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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沧海》


第一章 大雨倾盆

“海哥,你爸出事了。”

王大海身穿棕色灯心绒瓦尔特茄克衫,宽阔的背影正躬在上坡路面,双手紧握板车两车把,用力往上拉一车家用石油液化气罐,被追上来的王大海发小章文一把抱住右臂。王大海侧过脸,苍白的路灯下,刚刮过胡须的脸颊泛着青光,剑眉紧锁,凝目注视着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话的章文问:“什么?”

“我刚知道,听小瘦子说化工厂锅炉爆炸了,你爸爸也在里面。小瘦子到工厂宿舍正在通知人呢!”章文转身面向王大海,双手用力拽住车把,往自己的怀里拉,阻止板车滑坡。

没等章文说完,王大海就急着追问:“光头,我爸爸不是早班吗?”

“是滚刀肉硬要你爸他们去加班。”章文的额头往自己臂膀上擦擦汗,然后,企鹅似地向王大海斜伸着粗短的脖子,接着说,“听说锅炉早就报废了,上面查封是不准生产的,我看狗日的滚刀肉这个厂子是到头了。”

“走。”王大海神色凝重,像是从胸腔中蹦出一个字。他心里七上八下,心急如焚,当心着爸爸的安危,与章文一起飞奔到化工厂。

天空中雷电轰鸣,狂风夹着大雨席卷大地。化工厂大门口三米开外,警察拉起警戒线。道路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大多数是妇女、老人和小孩,个个淋得像落汤鸡,睁着大眼死死地瞪着工厂大门。他们一分一秒地盼着,在幽暗深远的大门里,走出来一个人,那是一个笑呵呵的自己耳濡目染的亲人。每当看到,天空中,仓皇地飞过浓烟,惊恐嘶叫的小鸟。从废墟里,逃窜出火海,带着烧焦皮毛的野猫。他们都坚信,下一个将会是自己亲人奇迹般地闪现在迎向自己的大道上。然而,三十分钟过去,三百分钟过去,时间越长,担心越多,愤怒越大,人群开始骚动。挤在前面的人,拼着命与维持秩序的穿着雨衣的保安和警察推推搡搡。哀嚎声、谩骂声交织在烟雨蒙蒙的黑魆魆夜幕。

王大海脱下茄克衫穿在母亲方金凤身上,并找了一块大塑料袋对顶折了一下披在母亲头上当作雨衣,安排章文搀抚好伤心痛哭的母亲后,挤出人墙,翻过警戒线,用力扳开保安,找到坐在门卫室里的一位穿着四个口袋的警察,说:“领导,里面的人不知是死是活?这外面的人可能要倒下去了。”

“工厂里死伤人是正常的事,你们在这里围堵就很不正常。”穿着四个口袋上装的公安是辖地派出所李建国所长,他摇晃着手中的电棒,斜眼猫着王大海严肃地说。

“领导,这死伤的人可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啊!”王大海强制平静地说。

“家里的事关我什么屁事。”李建国不耐烦地用电棒指指旁边的警察说,“这个人是谁放进来的?”

王大海感到有一股热血冲上自己的大脑,气愤地甩开上来拉他出去的警察,高声说:“领导,如果你的父亲不知死活,你还能平静地坐在这里吗?”

“你敢在这里撒野操蛋。”李建国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指着王大海的鼻尖大叫。

“我要你给个说法!没有能耐,就把杀人犯交出来给他们处理。”王大海义愤填膺,毫不退让,转身指着雨中的人群说。

“你给我老实点。胆敢在这里寻衅滋事,破坏公共秩序,我可以马上抓你去做牢。”李建国凶神恶煞地威胁王大海。

这时,从人群里走出一个人,头带草帽用来遮挡雨水,身着中山装,他是居住在这个宿舍里的已经离休的前区委曹爱国书记,上前与李建国握握手说:“李所长,宰相肚里能撑船,特别是遇到紧急复杂的情况。刚才,这个小青年有点冲动,是不对。但是,我们也要反思,矛盾宜疏不宜堵。事故处理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建议先把死伤者家属安顿到食堂里休息,你们也好集中精力清理现场。”

“曹老书记,还是您老英明,您老的这个建议马上照办。这个厂的苏总已经到市里接受事故调查。不过,还得请您老出面宣传解释,要大家相信政府,事情会尽快妥善公正解决。”李建国眨巴他那善于转动的小眼珠,殷勤地给曹老书记端来一把椅子。

“大海,相信李所长不会做手脚,如果有什么不是,我们还可以找所长。”曹爱国微笑着劝导王大海,“走,我们一起动员他们先到食堂里面避雨休息。再说,现在这么多人挤进去也很危险。”

只要灾难不是一个接着一个,生活便不是绝望的。经过天昏地暗的三天,在工友们帮助下,方金凤掩埋好丈夫的遗体,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带着她十九岁的儿子王大海,十六岁的女儿王小荷和十三岁的儿子王长江,回到家中,她要用弱小的双肩担负起沉甸甸的生活重任。

王大海把自己捧回来的爸爸遗像,在妈妈的安排下,挂在客厅八仙桌的正上方,自己则面对着墙上的父亲的遗像,做着“我是家中梁”的手语。

“哥哥,你这是打的什么哑语啊?”王长江好奇地问。

“是爸爸教我的‘我是家中梁’手语。”王大海一边做一边说。

“我也想学,你赶快教会我。”王长江急不可耐地拽着哥哥的手臂,要王大海赶快教他学会‘我是家中梁’手语。

王大海沉浸在回忆中,给王长江讲述:“上小学时,学校组织了一次捉特务野营拉练军训活动。要求每位同学都要一身黄,一杠红樱枪,当时家里穷买不起黄军衣军帽,作为工人家庭搞一套真军服更是不可能,爸爸把工厂发的蓝工人帽用黄广告色涂了一层,就这么戴在头上,出发前被班长告发,大队辅导员不准我参加革命行动。自己极不情愿地退出队伍,垂头丧气回到家,把帽子甩到床上,红樱枪往地上一砸,响声惊动了上夜班正在熟睡中的爸爸,爸爸问清原因,骑自行车带着我一路灰尘地追赶装满红小兵的大卡车。到达阵地后,毒辣的太阳刚偏西。在同学们野炊的欢声笑语中,我不感到饥,不知道累,一个人光脚在烈日暴晒后的山石路上,如热锅里爆虾米--连蹦带跳,但是,不影响寻找目标。我聚精会神地翻动认为可疑的石头,运气真好,很快在石头夹缝中找到两张折叠着的白纸条,交给解放军叔叔。”

王长江拉着王大海的手说:“白纸条是干么事用的?”

王大海接着讲:“解放军叔叔打开白纸条,上面写着,一张是特派员,另一张是电报员,两个狡猾的特务差点漏网。解放军叔叔说我是好样的,高兴地伸出手,摸摸我的头,取下自己的军帽,把帽子做为奖品奖励给了我。我激动地接过帽子,闻着那帽子里浓浓的发香,里里外外仔细观赏着,突然好奇地问,这帽檐里边怎么是缝过的,解放军叔叔坚定地说,作为军人要牢牢记住,这帽檐接缝的一小块代表台湾还没有解放,那里的人民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下子我们班上山的同学瞎哄起来,当时有一个女同学名叫刘春花,她用手高高举着自己带来的两个大白兔奶糖,对我说,送给你,王大海,你是英雄。我当时不知所措。宣布捉特务活动结束,我兴奋地下山,我急着把这一切告诉了爸爸,爸爸哈哈大笑说,干得好!爸爸与我面对面,每人都用右手握拳,拍拍胸脯后,手掌伸直,指尖相连,掌心拉开,成屋顶形后,再用右手握拳举起。在做手语的同时,嘴里共同说:“我是家中梁。”说完,爸爸弯腰从树后草地上扶起自行车,抱我坐在自行车前杠上,飞奔上路,铃铛打得暴响。”

王长江抓抓自己的头说:“我要考一所好大学,做国家的大梁,哥哥你说是不是?”

“有志气!做国家的大梁。”王大海鼓励弟弟说。

王小荷说:“哥哥,我能不能做家中梁呢?”

“能啊!帮妈妈多织衣洗碗扫地,今后再找个好工作。”王大海回答说。

王长江伏在八仙桌上写作业,光线很暗,写在纸上的字总是模糊变粗。王长江揉一揉眼睛,以为自己打瞌睡。继续写,还是这样。他放下笔,仔细一看,原来纸是湿的,用手擦一擦,发现水珠一滴一滴又落在作业本上,并且越滴越快,抬起头来喊:“哥,大桌上也漏了。”

王大海与王小荷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小房间里接漏,洗澡盆,脸盆,水桶都高高低低地摆放着,在接屋顶漏水。小漏在滴,大漏在淌,哗啦啦,弄得整个房间乒乓作响。此时,王大海在擦地上的水,没听见王长江的叫声。王长江跑过来,一大脚步,踩翻了接水的脸盆,水立刻在刚擦干净的地面四溢。王长江委屈地低下头,准备用小手去捧地上的水。

王大海拉住弟弟,用手袖擦去弟弟额头上的水珠,微笑着说:“让我来擦。”

王长江红着脸撅着嘴,把头抬起,靠近哥哥的耳边大声说:“大桌子上也在漏。”王大海回头看看水珠四溅的桌面,又看看天花板,漏水已经把天花板上糊的一层报纸,湿得有一大块一大块的水渍,王大海向上指指,然后对王长江说:“长江,你看,天花板上现在像不像一幅世界地图。”

“欸!真是太像了,这一块大的就是中国,顶上再湿一个鸡头出来就更像了。那一个细长的就是小日本。”王长江脸上泛着红光,立刻兴奋起来,仰起头,手指天花板,边说边拉着王大海看。

“这块像哪个国家呢?”王大海又把弟弟的目光拉回到地面,对着刚刚踩泼的水渍说。

“澳大利亚。”

“这个呢?”王大海用毛巾擦去水渍左边的一大块,剩下的水渍呈上大下尖的形状。

“这个是印度。”

“现在呢?”王大海用毛巾擦干所有的水渍后说。

“现在?”王长江抓抓头,停顿了一会后说:“现在是宇宙。”

“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心里想着,就能看得出来。”王长江一手拽着哥哥的手臂,一手指着自己的脑袋说。

“对,心里想着有就有。”王大海说着,与王长江两个脑袋对峙了一会,顶在一起,来回摇晃,点点水珠从两人头发上滚落到眼眉、鼻翼,灯光下辉映着水汪汪的大眼,晶莹剔透。

这时,方金凤在门外高声喊:“大海,找砖头到屋顶上去,压油毛毡堵漏。”王大海安排好王长江在小方凳上写字,然后从母亲手中接过几块破油毛毡,用力甩上屋顶,自己把几块砖头放在背包里,顺着墙根边的树干爬上屋顶。方金凤与王小荷共同扶着一根竹篙从房间里漏的地点捣向屋顶,不断地敲击椽子,给屋面上的王大海指点漏雨的方向和地点。

大雨倾盆,铺天盖地,雨雾一片迷茫,王大海艰难地匍匐在屋面上,还没几分钟,头发、毛衣、衬裤从外到里全湿透了,双眼无法睁开,整个人冷得打寒颤。王大海镇定地辨听屋里竹篙的声音,用手摸着,一个点一个点地垫油毛毡压石头,油毛毡用完了,石头不够,方金凤就找来塑料袋,套个二三层,让王小荷灌进带草的泥土,用大板夯结锤扁,递给王大海,替代油毛毡和石头堵漏。

王小荷用力铲着一锹大大的沉甸甸的泥块,挖开端起,在雨水冲刷下,露出一棵鸭蛋大小的圆形植物,王小荷立马放下锹,双手趴开湿漉漉的泥土说:“看!大家快来看,这里有一株风信子。”

方金凤接过风信子,用水清洗了一遍,养在水仙的盆子里,放在八仙桌上,仔细地看过后说:“这是一株开红花的风信子,春节就能开花。”

王大海从屋顶堵好漏下来了,王长江也做完了作业,与方金凤、王小荷一起围着八仙桌,王小荷问正在擦花盆的方金凤:“妈妈,风信子的花语怎么讲”

“如果是开红色花的风信子寓意是:你的爱充满我的心中,如果是开粉红色花的风信子寓意是:永远的怀念。”

王长江工工整整地把两句花语抄在纸条上,贴在花盆边。

王小荷心情沉重地把花盆端到八仙桌遗像的正下方。

在这个悲痛的雨夜,大家久久地注视着风信子,不愿离开,人人的心田里涌动着最亲的人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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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夜秋凉

变幻莫测的西北寒流吹过三天之后,大雨已停息,深秋的天气一天天冷起来。

化工厂大门口,苏跃富左手夹着一只雪茄烟,右手提着一只活鸡,摇晃着猪头形的大脑袋,逗着一条半人多高的藏獒又说又笑,脸颊两边挂着的松驰的大肉饼随着笑声一上一下地抖动着。

“苏老板,你说话是不是天上的星星--没准数。”王大海在寒风中竖起瓦尔特茄克杉衣领,用手大力地拍着铁门。

苏跃富把右手抓住的一只活鸡,往空中一抛,鸡哀鸣着扑翅三四米远,还未落地,藏獒一个腾跃,咬入口中,鲜红的血四溅。他拍拍手,弹掉身上几片鸡毛说:“是谁在那里老逼啊!”

王大海目光如炬,冷冷地说:“有人真牛逼,杀死人还这么逍遥。”

苏跃富突然停止正要开口的谩骂。他将口中已经熄灭的雪茄香烟重新点上了火。仔细打量四周后,眼光落在了王大海身上。苏跃富憋着气,从他浊黄色的眼睛里透出阴冷的闪光,端详面前的小伙子,方形的脸上五官粗大,从线条强硬,搭配适当的脸上,一眼就看出这人坚实有力。小伙子的下巴高高突起,耸展在两眼之上的额角都显得异乎寻常地坚强。小伙子的两睛大而神,远远地分开,上面横着浓黑的眉毛。青灰色的眸子,强烈而雄健,透着心灵深处的精神或灵魂所洋溢出来的力量,诱人不可抗拒。苏跃富眼睛左右一睃,使劲吸了几口烟,狠狠地一字一字地说:“你是干什么的?”

“化工厂职工王世贵的儿子王大海。”

“我以为是哪路大佬呢?这里不是萨拉热窝,也不需要瓦尔特来保卫。”

“我是来讨还血债的。”

“在这操事,你还嫩着。”

“人就么白白地死了,连你家的这匹狗都不如吗?”

“是你爸爸带头在破坏生产,上面正在调查。”

“你是蓄意谋杀,在三天前强制工人操作报废锅炉,造成二死五伤的重大事故。”

“你们这是造谣。”苏跃富边说边挥手让保安开门放狗。

王大海眼疾手快,转身取下腰间的军用皮带,一边用手在空中挥舞盘旋皮带,不让藏獒靠近,一边说:“光头、小瘦子操棍子拿石头。”

藏獒在主子的唆使下,扑向王大海。王大海镇定自若,一个仰卧,藏獒咬空,他接着左滚两圈,鱼跃而起,猛地站立,抽手挥鞭,军用皮带铁头子重重地砸在藏獒的眼睛上。顿时,藏獒漫无目的地嗷嗷叫。见机,章文高高举起竹杠子用力地砍在藏獒的头部。秦军也急忙用石头狠锤藏獒的一只脚。

苏跃富恶狠狠地嘶叫:“快!上,打死这群小子。”

保安以及手拿棍棒的一群人从厂里冲出来,王大海见状,对着章文和秦军喊:“光头、小瘦子,你们快跑。这里由我来应付。”

棍棒像雨点一样落在王大海的身上,在一次极为凶狠的一击后,他趴了下去,头昏眼花,再无力跑起来,他虚弱地蹒跚着,血从鼻子和嘴里流出来,那件漂亮的瓦尔特茄克衫上已血迹斑斑。苏跃富走上前来,对准王大海的鼻子,重重地挥手一拳,较之这次的剧痛,他前面所遭受的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了,王大海像头凶残的狮子一样大吼一声,全身朝苏跃富扑去,苏跃富侧身,左手用力一掌,王大海在空中划了一圈儿,便头胸向前栽倒在地。苏跃富用穿在脚上的厚皮鞋底,踩住王大海的头说:“说,是破坏生产。”

王大海蜷伏着,双手抱膝,奄奄一息。苏跃富叫两个马仔架起王大海后说:“好汉不吃眼前亏,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是报了警,警察也得一个小时后才到。哈!……哈哈!快说,是破坏生产。”

王大海在苏跃富的狂叫声中,稍有清醒,坚强地盯着苏跃富说:“杀我,来啊!你这个凶手。杀我,来啊!你这个滚刀肉。”王大海挣扎着甩开架着他的马仔,往前没有走到三步远,他便扑倒在地。

当晚十点,王大海被朋友抬回家,在自己的床上苏醒时,旁边是焦急愤怒的妈妈、妹妹和弟弟。

“这个千刀万剐的滚刀肉,是要挨枪子的死鬼,一枪打十八个眼的死鬼。”方金凤用热毛巾小心地敷着王大海头上肿胀得鸭蛋似的包,嘴里不停地唠叨着。

妹妹紧握着哥哥的手低声哭泣,弟弟咬着牙默默地站在床边。

王大海头往上翘了几次,上半身想坐起来。

方金凤伸手托住王大海的背,叫王小荷把一个枕头塞进王大海的肩下,又把被子往上拽拽,重新包抄住两肩,挡风御寒,然后用双手压压脚上的被子,心痛地说:“又想动,伤筋动骨一百天,要静养。”

“我没什么事。滚刀肉今天发毛了,我们把他燿武扬威的宝贝藏獒打得要死,比打他自己还要心痛”王大海看看哭丧着脸的大家,笑着说。

“嘿嘿,打得好,哪要它跑出来欺负人呢。”王小荷拍着手说。

“这是什么世道?他滚刀肉凭什么横行霸道。”王金凤打了一碗糖水鸡蛋汤端给王小荷,接着说:“喂给你哥哥吃了,注意别烫着嘴。”

“有钱能使鬼推磨,把上边的人塞得好,不然怎么好端端的一个公家厂子,象变戏法似的就能一下子变成这个无赖私人的了。”王大海说。

“滚刀肉还真是猪八戒耍把式--倒打一耙。你爸爸给他卖命,命都卖掉了,不但一毛不拔,还说是破坏生产。尸骨未寒,儿子去说理,要赔偿,又被打成这样。这天理在哪?良心在哪?”王金凤望着丈夫的遗像,擦着眼角的泪自言自语。

“有钱人就可以不讲道理吗?”王小荷一边用汤匙喂哥哥吃,一边说。

“这滚刀肉哪是人投胎的,筒直是魔鬼现世。那养的狗一天一只鸡,三天一盆牛肉脯,就是没钱给工人。当时就不能相信这魔鬼,把死人抬到他家去。等给了赔偿,上边处理了这魔鬼再火葬。”王金凤气愤地说。

“无赖只能赖一时,不可能赖一世。妈妈,你放心,爸爸是不会白死的。”王大海注目着父亲的遗像,坚定地说。

在方金凤与大儿子、女儿怒诉苏跃富时,一旁始终沉黙不语的王长江悄悄地离开房间,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都还以为王长江一直在房间里写作业呢。可是王长江已经乘着夜色潜伏到苏跃富住的别墅,在别墅前的空地上倒上汽油,一根火柴点燃,火焰迅速漫延,红色的火龙在地面成一个“死”字形燃烧起来。

王长江脸色苍白,满身灰尘,跌跌撞撞地闯进门,直奔小房间,跑到哥哥王大海的身边坐下,底头不语,整个人在微微地颤抖。

王大海看着弟弟有些异常的举动,拍拍弟弟身上的灰尘后,紧握住弟弟冰凉哆嗦的双手说:“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滚刀肉家的院子出场上烧了一个‘死’字。”

“什么!火烧起来了吗?”

“是的,救火车都来了。”

“谁叫你去烧的?”

“我自己去的,为爸爸报仇。”

王大海思索了一会,用手擦去弟弟额头上的黑斑点说:“爸爸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报仇。长江,我俩定一个约定,为给爸爸报仇,你的责任是把书读好,就说火不是你烧的,如果查到你就说是我烧的,记住了吗?”

“嗯!”王长江热泪盈眶,与王大海面对面,每人都用右手握拳,拍拍胸脯后,双手伸直,指尖相连,掌心拉开,成屋顶形,再用右手握拳举起。在做手语的同时,嘴里共同说:“我是家中梁。”

王大海微笑着对王长江说:“长江,洗个脸,换一套衣,写作业去。”

王大海强撑着身子,穿好衣服下床,到屋外漫步。厂区道路上,昏暗的路灯,在深秋的寒风中,摇摇晃晃。宿舍里的人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热烈地说着苏跃富家的火灾事故。

“烧得还不够,滚刀肉祸国殃民,这是报应啊。”

“听说只烧了一个‘死’字,人和房子都没烧到。”

“这个暴发户,一肚子坏水,不是烧不到,是时候未到。坏事做多了,老天都要灭他。”

“哪算得上暴发户,暴发户是不管正门偏门总要做点生意的。他滚刀肉简直是国企大盗,是对化工厂的掠夺和糟蹋。”

“这化工厂可是我们老工人从一穷二白的荒坡上,一锹一杠,一砖一瓦,自己干起来的。怎么改制一下子就改成滚刀肉私人的了。”

“现在当官的哪还问百姓死活,只要自己得到一根毛,就可以送掉一头牛。”

章文穿过人群,找到王大海,一同到王大海家里。

章文说:“海哥,我刚从所里出来,被李所找去问话,还有小瘦子等几个怀疑对象都被找去了。”

“调查火灾的事。”王大海急切地问道。

“在所里,听说小瘦子骨头软,刚烧时,滚刀肉的马仔就找到他,还没打,仅拿着棍子吓吓,他就说了。”

“说什么?”

“他说,你老小找过他,他没去。你老小是不是该出去躲一躲。”

“长江,他一个小孩子能干什么事,是我叫他打电话的。”

“海哥,你干的不就是我干的,让我去顶。”

“这事你别瞎搀和,我是被滚刀肉急的,不把事情搞大,没办法解决。”

“海哥,你别上滚刀肉设的套,他滚刀肉和李所是把子关系,如果你到所里去了,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人是很难出来的。”章文忧虑地看着王大海说。

“要相信政府,躲总不是办法。”王大海抬头看看墙上父亲的遗像,方桌上写作业的王长江,在掀起被褥的床板上糊火柴盒子的妈妈和妹妹。站起身,走过去给风信子加了水后,轻声对章文说:“滚刀肉是条狡猾的狐狸,**白道都走得深,看来与他斗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章文说:“那也不怕他。海哥,只要你说怎么干,我就去干他。”

王大海用力按住章文的肩膀说:“小人报仇从早到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好,海哥,我听你的。”

章文说完,与王大海一起坐到床边,与方金凤、王小荷他们一起,动手糊起火柴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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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警察审问

差不多就在王大海被带到派出所的同一时间,老书记曹爱国也来到派出所,曹爱国找到李建国说:“李所长,很高兴见到您,昨晩在宿舍区发生了一件冲动的事情,我是代表化工厂宿舍的住户来向您和受害者道歉的。”

李建国伸出右手与曹爱国握握手后说:“曹老书记,你还从没有到我这里求过情,有什么事尽管说。”

“王大海在苏跃富住房前的场地上烧了一个‘死’字,是事出有因的,你也知道,他的父亲以及其他工人的遇难和受伤,当时您也到现场协调过,可事情到现在都没有得到彻底解决。只给四百块钱,到火葬厂都不够。”曹爱国说道,他出于对受害者的同情和对王大海人品的了解,便急切地求起情来,“你不知道他,但我了解他,看着他长大的,他是最善良、最正直的人了,我真心诚意地向你担保。当然他那种表达诉求的方式方法是有不妥。”

“这事我知道,昨晚就有人报案。”李建国回答,“曹老书记,我现在就是去审问的。”

“正义自在人心,公道永驻人间,拜托李所长。”曹爱国双手热情地紧握住李所长的一只手。

“哦!我记得他父亲出事那天,在雨中,他一直扶着他的母亲,后来上前说话的那个小伙子。假如他是冤枉的,那您的求情一定不会落空的,但是,如果他有罪,那也只能施以惩罚。我不得不行使我的职权。”李所长说着,他已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态度傲慢地向曹爱国挥了一下手。

大厅里挤满了警察,在他们中间,站着那个被叫做犯罪嫌疑人的王大海,他虽然被严加看管,却很镇定,而且还带着微笑。李建国穿过人群里,瞥了王大海一眼,一边往审迅室走,一边说:“把人带进来。”

“你叫什么名字?”李建国一边问一边翻阅着一堆信件,那里边有关于这个嫌疑人的告发材料。

“我叫王大海。”王大海镇定地回答。

“你的年龄。”李建国又问。

“19岁。”

“你知道为什么到这里来吗?”

“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李建国一拍桌子,站起来说,“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您让我说些什么呢?”

“听说你这个人做事很极端。”

“我极端!我!”王大海说道,“唉,李所长,您说的极端是不是指做事很卖力,不错,我在送液化气罐时,别人一般是一罐,狠命一点的,送二罐。我是四罐,前后各背挂一罐,再左右手一手提一罐,一口气能爬上五楼。李所,这就是我所能告诉您的极端。”

王大海说话时,李建国一直注视着他那温和开朗的脸。李所长换了一个口气说:“小老弟,你知不知道你有什么仇人吗?”

“我有仇人?”王大海答道,“我还不够那种资格。”

“即使没有仇人,或许有人讨厌你,你这个年轻人,就喜欢刨根问底儿,喜欢出头露面。”李建国递一支香烟给王大海,王大海摇摇头示意不会抽,李建国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后说道,“现在,坦白地告诉我,不是一个犯人面对警察,而是一个受委屈的孩子面对关心他的人。这封告发你的信仔细听好。”于是,李建国示意书记员念桌面上放着的告发信。

“王大海纠集liumang阿飞等社会闲散人员,一是聚众寻衅逞凶,打伤化工厂员工和国家保护动物;二是破坏生产,堵住工厂大门,迫使整个工厂断料停产;三是非法闯入民宅,企图纵火烧死民营企业家。……”书记员大声地念完告发信。

李建国问:“这封告发信里的内容是不是真的?”

“没有一点是真的。我可以把实情告诉您。”

“说吧,小老弟。”李建国继续抽着香烟说。

“事实是这样的,我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同宿舍的发小章文、秦军,陪我一起到化工厂,找苏总要我父亲的赔偿款。这事您李所也协调过,苏总不但不给钱,而且还放藏獒出来咬我们,我们是正当防卫。我自己就被苏总和他的手下拿器械打成重伤。我在无奈之下,用火在苏总的住宅前广场上烧了一个‘死’字,让他明白锅炉爆炸中死伤者在伸冤。具体情况,我这里有一份举报苏跃富的信。”

“是的,”李建国说,“看来你说的也像是事实,即使你有错,也只能是用火写字,但这是非常危险的,算放火罪也勉强。事实我们还要做进一步的调查。你把那封信交给我们,记下你的话,然后回到你的朋友那里去,需要你的时候,你再来。”

“那么,我是自由了,李所长?”王大海高兴地喊着,双手把举报信恭恭敬敬地捧给李建国。

李建国先是漫不经心地看着信,接着,低下头,快速地读完信,用双手扪住前额。他好像是费了好大的劲,极力想使自己镇定下来,李建国说:“等一等。你这封信有没有给别人看过?”

“除了您刚才看过这信,没有人知道。李所!我现在可以走了吗?”王大海站了起来,拉好瓦尔特茄克衫拉链,用手指捋捋头发说。

即使是一个霹雷炸响,也未必能使李建国如此震惊,如此意外,他支走了书记员,斜靠在椅子里对王大海冷冷地说:“小老弟,我仔细地想了一下,这次审问的结果对你很不利,我无法给你想要的自由了,专案组不是我一个人能定得了的,我必须同他们商量一下,但我对你的态度如何,你是知道的。”

“噢,李所长,您刚才待我象兄弟一样,是一个朋友,而不象一个警察。”

“那好,刚才我也没把你当外人,分析了想帮你的理由。但你的罪状主要是破坏了经济大环境,严重干扰了中央积极扶持发展私营经济政策的贯彻执行,踩上这条红线,我就不好办了。”

“李所长,苏跃富不是个好猫。厂里的人都叫他滚刀肉,是最坏的,他贿赂市国资委李主任,空手套白狼,侵吞了化工厂,倒卖资产,压榨工人。我刚才给你的举报信是有真凭实据的。”

“你的问题是你的问题,他的事情是他的事情,桥归桥,路归路,最好不要混在一起。你要先把自己的问题解决好。”

“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呢?”

“那就看你的表现。你一定要记住,在其他警察提审你时,可不能蛮横,要配合,态度要好,不要牵扯太多,就事论事,少说一点,这样定罪就会轻一点,你就能早一点出去。”

李建国刚才说的几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浇透了王大海的心,刚刚树立起来的自由的希望一下子破灭了。王大海抬起头,盯着李建国大盖帽下的薄嘴唇不停地一张一合,越盯越困惑,越想越迷惘,他看着那张开的嘴仿佛是无底的黑洞,隐约感觉到是那封举报信改变了李建国的态度。审判程序走得很快,王大海被判liumang罪、放火罪,数罪并罚,有期徒刑四年,投入监狱服刑。

王大海被抓进去后,方金凤感觉这房间里的寂静是难以忍受的,原本虽然贫寒但却温馨的家,一下子走了两个人,先是丈夫的突然离世,接着是儿子莫名坐牢,仿佛把她的心给抽空了。方金凤的两鬓变得花白,脸庞好象瘦了一圈,肤色发灰,坐在花盆前,看风信子一看就是半天。

曹爱国拎着一刀肉走进门,把肉递给王小荷说:“拿去,今天晚上就把它烧了。”转身对方金凤说道,“大妹子,你要想开一点,不能倒下去,后面路还长呢!都加加餐,小的还在长身体,学习要紧。”

方金凤拖着沙哑的嗓音说:“老书记,又要您破费了,您家也不容易啊!前面找人的事,这个情还不知道怎么还呢!”

“大妹子,你这就见外了,哪家没有个难的时候。唉,大海的确很冤,在他被关押、起诉、审判期间,我是多方奔走,呼吁,两次向李所长提出撒诉的请求,他说得很好,还补充了证明材料,可结果下来,才知道被他的甜言蜜语给骗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还不是那个滚刀肉在背后搞的鬼,”王小荷插话说。

“小荷,冲动是魔鬼,咒骂又能咒掉几块肉。目前,首要的是吃饭的问题,你看,一下子少了两个主要挣钱养家的,”曹爱国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千元现金,递给方金凤,接着说,“先拿着用,度过难关。”

“那怎么行,不能再给您增添麻烦了,老书记,白天我在社居委找了份清洁工的工作,晚上火柴盒子还在糊。”

“那点工资怎么能够三个人的生活,就是在年底给你一点困难补助也不够用。小荷在家吃闲饭,我看不如与你妈妈一起,拿这个钱做铺底资金,再找个人合伙,开一个早点店。”

方金凤想到柴米油盐,想到小儿子的学费,没有再坚持退还老书记的钱,但是心里十分忧虑,感觉愧疚,也没有拿起这一千块钱。

曹爱国按着方金凤的双手说:“先拿着救急,等你有钱了再还。”

王小荷说:“我想与光头合伙开早点店,妈妈你看好不好?”

“那个小伙子,我看人品不错。小荷,开业那天可要请我去吃包子哦!”曹爱国说完把钱放在桌上就回家了。

方金凤把桌上的一千块钱用旧报纸包得紧紧的,藏到大衣柜的暗屉里,对王小荷说:“老书记是大好人,一定不要忘恩。你说与光头合伙开一个店,人家可愿意呢?”

这时,听到敲门声,王小荷去开门,见是章文,便笑着说:“说曹操,曹操到,你是从那里冒出来的。”王小荷转身推着章文,一同走到方金凤旁边,“老太君有任务。”

章文拘谨地站在方金凤的旁边,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我今天是不是来迟了?”

“不是。”王小荷说。

“是糊火柴盒?”章文抓抓头疑惑地说。

“还不是。”王小荷又说。

“哪,我就猜不出来了。”章文眨着双眼,认真地看着王小荷。

方金凤瞅了王小荷一眼说:“小荷,你怎么老是刁难人家。”

“你这人真笨,是一个大任务,妈妈要我们开早点店。”王小荷双手合拢成一只喇叭,对着章文耳朵大声地说。

“看我们揭不开锅,曹老书记借了一千块钱。一定要用好这笔钱。我想开个店,这样大家都有事可做,长江的学费也有依靠了。”方金凤说。

“方妈妈想得真周到,我也回去向家里要点钱,凑在一起干。”章文兴奋说。

第四章 杀死时间

那些被遗忘的犯人在监狱里所受到的各种各样的痛苦王大海都尝到了,也看到了。性格偏执的犯人,在漫长的沉默劳动中,一时想不开,拔起已挖入泥土中的铁锹,用力斩向自己的脚背。意志薄弱的犯人,在寂寞的黑夜里,恐惧地睁着两只死鱼眼,绝望地看着小铁窗外的泥土,用偷攒的三根筷子,双脚跪地,抵着墙,凶猛地一并捅入自己的咽喉深处,义无反顾,了断自己。黑暗中,没有勇气去垫起脚,伸长脖子,翘首仰望天空,在泥土之上,还有星星闪耀在遥远的天幕。

王大海平静地回顾着自己过去的生活,抬头久久凝望着墙旮旯儿,几只蜘蛛在辛勤地织网,聚精会神地捕杀蚊子和苍蝇。俯视栅栏外灰暗的灯光下,一只大黄猫在不停地舔舐着自己后腿上的伤口,忍痛剔除淤血烂肉,虽然失去往日的精神气,但从它的目光中仍可看出一种自信和坚强。

王大海脑海里随时都闪现出那时刻难忘的念头--自由。入监以来,虽然申诉几次,都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于是他不吃任何东西,采取绝食的方式,要求见检察官,自己掐自己的人中、穴道,一分一秒地坚持着,后来他把晚餐盒端出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嘴唇干裂,耳鸣眼花。

四天后,王大海向上申诉的机会来了,检察官进入王大海的牢房,加派了两名警察。

“你是什么时候被捕的?”检察官问。

“二月二十三日,晚上七点四十分。”王大海躺在床上答道,“您不知道在监狱里的六个月意味着什么!那简直是等于六个世纪。我不求赦罪,只求公开审判。只求您再审查一次我的材料。”

“好,你答应我不再绝食,”检察官在看着王大海点头示意后,接着说,“那么,你耐心地等着吧。”

检察官说完走了出去,警察在他们的身后把铁门又锁上了。检察官实践了他对王大海的诺言。他检查了王大海的档案,找到了下面这张关于他的记录:

罪犯王大海,黑社会背景,性格极端,顽固危险,应严加看管,小心戒备。

检察官面对眼前的记录,批上一句,“无需再审。”

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绝望。王大海的性格变得沉默,火气旺,脾气大,望着高墙电网上的飞鸟,突然把手中的塑料碗猛地砸向地面,并狠狠地跺上一脚,“啪”地一声,塑料碎片四溅。在学习中,安静的教室里,他突然站立,目光呆滞,大吼一声,自己也不知道叫的什么内容,警官把王大海带走。

王大海被调整羁押在关押重犯的互监小组,修筑长江堤坝,每天肩扛一百多斤重的石头,踩在啐石路上,踏在荆棘丛里,有时陷入泥中,虽然双脚绊在苦难的障碍中,可是他那颗高昂的头颅常常追随高空中南去的大雁,眺望着家的方向。

同组的一位老者,注视王大海一年多了。一次,在歇工回监的时候,他来到王大海的身旁说:“小伙子,你这样可不行,要主动去杀死时间,不能让时间杀死你。”

王大海用困惑的眼光看着这位老者,不像其他的犯人,虽然在牢里,从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看,这是一位有教养的人,王大海改变了自己坐牢以来排斥周围环境和人的心理,想探究“杀死时间”这个自己没有听说过的概念,问:“此话怎讲?”

在牢里,犯人们自己的事都烦不过来,哪有心思问别人的冤曲。所以,采取的都是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也是回避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像老者这样直接批评王大海入监以来心里消沉自暴自弃的犯人少,批评教育也是警官的事。但老者不客气地说:“时间在流逝,你这样浑浑噩噩,混刑度日,无异是让时间杀死你,不如给自己找点爱好去追求,乐在其中,主动出击,杀死时间。”

虽然,与说话的老者同组这么长时间,王大海还没有注意过这位老者,加上监狱规定不准自由串门交谈,所以,没有交流,印象不深,这次,他仔细打量着身边说话的老者,这个人,身材瘦小,虽然剔了光头,但还是看得出他的发根以及胡须雪白,看上去有七十岁出头,王大海愣了一会,终于开口问:“能告诉我,您是什么人吗?”

“好吧!”老者显然很高兴,有人要了解他。回答说,“如果你对我还存有好奇心,我可以告诉你,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能力帮助你了,”老者自我凄然一笑,“那么听着,我叫朱兆有,关在里面已有五年一个月二十天。”

王大海刚开始听到他一口纯正的滨江话,心里的距离一下子就近了。在这里面来自天南海北的犯人多,本地的犯人还真是寥寥无几。现在听到朱兆有这三个字,对王大海来说如雷贯耳的名字,王大海有些惊喜和好奇,惊喜的是世界真奇妙,自己崇拜的人也坐牢了,而且就在自己的身边。好奇的是这么有能耐的人怎么能坐牢呢?王大海高兴地问:“啊呀!您是不是滨江市的首富朱总?”

“对,首富那是过去的事了,”朱兆有很淡定,轻描淡写地说。

“我是听着您的故事长大的。”王大海的情绪高涨起来,激动地说。

朱兆有从第一眼见到王大海,朱兆有的直觉告诉自己王大海是个不错的小伙子,看到王大海的情绪变化,他心里很高兴,打开了话匣子说:“贫穷的首富,那时我除了工作、看书就是总结经营心得,不包**和搞**什么的,也不抽烟、打牌、洗桑拿,有应酬时才偶尔喝点酒,唱点歌,闲暇时,不是找人聊天,就是爬山,经常也会打打乒乓球和网球。”

“您后悔吗?”王大海没想到这么有钱的人,过着这样清心寡欲的生活,现在出事了,他回不到过去,王大海就问他。

“过去不怕,现在不悔。只是让家人及寄希望于我的很多人,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还不清还不起的是人情债。最愧疚的是夫人精神失常,一直住医院,独生女出国留学遭遇车祸,葬身异乡他国。”朱兆有说着,声音低沉哽咽。

没有想到,这么有名气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王大海不好再刨根问底地往下追问他的过去,继而以赞美的口气说:“在里面这么长时间,我真佩服您的毅力”

朱兆有感觉自己情绪有点激动,他喝了口水,待平静一点后继续说:“杀死时间啊!监狱是一个大熔炉,既浪费人又锻炼人,是一个可怕又可赞的考验,意志薄弱的人会变得无耻卑鄙,意志坚强的人则变得超凡脱俗。你看,我现在虽然心功能不太好,人生的大限也不远了,但我人是囚犯,心是王子。人一旦达到忘我的境界,是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我要把有限的时间用足用活,多多思考写作,得给自己的人生留下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哪怕给后人一个反面的思考也好。”

“您的确是有故事的人。”王大海第一次感到朱兆有在自己的心灵中打开了一扇窗户,他那泰然、睿智、坚持、善气犹如和煦的阳光温暖着自己的心扉。

朱兆有越说越有劲,他想把自己所有知道的,不管有用或是无用的都要说给王大海听,好像过了今天晚上就没有机会说似的,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同样的世界,不同的精彩。到里面来的人没有哪一个不怨声载道。不要因为失去一双鞋而沮丧,想想残奥会上还有双腿全无的勇士在博羿呢!不要在唉声叹气中迷失真实的自己。”

王大海听着朱兆有毫无保留地掏出自己的心扉,像亲人一样,他也不设防地把自己心中的苦闷向朱兆有倾诉:“我总感到一口冤气咽不下去。”

朱兆有没有正面戳破王大海的气筒子,而是语重心长地开导:“是的,在缺乏信仰和标准的环境下,质疑一件事天经地义,相信一件事却很难。有时候解释是没有必要的,因为仇人不信你的解释,朋友无须你的解释。你经历了冤屈也算是一种财富,后悔也改变不了现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我们唱一首歌激励激励自己,就唱刘欢的歌吧,歌名是‘从头再来’,你会唱吗?”

“会唱!”王大海振作起来,清清嗓子,与朱兆有一起面对着小铁窗,两个浑厚的男中音,轻声地荡漾开来,接着同监的犯人都轻声地哼唱起来:

今夜重又走入风雨,/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那些期待的眼神,/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心若在梦就在,/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唱完歌曲后,王大海摸着朱兆有床底下两垛足有一尺高的日记及文稿说:“朱总,您还是一个大富翁。”

朱兆有仔细地打量了王大海一会儿说:“你也是富翁,你的财富比我多得多,年轻是最大的财富,你看你的额头一片光明,纯净的眼睛,黑黑的头发,雪白的牙齿,红红的脸膛,宽厚的胸脯,挺拔的腰杆,轻快的步伐,还有健康、力量。这么多的财富,真让我这个老头子羡慕不已。”

听了朱兆有的赞美,王大海知道这是在鼓励自己,不过,经过他这么一说,还是让王大海的怨恨从心中减轻,认识到自己之前受点冤屈也绝不是到了悲惨的境地。感受到朱兆有差不多把他所知道的人生哲学和经营理念都传授给了自己,还帮自己理清一直没法想通的问题,让自己明白了滚刀肉为什么陷害父亲,警察为什么搞鬼,把自己判了这么多年。王大海不好意思地说:“我除了敢字当头,其他一无所有。”

“算了,算了!”朱兆有说道,“终究,你大概还可算我生平所见的人之中最优秀的吧!敢字当头就能赢得未来的一切。”

“敢字当头有什么用,上次申冤不成发毛,警官训斥说,你是一条龙,得给我盘着,你是一匹老虎得给我卧着,当刺头无处路,好好改造才有前程。”

“在这里面有个顺口溜,是一个十字溜,你听好,一进牢房心惊肉跳,二话没说拳头就到,三餐牢饭窗口送到,四面高墙武警放哨,五湖四海怨声载道,六亲不认有钱就照,七寸铺板侧身睡觉,八面玲珑这里不照,九死一生只有改造,十(实)在不行一枪崩掉。在这种环境里,你得暂时收起羽翼,蓄势再发。鹰有时候飞得比鸡还低,但是鸡永远也飞不了鹰一样高。”

“怎么蓄势呢?”

“啃书本。”

“我拿笔比拿锹还要重。”

“我想你第一次拿锹肯定是不会轻松的,只不过你拿得多用得多了,熟能生巧,就能举重若轻。啃书本拿笔杠子也是这样,钻进去了,也就能轻车熟路。”

“是的,有时我翻看一本杂志,时间过得真快。”

“参加自修大学学习,你可以上企业管理专业,现在不抓紧学,出去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时间学习了。不像我那时,整个社会市场意识刚刚苏醒,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大多草根创业,只要胆子大,就能打下一片天地。后来,企业做大了,认识到没有知识和思想就很难带领企业在市场大潮中乘风破浪,立于不败之地。”

朱兆有以极大的热情鼓励帮助王大海参加了自修大学学习,他又结合自己多年来的商战经历,加上平时积累的人生和社会经验,生动地讲解给王大海听,使王大海绝对受用,重拾起学习的信心。王大海在监狱里的日子变得沉默了,但生活的节奏过得紧张起来,劳动的时候不再是简单的劳动了,学会了算算一天的劳动成果,看看几个人完成了多少立方的工程量,怎样的把人员进行优化组合,既提高了整体效率又兼顾了公平,王大海还向监管干部建议采取积分的方法,日记录,周评议,月考核,年终评选劳动标兵,给予一定的减刑奖励,调动服刑人员的积极性,被监管干部上报监狱获得批准并实施,王大海也被批准为事务犯,协助监管干部管理劳动。

第五章 傻瓜爱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炎炎酷暑,犯人们在望不到尽头的长江大堤上苦干,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出现时,他们已经走了几里路,爬上大坝,开始抬石头扛沙袋,进行固堤除险工作了。堤坝上没有一棵树,烧人的阳光,肆无忌惮,烤得人身上淌油,心里发慌,身子发软。负责监管的干部坐在大遮阳伞下的竹椅上,都连连咋呼着热,用打开的矿泉水瓶往自己的头上倒水降温。

王大海因协助监管干部管理劳动,有空闲时间就把朱兆有挑抬的事都带做了,朱兆有仅在大堤上用锹平平沙,拍拍土。突然,王大海听到朱兆有在用一种痛苦的声音呼唤他,他急忙来到他的做事工地旁,发现朱兆有斜躺在地上,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冷汗,一只手压在左胸。

“哎呀!”王大海惊叫道,“朱总,你怎么啦?”

“我危险!我的心脏病马上又要发作了,快,找干部拿速效救心丸,倒十五粒到我的口中。”朱兆有吃力地说着,胸脯大幅起伏,张大口做深呼吸,尽量使自己保持平静。

王大海快速把监管干部叫来,又与其他犯人一起把朱兆有轻轻平挪到树荫下,敲开他的嘴,按照他的吩咐把瓶子里的药丸数了十五粒,倒进他口中。

半个小时过去了,朱兆有铁青色的脸颊终于出现了一丝红晕,一声轻微的叹息从嘴里发了出来,他有气无力地动了一下身子。

“没事了!没事了!”王大海禁不住大叫起来。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朱兆有很虚弱地对王大海说。

“没事的,不要那么悲观,您看您不是好好的吗?”王大海掏出在路边的菜地里摘的一根黄瓜,塞给朱兆有说,“您以前不是跟我说过,现在的老人返老还童,时尚的活法像进幼儿园,七十岁进小班,八十岁进中班,九十岁进大班,您才进小班呢!您得振作一点。”

“我的王大海,你别糊涂了,年轻时我做过心脏搭桥手术,从刚才发病的情况看,就已经把我判了死刑啦,”朱兆有自己坐了起来,神色安祥地说,“谁知道我的病什么时候就发作呢?我可以问心无愧地离开这个世界,回首我这人一生,只有一个愧疚一个遗憾,一个愧疚呢,对不起难妻爱女,难妻受不了我这事的打击,得了精神抑郁症。虽然养了一个可爱聪慧的女儿,却英年早逝。一个遗憾呢,那就是想,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儿子,此生也就了无遗憾。”

“像您这么好的人,一生都在奋斗不息,还忍受着巨大的家庭悲伤,不应该再有遗憾了,您要是不嫌弃,我愿意做您的儿子。”王大海说到动情处时,竟双腿跪地说,“请您接受狱中儿子的敬拜。”

王大海做出这个决定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感激,也是出于对朱兆有的尊敬和崇拜,暗下决心,只要与朱兆有在一起就一定像亲生儿子一样照顾他的身体。

朱兆有站起来,然后用他那瘦小的身躯抱住王大海的脖子,心潮澎湃,两眼热泪盈眶。长久以来,朱兆有一直在深思默想着在朋友公司里的股权如何处置,尤其近年来,随着自己病情的加重,这种想法更加迫切,现在,他终于能把股权交给他爱如己子的王大海。

第二天,一缕阳光透过牢房那狭小的窗口射了进来,朱兆有右手拿着一张纸,他也不说话,只把那张纸塞给王大海。

“这是什么?”王大海问。

“看。”朱兆有微笑着说,“我的遗嘱,这是我十年前在国豪公司入股的股权,由你,王大海继承。”

“您的股权?”王大海结结巴巴地问道,“这个股权只属于您一个人,我没有任何权利。我又不是您的亲人。”

“你是我的儿子啊!不是在监狱里认的干儿子嘛?”朱兆有加大嗓门说,“菩萨终于做了件好事,把你派到我的身边,由你继承是最合适不过。”

真是天上掉下一个馅饼,这么好的事,竟砸在王大海的头上,王大海将信将疑,他必须向朱兆有问清楚,如果是一时心血来潮,那就没有这个必要,王大海说:“可是,您的股权除了我以外,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更合法的继承人了吗?”

“没有了,这方面你放心好了,既使你不做我的儿子,我也能做到全部馈赠给你,你完全可以问心无愧地享用这股权,”朱兆有看王大海面有疑惑之色,对接受股权的事犹豫不决,可以理解一个正常思维的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我朱兆有这个人情况特殊,知道自己的生命大限已到,又没有自己的亲人来接班,必须打消王大海的顾虑,接着说,“我想你从今天开始应该考虑,出去以后怎样用好这股权。你也不要太惊喜,这点股金,只不过与你的同齡人比,得化几年功夫才能积累起来的第一桶金。”

王大海听了朱兆有真诚而坦率的劝说,心想,他是真的决定了让自己来接受股权,不管他是处于什么目的,对于自己来说是真正的受益者,那么,就得对朱兆有以及所有朱兆有的一切负责。王大海担心地说:“您这么信任我,我怕我没有这个能力。”

“你放心大胆地做你想做的事,在我没死之前,赚了是你的,亏掉的是我的。如果我百年之后,那么盈亏都是你的事了。”朱兆有拿回那张给王大海看的《股权继承书》,掏出笔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王大海说,“我相信你不会让我看错的,那末,我俩签过字就交给监狱管教科,请公证处公证一下。”

王大海签过字就被管教队长叫去了,对他说:“有一个美女要会见你,在登记时也拿不出直系亲属的证明,按规定不是父母夫妻子女是不准会见的,她说是你的女朋友,我看你平时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就给你五分钟时间会见,去吧。”

“谢谢政府!”王大海说完,在管教队长的带领下走进会见室。

会见室里的一角,刘春花两颊发红,呼吸急促,坐在一把椅子上等待王大海,经过刚才与警官的一翻周旋,答应允许会见,这样她才松了一口气,有时间顺顺自己的头发,尽量使脸色恢复平静,她的眼睛盯着会见室玻璃隔墙的那一边,分分秒秒地期待着王大海的出现。

刘春花心想,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样踏进监狱的大门,他王大海肯定也不知道,他怎么能知道呢?我在他面前经常装得那么拘谨,那么庄重,一副“别碰我”的神气,所以他也许认为我一点不把他放在心上,只当作普通朋友而已。难道我真是一个傻瓜,在家里,母亲对自己与王大海的交往,过去是不赞成,现在是极力反对,说自己是一个傻瓜。自从王大海进去以后,刘春花的眼前总是浮现他的影子,看到别人总没有他那么顺眼,感觉自己内心已离不开这个人。

王大海使劲拍着玻璃墙,对着话筒喊叫:“刘春花!”

喊叫声把刘春花从沉思中拉回到了现实,当她的目光和他的目光接触,他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在晒得黑黑的脸膛上闪闪发光,特别耀眼。

刘春花来这里前想好的许多话,想问的很多问题,此时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仔细地看着玻璃窗那一边的王大海,过了好久,鼓起勇气说:“我以为你是狗熊了,看看还好,你现在这个样子还算得上是一个落魄英雄。”

王大海的眼前也浮现出当年学校组织拉练捉特务野营活动时,刘春花送给他糖果时的情景,以后,上中学期间,王大海已长成英俊青年,他没注意到总是在路上与刘春花巧遇,她还回头看他,他就匆忙走开,或者躲到一边,拿与他天天在一起的章文的话来说,他就是这样无限期“笨蛋”地活着。

“还英雄呢,是个大笨蛋。”王大海摸摸自己的光头说。

“我妈妈说我是一个小傻瓜。”

“有句话不是说,幸福就是一个笨蛋遇到一个傻瓜,引来无数人的羡慕和嫉妒。”

“谁跟你遇到!你自己一个人想得美滋滋的。”刘春花兴奋地说着,扭过头去。

王大海压低嗓音说:“这个话筒是录音监控的,你听着不要说话,你等会往左前一百米电线杠右十米白杨树下。”

刘春花按照王大海的指点,那是没有人烟的荒坡,就是几个人一起走都有点胆颤心惊的地方。但她是一个人,一个从没有出过门的城市闺秀,想到王大海在前方,她就感到前方是迷人的,世界在前方,未来在前方,神奇在前方。她没有胆怯,顾不上草丛里埋伏着的毒蛇,饥饿的恶狗,乱窜的牛虻和低飞的草蚊,猫过苗圃,前面是一片荆棘,密集丛生着小灌木,刘春花用她那白嫩的手臂,拚命的扒开一条缝隙,艰难地爬过去,带刺枝条扯破了她的裙摆,手背上划开一个口子,鲜血直淋,她也顾不上,忘记了疼痛,连滚带爬地来到白杨树下,此时王大海早已熟练地翻过监狱食堂的烟囱,站在栽有铁栅栏的围墙下一人高的草丛中,王大海轻声喊:“这边。”

刘春花顺着声音的方向摸过来,两人隔着一道铁栅栏,面对面地凝望,刘春花准备用手抓铁栅栏。

“不能抓,墙顶上有电。”王大海从刘春花刚刚抬起的手背上看到有鲜红的血,心痛地说,“啊呀!你的手背挂彩了,抬起来我看看。”

刘春花把刚刚放下的手重新抬起来,王大海看到她手背上一道长口子,在阳光照耀下,鲜红刺目,血还没止住,不断外溢。

王大海跑到监狱食堂外的菜地里,采集来一把南瓜叶,取两片叶放在手中使劲碾压、搓揉,树叶在掌心捋到黏糊稍出水,盘成薄饼状,用做伤口止血消炎之用。接着把自己系裤腰的绳子抽下来,用牙齿咬紧,撕下一长料用做包扎带子,这样敷料基本备好。他把工地上用的绝缘胶靴筒子,塞在铁栅栏网洞中,形成一个小安全通道。他把头对着靴筒,看着那一边说:“喂!把受伤的爪子伸过来。”

刘春花看着王大海所做的一切,冲着他撒娇地说:“喂什么喂!你看你那手,除了皮就是骨,才是爪子呢!”

“哦,对不起,我是说我自己呢,你是纤纤玉手”王大海恭维地说,“你看你的手,指若春葱,腕似白藕。”

刘春花说:“这还差不多。”顺从地把受伤的手从安全通道中伸了过来。

王大海轻轻握住刘春花的手,那柔嫩的肌肤感觉一下子就能挤出水来,他的头油然而下,在迷人的清香中,张大嘴,含着伤口尽情地吮吸起来。

“你是兽医啊!哪有这么啃人家的。”

“要把紫血和细菌吸干净,如果伤口发炎,那就把事情搞大了。”王大海吐出口中的血,用准备好的敷料把刘春花的伤口包扎好。

突然,一阵风格外快活,从苗圃飞来,扑向铁栅栏,缠住春花,让她浑身一抖,那美妙的姿态,胜似林黛玉,不料那风更大了,几乎裹住春花整个身躯,显露出那美妙标致的曲线。

王大海看到了,顿时,他心潮涌动,浑身燥热。

刘春花也感觉到了,像惊慌的林黛玉那样,羞涩地拽拽连衣裙。转身从身后背的马桶包里掏出一块红色手帕,递给王大海说:“听说红色能避邪,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

王大海接过手帕,在手中展开,上面还用黄线绣着八个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把手帕扪住视线开始模糊的双眼。

“绣上海子的一句诗,想你好好的,为未来而活着。”刘春花久久地凝望王大海,把自己的受伤的手伸过栅栏,放在王大海滚烫的手心里。

王大海热烈地吻着刘春花的手,然后,托住她的手背,用笔在她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上“好好的”三个字。

第六章 江水滔滔

这一段时间,王大海在监狱里度过相对愉快的日子,他心里暗暗地有一点骄傲,每天在墙上画着回家时间的倒计时天数,回忆着刘春花的话:为未来而活着。虽然快乐但毕竟不是完全的,这是比较的结果。在与自己过去的不幸比,这是悄然而至的有守望的生活。再看看一张张在床上辗转反侧,时而痛苦惊叫,时而迷惘叹息的脸,原以为这里是一个绝望的地方,悲叹世界离我很远,命运对我不公。其实人生无常,很多事来不及思考就这样发生了,在丰富多彩的路上,注定经历风雨。

窗外,一片落叶割断离去的悲声,以超然的心态投入到大地的怀抱,它是在死去中活着,在涅槃中催开了自己生命中新的灿烂。

深夜,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冲得操场地面像一个池塘。随着一阵急促响亮的哨声,犯人们高高矮矮地从各个监舍涌出来,集合到操场上的“池塘”中,淋着雨,眼巴巴地望着管教队长,像一群木偶。管教队长矮墩墩的身段,披了一件长到脚跟的大雨衣,用手中电筒的强光在黑压压的人头上左闪一下,右闪一下,最后电筒强光停留在他头顶上的雨空中,张开嘴就叫:“都看到了吗?啊!狗日的老天,反了。”

管教队长由于激动,仰头时,雨衣帽后掀,雨水灌了整个脸,他重拉上衣帽,向地上吐了几口,然后用自己的脚,往刚刚吐在地面的口水上大力跺了两脚,又张开大嘴叫:“妈拉个巴子,老子正在觉头上,上面来了电话,把老子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哪个犯人跑了。还{鞋}好袜子没通。这次是有紧急抢险任务,在下半夜长江洪峰要经过我们这段江堤。虽然江堤固若金汤,但堤外面的水居高不下,堤里面的水排不出,水位又在不断上涨。堤两边都在水里泡着。我看再坚固的堤坝,也经不住水这么淘啊。”

“嘿!嘿嘿!”犯人们禁不住发出一阵乱哄哄的低笑着,湿漉漉的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似的,无精打采地垂着淋水的光头。

管教队长使劲咳喘,像是嗓子里飞进一只苍蝇,又哈了一会,涨红着脸膛,等平缓了一点继续叫:“笑什么笑,谁笑就把谁丢下去堵眼。啊!抗洪抢险,老百姓上去了,解放军上去了,这次你们也要上去,你们的任务就是去堵眼,像黄继光一样,不过比他好,不是堵枪眼,是堵水眼,用沙袋、石头把水底管涌堵死,再打上桩。听明白了吗?”

“明白。”犯人们向前伸着菜色的灰白脸说。

“妈拉个巴子,不想好了。”管教队长把手电筒强光在犯人们的头顶上打了一个x字。

“明白!明白!明白!”犯人们闭眼吸气,仰起头涨红着脸,整齐划一地高喊,一声高过一声。

“都给我小心一点。”管教队长关闭电筒喊,“王大海。”

“到。”王大海高声答到。

“出列。”管教队长闭着眼,仰起头叫。

“是。”王大海跑步到管教队长前一米处,立正,高声说,“报告!请警官教育。”说完人立即直腰半蹲。

“你小子是在长江边长大的,扎猛子没问题吧。”管教队长重新打开电筒,用光束照着王大海的脸问。

“报告警官,能憋气三分钟,潜水到六米深。”王大海报告说。

“就你当抢险队长,再从里面挑七八个块头大一点的。”管教队长看了王大海一眼,对着犯人说,“立功的机会到了啊,想早点回家的,赶快站出来报名参加抢险堵眼。”

犯人呼啦一下,站出来二十多个。

“余刑长的往前站。”管教队长叫着,犯人们在私下里叽叽喳喳,一会儿站成一排。管

教队长记下前八个犯人的名字后说,“就你们八个,加上王大海,一共九个人,都听着,给老子往死里堵。”

“报告警官,往死里堵。”九个人齐声高喊,震耳欲聋的齐吼扫荡出轰隆的雷雨声。

剩下的其他人也都上江堤了,不过他们的任务是往堤上挑土搬运石头。

空气湿热得怕人,像是火山喷发的天气,天空中又聚集流动着低低的乌云,预示着新一轮的雷阵雨即将来临。江中间漩流呼啦啦往下游凶涌地奔腾、咆哮。

江堤上,远处插满大大小小的红旗,穿着军装、工装以及杂色衣服的军人、工人、农民以及群众,在紧张地增高夯实堤坝。

堤内湖面上,不时有冲锋艇在水面上踏出一道道白浪,艇上坐着军人,他们频繁地穿越于水面低洼处,树枝下,屋顶旁,搜寻散落下的群众,营救出来,将他们转移到安全地带。

在管教队长的带领下,两名武警看押着王大海他们来到下面疑似管涌点的堤坝上,两面是水,堤坝像是水中漂浮着的一个孤岛。

到达地点,王大海就带领大家干了起来,先用大木锤在疑似管涌点的外围打下四五根粗桩,接着把沙袋、石头顺着堤坝滚到水中,几十块石头丢下去,王大海一个猛子,沉到水里的疑似管涌点边,发现堤坝坡陡,石头滚远了,沙袋也漂移了,落不到坝根基,效果不佳。他立即向管教队长进行了报告。

管教队长还没听完报告就开骂:“一群窝囊废,下面如果是个女人,看你们会不会堵。”他与两名武警交头接耳几句,用手指着王大海他们,“听着,下面不但是个女人而且是个野女人,你们得用心去给我堵。现在,你们先休息一会,等武警回去叫增援,多搞些树桩,把那个不用的大石磨也抬过来,把他妈的野女人管涌压到十八层地狱,永远也翻不了身。”

微弱的风忽然吹得有劲起来。王大海听到滚雷巨大的闷响,向管教队长报告说:“报告警官,看样子不会是小风暴。我们得赶快行动,风浪大了,冲击很了,堤坝会发生危险。”

管教队长坐在沙袋上,一手握着一瓶啤酒,一手拿着一只袋装鸡腿在啃,用两指使劲抠出牙缝里的一块鸡肉,看了看,又放在舌尖上舔了一舔,吞咽下去,拍拍手说:“没有材料,你们拿什么去堵啊?”

王大海蹲在地上继续报告说:“我建议把现有材料综合起来用。风浪太大,光是沙袋不行,容易移位。石头又太滚,不如把沙袋倒出来一半,装进石头,又沉又稳。再把剩下的三根桩加打到桩网里去。这样更牢固。”

管教队长把啤酒瓶口插入两瓣厚唇中,咕嘟几声,酒全进去了。然后,甩开臂膀,手中的瓶子像手榴弹一样飞到江中,水面上顿时炸开一朵白花。他感觉嘴边有点黏糊,用手掌在油嘴上揉揉,再把沾油的手掌,放到裤子上来回擦二下,撑开掌心,眼睛睃了一下,刚才从厚唇上擦到手掌上的油渍擦干净了。想了一想后,又把手掌放到自己的大鼻孔下嗅嗅,还有点油腥味,他张开嘴哈了几口气,再把手掌放到裤腿上擦了二个来回。这才放心地把肉嘟嘟的两块手掌放到一起,拍拍手说:“还报告什么,抓紧时间,赶快带着他们干。”

狂风夹着暴雨肆虐着江堤,在水中扶桩的边疆省犯人阿不力孜,被一个浪头冲开了他握桩的双手,他不会水,两手在水面上瞎扑打,眼看就要下沉,将被汹涌的浪涛卷走。王大海说时迟那时快,立即跳入水中,一个猛子扎上来,用双脚钳住打好的桩基,人的身体横在水面,双手抱紧阿不力孜的头部,艰难地与激流搏斗着,死死地拽住要被激流冲走的阿不力孜。满岸边的水面都是小木头、竹片、杂草及碎袋漂浮物,随着一个又一个浪头,扑打在王大海的头上,呛得他眼涩耳鸣。

这时,江面上一艘往上游堤坝运石头的机帆船驶过,更大的浪头,一浪高过一浪地盖向王大海这里。时间久了,冲击多了,他双脚疲劳,一个浪头盖将下来,脚板滑离树桩,头部撞上前面的树桩,受到窒息的一击,双手感觉要抱不住阿不力孜。他迅速调整,双脚敏捷地夹住另一根桩基,身体如水面漂浮的一片树叶,被江水冲得忽上忽下,感觉好像已经到了世界末日。但是,王大海在天昏地暗中不顾这一切,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决不能把这个兄弟给冲走,他挣扎着从水面仰起头对岸边拎锤的同犯大声喊:“快!把竹篙递过来。”

王大海与阿不力孜两人都抓住竹篙,被同犯拖上岸。

增援的人马赶上来了,大石磨也被六个人抬过来。管教队长一声令下,哗啦!石磨像一头大象跳入水中,管教队长卷起袖筒说:“狗日的野女人,你再野给我看看。都过来,扩大包围圈,把带来的树桩全用上,再锤一圈,石头沙袋全丢进去,给我堵得密密实实。”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情绪又兴奋起来,密集地又锺打了一圈树桩,快速地往水中疑似管涌点的桩笼里投放石头沙袋。

堤坝上,人们经过紧张地奋斗,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有一个人倒在堤坝。他浑身雨水**,越来越沉,使出吃奶的力气,想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咬牙也要坚持到天亮,但剧烈的心绞痛伴随着胸闷、头晕,使他还是没有挺住,一头栽下去,滚倒在堤坝坡上,用微弱的声音呼喊着王大海的名字。王大海隐约听到有人叫他,不知道是谁,借着微弱的晨曦,他发现是朱兆有睡在堤坡上,迅速跑过去,脱下自己的上衣,垫在朱兆有的头下。

王大海喊叫:“朱总!朱总!”没有反应,他又用手拍朱兆有的嘴巴,一边打一边喊,“朱总!朱总!朱-兆-有!”朱兆有还是没有反应。

王大海仔细地察看着朱兆有,脸色苍白,嘴唇发紫,额头和颈下是大汗淋漓,双腿水肿,已经不能讲话,整个人佝偻着,右手抵胸,左手在地面潮湿的泥土上抓出深深的沟痕。王大海因为有朱兆有上次发病时的经验,没敢动他,大声叫喊:“管教,管教,快!拿药。”

管教队长走过来,看着王大海说:“谁呀?犯病也不看时候。”

“是朱兆有。”王大海报告说。

“这个老不死的又发作了,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捅乱子。”管教队长不耐烦地说。

“快,拿药。”王大海掐着朱兆有的穴位,焦急地说。

“这是突然紧急抢险,来不及带药。”管教队长抓抓自己的头说。

“怎么办?人已经不能讲话了。”王大海突然站起来,对管教队长大声说。

“怎么办,送医院。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管教队长安排自己和一名武警押送,王大海背朱兆有。另一名武警和监管干部负责带所有犯人回监。他把一副手铐交给王大海说,“自己铐上。”

“报告警官,人都快死了。”王大海心想,自己与朱兆有两人铐在一起,不方便走路。就壮着胆子报告说。

“哪有这么多废话。铐子是铐犯人的,不是什么铐死人活人的。”管教队长打断王大海的话,他动手把手铐给王大海和朱兆有一人铐一只手,对王大海严肃地说,“赶快背着走,出了事,你的头可挨不住枪子。”

交通不便,监狱送病人一般用板车,快一点的偶尔用上拖拉机。此时,江堤上一时找不到无线呼叫机,更是找不到固定电话可以打出去。即使管教队长能与监狱联系上,派出的任何一种交通工具也不知道什么时间能通过抢险的人海。管教队长决定,到可乘到交通工具的码头,有五公里的路,找近路小道,以强行军速度步行到达。

王大海与朱兆有两人的左手铐在一起,在管教队长和武警的押送下,王大海艰难地背着朱兆有,在坑坑洼洼的羊肠小道上,一路小步快跑。几次王大海差点跪倒,但他摸着朱兆有渐渐冷却的体温,又鼓起勇气,坚强地站起,忘记劳累,也没有感觉到自己手颈上,被越拉越紧的手铐卡肿出血,两只脚靠着意志,分秒必争,在大脑的指挥下,机械地快速前进。

王大海艰难地背着朱兆有终于到达江边,挨进船舱,行程一个小时船后,到达离监狱中心医院最近的码头。

第七章 监狱医院

船到码头,喇叭里就响起洪亮的男普通话声音,通知乘客原地不动,警察在执行任务,等警察撒离后再依次下船,请乘客给予配合。

船靠岸停稳后,王大海看到舱门外,从船舷边走廊快速冲进两名武警,用黑袋完全套住王大海和朱兆有的头,命令王大海背着朱兆有下船,不准怠慢,要跟上前面一位武警的步伐。王大海所在中队的管教队长和武警紧随其后,大家一同上了停在岸边的监狱医院救护车急速驶向医院。

在背朱兆有走的时候,王大海心理只有一个愿望,拚命往前赶,快一点,哪怕是争取多一秒的时间,朱兆有就多一分生的希望。现在,朱兆有已经安全地睡在救护车上,王大海握着朱兆有冰凉的手,轻轻地揉搓着,让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的掌心,多么盼望着朱兆有能忽然坐起来,听朱总谈笑风生,纵论天下。

救护车很快就驶进医院,警察给俩人解开手铐,王大海的手腕被手铐扣破了皮,有鲜红的血痕。大门旁有一个犯人通道,停车接受检查,每名入院犯人,必须脱光衣服,接受警察各种仔细的检查,看看有没有私藏香烟、打火机、现金、刃具等违禁品。

朱兆有因为昏睡没有苏醒,人不能自己活动,由一名警察在检查。

王大海则是在警察的命令下,由他自己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抖给警察看,最后,王大海一丝不挂地站在那里,双手捂在自己敏感部位,看着警察。警察用手中的电棒对他脚前的鞋点了一下,示意他把一双鞋送过去检查。王大海尴尬地蹲下身,拿起球鞋,把鞋里子亮给警察看。警察看了一下,又把电棒往回点一点,示意王大海把鞋放到他的脚边。王大海把鞋放到警察脚边的地面上。警察把电棒的尖头在鞋底探测着什么,后来王大海进到医院里,问住院的犯人得知,是检查鞋底夹层藏没藏现金信件什么的。警察在鞋底平面捣了几下,没有发现什么,收回电棒,挂在自己的腰间,向王大海摆摆手,指示他可以进去了。

通过检查,电动大铁门缓缓打开,王大海迅速穿好衣服,跟在躺着朱兆有的手术平推车后面,走了进去。王大海想跟着车子,到手术室的外面等候。管教队长说,这哪是在外面的医院,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这么自由,今天,你就暂时羁押在病犯住院部,顺便把自己的伤口处理一下。

王大海失望地被警察安排到病犯住院部,焦急地躺在病床上,心里像是在打着波浪鼓一样,咚…咚咚地敲着,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感到自己好无助好无力呀,只能在自己的心里祈祷朱总平安。

“起来!起来!想舒服就争取早点滚回家。”一位穿着白大褂的警察男医生走到王大海的床边,紧随其后的是穿着囚服的犯护,他大声叫着王大海。

警察医生叫王大海敞开自己的上衣,拿着冰凉的听诊器贴在王大海的胸前,听了一下,然后对王大海说:“心脏功能强得很吗?你是不是在自伤自残,逃避劳动改造。”

“报告警官,犯人王大海没有生病,是在江堤抗洪抢险时,警官安排我背一名病犯到这里来的。”王大海站起来,立正向警察医生报告自己的情况。

“那好,你受伤的部位在那里?”警察医生检查了一下王大海的左手腕,对身边的犯护说:“不需要缝针,包扎一下,输液消炎。”

警察医生离开病房,留下来的犯护给王大海包扎好后,在王大海床边上方的墙壁钉子上挂了一瓶输液,穿好输液皮条,拔出针头,注射时,却在王大海的手臂上遇到了难题,找不到理想的筋脉下针。

“犯护,你止血带还没有扎呢。”隔壁床的病犯急着提醒犯护说。

这真是久病成医,王大海抬起头,向隔壁床的病犯点点头,示意表示感谢。

犯护抓抓自己的头,这才想起来,是没有扎止血带,马上从身边的小白色瓷盘里拿出一根橡皮管,急忙把王大海的手臂扎紧,犯护两根粗壮的手指捏着细细的针头,在王大海鼓起的血管上,比划着还是下不了手。

王大海鼓励犯护说:“我不怕痛,你大胆地戳。”

犯护听了王大海的鼓励,胆子壮起来,把针头狠狠地戳进皮肤,起身扭开输液皮条的开关,葡萄糖消炎水迅速地顺着细管注入王大海的体内。

王大海立即感觉戳针的地方胀痛,并且针眼处肿起一个大胞,忍着痛对犯护说:“没打到血管里,赶快拔掉。”。

犯护慌张地拔出针头,看着肿胞的地方,木讷着脸,不敢直视王大海。

王大海想这名犯人肯定是个关系户,能到这个岗位肯定不容易,君子应成人之美。他把手袖又往上挪了一些,再次鼓励犯护说:“我俩真是有缘,万事开头难,来!接着戳,就当是学习试验。”

犯护接着又戳了四针,还是没有戳进血脉,急得额头上大汗淋漓,越急越不行,越戳胆子越小,把王大海的手臂戳得肿一块青一块的。隔壁床的病犯实在是看不下去,找来了一位老犯护。

老犯护拉直筋脉,针头轻松往肉里一点,就戳进筋内,输液管中迅速回流鲜红的血液,用胶布固定好针把后,交给新犯护做后续处理。老犯护对新犯护说:“这位病员肯定喜欢运动,血管粗,而且血管壁也厚,自己应该在打针之前,用指尖轻轻地摸一摸,感受一下就知道,血管壁很厚。针对这种血管,不但要用止血带扎紧,同时必须用手指在针眼的下方拉直固定好筋脉,不然在你戳的时候,针尖容易从筋脉的外壁滑入肌肉里。一定要记住打针的要领,那就是要做到两快一慢,即:进针、拔针要快,输液滴速要慢。我想,你真要注意了,已经学习半个月,再不行,管教就要让你下到队里参加生产劳动。”

新犯护对老犯护点头哈腰,左一个谢谢又一个对不起,并塞给老犯护一包香烟。

两名犯护出去后,隔壁床的病犯坐起身,探头到窗外看看,没有政府的人,回到自己的床上,神秘地对王大海说:“规定和制度墙上早已贴满,这些都是装饰,是给别人看的,具体怎么实施,就是你今天看到的。外面是大社会,这里是小社会,外面有的这里基本都有,有的地方比外面还黑。”

在这里服刑,与在外面没有什么大的区别,要说有,那就只有一点,人不能走出这个大院子。王大海想到自己的中队,犯人们披星戴月日晒雨淋,简直是一个天上,另一个就是地下。他对隔壁床的病犯说:“我们中队与你们这不能比,到医院里来服刑的都是一些条件好的,路子广的。”

“素质差得很,如果不认识,牢头乘检查私藏物品的机会,专挑值钱的东西拿,这些家伙黑得很,名牌衣服不知收多少。”

“这些衣服劳改队不能穿,要来干吗?”

“跟快要刑满回家的的犯人换钱、换烟、换吃的,与队里关系搞得硬的牢头还可以寄回自己家。进来坐牢的大老板还有一些贪官,家里人大方得很,大把化钱找关系托人送进来,也不知道自己的亲人穿不上身,他们在外面也只能图个心安。”

坐牢还能发财,王大海听着隔壁床的病犯讲得头头是道,想起自己刚才打针时,他主动照看,才避免了多受戳针的痛苦。王大海说:“你真是个热心人,我还得感谢你啊!不过我只能空口说白话,没有本事弄到香烟给你。”

“我是不要你的烟,但是,劳改队不抽烟要吃亏的,即使自己不抽,口袋里也得放几包烟,而且要中档以上的好烟,遇到政府都得打枪,这是规矩。”

“打枪?”

“打枪就是敬烟,是这里特有的叫法。”隔壁床的病犯一边说一边从墙缝里掏出烟塞给王大海说,“人要灵活一点,检查了,动作快点,把烟藏好。即使检查到了,也不知道是谁的。”

王大海推辞说自己不抽香烟,看这位病犯精神头不错,就问他:“你看上去,身体没有什么大病。”

“有啊!肝上有病,大三阳高。不过,是一个朋友传授的一种方法,吃了一种药就可以做到这样,保外就医已经报上去了,不然,在队里干活还不把人累死。”隔壁床的病犯显得很高兴,为自己的做法感到很自豪,接着对王大海说,“我第一次坐牢不知道这些,像我们这些没权没钱的人,这是取得自由的最好捷径”

王大海感到吃惊,心想他为了逃避劳改,用这种坑害自己健康身体的方法来换取早一点的自由,不能理解虽然医院里可以开小灶,伙食吃得好一点,犯人少一些,环境比较清静,就是有一百二十四个好,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呢。王大海问:“你是什么罪进来的?”

“qiangjian罪。”

“怎么?现在还有qiangjian罪,街上哪里找不到干那种事的地方。”

“我喜欢一个女孩儿,但是她不喜欢我,后来,她找了男朋友结婚,我一看没有希望了,就瞅机会把她干了,她告我qiangjian,我进来了,四年。出去后,我打听到她的住址,这次是真把她qiangjian了,七年,这辈子跟她是耗上了。”

“那女孩儿还真够倒霉的。你收手吧!不能越陷越深,这种事损人不利己。”

王大海没有一点心情与隔壁床的病犯继续闲扯下去,朱兆有的影子一直在他的脑海里转动,他现在怎么样了,呼吸正常了吗?朱兆有啊朱兆有,你简直就把自己不当回事,知道前面是一个坑,还非要往前走。以他的年龄、身体、条件,不论是那一点,都应该可以干些轻松事情,不是叫你托关系搞后门,而是你自己一点都不实事求是,中队里不是有年纪轻轻,身体好好的犯人留在监内扫地、烧开水,可以不到工地吗?你就是嘴紧,从不向政府说自己的事,只要政府安排,你就服从,努力去做,从不说二话。王大海想想刚才进门时被检查的一幕,又想想病房里看到和听到的一些事情,心里酸溜溜的,朱兆有啊,你不应该成这样的。

输液完了,犯护过来给王大海拔针,拔完针,取下空瓶子。王大海请他留一下,想从他那里了解一点朱兆有的病情。王大海说:“麻烦你把我打听一下,二个小时前,进手术室的一位老人,他的病情现在怎么样了。”

犯护本想马上离开,他知道,打听了解其他病犯的情况是不允许的,他刚来不久,不愿踩这条红线,不想给自己惹下是非,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他想到,刚才给王大海打针时很配合,内心实在过意不去,输液一瓶,让王大海受了不少苦。他低下头,对着王大海的耳边轻声说:“人已死亡,手臂都硬了。”

王大海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双手紧紧抓住犯护的肩膀说:“你是不是搞错了。”

犯护说:“手术室只有一位病犯。我们已经把他送到太平间。”

王大海顿时泪流满面,急切地跳下床,冲出病房,被犯护一把拦腰抱住,犯护极力劝阻王大海不要冲动,门外就是警戒线,不得逾越。

这是王大海无法接受的噩耗,最不愿发生的事情,真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事实是无法改变的。谁也无力阻止死神将朱兆有带走,王大海坐在警戒线上,他所能做的只有祈求朱总一路走好,愿在天堂的你一切都好。

王大海所在中队的管教队长闻迅赶来,对坐在警戒线上的王大海大声喝斥:“妈拉个巴子,你不想好了。”他见王大海沉默无语,继续喝斥,“犯人死了,立即火化,并通知家属来取骨灰。现在政策好了,前些年犯人死了,家属来取骨灰,如果犯人刑期未满,是不允许家属取走骨灰的。”

朱兆有的骨灰寄存在殡仪馆。王大海铐着双手,捧着朱兆有的死亡证明书,在管教队长和武警的押送下回到监区中队。

第八章 铁窗月色

王大海回到中队,整个人好似散了架,浑身酸痛,疲劳无力,心里是空荡荡的,没有胃口,不想吃饭,不知道饿。看着监室里,平时在一起生活、一起劳作、一起休息、一起娱乐、一起学习的人群,感觉好像很陌生。

不就是朱兆有走了吗?怎么一切都变得很遥远,他走了,似乎把王大海身边的一切都带走了,对周围的人和事失去了激情,树木、花草、天空在王大海的眼里没有了颜色。

风景是虚中有实的美丽,至于它具体带给人什么感受,也许和每个人那时刻感受美的心灵有关,其实,它一直在我们的心里生长,心里疲惫时一片空白,无心欣赏,心旷神怡时,刚美不胜收。

管教催促王大海马上腾出朱兆有原来住的床铺,急着要住进新犯人。王大海还没有整理干净,新犯人抱着一袋生活用品,编织袋上印有尿素化肥四个红色大字,毕恭毕敬地候在监舍门外。

王大海叫来边疆省籍犯人阿不力孜帮忙,加快清理速度,阿不力孜带来叫小陶的犯人,是阿不力孜的马仔,平时除了出工以外,基本上跟着阿不力孜,包揽所有生活事务。小陶个子不高,皮肤白净,做事手脚麻利。

小陶蹭在地上,对朱兆有的遗物,一件一件地整理,王大海只要了两堆书和朱兆有的日记本,小陶一本不少地理顺捆好,存放在王大海的包裹柜里,被褥和衬衣,王大海给了小陶。剩下的塑料碗盆调羹,小陶不要,留给了新来的犯人。新犯激动得连声道谢。

清理工作结束后,王大海心情平静一点,背靠在自己的床铺上,看着小铁窗,月光下,根根钢栅栏,泛出沉思的蓝光。王大海在想,它们曾经饱受炎凉,是从一次次淬火中锻造出的脊梁。月光不会怜照往事的尘埃,又像用光的纤纤细指在钢栅栏的琴键上演奏一支如梦如幻的时光交响曲。

王大海站起来,走进月光中,用双手掬一束月光,来照亮自己的眼睛,铁窗外看到的不仅是泥土,还有泥土之上的月亮和星星依然闪亮。

虽然,朱兆有的梦想,经不住现实的打磨,变成昨夜星辰。但他是一位睿智的老者,有意把他的股权交给王大海。王大海在想:这是朱总在照亮我的人生,他在我的脚下铺就一块基石,让我树立起信心,去攀登高山。一切终将黯淡,他付出在我身上的时间和心血,象温暖的灯火,在我人生岁月的深谷里永远闪着光芒。

监狱里的夜晚是铁门紧锁,庭院森森,宽阔的操场上空无一人,只有当班的警察一个小时巡查一次监舍。

犯人们劳累了一天,晚上便容易入睡,监舍里的人几乎都睡了,鼾声四起。

阿不力孜叫:“报告政府,我要上厕所大便。”

值夜班的警察大腹便便,摇着小步走过来,站在监舍外,拿出一大挂钥匙,对着电筒的光线,一把一把地翻找着阿不力孜所在监舍号码的钥匙,翻找到最后一把钥匙的时候,可能是所有翻过去的钥匙,集中在一起,有一定的重量,警察捏住的最后一把钥匙,从他两指中滑落下来,随着哗啦一声响掉在水泥地面上。

在警察准备弯腰拣钥匙的时候,嘴唇夹着的香烟头,粘到嘴角,警察立即跳起来,扑哧着手舞足蹈,香烟头溅出的火星四处飞散,飘到地面渐渐息灭。

阿不力孜站在监舍铁门的小窗口旁,借着月光,看到刚才的一幕,对警察说:“对不起,刚才的损失我赔。”阿不力孜看了一会,警察只顾在拍打自己警服上的烟灰,没有理会。阿不力孜接着说,“报告政府,我来帮您找钥匙。”

警察的眼睛有点老光,想看清钥匙上的小码字很吃力,看久了,小字会长毛发胖。他把一大挂钥匙在手中摇晃了几下,从小窗口塞给阿不力孜,张开口故意大声说:“自己不注意提前解决,下次不准出来大便。”

阿不力孜披了一件花被单,从颈部一直拖到脚跟,如果阿不力孜留有一撮长胡须,歪戴一顶花的四角帽,真以为是阿凡提到此一游。他走出监舍门,警察马上警惕地问:“你披一床被单干什么?”

“报告政府,厕所里蚊子太多,简直可以抓得起来。把身子裹一下,少输出点血。”阿不力孜跟警察解释说。

王大海在门上的小窗口对警察说:“劳改队的蚊子,那是出了名的胆大,神气活现地绕着你飞,最恼人的,打都打不跑。”

阿不力孜把两包香烟塞进警察的口袋里,报告警察说:“隔壁监舍的王大海也要上厕所。”

“怎么一下子都要上厕所。”警察有点生气地说。

“他的肚子比我痛得还要厉害,是在拉稀。”阿不力孜在警察问他话的过程中,就已经迅速地打开了王大海监舍的门。

警察用电筒照一下,看是外劳一组的组长王大海,没有再阻止阿不力孜开门,放王大海出来。等王大海走出门,阿不力孜锁好两间监舍的门,用双手捧着钥匙,高高地举起,呈在警察的眼前。

“快去快回。”警察抓起钥匙,看他们还站在那里,没有走动的意思,接着说:“要拉稀,还不快点去啊。”

阿不力孜本来想,等警察走了以后,再走。听着警察的催促声,只好小碎步向前走着,王大海跟在后面。

夜色越来越浓,大地已经沉睡,皎洁的月光,给监舍、高墙、电网、岗哨亭镀上了一层银光,除了偶然远处一两声狗的吠叫,冷落下来的监舍大院寂静无声。

监舍大院唯一的厕所,座落在西北角的围墙根,一层瓦房,人字形木制框架屋顶,分为两大开间,外面的一间为洗澡间,里面的一间是大便池。

阿不力孜小碎步走进洗澡间,他的花被单突然掀起,像是被狂风吹翻卷起来,从里面现出一个黑影,把王大海吓了一跳,借着昏黄的白炽灯,定睛一看,是下午给朱兆有整理遗物的小陶。

王大海没有想到,阿不力孜还真有办法,竟然想出这好妙招,捞出一个人来。王大海这才抬头注意观察,阿不力孜带着明显的边疆省人特征,高挑精干的身材,尖翘的鼻翼,紧凑深凹进去的双眼,浓眉下藏着淡蓝色的眼瞳,深不见底,那双眼睛能把人窒息在里面。也许你从来没有想过,亡命之徒的脸上,有时也会出现一丝安详的阳光,即使他是罪犯,但有些东西还是从未被污染。

阿不力孜解开披在肩上的被单,放在地上,当作地铺。他腰带周围绑着不少货,一个一个取下来,有一瓶矿泉水瓶子装的白酒,几根火腿肠,二包花生米,还有三根像手榴弹似的烤羊腿,小陶双手抱着一碗羊肉串。都摊开放在铺上。

王大海把自己带来的蚊香,准备点着,散放在周围。小陶眼明手快,从王大海的手上拿过蚊香,遂个点好。

王大海与阿不力孜席地而坐,小陶对着窗口,负责放哨。

阿不力孜把矿泉水瓶子打开,递给王大海,说:“老大,你先来一口。”

王大海推开瓶子,对阿不力孜说:“你还没有说主题呢,怎么好开始。”

阿不力孜拿着瓶子,放在王大海的胸前,激动地说:“今天,你是老大,明天也是,在我阿不的生命里,你永远都是老大。”

事前,阿不力孜跟王大海打点过,想搞一餐,聚在一起,当面答谢王大海的救命之恩,就在王大海从医院里回来,心情不好的时候搞,同时,也可以让王大海调节一下心情。阿不力孜认为,王大海对阿不力孜的救命之恩,不能用吃一餐饭,喝一顿酒,就能报达恩情的。但连一餐酒都不喝,阿不力孜感到实在过意不去。

王大海知道阿不力孜的底细,是贩卖毒品进来的。出道比较早,性格豪爽,谈吐幽默,看上去举止潇洒,器宇轩昂,十几岁时,就跟着边疆人的老乡偷渡到越南,到过泰国、印度和香港。经过多年的摸打滚爬,有一套娴熟的处世经验。

接过阿不力孜的瓶子,王大海说:“这口酒,我还是不能先喝。你的年龄比我大六岁,我怎么做你的老大呢?”

“对,我的年龄比你大,是你的老兄。但是,我的命是你给的,可以说,你是我的再生父母。你该不该做我的老大。”

“还是叫我大海,听着感觉亲切。”

“不行,老大就是老大,你得先喝一口,再推辞就是不给我阿不的面子了。”

王大海看阿不力孜态度坚决,不好再把瓶子,在两人中间推来推去的,王大海看中了装羊肉串的碗,对阿不力孜说:“既然叫我老大,得听我的,这样,把碗里的羊肉串倒在塑料袋里,我用瓶子,你拿碗,两人把平分秋色。”

正在俩人争着怎么喝酒的时候,在门外猫着,注视情况的小陶,慌张地跑进来说:“阿不哥,检查的来了。”

阿不力孜平静地回答:“你跑什么呀?听到咳嗽没有。”

“没有。”小陶走到门边,准备继续放哨。

“没有咳嗽,说明上边没有来人检查,是中队自查就没有多大关系。但你得躲起来。”阿不力孜站起来,环顾了一下,没有恰当的地方可躲,抬头指着屋梁说,“上屋梁。”

阿不力孜一弯腰,小陶熟练地爬上阿不力孜的背部,然后,踩在肩头,猴子似的,窜上梁去。

王大海与阿不力孜继续在喝,不过,酒得放在墙角的池子底下,喝一口,阿不力孜就爬起来端一次,喝了一口后,再送回池子底藏好。

俩人喝了一会,一个白晃晃的身子,走了进来,慢慢地穿过洗澡间,往里去。

阿不力孜看见进来的人,就知道怎么回事。是南湖省的张胖子,中队南湖帮的头,一丝不挂,从监舍出门,一路溜达,微风吹佛着全身,养足精神,进到里面,要不了多久,就能打飞机。

看到这种情况,阿不力孜不再藏酒,并接小陶下来,一起吃。

等了一会,又等了一会,张胖子看阿不力孜他们吃喝更加热火,顿时,那种感觉消退了下去,随即,把自己手中攒着的一卷卫生纸,甩在阿不力孜的身旁,并瞪了一眼,消失在月色里。

小陶打开卷着的卫生纸,干干净净的卫生纸里,夹着一张一元硬币大小的女人那个部位的彩照。

阿不力孜说:“坏了他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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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信任危机

起床的哨子,“嘟,嘟,嘟……”响亮急促,最让人闹心的。劳改队里有一个说法,就是“新犯怕电棒,老犯怕吹哨。”哨音一响,必须立即翻身起床,折被、刷洗、整理内务,个个都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十分钟时间,解决这些事情后,整齐划一,进入排队打饭,最紧张慌乱。

王大海因为昨夜与阿不力孜喝了一点酒,虽然,丢掉了忧愁烦恼,但是,今晨,刺耳的哨声,搅得头,有点扎着痛,他赖了一下床,准备不打早饭,等到工地后,泡一碗方便面,开开胃口。

阿不力孜却起得很早,昨夜,王大海给足面子,酒是平分秋色,话也掏心挖肺,终于了却一桩心愿,情绪很兴奋,准时起床,在到洗漱间的路上,打了一个响指,嘴里说,雅克西!

每一间监舍,有点像学校的教室大小,一间监舍里,一般放置二十五张钢架双层单人床,依次排开,能容纳50名犯人居住。土话说,这样的监舍叫大号子,因为犯人按编号管理。两间监舍相连,成中队院落的一方围墙,另两方类同,还有剩下的一方为大门、洗漱间和宣传、教育、阅览室。中队能容纳300名犯人。

阅览室隔壁是洗漱间,贴着四面墙壁,是一圈齐腰高的大通道水池,水池上方,人伸手能拿得到的高度,设有上中下三层木质架子,用于摆放个人洗漱用品,每人仅准放一个塑料杯子的位置,每次洗漱完后,把毛巾卷成比杯子稍长点的圆筒,插入杯中,再插入牙刷和牙膏,放入自己固定的位置。

洗漱间早晚是人满为患,按中队的要求,每个水龙头后面,依次排队洗漱,然而,不是这里水龙头坏了,就是那里水池堵住,还有就是,地面漫水,胆子大一点的犯人,就会到处插队,乱成一锅粥,你推我拽,甚至,拳打脚踢。如果抢不到位子,只好忍耐一上午,等中午回监再洗漱。

阿不力孜走进洗漱间,每个水龙头后面,大约有十几个人在排队,等待洗漱。阿不力孜没有排队,在中间的位置站着。一会儿,一位排队到头的犯人,从水龙头前离开,跑到阿不力孜面前说:“阿不哥,我再重新排队。”

阿不力孜拍了一个巴掌,走到水池边,抬手伸到架子上拿杯子,手感很轻,感觉奇怪,马上拿下来,经过察看,杯子里,毛巾还在,不过毛巾插得有点凌乱,牙膏和牙刷不见了。

阿不力孜第一个想法,是不是自己忘记了,在昨晚刷过牙,没有插进杯中。不对,昨晚因为喝酒,根本就没有刷牙。

在肯定自己没有动过杯子后,阿不力孜第一个怀疑对像是张胖子所为,昨晚,坏了他的好事,他用仇恨的目光,瞪着走出门的。肯定是他把杯子里的牙膏牙刷甩掉了,真是小人之心,打飞机,你打你的,我喝我的酒,两不相干,还记恨到我的头上。阿不力孜在池子周围和下面,都仔细搜寻了一遍,没有自己牙膏牙刷的踪影。

抬起头,阿不力孜在人群里,寻找可疑的对象。此时,正当人们进行洗漱的高峰时段,个个摇头晃脑,用手抓紧牙把,含在口中,或是左左右右,或是前前后后,紧张地操作着。阿不力孜左瞧瞧,右瞅瞅,在隔壁的一个水龙头下,发现张胖子,他躬在那里,头摇晃几下,向前挂着的将军肚,跟着上面的频率,也随着摇晃几下。阿不力孜挥舞着手臂,大声说:“这是谁干的?”

洗漱间里排队的人,个个都把头朝向阿不力孜的方位。刷牙的,暂停摆动。洗脸的,握住毛巾。都竖起耳朵,跟随着目光的方向,想看到,或者听到,那围住边疆人的圈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不力孜身边的人,在了解情况后,没有谁承认是自己干的,也没有人说,知道是谁干的。阿不力孜发现,张胖子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那里继续摇晃着。他没反应,证明是做贼心虚,不敢面对,怕暴露蛛丝马迹。或者是,有意这样做给你看,看你把我怎么样。

此时,小陶闻声跑来,气喘吁吁的还没有站稳,急忙把从监舍里拿来的一套新的牙刷和牙膏,递给阿不力孜,被阿不力孜有力地推开。

张胖子一点也不理会,小陶又拿新的来,既掉架子又丢面子。阿不力孜一股热血涌上大脑,大步跑过去,把洗漱间的自来水总闸给关了。看着张胖子的方向,愤怒地骂到:“阿囊死给!”

阿不力孜气极了,在南方城市,骂出边疆人方言,意思是都去死吧!洗漱间里的人,基本上听不懂,但在隐隐约约的感觉中,理解到有一种死的气息。

怎么办呢?还有不少人没有轮上洗漱,轮上的,嘴边还挂着牙膏的白色泡沫,这部分人最焦急。也有快活的,是那些正在抹脸的人,动作还没有停,继续抹着,抹的动作幅度比平时大得多,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多么的走时了,比捡到一块大金砖还要走时。

场面稍沉寂片刻,抹脸的人兴致依然深厚,抓紧自己手中的洗漱用具,想等着看一场精彩的演出,不能在冲撞中,丢失自己的物品。

想洗漱的人,面对这么一个狠人,不是真的不敢去扭开自来水的开关,每一个人都希望另一个人去扭开自来水,就捣鼓身旁的人去扭开自来水,你捣鼓他,他也在捣鼓别人,可都自认自己是一个聪明的人,不能为了这事去闯祸,影响了减刑,对不起自己的前程。

既然不敢用手去扭开关,可以用嘴去开骂偷窃的人,对今天发生的窝囊事情也表示一个愤慨。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个聪明点子,于是,开始骂骂咧咧的,有一个人开头后,骂声就此起彼伏起来,分贝越来越高。

有一个人憋不住气,就是张胖子,他想,你一个人掉了东西,不能大家都跟着倒霉,一竹篙打了一船上的人。平时也太嚣张了,今天,是最佳的时间。现在不站出来,一帮弟兄怎么看我。把干毛巾往肩上一甩,手握塑料杯,转过身,咳了几声。人群中,倏地,一条走道自然地让开到阿不力孜的脚下。

阿不力孜藐视着前方,岿然不动,心想,你终于动身了。

张胖子忽然膨胀得像一只凶猛的北极熊,闻到强烈的血腥味。伸直臂膀,指着阿不力孜,高声大叫:“打开水闸。”

“交出小偷。”阿不力孜双手环抱在胸,坚定地回答。

“你想动粗。”张胖子一边往前走,一边告诫阿不力孜。他后面的南湖省籍同犯,密集地紧随其后。

“那是有人粗俗。”面对步步进逼的强大阵势,阿不力孜毫不畏惧。

此时,站在阿不力孜身后的小陶,双腿发软,心惊胆寒,冷汗直流,他害怕极了,连大气都不敢出,心砰砰直跳,仿佛有小兔子在心中蹦来蹦去,要跳出胸口。他看着越来越近的气势磅礴的南湖人,不知道怎么办好。

小陶越想越不对劲,心想自己怎么这样笨呢?既不能上去搏杀,也不能想出好的办法来帮助阿不力孜。正在走头无路的时候,忽然,小陶眼前亮光一闪,想到了王大海,精神立刻振奋起来,快速溜出人墙。

嘈杂的洗漱间,时间好像停滞了,人们都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盯着阿不力孜和张胖子,生怕错过一个精彩的细节。场面非常安静,犹如没有人一样,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张胖子走到离阿不力孜只有一步之遥了,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王大海冲进人群,靠近阿不力孜,对张胖子说:“有人拿错了,就还回来。”

张胖子想,多说累赘,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紧手中的杯子,砸向阿不力孜。

阿不力孜头一偏,杯角重重地落在左肩。阿不力孜趁机抓住他的手臂,一个右弓腿,踢在他腰间。

王大海看已经动手,立马把准备好的一小袋面粉,撒向对方的人群。拉着阿不力孜准备冲出洗漱间。

警察走进来,顿时,犯人们鸦雀无声,王大海拍着身上散落的面粉,阿不力孜用手捂着左肩受伤处,张胖子在揉着腰。

“怎么,都成哑巴了,刚才不是龙腾虎跃。”警察从他们三人前面走了一个来回,停在阿不力孜的身边,对他说,“怎么回事?”

阿不力孜沉默不语,警察看着张胖子,他也没有回答。

正在这时,一位叫老孙头的老犯人,他是职务犯罪进来的,犯人们都叫他贪官,费力地挤进人群,畏畏缩缩地走到警察前面,点头哈腰一会儿,痛哭流涕地哀嚎:“报告政府,真是对不起呀!”

警察也感到奇怪,他不是无亲人会见、无来往信件、无亲情电话的三无人员,据自己了解,入监前,他家庭条件还是不错的,怎么做出偷鸡摸狗的事。于是盘问他:“你要老实交待,争取从宽处理。”

听完警察说的话,老孙头又点头哈腰起来,哀嚎着说:“都是我的错呀。”

“怎么偷的快点说。”

“事情是这样的,颜色差不多,刚才刷牙,我用错了,觉得不卫生,我回去拿了一套新的牙刷、牙膏赔给他。”

“真是小题大做,谁知道你用错了呢?”

“没有,但是,必须换新的,不然这事搁在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不轻快。”

老孙头从口袋里掏出未拆封的牙刷和牙膏,送到警察面前,警察对阿不力孜歪了一下头,示意他收下,阿不力孜沉默不语。王大海走上前,对老孙头说,向你学习,送给你,做为交学费。

警察对在场的犯人说:“你们看,孙犯的觉悟多高,不愧为在外面当过国家干部,当然,这更是我们中队教育的成果。还有你们三个,不知道呀,冲动是魔鬼,出工回来再收拾你们。”

警察掏出腰间的哨子,嘟,嘟,嘟地吹了三下,大声说:“开饭。”

第十章 冰海利斧(1)

三伏天,大地烤得发烫,操场上,说是操场,也就是中队大院中的一个篮球场,比赛时就是球场,平时就是犯人的活动场地,中队给犯人开会,上大课,打饭用餐的地点。操场是水泥地面,经过一天的暴晒,到了傍晚,像烧透了的砖窑,就连空气也是热烘烘的,使人喘不过气来。人不动,浑身在冒着汗珠,一走动,大汗淋漓。小鸟不知躲匿到什么地方去了,草木都垂头丧气,像是奄奄待毙,狗趴在大门通道上,吐出鲜红的舌头,只有那知了,在院外的枝头,不住地发出破碎的高叫,真是破锣碎鼓,在替恼人的夏晚呐喊助威。

中队操场是犯人的天然餐厅,到开饭时间,犯人要集中整队,蹲在地上,警察点到一名犯人,就起立,报告,到。然后,拿着塑料碗,到门口的大桶旁,打好饭菜回原地吃饭。三伏天打饭,为了减少犯人闷热发痧,中队里采取人性化监管,暂停以往的点名打饭,改变为报数打饭,集中清点人数准确后,犯人快速打完饭,自己可以找一处稍微清凉,或是蚊虫较少的地点吃饭。

哨声响起,集中整好队,过了一会,没有警察来指令报数。人群里有一点小小的骚动,大家不明白,今晚,怎么还不报数打饭。心急的犯人,轻轻地喊着手握饭瓢的内值班事务犯:“喂,老大,报告政府,搞快一点。”

“妈拉个巴子,听我的口令。”今天休息的管教队长来了,站在有一排透明玻璃窗户的值班室里,手拿话筒,很严肃地看着操场。

犯人们,哗哗啦啦地爬起来,有的犯人打饭的碗,手没有抓紧,不小心掉在地上,噼里啪啦地乱响,有一个犯人,原本当坐垫的鞋,给调皮的犯人踢跑,只能光着一只脚。

“听好啊,立-正-!”管教队长的声音很洪亮,透过扩音器,回荡在操场的上空,他不急不慢,因为,里面不热,值班室里有空调,温度打到最低,据积累的经验,在低温环境下,蚊子不但飞得无力,而且也大大减少吸血的愿望。

犯人们,蹲在那里,看不出来,可站直时,个个就没看相,下身还好,基本是清一色囚裤,有的犯人怕蚊子叮咬,穿了两层,但肉眼看不出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出汗总比出血好。上身就不行了,囚褂,有穿短袖的,还有穿长袖的,甚至有少数穿便装的,像败退的逃兵。

“今天怎么搞的,给老子统一穿夏装短袖。”管教队长的洪亮声音,继续在做指令。

一声令下,犯人们有长袖的立即脱下,便装的飞速跑回监舍,换了夏装回到原地。

“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前看,蹲下。”看犯人们动作迅速,管教队长瞬间心情好多了,还比较满意,就没有再多折腾队列,省得他们没有手拍叮到身上的蚊子,快速地喊完口令。开口说:“今天要点名开饭,这么热的天,不是我在为难大家,而是,你们中的阿不力孜、张四一、王大海在为难大家。经队委会研究决定:给予阿不力孜、张四一严管三日,王大海严管一日处理。把违纪犯带上来!”

犯人队伍里,大家都伸长着颈子,看着大门口。两名警察一人手上拿着两幅手铐,命令阿不力孜和张四一都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掉,只允许穿一件裤头,由警察押送,一人一边,分别铐在南北篮球架下。

阿不力孜和张四一,每个人的左右手,一手一只手铐,手铐的一头铐住手腕,另一头铐在篮球架的横杠上,双手向上,整个人吊铐在横杠上。王大海被铐住双手,没有脱衣,不准回监舍,必须在大门口站一夜。

不知名的飞虫,都集中到了探照灯光下,团团飞舞,密密麻麻,一圈一圈,像是星球,被一种引力牵引着,围绕着太阳在旋转。只有蚊子脱离了引力,往阿不力孜和张胖子的身边飞舞,天下还真的有免费的晚餐,最先到达的蚊子,惊讶这是一片甜美的裸矿,毫无障碍,一马平川,并且,经过侦察,没有被拍死的危险,。蚊子放心地贴上去,咬了一口,感觉新鲜可口,质地优良,一传十,十传百,就像发现了一个血液大宝藏一样,蚊子们成群结队,蜂拥而至。它们左飞飞,右飘飘,在他们俩人身上萦绕,发出“嗡嗡”的细语,最后都降落下去,颈部和大腿,密密麻麻叮满蚊子,像是刷了一层黑色的油漆,看不见皮肤,个个插入针管,拚命吮吸。也有漫天飞舞的,它吸饱了血,也不愿意找个舒适安静的地方休息片刻,为了再多吮吸一点,得赶快消化,打着饱嗝,悠闲地飞,还哼着小调:我是一只小蚊子,我出生在肮脏的地方,血液是我的最爱,不久的将来,我们的族类将成为世界的主宰……

刚开始俩人感觉到扎痛的感觉,后来就不痛也不痒了,可能是太多的毒素侵透了周身血液。开始出现头昏眼花,脑袋耷拉着,阿不力孜因为个子高,脚可以着实地面,踩到劲。可苦了矮胖的张胖子,脚尖贴着地,整个身子重力主要落在两手臂上。

场地上面的犯人,没有一点叽叽喳喳的杂音,大家知道,这次是动真格的了,不然怎么在混得好的和组长身上开刀呢,光身吊着,没有一点还手之力,蚊子想怎么咬就怎么咬,更为糟糕的是,近三百名犯人散会回监,留下的蚊子集团军可能要分别包抄淹没他们俩人。

管教队长从窗户望过去,严管犯人已经处理好,拿起话筒,声音更加洪亮地说:“全体起立!大家欢迎指导员训诫。”

此时,犯人的队列,横看成行,竖看成列,整齐划一,个个挺胸昂首,人人精神饱满,激烈的掌声,集中有力,响彻云霄。

指导员从值班室里,缓缓走出,迈着稳健的步伐,一级一级地下着台阶,来到犯人的队列前,没有用话筒,大声说:“我说二句话,不占用大家的开饭时间。一是刚才大家都看到了三名犯人受到了处理,说明当前改造环境不纯净,必须要打击。第二句是冰海利斧四个字,想一想,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肯定会说是脑子进了水,做了糊涂事,那末,进来以后,还不挤干净脑中的水,还不清醒,继续犯事,这脑子里的水就结成冰了,顽固不化。”

指导员停住训诫,巡视了一遍安静听讲的犯人们,接着说:“怎么办呢?要用利斧去砍,那来的利斧呢?就是读书学习。如果你拿起一本书,就是拿起了一把利斧,翻动哪怕布满灰尘的书页,顿时,你的眼睛会在站立起来的文字里放射出思想的力量。一本好书是一把利斧,能击碎内心的冰海,修剪人生的残枝败叶,促进改造减刑,争取早日回家。”

指导员接过管教队长送过来的毛巾,急忙擦着额上的汗珠,在热烈的掌声中,快速离去。

管教队长贯彻指导员的讲话精神,学习就拿起了利斧,安排阿不力孜等三名违纪罪犯学习背诵《罪犯改造行为规范》,斩除思想中的毒瘤,每天只能喝一杯水,每餐吃一调羹米饭。并要求值班警察以及监院内值班事务犯,认真负责,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管教队长安排好每件事项后,心情还不错,准备出大院,到警察备勤室玩麻将,走到大门口,王大海跑到管教队长的面前,一个立正,说:“报告政府,我的胃很不好,能不能请政府网开一面,给予照顾。”

管教队长对王大海的印象比较深刻,那天,朱兆有发病,是自己带的班,也是自己押着王大海他们到医院看病的,可惜,朱兆有的命不大,其实,还没到医院人就已经断气翘辫子了。上面最近在问这件事,虽然没有什么大事,但上面说,据医院说的情况,问中队为什么在病人发病的时候不及时服用急救药物。想到此,虽然不能明说,但到时可能需要对王大海进行询问的,还要做笔录按手印,不管怎么说,先暖暖他的心。对于今天早晨发生的事,本来就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冲突,他们的情况也没有报到监区,如果发生在自己值班时,只要他们态度好,可能就放过他们,自己手中握着他们的小辫子,也好管理他们。但指导员硬要抓苗头,自己在家休假还被找来中队,休不到一个完整的假日。

管教队长注视着王大海一段时间后,当着值班警察面说:“王大海在抗洪抢险中是有贡献的,可以用功抵过,但严管一天,是指导员定的,谁也不能改。”管教队长想了一会说:“到零点零一分。这不就是一天了。如果你没有这个功,必须到十八点才能结束严管。”

王大海看自己的事已经顺利解决,还想着阿不力孜的事,他怎么才能得到照顾呢?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马上拽住管教队长说:“报告政府,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项。”

管教队长听到王大海说重要两个字时,停住了脚步。王大海贴近管教队长的耳畔轻说:“报告政府,阿不力孜可是少数民族,在外面,考大学都要照顾,要注意民族政策。”

管教队长想想也是的,朱兆有吃药的事,纰漏还没有消掉,不能再添新的麻烦,决定是指导员定的,决定上虽然没有说少数民族照顾的事,但是执行者是自己,如果违背了政策,倒霉的肯定是自己,想到此,他吩咐王大海把刚离开的警察又找了回来,管教队长对值班警察交待,阿不力孜是少数民族,可以正常吃饭,其他的维持不变。

张胖子的老乡,在这个中队人虽然不多,只有十几个人,但给人的感觉,好像有几十人,因为他们胆子大,在外省坐牢,人心特别齐,不论谁出了事,大家都是报成一团,像今天晚上,他的老乡像是江面上的小浮鱼,在张胖子的身边窜来窜去,一位叫吴兵,外号称疤子的张胖子老乡,他最着急,急着管教队长快点走。

管教队长终于走出监院大门,打起了麻将,可是零点的时候,他一手拿着电筒,一手拿着电棒,又进来了。他打开了王大海的手铐,从阿不力孜身旁绕过,雪亮的白光,落在张胖子将军肚上,管教队长发现了问题,张胖子的裤头上有鲜红的西瓜汁,用手指摸了摸,还是潮的,管教队长用电棒电了一下张胖子,说:“你这哪是严管,还有西瓜吃,说出是谁送的,就没你的事。”

“王大海”张胖子用微弱的声音回答。

事到临头,还不老实。管教队长对内值班事务犯黄志军说:“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黄志军进来前是一名刑警,拿枪伤人进来的,他在政法系统关系硬,当上了内值班事务犯,就是负责协助警察维护监内秩序,开饭时打饭,其他犯人出工后,快活似神仙,监内的大小事是瞒不过他的眼睛。

黄志军从垃圾桶里掏起来吃过的西瓜皮,全部丢在张胖子的脚旁,拎了一桶水,对着张胖子泼上去。

民间有个说法,水蚊子,就是说阴森潮湿的地方,最吸引蚊子;苍蝇叮着卖糖的,西瓜皮可是糖水蔬果,叮起来比干巴巴的糖要来劲得多。张胖子想这太毒辣,下半夜要遭死罪。双眼愤怒地盯住自鸣得意的黄志军,骂到:“狗日的。”

“还顽固不化,背诵监规,自己洗脑子。”管教队长说完,带着内值班员黄志军,到吴兵的监舍突击检查,查什么?黄志军当然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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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冰海利斧(2)

监舍里一般容纳五十人住,双层架子床,单排连着摆放,每一排留出两人宽的人行通道,不准床连床,防止夜间,尤其在冬天,俩人钻进一个被窝。监舍白天不敢开窗户,一旦出工就是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台风来袭,夏天的风暴说来就来,雨就像长着腿,往窗户里乱跑,打湿床铺等物件,犯人夜间不能入眠,休息不好,第二天就遭罪,犯人的劳动任务是永远都做不完的,接不到活干,就安排你挖坑,下次再把挖出的土回填进原坑。

偌大的房间,梁上吊着四台大电扇,像老牛拉破车,哐啷地旋转着,电扇下面的犯人都是混得好的,灵活一点的,虽然没有电扇底下的床铺,但把自己的席子铺在有电扇的地下睡,其他的人必须老老实实地睡在自己的铺位上,就像在蒸笼里,皮肤慢慢地发酵、起疹。

在这样环境里的人,真如入鲍鱼之肆,久闻不知其臭。空气污浊,臭脚、汗馊、霉味、还有门边接小便的大粪桶,散发出浓烈的尿骚。心里素质差的,可就要折磨得神经衰弱,磨牙的怪响和噩梦中的惨叫,时不时让你的心往上一拎。

管教队长带着值班警察和内值班事务犯,走到吴兵所在的监舍门边,准备对这个监室单独实施突击检查,检查犯人有没有私藏现金、酒、黄色书刊等违禁品,管教队长是有目标而来的,他已经接到耳目的情报,耳目就是政府安排在犯人中间的线人,秘密递送情报,这次的情报,一是吴兵用现金在监外购买了西瓜、牛肉脯和酒,二是阿不力孜和王大海夜间喝酒。管教队长想阿不力孜和王大海的事暂时放一放。吴兵这个刺头要管一管。

值班警察打开监舍的门,站在门边大声说:“全体起床,集中到走廊,进行检查。”

正在熟睡的犯人被叫醒,睁着惺忪的眼,走到门边,给警察搜身检查,没有违禁品,到走廊上集中排队,由黄志军维持秩序。

管教队长戴上白色手套,掀起一床席子,床板上滚落一个小圆镜子,值班警察拿起来,往随手拿的塑料桶里一丢,这是玻璃制品,虽然它可以正冠,但更可以割喉断腕自杀。接着丢进去一条皮带,铁头子可以当凶器使。竹筷子可以当锐器,收了不少,在一块床板底下,搜到一部半导体收音机。

管教队长很失望,站在吴兵的床前,又仔细搜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耳目报告的违禁品现金。他叫来黄志军,问是怎么回事。黄志军说,自己亲眼看见吴兵把现金塞给中队送饭的司机,如果不相信,政府可以调查。

黄志军当过警察,有很强的侦察能力,经过看守所和入监队的耳闻目染,知道一些犯人藏违禁品的方法。他蹲下身,检查起水瓶,别人查,是看瓶胆内有没有,他是看瓶胆外,怎么看呢?扭开瓶胆的底座,看瓶胆外壳与瓶胆的夹缝中有没有违禁品,经过仔细地查过后,没有发现可疑物品。

真的没有查到什么,自己就丧失这次加分减刑的机会,黄志军比警察还要急。马上又检查了所有的墙缝,还是无功而返。最后,他想,肯定在吸顶上有货,于是,信心百倍地爬到上层板铺上,找了一把塑料小凳,垫在脚下,双手伸进吸顶的猫耳洞,一个迎体向上,翻上了顶棚。

在洞口不远处发现了一只大老鼠,像小偷似的,贼头贼脑地与黄志军对峙着。刚开始,由于眼睛一下子进入黑暗之中,没有适应环境,全身有点毛骨悚然,黄志军马上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以蹲点抓贼的经验,猫伏在洞口,逐渐适应了吸顶上的黑暗环境,他想先要驱走这只老鼠,才能搜寻自己想要的违禁品。黄志军对着老鼠,用嘴“嘘……嘘……”地吹了几下。老鼠没有跑,反而警惕地观察着从洞口爬上来的庞然大物,老鼠在想,这肯定不是自己的死敌--凶狠的猫,也许有强健的猫可能长成这么大,但没有看见胡须,再仔细地看一下发黄而浑浊的眼睛,青灰色嘴唇,百分之百不是猫。

黄志军感到奇怪,现在的老鼠胆子也太大了,不是用抱头鼠窜这个成语来形容胆小的人吗?看来这个成语要改了。想想自己还要找到违禁品来加分减刑,顿时,胆子壮起来,他在慢慢地靠近它,这只老鼠浑身灰不溜秋的,四条小腿支撑着一个肥大的肚子,两只尖尖的小耳朵,胡须一翘一翘的,一对绿豆似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显得十分狡猾。他找了一下,身边没有任何可以攻击的工具,干脆豁出去,坚定地举起自己握紧的拳头。

老鼠想,这个庞然大物怪得很,本来想接近你,了解你,交一个朋友,不是说多个朋友多一条路吗?你怎么这样矫情,想想无趣,掉过头,一溜烟飞窜,卷起滚动的凝尘。

“妈拉个巴子,你在耍我啊!”管教队长在下面吼叫起来,他在想检查时间不能搞得太长,还有几个小时犯人们就要起床出工。

黄志军没有搜寻到违禁品,听到管教队长的吆喝,再做最后一次搜寻,伸直手臂,在厚厚的尘埃中,用手探摸,碰到一块一硬物,欣喜地一把抓住,张口高喊:“有货。”他高兴地从猫耳洞里爬下来。

黄志军满头大汗,一身的灰尘,脸上的灰和着汗成了一条条灰泥,从床上跳到地面,把货送到管教队长面前,灯光下一看,大失所望,目瞪口呆,是一只干瘪的死老鼠。

值班警察讽刺黄志军说:“你在外面就这么抓小偷?”

黄志军满脸愧色,准备把干瘪的老鼠丢到垃圾桶。

管教队长摆摆手说:“等一等,把它撕开,看里面藏没藏现金。”

黄志军脸面扫地,把一肚子的委曲,出在干瘪的老鼠身上,把干瘪的老鼠一块一块地扯下来,就是撕成碎屑也没看见现金。

在管教队长没有进监时,就有人给吴兵打点过,晚上有情况,这是劳改队的暗语,有情况就是要清监,检查违禁品,立即该藏的藏,该转移的转移,要把喝完酒的空瓶子,在这个时候,必须甩到围墙外面去。打点这事,很微妙,如果是监区下来清监检查,那末,中队里会有人打点的,吹点风,要不然中队里情况查多了,有些人的乌纱帽就会掉,打点一下多好,既有面子,又有里子。

其实,吴兵不需要打点的,即使他不知道今晚有情况,他的货都不在自己的身边,分散到被人认为不会搞违禁品的人身上,即使查到藏他货的人,也不会说是吴兵的,这些人知道怎么硬扛。

对于突击检查的事,吴兵不气,气的是谁在做二鬼子,把他的事给捅到政府去了。一定要挖出来,不然,日后什么事都搞不成。这个人是谁呢?这个人肯定是王大海,王大海与阿不力孜是一条路上的人,早上还撒了面粉到他的身上,张胖子用杯底砸破了阿不力孜的肩,王大海肯定不服气,用这个阴招来报复,也太损了。

有怎样的心,就会做出怎样的事。吴兵清楚地记得,傍晚,王大海在大门旁,与管教队长又说又笑了很长时间,肯定在告他的状。并且,王大海是一天的严管,怎么半天不到,就给解严了,还是队长亲自给王大海解铐的,证明王大海与管教队长的关系硬。所以,才敢给叫小陶送饭给阿不力孜吃。

“都回监舍休息。”管教队长下令检查结束,走到门边,通知外面的犯人。检查了有一个小时,管教队长感觉有点疲劳,准备去备勤室睡觉。

“报告政府,我是犯人吴兵,要汇报思想。”吴兵没有进监舍门,站在走廊里,等着管教队长出来,他没有上前打枪,也就说没有拿烟出来,烟也属于违禁品,监舍藏有香烟,但不能拿,现在是检查,如果是单独汇报思想,不要说,早送上前去。

“你到里面检查一下,刚才翻得比较乱,看有没有个人物品搞混淆的,暂时不要锁门。”管教队长对值班警察交待完后,转过身问吴兵:“你怎么了?”

“存在很大不公平。”吴兵大声地申诉自己的委曲。

“你还配讲不公平。”管教队长用手指点了一下吴兵的额头说。

“怎么只检查我们一个监舍。为什么不查阿不力孜和王大海他们监舍。”

“他们也是要查的,每个监舍都是要检查的,但不在今天。”

黄志军在一旁听着沉默不语,当说到王大海的时候,他插话说:“听人说,朱兆有的死与王大海有关系,王大海在背朱兆有的时候,一路上故意地上下抖得凶,一个心脏有病的人哪能经得起这么折腾。在一起都是难友,为什么这样做呢?据说王大海因为急于想要得到什么好处,回来当天晚上就与阿不力孜在一起喝酒,暗自庆贺呢。”

“说话要有凭有据,不能见到风就是雨。监规第一条就是,不能编造和传播谣言。”管教队长心里是有数的,这是扯淡,也没有讲明当天真相。

管教队长含糊其辞的态度,吴兵认定王大海是上了他的路子,有的事,你晓得的,难怪王大海有这个底气,敢搞我吴兵。那我吴兵下大功夫上指导员。吴兵越想今天的事,心里越气愤,不就是私下里买了一个西瓜吃了,就这么兴师动众,一样的惩罚,不一样的执行,王大海凭什么逍遥自在。他对管教队长说:“报告政府,我要向指导员汇报思想。”

“妈拉个巴子,那是你的自由。”管教队长也烦躁起来,这个中队怎么都是无颜八色的人。想想在开饭前,还是指导员说得好,四个字冰海利斧,对这些顽固不化的冰海,看样子不拿起利斧是不行的,必须要集中起来,组织学习监规纪律,提高他们的行为养成。他大声喝斥:“给老子滚回去睡觉,明天让你把思想汇报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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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冰海利斧(3)

在里面的人无聊,做的事情是单一、紧张、重复,每天如此,一样的事,一样的人,要共同相处很长时间,也确实很无聊。和同伴打架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思想因素,其实,只是打发时间,找个乐子,寻求快感。有时,犯人们好像都是一群野兽,谈不上任何的意志和智商,互相摔打撕咬。

从管理者的角度,是绝不允许发生这样恶**件,想打架的毕竟是少数,敢大打出手的是少之又少。所以,往往采取惩戒措施,惩就是惩罚,处理牢头狱霸,这些人脑子里的水结成了冰。戒就禁止再发生类似事件,怎么禁呢?通过学习。拿起利斧,破碎融化脑中阴冷的毒冰。

晚上的时间,中队里执行的是每旬逢1、4、7学习,逢2、5、8娱乐,逢3、6、9宽管犯活动。娱乐除了重大节日安排一些帮教演出或是自己演唱卡拉ok外,基本上是一台电视,在操场上,300人集中整队观看,频道锁定在中央一台,声音通过小广播站扩音出去,时间从晚七点到八点,看完后,回到各监舍,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由各监舍长组织讨论,记录本上要有每名犯人的发言内容和签名。

夏日也不是每天酷暑难熬,也有凉爽的时候,今晚就很好,小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吹到身上好爽呀!,高墙外的大白杨树,在风中翩翩起舞,监院里的花儿也害羞地向人们点头,蚊虫被风吹得无影无踪。犯人们身心轻松,心急的犯人早早地来到操场,因为,今天是12日,逢2、5、8是看电视的日子,带着愉快的心情,享受着清凉的小风,是个好日子。

老孙头是个局长进来的,七八届的首届高考大学生,今晚一改往日低调的作风,也早早地拿着塑料小凳,在操场上转悠,还学着诗仙李白作了一首打油诗:夏日炎炎万物长,/凉爽清风透薄衫,/天若有情天不老,/人间正道是芬芳。

操场上,人越集越多,大家也都自觉地按平时安排的位置坐好,怀着迫切的心情,等待着点名开电视。

管教队长来了,这是今天晚上,大家最希望看到的人,马上聚精会神地盯着他那一张重要的口,一张大,说:“开!”底下的人就要快活三天。因为,说“开”,就有电视看了,快活啊!电视节目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能快活三天,不是,因为,等下一次看电视要到15日。也只能在回忆中快活了。

大家都集中盯着管教队长的口,没有注意他的手,他是一手拿着一把靠背椅,一手端着一杯刚泡的新茶,走到队列的前面,坐了下来,斜着身子,把自己的茶碗放到椅子脚边的地上。大家现在才看清楚,不少人发出哀叹,心想,今晚好事砸锅了,个别人却抱着侥幸的心理,队长今晚不打麻将,与民同乐。

管教队长由于昨晚,实际上是今日凌晨,检查监舍,气还没有顺,翘着二郎腿,看着篮球架下铐着的阿不力孜和张四一,开口就骂:“妈拉个巴子,”

突然,管教队长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似的,抓抓自己的头,笔直地站了起来,改口用平和的口吻说:“今天,大家电视不看了,队委会决定,这个月都不看了,一切活动取消,每天晚上集中学习。”

顿时,场面上,一阵小的骚动,此刻,大家感到闷热,责骂刚才还是清爽的风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管教队长刚才是突然想起了指导员会前的交待,让他在学习会上,注意自己的粗口,要文明一点。他站直在队列前面说:“学习会,我也要学习,刚才,我说了粗话,现在改口,希望大家也可监督。今晚,我也陪着大家,不打麻将了。”管教队长在场面上四处找人,他是在找老孙头,今天晚上是由老孙头来带领大家学习《弟子规》。老孙头事前做了充分的准备,夹着备课笔记,站了起来。管教队长宣布说:“现在请孙教员给大家讲课。”

一个中队,带指导员一起只有十名干警,管300名犯人,主要忙于劳动监管。讲课,只能讲些政治之类的,至于文化、技术类的,安排犯人里面有文化素质高的来担任教员。

老孙头摊开一张报纸大的白纸,上面用毛笔书写着,第一课是:

无心非,名为错,有心非,名为恶;

过能改,归于无,倘掩饰,增一辜。

白纸由一名值班事务犯两手抓住,向前举着,另一名值班事务犯则手拿电筒,照在白纸上的黑色大字。只有《人民日报》一个整版那么大,即使写一个大字,300人的场面,只有前面几个人能看得清楚毛笔大字。

一位犯人站起来大声说:“报告政府,我是文盲,逮捕证上都不会签自己的名,警察说过了,今后你有什么事,只要按个手印就行。我就不要学习了吧。”

管教队长咳了一声,指导员的余音还未完全散去,得忍住粗口,不然早已经骂出去了,坐在椅子上平和地说:“文盲是指不会看字写字,但是,可以听字说字啊。你听说行不行?”

刚才报告的犯人面红耳赤地说:“谢谢警官教育。”这名犯人在管教队长的指令下很无趣地坐下来。场面上的人却一阵大笑,这不是在听课,再怎么大笑都没有关系,因为是管教队长讲的话。

又一位年轻的犯人站起来大声说:“报告政府,我完全都会了,可以回监休息吧。”

管教队长站起来忍不住还是开骂了:“‘吧’你妈个巴子,图书室里的书你都会?”

场面上,又爆发出更为壮阔的大笑,像是把三天储备的在看电视时的笑料都笑出来了,反正电视是没得看,泡汤了,不能把储备的笑料带回监舍去笑吧。

年轻的犯人想了一下说:“估计百分之八十的书都看完了。”

“不完全就坐下好好听。”场面有点杂音,管教队长走到老孙头的位置,对大家挥挥手说,“既来之,则安之。都不要想花花肠子了。会的再理解深一层意思,不会更要认真听。”

场面上立即鸦雀无声,老孙头感到自责,自己的课没有讲好,给政府惹麻烦,急得满头冒汗,上身前胸后背都被汗水湿透了。他又拿出一张纸,在手中展开,交给两位内值班事务犯,一个举着大白纸,一个拿电筒照着光,白纸上的内容是:

释文:无心之过称为错,若是明知故犯,有意犯错便是罪恶;知道错能改是勇敢的行为,错误自然慢慢减少消失,如果为了面子,死不认错,还要去掩饰那就是错上加错了。

老孙头是填鸭式的教学,明显不生动形象,他对《弟子规》中的这一段,怕讲错意思,所以,放不开,只能是照本宣科。

这一会儿,场面上比较安静,基本保持着端正坐姿,多数人在直着上身,闭眼瞌睡,少数人头顶在前面人的背上睡,可能是白天劳动太辛苦,或是自己的案子冤得太寒心,腰撑不起来,再就是混得好的。

王大海坐在那里,看不见毛笔字的内容,也听不清讲的内容,拿着一本朱兆有的日记打发时光。旁边的人,有点干扰,他们小声议论,说,弟子的规矩就是老大说了算,还要学吗?真倒板。大概是说倒霉的意思。想听点老大的传奇。

坐在王大海后三排的是吴兵,他收工回来向指导员汇报了思想,指导员说他本质不错,但要改掉一些小毛病,还听了他的建议,中队准备进一次西瓜给大家降温。他丢掉了管教队长说他搞违禁品的事,但是王大海是忘不掉的。

今晚,吴兵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只毛毛虫,青蓝绿相间,条斑夹带圆点的花纹,黑眼睛,肉呼呼,毛茸茸的。吴兵把它放在掌心上,手臂摇来晃去,它在掌心也扭来摆去。晃动大了,它就蜷缩成肉团。吴兵用嘴去吹它,想把它吹散开,但是,越吹它越抱成一团,吴兵一动掌心,它团紧着的身子像小玻璃球一样,翻来滚去,毛毛虫在大家的眼中,像一位杂技演员进行了一场精彩的演出。

旁边的人,只能龇牙咧嘴地高兴,强忍着不能发出声,高兴得肚子痛了,没有关系,痛,只是人有点难受,也要不了性命,实在难受可以用自己的手去捂一捂肚子,可以缓解一下,但绝对不能发出笑声,不然,演出就因你的声音而结束。有这么好玩而且漂亮的宠物,近在眼前,可以免费观赏,真是开心快活,电视没有看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其实,电视有什么好看的,只看到几个人,这里掀锅盖,那里在讲话,还是焦点访谈好看一点,但看多了也揪心,这天下烦心事也真是太多。

吴兵玩腻了毛毛虫,就开始放养了,他把毛毛虫轻轻地贴到王大海的背上,毛毛虫毛茸茸的细脚,抓住衣服,驮着肉滚滚的身子,静悄悄地向王大海的颈部开阔地带一步一步地进发。

旁边的人开始很高兴,但是,看到毛毛虫慢慢地向王大海的颈部逼近,都有点当心,毛骨悚然,伸出自己的手臂,看看上面在起鸡皮疙瘩,却没有把近在手边的毛毛虫摘下,或者,不劳你的大驾,顶一下王大海的腰就可以了。但他们没有,只顾缩回手臂,挽在自己的大腿下保护好,防止毛毛虫突然飞过来,叮到自己光光的手臂,毛毛虫的毒液是很厉害的。

王大海聚精会神地沉浸在朱兆有的日记里,他被朱兆有的青春时光迷住了,一直没有感觉到这个毛毛虫正在向他进攻。也没有发现旁边人异样的表情。突然,颈部有一块冰凉的感觉,习惯性地用手一摸,那不是自己的皮肤,也不是一滴水,而是一撮毛茸茸的东西,抹到胸前一眼,吓了一大跳,是一个毒虫,迅速甩地踩死。回头看看,人们都是严肃地端视着前方听讲,旁边没有大树可以掉下毒虫,抬头看着广阔的天空,它难道是从这里飞下来的。

王大海左思右想,这肯定不是天灾,而是**。前面的人,眼皮底下,下不了这个毒手,他回过头在排查,是谁有这个雅兴。

小陶手拿一张橡皮膏药,在后排,看着王大海,先用手往颈上指了指,又用口吸了吸手臂,然后,吐将出来,王大海看得懂,这是要在虫咬的地方排毒,王大海点了点头。小陶把膏药递给吴兵,示意他把橡皮膏药传递给王大海,吴兵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推辞,王大海在接住橡皮膏药的一刹那,从吴兵慌张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二。

管教队长看底下的人头,像风吹着稻穗般乱摆,向老孙头摆摆手说:“停一下!我说老夫子,你能不能结合实际来讲。”

第十三章 冰海利斧(4)

王大海通过吴兵惊慌的眼神与小陶肯定的点头,知道是吴兵干的好事,他回过头,用橡皮膏药在颈部的毒虫叮咬点上,反复贴了几次,每一次,都粘出一个鲜红的血点,到最后,看粘出来的是点状的黄水,吐了一口自己的唾液,在叮咬处抹了抹,整理好敞开的领口。

对于高中生的王大海,何况还正在进行自修大学的学习,对老孙头的讲课内容,早已经烂熟在心。他想,还是申请到第一排,毛毛虫的叮咬对自己没有产生什么伤害,做人应该退一步海阔天空,不必小肚鸡肠。他向管教队长报告,要求到前面抄写孙教员的板书,以此避开不必要的骚扰。王大海起身,向铐在篮球架下的张胖子,用手示意一下,刚刚发生的一场恶作剧。张胖子也是一条汉子,向王大海点点。

政府发话了,要老孙头结合实际来讲,老孙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在想,结合实际这件事比较麻烦,听者容易对号入座,本来不关听者自己的屁事,只不过是举个例子,让大家明白千古名言里做人的道理,听者却硬要往这件事例的影子里钻,对号入座,说你是含沙射影,故意在揭听者的短,出听者的丑,因此怀恨在心,寻机复仇,不除掉心中的恶气,整个人不轻快,不然,不把人憋出病来,讲者会出听者的医药费吗?

打架斗殴的不能举例,一拳挥来,我这个半小老头子,岂能岿然不动。偷窃扒拿的也不能碰,我床下包裹箱里的无糖饼干,给他们的三只手伸完,这个月的血糖数字会往上猛窜,窜得要拚我的命。想那么多干什么,真是自寻烦恼,不如把屎盆子往自己的头上倒。

结合实际,老孙头不看板书,开始了脱口秀,这样的教学比刚才要好多了,加上老孙头卖力喊叫,场面上大部人知道了今天的学习句子,听得也清楚一点,但还处在半生不熟阶段,琢磨意思起来,不免要产生一些笑话。有人曲解了原文,把“无心非,名为错。”理解为,无心无肺的人,杀了人只是个过错,神经病杀人不偿命。对“有心非,名为恶”这句产生了疑问,有心有肺的人怎么又成了恶人,这句不能理解,联想到自己的老大,仁义道德,到处捐钱,怎么也抓进来坐牢呢?

老孙头结合自己受贿罪经历讲起来,比如我自己,如果他们暗地里把钱塞到我的抽屉里,我又不知,这名为错,然而,认为来者的事我把他办成了,收点小钱没有多大关系,这就是罪恶。

一位偷税罪的犯人举手提问:“请问孙教员一个问题,我钱送了,收钱的人没把我的事办成,反而他没事,把我给送进来了,想不通,我应该是错呀,怪自己瞎了眼,把钱送错了人。”

老孙头认真想了一下他提出的问题,说:“可能是没有达到犯罪的低线。”

提问的犯人,始终认为自己没有罪,顶多认个错,罚点款也行,税年年都缴,手头紧时,当年少缴一点,光景好一点再说,都不能通融一下。他听孙教员这么一说,心中更是怒火万丈,气愤地说:“说我的钱送少了?”说着越想起气愤,什么监规队纪都抛到九霄云外,站起身,气势汹汹地冲上前,要找孙教员再理论一下,对着场面上的人说:“现在生意多难做,说句摸心窝的话,想赚点钱真的不容易。”

王大海站起来,拦住提问的犯人说:“百年修得同船渡,有事好好说,现在是听课,你有什么冤曲跟政府说。”

“这里不是法院,也不是检察院,不准拿具体案件举例。不服的可以提出申诉,我们把你转报上去。”管教队长很快制止他们的争论,这里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刚来的大多数人都是怨声载道,他见多不怪。

场面上又冷清沉默起来,只有老孙头嘶哑的声音在中队大院的上空回响。这次老孙头真的难倒了,案件不谁讲,又要联系实际,拿什么去联呢?干脆联系一下社会现象,现象虽不具体,但是,现象是一种实际的概括,老孙头来了精神。

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睡觉,听讲者又有大部分人开始睡觉。有的是睡回笼觉,刚才正在作一个美梦,被一阵争吵打断,现在又可以接着续起美梦,估计再梦一会,就可以下课了。没有睡觉的人,也在东张西望,寻找可以提神的玩法,不然,余下的时间怎么打法。

老孙头用手掌在脸上一个大循环,扫荡掉大大小小的汗珠。自我振作起来,说到:“政府说了,不准说案件,那我就不说,现在来举生活作风方面的例子。”

吴兵放养了毛毛虫后,闲着无聊,正要打瞌睡,听到老孙头关于女人的一番高论,来了心情,他站起来对老孙头高声叫喊:“生活作风,我们听不懂,你就明说是搞女人,不要遮遮掩掩,说点痛快精彩的段子。”

老孙头点头哈腰地说:“那是,是有关与第三者发生关系的事。我只是拿这种社会现象用来举例,比如说,一个男人与老婆以外的女人发生了关系,有两种情况,一是男人被女人诱骗,喝醉了酒或者是被灌下**药,与女人发生了关系,只能算是第一句,即:无心非,名为错。那末,男人用金钱和权力去找女人发生了关系,这就是第二句了,即:有心非,实为恶。”

吴兵用自己的手指,做着分别塞在两只耳朵里的姿势,依然高叫着:“这个我们不听,要听就听你怎么搞嫩妹子的。”

听到搞嫩妹子的字眼,场面上立刻响起一阵开心的大笑,唤起了大家心中遥远的回忆,竭尽自己的想像,丰富着每一个细节。在劳改队里,有笑话说,老母猪都是双眼皮,细看赛貂蝉。

“小伙子,这是学习会啊!”老孙头想找管教队长出面救驾,可是,往椅子上一看,位子是空着的,管教队长刚才被指导员叫出去,商量在哪一天给犯人安排吃一次西瓜。

看老孙头低三下四地向吴兵求饶,劝他不要再瞎胡闹下去,场面上的人更是不断地起哄,不知谁还掐着手指,吹起响亮的口哨,甚至有一部人在吆呼,一二三,讲一段,都希望听到更加精彩的段子,既然电视看不到,听老孙头讲讲货真价实原汁原味的细节,也好带个好心情回去睡觉。

吴兵看场面上沸腾起来,他更加得意,并从队列过道中,大大咧咧地往前走,大声说:“老孙头,你在外面搞了几个嫩妹子?老实向大家交待。”

王大海早就坐不住了,心想,吴兵你也太冒泡了吧!强出风头,拿一个小老头来开涮,去取笑,寻开心,损得很。他心中感到愤愤不平,想起毛毛虫的事,一股热血又往上涌了一下,但是,王大海心想,小不忍则乱大谋的古训,强压住自己的怒气,站起来,伸直手臂,用两根指头,对着吴兵的方向,一勾一勾的,向他招手,他眯眼笑着说:“老孙头那是老套路,讲出来大家不愿听,让你上前面来讲,讲一段新鲜的,给大家快活一下。”

吴兵想,你王大海不是在众人面前出我吴兵的洋相吗,洗漱间里发生的,本来是张老大与边疆人的事,跟你是五里隔着八丈,边都挨不着,你凑上来干嘛,还俗不可耐,使出一些阴招,泼洒面粉,搞得人两眼冒金花。更可恨的是还暗地里打小报告,从背后捅刀,你还想在江湖上混呢,简直就是不足挂齿的小人。

吴兵冷冷地讽刺王大海说:“王大海,你听好,我跟你说,你不要老是摆出一副老大的架势。”

“我这个老大,不会有你这样的小弟。”吴兵仅仅可称得上是一个跳梁小丑,刚开始,还认为是个聪明的捣蛋鬼,时间相处长了才知道,是个十足无赖,连捣蛋的档次都很低得愚蠢可笑,王大海镇定地目视着吴兵。

“算了吧,你算老几,是这个。”吴兵伸起自己的小指头,在空中划了划。

正在两人要剑拔弩张的时候,大铁门哐当一声,打开了,指导员与管教队长一起进来,一路说笑着走到队列前面,指导员说:“今天的学习就此结束,电视没看,不少人心里可能有怨气,这个怨气也要到此为止,不能带回监舍,影响自己的休息。最后,说一下,今年天气热得长,中队向监区争取到了西瓜,明天就发给大家进行防暑降温。”

场面上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真是久旱逢甘露,还没吃到口中,那一股清凉已经沁人心脾。

王大海回到监舍没有立即洗漱,靠在床上回想了一下这几天的事,吴兵怎么总是与自己作对,张胖子是个讲江湖道义之人,怎么他的小弟是这个搅屎棍。

出去洗漱的人,都陆陆续续回到监舍准备睡觉,王大海这才走到洗漱间,伸手拿起塑料杯,握住牙膏,往牙刷上挤了一小段牙膏,漱了一口清水后,把牙刷塞进口中,上下左右地刷起来,不一会儿,舌尖上感到一阵**,他想,我的肝火也是太旺了,跟小人计较什么呢,看这身体气出火了。自己安慰自己后,忍着**又继续刷起来,可是越刷越不是滋味,到后来不光是**,而是呛着咽喉,大咳不止,大口吐在池上。王大海想有这种呛味,肯定是牙膏出了问题,于是,往池上一看,白堂堂一片,没有看见什么异样的颜色,天天刷的牙膏,今天怎么就出问题,他用手把池上泡沫,抓了一把,放到鼻前闻了一闻,有一股石灰的呛味,莫不是牙膏变质,不可能呀,今天早上刚刷的,不是好好的吗?他又拿起牙膏,往外挤了一段,仔细辨认,是石灰泥,虽然是白色,但比牙膏的白,要黄一点,再继续挤一段,没有了。

王大海洗干净牙刷,又重新刷好牙后,抖开毛巾,沾上水,洗起脸来,这毛巾还咬起脸来,像针扎着肉的痛感。王大海放下毛巾,用手往脸上抹,感觉针还扎在脸颊上,一把抹到掌心,放在眼前,发现还不止一根针,数了一下,至少有十几根,开大自来水龙头冲洗后,还几根扎在手心,赖着不走。王大海摊开毛一看,哎呀,不得了,毛巾上扎满了针,数也数不清,至少有几百根。他仔细察看,是仙人掌的尖刺。

“哈……哈哈……”吴兵拍着手,在三个小兄弟的护驾下,走到王大海的近处,接着说:“要想做老大,就成全你把脸蛋弄得沧桑一点。”

王大海低头看着哗哗流淌的自来水,像是周身的热血在奔涌,心想,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得要好好的感谢你们一下了,他把毛巾卷成紧紧的长筒,充分地沾足了水。

第十四章 风尖浪口

卷成实心的长筒毛巾,在水中沾了又沾。王大海耐着性子,哪怕多沾一滴水在毛巾筒上,就等于多了一分威力。毛巾就这样制成满意中用的软鞭,远比硬重的雷神鞭还要好使,手握湿毛巾筒,在手臂上摇动,然后,人身倏地旋转,用力猛刷过去,具有狂风扫落叶般的强大杀伤力。

王大海又捏紧自己左手的拳头,想起在化工厂宿舍大院里,最喜欢与隔壁赵伯伯的儿子一起玩,他是一位出国参加过自卫反击战的战士,比王大海大到五岁,他在战斗中被炸掉一条脚,每天有听不完的战斗故事,王大海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回想起来,第一个印象,是他承认自己当时不会打战,不然不会有那么大的伤亡,但是他不后悔,他这一代战友的流血牺牲,不但保卫了祖国的安宁,更重要的是用鲜血教会了后来者怎么打战。第二个印象,是与敌人短兵相接时,靠的是铁脚硬拳。平时,小伙伴们与赵伯伯的儿子一起,在晚上纳凉时,找个阴暗的角落练习,主要是树桩,砖头,沙包,用脚狂跺猛踢,用拳头死锤烂打,一定要练出出脚或是伸拳都能至敌重创筋骨。

王大海气定神闲地从眼角的斜光里,藐视了一下侧身近处的吴兵和他的三位护驾,从他们白嫩的拳头看,那可能是拿刀或是枪的一把好手,但是,赤手空拳肯定不是块好料,不拿一样东西在手上,感觉特别单薄无力。可惜,在劳改队里连半块砖头都不允许有的,因为,那是违禁品。再从他们狂妄地抖着身子骨看,没有凝神聚气,缺乏爆发力,事先就已经注定了结局,王大海想,看来,吴兵成全了我的沧桑脸,我可能要重重的感谢他了。我的一个软鞭必定要刷倒三个,一个戳脚门可能要吴兵休息半天,然后,还有一记铁拳难道让它下岗失业。

但是,王大海又一想,如果这样发展下去,他们的身子骨抗不住,有个三长两短的,不是中队或是监区能管得了的。现在又是在风尖浪口上,正在净化监内环境,严打寻衅滋事,监狱里肯定又要把这件事捅到检察院,加个一两年刑。怎么办?退出去,洗漱间的门已经被反锁,他们像凶猛的豺狗,早已经分散开,站好队形,等着撕咬,美餐一顿。王大海决定,人生,有时,身不由己,做到没事不找事,事来不怕事,命该如此,没什么大不了。

吴兵站在王大海的近处,一只脚在地面愉快地睬着鼓点,看着自己身边的三位护驾,有点急不可待的样子,他想,今天,我就不要亲自动手了,由他们三个怎么弄都行,他们甚至都不要抬起自己的脚,只要六只拳头锤上去,王大海的身子还有哪一块肉一根骨闲得住。

吴兵的一位护驾吼叫起来:“干啦!”

吴兵对这位护驾翻着白眼说:“他不洗干净,不脏了我们的手吗?”

监院里十分的安静,铁门紧锁,庭院森森,傍晚还不时飘来的清爽微风,全息掉了,偌大的操场上没有一个人走动,惟有球场两边的篮球架下,阿不力孜和张胖子吊铐在那里,静静地没有一点摆动,像是两尊耶稣的雕塑,可惜,他们的身后没有十字架。监舍里,大多数的犯人都睡着了,少数的犯人,原来约好,趁晚上值班警察巡查的一个小时空档玩几把牌,以弥补没有看到电视的遗憾,但是,指导员说了,明天发西瓜吃,就放弃了这个雅兴,也睡下了。

监院里设有两名内务值班的事务犯,主要是协助警察维持秩序,警察一般情况下,都锁着铁大门,在外玩牌,除非他们的领导来查岗,必须赶到监内来。他们怎么知道上级来人,这个任务就交给内务值班事务犯来做。这么说,两名值班事务犯有了分工,一位内务值班事务犯负责察看监院内,把监内的危险情况及时地报告给警察,然后,由警察来处理突发事件。另一位内务值班事务犯,守在大铁门,从门缝往外瞄着,看二十米远的马路上有没有来人,一旦有情况,立即报告,打牌者迅速撤离。

今晚内务值班事务犯黄志军当班,与另一位内务值班事务犯,他们两人都被吸引到了洗漱间,并且在窗外已经察看多时。犯人们正常洗漱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按照规定,发现有犯人争吵或者打架斗殴等违犯监规队纪的事件,必须立即上前制止,不想制止或者不敢制止甚至是制止不了的事件都必须向警察报告,今晚洗漱间里发生的情况,有点剑拔弩张,必须出面制止或者向警察报告。

另一位内务值班事务犯,看着令人窒息的场面,感觉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沉寂,有点害怕,怕不报告,如果发生什么恶果,可能影响到自己的减刑。他对黄志军说:“我们赶快去报告吧。”

“现在不能报告,没有动起来,报告了也是白搭,等他们打了刻把钟时间,再去制止和报告,我们才能有立功奖励的机会。”黄志军的心里,其实也有点着急。他的急,不是怕影响到自己会失去什么,而是想会得到什么。他们在打架,我们又不动手怕什么,他干过警察,锻炼出的心里素质功,还没有废掉。他急的是这场精彩的演出怎么还不开始。他对另一位内务值班事务犯说:“你赶快到大门门缝去察看一会,看看上面有没有来人,不能把外面的好事给搞砸了。等会儿,里面若打起来我叫你。”

王大海收回斜视吴兵他们的目光,既然逼着要干,自己必须要拉开场子,否则,放不开手脚,软鞭也发挥不了威力,那就中了他们包抄剿灭你王大海的计谋。王大海转身大叫一声:“啊!”

吴兵和三位护驾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大叫,炸得惊慌失措,摸不着头脑。心想,退几步再看是什么情况。

吴兵比他的三位护驾要镇静,他只退了一步,就立即调整好自己情绪,察看敌情,他判断原来是王大海害怕了,想趁我们放松警戒的时候,冲出我们的包围圈。不过,王大海,你想得太天真了,现在,包围圈虽然扩大了一点,但是,你也休想冲出去,就是放你出去,你也出去不了,大门是铁匠把着,想走,你得问声它同意不同意。吴兵轻蔑地对王大海说:“怎么,害怕了。”

王大海在大叫一声后,快速地向洗漱间开阔地带,跨进三步,并调整自己的站位,握紧的湿毛巾筒,在手中摇动。王大海平静地说:“是害怕了,怕篮球架上又要多吊一个。”

“诶嘿,怕吊,那就从这里爬出去。”吴兵想,得加快进攻节奏,如果查监的来了,就错失良机。

“我是趴下了,那你得陪老大去上吊。”王大海想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得羞辱他一下。

“你胆敢侮辱我们兵哥。”一位护驾高举拳头,冲向王大海。另二位也闻声而动。

王大海突然向吴兵的方向,单脚跃起,一个《红色娘子军》中洪常青的旋转,突围出他们的包围圈,抬起一直在摇动的手臂,身体在转动中增加了毛巾筒的力度,只听“啪……啪啪……”酷似汽车爆胎的响声,刷倒两位护驾,个子矮的刷在头上,当时昏倒在地,另一位个子高的刷在嘴上,两唇肿得像刚灌好的香肠,红油油的。一位没有被刷到的护驾,想勇敢地往上冲,但他一时靠近不了毛巾筒以内的王大海。

吴兵本来想,有三对一,够了,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但是,狡猾的王大海,趁自己防备松动之机,蹿出包围圈。更为卑鄙的是,他拿起毛巾做武器。看到自己两位护驾受伤,开始有点慌乱的吴兵,趴在池子底下想找个硬物,好把王大海锤扁。但是,什么也没有,臭骂卫生员怎么把环境搞得这么干净彻底。当吴兵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架子上,排得整齐的塑料杯,他像是失散的孩子找到了爹娘,张开双臂扑将上去,随着“哗哗啦啦”地一阵乱响,五颜六色的塑料杯滚落到池子里和地面上到处都是。吴兵原本想,一次抱住十几个杯子,作为手榴弹用,够王大海喝一壶的。可是,最终只抱住五到六个杯子,这又出来一个新问题,杯子是抱住,可手腾不出来。气急败坏的吴兵把杯子全甩在地上,一手拿一只杯子,进行反扑。

王大海身体一个旋转,手臂上的毛巾筒,连刷到两位护驾后,背部对着吴兵,与未被刷到的一位护驾在对峙,香肠嘴更加疯狂地向他挥拳。没有防备身后的吴兵,手握杯子,比他老大张胖子更为凶狠,不是用杯底,而是,用插在杯中的牙刷把和牙膏头,重重地戳王大海的后脑勺。

顿时,王大海的后脑勺,一条条血的小溪,在光头上流淌,奔流到胸前后背。王大海用左手握紧伤口处,右手的毛巾筒,也因失去动力而垂下。他顾不上两位护驾打过来的雨点般的拳头,抬起右脚,一个后堂腿,踢在吴兵的下胸,瞬间,吴兵双手捂胸,倒在地面。

正在这时,警察接到报告,立即赶来。黄志军快速地跑到洗漱间的门边,一脚就把门踹开,只见洗漱间里,吴兵双手捂胸,脸色苍白,蜷伏在地。王大海左手按住后脑勺,上衣满是鲜血。被毛巾筒刷昏的一位,已经苏醒,靠在池边。香肠嘴与剩下的一位都低着头,蹲在吴兵的身旁。

管教队长也赶来,安排一名警察,将伤势较重的吴兵送往监狱医院,安排王大海到中队的犯护室,对后脑勺的伤口进行包扎。

指导员接到报告,立即从家里赶到中队,了解情况后,通知所有的警察都赶到中队开会。中队会决定,吴兵先治疗,后视情况再议。王大海押送到监狱阳光队,准备好材料。其他三名罪犯在中队严管三日。

阳光队是监狱对正在改造的犯人再犯事的管理机构,对你的思想进行阳光,是一个犯人听着心惊胆寒的地方。

王大海听到决定,心想,这下可真的闯祸了,到那个地方,受苦自己不怕,搞不好可能要加刑,家里的人怎么接受得了。

管教队长叫黄志军拿着手铐和脚镣,跟在自己的身后,来到犯护室对王大海说:“你搞得好呀,我想骂你,可能再也骂不到了。”

王大海沉思了一会,突然灵机一动,对管教队长说:“报告政府,我要大便。”

“去吧,五分钟后,直接到大门口。”管教队长说完,就走到监院外,找监区派来的警车。

趁这时机,王大海走到篮球架,把一张纸条插入篮球架的底座下,对阿不力孜使了一个眼色,又对那一边的张胖子摆摆手,从厕所里解了一个小便,带上手铐脚镣,坐进警车,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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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绝望黑屋

警车很快驶进一处不大的院落,王大海从车窗户,往外看,看不见围墙的墙顶,必须低下头,贴着车壁,从车窗的底沿,往外看,才能看到拉有密集电网的墙顶。王大海心想,还有这么高的围墙啊,中队的围墙,大概在二米五,这里的围墙,高度足有五米以上,还不包括电网。不要说在里面待了,看到围墙,就给人一种森严的警告。

没有神功的人,是没有办法翻过此墙。一只鸟落进来,再想飞出去,恐怕都很难。院落狭小,可能,平时也关不了几个犯人,不需要太大的场地。院落太大,也不便管理,被送这里来的犯人,都是些顽固不化的危险分子,大多是累犯,必须严加看管。在能站十几个人的院子,往上,看遥远的天空,像一口深井。鸟想飞出去,肯定有一定的难度,没有滑翔的空间,只能靠垂直上升,真可以用插翅难飞来形容。

“快下车,你还磨蹭什么?”

这是王大海在阳光队里,听到警察的第一句话。王大海是想快一点,至少,初来乍到,表现积极一点,争取有个好的第一印象。可是,双脚镣着18斤重的金属脚镣,两脚之间的铁链很短,难以迈开步伐,即使,用小碎步走,也很艰难。走路时,有金属链拖在水泥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并且,还有一个连环套链,从手铐连到脚镣,连接链很短,双手必须伸在膝盖处,上身弯下腰,走路时,头像小鸡啄米,上下一点一点的。

“为你的一时快活买单。”

这是阳光队警察说的第二句话。是的,图一时之快,损一生之福。冲动是魔鬼。王大海现在没有这个心来想这事,他考虑的是,如何走快一点,他并没有指望,有人帮忙拖一下脚镣,他用力勾起自己的背,使头手脚三位一体,以最小的距离,靠拢在一起,整个人,成一个陀螺,自我旋转,滚下车。还好,地面离警察车内的踏板,仅有30公分。得益于在化工厂宿舍时,经赵伯伯儿子狠心锤打,今天,发挥作用,身体无恙。

王大海跟在警察后面,走进过道,警察指着前面一排似狗屋的房子,说了第三句话:“15天,这就是你的家。”

总算听到一个温暖的字,“家”,王大海很高兴,像日本女人穿着和服时的走姿,快速的碎步,像一路飘过去似的,可他的姿势很丑,狗爬式,但是,这不是他的责任,有客观因素,手脚相连的连环套连,做短了一点。

王大海站在门边迟疑,警察看王大海不进屋,有点生气,因为,他急着把王大海关进去,要赶朋友请的宵夜,喝冰啤。他摇着手上钥匙说:“我还有急事。”

警察说了第四句,这是工作之外的话。王大海想,你再急,也得把工作做完才能走,好象少一道程序吧,站在小屋门边问:“报告政府,你忘记捣电棒了。”

“我们这里不打人,由你自己深刻反思。”王大海记住警察讲的第五句话,深刻反思。这一句,至少是对王大海很重要,王大海想,自己是要反思一下。如果,王大海不去追问,那末,这句话,他将私吞下去。

警察解开了王大海的手铐和脚镣,几乎把王大海塞进小屋,快速地锁好铁板门,匆忙离去。王大海觉得很欣慰,终于盼到手脚解放,可以自由活动。

小屋的门一关,里面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坐定一会,眼睛适应了黑暗,才发现,小屋里没有一个窗户,与外界联系的通道,除了门以外,那就是每天三餐送食物的猫洞,早中晚每餐送两个杯子,一杯水和一杯饭,饭菜加在一起大约一两。

最扰人的是蚊子,旁边还有一个小便桶,腥臊扑鼻,最招蚊虫。使你不想树立起打蚊子的信心。墙角有一床破毯子,可能是前任留下,裹在身上,当有效的蚊帐。人是不能躺着睡觉,否则,你的耳朵和鼻子是老鼠的一顿美餐。最烦人的是高音喇叭,在走廊里,24小时循环播放着《罪犯改造行为规范》。几天一听,渐渐也就麻木不仁,有时,短暂的停电,沉寂的黑屋还真是阴森森的。

听说过去,把犯人流放到四面都是大海的孤岛上,让你失去自由的世界,只能孤独地仰望星空。那也要比这个黑屋强百倍,虽然,没有相伴的人群,但是,你能把天空做朋友,把大地当兄弟。而在这个黑屋里,王大海什么都没有,既不能仰望星空,也不能抚摸大地。

然而,当王大海想到,在上自修大学,一次单科考试时,监考老师讲的“痴人妄认逆境,平地自生铁围。”一句诗时,怦然心动,一遇到逆境,就认为自己的身边到处都是逆境,就像平地里生出铁栅栏一样,使自己灵魂被缚,视线缩短,就会产生心中的混乱和浮躁。

黑屋能给王大海最大的财富是黑暗,让王大海在黑暗中,有了一双看见光明的眼睛,让王大海的思想插上翅膀,去放飞,去翱翔。面对黑暗中的空墙,让王大海,在朦朦胧胧中,似看到广袤的草原,一头迷失的羔羊,欣喜地看到家中的灯火,生生不息;似看到奔腾的大海,一条流浪的鱼,摇曳着尾巴,投入家的怀抱;似看到深远的天空,一只受伤的孤雁,追赶高飞的“人”字。

刚进黑屋时,王大海不敢想象怎么走下去,面对可能的加刑,自己的未来意味着什么?人生还会剩下什么?想闻亲人声,虚应空中诺。父亲从王大海懂事的时候,就鼓励王大海,男人要做家中梁。母亲的一句“要好好的!”从王大海出生时讲起,讲到王大海长大成人还在讲。当王大海呱呱坠地,刚来到这个世界,母亲对抱在怀中喝奶的王大海说,宝贝,要好好的喝,不要呛着,快快地长成一个阳光帅气的男子汉;刚起步走路的时候,母亲用担心的眼神在说,孩子,要好好的走,不要跌倒;刚上学的时候,母亲用希望的口吻说,儿子,要好好的学,天天向上;没有考上大学,刚待业,母亲用豉励的口气说,小伙子,不要灰心丧气,要好好的工作,就有自己的未来;刚进到里面来坐牢,母亲用期盼的目光说,你是一个男子汉,要好好的改造,早点回家;现在发生的事,王大海多么希望母亲说,你永远是我的儿子,要好好的,坚强些,今后的路还长。妈妈既为你流泪,也为你自豪。好好的,这三个字,始终萦绕在王大海的耳畔。今天,他才理解里面蕴含着多么深的含义。虽然,世事纷扰,人生不易,但是,从与吴兵争斗的事,他看出自己的定力不够,有烦躁之心,浮躁之气,解决吴兵的问题,自己没有找到最佳的答案。就自己这个水准,出去以后,还能斗得过滚刀肉苏跃富吗?

王大海想到王小荷,如果自己不进来,她就不会辍学,开起早点店,为王长江挣钱交学费。想到王长江在学校里被别人闲言碎语,他必须忍气吞声。

王大海想到刘春花,想到她被荆棘划破的手背,想到她送的手帕,上面用黄丝线绣着的八个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想到她说的一句话,“活在未来”

的确,未来是神奇的,活在未来,就是拥抱希望,能非常真实地给人以激励和成长,煽动自己不断向前的力量。

王大海想到朱兆有,这个曾经的首富,他说,过去不悔,现在不怕。不要因为失去一双鞋而沮丧,想想残奥会上还有双腿全无的勇士在搏羿。他还羡慕王大海有年轻和健康这两个最大的财富。

王大海想到张胖子也说过,他出去后,还回原籍,从跌倒中站起,在实业上重打米重起炉灶。一个人可以被击倒,但是,不能被击败。

王大海想到,刚到中队时,看到监院里的大黄猫自我疗伤,虽然,动物只是自救的本能举动,但是,王大海现在才明白一个道理,生命之权操之在己,一个人一生都要背负着自己。

有时,因为自己的苦难,就去诅咒别人,甚至是诅咒整个世界,而看不到世界真正的希望在哪里,其实,世界没有一天平凡过,生活是美好的,而悲惨的事无时无处不在发生,一个人遭遇苦难,被苦难磨灭,整死,那是真正的灾难,当自己超越苦难,征服苦难时,才使苦难变得崇高。

是的,时光不能倒流,生活中没有假如,迷失在痛苦的昨天是可悲的,痛何如哉,报怨自己不如改变自己。

王大海越想,越感到自己的身上又充满了激情。这个世界并没有抛弃王大海,是王大海抛弃了自己。不由自主地趴在地上,做完一百个俯卧撑,接着,又单臂做完三十个俯卧撑。王大海感觉累了,翻个身,平躺在地面,休息了一会,双手抱头,继续做仰卧起坐,每次都把自己的头,顶到双膝,直到全身大汗淋漓。

随着“哐啷”一声响,黑屋的铁门打开了,王大海掏出自己口袋里的干饭粒,王大海每天吃饭时,留一粒饭粒做为过去一天的记数。他放在掌心,数了一下,只有11粒,也就是说,王大海关在阳光队的黑屋里是第11天,离出阳光队还有四天时间,自己也没有报告需要大便,门怎么就开了呢?

“把衣服穿好,提审。”一位警察在门外,大声叫着王大海。

“政府不是要我深刻反思吗?”王大海壮着胆子,有意反问。

“废话,你要能反思,还要我们干什么?”王大海感觉与送他进黑屋的警察不一样,这位警察严肃得有点过分,一脸的凶神恶煞。

王大海穿好衣服,心里想,这一次提审,材料自己一定要看清楚,不能糊里糊涂不看,拿起他们递过来的笔,就签上自己的姓名,上一次就上了李所长的当,吃了他的亏。

果然,不出王大海所料,到一间烟雾袅绕的办公室,一位领导模样的警察,指着桌面上的一叠材料说:“把自己的名字签了,再按个手印。”

王大海拿起材料仔细地看了一遍,站在那里,沉默不语,心想,既然是提审,怎么只提不审,不问问王大海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领导模样的警察说:“快点签啦,态度好一点就能得到宽大。”

王大海在这森严的地方,第一次用镇静的口气说:“我不是故意伤害,不能签。”

领导模样的警察,突然用疑惑的目光看着王大海,怎么,在他的面前尽竟然还有犯人说一个“不”字,显然有损他的脸面。他拍着桌子说:“怎么,叫你深刻反思,就思出一个‘不’字。”

“不是故意,我是正当防卫。”王大海平静地说。

“就是零口供,我也能把你判下来。”领导模样的警察,气急败坏走地出办公室。他叫王大海签字的一叠材料,没有带走,躺在桌上,它也怒视着王大海。

第十六章 爱在棘途

刘春花感觉这几天的身体,怎么调整都不爽,确定不是感冒,也不是女人每月来的那种事。在百货大楼当营业员的她,化妆品柜台,也不怎么累,是一个接触文明消费者的差事。看到刘春花细皮嫩肉的俏脸蛋,此时无声胜有声,买者想,她的脸蛋可能就是这个抹上去的,痛快地从自己的荷包里,甩出钞票,拿货走人。不象服装柜台,一天到晚,讨价还价把你折腾得要神经衰弱。有时,不讲理的消费者,第二天,甚至,有的过了几天,找到了瑕疵,那得给她换一件,简直是来找你打架拚命。你懂的,公家的小营业员,她的头点得下去吗?那就看嘴功,怎么把来者,给忽悠回去。

刘春花没有这些烦心事,但是,身体在这几天,怎么就不爽呢?夜里一旦醒来,就无法入眠。她在想,是不是父母到乡下走亲戚,自己一个人在家睡,有点不适应。接近凌晨六点,一直没有睡着。现在,再怎么搞,也得眯一下,不然,八点上班,消费者看见你两个大黑眼圈,可能,丢下化妆品就跑路。

这时,客厅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刘春花想,父母起得真早。因为,乡下亲戚家没有电话,父母要打电话,要赶五里路,到村部旁小店打公用电话。

拿起电话,却不是熟悉的父母声音,里面传来急促的男中音:“王大海叫你于今晚十点三十分在老地方见,必须准时。”

刘春花在电话里,听了不到10秒,对方就挂断。刘春花仔细地琢磨刚才的电话内容,怎么不是王大海的声音,现在时间是凌晨六点差五分,正是王大海他们出工的时间。老地方见,谈恋爱的人都喜欢听这句话,又可以手挽手,溜达到公园湖边,江堤坝下,找个黑暗处,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加深感情。可是,王大海讲的老地方,是在一百四十公里外的一棵白杨树下的铁栅栏旁。刘春花的心里是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样急?

虽然,不是王大海自己的声音,但是,刘春花想,来电讲的事是可信的,只有王大海能讲出,王大海与刘春花俩人能懂的“老地方”。王大海肯定有什么不方便,打亲情电话和会见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他等不及,一定有要紧的急事,难怪自己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定,自己这是感应。

快速整理好一个马桶包,带了几包家里的糕点,跟单位请了二天假,刘春花认为必须马上动身,坐长途客车要四个小时,还要走一个小时的弯路小道。去时,最好是章文能一起走,那荒野的地方,让人胆战心惊,何况在晚上,又是一个女人。于是,刘春花就匆匆赶往王小荷的早点店,

到了王小荷的店,门上着锁,刘春花匆匆赶往王大海家,让她愁眉的是,事不凑巧,王小荷与章文及章文的父母,一同前往章文的乡下奶奶家,让章文的奶奶见个面,章文奶奶还要给王小荷见面礼,相当于外国的订婚,俩人可以开始正式谈恋爱。他们俩人到晚上才能回来,时间肯定是赶不上。刘春花怕王妈妈担心,没有向她提起王大海的电话。知道王小荷的情况后,刘春花急忙离开。

刘春花从商店买了四袋真空包装猪蹄,这是王大海喜欢啃的,塞进马桶包里。她想,既然章文不能去,找一个人陪同,肯定是有的,但是,王大海叫人打的这个电话有点急,不是正式的会见日,如果,走漏风声,王大海就要再吃大亏,还是自己一个人去稳妥。

汽车一路颠簸,刘春花默默地注视着窗外,她想到海子的诗: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想起在手帕上用黄线绣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八个字送给了大海,他会欣赏这种生活吗?大海啊!我爱你,是因为你的性格,执着、豪爽、正直,让人可以依靠和托付。我恨你,也是因为你的性格,执着、豪爽、正直,为什么总是要打打杀杀的,老是让人当心受怕呢。

刘春花由于夜里没有睡到多少觉,看着风景,想着事情,渐渐地进入梦乡。当到达车站,司机叫醒了刘春花,她背起自己的马桶包,感觉很轻松,是自己睡了一觉,来了精神头。想想还是不对,取下马桶包一检查,坏了,包的底部被尖刀划开一个大口子,里面的四包真空包装猪蹄不见了,她马上检查一直抱在自己怀中的荷包,还好,盘缠还安稳。

漆黑的夜晚,寂静阴森,仿佛黑暗要吞噬一切。刘春花在黑暗中的弯道小路上走着,全身一阵阵冒着凉气,头皮发麻,感觉前后左右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后来,采取闭上眼睛,不凝视黑暗,这样就能壮胆。然而,闭上眼后,更加可怕,自己像是掉进一个巨兽的嘴巴里。刘春花又睁起眼睛,灵机一动,从路边找了一根大树枝,把树枝头绑在腰后,枝叶一头拖在地面,一路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在刘春花的心里,少了一方恐惧,继续往前走,胆子一壮,步伐就快起来。

走了一段时间后,忽然,从松树林里,“扑嗤”一声,一个黑影掠过前方,顿时,刘春花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周身起满鸡皮疙瘩。她停下脚步,蹲在地上,警惕地观察周围的一切,认定,刚才的黑影,不是山鬼,也不是外星人,而是,“森林卫士”布谷鸟。

越过荆棘载途的荒野地,刘春花终于赶到那株熟悉的白杨树下,就在前方,从那一排监舍窗户里,有让她感到特别欣慰和亲切的灯光。

这时,从铁栅栏边的草丛里,爬起来一个人,刘春花因为有上次来这里的经验,心里盼望的就是这一刻,激动地跑过去,可是,怎么看,都不是自己熟悉的王大海的身影,她在迟疑中有点惊慌,不知所措。

“喂!妹子,你不要怕,是王大海叫我来的。”阿不力孜是刚刚埋伏下来,晚上,他利用帮助卫生员出来倒垃圾的时机,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完成王大海交办的任务。

“他人呢?”刘春花心中的疑问,自接到电话起,就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

“他人在阳光队。”

“为什么?”

“他把人打伤了。”

“会有什么后果?”

“你赶快找人救他出来。”阿不力孜把王大海放在篮球架台板下面的纸条,从铁栅栏塞给刘春花。

“怎么!”刘春花顿时泪流满面,一滴一滴的泪水滴在她拿着纸条的手上。多少个日子,自己都在牵挂着你,多少页日记里,都有你的名字。大海,你可知道,我想你没有停,多想看你一眼啊,她回想起上一次与王大海在这里相见的情景,心里像刀割一样地疼痛,她看着王大海住的监舍里的灯光,口中喃喃自语:“大海,你在阳光队还好吗?”

“妹子,你可要保重。”阿不力孜说完话,消失在夜幕里。

刘春花不知道自己是吃了虎胆还是豹子胆,竟胆敢孤身一人,在这条弯道黑路上,继续往回走,到滨江市的汽车站,来时走了一个小时的路程,她回去用了八个小时,天色已经大亮。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害怕,心里是踏实的,手握着王大海写的字条,就是与王大海走在一起,好像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俩人。

一路上,刘春花心里焦急地想着怎么去救王大海,头绪一点都没有,公检法司监,连这些部门是干什么事的,刘春花都弄不清楚,她只知道监狱是关人的地方,因为,在监狱里面,有她朝思暮想的王大海。阿不力孜说,你赶快找人把他救出来。是的,自己何尝不是更想,现在就把他救出来。可是,这就像从大海中去捞一根草一样,没有任何可以找的线索,又从什么地方开始搜寻找人,才是最好的捷径。

一路上,刘春花感觉王大海就在自己的身边,前面是他,左边也是他,右边还是他,仰望黑色的夜幕,有无数个王大海在向她微笑。有时,走得实在太累了,就找一株粗壮的大树,靠在上面休息一会儿,她感觉到,靠上去的仿佛就是王大海粗壮的臂膀。有时,确实是走不动,抬不起脚了,她就找一块草地躺在上面,小憩一会,整个人感觉很惬意,犹如是王大海结实而又温暖的胸膛。

一路上,刘春花大胆轻松地走,她想,那些鬼怪猛兽呢,那些毒虫飞蚊呢,那些躲在暗处图谋不轨的人呢,那些狂风暴雨呢,你们现在怎么不来?其实,不是不来,而是,都埋伏在刘春花的周围,已经注视刘春花很久了,对这一顿美味,早已垂涎已久。然而,面对弱小而又勇敢的女子,他(它)们自叹不如。

终于,刘春花赶到汽车站,坐上每天只有一个班次,到滨江市的客车,下车后,顾不上休息,马不停蹄地赶到王大海的家。方金凤,王小荷和章文,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她,你真勇敢,你是怎么坚持到车站的。刘春花回想起来,自己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自己坚强地往前。那是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人不顾一切,让人一往无前。

大家怀着焦急的心情,看着刘春花打开王大海的字条,就像是王大海在对他们说:“最想念的亲人们,我没有一错再错。一定要找曹老书记想办法!伸张正义!!!”字条的背面还写了密麻麻的小字。

方金凤的眼睛湿润了,大家的眼睛都湿润了。

方金凤看着简陋的房间里,拿不出什么东西可卖,她摘下自己手上的婚戒,交给王小荷说:“拿到当铺,找人需要花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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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亲情如风

黑屋里的王大海,感受到亲情一直是身边的春风,拂去他心头的愁云,无论过去给亲人们多大的伤害和痛苦,亲人们始终像风一样沉默、坚强和宽容,对王大海不离不弃,给他安慰,给他关怀,给他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和信心。

方金凤接到儿子王大海传回的消息,立即行动起来。今天,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尽管,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去串过门,这次不但是去见人,还要去求人,人必须要搞得清丝丝的,虽然,平时舍不得花钱买雪花膏搽脸,蛤蜊油抹手,今天得用清水把脸洗清爽,用女儿的雪花膏把自己的脸抹了一下。用常年粘浆糊而粗裂的手指,拿起梳子沿着发际线,一道一道地把头发梳整齐,都梳到自己的另一只手里,用糊火柴盒时,捆火花的皮筋,把头发扣住,然后,给头发盘成一个结,用一根铁簪扎紧。

方金凤带着王小荷和章文,一起来到曹爱国家,他家与方金凤家不远,都是拆迁户,暂时安置在废弃的抗震棚里。这是唐山大地震后,各地搭建的临时抗震棚,现在多数都已经拆除,没有拆除的就地闲置,这次派上了用场。

一进门,曹爱国正伏在大方桌上,给希望工程捐款的学生回信。他看见从不出门的方金凤,亲自登门,肯定有大事相求。急忙起身,牵着方金凤的手,扶着她进门。

进门前,方金凤的心里一直“嘣嘣”地跳,现在,已经抓住曹爱国的手,像是抓住了大救星,眼泪哗啦啦地直流,激动地看着曹爱国,没有言语。曹爱国看着方金凤悲伤的表情,心里想,她肯定遇到了很不幸的难事,开口问:“大妹子!你遇到了什么难事。”

听到“难事”二字,方金凤想,自己的难事真不少,丈夫被锅炉炸死,第一次给四百块,说是责任事故,不能赔偿。拖了一年多,还是曹老书记积极奔走,在政府压力下,苏跃富才给了20年收入补助,二万四千元。小儿子长江,生一场大怪病,必须到江海市,全国只有这个最大城市才能治,用去三万多,还向曹老书记背债三千。大儿子大海为他爸爸的事去说理,却给抓进牢,已经抓进牢,现在还不放过他,又要抓。越想越悲伤,难道是自己的命狠,在克他们三个。听着曹老书记这么一说,她的眼泪又哗啦啦地直流,流得比刚才更快,如泉涌般奔泻。方金凤伤心得直不起自己的腰,用力撑着曹爱国的手。使曹爱国感到很窘促。

王小荷见状,上前搀住母亲的一只胳膊,用力托着劲,扶着母亲,坐在大方桌边的椅子上。方金凤把一只胳膊放在大方桌面上,一只手撑在自己的大腿上,哭泣着,头在左右摇晃。

曹爱国怕方金凤把伤心事闷在心中,闷出病来。说出来,伤心至少减掉一半。于是,倒了一杯开水,放在方金凤旁的桌面上,问:“大妹子啊!你到底又遇到什么难事。”

方金凤想,曹老书记真是一个世上难找的大恩人,自己的家里,有多少事是靠着他呀。听到曹爱国的声音,方金凤从刚才的小幅左右摆头,变成了上下大幅度点头哈腰地哭,并大声嚎啕起来,不光是泪流不止,鼻涕也出来了,像挂着多根面条。王小荷急忙掏出自己的手帕,擦干净母亲的眼泪和鼻涕,把手帕放在母亲的手中。

曹爱国感到束手无策,心想,她到底是什么事,说出来,我好帮你呀,故意大声地对方金凤说:“你再不说,我就撒手不管了。”

哭了这么长的时间,方金凤感觉到有点头昏眼花,但是,她听清了曹爱国说的“不管”两个字,这可不得了,那大儿子大海怎么办呢?方金凤索性双腿往地上一跪,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曹爱国的一条大腿,不但是在大哭,而且,用沙哑的声音,在重复说着一个字“冤……冤……”

王小荷蹲下身子,用双手一把抱住母亲的腰,用力往上拽,可是,她怎么也不能把母亲方金凤抱起来,母亲的双手,反而把曹爱国的腿,抱得更紧。

章文发现曹爱国的态度有点不大对劲,他也蹲下身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去扒未来丈母娘的手。

曹爱国站在那里,往腿上憋足了劲,不然,自己的上身,随时有倾倒的可能。他仰起头,对着天花板“唉”地一声,长叹了一口气。曹爱国对王小荷说:“把你母亲先弄回去。”

对于敏感的字眼,方金凤听得很清楚。曹爱国说“弄回去”,那么,这不是真的不管了吗?方金凤想,不行,我“王”家的事,只有你这么一条大腿可抱,自己不能轻易就走。她更加痛哭流涕起来,干脆坐在地上哭。

曹爱国开始烦躁起来,没有办法,他说:“只要你不伤心不哭,我就帮你。”这么一说,方金凤的眼里,立即停止了流泪,动作迟缓,重新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木讷地看着曹爱国。

曹爱国仔细地看完王大海写来的字条,对方金凤说:“大妹子,我有个战友,在市中级法院,还没有全退下来,现在当顾问。我来联系。”

找人做事,必须先吃饭,酒杯一端,政策放宽,酒足饭停,不行也行。这是国人之常情的事。曹爱国也不是外国人,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关门过节,过去在位子上,不掺和这些事,何况现在退了下来。但是,既然答应了方金凤,就得给别人办,加上对王大海上次的事,有点过于自信,李所长耍了两面派,没有处理好。这次他必须请老战友出面,把庭长邀在一起,小范围的聚一下,把王大海的事说清楚,目的是一定要实事求是,不能误判。

饭局组织得不错,曹爱国的战友是一位豪爽之人,也是一位热心之人,邀了庭长,庭长的一个要好的朋友做陪,还有一位大家都熟悉的官场朋友大驾光临饭局。这五个人聚在一个土菜馆里,曹爱国对王小荷、刘春花和章文说,你们就不上桌了,人多了费用也大,增加了家里的负担,何况家里的小弟治病,化去不少的钱。

章文负责往包厢里送酒,一瓶喝完再送一瓶。

王小荷和刘春花负责在吧台结帐,王小荷把母亲的婚戒卖了500元,估算着,对付这一场饭局应该差不多。三个人站在包间外,心情非常的高兴,也非常的焦急,急着想知道,他们对王大海的事到底是怎么说的。

打开第一瓶酒,章文原准备给他们去斟酒,他们说,在一起都不是外人,不搞那么多的礼节,把酒瓶交给他们自己来。曹爱国不会酒,没有喝,其他四个人把一瓶酒给平分秋色掉。章文听着曹爱国的战友说,自己的肝这一块,一天到晚都隐隐的痛,医生说酒是不能沾的,那怎么能行呢?革命的小酒天天有,真奇怪,一上桌子,看到酒,我的肝就不痛了。他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热闹起来。

章文把他们吩咐的事做好,刚出包间门,王小荷与刘春花俩人一同上前,王小荷问:“可说了哥哥的事。”

“没有,好像听他们说,每个人都有病似的。”

“有病还喝酒。”

“他们说,一看到酒,病自然就好了。”

随着一声吆喝,章文知道里面在要酒了,他拿起剩下的一瓶酒,快速地跑进包间里。这是第二瓶酒,曹爱国说准备两瓶酒足够。打开盖的酒瓶依然是交给他们,这次不是平分秋色,而是炸雷子,炸雷子的最突出的的两个特点就是,一要听到响,二要一饮而尽。两个人把两只杯子对撞,听到“呯”的一声,双方都一口,把杯中酒喝干净,是丝毫不可打折扣的。

刘春花一直在大厅焦急地走动,看章文出来,跑上前问:“光头,现在应该说到大海事了吧。”

“没有这么快,在说王二麻子提拔了,当副市长。”

章文凳子还没有坐热,里面又叫起来,章文只顾与刘春花讲话,没有听到里面的喊叫声,庭长左摆又晃地走出来,对着吧台大叫:“拿-酒-来!”

糟糕,自己疏忽,让里面断酒,庭长肯定生气了,章文立马跑到放酒的墙角,手一伸,袋里是空的,怎么没酒了。章文这才想起来,第二瓶酒,送进去又干完。那赶快去买一瓶,掏出自己所有的钱,王小荷和刘春花都凑了一点,章文气喘吁吁地把酒送进包间。

刘春花对退出包间的章文说:“这次总该说到大海的事。”

“还没有,真是急死人。他们说什么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并互相挤眉弄眼。”

这时,曹爱国走出包间。王小荷、刘春花、章文三人急忙跑上前,问:“曹伯伯,事情说了。”

曹爱国说:“还要说,他们喝洒就是在向你说话。真拿这些人没办法,跟他们说好了,只拿最后一瓶。”

王小荷、刘春花、章文三人,都搓着自己的手,尴尬地看着曹爱国。曹爱国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整50元,交给章文。

王大海故意伤害案如期开庭,吴兵被打断一根筋骨,鉴定为轻伤。由于王大海在起诉方材料上没有签字,坚定认为自己是正当防卫。曹爱国根据指点,请了一名律师,找到中队,安排张胖子会见,张胖子也说吴兵有错在先,并让吴兵如实写了一张那天打斗的经过。法院当庭宣判王大海无罪。

庭审大厅里,王小荷、刘春花激动得热泪盈眶。章文也不断地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刘春花流着泪,跑上被告席,一把抱紧日思夜想的王大海,高兴地说:“大海!我们回家。”

法警上前拉开王大海与刘春花俩人,刘春花骂起法警:“不是宣判无罪吗?”

法官解释说:“王大海此案无罪,但是,他还有余刑,继续关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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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大地情深

警车在两旁都是高大白杨树的公路上行驶,王大海回来了,他不是回到梦寐以求的自己家乡,而是,回到厉练他灵魂的中队。他在想,还有不长的余刑,要对自己出去以后的人生和未来,作更深刻的认识和把握。

下车后,管教队长看见王大海,开口第一句话说:“你又来受我骂了。”并亲自打开王大海的手铐,平常都是叫内务值班事务犯做这事,而且,让王大海到备勤室进行个别谈话。个别谈话是警察对顽危犯人的一种重点教育方式。进门后,王大海蹲在地上,管教队长说:“不在公开场合,起来,坐到椅子上。”

“感谢政府!”王大海想,管教队长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肠的好人,站起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两手搭在自己的膝盖,挺直自己的胸膛。

“这就对了,出去后,碰到面,不能装作不认识。”管教队长带着热情说。

“如果那样,我就不是王大海。”

“我还是看好你的,在出去之前,你还给我当组长。”

“还要队长多骂。”

“哈哈!打是痛骂是爱嘛,不过你这次在阳光队,没有瞎说,实事求是。不像有的犯人,这里进去,那里就添油加醋,歪曲事实,把中队讲得一塌糊涂。”管教队长拿出自己的香烟,递一只给王大海,接着说:“可问了朱兆有的事?”

“问了,我回答,即使有药,可能也没有办法。强烈要求监狱重视起来,不能再把像朱兆有这一类有病的犯人,放到劳动量大的中队。”王大海想,朱兆有是在劳改队把命送掉的,有个宽松的环境,他的寿肯定会长。出去以后一定要永记朱总恩泽,找到他的夫人,治好她的病,再根据夫人的意见,把朱兆有安葬好,让死者安息。

“你讲得对,中队里也准备上报,老残队可以扩大在押犯的人数。”管教队长站了起来。接着说“今后要记住,和为贵,和气生财。”

王大海进入中队门的第一件事,首先找到张胖子,感谢他的大将风度,不计前嫌,向吴兵赔礼道歉,自己出手过重,不计后果。曹爱国带律师来取证的时候,已经付清吴兵的全部医疗费,给了200元的营养费,并达成谅解书。吴兵经过医院治疗,对筋骨固定后,在中队修养。吴兵说:“海哥,我也错怪你了,都是二条子黄志军的事。”

张胖子对王大海说:“有这个心就行了,做人有时是身不由己。”

监狱安排今年的冬修,是复垦在大办钢铁时,农场土法炼钢的遗址以及零星宅基地,在大约600亩的废弃荒地上进行翻淤压砂,建渠修沟,以保春播。

第二天,王大海带领的外劳组的任务,是挖排水灌溉渠。

王大海还沉浸在开庭时的喜悦之中,宣判无罪,与家人见了面,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放眼望去,大地尽情沐浴着金黄色的阳光,历经了雪霜雨露的孕育和滋润,奉献给人们的是爱,是温暖。大地是多么的平凡而伟大,用你的博爱和无私,赢得了母亲的桂冠。他想起了一句诗:你以伤痕累累的ru房,喂养了,迷惘的我,深思的我,沸腾的我。

到达指定地点,张胖子,带着安全员红袖章,把四面红旗,分别插在离作业区20米远的四个角点,作为警戒线,犯人严禁超越。犯人在那边挖沟,张胖子一只手拿一个编织袋,另一只手拿锹,沿着老沟,他就能分辨出那个洞里有老鳖还是黄鳝,拿锹一挖一个准。常常,能挖到半袋,一份给带班警察,另一份送给指导员,当然自己也能享受口福,张胖子捉最粗的黄蟮,有时,抓到野鸡,用烂黄泥巴,把黄蟮或是野鸡捏成泥包,放在柴火上烧烤,那味道真是鲜、香、嫩。真能把鼻子和眼睛都吃下肚去,当然,王大海肯定是第二个吃的,因为,第一个吃的是带班警察。

管教队长在高处的大树下,选定了他瞭望全局的制高点。王大海在地面上,撑起一把太阳伞,伞下面是一张太师椅,那是管教队长的宝座。

管教队长站在太师椅前,一手插在腰间,另一只手拿着电棒,对着张胖子插好的四面红旗,大叫起来:“都把眼睛给老子瞪大点,看清楚了吗?那四面迎风招展的红旗,就是你们的警戒线,不能越雷池一步。”

“报告政府,不是说画地为牢,怎么成了看旗为牢呢?”香肠嘴闭着眼睛大声说。那次在洗漱间,被王大海刷了一毛巾筒,当时,嘴肿得像刚灌的香肠,红油油的,就这样,香肠嘴被叫出了名。喜欢捣浆糊的人,笑话他说,干脆让王大海多刷二毛巾筒,响应政府号召,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为中队争光。

“你没看见红旗那边,过去50米,有武警岗哨,枪子可是不长眼的。”管教队长已经亲自走到香肠嘴的面前,把电棒放在香肠嘴的肩上,仅仅是放着,他在测试香肠嘴,他可能有了逃跑的心,看看他有没有逃跑的胆子。

“报告政府,罪人不敢,我是怕,去蹲在那里解个大便,那些不长眼的,把我当作一只小兔子,给一枪蹦掉。”

“你死得好,政府减轻了你一日三餐的负担。你那小身子骨,挖一小坑,戳几锹土,洒在上面,给大地提供不了多少肥料。可是,你可想到,少了一粒子弹,政府得从国库里去拿钱来补,这不是在损失国家财产,浪费纳税人的钱吗,你这人民的公敌。”

“报告政府,现在去送死,我心不甘,还没抱到老婆睡热坑头,如果下个仔,出息了,还能当过部长、省长的,给政府做贡献。现在把我埋坑了,不是在浪费资源吗?”

场面上哄然大笑,而且,笑得很开心痛快,是啊,我们就不能抱老婆睡热坑头,我们下的仔可能比你的仔有出息。有个胆大的犯人感觉还不过瘾,来了一句,“香肠嘴,你不能现在就睡冷坑啦,你要是睡下,可能就睡掉了一个未来的联合国秘书长,全世界的人民都要找你算帐,到时,即使你化作春泥,他们也会挖了你的坑,甩了你的骨。”

哈,哈哈!犯人们笑得更加开心痛快,激动得热泪盈眶,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价值,是啊,可能自己就是未来的一个总统或者联合国秘书长的爸爸,那可是管你管教队长的领导的领导……。怎么办呢?自己忍不住打飞机,把这些仔都打到厕所的墙角,他们与组织失去了联系,怎么能找到他的妈呀。

王大海站在管教队长的身旁,看看管教队长没有怒颜。心想,笑一笑,十年少,动工前,人人吃点笑料也不错,今天的劳动,人人像是给钟表发条,上足了劲。王大海把双手放在自己的头顶,用力地拍着巴掌,大声说:“你们的手呢?”

怎么了,你这个犯人小组长,有权来检查我们的手,来找证据,察看是谁把未来的联合国秘书长打飞机给打掉了,然后,交给全世界人民来公审。

王大海接着大声说:“大家用热烈的掌声,请香肠嘴把话讲完。”

“我不说了,你眼睛只往上看的。”香肠嘴显得有点不高兴。

“你还在生我的气。”

“你看了我的老大,还有兵哥,怎么看不见我呢?”

王大海想,是自己的疏忽,毕竟,香肠嘴也是自己的毛巾筒,一刷出名,只顾给张胖子和吴兵道歉,是自己的不对,立即说:“香肠嘴,今天我当着全组人的当面,给你道个歉。并且,帮你挖一半的沟渠,做为你受伤的补偿。”

阿不力孜大声说:“他应该给我老大下跪才对,什么货色,真是脸上贴狗毛--不识好歹。”

王大海立即制止了阿不力孜的冲动行为。他的耳畔没有忘记管教队长讲的话,和为贵,和气生财。王大海说:“他不是有心去的,百年修得同船渡,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不论是什么原因,相聚在一起是个缘分,我王大海从现在开始,要好好的珍惜。”

大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阿不力孜大声说:“还不快点谢谢我的老大。”

香肠嘴不好意思地说:“王大海,你要不嫌弃,听我叫你一声老大。”

管教队长用心听了王大海的讲话,很高兴他有了涵养,收起了手中的电棒,对大家说:“逃跑无出路,好好改造有前程。现在开工。”

王大海指挥阿不力孜,用一根5米长竹篙,你5米他5米地把任务分解下去。香肠嘴的任务,王大海与阿不力孜俩人,快速地把他干掉一大半。香肠嘴原以为只是说说而已。不要说,他俩人在众人面前给足了香肠嘴的面子。

王大海在检测完成任务量时,5米一段好量,就上口与下底的宽度,经常发生扯皮,不是深度不够,就是下底宽度,不符合要求,较真起来,经常发生争执,吵得面红耳赤。张胖子见此情况,拿把镐头,对着挖不到位的地方,挖几镐,该段的犯人就自觉地自己补挖起来。

“你就那么动几下,情况就一样。”王大海心里很敬佩地对张胖子说。

“当老板的,现在不是时兴说,带着大家赚钱吗?企业开始是自己的,做大了就成了社会的,不要把自己想像得神乎其神。”

有一个谜团一直在王大海的心中没有解开,张胖子,不论是与他打斗,还是在一起劳动,张胖子对王大海的眼神里有一种信任的目光,王大海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张胖子笑笑说:“那次,在江堤上,你抱起倒下的朱兆有时,眼中掉下的一串发自内心的真诚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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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学无止境

监狱里还可以参加自修大学学习,王大海是从朱兆有那里知道的。犯人们,平时在劳动改造之余,进行自修,到每年的春秋两季,参加全省组织的统一考试。

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和条件,选修专、本科。有十几个专业,可供自己选择。监狱里非常鼓励犯人通过学习,提高素质,每考一门课程合格,给予加分奖励。

王大海选修了专科的《企业管理》专业,通过考试,已经有九门单科成绩合格,颁发了证书,还有五门单科等待后续考试,如果全部合格,就可以拿到大专文凭。王大海参加今年秋季考试的三门功课,因在洗漱间里的两次打架,加上在阳光队里的时间耽误,准备不怎么充分。但是,王大海还是临时报佛脚,在劳动现场,抓住管理的缝隙学习,夜里的时间,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经过一番精心准备,王大海充满必胜的信心,与张胖子一起踏上到入监队的行程。

一路上,王大海想,如果这次三门单科全部合格,把奖励的分数和平时劳动所得的分数加在一起,就能申报减刑,实现明年5月份可以回家的愿望。他仰望蔚蓝的天空,金秋时节,天高云淡,一尘不染,晶莹透明,凉爽舒适。大雁成群结队地飞往南方,它们有时排着“一”字形,有时排着“人”字形。王大海在自己的内心里说,大雁啊!我也快了,与你们一样,可以自己地飞翔,回到自己梦想的故乡。

管教队长带着张四一和王大海俩人,进入入监队。入监队,顾名思义,是犯罪嫌疑人被判决为罪犯后,进行劳动改造的第一个部门。有点像部队里的新兵连的管理性质。用一个月的时间,对新犯进行监规队纪、习艺劳动,道德文化等进行正规而紧张的教育。结束后,分到各个中队进行服刑改造。这次监狱组织30个中队,有200多名自修大学的考生,在入监队的教育中心进行考试。

经过检查,王大海进入铁大门,找先一步进来的张胖子,却不见踪影。王大海看管教队长第一次撒手不管他们,也钻在篮球场边,全是警察的人堆里,与他的战友们,互相握着手,发着香烟,谈笑风生。在篮球场上聚集着从各个中队来参加考试的犯人,互相亲热地打着招呼,像是找到多年失散的亲人,相互拥抱,打探着这个老乡,那个同案,现在怎么样。

王大海站在人群稍微稀疏的地方,拿着要考试的资料,抓紧最后的时间,温习一下,看到的这一题,也可能就是今天的试卷上要考的,有时,瞎猫也能碰到死老鼠,蒙到一题是一题,抓一分是一分。王大海一头扎在题海里,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侧首一看是张胖子在说:“吉老大,真的好想你。”

“你看我,比想我老婆还要想你。”

“你是在损我呢,给你说点正事,听会见的兄弟说,胡老大已经跑路,他盘下的厂子出了问题,政府重新研究,要收回土地。”

“往哪跑啊!跑来跑去,总在一个地球村,还是进来好。一人跑路,全家遭殃。一人进来,全家平安。”

王大海心想,如果说,这是一场考试,倒不如说像一场沙龙。

走进考场,坐在冰凉的椅子上,王大海又拿出资料,开始温习,却怎么也看不下去,总感觉额头热烘烘,手掌心冒出细汗。环视四周,犯人的表情形色各异,发现也有的手中拿着书,却目光迷离,相信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在看哪个章节,这名犯人跟王大海有点相似,没有经过充分的准备,天真地想着,要是考的题目,恰好是自己的所知范围内,那真是睡着了笑醒,走了一个天时;有的则双手合十,眼睛盯着前方,嘴里念念有词,做出一副虔诚拜神的样子,真是引人发笑,王大海猜得出来,这些人是有备而来,胸前已经插了一根竹子,就等着加分减刑吧;有的却镇定自若,嘴角泛起丝丝涟漪,脚不时的,有节奏的碰撞地面,战斗还没有打响,已经胜券在握。刚才,在篮球上,他们已经将从中队带出来的同案犯的鸡毛信,安全地送出。

过了一会,身穿制服戴着眼镜的警察抱着一摞摞卷子,面带微笑地走进教室。突然,王大海觉得那卷子像一道成败选择题,如果答对了,就加分减刑,将走向自由的阳光大道,反之,答错了,将继续在中队待到明年8月,必须挨过苦逼夏天,为蚊子朋友再做一次贡献。

王大海看到眼镜警察还没有下发卷子,却对着王大海的方向大声地“喂,喂。”

犯人们的头,前后左右,像摇波浪鼓一样,两边摆着看,王大海也不是外人,一样的摆着看,大家都在摆着头看,眼镜警察是在喂谁。

当王大海的目光与眼镜警察的目光对上时,眼睛警察说:“喂,说你呢。”

王大海这才明白,眼睛警察是在说到自己,真是文绉绉的,没有我们中队的管教队长有气魄,他很气愤,站起来说:“报告政府,我不叫‘喂’,我叫王大海。”

眼镜警察依然平静,机械地像摇扇子似的,向他自己的方向摇着手说:“把你桌面的资料放到前面来。”

真是让人有点担心,卷子发下来了,当王大海看到那一道道题时,不自觉地身体惊颤了一下,温习的范围有点偏。再看看其他考生,有的紧紧地握住卷子,双眉紧锁,有的刚瞪着大眼,还有的保持着原有的笑容。

“开始答题吧!”眼镜警察一声令下。

考场内顿时鸦雀无声,只有手中的笔,在一张张空白的试卷上,匆匆地留下自己的脚印,就像金色的秋天,农民在金灿灿的稻田里,握紧手中的镰刀,收获一年来,通过辛勤劳作而取得的累累硕果。

王大海聚精会神地做完自己知道的题目,经过估算,大概有一半以上,剩下的题目,只有靠自己用想象来发挥了,不能空白交上,发挥一点,尽其所能的把空白处填满,虽然,文不对题,但是,总能沾到一点边,哪怕沾到一句话,甚至一个词语,改卷老师看到这名考生认真负责的态度,可能手下留情,给个1分或2分的,加在一起,对于王大海来说是非常重要。

突然,一阵响亮的脚步声,划破考场的一片寂静,看样子是领导模样的人,走了进来,点头哈腰的人跟在大腹便便的人后面,一台摄像机或前或后地紧随在大腹便便人的周边。一群人在讲台前的空档走了一个来回,出去了,然后,考场又恢复了平静。

王大海侧首,用余光瞄了一下,自己后排的张胖子,在领导视察以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掏出鸡毛信,正在拿着试卷,对着暗号。

左前方的,刚才张胖子与之打招呼的吉老大,镇静地坐在位子上,从这场考试的战斗一打响,他像是吃了冰糖,心里是定的。王大海看到吉老大,在领导视察完后,开始有点急不耐烦。

“嘿……嘿嘿!”吉老大很响亮地咳了几声,从声音的波段来分析,气定神闲,能长距离输送。怎么?王大海想,凭吉老大的能耐,他的鸡毛信还没有收到,是不是送信者,在路上遭遇敌情,发生意外。王大海在吉老大的周围扫描了一下,没有发现,有一位情绪紧张的人,正在想点子传递鸡毛信的举止,个个都是伏在桌面,奋笔疾书。

“哗啦……哗啦啦!”看样子,吉老大刚才发出的长波段,到目前还没有折返。吉老大伸值了自己的臂膀,把手中的空白试卷,在桌面上,翻来覆去,像是在不断地翻抄葱油煎饼,响声吵得旁边的人,没有办法集中精力,解答下面的考题。

“离收卷还有30分钟,大家不要东张西望,不要发出响声,低头认真做题。”眼镜警察说着话,站起身,把茶杯交给与自己共同监考的年轻警察,另一只手做了一个倒水的动作,并敬了一个手礼。年轻警察也很高兴,徒手之劳,何况开水点就在门外的走廊里,能有机会给前辈效劳,是莫大荣幸,说不定他哪天发达高升,即使不升,好不了事,至少不会坏你的事。

眼镜警察开始巡查考场纪律,最后的30分钟很关键,容易发生抄袭行为。眼镜警察开始走动,“嘿……嘿嘿”咳出响声,警告大家,最后要交卷的时候,不能被抓住了,否则,前面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答案,将前功尽弃。王大海听着这咳声,怎么听,都觉得酷似吉老大刚才咳的回音,难道他们曾经在一个咳嗽学校培训过。

眼镜警察走到吉老大的坐位边,用手指着吉老大的卷子说:“还有30分钟时间,做完卷子的,也要抓紧时间检查检查。”一边说一边从他蔚蓝色的警服手袖筒里,滑出一张折叠的纸条。

张胖子坐在王大海的后面,用手戳一下王大海的腰,想把自己的鸡毛信转送给王大海,王大海没有接受,用手指回了一个“ok”的指形,谢谢的你的好意。

兵贵神速,吉老大很快抄好答案,自豪地把纸条在掌中搓成一团,随手往地面一甩,小纸球滚落在王大海的脚边。

人都有两面性,做为王大海也是一个在成长中的热血青年,刹那间,想到把纸团捡起来,人不知,鬼不觉,自己的这次考试可能难过60分的合格关,只要手一伸,问题就解决了,还可以拿到加分,加在平时劳动累积分一起,就能申报减刑,明年5月回家,否刚,还要等到8月回家。

然而,王大海想,君子坦荡荡做人,小人长戚戚苟活,自己不能为了提前3个月回家,就捡起小纸团,捡起一块大石头,把自己压抑一辈子。

王大海用脚踩住小纸团,使劲一踏,把自己的考试卷,放在讲台上,释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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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优势互补

没有出乎王大海的意料,这次自修大学考试,三门课程,考合格一门课程,有二门课程没过及格线,这么说,王大海,一共还有四门课程需要考过关,才能拿到大专文凭,考不完的课程,也只能等到刑满释放以后,到社会上再考。以前认真对待,考试很顺手,如果投机取巧,仓促应战,这次就遭遇滑铁卢。王大海从失败的考试中,真正理解了“一份耕耘,一份收获”,这句通俗、易懂而又蕴含深刻含义的名言。是的,如果渴望收获,就要辛勤一点,再辛勤一点地去播种。

王大海一如既往,带领外劳组犯人出工。虽然,有鄙视的目光,如尖利的刀锋剁在王大海的心上,但是,鲜红的血,这次溅出的,是王大海的超然和沉默。

今天,张胖子没有去捉野味,而是,在王大海的身边,找个空地坐下,他关心地问王大海:“怎么,几天过去还没有放下。”

“你当然快活,春风得意马蹄疾,加分单来了,就可以报减刑。”王大海的双眼紧眯,对着深沟,犯人们正在挥洒汗水,开挖淤泥。

“就单纯考试的角度,我拿了加分。但是,从漫长人生考试来看,大海,你赢了。”

“想一想,在这里近三年的时间都熬过来了,还怕再苦再累的三个月。”

“这么想就对了,我有一个办法让你早回家,而且,还是可以提前3个月回家的好事。”

“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今天早出工前,指导员说,监狱要组织安全知识竞赛,现场抢答,每个中队派3位选手,组成一个队,拿第一名的队,每名选手给一个表扬的奖励,一个表扬就可以减三个月的刑呀。说我考试得高分,就叫我当队长,再找两位犯人。”

“胖人有福,好运连连到啊。”

“我这里都是泡货。”张胖子拍拍自己的将军肚,又锤锤王大海的胸脯说:“你才是货真价实。我是干不了这个队长,说句心里话也不想干。建议你来干这个队长,打个翻身战,找老孙头,再把我的小兄弟吴兵带在一起。”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信息,王大海刚开始,既高兴又纠结,高兴的是,又有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纠结的是,时间短,还要带上吴兵。后来,在与张胖子的交谈中,王大海才明白,张胖子用心良苦,美其名曰,优势互补。张胖子首先说到吴兵,他的主要任务,是抢按抢答器,只要准点抢到答题权,就已经取得成功的一半。老孙头回答一些逻辑性强的带观点的题目,王大海侧重于概念性选择题。吴兵也要对竞赛的题目,做到基本熟悉。各人都有重点,做到纵深突破。

张胖子还说了一则小故事,更加坚定了王大海的信心。张胖子说,有一天,一个瞎子和一个拐子,不约而同地来到一条河边,望着急湍的河水,两人都颇为为难。两人都要过河,但瞎子不可能过去,拐子也不可能过去。怎么办?瞎子和拐子协商了一翻后,决定由拐子指路,由瞎子背拐子过河,结果,两人很顺利地渡过了这条河流。

以王大海为队长的竞赛代表队成立,另两名成员是吴兵和老孙头,管教队长很重视这次的安全知识竞赛,询问王大海,有什么要求,王大海说,白天正常出工劳动,三人利用晚上学习讨论时间,集中起来。有一个要求,借用一下犯护室的房间,做为晚上三人集中的场所,管教队长满足了王大海的要求。

王大海吸取自修大学考试失败的教训,想利用这次参加安全知识竞赛的机遇,全力以赴,一切为了拿第一,刚吃过晚饭,王大海就把老孙头、吴兵找过来,集中在犯护室,王大海对老孙头和吴兵俩人说:“中队安排我们三个人,组队参加监狱举行的安全知识竞赛,有谁不干,现在可以退出。”

吴兵伤已愈,目前还在中队休养,没有出工,他翘着二郎腿,抖着上身说:“我老大说了,听你王大海的,有什么事,就快点说吧。”

“那我就竹筒倒豆子,直说了,先讲吴兵的任务是按抢答器,如果,主持人的每次提问,你都把抢答器按到手,全是我们的红灯亮,可以说冠军就离我们不远了。”

“这个好办,我把抢答器按下去,就一直不松手,别人不就没有答题的机会。”

“不行,这是犯规,是要被罚下场的。”

“那也好办,叫我老大给那边队里的人打点一下,他们不去按,或者,有意按迟一步,不就都是我们的灯亮了吗?我老大,搞土地招拍挂,老大举牌后,其他人就不敢再举牌。搞工程招投标,没有哪家投去的标的,会超过我们的标的。”

“你不要说得天花乱坠的,别人的脑袋,好像都长在你老大的肩上。”老孙头放下正在看的安全知识竞赛100题,对吴兵说。

“老孙头,你不要忘了自己是怎么进来的,想一想,就知道答案了。人都是贱骨头。喂他吃了两样东西,他的骨头就缺钙,硬不起来。这两样东西,一个是钱,另一个就是拳。”吴兵说得洋洋得意,还在老孙头的面前,打了一个响指。

就在王大海为吴兵的不认真准备,要大发脾气的时候,屋漏偏逢连夜雨,外面的犯人,起哄起来,还吹起了口哨,吴兵马上跑到犯护室的窗户前,猫着头在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经过打探,原来是,今晚学习时间,中队安排放一场进口电影,最近比较红火的日本电影《追捕》,监球场上的人群,像是听到大赦的消息一样,欢呼雀跃。

吴兵回过头来,对王大海说:“海哥,你还好意思把我们关在这个屋子里。”他见王大海在看题目,没有回答,接着说:“我不干了,你们另换人吧,我看电影去了。”

此时,王大海站起身,走到门前拦住了吴兵,准备上前捶他一顿,再放他出去,心想本来就没有你,还摆什么谱。但又一想,竞赛带吴兵一个,是张胖子的良苦用心,不看尊面看佛面,忍住自己的怒气,平静地对吴兵说:“真是目光短浅,不就是一个真由美吗,不知看过多少遍。过不了几天,我们去看警花,那可是近距离的在你身边啦,阵阵香气扑鼻,真是醉人啊。”

吴兵对竞赛没有兴趣,是张胖子逼着他参加的,说不干了,也是他的肺腑之言。但是,又一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果真的回去,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老大呢。再说,王大海说得没错,主持人肯定是个美女。吴兵笑着对王大海说:“海哥,我是跟你在开玩笑。”

王大海感觉吴兵态度的转变,内心很高兴,把自己的手按在台灯的开关按钮上,对吴兵说:“言归正传,现在我们抓紧时间练习。你把手指按住抢答器至临界状态,在主持人说“开始”时,同时按下按钮。”

“什么是临界状态?”

“就像你在打猎的时候,把手指放在扳机上,瞄准猎物一样。”

“听到说“开始”的声音,用手拍抢答器,很快的。何必把手一直放在上面,一点都不自由自在。”

“像你的反应,肯定是快的,但是,等你把手抬起,再拍下去,此法按抢答器要慢一秒。”

王大海也是就地取材,拿犯护室的台灯开关做抢答器。他说“开始”二字,吴兵就按下台灯的开关,通过台灯亮的快慢,王大海来判断吴兵的反应快慢。要求吴兵做到既不能抢,抢了要扣分,也不能滞后,滞后就没有机会答题,不抢到答题的机会,王大海所带领的这个代表队,就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

是由于开关的质量问题,还是吴兵用力过猛,开关给吴兵按下去,就再也不能反弹,无法爬起身。吴兵欢天喜地地蹦了起来,还大声叫唤:“你看,老天爷都在同情,让我们去看电影。”

“开关不行,就在我的背上按。”王大海态度很坚决,打消了吴兵想看电影的想法。

窗外正地播放的电影,响起了“啦呀啦……”那扣人心弦的激情音乐,王大海明显地感受到,吴兵落在自己背上的指尖落点,开始出现阴差阳错,当王大海在说“开”还没有到“始”的时候,吴兵的指尖就已经按下,有时,在王大海说完“开始”后几十秒,吴兵还没有反应。

播放的电影,在音乐结束后,出现了人物对话,在杜丘怕连累到无辜的真由美,想独自离开时,真由美对杜丘说,我是你的同谋。王大海尽了最大的控制力,排除电影对自己练习的干扰。但是,还是听到了电影里的对白,想到那清纯、甜美、活力的真由美,骑上马,追赶杜丘的飘逸场景。王大海油然地心猿意马起来。他抬起手,扇了自己一个嘴巴,狠狠地骂自己,窝囊废。

吴兵被王大海一个巴掌的响声打醒,从电影里回到犯护室的现实中来。他以为是王大海在生自己的气。赶快坐好自己的身子,对王大海说:“你怎么不说“开始”了呀。”

王大海很高兴吴兵有了一点进步,终于知道克制了。王大海想,自己何况是队长,都难能做到铁板一块,真是寸有所长尺有所短。王大海转身看看老孙头的准备情况,只见老孙头手拿着安全知识100题,摊开在腿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像是在认真背诵的样子。

吴兵推了一下老孙头,抽出他手中的书一看,对王大海说:“啊呀!老孙头也在想真由美呢?你看他的书,都拿颠倒了。”

老孙头狡辩说:“我这是在练习倒背如流。”

这时,张胖子在窗口探着头,对里面笑着说:“各位辛苦了,指导员答应带我一起去,做你们的拉拉队。”从窗格子中,塞进来一包傻子瓜子,用手指做了一个“v”字,接着说:“大家加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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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出奇制胜

在管教队长的带领下,王大海、吴兵还有老孙头踏上安全知识竞赛的征程。张胖子、阿不力孜和香肠嘴也一同前往,张胖子讲是拉拉队,其实,是监狱安排的每个中队除了三名参赛选手外,另派三名犯人参加旁听,接受现场教育。阿不力孜是王大海向管教队长推荐的,香肠嘴是老孙头提出要求的,因为在老孙头讲课时,两人发生一点小误会,老孙头想,这样可以冰释前嫌。

一行人上了监区派的面包车,阿不力孜坐上车,恰好与张胖子坐在一起,因为上次洗漱间里错怪了张胖子,连累到俩人都被在篮球架下铐了三天,阿不力孜有点尴尬。王大海坐在前面一排,回过头,用手捣了一下阿不力孜的肩膀,同时,用头向张胖子那边摆一摆,示意阿不力孜道个歉。

阿不力孜像小孩似的,红着脸,对张胖子说:“那天在洗漱间的事,对不起,张老大。”

张胖子哈哈一笑说:“我俩有缘啊,不打一场架,俩人怎么会相识更深,今天可做好兄弟了。”

老孙头听到他俩在说那天在洗漱间里的事,也上前插话说:“根源在我这个老朽,不中用了,惹出一连串的事情,我罪该万死。”

管教队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听了他们三人说话后,大声地说:“你们是不是想,不惹点事出来,怕我失业下岗。如果真是这样,我乐意回家。今后记住了,什么事都不要太冲动,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和为贵。”

“不能凡事都和吧,我认为老孙头讲的《弟子规》里的一句话,讲得就很好,看你是无心还是有心去做的,无心非的错,可以和为贵。但是,如果是有心故意地去做的恶事,我是一辈子都不会放过的。”王大海心里始终不会忘记,让他跌入深渊的人,随着回家的时间,越来越近,王大海复仇的愿望,越来越强烈。

“宽容是复仇的最高境界,鄙视比雪耻更有气派。”管教队长心里想,到这里来的人,打打杀杀的,最后都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王大海不应该成为这样俗不可耐的人。他接着对王大海说,“要达到最高境界,能够去鄙视你的仇人,必须要在势力和人格上不断强大起来,强大到气死你的仇人。”

“场面上混的人,现在不流行光头、纹身什么的,而是西装革履的。”张胖子先是自言自语地感叹着,忽然,身体前倾,凑到王大海的耳背后,接着说,“兄弟,我看好你,我的心,会一直默默在你的身边,你以朱兆有的厂子做为根据地,要快速发展壮大,成为一个叱咤风云的大财阀。”

“都是在做着白日梦,还自我满足得很。先要把人做好。”管教队长对王大海瞪着大眼说,“王大海,今天的一场比赛可以检验你,具不具备这个素质,将来能做一番大事业。常言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看你把他们俩人训练得怎么样。”

“报告政府,坚决完成任务,争取最佳成绩。”王大海充满了信心,通过几天来,三人刻苦努力,在知识的掌握上,王大海是基本满意的,老孙头实现了自己的夸口,真的能做到倒背如流,经得起王大海的抽查。吴兵也硬着头皮,在王大海的压制下,背诵一部分概念题,最让王大海满意的是,吴兵按抢答器的水平,不论王大海怎么拖音、变调或者是故意停顿,吴兵总能捕捉到王大海说“始”字时的发音,恰到好处,不快不慢。吴兵对自己练就的耳听手到的抢按抢器的本领,充满自信和自豪。

安全知识竞赛设在入监队的教育中心报告大厅,一路上插满彩旗,一张张贴在墙上的红纸标语,漂亮的毛笔字让王大海驻足观赏。有备而来的30个代表队犯人,神采奕奕地走进比赛现场。比赛在紧张的氛围里,拉开序幕,经过第一轮的紧张角逐,王大海所带领的代表队,险遭淘汰出局,侥幸以第六名的成绩进入最后的决赛,激动人心的巅峰时刻,生死决战将在下午展开。

比赛前,管教队长作了战前动员,其实,在他的心里,对于王大海三人的表现是满意的,对于一个以野外农田劳动改造为主的中队,能够组队参加,就已经是不错了,从没有想过,还要得到什么名次。现在进入决赛,三等奖杯已经捧在怀中,实现了中队,在参加监狱组织的各项比赛中,获得奖杯零的突破。但是,还得严格要求他们,戒骄戒躁,继续努力,更上一层楼。

管教队长对参赛选手说:“没想到啊!你们三人给了我一个惊喜,有实力,有斗志,优势互补,有很强的战斗力,要一鼓作气,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把第一名的奖杯给我抢回来。”管教队长拍拍王大海的肩,竖起一个大拇指。又用手指,点点老孙头和吴兵,接着说,“不过,有人开小差,有人怯场,必须马上克服。”

张胖子拿出矿泉水,一人发一瓶。阿不力孜,把瓶盖打开,送到他们三人的手中。香肠嘴一时找不到给他们服务的事,索性举起自己的拳头,给他们捶起了背。

参加决赛的六个代表队,经过抽签,分别入坐,一边三个队,背靠主席台,成八字形排开。个个参赛选手,一脸的严肃,比赛现场鸦雀无声,像是一场大战前的沉寂。

主持人是两位警察,一位男警察主持,负责察看抢答器,安排答题队和选手。另一位女警察主持,负责提问。

紧张的决赛拉开序幕,第一轮是必答题,就是每名参加决赛的选手,必须回答三个问题,答对一题,得10分。一轮必答题答完后,六个队,五个队都是90分,王大海带的队,是80分,因为,吴兵有一题必答题,没有回答正确。王大海心情还比较平静,这是预料之中,只能在后续的抢答中,追赶超越。

第二轮抢答开始,场面上,参加决赛队之间的竞争更加激烈,答对一题得20分,答错不扣分。各队选手,人人都竖起自己的耳朵,巴不得把自己的耳朵,贴到主持人的话筒上,不然担心自己,把主持人的话音听岔,失去得分的机会。

王大海和老孙头都屏住呼吸,仔细听着主持人说的题目内容,当讲完“开始”后,随着“嘀……嘀……”亮红灯的指示器鸣叫时,王大海已经做不住了,要站起来回答问题,拿下这20分,不但填补了第一轮10分的差距,而且,还可以反超10分。可是,女主持人叫回答问题的,不是自己的队,而是在叫对面的一个队回答问题。王大海想,今天像这样下去,肯定完蛋。一步不利,步步失利。王大海在查找原因,这个吴兵是怎么回事,在中队反应神速,到了现场怎么变成木瓜一个。

吴兵在第一轮必答题失去10分后,心里没有引起十分的重视,心想,后面的比赛,都是20分和30分的大分数,到时自己拿到答题权,凭老孙头和王大海的实力,管教队长就等着抱大奖杯吧。吴兵悠闲的目光,从上午的比赛开始,一直停留在女主持人的身上,到下午的决赛,第一轮结束后,不知是比赛的气氛激烈,还是女主持人忙得热起来。女主持人与男主持人商量了一下,同时走向后台,再次展现在人们的面前时,两位主持都脱下春秋装警服,着里面的夏装衬衣在主持,可以说是闪亮登场,引起台下一阵小小的骚动。

女主持人穿着警察的制服,仍然遮不住她那纤细腰肢,和修长的双腿,这已经将吴兵心旷神怡了一上午。下午,女主持人将春秋装警服脱下来,里面衬衣,几乎就要包裹不住那丰满的胸部,钮扣似乎随时都会崩开,一对小白兔,在那里蹦跳着,急着要跑出来似的,再加上那清丽的面容,简直是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完美结合

比赛进入第二轮抢答题,女主持人讲到第一个“开始”时,女主持人那清脆悦耳的声音,伴着她动人的倩影,吴兵是神速地接收到声频和光影,知道要赶快按抢答器。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他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不是向下按抢答器,而是向上,举起了自己按抢答器的手,不像是向警察女主持投降,因为,投降是要举起双手的,战场上,你如果举起一只手投降,那么对方将举枪,认为你在挑衅,不等你讲释,一枪崩掉。吴兵可能是在潜意识里,想举手回答问题,与警察女主持套近乎。上中学时,有美女老师上课,不常常这样干的吗。

必答题先失10分,第二轮抢答题,又丢掉战机,拱手送给其他队取得20分的机遇,这样使王大海的队,与冠军奖杯的距离越来越远。王大海心想,多次提醒吴兵,要他集中思想,但是,没有什么效果,怎么才能阻止住他那双始终在漂移的目光,

王大海利用台上计分的空档,把他们俩人的头拉到自己的身边,小声说:“现在,暂时落后,要鼓起勇气,奋起直追,对有九成把握的题目,就应当抢答,虽然,冒点风险,但是,总比坐以待毙强。”王大海想了一会又对吴兵说:“不是九成把握,你要每题必抢到手。”

老孙头说:“这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赞成!”

吴兵说:“这叫狗急跳墙。干!”

思想统一起来,关键在行动的落实,王大海想,当吴兵的目光再次遇到女警察主持时,他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冲动,做到目光不漂移吗?

想到此,王大海决定,必须要蒙住吴兵的眼睛,让吴兵神按手的作用充分地发挥出来。王大海在台上,一时找不可以蒙眼的材料。他灵机一动,脱下吴兵自己的袜子,把两只袜子系在一起,对吴兵说:“兄弟,为了胜利,暂时让你受点委屈。”王大海说着,用袜筒把吴兵的眼睛蒙将起来。

王大海看着自己代表队的分数直线上升,情绪兴奋起来,吴兵不负众望,把每题答题权都抢到手。到最后一题风险抢答题时,风险题,顾名思义,是在复习范围以外的题目,一般是结合实际,自己发挥的灵活题目,吴兵问王大海要不要去抢。按目前的成绩是排在第二名,王大海看着老孙头自信的目光,挥起手臂说:“抢!”

老孙头在王大海的鼓励下,放下自己的思想包袱,大胆地结合中队近期的几起打架事件,分析了监管安全的重要性,预防措施及今后对策。

比赛现场响起热烈而又长久的掌声,管教队长高兴地抱起冠军奖杯。张胖子,阿不力孜他们,激动得把王大海抬起,雄赳赳,气昂昂,抬出入监队。此时,王大海在仰望着遥远的天空,他在想,故乡啊!你可听见,浪子归来急切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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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大海归来

王大海急不可耐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当太阳终于照在中队大门时,他从管教队长手上,领取了减刑释放证,拿上自己被监狱收缴的物品,弹去上面厚厚的灰尘,背着朱兆有留下的一捆书和日记,揣进身份证和股权公证书,穿上皱巴巴的瓦尔特茄克衫,扳直弯曲变形的皮鞋,穿进双脚。给手表上了劲,调准好时间,戴在左腕。放步前进,监狱的大铁门在身后重重地关闭,他感觉到今天的阳光格外灿烂。

“海哥,我们来接你来了。”章文跑到王大海面前,激动地一把抱住王大海,他的身后跟着王小荷和刘春花。

“你们都来了。”王大海与章文热烈地拥抱捶胸后,王大海张开双臂,左右挽住王小荷和刘春花,边走边问,“长江呢?”

“考到省城念大学去了。”王小荷回答。

“那时我就是贪玩不想念书,如果爸爸多打我几棍,家里肯定多一名优秀的大学生。好啊!王家总算有一个念出来了。”王大海又问,“妈妈还好吗?”

王小荷顿时热泪盈眶,哽咽地说:“怕你在里面担心,一直瞒着你。”

王大海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追问说:“妈妈怎么啦?”

章文看王小荷悲痛欲绝的样子,他语气低沉地说:“滚刀肉厂子搞不下去了,在老厂区搞起房地产开发,把厂前区的宿舍一并拆除。事前也不与住户协商,晚上张贴了一个通告,第二天早上,就用挖掘机来扒。老房子虽然推倒,但妈妈与其他住户就在废墟旁搭起帐篷,没有水电,就从街对面的纺织厂宿舍里拎水吃,在倒塌的碎砖瓦中掏出一些木柴烧。想坚持下去,找滚刀肉讨个说法。但怎么找,都不能见到面。妈妈、曹老书记还有许多宿舍里的人都很气愤,围住挖掘机不让再拆。”

“他滚刀肉应该出来解释啦。”王大海说。

“解释个屁。一群滚刀肉的手下拿着砍刀把宿舍里的人又围了一圈。一个小头领样的人手舞足蹈地说,这是苏总花钱买的地盘,你们再不走,就没有好果子吃了。曹老书记与他们理论,说我们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小头领说,想原地住新房,得大把掏钱,政府忘记给你大把的钱吧,还是到郊区住廉租房吧。随即,场面乱成一片,曹老书记肩膀被砍了一刀,妈妈在与他们的拉扯中,由于太气愤,突发脑梗塞,被送往医院,”

“赶快抢救啊!”王大海急切地说。

“我立即找来竹凉床,翻过面,把妈妈抬到医院的。李所长带着一名警察也赶到医院,医生说,送得及时,没有什么大问题,输点液就好了。”章文语气低沉地说。

“现在怎么样?”王大海心里平缓了一点,继续在追问。

“没事,跟好人一样。不过医生说,妈妈平时腌菜吃得太多,要改变饮食习惯,少吃咸的东西。”章文说

对于苏跃富,王大海是旧仇未报又添新恨,愤怒地说:“这个滚刀肉必须抓去枪毙。”

“警察出面抓了滚刀肉的一个手下,给了一点医疗费和赔偿金。滚刀肉还不是照样开工建设,事后听说那个砍曹老书记的人,过一阵子也给放出来。”章文无奈地讲述事情的处理经过,接着说,“哪能抓得到滚刀肉,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只有京都来人抓他还差不多,市里省里是搞不动他的。电视里经常播放领导视察这个开发小区的画面,他滚刀肉穿着西装革履,伴在领导左右,风光得很呢。现在还搞了个省政协委员市政协常委头衔,这下腰杆更硬。”

“滚刀肉越疯狂,他完蛋得就越快。后面有他的好戏看。”王大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

王大海大步向前,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三年来一刻也不能忘记,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等不来父亲回家的身影。三年来一直想着,母亲怎么用她弱小的双肩,挑起家里生活的重担。想到此,他转过身去,独自一人,向前跑了十几米远,站在土丘上,面对着清幽的山谷,大声呼喊着:“我回来啦!”他宽大的额头痛苦地紧抽,两条眉毛挤成一条直线,禁不住泪如泉涌,浑身颤抖不停。

空旷的山谷激荡着一阵阵的回音,远远近近干涸的草丛在忽然而至的狂风中起伏如浪,老树挺着被秋风刮落叶子的几根孤零零枝干阴郁地站立着,一堆堆深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大地,天空中只剩下白色的太阳透过云层的白光冰凉冰凉。

刘春花走到王大海的身后,递给他一张餐巾纸说:“哭出来心里会好受点。”

章文与王小荷也一起走过来,章文说:“是我嘴贫,海哥刚回来,应该说点高兴的事,给海哥高兴一下才对呀。”

“妈妈要我和光头开了一个早点店,不但能自己糊口饭吃,还能供得起长江的学费。”王小荷擦干自己眼中的泪水,振作起精神说。

“真不简单。”王大海对王小荷竖起大拇指说。

“刘春花更不简单。”章文用手指戳戳王大海的腰,看着刘春花说,“她的的确确是一个世上难找的真心美人啊!”

王大海用手把刘春花的肩挽得更紧,并排慢慢地向前走。刘春花羞红着脸,冲着章文说:“我也没有得罪你,怎么枪口对着我?”

“怪你自己呀,哪叫你,人长得,全世界你最美。对待海哥,全世界你最好。”章文先在刘春花身后说着,又跑到这一边追着王大海说,“你在里面,对于外面的一个人来说,常人一般一年人等心等,第二年人等心不等,第三年人不等心也不等。海哥,你不知道吧,这三年,刘春花可是越等情越深,越等人更美啊!”

刘春花听着章文说到真心、等待等字眼时,心潮涌动,回首三年来的孤灯独守,当初最值得自己所期待的人,此时就在身边。熬过多少个孤寂不眠的夜晚,终于在长路尽头,出现这个人的身影。尽管他现在的出场,伤痕累累,但是,在自己的眼里,那是人生磨砺出的一笔财富。挽着他的手臂,喜悦来自大海的方向。只能在心里为他欢呼,泪水已经干涸,因为,泪水陪伴着自己度过漫长的思念岁月。此刻,心中的千言万语,已经被这相逢的激动所熔化。

王大海与刘春花手挽着手,穿越在这弯弯曲曲的小径中,他在心头回想着章文刚才说的真心、等待等话语,心情难以平静,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她的手,她纤细的小手在他宽大的掌心微微颤栗,她仿佛成了他血脉的一部分,滋润着他的感情、他的思想、他的灵魂。然而,王大海想到即将展开的复仇行动,心里又有一丝的不安,他怕连累到她,更怕伤害到她。

王大海望着无尽的弯弯小径说:“一个小傻瓜。”。刘春花顺着王大海望去的方向大声喊:“还有一个大笨蛋。”

王大海与刘春花两眼相视,开心地笑起来。俩人共同说:“幸福就是一个笨蛋遇到一个傻瓜,引来无数人的羡慕和嫉妒。”

刘春花用手指着远方说:“看,这座城市,它,就是瓦尔特。”

“空气在燃烧,暴风雨就要来了。”王大海深沉地望着前方,动情地说。

“是啊!暴风雨就来了。”章文听着王大海与刘春花在对白电影里的台词,快步跑到他们俩人的前面,大声接着台词的下一句。

“你们都土得掉渣,就知道一个瓦尔特。可知道哦!高仓健,阿兰·德龙……”王小荷看他们在谈论瓦尔特,背诵《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电影里的经典台词,故意大声扰乱他们。

“高仓健是个小日本,孤岛性格,忧郁、冷漠。不过他可是小姑娘的绝对杀手,但是,难以长期相处。至于阿兰·德龙吗?好看耐看不中用,地地道道的一个大众qingren,没有安全感。但是,我喜欢他演的佐罗,是个桀骜不驯的剑客,天下独步,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小荷,你看我的回答掉不掉渣呢?”王大海侧过脸边走边对王小荷说。

“瓦尔特有什么好呀?”王小荷说着,想想又好像说错什么,抓住刘春花的一只手,“春花姐,不是说我哥哥不好,我是问,他学的那个瓦尔特有什么好?”

“瓦尔特是执着的浪漫主义革命者,为人乐观、幽默,忠诚,勇敢。”王大海自豪地说。

“瓦尔特是瓦尔特,你王大海是王大海。学习瓦尔特的优点可以,但不能把王大海给学掉了。”刘春花边走边说。

“春花成了思想家、哲学家,说得有道理。三年不见,刮目相待。我当然还是我王大海,学瓦尔特的目的肯定是想要超越瓦尔特。”王大海感觉刘春花的确说得有道理,自我调整,补充说。

“你认为高仓健不照,阿兰·德龙也不行,只看到一棵大树,那怎么能行呢?不能让瓦尔特一叶障目,看不见泰山,挡住你看到更多优秀者的身影。”刘春花继续着自己的理论。

“春花,你真是慧质兰心,见多识广。让我仔细看看,我身边优秀者的身影。”王大海向刘春花做个鬼脸。

“我是认真的,不是跟你说着玩的。难道不是的吗?做人做事,应该博采众长,让世上一切最优秀的人与你同在,汲取他们的勇气和智慧做自己的养料。”刘春花红着脸说。

“春花姐说得太好了,哥哥这下成哑巴了吧。”王小荷高兴地拍着自己的双手,又拐拐章文说,“你怎么不拍手啊?”

“春花说得是很有道理,每个人都要去向优秀者看齐。近朱者赤吗。海哥不是不看,不看怎么知道高仓健他们的弱点。你们是取长补短,海哥这是避短扬长啊!”章文对王小荷说,“小荷,怎么不拍手啊?”

刘春花看到王小荷一时不知道怎么还击,她用手指着章文说:“你这是狡辩,揭短,莫不是乌鸦飞到了猪腚上--看见人家黑,看不见自家黑。”

“春花你真是妙语连珠,我这笨嘴掘舌的怎么能说得过你呢?海哥赶快增援啦。”章文急着在王大海背上推了一把说。

王大海往前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蹒跚几步,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脱下自己的皮鞋,看了看鞋底,笑着说:“哪里是妙语连珠,简直是机关炮。”

“怎么?理屈词穷了吧。”刘春花不紧不慢地走着,拉着王小荷的手说。

“不是理屈词穷,是五体投地,你们看,春花的机关炮把皮鞋底扫通,脚底板投地。”王大海的手左右摆了摆一双掉底的皮鞋。

刘春花、王小荷、章文三人围过来,蹲在王大海的身边,大家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王大海掉底的皮鞋。

“唉呀,这皮鞋是放得时间太长,多年不去穿,鞋底全都皴裂。现在拿出来一穿,鞋底一挤压,自然会一块一块地掉。”刘春花仔细观察完皮鞋后,肯定地说。

“让我来看看衣服可烂了?”王小荷拽住王大海的衣角就使劲扯起来,撕扯了几下,没有扯破,说,“这瓦尔特还扎实得很。不过让我再看看。”王小荷突然像想起什么,又扒着王大海的瓦尔特细致地搜寻着,指着袖管、腋下的几个地方,大声说,“你们看,瓦尔特被老鼠咬了不少洞。”

“海哥,从里到外全换。脑子洗了一遍,那叫脱胎换骨。穿上一身新衣裳、新鞋,这叫重做新人。”章文说着,脱下自己的皮鞋,递给王大海,“海哥,暂时委屈一下。”

“怎么,你练就一副铁脚板,当赤脚大仙?”王大海把章文的一双皮鞋,又甩到章文的脚边,起身到田边的草垛里,拽了一把干稻草,动作敏捷地手编起来,一会儿就编出一双草鞋,套在皮鞋上,“你们想想看,草鞋进城,在哪一朝哪一代不是厉害的?”

第二十三章 别样人生

阴霾了一段时间的天空忽然透出一丝阳光,城市上空在灰色的云层中流动着云和太阳的光亮。王大海走下大客车,他看着施工工地,忙碌着城市新的客运中心建设,在他心目中,三年前,曾引以自豪的十层高新汽车站,已经淘汰拆迁,被夷为平地,原来感觉中宁静的城市变得喧嚣,躁动不安,街道上自行车已经看不到几辆,取而代之的是川流不息的小轿车和摩托车、电瓶车。城市里到处是杂乱的工地,嘈杂的机器,商人的吆喝,东跑西窜的面的,以及在临时搭建的候车厅里,匆匆忙忙摩肩接踵的拥挤人群。

城市有一种临时搭建起来的不确定感觉,好像一切都不会永久,一切的存在很快就会被新的事物取代,王大海听着章文眉飞色舞地介绍,城市新区野心勃勃的施工计划,新的客运中心、新的建筑、新的城市景观,王大海忽然有一种惊讶,现在面对的,是自己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

刘春花拉一拉四处观望的王大海,对他说:“再待下去,行人就要围观你了,看一看你现在的样子。”

王大海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曾经时髦的瓦尔特茄克衫,现在,从旁边的人群中找不到一个人穿这种样式的茄克衫,再看看自己脚上,的确与众不同,尴尬地笑起来。他脱下皮鞋外草鞋套,甩到人行道的垃圾桶里,

刘春花招了一辆面的,对司机说:“到百货大楼。”

两人走进百货大楼,并排站在自动上升的电梯上,刘春花对王大海说,“来接你之前,我给你看了一套大阪西服。”

“大阪西服是小日本的吧,我不穿。”王大海说。

“怕你不喜欢,我还看了一套刚时兴的青年装。你的身材穿起来挺潇洒。”刘春花用手比划着,“大尖领,锁腰,藏青色,很抬人。”

“你真用心。我想,怕我这人生,欠你太多。”王大海愧疚地说。

“那你就用一辈子来还哦,为你,我不怕走向那溢满着泪水与忧伤的海洋。”刘春花挽着王大海的手臂,心中充满着幸福的愿景。

“海洋有温和时浪漫的风光,也有肆虐时险恶的侵袭。我担心会伤害到你,”王大海握紧刘春花的手说。

“我不管那么多,只要一路上有你。”刘春花兴奋地摆动着两人的手臂说。

从百货大楼出来,王大海穿上刘春花买的一身崭新的藏青色青年装,他用模糊的双眼凝望着刘春花,看着她轻快的身影,王大海惆怅的表情却无法藏匿。虽然,这是他盼望已久的团圆、自由和幸福,共同携手走向彼此都希望的天长地久。但是,这么幸福的时刻可以一直安宁地走下去吗?刘春花不时回过头来,露出灿烂的笑容,唤他快快跟上,一起回家见母亲方金凤。

王大海原来住的房子拆迁后,搬到遗留下来的七十年代末搭建的抗震棚里暂时居住,基本上是母亲方金凤一个人住,弟弟在外地念书,只是寒暑假回来住一住,妹妹也住在店里,白天忙,夜里带看店,省去一个看店人的工资。

当王大海理过发洗完澡,清爽爽地与刘春花一起,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母亲在事先放置门外的火盆里,点着了一个草把,嘱咐王大海从火盆上跨过去。

方金凤含着热泪,仔细察看着王大海,用她颤抖的双手拦腰抱住,从烟火中跨过来的高大儿子,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一火两断,晦气除掉,今后就好了。”

王大海低头看着母亲,两鬓已苍白,脸上爬满了皱纹,讲话明显没有以前连贯利索。还没来得及细看,已被母亲拽着右手臂,走进屋内,这是他三年来日思夜想的地方,房间虽然跟以前不同,但是,看到熟悉的八仙桌,桌上的风信子,还有正面墙上爸爸的遗像,他扑通一声跪在地面,磕了三个长头,在站起来作揖时已泪流满面。

王小荷系着围腰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杯刚泡的热茶,递给王大海说:“哥,你喝茶,这几年,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你倒是躲个清净。”

王大海擦去眼角的泪痕,接过茶杯,对王小荷说:“我来帮厨。”

王小荷推着王大海到八仙桌旁的椅子边,说:“你坐下,厨房里有光头,不用你操这个心了。”

刘春花端来用开水烫好的碗筷,在桌上摆放。王小荷也端上章文烧好的菜,一大碗红烧猪蹄,一盘清蒸豆腐上散有青色小香葱,还有青椒酱干丝,爆炒圆白菜,外加一锅菠菜猪肝汤。

大家围着八仙桌坐下,王大海闻到这香喷喷的美味佳肴,口中垂涎欲滴,几年来谈不上吃到,可以说看都没有看到过。在里面每餐都是水煮萝卜,常常想不通的是,一年四季哪来的这么多萝卜,那么多人吃也吃不完。此时,他的胃口已经大开,不自觉地拿起筷子,搛起一块猪蹄就急着往自己的口中塞。

方金凤看着儿子急巴巴的样子,心痛地打了一下他的右手说:“等一下吃猪蹄,先把豆腐吃下去。”方金凤边说边把一盘清蒸青葱豆腐端到王大海的面前。

刘春花拿起一把勺子,切开豆腐,在盘底蒸出的汤汁中搅拌一下,把勺子递给王大海说:“这样入味一点,趁热吃下去。”

“海哥,这是妈特意叮嘱做给你吃的,可能是我没有蒸透吧,我拿去再重新蒸一下。”章文看王大海一时半会儿都没有把豆腐吃下去,主动站起来要去端盘子。

方金凤拉住章文说:“不用再蒸。”她继续看着王大海吃豆腐,接着说,“大海,刚才进门跨火盆,烧断跟尾鬼,你前面的倒霉事就算过去。吃完豆腐,今后呢,妈希望你像青葱豆腐一样清清白白地做人。”

王小荷冲着妈妈说:“妈,这也不是什么科学,只要意会就行,哥刚回家,说许多,真烦人。”

听到妈妈说到清白的字眼,王大海把豆腐吃到一半,放下手中的勺子,抬起头来,对妈妈说:“妈妈,我一直是清白的,是他们冤枉我的,你们都不相信我。”

“妈妈怎么不相信你呢,你自己若不能放下怨恨和痛苦,等于没有从里面出来。”

“难道这个世界黑白不分,我一定要把爸和我的事扳过来。”

“不要再惹那个马蜂窝,今后找个事做做,好好过安稳日子。”

“打掉牙往肚里咽,可是咽下去,气不顺,它总是要往上翻。”

“儿子啊,他们权高势大钱多,不能把鸡蛋往墙上硬碰,你再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不但害了你自己,也害了春花,我这把老骨头是无所谓了。”

王小荷听着妈妈与哥哥的对话,她劝哥哥王大海说:“因为你的事,长江念高中的时候,苦恼死了,在老师和同学面前真是抬不起头来。考国防生,成绩和身体都没问题,一到政审就刷下来,后来还是不错,考到省城念大学。”

“哥哥出这么大的事,也不去看一看,我说呀,长江真是不懂事。”刘春花看着沉默不语的王大海,插话说。

“长江自尊心强,感觉好像是海哥的事,给他丢了面子,同学的家人都有耀眼的光环,而他呢,却有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心理承受力差。”章文拿起筷子,招呼大家说,“都动筷子,边吃边说,是不是嫌菜做得不好吃呀。”

“不去看,他哥哥的事就跟他不相干了吗。”刘春花还想继续往下说。

王大海打断刘春花的话,说:“长江肯定有他的苦衷。只要他能好好学习,有一个好的前程,不辜负爸爸妈妈的希望就行。”

对于王长江没有去看自己,王大海心里一直很遗憾和失落。心想,虽然不能来到我的身旁,可我从未将你遗忘,兄弟间有什么仇恨,应该是写在沙滩上的,兄弟情永远比友情更进一步,在自己的记忆深处,随着时间的潮汐退却,总忘不了,你在风雨中,摇摇晃晃递给我伞的小手,你的小身子却淋湿了。在我有烦恼时,你幼稚而天真的分担,我却多了不属于我的忧愁。想到此,王大海感到心潮涌动,眼睛湿润。他掐断自己对弟弟的想念,对母亲说:“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在国豪公司上班。”

方金凤把猪蹄搛了两块放在王大海的碗里,放下筷子说:“好啊!拿斧的得柴禾,张网的有鱼吃。安心上班,前几年就当自己下放到农村锻炼了。”她从五屉柜里拿出包好的一千元钱,放在王大海的桌前,接着说,“他们去时,想给你带点钱,又怕你得不到用。今天你拿着,给自己添置点东西。万事开头难,你看,这身上一套新的着实叫春花花费不少。”

章文和王小荷看着妈妈给王大海钱,两人交换一下眼色,王小荷说:“我与光头两人商量着,送哥哥一辆摩托车,方便上下班。”

“我不需要摩托车,肯定是吃住在公司。再说你们也不容易,还要负担长江的学费,妈妈的钱我拿着,刚去公司可能会有一点应酬要用到钱。”王大海把妈妈的钱揣进怀里。

“哥,你没有这么牛吧,人还没去上班,就能分套房子给你住?”王小荷争大眼睛看着王大海说。

“我去呢,既当公司老板又给公司打工。你想还要担心没地方住吗?”王大海说。

“吹牛,你那来的钱去投资。”王小荷追着问。

“是在里面结拜的干爸的公司,他在去世前让我继承股权,不但要搞好公司,还要照顾他精神病的妻子。”王大海环顾一遍大家,解释说。

“儿子,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烫手山芋,拿着心不安!”方金凤担心儿子又要做出什么惹乱子的事。

“这是合法的,你们看有遗嘱和公证书。”王大海拿出材料给大家看,接着说,“我又不是把他的钱去花天酒地,我是去给他们打长工,有什么心不安的。”

方金凤坚持自己的意见说:“儿子啊!天上真能掉馅饼--别异想天开。把哪些纸撕了,重新找个工作。”

这事对于王小荷、章文和刘春花来说,没有见过,心里无底,不知道是对是错,沉默着,都没有说什么。

王大海看母亲态度很坚决,不好再解释什么。心想自己以前胆大鲁莽,不但没有为爸爸讨回公道,还给母亲添乱,担惊受怕,也低头不语。

晚饭后,送走刘春花,王大海走到王长江房间的小床边,掀开被窝,,一个苹果滚落到床单上,毫无防备的王大海吃了一惊,疑虑地拿起苹果,感觉到还是温热的,这是一只刚烫过的苹果,马上意识到,母亲为他准备的。久久地凝望着窗外,夜空中,一轮月亮用她那皎洁的光辉抚摸着城市,城市更有了一些妩媚和温馨,少了一些恐惧,多了一些梦幻。

王大海像是在大海中漂泊的一叶孤舟,终于停靠到宁静港湾,睡在自家床上,寒窑虽破,但能避风雨,心里感觉格外踏实,从安静柔美的月光中,王大海分析母亲的一生,他在想,难道生命中没有幸福和不幸,生命只是活着,静静地活着,带有一丝孤零零的意味吗。

睡在床上,辗转难眠,王大海在问自己,难道让像母亲这么善良的人,一生就得忍气吞声,对恶人不敢生气吗?难道非要自欺欺人的当自己是观音菩萨或是耶稣基督,强迫自己对恶人宽宏大量,这是一种懦弱的表现。古人不是说有仇不报非君子,有冤不伸枉为人吗?人生应该是搏击风浪的双桨。不是所有的正直和勇敢带来的都是悲剧,面对一条疯狗,应该拿起地上的石头,冲上去,迎头搏杀,不能在逃跑或是停顿迟疑中,让疯狗扑上来撕咬你,不管是文明的,带着欠意的还是丧心病狂的,都是在霸占你,贪得无厌地在啃你的肉,抽你的血,切除你的器官,一个有良知的人是不会任其宰割的。

那么,怎样去做呢?王大海想到,张胖子说,场面上混得好的,现在不流行光头、纹身什么的,而是西装革履的。管教队长也说,要有别样人生,不要再打打杀杀的,必须要在势力和人格上不断强大起来,强大到气死你的仇人。想到此,王大海已经知道……

第二十四章 梦想挑战

财富有时给人的感觉并不是那么浪漫和耀眼。朱兆有的国豪公司,有那么大的土地,怎么一点人气都没有呢?王大海通过朋友、该公司的员工、甚至是开出租车的司机口中,了解到公司工厂早已全面停产,门庭冷落,花枯叶败,杂草丛生,令人触目伤怀。不像王大海来之前想象中的,车间马达轰鸣、烟囱浓烟滚滚,员工熙熙攘攘,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

王大海想起,朱兆有日记里抄录的,一位参加沙漠里汽车拉力赛选手的感悟:出发之前,永远是梦想;上路了,才是挑战。挑战,顾名思义,必须义无反顾地挑起国豪公司这个头,带领大家在市场的战斗中取胜。他决定先以客户的身份对国豪公司,只身探讨过究竟。

国豪公司那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现在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是与朱兆有一般年龄的副总经理,名叫杨民生,另一个是戴着高度近视的老会计顾长贵。在公司日趋窘困的日子,只有他们俩人毫不动摇地坚守着岗位。

王大海身穿藏青色青年装,手提一个公文包走进办公室。杨民生把客人引进落满灰尘的会议室,急忙打扫干净桌椅,泡了一杯茶,端给王大海说:“同志,官司你怎么打都可以,财产也可以封存,但是有一条,就是拿不出钱。”杨副总看了一眼王大海说,“别看着一个这么大的厂子,确实拿不出一个铜子儿。给你泡茶的茶叶还是我个人从家里拿的。”

“不至于寒酸到这种地步吧?”王大海心里吃了一惊,曾是一家当地的首富工厂,竟没有招待的茶叶。

“不满你说,这么多年,本地的外地的大概有五到六家法院,来抄了十几遍,要是有钱还能等到你现在。还有不讲理的,绑走老总要钱,真是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叫你打电话去搞钱。要是搞不到钱,就往你身上糊屎。那个罪哪是人受的。”杨民生是被以前逼债的人折腾得成惊弓之鸟,生怕这次的来人,又要搞出什么新的花样,他主动介绍公司停产后各类人员的逼债情形,以缓解来人的愤怒情绪。

“老总呢?”王大海听到老总被绑架,这肯定不是朱兆有,所以追问老总情况。

“总经理跑反跑到哪?我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董事长被抓坐牢。想想那时企业多风光啊!”杨民生显得无奈地回答王大海的提问。

“董事长叫什么名字?”王大海进一步追问。

“朱兆有。在滨江市可是大名顶顶的人物。京都还来人总结他的发展经验呢。”杨民生说到朱兆有时,脸上油然显现出自豪的表情。

“杨总,我看得出,您对这个企业很有感情。”王大海从他口中确定是朱兆有的公司,想进一步了解公司的历史和现状,就从杨民生身上开始。

杨民生作为一位停产留守人员,从与各类要债人员的周旋中,练就了一身好性情,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耐心地应对,王大海这么一问,他滔滔不绝起来,说:“不能用感情两个字简单地概括。对公司的感情比亲生儿子还亲。说来话长,那时,还是封闭的计划经济,物资短缺,商业不发达,除了几家国有大商场,就很少有商店。马路两边除了了围墙还是围墙,到晚上漆黑一片。董事长辞去了公职下海经商,与刚刚下放回城,在家待业的总经理牛强,自筹了600元钱,一起成立了国豪公司,在马路边的围墙上打洞开店。开始卖糖酒和调味品,后来越卖越红火,就不断地在马路边的围墙上打洞,增加店面,商品也扩大到粮油、电子产品等。董事长还到省城里的围墙上去打洞开店,京都来人调研,说这是‘窗口经济’,既能解决就业,又能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物质需要。这样董事长更有信心,把赚的钱全部投入外贸,到农村收购大豆往国外卖,原始积累迅速增大。”

王大海对国豪公司的发家史,在里面就听朱兆有说过一些,大概情况早已烂熟于心。现在他仍仔细地倾听着杨民生的介绍,看得出杨民生是和朱兆有一起睡稻草的好兄弟,王大海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说:“杨总!你很谦虚,怎么功劳都是别人的。我想,您能坚守到现在,肯定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

杨民生感觉面前的小伙子与以前来的人不太一样,让人愿意接近倾诉,他也就不设防地拉开话匣子说:“哪里,我是一个简单的人,跟着董事长后面干点简单的事情。我当时是货车司机,董事长开店要拉货就找到我,我这一拉就拉出甜头,与老婆一商量,把半年拉货赚的钱都投给董事长。开始我还是拉我的货,后来店多,董事长要我掌管店里的生意,从此不再出车。”

“从现在来看董事长没有看错你。”

“说句老实话,董事长还真没有把我当外人。我这人认真,可能与我职业有关系,开车你不认真就要出事,而且要坚持。后来公司做大,董事长要我做厂长,供销两头在外的事都是董事长和总经理管,实际上我是生产厂长,自己整天吃睡都在厂里,管生产操劳,虽然辛辛苦苦,但不费神,不像他们把脑子都想空。”

王大海环顾了一下虽然陈旧的办公室,但从光滑的水磨石地面,钢门窗、灯饰和桌上的电话来看,依稀记载着曾经的辉煌。他继续问杨民生:“杨总,我不知道,你们做贸易的,怎么就办起了工厂。”

在这空旷的没有人气的工厂里,两人谈得很投机。杨民生完全沉浸在国豪公司发展的历史中,他接着说:“国豪公司积累了‘第一桶金’后,就想着要办工厂,当时,本地百年老厂的蚕豆酱很热销,玻璃瓶要从500公里外运送过来,董事长决定开办玻璃厂,仅赚取运费就有很可观的利润。”

王大海像是一位高明的医生一样,他在解剖国豪公司的成败得失,他也顾不上杨民生愿不愿意继续谈下去,盯着杨民生问:“这么红火的企业,怎么说倒就倒呢?”

这句话刺痛杨民生,沉默好一会儿,气愤地说:“市里的书记倒了,我们的企业也就跟着倒霉。枪打出头鸟,把董事长搞起来,要协助调查,先讲是几天,后来讲是几个月,这一协助调查,协助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听说是,人蹲在那里,一个大灯照着,没有白天黑夜,不准睡觉,轮换着人看守,要你好好回忆,塞给书记多少钱。寒冬腊月,打开电风扇对你吹,让你清醒清醒。这真是无中生有,企业好的时候,书记视察得勤奋,现在这个样子,连鬼都不进门。”

“董事长不在,你们可以继续干呀。”

“董事长不回来,银行下一个律师函,所有回笼资金,到帐即扣,归还贷款。资金链一断,差钱的单位蜂拥而来,白天是法院,晚上是盗贼。再红的企业也得倒啊!”

说到激动时,杨民生站起身来,推开窗户,深深地吐了几口长气。他马上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失态,立即拿起水瓶给王大海的茶杯里加了一点水,笑着说:“对不起,我这人有点啰嗦,但来要钱的,只要你们有时间坐在这里,我就讲给你们听。你们的钱也来之不易,我的责任把这个企业的实际情况讲给你们听,怎么做是你们的权力。”

王大海就着杨民生刚加开水的茶杯喝了一口,心想,自己真是太心急,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过,从朱兆有那里知道的和杨民生刚才说的情况基本相同,王大海初步判断这个厂像一条休克的鱼,只要创造一定的条件就可以激活。他想,要换一个话题了,看看杨民生凹瘪的不锈钢杯子,笑着说:“杨总,你就像这个不锈钢杯子一样,是经得起摔打的。”

“承蒙你夸奖。不过这杯子,也不知道被要债的砸过多少回,它真是立了功。”杨民生拿起抹布,仔细地擦拭着杯子的污垢。

王大海在来到这里之前,以业务员的身份,跑了三个省的五家玻璃厂,收集玻璃生产到营销的资料。他把一叠产品介绍拿出来,放在杨民生的桌前说:“杨总,我不是来要债的,是来看看能不能订点货。通过刚才了解,你是一个厚道的人,愿意跟你做生意。”

“对不起!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位同志,这里没有香烟招待,请你多多包涵。刚才发了许多牢骚,你不介意吧?”杨民生知道来人是做生意的,怪自己在工厂停产以后,神经都不正常了,什么事都草木皆兵,只要来个人不是来调查的,就是来要帐的。杨民生立即调整自己的情绪,带着抱歉的口气,搓着自己的双手,有点不好意思地接着问,“看看,说这么长时间的话,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看到杨民生逐渐高涨的热情,王大海也看到了国豪公司这条休克的鱼,将重归市场大海潮流之中的前景,他充满激情地介绍说:“我叫王大海,帝王将相的‘王’,大海航行靠舵手的‘大海’。刚才听了你的介绍,企业目前确实遇到困难,人还有个头痛脑热的,没有哪个企业是一帆风顺的,都有发展的高峰和低谷。就冲着你这种执着的精神,才愿意与你们打交道。”

杨民生几年来接到的都是法院传票、封条、执行通知等,今天接到的是订单,他高兴得一会儿站来,一会儿坐下去,不知道怎么办好。自言自语地说:“我是想,企业不会就这么停下去,是一个工厂就得要生产。时间停长,这个厂就要废弃。不过,刚才不好跟你说。”

王大海看杨民生后面说的话吞吞吐吐,王大海心里想杨民生没有说出来的难言之隐肯定是缺钱,他试探性地问杨民生:“关键是你能把总经理找回来吗?”

杨民生反问王大海:“把总经理找回来。哪欠债的怎么对付?”

“也好对付,关键是建立他们的信心。机器一转动,就能看到希望。”

“没有资金,机器怎么转?”

“只要你把人找回来就能想到办法。”

杨民生半信半疑,几年来,停产后造成的一系列阴影还萦绕在心头,那可怕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真是度日如年。他心有顾忌地说:“王经理,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好人。我们公司过去也没有给你一饭之恩,即使有恩,你能知恩图报,那也是做锦上添花的事易,做雪中送炭的事难啊!”

“怎么?杨总,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恩就能报吗?这世上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事多得很。不要想那么多,人与人之间,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你发展我发财,大家双赢不是很好。”

“我去找总经理,他东躲西藏,居无定所,得给我一点时间。”

“时间就是金钱。一星期时间,怎么样?”

“好。我尽量提前。”

“不是尽量,而是一定。”

“好好,一定找回来。”

王大海把自己的bb机号码写在一张小纸条上,递给了杨民生,紧握住杨民生的双手,热情而肯定地说:“回到滨江,我请两位喝酒。我盼望着早点得到佳音。最后,还有一件事求援,您一走,我闲得慌,能不能把老会计让给我几天。”

杨民生激动地与王大海宽厚的大手长时间地握着,高兴地说:“行。他闲着也是闲着,由老会计整天陪你,公司的帐本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工厂的地盘要怎么走就怎么走。可是,老会计对公司以外的事就没办法陪你。”

王大海哈哈大笑,拍拍杨民生的肩膀说:“杨总,这就很够意思了,非常感谢你周到细致的安排。”

老会计顾长贵,年龄六十有八,一位身体挺硬朗的长者,是朱兆有在十五年前,国豪公司快速扩张发展时,从市钢铁厂挖过来的会计人才,人看上去木讷,深入接触,性格认真严谨,从有条不紊的帐本可以看出。老会计话虽不多。偶尔的一两句话极富幽默,让王大海记忆深刻,比如谈到朱兆有去坐牢,老会计形象地说,朱兆有是“guafu睡觉,上面没人”,现在的社会,不搞好人际关系,特别是上面的关系,就自己遭罪。

王大海在与老会计顾长贵的接触中,详细察看了公司的资产情况,他运用自学大学学到的企业管理知识来进行分析,资产负债率为130%,负债主要是停产后发生的工资等费用。停产前公司回报率曾高达18%,应收帐款只占到年销售收入的2%,没有库存产品,说明停产前公司的经济效益比较好,也就像杨总自己说的日子过得很红火。到生产车间走了一圈,虽然停产这么长时间,法院贴着封条,但设备还是摆放整齐。

王大海对顾长贵说:“就你厂目前的状况,我订货的钱不会打水漂吧。”

顾长贵说:“只要有一个好挑头的,人定胜天,事在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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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从零开始

要重新组织生产,杨民生焕发出被停产折腾掉的激情。他犹如搁浅海滩的一条鱼,迎来涨潮的海浪,冲进无比广阔的海洋。

杨民生首先找到牛强的老婆,了解到牛强曾躲过的几个地点,接着与牛强的儿子和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商量了一下,初步确定牛强最有可能藏身的地点。王大海要他一周内找回总经理。他仅用三天时间,就找回总经理牛强。

王大海安排在王小荷与章文开的小饭店,为牛强和杨民生接风洗尘。

牛强戴着一副宽边大墨镜,一只脚刚跨进门,另一只脚还没有跟上,就在摆动他的头,在包间里左右巡视一遍,站在中间说:“用三张纸画一个鼻子--谁这么大的面子,兴师动众地把我找回来,究竟能要到多少货?”

王大海心想,不用杨民生介绍,看到这大牌的架势,他肯定是国豪公司总经理牛强。王大海等牛强摘下自己的大墨镜,主动伸出自己的手,对牛强说:“我叫王大海,你能生产多少,我要多少。”

牛强在商场上摸打滚爬了几十年,今天第一次被“能生产多少要多少”的话给震慑住,他疑惑地问王大海:“你不是在发高烧打摆子--乱讲话吧。”

王大海认为再也没有必要跟牛强兜圈子,他单刀直入,对牛强说:“朱兆有派我来的,不但要把营销抓起来,而且,还要把生产搞上去,追求企业利润最大化。”

“这是怎么回事?”牛强转过脸看着杨民生说,杨民生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与牛强面面相觑。

王大海请两位老总坐下来,把自己在监狱里与朱兆有怎么相识,朱兆有的心脏病怎么多次发作,最后在医院抢救无效而逝世,要王大海持有朱兆有的股份想办法把企业搞起来,并要王大海照料好朱兆有患有精神抑郁症的妻子。茶水三巡过后,王大海说:“今晚在上菜喝酒之前,我受朱兆有董事长嘱托,现在可以说是遗嘱,他要我在两股东的帮助下,完成遗愿,团结一致,再创辉煌。”王大海从包里掏出遗嘱和公证书,递给牛强。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牛强措手不及,他反复而又仔细地看着公证书,朱兆有三个手写个人签名笔迹,是牛强最熟悉不过的,牛强没有想到,朱兆有来这一招,对牛强是极大的不信任。年初,在正月里,牛强还去监狱看过朱兆有,朱兆有对股权转让的事,没有透露过半点蛛丝马迹。但是,牛强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商场老手,在短暂的慌乱之后,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把自己手中的公证书转交给杨民生后,故意用手在自己的眼睛上,揉了一下,语气沉重地对王大海说:“董事长,辛苦一辈子。其实,死为什么非是坏事不可,对于董事长可能是一种解脱。你们想,人必有一死,两腿一伸,然后,一无所知,虽然,人死不可复生,但是,人是哭着来到世上,笑着走的。我相信董事长把企业的担子,交给王大海来挑,他肯定是平静地走的。我们怎么知道死人不是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呢?”

杨民生听到朱兆有的噩耗,一阵强烈的酸楚涌上心头,为什么一位市场上的能人,不是倒在病房,就是死在牢房呢?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感到欣慰的是,董事长过人之处,用自己的宽广胸怀,在拯救国豪公司。王大海的到来,国豪公司就要有这样一股新鲜的空气,在王大海的带领下,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重组,恢复生产,强身健体,再创辉煌。杨民生在听完他们俩人的对话后,认真地想了一会,说:“我赞成大海来牵这个头,不用说也是大海来当董事长,老董事长看人的眼光,我是信得过的。目前,大海股最大,当仁不让。与大海一接触,就感觉人不一股,气宇轩昂而且温和亲切,问的问题又细致又专业,我相信在大海董事长的带领下,一定会实现老董事长的遗愿。”

牛强站起来,快速地把桌上的茶杯转移到茶几上,卷起自己的袖筒,活动着手腕说:“王大海,我看你的实力怎么样?”

王大海看牛强要与自己扳手腕,心中暗自高兴,他可能不知道,在劳改队里,还没有人能扳得过自己,那手臂和腕力,在家待业时,往一家一户送液化石油气罐,磨练出来的,加上跟在化工厂宿舍赵伯伯儿子后面,系统的锤炼,更是炉火纯青。王大海端正坐姿,摆好马步,把手臂放在桌面上,憋住劲,让牛强先发力。

杨民生当裁判,看好俩人手臂垂直在桌面上,大声说:“开始。”

牛强一上来,就使出吃奶的力气,想三下五除二,扳倒王大海。王大海不动声色,蓄势待发,用手腕的转动来控制局面,顶住牛强的猛烈攻势,坚持一会儿,等到牛强稍有松懈,使劲用全力将牛强的手扳倒在桌面上。

牛强红着猪肝脸,喘着粗气,甩着自己的手腕说:“不简单,是个铁腕人物。你来得正好,公司就交给你来作主,我是急得脱不了身。”牛强抽了一大口香烟,缓缓吐出,摇着头说,“这个人头不好顶,老板真不是人干的。”

王大海与牛强刚照上面,第一句话,他就要撂挑子,可能是没有干上董事长,心里有失落感。王大海心想,在公司里,一个好汉要三个帮,众人一条心,黄土才能变成金。要先稳往大家才是万全之策,他谦虚地说:“我是初来乍到,摸不到锅灶。怕挑不起这个担子。承蒙大家抬举,我就来牵过头,事情还要我们三个人干,原来工商注册的都维持原样不动。今后责任我来扛,外来有什么麻烦,搞什么下三滥的事,叫他们往我这里来。”

牛强这几年被折腾得身心疲惫,当年的锐气被停产的窝囊事磨掉不少,他带着疑惑问王大海:“大海,你仔细想过没有,想要开工组织起生产经营,人、财、物、产、供、销这六大块缺一不可,其中五大块都好办,关键是财这一块,启动要有资金,资金好比企业的血液,缺了就难以循环运转。”

不愧为总经理,搞企业的套路熟得很,王大海认为牛强讲得有道理,他自己对这些问题早已深思熟虑,也就把自己拯救公司的方案和盘端出,他说:“牛总考虑问题比较全面周到,目前要投产,缺流动资金,这是我们要抓的企业牛鼻子。怎么抓住牛鼻子呢?首先要树立起人们对我们公司的信心,公司的德信是最好的财产,建议公司名由‘国豪’改为‘德豪’。圣人说,小成用智,大成用德。在市场中,有德的企业才能根扎得深,头抬得高,步迈得快,才能把企业做大做强。”

“我们也不是皮包公司,喊几句时髦口号来骗人。”牛强不服王大海靠理念、企业文化就能让企业起死回生,他打断王大海的话说。

王大海站起来,继续阐述他的以德发展企业的思路,他说:“德而有信,也就是,人必言,言必行,行必果。我们可以给客户承诺,虽然是有限责任公司,可以承担无限责任,打消他们与公司生意往来的顾虑。否则,就破产清算,再好的设备,一旦公开拍卖,能值几个钱。那是令人心痛的贱卖呀,他们又能拿回去几个铜子儿?我相信聪明的企业肯定会选择前面的一条,同舟共济。”

“无限责任,那是把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搭进去的。这么干,有胆识。下一步怎么办呢?”牛强想到现在的社会上,人与人的诚信太差,对于王大海给客户承诺,承担无限责任,也就是说,债是死不掉烂不完的,他点头称赞,继续提问王大海。

“四个一点。即银行贷一点,客户赊一点,供应欠一点,员工集一点。银行我去跑,争取他们的支持,诉讼和解撒诉,继续贷款。我在南湖省有一个朋友,答应先借100万元,给我们做流动资金;客户呢,我不太熟,牛总陪我一起跑,一定要一家一户地登门,说明情况,争取理解,预收一点货款;供应商这一块,请牛总辛苦一下,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同意暂时欠一至两个货款的单位,就可以发生业务往来;最后一点,是杨总的任务,回厂上班的和新聘用的员工,收一点集资款,比银行利率高一倍,也可以叫做‘四出员工’吧,即:出资、出心、出勤、出力,至于怎么操作,就不要我说了吧。”王大海在餐桌旁边走边说,就如同在精心策划一场大规模的战役。

“保证完成任务,但董事长还是要说一下吧,数额要多少?”杨民生站起来说。

“杨总抢得头功。具体数额,我已经安排顾老会计测算了投产资金,以缺口资金量的4:2:2:2比例分摊,四成是银行,其它的具体数额明早送到各位的办公室。”王大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说,“牛总,你可有什么困难?”

“建议现在开始喝酒,不谈工作,我保证去多搞一点资金回来。”牛总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椅背上,卷起袖口说,“这一阵子,我是咬口生姜,喝口醋--尝尽辛酸啊!跑反哪是人过的日子,天天提心吊胆,躲在深山老林里,深更半夜,野狗一叫,胆战心惊,时刻猫着门缝,生怕有人摸进来。”

“光头,上菜开酒,给牛总压惊。”王大海招乎章文,笑着对牛强说,“我把刚才的话说完,关于资金的事,德信为本,按计划办事,多了也不划算,闲置资金。虽然不收息,但也是一个人情债。”

“好!遵命不如从命,赊款的事,你就放一百二十四个心。大家看,鱼头对天,福在这边。大海,鱼头对着你,你得喝一杯。”牛强手按餐桌上的转盘,指着鱼盘说。

“我建议大家第一杯酒,先共同敬老董事长。前辈已经把路子开出来,需要我们去发扬光大,老董事长留下的是一个公司繁荣的开始,我们一定要从零开始,把企业做大做强。愿老董事长安息!”王大海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大家全部起立,举杯一口喝干。喝完酒,牛强没有坐下,大声说:“大家不要坐,我建议都斟满酒,共同敬鱼头酒。”牛强走出自己的座位,来到王大海的身边,“我是特意打‘面的’过来的。大海,喝了鱼头酒,宇宙任你游。”

“你们的心意我领了,酒量不行,你们就饶恕我少喝点吧。”王大海喝下第一杯酒后,耳根泛红,他在有意控制自己,生意场上,酒量只能喝到三分,不能随着性子。

杨民生也接着牛强的话说:“董事长,喝了鱼头酒,好事跟着你,就是跟着大家,企业不就一帆风顺。”

章文急忙站起来,跑到王大海的身边,端起杯子说:“我替海哥喝了。”

“不行。他是你哥,可他还是我们公司的老大呢。要带酒也轮不到你。人在江湖走,哪能不喝酒。”牛强抓住章文伸出去准备端杯子的手,抬起头对王大海说,“量小非君子,不喝不丈夫。”

“光头,这杯酒你不能带,我喝。祝德豪公司超越老公司已经走过的历史,把过去作为起点,新公司从零开始,拚搏进取,再创辉煌。”王大海端杯一饮而尽。

“好心计,好能力,不如我牛强有个好运气。你是公司好老大。”牛强被王大海豪爽的义气所折服,自我感叹地说,“从零开始,德豪雄起。”

第二十六章 遭遇雷击

德豪公司有条不紊地恢复运转起来,一扫昔日门庭冷落,花枯叶落,凄凉衰败的景象。车间里窗明几净,工人操作井然有序,赏罚分明。市场部门庭若市,货物进出川流不息。生产经营蒸蒸日上。

当生产恢复以后,王大海挑战自己的最大问题,管理起来不是很直接。每名工人都在不同的流水线上操作,不象在劳改队,带一帮人干活,工地上大声一吼,三里外的都能听得见,干事卖不卖力,在自己的眼中,一目了然,对于痞懒散漫的人,如果他不知天高地厚,那可能拳头就要上去说话。基本上,都不需要自己动手,一个眼神,或是一个脸色,我这里还没有吭气,阿不力孜就已经把那个不长眼的人给狠狠地捶了一顿。

当王大海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的时候,工人劳动状况不在自己的眼中,只能通过生产报表上的数字,分析劳动生产率的高低。觉得这种管理方式,好像隔了一层,自己一时还不太适应。还是当面锣,对面鼓的好,一是一,二是二,明明白白,痛痛快快。哪像现在,不能当面说服员工,偶尔加个班,支付了加班费,还说你是剥削。如果声音大一点,动一下手,那肯定骂你是法西斯魔鬼,没有人性。有的人,真是掉进灰里的豆腐--拍不得也打不得。现在的员工个个都像爆竹,一点就炸。又像一堆干柴,随时烈火冲天。还好陈胜、吴广没有穿越到当代,否则,说不定哪一天就带领他们揭竿而起。也没有藏匿**的后代,不然,还不来个威力无比的人肉炸弹,把办公楼夷为平地。

一天,一位老工人在走进楼梯时,王大海能清晰地听到老工人的大嗓门,嚷嚷着,谁也不能阻拦,他要直接找董事长。办公室主任准备硬拉这位老工人,到办公室里说,有什么事,办公室立即上报给董事长。王大海走了出去,把老工人接到自己的办公室,请他坐下,并泡了一杯茶端给老工人。王大海想到张胖子说的,在人之下时,要把自己当人;在人之上时,要把别人当人。老工人肯定家里遇到什么难处,或者,在工作中有什么委曲。王大海深有感触,自己过去就是有委曲没有地方去诉说。他热情而又诚恳地问:“老师傅,您刚才不是说要找我吗?”

老工人睁着混浊的眼睛,脖子粗红得像一根老树桩。对王大海大声说:“就是你的企业,也不能瞎糟蹋。”

“怎么啦?老师傅。”

“怎么啦!你去看一看,车间旁边,那间厕所里的灯,大白天的,昨天看,是亮的,今天上午去看,是亮的,刚才去看,还是亮的,多让人心痛,白白浪费多少度电,这样下去,工厂要是不倒,我不是人,是你家养的猪。”

“老师傅,说得对,是我的管理没有做好。你随手可把灯拉灭了。”

“没有,又不是我拉开的。”

“哦,我知道了。”王大海说着,立即叫来办公室人员,到厕所里去拉灭灯,并吩咐他们,把灯换成声控的。

“不是我在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在有意说你。老董事长那时,就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他是用什么办法来堵塞跑冒滴漏的?”

“简单得很,老董事长气不过,把灯给下掉了。”

“黑灯瞎火的,要是上厕所,多不方便。”

“对于不自觉的人,给他踩几回屎,就长记性了。”

王大海让办公室里的人,记下这名老工人的名字,大家都要关心企业的一点一滴,提合理化建议。企业虽然是老板的,但是,老板又带不走,每个人的饭碗可都是自己要端的。如果把企业搞砸了,不就是砸了自己的饭碗。

王大海在思索企业的执行力问题。书本上说,执行力,把想法变成制度,把制度变成每个人的自觉行动,把行动变成丰硕果实的能力,

怎么来提高执行力?王大海找出一本朱兆有的日记,翻动着布满灰尘的书页,王大海的眼睛看到,那日记里的文字站起来跟他说,做为一名老总,不能有节假日,保证每天晚上,自己办公室里的灯是亮的,如果能这样做,员工每天从你办公室的光芒中感受到的是温暖,是感激,是踏实,在工作岗位上干得就更主动、更有劲、更认真,还愁企业搞不好吗?如果企业做大到集团化,那就要靠老总人格的光芒,思想的光芒和制度的光芒在员工心中照亮。

王大海还看到朱兆有日记里记录着,一名员工写给他信的一段话:你不要问我是谁,你也不可能知道我是谁,我这个岗位几乎没有老总来过,以前上班,总是没劲,懒得动手,自从发现你办公室里的灯光,我像触电一样,有一种不期而遇的温暖,班中闲不住,时不时,这里擦擦油,那里抹抹灰。落款,一家人。

深夜,大地已经沉睡,天空中,整片的云团急速移动,凶猛地吞没了那一轮刚出炼炉的金色的满月,空气凝固,稍许,电光不住闪动,霹雳一个连着一个,接着狂风夹着暴雨,铺天盖地冲击着大地。突然之间,厂房边的一株大树给雷电击中,咔嚓嚓呼啦啦地挟风带雨倒将下来,大地也跟着震动一下,树枝压在配电房的窗户。

王大海坐在自己的办公室,翻看本月的财务报表,天气骤变,突然的雷电,使他心有不安,担心车间里的安全。站起来,想开窗看看外面的情况,风力太大,无法推开。看着这恶劣天气,王大海穿好雨衣,拿上手电筒,准备到车间查看。这时,他挂在腰间bb机响起“嘀…嘀…嘀”的呼叫声。他立马取下,翻看显示屏上是:紧急!速回电。杨民生。

王大海快速地拨通杨民生所在的配电房里电话,不等对方讲话,他焦急地大声说:“配电房出什么事了?快说!”

“配电房没出什么大事,刚才风暴刮倒大树,树枝打破了窗玻璃,已经用塑料纸钉好了。”杨民生说。

“还有什么地方出事了?”

“没有。不过,董事长,你要担自己的安全。”

“我在办公室里,有什么安全可担心。半夜三更的,吓我一大跳。”

“你不要回自己的宿舍,配电房里值班电工王小六躲在你宿舍附近,扬言要做掉你。”

“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王小六到了十点的下班时间,接他班的员工,在到工厂的路上,骑摩托车被风刮倒到水沟,人伤势较重,被警察送往医院救治。王小六下班,虽然延迟二十分钟,但他没有交接班,接他班的人没到,就私自离岗。按董事长说的,‘不要问我,去问制度’的规矩,我给了他下岗处理,他记恨于你,说你忘恩负义,对不起他叔叔给你贷款。”

“我马上过去。”

“不行,他手里有刀,我多找几个保安带过去。”

“不需要,你一个人来就可以。”王大海说完,挂断电话,镇定地走下楼,与杨民生会合,一起来到宿舍门口。

王大海从墙角的阴影里认出,那一个跺脚愤怒的人是王小六。他走过去,掏出自己房门的钥匙,平静地说:“听说你要做掉我,我自己送上来了。你看,这外面风雨交加,做得拖泥带水。不如到房间里做掉我,干干净净的多好。”

王小六怒潮狂涌,用刀尖戳着墙壁的石灰喇喇怪叫,跺着大脚,竭斯底里嘶吼:“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王大海见他站着没动,自己推开门走进去说:“杨总,请王小六进董事长的房间。”

杨民生对王小六劝讲了一会,看他还是站着不动,随即,硬拉着王小六进了王大海的房间。

“杨总,你在外面。”王大海看着王小六,用手对杨民生做了个动作说。

“不行,这很危险。”杨民生惊恐地看着王大海说。

“你在里面就不公平了。”王大海掩上门,转身对着王小六说,“等我说完两句话,你再痛痛快快地动手也不迟。第一句话,本来你是好样的,坚持了二十分钟,如果想走,必须向值班长报告,调整好顶班人员,你才能离开。还好,老天有眼,树倒偏了一点,不然事情就没有这样幸运,如果大树冲断电线,不及时抢修,造成短路,引起火灾,隔壁就是木材加工厂,后果不堪设想。第二句话,你做掉我,成了杀人犯,肯定被枪毙掉,即使不枪毙,今后一辈子就待在牢里吧。可父母妻儿老小等家里人都要跟在你后面倒霉,尤其你的那个叔叔,就别指望再升官,能保住现在的乌纱帽就算不错。你不要冲动,再想一想,是否要真的做掉我。”

王大海警惕地站在王小六的身边,仔细观察着王小六的情绪波动。见王小六僵持在那里一动不动,心情没有刚才那样暴躁,便丢给他一只香烟说:“把刀先放在桌上,抽只香烟也来得及动手。”

王小六忧虑了片刻,拿起香烟,点着,深深地吸了几口,突然抬头,用他那血红的双眼瞪着王大海说:“今天不做掉你,日后,你还不有得踩我。”

“家有家规,厂有厂纪,没有规矩不以成方园。这个是地雷,任何人都不能踩。谁要是踩了,就是自取灭亡。日后,你下过岗,就没有脸面吗?你看看我,从牢里出来的,男人要丢掉害臊心。”王大海观察得出,王小六是个守规矩,讲义气的人,王大海一把抢过王小六身边桌面上的刀,用刀尖抵着自己的手臂说:“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叫你一声兄弟,起来,有事多沟通,今后可以直接找我王大海,尽快成为公司人才,去独当一面”

随着话音落下,王大海手中的刀尖,扎进自己手臂上的皮肤,鲜血奔涌而出,滴在朱兆有日记本的扉页上。

王小六触景生情,心悦诚服,万分感动地双腿跪地,泪流满面。

第二十七章 千山万水

抓住恢复生产机遇,进行全面技术改造。按王大海的话来说,叫做优化组合拳,科学定位,不贪大不求全,走小而专精之路,小步快跑,滚动发展。通过有效地资源和功能整合,来确立公司的相对优势地位。因资金有限,技术上,不可能做到全方位升级,对玻璃熔化的炉子,采用国内先进的高效节能性窑炉。对制瓶的核心设备,引进了美国的先进技术,实现机电一体化,计算机控制生产。先行送到沿海的中美合资企业培训的18名员工,与美方派出的两名技术人员,一同回到厂里。经过各工序员工的精诚合作,夜以继日的紧张调试,先进的大输液瓶生线,产品胜利下线。一座熔炉,三条双滴料流水线,产品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

王大海主持召开了公司经营会议,牛强、杨民生、顾长贵以及生产、销售科长参加了会议。王大海首先肯定了大家在公司恢复生产过程中,艰苦奋斗,团结协作的精神,各方面工作都取得较好的成绩。请大家讨论如何发扬“四千精神”,实现产销平衡,促进公司经济发展。“四千精神”即:走遍千山万水、说尽千言万语、想尽千方百计、尝遍千辛万苦,克服一个又一个发展难题,去创造一个又一个辉煌。

牛强一直有种担心,投入这么大,先进的设备已经开动起来,营销的压力不小,自己又是主抓营销工作。就像在战场上冲锋号已经吹响,不站起来冲锋是不可能的。但是,把困难要先说出来,如果市场打开了,功劳就是自己的,如果没有打开,大家也好理解,王大海的这个决策,是一个好高骛远的狼子野心。牛强严肃地说:“我算了一下,公司现在的生产能力,一年能产出输液瓶一亿多只,而我们过去,历史上最好的销售业绩是一年销5000万只,销售量要实现翻一翻,这个压力是非常的大。”

王大海平静地分析说:“牛总刚才说的是我们公司的实际,但是,我也请大家想一想,全国有13亿人口,平均每人每年输一瓶液,就要13亿只输液瓶,据我查阅的资料显示,我国人年平均输液是8瓶,算一算要多少输液瓶,那是要100多亿瓶。我们满负荷生产才有1亿瓶,百分之一的市场份额还不到,何况,我们的企业位于经济重心的长江黄金水道上,我认为不应该是百分之一的市场占有率,至少要有百分之十,也就是说还要有十个我们现有规模的企业才能满足。”

牛强自知之明,市场像海绵里的水,只要用心去挤,肯定是挤得出来的。只要创出品牌,市场占有率,不讲是百分之十,就是百分之二十、三十,也是能实现的。他换了一个思路,对王大海说:“董事长是成竹在胸,我是杞人忧天。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全国太大,我们的具体市场在什么地方呢。”

对于开发生产药用包装材料产品,王大海已经调研思考很久,可以充分发挥位于扬子江畔滨江市的黄金水道的优势,下游是江海、南苏锡常,上游是重武昌九。运河以及湖泊航道在大江南北500公里内的密集大小城市群,有多少医药生产企业。王大海想到此,兴奋地对牛强说:“以技术制高点,抢占市场制高点。先占领江海,既可以与国际接轨,最重要的是辐射内地。我们必须按江海药企的管理标准严格要求,产品只要在江海打响,形成销路,以供应江海的产品质量和服务水平,不愁打不开内地市场,是一个无声而有力的广告。形成稳住老市场,开拓新市场,新老市场齐头并进的市场格局。”

牛强佩服王大海的市场眼光和经营的雄才大略,认为他的决策是正确的。但是,有一个问题他可能没有考虑周到,也是容易被忽略掉的管理细节。牛强问王大海:“董事长,这么大的物流量,仓储的问题怎么解决?”

王大海坚定地说:“长江就是我们的仓库。你要想象着长江就是工业生产中的输送带,长江这一头的,我们是产品的上道工序。长江那一头的,他们是产品的下道工序,形成产业链条上的两个环节。按照十天半个月的航运时间计算出对方企业的生产量,装船运输,成本底廉。再说药瓶是泡载货物,很适宜于船运,这样长江不就成了我们可移动的仓库吗。”

“对,长江就是输送带,我们的产品生产出来直接装船,可以四通八达送货到各个生产企业,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牛强抓抓自己的头,接着说,“不过,董事长,我还想到一点,你开始说开拓江海市场,这个市场的重要性,我是毋庸置疑,但是,江海人是鬼头精明,说我们是冈巴兹(土老帽),会瞧不起傻兮兮的乡下人,小瘪三,避之很远。我们要是去了,有点像,拿着焊枪焊玻璃--接不上,人都没有办法接近他们,还谈得上去做生意。”

王大海笑着对大家说:“是呀,在江海人的心目中,除了江海是城市,其他的地方都是乡下,只有一个地方不是乡下,那就是京都。但是,你想一想,精明的江海人,是爱算小帐的,一分一毫的算计。如果,我们的产品能给江海人带来经济效益,只要坚持不懈地努力,一定会取得成功的。”

“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同意董事长的观点,但是,难以相信会出现这样的奇迹。都当别人是傻子,那么多的企业,谁不想在江海这样的大肥肉上,去美滋滋地啃上一口呢?”牛强想着找到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观点是对的。

王大海综合牛强的发言后,说:“有句话说得好,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既然,我们认为企业的发展方向是对的,就要勇往直前,不要计较前进路上的坑坑洼洼。看看各位,还有没有其它不同的意见。”

顾长贵看董事长在集思广益,他轻声地说:“我来提醒一点,在用钱的时候,心里一定要想到,这就是自己家里明天买米的钱,要珍惜着用,算好了用。我在收集员工资款时,大家送钱来,手上捧着的是一颗心啦。有的是看病的钱,笑着说,病忍一下就过去了;有的推迟结婚,拿出自己的积蓄;有准备买房的钱;有父母养老的钱,甚至,还有的是,借了别人的钱交了集资款。可不能伤了大家的赤诚之心,多数人,在经过停产之后,再伤不起了。”

王大海听了顾长贵的发言后,动情地说:“顾科长语重心长,他说给大家的意思,是要我们一定要把责任二字,始终装在心中,把员工装在心中。一个人一生,可能会错过许多东西,但是,绝不能错过责任。”

会场响起激烈的掌声,王大海举起双手向大家致谢后说:“从明天开始,一段时间,我与牛总主抓营销,公司有杨总看家,请大家主动配合好杨总的工作。请杨总也辛苦一下,每天晚上办公室里的灯要亮堂堂的哦。”王大海转过脸看着牛强,接着说:“我俩也要有个分工,现在都流行搞承包,一人一块责任田,看看谁的田,耕耘得好一点。我想,以滨江为中心点,分为长江上下两大片区域,牛总,你先挑选一片”

牛强想了一会儿说:“长江中上游的区域。”

“董事长,这样分不合理。”杨民生急着说。

“怎么不合理?”王大海问。

“中上游的老用户多,就像是一块熟田,开春,播种起来,轻松得多。”杨民生回答王大海的提问。

“老用户多,牛总可以轻松地把订单拿到自己的手中,但是,老用户局限也有,发展的潜能不大。不像新开垦的土地,也可能刚开始,收成不太好,经过你精耕细作,会出现一个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大丰收。”王大海接着对牛强说:“分工就这么定了,但是,对牛总有一个要求,把老用户这一块做得更好,你是保住公司的饭碗。我呢,开发下江这一块,是促进公司发展的,使公司更上一层楼。”

“那就辛苦董事长了。”牛强双手向王大海拱手作揖说。

“最后,我还有一件事,想跟大家商量一下。牛总的市场营销人员已经招聘结束上岗,我这下江一片市场,挑选一名营销员,经过慎重考虑,准备选调王小六,经过试用,看一看能力怎么。”

“这个人冒犯过你,也敢用?”牛强说。

“董事长,王小六的脾气比较倔强。”杨民生担心地说。

“我认为可以考虑,关键看是什么人在带他。大凡能干成事的人,都是有性格的人。这样说,不是因为,他有个在银行当行长的叔叔,不过,这次,在公司老贷款的运作上,他的叔叔支持不小。”平时开会不大发言的顾长贵,就王小六选调营销员的事,阐明了自己的观点。

“董事长,会前,找没找他谈过这件事,他的态度又是如何呢?”杨民生听了顾长生的一番话后,认为他说得有道理,于是,转变自己的态度,问王大海。

“公司想发展,首要考虑的是人才。没有人才,发展不了。即使,侥幸得以发展,也不会发展得天长地久。选用王小六,也是在公司现有员工中挑选出来的。我选他,因为了解他性格中的长短。事前我找他聊过,他热爱营销工作,准备拚搏十年,等有了钱,自己找人合伙也开个公司,过一把老板的瘾。”王大海一个一个地看着大家说。

“董事长这么说了,大家要是没有意见,就鼓掌通过。”牛强一边鼓起掌,一边说。

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王大海开始了江海大输液瓶市场征程。特意买了硬质旅行箱,专门摆放20只输液瓶,用碎纸屑和破布把每一只瓶子隔开,以防碰撞,嘱咐王小六拿好箱,不能有丝毫闪失。自己简单地拿了一些生活必须品,放在刘春花送来的马桶包里。他站在大轮码头,眺望着,滔滔江水,浩浩荡荡,滚滚东去,是那么的有生机,有活力。想像着自己乘坐的东方红1号大轮,以雄伟的英姿,响着嘹亮的汽笛,驶向长江出海口的花花大世界,在这十里洋场上,用德豪牌输液瓶包装的药品,销往长江上下,遍布全国。

刘春花把刚刚买来的、还带着温度的、新鲜出炉的一包鸡蛋糕,放进王大海背在身上的马桶包里,依依不舍地看着王大海说:“记住,饿了就吃,不要饿坏了自己的胃。”

王大海深情地对刘春花点点头,带着王小六,踌躇满志地蹬上东去的长江大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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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梦断江海(1)

船开了,行到江心,王大海看着滨江市的景色,在自己的眼中渐渐远去。长江的水奔腾而下,波光闪烁,江面非常宽阔,商船和客轮来来往往,一排排的波浪从船尾下面冲出来,在船身后留下一道白色的浪花。大江水东流,王大海感到乘坐在,快速行驶的东方红1号大客轮上,与壮丽的长江相比,实在是太渺小,熙熙攘攘的人群,欢天喜地的站在甲板上,观赏着沿岸的风景,享受着吹来的阵阵凉风,舒服极了。

王大海买了五等舱位的船票,是一个大通间,六张床,分为上下两层,共十二个铺位,王大海与王小六占一张床,王小六睡上铺。王大海像收藏珍宝似的,把一箱瓶子,小心安稳地放在自己床铺的下面。经过刚才上船时的拥挤和碰撞,这才松了一口气,王大海掏出刘春花买的鸡蛋糕,一人一块,高兴地吃着,俩人都感到此时的蛋糕,特别香甜,心情也特别的愉快。

五等舱在轮船的最下层,王大海坐定下来后,感觉到,船上的柴油味和泡面味,充斥着舱间,让人窒息难闻,柴油机分秒必争,“咚咚……”地响得让人心里有点突突的慌。大白天里,蟑螂大模大样地在甲板、墙壁和床的草席上爬行,旁若无人。舱外是散席,乘客拿着一张草席加毯子,就在走廊、过道上,见缝插针地找个位子躺下,横七竖八地让行人下不了脚。

在这种空气里,待长了,王大海感到有一点胸闷头晕,加上船在激流中的上下晃动,胃开始翻动起来,额上冒出丝丝的冷汗,想走出去活动一下,呼吸清新的江风。但是,浑身无力,用手摸着床底下的产品,他想,在铺位上躺着休息会,就能恢复。

“董事长,我看你的脸色发白,白得像纸一样。”王小六蹲在王大海的床边,焦急地问。

“没事,可能是这一阵子,夜以继日地抓技改,没有睡好觉,人虚脱了。”

“我把你掐一掐穴位,可能要舒服一点,再喝一杯白开水,睡一觉就好了。”

“你还懂得不少?”

“待业的时候,看推拿收入高,学过一段时间推拿。我妈妈说,你又不是瞎子,学什么推拿,男人嘛,学电工实用。就这样改学电工,拿到电工证,叔叔把我安排到你们公司上班。”

被王小六这么一掐,王大海感觉整个身体舒缓了点,喝下去一杯水后,靠在铺上,整个人的意识迷迷糊糊的,在柴油机“咚咚……”声音的伴奏下,很快进入梦乡。

王大海梦见高温熔化下的鲜红玻璃液,流动出一个个晶莹剔透,光滑明亮的玻璃输液瓶,排着队,在输送带上,变成了钞票兴高采烈地向王大海招着手。

梦见江海的人民吃了生海鲜,甲肝在迅速地蔓延开来。

江海最大的制药企业生产车间外,一辆辆汽车,装满从江边码头转运过来的德豪牌的输液瓶,源源不断地送来,排着长龙似的车队,等待着上灌装线,一眨眼的工夫,车上的输液瓶,全都装满药水,送到江海的各大医院,医药公司的客商,蜂拥而至,用德豪牌输液瓶装的药水被抢购一空,众多客商,用麻袋装着钱,砸在制药厂厂长办公室的桌子上,对厂长吼着:“赶快出货。”

“输液瓶供应不上。”制药厂厂长,抓着秃顶的头,急得团团转。

“快找输液瓶大王王大海呀!”购货的客商从自己手中的提包里,甩出一扎砖头块似的毛爷爷,接着说,“调动一架直升飞机把他接过来。”

“怕他架子大,不肯出山。”制药厂厂长犹豫地说。

“英雄难过美人关,带两人妖,让他王大海好好地喝一壶。”医药公司的客商,又从自己手中的提包里,甩出一扎砖头块似的毛爷爷。

直升飞机降落在东方红1号的甲板上,制药厂厂长和医药公司的客商,像是跟在鬼子兵后面汉奸似的,抬着王大海上了直升飞机。一阵旋风扫过,直升飞机平稳地停在江海大世界的客房宽大的阳台。王大海急着要去与制药厂厂长,商谈解决输液瓶的供应问题。

一位人妖用纤纤细指,轻揉着王大海酸胀的两肩,嗲声嗲气地说:“大英雄,你抓输液瓶生产线的改造太辛苦,应该先休息一会儿,不能马不停蹄的,来了就谈工作。不是有位伟人说,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吗?”

另一位人妖捏着王大海的下身,带着哭腔说:“大老板,怎么能几天不睡觉,拚命透支生命呢。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我们想一想。看把你那个小王大海折腾得,像是得了软骨病似的,今后还怎么能够,剑走偏锋,撼动山河。”

王大海想到躺在各大医院病床上,痛苦地**的芸芸众生,他们的肝脏被生吃下去的海鲜里的毒虫,猖狂地撕咬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他坚定地站起身,心想,得赶快船运过来输液瓶,治疗正受到甲肝病折磨的病人。王大海挥着手,一幅胸怀着对凶恶敌人极大仇恨的样子,咬牙切齿地说:“这样下去不行!”

两位人妖看到王大海一脸的不高兴,都跪在他的脚前,哭泣着哀求:“英雄大人,不能动气,会伤身子。这样下去不行,就换一位姐妹过来。”

医药公司的客商和制药厂厂,没有离开客房半步,在门外焦急地等待,让里面的好事完成后,才好开口,让王大海赶快运输液瓶过来。医药公司的客商,隐隐约约地听到里面传出人妖轻声的哭泣声,原以为是王大海有十八般武艺,把人妖折腾得死去活来,让人妖哭并快活着。再仔细一听,不是那么回事,是两位人妖同时都在哭泣,哀求着王大海什么。医药公司的客商心想,肯定是王大海对这两位人妖的姿色不满意,王大海不满意不高兴,他就不会马上发运瓶子过来。如果这样,后果不堪设想,医院里的病人,可能要面临用塑料袋装葡萄糖来输液,那病菌怎么能控制得住,病人的身体会受到第二次病毒的入侵。更为糟糕的是,宝已经押下去,投入下去的成本,就要打水漂,收不回来丰厚的回报,自己的公司就得破产。医药公司的客商不敢再想下去,义无反顾地推门而入,陪着笑脸说:“王老板,不要再讲不行不行的,这里没有不行的,她们都有自己的绝活,可能不对您的味口吧。”

“这样下去不行,得赶快调一船货过来。”王大海急着要出门,想办法快点发货。

“怎么,您的味口还真大,一船人妖过来,那非得把你整个人吸干不可,成了皮包骨头,不显人形,我可担当不起。”

“不是人妖,是你们急需的输液瓶。”

“王老板真是想病人之所想,急病人之所急。我马上到邮局,替您向工厂发电报。”

“让牛总发三船过来,日夜兼程。”

“您可是江海病人的大救星。”

制药厂厂长听到要发货过来,高兴地跑进来,从怀中掏出大皮夹,两指钳出大红的毛爷爷,给两位人妖,一人一张毛爷爷,插在挤拢一起的两只小白兔的夹缝中,对两位人妖说:“我代表全厂员工,向你们两位人妖,致以崇高的革命敬意,是你们的舍身忘私,奋不顾身的忘我精神,拯救了急需输液的病人。”制药厂厂长说完一番感谢的话后,向两位人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王大海紧皱着双眉,心里盘算着,用船装运,有现成的,不费什么大事。但是,途中时间很慢,需三天两夜才能到达江海港口码头。王大海考虑,既然是救急,就要用救急的办法,不能按平时正常生产时期,按部就班地依计划来衔接,必须特事特办。王大海对医药公司的客商说:“电报上说,改用汽车运输,明早能到,就可以灌装。即便多出很大费用,也要表达我们公司的诚意。”

制药厂厂长急忙大幅摆着自己的双手说:“这次你们是帮了大忙,哪能让你们承担额外的费用,所有超出以前签订的合同上的开支,均有我厂承担。”

王大海在制药厂厂和医药公司的客商簇拥下,并排站在制药厂的生产车间前,看着叉车一个托盘一个托盘地卸载着输液瓶,他们开心地笑着,耳畔响着员工响亮的吆呼声:“下!快下!赶快下!”

王大海被响亮的“下!快下!赶快下!”的叫嚷声吵醒,船舱外的人,你推我攘,七嘴八舌地催促前面的人,走得太慢。王大海眨巴着自己的双眼,这是怎么回事?感觉刚才好像是在江海,怎么现在才开始下船。左右看看,舱里的床铺上,已经空空如也,连王小六也不见踪影。经过一番自我调整后,确信自己是刚刚从睡梦中走出来。活动一下自己的手臂,站起来扭扭腰,感觉身体轻松舒服一些,他还记得刚进船仓时,自己的怪模怪样,连坐在床铺上的力气都没有,肯定惨不忍睹,吓倒了同舱的旅客。

王小六赤膊走进来,王大海吓了一大跳,慌忙走上前,急问:“怎么回事?”

“遭窃了。”王小六脸色苍白,低着头,小声说。

王大海急匆匆走到自己的铺旁,掀起草席,床板上自己这次带的出差费用,几张毛爷爷没有被窃走。他弯腰低头,看床铺下是空的,箱子已经不在。他大声骂着王小六:“带你来是吃干饭的!”

经过王小六的叙述,王大海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上船后,王大海打摆子,睡了二天二夜,全身大汗淋漓,连草席和床板上,都被汗水湿出一个人的形状。王小六守在王大海的身边,给他掐穴位,擦汗,喂开水给王大海喝。到昨天夜里,王小六实在难以继续坚持,看王大海好了一点。心想,下船后,还要跑客户,赶快爬到上铺,眯一下,养足精神。谁知在这个空档,王大海铺下的箱子被窃走。王小六慌了手脚,没有惊动王大海,向船警报了案,警察说,箱子可能已经下船。最后,在垃圾桶里找到完好的八只输液瓶,另十二只不知去向,按警察的话说,也可能与箱子一样,已经下船。

“把你上衣包着的输液瓶,我们俩人一人背包里放四只,穿好衣服,下船。”王大海收拾好物品,与王小六走出舱门,看着江海十六铺码头,心中立刻升起一股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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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梦断江海(2)

从十六铺码头上岸,王大海真正踏上,繁华的江海大世界的土地,百余年来,一直作为江海象征的外滩,出现在眼前。外滩又名中山东一路,全长约15公里,东临黄浦江,西面为哥特式、罗马式、巴洛克式、中西合壁式等风格各异的大楼,被人们称为“万国建筑博览”的建筑群,高耸云霄。王大海与王小六,感觉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眼花缭乱。

临街的商店门面,一家挨一家,橱窗里摆着五颜六色的物品,琳琅满目。从玻璃门进进出出的人群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城里装束,也有农村模样的,还掺着一些穿着长袍、包着头巾的少数民族,以及肤色白的,或是黑的外国人,他们随意观看,自由行走,一个个都是从从容容。

平展的道路,不要说有什么脏东西,臭的气味,连一片纸、一个石头子儿都没有,除了远处的汽车喇叭,近处商店里录放机传出的歌声,其它的一切,都显得安静有秩序。哪像滨江的街道上,再怎么清扫,还是有垃圾、狗的粪便,经常活动着要饭的、算命的、打架的、耍酒疯的,有一点什么小事,就有很多人围观,嗓门大,吵死人。

王大海与王小六俩人找了一家面馆,王小六去点两碗阳春面,王大海在想,偌大的江海,怎么来推销,人生地不熟,真是大海里捞针。想一想在船上的梦,感觉自己天天想着推销产品,都想得发疯。王大海刚点上一支香烟,跑堂的冲着他喊:“侬勿要掐烟,好勿拉。”王大海想,真是多余,刚点上烟,没想掐呀。

在转身听跑堂叫掐烟的刹那,王大海眼睛一亮,看见摆在结帐台上一本厚厚的电话号码薄,他对王小六说:“想办法,把电话号码薄拿过来。”

“要江海的电话号码薄有什么用?”

“难道我们到江海来,为的是吃这一碗阳春面。”

“哦!我知道了,董事长是不是要查询制药厂供应科的电话号码。”

“不是供应科,而是厂长办公室和销售科的电话号码。”

“这又弄糊涂了,我们是卖产品,找他们的供应科才对呀。”

“先摸清情况,才能找供应科。从厂长办公室和销售科两个部门先下手。电话接通,说是来订货的,他们肯定热情接听电话,并认真解答问题。我们从电话里就可以分析到,哪一家制药厂的产品需要输液瓶来灌装。”

“原来是这么回事,董事长奇思妙想,真是一个收集情报的绝招。”

跑堂的送来两碗阳春面,放在桌上,热情地问还有什么需求。王小六回答,到江海来找亲戚,把电话号码薄借用一下,跑堂的二话没说,把电话号码薄搬过来。王小六急忙起身双手抱过电话号码薄,送到王大海桌前。

王大海兴奋地拿起电话号码薄,沉甸甸的,约十几斤重的大号码薄,有两块砖合在一起那么厚。翻看起来,里面密密麻麻的挤满小字。王大海心想,哇塞!我的天啦,江海有多少部电话,真像是天上的星星--数也数不清。万事开头难,自己不能有畏难情绪,争取一个良好的开端,就等于取得一半的胜利。

只有一本电话号码薄,要是拆开来,两个人,一人看一半,查找制药厂的效率高得多。但是,如果被跑堂的发现,还不把你的头打破。王大海从自己的包里掏出笔记本和一支圆珠笔,交给王小六,吩咐王小六来记录,自己来翻看,看中了哪家企业,口头报给王小六,王小六就往笔记本上写下来。一支香烟抽完的工夫,王大海还没有报出一个电话号码给王小六来记,王小六急了起来,把头伸过去看,仔细地瞅着像蚂蚁一样的小字,无意中看到页眉一条横杠上的两个“机关”小字,王小六对机关的印象不好,他认为机关就像是万恶旧社会里的衙门,总是有少数人在那里为非作歹,欺压百姓。王小六用嘲讽的口气对王大海说:“董事长,你这么看,要看到猴年马月。”

“我这不是从第一页开始,在认真地查看吗?”

“我看你是在,找一个好一点的机关,还想混进去,当干部呀。”

“你还好意思开玩笑,人家的眼睛都看酸掉了,还要忍着,不能眨眼,生怕遗漏掉一个单位和电话,否刚,有可能失去一个,我们未来的一个大客户。”

“本来想找个瓦匠,你却跑到裁缝店里去找,哪能找得到呢?找错了地方。”

“怎么,这不是江海的电话号码薄?这上面没有制药企业?”

“是江海的电话号码薄呀。”王小六拿过电话号码薄,一边翻着给王大海看,一边说,“董事长,你看眉页上有‘机关’两个字,这页就不要找了,把它翻过去,省得浪费时间。另外,从颜色也可以区分,你看,白色纸张的,就是吃白食的机关,这一叠厚的可以全部翻过去。接着一叠红色的也要翻过去,这里面的全是学校,培养祖国花朵的地方。啊呀,企业是黑色的,全在最后,也不要全翻,它是按一、二、三产业来归类的,制药企业是属于第二产业,从第二产业里面去找,快得很。”

“你脑子好用,你来查,我来记。”

正在王大海与王小六俩人,找到正确的革命方向,满怀激情地高歌猛进的时候,面馆跑堂的,一脸阴云地抓过,王小六手中的电话号码薄,他老板说,你们二碗阳春面的钱,把二十个要吃阳春面的人,给撵跑了。王小六想,既然是老板发话了,跑堂的就无能为力,王小六立即跑到老板的面前,点头哈腰地赔着不是,说自己俩人是个文盲,想找制药厂的电话,不会找,耽误了时间。王小六像个演员似的,给人的感觉,一个迷失羔羊的模样。这一招还真灵,老板拿起厚厚的电话号码薄,几下就翻到黑色的页面,交给王小六。照此说来,老板是同意了王大海和王小六可以继续找电话号码,俩人也很自觉,移师到无人的墙角,坐在地面上,快速认真地查找起来。摘录了满满四页纸,俩人都心满意足。王小六把电话号码薄,拱手毕恭毕敬地交到老板的手中。

老板说:“侬在江海有那么多的亲戚,还需要到阿拉的小面馆吃阳春面?”

王小六没有思想准备,听到老板的调侃,面有尴尬,他笑着看了一会老板,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说:“阿拉亲戚只有一个,就是不知道在哪个制药厂。”

“侬发财了,可不要忘记这个小庙”

“阿拉不发财,老板不给阳春面吃哦。”

“欢迎侬常来。”

从面馆出来,王大海神清气爽,迈着轻快的步伐,急速地往前走。他心想,手中有了制药厂的电话号码,就是说,向金字塔又前进了一步。王大海兴奋地对王小六说:“赶快找小旅馆,住下来。”

王小六看着红红的太阳,刚刚跃上低矮的屋顶,还没有爬到高楼大厦的小腰,董事长就要开房间,他是怎么回事,难道打摆子,人虚弱了还没有完全恢复,想美美地睡上一觉,等养足了精神,再联系各家制药厂,还有没有其它的想法。王小六带着疑惑说:“董事长,我们应该找个公用电话亭才对呀,怎么急着要去开房间。”

“你找公用电话亭干什么事?”

“打电话呀!”

“我开房间干什么事?”

“不知道。”

“打电话呀!”

王小六这才恍然大悟,董事长的脑子,肯定与常人的脑子不一样,不然怎么能当一大群懂事人的头头呢。董事长真会算帐,今天,旅馆肯定是要住下,房间迟开早开,只要你不超过第二天的12点,收费都是一样的。在旅馆的房间里打制药厂电话,属于市内电话不收费。既安静,没有人吵,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没有人在你身后排着队,催着你快点打,碰到粗俗的,等得不耐烦了,如果再不给他打电话,肯定会拔了公用电话亭里的电话线不可。接下去,你若是再抬个头,表示一下正义力量的愤慨,那末,恭喜你,顷刻之间,他会成全了你的英雄梦想,不是金鱼眼,就是蛤蟆脸。不在公用电话亭找电话,也就没有了这些烦心事。开个房间来打电话是多么的好,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还痴儿吧呆地问董事长,早上开房间干什么事,真是弱智。王小六笑着对王大海说:“董事长,这是今天第二个绝招。”

王大海对王小六说:“不要老是花心思,想着怎么对我说得好听。而是,要不断想办法,怎么跟客户沟通得漂亮。”

“谢谢董事长的真心栽培。”

“你看你,又在对我说好听的。还不赶快去开好房间。”

房间开好后,王大海与王小六俩人做了一个分工,王大海在房里打,王小六在进门大厅,值班经理台的一部电话打。俩人忙乎了一天,紧张起来,顾不上喝水和小便,中午,一人仅泡一碗方便面,仓促吃下去,接着紧锣密鼓地打着各个制药厂的电话,一共打了三十多家制药厂的电话,对方接到需要订货的电话,都能热情应答。但是,当一提到订购大输液,都婉言谢绝,说自己的工厂不生产输液,请保持联系,等今后生产,再来订货。

王大海通过与制药厂沟通过程中,了解到,制药的品种实在是太多,有片剂、水剂还有粉状等各种药物。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了解到有两家公司生产葡萄糖和氯化钠输液水的,开发江海输液瓶市场,万里长征走出了第一步,知道了市场的需求在哪里。

晚上,王大海与王小六俩人心情十分激动,辗转难眠,巴不得现在就赶去洽谈。

第三十章 梦断江海(3)

天还没有亮,王大海从床上爬了起来,把八只输液瓶拿出来,用卫生纸仔细地擦拭,就着台灯的光线,照了又照,感觉还不太满意,张开大口,对着瓶身用力哈气,乘着玻璃上的湿气未干,赶快又拿起卫生纸,用力快速地擦拭,再放到台灯的光线中,晶莹剔透的玻璃输液瓶,像是被明亮的光线所融化,看不见瓶子的身影。王大海这才感觉满意,用卫生纸把瓶子包起来,放在马桶包里,再用硬纸板隔开瓶身,防止相互碰撞,磨损破裂。

把八只输液瓶样品打包好,接下来,王大海整理产品资料,把企业法人营业执照、产品简介和质量检测报告、医药产品生产许可证,分类整理成三套,到了客户单位,必须要送一套资料给对方。

产品已经准备好,王大海到卫生间里洗了一个澡,用肥皂把自己从上到下,重重地打了一遍,仔细擦洗,将剃须刀换了一片新刀片,刮干净脸面,穿上刘春花临出差前新买的白衬衣,一套藏青色的青年装,站在房间走了几步,王大海盼着快一点天亮。

王小六睡在床上,睁着一双眼睛,看着王大海精神抖擞的样子,笑着说:“董事长,你是去见丈母娘呀,激动得一夜不合眼。”

“比见丈母娘还要重要。”

“不就是去见客户嘛。”

“不能小瞧客户,他们可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你当他们是父母,他们不一定认你这个儿子,到时恐怕是热脸贴冷屁股。”

“快起来,乌鸦嘴,不会说吉利话。”

“我是按照董事长要求,敲敲边鼓,凡事多往坏处想,全力以赴往好处努力。”

“你再不起来,我可要掀被子。”

“才凌晨五点不到,现在去,你帮人家扫地,搞卫生呀。”

“至少可以打打开水,抹抹桌子上的灰。与他们的距离要近一点。”

王小六听完王大海这句话,一个仰卧起坐,下了床,快速地洗漱完毕,收拾好物品。王大海与王小六俩人上路了。

黎明的曙光像一把利剑,劈开了默默的夜幕,揭去轻纱,吐出灿烂的晨光,迎来了新的一天。枝头上,小鸟儿在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人行道上环卫工人手拿大扫帚,在辛苦地清扫着地面,道路中间,自动清扫车,旋转拖把似的扫帚,连地面上的灰尘,通通吸进车肚里,已经十分干净的地面,洒水车一路喷过来,又给地面洗了一把脸,放眼望去,整个道路像一面长镜子,伸向远方,让人心旷神怡。

然而,当王大海满怀激情地来到制药厂,在江海打开输液瓶市场的销售,比他预想的要艰难许多,难到他几乎无法想像。如果说拿推销比喻是人生的一场考试的话,那末,第一天,可以说,王大海竟连试卷都没有拿到自己的手中,不管你准备得再么好,各方面想得再么充分,江海人的“门槛精”意识,让王大海五里隔着八丈,让王大海交白卷的机会都没有。

一上午,王大海与王小六俩人待在门卫室,进不了制药厂大门,门卫给里面的供应科打了电话,里面总说是在开会。王大海拿出来之前准备好的,自己只能闻一闻烟香,不能抽,只能用于业务招待用的一包中华香烟,他把香烟拆开,给两名门卫保安,一人发了一支。矮个子保安把香烟放在鼻孔下嗅了一下,满意地把香烟,在一只手的两指间竖起来,抬起另一只手,翘着拇指指甲盖,香烟带过滤嘴一头,一下下地往指甲盖上垛着,垛得大概自己满意了,用嘴憋住一口气,对准过滤嘴,突然,猛地一吹,吹完后,这才把香烟放在口中叼着,用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打火机,“咔嚓”一声,打火机冒出蓝色的火焰,矮个子保安把口中叼着的香烟,调整了一下方向,香头插在火焰中,嘴在“吧嗒……吧嗒……”大口地吸着香烟,顿时,矮个子保安的头,整个地陷入烟雾缭绕之中,人像神仙似的,飘飘然。

矮个子保安过足了烟瘾后,对王大海说:“小伙子呀,侬不要在这里枉费心机,阿拉在这个岗位工作了有二十年,没有看见过,来自你们滨江,甚至,来自你们那省的人,往这个工厂里面,卖进过瓶子。”

“什么事总得有个人来开头,过去没有,不能代表现在不行。”王大海见两位保安情绪活跃起来,接着乘胜追击。给两位保安一人又发了一支中华香烟。

“他不见你,侬可以找他呀。”高个子保安高兴地接过中华香烟,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香烟盒,把一支中华香烟当作人参似的,轻轻地放入香烟盒中。抬起头对王大海说:“供应科基本上都是多少年的老客户,四平八稳的牢靠得很,侬想插一脚,得搞搞路子。”

“怎么才能见到科长?”王大海暗自欣喜,看来高个子保安有办法,能让自己与供应科长见一面,马上又把中华香烟发给高个子保安一支,急切地追问:“请侬帮阿拉想想办法。”

“供应科长姓马,侬就叫他马科长。等一会他人出来我指给侬看,接下来看侬的能耐怎么样。”高个子保安说着话,翘着兰花指,在空中摇着,嘴里哼着电影《陈真》中的主题曲“大号是中华”

王大海心里想,等一会儿,见到马科长应该问题不大,高个子保安肯定是在要“指认费”。他马上抽出一支中华香烟,递给高个子保安说:“劳驾侬费神了。”王大海心想高个子保安发了中华香烟,矮个子的保安也得要发,不然他好事不成,坏事有余。于是,王大海又走到另一名保安的身边,递给他一支中华香烟说:“劳驾侬了。”

矮个子保安看来到门卫室的两个人,只是热情地发中华香烟给别人抽,他们自己始终没有抽一支,就对王大海说:“别人是省酒待客,侬是省烟待客。”

一番话说得王大海有点不好意思,急忙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包档次很低的香烟,给自己和王小六,一人发了一支,说:“阿拉也抽。”

这时,有一群衣着整洁的人,从办公大楼走出来,正要前往办公楼后面的生产车间。高个子保安指着走在前面的一位穿西服模样的人,对王大海说:“看到了吗?走在第一位,雄赳赳,气昂昂的那个人,就是马科长。”

眼看人就要走开,机不可失,王大海不顾一切地跑到门卫室的门外,大声地高喊:“报告!--马科长。”王大海心里吓了一跳,差一点叫出自己在里面养成的习惯,“报告政府”四个字,还好反应快,把政府改口成马科长,没有露出破绽。

王大海的声音很响亮,余音在办公楼的场地上回荡。一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有一点,都是心知肚明,听到声音,好像是在叫马科长。马科长知道是在叫自己,他没有回应,站在那里想,谁吃了豹子胆,敢在自己的工厂里,上级来人面前,直接大声呼叫。

王大海看马科长没有回音,如果再不接着发力,马科长可能就要离开,他伸出右手,摆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在空中不断地摇晃。张开嘴,又大声高喊:“说好的!”

一群人停顿下来,没有走的意识,都在看着马科长的脸色。马科长有点局促不安,心里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与谁在电话里说好的,又说好什么事呢?为了挽回这尴尬的局面,马科长对自己身边的一位办事员模样的人交待几句,就带着一群人走向车间。

办事员模样的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着门卫室的保安说:“刚才,是谁约了我们的领导。”

王大海走上前,给办事员模样的人发了一支中华香烟,说:“是我约好的。”

“领导说,请你多包含,今天在检查,让你明天来直接找他。”办事员模样的人,用双手推过王大海递过来的香烟说:“谢谢!我不会抽烟。”

“怎么,你不是江海人。”王大海疑惑地问。

“公司要求两种语言,一种汉语普通话,另一种是英语。对不起,我还要陪同检查,先告辞。”办事员模样的人,说完一番话,快速地跑向生产车间。

虽然,今天,王大海没有进到供应科,至少前进了一步,马科长答应明天直接找他。明天又会怎么样呢,王大海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明显是孤注一掷的冲锋。不采取这种断然直接的方法,可能又再一次地被他们以各种借口,给搪塞回去。

第二天,清晨,王大海与王小六赶到制药厂,马科长如约接待了王大海。当王大海把产品介绍、样品放到马科长的桌子上,要把产品销往该公司时。马科长拒之千里,没有洽谈的余地。第三天,王大海让王小六跑一下其他市场,自己独自前往制药厂,哪怕有一丝希望,绝不会放弃。门卫保安熟悉了王大海,直接放他进去找马科长。不能谈产品,王大海就拖住他,巧妙地和马科长进行其他的谈话,拉着家常,在交谈过程中,发现马科长喜欢集邮。王大海赶到集邮公司,买了一套精美的邮册。马科长高兴地收下邮册,可是销售产品的事,还是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下文。

回到住宿的旅馆,王大海想,自己到江海已经是第七天,市场开发没有一点突破,现实与自己想像的差距很大,想到德豪公司恢复生产时,有多少颗相信王大海的心,有朋友、银行、有老客户、有员工以及员工的家人支持,才得以有资金恢复起生产。王大海感到羞愧难当,日子,一天又一天,快速飞过,可是,江海市场开拓的白卷还是一天一天的在交,对自己完全失去了信心,丧失了斗志,也没有当初一展拳脚的壮志豪情,甚至,开始自我怀疑,产品真的适合这座城市吗?

就在王大海痛苦迷茫的时候,他放在背包里的bb机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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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不期而遇

“嘀……嘀……”bb机蜂鸣声响个不停,来了新的信息。王大海随手从背包里拿起bb机,熟练地按下显示键,屏幕上出现了让王大海眼睛湿润的一行字:老友大海!知你在江海,晚六点在皇家大酒店,一壶浊酒喜相逢。落款是胖子。

这个信息就像是在寒冷的冬夜,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温暖着饥寒交迫,孤立无助的行者。此时,王大海正处在开发江海市场受到四处碰壁的打击,心灰意冷。王大海油然地说了一句,“张胖子!真想见你。”一下子倒在床上,好像七天来的疲惫一扫而空,王大海在脑海中回忆思考着,张胖子经历人生命运坎坷,起起落落,而他的心情始终平静如水,并没有因起落无常而改变自己的为人原则。

在休息一会后,王大海整理好衣着,带着王小六准时赶到皇家大酒店。走进店门,大厅里,是法国的青铜雕塑和水晶灯,意大利的音乐喷泉,富丽堂皇的回廊,金箔的装饰,由内及外无不彰显皇室气派。虽然,王大海叫不出它们的名称和文化含义。但是,他知道,这里将你带回到神秘的贵族奢华尊贵的生活。

王大海没有心思欣赏这里的辉煌,加快步伐,走进包间,急着要找张老大。

“老友喜相逢,我们又见面啦!”张胖子已经走到包间门边,张开双臂,拍着王大海的双肩说。

“我真的好想见到你。”这是王大海发自内心的一句话,他心中有许多搞企业的苦衷,很想向张胖子诉说。

“想见我,还从滨江跑到江海,我原准备先到滨江去看看,能不能找一块宝地搞房地产。”

“我是急着投下去的钱,能尽快地发挥效益。”

“恢复生产时,你那十万火急的鸡毛信,我马上给你筹措过去100万元,没有耽误你的事吧。”

“没有,钱到得真是及时雨呀。谢谢张老大,你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帮我一把。”

“帮你就等于在帮我自己。”

“你真会幽默,我这脑子缺根筋,如果能参加自卫反击战倒是块好料。搞起企业来,生意场上,实在对付不了那么多的弯弯绕。”

“我不怕,如果把钱打水漂,你就卷着铺盖到我那里去打长工。”

王大海坐在宽大的皮沙发上,滔滔不绝,其他人很少有机会说上话。王大海把在江海开拓市场所遇到的拉拉杂杂事情,一股脑倒出来。想让张胖子把烦恼分担一部分,可是张胖子却说:“我不会分担你前进路上的痛苦和烦恼。如果你能自我消化这些痛苦和烦恼,将来就能成为一棵企业的常青树。”

“就是不知道怎么去消化,才求你张老大的。”

“要想搞好企业的经营,必须要有初恋般的感情和宗教般的意志,不要做坎井之蛙,不付出一番艰苦卓绝的努力,只看到一片天空,想着自己是鲲鹏,就要成为蓝天的霸主。”

王大海在体会张胖说的初恋般感情,那是纯真的、执着的,没有功利性的,会生发出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人坚强地向前。初恋般的感情会爆发出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人不顾一切,让人一往无前。王大海想到此,对张胖子说:“我对公司的感情还不真呀?”

“我没有说你对公司的感情不真,感觉你就像一个人急着要找一个漂亮的,自己中意的女人做老婆,想结婚生子似的。这样会使人总是在比较得失中痛苦。比如说,你刚才谈到的七天时间里的烦恼,你太急功近利,如果我是那个马科长也不会买你的瓶子,你的目的是推销,把瓶子卖掉,拿回钱就是胜利。说个不恰当的比喻,有点像在街上做那种事的女人,躺在那里,嘴里喊着,一二三,拿钱来。逼着你赶快做完好事,甩出大红的毛爷爷,走人。出了门可能连鼻子眼睛都没有记住。那种女人心中,总是在急着做下一单的生意。如果她看出,你一时还没有这个兴致,想玩一会再干。她会使出浑身解数,骚得你快速膨胀起来,强大起来。”

“张老大,你讲得真对,初恋般的感情,让人整天睡不着觉,心里只想着,一切为了对方的好,不掺杂着其它的任何目的。”

“你终于开窍了,马科长想到更多的是营销,他不但要看中你的产品,更重要的是看中你这个人,也就是企业的服务。你们俩的企业是个产业链,上下道工序的关系,不是一锤子买卖,分分秒秒都在合作,在产品饱和的时候,他用你的产品,那么在产品紧俏的时候,急着要用你产品的时候,你却把产品给了别人。这里面还有很多弯弯绕,比如在质量、新产品开发、储运等诸多环节,都要带着初恋般的感情,一切把对方的事情想到做好,你就成功了。”

王大海的心里豁然开朗,真把自己当成卖狗皮膏药的,七天来在各厂的表演,实属小丑跳梁。张胖子讲的二个“”般”,第一个“般”理解了,还有第二个“般”没有完全明白,今天必须打破砂锅问到底。王大海急切地追问张胖子:“那宗教般的意志叫人怎么去做。”

张胖子把头偏向一旁,抬起右手摆动着说:“要听下回分解,得先交培训费。”

王大海知道,张胖子在故意逗着玩,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应招,忽然想起,这几天业务招待用的中华香烟,急忙掏出来,看了一下,里面还剩下六支,连香烟盒一起放在张胖子的手中,笑着说:“大教授,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道理,还拿出来骗人赚钱。”

“剩下这么几支,还不够我发二圈,漂亮地做一回人。”张胖子看了一下烟盒里的香烟说。

“留着你自己慢慢享用。”王大海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包档次很低的香烟说:“我们有,不需要你来孝敬。”

“好,收了培训费,我得编两句来骗一下。第一句,你想一想在中东,宗教意志能造出人肉炸弹,我们不要人肉炸弹,但要能培养出工作狂。第二句,只有王大海一人有这个意志不行,要做到公司里人人都有,你就离成功很近了。”

正在王大海用心地听着张胖子讲解企业经的时候,服务小姐引领一位客人到包间,清脆的笑声,飘入王大海的耳中。

门开处,闪亮登场的一位,身着碎花的白色连衣裙,腰间一条细细的丝带扎出了诱人的曲线。上端的纽扣,扣住衣领启齿处那白嫩的若隐若现的酥胸。下摆到大腿中段,一粒纽扣扣在大腿根部,开叉处隐约露出美腿上的肉丝,薄而透肉,显现出一种丰腴的而又细腻的肉感。脚上一**白色的高跟鞋,提起的翘臀摇曳生姿,一个活色生香的**,款款在向王大海起来。

王大海只顾聚精会神,没有看见新来的客人,已经伸过来一只香手。微笑着说:“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王大海,我听老大经常说起你,早已久仰你的大名。”

王大海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搅动了心扉,情绪一时不能安静下来,他的手不知是伸出去好,还是不伸出去好。心想,这肯定是张胖子的好朋友,但是,又为什么第一个走到王大海的面前。

张胖子走到他们俩人中间,介绍说:“女士优先,她叫欧阳傲雪,原来下放到南湖,现在是江海一家医药公司的大老板,十几个分公司,遍布长江中下游城市。”他接着又用手拍拍王大海的肩膀说:“我的老友王大海,现在是滨江德豪公司的董事长。”

王大海听完介绍,正准备挪步走向餐桌的椅子,欧阳傲雪刚才伸出的香手,还没有放下来,仍然伸在王大海的方向,说:“女人不能说出自己的年龄,我不忌讳这个俗套,今年三十而立,今后,你就叫我大姐,我称呼你海弟,行吗?”

王大海感觉自己在公开礼仪场合,现在的表现有点失礼,慌忙抬起自己的双手,握住欧阳傲雪的手,一种玉石般嫩滑清凉感,导入王大海的掌心,他断断续续地说:“是的……是的……,海弟在江海,还需大姐多多提携。”

“要感谢,你去感谢张老大,他说在你那投了钱,要我在江海帮你销售输液瓶,我是卖药的,跟各大制药厂的经营厂厂都熟得很。这是徒手之劳。”

王大海听着这几句让他精神振奋的话,激动得握着欧阳傲雪的手,一直忘了放下。

张胖子看王大海与欧阳傲雪接上线,心里也很高兴,说:“今后在江海市场上,欧总有这个能力,大海有这个需求。俩人要好好的合作一下。”接着拍了一下王大海握着欧阳傲雪的手臂,接着说,“海弟不能光握手呀,今后还要抱紧大姐的大腿,有什么事就直接去找她。现在请两位入席就坐。”

王大海左右看看,刚才还有几个人在这,现在一个人也没有看见,王小六也不在,偌大的桌子上,只有张胖子、殴阳傲雪和王大海三个人,他不解地问张胖子:“还有人呢?”

“都在一楼大厅单独开了一桌,有的事他们是不能听的。”张胖子让服务小姐,摊开白色的桌巾,放在他的桌前。接着说:“先不谈生意上的事,一壶浊酒喜相逢,今晚,好好的叙一叙。”

第三十二章 让爱不哭

三个人的晚宴,十分轻松愉快。让王大海意外惊喜的,欧阳傲雪是个雷厉风行的商场女强人。喝酒中途,她到服务总台打通制药厂经营厂长电话,在电话里,死磨硬缠,经营厂长答应第二天,带马科长一起,到德豪公司考察一下,再确定是否签订供货合同。

第二天,早晨七点,两部小车从江海出发,预计下午两点左右,可以到达滨江,经营厂长立即考察德豪公司,住一夜,再顺江而上,到其它城市走访医药市场。欧阳傲雪乘坐制药厂桑塔纳轿车,张胖子自己带了一辆丰田面包车,带着王大海和王小六俩人。一路上,张胖子询问王大海,在滨江共同投资开发房地产,把欧阳傲雪也拽进来投资。如有兴趣,以后派吴兵过来,带策划人员做前期的调研。谈到苏跃富,张胖子说,他搞他的,我们做我们的,你发展起来,还斗不过一个苏跃富。

王大海坐一天车回来,马不停蹄地陪同一行客人考察,接着进行洽谈,还找了一位规划局的朋友与张胖子、欧阳傲雪聊了滨江的房地产情况。最后与牛总一起,在酒店设宴招待大家。结束后,他头昏脑胀,回到自己在工厂的宿舍,房间里感觉非常闷热,他脱去外套与衬衣,光着膀子靠在床上,脑海里还带着是否能签订合同的焦虑,看着风信子花盆边字条的内容。

风信子是王大海从家里,搬到工厂的宿舍,花盆边是王长江抄写的“永远的怀念”和“你的爱充满我的心中”两句妈妈说的花语。他自己又写上“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贴在两条花语的下面。

看了一会,忽然,王大海感到自己鼻子酸酸的,口中哈着气,打了一个喷嚏。紧接着简直是憋住呼吸,浑身打着寒噤,喷出又一个响亮的嚏。过去曾听老人说,打喷嚏,打一声是有人在找你,打二声是有人在骂你,打三声以上呢,那就是感冒了。

刚才喷嚏打了二声,有人在骂自己,王大海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心想,今天客人们都很满意。这是谁在骂我呢?是苏跃富吗?还没有动他一根毫毛。是朱兆有吗?不会,把您的破厂,已经救得有一口气。不要急,下一步就要想办法医治您夫人的病。那又是谁在骂我呢?一个名字在王大海的脑海里翻腾,刺痛着他的神经。刘春花,莫不是刘春花在骂他这个大笨蛋。自己回到滨江,忙着还没有时间与她见面,也没有通电话。在与客人吃饭的时候,人机分离,调成震动模式,不知在什么时候,欧阳傲雪把他的bb机关掉了。

王大海急忙打开bb机,翻看着有刘春花101条信息,王大海简直要瘫软倒地,王大海不由自主地拉开窗帘,眺望窗外,灰蒙蒙的夜幕中,仿佛晃动着无数个刘春花呼叫的身影,她现在肯定还没有回家,可能在什么地方,伤心生气。王大海穿上青年装,冲出工厂大门,在夜晚寒冷的街道四处奔跑。

拨发无数次的bb机信息,王大海一直没有回机。刘春花感到很失望,她想王大海是不是一时找不到电话机回电话,她在公用电话亭里等了五到六个小时,阻挡了不少人来使用她发出信息的这一部电话机。可是坚持等到夜深人稀,街道安静的时候,依然听不到电话机的铃声响起。

刘春花绝望地离开电话亭,在人海茫茫的大街上穿梭,寻找穿着藏青色青年装的王大海,有几次看到好像就是王大海高大的背影,刘春花激动地跑上前,拽住那人的衣袖,却被转过来惊讶的陌生的脸,泼了一盆冷水。

找到王大海的工厂宿舍,看见是铁匠把着门。刘春花就在工厂外的路灯下等着,等到工厂的中班工人都下班了,门卫已经锁起大门,还不见王大海回来的踪影。刘春花心里想,王大海既然不来宿舍,那肯定是回家去住了。刘春花又一路寻觅着走到抗震棚拆迁住户区,从亮着的窗户望进去,王大海的母亲方金凤在糊火柴盒,原来王长江住的房间没开灯,漆黑一片,没有看见王大海的身影。抬起手,准备敲门进去,刘春花想想还是放了下来。

刘春花晚上没有吃东西,此时,真正感觉到又饥又渴,整个人疲惫不堪,她无力地挨到路边一棵梧桐树下,坐在一块石头上,单薄弱小的身躯,淹没在粗大树干寂寞的阴影里,她望着小巷尽头大街上的五彩灯光,心里空荡荡的,人飘忽忽的,像是缺少一个依靠,没有了一个心灵的支柱,没有了一个说知心话的人,没有了一个能陪自己抵御风雨的人。

真是个傻瓜,在当时,以为你拥抱的方式,是承诺的暗示。曾经幻想过自己身穿洁白无瑕的婚纱,挽着王大海的手臂,骄傲地站在众人面前,笑颜如花,幸福满满。在亲朋好友羡慕的目光和祝福的欢笑声中,步入婚姻的殿堂。曾经认为可以为爱情而死,其实,爱情死不了,它只是在最痛的地方扎上一针。刘春花抬起手臂,看着那被树刺划伤留下的疤痕。想着自己独自一人,在漆黑山路小道上,走了整整一夜。望着离开江边码头的大轮,直到在江面上渐渐消失到无影无踪,刘春花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的坚强。

但是,王大海到江海吹过海风回来,竟然101个bb机信息没有回一个,而且,还关了机,这像一把无形的利刀,伤得刘春花好深,心在流血,是王大海给刘春花的痛,王大海竟浑然不知。刘春花感到委曲和痛苦,她已经没有退路,她执着地爱着王大海,不顾父母的反对,不管同学同事的不理解,就这样一路勇敢走来。

听牛总说,江海的那个女人**得很,不是制药厂的人,不就是牵线搭桥,王大海整天围着她转干什么。刘春花不禁泪如泉涌。无法说,是不是爱太多,是不是太在乎,才会计较。

王大海一路奔跑着,四处寻找刘春花的身影,他不时地查看自己的bb机信息,可是刘春花呼叫他的信息一直定格在晚上九点十分,关机以后,再也不能收到信息,所以没有办法联系上她。让章文到刘春花家里去找,她还没有回家。王大海开始着急起来,这黑灯瞎火的,心想,刘春花啊刘春花,你这个小傻瓜,绝对不能做出什么意外的傻事。

从大街小巷找到长江堤坝,从一个个电话亭找到市民广场,都没有找到刘春花。王大海与章文会合后,商量下一步的办法。章文掏出香烟,划着火柴,准备点着一支香烟,王大海看着章文手中的火柴,他想,刘春花有可能在找不到王大海的情况下,去王大海家找他的妈妈。王大海与章文俩人急忙往王大海母亲家赶。

串过大街,拐进小巷,俩人几乎同时看到歪脖子梧桐树下,斑驳的阴影里,刘春花倚靠着树干,闭着双眼。王大海健步如飞,跑过去,一把将刘春花搂进自己怀中,心痛地说:“总算找到你了。”

“你来干什么?”其实刘春花没有睡着,感受到王大海有劲的臂力,心中涌上一股欣慰的暖流,他来了,虽然迟到,毕竟没有被那个女人抢走。她仍然闭着双眼,冷冰冰地说。

“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王大海把从江海带回来的一包茴香豆拆开,抓起几粒,摆在刘春花的眼前,看刘春花丝毫没动,准备要喂她吃,王大海说:“这是你最爱吃的,江海的茴香豆。”。

当王大海说到江海两个字时,这个以前让她向往的天堂,此时,听到这两个字,感觉是多么的丑陋卑鄙。就是因为在江海有那个女人,现在,王大海的一切都变了。刘春花瞬间满脸胀红,一直红到发根,双眼突然闪烁了一下,燃起不可遏制的怒火,两手使劲“噼里啪啦”地捶掉王大海手中拆开的一袋茴香豆,茴香豆四处飞溅,散落一地。刘春花感觉茴香豆像敌人似的,又抬起脚,跺着地上的茴香豆说:“送给那个骚女人,吃了去死。”

“人家是热心,主动找我的,你生这么大的气,还骂得很难听。”王大海认为女人是小肚鸡肠,欧阳傲雪是一个女强人,而且比王大海还大八岁,她是真心在帮王大海开拓江海市场,刘春花有什么理由吃醋,更不应该侮辱热心主动帮助的人。

王大海的话像一桶汽油倒在已经燃烧的火盆上,顿时,刘春花怒火冲天,样子变得狂乱起来,心里想着三年来,一无所知的自己,像是在黑夜里,从茫茫无际的大海中,四处打听你的下落,哪怕是侥幸碰到海面上的一根小草,都是万分的激动,十分的亲切,因为,它是来自王大海的方向,心情急切地追问王大海在哪里。刚才,王大海却说那个女人热心主动。刘春花蹿起来,对王大海一阵拳打脚踢,拚命撕扯衣服,猛抓肌肤。平时弱小的刘春花,此时,强大得像一匹母狮在嘶吼:“到热心主动的女人那里去。”

王大海用力抱住发疯似的刘春花,他没有想到,刘春花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一个人想稳住她,十分的困难。章文见状,上来与王大海一起,才把刘春花按到石头上坐下,章文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对王大海说:“海哥,作为男人不应该让女人伤心流泪。”

“我是一辈子会对刘春花好的。但是,人在商场,身不由己。要做生意,不管是什么人都得要去应酬,实在是没有办法。”王大海讲释说。

刘春花推开王大海,把头伏在自己弓起的膝盖上,沙哑着声音说:“你的手与那个女人握过,不要碰我。现在,你的本事大得很。”

“我想跟你解释一下,在谈生意,bb机不能开,叫声影响到谈判。”

“我不想听你解释,只要你是快乐的,只要你能照亮前程,想要怎么的,就怎么的去。”

王大海心里想,今晚可能要有一场硬战。现在,刘春花的思想工作,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要慢慢来,等她平息一会,再跟她详细地解释到江海开拓市场的情况,如果不相信,可以找王小六对质。

突然,王大海腰间的bb机“嘀……嘀……”发出急促的蜂鸣声,三个人都愣在那里,深更半夜,这是谁在呼叫?有这么急的事吗?王大海忧虑地拔出bb机,查看信息,欧阳傲雪叫王大海赶快来宾馆签订合同,刚刚做好经营厂长的工作,他明早要走。王大海权衡利弊,心想,对于刘春花可以用一生来跟她讲释,他吩咐章文一定要安全地送刘春花到家,王大海对刘春花说:“我去签合同,回头再跟你解释。”

王大海没有等到刘春花回答,匆匆地消失在夜幕里。

第三十三章 雾中迷失

刘春花感到从未有过的痛苦,她陷入恶梦里了,浓雾包围着她,她惊慌失措,大海在哪里?她奔跑,她呼喊,她追上迷雾中大海的身影,大海回过头,已经形同路人,没有笑声,忽一会儿,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想到,昨晚,那么大发雷霆,王大海被那个女人,招魂似的,招走了,到现在都没有现身。刘春花睡着了又醒来,坐起身,茶不思饭不想,不知道爱过的人怎么成了冷血动物。她也不愿向别人倾诉,只有独自哭泣,哭得好痛,哭得好累。刘春花真正痛苦的是,现在王大海与自己成了迷雾中的两个宇宙,穿越的不是时光隧道,而是,迷雾搭成的桥梁,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在家里,刘春花想像的父母暴风骤雨般的责骂,或者是没日没夜的唠叨,都没有出现,如果这样,她心里会好受些。而父母像是俩人商量好了似的,都平和地笑脸相迎,喊刘春花吃饭,餐桌上多了一些刘春花平时喜欢吃的菜。刘春花是关门没有动静,母亲把盛好的饭菜端进房间,放在床头柜上,香喷喷的饭菜热气腾腾,一点没有引起刘春花的食欲,饭菜渐渐凉了,母亲又端出去热了再端进来。折进窗户的阳光从西墙转到东墙,安静的空气像凝固了似的重重地压在刘春花的胸口,难以喘息。

夜幕降临的时候,刘春花跨出家门,顺着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来到长江边的长风沙,诗仙李白在此作《长干行》,有“十四为君妇,十五始展眉,十六君远行。”诗句,那位青梅竹马的淑女,有怎样的心里素质,让李白花天酒地,有家不归呢?

漆黑的夜空里悬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一颗颗星星像亮晶晶的宝石缀满夜空。明月倒映在江里,也是那么圆,那么亮,仿佛江中也有一个月亮。江面上排着一盏盏航标灯,点点星星似的一直排到下游。轮船停泊在那灯火辉煌的港口,显得格外宁静。

坐在沙滩上,刘春花面对最喜欢的美景,感觉一点也分担不了自己痛苦受伤的心,想忘掉王大海,可王大海的身影怎么也挥之不去,反而加重悲伤的情绪,浑身血液像江中的激流汹涌奔腾,头脑烦躁得炸裂一般,她站起身,向港口招待所走去。

走进招待所,刘春花开了一个房间,锁好门,从挎包里拿出刚刚在日夜商店买的一瓶白酒,打开瓶盖,就着瓶口,喝了一口,顿时,一团火辣辣的液体,从咽喉燃烧到胸腔再到一天没有吃东西的胃中,燃烧起来,浑身在发胀,慢慢的人整个地像是给充足了气,恍恍惚惚间,似踩在海绵上,欲飘能飞。

无论时间怎样的推移,又怎么能忘记那曾经的刻骨铭心,胶着沉重的烦恼与忧郁,伤感与落寞,怨愤和哀伤的心情,一并袭来,此时,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随着酒精的燃烧,由激越到烧成灰烬时的安详。

刘春花流泪了,泪水和着酒,一饮而尽,心中的痛苦碎了,撤向风中。

借着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刘春花双手举起酒瓶,又往口中倒了一大口酒,她站着摇晃几下,人倒在床上,意识似飘在太空中,头晕目旋,房间在旋转,整个内心翻江倒海起来,胃里的酒水拼命向上涌,心里难受得不断打嗝,她坚强地翻起身,扶着墙,摸到卫生间,趴到坐便器上,哗啦啦凶猛地呕吐,黄疸吐出了,连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

吐完后,刘春花虚脱得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站不起来,坐不住,不管怎样躺在床上,人都难受得要死。她抓起床头柜上电话,要总机接通外线,呼叫王大海的bb机,呼叫完后,她又拿起酒瓶,泼泼洒洒地咕噜下剩余的酒,不一会儿,人就昏睡过去。

此时,王大海与张胖子、欧阳傲雪正坐在五光十色的卡拉ok厅,沉浸在合同签订的喜悦之中。今天,由于昨天的教训,王大海的bb机始终没有离身,信息刚到,马上翻看:“大海!快来。”,已经是深夜时分,是谁发来的信息呢,王大海肯定地判断是刘春花发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又发生了什么事?

王大海跟张胖子和欧阳傲雪说了一声,迅速离开,通过114查询台,问到了发送bb机信息的地址是港口招待所,他打面的立即赶到港口招待所,在前台服务员的帮助下,知道发送信息的房间是2014号。王大海把自己的bb机信息给领班看了看,并说明肯定有紧急情况,同时掏出自己的身份证递给服务员做抵押。当领班打开房门,迎面扑来的是浓烈的酒味,躺在床上的是刘春花。

从床上扶起不省人事的刘春花,王大海用毛巾擦去她胸前的呕吐物,大声地叫着:“春花!春花!我是大海啊。”

脸色煞白的刘春花,紧闭着双眼,一点反应都没有。王大海担心她出现什么意外,赶紧掐掐她的脉搏,虽然跳得比常人快一点,但是,有跳就好。王大海舒了一口气,看看小圆桌上倒放的酒瓶,明白过来,原来是刘春花没有吃菜,空腹喝酒,自己把自己喝醉酒了。他到卫生间拿了一条毛巾,打了一脸盆热水,准备给刘春花抹一抹脸和手脚,让她安静地休息一下。

当王大海拧干手中的毛巾,准备给刘春花擦洗的时候,床上的刘春花上身动了一下,接着哇地一声,口吐鲜血,溢满两颊和颈部。王大海心里一惊,迅速清理干净刘春花口中的血块,轻轻地把她的头侧过来,好让她能吐得顺畅一点,不至于堵住咽喉窒息。王大海又急忙拨打招待所总机,让他们赶快呼叫一辆救护车。

医护人员给刘春花接上氧气,用担架把她抬进车内,救护车飞速驶入医院。

手术室外,王大海坐在墙边的靠椅上,双手撑着额头,内心焦急地盼望着刘春花平安无事。接到电话,刘春花的母亲披着一件军大衣,在刘春花父亲的搀扶下,急急忙忙地从走廊那一头冲过来。刘春花的母亲四处寻找刘春花的身影,空空的走廊里没有看见。于是,急着大声说:“我的女儿呢?”

王大海走上前,迎向刘春花的母亲,用手指着急救室说:“在里面。”

刘春花的母亲呆呆地看了一会儿亮着红灯的急救室三个字,突然,嘴里一边哭喊着:“这怎么得了哟!我的女儿啊!”一边人就往手术室里冲。

刘春花的父亲上前一把抱住自己的老伴,使劲往回拽,拽到离急救室三到五米远的地方,放下自己的老伴说:“不能这样,影响医生的工作,不是害了女儿吗?”

刘春花的母亲停止了哭泣,盯着王大海骂:“你就是那个劳改犯吧。”她垫起脚,跳起来,伸手抓住王大海的衣领,刘春花的母亲由于身体矮小,几乎是吊在王大海的胸前,王大海只好弯着腰给她抓着衣领。

“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要你拿命来抵。”刘春花的母亲一双怒目像要吃人似的瞪着王大海骂,她感到还不解气,松开抓住衣领的手,用力打在王大海一点都没有退让的脸颊,寂静的走廊里回荡着“啪”的一声响亮巴掌。刘春花的母亲接着骂:“你是畜牲,你是魔鬼,就是你这个害人精啦!玩弄了我女儿的感情,害得我女儿好惨啦。你走,你走得远远的,我不想再看到你。”

刘春花的父亲扒开老伴的手,等她打过骂完出了口气后,干脆用军大衣把她整个人包起来,像抱小孩似的把刘春花的母亲抱到椅子上,强制着让她安静,耐心等待医生的消息。

王大海像一尊雕塑静静地立在空旷的走廊中。

急救室的门开了,一位医生走出门外,解下自己的口罩说:“病人患有胃溃疡,这次发病是喝酒过量,造成出血过多,出现休克症状,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如果送来迟了,发生胃穿孔,那就不好说了。”

刘春花的父亲说:“谢谢您!医生您辛苦了。”

刘春花的母亲说:“我女儿什么时间能回家。”

医生说:“现在必须留院观察,输液止血消炎。如果不出现反复,明天就可以回家休养。”

护士从急救室里推出一辆平躺车,上面躺着刘春花,挂着输液的瓶子,刘春花已经能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围在车子周边的父母、王大海和闻声赶来的章文、王小荷。

当刘春花转移安置到病床上,已经是凌晨三点。刘春花的母亲肿得金鱼似的水泡眼里含着晶莹的泪花,她握着刘春花的手心痛地说:“女儿啊!你怎么做傻事呢?”

刘春花的父亲拉开老伴说:“你还嫌春花没有烦够,不能再添乱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他又亲切地看着刘春花,笑着说,“只要人没事就好,你现在的任务是配合医生治疗,尽快恢复健康。”

刘春花的母亲从病床上刚站起来,不知是疲劳的原因,还是怄王大海的气,人还没站直,就要倒下去的样子,刘春花的父亲眼明手快,伸出手臂拦腰抱住,刘春花母亲这才站稳。刘春花的母亲推了一下老伴说:“你对孩子真是铁石心肠,就像没事人似的。”

王大海端来一把椅子放在刘春花的母亲旁,她不但不坐,反而一脚把椅子踹翻,开口又骂:“警察的儿子是警察,小偷的儿子是小偷,你这个劳改犯还不赶快滚走,不要玷污刘家清白的门面。”

听着母亲的唠叨,刘春花微微抬起插着输液针的手臂,当着父母的面,做要拔针的动作。刘春花的母亲急忙把刘春花的手放到被子里,一再叮咛刘春花,并交待章文、王小荷注意看好后,才与老伴一起依依不舍地离开病房。

刘春花问王大海:“这是怎么回事?”

“你当时口吐鲜血,我叫了救护车把你送到这里。”

“为什么要救我?”

“是你发传呼给我的。”

“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你现在刚好一点,不能激动,要静养。”

“我不要你的虚情假意。”

“你不要这样,如果再不信,到手术室拿把刀,把我的心剖出来给你看。”

“春花姐,我站在你这一边,打哥哥这个花心大萝卜。”王小荷用手拍打着王大海,然后,从包里掏出一盒藕粉,拆开,用开水泡了一小碗,用调羹喂刘春花吃,“医生说,藕粉是养胃的,这几天要少吃多餐。”

刘春花吃完藕粉糊,安静地睡了,不一会,打起了轻微的鼾声。王大海坐在刘春花病床边沿,默默地看着刘春花苍白的脸庞。

王小荷收拾好调羹和碗,对王大海说:“哥哥,长江念书的大学派出所来信,要家长过去签字担保,说什么,长江跟着学生到街上拉标语,喊口号。”她说着从口袋拿出一个信封交给王大海,接着说:“妈妈说,叫哥哥去把长江打一顿,如果再跑,打断他的腿。”

章文说:“海哥,你回去睡一下,明天还要坐车奔波。这里有小荷和我,你还不放心。”

王大海说:“你们回去,明天来早一点,帮助结帐。”

第三十四章 天之骄子

王大海与章文一起,接刘春花出院,安排回家休养。王大海又送张胖子和欧阳傲雪离开滨江后,坐上去省城的客车,奔向王长江念书的大学。

八十年代初期称大学生是天之骄子,参加高考,千军万马闯过独木桥,最后只有少数人胜利地录取为大学生,他们是当时的精英,也是时代的宠儿。那时,考进大学就意味着成为“公家的人”,吃“皇粮”。考上大学就等于有了铁饭碗,毕业后工作包分配,也可以分配住房。

走出极端年代的恶梦,面对开放世界的人们开始觉醒。大学生以“为振兴中华而读书”为己任,走在希望的田野上,吟唱崔健的“一无所有”,背诵北岛和舒婷的朦胧诗,伴着“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的音乐跳集体舞,是一种激情澎湃、梦想飞扬的年代。

王长江高中毕业后参加高考,以总分学校第四的好成绩,达到全国重点大学分数线。王长江的第一志愿是填报警察大学,经过身体检查顺利通过,离自己的梦想只差一步之遥,感觉马上就要穿上制服,头戴大盖帽,站在闪耀着蔚蓝威严的人民警察阵列,做个顶天立地的铮铮硬汉,以浩然正气,铁肩担道义,永远保持一个挺立的姿势,坚守的姿势,奋战的姿势,做一个捍卫国家和人民安全惩治犯罪的脊梁。

然而,王长江的上大学之路不是一帆风顺,第一志愿夭折,没有录取,因为在政审的时候,审到王长江的哥哥王大海是在押劳改犯,不符合警察大学录取条件,退回了王长江的档案。理想的世界轰然坍塌,王长江感觉面前的一切黯然失色,浑身的血向胸口涌来,鬓角里的筋一阵一阵地刺痛地抽着。他最担心的事还是残酷地发生了,难道这个社会就像人们所说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犯事,株连九族。不管犯事的人是冤曲的还是被迫害的,因为有个这样的哥哥,王长江就是二等公民。

王长江回到家,关上门,灭掉灯,闭上眼,倒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哥哥王大海的身影,那在心底深处的是思念还是憎恨,自从哥哥进去以后,王长江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心头总有一个磨盘压着,让他有不可能翻身的感觉,宣泄的泪水只能在没人的时候才能向外流淌,有时他真想从自己的胸膛里把那颗越来越沉重的心拉出来,抛到遥远的太平洋。他不敢去监狱看望哥哥,生怕去了以后就在他的脸上刻下犯人家属的烙印。哥哥写来的信,他也不回信,想以这种方式保住自己的这一片净土。

其实,现实没有王长江想像得那么绝望,班主任家访,找王长江谈心,说在特殊时期时期,你家要有“地富反坏右”黑五类什么的,你真的就不能有去读大学奢望,随时被抄家,还要陪着去批斗等非人的迫害,不但不能学习,几乎被剥夺所有做人的尊严和基本的生存发展空间。就像印度电影《流浪者》里说的,法官的儿子就是法官,贼的儿子永远是贼。

班主任让王长江树立起对自己人生前途的信心,像王长江的情况不能填报公安国防生之类,其它院校是一视同仁。最终,王长江被省城的师范大学录取,师范大学里不收学杂费、住宿费,每月还有18元的生活补贴,基本能维持王长江的日常生活,家里虽然困难,每学期还能带来100块钱,用于购买衣物和书籍,王长江节省下买衣服的钱,购买了一部半导体的收音机,在熄灯睡觉时,可以躲在被窝里收听“英语九百句”和其它的文艺节目。

同学们扑在书上,就像是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拼尽全力,去摘取梦中的金苹果。晚自习时,图书馆里座无虚席,鸦雀无声,带着白天里的疑惑和思考,走进案头的书籍,或查找、或考证、或核对,埋头于书堆中翻阅,追踪逐源,一经考对,豁然开朗。偶尔有翻书的哗啦声,却又引起学子们雅兴大发,即席在心头吟诵“唯有南风旧相识,偷开门户又翻书。”古人的词句。

一天晚自习时,天气闷热,忽然,电闪千里,雷霆纵横,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滴密集地拍打大地上的万物。图书馆里的白炽灯瞬间里,白亮得刺眼,随即熄灭,整个图书馆,乃至窗外空旷的校区漆黑一片。

此时,胆小的人没有惊慌失措,贪玩的人也没有振臂高呼。而是像久经沙场的战士,家里条件好的,把平时买的蜡烛,从自己的书包里摸出来,放在自己桌前点亮,不一会儿,有三、四个桌前烛光亮起来。买不起蜡烛的同学,在朦胧中,背诵一些东西。或者,在遐想遨游。

坐在王长江前面的是一位女同学,名字叫李萍,比他矮一届的滨江老乡。上高中时,王长江与女同学保持一定的距离,同桌的要在中间划一道三八线,互不侵犯。王长江是课代表,有时,需要传达老师的讲话,没有办法就隔着一张课桌,对着女生唉几声,再红着脸说完老师的话。有的时候,干脆写个字条放在桌上就慌忙溜之大吉。虽然上大学了,王长江在这方面还是觉得脸红心跳,不好意思开口向前面的老乡借光。

在王长江凝望窗外黑暗,默念顾城的诗《一代人》时,他的眼前亮起烛光。坐在前面的学妹李萍,她转过身,把一根蜡烛移到王长江的桌上,微笑着说:“自己独享这一片烛光,实在是太奢侈了。”

王长江马上把桌上的书籍收拾到桌屉里,拿过学妹的蜡烛,倒过来在桌面滴了几滴蜡,把蜡烛固定在桌子的中间。他说:“谢谢你的光明。我拿什么来报答你呢?”

听到王长江这么实在的回答,李萍捂着自己的嘴,嘿嘿地小声笑着说:“这片光明啊,照在学哥这里,是物有所值。就像是苹果掉到牛顿的头上而发现了万有引力一样,说不定,这点光明可能让世界上又要诞生一个奇迹呢。”

王长江心里也像是给这烛光照亮堂,李萍的几句话,像是几杯香醇的美酒,灌得王长江面红耳赤,感觉自己的思维迟钝,一时找不到幽默的词句,只好如实说:“我是看着漆黑的窗外,联想到顾城的诗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我也喜欢朦胧诗、哲理诗呀什么的。把你的那小聚宝本子拿出来给我抄一抄,就当是为普及诗歌文化做贡献吧。”李萍心里知道,王长江喜欢写诗,已经在报刊上发表了几首小诗,这件事他应该是乐意接受的。

正如李萍所想的一样,王长江像是遇到了知音,翻了一下自己的笔记本,高兴地把笔记本递给李萍说:“我的字写得丑,你可不要笑话。”

李萍接过王长江的绿色塑料印花封面的笔记本,摊开在她的左手边。又拿出自己一本新的红色塑料印花封面的笔记本,翻开压在手掌下。

王长江笔记本里密麻麻的抄录了不少诗句,李萍找了一些自己喜欢的短句,工整地抄写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她把带血的头颅,/放在生命的天平上,/让所有苟活者,/都失去了重量。

韩瀚--《重量》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飘满了死者弯曲的道理。

北岛--《回答》

李萍低头抄了几页纸,停下手中的笔,前后翻看着王长江的笔记本,没有找到舒婷的诗。李萍在大学“五一”红五月的晚会上,学姐深情的朗诵,真让她感动得要掉泪。就急着问王长江:“怎么没抄舒婷的《致橡树》呀?”

王长江一直注视着面前的她,皮肤非常的白,从手到胳膊,再到脖子和脸颊都是非常的白净,尤其她那双手,像一对白璧一样,温润如玉,洁白无瑕。她的手离王长江的胸前不到十公分,王长江能够清晰地看到她纤细的指甲,似透明的玉石,上面飘着淡白的月牙儿。

她的眼睛是那种标准的丹凤眼,眉毛细长而舒展,微微翘起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五官精致,搭配合理。王长江感觉是芙蓉如面,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大胆地看一位女生,她安静抄写的样子,时不时的抿一抿嘴,皱一皱眉,这些,都给王长江一种非常美好的感觉,这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美,一种直透人心的美,让闷热的阅览室变得那么清**漫,微弱的烛光格外熠熠生辉。

当王长江与李萍相互对视的时候,她水灵灵的眼睛顽皮地忽闪着,王长江感觉有点局促,对李萍的问话,结结巴巴地说:“那首诗是没有抄。”

李萍想,是不是那首诗不好,所以,王长江就没有抄,她问:“你认为那首诗怎么样?”

“是一首优美深沉的爱情诗。”王长江从刚才的恍惚中清醒过来,按照自己的见解,为不影响其他同学看书,特意压低自己的嗓门,给李萍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诗人以橡树为对象表达了爱情的热烈、诚挚和坚贞。诗人要表达的是那种比肩站立,风雨同舟的爱情。有共同的伟岸和高尚,有共鸣的思想和灵魂,扎根于同一块根基上,同甘共苦、冷暖相依。”

听着王长江对舒婷的《致橡树》的评论分析,这么有条理有深度,李萍用她那会说话的眼睛,投去欣赏的目光,她说:“真看不出来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没想到学哥分析起爱情诗歌来头头是道。”

王长江不好意思直视李萍,目光盯着桌上的蜡烛,谦虚地说:“先睹为快,你如果先看到这首诗,以女性的眼光分析起爱情诗来,可能比我更细腻更动听。”

“我又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爱情是怎么回事。”李萍却大胆地看着王长江,烛光中的他,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近视眼镜,感觉上他是属于伟岸的那一种,而且伟岸得有点才气。

“追求你的美男可能有一个排的人吧?可不能挑花了眼哦。”王长江故作关心地说。

“我没有你想像的那末有魅力。”李萍回答王长江话时,脸上飞过一片红晕,她知道,这明明是王长江恭维奉承的话,但听着心里还是甜滋滋的。李萍突然想起一件事,马上接着说:“你刚才不是说不知道怎么报答吗,我明天有一个机会给你来报答,愿不愿意?”

还没等李萍问他愿不愿意,王长江已经高兴地说:“愿意,你就是要我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只要你一声令下,我负责跑得小脚不粘灰。”

别看王长江平时一幅认真的憨鳖样子,此时却神气活现,像变了一个人,逗得李萍咯咯地笑个不停。李萍是有一件事想请王长江参加,事情是这样的,她接到来信,考到京都读大学的一位高中时期的同学,后天到李萍所在的大学,李萍在自己的寝室里招待,同寝室的另三位女同学参加,来的是男同学,李萍想都是滨江市的老乡,请学哥王长江出面主持招待,由一个男的撑场面比较妥当一点,来的男同学晚上还可以在王长江的寝室里睡觉,一举两得。李萍很满意自己的安排,高兴地对王长江说:“不要你跑路,是个美差事,请你陪我的同学吃饭。”

“你请客,我必须得做点贡献,需要我带什么?”王长江心里乐滋滋的,但没有喜形于色,他主动地对李萍说。

“只要你带着一张嘴。”李萍把王长江的笔记本还给他,接着说,“可要准时赴宴哦。我在食堂打几个菜不就行了。”

“不行。”王长江斩钉截铁地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菜少了心不诚。要么这样,明晚,我带你们出去搞几个菜回来做小炒。”

“看来,我找你还是没找错人。”看王长江热情高涨,李萍也就没有打消让王长江帮忙张罗的想法,她接着说,“其实,后天来的同学是京都名牌大学的,学哥你与他们交个朋友也是不错的呀!”

“我承诺,我在你们中间当灯泡,一定照得亮堂堂的。”王长江笑眯着眼,举起自己的右手对李萍发誓说。

“话到你的嘴里就没个正经。”李萍站起来说着话,夹着书本与王长江一起离开图书馆。

第三十五章 浪漫校园

第二天,晚自习后,王长江带领着李萍寝室里的四朵金花,悄悄地溜出大学东大门,向一片农田的开阔地带奔去。

一轮满月,如一朵绽放的玟瑰饱含浓香,开在碧霄。乡村沐浴在玟瑰色的月光里,月光在田野上流淌,轻轻地就像一个女子,走在出嫁的路上,羞涩得让整个世界只剩下她的心跳和呼吸。

乡村的夜,轻柔得像湖水,隐约得像烟雾,秧田里散发出阵阵清香,四处是虫鸣如潮,“呱呱”叫,“嗡嗡”响,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中间偶尔夹杂着几声狗吠。

沿着大学围墙走完,向右拐,过一大片油菜花地,月光下,放眼望去,花黄得娇、黄得纯、黄得一尘不染,黄得坦坦荡荡。四朵金花欣喜得叽叽喳喳地赞叹着这一片美景,她们在丛花边手舞足蹈的,像飞舞的四只蝴蝶个个花枝招展。

“都小心点,不要踩着蛇。”王长江回过头,对她们大声说。

四朵金花听了王长江的告诫后,两脚像是在半天云里踩钢丝--提心吊胆,嘴里又“哇哇啦啦”地喊叫着怕,低头是左看右瞧,都止步不敢向前。

“蛇是不会主动对人进攻的。如果你的脚踩上它的时候,它会本能地马上回头咬你脚一口,喷洒毒液,令你倒下。”王长江把电筒往她们的脚下来回照一照,接着说,“我照着光,你们赶快穿过这片危险地带。”

一个人牵着一个人的手,四朵金花紧跟着,小心地走过这片羊肠小道。继续往前,路面宽阔平整了,是一片菜园,茄子像一个个紫灯笼一样,正冲你甜甜地笑着,藤上挂着的黄瓜,绿油油的可爱极了。

夜已深,王长江带领着四朵金花,来到广袤的秧田,春夏之交,田里翻犁过来的泥土,贪婪地吸足了春雨,变得湿润而软绵,四周蛙声一片。

王长江调整手电筒射角,形成聚光,雪亮的光柱,顺着靠近田埂的水田一路照过去,不到一米远,果然,看见一条手指般粗的泥鳅,在清澈见底的浅水泥土上伏着,乘乘的,一动不动。王长江把电筒转交给李萍说:“照泥鳅的任务就交给你,等一会你就按这个方法照,有泥鳅时,光线尽量不要晃动,以免惊动泥鳅。”

“不行,我的手会抖得厉害。”李萍两手紧握电筒,害怕得人小步往后退。

王长江没有理会李萍的叫唤,利索地解开手中的编织袋里,从里面拿出一个铝锅,交给李萍后面的一位女同学说:“装泥鳅的任务交给你,盖子一定要盖好,不能让泥鳅钻跑了。还有,注意点,这铝锅可是从食堂里借的,碰坏了要赔偿的,很麻烦。”

最后,王长江从编织袋里拿出一把自己昨晚用竹子做的,像夹煤球的钳子,不同的是在两片竹爿的内侧锯有凹凸状的尖齿,这样就能使夹住的泥鳅跑不了。他两手各抓一把,试了几次,感觉还满意。然后,把空编织袋交给空着手的一位女同学说:“这个你保管好,回去时要用的。”

李萍打着电筒,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条泥鳅,生怕它跑,嘴里还轻轻地叫着:“快点夹呀,不然就跑掉了。”

王长江伸出的钳子,张得像一只小鳄鱼的长嘴,悄悄地接近泥鳅,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一夹,那滑溜溜的小东西,在挣扎中落进了铝锅里,盖好锅盖,只听泥鳅在空锅里“扑通”地乱跳。

“你家住在城里,怎么懂得这乡下捉泥鳅的事。”李萍看王长江准备得特别的充分,安排得有条不紊,夹起泥鳅来,十分的老练和娴熟。于是,问王长江。

“哪像你们富贵人家,不愁吃穿。我妈妈买回面粉袋,把它染一染,给我们做成裤子。菜里看不到几点油星,十天半个月,才吃到一次肉。嘴馋很了,哥哥就要想办法,带着我出去,享受大自然的馈赠。到郊区农村草房的屋檐下,捉麻雀回来油煎着吃。开春播种时节,我们两三天就要吃到一次泥鳅、黄鳝或者青蛙。冬天,到田野里抓野兔子,狡兔三窟,但是,狡猾的它们,其实,在用那些简单而笨拙的伎俩,正好给人类提供了消灭它们的线索。还有最美妙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呢?”王长江动情地回忆着,突然停止,问李萍。

“你又要急我们,卖关子干么事呀,再不认真讲,四个大美女,可要对你不客气了。”李萍用电筒照着王长江说。

“最美妙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是下雪后的田野。雪仙子很大方地给田野和屋顶送来一床厚厚的白棉被。屋檐上挂满了水晶般的水冰丁,像是上了一道玲珑的花边。落光了叶子的树上,包起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银条儿。四季常青的松柏,堆满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真是千里白雪冰封,万里晶莹剔透。在这如诗如画的美景中,你们肯定想到堆雪人,如果这样,完全想错。我们在雪地上寻找各种无处可逃的飞禽,被冻住的麻雀最多,这已经吸引不了我们,在雪地上,尽情地奔跑,搜寻一只又一只,身上长着五光十色羽毛的野鸡。啊!那最美妙最激动人心的时刻,现在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好像是在昨天。”

“你哥哥给你带来这么美好的童年,怎么从来不愿提起你的哥哥。”李萍感到王长江对他哥哥的情感,不能理解。好奇的问。

“我与哥哥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他这人记仇,为什么总是把时间和精力花在自己不喜欢的人身上,总是把鸡蛋往墙上撞。我小的时候也是这种性格,如果不改,不知暗无天日到什么时候。”王长江若有所思地说。

“你是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人要随大流,羊随大群不挨打嘛。”

“不想谈起此事。给你讲了好听的故事接下来可要多照几条泥鳅哦。”

李萍拿着电筒认真地照起来,每当夹住一只泥鳅,四朵金花总是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田野山冈。不一会儿,就钳到小半锅泥鳅,大家感到更为高兴的,意外地钳到几条尺把长的小黄鳝。

李萍以为这样钳泥鳅太容易,便不断嚷嚷着:“我来夹!我来夹!”可是,她夹了几次,都以失败而告终。开始一次是动作幅度太大,钳子刚刚接近泥鳅时,泥鳅就“哧”的一声钻进稀泥里去了,还有一次是夹在泥鳅的尾巴上,让它挣扎着逃匿了。

虽然没有夹到泥鳅,但是,李萍对经历这种惊险刺激的感觉还是很高兴的。收拾好东西,大家心满意足地往回赶,小声哼唱着歌曲《泉水叮咚响》,再次经过那片菜园,李萍手中的电筒光照到藤架上的黄瓜时,四朵金花都情不自禁摘起黄瓜来,叽里呱啦夹杂着嘻嘻哈哈的声音,引起远处田埂上一位老汉的注意,王长江嘴上说着有情况,关掉电筒。同时用双眼警惕地察看,那位老汉裤筒高高卷起,肩上扛着一把铁锹,可能是检查疏通秧田里的水坝,向菜园这边走来。

在这危险时刻,王长江想,如果带着大家跑,这样更暴露了自己的目标。他灵机一动,学着电影《平原游击队》里李向阳的办法,一声卧倒,四朵金花也顾不上心痛自己身上刚买的蝙蝠衫或连衣裙,忘记了去想草丛里有没有毒蛇害虫,赶紧先趴下去,头深埋进自己弓在地上的臂膀里。

王长江没有趴到草地上,而是蹲在藤蔓后面,透过枝叶的缝隙注视着老汉的动态。远处的老汉对着菜园这边看了一会儿,然后,他仰起头,吃力地从胸腔里咳出几声老慢支的喘声,用右手揉揉胸口,转过背,勾着腰,走向村庄。

“平安无事了哦!”王长江松了一口气,叫唤她们爬起来。大家拍拍身上的泥土和碎草屑子,急忙赶回大学。

大学东大门已经紧锁。大学在晚十点以后,严禁学生进出。围墙也很高,没有办法翻过去。不像中学的大门和围墙低矮,容易翻过去。学妹们是没人关心或当心进不进得去,借着门前的灯光,有的在埋怨自己白色的喇叭裤上粘着青色的草汁,不知道怎么去洗,有人说用饭粒去粘得掉。还有的说,自己的蝙蝠衫被拉滑了线头。

看着这些学妹们从容不迫的样子,王长江又好气又好笑。怎么办呢,只有自己一个是男性,也就是说,是娘子军里的党代表,只有你义不容辞地挑起重担,厚着脸皮,不怕挨骂,争取开门。华山只有大门这一条道,绝不能走搭人梯翻墙之路,弄不好真的会出现革命的重大牺牲。

王长江想出一个点子,走到门卫室的窗户边,把铝锅放在窗台上,铝锅上的大学食堂字样对着里面,笑着说:“领导,我们是里面的学生,你看,这是教授交待我们的任务。”

一位门卫走过来,伸着头瞅了一下,惊喜地说:“好家伙,有一锅活蹦乱跳的泥鳅。”

另一位门卫,也急忙从椅子上爬起来,仔细地看了一遍,眯着眼说:“这可是正宗野生的新鲜货。”

王长江看两位门卫没有拒之千里的态度,接着说:“看得出来,两位领导是美食的行家里手,想请您们品尝鉴定一下,这大学周边的野生货是不是肉质细嫩,口感鲜美。”

两位门卫互相看了一下,没有拒绝。王长江想,没有拒绝就是同意的意思,后面的话不能要领导说出口,如果说出口,那真太没有水平了。王长江说:“还要请两位领导劳驾一下,找两个方便袋,我好分装。”

王长江把两个方便袋,一个方便袋里装了十条泥鳅,放在铝锅锅盖上,双手抱着锅,站在边门旁,小声地对李萍说:“只要门开一条缝,你们就冲进去。”王长江说完,接着大声向里面喊话,“再请领导劳驾一下。”

“对不起,脑子一时糊涂,忘了开门。”一位门卫跑了出来开门,由于速度过快,绊了一脚,差点摔倒。两位门卫用目光护送着一行五人平安走向寝室。

李萍京都来的同学如期而至。王长江与李萍,下午都请了一节课的假,俩人在李萍的寝室里忙乎着。王长江还真是动了脑筋,想了好多办法。他用两根黄瓜从校医那里换来一瓶乙醇,找来一个易拉罐,倒上乙醇就可以烧起来,两边各放一块砖头,放上铝锅。做了两饭盆子红烧啤酒泥鳅,一碗蟮鱼烧茄子,一碗糖醋黄瓜段。另外,王长江加上李萍寝室里的四朵金花,一共五个人,李萍从食堂里打了五碗份菜,全部放在寝室中间的桌子上,香味扑鼻,味道诱人。李萍点头赞叹说:“还像那么回事。”

第三十六章 愤青岁月

大家围坐在一起,同样是大学生,京都来的气场就强大得多,齐耳的长发,能罩住小半个脸的大方框眼镜,一个典型的八十年代愤青形象,把大家的眼球都吸引过去。他用带着滨江音的普通话夹杂着京腔说:“你们的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的。”

王长江看李萍被她同学的第一句话说得有点脸红,他主动插上话说:“你还真会幽默,我们这个小地方,哪能跟你们大学堂比,平时苦得常常是口淌清水,饥肠辘辘。今天借你来的东风改善一下生活。你看,这些都是我们自力更生弄来的,泥鳅是个宝,肉质细嫩,补气祛湿,多吃点。”

京都来的同学也不客气一下,大口吃着泥鳅,连肉带刺嚼着吞下去说:“京都跟你们这里不一样,谈吃的少,谈大事的多。”他端起瓷缸,仰起头,将满满一缸子啤酒,那淡黄色的液体,倒入口中,随着尖尖的喉结,一上一下,咕噜几声,全下去了,白色的泡沫粘在他嘴唇周围,像圣诞老人的白胡须。接着他更加慷慨激昂地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忽而,他又有点低沉地说,“祖国啊!母亲,你在众人拚命的吮吸下,变空变瘪,流完了奶,也流完了血。”

王长江感觉李萍京都来的同学极具表演天才,随口说出的都是名家的诗句。王长江的心情也激动起来,感慨地说:“现在改革开放了,中国将苏醒,时不我待。拿破仑曾说过,他没有在中国战斗过感到遗憾,但他说中国是一头睡着的雄狮,一旦他醒来,威力无比,看到他,每一个国家的双腿都感到在颤抖。”

京都来的同学像是在激情演讲似的,用更大的嗓门说:“所以,善良的人们不能再沉睡。为什么人们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就是因为社会上不公平的事太多,同学们也不能再沉默下去,我们要用我们的方式,表达我们的思想和愿望。”

李萍寝室的一朵金花说:“如果这样,我们不上课了呀。”

“现在学霸们,都当汉奸去了,不是跑到外国不回来,就是用他们学到的知识帮外国人开拓中国的市场,打败我们中国的企业。”京都来的同学可能是人生不得志,胸中闷闷不乐,人们不是说愤怒出诗人吗,他可能就是个类型,接着叉开自己的五指,把长头发向后刷一刷,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又朗诵了一首诗:

我们站在这个荒凉的世界上,/我们是20世纪的众生骚动在它的黑暗里,/我们有机器和制度却没有文明,/我们有复杂的感情却无处归依,/我们有很多的声音而没有真理,/我们来自一个良心却各自藏起。

穆旦--《隐现》

四朵金花安静地听着,都觉得很新鲜,课堂上从来都没有接触到这些东西,听着抑扬顿挫的朗诵,如醉如痴。李萍见状,劝她的姐妹们多吃菜,端起自己的开水杯,对她京都来的同学说:“说得太精彩,朗诵得有高水准,我敬你一个酒。”

京都来的同学,伸长脖子,看看李萍的杯子,然后说:“不行,你搞假冒伪劣,心不诚,来!喝点啤酒。”

李萍向她的同学双手做揖,推辞说:“啤酒闻起来,有一股潲水味,喝到口中,又苦又涩,我实在是吞咽不下去。你就饶了我吧。”

京都来的同学坚持要给李萍倒酒,他劝解说:“刚才说我讲得精彩,爱国可不是一句口号,要身体力行,空谈误国,你要拿出实际行动对不对,你喝下去这杯酒,这等于给国家交上税收,做出李萍的微薄贡献。”

看着京都来的老同学态度很坚决,李萍不好推辞,如果再坚持下去,场面就有点尴尬,她笑着说:“我是爱咱们的国呀,可是谁爱我呢?但是,不管怎么说,我要感谢你这么远来看我。好!cheers,我敬你。”李萍端起杯子,用英语说了一个干杯的意思,与她的同学碰了一下,等同学喝完酒后她说,“不过,我是真的不会喝酒,拜托你把我代喝了。”

京都来的同学,摇着头,把李萍的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现在开始的,他不再是优雅的诗意,而是改为直抒胸臆:“京都对于学生的正义行动,那是万众声援啦!”

感受着京都来的同学满腔的激情,大家也都热血沸腾起来。李萍寝室里南方考来的一朵金花说:“家里来信说,在我们的家乡,也有许多学生这个的,那个的,在街上搞个不停歇。我妈妈说,一个女孩子知道什么,现在的主要任务把学习搞好,叫我不要乱跑。”

京都来的同学感觉坐着说话没有气势,干脆站起来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逃避。”他拍拍王长江的肩说,“学哥,你难道还能沉得气。”

王长江不是沉得住气,他是在想大学里饭菜太差,国家补贴的钱应该发给学生自己掌握使用,食堂里应该采取竞争机制,取消份菜,让学生根据自己的食量和经济条件自由购买,最重要的还是大学师资力量太薄弱。作为一名大学生,没有一个好的身体和学识怎么能当好一名称职的人类灵魂工程师。他提出的口号是:今日误我青春,明日误人子弟。

王长江所在大学的学生相约走动起来,走出校门,越走越远,浩浩荡荡,人一多,有的学生就像发人头蜂似的,当自己是英雄,个别的学生还烧了被堵住的小汽车,京都来的同学把自己撑着的横幅交给王长江说:“麻烦你暂时撑一下,我拉肚子要找个地方解决。”

王长江撑着横幅想,是不是昨天的泥鳅在他的肚里乱钻呢?想想自己竟冒出这种幼稚的想法而觉得好笑。此时,来了很多警察和武警,学生作鸟兽般迅速散去,一名警察指着王长江说:“还有这一个撑横幅的,带走。”

李萍跑上前,拉着警察的手说:“这是我的。”

警察看都没有看李萍一眼,挥挥手说:“俩个人一起带走。”

话说到王长江的哥哥王大海,怀揣着大学派出所要求家属来所签字的联保书,经过五个多小时的客车颠簸,王大海终于到达省城,下了车,走出车站,大街上到处都是人,有男有女,而且,都是年轻人,熙熙攘攘地向一个方向走,也没有一个队形,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边说边走。再看看马路的两边,不少群众立足观看,还用手在指指点点。有的群众还拿着茶叶蛋,塑料袋装着包子,还有矿泉水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沿途塞给学生,王大海想像着,仿佛是电影里老百姓送红军上前线的情景,偶尔,还听到远处有放鞭炮的声音。

王大海也尾随着走了一段,他问一位同学:“你们是师大的学生吗?”

“我们不是师大的,可我们是为师大的同学而来的。”那位同学回答。

“师大的同学发生了什么事。”王大海急切地追问。

“师大的同学,要求改善伙食,增强师资力量,喊出了‘今日误我青春,明日误人子弟’口号。”那位同学像是在背书一样,叽里咕噜地讲了一大串话。

“师大的同学发生打架了。”王大海的心中带着疑问,想到学生到街上一走动,人与人发生碰撞,吹胡子瞪眼的,肯定会伸出拳脚,打起来,扰乱了公共秩序,而且,打的还不是一般的架,肯定是群架,那可是聚众斗殴或寻衅滋事呀。王大海快步追上那位同学,拉着他的衣角,希望那位同学给一个回答,那位同学说,想知道究竟为什么,你就往前走。

再往前走几步,王大海四处观望一下,那是政府前的广场,中间静静地坐了不少人。王大海心想,这不是自己要去的地方,得撤出来,赶快找个饭店买点吃的,乘车赶往王长江所在大学的派出所。王大海的母亲事前有交待,要王大海直接到派出所,签完联保书,把王长江保出来,

走进去容易,挤出来,真是不简单,王大海凭着自己的五大三粗,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付出一身的汗,才挤出人群。像是在长江中游泳,逆流而上,游起来,非常费力,半天才能游上几米远。王大海走到人群稀少的街道旁,找到一家小饭店,跨进门,里面站满学生模样的人,排着队在拿盒饭,每人都是一捆一捆的拿,一捆大概有十余盒饭。王大海为了自己的一盒饭,耐心地排着队,等待着交钱开票拿饭。

听老板说,大家都不要急,简单的饭菜是保障供给大家的,已经临时找来几个人加班。王大海排队到了头,把自己手中的五元钱,塞进窗口,说:“我要一盒快餐。”

里面的收银员对王大海翻了一下白眼,把王大海的钱给甩出收银台。王大海想,你这不是在欺负没有文化的嘛,对大学生那么热情。还是瞧不起买得少的,如果是买了一大捆,你那漂亮的脸蛋,肯定会鲜花绽放。王大海对着收银台大声说:“怎么,一盒快餐的生意都不想做了。”

收银台里的漂亮脸蛋,用手拍着台面上的一张纸条,眼睛直盯着王大海看。王大海拿起白纸条一看,上面先写了一个“拾”后改为一个“壹”,“拾”字上用笔涂黑。王大海心想,这纸条上的“壹”可能就是自己的一盒快餐,就这么拿走,那不就是等于吃了一餐白食。收银台里的漂亮脸蛋刚才用手拍着台面,是不是要换一张五元,嫌刚才的一张破旧,王大海急忙换了一张崭新的五元钱,也学着漂亮脸蛋的动作,把五元钱甩进了收银台。

当王大海拿着一盒快餐,伏在桌上,大口地吞咽起来。刚才说话的店老板走到王大海的身边,把王大海甩进收银台的五元钱,放在王大海坐着的桌面,笑着说:“这个钱,我们不能赚,你懂的。”

王大海填饱肚皮,拜谢过店老板,在大街上招了一辆面的,说:“到师大派出所。”

司机师傅开出有一里多路程,还没有打计价表。王大海有点坐不住,对师傅指了指,没有跳动数字的计价表。司机师傅侧过脸,对王大海眨巴着眼睛说:“今天坐车免费。”

第三十七章 不能相信

“你看,那座蓝灰色的小四层楼就是大学派出所。”

面的司机从车窗里指着马路那边,热情地介绍着。王大海谢谢司机师傅免费服务,下车后,向那嵌有醒目警徽的小楼走去。

派出所门前不大的出场,站满学生,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学友王长江和李萍能走出派出所,回到他们的中间,其他被带进去的学生,家长都已经签完联保书,全部出来了。

王大海扒开人群,径直奔向派出所的大门,想尽快签完字,带王长江出来,兄弟俩人有四年没有见面,今天要好好的在一起谈谈心。俩人小时候,是王大海让着王长江,护着王长江,有人要是欺负了王长江,王大海总会挺身而出与对方理论,王长江也是爱着王大海,有什么好吃的总是想给哥哥留一份,这是血浓于水的感情。在王大海的记忆深处,随着时间的潮汐退却,总忘不了,王长江在风雨中,摇摇晃晃递给王大海雨伞的小手,王长江的小身子却淋湿了。在父亲出事的时候,王长江幼稚而天真的担当,却多了不属于王大海的忧愁和承担。

对于王长江没有去监狱里看王大海,王大海心里一直很遗憾和失落,但是,王大海自我安慰,能理解弟弟的难处,心想,弟弟虽然不能来到哥哥的身旁,可哥哥从未将弟弟遗忘,兄弟之间没有什么仇恨,如果有什么仇恨的话,也应该是写在沙滩上的,不会有磨灭不了的伤痕。

一位警察走上前挡住王大海的去向,严肃地告诫:“不睁大眼睛看一看,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旁若无人地往里冲。”

“是你们叫我赶快过来的呀。”

“叫你来,也得先登记,验明身份。”

“我是从200公里外赶来的,为的是来签一个字。”王大海从背包里,拿出派出所寄给母亲方金凤的信,递给警察。

“先拿出身份证。”警察显得有点不耐烦,用手把王大海拿出来的信,给推了回去,伸过去的手没有收回,指尖对着王大海说。

“你这严肃得有点像是在审犯人。”王大海的手伸进上衣的内袋里,已经握住自己的身份证,他反问警察一句。

“不看身份证,我知道你是什么人。”警察双眼瞪着王大海,接着说:“如果我看着你不顺眼,随时叫你掏身份证。这就是警察职业敏感性所要求的。”

王大海拿出自己的身份证,连同那封信一起交给警察,警察把身份证上的照片与王大海本人比对了一下,说:“在大厅里待着,不要随意跑动,何况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要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王大海耐着性子等着,大厅进进出出一些协警,从外面往里处,搬运一捆捆的旗子和横幅,堆放在一个角落里。据他们介绍是从大学里收缴上来的。校园里又恢复了平静,学生伙食得以改善,国家补贴的生活费记在学生个人的大账本上,自己掌握开支。

那位警察从里面走出来,大声喊:“刚才的那位大个子呢。”

王大海高兴地往起一站,马上跑到那位警察的身边。回答:“到。”

“刚才,对你弟弟王长江联保签字的事,领导开会研究,需要他的家长过来。”

“报告政府,王长江的父亲已经去逝,母亲患有严重的高血压不能坐长途客车颠簸。不然的话,早就到你们这来了。”

“反正你来签这个字不行。你自己想办法换一个人吧。”

这像一盆冷水,泼到王大海的头上,王大海强忍住心中的怒火,理性地对那位警察说:“自古就有‘父亲去逝,长兄为父’的道理,到你们这里,怎么就行不通。”

“这是执法机关,一切**律,如果你讲道理,请你到课堂上去讲你的道理。”

王大海有一种无名的怨恨积聚心头,警察说,自己想办法换一个人,除了王长江的母亲,还有谁比王大海更合适呢。想到此,王大海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仿佛就要爆炸的一个大气球,脖子上的经脉,抖抖地立起来,脸胀得通红,双手微微颤抖着,把紧紧握住的身份证,在那位警察的眼前摇晃,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声说:“这是国家发给我的,是不是法。”

听到王大海在大厅里,大声叫唤,几名协警冲上来,准备制服王大海,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也就没有动手,站在旁边观看。那位警察用压过王大海的声频说:“liumang不可怕,就怕liumang有文化。你不要在这里比嗓门大。”

这时,一名协警走到王大海的身边,拉着王大海的一只胳膊,说:“我们指导员叫你到他的房间里去一下。”

指导员已经站在他自己办公室的门口,等王大海进门后,轻轻地掩上门,给王大海泡了一杯茶,和颜悦色地说:“你的情况我们刚才仔细地研究过,不签吧,这么大老远地跑过来,确实不容易。签了吧,不符合政策规定。叫我们左右为难。我想你自己还是要想想,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指导员,你是做思想工作的,王长江他们这样做,也是想有一个好的身体和学识,将来更好地报效社会。”

“道理是不错,我也很同情。但是,他们不经过批准就乱跑,这怎么能行呢。”

“我为什么不能签字?”

“我们经过查询,你有犯罪前科,不能为王长江签字联保。”

“我现在是合法公民。”王大海感到很失望,

“这是联保制度规定的,你自己都保证不了自己,怎么能保证其他的人呢。”

“别人我是不能保证,但是,王长江我是可以保证的。”

“腿长在他的身上,加上你就没有为他树立一个好的榜样。”

“我母亲说了,如果,王长江胆敢再上街,就打断他的脚。如果我这次不能把王长江联保出来,那母亲还不要哭晕过去。”

“不能以暴制暴,不论对什么人,都是犯法的。我看这样,在这里怎么求情,没有多大用处,建议你到大学里,找一找王长江的校长,争取他们出面,把你的弟弟保出去。”

无论怎么向指导员说明家庭的实际情况,指导员始终没有一点松动。王大海碰一鼻子灰,但是,他没有泄气,绝对不可能回去,回去也没有其他的人可以来。找大学校长,目前看,王长江给学校捅下这么大的娄子,他们的气还没有消,巴不得让王长江在里面受受教育。王大海心想,只有一个办法,你不让我签,我就一直待在这里等。

王大海靠在大厅的椅子上,准备打持久战。突然,听到熟悉的滨江口音,身在异地他乡,倍感亲切。他四处寻找声音的方向,看见大门口,指导员引进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让王大海十分的失望,是李建国,四年前把自己送进监狱的李所长,王大海怒火中烧,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是,他左思右想,还是要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怨恨,目前,不能拿鸡蛋,去撞铜墙铁壁,肯定是头破血流,忍一时才能得寸进尺。王大海还是坐在原地,把脸转了一个方向。

“你荣升区检察长。今天给个机会,我来招集在省城的老同学,祝贺一下。”

“你我不过是个先后的事,待在小地方,这样的事,要快一点。改日,我请你们到滨江去聚一聚,小城故事多呀。”

“不要在我们去的时候,你又忙得看不见身影。”

“对老同学哪敢做出这种事出来。”

当他们一行要走过去的时候,指导员突然像想起什么,又把李建国拽了回来,走到王大海的身边,对李建国说:“这位也是滨江来的,他的弟弟王长江与你的妹妹李萍都是这次上街的学生。”

李建国看着王大海,迟疑了一下,但是,还是伸出自己的手,对王大海说:“老朋友,上次的事,不好意思,让你受苦了。”

“怎么,你俩原来认识。”指导员感到惊讶地问。

“是的,他叫王大海,当年做事喜欢刨根问底,为人经常抛头露面。做了一点极端的事,又在我们派出所的管辖范围。”李建国向指导员介绍当年案子的一些事情,看王大海没有伸出手,他知趣地把手拍拍王大海的肩膀说:“小伙子,还在记仇。”

“我当时太相信你了,现在给一个糖果吃,心里就能甜起来。”王大海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李建国不冷不热地说。

“那好,以后在滨江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看看值不值得信任。”李建国说完,与指导员一行走了进去。

不一会,王长江与李萍走了出来,王大海看到王长江,出落得英俊高大,欣喜地跑上前,含着热泪,动情地叫了一声:“长江。”

王长江低着头,像一根木头人似的,没有回应王大海的热情呼唤,也不敢看一眼自己的哥哥,用脚在地面不断地磨蹭。李建国把检察院的小车倒到派出所的门口,在李萍的喊叫下,王长江钻进小车,没有回头看一眼王大海,车尾一股蓝色的烟雾迷漫在空气中。

王大海的心里多么盼望着能与弟弟开心地说说话,如果不想说话,给他再做一次“我是家中梁”的手语。现在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再寻找机会。王大海到大学里找了一天,王长江始终没有露面。他走进邮局,摊开手中被握得滚烫出汗的二百元钱,填好汇款单,收款人是王长江,汇款人是王小荷,留言栏写上“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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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受打击了

在大学派出所里,王大海好像掉在冰窖里,从心顶凉到脚尖。对于有的人,可能自此伤感孤独,天下之大,无人懂我,放眼四望,极目茫茫。然而,这对于王大海来说,正是这冰点激起他的斗志,抬望眼,滚滚长江东流去,他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勇者只会记得前进的道路,因为他有无畏的灵魂。

回到滨江自己的工厂,王大海查看完生产情况后,走在厂区道路,心中有一种创造的激情在心中澎湃。他在思考,德豪公司必须要两条腿走路才能快速强大起来,一条路,以质量为中心,提高现有产品的档次,扩大江海的市场份额,走质量效益型的路子。还有一条路,要起动老厂区退二进三,实施低成本扩张发展战略的路子。

时钟已经敲过深夜11点,王大海一点睡意都没有,不想回到宿舍睡觉,在办公室里,看着墙上的中国地图,用红铅笔在江海两个字上画了一个红色的圆圈。

翻看技术科上报的如何提高产品质量的报告,洋洋十张纸,谈自己的优点多,由于使用电脑控制生产的机械制瓶技术,输液瓶的光洁度和瓶口的平整度,都得到江海制药的赞赏,玻璃瓶瓶身玻璃厚薄均匀度,差一点,不影响输液瓶的灌装和使用。关键是输液瓶的理化性能指标,与其它的供应厂家比,排名靠后。这个指标拖了后腿,说白了是玻璃瓶在高温杀菌过程中,抗温度冷热急变的性能差。

什么是冷热急变?简单地说,是输液瓶在冷热温差的急骤变化之下,输液瓶是否炸裂。翻看标准,上面说,检测试验方法,将装有药水的输液瓶放在密封的高温试验炉中,温度升至121度,再慢慢将温度降80度时,突然打开高温炉,将炉内的温度骤降42度,取出输液瓶,检验输液瓶的热稳定性。

王大海瞄上国标的最高级别标准,在恢复生产过程中,当时就有人反对王大海的做法,说这是劳民伤财,需要找大学和研究所来共同攻关,如果能摸索出一套有效的配方,生产出来的产品,给普通的用户使用,没有这个必要。产品质量太好,卖不上相对等的价格,那就是质量过剩,浪费资源,企业应该以效益为中心。

王大海心中明白,工厂里的技术人员,有畏难情绪,没有金钢钻,别揽瓷器活。企业里的技术人员,其实,都是应用技术人员,基本上是按照已经成熟的技术来组织生产,能看得懂图纸,会操作,仅此而已。想再深一点,搞一些研发,那是单车追汽车--可望不可及。

都是在中国的土地上,江海的企业能生产出高端的输液瓶来,我们为什么不行,用的都是国产原料,要打破他们贯有的思维模式,靠技术创新,取得产品质量的飞跃提高。否刚,企业就不能永久地占领市场制高点,靠欧阳傲雪的人脉关系,只能起到促销的作用,人硬不如货硬,最终取得胜利的还是要靠产品质量。

想到此,王大海在办公室里,再也坐不住了,他锁上自己办公室的门,在夜色中,摸到杨民生的值班宿舍,“咚……咚咚”急速地敲着门。

熟睡中的杨民生,被响亮的敲门声惊醒,一个翻身,爬起来,顾不上披一件衣服,以为生产车间里出现什么紧急情况,按杨民生自己的话说,他最怕半夜敲门,一个老男人不是怕鬼,而是,怕生产车间的安全问题。最为恐惧的是听到救火车越来越近的鸣笛呼叫。杨民生一边开门,一边急吼吼大声叫唤:“出什么事了?”

杨民生话没有说完,冲出门外,与王大海撞了一个满怀,由于急着要赶往出事地点,杨民生根本没有看来人是谁,即使想看,夜色很暗,一时无法看清楚。他撞了人,不但不道歉,嘴里还在骂:“你这人怎么这样迟钝,还不赶快在前面带路。”

“好,我带路。”王大海由于在夜色里待的时间长,眼睛适应了黑暗,对杨民生的一惊一乍,忍不住“噗嗤”地笑出声,拽着杨民生的臂膀,要往房间里走。

杨民生被人叫起来,出了门,又被人拽着往屋里拖,他被这一举动弄糊涂,心想,难道半夜里杀出个程咬金,还是自己在梦游。他用手拍拍自己的脑袋,感觉自己的确是处在醒的状态之中,又用手拍拍自己的大腿,这是自己的大腿没有错,接着用力掐自己大腿上的肉,真是活见鬼,不是痛得很嘛。今晚自己怎么搞得神经兮兮的。杨民生从睡梦的蒙头转向中,清醒过来,看见前面宽阔的背影,马上惊叫一声:“哎呀!是董事长来了,我怠慢无礼。”

“搞那么多的礼节,你把我当外人。”

“常年搞生产,有个风吹草动,我的心就要往上一拎。真是得了神经衰弱的职业病。”

“都像杨总这样,把企业当成自己的家,公司肯定能兴旺发达。我们提出四出员工,你看,出资、出心、出力杨总都做得很好,,出勤就不要说了,做得更好。”

“董事长,你这深更半夜,不是只为了给我表扬,颁发奖状的吧。”

“你是做事的人,想到的肯定是有新的任务。”

“看样子,是个重大的任务,让董事长夜不能寐。”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产品刚刚进入江海市场,小荷才露尖尖角,公司里就有人小富即安,看着天了。这样下去,使我们迷失方向,可能会让公司在小河沟里翻船。”

“董事长你看得远啦,公司的产品质量,与江海的一流产品比,还有很大的差距。”

“所以说,我们要有逆水行舟,时不我待的危机感,共同努力,表现出一种更为可贵的拼搏进取精神。”

“我永远听从董事长的指挥,即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你赴汤蹈火了,我王大海还靠谁来看住公司生产这一大摊事。我是要你去用脑子,而不是去拚命。”

“董事长,你让我用脑子,可是,肚里的墨水喝少了,勉为其难吧,我把其它苦脏累险的事情多担负一些。”

“我要你用脑子,不是要你搞一些什么新鲜的花样,而是要你用脑,也就是用心,照葫芦画瓢,按部就班地一点不走样的执行。”

“董事长,这是我的看家本领,执行得丝毫不走样,坚决完成任务。”

“我知道你肯定是没有问题,担心搞生产工艺的丁工能力是否能行?”

“丁工,他虽然是一名工农兵大学生,经过这么多年的实践,执行是不会有多大的问题。安心工作,丁是丁,卯是卯的,认真负责,不像年轻的大学生,属于‘飞鸽’牌的,好高骛远,说不干就跑路走人,不翼而飞。”

“明天开始,抽一些人力,把配料车间的环境整理干净,把杂物和废品全部清理掉。”

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半夜,杨民生看董事长没有说明白具体的任务内容,也不好再追问。

王大海与杨民生分别后,没有回到自己的宿舍睡觉,而是,上了一趟厕所,又折回到他的办公室,拿起办公桌上的一部长途电话机,王大海脑中始终晃动着一个人的形象,他急迫要找的一个人,她就是欧阳傲雪。

那天在与江海制药厂经营厂长签订销售合同后,晚上,王大海与牛总设宴招待张胖子和欧阳傲雪,大家觥斛交错,推杯换盏,接着,又借着酒劲,吼起了卡拉ok。当欧阳傲雪贴近王大海的耳边说,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时,王大海腰间的bb响起“嘀……嘀……”的蜂鸣声,王大海急忙赶往刘春花出事的港口招待所,打断了欧阳傲雪的说话。第二天,当王大海匆忙赶到宾馆,给他们送行时,追问欧阳傲雪那个大惊喜的秘密时,欧阳傲雪推开王大海说,是制药厂经营厂长手中的一个神秘配方。等王大海把那个小辣椒服侍好,她是说等刘春花气消了以后,有机会再具体谈这件事。

王大海在办公室里,拿着话筒,在键盘上几次想按下手指,去拨动号码。他忧虑了,心里在想,夜这么深,欧阳傲雪是不是已经在睡梦中,这个时候把她惊醒,是否合适,她会介意而生气吗?如果她不介意,日后,时间一长,刘春花知道此事,又会怎么理解这个深夜里电话的含义呢,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不能在漫长的白天解决,非要等到夜朦胧,情深深,容易让人产生错觉的时间段,拨动电话键盘上12345的数字。

夜深人静的办公室,王大海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跳,有节奏地与时钟上的钟摆在赛跑,他感觉自己没有退路,必须勇往直前,质量就是效益,时间就是金钱,德豪公司必须快速地成长强大起来。

王大海拨通欧阳傲雪家里的电话,话筒里在“嘟”的一声一声地响着,王大海感觉这等待太漫长,他在心里数着电话拨通时,等待回应的响声,当数到第八个“嘟”的时候,电话里终于传来,让王大海振奋的女声,还没有等王大海开口,话筒里的女声在说:“怎么,与你的小辣椒又吵架了。”

“对不起,雪姐,时间太晚。”

“你就想不到嘛,我不能跟你吵架。”

“您大人有大量,我是急着那神秘配方,玻璃炉在张着嘴,饿着肚子,急等着下料呢。请您现在从电话传真机上传给我。”

“这个方子,经营厂长可不是随便给的,后面的事一定要办好。”

“雪姐!后面的事会让您高兴的。”

王大海守在电话传真机旁,看着不断滚出的传真纸上,一行行化学元素字母和含量百分比,他的两眼兴奋地闪现出,犹如宽阔的海平线上,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的光茫。

第三十九章 上方宝剑

有了神秘配方,打个不恰当的比喻,等于持有皇帝所赐上方宝剑。这个配方可是国内顶尖配方,介绍说,按照这个配方生产出来的瓶子,从一米高的地方,掉到水泥地面,瓶子不会破碎。

《晏子春秋》里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都何?水地异也。”

王大海认识到配方虽好,实现在德豪公司开花结果,必须是,宝剑feng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没有做不成的事,只有不认真做事的人。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而搞企业生产,关键在于认真,“天下大事成于细”,任何人,任何岗位都离不开认真二字。

企业管理上,为什么常常会出现“一紧、二松、三垮台、四从来。”这样的怪圈。有许多的制度出发点是好的,在执行中往往走了样,原则性和灵活性相结合,最后,原则性被灵活性一点点地给结合掉。其实,说到底,还是认真得不彻底。

杨民生拿着上方宝剑,对所有陈规陋习,来了一个摧枯拉朽。要求配料车间三个一切,一切标准执行配方,一切操作为了配方,一切工作服务于配方。

丁工为更好地检验配料质量,他设计了一个看板管理,以流水线作业为基础,看板为工具,按工艺流程,一道工序一道工序地向前追溯,严格按照标准控制整个生产过程。

产品质量的提高,首先是要解决病从口入的问题,必须要把好购进原料质量的关口。这有点像家庭里的煮饭,购进的米不好,再么有本事的巧妇,可能也煮不出一锅香喷喷的米饭。如果,买的是好米,不认真操作,水放多了或者放少了,煮出来的饭,不是煮成烂饭,就是煮成一锅夹生饭。

玻璃的主要原料是石英砂,是一种非金属矿物质,它是含二氧化硅较多的河砂、海砂、风化砂等,是一种坚硬、耐磨、化学性能稳定的硅酸盐矿物,其主要矿物成分是sio2,石英砂的颜色为乳白色。石英砂的优劣,决定了输液瓶质量的好坏。

配料车间各项工作有条不紊按照看板管理来,谁也不能乱开口,这是董事长的死命令。半个月来,已经初战告捷,生产出来的输液瓶,热稳定性和抗冲击力都在国标以上。按照员工的话来说,输液瓶经得起开水烫,掉地砸,用烧得非常开的开水,倒进去,瓶子不炸裂。瓶子从椅子滚到水泥地面不破损。

丁工从混合好的配料输送带,查到漏斗,再到搅拌机的转速,少搅拌一秒时间,丁工都不放过。开始有的员工想偷懒,少搅拌一到二分钟,将混合料倒到漏斗里,神不知鬼不觉,肉眼是没有办法查得出来,可这聪明的员工打错了算盘,被丁工拿着一个码表,躲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逮个正着。几次一逮,丁工发现想偷懒的员工虽然是少数,但是,靠自己一个人来逮,白天里逮,员工夜班又要偷懒怎么办。即使二十四个小时人都在这里看住,人虽然是高级动物,靠精神的力量铸就钢铁般的意志,但是,毕竟还是一个动物,得要有个自然的生理时间,必须要去喝口水,上个厕所解个大小便。丁工查阅资料,给这台搅拌机按了一个定时器,不到时间,机子不停,必须等混合料充分地搅拌后,才能停止。

丁工查到大料房时,门边的看板上数字显示,石英砂只有半天的库存量,旁边有一个红色的“★”,一个红星表示急,二个红星表示特急,必须立即上报总经理和董事长。正常的库存量必须要有一天。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摘下眼镜,将整个头,凑近看板,仔细地察看,没错是半天的库存量。如果是半天的库存量,已经拉响警报,在白班下班之前,原料不能及时送到,肯定影响到夜班的生产,甚至有可能威胁到停产待料。

丁工又一想,是不是大料房的员工在搞恶作剧,嫌看板管理繁琐麻烦,故意在看板上涂鸦。他急忙跑进大料房内,看到料堆的高度比平时矮了一半多,又问了一名员工,证实情况属实。丁工精神紧张起来,四处寻找杨民生副总经理。

在配料车间的办公室里,丁工一走进办公室的门,就感觉气氛不大对头,杨明生铁青着脸,坐在车间统计员的办公桌旁,两眉紧锁,撅着嘴,看着天花板,不说话。车间办公室主任,站在杨民生的桌边,看着杨民生,也没有言语。

“报告杨总,大料房里的石英砂,已经拉响一颗红星的警报。”丁工焦急地向杨民生报告。

“我知道这件事。”

“知道还不赶快想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可想呢?真是急得死人。”

“那也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丁工讲得有道理,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你们都跟我走。”杨民生喘着粗气,向丁工和配料车间主任挥挥手说。

一行人,跟在杨民生的身后,走出车间的大门,迎面而来的是大风,风使空气变成水的颗粒,噼噼啪啪地敲打着屋顶和路面山响,风黑云厚乌压压地把整个城市罩住,咆哮着的闪电划破天空,接着雷霆万里,在每一座建筑上炸响,街道上的积水,像凶猛的怪兽贴着地面四处狂奔,整个世界高高低低的钢筋混凝土淹没在阴森的巨大暗影里。

杨民生打着的雨伞,被狂风不知卷到哪个角落,他冒着暴雨跑向工厂的大门,站在门卫室旁。在这之前牛强总经理已经到达这里。牛强看着停在大门前的卡车,对杨民生说:“今天遇到这鬼天气,情况特殊,就这一车石英砂,把它放进去,不然要影响到正常生产。”

“不行,这石英砂在水中泡着的,怎么能投放到火热的熔炉中。”

“夹杂在其它原料里,问题应该没有你想像的那么严重。”

“水分太大影响到玻璃的熔化质量,产生的蒸汽会缩减熔炉的寿命。”

“真是死脑筋,这总比停产要好吧。”

“所以,你总经理要尽快想出好办法。”

“最好的办法是要你放行。”

“我不会同意放行。”

“我以总经理的命令,要你放行。”

“我手里有上方宝剑,这上面的标准不允许这样做。”

牛强与杨民生各执己见,互不退让,场面处在僵持之中,俩人在一起合作二十多年,第一次为了工作上的事发生这么大的冲突,争吵得面红耳赤。暴雨还是在铺天盖地,卡车打着大灯,发动机一直没有停歇,抵在大门边要开进来。

牛强看自己强硬的态度没有收到成效,转变自己的口吻,对杨民生说:“标准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看还是把卡车放进来,有八个小时的时间,停在仓库里,自己滴滴水,水分也应该差不多了。”

“再怎么滴水,明天也不能投放到熔炉里,没有烘干机,靠自然干燥,至少要有一个星期的时间,石英砂里的水份含量才能减少到3%以内。”

当牛强和杨民生俩人焦头烂额的时候,王大海从自己的办公室,走到大门旁,招乎着门卫开门放行,牛强暗暗高兴,嘲笑杨民生不识时务,在这暴风雨的危急时刻,谁不把保住正常生产放在首要的位置。至于标准和质量应该要向后退让一步。杨民生冲到雨中,人站成一个“大”字形,挡住卡车向前开进。

王大海正在指挥着两辆厢式货车,停稳在公司大门前道路旁的空地,丁工从驾驶室跳了下来,快速地跑到王大海的面前,气喘吁吁地报告说:“报告董事长,按照您的要求已经把两辆厢式货车找到公司。”

“好!”王大海拉着丁工,指着雨中的杨民生,接着说,“你跟他说明一下,补救方案已经落实,把杨总拉过来。”

在卡车进去后,王大海在门卫室,对大家说:“遇到天灾,不能只是怄气,得想办法来解决问题。也不能像有些人,想一些糊涂的办法,搞权宜之计,永远要记住,产品质量不能存在侥幸心理,一瓶输液一条人命,我们百分之一的问题,对一位患者,那是百分之百的要他的命呀。杨总手里始终拿着上方宝剑是对的。”

“这是火烧眉毛的事,董事长,你快说说问题是怎么解决的。”杨民生急切地问王大海。

“丁工把你俩的情况向我报告了,经过分析,有补救的措施,我打了砂厂厂长的电话,要他今后跟上我们公司发展的步伐,建仓库堆放石英砂,这几天,请他从同行中调运石英砂给我们用,车子我们来找。”王大海解释刚才协商的情况。

“那我押车子去。”杨民生松了一口气说。

“这是牛总工作没有做好,由他来补救,再派丁工去把关质量。”

卡车司机把自己的车停在仓库里,走出来,坐上厢式货车,听众他厂长的安排,带路到另一家砂厂给德豪公司调运石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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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肉厂仓库

“那是块大肥肉,怎么没人啃?”

王大海指着德豪公司一墙之隔的肉联厂仓库,对牛强说。厢式货车调运三天的石英砂,高额的费用,搅得王大海心神不定,才下一场暴雨,原料供应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搞得狼狈不堪。如果在阴雨绵绵的春天,或者,是寒冬腊月,冰天雪地,那不彻底完蛋。虽然,对砂厂提出严肃交涉,要求他们尽快整改,可是,王大海知道他们是承认最快,坚决不改。舍不得花钱来建仓库。打铁还要自身硬,自己要想办法解决原料仓库问题。

“那是一个空壳,里面的肉都啃得精光。”

牛强想起自己当年下放回城,最盼望分配去的单位,就是这个一墙之隔的滨江肉类联合加工厂。全民单位,当一名工人,人们都叫二干部,当时,称机关人员为大干部,全民单位的人为二干部,找的都是漂亮老婆。

“空壳,对我们来说,能派上大用场。”

“可是,那是国有资产,没人做主。”

“走,我们去看一看。”

牛强在前面带路,王大海跟在后面,沿着围墙走过去,看着高大的肉厂仓库,王大海越看心里越痒,足有30米宽,仰头望去,大概有9米高,长度超过100米,要是把这个仓库租下来作为储备石英砂的原料库,是最理想的场所,离配料车间近在咫尺,围墙打个洞,车子可以两边穿梭。

牛强扒开几袋回收的碎玻璃,围墙角显现出一个半人高的墙洞,问王大海:“想不想,过去看一看。”

“怎么回事?留有这么大的一个洞口。”

“这个洞有十多年,是在肉厂最红火的时候,被人扒开的。经常有厂里的工人,用编织袋装着猪头、猪下水,从这个地下交通线,运送出来。”

“挖社会主义墙角,原来是这么回事。”

王大海弯腰爬过洞口,墙那一边,枯草有半人高,走起来,总是有东西绊脚,还踢到一个圆不溜秋的东西,他蹲下去,捡起来看一看,身上起满鸡皮疙瘩,王大海问牛强:“这地下交通线还牺牲过同志吗?”

牛强走到王大海的身边,从草丛里捡起一根长骨头,又摸索了一会儿,翻起一块头骨,牛强说:“是同志,在过地下交通线时,可能遇到紧急情况,需轻装跑路,把笨重的猪头和筒子骨撇在这里。”

仓库的大门紧锁,大门上有一个小门,空荡荡的,小门被拆,下走了门上的铰链,门被甩在库外的草丛里。跨入小门洞,地面是水磨石,墙体贴有一人多高的瓷砖,偌大的仓库,空空如也,冷冷清清。

不远处,一只儿狼狗躺在地面,它像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一样瘫软在人的面前,看样子已经失去力气,四肢却还在毫无规律地颤抖,仿佛是一个得知自己被判死刑却还抱着一丝侥幸的逃犯。它的眼睛上结了厚厚的一层眼翳,几乎看不清眼睛,身上的长毛脱落得所剩无几,露出瘦骨嶙峋的身体骨架,上面密布着一条条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伤痕,以及一团团令人作呕的瘌痢疮疤,无数的绿头苍蝇叮在上面,毫不在意还在动荡的躯体,肆无忌惮地吮吸着从狼狗身体内部散发出的**气息。

“你也有今天,想当年多威风。”牛强抬起脚,在狼狗的眼前绕着圈说。

“你们人类呀,比我们还要贪婪,自己吃饱,还要今天拿一块肉,明天下一根骨头,现在好了,大家都没得指望。我这看家护院的也该寿终正寝。”狼狗回想自己曾经辉煌的十年岁月,老泪纵横地说。

“还要发挥余热,把绿头苍蝇喂养成你这么大。”牛强把从围墙洞口草丛里捡来的一根筒子骨,丢到它的眼前,接着说,“这是十年前,你看跑了的一根骨头。”

王大海从空旷的仓库里,走了一圈,回到牛强的身边,兴奋地对牛强说:“多么好的一个仓库,闲置在这里,真是太可惜。这里的员工呢。”

“早下岗回家,摆地摊卖小产品,骑三轮车拉人,有不少腰包鼓起来,成了万元户。”

“这么说,工厂是不会再杀猪宰牛。”

“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这些事公家是不会再干的。”

“怎么把这个仓库弄到手。”

“找这个厂的留守处,可能比较麻烦。这些二干部,看着工厂在这里慢慢烂掉没事,谁也不愿意担风险搞创收,创得不好,把自己给创到牢里面去了。”

“他们能等,可是,我们不能等,原料仓库是燃眉之急的事。”

在王大海的坚持下,俩人找到留守处,人都在办公室,一位女士在打毛线衣,二个男士各自把椅子拼起来,躺在上面呼呼大睡,俩人对轮着鼾,此起彼伏,时而高亢,时而沉闷,时而压抑,时而呼啸。鼾声在王大海注意的时候,平缓低沉,开口想与那位女士说话时,鼾声却突然激越起来,似空中滚雷,又像是万马奔腾,惊涛裂岸,叫得王大海没有办法小声说话。王大海只好扯着嗓子,大声对那位女士喊叫:“我找你们的主任。”

那位女士还在继续低着头,认真地织着毛线,用自己的胳膊肘,向一位胖打呼者的方向,拐了一拐。王大海立刻明白,那位胖呼者是留守处的主任。

怎么办呢?把主任从黄粱美梦中叫醒,他肯定会怪罪的,不叫吧,厂里的仓库又急等着用。王大海想了一会,对那位女士说:“我们有急事,麻烦您帮着叫一声主任。”

那位女士听了王大海的话后,还是没有抬起头,继续着她兢兢业业织毛衣的作风,不过,这一次,她的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摇着摇着,还把头缩回到颈中,两肩像外国人一样,往上耸了几下。王大海想,这表明,她是不敢去叫,或者,主任昨晚加班很辛苦,现在不能叫醒他。

常言道,不知者,不怪罪。既然这样,王大海走到胖呼者的椅旁,拍拍他的肩膀,说:“我要找你。”

胖呼者的嘴咀嚼了几下,口齿含混不清地说:“不要找了,几个子儿就免掉算啦。”

“不是这回事。”

“什么不是这回事,我是自摸二条,正好卡到了。”

王大海无奈地看了一眼那位女士,还是想请她帮忙叫醒主任,你是这里的留守人员之一,我们是来留守处办事的,你有这个责任,帮助叫醒你们的领导。那位女士,觉察到王大海的用意,一手拿着卷起的毛线衣和针,一手拎着装着毛线球的小花篮,走出了留守处。

牛强见状,走到胖呼者的椅边,一把抱起胖呼者的上身,他迅速坐在椅子上,让胖呼者,靠在自己的身上,用手掐住胖呼者的鼻孔,牛强说:“你醒醒,我是老牛。”

这一掐,还真灵,胖呼者憋不住气,张大口,哈了几下,睁着惺忪的眼,看着牛强说:“哎呀,我正梦见抓到四个发财呢,这个损失,老牛要赔偿的。”

“我赔,这次真的给你送财来了。”牛强用手指着王大海,接着给胖呼者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董事长。”

胖呼者站了起来,打开办公室里面的一个套间,招呼王大海和牛强进去坐下。把茶水放到俩人的面前,他伸了一个懒腰,自言自语地说:“麻将打到天亮,刚睡下去两三个小时,就被你们叫醒。”

“不好意思,打搅你的休息。主要是事情太急,做江海那边的货,原料没有地方堆放,想租用你们闲置的仓库。”

“你这不是在捅我的马蜂窝,收不到几个钱,下岗工人知道了,还不拚命地找我来要欠下的工资和医药费。陈年老帐欠得太多,我怎么对付得过来。”

“给几个,不就少欠工人一点。”

“谁能报,谁不能报,到时,还不吵得把我的头打破。你让我安静几年,我就要到点退休。”

王大海一直在认真地听着牛强与主任的对话,主任怕当责任,打他自己的小算盘,安稳地混几年,到点退休回家。现在必须要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能让主任下这个决心。王大海灵机一动,对主任说:“主任,你的难处,我们能理解。我想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留守处的几个弟兄想一想。我的办法,不要你们出面,由我们自己将围墙打通,把原料堆放在你们靠近我们围墙的一个仓库,不破坏房屋的结构,租金记在牛总的帐上,作为你们留守处的办公经费,你们开支,牛总买单。”

“如果查到了怎么办?”主任担心地问。

“我们给一个租用仓库的协议,你们草拟一份肉联厂盘活存量资产,创收增效的报告,遂级上报。如果上面查出来,说我们先期进入,在使用仓库,我们就立即撤出,责任有我们来扛。”王大海不动声色的讲述,排除了主任对此事的疑虑。

“这是一个积极稳妥的办法。”主任笑着说。

“走一步,看一步,有什么新的情况,我们再在一起商量着办。”王大海握着主任的手,急切地说,“今晚,我就开始动手。”

第四十一章 财运天降

“哇噻!一次扛六包瓶子,码头工人都甘拜下风。”

看着王大海肩扛六包瓶子,轻松地登上上船跳板,平稳地走过船沿,再一级一级不慌不忙地下到船舱,卸完货,小步快跑上岸,脸不变色心不跳,轻松地接着再扛。王小六由衷地发出赞叹,佩服地说。他与牛强,每次都只能扛着二包瓶子,一个来回,气喘吁吁,第二次登上跳板时,两腿肚子明显地看到在发颤。杨民生狠劲一点,但是,岁月不饶人,每次也只能扛三包瓶子。

王小六昨晚乘坐客车,连夜从江海赶回滨江,十万火急,江海制药紧急需求大量输液瓶,要求德豪公司,每天装二条船输液瓶,连续发运三天。船能找到两条,但是,装卸工只有一套班子,王大海与董事会成员碰头后,决定组织科室人员加上从生产车间抽调常日班人员,组成一个临时装船队,负责一条船的装载输液瓶的任务。

德豪公司参加抢运的员工,穿着红色或者白色的背心,有的干脆光着上身,把脱下的上衣当垫肩布,披在自己的肩膀,大家你追我赶,汗水顺着他们的脸颊向下流淌,没有一个人叫喊着累,都咬紧牙关,相互照应,从一条窄窄的跳板上,将一包包瓶子,像是流水般搬运到船舱,经过大家紧张而艰苦的努力,满满的一船输液瓶已经装好,船员在瓶堆上加盖油篷布,准备。

江岸上,大家围坐在一起休息,每人发了一瓶汽水,拿在手上开心地喝着。王小六羡慕地靠近到王大海的身旁,自豪地说:“董事长,您的一身功夫,真的不简单,看样子,混码头的这些人,没有一个能比得过您。”

牛强坐不住,站起来说:“董事长不仅仅能肩扛背驮,还有一个绝招,那就是铁腕威力无比,我是领教过。”

王大海举起自己的两个大手掌,在空中响亮地拍了三个巴掌,大声说:“拿董事长开洋荤没有什么新意,请王小六讲讲江海的爆炸新闻,够大家新鲜刺激。”

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王小六从王大海的身边站起来,走到堤岸的斜坡下,咳了几声,清清自己的嗓子,绘声绘色地说开来:“我昨天刚刚离开的江海,突发甲肝疫情,紧张状况不亚于当年的松沪会战。各大医院空前拥挤,医疗门诊人满为患,工厂仓库摆满病床,甚至,连学校和旅馆都看见输液者的身影,他们大多伴有身体发热、呕吐、乏力,少部分有脸色发黄等典型症状。很多人天没亮就来到医院等待诊治。有的怕传染家人,医院没有空床,就自带折叠床位、被褥,要求立即住在医院的走廊过道上。更为恐慌和可怕的是街头关于疫情蔓延的传闻和流言。”

“听说这是不注意平时卫生,才得的病。”丁工知道肝炎是通过不洁接触才能传染,他故意提出发病的根源所在。

“这是好吃,吃出来的病。江海人吃毛蚶,讲究的是,吃一个鲜嫩,把从菜市上买来的毛蚶,放在水盆里浸着,吃的时候,放到烧得滚开的水里烫一下,毛蚶受到开水一烫,自然张开口子,里面的肉,还带着红色的血,然后,蘸着自己中意的调料,放到舌尖上,将里面鲜嫩货,用力一下,吸进口中,你们想想看,那感觉嫩不嫩,鲜不鲜,真的能把鼻子和眼睛都吃到自己的口中。”王小六装出垂涎欲滴的样子,描述着江海人对毛蚶的偏爱。

“吃海鲜,江海人经常吃,这与甲肝有什么联系呢。”丁工被王小六这么一说,给弄糊涂了,吃海鲜怎么会吃出病来呢。

“没有想到小小毛蚶隐藏着巨大的危险。这一年,周边海区环境受到了大量人畜粪便的污染,吸附力极强的毛蚶,将甲肝病毒聚集在自己的体内,毛蚶腮上也吸附着大量细菌和甲肝病毒,生吃毛蚶,就轻而易举地将这些病毒经口腔侵入消化道及肝脏,导致发病,江海人口密度大,交叉感染,当然迅速传播开来。”王小六的讲述,由高昂慢慢地变得低沉,并且用带着从未有过的阴森口吻,故意渲染病毒的可怕氛围。

“王小六,你讲得唾沫四溅,可不能把江海的什么洋病传染给我们。”丁工知道唾液是传播乙肝病毒的最佳途径,甲肝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他只好用一个“洋”字,显示这种病的与众不同。

“不会的,我上车前就要经过检查,没有得病的人才能离开江海。到了滨江,下车后,又有本地防疫站的医生,再经过仔细地检查一遍,确认没有感染,才能放我回家。”王小六伸出自己的舌尖,撩开自己的眼皮,并大幅度地甩着自己的手臂,摆出一幅健康活泼,富有朝气的样子。

“你的身体哪是铁打的,在江海的人窝里,到处乱钻,可能沾了病毒,还没有发出来。”丁工故意刁难王小六,

“当然,我最怕死的,老婆还没有抱入怀,哪甘心去死。每天两包板蓝根,早晚各冲一包喝下去,即使不小心沾上病毒,杀得这个龟孙子片甲不留,无处藏身。”王小六笑着给大家解释。

王大海听到王小六讲起板蓝根,突然提醒了他,差一点忘记,欧阳傲雪电话里要的板蓝根冲剂,昨天,特意到滨江的大药房给她买了两大盒,有50小包,已经包扎好。在扛输液瓶时,随着脱下的衣服,一起放在衣服堆里。王大海爬起来,走到衣服堆,伸手从里面找出一大包板蓝根,对牛强说:“这是欧总要的板蓝根,交给船老大,让他带到江海,一定要他本人亲自送给欧阳傲雪。”

“欧阳傲雪现在生活在疫情肆掠,令人恐慌的孤岛上,这时候,最需要朋友的关心,不如你自己去一趟江海,看看她,当面把板蓝根送给她。”牛总有意放大自己讲话的音量,好引起好奇的员工,竖起耳朵,江海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欧阳傲雪。

“欧阳傲雪不但名字好听,而且,也很热心主动地帮助人,江海的市场得益于欧阳傲雪,否则,就没有今天的喜人局面。我是应该去看看她,可是石英砂库房的隔墙还没有完工,抽不出时间。”王大海转过身,面向在座的所有员工,他打开窗子说亮话,省得有少数人,不明就里地乱猜一气,造成不必要的误解。

“董事长,你可不要曲解了我的意思。”牛强马上拿过王大海手中的板蓝根,走向停泊在江岸的驳船,去找船老大去了。

不少人竖起的耳朵,还没有听明白什么意思,就没有了下文。但是,都知道一点,那就是欧阳傲雪给我们公司在江海的市场牵线搭桥有功。有一位员工说:“我们是发国难财,这是天意,没有欧什么雪的牵线搭桥,还不是照样能发财。”

听到员工发出这样的声音,杨民生铁青着脸说:“你知道虾子在哪里放屁,那是从你嘴里放出来的,别在这里污染空气。如果不是欧总的引见,我们的产品怎么能送到江海制药去试用,不用又怎么能知道我们的差距,知道差距在哪里,又给我们搞来……”

王大海听出杨民生可能要说出神秘配方的事,有意重重地咳了两声,并用眼睛向杨民生示意,不能再说下去。杨民生领会了王大海的意思,停顿了一会,接着说:“我是说天上掉不下馅饼,机遇是给有准备的人,如果还是按老皇历,不进行技术创新和工艺改造,可以说,德豪公司就不可能抓得住这次大举进军江海优质市场的机遇。董事长有先见之明,现在还在着手解决与江海市场相配套的原料库容问题。”

王大海接着杨民生的话,继续说:“赚一个产品的钱容易,赚一天的钱也容易,大多数人也都想到这一点,能做得到,像今年的输液瓶市场,要紧俏一阵子,产品质量参差不齐,有些厂家在投机,鱼目混珠。但是,当烟消云散以后,肯定会重新洗牌,优胜劣汰。如果,能做到每个产品都在赚钱,每天都在赚钱,年年如此,那这个企业就能长成常青树,才能做大做强。”

那位说话的员工在不断地抓着自己的头,听完董事长的讲话,没有叫他坐下,他也不好意思坐下去,尴尬地看着王大海。

王大海发现这种情况,对那位员工和颜悦色地说:“我这不是在批评你,是在说搞企业的普遍现象。你的问题提得没有错,实际情况客观存在。”

那位员工听着王大海说的一番话,扭扭捏捏地坐下去,还没有一会儿,又被他旁边的人给拱着站起来,吞吞吐吐地说:“董事长,我们还有一句心理话,想对董事长说。”

“有话敞开心扉说出来,就不要藏着掖着啦!”王大海鼓励那位员工把心里的话,最好是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一粒不剩。

“公司发财了,我们可发点好处。”

“效益好,拿红纸包。”

“红纸包,那是拿回家孝敬老婆大人,让老婆大人,捧着肚皮笑翻了天。忙着把钱存起来,买电风扇、买洗衣机、买电视机,让老婆大人累个够呛。我们的意思,是想董事长开恩,在食堂里,摆上一个大方桌,端上大鱼大肉,让我们小兄弟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上一回,痛痛快快地过一把嘴瘾。”那位员工,闭着眼,红着脸,壮着胆,一口气,像是学生在背书一样,流利地一股脑说出来,说完后,还用手擦着口角已经流出的口水。

王大海认真地听着,这些有老婆有孩子的大男人心声,是多么的朴素。想起年少的自己带着更幼小的王长江,常常饥肠辘辘,到郊区广袤的田野里,去搜寻大自然的馈赠,快一点塞进肚里,为的是不让前后两张肚皮贴在一起。

王大海笑着说:“你们想两全其美,这是我们的共同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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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自食其力

王大海回到办公室,还在回味着那位员工的话,摆上一个大方桌,自己买米买菜,自己杀鸡宰鸭,自己煮饭,自己妙菜,再开一瓶酒,慢慢品尝,流自己的汗,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心安理得。如果在自己的家里这么干起来,可能自己的老婆大人,心痛白花花的银子,难免没有好脸色,嘴中要嘀嘀咕咕的。在自己劳动的工厂里,当一回堂堂正正的大老爷们,享受自食其力生活的甘甜,可以说,这是人生的最大尊严。

在王大海的脑海里。已经构思好一个让他们高兴一回的热闹场景。刚刚洗完手,抹了一把汗,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来,他拿起话筒,里面传来门卫的声音,报告有来宾找董事长。王大海答复同意来人办理一张出入证,并让门卫把来宾引到董事长办公室。

小陶一路东张西望,走到王大海的办公室,刚跨进门,就双手作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小陶说:“老大!我投奔你来了。”

王大海立即把小陶拉起来,引到沙发上坐下,泡上一杯新茶,端给他说:“这是工厂,不是寺庙,不能再搞这俗套。快说说你一年来的情况。”

小陶是王大海在监狱里的牢友,云贵人,在里面跟边疆人阿不力孜关系不错,俩人的年龄不相上下,都是贩卖毒品进去的。小陶说:“老大,你前脚释放出来,我后脚也跟着出来了,原准备回到老家后,安稳过日子,可是,四处寻找,找不到儿时的伙伴,对那里的一切感觉十分的陌生,也难怪,自己在外漂泊了十几年,那里已经不属于我了。”

小陶想抽烟,四处看看,没有找到香烟,也没有看到烟灰缸,他就从自己的身上拿出一盒香烟,抽出一只,递给王大海,王大海用手,向小陶摇一摇。小掏把香烟放在自己的口中,准备点火。王大海马上制止了小陶,并说:“安全管理规定,这里不准抽烟。”

小陶只好无奈地收起香烟和打火机。他突然起身,一个立正姿势,口中喊到:“报告政府,我要小便。”

俩人顿时都开心地笑起来,王大海用拳头轻轻地抵了一下小陶的胸口说:“小老弟!你是在讽刺我,这里像监狱吗?”

“你是不是把监狱里面的方法搬过来管理工厂?”小陶一脸认真地看着王大海,严肃地说,“你的门卫真厉害,谁能挡得住我小陶呢?不瞒你说,我进机关大院门,都没有你这的门难进。好说话的,撒个小谎,就放进去了。碰到不好说话的。我就在大门口吹胡子瞪眼,张牙舞爪一番,他还是放我进去了。可你的门卫,真是不得了,软硬不吃呀,不事先预约好,不给进工厂大门。”

“监狱里,小陶还是有办法能抽到烟。”王大海一脸认真,接着追问,“怎么,门卫欺负你了。”

“不是的,敢动手就好办。伸手不打笑脸人吗。门卫耐心地跟你说,你要是进去了,他就得下岗回家,他主动帮来宾联系要找的人,搞得你就不好意思硬闯。”小陶端起茶杯,张开嘴,喝了几口,接着说,“还有更不好意思的,我在门口把一个烟头丢在地上,门卫用手把烟头捡起来,放到垃圾桶里,然后到我的面前跟我说,对不起,事先没有告之,这里不准乱扔杂物。的确不一样,在大城市里,一些老大妈跟在行人后面,瞅着行人,盼着行人落地的一口痰或一截烟头,揪着行人,塞罚款单,那才叫人怄气,臊面子。”

王大海仔细地听着小陶动情的描述,一年没见,他脸刀削似地消瘦了一圈,面色青黄,心想,他干什么事,混成这副模样。王大海说:“小老弟,你怎么学会阿谀奉承,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呀。”

“我是有感而发,你可不要冤枉好人。”小陶说着话,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你真是一个瘾君子,这么一会儿不抽烟就死人啦。”王大海看着小陶烟瘾发作时痛苦的样子,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包555牌香烟,对小陶说:“走,到吸烟室,让你好好地过足瘾。”

小陶在吸烟室里连抽三只香烟,喝了两杯茶水,精神振奋地又来到王大海的办公室,进门后,反锁门闩,走到王大海办公桌前,趴在桌面上,神秘地对王大海说:“老大,这次来是想请你做来钱快的大买卖。”

王大海靠在椅背上,问道:“什么大买卖?”

小陶回答:“揽货。”

“跑物流吗?”

“是也不是,我还是跟你直说了吧,通过你与医药企业的业务关系,搞一些杜冷丁、吗啡什么的。南边需求量大得很。”

王大海心里一惊,怪不得自己第一眼看到小陶,感觉他是已经变了个人似的。王大海气愤地站起来,一把抓住小陶的领口,剑眉紧锁,凝目注视着他说:“小老弟,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不能再进宫了,搞不好还要打头的。”

小陶也提高嗓门,瞪着王大海说:“我是打算再进去蹲几年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老大啊!没有办法,我也不想这样,我是飞来的鸟,在城里没有可栖的林子,没有你这样的好运当头。”

松开小陶的领口,王大海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说:“偏门的事不能再沾了,你被咬过,还不知道痛吗?”

不能再让小陶走老路,王大海痛苦地回想起在里面的日子,临近释放出狱的犯人都有一种焦虑的心里,出去以后社会能接纳吗,人们戴着有色眼睛看你,不是说人人都当面反对,至少在内心深处有一种防范或是保持一定的距离,这就让出来的犯人难以适应社会。由于有这种社会现象左右着犯人的心里,所以,有二进宫的犯人就教唆一种“要起富,走老路。”的混世哲学。王大海走回到桌前,对小陶说,“你那揽货生意,害人损已一定要收手。你干脆还是到我这里来,顶一个岗位,端一碗安稳饭吃。”

看到王大海对揽货生意一幅拒之千里的态度,小陶的精神头像泄气的皮球,立即瘪下去,他无精打采地说:“我自由贯了,心也野了,哪受得住你公司那么多的规矩。”接着,小陶带着几乎恳求的语气追着王大海说,“老大,只做一单,我保证就收手。”

“半单也不行,既然你不愿回老家,安安心心地在我这里落脚,工厂里有一千多工人,看上去,黑压压的一大片,他们都能做得下来,难道就你一个人不行。”

“我也跑了不少工厂,好像总是用三只眼看人,心里隔着一层,很难靠近。”

“在我这里还要怕吗?”

“要好一点。”

“先要把自己的饭碗端稳了,能填饱肚皮,再去做一点美梦。”

“我不走了,后辈子,要做美梦,也在老大这里。”

“希望你不要做冬天的大葱--皮干叶烂心不死。我有个计划,随着生产的扩大,本着自愿的原则,可能要逐步招收一些两劳回归人员,只要能把他们管好,个个都是宝。还能享受到不少优惠政策。减免到不少的税收。”

“阿不力孜可能快要出来了,他是不是也要到这里来。”

“阿不力孜肯定是要过来的,还有,张胖子最近可能要带吴兵,也要过来,张胖子已经决定在滨江投资兴业发展,让吴兵担任滨江的分公司经理,进行前期的调研策划。”

“老大,看你这阵势大得很呢。”

“阵势大,要有得力的人去冲锋陷阵,像你刚才还在犹豫不决,信心不足。”

“我不是信心不足,心想,老大你漂白了,怕我来了以后,又给你脸上抹黑。”

“漂白,那是自欺欺人的做法。像美国的迈克尔·杰克逊,世界级的音乐天王巨星,他杰出的音乐天才,让我们永远记住了他。但是,他整容却一直让人们嘲笑和讽刺,漂白肤色,对他的争议人生,让人们唾弃。杰克逊也为此付出一生悔恨的代价。”

“我是五体投地地膜拜老大的勇气,做人就应该这样,保持本色,不要伪装自己。过去不能代表未来,一个人好,就好一辈子,一直好到土里去,哪有这个道理,是人都有个七情六欲的,即使是一台最先进的机器,不认真保养加油,也会出毛病的。”

“开始我有点遮遮掩掩的,后来想到朱兆有说的,有时候解释是没有必要的,因为仇人不信你的解释,朋友无须你的解释,船到桥头自然直。”

王大海心里很高兴,小陶留了下来,他拿起电话,拨通杨民生办公室的电话,对他说:“我有一位老友,想加盟德豪公司,请你考察后,如没有问题就接收,他的集资款在我的工资中扣除。”

“好,请他到我的办公室来。”杨民生在电话里说。

“还有在江边,部分员工提出的合理化建议,你是怎么考虑答复的。”王大海在电话里,继续追问。

“我认为可以考虑员工的建议。”杨民生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接着说,“我到董事长的办公室去一趟。”

“不用来,待会我让办公室通知召开董事会研究。”王大海在电话里对杨民生说。

第四十三章 摆一百桌

民以食为天。常言道,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软叮当。国人碰到面,第一句话就问,你吃了吗?说明人的第一要务,革命的首要工作是解决吃饭的问题。只有吃饱饭,才能精神焕发干好事。

既然,员工想要开开心心地吃上一回,痛痛快快地过一把嘴瘾。公司去年取得不错的经济效益,可以满足员工的愿望。董事会决定,在腊月二十八的晚上,请全体员工和他们的家属吃一餐饭,下次发大财了,还要请全市人民吃一餐饭。让人碰到面,再问一句,你吃了吗?被问的人,用手抹着油腻腻的红嘴唇,打着饱嗝着说,吃过了,刚刚在德豪公司美美地吃了一餐,你看这不是沾了许多油水,还没有干呢。接着拍拍鼓起的肚皮,你听听这肚子硬邦邦的声音,这里面可都是大鱼大肉的硬通货。随后,扬长而去。

德豪公司有九百九十名员工,一桌十人,要摆九十九桌,干脆就摆上一百桌,加上一桌,凑一个整数,“百”字多吉利,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能小富即安,就可以望着天了,革命尚未成功,员工更需努力,还要加快发展。这加的一桌,就把曹老书记、王行长、李建国、苏跃富还有肉厂留守处主任都请过来,一起与民同乐。

要摆上一百桌,地点就设在进公司大门广阔的马路上,有二十米宽,一百米长,绰绰有余,一眼望去,既有排场又很气派。从隔壁的为民饭店,租借一百张带转盘的大圆桌,员工可以拖家带口,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地吃上一桌饭。席位每位员工只限定一个,一家人可以轮着坐上去吃,只准吃,不允带。尽着肚皮装,装不下,怪自己不争气,可不能讲公司小气。

杨民生把钱袋子拎在手上,到菜市场去批发,各种荤素菜的准备,由各科室负责,分工包干,如何全心全意地为员工服务,这是在关键时刻。

技术科和生产科两个科室,男同志多,胆子大,就负责杀鸡宰鸭,每个人二十只,从宰杀到拨毛,再到开膛破肚,要弄得干干净净,不能放过一根未拨的毛,不然,影响到员工的食欲,干扰他们大口撕咬时高兴的情绪,丝毫不能打断他们咀嚼着肉时的美好感受。拿起一根大鸡腿,光滑滑的,带着撩惹人**的肉香,一下子插进满满张开的大口中,唾液像小溪,喷涌着丰富的涎水,收缩口唇,将两排锋利的牙齿,一下一下,咬进油滋滋、滑润润的嫩肉里,舌尖不停地搅拌,让他们舒服得超现实,让他们快活得忘乎所以,让他们痛痛快快地过足了嘴瘾。

质检科,女员工多,就负责素菜,小白菜一定是要准备,大鱼大肉干下去多,就想要小白菜,看着清爽,吃下去不油腻,开始,没有强烈的吃欲,但是,在不断地细嚼慢咽里,那丝丝青茎绿叶磨出诱人的清香,让人静静地回味无穷。芹菜能治高血压的,炒上一大盘。韭菜补肾暖膝腰,也来一盘。番茄补血助容颜,加上鸡蛋,红红黄黄的,端上一盘。冬瓜消肿又利尿,不能忘记上了。

办公室里的人也没有闲着,拿出生产车间夏天防暑降温用的大茶叶桶,清洗干净,装满散装酒,放在大门口显著的位置,喜欢喝酒的员工,拿自己吃饭的碗,水龙头一扭,白酒就香喷喷地流到大碗里,每人准备了一碗酒的量。香烟呢,肯定是要准备的,每人两只,分发到每人座位旁的桌面上。办公室里的人还真用心,想到文明工厂,不能像是一个土匪窝,吃饱喝足,伸出自己的脏手掌,在油脏乎乎的嘴上一抹,嘴是干净了,可是裤兜和褂角就沾油水了。为了让员工养成良好的行为习惯,给每位员工准备一条小花手帕,擦完嘴可以带回家,常备在身常擦嘴。这个小花手帕,让各位老婆着实高兴得合不拢嘴,得了一个意外之财,捡到一个天大的便宜,激动得三天睡不着觉。

保卫科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首先在摆宴席的三方拉起了警戒线,只有一方连着厕所,防止有阶级敌人趁机搞破坏活动。还准备了两辆厂里倒运货物的板车,如果哪位员工喝大了,或者激动过了头,或者是酒壮狗熊胆,粗口骂起自己的娘们,对不起,就请这些员工睡到板车上,让他再舒服一会,送到该送的地方去。

杨民生干完菜买的活后,到生产车间,负责照看宴席时的正常生产。牛强应酬第一百桌上的各位来宾,刘春花做为准家属被邀请参加宴席,并坐在王大海的位置上,牛强坐在刘春花的对面,并主持宴席,宣布开始,科室人员,男男女女,从食堂里走出来,端着菜盘,从各个通道,同时走向每张大圆桌。

宴席场上,立即人头攒动,哪能不动呢。平民百姓的生活,一个月吃一次肉,一年才吃到一次鸡,一家四五口的人,轮番着坐上自己的席位,夹起一块肉,还没有含到口中,后面的人就抿着嘴,急着要拽你下来,叫谁后一个上去,能不着急吗,迟一脚,盘中的腿子没了,迟一步,盘中的肉块没了,如果等一会儿再上去,可能只剩下有营养价值的肉汤,还有整盘的素菜等着你。

牛强走到宴席的中间,拿着一把纸板糊的纸筒喇叭,大声叫着:“全体起立,请董事长致辞。”

王大海站在牛总的身后,伴随着热烈的掌声,密集的高高矮矮人头,像是庄稼地的稻穗,随着风左摇右晃,有的人把脖颈子伸得像是长颈鹿,想看个明白,董事长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王大海用慢动作,挥舞着右手臂,向各个宴席上的人致意。然后,用清脆的高音说:“员工们好!”

“董事长好!”员工们整齐划一地回答,嘹亮的声音回荡在工厂的上空。

“员工们辛苦了!”

“一不怕苦,二不怕累,排除万难,去争取更高产量。”

“祝员工们幸福!”

“芝麻开花节节高,一年更比一年好。”

“欢度新春佳节。”

“不忘计划生育。”

在王大海与员工们互动的时候,牛总跑到第一百桌上,请一位领导给全体员工作指示,都相互推辞谦虚着,最后,牛总一把拽过王行长,硬是推着王行长,走到王大海站着的位置前,又竖起纸筒喇叭,大声地叫着:“下面,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王行长讲话。”

“哗啦”雷鸣般的掌声,像潮水一样爆发,宴席场面上沸腾起来。员工们太需要掌声,好久没有这样激动地拍过掌,生活需要鼓掌,能使生活成为一个七色板,一次鼓掌可以说是举手之劳,是为了对王行长的尊敬,同时,也是为了美丽的生活,在给自己鼓掌。

王行长用双手向大家示意,等了好一会儿,场面才平息下来,王行长说:“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大家不要误解‘吓一跳’这个词,是被你们训练有素的纪律,激情满怀的斗志,吓了一跳,我在这里向大家表态,只要德豪公司发展需要,我行愿意继续深入合作。”

“我们再一次用热烈的掌声,感谢王行长对德豪公司的大力支持。”牛强再次拿起纸筒喇叭大声说。

宴席开场活动结束,王大海陪同王行长到一百桌就坐,王行长看王大海站在刘春花的身后,对王大海说:“今天,你应该坐在这个位置。”

“行长,你刚才讲话看不见,现在回过头看一看,今天宴席上都是贤内助坐得多。”

“你说得有道理,想干一番事业,没有坚强的后盾可不行。”

“我与她经常是十五的月亮,她在看,我也看,忙得没有时间坐在一起看。这军功章,有她的一半功劳。”

“董事长不坐下,我们怎么好端杯动筷呢。”

“我站着好走到你们身边,给各位去敬酒。”

曹爱国首先把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说:“新事新办,王行长,我们开始吧。”

第一百桌上,除了曹爱国、王行长还有一位分管工业的副区长,税务局的一位科长,肉厂留守处主任。李建国没有来,派了一位姓胡的办公室干部来参加,送给苏跃富的请柬,石沉大海。

王大海拉着刘春花,俩人一起,王大海喝的是酒,刘春花喝的是汽水,给各位领导一一敬酒,感谢给予德豪公司以及王大海本人的厚爱和支持。

牛强把自己的老婆孩子安排到员工的桌子上,自己可以在这个桌子放开手脚,潇洒走一回,他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拿着酒瓶,站起来说:“我现在步董事长后尘,敬一圈,为了表达诚意,每一杯都斟十分满。”

当牛强敬酒到曹爱国时,曹爱国爽快地,把一杯酒喝干了,情绪有点激动起来,他动情地说:“我们那时冒着枪林弹雨,为的什么,是为了老百姓有一口安稳饭吃。现在,时代不同了,走南闯北的拚搏市场,还是要为着老百姓有一口安稳饭吃呀。”

“曹老书记说得精辟,我们来敬您老一杯酒。”王行长站起来,热情地要敬曹爱国的酒。

“我们来共同敬他们,辛苦的纳税人。”曹爱国话没有说,在坐的来宾都共同举起酒杯,迎向王大海和牛强。

第四十四章 开门红包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如星的红点一颗颗炸裂开来,舞动着欢快的步伐。大门两侧“不管是白猫黑猫,会捉老鼠是好猫。”的红对联,在蓝灰色烟雾的映衬下格外醒目。德豪公司开门鞭在大年初一八点正放响,新的日子开始了。

小陶夹在人群里,他准备到住的宿舍,几个人已经约好牌局,早已经人在曹营心在汉,今天休息,正准备离开。

“小陶,今天可不能跑呀。”王小六身穿崭新的呢子中山装,手中夹着一支香烟,对小陶说。

“你当然不跑了,去年江海的生意那么好,真是小狗掉到茅坑里--享饱了福。”小陶虽然到德豪公司的时间不长,但是,他知道江海是优质市场,那里的业务员是一个肥差。

“我是说大家都要到公司来,今年上班的第一天,董事长要亲自给每一名员工发红包。在滨江还是史无前例,不要说在德豪公司了。”王小六带着神秘的表情,生怕泄漏了天机似的,轻轻地对着小陶耳边说。

“我知道小孩子在家里,大人要给压岁钱,你这公司的开门红包是什么意思呢?”小陶不解地问。

“开门第一天,发红包,就是寓意开门红,样样红,好彩头,公司今年生意兴隆。”王小六一年来在江海学到了不少的东西,解释得头头是道。

“像我这样,到公司的时间不长,也有红包?”小陶继续在追问。

“有,只要今天是德豪公司的员工,就能收到一个红包。”王小六其实知道发红包的底细,他还参与红包的制作过程。

“我知道了,发个红包,图的是一种吉利,一种喜悦。”小陶虽然没有见识过开门红包的场面,但是,心中想着应该是这么回事。他看着越来越多的员工,向公司大门聚集,接着问王小六,“就在这里等红包吗?”

“我们就在这里等董事长。”王小六肯定地对小陶说。

王大海与牛强俩人高兴地来到大门口,顾长贵领着财务科人员抬着一个大纸箱,紧跟在董事长和总经理的身后,把纸箱放到保卫科值班室,门前放一张办公桌。牛强与保卫科的人员在组织员工有秩序地排队。王大海看着大家都在盼望着拿红包的幸福时刻,他回想自己一星期来的一幕幕。

开门派发红包,在南方的城市,逐渐时兴,而在滨江没有听到一点风声,这让王大海费了不少脑子,他在毛爷爷的书里,找到一句话,是这样说:“节日问候不是资产阶级的专利,我们无产阶级也要搞一搞。”王大海心想,“也要搞一搞。”说明可以搞。给每一位员工发一个红包,能让员工感受到德豪的温暖和融洽,包上个十八元,红包不算特别大,这其中包含着更多的是祝福和团结。

说干就干,王大海在离春节还有一星期的时间,把牛强与顾长贵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商量发放红包的事。

“董事长,滨江还没有一家企业发红包,我们有必要第一个吃螃蟹吗?”牛强有点担心,办企业这么多年,第一次发钱没有个手续,过去发一点年终奖,那是先做表,个人签字,或是按手印,再可以领钱。

“南方的企业开始时兴起来,在滨江我们是第一个吃螃蟹,总要有人勇敢地带个头,吃了以后,不仅能发现螃蟹的鲜美,更能改变滨江企业激励员工的方式,引领一股新潮流。”王大海直接说出自己的观点。

“我们摸着石头过河,今年试试看,员工对开门红包的态度怎么样。”牛强知道,王大海认准的事,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每人十八元,一次性要拿出近二万,又是临近年关,怕银行能不能给我们拿出来这么多的现金。”顾长贵拿着笔纸,伏在王大海的办公桌边测算,每个红包里,一张十元的工农兵大团结,一张五元的炼钢工人,三张一元的女拖拉机手。总计要拿出大团结一千张,炼钢工人一千张,女拖拉机手三千张。

“柜台不给拿,你就直接去找王行长批一下,对我们这个大户要优惠支持一点。不要我出面了吧。”王大海心里不耐烦地说。他想的不是钱能不能拿得出来的问题,是在考虑,公司这么多的员工,红包发下去,在滨江可能要出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到时,眼红的管理部门,是不是会来一个枪打出头鸟。

“那是,董事长不能再为取钱的事操心。”顾长贵取下老花眼镜,赔着不是说。

“从哪里找到这么多的红包呀。”牛强又提出新的问题。

“买三十张红纸,一瓶浆糊,自己做红包,再找一位毛笔字写得好的员工,在红包上写上一句祝福语。”王大海感叹,想搞点新鲜事物,还真难,不就是发一个红包嘛,冒出许多的事。他突然从自己母亲糊火柴盒中,得到启发,用红纸做红包,算了一下,一张红纸,按三十二开裁,也就是一张纸裁成三十二个红包,三十张红纸做红包的材料,绰绰有余。

王大海、牛强、顾长贵三人相对而视,王大海看大家没有言语,问:“看一看,你们还有什么困难?”

“我是不好意思再烦董事长,但是,不烦不行。”牛强抬起头,手中的笔还落在笔记本上,没有移开,接着说,“最后一项,请董事长说一下祝福语。”

“就写四个字,纳福迎祥,你们看看,含义怎么样,主要是企业和员工都图个吉利。”王大海用征询的口吻说。

牛强记下“纳福迎祥”四个字,呈到王大海的面前说:“请董事长审查一下。我想把市场部的王小六抽上来帮忙二天,大门的对联是他写的,红包上的字还是要他来写。”

“队伍已经排好,请董事长开始派发。”牛强走到王大海的身边,向他报告的声音,打断了王大海的回忆。

王大海两手捉着红包一头,双脚并拢,微微向前倾着上身,第一位员工兴奋地跑到王大海的面前,好像要张开口,想说出自己要感谢的话语,由于心情激动,加上小步跑得有点快,气喘吁吁的,用手捂着自己的脸面,“嘿……嘿嘿”地笑个不停。

“祝你新年快乐!”王大海热情而又亲切地说着祝福语。

“哎呀,这怎么了得,我应该祝董事长新年快乐。”第一位员工,拿着红包,向王大海不断地作揖,点头鞠躬,心中还有千言万语想要表达。

“搞快一点,后面还有很多人。”牛强看第一位员接着红包,一时半会没有下来,他走上前说。

“好!我马上就好。”第一位员工头也不回地答着牛强的话,紧紧握住王大海的一只手,接着说:“谢谢!谢谢董事长!”直到牛强安排第二位员工走到王大海的面前,第一位员工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还没有走出五六步远,只听“哇噻。”地叫着,看样子可能是他的老婆孩子,一下子将他围住,围上来的还有新春拜年的路人,他们也伸着头,看第一位员工的老婆,用手指沾着口水在数着,一张大团结,一张炼钢工人,三张女拖拉机手的钞票。

“这是一家外资企业?”新春拜年的路人不明真相地问。

“好事都是外国的,外国的月亮真的比中国圆吗?”第一位拿到红包的员工自豪地说。

员工们井井有条地排着队环绕着厂房,排着有两圈人的队伍,基本上都是站在那里,很有耐心地一个个地往前走,王大海在发红包,说着新春快乐的间隙,抬头看到路沿的树下,有女员工一手插着自己的腰,另一只手扶在树干上,斜撑着整个身体。王大海对身边的牛强说:“你去看一看,那树下的员工是怎么回事。”

“是一名怀孕的女员工。”牛强去了解情况后,回来向王大海说。

“让怀孕的女员工优先拿红包。我还真是没有考虑周全。”王大海自我检讨地说。

“怀孕的不只是一名员工,还有好多。”牛强认为已经排好的队伍,如果谁不按顺序拿红包,可能有人反对,甚至起哄。

“不管多少,让她们全部过来,都优先拿红包。如果太多,就在原来的队伍旁边,重新再排一个队伍。”王大海不容分说,要牛强赶快安排。

牛强从队伍的头走到尾,吆喝着是孕妇的站出来,结果是,孕妇重新排起一个有三十多人的队伍。这支队伍立刻吸引住人们的眼球,只见挺着大肚小肚的孕妇,站在那里,蔚为壮观。有刚怀孕的妇女,因为自己还看不出来有突出的肚子,在队伍里站了一会,不好意思地自己撤出来,最后,还是被她的姐妹们,硬是给推到孕妇的队伍中。

太阳爬上屋顶,王大海已经派出九百八十五份红包,还剩下牛强、顾长贵、王小六、小陶和杨民生等五个人,小陶听着王大海有点沙哑的嗓音,对王大海说:“我的一份红包,自己拿吧,不要说‘新春快乐’了。”

“不行,你也要说,牛总、杨总我都要说。”王大海坚持宁少一村,不漏一户。

“我们天天在一起,还要分为你我。”半响没有出声的杨民生插话说。

“这一上午讲了九百八十五次‘新春快乐’也是个不轻的体力活。”王大海笑着看看他们说:“你们在现场管理,比我还要辛苦,我提议一起说,算是我们的一个团拜。”

“新春快乐!”大家由衷地说着,欢快的拜年声,悠扬地在德豪公司的大门上空飘荡。

第四十五章 心碎时分

曹爱国今年春节没有过好。

大年初八,晚上,居委会的大妈第三次找上门来,人还未进门,声音先像炸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传来:“哎呀呀!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您看看,您是一个离休的大干部,政府给您的钞票哗啦啦的响,何必欠我们老百姓那一丁点儿。”

曹爱国让到门边,老大妈如一阵旋风般刮进房内,顿时,安静的小屋里喧闹开来。曹爱国把她引到椅子坐下,泡了一杯茶,端上前说:“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

老大妈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哎哟一声,刚泡的茶,开水烫得她的嘴直甩,两片薄唇不停地上下扒拉着溅口水,竖起八字眉,对曹爱国翻着白眼,大声嚷嚷:“这个老革命,成心把我烫死呀。”

曹爱国感觉老大妈的话很刺耳戳心,人退茶凉,物是人非,不留一点面子。但他转念一想,基层工作也确实不容易,是自己没有及时付租金,给她们的工作增添了麻烦,迅即自我化解心中的不快,心平气和地跟老大妈说。“你不要太急,钱肯定是要给你的,一分不少。”

听到曹爱国说要给钱,老大妈心情顿时阴转晴,态度有所缓和地说:“真是把我急死了,就你老革命麻烦事多。你哪不知道,这个钱也不是进我私人腰包,可是居委会二十几号工作人员的工资,个个家里满屋子人等着吃饭、孩子上学、老人看病的钱。”

“政府对你们的工资肯定是要保证的。”曹爱国回想自己当年在位时,财政的钱首要的是保证按时发放各级人员的工资。

“是官刁似民,唉,也不知道是哪个头头,出了这么个馊主意。靠创收发工资。这今后还叫我们怎么干事。老革命,年一过,眼看着孩子们要开学,我求求您老,高抬贵手。您们把江山打下来,还不是为了让我们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老大妈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曹爱国的身旁,热情地抓住曹爱国的手,用激动的语气地说。

“我手头上一时也拿不出钱来,你这租金,规定是开发商苏跃富付的。哪知道这个老赖不讲信誉,只顾强拆,不想付款。”曹爱国本不想说这些,但看到老大妈心里迫切的样子,也只有把自己的实际情况解释给她听。

老大妈听到钱又没有着落的话,一蹦八丈高,拍着桌子大叫:“老革命,你不要跟我叫穷。你离休在家什么事不做,到时间,一个月有二千块钱。我们呢!一天到晚喊破嗓、跑断腿、累弯腰,一个月不到你的十分之一。”

正如老大妈所说,曹爱国的工资在这一带住户中算是最高的,离休后,他没有什么嗜好,一个老人,也吃不掉几个钱。儿子条件也很好,在部队当干部,逢年过节还给他寄钱。本应该阔绰有余,却在钱的事情上出了问题。这问题呢,就是捐资助学惹的祸,已经不以曹爱国的想法为转移,只能往前进,不能后退,也就是捐的人在不断往上增,捐的钱年年往上加,儿子给的钱全贴上还不够用。本是发挥余热,现在却是骑虎难下。

曹爱国离休前后,常常在报纸电台里看到或听到一些因家庭困难而辍学的儿童,总是牵动着他的心扉,感叹自己一生没读到书,小时候,家里穷,交不起学费,只能背着猪粪框在私塾馆的窗外偷听,捡根小树枝在地上划字。所以见不得小孩读不起书的事,开始了捐资助学,十多年来,资助了失学儿童有二百多人和一些困难家庭,共花去大概有三十多万元。最近有九个小学生来信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临近春节,赶快把钱寄给他们,弄得自己正常生活都有点困难。

看着老大妈烦躁的样子,曹爱国手里没钱,他只好笑着跟她解释:“计划赶不上变化,”你那里的钱,是苏跃富保证给的。没想到给你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不要提那个滚刀肉。冤有头债有主,棚屋是你住,我就找你。丑话说在前,不管你今天有钱无钱,都得想办法把欠的钱交齐。否则,就先搬值钱的东西抵帐,再不行就断电断水,直到扫地出门。”老大妈这次来是下了决心的,步步进逼,丝毫没有退让的心理。她找到水瓶,自斟自饮一杯后,准备动手在曹爱国的房间里翻箱倒柜。

怎么办呢?曹爱国听不得孩子交不起学费,不能上学的事,突然眼睛一亮,对老大妈说:“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把自己获得的解放勋章拿出来,拍卖的钱用于补交欠款。”

“这个破章能值几个钱?不要糊弄我,快说,你把钱都藏到哪儿去了?”老大妈突然转过背,怒目冷对着曹爱国,“我要是在你家搜出来,你就完蛋了。”

曹爱国打了一个寒颤,恍恍惚惚中,回想到五十多年前,年少的自己从躲藏的草堆里被鬼子兵一把拎出来,叽里呱啦地两巴掌,扇得自己眼冒金星,头重脚轻,胖子翻译揪着耳朵说,不要糊弄皇军,快说,你把八路都藏到哪儿去了?皇军要是在你家搜出来,你就完蛋了,赶快说出八路的去向。

老大妈找了几个地方,一无所获,看见曹爱国站在房子中间茫然若失的样子,用她肉滚滚的手掌,摇扇子似的,在曹爱国眼前来回摇了几下说:“老革命,没事吧。身体上要是有三高病什么的,你可不能在我手上出事。”她那肉滚滚的手掌,接着落在曹爱国的肩上,拍了几下,“你不但自己遭罪,还要连累我们受苦。”

在找不到任何值钱的东西后,老大妈失望地拿起放在桌上的解放勋章,对曹爱国说:“老革命,说也说不出来钱来。我不能把你家挖地三尺。这枚勋章我先揣着,拿它找政府要钱,怎么办呢?不能把小老百姓的嘴给缝起来,不给饭吃吧。”

老大妈正准备跨出曹爱国家的大门,一个高大的身影迎面走了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他拿出四张票据在老大妈的眼前晃了晃,微微鞠个躬说:“请您仔细检查,曹爱国的欠帐已经全部结清。”

顾不上看清这突如其来的高大身影是谁,老大妈急着抢过票据仔细地看了看,不错,是曹爱国的交费收据,她从衣兜里掏出曹爱国的解放勋章,放在桌上,转身刚要离去。

高大身影说:“请您把票据也放在桌上。恕不远送。再见!”

老大妈听到此话,慌忙跑回,丢下票据,捧头鼠窜。

高大身影躬身从地上捡起票据,弹了弹票据上的灰尘,大步走进屋内。

一盏白炽灯下,曹爱国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来者。想想刚才的一幕,他的理智无法接受这种前所未闻,令人难以相信的,不可思议的事。

高大身影取下墨镜,双手作揖,微笑着说:“曹伯伯,我是王大海,给您拜年。”

曹爱国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再也不容置疑了,走上前,与王大海激动地握着手。曹爱国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他觉得这似乎是在梦中。

王大海把从地上捡起来的票据折叠好,交给曹爱国说:“曹伯伯,这四张票据,自己要保管好。”

曹爱国接过票据,抬起激动得微微颤动的手,拉着王大海坐了下来,他又仔细看了一会王大海说:“你怎么突然从天而降?”

“喜事往往让人猝不及防,不过,我觉得还是来得迟了一点。”

“无功不受禄,我怎么能拿你的钱呢?”

“您没有拿我的钱,您看一看,这是谁的钱。”王大海从提包里拿出三个厚厚的信封,放在桌上,推到曹爱国的眼前。还是原来曹爱国在王大海家困难时送钱的信封,里面的钱是王大海按他母亲吩咐的数额放进去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曹爱国更加怀疑,王大海刚刚把企业搞运转,从哪个旁门左道发了财,这么出手大方。

“您仔细辨认一下这信封。”王大海把旧信封的封面指给老书记看。

曹爱国看着这熟悉的信封,是过去受捐助儿童写给他回信的信封,上面有歪歪斜斜地写着曹爱国爷爷收的字迹。他的双眼热泪盈眶,抚摸着信封上稚嫩的笔迹说:“那时你们家人口多,吃了上顿没下餐。送钱时我是随意找个空信封装的,没有想到,你们还把这破信封保存这么长时间。”

“保存的不仅仅是这个信封,而是这个信封里的一片心,时间越长,感觉越亲。我母亲记录着您帮助我家的每一笔帐。曹伯伯,您现在该知道这钱是谁的了吧。”

“都是国家给我的钱,我用不了,就拿出来帮助你们家的困难,你们家没有困难了,那就帮助别人家的困难。”

“国家给您的钱是让您安享晚年,您却咬紧牙关,急人所难,现在自己却是家徒四壁,物力维艰。”

“想想当年牺牲的战友,我已经很幸福。”

“曹伯伯是个乐观的革命者,您们当初拼命打下来的天下,到如今,无自己立足之地。”

“也不是无立足之地,当年组织上安排我从这平房搬到配套楼房,我说房子住长了,跟人相处一样,有了感情,虽然用水上厕不太方便,习惯成自然。把新房让给需要的同志。坏就坏在苏跃富。当年,看着蜂拥而上的敌人冲锋眼都不眨,如今,面对突击强拆却束手无策。”

“报应有早晚,福祸自不错。做人应该向曹伯伯学习,尽其所力,乐善好施,面对一颗高贵的心,菩萨都会感动保佑的。”

曹爱国翻起自己的肩膀,指给王大海看。脑海里浮现,在欢呼新中国成立的时候,从枪林弹雨中幸存下来的战友们抱在一起,喜极而泣地说,从此,我们的身上再也不会有新的刀疤弹孔了。想到此,曹爱国气愤得脸红脖子粗地对王大海说:“苏跃富的所做所为,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坚持用实名举报下去,直到那个狼心狗肺的吸血鬼得到法律制裁。”

“曹伯伯说得好,小民大海第一个为您鼓掌!”王大海站起来,鼓着掌,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看不多的几件家具说,“曹伯伯,您那新房还不知是猴年马月,先搬到我公司的宿舍住,当公司的顾问。房间已经给您粉刷了一遍,最起码您不要担心钻风漏雨大雪压塌屋顶,更不用担心老大妈来骚扰您了。”

“好,我去。”曹爱国看着王大海出落得更加英俊和成熟的脸庞,自信地说,“从小就看好你。”

第四十六章 蓝血人病

从江边码头看完发往江海制药的一船货后,王大海往德豪公司赶。

公司大门口,一排人跪在门前的马路中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年长者,头发雪白,几个月大的婴儿,看样子像是在喝着奶瓶,爬在一个蒲团上。中间一位坐在蒲团上的是皮肤发蓝的女孩。

一排人哭声一片,把德豪公司工厂的大门,堵得水泄不通,运输货物的车辆无法进出,围观的群众里,还夹杂着公司里上下班的员工,人们看着那个皮肤发蓝的女孩,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互相打探着关于这一家人的情况。少数人还用手对着一排人指指点点。

交通中断,生产不能正常运行,杨民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指挥着保卫科人员,与病者的家属拉拉扯扯,强行从边门打开一条通道,暂时让少数员工进出。杨民生看着人员缓慢进出,能保持流动,又急着去搀扶病者的母亲,她是德豪公司的一名员工,杨民生靠近她,想要做一做她的思想工作,孩子的病,大家都很同情,这么一闹大家都感觉到厌烦。不能因为一名员工孩子的病,搞得工厂停产,一千多人都没有饭吃。再说,大家都没有饭吃,更谈不上拿钱给你的孩子看病。让她撤出所有人员,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商量着解决。

病者的母亲,没有人理会她时,哭声要小一点。杨民生上前一劝,反而哭得更凶,哀嚎声更加响亮。保卫科人员看着杨民生劝说得没有多少效果,又拉着几位热心肠而又胆子大的女员工,增援杨民生。病者的母亲,看着自己熟悉的同事来到身边,哇哇地叫天唤地起来,一位她同班组的姐妹,受到场面哀伤气氛的感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呜咽着,哭出了声,并且,自己泪流满面地掏出手绢,硬是塞给病者母亲擦。

手绢一擦,不但没有减轻病者母亲的痛苦,她反而整个人往地上一躺,打起了滚,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衣服扯得没有一点形,头发十分的凌乱,双眼红彤彤的,如一头凶狠的母狮,像是谁要夺走她的亲生骨肉,拚命地用手脚拍着地面,拍得山门响,拍得围观的人群,一阵阵地往上揪心。

病者的父亲,站在一旁,呆呆地着自己的老婆在发疯,他也不上去劝阻,虎目圆睁,一脸怒气,用手指着围观的人群,慢慢地转了一圈,大叫着:“你们都看到了,如果我老婆出了什么事。”接着用手指点着在地面跪着的白头发老人们说,“德豪公司要一个个地给他们养老送终。”

三位白头发的老人,开始是面对工厂区里面跪着,看到自己的女儿或者媳妇,伤心得悲痛欲绝,都转身跪向他们的女儿或者媳妇。口中不停地唠叨着:“这是遭了哪门子孽哟。”

喝奶的婴儿此时倒是很安静,没有一个大人理会他,用自己的一根小指头,插在嘴里吮吸得有滋有味,两腿翘在空中,悠闲地摇摆着。皮肤发蓝的女孩坐在蒲团上,始终低着头,保持着一种姿势,睁着大大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地面上的蚂蚁,排着队在辛勤地搬运一片小树叶。

被病者父亲一阵恶毒地谩骂,场面上,一时安静下来。病者的母亲,感觉刚才的苦相没有赢得人们支持的声音,没有听到一句,要德豪公司掏钱看病的话语。她想是该豁出去的时候,刚平静一会的身子,顿时,像是被电击一样,先是小幅度抖动起来,接着,雷霆大作,孤注一掷的,竭尽全力的,整个人身平躺着地面跳起来,时而,像是一条刚上岸的鲤鱼,狂蹦乱跳。时而,又像在跳一种贴着地面打滚的街舞。

大家都不敢上前,杨民生看没有办法做自己女员工的思想工作,只好转个方向,找病者的父亲做思想工作,苦口婆心地劝说,病者的父亲却对杨民生说:“你那是白骨精开口--不讲人话。”

病者的母亲蹦跳一会,臀部以上停息下来,躺在地面,两脚在痉挛性抖动,头偏向一侧,口吐白沫,舌头被乱咬,面色青紫,瞳孔散大。如果不立即进行急救,可能危及生命。

病者的父亲冷漠地把头偏向一边,双手抱在自己的胸前,像个没事人一样。三位白发老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敢上前,年龄大了,骨头都是脆的,不小心被碰撞一下,真的把命送掉。

正在这时,小陶从人群里冲上去,对几位女员工说:“不要拍,这是羊癫疯,一会儿就好了。你们赶快把她的手脚抓紧,不能让她动荡,我来掐住她两颊,不能让她咬伤舌头。”

几位女员工,还是叽里咕噜地不敢伸手,杨民生蹲下来,按住一只脚,并对几位女员工说:“羊癫疯不传染,大家赶快来控制住她。”

小陶没有说自己在监狱里学的这一招,他熟练而敏捷地给病者的母亲,按按人中,掐掐虎穴,揪揪脚后筋。十分钟的时间,病者的母亲,缓过神来,睁着大眼睛问:“刚才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我的病又发作了。”

王大海来到边门,正准备找保卫科的值班员工,问一下是什么情况。一位年龄大约在40岁上下的男子,病者的父亲指着王大海大声说:“他是董事长吧。”

还没有等王大海反应过来,王小六从身后抱拄王大海,用力将王大海推进边门,回过头对病者的父亲说:“他不是董事长。”

王大海往前没有走两步路,感觉不对,在自己的公司,不敢站出来承认自己是董事长,那不是窝囊到底了。王大海推开硬拦着他的王小六,从边门走出来,对那位要找他的男子,病者的父亲严肃地说:“你就是有天大的理,也要立即把你的人全部撤走,派两名说话算数的人到我办公室来谈。限时三分钟,如果到时不撤,公司的护厂队,维护正常的生产秩序,他们可是不长眼睛的。”

说完,王大海走向办公楼,王小六跟在后面,俩人先后走进董事长办公室,王小六关上门,从怀里掏出一张请柬给王大海看。

“这张邀请苏跃富的请柬,怎么落到他的手中。”

“我与那位男子周旋中,知道他是苏跃富公司的员工,私下里苏跃富唆使他来堵门要钱的。他还说德豪公司又是发红包又是请员工吃饭,现在有钱,叫他赶快来闹事。”

“真是痴人说梦,一派胡言乱语。上面有规定,供养直系亲属看病,应该以男方单位为主,女方单位只能按照已经发生的手术费和药费,准许报销百分之二十五。”

“苏跃富这个王八蛋,真是头顶生疮,脚底化脓--坏透了,这么一个阴招也想得出来。”

“他是癞蛤蟆腚上插鸡毛--不是一个真鸟。”

王大海把堵门时,半天不见人影的牛强,以及杨民生、顾长贵,还有顾问曹爱国,都召集到自己的办公室。大家在一起商量女员工女儿治病的问题。

这名女员工十岁的女儿,得了一种怪病,十分罕见,跟紫绀症相似,发病时,呼吸困难,皮肤发紫,嗓子像有一千条虫在爬,头疼得像有两个钢铁夹板在用力的夹,严重时,可致器官缺氧受损,致智力受影响等后遗症。经国内各大医院诊治无法治愈,服用维生素c控制病情。医学上叫蓝血人病,即正铁血红蛋白血症,主要由于近亲结婚遗传变异因素或是药物中毒引起。只有香港科技大学在这方面研究得深入,并研发了治疗药物。

为了表示对该名女员工的重视,王大海决定,大家共同接待他们。

刚才,病者的父亲,从王大海鹤立鸡群的形像,气壮山河的话语,不同流俗的举止,整个人一下子被懵住,仔细地望着王大海陌生的面孔,似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不曾相识,却捕捉到有可以依靠的品质。他马上安排家里的老老小小,在老婆的带领下,全部回家。自己一个人来到王大海的办公室。

“看你的本事大得很,公司的主要领导都来接待你。”王大海不动声色地说。

“请董事长消消气,我也是狗急跳墙,养了这么一个女儿,要把我搞得倾家荡产。”病者的父亲要下跪,给王大海磕头。曹爱国一把拉起了那位男子,并把他引到沙发上坐下。病者父亲坐下去后,又马上往起一站,自己打自己的耳光,接着说,“我对不起德豪公司,对不起各位领导,我不是人。”

“你打得还不够重,只有打痛了心才知道,脑袋是长在自己的肩膀上,而不能放在别人的胳膊上,是你信任的人害了你。你女儿的治疗问题,应该找你的单位。我们会按规定,一分不少的给你报销。”

“谢谢董事长,我也是受骗上当,有人说把德豪公司堵停产后,就会给钱。”

“那你怎么不去抢银行。我绝不可能,为你一人,而丢掉公司一千人的饭碗。”王大海义正言辞,没有给他一点面子,接着说,“下面请公司顾问曹老书记,说说对你女儿的事怎么去支持。”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子女看病药费报销,国家有明文规定。谁敢违反。除了按规定报销以外,我们也会做到慷慨解囊,雪中送炭。第一个方面,已经从董事长开始,个人自愿,量力而行地进行募捐。三天后,募捐的钱送到你老婆的手中。第二个方面,鉴于你女儿的病极其稀少罕见,我代表德豪公司帮你老婆向市卫生局,甚至向市长汇报,也向媒体进行宣传,取得全社会的支持,人多力量大。”曹老书记一条条地对病者的父亲说着。

病者的父亲,乘人不备,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抬起脸来时,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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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偷税风波

在曹爱国一些老部下的热心帮助下,公司一位员工重病的孩子,被市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列为重点关爱对象,王大海与曹爱国带着孩子,还有孩子的父母一起,到市关工委与各位领导见面,并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

孩子的父母激动得热泪盈眶,不知道说什么好,孩子的父亲紧紧地握住王大海的手说:“董事长和曹老书记都是好人,公司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还有更好的消息,市卫生局领导说了,尽快与香港科技大学联系上,争取他们的支持,把你的孩子作为市立医院一个医学研究攻关课题,给予科研经费的支持。”王大海也愉快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孩子的父亲。

曹爱国把德豪公司员工捐赠的一万多元钱,用一大信封装好,送到孩子母亲的手中。并对孩子的父母说:“这可是广大员工的一片爱心,一定要用好这笔钱,有不少家庭其实也很困难,都是从自己的牙缝里省出来的钱,你们要格外的珍惜。”

孩子的父亲托人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真诚地拜谢德豪公司的全体员工,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精神,用毛笔工工整整地抄写在一张大红纸上,张贴在大门口,人来人往,无不点头称赞。

王大海回到办公室,在椅子上还没有坐热。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来,他拿起话筒。

“报告,董事长,税务局的人来了。”门卫说话明显有点慌张。

“请他们进来。”王大海皱了皱眉头,对于税务局的人找上门,他显得有些意外,但是,还是保持了平静。

“你就是王大海嘛?”当几位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走进办公室,其中一位穿着制服的带头人,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大海问道。

“是。”王大海立即站起来,看着那几位工作人员,礼貌地说道,“请坐。”

王大海准备给他们泡茶,他们都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杯子,放在茶几上,打开茶杯盖,让王大海给各个杯子加满开水,有一位工作人员掏出自己的香烟,准备抽,王大海说:“对不起大家,办公室里不准抽烟。”

“好,我们忍住不抽烟,遵守王大海的制度。”那位穿着制服的带头人不高兴地说。

“这不是王大海的制度,是血的教训。一年前的一个晚上,食堂里一位新来的师傅,准备给夜班的员工做夜餐,走到灶间外的一处废料池,他闻到一股强烈的液化石油气刺鼻的臭味,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泄漏出来的,伸手不见五指,掏出自己口袋里的打火机,手指轻轻地往下一按,突然,他眼前发出“砰”地一声,空中瞬间燃起巨大的火焰。值班人员听到响亮的爆炸声和飘在空中红色的火团,立即拿着灭火器,赶到废料池旁,强行扑灭了火种。”王大海给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解释全厂禁烟的起因。

“哎呀,怪吓人的,那位师傅后来怎么样?”一位女工作人员发出一声尖叫。打断王大海的叙述问。

“火势不大,值班人员迅速扑灭。检查发现是中班的师傅,在废料池里倒的一罐液化石油气的残渣,新来的师傅不明真相。不过他的手背和脸部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病情不是很重。”王大海继续补充事情经过。

“后来呢?”一位女工作人员还在好奇地追问。

“新来的师傅在医院接受治疗。消防队来人,进行了三不放过整改,即:事故原因不查明不放过,事故根源不杜绝不放过,员工不受教育不放过。自此全厂禁烟。”王大海看了一眼穿制服的带头人,接着说:“不是王大海的制度,是消防队的安全制度。”

“你不要桅子花茉莉花的,绕来绕去。你可明白,我们今天来是干什么?”

“不明白。”

“那我就告诉你吧,有人举报德豪公司有偷税行为。你现在赶快安排人员,把帐本送上来,我们要核查帐目。”

“我敢保证德豪公司没有偷税行为,我们一直是诚实经营,按章纳税。”

“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不要在这里花言巧语。把帐本子端上来。我们用事实来说话。”穿制服的带头人,起身向会议室里走去,其他的工作人员紧随其后,他们进去后,把门关得严严实实,只允许顾长贵一人送帐本,可以进出。顾长贵向王大海报告说,要做好思想准备,他们好像在一起交头接耳,这次来,一定要给王大海一个下马威,还没有干几天的董事长,就有点趾高气扬,不知天高地厚了。

王大海心想,这位带头人,年前吃饭没有请到他,可能心中有一股怨气。有些时候,偷税这种事情就看你做得是否到位,有一种说法叫合理避税,可是一旦有人要捏你,什么叫合理,什么叫偷税,那就不是你说了算的。就像那位富婆巨星一样,一旦与国家的法律扯上了瓜葛,谁都保不了你。

查了一上午,翻过的记帐凭证,堆了满满一桌,他们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临近中午的时候,把顾长贵叫进了会议室,给他下这次检查的结论意见。

顾长贵慌慌张张地拿着自己的笔记本,来到王大海办公室进行汇报。他有点气愤地说:“他们抓到两点偷税的地方,要开十万元的罚款单。”

“他们是有备而来的。罚单的依据所在。”

“一点是请员工吃饭不能算作招待费用。”

“你没有跟他们说,我们的招待费用有结余吗?”

“说过了,他们说,打酱油的钱不能拿去买米。招待费只能用作招待客户。怎么能招待内部员工。这笔发生的费用,算作利润,偷漏掉企业所得税。”

“他们这是闭着眼睛说瞎话,还有一点呢。”

“年终发红包不能算作工资进入成本,而是,算作年终的奖金,偷漏掉企业所得税。”

“这不是,只准州官点火,不准百姓点灯嘛。机关里发得十三个月的工资,我们能不能也可以在年终的时候给员工多发一个月的工资。”

“说过了,他们说,企业里发十三个月的工资没有看到这个文件。”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顾长贵心里在想,不会是老董事长的历史重演吧。担心王大海的火爆脾气,硬顶盲撞,较真起来,那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跟他们较死劲,简直是自己找别扭。那位女工作人员跟顾长贵透了一点风,有位副局长进口三手车想卖掉,换一部新的,如果能接下来,罚一万元,这件事也就算了结。对于这件事,顾长贵在王大海面前,吞吞吐吐,几次欲言又止。

“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出来。”王大海看出顾长贵有事情想说,但是,又不敢轻易说出口。

“我想公司里没有一部小车,什么事办起来都不太方便,有一部进口三手的丰田商务车,跑了有二十多万公里,发动机还能用,卖五万元。建议董事长把车买下来。”

“现在查帐,你提买车的事干嘛。”

“是一个巧合,如果把这部车子买下来,罚款就从十万降至一万。”

王大海才弄明白这次查帐里的弯弯绕,他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为什么有事相求,不直接对你说,而是,从你这里找出一些无事生非的事情来,打压你,让你屈服。王大海说:“如果不买呢。”

“那肯定要罚税款十万元。他们说这是底线。”

“如果我们不认罚呢。”

“可能要曝光,查封帐户,甚至对董事长采取强制措施。”

这个事情曝光又能够怎么样,曝光了也不过是让王大海的名气更加大一点而已,本身也没有什么样的损失。曝光了也好,总有一些社会正义力量会发出呼吁,一个企业究竟怎样来激励员工。王大海想到此,对顾长贵说:“你什么字都不要签,他们想怎么搞就怎么搞。但是,你要把他们的处罚决定书,复印一份给我。”

王大海有一股子牛劲,从税务局搞不通,他就与曹老书记一起,找到市长,没有想到市长平易近人,王大海壮着胆子说:“他们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硬说我们有意偷税漏税,不顾我们再三解释,开出罚款单,我认为他们这是挟私报复。”

“你能告诉我,刚才讲的话,和给员工带来的福利实惠属实吗?如果属实的话,就请你们先回去,市政府会派人调查的,既然你曾经坐过牢,更应该知道法的严肃性,对应该交的税款,不管是多少,就该及时地计提和缴纳,在这件事情上可是千万马虎不得的呀。”

“谢谢市长主持公道,德豪公司可要抱市长的大腿。”

“不是抱我的大腿,而是抱政策的大腿。像安置刑释解教人员,占员工总数百分之三十以上,三年内免交所得税。这个好政策德豪公司就可以好好的利用。”

市长说话算数,第二天就派人与税务局的领导一同下来调查,肯定了王大海的做法,这些在南方城市已经不新鲜。还要王大海在两劳人员回归创业就业上闯出一条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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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精神感冒

在处理好税务检查帐目后,利用休息日的时间,王大海与刘春花坐公交车到市精神病院,手牵手地走下车,看望在这里住院的朱兆有夫人。

大门外,风刮得很努力,疯狂而执着,医院的不远处,一条漂亮的红丝巾挂在一棵大树粗壮的枝干上,像旗帜一样飘扬,许多破塑料袋,壮阳传单,烂布条,脏绳子,也挂在树干上和红丝巾一起飘扬。

“你看,多漂亮的一条红丝巾,太可惜。”刘春花伤感地对王大海说。

“我看它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本色,即使跌落凡尘,依然出众。”王大海把刘春花娇小的肩膀往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搂了一下,笑着说。然后,他掏出随身携带的两只口罩,先帮着刘春花戴好后,自己的一只挂在胸前。

往医院里面走,就能看到铁栅栏的门,跟牢房一样,不时听到阴森恐怖的歌声、尖叫声、悲嚎声。

惨白的太阳射进一两束到床边,白晃晃的,同时,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把庭院中的树影映照进室内,白色的墙壁上洒满了摇晃的叶影,能清晰地听到床上入睡的病人发出微微的鼾声。

躺在床上睡觉的人就是朱夫人,王大海走进去,闻到床单上一股陈旧的带点腥臊的气味,他皱皱眉头,其实不只是床单,整个房间,包括墙上水渍的痕迹,墙角拖把留下的水印,还都弥漫着喷洒来苏尔消毒水后,所散发出的煤焦油和醋酸的药臭气。刘春花站在门外,隔着口罩,感觉到这难闻的气味,简直要把自己熏晕过去,忍不住小声咳嗽了几下。

王大海静静地站在朱夫人的病床边,看着她穿着一套病号服,在发皱的已经看到梅花状肮脏斑点的白床单上继续呼呼睡着,不知是衣服小还是人发福了,那是一条丰满而迷人的曲线。忽然,她翻了一个身,把两只安静的大白兔压在胸下,翘起高高的臀股,如此天真烂漫的姿势,王大海看到这情形,笑了一下,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风韵犹存。

“在这么悲惨的地方,你还好意思笑得出来。”刘春花拉出王大海,严肃地警告他。

“真是一个睡美人,想像着朱兆有当年有一个多么幸福的家庭。”王大海解释自己忍不住笑出声的原因。

“那你更不应该笑出来,给别人感觉,是幸灾乐祸的样子,多不好。走,我们赶快去找医生。”刘春花说着,拉着王大海到医生的办公室。

从表情冷漠的医生那里知道,朱兆有的夫人在朱兆有坐牢后,精神上没有了依靠。经债权人的人身侮辱和女儿在美国遭遇车祸死亡的刺激,精神重度抑郁。想跟这个女患者接触,他们化了好多次时间,才能坐下来交谈,因为她整日生活在恐惧担忧之中,不相信任何人。绝对不能提及工厂的事情,只要一提及她肯定会发病。刚刚跟她谈的当前的事情,转过背就忘了,但是,对过去的记忆片断,谈起来犹如在眼前发生的事情一样。

朱夫人在医院住了很久,她的重度抑郁症必须吃很多药。吃很多药才能睡得着,有时醒了,她就两手抱在头上,蹲在墙角,面对阴暗的墙角,一蹲一整天,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医生、护士怎么跟她说话,她都不理睬。她常常很沉默,不能有任何声响。她害怕惊动靠近的人,她甚至害怕停在窗前的小鸟,一只纵身跳下的猫,害怕它们的尖尖的喙子,害怕它们的利爪,连一只飞过的苍蝇她都要避让,从不会去伤害它。女人啊,你的名字是弱者,不管从生理结构,还是天生的敏感心性,都注定女人比男人更容易受到伤害。

没事的时候,王大海就陪她坐着,有时刘春花没有时间,他就一个人来。从侧面看着朱夫人白纸一样的脸。目光对视会引起她的焦虑,大幅度的动作被她当作攻击性的表现,如果笑多了她又以为这里面会有什么危险的信号。王大海只有主动找些话题跟她聊天,虽然她一句话不说,但至少也没有驱赶的意思,就这样陪坐五次,五十次。她似乎渐渐开始发现王大海的存在,有一次还冲王大海笑,王大海觉得很高兴,总算没有白白陪做,心想,至少她承认接纳了王大海。

一天,朱夫人心情不错的时候,从她蹲着的墙角,回过头,对王大海嫣然一笑,说:“你哪不认识我啊!”

在房间里回荡着的是一种清脆的女声,尖尖细细的高音,王大海很高兴她终于开口了,而且以这么优美动听的声音,他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怕不恰当的方式刺激到她,平静地回答:“认识。”

朱夫人又回过头,对王大海接着笑问:“你哪不认识我老公啊!”

她的语速快而短,王大海平静地回答:“认识。”

“你哪不认识我女儿啊!”朱夫人又重复着刚才一样的语气和动作表情。

“认识。”王大海平静地回答,接着又问,“你在想他们吧!”

“不想,你看,我天天在听他们讲话呢。”朱夫人指着她经常蹲着看的,漆着绿色油漆的墙裙中,她自己的影子说。

王大海观察着朱夫人的表情突然兴奋起来,可她高兴的样子,看了让人感觉有点别扭,两眼无光。他继续问:“都说些什么呢?”

“他告诉我别害怕。”

“还有吗?”

“他告诉我会在我的身边。”

“是在做梦还是亲眼看见。”

“亲眼看见。”朱夫人很干脆地回答王大海的提问。她还是蹲在漆着绿色油漆的水泥墙裙前,照着自己的影子,一只枯干的白兰花别在胸前的纽扣眼里,她不时地拿下发夹,用两个手指梳理着额角的几缕发丝,又重新夹上发夹。

有人说精神病人是活在自我之中,朱夫人看起来的确无比快乐,其实,对于每一个人而言,何况不是,只要我们相信幸福,相信别人对我们的爱,那么,幸福就像空气一样围绕在我们的身边。

王大海心里想,朱夫人虽然受尽磨难,面前的世界坍塌了,她的心中依然守护着属于自己曾经的幸福的爱的天空。可这又能守护多久呢?监狱里最多把你打伤打残打死,人的活动受到局限,可人的精神还是自由的。但在这种地方,你是死不了的,或是让你精神彻底失常,或是让你生不如死,让时间在静静地吞噬掉你的机体和思维。

王大海回忆起曾看过的一部叫《简爱》的,书中男主人公的妻子是一个疯癫,被关在他家的一间密室里,一个暴风雨的夜晚,疯女人放了火,疯女人被烧死,男主人公为了救她,烧瞎了眼睛,砸伤了一只手。王大海分析,对于男主人公而言,如果不把疯女人关在密室,让她有一个自由宽松的环境,当然,如果这样,疯女人有时可能做出危险的事情,这个姑且不论,就是正常人有时也会发毛,做出极端的事情。第二,如果男主人公不与家庭女教师发生恋情,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男主人公如果不放弃自己的爱,用心灵去拯救疯妻,就不会产生这样的悲剧。

通过在医院里的观察,王大海发现病人发病是有时间性的,一般春季发病的多,或是在其他时间受到刺激时发病,平时跟正常人差距不大。有说有笑,思维也看不出有什么不正常。

经过与主治医生的多次沟通,医生也无奈地摇头,要想彻底根治精神方面的疾病没有这方面的先例,只能讲是创造一个好的环境,控制病人不让其发病或者是减少发病的次数。同时,王大海利用公司出差各大城市的机会,跑了十几家有影响的大精神病院,治疗方法大同小异,主要靠药物控制,长期使用,正常人也要变成痴呆。

经过多方打听,王大海终于找到一位治疗精神方面疾病的有名老中医,在查看病者资料和把脉,掌握朱夫人的病情后,老中医说:“她得的是精神感冒,抑郁症我们称之为精神上的感冒。”

“精神感冒,那就是说朱夫人的病有救的希望。”王大海听到“感冒”这两个字,顿时,把对抑郁症的理解,一下子从神秘的迷雾中走出来,重新树立起根治的信心。

“在中医上叫做“痰迷心窍”一口痰堵住了心窍,把人的灵光给堵住。”

“怎么能把一口痰疏通掉呢?”

“让精神病人远离事发地或者事发时的心路,只要坚持培养一个人的毅力,每天不少于一万米的跑步,当然,就朱夫人目前身体状况而言,不能跑也得快走,使她在汗流浃背、吐故纳新的过程中,慢慢地康复自己的心智。”

“用狂奔治病,就这么简单吗?”

“当然,还要到我这里来,采取中药配合心理治疗,调理情绪,醒脑开窍,调整机体的脏腑功能,做些平衡阴阳的医疗工作。”

“我跑了不少地方,也找过不少专家,今天,听您老说得有科学道理。有句名言不是说,生命在于运动。”

“记住,要想有一个好的结果,首先必须要熬过艰苦的过程。”

“永远记住。”王大海紧紧地握住老中医的双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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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非常奔跑

为了让朱夫人有一个好的治病休养环境,王大海在风景优美的石塘湖边,买下一栋当地农民的二层楼房,请了一位中年妇女与朱夫人一起生活,每天担负朱夫人的饮食起居,煎药,按时服用,上午陪同朱夫人进行一个小时的瑜伽练习,王大海则负责朱夫人傍晚奔跑锻炼。

石塘湖素有“十里长湖”之称,离滨江市十五里路,背靠大龙山国家森林公园,东面是长江古道长风沙,留有诗仙李白的“相迎不远道,直至长风沙。”的优美诗句和放翁陆游“舻声已去雁翅浦,荻夹喜入长风沙。”的驻足吟唱。

湖面没有海的磅礴,没有长江的奔流,没有甘泉的清甜,但她拥有那份淡泊和宁静,湖水常年碧波荡漾,幽静雅洁,晶莹透澈,水鸟贴着水面飞翔,水边金黄色的芦苇随风轻轻摇摆,用清风送来的自然气息告诉我们:这是天然的氧吧。

每天傍晚,王大海都准时赶到朱夫人的宅前,陪朱夫人一起,沿着多弯的石塘湖路,跑上十多公里,不分春夏秋冬,不管雨雪风沙,湖边都会出现这一老一少的身影,有时,朱夫人大汗淋漓,喘着粗气不想跑,王大海就鼓励她,搀扶着继续往前慢跑。

一次,朱夫人越跑越觉得喘不气,呼吸困难,累得脸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哎哟,喉咙干得像着了火一样,”

“喝口水,休息一会我们再继续跑。”王大海松开朱夫人的一只胳膊,扭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喝。

“我不想再跑步了,简直让人难受得要死。”朱夫人发着脾气,找了一块草地,准备坐上去。

“要坚持住,不能坐下来,我们边走边喝水。”王大海立即上前制止,并拉着她,想继续往前挪步走动。

“我的全身被灌了铅一样,浑身僵直,很难移动。腿下像是挂着十斤铁,抬不起来。”王大海用力拉她起来,她说着话,反而像糍粑一样,整个人往地上一躺。

“奔跑后不能骤停不动,要继续慢走并作深呼吸,不然,血回流量减少,形成缺血,人要晕厥的。”王大海大声地对朱夫人说着道理,她一点听不进去,不管怎么解释,从开始睁着眼,不耐烦地听,到后来干脆紧闭双眼,任凭王大海叫破嗓门,她仍就岿然不动。

看着朱夫人痛不欲生的样子,王大海心想,不能以一个男人的体魄,来要求一位女士,何况她过了花甲之龄,瘦弱的身躯确实扛不住,这么高强度的运动。但是,她可是一位患有“精神感冒”的病人,老中医说“记住,要想有一个好的结果,首先必须要熬过艰苦的过程。”的话语,像是一把铁锤在不断地敲打王大海的毅力。要想根治朱夫人的“精神感冒”,苦心人天不负,必须要有卧薪尝胆的精神。

王大海见朱夫人像小孩一样,哄着你跑不行,那只能采取强硬的办法,发挥他常人没有的强大臂力,用两手搀扶着朱夫人慢跑起来。有时,她往下坠,双脚在地面拖,王大海就抬高胳膊,她整个人如吊在单杠上一样,两脚尖踏着地面跑起来。

艰难地跑了一段时间,朱夫人突然脚尖也不动荡,只见张着大口,“呜哇”地想呕吐,王大海把她刚刚放到地面,接着就是搜肠刮肚,仿佛把整个身体都掏空,酣畅淋漓地呕吐一地,白白的呕吐物,泛着酸酸的奶馊。然后,呕吐出来的是粘状的水汁。最后连黄胆都呕吐出来。呕吐完后,她的身体轻松不少,但是,表情还是痛苦不堪,用虚弱的声音说:“不让人好好地活,也不让人痛痛快快地去死呀。”

“伯母,这真是叫死去活来,病死去了,心智已经活过来。虽然人受了大罪,但是,大脑已经清楚很多。”听到朱夫人刚才的这几句怨言,王大海心里暗自高兴,知道她的思维慢慢地变得清晰,平时身体也不再怕冷。

王大海在朱夫人精神状态好的时候,给她讲解一位叫阿甘的美国人,让生命奔跑起来的故事,希望她像阿甘那样奔跑,阿甘是一位很简单的人,他智商很低,他所经历的每一阶段都不被常人看好,但是,阿甘坚持着一个简单的信念:“奔跑,向前奔跑!”他把自己仅有的智慧和勇气集中在一点,他什么都不多想,只是凭着直觉,在路上不停地跑。他跑过了儿时同学的歧视、跑过了大学的足球场、跑过了炮火纷飞的越南丛林、跑遍了全美国、跑到珍妮身边,并且最终跑到了人生成功和幸福的终点。

可是好景不长,在万物苏醒的春天,朱夫人的“精神感冒”又突然反复,时有发作,整夜不眠,坐卧不安,控制不住没有明确对象和内容的恐惧,或是有提心吊胆的痛苦,情绪低落。让王大海很烦恼,朱夫人又不能坚持正常跑步。

人们说久病成医,朱夫人也许知道自己目前的情况不太正常,她呆呆地看着王大海许久后,哀求地说:“给我打一针。”

“打什么针?”

“就是我过去经常打的碳酸锂呀。”

“为什么?”

“感到这几天,心里闷,头又有点晕乎乎的,怕又要犯病。”

“老天都知道,可以给你打一针,症状马上减轻,但从长远看,其实害了你,不可能一辈子依靠药物。”

“就打这一针。”朱夫人紧紧地抓住王大海的手说。

“绝不能功亏一篑。”王大海扒开朱夫人的双手,故意回避她,走到门外,对正在做事的钟点工说:“老太这几天神态有点不大对,你要倍加小心,辛苦一下,注意不要出安全方面的事。”

“好的,小事我能看得住。可是,有时她硬要出门,我怎么办呢?”钟点工说。

“发我的传呼机,接到信息,我马上就赶过来。”王大海给钟点工交待一些注意事项。

王大海在走廊上徘徊,心里想,如果把这一针打下去,那不是前功尽弃,还是要忍住自己的怒气,平静地跟朱夫人说明这一针打下去的后果。他返回房间对朱夫人说:“你看,一针打下去,你感觉是好了,整个人也轻松些。但是,又加重一次对药物产生依赖性,而且,停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去打针,再来打针,对药物的依赖性更高,你还必须过度地吃药,这样,就会加重你的抑郁症。”

听完王大海这么一番解释,朱夫人表现出好似绝望的神情,蹲在地上,不愿跟着王大海继续跑步。王大海拽了几次,她还是不肯起身。王大海干脆背起朱夫人,走到湖边小道上,放下她,朱夫人还是赖在地上,望着一望无际的湖水,不想跑步。

一只蜜蜂绕着王大海的头上飞舞,他在挥手抬头之间,目光极处,油菜花开了,惊喜的他像个孩童似的,迫不及待的望向湖的岸边,开阔的原野已染上片片金黄,层层梯地的油菜花错落有致,溢出浓浓的菜花香味夹杂着馨香的泥土气息,沁人心脾。

面对明媚**,王大海无暇欣赏,拿出风油精,想让朱夫人清醒一下,提起精神继续跑,完成今天的任务。王大海把风油精瓶盖扭开,先倒在自己的指尖上,再用指尖揉搽朱夫人额角两边的太阳穴,辣得她头两边直摇,忽然,她像愤怒的母牛一样,也不知从那来的巨大的力气,一头撞在王大海的胸前。王大海猝不及防,被撞得仰面倒地。

可能是春天让抑郁症容易受到刺激,加上王大海突然给朱夫人搽了风油精,她两眼有点发直,对撞倒在地的王大海大叫:“你是杀人犯。”

坐在地上的王大海看着朱夫人一幅认真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用手中的风油精往自己的额上搽一搽,以消除她的恐惧心理。他也装出认真的面孔,盯着朱夫人凶狠地说:“我是杀人犯。”

也许是风油精的作用,朱夫人的额头两边先是一阵刺辣,接着头脑中是凉飕飕、清爽爽的感觉,怪舒服的。她不记得了,自己刚刚说的话,但是她知道,王大海手中的刚给她搽过的小瓶子里,装有好东西,迅即要从王大海的手中抢走风油精。

“想要这个好东西,得要答就我一个条件。”王大海把风油精,在手中摇晃一下,揣进自己的衣袋里。

“你给我,你给我那个小瓶子。”朱夫人急切地说着,并站起来,一把抱住王大海的头,对着他的耳朵说,“不要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条件,我也答应你。”

“开始跑步,你可不许累得耍赖。”王大海从衣袋里掏出风油精交给朱夫人。

天色已经暗下来,王大海拍拍身上的尘土,拽着朱夫人往前开始慢跑,心里想,今天耽误了一些时间,朱夫人还没有出汗呢,后半程得加快步伐走,一定要让她出出汗。

第五十章 烟波垂钓

星期天一早,王大海带着刘春花,约请曹老书记和朱夫人一起到石塘湖钓鱼。

阳光以夏晨特有的柔和,穿过薄雾飘洒下来,轻轻地抚摸着大地。石塘湖笼罩在薄薄的雾中,湖面上似蒸发着一层渐渐淡去的水气,岸边青草沾着水盈盈的露珠,偶尔也会有鸟雀从茂盛的草丛中窜出,惊恐地扑翅跃起,贴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飞向远方。

曹爱国戴着一顶草帽,穿着一身旧衣服,扛着鱼杠,提着鱼篓,精神抖擞地走在前面,悠哉游哉地来到湖边,看好前面有水草的一大片开阔的湖面,在一块着实的土岸空地落下脚,不紧不慢地掏出烟,点上火,他在观察着水色和风向。

刘春花搀扶着朱夫人小心地踩着浅浅的草坪,滚落的露珠已经打湿鞋帮,俩人不时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气,感觉惬意极了,仿佛这一切都是为自己而生,为自己而长,实在不忍心打破这片宁静。她们一路欣赏着花草,来到曹爱国的身边,刘春花好奇地问:“曹伯伯,你怎么不钓,干嘛在这里抽烟。”

“钓鱼就像打战一样,还没有摸清敌情,就慌里慌张地开打,结果惊动了敌人,跑得无影无踪,那不帮了敌人的忙吗?你们看,这里湖水混浊,肯定有鱼。”曹爱国让出一块硬地,给她俩人站好后,指着湖面说:

“这个道理谁不懂,水至清则无鱼吗。”刘春花笑着说:

“说得好,还有,你们再看,随着风向,湖面形成一个水溜,在这样的环境,会有鱼群顺着水溜,逆流而上,到有水草的区域来觅食。”曹老书记拍了一个巴掌,接着说,“就在这里打窝。”

长长的鱼竿尖,弯弯地垂着一只装满大米的乒乓球,曹爱国将它慢慢地移送到理想的位置,贴近水面,轻轻地一百八十度旋转手中的鱼竿,从事先挖好的乒乓球小孔中,大米泼洒到水中,像一颗颗雪白的珍珠,先后沉入水底。打好窝后,曹爱国取下乒乓球,放入米袋里,安好鱼线,往鱼钩上拦腰穿进一条红色的蚯蚓,它头尾还是活蹦乱窜的,被轻轻地放入水中,连着的鱼线上有鹅毛管子做的浮标漂在水面。

曹爱国把鱼竿交给刘春花说:“春花,给你玩一会儿,拿着鱼竿,盯着鱼浮,当鱼在咬蚯蚓的时候,鱼浮就会动,这时,用力拎起,你就有一个大的惊喜。”

指点好刘春花钓鱼的注意事项后,曹爱国把带来的雨衣铺在草地,请朱夫人坐在上面观赏。撑开油布伞,将伞把子绑在一根歪头的小树桩上,立刻在朱夫人头顶形成一片阴凉。从包里拿出一个用罐头瓶泡好的茶放在雨衣上。曹爱国蹲在旁边的草地上问朱夫人:“我叫着朱夫人总感觉有点别扭,请问您的尊姓大名。”

“哦,我的名字叫乔珍。”朱夫人被曹爱国刚才的一番细心照料,感觉心里暖洋洋。她高兴地回答。

“是皖县的乔姓吗?”曹爱国大胆地看着朱夫人,虽然没有与她交谈过,但过去在区委工作时,大小会议上见过几次面,今天看来,还是风韵不减当年。

“是的。”朱夫人回答。

“乔家自古出美女啊!不是有这样的句子吗,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得到肯定是皖县的乔姓,曹爱国兴奋地说。

“可能是皖河的水养人吧。”乔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面颊飞过一丝红晕,看着自己的手在不停地卷着手帕。她想到大乔小乔的命运,又说,“还不是自古红颜多薄命。”

“你应该鼓起勇气迎接新的生活。”曹爱国听王大海介绍过乔珍的情况,认为她没有走出失去丈夫与女儿的阴影,如果这样下去,会抑郁毁掉她未来的生活。

“那时的我,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我知道,我笑,便如春花。可现在呢?是生如秋叶,不长久。”乔珍看着刘春花站在湖边亭亭玉立的身影,伤感地说。

“你不能有这种消沉的思想,总是在:满目青山空远念。叶剑英元帅八十岁时,还在赋诗作黄昏颂:满目青山夕照明。”曹爱国打开罐头瓶盖子,把茶水递给乔珍。

“曹伯伯!你快来。”曹爱国与乔珍正在交谈的时候,刘春花回头大声地呼叫曹爱国过去。当曹爱国爬起来,走到刘春花的旁边时,刘春花接着说:“我手都端酸掉了,怎么还是没有鱼上钓呢?”

“窝打下去才半个小时,鱼来窝哪有这么快?钓鱼一定要耐心地守候。”曹爱国接过刘春花的鱼竿,重新调整了一下鱼饵,又轻轻地放到窝里。他左手持竿,右手点着了一只香烟抽将起来,接着对刘春花说,“守候着鱼儿的过程与人生一样,是在追寻一种希望和梦想,谁的一生不是总怀着满腔的渴望,无休止地打发自己的一生。”

刘春花想,这个老革命真不简单,说出的话还蛮有人生哲学的,他说得真对,人生是要耐心地守候一种希望和梦想,就拿钓鱼来说,守候的结局可能是一条大鱼,也可能是一条小鱼,不能排除没有鱼甚至没有米虾的可能,但是,充满希望地打发日子是快乐的。她对曹爱国说:“曹伯伯,你从哪搬来这么多时髦的话。”

“从报纸杂志上,从广播电台里搬来的,只要你留心,里面什么都有,现在就更好了,有电视,可看可听,这有多好。”曹爱国在说话的当儿,拎起的鱼竿便钩住一条银丝,拚命挣扎的鱼儿,把鱼竿拉成弯月形,曹爱国小心翼翼地收回线,抓紧滑溜溜的鱼,从鱼钩上取下,放进浸在水边的鱼篓里。

“曹伯伯,我这里钓到一条大的,竿子拉不动呀。”离曹爱国大约十米远的湖边,王大海紧拽住几乎弯成v形的鱼竿,鱼在水中拚命左拉右扯,搅得水溜上下翻滚,水花四溅,想奔突拉紧的鱼线。

“不能硬拉,抓紧鱼竿不动。”曹爱国拿着一把抄网,与刘春花一起来到王大海的身边,曹爱国观察了一会水中的鱼说,“鱼的劲还很大,你要跟它在水里周旋一阵子。”

“我怕鱼线拉断了,即使鱼线拉不断,鱼竿也经不住这么拉,肯定会折断的。”王大海双手紧紧地抓住鱼竿,急得满头大汗。刘春花掏出自己的手帕,擦干净王大海额头和眼角的汗珠。

“不会的,你松一下,等鱼劲稍弱,再把竿子往回收一点,就按这个方法,把大鱼慢慢收到没有水草的浅水岸边。”曹爱国指导着王大海操作,指手画脚地接着说,“要有耐心,跟它在水里多遛一会儿,等它遛疲了、累了,再抄鱼上岸。”

乔珍也赶过来,与刘春花一起站在王大海的身后,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面,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动了水中的大鱼,激怒它作垂死挣扎,那就可能会崩断鱼线逃脱。

等鱼遛了有半个多小时,曹爱国看水中的鱼渐渐地不怎么动荡,把抄网沉到水底不动,叫王大海将鱼慢慢牵到网口的上方。岸上的人清晰地看到,这是一条足有两尺长,青灰色的扁头鲢鱼。当鲢鱼头牵到网口中间时,曹爱国迅速提网向上直抄,凶猛而又利索地将鱼一下子捞起,拖到岸边。

王大海在曹爱国的帮助下,从鲢鱼满是细小尖齿的嘴里取出鱼钩。

刘春花用手扯着鲢鱼嘴边的胡须,兴奋地对乔珍说:“伯母,你看,这么长的胡须,还在动呢。”继而又用一根草轻轻地拍打着鲢鱼头说,“哪要你好吃呢?贪嘴就要上当吃亏。”

“那是大海的诱饵设得好,使鲢鱼经不往引诱,才敢冒险。”乔珍对刘春花笑着说,她笑得很开心,高兴时的一对眼睛充满着女人的妩媚,一点也看不出有抑郁症的病人。

王大海心里也很高兴,不光是为钓到一条有五到六斤重的大鲢鱼而高兴,是因为自己一年来为伯母矫正心理疾病,多少个傍晚,陪着伯母跑步,风雨无阻,没有休息日,付出的心血终于看到了回报而更加高兴。看到曹伯伯和伯母在一起又说又笑,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希望工程,都喜欢小孩。人到了年老的时候,得有一个事情给他们去牵挂,既能忙忙碌碌,充实生活,同时也可以防止抑郁或是老年痴呆。想到此,王大海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

因为鱼篓太小,装不下大鲢鱼,王大海用绳子穿过鱼腮系好,站起身,随手拎起,找了一个草丛的阴凉处放好,已是大汗淋漓。

烈日爬到头顶上空,没有了清晨的温柔,骄阳似火,酷暑难当,刺眼的白光烤得人身上**辣的,大地像是一个蒸笼似的,热气腾腾,连湖边的小路都烫得难以下脚。为了不让毒辣的太阳晒坏她们的皮肤,王大海带她们到油布伞下喝茶休息,给每人削了一个苹果。

远处的树林里,“知……了……”蝉鸣声清脆悠长,开始只有三三两两的叫声,时而缓时而急,慢慢地,其它的蝉儿好像受到感染似的,纷纷做出回应,那气势磅礴的鸣叫益发雄壮起来,霎时间,无数只蝉发出的嘹亮空灵的共鸣,占据了整个湖岸。

对于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刘春花来说,听着多蝉群鸣,感觉新鲜震撼,像是在欣赏一场盛大的音乐会。乔珍听到蝉鸣,也兴奋起来,勾起她儿时的回忆,想起家乡“知了叫,割早稻”的谚语,到了双抢的季节,是父母一年中最辛苦的时候,披星戴月,一边抢着收割早稻,一边抢插晚稻秧苗。但精神上是最幸福的时刻,在收获着沉甸甸的成果时,又播种新的希望。

看到乔珍开心的表情,王大海鼓起勇气说:“伯母,有一件事情像块巨石,一直压在我的心头。”

“你这孩子,有什么事赶快说出来。”乔珍看着王大海,心痛地说。

“想把朱伯伯的骨灰接回来。”王大海语气低沉地说。

“我看大海很有孝心,让逝者安息,生者坚强。先把朱兆有的骨灰接回来,寄放在市殡仪馆,等乔珍与朱家的人商量后,再择日安葬。”曹爱国安慰着乔珍,接着劝说,“这么长时间,你也应该放下,朱兆有不是真正的离开你,他呀,老天大发慈悲把他接到天上享福去了。”

乔珍安静地听着,默默地点点头,悲伤的泪水潸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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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魂归故里

王大海办好乔珍授权他接回朱兆有骨灰的委托书,坐上到监狱的客车。

客车在飞速地向前行驶着,道路两旁的山峦、田野和树木不断地被抛向后方,在昨夜雨水的洗礼下,没有了往日的灰尘,秋天的大地好像涂上了五彩缤纷的颜料,看上去,犹如一幅巨大的图画。

到达车站,王大海步行在弯曲小路,抬眼望去,远处蜿蜒的长江堤坝,一片片的芦苇荡,他在这里曾挥洒过汗水的一草一木,与朱兆有在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好像就在昨天。他曾在释放时,关上铁门的一刹那,对着天空大声地高喊,永别了,痛苦的城。

来到中队监管区的大门,新招收上岗的警察,王大海已经不认识,他掏出朱兆有的死亡证明书、骨灰寄存证明和乔珍的授权委托书,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来处理这件事的还是老管教队长。管教队长从监区大门,带着王大海走到中队办公室。

“队长大人,您好,王大海来看您来了。”王大海跟在管教队长后面,一边走,一边把两包带过滤嘴的红塔山香烟,塞进管教队长的衣袋。

“听说你现在搞得不错嘛。”管教队长也没有推辞,把两包香烟拿出来看了一下,又放进自己的衣袋说。

“在朋友们的支持下,把朱兆有的破厂搞转起来了,刚刚才恢复生产。还需要强身健体,加速发展。”

“争口气,把厂子做大,成为一个大老板,我们欢迎你来作回归创业典型报告。”

“市长也鼓励我们说,录用劳改劳教两劳回归人员达到企业员工总数的百分之三十以上,可以免征企业所得税。”

“那你更该好好干,现在的政策多好,一定要抓住机遇。”

“还希望队长大人多多支持,今后,有释放出去,想端个安稳饭碗的人,可以到我那里去。”

“这件事我一定会把你宣传,现在犯罪呈年轻化趋势,但是,这些人出去后,能安心工作的可不太多。他们既好高骛远,又不脚踏实地。”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王大海从管教队长的办公桌上拿了一张纸和一支笔,认真地写下地址和号码,双手递给管教队长说,“这是我们公司的地址和我的电话、bb机号码。”

管教队长检查了需要取走朱兆有骨灰的所有资料,认为基本齐全,准备带王大海走。王大海向管教队长求情说:“我这里带了二斤鸡蛋糕和一本《李嘉诚传奇》,请队长大人通融一下,让我会见阿不力孜五分钟时间。”

“今天你见不到阿不力孜,他被送到监狱,参加教育科组织的禁毒宣传活动。东西就放在我的办公室,等阿不力孜回监后,我通知他来拿。”

“请队长大人跟阿不力孜说一声,有什么困难打电话给我。”

王大海与管教队长,从监狱里办好提取朱兆有骨灰的手续,来到监狱所在县的火葬场,管理员走在前面,当打开阴森黑暗的寄存室门的一刹那,王大海感觉两眼看见,前面是一片浓密的蓝灰色雾团,从迷雾里面走出朱兆有依然消瘦,然而,显得神采奕奕的身影,向王大海微笑着走来,越走越近,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方,王大海本能地抬起自己的一只手,可是,面前的朱兆有把自己的双手靠在身后,始终没有伸出来,只是亲切地微笑着。

王大海感到迷惑,这是怎么可能发生的事情,镇静地用力眨着自己的双眼,再仔细察看,朱兆有还在向王大海微笑,他不顾一切地向前跨过去,极力想握住朱兆有的双手,只见朱兆有穿着白色短袖衬衣和灰色的长裤,像一阵风一样从自己的身边飘过,王大海油然地大声呼喊着“朱总!朱总!”朱兆有却没有任何反应,向着滨江方向,留下越飘越远的身影,王大海的眼睛湿润了,不知是高兴还是伤感,不管怎么说,今天,朱兆有是正式释放出狱,是值得记住的日子。

管教队长把王大海的肩膀拍了拍,用疑惑的目光看着王大海说:“你这是在干什么,老是在盯着香炉发呆,赶快来接骨灰盒呀。”

“哦,我刚才好像是看到朱兆有。”王大海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自言自语地说。

“那是你的幻觉,人死了哪能复生。”管教队长站在放骨灰的一面墙前,他背后就是蜂窝状的一格格方方正正的小洞穴,里面塞满骨灰盒。

“确实看到朱兆有,他高兴得还在笑呢。”王大海摇摇自己的头脑,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刚才对他微笑后,飘然而去的人影,的的确确是朱兆有。

“你今天没有发烧吧,因为你脑子里想着他高兴回家,他当然要高兴。”管教队长用手摸摸王大海的头,又仔细地看看王大海的眼睛,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这真是活见鬼的事情,明明白白是看到的。”王大海走到摆放骨灰盒的一方墙旁,按照号码,在搜寻朱兆有的骨灰盒。

“也可能看到的是所谓的鬼火,老百姓说,发生这种现象,是死者的阴魂不断,鬼魂在那里徘徊,如果有人从它身边走过,那些鬼火还会跟着人走呢。”管教队长分析说。

“我看到他从这个门洞飘出去。”王大海回过身,指向开着的大门说。

“没有科学依据,可能是刚才开门时,光线交错的影子,你没有看楚。”管教队长肯定地说。

王大海拿出随身携带来的红绸缎,把骨灰盒包好扎紧,放在一个编织袋里,办完手续,离开火葬场。管教队长用监狱里的警车把王大海送到客运车站。王大海乘坐返程的客车,安全地回到滨江市火葬场,双手捧着朱兆有的骨灰盒,走进大门。

小陶已经等候在大门旁,炸响一挂鞭炮,进门两旁,大人们戴着白花,低头肃立,依次站立的是牛强、杨民生、顾长贵、王小六,再往前走,看见的是陌生面孔的中年男子,有两个小孩跪在地面,一位王大海没有见过的矮胖女人。搀扶着乔珍,像庙里的和尚念经一样,一直在哭诉,历数朱兆有生前的成长经历、为人处世、事业成就和遭受到的苦难。她的哭声听起来朗朗上口,千回百转,好像能让朱兆有心甘情愿地启程去极乐世界,让活着的人充分敬佩朱兆有的辉煌人生。

王大海捧着骨灰盒,再往前走,是一位在怀中捧着朱兆有生前画像的,年龄大约在三十多岁的男子,焦急地等待着王大海走过他的身边,迅速地插到王大海的身后,随着一队人马走向滨江市火葬场骨灰寄存室。

寄存室门口站着的一位管理员,用手掌在空中摇摆两下,示意队伍停下来,对着队伍大声地喊:“填表登记。”

“哦……哦哦……”捧朱兆有画像的男子,张着大嘴,向后面的队伍急吼吼地叫着。

乔珍伤心得人很虚弱,坐在路边的花池沿上,刚才哭诉的胖矮女人,指着捧像的男子,用一根指头,做一个向下点点的姿势,说:“你去填。”

“哦哦……哦哦……”捧朱兆有画像的男子,不情愿地走到管理员的桌边,拿起一张表格,愣了半天没有下笔。

“你是死者的什么人?”管理员不耐烦地说。

“哦……是……我……大……大伯。”

“你说是死者的侄子不就得了嘛,非要我倒过来想一想。”管理员仔细分辨他回答内容的含义,无可奈何地接着问,“叫什么名字?”

“哦……朱小……狗。”

“看着我干什么,还不赶快把自己的名字,填在寄存人一栏。”

填好自己的名字后,看着表格,朱小狗又在发愣,不知道怎么去填,把笔头放在自己的口中咬,可是,这一咬,引起围观的人一阵小声唏嘘,这不是一支铅笔,而是一支圆珠笔,把笔头上蓝色的圆珠笔油,擦满一嘴唇,成了一个青花瓷嘴。

“哦……哦哦……”朱小狗看到大家在笑话,急得一头大汗,把表格竖到管理员的眼前,指着第一格的骨灰姓名,问怎么去填写。

“骨灰姓名就是死者的姓名。”管理员看着一个结巴子,半天没有急出一个眉目,有点生气地指指围着的人,接着说,“这死者没有后人啦,找一个能干事的来。”

“王大海,你去填一下,把手续都办完。”杨民生早就想上前,制止朱小狗的行为,但又一想,朱小狗毕竟是朱兆有的亲侄子,是正宗的朱家后人。让杨民生气愤的是,在朱兆有好的时候,也不知道帮助他家多少,当朱兆有出事的时候,个个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与朱兆有沾到一点边,头不伸,甚至,连一个鬼影子都看不见,那种亲情薄得不如一位外人。看到今天,接朱兆有骨灰回来场面,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新的花样,否则,朱兆有的弟媳和侄子有这么热心?

其他人也都附和着杨民生,让王大海把朱兆有骨灰寄存的事办妥。

王大海把骨灰盒放在寄存室的一个台子上,拿起了圆珠笔。

第五十二章 山雨欲来

自从朱兆有骨灰接回滨江后,德豪公司的大门外,有人贴大字报,王大海成为人们聚焦谈论的热点。

出公司大门,向右五米远的围墙上,有三张白纸并排地贴在一起,远处看,白纸上中间用红广告色写有大大的?、?、?页码标序,走到近外,透过在红色的页码,可以清晰地看到用毛笔抄写的一行行大字报的内容,标题是:请看坏分子是如何夺权的?

这张大字报吸引不少人的眼球,路过此地,都立足观看。让人感兴趣的地方,首先是“坏分子”,这个特殊时期产生的词汇,源自毛爷爷在1957的《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中的一段话:“为了维护社会秩序和广大人民的利益,对于那些盗窃犯、诈骗犯、杀人放火犯、**集团和各种严重破坏社会主义的坏分子,必须实行无产阶级专政。”随着特殊时期的结束,现在“坏分子”是泛指刑事犯罪分子。

另一个让人想往下看的**,如何夺权?工厂有什么权可夺呢,也不是政府机关。从大字报的内容可以看出,这个权是含有钱的意思在里面。改革开放初期,随着市场流通的放开,允许私人摆摊设点,买卖一些日用杂货。朱兆有从自己家里拿出六百元钱,与牛强一起,从摆地摊到在围墙上打洞,开店经营,再到后来的开办工厂,一路走来,这六百元钱,给大家在市场上没有玩掉,把自己的财产一算,现在比黄金要贵重得多。

一只张开翅膀、伸开利爪,在空中翱翔的大鹏鸟。这是新中国第一张股份制企业股票上的图案。它是1983年7有8日由南方市联合投资公司向社会公开发行的“原始股”,这只股票,不仅催生了改革开放后中国内地第一个股份制企业,更重要的意义,是在昭示世人,搞企业,想要钱生钱,可以这样干。在滨江虽然没有正式的发行企业股,但是,私下运行的模式是,两三个人在一起合伙,把钱凑在一起做生意,赚了钱,二一添作五的分,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把一个人们熟悉而现在淘汰的“坏分子”词汇与大家不熟悉而又正在发展的,与钱有关的股“权”概念,组成一句话,向看者提出了问题,是最大的看点,搞不好可能还要产生一个新闻的爆点。

先是两三个人在看,嘴里还像读课文一样,大声地咬文嚼字,接着人是越来越多,围观的人是里三层,外三层,老人挤进人墙,想再挤出来,没有小伙子的一把力气,那就等着,耐心地静候日落西山,看报人稀疏后再走吧。带着小孩的,把小孩扛在肩膀上看,骑自行车的站到后座上看。

看着大字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时地还发生不同观点之间的激烈争论。有人在嗤之以鼻:

“知道是一位心脏病人,背在身上走,应该要小心谨慎才对,怎么能上下用力颠簸呢,这不简直要把人往阎王爷那里送,就是一位正常的人,长时间地这样折腾也受不了。说白了,有蓄意谋杀的可能。”

“王大海不能拿别人的股权,朱兆有虽然没有后代,但是,他的弟弟还有一个儿子,朱家的财产怎么能落到王姓人的头上。这不是诈骗是什么。”

“在江海玩女人,现在不是把人分成八等吗,一等公民是公仆,子孙满堂就幸福;二等公民搞租赁,汽车洋房带小姘;三得公民搞承包,吃喝嫖赌全报销;四等公民大盖帽,吃完原告吃被告;五等公民手术刀,割开肚子要红包;六等公民是演员,扭扭屁股也来钱;七等公民方向盘,上班下班都挣钱;八等公民老百姓,学习雷锋干革命。”

也有持不同意见的:

“人走路,不颠簸怎么能走呢,要想不颠,在两条腿上绑上减震器。站着说话不腰痛,别人是故意颠簸,有本事,十里路,谁能背个一百多斤的东西看看。”

“我看朱兆有是一个有眼光的人,关键是要看这个接手的人把财守得住。否则,不但害了员工,也害了供应商,落得自己遗憾终生。”

“玩女人,这上面看不出来什么真凭实据。”

小陶钻进人群,伸手撕扯大字报,站在一旁的朱小狗,还有他的母亲,一位矮胖的女人,俩人一起冲上来,与小陶争抢,这时,有两个高大男人闯进来,把小陶的双手扭在背后,恶狠狠地说:“你也不是王大海,跑到这里来冒泡,我锤不死你,赶快滚得远远的。”

“这上面写的东西是在造谣。”小陶胀着通红的脸脖,大声地说。

“他是不是朱兆有的侄子,大家看一看,可是亲侄子呀。”矮胖的女人拽着自己的儿子,给围观的人看。

杨民生从人群里,拉走小陶,并大声招呼围在现场的公司员工,叫他们赶快回厂班。然后,一个人急匆匆地奔到王大海的办公室。刚跨进门,就气愤地说:“董事长,朱家人乱贴大字报,造谣中伤,太气人,这样下去,要影响到公司生产经营。”

“谣言不攻自破。”王大海坐在桌前,心情平静地说。

“也不能让他们在这里瞎搅和,刚才小陶差一点被那一伙人给打了。”杨民生焦急地看着王大海说。

“这不是在特殊时期,他们乱贴大字报是违法行为,我已经向派出所报了案。”王大海学会用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不能再用冲动,让自己付出惨痛的代价。

“你真有耐心,时间一长,是非吹入凡人耳,跳进黄河洗不清。”杨民生是真心地想这个公司不能再惹出什么乱子,生产经营,才则则有点起色。据他观察,王大海不像大字报上说的那种人。

“就凭朱兆有那个结巴侄子,加上他见钱眼开的妈妈,闹不出什么大动静,从目前他们出手的招数来看,后面肯定还有高人。”王大海两天来一直要想,这个高人是谁,并且,在王大海刚接手公司的时候,面对一个烂摊子,他们没有动静,现在,是借接回朱兆有骨灰之机,来抢成熟的桃子。

在王大海与杨民生商量对策的时候,派出所的警察已经来到公司,勒令朱小狗撕掉大字报,清理十净围墙。如果再在什么地方发现朱小狗张贴大字报,将对他采取强制措施,并要承担刑事责任。至于有什么合理的诉求,要通过正当合法方式来解决。

通过张贴大字报的方式,朱小狗的愿望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母亲经过一天的谋划后,带着朱小狗来到石塘湖边,乔珍的住处。买了桂圆、银耳还有燕窝等高档的营养滋补品。

“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我来了。”乔珍感到奇怪,这个弟媳妇,是个视钱如命的人,今天怎么就大方起来,花这么多的钱,也不心痛。

想起当年朱兆有出事的时候,隔三岔五的就有办案人员来到家里,不是来搜查,就是来找乔珍做询问笔录,有时,还要询问正在学习的女儿,没有一点安静的时候,搞得人身心疲惫。当时,自己的女儿,也是她的亲侄女,还在念高三,正在考大学的关键时期,乔珍叫女儿到她家住一段时间,把高考考完后,再回到家里来住。可是,她连一餐饭都没有留她的亲侄女吃,像是撵温神一样,把她的亲侄女扫地出门。女儿哭着回到家,发誓要考到名牌大学,到国外留学再也不回来了。女儿不负众望,展开自己理想的翅膀远走高飞,乔珍与女儿一别,竟成为诀别。女儿在一次车祸中,葬身海外。乔珍看着她拎来的物品,勾起自己痛苦的回忆,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嫂子,你还在想哥哥吗?”朱小狗的母亲给乔珍,轻轻地拍着背。

“能不想吗,在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乔珍拿着手绢擦着眼泪说。

“你也要节哀顺便,保重自己的身体。”

“已经成为一个半残人,有什么好保重的。”

“不为自己保重,也得为哥哥保重自己的身体呀。”

“你哥哥走,也不把我一起带走,留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

“哥哥在天之灵,是要看到你活得快快活活的,幸幸福福的。”朱小狗的母亲看到乔珍心情好转一点后,她的脸上马上晴转阴,立即哭丧着脸,让眼泪有意落在乔珍的手背上,变成一副沙哑的嗓音说,“哥哥最喜欢朱小狗,当时想要过继给你们当儿子,后悔我没有同意。”

“你考虑得是对的,如果过继了,还不知道小狗要受多大的罪。”

“现在我们都老了,也只有靠他一个人了。”朱小狗的母亲说着,突然双手紧握住乔珍的手,恳切地说,“嫂子,哥哥把股权转给外人是在做糊涂事呀,嫂子你要把这件事纠正过来。今后我们都要朱小狗养老的。”

“现在是一代管一代,我病好一点,准备搬到养老院去住。”

“你不纠正过来,外人也会笑话朱家人啦。”

“朱兆有生意上的事,我一直就没有问过。”

“可这是资产,是你们俩人共同所有的资产。”

“资产不还在那儿吗,也没有掉,也没有少。”

朱小狗看着自己母亲没有说服乔珍,将股权转让给他,他双脚往地上一跪,一手拿着纸,一手拿着笔,扑在乔珍的脚下,哭喊着:“哦…大…大妈…把股…权…给我。”

“你们这是想要我快点死啊。”乔珍流着泪,颤抖着声音说。

“你就写一个吧。”朱小狗的母亲,也扑通一声,与自己的儿子跪在一起,哀求着说。

乔珍慢慢地拿起笔,把纸托在另一只手掌上,长叹一口气,一笔一划地写着。

第五十三章 不速之客

眯着老花眼,乔珍把托纸的手掌放得远远的,才能看得清字体,握笔的手颤抖地划着字,因用力过猛,笔尖戳破薄纸,扎在她的掌心,顿时,痛得乔珍“哎哟”一声尖叫,本能地缩回手掌,细嫩的皮肤已经被钢笔尖锐的笔锋扎破,红色的血液溢出,混合着纯蓝色的墨水,像是一小朵含苞待放的桃花,她掏出手绢按住自己的伤口。放在手掌的纸滑落到朱小狗的头上。

乔珍痛苦的叫声,没有打动朱小狗的心,对于自己的长辈,也是为朱小狗工作的事,在写推荐信时,受伤的大妈,竟置若罔闻。然而,一张纸的落下,他急忙捧在手上,仔细地阅读起来。朱小狗的母亲也没有去关心她嫂子受伤的手,急忙把自己的头伸过去,看儿子手中的那张纸。

纸上写着的内容是--德豪公司:请安排朱兆有的侄子朱小狗到贵公司工作。

朱小狗看完纸上写的内容,没有他继承股权的事,眼睛睁得滴溜圆,好像随时眼珠就会迸出来一样,真是要吓死人,只见他唾沫横飞,使出全向力气,站起来对着乔珍大吼:“哦…哦不…”

“嫂子,这上面写得不对吧。你应该写上接他大伯伯的班。”朱小狗的母亲拿过那张纸,送到乔珍的眼前,用手指给她看。她今天来的目的,下了死决心,花了大价钱,就是要乔珍写下让朱小狗继承朱兆有股权的事。

“你哥哥定的事情,我怎么敢改。”乔珍感觉到手掌心的针眼,钻心的痛,两眼呆呆地盯在按着出血点的手绢,眼泪滴落下来。

“哦…哦改…”听到乔珍这样肯定的回答,朱小狗犹如一头发疯的狮子,伸出他粗壮的手臂,拽着乔珍写字的右手,要她在字后面接着写上,持有朱兆有的所有股份。

乔珍气愤地怒视着朱小狗,不想回答朱小狗的任何问题,拚命地要缩回自己的手,感到空气里弥漫着恐怖的气息,站起身,想夺路而逃,摆脱他们的无理纠缠,可是乔珍的手臂,被朱小狗死死地越抓越紧。乔珍身体弱小,力若游丝,任凭怎么用力,拽不出自己的右手,只好绝望地又坐下来,双眼紧闭,头靠在椅背上,沉默无语,冷脸相对。心想,今天,横下一条心,看他们怎么办。

“嫂子,我的好嫂子,天下最好的嫂子,你也知道,朱小狗没有正式的工作,连一个知青厂的工人都没有当上,一直在家待业。他遇到困难,做大妈的,能袖手旁观吗。看在他爸爸死去多年的份上,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得给他死去的爸爸一个面子。”朱小狗的母亲,伏在乔珍的双膝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时而是在呜咽,低沉揪心,时而尖叫,抱着乔珍的一只臂膀,使劲地摇动,不断地哀求说,“你就写几个字吧,怎么这样绝情呢,这是要遭到报应的。”

乔珍还是无动于衷,像一尊木偶,脸上没有一点怜悯的表情。

朱小狗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母亲,这样低三下四的在求人,他脑袋“嗡”的一声,愤怒的心在胸中燃烧起来,甩掉手中的那一张写着字的纸,恶狠狠地扑上去,双手掐住乔珍的颈脖,口中结巴得吐不出连贯的字,只是在“哦…哦…”地嗷嗷叫。

乔珍呼吸不畅,脸色更加苍白,白得像纸一样没有一点血色,舌尖伸在唇外,手脚四只顽强地扑打,犹如不会游泳的人掉进水塘里,手舞足蹈,从刚开始的强劲,到慢慢地疲软无力下来。

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心动魄的一幕,朱小狗的母亲,先是一种欣慰,对于这种不通情达理的人,就应该使点颜色给她看一看。当看到乔珍动作舒缓下来,在椅子上慢慢地不再动荡。朱小狗的母亲开始恐慌起来,迅速上前,拉扯朱小狗,让朱小狗赶快放手。可是,这时的朱小狗,完全沉浸在制服大妈乔珍的胜利喜悦之中,脸上发出狰狞的微笑,浑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在极力地阻止,让他赶快松手,不然,就要出一条人命。现在乔珍的命在一条脆弱的线上悬吊着,稍再用力,就会一命呜呼。朱小狗的母亲急中生智,张开大嘴,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慌里慌张地使劲一口咬在朱小狗的手臂上。

“哦……”这一口咬得着实不轻,朱小狗痛得大叫一声,松开紧紧掐在乔珍颈脖的双手,收回手臂,看到上面有两排深深的月牙形的牙印,斜视着自己的母亲,咬着牙说,“哦哦…哦哦…”

朱小狗的母亲心痛地抚摸着,自己咬伤的儿子伤口,对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的乔珍大声怒斥:“就是因为你这个薄情薄义的人,害得我儿子都受伤了。难怪你家的人都要受到报应,就是因为你这个克命的人,你怎么不去早一点死,留在世上多一个祸害。”

乔珍虚弱得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她想一头撞过去,撞死那个贱女人,即使同归于尽,也了无遗憾。但是,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手脚不能动荡,人坐不起来,没有爆发力。在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时候,乔珍的余光扫射到地面上的那张纸,她不顾一切,想站起来,走过去,捡那张纸,把它撕扯得粉碎。可是,人站不起来。她想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可以爬过去,于是,使出全力,然而,人不能坐起身,连爬过去都很困难,没有办法触摸到那张纸。乔珍很焦急,一定要在他们拿走之前,把那张自己写的纸给撕毁。乔珍现在让朱小狗到工厂上班的愿望都打消,更谈不上什么继承股权的事。

朱小狗的母亲,用自己的唾液抹着朱小狗手臂上的牙印,进行消毒。她对朱小狗说:“儿子呀,那张纸在什么地方。”

“哦…在这…里。”朱小狗伸直自己的手掌,掌心里没有那张纸,他记得刚才还在自己手中捏着的那张纸,怎么会不翼而飞。忽然,他又想起来,在掐大妈乔珍颈脖时,自己把那张纸给甩到地上。他从母亲那里,抽出自己的手臂,四处寻找起来。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随便甩。”朱小狗的母亲嘴里唠叨着朱小狗的不是,也在东张张,西望望,寻找起那张纸。

眼看着他们要逼近那张纸,乔珍使出浑身解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滚过去,她从椅子的一侧,滚到地面,臀部着地,乘着惯性,一鼓作气,接着又翻了一个身,头已经到达纸的位置。

朱小狗听到有人滚落地面的扑通声,回过头,看见是大妈乔珍,他没有理会,准备继续寻找。可是,他又马上回想起,刚才看见躺在地面的大妈乔珍,头的前方,有张白纸团。朱小狗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回身跑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乔珍见朱小狗跑过来要捡那张纸团,她灵机一动,用嘴咬住那张纸团,要把它咬碎吞进口中。

朱小狗用肥厚的大手,狠劲掐住乔珍的两颊,使她的嘴无法合拢,另一只手则从口中拿出那张纸团。朱小狗把纸团放在地面摊开抹平,对他的母亲说:“哦…没…有破。”

“赶快叫她接着补写后面的一句话。”

“哦…怎…么写?”

“让朱小狗持有朱兆有的全部股份。”

“哦…她不…写。”

“你握住她的手,强迫她写。”

“哦…她握…拳。”

“不然,你过来按住大妈的双脚,不能让她再滚来滚去,没有办法写字。”

朱小狗与他的母亲俩人互换了位置,朱小狗的母亲,扒开乔珍的右手,把钢笔插在她的手中,然后用自己的手,在外围包住乔珍拿笔的手,像小孩刚学写字时一样,一笔一划,手把手地在纸上写着。

乔珍眼睁睁地看着手中握着的笔写出自己最恨的语言,她已经自己控制不了自己,一切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情绪绝望到了极点。她用唯一能动的嘴,不停地往那张白纸上,吐着口水。可是,朱小狗的母亲把乔珍的头,压在自己的胯下,使乔珍怎么去吐口水,也没有办法吐到纸上。

朱小狗的母亲看着写好字的白纸,感觉还没有十分的把握,生怕有什么遗漏,再来找乔珍修改签字,那是难于登青天。朱小狗的母亲,想了一想,光凭签字不行,还得按个手印,一时也找不到印泥。朱小狗的母亲,看见乔珍左手掌伤口上的鲜血,有了办法,捉住乔珍右手的食指,蘸着左手掌里伤口上的鲜血,往白纸上乔珍的名字上,按了一个红红的手印。朱小狗的母亲,这才心满意足地把纸在手上弹了一弹,然后,用嘴吹了一下,折叠好,交给朱小狗说:“命可以丢,这个法宝不能掉。一定要收好。”

“哦哦…哦哦…”朱小狗小心地把法宝揣进怀里,跟在母亲后面,俩人大摇大摆地走出乔珍家的门,扬长而去。

朱小狗拿着这一张法宝,去拜见他的干爹后,他要找王大海摊牌了。

第五十四章 逼上门来

一辆皇冠轿车,像风吹电闪一样,飞速地驶到德豪公司大门前停下。小车后座上,朱小狗身穿一套烟灰色大阪西服,戴着一副黑色墨镜,打开车门,伸着头,四处张望了一会,跨下车,走向工厂。

皇冠车被亲切的称为“大超”而占得鳌头,受到国人的追捧,那是“豪华轿车”的代名词。其丰富的现代化配置具有超强的吸引力,电动车窗、前后立体声音响和磁带播放机、电动后视镜,并配以5速手动及4速自动变速箱。

朱小狗气势汹汹地走到门卫室,盛气凌人,指着门卫说:“哦…叫王…大海…见…见我。”

“同志,请您登记一下。”门卫看着从那稀罕宝贝里钻出来的人,热情地拿着表格给朱小狗填写。

“哦…哦不…”朱小狗气急败坏地用右手挥一挥后,指着大门里面,接着说,“王…大海…来见。”

“现在是鸟枪换炮,你朱小狗变成大灰狼了呀。”杨民生从自己办公室里的窗户,看见一辆皇冠小轿车停在大门口,朱兆有的侄子从车里走出来,他想,刚刚过去的几天,才贴的大字报,余波未平,今天又来搞什么新的花样。车内坐着的人又是谁?看这架势,门卫的力量可能难以阻止,于是,急急忙忙地跑下楼,迎面走上去,笑容满面地与朱小狗打招呼。

“哦哦…王大…海。”朱小狗看到杨民生从大门里面走出来,声音更加响亮起来,这里还在说着话,那里就要往大门里面闯。

“没有办手续不准进厂区。董事长问,你们有什么事?”二位门卫拦住朱小狗的去向,向他解释说。

“好事不从忙中取,你坐在门卫室先休息一会。”杨民生跟朱小狗耐心地劝说后,他转过身,为了摸清情况,拖延时间,走到皇冠小轿车副驾驶上坐着的人窗边,陪着笑脸说:“是苏大老板,有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真是有失远迎。”

看见杨民生靠近皇冠轿车,停在马路对面的一辆出租车上,闪出两位彪形大汉,身穿黑色的青年装,脚下像生了风似的,一溜烟地跑过马路。在苏跃富座位的车窗前,弓着腰,竖起耳,听候吩咐。

杨民生觉得这两位大个子面熟,他想了一会,忽然想起来,就是前几天,朱小狗在大门外张贴大字报时,站在人群里,暗自给朱小狗护驾的两位高大男人。杨民生没有想到,朱小狗想要朱兆有的股权,怎么又跟苏跃富扯上边了呢。

一位高大男人走到杨民生的前面,挡住他回厂的路,用一根食指,在杨民生的眼前绕着圈说:“三分钟时间,把大门打开,否刚,我们就用车撞开。”

“请你们让开路,不要在这里无事生非。”杨民生气愤地推开高大男人,转个背,面对马路,怒视着他们。

随着“轰隆”的轰鸣声,一辆叉车在另一位高大男人的指挥下,正驶向大门,杨民生和门卫手拉手,还有自发来的员工,在大门前组成一道人墙,阻止叉车的前进。杨民生看叉车没有停止前进的意思,他在情况十分紧急之中,冒着被叉成肉泥的危险,与另一位门卫,一人爬到一个尖叉舌上,阻止叉车的继续前进。

朱小狗看到这让人恐怖的场面,有点胆颤心惊,吓得一步步后退,慌张地跑到苏跃富的车窗前,急得结巴不出一句话,只是口中在不断地叫着:“哦哦…哦哦。”

苏跃富把车窗门一关,身穿黑色青年装的高大男人,立刻心领神会,大声地叫着:“冲过去。”

“慢!王大海在这。”王大海目如闪电,声似洪钟,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到大门口,接着,义正言辞地说:“是谁要找我?”

大门口,立即安静下来,本来嘈杂混乱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大家站立原地,目光都在搜寻一个人,刚才还在这里耀武扬威的朱小狗,此时,朱小狗看到王大海威严的表情,可能是心虚,或许是自己不善于表达的原因,萎缩着不敢上前。穿着黑色青年装的高大青年上前来拉他的时候,朱小狗吓得要往皇冠轿车里钻。

这时,苏跃富打开车门,跨到地面,站在车头前,点着一支雪茄,藐视着前方的王大海。

王大海仔细地盯着十步之遥的苏跃富,整个全身的情绪压抑得让他喘不过气来,害死自己父亲的人、让自己坐牢的人,让化工厂宿舍的工人居无定所的人、唆使他的员工到德豪公司来堵门的人,他就在眼前,好想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就在这个最佳时机,把他放进来,关门打狗,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在王大海来到大门口之前,曹爱国在王大海的办公室,狠狠地责骂王大海心中不断膨胀的阴暗的想法。曹爱国说,你给他一刀,或者一铁锤,让他死得太轻松,能解恨吗?你不觉得对不起你父亲和那些遭到打击的受害者吗?要学会用法律的武器制裁万恶的凶手,让他被自己罪恶的灵魂整死。

王大海还要装出一脸平静,摆出心中无事的样子,同他交谈。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苏跃富靠在车头,阴笑着说。

“你这份重情,终究是要加倍偿还给你的。不是不还,而是,时候未到。”

“我这次来,是先礼后兵。如果,你不仁,那我就不义,到时,别怪我无情。”

“你是不受欢迎的人,不配在这里讲仁义道德。”

“我是来接收工厂的。朱小狗赌博输了钱,在我那借了高利钱,已经拖了很长时间,他用这个工厂的资产来抵债。”

“这是德豪公司,不是叫朱小狗。”

“我们是有凭有据。如果不相信,可以送给你看一看。”

朱小狗躲在苏跃富的侧后方,他一直崇拜的英雄是苏跃富,甘愿做苏跃富的干儿子,平时也以干爹称呼苏跃富,没有钱用时,伸手就拿,赌博输了钱有干爹挺着,签字画押即可,这样以来,朱小狗的胆子越赌越大,从输赢一百到一千,再到后来,推牌九,推掉四五万块块钱。今年,苏跃富把朱小狗的借款算一算,让朱小狗吓了一跳,更让朱小狗害怕的是利息要一天天的翻,没有个尽头。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东西用于抵债,在朱小狗走投无路,感到绝望的时候,苏跃富给朱小狗出了一个继承股权的金点子,才有了今天,朱小狗演出的这一幕。

朱小狗从怀中掏出,乔珍写的让朱小狗继承朱兆有股权的字条,做贼心虚,拿纸的手颤抖个不停,不敢走上前,把纸条送给王大海。

苏跃富使了一个眼色,穿着黑色青年装的高大男人,立即走到朱小狗的身边,从他手里夺过那张字条,送给了王大海。

王大海慢慢展开手中的纸条,上面乔珍写的一行行王大海熟悉的字体,内容更让他吃惊,这么大的事,对于一位通情达理的乔珍来说,她要作出这个决定,怎么会不与王大海商量呢。王大海再仔细察看整张揉皱的纸,上面还有戳破的洞眼,更让王大海疑惑的,纸上面还有鲜血和墨水的痕迹,这是为什么?从皱纸、洞眼、血和墨的蛛丝马迹中,王大海已经联想到,这里面肯定有一个惊天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是一张废纸。”王大海斩钉截铁地说,把纸条还给那位穿着墨色青年装的高大男人。

“你说这是伪造的?”朱小狗气急败坏地反驳王大海的说法。

“我是说没有办理公证手续的文书,等于是一张废纸,它不发生法律效力。”王大海眼睛像两把利剑直刺朱小狗苍白的脸皮上,惊慌失措的眼神,并且一步一步地向他的心脏逼近。

“乔珍也没有死,有时间来办理公证手续。”苏跃富扔掉手中的雪茄,急不可耐地用手一挥说,“兄弟们,把叉车开进去,中午到工厂里的食堂请你们喝酒。”

王大海见苏跃富要采取野蛮粗俗的手段,他也站在门卫的一张凳子上,振臂一呼,大声高喊:“德豪公司的员工们,把大门打开,放他们进来,再关门打狗。”

杨民生迅速带领门卫人员,拉开两扇铁大门。在大门里面,曹爱国组织三十多名员工的护厂队,手拿扳手、铁锤、扫帚等作为武器,还有的员工推着厂内倒运产品的板车,面对着门外嚣张的气焰,个个同仇敌忾,严阵以待。

穿黑色青年装的高大男人,推着朱小狗往公司大门里走,朱小狗推推搡搡地往回跑,始终不敢进大门,朱小狗推牌九的手劲,怎么拉扯得过高大男人的强有力的臂膀。最后,朱小狗整个屁股往地面上一坐。

苏跃富见今天的强攻不行,王大海兵多将广。必须另作计谋。于是,带着他的人马落荒而走。

第五十五章 婚礼中断

本来这是兴高采烈的一天。

章文与王小荷喜结良缘,新婚甜美而又幸福的日子。

新婚酒宴摆在章文与王小荷自己开的小饭店里。亮如白天的照明,给大喜日子创造必不可少的氛围。三面墙壁上,张贴着请王小六用毛笔在红纸上书写的,“百年好合”、“永结同心”、“花好月圆”等喜庆的标语,在雪白明亮的餐桌的上方,天顶对角互拉着五颜六色的彩带,房间里的窗户上贴着剪满各种吉祥欢庆图案的大红喜字。桌面上的录放机,悠扬地播放着钢琴王子理查德克来德曼弹奏的钢琴曲《梦中的婚礼》。

王小荷光彩夺目,楚楚动人,这都是刘春花帮助她穿戴打扮起来的。

王小荷一袭玫瑰色旗袍,长到红色的高跟鞋帮上,整个人婷婷玉立。大大的皱形蝴蝶结显得格外青春俏丽,在灯光的照耀下,婚礼服上的白色珍珠项链闪闪发亮,衬托出新娘娇嫩的皮肤,水晶形式的发夹将秀发固定住,让人觉得既可爱又俏皮,浅浅的微笑显得很幸福啊!她的身边站着的是新郎章文,穿着白色的长袖衬衫,黑色的直筒裤,系着一条红色的领带,脸上有些不大自然,想必是有些害羞吧。

一共摆了三桌酒席,一桌至少十个菜,全鱼、全鸡必不可少,还有全肉做的狮子头。凭结婚证,政府补贴二斤肉票和二斤果糖票,凭票可以到市场上购买到婚宴必须的物品。但是,仅有这些还是不能办一场像样的婚礼。于是,两家人在一个月前,开始通过亲朋好友和街坊邻居四处张罗着借票,大家谁家没有一个红白喜事的,都能做到互相关心,共同帮助。

三桌酒席,一桌是章文家里父母、两位姐姐以及亲戚,第二桌酒席,方金凤、曹爱国还有乔珍,另加方金凤邻居等人,乔珍今天的表情,眉头高抬,常常心不在焉,答非所问,总是显示出一脸忧虑的心事,王大海忙得没有抽出时间,单独找乔珍询问一下转股的事。第三桌是德豪公司的一班人。

酒宴开席前,没有主持婚礼的司仪,全凭王大海招呼着。首先是章文的父亲讲话,他中气十足地说:“我不会讲话,今天是儿子大喜的日子,我又不得不说,祝他们小两口子,要认真学习党的方针路线,互相取长补短,早一点让我和他妈妈抱上孙子。”

轮到王小荷的家长讲话时,方金凤安稳地坐在位子上,用手指指王大海,示意由王大海代表她讲话。王大海领会母亲的意思,他激动地说:“今天是章文与王小荷喜结良缘,大喜的日子。爸爸在天之灵也会感到高兴。妈妈让我代表小荷的家人,祝章文与王小荷一对新人永远幸福,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在亲朋好友的掌声中,王大海牵起王小荷的手,交到新郎章文的手中

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伙蒙面人,手持棍棒,砸烂玻璃,掀翻餐桌,散落满地彩纸喜糖,杯盘狼藉,餐厅里的客人惊叫着往外逃。

见蒙面人只是打砸物品,没有伤人,王大海一把抱住准备还击的章文,对着他的耳边说:“光头,你快去保护长辈还有小荷和春花走。”

这时,苏跃富拍着手走进来,冷笑着说:“还没有拜天地,怎么能走呢。”

“你想干什么?”王大海往前走了一步,来到苏跃富的面前,怒目冷对地说。

“哦哦…交…交出…大伯…钱。”朱小狗站在苏跃富的身后,用手指着王大海,耀武扬威地结巴着说。

“没想到吧,工厂大门前王大海是兵多将广,可在婚宴现场王大海怎么就老弱病残,寡不敌众。”苏跃富一只脚踩在翻倒的椅子腿上,翻着大眼珠说。

“那不是……”乔珍突然站起来,走上前,还没有说出口,被朱小狗冲上来要掐乔珍的颈脖。王大海眼明手快,抓住朱小狗伸过来的手臂,像拎小鸡一样,把朱小狗提在空中,两脚直叉。然后,王大海猛地把朱小狗往前一甩说:“不要在这耍无赖。”

苏跃富的几个手下,想冲上来对王大海动武,被苏跃富给拦回去。他死死地盯着王大海的脸,又似劝解又似示威地阴笑着说:“那东西本来就姓朱,不是姓王,一个人有时要放聪明一点。”

“更不可能是姓苏的,请你不要痴心妄想,在这里瞎掺和。”王大海把乔珍送到最里面的墙角坐下,以免发生冲突后,被乱棍飞物打伤。

“好一个王大海,我看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苏跃富狠狠地踢了一脚,翻倒在地的椅子,大声狂叫,“把人带上来。”

小瘦子左右两个臂膀,被两位穿着黑色青年装的高大男人,钳小鸡似的,甩进到屋里。小瘦子慌张地从地面爬起来,战战兢兢地躲在苏跃富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认不认识,王大海的情.人刘春花。”苏跃富指着隔壁的一个包间,对小瘦子说。

“认识,烧成灰都能认出来。”

“敢不敢站出来指认你老大的情.人刘春花。”

“敢,现在你是我的老大。”

王大海看着小瘦子的怂样,怒火中烧。不一会,门外那边,传来刘春花呼叫的声音:“大海,快救我呀!”

王大海听到求救声,立即往外冲,赤手空拳地翻过桌面,一个苏跃富的手下,用木棍朝他的脑袋打来,他闪了一下,躲过木棍,落地站稳脚跟,抡起砖头似的拳头,照那个手下脸上猛击,那个手下跌倒在地。其他的手下一惊,朝后一退,可是转眼又拥上来。王大海急了,捞起一把倒地的椅子,朝苏跃富扑打过去。

接近不了苏跃富,王大海捉到小瘦子一阵拳打脚踢,顿时,口吐鲜血,他感到还没有解心中之气,左手抓住小瘦子的衣领,右手噼里啪啦的猛抽小瘦子的脸颊。

七八个苏跃富的手下,冲进来,把王大海和章文死死地拦在屋里。尽管两人怎么奋力撕扯,始终冲闯不出去,曹爱国、杨民生和王小六他们也都站起来,往外挤,可苏跃富带来的手下人多势众,没有办法靠近刘春花。

王大海高声说:“苏跃富,你卑鄙。”

“哈哈,王大海,我告诉你,要想在江湖混,最好是光棍。我不但卑鄙,而且还要做下流的事呢。”苏跃富淫淫的笑着说。

“你敢动她一根毫毛,我要一刀一刀地剐你的肉。”王大海再怎么拼命地往前冲,却被苏跃富五个手下给死死围住而动荡不得,他没有办法,只好凶猛地对着苏跃富狂嚎。

“那要看你王大海爱不爱她哦,三天之内,把事情解决好。”苏跃富举起他肉滚滚的手,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然后,摇头晃脑地说,“撒。”

苏跃富的手下已经绑着刘春花,强行塞到皇冠车后备厢里。王大海眼睁睁地看着苏跃富钻进那银灰色的皇冠轿车,一溜烟跑了,消失在马路的尽头。顿时,王大海脑子一片空白,紧握的拳头锤在门板上,鲜血顺着凹陷裂开的门板滴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王大海如坐针尖,曾想到报警,但是,又担心苏跃富撕票,危及刘春花的人身安全。也曾想过,自己带一帮小兄弟突袭强攻,冲进去抢人,感觉也不可行。章文在王小六、小陶还有曹爱国和杨民生的帮忙下,整理好小饭店里的卫生,围坐在一起,大家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营救刘春花的方案,急得团团转,一时想不出最佳的方案。

王大海回转身。看着大家严肃认真的脸庞,没有一点婚宴的喜庆气氛,都端坐在桌旁,低头沮丧着,场面冷清。他从吧台柜子底下找出刚才打砸时收起来的录放机,擦掉水渍,插进磁带,音响里随即飘出钢琴曲《爱的协奏曲》,先是悠扬的节奏,接着是激越高亢的旋律。

王大海拍拍自己的手掌,坚强有力地说:“婚宴继续进行。章文与王小荷一对新人今晚的婚宴将让人刻骨铭心,意义不同寻常。虽然很遗憾刘春花不再,但是,气氛可以同样热烈,让我们留下来的亲朋好友,共同见证一对新人的人生中最美时光。请新郎新娘喝交杯酒。”

在大家热情的掌声和叫好声中,王小荷心潮难以平静,热泪盈眶,这泪水里饱含着的是对父母养育之恩的报答,对自己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还有一分是对春花姐的担心。她抬起微微颤动的手,与章文两人的手臂相互交错,紧紧地挽在一起,同时喝下杯中的红酒,整个婚宴现场顿时热烈地鼓起掌来。

简短地吃喝了一点,大家自觉地收场。王大海安排王小六和小陶俩人负责护送乔珍到石塘湖边的房子,接着让王小荷搀扶着悲喜交集的母亲回家去住,送走章文的父母一行,并向他们说明了今晚来人闹事的来龙去脉。

时间已经半夜三更,大地开始沉睡,雾淡淡的蒙上一切,但透过那缈远的薄雾又看到一丝月的踪迹。万家灯火似明星上的光点,也齐刷地亮了起来。

王大海关上窗户,与曹爱国、杨民生还有章文一起围坐在一张空桌上,激烈地讨论着营救刘春花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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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午夜黑影

“最稳妥的办法,是和平解决。我回去与牛总想想办法,争取先筹集一点资金去赎人。”杨民生沉默半天,突然开口说。

“绝对不行,这是苏跃富求之不得的。如果拿钱赎人,那就等于钻进他的圈套。”王大海否定了杨民生的想法。

“不报案,又不去赎人,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吧。”杨民生反问王大海一句。

“你们认为这样不行,那样也不照。时间可不等人。海哥,我多找一些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负责把苏跃富偷袭到位。”章文丢掉手中的烟头,站起来说。

“那是下策,结果两败俱伤。甚至,苏跃富没有偷袭到位,害了刘春花。”曹爱国不同意章文提出来的报复苏跃富的方案。

“现在我们先要思考刘春花会被他们看押在什么地方,再做下一步的打算。”王大海看看大家说。

“这么晚了,他们很可能把刘春花带到哪家招待所,开个房间看押起来。”曹爱国认为先找到看押地点是对的,然后再想办法。他接着说,“可以分头到各宾馆和招待所的总服务台去查询。”

“苏跃富这种贪得无厌的吝啬鬼,飞过的麻雀也要扯根毛,他不会舍得花钱的。”杨民生分析说。

当大家在七嘴八舌地讨论营救刘春花方案的时候,窗外有一个黑色,从玻璃上,忽闪了一下,大家都看到闪过的黑影,以为是一只野猫,没有理会。过一会,那个黑影又在窗户上出现,并且还停留一段时间。王大海叫坐在窗边的章文去看一看,是怎么回事。章文站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子,伸头四处察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又把窗户关好。

他们又继续讨论起来,这时,窗户上不但出现了黑影,那个黑影还在急促地敲打着玻璃。这不是只野猫,是有人在外面。章文跳起身,扑过去,推开窗户,伸出半个身子去看,那人跑得连鬼影毛都看不见。

王大海抬起手臂,看看手表,时间是午夜时分,这是谁在这个时间来敲窗玻璃。他立即起身与大家一起,开门走出小饭店。寂静的街道看不见行人,连常常在午夜出没的野猫和流浪狗的影子都没有,月光透过缓慢移动的黑云时隐时现,他们四处张望,发现不远处巷道的拐角边,依稀站着一个诡异的人影,王大海迅速追赶过去,所有人紧随其身后,四双警惕的眼睛,仔细搜寻,杳无踪影。

“不要理会,可能又是苏跃富派人来暗算海哥的。”章文一边说,一边往小饭店走。

“肯定没有什么好事,在这非常时期,董事长可要小心一点。”杨民生走在章文的身后,对王大海说。

“大海,我们还是回去吧,如果要找你王大海算帐的人,肯定还会来的。”曹爱国拉着王大海一起回到小饭店。

在王大海与他们一起回到小饭店,刚刚坐到桌边时,从开着的窗户中,扔进一个白色的纸团,章文马上从地面捡起那个纸团,拿到灯下,心急火燎地展开。大家聚集到章文的手边,众目睽睽。只见纸条上写着:王大海一人出门,走过去,到第八棵歪脖树下,巷道拐角处。

“海哥不能去,肯定是滚刀肉派来的人,诱你上套。”章文气愤得要撕碎纸条。

“他是来要钱的,不是来要命的。我认为可以去探个虚实,看看有什么新的花招,再做进一步的打算。”曹爱国平心静气地说。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滚刀肉真是缺德带冒烟。只顾黑心敛财暴富,欺骗坑害了那么多老百姓,现在,又想着刚刚有点起色的德豪公司,真是贪得无厌,不得好死。”杨民生愤愤不平地说。

“只能一个人去,滚刀肉不敢把我怎么的。你们在小饭店门口,注意那边的动静,我大叫一声就是暗号,接着,快速冲过去。”王大海看着他们三人,一个个打着招呼,拍拍肩膀说。

钻入夜幕,顺着路沿,一路摸过去,王大海站在第八棵歪脖子梧桐树下,左顾右盼,没有要见的那个黑影,四周朦朦胧胧,空无一人,轻风穿过寂静的巷道,发出“沙沙”声,让人有点心惊肉麻的感觉,他坚信,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送纸团的人一定会出现。

抽完一支香烟的功夫,王大海看见前方十来米远的地方,一个黑影从绿色水泥邮筒后闪出,快速地向他跑来。人还没有站稳,一把拽着王大海的一只手,拉到歪脖树后,他的眼睛还在四处转悠,说:“没有其他的人吧。”

王大海被来人的这番举动,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借着微弱的月色,定睛一看,是那位得蓝血人病孩子的父亲,他老婆是德豪公司员工,本人在苏跃富公司工作。王大海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回答他刚才的问话,说:“只有我俩,没有第三个人。”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不能传出是我说的。苏跃富要是知道了,那我和全家就要遭殃,暗无天日。”病孩的父亲忧心忡忡,凑到王大海的耳边,小声地说。

“一定不会。”王大海语气十分坚定地说。

“刘春花目前被关在市东门已经停产的纺织厂细纱车间,靠西头的一间材料房里,有两人看守。”病孩的父亲紧紧握住王大海的手,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说完后,立即转身,迅速跑开,在巷道的薄雾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大海回到小饭店,把刚才的情况,给大家说了一遍,几个人立即兴奋起来,知道刘春花被看押的地点就好办,现在集中精力,考虑怎么把她救出来。

“海哥,你先进去跟他们谈,叫他们立即放人,拖住他们。我带四五个人从窗户冲进去,把春花姐救出来。”章文来了精神,志在必得地说。

“深更半夜,看守的人不会跟你谈的,要谈判,也只能找滚刀肉,他们会保持高度的警惕。”王大海不同意章文组织力量,去硬抢刘春花的方案。

“我看你们如果不报案,自己去救出春花,一定要智取,不可蛮干。建议采取声东击西的办法。明天上午,我组织化工厂宿拆迁户到市政府上访,要求市政府找苏跃富来与拆迁户谈判,把苏跃富引出看押刘春花的地点。然后,你们想办法把人偷出来。”曹爱国也提出自己的想法。

大家围坐在桌旁,认真地讨论着各种方案。这时,小饭店的墙顶上,一片大的石灰块掉在桌面上,王大海抬起头看了一眼,刚才被苏跃富手下用板凳砸裂的天花板上,不但石灰脱落,而且一块方凳面子大小的天花底板也悬在空中,天花板上呈现出一个黑洞。

王大海心头一亮,一条从通风管道把刘春花救出来的方案在大脑中形成。他自然而然地又想到刘春花,她刚才的音容笑貌又闪现在自己的眼前,她的一声呼叫像是在他心里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百感交集。巴不得拿把刀,痛痛快快地把滚刀肉剁了,才能了却心中之恨。退一万步想,只要能救出刘春花,我王大海即使与滚刀肉决斗,或者同归于尽也心甘情愿。但是,当想到刘春花期盼的眼神,想到刘春花的父母,要是知道刘春花被绑架后,会歇斯底里发疯的场景,想到王小荷哭泣的泪水,想到曹老书记说的千万要智取不可蛮干的一番话,他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又仔细梳理了一遍大家说的营救刘春花的各种方案,王大海用平静的口气说:“曹老书记说得对,要智取不可蛮干。”

“海哥,你现在肯定已经想出办法,快点说出来呀,真是急死人了。”章文拿着水瓶给大家的茶杯里加水。

“滚刀肉狡猾得很,大家要想得充分一点。”杨民生担忧地说。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欲速则不达。救人可是个大事,让大海慢慢地说。”曹爱国打断章文的话,用手指指王大海说。

“其实我更心急如焚,恨不得现在就找人跟滚刀肉他们干,结果呢?鱼死网破,搞得不好,刘春花还要受到伤害。”王大海深思了一会,然后,看着大家急切的目光,接着说,“我想,有三天时间,今天晚上动手,滚刀肉肯定会对刘春花看得很紧,如果是在后天,就怕夜长梦多,他们可能对刘春花下毒手或转移窝藏地点。明天上午动手最好。他们经过一夜的紧张看守,警惕放松。请曹老书记通过拆迁户在市政府拖住滚刀肉,看守现场,群龙无首,出现紧急情况,难以统一行动。还请杨总带着光头等人以收废铁人身份在车间外守候,车间里面,营救行动万一发生混战,光头和杨总你们马上冲进去增援。”王大海有条不紊地说着自己的计划方案。

“再仔细想一想,还有什么不利的因素。”杨民生慎重地问。

“不利因素,白天里没有夜色掩护,容易被发现,这就要求我们行动必须干净利索。”王大海手拿着饭店里的一张点菜单,在反面画着细纱车间的平面图,对章文说,“等会,我俩再去实地侦察一下线路。”

第五十七章 单刀深入

秘密潜伏到东门纺织厂的围墙下,王大海马步蹲桩,章文搭在王大海的肩膀上,一个迎体向上,鱼跃翻滚落在墙头。接着,章文俯身拉起王大海,俩人一起跳下围墙,来到关押刘春花的细纱车间西头的材料房外。

材料房的层高有四米,周边长满半人高的杂草,堆放着废弃的三角铁架,一些木质包装厢散乱一地,只有靠近墙顶的地方有一排采光扁窄窗户,整个厂房墙体外,盘旋着用镀锌铁皮做的风管,像巨龙一样,蜿蜒架在墙体上,延伸到车间的各个角落。风管截面看上去有一个平方米,顺着墙壁一路排过去,每隔五米就有一个风管伸个头在墙外。

“这个风管爬两个人没有问题。”王大海仔细地看着,一个个伸出来的宽大风管,高兴地说。

“进去容易,出来难,到时,别爬错风管。”章文看着纵横交错的风管说。

“你没有在这里上过班,怎么知道?”

“经常给他们送盒饭,时间长了,知道一些情况。别看都是一样的风管,分为两种,一种是出风管,我们刚才看到的伸许多头出来的是出风管,还有一种是进风管,一直连到工厂的地下防空洞,不断地把里面的冷气抽上来,车间里就凉快了。”

“如果爬入进风管,能出得来吗?”

“没有进去过,听他们说,地下防空洞是在特殊时期,响应“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号召,各单位都在挖,后来全市联成网,可以四通八达,不少地下防空洞,现在都已经废了,有一条比较近的,通到江边。”

“知道了,如果一个小时,我不能出来,你就到江边的出口去接。”

为了不打草惊蛇,俩人快速地侦察厂区道路和前后门的出口情况,悄然离开,在回来的路上,章文从腰间拔出钥匙链,从环扣里取下一把电工刀,交给王大海,说:“把它带上,以防万一。”

“我成了关云长赴会--单刀直入。”

“到时削木割绳用得上,如果碰到通风管的盖子不好开,还可以用来拧螺丝。万一与他们动起手,好用它来防卫。”

“你想得还真细心。”

俩人回到小饭店,分头做着各自的准备工作。

当黎明照亮看守刘春花的房间时,与她同在一室的那两个看守已经倒头睡觉了,赌了整整一夜的骰子,他们很疲乏。在刚刚过去的夜晚中,刘春花一躺下后,脑子里就翻腾开了,琢磨着该怎么行动,可是他们俩人没有一点睡意,她踢一下地面上,散乱的塑料卷线芯子,发出“哗啦”的响声,想试探一下他们的反应,准备实施已经成熟在胸的逃跑行动计划,却立刻引起他们的警觉。刘春花只好耐着性子,等待时机,漫长的一分一秒在煎熬着她的心,眼前时常浮现王大海的身影,他破窗而入,牵着她的手,如仙人一样飘然飞去。

刘春花为阻止自己睡觉,看守放在旁边的二块饼子,看都没有看一眼,更谈不上吃一口了,忍受着饥饿,使人不至于打瞌睡。不断地用手指掐自己的大拇指与食指间的虎穴,始终让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没有想到挨到天明,机会降临,她让自己因激动而不安的情绪平息下来,有节奏地发出轻微的鼾声,进一步把他们引入梦乡。因为与危险相伴已久,刘春花的第六感官也被磨得异常敏锐,她静静地躺了10分钟左右,有意翻了一个身,弄出一点动静来,丝毫没有惊动他们,四处看看,没有嗅出空气里的危险气息,确定他们已经睡熟了,刘春花解开手颈上的绳索,蹑手蹑脚地起来,小心翼翼地穿过他们躯体中间留下的空隙,摸索着悄悄开了半个门。

“啪”地一声,刘春花没有想到狡猾的看守在门框上放了一个啤酒瓶子,稍一拉门,瓶子就滑落到地面上,撞击破碎的声音很响,尤其在这寂静空旷的厂房里。响声惊动了俩看守,他们不约而同地一骨碌爬起来,睁着惺忪的睡眼,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

刘春花的后脚还没有来得及跑出门槛,他们似饿虎扑食,敏捷地蹿过去,把刘春花当猎物抓回来了。不要说,一阵拳打脚踢,刘春花倒地翻滚,嘴里按捺不住,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骚娘们,差点把老子害了。”一个看守说着,解开裤腰带,准备掏出下身的家伙。

“现在不能干,老大留着她有大事。”另一个看守上前拉开脱裤子的看守,蹲在刘春花的面前,用左手托着她的脸,拎起铁板一样的右手掌,噼里啪啦,在刘春花的脸上左右开弓,雨点般,煽得她眼冒金花,晕头转向,双唇僵硬着不能合拢,红色的‘五指山’印满白嫩的脸庞。他接着恶狠狠地说,“我要你记住,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我看你还跑不跑。”脱裤子的看守感觉自己还没有解气,抄起屋角的一根木棍,对着刘春花当头一棒。

这犹如睛天霹雳的一棒,打得刘春花一下子歪头栽倒在地,顿时,鲜血顺着额头流到面颊,溅得胸前满是血迹,她脸色苍白,晕厥过去,不省人事。

另一个看守,慌了手脚,急忙赶到刘春花的身边,蹲下来,按了按她手颈上的脉搏,然后站起来,在墙壁上擦去沾在手上的血渍说:“死不了,干脆把门锁起来。”

“你在门外守着,我去弄点吃的来。”脱裤子的看守说。

俩看守锁上门,看看天色已经大亮的门外,又看看处在昏迷中的刘春花,他们各自点着一支香烟,放心地走出看守刘春花的房间。

此时,王大海按计划从车间出风孔的管道里一步一步艰难地爬进来,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从灰堆里钻出来,只有一双闪烁的大眼是干净的。刚到看押刘春花房间的屋顶时,由于人体的拖动,多年沉淀的浮灰从门边出风孔的缝隙中,散落到地面,几块灰尘飘落到刚才脱裤子的看守头上。

脱裤子的看守用右手摸一摸头发,看到擦在手心上的是黑色的灰尘,擦到手上的灰尘,又粘到手中拿着的肉包子。他气愤地跺着脚,抬头瞅瞅天花板,又左右瞅瞅四周,接着又瞅瞅左手中拿着的肉包子,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知道此灰尘,从何方而来,突然,抬起手臂,猛地砸掉手中的肉包子,开口就骂:“我日你奶奶的,真是出鬼了。”

“嘿嘿!昨天泡马子泡快活了,今天就要鬼打头。”另一个看守快活地笑着,添油加醋地取笑脱裤子的看守说。

脱裤子的看守开始怒气还小一点,自认倒霉。被他的同伴这么一说,还真是气大了,坐在那里,想一想,肉包子甩了,自己的肚子还是空无一物,更是气上加气,拿起一瓶开水,往脸盆里倒了半瓶开水,端起脸盆,对准头顶上的出风孔,使劲往上抛洒开水。嘴里不停地重复骂着:“狗日的鬼打头,我叫你打。”

王大海从通风孔里往下望去,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捂住自己的嘴,差点笑出声来,庆幸自己没有被他们发现。当脱裤子的看守往上抛洒开水时,他已经顺利地爬过门边的出风孔,进到看守刘春花的房间。

王大海用力轻轻地掀开出风孔的百页挡板,用目光向下扫视了一遍,唯一的门是从外面锁上的。门旁是一排装材料的大柜子。靠着柜子的是刘春花,两眼紧闭,像是在睡觉。靠近墙顶的地方有一长方形的扁玻璃窗,可能是白天室内用来采光。

观察后,王大海确定室内安全,缩身像泥鳅一样敏捷地钻出出风孔,双手拉住孔边的角铁,轻轻地跳到地面,顺着窗沿下的墙裙,急切地爬到刘春花的身边,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连叫几声,都没有答应。王大海还以为她睡着了,上前一步,伸出手指,在她的胳膊窝里搔着痒,人还是没有动。王大海心有疑惑,心想,坏事,不会出什么意外吧?接着揪揪她的鼻子,摇晃她的脑袋,丝毫没有反应。王大海更加担心,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脸腮贴近她的嘴唇,全神贯注地倾听,他感觉到了她气若游丝的呼吸,高兴地贴着她苍白的双唇吻上一口。王大海深深地舒缓一口气说:“差点把我吓死。”

说着话的同时,王大海掏出袋里的手帕,轻轻擦去刘春花鼻翼旁已经干涸的血块,然后摊开手帕,把她肿胀的额角包好系紧。

他四下观察,形势十分不利。门外的看守还在捣毁着他们头顶上的出风孔,也就是说,从来路返回已经被堵死。采光窗户外,二层楼高的陡壁,没有绳索,何况要背一个昏迷的人,没有办法逃脱。

怎么办?看守一个小时要进来检查一遍,时间紧迫,必须当机立断,想个办法,在他们进来之前逃出去。王大海简直想用目光挖出个墙洞,背着刘春花,立即钻出去。

当王大海的目光搜寻到材料柜的顶部时,他的两眼一亮,计上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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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救出春花

目力所及,天无绝人之路,逃生的通道,就在材料柜顶部。

那里有一个被旧报纸糊住的进风口,进风管道顺着厂房,再下到地面,一直通往特殊时期挖的地下防空洞。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从进风管道逃出去路程要远得多。但是,情况紧急,不容置疑,于是,王大海毫不犹豫地搬来工具箱,垫在脚下,使出他的大臂力,轻巧地顶开通风孔口的铁栅,扛起一动不动的刘春花,送到孔口靠住,用双手抱住她的双脚,缓缓塞到里面。他接下来,又搬掉工具箱,放到原处,一个纵身弹跳,抓住孔沿,引体向上,钻进孔内,再移动铁栅,盖好进风孔口。

王大海和一直昏迷的刘春花,进入一种一米立方的长廊风道,像过山车,在车间里上上下下起伏架设,冷飕飕的风来自风道深处的地下防空洞。里面极度宁静,一片死寂,像是黑沉沉的夜。他头一个感觉是双目失明,背着刘春花摸壁往前爬行,什么也看不见,有时一股恶臭扑鼻,可能是老弱病饿死的一只猫或者是一只鼠发出腐烂的气息。

过了一阵,王大海渐渐恢复视力,他的眼睛开始适应了风道里的黑暗,大约爬了二十几米,前方又一个风孔的一点光线射进来,明显地看见前面是一段有四十度的向下深不见底的斜坡通道。这好像吞噬人的大口,滑下去感觉很可怕。然而,华山只有一条道,刻不容缓,下面的看守也可能发现刘春花失踪,也许正在到处搜查,一分钟也不能耽误,只有到了地下防空洞,才能安全一点,他双脚朝下,背部贴着风道底板,把刘春花翻到自己的胸上,双臂紧紧抱住,头顶背拱脚蹬,蚯蚓般蠕动到坡道,义无反顾地滑将下去。

冥冥之中,双脚很快就踩到底,随着下滑的冲力作用,王大海整个人坐了下去,抱在身上的刘春花,也随着惯性,整个人向上反弹,**冲到王大海的头上,他整个脸埋在她柔软的酥胸里,此刻,像是钢入烈焰,冰遇骄阳,生命中的一切疲惫、伤痛和起落都烟消云散,紧紧地拥她入怀,亲密如一人,使王大海顿时有一种除却一身寒风冷雨,投入温暖海洋的感觉。

一直没有动荡的刘春花,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威力,她缩回身子,双手在王大海的脸上和颈脖,拚命锤打,又是揪又是掐的,整个人累了,微微睁开沉重的双眼,面前漆黑一团,她挣扎着将自己的身子扭到一旁,举起无力的右手,正准备再次打向王大海时,被王大海一把握住手颈,放在王大海的胸前,大声喊:“春花,春花,我是大海呀。”

刘春花听到这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知道这是在梦里,还是自己的一种幻觉,更不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黑暗中,人空间感和方向感随同视力一起丧失。她将信将疑,忧虑之中,使出自己最大的力气,伸直臂膀,撑住面前这个男人的胸膛,不让他靠近。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王大海没有手电筒以及其它可以照明的工具,一时想不到好的办法来消解刘春花惊魂落魄的情绪。急忙解开衬衫上的钮扣,掏出戴在胸前的虎形玉佩,让刘春花的手触摸,嘴里说:“你摸一摸,这是你送给我的虎形玉佩,你再摸一摸,虎头上的龇牙咧嘴。”

王大海又卷起袖口,拉过刘春花的手,放在自己左手腕里侧一个“十”字形的刀疤上,说:“记得这个十字疤痕吗?你当时还笑话我说,我胆子小,别拿刀疤来吓唬我。”

刘春花慢慢抽回自己的手,轻轻地拍拍背后的铁壁,又摸摸面前的王大海的胸膛,手落在他的脸上,摸到鼻子和嘴时,她的手停下来,真实地感受到一股一股的热浪扑在她的手心,痒痒的,这股暖流迅速扩散到周身,打了一个寒颤说:“大海,真的是你吗?”

“真的是我呀。”王大海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拍了几下,“你被他们打昏过去,现在才苏醒过来。”

“大海,我好冷啊!”刘春花抱紧王大海,身体在颤抖,哆嗦着说。

“你现在身体很虚弱,不能乱动。”

“把小荷好好的婚礼给搅掉,这可是女人一生的幸福时刻,她肯定很伤心。”

“她十分牵挂你,在为你的安全担忧。”

“大海,我好害怕啊!”

王大海将拥在怀中的刘春花,搂抱得更紧,用滚烫的双唇,在她冰凉的脸颊上,热烈地吻着她的眉眼、她的鼻端、她的唇际、她的耳畔,她的身子微微颤栗,泪水模糊着双眼,渐渐地刘春花的双颊绯红发烫,心儿突突地快速地跳动起来。王大海对着刘春花的耳边轻轻地说:“你是一个勇敢的女人。”

“为什么总是要打打杀杀的。”

“其实做什么事都一样。当忍且忍定要忍,当忍无可忍的时候,需要爆发时必爆发,该出手时就出手。”

“我头昏脑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你要坚持住,我们必须继续前进,尽快脱离危险。”王大海放下刘春花,独自爬出最后一截风道,回过身,接出刘春花。

这时,王大海与刘春花爬到的地方,是地下防空洞,坑道宽大很多,虽然仍在黑暗中,阴风阵阵,水滴声不绝于耳,地下水在两边形成小流。与刚才风道里相比,可以直起身,要轻松百倍,他背着刘春花,趟着水,继续往前摸索。

王大海拼命往前走,速度还相当快,就这样走了大约60米,没有抬头,背上的人几乎没有换姿势,猛然撞到一面墙上。原来是坑道到了拐弯处,他侧过头来,只见前边不远的地方,坑道的尽头有亮光,王大海心中万分高兴,背着刘春花,一路小步快跑着奔向光明的地方。

前面果真是一个坑道出口,口外是江边的土丘,当王大海正要迈出洞口时,忽然感到一只手搭到他的肩头,一边用轻轻的声音对他说:“外边有条子。”

黑暗中还会有人?王大海一点也没有听到脚步声,怎么可能?他抬头一看,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蓬头垢面,两眼射出凶狠的目光,一根暗淡无色而又光滑的拐杖紧握在手中,整个身体保持着攻击的姿势。

王大海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再看一看四周,没有第二个人,在坑道的一端地面,放着肮脏的被褥,这是一名乞丐,他要干什么?

“条子一直在外面蹲守,听说有抓捕任务。”乞丐面前背着女人的小伙子没有言语,接着说。

王大海开始明白,他把我当成罪犯。想放下刘春花,手中握有章文给的一把电工刀,制服这个身体单薄的乞丐,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转念想一想,苏跃富的人正在搜找自己,他们也有可能私下找了李建国,李建国对王大海举报他父亲的事,耿耿于怀,这个笑面虎,一直在寻找机会对王大海下手。乞丐说的条子,指的不就是警察,在外蹲守,是不是他们有意安排人,在王大海有可能出去的地方,进行报复。为安全起见,王大海仍然沉默不语,见机行事。

“尽快拿钱,你走人。不然把条子引进来,抓你这个强.奸犯。”乞丐露出狰狞的面孔。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王大海决定花钱买平安,搜搜自己的口袋,把擦着铁锈和污水的裤兜翻出来,拣出一张五元,一张一元,三枚一角的硬币,放在坑道的地面。

“强.奸一个黄花闺女,就给这点钱。”乞丐伸了一下舌条,摆着手说。

王大海把bb机抓在自己的左手心,电工刀握在右手中,严肃地看着乞丐,并向他摆摆头,示意他尽快拿钱闪人。

乞丐被王大海的举止震慑住,不敢放肆地摸捏王大海和刘春花的口袋。最后,以扒手的灵敏,迅速地捡起刘春花掉在地面上的一只鞋,在鞋帮里,伸进手指钳了一下,结果可想而知,仍然是一无所获。把鞋交到王大海的手上,这个乞丐大失所望地指着洞口说:“兄弟,你一路走好。左边二十米是条子蹲守点,你得向右拐。”

王大海背着刘春花跑到地下防空洞出口的外面,走出不远,章文接应到他俩。三人一同坐上早已经准备好的一辆出租车,飞奔而去。

首先,王大海带着刘春花径直去了医院,拍了ct片,医生看了片子后说,脑内没有出血,只是表皮肌肉组织损伤,吃点散血化淤的药,饮食上注意清淡一点,安心静养一段时间即可恢复。

送刘春花回到家门口,刘春花坚持自己一个人走回去了,母亲见女儿头上搽着紫药水的伤口,心痛地握着女儿的手说:“怎么弄成这样,你看,眼睛还有点肿。”

“闹新房,没有注意撞到头,到医院里输液才回来。”刘春花对母亲撒谎说。

“你这孩子总是大大咧咧的,什么时候才不让我操心呀。”刘春花的母亲端来一盆热水给她擦洗。接着自言自语地说,“现在外面乱得很,一个女孩子一定要注意,早上在菜市场,听说一个叫乔珍的女人,被她的亲侄子给掐死了。”

刘春花听到最后一句话,还以为自己听错,叫母亲又重复一遍,确认无误,她飞奔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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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室内命案

刘春花拚命地跑出家门,准备搭乘一辆出租车,到王大海的工厂,尽快把听到的乔珍遇害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告诉王大海。可是,跑到巷子口,刘春花受伤的头感到一阵晕眩,她无法再继续跑,只好放慢脚步,强撑着身子,找到一家公用电话亭,蹲下来,靠着壁,给王大海发送bb机信息。

其实,王大海与章文并没有走远,在目送刘春花回家后,王大海到人民路大澡堂洗了一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来到一家面馆,每人下了一碗面条,吃完后,俩人分手,王大海回工厂,章文回到新房,与王小荷准备一下旅行度蜜月的行李,就是老百姓通常所说的旅行结婚。对于没有出过远门的新郎和新娘俩人,乘坐长江大轮到江海市玩一趟。

章文离开后,王大海拿起自己的洗换衣服,正在这时,王大海腰间的bb机发出“嘀……嘀……”的蜂鸣声,他拔出机子,察看信息,是刘春花发来的,要王大海立即回机的信息。王大海四处寻觅,就近找到一部公用电话,回电话给刘春花,刘春花听到王大海的声音,在电话里泣不成声,呜咽着,半天说不上一句话。王大海问清楚刘春花的地址,迅速赶了过去。

王大海找到一处茶摊子,自己要一杯茶,给刘春花泡了一杯糖水,与刘春花一起,并排坐在茶摊的长凳上。

“你不在家好好的休息,怎么跑出来了?”王大海见到刘春花的面,就责怪她说。

“出大事了,我能睡得着吗?”刘春花委屈地看着王大海,急切地说。

“看着你焦急的神态,肯定有重大的事情,你慢慢地说。”王大海把烫手的糖水杯,放在茶摊的凉水盆里冰着,对刘春花说。

“刚回到家,听到妈妈唠叨,她在菜市场听说伯母……”刘春花说到伯母两个字的时候,哽咽着,泪流满面,说不下去,把一只胳膊伏在茶摊的桌面上,埋头在臂窝里,哭出声来。

“伯母到底出了什么事?”王大海拉起刘春花,轻言慢语地问。她的两眼哭肿了,像熟透的桃子似的。王大海掏出自己的手帕,擦干净她脸上的泪水,端起已经温热的糖水,喂到刘春花的嘴边。

“她……她被人害了。”刘春花像个泪人似的,边哭边说。

“你是说伯母乔珍被人害了。”还没有等刘春花的话说完,王大海急不可待地问。

“是的,她被人害了。”刘春花哭得更厉害,点着头说。

“伯母被害得怎么样,还能不能治?”王大海一步步地追问。

“没得治了。”刘春花无力地说。

知道情况不妙,王大海安排好刘春花回家,自己迅速赶往乔珍在石塘湖边的住处,他骑了一辆摩托车,一路上,天空也是阴沉着一张脸,给人冷冰冰的感觉,穿过熙熙攘攘的闹市区,拐进弯弯曲曲的小道,来到四面都是树林的二层小楼,房屋周围拉着警戒线。警戒线外,站着三三两两的当地农民,在伸着头,向住房里观望,并不时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王大海走到近旁,问一位围观的农民。

“听说杀死了一位老太。”那位农民凑近王大海的耳边,神秘地说。

“她怎么死的?”王大海进一步追问,他想知道具体的情况。

“还不是谋财害命。死者这么大的年纪,不可能是为色而杀吧。”另外一位农民,主动上前回答王大海的问题。

“什么时候的事?”王大海不放过每一个可以追寻的细节,不管它有没有价值。

“昨天晚上被害的。古人说得好,攒下银钱是催命鬼。”还是另外的一位农民,在主动回答王大海的问题。

在问完想了解的疑问之后,王大海掀起警戒线,正准备钻进去,一位警察径直朝王大海这边走来,用手向王大海摆一摆说:“正在办案,不允许非办案人员进来。”

“我是死者的干儿子,怎么不让进。”王大海迎向那位警察,理直气壮地说。

“没有听说死者有儿子。”

“房屋是我租下的,给伯母住在这里锻炼身体。”

“你稍等一会儿,我进去向领导请示一下。”

正在王大海焦急地等待着那位警察回话的时候,这时,一位性格开朗,胸前挂着一个身份牌,身材矮小的男警察,从房间里走出来,快速地来到王大海的身旁,仔细地观察他一会儿后,说:“我是刑警队的胡大,你是与朱兆有一起坐牢的王大海。”

“是的,你们不通知我,也应该告诉德豪公司。”王大海的声音很大,用埋怨的口气对警察说。

“不好意思,忙于现场勘察,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我已经安排人正在与你和你们的公司取得联系。”

“我要看看伯母,她人现在在哪?”

“我们将死者送到火葬场做法医鉴定。你目前没有办法看到,不过,现在尸检结果已经出来。”

“伯母是怎么遇害的?”

“是被人掐住颈部窒息而亡。”

“我想知道真相,是谁这么残忍恶毒,真是十恶不赦。”

“你伯母的被害案件,我们是在今日凌晨6点15分,接到乔珍家的钟点工打来的报案电话,虽然,住在郊区,路途较远,但是,我们半个小时即赶到案发现场。首先,抢救被害者乔珍,但是,遗憾的是,在我们检查时发现,乔珍已经死亡八个小时。”

“这么说来,掐死伯母的时间,是在昨天晚上十点左右。”王大海心想,此时间段,正好是苏跃富带走刘春花不久,自己正在与大家商量如何营救刘春花的事。

警察接着介绍说:“经过询问钟点工,我们了解到这间房屋的承租者是王大海,并且,每天来陪乔珍锻炼长跑,治愈了乔珍的抑郁病症。当我们问钟点工,在二十四个小时之内,有什么人进过这个房屋,并且,与乔珍接触。钟点工回答,乔珍的侄子,大约在昨天下年4点左右,带着一位穿西服戴着眼睛的男人,对于这个男人,我们在现场搜查中,从茶几上找到一张,穿西服戴眼镜的人,留下的名片,是滨江市公证处的工作人员。

朱小狗带公证处的人员,进到房间后,与乔珍交谈了有20分钟之后,朱小狗要求他的大妈乔珍在公证书上签字,乔珍拒绝了朱小狗的要求,那末,公证的事不欢而散,朱小狗带着公证人员怏怏离去。

我们走访了市公证处陪同朱小狗到乔珍处来的工作人员,据他介绍,朱小狗从乔珍的房屋出来时,气得两眼发直,他拿走公证书说,晚上他能想到办法,让他的大妈乔珍在公证书上签字。

当晚九点多钟,朱小狗只身单影,再次来到他的大妈乔珍家时,乔珍正在观看电视连续剧《渴望》,此时,钟点工已经睡下,听到敲门声,乔珍打开门,看见是她厌恶的人朱小狗时,口中说着不准他进门,可是,乔珍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弱女子,怎么能抵挡得住朱小狗的力量。朱小狗硬闯进门后,先是耐心的做大妈乔珍的思想工作,他也退了一步,股权不全部给,能拿到50%以上也行,乔珍断然拒绝。上一次是采取强制的方法签字的,然而,这一次不行,朱小狗不能故伎重演,因为,公证处要求必须是乔珍本人,当着公证处工作人员的面签字,才具有法律效力。在三番五次恳求得不到乔珍答应的情况下,于是,朱小狗罪恶的双手凶狠地伸向他大妈乔珍的颈脖。”

“丧心病狂的恶魔,竟做出这般最惨无人道的杀戮,他还在逍遥法外吗?”

“接到报案后,四个小时我们就把犯罪嫌疑人朱小狗缉拿归案。他的性格有偏执狂倾向,据他自己交待,债主逼迫凶猛,心里难以承受,所以孤注一掷,走上凶残的极端之路。他没有反侦察意识,掐死乔珍后,没想到要毁尸灭迹,还把撕碎的公证书,扔在道路旁的田野里。在房间里,我们搜查到一粒钮扣,是朱小狗与乔珍在搏斗过程中,从朱小狗上衣拉扯掉落地面的。在铁证面前,他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审判。”

“这个朱小狗的后面,还有没有主谋?如果不抓住主谋,伯母是死不瞑目呀。”

“从目前朱小狗交待的情况来看,他只是被逼债,逼得发疯杀人,既是主谋又是凶手。”刑警队的胡大看着王大海不依不饶的样子,进一步对王大海做解释工作,他说:“我办案十几年来,这次办的案子,是最简单明晰。作案手段单一,证据确凿。我还是奉劝你王大海,回去后着手做好你伯母乔珍的后事处理工作。”

王大海抬头眺望着遥远的天际,那就是天堂吗?他在内心深处,默默地向朱兆有祈祷,我们在天堂再见的时候,我要向你道声对不起,没有照顾好您的夫人乔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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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天堂再见

朱兆有与乔珍的合葬墓,王大海选址在石塘湖畔的大龙山上,依山傍水,正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平整地带。

为两位老人送行的人来了不少,有德豪公司的牛强、曹爱国、杨民生、顾长贵等,在里面一起待过的老友有张胖子、吴兵、小陶等,还有一位是阿不力孜,出来后,王大海安排他到一个好地方去跟着朋友后面学习一段时间,今天没有让他过来。章文、刘春花、王小荷等也来帮忙一些事务。朱兆有家里亲戚仅有的弟媳没有脸面过来,乔珍老家来了三位老表。

墓前,烧着香纸,缕缕青烟伴随着片片灰白色的香纸飘浮着冉冉升空。燃放鞭炮,噼里啪啦,围绕着墓的四周,似红星闪耀。然后,大家轮着给两位逝者磕头作揖。

第一个是王大海磕头作揖,他说:“我感觉两位老人像是长了一双美丽的翅膀,随着天堂的召唤,他们挥动着翅膀,轻盈地,快乐地,飘然而去。”

在乔珍家的三位老表磕头作揖后,接下来,牛强与张胖子两人相互礼让,都不好意思先上去磕头作揖。曹爱国看他们俩人争持不下,曹爱国对张胖子说:“张总是远道而来,你就不要再谦让。”

张胖子不好再推辞,走到墓前,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头,站起来用手作揖说:“朱总和夫人,一路走好,我们在天堂再见。”

站在一旁的小陶对着张胖子问道:“天堂是个什么样子?”

“圣经上告诉我们说,天堂的街道是纯洁透明的精金,像玻璃一样,在那里没有人得病,没有人会死,没有尔虞我诈,没有黑夜,人们类似天使一样生活在一起。”张胖子仰起自己的头,望着深远的天空,深思了一会,自言自语地解释说

“老大,你说得具体一点,那里的人到底怎么个好法。”小陶也学着张胖子的样子,凝视着天空,对张胖子继续提问。

“有则故事说得很形象,简单地来讲,天堂和地狱都是一口大井,里面是粥,用二米长的勺子,大家围坐在一起吃,不同的是天堂的人互相帮着对方吃,地狱的人乱成一团,都想自挖自吃,粥是挖得到,结果谁也吃不到口。”

“地狱里都是一些自私自利的人。还是到天堂好。”小陶仔细地听着张胖子的天堂故事后,鄙视地说。

“那你得在人间里好好的造化。升到天堂里的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张胖子微笑着对小陶说。

曹爱国见张胖子他们已经拜完,他看看牛强说:“该轮到你了。”

“这是要我做雷打头的事情,牛强不敢,曹老书记您先请。”牛强听曹爱国这么一说,小碎步向后退了几步,摇着手说。

“王大海把你们安置得不错,你们安息吧。”曹爱国没有再推让,站在碑前,双手对墓的方向,作了三个揖。然后,又要去拉牛强。

“你还没有说几句。”这次牛强是有准备曹爱国上前来拉他,站得离曹爱国远远的,摆着手说。

“曹老书记不说上几句,我们后面的没有办法开始呀。”杨民生也附和着牛强,一唱一和。催着曹爱国开口说几句。

曹爱国在大家的再三要求下,也动起情来,若有所思地说:“今天让我想起很多亡故的人,特别是在战争中,倒下去的战友。不是讲我人老了,就喜欢怀旧,当时他们都还是十七、八岁的大小孩,义无反顾地在冲锋的路上倒下去,再也没有站起来。我从来没有好好去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在时间的长河奔流中,偶尔,他们中的一个,面容鲜活地涌在眼前,感觉就像一个浪花翻上来,打了一个滚儿,又消失了,随着激流飘向远方。”

“像一个浪花翻上来,打了一个滚,那是你的战友在问你,把打下来的江山建设得怎么样了。是不是要他回到人间,再来一次冲锋。”张胖子也在打趣曹爱国。

“张总不要在这里说风凉话,赚了钱,可要给我这里的希望工程捐点款。”

“一定按曹老书记的要求办。”

“金口玉言,到时耍赖,我可要登门逼债的。”

“不过我们天南海北的到处跑,如果哪一次服务不到位,你跟王大海说,我到滨江来,负荆请罪。”

“我不要你大老板过来,希望在滨江投资一个企业,有什么事,也可以找你的手下。”

“曹老书记跟我们想到一起了,我与大海商量过,准备在滨江投资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名字叫“海一房地产开发公司”,名字取自大海的海,四一的一,再从香港引进一位股东,性质是中外合资,还能享受到三免三减半的税收优惠政策。”

“这样好,张总就在滨江落地生根。不满你说,滨江的房地产还是块处.女地,等着你来挖金捞银。”

“到处都是一样的,不光滨江是一块处.女地,不是有人开玩笑说,全国都是一块大工地。”

“你怎么就看中王大海了呢?”

“在里面的时候,王大海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当时回答他,在汹涌澎湃的抗洪江堤上,他抱起倒下的朱兆有时,眼中掉下的一串发自内心的真诚泪水。”

“说了半天,你还没有把到滨江来的花大姐说出来。”

“曹老书记今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吴兵,他就是未来滨江市海一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总经理,我与大海分别是正副董事长。”张胖子把吴兵引荐到曹爱国的面前介绍说。

“曹伯伯好,今后在滨江开展业务,还请老前辈多多关照。”吴兵轻言慢语地对曹爱国说着话,表情有点腼腆,一扫在里面与王大海干架时,表现出的凶猛狂妄。

“吴总,你好,我们就算相识了,等会给我一个联系的号码。”曹爱国主动伸出手,与吴兵握了一下。曹爱国在与吴兵寒暄后,转念一想,又接着问张胖子,“我叫你张总,又在叫他吴总,都是总,到底是哪个大,别人听后不是搞糊涂了。”

“现在不是提倡摸着石头过河吗,叫总经理要响亮一点,在生意场上好与人打交道,只要自己人知道就行。在内部他们一般都不叫我张总经理,不是叫老大就是叫老板。”

“难怪有人笑话说,到大街上找三个人,就有一个是总经理。”

在曹爱国与张胖子他们站在一旁说话的时候,牛强、杨民生和剩下的人都磕过头,作了揖,曹爱国望着牛强说:“等你的一句话,我们等到黄花菜都凉了。”

“我是在仔细地听,认真地学习你们的讲话精神。”牛强自我解释,接着又看了一下朱兆有的墓碑,感叹道,“我说呀,老董事长老俩口到现在才是真正地,永远脱离六道轮回的痛苦,到了佛教大师描绘的极乐世界,即:国无恶道,黄金为地,莲华化生,空中庄严。”

“牛总好像有点看破红尘,给你推荐一位外国著名诗人写的这样一个诗句: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张胖子知道,牛强对成立海一公司,与德豪公司的合作中,牛强是有不同的意见,也许牛强到了这个年纪,有解甲归田的想法,故意刺激牛强。

“不是我看破红尘,而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人不中用,连弦也调不准了。我支持发展,不会做前进路上的绊脚石。”牛强向在场的人表明自己的心迹。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阳光普照大地,整个山野洒上一层金色的光芒,远望天空,广袤的薄云深处,有一块黑色的云团在移动。

刘春花久久地注视着那一团乌云,伤感地说:“朱伯伯和伯母可以安息了,天空都明亮起来,充满阳光。但是,你们看远处的那一块黑色的乌云,我想肯定是他们的女儿,站在遥远的美国天空上哭泣,是不是在想家,想她的父母。”

“老董事长的女儿,漂泊异乡,肯定想家,想她的父母,我们把她的父母安葬好,她在天之灵是有感应的,我想,这应该是老董事长女儿,滚落下来的欣慰泪滴。”王大海在劝慰刘春花说。

“孤零零的一个人葬身他乡,想想她怪可怜的。”刘春花一对大大的眼睛,在阳光照耀下,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泪水,她哽咽着说。

“在适当的时候,也要把老董事长女儿的坟迁回国内,葬在她父母的身边。”王大海把流泪的刘春花拉到树荫下,避免强烈的紫外线杀伤她的皮肤。

“老董事长生前可交待过此事。”杨民生在追问王大海

“老董事长没有交待过此事,看大家讲起这个话题,我是说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王大海解释说。

“清代诗人龚自珍写得好,他说,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张胖子引用了一首诗,表达了他的心境,然后,接着说,“发展才是硬道理,首先把钱搞到手,把企业的盘子做大做强,其他的事都能迎刃而解。”

“对,抓住机遇,壮大自己。”王大海伸出手,与张胖子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两位董事长,接下来,海一公司的发展,我可要你们给政策投资金了。”吴兵也把自己的一只手,搭在他们俩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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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董事会议

安葬好朱兆有和乔珍后,王大海回到德豪公司的第一件事,召开公司董事会。讨论德豪公司实施退二进三,迁厂发展,低成本扩张战略。

会上,王大海首先发言,他说:“企业能够做到持续发展是每一个公司的梦想,不过现实的确残酷,有的公司刚到咿呀学语的年龄就夭折了,有的成了别人胃里的食物,有的继续感受着成长的快乐和阵痛。究其原因,小富即安望着天,不思进取,而被别人超越,在市场上节节败退,是走向失败的开始。

“董事长讲得对,企业在市场上,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有个问题不太懂,想问一问,退二进三,是个怎么具体的退和进。”杨民生支持王大海把企业这块蛋糕做大的想法,他要认真研究这具体的实施过程,是否科学合理。

“退是为了更好的进,德豪公司现在的厂区坐落在滨江闹市区,是商家必争的繁华地段,具有极大的商业价值和升值空间。退二,即在现有工厂的位置退出第二产业,进三,即在退出工厂的位置开发第三产业,可以搞饭店宾馆、商场购物或者写字楼。”王大海提出自己的观点。

“那我们的工厂怎么办呢?”杨民生担忧地问道。

“工厂可以选在交通便利,靠近原料资源的地方,迁厂发展。”对于工厂的出路,王大海回答说。

“迁一个工厂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呀。就是我个人搬一次家,坛坛罐罐的,真是搞死人。”杨民生皱着眉头,联系到家里搬家的事,来形容迁厂的难度。

“搬迁是件不容易的大事,也可以说是把双刃剑,不搬是等死,搬了是找死。如果不搬,没有发展空间,场地狭小,设备厂房陈旧,而且,噪音、粉尘、烟囱、污水,扰得周边的居民,三番五次地找环保人员来到工厂,下整改通知书,不但整改花钱,而且,每年交纳罚金。产品上赚点的微利,还不够交罚金的。就此生产环境,已经影响到我们在江海市场的扩大。与其在原地徘徊中等死,不如在拼杀发展中找死,有可能杀出一条血路,发展才是出路,有出路才是企业的关键。”王大海分析工厂迁与不迁的利弊,这是他调研已久的结论。

“我们这么一个小厂,经不起这么折腾。”牛强一直沉默着,半天才开口说话。

“牛总,你的一点资本,不都是折腾来的吗?当年你与朱兆有一起,到公家的围墙上打洞开店做小买卖,那可是真的折腾人,热脸贴着冷屁股,跟在人家后面,好说歹说,硬是缠到成功为止。你现在要把当年的那股子闯劲拿出来。”王大海知道,牛强被朱兆有的事,影响到工厂停产,对他的打击很大。想办法来鼓励牛强。

“跟张总也表明我的心态,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人不中用,连弦也调不准了。我怕能力不行,误了迁厂发展的大事,但是,我支持发展,不会做前进路上的绊脚石。”牛强看着王大海说。

“一个人过于谦虚就等于是骄傲,不然,我俩做一个分工,你主抓老厂的生产经营,我把主要精力放在迁厂发展上。”王大海想用工作分工来调动牛强的积极性。

“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当然主抓老厂这一块,要轻松一点。但是,不隐瞒董事长,我的心里打着小九九,目前好的经营形势,来之不易,我呢,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相再折腾了,只想过点安稳日子。”牛强无奈地说。

“我们勒紧裤带,抓恢复,搞创新,解决了工资和吃饭,对于一千人的“家”来说,仅是稀饭咸菜而已,取得效益的支撑点,并不是高科技,而是勇气、激情和汗水,的确可以说是‘天道酬勤’。从长远来看,如果不发展,目前的安稳日子是保不住的。”王大海认真分析公司取得的阶段性的胜利,以及成败得失,严肃地提出居安思危的观点。

“市场竞争此起彼伏很正常,没有必要杞人忧天,整天搞得神经兮兮的。”牛强有点不冷静地说。

“输液瓶生产厂家已趋增势,国人是什么产品热销,就模仿什么,生产什么,一夜之间,市场上遍地都是这种产品,一窝蜂都想来抢这个金饭碗。我们想想看,市场比什么?价格和质量。价格依于规模,质量靠技术创新。我们必须创造机遇,再上规模,通过技术创新来提高产品的档次。当然,我们提醒自己,关键是上得快、上得稳,抢制高点。”王大海振振有词的反驳牛强的观点。

“迁厂,就像小孩爬楼梯--步步都坎呀。有许多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还会出现我们自己难以预料的困难。”牛强说。

“不管有多少困难,都值得去努力。我想,董事长分析得对,我们公司目前的状况,既不是汽车,也不是火车,而如一辆负重的自行车,不保持一定的发展速度,就会倒下。我支持迁厂发展。当年在围墙上打洞开店,也没有想到能走到今天开办工厂,只是凭着一身胆子干的。”杨民生看牛强半天都没有明确的态度,总在之乎者也,他先表明自己的态度。

“牛总慎重考虑是对的,迁厂发展,对于德豪公司来说,这是一步较大的跳跃式发展,没有对市场的充分把握,没有对自己实力的自信,没有一种胆魄是难以想象去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王大海也没有认为牛强态度消极,多一份从反面深思熟虑,会使公司的决策更加科学合理,要少走弯路。

“低成本扩张怎么理解?”牛强在进一步追问。

“使产品的成本或费用明显低于行业水平或主要竞争对手,从而赢得更高的市场占有率或更高的利润,成为行业中成本领先者的一种竞争战略。具体举例来说,在迁厂中,采用土地租用,大大降低购地费用,利用老厂区土地收益,建设厂房,添置必要的革新设备,既没有增加利息成本,又提高了生产效率和规模,产量一上去,单位成本就大大的降低。还有节省下来的每年交纳的各种环保费用就有可观的数字。”看到牛强的态度有所转变,王大海心里很高兴,满怀激情地讲解低成本扩张发展战略。

“现在农民的土地都已经承包下去,从哪里能租到这么一大块的土地,少说也要一百亩。这件事首先就要把人难倒。”牛强开始介入到迁厂的思考之中。

“关于土地的问题,半年前就已经在着手,四处寻找,东门郊区,离长江只有一公里路程,有一块废弃的军用机场,还是在三十年代,小日本占领时,建的简易机场,有一千多亩地,放眼望去,空荡荡的一大片,跑道租给造纸厂,在上面堆放稻草,四周围杂草丛生,农民用于放牛,养鸡鸭。”王大海像是捡了一便宜似的,高兴地说着老机场的情况。

“在上面加砖盖瓦的,部队可允许我们干呢。”牛强提出实质性的问题。

“可以,部队在五十年代,已经在大龙山下新建了一个现代化的军用机场,由于经费十分的紧张,他们利用闲置的土地和资产,对地方上搞创收,并美其名曰,军民共建。”王大海介绍说。

“租用后,对我们有什么要求?”牛强反问道。

“基本不管,就是有一条是来硬的,一旦战争爆发,立即收回,所有损失与部队无关。这个风险需要我们来承担。”王大海说。

“自卫反击战不可能打到长江沿岸,作为机场,他们的军事要地,话肯定要这么说,我看这个风险应该没有多大。”杨民生以自己的人生经验,以及对世界形势的分析和判断,提出自己的见解。

“既使战争打到长江边,这个机场也没有多大的用处。我关心的是三通一平,作为一个机场,道路肯定是畅通的,场地,不要说,也不会有问题,剩下来,通水电的情况怎么样,能不能满足工业生产的需求。”牛强的思维已经进入到迁厂的问题之中,对一些建厂的外部条件提出疑问。

“首先说一下电的问题,机场原有一路电源,只能满足生活照明使用,要在那里建工厂,必须自己架设一条一万伏的电路,供工厂专用,我找了专业人员到东郊变电所,实地查看,距离工厂仅二公里不到,并找到他们的所长,所长热情地接待我们,他说,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大好事,并负责把电路架设到工厂的围墙,我们可以从那里下火。关于水的问题,目前还没有接通自来水管道,但是,机场里有完备的井下水泵抽取系统,地面已经连成管网,能满足我们生产和生活的需求,不过水质含铁量比较高,对人的身体健康有影响。”

“没有想到董事长对迁厂的事,经过这么充分的调研,已经成竹在胸。”牛强一改刚开会时的阴沉脸色,露出喜人的阳光,他接着说,“开始,我并不看好迁厂发展。现在我同意董事长的方案。”

“我早就表过态,支持董事长提出的退二进三,迁厂发展,低成本扩张战略。现在再表过个态,同意。”杨民生接着牛强后面,清清自己的嗓门,大声说。

“万丈高楼平地起,从现在开始,我们就一砖一瓦地干。”王大海说完,三个人分别在董事会议事决策表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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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两套班子

正确的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从朱兆有日记里看到毛爷爷的最高指示,王大海铭记在心,现在要好好的活学活用。

董事会决定下来要干大事,老厂正常生产,新厂要筹建,一套班子运转不过来,必须要搭两套班子,可是架子好搭,人才难找,拿着发大镜,在公司一千号人里面搜来找去,没有寻到“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优秀人才,那末,王大海只能从现有人员中,矮子里拔长子,培养自己的人,来担负起企业的脊梁。

首先,王大海想到,营销是龙头,得把牛强这一套班子人马配备齐,充实好,经过反复考察,选中王小六,他在江海市场里摸打滚爬,日趋成熟,把他提拔到副总经理的岗位,再进一步的加压锻炼,协助牛强总经理抓营销。

于是,王大海让办公室找来王小六。

“报告董事长,我正准备要向您汇报工作和思想呢。”王小六走进王大海办公室的门,从挎包里掏出两袋,江海带回来的茴香豆,放在办公桌上,推到王大海的面前,接着说,“这是准嫂子喜欢吃的。”

“你自己不能交给她?”王大海对王小六说刘春花是准嫂子,心想,还没能结婚,怎么能叫嫂子,想说他,但是,话到口边还是给咽下去。

“我要是送到准嫂子手上,她肯定会把茴香豆甩到门外,还要跺上几脚。并拿起扫帚,把我扫地出门。”

“那是为什么?她对你那么的恨之入骨。”

“因为准嫂子看到茴香豆,就会联想到江海,联想到江海的欧阳傲雪。她不但恨之入骨,而且,恐怕还要咬牙切齿。”

“你说话要实事求是,不能添油加醋,春花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小心眼,我与欧总之间是纯洁的友谊,首先你不能往歪里去想。”

“我怎么不知道呢,欧总可是德豪公司的大恩人,没有她的鼎力相助,德豪公司就不会在江海取得今天的骄人成绩。但是,没有办法,女人都是一个大醋坛子,董事长,您总是风风火火地为公司奔波,得化点时间安抚一下准嫂子。”

“你说得对,我欠春花的太多,我要用一辈子来补偿。”

“董事长,不要吓唬人,动不动拿出一辈子,太空洞无物,一万年太久,要只争朝夕。我不应该在董事长面前夸夸其谈,但是,我是过来人,结婚七年后,才知道一点,女人是感性动物,你的豪言壮语如果不落实到穿衣、吃饭、数钱、唠叨、睡觉这些实实在在的生活里去,是不容易天长地久的。”

“你说得对,也说得好,茴香豆我带回去,当面交给春花。”

“董事长不要承认最快,到忙起来,就忘记了,最后还是坚决不改。”

王小六的一番话,在王大海的心底,泛起一层波澜,他的眼前又浮现,在学军野营拉练,捉特务的山头,春花勇敢地在众人面前,奖给他糖果时的神态。在布满荆棘的铁栅栏旁,春花面对手臂上刺破流血的伤口,无畏的表情。在法院,当法官宣判他加刑无罪时,春花灿烂的笑容。在他冲进港口招待所,抱起面色苍白的春花。爬在黑暗的通风管中,虚弱的春花在说,我好冷呀。想到这一幕幕,王大海的眼睛湿润起来。

“董事长,是不是我的乌鸦嘴,说得您不高兴了。”王小六看到王大海的神态有点不集中,眼睛还在不停地眨巴着,他自我道歉说。

“没有什么事,你说说欧阳傲雪的情况。”王大海做了几次深呼吸,迅速地让自己起伏的情绪平静下来。

“欧总跟我多次提起,你给她捎过去的板蓝根,在当时发生甲肝疫情的孤岛,板蓝根被老百姓炒作得像金子似的,拿钱买不到。她最近到香港去了,听说与张总要搞什么中外合资的项目。”

“带一包板蓝根,我那是投手之劳,到你的口中又说得神乎其神。”王大海仔细地端详着王小六,停了一会儿说,“公司正处在发展的关键时期,作为一名管理人员,对待工作,我们不但要有责任心,更要有一颗火热的事业心。”

“责任心到事业心,这两个词一比,有差距。董事长,是要说我工作没有做好,您就直接批评,不要这么拐弯抹角,我王小六驮得住。”王小六第一次听到董事长,语重心长地跟他说起工作的道理。王小六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我是说公司步入发展的快车道,企业的摊子一大,就感觉到人才匮乏。巴不得把像你们这样能干事的人,一个人抵两个人来用。”王大海神色凝重,认真地对王小六说。

“董事长有什么难事,尽管往我王小六的头上压。您对我说过,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都是一家人,不要把我当成外人。”王小六站起来,情绪有点激动,对王大海表态说。

“你很努力,没有失言,工作做得很出色。但是,仅此还不够,董事会研究,想让你挑更大的梁,有没有勇气和信心去挑。”王大海原准备直接向王小六宣布董事会的决定,然而,转念一想,还是先看看他自己是否有意愿。

“我现在家里没有什么负担,女儿刚上学,老婆下岗,小孩正好有人带,双方父母都是退休在家,也经常帮一帮。董事长,现在我可以甩开膀子跟着您打天下。”王小六心里盘算着,话说到这个份上,肯定要提拔到重要的岗位,干脆明确表态自己没有后顾之忧。

“我代表董事会,宣布你担任德豪公司的副总经理,协助牛总抓市场营销,长江后浪推前浪,你必须要千方百计地超越前者,还是过去说给你的老话,有事多沟通。具体工作,你听从牛总的安排。今后我可能更多的精力放在迁厂建设上。”王大海看着王小六一直站在办公桌前,没有坐下,他也站起来,伸出手,与王小六慌张送过来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王大海还用另一只手,拍拍王小六的肩膀说,“祝贺你,好好干,这是人生新的开始。”

“董事长,现在领会了您刚才那句话的含义。如果我走上这个副总岗位,必须要把营销工作当成一种事业来做,而不仅仅是责任的问题。绝不能辜负董事长的期望。”王小六预感到要得到重任,但是,没有想到,被委以副总经理这么重要的岗位,激动得热血沸腾。

“还要记住,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要带出一个优秀的营销团队。”王大海在送王小六到门口的时候,交待他带好全体营销员的重要性。

围绕着新厂老厂两套班子的主要人员,王大海费了不少的心思。把老厂的一套人马配备安稳后,迁厂这一块先期抽调两个人,负责联系迁厂筹备工作,筹备处的主任是丁强,是配料车间的丁工程师,联络员为自己投奔王大海的小陶,名字叫陶勇。王大海安排办公室人员,把丁强叫到办公室。

“知道我找你来是什么事嘛。”丁强是杨民生介绍推荐到这个岗上的,是杨民生的得意干将,做事认真负责,一丝不苟,杨民生肯定早已经向他通风报信,知道自己要调到筹备处。所以,王大海就开门见山地对丁强说。

“嘿嘿……,报告董事长,昨天知道的,我是诚惶诚恐的,迁厂这么巨大的工程,牵扯面太广,涉及专业又多,怕自己难以胜任。”丁强不敢正面看王大海,低着头回答问话,三十多岁的男人,说话时还有点脸红。

“天下没有全都懂的人,你的工作就是要会找到专业人员,会看专业人员设计和图纸,按照各自职能分工协调,从项目的洽谈、论证、审批、建设、验收到投产达效的各个环节,全方位、全过程进行协调,提供好服务,促进项目进度和建设效率。”王大海把自己最近了解到的迁厂所要做的工作,一股脑地说给丁强。

“我还要不断的学习,把工作做好。”丁强认真地听着,不时拿起笔,在封面印有“工作笔记”红色字体的小本上,快速地记录。

“除了专业技术以外,还要注意待人接物。比如在建设过程中可能涉及到的问题,区别不同情况,分头要跑工商、金融、环保、消防、供电、劳动、设计、规划等部门,要知道良好的人际关系也是生产力。”王大海还是在继续把他准备的东西说给丁强。

“太精辟了,良好的人际关系也是生产力。”丁强两眼放着喜人的光彩,边说边记着王大海说的每一个字。

“回去还要慢慢消化,这几句话,讲起来轻松,做起来,事情多如牛毛。”王大海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下班的时间,接着对丁强说,“你回去与小陶准备好迁厂筹备处的办公室,晚上,我们三人一起,给南湖的张总饯行。”

第六十三章 战友重逢

一辆像散了架的军用吉普车,从大轮码头,接到曹爱国的儿子曹援朝,他身穿中校军服,前后都背着包,一走上岸,就伸出手,热情地握着王大海,接着是吴兵,然后,对他战友派来接车的司机道声,辛苦你了。

王大海上前把曹援朝的两个背包,全拎在自己的手上。昨晚,王大海与张胖子谈好一些事情,今早已经送他离开滨江,前往江海。

曹爱国坐在吉普车副驾驶的位置上,没有下车,等着他们接儿子过来。在众人面前,他本来想摆点长者的架子,可是当大轮到达滨江,准备靠岸的汽笛拉响后,他在车上怎么也坐不住,心已经飞到乘客下船出口处。当乘客不断地上岸,熙熙攘攘的人流奔涌过来的时候,曹爱国不自觉地回头,在又说又笑的人群里寻找自己儿子的身影,看了一会儿,颈子扭着难受,他突然想起来,可以从侧面的倒车镜里看人流,颈子要舒服得多,转过头,看车外,没有发现倒车镜,把头伸出窗门,眼睛前后看看,目光又落在四处的地面,没有倒车镜的影子。再看看左边的倒车镜,完好无损,静静地站在那里。曹爱国更加着急起来,心想,这是自己失职,光想着自己的儿子,竟把车上的倒车镜给小偷偷走了。

现在,曹爱国顾不上想看儿子,慌张地下车,他在焦急地到处找倒车镜,是谁偷了倒车镜,以一位老军人的警惕,这要是在战场上那还了得。过往行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他都要上前,用手去捏一下,感觉里面有没有硬邦邦的倒车镜。

“曹老书记,你掉了什么东西?”王大海拎着曹援朝的包,快速走上前来,帮着曹爱国在地面上四处搜寻。

“身上的钱遭窃了吗?”吴兵也跟上来,靠近曹爱国,帮着边找边说。

“不好意思,曹老书记是给我看车的。掉了多少钱,应该由我来赔。”吉普车司机感觉愧疚,准备拉曹爱国上车,赶快回部队,赔点钱是小事,但是,耽误首长的战友重逢时间,自己的责任可就大了。

“破财消灾。”曹援朝小步快跑,来到父亲曹爱国的身边,曹爱国在四处寻找,曹援朝在仔细地看着曹爱国,父亲看上去,精神还不错,但是,人显得苍老一些,真是一回相见一回老,何况自己是三年没有回家探亲,平时,鸿雁传书,多是写写家信,偶尔也打个长途电话,问候一下。曹援朝心不在焉地帮着到处找,想一想,接着问他的父亲曹爱国,“到底掉了多钱。”

“我没有掉钱。”曹爱国在路边花草里翻着,头也不抬地回答。

“那你掉了什么东西?”曹援朝继续追问他的父亲曹爱国。

“是车上的倒车镜掉了。”曹爱国回答。

曹援朝和司机一起跑到车前,仔细察看,倒车镜没有掉,这就奇怪了,曹援朝想,是不是父亲老糊涂,得了老年痴呆症,但是,父亲的年龄才七十岁,不致于如此。他马上把父亲拉过来,指着车子说:“倒车镜没有掉。”

“左边的倒车镜在,右边的倒车镜不知道给谁下走了,你们睁大眼,看一看。”曹爱国说着,跟在儿子的后面,走到车旁,用手指着右倒车镜的空位置说。

“哈哈,曹老书记,你弄错了,这是军用吉普车,只有驾驶员这一边有一个倒车镜,你弄错了,不是给人下走。”吉普车司机禁不住哈哈大笑,对曹家国解释说。

“耳朵都是左右一边一只,你这缺一边的倒车镜,很不安全,你怎么能开好车呢。”曹爱国没有见过只有一边倒车镜的车子,他不能理解地问。

“曹老书记是个老兵,你在战场上没有见过,单耳朵的吉普车。”司机进一步地问曹爱国。

“我们那时候打仗,靠的是两条腿,跑赢了**的汽车轮,即使看到吉普车,谁也没有关心车上这两只耳朵是干什么用的。”曹爱国讲到他当年的战争岁月,顿时,来了精神。用自豪的口吻说。

一场误会,大家笑着坐进车内,曹援朝从背包里拿出一包红塔山香烟,递给父亲说:“这次回来带着两条,以后要慢慢地享用,我不提倡戒烟,但是,每天可以少抽一点。”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跟尼古丁结下不解之缘,下过多少次决心,就是戒不了。”曹爱国把一盒香烟拆开,每人发了一支,顿时,车内狭小的空间,烟雾缭绕。

“曹老书记,我建议您老也不要戒,猛然不抽,打乱身体的生物钟,对身体反而不利健康,不过对于这个年龄,应该要慢慢地缩减吸烟的数量。”王大海心想,曹爱国身体虽然硬朗,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的器官也在不同程度地老化衰歇。

“知道做不到,还是顺其自然,慢慢来。”曹爱国抽了一口香烟,微笑着说。

“你们怎么总是拿德高望重的曹老书记来说事,太不够意思,我来换一个频道,说说关于香烟的顺口溜,四句话是:致富踏上万宝路,事业登上红塔山,**赛过阿诗玛,财源遍布大中华。”吴兵得意地看着,手指夹着的香烟上,潇洒的红塔山三个字,深吸着一口香烟,张着圆圆的嘴,从口中吐出一个个烟圈,在浓密的烟雾中慢慢地散开淡去。

“吴总说的有一句,事业登上红塔山,我这个老头还要搞事业?”曹爱国对着吴兵反问道。

“您不是常说,满目青山夕照明,曹老书记是在帮我们搞事业,就是说,您也是在搞事业嘛。”王大海看吴兵一时想不到,用什么话来回答曹爱国,王大海接上去说。

“算是老有所乐,我这人闲不住,如果真的哪一天闲下来,肯定会大病一场,人起不来了。”曹爱国感叹地说。

“感谢王董事长和吴总对父亲的关照,你们给父亲带来了快乐,自卫反击战开打以来,地方上没有参战的各个部队里都紧张起来,想要请一个探亲假,难于上青天,我这次逮到一个出差的机会,抽空回来一趟看望父亲。”曹援朝看着大家说,也是说给曹爱国听。

驶过闹市区,跑了一段时间,进入丘陵地带,弯曲的山路,吉普车颠簸得很厉害,大家坐在位子上,抓紧扶手,小心地看着前方,防止一不小心,碰头撞腰。吉普车在爬一个小土坡时,拚命地吼出几声,突然息火,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发动机温度太高,水厢要加水。”司机跳下车,掀开前盖,熟练地检查了一遍后说。

曹援朝听司机说要加水,马上从后排座椅后面,拿出一个小铁桶,四处张望,准备找一处水塘,去打水。

“我去拎水。”王大海立即从曹援朝手上抢过小铁桶,笑着说,“汽车跟人一样,也要喝水。”

“汽车的质量不行,我们那里的兵车,这种情况比较多,最好是加冷却液,用起来费用太大。只好加水冷却,只是将就着用。”曹援朝解释说。

吉普车喝下去两小桶水后,果然又来了劲,开始间歇性地吼起来,不过想跑起来,还需要人推上五、六米,给吉普车一个助力。

曹援朝、王大海和吴兵三人成一排,站在车尾,用力往前推。大家都把吃奶的力气拿出来,刚开始需要点力气,两三步路后,吉普车快速地跑起来,发动机发出欢畅而连绵的轰鸣声。他们三人还在低着头,拚命向前推着跑。突然,车子戛然而止,好像是一个急刹车,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随着惯性,身体碰到车身上。

“不要再推,赶快上来。”曹爱国从副驾驶的车门窗,伸出他的一只手臂,不断地摇晃着,招呼三个推车的人,赶快上车起程。

在山路上七弯八拐了半个多小时,到达兵营。两边的高墙上描绘着红色的大字,是毛爷爷的手书体,“提高警惕,保卫祖国。”门口一个大岗亭,一位士兵跨立,紧握长枪,英姿飒爽,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当司机领着曹援朝走过去的时候,站岗的士兵,举起一只手向曹援朝敬了一个军礼,曹援朝给这位士兵还了一个手礼。

办好手续,吉普车开进大门,我们在一处三层办公楼前下车。穿着上校军服,曹援朝的战友叶抗美,已经站在办公楼一层台阶上,向我们一行人挥手致意。

曹援朝快步跑上前,叶抗美也三步并作两步,俩人热烈地拥抱在一起,不停地用手掌拍打着对方的后背。

“祝贺你,多了一颗星。”曹援朝说。

“这是从老山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颗星。”叶抗美回答道。

“真羡慕你,作为一名军人,能上老山。”曹援朝激动地说。

“很庆幸,在战斗中,我带领的一个营没有掉链子。”叶抗美有点自豪地说。

大家看着两位老战友重逢畅怀,没有打搅。叶抗美感觉到他们俩人的举动,冷落了在场的人员,随即,主动松开曹援朝的手,立即走到曹爱国的面前,毕恭毕敬地说:“令尊大人,怠慢。”

“我也是一个老兵。”曹爱国看着两位战友纯洁的生死情谊,动情地说。

“那就是我这个新兵蛋子非礼了。”叶抗美张开双臂,向大家示意说:“我们进去慢慢叙。”

第六十四章 战争风险

“王董事长是一个善于合作的人,他会取得更大的成功。”在部队招待的晚宴中,曹援朝主动对叶抗美介绍说。

“什么时候学会当吹鼓手,你跟王大海才第一次见面。不过,话说回来,一个人能合作,定能干成大事,比如,一堆沙子是松散的,可是它和水泥、石子、水混合后,比花岗岩还坚韧。”叶抗美与曹援朝碰了一杯,喝下酒后说道。

“王大海作为公司的董事长,看到我背着两个大包,从码头出来时,他主动帮我把两个大包背到车上,这个小小的举动,一下子拉近俩人心的距离。”曹援朝很得意自己的观察。虽然,在信中,父亲曹爱国多次提到王大海的性格和为人,以及他的曲折经历,今天,百闻不如一见,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好。

“不瞒你说,跟你一样,我也有同感,他不但带领技术人员,而且,还送来大批的输液瓶,把我们要死不活的蓝天制药厂给救活,现在,这个家属工厂,生产转起来,热火朝天,堵住亏损的黑洞,开始挣钱了。”叶抗美也说起对王大海为人的感受,他认为王大海能主动站在对方的立场想问题,是一位值得信赖,能长期合作的伙伴。

王大海在一旁认真地听着,没有言语,抬头看着两位军官,仔细端祥他们俩人,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都是一头剪得短短的平头,宽宽的额头显出他们的刚毅,挺直的鼻梁显出他们的不屈。王大海知道,经过曹爱国的热心牵线搭桥,曹援朝的倾心交谈,叶抗美已经同意,将废弃机场租一百亩给德豪公司,租期五十年。等待报请上级党委批准后,即可开展工作。但是,铁打的营房,流水的兵。虽然,叶抗美不是流水的兵,可他是一名军官,几年干得好,就能提拔,上一个新台阶,离开这里当更大的官,即使不能高升,他也要离开此地,必须转业到地方。

租赁废弃机场,开办工厂,捡了一个大便宜。但是,战争风险始终像阴云笼罩在王大海的心底。部队领导说,基本不管,就是有一条是来硬的,一旦战争爆发,立即收回,所有损失与部队无关。虽然,董事会研究的意见,愿意承担这个风险,王大海的底气要硬一点,但是,王大海还想做一次努力,不然,部队的继任者,拿着这个条款,随时叫你走人。

“你也是英雄,不光老山前线是出英雄的地方,现在是发财也能成为英雄的时代。”叶抗美看到王大海话语不多,主动地跟王大海拉起话题。

“我们把江山保卫好,你们把江山建设好。”曹援朝也接着叶抗美的话题,阐明自己的看法。

“我一直在思考战争风险的问题。”王大海神色凝重,带着忧虑的口吻说,“这租赁机场的核心一条,一旦战争爆发,立即收回,看了就让人胆颤心惊。”

“这一条必须要写,而且,是上领导特意强调,不过,写归写,也不要时时放在心上,如果,真的到那个时候,也还是要商量着办。假如,王董事长发大财了,说不定五十年不到,就把这个废弃机场的土地给买下去。种种情况皆有可能。”叶抗美解释说。

“只要利益、资源、财富的存在,战争就不会停歇的。”曹援朝对王大海说。

“大海,怎么到关键的时候,变得前怕狼后怕虎的优柔寡断起来。”在一旁的曹爱国有点着急,关于租赁废弃机场这件事,曹爱国可没有少跑路,眼看着要签约,怎么能打退堂鼓。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撑死胆大的,吓死胆小的。没有什么事没有风险的。走在路上,还怕树叶掉下,把自己的头打破。”一直没有讲话的吴兵,突然,大声地说起来。

“战争风险一旦成为现实,灾难最大的可能不是德豪公司,到时,铁路、公路、航运、以及特大工厂、外汇、大宗商品、金融等市场将遭受强震,不光是国内经济,甚至连世界和平都要被武力打击颠覆,全球经济无疑是雪上加霜。所以讲,我们把江山保卫好,不就是防范经济被战乱冲击。”没有想到曹援朝,作为一名军人,能这么深刻地洞察政治与经济,发展与稳定的关系。就战争与风险问题,侃侃而谈起来。

“发战争财的多得很,只要胆子大,敢于冒着枪林弹雨,就能发到大财,朝鲜和越南战争期间,有多少香港和台湾商人发大财。”吴兵依然保持着他的大嗓门,他的观点,只要勇往直前,就能势如破竹,不顾旁人是非,不计自己丢失,最终是大赢家。

“如果战争真的能打到滨江,即使是你王大海买的土地,可能也没有那么保险,炮弹也不长眼睛,落到工厂,你怎么办?找谁去打官司。再一条,租五十年,到了五十年后,我肯定早就去见马克斯了,你也老了,后来人聪明,由他们去解决。”曹爱国是诚心想促成这件事,说急了的时候,自己拿着桌面上的部队招待香烟,一个人抽将起来。

“王董事长,可不要错误理解,部队可不是在这里推销废弃机场,看在老战友的份上,我才下决心,盘活废弃机场的存量土地,让它发挥效益,解决部队经费不足的问题。前任领导都不敢下这个手,我是在老山的枪林弹雨中,感受到打战没有很好的军事素质和装备是要吃亏的,所以,壮着胆子搞一块试验田。”叶抗美看着大家说。

叶抗美是一位豪爽的军人,正直真诚,敢做敢为,他从实战中体会到,一个连队要能打战,打胜战,光靠喊几句豪言壮语,写血书,喝壮行酒,看似有一种战无不胜的气势,作为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是行之有效的方法,但是,作为现代战争而言,仅仅有这些还远远不够,需要用科技武装起来的现代战士,具有各种综合素质于一身,这就需要经费来保障有效训练,真正做到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既然“一旦战争爆发,立即收回”这一条不能删除,王大海想,也不能写得含糊笼统,到后来在具体实施过程中,扯皮起来对德豪公司不利。他仔细地考虑一下,只能在租赁协议条款的字眼上,做点文章。王大海说:“我看这一条写得让人没有办法理解,现在的自卫反击战,算不算是一场战争,如果算是战争爆发,那末,废弃的机场就不能往外出租。”

“王董事长说得有道理,如果条款不写清楚,执行起来就比较麻烦。”曹援朝听了王大海的这一番分析,也认为这一条款值得进一步商榷。

“这个条款也只是个形式,上面检查起来,所有部队的资产对外搞创收,都必须要有这个内容。当然,如果真的战争爆发,个人的房屋也要服从战争的需要。”叶抗美讲释说。

“我看原有的条款一字不改,也不减少,只是加一个定语,也便于协议的执行。”王大海在据理力争。

大家的眼睛都集中到叶抗美的身上,让他有点尴尬,似乎是他在故意刁难。他的本意,上级领导定下来的东西,最好不要随便更改。哪怕改一个标点符号,必须要跟领导讲释半天,把来龙去脉说清楚,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愿意惹这个麻烦。

“你说出来看一看。”叶抗美沉默了一会儿对王大海说。

“我的意思是在‘战争爆发,立即收回。’这句话的中间,加一句,‘需用滨江老机场’。这样以来,条款就完善了。”王大海抓住时机,把自己的想法对叶抗美说。

“我看王董事长的意见是对的,老兄,你先不要急于向领导汇报,把这七个字加进去,到签字的时候,领导问起来,就说打字的时候打漏掉了。”曹援朝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对叶抗美说。

“领导也不是神,讲出来的话,难道句句都是真理。我看任何事情,都必须要坚持实事求是的精神,现在不是提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口号。”曹爱国不理解现在的干部,怎么个个都像软蛋似的,什么事都在等,等上面的红头文件,等来了文件,还要等实施细则,等来了实施细则,还要等领导发话,没有一点独立自主的创新精神。

看到叶抗美坐在位子上,半天没有表态,吴兵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来,拉着王大海一起,走到叶抗美的身后,拿着酒瓶,给叶抗美加了一小杯酒,说:“首长,您说不定明天就高升,离开了滨江。我们就怕接您班的领导找麻烦,甚至,碰到个别心术不正的领导,对我们租赁的荒地,另有图谋。如果这样,德豪公司砸下去的钱,肯定打水漂,连一个泡泡都不翻,那末,德豪公司的一点资产,就要灰飞烟灭,毁于这一条款。如果是您首长,租赁协议怎么写都可以。还请首长好人做到底,不要留一个尾巴,给别人钻空子的机会。”

“老兄,这中间加七个字,没有原则性的问题。”曹援朝也站起来,端着酒杯,对叶抗美说。

“就等你金口玉言,我也来凑个热闹,提议为军民共建,成功合作,大家共同干一杯。”曹爱国也走到一起,举起酒杯。

叶抗美在热烈的氛围里,走到王大海的身边,碰着酒杯,对他说:“明天,德豪公司的人过来。”

第六十五章 你好吉普

第二天,叶抗美信守诺言,修改了“租赁协议”,在“战争爆发,立即收回。”这句话的中间,加上七个字,改成“战争爆发,需用滨江老机场,立即收回。”

王大海带着吴兵和丁强一同前往部队,他看过修改后的协议,心想,只有因战争需要,在军事上用到滨江老机场时,才可以让出,否则,据守阵地,寸土不让。

文字工作搞好以后,叶抗美安排营房股的同志,带着丁强,到营房股去查阅图纸,摸清这一宗土地的四至界线。要到营房股,还有六里的路程。那天到江边大轮码头接曹援朝的军用吉普车,开到办公楼的门前,等候命令。

王大海与吴兵俩人,围着吉普车,仔细地观看,吴兵很欣赏吉普车的越野性能,他刚回到南湖,一直开丰田面包车,通过对两种车型的比较,吴兵对王大海说:“老大,我觉得男人就应该开吉普车,尤其像带有阳刚之气形象的男人,坐在上面开起来,威风凛凛。”

“与皇冠车比呢?”王大海也比较喜欢吉普车的豪放,故意问吴兵。

“不同的风格,吉普车很地道,驾着它心里特别踏实,是男人最得意的一种享受。”

“建设新厂,没有一部小汽车,相当不方便。”

“吉普车最适合迁厂用的,适应复杂不好的路况,如果发生碰碰撞撞的事情,吉普车要安全得多。”

“这种车子维修起来是否方便?”

“吉普车特别能吃苦耐劳,而且,维修容易,配件遍及全国,能够开到哪修到哪儿。”

“如果能有辆军用吉普车开,该有多好,过桥过路费全免。”

“这还不是简单的事情,开口找叶抗美借用,他这里的车子,多得像蝗虫一样,不在乎借给你一辆,如果不行,给他一次性付上一年的租金,让他高兴起来,军民共建单位,有点小困难,他会伸出援助之手。”

王大海看着停在面前的军用吉普车,越看越喜欢,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吉普那军绿色的车身,在明媚的阳光里,显得格外耀眼夺目,晴朗的天空,晴朗的气息,晴朗的心情,和煦的风迎面吹拂,让他情不自禁地哼唱起: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阳下低头,流着汗水默默辛苦的工作。你是不是像我就算受了冷漠,也不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

叶抗美带领着营房股的同志与丁强,从办公楼里急匆匆地走出来,看到王大海与吴兵俩人,依然站在那里,没有上车的动作,他随即赶到王大海的身边,微笑着说:“我们只能去一位同志,人再多一个,车内位子坐不下。”

“再加一位同志,能坐下去。”王大海肯定地回答叶抗美。

“车内后排座位,规定只能坐三个人,不能再加人进去。”叶抗美把自己的头伸到车内看了一看,然后,缩回身对王大海说。

“您把车钥匙交给我不就解决问题,您的那位驾驶员,可以安排做其他的工作。”王大海靠近叶抗美,把嘴贴着他的耳朵根轻轻地说。

“这怎么能行,就像一名解放军战士,把自己的枪交给了别人。”叶抗美严肃认真地说。

“不是交给别人,是交给自己的人,您想想看,民兵拿谁的枪,都不是从解放军手中接过来的二手货。”王大海解释道。

“你们也不是民兵。”叶抗美坚持自己的道理。

“虽然不是民兵,但是,我们公司与您的部队是军民共建单位,都是为了保卫蓝天这一个共同的目标。”王大海极力想说服叶抗美。

“王董事长的一番话,说得有道理,但是,部队的财产也不能随随便便地送给人。”叶抗美低头沉思一会,还是没有想通这个问题。

“此话可不能这样讲,您的车不是送给我,而是,借给德豪公司,打一个借用吉普车的报告,呈给您,任务是为了机场上的建设,吉普车也没有闲着,还是在它熟悉的机场上面跑。军民共建,就等于您出了车,我们出一位司机。您有需要,随时招用,如有损坏,德豪公司照价赔偿。”

“我跟领导班子怎么好说出口。”叶抗美似乎被说服,但面有难色地说。

“支持地方建设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地方上也拥护部队,德豪公司先付一年的租金,您好给班子成员一个交待。”王大海通过预付租金的方法,给足叶抗美的面子。

就这样,叶抗美让司机下车,把车钥匙交给吴兵,王大海从今天开始,有了一辆可以自己驾驶的车,而且,还是很威风显摆的吉普车,部队营房股的两位同志坐在后排,丁强与他们坐在一起,王大海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上车,王大海兴奋地前后扫视一遍,用手拍拍前面的台面说:“你好!吉普。”

吴兵熟练地驾驶着吉普,由于车速很快,在山路上,凶猛地颠簸,王大海没有以前坐车时的那种厌恶,反而,在自己身体的上下摆动中,感到一种快意。半个多小时,车子到达营房股,丁强下车与营房股的解放军同志一起,走到营房里去,查阅和复印图纸。

继续往前行驶一公里,吉普车开到一片水泥地面的开阔地带,仔细辨认,是飞机修理厂,吴兵把吉普车停稳,跳下车,跑到王大海的这一边,打开车门,说:“老大,你来操作。”

王大海急不可待地下车,坐进驾驶室的位子上,以前看着别人开车,两手早已经痒痒的,但是,现在,当他真的坐在驾驶的位置时,两手张开在方向盘的上空,不敢去握住方向盘。王大海多少次梦见自己开着车,可是,此时,他的兴奋由跨入驾驶室的那一瞬间转为紧张,车子没有起动,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慢松离合器,要不车子走动时会抖动得厉害,甚至可能熄火。”吴兵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边用手指点,一边说着开车的道理。

王大海低着头,怀着不安的心情,俯视驾驶室里的一切,方向盘、仪表盘……样样都是新鲜的,真令人激动。吴兵催促他动手的声音,王大海想抬脚,可是,感觉自己的两腿僵硬着,脚板也不能自由活动,像抽筋一样,,他有点胆怯地说:“我的手心都出汗了,还是不敢动脚和手。”

“不要紧张,想像着开摩托车一样,大胆地踩下第一脚,今后就好了,多练习,老大您会发现开车是件很带劲的事。”吴兵看着王大海不自然的身体姿势,鼓励道。

王大海闭着眼睛,一脚踩下去,睁开眼时,车子在他的操纵下,如同蚯蚓爬行,醉汉骑车,东拐过来,西扭过去。此时,王大海的心情没有先前的那么紧张,但是,脸颊胀得通红,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路面。

“直线行驶,方向盘不要左右乱动,加大油门。”吴兵一直在认真地观察着王大海的动作,大胆地指挥王大海加速马力。

王大海右脚轻踩油门,车速在“呜呜……”的叫声中瞬间提高。王大海的心情突然好转,有种说不出来的爽,他不由自主地加大油门,车速又加快了,看样子,王大海已经体会出开车的乐趣。

吴兵看王大海大胆地操作起来,车子以30迈的速度在行驶,在二千多平方米的场地上,还不是游刃有余。他松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香烟,自己抽起来。当他抬头之际,猛然发现,车子正朝向前面一个不大的土丘冲去。吴兵迅速甩掉自己手中的香烟,大叫道:“赶快踩刹车!”

王大海比吴兵更加紧张,手忙脚乱地把离合器当成刹车猛踩,他还在奇怪地想,这是怎么搞的,车子咋就停不下来呢?是不是吉普车的刹车系统不灵。可以想像到的结果,吉普车一头撞到土丘上,还好速度不快,开的又是吉普车,保险杆撞扁了一点,其他的地方没有大碍。

吴兵刚开始,在情急之中,去抢王大海的方向盘,想尽快打过方向盘,避开土丘,可是,距离太近,土丘又很长,没有办法绕过。他只好用力拉起手刹,没有停住吉普车,还是撞到土丘上,还好,俩人是皮毛未损。

吉普车是停下来了,可王大海的心跳一直加速中,整个人在微微的战栗,吴兵把他扶下车后,王大海的两腿还是软绵绵的站不稳,三魂吓掉两魂半,他索性坐到地面,抽了一支香烟,让自己平静下来。

“还敢不敢开?”吴兵眯着眼睛看王大海,用手指捣捣他说。

“敢。”王大海果断清脆地说出这一个字。

“这就对头,别人学开车要一个月才敢上路,你只要两个小时。”吴兵赞叹道。

“我首先要拜谢师傅,只有名师才能出高徒。”王大海站起来,向吴兵双手作揖。

“老大,这是您的过人之处,我只不过在一旁指手画脚。”吴兵用双手抱住王大海的作揖的手掌,拉他上车,说:“到点了,得去接丁强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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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风吹草动

“滚稻草的兄弟,还见外。”看见丁强,在机场没有遮挡的草地上测量,经过几天风吹日晒,他嗓子充血,五音不全,说话像一个老鸭似的沙哑音调。王大海接着说,“吉普车里,有一个罐头瓶,里面泡着茶和胖大海,你端过去喝。”

“谢谢董事长,拿自己的杯子,去倒一点就行。”丁强诚惶诚恐地把自己的杯子盖打开,走向吉普车。

“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大家都要注意,学会保护自己。”王大海让小陶买来柿子,分给每人两个,吃下去,清热去燥。特意给市土地局测绘队的工程师四个柿子。

操作水准仪,不是站直着,就是弓着腰,时间一长,人着实难以支撑住。躺在草地上,天作帐篷地作床,风当佳肴雨当酒。有一种浪漫的幸福享受,大家尽情地吮吸着青草带着泥土的芬芳,望着深远的天空,思想在自由的翱翔。

废弃的老机场有一千多米长,是三十年代土法上马的跑道,路基石块垒成,上面用黄土、石灰、和河沙三者的混合物,经炼打滚压而成的,经过五十多年的风雨侵蚀,已经长满杂草。不过在土地十分珍贵的闹市旁边,有这么一块小“草原”,如世外桃源,的确,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放眼望去,雨后的草地,野花竞放,像一块刚浸过水的花头巾,连露珠儿也都是五颜六色的。清新的阳光,像是给草地上的万物烫了金似的,在五颜六色的表层,浓浓地染上一抹橙黄,并且反射出道道眩人眼目的光辉。

“丁主任,喝了董事长胖大海茶,你不要表现一下。”吴兵看着大家休息的空档,有意挑逗丁强,活跃气氛,调整一下疲劳的心情。

“还表现呢,有空就想躺着,整个人就不想动。”丁强睡在草丛里,回答吴兵。

“测量这个专业,没有一个好的身体,是搞不下来的。我常年累成习惯,要适应一点。”坐在草地上的土地局测绘队的工程师说。

“越躺越不想动,丁主任要起来说说笑笑,人的疲劳就跑走了。”吴兵拿着一根草,挠丁强的一耳朵。

“丁主任,这一个柿子的皮剥掉了,起来把它吃下去吧。”陶勇把一个剥好的柿子,送到丁强的嘴边。

“大家都很疲劳,我怎么还能剥削小陶的劳动力。”丁强爬起来,接过小陶递过来的柿子,不好意思地说。

“你是大熊猫,成了重点保护对象。不要像飞机的尾巴--翘得高。”吴兵紧追着丁强不放,又接着调侃他。

“老婆说,这才几天时间,怎么就变得像黑鬼一样。儿子说我是成了非洲人。”丁强用手捂住,被吴兵挠痒的一只耳朵。自嘲说。

“你们舍小家,建设德豪新的大家,吃苦受累。让我想起毛爷爷写的一句诗,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总是让我有一个信念,再苦再累,也不能倒下去,只有付出艰苦的努力,才能迎接美好未来。”王大海看着一马平川的机场荒沙地,触发了一种油然而生的创造激情,要用自己的智慧和双手,带领大家,在这片荒沙地上创造一个现代化的工厂,打造出一流的企业。要驰骋于市场,心中总是要装着春天,不能染指半点阴影,征途中不能有困顿,带着浸润蜜汁的微笑,去征服这个荒沙地,这座城市。

“丁主任不能再做缩头乌龟,董事长都来了一个,你再不露一手,我们可要打你的屁股。”吴兵硬是把丁强给拽起来,要他表演一个节目。

“这叫强人所难,翻跟头,打跃子我从小就不敢,唱歌是五音不全。”丁强抓着头,尴尬地站在那里。

“我给你伴奏。”测绘队的工程师,从他的挎包里,掏出一把口琴,拿在手上,把琴口向下甩了几下,等待着丁强说出歌曲的名字。

“你不能武不会唱的,干脆朗诵一首诗歌。”王大海看丁强还站在那里抓着头,他指着深远的草地说,“来一段歌颂草地的配乐诗歌朗诵。”

丁强扭着身子,看了一会儿蓝天后说:“那我就朗诵一首南北朝时期流传的民歌《敕勒歌》。”

测绘队的工程师也不怯场,配合丁强的朗诵,主动吹了一曲电影《戴手铐的旅客》中的插曲“驼铃”。

丁强抑扬顿挫地吟诵诗句: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男儿血,英雄色。/为我一呼,江海回荡。/山寂寂,水殇殇。/纵横奔突显锋芒。

短暂的休息轻松之后,又投入到紧张的测量工作之中,陶勇扛着标杠,跑到机场很远的那一头,把标杠插在地面,人靠着标杠站立着。吴兵扛着水准仪的三角架,放在指定的地点放好架稳,丁强与工程师聚精会神地安装调试水准仪。在各项工作准备就绪后,王大海与吴兵俩人深入到七十年代用作安二飞机场的指挥台后面,察看水泵系统。

随着太阳爬到树梢上,天气就没有早上那么的舒适,感觉不到一丝丝的风,阳光火辣辣的,让人闷热。为了避免阳光刺眼,保证测量的数字准确,丁强与工程师把雨衣摊开,搭在头顶和水准仪上,遮挡阳光。

村道上,陆陆续续走着放学的学生,有一个同学眼尖,从远处就看到机场这边,跑道上架着个架子,一块大雨衣把人盖住,像是在架子上,捣鼓着什么东西。见此情形,几个好奇的同学结伴而来。

同学们,先是三三两两地走来,到后来成群结队地涌向这边。团团围住水准仪,叽叽喳喳地议论不停,有一个胆大的男同学,爬到水准仪三角架的下面,伸着头向上看,大声说:“我看到了,架子上好像有一台大照相机。”

围着的同学们,兴高采烈地议论开来。

“是在给对面的人照相,你们看,那个人,手上拿着的像是一根红樱枪。”

“好像不是在照相,哪有这么远的距离。人怎么能照得清楚。”

“可能是在拍电影,很多年以前,在机场上拍过电影《风雪大别山》,可是,那时我还没有出生,不知道在哪个角落,不然,上个电影镜头,该有多幸福。”

“现在,机会不是从天而降。”

男同学多数在着磨,雨衣披着的人,到底在操作什么?是怎么操作的?

女同学就不一样了,有几个自认为长着漂亮的,在牵牵自己的衣角,理理鬓发,怀揣着要上镜头的梦想,激动地跑到水准仪前面,希望有人采访她,或是把她录上一段,在宽大的电影屏幕上放出来,是多么幸福的事。

一个瓜子脸的女同学,拚命地挤过其他的同学,冲到水准仪的镜头前,把自己的脸抵住了镜片,要求把她拍摄下来。

这一下,激怒了丁强,他突然发威,跑到水准仪前,像撵小鸡一样,把女同学冲散开来。然后,拿着手中的雨衣,回到这边刷一圈,顿时,男同学如苍蝇一样,纷纷逃窜。

当王大海与吴兵俩看过水泵,回到测量点,丁强把刚刚发生的一幕,讲给他们俩人听的时候,还有个别的同学没有走开,躲在远处,仔细察看,他仍然不相信,这不是在拍电影。

陶勇拿着标扛,也回到水准仪旁,听候安排下一个测量点的位置。他对王大海说:“我刚才看到了那辆小轿车。”

“哪辆小轿车?”王大海急切地追问。

“就是到我们公司去打架的那辆皇冠轿车,车号是:88888,不会错的。”陶勇肯定地向王大海说道。

“苏跃富,这个滚刀肉的嗅觉还真灵敏,他又要打什么鬼算盘。”为了进一步摸清真实情况,王大海安排丁强与陶勇俩人一起到村子里转一圈。

没有多长时间,丁强与陶勇已经赶回来,丁强想了一个简便又有效的办法,他走到村口的一个小卖部,买一包香烟,漫不经心地问营业员:“谁这么有钱,开了一辆五个8的皇冠车。”

“是苏大老板,中午在村长家吃饭。”营业员显然对苏跃富的情况比较熟悉。

“他是这里人吗?”丁强在做进一步了解。

“我们村,苏家大屋的人,他现在可发家致富了,已经大名鼎鼎。”营业员还在笑话丁强,竟然不知道他们村子出了一个滨江市的名人。

王大海第六感觉,好像有什么风吹草动。但是,此时的他,不动声色,方寸不乱,沉着冷静地说:“我们做好自己的事,不过平时要多长一个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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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未雨绸缪

既要找市场,又要找市长。王大海从机场测量租用土地的四至界线回来,就在考虑这一个问题,企业迁厂发展,涉及部门多,问题又复杂,必须要拿到市长的上方宝剑,在建设过程中,遇到的一切问题,不能说,有了这个上方宝剑,就可以迎刃而解,至少说,能做一个挡箭牌。仅靠自身的力量来解决问题,势单力薄,有时,对棘手问题,硬碰硬,反而把自己和公司逼入死胡同。

上次德豪公司的偷税风波,王大海与曹爱国一起找市长,王大海心想,市长不是高高在上,很平易近人,自己说要抱市长的大腿,市长还笑着说要抱政策的大腿。

如果允许人民致富的政策,是这个政府本该如此作为的天职,那么所有因为这个政策挣了钱的纳税人,可以对这个政府进行评价,是否满意。而这个评价的依据是看政府对纳税人服务的水平和质量如何。王大海又翻出自己保存的朱兆有日记本,从那布满灰尘和血迹的页面上,从那站起来的文字里,他看到放射出思想的光芒和力量。

王大海踌躅满志,立刻找来曹爱国商量对策。

“德豪公司迁厂发展,搞这么大的动作,在滨江市都是一个比较大的工程,应该找市府要点政策,给予企业以支持。”没有想到曹爱国还没有等王大海开口说话,他就开门见山地阐明自己的观点。

“是的,我正在为这事绞尽脑汁,请曹老书记来出谋划策,想出一个好的办法。”王大海回答曹爱国。

“我在政府工作多年,当然,我们那时的工作方法,可能不适应目前经济发展形势的要求,但是,有一条还是要发扬光大的,那就是任何工作,抓两头,带中间。”

“请曹老书记具体说说怎么来抓两头带中间。”

“抓两头,也就是说抓好的和不好的,比如说在经济发展上,对效益好的企业促一把,促他们再上一个新的台价,效益差的企业呢,也不能放任不管,要拉一把,对他们进行排忧解难,扼制滑坡局面,反弹起跳,步入良性循环。中间是大多数,就像运动员跑步一样,前面的跑得更快,后面的追了上来,中间的能慢下来吗。”

“德豪公司要是站队,会站在哪一个方阵?”

“当然是发展得好的企业,虽然,目前还是不起眼的小企业,但是,已经在孕育爆发阶段。”

“也就是说,德豪公司能争取得到促一把的政策。说句心里话,我也不要政府掏腰包来支持德豪公司发展,围墙内的事情,自己来解决,可是,企业的外部环境,不是我们能控制得住的。”

“听你这么一讲,好像遇到什么麻烦。”

“现在还没有,不过我有一种预感,我们在老机场上测量四至界线的时候,周边村子的农民没有一点反应,静静的场面,像是一场战争前的平静。”

“没有当地的群众围观,缠着你问这问那的。”

“表面上无人问津,只有一些放学的孩子,好奇地围观水准仪。以为是在机场上拍摄电影,有一些女同学争着想上镜头。”

“虽然,机场土地不是他们的,但是,工厂坐落在村子的附近,不发生摩擦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一天,在测量的时候,陶勇看见苏跃富开着皇冠轿车,到村长家里去吃饭。后来我叫丁强与陶勇俩人一起察看,情况确实如此。”

“苏跃富这种人见钱眼开,像厌恶的苍蝇,总是叮着卖糖的,不择手段地敛财,你跟他前面的夙仇还没有算清,可能又要遇到他新的花招,你一定要沉得住气,不能因为个人报仇雪恨,而毁掉德豪公司的前程。”

“这次他可能更加嚣张,据查实,苏跃富老家是机场那边村子里的,他已经在悄悄地进行活动。”

“在战略上可以藐视他,而在战术上一定要重视,不是村子里的土地,即使苏跃富再怎么兴风作浪,也搞不出大的名堂。不过,平时,对周边的环境和异常情况,要保持高度警惕,”

“所以说,我今天请曹老书记来,商量应对之策,怎样用最有效的方法,保障迁厂工程顺利进行。”

“争取市政府的重视,列入市级的重点工程,形成文件或者通告,在宣传上形成各个部门为德豪公司保驾护航,人人支持重点工程建设的氛围,把它张贴在新厂区的周边,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市长。”

“好事不在忙中取,不能像上一次为偷税被冤的事,到市长那里去伸冤,可以直闯。这次不行,必须先得把报告拟好,也不能自己去找,必须要找一个管德豪公司的‘婆婆’向市政府提出方案,就像国有企业一样都要有一个主管部门,带着企业跑。”

“像我们这样的企业从哪里去找婆婆呢?”

“可以找工商联,是像德豪这样企业的家,由他们提出报告比较妥当,市政府也会引起重视,可以帮助企业与市政府面对面地解决问题和困难。一旦形成文件下发,执行起来也有一定的力度,比你自己一个庙一个菩萨地拜要省事得多,也名正言顺。”

听了曹爱国的一席话,王大海幡然醒悟,认识到搞企业,不能只是低头拉车,有时候,还要抬起头来看看前方的路。说干就干,他拉着曹爱国一起,开车前往工商联。王大海虽然能独立开车上路,但是,还没有拿到驾驶证,不敢单独驾车在市区到处跑。最后还是由吴兵开着吉普车,首先找到市工商联,果不其然,工商联的同志热情接待,一位分管经济的副主席还出面招待曹爱国,这位副主席听说曾当过他领导的曹爱国被德豪公司聘用时,推心置腹地说,于公于私都要全力以赴地帮助德豪公司驶上发展的快车道。

接着,王大海与曹爱国,马不停蹄地跑了市政府的相关部门,通过曹爱国的老部下,现任办公室副主任,找到市长的秘书,表态都很好,现在国家鼓励非公经济的发展,真是三生有幸,碰到一个好时机,争取列为发展非公经济的典型,还会有更多的政策支持。关键是要把报告写好,由市工商联商会转报到市政府,报告要言简意赅,企业现状介绍简明扼要,市场前景和迁厂改造各项有含金量的重点要突出,需要政府解决的问题和答复的政策,一目了然。

回到德豪公司后,王大海、曹爱国还有丁强,集中在会议室,门上挂着一块“请勿打扰”的牌子,跟门卫也打了招呼,不管内部员工,还是外面来人,没有特别紧急的事,一般情况下,不要找董事长。

“丁强,你要认真地听,记录要完整,不能有遗漏,最后报告由你拿出来,根据他们的要求,报告写三张纸就可以,至于迁厂可行性报告和输液瓶技改项目书,等资料可以作为附件。”王大海把这几天跑政府跑来的一些话,都完完全全地讲给丁强听。

“我看报告这样来写,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为企业的现状。第二个部分,为发展目标。第三个部分为需要政府解决的问题和扶持政策。”曹爱国以他当过几十年领导干部的经验,熟练地说出报告的写法。

“按曹老书记的要求来写,前面两个部分你自己分头找材料,一定要写得简明扼要,重点突出。”王大海看了一眼曹爱国,接着说,“我先讲讲,需要政府解决的问题,第一个,必须解决迁厂建设的施工环境问题,既然政府是为企业保驾护航,要明确是公安还是政法委,在现场有什么事,好有一个明确的部门或领导去找。第二个……”

还没有等王大海说第二个问题,曹爱国打断王大海的讲话,他看着丁强记录的本子说:“第一个问题,还没有完,接在后面写,请市政府发一个通告,盖上人民政府的大印,张贴在新厂周围的村庄,有问题可以协商解决,按正常程序上访,不得无理取闹,打架斗殴,不得故意损坏现场的财物,如有发生,必须从严处罚,特别恶劣的寻衅滋事者,将追究刑事责任,以净化经济发展环境。”

“曹老书记讲的这些话很重要,一定要写在通告里面,我还补充一点,这个通告文中要明确写到,抄送郊区、乡、村以及村民组。”王大海接着曹爱国的话,认真地思考着,看看还有没有补充的。

“还要建议在新厂区安排一个公安局派出的治安办公室。”曹爱国想了一想,又补充上去这一条。

关于德豪公司实施退二进三、迁厂发展、低成本扩张发展战略的报告,经几上几下的反复修改,定稿后,由工商联报到市政府,市长看完报告,决定在德豪公司召开现场办公会,消息传来,王大海意外惊喜。

第六十八章 现场办公

市长来了,莅临德豪公司,召开现场办公会,专题研究德豪公司退二进三、迁厂发展。

分管工业的副市长也来了,工商联、财政、经委、公安、税务、银行、土地、规划、供电以及郊区等部门的一把手都来了,不大的会议室,领导满坐,许多部门的领导,王大海还是第一次见到面。

在一个非公经济的组织,而且,目前还是一个不起眼的企业里,召开高规格的促进经济发展的现场办公会,是一个特大的新闻。滨江日报记者拿着一个小本本,坐在市长的后面,正在四周观察着会议室里的气氛,从这强大的阵势中,要找出滨江发展经济的决心和勇气。广播电台的记者把话筒早早地摆放在市长的座位前,旁边还摆放着几个小型录音机。市电视台记者,肩扛着摄像机,已经从生产现场拍摄员工紧张劳动画面回来,对准会议室墙面,继续在拍摄,王大海昨天刚刚放大,挂至墙壁上的新厂区效果图。

参加会议的大员们陆陆续续走进会场,工商联副主席走到市长身边,弯腰低下头,对坐在椅子上的市长耳畔轻轻地说:“都到齐了。”

“那就开始。”市长环顾一下围坐在长方形会议桌旁的人员,一个挨着一个,座无虚席。

“尊敬的市长,各位领导,早上好!今天,市政府根据德豪公司的发展规划和申请报告,经研究决定,在德豪公司召开现场办公会。在一个非公企业召开这么高规格的会议,还是第一次,首先,就如何开好这个会,请市长提出要求。”工商联副主席根据市长的安排,主持今天的现场办公会。

“在开会之前,我先讲一讲,在我市经济领域的一种现象。国有企业是一群受宠的老虎,受过去传统计划经济的影响,有的老虎在沉睡,有的老虎在打盹,还有的老虎睡病了。与国有企业这群睡病的老虎相比,民营企业就是一群活灵活现的猴子,体态轻盈,极有灵性,充满生气。我认为老虎与猴子是能共存的。在我国现行的经济体制下,应该给猴子生存发展的空间。”市长字正腔圆,声音洪亮,开场白,讲起对经济现象的看法,然后,打住,喝了一口水,这时,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那是因为国有企业包袱重,民营企业是轻装上阵,当然比较灵活。我们行里的呆坏死帐,百分之九十九是国有企业。”行长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们不应该对国企悲观,还要克难攻坚,毕竟国企还是政府的主要经济命脉,我领会市长刚才说的意思,是要给猴子一个生存发展的空间。”经委的领导接着在发言。

“作为税务系统,我认为不论是什么性质的企业,只要按章纳税,猴子能发展强大起来,不但能增加政府的收入,而且,还可以开辟失业人员的就业渠道。这是件好事,大家应该支持。”税务局的领导,当然欢迎在经济上百花齐放。

“我们到沿海发达地区学习,他们那里已经不把产值放在考核的第一位,而是,把上交税收和用电量作为考核的主要依据,这才是一个地方经济发展货真价实的东西。”供电局的领导感慨地说。

市长认真地听着大家的发言,并没有对发展非公经济持否定的态度,只不过在日益蓬勃发展的非公经济面前,接触到这种有旺盛生命力的新生事物,有些人的心态和思维还没有调整过来。他想,这只是个时间问题。摸着石头过河,关键是要在看不见底的河水里,摸到石头,才能过河。不去摸,永远过不了河,只能望洋兴叹。或者,不慎重,莽撞行事,结果,肯定是坠入深渊,死无葬身之地。

通过对德豪公司一段时间的关注,市长认为。德豪公司目前,虽然经济总量不大,但是,增长速度迅猛,现在又进行盘活存量资产,迁建新厂,实施内涵改造,产品升级换代,有经济发展的活力和后劲。德豪公司是一只活灵活现的猴子,应该支持他们发展,所以,才有了今天的现场办公会,他想不但要形成支持德豪发展的办公会,更是一场支持非公经济发展的动员会,市场良苦用意,与会人员,谁人能懂。

其实,市长开场的一席话,是一个务虚会,利用一刻钟的时间,把大家从支持发展非公经济的理论,引伸到下面需要研究的,德豪公司退二进三、迁厂发展上来。市长见时机成熟,看看工商联副主席,示意他进行会议下面的内容。

工商联副主席让王大海走到台前,对在座的参加会议人员说:“下面会议进行第二项内容,请德豪公司董事长王大海,向会议汇报公司的发展规划。我作为非公经济的主管部门,希望大家认真地听,不要带着有色眼镜,在政策框架之内,尽可能地给予德豪公司支持。”

王大海站在台前,第一次在有这么多领导面前,表达自己的思想,说服各位领导支持德豪公司的发展,有点心慌意急。面对突然安静的会场,一张张有着严肃表情的面孔,他们带着审视的目光,在王大海的身上扫来荡去。他又感到责任重大,这是关系到一千多号人吃饭的一次汇报,如果差之毫厘,不但不能起到促进公司发展的作用,反而,让他们形成偏见,就会阻碍今后公司的发展。

沉默片刻,王大海鼓起勇气,对市长和各位领导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开始带有一点颤抖的声音说:“感谢市长!感谢各位领导在百忙之中,能到德豪公司,这就是对德豪公司和我王大海的最大鼓励和鞭策。”

没有想到,市长坐在位子上,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王大海,当王大海说完开场白,市长带头鼓掌,其他的人也跟着鼓起掌来,热烈的掌声在狭小的会议里回落。

王大海受到极大的鼓舞,精神振奋,满怀深情地说:“我曾因触犯法律而在监狱里度过了一生中最宝贵的青春年华,通过三年的劳动改造,重返社会,没有自暴自弃,想通过自己的双手,从头再来,创造财富。”

场面上又自发地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大家由怀疑、审视到看好,都想让王大海的故事继续演下去,已经有了一种支持的愿望萌发于心中。

等掌声稍息,王大海继续说:“德豪公司是我在监狱里的牢友朱兆有,丢下来的烂摊子,我接手后,带领董事会的成员,勒紧裤带,抓恢复,搞创新,解决了工资和吃饭,对于一千人的“家”来说,仅是稀饭咸菜而已,取得效益的支撑点,并不是高科技,而是勇气、激情和汗水,的确可以说是‘天道酬勤’。从长远来看,如果不发展,目前的安稳日子是保不住的。”

市长在王大海汇报的过程中,向与会人员摆摆手,打断王大海的话说:“挫折磨砺人生,创业开辟天地。王大海无疑是成功的,是一个最鲜活的例子。希望王大海,今后,还要进一步树立信心,将迁厂发展作为第二次创业,开辟德豪公司美好生活的新起点,用知识和创新来保证二次创业的成功。”

“感谢市长给予德豪公司和王大海这么高的评价和鼓励,现在德豪公司董事会和全体员工想发展、盼发展,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在国家经济崛起的大潮中,德豪公司抓住机遇,在各级领导的支持下,通过迁厂发展,实现二次创业,把公司做大做强。”王大海兴奋地说。

“这样的企业不支持。我们还要支持什么样的企业。大家都要积极发言,谈谈怎么去支持德豪公司的发展。”市长好像也被王大海朴实无华的语言所感染,打破惯例,主动地说。

“我看了一下报告,结合德豪公司提出的要求,回去后由市公安局草拟一个通告,报请市长批准后,印发张贴。回去后,单独找郊区公安分局,请他们抽出警力,配合郊区政府,争取创造一个好的施工环境。同时,在德豪公司新厂区施工现场,安排建立一个绿色平安快速通道。”公安局的领导首先表态发言。讲出自己的方案,也得到市长的肯定。

“我们一直没有机会发言,现在向市长保证,德豪公司新厂建设的事,就是郊区政府的事,新厂址坐落在郊区境内,是对郊区经济最大的支持,做好德豪公司新厂区的安全稳定工作,是郊区政府责无旁贷的任务之一。回去以后,区政府成立一个德豪公司迁厂建设协调小组,一对一的专门对口服务。”郊区政府的领导,紧随其后,向市长保证。

“供电局给德豪公司无偿输送一条一万伏的工业专用线,前期德豪公司已经来人协调过此事,局长办公会研究同意,专线送到新厂区的围墙。”供电局的领导说出具体的支持方案。

“建议在会议纪要中明确,德豪公司的迁厂工程是属于滨江市的重点工程之一。”经委的领导提出此条,有利于加大协调工作的力度。

“税收政策比照开发区执行。”财政局的领导也在向市长建议。

“我们与德豪的银企关系比较愉快,希望继续深入合作。”行长干脆利索地说道。

土地局和规划局没有发言,因为土地是租用部队,没有地方上的事。另一个规划设计上的事情已经批复过。

市长听了大家的发言,高兴地对王大海说:“把在座的各位局长或主任的名字、电话号记下来,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就去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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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村长老好

“董事长,这是‘会议纪要’定稿清样,你看一看,还有没有需要修改的。”丁强气喘吁吁地跑进王大海的办公室,急切地说。

“这是出人意料的快,看来市长召开的现场办公会,就是不一样。”王大海高兴地从丁强手中拿过‘会议纪要’的清样,一字一句地认真看起来。

“拉着虎皮做大旗,找参加会议的各个部门签字,一路绿灯,都不敢怠慢。”丁强带着有点炫耀的口吻说。

“税收优惠政策后面要写明‘即三年免税三年减半征收’。”王大海看完会议纪要的清样,提出补充意见,接着,翻来覆去地没有找到公安局的通告,便询问丁强,“怎么只有‘会议纪要’,还有公安局的‘通告’呢?”

“差点忘记拿出来,公安局印好的‘通告’已经发到郊区公安分局,我拿回来二十份,他们说,由我们自己张贴在新厂区的周边。”丁强只惦记着要王大海看的清样,把公安局的‘通告’给忽略掉了。

王大海看着有半张“人民日报”大小的通告,一行行黑色的铅印大字,还散发出浓浓的墨香,鲜红的“滨江市公安局”字样,夺人眼球,通告的力量就是这样,它静悄悄地站在墙上,不急不躁,无论等待多久都没有怨言。有人欣赏,有人痛恨,有人喜欢,有人厌恶。欣赏喜欢的人,或者如涓涓细流,沁人心脾。厌恶痛恨的人,由此而咬牙切齿,捶胸顿足,恨不得食肉寝皮。

古人云:“远亲不如近邻”。既然成了邻居,双方就应该多一点沟通,多一点理解。应该说企业与村社,和则两利,闹则两害。王大海与丁强把“会议纪要”清样送到市政府办公室后,王大海驾着吉普车,停在德豪公司新厂区所在地的胜利村,他与丁强一起,去拜会村长苏老好。

来之前,王大海已经做过一番了解,苏老好村长,人们一般不叫他苏村长,而是,叫他村长老好,主要是指他人随和厚道,不愿得罪人,缺乏原则性。这样的人怎么又能当上村长呢?话得从胜利村的人口结构说起,在这个村子,苏姓是第一大姓,占到总人口的百分之四十,另外占到百分之三十是方姓,两大姓曾为选村长,闹得不可开交,互相敌对,井水不犯河水,甚至,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打出手。这样,引起乡里的重视,下派工作组,化解矛盾,结果,苏、方两姓有钱有势的头面人物,都由台前退到幕后。

一个村不能没有村长,于是,在上级工作组的协调下,苏、方两姓各推荐一名各方都能接受的人,竞选村长,其他杂姓的村民,没有推荐候选人,不想掺和这个热闹。经过选举,曾当过兵的苏老好,得票明显占有优势,当选村长。

苏老好上任后,由于他是老好人的性格,村里的规矩、原则就被一步步破坏而不复存在。正义和真理,在他没有敢较真的个性面前,无从谈起。歪风邪气慢慢滋生蔓延,不法之徒,见机肆意横行,胜利村怎么可能成为文明的村落社会。所以,大多大数人都叫他村长老好,表示一下自己的无奈。个别的人则叫他消防队长,村子里,经常哪里有矛盾闹大了,不可收拾,就把他搬过去,当消防队员。叫他消防队长,也算是对村长老好吃苦耐劳精神的肯定。

“您好!我今天特意来登门拜会。”王大海把吉普车倒到村部前的空场地停好,丁强引着王大海走到苏老好的面前,王大海伸出手,热情地说道。

“你就是那个姓王的董事长吧。”苏老好对于王大海的热情,没有表示欢迎的态度。

“对不起,应该先进行自我介绍,我叫王大海,是德豪公司的董事长。”王大海感觉自己失礼,立即道歉,补充说。

“不是我有意跟你为难,王董事长的耐心,真是太好,一般人没有办法比得上。”苏老好坐在自己的椅子,没有站起来握手欢迎,而是用冷冷的口气,在讽刺王大海。

“我们董事长是个大忙人,昨天,市长到我们公司开会,今天,就赶过来。”丁强因这几天在机场上测量,与苏老好见过面,俩人一起也拉过家常,丁强看苏村长如此对待王大海,急忙上前,对苏老好大声说。

“你们测量有四天时间,王董事长也不到村部伸个头,露个脸,坐一下,是嫌我们的土地庙小,容不你们董事长这个大菩萨。”苏老好也没有好脸色地回击丁强。

“我是穿钉鞋,上宝塔。做事把稳又把稳。市长的会不开,事情没有定下来之前,不敢贸然登门,打扰苏村长。”王大海阻止丁强,想上去与苏老好争辩的冲动,陪着笑脸说。

“应该先到村里来,你们认为这宗土地不是村里的,就与村里没有瓜葛吗?我敢说,你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不走地面,即使从空中进出,也是与村里摆脱不了干系。你们想想看,烟囱冒不冒烟,废水对外流不流,工厂里的声音吵不吵人。”苏老好振振有词的说。

“我们是做得有欠缺,还望苏村长海量包含。”王大海听着苏老好刚才说的一番话,觉得苏老好,是一个老江湖,天南海北,无所不知。他接着说,“这次虽然来迟了一点,但是,我们是带着一颗真诚的心,来请教。”

“我是先难不为难,话虽然说得不好听,但是,你们得考虑。比如说,有的农民在机场的土地上种了蔬菜,你怎么去考虑这个问题。有的农民家的坟怎么解决等等,还有许多细枝末节的事情,就不一一讲开。你们不去找他,他是不会理你们的。”苏老好的确是一位老好人,没有拐弯抹角,把他考虑到的所有问题,如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地讲出来。

“这些问题我们还真的没有想到,比如,苏村长讲的农民在机场控制区种菜的问题,虽然不是法定的,但是,他们在上面也种了很长时间,根据实际情况,肯定要考虑补偿青苗费。”王大海让丁强把公安局的通告送一份给苏老好,接着说:“这是市公安局带回来的通告,有一份是抄送胜利村的。”

“这个东西只能起到一个震慑作用,但愿不要发生这些事,如果真的不幸发生了,按这上面写的来执行,到那时,你们工厂的损失肯定也不会小的。”苏老好扫了几眼通告的内容,把它放在桌子上。

“工厂迁建到了你们的村子,祝愿我们好好的合作,共同努力,打造一个村企合作的典范。后面的事情,还要多多依靠苏村长的帮助。农民这一块也只能拜托苏村长。”王大海也打开窗子说亮话,把自己对村里的期盼,和盘端出。

“我们的工作方法,是猢狲吃萝卜,剥一节吃一节。工作做不下去,就向上级汇报。”苏村长看看自己腕中的手表,对王大海说:“革命虽然不是请客吃饭,但是填饭肚皮还是需要的。不然,下面的工作谁来做。”

“我们请苏村长吃饭。”

“别这么抢着请客,我这是尽地主之谊,你就入乡随吧。”

“给你们添麻烦,心里过意不去。”

“你们又不是明天就要走,在一起的日子还长得很。”

老实说,王大海是一个不善饮酒的人,但是,这种场面是不好推辞的,当然也不能够推辞。村长及村部的其他同志,把王大海与丁强,众星捧月一般拥进了村上唯一的一家酒家,好再来酒家。感觉上村里的干部,喝酒也是他们的工作之一,工作起来,同心同德,奋力拼搏。

酒家是设在两层楼的粮站的楼下,一间厨房,三间小包间,墙壁被油烟熏得油迹斑斑,几只苍蝇围着一盆还在冒着热气的猪脚在打转,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女孩子挥着手在追赶苍蝇。饭店的隔壁就是回收破烂的堆场,散发着一种刺鼻的臭味。

一走进饭店,苏老好就高声叫老板拿几瓶白酒来,饭菜还没上来,大家就在临街的一间小包间喝开了。王大海在董事长的位置上,很少喝酒,有时,业务需要,出面招待远道而来的生意伙伴,也只是随意性地喝一点。今天,王大海掏出吉普车的钥匙,对大家说:“我不能喝酒,吃过饭,还要开车。”

“少喝一点,开车技术发挥得还要好一点。”苏老好没有理会王大海的那一套。拿起一个杯子给王大海倒酒。

“苏村长这又是什么酒文化?”王大海与苏老好拉扯着酒杯,互不相让。

“喝过酒,车子开起来,不但街道宽阔无人,而且,路面平整得像镜子一样,那感觉爽歪歪。”苏老好一扫刚才在办公室里严肃的脸,神采飞扬地描述着。

这时,王大海知道,不入乡随俗是不行的,况且以后,王大海还有很多事需要这些地方父母官的关照。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举起手中的杯子,迎着面前一个接着一个递过来的热情的透明的玻璃杯,碰得嘣嘣响。

第七十章 一米阳光

一米阳光是一个典故,云南丽江玉龙雪山终年云雾缭绕,只有每年秋分时节会有一米长的阳光照下来,传说被这一米阳光照到的人就能拥有美丽的爱情。

然而,今天,对于王大海来说,听到一米阳光这个词语,心情就没有那么浪漫。本来,昨天晚上,与村长老好一起推杯换盏,陪着苏老好尽兴,想让他今后为德豪公司新厂区建设的事,多出点力,费点心。王大海耐着性子,听着他,把一件事重复十几遍的唠叨着。到三更半夜,终于散席,王大海调兵遣将,把吴兵调过来,开车回家。一觉醒来,头痛脑裂,清早一上班又接到,新厂区围墙施工受阻的消息。立马叫丁强赶快找村长老好,可是,现在,在这关键时刻,村长老好玩起失踪。施工现场一片混乱,让王大海憋气窝火,对村长老好的行为,大失所望。

王大海立即一个人驾驶着吉普车,迅速赶到新厂区建设指挥部。

“村民提出的问题不是都解决了吗?”王大海一走进指挥部的办公室,就劈头盖脸地大声询问丁强。

“在郊区德豪公司新厂建设协调小组的协调下,围墙内的青苗费、迁坟费等已经补偿到位,并且,村民都已经签字,不会写字的,也按下一个手印。可是,不知是怎么回事,他们中的个别人出尔反尔,现在又来干扰围墙施工。”丁强第一次看着王大海暴跳如雷的气势,他大气都不敢出,轻声地向王大海说明情况。

“是不是又在环保的事上找茬?”王大海感觉口特别的干涩,端起自己罐头瓶泡的胖大海茶,一口气,喝干瓶里面的茶水。

“他们找不到任何借口,工业用水采用了内部循环使用,虽然,用于净化的设备,一次性投资的成本比较大,但是,从长远来看,节约用水量达到百分之八十。要不了两年就可以收回成本。对外流出的是很少的生活用水,他们没有理由闹事。”丁强逐渐放松紧张的情绪,说话的声音也慢慢地大起来。

“那是烟囟排放的问题?”王大海接着在追问丁强。

“我们把情况跟他们解释得很清楚,玻璃工厂不像是水泥或钢铁工厂,不会产生大量浓烟,也没有粉尘到处弥漫,仅冒一点白色的气雾。他们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丁强坚定地回答王大海的提问。

“那他们要干什么?”王大海一时也想不出,村民又在搞什么新的花样。

“是围墙外的土地,有个别的农民坐在围墙施工基础上,说围墙遮荫,挡住庄稼的阳光”丁强解释说。

“围墙放施工线时,不是让出一米阳光,怎么还要得地进尺。”这个施工线是按国这规定,王大海经过区政府以及乡村,大家在一起共同商定的,他们有什么理由胡搅蛮缠。

王大海看着墙上挂着的施工进度表,他心里的如意算盘,还怎么能打得下去。程咬金三斧定瓦岗。然而,自己出师不利,第一斧下去,难道就成了半夜里抡大斧--瞎砍一通。这样下去怎么能大刀阔斧地进行新厂建设,力争早日建成投产达标。他心里七上八下,心急如焚。如此以来,肥的拖成瘦的,瘦的拖成病的,病的拖成死的。在他山重水复的时候,王大海突然想起市长在现场办公会上,对他说,把在座的各位局长或主任的名字、电话号码记下来,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就去找他们。”

“走!”王大海神色凝重,像是从胸腔中蹦出一个字。王大海也不想打电话,一句话说不清楚的事,还是当面汇报比较妥当,也好引起领导的重视。

吉普车风驰电掣般驶向市区,直接开到市公安局门前停下,门卫准备出来拦阻王大海,看看车牌照,是一辆军车,也就没有制止,放行吉普车进到院内。

王大海急忙下车,车门都没有锁,就匆匆往楼梯道上赶。

“董事长,你看,那位夹着黑色皮包的警官,好像是那天到我们公司开会的领导。他正准备上车出门呢。”还是丁强眼尖,跟在王大海的身后,看到那天开会的公安局长,在院落的那一头,正准备跨上一辆黑色的桑塔拉轿车。

“报告领导,我是德豪公司的王大海。”王大海飞奔过去,像是找到救星似的,激动地跑到局长面前,气喘吁吁地说。

“哪个德什么豪的公司?”局长还是给了王大海的面子,没有上车,站在车门前,思考着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公司,面前的人怎么就大胆地直呼而来。

“就是前一段时间,您跟着市长……”王大海怕局长贵人多忘事,把那天他签名,留下电话号码的小本本,翻给他看。

“哦,想起来,市长在你们那开现场办公会。”提到市长,局长眼睛一亮,他打断王大海说话,拍着自己的脑门儿,笑着说道。

“报告局长,胜利村有少数人干扰破坏市重点工程建设,请您安排人制止。”王大海心里很高兴,把自己想法如实说出。人算不如天算,在公司工程建设,遇到困难的节骨眼上,想找公安局长,顺风顺水,他人就在自己的眼前,刚才还笑容满面地说,哦,想起来了。那末,接下来,局长肯定会说,哦,知道了,德豪公司的事,就是我们公安局的事,马上派人到现场,给你们保驾护航。

然而,王大海笑开了花的嘴,还没有合拢的时候,他的眼睛看到一张,瞬间晴转阴的嘴脸,没有一点笑容,虽然,他那张脸皮上,善于阿谀奉承,惯于装作假笑的皱纹,依然爬满在脸颊,从那笑纹里,却让王大海看不到一点暖意,而是一片冷冰冰的漠然无情。

“工地上哪死人啦。”局长在重重地关上车门的一刹那,声调抑扬顿挫地说出这几个字。随即,黑色的桑塔拉轿车“噗嗤”一声,像风吹电闪般,飞速地从王大海的身旁冲过,偌大的院落,汽车尾气,在空气中扬起极其浓重的臭鸡蛋的怪味。

王大海一气之下,真的想,驾车追上去,但是,转念一想,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黄帝,要创造自己

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局长刚才分明不是在说,工地哪死人啦。他的意思,是要到一定的份上,才出手管。这样也好办,今天也算没有白跑一趟,得到一条滨江公安的最高指示。

驱车回到指挥部,王大海心想,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他安排杨民生带领老厂区二十多人的护厂队,清一色的青年小伙子,虽然不擅长舞枪弄棒,但是,他们有一种保卫家园,士不可辱的豪壮精神,绝不能让外人侵城略地。每人拿着一把铁锹,齐刷刷地站在砌筑围墙的地基旁。

丁强也把村长老好,捉在现场,让他去做那位躺在地基上的村民思想工作。他无奈地双手抱在怀中,站在那里观看。

看到思想工作没有办法打动,这位村民铁板一块的心。负责工地施工的吴兵走上前,蹲在那位村民的旁边,用南腔北调的普通话,对那们村民大声地说:“你没有任何理由,在这里干扰我们的围墙施工。”

“围墙庶荫,影响庄稼生产。”那位村民昂首对着天,倔着嘴说。

“我们按照国家规定,已经给你们让出一米地的阳光。”吴兵给那位村民解释。

“一米阳光有什么用,你们不要糊弄老百姓。”那位村民转过背,没有理会吴兵。

“你家的这一小块地,我们把它买下来。”吴兵调整一个思路,跟他商量着。

“不卖,你们就是拿金砖来我也不卖。”那位村民背对着吴兵说。

“这一米阳光,可是我们花钱从部队租来的。这个损失,要生产多少产品,才能补得回来。”吴兵极力地克制自己,耐心地劝说

“那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来的。”那位村民,看有人在搭理他,便索性睡到地基上。

“你看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吴兵故意反问那位村民,想摸清他的底细。

那位村民看着吴兵,愣了半天,半信半疑地说:“你说话算不算数?”

“不算数,我花大把的时间,陪你闹着玩。”吴兵肯定地回答那位村民。

“解决办法只有一条,其他的,讲什么都没有用。”那位村民趾高气扬起来,高调地说。

“你不要再吊胃口,卖关子了。有什么办法,就赶快说出来。”吴兵急切地追问。

“围墙给我们来做。其他的事情都好商量。”那位村民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在说出这一句话的一刹那间。

“我自己家养儿子,还要你来帮忙,插上一腿脚。这是哪门子道理。”吴兵还没有听完那位村民讲的话,肺都所炸了。在说话的同时,不自觉地伸出自己的拳头。丁强在他的身后,拚着命,抱住吴兵。吴兵对依然躺在地基上的那位村民说:“我数三声,如果,你再不起来,我要把你的整个人砌到墙里去。”

听到吴兵的号令,海一公司的建筑工人和德豪公司的护厂队,个个摩拳擦掌。

那位村民看似久经沙场,勇敢地没有动荡。当吴兵一声令下,真的回填土时,他迅即连滚带爬地逃之夭夭,跑到很远的地方,回过头,斜着身子,拍拍衣上的尘土,骂道:“你们等着瞧。”

第七十一章 石桥无语

“好吧!我答应你。”吴兵想,有来不往非礼也。他把自己的双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前,大声地对着那位村民喊话。

“吴总,这下你可要惹出大祸,他肯定是回去搬兵了。”丁强看着吴兵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担忧地说。

“见惯了骆驼--看不出牛大来。他要是把加里森敢死队找来,那些货色,都是从大牢里出来的,干起来才过瘾。”吴兵根本没有把丁强的话放在心上,不屑一顾地回答道。

“吴总,你不要头顶上长眼睛--目中无人。哪有行山虎搞得过坐山虎的。”丁强想极力劝阻吴兵,放弃打架的念头。

正在他们激烈争论的时候,王大海与杨民生走过来。虽然刚才痛痛快快地赶走了那位村民,王大海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简单地平息,他们岂能善罢甘休,暴风骤雨,肯定会接踵而来。要做好应对各种聚众闹事的应急预案。他与吴兵,以及指挥部里的人员一起商量,对于村民来闹事的情况,宜疏不宜堵,不是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尽量不发生冲突。另外一个方面,调整保卫人员,抽调一些,老家原是胜利村的员工,担任起新厂保卫工作,他们有利于分化瓦解不明真相,前来闹事的村民。

事情正像王大海预料的一样,一批批的村民涌向新厂区,他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不过,他们的目标不是厂区后面的围墙,而是,工厂连接滨江市主干道中华路的大门,来的人聚集到一起,注意观察,都是一些老人与妇女,他们走到石桥上,席地而坐,密密麻麻,把工厂与中华路的唯一通道堵得水泄不通,货物当然不能进出,到后来,连行人都禁止通行。

堵门的人群里,活跃着一个身影,他是那天阻止围墙施工的那位村民,名叫苏跃进,今天他的表情看上去,手舞足蹈的,像是扬眉吐气,手拿一个大饼干盒,里面装的全是一支支拆开的香烟,在石桥上,不论男女,见人头就发一支香烟,不抽烟,也要拿着,送给别人,或者带回家都行。苏跃进忙得不可开交,犹如自己家里操办什么大喜事一样,陪着笑脸,点头哈腰。

石桥虽然宽不过二丈,长也只有二十米,但是,它见证过的岁月却十分漫长。据说它始建于清代,二百年风雨侵蚀,不改它的稳固。石桥无语,但是,阅尽人间春秋的石桥是智慧的,它仍将以不起眼却不可或缺的姿态迎接代代新人,哪怕再无人识得那日渐淡去的脚下曾经的辉煌。虽然现代建筑层出不穷,而那座仿佛亘古不变的桥,依然在述说着人间沧桑。

太阳已经升到树梢,到新厂区上班的人们,过不了桥,只好站在中华路,观望着这一群默默无语的老头老太太。往工地运送沙石材料的车辆,停在中华路的两旁,已经摆起长龙。没有多长时间,中华路上过往车辆和行人,也流通不了,将新厂区前马路,堵得人山人海,不能动荡。

首先是交通警察赶过来疏通马路交通,由于各种车辆太多,加上突发事件,交警只能先驱散围观的行人。新厂区治安办公室的警察也闻声赶来,并且,增派了警力。

“你要好好的看一看这个公告。”一名警察通过调查了解,从人群里,把苏跃进找出来,带到大门口张贴着的通告前,严肃地对苏跃进说。

“我不认识字,是一个睁眼瞎,看了也白搭。”苏跃进装模作样地看着通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我读给你听。”警察看着苏跃进无赖的样子,很有耐心地说。

“哎哟,我的妈呀,肚子疼得厉害。”突然,苏跃进用手按着自己的肚子,痛苦地叫着,人往地上一蹲。

“你是怎么回事?如果是生病了,我们就用警车,立即把你送往医院。”警察识破苏跃进的鬼把戏,不管他是否是真的生病,把带头的送走了,群龙无首,其他的老百姓也好做工作,便于劝他们离开。

“可能是着了凉,忍一会就好。”苏跃进一听说要带他离开这个现场,慌忙向警察说道。但是,他人仍然蹲在那里,没有站立。

看样子,苏跃进顽固不化,要他带人撤离,一时半会,可能难以做到。几个警察在一起商量一下,决定先安民告示,限定时间,如果再不撤离,将采取强制措施。

“你们听着,如果有什么诉求,必须采取正当方式,通过村、乡、区逐级上报。聚众堵路是违法行为,不听劝阻,后果自负。”警察的中气足,讲话时的男高音很洪亮,听的人声声入耳。

一位蹲在地上的中年妇女,双手抱住讲话警察的一条裤腿,拚命地往下拽,要不是那位警察的裤腰带系得紧,差一点要把他的裤子扒掉下来。那还真是搞出一个桃色事件。

警察立即停止自己正在进行的宣传讲话,双手抓紧自己的裤腰带,弯下腰,想倾听这位中年妇女要说点什么。此时,这位中年妇女,似饿虎扑食,双手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抓住警察的衣领,搞得警察面红耳赤,非常尴尬地弓步半蹲着。另两位警察发现情况危急,立即前往增援,上去一人抓住中年妇女的一只手,准备强行扒开她抓住衣领的手。

原来坐着的其他老人,看三位身高马大的男人,同时去扭一个女人,都蠢蠢欲动,想上来动手,拉扯警察。被抓住衣领的警察,看到情况不妙,法不责众,立即对另外两位警察说:“你们都松开她,听她要说点什么?”

“我爷爷要是死了,找你赔。”中年妇女瞪着两个牛眼睛子儿,恶狠狠地盯着警察的脸说,由于讲话太用气力,一滴唾液喷到警察的唇边,带着浓烈的驴骚味,呛得警察忍不住要打嗝。

“我也没有动你爷爷的一根毫毛,怎么就找到我呢。”警察掏出自己的手帕,无奈地擦去唇边的唾液,反复使劲地擦了几遍,还能嗅到淡淡的驴骚味。

“他有心脏病,小孩子哭一点声都不行,何况你大嗓门在这里使劲叫唤,不是成心要他命嘛。”警察沉默地站立着,中年妇女说完这番话,也无趣地松开抓住警察衣领的手。

被唾液中弹的警察,有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他总结自己刚才的方法,应该是属于简单、说教、粗暴。所以成效不大,应该调整思路,改变工作方式,树立与群众打成一片的工作作风,才能收到实际的效果。于是,他蹲下身,和言细语对另外一位老大爷说:“有什么事,派几个代表,到领导那里去说,您这么大的年纪,坐在这里风吹日晒,怕伤着身子。”

“这位警察同志,怎么能这么说话呢?闲我是老不死的了,你这个乌鸦嘴。”另外一位老大爷生气地说。

“您不要曲解,我是说您坐在这个桥上……”警察继续在做老大爷的思想工作。

“石桥,是祖宗留给我们的遗产,鬼子兵来了,也不干预我们坐,怎么到了你们这,我们就不能在这坐呢。”警察的思想工作没有做通,老大爷的气反而又大起来。

在胜利村隔壁的一个村部,楼下停着不少部小车,王大海的军用吉普也在其中。楼上的会议室里,坐满了郊区德豪公司新厂区建设协调小组人员,大家在烟雾袅绕中,七嘴八舌地谈论着石桥上的情况,都认为胜利村少数村民,以为工厂坐落在他们村,基建工程就由他们来做,是没有任何依据和道理。如果说石桥是前线,那末,这个会议室可能就算是临时前线指挥部。前线已经传来情报,思想工作没有办法做通,村民不肯撤离,请指挥部要考虑第二套方案。指挥部定的第二套方案是由王大海组织德豪公司的员工,通过人脉关系,私下里做做工作,如果再不行,就采取第三套方案,强制清场。

接到指挥部的指令,王大海带着丁强,把吉普车开到离石桥一公里的一处树林里,德豪公司护厂队的十个人早已经等候在那里。王大海把他们召集在一起,严肃地说:“领导刚才开会定下来,由德豪公司派人再去做工作,如果不行,就强行清场。你们记住,到那里,见到面要把话说清楚。”

“都记住了。”德豪公司护厂队的员工,信心十足地回答。

“据我调查,为了抢工程,苏跃富背后里搞阴谋诡计,组织老人和妇女,每人每天给二元钱,拿钱的人负责在石桥上蹲守一天。按此方法,需要的时候就组织他们到石桥堵路要挟。”王大海指了一下丁强手中的黑皮包,接着说:“我们给桥上的村民一人三元钱,让他们撤离。另外,你们找自己的父母或是七大姑八大姨,去做工作的,采取承包制,撤回来一个村民,给一元钱。”

“我自己的父母去做工作,这一元钱就为公司省下吧。”一名护厂队员心想,员工为公司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如果你的父母确实不好意思拿这一块钱,那你就暂时留着,自己保存好,到过年过节时,买点营养品孝敬他们。”王大海直截了当,排除他的顾虑。

石桥上,苏跃进看着越来越多的村民,高兴得心花怒放。然而,不一会儿,一个人来的,却两个人结伴而去。苏跃进大惑不解,上前去拽住他们不让走,可是,他用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吴兵走到苏跃进的身旁,嘲笑他说:“把加里森敢死队找来,不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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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风起云涌

人走桥空,烟蒂满地,一片狼藉。苏跃进气急败坏到极点,用脚疯狂地踢飞地面的杂物,一脚踢空,人没站稳,仰面跌倒,四脚朝天,呜呼哀哉。他在三个死党的护驾下,落荒而逃。

“这次回去见到老大,够他喝一壶的。”吴兵看着苏跃进狼狈不堪的样子,哈哈大笑说。

“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他们反扑回来会更加猖狂。”王大海了解吴兵年轻气盛的性格,走到他的身边,提醒他说。

“没有什么可怕的,哪一个工程不是血迹斑斑保平安。”吴兵跟在张胖子后面,到处建桥修路,血祭工程的事时有发生,也司空见惯。

正在此时,丁强慌里慌张地跑到王大海与吴兵的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报告董事长,情况不好,他们来了。”

“是谁来了,把你吓成这个样子。”王大海从吉普车的驾驶位上,跳下车,他原准备与吴兵回城,心想,今天可以安心地休息一下,他们要是反扑也没有这么快。

“一个车队开过来,打头是一辆银灰色的皇冠轿车,后面还跟着几辆出租车。”丁强还是有点胆颤心惊地回答王大海。

“大马路上,不跑车子,还能跑什么。”王大海听到丁强讲的是车子,刚才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

“听护厂队的人讲,苏跃进的老大亲自出面,带着一班人马,在赶往新厂区的路上。”丁强是从一名胜利村人的护厂队员那里听说的,有苏跃进的探子,向他打听王大海是否离开新厂区。

“他终于现身,来得正好,我看他还要使出什么鬼把戏?”王大海的脑海里浮现出滚刀肉那张贪欲的魔鬼脸,这个草菅人命,无恶不作的毒蛇和豺狼。

“是不是当年害你进去的老板,自己送上门来,何不把他废掉一条腿。”吴兵这里跟王大海说着,那里让丁强到工地上,把他从南湖带过来的建筑工人都集中到大门口,让丁强转话,“都把瓦刀和扁担操在手上,要他们准备好怎么对付来抢食恶狼的套路。”

“慢,不要让滚刀肉肮脏的污血败坏了德豪公司的风水。”王大海制止丁强去叫工地上的建筑工人。

“董事长,要不然我带你从围墙后面的一条小道溜出去。”丁强显然很焦急,忧心忡忡地说。

“老大,他们气势汹汹地带来一大群人,不达到目的,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人少是要吃亏的。”吴兵分析双方的势力后,也在劝王大海还是暂时避其锋芒,这是上策。

“滚刀肉是来要钱的,谅他也不敢玩命。”王大海也在心里分析,苏跃富是一个狡猾的狐狸,自己亲自出面,不会做一笔要钱不要命的卖买。

“这种人留在世上是个祸害,我来找几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永远消失。”吴兵认为王大海太有忍性,从里面出来也有这么长时间,还不找个机会报仇雪恨,吴兵都替他着急。

“这太轻松他了,一命呜呼地离开这个世界。要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我已经安排好,滚刀肉会一头栽进他自己挖的坟墓里,痛不欲生,绝望而灭。”王大海对自己精心布下的这一张网充满自信,苏跃富再也猖獗不了多少时日。

“老大,远水解不了近渴,他现在是兵临城下,咄咄逼人,你怎么招架,我们要为您的安全负责。”吴兵关心的是现实问题,他担心王大海的人身安全。

“董事长,我们还是进到围墙里面来,将铁大门锁死,看他们怎么办?”丁强不只是在说,而且,拉着王大海的衣角,往新厂区的大门内拽。

“吴兵,你把吉普车开到里面去,停在一个安全的地带,密切注视大门这一带的情况。”王大海把自己的吉普车钥匙递给吴兵,嘱咐他说。

“你与丁强俩人在外面,我真不放心,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怎么面对张老大和你们的一千多号员工。”吴兵没有接王大海递过来的吉普车钥匙,他坚持自己的意见,不能让王大海待在外面,冒这个风险。

“董事长,你要少数服从多数,为什么不能随大流呢?羊随大群不挨打嘛。”丁强急得团团转,最后只有拼死赖活地推着王大海往大门内走。

“做为德豪公司的董事长,我守不住大门,还叫是董事长。”王大海理解他们的担心,但是,王大海又在想,在这风口浪尖,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谁又能顶替得了呢。所以,大声说道,算是对他们的最后说法。

王大海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吴兵只好把吉普车开进大门,停在还没能封顶的厂房里面,安排两名身体素质较好,灵活能打的手下,脱下南湖的工作服,穿着便装,在门卫室前的石桥上,清扫烟蒂等垃圾,暗中保护王大海。

石桥静悄悄,只听见“唰……唰……”有节奏的扫地声,划破沉寂的上空。石桥两旁的石栏上,平时神态活现的石狮子,此时,给人的感觉也是格外的沉默无语,有的昂首挺胸,仰望云天;有的双目凝神,注视桥面;有的侧身转首,两眼相对;有的在抚摸着狮儿,好像在保护;桥南边的一只石狮,高竖起一只耳朵,好似在倾听着桥下潺潺的流水和过往行人的说话声,好像心事重重,看不出平时的调皮劲儿。

银灰色的皇冠轿车,带着一股疾风,呼啸而至,停在石桥前,从副驾驶方向下来一位,穿着黑色青年装的大个,打开车后边门,苏跃富跨下车,他穿着一身西装,分开在挺起的肚皮两边,打着摩丝的头,油光发亮,脸颊挂着的左右两块大肉饼更加松驰,随着走路的步伐,有节奏地晃动。站在下车的地方,眺望着德豪公司热火朝天的施工工地。

苏跃进从后面的出租车,急吼吼地下来,跑到苏跃富的面前,指着石桥说:“这是在这个桥上,我们的人给他们骗走了。否刚,叫他们插翅难逃。”

苏跃富没有理会苏跃进在说什么,现在,他说什么也没有意义。苏跃富关心的是他带来的人马,是否都已经到达指定的位置,环视一周,二十几个壮汉把德豪公司的大门,团团围住,手里都拿着两尺长的圆木棒,个个虎视眈眈。

见此情景,苏跃富仍然站在原地,对苏跃进说:“那个王大海呢。”

“快,把你们的老大叫过来。”苏跃进对正在扫地的两个青年大声地叫着。

两个扫地的青年,直起身,盯着苏跃进呆呆地看,像木偶一样,慢慢地摇头。当苏跃进正准备去抓其中一个扫地青年的衣领时。

“是哪路高人要找我,鄙人王大海在此。”王大海洪亮的声音,从大门里面传出来。

“怎么?现在混出个人样,就不认识我啦。”苏跃富依然站在他银灰色的皇冠轿车前,抽着一支粗大的雪茄。

“对不受欢迎的人,我是视而不见。”王大海向前走了两步,站在大门前的开阔地带,这样纵横奔跑自如。

两个扫地的青年,低着头,用余光看见王大海,向危险地带迈进一段距离。他们俩人不约而同,一边扫,一边向王大海靠拢,以防不测,可迅速救驾。

黑衣青年听到王大海说,他们的老大是不受欢迎的人,原本站直静止的队伍立即有一点骚动。个别心急的黑衣青年,准备要上前动手,被苏跃富一挥手,黑衣青年们又站立原地安静起来。苏跃富瞪着两眼说:“这是胜利村的地盘。王大海投机钻营,你才是不受欢迎的人。”

“现在已经姓德,属于德豪公司的地盘,请不受欢迎的人离开。你的跃富大厦正在热火朝天地建设,我们也没有去抢你的饭碗。”面对跃跃欲试的黑衣青年,王大海毫不畏惧,依然义正言辞地对苏跃富说。

“说得轻松,包围你的,都是胜利村的土地,你怎么进出。”苏跃富还没有点破他今天来的阴暗目的,他想让王大海自己投降。

“那是我的事,从今天开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你也少管。”虽然,王大海知道与这种人理论没有意义,但是,至少让他知道,王大海不会投李抱桃。

“你现在站立的石桥,就已经侵犯。”苏跃富向前跨出一步,两旁的黑衣青年,紧随其后,向前跨出三步,包围住苏跃富和王大海。苏跃富大声说:“一次性给二十万,这是最后的底线。”

“滚蛋,不受欢迎,这是最后的通牒。”王大海镇定地一字一句地说出,

黑衣青年开始动手,抓住王大海的肩膀。说时迟那时快,一名扫地的青年,一只手掐住苏跃富的颈脖,另一只手拿着一把电工起子,抵住苏跃富的气管。

其他的黑衣青年蜂拥而上,围住王大海。此时,吴兵带领他的建筑工人,手拿瓦刀、铁锹、扁担,从中华路两端和德豪公司大门三个方向,云集过来。

第七十三章 仁者无敌

苏跃富身陷危险,他的手下,个个像是被点穴一般,迟疑之中,不敢轻举妄动,高高地举着圆木棒,在自己的头顶上定格。

工地上的大队人马,黑压压一片,奔涌而上。人人头戴安全帽,身强力壮的工人们如猛虎下山,蛟龙出海,争先恐后地冲向黑衣青年,前锋已经与他们交上火,一个抄着扁担的工人,抬起碗口粗的臂膀,像是在劈柴一样,离自己最近的倒霉蛋就一扁担,再猛一转身,扁担的另一头,又戳向想偷袭他的满脸横肉壮汉。硬生生的将壮汉戳退了五六步,由于黑衣青年站得非常密集,壮汉后退的冲击波,中间竟压倒一大片人。

再看另一位拿锹的工人,动作敏捷,挥舞长锹,每一次出击,几个黑衣青年都要后退三米远,连滚带爬,避让锹锋,如果稍慢一点,定是皮开肉绽,脑浆迸裂。黑衣青年手中的圆木棒无法靠近工人,发挥不了威力。有个黑衣青年,见拿锹的工人转背之机,抡起手中的木棒,凶猛地打向拿锹的工人。没有想到这名工人,机警过人,双手紧握锹把,举在头顶,圆木棒重重地落在锹把上,杠断的一截木棒飞出几米远。

吴兵赤手空拳,在混战的人群里,寻找苏跃进,他这几天把吴兵给气怒了,三番五次地冲击工地,变着花样挑起事端。不给这个搅屎棍一点颜色看看,还不知道天高地厚到什么时候。

苏跃进被这包围上来的密集人群震慑住,他感到情况不妙,想一个人溜号,可是,老大苏跃富被刚才扫地的青年掐住颈脖,一把尖锐的起子抵着喉结无法动荡。苏跃进手拿一根木棒,躲在石桥的栏杆下,见机行事。

“出来。”吴兵暴喝着,然后,用一根手指向苏跃进一下一下地招着。

“咿呀!”苏跃进见自己无法脱身,他孤注一掷,抄着手中的圆木棒,腾跃而立,扑将上去,向吴兵发起攻击。

吴兵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风轻云淡,仿佛苏跃进的进攻是一朵浮云,一阵清风,根本不足以让他变色。他用双手支开自己的工友,拉开场地,如果没有空间避让,苏跃进手中的圆木棒可是不长眼睛。

苏跃进将木棒在空中,甩了一圈,木棒发出划破空气的“呼呼……”声,他借着木棒的惯性,又高高抡起木棒,对准吴兵当头猛地打下。

轻轻一抬脚,当苏跃进的木棒打到吴兵的额头之际,踹在他的膝盖。吴兵稍稍侧身,苏跃进向前一个踉跄,跌了一个狗吃屎,手中的木棒,仍然死死抓住不放。

“呯”的一声,吴兵一个飞脚,准确无误地踢到苏跃进手拿着的木棒,将木棒,踢飞到桥下的流水中,再反观苏跃进,他脸上的嚣张气焰,已经骤变,转化成恐惧的神色。

“好小子,你的胆子够肥的呀,连我们老大都敢打。”吴兵看自己的工人已经完全控制住场面,三到五个工人围着一个黑衣青年。

“大哥,小人再也不敢。”苏跃进趴在地上,装着像死狗一样。

“我看狗改不了吃屎,你是认错最快,但是,事过就忘。”吴兵没有放过苏跃进,在进一步逼问他。

“大哥,说句心理话,家门口的生意,我们没有做到手,这是没有先例。老大让我上,我能不上吗。”苏跃进看着吴兵的脸色说。

“这是德豪公司自己的建筑企业,但是,远亲不如近邻。如果今后项目要是多,可以带你玩一个。”吴兵丢一个糖果给苏跃进吃一吃。让他有一个盼头,也好死了这次抢工程的心。

“大哥,你这话讲得我心里亮堂。”苏跃进开始胆子有此壮起来。

“但是,你的老大不行,他只是祖籍在这个村子,工程上的事,没有他的份。”王大海在分化瓦解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拉一个打一个。

“吴总,你就这么便宜了他。我来用瓦刀,砍他一个脚指头,不然,他总是来骚扰工地。”一个工人对吴兵说。

“不能乱来,此事听老大发落。”吴兵对那位工人说完话,走到王大海的身旁。

此时,王大海的心潮起伏,他感到直白地猎杀一个夙敌,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和水平,应该放下一切恩怨,不管苏跃富今后对王大海怎么样,如果王大海能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别人讲什么话,这个对王大海来说不重要。

“滚刀肉,你可以带着残兵败将滚蛋吧。”王大海坦然地对苏跃富那边喊话。

“不行,老大,如果不痛打落水狗,给他喘息的机会,又会兴风作浪。”吴兵在一旁,对着王大海的耳畔轻轻地说。

“我已经把自己摆平,内心发生改变,从此心中没有敌人。”王大海平静地对吴兵说。

“你不把他当敌人,他就不跟你敌对?”吴兵知道,这种贪婪钱财的人,是永远无法填饱自己的欲.望。今天是苏跃富自己找上门来,是个报仇雪恨的极佳时机。即使产生什么后果,法律处理起来也会偏向德豪公司这一边。

“曹老书记讲得对,兵不血刃,要学会用法律的武器制裁邪恶的凶手,让他被自己罪恶的灵魂整死。”王大海面对今天的大场面,不是害怕和畏惧,通过自己血的教训,他总结出一个道理,吴兵现在提出的解决方案,不是王大海想要的。

“如果邪恶赢了,它也会宣布自己是正义的,所以正义永远是胜利的。”吴兵不能理解,王大海努力奋斗的一切,不就是为了今天。然而,他怕什么?他在畏缩什么?人是赤条条地来到这个世界上,两手空空地走到另一个世界,一切的荣光、财富、权力、地位在你起程前往另一个世界时,才知道那边的世界不需要这一切。

“多行不义必自毙。”王大海理解吴兵的心理,男子汉大丈夫,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但是,要想信,是正常的人都是有良知的,如果有良知,那他肯定会自己跟自己痛苦起来。

“老大,慈悲心是不会降伏一切恩怨的。说得不好听,那是一种鸵鸟精神,害死人。”吴兵据理力争,根据他搞工程的经验,必须要闹一次大的冲突,政府介入后,才能慢慢平息安宁。

“也要看到鸵鸟精神积极的一面,让追求拥有的心,在失落以后,有一个缓冲的时间,如果能在这个时间内调整好自己,那么就会让消极变成积极有效的行为。”王大海想,其实,通过冲突解决问题,不是两败俱伤,就是双方积怨更深。

“如果再来侵犯工地,那就兵要血刃。”吴兵认为王大海的想法有一定的道理,战场上打战还有一个投降举白旗的时候。

“退一步海阔天空,如果退一步是悬崖绝壁,当然不能再退。”王大海怕吴兵误解自己的意思,补充说道。

在这一边,苏跃富听到王大海让他滚蛋的话音,胆子立即壮起来,用手推开掐着他脖子的扫地青年,对王大海说:“你现在翅膀硬了,队伍也壮起来。我们不能老是打来杀去,应该坐下来谈一谈,好好地合作。”

“老大给你点颜色,你就要开染坊。”吴兵走到苏跃富的面前,大声地说道。

“只有强强连手,才能走遍天下无敌手。”苏跃富一摆手,他的黑衣青年,迅速撤离,作鸟兽般散去。

“你是我王大海一生都不受欢迎的人,请你不要再派手下来骚扰工程建设。”王大海板着面孔,严肃地对苏跃富提出警告。

“有人讲我苏跃富阴险、毒辣,但是,场面上混,没有办法。”苏跃富在故意贬低自己,来博得王大海的同情,目的很明显,通过与王大海的合资合作,巧取豪夺他想要得到的。

“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王大海心里十分的清楚,苏跃富又在玩弄新的阴谋伎俩,对他不留一点情面。

“俗话说,无奸不商。以前我苏跃富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大海不念旧恶,不计前嫌。”苏跃富功课算是做到了位,如果对他无利时,会六亲不认,无恶不作,骄横跋扈,不可一世。要是想从你这得到什么好处时,他又会卑躬屈膝,攀高结贵,厚颜无耻。

在苏跃富动情地说这一番话的时候,王大海已悄然离去。苏跃富的手下基本走完,只剩下苏跃进与他的司机。还有吴兵看着两个扫地的青年在清理现场,

“听说最近市里要组织企业到南方市招商,你们德豪公司好像也在其中,看名单上,你们公司还要参加一个市长亲自出面主持的中外合资签字仪式。”苏跃富还没有走,厚着脸皮向吴兵打听道。

“就是中外合资海一公司,市长看中我们的王老大,还要重点支持发展呢?”吴兵故意说给苏跃富听,想吊起他的胃口。

“王大海怎么就有这个好运气。”苏跃富羡慕地看着吴兵。

“我们南湖的张老大,在香港的外商朋友多。”吴兵神秘地向苏跃富透露一点信息。仔细地观察他唯唯诺诺的表情,接着说,“如果不再派人到工地上骚扰,我就给你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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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香港大亨

阳春三月,天气乍暖还寒。滨江市的企业界一派热闹景象,从市长亲自带队到南方市招商以来,外来投资客商络绎不绝。中外合资海一公司正式挂牌运营,王大海一头扎到新厂区建设里,快马加鞭抓进度。

一天,苏跃富盼望已久的好事从天而降。他接到市政府李再副秘书长发来的bb机信息:即到富利华大酒店一号包厢。李再从经委主任升任市政府副秘书长,跟着分管副市长,主抓招商引资工作。

苏跃富立马赶到酒店,走进包厢,一跨入门,看到,区检察长李建国也在座,他人还没有站稳,就被李再一把拉过去。

“来,我给你介绍一位大财神,香港的房地产大亨李先生。快,你们俩交换一下名片。我只做一个红媒,牵个线,把优秀的牵到一起,你们两家企业谈不谈恋爱,是否结婚生子是你们自己的事。”李再拉着苏跃富的手,走到香港大亨的面前,等俩人交换完名片,李再向香港大享介绍说,“李先生,这是我隆重向您推荐的滨江市的著名企业家苏跃富。”

“您好!能认识您,是我荣幸的啦。”香港大亨张开双臂,拥抱住苏跃富,用右手拍拍他的背,接着直勾勾地看着苏跃富,用舌尖添了添自己的下嘴唇,笑着说,“名不虚传的啦!来之前就仰仗您的大名哦。”

“只不过是小城里的小土豪,拿不上你们大世界的台面。今后,还请多多指教。”苏跃富被香港大亨看得面红耳赤,像一个蹩脚的小媳妇一样,小声说。

“别不好意思的啦!您看您的一张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耳朵肥厚,颧骨丰硕。再看您身材,挺着将军肚,走起路来,满面春风,大富大贵之相,真是太让我感动的啦。从相貌上可以看出,您胆大敢为,魄力超群,钱都会自己长腿往您那跑的啦!”香港客商双肩不停地向上耸,一边大声地说着,还一边左右摇晃身体,手指上的大金戒与颈下戴着的金砖粗项链,在雪亮的灯光下交相辉映。他夸过苏跃富后,转过身,又对李再张着大口说,“秘书长,他不愧为滨江市荣耀的啦!”

宴席开始,李再首先端起高脚酒杯,不断摇晃着杯中的红酒说:“今天我们荣幸地邀请到了香港房地产大亨李先生,到我们滨江市做客。他呢,不辞劳苦,一路风尘。我们在这里设宴,为李先生接风。洗尘的事吗,已经安排好了,那是第二场的节目,好事在后面,敬请李先生要有点耐心啊。好!现在,我提议大家起立,共同举杯,第一杯酒敬我们亲爱的李先生,干杯!”

“真是不好意思的啦!在香港哪里算得上大亨,只不过在房地产上下了点毛毛雨,赚了点金砖金瓦。感谢秘书长的盛情款待。”李先生也站起来与在座的频频碰杯。

李再站起来,脱掉上身的西服交给服务小姐,举起酒杯说:“我给大家透露一个大秘密,李嘉诚先生是我们李先生的大舅父。他大舅父呢,北上进京大把掷金。他呢,就进军长江,李先生选择到滨江市,是我们的大幸,恕我高攀,叫您一声,宗家,我第一杯酒敬宗家,祝您在滨江吃得满意,玩得高兴,最后掏钱掏得痛快。”

“秘书长,您放眼世界,海纳百川,是滨江市的福祉啊。我祝您官途无疆,鹏程万里的啦!”李先生再次站起来,左手翘着大拇指,右手端住酒杯,与李再碰杯。

“李先生,我给您敬个酒,邀请您抽点时间到鄙人公司视察,当面聆听教诲。”苏跃富站起来敬酒,端起酒杯,仰头张口,一饮而尽,向下翻着酒杯说,“先喝为敬。”

“苏老板,您太过谦虚的啦。您的跃富大厦不是做得很好的嘛!”

“不行,今天看来不太满意。”苏跃富心里盘算着应该要抱住财神的大腿。

“还在建设,您可以调整规划设计的啦。十八层层高,这个数字容易让人想到十八层地狱。层高可以往上加,我看您也不是没有气魄的人,资金问题吗,您就不要着急的啦。”

“我是感觉矮了一点,改成三十层怎么样。”苏跃富试探性地提出一个方案。

“三这个数字,对于是个中国人都知道的,一个不吉利数字的啦。”李先生讥笑地说。

“四十层呢?四这个数字是死的谐音,不能要。干干脆脆地搞它一个五十层的楼盘。”苏跃富两眼放着绿光,心想要做大事就要跟北上广着齐。他做着一个深呼吸后,咬着牙说。

李再用二根手指夹起一只丰满的基围虾,撇掉头,拽去尾,剥开皮,抓住白里透着粉红色的肉身,放在小碟里,沾沾浓浓的姜醋汁,放在伸出的长长的舌尖上,嫩嫩的虾仁被卷进肥厚的双唇里,咀嚼完口中的鲜嫩货,然后用牙签往牙缝中捣乎着说:“五十层与六十层,只差十层。我看六十层,数字吉利,干!搞他一个滨江市地标性建筑。”

“怕资金跟不上。”苏跃富心里十分想干,暗自高兴秘书长说出来,便顾做忧虑地说。

“今天,我们请到了大财神,你还顾虑什么?不栽梧桐树,哪能引来金凤凰。要抓住机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李再对苏跃富说着,侧过身向李先生端起酒杯,“李先生,可不是来滨江旅游的,而是看好这块风水宝地的。”

“苏老板,小钱赚小利,大钱可是捞大金的啦。小买卖赚点辛苦钱,不够喝茶水的啦。”李先生用左手拍拍李再的肩膀说,“有政府撑腰,就好站得高看得远,能干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业。很快,您苏老板可就是响当当的长江首富的啦。”

“哪我可要借东风,借用李先生的天时资金。”苏跃富抓住时机,争取李先生投资。

“只要您尊开贵口,我呢,就不虚此行的啦。一杯酒一千万。”李先生给了苏跃富一个肯定的回答。

“平均下来,一层得需要一千万,六十层,需要人民币六个亿,李先生,我喝三十杯酒,您给我融资三个亿。”苏跃富听到李先生爽快地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他认真地算着投资概算。

“我的资金可不是公共厕所免费使用的啦,我是要确保回报的,看不到你的诚意,我是没有信心的啦。”李先生摊开双手,显得无赖地说。

“李先生,我也知道,做生意得讲究个双赢。按香港的做法,您有什么条件照直说,李再酒过七成,有点摇头晃脑说。

“秘书长,也不是什么香港做法,生意往来,您得给我看到您的实力,首先,苏老板必须拿出自己的所有资金,再从银行贷一部分款,要让我看到信心。动工以后,接着炒作楼花,收取一些期房预收款。这样我的资金就给您全部到位。”

“李先生,苏总肯定会自筹百分之五十的资金,您的百分之五十资金也得给苏总一个信心。”李再反问道。

“如果不放心,在我们签订融资协议后三天以内,三个亿资金打到滨江市,存在我的银行帐上。”李先生说。

“好!李先生,爽快。苏总,看你的决心。”李再笑着问苏跃富。

“坚决按领导的指示办。”苏跃富站起来拍着自己的胸脯说。

“苏总,只要大厦基础一出地面,我给你下一个文件,人人都要支持经济建设,个个都必须替你卖房,各级领导干部三套,科级干部二套,一般干部一套。作为年终考核政绩的主要依据。”李再挥舞着手中的筷子,他像是一场音乐会上的指挥,挥舞着一根银棒,一会儿左右,一会儿上下,指指点点。

苏跃富端着酒杯,在酒精的作用下,苏跃富仿佛看见,在雄伟的长江岸边,跃富大厦突然拔地而起,像一道耀眼的闪电,一座浑然大物以超越时空的速度,矗立在滨江市上空的云端,无数的小矮人投去惊叹的目光。看到马上成功的伟大奇迹,他点头哈腰地给李再双手作揖说:“感谢领导英明关心!英明招商!英明决策!英明指挥!”

“秘书长还是一个英明媒婆的啦!”李先生顺着苏跃富的话,添油加醋地说。

“这么一说,还真是提醒了我。虽然酒是个好东西,酒壮英雄胆嘛,要喝得正好,尽兴。李先生,我要保护好您,人不能倒,否则,您就不能深入考察滨江市的投资环境,我们这些配角就没戏演了。”李再看着李先生的眼睛说,“您看您的一双热切的眼睛,已经直直的,勾勾的。好事不在忙中起,不要着急嘛!等会您想安排什么类型的淑女呢?”

“秘书长喜欢水灵灵的窈窕淑女,我喜欢轻熟.女,带着那种气定神闲的微笑、宠辱不惊的淡定、风过无痕的从容。”李先生知道,在这块地盘上,你得知道领导的爱好,先把领导服务好,什么事都好办。故意意犹未尽地说。

“还是李先生会鉴赏,轻熟.女也只有你这个钻石王老五能够开发。”李再用手指点着李先生,开怀大笑。

“香港人只知道辛苦地赚钱,不太会说漂亮话。”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建国,突然说道。他带着职业的习惯,用一双探寻的目光看着李先生。

“我爷爷的爷爷系(是)印度人,爷爷系英国人,爸爸系香港人,我当然系香港人的啦。”李先生又搂住李再的肩膀,笑着说,“到内地来很头痛的啦,穿洗毛(时髦)一点,有错嘛。”

“没错没错。”李再说着,不住地点头咂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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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花花世界

“这身份怎么填?”能到香港,等于是出国,需办理护照,能去的人寥寥无几。李再拿着一张出入境申请表,指着表中身份一栏,问李先生。

“不能填你的职务秘书长,到泰国落地签证,可要惹麻烦的啦,写上跃富集团副总经理。”李先生从香港弄来商务函,邀请李再和苏跃富俩人,先看香港再游泰国。

香港的夜,让人留恋,多姿多彩,既有热闹、喧嚣的一面,也有轻快、恬静的一面。难怪外来的游客,都羡慕香港的夜生活呢。

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行驶在多山丘的路上,七弯八拐,来到一个山腰中的酒店,李先生停好车,李再与苏跃富走下车来,酒店门前的牌子上写着英文字母,李再看不明白,担心地问李先生:“我们俩人都不会说外国话,怎么能交流呢?”

“这是男人俱乐部。”李先生回答道。

“你说得这么神秘,我们究竟要做什么?”李再更加疑惑。

“钢管舞。大胆地进去,饱饱眼福,可不能动手的啦。”李先生神秘地笑笑说。

舞蹈现场类似于拳击赛场的布局,正中间是大约拳击台大小的外方内圆的可旋转舞台,与一般舞台不同的是在其中央有高大光洁的圆柱形镜面装饰,在四个角部,分别设置有直达屋顶的钢管。真正的钢管,散发着幽蓝而冰冷的光色。

音乐迷人而散漫,带着爵士摇滚味,身材火辣的女郎在固定着的钢管上攀来附去,仅着一抹黑色小胸衣和窄窄一缕丁字裤,修长匀称的双腿,艳丽动人,翩翩起舞。

生硬的钢管和柔美的女人人体,令人惊讶而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带给人异样的视觉冲击力和绝美的艺术享受。

李先生在一旁密切注视着李再和苏跃富的表情,李再两眼发直,放着绿光,整个头,跟随着舞女,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左摆右晃。李先生手拿一张五港币,递给李再,舞女立即用双手捂着自己丰腴的一对大白兔,真是举乳齐眉,李再把折叠着的港币轻轻塞进那迷人的沟壑里。

本来就几乎没穿多少衣服的舞女,把自己的衣物慢慢除去,一件一件扔在舞台上,她所有身体**彻底暴露在幽暗斑驳的灯光下,肢体舞蹈动作也渐渐的变得大胆、暧.昧和狂野起来,搅动着李再周身的血液在汹涌奔腾。

奔跑的目光,依偎在她胸前,似夏日的水波浪花,在荡漾、摇曳、蛊惑、渗入魂魄。她的腰肢柔软纤细,苗条的身段,凹凸有至,让娇巧的臀部格外挺翘浑圆,夺人眼球。苏跃富看呆了,唇间流着口水,伸长颈脖,还想往深处探寻。

“擦干净自己的口水,再伸长一点,后面看的人,就要下掉你脖子的啦。”李先生用手拉了一下苏跃富的衣角说道。

“看得过瘾来劲,黑白黄棕四个妞,真是风情万种。”苏跃富掏出手帕,擦着口角,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钢管上舞动的身姿。

“在家里总是不行,出来就神气活现。”李先生对着苏跃富开玩笑说。

“不同的世界,不同的精彩。”没有想到,李再也主动地插上话,发出自己由衷的感慨。

“白的适合远看,一旦走近,那一种腥臊味,砂纸一样的皮肤,让你充满幸福的想像,像戳破的气球,迅即憋了下来。黑的好,不好看,但是中用,用手摸上去,像绸缎一样,冰凉油润,如果俩人做起那个来,爽得你真的不知道天南地北的啦。”李先生像一个说书人,此时绘声绘色的描述,以及精彩的感想,让李再和苏跃富,从直观的感受中,加上理论的分析,有了切身的体会。

“还有两种人呢?”李先生像是现身说法,一番话说得苏跃富又来劲,他一来劲,就要流口水,他挂着的唾液,可以形容垂涎三尺。此时,脑海里还在想像着白的和黑的,如果做起那个来,感觉可能确实不一样。头两种色彩的想清楚了,他又向李先生追问道。

“你是外星人的啦,黄的不是天天搂在自己怀里嘛。”李先生疑惑不解,苏跃富是什么意思,是拿李先生开心,还是另有图谋。

“是啊,李先生讲得一点都不错,与黄的是天天在一起,但是,时间长了,就像一杯白开水,我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比较才有鉴别,像吃菜一样,只有不同的菜都去吃上几口,才能体会出不同的口味。”苏跃富讲出一大套的理论,说直白一点,不就是想尝一个新鲜。他认为自己要盖大楼,马上可以出人头地,可能一不小心,就要当上长江流域的首富。到时,举办沙龙聚会,高朋满座,调侃起来,自己竟连女人的品味都说不上来,不知哪道菜应该怎么个吃法,比如吃起牛排,拿起的却是筷子,用嘴去撕咬,不是蹩脚,没有品味,丢人现眼。

“黄的可以不说,你总得要说说棕的,你把我们的胃口吊起来,又戛然而止,这不是在坑人嘛。”李再在责备李先生。他也听得很入迷,像是被笼子里关着的老虎,憋了几十年,现在碰到改革开放好时机,笼门大开,看样子,他宝刀不老,也想尝个新鲜,至少,目前想听个新鲜。

“棕的没有上过的啦。”李先生张开双手,无奈地耸耸肩,像波浪鼓一样,摇着头。

“你就不要跟我们卖关子,像你这样走南闯北,神通广大的商人,不可能没有上过。”李再很失望,他不相信李先生说的是真话。

“真的没有的啦。我知道苏老板爱江山更爱美人。等他发达了,请我们一起飞到南美,去吃一吃,看看这一道菜鲜美不鲜美。”李先生拍拍苏跃富的肩膀,笑着对李再说。

“好,等跃富大厦竣工,我请你们专程飞到南美,去吃棕菜,每人上个二道,吃一回大餐,好好地开一次洋荤。”苏跃富讲得眉飞色舞,唾沫四溅。

一行三人,在男人俱乐部观看完钢管舞,住在李先生的山间别墅。第二天,李先生带着李再和苏跃富,乘坐飞机,到泰国开眼界,见识大千世界。李再对人妖兴致不大,却对女人从自己的两山脉之间的草丛里能下出鸡蛋来,一次还能下出九个,惊叹不已。接着用那两片薄薄的山门,扭开啤酒瓶盖,更让他叹为观止。

不虚此行,苏跃富回到滨江,甩开膀子大干起来,调整跃富大厦的设计方案,打出滨江第一楼的巨幅灯饰广告。李再也活动着市长到跃富集团召开了现场办公会,下发支持跃富集团发展的会议纪要。苏跃富借此东风,广泛吸收社会闲散资金,当地银行也给予了一定的资金支持,在大厦建到七层楼时,经过李再的运作,拿到期房预售证,又收到一大笔资金。

跃富大厦的工地,机器轰鸣,吊车耸立,热火朝天,奋臂挥汗。楼房的高度,日新月异,成为街头巷尾,人们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可是,当建到二十层的时候,跃富大厦开始风雨飘摇,香港大享李先生突然人间蒸发,半年时间一直失联。

跃富大厦承载着苏跃富一个梦想,丰碑梦或许会成噩梦。苏跃富想建成的滨江市标志性建筑,六十层的跃富大厦,在建到二十层的时候,即成了烂尾楼,形势急转直下,资金链断裂,财务陷入困局,工程全面停工。

苏跃富孤零零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办公室里整日帷幕低垂,不见一丝阳光,二百平方米的办公室,空旷的大厅中充满着阴郁的气氛。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红极一时,声名显赫的跃富大厦正摇摇欲坠,顷刻之间,就可以能如山之崩,金屋变瓦,债主堵门,媒体轰炸。

抓起桌上电话,苏跃富无数次地拨打香港大亨李先生的电话,里面传来标准的普通话回音: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密秘派去寻找的二批人都空手而归,到苏跃富曾去过的大亨的豪宅,得到的回答是没有这个人,再往下追查,这所豪宅是一处私人会所,只要付钱,任何人都可以租用。滨江李先生开的帐户已经注销,资金在一个月前全部转出。

苏跃富靠在太师椅上,双脚架在老板桌上,两眼紧闲,搜寻这个香港大亨的蛛丝马迹。他想,这下子坏了,碰到二鬼子,肯定是一个骗局。他又在仔细地回忆与李先生接触的一幕幕,骗子应该是骗财骗物,要么骗吃骗喝。哪有倒贴着的骗子。

假货怎么就找上了我呢?难道是自己的运气不好吗?绝对不是,苏跃富心里想,这后面肯定有阴谋。他的眼前忽然浮现,那天在德豪公司新厂区大门前,吴兵说起他张老大时,脸上没有掩饰住,那一种得意忘形的神态,已经暴露出这个惊天内幕。

苏跃富恶狠狠地把电话机砸到地上,暴躁如雷,站起来把已经砸碎的电话机跺得稀巴烂,一块蹦起的电话机塑料碎片,溅到苏跃富的脸上。

苏跃富捡起这一块电话机碎片,在老板桌面上猛力地划出王大海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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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挤兑风潮

刚开始,几十个找苏跃富要钱要房的人,聚集在跃富大厦前,人人手中紧攒着苏跃富开具的集资款和买房预收款票据,呼喊着要退钱。而一些将信将疑的人看了,顿时也不放心起来,也想要将钱取出来,毕竟一到两万是个不小的数目,在工程上,或许不算什么大钱,但对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来说,却是多年的积蓄,对于有的人可能是半辈的心血。于是人潮越来越多,弯弯曲曲地排到大街上,足有200米长,他们占据马路,堵塞交通。

苏跃富面容憔悴,几个月来,他可是忙得连睡觉都没有多少时间,即使有时间倒在床上,也无法入眠,头昏脑涨。前些日子,虽然拆东墙补西墙,清退了一些小户和拿钱有急事的人家,总算局面还在掌控之中。但是,今天感觉不妙,动静太大,人数众多,一旦应对不好,就会一败涂地。他后悔自己没能看清形势,当初香港大亨失联,就应该及时撂挑子,拿钱走人。中国这么大,隐姓埋名,重新找个地方,东山再起。或者干脆跑到国外。

可是,现在,苏跃富已经成了一只无脚的鸟儿,必须要一直飞下去,才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蓝天,不能停歇,无法降落,只有飞起来才是英雄。

苏跃富真没有想到人多势众的可怕,群众的力量势不可挡。现在讨要钱款的人把苏跃富团团包围在他的办公室里,寸步不离。即使要死也找个垫背的,想出其不意的干掉王大海。可是,为时已晚,此时,他身不由己,插翅难逃。

树倒猢狲散,只剩几个忠心耿耿的手下,但是,根本靠近不了他。

李建国来过一次,没能把苏跃富救出去,转了一圈走了。

李再自从香港大亨失联后,就不问苏跃富的事,好不容易找到他,他总是说没有时间,不是开会,就是陪领导到哪个企业去视察。现在人没有自由,苏跃富只能通过拨打电话和他联系,可一拨通即掐断,或者干脆不接。

曾找过市长,拿着市长在跃富集团召开现场办公会时,会上形成的“关于支持跃富集团做大做强的会议纪要”,要求落实优惠政策,拨付税收返还和财政贴息的资金,急等着钱退还集资款。市长藐视着苏跃富说,会议纪要是支持你加快发展的会议纪要,你不发展了,那就不是你的纪要。好马配好鞍,谁发展就是谁的纪要。苏跃富想解释一下自己只是遇到发展中的瓶颈,银行评估还是两个★★信誉等级。却被市长秘书上前挡驾,苏跃富想拨开秘书,上前向市长汇报,再争取一下。市长看苏跃富赖着不走,就对他说,我整天是瞎子背瞎子--忙上加忙,你要好自为之,不要再来添乱了。赶快筹钱兑现集资款,否则,谁也救不了你,老百姓的事大于天啊。

过去生意上的所谓朋友,见情况不妙,躲得远远的。再铁的哥们,也只能安慰苏跃富几句,图钱无门。

苏跃富的思绪又回到现实中,他成了瓮中之鳖,已经没有任何财力发出偿还集资款,哪怕是偿还一分钱的承诺。现在的苏跃富,只能老老实实地待着,听骂声、哭声、吵闹声。

“以为你上边有领导做靠山,海外有香港大亨做后盾,我还怕自己的钱拿不回来。”一位中年妇女,把苏跃富按在沙发上,气愤地说,“领导呢?大亨呢?我的钱呢?哎呀,这怎么得了。我下岗没工作,这可是老公看病找亲戚借来的钱。你这个骗子,利息还没拿到,这本钱就要泡汤,我过不下去了呀。”

中年妇女边哭边往苏跃富办公室的窗子边跑,爬上窗沿,准备往下跳。

一位老者拉住了她,满脸绝望地说:“大妹子,你跳下去,你呜呼一下是省事了。可家里床上的病人谁去照顾呢?我比你还傻呀,其实连这个人的面都没有见过,就把钱掏给他,被他的一点高利息骗昏了头。”

苏跃富办公室里面的人抵住门,不让外面的人进来,好像进到里面的人就能拿到钱似的,结果门外的人更加疯狂地想冲进来,敲门是敲不开的,就用脚踹,跺裂门板,撞断门框,蜂拥而入。狭小的办公室里,人挨着人,人挤着人,一圈一圈地围住苏跃富。

章文是帮着丈母娘来要还建房,从沙发上拽起苏跃富,嘴里骂道:“吸血鬼还坐在这里享福,给老子站起来。”

人们从头脑中想像着最恶毒的话语,侮骂苏跃富来解恨。有一个人,一时想不到最解恨的骂人话,就卷起舌尖,将一撮带着驴骚味的浓痰,奋力喷出口中,像离弦的箭一样,形成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啪的一声,准确地粘到苏跃富的脸上,顿时,他肉赘赘的肥脸上增加一撮青中透黑的液体,很像一只感冒的鸡拉出的一团稀屎挂在那里。

围着的人即刻哄笑起来,苏跃富摸摸口袋里,没有手帕,只好用自己的袖子擦去脸上冰凉的一块。

一个声音大叫道:“不能要他擦掉,要他吃下去。哈,哈哈。”

苏跃富不自觉地抬了一下自己的头。

一个声音更加大叫起来:“怎么,你还敢给老子翻白眼,你应该去死,要一刀一刀地剐。”

这时,章文对围着的人群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他高声说:“我们是来找他要钱要房的,不是来要他死的。”

一个声音继续大叫着:“让他活着,别人就得气死不成。”

章文喊破嗓子说:“要留个活口,好找政府要啊。”

这一下,像是干柴遇到烈火,场面上,人们的情绪如火焰般熊熊燃烧起来。大家群情激奋,忽然找到一个依靠,找到要钱的救世主,你一句他一句,都喊着一句共同的话:“走,把他押着,押到市政府去要钱。”

章文对苏跃富大声喝道:“拿张报纸。”苏跃富老老实实地拿起一张报纸。

又一声喝道:“做一顶高帽子。”苏跃富急急忙忙地做了一顶上尖下圆的高帽子。

最后一声喝道:“写上,我是吸血鬼。”苏跃富认认真真地在帽子上写好我是吸血鬼。

围着的人大声喝道:“戴在头上。”苏跃富乖乖地把高帽子戴在自己的头上。

愤怒的人群如同涨满河槽的洪水,突然崩开了堤口,咆哮着,势不可挡地涌出办公楼。大街上,警察早已结队,组成盾墙,想阻止奔流的人群。

在跃富大厦对面宾馆的五层一间临街客房里,王大海一直注视着窗外的动静,他对身边的王小六和陶勇说:“开始声援。”

稍后,一挂鞭炮噼里啪啦地炸响在大街的上空,吸引住混乱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回头观看。三名上身缝着白底黑字布块的集资受害者,加入到人流中。他们每人背上的两个字加在一起是:还我血汗钱!

大街上密密麻麻的人群,而且越集越多,汽车、摩托车、自行车还有三轮车夹在人流里不能进退,讨要集资款的人越挤越勇,前面的小伙子,已经搭起人梯,爬过盾墙,推翻挡道的车辆,声势浩大的队伍潮流般地顺着大街涌向市政府。

苏跃富身上系了一根绳子,被愤怒的人群牵着往前走,每走到一个公交站台,要求他吆喝一声“我是吸血鬼”,稍一怠慢,不吆喝或是吆喝声小了,就会受到辱骂,甚至招来雨点般的拳脚。他像是被人用符咒使了定手法,一路小心地用手保护着高帽子,即使手臂酸胀得要垂下来,大汗淋漓,也要直挺着手臂,小心翼翼的,生怕高帽子被狂风吹落或是拥挤的人流撞掉。

一路上,浩浩荡荡的讨债要房大军吸引住过路众人的围观,有人不屑一顾的样子,边摇头边议论,你不要高估他的智商,也不要低估他的无耻,诈骗了多少人一生的积蓄,让多少人家庭破碎,社会就是让这些人搞乱的,把他枪毙了也不解恨。骗钱还能成为什么英雄,简直扯淡。

也有人这样议论,吸引资金肯定是靠优惠的条件,也没有偷没去抢,是姜太公钓鱼自愿的,国家银行还有倒闭的呢,跃富大厦暂时停工,只是资金链断了,经营风险责任,作为投资者不能一点责任都没有。然而人都是既得利益者,收益可以不要,但本钱你不能不给。

不管怎么议论,苏跃富只能听着,当然也没有他说话的权利,他内心里一直盘算着,也经落成的楼盘,按市场价估算至少有二个亿,而集资款和售房预收款也只有一点五个亿,这是香港大亨失联后,引起的心理恐慌。然而,怎样消除这些人的恐慌,唯一的办法,只有大厦继续建设,只要政府肯出手,就能收拾掉这个烂尾楼。苏跃富一直扶着高帽子,梦想着自己还能飞。

聚集在市政府大门口的要债要房群众,围坐在市政府大门口,等了一大上午,市长没有出面接待。临近中午,信访办的人出来让大家推荐了五名代表进去反映情况,李再副秘书长作为跃富集团专案组组长主持信访接待,搞到下午三点出来,大家推荐的代表传出意见,领导说,这是商业行为,政府绝对不能拿钱出来,给大家兑付集次款和售房预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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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落魄江湖

闭上眼睛,世界就与我无关。

当大家推荐进去的代表,说出拿不回集资款的消息,这一瞬间,静坐在政府大门前黑压压的人群,仿佛听到了全世界崩溃的声音。

那位原本在苏跃富办公室就准备跳楼的中年妇女,见集资款兑付无望,在政府旁的人行道上,浇上汽油,盘脚端坐,双目紧闭,当场自.焚。虽然着火只是一瞬间,已经能看到皮肤烧掉的惨状,上身的衣服也被烧完。这种惨烈,使现场的空气立刻紧张起来,周围的人七手八脚找东西灭火,有的人从树上,拽下树枝,有的人脱下自己的衣服,倒上自己喝的水,进行扑救。

维持秩序的警察,立即手拿灭火哭,进行喷射,火扑灭后,马上送这位中年妇女到医院进行抢救,她上身至颈部重度烧伤,生死未卜。

“这是谁在杀人。”章文被这突如其来的残忍场景惊呆,愤怒地抓住身边的一名警察大声说。

“大家都看得很清楚,是她自己走上绝路。我们已经把全过程都摄像。”警察很平静地说着他们所做的工作。

“天道如此苍凉,让人怎么活。”那位曾拉住中年妇女跳楼的老者,后悔自己还是没有看好她,伤感地又接着自言自语,“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

“说得不好听一点,她的性格可能有偏执狂。”警察经常处理类似事件,带着职业的口气说道。

“你的心给狗吃掉啦,还在这里唱洋腔,说风凉话。她是善良的弱小者,这是无能为力的绝望,内心不可遏止的怒火点燃了她的身体。人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采取这种惨不忍睹的自残方式。”方金凤听着刚才警察的一番话,怒火中烧,对着警察就是一阵噼里啪啦地说道。

“我们住得好好的房子,强扒掉,四年了,还在到处打游击,没有一个安稳的住处。”章文在与警察说理。

“今天的事,我想了一副对联,‘晴天霹雳天上掉大祸,阴曹地府阎王也想哭。’横批是‘天怒人怨’。”曹爱国站在人群里,心里五味杂阵,唏嘘不已。

这时,李建国以调查为幌子,要将苏跃富领进市政府大楼内,实质上是暗地里把苏跃富保护起来,避免被情绪激动的人群伤害。

市政府大门口一度出现严重的骚乱,情绪激动的人,开始打砸玻璃门窗,或是往围墙里投掷石块等杂物。一位身高马大的青年,逮住市政府门卫的一名保安,用一只手狠狠地揪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挥舞着,上去就是几拳。

风卷起马路上的尘土,在人们的头顶弥漫,几只白色的和红色的小塑料袋,像冲锋的旗帜一样,趁着风力,忽上忽下地飞扬。在冰冷的水泥路面上,静坐成黑压压一片的人群,由无言的沉默,变成了狂乱的嘈杂,潮水一般冲进大楼,势不可挡,章文带头呼喊着,要交出杀人犯的口号。愤怒的人群已经把政府内的楼道堵得水泄不通。

一会儿工夫,大批警察已经把要债要房的人群包围起来,那位身高马大的打保安的青年和拿起石块砸玻璃的妇女,被架到人群外的警车带走。面对众多警察和全副武装的拿着盾牌的特警,楼梯上和大厅内没有一个人因恐惧而离开。天色已经完全阴暗下来,场面上又一度处在僵持状态。沉默的人群,这次像是不解决问题,就要在此落地生根。

“当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市长站在二楼,声音洪亮地对着人群大声说道。

静坐的人群里,没有一点回声,大家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二楼上,心里在嘀咕着,刚才是秘书长忽悠一番,现在,轮着市长接着来忽悠,还口气大得很。如果,您市长大人有这个能耐,苏跃富不会猖獗到如此地步,坑害多少人,多少个家庭。

市长看到楼下的人群,对他刚才的第一句话没有多大的反应,继而,用手一招,接着大声说:“把它抬过来。”

政府楼外,一辆防弹车里,十几个背枪的银行保安,抬着五个装钱的铁皮箱,穿过静坐的人群,抬到二楼,放在市长的旁边。

“都看到了吗?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要我告诉你们,也应该猜得到。”市长用手拍着铁皮箱子。随即,转过身,面向楼下,接着说,“听到你们的遭遇,我的心情也很沉重,民以食为天,大家牙缝里省下来的钱,被不法商人利用。”

“市长大人,不要说那么多的废话,箱子里装的要是钱,就赶快发给受害者。我们立马走人,不会再打扰政府。”一位老者站起来,对市长说道。

“刚才,市长紧急会议,决定用评估价,将跃富大厦烂尾楼转让给市城建公司,现在由城建公司先垫付资金,如果大家同意,等一会,按每个人的实际集资金额的比例发下去。”市长提出解决问题的初步方案。

虽然,跃富集团私自违法募集社会闲散资金,属于企业的商业行为。但是,无辜的老百姓拿不回一点自己的钱,刚才已经有人**,进一步闹下去,可能又要闹出什么更大的恶**件,甚至有可能串联到省城京都,后面的事情就不好说了。所以,市长召开了紧急会议,拿出这个权宜之计,先要稳住受害的老百姓。

市长话还没有说完,底下又一片哗然,有人反对这个方案,心想,按评估价,那不便宜了城建公司。有人赞成,认为跃富大厦破产倒闭,算了一下,能拿回来百分之五十的资金,这些人的心里,赔本买卖倒算帐,比拿不到资金,全赔本强。更多的人大眼瞪着小眼,没有主见。

“为了千方百计想办法,把你们的损失降至最小的程度,你们可以成立一个资产监督小组,给予一年的期限,先对烂尾楼进行拍卖,如果拍卖的价格,高于评估价,那就以拍卖的价格退还集资款。如果卖不上价或者无人购买,那末,就由城建公司按评估价兜底购买。”市长进一步补充说明这个方案,七嘴八舌的人们这才安静下来。众人的心里,怎么办呢?也只能接受,先拿一点钱回来再说,拿不回来的钱,也只能找苏跃富本人追要。

“市长大人,我们购房预付款从哪里拿钱?”一位购房者站起来提问。

“属于跃富集团所欠个人款项,一律同等对待,一个政策解决。”市长给予明确的答复。

“我们拆迁户的问题什么时候解决?”章文看拆迁户还没有人站出来维护自己的利益,他着急地向市长问道。

“全部安置在安居工程,半年内,发放房屋钥匙。”市长肯定地给章文解释。

接下来,市公安局经侦大队的警察,在市政府大厅里,组织集资户和购房户,依次排好队,按每个人的票据,登记造册,签字画押,拿回来百分之五十的钱款。

三名警察走进李再秘书长的办公室,一名警察对羁留在这里的苏跃富宣布,因涉嫌诈骗被刑事拘留。

苏跃富拒绝签字,大声申辩自己没有诈骗,两名警察上前强行给苏跃富戴上手铐。

在走廊的另一头,苏跃富看见李再那不屑的目光,刺得他心灵一片灰暗,世界在他眼睛里失去了颜色,一切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他在市政府大厦三楼的过道上,慢步前行,俯视了一会大楼的天井,在距离李再十来步远的地方,苏跃富突然向前,甩开警察,用戴着手铐的双手,在走廊的护栏上用力一挣,两脚跳起,一个托马斯旋,整个人飞入天井里。

旁边的警察灵敏地伸出手,却扑个空,警察去拽苏跃富的手,还没有收回的工夫,只听扑通一声,苏跃富砸在一楼的地面上,头部着地,脑浆崩裂,当场气绝。

政府大门口,自发地聚集着很多人,大家没有笑意,也没有愁眉苦脸,仿佛经历一场灵魂的洗礼,人们都很平静,世态无常,人生沧桑,不知道是拿回来一部分遭劫钱款的欣慰,还是听到苏跃富自绝于人民的消息。都不自觉地买了一挂鞭炮,就是想炸一下,听听震耳发聩的声音。

方金凤带着王大海、刘春花、章文和王小荷专程上了一趟山,在老伴的坟前,她说:“老头子,听到了吗?老天有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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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战寒斗冰

隆冬的太阳也似乎怕起冷来,穿着厚墩墩的棉衣,透着毛茸茸的清淡阳光。

这天,太冷了,新厂区工地一马平川,凛冽的北风呼呼地刮着,像一把把刀,无情地扎脸,又像调皮的孩子,总是把冰冷的手,伸进裹紧的棉衣,摸得人直寒噤。下山后,王大海把刘春花送回家,开车来到指挥部,抱紧军大衣,背风倒着走进办公室。

“董事长,到处冰冻嘎嘎的天地,还到这里来。”陶勇围坐在炭火盆边,站起来,把自己垫着厚麻袋片的凳子让给王大海。

一个扁平的铁锅放在做得刚好合适的木架上,铺着厚厚灰烬的铁锅中间,堆放着几块木炭,木炭烧得红通通的。王大海坐下来,把双脚踏在火盆架上,伸出冻得像红萝卜般的双手,贪婪地收集着那烧得通红木炭的热量。

“他们人呢?”王大海坐了一会,看看还不见有人进来,向陶勇问起丁强和吴兵。

“都出去了。”吴兵漫不经心地回答王大海的问话。

“到工地上去了?”王大海抬起头,注视着陶勇问道。

“吴总到大轮码头送人,估计等一会就要回来。”陶勇蹲在炭火盆边,双手在不停地揉搓着,手烤得暖烘烘,可是,只要一离开火盆,感觉格外地冷,像冰铁一样。

“吴总在滨江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人需要送的。”王大海进一步追问。

“是他带来的工地上的农民工,一到腊月天,这些农民工,就开始找吴总,吵死吵活地要回家。”陶勇说着,在房间里,原地跑跑跳跳,增加血液循环来抵抗寒冷。

“离过小年,还有个把星期,这么急干什么?”王大海带着疑惑问陶勇。

“从广播里听到的,未来半个月,南方有暴雪,五十年不遇。他们都在议论,今年的天,真是出鬼,北方不下雪,南方白雪皑皑,很多高压线都冻倒塌,铁路停运,公路汽车没有办法正常行驶,所以他们必须提前出发。”陶勇看王大海在认真地寻问,他停止跑跳,气喘吁吁地回答。

还没有听完陶勇的话,王大海猛地从凳子上爬起来,夺门而出,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跑到农民工住的房间,大门紧锁,透过窗玻璃,王大海看见,农民工睡觉的地铺,厚厚的稻草上,被褥都已经折叠好,整齐地集中堆放在一处墙角。

王大海愁眉不展,心想,吴兵把人放跑,怎么也不商量一下。他们过完春节,再赶回来,最快也得是一个月以后的事。厂房里的玻璃窑炉基础,急等着要开挖,一万多立方的土,必须要在春节前后拖运出来,赶在开春后,南方漫长雨季来临之前,把玻璃窑炉基础浇筑完毕。否则,雨季中的窑炉基础,将成一个大水塘,露天操作,架上两台抽水机,也没有办法抽完积水。即使再多架几台抽水机,也无能为力,因为,春雨连绵,地表水不断地蜂拥而入。

玻璃窑炉基础,是整个迁厂工程的龙头,如果不赶在雨季前浇筑好,其他辅助工程不能进行施工,这就预示着,投产时间,肯定在国庆节以后。那末,将失去暑期,一个季度的黄金销售期,伏天的输液,人们的需求,不亚于吃西瓜,销量最大。

到工地上转了一圈,天寒地冻,冷冷清清,没有人头攒动,人山人海,你追我赶,大干快上的工程建设氛围。王大海火冒三丈,返回指挥部,气得拿一把铁锹,对着屋檐下,吊着的一排一尺多长晶莹的冰丁,凶猛地砍过去,哗哗啦啦,大大小小的冰块,散落一地。

正在这时,丁强拎着一壶凉水,走进指挥部,一路上哼唱着电影《冰山上的来客》插曲“怀念战友”,突然,看到王大海挥舞着铁锹在砍冰丁,吓得人一缩,抖动着水壶,凉水四溅。

陶勇已经拿着一把扫帚,在清扫地面的碎冰,低着头不敢看王大海。

丁强定了一下神,小步快跑到王大海的面前,笑着说:“董事长,您休息一下,冰丁我来砍。”

“你们干的好事,我还能做得住吗?”王大海看到丁强悠闲自得,拎着水壶,哼着小调,气上加气,对着他发了一通火。

“我们做错什么事?”丁强被王大海愤怒的表情惊呆,轻轻地问扫地的陶勇。陶勇低着头,加快扫地的节奏,没有回答丁强的问话。

“都给我回到办公室,好好地看一看施工进度表。”王大海大步跃进指挥部办公室的大门,站在墙壁上贴着的施工进度表前,表情严肃地盯着上面的红圈圈。

“报告董事长,按照土建工程要求,低温环境下是不能施工的,如果强行施工,会影响到工程质量。”丁强站在王大海的身后,战战兢兢地说。

“你把书找来我看一看,哪一章第几条,讲到低温环境下,工程的基础不能开挖。”王大海知道丁强要跟他搬书本,这样的提问,让丁强无所适从。

“报告董事长,施工进度的日,指的是有效工作日。如果下雨落雪结冰,是不能算工作日,所以,进度表上出现几个红圈圈。”丁强知道了王大海,是因为工程进度慢,而生气发火,他壮着胆子,向王大海进行解释。

“暑天一到,客户等着要输液瓶,他们不管你的工作日,是不是有效。”王大海转过身,板着脸,接着对丁强说,“从现在开始,不要再在我的面前提到什么有效工作日,在德豪公司的每一天都是有效工作日。”

“搞工程建设,总得讲一个道理。”丁强低着头,无可奈何,自言自语地说道。

“不讲道理,是最大的道理。”王大海对丁强讲话,是步步紧逼,让丁强没有一点退路。

办公室里,丁强沉默,哑口无言,看着吊在炭火盆上的开水壶,里面的水已经在“嘟嘟”地冒气。陶勇把开水拎下来,将王大海放在办公室的罐头瓶,泡好茶,放在办公桌上。

“董事长,要怪只能怪天,我们这里的水管全冻住,连喝的水都没有。这一壶水,还是丁主任从村长老好家打来的。”陶勇看王大海停了一会没有发火,一边往水瓶里灌开水,一边对王大海叫苦。

“不值得同情。也不能怪天,只能怪自己,我不再批评地说,至少,你们经验不足,没有做好防寒防冻。要想一想,村长老好家为什么能打到水。”王大海刚才一顿大火,发出去之后,现在的态度有所缓和。

吴兵这几天日子很不好过,被他带来的民工,搞得焦头烂额。家乡大雪,不少房屋压塌,一尺多厚的冻雪,封门堵路,家里如果平时没有一点储备粮,靠政府发的一点救济粮,生龙活虎正在长身体的儿女,只能填一个肚拐角。真是大雪连腊月,回家铁了心,归心似箭。吴兵即使有三头六臂,也没有办法阻止住他们踏上归乡的行程。

“老大,对不起,人没有留住,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吴兵一进门,主动地向王大海赔礼道歉,他用手指按着工程进度表上的红圈圈,摇着头又说,“即使人拴在这里,焦虑的心哪能拴得住。”

“道理讲了一大箩筐,我也不想再啰嗦。现在采取倒逼法,七月份出产品,你们看怎么办?”王大海思考了很久,迁厂发展的第一座车间,是德豪公司向集团化发展的关键一步,这是一步险棋,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必须让新厂区的投资尽快发挥效益,否则,一切等于零。

“厂房没有问题,五月底可以封顶。”吴兵首先向王大海保证,他负责的主厂房不会拖七月份投产的后腿。

“吴总,你不能眼睛只盯着那么一小块,整个迁厂工程有多少土建任务。首先,土建必须满足设备基础的需要,还要给设备安装一定的提前量。”王大海在给吴兵施加压力。必须要调动他的积极性,这样丁强的设备安装和工艺,才能得以顺利实施。

“如果说,按七月份投产来倒推,我想拖后腿的可能就是玻璃窑炉基础。还要挖到地下六米深,要浇筑三千多立方的混凝土,这是一个硬骨头。”吴兵看丁强没有发言,他抢先发言,把影响投产的问题所在说了出来。

“现在是恶劣的天气,影响了施工的进度。基础是龙头,基础不出来,后续的设备无法进行安装调试。”丁强用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接着说,“春节期间,吴总的人马,不能顶上去用,我想去找村长老好,看看请他帮我们找一点劳动力,如果基础开挖成功,开春浇筑,就能保证工期。”

“一人一双手,做事没帮手;十人十双手,拖着泰山走。为保证玻璃窑炉基础春节前挖出来,我回去,马上让杨总抽调部分员工,暂时归丁主任指挥。另外,为做到万无一失,我与曹老书记,到部队去一趟,争取他们派出一个排的兵力,搞一次真家伙的军民共建。”王大海越说越激动,站起来,接着说,“走,到玻璃窑炉基础的位置去看一看。”

第七十九章 我给你上

王大海万万没有想到,当他抱着忐忑的心,与曹爱国一起,赶到部队求援。叶抗美听明白工程急需人力的情况后,爽快地说:“我给你上,派一个新兵排,如果力量不行,再给你增援。”

“感谢亲人解放军,危难之际伸援手。”王大海双手紧紧地握住叶抗美的右手,激动地说。

“你这样说,有点见外,军民本来就是一家人嘛。”叶抗美说话的腔调看得出来,是多年部队培养出来的热血阳刚之气。

“现在的军人要好一点了,话又说到我们当年的部队,不光是冒着枪林弹雨,要打战流血牺牲,而且,每到一处,睡到当地老百姓的家里,有时,房子小,睡在屋檐下,帮人家挑水,劈柴,收割,播种等等,什么事都干过,老百姓也不见外,把我们当作他们的亲儿子还要亲,最好的就是鸡汤下面,放上三个荷包蛋。那味道香呀,每每想起来,好像是在昨天。”曹爱国深情地回忆起他热血沸腾的青春时代,带着满腔的救国激情,投身轰轰烈烈的革命洪流,现在回想起来,虽苦又累,随时还要抛头颅洒热血,但是,了无遗憾。

“我们要向革命前辈学习,这次通过参加自卫反击战,我的灵魂得到一次深刻的洗礼。”叶抗美听着曹爱国的一番回忆,也点燃他心中的激情。

“从你身上,我看到了中**人的希望,好样的,这么大的国家,需要像你们这样的人来保卫,我们才能得到安宁。”曹爱国一点也不谦虚,当年小米加步枪的部队里的一个少校,居然教育现代化部队里的一个上校来,看见王大海给他做了一个鬼脸,知道话有点说过头,又自觉地补充说,“这不是组织上在给你下鉴定,我没有这个资格,不过,这是一个老兵,看到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发自内心的感叹。”

“曹老书记说得非常精彩,现在,看一名干部政绩,不是看金杯银杯,而是看老百姓的口碑。我们不但要把江山保卫好,还要把江山建设好,让老百姓过上幸福安康的日子。”叶抗美不愧为从老山前线,那硝烟弥漫的战火洗礼出来的军人,看上去神闲气定,一身浩然之气。

正在此时,一名中校军官走进来,一个立正,向叶抗美行了一个军礼,说:“报告,新兵排已经结集待命,请团长下达命令。”

叶抗美听到报告后,还了一个手礼,用眼睛看看王大海与曹爱国,说:“这位是我们部队里的参谋长,他将带队到你们工地上参加会战。你们看一看,还需要带什么工具。”

“需要铁锹、十字镐,最好带几辆手推车,便于倒运泥土。”王大海听着叶抗美的询问,抓住机遇,迅速地回答道。

“地方上提出的这些工具,部队里现在有没有?”叶抗美听了王大海的述说,转身去问参谋长。

“都备有,经常参加长江还有河湖水库的抗洪抢险,这些工具是经常用到。”参谋长肯定地回答道。

“路途有这么远,部队里的同志早出晚归。中午,由德豪公司提供一餐饭。如果,中午回来一趟,吃过饭,再赶过来,要耽误很长时间,怕影响工期。王董事长看一看,这样安排怎么样。”叶抗美说出自己的方案,征求王大海的意见。

“没有问题,挖土方,我们还要付工钱的。”王大海主动提出,这笔省下来的工程开支,试探一下怎么支付给部队。

“金钱的事,不能沾。我们这是让新兵进行一次有组织的体能训练。如果不在你们那里挖土方,我们也安排到山上搬运石头等什么的。”叶抗美马上否决王大海要支付工钱的提议。

“这怎么能行呢?什么时代了,还搞义务劳动,我们的内心十分地过意不去。”王大海宁愿自己受损失,也不愿意别人吃亏的性格,坚持还想支付工钱。

“王董事长如果真的过意不去,以后新厂发展起来,多多支持和帮助我们部队的小制药厂。”叶抗美看王大海坚持自己的想法,他提出一个折中的意见。

“大海,你的想法不切合实际,部队拿地方上的钱,没有这个先例。我提一个建议,部队与德豪公司是军民共建单位,德豪公司想办法买一块大的天然石雕,上面再刻上字,安放在部队的花园里,既能丰富军营文化,又能美化环境,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曹爱国知道部队里的规矩,他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好。

“曹老书记的这个想法好。但是,你们的热情,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什么事情还没有做,就谈起钱来。目前,天寒地冻,南方遭受五十年不遇的雪灾,一方有难,我们伸出援助之手,理所当然。”叶抗美还是想拒绝他们的一方好意,再说,部队里,每年都有外出支援地方上的事,这也是徒手之劳,他们没有必要这么大张声势。

“我看这样,现在先不谈这件事,等到八一建军节时,我们再商量着办。”曹爱国理解叶抗美进退两难的处境,现在当官的不好办,纯军事难得提拔,一味地与地方上打得火热,也很难提拔,这个度难以把握。所以,提议先放一段时间再说。

“工具都准备好了,新兵已经全部上车,整装待命。”参谋长走进门向叶抗美报告。

“参谋长,在施工过程中,一定要注意士兵的人身安全。具体任务听从王董事长的安排。有困难多与他们协商。”叶抗美对参谋长提出具体的要求,接着对王大海说,“你的车在前面带路。”

王大海一再地拜谢叶抗美,紧握住他的手久久不能松开,还是在叶抗美的一再催促下,王大海这才坐进驾驶室,等曹爱国和丁强上车后,缓缓地驶出部队大院,打开车窗,用手向站岗的士兵行了一个礼。

大雪随着寒风飞舞了一夜,不知疲倦,仍未停歇。远外的山脉,白雪皑皑,山舞银蛇。近旁街道宛如是银子铸成的,那么亮,那么灿烂,长长的冰柱像水晶的短剑,挂在屋檐前,行人的呼吸,化作了一股股白烟。王大海一路开着车,一路欣赏着雪中美景,口中还在不停地描述着心中的感受。

“董事长,怎么今天像变了一个人。你的手不冷呀”丁强仔细观察,王大海兴奋得手套都没有戴上,赤手握着冰冷的方向盘。

“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冷,你们看那屋檐下挂着的冰剑,多么威武漂亮。”王大海不但没有戴上手套,此时,还解开自己大衣的扣子,敞开着在开车。

“昨天,董事长看到的是冰丁,气得用铁锹,一锹下去砍掉一大排,把我与陶勇俩人,三魂吓掉二魂半。在现场不敢吱声。”丁强故意在提起王大海昨天生气时的样子。

“大海昨天砍冰丁,这是怎么回事,说出来我们听一听。”曹爱国坐在一旁,也来了兴致。

“董事长,到工地上检查,看到工地上一片冷清的景象,把一肚子气发在冰丁身上,看着冰丁,怎么看都不顺眼,冰丁仿佛是寒冷的罪魁祸首,是冰丁把南湖人把撵走了。气呼呼地挥起锹,把指挥部屋檐下挂着的冰丁,一下子,统统给砍得稀巴烂。”丁强添油加醋地描述昨天王大海砍冰丁的事。

“这与今天又有什么联系呢?”曹爱国听完丁强绘声绘色的讲解,接着追问。

“刚才,大家不是都看到了吗,董事长不说冰丁,而是说冰剑。这昨天还是恶人的,今天又变成强者的象征。可能是董事长看到后面的一车兵,情绪就高涨起来。”丁强给曹爱国分析冰丁与冰剑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其实,这中间的酸甜苦辣椒,只有王大海能真切地品尝。

“董事长今天怎么不拿锹去砍冰丁。”丁强跟曹爱国解释完后,又故意向王大海挑起话题。

“不能砍,还要把它拍照下来,到时新厂投产,可以做为公司发展的见证。”王大海开着车,突然感觉到冰剑的可爱。古代剑客精神,就是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不是转身或是逃走,更不是求饶,明知是死,也要宝剑出鞘。这新厂区建设又何尝不是如此,如果,我们不迎难而进,争取主动,就不会有后面的部队支援。

车子到达德豪公司新厂区前的石桥,天空中又刮起狂风,密集的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而来,能见度很低,王大海已经肉眼看不清桥面,他用力顶开车门,跳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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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雪地兵哥

“丁强,快拿上电筒跟我来。”桥面上风雪交加,王大海大声叫唤着丁强,俩人跌跌撞撞地走上桥头,两边桥栏,一人站一头,拿着手中的电筒,不断地摇晃着电筒里的光亮,给军用大卡车引路过桥。

此时,参谋长也跳下车,与王大海站在一起,对着手拿式喇叭,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地喊。大卡车吼叫着,安全驶过石桥。

来到工地,士兵们迅速下车,按照三个班,分别站好队列。横看成行,竖看成列,个个昂首挺胸,肃立雪中,没有丝毫畏惧。

“报告参谋长,新兵连一排,整队完毕,请下达命令。”排长跑步到参谋长面前一米处,立定,行手礼,大声向参谋长报告。

“同志们,今天我们冒着恶劣天气,在老机场进行一场特殊的战斗。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快速、干净、彻底地打赢这场战斗。大家有没有信心。”参谋长走到士兵的队伍前列,左手叉在腰间,挥舞着右手,在作战前动员。

“有!”士兵们整齐划一的回答,在漫雪飞舞的空中,显得格外的嘹亮。

“我们的任务,是挖土方,三个班,一个班挖土,一个班上土,还有一个班运土。连长和正副排长,你们每人带领一班,现在开始投入战斗。”参谋长指着德豪公司新厂房玻璃窑炉基础的位置,进行任务分解,并对士官做了分工。

在五十米长,二十米宽的地块上,立刻沸腾起来,士兵们各就各位,你追我赶,生怕自己干在别人的后面。十字镐、铁锹和小推车没有一点闲暇的时刻,人歇工具不歇,互相比试着,越干越有劲。

新厂区指挥部的人员也作了分工,吴兵原是搞厂房施工的,自然地负责倒土地点的事。因为他知道地面的标高情况,哪里低洼,需要回填土,他心中有数。如果挖出来的土乱倒,那末,日后必须再花劳动力重新进行平整。

不要说,丁强搞工艺设计,看住坑底的士兵挖土,必须按尺寸开挖,既不能挖得过大,过大浪费劳力,玻璃窑炉设备砌筑安装好后,还得回填土进去。如果挖得过小,玻璃窑炉设备没有办法砌筑安装,节后再安排人员补挖。这两个方面都必须避免。

王大海与陶勇就留在地面,他俩也没有闲着。陶勇在不停地烧开水,一壶接一壶,把开水送到地面上的保温桶内。王大海则帮助拉车的士兵,在他们拉上坡一段路时,助推一把力。至于,一起去兵营的曹爱国,在汽车行驶到市区时,已经下车,回到德豪公司,到食堂安排准备四十人的中餐。

可能是士兵们热火朝天的干劲,吓跑了风雪,凛冽的寒风过后,只有稀疏的小雪花无精打采地在空中飘零。干了一段时间后,士兵们的体力,没有刚开始时,那么的凶猛,强悍,现在,看上去有些疲软,个别身体虚弱的士兵,坐在地上。

“参谋长,我俩pk一下拉土,你有没有兴趣。”王大海心想,一个人挑战极限,怎么才能产生出人意料的奇迹。光靠外部强压式的说教没有多大用处,必须刺激他内心的一种激情,使他不知道疲劳,始终处于亢奋状态,所做出的事情,连自己都意想不到。他提出这个方案,是想活跃一下气氛,鼓舞士气。

“拿什么来pk?”参谋长充满自信地说。他看看自己粗壮的臂膀和厚实的胸肌,这可是货真价实,在部队里,每天在双杠上磨练出来的。再看看对手王大海,虽然,人高肩宽,从鼓起的上衣看,臂力大于常人,但是,王大海的腿不行,细长,无力,既没有爆发力,更没有耐力。

“比吃鸡蛋,谁输了,三分钟时间,一次性吃下去十个鸡蛋。”王大海一口气说出赌注。他在观察,参谋长是一个农村兵提干的,拉车肯定是一把好手。如果是挖十字镐,参谋长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是,怎么办,已经选择拉车,没有退路。他仔细地看了一会儿,上下拉车的士兵,王大海眼睛一亮,他已经知道这一场pk的胜负。

“怎么个pk法?”参谋长显得有点急不可待,他把自己的手指捏得吱吱响,好像是胜券在握,仿佛看到眼前的王大海,在士兵们的哈哈大笑中,艰难地吞咽着鸡蛋,一嘴唇的蛋黄粉沫,哽得两眼冒金花。

“很简单,一个小时时间,看谁拉的土多。”王大海想,一个小时的时间,足以把场面上的气氛活跃起来,士兵们又可以鼓足干劲,让小推车飞奔。

“好!一言为定,驷马难追。”参谋长说着,把自己的军大衣脱下来,戴上一双白手套,找一辆自己中意的小推车,摆好pk架势。

“连长当裁判。参谋长,你看怎么样?”王大海指着负责带领拉车班战士的连长说。

“负责拉土的这个班,抽四名士兵到德豪公司拉中餐,剩下的士兵,暂时休息一下。”参谋长对连长布置好新的任务。

随着热烈的掌声响起,在一片有十五度的坡面上,王大海与参谋长俩人pk拉土,正式拉开序幕。

开始拉几车,不分上下,你一车,我一车,王大海与参谋长俩人几乎同时拉出土方坑道,一路拉到指定地点,同时翻车倒土,再回到坑道内重新装土。

但是,王大海每趟空车回来后,不是及时去装土,而是,每次停留在自己这一方的坡道上,去修路,把刚压出的车轮印,用铁锹,迅速地铲几下,拍几下,再去上土,而且,开始车上装的土,只有大半车,没有参谋长车上装的土多。

“董事长,加油啊。”陶勇看王大海目前明显落后于参谋长,他在一旁心急火燎地大声地喊着。几次准备上去给王大海修路,被连长制止。

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士兵们开始鼓掌,欢呼雀跃,他们确信,肯定是参谋长赢得这场比pk。大家议论开来。

“我看对方是一个傻大帽,还敢与我们的参谋长pk拉土。”

“这是穷人告状--输定了。”

“你们想得都不正确,我看他是想占那十个鸡蛋的便宜。”

“一下子吃十个鸡蛋,把自己的胃胀坏了。”

“胀不死人的,一次吃下去,半个月都不要再花钱买。”

对于旁人的议论,王大海与参谋长都不知情,他们俩都在按照自己的方式方法,奋力地拉着土。王大海越拉越快,车里装的土,也在越装越多。每次倒土的时候,看着土堆,他知道自己与参谋长的距离在逐渐缩小。

参谋长还是像刚开始一样,每次都把车子里的土,装得满满的,他想拉一趟就是一趟。可是,脚下的坡道把他折腾得精疲力竭,一下子,车歪倒了,车子里的土,倒出来。一会儿,一个小车轮陷在路沟里,推不动,又倒不回来,没有办法,只好拿起锹,挖土填埋,再来修路,累得参谋长,满头大汗,两脚发软。他在奇怪,今天自己的体力怎么不在状态。

几个士兵要上去帮参谋长修路,被连长拦住,连长对他们说,为了比赛的公正性,双方的人员都不要参与。让参赛的人员各自独立完成比赛任务。

不要说,最终,王大海赢得这场pk的胜利,是当然的冠军。

陶勇兴奋地跑到王大海的身边,疑惑地问:“董事长,我看你,每次装的土,都没有参谋长多,这是为什么呀。”

“因为是上坡路,装多了土,跑不起来。”王大海用毛巾擦着额角的汗水说。

“参谋长装得满满的土,不是跑得起来。”陶勇对王大海的回答不满意,反问道。

“哈哈!你就不懂了,这里地皮很松,路没有压出来,开始贪多,把路压陷下去,后面的车,还怎么能跑得起来。”王大海给陶勇讲解拉多拉少的诀窍。

“老是去修路,耽误很多时间,怎么还能拿到冠军。”陶勇还是紧追不舍地问。

“砍柴不误磨刀功。光有力气不行,一味地靠一股拚劲,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开始就要有一个正确的思路。有条不紊地进行,后面拉起来,就很轻松。否则,陷在路坑里,那才叫人绝望。”王大海把自己pk的感受,详细地说给陶勇听。

“祝贺你,是这场pk拉土的胜利者。”参谋长走过来,握住王大海的手说。

“捡了一个便宜,坡道没有塌陷。”王大海谦虚地回答。

“不是那么简单,我也要调整思路。”参谋长若有所思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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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鱼水情深

“我俩pk一下,士兵的干劲就是不一样,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个个生龙活虎。”

王大海不好正面回答参谋长的话,只好把话题转移到士兵劳动的场景。他高兴地看着一车车的土,接连不断地往外拉,没有一个士兵在休息,或是东张西望,不少士兵脱去外衣,都在埋头苦干。连长也吸取刚才pk时,坡道经常塌陷的教训,安排专人养护路面,一下子效率大增。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在部队里,对带兵的人来说,既是指挥员,又是战斗员。”参谋长说这番话的时候,有点不在自然,在他带的士兵面前,丢了脸面。他的思想还停留在,王大海如何取胜的窍门。嘴上是说,王大海是这场pk拉土的胜利者,可是,在心里还是不服呀。论身体各方面的条件,不应该在王大海面前败下阵来。

“看他们疲劳得很,想个方法促一下,提提神。你还当真?”听参谋长说话的口气,是真的要吃下去十个鸡蛋,王大海主动帮他解围。

“军中无戏言。”参谋长带着军人的真性情,一脸严肃地说道。

此时,站在参谋长与王大海身后的连长与陶勇俩人,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各说各的理。

“这场pk不能算王董事长赢。”连长理直气壮地对陶勇说道。

“参谋长都说是我们的董事长赢,你怎么到现在还耍赖。”陶勇不甘示弱,拿参谋长的话来压他。

“那是我们的首长谦虚,俩人拉土的环境和条件不相等。”连长对着刚才参谋长拉土坡道上的坑坑洼洼,振振有词地说道。

“开始时,坡道是一样的,你们那边的坡道损坏,是因为不会拉,才把坡道折腾成这样。”陶勇针锋相对,指出问题所在,也不考虑参谋长能不能听到此话。

“你这是强词夺理,我拿一把枪让你打,因为你不会打枪,就把枪折腾坏了,没有那回事。”连长丝毫不退让,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道理来说服陶勇,没有办法,拿自己最熟悉的枪,来比喻。

“你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个比喻恰恰说明,是我们董事长赢了。”陶勇暗自高兴,连长的话,正好送到自己的枪口上,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看你是理屈词穷,只能是一笑了之。”连长以为陶勇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步步进逼,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

“我是笑你,拿枪来作比喻不恰当。是的,不会打枪的人,刚开始打几枪,不管怎么扳弄,枪是不会坏。但是,打几枪后,如果不去养护,经常擦拭,枪会不会生锈。请问连长,在这方面,你应该是专家,这生锈后的枪还能不能打。”陶勇信手拈来,易如反掌。

“生锈的枪怎么能打呢,弄不好,子弹射不出去,如果子弹在枪膛里炸响,或者反射回来,那末,这名持枪的士兵,极有可能有生命的危险。”连长认真地分析枪膛生锈的危害性,想起王杰飞身扑向拉响的手榴弹,勇救一个班的民兵,自己英勇牺牲的故事,这是血的教训。更加严肃地对陶勇指出枪膛生锈十分危险,无异于是在自杀。

“枪膛生锈与道路沆洼,两者是一样的道理,都是只知道使用,不去养护,结果是自己坑害了自己。像我们的董事长,砍柴不误磨刀功,每拉一趟土回来,就用锹把坡道平整一下,就样到后来拉土,小推车在坡道上一直跑得比较顺畅。”陶勇抓住连长说到养护枪的道理,据理力争,参谋长没有拿到冠军,怎么能怪坡道不好呢。

“你这么一说,我的心里豁然开朗,参谋长只顾低头拉车,没有抬头看路,结果,把自己的力量白费在陷坑里了。”连长看上去还是当兵人的性格,能实事求是地看待问题,没有一味地袒护参谋长。

“看得出来,参谋长的实力,比我们的董事长要略胜一筹,如果要在平坦的水泥路面上,可能是不一样的结局。”陶勇看连长能有这样的认识,心里快活起来,他终于能理解到王大海取得这场pk拉土胜利的根本原因。

随着一阵轰轰隆隆的响声,部队里的大卡车,开到工地,四名跟车的士兵,抬下四个绿色的大保温桶,放在工棚内,接着又抬过一箩筐水煮鸡蛋。曹爱国从驾驶室里跳下来,紧随其后,一个穿着红色呢子大衣,飘着秀色长发,身材苗条的年轻女士,向工地走过来。那耀眼的红大衣,像一团红色的火焰,在这片广阔的机场的雪地上,分外的夺人眼球,让人心旷神怡。

“哇噻!”从坑道里上来休息,准备吃中餐的士兵,一片哗然,都伸长脖子,挤在一起,睁着最大的眼睛,盯住走过的好看的跳动着的红影。

曹爱国领着那位高挑的红衣人,径直走到王大海与参谋长的身边,向他们俩人介绍说:“这是《滨江日报》的记者,她是专程来到工地进行采访的。”

“你好,我是部队的,带领士兵来突击支援地方经济建设。”参谋长微笑向那拉女记者主动打招呼。

“您好,我们最可爱的人,见到您非常高兴。”女记者很大方地向参谋长赞叹着说道。

“这位是我们公司,也就是德豪公司的董事长王大海。”曹爱国看王大海没有主动与女记者说话,他接着向女记者介绍。

“早就想采访王董事长,从侧面了解到,他是一个不向命运低头的热血男儿,把一个濒临破产,资不抵债的停产企业,在短短的两年时间,从起死回生到步入快速发展的轨道,这里面肯定有许多可歌可泣的事,一直没有机会,今天算是曹老书记帮了大忙,见到王董事长。”女记者热情地向大家说着。停了一会儿,她又接着对王大海说,“今天是专题来采访军民共建,不过,关于德豪公司的奇迹,还是希望王董事长在方便的时候,抽一点时间,介绍经验,也好对全市的工业经济起到一个推动的作用。”

“没有你说得那么神奇,公司的员工都想有口饭吃,有饭吃了,还想着要吃好一点。”王大海简单地说了一句,算是对女记者的回答,第一见面没有失礼。

女记者从挎包里掏也一张报纸的清样,递给王大海说:“请王董事长过目一下,这篇报道明天见报。”

王大海接过报纸清样,仔细地阅读起来,文章的标题是:放弃节假日,解放军官兵和当地群众一道,共同抗击冰雪灾害,以实际行动谱写鱼水情深新的诗篇。内容也简单地看了一下,感觉报纸上的文章都是大同小异,既找不出什么不对,也看不到特色之处。王大海指着清样上的文字,对女记者说:“你不是写好了吗,还采访什么?”

“早上先采访了曹老书记,掌握基本情况后,再接着采访董事长和解放军官兵。”女记者一边在摆弄自己手上的照相机,一边对王大海说。

“参谋长,这宣传报道的事,还是请你来把关。”王大海把看过的报纸清样,交给参谋长,对他笑着说道。

“记者自己有她的眼光和责任。”参谋长急忙用双手摇摆着,示意王大海不看这份样稿。

“如果文章没有大的出入,下面可要耽误你们一点时间,拍几张现场劳动的情景。”女记者已经调好镜头,随“咔嚓”一声响,给正在讲话的王大海与参谋长拍了一张照片。

“我抱歉地跟你说,拍照可以,但是,可不能放到报纸上。”王大海认真地对女记者说。

“怎么,一个企业家,搞得像是小媳妇似的,这么怕见人。”女记者立即反驳王大海的观点,拿着相机,又给王大海单独照了一张。

“我是说不要浪费资源,你的镜头要对准最可爱的人。”王大海对女记者说道。

“他们是可爱的人,那你把企业搞起来,也算是一个可敬的人,你们都是这个镜头需要记录的人。”女记者钉嘴铁舌,能言善辩,王大海只好沉默不语,自叹不如。

参谋长来到工地上,安排已经吃好饭的一个班士兵,配合女记者,到现场去拍照。当士兵们听说要拍照,都争先恐后地想着要拍入镜头,无奈,参谋长下令,三个班全面开工,至于需要怎么拍,拍谁,由女记者自己挑选镜头,任何人不得干预。都各就各位,按部就班地做好自己本分的劳动。

陶勇拎着一袋十个鸡蛋,走到王大海的身边,对王大海说:“董事长,这煮熟的鸡蛋,再不吃下去,就要凉透了。”

王大海、参谋长和曹爱国看到陶勇手上拎着的鸡蛋,都互相看看,开心地笑起来。这是早上王大海特意安排曹爱国在公司食堂里煮的。

“等会,士兵们上来,我还是把它吃下去,不做到言出必行,怎么会军令如山。”参谋长斩钉截铁地对王大海说。

“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王大海在曹爱国的耳畔,咕噜几句,神秘地说道。

第八十二章 等待雪花

“怎么不抓紧拍照?”王大海走下坑道,对女记者说。

“再等一下。”女记者仰望着灰暗的天空,空气浑浊,一片红彤彤的。

“这个场景够感人的,天寒地冻的世界,个个汗流浃背,干得热火朝天。”王大海看着埋头苦干的士兵们,对女记者说。

“最美的鲜花,要有一片绿叶衬托,才更加美丽。我在等待雪花,如果在这个动人的场景中,加上飘落的雪花,画面就完美无缺,更能感人肺腑。”女记者动情地描绘着。

参谋长看王大海下到坑道半天没有上来,他与曹爱国一起,也走到坑道下,笑着对王大海说:“你在这里与美女记者套近乎,难怪不想上去。”

“美女记者,谁不爱呢,人见人爱呀。”王大海改变了刚开始的冷淡面孔,捶捶参谋长的肩膀说,“我是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你敢说你不爱。”

“既然记者要等待雪花,干脆让士兵们休息一下,待雪花飘起来再接着大干一场。”王大海的一番话,说得参谋长面红耳赤,他转移话题说道。

“我俩想到一起去了。不过还有一个小小的建议,请美女记者,给士兵们讲一讲军民鱼水情的故事。”王大海心里想到那十个鸡蛋,如果让参谋长吃下去,出了什么问题,不好向叶抗美交待。不如拿出来做为美女记者讲故事的奖品,既给参谋长一个台阶下,又可以做一回好人,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事情。也避免了士兵们在劳动中,偷偷摸摸地瞄几眼美女记者。可以坐下来,大大方方地一边听着故事,一边把美女看个够。

听到王大海说十个鸡蛋,陶勇立即把鸡蛋在手上举起,向席地而坐的士兵示意一下。

“你把士兵们鼓动一下,欢迎美女记者讲故事。”王大海看美女记者,跃跃欲试,又难以启齿的样子,动员参谋长让士兵们集体欢呼,欢迎美女记者讲故事。

“我们一起说,美女记者,讲一个。”参谋长清了清嗓门,挥舞着两臂膀,大声地带着士兵们喊了三遍。

美女记者被这热烈场面,搞得骑虎难下,她看着曹爱国,盼着他能站出来救驾解围。然后,曹爱国看到士兵们高涨的热情,他鼓励美女记者说:“这也不是演讲比赛,好坏并不重要,关键他们是想听你讲的过程,如果不满足他们的一个小小的心愿,晚上,睡觉都要梦见你,要听你讲故事。”

指望曹爱国出面救驾,他反而煽风点火,在里面添油加醋。美女记者又把头仰起来,现在希望老天爷能帮个忙,马上飘起雪花,那样就可以有借口不讲故事了。

“不用再看了,你的故事一讲完,天上就会飘起雪花。”王大海看着美女记者还在犹豫不决,继续在鼓动她讲故事。

“就讲一个吧,你看士兵们一双热切的眼睛,不应该让他们失望。”参谋长似乎带着恳求的口吻说道。

“我怎么讲呢?”美女记者看着士兵,一张张还是稚嫩的脸庞,突然,捂着自己的脸,不好意思地说。

“想怎么讲就怎么讲。他们要求不高,只想听到你的声音。”参谋长在催促美女记者快一点讲,如果再拖下去,就要影响施工。

“不要再卖关子,你的文章写得那么好,我相信,讲起故事来,也一定是一个高手。就不要再谦虚。”曹爱国在一旁做美女记者的思想工作,鼓励她大胆地讲。

“还是曹老书记来讲吧。你那解放战争中的故事,讲出来,肯定精彩动人。”美女记者拉着曹爱国的手说道。

“我这老鸭子嗓门,讲老掉牙的故事,谁愿意去听。”曹爱国对美女记者笑着回答道。

“美女记者,讲一个!”士兵们半天没有听到美女记者的声音,有点着急起来,在连长的带领下,又在大声地吆喝起来。

士兵们震耳发聩的声音,整齐划一,并且,一浪高过一浪,越喊越起劲,似乎美女记者不开讲故事,喊声就不停歇的架势。

没有办法,美女记者鼓起勇气,大胆地说:“现在我开始讲,鱼水情的故事。一天,鱼儿终于鼓足勇气告诉水儿,她喜欢他,水儿却沉默了。”

士兵们听到故事的开头两句,便哈哈大笑起来,她的口气,感觉像在给幼儿园的小朋友讲故事。

“怎么,你们大笑什么?”美女记者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士兵们,接着又反问一句,“如果觉得不好听我就不讲了。”

“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接着讲下去,大家用掌声表示自己喜欢。”王大海在美女记者十分尴尬的境地下,给她解了一个围,使她树起讲下去的信心。听着王大海振臂一呼,场面上又响起激烈的经久不息的掌声。

“大家不要笑,这是一则童话故事,刚才王董事长讲得好,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至少我一看到这则故事,我就喜欢上了,很感人,希望大家耐心地听。”美女记者已经进入状态,说话比刚开始要流畅得多,人还是要旁敲侧击,大家一笑,她没有感到一点压力,反而,声音更加动听起来。她向大家摆摆手,示意掌声停下来,接着讲:

“为什么不说话?”鱼儿问。

水儿仍旧沉默着,只是开始轻轻地摇着头。想起妈妈说,鱼儿不能爱水儿,这是大自然的规律,就好像斑马只能爱斑马,花豹只能爱花豹,条纹的只能爱条纹,斑点的又只能爱斑点,而斑点却是永远不能爱条纹的。

鱼儿不明白,如果条纹真的爱上斑点,鱼儿真的爱上水儿,那又如何呢?鱼儿吐着泡泡对水儿说:“我爱你!”

水儿再次沉寂,鱼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躺在了水的怀里。

许久,鱼儿打破了沉寂,说:“你看不见我眼中的泪,因为我在水中。”

水儿说:“我能感觉到你的泪,因为你在我的心中。”

鱼儿急了,说:“那你为什么不爱我?”

水儿却只能说:“我不能爱你,我居无定所,时常到处漂流,你和我在一起会很辛苦的。”

鱼儿坚定地说:“我不怕,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可是水终究逃不过漂流的命运,他流入了一条大河,鱼儿一直寸步不离地陪着他。他们相拥着绕过暗礁和险涛,流过江湖,跌入瀑布,流入一条小溪中。水流越流越暖,最后竟快断流了。

“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定居。”鱼儿欢呼雀跃。

“不行,水面太浅,太危险,乘现在还有退路,你赶快往回游吧。”水儿紧张地说。

“不管怎样,我决不离开你。”鱼儿坚定地说。

为了减少水的蒸发量,白天,鱼儿静静地躺在水儿的怀里,不作任何运动,到夜里,鱼儿才开始嬉戏。慢慢地水儿干涸,鱼儿倒在泥土中,再也没有站起来。

士兵们听进去了,场面上鸦雀无声,都静静地听着,被这个执着的爱情所打动,他们在关心俩人的命运。连长是近水楼台,离美女记者最近,他问:“后来他们俩人怎么样了。”

“他们俩人在泥土里化作一棵树,长在池塘边,永远生活在一起,不再分离。”美女记者向连长回答道。

“你讲得太精彩,把我们的钢铁战士听得柔情似水。”参谋长热情地表扬起美女记者。

“美女,这是你的奖品,十个鸡蛋,一点小意思,礼轻情义重。”王大海从陶勇的手中拿过一袋十个鸡蛋,送到美女记者的面前说。

“这故事大家喜欢听,我就已经很满足了,鸡蛋不能拿。”美女记者躲让着,不接王大海递过来的鸡蛋。

“这是你的劳动所得,拿着没有关系。”曹爱国在一旁劝说美女记者收下鸡蛋。

“如果我拿了鸡蛋,明天报道见报,这不成了有偿新闻。”美女记者还是不想拿。疑惑地看着王大海。

“桥归桥,路归路,这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拿回去,慢慢品尝,每吃一个就会幸福地想起兵哥哥。”王大海坚定地说道,美女记者欲言又止。他接着说,“先放在我的吉普车上,我送你回城时,再拿。”

“谢谢您,王董事长。”美女记者微笑着向王大海致谢。

“你看天空上,鹅毛大的雪片飘起来了。”王大海把一袋鸡蛋交给陶勇,让陶勇送到吉普车里。他仰望着满天的雪花飞舞,兴奋地大声说道。

第八十三章 靠近一点

“看见了,雪花飘起来,婀娜多姿,真是美不胜收。”美女记者张开双臂,用手在天空中,挥舞着,尽情地与片片雪白的花瓣交融在一起。

“你再往下看,那绿叶更美。”王大海已经与参谋长商量了一下,为保证登报画面的效果,让士兵们全部穿好军装,戴着军帽,紧张有序地投入开挖土方的战斗中。

“怎么,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里像是变了一个世界,士兵们个个穿戴整齐,多么精神,多么威武。”美女记者看着他们上绿下蓝的军装,领上佩着红领章,大檐军帽正中嵌着的鲜艳红五星,在白色雪花浪漫的天地里,格外的醒目耀眼。十字镐此起彼伏,铁锹一上一下,还有飞奔的小推车,美女记者激情四射,没有穿上雨衣,就直奔坑道里。

“记者同志,你要把雨衣穿上。”参谋长抓住机遇,急忙跑过去,跟在女记者的后面,主动地拿着部队里的一件雨衣,迫切地想表达一下自己对她的关心。但是,他站在她的旁边,不敢靠近。

女记者似乎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旁,还有一个解放军同志在一心一意地想帮她,然而,这场景是千载难逢,她聚精会神地拿着手中的相机,在捕捉一个个最美的瞬间。一会儿垫起脚尖举着相机,一会儿又弯着腰,放低镜头。她要抓住柔弱的雪花,融化在钢铁战士,火热的额角的一刹那;她要拍摄下白色的雪片,飘过战士紫铜色脸庞的一种色彩对比;她要抓住肆掠的风雪阻挡不住飞奔车轮的气势。她不能错过雪泥沾满士兵的裤角,白雪中熠熠闪光的红五星。

参谋长面对着他带的士兵,毅然地下着决心,默默地拿着雨衣,跟随在美女记者的身边。他不敢贸然地把雨衣披到女记者的身上,也没有叫一声,让她穿上。她是装作没有看见,还是不好意思,接受兵哥哥的一番深情好意,或者,是在等着谁呢。

“参谋长,你那手,是拿枪的一把好手,如果是一把枪拿在手中,你肯定是活灵活现地玩得转,百发百中,弹无虚发,让人惊叹不已。但是,拿的是一件雨衣,却一下子,脑子混沌起来,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去关心人了。”陶勇站在一旁,往茶桶里灌开水,一边在故意调侃着参谋长。

“你不要瞎说,我们的首长,是不想打扰美女记者的灵感。”连长走到参谋长的身边对着美女记者,大声地说着。他要让她知道,他们的首长一直站在她的身后,要为她遮风挡雨。

美女记者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拍摄兴奋之中,听到连长大声地说话,她草草地拍摄了几张后,冒着风雪走上坑道,她准备拍摄几张,士兵们途中拉车的动作,以已经竣工的围墙和浇筑的厂房梁柱作为背景,更有军民共建,部队支持地方经济建设的直观感受。

此时,美女记者的鬓角的发丝,被融化的雪水,沾着一撮一撮的,她用手帕擦去眉毛上的水珠,继续在寻找着最佳的视角。

“你是我带来的,如果在这里淋生病了,我可担当不起。”曹爱国看着美女记者满脸雪水的样子,主动地走到她的身边,把自己的雨伞递给美女记者说道。

“不用,难道我的身体,比您老革命还要重要,您可是国家的宝贵财富。”美女记者坚决不要曹爱国的雨伞,她擦干净自己脸上的雪水后,拿着相机寻找动人的场景。

“要是不嫌弃,把我的雨衣披在肩上吧。”陶勇脱下自己的雨衣,跑到美女记者的身边,双手递着雨衣,带着激动的心情说。

“你们的好意,我都收下了,这是在下雪,不是在下雨,下冰雹,我真的是喜欢雪花,没有事的。”美女记者看着他们一个个的都在关心着她的健康,心里感到很欣慰,微笑着向他们表达谢意。

风雪交加,风刮得很紧,像柳絮一样的雪,像芦花一样的雪,像薄公英一样的雪,在空中随风飘扬,凝目注视着晶莹的雪花,又像是轻盈的玉蝴蝶在翩翩起舞。一会儿,施工现场的工棚顶上,积起了一层白色的薄雪,放眼望去,整个机场也一片银装素裹。

王大海帮着士兵推车,倒完土后,正在往回到坑道的路上赶,走到竖立在基础上的一根梁柱旁,看到一团火焰般的红色,似在雪地上燃烧,王大海知道,那是美女记者的身影。定睛一看,她蹲在地面,仰首举着相机,在拍照风雪中光秃秃的梁柱,那挺拔的身影。

在王大海走到那根梁柱的时候,只听“哎哟”一声,那团火滚动开来,王大海看见美女记者用双手紧紧地护住相机的镜头,整个人滚到雪地上。可能是她的头,往下的方向,低得太很,人的重心失去平衡,蹲着的双脚,再怎么用力,也不能支撑整个人体的重量,所以,人仰倒在地。

王大海安排推车的士兵先走,他急忙跑过去,弯腰伸出双手,抱起美女记者,用力拍去她粘满后背上的雪花,开着玩笑说:“大美女,你是故意让我英雄救美呀。”

“你们这些大老板,都没有五脏六腑,人家跌倒,还尽说风凉话,让人寒心。”美女记者冲着王大海,一顿训斥。

“好人做不得,看样子,是我把你搞跌倒的。”王大海无奈地为自己申辩。

“就是你在有意陷害我。”美女记者不依不饶,对王大海没有好脸色。

“你要还我一个清白之身,否则,今后,不要把我憋出精神病,才怪呢。”王大海看着转过身来的美女记者,那一双忽闪着纯真热情的眼睛,被长长的睫毛装饰起来,睫毛上挂着雪融化后的小水珠,看上去,像两颗水晶葡萄,显得格外的亮晶晶,水汪汪,脉脉含情。

“我不会陷害一个好人,但是对一个冷血动物,也绝不会同情。”美女记者理直气壮地说。接着在小心地擦拭着相机的镜头。

“这么一说,我成一个糊涂虫,肯定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请你直言相告。”王大海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只好投降,好男不与女斗,尤其是靓女易怒,漂亮女人追求的人多,所以就飘飘然,然后,脾气就很差。

“我说了你不要不高兴,你不但是冷血动物,而且,冷血到几乎没有人性。”美女记者像钢针一样的嘴,话说得很绝,不留一点余地。

“王大海好歹是一个董事长,你要治病救人,不能让他再这样坑害天下人。”美女记者的话,虽然让王大海无地自容,但是,他的性格,喜欢与较真的人打交道,故作谦虚地向美女记者恳求赐教。

“还需要我说呀,你自己认真地看一下,就什么都明白,你的冷血表现在什么方面。”美女记者拨弄着自己沾水的一撮撮鬓发,潮湿的红呢子大衣,再指指自己粘着雪泥的鞋。

“你没有冤枉好人,王大海罪该万死,而且,死有余辜,还要跺上几脚。”王大海现在总算明天过来,美女记者为什么不高兴的原因,是自己的粗枝大叶,恶劣天气,没有细心照料美女记者。他心里还在嘀咕,参谋长与曹老书记怎么也与王大海一样呢,是冷血动物,真的没有长眼睛吗。

“能自己认识到错误,还是一个好同志,是可以挽救的,那就要看你怎么立功赎罪。”美女记者看到王大海能有这个态度,认为他不是一个大男子汉主义,还是一个可以塑造的人。接下来,学着官腔官调,趾高气扬地对王大海说道。

“多谢海涵,这做事与做人呀,王大海还得要好好的悉心研究一番。以前只考虑做事,应该先做好人,才能做好事。”王大海没有对美女记者的话,莽撞硬顶,而是顺着她的话,聪明地应对着。

“我们来热心地为你家工厂做事,而且,还是天寒地冻,传统佳节之际。你的一双眼睛要学会看事做事,不能认为什么都是应该的,不闻不问,包括那些士兵。”美女记者的态度有所转变,声调也柔和起来,带着一种深情的语气,对王大海开导着,怎么去先做好一个人,她话匣子一打开,如滔滔江水,奔涌不息。接着说:“人们说情义无价,王大海只有义,而没有情,你在社会上就跛了一条腿。听说你还有雄心壮志,要做冲出国门,走向世界的大老板,你就更要好好地琢磨一下情义无价这四个字,对于一名商人的重要性。”

“边学边干,现在,我带你到指挥部,那里有炭火盆,先把弄湿的大衣和鞋,放在火上去烤一烤。”王大海想弥补一下先前的不足,于是,热情地对美女记者说。

“我不要你现在的虚情假意,如果真心改过的话,找一把伞来,帮我把照片拍摄完。”美女记者还真会将计就计,有王大海撑着伞,她的摄影热情又高涨起来,不但把军民共建的劳动场景拍摄完,还要拍摄一组雪中的静物,灵感特别的好,雪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中,她都能找到一个美的角度。

王大海让曹爱国穿上参谋长手中多余的一件雨衣,拿着他的雨伞,给美女记者撑起一片天空,在众目睽睽之下,王大海有点不大好意思。

“靠近一点。”美女记者用温柔而清脆的声音呼唤着王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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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为何心虚

“再近也没有用,这风雪太大,撑不起头顶上的一小片天空。”王大海把伞撑得很低,尽量遮挡着刮向美女记者的风雪。

雪花那么淘气,那么调皮,就像精灵一样,淘气地从领口钻进去,然后,再笑嘻嘻的化开,使人有一丝冰凉之意。

“靠近一点,拜托你把镜头前的风雪遮挡一下。”美女记者聚精会神地操作着相机,用恳求的口吻对王大海说道。

王大海挪了一下身子,一缕幽香暗暗飘来,先是他的鼻子,然后就是他的眼睛,再然后他的心就跟着过去了,她的香味,幽香媚骨,香到他的骨子和魂魄里。

犹如走进伊甸园,蛇的贪娈,让它拿着智慧的苹果去诱.惑亚当和夏娃,那些懵懂的孩子用曼陀罗来包裹纯洁的身躯,是打算撕裂那层毒茧,还是等待。王大海用龌龊的目光肆意欣赏她的香纯。

陶勇灌起开水来,也不专心致志,目光已经游离,开始心不在下焉,热气腾腾的开水,顺着保温桶的外沿,倒在地面上,也不知觉,他在目不转睛地看王大海给美女记者打着伞的身影。曹爱国、参谋长还有连长则看着陶勇那痴迷的样子,都笑得合不拢嘴。

连长拿着士兵吃饭的碗,在悄悄地接着陶勇倒在桶外的开水。一碗接着一碗的开水,从桶外被接到碗中,给士兵端走了。然而,陶勇浑然不知,到了神魂颠倒的地步。

“嘣嘣,美女帅哥也不能当茶来喝。”连长敲击着已经没有水的茶桶,对陶勇大声地吆喝。

“真是佳人财子,天生一对。”陶勇转过身自言自语地说着,他还在刚才的情景中回味无穷。

“喂,赶快擦干净你嘴边的口水,士兵们口干舌燥,已经没有劲头挖土,在向我发牢骚呢。”连长看陶勇还没有回到茶桶里缺水的现实世界中来,他用手拉着陶勇的衣角,拽了几下。

“不会吧,我刚刚倒进去一壶开水,怎么就没有了。”陶勇扒着桶边看了一看,是没有水了,能清晰地看见桶底的茶叶。接着又摇摇自己手中的开水壶,也没有一滴开水。这就奇怪了,明明是一壶开水,自己清楚地记得,从炭火中拎过来,准备倒在茶桶里的,这水呢,到那里去了。

“是不是你想美女,想得人犯迷惑,把一个空水壶拎过来,忽悠我们这些士兵。”连长眯着眼睛,故意在挑逗着陶勇。

“没有犯迷惑,我切切实实地是拎过来刚烧开的的一壶水,当时,在炭火上拎的时候,是美美地想了一下,只不过,一刹那,手指碰到滚烫的壶壁,如果不相信,你看看,这个食指还烫起了水泡。”陶勇想证明自己是把一壶开水拎过来了,如实地向大家交待自己臆想了一回美女。

“哈哈,陶勇,你有点不老实,我们这么逼问,才说出想了一回美女,而且,还是一刹那。我看你还在隐瞒着什么。”连长抓住陶勇没有送开水的把柄,要挟陶勇还想到了什么。

“真的没有想接下来的事。”陶勇看到茶桶里没有水,自知理亏,只好顺着连长的话说。

“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问你,接下来的事,是什么事。”连长可能是在部队里干长了一点,整天在身边看不见女人的身影,饶有兴趣地进一步追问。

“接下来的事,我是真的没有想,也不敢去想。”陶勇,显得无可奈何地说道。

“如果不好意思说,我来说一个开头,后面的细节,你要老老实实地交待清楚。”看陶勇实在开不了口,连长在引诱陶勇说出头脑中想象的美好细节。

“老实告诉你,我连想象着去抱她,接个吻都没有。”陶勇也被连长折腾得百般无奈,迫不得已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为什么会这样?”连长不放过陶勇,他还想进一步知道这是为什么。

“看得出来,那个美女记者对我们老大有好感,我的想象就不能沾边了。”陶勇在连长的一再追问下,也不想隐瞒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今天还算老实交待了一部分,你自己也许不知道,你的妄想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刚才的开水,你确实是拎过来了,但是,你是被美女记者迷惑住,把一壶开水,硬生生地给倒到桶外边,如果不是我发现及时,可能接下来要烫到你自己的脚,后果不堪设想。”连长郑重其事地把刚才的情况说给陶勇听。

“既然倒在桶外边,我没有看见地面有积水呀。”陶勇听了连长的话后,急忙在茶桶的四周,寻找倒下去的水。

“我组织士兵,拿着饭碗,把你倒下去的开水接回去,现在,他们肯定把这碗痴情水已经喝到肚中。”连长带着一种自豪,笑着给陶勇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

曹爱国站在一旁,听着他们说到,美女记者对王大海有好感的话题。他走到连长与陶勇的身边,大声地对他们俩人说:“你们可不能私下里瞎嘀咕,王董事长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是从小学就同学起的感情,可以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我们只是在看,像看有钱人的别墅、名车、名牌服饰一样。”连长针对曹爱国的观点,还想说说男女之间的那么一点事情,参谋长在发出收工的指令。

冬天的傍晚,黑得早,士兵们欢呼雀跃地收拾工具,整装集合,上了大卡车,开回兵营。

陶勇今天留在工地值班,曹爱国与丁强抬着送饭的两个保温桶,放到吴兵开着的双排座车货厢里,他们俩人跟车回到德豪公司送桶。剩下美女记者站在场地上,等待着他们的安排,王大海想送她回城,但是,不好意思开口,毕竟,她是曹爱国带过来的记者,今天第一次与她见面,就要主动地送回城。

曹爱国看看王大海的吉普车比双排座车要干净一点,主动地对王大海说:“王董事长,你负责护送记者回家。”

“曹老书记,你也坐吉普车回城。”王大海叫曹爱国乘坐自己的这辆车。

“不行呀,我与丁强还要把保温桶送回公司。”曹爱国对王大海回答道。

“老大,今天怎么了,心里为何发虚,这可不是你做人的一贯风格。”吴兵检查货厢里的保温桶,拉一拉,看摆放稳当后,拍拍自己的手,戴上手套,打开车门对王大海说。

“我不是心里发虚,怕你们吃醋。没有机会给美女记者献殷勤。”王大海打开副驾驶室的门,安排好美女记者坐好后,自己坐进驾驶室,发动吉普车,跟在吴兵的车子后面,不紧不慢地开着,虽然,他是一个开车老手,但是,不知怎么,今天,这么寒冷的天气,握住方向盘的掌心,还是在微微地透着细汗。

“我发现你们男人很虚伪,有什么事,总是躲躲藏藏的,不像女人,敢爱敢恨,一切溢于言表。”美女记者侧脸看着王大海说。

“那是女人肚量小,心里藏不住东西,有人说,女人的秘密只能守住二十四个小时。”王大海一边开着车,一边在回答美女记者的问题。

“那也比你们藏着要好。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想起我的时候,就拨打一个。”美女记者,从自己的皮夹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王大海方向盘前的仪表台上。

“要是不打呢?”王大海没有及时看美女记者叫什么大名,他关注的是她的电话,做为女人这可不是轻易而为之的事情。

“那不用说,你不想我嘛,或者,是不敢想,有一个老虎管住了你。”美女记者像是对王大海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说话还带一点嗲声嗲气,像久违的老朋友见到了面。

“怎么,还有姓梦的。”王大海感觉她真的很直接,不好再继续说下去,只好转移话题,伏在方向盘上,伸长脖子,仔细地看了看她名片上的名子说道。

“怎么就不能有呢?今天你不就看到了一个姓梦的。”美女记者莞尔一笑,开心地一回眸,让王大海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梦影,这个名子听起来,好浪漫,你的父母肯定很有文化。”王大海继续在探寻她名子的秘密。

“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民,大字不识一个。”梦影说到自己的父母,脸上带着一种忧伤,走下车,看着远处雪花飘落的街道。

“是一个别名,你自己取的。”王大海跟着下了车。

“取自瞿秋白文章的一句话:心海心波的浪势演成万象,错构梦影。”梦影向前走了几步。

“想一想,确实很特别的。”王大海把一袋鸡蛋递给梦影,接着说,“你的奖品。”

“到我那暖和一下?”梦影看着前方自己的宿舍说道。

是去还是不去呢?王大海站在那里,看着雪地上,街灯将他的身影拖得很长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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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去喝一杯

“你在看什么?”梦影看着王大海站在雪地里,对她的邀请没有给予回答。只是低头回首,在看他身后的什么东西。

“在看自己的影子。”王大海忽然听见,邀请到她那暖和一下的声音,王大海没有一点到她家的思想准备,他长这么大,真还没有单独到过一个女人的家。连到刘春花家,俩人都没有单独在一起。本想劝她早点回去休息,但是,想了一想,又怕扫人家兴。

“台湾作家柏杨写的一本《丑陋的中国人》,你看过吗?”梦影看王大海在犹豫不决,也就没有坚持下去,知趣地说起了影子的话题。

“没有看过,哪像你这个文化人记者,我只念到一个水货高中,后来上自修大学,到现在还没有学完,需要再考三门单科合格,才能拿到大专文凭。”对于梦影提到的书,王大海听朱兆有说过这本书,但是,没有看过,知道一点里面是讲人性弱点的一些文章。

“这个作者不简单,跟你一样,坐牢激发了他的斗志,写下不少名留青史的著作,他是在《丑陋的中国人》里,从影子谈到中国人的自大。”此时的梦影,谈起文章来口若悬河,腹有诗书气自华,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女人。

“书中是怎么说的。”王大海对这本书就有浓厚的兴趣,听梦影这么一讲,有一种想探寻下去的欲.望。

“他说,大多数中国人都生活在自己的影子里,明明是一只小猫,一看影子那么庞大,就自以为是只老虎。”梦影指着在灯光的照射下,雪地上出现的王大海又长又大的身影说道。

“我刚才看自己这又长又大的影子,从心里着实还比较欣赏,真的自豪了一下。”听梦影引用柏杨先生的这么一番高论,王大海自嘲地说。

“这只不过是灯光下的影子,柏杨先生还说,如果是日落西山的影子,则不仅仅以为是只老虎,因为太阳斜照的影子更为庞大,他简直还自以为是头恐龙,一个喷嚏,地球都会震动呢。这种恐龙型的人物,触目皆是。”看来梦影把这本书是啃到了位,字字句句,没有一点添油加醋,说出地地道道的原创。

“既然对影子是这样的理解,你为什么还要从瞿秋白文章里的一句话中,给自己取一个梦影的别名。”王大海产生一个疑问不能解开,那就是她要取梦影这样一个别名的真正含义所在。

“简单地说,一个人来到这世界上,注定要与自己的影子打一辈子交道,时而渺小,时而伟大,不管影子处在什么境地,我还是保持真实的自己,只当影子是一场梦而已。”梦影目光中,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看着树上的积雪说道。

街道上人的影子来来往往,一会儿长,一会儿短,有时,人走在路灯较多的街口,各种各样的灯光,又会从一个人身上,投出长短不一,浓淡各异,让人眼花缭乱的很多条影子。

“我理解你取这个名字的真正含义,是在鼓励自己看着前方,奔向前方,不要让时大时小的影子困扰自己前进的脚步。”王大海仔细地观察着街道上的变化多端的影子,若有所思地对梦影说道。

“我这是从智者那里,现抄现卖一点做人的道理。”王大海在聚精会神地听得入迷,梦影很为她的话题而得意,卖弄了一个鬼脸。

“你卖弄得好,我请你去喝一杯。”王大海看梦影,虽然,说得一脸的兴奋,但是,她两脚在寒冷的雪地上,不停地小步跺着冰块,提出俩人找一个地方,去喝一杯,暖和一下身子骨。

“是想去喝一杯,你想好了吗?”梦影两脚不是在小步跺着雪地,而是,加快了节奏,大幅度地在雪地上蹦跳起来。

“这还要想好吗?只怕你没有这个闲情逸致。不怕你笑话,我也来说一首古人的小诗,意境描写得好,这首诗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王大海没有理解梦影说话的另一层意思,他在想,梦影为德豪公司明天见报的图文,冻了大半天,做为德豪公司的董事长,理应请梦影去喝一杯,解解寒气。

“我的眼光太差,没有看出来,王大海还是一个儒商,目前,至少还没有掉到钱眼里去。”梦影双手不停地相互搓着,不断往手掌上哈着口中的热气。

“刚才还在高谈阔论,不是好好的嘛,现在怎么冷成变样?”王大海心里想,此时的梦影,好像冷得怪吓人的,是在表明一个什么态度,是回家还是想去喝一杯,因此,故意激她,试探她是否真的想去喝一杯。

“不知怎么一回事,你不说还好一点,一说去喝一杯,想像着要走进温暖的酒店小屋,身上就有寒意来袭。人们说望梅止渴,我的感觉是越望越渴。”可能是因为记者这个专业的关系,梦影接触面肯定比较广,人们不是常说,记者是无冕之王,见官大一级,什么样的官员都不敢得罪记者,都要首先把记者服侍好。她从众多部门和官员的周旋中,长了见识,王大海请她去喝一杯,她不是明说去喝一杯,而是,说出自己的感受,让你不得不赶快安排,请她去喝一杯。

“是你害怕了,一般的女人不喝酒。”不管怎么说,今晚肯定要请梦影去喝一杯,找一个暖和的酒吧,听听音乐,再让她讲一讲影子的道理,这是王大海此时的心情,但是,必须要她自己说出口,这样后面的一切事,才顺理成章。

“我是一般的女人吗,跟你认真地说,我是不喝一般的酒,今晚跟你去喝一杯,就更不是一般的女人。”看样子,梦影是能喝一点酒,她没有退让半步。

“我看你莫不是纸上谈兵,口气还是蛮大的。”王大海不相信她真的能喝酒,反问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到时你可不要后悔。”梦影也不甘示弱,反击道。

“看样子,我又是在看到自己的影子,开始自大起来。”王大海胸有成竹,以自己的酒量应该不会出问题,淡定地微笑着对梦影说。

“究竟鹿死谁手,等一会就能见分晓,到时可不要耍赖。”梦影也是底气十足地藐视着王大海,以冷冷的微笑回答王大海。

王大海回到吉普车里,伏身打开副驾驶的门,让梦影坐上吉普车,他发动车辆,轻轻地问梦影:“你看什么地方好。”

“随便。”

“女人可不能轻易地说出随便二字。”

“男人就可以说出这两个字吗。”

“男人也有不能轻易说出的,那就是不行二字。”

“你真坏,在钻字眼,等一会儿,要先罚你一杯酒。”

“跟你说正经的,是到酒吧,还是到农家乐,找一个红泥小火炉。”

梦影刚想要说出随便二字,还好马上停住了口,她在想,只要与你王大海在一起,其实到哪里都是一样。自己也吃不了什么,只不过是享受一下氛围,能聊一聊是最大的快乐,其他的并不重要。她坐在车上,一路注意观察着马路两边的酒店,没有回答王大海。

“快点说呀,这冰天雪地的,如果车开过去了,再把车子倒回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王大海希望梦影能指一家她中意的地点,适合她的口味,高兴起来可能还要多喝一杯,多喝一杯,兴致上来了,放开来讲影子的哲理,那就会产生更好的效果。

“我们当记者的,没有固定的饭局,吃百家饭,常常是主人安排什么地点,就是什么地点,五花八门的酒店都吃过,我也不知道哪家酒店印象深刻。”为了避免王大海为喝一杯酒的地点再分心,恶劣天气,让他集中精力开车,梦影接着说,“你请客,你做主。”

军用吉普车的性能,在雪地上充分地展现了它的优越性,底盘高,轮胎大,超强的驱动力,王大海开得很轻松。沿途看见,有皇冠轿车抛锚在路边的积雪中,等待救援。他大声地对梦影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建议到郊区农家乐,看看红泥小火炉怎么样?”

“跑那么远的路,单纯就去喝一杯。”梦影在担心雪地行车的安全。

“那里的摆设和用具,可都是土得掉渣,有来头的,保证你看着喜欢,灵感来了,还能拍摄到惊世之作。”王大海加快了车速,冲开的冰雪向两边飞溅。

“惊世之作,那可要署上王大海的大名。”提到摄影,梦影就来了精神,她想拉上王大海。

“这不是王大海在侵犯梦影的版权吗?”王大海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怎么能在别人的摄影作品上写上王大海的名字呢。

“这是王大海的创意,你讲是谁的版权。”梦影灵机一动,笑着对王大海说。

吉普车驶出郊外,不宽的马路上,虽然,人烟稀少,但是,黑灯瞎火,王大海没有心思再说话,他想,接下来的路,一定要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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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意外发现

“开过去,前面真是不一样的天地。”王大海聚精会神地开了一段时间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怎么?你有什么新的发现。”梦影向车窗外,漆黑的田野看了看,带着好奇的口吻问。

“真是冰火两重天,刚才城里街道上,只有一些水雪,大马路上,中间已经能看见路面。你再看看郊外的马路上,还是白雪皑皑,厚厚的一层,而且,结起冰来。”王大海没有想到郊外与城里的温差还是比较大的,明显地感觉到结冰后,车轮在结冰的路面上打滑。

“也不是急着去赶集,慢一点,看清前方。”梦影听王大海这么一说,她坐直起身子,把自己的两眼,睁得大大的,注意观察着前方的车辆和行人。

“我看你好像成了惊弓之鸟,四个轮子着地,会出什么大问题,想想看,滑冰运动员,两把冰刀,在冰面上游刃有余。”王大海保持着50迈的速度,吉普车平稳地向前行驶。

突然,梦影伸在吉普车前挡风玻璃上的头往回一缩,双手捂脸,口中惊呼道:“哎哟,我的妈,赶快刹车。”

听到梦影惊慌失措的声音,王大海猛地一脚跺下刹车,但是,吉普车没有立即原地停住,还在保持着一定的惯性,向前滑行。王大海虽然开了有几万公里的路程,然而,面对结冰路面,还是头一次开,呆呆看着吉普车向前滑行,他的内心也在发慌,右手使劲地拉住手刹,还是无济于事,急忙对梦影大叫:“双手抱头,窝在座位上不能动。”

吉普车缓缓地终于停住,王大海跳下车,跑到车前方,借着车前光灯的光亮,察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四处寻找,没有发现汽车和摩托车的踪影,他又回跑到车门旁,对梦影说:“刚才看见了什么。”

“一个骑自己车的人,好像在前面滑倒。”听到王大海的叫唤,梦影才松开抱紧自己头的双手,抬起头,直起腰,心有余悸地回答王大海。

知道滑倒的是自行车,王大海迅速沿着马路边,一路查找滑倒的骑车人。就在吉普车的后方,一个中年男人,扶起一辆自行车,拍拍身上的冰雪,发现王大海在向他这边张望,立即骑上自行车,飞速消失在黑暗中。

王大海没有追上骑车人,他从车上拿出一把电筒,认真检查吉普车右边车轮印的痕迹。吉普车的刹车印,至少向前滑行有二米远,在滑痕中间的位置有窄窄的自行车胎印和和一双鞋踩出的乱七八糟的痕迹。王大海伸手放到雪地上一测量,两者之间只有一个手掌宽的距离,他摇着自己的头,摸着额上的冷汗说:“真是命大,福大,造化大。”

受惊吓后,王大海谨慎得多,几乎是龟爬的速度,开进了农家乐,虽然是寒冬腊月,冰天雪地,这里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田园木屋的农家乐,让都市人真正地享受一次悠然的生活,可以说,这里是都市人的原生态后花园,当人们厌倦了城市的繁杂和喧嚣,过烦了熙熙攘攘的忙碌生活,不免会期望在自然之中,寻找一片安静之处放松身心。

进入农家乐,梦影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四处张望,惊叹地说:“滨江还有这么一个世外桃源,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那是因为你喜欢崇洋媚外,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国家,土得有时也很可爱。”王大海在前面带路,进到小木门内。

走过去,豁然开朗,一个江南式的庭院,山石、温泉、竹林、白雪在一片诗情画意中。向左是一个空旷的草棚,下面摆放着刀耕火种时的生产工具,有石刀、石斧、石凿、木棒等,别有一番情趣,以农耕文化为商业卖点,使人们有一种更容易接近的亲切感受,让在茫茫人海中四处奔波的人们,把自己的脚步慢下来,再慢下来,让灵魂跟上自己快速奔跑的脚步,不然,对不起人的这一生,否则活得实在太累。

“我要多照几张,明年开春以后我们再来,这里可以看到蓝天白云、层林叠翠、清风阵阵、泉水潺潺、鸟鸣啾啾,到处是醉人的绿意,肯定充满着灵性。”梦影兴奋地拿着相机,这里拍拍,那里照照,忙得不亦乐乎。

“小木屋里也不错,多照几张红泥小火炉的特写。”等梦影照了一阵子后,王大海带着还依依不舍的她,进到小木屋后,介绍着桌上,炭火在熊熊燃烧的红泥小火炉。

“好香呀,小瓦罐里煮的是什么?”梦影照了两张后,就收起自己的相机,她被吸引到小瓦罐旁。

“是这里山上的野猪肚炖干菜。”王大海掀开小瓦罐盖,一股浓浓的肉香扑鼻而来,他也被震慑住,是一个人的心情关系,还是这野猪肚确实地好,唤醒王大海封存的小时候记忆,那时,家里收入少,人口多,一个月等一次吃肉,那肉香和快乐是一辈子难以忘怀,竟连碗壁上的油汤都特别的鲜香可口,不剩一滴地用舌尖舔了下去。

“这是一般的饭店吃不到的正宗土菜。”梦影这里说着话,那里就用筷子夹着一块野猪肚,放到嘴里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听店老板介绍,野猪肚可是养胃美容的,你要多吃一点。”王大海向梦影介绍着野猪肚,除了美味,还有美容的功能。他打开一瓶红酒,给两个人的高脚酒杯,分别倒了一点。

“你这个儒商,还学会了照顾人,不简单,就凭这一点,我敬你酒。”梦影白净的脸上,飞起一片红晕,主动站起来,端着自己的酒杯,要敬王大海的酒。

“这第一杯酒呢,为军民共建干一杯,如果没有军民共建的报道,我俩也不会走到一起。”王大海也站起来,看着梦影说道。

“也不能这么简单的说是军民共建,如果是有缘人,终究有一天,他们俩人会在某一时刻的某一地点相识,命中注定,天作人合。”梦影摇晃着杯中的红酒,放在唇边嗅着,她感觉到今晚这一杯红酒特别的香醇。

“为相识干一杯。”王大海端着酒杯,大胆地与梦影手中的杯子碰了一下,仰首一口把杯中的红酒,喝得干干净净。

“相识也算是一种缘份。”梦影也把自己杯中的酒,喝得一干二净。

“不知道是酒的作用,还是红泥小火炉的烘烤,现在,我的周身热血沸腾,两脚心正在冒着细汗。”王大海继续在给他们俩人杯中加着酒,看到梦影能喝酒又敢喝酒的样子,这一次,他把俩人的杯子,都多加了一点酒。

“在等着你给我敬酒呢,等得黄花菜都凉了。”王大海故意把自己的酒杯,端起来,去碰梦影放在桌子上的杯子。

“过期作废,人生还有等的吗,一转身,那个人没有了,有许多人和事,一旦错过,那就永远错过。”梦影也不甘示弱,对她第一杯敬王大海的酒,王大海找个理由没有喝,现在,她也不端酒杯,这算是对王大海的惩罚。

“这杯酒我认罚,但是,你得陪一点酒,表示接受我对错误的忏悔。”王大海还没有等待梦影端起自己的杯子,他已经把梦影的杯子端起来,对碰了一下,一口气把自己的一杯酒喝下去。

梦影看王大海执着地端着杯子,死缠着,给了他一个面子,喝了一小口红酒。

王大海正在为梦影把酒喝了而高兴的时候,他在抬头的一刹那,看见窗外,走过去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王大海立即起身,追出门外,回过头,对梦影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找一个熟人,马上回来。”

正好,当王大海及时赶到门外,还能看见十米远的地方,那个背景走进了一个小木屋的包间。王大海悄悄地跟过去,躲在门外,从小木屋的窗户望进去,他意外地发现,那熟悉的背影是德豪公司的总经理牛强,他与谁到这里吃饭,这餐饭又是为了什么,还有谁与他们在一起,意外发现,在王大海的心底引起震动。

“麻烦你把小木屋里,那位胖一点的先生,叫到吧台,跟他说有人找。”王大海叫来一位服务员,他想用这种办法,把牛强叫出来,问个水落石出。

“好的,先生您在吧台稍候。”服务热情地回答王大海,敲门走进小木屋。

王大海把服务员交待好以后,自己径直往吧台走,走过自己的小木屋包间,他也没有停下。在小木屋里,焦急地等待王大海的梦影,看到王大海的身影从窗户前一闪而过,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也慌忙跑出木屋,四处寻找王大海。

“你与谁在一起?”牛强一走到吧台,王大海急不可待地问。

“怎么,我在外面吃一餐饭,还要向你汇报。”牛强带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回答王大海。

“不是那个意思,如果不介意,我想加入你们的饭局。”王大海想,用这个出其不意的插入,让牛强有点措手不及。

“不瞒董事长,是区李建国检察长。”牛强顿时慌了手脚,他知道王大海的性格,如果不说明真相,肯定是不会放过。

“他找你干什么?”王大海两眼盯着牛强,紧追不舍地问道。

“他是跃富集团清算小组的成员,听说在侦察苏跃富假合资的案子。”牛强吞吞吐吐地说出李建国的。

“王大海,你让我等得好焦急呀。”正在王大海眉头紧皱的时候,梦影大声地说着,并向他快步走来。

第八十七章 紧追不舍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德豪公司总经理牛强。”看见梦影焦急地跑过来,王大海不能逃避,勉为其难,不得不去,主动上前,向她介绍牛强。

牛强伸出自己的一只手,在等待着梦影也伸出一只手,可是,梦影只是对牛强微笑着做为回应。牛强心里感觉没有面子,但是,他没有溢于言表,直勾勾地看着梦影一会儿,收回自己伸出去的手,又转过头来,对王大海竖起大拇指,极其不自然地装出一副笑脸,说道:“一个大美女,是一个有气质的大美女,是不是不方便介绍。”

“怎么,先介绍牛总,你有意见了。”王大海知道,牛强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知道牛强在挖苦他,所以,他也反击一问。

“董事长,我是在为您着想,如果不方便介绍,就免去这个俗套。”牛强被王大海问得非常的尴尬,迅即改变口吻,知趣地讨好说。

“怎么不方便介绍,她是滨江日报的记者,有一个许多人耳熟能详的名字,叫梦影。”王大海知道刚才的话,已经点中了牛强的七寸,他也认识到自己说话的漏洞,王大海这才主动地向牛强介绍起梦影来。

“久仰大名,如今得见,幸会幸会。”牛强习惯性地又伸出自己的一只手,忽然,想到刚才的无趣,急忙又将自己伸出去的一只手缩了回来,对梦影不停地点着头说道。

“牛总,请您不要责怪我的无礼,有许多人都说我是孤傲清高,目中无人,其实,我的皮肤有过敏体质,苦不堪言。”梦影看到牛强刚才的动作,噗嗤的一声笑。她想自己没有与牛强握手,引起王大海与牛强俩人在斗嘴,所以,认真地做了一个解释。

“我哪有权力去责怪大美女,您多虑。古代对美女的要求不是行不露足,踱不过寸,笑不露齿,手不上胸吗。如果要是责怪,只能是我的粗俗。”没有想到牛强还是阅女无数,说出话来,一套套的理论。

“牛总,这么说就见外了。大家都要顺其自然,没有必要对他人求全责备。”王大海看牛强与梦影俩人在较起劲来,他从中解围。

“我今天是不是,从中插上一脚,坏了你们的好事。”牛强装出疑惑的样子,看着王大海,故意地挑逗说。

“还好意思说插上一脚,这本来就是你的事,梦记者到德豪公司来采访军民共建的事迹材料,你逍遥得看不见踪影,没有办法,是曹老书记带着梦记者到工地上去的。”王大海对牛强也没有客气的颜色,自己应该做的事,别人做了,还来说风凉话。

“这是我的错,要是看得起牛强,在董事长与梦记者方便的时候,我个人掏腰包,请俩位吃饭,以求谢罪。”牛强很快见风使舵,像一个变色龙一样,讨好起王大海与梦影。

“那要看你的诚意如何,我们才决定去不去。”王大海也乘势而上,在没有征求梦影意见的情况下,虽然是与梦影第一次见面,他就大着胆子说出我们的意见。

“你们谈事吧,我到小木屋去,那里没人也不行。”没有想到梦影对王大海说出我们的意见,梦影并未当场表示异议,她说完这一番话,径直走向小木屋。

“董事长,我不知道,你怎么就有女人缘。”看着梦影离去的背影,牛强开始感叹地对王大海说。

吧台前,他们三人站在那里叙谈的时候,原派出所所长,现升任为区检察院检察长的李建国,在远处晃来晃去,时不时地向他们的这个方向瞄一下。李建国一直对王大海紧追不舍,本来想,像拍死一个苍蝇一样,将王大海拍死,即使,人不死,从牢里出来后,也可能对生活产生绝望厌世的情绪,或者走上极端的反社会的狂热分子。

然而,事实并不是如此,恰恰相反,王大海不断地在成熟强大起来,当初虽然私下截留告发李再的信件,但是,不可能在王大海的脑海里擦去记忆的痕迹,也有可能,随着在时间长河中的磨洗,会越来越清晰。

从在这次跃富集团清算小组的工作中,凭着警察职业的敏感性,觉察到李再在香港和泰国的招商活动中,给人抓住不少不可告人的把柄。李建国想必须要抓住此次清算的有利时机,将王大海变成第二个朱兆有。他可有效利用的定时炸弹就是牛强,而要亲自缉拿王大海归案的将是他的弟弟王长江。

李建国通过高检的关系,已经顺利将王长江和李萍双双分配到他所在的检察院,对仕途充满信心的王长江,在领导的关心栽培下,实现了他的梦想,穿上制服,头戴大盖帽,站在闪耀着蔚蓝威严的人民检察阵列,做个顶天立地的铮铮硬汉,以浩然正气,铁肩担道义,永远保持一个挺立的姿势,坚守的姿势,奋战的姿势,做一个捍卫国家和人民安全惩治犯罪的脊梁。

李建国在远处瞄着王大海与牛强俩人讲话,他也没有走过来,自己走到吧台前的大厅,那里放着几台大哈哈镜。

他先走到第一哈哈镜面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变成奇矮的胖子,胳臂短而粗肥,腿也短而粗肥,看上去,膝盖就要接近脚面,身子,不消说,也是短而粗肥,头仿佛突然给压扁了似的,眉毛、眼睛和嘴变得既细且长。

他几乎不相信镜子里的人就是自己,接着,他好奇地又走到另一面哈哈镜面前,上身非常之长,几乎占去整个人长度的六分之五,两条腿出奇地短,成了一个很可怕的怪人。

此时,王大海十分清楚地看到远处李建国躲躲闪闪的身影,他故意装作不知道,对牛强说:“有的人是靠不住的,我希望你不要站错队,跟在他们后面,最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们只不过是他们的夜壶,需要的时候,才用起我们,一旦解决了他们的问题,到后来还嫌弃我们身上脏。”

“李检对我还不错,当时朱兆有出事的时候,不是李检极力保护,我可能也要进去待几年。”牛强能听出王大海的话音,但是,牛强有自己的小算盘,像李建国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终身依靠,然而,更不能得罪这些权势之人,否则,倒头来,自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通过经历朱兆有投机倒把的案子,牛总,你现在还心有余悸。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政策,如果这是政府对一部分人的恩赐,那么所有因为这个政策挣了钱的纳税人,有什么错呢。”王大海想通过自己的分析,坚定牛强的信心,不要被某些另有图谋的人牵着鼻子走。

“有种说法,民营的企业,资本结构多少存在着原罪的问题。如果弄不好关系,随时都可以拿你开刀。”牛强在王大海的面前说出自己的担忧,但是,李建国找他干什么阴暗的勾当,没有勇气说出来。

“我希望你要实事求是地坚挺,绝不能背叛。否则害人不利己。”王大海一双锐利的眼睛直逼牛强的内心,通过牛强的态度,他意识到必须尽快做好应对之策。

王大海不想与牛强多费口舌,有时,言多必失,何况李建国已经瞄上牛强,后面的事情难以预料。与牛强分手,各自到自己的包间。王大海来到小木屋,让自己心绪镇定下来,他想到再开一瓶红酒。

“你等会儿还要开车。”梦影伸出自己的手,按住王大海拿过来的一瓶红酒,劝说道。

“迟一点走,酒劲消掉就没事。”王大海从来没有过,像在此时,想喝酒的欲.望特别强烈,他笑着与梦影商量。

“你好像有心事,牛总刚才说了什么?”梦影还没有松开自己按住酒瓶的手,她带着疑惑在追问。

“说的都是公司里的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王大海在极力掩盖自己烦躁的心绪,看梦影还没有同意打开这瓶红酒,他干脆把开酒的扳子交给梦影。

“我是不能再喝酒,头晕得很,打开这瓶酒,喝多少是多少,剩下的酒带回去。你看怎么样。”梦影手里拿着开酒的扳子,感到左右为难,凭着女人的直觉,王大海肯定遇到不是一般的不顺心的事情,她采取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还是你能理解人,我会把握分寸。”王大海高兴地打开红酒,自斟自饮。梦影信守承诺,陪着饮料。

有人说,女人的秘密守不住二十四个小时,可是,男人就能守得住吗?王大海的自信,在酒精的燃烧下,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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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不信你看

“梦影,如果不相信,你就等着看。”王大海把一杯红酒喝下去,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说出话的声音,比刚才要高出好几个分贝。但是,他坚信再喝一点红酒,完全在自己掌控之中,开车不会有大问题。

“我从来就没有不信过,如果你把车子当飞机开起来,我也相信。”梦影能理解王大海此时的心情,想喝点酒,解解心中烦恼,也无可厚非,还要找许多借口。

“你这是话中有话,难道喝下这杯酒,我就变成超人。”平时王大海话不太多,尤其在女人面前,更像个木偶,可是,今天晚上,他的心中有无数的话语,似泉涌般要倾诉出来。

“我这话的意思,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没有信与不信的,比如说,正义战胜邪恶,如果邪恶赢了,它也会宣布自己是正义的,所以正义永远是胜利。”

“你这是诡辩,我就不信东风唤不回,公平正义比太阳还要有光辉,邪恶永远是邪恶,邪恶之手,曾把耶稣送上十字架,却使我们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耶稣受难的面影。”可能是酒精在起作用,王大海越说越激动。

此时,梦影在耐心地听着王大海的滔滔不绝。她知道,对男人来说,往往表现出言过其实,或者老是喜欢在自己女人面前说大话,这样做的原因,一个可能是受所谓“男子汉情结”的驱使,另一个就是因为女人在男人生命中实在是太重要了,每个男人是不能没有自己心爱的女人,说大话准确地说似乎有一种巴结讨好的味道,而并不是过过嘴瘾,满足男人的虚荣心,表现男人的优越感,懂得这些,梦影对王大海说起大话,并没有指责和埋怨,而是有点高兴。她看到王大海有上进心,有抱负,重视自己,在乎自己的表现。

“在你女朋友面前也敢这么放肆说大话。”梦影故意挑起王大海的话匣子,试探一下王大海对恋爱多年的女朋友的态度,

“我的女朋友,一直对我好,患难之时不离不弃,但是,就是人太凶,有人说是母老虎,还有人说是小辣椒。比如说,在江海的一位很有气质的商界女豪,帮我打开江海市场,我的女朋友很生气,一个人喝酒,喝得胃出血。”王大海想到刘春花在港口招待所的那一幕,因害怕而心跳得厉害,虽然危险的事情已经过去,但是,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证明她爱你爱得很深,见到你与别的女人在一起时,神情会产生自然排斥,甚至恍惚不定。”梦影以女人的眼光和心理,帮助王大海分析。

“如果说我做事极端,她比我还要极端。”王大海对刘春花喝酒自伤自残的事,在内心深处一直不能容忍,他总认为,即使发生天大的事情,也不能采取这种让人难以接受的方法。

“女人如果爱上一个人,她是不顾一切的,就像当年你在牢里,她要顶住让人无法想像的,来自外界舆论和自己内心的压力,孤灯独守思念岁月,在与自己的命运赌博。”王大海在单位里,不管工作多忙多累都不会示弱。此时,梦影看到,王大海的表情,在坚定中带有一丝忧伤。

“还是你能善解人意,我这人,一直在斗,像毛爷爷说的,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这是为什么呢?”王大海想到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与这个斗字结上缘,与苏跃富斗过以后,又与李建国斗上,目前还在工地上艰苦地斗寒斗冰。

“那是因为你在发奋,不屈服命运对你的不公,勇往直前,披荆斩棘,热血无尽,所以才能有斗的感觉。”被王大海的激情感染,梦影的话匣子也打开了,不自觉地赞扬起王大海。

梦影给王大海戴上一顶高帽子,他更加起劲,侃侃而谈起来,从自己无知的童年,说到懵懂的少年,再说到自己小青年时的愣头愣脑,天真地向苏跃富挑战,讨回公道,结果,被李建国陷害,身陷牢狱之灾。不过我想上帝还是公正的,既允许恶人的存在,又让很多好人从善如流,有很多贵人拯救了我,像今天,你就是我的贵人,如果是一个不相干的人,谁愿意在这个天寒地冻的夜晚,听我在这里诉苦伸冤呢。

“不要把自己想像成一个不幸的人,你应该是不幸中的幸远儿。”梦影听了王大海的话,触动她内心深处的情感,想到自己从偏僻的小山村,考出山门,虽然,分配到城市,有了一份很体面的工作,但是,她一直想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子欲养而亲不待,日益苍老的父母,还坚持在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辛勤耕作。她感到自己太渺小,太单薄无力,竟连回家一趟的路费还要时常算计着。

“你的话说得有道理,以前,我时常抱怨上帝的不公正。然而,上帝却从不抱怨我的愚蠢莽撞。仁慈的上帝派出很多好人来帮我,像你认识的曹老书记,还有朱兆有、张胖子,江海的欧阳傲雪,他们让我苍白的人生舞动起来。”王大海又喝了一大口酒,他感觉到红酒的醇香,浑身酣畅淋漓。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上帝是看着的,如果你得意忘形,忘乎所以,到时可要制裁你。”梦影也在想着自己的恩人,想起来,还都停留在几位辛勤的园丁,培育自己考出山门的老师。与王大海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相形见绌。

“知恩图报,善莫大焉。我始终没有忘记别人给予我的恩惠,是他们让我懂得这个道理,现在有这个能力,不但尽全力去报答他们,还要感恩社会。”王大海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在母亲方金凤的支持下,如数还清曹爱国多年援助他家的钱物,还有朱兆有的夫人乔珍,全身心地去帮她治病。对于员工的困难,尽可能地解决。

“如果面前的人还算有知遇之恩的话,你打算怎么报答。”梦影看着王大海,噗嗤地用手抿嘴一笑说道。

“你想怎么报答,就怎么报答。”面对梦影突然的发问,王大海一时措手不及,想不到更合适的词语来回答。

“我也不要你兴师动众地报答,春节到了,我两年没有回家,今年想回去看看年迈的父母,正月初几要是有时间的话,用你的吉普车帮我跑一趟乡下。”梦影在认真地说着这件事。

“承蒙美女记者看得上,王大海愿效犬马之劳。”王大海一口答应,微笑着说道。

“来回只耽误你一天时间。本来想乘客车回家,但是,我的老家现在仍然落后,要转三趟车,才能回到家,把人折腾死。先乘大巴到县城,再转中巴到镇政府,最后还要坐小三轮,如果找不到小三轮,只好走着回家。顺利的话,单程得要一天的时间。”梦影端起自己的饮料杯,高高地举起,对王大海的欣然答应感到高兴。接着说,“董事长日理万机,非常感谢你亲自跑一趟。”

王大海与梦影谈得很投机,真的可以用一见如故这个成语来形容。俩人早上在飘满雪花的工地初次相见,到晚上小木屋的叙谈,彼此情投意合,就像老朋友一样。王大海趁着酒劲的兴奋,他对梦影详细地叙述了自己与李建国之间的恩怨,现在,李建国又在想着什么新的花招,想把王大海变成第二个朱兆有,李建国已经在开始行动,充分利用手中的权力,正在铺开一张大罗网,严严实实,让王大海插翅难逃。

“你不能坐以待毙,要先下手为强。”听完王大海讲述的前前后后,梦影得出结论。

“我认为自己没有什么把柄,可以让他抓住。”王大海不以为然,还抱着侥幸心理。

“你从里面出来,怎么还这样天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句话从古说到今。”梦影对于王大海的无动于衷表示惊讶,应该拿起法律的武器,奋起还击。

“曹老书记以一个老革命的觉悟,多次实名举报,然而每次都是石沉大海。”王大海没有把梦影当外人,将这些重要的机密,拿出来与她商讨,王大海相信自己直觉和判断,没有看错人。

“现在是官道弯弯,里面的事情相互牵扯,用这种方式,很难见到成效。”梦影以一个记者的见识,冷静地分析给王大海听。

“有什么更好的方法。”王大海急迫地追问。

“最好的方法,必须拿出有力的证据,让罪恶的人,绳之以法。”梦影坚定地说道。

“李再的材料收集得比较齐全。但是,李建国反侦察能力强,很难搞到他更多的材料。”王大海和盘端出自己所掌握的情况。

“那也要进一步想办法,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有力证据,如果上一级的法律机关不能制裁他,我能找到关系,把这些情况捅到最高层的内参上。”梦影的意思,打蛇必须先打七寸,从最厉害处着手。

“咚咚……”服务员在敲门,并大声地对里面说,“我们要关门打烊。”

听到服务员的喊叫,俩人都看了一下自己的时间,抬头相视一笑。王大海大步流星地走在结冰的雪地,差一点滑倒。他推开梦影扶上来的手说:“不知不觉,时间过得真快呀。”

“你这样还能开车吗?”梦影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忧心忡忡地看着王大海说道。

“没事,不信你看。”王大海熟练地掏出车钥匙,插进锁孔中,一脚踩下去,钥匙一扭,吉普车轰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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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惊心动魄

冰雪,盖满屋顶、马路。压断的树枝,噼啪地坠落地面。阴冷的寒风,刮在车前挡风玻璃上,发出呼呼的怪叫。

吉普车,像西伯利亚虎,矫健地迈上冰坎,驶往冰冻嘎嘎响的马路。来往的车辆,都在小心翼翼地龟爬式前进。一些运货物的大卡车,在轮胎外圈绕上铁链,用来增加与冰面的摩擦阻力,防止汽车飘移,滑离方向,不是与其它车辆发生碰撞,就是车辆自身有倾翻的危险。铁链砸着冰面,卷起的碎冰屑,向后飞溅。

“这冰天雪地的,你也敢横冲直闯。”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梦影,担忧地说道。

“哪敢冲闯,吉普车在冰面上行驶,像是一头发飙的犟牛,跟我在斗劲呢。”由于刚才喝了一点酒,加上在冰面上驾车紧张费力,王大海脱去棉袄,仅穿着毛线衣开着车。

“小心一点,来的时候,算是菩萨保佑,仅差一个巴掌的距离,否则,把那个中年人撞过三长两短的,王大海就走不了干路。”梦影回忆来时的一幕,那个在前方倒地的自行车,她忐忑不安的心还没有平静下来,手心里捏着一把汗,提心吊胆地对王大海说。

“没事不找事,事来不怕事。他硬要把头往车上撞,怎么能躲得掉。”王大海不但不虚心接受梦影的建议,反而理直气壮。

“你是不找事,但是,别人找你呀,所以,学聪明些,不仅不找事,还要躲事,离开是非远一点,不管他们怎么样,都与王大海无关。”梦影也不甘示弱,针锋相对地反驳王大海的观点。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能做杞人忧天的事情,如果那样,我这吉普车还怎么能开得下去。”王大海在强词夺理,他认为女人都有点胆小怕事,裹足不前。

“那个人也不是神经病,他是迫不得已,在冰面上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平衡,滑倒在地,你没有一点同情心,还在讽刺他。”梦影在为那个摔倒的中年男子打抱不平。

“人要有挑战,冰雪地里开车,也不是讲,要寻求那种惊险刺激,才过瘾。但是,最保险的方法是不断地前进。即使把车子停在这里,也是不安全。”看梦影站在对方的立场说话,王大海也没有好脸色给她,故意地还在用话刺激。

吉普车在漆黑的冰路上不断前进,可能由于军用吉普车的轮胎具有一定的防滑功能,王大海用30迈的速度,行驶得很平稳,沿途看见相互碰擦的车辆,停在路边,双方的司机站在车旁,指指点点,争得面红耳赤。一辆大货车,滑进路边的池塘里,仅看到半个车尾翘在空中,地面留下刹车后,货车轮胎滑行大约有六米长的痕迹,不知道此时的司机,是在水中,还是已经被救上岸,好在警察已经赶到现场,正在进行施救。

王大海没有停车观望,有警察在,没有必要再去赶热闹。他与梦影讲是讲,笑是笑,亲眼目睹沿途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交通事故,王大海睁大眼睛,紧盯着极其复杂的冰面路况,和来来往往的车辆,聚精会神地驾驶着吉普车。

怕打扰王大海开车,梦影静静地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想小憩一下,可是,怎么强制自己都不行,眼皮在不停地跳,闭了一会儿,眼皮跳得更加地厉害。于是,她又睁开眼睛,用手指给自己的双眼,做起眼睛保健操,做完眼睛保健操,梦影心想,这样可以闭眼安心休息一阵子。然而,结果恰恰相反,事与愿违,眼皮还是在不停地跳,梦影感觉跳得比刚才更加地明显。

“眼皮老是跳,有个什么说法。”眼皮老是跳,跳得梦影的心里烦躁不安,本不想让王大海开车分心,可是,她忍住一会,实在忍不下去,还是禁不住问王大海。

“你今天忙了一天,没有很好的休息,眼肌疲劳,加上坐在一个二吊子开的车子上,精神紧张,眼皮跳是正常的。”王大海此时感觉到梦影清脆细腻的声音,听起来心里痒痒的,像是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挠。他情不自禁地转过头看了一眼梦影,白净的脸庞,高高的鼻翼微微向上翘着,一头浓厚乌黑的披肩发,犹如黑色的瀑布悬垂于半空。

“你的眼皮跳不跳?”梦影转过头,侧看到王大海有点惊慌地偏正他的脸。既然王大海说眼睛疲劳,他也不是忙了一天,问一问他的眼睛怎么样。

“我的眼皮没有跳。”王大海用手指,揉一揉开车有点疲劳的双眼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都是一样的眼肌疲劳,你的眼皮怎么就不跳呢,按常规,你的眼皮跳得更加厉害才对。一路开车,眼睛够辛苦的,何况还是在冰雪的夜晚,真是辛苦得不能再辛苦。”梦影想一个跳,一个不跳,这是怎么回事,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那是因为我的眼皮厚,眼皮想跳,但是,它跳不动。”王大海通过自嘲的方法,博得梦影又是噗嗤抿嘴一笑。

“睁眼说瞎话,一点都不脸红,说你的脸皮厚还差不多。”梦影看着王大海耸展的额角异乎寻常的坚强,两道剑眉下,炯炯光亮的大眼,是那么的精神。

“我是脸皮与眼皮一起厚,你再仔细地检查一下。”王大海把自己的头偏向梦影的方向,做了一鬼脸说道。

“眼皮老是跳怎么办呢。”梦影推过王大海的脸,要他认真地开车,接着一筹莫展地问。

“现在停车,我把你按摩一下,肯定见效。”王大海说着话,准备把吉普车靠在路边。

“跟你说正经的,快想一个好的办法。”梦影一脸严肃的表情,认真地对王大海一字一句地大声说。

“只有通过放松压力,闭眼休息一会,很快就会恢复的。”王大海看刚才的举动惹恼了梦影,他也转变口吻,立刻庄重起来。

“有一个眼皮跳的俗语,叫什么来着,我不记得了。”梦影按照王大海说的方法,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问王大海。

“你是哪个眼皮跳?是左眼皮,还是右眼皮。”王大海想先试探一下梦影眼皮跳的位置。

“不跟你说,我要你先说出俗语。”梦影没有告诉王大海是哪只眼皮在跳。

“眼皮跳的预兆是,女的右眼皮跳是祸,左眼皮跳是财。不过这可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不管好坏,你都不要当真。”王大海是不愿意说出这个俗语的,女人不像男人,一句话不对心,可能要伤心三天,都难能消解。

“啊呀,我今天是右眼在跳,而且,还是跳得特别的凶。”梦影立即表现出烦躁的情绪,眼睛再也不能闭住,而是,睁着大眼,向车窗外四处搜寻着,有点杞人忧天地不安起来。

“我的话你只听前半句,还有后半句没有听,怎么能妄下结论。”王大海赶快补救道。

“快说呀,怎么不早说呢,真是急死人。”梦影显然松了一口气,但是,她急着要知晓答案。

“眼皮跳跟一个人做梦一样,结果与现实都是相反的,比如说,昨夜梦见捡到钱,白天就要注意一点,小心有蟊贼在盯着你。”为打消梦影的顾虑,王大海只好想着一些话来圆场。

听王大海这么一说,梦影的心里要亮堂多了,但是,她还是用一双警惕的眼睛,注意着窗外的动静。看了一会,她突然大声地对王大海说:“前方的路,怎么越开越黑呀,王大海,你是不是跑错了方向。”

王大海立即将车靠到路边,踩住刹车,跳下车,四处张望,前方是一片黑暗,只有不多的几处家用照明,忽闪着微弱的灯火。他再回过头,看相反的方向,极目眺望,闪烁着五光十色的灯光,像星光璀璨,映红了天空。

“赶快调转方向,往回开。”王大海说着,迅速地爬上车,开动吉普车,一把就打过吉普车的方向。

“是什么美事,让你激动得晕头转向。都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梦影不依不饶,冷冷地呛王大海几句。

“肯定是激动这个魔鬼,身边坐着美女,就不知道东南西北。想一想,也不错,真够浪漫的,带着美女,雪夜兜风。”对于梦影的冷嘲热讽,王大海不好硬顶,他也风趣了几句。

再折返回城,要多出一半的路程。夜已深沉,车辆明显稀疏,自行车和行人看不见踪影,冰雪路面更加结实。王大海稍微加快了一点车速,全神贯注地把握住方向盘,不一会,驶进城里。吉普车眼看着就要开到梦影住的宿舍,王大海与梦影都松了一口气,心想,总算要到家。

突然,随着“轰隆”一声响,奔驰中的吉普车,重重地撞上马路中间的一堆低矮硬物,在全白色的前方,王大海的眼睛没有扫描到它。吉普车被撞得在冰面上,旋转一圈,当王大海苏醒时,他在车内没有找见梦影,前车门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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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压力山大

当在车内找不到梦影,王大海的心一落千丈,脑子一片空白。坐在驾驶位子上,他给撞懵住,第一感觉尽快找人,她人在哪里?现在怎么样?

王大海想抬起脚来,人的身子却挪不动,双腿还在不在?此时,王大海急忙用还能活动自如的双手,往下身摸去,带着忐忑不安的恐惧,顺着大腿,摸下去是小腿,再接着摸到的是自己的双脚,他定下心来,深深地舒了一口气,都还在。那末,腿脚怎么不能动荡,是不是被撞瘪的钢铁压住,用手扫向两脚的周围,仍然还是空荡荡的,把头低下去察看,高兴地笑起来,不由自主地说,上帝保佑,驾驶室内完好无损。

事不迟疑,王大海握紧自己的拳头,用力捶打两腿,可能是人体内的电脑程序紊乱,大脑下达的抬脚指令传达不到两脚。他又用双手抱住大腿,使劲往上抬,神经麻木的两腿,就这样上下活动,终于慢慢地恢复知觉。王大海站起来,双腿无力,还是轻飘飘的,撑不住人的身体。王大海用力推开车门,连滚带爬地跌出吉普车,四处搜寻,在离吉普车二丈远的地方,看到梦影穿着红色的呢子大衣,躺在雪地里。

顿时,王大海周身爆发出无穷的力量,两脚生风,健步如飞,像火箭一样冲过去,双手抱起在痛苦地呻.吟的梦影,破涕为笑,惊喜地说:“你真是钢铁英雄,把我吓死了。”

“你真的把我开飞起来了。”梦影自我感觉还好,突然之间,随着轰隆一声,整个人就被从撞开的车门,给甩飞出来。还好是在冬季,身上穿的棉衣较多,又是落在雪地上。否刚,她娇小的身体肯定是跌散了架,

“摔成这样,还在开玩笑。”王大海心痛地说着,不顾梦影推让,检查她的伤势,首先,仔细地查看她的头部,前后左右,没有看见流血的痕迹。

“我哪是纸扎的人,这么不经摔。”梦影内心深处,感觉到王大海并非是,只要事业的铁人,很高兴他也有温情的一面。

“就是铁打的人,这么一摔,也会摔出伤痕的。”王大海义无反顾地坚持在给梦影检查。看看没有流出的鲜血,他接着说,“不好意思,把你的头让我摸一摸,检查一下,有没有跌肿起来的包。”

“头没有碰到雪地,你是存心擦油,得寸进尺。”梦影想抬起自己的右手,可是怎么使劲抬,都不能抬起手臂,一点不听使唤。

“我来看一看,是不是神经麻木了,刚才,我的两腿也是这种情况,先感觉好像是被压掉。其实,是自己在吓自己,被吓得没有一点意识。”王大海信心十足地转到梦影的右手边,他想起刚才自己两腿的经历,也是从不能动到动的过程,断定是思想意识在作怪。

王大海先握住梦影冰凉的小手,放在自己两块滚烫的掌心捂热,接着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抓紧她的右手,准备做手臂曲张动作,还没有等王大海抬起梦影的手,她就痛得“嗷嗷”叫,大声地喊着:“不能动,痛啊,钻心地痛。”

“哪一个部位痛?”王大海用手从梦影肩头一直往下,轻轻地捏着,试探着是哪一个部位受伤。当王大海的手指捏到梦影的肘关节时,停住没有再捏。

“就是这个地方,痛得让人难以忍受。”梦影痛得也顾不上自己的形像,龇牙咧嘴,眉头紧皱地说道。

“可能是摔骨折了,马上到医院。再看看是否有其他的部位受伤。”王大海说完,又拉起梦影的右手,做着手臂曲张动作,她没有喊一声痛。接着在她深厚的黑发间,用指尖探寻着,有没有肿包,以便到医院,好跟医生说明情况,一并检查,避免遗漏伤情。然后,王大海为了方便操作,索性双膝跪到梦影的脚前,捉住她的一只脚,做起腿臂的曲张动作,几个曲张的姿势做下来,梦影没有哼一声,说一个痛字。虽然,是发生了不幸的事情,但是,通过全面的初步检查判断,梦影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其它的部位完好无损。

“还要到医院?一旦住院,我不能上班,这怎么能行。”梦影像小绵羊一样,乖乖地配合着王大海在做初步检查,当听到王大海说,马上到医院,心里有点不耐烦起来。焦躁不安地对王大海埋怨道。

“怎么不能上班,首先,必须到医院接受检查,伤得不重,还不是可以去上班。如果想好得快一点,不如在医院里住一段时间,安心治疗。”王大海在初步检查完梦影的全身后,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镇定一点,他安慰梦影说。

“不行,一点都不能躺下来,不但手上已经采访的稿子要整理发出去,还有,要跟在市领导后面,报道春节慰问企业的活动,如果这样怎么能去参加呢。”梦影愁眉苦脸地想起自己手头上的许多事,急得简直要哭出眼泪。

“一般性的新闻报道,换一个人去是一样的,把过去的样稿找出来,更换今年去的时间、地点和领导人名字,就可以发出去。”看样子,梦影在报社里,也是一个工作狂,事必躬亲。怎么办,事情已经发生,只能对梦影做进一步的说服工作。

“我这样子,怎么好意思向单位领导请假。”梦影一想到单位,就黯然神伤起来。自卑地对王大海说。

“你这样子怎么啦,冰天雪地去工地采访,回到家门口,撞车受伤,正大光明,应该算是公伤。又不是干出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王大海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势,他是在给梦影壮胆鼓气,打消她心中的顾虑。

“真是开不了这个口,到报社上班有两年多时间,还没有请过一次私假。原准备把春节期间跟随领导采访的事完成后,请几天假,回家看望自己的父母,看样子又要泡汤。”梦影忧伤地说着,她面对自己受伤的事实,从内心还是难以接受,不敢面对到医院治疗的现实。

“我安排吴兵开车过来,顺便叫上曹老书记,他不但跟你熟,还跟你们单位的头很熟。这样,你还放心不下。”这时,王大海搬出曹老书记,让梦影发愁的怎么跟单位请假的事,有一个她能接受的方案。

“只能这样,不这样又有什么办法呢。”王大海这样一安排,梦影的心里好受一些,毕竟报社里的头曾是曹老书记的老部下,既然曹老书记亲自到报社去一趟,单位里的头,在对待自己的事情上肯定会网开一面。

“走,我抱你到吉普车上。”王大海看梦影的心里已经开始接受撞车的事实,他主动地伸手,要去抱受伤的梦影。

“是想擦油,还是在咒我,没有把腿给撞坏。”梦影没有接受王大海抱她上车的一番好意,想自己独立爬起来,但是,由于右手受伤,她坐在雪地里,腿往上撑了几下,没有站起来。

“你比老封建还保守,古人讲男女授受不亲,有些情况还是不受此约束,如果遇溺就应伸出援手,不需拘泥礼教,否则与豺狼无异。”王大海无奈,只好蹲在梦影的身旁,跟她说一些从朱兆有那里倒买过来的一些人生道理。

“回家去抱你的女朋友,不要到处献殷勤。”梦影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在内心里,还是希望王大海把自己抱上吉普车,免得自己咬牙切齿地忍痛爬上车。

“你说我是在,乘人之危,图谋不轨。”王大海只好把自己的双手,放在梦影的臂膀边,不敢越雷池一步。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王大海有什么图谋。”梦影看王大海真的没有动手抱她起来,甚至,连拉她一把的举动都没有表现出来。她索性假装自己的手臂又疼痛起来,干脆侧倒在一边,轻声地哎哟着。

“你这不是在讹人吗。”梦影这一侧卧,让王大海进退两难,抱吧,梦影刚才说了,回家去抱你的女朋友。不去抱吧,她自己又不能独立爬起来。此时的王大海想,这几年在社会上摸打滚爬,还没有什么事难到过,现在的自己还真是江郎才尽,黔驴技穷,束手无策。

正当王大海焦头烂额,不知怎么办的时候,吴兵开着双排座车,停在王大海的吉普车旁,曹爱国开门下车。

“真是铁石心肠,木头瓜子,不能抱,也不能拉一把。”梦影看见曹爱国向他们俩起来,急忙用左手拐拐王大海说道。

王大海拉起梦影,与曹爱国一起把梦影搀扶着送上车。曹爱国详细了解梦影的伤势后,忧心忡忡地对王大海说:“梦影单位的事好办,但是,她个人的生活料理,在城里举目无亲,自己又不能动手,吃饭喝汤都要人去喂。”

“能想到办法。”王大海笑着对曹爱国说道。

第九十一章 危险关系

“医生看过x光片怎么讲?”手术室外,吴兵问王大海。他先将梦影、王大海和曹爱国送到医院,接着马不停蹄地开车到交警队交涉,处理好事情后,又匆匆赶了过来。

“右手臂骨折,正在用夹板固定,打石膏。”王大海表情沉重地对吴兵说道。

“老大,我看你心事重重,要想开一点,有时坏事也会变成好事。”吴兵买了一箱子苹果和奶粉、麦乳精,把这些东西放到梦影的病床前的柜子里,看着王大海愁眉苦脸的样子,他耐心地安慰王大海。

“这么一撞,梦影的骨折愈合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如果骨折没有明显的移位,也要一个月后,才能不用夹板固定。”王大海在陪同梦影拍片的过程中,已经找到梦影的主治医生,详细地询问梦影的伤情和下一步的治疗步骤。

“梦影是耍笔杆子的人,正好有这个机会体验一下病人的生活,说不定,今后写出一篇鸿篇巨制,广为流传。”吴兵想,梦影伤情的事,再怎么劝说王大海,他肯定听不进去,只能从另外的一个角度,来宽宽他的心。

“今后的事再怎么好,可是,目前的难关不好过。”王大海听到吴兵讲此事促成梦影当上一个大作家,抬头对吴兵苦笑一下,摇着头说。

“一个人一生有多少难关要过,走一步,看一步。”不知道怎么回事,王大海牵挂的心还没有放下来,他一直是一个大度的人,不会是小肚鸡肠,怎么为今天撞骨折的事,时时耿耿于怀呢。莫不是王大海对梦影产生什么其他的想法,还是梦影给了王大海什么暗示的举动。不讲王大海是钻石王老五,至少是滨江的大款,如果在他们俩人之间发展超乎一般男女之间的关系,梦影的意外受伤,还真是上帝赐给她进一步走近王大海的良机。

然而,王大海是担心梦影的这种靠近,还是害怕刘春花的火爆性格,如果再有其他的因素,也只能想到江海的欧阳傲雪,这个让王大海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商场轻熟.女,她给王大海这个小老弟生意上无微不至的关怀,她为什么这样,是想扩兵买马,广纳贤才,再攻城略地。目前在拉住王大海的心,至少,中外合资的海一公司是她与张胖子、王大海三人合股。还是欧阳傲雪情感上的曾经失败,疤痕累累的情伤,瞄准上王大海作为替补,让他去抹平。是这些事情交错在一起,所以,使王大海变得沉默谨慎起来。

“撞车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王大海不想说,这么晚带着梦影雪地兜风,惹出大事的心情,他把话题转移到撞车的原因。

“是埋在雪地里的水泥交通隔离墩。一共撞坏三个。”吴兵还沉浸在对这三个女人的分析之中,被王大海的突然一问,半天才反应过来,马上回答道。

“这真是遇到鬼,交警极其不负责任,雪地里,让人肉眼怎么能一下子看得出来。”王大海委曲地发着牢骚。

“我在交警队就说了,要他们赔偿损失,他们说是修路工人所为,那一段路面是抢在春节前修好,没能想到一场暴雪,铺天盖地把水泥隔离墩掩埋。”吴兵解释到交警队交涉的情况,带着埋怨的口气说。

“真是咄咄怪事,修路工人所为,就没有交警队的责任,最起码要放一个警示牌什么的,让车辆老远的就能看得见前方的危险地带。”王大海更加忿忿不平,大声地对吴兵吼叫。

“你对我发什么脾气,有本事,你去说理,直通通的,情况可能比我还要糟糕。”吴兵故意对王大海翻着大眼,用同样大的声音还击王大海。

“我不跟你争,最后,到底是怎么处理的,如果我不满意,肯定还是要找他们的。”看吴兵也动起气来,王大海自知理亏,本来是自己惹的祸,还要牵连到吴兵到处奔波,对他发这么大的火是不应该,改用平缓的话调说。

“你不能把他们的嘴封住不让说,他们的嘴大,说的句句都是理。”看样子吴兵在交警队受的气还没有完全消除,拿出香烟自己抽起来,把一包香烟丢给王大海,让他自己拿着抽。

“他们有什么歪理邪说,讲出来听一听。”看到自己的话激怒了吴兵,反而,王大海强硬的态度软了下来,带着平缓的心情问吴兵。

“交警说的第一句话,就把你气一大跳,问,驾照是自己考的吗,话的尾音还阴阳怪气地拖得很长。我说是的。接着问,是不是抄袭的,我说没有。交规里面对雨雪天怎么说的。我答,雨雪天气,减速慢行。”吴兵一边抽着香烟,一边回忆着在交警队里的每一个细节。

“你不是说得句句在理。”王大海仔细地听着吴兵的讲述,激动地插话道。

“交警突然把桌子一拍,大声训斥,你做到了吗。我说,做到了。交警说,一次性撞坏三个水泥隔离墩,你自己想一想是什么样的速度。我想说是水泥隔离墩的质量有问题,但是,又一想,这样一说,不是火上浇油,如果再顶下去,交警不把你的车子扣下去才怪。”吴兵刚才的一支香烟抽完,又接了一支香烟。

“后来你怎么说的。”王大海急切地问。

“我还能怎么说,干脆不说,给交警发烟,赔不是,承认自己眼睛没有看见雪堆里的水泥隔离墩。其实,我自己的内心都好笑起来,雪堆里的水泥隔离墩,可能只有千里眼才能看得清,我的眼睛又没有透视功能。”吴兵说着,自己也哈哈地笑起来。

“再后来呢。”王大海还是在继续追问。

“再后来,他们就把我给放了,一个水泥隔离墩赔20元,三个一共赔60元。走的时候,还教育一番,今后开车要小心一点,家里有亲人盼着你平安回家。”吴兵把一张白纸收条给王大海看了一下,把它当场撕掉,丢在医院走廊的垃圾桶里。

“吉普车可有什么问题?”在搞清楚交警处理事宜后,王大海关心起军用吉普车。

“军用的就是军用的,这样激烈碰撞,没有发生大的问题,如果是我的双排座货车,可能要与梦影一样,到医院里去整骨休养。吉普车只有前保险杠和右大灯有点损伤,我把吉普车已经送到汽车修理厂去修理。”

“这是天意,怎么就给我撞上。当时真的没有看见那个埋着水泥隔离墩的雪堆。”王大海看着天花板,感叹地说道

“有一点我没有想明白,你送一个人怎么送得那么的晚。”吴兵看王大海的心情有所好转,他转移到自己想知道的一个话题。

“当时,已经到吃饭时间,梦影客气地说上她家去坐一坐,我既不能上她家,又不好意思单独离开,就请她去喝一杯。”王大海对与自己一起在监狱里磨难的兄弟,没有隐瞒真相,实事求是地把去喝一杯酒的来龙去脉说出来。

“我感觉有点不大对劲,你对梦影是否有一点意思。”吴兵知道,王大海不是那种万水千山都是情的男人,有自己的事业,还有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对王大海忠贞不二的刘春花,他不会轻易对一个女人动心。

“是有一点意思,不过我的意思,不是你想像的那个意思。我是想请她利用记者的特殊身份帮我一个忙。”王大海看着吴兵疑惑的眼神,心想,也难怪,美女与财子走到一起,难免让人想到那个意思。

“请她给你当吹鼓手,这是一种危险关系。”吴兵不理解,王大海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就要搞起宣传舆论,想往政府靠拢。

“李建国已经在暗中活动,要动我的手,梦影有大学同学在京都,可以把有些材料递到高层的内参上。”在监狱里,王大海就已经在劳动的闲暇,向他透露李建国陷害自己的经过,现在,也没有必要隐瞒李建国动手的事实。

“我真看不懂,还要绕那么一个大圈子,依我看,简单得很,找一个人就可以让李建国悄无声息的消失。”吴兵不理解王大海的做法。

“给他一刀,或者一铁锤,那太简单,让他死得太轻松,要学会用法律的武器,制裁万恶的敌人,我想让他被自己罪恶的灵魂整死。”现在的王大海已经不是以前的王大海,当年单兵直闯滚刀肉的伤痛,一直在刺激着他,要找到一个最佳的时机和方法。

“老大,百无一用是书生,不能太仁慈,先下手为强。”吴兵还是不理解王大海的优柔寡断。

“目前不至于,我急着要更多的证据。”王大海想起梦影晚上喝酒时说的话,要拿出最有力的证据。

“要什么样的证据,老大让我来想想办法。”吴兵义不容辞地表态。

“你的身份不允许去做这件事。我想到了陶勇,他是云贵人,曾犯偷窃坐牢的,听说不管是什么样的锁,他都能打得开,是不是有这回事。”王大海打消吴兵出面的想法,他想到陶勇最适合。

“陶勇只要一根细铁丝,无论是挂锁还是四八零锁,他都能捣得开。我是亲眼目睹,在里面的时候,张老大管的大帐室经常钥匙锁到房里,每次都是陶勇想办法捣开的。”吴兵也证实陶勇是这方面的一把好手。

“你在暗中协助陶勇,进入李建国的办公室,里面肯定有我们需要的东西。”王大海看着吴兵坚定地说道。

“梦影的家属请过来一下。”正当王大海与吴兵认真地谋划的时候,手术室的门打开,一位医生在向走廊里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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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医院一夜

刺鼻的消毒水味,伴随着一股股阴冷的风,肆无忌惮地侵蚀病房。

吴兵协助王大海,在医生的指导下,将梦影安排妥当后,冒着凛冽的寒冷,开车回公司。

“你也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行。”梦影躺在病床上无力地说道。她脸色苍白,双眉紧锁,可能是刚才医生给梦影的骨折处,用夹板固定,把她受伤的手臂又折腾一番,剧烈的疼痛感,一时还没有消退。

“已经安排吴兵去找个女孩要来护理,现在深更半夜到哪去找,只能等明天。”王大海把放在小柜子里的东西整理好,抬头对梦影说道。

“没有想到,王大海还有细心的一面。知道要安排一个女孩来护理。”梦影知道王大海这样的安排,心里也比较满意,没有再催促王大海离开。

“刚才你没有听护士说我,哪像一个做‘丈夫’的,护理一点都不到位。我要走了,护士还不有得奚落你。”王大海拆开吴兵买来的奶粉,将梦影喝茶用的杯子,清洗干净,给梦影泡了一杯牛奶,放在梦影的床头柜上,等凉一点再喂她喝。

“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在最虚弱的时候,就要想起自己的亲人。”梦影带着深情的口吻,自言自语地说。她的头靠在垫高的枕头上,一双清澈流动的眼睛,伏在弯弯的柳叶眉下面,睫毛上的泪花,忽闪忽闪的,透着灯光,格外的晶莹。

“每到佳节倍思亲,想念家中的母亲,想看一看,故乡的小河,小河里那阵阵清风吹皱的波浪。”王大海削好一个苹果,再切成一片片的,放在饭盒里,用牙签戳着,喂梦影吃。

“不是因为佳节,这是我的亲身感受。小时候,我感冒发烧,爸爸背着我到镇卫生所,打吊水,两个多小时下来,自己身子骨轻松多了,可是,感觉肚子饿,想吃东西,爸爸把从家里带来的保温缸打开,里面是温热的鸡蛋炒饭,端给我吃,虽然是平时的最爱,但是,在当时,闻到一股油的腻味,就不想吃。爸爸问我怎么不吃,我说想吃浇麻油的汤面,爸爸二话不说,跑到街上,下了一碗汤面,我当时,竟连自己的眼泪和鼻涕一起吃下去。”梦影激动地说着,一会儿,声音哽咽,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

“所以,你发奋读书,考进重点大学,要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王大海从梦影的红呢子大衣里,掏出手帕,擦去她眼角的泪滴。

“没有你想得那么远大,当时想,家里为了我读书,本来就省吃俭用,现在打吊水又要花费,爸爸竟还大方地让我奢侈了一回。”梦影用自己的左手,抢过王大海手中的手帕,捂住自己的眼睛,抽搐着大哭。

“你可不能这样,医生说,一定要保持愉快的心情,骨头才能愈合得又快又好。”王大海看梦影,沉浸在亲情的回忆中不能自拔,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安慰梦影,只好拿医生的话来吓唬她。

病房里有四张床,两男两女的病人混合居住,来陪护的自然也是两男两女,那三对躺在床上打情骂俏,消磨时光。走廊外也住满病人,老老小小的男男女女,形形色色的人川流不息,没有片刻的安静。

一位值班的医生走进病房,看着梦影红肿的眼睛,大声地斥责说:“你是新进来的吧,看你是老大不小的人,这么一点疼痛都不能忍受,你是怎么配合治疗的。”

“报告医生,她的眼睛,在这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刺激下,没有办法睁开眼。”王大海听到医生在不客气地批评梦影,他立即上前,自编了一番理由向医生解释。

“做家属的要细心一点,不然允许你们在这里陪护干什么事。不要坐在这里发呆,要把病人伤肢的手,经常地按摩一下,保持末梢血液循环,要注意观察病人手的温度,病人的感觉以及肿胀情况,另外,把病人的伤肢抬高一点,高于心脏的位置。”医生转过身,提出配合治疗的辅助措施,狠狠地批评王大海后,扬长而去。

“都怪你,削什么苹果给我吃,让我想起爸爸下面条的事,人的情绪怎么能控制得住。”梦影撒娇地批评王大海。

“吃苹果也是辅助治疗,增强体质,伤不就好得快,没有想到,你的抵抗力太差,吃几片苹果的副作用这么大。”王大海也针锋相对,不甘示弱。

王大海心里想着医生的话,给梦影做一些辅助的治疗,让他感到尴尬,男女授受不亲,直接拿起她的手按摩起来,心里防线突破不了。受伤时,急忙中的自己要抱梦影上车,她说王大海揩油。怎么办?王大海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可以在给梦影洗漱的时候,把她伤肢的一只手放在热水里多泡一泡,趁机给她揉搓一下,比干巴巴的按摩效果,可能还要好一点,今晚暂时这样对付,等明天护理的女孩来到,再要求女孩每天按医生的要求按摩。

“每张床加上一个帘子隔开就好了,就能给病人一点**的空间。”梦影四外望着空荡荡的病房空间,那三对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梦影感觉到些不自在地说。

“眼不见,心不跳,谁要你往那边看。”王大海知道梦影说话的意思,到处都是结过婚的男人,这样的环境,对于梦影来说,是有点羞愧难当。

“心不跳,是死人啦。你当然没事,脸皮有城墙垛子厚。”梦影用左手,在自己的脸上比划着脸皮厚的动作。

“跟你说正经的,时间不早了,你应该洗漱一下。”王大海在提醒梦影。

“走廊上住了好多的男人,不想当着外人的面擦洗。等明天女孩来了,再想办法。”梦影不情愿地在推脱。

“我去打一盆热水来,在病房里抹一把脸和手总可以。我请隔壁床的女人,帮你去上个卫生间。”王大海进一步劝说梦影。

这一次,梦影没有再说出其他的意见,听从王大海的安排。被王大海的诚意说服,本着互相帮忙的原则,隔壁的女人在她男人的催促下,帮梦影上了一趟卫生间。等她们回来的时候,王大海一脸盆的热水已经打来,放在床前的方凳上。

王大海把挤干净水的热毛巾团,抖开来,准备给梦影擦脸。梦影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去,她用左手接过王大海的热毛巾,自己认真地擦着,擦完脸后,自己的手就没有办法再去擦。只好把毛巾还给王大海。笑着说道:“劳你大驾,给你添麻烦了。”

“你的双手,就不劳我大驾了。”王大海接过梦影递过来的毛巾,在热水中,又搓了一把,挤干净水,拿着热毛巾团,问梦影。

“这摔得也不是地方,如果摔到腿,手不就可以自由活动。”

“摔到腿,那就更麻烦,走路都要人去背着,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梦影只好顺从地把自己的手交给王大海,放到热水盆里泡着,王大海按照医生的嘱咐,把梦影的手,在水中,捏一捏,揉一揉,促进手臂的血液循环,保证受伤的手臂不发生血液滞留不畅,影响骨折的愈合。

“我的手从来没有让男人摸过,除了我的爸爸。”梦影把自己打着石膏的右手臂,架在床沿边,手掌正好可以放进方凳上的热水盆中。

“你不诚实,至少我知道,除了我,还有一个男人,摸过你的手。”王大海把梦影的整个手掌浸泡在热水中,对梦影说。

“没有,你这是在诬陷好人。”梦影急了,要抽回自己浸在热水中的右手。

“如果你不承认,我可要当面揭穿你的谎言。”蹲在方凳边的王大海,抬起头,眯着双眼盯住梦影。

“没有就是没有,我不怕你揭穿。”梦影想都没有想,一脸认真地对王大海说道。

“给你做手术的医生,他是不是男人,他摸没摸过你的手。他不摸你的手,怎么能给你做打石膏。”王大海振振有词,心想,我这一下子该把你说得哑口无言。

“那不能算,因为他是医生。”梦影如梦方醒,知道自己没有想起还有男医生摸过她的手,狡辩地回击王大海。

“那我也不能算,这是辅助治疗,我就是医生助理。”王大海也学着梦影的样子,为自己辩护。把梦影的手泡揉好后,收拾停当,靠在床沿睡了一下。

第二天,清晨,吴兵送来香喷喷的骨头汤,他听说吃什么补什么,就特意安排陶勇连夜煨出来的。交给王大海后,转身又离开,到家政服务所去找女护理工。

王大海拿着汤勺,用嘴不停地吹着滚烫的骨头汤,然后,再一勺一勺地喂进梦影口中。

“你真有本事!”刘春花站在王大海的背后,看得一清二楚。她怒火中烧,把端在手中的瓷缸,用力往床头柜上一砸,里面的三个糖水荷包蛋,滚落到地上。

刘春花也是刚刚接到曹老书记的电话,说王大海撞车,知道住在这家医院,匆忙打了三个糖水荷包蛋,就心急火燎地奔过来,没有想到给她撞上这一幕。

王大海怎么办呢?

第九十三章 你本事大

刘春花满脑海中,都定格在,王大海一勺骨头汤喂进梦影唇间的一刹那。她浑身和声音都在颤抖,声嘶力竭地狮吼,情绪失控,表情似寒冰,只剩坚硬。

整个病房被刘春花砸下去的这一瓷缸,众人皆惊呆,面面相觑,又都不好上前劝阻。梦影躺在床头,背过脸去,看着窗户外灰暗的天空。王大海低着头,任飞溅到脸颊的瓷缸里的糖水,滴滴滚落在地。场面鸦雀无声,瞬间的沉默,空气像凝固起来,静得让人窒息。

隔壁床的女人,打破沉默,走到刘春花的身边,还没有开口。刘春花倏地一挥手,两眼空洞无神,转身离开,飞奔而去,两脚的皮鞋钉重重地砸在水磨石地面,发出急促的“咚咚”声,给人感觉,如刘春花内心深处愤怒的呐喊。

“你很幸福,她这么爱你。”梦影凝望着窗外说。她转过背,看王大海依然坐在方凳上发呆,接着说,“还不去追,不然要出事的。”

此时,王大海的脑子像是灌满了铅,刘春花一瓷缸砸得他不知身在何处,脑子一片空白,他深知刘春花的性格,如果解释一句,可能引来十句的狂轰滥炸,即使长满全身的嘴,也没有办法说服她,所以,王大海采取沉默。

被梦影这么一说,王大海如梦方醒,回头没有看见刘春花的身影,他顿时慌了手脚,狂奔出病房,一路大声地喊着刘春花的名子,人在焦急中奔跑,心在奔跑中焦急。他也顾不上撞倒走廊上加床病人的方凳,也没有感觉到一脚踩到病人的水果篮,扒开熙熙攘攘的人流,拚命地向前奔跑着,呼喊着,瞪着大眼四处搜寻刘春花的踪影。

拾级而下的楼梯台阶,三级并作一级跨下去,王大海感觉太慢,他干脆一个飞跃,两腿骑跨在楼梯的扶手上,像是滑雪一样,整个身子如离弦之箭冲到三楼下。不放过每一个背影像刘春花的女人,抓住那个女人的衣服,就急着喊一句,春花。可是,每一次的热切希望,得到的都是冰冷疑惑的惊讶。

在医院大门外,到处搜寻了一圈,还是没有看见刘春花,王大海的心更加焦急起来。阴霾着的天空,他突然觉得也跟自己的心情一样弥漫着忧伤。

“这位同志,你到那边的花坛看一看,有一个小女孩哭得挺伤心的。”一位扫地的清洁工,观察着王大海十分焦急地呼喊刘春花的名子,她热心地指给王大海看。

跑出病房,下楼梯的时候,刘春花听见王大海呼叫她的声音,她马上加快自己的步伐,下到一楼大厅,回头看见王大海已经快要从楼梯的扶手滑下来,为避开王大海,她没有直接走出医院大门,而是,立即抄小门,往医院里面走,躲避一会,再看情况离开医院。

在自行车停车棚旁的一座花坛边,刘春花找到一处干净的花坛边沿坐下来,心潮难以平静,她努力回忆着曹老书记,在早晨打电话给她说的内容,她清清楚楚地记得,曹老书记说王大海在送一位到工地采访的记者,回家的时候,撞到马路上水泥做的交通隔离墩上,人在医院,没有什么大问题。现在的人,什么事都是报喜不报忧,出大事说成小事,小事说成没事,如果人撞没有了呢,也不会说人没有了,而是,说你赶快到医院去看一看。

刘春花想,到医院看一看就知道,这一句话,真是可笑,王大海人是没事,可是,自己对王大海的心已经死去。自己不顾父母的反对,不管同学同事的不理解,就这样一路勇敢执着走来,为的就是看到这一眼?这是刘春花的无能和懦弱,她抬起手臂,看着到里面去探视王大海,在那恐怖的山岗,被尖锐的荆棘刺破,伤愈后留下的疤痕。想着自己独自一人,在漆黑山路小道上,为着王大海再次打架不加刑,步行走了整整一夜,那是要有怎样的信心和勇气,即使是一个意志脆弱的男人都难以做到。在港口招待所的那一晚,我为什么又要醒过呢。欧阳傲雪的香味还没有完全散去,这又飘来一个记者的影子。

王大海很快就找到刘春花的位置,不要说,俩人激烈地吵将起来,都互不认错,王大海指责刘春花做事不讲道理,为人霸道,不问青红皂白,按照自己的瞎猜想,胡作非为。

刘春花窝着一肚子火,气得鼻子都要喷出火来,对着王大海的胸口狂吼道:“你要想去喂汤,就别来找我,让我走。”

“为什么总是摆出你的坚决,为什么你的选择,必须是完美而绝对。非得让我放掉一切。”王大海毫不示弱,没有一点退让,他在想,自己难道不能出去做事,不能与异性接触,认为自己在这方面的节操坚守得完美无缺。凭借着这一种心里,王大海在说话时,第一次,在刘春花的面前,可以用暴跳如雷来形容。

“你本事大,只求一个了解,你到底爱着谁?”刘春花没有用比王大海更大声音的嚎叫,而是,突然,话锋一转,用平静而冷淡的口气问。

“我怎么说,你却不承认,总是在怀疑我对你的爱在动摇。”王大海仍然没有改变自己的口气,还是据理力争地大声说道。

王大海也在反思自己的行为,难道自己在工作中的交往没有把握好分寸。有一些居心叵测的小人,在刘春花的面前扇阴风点鬼火,弄得刘春花疑神疑鬼的。上一次,为了开拓江海的市场,与欧阳傲雪的接触,引起刘春花那么大的醋劲,借酒消愁,差一点要刘春花的性命,如果抢救得不及时,至少落下一个严重的后遗症。这一次,梦影的受伤,也是自己的责任,她到滨江刚来不久,没有亲朋好友,连一个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第一个夜晚,不去帮一下,怎么说得过去呢。

“不想听你解释,只要你是快乐的,只要能照亮你的前程,想要怎么的,就可以去怎么的。”刘春花坚持着还是要走,她在内心里有一个考虑,想彻底离开滨江,这个让她伤心的城池,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过一种安宁的生活,即使再怎么艰苦,无依无靠,只要一颗平静的心,再没有打扰就好。

“难道你要我下跪,对于今天的事,我应该怎么挽回。”看到刘春花太度冷淡的样子,王大海心急如焚,他知道,刘春花内心的这个结,如果不能及时解开,那么,不知道刘春花又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王大海没有再为自己争辩,一颗没有信任的心,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只是白费口舌,而且,言多必失,弄不好,哪一句话,听得不对路子,这个结更是不好解。

“全世界都知道我心碎,你难道就没有一丝的感觉。”刘春花看到王大海态度软下来,没有再大声地抗争,而是,以讨好的口气在承认错误。刘春花又大声起来,她反问王大海一个问题,看一看,王大海有没有挽救的可能。

“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对你紧追不舍,就是放心不下,生怕你又要做出伤害自己的事。”虽然,刘春花的声音又大起来,但是,王大海认为这不是逃避的心理,至少愿意与你接着往下说,哪怕是骂得狗血喷头,能说明,她还在乎你。

“我不是那种当着众人的面,假装幸福的人,然后,自己一个人躲到寂静的角落里,孤独地去抚摸自己的伤痕。”其实,刚强的女人是最脆弱的,听到王大海对她的一番关心的话语,刘春花又心花怒放起来,向王大海摆出自己的观点。

“我在里面的时候,你为什么还在汪洋大海中,像是打捞一根稻草一样,千方百计地救我出来。”王大海也在想一个问题,人为什么苦日子能一起共度难关,然而,现在事业在发展,却反而有了一些隔阂,他想通过一起回忆过去,来消除这个不足。

“那是因为我的心中有你。”女人有时猜不透,只要她看上了你,一起浪迹天涯,即使是风餐露宿,食不果腹,也在所不辞,乐在其中。

“你现在后悔当时的做法。”王大海很高兴刘春花干脆而又响亮的回答,那么现在又怎么样了呢。他接着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一个人在心中陪你度过多少个孤灯寒夜,我依然珍惜。”刘春花毫不隐瞒自己的内心世界,那可能是她一段幸福的珍藏。

“现在为什么,又要走呢?”王大海接着追问刘春花。

“如果无缘,又何须牵挂?”刘春花看着医院里来来往往匆匆的过客,坦然地说道。

第九十四章 不能原谅

“我们一路走过来不容易,你不能轻言放弃。”王大海看到刘春花平静的态度,预感到情况不妙,他想,一定要说服她,消除她心中的疑云。

“你陪护一夜,专心致志地喂汤的一幕,会一辈子留在我的心中。不论怎样解释,在你的心中,总有一个位置是那个女人的,我绝不能跟别人分享我未来的男人。”刘春花与以前比,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拚命。

“你真的是误解了,人是我与曹老书记一同护送到医院。骨头汤是吴兵煨的,我事先都不知道,他把汤送来后,又急着去找护理工。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手臂上打着石膏,不能自己吃喝,你叫我怎么办?”王大海看到刘春花心静如水的样子,她字字句句,轻言轻语,而不是想像中的粗声粗气。王大海真的在着急,他耐着性子,一遍遍地说明造成刘春花误解的前因后果。

“你有怜悯心,不如也住在这里,否则,那个人不是要饿死在病床上。”刘春花听到王大海提起那个人,心里就来气,一股无名的怒火,又要喷发出来,但是,刘春花强忍住激动的情绪,用讽刺的口气回答王大海。

“怎么能饿得死,只不过吴兵去找的护理工,一时还没有衔接上。”王大海知道在刘春花面前不能提起那个女人,但是,问题就出在那个女人身上,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要想把刘春花心中的误解消除掉,怎么能离开那个女人。

“你变了,离我越来越远,我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虽然,我们在一起相处得那么久,可是,我也说不清,我的眼睛在指挥着我的心,让我对你放手。”刘春花毕竟是一个平凡的女人,但是,世上又能找到几个对待感情能做到不平凡的女人呢。刘春花不是神,和天下大多数女人一样,什么都可以分享,但是,爱情不可以。

“本来就没有什么事,可是,越描越黑,我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王大海知道刘春花的性格,只要她认准的事情,不管前面是深渊,还是火海,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勇往直前。

“也不要太自责,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请你理解我,谁会忍痛割掉自己的心头肉,只不过,不想让这个阴霾跟着我一辈子。”在王大海的面前,第一次,刘春花的话比平时要多得多,难道她真的是在与王大海告别。

“今天的事,肯定是一个导火索,我是不是在平时,一句无心的话,可能伤害到你,还是在气头上,骂出残酷的咒语,让你失去信心。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一定要原谅我,相信我今后会改正过来。”王大海仍然对自己充满信心,生活中,一直是洁身自好,没有靠近过其他的女人,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龌龊事。如果说交往深一点,一个是欧阳傲雪,为了生意。另一个是梦影,想抓住媒体,利用喉舌摧毁李建国。

“不要想得太多,我依然爱你,不怪你,也不恨你,只不过在自己的心中不能原谅你。”刘春花的眼中是容不得一点沙子,不管王大海有多爱刘春花,只因王大海给刘春花越来越可怕印象,那就是,随着事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光环,他也是一个男人,是一个大家看起来不错的男人。他男人的天性,能经受得住时间的考验。还没有结婚,王大海所做的事情,已经深深地伤害到刘春花的心,犯下不可原谅的错误,让刘春花的心里很不舒服,即使原谅,也不可能不在乎,除非刘春花现在已经不爱王大海。

“那就让时间来证明,如果结婚以后,你会慢慢地理解我原谅我的。”王大海没有办法劝解,刘春花那颗执迷不悟的心。他想到女人都不是想要一个温馨的家吗,也只有从这个角度来温暖刘春花。

“这跟结婚与否没有多大的关系。”刘春花冷冷地回答王大海。

俩个人都在沉默,向着不同的方向,面无表情地看着。灰暗的天空,寒风呼呼地咆哮,用它那冰冷的手指,蛮横无理地乱抓医院里过往行人的头发,针一般地刺着人们没有包裹到的肌肤,大家万般无奈,只得将冬衣扣得严严实实的,把手揣在衣兜里,缩着脖子,在疾步前进。

刘春花想,自己真是个傻瓜,在当时,以为你拥抱的方式,是承诺的暗示。曾经幻想过自己身穿洁白无瑕的婚纱,挽着王大海的手臂,骄傲地站在众人面前,笑颜如花,幸福满满。在亲朋好友羡慕的目光和祝福的欢笑声中,步入婚姻的殿堂。曾经认为可以为爱情而死,其实,爱情死不了,它只是在最痛的地方扎上一针。

王大海想,真是个笨蛋,对自己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就束手无策,不能让她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生活。有人说,做为一个男人,不能让女人伤心。可是,只知道唯美的爱情,不知道爱情还需要面包来维持。虽然,她不在乎有多少钱,但是,爱情需要补充热量。是不是自己在追求事业的同时,没有分得一点点的认真来对待爱情。像今天发生的事,人生中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都要有足够的耐心去面对。

“王大海,我们到处找你,你俩倒好,躲在这里谈情说爱。”牛强从很远的地方,就大声叫着王大海。他带着德豪公司的杨民生、王小六还有曹爱国,买些水果来看望王大海和梦影记者。

“我准备送刘春花回家,她清早就来送吃的东西。”王大海看到德豪公司的一大班人来看望自己,迅速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平静地回答牛强的话。

“听到这个消息,把我吓死了,冰天雪地的,董事长不能再开车,多打一点出租车。”杨民生走上前,他上下看看王大海的身子,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接着问,“没事就好,听说那个女记者被甩到车外,伤得不轻。”

“没有多大事,只是右手臂骨折。”曹爱国昨天晚上来帮忙处理的,他知道一些情况,给杨民生做着解释。

“这外面冷得很,我们还是上去说吧。”牛强看着大家站在雪地里,忍受寒风侵袭,个个冻得嘴唇没有血色,建议到病房里去坐一坐,要暖和得多。他说出这个建议,还有自己另外一个小九九,想近距离地看看那个女记者,昨天晚上,在谈话,酒店里,朦胧的灯光下,没有来得及细看。

“董事长要送春花回去,我们就不上去了,站在这里说说吧。”王小六观察到刘春花的脸,自从见到他们来,一直没有露出过笑容,要是在以前可不是这样。她是一个懂得礼貌的人,见到其他的人可以不笑,但是,她见到曹爱国,肯定会笑容可掬。今天是怎么回事,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大高兴,又好像有点什么心思。

“天一冷,感冒发烧的人多,输液又紧俏起来,现在的产能不能满足市场需求,我盼着新厂区能尽快地投产。目前是大把捞票子的好时机。”这么一说,牛强没有再坚持上楼,他转移话题,说起公司当前的销售形势。

“厂房就是用笔在纸上画,也没有那么快,当前,可以让营销人员进行宣传,作好下半年扩大销售的市场调研工作。”王大海就是因为快马加鞭抓工程进度,南方雪灾冰害,农民工都回家,没有人来挖土方,找到部队,寻求军人的帮忙,报社要抓住春节前军民共建的典型,才有后来梦影的采访报道。

“目前工程进度抓得很快,预计在开春雨季来临之前,玻璃窑炉基础可以浇筑完毕。”曹爱国接着王大海的话说。他也很高兴,军人是他与王大海一起到部队去求援来的,事先没有想到叶团长豪爽地答应,派出一个新兵排,到工地突击挖土方。否则,即使农民工来挖也没有这么的神速,还不需要支付挖土方的工钱,这真的叫多快好省地搞工程建设。

“董事长,你就送刘春花回去吧,有曹老书记带我们上去,慰问一下那个受伤的女记者。”杨民生仔细地观察刘春花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劝说王大海送刘春花回去,也好在途中,安慰一下刘春花。

“春花,让董事长回去跪洗衣板,我向你揭发,他昨晚与那个美女记者推杯换盏,连说带笑。”牛强口无遮拦地开着玩笑说,他想讨好一下刘春花。

听到此话,顿时,刘春花双唇紧绷,两只握成拳头的手,在剧烈地颤抖,她狠狠地瞪了一眼王大海,狂奔而去。

第九十五章 依然爱你

这一次,王大海无论如何也不松手,绝不让刘春花再跑。

“请你放开我的手,你没有权力这样做。”刘春花气嘟嘟地对王大海说道。

牛强讲王大海与那个美女记者在一起推杯换盏,连说带笑。本来刘春花对王大海在这里陪护,还在喂骨头汤给那个人喝不能接受。这牛强的一句话对于刘春花来说,是火上浇油,更是气上加气,她毅然决然地离开王大海,发狂地向院外奔跑,王大海眼疾手快,健步如飞,跟在刘春花的后面,还没有跑几步,一把拽住刘春花的手臂,俩人一路拉拉扯扯走出医院大门。

“走,乘出租车,我送你回去。”王大海不由分说,固执地强拉住刘春花,将她硬塞进出租车,俩人都同时坐在后排,王大海坐在右边,把握着车门,以刘春花的火爆脾气,真有可能推门跳车。

“司机师傅,停车。”出租车刚刚起步,刘春花不顾王大海的阻挡,用力地拍着车门,闭着双眼,大声地叫着。

出租车司机没有回答,放慢车速,犹豫不决,从前车镜里,观察着后排坐位上,两位乘客发生的争执,等看一下情况再说。

“师傅,你安心地开车,不要听她的。”王大海用力抓住刘春花的两手,几乎是扑下去身子,压在刘春花的双臂上,使此时的刘春花,一点也动荡不得。

“才发现,王大海真无聊,你放开我。”刘春花从胸口吼出这一句话。她双臂被压得不能动荡,她就憋住劲,用肩膀往右顶王大海。别看刘春花娇小的身子骨,不知从那里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像一头发疯的犟牛,把王大海扭出汗来。如果不是王大海拎液化石油气练出来的手臂功,否则,在此时,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长时间地控制住刘春花。

“你不要前扑后顶的,影响师傅开车。有什么气,都往我身上来。”王大海松开刘春花的双臂,干脆环臂,一把抱住刘春花的整个身子和手臂,把自己的头死死地抵在她的身后,不让她再乱动。

“你只有对付我的本事。”刘春花不再挣扎,她也无法再挣扎。只好软下自己的身子,无力地看着窗外。

一幕幕,刘春花最喜欢的雪景,小时候,结冰的路面,是她与小伙伴们快乐的天堂。拿着家里木质洗衣板,把有齿的一面放在上面,正好在脚底有一个阻力,平滑的一面,顺着略有坡度的马路,快速下滑,既兴奋又刺激。如果是平地上,就把自己的书包抱在胸前,书包带子让一个同学在前面拉着走,人多的时候,后背上还有几双小手在推着刘春花在跑。大家轮着滑坐小洗衣板,其乐无穷。文静的同伴,也没有闲着,几个人在一旁搭起雪人,她走近一看,觉得雪人没有活起来,自己跑回家,偷来一根红萝卜,插在上面,做雪人的鼻子,两块小煤球安放在雪人眼睛的位置,小伙伴们高兴得连续一个星期,都从自己的家里带好吃东西塞给刘春花。

然而,想到这些儿时快乐的时光,刘春花的情绪一点也没有好转,在她的眼中,现在的这些美景,黯然无光,不能激起她一点浪漫的情怀。刘春花在想,人要是长不大,是多么的好,长大了,就要被人世间困住,怎么就有这么多的烦恼。

看刘春花稍微安静一点,王大海的心得到一些安慰,他也就松对刘春花的警惕,放开自己的双手,想对刘春花说点什么,然而,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顺着刘春花望着窗外的视线,陪着她默默地凝望雪景。

突然,刘春花抓起王大海的手背,急切地放到自己的口中,狠狠地咬着不放,似带着极大的阶级仇恨,两眼射出凶狠的目光。

“哎哟哟!”王大海没有防备,刘春花是突如其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咬住王大海的手背,痛得王大海嗷嗷直叫。他不能去反抗,又不能强制性地拉回自己的手,在开始的一阵刺痛过后,手背的痛感渐渐地麻木。王大海除了刚咬时,自然地发出的叫声外,没有言语,心想,让她咬吧,或许,刘春花把心中的怨恨发泄完,可能就会以平常心来面对王大海

“这个笨蛋,怎么不叫呀,你可知道,我的心比你咬着的手背还要痛得多。”刘春花终于松开她紧咬着王大海手背的牙,用手拍打着王大海的胸说道。

“这个傻瓜,如果咬掉一块肉,能消除你心中的疑云,那你就使劲地咬吧。”王大海看着自己手背上深深的牙印,有三个牙印已经渗出血丝,没有擦去。他真心地想让刘春花咬,因为没有什么良策来消解刘春花对自己的误会,做男人有时身体累倒不怕,怕就怕心累,都说女人要会哄,可是,王大海天生的就不会去哄人。

“司机师傅,立即停车。”咬过王大海的手背以后,刘春花又开始大声地叫着出租车司机。

“不能再这样,干扰师傅不能正常开车,弄不好要出事的。”王大海还是耐着性子,劝说刘春花保持安静一点。

“如果再不停车,我就砸玻璃。”刘春花几乎是半站着身子,靠近前面的椅背,吓唬正在开车的司机。

“师傅,你找一个安全方便的地方,靠边停车。”王大海没有像上车时的那样,去抱住刘春花的身体,他想,这车子没有办法坐不下去,不如下车走着回家。

王大海把车费付清后,带着刘春花下车,顺着沿江大道往刘春花家的方向走。

“你跟我已经不相干,不要老是跟在我后面,我不想回家。”刘春花推搡着王大海说道。

刘春花步入人行道,穿过防洪墙,走到长江的水岸边。她顺着台阶,快速地拾级而下。王大海马上追过去,拉着刘春花的衣服不让她再往下走,如果再往下去,就是深不见底的江水,十分的危险。

“你想干傻事。”王大海紧跟在刘春花的后面,他寸步不离,防止刘春花一时想不开,绝不能有个三长两短。

“怎么,我去洗个手,都不能有这个自由。”刘春花回过头,冰霜似的脸,冷冷地回答。

“不是,水边江流很急,很不安全。”王大海依然没有松开刘春花的衣角。不依不饶地说。

“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傻,过去是为别人活着,从今天开始,要为自己而活着,这样的人会干傻事吗?”刘春花推开王大海拉着她衣角的手,蹲下去,用手不停地划着水面。

“水火无情,脚底要踩在着实的地方。”王大海松开刘春花的衣角,仍然不放心地提醒刘春花注意安全。

“有人说,幸福就是一个笨蛋遇到一个傻瓜,引来无数人的羡慕和嫉妒。其实,这句话讲错了,恰恰相反,应该是引来无数人的指责和耻笑。”刘春花看着滚滚东去的流水,浩浩荡荡,奔流不息,深有感触地说。

“你说我不像以前的自己,那么,今天,你说的话,你也有点不像你。”不管刘春花的误会有多深,王大海还是鼓起勇气说。

“你说得对,我是有点不像过去的自己,但是,我不后悔,依然爱你,或许,这是命中注定,那些时光,是我一辈子最美好的,那些回忆依然无法忘记。”刘春花洗好手,站起来,掏出紫罗兰色的手帕,擦干净自己的两手。

“那你为什么非得改变自己,一个人到南方去浪迹天涯。”王大海没有想到自己最爱的人,要离他而去,他没有想到自己爱她爱得那么的心痛。

“一边放弃,一边爱你。”刘春花仰望着深远的天空,平静地说。

“如果我坚决不让你走呢?没有在一起的一点可能。”王大海带着坚决的口吻挽留刘春花。

“人在心已经离去,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刘春花回过头,看着王大海,认真地回答。

“不能这么绝对,一个人的感情,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得掉。”王大海无可奈何,满脑里想像着的,都是刘春花的好,急得说话时,带着手舞足蹈。

“我们俩的一段情,就印在那片天空上。如果难以忘怀时,就抬头看看那片天空。”刘春花指着她刚才看过的那片深远天空,对王大海说。

第九十六章 怎么这样

刘春花毅然转身,于优雅之间能够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不能让王大海看见自己流泪的眼,只是静静地走,不要再惦记着身后的千呼万唤,既然不可挽回,不如让它淡淡而逝,告别滨江,采撷一束灿烂的阳光,妆点前方孤独的行程。

不能没有你,即使王大海在内心深处千万次地呼喊,却不能阻挡住刘春花离去的脚步,美好的过去是一杯浓烈的醇酒,让王大海在沉醉中哭泣。他感觉到自己躯体空泛,在这既熟悉而又陌生的滨江,是多么的渺小和无助。

带着无以名状的心情,游走在大街小巷,就算天空再么深远,王大海的心头一直阴云低沉。忽然,想喝一杯酒,很想让自己醉,因为,心已破碎。

就这样,王大海走了半天的时辰,来到王小荷的小饭店,走进门,没有一句问候的话语,坐到里面的包间,用手拍着圆桌面,生怕王小荷听不见,大声地对她嚷道:“上酒。”

“哥,你怎么搞的,碰到什么烦心事?”王小荷发现王大海的脸色阴郁,她想哥哥一直以来,自我控制力还是不错的,今天怎么回事,一进门就是这样蛮横态度。

“叫你去拿酒,你听见没有。”王大海看王小荷站着没有动身子,不耐烦地用手对着王小荷,做着往外招手的动作。

“先说发生了什么事,你瞧瞧自己的这个德行。”王小荷没有听从王大海的指挥,她要搞清楚,哥哥王大海是怎么搞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使他丧魂落魄似的。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自己这么倒霉。有人可以不听我的。现在,王小荷又装聋作哑,故意地为难你哥哥。”王大海气上心头,人猛地往起一站,他要往外走,准备自己去拿酒。

“不准出去,你必须说清楚,有人不听你的,这个人是谁?”王小荷毫不示弱,张开两臂,不让王大海出包间的门。

“哪有你这么开饭店的,酒不卖,那我就另找一家酒店。”看到王小荷严肃地盯着王大海,不依不饶地在追问,王大海想溜走。

“哪里都不准去,必须把事情说清楚。”说这话的时候,王小荷还真的在动气,使劲地推着王大海,到刚才他自己坐的椅子旁。

“到这里来吃饭的人,都必须把自己的**说出来才给饭吃吗?”王大海看王小荷坚决的态度,他也不好强行地闯出门去,只好无奈地又坐到刚才坐的椅子上。

“有什么**不能跟你妹妹说,哥哥,不是我讲你,你现在变得跟过去不一样了。”王小荷立即拖着一把椅子,挨着王大海坐下来,急切地在追问。

“怎么都说我跟过去不一样。我身上到底什么地方发生了改变,你慢慢地说给我听。”王大海认真地对王小荷说。他很奇怪,刘春花说他不像过去的王大海,现在,他自己的亲妹妹,也在说他。

“我是说,哥哥现在生意做大,接触的人多起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自觉地架子大起来。”王小荷左思又想,只能从自己对王大海的印象说起。

“自己还真的没有意识到,只想着个人报仇,企业发展。在这些方面花费很多时间,而忽略常来看看你们。”被王小荷这么一说,王大海也认识到自己在这方面的不足。

“我看得出来,哥哥是不是跟春花姐吵架,跑到这里出出气。”王小荷凭着女人的直觉,猜测王大海可能与刘春花俩人之间,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要是能吵架就好了,现在,她也不争不吵,说一边放弃,一边爱你,跟我说分手,一个人跑到南方。”王大海本不想说起这件事,只是想在包间里,一个人静静地喝酒,彻底地想想自己让刘春花失去信心的原因。

“你怎么能让春花姐走,女人在生气的时候,正是为了爱才悄悄地躲开,躲开的是身影,躲不开的却是那份默默的情怀。”王小荷责怪王大海怎么能对春花姐轻易地放手,她从一个女人的心里分析给王大海听。

“这次她是铁着心要走,没有办法留得着。”王大海的脑海里,还停留在早晨从病房到出租车上,再到江边发生的一幕幕。

“女人说一千次分手都是假的,目的是想让她的男朋友多爱自己一点。你不要被她的**阵搞糊涂。”刘春花从服务员的手中接过刚泡好的一杯茶,放到王大海的桌前,并嘱咐服务员,把包间的门关好。

“你不知道,她是敢作敢为的女人,没有一定的气魄,胆敢一个人到监狱里去看我。被绑架的时候,时时想着要跳跑,即使懦弱的男人都做不到这一点,吃欧阳傲雪的醋,一个人几乎下去一瓶白酒,喝得胃出血,差点要了性命。她要是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王大海用嘴吹着滚汤的开茶,喝了一口,还是把自己的舌尖烫得直甩。他在怪自己,怎么做什么事,都不在状态。

“说分手得有个理由,不能说分就分,也不是小孩子在一起玩家家,说不玩,大家就散伙,相安无事。”在王小荷的心里,一直认为刘春花说分手,是在吓唬王大海,但是,她没有想到这次是真的,而且,人已经离开滨江到南方。

“春花猜疑心特别重,就是见不得我与女人在一起,其实,我也没有做过头的事。是报社的一个梦记者,在一起吃过饭,送她回家,发生车祸,她人受伤住院,一时找不到护理的人,当晚,是我护理的,第二天早上,喂骨头汤给她喝,恰好被春花撞见,这一下子不得了,大发雷霆,把病房里都弄翻天。”王大海对他的妹妹王小荷打开话匣子,一五一十地把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讲给她听。

“你对那个记者动没动心,如果没有动心,你可以随便找一个人去顶一晚上,没有必要让你这个老总,在那个医院里待一夜,你的时间是多么的宝贵。”王小荷一针见血地指出王大海陪护一夜的不对,不管是什么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产生误解。

“当时没有想到这么多,自己的腹部受到方向盘的挤压,也在医院检查,想得很简单,第一个晚上,干脆就由我来顶一下。”此时的王大海,内心里也感到后悔不已,当时把梦影送到她宿舍的楼下,如果坚决离开,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自己意想不到的恶果。

“事情已经发生,世界上也没有后悔药。目前,俩人离开一段时间也好,都好好地冷静想一想,哥哥,你也不要太着急。”王小荷看到王大海垂头丧气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不管怎么说,王大海是真心地爱着刘春花,也没有做出过格的事情,她没有再继续指责,而是用安慰的口吻,劝说她的哥哥。

“事业远比爱情重要,如果说事业都不能永恒,那么爱情只能算是昙花一现。”章文说着话,走进包间,他拿着一瓶白酒放在圆桌上,清理摆放在桌面上多余的碗筷。

“按你这个逻辑,穷人都没有爱情可言。”王小荷气愤地反驳章文的观点。她也帮着收拾桌面上多余物品。

“没有钱不能讲就没有事业,只不过是奋斗的事业还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章文把桌面抹干净后,往桌面铺上桌布。接着对王大海说,“海哥,事业像一棵大树,爱情其实还在上面,也在你自己的心中。一只爱情鸟飞走了,还有更多的爱情鸟会飞来。”

“哥哥,你不要听章文的,他这几年开饭店,学会油嘴滑舌起来。”王小荷用手打着正在铺桌布的章文,然后,接着对王大海说,“他就是羡慕过去有钱人的生活,有个三妻四妾,才有脸面。如果想这样,何不穿越到一百年前,去逍遥自在,我才不管你。”

“一个妻都服侍不过来,我没有那个狼子野心。我是劝海哥,相信面包和爱情都会有的。”章文铺完桌布,摆放好碗筷,出去通知服务员准备上菜。

“等过一阵子,春花肯定会有消息的,只要你心里一直想着她,她的内心是有感应的。”王小荷热情地鼓励着王大海,不要对刘春花失去信心,这么做,可能也是她的性格使然。

“她说,我们俩的一段情,就印在那片天空上。如果难以忘怀时,就抬头看看那片天空。”王大海若有所思地回忆刘春花讲的这一番话。

“我有预感,哥哥与春花姐会有明天的。”王小荷带着一种坚定的口吻对王大海说。

“等新厂关键工程忙得差不多的时候,我要想办法找到春花。”王大海用食指蘸着泼洒到桌面的茶水,在玻璃转盘上写下春花两个字。

“我差一点忘记,明天晚上,妈妈在家里请客,祝贺长江分配到区检察院工作,可惜春花姐不能参加。”王小荷突然想起来,母亲方金凤的嘱托,立即通知到王大海。

第九十七章 精心策划

第二天,晚饭回家前,为祝贺弟弟王长江大学毕业,分配到区检察院工作,成为一个人人羡慕的国家干部。王大海想,要送一件礼物,表达一下哥哥的心意。

从小汽车修理厂开出军用吉普车,王大海行驶在马路上,送一个什么礼物合适,心里没有一点主见,过去碰到这样的事情,都是刘春花做主张罗,并且把东西准备好,他去陪个笑脸,说说客套话,恭维几句。现在,王大海的脑海中,茫然不知,束手无策。

吉普车开到百货大楼,原准备上去买一件礼物。但是,王大海又一想,如果买得不对,真是吃力不讨好,钱花下去,还不领这个情。他没有停车,又调过头,开往医院。他在想,先去问问梦影,在送礼物方面,女人比男人考虑得要周到一点。

穿过人流,王大海快速地赶到梦影的病房。她靠在床上,用一只左手扶着,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很厚的,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反正,地面走动的声音与她没有多大的关系,单位里的同事,该来看的都已经来过。当王大海走到梦影的床边,她都没有发现。

“喂,昨天受到惊吓,今天就当面见效。”王大海站在梦影的床前,看她没有回过头,大声地说道。

“我没有想到,你还敢来到这里。”梦影听到王大海的说话声,才知道自己的病床边站着王大海,她吃惊得一下子要叫起来,但是,回想脑海中昨天惊心动魄的一幕,梦影扶着书的左手捂起自己张开的嘴,马上平静情绪,镇定地说。

“看把你吓成这个样子,比我还要慌张。”王大海看到梦影惊慌失措的样子,笑着说道。

“怎么,一夜过来就没事了吗?”梦影问。她想,难道王大海这么会掩饰,脸上没有显露争吵的痕迹。

“今天,不是来了,向你赔礼道歉。”王大海听到梦影说,没事了吗。以为是要找他算帐,昨天,尴尬的场面让她心里不好受。

“不是说我,是说你们俩人之间,这件事你怎么解决的。”梦影在纠正王大海的错误理解,再一次明确地问到王大海与刘春花俩人之间的事。

“她走了,没有一点解释的余地。”王大海站在床边,低着头,感叹地说。

“还真有个性,大庭广众之下,不给你留一点面子。”王大海刚才说的一句话,吸引住梦影的目光,她仔细地观察王大海神色沮丧的表情,梦影在谴责刘春花的不是。

“她就是这个火爆性格,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又不肯听进我给她的解释,一意孤行。”王大海立即给梦影说明刘春花的性格。

“狼狈到如此地步,还在维护她。俩人下一步怎么办?”梦影不服气王大海对待这件事情上软弱的态度,试探性地问。

“双方都冷静一段时间,看一看有没有这个缘份。”王大海在梦影面前,没有说出刘春花提出与他分手的事,在有的地方故意含糊其辞,以免引起她不必要的进一步追问。接着转移话题说,“这么厚的书,受伤的手,可不能乱使劲,否则,骨折不但没有办法愈合,极有可能产生第二次的伤害,那问题可就大了。”

“现实的世界不让我乱走动,还不允许我到书中的世界去翱翔一会儿,不然不把人给憋死。”梦影用左手一推,摆放在自己胸前被褥上的书,滚落到地面。

王大海走过去,捡起来那一本厚书,拿在手中拍一拍,看到封面,是美国女作家玛格丽特·米切尔名扬天下的作品《飘》,他把书放到梦影的枕头底下。径直走到病房外,回来时,护士长带着一名护士,给梦影的床上安装一个货架样的长方形餐桌,既可以吃饭,也可以看书写字用,不用的时候,可以拿下来,折叠好放在床边。

“这么一来,吃饭看书就很方便。你怎么就想到这一点。”梦影看着架在病床上的餐桌板,挺实用。一扫刚才低落的情绪,激动地说道。

“以前在干部病房里看见过这个东西,跟护士长提出要求后,马上答应,立即安装就绪。不过要收费,但是费用不高。”王大海能理解梦影寂寞难耐的治伤日子,也只有通过书本来打发无聊的时光。在捡起书本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好像在干部病房,看见过,有可以安放小餐桌板的印象。

“这么一个好男人,我都想抢。可是,有的人,还不珍惜。”梦影用左手把自己的书,放在餐桌上,左手不要再用力去抓住书本,只需轻轻地按住书页,感觉看起书来轻松很多,发出内心的感叹。

“你也不要只是在这里唱赞歌。我把你解决桌板的问题,你也要帮我一个忙。”王大海看梦影情绪高兴起来,乘势抓住时机,向梦影提出一个要求。

“我这残兵败将的样子,还能帮到你什么忙?”梦影一头雾水,用探寻的目光看着王大海,疑惑地问。

“不是要你做出力用劲的事,而是,借你聪明的大脑用一下。”王大海看梦影没有一副拒之千里的态度,进一步向梦影说明。

“帮你分析,怎么对付你的那个她,我没有这个闲情逸致。”梦影以为需要她来帮助王大海,出谋划策,消除刘春花心中的猜疑和气愤。

“你这是小心眼,心胸狭窄,为什么女人就不能帮助女人。”王大海接过梦影话的意思,故意刺激她。

“你的那个她也没有请我,真是自作多情,现在,她在自己的心底,可能把我恨下去一个大窟窿。”梦影知道女人在这个问题上,往往表现得极其自私,是不可能听进去任何别人的意见,除非是她最要好的闺蜜,说出的看法可以参考一下。

“好,既然你怕被别人恨出一个大窟窿,我们就不提这件事,以免你心烦气躁。”王大海是试探梦影对刘春花的态度,既然已经达到目的,到此为止。他接着说,“刚才算是跟你开个玩笑,我真的是有一件事请你帮我精心策划。事情是这样的,我的弟弟王长江,今年,从省城的大学毕业,分配到区检察院工作,我母亲在家里摆了一桌饭,祝贺我的弟弟。我肯定不能空着手去,只是说几句干巴巴的话,这样做不成体统。你看我送什么礼物比较好。”

“这个礼物肯定是要买的,不能省,你是老大,是榜样,是火车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都看着你,你平时不仅做到而且又做得很好,才有说服力,他们才能听你的。”谈起送礼的事,梦影一套套的,滔滔不绝。

“我就是不知道送什么东西才好,所以要借用你聪明的大脑。”听着梦影说出送礼物的重要性,他有点着急地问。

“不要着急嘛,我一个个地分析给你听。首先,如果你家附近有寺庙的话,你可以为他求一个平安福,这样他可以天天戴着你送给他的礼物。现在流行复古风,他会很感动。”

“这个恐怕不行,他现在是国家干部,不能搞迷信活动。如果让他们单位的同事知道,万一举报上去,可就毁掉他的美好前程。”

“那么也可以给他买一套合身的西服,或是一双舒适而且时尚漂亮的皮鞋,他上班时,天天看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或者皮鞋,肯定非常高兴。”

“买这些,还必须要本人亲自到现场试穿,如果不合适,好事变成坏事。而且,还要去慢慢挑选,时间也来不及。”

“要么这样,你买一幅字画,寓意大展宏图。再就是送一套名著,也很符合你弟弟的身份。”

“听着这些介绍,不管哪一样肯定是行,像我和弟弟都是工人家庭出身,还是送实用一点的东西比较划算。”

“按照你这样实惠的想法,也有很多的礼物。比如说,他是第一次参加工作,就送个高档钱包吧,有招财的意思,不是很好的吗?”

“还有没有更好的礼物?”

“难怪你的那个她要跑,你真的是有点折腾人。我也不是开礼品店的,绞尽脑汁地想出这么多来,已经不简单。”

“再想一想,肯定还有更好的礼物。”

“实用礼物,还有就是手表和皮带。手表,时时刻刻抓紧干工作。皮带也不错,总是系在自己的腰间,用的时候,就会想到你。”

听到手表二字,王大海的眼睛一亮,送手表,这是一个好主意。手表不仅是男人的首饰,而且是男人最重要的首饰。

第九十八章 只要你好

我从未将你遗忘,只要你好,兄弟间有什么仇恨,应该是写在沙滩上的,兄弟情永远比友情更进一步,在自己的记忆深处,随着时间的潮汐退却,总忘不了,你在风雨中,摇摇晃晃递给我伞的小手,你的小身子却淋湿了。在父亲遭遇不幸时,你幼稚而天真的勇敢,却多了不属于我的分担。我只想告诉你,滚刀肉得到应有的下场。王大海想到此,感到心潮涌动,眼睛湿润。

在告别梦影后,王大海再次开车赶到百货大楼,拿着包装精美的装着手表的礼品盒,王大海的心已经飞到家里。一路上,王大海浮想联翩,心里多么盼望着与弟弟开心地说说话。上次在省城大学派出所,望着你无语而去的背影,我能理解你那时的心情。这次如果不想说话,俩人在一起做一次“我是家中梁”的手语,爸爸在天之灵知道,那是很开心的事。毕竟,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手足断,安可续,衣服破,尚可补。

找个空位置,王大海将吉普车停放好,迈着轻快的步伐,哼着小调,走进家门。

“妈妈,哥哥回来了。”王小荷看见王大海走进门,对正在厨房里忙着搞菜的母亲方金凤大声地喊着。她热情地迎上来,接过王大海手中的礼品盒。

“买什么贵重的礼品,还包了又包,这个花里胡哨的包装肯定需要不少钱。”王小荷拿着礼品盒,先是在自己的耳畔,摇了摇,感觉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要小心一点,如果摇到地上,那就完蛋。”看王小荷把那个礼品盒,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盘弄,怕滑手发生意外,提醒她说。

王大海这么一说,王小荷立即将礼品盒轻轻地放在客厅的八仙桌上,不高兴地对王大海撅着嘴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个礼品盒,看看还不行。”

“不是不让你看,是让你小心一点,不要把里面的贵重物品给摔坏。”王大海严肃地对王小荷说道。

“那就打开来看一看,在送给长江之前,让我们先饱饱眼福。”王小荷也不管王大海同意不同意,她在八仙桌上,小心翼翼地把礼品盒的彩绳一道道地打开。最后,呈现在王小荷面前的是银光闪闪的手表。顿时,她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哇噻!好漂亮的一只手表。”

王小荷立即端着礼品盒,跑到厨房,把王大海送给王长江的手表,给母亲方金凤和章文他们一个个地仔细观赏。

“这一下子好了,长江就想自己有一只手表,这回算是如愿以偿,心满意足。”方金凤把脸凑近礼品盒,双眼盯着一会,高兴地说。

“长江真是有好福气,这里才刚刚上班,那里就能拥有一块锃明发亮,熠熠闪光的手表。”章文正在炒着菜,用眼扫了一下王小荷端给他看的礼品盒,羡慕地说道。

厨房里正忙着的俩人看完后,王小荷兴致勃勃地又把礼品盒端回到八仙桌上,把手表拿起来,放在自己的手中,聚精会神地欣赏着手表表盘里的指针和图案,然后,戴在自己的手腕上,对王大海说:“这块表恐怕要不少钱吧。”

“需要长江半年的工资。”王大海在自己的心里默算了一下,估计差不多是这个数。

“等一会,长江回来,接到这个礼品,肯定非常激动,因为手表是他梦寐以求的,在大学里就想买,可是家里没有这个条件,挤不出来钱,满足他的这个心愿。”王小荷把手表戴在手腕上,由于表带比较大,手表顺着手臂,一直落到她的肘部。

“看看差不多,就把手表收起来,还按原样放到礼品盒中。”王大海没有进厨房,在客厅里站了一会,还没有看见王长江出来,于是,就向王小荷询问,“这个时候,长江怎么不在家?”

“还有一个重要人物,他去接她来。”王小荷神秘地笑着,并解释给王大海听。

“什么样的重要人物?”王大海看着王小荷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进一步追问。

“家里后台特别硬的重要人物,她的爸爸和哥哥都是滨江市当官的。”王小荷一脸兴奋地说给王大海听,还把“特别硬”三个字,说得很响亮。

“这么一讲,我想起来,是不是王长江大学里的女同学。”王大海抓着自己的头,回忆起那次母亲让他到省城王长江所在大学的派出所,去联保王长江出来,不准他再与学生一起到街上喊口号。当时,看见他们俩人,同时被李建国联保出派出所。

“那个女孩叫李萍,她说今年找人把王长江分配到区检察院,明年她毕业后,可能要分配到市检察院。”王小荷带着自豪的口气,对王大海说着李萍家里人的神通广大。

“我到厨房去帮忙。”王大海这才弄明白,与李建国家又要有牵扯,此刻,他心里五味杂陈,不是个滋味。他平静自己的情绪,推托到厨房帮忙,想离开王小荷,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你跑过去,能帮上什么,到时,可能是帮倒忙。有章文在那里就行。”王小荷拦住王大海,不让他到厨房里去,拉着他的一只手,接着说,“我还有一件要问你,必须要当面核实清楚。”

“有什么大事,让你这样认真对待。”王大海疑惑地回答。他停住脚步,没有再往厨房里面走,站在王小荷面前,等待她继续说下去,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在你到长江所在大学派出所的那个月,王长江说,我从邮政局给他汇了100元钱。”王小荷跟王大海说起事情的原由。

“你就承认是自己汇的,平时,王长江的生活补贴都不是你去汇。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王大海不屑地对王小荷说。

其实,这是王大海干的事,那天,在王长江所在大学的派出所,王长江被李建国联保出来后,王长江不但不与王大海说话,就是王大海跑到大学里找了一天,王长江始终都没有露面,失望之中,把准备当面交给王长江的100元钱,通过邮局汇给王长江,并且,汇款人的名字,写的是王小荷。

“话怎么能这样讲,不明不白的钱,而且,还是假冒着我的名子。不把这件事追查清楚,人的心里老是不安。”王小荷烦恼地说。她把手表装进礼盒后,正在按照外包装原来的折痕,慢慢地恢复。

“这有什么不安的,长江有钱用不是好事,也可以减轻你的负担。”王大海想起来,当时汇款以后,这么长时间,忘记跟王小荷说明用她的名子。

“这要看是什么钱,来路不清的钱,贪那个小便宜,搞不好要吃大亏,后患无穷,到事情败露,悔恨都来不及。”王小荷据理力争,刨根问底要把事情弄明白,她想可能是王大海汇的款,必须要当面问清楚。

“王长江是什么看法?”王大海话锋一转,问王小荷。

“他问我多汇100元钱是怎么回事,当时,我也蒙在鼓里,说没有,他责怪我,怎么能让别人随便乱用王小荷的名子。”王小荷无奈地回答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事都怪我,见到王长江时,他不说话。找他一天,躲着不见面,没有办法,我想只有把钱通过邮局汇款给他。如果用我的名子,他肯定又要生气,弄不好把汇款单退回到我这里,所以,只好用你的名字汇款给他,他才能接受,可以贴补一下生活。”看到王小荷着急的样子,王大海一五一十地把情况都给她讲开。

“这个王长江真的是不懂事,如果春花姐来参加晚宴,肯定要当面骂他几句。”王小荷估计100元钱是王大海汇的,现在已经核实清楚,并且知道王长江对待王大海的态度,在她的心里难以接受,气愤地说。

“慢慢来,今天是妈妈请客的日子,不要扫兴。常言道,兄弟连枝各自荣,些些言语莫伤情。一回相见一回老,眼看生子又兄弟。”王大海在经历大学派出所的那一幕,心里要坦然一些,心里想,王长江,只要你好,王大海仍然像你小时候一样,还是可以为你去做一切。

“牛要打,马要鞭,小孩不打自作天。长江目前的性格,还真是典型的不成熟。”王小荷想到一家人省吃俭用,集中一切力量,供王长江读大学,没有想到如此成才,气得自言自语地骂道。

“怎么办呢,长江小一点,总得是我们让着他。”王大海劝说王小荷,他不想让母亲牵进来。

“真是不成器,到什么时候才有造化。”王小荷听从王大海的意见,不再搅场,但是,她还是没有忍住,不解气地补骂一句。

“咚咚……”有人敲门的声音。方金凤耳朵敏锐,在厨房都能听见,她大声地向外喊:“人来了,赶快开门。”

第九十九章 姗姗来迟

“可能是长江他们俩人回来了,真烦人,又忘记带钥匙。”王小荷听到母亲方金凤的叫唤,立即前去开门,口中还在埋怨弟弟王长江。

“怎么,今晚的主角还没有出场。”开门时,曹爱国听到王小荷在抱怨王长江的声音,他笑容满面地走进去,对王小荷说道。

“曹伯伯,您好!”王小荷知道自己说漏了嘴,面红耳赤地向曹爱国问好。转身跑到厨房,对母亲方金凤说,“妈妈,你赶快去呀,曹伯伯到了。”

“哎呀,瑞雪兆福人,曹老书记,您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方金凤用围腰擦着自己还粘着菜叶的手,跟着王小荷小步跑出厨房,热情地跟曹爱国打着招呼。接着对王小荷说,“赶快给曹老书记泡茶。”

“曹老书记,真是对不住,我不知道您要来,不然,开车接您过来。”王大海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香烟,发给曹爱国一支,一边给他点火,一边带着歉意说。

“你母亲三天前就跟我说,王长江分配到一个好的工作单位,让我一定要来,参加家里人在一起的庆贺宴。”曹爱国坐在椅子上,吸了一口香烟后,给王大海解释。

“妈妈,你应该跟我说一声,不用车去接曹老书记,我的心里过意不去。”王大海不好再对曹爱国说什么,只好对着母亲方金凤在报怨。

“我是去菜市场买菜,特意绕到曹老书记那里,就是没有想起来用车接曹老书记的事。人老了,不中用。”方金凤自责地说。她心想,真的是有所欠缺,但是,也有补救的办法。接着对曹爱国说,“等一会,让王大海用吉普车送您回去。”

“刚好,今天晚上,我也要回到公司的宿舍,曹老书记,您也不要再推辞。”王大海接过王小茶送过来的热茶,放在曹爱国的桌前。肯定地对曹爱国说。

“一岁年龄一岁人,人们常说七老八十,是说你讨人嫌,七十不带你出远门,八十不带你上桌吃饭。让人总是担心,如果万一出什么事,怕担当不起。”曹爱国没有再谦让,接受王大海送他回去。他带着自嘲的口吻回答方金凤说“人老了不中用”的话。

“这是哪里的话,您老可真有造化,有福分,好运气。自己身体硬朗,儿子在部队当官,还是那么的孝敬您。”看王小荷进厨房去帮忙,方金凤也在椅子上坐下来,与曹爱国拉起家常。

“大妹子,你现在也算熬出头。当年,化工厂出事时,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为抚养儿女,又遭了多少罪,起过多少早,贪过多少黑,现在,头发白了,眼睛花了,牙齿掉了。为了儿女,真是把多少心力操碎。归根结底一句话,不容易。”曹爱国烟茶做伴,与方金凤谈起来,一套套的,滔滔不绝。

“要不是您当年的顶力相助,哪有他们今天这个样子,当时,我自己都没有信心。做父母的眼泪都是往下流,靠我糊火些盒挣点微薄收入,没有办法把他们拉扯大。”方金凤回忆这么多年走过来的路,越说情绪越激动,声音哽咽起来,掏出手帕擦去眼角的泪滴。

“大妹子,你应该高兴才对,个个都出息。现在都是当今社会小主角,小轴心。他们能自己独立成长。”曹爱国看到方金凤伤心的样子,鼓励方金凤说。

“工作的事,是他们自己的事,我这个大文盲也管不上。我愁的是他们个人的大事。人们说,成家立业,不成家,怎么能立业。”方金凤抬头看着八仙桌上方墙上挂着的丈夫的遗像,忧心忡忡地谈到自己心里的想法。

“不都是有对像了吗?你真是操心的命,这样下去,必须要操一辈子的心,没有媳妇,操心着娶媳妇,娶了媳妇又在操心抱孙子。”曹爱国耐心地劝说方金凤,让她要平常心对待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

“不是我有意在操这个心,曹老书记,不隐瞒您说,刘春花是一个多么好的女孩子,硬是给王大海气跑了。真是不争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头。”方金凤忍不住,把自己心中对王大海的怨恨向曹爱国倾诉。

“这件事我知道,不能完全怪王大海,可能与刘春花的个性太刚强有关。是刘春花误解了王大海。那天,请部队的军人支援工程建设挖土方,报社的一名女记者前去采访,晚上送她回家时,雪地里吉普车撞到水泥隔离墩,把那名女记者摔伤住院,当时,我也去帮忙处理。刘春花认为王大海不该去护理女记者,俩人发生争执,一气之下,刘春花只身跑到南方。”曹爱国详细地跟方金凤叙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一个大男人,让一个伤心的女人跑掉,说到哪,都是男人的不对。”方金凤心头的一口气还没有消,对着坐在一旁沉默的王大海骂道。

“你也不要太焦心,小青年的事,打打闹闹,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忽然又抱着头好起来。”曹爱国笑着对方金凤说道。

“妈妈,你一天到晚,把嘴放在哥哥的身上,也不说说你的宝贝小儿子长江,现在,都是几点钟。”方金凤看看桌面上的钟,已经七点,讲好是六点钟开饭,王长江推迟一个小时,他们俩个人还没有到,也没有一点消息。她对王小荷说:“应该差不多了,开始上菜。”

王小荷听说要上菜,立即从厨房里拿出抹布,把八仙桌擦得干干净净,放上碗筷和酒盅。章文把有些凉的炒菜重新放在锅里热炒一遍,端上桌面。王大海打开白酒瓶,给曹爱国和章文俩人斟上酒。

“我等会要开车,不能喝酒,曹老书记,您多喝一点。”王大海把打开的酒瓶,交给章文,对曹爱国说。

看着一桌子香喷喷的菜,大家的肚子,明显地感觉到在叫起来。方金凤感觉到有点对不住曹爱国,笑着对曹爱说:“曹老书记,请您边吃边等,长江真的是不懂事,事前说好的,今天为他庆贺的日子,也不回来早一点,还拖到现在没有个消息。”

“现在不能开始,一定要等今晚的主角来,才能正式开始。”曹爱国摆着手对大家说。

“越等肚子越饿,请曹老书记再给我们讲讲。”大家围坐在摆满菜的桌前,却不能动筷子。为缓解尴尬局面,王大海把一包香烟放到曹爱国坐着的一方桌前,主动地对曹爱国说。

“曹老书记,是要给他们说说,洗洗脑子,不然今后,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方金凤精神振奋起来,急切地对曹爱国说。

“妈妈,真正需要听的人还没有到,曹伯伯是老革命,又当过多年的书记,谈起为官之道,可以说是信手拈来,头头是道。”王小荷对王长江不守信用的行为,窝上一肚子火,大胆地对母亲方金凤说着王长江的不是。

“现在的干部不好说,我还是谈谈做为一个人的理想境界。古人说,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曹爱国说着话,停下来抽出一支香烟,看看大家有什么反应。

“这句话,好像在上学的时候学过,讲的是大道理。”王小荷给曹爱国的杯子里加上开水,自言自语地说着。

“是个大道理,但是,我们可以从小的方面去运用。我是通过大半生体验出来,这样来理解,一个人的人生思想端正了,就能自我修养完善,自我修养完善,就能家庭和睦有序,家庭和睦有序,就能国家安定繁荣,国家安定繁荣,就能天下太平。”曹爱国侃侃而谈。

“曹老书记是在批评我,没有善待好刘春花。”王大海自我反省,用非常低沉的语调问曹爱国。

“也可以这么说,一个人,自己的家庭都管理不好,怎么能做到兼济天下。”曹爱国也不客气地对王大海谈到自己的看法。

“我讲这个道理必须要王长江多听一听,总是想着走后门,拉关系,眼睛往上看,跟着领导后面转,把我们一大桌子人等在这里,今后能当成一个好官吗?”王小荷真的生气,她想章文辛辛苦苦地把一桌子菜炒好,等等不来,热了一遍,端上桌,眼看着又要一个小时时间过去,这菜必须重新热第三遍,大家才能食用。

“也不能完全怪王长江,现在的官场,饭局多,酒足饭饱之后,还要赶场子,够他们忙活,有的想上进的人,必须要同时交叉赶几个场子。”曹爱国带着轻蔑的口气,冷冷地说道。

“还要等呀,再吃就是夜餐。”王小荷想了一想,还是气愤地对着天花板大叫着。

“既然已经等待,就再等一会。”曹爱国看着方金凤、王大海、章文都阴郁着脸,他点着一支香烟,对大家劝道。

第一○○章 没有必要

“真是对不起,长江这孩子不懂事,不能按时回来,也应该事先打个招乎。”方金凤心里感到对曹爱国过意不去,等这么长的时间,宴席还没有开始。她看着家里大门的方向,在报怨小儿子王长江。

“没有必要这样埋怨,长江肯定有他的事,忙得脱不开身。”曹爱国没有表现出急躁的情绪,他耐心地对方金凤劝说。

“长江这孩子,自从他爸爸出事以后,一直靠自己奔。”方金凤抬起头,对曹爱国说道。

“我怎么不知道,在一起住了这么多年,看着他长大,长江不容易,靠自己的努力,能取得今天的成绩,是同龄人中的一个佼佼者。”曹爱国回忆起王长江一步步成长的经历,向方金凤称赞王长江。

“他不但靠不到我们,反而还要受到我们的牵累,否则还要好一点。”方金凤感叹地说。

“大妹子,话可不能这样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要培养他一颗感恩的心,不能这山望着那山高,人比人,气死人,无法满足,不能只是比上不足,要经常想一想比下有余的地方。”曹爱国听到方金凤这句话,感到心里不能接受,反驳道。

“长江拿不出东西与别人比,他父亲死得早,不讲没有父爱,仅靠我一个人的微薄收入,经济上对他的打击就不小,想吃点好的,穿点名牌的衣服,那是不可能的事。他哥哥王大海进去坐牢,在精神上给他的打击很大,当时在同学们面前,简直是抬不起头来,他想考国防生,就因为有一个在坐牢的哥哥,在政审的时候被刷掉。”怕曹爱国不知道这些事情,方金凤娓娓道来,一件件说给曹爱国听。

“父亲出事,这是谁也不愿看到的,但是,既然发生了,要把坏事变成好事,变成自己成长成才的动力。不能成天唉声叹气,怨天尤人,更不能产生一种阴暗的心理,趋炎附势,追求缥缈的一时风光,最终害的是自己。”曹爱国听出方金凤的话音,马上答道。

“曹老书记分析得对,长江,梦寐以求地想着要当官,只要他自己能当上官,家里的人都可以不要,长江的一些做法,让人越来越看不顺眼。”在一旁沉默的王小荷,突然插话说。

“大妹子,你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袒护哪一边都是不对。你刚才说,王长江考国防生就是因为有一个在坐牢的哥哥,在政审的时候被刷掉。如果王长江还埋怨的话,你作为母亲可不能有这样的心里,为这件事,我也帮你找过人,王大海坐牢的起因应该是王长江,王长江放了一把火,做为哥哥王大海是对弟弟的信任,把这个责任顶下来,结果被判坐牢,现在王长江为了自己要当官,却背叛这份信任,反而生怕与自己的哥哥沾上边,这种思想要不得。”曹爱国对方金凤指出王大海与王长江兄弟俩人之间的隔阂所在,严肃地说。

“王长江现在变得有点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不仅仅是不理睬哥哥王大海,现在连我都不正面看一眼,他大学四年,我与章文辛辛苦苦地挣点钱,贴补他大学里的生活费用,没有看出他感恩的心,毕业工作,拿到工资,最起码要表示一下,给母亲买一件衣服,我也不想他买,至少也要说一声谢谢。”王小荷给曹爱国的杯子里加上开水,带着怒气对她母亲方金凤说道。

“长江是老小,还不懂事,你们都要担当一点。”方金凤看到大家的矛头都对着王长江,她只好从中为王长江辩护。

“大妹子,不能因为小,不懂事,就能推脱一切。不是我在这里多嘴多舌,在私下里,你要教育王长江做人朴素的道理,不能让他在官场的染缸里把自己的良心染没了,做出虚伪与欺骗的勾当,只要有人给他官做,他就会服服帖帖地把自己的人性尊严都交出来,除了管他的主子,对其他任何事情都会发生一种不信任的心理。”曹爱国早已经知道王长江对待王大海保持距离的态度,刚才又听到王小荷的几句心里话,知道王长江以这样的态度来对待,一直靠辛苦打拚挣钱来贴补他大学生活费用的姐姐,曹爱国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语重心长地对方金凤说。

“不是没有说,长江总是不信任我,说我把钱藏起来不给他用,他还记得他父亲的抚恤金一万元,我说在你高中时候看病,全部拿去花费后还不够。他几次放假回来,不相信我,自己翻箱倒柜地到处找,结果肯定是一无所获。他埋怨与其他同学不能比,差距越来越大,想奋斗都没有物质基础。”方金凤看大家都在说着王长江,她本不想吐这个苦水,但是又一想,这里都没有外人,讲出来后,自己心里轻快一点。

“王长江是变了,做人就要夹着尾巴厚道一点,他竟连自己的母亲都产生怀疑。信任是架设在人心的桥梁,是沟通人心的纽带,是滋润感情的琴弦。他在肆无忌惮地摧毁,人最基本的对自己母亲的信任。”当曹爱国听到王长江在家里翻找钱,心想现在的小青年是个什么行为修养,情绪激动地对着大家说。

“一个人的性格,不是一日养成,冰冻三尺,非一日这之寒。王长江只要到我店里来,我就知道是来伸手的,当然,他是躲避着他姐姐王小荷来的,姐夫对小舅子,还有不照的事情吗,但是,他拿了钱,从来没有说过一个谢字,或者叫一声姐夫。不说也行,可以用眼神表达一下感激的目光吧。然而,这是我的奢望。”一直在厨房里忙碌的章文,不知道什么时候,端着一把方凳,围坐在一起,聚精会神地听着大家的议论。他插上话,说出自己的感受。

“今天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你把钱偷偷地塞给王长江。难怪平时你的费用大,追问你也不说。”王小荷用手捶打着章文的肩膀,说道。

“你那里是计划经济,如果说出去,王长江还能拿到他的钱吗?”章文躲着王小荷捶过来的手,笑着回答王小荷。

此时,沉默中的王大海,在脑海中,想着自己曾经是那么的信任王长江,以为自己与弟弟王长江是永远的亲兄弟,虽不知道永远究竟有多远。可笑的是,到头来,弟弟王长江对信任的背叛,王大海才意识到自己是自作多情。

“开门!快点开门!”人还没有走到门口,大家熟悉而又陌生的叫唤声音已经传到每个人的耳畔,这是王长江的声音。他迈着轻一脚重一脚的步伐,摸到自己家的门。

“大家都还在等着你来开席呢。”章文走过去打开门,闻到一股强烈的白酒味,急忙让进王长江。章文在门口等了半天,还没有看见据说家里人神通广大的李萍。他转身接着问王长江,“你的那位女朋友怎么没有看见。”

“她不过来,参加市检处长的饭局,晚上还要打牌。”王长江回答章文的疑问后,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间,准备躺在床上休息一会。他刚才在酒桌上,充分地发挥,酒没有少喝,都羡慕地说他年轻有为,是检察院的大红人。

“不是讲好的,今天晚上,在家里为你办庆贺宴吗。”方金凤走进王长江的房间,关起门对他说。

“没有必要,让他们都回去,王长江也没有升个一官半职,搞什么庆贺宴。”王长江躺在床上,不想再站起身来走动,懒洋洋地回答。

“什么没有必要,再不起来,我可要用鸡毛掸子打人。”王小荷跟在母亲方金凤的后面,把鸡毛掸子倒抓在手,指着王长江恶狠狠地说。

“好,我去。”王长江从床上翻身爬起来,松松有点卡颈脖的领带,回答道。

第一○一章 形同陌路

无奈之下,王长江只好走出自己的房间。其实,他走进门,就看见王大海坐在桌边,有意装作酒疯,想躲开这个场面不见人。

“小伙子,别这样忸忸怩怩的,像个大姑娘。”曹爱国向王长江招着手,示意他坐上席位,接着说,“今天,你可是主角,我们都在耐心地等着。”

“跟在领导后面生龙活虎,回到家就装熊,你也好意思,曹伯伯都等你大半天。”王小荷押着王长江坐上席位后,大声地说着王长江。

“小荷,你不要老是把嘴架在你弟弟身上讲,赶快去厨房,帮章文热菜。”方金凤支开王小荷,她自己高兴地与小儿子王长江坐在一起。

“对不起,曹伯伯,让您久等,我向您赔罪。”王长江在自己的位子上还没有坐稳,又站起来,拿着酒瓶,自己给自己斟上一杯酒,端起来敬曹爱国。

“你先吃点菜,垫点底子再喝酒,不然会伤着自己的胃。”曹爱国策略地说道。他被王长江突如其来的敬酒,逼着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他在想,酒席还没有开始,主人还没有说出主题,就开始喝起酒,这不符常理的事,恐怕有点不大好。

“曹伯伯,您站着,我这酒怎么能喝得下去,还是请您老坐下来,让我毕恭毕敬地敬一杯酒。”王长江热情地说着。他动作幅度很大,拉扯着曹爱国坐到位子上。

“没有关系,我这是祝贺你当上国家干部,站着表示一下心意。”曹爱国仍然站着,微笑着对王长江说道。

“曹伯伯,您要是站着,那我可要站到凳子上,才好敬您的酒。按我母亲的话说,您可是王家的大恩人,请您坐下来,就接受我敬您一杯酒吧。”王长江一边说着话,一边要往自己的椅子上站,一只脚不停地往上抬几次,做着踩上椅子的动作。

“真是后生可畏,我坐下来,你再也不要往椅子上爬,弄不好摔倒,如果把你这个国家干部摔得怎么样,那可对不起党和人民。”曹爱国一把抓住王长江的一只胳肢,不让他再往椅子上站,风趣地跟王长江说着玩笑话。

“你真是没大没小,不要再疯疯癫癫,弄得曹老书记没有办法吃好菜。”方金凤看着瘦高挺拔的儿子王长江,打心眼里高兴,走到王长江的身边,拉着儿子的一只手说道。

“没事,你们家的几个,打从小跟我调皮惯了,你不要再骂他,让长江多说说话,也好消消酒劲。”曹爱国劝说方金凤,不要阻止王长江,年轻人喝点酒,蹦蹦跳跳,说说笑笑,酒精也就挥发得差不多。

“曹伯伯,现在的酒文化,比你们那个时代要丰富得多,在场面说出来,还真是不好意思不喝酒。”王长江敬完曹爱国的第一杯酒后,说的话明显多起来,滔滔不绝,真可以用口若悬河来形容。

“赶快说出来,让我们大家见识见识。”曹爱国热情地鼓励王长江说。他端起自己的茶杯,一口气把里面的水喝下去,又招呼着王小荷给杯子里加水。曹爱国平时已经很少喝酒,今天,心情好起来,喝点酒,特别的想喝水。

“能喝二两喝五两,这样的同志要欣赏;能喝半斤喝八两,这样的同志要培养;能喝八两唱一斤,这样的同志才放心。”王长江把今天晚上,在酒桌上学来的劝酒顺口溜,拿到家里的宴席上倒卖一番,带着自豪的口气,抑扬顿挫地说着。

“你要小心一点,这样喝下去,还把人喝得上西天。一定要记住,自己高中时生过一场大病,你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方金凤在一旁听着王长江饶有兴趣地谈起酒来,她担心地劝说王长江。

“喝酒也要量力而行,不能搞一刀切,能喝酒的同志,在工作上,不一定也都做得很好。任何事情,必须要带着一分为二的观点来分析。”曹爱国听着王长江讲的劝酒段子,提出自己不同的见解。

“不能喝酒的也有顺口溜,你们听好,是这样的:能喝白酒喝啤酒,这样的同志要调走;能喝啤酒喝饮料,这样的同志没人要;能喝一斤喝八两,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能喝八两喝半斤,这样的同志要小心。”王长江越讲越兴奋,脸上神采飞扬,不时地伸出自己的手在曹爱国面前比划着。

“把喝酒的多少看作是一个干部的忠诚度或者能力大小,如果形成这样的风气,现在的干部,不能喝酒,真的是没有办法干得下去。”曹爱国对于这种社会现象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反问王长江。

“至少会喝酒的干部,可能爬得要快一点。”王长江很自信地对曹爱国说。他自信的底气,在于自己还能喝一点酒,经历几次酒场考验,发现自己还有喝酒的天才,能够应付一般的饭局,绰绰有余。

“长江,你先端起杯子,敬母亲一杯酒,感谢养育之恩。等一会,我与你姐再来敬酒。”章文把菜炒得差不多的时候,从厨房里走出来,对王长江说道。

“章文说得好,长江早就该敬敬你伟大的母亲,世界上一切其他都是假的、空的,唯有母亲的爱才是真的,无私的,永恒的,不灭的。”曹爱国看章文的这个提议很好,让王长江把自己的酒杯斟满酒,要他真心实意地敬母亲方金凤一杯酒。

“怎么说呢,在我的人生道路上,从小就知道一句话,靠自己。这是母亲说给我最多的一句话。说真的,在具体事情上,母亲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母亲在小事,大事,甚至在微不足道事情上的用心,总是在感动着我,使我树立起信心,克服困难,不能停下来,要勇往直前。才有今天的成绩。”王长江端着酒杯,站在母亲的面前,动情地说着。

“说得好,心动不如行动,把这一杯痛痛快快地酒喝下去。”章文在一旁鼓着掌,对王长江大声地吆喝。

“不过,过去做了一些让母亲生气,或者不理解的事,请母亲不要计较儿子的莽撞。今后,为了工作,可能还要做出让母亲生气,或者不理解的事,也请母亲多多海涵。”王长江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表情深沉地说道。

“不管怎么做,不管走到哪,你都是我的儿子。我没有别的奢望,只要你们成家立业,平平安安的就好。”方金凤用颤抖的声音说着。此时,她心潮涌动,热泪盈眶,抬起头,对着挂在墙上老伴的遗像,在自己的心里默念到,老头子,都看见和听到了吗,他们个个都出息了。

“现在,我与你姐姐一起,给你敬一个酒,祝你工作顺利,步步高升,官运亨通。”章文把自己的杯子斟满酒,叫着王小荷,要她站起来,敬王长江一杯酒。

“你怎么没有经过我同意,就把我给代表了。”王小荷站起来,责怪章文。然后,从他的杯子里,给自己倒上一点点酒,举着杯子,接着对王长江说,“今天,姐姐借这个机会,有些心里话,当面给你说,不要一味地想着自己要当官,把家里的事和人都丢在一边,不闻不问。官是当不完的,区里当到市里,市里再当到省里,省里最后当到国家,即使你当到联合国,到最终,还是告老还乡。不能为了当官,而去做昧着良心的事。”

“姐姐,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等我有起色的时候,你这么多年,在我身上的付出,我会如数奉还。”王长江听着王小荷直通通的话,心里不是滋味,给王小荷一个认真的回答。

“不是要你还这个钱,只要你今后有这个心就行。我是说,官场上鱼目混珠,你要小心一点,穷人家的孩子,走到今天的这一步不容易,不要在官场的染缸里,把自己染得自己都不认得自己。”王小荷语重心长地向王长江细说着自己的愿望。

“下面该是王大海了。”曹爱国看着一直在沉默不语的王大海说道。

“对不起,海哥,我与小荷跑到你的前面,去给长江敬酒。”章文拿着酒瓶,给王大海斟上满满一杯酒,带着歉意说。

王大海心潮不能平静,算起来有七年的时间,兄弟俩人没有坐在一起。他想先把精心挑选的手表,送给王长江。但是,想一想,还是等一下给他一个惊喜。于是,王大海站起身,举着一杯满满的浓酒,当他抬首正要说祝福语的时候,看见的是王长江离席远去的背影。

大家惊讶地沉默着。王大海想,真的与王长江回不到过去,难道行同陌路是最好的人生安排,我忘了你,你也忘了我。

第一○二章 相煎何急

空气仿佛像是凝固一般,庆贺宴席的气氛压抑到极点。王大海眉头紧锁,一双眼睛射出凌厉的光芒,颤抖着的手,放下一杯满满的浓酒,一个健步冲上去,抓住王长江的肩膀,拽转过他的身子,大声地斥责道:“你这是为什么?”

“你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王长江带着满嘴的酒气,盯着王大海,冷冷地说。

“就是不知道,你为什么变得越来越陌生,所作所为,越来越让人不能理解。”王大海为了他的前程,替他担当全部责任,承受着巨大的心灵痛苦。倒头来,他不但不领情,反而避之千里。想到此,王大海气愤地说道。

“还需要怎样才能理解,你在我成长路上的阴影,到现在还不能散去,能不能给我一点阳光。”王长江常常不记得王大海为他做了多少,而是,时时悲叹家里人不能给带来什么。

“难道忘记,你在风信子花盆边上抄写的花语吗?这一切是谁造成的。”王大海想通过回忆,来唤醒王长江心中的良知。

“世界上有一些仇恨和一些恩情是无法还报的。遇到这种时候,只有远远的走开。你现在已经走向深渊。要好自为之,这是我的职业所在。”王长江心里清楚,已经有一张大网向王大海撤开,他不好明说,只是轻描淡写地点了一下。

“人间自有正义在,不是我陷入深渊,我是怕你滚入泥塘,到时不能自拔。”王大海义愤填膺,他不想王长江能为自己做些什么,只是要他不能与那些人同流合污。

曹爱国在一旁,看着俩兄弟怒目相对,互不相让。他想起曹植的一首七步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走上前对兄弟俩人说:“亲兄弟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俩这样一闹,让你们的母亲又伤心不安起来。”

“长江,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俩人在说的,我听起来就像哑语,让我越听越糊涂。”王小荷走上前,把王长江拉到一边,询问他是怎么回事。

“你去问他,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王长江推开王小荷的手,回答道。

“难道你在检察院听到什么风声,李建国为人是很有心术的,不能因为他想办法把你分配到检察院,什么事都听他指挥。大脑长在你自己的肩膀上,一定要有自己独立的思考,不能一味地盲从。”听着王长江这么一说,王小荷的心里更是没有底,她严肃地劝说王长江。

“听说跃富集团在清算过程中,有许多见不得人的帐目不断地曝光出来,与李建国肯定有牵连,他是在转移人们的视线,有意在挖苏跃富与海哥之间的事。”章文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声音响亮地对大家说。

“上一次就是李建国害得哥哥去坐牢的,哥哥去找滚刀肉讨要爸爸的抚恤金,给扣上一个流.氓罪,真是一个天大的冤枉。即使在滚刀肉门前烧一个死字,没有产生任何后果,也不能算得上是放火罪。”王小荷拦住王长江,不依不饶地说给他听。

“你们要想一想,李建国为什么要对王大海下手这么重,而且,一直到现在还不放手,这里面的原因何在?”曹爱国对方金凤进行解释。他在当时为王大海的案子奔波时,通过找李建国前后答复的不同意见,判断出其中肯定有隐情,后来与王大海的交谈中,知道事情的真像。接着劝慰方金凤说,“相信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于天下。”

“我相信会有一天,但是,这一天,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是我的命不好,在克他们,把老头子克走了,现在又克得他们兄弟俩人像仇人似的,互不两立,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尽头。”本来想高高兴兴地张罗一桌宴席,借给王长江分配到一个好工作单位庆贺的机会,让一家人团圆,兄弟俩人和好如初,没有想到竟然出现这样意想不到的局面。

“你也不要想得那么多,不要自责,他们的事,由他们自己来解决,都是已经成人,自立于社会的人。你一定要把心放宽些,上了年纪的人,不能拖垮自己的身体。”曹爱国想不到更好的词汇来安慰方金凤,也只能从身体方面去劝说。

“根子还在李建国,我看不如找一个机会,约李建国出来谈一谈,跟他摊牌,如果再搞什么阴谋,就对他不客气。”章文听了大家的言论后,心中忿忿不平地说。他在想,老好人当不得,忍耐沉默,还以为我们是在怕事,李建国想怎么揉就怎么揉。

“李建国怎么会跟你们谈,他手上握有执法权,恨不得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得见天日。”曹爱国对章文刚才的说法,提出自己的反对意见。

“为什么当官的,不好好的做官,非得要勾心斗角,折腾来折腾去呢?”方金凤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子,困惑地自言自语。

“显示做官的本事大,只有在折腾中,才会捞到好处,才能打击有损于自己官位和利益的人。按照我们那个年代的说法,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翻来覆去,最后遭殃的是芝麻官,是普通老百姓。”曹爱国耐心地对方金凤说着官场里一些龌龊事。

“让大海不要再搞那么一个公司,始终处在风口浪尖,不要惹马蜂窝,全身退出,找一份工作,安安心心地做一名工人,别人不就不找你麻烦了吗。”方金凤担心王大海又要出什么事,心想,惹不起,那我就躲得远远的,毕竟,一双脚长在自己的身上。

“大妹子,逃避只能逃得掉一时,能逃得掉一世。想一想,你的老伴是怎么出事的,他算是一个纯良的工人,还不是没有逃避得掉恶运。”曹爱国在极力说服方金凤,如果按方金凤的说法,让王大海全身退出,是不可能得到安宁之身,因为,王大海举报李再,已经成为他们的眼中丁,只要人活在这个世上,他们都不会放过,始终害怕哪一天把事情抖出去。

“那怎么办呢,弄得俩个儿子反目成仇。”方金凤老泪纵横,呜咽着说。

“让他们到社会现实中去锤炼,在大风大浪中成长,不管他们俩人持有什么不同的人生观,到你这里来,都是你的儿子,必须要孝敬你,做到这一点就行。”曹爱国知道,现在王大海与王长江之间,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因为,李建国已经在行动,王大海必须要反击,否则,他将被摧毁,这是一场可以称得上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不论王小荷怎么劝说,到后来生拉硬拽,王长江还是回到自己的房间,抱着枕头,倒在自己的床上。王小荷失望地回到八仙桌旁,对着母亲方金凤怨道:“真是气死人,都工作了,还不懂事,一点涵养都没有,为他办的庆贺宴,要不来就不来,说走,一个招呼都不打,就跑掉。我看他这样,今后能够当出个什么名堂的官。”

“小荷,话到此为止,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管怎么说,今天,你母亲为长江办的庆贺宴,我相信长江是不会忘记。”曹爱国劝王小荷也要少说两句,故意把声音说得很大,让王长江的房间里也能听得见。他想,人生的成长,需要一个过程,不能一蹴而就,得慢慢来。

“这个手表是我精心挑选的,先放在你这里,我相信,会有一天,长江把它带上自己的手腕。”王大海想,退一步海阔天空,没有去计较王长江的态度,只是在警醒自己,从王长江的表情中,可以看出,暴风雨就要来了,他想到高尔基的散文《海燕》里的句子:暴风雨!暴风雨就要来啦!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中间,高傲地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让暴风雨来得再猛烈些吧!

“我也不知道买什么东西合适,这是一个小红包,大妹子,你就带收下。”曹爱国看见王大海把礼品盒交给母亲方金凤,他也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交给方金凤。

“总是要曹老书记花费,真是有点对不住大恩人。”方金凤擦去眼角的泪花,苦笑着对曹爱国连连点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都是街坊好邻居,人们不是说,远亲不如近邻,何况,我现在还在给你的儿子王大海公司打工呢。表示一点小意思,感觉都拿不出手。”曹爱国一边说着,一边从方金凤手中接过自己的围巾和棉帽,穿戴好后,等待着与王大海一起出门。

“今天,虽然没有喝酒,但是,气可能吃饱了,不能气昏着头,开车一定要注意安全。”王小荷拿着王大海的围巾,戴在他的颈脖,认真地对王大海叮嘱。

“不会的,没有这一点肚量,还能在市场中打拚。不过,今天,在父亲的遗像下,我说一句,相信我,会把握好未来。”王大海久久地凝望着父亲的遗像,深情地说。

等曹爱国上车后,王大海启动吉普车,精心地开在结冰的路面,拐过曲折的巷道,驶向宽广的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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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章 风雪夜归

夜渐行渐深,黑暗重重,寒风萧萧,只有稀疏的街灯,照出一点微光,在地面积雪白光的映衬下,几棵枯树,在冷冷清清中摇曳着,拉长的瘦影。

吉普车车轮碾压着结冰的路面,发出“咯吱”的声音,不断地传到车内。王大海感到无形的惆怅和寂寞紧紧地笼罩在车窗,心中有一种孤单在慢慢地滋长,往事一幕一幕地在脑海里回荡。他想到不知身在何处的刘春花,俩人天各一方,想她的那一片深远的天空,现在是乌云弥漫。也想到弟弟王长江离他而去的背影。王大海再也控制不住压抑在内心的思念、委屈、痛苦、误解,随着眼泪,哗哗地喷射而出。

“想哭就痛快地哭吧。”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曹爱国,轻声地劝慰道。

王大海泪如泉涌,坚强地摇着头,刹住吉普车,停靠在路边,将头伏在方向盘上,整个人在抽搐起来。王大海感到今夜的孤独在茫然里来临,所有的记忆一片混沌,此时,悲伤掩盖一个男人的温度,灵魂飘满一层厚厚的悲沧。

“真是不好意思,曹老书记,有点情不自禁,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王大海伏了片刻,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前方,对曹爱国表露自己的心迹。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曹爱国可能受到王大海情绪的感染,叹出一口长气说。他掏出香烟,与王大海俩人,坐在车内,抽将起来。

“好像还有几句,是怎么说的?”此时,王大海拚命地吸着香烟,在烟雾缭绕中,开口问曹爱国。

“你以前可是不喜欢这首诗,现在,怎么突然有兴趣,要了解全诗。”曹爱国看着王大海愁眉不展的脸,故意拖着腔调反问他。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快点说出来,真是急死人。”王大海拽着曹爱国的手袖,不断地拉扯着,嚷着要曹爱国快点说。

“好吧,今晚同情你一回。我所知道的这是昆剧《林冲夜奔》里的一首诗,内容是:欲送登高千里目,愁云低锁衡阳路。鱼书不至雁无凭,今番欲作悲秋赋。回首西山又日斜,天涯孤客真难度。丈夫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曹爱国不紧不慢地向王大海讲述着诗的内容。

“曹老书记,再讲一讲,这里面的意思,林冲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梁山好汉。”王大海忽然又好奇地追问。他想知道林冲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这剧主要讲述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因弹劾权奸,为高俅所忌恨,被误入白虎堂,受诬陷刺配沧州。解差奉高俅密令,欲将林冲杀害于野猪林,幸为鲁智深所救,在牢城看草料场时,高俅又指使陆谦、傅安前往纵火,林冲杀死陆、傅两个人,被逼投奔梁山。”曹爱国爱好戏剧,对这段情节,记忆犹新,所以,不费劲地给王大海娓娓道来。

“林冲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王大海在听完曹爱国讲解的一段林冲故事后,心情要好转一点,不再像刚才那样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自古英雄多磨难。你要尽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绝对不把这样的情绪带到公司的工作当中。”曹爱国想到德豪公司新厂的建设,老厂的生产,公司总部退二进三的调研规划设计,还有在年关时期,各种继往开来的烦琐事比较多。他规劝王大海要以公司大局为重,不能让儿女情长的事,阻碍事业的发展。

“这个道理,曹老书记你不讲,我也能懂。然而,要让自己不去想刘春花和王长江,那我自己在欺骗自己。”王大海虽然心情比刚才平静很多,但是,心底还是在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们俩人。

“想当然可以去想,绝对不能心乱如麻,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要慢慢来,不可整天地沉醉其中,如果这样,将会束缚住自己对公司发展的激情和创造力。”曹爱国严肃地指出王大海当前思想状态的危害性。

“我是心急火燎,你却说慢慢来。”王大海显得有些不耐烦地问曹爱国。

“对待个人情感方面的事情,必须要慢慢来,单方面的干着急,无济于事。只要你是真心的爱他们,让时间去证明一切。”曹爱国坚定地说出自己的看法,打消王大海犹豫徘徊的心里。

“人们说,接触产生感情。如果时间长了,刘春花另有所爱怎么能让人接受。”王大海疑惑不解,有时,他也想跟着刘春花浪迹天涯,可是,德豪公司让他放不下手。

“如果刘春花是那样的人,那末,更能证明你的做法是正确的,不要有丝毫留恋之心。”曹爱国还真老当益壮,谈起男女之间的爱情,头头是道。

“有些人一旦错过,是不是意味着没有再见面的机会。有些事一旦发生,是不是就算付出再多也不能改变结局。”王大海的脑海里还是没有放下自己的思绪,他的心中时时产生这样的疑云。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我的看法,对于刘春花而言,她对你是爱之深,所以恨也切,双方都要冷静下来想一想,如果你们俩人是真的有缘,我相信肯定会走到一起。王大海作为男人更要反思自己,刘春花出走的原因。对于王长江来说,他是刚步入社会,想在仕途上奋斗一番,也无可厚非,只不过他被社会有些虚伪与欺骗的假象所蒙蔽,既使自己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自己还不明真相,以为是在伸张正义。”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曹爱国认真细致地给王大海分析刘春花与王长江俩人的情况,目的,使王大海不要迷失在自己对俩人的情感之中,重新振作起来。

“其实,我的性格比以前要好多了,刚才在饭桌上,这件事要是发生在过去,看见王长江那种态度,首先,冲上去暴打一顿,然后,再坐下来说道理。”王大海听着曹爱国的分析,心里感觉是有道理,但是,对王长江的这种背叛,在他的心里没有容忍的空间。

“能认识到这一点是相当大的进步,如果这么去做,与你现在的身份很不相称。你现在是一个组织的领导者,可以说,也是当今社会一个方面的主角,群体的轴心,按照现在时髦的说法,是社会的精英阶层,你应该不但要拥有过人的胆识和丰富的经验,还要不断地充实和提高自己的知识和水平。因为这是一个知识爆炸的社会,科技日新月异。”曹爱国把自己平时看书读报积累的知识结合自己对企业经营者要求的解剖,一股脑地倒卖给了王大海。他想通过这种方式,使王大海从刘春花与王长江俩人对他打击的阴影中走出来。

“曹老书记,我是要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虽然,刚才在当面没有发作,但是,开着吉普车出门,还没有行驶到大街上,整个人周身的热血似山洪暴发般,疯狂地奔涌,两眼都看不清前方的路,脑子一片空白,如果继续开下去,即使撞到路边的树上,恐怕我自己都不知道。”王大海心有余悸地回忆着刚才开车时的惊险。

“你试想一下,如果把这种情绪带到工作当中,肯定会有一些不理智的决策行为,虽然,不像开车那样能当面见效,但是过一段时间,企业的经济效益肯定会表现出滑坡。”曹爱国高兴地分析说。王大海思想的转变,是他的意志战胜他的情感。曹爱国同时也在想,就是自己身临其境,遇到这种事情,恐怕是一蹶不振,没有王大海调整得快。

“如果不尽快地把新厂建设起来,对不起所有关心和支持德豪公司发展的同仁,对不起德豪公司一千多员工期盼的目光。市场不相信眼泪,客观存在的是弱肉强食。”王大海心里像是点亮一盏明灯,整个人又是激情满怀,精神振奋地对曹爱国说。

“这就是勇往直前的王大海,而不是萎靡不振的王大海。带着大家热火朝天地干起来。时间就是金钱,效益就是生命。”曹爱国继续在鼓励王大海,热情洋溢地对王大海说道。

“我刚才还在苦闷,这夜渐行渐深,黑暗重重。现在,幡然醒悟,最黑暗的夜空,却正是迎接东方破晓的开始。”王大海兴奋地对曹爱国说着,一脚踩下油门,发动吉普车。

第一○四章 冬去春来

“最黑暗的夜空,不只是迎接东方破晓的开始,今天,还降临一个更令人振奋的日子。”曹爱国接着王大海的话,神秘地说。他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看着王大海轻松自如的表情,与刚才判若两人,打心眼里高兴。

“暗夜过后,日光倾城。”王大海马上给曹爱国回答八个字。他驾驶着吉普车,以30迈的速度,平稳地向前行进。

晚上,王大海在母亲操办的庆贺宴上,面对弟弟王长江无言的背影,他强忍着自己的愤怒,没有爆发。在开车回德豪公司的途中,再也没有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禁不住失声痛哭,索性停下车,让自己酣畅淋漓地宣泄,后来,与曹爱国的一番交谈后,搬掉压在自己心头的大石头。现在,王大海想着快一点天亮,把痛苦的一天永远地翻过去。

“不是这个意思。你再拓宽思路想一想,关键是令人振奋。”曹爱国没有说出答案,他要王大海绞尽脑汁地再想一想。

“今天新厂区工地挖土方工程全部结束。”王大海对曹爱国笑着说。他想这应该是令人振奋的日子,在恶劣的气候条件下,解放军指战员,不畏严寒,奋战三天,把这个硬骨头给啃下来,为下一步浇筑玻璃窑炉基础,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也不是这个意思,”曹爱国看着王大海兴奋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道。

“老厂区输液瓶销售突破一亿只大关。”王大海想了一想,肯定地说。既然不是新厂区土方工程,那么肯定是今年营销市场取得的辉煌成绩,在过去的一年,德豪公司成为全国同行中杀出的一匹黑马,有不少厂家派人来学习参观,探寻其中的成功经验。尤其是江海市场的开拓和迅速扩大,令人刮目相看。

“你还没有猜对,我指的并不是这个意思。”曹爱国听着王大海津津乐道着营销市场突飞猛进的发展,等王大海激情地说完后,他还是平静地回答。

“这两个都不算令人振奋的日子,还有什么能算得上呢?我想起来了,这个肯定算是正确的答案。那就是公司新盖的三栋楼房,每栋有三十二户,共计九十六户配套房交付使用,将九十六把钥匙发到员工手中。”王大海想员工安居乐业,在工厂辛辛苦苦地工作,能拿到钥匙,搬进装修一新,宽敞明亮的新房,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安乐窝,还有什么比此更能令人振奋。

这项庞大的搬迁工程,是王大海与张胖子一起商定的,为能更好地进行老厂区的退二进三的开发,必须先行将居住在老厂工棚区里的员工搬迁出去,吸取跃富集团的教训,老房拆了,三年时间过去,拆迁户拿不到新房的钥匙,拆迁户牢骚满腹,集体上访,甚至还闹出群体**件。所以,决定由海一公司垫资成批购买已经落成的配套房,既经济合算,员工又满意,是一个两全其美的良策。从目前住户平稳有序搬迁情况看,海一公司接下来的商业房地产开发,有这个良好的开始,可以说是成功了一半,因为,在房地产开发中,老房拆迁往往是制约新楼盘建设是否成功的关键所在,拆迁是阻碍整个工程建设进度的瓶颈。

“我讲的还不是这个,当然,你刚才列举的事实,都是德豪公司一年来取得的骄人成绩。但是,成绩只能说明过去的进步,已经成为光荣的历史,我们要放眼未来。你再开支脑筋想一想,除了你刚才说的,还有没有令人振奋的日子。”曹爱国在耐心地诱导王大海,他想必须要王大海自己想出这个日子,才能让他振奋,刻骨铭心。

“该想的都已经想过,这一时还真的想不出来。”王大海左思右想,找不到曹爱国想要的答案,只好无可奈何地说。

“人们讲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现在,不会是一个自己司空见惯的答案难倒英雄汉王大海吧。”看王大海有点想泄气,不想继续往下猜。曹爱国在给王大海鼓气打劲,调动积极性,接着往下猜想。

“能不能给一点提示,不然,让人摸不到边际。”王大海重新振作精神,给曹爱国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言下之意,缩小一点范围。

“好,我就给你缩小包围圈。你想一想,今天是个什么日子?”曹爱国还是没有给王大海透露答案,他不动声色地问王大海。

“今天是个黑暗的日子,是个最倒霉的日子。刘春花出走,王长江背叛,王大海被爱情和亲情,撞得头破血流。”王大海刚才谈起企业的事情,还是眉飞色舞。可是,现在的脸上又是阴云密布,心中愁肠百结,情凄意切。

“你看一看仪表盘上的时间,现在是几点?”曹爱国指着吉普车方向盘前,对王大海说。

“已经是午夜零点多。刚才不是说,是最黑暗的时刻。”王大海继续开着车,用眼瞄了一下仪表盘,垂头丧气地对曹爱国说道。

“你刚才说今天是个最倒霉的日子,可是,崭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倒霉从何而来。”曹爱国抓住王大海时间概念错误的字眼,用反击的口吻,大声地驳斥王大海。

“虽然,这一天是过去了,但是,它在我的心中已经深深地刻下痛苦的伤痕。”王大海明知自己说漏嘴,还是在执迷不悟的为自己狡辩。

“人不能老是停留在痛苦的昨日之中,正因为如此,所以,我要你想想今天,是一个怎样令人振奋的日子。”曹爱国仍然执着地引导王大海放眼未来。

“痛苦的日子,日历可以翻过去一页,甚至可以把这一页薄纸撕得粉碎。但是,心底的记忆怎么能抹去。”王大海还是没有提起精神,无精打采地回答曹爱国。

“时间,只有时间,可以忘掉一切,说实话,虽然很俗,但是也很逼真,行之有效。”曹爱国紧追不舍,他想说服王大海,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学会放下。

“这么短的时间,怎么能让人一下子能忘却。只有电脑能做到这一点,把不想看到的魔鬼永久性删除。”王大海也不服软,与曹爱国针锋相对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让自己忙起来,转移注意力,这是通用的方法,”曹爱国灵机一动,既然这样不行,他又想到另外一个好办法,立即说给王大海听。

“当自己停下来的时候,往往会不由自主地去想起那些事情。”王大海听了曹爱国这么多的建议,还是处在茫然之中。

“如果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必须努力调整自己,对那些事情,在越来越看淡的时候,记忆还在不在,已经不是十分重要。”曹爱国认为王大海真是顽固不化,他被王大海打破砂锅问到底,想不起来更好的办法,来说服王大海。只好用强硬的态度,武断地对王大海下着最后的结论。

“你刚才说范围小一点,能不能再缩小一点。”王大海侧眼观察曹家国生气的脸色,他马上调整自己的情绪,继而,又用讨好的口吻,对曹爱国哀求道。

“你主要是心不在焉,没有用心去想这个日子。我再给你缩小一点范围,如果还不能说出答案,可就要受罚。”曹爱国故意板着脸,气嘟嘟回答王大海。

“好,如果王大海再回答得不正确,任由曹老书记怎么惩罚都接受,没有二言。”王大海不但是调整自己的心态,而且,还着一丝笑容,向曹爱国进行保证。

“从这一天开始,空气渐暖,积雪消融,流水破冰,,草长莺飞,柳枝始绿。没有寒风陡峭,只有在温暖的气息下,万物生长,生机勃勃。”曹爱国详细地描述着这日子的景象,还想继续往下说,被王大海急忙打断他的话语。

“这一下子,曹老书记罚不到王大海了,今天是立春,真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日子。”王大海一只手握紧方向盘,另一只手离开方向盘,使劝地拍着自己的后脑勺,充满激情地说道。

“这虽然是生活中新的一天,更是新的一年,新的希望,新的篇章。”虽然,王大海的情绪时好时坏,还不十分稳定。但是,此时,看到王大海发自内心的喜悦,曹爱国眉开眼笑,感叹地对王大海说。

“你好,春天,一夜间,就匆匆而来。”王大海对着车窗外,深情地说道。

“立春日,按照习俗,必须咬春祈福。”曹爱国向王大海建议。

第一○五章 咬春祈福

“立春”这一天,民间有“咬春”的说法,这是人们对春天的一种美好祝福。滨江的习俗,过去“咬春”就是买个萝卜来吃,因为萝卜味辣,取古人“咬得草根断,则百事可做”之意。现在“咬春”多是吃春卷。

“我很久没有吃过春卷,最起码有十年没有吃过了。难怪我时运不顺,命途多舛。”王大海放慢车速,缓缓开到德豪公司的大门口,等待着门卫打开铁门。他转过脸说,对着曹爱国装出一副苦相。

“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你母亲哪还有心情顾得上这件事。现在做一些春卷,可是,你却很少回家。”曹爱国边说边把头伸向窗外,注意着车子两旁的安全。

“平时真是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想不起来吃春卷这件事,春花为什么会产生误解,这应该怪我,俩人在一起沟通的时间太少。”王大海谈到吃春卷的事,又想起刘春花,他自责地说。

“以前就没有想到过,与春花一起吃一次春卷。”曹爱国有意向王大海提问。他高兴地看到王大海在经历过爱与被爱,在刘春花出走后,慢慢地懂得爱有内涵,明白一些什么是爱情需要的,怎样做才是最合适的,成为能够相处一辈子的人。

“真的没有主动请她浪漫一回,总是想着趁自己年富力强,把事业做强做大,等结婚后,一辈子慢慢地对她好。”王大海老实地向曹爱国回答。他也在反思自己,总是以忙为借口,没有认真地让自己安静下来,用心地与刘春花相伴,共同感受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总是不去表达你对她的好,她怎么知道,要记住,女人看重的并不是金钱,她看重是你对她的一颗心,必须在此基础上,再有其它更多的物质,当然最好。”曹爱国像是带着一种批评的口吻对王大海说。他想到刘春花对王大海的一往情深,想到刘春花的勇敢与坚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

“在刘春花没有出去之前,自己总是在想,如果事业不能永恒,那末,爱情能天长地久吗?其实,事业与爱情相关,又不相关。伟大的事业可能催化神圣的爱情,但是,没有事业,爱情依然存在。”王大海若有所思地说。他从刘春花出去的事情上,认识到自己对待事业与爱情两者之间关系上产误区,由于自己思想上的偏差,导致行动上的粗心大意,使刘春花对王大海的爱看不到真诚的回报,所以,才会有今天的结局。

“如果像遇到今天的日子,俩人共同做一次春卷吃,最好自己亲自动手,哪怕再怎么不好吃,她心里也是甜的。”曹爱国没有想到王大海思想的转变这么的快,他已经清楚地悟出自己在对待刘春花爱情上面的差距。但是,仅知道还不行,必须还要做到。于是,曹爱国继续举例说出表达爱的细节。

“还真的不会做,我只是个吃货。曹老书记,您教教我怎么做春卷。”王大海急切地向曹爱国求教。他听着曹爱国说的话,心里感觉痒痒的,如果与刘春花一起动手做一次春卷,相对而坐,品尝着俩人共同的劳动成果,真是一件惬意而开心的事情。

“你一定还记得小时候,吃过热乎乎的韭菜馅春卷吧,咬一口,外面酥脆,里面的韭菜馅也非常的香,真是好吃,稍不注意,把自己鼻子眼睛都吃得下去。不过鸡蛋的量可能要少得可怜,就你家的经济条件,你母亲舍得放很多的鸡蛋吗。”曹爱国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讲到情绪高涨时,他自己还在不断地往下咽着口水。

“今年一定要搞一次,我想给支援公司建设的解放军指战员送过去,中餐,每人再另加五个春卷。您看怎么样。”王大海听着曹爱国精彩的讲解,他的心情也激动起来,肯定地对曹爱国说。

“董事长决定下来,我早上安排食堂加班赶制,中午,你还得辛苦一下,开车送到工地。”曹爱国在德豪公司分管工会以及后勤一摊子的事情,食堂正好归曹家国管,加上部队支援的事,也是他与王大海俩人一起到部队,向他儿子的战友叶团长求援的,在部队挖土方工程结束时,给士兵们加一个餐,而且,是吃有“咬春祈福”意义的春卷,真是两全其美的事情,曹爱国当然积极支持。

“多放一点鸡蛋,他们离开家乡在外当兵不容易,今天,给他们改善一下伙食。”王大海把吉普车停放好,下车前,对曹爱国认真交待。然后,想了一想,又接着说,“你跟丁强说一声,让他从挖土方工程费用中,申请资金付给食堂。”

“我会按照要求去办的。不过,早上,在你方便的时候,到食堂里看一看,也帮忙包一个,顺便学学做春卷的手艺。”曹家国下车后,向王大海建议。他想邀请王大海到食堂里包包春卷,体验一下不一样的生活,不能成天埋头于市场的尔虞我诈之中。

“曹老书记这提议不错,早上,我把公司里的事情处理好,十点多,我一定抽时间到食堂帮忙。”王大海很开心地回答曹爱国。

王大海与曹爱国都回各自的宿舍休息。王大海给房间里的风信子,浇上水,久久地望着正在张开的花蕾,他控制住自己心中的万千思绪,迷迷糊糊地睡上一会。

天亮后,王大海走在初春的阳光下,虽然四处还是结冰的寒气,但是,明显感受到一股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踩在脚下的冰面,也没有三九天那样的坚硬,而是,有一种软绵绵的感觉。

按照与曹爱国的约定,王大海处理好日常工作后,来到食堂,他穿上白大褂,洗干净自己的双手。曹爱国带着王大海到大厨师身边,让王大海学习春卷馅的做法。

“董事长,您好!”大厨师看见董事长来到自己的身边,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平时炒菜油烟熏的,他红着一张大胖脸,不自在地站在那里,向王大海点头哈腰地笑着说。

“你忙你的,不要受我的影响。”王大海连忙摆摆手,示意大厨师继续他的工作。

“你向董事长详细地汇报一下,春卷馅的做法。”曹爱国用汤勺挖出一勺馅,放到王大海的眼前,顿时,一阵好闻的鲜香,扑鼻而来。曹爱国让大厨师讲解。

“先把鸡蛋打碎,用花生油炒熟,切碎备用,等切好的鸡蛋冷凉后,把碎韭菜拌入,加入调味品,如辣椒等,拌匀后,再加入一点香油。”大厨师很熟练地向王大海介绍着韭菜馅的制作过程。

“用面粉制成春饼,把馅放在春饼中间,按照长方形折包起来,放到油锅里,炸到嫩黄,立即捞起,即可大功告成。”曹爱国在一旁急着向王大海介绍春卷制作后面的工艺流程。

“这个馅看着就好吃,请大厨师把刚才讲的制作方法写好,交给工会曹主席即可。我回去,学习着做。”王大海对大厨师说道。

“既然手都洗干净,坐在这里包几个春卷。”曹爱国拉着王大海坐在台板前,让王大海亲手包起来。

“董事长,像这样放馅,今天的春饼肯定包不完。”坐在王大海旁边的一位女师傅,看到王大海挖出满满一勺子的馅,放到春饼中间,带着惊讶的表情对王大海说。

“多放一点,让士兵们一次吃过瘾。”王大海没有听从女师傅的建议,继续挖一大勺子馅包着春卷。

“大厨师,你估算一下,如果馅不够,你赶快准备再加一些馅。这些春卷,中午吃饭前,必须如数送到工地。”曹爱国急忙对大厨师说。中午就要送到工地,一个士兵五个春卷,能少谁的,曹爱国为王大海包的大馅的春卷,有点犯愁,到时在分发的时候,可不能引起士兵的争吵。

“如果没有韭菜,就再加一点鸡蛋和豆腐,泡一点粉丝放在里面也可以。”王大海听见曹爱国与大厨师俩人的对话,怕他们不好操作,王大海直截了当地说出加哪些东西来做馅。

“我们不是怕大肚子汉,而是,担心在分发下去,士兵们一吃就知道,到时,他们为了春卷馅的大小不一,互相闹得不痛快。”曹爱国报怨地向王大海说。他想,这是件好,一定要办好。不要产生“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的**影响。

“既然是咬春,给士兵们咬个实实在在。咬到嘴里,要有春天生机勃勃的感觉。如果,咬到口中的是几根韭菜叶,那感觉不是到了秋天吗?”王大海招呼大厨师,赶快把存货拿出来,再多加一点馅。

第一○六章 依依惜别

“吃到大春卷的士兵咬得实在,可吃到小春卷的士兵心里不服气,这不是添乱。”曹爱国对着王大海的耳畔轻声地说。他不是舍不得再加一点春卷馅,而是考虑到,春卷做得大小不同,在分发的时候,在士兵中会产生一些矛盾。

“不要以为,把春卷做得一样大,这样分发下去,士兵的气就能顺。”王大海回答。他用手中的汤勺敲着装春卷馅的瓷盆,示意大厨师看一看,盆里的馅已经不多。

“董事长,按照您的吩咐,鸡蛋正在炒,粉丝也在泡着,豆腐已经备齐,只是韭菜少一点,等一会就能做好春卷馅。”大厨师小步快跑,快速来到王大海的身旁,报告增加的春卷馅制作情况。

“多放一点油,让士兵们吃得实在,口感也很滋润。”王大海拿起一个包好的春卷放在自己的手中,上下掂量着,高兴地对大厨师说道。

“好,马上就办。”大厨师点头哈腰地说着,立即转身去赶制增加的春卷馅。

“董事长,我想到一个好办法,再增加一点春卷馅,多做一点大春卷。”曹爱国看着王大海情绪不错,他向王大海提出一个新的建议。

“有什么好的想法说出来听一听。”王大海一边包着春卷,一边问曹爱国。

“不知道是不是好的想法,我想再多做一点大春卷,目的是好分配,不想在士兵吃春卷的时候,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的,干脆每个士兵发三个小春卷,二个大春卷。大家都一样,不要再互相攀比。”曹爱国把自己心中的如意算盘说给王大海听。

“这样不行,平均主义,人人有份的事,看似公平,其实,是抑杀人积极性的罪魁祸首。”王大海听明白曹爱国的方法,严肃地对曹爱国说。

“董事长,我的方法不行,难道现在做的大春卷不是给士兵吃的。”曹爱国心中感到疑惑,新提出的方法被否定,又看不到王大海解决的办法。他报怨地说道。

“我的方法,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王大海笑着对曹爱国说。王大海感到自豪,在德豪公司生产经营中摸索出来这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在企业里,必须要做到职务能上能下,工资能高能低,员工能进能出,才能形成有效的激励竞争机制。

“董事长平时对工人都是不错的,今天,怎么对士兵又不一样。”曹爱国也感到奇怪,他认为自己与王大海,对员工都抱有深厚的感情,现在,王大海怎么像变了一个似的。

“在人人有份的福利上,是一样对待,然而,在劳动报酬上,必须坚持按劳分配。不搞平均主义大锅饭。”王大海怕曹爱国错误地理解自己的意思,具体地指出报酬与福利这两者之间的不同。

“我不同意董事长的观点,那个时候,我们闹革命,就是要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古人也讲过不患少,就怕患不均。”曹爱国有点激动地说。

“均平富,等贵贱,是社会发展最初的原始动力,过去风起云涌的农民起义,打的都是这个口号,天下人一呼百应。”王大海把一个包好的春卷放在台板上,拍拍手上的面粉屑,他想结合看朱兆有的日记和自己经营企业的心得,与曹爱国探讨一下这方面的问题。

“不管怎么变,社会进步的目的,就是打倒剥削,消除社会不公平。”曹爱国检查一下,春卷包得差不多,不影响中午送到工地。他没有再帮忙包春卷,认真地回答王大海。

“平均主义也是剥削,干活多和干活少获得一样的财富分配就是不公平,不干活或者干活少的就是在剥削,这些人在剥削干活的或者干活多的,一句话说,就是干得少的剥削干得多的,不干活的剥削干活的,所以,干得多的也没有积极性了,正因为存在不公平,才没有劳动效率,这正好证明,只有公平,才是劳力效率的动力。”王大海深有感触地说出自己的见解。这也是他从企业的实践中,认识到企业应该构筑强者的平台,过多地帮助弱者,不利于企业的发展,弱势员工得到的输血越多,则自身的造血功能就越差,就越接近衰竭。

“真是老命遇到新问题,我们俩人讲的都是公平,那么到底什么是公平?”曹爱国听着王大海的一番分析,觉得很有道理,都是认为公平在社会发展中的重要性。他接着问王大海。

“公平就是合情合理,按劳分配才是最公平,最合情合理。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王大海肯定地说着。他站起来,双手抱胸,在台板前走动着。

“我现在才开明白,董事长的意思,将这些大春卷,分发给在挖土方工程中,表现出色的士兵突击手。”曹爱国也跟在王大海的后面站起来,兴奋地说道。

“如果这样做,吃到小春卷的士兵,他们的心里,会不会不服气。”王大海指着已经炸好的小春卷,问曹爱国。

“怎么会不服气,多劳多得,这也算是对在挖土中表现优秀士兵的一种嘉奖。”曹爱国不好意思地对王大海笑笑说,他为自己刚才的担心和顾虑,而感到惭愧。从内心里佩服王大海的智谋。

“曹老书记,这也是按照您的要求去做的,分发春卷是件好事,一定要把好事做好。”王大海看着一个个炸得黄灿灿、香喷喷的春卷,高兴起来,对曹爱国调侃地说。

“等一会到了工地,我跟参谋长说,每个班评选两名士兵突击手,每名突击手五个大春卷。让冲锋在前的士兵,感受到荣誉和尊重,吃在口中,甜在心田。”曹爱国激情高涨地说着。他指挥着食堂里的师傅,用保温桶装好春卷和中午的饭菜,抬上吉普车。

立春日的天气,阳光下,冻透了一冬天的土地里还有丝丝寒气,然而,空气里已经洋溢着春风拂面的舒服惬意,看着柳枝上小小的芽孢,一根枝丫上还偷偷顶出一两片嫩叶,有些稀落的迎春儿花开得娇黄鲜嫩,终于走出肃杀寒冬。

王大海看到这一切,忍不住心生欢喜,步履矫健地跨上吉普车,满载着德豪公司的真诚心意,驶向新厂区工地。

工地上,解放军战士已经完成所有挖土方的任务,收拾好部队带过来的铁锹、十字镐和小推车,整齐地摆放在军用卡车上。士兵们个个站在自来水龙头旁,清洗胶鞋,擦去身上的泥土,用毛巾把自己的脸抹得亮亮的,准备享用中餐后,乘车凯旋。

王大海一进新厂区工地的大门,很远就看见参谋长所在的位置,他将吉普车开到参谋长的身边,猛地一按吉普车的喇叭,“嘀……嘀嘀……”一声声强烈刺耳的声音,突然,震得参谋长不知所措。与参谋长站在一起的连排长还有丁强,看到此情形,都捧腹哈哈大笑。

“对不起,参谋长,没有想到今天,以这种方式向你送别。”王大海跳下吉普车,迅速跑到参谋长的身边,抱住他的肩膀,大声地说。

“王大海,你做的事,总是让我难忘。”参谋长用一只拳头,捶着王大海的肩膀,激情满怀,幽默地回答王大海。

“还有一件事,让参谋长再难忘一回。”王大海故作神秘地向参谋长说道。

“让我难忘不断,上次你安排梦记者说的‘鱼儿和水儿的故事’多么动听和美好,然而,当鱼儿与水儿在河岸边变成大树时,故事却戛然而止,士兵们都热切地期盼着梦记者讲述后续的精彩。”参谋长不知道王大海又要搞什么新鲜玩意,他先提出上次没有听完故事的遗憾。

“军民鱼水情深,当我们再次携手军民共建的时候,一定把梦记者请到。”王大海首先对参谋长的遗憾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接着说,“不过,我讲的再难忘一回,不是指的讲故事。是按照滨江的风俗,立春当日,吃春卷,‘咬春祈福’,祝愿大家的明天更美好。”

“没有想到,王董事长还真用心,非常感谢。”参谋长听后,深情地说道。

“董事长不但用心,还亲自动手包春卷送过来,特意包了大春卷,送给表现优秀的战士。”曹爱国边说边安排战士,把装有春卷的保温桶,抬到参谋长的身边,揭开盖子,嫩黄喷香的一个个春卷呈现在大家的眼前。

“想得周到,做得更周到,我回去一定向首长汇报你们的好做法。”参谋长紧握王大海的手,激动地说。

第一○七章 诤诤誓言

下午,在依依惜别参谋长以及全体解放军指战员后,王大海接到市政府的通知,市长到德豪公司新厂区工地进行节前慰问。

立春的天气,乍暖还寒。然而,在德豪公司新厂区指挥部里却涌动着滚滚热流,参与工程建设的工程技术人员和德豪公司各单位负责人聚集一堂,个个精神振奋,按照王大海的要求,乘市长慰问的东风,召开工程建设动员誓师大会。

15点正,市长在市工商联副主席陪同下,一行六人,分别乘着三部小轿车,来到工地,市长走下车,看见王大海,热情地握着手说:“才一个多月,我又来看望德豪公司。”

“感谢市长,现场办公会给王大海指明了方向,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王大海快步向前,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市长的一只手,激动地向市长表达自己的决心。

“王大海真有办法,报纸上头条新闻看到了,我都被画面上的场景所感动,在飘满雪花的泥坑里,军民突击挖土,你追我赶,热火朝天。”市长在一群人簇拥下,走在玻璃窑炉基础旁,用手指着深深的坑道,赞叹地说。

“报告市长,如果不赶在雨季来临之前,抢挖好玻璃窑炉基础,那将威胁到德豪公司的生死存亡。”王大海紧跟在市长的身后,不断解释着市长提出的问题。

“有人说市场就是战场,其实,从王大海的话中,我体会到市场比战场还要残酷,战场上可以举白旗投降,而市场中却不能,真的是你死我活,必须置于死地而不能后生,被胜者完全吞并。”市长饶有兴趣地对他身边的官员,谈论着市场的话题。

“市长对经济很有研究,高瞻远瞩,触类旁通,指导有方。是滨江民企的福祉。”工商联副主席追着市长的话音,急忙谦卑恭顺地笑着回答。

一班人马,站在厂房的梁柱旁,谈笑风生,等待滨江日报的记者拍照和摄像完后,市长又伸出自己的手,准备与王大海道别,市长日理万机,时间宝贵,还要赶到五个节日期间加班生产的单位去慰问。

“报告市长,王大海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请市长到工程指挥部去视察一下。”王大海听到市长说要走,神情慌张起来,他没有伸出自己的双手,去接住市长已经递过来的一只手,却走到市长的前面,挡住市长离开的方向,恳求地说。

“今天没有时间。”市长心里想着今天日程安排得比较紧凑,没有时间再在德豪公司耽搁。他随便地回答王大海。

“如果这样,王大海就完蛋了,失信于员工。”王大海仍然不依不饶地站在市长的前面,他面带痛苦的表情,向市长诉说。

“怎么回事,如果我不去指挥部,情况还有这么的糟糕。”市长被王大海突如其来的表现,弄得晕头转向,他疑惑地问王大海。

“报告市长,听到您要到德豪公司来慰问的消息,我将准备节后召开的新厂区工程建设动员誓师大会,提前到今天下午召开。”王大海将会期调整情况,如实向市长禀报。

“你这样的做法很好,快马加鞭。”市长满意地安慰王大海。

“做法是好,如果市长来到新厂工地,不到指挥部说几句话,怎么好得起来。”王大海没有直说,自己已经在通知里,安排誓师大会中,有一项市长讲话的重要议程。此时,他只好缠着市长到指挥部。

“既然王大海有这么迫切的要求,我去你们的指挥部。”王大海真诚执着的精神,打动市长的心,市长对随行的官员说道。

此时,指挥部会议室里,参加誓师大会的人员,从窗户往外看见,王大海陪同着市长已经向指挥部会议室起来,俩人走在前面,一行拿着各色皮包的政府官员紧随其后。大家立即端坐位上,保持会场的肃静和整洁。

市长与各位政府官员落坐后,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新厂区工程建设总指挥王大海作总动员,他激动地说:“为增强企业后劲,稳定和发展德豪公司良好局面,实现公司的可持续发展,进一步将公司做大做强。择优选定租用部队废弃的老机场100亩,使用权50年,实施低成本扩张战略,新厂区滚动发展,老厂区退二进三,进行商贸开发。新厂区将打造国内领先,国际一流的玻璃生产线。”

会场上鸦雀无声,座无虚席,人人聚精会神地听着。

王大海接着说:“这里土地平整,地面无障碍物,地下没有复杂的地质结构,非常有利于施工。新厂区区位优越,交通十分便利,南临长江黄金水道,北靠滨江主干道中华路,东接铁路货运站。一期工程,创公司发展史上‘五最’,即:技术含量最高,玻璃的熔化面积最大,生产能力最强,还有一个最,就是这里的条件最艰苦。”

王大海说到这里,想到市长还有其他的单位要去慰问,于是,他走到市长的身边,轻声地对市长说:“请市长先讲几句,等您走后,我们再接着开会。”

“王大海还有什么机密,我们不能听。”市长没有走的意思,笑着对王大海说。

“我是怕为了德豪公司一家的小事,耽误了全市人民的大事。”王大海装着严肃地回答。

“德豪公司日益发展壮大,上交税收年年倍数增长,现在可不是小事,我在正式讲话之前先表个态,积极创造条件,优先支持德豪公司的发展。”市长不但没有走的意思,而且还满怀激情地说着支持德豪公司发展的话语。

市长的一番话,说得王大海心花怒放,他高兴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慷慨激昂地说:“该工程的实施对德豪公司今后的发展举足轻重,将为赢得更广阔的市场打下坚实的基础。最后,我号召大家,从今天开始,奋战六个月,打一场苦战、硬战、胜战。不负董事会和全体员工的希望和重托,圆满地完成历史赋予我们的责任与使命。”

王大海讲完后,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争先恐后的发言,副总经理王小六首先发言:“我代表营销部门表示,努力开拓市场,积极完成公司年度销售任务,做到生产多少,销售多少,力争回笼资金超亿元,为公司的腾飞做贡献。”

分管生产部门的杨民生,早已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他干脆站起来说:“我代表生产部门表个态,响应营销部门的挑战,做到销售多少,生产多少。积极培训员工,以最短的时间,做好新设备新技术新工艺的生产衔接。”

丁强代表指挥部参战人员表示:“一切服从工程的需要,为了工程的一切需要,大家团结一心,千难万险无所惧,苦干实干加巧干,坚决保证一期工程按期投产。”

会场上,各部门的负责人表态发言后,王大海兴奋地说:“市长百忙之中,放弃节假日,没有到其他的单位去慰问,专门参加德豪公司的新厂区建设动员誓师会,这是对我们最大的肯定和鼓励,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市长做指示。”

不大的会议室里,又一次地掌声雷动,在市长的摆手示意下,会场方才安静下来。市长左右环视一遍所有的参会者,铿锵有力地说:“今天,我来到德豪公司,被你们的激情和斗志感染,有这样一种奋勇向前的精神,我相信德豪公司的明天会更加美好。”

市长讲完这句话,在桌面上找他的笔记本,这间隙又爆发震耳欲聋的掌声。

市长指着笔记本对大家说:“有几句老生常谈的话,今天必须要重复说一下,一是要艰苦奋斗,降低成本;二要严格管理,确保工程建设质量;三要推进技术进步,搞技改,上项目,不能搞简单的重复,否则,在市场竞争中就没有潜力;四要重视安全,严格操作规程,做到万无一失。最后,以你们说的精彩词语,我编写一副对联与大家共勉。这两句是:苦干实干加巧干,硬战决战争胜战。横批是,再创辉煌。”

会场再一次响起掌声,惊天动地,经久不息。

第一○八章 不讲道理

参加工程动员誓师大会的所有人员,都起立继续鼓掌,目送着市长一行缓缓离去。

王大海与工商联副主席一起,走在市长的身后,送到新厂区大门外石桥旁。

“在工程建设中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我。”市长坐进小轿车里,回过头,摆着右手,对王大海说道。

“谢谢您,市长。”王大海挥舞着双手,大声地向市长道别。

望着渐渐远去的轿车背影,王大海的心中感到欣慰,他想,还好,心想事成,市长给足面子,在简陋的新厂区建设指挥部会议里,做了热情洋溢的讲话。看得出来,参会的人员都受到极大的鼓舞,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要在德豪公司员工中传开,市长都来支持新厂区建设,公司员工更是责无旁贷。

自从在德豪公司召开关于迁厂发展市长现场办公会后,新厂区建设各项前期工作进展顺利,扛着市级重点工程这面旗帜,到市直各主管部门办起事来,如鱼得水,他们明目张胆地吃拿卡要的事,不敢贸然行事。减免的税收缓解工程资金的压力。

在送走市长一行后,王大海匆匆赶回指挥部,安排老厂区的工作人员回城,指挥部人员继续留下来,在一起讨论怎样贯彻落实会议精神,并让丁强把负责工程建设的海一公司总经理吴兵也找了过来。

“刚才开了一个很好的工程建设动员誓师大会,现在,我们指挥部人员在一起开一个小会,大家围绕着总目标:新厂区一期工程在今年七月份点火投产,看看各自的项目进展是否能满足总体要求。”王大海看到指挥部里的人员基本到齐,他率先发言,提出今天会议的主要任务。

“土建是整个迁厂工程的龙头,只要土建能按计划进度实施,玻璃窑炉及各种大小设备的安装调试都可能没有问题。”丁强拿着自己的小本本,按部就班地在汇报。

“你刚才说的‘可能没有问题’,这名话是什么意思,解释给我听一听。”王大海打断丁强的发言,态度严肃地问丁强。

“计划赶不上变化,如果出现天灾**,那怎么能保证计划工期。”丁强知道王大海的脾气,然而丁强也是一个较真的人,他大胆地说出自己考虑到的不利因素,在工程施工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情况。

“如果的事我是管不了,但是,可能的事决不允许。”王大海声色俱厉,不管丁强能不能接受,气势汹汹地对他指责。

“做事总得要讲一个道理。如果厂房不竣工,设备基础不浇筑好,生产设备怎么可能进场安装。”丁强的心中叫苦连天,把最有力的道理摆出来,说给王大海听。

“那是你的事,我要的是按期点火投产,设备运转起来,生产出来的产品源源不断地送到客户的手中。”王大海根本听不进丁强说这个那个的,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按期投产的目标,任何事都不能干扰。

“董事长,说得不好听一点,这简直是不讲道理。”听到王大海坚决的态度,丁强感觉自己的肺都气炸了,他倔强地反驳道。

“不讲道理是最大的道理。”王大海斩钉截铁地说。他不理睬丁强说的任何道理,他心想,市场跟谁去讲道理,市场不会因为德豪公司遇到困难,就等一等,绝对不可能,市场不相信眼泪,市场只允许强者生存。

“不讲道理就是不讲科学,不实事求是,”丁强被王大海劈头盖脸的一句话,说得无言以对,然而他还是不甘示弱,指出王大海的蛮横。

“我要的是工程建设的结果,至于工程建设的过程,你们自己把握,这怎么能说是不讲科学,不实事求是。”王大海看到丁强的两眼有泪水在里面打转,他缓和自己的口气说道。

“土建的过程,我怎么能把握得住。”丁强怕王大海不知道问题的核心所在,他说出自己心里的委屈。

“按照你定的计划时间,采取倒逼法,你要毫不手软地逼上一道工程,绝对不能影响到你的安装。”王大海在给丁强支招,带着笑容对丁强说。

“我从现在开始,天天要逼你,逼得你上吊,我都可以不管。”丁强听王大海这么一说,他毫不客气地对吴兵瞪着眼说。

“逼死人,可要偿命的。”吴兵在一旁,听着王大海与丁强的对话,一直没有插嘴,看到丁强把战火烧到自己的身上,他带着调侃的语气回答丁强。

“你没有听见董事长刚才说的,不讲道理是最大的道理。”丁强不甘示弱,拿着王大海刚才说的话,反击吴兵。

“我理解董事长不讲道理是最大的道理这句话的含义,是不讲客观的意思,不能因为有客观困难存在,就有理由拖延工期。不论有什么天大的困难,都要自己想点子,找办法去解决。不允许影响工程投产的总体目标。”吴兵脑子灵光,对着丁强深刻地剖析一番王大海刚才说的一句话。

“不逼不行,如果你不上吊,那末我就得跳井,投资这么大的工程,不能尽快地发挥经济效益,怎么对得起董事会,董事长派我来不是吃干饭的。”丁强的心里有了王大海刚才说的话,好像上方宝剑在手,底气十足地与吴进行理论。

“董事长叫你倒逼,不是你这个倒逼法,是叫你把工程逼活起来,做到各项任务齐头并进,你追我赶,最后整体地完成一期工程。而不是把工程给逼死,不论哪一块任务拖后腿,都宣告一期工程延期投产。”长期从事技术工作的丁强,可能容易钻牛角尖,吴兵在耐心地跟丁强解释。

“你说的把工程逼活,是怎么个逼法呢?”丁强虽然听着吴兵的详细讲解,他还是在紧追不舍地问。

“在挖土方的任务上,董事长已经做出一个好的榜样。南方雪灾,施工人员回家,没有力量开挖玻璃窑炉基础,怎么办?董事长逼出一个解决方法,请求部队支援。如果此项工程拖到年后,七月份投产肯定成为泡影。”吴兵满腔热忱地说着王大海求援部队的事例。

“董事长在挖土方这件事上,处理得非常漂亮,抢挖得及时,我的确从内心里佩服。”丁强情不自禁地赞叹说。

“你也要学着董事长,遇到困难,可不能逼我上吊,而是逼出好的办法,大家齐心协力把问题解决掉。”吴兵跟丁强开着玩笑说。

“报告董事长,丁主任安排我负责电路这一块,我能不能去硬逼变电所。”坐在桌前一直沉默不语的陶勇开口问道。

“你这一块还真的不好硬逼,主动权不在我们手上,栽电线杆,拉线都是供电局施工队专营,我们想帮忙,也没有办法用上力。”吴兵听到陶勇说到一万伏专用电线的事,摇着头叹息道。

“专用电路不能通,那整个一期工程将前功尽弃。靠目前照明用电的负荷,无法满足新厂生产要求。”丁强眉头紧皱,无可奈何地对王大海悲观地感叹。

“电老虎虽然不好惹,然而还是有办法逼的。陶勇可能要辛苦一点,每天都要密切观察沿途线路,电线杆的栽设和拉线情况,如果遇到当地老百姓的吵闹,耽误工期,或者是他们自己的原因窝工,及时报告,形成文字向市政府反映。”王大海迅速在自己的大脑中思考着,给陶勇一个明确的答案。

“董事长,如果这些都是正常,我就不要去逼工期。”陶能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完王大海的讲话内容,抬起头来问。

“每天要到变电所去,相当于在那里上班,与他们建立起感情,可以促进他们尽快地把我们的一万伏专线线架设完工。此项工作宜早不宜迟。”王大海想了想,回答陶勇。

“董事长,关于土建工程,我自己要逼自己。”吴兵担心土建工程拖后腿,主动向王大海汇报。

“我是要好好地逼你一下。”王大海抿着嘴,对吴兵点着头说道。

第一○九章 及早动手

吴兵说出要逼自己,他是处于内心的惭愧,感觉对不起王大海。一个星期前,他没有经过王大海同意,私下把自己从南湖带过来的建筑工人放走,并亲自送上长江大客轮,到长江中游下船,转乘长途客车,或者是能乘的交通工具,再南下往回赶,即使步行,也要走回自己的家乡,因为铁路被冰雪覆盖,暂时停运。

其实,吴兵是被逼无奈,南方雪灾,带出来的建筑工人心神不定,整天围着小小收音机,每个人,听着收音机里播出的灾情,心急如焚,大家的情绪糟糕到极点,当听到有不少房屋被积雪压塌时,抱头好的兄弟,再义气的情怀,也阻挡不住建筑工人们回家的脚步。

吴兵带着队伍常年在外打拚,修桥筑路建房,工程质量和按时完工的信誉,有口皆碑,然而这一次,自作主张,他是迫不得已。如果先向王大海汇报,肯定不会同意,即使大发慈悲,也不可能走得一个人都不留下。

“眼看工程会战在即,你却成了光杆司令,身边连一个兵都没有。”王大海看到吴兵在低头不语,用铁钳在拨弄火盆里的炭块,他用语言在激吴兵。

“董事长,放走建筑工人的事,你还在记恨我。”吴兵抬起头,带着歉意说道。

“你多虑了,昨天做过什么已经无关紧要,我关心的是明天该怎么做。”王大海把自己的香烟拿出来,在会场上发了一圈,最后递给吴兵一支香烟。

“当时的情况,如果不答应他们回去产,工人们简直把我驾着,要跟他们一起走。”吴兵用火钳夹起一块通红的炭块,递到王大海的面前,给他香烟点火。

“能理解从农村走出来的建筑工人心情,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还有日日挂念的妻子,面对这么严重的雪灾,谁能不归心似箭。”王大海宽慰地说。

“怎么劝都不行,加倍地支付工资,他们也无动于衷,与他们商量,留几个人下来,可是,谁也不愿留下,看看这样下去,实在是阻挡不住,只好先斩后奏,送他们上船。当时,想先汇报,然而又一想,怕你不同意。”吴兵详细地叙述当时力争挽留工人的情况。

“都是家中的顶梁柱,在灾难面前,他们可是一家人的精神支柱。”王大海说这句话时,想到自己的父亲遭遇不幸时,当时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六神无主,一连几天饭不想吃,觉睡不着,沉浸在痛苦的思念之中,也没有人想起来,去张罗烧锅做饭,甚至过去一直坚强的母亲,受到打击,精神恍惚,出现颠三倒四的现象。

“家里都是老弱病残的,屋顶上的厚雪,一时找不到人去铲,压久后,屋面支撑不住,十分的危险。不是老人,就是小孩,再就是妇女,没有办法登高铲雪。”吴兵尽量地多说说建筑工人家里的困难,取得王大海的理解和同情。

“如果不是董事长抓得及时,下手快,把玻璃窑炉基础抢挖出来,我看你吴兵带着天将神兵来,也无济于事。”丁强可没有王大海那末大度,对吴兵私自放走工人,他心中的怒气还没有完全消除,大声地指责吴兵。

“请放一百二十个心,工期保证不会耽误。”吴兵知道放走工人的事,引起大家的公愤,他不好正面针锋相对地对抗,只好从承诺完成工期的角度,来消减各自心中的怨气。

“现在当然放心,董事长已经想办法把玻璃窑炉基础挖好。”丁强看吴兵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私下放走工人问题的严重性,用蔑视的眼光斜看吴兵说。

“即使不挖,等我们的队伍过来,过完春节动手,也不会影响工期。”吴兵心想,德豪公司可能是第一次搞大规模的技改工程,对于土建工程,个个心里没有底,人人像是惊弓之鸟。他充满信心地给丁强一个响亮的回答。

“怎么可能呢,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丁强虽然不是学土建工程专业,然而土建大致的工期,心中还是有数的。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如果不相信,我们俩人打一个赌,赌什么,丁强你说了算。你百分之百是输定的。”吴兵没有办法说服丁强,情急之下,只好用打赌的方法,刺激丁强相信。

“你这是在说大话,想争一个面子,给董事长看一看。”丁强根本不相信吴兵的这一套,继续在贬低吴兵,他心里想,今天一定要抓住这个有利时机,好好的让他受受教育。

“我们天南海北建过多少桥涵和道路,任务没有哪一次不是急的,定下剪彩时间后,业主像催命似的,天天派人催工程进度。”吴兵停顿一会,丁强刚才的话语,让他的心里有点不太舒服,等待平静些后,他继续说。

“既然业主来催你们,说明你们的工作任务没有完成得好。”丁强还是不依不饶,找出吴兵说话中的破绽,进行有力反击。

“每次都按照业主方提出的要求,提前圆满地完成目标任务。不然我们怎么能在路桥建设队伍中有很高的信誉。”吴兵充满信心地对丁强举例说。

“除非你们采取偷工减料的方法,不然怎么能完成建设任务。就拿水泥浇筑来说,虽然你能组织更多的力量,加班加点把水泥浇灌下去,可是,想没想到,水泥必须要有一个养护期,才能保证浇筑后的基础或者路面,达到质量要求的强度,冬天的养护期更长。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来抢工期。”丁强虽然是从事工业技术方面的工作,平时不免接触到浇筑水泥的施工,耳濡目染,,懂得一些水泥凝固方面的知识,故而,他理直气壮地反驳吴兵的说法。

“一行不到一行黑,我承认丁主任是玻璃方面的专家,然而你对水泥浇筑方面,只能是略知一二,知道一点皮毛。这里有缩短工期的方法。”吴兵对丁强驳斥自己的观点不屑一顾,他装作神秘地对丁强说道。

“吴总,你与我一样,没有喝过多少墨水,还在丁主任面前班门弄斧,他可是进个大学门的秀才。”陶勇插上话。他心里想,要压压吴兵目中无人的高傲性格。

“虽然没有喝过多少墨水,可是成天踩在泥水里,踩出满肚子的土建知识,不要小看,非常管用。”吴兵笑着回答,满脸的表情还趾高气扬起来。

“有什么骗人的把戏,现场说出来,让大家来揭穿你丑恶的嘴脸。”丁强在继续追问着吴兵,他想今天必须打掉吴兵嚣张的气焰,下一步,好让他指挥的土建工程围绕着设备工艺转,而不能让设备安装,等着基础的施工,白白地浪费掉时间,因窝工而推迟投产。

“如果你要说是骗人的把戏,我不反对,不过这可是国家叫我们骗的。为了缩短混凝土的养护期,在搅拌时,按比例加入水泥速凝剂。原来要半个月的养护期,加入速凝剂后,只要三天,你算一算,工期是不是能大幅度的提前。”吴兵得意地向丁强,讲述缩短混凝土养护期的小巧门。

“采取速凝的方法,对工程的质量是否有影响。”丁强态度变得柔和一点,然而他还是在认真地追问。

“究竟是否影响工程质量,那需要科学家或者工程师来说明,本人喝的墨水少,无可奉告。但有一点是千真万确,既然能卖,那我们就能用。”吴兵此话一说,丁强没有了声音,吴兵有点洋洋得意地掏出自己的香烟,给大家一人一支地分发着。

“虽然不是偷工减料,然而可以说是投机取巧。”王大海认真地听着丁强与吴兵俩人的争辩,严肃地给吴兵指出这一点。

“没有他意,只是想向丁强证明,失去一个星期的时间,有办法赶得回来。”吴兵还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兴奋地向王大海笑着说。

“天有不测不云,做事还是留有余地的好,谁也算不到,未来将要发生什么。南方春天的漫长雨季,即将来临,我们的工程又会要遭遇怎样的考验。如果按照吴兵的方法,那末一点余地也没有。”王大海若有所思地对大家说道。

“不要抱有侥幸心里,你那是在走钢丝,非常危险,要尽快改邪归正。”听到王大海在批评吴兵,丁强来了精神,马上直言不讳地指出吴兵的不足。

“将功补过,大家见证土建工程,节后的表现,不用速凝剂,保证工期,稍有提前。”吴兵胸有成竹在向大家表态。

“你的工人在什么时候能带得过来。”王大海试探性地问。

“没有问题,过完元宵节,大队人马进驻工地。”吴兵肯定地回答王大海。

“绝对不行,必须及早动手,再提前十天。”王大海当机立断,对吴兵斩钉截铁地说道。

吴兵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大海,他能否做到呢?

第一一○章 千里冰封

王大海要求吴兵必须提前十天,将回家的建筑工人全部带过来。可是吴兵瞠目结舌,不好表态,真是赶鸭子上架--难呀。吴兵的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即使在元宵节,工人们能赶过来,也是吴兵连续几天苦心相劝,好不容易才答应下来的。

千里冰封,南国遭遇五十年不遇冰雪灾害,虽然是短暂的,然而给人们造成恐慌心里非常巨大,吴兵所带的工人队伍,都是家乡的农民,家家户户的房屋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冰雪覆盖,加上又逢新春佳节,大年初四想把他们从家里带出来,不是一句话就能说定的事。

王大海之所以固执地坚持提前十天,他是担心,如果在南方漫长的雨季来临之前,不将庞大的玻璃窑炉基础浇筑完毕,在绵绵阴雨中不但不能操作,地表水将长期淹没,解放车指战员辛辛苦苦挖出来的基础坑道,有可能出现流沙塌方的危险,后果不堪设想,这是关系到迁厂工程是否按时投产的牛鼻子。

“董事长,这十天对于工人来讲,比十个月还要重要。”吴兵不敢正面否定王大海的意见,只好旁敲侧击。他认为要想在初四动身,把工地上的建筑工人全部带过来,真是难于上青天。

“难道在家里待着,雪灾就能消减,劝他们赶快出来劳动自救,堤内损失堤外补。”王大海看平时生龙活现的吴兵,变得低沉,目光游离不定,他猜想吴兵带工人提前十天过来,有很大的难度。王大海首先要做通吴兵的思想工作,排除他心中的畏难情绪。

“这些工人,最能坚忍克己,对生活没有那么多奢求,基本上是清心寡欲,敝帚自珍。”出来有钱赚当然是好事,吴兵知道他的老乡并非是这种想法,不愿意到处折腾。

“他们舍不得背乡离土。”王大海带着疑惑问。

“说句老实话,他们的要求不高,双手焐在自己油腻的棉袄袖筒里,悠闲地靠着墙角晒着太阳,常常一天只吃两餐,晚上,喝着劣质白酒,数着饭桌前昏暗煤油灯下的儿女一个都不少,然后,乘着酒兴,搂着老婆上床,一觉睡到太阳照在床头上,才懒洋洋起床,这是他们最大的幸福。”吴兵想到自己老家的父老乡亲,有一些人就是惯于安贫乐道,在自己的极力劝说下,这些年,才逐步跟着吴兵,转战各地,渐渐适应漂泊打拚的生活。

“的确,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幸福观,你还是不错,能从大山里走出来,现在正慢慢地影响着他们。”王大海用热情的口吻鼓励着吴兵。他也在想着自己的人生,从懵懂少年到愣头小青年,凭着一腔势血,冒失地去为父亲讨回公道,经过痛苦的人生磨砺,走上一条经营企业的道路,感觉到人不仅仅为自己而活着,更多地是为社会而活着。

“董事长,我是糊里糊涂地跟着张老大后面,走上当老板的道路,今天才弄明白,其实,老板真不是人干的,没日没夜里地辛苦操劳,面子上很荣耀,内心里很孤独,成天钻到钱眼里,以前我还瞧不起当老板的,现在通过自己的感受,同情可怜起老板,如果不继续钱生钱,企业停滞不前,那么,对不起跟着企业一起打拚的员工。”吴兵深有感触地对王大海说。

吴兵过去跟在张老大后面,打打杀杀,不管怎么摸打滚爬,尽管有生命危险,然而,没有心里负担,人活得爽。他自从有一个企业在自己手上经营,不自觉地背上沉重的包袱,只能向前,不能后退,还不能向两边看,犹豫不前。

“说点大道理,人活着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活下去,第二个就是为社会做一些事情。一个老板做大了,企业就不是他自己的了,而是全社会的。”王大海在不断地开导吴兵,要提高吴兵的人生境界,否则,他会滑向纸醉金迷的颓废深渊,拿着金钱做一些出风头的事,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董事长,你讲得还真深刻,我有时候,看到搞工程遇到很多麻烦事,真的不想再干下去。就想找一些能拿得上桌面的老板,在一起赌几天,让自己好好发泄一下压抑的情绪。”吴兵有感而发,他将心中的苦闷,对王大海一点不设防地和盘托出,毫无保留。

“一个人即使有良田万倾,一天也只能吃三餐饭,有广厦千间,一个晚上也只能睡一张床。然而,这是一个让发财成为英雄的时代,个人财产的多少,是社会对你创造财富能力作出判断的一个标准,不断地上交税收是英雄造福社会价值所在。”王大海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观点。他想一个企业的掌舵人应该有高远的目光,来看待个人与社会的关系。

“以前没有董事长这么高的境界,当赚到钱后,总是想着退下来,过着房要小,地要少,养个黄牛慢慢搞的悠闲神仙日子。”吴兵没有隐瞒自己的小农意识思想,可是看到张老大与王大海董事长都在积极地向更广阔的天地打拚,他反省自己在老大和董事长面前已经落伍。

“正因为有这些思想在自己的心中作怪,所以,你在这次南方发生雪灾时,对新厂区工程建设的态度就不那么积极主动,放走工人,抱着侥幸心里,春节后把拖欠的工程追回来。”看到吴兵的态度有所转变,王大海毫不客气地指出吴兵在新厂区工程建设中,不积极主动迎难而上,却是消极应对。

“董事长,我回去找人,尽量提前到达工地,如果初五不能到达,至少在初八将人全部落实到位。”吴兵听着王大海的批评没有言语,他在想,话说到这个份上,是要认真对待工程,不可掉以轻心。

“不行,事情还没有做,你就在打退堂鼓,乱开口子,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必须咬定初五把工人带到工地这个目标不动摇。”王大海没有同意吴兵提出退让的想法,坚决地执行初五这个最后的期限不让步。

“如果不行,我就要绑架他们过来。”吴兵看王大海的态度十分强硬,他只好硬着头皮说。

“你能绑人,能绑得住心,没有一个顺畅的心情,即使人来了,也没有积极性干事。”王大海严肃地指出吴兵错误的做法。

“董事长,你不是说,不讲道理是最大的道理。”对于找工人而言,软的劝说不行,那只能采取强硬的措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吴兵只好搬出王大海曾经讲过的话,来佐证自己的做法。

“你还真会活学活用,我讲这番话,是针对公司内部管理人员而言,怎么能拿这个方法来对待外人。”王大海还没有听完吴兵的讲话,火上心头,大声地斥责吴兵。

指挥部会议室里只有王大海与吴兵俩人,丁强在前面工地值班,其他人员散会回家。王大海发了一顿脾气后,吴兵就一直沉默不语,低着头,拿着火钳,在碳盆上不停地拨弄白色的碳灰。

“在关键时刻,遇到这么一点困难,就黔驴技穷,今后怎么能管理更大的企业。按照张老大的想法,还要集团化发展,形成托拉斯垄断市场。”王大海在停顿一段时间后,开导安抚吴兵。为缓和一下气氛,王大海发着香烟说,“我想到一个好的办法,能让工人初五愉快地回到工地,准备与你商量,你却是英雄气短,这样一副态度。”

“有什么好办法,如果需要赴汤蹈火,让我去。”吴兵一扫抑郁的表情,兴奋地对王大海说。

“不需要蹈火,而是踏冰千里,我与你一起去请他们出山。”王大海在解放军战士挖好基础后,就已经考虑到这一招。

“怎么去呢?坐船还是乘车。”吴兵是个急性格,紧跟着追问王大海。

“开车,我们俩人开一辆军用吉普车过去。”王大海望着窗外白雪皑皑的天地,用豪迈的语气向吴兵征询。

“破冰之旅,意义非同凡响,可是一路上很危险。”吴兵忧心忡忡地对王大海说。

“这样才令人震撼,感天动地。”王大海深情地回答。

“董事长,这一招高明。我相信连菩萨都会感动的。”吴兵激动地感叹道。

“他们不会是铁石心肠吧。”王大海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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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一章 仰望天空

绿色的吉普车在银装玉砌的世界奔驰,一路上,四处洁白无暇,白雪给树们被上白风衣,给大地和房屋盖上白被子,马路上留下人们一串串脚印和车轮碾压的沟槽,让人想像到形状各异的冰雪浮雕。

雪睛后阳光照耀,万里无云,空气清新,前几天刚刚显现的春天气息又被冬天的味道压下去,像顽皮的小孩子躲猫猫后,忍不住露出小脑袋再看看周遭的情形。

王大海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吴兵主动要求开车,仅让王大海中途替换休息片刻。陶勇坐在后排,也跟着王大海与吴兵一同前往。

“董事长怎么总是抬头看着天空。”陶勇自上车后,一直默默地坐在后排,刚开始四处看看白色田野和村庄,还挺新鲜,时间一久,还是不由自主地探着头,小声地问吴兵。

“天空上写着字。”吴兵聚精会神地驾驶着吉普车,不要看他平时脾气火爆,可是干起事来,专心致志。他仍然头看着前方,轻声地回答陶勇。

“天高云淡,深向远方,我仔细搜寻,怎么没有发现只言片语。”陶勇前后左右地贴着车窗玻璃,摆着头,不停地眺望窗外。

“要心有灵犀,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见的。你那个木头心,怎么能看得见天空上写着的字。”吴兵听着陶勇认真地回答,噗嗤一笑,干咳几声说。

“木头心实在,不花不泡的多好。你说我不能看见天空上的字,我还真的不想看,何必费那个神,自己找罪受。”陶勇对吴兵讽刺他是木头心,不但没有生气,反而乐意接受。

“那你刚才为什么问我,董事长总是抬头仰望天空。”吴兵反问道。他听着陶勇带着自嘲的口吻说到不想看天空。吴兵心想,其实陶勇根本不知道王大海的心里在想着什么,只是用单纯的眼光看世界,又怎么能理解王大海心中不可言说的苦楚。

“我是感到奇怪,多么美的冰雪大地,再不抓紧时间多看看,很快就会溜走,到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不可能再见到这五十年不遇的壮观景色。我为董事长大为惋惜。”陶勇百思不得其解,一路多好的冰景,董事长竟是视而不见,白白浪费欣赏的最好时间,他对吴兵大声地说着,故意让自己的声音传到王大海的耳中。

“董事长心里难道没有你清楚。他看天,是有重要的事,不但在看字,可能还能看到人呢?你这叫庸人自忧。”吴兵理解陶勇的一番良苦用心,用大声提醒王大海,陶勇也是想得太天真,难道王大海不知道眼前的美景,还需要陶勇来提醒,只不过境随心转,王大海现在的心情不好,再怎么好的景色也是黯然无光。

“你是在奉承董事长,难道董事长是超人,有千里眼。还是孙悟空的传人,用火眼金睛,看得见天空上的事。我想,董事长看着天发呆,是担心建筑工人如果请不动,那就多掉面子。”陶勇的脑子没有转过弯,错误地曲解吴兵讲话的意思,陶勇平时看到吴兵与王大海走得比较近,又都是当老板的,他心里难免产生当权者之间有相互吹捧之意,都不愿意直白地说出对方的不足之处。

“真是杞人忧天,你那乌鸦嘴可不要乱说,弄不好董事长要熊人一顿。”吴兵本以为,只是跟陶勇开一个玩笑,没有想到,陶勇不但没有这个水平欣赏,反而说些有损于王大海的话语,吴兵的火爆脾气上来了,狠狠地斥责陶勇。

“我看董事长的心情不大好,不然怎么从上车到现在都没有说一句话。”陶勇听到吴兵说出的话,没有一句好言语,知道自己不知轻重得罪了吴兵,他迅速地转变自己的表情,以讨好的口气,对吴兵说。

“我想董事长肯定是在想一个人,你想一想,这个人是谁?”看到陶勇有自知之明,知错能改,吴兵没有再计较陶勇刚才的冒失,他又饶有兴趣地问陶勇,想找一个话题聊一聊,提提精神,否则,长时间开车,人的大脑容易麻木走神。

“不要说我都能猜得出来,现在,我想董事长可能在想张老大,他们俩人有半年没有见面了。”陶勇听到吴兵的心情由阴转睛,又向他提出一个问题,于是,壮着胆子,按自己心里所想,回答吴兵。

“如果是想张老大,董事长应该高兴才对,马上就要见面,俩人可以坐下来好好地叙叙,规划一下德豪公司老厂区商贸城开发的事。”吴兵在自己的座位上小幅度地左右挪挪身子,接着前后直直腰,感觉轻松一点后,笑着对陶勇说。

“那肯定是不放心德豪公司的事,他走过以后,担心牛总抓不得力。”陶勇也不管王大海与吴兵听后高兴不高兴,以他自己平时的观察和判断,直截了当地说道。

“也不是,虽然,董事长不在家,公司里的小事有牛总安排,大事还不是董事长遥控指挥,这没有什么可要担心的。”吴兵看了一眼王大海,只见王大海睁着两只浓眉大眼,盯着前方深远的天空,没有理会他与陶勇说到公司高层的事情,吴兵大胆地将德豪公司现实情况详细分析,打消陶勇心中的顾虑。

“你不是讲我是木头脑子,没有这个本事猜得出来。你干脆直说吧。”看着吴兵还要继续提问,陶勇举起双手投降,把头伸向吴兵的靠背旁,向他求饶。

“再给你缩小一点范围,是一个女的,你应该不费吹灰之力,想一下就知道是谁。”吴兵看陶勇不想继续往下猜,就鼓励着他猜,不然,没有人说话,车内又冷清起来。

“不会是江海的欧阳傲雪总经理也来到南湖。”陶勇按照自己的想像提出一种可能。

“欧总年底哪有时间来到南湖。不过按这个思路猜下去,快接近目标。”吴兵想到欧阳傲雪,她的形像迅速在吴兵的脑海里过了一遍,他继续鼓励陶勇接着往下猜。

“我猜出来了,是梦记者,董事长是在担心她的伤,虽然治疗得不错,然而自己稍不注意,就会引起二次伤害,这样再反复治疗起来,对老伤是比较麻烦的。”陶勇突然拍着自己的大腿,身体前倾,兴奋地对着吴兵的耳根悄悄说道。

“还不是梦记者,董事长已经安排两个人,贴身护理梦记者,一个负责生活,另一个则担负起梦记者的运动,并保证受伤手臂的安全。这样精心、周到、细致的照顾,还须要担心什么?”吴兵把自己的右肩膀头,捣着陶勇的左脸,示意陶勇接着说。

“再往下猜,只有春花姐,她不是与董事长闹翻,自己南下,想要到繁华的大都市,享受更好的生活。”陶勇第一个想到的是刘春花,然而怎么落到最后才说出是刘春花呢,陶勇的内心想,王大海江湖硬汉,不会被情所困。

“你可不能瞎讲,春花可不是你想像的那种人,她与我们董事长的感情,可以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来形容,是在天真无邪时代建立起来的纯洁感情,那种长远深厚的友谊,即使藕断还会丝连。”吴兵高调地回答着陶勇,与其说是讲给陶勇听,不如说是讲给王大海听。

“既然如此深厚的感情,董事长就不应该放春花姐一个人走。”陶勇不解地问吴兵。

“董事长怎么可能会放她走呢,如果强制很了,按照刘春花的性格,怕她要做出什么过激自残行为,那是防不胜防。”吴兵跟陶勇解释王大海没有拦住刘春花南下的原因。

“也可以跟她一起去。”陶勇还是不能理解,王大海就这么轻易地放手。

“二十四个小时跟在后面也没有用,董事长肯定以退为进,双方都冷静一段时间也好。”

“听你这么一说,我知道董事长上车后,为什么一直没有言语。”

“所以,我让董事长少开车,人的心里有事,开着车,不由自主地偏离方向,自己还以为是正确驾驶。”

“砰!”随着一声惊心动魄的巨响,霎时,三个人都面色苍白,瞪大眼睛,惊恐万状。

“怎么开的车?”稍缓片刻,王大海镇定过来,对吴兵狂吼着。

“我没有出错,肯定是别人的车辆撞到我们。”吴兵双手紧握住方向盘,踩住刹车,听到王大海叫声,他才缓过神,立即回答王大海。他迅速在车内四处察看,前排俩人丝毫未损,再看看后排,不见陶勇踪影,当时吴兵的心往上一拎,难道被撞飞出车外。吴兵慌张地伸手往后排座位下一摸,是陶勇趴在座位下面,被吴兵硬拉起来,坐到座位上,陶勇没有血色的脸上惊魂仍未定。

“下车看看。”王大海说着,打开车门,跳到地面,空旷的马路上,没有发现其他车辆。

“真是出鬼,清楚地听到一声巨响,我才踩住刹车。”吴兵疑惑地抓着自己的头说。他既没有看到车辆,也没有看到铁棍、砖块等罪魁祸首。

“我找到真凶,是冰块砸到前车盖。”王大海从地面上抱起一个长形冰块,有人的手臂大小。

第一一二章 虚惊一场

听到王大海一声大叫,吴兵与陶勇俩人围将上来,用手抚摸王大海抱到路边的冰块,足有一个成人的手臂长,大家先是惊讶,接着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你们看,铁板上,砸出一个凹坑。”陶勇急切地对王大海说。他用手指着吉普车车前盖上的铁板,已经被硕大的冰块砸瘪下去一块。

“一步之差,虚惊一场,真的十分危险。如果砸在吉普车的挡风玻璃上,后果将不堪设想。”王大海说着,示意陶勇拿出随车携带的抹布,擦干净车前盖上的碎冰和杂物。

“这么大的冰块,是谁砸过来的?”陶勇从后备厢里拿出一块大抹布,擦干净车前盖,心痛地摸着撞损的铁盖板,左右看着清冷的路面,只有稀疏的几辆汽车来往行驶,感到奇怪地问。

“谁有本事砸得过来,我看是装在炮筒里,一炮打过来的。”吴兵踹着两脚冰块,还不解气地说。他被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吓得神经过度紧张,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蹲在路边抽起香烟,让自己平静一下。如果发生什么,董事长坐在车上,吴兵不敢再往下想像。

“既不是谁砸的,也不是一炮打过来,我看是从大树上掉下来的。”王大海仰头看着一棵参天大树,对他们两个人说。

“该死的大树,找把刀砍掉它。”陶勇收好擦车的抹布,恶狠狠地说。

“树不是恶意而为,以前在里面老孙头讲的‘有心非,名为恶。’这句话,难道现在已经忘记,又丢到脑后。”王大海立即制止陶勇的想法。他心想把所有窝囊气都撒在大树身上,有点牵强附会,这到底应该怪谁,他的心里也说不清,遇到不幸不能总是诅咒,换一种想法,人的心里可能要轻快一点,只当是对我们敲响的一个警钟,前方要警惕驾驶,注意安全。

王大海这么一说,大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到路旁的一棵大树,望上去高大挺拔,有五层楼那么高,它银装素裹,那矫健的身躯在冰天雪地的映衬下,更显得英俊威武。炭条似的枝杈伸向苍穹,浓密得像一片小树林,上面是一层厚厚的结冰雪被。一片片黄褐色的树叶,在北风中簌簌飘落,给大树周围铺上了一层“金毯”。

“这树皮像老人裂开的皮肤,上面有许多小疙瘩,用手摸上去非常糙,也很硬。”陶勇走到树下,看着树干表面不规则纵裂,自言自语地说。

“嫌人皮肤不好,你可知道这树有多大岁数。”吴兵仍然蹲在地上,抽着香烟,听到陶勇说到树的坏话,他转过脸问陶勇。

“怎么,这棵树是你家的亲戚呀,要你冲上来打抱不平。”陶勇抬头往上看高耸的树干,他想猜,可能有五十年,然而心里无底,干脆不回答。于是他反击吴兵道。

“我从小在山里长大,对树最有感情,尤其像这株树,至少有五百岁,不仅是国家,还是世界上的珍贵树种,有科学家说是古老的活化石。”吴兵站起来,用脚踩灭烟蒂,走到陶勇的身边,拍着树干说。

“说得我吓一跳,这棵树站在这里已经有五百年,它看见过多少来来往往的过客。”听到吴兵说出树的年龄,陶勇不再记恨大树,从内心里油然产生一种敬意,伸开自己的双手,环抱住树干,一个人无法抱到头,急忙喊着吴兵来帮忙,俩人手牵着手,才能勉强抱住粗壮的树干。

“这不算最大的树,家乡山里还有更大的,树干要几个人合抱。我们那里都叫白果树,书本上称银杏树。它一身都是宝。”吴兵陪着陶勇一起用手臂量完树干后,带着自豪的口气对陶勇说道。

“有些什么宝,说出来让我们长长见识。”王大海也好奇地对吴兵说。他自小在城里大,虽然经常逛公园,也跑到郊区游玩,没有看见过这么神奇的大树,在一旁静静地听吴兵和陶勇俩人关于银杏树的议论。

“白果树是山里人最好的朋友,冬暖夏凉,造福于人。”王大海也想听听银杏树的故事,吴兵来了精神,他从吉普车被冰块砸到时的低沉情绪中走出来,清清嗓子,开始滔滔不绝,绘声绘色地说着。

“不要在这里夸夸其谈,这是树,也不是所房子,还冬暖夏凉,说得活神活现。”陶勇不能理解,一棵树能给有这么大的能耐。他不服气地对吴兵说。

“它能给人遮风避雨,密集的枝杈,可以搭成床,如果还不行,钻到树洞里,你想一想,在荒山野岭,可是最好的住所。你再看看它,叶似扇形,冠大荫状,具有降温作用,火热的夏天,小时候,我与伙伴们,是在树下纳凉听故事长大的。”吴兵已经把刚才的惊吓,抛到九霄云外,完全沉醉在回忆之中。

“能做到这一点也不稀奇,其它的大树也能做得到,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人们不是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吗。”陶勇还没有听完吴兵的讲述,他打断吴兵的话,提出自己不同的看法。

“我来讲一样宝,其它的树所没有的。银杏的树叶可以治病,有祛痰、止咳、润肺、定喘等功效,为有这方面疾病折磨的人解除痛苦。”吴兵越讲越来劲,讲到后来,几乎是拉着陶勇的肩膀,激动地说着。

“这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有许多小草也能治病,不要在这里说得神乎其神。”陶勇不甘示弱,他总是在不断地否定吴兵的说法,因为王大海叫大家在这里先休息一下,让大家缓缓神,从刚才恶梦般的遭遇中,把各自的糟糕心情调整过来。所以,陶勇故意与吴兵抬起杠子,找一些理由来驳斥吴兵。

“我再说一个银杏树上的宝,你肯定能接受。就是它的材质坚硬,能做砧板用,只有少数树种的材质能与之媲美。”

“可以算是上乘材质,然而并非独一无二。”陶勇还是不屑一顾。

“最后讲一个宝,你真的是无法驳倒,银杏树结的白果,种子剥出来烧孰可以吃。”吴兵还是不依不饶地拽着陶勇在理论,继续说着银杏树身上的宝,他对银杏树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马马虎虎的算一个。”陶勇算是给吴兵缠得没有办法,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说。

“万物生长,都有它们可爱之处,有用之身,银杏应该属于出类拔萃的一种。你们俩人的争论,让我想到企业管理,人也一样,虽然能力有大小,做为一个管理者,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的力量,优秀者固然是个宝,其他的人也不可或缺。”王大海一直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吴兵与陶勇俩人辩论,突然开口谈起自己的感想。

“董事长说得精辟,公司里的每个人都重要,我举双手赞成。”陶勇听着王大海的一番话,高高地举着双手,拍着掌说。

“平时,我疏于对农民工的关爱,心里总是想着,这么简单的体力劳动,随时都可以找人替代,实践检验,工作没有做到位,才造成今天被动的局面。”王大海自然而然地想到此次千里踏冰而去的任务,他在反省自己,只顾抓大的,管重要的,忽略的往往会给自己带来被动。

“董事长,这完全是我的过失,今天多长个心眼。”吴兵心知肚明,是自己的大意,没有想到自己带出来的人,关键的时候,没有顶起作用,反而当逃兵。

“发生的已经发生,关键是警醒做好即将发生的。就像今天掉下来的冰块,它是在提醒前方的路程,不但自己不伤害自己,还要不被别人伤害。”王大海站起来,走到吉普车旁,打开驾驶室的门,把自己的手伸向吴兵,示意把车钥匙拿过来。

“还是我来开,我心里能承受。”吴兵走过来,把钥匙拿在自己的手中,认真地对王大海说道。

“帮我完成一个任务,在脑海中转转,给农民工的家里怎样表示一下。”王大海没有让开,爬上车,坐到驾驶位上。

“我休息,让董事长开车,心里过意不去。”吴兵把钥匙送到王大海的手中,不好意思地说。

“你的心怎么还没有放下。”王大海已经发动吉普车,催促着吴兵说道。

“怎么表示一下呢?”吴兵快速跑到副驾驶这一边,拉开车门,爬上去,脑海中在想着这个问题。

第一一三章 柳暗花明

经过一段时间休整,王大海驾驶着吉普车,向南湖进发。吴兵和陶勇俩人坐在位子上也没敢偷懒,聚精会神地瞄着车窗外,无心那冰雪美景,一路上心有余悸,时刻注意随时可能发生的异常。

在接近南湖市的时候,陆续看见有大批的解放军和武警战士在铲除着路面的冰块,一锹锹地挥舞着,干得热火朝天。吉普车开到没有冰雪的马路上,王大海的心像是从漂泊的大海上,靠到坚实而温暖的港湾,顿时感到人非常的踏实,王大海立即提升档位,踩下油门,吉普车在马路上着力地飞奔起来。

“吴兵,我让你考虑的问题,现在想得怎么样?”王大海紧张的情绪随着路况的好转,也轻松起来,想起刚才交待吴兵考虑怎样表示的事情,于是,他主动地问。

“我认为不需要表示,又不欠他们什么,董事长能亲自来一趟,就表明在建工程工期迫在眉睫。”吴兵从内心里不愿意王大海表示,不能坏了规矩,一到工程急需用人,就必须给他们额外地花费一些钱,增大工程成本。

“今年情况特殊,南方雪灾,家家损失不小,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就说我们是来看望慰问他们。”王大海还是坚持想表示一下,自己毕竟是董事长,做为业主单位的一把手来了,两手空空,叫王大海怎么开口与那些在德豪公司的建筑工人说话,总感觉有点别扭。

“董事长也不要有拉不开脸面的顾虑,虽然遇到特大雪灾,然而工程建设不能因为你家里遇到困难,就可以随意走人停工。”吴兵还在婉转地劝王大海打消表示的念头。防止他们今后得寸进尺,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如果不是雪灾,碰到水患或者干旱肯定会水涨船高,不但要表示,还希望表示多一点。

“礼多人不怪,我也不会额外增加工程成本,就将部队节省下来控土方的工程款,拿出来作为此次表示的费用。”王大海在来之前,就已经考虑到如此办法,他想这些工人在新厂一期工程结束后,还要继续留下来,参加老厂区商贸城的建设,从长远来看,这笔投入是划算的。

“董事长是在搞感情投资,我没有意见,就怕这次他们享受到甜头,下回还想伸手,我们是好心,他们当成理所当然的事。”吴兵看王大海态度很坚决的样子,他也不好再固执己见,把自己所知道的利弊分析给王大海听。

“我想了一想,还是要表示一下,你们看一看,是买实物,还是直接送一个红包给他们。”王大海拿出随车携带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对吴兵说道。

“董事长,给各家各户,送一袋米和一瓶油最实惠,看得见摸得着,让他们排着长队,高高兴兴地等着领。”一直在一旁听着没有言语的陶勇,突然插话说道。

“你根本不了解农村,谁稀罕你送的米油,他们自己种的粮食作物,肯定比送的要好。如果讲实惠,送床单等日用品,是他们最受欢迎的。”陶勇的一番话,吴兵听后哈哈一笑,他提出自己的建议。

“送红包也不大好,既不是亲朋好友之间往来,也没有喜事发生,感觉是有点俗气。”王大海听着吴兵与陶勇俩人的建议后,他自言自语地说着。

“董事长,入乡随俗,也不要着急,到了南湖,跟张老大在一起商量一下看怎么办好,他社交比较广,肯定会有更好的办法。”吴兵看王大海还在苦思冥想,他突然想到张老大,急忙对王大海劝慰道。

“好事多磨,我们先进城,见到张老大坐下来再好好地商量。”王大海抬头看着前方,隐隐约约已经看到城市高楼大夏的影子,他精神振奋起来,经过一天的奔波,满身的疲惫,在看到远处城市的一刹那,消失得杳无踪迹,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坐正身姿,劲头十足地驾驶着吉普车。

进城后,在吴兵的指引下,穿过大街小巷,很快到达张老大的集团总部所在地。

“不简单,冰天雪地,你真是英雄气概,胆敢开着吉普车过来。”张老大亲自到楼下来迎接王大海,他走到王大海的吉普车旁,向王大海竖着大拇指说。

“我也是被逼无奈,工程停工等人,迫不及待地赶过来。”王大海打开车门,下车后,把吉普车交给吴兵去停放,他握着张老大肥厚暖和的手,急切地说道。

“用你的好办法,送十万火急的鸡毛信呀,上次恢复生产,我接到鸡毛信,一点都不敢怠慢,立即给你汇去二十万元。担心慢一点点,怕贻误你的大事。”张胖子拉着王大海的一只手,边说边要引王大海上楼。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是火烧眉毛,你先安排去找人。”王大海没有心情与张老大嘘寒问暖,他心急火燎,对张胖子开门见山地提出要求。

“既来之,则安之,先上去,到办公室坐下来,再慢慢地商量。”张老大笑着劝说王大海。其实,王大海到这里来找人,虽然没有给张老大的消息,吴兵头一天已经给张老大打过电话,讲明情况,张老大事先将吴兵家乡的村长与包工头接过来,现在就坐在张老大的办公室里休息,等着王大海赶来在一起商量对策,张老大没有把这个情况告之王大海。

“是吴兵带到滨江的那一帮搞工程的建筑工人。”王大海态度坚决地不跟张老大上楼,他急着要见到建筑工人,哪怕早一个小时,甚至是一分钟,与建筑工人协商好出工的事,心里才感到踏实。

“我知道,是吴兵家乡的人,离这里还有七十公里的山路,你也是开车来的,自己算一算需要多长时间。”张老大站在王大海的身旁,把情况分析给王大海听。

“如果不行,你现在跟我一起走,立即动身前往吴兵的家乡。”王大海一听说还有这么远的山路,而且山里路面的结冰很难消融,有些路段还十分的危险,如果再安排人找人,来回折腾,又需要一天的时间,他想不如干脆自己与张老大一同前往,到达当地再商量着解决问题。

“你现在知道急,来之前怎么不给我打一个电话,我也好早做准备。”张老大还是没有把真相告诉王大海,看着王大海心急如焚的样子,有意地刺激王大海说。

“我们上次在江海碰面时,你对我讲,不会分担我前进路上的痛苦和烦恼。如果我能自己消化这些痛苦和烦恼,将来就能成为一棵企业的常青树。”王大海搬出张老大的话来反击。他不愿为找建筑工人的事给张老大增添麻烦,本来在新厂建设工程资金上已经给张老大很多的压力。王大海原来想等自己与吴兵把这件事摆平后,再让张老大知道此事,同时,他的心中也打了一个小算盘,不想让张老大知道自己在工程管理上不尽完美之处。

“不错,我是讲过,痛苦和烦恼要你自己消化,可是我没有说,你遇到困难我撒手不管,何况这次五十年不遇的冰雪灾害,你也自己苦扛着,真是一个铮铮硬汉。”张老大正是欣赏王大海身上有一种闪光的品德,他热爱企业有初恋般的感情,战胜困难有宗教般的意志,所以张老大才敢把资金大胆地往滨江的两个公司投放。

“找他们提前进入工地,这不能算困难,应该是遇到一点麻烦。”王大海解释说。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现在南方时兴这句口号,在你的身上能体现到这一点。”张老大用亲切的目光,仔细地打量着王大海,继续称赞道。

“老大,你既然说抓紧时间重要,那我们尽快出发,趁早赶往村里。”王大海又一次急切地催促张老大。

“看把你急成什么样子,实话相告,村长和包工头都已经找来,现正坐在我的办公室。”张老大笑着对王大海说。

“真是个好老大,为小弟想得太周到了。”王大海兴奋地说道。突然知道要找的人就在楼上,着实给他一个不小的惊喜。

“现在可以随我一同上楼了吧。”张老大风趣地开着玩笑说。

“不行,我想给他们表示一下,不知道买什么好。”王大海站在原地没动,征询张老大的意见。

“个人不需要花费,在方便的时候,可以给他们村做一些公益的事情,比如学校、养老院、以及道路都可以。”张老大认真地回答王大海。

“他们同意提前到工地了吗?”王大海担心地问张老大。

“这个面子肯定是要给的,具体什么日子,你跟他们去谈。”张老大边走边说。

正月初四能不能出发,王大海跟在张老大的身后,心里在默想,虽然柳暗花明,然而他还想建筑工人去得更早一点。

第一一四章 老大面子

王大海不知自己的愿望能否实现,带着一颗忐忑的心,与张老大一起走进办公室。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德豪公司董事长王大海先生,我的好兄弟。”张老大向早已经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哈腰微笑的两位介绍着王大海。

“久仰大名,请王总多多指教。我是村支书。”一个中年模样,满脸沧桑的人,热情地伸出手,向王大海自我介绍说。

“你好,见到你很高兴。”王大海礼貌地回答。他伸出自己的一只手,与村支书粗糙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王总,我就不需要介绍,是个小包工头,姓胡,在德豪新厂工地上见过面。”自称胡工头的人,在村里人们都叫他胡经理。他拿着刚刚拆开的一盒香烟,给王大海发着一支说道。

“胡经理,我是想你想得好苦呀。准备在‘人民日报’上登寻人启事,在全国范围内找人。”王大海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胡经理不客气地说。听吴兵介绍,就是眼前的吴经理带着这批建筑工人,强行离开,跟王大海告辞的招呼都没有打一个,造成工地上很大的被动,还好得益于部队的鼎力相助,如果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王大海准备组织德豪公司生产工人,下班后加班加点开挖玻璃窑炉基础。

“对不住王总,大人不计小人过,情况王总也清楚,关键是工人们归心似箭,当时的事态,说句老实话,我是不敢阻挡,哪怕这笔工钱打水漂。”胡经理向王大海施礼赔罪,不断地解释着工人们听到家里遭遇冰雪灾害时,焦急和狂躁的情绪。

“不谈过去,只言现在。大家也亲眼看见,王董事长千里迢迢,踏冰而来,如果不是急到没有办法,谁敢冒这么大的风险,赶过来找你们回去。”张老大安排秘书给大家泡好茶水,他走到胡经理的身边,接着说,“解释再多也不能给工程添砖加瓦,世上恐怕难找到像王董事长这样的好业主,你们起快下决心,怎样组织力量,趁早赶过去,对后续工程快马加鞭。”

“我是既看僧面,更看佛面。我向两位老总保证,尽快多组织一点力量,节后就赶过去,不然张老大的面子往哪放。”胡经理的脑子转得快,跟在张老大的后面套近乎,他拍着自己的胸脯,响亮地向张老大作出承诺。

“胡经理,我看你说得天花乱坠,可是做起来差强人意。既然说我们的老总是多么的好,你为什么对新厂工程一点都不负责任,说走就走。我平时对你们的人员是照顾有加,烧的开水优先送给你们,并且还做到保障供应,工地上有很多的施工队伍,你们也不想一想,我之所以这样做,还不是因为吴总和张老大的面子大。你却好,什么时候去开工,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时间,你对得起谁。”陶勇看吴兵不好意思重言重语地说他们,陶勇把窝在自己肚子里的火,向胡经理痛痛快快地发泄一通。张老大在一旁打短儿,示意他少说两句,可是陶勇装糊涂,似不知道的样子,用鄙视的口吻对胡经理不断地说着。

“我们来不是找茬,而是来解决问题,请胡经理说一说,什么时间动身,带着队伍赶到滨江。”王大海打断陶勇的话,他在想,有的事点到为止,不必深究,只能采取亡羊补牢的办法,今后对这支队伍抓紧一点,把失去的时间再抢回来。

“王总大人有大量,你有诚意,我更实在,有这样的态度就好坐下来,把后面的事情谈好。”胡经理马上接过王大海的话,大声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其实,在胡经理的心里,哪想他的工人回来,只是苦不堪言。不但钱赚不到手,还是老鼠钻风厢,两头受气,没有人说他一个好字。

“胡经理,你看一看,什么时候能动身出发,今天给一个准信。”王大海追着胡经理问。

“最快的时间,比计划时间提前一周,正月初八从家里动身出发。”胡经理在自己的心里默算了一下,肯定地回答王大海。

“不行,这个时间迟了。”王大海立即否定胡经理的意见。

“王总,在我们这乡村,能在初八出门干事就已经是不简单的事情,基本上都是玩到春耕时才干事,不像你们城里的工厂,大年除夕还在忙着上班。”胡经理以为王大海能接受这个时间,带村里人正月初八出门,他还是头一次,事前拉拢几个骨干,好不容易做好工作,同意初八出门,这才敢大胆地向王大海说。

“再提前四天,正月初四从家里动身。你讲的那是过去,种田时候,这个季节没事干,才形成这个风俗。现在不一样,只要有事干,无须在家里闲着。”王大海丝毫没有退步,他坚决地提出初四动身。并说出自己对农村在春节不出门的一些风俗理解。

“我没有本事赚到这个钱,初八喊他们出远门,都已经是雷打头的事情,王总现在还要提前到正月初四,不可能办到。”听到王大海坚持要提前这么长的时间,胡经理只好举手投降,随着经济的发展,以后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可能做到这一点,然而,现在要打破这个根深蒂固的习俗,他想勉为其难。

“如实相告,请胡经理一定要想想办法,我们产品投放市场的合约都已经签订,如果不能按时投产,到时违约金也要把我们的企业罚倒闭。”看到胡经理无动于衷,他自己都没有这个激情,从何谈起,让他去做一家一户的农民工的工作。王大海只好转变思路,摆出自己公司的难处,以博得胡经理的理解,打动同情之心,伸出援助之手。

“我也实话实说,正月初四也远门,不可能做得到。”胡经理能理解王大海公司的困难,然而,农村的老黄历,想改变起来,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为什么说得这么的绝对。难道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王大海感到非常的奇怪,反问胡经理。

“这里的老百姓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是‘七不出门,八不归家。’”胡经理从当地的风俗习惯讲起,想说服王大海。

“此话怎讲?”王大海进一步询问。

“‘七’犹如一把匕首,在‘匕首日’出门肯定不安全;还有阿拉伯字的‘7’也像是一把刀;此外,‘七’或‘7’都是弯折的,表示外出一路会曲折坎坷。这样看来‘七’确实不适合出门。所以这里的人,初七之前都不出门。”胡经理详细地解释为什么七不能出门的原因。

“照此看来,‘八’字又怎么去理解呢?”王大海没有放过,深入地追问。

“再来说‘八’字,仔细地看‘八’字是不是‘人’字被分开,如此说法,‘八’象征一个人被分离开来,这样能回家吗?再看看阿拉伯字的‘8’像一个**圈,让人找不着路,这样就不适合回家。”胡经理又把老百姓对八不归家的说法讲给王大海听。

“胡经理,你们这里对‘七不出门,八不归家’的理解,与我们那里不太一样。‘七不出门’是指家里的‘油盐柴米酱醋茶’这七样没有充分的储备不要出门。如果家里对这七样储备得绰绰有余,就可以出门。”王大海在极力地做着胡经理的工作,争取他首先不要受这个风俗习惯的影响。

“那么你们那里对‘八’字又是怎么个说法呢?”王大海讲到不一样的风俗,引起胡经理的兴趣,他还想知道下面的答案。

“‘八不归家’是指在外面对人对事的时候,对于‘忠孝仁义礼智信’这八项没有做到位,就不能回家见父老乡亲。”王大海绘声绘色地给胡经理讲解。

“你们都不要在那里钻牛角尖子,对于风俗上的事,我认为信则有,不信则无。刚才,我与支书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张老大看王大海与胡经理俩人理论得热火朝天,招呼大家都过来。他与村支书在一旁,小声地商量着一个折中的方案,既不影响工程进度,也不伤害多数人持有的风俗习惯。

“怎么能做到两全其美?”胡经理疑惑地问。

“这是最佳方案,对建筑工人进行合理分配,优化重组。不过你自己要带头破除旧习俗,我相信,做为一个经理人,应该能接受。”张老大看着胡经理,认真严肃地说道。

“老大的面子大,只要两全齐美,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胡经理对着张老大点头哈腰地表态。

“你老婆可会给老大面子?”张胖子笑着,试探性地问胡经理。

“她敢。”胡经理拍着自己的胸脯响亮地说。继而,他接着问,“张老大,你快说方案,真是急死人。”

“好,我说。”张老大用目光征求村支书的意见后,清清自己的嗓门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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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章 老板智慧

刚才还是争论热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人人的目光集中到张老大的身上,大家全神贯注,专心致志地听着。

“把你建筑队的人分成两个部分,一小部分为先头部队,主要是钢筋工,组织十个人的精干力量,初四动身赶到滨江工地,集中扎好浇筑水泥基础的钢筋笼,等初八大队人马到达以后,即可以进行水泥浇筑。”张老大心定气闲,不紧不慢地对胡经理说。

听完张老大的一番话,场面仍然很安静,胡经理和王大海低头深思,都没有言语。吴兵和陶勇则看着两个低头人,等待他们表态。

陶勇忍不住,打破沉默,他站起来,走到胡经理的身旁,大声地说:“刚才还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现在怎么成哑巴。”

“老大说的是个好办法,举双手赞成,我带头去一个,然而还有九个人不好办。”胡经理抬起头,对陶勇说,他故意加大自己的语气,好让张老大听见。

“你这个经理当得窝囊,难道只能指挥你自己一个人。”听到胡经理这么一说,陶勇感到莫大的失望,用手推了一下胡经理的肩膀,生气地说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凡是初四去的人,每人发一个红包。”王大海从内心里想,张老大的办法好是好,可是再好的办法,没有人去实施,也等于一张空头支票。他用商量的口吻,对胡经理说。

“这里的人不吃这一套,私下里会骂你想钱想疯了,还有胆大的人当面骂你,破掉老祖宗的规矩,是要遭到报应的,对后代不利。”王大海提出给去的人,每人一个红包,这个方法胡经理不是没有想过,然而对于此地,是水土不服,人人嗤之以鼻。他无奈地向王大海进行解释。

“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这里的人知足常乐,不想拚命地挣钱,你不能硬绑着他们去。”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村支书,突然插话道。

“胡经理,如果你去一个,还差几人?”张老大心想,都认为办法好,却束手无策。他大声地问胡经理。

“差九人。”胡经理立即回答。

“你带两个铁杆手下,初四跟着一起去,应该没有问题吧。如果这样,还差几人?”张老大接着问。

“肯定行,还差七人。”胡经理很干脆地说道。

“刚才与村支书商量,他儿子与侄子,一共去三人。还差几人?”张老大继续说。

“这样一来,只差四人。”胡经理不好意思地看了村支书一眼,抓头搔耳地回答。

“吴兵,你在老家能叫到几个人,交给胡经理。”张老大转过脸,问吴兵。

“好久没有回过家乡,但是我保证最少交两人给胡经理。”吴兵想都没有想,肯定地回答张老大。

“现在还差不差初四去的人。”张老大看着胡经理,认真地问。

“老大,接下来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办。还差一人,如果我没有本事找到人,就让我老婆去暂时顶一段时间。”胡经理听张老大这么一说,心里豁然开朗,又趾高气扬起来

“王董事长,你看看这样安排行不行。”张老大把胡经理的问题解决以后,转移话题,接着问王大海。

此时,王大海心潮澎湃,困扰自己的问题,没有想到被张老大几句问话,就将困难解决掉。他从内心里信服张老大的过人智慧。回想起在里面那一次挖沟渠,他稍微动几下铁锹,接下来的情况就不一样。江海市场陷入开发的绝境时,他引见欧阳傲雪,巧妙打开江海市场的壁垒,使得德豪公司的产品源源不断地流向高端市场。又是他大胆地投资德豪,成立中外合次企业,不仅保证充裕的资金,享受税收减免等一系列优惠政策,还使德豪公司步入发展快车道,进行二次创业,实现做大做强集团化发展的梦想。

张胖子的问话,打断王大海的思绪,他问道:“有一点我想不通,不管什么棘手的事,老大都能迎刃而解。”

“能认识到这个问题,说明你的管理思想在突飞猛进。”张老大回答。

“我怎么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总感觉自己管理水平提不高。”王大海疑惑地问。

“能看到差距,你已经在提高。”张老大笑着说。

“老大,今天给我们大小经理上上课,传道授业解惑。”王大海鼓动着吴兵、胡经理一起,对张老大提出要求。

张胖子看着王大海、吴兵热切的目光,心想是可以讲讲当一个企业老板的智慧,避免自己摸索,少走弯路。他若有所思地说:“小老板经营事,大老板经营人。就拿王大海来比喻说,虽然德豪公司在不断地快速发展,然而就王大海本人而言,至少目前属于小老板。”

“德豪公司在滨江可算是不小的企业,老大还说我们董事长是小老板。”陶勇有点不服气地反驳张老大。

“陶勇说得对,德豪不算是小企业。我是说王大海要摆脱小老板的意识,是否具有大老板的智慧呢。王大海对企业有着初恋般的感情,可以为企业付出一切,就像人的初恋一样,无怨无悔无私地付出一切。另外他也具有宗教般的意志,不管企业遇到多么大的困难,都是勇往直前,不屈不挠地去奋斗。”张老大如数家珍地说起王大海的优秀品质。他正是因为看重这一点,才敢大胆地对滨江进行战略投资。

“老大这么说还差不多,董事长为公司费尽心血,日理万机。”陶勇自豪地接着张老大的话,又赞叹王大海几句。

“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要学会抓人头,抓住大人头,一级抓一级。有个经典故事,韩信带兵多多益善,他是兵之将,然而汉高祖刘邦是将之将,韩信可管十万军队,刘邦管韩信一人。如果放在企业里来比喻,刘邦是大老板的智慧。”张老大旁征博引,他想让王大海自己触类旁通,反省自己管理上的差距。

“老大点到我企业管理上的要害之处,什么事都身先士卒,事必躬亲,面面具到,反而适得其反。像这次用工问题,我就没有抓好吴兵这个将。”王大海意识到自己平时与吴兵沟通得少,使吴兵遇到困难都不敢向王大海汇报。

“公司的第一产品就是老板本人,你能把自己卖给多少人,就能带出多大的团队。为什么有的人创业,他能不断地拉动无数人,越来越壮大。同时,在企业遇到困难时,还不停下来,因为各级将领带着各路人马,跟他一起闯过难关,继续发展。”张老大文思泉涌,越讲脑子越开阔。

“其实,最好的企业,是老板与员工一起完成的事业。”王大海深有感触地说。

“这是大智慧,为什么有的企业长不大,就像树一样,无数老板都一心往上长,投资创新发展,从来不往下长,结果上面无限长,下面没有扎根,如水中浮萍,只有根深蒂固的大树,才会不断地再生长。这也是我经营企业的一点心得,把人经营好,抓住各路将领,稳定员工队伍,人心稳,企业的根基就深,才能枝繁叶茂。”张老大把自己的所思所想所做,毫无保留地和盘端出,他是真诚地希望王大海能融会贯通,从中悟出一些道道,用于自己的企业管理。

“建筑队的人,为什么要一个人带几个人,因为他们只跟着他们相信的熟人走。老大的经营人的方法高明,否则,我即使钱罐倒拎,给他们发钱,我看也没有几个人跟着走。这又是老大在关键的时候拉兄弟一把。”王大海理解张老大的良苦用心,他双手作揖,对着张老大毕恭毕敬地说道。

“共同探讨,携手并进。”张老大哈哈一笑,带着抑扬顿挫的语气说道。

“我是紧跟老大,你发财,我发展。”王大海摆正自己的态度,谦虚地回答。

“你先带领客人到餐厅,我跟王董事长私下说一个人的事。”张老大对集团的秘书吩咐道。

张老大要跟自己说一个人,王大海心里在想,这个人是谁?

第一一六章 神秘信封

王大海想,张老大说的这个人,难道是刘春花,她也到了南湖,向张老大告王大海的状。刘春花知道张老大的集团在南湖,以刘春花刚强的个性,是她到南湖的可能性比较大。

去年,为开拓江海市场的事,欧阳傲雪陪同江海制药厂经营厂长到滨江,刘春花就曾找过张老大了解欧阳傲雪的情况。第二天,王大海给张老大与欧阳傲雪饯行,当张老大得知刘春花因误解王大海与欧阳傲雪俩人的关系,醋劲大发,喝烈性白酒,造成胃出血而住院,张老大对王大海说:“不扫一屋,何以扫天下。”

王大海心里想了半天,没有弄明此话的含义。他疑惑问:“胃出血与扫一屋扫天下,有什么关系?”

“屋代表家里的事,不扫一屋,你自己家里的事都不能很好摆平,如果常常被家里的事所拖累,怎么能全心全意地为自己的理想--扫平天下而奋斗。”

“请老大放心,刘春花不会有事的。”王大海很自信地对张老大说。

然而,事到今日,刘春花还是出走,不知去向。王大海不知道怎么向张老大说起此事。心中很惭愧。不但自己的屋没有扫好,企业的事也给张老大增添麻烦。

王大海又在想,如果不是刘春花,张老大说的一个人该是谁。不会是苏跃富吧,在里面时,王大海与张老大谈得最多的是苏跃富,现在苏跃富已经自己把自己解决,张老大人脉广,消息灵通,不会不知道此事。难道是张老大要去滨江,从市政府廉价买下苏跃富的烂尾楼盘。为这件事,也没有必要搞得那么神秘,把所有人都支开。

如果不是这两个人,还有谁?那可能说说欧阳傲雪和梦影,王大海没有本事处理好个人的情感问题,还想发展成为一个大老板,张老大可能要当面开导王大海。

正在王大海胡思乱想的时候,张老大走进办公室,把门关好,从自己的保险柜里拿出一个鼓鼓的大信封,交给王大海说:“这是你最要好的一个人,托我当面转交给你。”

“信封上没有写我的名字。”王大海看到信封上面没有写任何字,没有用手去接。他直白地告诉张老大。

“信封上是没有写,可是字写在我的嘴上。”张老大开着玩笑,幽默地对王大海说。

“像是绝密情报,怕被敌人发现,必须口传,不留下任何证据。”听张老大说,真的是给王大海的一个大信封,王大海半信半疑地接过信封,翻过来,复过去地仔细察看,找不到任何地方有书写过的痕迹。他也学着张老大的腔调回答。

“看什么事,有的事一定要谨慎,小心为好。”张老大回答道。

“在老大面前还有什么可隐藏的,拆开来看一看。”王大海用手捏着信封,里面好像是一个铁盒,铁盒里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在手上掂一掂,有一定的份量。王大海准备拆封。

“不能拆开,既然属于你的秘密,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个人一再强调,要我转告你,不要轻易泄露里面的秘密。”张老大立即伸手制止住王大海拆封的动作,他严肃地告诉王大海。

“既然不拆开,可以告诉我,这是谁送的。”王大海听了张老大的话,没有再动手拆封,他用双手抱着大信封,紧盯着张老大问。

“肯定会告诉你,不过要让你先想一想,这会是谁?”张老大故作神秘地看着王大海,端起宜兴泥壶,悠然地喝着茶,然后再反问王大海。

“其实,我刚才想了好几个人,都感觉不像。”王大海如实回答。

“讲出来听一听,让我感觉一下,这个人在你心中的地位如何。”张老大还不想急着告诉王大海真相,继续让王大海再绞尽脑汁地猜一猜。

“老大私下要跟我说一个人的事,我开始想到可能是刘春花,怕她到你这里来,告我的黑状。接着想到,老大是不是在关心苏跃富,了解这个轰动长江上下的新闻人物,跳楼的内幕和真相。拿到这个大信封,这俩个人都没有可能。还有想到的人,应该也跟这个大信封没有多大的关系。”既然张老大不说,王大海只好把自己刚才想到的一些可能的人,一五一十地讲给张老大听,王大海的脑子都想空了,还是想不出一个眉目,他只好停止猜测,低头沉默地看着手中紧握着的大信封。

“你已经猜到边沿。”张老大鼓励王大海说。

“无法想下去,老大不要再杀我的脑细胞,我举手投降。”王大海无可奈何,向张老大求饶说。

“我提示一下,曾与苏跃富有过关联的人。”张老大还是坚持没有说出是谁,他在想,王大海是不是知道真相,有意不说出来呢,为了鼓励王大海继续猜下去,张老大缩小猜测的范围。

张老大说到与苏跃富有过关联的人,王大海的心中马上意识到这个人是谁,可是这个人,王大海已经安排到香港,他怎么又回到内地,还与张老大联系上,种种疑问在王大海的脑海里翻腾,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事,王大海全然不知,既使有事,怎么不直接找王大海,还要绕过弯子,通过张老大转手送达。

“我想,可能是阿不力孜。”虽然王大海心底思绪万千,然而他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情感,用平静的口吻对张老大说。

“对,就是他,我想王大海肯定会猜得出来,这个人是阿不力孜。”张老大满意地哈哈大笑,拍着掌对王大海说道。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王大海一脸严肃的样子,问张老大。

“这应该问你才对,你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张老大试探性地反问王大海。

“自从苏跃富出事以后,我与阿不力孜再也没有取得联系。他留给我的香港电话号码,打过去说,这位住客早就离开,接着询问,对方说,不知去向。我当时想,阿不力孜难道突然人间蒸发,消失得杳无音信。”王大海把他与阿不力孜失联前前后后的情况,详细地说给张老大听。

“自己恐怕都不知道,你的电话已经被监控。有一次,阿不力孜到滨江找你,与你通过电话后,就遭遇李建国顺着电话来源在追查,还好在服务员又一次与阿不力孜核实身份时,从服务员慌张的眼神里,阿不力孜觉察情况不妙,只身逃脱。此后,阿不力孜不敢再轻易与你取得联系,避免发生意外。”张老大把阿不力孜说的经过,原原本本地给王大海复述一遍。

“难怪有一天晚上,在一家酒店里,发现李建国找德豪公司的牛强吃饭。我私下问牛强有什么异常,牛强支支吾吾地说,要把王大海变成第二个朱兆有。”王大海的眼前又浮现出,那天晚上与梦影在郊区的土菜馆,意外发现李建国与牛强俩人走到一起。他回忆着当时的情况对张老大说。

“有这个可能,你与李建国之间,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杀,因为你知道他以及他们家的事太多,他现在有这个权力,冠冕堂皇地灭口。”张老大认真地分析着原因所在。

“我与阿不力孜没有什么把柄可以给李建国抓住的,合资是两个企业之间的行为,虽然阿不力孜持有的是一家香港空壳公司,从法律上,没有什么可以给阿不力孜定罪的。”王大海振振有辞地对张老大说。他听到李建国一直在监听自己的电话,怒火中烧,愤愤不平,心想,李建国是在滥用职权,侵害公民合法**权。

“你还在说着小学生无邪的话,太天真可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凭你有前科,他可以随时找你去问话。你是做企业的人,他还怕找不到材料把你搞进去。我想,这次,李建国在做充分的准备,虽然时间长一点,可能对你要出重拳,下毒手。”张老大在警醒王大海注意做好自我保护,时时要有一颗反侦察的心和手段。

“不知鹿死谁手,难道我还是当年愣头王大海吗,一个记者,他有同学在京都,可以把材料发到内参上,让更多的高层看到这个跳梁小丑。”王大海气愤地说道。

“对,就像苏跃富一样,让这些人被自己的罪恶灵魂整死。”张老大接着王大海的话,继续给王大海鼓劲,他指着王大海抱在怀中的大信封,接着说,“大信封一定要保存好,里面肯定有你需要的。”

“阿不力孜,他人在哪?”王大海摸着大信封,像是触摸到阿不力孜热烈的情怀。他突然急切问张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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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章 驱车南方

加快德豪公司新厂区工程建设的施工队伍落实,吴兵留下,回自己家过春节。节后,在正月初四,吴兵与胡经理俩人带领第一批施工人员赶到滨江。鉴于村里小学受到雪灾,王大海决定德豪公司捐款一万元给学校,用于维修校舍和添加学生课桌椅。

阿不力孜近况安好,王大海心里踏实起来,他把大信封在车内藏好,等回到滨江,再做安排。王大海认真交待完吴兵,告别张老大,带着陶勇,开着吉普车,向南方市进发。德豪公司生产经营在来南湖之前已经安排妥当。王大海要利用春节几天假期,在南方市一定要找到刘春花。

南湖与南方两省交界,进入南方省界,到南方市只有四百多公里路程,王大海的心情迫切起来,好在南方受海洋气候影响,没有像南湖那样遍地冰雪,只是一路细雨绵绵。王大海半开着车窗,任由风雨飘将进来。

初春的雨季,是南方的春雨季节,云雾蒙蒙的天空,从早到晚漂落着温暖潮湿的细细雨丝,任由那柔润的雨丝滑落到脸上,就如一个柔美细腻的少女伸出纤纤玉手拂拭你的脸颊,让你沐浴春雨的惬意与无与伦比。然而,此时的王大海感觉不到那种浪漫的情怀,像他的心情一样,有一种绵绵阴雨的孤寂与郁闷,带着凄凄冷冷的苍凉与伤感,时而还夹杂着台风暴雨的惶恐与不安。

王大海没有想到的是,偌大的南方市,宽阔的大街看不到几个行人,不少店铺关门打烊,贴着温馨提示,要到正月十五才开业。工厂是外资企业多,即使内资企业也受到影响,春节放长假的居多。这里是一个移民的新城市,来此工作打拚的人,习惯于回老家过年。

王大海没有感受到高楼大夏的雄伟与挺拔,反而觉得是一座座钢铁水泥堆砌起来的森林,挡住王大海吉普车前进的速度,让吉普车在里面七弯八拐,像是进入**阵一样,一个红绿灯稍不注意,跑错车道,就迷失方向,必须重新寻找路径。

“董事长,我看你的精神真好,一鼓作气地开过来。”陶勇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有点疲倦地对王大海说。今天,陶勇都不敢大声地说话,看着王大海神情凝重,聚精会神地开着车,曾几次想挑起话题,都没有敢说出口,午餐还是在南湖带上车的面包,俩人就着茶水,边开车,边啃面包。

“真的是到了。感觉太漫长。”王大海终于松了一口气说。一路上马不停蹄,有时在路上碰到堵车,他想,吉普车要是有飞机的功能,那真的棒,从空中飞行过去,看谁还能挡住道路。

“这还算漫长,滨江到南湖开一天时间,从南湖到南方只用了半天,好像一眨眼的功夫。”陶勇心里无事一身轻,加上在车上睡了一觉,自然感觉到时间过得很快。

“等红灯急死人。有时想,插上一双翅膀,一下子飞过去。”王大海伸直手臂架在方向盘上,盯着前方的红灯,感叹地说道。

“董事长,想了什么办法,找到春花姐现在的地址。”陶勇转移话题,想减缓王大海急躁的情绪。

“几乎每天到春花家里去一趟,想从春花父母那里打听刘春花的消息。用真诚和执着打动了她的父亲,她父亲透露,刘春花在电子工业区的一家外资企业。”王大海侧过头对陶勇笑笑,自我感到欣慰地说。

“春花姐的父母还能让你进她家的门。”陶勇好奇地问。

“我也没有做出对不起刘春花的事情,只是刘春花的个性刚强,误解太深。我在与她父母的几次交谈中,还真是消除两位老人以前产生的对我的偏见,有前科的人,在社会上并非没有前途。因祸得福。刘春花的父亲比较开明,跟我谈得还逐步深入,到后来,无话不谈。你想一想,有她父亲这个态度,还愁她母亲不能转变,没有多长时间,也不再撵我走。”王大海越说话越多,滔滔不绝。

“刘春花的父母,肯定看中董事长是货真价实的钻石王老五。”陶勇不相信刘春华父母对王大海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他对王大海反问道。

“如果你这样想,就误解了刘春花的父母,对于金钱与人品两者相比较而言,她父母看中的首先是人品。她父亲对我说,过去从知道王大海的人群里,了解过王大海的情况,证实王大海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为人忠厚,不奸猾。”王大海带着自豪的口吻说。

“这么说来,两位老人把董事长当成乘龙快婿,还怕春花姐跑掉。”陶勇听到王大海这么一解释,他在心中也为王大海高兴,胆子大起来,开着玩笑说。

“现在是什么时代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早就已经淘汰。何况刘春花的性格,在家里是天王盖地虎,她父母对她是听之任之。如果不是这样,那时我在里面的时候,她父母不可能让刘春花与我接触的。”王大海对陶勇解释。他对刘春花敢爱敢恨的性格,不止一次地领教过,这次虽然经过短暂的分离后,刘春花的心情可能要平静一点,然而如何说服刘春花,王大海的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听说董事长与春花姐是青梅竹马的感情。我相信春花姐是有意在考验董事长。”陶勇是在工地上听吴兵说的关于王大海与刘春花的故事。他在宽慰王大海。

不知不觉中,吉普车已经进入南方市电子工业园区,一排排轻钢结构的标准化厂房鳞次栉比,园区的道路上,清晰地听见高音喇叭里播放着“燕舞燕舞--一片歌来一片情”广告语。然而大多数工厂里没有员工上班,只有个别企业在加班赶货。

王大海驾驶着吉普车,在园区的道路上。不费周折地找到刘春花所在电子元件厂。走近厂门,发现该厂是铁将军把着大门,连门卫室的门也是紧闭,工厂区一片寂静。经过王大海与陶勇的极力呼叫,才有一个人影从车间里走出来,朝大门方向张望,过了一会,他又折回车间里,穿了一件工作服,走到大门旁,望着门外的王大海与陶勇,问:“你们开车来,是提货的吗?”

“师傅,我们不是来提货,而是来找人的。”王大海急忙把手臂伸向大门的铁栅栏里,向那位中年男子不断地招手说。

“要找人,等过了正月十五。”那位中年男子回答,同时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王大海。

“我们是从长江边专程开车过来,千里冰封,来一趟真的不容易。”王大海继续用恳求的语气向那位中年男子喊话,吸引住他不要离开大门。

“这里只有我一个本地人在这里值班,外地的员工三天前就已经放假回家。”那位中年男子漫不经心地回答着,正准备往回走。

“同志,请您帮个忙,我们想了解工厂里的一位军嫂的情况。”王大海灵机一动,指着吉普车的军用牌照,对那位中年男子大声地说道。

“你们还真是好运气,我是车间主任,需要了解哪一位,请尽快说吧。”那位中年男子停步在原地,他听说军嫂二字,不敢怠慢,又看看吉普车的牌照,对王大海说。

“她的名字叫刘春花,是到贵厂工作时间不长的员工。”王大海急忙向那位中年男子询问。

“刘春花这名员工,给我的印象比较深刻,她是在上班的第二天就自己跳槽。我当时问她,电子元件厂不是很好吗,要珍惜眼前的工作。虽然跳槽有越跳越好的,这只是个别人。大多数人是不尽人意。有人后悔自己不该跳槽,再跳回到本厂,那就难上加难。”那位中年男子知道他们在了解刘春花的事情,顿时来了兴趣,热情详细地向王大海介绍刘春花的有关情况。

“她现在在哪?”王大海急切地问。

“应聘到国贸大夏一家贸易公司,做业务代表。她说自己比较熟悉商店工作,可以发挥自己的特长。以前在百货大楼工作时,对日用百货产品的性能、价格以及市场接受程度能做到轻车熟路。对化妆品这一块是更胜一筹。”中年男子继续给王大海介绍刘春花的情况。

“谢谢您的介绍。”王大海拜谢那位中年男子后,开着吉普车,向国贸大夏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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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八章 情为何物

王大海驾着吉普车,风驰电掣般驶到国贸大厦,快速停好车,嘱咐陶勇留在车上看守,他似风吹电闪,奔向国贸大厦。

国贸大厦高160米,以“三天一层楼”成为享誉中外的“南方速度”的象征,创造了建筑史上的新记录,绝无仅有,是国人趋之若鹜,以来此观光为荣。

王大海没有心情仰望这直插云霄的高楼大厦,迫不及待地穿过大厅,跑向电梯。他心里在想,一段经历十年的感情,不能因为阴错阳差的误会而分开,王大海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心中还是那种心跳的感觉,这种怦然心动不能不说是缘分,真的要紧紧地抓住刘春花不能放手。

找到刘春花所在的商贸公司,没有人办公,门上贴着温馨提示,放假到正月十六正式上班,王大海喊破嗓门,里面没有人回应。他在楼上找人询问,不是一个单位,不知道电话和bb机的号码,无法进行联系。

此时,楼道里冷冷清清,对于商贸公司锁着的门,王大海寸步不敢离,他干脆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包放在门边,坐在上面背靠木门,他要一直等到刘春花出现。

王大海在想,情为何物?有人为之生,有人为之死,有人为之颠狂,有人为之抑郁,有人为之铁窗寄身,有人为之成为僧尼,有人为之春风再度,有人为之消沉萎靡……。王大海又想到经典爱情故事,孟江女哭长城,爱情成为一种力量,令坚固无比的长城也为之坍塌。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凄美,爱情是一种悲壮,悲壮到惊天地泣鬼神。而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又告诉自己,爱情是生死相许的承诺,一旦不能同生就共死。

想到此,王大海仍然对自己充满信心,生活中,一直洁身自好,没有靠近过其他的女人,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龌龊事。如果说交往深一点,一个是江海的欧阳傲雪,为了生意,为了抢占市场制高点。另一个则是梦影,自己想抓住媒体,利用宣传的喉舌摧毁李建国。

其实,在爱情上,有许多人相信缘分,喜欢用缘分来解释偶合与离散。缘分是很出乎意料的,似乎就像是老天在安排,既然有缘相遇,如果俩人互相爱恋的话,接下来就要看俩人的造化,要看俩人互相之间,彼此是否可以做到谦让和理解等等。

也许,理智的人总会说,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然而被爱情迷失了的人总反驳说,爱情是伟大的,爱情就是一切。

迷迷糊糊中,王大海靠在木门上睡着了,也许是一路旅途奔波疲劳,他旁若无人地打起轻微的鼾声。王大海进入梦乡,他看见刘春花来到办公室,竟然对王大海形同陌路,好像从来就不认识过王大海。王大海回忆起学生时代,与同学们一起上山军训拉练捉特务,她不曾记起。在漆黑的山间弯道上,只身勇斗魔鬼怪兽,潜伏到阴森恐怖的铁栅栏旁,与王大海接头,她没有一点印像。被人绑架,打破头,钻风道逃离魔窟的惊险,她还是用陌生的眼光盯着王大海看。王大海不顾一切地想冲上前,抓住刘春花,嘴里大叫着,我再也不会放手。然而,王大海再么使出自己浑身的力气,也无法靠近刘春花,他的整个人随着空气的飘移,离刘春花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刘春花的踪影,王大海还是不停地挥舞着自己的手臂,苍茫的大地上,混沌之中仅看见国贸大厦顶端的旋转餐厅在迷雾中,时隐时现。

“快起来,不然叫物业管理员,把你当成流浪汉收容。”这是刘春花的说话声,她对着王大海推推搡搡地叫道。

刘春花吃住都在这间商贸公司办公室里,同事们回老家过春节,公司里原来已经安排一名本地的业务员每天到办公室监听业务电话。刘春花主动要求留下来,协助本地业务员,让他好有一位帮手,他单枪匹马的一个人总有点不太方便。这样一来,办公室里基本上只有刘春花一个人住守,家住当地的业务员,每天上午到公司办公室转一圈,没有什么业务上的事情,他就回家。如果有紧急的事发生,刘春花立即电话通知当地的业务员,让他迅速来到商贸公司现场处理。

其实,刘春花这么去做,有自己的想法。一是想,初来乍到,利用节假日,可以学到更多知识,至少能通过电话熟悉一些业务单位,公司采取的是首问责任制,即在一般情况下,新客户电话是谁接的,这单业务就由接电话的业务员继续做下去。这是刘春花锻炼自己的好时机。要想在南方市混出个头角来,不下一番苦功夫,怎么能有出头之日。

另外一个想法,离开王大海后,心乱如麻,一理更乱,心里想着,到南方市的第一个春节干脆让自己静静地想一想,一举两得。刘春花的父母一再反对,然而,刘春花只当是耳边风,没有放在心上。

睡梦中的王大海,被刘春花又推又搡又叫地弄醒。刚开始,昏昏沉沉中的王大海还没有从自己的梦中完全醒来,感觉像是从高空的迷雾中跌落到国贸大厦63层的顶楼,被刘春花一把抓住肩膀,安全着落,要不然,王大海要从高空砸落到地面,粉身碎骨。

可是,当王大海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自己日思夜想的刘春花,正拽着自己的衣角,使劲往门外拉,刘春花想尽量将王大海拖离木门,她自己才好开门进去。

“让我来开门。”王大海一个翻身爬起来,伸手要去抓刘春花的钥匙。

“请你走开,我不认识你。”刘春花双手护着自己的门钥匙,紧紧地抱在怀中,对王大海大叫。

“为什么你的选择,必须是完美而绝对。为什么总是摆出你的坚决,非得让我放掉一切。”王大海背靠在大门,仍然伸出一只手掌,向刘春花讨要开办公室的钥匙。

“你不要想得太多,我依然爱过去的你,不怪现在的你,也不恨现在的你,只不过在自己的心中不能原谅你。”刘春花说此番话的时候,心潮起伏起来,她在想,越是好人,越是爱得深。付出越多的人,被人伤害得也越多,她弄不明白这个道理,现在在内心深处,既害怕爱情又渴望爱情。多半痴情女子总是遇到薄情寡义的男子,为什么有情有义的人却总是不能一直走下去,白头偕老,相伴终身,这真是人生的一种遗憾和悲哀。

“我们一路走过来不容易,你不能轻言放弃。”王大海几乎是带着暴风骤雨般的气势,对刘春花嚎叫,他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不能再让刘春花放任下去。于是,王大海握住刘春花抓住钥匙的手,准备用力去扒开刘春花的手指。

“请你放开我的手,你没有权力这样做。”刘春花看着自己抓紧钥匙的拳头,对着王大海铁钳一般的手指,气嘟嘟地又大叫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你听我再解释一遍,时间会证明一切。”尽管刘春花提出抗议,王大海仍然没有松开她的手。王大海想,她内心的这个结,怎么就不能解开,难道她对王大海失去了一颗信任的心,所以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

“不想听你解释,我不是那种当着众人的面,假装幸福的人,然后,自己一个人躲到寂静的角落里,孤独地去抚摸自己的伤痛。”刘春花不依不饶,丝毫不退让,不给王大海一点解释的余地。

“我应该怎么挽回,难道你要我下跪。”王大海用手,抓住刘春花的肩膀,情绪激动地问。

“那是你的自由。”刘春花目光斜视着走廊的那一头,冷冷地回答。

第一一九章 不能逃避

“你还是回去吧。”刘春花很平静地对王大海说。

王大海用心地听着,刘春花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的颤抖,这怎么办?看着她如此平静的脸庞,也是这张脸庞,曾经是如此的温柔,如此的可爱,可是现在,就在王大海的面前,刘春花平静地注视着王大海,平静得像是再没有语言从她香唇中流淌出来,王大海的心一阵冰凉,透彻心肺的冰凉。

此时,王大海在想,爱就要坦白,要勇敢面对。互相猜忌的爱情不会长久,老是害怕也不是个办法,那样会错过很多好时光,必须坦白一点,勇敢一点地对待彼此的爱情。

不能逃避,应该好好珍惜眼前人,王大海认为自己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刘春花的事。既然缘分注定,就多付出一点,体谅一点,少计较一点。现在不能主观地要求她立即改变什么,沟通很重要,今后再忙也不要忽略这一点。

“进去坐一下,大老远的开车过来,你忍心现在就撵我走。”王大海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坦白地回答刘春花。王大海准备死缠烂打,坚守走廊阵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刘春花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尤其是他刚才熟睡中的样子,那张脸是多么的熟悉,从学校里还是当学生时,就已经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脑海中,从圆圆的充满活力,到现在瘦长时的刚毅深沉,都是刘春花喜欢的类型。她在想,俩人一路走过来不容易,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难道是自己个性霸道,绝不是如此,自己主动出走,这其中原由,是刘春花的难言之隐。

正如王大海自己所说,他没有做出一点见不得阳光的龌龊之事,没有任何移情别恋。刘春花想,自己不是白痴,王大海对自己好,刘春花难道不知道,她担心,王大海现在没有,不能代表将来,并非杞人忧天,刘春花不愿意看到俩人闹到撕肝裂肺的地步,刘春花在王大海走向灿烂前程时,她选择默默离开。

对于王大海的性格,刘春花爱也是他的性格,恨也是他的性格。他为人可以用忠义二字形容,疾恶如仇,不彻底制裁恶人誓不罢休。对于与自己亲近的人,则是肝胆相照,一片赤诚之心,这就带来一个问题,男人之间越发紧密团结,亲密如一人,然而遇到是女人,则要考虑另当别论,接触产生感情,铁汉柔情,再么坚强的意志,也经不起时间的打磨。

在刘春花满肠愁绪的时候,王大海不依不饶地缠着刘春花,要拿办公室的钥匙,开门进去休息,刘春花的心肠软了,她生气地大声说:“你是自己找罪受。”

“我可不是一个人找罪受。”听见刘春花终于开口说话,王大海心中一阵狂喜,他故作神秘地对刘春花做了一个鬼脸,轻轻地对着刘春花的耳畔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刘春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有弄明白王大海说的不是一个人找罪受是什么意思,她认真地反问道。

“我这话有大意思,你把钥匙给我,开门进去跟你慢慢地说。”王大海抓住时机,向刘春花讨要办公室的钥匙,一边说,一边用双手,扒开刘春花的手掌,拿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

刘春花站在那里,脑海中还在想着刚才俩人的对话。王大海拉着刘春花的一只手,将她径直拽进办公室。王大海向后伸手,锁好办公室的大门,就站在办公室门边的一块空场地,王大海张开双臂,一把抱住刘春花,搂入自己的怀中。刘春花努力地挣扎,意识里想逃脱,但是,行为上却是半推半就了。她的身体瞬间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未尽的语言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面。

王大海强吻了刘春花。在王大海厚实的胸膛前,刘春花头倚着宽阔的肩膀,微张着双唇,闭着两眼,眼角泛着泪滴。王大海放松嘴唇和舌头,用温暖而又软绵绵的吻,轻轻地游走在刘春花冰凉的脸颊,耳畔和颈脖。不是一晃而过的掠过,而是经久不息的缠绵。不一会儿,刘春花的浑身发软,脸蛋红润,耳根发烫,呼吸急促起来,她整个人靠在王大海坚实的臂弯,无力地战栗。

接下来,王大海弓起右腿,使刘春花整个人在王大海的左臂和右腿之间,悬空地斜躺着,他将微冷的舌,滑入春花两片薄唇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每一个角落,这一瞬间的悸动,使俩人忘记周围的一切。

当王大海的右手继续深入时,刘春花推开王大海的身子,慌张得像一头惊吓的小鹿,忽闪着一对大眼睛,大声叫道:“放我下来。”

王大海唯命是从,不敢怠慢,将刘春花抱到办公室的长沙发上,俩人并排坐在一起。王大海笑着说:“这才是真正的刘春花,刚才沉默的你,像是到了世界末日。”

“谁答应理你了,真无聊,乘人之危,竟干欺负人的事。”刘春花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然后,照着小镜子,用手帕擦拭自己的脸颊,当擦到右颈脖时,看到一个绯红的吻痕,刘春花又接着惊叫道,“你赔,赶快把我赔好,不然怎么出去见人。”

“用你的手帕,沾点热开水敷一下,很快就能退色。”王大海近距离地看了看刘春花颈脖上,有一个红色的印痕,他马上找来办公室里的热水瓶,将刘春花的小花手帕,倒上开水,在挤水的时候,手帕上的开水烫得王大海的两手真甩,都没有办法捉住滚烫的手帕,引得刘春花噗嗤一笑。

“好事做到底,你赶快敷呀,不然手帕会凉的。”刘春花伸着劲脖等待着王大海用热手帕给她敷,口中在不停地叫唤着。

“来了,把颈子再伸长一点。”王大海用手将刘春花颈脖的衣领,卷起塞到毛线衣的下面,将滚烫的手帕贴在颈脖的红印处。

“哎哟,怎么还是这样的烫,你的手掌都没有感觉到。”刘春花受到热手帕的刺激,向后退让着,她对王大海报怨道。

“手帕热一点好,这样活血散瘀的效果比较好。”王大海立即拿下贴着的热手帕,在空中散开,稍微抖动,用嘴吹了一下,将手帕折叠好,继续敷在红色的印痕上。

热手帕敷在颈脖,虽然是帮助快一点消除印痕,然而,也让刘春花感觉到自己的颈脖乃至整个人都舒服惬意,她很配合地让王大海敷,手帕稍微有点凉,刘春花马上叫王大海再换一次热水,就这样反复地换热水,把一瓶开水用得差不多时,刘春花才叫停。

“王大海,你言而无信,刚才说的话,又抛到九霄云外。”刘春花精神好一点,话又多起来,她清楚地记得,王大海刚才在开门前承诺过,进来后慢慢地说。刘春花想从王大海的口中知道一些家里的信息。

“我是说,带你一起回滨江。”王大海看到刘春花情绪有所好转,他又想做刘春花的思想工作,争取她回心转意,打消继续留在南方的念头。

“你以为自己做点好人好事,敷一下热手帕,就能收买我的心,同意跟你回去,你想得太天真。”刘春花严肃地回答。他一口否定王大海的要求,她想必须要给王大海一点颜色看一看,不能轻易地便宜他。

“对于我,你可以逃避,然而对于自己的父母大人,你也能逃避。”王大海想到自己临出发前,专程看望了刘春花父亲,他父亲提到自己的女儿,当时讲得老泪纵横,老人家话的大意,别人家的孩子,春节都是高高兴兴地回家,可是,他家的刘春花寒冬腊月里往外跑,让他揪心的痛。

“父母不是反对你跟我接触吗,现在怎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你们站到统一战线。”刘春花不知道在自己出走的这些日子里,王大海几乎每天晚上都抽时间,到刘春花的父母家,帮着做一些体力活的家务事,渐渐地她父母对王大海的印象产生了转变,像王大海这幅德行当老总的,当今社会还不多见。

“先是你父亲转变,在父亲的影响下,继而母亲也转变了。两位老人接纳了我。”王大海向刘春花解释近一段时间她家里发生的变化。

“怎么,你想拉拢我的父母。”刘春花带着讽刺的口气对王大海说。

“每逢佳节倍思亲。你可以不为我回滨江,但是,必须为自己年迈的父母着想,跟着我的车子回滨江。让两位老人过一个顺心的春节。”王大海认真地劝说刘春花。

“是我父母派你来的吗?”刘春花反问道。

第一二○章 回家过年

“回家吧,要知道这是送给父母最好的礼物。”面对刘春花的反问,王大海没有正面回答,他想只能以刘春花父母的名义来劝说,让她下决心回家。

刘春花何尝不想回家,回家过年,那是父母心中的等待,她知道父母虽然电话里不敢多说,然而在私下里,肯定唠叨着没完,掰着指头在算,刘春花闭上眼睛都能感觉到父母额头上深深的皱纹,父母望着南方的天空,一望就是半天。

回家还是继续留下来,刘春花在自己的大脑里激烈的矛盾着,她在想,有时女人真的没有用,原来决定的事,王大海一来到这里,自己的思想又变得徘徊不定,自己的感觉和理性有点不同步,感觉上已经饶恕王大海,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是刘春花神经质,小题大做,对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大惊小怪,冤枉了王大海,王大海没有怪罪,反而千里迢迢来到南方市,以自己父母的愿望,来接刘春花回去过年。给足了刘春花面子,让刘春花自己走下台阶,妥善地解决因自己负气出走,而造成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原因出在自己的身上,刘春花发现,怀疑男人是因为自己不自信,对爱情没有信心,才会被自己想象出来的情节所伤害,如果再无休止的猜疑和焦虑,真的会使王大海失去耐心和兴趣,那末担心的情节真的就会出现。

另一个理性的刘春花仍然不依不饶,在警告感性的刘春花,不要被男人哄骗的假象所迷惑,男人有钱就变坏,男人的**是没有办法满足的。刘春花理性的脑海里始终不能忘记,欧阳傲雪的条件多好,气质极佳,又在大都市江海,还帮助王大海打开江海的医药市场,成为王大海需要报答的恩人。另一个人是梦影记者,姿色和智慧,刘春花都无与伦比,稍逊一筹。王大海能抵挡得这些优秀女人的进攻。人的敏感不是空穴来风,女人的不自信是来自于外界的威胁。

“我就不能一个人在外面过年吗?”刘春花带着犹豫的口吻,气嘟嘟发回答王大海。

“不行,不能耍小孩子脾气,你知道这样做,多伤你父母的心。”王大海坚决否定刘春花留在南方市一个人过春节的想法,他用刘春花父母嘱咐的话,以及目前两位老人因思念女儿,而身体健康每况愈下的现状,来影响和说服刘春花做出回家过年的行动。

“不是有别人留在这里过年吗?”刘春花进一步找出理由和事例,来证明自己的做法。现在都是什么时代,还抱着老黄历,真的是俗不可耐,听说留在这座城市过年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开明的家长,组织一家人到南方市过春节,

“别人是别人,刘春花是刘春花,你与他们不一样。”王大海板着脸,严肃地对刘春花说道。他没有办法说服刘春花,只好一蛮三分理,采取以气势来压住刘春花。

“怎么不一样?”刘春花不甘示弱,反唇相讥。她看不惯王大海气势汹汹的样子,不服气王大海蛮横不讲理,不是声音大就是有理。

“他们可能是工作繁忙,需要加班,不能回家。或者是老家没有什么亲人,所以不需要回老家过年。”王大海看到刘春花态度强硬起来,急忙缓和语气,哄着刘春花说。王大海意识到,像刘春花这样刚强的女人,靠高压态势,对她是不起作用的,其实,恰恰是适得其反。越压制她就越反弹,像弹簧一样,越压反弹的冲力越大。

“你没有看见通知栏上,有刘春花值班的名单。”刘春花听到王大海有礼有节地分析,并且态度和蔼,轻言慢语,耐心全面。这种氛围让刘春花的脾气发不起来,缺乏爆发点。她指着黑板报上张贴的“春节期间值班安排表”,带着讥讽的口气对王大海说。

“这肯定是你自己要求的,没有哪个单位会让一名外地的弱女人留下来值班。”王大海对值班表不屑一顾,有意与刘春花针锋相对,对刘春花开着玩笑说。

“什么弱女子不能值班,难道这个世界是你们大男人的天下。如果这样瞧不起女人,我坚决不回家,看你大男人把我怎么样。”王大海说到弱女子,伤到刘春花的自尊心,刘春花立即大声地反驳王大海的观点,毫不退让,并拿出不回家过年的话,威胁王大海。

“我还能怎么样,如果你不回家过年,那我就留下来不走了,陪你一起过年。否则,我怎么向你父母交待。”等刘春花义正言辞地抗议以后,王大海不紧不慢地说着。他站起来,在办公室里,四处转一转,他想找一块比较适当的位置,安放折叠床位或者搭一处地铺也行,既然刘春花把话说出来,那末王大海就要做好相应的对策和必要的准备。如果不超前安排,到了除夕夜,到哪里去敲门求情购买

“谁稀罕你留下来陪我过年。”刘春花也跟在王大海的后面站起来,迅速地拉着王大海,指令他坐下,本来自己一个人留在南方市过年,就已经引起父母极大的不满,现在又要加上一个王大海留在南方市,对于父母来说,这不是在火上浇油,弄得不好父母气得也要赶过来,当面训斥刘春花。

“不是你稀罕不稀罕的问题,如果不亲自带你回家过年,留在南方市,我只能对你寸步不离。”王大海没有与刘春花拉拉扯扯,他听从刘春花的指令,又坐到椅子上,看着刘春花,认真地说。

“不要自作多情,我对你没有那么重要。”刘春花哈哈一笑,心想,自己在王大海的心目中真的有那么重要,他只不过想带刘春花回滨江,所以摆出一副信誓旦旦的姿态,然而回去以后,他到新厂区工地上,忙起来又把刘春花丢到脑后。

“不管是多情还是不多情,我来了。不论是重要还是不重要,我必须带你走。”王大海吸取刚才说话的教训,讲话的态度只能采取不愠不火。因为,冷淡一点,她会说,王大海的心中没有她。声音大一点,她又会说,王大海把她不当回事。

不管怎么说,王大海的突然出现,并且实实在在地站在刘春花的面前,着实让身处异地他乡的刘春花心头一热,虽然高兴之情,没有溢于言表,然而从她的行为和语言,已经表现得明明白白。

(各位看官,有点事耽误了一下,明早补上本章后续结尾。作者琴昂敬请您的谅解,谢谢!)

第一二一章 不受欢迎

王大海开着吉普车,精神抖擞,一路上感觉路不但平整而且也宽阔起来,带着刘春花回家,可以用古人诗句“春风得意马蹄疾”来形容,一千多公里的路程,顺着206国道一直北上,王大海仅用一天半时间,安全到达滨江。

不管刘春花心里怎么想,只要回家就好,有些事情慢慢来。王大海建议她过完春节,留在滨江,可以与欧阳傲雪搞好关系,自己开个药店,经营药品。刘春花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也没有立即答应。将刘春花送回她家,辞行她的父母后,王大海回自己家吃年夜饭,陶勇则到德豪公司与留守生产人员一起过除夕。

“嗖……嗖……嗖”,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呼声,那漂亮的烟花托着一条美丽的长尾巴,在天空中划下一道道拱门,闪亮地登场,五彩缤纷的烟花争奇斗艳,夜幕上,顿时成了大花园,真是“非花却比花甚之”。鞭炮也不甘示弱,“啪,啪,啪”或者是“通”继而是“啪”的响声在人们的上空回荡。

火树银花不夜天,这是万家团圆的时刻,王大海尽情地分享着这浓厚的年味,走近家门,用手抚摸着门上新张贴的鲜红对联,高兴地大声对屋里喊:“妈妈,我回来了。”

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来开门,王大海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八仙桌上,丰盛的菜肴,汁香味浓,令人垂涎欲滴。

王大海将从南方带回来的酒和香烟放在桌上,立即赶到厨房,母亲方金凤,王小荷与章文都在紧张地忙碌着年夜饭。

“你还知道回家。”方金凤从上而上,仔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埋怨道。

“出差刚刚回到滨江,就马不停蹄地匆匆赶过来。”王大海接过母亲手上端着的一盘热菜,笑嘻嘻地解释。

“春花怎么没有与你一起过来。”方金凤看王大海进来后,没有瞧见刘春花的身影,她问王大海。

“他们俩人吵架,春花姐不理哥哥了。”王小荷对母亲方金凤说。她知道刘春花与王大海闹别扭,负气出走,现在还不知道王大海已经将刘春花接回滨江。

“没有不理,我刚刚送春花回家。”王大海理直气壮地对王小荷说,让母亲方金凤听。

“你不能再这样折腾,把人都得罪完了。”方金凤知道刘春花不能过来,心里有点不大惬意,她比较喜欢刘春花直来直去的性格,做事泼辣干脆,如果能当媳妇,居家过日子,可能里外是一把好手。

“女人要哄,我整天忙在公司,根本没有时间去陪春花,所以她跟我闹意见,故意冷淡我。”王大海支支吾吾地跟母亲方金凤说着刘春花的情况。

“我看春花不是需要哄的那种人,你在里面的时候,她对你是那么的好,而且她对你好的心思从来就没有丝丝动摇。错误肯定出在你的身上。”方金凤把刀子嘴架在王大海的身上,狠狠地批评王大海。

方金凤有三个子女,自从丈夫去逝后,艰难地把他们拉扯大,现在已经有二个让她省心。王小荷不要说,最省心,一直是她有力的帮手,开小店挣钱贴补家用,现在与章文已经结婚成家。再一个就是小儿子,大学毕业,分配在机关工作,领导重视,自己努力,听说马上要提拔当副科长。最让方金凤愁眉的是王大海,从小做事莽撞,打得打不得的人,他都认死理,冒失地冲上去打,结果吃亏的肯定是王大海。方金凤想到王大海就唉声叹气,一颗担忧的心,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好像王大海离开与人斗,就不能生存似的。

王大海听着母亲在为刘春花的事情上,唠叨着他的不是。他没有吭声,帮忙着往桌上端菜,接着摆放好碗筷和酒盅,打开酒瓶,做好开席的准备。

“把你爸爸的一套放好,斟上酒。”方金凤站在桌边,看着丈夫的遗像,对大儿子王大海说。她在心里默默地许愿:死老头子,一生没有享到福,把你的酒斟上了,在那边照顾好自己,不要太挂念家里。

章文把最一道吉利菜,清蒸鳜鱼端上桌,寓意富贵有余。招呼着王长江坐上桌,一家人团圆在一起,开始享用年夜饭。

母亲方金凤坐在丈夫遗像的正下方,旁边的位子空着,桌上有一套碗筷和王大海刚才斟满的一杯酒。王小荷与章文坐在母亲对面的一条长凳上。王大海和王长江分别坐在母亲方金凤的左右。

在年夜饭开始之前,王大海想到上次,母亲方金凤高高兴兴地张罗着一桌菜,还特意请来曹老书记,庆贺王长江分配到机关工作,当时,王长江的表现,令人大失所望,不但姗姗来迟,而且还中途退席。兄弟之间有什么天大的事,也不能当着母亲面发泄,这样多让老人伤心。想到这些,王大海对弟弟王长江说:“今天是年夜饭,不能再耍个人脾气,有事说事,一家人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平时不好说的,今晚可以当着家人的面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但是,一不能随意退席,再就是不能动手。”

“哥哥说得对,年夜饭也是一家人的团圆饭,和和气气,其乐融融,其实,一家人之间有什么隔阂。”王小荷看到哥哥王大海主动而坦率地表白自己的心迹,高兴地附和着王大海说。

“这不是隔阂,是不可调和的矛盾,除非,我辞职下海,与哥哥同流合污。”王长江有过上次中途退场地的尴尬,心中对母亲有歉意。其实,他的心里也有苦楚不能言说,这是他从事检察工作的职业要求,于是,他含糊其词地说道。

“你这个不争气的家伙,怎么产生这种想法,你现在的工作,是令多少人羡慕向往。”方金凤听到小儿子王长江要辞职下海,气愤地对王长江骂道。

“长江,不能说同流合污,海哥在江湖上闯荡事业,也是国家政策鼓励,让少数人先富起来。你可不能抹黑呀。”章文听到王长江的话,心里也在嘀咕,等岳母方金凤话一说完,他马上接上去问王长江。

“章文你理解错误,这件事哥哥自己的心中应该清楚,采取阴险卑鄙的手段报私仇,有背社会正义和公德。”王长江谨慎地说着这些信息,他想到应该说一声,案子在他的手上,正在追捕以假外商名义诈骗的犯罪嫌疑人阿不力孜。可能涉及到王大海,但是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他是恶贯满盈的毒蛇和豺狼,天怒人怨,罪有应得,没有什么值得同情。”王大海怒火中烧,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蹦出这些话。

“那也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王长江虽然小时候也做过冲动报复的事,他现在看来,那是幼稚可笑的行为。他义正言辞地对王大海说。

“有些人是披着法律的红衣,到处逍遥。”王大海冷静地回答。他不动声色,据理力争,心想,年轻气盛的王长江还没有懂得这句话的深层含义所在。

方金凤听着兄弟俩人的对话,她不明白其中的真正含义,凭直觉,应该是大儿子又在折腾什么事,小儿子刚刚参加工作,而且在国家机关,他暂时不会有什么麻烦。她紧盯着王大海,严厉地责问:“你又闯什么祸?”

“在我们这个家里,现在再叫一声哥哥,你是不受欢迎的人,赶快悬崖勒马。”王长江严肃地对王大海说道。他心想,不愿看到在自己的手上,亲自去执行那件事。

“有什么办法挽救?”王小荷担忧地问。虽然她不知道哥哥王大海发生的事情,然而从弟弟王长江的话语和表情里,感觉到一丝的不妙。

“现在唯一的办法,需要哥哥放弃那些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和行动,把掌握的材料交给我,让我私下里去找李检察长周旋,才能平息事态。”王长江很自信地对王大海说。李建国检察长跟王长江谈心时说过,跃富集团破产清算的案子办得如何,关系到王长江升职到副科长的快慢。还说王长江是他的得意门生,又是未来的妹婿。王长江没有丝毫质疑,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有什么材料赶快交给你弟弟,他现在是国家干部,你不相信他还能相信谁?”方金凤用力地拍着王大海的肩膀,着急地对王大海说道。

“我能有什么材料,妈妈,您还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吗?”王大海控制住自己愤愤不平的情绪,激动地回答母亲方金凤。

“我相信儿子的话,但是更相信当国家干部儿子的话。”方金凤失望地对王大海嚷道。

“王长江的心灵已经被人蛊惑。”王大海无助地回答母亲方金凤。

“你还真是执迷不悟,今天如果不交出,你走,我不认你这个儿子。”方金凤用手指着大门,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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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二章 针锋相对

方金凤怒发冲冠,那混浊无光的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五官痛苦地扭成一团,爬满的皱纹挤成丑陋的秃丘,整个脸庞气得涨成紫色,面相看起来很可怕。

听着母亲些些发怒的言语,王大海静守默候,如果在年少时,肯定是破门而出。王大海在经过一番人生波折后的今天,他没有怨恨,虽然刺耳,然而却倍感亲切,他知道世界上有一种最美丽的声音,那便是母亲发自内心的言语。

王长江、王小荷以及章文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劝慰母亲方金凤,王小荷看着这年夜饭尴尬的局面,她打破沉默对王长江说:“你把事情说清楚,不然又让母亲担心。”

“我也不知道,是最近李检察长说的,要我给哥哥说清楚,不要在这件事情上纠缠。”王长江看着母亲方金凤仍然没有消气,他对刘王小荷支支吾吾地说。

“真是急死人,你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小荷竖着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王长江讲述,然而没有听出什么让她明白的意思,便急不可耐地追问。

“是这么回事,父亲出事那年,哥哥被带到派出所,在审问过程中,哥哥举报滚刀肉苏跃富给经委主任行贿。现在李检察长说,没有真凭实据,只是听说的事,不要散布谣言,如果再要传播,可以告王大海诽谤罪。”王长江面对母亲方金凤咄咄逼人的目光,王小荷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他把实情讲出来。

“是否有这回事?”王小荷听明白弟弟王长江说出来的事情,接着转身问哥哥王大海。

“就是因为这件事,李建国将我打入监狱。当时找滚刀肉去要父亲死亡的赔偿款,天经地义,即使发生一点语言和肢体的冲突,怎么能把我以流.氓罪打入监狱。”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大海,看着王小荷焦急的目光,他低沉地回答王小荷。

“真的是这回事,难道李建国能一手遮天。”王小荷听完王大海的话后,也感到忿忿不平,他又反过来问王长江。

“也不完全是李建国个人的事,当时恰恰碰到全国严打,罪判得都重,有些强.奸犯,情节恶劣一点的,拉出来召开万人公审大会,然后还要押上大卡车到繁华闹市游行示众,最后落得打头的下场。”王长江压低自己的声音,给大家讲释当时的情况。

其实,王长江心里很清楚,他怎么不知道呢,当时也是个初中生,火是他一气之下到苏跃富家门前烧的,哥哥王大海为了弟弟王长江的前程,冒名顶替说着王大海自己烧的。现在,自王长江分配工作以来,他也对那段历史做了一番了解,从自己学习法律的角度看,哥哥王大海是无罪的,顶多算作人民内部矛盾,给个治安处罚,算是对王大海冲动行为的一种教育。然而,这些话王长江都埋在心中,不能透露半句,因为王长江的仕途之路才刚刚扬帆,他的引路人正是当年的派出所所长,现在升任区检察院检察长的李建国。如果王长江将这个案子翻过来,那么他靠的这棵大树就要摇摇欲坠,甚至轰然倒塌,有可能还要牵连到王长江分配工作的事。

“你说的要王大海交出什么材料?”王小荷还是不依不饶地追着王长江问。

“李检察长说,当时给他的材料是复印件,要把原件给他。”王长江回答道。

“哥哥,你因祸得福,安心搞你的企业,就把那个材料交给弟弟,不要耽误他的前程。”王小荷理解礼尚往来的事情,现在的社会上太普遍,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到学校去,拿两个糖果,一个首先送给老师,与老师搞好关系,剩下一个留着自己吃。哥哥也真是小题大做,不必太认真计较。王小荷的思想很简单,把李检察长要的材料交出去,对他们俩人都有好处,哥哥少了麻烦,弟弟仕途一帆风顺,何乐而不为。

“当时我一气之下,把那人写的材料给撕得粉碎,扔到厕所里去了。”王大海迫于无奈,只好编出一个理由糊弄他们。

“那你把写材料的人交出来。”王长江看到哥哥王大海步步退让,王长江反而得寸进尺,进一步提出要求,他还欣喜若狂地想,如果这个要求能够实现,那么李检察长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你的心给狗吃掉啦,如果你要想到李建国那里邀功领赏,先把我给杀掉。”王大海怒不可遏,在母亲方金凤当面不好发作,他横眉冷目,眼前的弟弟王长江,已经不是血浓于水,而是水火不相容,王大海将心中的怒火化成一句话,每一个字就是一把利箭,从他牙缝地射向王长江。

“有话好好说,兄弟相见忍便安,莫因毫末起争端。”章文眼看着年夜饭上的气氛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他站起来用手向王大海与王长江摆摆,好言相劝。

餐桌上,又现暂时的安静,鸦雀无声,各自在想着自己的心思。王小荷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怎么办,束手无策,是劝说哥哥王大海,还是调和弟弟王长江,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更不知道用什么话语安慰母亲方金凤。

“害人之心不能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一直默默无语的方金凤,此时开口说话。她见兄弟俩人犹如刀枪对峙,玩起命来。她在想,为何沦落到如此地步,是自己的教育无方,还是在社会大染缸里,把他们染得六亲不认,互相残杀。

“今天是年夜饭,不要搞得不欢而散。你们俩人不要再争执。我们都听妈妈的,大家看好不好。”王小荷看见母亲方金凤没有暴跳如雷,而是转变为心平气和,她大胆向大家提议。在这样的时候,也只有母亲方金凤能压得住台,王大海与王长江俩人,说起话来火药味十分的浓,弄不好又要擦枪走火。

“首先我说的是,你们的父亲去逝早,我没有把你们教育好,是我这个家庭妇女没有本事,只知道需要供你们吃喝,不知道你们还有思想,都有不同的人生。要我说,社会上的事情怎么能说得清楚,只要你们自己把好就行。”方金凤拿着王小荷递过来的手帕,擦去眼角的泪滴,她想到还用儿子小时候的那种强压的方法,现在看来已经不能管用,她想到刚才对王大海一顿喝斥,虽然,王大海脸上没有表现出不满,然而她看得出,王大海肯定还会是我行我素。

“妈妈,你接着对他们提出要求,不能再这么针锋相对下去。”王小荷看母亲方金凤只说了一句开头,就停顿下来,她急着鼓动母亲方金凤继续说。她想不管哥哥经营多么大的企业,也永远是方金凤的大儿子王大海。弟弟不论做到官居哪个级别,也永远是方金凤的小儿子王长江。

“别的我不懂,只说说做人的道理,先要把人做好,才能去做好事。做人首要的是不要害人,像王长江说的要你哥哥交出写材料的人,这是要遭到报应的,切不可有这样的想法。另外对王大海来说,不要老是记恨,惹不起,还躲不掉吗。对你不喜欢的人,躲得远远的,不要把鸡蛋往墙上碰,他们权大位高。”方金凤一会儿看着王大海,又一会儿看着王长江,语重心长地对两个儿子说着。章文在一旁,端着一杯热茶,送到方金凤的手上。

“你们俩人都仔细地听好,妈妈的话要记在心上,落实到行动上。不要搞得像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你们无所谓,可是,妈妈看在眼里,痛在心中,如果想妈妈好好的,就不要再明争暗斗。”王小荷趁母亲方金凤喝水的间隙,对自己的哥哥和弟弟,发号施令起来,指指点点,从内心里想,希望哥哥与弟弟俩人能回到童年的美好时光,想不明白的是,这个社会怎么就把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坑害成有不可调和的深仇大恨的死对头。

“到社会上做人,不害人,不被人害,就行了。”方金凤看两个儿子,能安静地听着王小荷的长篇大论,算是不错的,她的心情愉悦起来,又在谆谆教诲王大海和王长江。

看到方金凤情绪好转,章文端起酒杯说:“边吃边说,大家来为辞旧迎新,干一杯。”

“来喝酒,要多吃菜,章文可是准备了两天。”王小荷高兴地吆喝着。

“如果材料不交,今后发生什么事情,可别怪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王长江端起酒杯,还没有忘记提醒哥哥王大海一句。

“只要你做到公正执法,问心无愧。”王大海将一杯满满的酒,干净利索地倒入口中,掷地有声在回答。

第一二三章 钟声响起

迎江寺新年的钟声雄浑激越,响彻天宇。

王大海与家人吃了一个沉闷的年夜饭,之后到刘春花家里坐二个钟点,接着往德豪公司自己的宿舍赶。他开着吉普车,行驶在空旷的马路上,家家户户,亲人们聚集在一起,兴高采烈地观看电视,转播的春节晚会已经达到**,掌声雷动。王大海想起古人诗句“今岁今宵尽,明年明日催。”,大地是“寒随一夜去,春逐五更来。”然而在王大海的心中,仍寒气逼人。没有人能预料明天,或许我们仍然渴望,但是奋斗的汗水,时常浸透着太多的艰难与坎坷,太多的无奈与辛酸……

一路上,王大海回忆着弟弟王长江说的一字一句,仔细琢磨,他认定李建国已经动手,春节后,对王大海比较赏识的市长,调到其他市任书记,在新市长到任之际的人事真空阶段,李建国可以放开手脚,按照自己的意愿查办一些案子。李建国的父亲春节前由市政府秘书长升任副市长,这样以来,他更是如鱼得水,甚至可以肆无忌惮。

王长江说,如果不交出材料,可别怪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在检察院里,到王长江这一级别说出这样的话,说明检察院肯定已经立案。不容置疑,王大海处在风口浪尖,春节过后,有可能对王大海采取强制措施。王长江不肯对王大海讲真话说实情,王大海能理解,让王大海失望的是,王长江办案应该是以法律为依据,不应该听从某些人的权杖指挥。法律的天平,中间有一个支撑点,各方与中心点的距离一样,只有公平对待,天平才能维持平衡。

怎么办?市长已经调走,现在去找,他肯定会说,自己不在位上,不好再发话,主持工作的同志肯定会有意见。再说即使跟他们去说几句话,可能也是耳边风,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当面不好拒绝,给老领导一个面子,私下里可能还会笑话。甚至别有用心的人,认为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们到处散布谣言,以假乱真,没有事情,给传出一件事情来。到后来,市长只能对王大海说一些同情的话,心中无事,何必害怕半夜鬼敲门,勇敢地面对他们,既使暂时遇到错误对待,也不要丧失对正义的信心。

王大海的眼前,浮现出朱兆有的身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担心,谣言传出去,肯定会动摇银行与客户的信心,公司经济效益迅速滑坡。新厂区工程建设急需要资金,人员已经全面落实,准备节后紧锣密鼓地大干快上,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如果对王大海采取强制措施,那后果不堪设想,德豪公司不论是老厂区的正常生产,还是新厂区的工程建设,群龙无首,人心涣散,可能致使德豪公司迅速瘫痪。想到这些,王大海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时不我待,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先下手为强。王大海绝不能变成第二个朱兆有,朱兆有是太相信政府,没有自己保护好自己,才使得他落得悲惨的境地。朱兆有没有更深一层地想到政府是由五颜六色的人组成,政府是可以相信,然而有些心怀鬼胎的当权人不能相信,只有奋起反击,才能担当起保护自己,保护企业的重任和责任,绝不能任人宰割。

不知不觉,吉普车已经开到梦影的住院部,王大海停好车,带上张老大交给他的神秘信封,走上三楼。

春节期间,各个病房空空荡荡,没有几个病人,能治愈的病人,基本上都赶在节前,提前出院回家。有病准备入院的病人,自己打算着,等过完正月才过来入住,如果拖不得的病人,也要到正月十六,在自己家里过完元宵节才动身。

梦影的病房里,三张病床,两张空着,只有梦影住在这里,两个人,还有一个是吴兵从家政服务所找来的陪护。梦影的手臂骨折恢复得不错,本也可以与其他病人一样,回家住一段时间,再回到住院部。然而梦影想,自己一个人单身住在宿舍,如果回去肯定自在一些,可是饮食换药都比较麻烦,为了尽快恢复伤臂,她决定继续住在医院过春节,只要能早一点伤愈上班,何须计较在哪里过春节。

“新年好!”王大海走进病房,热情地与梦影打着招呼。

“哎呀,新的一年,这人又要长一岁。”梦影看见王大海灿烂的笑脸,她激动地从床上挪起自己的身子,靠坐在床头,放下正在看的长篇《飘》,对着王大海发出自己的感叹。

“是的,人要是不长大多好,沉浸在浓厚的年味里,开心得忘乎所以。”王大海附和着梦影的感叹,坐到病床边,深情地回答。

“那幸福快乐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人为什么要有成长的烦恼。”梦影若有所思地问王大海。

“因为渴望成功,才有一次次烦恼的袭击。我理解打破烦恼,离成功更进一步。其实在回首这个过程时候,一定会感觉到是幸福的。”王大海面对梦影的提问,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联想到自己在德豪公司新厂区工程建设中,战胜一次困难,就打破一次烦恼,感觉特别幸福。

“没有想到王大海还说出这么富于哲理的话,让人很受用。”梦影高兴地赞叹王大海。她的情绪看起来不错,正在这个万家团圆,享受天伦之乐的幸福时候,刚才还是阴云密布的心情,随着王大海的到来,而充满明媚的阳光,梦影的烦恼顿时跑到九霄云外。她理解王大海的话有一定的道理,没有烦恼的存在,怎么又能感受到快乐的珍贵,让人猝不及防。

“没有你那么大的学问,我这是实践出真知,从工程建设中体会到的朴素道理,由感而发。”王大海面对梦影的恭维,谦虚地回答道。

“不要那么谦虚,人们不是说谦虚过分就是骄傲。你的人生虽然曲折,在我看来却是丰富多彩,能一路挺过来,是值得自豪和骄傲的。”梦影实事求是地对王大海说。她的脑海里想到正在看的《飘》中的主人翁郝思嘉,就像是战火中求生的玫瑰,独立的人格,自由的精神,坚强的性格和现实的人生态度,身处逆境而不甘**,在追求美好爱情中,表现出顽强的生命力。

王大海从包里拿出一兜从南方带回来的荔枝,剥去皮,用喝水的空杯子装着,端给梦影。他对梦影说:“我俩互相吹捧,还自得其乐,真是掉价。”

“一个人整天绷紧工作的弦,还不把人憋死,有时也要开心地说说笑笑,放松自己的身心,这样才有更好的精神状态。”梦影吃着王大海剥好的荔枝,心头像是荔枝的口感一样,一种甜滋滋的幸福感,荡漾开来。她言辞诚恳地开导王大海。

“我哪能笑得起来。”王大海看梦影没有一会儿功夫,就将剥好的荔枝吃个精光。他又接着剥起荔枝。表情无奈地对梦影说。

“你那个刘春花不是接回来了吗?”看到王大海情绪低沉地说话,梦影立即停住正在吃的荔枝,带着疑惑的目光,问王大海。

“不是刘春花的事。”王大海摇着头,拚命地剥着荔枝,有气无力地回答梦影。

“那又是什么烦心事。”梦影急切地追问。她用没有受伤的左手,向王大海摆一摆,示意王大海不要再剥荔枝,剥太多,吃不了浪费。

“跟你说过的李建国,他对我已经张开大网,准备动作。”王大海收起装荔枝的网兜,扎紧捆好,放在梦影的床头柜上,表情凝重地对梦影说。

“你要超前找市长汇报,李建国也应该为经济保驾护航才对,不能成天想着怎么折腾企业和企业家。”梦影听明白王大海烦恼的原因后,气愤地大声说道。

“你在住院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市长调到其他市任书记。”王大海急忙跟梦影解释,在她住院期间,市里高层变动的一些情况。

“这个人口碑不太好,心术不正,你要做好应对之策,想办法保护好自己和德豪公司。”梦影想,既然找不到市里的领导撑腰说话,这样以来,对王大海十分的不利。她慎重地提醒王大海做好防范工作。

“他也打着为企业保驾护航的旗号,还到处宣传宁愿损失一点发展速度,也要净化经济环境。”王大海继续向梦影补充道。

“扯淡,他不找点事情折腾一下,展示不了他的存在和权威。”梦影恼羞成怒,气冲冲发着牢骚。

“这次来势凶猛,李建国准备已久。”王大海镇定自若地对梦影说。

“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必须积极应对?”梦影十分坚定地回答王大海。

“用这个可以推毁他。”王大海拿出信封,充满自信,不紧不慢地说道。

第一二四章 自投罗网

在寂静的病房里,王大海心潮澎湃,来回不停地走动着,一定要智取这个官场的狐狸,摧毁李建国的方案已经成竹在胸。他对坐在椅子上打盹的陪护说:“迎接新年第一缕曙光,让我来陪护梦影,你到隔壁的空床休息睡觉,我走的时候,叫你接班。”

听见王大海突然叫她去休息,陪护慌慌张张地站起来,睁着惺忪的双眼,望着梦影,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很想过去睡一会儿,下半夜难受到极点。然而又一想,深更半夜,一个男人陪护梦影妥不妥,万一发生什么事,自己离开陪护现场,是要担当责任的。陪护站在墙角,局促不安地问:“大姐,你一个在这里行吗?”

“怎么是一个人,不还有一个大男人。你安心睡一会。”梦影肯定地劝说陪护。

“谢谢大姐。”陪护高兴地对梦影笑着,频频点头说道。

王大海带着陪护,到隔壁病房的一张空床上,安排好陪护休息,返回梦影的病房,将病房门锁好,拿起信封,走到梦影的床边。

梦影知道自己将要走入一场暴风雨之中,她的心是坦然的,毅然决然,豁出去。一为所学,在大学里,教授讲的约瑟·普利策对记者的名言记忆犹新,这句话是“倘若一个国家是一条航行在大海上的船,新闻记者就是船头的瞭望者。要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观察一切,审视海上的不测风云和浅滩暗礁,及时发出警报。”

记者就是正义的使者,记者的使命是报道事实,揭露丑闻和不公之事,再难,再苦,再险也不能泯灭对社会的责任和自己的良心。好在人心所向,潮流所向,无论在什么时代总会有好记者穿梭于城市和乡村,因为真理不会变,事实不会变,记者职责所在,与黑恶和**势力作斗争义不容辞。

再一个想法,就是在德豪公司新厂区工地上,雪花纷飞中,第一眼见到王大海时,那一种怦然心动,时时在心中经久不息。梦影的心指挥着大脑,要做一只暴风雨中勇敢的海燕。

“必须铁证如山。拿过来,我先看一看。”梦影坐在病床上,伸着左手,对王大海说。

“可以说,李建国有口难辩。”王大海边说边从信封里,抽出一个铁盒,打开盖子,拿出一张存折,送到梦影的手中。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梦影翻看着一张银行存折,不解地问王大海。

“这是一张50万元的存折,存款人是李建国,你仔细地想一想,他一名国家工作人员,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钱,一个月工资只有二百来块,他不吃不喝,奋斗到退休也存不到这个数目。”王大海指着存折上李建国的名字和存款数字,分析给梦影听。

“如果祖上好,留给他的遗产。李建国肯定会理直气壮。”梦影对王大海提出的这个证据不屑一顾,新闻报道要讲究实事求是,不能披露捕风捉影的事情,报社很难刊登此类信息,即使有关系刊登出来,搞得不好,弄巧成拙,反而报社被动。于是,梦影对王大海反驳道。

“我想他也不敢这么说,现在的国人在三代之前,不是农民就是工人,哪还谈得上有遗产。少数有钱的地主被打土豪分田地,资本家纷纷跑到海外,即使留在内陆的资本家,都给公私合营掉,最后是个人资产全部国有化。”王大海看梦影的思想摇摆不定,他从建国后国人的资产现状,逐一排除李建国祖辈拥有这么多现金的可能性。王大海旁征博引,极力说服梦影,相信这是李建国不义之财,非法所得,里面肯定存在不可告人的肮脏交易。

“他如果说这钱是捡来的。”梦影当然相信王大海的分析,然而谁会自投罗网,他们会绞尽脑汁,千方百计地为自己辩护。梦影提出李建国拥有这一笔钱的另一种假设。

“捡来的钱,也不能以李建国的名字存入银行。必须拾金不昧,归还失主或是上交国家。他的身份更应该要求如此。这是不容置疑的。”王大海立即对梦影说出的捡钱设想,提出不同看法,他心想捡到这么大额现金的可能性不大,退一万步说,即使是捡的,现在的行为,还能保住他的乌纱帽吗。

“再往下想,这么多的钱可能是受贿所得。”梦影虽然没有一次性拿过这么多的现金,在自己的心里默了一下,50万元现金是个什么概念,拎在手上大概也有十几斤重,至少还有那么一大包。梦影心想也只有是受贿的可能。

“不是可能,而是绝对。你知道这张存折是从哪里弄来的。”王大海斩钉截铁地对梦影说。他想,如果祖上的遗产或是捡来的钱,没有必要放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藏匿,不容分说,这里面有隐情。

“这正是我好奇的地方,你还真有本事。”梦影听王大海问存折的来源,她也来了兴趣,从存折存放的地点,可以分析判断现金的来源,这个问题很重要,她反问王大海。

“是有人从李建国办公室的一处暗柜里搜出来的。”王大海神秘地向梦影透露。

“怎么又转到你的手上。”梦影接着追问王大海。

“花钱买。对方也是有正义感人士,不会想办法取走存折里面的钱,如果取出现金,就犯了盗窃罪。仅作为收集证据之用。”王大海谨慎地对梦影说。

“李建国做贼心虚,掉了存折也不敢声张,怕露出马脚,只能自吞苦果。但是他私下里肯定是不会放过的。”梦影自言自语地说。她意识到李建国有受贿的行为,是秃子头上的骚子--明摆着的事。

“还有重要的证据,你看后,肯定让你惊讶到震撼的地步。”王大海又从铁盒里拿出一本日记本,递到梦影的床前。

梦影翻看着日记本,看了一会儿,她的脸迅速红起来,一直红到耳根,气愤地把日记本甩到墙角,抬头对王大海大声说:“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都不如,平时还儒雅得一副堂堂正正的君子模样,真会作秀。”

“这个日记本,可不能摔掉,你刚才讲铁证如山,应该够得上这个条件。他记录的是自己所作所为所想。”王大海马上跑到墙角,重新捡回日记本,笑着说道。

梦影的脑海里,还停留在刚才的文字中,李建国的生活真是糜烂到让人无法想像的地步,将自己与每一个女人的性.爱细节完完全全地记录下来,后面还有一小段体会,详细分析与不同年龄段,不同肤色女人的不一样感受。里面还有诸如“双飞”、“冰火两重天”的描绘,自鸣得意地在文字的下方打上着重号。

“一定要把欺压妇女的恶魔告上法庭。”梦影的情绪败坏到极点,带着指令性的口吻对王大海说。

“怎么告,官官相护,曹老书记采用实名举报,材料上去后,石沉大海没有音讯。”王大海将刚才看的材料整理好,又重新放回到铁盒中,平静地回答梦影。

“告不通,把材料全部公示于天下。”梦影挥舞着自己的左手,然后指着铁盒说道。

“谁敢公示,哪家报社恐怕都没有这个胆子,将材料刊登出来。消息一旦透露出去,反而暴露我们自己,引起他的疯狂反扑。”王大海知道在滨江,想撼动李建国不是一句话的事,李家父子在滨江官场经营这么多年,根基深,关系网和保护伞都很牢靠,不可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我找自己的同学,请他们帮忙,把材料捅到高层的内参上去。”梦影激动地对王大海说。她想到记者的挺身而出,不就是面对不平和丑恶一声吼,此时不挺,更待何时,何况此人已经威胁到王大海本人的安全和公司的发展。

“目前还没有这个必要,到迫不得已,才采取此办法。不要急躁,不可盲动,一定要智取,我就是吃他的亏,才长见识。”王大海冷静地对梦影说。

“你也得说一个办法出来,不仅仅是要我看看那本精彩的日记。”梦影对王大海调侃道。

“我的办法分两步走,日记属于生活作风问题,很难上纲上线,放在下一步。首先必须将存折曝光出去。”王大海直言相告。他心想材料同时曝光,分散重点,人们可能关注生活作风问题,难以集中力量攻破存折的问题。

“存折在报社怎么好曝光,即使刊登出来,不及日记本轰动效应大。”梦影疑惑地问王大海。

“日记本轰动效应是大,生活作风问题,可成为街头巷尾的花边新闻,如果他的保护伞强大,最多平调或者降职处理。而存折的杀伤力强大。”王大海对梦影分析利弊,认为采取递进式,重点攻破存折,使其自投罗网。如何攻?他接着对梦影说。

第一二五章 失物招领

“绝对是一个好主意,然而可能要危及到你。”王大海难以启齿,沉默了好一会,他还是试探性地对梦影说。

“不要在这里故弄玄虚,说得危言耸听,记者见官大一级,我不怕。”梦影爽快地回答。她坐立不安,用一种迫切的目光看着王大海,急不可待地要知道答案。

王大海经过刚才仔细地分析,排除直接举报和媒体曝光两种方案,不是铁证如山,反而是适得其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些人不好对付,口是心非,最擅长撒谎和耍无赖。面对狡猾的狐狸,王大海思考到什么更好的方案,能做到万无一失,将其束手就擒。

必须引蛇出洞,诱其深入,自投罗网。王大海从平时喜欢看的战争小“说中,找到这些行之有效的方法。怎么才能将李建国引出来,王大海决定在滨江影响力最大的报纸《滨江日报》上,刊登“失物招领”启事,使李建国在认领存折的过程中,暴露其肮脏的灵魂,处于孤立而又无处可逃的不利境地。

“在你们的《滨江日报》上刊登‘失物招领’启事。”王大海认真地对梦影说。王大海很高兴梦影坦率的态度,从她铿锵有力的话音里,听得出有一往无前的气魄。

“这一刊登出去,立即成为滨江的特大新闻。”梦影知道王大海的方案后,若有所思地回答。

梦影在想,人们肯定要热议两个方面,首先要追问这是谁拾金不昧,在现代经济高速发展,拜金主义大行其道的今天,试问有多少人能够抵挡得住金钱的诱.惑,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做到路不拾遗。报社里肯定也要大作文章,进行宣传报道。另一方面追问失物者是谁,干什么事的,为什么拥有这么的钱。

“我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揭开其肮脏的嘴脸,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肯定引起上级重视,最终得到法律的制裁,铲除毒瘤。使这个狡猾的狐狸臭名昭著。”王大海兴奋起来,极力对梦影描绘出登报后,产生效应轰动,李建国必将走向末路。

“你只看到有利的一面,还有不利因素,也要慎重考虑。”梦影看到王大海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她善意地提醒王大海说。

“什么不利因素?”王大海警惕地追问。

“刊登‘失物招领’启事,肯定要填写是谁捡到这张存折,报社负责刊登寻人,谁做这个拾金不昧的人?”梦影知道在报社里,经常有刊登此类寻物或招领的事情,肯定要进行登记,谁适合成为这个角色。

“让德豪公司的陶勇到报社去。”当王大海听明白梦影的意思,也感到这个问题比较棘手,这个人嘴要紧,心里素质还要好,不能随意说出真想。他经过慎重考虑,提出自己单位的陶勇。

“陶勇恐怕不行,是你一个单位,而且还一起坐过牢,容易引起李建国的猜疑和报复。这是引火烧身。”梦影立即否定王大海提出的人选。

“我自己去肯定是不行的,即使是真的捡到这个存折,李建国也不会相信。我一时想不到更好的人选。”王大海无奈地回答梦影。王大海曾想到德高望重的曹爱国,然而,他立即否定自己这个想法。采取这种方式取得存折,在曹爱国的心里不一定能接受,即使本着支持王大海的态度,长时间在媒体的周旋中,曹爱国能否做到三缄其口,王大海的心里没有底。

“我也不能去登记,因为后面还要我去跟踪宣传报道,才能达到挖掘出李建国现金来源的目的。如果选择其他记者,报道就没有那么深入。”梦影心里想,在失物招领过程中,肯定会有一场惊心动魄的斗争,她已经做好应对李建国打击报复的准备。如果让她去做这个拾金不昧的人,不利于后续报道的进行。

“能不能佚名。”王大海突发奇想,提出一条新的建议。

“这怎么可能,总得有一个人交出存折,说明情况。如果存折能长腿,那是可以自己跑到报社。要是存折能张嘴说话,也就无须再走失物招领这个程序,直接到上级纪委,让存折自己说出事情的真相。”梦影风趣地对王大海说。她否定王大海天真的想法,必须要有一个人出头,这是绕不过去的一个重要环节。她还假设没有人出头,只要存折像人一样,有思想能说话也行。

“我看还是采取含糊其辞的方法,将失物招领启事写好,落款就写上‘好心人’,邮寄到报社。”王大海想来想去,找不到更合适的人到报社。他提出自己的办法。

“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这样。不过一定要用挂号信寄到报社。”梦影心里也在想,这是一张特殊的存折,特事特办,这样一来,自己就要早一点出院,回单位正常上班,她必须暗中关注这封挂号信的下落和处理情况。

王大海看到自己提出的建议,梦影也同意。王大海心里又急着写刊登到报上的“失物招领”启事,高兴地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笔和纸,架起病床吃饭时用的小台板,这还是梦影刚住院时,王大海想点子,自己花费找护士长特制,平时梦影不论是吃饭还是看书都方便很多。

“你这是干什么?”梦影明知王大海要写失物招领启事,却故意地问王大海。

“写失物招领启事,只寄一个存折过去,存折也不能开口说话。”王大海将信纸铺开在小台板上,对梦影说道。

“我本想轻伤不下火线,给你代劳一下。可是你看,偏偏伤着不是地方,你当时就是没有眼光,为什么不撞到左手,保留右手,不然现在还可以写字。”梦影用左手托住右手的石膏,摆在小台板上,跟王大海调侃起来。

“看把你怕成什么样,怕他们查出是你的笔迹。我不是要你奋笔疾书,我来执笔,只要你口述就行。”王大海也不甘示弱,跟梦影打趣道。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我现在已经成为你的同谋,如今贼船难下,谁写都是一样。”梦影看到王大海在不痛不痒地在讽刺,她反唇相讥。

“这是正义贼船,专偷出丑恶的灵魂,直叫那些人闻风丧胆。”王大海被梦影的话一激,来了灵感,就着她说的贼字,发出自己的一番感慨。

“你那是炮竹店失火--自己恭维自己。”梦影看着王大海摆出一副儒商的派头,咯咯地笑着说道。

此时,大年初一,天还没有亮,早起的人们为了祈求竹报平安,图吉利,开门红,燃放的开门爆竹声,零星地响起,传到病房王大海与梦影的耳畔。

“我们俩人在这里瞎扯淡,一篇失物招领启事,从去年写到今年,传出去真的让人笑掉大牙。”听到开门的炮竹,王大海催促梦影赶快口述内容,再迟一点陪护过来,就不好当着她的面来写。

“刚才还装出一副儒商的派头,写一篇启事还要依靠别人。”梦影心情不错,这个年过得虽然生活清苦,然而精神上是愉快的一个年,王大海着急起来,她却不急不躁地回答王大海。

“公司的报告和计划都能写,这个小启事还能难倒我。只是怕写出来的启事不规范,不符合你们报社的要求,再改来改去,耽误功夫。”王大海是真的有点着急起来,八点要赶到德豪公司,不但要放开门炮竹,还要去慰问节日期间坚守生产岗位的员工。他用手拍着梦影的小台板,用求饶的口气对梦影说。

“失物招领启事:本人于几月几日,在某处,捡到存折一张,请失主到报社找工作人员认领。启事人:好心人。于哪年几月几日。注意失物招领启事要居中,正文第一行空两格,第二行存折的名字只能写李某某,待本人当面说出名字,开户行和存款数额,核对无误才能认领。”梦影一口气把启事内容全说出来。

王大海快速地记录着,写下后面的话,又忙着问前面漏写的字词,经过几个回合,王大海把写好的启事草稿放到自己的挎包里。王大海想起一个问题,问道:“失物招领的时间有多长。”

“自信息发布之日起六个月内无人认领的,将上缴财政,依法处理。”梦影很娴熟地对王大海讲。

“有六个月的时间差。”王大海自言自语地复述一遍。

“如果李建国不来认领怎么办?”梦影担心会发生这种可能,于是疑惑地问王大海。

第一二六章 跟踪报道

“如果李建国不认领,那末你就要想办法对失物招领启事进行跟踪报道。”王大海慎重其事对梦影说道。

“守株待兔,目标总是不出现,怎么进行报道。”梦影心里犯难,感觉无计可施。她无可奈何地问王大海。

“肯定会有人冒领,从此下手,刨根问底,引出失主为什么不去认领,这其中必将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王大海略思片刻,提出一条跟踪报道的路径,明确地回答梦影。

“肯定会有人冒领,此话不要说得太绝对,现在社会文明程度越来越高,如果人人非己勿贪,没有人来冒领,看你怎么办?”梦影听到王大海说出绝对的话,她极力反驳。梦影心想,不要把别人想像得太坏,要相信这个世界上,虽然有坏人,但大多数人都是好人。

“也好办,采取排除法跟踪报道,从相同姓名的人着手。”王大海没有与梦影进行争辩,他又提出第二条跟踪报道的路径,让梦影在实际操作中,有一个充分的选择余地。

“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你弄得稀里糊涂。要知道,新闻是新近发生事实的报道。郑重地告诉你,必须尊重新闻法则。”梦影更不接受王大海提出的第二条路径,认为王大海有点不择手段,以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对于其他同名同姓的人,他们不来找你,你还去找他们采访,脑筋动到相同姓名的人身上,这不是没事找事。如果遇到不乐意配合或者刁难之人,那真是骑虎难下,弄得自己都不好收场。

“新闻,必须要让人闻到,才能实现新闻的价值。你想一想,一块豆腐干大小的地方,何况还是登在报纸的一个角落里。如果失主看不到招领启事,这不是贻误人家的事吗?”王大海看到梦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甚至开始拒之千里,他据理力争,循循善诱。

“你这么一说,感觉还有一点道理。”梦影听王大海这么一解释,心里豁然开朗,也是的,报纸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看见,没有看见不知道怎么办,也只有通过不断的跟踪宣传报道,才能扩大影响面,让更多的人知道失物招领启事。

“不要轻视这一点道理,你说的很对,新近发生的事实,试想一下,失主因为没有看到启事,会不会就不去寻找。”王大海通过梦影讲出的话,知道她的观点有所转变,王大海没有放松说服工作,紧追不舍。

“那不会的,失主肯定会去找的。”梦影想了想,肯定地回答。

“失主仍然在焦急地寻找。如果这种事实存在,我们去寻找得不到信息的失主,这是不是新近发生的事实,你怎么不能报道呢?”王大海步步深入,将梦影的观点,引到能进行报道的理论上来,只有梦影思想上接受,才能有下一步的跟踪报道,否则,王大海的计划全盘落空,苦心收集的证据将会毁于一旦,到后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至少目前我还没有进行过这样的报道,从理论上成立,可以去尝试。”经过王大海深入浅出的分析,梦影接受王大海的观点,可以对相同姓名的人进行一些采访报道,然而采访必须策略应对,才能像天空上飞过的鸟儿,不留下一丝痕迹。

“有冒领的人,就可以大张旗鼓地进行跟踪报道,如果没有动静,我托关系从公安那边,查出滨江市叫李建国相同名字的人,将他们的主要信息交给你,让你自己锁定目标,确定采访对象。”王大海又重新强调一遍自己的观点,好让这些操作方法在梦影的脑海里生根开花,她行动起来,才能轻车熟路,使跟踪报道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避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这真有点像公安办案,只不过将犯罪嫌疑人变成失主嫌疑人。”梦影心里默想着将要进行的跟踪报道工作,忽然哈哈一笑,对王大海大声说道。

“如果大功告成,到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时候,你就是令人敬仰的大神探记者。”王大海很高兴梦影开始进入角色,他继续鼓励梦影,竖起大拇指调侃道。

“实际上,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拿着存折到银行里查出身份证的号码,不就知道这个存折的主人是谁。”梦影想到一个简单快捷的方法,于是直截了当地对王大海说。她虽然答应进行跟踪报道,然而从她的脑海里还没有彻底弄明白,王大海的良苦用心,不就是一个存折,为什么还要搞许多弯弯绕子,曲线救国。

“切不可轻举妄动,你不是司法部门,银行不会给你查。如果惊动李建国,他会动用权力和关系,私下摆平这件事,这样以来,我们陷入被动局面,必将前功尽弃。”王大海立即严肃地告诫梦影。打消此念头,一定要假戏真做。

“情况真的如此严重。”梦影为王大海捏一把汗,十分担心地问。

“你要其亡,他肯定会疯狂反扑。我们与其到银行去查,倒不如来个欲盖弥彰,不露痕迹地一层层剥开李建国的丑恶灵魂。你的跟踪报道可以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使其慢慢地原形毕露,在老百姓雪亮的眼睛面前无地自容。”王大海在决定行动之前,早已经对前前后后,方方面面做好充分的准备。他自信地对梦影说道。

“我服从你。”梦影的心里已经接受王大海交办的任务,人生有时需要经受一场暴风雨的洗礼,应该坚强地与王大海站在一起,她抬起头,凝望着王大海,动情地说。

“不是服从我,应该是服从事实,服从正义。”王大海尽量地放松自己的表情,笑着回答梦影。

王大海与梦影俩人一起商量着跟踪报道的事情,不知不觉,已到大年初一凌晨,家家户户开门的炮竹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密集。王大海叫醒陪护,将头一天煨好的鸡汤拿到食堂炖热,王大海、梦影还有陪护三个人,每人泡了一大碗鸡汤炒米,再加一个茶叶蛋,香喷喷的,都吃得有滋有味。

清晨,大街上仿佛大海退潮,眼前的街巷倏忽间变得宽敞、空荡。除了少数的士,公交车照常运行外,行人寥寥无几,只有几个环卫工人迎着寒风在清扫一夜疯狂留下的厚厚一层碎屑。虽然这只是短暂的宁静,但对于王大海来说却是难得的慰藉,自由地行驶,畅快地呼吸,悠闲地欣赏蓝天。

八点正,德豪公司的董事会成员,以及总经理班子,都齐刷刷地来到公司大门口,互相作揖,问候着新年好。开门的鞭炮燃放过后,王大海带领大家,走到生产线旁,慰问生产员工,给他们分发新年红包,送去新年的祝福。

初四是新厂区工程建设第一批建筑工人进场的日子,王大海早早地开着吉普车,带着丁强与陶勇,来到工地,恭候吴兵与胡经理他们一行的到来。陶勇忙碌着烧开水,将胡经理房间里的保温瓶都灌满开水,整齐地摆放在会议室的墙角。丁强带着一名仓库保管员,在清点玻璃窑炉基础扎钢筋笼用的钢筋、细铁丝和所使用的工具。经王大海的特意安排,在玻璃窑炉基础上方空中的位置,悬挂两个特大的探照灯,用于晚间加班照明。

随着一阵强烈的轰鸣声,挂着南湖牌照的中巴车,急速地开进新厂区建设工地,直接开到玻璃窑炉基础的位置,才停将下来。吴兵跳下车,指挥着十名工人,没有换衣服,就走到玻璃窑炉基础的下面,紧张地操作起来。胡经理与剩下的六个人,坐在车上,直接开到后面的新厂区建设指挥部。他们将自己携带的大米、食用油、衣被等搬运到自己的房间。东西搬运完成后,胡经理接着马不停蹄地带领他们搬运钢筋,往工地上运送。

“这次来,还多带六个人,真的不简单。”王大海满心喜悦,高兴地对吴兵说。

“董事长,后面还要带更多的人过来。按照您多快好省的建设新厂区要求,我也想大干快上,在滨江,用业绩打造出一个金字招牌。”吴兵信心十足地对王大海说道。

“像干大事的样子,同时也要确保两个第一,做到百年大计,质量第一,工程质量不出事。以人为本,预防为主,安全第一。”王大海很满意吴兵节后的积极表现,想到工程质量与安全,他语重心长地对吴兵说。

吴兵没有辜负王大海的期望,初八这一天,南湖来了有一百多名建筑工人,技术工人里面,有不少是从参加江海国家重点工程建设中抽调过来,抓德豪公司新厂区主厂房建设,确保万无一失。

刘春花经过自我内心的矛盾痛苦后,决定留在滨江,不到南方市商贸公司去干业务员。休整一段时间,再考虑怎么办。

应该说,今年各项工作开局良好,王大海的心情会不错,然而在正月初八,当王大海把装有存折与失物招领启事文书的挂号信封,经邮政员登记后,投入到绿色邮箱里的一刹那,他的心也跟着投了进去。

第一二七章 小城大事

王大海的一封挂号信,犹如一石击起千层浪,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存折,会在安平乐道多年的小城滨江掀起轩然大波。

滨江素有“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州。”之称,历经千百年江风江水的洗礼,小城人文荟萃,戏剧、宗教、科技和思想方面,在近现代彰显过不错的深厚底蕴。然而改革开放以后,小城似乎在沉寂中枯守着古老文化名城的气息,有财或才之士,纷纷“孔雀东南飞”,不是北上到省城京都做官,就是到东南沿海发达城市捞金。小城里有钱的人少,有大钱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梦影在节后主动要求回报社上班,手臂上的伤,石膏可以不用再打,然而受伤的右臂还不能用力,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才能使骨骼完全愈合。报社领导看梦影伤情在身,不便外出采访,于是安排梦影暂时到群工组,负责接待来访群众。梦影乐意接受这项工作,虽然大脑没有片刻安宁,要有嘴皮功夫,然而手是不需要用力,与住在医院没有两样。

出乎梦影的意料,来认领存折的人络绎不绝,一般的人,都是抱着侥幸心理,过来伸过头,如果名字或者存折里的数字讲得不一致,也就知趣地离开。也有的人,是带着好奇心,在群工组接待室,坐上半天都不想离开,有时,还带着拥有存折的幻影,嘴角淌着口水,对着天花板不知就里地说:“老子要是有这张存折就好了,一定要嫖几个良家妹子。”

“这是公共场所,嘴放干净一点,不要流里流气的。”梦影早就想赶他走,愁着没有机会,也就随着他多坐一会。听到这刺耳的话,梦影立即起身走到他的身边,严肃地警告说。

“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他们搞得舒坦,还不准我说说,图个嘴上痛快。”淌口水的男子继续发着牢骚。

“回家去说,没有哪个拦着你。”梦影针锋相对,不客气地冲道。

“你这不是在撵我走。”淌口水的男子索性背靠椅子,往下一躺,无赖地说道。

“不要在这里搞精神污染。”梦影正想劝说那个口水男离开,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从门外又走进来一个留着大背头,油头光面,身穿着花里胡哨的夹克,下身是一条大角的喇叭裤,宽大的裤角下,只看见一点三接头皮鞋尖,左右摆动着,裤筒里足可以躲藏一只猫。

“请问是哪位同志接待失主。”喇叭裤举止轻浮地动手拉着梦影问。

“只须开口说话,不准动手拉人。”梦影伸出左手,一把打掉喇叭裤的手,气嘟嘟地警告他。

“你这位美女同志是什么态度,要知道丢失存折,我已经三魂掉掉两魂半,心里急得慌。”喇叭裤放下拉着梦影的一只手,跑到梦影的前方,趾高气扬地叫嚷着。

“坐下来慢慢讲,把情况说清楚,按照报社领导的要求,必须要将姓名、开户行和金额说得一致,准确无误,我才能给你去申请拿存折。”梦影知道这个存折肯定不是喇叭裤的,然而看到他一副公子哥的派头,从进门就心急火燎的样子,也有可能是在哪里掉过钱,不妨认真地把情况弄清楚。

“我要讲的就是掉了存折。”喇叭裤坐到梦影的对面,理直气壮地回答。

“正是因为你掉了存折,所以才叫你坐下,把情况说清。”梦影耐着自己的性子,平静地对喇叭裤说。她是第一次见识这样五颜六色的人,以前不论至哪里采访,被采访人都是笑脸相迎,什么事肯定会礼让三先。

“不就是我的存折,现在握在你们的手中,还有什么情况。”喇叭裤不敢正视梦影,侧过身,昂着自己的头,望着梦影相反的方向。

“是外国人还是外星人,难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梦影大声地责问。她意识到喇叭裤在装模作样,心里可能有鬼。

“我读书少,不要欺负我没有文化。”喇叭裤感谢到不配梦影的问话,要想再进一步深入下去,可能性不大,于是摆出一副怂样。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要么这样,我问你答,必须如实回答,不能自己害自己,情况是要上报核实的,不可有半点虚假的内容。”面对如此滑头的失主,梦影想,只能公事公办,按部就班地走完程序了事。

“拿回自己的存折,还需要这么的麻烦。”喇叭裤不敢多说什么,怕言多必失,露出马脚。他还是在不厌其烦地埋怨梦影。

“不要再啰嗦,认真回答第一个问题,你的姓名。”梦影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问道。

“这位同志,实话对你讲,我不姓李。”喇叭裤已经没有退路,有点心虚地回答。

“你不姓李,跑到失物招领办公室来干么事。”梦影对喇叭裤瞪着大眼反问。

“我是不姓李,可是,我的母亲姓李呀,这个存折是我母亲的。”喇叭裤对于这个问题,早已有心理准备,壮着胆子回答。

“说说你母亲干什么事的,像你母亲那一代的人,多子女,上有老下有小,生活都难以支撑,哪里还有钱存起来。”梦影碰到一个新的问题,面对狡猾的喇叭裤,她有理有据地提出质疑。

“你知道我母亲是什么人吗?”喇叭裤突然将自己的头,偏向梦影,压低声音问。

“看你的模样,你母亲应该是中国人,不会是外国人。”梦影毫不犹豫地回答。

“是中国人怎么了,难道是中国人就不应该有钱,受穷一辈子。”喇叭裤用手指弹弹自己上身穿的夹克衫,装出一副阔少模样,藐视着梦影说。

“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我是说在那个特殊时期,从大干部到平头小老百姓,都差不多,谈不上哪家有钱。”梦影沉着冷静地解释。

“我母亲是什么人,说出来吓你一大跳,她可是赫赫有名的国民党将军张灵甫的女儿。”喇叭裤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竖着耳朵听的那位淌口水男子,靠近梦影更轻声地说。

“没有听说过,简直天方夜谭。”梦影认为他的故事编得有点离奇,不屑一顾地回答。

“是张将军的私生女,当年我外婆是大学的校花,敬佩张将军的英雄事迹,主动献身,也不要名份,爱情开化结果,生下我母亲。”喇叭裤绘声绘色地向梦影讲述。

“只能讲有这个可能,然而这又与存折有什么关系。”梦影警惕地分析说。

“张将军是真的爱我外婆,在瑞士银行给我外婆存上一笔巨款,一直保密到四十年后的今天,如果本人不拿,任何人不能提取现金。”喇叭裤还带着一种自豪的口气,向梦影透露。

“那末,后来怎么办了呢?”梦影好奇地追问。

“改革开放以后,政策有所松动。我外婆才敢将那笔巨款取回来,分给她的子女和亲戚。所以就有你们刊登失物招领启事中的存折,不然,小小的滨江城,还有谁能这笔巨款。莫非是大贪官,雁过拔毛积累的赃款,除此以外,我敢保证不会有第二人。”喇叭裤越讲越得意忘形,甚至还手舞足蹈起来。

“兄弟,张将军也太牛逼,搞个**,给你外婆的小费,还存到瑞士银行。”一旁聚精会神地听着的淌口水男,突然开口笑道。

此时,群工组门外又来了不少自称是失主的人,叫喊着要见美女记者,还有女士夹杂在人群里,带着呜咽的声音,诉说自己的存折掉了。自称失主的人之间,等在门外,互不相让,争吵不断,甚至大打出手,都争先恐后地想进来与梦影核对,生怕迟一步被别人抢走似的。

“你肯定与失物招领的存折无关,请让下一位等候的人进来。”梦影经过核对喇叭裤自己报的名字、开户行和数额,没有一样是正确的。微笑着好言相劝喇叭裤,给下一位申领失物的人进来核对。

“如果不是我的,那么肯定是贪官的,我们要求将存折公示于天下,没有必要躲躲藏藏。”喇叭裤没有丝毫不退让,他大声地对梦影提出要求。

“对,肯定是贪官的钱,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能便宜那个龟孙子。”淌口水的男子,听到喇叭裤这么一吆喝,顿时来了精神,也大声地冲着梦影喊。

前面是怎么回事?门外等待的人,听到里面的叫唤声,立即停止相互之间的争吵,矛头一致对着梦影。有人在队伍里高叫:“既然没有人认领,给我们这些辛辛苦苦排队的人平分吧。”

一群人蜂拥而入,狭小的群工组接待室里,拥挤不堪,一片混乱。

站在二楼隐蔽处的王大海,见情况不妙,飞身下楼。

第一二八章 公安介入

王大海不费吹灰之力,快速扒开簇拥的人群,冲进报社群工组接待室,护驾梦影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接着用双手,将围观的人推出一米开外。

“你是什么人?”喇叭裤站在人群前,盯着王大海问。他不时将自己的头向后甩了一下,并用右手,理顺刚才冲撞时散乱的头发。

“是她的男朋友。”王大海想了一下,找不到合适的身份来表达,谎称是梦影的男朋友,目的便于缓解现场气氛。

“她在工作,你来捣什么乱?”喇叭裤紧追不舍,接着发问。

“你们看一看,她能正常工作吗?我如果再来晚一点,她可能要被你们挤散架。”王大海大声对围观的人群说。动手帮着梦影,整理右手臂上的绷带。

“不要说得吓人。”喇叭裤有恃无恐,毫无同情心地回答。

“我不是危言耸听,你们看她的伤肢,绷带都给挤散落下来。”王大海用手牵着一截绷带,故意地抖着给他们看,然后,一圈圈地往梦影的手臂上环绕。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们只是说说而已,没有谁敢靠近她。”喇叭裤自鸣得意地向王大海说明。

“哪有许多废话,你能不能继续工作,如果不行,我们就去找报社领导,换一个人过来。我可没有时间与你折腾,等一会要接孩子放学,回家还要做饭炒菜。没有闲工夫跟你们耗下去。”那位女士与旁边的人交头接耳,低声地发着牢骚。

“这女人怪可怜的,让她先来吧。”口水男色迷迷地看着那位呜咽的女士,开口对着人群说。那位女士红肿的眼睛博得大家的同情,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请大家自觉地排好队,一个个依次来,这样速度还快一点。”王大海捆绑好梦影的绷带,起身张罗着大家排好队伍。

“姓名?”梦影认真地问那位女士。

“李娜。”那位女士高兴地跑进来,位子还没有坐稳,急忙说出自己的姓名。

“存折上有多少钱?”梦影记下那位女士的姓名,接着问。

“存折上还剩有元。”那位叫李娜的女士,一口报出存折上的余额。

“对不起,这本存折不是您的。”梦影马上回答李娜,看着她失望的表情,泪水立刻又在眼睛里打起了转,梦影接着安慰她说,“你也不要绝望,虽然这一本不是你的,如果还有失物招领的,我及时跟你联系。留一个电话号码下来。”

“这怎么办啦?”那位叫李娜的女士,忍不住还是哭出声,双手伏在梦影的桌面上,一头扎在自己的臂弯里,伤心地号啕大哭。

“你也可以向当地派出所报案,公安部门的办法可能要多一点,现在不要泄气,肯定还能找得到你丢失的存折。”梦影用左手轻轻地拍着李娜的肩膀,和言细语地劝说。

王大海看现场的人很多,没有离开,留下来,帮助梦影维持接待室里的秩序。为避免排在后面的人怨声载道,他主动走上前,对那位叫李娜的女士说:“天无绝人之路,再想想其它的办法,在这里哭,哭不出存折来。”

“我陪你到派出所去报案。”口水男站起来,自告奋勇地要帮李娜到派出所。

正当梦影这里的工作紧张有序地进行,报社群工组组长,急急忙忙赶到接待室,兴奋地对梦影说:“不需要再搞。”

“怎么,失主已经找到。”梦影坐在位子上按兵不动,疑惑地问组长。

“不是,公安说,避免报社出现不必要的麻烦,由他们公安介入,将整个资料移交到公安部门。后续的事情由他们来处理,与我们报社无关。”组长带着一脸喜悦地说道。他催促梦影赶快收拾好资料,准备移交。组长的心思,以他多年报社群工组的工作经验来判断,必须尽快将这个棘手的事情移交出去,存折数额太大,还不知道这里的水有多深,最好离这个马蜂窝远点,万一有什么环节或者程序处理不当,牵扯到自己的乌纱帽。

“就此撒手不管,对得起我们辛辛苦苦地等了一早上吗?”排队等候的人,听完群工组组长的一番话,场面上片叽叽喳喳声一片,有胆大的人,高声质问组长。

“不是不管,是移交公安部门去管,对失主肯定会更好一点。”看样子,组长是笑面人,点头哈腰地向等候的人进行耐心的解释。

“不行,必须把在这里等候的人搞完,才能移交。”不解释便罢,组长一解释,等候的人起哄声更大,不依不饶地对组长提出要求。

“公安在门外等候,谁敢怠慢。”组长陪着笑脸,环视一遍,倏地地严肃反问大家。

“天王老子也不行,不能说风就是雨。做事得讲究个道理。”怠不怠慢公安,对于等候的人来说,根本不吃这一套,依然大声地对组长叫嚷。

王大海看等候的人,怒气冲天,急忙上前,对喊叫的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王大海接着给组长发了一支香烟,劝说道:“好事做到底,这几个人核对起来也很快,请组长高抬贵手,答应他们的要求。”

“怕公安说我们做事拖泥带水,一点都不干净利索。”组长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两边都不好得罪,最后想想,还是拿出公安来压制大家。

“组长,试想一下,如果失主就在等候的人当中,不是省去公安的麻烦。”王大海继续与组长周旋,想说服组长,答应要求。他指着门外等候的人说道。

“这话你去问梦记者,只要她不怕麻烦,那就接着进行。”组长看着门外等候的人,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以组长老好人的性格,他将难题转移到梦影那里。

“请大家还是按照刚才的秩序,依次进行。”梦影对门外大声喊话。她没有不乐意,何必需要这些人再跑一趟路,重新去摸公安局的门头。

“我的事怎么办?”一直低头沉默的叫李娜的女士,突然抬头问梦影。

“你的事,现在已经与本次失物招领无关,可以跟在组长后面,去找公安解决。”梦影差点把这位女士忘记,将她刚才登记的情况,详细地向组长报告一遍。

“走,我陪你一起去找公安。”口水男热情地表态,他自告奋勇地要求与那位叫李娜的女士一起前往。

“既然如此,那就跟我走,梦影这里要快一点结束掉。”组长提出要求,带着一男一女俩人慢慢悠悠地晃出门。

组长走后,王大海立即对着梦影的耳边,轻轻地说着什么,梦影马上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将自己的记录本,交给王大海去登记核对,她拿出抽屉里的一个信封,径直朝门外快速走去。

王大海登记核对起来,比梦影要快得多,他三下五除二地将等候的五六个人登记核对完毕,没有一个人是这个存折的失主,将这些人打发走以后,王大海坐在梦影的位子上,吸了一根香烟,他在想,喇叭裤显然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江湖骗子,口水男纯粹是懒散无用之辈,他们以为天上真的能掉馅饼。从失主登记的存折数额看,多是三位数,四位数的一个,五位数的没有看见,六位数就不谈了,所以,这次失物招领,寻找大额存折主人,在滨江的影响,不亚于投放一颗原子弹的威力。

当梦影重新回到接待室的时候,两名公安警察已经在组长的带领下,也来到接待室。刊登失物招领启事的报纸,他们已经收集完整,放在一个塑料卷宗里。一名年长一点的警察,从梦影的手中,接过装有存折的信封,抽出来仔细地看了一看,又重新装进去。表情严肃地对梦影说:“知道的到此为止,以前知道的必须守口如瓶。”

“东西都已经交给你们。”梦影指着自己刚才交给警察的信封,表情淡定地回答。

“我们说的是你的记忆,一定要彻底地忘却存折。”一名年轻警察道貌岸然,走近梦影的身旁,不拘言笑地说。

“可能一时难以忘却,你必须给我一段时间。”梦影也不甘示弱,实事求是地回答。

“你呢?”年轻警察突然转身,大声地从自己的口中,喷出两个字。

“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是来接梦影到医院治伤换药。”王大海指着梦影的右手臂,平静地对两名警察说道。

“不知道也就无须知道。不要再产生那个好奇心。”年长一点的警察,态度稍许温柔一些,说完这句告诫,转身带着年轻警察离开接待室。

王大海与梦影一起,走向报社停车场,王大海准备打开吉普车门,看见一辆皇冠轿车飞驰进来,停在隔壁的车位上,从副驾驶的座位上,走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王大海定睛一看,来的人,既在意想之外,又在预料之中。

第一二九章 报道升级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建国,只见他还没有下车,报社里的社长和总编等大小领导,点头哈腰地迎上去。知道李建国要来,报社领导已经在大门旁恭候多时,李建国的皇冠轿车并没有停在门口,而是一直飙进到里面的停车场,报社大小领导们又紧急尾随轿车,跑到停车场,敬重和虔诚之心,溢于言表,表现得淋漓尽致。

“领导好!在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到这清水衙门视察。”社长热情的双手,紧握住李建国伸过来的一只右手,激动万分地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

“你是真正的领导,今天来给你拜个晚年,现在不是有个时髦说法,不出正月,都可以算作年。”李建国一身西装革履,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社长,亲切地寒暄。

“您大驾光临,哪一天过来,都是过年。”社长久久地握紧李建国的双手,不愿松开,陪着一张笑脸继续在恭维。

王大海没有急于出门,坐在自己的吉普车里,仔细观察着对面李建国的动态。王大海在心里想,李建国肯定是直奔存折而来,这条官场狡猾的狐狸,胆子还真大,是他自己的存折,竟然还装模作样,像个没事人一样,与社长握手,跟大家谈笑风生。

滨江究竟有多少个叫李建国的人,即使有十几个叫李建国的人,他们中,谁又能拥有这么大额的存款,从王大海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几乎没有这个可能,李建国想移花接木,可是,这朵花太大,以至于没有可以承接的花木。现在报社已经将消息公布出去,迅速传遍滨江的大街小巷,即使是李建国的死党,领回这个存折,可能经不起人们毒辣的盘问。时间一长,必将露出马脚。

如果移花接木不能成立。那只能是采取瞒天过海,公安接手失物招领事宜,绝对是李建国耍的计谋,李建国在公安系统任职多年,班底比较厚实,虽然现在工作在检察院,但是凭借其影响力,将存折压下来,完全有这个可能。如此看来,王大海的如意算盘,似乎要石沉大海。

王大海意识到李建国强大,强大到你无法撼动。对于王大海来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勇往直前。在滨江,李建国是无孔不入,李家父子经营多年的官场势力,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形成牢不可破的关系网,要想击倒李建国,仅在滨江宣传还不够,必须升级报道,要在省城京都闹出动静。

王大海将钥匙插进锁孔,转过脸对梦影说:“你们社长真是掉价,他怎么称呼李建国为领导。”

“怎么不能称领导。”梦影不以为然,反问道。

“按级别算,你们社长应该是正处,而李建国则是副处,难道报社的领导没有文化,连这官场的基本常识都不懂。”王大海疑惑地说。他从社长和李建国俩人现任的行政级别去分析,得出社长的官职比李建国官职高,一般来说,是官位低的称官位高的为领导或首长。刚才,社长称李建国为领导,觉得不合乎常理,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你真是不入流,社长这么称呼,你看李建国是多么的喜笑颜开。”梦影笑着回答。

“谁不入流,官场的虚假客套,人人都懂,就是碰到办事员,要高称呼一级,为科长。而碰到科长则要称呼为局长,哪有像你们社长这么叫的。”王大海不服梦影对他的调侃,振振有辞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职位虽低,但是他的权力大,提到检察院,没有哪个当官者不怕。李建国在检察院,掌握着查办案件的大权,他手中拎着当官者的生杀令。你再想一想,李建国多神通广大,老子是副市长,是社长的领导,那么他的儿子,顺其自然,也是社长的领导,所以社长尊称李建国为领导,也就不足为怪。”梦影有理有据地分析,驳斥得王大海哑口无言。

“这就是国人所推崇的厚黑学,官场的水太深,没有很好的水性,真是没有办法生存下去。”王大海服了梦影,没有再抬杠下去,附和着说道。

此时,李建国站在停车场,与报社的大小领导寒暄过后,并没有直接去接待室,他招呼两位公安警察先上去,自己则指着王大海的吉普车,对社长说:“那位美女记者,很有正义感,在滨江的知名度,可是响当当。”

社长给人的感觉是一个软硬人,即碰见老虎他是绵羊,如果对方是绵羊呢,他又变成了老虎。他装孙子模样,竖起耳朵听李建国说到梦影,马上转过背,又像大爷似的,趾高气扬地大喊:“小梦,还不赶快过来,你见到领导是什么态度。”

“他是你的领导,可不是我的领导。”梦影听到社长在叫,只好硬着头皮慢悠悠地走到社长的身边,抱怨说。

“给领导一个笑脸,否则,我叫你下岗。”社长态度蛮横地发着脾气,在梦影的面前,耀武扬威地展示他的权力。

“岗位职责上好像没有这一条。”梦影不甘示弱,据理力争。

“我说的就是职责。”社长大发雷霆,粗暴地叫道。看梦影仍然低头站在原地,沉默地对抗着。他怕在李建国面前丢面子,又接着在叫,“你仔细地想一想,职责最后一条是怎么写的。”

“完成领导交办的其他一切任务。”梦影想,不能冲得社长太难看,毕竟每天还要在他的手下工作,于是流利地说出职责的最后一条。

“要知道一切任务的重要性。只叫你给领导一个笑脸,还没有叫你去陪领导吃饭或者卡拉ok什么的,你就打退堂鼓。就你这个态度,还能干得长久。”社长气势汹汹地对梦影做进一步的训示。

“你这个社长当得有点军阀作风,对待文化人,可不能采取一蛮三分理。”李建国严肃地批评社长。继而,和蔼可亲地对梦影说:“笑不笑,是你的自由,没有人能强迫。”

“领导,对待他们必须要严格要求,没有良好的行为养成,怎么能深入到人民大众中去,听到真话,了解实情,反映民意。”社长对梦影刚才的态度仍然不依不饶,虽然是说给李建国听,其实是对梦影在旁敲侧击。

“那人有前科,是个危险人物,我真诚地劝告你,与他的距离远一点,不要听信他的蛊惑。”李建国用手对社长摆一摆,示意他不要再说。李建国自己则语重心长地劝导梦影。

“这个人是谁放进来的,我怎么不知道?”社长听完李建国的一番话,立即大喊大叫起来,嚷嚷声,吵得报社院子里的人,个个伸着头,探究一下,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自己进来的,听说是梦影的朋友。”群工组组长听到社长的叫嚷声,第一个跑过来,低声跟社长解释。

“你们这些窝囊废,怎么不查清楚什么人,就敢放进来。”社长气急败坏地对群工组组长臭骂一通。

“你才是窝囊废,梦影采访受伤,社长不但一点不关心,反而麻木不仁地要这样那样。”王大海早就想上来拉着梦影离开,然而为了不让梦影与她的领导发生正面冲突,一忍再忍。刚才看到,社长一副不问青红皂白的粗俗表现,在吉普车里再也坐不住,气冲冲地跑上去,大声地与社长进行理论。

“你到底是什么人?”社长被王大海的气势所折服,警惕地问王大海。

“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王大海。”王大海蔑视着社长,平静地说。

“你是德豪公司的董事长,进门来,也要登记,这是报社的保密制度。”社长听到王大海的名字,知道是德豪公司的董事长,经常有该公司的报道见于报端。立即转变自己的态度,客气地对王大海说道。

“请问一下,李检察长怎么不登记,而且还不停车,直冲进来。”王大海两眼射出愤怒的目光,直视着社长说。

王大海的话直逼李建国,弄得场面非常尴尬,社长无所适从,对王大海无言以对。报社里的其他领导面面相觑,惊讶地看着,不知就里。其他办公室,刚才听到社长骂声而伸头的人,在低声交头接耳。大家都想看一看,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要太嚣张,记住,好自为之,才有出路。”李建国久经沙场,面对王大海的挑衅,没有做出过度反应,而是冷冷地对王大海说。

“请问领导,下班时间,梦影是否有属于她的自由。”王大海没有理会李建国,很礼貌地问社长。

“有,当然有了。”社长从刚才的尴尬中,忽然变了一个笑脸,点头回答王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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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章 高处反击

得到社长的许可,王大海搀扶着梦影受伤的右手,在众目睽睽之下,迈着碎步,冷冷地斜视着李建国,不慌不忙地从他面前走过。

李建国两手揪成一团,嘴唇紧紧抿着,似乎要咬破,脸色由红变白,看得出,此时,是李建国最窘迫的时刻,可能特别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如果仔细观察,从他直眉愣眼的面相,有一种让谁也琢磨不透的凶光。

王大海发动吉普车,故意有节奏的按着喇叭,随着“嘀……嘀嘀……”的呼叫,吉普车缓缓地驶出报社大院。到了大街上,王大海明显地加快了车速,他的脑海里还在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李建国动作很快,通过公安的介入,实质上已经宣告王大海如意算盘打错了,在“滨江日报”上,从失物招领的角度,来剥开李建国肮脏的嘴脸,此路现在没有办法行得通。梦影写出来的跟踪报道,那个软硬人性格的社长,为保全自己的乌纱帽,不可能让梦影写的报道发在“滨江日报”上。

“你就不怕他们报复?”梦影看吉普车已经在大街上狂奔,王大海心事重重,她担心地问。

“如果怕,他们会得寸进尺,报复得更凶。不如痛痛快快地跟他们干一场。”王大海毫不犹豫地对梦影说。他两手用力握住方向盘,一对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着前方。

“他们是墙,你是鸡蛋,如果真的干起来,你会头破血流,甚至有粉身碎骨的可能。”梦影深知这场对决的势力悬殊,差距太大。她直白地告诉王大海必须看到残酷的结局。

“墙虽然强大,也不是坚不可摧,如果让鸡蛋变成铁蛋甚至钢蛋,墙就会岌岌可危。”王大海充满信心地鼓励梦影说。

“现在报社不能写报道,你这个鸡蛋怎么能硬起来,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梦影开始是带着满腔的热忱,积极地投入到失物招领的系列报道之中,现在戛然而止,仿佛往梦影头上,泼了一盆凉水,她无助地问王大海。

“天无绝人之路,不行就捅天,把动静搞大,往省报京刊上投稿。”王大海侧过脸,对梦影说。他在观察梦影的表情变化,如果这样走下去,那就将梦影推向风口浪尖,她能有这个心理承受能力吗?

“你在用陌生的眼光看着我。”梦影发现王大海的目光徘徊,游离不定。她奇怪地问。

“我怕牵涉连累到你,可能还要有遭受迫害的恐惧。”王大海认真地想了一下,事情一旦捅上去后,必将带来的暴风骤雨,会危及到梦影的安全,他用关心的语气回答道。

“我现在已经是你的同谋,必须并肩作战,勇往直前。”梦影看着王大海,无所畏惧地说。她丝毫没有像王大海担心的那样懦弱,正像她自己说的,做一只暴风雨中勇敢的海燕,要做一个有良知和正义感的记者。

“有点像做大记者的派头,你考虑这篇文章怎么来写。”王大海没有想到梦影勇敢起来,比王大海还要坚强,他想既然要干,那就要抓紧时间。于是便问梦影。

“我想直接提出问题,标题为,失主不敢认领存折的背后玄机,副标题为,深入调查,可能要牵出一起**案件。”梦影回想几天来在群工组接待室,与来访人的接触与交谈中,明显感受到这个设想与答案,无疑是正确的。想到自己的构思,梦影充满信心地对王大海说。

“这个标题很好,能吸引人的眼球,有想知道答案的欲.望。”王大海看着吉普车前方宽阔的大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自言自语地说。

“如果胆子再大一点呢?”梦影还沉浸在自己的文章构思之中,觉得这样表述,虽然吸引人的眼球,然而还不彻底,她的心中萌发更加大胆的想法。兴奋之余,梦影试探性地向王大海提问。

“有什么样大胆的想法,说出来听一听。”王大海鼓励梦影继续说。

“把这个也刊登上去。”梦影手中拿着的复印件,摇晃着给王大海看。

梦影手中拿着的复印件,是在报社群工组接待室里,当王大海听到群工组组长通知,要梦影将失物招领材料整理好,移交给公安部门时。王大海灵机一动,立即在梦影的耳畔低语,让她赶快将存折原件拿到大街上的打字复印店,复印几份,留作自己备用。防止存折原件落入公安部门手中,再也无法取到存折的证据。如果李建国从公安部门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存折,取走大额现金,做一些反侦察处理,此事肯定会销声匿迹,再也无从查起。除非有上级检察机关立案后,清查银行的现金流量,才可以掌握到事件的真相。

对于同系统的一名下级检察长,要立案侦察是谈何容易,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有证据证明其**行为,也不一定能立即查处,考虑到部门名声,肯定会慎重行事。如果碰到其保护伞或者靠山,查处之事更难实施下去,必将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要是有处理的话,定会是批评教育为主。

王大海接过梦影手中的复印件,仔细地察看,复印效果还真不错,李建国三个字复印得非常清晰。王大海在想,狡猾的李建国,你在滨江可以呼风唤雨,一手遮天,但是到了省城,你的手掌再大,谅你也没有这个能耐,遮挡住自己的丑恶嘴脸。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使用雕虫小技,公安介入,欲盖弥彰。

“你是用真名报道,还是用匿名。”王大海认真地问梦影。他想,如果将存折刊登出来,上面有姓名和存款金额。那末这件事不但捅天,而且是真的是搞大了,必将遭到李建国的疯狂反扑。

“匿名没有可信度,难以引起读者心中的震撼。”梦影若有所思地对王大海说。她想既然定下来干,必须一针见血,才能达到惊天地,泣鬼神的效果,不能半掩瑟琶半遮面,反而贻误我们达到的目的。

“真名报道更能引起正义之士的愤慨,能起到拍案而起的效果。然而这样做的风险太大。”王大海知道真名报道与实名举报一样,对于反腐来说,像是一把利剑,常常会立竿见影,令人闻风丧胆。但是事物都有两面性,王大海将利弊分析给梦影听。

“你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我只不过起到喉舌的作用,用真名去呐喊,唤醒人们的正义感。李建国知道我的幕后是你,如果这样做,他定会对你痛下毒手。”梦影看上去很轻松,没有一点胆怯,她反而关心起王大海的自身安全问题。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即使与他同归于尽,我也心甘情愿。”王大海不假思索地回答。王大海感动于梦影的勇敢,女人有时让他琢磨不透,胆小的是她,胆大的也是她。胆大时的义无反顾,常常让男人汗颜,自愧不如。如果要下地狱,也是王大海去,不管怎么说也轮不到梦影。

“你也太夸大其词,像是战士奔向战场,为有牺牲多壮志,没有那么的严重可怕。”梦影看到王大海一脸踌躇满志的表情,轻松地笑着劝说。

“不是开玩笑,我是得认真地做好准备。”王大海不拘言笑地回答

“你是怕李建国狗急跳墙,找人暗算你。”梦影十分担心地提醒王大海。

“将资料转移出我的房间。你那里也不能存放。”王大海直白地对梦影说。具体地做出安排。

“为什么这样?”梦影疑惑地问。

“如果你的文章见诸报端,他的丑恶行径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防止李建国派人到你我的房间,一是暗中偷,二是找个借口搜查。”王大海想应该防患于未然,警惕地对梦影说。

“搜查,他应该没有这么大的权力。”梦影惊讶地说道。

“随便找个借口,例如偷税等,必须将重要资料转移到曹爱国处,比较安全,以后我万一人身有什么不方便,你直接找曹爱国要资料。”王大海详细地对梦影交待相关事宜,今后风波起时,需要用到这些资料。

“有这个必要吗?”梦影不解地追问。

“做最坏的打算,最好的努力。高处反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王大海斩钉截铁地回答。

第一三一章 烦恼雨季

南方的雨季,来得早,去得迟。雨季越来越长,漫漫雨中,茫茫一片,雾气里早已分不清雨势与雾气的界线,只有靠感觉和灵敏去发觉,因为眼睛的视线也开始朦胧,高楼大厦在眼前变得缥缈,犹如空中楼阁一样,时而实,进而虚,一会近,一会远,在茫然天地之间,令人触摸不到的迷朦。

天依然在不停地下,地依然是湿漉漉的,人依然是沉甸甸的。在这本是记忆中,年少时浪漫的季节,王大海却是一番烦恼在心头,他开着吉普车,赶到新厂区建设工地。

天空不时从绵绵细雨中飘起大一点的雨滴。王大海停好车,冒雨走到玻璃窑炉基础工地,看到现场一派忙碌的景象,建筑工人,头戴安全帽,身穿雨衣,个个依然专心致志地在焊接、安装、制模……

“董事长,我们正在冒雨赶进度。”吴兵拿着一件雨衣,披到王大海的肩上。他顶着雨水的侵袭,大声向王大海汇报。

“长时间地操作,不要让工人,被雨水淋病倒了。”王大海穿好雨衣,戴好安全帽,关心地问吴兵。

“我们那里的工人不怕淋,南方人是在雨水里泡出来的,经得住风吹雨打。”吴兵解开身上的雨衣,将自己颈部棉衣上的湿水印翻给王大海看,接着抖抖自己的肩膀说,“人不能娇生惯养。”

“人是生产力最活跃的因素,管理上一定要以人为本,保护好他们的积极性。”王大海关切地对吴兵说。他皱着眉头,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伸出自己的手掌,在测量雨量的大小。

“没事,他们都听我的。”吴兵看着在玻璃窑炉基础紧张地扎钢筋的工人们,拍着自己的胸口,信誓旦旦地向王大海表态。

“又在吹牛,节前下大雪,你差一点被南湖工人绑架回家。”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丁强,听到吴兵向王大海牛逼哄哄的表态,不服气地对吴兵翻着白眼说。

“此话不能这样讲,丁老兄,那可是南方遭遇五十年不遇的冰雪灾害。还有谁能沉得住气,不担惊受怕。”吴兵立即为自己辩护。他有自知之明,刚才的话说大了一点,然而在王大海面前,他不会收回自己的话,虽然节前难抗冰雪灾害,但是未来雨季还是能熬得住。

“还在强词夺理,你是煮熟的鸭子--嘴硬。遭遇冰雪灾害,如果不是董事长及时向部队求援,解放军指战员来突击奋战,你们今天能在这里扎钢筋吗?”丁强毫不退让,步步进逼,他把平时不敢说的话,在王大海的面前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我哪里痛,你非要往哪里打,今后看我吴兵的能耐,决不再辜负董事长的期望。”吴兵被丁强当面揭老底,说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他又拍起自己的胸口,向王大海表决心。

“凡事都留一手,防患于未然,超前思考准备,才能立于不败之地。”王大海对于南湖工人回家一事,到目前为止,一直没有批评吴兵,而是采取补救措施,保证了工期,他是让自己的实际行动,使吴兵明白,三思而后行的道理。

王大海说完此番话,带着吴兵与丁强,走到玻璃窑炉基础的下方,来到正在紧张操作的工人身旁。王大海先是察看坑道的四壁,在雨水的侵蚀中,是否有发生流沙或是塌方的可能,安排丁强进行四壁的加固除险工作。根据刚才吴兵雨衣下的棉衣湿印,警醒了王大海,他找到几个换班休息的员工,仔细检查他们的雨衣里,是否被雨水弄潮湿,无一例外,都逃不过此劫,有个别工人穿上两层雨衣,都无法阻止住雨水的渗透。

“你的衣服这样潮湿,身体能扛得住吗?”王大海对其中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工人,摸着他的湿印,亲切地问。

“习惯了,就没有事。”那位年龄稍大一点的工人听着王大海的询问,漫不经心地回答。

“如果长时间地这样潮湿,人的身体会生病的。”王大海言辞恳切地告诫那位年龄稍大一点的工人。在风雨中扎钢筋,要注意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董事长,道理都能懂。他们也有自己的小道理,那就是年轻时拿命来换钱,到老时再拿钱来保命。”吴兵因为长期与建筑工人打交道,所以对于此类有损于身体健康的鸡毛蒜皮小事,见怪不怪。他理直气壮地向王大海进行解释。

“晚上放在火上烤一下,衣服就能干燥,出来做事,没有必要那么讲究。”那位年龄稍大一点的工人,听到他们总经理的话语,也笑着匆忙回答王大海后,立即起身,赶去扎钢筋笼。

“你的工人分几班操作?”王大海站在坑道狭窄的拐角,问吴兵。

“考虑到雨季,分成三个班操作,一个班扎钢筋,一个班制模,另一个班休息,二个小时轮换一次,换下来的工人,有一个小时时间休息调整自己。”吴兵熟练地向王大海介绍工地班次的安排情况。

“一天安排多长时间。”王大海继续追问。

“一天安排十二个小时,从早晨六点吃过早餐出工,到晚上六点收工回到住地吃晚餐,中餐不特意安排时间,工人在轮到自己休息时吃午餐。”吴兵流利地回答。

听完吴兵的汇报,王大海没有立即回答。从已经扎好的钢筋笼旁,转了一圈,然后,抬头仰望着坑道上风雨交加的天空,他问吴兵:“厂房什么时间能架起来?”

“一个月后封顶,请董事长放心,轻钢结构的厂房,像搭积木一样,可以说一夜之间,就能竖起来。”吴兵爽快地向王大海汇报。说到厂房,吴兵顿时来了精神,轻钢结构厂房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钢架梁柱在南湖制作,拖过来就可以吊装,只要在地面浇筑好每根墙柱的基础就行,简便快捷。

“不能图快省事,厂房可是百年大计,必须确保质量和安全。”吴兵说的时间安排上没有问题,王大海还是在叮嘱着安全质量方面的事宜。

“保证风吹不倒,雪压不垮,八级地震震不塌,一百年烂不掉。如果是大水来淹,那只好举手投降,不能保证。”吴兵眉飞色舞地对着王大海滔滔不绝。

“又在夸夸其谈,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在安装的时候,一定要精益求精,不能掉以轻心。”王大海严肃地对吴兵提出要求。他知道吴兵的性格,干劲有余,细节不足。

“我会安排监理工程师,到现场认真把关,请董事长放一百二十个心。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失误的细节。”吴兵的心理素质确实不错,面对王大海一针见血的质问,没有丝毫的胆怯和退让,总是能对答如流,给王大海一个满意的回答。

“不是我在杞人忧天,故意给你们找茬,工程上的事,许多问题防不胜防,必须要一丝不苟。”王大海看到吴兵的精神状态不错,随即转变自己的口气,温和地说道。

“我们懂得董事长的良苦用心,在日理万机中,还要为工程上的事操碎了心。”吴兵听出王大海自我圆场的话音,他见机热情地奉承几句。

“是你们张老大,在江海时说的一句话,总是在不断地激励我。张老大说,对待企业要有初恋的感情,为企业的一切而着迷,自己的一切都无私、主动、不计较得失地奉献于企业。对待困难要有宗教般的意志,也可以用毛爷爷的一话来概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王大海对吴兵语重心长地说,他想让大家都懂得这个谆谆告诫里的深刻内含。

“漫长雨季,总是在骚.扰不断。这不能算作困难,只能是工程上碰到的烦恼。”吴兵不以为然,轻松地说道。人们说不当和尚头不冷,吴兵不是董事长,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把具体工作抓好,就以为万事大吉。

“可不能有这种态度,凡是一切阻碍工程建设的都是困难,烦恼雨季就是干扰工程建设的困难,必须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我想大家要在现有工程进度的基础上,集思广益,拿出加快工期的方案,到五月是梅雨季节,雨量更大,工程建设将会更加艰难。如果到那时,我们能够转移到厂房内施工安装,即使雷雨风暴也高枕无忧。”王大海在给他们压担子,只有超前动作,才能做到按时投产,确保万无一失,市场不相信眼泪。

“董事长已经发话,吴总赶快把你的招数拿出来呀,刚才还神气活现。”丁强首先开口,他在有意催促吴兵。

“你的能耐大,怎么不说?”吴兵一时想不到好办法加快工期。他抓着头,冲着丁强嚷道。

“走,到指挥部会议室商量,我有一个解决办法。”王大海走上玻璃窑炉坑道,对吴兵和丁强说。

第一三二章 挑灯夜战

王大海三步并作两步,健步如飞地走向新厂区建设指挥部会议室,一个加快工程建设的方案在脑海里翻腾着。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他顶着仍然凛冽的寒潮,却感觉好像是一股甜滋滋清凉凉的和风细雨,掠过他的脸颊,沁人心脾。

吴兵与丁强紧随王大海的身后,一段路程走下来,他们俩人都有点气喘吁吁,明显地看得出,跟不上王大海的步伐。吴兵勉强地与王大海保持着一米的差距。丁强则落得远一些,他的近视眼镜,刮上雨水,顿时,世界在他的眼前沦陷,迈出的步伐不知道深浅,索性取下眼镜抓在手中,跌跌撞撞地一路小跑。

走进会议室,王大海用毛巾抹了一把脸,端坐位中,掏出笔记本,伏案正在写着什么。吴兵拿手帕擦去脸上的雨水,掏出香烟,自己抽将起来。陶勇已经泡好热茶,端过来,放在会议桌上。这时,丁强一头湿漉漉的,冲进会议室。

“百无一用是书生。”坐在门旁抽烟的吴兵,看到丁强的一幅狼狈相,嘲笑道。

“真是土豪没文化。”丁强用手抹着脸上的雨水,翻着因长期戴眼镜,眼袋大得像金鱼似的眼睛,瞅着吴兵。他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只要手中握住毛爷爷,有钱就拥有一切。”吴兵站起来,在丁强的面前,用右手的三根手指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他显得财大气粗地说。

“钱可以买到楼,但买不到家。钱可以买床,但买不到睡眠。钱可以买到地位,但买不到尊重。钱可以买到性,但买不到爱。”丁强没有理会吴兵的豪言壮语,坐到会议桌边,心平气和地与吴兵理论着。

“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不要瞧不起知识分子,科技可是企业第一生产力。”王大海立即打击吴兵盲目自大的心理,他严肃地对吴兵劝说道。

“我是与丁主任开个玩笑,读书把自己读出一个老病鬼似的。”吴兵听出王大海的话意,马上转变自己的口气,陪着笑脸回答王大海。

“不要学林黛玉的身子——弱不禁风。需要加强锻炼,男人不仅需要思想强大,身体也要强大起来。”王大海说过吴兵以后,接着对丁强提出要求。

陶勇搞好茶水等服务后,拿着会议记录本,走进会议室。吴兵与丁强俩人讲是讲,笑是笑,说完就完了,各自掏出自己的笔记本,精神转入到会议程序。工程指挥部负责工艺、保卫、仓储后勤等组长相继到会。

“现在,我们言归正传,讨论如何加快工程进度的议题。”王大海看到大家都落座,他首先发话。

“我先抛砖引玉,说说个人意见,请董事长批评指正。我认为,按照董事会决定的目标,确保在今年七月分投产,从目前土建、设备、工艺、技术工人培训等方面进展看,如果风调雨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没有问题。”丁强作为工程指挥部办公室主任,他率先发言,从全局的角度分析工程进展情况。

“怎么又出现‘如果’、‘应该’这些字眼。”王大海还没有听完丁强的发言,立即插话,大声地提出质问。

“董事长,我是说,天有不测风云,万一有个什么……”丁强马上向王大海进行解释,当他准备说“万一有个什么特殊情况”这句话时,说到一半,立刻停住后面“特殊情况”四个字眼,没有说出,丁强想如果说出这个四个字眼,又要被王大海狠狠地熊一顿。

“大家搞工程建设,不要老是想着客观因素。市场不相信眼泪,市场不会因为德豪公司的新厂建设有客观情况,就能等我们一会儿,这是绝不可能。所以说,大家在德豪公司的词典里删除“如果、应该、万一。”等这些字眼,德豪公司要生存并且强大起来,必须确保万无一失。”王大海动情地分析,最后,慷慨激昂地向大家提出要求。

王大海这么一说,会场上立刻沉默起来,大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到吴兵的身上,现在人们的心中有一本帐,那就是,不考虑任何客观因素,是否投期投产,按照董事长王大海的说法,确保做到万无一失,也只有吴兵带领下的土建工程能否顺利按时竣工。

“从明天开始,每天再延长一个小时收工。”吴兵明确地向王大海表态说。他心知肚明,不管工人接受不接受,只能将工期往前赶,留有余地。

“如果雨再下大一点怎么办?”丁强在心里盘算着吴兵延长工时的方法,并不能十分的奏效。他反问道。

“雨下得再大也得出工,即使是下冰雹,甚至落下刀子来,我也得将他们赶到工地。”吴兵义无反顾地对丁强说,他在王大海以及大家面前表现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

“不能蛮干,把工人身体拖垮,你这支部队就丧失战斗力,人心涣散。”王大海听完吴兵的发言,立即制止他的这种做法。王大海通过自己的实践,认为企业的“企”字,如果没有“人”就是“止”,一切都停止了。人是企业的核心,是根本,一个运作良好的企业,对人的重要程度应该是放在首位的,必须管好生产力中最活跃的因素“人”。

“实在不行,到时在浇筑混凝土时,添加一些速凝剂,可以加快工期。”丁强想到缩短混凝土保养期的方法,立即在会上提出来。

会议在紧张地讨论着,大家绞尽脑汁,都没有想到一个较好的办法来加快土建进度。也有少数人在怨声载道,骂这个鬼天气,今年怎么有下不完的雨水。还有人想到,去庙里烧香拜佛,求老天爷开开恩,保佑新厂区工程一帆风顺地建成投产。

“既不怨天尤人,也不搞迷信活动,自欺欺人。我们依靠自身的力量,战胜今年的恶劣天气,给新厂工程建设带来的不利影响。天要下雨,谁也拦不住。虽然阻止不了天下雨,但是可以给玻璃窑炉基础的上空,人造一个晴天。”王大海情绪激动地对大家说着自己的方案,他想,人有主观能动性,能战胜天带来的灾害。

“董事长的方法绝妙,不但能缩短工期,还能提高工程质量,两全其美。”吴兵兴奋地站起来说。他掏出自己的香烟,给与会的人员分发。

“我想问一下董事长,这个晴天怎么造法。”丁强显得很冷静,他在追问王大海具体的方法。

“在坑道口上,用毛竹搭起一个大的工棚,上面用油毡盖住。”王大海将一个瓷缸放在桌上,将自己的双手并在一起,遮挡在瓷缸口的上空。他一边说,一边做着动作示意大家。

“这个方法好是好,不过要增加工程成本五千元。”丁强伏在桌上,立即用手中的计算器,按照洞口的长宽,再设想工棚两米高度,将需要的毛竹、铁丝、油毡的数量,以市价迅速算出增加的费用。

“你再算一下,早一天投产,能赚到多少钱?”王大海指着丁强手中的计算器,让他继续计算。

“按照正常的生产能力算,一天能赚到二万元。”丁强以目前德豪公司生产产品的单位成本,和王大海报出来的产品售价,再减去税收,很快计算出一天获得的净收益。

“这个方法怎么样?”王大海故意问丁强。

“一天生产的收益,就能将投资收回,并且还能多赚一万五千元。”丁强又反复计算了一遍,确定没有差错,再将数字向与会的所有人员进行通报。

“在没有雨水的干扰下,你能提前多少天?”王大海问过丁强以后,又接着询问吴兵。

“提前十天时间,全面完成玻璃窑炉基础。”吴兵信心十足地向王大海汇报。

“十天能赚到多少钱?不要我说,大家都能算得出来,是二十万元。”王大海在问过吴兵与丁强俩人后,转身面向大家接着说道,“有这样赚钱的好事,我们该不该抓住?”

不容分说,与会人员异口同声地赞成董事长王大海提出的决策,并要求立即责成吴兵实施,丁强监督。大家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掌声经久不息。

“既然有这么大的经济效益,我保证再提前五天时间,组织力量,增加一个夜班,决定挑灯夜战。”吴兵向大家摆摆手表态说。他感受到时间就是金钱的真正含义,提前一天就能赚到二万元,的确令人鼓舞。他必须要充分地调动土建方面的积极性,发挥最大能量,也为先前开挖土方不力,挣回自己的脸面。

会场又一次响起热烈的掌声,吴兵能否不负众望,提前完成混凝剂浇筑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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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三章 优化组合

天边露出白皙的亮光,三两声鸟鸣打破黎明前的寂静,大地上的一切显得生机勃勃。细雨,像银灰色黏湿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春的世界。在这景色的映衬下,工地上的建设者们已经忙碌开来,他们头顶上的红色安全帽显得格耀眼。

工地上的生活是火热的、精彩的、富有激.情的。丁强在王大海主持召开的加快新厂区建设工程进度会议后,活力四射,拿着手中的图纸和仪器,跑现场,搞测量,在架子工紧张奋战下,一个庞大的天棚,在玻璃窑炉基础的上空神奇地闪现。

吴兵在玻璃窑炉基础的坑道,兴奋地跑上跑下,他仰望着硕大的天棚,享受着没有雨水侵袭的安宁,感叹地说:“人造晴天,真好!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董事长把你的后顾之忧解决掉,现在就看你能不能争口气。”丁强从头上取下安全帽,擦着满脸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对吴兵说道。

“我也得要感谢你,董事长虽然正确决策,你抓得及时,落实得快。”吴兵看丁强擦干净自己的脸,急忙递上香烟,恭维着丁强。

“不要光说漂亮话,关键看行动,要真干。”丁强点着香烟,有意无意地开着吴兵的玩笑话。

“你这话可不能再说,我什么时候假干过,一直都在卖力地苦干。”吴兵偏过头,对着丁强的耳畔,轻声地说。

“你不要听错我的话意,我是说,你在工程上,碰到拦路虎,就束手无策,毫不办法,使工程进展止步不前,我在干着急。”丁强在与吴兵私下里,俩个人当面讲话的时候,往往是胡同里扛竹竿——直来直去,不绕弯子,直接点中要害。

“此话我接受,像董事长讲的,我还没有对新厂区工程建立起初恋般的感情,没有做到同呼吸共命运,而是主动性不够,得过且过。”吴兵听到丁强的点拨,其实就是批评,他还是能正确对待,心平气和地在反思道。

“你也不要自我批评,我跟你是一样,董事长也在说我,搞新厂建设,仅仅带有责任心来做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拥有一颗强烈的事业心,这样自己的思路就会活跃起来,办法就比困难多。”丁强看到吴兵心胸宽广的态度,他也在自我反省地对吴兵说。

吴兵与丁强聚精会神地交心谈话,王大海围着玻璃窑炉基础上的天棚转了一圈,来到他们的身边,俩人都不知不觉,继续地交头接耳。

“什么真干不真干的?”王大海听到他们交谈的话音,走到俩人的正面问。

“条件好了,吴总这一块可以真正的加快起来。”丁强首先看见王大海,他立即主动回答。

“光有真干不行,市长在新厂区工程建设动员誓师大会上,提出‘真干实干加巧干’的要求,必须好好的理解,贯彻落实到行动中。”王大海认真地对他的两位得力干将说。

“我没有文化,有时,好心干坏事。请董事长给讲一讲,怎么一个干法。”吴兵抓住有利时机提出要求,因为王大海今天的心情不错,从他看过天棚后的表情,觉察得出来。

“真干实干加巧干这句话的道理,放到各行各业,都能用得上。具体来说,规划蓝图决策之后,真干是抓落实的前提,实干是抓落实的关键,巧干是抓落实的保障。”王大海今天心情高兴,思路也开阔起来,他有条有理地对吴兵说。

“董事长,什么前提、关键、保障这些词,我还是听不懂,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好让人接受。”吴兵听完王大海讲的一番话,还是疑惑不解,接着问。

“真干就是带着感情去干。”王大海继续说道。

“这个我知道,董事长要求我们必须带着初恋般的感情,投入到工程建设中去。”王大海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句,吴兵立即插上去,表达自己理解的意思。

“实干就是专心一意,切切实实地做事。巧干就是要开动脑筋,找准干事的最佳方法,用较少的时间,较小的投入,实现最大的工程效益和企业的经济效益。”王大海对吴兵刚才真干的理解没有提出异议,他接着往下说。

“董事长,现在要给吴总讲一讲,如何巧干?”丁强有自己的心思,想通过王大海对吴兵施加影响,以便后续的土建工程加快进度,好给他的设备安装以及生产调试留有足够的时间。

“熟能生巧,工人知道怎么想办法提高效率。”吴兵看到天棚已经落成,再也不怕雨水干扰工程施工,他不以为然地对丁强说。

“我看你这土建工程还有很多潜力可挖,经过科学的优化组合后,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王大海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吴兵带领的建筑工人,虽然能吃苦耐劳,然而发现时常有窝工现象,或是工人之间为小事发生摩擦,耽误工时。

“董事长,还有谁敢不听话,磨洋工。”吴兵很自信地拍着胸脯,向王大海保证。

“有必要像工厂里的员工一样,进行人员优化组合,双向选择,竞争上岗,能大大提高劳动生产率。”王大海想了一想,向吴兵提出进一步加强人员管理的要求。

“我也听说过,把人打乱,重新分组,那多麻烦,何必多此一举。”吴兵有点不耐烦地回答王大海。

“麻烦一天,以后天天受益。如果不搞优化组合,看似省事一天,你今后必须天天把眼睛盯住他们,现代企业管理,不能再搞作坊式的工头监督下劳动,必须调动员工的积极性和主动性。”王大海直截了当地跟吴兵说。

“听董事长的话,现在就开始搞优化组合。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弄法。”看到王大海态度坚决,吴兵只好服从,无奈地回答。

“根据满负荷的原则,合理确定劳动力的需要量,进行科学的定额、定员、定岗,公布上岗条件,平等竞争,双向选择,然后,层层承包工程量、质量、安全以及他们的收益。”王大海有条不紊地说出优化组合的具体方案。

“又要耍笔杆子,还要动脑筋去算,强人所难,我怕干不了。”吴兵还是习惯于家长式的管理方法,在土建上,他一个人说了算,有谁敢怠慢一下。

“现在知道知识重要,昨天还在唱洋腔,说丁主任是百无一用的书生。”王大海故意刺激吴兵说。

“没有想到管理上的诀窍真不少,拜托丁主任切合土建实际,搞一套优化劳动组合方案出来。”吴兵在王大海的提醒下,才想起大才子丁主任,他双手作揖,对丁主任说道。

“只要是能将工程快速搞上去的事,我都愿意效犬马之劳。但是两位领导必须要说一个目标和原则,我才能动手拿方案。”丁强没有推辞,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并向王大海与吴兵提出要求。

“先从组织上优化,将现有的三个班组,设置成四个班组,按四班三运转的方式运转,如此操作,每个班组两天一运转,早、中、夜班转完,休息两天,第二轮再接着从早班开始运转。我提出这个突击施工方案,你考虑一下,是否切实可行。”王大海详细地给吴兵谈到自己设想的改进方案,有利于在突击工程施工时使用。

“这样当然好,工地上由原来的十二个小时施工,变成现在的二十四个小时施工,从工时讲要多一倍。那么人员上怎么优化?”吴兵听懂此方案后,精神为之一振,接着问王大海。

“首先从定员上,每个班组缩减一点,工人们不但可以接受,而且积极性也大大提高,因为他们的工作时间从现在的十二个小时减少到八个小时,从工时上得到实惠。第二,你必须抓好四个班组长,这四个人非常关键,一定是有技术实力,良好的沟通协调能力,以及有优秀的品德。至于班组长下面的人,由班组长从竞争人员中,择优组阁。”王大海没有放过一个细节,面面俱到,对吴兵进行一番讲解。

“董事长,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完全照办,我敢保证优化组合后,工期还可以提前。”吴兵虽然动手写的能力不行,但是以他多年在土建工程上的摸打滚爬,王大海讲的提高工效的道理,心有灵犀一点通。他又在拍着自己的胸脯向王大海表决心。

毋庸置疑,工地上热火朝天起来,每个班组知道自己怎么抢进度,抓质量,两耳不问窗外事,当然最后还是为了有更多的票子,落实到自己腰包里。

然而,这又带来一个新的问题,工地上日日夜夜有工人在操作,头顶上虽然淋不到雨水,可是,地表上湍急的雨水,越积越多,正在向玻璃窑炉基础的坑道里集聚。

第一三四章 水漫工地

狂风卷着暴雨,铺天盖地。直接威胁着玻璃窑炉基础上方的天棚安全,东北角的雨布已经被掀起一块。地面上,由于天黑雨急,整个工地积水很深,吴兵与丁强带领着当班组长,趟在鞋帮深的水中,鞋陷在泥里都不知去向。他们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努力,天棚险情得到基本控制。

“丁主任,你真厉害,指挥搭建的天棚,任凭风吹雨打,仍旧岿然不动。”吴兵从棚顶上跳下来,淋得像个落汤鸡似的,不忘与丁强调侃。

“如果天棚好,就不需要吴总抢险在暴风雨之夜。”丁强瘦弱的身体,潮湿的雨衣贴在身上,像是水中的芦苇杆一样,眼镜抓在手中,眯着眼睛,回答吴兵。

“此话不能这样讲,好就是好,整个天棚的框架稳如泰山,说明你对房屋的结构力学有很深的研究。”吴兵很佩服地对丁强说。他知道丁强的身体经不起寒夜风雨的折腾,把工地上的一衣破军大衣,甩给丁强,让丁强穿在雨衣里面,保暖身子,增强抵抗力。自己拿起组长递过来的毛巾,擦干净淋水湿透的头发,又用手指将头发向后捋一捋,梳理整齐。

“你这句话恭维得还有点道理,”丁强不谦虚地回答。他也没有客气,拿起吴兵递过来的棉大衣,穿在自己的身上,感觉人舒服多了。要知道,在工地上,寒冷的雨夜,一件棉大衣可是一个大宝贝。

“大老粗终于盼到秀才的认可。”吴兵高兴地对丁强说。他看见丁强没有推让,穿上递过去的军大衣,要在以前,丁强这个臭老九的性格,宁可自己受罪,也不接受别人对他的一番好意。今夜表现不错,说明在丁强的心中接受吴兵这个人物。

“你可不是大老粗。”丁强心情的确不错,用夸奖的口气对吴兵说。他还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香烟,发给吴兵和组长一人一支香烟,自己也夹住一支,抽将起来。

“特殊时期读的初中生,整天学着抓阶级斗争,没有学到文化。”吴兵坐到丁强身边的一包沙袋上,动情地回忆起自己年少时的学生时代。

“你在社会大学里摸打滚爬出来的经验,可不比正牌的大学生差。你失去的是学识和文凭,而得到的是胆识和财富。”丁强立即反驳吴兵的观点。

丁强上过大学,他知道在大学里学习的都是一些基础的东西,走向社会还得靠自己继续深入学习,边干边学。如果在大学里混了四年,也只能记得学过的几本书的名称,至于内容,可能还装在教授的肚子里。更可悲的是许多大学生专业不对口,学非所用,走向社会后,大事干不了,做小事又想到是委曲自己,毕竟耗费四年最美好青春年华的功夫,最终是在城市的盲流中漂泊,无所事事,难成一番大业。像吴兵的人生,心无旁骛,义无反顾,从城市的夹缝中,成就出,恐怕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土豪事业。

“常常被人谈起,他们总是说,吴兵什么也不是,暂时列为没文化的土豪,如果不坐牢,哪还有今天的神气。”吴兵向丁强袒露自己的心迹。

吴兵近来很苦闷,虽然拥有越来越多的财富,自己所做的一切,似乎要将一个神话,搬到活生生的现实中来。然而,这一切的努力,得不到人们从内心里的接纳,有时,鲜花满怀,让多少人羡慕崇拜,哈哈,原来人们就喜欢这样的吴兵。不!事实并非如此,人们崇拜的不是我这个吴兵,人们崇拜的是吴兵这个人以外的东西,或者说得直接一点,是人们崇拜吴兵拥有的东西,而吴兵,什么也不是。原来吴兵什么也不是,真奇怪,吴兵带着一班兄弟闯进城市,敢于大胆地在街上双足行走,究竟能算做什么?

“说明你现在是成功人士,谈起你的人,是在嫉妒吃醋。当今社会以成败论英雄,不要在意,英雄不问来路。”丁强从正面开导吴兵。他在想,一个人不干事业,自己心里着急,常感叹自己荒废人生,被人瞧不起。闯出了一番事业,又要遭人无情地唾弃,谩骂不止。

“其实,老板真不是人干的,又有谁能理解这其中的苦衷。”吴兵像是找到自己的知音,更加大胆地将心中的苦水,一股脑地向丁强倒将出来。吴兵需要的是人们内心深处的理解和尊重,而绝非心不由衷的羡慕和崇拜。

“继续走自己的路,让他们去说,学习董事长,他现在已经不在意别人说什么。”丁强以王大海的胸怀和气度来劝说吴兵。他庆幸地想,人生有时活得真累,人穷必忧,而暴富更愁。

“报告吴总,水势在涨,情况不妙。”组长跑到吴兵的面前,慌里慌张地说。

“慌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吴兵往起一站,两眼凶狠地盯着组长问。

“玻璃窑炉基础边的积水深度,一个小时前是到鞋帮,现在是涨到小腿肚。我带着两名工人,已经加固了沙袋,如果积水再涨,恐怕……”组长汇报到一半,不敢再往下说。

“丁主任,机场上下雨的地表积水怎么排不出去?”吴兵没再理会前来报告的组长,而是在追问丁强。

“机场外延有一条流水沟,到新厂区大门口的石桥处,由于桥洞不大,流速慢,造成大量积水,流向机场跑道,而我们玻璃窑炉基础正处在最低洼地带。”丁强向吴兵做出解释。

“什么狗屁的桥梁设计师,连一个水流量都算不准。”吴兵恼怒地发着牢骚。以吴兵的经验,只要目测一下水的流速,就能知道需要建多大的桥孔。

“不是设计师的问题,以前机场四周都有流水的沟系,由于农田被不断地开发,三面的沟系都被破坏废除,下雨的地表水都集中到这一条水沟,而规划中,城市道路下的大涵洞还需要半年时间建成,所以才造成今天水漫金山的被动局面。”丁强满脸的无可奈何,继续对吴兵进行解释。

“你赶快到指挥部打电话向董事长汇报,我带人加固沙袋,只能采取严防死守,抗过这一轮强降雨。”吴兵提出自己的意见,丁强也赞同,俩人立即分头行动。

新厂区建设工程工地,随即进入“抗洪抢险”状态,吴兵带领他的手下,奋战在玻璃窑炉基础坑道的四周,坑边堆满沙袋,工地土坡变成了堤坝,由于沙袋在水中浸泡时间过长,加上风浪冲击,水已经渗透过沙袋,流向玻璃窑炉基础坑道,开始流量不大,忽一会儿,像山洪决口,汹涌地倾泻而下,近一百四十平方米的玻璃窑炉基础坑道,瞬间被灌满,变身“湖”了。吴兵见无法阻止水势,迅速通知工人撤离出坑道,人安全脱险,仅一些扎钢筋的工具,被大水淹没。

王大海开车赶到工地时,吴兵、丁强以及当班的工人们,都站在玻璃窑炉基础坑道周边,表情痛苦地望着面前的“湖”。王大海将吉普车停在高处,趟水摸到坑道边,他面色苍白,咬着牙,没有言语,默默地观察一会说:“组长带你的工人们到高处干燥的地方休息,吴总与丁主任随我一起到指挥部会议室,研究对策。”

吴兵与丁强跟随着王大海,迅速来到会议室,王大海还没有落座,开口问丁强:“抽干水,需要几天时间?”

“需要三天时间抽完,雨继续下,接着抽水。”丁强拿着计算器,快速地算了一下,肯定地回答王大海。

“水抽完后,还得要清理淤泥,否则下面的混凝土就废了,再要恢复开工不得要十天时间呀。”吴兵急得团团转,听到丁强讲的三天时间才能将水抽完,他大叫起来。

“干着急解决不了问题,既然水已经进去,大家不能慌张,积水在窑炉基础坑道里停留时间太长,容易淤积更多的泥水,对工程的影响更大。我经过考虑,提出三个办法,力争到明天上午,抽干坑道里的水。第一,现有的两台水泵,加足马力继续抽。第二,我与曹爱国到市消防队,请求他们增派力量来工地,支援加快抽水。第三,吴兵四个班的工人,全部上阵,一个班的工人维护水坝,三个班的工人,人手拿一个脸盆,将水淘出坑道。”王大海镇定自若地做出部署。

“我完全赞同,只要吴总的工人淘水得力,时间还可以提前。”丁强做好会议记录,抬起头,充满信心地对大家说。

“说干就干,董事长,我去叫工人全部起床,动作快一点。”吴兵说完话,他人已经跑到门外,消失在风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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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五章 谣言四起

王大海经过精心安排,将吴兵手下的工人,分两排编好队,站在玻璃窑炉基础坑道上下坡的位置,像击鼓传花一样,靠近水边的第一名工人,将淘满水的脸盆端起来,向坑道顶,一个接一个人地往上端,最后一个人将倒完水的空脸盆,转交给另一排工人一个接一个地传到坑道坡下,如此循环反复。一百名工人,一百个脸盆,在坑道口快速地传动着,场景蔚为壮观。

丁强引导并配合消防队武警战士,将消防水带一头插入坑道内深水区,抽水泵打起来,粗大的出口,抽出的水哗哗地流入工地外的水沟。陶勇看管住工地上自有的两台水泵,虽然水量不大,但两台小泵都在均匀地往外排水。

“董事长,看这架势,要不了两个小时,坑道里的水可以抽干。”丁强安排好武警的大抽水泵,看着坑道里的水面明显地往下降,高兴地对王大海说。

“不能掉以轻心,你再检查一下,水中的电线,一定要注意安全,防止漏电。同时也要给工人打一个招呼,不要滑倒到坑道里,如果不会游泳,那可真危及生命。”王大海站在消防队的大抽水泵前,认真地跟丁强做着交待。

“董事长,你回头看一看,在雨季来临之际,已经将电线全部架空,与地面没有接触。”丁强很庆幸自己的工作超前开展,用手指着虽然离开地面,但还是不规则地横七竖八拉着的电路,自豪地对王大海说。

“做得不错,安全工作必须防患于未然,只要你稍微麻痹大意,事故就会找上来。”王大海走过去,用手拽一拽架在空中的电线,虽然架得难看,但是用手还是摇不动,拉不下来,再看看远处的线路,满意地对丁强说道。

“吴兵手下的工人,董事长也请放心,我与吴兵也做了合理的安排,会游泳的工人安排在护坝和到坑道里淘水,不会有事的。”丁强接着向王大海详细地汇报,他与吴兵一起,对工人淘水的事,动了一番脑筋安排的。

“夜餐怎么安排的?”王大海接着问丁强。

“这个我没有考虑,不过吴兵肯定会有安排。”丁强不好意思地抓着自己的头,哼哼哈哈地对着王大海说。他之所以尴尬,倒不是因为吴兵的工人夜餐问题,按惯例吴兵的工人就餐问题,由他们自己解决,丁强内疚的是,还有两名武警战士一直坚守在抽水泵旁,他们俩人虽然不提,自己怎么能粗枝大叶忘得干干净净,还是董事长细心,想得周到。

“你去把吴兵叫过来。”王大海指着吴兵的方向,对丁强说。

听王大海这么一说,丁强马上跑过去,将正在淘水的工人队伍旁监督的吴兵,叫到王大海的身边。

“董事长,回去睡觉吧,这里收尾的事,有我与丁主任在,还不放心吗?”吴兵人还没有到,他的声音已经传到王大海的耳畔。

“回去也睡不着,待在这里,心中还轻快一点。”王大海回答迎面走来的吴兵。

“你明天还要日理万机,不像我们可以倒下去呼呼大睡一觉,什么事都可以不管。”吴兵继续劝说王大海回去休息。

“好吧,听你们指挥,待会到指挥部睡一下。不过我还有两件事要交待一下。”王大海笑着回答。他用右手轻轻捶了一下吴兵的的肩膀,接着说,“那你们就多辛苦一点。”

“董事长,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吴兵显得精神抖擞地对王大海说道。

“第一件事,我看现在抽水工作已经没有多大的问题,你现在必须安排一个班的工人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就赶过来,进行清淤,保证中午工程建设按计划正常运转起来。”王大海直截了当地将自己的想法跟吴兵交待清楚。

“立即执行,请董事长放心,还有第二件事呢?”王大海又拿出他的老动作,拍着胸脯,向王大海保证后,并接着提问。

“你在安排工人夜餐时,一定要做好武警战士的夜餐送过去,优先服务好他们。”王大海将安排武警战士夜餐的事,直接交待给吴兵,省得丁强黑灯瞎火地到处张罗不方便。

“已经安排妥当,每人一大碗肉丝面。”吴兵立即爽快地回答王大海。其实武警战士的夜餐,甚至连丁强与陶勇的夜餐也一并安排在其中。

王大海对吴兵与丁强交待完相关事项后,又顺着玻璃窑炉基础周围转了一圈,感觉一切安然无恙,这才放心地返回指挥部。一路上,王大海思绪万千,灾难无**有情,消防队无私的援助,工人们没有丝毫的胆怯,不说任何怨言,服从安排,投入到淘水的战斗中,每个人的身上浸透了汗水和雨水,大家看到玻璃窑炉基础坑道里的水,在不断地减少,都舒心地笑了。这次抢险,虽然是新厂建设史上的一个插曲,但却浓缩着来自各方建设者们众志成城、无坚不摧和决战决胜的精神,震撼人心。

指挥部会议室里空无一人,王大海穿过会议室,打开值班室门,里面有一张小床,供平时值班人员休息使用,他脱去雨衣,准备卧床睡一会。突然,王大海刚刚放在床头柜上的bb机,发出“嘀……嘀……”的蜂鸣声,王大海心想,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二点,还有谁在传呼,难道老厂区发生什么紧急的事,否则,在此时,一般不会有人联系他的。

王大海拿起bb机翻看屏幕,上面显示:发生什么事故?速回电。信息是市工商联副主席发过来的。王大海立即拨打值班室里的电话,回电过去,里面传来他熟悉的副主席的声音。

“喂,请问是哪一位?”电话里工商联副主席在问。

“我是王大海。”王大海回答。

“正急着找你,晚上,市政府开会,有人提到德豪公司搞豆腐渣工程,说风雨大一点,你们的厂房就倒塌,还砸到工人。是否有这回事。”副主席继续在追问。

“无稽之谈,报告主席,厂房土建还处在基础阶段,没有厂房,何来倒塌的可能。”王大海干脆而理由充分地回答。

“无风不起浪,你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必须跟我说实情。”副主席电话里的声音大起来,语调严肃地进一步追问。

“报告主席,平安无事,今晚玻璃窑炉基础坑道里,涌入地表水,没有安全问题。”王大海心想,这是谁别有用心,在市政府会议上,小题大作,甚至无事生非地造谣,说什么德豪公司新厂区厂房倒塌。他忍住自己心中怒火,心平气和地耐心向副主席进行解释。

“没事就好,如果有什么情况,必须第一时间向我报告。”副主席中气十足地说完几句话,随即电话里传来“嘟嘟……”挂断电话的声音。

值班室里瞬间寂静一片,王大海清楚地听到自己愤怒的心脏,在快速的“嘣嘣”直跳。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并且越传越邪乎,无中生有,蛊惑人心。

正当王大海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床头柜上的bb又发出“嘀……嘀……”的蜂鸣声。王大海脑海里,因为有刚才通话内容的影响,以为又是副主席在传呼,让它蜂鸣完,没有理会,继续睡觉。可是,仅稍停一会儿,bb机蜂鸣声,又急促地在王大海的耳畔,响亮地呼叫着。

王大海不耐烦地拿起bb机,不经意地翻看屏幕,当看到里面的内容时,整个人一愣,今晚是怎么回事,梦影又听说到什么事,深更半夜,发信息过来。王大海迅速拔回电话。

“再不回电话,我就要赶到你的新厂,还以为你壮烈牺牲。”梦影大声地质问。

“你也听说,德豪公司新厂区的厂房倒塌。”王大海刚才接电话后的坏情绪,一时还没有完全调整过来,他带着一丝怨恨的口气,在反问梦影。

“不是,报社里有传闻,德豪公司新厂区发生火灾,新落成的厂房毁于一旦,消防队赶去都无济于事,还有不少工人烧伤,准备安排明天早上派人去采访。所以我心急火燎地传呼你,你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梦影在电话里急不可待地问王大海。

“天下太平,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安安稳稳地睡你的觉。”王大海听完梦影的一番话,不气不恼,甚至还自我嘲笑一下,用调侃的口吻回答梦影。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那篇报道刊发以后,我的眼睛总是在不停地跳。”梦影知道王大海这里没有发生什么事,讲话的语气也放松下来,接着,她向王大海诉说自己近几天的烦恼。

“不要搞得紧张兮兮,自己吓自己。”王大海平静地宽慰道。

在电话里安抚好梦影以后,王大海却心潮起伏,难以平静,靠在床头怎么也睡不着,两眼盯着bb机黑色的屏幕,他在迷迷糊糊中,强制闭上自己的双眼,可上下眼皮挣扎着不愿合拢。

第一三六章 法院传票

在值班室床上,王大海辗转反侧睡不着。他在想,劝别人很容易,轮到自己怎么就这样难。他闭上一会眼,心中又在想,谣言如“洪水猛兽”,不能完全消除,禁止传谣,比谣言本身更为可怕。对于别有用心的传这些谣言的人来说,如果解释只是越描越黑而已。对于因为担心和关心的人来说,还用再解释吗?想通此番道理,王大海的心里亮堂起来,为企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等王大海心里亮堂了,天色也亮起来。此时,王大海感觉到浓浓睡意来袭,眯上眼正进入梦乡,被一阵急促的叫声惊醒。

“董事长,马上就要停产,等米下锅。”杨民生跌跌撞撞地跑进值班室,直接坐到床上,焦急地向王大海汇报。

“怎么,谣言还能传得我们停产。”王大海被杨民生大声的叫唤声吵醒。他睁开眼,看杨民生坐在自己床的那一头,感觉情况不妙。杨民生的作风,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会轻易向王大海汇报困难,这次可能是迫不得已,问题肯定比较严重。王大海人往起一坐,倚在床靠背上,不服气地回答杨民生。

“不是谣言,是法院传票,写着董事长的名字。”杨民生顾不上问王大海有什么谣言,急忙从自己的拎包里,拿出一张盖着法院公章的传票,诚惶诚恐地递给王大海看。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王大海警惕地问杨民生。他立即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可是当他双脚落地站起来时,疲倦从肌肉里钻到骨髓,恍惚间,他的肢体,他的骨骼感觉是软绵绵、轻飘飘的。

“法院把我们的帐户查封了,资金不能流动,老厂马上就要停工待料。”杨民生一筹莫展,愁眉苦脸地向王大海汇报。如果资金三天之后还不能动,那么严重威胁到公司的正常生产,供货单位,至少有三分之一以上,不会再往德豪公司送原材料,哪怕有一种原料短缺,必将被迫停产,多米诺骨牌效应,将使德豪公司重蹈国豪公司覆辙,一蹶不振,土崩瓦解。

“法院怎么会知道,我们哪个帐号里有钱。”王大海不能相信,经过他精心设置的帐户,属于公司绝对机密,外人又怎么能知晓。

“肯定有内鬼,与外面的人串通一气,不然外面人,怎么能查封到有大量存款的帐户,顾长贵也感到惊讶。”杨民生从顾长贵那里知道帐户被查封一事,当时气得直骂娘,他经过仔细的分析和判断,向王大海提出自己的意见。

“是哪个单位起诉我们的?”王大海继续追问,

“石英砂厂,老厂开工时,董事长还对他们支持很大。没有堆场,亲自出面找肉联厂,租用仓库堆放,使他们能得以开足马力生产,赚到不少钱。”杨民生忿忿不平地向王大海讲述,起诉德豪公司的单位是石英砂供应商,没有想到这个厂恩将仇报。

“不知恩图报,为什么却要反咬我们一口。是有什么事怠慢或是欺负了他们,还是这里面暗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王大海进一步询问杨民生,在两家业务往来中,是否发生过什么摩擦,或是以大压小的行为,使石英砂厂一气之下,将德豪公司告到法庭。

“我经过了解,只差石英砂厂一个月的货款,当时签订合同,说好用一个月的货款,作为铺底资金,以后的货款,当月结算,下月支付,运作很正常,到目前为止,除了铺底资金,货款是一分不差,而且供应部门人员反映,从来没有接到过石英砂厂的任何投诉。”杨民生将来之前调查的有关石英砂厂的情况,如实地向王大海做了汇报。

“顾科长说,查封的是哪个帐号?”王大海深入地追问杨民生。

“法院查封的是新厂专用基建帐户,里面有大量资金。不知道他们用什么办法,打探到这个秘密情报。要是抓到这个小人,用刀把他剁掉才解恨。”杨民生义愤填膺,咬牙切齿地向王大海解释。

“法院怎么能知道哪个帐号有钱,肯定是石英砂厂提供情况,法官去查封的。如果说要有内鬼存在,从德豪公司内部来说,只有四个人知道这个帐户里面存有大量资金。除我以外,顾长贵、财务科的出纳还有就是牛强。”王大海望着杨民生,若有所思地分析道。

“出纳可能没有这个胆量,顾长贵这个人,以我多年对他的了解,不可能做出这种里通外国的事。剩下就只有牛强,然而他总是出差在外,很少在公司里待,有这个时间与石英砂厂的人联系吗?”杨民生对王大海提出的四个人,逐一排查,拿不准有谁向外透露公司的财务信息。

“牛强近期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王大海直截了当地问杨民生。

“牛强有什么心思,怎么会向我透露。不过,董事长这么一说,我想,牛强目前的表现,有点像朱兆有出事前的表现,那时也是经常出差,公司的事不大过问,似一个大闲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杨民生皱着眉头,仔细地想像着牛强的每一个细节,通过对比,他似乎感觉到牛强是有一点不正常的举动。

“节前的一个雪夜,我在郊区一家土菜馆,意外发现牛强与李建国俩人在一起,私下秘密地谋划着什么,他经不住我再三盘问,透露出李建国要将王大海变成第二个朱兆有。”王大海两眼紧盯着杨民生说。他将如此重要情况透露出来,杨民生是第二个知道的人,第一个知道的人是梦影。

“现在的企业真是难搞,为什么总是命途多舛。”杨民生想起朱兆有那时的事,心有余悸,百思不得其解地感叹道。

“查封帐户这件事,不管是不是牛强透露风声,必须要对董事会成员进行优化,重组经营班子,如果让李建国他们动起手来,我们防守反击之力都没有。”王大海回想自己听到的厂房倒塌和失火两个谣言,结合今天法院的动作。他感到有暴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必须当机立断,建立起强有力的董事会和经营班子,以应对不测风云。

“董事长,我坚决站在你这一边。看样子牛强是想仗着李建国的势来夺权。”杨民生听完王大海的一番分析,知道德豪公司正面临新的风险挑战,他积极表态支持王大海。

“不是要你站在我个人的一边,而是站在公司利益的一边。我将择机开会,你担任副董事长,如果今后我不论发生什么,你一定要带领董事会继续奋进,不要受任何外界的干扰。经营班子这一块,提拔王小六担任总经理负责全盘,重点在销售。丁强担任副总经理,主抓技术,你还担任副总经理,仍然看家管生产。后勤还是让工会主席曹爱国来管。”王大海将自己酝酿已久的方案向杨民生和盘托出,没有丝毫保留,他相信杨民生对公司的一片赤诚之心。

“牛强怎么处理?”杨民生担心问。如果这样安排,牛强会狗急跳墙。

“对牛强也只能采取杯酒释兵权,仅保留董事会成员,让王小六与丁强俩人增量扩股或是买下牛强的股,成为新的董事会成员。只要你们团结一心,牛强无权无职,再怎么乱蹦,也是海里的虾米——掀不起大浪。”王大海用信任的目光看着杨民生,鼓励他树立信心,挑起这副重担。

“只要德豪公司不受到伤害,让我这把老骨头,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杨民生义不容辞,斩钉截铁地向王大海表态。

“杨总对公司执着的感情,我是坚信不移,员工也是众所周知。”王大海竖起一个大拇指,称赞杨民生,接着说,“把刚才看的法院传票,交给我。”

“董事长,这件事很棘手,怎么办?”杨民生疑惑地问王大海。

“如果不去理会,法院没有权力再封其它的帐户,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筹措资金。然而法院会缺席宣判,这样对我们更为不利。并且在其他供应商中,产生不好的影响,都蜂拥而至采取此类办法,我们就难以招架。”王大海在房间里踱着步子,分析不去应诉所带来的不良后果。

“董事长,授权让我陪律师一起去法院应诉。”杨民生鼓起勇气说。他想为王大海担当。

“我们一方面积极应诉,做好反诉准备。还有一个更好的方面,能够又快又好地解决问题,但是我必须要亲自去。”王大海灵机一动,脑中有良策,高兴地对杨民生说道。

“董事长,快说呀,什么好办法?”杨民生急切地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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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七章 推心置腹

“冤家宜解不宜结。”王大海神定气闲,波澜不惊地对杨民生说。

“我们不要做剃头挑子一头热,他们不领情,非要结怎么办?”杨民生忿忿不平地回答。

“如果他们不仁,别怪我们不义,那就结到底,对薄公堂。他们此次起诉,贸然行事,草率上阵,不占优势,应该有自知之明。”王大海毫不犹豫地说道。他一贯处世的原则,没事不找事,事来不怕事,命该如此,没有什么大不了。

“既然这样,就在法庭.上见,把他们斗得落花流水。”杨民生眼开眉展,高兴地自言自语。

“和他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如此呢?要想办法冰释前嫌,握手言和。”王大海看到杨民生摩拳擦掌,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立即冷静地劝说道。

“董事长,什么时候变得胆小怕事,一直是侠肝义胆,勇敢无畏的。”杨民生大惑不解,立即反问王大海。他在想,难道王大海当上董事长以后,遇事学着鸵鸟精神,不是积极迎战,而是把头伸进沙堆里,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其实,该发生的都在继续发生。

“如果树敌三千,德豪公司肯定成了浪迹江湖的孤独客。”王大海跟杨民生不好解释此时的心境,只好含糊其辞地回答。

王大海在想,自己与李建国的争斗,正处在白热化阶段,没有必要再树立一个新的对手,耗费精力,虽然有理在握,然而法院里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常言道,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可是,如果在法院遇到不合理的判决,再上诉直至申诉,上下折腾一圈,每个程序必须走一遍,少说也得要两三年时间,等拿到公正的判决,黄花菜都凉了,德豪公司的生产经营能等到这一天吗?也许早已经偃旗息鼓,门庭冷落。这是不是李建国设的一个套,让王大海抱着打官司必胜的信心钻进绳套中,慢慢绞杀。这正验证温水煮青蛙效应,让你在失去警惕和反抗力的情况下,最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董事长的意思,尽量与他们协商调解处理此事。”杨民生领会王大海的用意,他提出自己理解的解决德豪公司与石英砂厂经济纠纷的解决方案。

“退一步海阔天空,搞企业的人,一定要记住冲动是魔鬼这句话。”王大海动情地感叹道。他很高兴地看到杨民生态度的转变,能够咽下对石英砂厂的这口怨气,做到争取和平解决两家经济争端。

“那怎么解决?”杨民生疑惑地问。

“请客吃饭,国人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大家坐到饭桌上,酒杯一端,心情放宽,筷子一拿,好说没啥。”王大海用手比划着喝酒的动作,对杨民生说。

“真是一碗饭养个恩人,一斗米养个猪八戒,倒打一耙,理直气壮地跟我们打官司,反过来,还需要我们请吃饭。”杨民生不服气地说。

杨民生对这家石英砂厂,心里抱有很大的成见,在两家企业交往中,他们厂长喜欢走上层路线,董事长王大海他们高攀不上,于是,将总经理牛强牢牢地粘住,打得火热,隔三岔五地在一起喝一顿,接着又是卡拉ok一下,有牛强作为他们的靠山,甚至不把杨民生这个副总经理放在眼里,送货来时,连小小的司机都很嚣张,讲话趾高气扬,喧宾夺主,好像比别的厂家高一等。地磅优先称重,卸货必须集中力量,快速解决掉他们车上的石英砂。有时,称重记磅员,记录稍慢一点,或是化验员对石英砂抽检的位置没有达到他们的满意,都认为是在有意刁难他们,告到牛强那里,不用说,牛强狠狠地批评德豪公司的人员。

“想做大企业的人,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在交往中,要让他们感受到大企业员工的素质,燕雀岂知鸿鹄之志。”王大海看杨民生很不乐意,德豪公司请石英砂厂人员吃饭,在饭桌上,通过协商解决问题。于是,他进一步做杨民生的工作,要看清他们小人得志的一时猖狂,其实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今后,德豪公司的人事调整后,再继续发生业务往来,杨民生可以扬眉吐气。但是,从公司目前的现状来看,一时还不能将这家石英砂厂的关系弄僵,必须要采取缓兵之计。

“董事长说得有理,为了公司的利益,我服从道理。然而让我心里乐意,还是做不到。”杨民生闷闷不乐地对王大海说。

“你心里乐意不乐意没有关系,但是脸上一定要表现出乐意来。如果板着脸,给人的感觉没有诚意,弄不好把人给吓跑了。”王大海带开着玩笑,对杨民生调侃道。

“我这人不是块搞外交的料子,见人心里藏不住话,不管说得说不得的话,也不论对方能否接受,一吐为快。”杨民生自我反省说。

“宰相肚里能撑船,今后,做为一个大老板,要表现出一定的涵养。如果我不在公司,你可不能天天为了工作上的事,跟人去吵架。常言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是让人学着玩滑头,而是,针对不同性格,或持有不同想法的人,采取不同的方法和对策,目的是九九归一,将他们的想法和行动统一到你的指挥棒下。”王大海耐心地给杨民生讲解管理上的智慧。他在想,要多费点口舌,不然杨民生日后怎么能撑起老厂区一片天地,待人接物,不能倚老卖老,口里唠唠叨叨说个不了。要让杨民生活到老,学到老,他的步伐才能全方位地跟上时代的节拍。

“董事长的意思,小事讲风格,大事讲原则。六十岁学吹鼓手,我不计较石英砂厂搞的一些龌龊事。从现在开始,学会搞统一战线,使他们乐意为德豪公司服务。”杨民生谦虚地向王大海表态。他意识到自己在管理上的差距,刚性有余,韧性不足,今后还得学着改变自己,才能适应公司集团化发展的需要。

王大海与杨民生俩人一番推心置腹后,王大海想,对于杨民生不能一蹴而就,有些事还得慢慢来,但是俩人对公司现阶段内外的形势和面临的困难形成共识,使王大海有底气,着手处理牛强的问题,也有精力周旋于李建国的逐步围剿。

晚上,在郊区土菜馆,王大海设宴招待石英砂厂厂及其随行人员,德豪公司杨民生与丁强坐陪,杨民生不要说,作为老厂区未来的一把手肯定要到场,丁强过去在公司从事技术管理,石英砂厂因为石英砂的技术标准要与丁强接触,交往甚密,人员比较熟悉,王大海也安排丁强前来坐陪,好融洽气氛,便于经济纠纷的协调解决。

石英砂厂副厂及其随行人员,悉数到场,只有厂长一人没有准时到达。迟到半个时间还没有见其踪影。石英砂厂副厂陪着笑脸,尴尬的神情,显得很不自然。

“厂长言而无信,他到底是来还是不来?”杨民生忍不住,还是大声质问副厂长。

“来,肯定会来。”副厂长歉疚地给大家发着香烟,点头哈腰地看着王大海说。

“你知道我们董事长,一个小时时间值多少钱吗?不瞒你说,是你厂一年的利润。”丁强坐在副厂长的身边,轻声对他说。

“恩将仇报,对你们那么的好,还有脸起诉我们,真是良心给狗吃掉。”杨民生不依不饶,继续板着脸在谴责。

“今天是大家坐在一起协商,一定要和气生财,不要搞得火药味很浓。这位厂长,我看你们之所以起诉,想一想,可能有你们的苦衷。”王大海立即制止杨民生的冲动行为,冷静对在坐的诸位说。

正当王大海的话音刚落,石英砂厂厂长破门而入,大腹便便,带着响亮的笑声,径直奔到王大海的座位旁,伸出双手说:“小弟不是,怠慢了大老板。”

其实,厂长早已经来到饭店,坐在隔壁的房间,故意迟到。他在对王大海察言观色,看看是否有诚意,如果王大海目空一切,不可一世,那末厂长则扬长而去,撒谎说生意上有事,来不了。然而事实并非某人对他所说,耳闻目睹,深受感动。

“当厂长的都很忙,不要讲许多客套。今天我打开窗子说亮话,我们两家单位之间不要搞得两败俱伤,你撤诉,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商量。”王大海站起来握住厂长的手,直截了当地说。

“我也不想打官司,劳民伤财。还不是因为等急着要钱用。”厂长想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回答。

“我理解你的苦衷,有困难好商量,何必把钱给法院赚去。再说,我请律师咨询一下,依据合同,你不一定能打羸这场官司。”王大海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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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八章 顺藤摸瓜

“不说此事,再说我无地自容。听大老板的,撤诉。”厂长心怀奸诈,却故意装出媚态,堆起一脸抖动的肉块,哈哈地笑着,大声说。

“你听我的,撤诉。我听你的,不说。咱们喝酒。”王大海用目光示意丁强开酒。王大海在想,上帝已经让奸诈在奸诈者脸上登场了,厂长虽然用热忱包装着奸诈,想在大声寒暄里掩盖过去,没有想到,却从他磕磕碰碰的语调里,露出马脚。

“大老板,小弟如果不采取这个阴招,真的请不到您呀,今天这餐饭,我来请。”厂长吆喝着,掏出皮夹,抽出一叠鲜红的毛爷爷,拍地一声,甩在酒桌上。他用恳切包装的奸诈,势利市侩,溢于言表。

“这餐饭谁请都一样,业务还要继续往来嘛。莫不是厂长,另有高攀。”王大海客气地回答,仔细听,话中带着刺。

王大海想慢慢地刺激厂长,顺藤摸瓜,探究出厂长使出阴招的始作俑者。心坎狡猾的人,以为这个世界到处充斥着谣言和诱骗。内心藏奸的人,总以为世界上到处都是奸诈之人,内心邪恶的人,总认为这个世界上到处是跟他一样狠毒之人。看得出来,厂长不是那种藏得住计策之人,从他这里完全可以剖析出,厂长幕后苦思冥想合计别人之人。

“大老板,别再挖苦,能与德豪公司做上生意,小弟就已经高攀,真乃三生有幸。”厂长手抓住鲜红的一叠毛爷爷,在桌子上刷得“啪啪”在响,看大家没有理会,他知趣地停了下来,用食指往自己的舌尖上,蘸了一下口水,一张一张地数好五张,高高地举起,接着对他的副厂长说,“等会,你负责买单,可不能给大老板抢着去买了。”

“你这话说清楚,什么意思,如果要买单就干干脆脆地买,不要说风凉话。”杨民生看不惯厂长阴阳怪气的表现,气愤地质问。

“不要大惊小怪,厂长是有诚意,你看他不是把钱交给副厂了吗。”丁强在一旁圆场说。

“买一个单有什么了不起,跟你们做这么大的生意,每笔生意及时付款,仅省下来的利息,都可以吃一次大餐。”杨民生听完丁强的解释,心中还是不舒服,仍然在唠叨。

“杨总,话可不能这样说,一直没有机会请到大老板,今天机会难得,我绝对是诚心诚意想买单,如果心中有个三心二意,遭天打五雷轰,不得有好下场。”厂长听了杨民生的话,着实如坐针毡,面子也挂不住,他立即反驳道。

“厂长的心意我领了,就当是欠我一餐酒,存在你处,下次再找机会还。今天从道理上讲,由我们来请,因为是我们提出撤诉。你高抬贵手的面子,一定要我们来给,不然传出去,不但你们不好做人,我们的名声也扫地。”王大海看杨民生与厂长俩人争得脸红脖子粗,他摆摆手,没有让他们继续说下去,关于今天这餐饭谁做东的问题,明确地表了一个态。

既然王大海发了话,饭桌上立刻暂时安静下来,副厂长趁机将钱如数归还厂长,丁强给每个人的杯子,斟上酒,王大海与厂长俩人的杯子,都斟得满满的,杨民生不会喝酒,象征性地斟了一点。王大海今天没有开吉普车,他有备而来,主动要求斟满酒,想与厂长喝几盅,酒下到肚里,而且要有一定的数量,让厂长激情燃烧起来,这样就能打开他的话匣子。

“大老板说得好,撤诉听你的,这请客吃饭还是听你的,希望大老板能证明我的为人。可不能再说我是虚情假意,更不能说我是狼心狗肺。”厂长端起酒杯,向王大海表达自己的肺腑之言。

“你既不是虚情假意,也不是狼心狗肺,我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在市场的海洋里,同属于一条大船上的人。既然都不是外人,不论谁,讲什么话,都不要计较才对。”王大海虽然第一次与厂长面对面地深入打交道,通过几句话的交谈,感觉自己错怪了他。其实,厂长不是一个十分奸诈之人,只不过沾染一点土豪商人的油滑,善于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罢了,属于墙头上一根草,风吹两边倒的类型,性格上也好把握,在他的心里,可以说,基本上藏不住更多的秘密。

“大老板,就凭您这句话,我敬一个酒。”厂长站起来,诚惶诚恐地看着王大海,还没有等王大海端起杯子,厂长双手举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喝完酒后,还将自己的酒杯,翻过来,底朝下,在手中摇晃几下,示意给王大海看。

“你这个兄弟,我算交定了,恕我怠慢。”王大海说完,也站起来,将自己手中端着的一杯满酒,倒入口中。

“董事长,您只要随意表示一下就行。”杨民生在一旁看着俩人喝酒的架势,尤其看到王大海动起真性情,他着急地对王大海说。

“既然是兄弟之间,怎么能随意呢?我对厂长是不会留一手的。”王大海接过杨民生的话,一只手拿着喝完酒的空杯,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厂长的手,赤诚相待,一字一板地说道。

“哪有这样的兄弟,世上难找,翻脸不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起诉我们。”杨民生对厂长起诉的事,仍然记恨在心,对他说起话来,还是没有好言语。

“我来敬厂长一个酒,祝愿两家之间,通过这件事,今后会合作得更好。”丁强看杨民生讲话的火药味依然很浓,便主动缓和一下气氛。他端着酒杯,站起来,走到厂长的身后说。

“还是秀才会说话,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厂长端起酒杯,与丁强响亮地碰了一下,俩人同时喝干杯中的酒。

厂长几杯酒下肚,好家伙,像是把他的话篓子给推翻了,缠住王大海说个没完没了的。一句话反复地说。王大海仔细地倾听,他虽然话是多了一点,然而他心中的底线还是守得死死的,硬是不说出,怎么弄来德豪公司存有大量资金的帐号。不管王大海怎么诱导,他仍然守口如瓶。

“你们爽快撤诉,表现出很大的诚意。我在这里也要向厂长以及各位,表达德豪公司的诚意,撤诉后的诉讼费用,由我们公司来全部承担,不要你们损失一分钱。合同建议继续生效,条件也不是针对你们一家,每一户供货商都一视同仁,不要随意修改。如果厂长手头紧,急需资金,可以跟我们杨总提出来,我会考虑借支,逐步在今后货款中扣除。”王大海有意在饭局**时,说明德豪公司开出的优惠条件,因为看得出来厂长在酒精的作用下,已经热血沸腾,情绪高涨。

“大老板这么一说,我必须又得敬一杯酒。”厂长扯着嗓子,大声叫道。

厂长一把抢过丁强手中拿着的酒瓶,自己倒将起来,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倒出的酒,几次都没有对准酒杯的口,泼洒到桌面,引起众人的哈哈大笑。厂长意识到大家笑的原因所在,集中精力想倒准,可是感觉酒杯的口太小。于是,为避免倒得泼泼洒洒,他弃酒杯而改用喝茶的大玻璃杯,给自己与王大海一人倒上半杯,看上去,每个人的杯中足有二两白酒。

“厂长,我们还是用小杯来吧。”王大海拿着自己的小酒杯,不理会厂长,提醒副厂长说。

“大老板,如果看得起,兄弟之间就炸个雷子。”厂长坚决地夺着王大海手中的小酒杯大叫道。

此时的厂长,身子有点东摇西晃,说话打哆,手舞足蹈,显得气场很大,按他的话说,酒喝到这个份上,就自然成为皇帝一样。所以,他急切地想炸雷子,炸雷子的最突出的的两个特点就是,一是碰杯要听到响,二要一饮而尽。两个人把两只杯子对撞,听到“呯”的一声,双方都一口,把杯中的二两酒喝干净,是丝毫不可打折扣的。

“厂长,我看你是在喝闷酒,这样最伤身,心中有什么苦水,借着酒劲一股脑地倒出来。”王大海拿着一茶杯酒对厂长劝说。他心里盘算着,自己开始比较控制,现在如果将二两白酒一次性倒到胃里,应该能扛得住。

“来,炸!痛快。”厂长握紧茶杯,冲向王大海手中的茶杯,对碰,炸响,

这个雷在他的胃中开了花。

不容分说,厂长虽然是经过酒精考验出来,然而,他已经将一直坚守的底线,抛到九霄云外,此时,他对王大海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像抽不完的蚕丝,越说越多。

王大海越往下听,越感觉到自己的心头,一阵阵寒意来袭。

第一三九章 落雨收伞

果不其然,牛强私自透露公司存有大量资金的帐号,王大海已经采取断然措施,争取到石英砂厂厂长的理解和支持,两家企业保持原有关系,继续发生业务往来,厂长还表态,会与德豪公司同心同德,闯过难关。

然而,王大海与厂长的深入交谈中,顺藤摸瓜还摸出一个苦瓜,让王大海意想不到的是a银行落雨收伞,在德豪公司银行帐户资金被法院查封扣押时,a银行对德豪公司在该银行的所有开户帐号,采取只收不出的强制措施,如果这样,就意味着,石英砂厂虽然撤诉,申请银行解冻帐户后,德豪公司在a银行运转的现金流,将被银行残酷抽血,严重威胁到德豪公司的正常生产经营和新厂区工程建设。

晴天霹雳,王大海心如鹿撞,砰砰直跳,七上八下,脑海里如澎湃的浪潮一样无法平静。他立即召开公司董事会扩大会议,商量应急之策。

董事会成员以及经营班子悉数到场,吴兵作为海一公司总经理列席会议,为避免德豪公司高层管理人员的惊慌失措,王大海镇定自若,不露声色,按部就班地宣布会议开始。

会议第一个议题,进行人事调整的讨论与决策程序,王大海没有点破牛强里通外国的肮脏行径,给牛强保全一点脸面,先剥夺牛强的行政指挥权,使牛强在公司翻不了大浪,避免过度刺激,狗急跳墙,给目前正处在艰难境地的老厂生产与新厂发展,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王大海平静地说:“为适应经济发展的需要,使公司更具活力,向集团化迈进。我经过广泛地调查与征求意见,提出董事会成员与经营班子的名单建议,请大家讨论。”

说完此番话,王大海没有立即宣布名单,他看了一眼会场上,大家都低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沙沙”地记录着。吴兵事不关己,没有记录,伏在桌面上,看着一份土建的检测报告。牛强也没有记录,他微闭着两眼,看似在养神之态。

王大海接着说:“首先宣布董事会新增两名董事,股本金已经缴入财务帐。第一位是公司现任副总理王小六,第二位是公司现任新厂区建设指挥部办公室主任丁强,请大家鼓掌祝贺。”

等大家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王大海说:“现在正式召开德豪公司董事会议,董事发言作为决策意见,其他人员发言作为建议意见。为加强董事会的领导,建议董事杨民生担任德豪公司副董事长。请大家发表意见。”

“我完全同意董事长的提议,董事杨民生德才兼备,相信他担任副董事长后,会更加有利于公司的当前生产和发展后劲项目的建设。”丁强首先发言表态,他是从生产技术系统出来的,对杨民生比较了解。

“反对,我作为公司的总经理,论资历与职务,应该担任董事会的副董事长。”一直沉默的牛强,突然睁开眼睛,大声说出自己的理由。

“我支持杨民生担任副董事长。”董事财务科长顾长贵发言。

以上几个人发言后,会场暂时冷清下来,王小六没有与牛强发生正面冲突,他一直协助牛强抓营销工作,加上王大海私下与其谈过,给他加压,需要他担任总经理,全面担负起老厂区的营销工作,他看形势对杨民生有利,就没有接着一边倒地炮轰牛强,等一会签字表决支持杨民生即可。杨民生牵涉到自己的任职,也没有表态发言。曹爱国非董事,想法与王小六差不多,不想在会上,逼急牛强。

“如果大家没有什么新的意见发表,请各位董事在决策表上签名表决。”王大海没有再做其他的分析发言,直接宣布进入表决程序。

办公室主任,将德豪公司董事决策表,依次发给每一位董事,每一位董事都经过自己的独立思考,认真地在决策表上,签上自己的姓名,将认为可以信赖的董事名字,填到副董事长一栏上。办公室主任收回决策表后,经过公开唱票统计,牛强获得一票,其他票数均投给了杨民生。

“根据各位董事投票结果,董事会决定董事杨民生担任德豪公司副董事长。下面,请新任副事董事长杨民生发表就职讲话。”王大海代表董事会,宣布杨民生的任职后,他带头鼓起掌,表示对杨民生的信任和祝贺。

“在董事长接手德豪公司时,我说过,有告老还乡之意。因为看到老董事长朱兆有受的苦和罪,有点心灰意冷。然而,董事长的人格魅力感染了我,我不但留了下来,而且还在卖力地干,而今迈步从头越,现在公司正处在生产与发展的关键时期,我义无反顾,不负大家对我的信任与重托,带好头,站好岗,做好事。”杨民生站起来,动情地向大家鞠躬致谢说。

王大海注意观察着牛强的表情,他的脸气得泛猪肝色。王大海没有理会,接着说:“下面进行会议第二项,讨论公司聘任高管的议题。建议王小六担任总经理,杨民生、丁强担任副总经理,顾长贵担任财务科长。请大家发表意见。”

“王总开发江海市场的成绩,大家是有目共睹,江海市场不仅优质效益好,同时因产品的高质量要求,带动德豪公司的技术水平提升到国内一流,公司整体势力跻身同行业先进行列。我完全支持王小六担任公司总经理,希望王总继往开来,再创公司新的辉煌。关于我自己,表个态,全身心地投入到新厂区建设工程,多快好省地建设出一个现代化的玻璃工厂。”丁强积极踊跃发言。

“我支持王小六的工作,协助王总看好家,管理好生产,很抓质量不放松。也请王总不要有顾虑,大胆地干,不能因为我是老资格或是副董事长,就拉不下脸面,一定要做到都一样,指挥起来,一视同仁。”杨民生抱着坦诚的态度,鼓励王小六说。

“你们是串通一气,在夺我的权。”牛强气愤地骂道。

牛强没有想到,王大海的反击如此迅速。李建国策反牛强如何将德豪公司的控制权夺到牛强的手中。一个个的步骤,牛强心里十分清楚,他在自己的心里想,你们等着瞧,还不知道鹿死谁手,王大海猖狂不了一些时日。

“董事不能存在偏见,你也可以拉拢其他董事,说服他们,支持你,,但是不能强制他们的思想。”王大海一双锐利的目光,直逼牛强心虚的神色,字字如重锺敲在牛强的心上。

“为什么要剥夺我工作的权利。”牛强只好收敛锋芒,忍气吞声地反问。

“不干总经理,只能说你的行政事务性少了,可你还是一名德豪公司董事会的董事,其实,你身上的担子不是减轻,而是更重了。要为德豪公司决策,绞尽脑汁,忘我工作。”王大海寻找到恰当的语句,敷衍牛强。他看看讨论得差不多,接着对大家说,“和刚才一样,请各位董事,本着对公司负责的精神,独立地完成自己对总经理班子人选的决策投票程序。”

会议表决没有悬念,一切都在王大海的掌控之中,王小六担任总经理,杨民生与丁强为副总经理。王大海在宣布任命的时候,开着玩笑对王小六说:“你现在升任总经理,又要在最繁华的国际大都市业务往来,王小六这个名字也该升升级。”

“请董事长给取个名,王小六就作为曾用名。”王小六积极响应王大海的倡议。他也感觉到自己的名字有点土,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王小六的母亲一共生下六个孩子,王小六是最小的一个,按排序自然就叫他小六,一直叫到上学年龄,学校报到时,老师说,需要名字,因为他父亲姓王,所以,他入学一年级时,就有了自己的名字,叫王小六。

“公司集团化发展,如鲲鹏展翅九万里,建议叫王鹏。”王大海看着会议室外遥远的天空,激动地对王小六说。

“好,我明天就到派出所去登记。”王小六马上在自己工作笔记本的扉页,写上使用人,王鹏。他从自己的内心里深处,也真正地鼓欢王大海给自己取的鹏字,他理解董事长良苦用心,寓意深远。

“我宣布,王鹏任德豪公司总经理。杨民生、丁强任德豪公司副总经理。顾长贵任财务科长。”王大海在做会议总结时,特意字正腔圆地宣读董事会决议,会场上爆发一阵热烈的掌声。

董事会圆满结束,达到预期效果,王大海心里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召开总经理办公会。专题研究如何应对a银行对德豪公司银根紧缩,造成主营业务资金不足,暂时又无新开户的银行,资金链面临有断裂的危险。

王鹏第一次主持召开总经理办公会,就碰到一个棘手的问题,如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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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章 暗渡陈仓

“新官上任三把火,带领团队火起来。”王大海鼓励王鹏说。

“面对一双双严肃而又期盼的目光,对我来说,来得太突然,还没有准备好。”王鹏面红耳赤地回答。

“不打无准备之战,然而事物总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的,昨天准备得好好的,今天又发生了变化,学会从准备中再准备。能意识到还没有准备好,正是你准备好的开始。记住,当一名舵手,既要战战兢兢,同时又要从容不迫。”王大海语重心长地开导王鹏。

“担任总经理,主持公司经营的全面工作,方方面面,点点滴滴需要准备的很多,我怕工作做不好,辜负您的期望。”王鹏表现得十分谦虚谨慎,如实表白自己的心迹。

“有人说王总行是行,就是嫩了点,还需要锻炼。也有的说,嫩点好,会虚心管理,公司更能长远发展,不搞短期行为。”王大海开诚布公,将一些员工对王鹏正反两方面的反映,没有隐瞒地反馈给王鹏,供他在今后的工作中,注意改正,不断完善自己。

“今后,我一定要好好地带着大家干。”王鹏鼓起勇气,信心满满地向王大海表态。

“肯定要大刀阔斧地干一番,使公司得到发展,更上一层楼,好让大家看到王鹏的能力,不愁树立不起来威信。”王大海明确地对王鹏提出工作目标。一般来说,董事长侧重于公司的战略,而总经理侧重于公司战略的执行。作为德豪公司统帅王大海,他要煽动起得力干将王鹏强烈的事业心,创造性地抓好老厂区经营工作,解决他的后顾之忧,让他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企业外部环境和新厂区建设中。

总经理办公会议,董事长不需要参加,因为是王鹏走马上任的第一个总经理办公会,加上王鹏极力请求,王大海乐意地接受了。参加会议的除总经理、副总经理和财务科长外,还邀请吴兵列席会议。

王鹏说:“会议现在正式开始,第一个议题,研究如何应对银行‘落雨收伞’紧缩银根。先请杨总介绍一下情况。”

“事情是这样的,我在处理石英砂厂借法院之手,突然查封我们公司帐户,冻结里面的资金事宜时,通过与石英砂厂厂长艰苦的谈判后,他们终于答应和解撤诉,却意外得知,a银行对德豪公司将采取只收不出的强制措施。为什么银行在不与我们协商的情况下,单方面做出此恶毒决定,这后面肯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我已经查明,石英砂厂就是受人指使,也有我们公司人员在暗中吃里扒外,通风报信。”

“我们公司在a银行有多少货款?”王鹏询问坐在会议桌一角的顾长贵。

“二百万元。”顾长贵一口报出贷款数字。

“查封的资金是多少?”王鹏追问。

“冻结了新厂区基建专用帐户资金一百万元。”顾长贵熟练地回答。

“银行采取银根紧缩政策,是普遍性还是个案?”王鹏继续追问。

“个案,仅对德豪公司一家采取强制措施。”顾长贵无奈地说道。

“真是岂有此理,人们讲规避市场风险,现在看来,必须多长一个心眼,还要规避银行的风险。银行单方面撕毁合同,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王鹏愤怒地谴责银行不道德的失信行为。

“我去找到副行长,也提出抗议。可是副行长说,在他那里找没有用,也不说需要找哪一个部门或者哪一个人,最后被我这个老头子逼得无奈,副行长透露风声说,等过一段时间后,还可以给我们贷款。”顾长贵详细汇报去银行协调的情况,一脸委曲的表情。

“请问杨总,石英砂厂撤诉的手续是否已经办妥。”王鹏转过脸,问杨民生。

“撤诉申请已经草拟好,准备明天一早送到法院。”杨民生回答。

王鹏眉头紧锁,看着自己工作笔记本上刚才记录的内容,深思一会,抬起头对大家说:“针对a银行对我公司单方面采取银根紧缩措施,我提出个人意见,请大家讨论。一是不再上门主动协调,请律师整理起诉银行违反合同行为的材料,进行依法维权。二是保护好流动资金,不能再陷入老虎嘴里,否则有去无回。”

“你是有理走遍天下,可我们工程上是等米下锅,恐怕盼不到你打羸官司的那一天。”丁强还没有等王鹏的话说完,立即报告新厂区工程建设急需资金,迫在眉睫。

“丁总讲得有道理,生产上用的原材料,现在也只有三天的储存量,不能大意失荆州,到时羸了官司,贻误生产。”杨民生担忧地发言。

“大家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我还有第三点意见,想办法筹措资金,缓解当前暂时的资金压力。”王鹏急忙接着说。

“当老总要来实的,资金从哪来?来多少?”杨民生也不顾及王鹏的脸面,直截了当,当面锣对面鼓地问。

“想找我叔叔的银行,争取贷点款,弥补公司资金缺口,可是苦于没有房地产抵押担保。”王鹏将自己的想法和盘端出。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之后,会场上现出一片安静,大家都将目光集中到王鹏的身上,拭目以待。王鹏看着大家都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言语,他有点着急地说:“大家怎么突然不发言了,对我刚才说的话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意见。”丁强主动代表大家回答。

“那怎么不说话了。”王鹏疑惑地问丁强。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丁强感到困惑地回答,王鹏怎么不下会议结论?

正当王鹏还想要对丁强说点什么,王大海插上话说:“我今天与吴兵一样,是被邀请参加总经理办公会议,虽然没有表决权,然而可以对王总要求大家讨论的议题,讲点个人意见,供总经理决策时参考。”

“大家欢迎董事长做指示。”王鹏带头鼓起掌,兴奋地对与会人员说。

“我重申一遍,讲点个人意见,最后由王总下结论。第一点,同意王总讲的第一条,不卑不亢,依法保护公司的权益。第二点,建议公司在a银行的全部帐户停止运行,并通知到所有营销业务人员,禁止客户给我们的资金汇错帐号。最稳妥的方法,通过第三方支付,也就是德豪公司流转资金从海一公司中转,这样就能完全避开老虎嘴。第三点,建议石英砂厂暂不撤诉。第四点,请吴兵向张老大汇报一下,让海一公司来担保。”王大海经过慎重考虑,提出四点建议。

“我对董事长讲的第三条不同意,其它三条没有意见。好不容易做工作,才让石英砂厂撤诉,董事长怎么又对石英砂厂让步呢?”杨民生不解地发着牢骚。

“不是让步,如果撤诉,资金我们是用不到的,将会眼睁睁地被银行抽走。不撤诉有利于保护公司资金,法院冻结的资金,可以作为公司支付给石英砂厂的货款,这样一来,将坏事变成了好事,何乐而不为。”王大海分析不撤诉的原因,说得杨民生心服口服,点头称赞。

“董事长这个策略高明,将资金暗渡陈仓,第一通过第三方中转结算,第二个冻结资金用作货款,可以安全使用,我完全赞成。”丁强听完王大海讲的方法,马上表明自己的态度,积极支持。他最担心的也是资金问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新厂区工程建设,如果没有资金,将全面瘫痪,就像人没有了血液,无法生存下去一样。

“董事长都说过了,你怎么还不赶快拿意见,做出几项决议,我们几个副总也好分头抓落实。”杨民生看王鹏还在那里犹豫不决,特意加大嗓门对王鹏说道。

“董事长说过了,大家按照董事长的意见去办,我要再强调的是,认真抓好落实。”王鹏迅速地回答杨民生,董事长既然发话,他的胆子壮起来,做出担任总经理以来第一个决定。

“董事长讲的担保问题解决了,但是贷款问题,究竟谁去抓落实,我还不明白,是财务科去联系贷款事宜,还是王总亲自去找你的叔叔。”杨民生紧追不舍地追问,非得王鹏给个水落石出的答案。

“我先去联系,还不知道银行那边同意不同意?”王鹏如实说出心里话。

“大家不要太为难王总,他当总经理,毕竟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有些事,还要大家主动配合。”王大海看到王鹏难以驾驭这个复杂局面,主动出面为王鹏解围。

“如果贷款的事一团迷雾,整个资金的安排,就不好调度。”杨民生本着负责的态度,提出自己的担忧。

第一四一章 冲破雾霾

总经理办公会议上,与会人员围绕着银行银根紧缩问题,七嘴八舌的发言,弄得新担任的总经理王鹏一头雾水,每个人的意见,都有自己一定的道理,目的是为了公司好。谁是谁非,孰重孰轻,要让他判断是非,掂量哪个更重要,必须立即做出选择,形成会议决议。王鹏的手心已经暗暗地捏出细汗。

“当总经理,不能只是用手抓头,要说话,大家都看着你。”王大海善意地提醒王鹏。

“心有余而力不足,想把事情干好,却不知从何下手。”王鹏搓着手心急出的细汗,谦虚地说。

“当老总要学会管理,管理的意思是管人理事。简单来说,大家都听你的,把公司的事情理顺。”王大海关心地对王鹏说。他发现面对复杂局面,王鹏没有经验应对。

“真的不好意思开口对大家指手画脚。”王鹏用搓过汗的手,又抓抓自己的头,害羞地回答。

“不是指手画脚,是总经理在下达命令,指挥千军万马。就像你抓销售工作一样的决策和指挥。”王大海用鼓励的目光看着王鹏,严肃地说道。

“在坐的,不是老领导,就是要好的同事,我想自己多做一点。”王鹏面对王大海的要求,实事求是地袒露自己的心迹。

“对于管人来说,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要学会抓人头,抓住大人头,一级抓一级。有个经典故事,韩信带兵多多益善,他是兵之将,然而汉高祖刘邦是将之将,韩信可管十万军队,刘邦管韩信一人。如果放在企业里来比喻,刘邦是大老总的智慧。”王大海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启发王鹏消除心里障碍,大胆地管理起来。

王鹏在王大海的再三劝说下,他在自己的工作笔记本上,开始整理今天的会议决议。有句话说得好,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虽然王鹏哼哼哈哈,含糊其辞没有进入会议决议主题,大家没有怪罪他,都在耐心地等待着。人都有第一次,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总有点扭扭捏捏。认为王鹏的本质不错,即使耽搁一点时间,大家都愿意等,从内心里服他,按董事长王大海的话说,大家要主动配合王鹏。

王鹏在理清自己的思路后,精神振奋起来,他大声地对与会人员说:“银行‘落雨收伞’,银根紧缩,面对困难首先我们不要惊慌失措,而应该沉着冷静应对,大家都是德豪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如果没有困难还需要我们这些高级管理人员干什么?我们的存在,就是迎难而上,用我们的智慧不断地解决一个又一个困难,因为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即使a银行全部抽回他们的资金,也不过只是区区二百万元,难不倒我们,在这里我表个态,如果找我叔叔的银行不能解决,我也会想办法从销售市场的客户那里,争取他们支持,预支一点货款,绝不会影响到当前的正常生产和新厂区的工程建设。”

“说得好,说得有板有眼。董事长没有看错人,选王鹏当总经理,我积极拥护王总勇于面对困难的态度。我刚才说,如果贷款的事一团迷雾,资金不好调度,是一种分析,请王总和大家不要见外。”杨民生在王鹏的一番务虚发言后,率先表明自己的思想,积极发言。

“王总,新厂区工程建设即使资金暂时短缺,我也要海一公司的吴兵总经理想办法先垫付资金,我们在会议上,肯定要把困难摆出来,你放心,不会被困难吓倒。”丁强听着杨民生的激情讲话,他也接着发言,打消王鹏心中的疑云和顾虑。

王鹏在杨民生与丁强俩人发言后,认识到大家的思想统一起来,他接着说:“请杨总负责协调石英砂厂以及法院,要精心操作,保证查封的一百万资金安全,并用好用足,在额度内运作好,保障原材料的供应。其次,丁总管的新厂区工程建设这一块,被调用的一百万元,我想办法在一个星期之内,筹措资金,即使撤东墙补西墙,保证给你补齐到位,如果在这期间有什么困难,也只有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王鹏说完以上两点,稍停顿一会,看看大家在认真地记录,没有异常情绪表现。他接着说:“寻求其它银行新的支持,大家都不要杞人忧天。银行是嫌贫爱富,也是要赚钱的,他们是在做钱的生意,试想一下,如果资金停滞不流动,他们不把资金贷出去,收回利息,拿什么养活自己。以德豪公司目前的经济效益来看,应该是他们争取的对象。何况德豪公司不是在增加资金总量,而是在资金总量不变的情况下,进行借贷银行间的调整。会后,我马上协调落实银行事宜,邀请董事长亲自出面,见见行长。”

“服从会议安排。听从总经理指挥调度。”王大海高兴地听着王鹏在做会议总结发言,他想,自己当年任董事长时的第一次讲话,还没有王鹏这样老练。当王鹏说到需要王大海出面到银行时,他幽默地调侃道。

会议圆满结束后,王鹏马不停蹄地恳求王大海与吴兵俩人,与他同去银行,王鹏打过电话,已经跟他的叔叔王行长联系好,可以前去商谈,具体情况王行长说,等见面后再商量。

道路上雾沉沉的模糊一片,到处雾蒙蒙,抬眼无法远眺,人像是在迷宫里,什么东西也看不清,在早上九点钟光景,能见度还是不足十米。

吴兵主动要求开车,王大海没有推让,坐在副驾位子,王鹏与顾长贵俩人落坐后排。吉普车像是在蚂蚁搬家,以十迈的速度龟速前进,全靠吴兵自己摸索或是听喇叭声,判断识别调整着方向盘,人在车上,比坐飞机还提心吊胆,焦急万分。

看着吉普车在宽阔的马路上艰难行进,王鹏的心里又担忧起来,怪自己怎么在路况这样糟糕的情况下,邀请王大海与吴兵前往银行,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真是自己的莫大罪过。王鹏想到此,急忙对开着车的吴兵说:“停车,给我与顾科长下去。”

“这里不能停车,如果停下来,后面行驶的汽车看不见前方,待发现时,来不及刹车,可能要撞上我们。”吴兵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抱怨王鹏在这个时候,找些麻烦事。没有理会王鹏,吉普车继续前进。

“正因为不安全,才叫你停车,让我们下车,步行到银行,先接触一次。等天气好一点,董事长与你再去银行。”王鹏坚持要求下车,并向吴兵说明他的想法。

吴兵听王鹏这样一说,他徘徊不定,放慢车速,不断地按着喇叭,从后车镜与倒车镜里无法看清楚吉普车后方与左右路面的情况。

“怎么回事?”王大海被吴兵按下的急促喇叭声惊醒,警惕地问。

王大海上车后,一直背靠在椅背上,想着见到王行长怎样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王行长是否也接到过对德豪公司进行银根紧缩的通知,或是在某次市政府会议上,某些重要人物发出什么话。王行长是个怎样的态度,他会不会人云亦云,能透过雾霾,看清事情的真相,即使能看到事情的本质,他又能斗胆,敢于与某些要人的调子不保持一致,另行其道,不做损害德豪公司的事。也许,王行长是聪明之人,目前采取的是拖延战术,看看事情发展再说。

“王总急着要下车,与顾科长一起步行过去。他说要董事长与我,等天气好一点再去银行见行长。”吴兵向王大海说明按喇叭找地方停车的情况。

“我没有发话,你怎么能停车。”王大海板着脸对吴兵说。

“这件事不能怪吴总。是我的责任。董事长刚才还说,听从总经理指挥调度。”王鹏立即将头伸向前,贴到王大海的椅背后说。

“一点雾霾都没有勇气去冲破,还能在市场的大风大浪中去弄潮,王行长要是问起来,他肯定会从门缝里看人,把王大海看扁了。”王大海听明白,原来是王鹏的一片好心,他也就没有再板着脸,面对笑容地发出感叹。

“王总与顾科长先跑一趟也对,先探探行长的虚实,董事长再出面,这样以来,有一个周旋的余地。”吴兵赞成王鹏考虑问题的出发点,不论从安全的角度还是从工作的程序上看,都有一定的道理,于是,他在进一步劝说王大海。

“不行,我们站在悬崖绝壁,没有周旋的余地,必须义无反顾,冲破雾霾。”王大海听完吴兵的解释,动情而坚定地对大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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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二章 急中生智

雾在上升,可是又降落了下来,更加浓密,有时候简直全不透明。漫天大雾笼罩住银行高大的建筑,欲与天公试比高的银柱,像是把整个身子穿上隐身衣,藏将起来。

既然王大海已经发话,吴兵没有再徘徊,聚精会神地开着车,慢慢地摸行,亮着大灯,前方在迷雾中仍然白茫茫一片,只有一路不停地按喇叭,胆才壮一点,就这样小心翼翼地开到王鹏叔叔所在的g银行楼下,吴兵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他用力踩下刹车,大声地吆喝:“下车。”

王鹏第一个跳下车,在前面带路,引着王大海、吴兵上楼,到王行长办公室,顾长贵则到信贷科接洽日常具体工作。

“向你们学习,这种精神值得敬佩。像这样恶劣天气,我便不出门,躲在办公室里办公,遥控指挥。”王行长与王大海热情地握着手,彬彬有礼地寒暄。

“王行长,今天冲破雾霾,是来向您求援。”王大海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

“德豪现在红红火火,发展势头锐不可当,有目共睹。”王行长没有深问王大海的难处何在,而是在继续恭维。

“遭人暗算,现在a银行已经对德豪公司采取银根紧缩。”王大海将德豪公司遭到a银行只收不出的打击,没有隐瞒地如实向王行长禀报,依据德豪公司现在取得的经济效益,不应该对德豪公司采取此政策,他相信王行长不会对德豪公司存在偏见。

“你是不是怠慢了他们。遭他们嫉恨报复。”王行长不能理解,采取只收不出的措施,一般只针对无法生存,入不付出的企业,是银行的一种自我保护办法。

“怎么敢得罪财神爷,我们像小媳妇似的,言听计从。”王大海感到怒火中烧,忿忿不平地诉说着心中的委曲。

“有人说德豪公司牛得很,财大气粗。”王行长没有同情王大海的委曲,而是故意在用刺耳的话,挑拨王大海。

“现在正是企业在强身健体的关键时期,抽血断粮,这不是把德豪公司往绝路上送。”王大海客观地向王行长摆出德豪公司的现状,不能企业登高,银行抽梯,不要说,这样做的结果,企业肯定栽在云雾之中。

“还有人说,德豪公司产权纠缠不清,王大海狼子野心,要侵吞整个德豪公司财产。如果引起内讧,遭殃倒霉的是银行。”王行长继续在追问,他先不管王大海的目前难处所在,而是问清楚德豪公司目前有没有问题。

“王行长,这是少数人别有用心,造谣惑众,我接手前任董事长朱兆有的股本,其实,以国豪公司当时的情况,股本金名存实亡,如果清算资产,资不抵债,哪还有股本可言,追债人到处寻找牛强。再说我当时转让股权时,手续齐全,并且后来还经过朱兆有夫人乔珍的认可,我的股权应该无可非议。不能说企业发展了,其他人开始眼红,这是没有一点道理。”王大海实事求是地向行长介绍德豪公司股权结构的演变情况。

“无风不起浪,你要谨小慎微,夹着尾巴做人。”王行长善意地提醒王大海。

“莫不是王行长听到什么风声,您高屋建瓴,见多识广,给我敲敲警钟,点拨一下。”王大海看王行长这样一说,他立即转移话题,恳请王行长指教。

“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瞒你说,我一直相信你,看好你。”王行长没有继续往下追问,他以鼓励口气,对王大海说。

王鹏在一旁听着,王行长与王大海俩人谈东扯西,还没有直接谈到二百万元的贷款事宜,他有点着急,这可是他走马上任,向德豪公司员工展示自己能力的绝佳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不拿到这笔贷款,靠销售上多预支一点货款,需要磨多少嘴皮,争取多少家客户的支持,才能完成这么大的额度。

“叔叔,对于董事长求援的事,您不能总是之乎者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王鹏打断王行长与王大海的对话,急切地问。

“我的态度很明确,在给你们董事长分析德豪公司面临的外部环境,以及他个人所要注意的方方面面。”王行长严肃地回答王鹏。

“我们董事长能耐大得很,还需要您指点迷津。”王鹏不服气地反驳。

“话可不能这样说,中国是一个官商比较密切的社会,没有哪一家企业能离得开政府,生存在真空里。领导说你行,你不行也行;领导说你不行,你行也不行。如果不顺着上级,霉运就会随时砸到王大海头上,吃了大亏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公司的原董事长朱兆有就是前车之鉴。”王行长像动了恻隐之心,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进行谆谆告诫。

“不需要叔叔杞人忧天。您还是先答应给德豪公司贷款的事。”王鹏显得有些急躁地问。

“贷款一分钱没有收德豪公司的。”王行长立即回答。

“不是老贷款,而是给我们新增贷款二百万元。”王鹏坐到他叔叔王行长的三人沙发上,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地说。

“不行,没有收你们的贷款,我顶住多大的压力。”王行长收起自己的笑容,转过脸,认真地对王大海说道。

“什么?”王鹏如五雷轰顶,一盆凉水浇透他热盼着的心,不相信地尖叫着。王鹏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可那是他的一厢情愿。

“刚才分析时,你不注意听,没有我开始分析的人为前因,银行胆子小,执行得快。我采取的是拖延战术。在这样的背景下,我还能给你们发放新增贷款吗?”王行长进一步对王大海说明情况。

“我刚上任,你得在资金上想办法支持我一下,对您来讲也不多,区区二百万元。”王鹏受到意想不到的打击,他还没有灰心丧气,继续纠缠着他的叔叔王行长。

“王行长,是否给企业贷款,应该根据企业经济效益的好坏决定,属于银行业务方面的事,怎么能听从某个人的发话。”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吴兵,见王鹏对王行长死缠烂打没有效果,他插话说。

“这里面的情况,说起来复杂,你们董事长心里有一本帐,我不便细说。总之,请你们理解我的苦衷,不是不给你们帮忙,等过一段时间,风声小一点,我会给你们想办法解决。”王行长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王行长,您是一个正直之人,非常感谢您对德豪公司的支持和帮助。这次不便给德豪公司新增二百万元贷款,我能理解,绝不能再给您添麻烦。不过新厂区工程上,等米下锅,火烧眉毛,原工程计划全给a银行打乱,如果资金不能及时衔接,德豪公司将有灭顶之灾。我有一个良策,两全其美,不知道能否说出来,与王行长商量一下。”王大海强压住内心搅动的情绪,让自己保持平静,有礼有节地向王行长提出自己的要求和方法。

“董事长,有什么好方法直接说出来,真是急死人,我这个总经理当得开局不利,叔叔在关键的时候,不能帮上忙。”王鹏直通通地说着,没有给王行长一点情面。

吴兵低着头,深思着。王鹏看着王大海,催着快说。王大海则沉默地注视着王行长,等待着王行长发话。而王行长的目光游离不定。

“说出来听一听。”王行长思考一会,终于开口说。

“我想出的办法,既不给王行长为难,又解决新厂工程急需缺口资金。请王行长考虑给中外合资企业,海一公司贷款二百万元,一年期的流动资金贷款。”王大海不动声色地向王行长汇报。

“董事长真是急中生智,想出的这个办法好,中外合资企业贷款,冠冕堂皇。”王鹏高兴地对王行长补充说。

“做为海一公司的总经理,我愿意贷款二百万元,用于德豪公司新厂区工程建设。此类资金属于工程垫资性质,可以先操作,事后再向海一公司董事长备案。”吴兵肯定地向王行长说明操作的可靠性。

“我提交行里信贷委员会研究一下,看看是否可行?”王行长沉思良久,抬起严肃的脸,对大家说。

“可不能研究研究没了。”王鹏紧跟着王行长的话音,大声地补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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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三章 有容乃大

王行长没有失言,对德豪公司鼎力相助,经g银行信贷委员会研究,同意给海一公司贷款二百万元,专项用于德豪公司新厂区工程建设。

“会议虽然定下来,但是要求德豪公司必须还清a银行的二百万元贷款。”王行长在自己的办公室,面对前来的王大海、王鹏还有吴兵说。

“不行,a银行欺人太甚,不打招呼单方面采取措施,我们准备依法维护公司的合法权益。”王鹏带着怨气回答王行长。

“常言说,多个朋友多条道,多个敌人多堵墙。这个道理是颠覆不破的,树敌过多,不仅会使人迈不开步,即使正常行走,也会遇到种种不应有的麻烦。”王行长语重心长,循循善诱地分析道。

“为什么连我们脆弱的贷款权利都被剥夺,我们是需要他们的指点和帮助,但不需要指指点点,为所欲为。”王鹏振振有辞地对王行长提出自己不同看法。

“结怨于人,既不利己,还有碍于人。得罪了很多人,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实不足取。”王行长耐心地对王鹏进行说服。

“若为公司,树敌三千又如何;如为效益,负了天下又怎样。”王鹏从道理上,说不过王行长,气急败坏地发着牢骚。

“绝不能做浪迹江湖的孤独客。一定要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上善若水任方圆。”王行长据理力争,引经据典地开导王鹏。

“真心朋友如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狗逼朋友如月亮,初一与十五不一样。有时真的很气人,请王行长给我们讲讲‘上善若水任方圆’的道理,企业做大了,我们更要充实和提高自己。”王大海看王鹏说出过激的语言,立即插话,缓和一下办公室里针锋相对的气氛。

“一个人要有气量才能成大事。大海接纳了江河,因为自己有肚量,才成就自己的万里波涛。水的柔韧,包容,使水能方能圆,无所不及。一个人要做到刚柔相济,方圆有度,如只有方,必然会碰壁,只有圆就成了没有主见的墙头草,两者都一事无成,败事有余。”王行长不愧为名校毕业的大学生,学金融经济,却有深厚的国学功底,没有一点迂腐老学究的味道,讲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

“任方圆的意思好懂,请教一下王行长,上善若水怎么理解?”吴兵听得有滋有味,他继续在追问。

“简单地来说,上善的人,就应该像水一样,至柔、至刚、至净,具有‘有容乃大’的博大胸襟和气度,造福、滋养万物,却不争高下,这才是最为谦虚的美德。”王行长思考片刻,继续说道。

“难道说,a银行为非作歹,我们不但甘愿任其宰割,还要俯首陪笑。其实,在不少人的眼里,包容、谦让这些概念已经变成了一种地地道道的**。”王鹏不甘示弱,反驳王行长崇高的理想社会境界。

“几年的市场营销,就磨练出这副德行,不能成天钻到钱眼里,过分唯利是图是可怕的,终将泯灭人性的光辉。”王行长有点生气地批评王鹏。

“对a银行不给点颜色看看,我咽不下这口恶气。如果g银行不贷款,我自己从市场上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王鹏坚持自己的观点,像他在销售市场上做生意一样,公平交易,绝不能让公司吃一点点亏。

“不能这样固执,今后企业集团化发展,说不定哪一天,a银行与德豪公司又走到一起,重新携手合作。”吴兵为了落实g银行的二百万元贷款,奉劝王鹏听从王行长的建议,将a银行的贷款还清。

“这种人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绝不再度合作。”王鹏心中的怒气一时难以消解,不留余地回答吴兵。

“你也要为王行长想一想,两个银行之间,没有什么事能瞒得住,一阵风就吹过去。试想一下,你与a银行对着干,王行长又将资金贷给你,a银行将此事捅到上级,如果怪罪起来,你的叔叔可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到时g银行给我们的贷款,由此必将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赢得官司赚不到效益,只能讲挣回一个口气。”吴兵耐着性子,将利害关系剖析一遍,最终结果弊大于利。

“冲动是魔鬼,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我想a银行的人不是没有长脑袋,他们的良知会告诉自己孰对孰错。王行长的话讲得有道理,我们不能树敌过多。”王大海冷静地分析道。

其实,王行长的话说到王大海的心坎,春节前后,种种迹象表明,德豪公司遭遇一系列磕磕碰碰的烦心事,都是一个人的恶意所为。虽然目前王大海能化险为夷,平安度过,然而后面又将会发生什么?不能树敌过多,a银行做出一些过激举动,但是他们与德豪公司没有根本利益上的冲突,只不过是a银行胆小怕事,明哲保身,手段简单粗暴。不管今后德豪公司是否与a银行发生信贷关系,都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集中主要精力对付一个人。

“董事长,怎么变得没有斗志,如果这样做,别人会看笑话的。”既然王大海发了话,王鹏不能固执己见,他无可奈何地感叹道。

“我们不要冲动,斗得两败俱伤,那就上了某人的当,他是求之不得,正中下怀,上了他设的套。”王大海没有点破某人是谁,让王鹏自己理解,必须透过现象看本质,才能狠狠地痛击石英砂厂起诉与银行封贷的始作俑者。

“现实社会太复杂,我还是嫩了一把火,这么一说,我明白了,听董事长的,今后全部转移到g银行结算。”王鹏豁然开朗,爽快地表态。他接受王大海的决定,听从王行长的安排。

“王行长,现在大家已经达成一致意见,对a银行和平解决,对下一步还有什么要求。”吴兵很高兴看到王鹏态度的转变,他抓住机遇,立即向王行长提出贷款的请求。

“你们与a银行和平解决,对自己也留下一条后路。当然,如果这样,我也轻松一点,放心地给海一公司发放贷款。否则,a银行遭到你们起诉,有了怨气,会到上级那里指责我们银行步调不一致,唱反腔,对着干。他们银行做恶人收款,我们银行做好人贷款。闹出事来,麻烦就大了。”王行长心情看上去不错,他详细地分析银行之间的关门过节。

“王行长,既然同意海一公司贷款,关于担保问题,我想向您咨询一下。”吴兵紧追不舍,接着问王行长。他多年与银行打交道,知晓办事的弯弯绕子,没有领导的明确意见,办起事来,难上又难,必须花大把的时间在行里转圈,到各部门去拜。如果有领导发话,办起事来顺利得多。

“这个问题还要咨询吗?按程序办即可。”王行长回答。

“可海一公司是开发企业,目前还没有房地产作为抵押。我想请德豪公司为海一公司担保,王行长看看是否可行。”吴兵想先难不为难,关于担保问题,他如实向行长报告。

“如果提到德豪公司,那么贷款的事就要泡汤。”王行长断然拒绝。他心想在这个风口浪尖,谁提谁就是惹火烧身,所以应该避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目前在风头上,只能对德豪公司采取暗中支持的办法,表面上还要显得风平浪静。

“用已经完工的围墙和厂房基础做质押,这个方案能不能行得通。”吴兵灵机一动,马上又想到另一套方案。

“g银行还没有这个规矩。”王行长立即给予否定。

“用海一公司的股金作质押。”吴兵随机应变,灵光一闪,接着说。

“这个办法可行,但是必须要本人签名。”王行长点头答道。

“董事长,行长已经答应用海一公司股金作质押贷款。”吴兵小声提醒王大海。

“路程太远,张老大与欧阳傲雪不知是否有时间。”王大海自言自语地说。

第一四四章 开门问计

吴兵立即行动,带着海一公司的财务科长,将所有贷款合同准备完毕。张老大的担保事宜,经过g银行的许可,张老大传真一张授权委托书,由吴兵全权办理。

“董事长,现在只等着欧阳傲雪签字后,即可以办理贷款。”吴兵高兴地向王大海汇报。

“打电话给欧总,说担保这件事不礼貌,必须去一趟江海,当面请她帮忙比较妥当。毕竟是拿她个人股金来承担德豪公司的风险。”王大海深思片刻,说道。

“时间来得及,a银行答应在一个月内还清贷款。”吴兵向王大海解释,如果去一趟江海,时间上有宽裕。

“你们两位想一想,欧总是否会拿出自己的股金为德豪公司担保。”王大海巡视一遍王鹏与吴兵,试探性地问道。

“董事长出面找欧总,她不会说不行二字。”王鹏嘿嘿一笑,脱口而出。

“你这样肯定,凭什么?”王大海严肃地看着王鹏,认真地询问。

“欧总是典型的看人办事,她看中你,肯定会百分之百,全力以赴地帮你,并且帮你帮到底。如果他讨厌你,那就麻烦大了,她不会正面看你一眼,你的一切事情交给她的手下,按正常渠道往来,她不会掺杂个人意见,有半点同情心。”王鹏毫不隐瞒地在吴兵当面,将欧阳傲雪对王大海的信任与偏爱,和盘托出。

王鹏从普通产品营销员到科长,再到分管经营的副总经理,现在成为德豪公司的总经理,一步步的成长,首先肯定是王大海的重点栽培,其次就是欧阳傲雪在江海市场的鼎力相助,王鹏非常敬佩欧阳傲雪叱咤市场的魄力,可以用呼风唤雨,得心应手来形容。王鹏在江海市场多次与欧阳傲雪接触,对她在情感方面的事,仍然一无所知,现在一直是单身,表面看起来淡定从容,内心里在情感方面想些什么从不溢于言表。据知晓的下属透露,欧阳傲雪年轻时,响应知识青年到农村广阔天地锻炼的号召,曾下放南湖,回城后短暂待业,然后迅速崛起,成为江海医药零售的龙头老大,在沿江几个省的部分城市有不少连锁药店。

“董事长很得女人缘。”吴兵笑着对王大海说。他听王鹏谈到江海的欧阳傲雪,想到刘春花义无反顾,只身勇敢地去探视处在人生低谷时期的王大海,又想到“滨江日报”的美女记者,在雪花纷飞的新厂区工地上,第一眼见到王大海,立刻变得旁若无人,眼里只看见王大海一人。

“你这是睁眼说大话,高抬了,我只不过遇到三位对我人生有帮助的好女性。我也不隐瞒,开门见山,关于刘春花,你们是知道的,她还在跟我闹情绪,没完没了。欧阳傲雪是张老大生意上的老朋友,有目共睹,对德豪公司帮忙不小。梦影记者支持我在伸张正义。在与她们的接触中,引起刘春花极大的误解,打翻了醋罐子,不依不饶。我真是冤枉,正常工作,也没有打情骂俏什么的。”王大海对他相信的两位总经理开诚布公,如实地袒露自己的心迹,想问计于他们,求得一个良方,化解目前的困局。

“女人看似复杂,其实也很简单。不要看结婚前摇摆不定,还高傲得很,可是一旦结婚,把她娶回家,也就像驯良的羔羊,服服帖帖。”吴兵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给王大海传经送宝。

“我建议董事长,将刘春花安排到公司来上班,让她知道当一个企业的老大是多么的辛苦,如果你不好提出,我与杨副董事长来操作。”王鹏积极向王大海建言献策。他想,有句话说得有道理,攘外必先安内。家里的事不稳定,搅得人成天精神恍惚,哪还有心思考虑公司发展战略,即使在日常管理中,带着不好的情绪,在指挥上肯定会出现偏颇,势必影响到公司的经济效益。

“不能这样干,这不是在搞家族式企业吗?必将后患无穷。”王大海不同意王鹏的想法。

“董事长,将刘春花安排到海一公司,你那里的员工,眼不见心不烦。”吴兵灵机一动,立即插上话,向王大海提出新的建议。

“也不行,我毕竟是海一公司的副董事长。你们一定要记住,要想做大企业,必须要摆脱家族式的管理模式,亲人之间管理起来,看似贴心,其实是严重束缚公司的发展,只有公司广纳贤才,来自五湖四海,才有活力。”王大海也否定了吴兵的意见。

“董事长总得要拿出一个好办法,解决后顾之忧。”王鹏一筹莫展,急着追问王大海。

“刘春花对董事长没话说,一片痴心,不管是什么原因,不能再伤她的心。”吴兵在一旁添油加醋,催促王大海要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有一个好办法,不知道是否能行得通。”王大海看着他们俩人,犹豫不决地说。

“董事长现在怎么变得前怕狼后怕虎的。只要刘春花愿意,还有什么事干不成的。”吴兵又习惯性摆出他的老动作,用右手拍着自己的胸脯,响亮地保证道。

“除非让刘春花上天下地,在滨江,凭借我们的势力,为刘春花做一点事,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王鹏冷静地对王大海说。

“今天我是开门问计,你们两位好好的帮我参谋一下。刘春花的情况是这样,她原来在百货大楼当营业员,国营店开不下去,她们下岗分流,愿意当营业员的,可以继续留下来,但是给私人老板打工,如果不愿意留下来,自谋职业。春节前,由于看见我护理梦影受伤的事,加上她本身心里烦恼,一气之下,跑到南方市一家商贸公司当业务员,我以她父母的名义,先接她回家过春节。”王大海没有说完,停下来,给王鹏与吴兵发香烟。

“董事长,快点说呀。”王鹏着急地追问。

“刘春花工作的事怎么办?我也是绞尽脑汁,现在找不到像样的大型国企能去上班。她又没有过硬的文凭,不然想点办法,改行到医院或是学校干个什么工作的。想来想去,还是结合她自己的兴趣和特长,刘春花在滨江当个体户,开一个店,应该是比较适合的。”王大海接着将自己的想法提出来,征求王鹏与吴兵俩人的意见。

“开一个服装店,我看挺适合的。”王鹏心直口快,马上答道。

“好是好,我不能帮上忙,哪有时间帮她选货、进货,如果是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王大海已经考虑过此方案,他明确地提出困难所在。

“我有一个好办法,干干脆脆与欧阳傲雪联手,在滨江开一个医药分店,既简单又快捷,还省去许多进货的麻烦事。”吴兵脑子灵光,想到利用江海欧阳傲雪的医药销售资源优势,兴奋地向王大海提出来。

“刘春花与欧阳傲雪有矛盾,怕刘春花不能接受。”王鹏担忧地问。

“她们俩人从来没有接触过,哪来的矛盾。我理解的是刘春花在吃醋,有危机感,怕失去王大海。”吴兵立即反驳道。他认为王鹏在这里没事找事,真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我看在滨江开个医药分店,这个方案切实可行,至于刘春花与欧阳傲雪俩人的关系,今后慢慢从中调和。”王大海经过深思熟虑,接受吴兵的建议。然后,他接着说:“我对如何开药店,是两眼一么黑,你们谁知道这件事怎么办,给我传授一点知识和方法。”

“开药店,首先要有店面,连锁药店要有个40平方米的面积。”王鹏回答。他比较有经验,与药企打交道,耳闻目睹。

“这个肯定想到,还需要什么?”王大海继续追问。

“应办理药品经营许可证、工商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王鹏一口报出。

“也好办,可以依托江海的优势,到药品监督局办理。”王大海轻松地回答。

“必须要有执业药师和财务人员。”王鹏按规定,提出人力资源的要求。

“从人才市场去招聘,应该没有问题。”王大海想了一下,对王鹏说。

“最后一项,就是钱,投资大约要5万元左右。这些条件具备以后,请药监局来进行gsp认证一下,即可开业运营。”王鹏将剩下的的条件,全部讲出。

王大海在心里琢磨已久的方案,经过今天的初步口头论证,应该具有可行性操作。现在正好有个机遇,需要到江海请欧阳傲雪帮忙签字,为德豪公司提供担保,顺便与欧阳傲雪谈合作事宜,落实刘春花在滨江开设药品经营分店框架协议,可以说,一举两得。

王大海作出此项重大决定,他是先斩后奏,想给刘春花一个惊喜,然而,当刘春花知道消息,是高兴还是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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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五章 想你同行

走在热闹纷繁的大街上,信心满满的王大海,脑海里想到的全是江海医药公司滨江分公司开业剪彩的画面。但是仅一刹那,王大海却忽然倍感孤独,形单影只,很想刘春花,想刘春花就在王大海的右边,用左手牵着王大海的右手,走过祝贺的人群,然后找一个无人的地方,猛然间,刘春花悄悄地在王大海的耳边吹出一丝丝,带着温暖问候的气息,俏皮地相视而笑,无限爱意。

王大海加快自己的脚步,穿过步行街,来到刘春花的家。举起激动得有点颤抖的手,落到门面上的按铃,却没有按下去。他站在那里,紧接着做了几次深呼吸,让心中急促的鼓点放慢,再慢一点,然后,清清嗓门,喊:“伯父!伯母!”

“谁呀?”刘春花的父亲从门里面问话。

“我是王大海。”王大海壮着胆子回答。

“哦,知道了,是小王。”刘春花的父亲踏着快速的脚步声,边回答边开门。

“伯父好,我送一条鱼过来。”王大海端庄地站在门外,很有礼貌地向刘春花的父亲问安。他晃动自己手中拎着的,一条还在摇曳着尾巴的大青鱼。

“赶快进来。”刘春花的父亲拉开门,侧身让王大海进屋,接着又关好门,对王大海说,“下次来不准再破费。”

“看这鱼新鲜,我就拿过来了。”王大海笑着回答。

王大海将鱼拎到厨房,放在砧板上,拿起刀,刮起鱼鳞。刘春花的父亲没有看见王大海走出厨房,急忙跑进去,使劲接着王大海的衣角,大声说:“你是一个大忙人,坐到客厅喝喝茶,将鱼放在那里,等一会由我来搞。”

“鱼腥味重,何必又要弄脏一双手,让我就着拎鱼的手,剖鱼除腮扒内脏,洗干净切块,放在篮里,沥干水,伯父什么时候烧都行。”王大海对于刘春花父亲的劝阻,无动于衷,继续在砧板上操作着。

“死老头子,你怎么不拦住小王。”刘春花的母亲摇晃着她矮胖的身体,对着刘春花的父亲,一个劲地唠叨不停。

“我拉不住小王,他好意,省得再弄脏我们的手。”刘春花的父亲解释道。他陪着老伴站在王大海的身后,看着王大海熟练地剖鱼,手法游刃有余,也就没有继续拉扯王大海。

“当老总的,整天忙得很,这不是在耽误他搞钱的功夫。”刘春花的母亲还在自说自话。

刘春花的母亲对王大海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在刘春花离家出走,到南方闯荡的日子里,王大海没有想到,在改善与刘春花父母关系上,因祸得福,几乎每天到春花家里去一趟,想从刘春花父母那里打听刘春花的消息。用真诚和执着先是打动了刘春花的父亲,有了她父亲的态度,她母亲很快也接受了王大海。她父亲最后终于说出,刘春花在南方市电子工业区的一家外资企业。王大海也没有辜负两位老人的愿望,将刘春花安全地带回到滨江。

王大海在与刘春花父母的多次交谈中,还消除两位老人以前对王大海产生的偏见,现在意识到,曾经有前科的人,在社会上并非没有前途。有钱途就有地位,受人尊重。刘春花的父亲比较开明,跟王大海谈得逐步深入,到后来,无话不谈。刘春花父亲还向王大海透露,从知道王大海的人群里,了解过王大海的情况,证实王大海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为人忠厚正派,不奸猾。

在刘春花父母的注视下,王大海将鱼块弄好,走到客厅方桌边坐下,看着两位老人心情不错,他说:“为了春花工作,想跟伯父伯母说一个想法,看看行不行?”

“这丫头,自己工作的事,还需要别人操心。”刘春花的母亲抱怨道。

“有什么好的想法赶快说,不能让她再这样成天闷在家里,闷长了真的闷出毛病来。”刘春花的父亲态度积极,急着要王大海把想法说出来。刘春花自从百货大楼下岗分流后,一直没有找到理想的工作,是困扰刘春花父亲的一块心病。

“想办法让刘春花开一个药店。”王大海忐忑不安地说。

“开药店能不能赚到钱?”刘春花的母亲问。

“生意看人做,我了解一下,一般的药店一天有500元收入,能赚到120元左右。”王大海将自己调查的情况如实相告。

“是不是一年到头每天如此?”刘春花的父亲问。

“我讲的是一年平均每天的收入,药店分为旺季与淡季,旺季即常发病季节,一般在春秋两季最为常见。”王大海继续回答刘春花父亲提出的问题。

“好是好,可是春花没有药品方面的知识。”刘春花的父亲担忧地问王大海。

“伯父,这个不要操心,不能讲开裁缝店的就是裁缝师傅,开药店,按要求必须聘请执业药师。再说卖的都是常规用药,没有多少深奥的东西。”王大海详细地解释,打消刘春花父母心中的疑虑。

“投资大不大?”刘春花的父亲接着又问。

“可以租房,简单粉刷,添置基本柜台与药架,加上启动资金,大概需要5万元左右。”王大海将王鹏提出的概算,讲给刘春花的父亲听。

“我们掏空家底,也只能拿出2万元,还差3万元没有着落。”刘春花的父亲算着自家的帐,无可奈何地说着。

“伯父,关于资金的问题,暂时不要操这个心,差额部分,我想办法垫上。”王大海给刘春花父亲一个肯定的答复。

经过刘春花父母与王大海三人简单地商谈,刘春花父母都认为,开一个药店,是解决刘春花工作最好的办法。刘春花的母亲还十分感谢王大海花了一番苦心,她认为开药店好,刘春花可以继续做买卖的事,不需要日晒雨淋,与别人也没有瓜葛,独立做生意,适合刘春花要强的性格,如果与其他人合伙,时间久了,又不知会闹出什么矛盾。

说干就干,刘春花父母敲开女儿刘春花的房门,进去后,刘春花又关上自己的房门,她还在与王大海打冷战,对王大海到她家来,既不热情又不驱赶,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如今天王大海已经来了很长时间,不仅剖洗好鱼,还与她父母商谈一阵子,她就是不露面,佯装不知。即使刘春花父母敲开她的房门,也不伸头打一个招呼。

王大海一个人坐在客厅里,脑海里浮现刘春花在学军拉练的山头,当他捉到特务时,送到他眼前的一个糖果;到监狱里探视他时,阴森的铁栅栏旁,刘春花被荆棘刺破的手臂,溢出鲜红的血液;在狭窄的进风管中,他抱着受伤的刘春花摸黑滑翔,艰难逃脱。王大海想,真是个笨蛋,对自己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就束手无策,不能让刘春花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生活。有人说,做为一个男人,不能让女人伤心。此话不仅仅是对唯美爱情的描述,王大海理解到,自己是不是只顾追求事业,没有分得一点点时间,来认真对待爱情。

王大海陷入愧疚的反思中,这时,刘春花的房门,随着“吱呀”一声开了,刘春花的父母走出来,刘春花像是受审的嫌疑犯,慢悠悠地跟在她父母的后面。

“这个死丫头,终于答应开药店。”刘春花的母亲似刚刚打了一个大胜战,兴高采烈地向王大海报喜。

王大海看着慢慢走近的刘春花,没有回答她母亲的话。刘春花则低着头,没有言语,停住脚步,静静地站在那里。

“小王,你说呀,好好地教她怎么开药店。”刘春花的父亲看见王大海没有说话,在一旁着急起来,催促王大海快点说。

“春花,不到南方去,在滨江开个药店,能乐在其中。”王大海轻声地对刘春花说。

“开店我自己不会开呀,还要大老总操心。”刘春花没有立即回答,在她母亲不断劝说下,刘春花突然大声地说道。

“我手上有一些开店所需的成熟资料,省得你从头开始,花一些冤枉时间。”王大海笑脸相迎,平静地对刘春花说。

“我别无所有,剩下的只有时间。”刘春花不冷不热,对王大海调侃道。

“你们俩打什么哑语,小王,你直接说,想春花与你同行到哪里?”刘春花母亲看他们俩人没有谈到开药店的实质性内容,引导王大海说。

“想你同行到江海,洽谈开滨江医药分店具体事宜。”王大海放慢语速,对刘春花说道。

“跟谁谈?”刘春花进一步追问。

王大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对刘春花说:“江海医药公司董事长欧阳傲雪。”

“想去你就去,跟我说干什么?”刘春花抑扬顿挫地说完这句话,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重新关上门。

“为什么总是摆出你的坚决。”王大海望着刘春花房间,对着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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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六章 先动起来

刘春花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任凭外面怎么敲门,没有做出一点反应。

“这个死丫头,又在发什么神经?”刘春花的母亲大发雷霆,叫了半天,拍得门山响。

“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从小到大,总是翻来覆去地折腾,让人不少操心。”刘春花的父亲拉住老伴,劝说她不要再敲了。刘春花父亲知道自己养的女儿倔脾气,这个时候再怎么敲门,即使把自己的手骨敲裂了,也不会开门,徒劳无益。

“春花是在生我的气。”王大海坐在客厅方桌旁,自我反省地说。

“小王,你不要自责,她是冲着我们来的,不止一次这样发神经。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是跟我们唱反调,你讲东,她指西。”刘春花的母亲气急败坏,坐立不安,痛苦地摇着头,恶狠狠地说着刘春花。

“怪我们从小没有教育好,不懂得孝顺,先讲‘孝’,不知道怎样尽心奉养父母,就是‘顺’,也从来做不到,没有一件事顺从父母的意志。”刘春花的父亲在一旁帮腔,数落着刘春花的不是。

本来是一场皆大欢喜的好事,现在陷入僵局,刘春花没有表态,开设江海医药公司滨江分公司的事,暂时处于搁浅状态。王大海静静地坐在那里,沉默不语。刘春花的父母责骂多了,也觉得无趣,停止唠叨,俩人面相看上去,还是气嘟嘟的,两目无光,没有主意,心烦意乱,不知所措。

王大海虽然表面平静,然而在内心里,激烈地矛盾着,怎么办?江海那边等急着要去一趟,海一公司二百万元贷款担保须要欧阳傲雪签字。与江海医药公司合作开设分公司,也不是一句话的事,具体事项必须坐下来慢慢协商,然而作为筹备中的江海医药公司滨江分公司的负责人刘春花,目前是这样的态度,怎么能撮合俩人坐到一起。即使强拉能见到面,恐怕俩人也没有心情谈得拢。

有人说女人办事凭感觉,这时候,刘春花的感觉不对劲,可能一时半会难以消除,她认为再怎么好的事,可能也不会开口说一个好字。做不到像大丈夫一样能屈能伸,更谈不上与狼共舞。其实,在开药店的问题上,王大海只能起到一个牵线搭桥的作用,将刘春花牵过桥,真正的主人是刘春花,日常业务必须要刘春花与欧阳傲雪俩人面对面的打交道。

机不可失,时不我待。今天刘春花虽然闭门不出,王大海心里清楚,女人的醋劲在作怪,要想使刘春花思想转过弯子,让她开门,乐意接受,并与王大海同行到江海,这是不能办到的事情。时间不能再等,现在已经进入雨季,属于疾病多发的季节。如果她的父母积极赞成这件事,干脆先动起来,等生米煮成熟饭,看刘春花怎么办。

想到此,王大海的思想坚定起来,不再犹豫不决,他对刘春花的父亲说:“伯父,春花在耍小孩子脾气,您可不要真的生气,暂时对她置之不理。”

“不理睬不行呀,开药店的事,春花也不给一个明确的意见。”刘春花的父亲无可奈何地对王大海说。

“老头子,你刚才非要拉住我,不然用斧子把门给劈掉,看她还往哪躲。”刘春花的母亲怪罪道。

刘春花的母亲对刘春花虽然采取强硬管理,但是收效甚微,从小时候的硬抗,到现在的软抵,一直是我行我素。刘春花的母亲伤透了脑筋,比如说,在对待与王大海的交往问题上,刚开始,刘春花的母亲,死活不会同意,还骂自己的女儿是傻瓜,与一个牢犯交朋友,甚至把刘春花关在家里,不让她自由乱跑。现在呢,刘春花的母亲积极赞成与王大海交往,而刘春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保持着距离,不冷不热。

王大海看到刘春花父母愁眉苦脸,深陷于埋怨的情绪之中而不能自拔。他想,不能被刘春花一时的脾气牵着鼻子走,等到刘春花幡然醒悟,心头的疑云散去,再想着开店,那可是追悔莫及。于是,他主动地对刘春花父母说:“伯父,我看这样,虽然刘春花对于开药店的事,没有说赞成,但是也没有说反对。只不过刚才,我说想与她一起去一趟江海,她的情绪激动起来,可能因为江海的老总是一个女士,使她产生误解。”

“真是脑筋不开化,是一个女老总,春花今后在业务上不是好打交道吗?”刘春花的母亲听到王大海说的话,立即插嘴说道。

“她计较我与女老总接触。”王大海对刘春花母亲解释。

“这是春花的不对,自己管不住男人,责怪别人抢走丈夫。这种女人活该。”刘春花的母亲看着刘春花关着的房门,有意显得气愤,大声说给房里面的人听。

“伯父,是您拿钱出来开药店,您就是老板,刘春花暂时不去江海也可以。我想,只要伯父和伯母决定开药店,那么可以先干起来。”王大海积极地劝说刘春花的父母,与其等刘春花情绪好转,不如先将开店的事动起来,一步步往前走,等刘春花态度转变,思想上接受以后,门面已经搞得差不多。

“如果春花真的不愿意开店,怎么办?”刘春花的父亲担忧地问。

“她真的不愿意也好办,您聘请一个有经验的人来管理。”王大海毫不犹豫地回答。

“在这方面,我是一个门外汉,一点经验都没有。”刘春花的父亲不是谦虚,而是实事求是地说出自己存在的差距。

“没有人天生的就会做生意,药品买卖三天做下来,不说您是专家,至少说是一个老手。”王大海鼓励地说道。

“老头子,真是婆婆妈妈地没完没了,先动起来,有小王在前面张罗,你跟在后面还怕什么。”刘春花的母亲打断她老伴的话,直言不讳地说。她想尽快地把药店开起来,她的如意算盘是,不管刘春花愿意不愿意,到时候有办法逼刘春花就范,安安心心地经营药店。不能再让刘春花跑到南方去,如果心跑野了,那时真的不能再收回来。

“只有这样,我们先动起来,把手续和门面搞好,还愁着春花不接手经营。”刘春花的父亲听着老伴这么一说,顿时他的胆子也壮起来,积极地表态拥护。

王大海与刘春花的父母七嘴八舌地商量,很快达成一致意见,暂时没有刘春花的参与,可以先动手操作,开设江海医药公司滨江分公司前期工作,刘春花的父亲翻箱倒柜,把自己的身份证、存折还有一些一寸的照片找出来,放满方桌。刘春花的母亲也从自己的百宝箱里,拿出多年没有戴过的一些首饰,准备兑换成现金,作为开设药店的本钱。最后,刘春花的母亲连家里的一个存钱盒也找出来,哗啦啦倒出里面的一分、两分和五分的硬币,坚持要凑在一起。

“像你这样拿出来一大把碎银子,还把江海的大老板吓跑了,怀疑你们有没有这个实力开公司。”刘春花的父亲看着在方桌上四处乱滚的硬币,情不自禁地嘲笑说。他急忙张开双臂,扒在桌上,对活蹦乱跳的硬币,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一堆硬币,严严实实地挡在桌子中间。

“有时候,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多一分钱也不坏事,图个心里安稳。少一分钱呢,事情就办不成。”刘春花的母亲不甘示弱,反唇相讥。她在刘春花父亲两手臂形成的包围圈中,不慌不忙地伸出她肉滚滚的尖手指,一个一个地将硬币钳起来,按照一分、两分、五分三个类别,整齐地码垛起来。不一会儿,方桌面上排列着一垛垛银光闪闪的硬币,蔚为壮观。

“硬币我赞成拿出去,但是结婚时买的首饰不能动。”刘春花的父亲,注意力从硬币转移到摆在桌面上的项链和戒指。他伸手抓住一条金黄色的项链,对刘春花的母亲认真地说。

“女儿的死老筋,可能就是你遗传的。你就不能多赚点钱,再给我买一条更新更大更好看的项链。”刘春花的母亲不屑一顾,一把抢过刘春花父亲手中的项链,甩在桌面上的一堆首饰中间。

“不行,不管怎么说,这条项链不能拿出去。”刘春花的父亲如饿狼扑食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那条项链,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中说。

“看你那守财奴样子,充其量只能搞一点小本经营。”刘春花的母亲没有再去伸手抢项链,,带着轻蔑的口吻说道。

“当年我家穷,买不起整条项链,她主动凑钱,俩人合伙,梦想成真。这可是爱的见证,再多的钱也不卖。”刘春花的父亲动情地对王大海说道。

“伯父说得对,再多的钱也不卖,当作传家宝珍藏,一代代传下去。”王大海像是被刘春花父亲那个年代的故事所感染,说起话来,哽在喉中,继继续续。

“这些,全部都交给你。”刘春花的父亲指桌上的身份证、现金、存折、首饰等,十分坚定地对王大海说。

“不是交给我,你写一个授权委托书,名字我跟伯父说。”王大海想了一下,对刘春花的父亲说。

“什么?不是你!”刘春花的父亲惊讶地问,差一点蹦起来。

第一四七章 我不能去

刘春花父亲来不及躲闪的目光里,心灵最深的地方被击碎。他不信任地看着王大海,用两只手臂紧紧地盖住客厅方桌面上的钱物,像是这些钱物马上就要不翼而飞似的。王大海刚才说,要交给另外一个人,刘春花的父亲感到措手不及,立即诚惶诚恐起来,他一生只对两个人信任,一个是自己的老婆,有什么事,能瞒得住吗?另一个是自己的女儿,准确地讲,那不是信任,而是迁就。

通过观察,王大海对刘春花死心塌地,刘春花的父亲一点也没有,把王大海当作候补女婿看待。所以才敢对王大海推心置腹,掏空家底,义无反顾地开一个药店,为刘春花谋得一件安稳的事情,锁住女儿无拘无束的心。然而,此刻的他有种害怕鸡飞蛋打的担心。

“伯父,您不要惊慌。”王大海认真地说。

“讲得好好的,怎么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我能不惊慌吗?”刘春花的父亲惊魂未定地回答。他仍然没有松开盖住方桌上钱物的手臂。

“看目前春花的态度,我不能去江海,否则,她的误解会更深。”王大海看着刘春花还是紧闭着的房门,若有所思地说。他的脑海里不断闪现,上次欧阳傲雪陪同江海制药厂经营厂长到滨江,王大海鞍前马后地介绍、考察并热情招待,忙得没有时间跟刘春花说一声,加上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闲言碎语,致使刘春花苦闷中,一个人在港口招待所的客房里,喝下大半瓶白酒,喝得胃出血,不省人事。

“你不去,这些钱物交给旁人,我放心不下。”刘春花的父亲不放心的是,他与老伴俩人一辈子辛辛苦苦积攒下的钱物。忧心忡忡地对王大海说。

“伯父,您放心,开药店的事,还是我总管。”王大海肯定地回答。为了打消刘春花父亲心中的疑虑,他干脆将开药店的事,全包揽到自己的头上。

“小王,我们不把你当外人,刘家只对你一个人,外面的事怎么张罗,你看着办。”刘春花的母亲觉得王大海的话说得有道理,马上补充道。

“委托人去,与欧阳傲雪面谈,跟我去是一样。但是从法律程序上,必须要有伯父的授权委托书。”王大海继续给刘春花的父母解释。

“不会误事吧。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没有看上一眼,就能委托?”虽然听了王大海的一番解释,刘春花的父亲还是不能释怀,疑惑地问。

“只要看一个王大海就行,办个药店下来,须要见多少人,你能见得过来。还是一句话,听王大海一个人的。”刘春花的母亲不耐烦地对老伴唠叨。

“委托人去也好,我留下来陪伴伯父找店面,搞装修,这样一来,进度还要快一点。”王大海笑着对刘春花的父亲说。

王大海原准备带刘春花一起去江海,是想调和刘春花与欧阳傲雪之间的关系,人与人之间的了解不能只停留在印象之中,道听途说的毕竟是别人的观点,不是自己的切身体验。只有通过面对面的交流,具体工作中的往来,才能真正地对一个人知根知底。不能让刘春花封闭自己,带着固有的意识,那么今后王大海没有办法继续与欧阳傲雪合作下去,更谈不上让德豪公司的产品在江海市场放开拳脚,大放异彩。

今天,既然刘春花态度还没有转变,就等下一次找适当的机会,想办法让刘春花与欧阳傲雪见面,加强了解,增进友谊,王大海相信通过努力,能做到这一点。为了不让刘春花对王大海误解的裂痕越来越大,王大海决定自己暂时不去江海,派总经理王鹏前往,办妥海一公司二百万贷款与刘春花父亲出资开办江海医药公司滨江分公司相关事宜。

“小王不愧为当老总的,为人做事想得周到,哪像你这个老头子,没有见过世面,这么一点钱,看把你吓得三魂掉掉二魂半,有小王在这里把握着,还怕天塌下来。”刘春花的母亲听完王大海事事井井有条的安排,笑在眼中,满意在心里,对这个未来的女婿越看越满意。刘春花的母亲高兴起来,又把嘴架到刘春花父亲身上,带着鄙视的目光,数落着老伴的没有眼光以及胆小怕事。

“是我杞人忧天,小王把桌面上的钱和物都收起来,你看着办,今后开药店的事,一切行动听你指挥。”刘春花的父亲大声地对王大海发出指令。他在听完老伴数落后,大把地将方桌面上的钱物收拢到一起,准备找一个袋子统统装起来,交给王大海。

“伯父,不忙着往里装。我先拿两万元现金,在办药店过程中,还有不足的部分,我暂时垫付上,等以后药店赚钱了,再从中慢慢扣还。”王大海伸出手,阻止住刘春花父亲继续收拢钱物,坦诚地对刘春花父母说。

“不行,怎么能让小王垫大头,这些东西,放在家里也是放着,你拿去变现,多增加一点资本,减少你一点点压力也是好的。”刘春花的母亲立即拉开王大海,不要他干扰老伴往袋中装钱物。

“伯母刚才讲不把我当外人,既然不是外人,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这些硬币你们留着,买菜时用得上。项链首饰不能变现,要珍藏好,按伯父的话说,是爱的见证。”王大海让开刘春花母亲的拉扯,他把一堆硬币放回到存钱盒中,又将项链、戒指等首饰装回首饰盒里,拿着一本两万元的存折和刘春花父亲的照片以及身份证,在刘春花父母面前摇晃几下,有理有据地说。

“钱我们出小头,身份证和照片就不需要拿了,还给我。”刘春花的父亲对王大海说,伸手要拿回自己的身份证和照片。他知道,开一个公司,只有占到大股,才可以拿自己的身份证去登记,再贴上自己的照片,当上公司的法定代表人。

“工商登记,股本金和出资人全部挂在伯父的名下,不会有旁人的名字。伯父,您讲这个身份证和照片还需要不需要。”王大海举着手中刘春花父亲的身份证,故作疑惑地问刘春花的父亲。

“这不是实事求是,我没有出那么多的钱,”刘春花的父亲一本正经地说。在他的思想里,始终认为不是自己用力气挣来的钱,那就不属于自己的钱。

“出钱有两种,一种是自有的,以前积攒下来的,另一种是借支的。加在一起都是伯父的。祝贺伯父,马上就要当成老板了。”王大海抓住时机,高兴地恭维着刘春花的父亲。

刘春花的母亲听着王大海的祝贺,幸福地看着自己的老伴,用手牵牵他皱褶的衣领,拉拉他的衣肩,提醒老伴说:“今后要有点老板的样子,注意自己的形象,搞得清丝丝的,不然客户吓跑掉,叫你怎么做生意。”

关于开药店的事,在王大海与刘春花父母的商量下,很快落实投资,接下来,在王大海的指导下,刘春花的父亲拿起笔杆子,要写一份授权委托书,他摇着头,半天下不了笔,难为情地对王大海说:“还是小王写,我来按自己的手印。”

“不行,授权委托书必须要自己亲笔,否则不具有法律效力。除非是文盲,可以口述代笔。”王大海毫不含糊地对刘春花的父亲说。

“多年没有拿过笔,以前单位里拿工资,都是拿着我的私章,在工资表上戳一下。”刘春花的父亲不断地转动着手中的钢笔,自言自语地对着一张空白的信纸说。

“当老板的必须逼着自己写字,不能讲写一个什么报告,你在上面按一个手印,那不把机关里的人笑掉牙。”刘春花的母亲用手指着信纸,催促老伴快点写。

没有办法,王大海草拟一份授权委托书,刘春花的父亲照葫芦画瓢,慢慢地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地抄写下来,最后写自己名字时,刘春花的父亲充满自信地让手臂摆出行云流水的姿势,快速写好,拎起钢笔在空中转了一圈,有点像一个书法家。

王大海整理好所需要的材料,剩下来的事,就是由刘春花的父母,共同选定开设药房的地点,然后租下,再由王大海找几个人帮忙,将租好的门面房简单地粉刷一下,买一些必备的柜台和药架,就可以开张营业。

“向东走,前面不远就是繁华的人民路,客流量大,租一个门面卖药,效益肯定好。”刘春花的父亲拉着王大海,高兴地指着前方说。

“向西走,前面不远就是最好的住宅小区,人们图个方便,下楼就买到药,可以采取薄利多销,你讲生意好不好。”刘春花的母亲走到王大海的面前,推开老伴,兴奋地对王大海说。

向东还是向西,王大海究竟要同意往哪个方向。

第一四八章 人影闪过

向东弯还是向西拐,王大海处在两难境地。刘春花的父亲是未来药店的老板,应该尊重他的意见,向东弯比较合适。然而刘春花的母亲是家中的老板,是管理未来药店老板的老板,如果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一旦反悔,收回投资,开药店的事就要泡汤,前功尽弃,一无所获,白白忙活一场。

难道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良策,王大海灵机一动,对刘春花的父母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必须在看过以后,评价一下,再做出决定。”

“我是一切行动听指挥,小王,现在你说话算数。”刘春花的父亲说。

“小王,不需要调查,我心中有数,闹市里小药店开不起,高房租会把店面压垮。”刘春花的母亲坚持自己的观点,理直气壮地对王大海分析道。

“房租虽然高,但是人气旺,可以兼营一些保健器材。一个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懂得什么?”刘春花的父亲不服气地插话说。在他的潜意识里,瞧不起长头发的人,从心里不接受或是排斥女人的意见。

“男人光头有见识,生意还没有做,就想着花花肠子,到时一门不门。”刘春花的母亲立即反驳道,并用双手不停地捶打刘春花父亲的肩胛。

刘春花母亲很生气刘春花父亲说的后面一句话,明显是对女人的一种不尊重。在过去,女人一般不会受到教育,也不常常出门户,所以大多见识短浅,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还说出“头发长见识短”这个词语,虽然是一种旧有文化积淀出的词语,沿用到今天。但绝不能在刘家继续出现,是对女人的一种蔑视。所以刘春花的母亲文攻武斗,双管齐下。

“开店不就图个赚钱。如果在小区里开药店,成天待在店里守株待兔,想赚回本钱,要到猴年马月。”刘春花的父亲双手做抱头状,委曲地申诉。

“虽然不能赚大钱,但天天有进账,图个安稳。适合春花在那里长期干。”刘春花的母亲思前想后,态度坚决地说。

刘春花的父母都是得理不饶人,目前刘春花母亲占上风,显示出一言九鼎的威风。然而刘春花父亲虽然口不敢言,但没有心悦诚服,自己的意见仍然憋在胸中。俩人之间意见分歧较大,各执一词,相持不下,一时很难统一起来。

总之,在闹市与小区里开药店,各有优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从不同的立场或不同的角度会有不同的看法。王大海左右为难,原来想先进行调查,利用这段时间缓和刘春花父母之间意见的对立,通过调查数据的分析,也好拉近俩人意见的距离,通过摆事实讲道理,形成共识,然而此路不通。

“我们都不要再争论下去,想法都是好的,但是最终还是要看江海医药公司的意见,毕竟在滨江是开办他们的分公司,目前不能仅局限于两个地点,争取多看几个地方,好让他们有一个选择的余地。”王大海站在熙熙攘攘的人行道上,摇着双手,对刘春花的父母说。

“小王讲得对,还可以到车站、码头看一看。”刘春花的父亲看到王大海没有听从老伴的意见,暗自高兴,也算是自己坚持在人民路闹市区开店的意见羸了,得意洋洋地附和着。

“多看一看,我没有意见,那就抓紧时间,赶快去转一转。”刘春花的母亲说着话,就调头向南去,前方再过两个街口,就是滨江大道,站在滨江大道上,向东眺望,不远处就能看到大轮码头高大的候船室。

要到几个地方去看一看,王大海只好回到德豪公司,将吉普车开过来,带着刘春花的父母,利用半天时间,绕着滨江城转两圈,先要找房屋中介,寻找到有用的信息,再找到愿意出租门面的地址,里里外外地仔细察看,不是嫌租金贵,就是门面的市口不好,没有一处中中意的门面,最后还是刘春花的母亲,坚持在她看中的小区沿街店铺中,挑选一家卖早点的门面房,以略加点租金的方式,拿下这家门面房。然而报到江海公司,还少两家备选门面,怎么办?王大海摘录两家出租门面的信息,一处是最繁华地段,人气旺,显然卖药不适合。另一家坐落偏远的城郊结合部,房租便宜,街道上车水马龙,然而在此人行道上停留的人却很少,更没有几个人能买药,门可罗雀。

毋庸置疑,最后定下来的店面,还是在小区临街,将早点铺谈下来,达上刘春花母亲的意愿。事后,刘春花父亲一算成本账,也哑口无言,不再说“头发长见识短”之类的话。王鹏带领江海医药公司人员,协助刘春花父亲,到工商局办理好营业执照,因为是开办分公司的药店,其他手续顺水推舟,没有多少阻碍地办妥。

吴兵安排两名木瓦工,准备给门面装修帮忙。他走进门面,看着天花顶棚,皱着眉头,对王大海说:“这顶棚怎么处理?”

“我已经安排刘伯伯去买白纸,重新糊上一层,出个新。”王大海在指导着电工怎样走电线,安装照明电灯。随意地回答吴兵。

“这芦席顶棚早已经淘汰,必须扒掉,至少换成纤维板做顶棚,如果有条件的话,拿三合板或是五合板来做,那更气派。”吴兵走到王大海的身边,劝说道。

“这又得增加成本,在顶棚上,用白纸糊出来,看上去很漂亮。”王大海没有理会吴兵,继续与电工,在墙上指指点点。

“如果董事长舍不得这笔开支,算我吴兵送您岳父的开业贺礼。”吴兵坚持要换顶棚,算起帐来,也多不了多少,用纸糊顶棚,得年年糊一次,芦席易毁,得经常换。如果用纤维板做顶棚,用白漆刷上去,虽然一次性投资大一点,但一劳永逸,不讲管用二十年,十年下来,看上去肯定还是新的,并且还牢固,比纸抗漏雨,老鼠以及猫想钻,也要花一番苦功夫。

“谢谢你的好意。江海公司来人都没有说,你倒操起闲心。”王大海一口回绝吴兵提出的更换顶棚建议。

“如果想把生意做好做大,必须要向江海公司看齐,不要搞成一副寒酸样。市场不是福利院,没有人同情,要有一定的派头,气场大,人们才敢到你这里来消费。”吴兵没有理会王大海冷淡的态度,他已经挥挥手,两名木瓦工,心领神会,开始搬梯子,登高掀顶。

由于吴兵的态度坚决,王大海没有再阻止吴兵的手下掀顶棚。他人走出门面房,让开场地给工人拆。在这闲暇时间,王大海对吴兵:“我想用107胶,做一个彩色水泥地面,价廉物美。需要你指导一下。”

“107胶水泥地面既耐冲击,又起到装饰作用,是一种经济实用的地面装修形式。董事长,您想得妙,把地面做成绿色,既大方又漂亮。”吴兵说到自己的老本行,洋洋得意地对王大海侃侃而谈。

“光说好,要谈谈怎么做?”王大海问。

“董事长,工地上的瓦工不会此活,我从南湖调装修工人过来。”吴兵马上回答。

“不需要,你讲一下配比,我自己来干。”王大海继续追问。

“董事长,还是给我来做地面。”吴兵不好意思地回答。

“我们俩有一个分工,你上天,负责天棚。我下地,做彩色水泥地面。不要客气,说说配比,让我也亲自体验一下。”王大海如实地向吴兵谈到自己的想法。他想这点小事,不必兴师动众。

“其实,做起来也简单,就是用水泥掺和好胶水,在地面上刮一层。原料最好用325号以上的硅酸盐水泥、107胶、颜料。这三样的配合比是,水泥:胶:颜料为1一般刮两遍,每次用零号砂纸将表面打磨平,不留有刮痕。最后上蜡,彩色107胶水泥地面就告完工。”吴兵熟练地回答。他看到王大海不想拉扯更多人员,也就没有再强求派工人来装修。

王大海与吴兵俩人蹲在门面房前的人行道上,正在讲话的时候,王大海的眼角,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闪过,王大海集中精力注意搜寻,刚才看到人影的地方,对面梧桐树下,现在空无一人。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看走神。王大海跟吴兵简单地叙述一遍后,跑到对面的梧桐树下,再次查找,仍无所获。

“请问奶奶,刚才,这树下的人,往哪个方向走了。”王大海走到花坛边,弯着腰,面对坐在那休闲的老人,礼貌地问。

顺着老人指的方向,王大海与吴兵迅速跑过去,分头四处寻找,那人杳无踪影。王大海与吴兵失望地返回梧桐树下,王大海心有不甘,再次询问老人。

“那人天天来,在这个时候。”老人指着梧桐树,瘪着嘴说。

第一四九章 相信会来

翻新门面房吸顶棚,吴兵安排工人紧锣密鼓,加班加点制作完毕,接着又马不停蹄,连夜将纤维板顶棚,刷上一层白漆。第二天早上,原本油烟熏黑的房间里,顿时显得焕然一新,光可鉴人。

王大海开始做彩色水泥地面,在清理干净的水泥地面上,倒上325号硅酸盐水水泥,与107胶水怎么配比呢?王大海按照吴兵说的一组数据,在心里默算一下,拿起一个舀水的葫芦瓢,先将水泥挖三瓢半,接着又挖一瓢107胶水,等挖四瓢胶水后,再挖一瓢氧化铁红倒进去,以此类推。原准备做成绿色地面,刘春花母亲说,地面要红的,寓意将来药店生意红红火火起来。墙裙漆成绿色,给人感觉环保健康。白色吸顶棚漆成白底绿条方格,纯净中带有一种活力。既然是老太君发话,一言九鼎,照此执行。

“董事长,这个配比可要一丝不苟。”吴兵走进门,看到王大海拿着葫芦瓢,在一瓢一瓢地挖水泥,急忙拉住王大海,摆着手说。

“我是按照你给的配方操作的,大致相当。”王大海继续拿着瓢在挖,头也没有抬,振振有辞地回答。

“不能大致,必须要用地磅称重才行。”吴兵伸手去抢王大海手中的瓢,一本正经地对王大海重申配比必须准确。吴兵过去在外做的水泥胶地面工程,面积大,需要分批进行搅拌,所以对称重的要求比较严格。

“这也不是生产产品,还需要那么严格吗?”王大海抓紧自己手中的瓢,避让着不给吴兵抢去,并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每次搅拌的料子,如果配比的重量稍有偏差,做出来的铁锈红地面,会造成颜色深浅不一,给人的感觉,地面有点花。”吴兵无奈,葫芦瓢抢不过来,只好蹲在王大海的身边,耐心地跟王大海解释。

“不要那么死教条,房间不大,我一次性配好料子,多搅拌一下,这样一来,房间四处的颜色就完全一致。”王大海停住手中的瓢,没有继续挖。他向吴兵说明自己的操作方法,一次搅拌成功,不需二次重复。保证做出来的铁锈红水泥地面,不会产生颜色上的偏差,出现深浅不一的现象。

“这也是一个好办法。还是董事长点子多,我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吴兵听完王大海的说明,双手作揖,笑着对王大海说道。

在王大海的要求下,吴兵先刮几下,做个样子给王大海看一看。于是,吴兵戴好手套,拿起一把刮子,就着王大海搅拌好的混合料子,在水泥地面上,一下一下地刮起来。刮过以后,还不停地回过头,在刚刚刮好的铁锈红地面,趁还没有收水干燥,看到有刮痕的地方,继续贴着刮痕,轻轻地补刮,使地面看起来平整如镜。吴兵操作起来,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般飘逸。

“要把握好,刮尖离地面控制在0.5厘米左右,不能太薄,太薄原有地面将会露出本色。如果太厚,刮上去的一层混合料,天长日久,经常踩踏后,容易发生崩裂,掉皮。”吴兵边刮,边回过头讲解,将动作示范给王大海看。

王大海接过刮板,在水泥地面上刮起来,感觉刮起来用力不大,手臂也很轻松,有刮痕的地方,再重新补刮一下。只是有一点不好掌握,刮上去的料子厚薄不知道分寸,要练出准确的手感,不是一日之功。好在药房的地面在今后使用时,空余的地面不多,不是柜台,就是药架,再就是算帐的办公桌椅,占满空间,仅剩下不多的地方,留作行人通道。

“不要站在门前,挡住里面的光线。”王大海抬起头,提醒站在门前,看着王大海操作的吴兵。

“光线太亮,反光刺眼,眩目得很,不容易看清刮痕。”吴兵仍然站在门前,挡住耀眼的光亮,对在刮地的王大海说道。

“我的眼睛不好,要亮一点才能看清。”王大海提出自己的理由,还是要吴兵让开门洞。其实,王大海想要的是,能一抬眼就能看清,门外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还有越过这繁华街道,那边一棵静静的梧桐树。

在吴兵的指点下,王大海从门前一路往后刮,很快就刮出大半个房间。吴兵在一旁看得满意,还不停地用脚踩着节拍,“啦呀啦……”地哼唱着电影《追捕》主题曲,脸上的表情,幸福地沉浸在电影中,那清纯、甜美、活力的真由美,骑上马,伴随着那扣人心弦的激情音乐,去追赶杜丘的感人画面。

即将大功告成,本来是高兴的事,再加把劲,冲刺一下,取得刮地最后的圆满胜利。然而对王大海来说,苦恼却越来越多,因为离房间门洞越来越远,门前街道上的景象和景象后面的那棵梧桐树,随之变得缥缈,甚至门边的墙壁还挡住王大海伸向远方的目光,无法触及那棵梧桐树。

王大海没有心情,欣赏吴兵的歌喉。一门心思地低下头,认真地刮水泥胶。再就是不时地抬起头,伸长脖子,眺望门洞外。由于身体倾斜的幅度太大,以致于王大海的重心失去平衡,上身倒向一边,就在即将倒地的一刹那,王大海反应迅速,伸出一只右手掌,强有力地撑住地面,才使整个人在摇晃中,没有趴倒在刚刮的水泥胶地面上。王大海庆幸地缩回身体,调整好蹲姿,将手掌放在眼前一看,不禁哑然自笑,随之摇摇头,沾满水泥胶的手掌,活像猴子的屁股,是那样的油光发亮和鲜红夺目。

老人说的那个时辰,越来越近,王大海的心情迫切起来,用碎布条擦干净右手掌,加快速度地刮起来。吴兵负责送水泥胶,用锹铲起搅拌好的水泥胶,送到王大海身边的盆子里,可能他陶醉于真由美的幻想之中,居然没有发现王大海跌倒,以及刚刚生出的一只猴子屁股般右手掌。

世界上有许多事说不清楚,人到底有没有感应,目前科学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然而今天,王大海心中灵光一闪,的确感应到梧桐树下,那个人已经到来,躲在树后,朝药店方向左右张望。王大海低头拚命地刮完一板子水泥胶,抬起头,目视远方,果不其然,正是自己心中所想。

“她,是她,是她来了。”王大海惊喜地狂叫。

王大海腾起跃身,飞奔出门,一个大脚踩在跳板上,跳板是临时搭建,用来隔离保护刚刮好的水泥胶地面,没有想到,可能是王大海脚力过猛,整个跳板被踩翻,王大海再无回天之力,使自己保持平衡,不倒向湿滑滑的水泥胶地面。随着“扑通”一声,他重重地仰倒下去。

吴兵在门外,听到一声巨响,吓了一大跳,快速跑进来,看到王大海狼狈地仰坐在水泥胶地面上,一脸的无可奈何。吴兵噗嗤一笑,问:“董事长,您高兴得把水泥胶地面当床睡,还挺过瘾的吧。”

“你还在落井下石,赶快扶我起来。”王大海伸出手,对吴兵说。他心痛地看着,被自己糟蹋得不成样子的地面,情绪乱七八糟,没个头绪。

吴兵用力拉起王大海。王大海右半身的衣服,尤其屁股与右袖拐,染成红色一片,不像灰尘,不能拍打,只能回去脱下,用水淹透以后,才能清洗干净。王大海也顾上自己身上的衣服,甚至,脸颊上也沾上红色的水泥胶,像个大红花猫似的。他急吼吼地对吴兵说:“麻烦大师傅,再补刮一遍。”

王大海出门没有从正面穿过街道,而是绕道从侧面包抄过去,悄悄地向梧桐树靠近。一路上,引来无数人好奇地观望,大家在猜测,这人是在拍电影,还是一个嬉皮士,吃饱了撑的,怎么穿出这样的奇装异服。

王大海根本没有意识到路人停下来,向他射来好奇的目光,只顾径直奔向梧桐树。

梧桐树下站着的那个人,跟随着路人的视线,落到正在朝梧桐树方向,小步快跑而来的王大海身上。当那个人仔细辨认,发现来者是王大海时,立即转身离去。

王大海看到情况不妙,突然健步如飞,像离弦的箭一样,奔到那人的前方,截住去路。他气喘吁吁地说:“春花,我相信你会来。”

第一五○章 嫣然一笑

刘春花没有正脸看王大海,她对王大海表现出过分的冷若冰霜。前方的路已被王大海堵住,刘春花低着头,转身背道而驰,还没有跑几步,王大海似神兵天降,又站在她前方一米远的地方,摆着手。

“你这人真无聊,脸皮有一城墙搭一垛子厚。”刘春花撅着嘴,以仅有的疯狂不假思索地对王大海吼道。她左奔右突,正面的王大海像一座移动的山墙,死死挡住刘春花前去的路,她无奈之下,想折返,结果也无门。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王大海不恼不气,不卑不亢地对刘春花说。

出乎刘春花意料,她一顿大骂后,王大海既没有撤退让开前进的路,也没有再前进,而是站在那里。俩人就这样胶着在一起,纠缠不休,竟形成一种奇怪的僵持局面。

“你先走,我不敢耽误大老总的功夫。”刘春花转变自己的口气,平静地说。

“你走我也走,走到天边也不放手。”王大海两眼紧紧地盯着刘春花,没有丝毫退让地回答。

“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刘春花冷眼鄙视着王大海,嘲讽地说道。

“你觉得你这样做有意义,总想着自己的完美和绝对,非得让我放掉一切。”王大海不甘示弱,紧追不舍地反问。

“我不知道什么叫完美,也弄不清绝对是个什么概念。但我清楚,刘春花没有对王大海过分的要求,当老总很忙,我不多打搅,当老总的要与美女接触,我没有多讲。但自从你从江海吹过海风回来,那晚,竟然连我发给你的101个bb机信息,都没有回一个,而且到最后还关了机,这像一把无情的利刃,伤得我好深,心在流血。实话告诉你,我再也伤不起。”刘春花对王大海劈头盖脸地一顿数落,旁若无人地大声诉说她心中的苦水。

刘春花说话的声音,愤怒地大起来,但王大海认为,她不是逃避的心理,至少愿意与王大海接着往下说,哪怕是把王大海,骂得狗血喷头,能证明,她还在乎你。王大海心想,再激刘春花一下,让她将心中的怨气,淋漓尽致地发泄完。于是,他故意装作有理的样子,质问:“误解梦影又是怎么回事,人是我撞的,我不负责谁负责?”

“提到这件事,更来气。是我亲眼目睹,你一勺骨头汤喂进梦影唇间的一刹那,当时就想诀别吧。即使在医院,也没有任何理由,孤男寡女,私守一夜,还那样殷勤。”刘春花更加气急败坏地咬着牙控诉,她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是错了,我这个笨蛋,蠢到当时竟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第一个误会是人机分离,第二个误会是我只顾责任,没想到影响恶劣,我罪该万死。”王大海态度软下来,没有再大声地抗争,而是以讨好的口气在承认错误。

“谁叫你说死的。”刘春花不由自主地向王大海摆摆手说道,她惊慌得煞有其事似的。

“不但该死,而且还死有余辜。”王大海在给自己审判,认真严肃地对刘春花说

“全世界都知道我心碎,你难道就没有一丝的感觉。”刘春花的声音大起来,她反问王大海一个问题,看一看,王大海有没有挽救的可能。

“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为什么对你紧追不舍,冰封千里,一直追到南方,就是放心不下,生怕你一时想不开,又要做出伤害自己的事。”王大海展示出一脸的苦相,忧心忡忡地向刘春花表白。

“我不是那种当着众人的面,假装幸福的人,然后,自己一个人躲到寂静的角落里,孤独地去抚摸自己的伤痕。”刘春花对王大海嫣然一笑,笑得是那样灿烂,那样美丽。她矫情地对王大海说出自己的观点。其实,刚强的女人是最脆弱的,刘春花听到王大海对她一番关心的话语,刘春花眉飞色舞,心花怒放起来。

“我在里面的时候,你为什么还在汪洋大海中,像是打捞一根稻草一样,千方百计地救我出来。”王大海也在想一个问题,人为什么苦日子能一起共度难关,然而,现在事业在发展,却反而有了一些隔阂,他想通过一起回忆过去,来消除这个不足。

“那是因为我的心中有你。”刘春花坚定地说。女人有时猜不透,只要她看上了你,一起浪迹天涯,即使是风餐露宿,食不果腹,也在所不辞,乐在其中。

“你现在后悔当时的做法。认为王大海不值得你去付出。”王大海很高兴刘春花干脆而又响亮的回答,那么现在又怎么样了呢。他接着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那时,一个人在心中陪你度过多少个孤灯寒夜,我现在依然珍惜。”刘春花毫不隐瞒自己的内心世界,那可能是她人生中一段幸福的珍藏。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跑。”王大海寸步不让,紧接着问。

“看你这脏兮兮的样子,你看这世上,谁不异样的目光看着你。”刘春花指着王大海身上染着红水泥胶的衣服,咯咯笑着说。

王大海紧追不舍,刘春花面对王大海的提问,不知如何作答。刘春花心头的疑云,一扫而空,自从在南方市见到王大海的一刹那,刘春花心中的坚冰开始在消融,回到滨江后,王大海有条不紊地操作着开设药店,虽然她有意生气,没有出面,但是王大海与她父母的对话,她在房间里竖起耳朵,听得明明白白。这几天刘春花偷偷地躲在梧桐树下,侦察着药店的装修情况,从她内心里早已经理解和宽容了王大海的粗心大意。

“脏了一个王大海,干净一个药店,幸福千万家。”王大海俏皮地与刘春花捣着玩笑。

王大海的心里完全清楚,刘春花的心情仿佛又回到从前,看上去比从前还要好,可以说,更胜一筹,因为俩人经过磕磕碰碰的事情的洗礼,刘春花加深对王大海的了解。王大海在南方市国贸大厦上,他分明感受到刘春花欲言又止的冰凉双唇,未尽的语言都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面,刘春花能与王大海一起回到滨江,意味着信任战胜猜疑。所以回到滨江后,王大海心无旁骛发,大刀阔斧地进行着江海医药公司滨江分公司的筹备和实施工作。现在大功即将造成,王大海脏了一身的衣服,他想,刘春花虽然表面上是在挖苦他,而内心里可能是一番洋洋得意,高兴自己没有看错王大海。

“看把你美得,讲你肥,你就往肉案上爬,像是能卖个好价钱。”刘春花看着王大海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开心地调侃一句。

“上得了厅堂,是一个好老总;下得了厨房,当了一回装修工,我不做无名英雄,带你去欣赏一下我的杰作,现在滨江刚刚流行的彩色水泥地面。”王大海兴致勃勃地对着刘春花说。他感觉到经过一段时间的交谈,刘春花已经从天上下到人间,收起她一直板着的面孔,王大海抓住机遇,准备拉着刘春花去药店。

“我从你的身上,就已经欣赏过了,还不赶快脱下这身衣服。”刘春花带着命令的口气,指着王大海的脏衣服说,其实,王大海不说,刘春花也知道,她每天都来到这棵梧桐树下,关心着那边的一举一动。虽然没有进到门面房里,但是药店里的装修,王大海一直在里面鞍前马后的操劳,并亲自动手,做彩色水泥地面。她是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

“当街脱衣,成何体统,不怕人笑话。”王大海有点不好意地说。

“一身花衣服不脱,才引得路人笑掉牙呢。”刘春花边说边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一套工作服,递给王大海,接着说,“这是我父亲的工作服,可能小一点,凑合着穿两天。把脱下来的一套脏衣服,放到刚才装衣服的袋子里,我带回去洗。”

“简直成了吊褂,如果用力动作起来,衣服崩裂,算谁的?”王大海靠在梧桐树下,迅速地穿好刘春花父亲的工作服,不断地向下拽着衣角,尴尬地对刘春花说。

“还愁着大老总,赔不起一套小工人的工作服。”刘春花捡起王大海脱下来的衣服,拿着干净的衣领,简单地卷起来,放到袋子里。

王大海牵着刘春花,小心翼翼地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高兴地来到门面房前,他从远处瞄了一下房间里的地面,由于光线很暗,看不清自己刚才,由于望见刘春花的身影,一时心情搅动时,整个身体在油滑滑地面创造的杰作。临走叫吴兵赶快补刮一遍,不知道这个赃销没销掉。

俩人在慢慢地靠近,王大海心有余悸,忐忑不安。

第一五一章 冰释前嫌

刘春花走在王大海的身边,一蹦一跳,像只活泼的小鹿,她仰起头,脸颊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忽闪着,高兴地问:“你怎么没去江海?”

“有人不给面子,所以没去成。”王大海淡淡地回答。他心不在焉,现在心里想着的是,门面房里被自己糟蹋的彩色水泥地面,吴兵是否已经补刮一遍。

“看你这语气,好像很委曲,谁不给面子。”刘春花在捉摸王大海不冷不热的态度,警惕地询问。

“不仅仅是委曲,而是愤怒。”王大海直截了当,毫无保留地袒露自己的心迹。

“既然有这么大的愤怒,你为什么不去江海?”刘春花不甘示弱,与王大海针锋相对。

“愤怒不给面子的人,痛惜她自己失去一次与江海欧阳傲雪联络感情的好时机。”王大海阴沉着脸色地对刘春花说。

王大海直奔主题,大胆地点明刘春花的不对,为什么不能与王大海同行,去一趟江海,共同洽谈开办江海医药公司滨江分公司事宜。刘春花的母亲也说,一个女人管不住自己的男人,责怪别人抢走自己的丈夫,这种女人活该。何况王大海与欧阳傲雪之间,只不过是一种建立在商业利益基础之上的人与人之间的纯洁友谊,王大海根本没有朝那方面的事想,至于欧阳傲雪是否有那方面的意思,王大海从目前的相处阶段分析,还没有发现出异常情况。既然需要开药店,今后总是要面对欧阳傲雪,王大海想,刘春花迟面对不如早接触,退一万步说,即使是一匹恶狼,也要勇敢地与狼共舞,绝不能让到手的商机,从手缝中溜走。

“你的肚量大,我到南方去,为什么还要死皮赖脸,软硬兼施,穷追不舍。”刘春花听明白王大海所讲,指的是谁,她绕开这个话题,大声地反问王大海。

“逃避不一定躲得过,面对不一定最难过。其实我本没有事,需要你去面对,你也不应该逃避。”王大海步步为营,暗示刘春花出走南方的行为,过于冲动。

“你是说我无中生有,让王大海背上黑锅。”刘春花想到那天晚上101个bb信息没有回,而且后来还关了机。她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不能讲我的肚量有多大,而是你器量狭小。明明是桀骜不驯的女子,为什么会有小肚鸡肠。”王大海抓住刘春花的弱点,继续在用语言刺激刘春花。

“究竟什么是小肚鸡肠?你必须说清楚。”刘春花不依不饶地追问。

“简单地说,对一点小事抓住不放,尤其是王大海在与女人接触方面,斤斤计较,只要王大海做了什么让刘春花不高兴的事,刘春花就会一直怀恨在心,得理不饶人。”王大海看刘春花现在的心情不错,他抓住机遇,明明白白地告诉刘春花存在的性格上不完美的地方。

“你认为该怎么去做?”刘春花不想在bb机的事情上老是纠缠,她用征询的口气问。

“学会宽容,是对别人的一种尊重,一种接受。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如,别人拿了把刀捅了你一下,你仍然可以宽容地原谅那个人,不跟那个人计较。而小肚鸡肠就是看别人不顺眼,做什么都不能别人比你好,别人还没有捅你之前,就计划怎么捅别人,别人捅你一下,你会让那个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王大海从男人的角度分析宽容与小肚鸡肠的不同。

“你不要说得那么恐怖,我需要的是信任,只有在信任的基础上,才能谈得上宽容。如果你的行为不能让我信任,我的人生就失去依赖,生活便没有了快乐。一个人心碎了,做出来的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理智。”刘春花没有再指令性地对王大海提出霸道要求,而是从自身角度,实事求是地反思,客观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刘春花的想法有自己的道理,花朵因为有春天的信任,才绽放得争奇斗艳。小溪因为有大海的信任,才获得更广阔的生命。不是刘春花自作多情,她希望在自己心中早已经埋下的对王大海信任的种子,不断地茁壮成长,枝繁叶茂。刘春花之所以对王大海步步紧逼,甚至做出针对王大海的一些对抗或是逃避举动,目的很明显,敲响警钟,不能让信任的青苗逐渐枯萎。

“你说得有道理,我认为自己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也就不去做过细的解释工作,行事粗枝大叶,而忽略你心里的感受,使你的误解越来越深。”王大海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自我检讨,带着歉意对刘春花说。王大海认识到信任是架设人心的桥梁,是沟通人心的纽带,是震荡感情之波的琴弦。车无辕不行,人无信不立。

“是我小肚鸡肠,生怕你有一天心不能回头,离我而去。”刘春花听到王大海自我谴责的话语,她拽紧王大海粗壮的臂膀,温柔地说。

“我真是个笨蛋,总是让你担心。”王大海低下头,看着刘春花说道。

“我真是个傻瓜,见到风就是雨。”刘春花仰起脸,开心地笑着回答。

“有句话不是说,幸福就是一个笨蛋遇到一个傻瓜,引来无数人的羡慕和嫉妒。”王大海与刘春花共同说着这句话,他们俩人之间的怀疑、误解、隔阂或者矛盾,在这一时刻,像冰一样融化,消失杳无踪迹。

“你现在带我去江海。”刘春花停住脚步,站在那里,对王大海坚定地说。

“现在去干吗?”王大海疑惑地问。

“我要与欧阳傲雪搞好关系。”刘春花带着自信的口吻回答。

“王鹏总经理代表我们去过江海,把所有事情都已经办妥,并且欧总还派人到滨江,协助我们办好分公司的营业执照以及其他相关手续。”王大海详细地向刘春花进行解释。

“那怎么办?我真是追悔莫及,你当时为什么不把门强行撞开。”刘春花懊悔地自言自语。她责怪王大海在当时,为什么不坚持带她一起去江海。

“当时想到过强行撞门,可是又一想,依你的火爆性格,怕你又要跑到南方去。”王大海回忆当时情景,若有所思地回答。

“你怕我跑,所以你也没有去江海。”刘春花幡然醒悟,突然问王大海。

“怕你误解伤心,一气之下,又要浪迹天涯。我才没有一个人去。”王大海将当时的心情如实相告。

“我俩现在再去一趟江海,向欧总表示感谢一下。”刘春花突发奇想,对王大海提出要求。随着药店开业的日子越来越临近,刘春花迫切地想与欧阳傲雪见上一面,她也从滨江的一些药店了解到,开一个药店,今后进货,往来结账,尤其能够提供一些新特药,或是利润高的紧俏药品,老总的一支笔很重要,她的笔头子,向你这边倾斜一下,够小药店吃一年的利润,如果碰得好,一次可以赚到几年的利润。

“没有这个必要,你是画蛇添足,不仅多此一举,而且好心办坏事,引起欧总的猜疑,滨江分公司刚刚谈好合同,办好营业执照,关系到分公司的两位重量级人物又跑到江海,是不是又想要求什么其他优惠条件,总之,这个时候再去江海,不爽。”王大海坚决不同意刘春花异想天开的做法,再说现在忙着药店开业,也抽不出时间,陪刘春花跑一趟江海。

“欧总对我的印象不好,如果给我穿小鞋,滨江分公司的药店生意还怎么能做得下去。”刘春花撅着嘴,忧心忡忡地对王大海说。

“又在杞人忧天,你从没有与欧总打交道,怎么知道她对你的印象不好,她需要的是你药店的业绩,生意越好她的支持越大,所以你现在的主要精力,不是放在怎么搞好人际关系上,而是学习市场营销知识,如何提高药店的经营业绩和管理水平上。”王大海指出刘春花经营药店的重点所在,苦口婆心地开导刘春花。

“不请欧总一餐,心里总感觉不踏实。”刘春花表情忧虑,执着地说。

“想请欧总也好办,等滨江分公司药店开业,欧总到滨江剪彩时,以你的名义单独请欧总一次,到时,你可以尽情地表达。”王大海灵机一动,给刘春花出了一个主意。

“这个办法好,你一定要精心操办。”刘春花兴奋地对王大海说。

不知不觉,王大海与刘春花俩人来到药店门面房,刘春花站在门外,伸头向里面一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洁白的墙壁,白顶绿条,四周刷有一米高绿漆的墙裙,更加打动人心的是地面,吴兵已经将地面补刮一遍水泥胶,抽掉跳板,整个铁锈红地面,在白墙绿裙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耀眼夺目。

“无可挑剔,真是太美了。”刘春花不由自主地赞叹道。

“不能光唱赞歌,明天穿工作服过来。”吴兵站在刘春花的身后,大声地对她说。

“装修已经完工,还要我穿工作服来干什么?”刘春花好奇地问。

“等明天来了再告诉你。”吴兵神秘地回答。

第一五二章 齐心协力

第二天,王大海处理完德豪公司事情后,开着吉普车,带上刘春花来到药店,停好车,牵着刘春花的手,走到药店门口。吴兵坐在靠窗的位置,他的面前放着一个帆布工具包。

“昨天那么神秘,我现在来了,该告诉我了吧。”刘春花人还没有靠近,叽叽喳喳的声音先传到吴兵的耳朵。

“秘密都在这里面。”吴兵指着面前白色帆布,笑着对刘春花说。

“还不赶快打开,让我先饱饱眼福。”刘春花快步走上前,弯下腰,急着要抓起那个白色帆布包,可能由于心理上没有准备,竟然伸出的一只手,一把劲没有拎起来。她又伸出左手,想再加一把劲,将包拎到旁边,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秘密。

“等一下,没有经过我同意,不准私自动我的包。”吴兵双手按住包身,不让刘春花拎走,他口中还在不停地提出抗议。

“有什么大不了的秘密,不给我拎走,你就自己打开。”刘春花毫不退让,用右手指着包,对吴兵威风凛凛地下达指令。

“嫂子,今后开药店,做生意,可不能欺行霸市,强买强卖。如果这样,客户谁敢问津药店,真的成为瘌痢头的苍蝇——打一个死一个。”吴兵从内心里想帮王大海出口气,他在故意刁难刘春花,大家都在给刘春花开的药店帮忙,而刘春花本人居然到门面房装修基本完工的时候,刚刚才露面,并且还是一副耀武扬威,盛气凌人的样子,吴兵想给刘春花一个下马威。

“像你这样百般刁难,客户就能留得住。”刘春花也不是好惹的,板着脸讽刺吴兵。

“所以我不敢做生意,只能当一个工头,在建筑工地上混口饭吃,你可要学好一点,店小二可不是好当的。”吴兵以退为进,低调地自我嘲讽,并连带着刘春花一起嘲讽。

“不要在这里耍贫嘴,夸夸其谈,再不打开白色帆布包,我可要武力解决。”刘春花见吴兵不理不睬,仍然还是那样吊儿郎当,神气活现,她气愤地对吴兵下最后通牒。

“吴兵,你如果再跟春花兜圈子,她可要真动手。”一旁保持沉默的王大海,突然对吴兵劝说道。

“听董事长的,好男不与女斗。在打开之前,我申明一点,看到这里面的东西,不管春花你愿意不愿意,但是必须要接受。”吴兵听到王大海已经发话,也就不再逗着刘春花玩,立即收起自己的笑容,严肃地对刘春花说。

“又在卖关子,你如果是个女人,将来当上婆,还不把媳妇折磨得死去活来。”刘春花看吴兵两手还紧紧地捂住白色帆布包,不是马上给刘春花打开包口,她火冒三丈,气嘟嘟地举例在嘲笑吴兵。

“春花,你不要转移话题,我是认真地跟你再重复一遍,打开看过以后,你必须接受,绝不能后悔。”吴兵不管刘春花怎么地谩骂和嘲讽,他只当作耳边风,仍然按住白色帆布包,对刘春花再一次强调。

“我算是服你了,一个白帆布包,被你炒作得神乎其神。”刘春花被吴兵的认真,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再大发雷霆,她双手作揖,不断地向吴兵点头求饶,其言下之意,刘春花已经举手投降,吴兵赶快打开包吧。

吴兵故作神秘地慢慢打开白色帆布包,开始从里面抽出一叠砂纸,递给刘春花。刘春花好奇地从中拿起一张放在自己手上,仔细琢磨,她没有看见过砂纸,翻过来复过去地研究,一面光滑,一面毛毛糙糙的细砂。准备开口询问,吴兵向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急着问,等看完里面所有的东西以后,再听解释。吴兵又从包里拿出一盒圆桶装的地板蜡,指着圆桶上印刷着的精美大字,又指指门面房的水泥胶地面。吴兵这才开口对刘春花说:“嫂子,您关心的秘密,现在摆在你面前,一览无余。”

“吴总,这是我应该做的,怪我脑子笨,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刘春花哈哈大笑地对吴兵说。

刘春花虽然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女子,习惯于对人发号施令,但是做起事来,毫不含糊,尤其像在今天,门面房装修成一个药店,她是因为与王大海在赌气,不好直接参与进来帮忙搞装修,想给王大海一点颜色看一看。其实她每天都来,悄悄地躲在药店对面的梧桐树下,偷偷地观望着门面房里装修的一举一动。装修刚开始,都是木瓦工的活,也就没有跑过来掺和,她认为自己插进去,不但帮不上忙,可能还要碍手碍脚,耽误师傅们干活。再说,王大海没有出面向她求饶,化解隔阂,所以她也就没有主动站出来,既然现在吴兵说出这个想法,正好合刘春花心意。她很体面地下了台阶,顺理成章地参与到装修药店的劳动中。

“象征性地做一点,也好知道房屋装修中的酸甜苦辣。”吴兵突然感觉到内疚地回答。

其实,吴兵自作主张,巧设一计,本想跟刘春花开一个玩笑。可是事与愿违,想吓唬一下刘春花,不但没有吓倒,反而弄巧成拙,刘春花热情高涨,态度坚决地要投入到装修药店的劳动中。这样一来,使吴兵感到尴尬,他在担心王大海看着不高兴,王大海是否认为吴兵在无事生非,刚刚把刘春花的情绪调整过来,吴兵却插一杠子,又要闹出新的事端。

“你不要担心,动脑子我不行,可是做事我拿手。吴总赶快教我怎么做。”刘春花没有一点不乐意的表情,催促吴兵快一点给她分配任务。

“拿一张砂纸,打磨地面。”吴兵也不顾王大海是个什么想法,他直接对刘春花说。

“知道,用砂纸把水泥胶地面磨光滑。”刘春花欣然回答。

“主要将刮痕磨掉。”吴兵指着地面补充道。

“让你这个挑刺的工头好好地监工。”刘春花自信地对吴兵说。

“我相信,你自己店面的地,磨得肯定用心。”吴兵一次拿出两张砂纸,交给刘春花,让她轮换着使用。

刘春花按照吴兵的指点,双膝跪地,认真地打磨着地面,手脚很麻利,吴兵在一旁看着,满意地频频点头,也帮着磨起地面。王大海见刘春花抢着磨地面,他就拿着抹布和地板蜡,跟在刘春花后面,做后一道工序。

“把口罩戴上。”王大海从刘春花的身后,递给她一只口罩说。

“真是娇嫩,我不要戴。”刘春花用力磨地,头也不回地回答。

“灰尘吸多了,要得矽肺。”王大海继续劝说。又递给刘春花一双护膝。

“当个老总,麻烦事真多。”刘春花不耐烦地冲了王大海一句。

刘春花满腔热情地磨着水泥胶地面,顺着墙角一路向后退。她固执地既不戴口罩,又不套上两腿护膝。不一会儿,刘春花与吴兵俩人的身边,灰尘弥漫,刘春花还不时地咳嗽,有一次咳得打饱嗝,呛得脸颊通红。王大海从她身后,一把将刘春花拉到门外,严肃地对刘春花说:“你不要命了。”

“呛个一两次,对人的身体不会产生后遗症。”刘春花不屑一顾地说。可是她话还没有说完,在王大海松开手时,刘春花整个人在往地上赖,两脚无力,无法站立。

“刚才还嘴硬,怎么一下子就无精打采起来。”王大海看刘春花两腿像是有软骨病似的,软绵绵地,使不上力,他关心地问刘春花。

“我浑身冒汗,怎么两膝冰凉,像是散了架。”刘春花在王大海的搀扶下,坐到门口的小凳上,恐慌地问。

“你总是固执己见,因为没有戴护膝造成的,膝盖贴在冰冷的水泥地。时间短,感觉站不起来,如果长年累月这样干,双膝就要废掉。不锯掉,也是一个累赘。”王大海连哄带吓地跟刘春花解释。

“把护膝给我。”刘春花心急地对王大海说。她硬撑着身子,想继续去打磨。

“你休息一下,让我来磨地面,这才叫齐心协力。”王大海动情地对刘春花说。他两腿套上护膝,与吴兵并排地打磨起水泥胶地面。

“董事长,明天工地上,开始吊装厂房的第一根主梁。”吴兵用期盼的目光看着王大海,他想王大海到场,又不好直白地汇报。

第一五三章 拔地而起

“你好像还有话?”王大海进一步追问。

“没有了。”吴兵含混躲闪,过了一会才回答。

“我既这等苦苦相问,你自然就该侃侃而谈,怎么问了半天,你一味地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王大海觉得吴兵有点反常,两只眼睛映着门外的亮光,目光游离,像是心中有事不便直说而欲言又止,变得一点也不爽快。

“董事长还会读心术,把我的心里看得通通亮,真是火眼金星,明察秋毫。”吴兵没有正面回答,他不想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在恭维王大海会察言观色。

“让人感到纳闷,这不是你一贯的风格,今天怎么像个女人似的,扭扭捏捏,放不开手脚,有什么事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王大海没有旁敲侧击,他直抒胸臆,点破吴兵的问题所在。

其实,吴兵心里有话,德豪公司新厂区第一座厂房,明天将吊装第一根主梁。如果在农村里叫做“上梁”。梁上披红绸被料,屋前鸣鞭庆贺,并散放糕点、果品给匠工及围观的大人小孩食用。上梁之时,主人必请齐砖、瓦、木工及帮忙的亲友,酒宴丰盛以作招待。上梁之时,大家还要齐唱诸如:“上梁上梁,子孙满堂。”;“建设华厦,乐业安康。”等祝贺词。

各地风俗不同,现在社会又在日新月异地发展,移风易俗,新事新办蔚然成风,什么事都流行简便快捷,一个“快”字,可以省去很多的程序和仪式。再说,王大海目前正忙于刘春花药店开业前的准备工作,能否抽出精力来,仔细考虑新厂区主厂房上梁的庆祝事宜。何况王大海与刘春花俩人之间,刚刚冰释前嫌,需要一些时间,进行磨合。

吴兵沉默着,埋头苦干,虽然脑海里浮想联翩,但是手磨地面的速度却越来越快。王大海看吴兵没有往下说,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与吴兵平行打磨着地面,俩人你追我赶,不知不觉地已经完成打磨任务。刘春花紧随其后,忙着擦洗水泥胶地面并打上蜡。门外刘春花母亲响亮的吆喝声,可心听得出,药店里添置的家具到了。刘春花父母指引着有四部板车的车队,每辆板车上捆绑着崭新的柜台与药架,王大海、吴兵和刘春花三人一同出门,帮着搬移。

“柜子一摆,药架靠墙一放,像那么回事。”刘春花母亲看着药店里的整齐摆设,高兴地说。

“伯母,从硬件上来说,在滨江药店中,可算得上数一数二。”吴兵迎合着刘春花的母亲,给予实事求是地评价。

“小王,你参谋一下,这个营业执照和药品经营许可证放在什么地方合适。”刘春花父亲拿着一照一证的玻璃框子,征求王大海的意见。

“伯母,你看放在什么位置好。”王大海从刘春花父亲手中,接过一照一证,转身对刘春花母亲说。并用眼睛示意吴兵帮忙拿铁钉和锤子。

“放到最里边的柜子旁。”刘春花母亲指着药房最后边的位置说。

“不行,躲在角落里,来人怎么看得见。”刘春花急忙打断她母亲的话,又在药房里四外张望,想找一个理想的地方,放置一照一证。

“我同意女儿的意见,就该放在进门的位置,让顾客走进门,一目了然。”刘春花父亲附和着刘春花的意见,提出将一照一证,安放在进门醒目的位置。

“父女同心,联合起来对付我一个人。”刘春花母亲听到刘春花父女俩人,都同时否定了她提出的意见,心情有点按捺不住,突然拉住王大海的一只手,接着大声地说,“小王,你站在我这一边,不同意他们父女俩人的看法,”

“伯母,你不要跟他们计较,伯父是董事长,春花呢,可以算得上是药店里的经理,可您的职位是总裁,最后对董事长和经理进行总裁定。赚的银子还不花花地往你这里送。至于一照一证放在什么位置,您就不要操这份闲心,由他们去处理。”王大海含糊其辞地说道。他表面上口口声声支持刘春花母亲,其实内心里想,刚开张的药店,比较妥当的做法,将一照一证挂放在进门一眼就可以看见的位置,也便于宣传,毕竟药店还没有名气,扛着江海医药公司滨江分公司的牌子,就是好做生意。

“小王说得有道理,我现在总裁定,你们看怎样好,就怎样干,每个月必须向我这里交足银两。”刘春花母亲听从王大海的建议,不想再管药店里鸡毛蒜皮的琐事,摆着手,对刘春花和她的父亲说。

“现在药店已经大功告成,我与吴兵也该撤退。接下来的事,由董事长与经理张罗了,我们也不便再耽误你们赚钱的工夫。”王大海接在刘春花母亲的话后面,用征询的口气说。

“还没有搞开业典礼。”刘春花突然想起来,急忙问王大海。

“先试营业一段时间,如果走上轨道,江海医药公司会安排搞开业曲礼。”王大海耐心地对刘春花进行解释。

“药品怎么办?”刘春花指着空空荡荡的药架问。

“江海医药公司会派人送过来,今后有什么困难多与王鹏总经理联系,让他帮你们从中协调。目前试营业阶段,江海送什么药,就卖什么药,等以后有经验,再提出自己的要求。”王大海对刘春花做出具体交待。王大海担心,以刘春花火爆脾气,如果搞得不好,可能要与江海医药公司那边发生冲突。她第一次做生意,肯定求财心切,总想着每天有很好的利润见帐。

“还有执业药师和会计是否要通知上班。”刘春花接着又问。

“这件事应该有你这个经理做主,根据药店需要决定,不过我认为,一个新开张的药店,最好明天就要通知他们过来上班,虽然还没有经营,会多增加一点成本,但可以给伯父和你这个经理省掉不少事。”王大海马上做出回答,并明确给出自己的意见。王大海想了想,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交给刘春花说,“好记忆不如烂笔头,再好的记性,时间长了也容易忘记,一定要养成勤做笔记的习惯,不要过于自信,把我刚才讲的逐条记录下来。”

“刘经理,我当上经理的时候,过分相信自己的好记性,结果可想而知,在落实具体工作中总是丢三落四,那才叫丢人现眼,弄得手下,个个对我有意见。老大隔三岔五跑过来把我熊一顿。”吴兵结合自己过去曾走过的弯路,在一旁插话道。

“后来呢?”刘春花好奇地问吴兵。

“后来逼着自己每天记笔记,写工作日志,按照pdca循环,将任务分成四个部分,即计划、完成、检查、总结。这样做的结果,事事顺手,自己也轻松起来,工作效率还略高一筹。”吴兵面对刘春花的恳切要求,他将自己的经验和盘托出。

“是个好办法,我要学习吴总好榜样,坚持记笔记和写工作日志。”刘春花谦虚地对吴兵说。她在王大海刚才送给她的笔记本上,记下今天的日期,接着逐条写下王大海说的意见,紧随其后记录着吴兵说的“pdca”日志法。

“董事长教给我的,好榜样就在您的身边。”吴兵听到刘春花的夸奖,指着王大海答道。

安排好药店里各项工作,王大海先将刘春花母亲送回家,刘春花与她的父亲留在药店里继续忙碌。王大海接着马不停蹄,与吴兵一起赶往新厂区建设工地。

不一会儿,吉普车驶到新厂区工地,放眼望去,有30米宽,120米长的主厂房,四周一根根9米高的工字钢柱子,像细雨滋润大地后,一夜之间如春笋拔地而起,给这片荒废的机场增添了份景色,仰首望去,雄伟壮观。准备吊梁柱的双机抬吊已经落位固定,待命起吊,30米跨度的大梁静静地躺地厂房的周围。

“有什么想法,现在可以说出来吗?”王大海看着前方一根根挺拔的厂房柱子,问吴兵。

“现在不用说了。”吴兵不好意思地回答。

“为什么有这样大的反差?”王大海疑惑不解,刚才还是欲言又止,现在变得像个没事人似的。王大海继续在追问。

“是我杞人忧天,董事长在看厂房柱子时,丁副总已经将情况都告诉我了。吊装第一根梁柱,作为业主方,安排得细致周到。”吴兵如实回答。由于吴兵在刘春花药店里帮忙装修,丁强没有及时与吴兵联系上,使吴兵的心中有一种失落感。王大海又是怎样的超前安排打消了吴兵心头的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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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四章 如期封顶

上午九点正,德豪公司新厂区工地上,九万响鞭炮齐鸣,条幅招展,参加封顶的人员,内心无比兴奋,眼前是刚刚封顶的拥有现代化生产设备,功能完善,工艺流程先进,环境优美的厂房,这个厂房的落成,标志着德豪公司的发展又跨上一个新的台阶。放眼望去,高大的厂房,拥抱着朝阳,迎接走向世界的曙光。

副总经理丁强首先将项目做了简要介绍,他说,人们清楚地记得:昨天,这里还是一片沉睡的荒沙草地,今天,却被无数创业者书写出诗的足迹、绘出画的绚丽。项目从全面开工建设到封顶历时四个月,创造了德豪速度,建设过程中项目施工人员,发扬特别能吃苦的精神,克服重重困难险阻,严把工程质量关,确保了主体工程的如期封顶。

总经理王鹏代表德豪公司全体员工向到会的各位嘉宾致欢迎词,感谢建设单位的辛勤付出。感谢一切关心德豪、爱护德豪、支持德豪的朋友们。德豪公司将借着退二进三,迁厂发展的东风,在新落成的厂区创造出更辉煌的篇章。

“一个月前,你还忧心忡忡,现在释怀了吧。”王大海回过头,对站在他身后的吴兵关切地询问。他没有忘记吴兵在吊装第一根主梁前,那游离的眼神。

“没有想到董事长安排得如此隆重。各地风俗不同,我们那里吊第一根梁时,要举行仪式,祈求平安。”吴兵感激地回答。

吴兵真的从内心里感到高兴,不论从参加封顶仪式的领导级别,还是会场的热烈程度,都让吴兵难以忘怀,无疑让海一公司做了一次很好的广告宣传。更让吴兵震撼的是,由业主单位给参与建设的海一公司每位员工发放封顶奖金,并安排晚上加一次餐。

王大海为什么不事先告知吴兵,他有难处,一面是德豪公司,他是董事长;另一面是海一公司,他是副董事长。一手托两家,左右都要摆平,不能有丝毫偏颇。一个是业主单位,另一个是建设施工单位,王大海站在中间,不能掺和更多的意见,要求丁强与吴兵俩人都要遵守合同,按制度办事。他把自己称为消防队长,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或问题,由他出面协调解决。又叫做后勤部长,资金或物资紧缺,又是王大海想办法落实。他对两家公司一视同仁,有求必应。在一个月前,当吴兵有疑问时,王大海不好透露业主单位的信息,避免让人产生错觉,凡事越过丁强,直接找董事长王大海。

“表现不错,业绩有目共睹,你在滨江第一棒舞出了威风。”王大海鼓励吴兵说。

“董事长在关键时,雪灾雨患,鼎力相助,涉险挺过难关,才能有今天的成绩。”吴兵客观看待海一公司的成绩,谦虚地回答王大海。这四个月面临的困难与挫折,历历在目,像是在昨天,王大海不畏艰难,通往直前的勇气和不折不挠的精神,让吴兵佩服得五体投地。

“战胜困难,也就是战胜自己,这是经营企业的无价之宝。”王大海很欣慰吴兵不断成熟起来,他高兴地对吴兵评价道。

“现在看来困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畏惧的心理,挺一挺,也就过来了。”吴兵深有感悟地说。

吴兵在德豪公司新厂区工程建设过程中,通过与雪灾水患的抗争,认识到自己还不够坚强,缺乏智谋,存在浮躁情绪。一个人只要心里想干事,办法总比困难多。比如说,面对想回家的工人,没有做过细的工作,更没有想到进行分类管理,造成工人一窝蜂地返回家乡,使工程建设陷入停工等人的被动局面。还有在面临水患时,有坐等晴天的思想在作怪,一切等雨季过去,如果不是王大海急中生智,采取外援与自强相结合,求助消防队支援抽水,组织工人,人手一个脸盆,采取最原始的方法,就是用人力端水,也要把玻璃窑炉基础坑道里的水,端得干干净净。

“有人说,人生中的困难是一块跳板,的确如此,跨过了,就更加精彩。面对困难,我们不能退缩,不能放弃,要勇于挑战,勇于战胜自我,才能赢得灿烂的明天。”王大海更加动情地说道。他深入浅出的分析,引起吴兵思想上的共鸣。

“董事长,跟在您后面干,总是让人有信心,不由自主地浑身产生一种奋发有为的精神动力。”吴兵情不自禁地情绪高涨起来,他说出肺腑之言。

“说明你已经成熟,具备做大事的能力与精神状态,我祝愿你走得更远。”王大海看着吴兵,坚定地说。

封顶仪式马上要进行到**阶段,由工商联副主席讲话,代表主管部门,向德豪公司新厂区主厂房封顶表示祝贺。

章文带着秦军,也就是王大海的发小,外号叫“小瘦子”,王大海、章文和小瘦子三人从小在一起玩得比较好的伙伴,曾三人同去苏跃富的化工厂,讨要王大海父亲的赔偿款,后来秦军被苏跃富收买,背叛王大海,供出刘春花,由于王大海救得及时,才使刘春花逃过一劫。今天,章文突然带着秦军到封顶仪式现场,看神色慌慌张张,急急忙忙,到底有何贵干,王大海一头雾水。

陶勇挤进人群,来到王大海的身边,躲在王大海身子后,悄悄地对王大海的耳根说:“外面有人找董事长,需要您马上出去一下。”

王大海看看列队整齐的各路工人,穿着各单位五颜六色的工作服,戴着安全帽,一排排地站立着,他自己与吴兵的海一公司员工站在一起,今天没有安排王大海讲话,他有意让年轻的总经理、副总经理上台锻炼。但是王大海知道,他是有影响的人物,众所周知,不能轻易走动,于是,他让陶勇回话,让找他的人到里面来。

“海哥,小瘦子有话,紧急着要说。”章文对着王大海的耳畔,悄悄私语。

“他不是跟着滚刀肉,要置我于死地。”王大海轻声回话。

“小瘦子早就后悔自己错了,还想跟着海哥后面干,但是又怕海哥记恨于他,不愿再收留,所以迟迟不敢见您的面。”章文简单地向王大海说着秦军前面迷途知返的事,急着要王大海同意让秦军进到队伍里来,跟王大海说几句。

“好吧,跟他说,王大海不计前嫌,只要他愿意,我们还是好兄弟。”王大海想了一下,表情凝重地说。

秦军挤进工人队列,来到王大海的身后,低着头,没有胆量正眼看王大海,也不敢抬头,凑到王大海的耳根说话,神色慌张地站着。章文与吴兵挡起一个人墙,然后,章文拉了一下王大海,示意秦军来了。

“想说什么?”王大海冷冷地问。

秦军看周围的工人靠得比较近,欲言又止,没有开口说,只是用他自己的眼睛四处搜索着。

“快说呀,刚才还是急得要天上飞。”章文在一旁拉扯着秦军,催促他快点说出来。

“说吧,这些工人都是外地来的,听不懂你说的话。”王大海冷静地看着秦军说道。

“海哥,李建国今天要对你动手,千真万确,是与李建国走得近的社会老大说的。”王大海一点拨,秦军才敢壮着胆子,用浓重的滨江方言,开口说出自己知道的秘密。

“你怎么听说的。”王大海警惕地追问。

“原来滚刀肉的手下,现在跟着这个社会老大,还是个红人,所以知道此事,这个手下跟我无意中透露,我急着就想早一点告诉海哥。”秦军急着又向王大海补充道。说完这些话,秦军似有如释重负之感。

吴兵与章文俩人皱起眉头,焦急地看着王大海,不管这是不是真的消息,然而必须做出积极的应对之策。一旦让他们这些人带进去,不管是以什么理由,搞上一个阶段时间,那么整个公司将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和摧残。

“赶快跑反,到深山老林里待着,等风声过去,再回来。”吴兵头靠近王大海的肩膀,用手捂着自己的嘴,轻声对王大海说。

“我如果走,公司的情况会更糟糕。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你与德豪的几个老总一如既往。”王大海沉思良久,回答吴兵。

“找上边的人说一说,不能任着他们宰割。”章文提出找高层,看着王大海轻声说。

“没用,现在的人,落井下石的多,捍卫正义、雪中送炭的少。”王大海否定了章文提出的意见,他知道现在在位的,宁愿少一事,谁也不会多一事,生怕树叶掉到自己的头上,王大海嗤之以鼻,在位的,又有几个是过得硬的呢?谁又能经得起折腾与打击。王大海接着对章文小声交待道:“把我房间里的一个大信封,还有你看着办,马上转移到曹老书记手中,让他保管好,万不得已才拿出来。”

“海哥,你看,王长江来到工地。”章文抱着一丝丝希望,对王大海说道。

第一五五章 大义灭亲

检察官王长江身穿藏蓝色西服,佩戴检徽,威风凛凛,像顶天立地的铮铮铁汉。他径直走进德豪公司新厂区主厂房封顶仪式现场,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小牌牌,在市工商联副主席面前亮了一下,接着又耳语几句,市工商联副主席心领神会,马上招呼着头面人物,一一退场,鱼贯而去。

现场倏地一下子非常安静,王大海镇静地站在人群里,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周围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好像定住了。这时不知从哪里飞来几只苍蝇,嗡嗡吵得王大海有点心烦,他伸手啪地一巴掌,前面工人的后背上,一只恶心的苍蝇,挣扎着滚落到地面。

“我是区检察院的工作人员,现在执行公务,请大家配合。”王长江咳了两声,开口说话。他从自己的怀中掏出小牌牌,拿在手上,举起来,从左向右,慢慢地转了一圈,在太阳底下展示着光辉事业。

场下的队伍,没有人看牌牌,队列也没有出现骚动,大家都静静地站着,平心静气,想知道接下来,究竟要发生什么事。

“请王大海跟我走一趟。区检察院有事要约谈。”王长江收回手中的牌牌,重新塞进自己的怀中,接着用手在胸前的西服上按了一按,感觉那个硬物,的的确确存在袋中,这才放心地大声向大家说出执行公务的内容。

“王大海不能走,海一公司是中外合资企业,请不要影响滨江的投资环境。”吴兵从队伍中,大义凛然地走出来,义正言辞地回答王长江。

“你是什么人?”队列里出乎意料地闪现一个人,弄得王长江不知所措,但他马上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横眉冷对,严肃地问。

“我是海一公司总经理吴兵,区检察院有什么事,我去谈。”吴兵走到王长江二米远的地方站立,不动声色地回答。

“你是你,他是他,你无法替代他。”王长江一本正经地对吴兵说。

“王大海不能走,如果他走了,新厂区建设群龙无首,你们口口声声说,要为经济保驾护航。”吴兵毫不退让,他以在建工程需要为理由,态度强硬地对王长江提出要求。

“请你不要在这里煽风点火,否则,我连你一起带走。”王长江认为吴兵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无理要求,生气地对吴兵怒斥道。

“你只知道带人走,能把这些工人都带走吗?”吴兵不甘示弱,转身指着云集的工人队伍,带着讽刺的口气对王长江说。

“没有你的事,到一边站着去。”另一位检察官,赶上来,强行将吴兵往人群里拉。

“请官大人文明执法,不要动手动脚。”吴兵举起自己的双臂,示意自己没有还手,口中大叫道。

“再强调一遍,请你尊重我们执行公务的行为。如果继续胡搅蛮缠,你自食恶果,将追悔莫及。”王长江拉开那位劝阻吴兵的检察官,他重申对吴兵的警告。

“你不要受人蛊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世上找不到你家这样的哥哥。”吴兵被逼急,他愤怒地对王长江吼叫道,以示还击。

吴兵这样一说,场面上的队列,人头攒动,交头接耳,从远处望去,像是遭受台风侵袭的稻田一般,原来肃立的人头,这时,此起彼伏,呈波浪般不停地翻滚。人们惊讶于带走与被带走的俩人,竟是亲兄弟,而且这个兄还有恩于那个弟。兄弟反目,没有说出什么具体原因。大家不理解的是,弟弟如果为保住自己的金饭碗,或者要争取到什么官帽子,不必这样大动干戈,在众目睽睽之下,是要展示他大义灭亲,公而忘私的浩然正气吗?总之,没有深仇大恨的人,不会在封顶仪式还没有结束时,就杀进会场。工商联副主席赞扬鼓励的话,还没有说,撵得工商联副主席一溜烟地走了。难道就没有想一想,他们穿的这身行头,平时拿的工资,坐的车拿的笔写的纸等等,都是要纳税人去奉养的。

“我们要依法维护经济的纯洁性,你们少再啰嗦。”王长江看到越来越喧哗与骚动的队列,对人群大声警告。

“王总对我们工人可好了,你就高抬贵手,让王总留下。”一个南湖的老工人走上前,对王长江双手作揖,声泪俱下地对王长江呜咽着说。

“这不是人好与不好的问题,因为他有触犯法律的嫌疑,我们就要带他走。”王长江耐心地跟老工人解释,面对老工人的求情,他不好采取强硬措施,法不责众,如果大家都动起来,今天混乱的局面就不好收场。

“请你说一说,王总犯了国法哪一条哪一款。”老工人不依不饶,需要王长江给一个说法。

“老师傅,请您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是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王长江有信心,先说服这名老工人,再带王大海离开现场。

“这位官人,如果王总真的犯了国法,我们工人会将王总押送到你们那里。”老工人看王长江态度平和,慢条斯理地跟他解释。老工人变得蛮横起来,对着工人队伍大声地吆喝道。

场面上经过一阵激烈的争论后,暂时处在相持阶段,王长江掏出手帕,在自己的额头上擦完汗,接着,他与一同来的检察官,交头接耳,低声地说着什么,商量新的对策。

吴兵指挥着南湖来的工人,手挽手地在王大海的前面站出两三层人墙,保护着王大海,不被检察院的人带走。工人们的心里有一个朴素的道理,既然要带人走,为什么不说出理由,光天化日之下执法,为何躲躲闪闪,含糊其辞,难道心中有鬼。

王鹏与丁强,走到王长江的身边,发香烟给王长江,王长江摆着手,示意不会抽。再发给另一名检察官,检察官也把头扭到一边,没有理会。王鹏凑近王长江,笑着说:“领导,今天厂房封顶,能不能宽限几天,等封顶结束,让我们董事长自己到你们那里去报到。”

“你说什么,还到我们那里去报到,难道你们董事长调到检察院工作,胡说八道,简直在扯淡。”王长江气得脸现猪肝色,两眼盯着王鹏怒气冲冲地说道。

“凡正是那个意思,我说不准。”王鹏嬉皮笑脸地回答王长江。

“是约谈询问。”王长江气还没有消,一个字一个字地对王鹏说。

“是谈还是问,那是你们的权力。为什么非得这样急,董事长也跑不了。我们主厂房可是等不得,影响生产,耽误供货,市场是无情的。不讲德豪公司要丢掉多少国家税收,单单公司里就有一千多号人,家里还有妻儿老小,都张着嘴要吃饭。”王鹏动之以情,想打动王长江的同情怜悯心,求得王长江缓兵几日,宽限几天。

“你不要栀子花茉莉花的,跟我扯东谈西,国家的企业多得很,还愁他们没有饭吃。”王长江振振有辞,对王鹏提出来的工人饭碗问题,不屑一顾地回答。

“企业是多,可是工人在德豪公司干熟练了,再转岗,重打锣鼓另开张,重新学技术,只有少数人能胜任,大多数人想做这一点,不一句话的事。”王鹏实事求是地说道,他继续向王长江求情。

“你跟我说一千道一万,没用,我不管吃饭的事,你的这个问题,要去找有关部门。”王长江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不耐烦地对王鹏说。

正在此时,新厂区大门外的石桥上,响起急促的警笛声,远远望去,一辆中巴警车,车顶上红蓝相间的暴闪灯亮着,随着鸣叫声在不停地闪动,有不少法警下车后,朝新厂区主厂房方向冲过来。

“这些人,欺软怕硬,你们赶快操家伙。”吴兵看见大批的法警,向主厂房这个方向移动,立即动员南湖的工人拿起铁锹、棍棒和瓦刀。

“都给我放下。”王鹏表情严肃地对吴兵说。

“王总,你不要怕,这件事与你无关,都是工人自发起来,维护新厂区的安全。”吴兵劝王鹏不要管工人的事。吴兵带领南湖工人走南闯北,见过的场面多,他坚信只有自己才能保卫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不容分说,大批法警已经散开,形成对工人队伍的包围圈。

工人们无所畏惧,肩并肩地站着,个个手中紧住自己的劳动工具,一道道愤怒的目光,射向王长江。

王长江东张西望,看他的人马已经按照自己的意图到达指定地点,形成一个大的铜墙铁壁,让里面的人插翅难逃,还有谁敢不乖乖就范。王长江手臂直挺挺抬起,指着密匝匝的人群,大声地吼道:“你们都听好,我数一二三,你们都给撤离现场,回到自己的工棚,如有不从,以抗法论处。”

看到王长江耀武扬威地报数,丑态毕露,工人们不是撤退,而蜂拥着,呼喊着,奋力向王长江冲去,眼看一场惊心动魄的肉搏战即将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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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六章 挺身而出

“慢!”当王长江报数报到第三时,王大海挺身而出,右手擎天,目似闪电,声如洪钟。

嘈杂的主厂房封顶仪式现场,王大海一声大喝,工人们立即原地站立,止步不前,自觉闪开,人群中形成一条两人宽的通道,从王大海的脚下笔直地伸向前方的王长江。时间好像停滞,人们都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盯着,这一边王大海气定神闲,那一头王长江神色慌张。有时,让人胆战心惊的不是黎明前的黑暗,而是大战前的寂静。

“好自为之,不要株连无辜。”王长江不敢上前,背靠两名法警,气急败坏地说。

“知道就好,赶紧让你的手下滚吧!工人们又没有谁给你添麻烦,要你来此兴师动众,耍什么威风?”王大海缓缓放下举起的右手,不动声色地回答。

“不要搞鬼子一套,赶快跟我们走。”王长江身边的一名检察官,伸长脖子对着人群里吆喝。

“你算老几,穿着一身老虎皮,就敢在这里狐假虎威。”吴兵听到那名检察官讲“鬼子一套”的诬蔑性词语,顿时怒气冲天,大声地指责道。

“我们明人不做暗事,要带董事长走,总得给一个说法。”王鹏跟在吴兵的话后面,接着慢条斯理地对王长江说。

“这里不是说道理的地方,一帮刁民。”那名警察官暴跳如雷,用手指着吴兵恶狠狠地说道。

“逮住那个老虎皮,他犯下诽谤罪,罪责难逃,我们强烈要求缉拿凶手。”吴兵不甘示弱,号召工人们准备再一次冲上去。

“你……你们……这是在暴力抗法。”那名检察官看着吴兵要带人冲上来的阵势,吓得小步后退,慌乱中,皮鞋底踩上一个小石子,一脚蹬下去,刺溜一声,整个身体踉跄一下,差点滑倒,旁边的法警眼明手快,一把扶住那名检察官,才幸免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尽洋相。

此时,王长江感觉现场工人们激动的情绪,越来越高涨,而且有形成燎原之势。怎么办?他心里在埋怨李建国的点子,说什么在封顶仪式现场将王大海带走,最具震慑力,让很多不明真相的群众知道王大海的罪恶行径,使王大海在德豪公司遭到人人唾弃,变成第二个朱兆有,可事实并非如此,恰恰相反,王大海不是轻而易举地束手就擒,工人们强烈要求检察院给一个说法,说明现在人的素质和觉悟已经提高,而检察院里目前所掌握的材料,都是一些证人证言,缺乏物证相映衬,没有经过犯罪嫌疑人承认,不能算作确凿证据,有待于进一步侦察。

王长江处在两难境地,如果不把王大海带到检察院,李建国怎么看,会认为王长江徇私枉法,毕竟王大海是他的哥哥。其实李建国的做法王长江心里清楚,想先带人走,再在约谈过程中,采取一些手段,逼其就范,承认犯罪事实,这一套过去行之有效的方法,今天看来已经行不通,更何况,这里有的人坐过牢,有反侦察能力,对办案的一套程序和做法了如指掌。但是李建国交待的任务必须要百分之百的完成,李建国不仅仅是检察长,王长江的顶头上司,还是王长江未婚妻的哥哥,王长江抱得检察官这个金饭碗,是李建国一手操办。

“通知法警全部撤离。”王长江拉住那名检察官,用命令的口气,坚决地说。王长江经过一番思考,改变方法,不能强攻,应该智取。

王大海始终盯住王长江的一举一动,目前场面上情况还在他的掌握之中,工人们不明真相,虽然理直气壮地与检察官说道理,再坚持下去,肯定要形成暴力冲突局面,对王大海不利,如果发生伤害,王大海没有罪给搞出一条罪名,即使不是王大海煽动,也是王大海主谋,王大海是董事长,又在王大海公司的地盘上,再说王大海本人就在现场,因为不配合检察院的工作,才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王大海想,不能让一人的事,连累大家,虽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毕竟按手印的权力还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没有什么大不了,我跟他们走一趟。”王大海经过深思熟虑,对身边的王鹏与吴兵说。

“董事长,你不能上他们的当,进去以后,就别想出来。”吴兵担心地对王大海说道。

“我心中无事,不怕他们无中生有。”王大海自信地回答。

“他们不会说自己抓错人,这些丧尽天良的人,会通过各种非人道的方法,让人丧失意志,逼人就范。”王鹏没有进去过,他道听途说的一些事,更加担心地劝说王大海。

“没有那么可怕,良知并非完全泯灭,要相信仍在大多数人的心中。”王大海反过来安慰王鹏道。

“董事长,我怀疑王长江是不是您的亲弟弟,现在看来,他的良心给狗吃掉了。”吴兵心中忿忿不平地骂道。他看到今天的场景,认为不可思议,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王长江想当官,想昏了头脑,为虎作伥,比当小日本的汉奸还要可恶,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充当打手,自己的脑袋竟长在别人的肩膀上,简直是一个滑稽可笑的跳梁小丑。

“你们都不要过分担忧我的事,我希望你们一切任务按照计划执行,各项工作仍然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王大海认真地对王鹏与吴兵做着交待。他知道既然进去,那就要做最好的努力,最坏的打算。

“董事长,您放心,我们会按部就班地搞好生产经营。”王鹏坚决地表态。

“我要强调的一点,德豪公司董事会与总经理班子一定要团结一致,排除他们的干扰,保证公司的正常秩序,给广大员工说清楚,公司缺哪一个人都能正常运转,因为公司是大家的公司,决不能走朱兆有时期的老路,见到风就是雨,结果公司全面停产,丢掉自己的饭碗,受害最深的是大家。”王大海继续对王鹏交待德豪公司的事。

王大海心想海一公司是中外合资企业,李建国不敢轻举妄动。他最担心的是德豪公司,国产的民营企业,李建国可以肆无忌惮地**,一方面是李建国带人去挖地三尺,抄个底朝天,查找所谓的罪证,搞得公司里鸡飞狗跳,不但怨声载道,可能在管理层还人人自危。另一方面,牛强蓄谋已久,看时机成熟,趁势出来兴风作浪,甚至有颠覆夺权的可能,不排除私下里与李建国串通一气,倒戈王大海。

“我回到公司,把董事长的话原原本本地传达给杨民生副董事长,以及董事会与总经理班子成员。”王鹏是新上任的总经理,心情紧张地对王大海说。

王鹏心里不愿想到王大海进去这个事实,王大海此去不知凶吉,又不像平时出差在外,时间再怎么长,心里没有这种担忧,毕竟有什么重大的事,自己把握不住时,可以拨打长途电话请示汇报。被他们带走,王大海像是突然从人间消失,人落在什么地方,根本无法知道,如果有人透露风声,王大海肯定又要被立即转移到其他地点,恍如隔世,更谈不上请示汇报,连见一面,都没有这个可能,必须要王鹏勇敢地独立地没有任何退路地挑起德豪公司生产经营的重担。

“董事长,可需要张老大到滨江?”吴兵急切地问。他想张老大的人脉广,可以帮着疏通,至少有一个联系的渠道。

“如果三天之内,我没有出来,你通知张老大。”王大海轻声地对吴兵说。

“宜早不宜迟,我怕事情定下来,就不好办了。”吴兵担忧地追问。

“一定要记住,不论在什么时候,我没有事,如果看见我写下什么,你通知张老大,要求做司法鉴定,王大海的大脑是否被人做了手脚。”王大海坦然自若地回答吴兵。

正在这时,王长江身边的检察官,用手指向站着的工人队伍,大声叫道:“王大海,我们按照你的要求,将法警全部撤离。”

“全部撤到石桥以外,不要踩在德豪公司的土地上。”王大海环视一遍,目光停留在石桥方向,毫不畏惧地回答。

“你不要得寸进尺,如果不配合,有你好看的。”那名检察官迫于与工人冲突的压力,答应王大海的要求,他极不情愿地向石桥方向的法警继续摆手,示意后退上车。

王大海低头四处搜寻,目光锁定海一公司材料保管员的双脚,俩人对换一双鞋,王大海脱下自己的皮鞋,穿上保管员的一双黑色布底松紧鞋,迈着沉稳的步伐,向石桥走去。

第一五七章 艰难时刻

墨色的浓云迅速地挤压过来,掩去刚刚还是满眼晴朗的天空,沉沉的云层仿佛要坠下,压抑得整个新厂区工地都静悄悄的,雨点未到风先呼啸而至,吹得树枝乱摆,尘土飞扬,封顶主厂房挂着的条幅翻滚成绳状,柔弱的小草低下头,战栗地折服于突然狂野的风。

王大海的外衣随风扯动,猎猎作响。他坦然地走向停在石桥旁的检察院小轿车,镇定地坐在轿车后排,副驾驶位上是王长江,王大海左边是一名法警,右边是跟随王长江一起来的检察官。中巴警车在前面开道,小轿车紧随其后,一路暴闪灯威严地吼叫着,震慑得街道上的行人慌张躲闪。

到达检察院,王大海被带到雄伟大厦的地下室,随着“哐当”一声,大铁门发出阴森刺耳的怪叫,昏暗的灯光下,冷飕飕的凉风,一阵阵地侵袭而来,令人毛骨悚然。平视走廊深处,两边是黑压压的一个个紧闭着的铁门,走到尽头,倒数第二个铁门,被那名检察官打开,黑洞似的房间,突然开起两盏探照灯,雪亮的光柱,集中点射到一个方凳上,那个位置就是约谈王大海的宝座。

在地下室走廊里,王大海两眼刚刚适应黑暗,可是走进黑洞似的小房间,头顶上像是有两个小太阳,强烈的刺目光线,如坐在太阳光下看书,不一会,王大海的视野在亮度相差很大的环境中相互转换,极端的亮度对比,使王大海无法适应光亮感受,产生头昏目眩,心悸等不适症状,眼睛不舒服甚至看不清东西,四处红红的一片,像个睁眼瞎一样。

接下来,关键问题不是眼睛不能睁,而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感觉仿佛生活在真空中,安安静静的,一丝丝声也没有。没有风声雨声读书声,也没有鸟声歌声笑声,甚至连机器声打闹声谩骂声这些平时最恼人的噪音都没有,王大海经过眩目的伤害后,接着又遭受着无声的折磨,他现在才深深地认识到人类赖以生存的这个宇宙中,绝对不能没有声音。王大海模糊地记得,有个声音对他说,好好地想一想,要彻底地交待清楚,他拚命地想着这个声音,不断地回忆,生怕这个仅有的声音也消失到九霄云外。

时间就像蜗牛一样,慢吞吞的从不经意处爬过,当定神想着它走的时候,却感觉是纹丝不动。王大海想,这不是个办法,必须想出点子,消磨这艰难时刻。他在偌大的桌面上搜寻,空无一物,突然灵机一动,实在找不到东西,干脆端起自己椅子,来敲击桌子。可是,王大海双手怎么也搬不动椅子,就连他时时引以为自豪的超乎常人的好臂力,怎么使力,椅子还是纹丝不动,桌子也同样如此,经过仔细察看,才发现,桌子与椅子都与地面形成一体,用水泥浇灌,螺丝铆紧。

“老实点,想自尽,可没有那么容易。”那名检察官严肃地对王大海说。他从外面的猫耳洞,侦察到王大海有异常举动,立即开门进来制止。

“报告政府,我要坐老虎凳。”王大海大声地向检察官申请道。

“没有。”检察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在桌椅旁检查,看看还有没有危险物品,也就是可以用来作案的工具。

“给《红岩》中江姐用过的扎手指的竹签有没有?”王大海接着追问。

“那是侵犯人权的刑讯逼供,我们这里都是文明执法。”对于王大海提出如此要求,那名检察官感到奇怪,但是又一想,可能是王大海的思想即将崩溃,马上要说出他的犯罪事实。

“你这文明的比不文明的还要折磨人,在手指上扎个竹签是我自己的要求,与你们无关,如果给我扎一根,人在疼痛中,一天很快就能过去。”王大海憋住气,跟那名检察官解释。他的情绪要轻松一点,有个人在一起说说话,哪怕是不堪入耳的恶言恶语,如果没有更可怕。

“不要想花花肠子,好好地想一想自己的问题。”那名检察官检查一遍后,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回答完王大海的话,准备出门。

“报告你们检察长,就说王大海马上要见他。”看到那名检察官要走,王大海怒气冲冲地大声吼道。

在寂静的小谈话间里,王大海的声音格外的响亮,如雷贯耳,他的情绪被刚才无声的二个小时折磨到零点,那一声吼叫,仿佛将心中的控诉,如火山爆发般喷薄而出。

那名检察官没有答复王大海提出的问题,李建国检察长是来还是不来。他站在黑暗处,密切观察王大海一举一动,稍后,认为王大海没有问题,这才拿着铁门钥匙,不声不响地溜走,随着重重地“哐当”一声,紧接着稀里哗啦锁好铁门。

王大海心想,这是约谈不是约坐,简直关禁闭,不闻不问。他怒火中烧,走到重新关上的铁门前,举起握紧的拳头,“咚咚”地将铁门捶得山响。

其实,李建国一直在楼上办公室,精心准备着他的问话材料。至于对王大海目前的状况了如指掌,他有意将王大海在黑白分明,无声的谈话间里,关上几个小时,这是他拿手的绝招,先来一个下马威,从精神上摧毁,接下来的问话,效果要好得多。按照制度只能有十二个小时,没有确凿的证据,必须放人。如果嫌疑人供认不讳,那就顺势进行刑拘,关进看守所,等待的命运将是锒铛入狱。

“大企业家,没有想到我们在这里见面。”李建国走进谈话间,坐在宽大的桌子那一边,皮笑肉不笑地对王大海说。还有两名检察官跟随李建国一起走进来,分别坐在李建国两边,一名检察官担任书记员,手拿钢笔,低头在做着记录。另一名检察官手拿一个小型录音机,调整好录音状态,放在桌子的中间。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王大海面对两柱探照灯的强光,闭着眼睛回答。

“请你睁开睛,认真回答,老实交待。”李建国一拍桌子,气势汹汹地站起来大声说道。

“我没有事需要交待。”王大海泰然自若,毫不畏惧地回答。

“姓名?”李建国问。

“你知道。”王大海答。

“职业?”李建国问。

“你刚才说过。”王大海答。

书记员听到王大海的回答,不好做记录,停笔看着李建国。李建国对书记员说:“写上王大海,德豪公司董事长,年龄按照身份证上抄录,有前科。等一会他按手印确认。”

李建国看王大海顽固不化的样子,立即转变自己的态度,递给王大海一份材料复印件,态度平和地对王大海说:“你看,今天给你提供方便,姓名、年龄与职业必须要你自己说出来,都是熟人,程序免掉,你也要配合我们的工作。”

“给我看此份材料干什么?”王大海两速地扫了一下复印件的内容,马上还给李建国,问道。

“如果情况属实,签名按手印。”李建国强撑着笑脸,温和地对王大海说。

“如果要是签名的话,我告他诽谤罪。”王大海冷冷地回答。

“事到如此,你还在耍赖,你这是典型的窝藏罪。”李建国站起来,走到王大海的身边,拿着那张复印件,接着对王大海说,“证据确凿,你签个名,我可以算你自首,判一个缓刑回家。”

“我承认与南疆人阿不力孜在一起吃过饭,当时举报人牛强与我一起参加,因为阿不力孜与我是牢友,请吃一餐饭无可非议。至于阿不力孜对苏跃富是否犯有诈骗罪,这是法律上的事,我不懂。但是,请检察长大人仔细地看一看时间,我与阿不力孜吃饭是在春季,而苏跃富与阿不力孜合资是在当年的秋季,讲我窝藏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王大海振振有辞地驳斥,李建国以窝藏罪起诉王大海罪名不成立。

李建国眉头紧锁,反复察看那份复印件,恼羞成怒,大发雷霆地对王大海说:“不管在什么时间,既然你知道阿不力孜的行踪,为什么不向我们报告。”

“他脸上也没有刻字,据我所知阿不力孜是个守法公民。”王大海有条有理地回答道。

李建国下决心要拿下王大海,他孤注一掷,又拿出德豪公司偷税漏税,给员工办一百桌饭的旧帐,来定王大海的罪,王大海拒绝签字,提出需要第三方司法鉴定后,由德豪公司法律顾问答复。李建国还拿出第三份材料……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第二天早上,检察院政治处主任进来跟李建国耳语几句,李建国胡乱地夹起材料卷宗,气急败坏地走出铁门。

当王大海走到检察院外,看到等待在那里的人们,他的眼睛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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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八章 重见天日

王大海重见天日,如释重负,心情豁然开朗。他的眼睛和思想还没有从黑暗中完全适应光明,但是王大海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头重脚轻地狂奔,扑向守候在大门外一双双焦急的眼神。

只有读过黑暗,才能感受到阳光的美好。其实,人生中,悲伤的转角是快乐,挺过黑暗,必将迎来光明。王大海看得真真切切,他是来到了人间,第一个搂住刘春花的肩膀,接着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梦影,王大海走过去,苍白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再转过脸看,刘春花的父母与曹爱国也站在人群里,还有王小荷、章文、吴兵、王鹏、秦军、陶勇,连昨天临走时,与王大海换鞋的海一公司保管员,也来了,保管员拿着擦得雪亮的王大海的皮鞋,开心地笑着,向王大海示意,换上皮鞋。

“春花姐立头功,她在外面等了一夜。”王小荷走上前,挽着刘春花的手臂,对王大海说。

“怎么劝她都不回去,要是硬拉,还跟我发毛,气嘟嘟地骂人。”章文急忙跟王大海解释。他怕王大海怪罪下来,没有照顾好刘春花。

“人回去,她心还是在这里,春花姐用她的真心执着感动了上帝。”王小荷高兴地赞扬刘春花。

“没有那么矫情,小王出这么大的事,光头、小瘦子和王总都在这里陪着,只要大家齐心,还有什么坎过不去的。”刘春花的母亲在一旁插话道。她曾认为王大海有前科,在社会上,不会再有大的作为,也搞不出什么名堂。通过王大海对于他与刘春花之间的矛盾处理,还有在筹办江海医药公司滨江分公司过程中,王大海展现的人品修养与办事能力,让刘春花的母亲越看越喜欢,甚至她个人对王大海的偏爱好于刘春花。

“你们不要忘记还有一个真正的功臣,梦大记者,虽然早上来的,但是她一直与政治处主任在交涉,监督他们按照约谈的制度办事,不能超越时间。”曹爱国怕冷落了梦影,他见缝插针地对王大海说道。

“我代表德豪公司,跟梦记者一起进去,找到政治处主任,梦记者文韬武略,义理通达,凭三寸之舌,能言善辩,对答如流,辩到后来,那位主任哑口无言。”王鹏接过曹爱国的话,继续向大家介绍梦影,她如何以记者的身份,监督检察院约谈的时间界线。

“我也进去找王长江,可是他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等不到他一个人影。”章文憋着一肚子委曲,向大家诉说。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受人指使,六亲不认,还是一个大学生,也不长个脑子想一想,自己的亲哥哥,到底是不是犯了法。”刘春花的母亲听见章文的诉说,气愤地对大家唠叨着。

“出来就好,我想小王的弟弟可能也是没有办法,端谁的碗受谁管,领导叫他去,他能不去吗?”刘春花的父亲打着圆场说。他不能火上浇油,直拉着刘春花的母亲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

大家七嘴八舌,纷纷诉说着等待的艰辛,与重逢的喜悦,王大海认识到,一个人在里面,外面要牵挂到多少人的心,不管能不能帮上忙,那份心是真的,那份情是纯的,都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渠道,还有不同的关系上,想着能添一把力,凑一把劲,多一个说好话的,目的只有一个,争取王大海早日出来。

人间,风霜雨雪,沟沟坎坎,坑坑洼洼,“三穷三富不到老”,飘摇的生活,变幻莫测的风云,在电闪雷鸣之中,黏合着人们曾经陌生而冷漠的心扉,相爱的人再次重逢,造就惊天动地的刻骨铭心。人间就是这样,在用心用情的纯真里生生不息,在付出与收获之间辗转轮回。王大海曾想,等到他飞黄腾达之后,才去表达自己的真情,其实想错了,真情不要轰轰烈烈,是平时一点一滴的关心与爱护,不需要伟大。有时候,最深刻的真情却以最冷酷的面目表现出来,当王大海在黑暗的地下室,一个人孤独的时候,他有一种“士为知已者死”的强烈情感。

“他们打没打你?我看你出来时,走路不太正常。”刘春花突然抬起头,担心地问王大海。她一直沉默着,用心听着大家的话语。

“从黑暗中走出来,猛然见到强烈的白光,人一时难以适应。至于打我,谅他们也不敢。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我要他们找电影《烈火中永生》给江姐钉手指的竹签。”王大海笑着对刘春花说道。

“他们给你钉竹签了吗?”刘春花打了一个寒战,心惊肉跳地追问。

“看把你吓成什么样子,是我提出来,吓唬他们。”王大海安慰刘春花,耐心地给她解释,打消她心中的疑问。

“把你关在里面,成了一个困兽,还敢吓唬人。”刘春花被王大海的话,逗得嫣然一笑,推了王大海一下,讽刺道。刘春花了解到王大海在里面有这个心态,内心要坦然一点,她坚信王大海是一个勇敢的人,不会心情抑郁,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极端行为。

“王董事长,如果他们对您刑讯逼供,我可以通过媒体进行曝光。”梦影听见王大海说到钉竹签一事,她主动地对王大海说。

“没有钉竹签,他们也不敢,我是在对春花开个玩笑,不然她总是在愁眉苦脸。”王大海对梦影进行解释,然后,走过去,接着对梦影说,“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那个人阴险毒辣,我通过有关信息和对那个人的观察分析,报道刊登以后,可能对那个人形成威胁,第一个对我施实报复,没有得逞。现在我虽然出来了,但是那个人的报复行为不会戛然而止,会疯狂地反扑,更加不择手段。”

“如果报复到我的头上,那个人肯定走向末路,到寿终正寝的时候了。”梦影毫无畏惧,脱口而出,轻松地回答王大海的担心。

梦影自从帮助王大海在“滨江日报”上刊登《失物招领》启事以后,她义无反顾地站到王大海的阵营,已经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没有想过自己有多伟大,也没有被社会飞扬的尘埃所玷污,她知道记者是“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历史见证人,时代记录者,始终记住自己的使命是用自己手中的笔、镜头或话简如实地反映社会现实。当然,除此以外,梦影的内心还有一个驱动力,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驱动力在牵引着她勇往直前。

“不管那个人处在什么时候,做事且不可大意,仍要谨慎,小心为妙。常言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防止那个人狗急跳墙,要死,还拉个垫背的。”王大海看到梦影无所谓的态度,他想到很多,认真而又细致地对梦影说道。

“这些话,你要切记心中,那个人肯定不会对你善罢甘休。”梦影回答王大海,提醒他要注意安全。说完此话,梦影从包里拿出自己的自行车钥匙,在手上甩了一下,接着说,“我该回报社了。”

“怎么能走呢,刚才曹老书记说,梦大记者是真正的功臣,中午已经在我那个小店做了安排,一方面给海哥压惊,另一个方面替海哥,感谢你们这些功臣。”章文急忙上前拦住梦影说。

梦影站在那里没有动,她在观察刘春花的脸色,看看有什么气候变化,等着王大海的表态。曹爱国在一旁看梦影对章文的邀请,没有明确说明自己的意见,他急切地对梦影说:“到哪里都是吃饭,既然章文这样热情,何必要冷人家的场。”

“梦记者,赏个脸,平时恐怕还请不到您。”王小荷也在一旁热情地对梦影说。

王大海环视一下周围的人,礼貌地说:“伯父、伯母还有曹老书记,请您们赏脸,给小王一个面子。”

“话怎么能这样说,如果不是你妹婿抢先一步,我要请一桌饭,给小王压惊。”刘春花的母亲开怀地笑着,拉着王大海的手,和颜悦色地回答。

“既然三位长辈都去,其他的人一个都不能少。”王大海很高兴,刘春花的母亲一口答应去章文的饭店,他看着梦影,大声地对大家说道。

不容分说,王大海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没有再提出其他意见。都骑着自行车、摩托车等各自的交通工具,约好时间,准点到达。

吴兵启动双排座车,开过来,王大海指挥着刘春花以及她的父母上车。王鹏跟在王大海的身后,轻声地对王大海说:“早晨来之前,牛强在公司闹着要分家,还说是他打下来的江山,却将老革命靠边站。”

“走,先吃饱肚子,才好干革命。”王大海没有惊讶,胸有成竹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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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九章 害群之马

“在公司扩张发展的关键时期,不能有丝毫闪失。”王鹏担心地向王大海袒露心迹。

“我知道,家有内鬼,害群之马想兴风作浪,翻不了公司这条大船。”王大海头脑冷静,方寸不乱,在德豪公司紧要关头,他态度镇定地对王鹏说。

“我怕那个人利用他的老业务关系,干扰公司销售市场的业务。”王鹏进一步向王大海汇报。

王鹏是新上任的德豪公司总经理,虽然抓公司的全面工作,其主要精力放在营销市场,销售是企业的龙头,对企业各项工作起到引导的作用。龙头舞得好不好,是关系到企业成败的关键。王鹏心里清楚,德豪公司在江海的市场,别人是插不进脚,不怕内鬼陷害。然而长江中游城市制药企业的市场,让他忐忑不安,这一块是那个人多年经营的老根据地,人脉牢固,暗中勾结,部分企业有倒戈的可能,如果这些企业转向,德豪公司销售只有靠江海市场的增量来弥补,虽然总体销量不会削减,但是新厂区投产在即,现代化的生产线投入生产后,源源不断的产品,万一产销不平衡,那将是对德豪公司灾难性的打击。想到这一点,王鹏深感肩上的责任重大。

“要有信心,主动出击,充实精干力量,加强长江中游销售市场的控制权,千方百计,不但要保住原有市场份额,还要扩大销售量。”王大海想了一想,对王鹏提出要求。

王大海明白王鹏的担忧何在,王鹏虽然没有直说,但他知道王鹏说的那个人指的即是牛强,充当李建国的炮灰,先是暗中唆使石英砂厂查封德豪公司的帐户,趁新厂区建设关键时期,抽取十分有限的资金,更为恶毒的是,写举报信,诬陷王大海窝藏罪犯阿不力孜,其实,阿不力孜算不上诈骗犯,阿不力孜只不过以香港客商的身份,煽动起苏跃富的贪婪野心,将原本只建设十几层的大厦,改为六十层的摩天大楼,想一楼成名,实现苏跃富在长江流域首富的梦想,因为资金链断裂,轰然倒下。

即使,阿不力孜犯有诈骗的嫌疑,也追究不到王大海的窝藏证据,其实在阿不力孜与苏跃富搭上线后,王大海就主动避嫌,没有与阿不力孜直接联系,到滨江是陶勇与阿不力孜单线联系,滨江之外的中转地点,在南湖张老大那里。阿不力孜从李建国办公室里秘密窃取的受贿存折与香艳**日记也是交给张老大中转。李建国查不到蛛丝马迹,鼓动牛强写的证言,因时间不对,李建国原以为是得意之作,却打错了算盘,因为时间的差距,李建国只好释放王大海。当然,王大海向阿不力孜提供的秘密资金,只有天知地知,他们俩人知道,除此之外,没有第三方知道。

现在摆在王大海面前棘手的问题,是如何处理牛强,不能再让牛强作垂死挣扎,祸害德豪公司的正常生产经营。毕竟,牛强是与朱兆有一起白手起家的班底,属于公司元老级的人物,不能讲一点号召力没有。王大海本来想,杯酒释兵权,剥夺牛强总经理职权,仅保留董事一职,让其安享晚年,过一点清闲快乐的日子,没有想到牛强还有狼子野心,与李建国臭味相投,想借助李建国的势力,赶走王大海,实现牛强夺取德豪公司日益壮大的胜利果实。事已如此,面临严峻形势,逼迫王大海开弓拉箭。

“我想抽调陶勇到销售系统,南湖这一区域的销售让他挑起担子,陶勇可以借助张老大的影响力,在南湖开展营销活动。”王鹏思考良久,鼓起勇气向王大海汇报。

“这个点子不错,可以先试用。有什么好的对策,尽管大胆地实施,现在已经时不我待。”王大海马上同意王鹏的建议。

“近一阶段时间,还想请杨总出马,到九武一带,逐户登门拜访,巩固老根据地,不能让这些客户受到牛强的影响。”王鹏看到王大海爽快答应抽调陶勇到销售系统,乘势又提出新的要求。

“杨总走了,谁来看家?”王大海没有立即答应王鹏的要求,而是反问一句。

“现在新厂区处于设备调试安装阶段,新老厂区的生产,可以实行统一管理调度,由丁总负总责。”王鹏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向王大海作了汇报。

王鹏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考虑应对牛强可能要进行的干扰长江中游市场的行为,超前着手,加强这些区域的力量,以防不测,市场一旦遭到破坏,再想收复失地,不是一朝半会就能夺得回来的事,因为客户重新寻找到合作伙伴,不是说散伙就散伙的。如果王大海迅速解决牛强的问题,那也没有关系,充实的力量可以继续开拓销售市场,满足新厂区增量产品的销售需要。

“可以这样考虑,你私下与杨总通个气,先征求意见,寻求他的支持,我再找他谈。”王大海肯定王鹏提出的意见,他要集中精兵强将,重点布局到销售市场。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董事长对我的工作是极大的支持。”王鹏脱口而出,他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销售是公司的龙头,你是舞龙头的人,不支持你还能支持谁。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当前,随着新厂的投产,销售工作是公司的重中之重。”王大海立场坚定地鼓励王鹏道。

“我有信心抓好新厂投产后的营销工作,就怕天有不测风云。”王鹏信心满满地对王大海说。他话中有一种隐隐的担忧,毕竟随着新厂的投产,公司的规模翻了一翻,过去船小好调头,船大以后,驾驭起来,有如履薄冰的感觉。

“对于牛强,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看样子,与他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我也不想刀枪相见,真正不行,董事会成员要团结一致,兵不血刃,让牛强拿钱走人。你与丁强做好准备,俩人共同把他的股吃下来。”王大海看着王鹏,认真而严肃地说。

“牛强不会善罢甘休,怎么做,我是绝对听从董事长的指挥。”王鹏信誓旦旦地向王大海表态。

“既然我王大海回来了,牛强休想再夺权,如果再继续搞小动作,先下掉他的董事一职,只当一名股东。你不要瞻前顾后,放心大胆地干。”王大海自信地回答王鹏。示意王鹏大胆地挑起公司的重担。

来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王大海与王鹏一走进门,俩人躲到隔壁的一个包间,关起门在里面密谈。剩下的人把章文请客的包间挤得满满的,除了曹爱国,还有刘春花的父母坐在桌旁,其他的人,都不好意思坐下来,等着王大海过来一起坐,这样一来,由于多数人站着,显得包间里的人格外拥挤。梦影站在曹爱国的身边,聊着国家大事。刘春花与吴兵站在一起,她在向吴兵询问,一些药店里税务开票的问题。其他的人自由结对在一起找着话题闲扯。

“菜都冷了,赶快上桌。”王小荷用手拍着王大海与王鹏所在的包间门,大声地叫着。

“那就开始。”王大海立即回答,与王鹏一同开门走出来。

“请董事长坐上席。”吴兵看王大海走过来,拖着圆桌对着门的一把椅子,对王大海示意道。

“请曹老书记坐上席。”王大海走到曹爱国的身边,拉着他的手说。

“不行,还是董事长坐。”曹爱国谦虚地推让道。

“您是老革命,您不坐,还有谁敢坐。既然大家尊敬我这个董事长,座位就要听我安排。”王大海态度坚决,接着说,“伯父伯母坐到曹老书记的右边,梦影坐到曹老书记的左边,梦影的旁边留一个位子给杨总。其他人依次坐下来,不要站着,站客难留。”

“我来给杨总打一个电话,这么重要的活动,还拖拖拉拉。”王鹏说着话,走到饭店的吧台,拿起话筒,拨打德豪公司办公室电话。

不一会儿,话筒里传来办公室人员接电话的声音。经过询问,杨总不在自己的办公室,也没有到章文开的小饭店,这人到哪里去了?王鹏经过进一步了解才知道,有不少员工堵住德豪公司的大门,车辆与人员不能进出,杨民生到现场进行疏导,员工情绪很激动,到目前为止,效果不大。

“我马上回公司。”王鹏将公司员工堵大门情况向王大海汇报以后,主动请缨,准备起身告别。

“我是工会主席,让我先回去。”曹爱国站起来对王大海说。

“曹老书记暂时不要回去,我与王鹏一起去。”王大海走到王鹏的身边,回答曹爱国。

“我用双排座车送一下。”吴兵急忙招呼着王大海,拿着车钥匙,要去开车。

“如果员工揭竿而起,烧了你的车,找谁去赔。”王大海与王鹏走出包间门之前,没有忘记调侃吴兵一句。

第一六○章 无事生非

不明真相的员工,不约而同,纷纷云集到德豪公司大门,大家先后知道一个爆炸性新闻,王大海已经锒铛入狱。无风不起浪,这就意味着德豪公司祸从天降,劫数难逃,员工们的集资款将要打水漂,如果不抢先讨要,最后的结局不用多想,辛辛苦苦,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钱,成为阿斗的江山——白送。

“废话讲了一箩筐,喂不饱肚子,打开财务科的保险柜。”蓝血人病者的父亲,挥舞着他粗大的手臂,捏住拳头频频在杨民生的面前点着,并大声地喝道。

“你女儿不是生了怪病,你老婆怎么还要交集资款?”蓝血人病者的父亲身旁一位女员工认出了他。女员工知道他家庭困难,天南海北的到处求医看病,花费很大,几乎倾其家产,算是捡回女儿的一条命。

“王董事长本来是同意我老婆不需要交集资款,但我看王董事长人不错,不但及时给予报销50%医药费,个人还带头募捐。轮到公司要发展,钱上有难处,我能袖手旁观吗?借钱也要交上集资款。”蓝血人病者的父亲情绪激动地对女员工解释。

“不知道这钱还能不能要回来?”女员工担心地问。

“我看怕是难了,跃富集团欠下集资款难以偿还,苏跃富纵身一跃,一了百了,可坑害了多少人。”蓝血人病者的父亲伤感地述说着,他所在公司的不幸。

杨民生因为有在朱兆有时代,公司没落时接待上访员工的经验,沉得住气,保持着极大的忍耐性,不管员工怎样的激动,他始终面不改色心不跳,虚心地听着员工们七嘴八舌的叫骂,和各种牢骚的狂轰滥炸。

“你得给个说法,我刚才要求打开财务科保险柜。”蓝血人病者的父亲看到大家乱哄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没有一个集中的意见,他憋足劲,挤开人群,冲到杨民生的面前吼道。

“是啊,打开保险柜。”女员工跟在蓝血人病者的父亲后面,积极地声援,大声地叫嚷。

“没来的人怎么办?”一位胆小的员工,忧心忡忡地问。

“来者有份,不来的该死。”蓝血人病者的父亲回过头狠狠地瞪着眼回答。他接着又冲着杨民生问,“你不能装逼,说话呀。”

“我要说,你们就不能再嚷嚷,不管讲得对不对,你们中听不听。”杨民生以退为进,平心静气地回答蓝血人病者的父亲。

“好,大家不要再吵,听杨总说说怎么发钱。”蓝血人病者的父亲粗声粗气地吆喝,不停地用双臂左右摆动,示意大家保持安静。

“大家应该警惕,一是必须依法维权,不要因维权而犯法。集资款期限还没有到期,如果撬开保险柜的话,后果就严重了。二是不轻信谣传,而去犯法,被少数人利用。”杨民生不卑不亢,有理有节地劝说。

“你站着说话不腰痛,吃江水,讲海话。什么被少数人利用,我们交上去的,那可是红彤彤,齐扎扎的毛爷爷。”一个胆大的员工,从远处高声打断杨民生的讲话。

蓝血人病者的父亲两只手掌高高地竖起,在空中做一个暂停的手势,然后说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让杨总把话说完。”

“第三是,要明白公司一旦出现危机,我们的生活必须受到影响,公司垮了,最倒霉的是普通员工,如果再这样闹下去,公司一千多号人全力以赴找回来的市场,眼看着就要丢掉,你们再继续不让货物进出,这个月的工资又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拿得到。不用太久,就几天时间,好端端的我们的公司,就会被你们闹垮掉,到那个时候公司的财产分文不值,一千多名员工成为下岗工人,不会再有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倒是我们大家一起去要饭,成立一个丐帮,让这次带头闹事的人来做丐帮帮主,带领我们,确保我们不会饿死。不然,我们就像现在的你们一样,堵你们的家门,抢你们的饭碗!”场面上,被蓝血人病者的父亲振臂一呼,聚集的人们安静下来,杨民生慷慨激昂,用发自肺腑的深情,深入浅出地演说道。

“你不要在这里强词夺理,在银行里存钱,三年五载,虽然整存整取,但也不是像你说的,不到期限,如果去取出来,就是违法行为。”蓝血人病者的父亲毫不退让,找出理由反驳杨民生。

“你不要断章取义,曲解我的意思。”杨民生据理力争,大声进行辩解。

“谁断你了,曲你了,我这样极力维护你,你却猪八戒倒打一耙,不知好歹。”蓝血人病者的父亲怒气冲冲地对杨民生吼道。

“不能这样胡搅蛮缠,我是说你们,如果撬开公司财务科的保险柜,这种行为是不是属于违法。”杨民生面对着气势汹汹的人群,坚持与蓝血人病者的父亲在理论。

“要撬保险柜,也是你杨总的事,因为我们的钱是交给你的。”蓝血人病者的父亲不依不饶地说,他缠住杨民生不放,其他的人,听到这样一说,也附和着往前挤。

“我跟大家说句实在话,国家规定,每个单位的保险柜里,最多只能存放现金,不得超过八百元。撬开保险柜,是一个赔本的买卖,只能出一口气而已。不但拿不到钱,还摊上一个违法的嫌疑。”杨民生看蓝血人病者的父亲态度暴躁起来,说不定要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杨民生马上转变自己强硬的形象,用温和的口气对堵门的其他员工进行解释。

“难道是这一块地方的风水不好,两任老总先后去坐牢,害得员工的集资款血本无归。”女员工听完杨民生的演讲,感觉很有道理,这么大的公司,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自己的钱,还交在公司里作为集资款,一定要维护公司正常的生产经营秩序,才有希望付息保本。接着又听听员工与杨民生的争吵,想想也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违法的事不能做,她埋怨不到人,只能怪风水。

“这块地方绝对是一个聚财的风水宝地。问题就出在对面,你们看公司大门前,马路那一边,是一家停产多年的国营厂,破败的围墙,屋顶上的茅草,把德豪公司给照死。”蓝血人病者的父亲,指着对面冷清萧条的工厂景象,神密地对大家说。

“早知道这样,手中的钱,就不该投到公司作为集资款。”女员工看着对面,心中更加凄凉,既失望又后悔地自言自语。

场面上,人们在一片唏嘘声中,左右摇摆地伸头,神情呆滞地看着对面的衰败工厂。心中不免有一个疑问,衰败也像是一种瘟疫似的传染病,病毒会传染给一个个工厂吗?想一想这条马路上的工厂,几年时间,倒闭得差不多了,不是天灾就是**,都难逃倒闭一劫。人群里,有的人一口气叹得很深,感触自己生不逢时,如果早生三十年,再苦再累,就是牺牲了,可以当个开国英雄。要么再迟生三十年,国家富得淌油,生下来的任务,就是学会怎样去享福。怪自己的父母没有计划好,竟将自己生在一个不上不下的时代。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稍息平静一会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大家想一想,总感觉心头有一瓶液化石油气罐子要爆炸。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钱,竟然要不回来。刚才杨民生还说,如果撬保险柜,那是违法行为。真是怪事,说不定,财务科的保险柜,就是拿着自己送去的红色毛爷爷,去买回来的。既然是自己的钱,买回来的东西,想怎么撬就怎么撬,法律管得真宽,居然这样的事也管。

不能坐以待毙,抓到一个就是一个,比空手而归好。不能再听杨民生在那里忽悠,他以三寸不烂之舌,祸害我们六尺之身,捆住了我们的手脚,不能维护自己的利益。蓝血人病者的父亲想到此,振臂大呼一声:“不听他在这里卖狗皮膏药,我们去搬东西。”

“对,搬东西,不搬白不搬。”女员工从刚才的迷惘中振作起来,跟在蓝血人病者的父亲身后,想着能搬到一个值钱的东西,机器设备等大件,她一个弱女子搬不动,那就搬椅子桌子,拿回去也能派得上用场,可以凑合着当家具用。抢一个电话也好,虽然家里还没有装上电话,今后总是要装的。

聚集的员工,急不可待地分散开来,分别跑向车间或办公室,寻找自己中意的物品。

“董事长回来了哦!”陶勇爬到大门的门头上,拿着纸糊的喇叭,对着即将散开的人群,大声地播出德豪公司的重要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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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一章 蛊惑人心

陶勇的一声叫唤,像是在人群的头顶炸出一个响雷,个个目瞪口呆,惊讶得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大脑已经失去指挥自己行动的能力,一动不动,人人两只发痴的眼睛,看着前方的大门口。

蓝血人病者的父亲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指着蹲在大门头上的陶勇问:“这是真的吗?我不信。”

“如果不信,你自己爬上来眺望。”陶勇指着远方的街道,大声地回答。

陶勇与蓝血人病者的父亲打过一次交道,那是蓝血人在十岁的时候发病,蓝血人病者的父亲,带着一家老小,上有三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下有还在喝奶的婴儿。统统跪在公司的这个大门前,一字排开,让看者揪心。当时蓝血人病者母亲因痛苦悲伤与心急如焚交加,一时发了羊癫疯,围观的人惊慌失措,束手无策,陶勇在监狱里学到一招,处理过此事,有一定的经验,他镇定地跑上前,在几位女员工的帮助下,控制住蓝血人病者母亲发病时的自残行为。所以俩人一见面,印象深刻,说起话来,也直来直去。

“听小陶的,大家都不要跑了,我们等董事长来。”蓝血人病者的父亲听到陶勇的确切回答,他挥手向人群打着招呼,劝说大家原地不动。

王大海与王鹏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以防万一,少数人图谋不轨,趁机打砸甚至烧毁交通工具,故意使事态扩大化,煽动情绪激动的员工,做出意想不到的举动,覆水难收,必须谨小慎微。俩人快速地赶往德豪公司,一路上,边走边讨论着应对之策。

在王大海带着王鹏急忙离开章文的饭店后,陶勇坐上吴兵的双排座车,超前赶到德豪公司的大门口,吴兵将双排座车停在较远安全地带,俩人悄悄挤进人群,一方面密切注视着事态的发展,另一方面暗中保护好杨民生的身体免受冲击。当激动的人群,准备去哄抢设备以及办公用具时,陶勇义无反顾地爬上大门头,才有了刚才急中生智的一声高呼,有效地避免一场破坏生产的恶**件。

“那个人,是从牢里放出来的,他的话,你们也能信。”牛强从自己的办公室,走到门卫室外,轻声地对蓝血人病者的父亲说。

牛强一直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户旁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当陶勇的一声高呼,蓝血人病者的父亲等人停止了哄抢公司财务的行为,一是等等看,王大海是否真的会出现,二是王大海出现后,对大家的担心有个什么说法。事已至此,牛强沉不气了,他硬着头皮,强打精神,亲自上阵,必须火上浇油,心想,与王大海撕破脸,大不了,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也心甘情愿。

“我们信牛总的,你说王董事长是不是真的抓起来了。”蓝血人病者的父亲看到牛强的身影,立即离开杨民生,挤到牛强的身边问道。

“抓不抓,那是迟早的事。”牛强含糊其辞地说。他不好正面回答,但他心中知道,昨天王大海从工地上被检察院里的人带走。

“王董事长是个好人,牛总怎么这样说话。”蓝血人病者的父亲印象中王大海不是一个奸商的形象,在处理他女儿医药费的问题上,还是能按章办事,不足部分,王大海个人带头捐款。他不能理解地反问道。

“不要叫我牛总,我已经靠边站了,王大海任人唯亲,拉帮结派,搞得公司乌烟瘴气。”牛强听到叫他牛总,立即没有好脸色地发着牢骚,矛头直指王大海。

“此话怎讲?”蓝血人病者的父亲接着问。

“德豪公司都快要成为贼窝。”牛强故作神秘地伸长脖子,将头凑过去,轻声地回答。

“有谁贪污公司财物吗?”蓝血人病者的父亲追问道。

“王大海是否贪污,检察院正在查。我是说现在的新厂老厂,全部给劳改犯把持着,都快成了劳改队了,大家想一想,德豪公司还能有一个好的结果。”牛强显得很痛心地对大家说。

“现在公司不是在搞退二进三,迁厂发展,实施低成本扩张战略,看起来红红火火。”蓝血人病者的父亲继续追问,他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想知道德豪公司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不能被光鲜的表象所迷惑,要认真地想一想,为什么要扩张?”牛强在诱导性地问。

“建设新厂,把公司做大做强。”蓝血人病者的父亲毫不犹豫地回答。

“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你们只知道在建设新厂,却不知道王大海为什么热衷于建新厂。”牛强不光是在诱导,而是直接点明主题,又深入地反问道。

“这里面又有什么奥妙,请牛总给我们透露一下。”听牛强这样一说,蓝血人病者的父亲感到扑朔迷离,疑虑重重,不知怎么回答,只好接着又问。

“因为建设搞得越大,王大海捞的油水就越多,厂房开建,大笔资金‘哗哗哗’地从王大海的手里批出去。看着平时单位里卡得很紧的‘钱袋’,突然之间开口了,谁能不动心,何况这些从牢里放出来的人,那不更是如狼似虎,贪得无厌。”牛强居心叵测,拿自己心里的臆想,编造出工程上的资金漏洞。

“批出去的钱都是有帐目的,怎么能落到他的手中。”蓝血人病者不能相信牛强的说辞,当面提出质疑。

“那么多的建筑队,谁塞给他的钱多,他便投降了,将钱批给谁。”牛强毫无顾忌继续着他编造的假设,煽起大家讨要集资款的决心。

陶勇居高临下,将牛强蛊惑人心的谣言听得一清二楚,他实在忍不住心头的一口恶气,从大门头上爬下来,冲到牛强的身边,大声地喝斥道:“你们不要听牛强在这里妖言惑众,血口喷人,王董事长是这个公司的最大股东,为什么要这样干。”

“你这个盗窃犯,没有资格跟我说话。”牛强盛气凌人地说,将陶勇推到一边。

“我现在是守法公民,不像你,一副伪君子嘴脸,人前一面鼓,人后一面锣,干着吃里爬外的勾当,石英砂厂封走我们的资金,就是你这个企业大盗干的。”陶勇不甘示弱地反击,与牛强针锋相对。

“你是有前科的人,道不同,与你理论,玷污了我的人格。”牛强说不过陶勇,接着采取不理不睬,回避与陶勇的正面交锋。

“你还配得上讲人格,大家不要相信他的鬼话,不准你玷污董事长的人格。大家要知道,董事长为了节省开支,精打细算,巴不得把一个钱当成两个钱来用,到目前为止,舍不得花钱买一部小轿车,开的吉普车,还是从部队里借过来的。”陶勇面向大家,振振有辞地叙说着新厂区工程建设的情况。

“牛董事,你不能一点不懂事,负责工程主厂房建设的海一公司,德豪公司可是第二大股,都是自己的子公司,没有必要干出你编造出来的龌龊事”站在人群里密切关注形势的吴兵,此时也出面与牛强进行辩论。

“牛强,你有什么证据和材料,可以到公检法机关去报案,不要在这里惹是生非,本来就很乱了,还在这里乱上添乱,你还像一个董事吗?”杨民生看人越集越多,气愤地对牛强说道。

牛强看到他在公司里,竟成了孤家寡人,现在是势单力薄,靠他个人的力量,不可能找回自己的地位,于是,产生了一种阴暗的想法,他孤注一掷,对着人群疯狂地嚷道:“王大海已经抓起来了,想要拿回集资款的,你们可以尽情地拿公司财物抵帐。我是董事,有权决定。”

“好,我们听牛总的。”那位女员积极踊跃地带头举手呼喊,她急着想要去拿王大海办公室里的一部电话机。

杨民生、吴兵与陶勇,还有保卫科的门卫人员,手拉手组成一道人墙,拚着命与人群进行着拉锯战,可是,最终还是寡不敌众,群情激奋的力量势不可挡,很快冲破防线。

第一六二章 趁火打劫

恐慌而愤怒的人群,冲破杨民生、吴兵与陶勇,还有门卫人员手拉手组成的一道人墙,像决堤般的江水咆哮着,汹涌地四散开来,奔向公司的各个角落,每个人都赤手空拳,争先恐后地哄抢着自己中意的物品。

大门口一下子冷清下来,只剩下组成人墙的人员,寥寥无几,区区之众,屈指可数。个个在阻挡人流冲闯过程中,用力过猛,现在已是精疲力竭,少数身体差的人,还蹲在那里喘着粗气。地面上的烟蒂横七竖八,香烟盒、卫生纸与不知谁挤掉的一块手帕,还有包装早点的沾满油污的小塑料袋,乱七八糟,以及星罗棋布的白色唾液和黄色的脓鼻涕,污秽不堪,不能入目,令人作呕。

“牛总怎么溜走了。”没有去哄抢的蓝血人病者的父亲,疑惑地问杨民生。

“用尽所有的脏话,都形容不了牛强的卑鄙。”杨民生用一块卫生纸,按住自己手背上被挤掉的一块皮,从胸中吼出一句骂人的话。

“今天算是长见识,牛强这种人世上难找,在桌上拉屎,脸盆里撒尿——净干缺德事。”陶勇用脚猛跺着地面一个空香烟盒,气愤地咒着牛强。

没能挡住人流,陶勇带着一脸的失望,怒气未消,本来他已经将人群激动的情绪暂时平息下来,没有想到被牛强一鼓动,顿时疯狂起来,趁火打劫,浑水摸鱼,顺手牵羊,五颜六色的人都有,后面的事不堪设想。他无可奈何地看着吴兵。

“关门打狗,我到工地上调人过来。”吴兵甩掉手上的一支烟蒂,对杨民生说。

“关门,在董事长没有回来之前,先通知派出所。”杨民生思考一会,对保卫科长说。他没有完全接受吴兵的提议,同意关门,但不能打,毕竟多数是不明真相的员工,如果再发生暴力冲突,真的要威胁到德豪公司老厂区的正常生产经营。

身体好、跑得快的员工,陆续返回到公司大门旁,有的拖着公司的空板车;有的肩扛一张食堂里的玻璃钢桌面;有的两人合抬一台磅秤,还有的手拿着财务科的算盘,拿到物品的人带着胜利的喜悦,又拥挤到大门旁。

刚才积极踊跃地带头呼喊,并奔跑在先的女员工,心里想要的是王大海办公室的一部电话,她得意地想,既然是董事长用的电话,一定是价格不菲,拿回去很有面子,三步并作两步,爬上楼梯,气喘吁吁地跑到王大海的办公室,可是铁匠把着门,她无法打开,用力撞,门是纹丝不动,通过玻璃窗户看进去,鲜红的电话机,静静地摆放在办公桌的右边。她想打碎玻璃,但又一想,玻璃虽然能打碎,然而一根根钢筋防护栅栏无法穿越。

女员工顺着走廊一路走过去,门上写着总经理、副总经理牌子的办公室,个个都是大门紧锁,连一根毛都拿不到,她后悔自己的错误决定,想到别人都心满意足地拿着战利品,招摇着往外走。她蹲在走廊里,伤心得痛哭流涕,想一想,还是气不过,冲着门,一阵狠狠地拳打脚踢,手脚打痛了,人也打累了,失望地空手而返。

走到楼梯道口时,女员工眼睛一亮,楼梯拐角处,一个漂亮的印花痰盂映入眼帘,顿时破涕为笑,四处看看,暗自庆幸没有人与她哄抢,急忙跑过去,蹲下身,端起痰盂,里面有小半痰盂水,水上漂浮着唾液鼻涕,还夹杂有糖果纸与烟蒂,她也顾不上难闻呕心的气味,用手摸着痰盂边沿检查一遍,没有碰掉瓷,洗一洗还是新的,拿回去能派得上用场。

端着痰盂下楼,往大门走去,女员工还自我安慰地想,电话有什么好,即使拿到手,带回家,不知道猴年马月能装上电话,派不上用场,还需要找个地方来收藏,不如这个痰盂来得实在,拿回家后,就可以替代马桶使用,搪瓷的好,不管怎么用,沾不上尿骚味,木制的马桶早就该淘汰,不论怎样洗刷,太阳底下晒干,还是异味难闻。现在有条件的人家都在使用这种时髦的痰盂替代马桶。不错,这个痰盂好,就是它了,要是自己到百货大楼去买,左思右想,掏出口袋的钱,真的舍不得出手。

“你端着痰盂,还带着金水呀,这可发大财了。”一个男员工伸头看了一眼痰盂的里面,发现女员工痰盂连同里面的杂物一起端在手中,看着烟蒂浸泡过的黄水,他讽刺地说道。

“还是你发财,拿到锤子和扳手,回家可以开个修理铺。”女员工笑着回答男员工。

“妹子,你还真把这盆金水带回家,赶快到大门旁的厕所里倒掉,用里面不要钱的自来水,彻底地洗刷干净。”男员工收起笑脸,认真地劝说。

“谢谢,我真笨,怎么就没有想到厕所里还有不花钱的水。”女员工点头哈腰地道谢,然后一路急吼吼地奔到大门左侧的女厕所。

大门旁,肩扛、背驮、手拿着各种物品的员工,越集越多,比刚才去哄抢之前,场面上要嘈杂得多,人们的眼睛不再关注杨民生,而是相互看着各自的物品,算起帐来,哪一个值钱,什么工具最具有使用价值。有一个拿着一把椅子的,与一个推着一辆板车的,俩人站在一起,不用比试,就知道谁的价值大,拿椅子的,也不是甘愿吃素,吃亏的事谁干,立马跑到食堂,又抢来两把椅子,这才心里要平衡一点。三把椅子,一个人驮起来,需要一把劲,但不论身体上再怎么累,有的是时间,休息以后,总会恢复。可是人的心不能累,与他人比,如果差钱了,或是比别少拿回来一点,那不是要自己的心累上一辈子,这样子的亏本买卖绝对不干。

女员工拿着洗刷得非常干净的痰盂,来到人群中。有好奇的员工,想看一眼她双手拿着的心爱之物。女员工急忙转身将痰盂紧抱在怀中,生怕别人抢走似的,胸前的痰盂会不翼而飞。她越是这样躲躲闪闪,好奇的人就越多,搞不清情况的人,还以为这位女员工抢得一块金砖,不然,怎么像一个吝啬鬼一样,护着自己的财宝,不让人欣赏,即使发大财了,也不能让人赞叹几句,分享一下你的快乐。

不容分说,那位好奇的员工,指挥着两个小伙子,逮住女员工的臂膀,他上去拉开女员工的手臂,带眼一看,立即退后有三步远,还用手不停地招在自己的鼻前。接着,对女员工说:“你脑子灌水了,这个破玩意儿,能值几个臭钱。”

“还是崭新的,现在很时髦又流行。”女员工理直气壮地回答。

“再好,与你的集资款不匹配,价值不对等。如果变成金马桶就值钱了。”那位好奇的员工笑着调侃道。

“怎么办?”女员工感觉那好奇的员工说得有道理,这不是金的,也不银的,算起帐来,自己吃大亏了,她急忙追问。

“如果还有可抢的值钱物品,难道这些人都瞎了眼。现在没有东西可抢,你可以到厕所里把墙上的瓷砖抠走,还能卖到几个钱。”那位好奇的员工哈哈大笑说。他指着黑压压的东倒西歪的一大片,远看,活像战场上,退下阵地的残兵败将,抱着各种长短武器。近处,仔细察看神情,又像是一群山寨土匪,刚刚抢劫一番,个个眉飞色舞。

正在这时,随着“哐当”一声,紧锁着的大门开打了,后面的人不知道前面的情况,立即活跃起来,又肩扛背驮地往大门方向拥挤,女员工也顾不上,到厕所里去抠瓷砖,她拿着痰盂,物品较小,人很灵活地钻到出门的前排。

众多警察在门外的马路上,威严地一字排开,堵住出门的通道。

如此架势,人群像是定住了,既无声无息地沉默着,又无人敢走动,静静地对峙着。

这时,女员工不管前方有没有警察,她拿着一只痰盂,大胆地走出人群,两眼直视,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向前迈进。

“等一下,你手上拿着什么东西?”警察上前制止道。

“一个痰盂。”女员工不动声色地回答。

“从哪来的。”警察严肃地盘问。

“是用我的集资款买的。”女员工傲慢地回答。

“谁买的?”警察严厉地盘问。

“我不知道。”女员工想了一会,答道。

“既然不知道,那就把东西放下。”警察大声地喝道。

“那我的集资款呢?”女员工突然大发雷霆,用比警察更大的声音在质问。

“与此事无关,把你手中的物品送回去。”警察看女员工情绪激动,他转变口气,冷冷地说。

“不送,必须给我一个说法。”女员工原地不动,声嘶力竭地嚎叫。

“我再说一遍,集资款应该依法解决。你们现在集体哄抢财产,属于违法行为。”警察耐着性子,向女员工发出最后的警告。

“我的天呀!”女员工号啕大哭,倒在大门前的地面,打起滚。

“铐起来,把她带走。”警察镇定地下达着指令。

两名警察冲上来,夹住女员工的双手,另一名警察拿着一副雪亮的手铐,伸向女员工的手腕。

“请等一下。”从一排警察的后面,王大海高声地说道,他的身后,跟着王鹏。

第一六三章 手下留情

女员工看见警察拿着手铐,落到她的手腕,胸膛立即像一锅开水般汹涌地沸腾,热浪冲头,撕心裂肺,歇斯底里起来。她横下一条心,与警察决一死战。本来就已经吃亏,对于那些拿着值钱东西的人,不闻不问,不抓不铐。如此欺善怕恶的不公平,柿子尽捡软的捏,难道老实人好欺负,越想越来气,右手拿起痰盂,趁其不备,猛力戴在,正弯腰捉住她左手的警察头上。

“哈……哈哈……”大门里伸头观望的人,像是看一出精彩的小丑耍猴把戏,爆发出一阵响彻云霄的笑声。

警察恼羞成怒,与女员工相互拉扯着,争夺头上的痰盂,一个在使劲取,一个在拚命按。一个女人一旦发起疯来,三个男人都下不了手,然而,当男人撕破脸,一个再怎么发疯的女人,绝对不是一个男人的对手。警察气急败坏地用膝盖压住女员工的腰部,使出他平时训练有素的擒拿功,反束缚女员工的双手,女员工趴在地面,作狗吃屎状,丝毫不能动荡。

当女员工处在劣势,大门里的人一片唏嘘声,也许有的人,像是在看一场小丑表演,哄笑过后,可能会唤醒大家心里的失落感。女员工把悲伤烂在心底,只让坚强面朝阳光。如果想一想,会得出这样的结论,看一场小丑表演,目力所看到的,可能不是真相,只是被扭曲了的假象而已,没有人知道小丑的悲伤在何处慢慢地溃烂,让观看的人们在欢笑的同时,反省自己内心的纯真、脆弱和悲伤,肯定会一瞥惊鸿。

“把她交给我。”王大海快步走过去,礼貌地对警察说。

“她参与集体哄抢,趁火打劫。”警察生气地回答王大海。

“是的,她趁着生气的火头上,做出不理智的事情。”王大海冷静地对警察进行解释。

“火头上也不能做违法的事。”警察提醒道。他知道王大海是德豪公司的董事长,没有当着王大海的面将女员工铐起来,按常规,处理单位内部事件,一般先征求单位董事长的意见。

“是我这个董事长没有带好德豪公司这支员工队伍,使他们迷失方向,情绪激动,责任在我。”王大海认真地对警察说。他大包大揽,主动承担发生这次集体哄抢事件的一切责任,保护员工不受到法律追究。

“这个女员工品德败坏,必须要带走进行教育。”警察记恨刚才受到的侮辱,不依不饶地对王大海说。

“请允许我代她向您道歉,让您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到不文明的伤害。也请您手下留情,原谅女员工涵养不高,做出粗俗的举动。”王大海向警察鞠躬赔礼,并伸出手与警察热情地握住。

“既然董事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不好再说,我希望董事长要进一步地教育员工,不仅要做守法公民,还要做文明员工。”警察极不情愿地说道。他认识到自己不好再继续发威,毕竟无数双眼睛,集中在警察与女员工俩人身上,不显示出一点大度出来,有失自己的警察身份。再说德豪公司平时对派出所支持不小,王大海担保员工的面子要给。

“谢谢您对女员工的宽宏大量,以后有时间,在您方便的时候,我带着德豪公司领导班子,再亲自登门道歉。”王大海看受到侮辱的警察不再计较,他紧追不舍,又热情地对警察说道。

“我是手下留情,董事长关起门来,做为内部事情处理,可不要再出乱子,惹是生非。”警察整整自己的衣服,严肃地对王大海说道,他说完话,带着其他警察从德豪公司大门口现场全部撤离。

王大海送走派出所的一行警察,他返回到大门口时,那名女员工还坐在地上,没有站起来。刚才,王大海与警察的一番对话,她完完全全地听进去了,以前,只是了解到年轻的王大海,是一个能干的董事长,一心扑在公司的发展上,所以当公司号召员工集资时,她毅然地交上集资款。当听说王大海被抓起来时,她也加入到哄抢大军,她只有一个想法,大家都在这样抢,自己不能落后,抢到一个是一个,比空手而归强。

杨民生看到王大海已经走到女员工身边,他大声地对女员工骂道:“还不站起来,真是丢人现眼。”

王大海向杨民生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他弯下腰,伸出手拉起女员工,说:“让你受惊了。”

女员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一只手拿着痰盂,另一手在拍打身上的尘土,没有回答王大海的问话。

“既然喜欢这只痰盂,我私人出钱买下送给你。”王大海关心地对女员工说。他转身招呼杨民生,并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现金,交到杨民生的手上。

“董事长,你是不是被抓起了。”蓝血人病者的父亲,走到王大海的身边,疑惑地问。

“如果抓起来,我还能在这里吗?”王大海严肃地反问道。

“董事长本事大,像孙悟空一样,可以分身,里面一个董事长,外面一个董事长。”蓝血人病者的父亲看到面前的王大海,他的心放下了,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坚信王大海不会出事。于是,与王大海说着笑话。

“如果有孙悟空的大本事,你们不会整天为了自己的集资款提心吊胆。”王大海风趣地回答蓝血人病者的父亲。

“公司做大了,就像一片大树林子,什么鸟都有,建议董事长定期与员工或者家属见见面,不然谣言满天飞,谁不提心吊胆呢?”蓝血人病者的父亲接着说道。

“你怎么不去哄抢?”王大海突然问蓝血人病者的父亲。

“不瞒董事长,刚开始,心里发慌,我是借别人的钱,交的集资款。但看到牛强鬼鬼祟祟的眼神,我就下定决心,等董事长回来。”蓝血人病者的父亲开心地笑着回答。

“现在还慌不慌?”王大海继续追问。

“看到董事长,我就吃了定心丸。”蓝血人病者的父亲回答。

“你应该相信德豪公司集体的力量,不能只把眼睛盯在一个人的身上。”王大海立即纠正蓝血人病者父亲错误的想法,提出自己的观点。

“我投集资款,完全是看着董事长才投进去的。我相信能人治厂,能人会带出一个好团队,没有一个能人,再好的集体也是一盘散沙。”蓝血人病者的父亲敞开自己的思想,将心里话对王大海和盘托出。

“既然这样相信我,现在还退不退集资款?”王大海看着蓝血人病者的父亲兴高采烈的神情,想到今天的主题是员工要求退还集资款,于是,他试探性地问道。

“要退集资款,不过不是在今天,像杨总所说,到期限连本带息一并退还给我。今天是受骗上当,不过也没有白来一趟,很高兴与董事长见到一面,可以安心地回家。”蓝血人病者的父亲爽快地对王大海说道。与王大海热情地握一个手后,找到他自己的自行车,骑上车,带头离开现场。

“你还有什么想法?”杨民生走到女员工的身旁,指着蓝血人病者的父亲,骑车远去的背景,对她说。

“我……我要……”女员工看着王大海的背影,“我”了半天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还‘我’什么,要不是董事长救了你,现在可能一个人,蹲在冰冷黑暗的拘留所号子里,去哭天喊地吧。”杨民生看女员工没有走的意思,阴沉着脸,不客气地对她说道。

“各家有各家的难处,把心里话都说出来。”王大海制止杨民生强硬的态度,他不厌其烦,耐心地劝说女员工。

“我……我要谢谢董事长。”女员工与警察勇敢拉扯的形象,让人印象深刻,可刚刚过去一会儿,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态度温和地回答王大海。

“心中还有没有事?”王大海很高兴女员工态度的转变,接着亲切地问一句。

“我拿回去了。”女员工拿着痰盂,怯怯地对王大海说。

“现在这个痰盂是属于你的,你想怎么办都可以。”王大海斩钉截铁地回答。

女员工追随着蓝血人病者父亲的后尘,拿着王大海花钱买下,送给她的痰盂,欢喜地一路小跑着,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大门已经完全打开,有一部分员工明白情况后,主动放回拿出来的物品,怕王大海看见自己哄抢物品不光彩,个个鱼贯而出,悄悄地绕在王大海的身后,溜出公司大门。

“不行,不要三只眼睛看人。”原地不动的员工,看到队伍在瓦解,员工越来越少,愤怒地对着王大海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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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四章 想要什么

公司大门里,没有散去的人,毫无理性地对王大海发难。王大海仍能镇定自若,保持冷静,仔细地对人群扫了一眼,聚集的员工大约只剩下三分之一左右。他从容不迫,神情如常,丝毫没有紧张的样子,眼神仿佛一道利剑,刺穿哄抢者的心灵。

王大海轻声地对王鹏与杨民生交待一番,径直走进大门,与人群擦肩而过。此时无声胜有声,虽然王大海没发一言,但在人们的心里掀起轩然大波,人人的头顺着王大海走动的身影摆动,呆呆地目送着王大海宽阔的背景。

“你们为什么还不归还公司财物?”王鹏跟在王大海的身后,走进大门后,留下来,站在聚集的人群中间,态度和蔼可亲地问。

“董事长怎么对我们另眼相待。”那位与女员工开玩笑的男员工没有撤离,他在人群中,不服气地回答王鹏。

“董事长为了大家,低三下四地向警察求情,把你们都担保下来了。跟警察说,关起门来,自家的事,我们自己协商解决。否则,今天至少要带走十几个到派出所,集体哄抢,属于违法犯罪行为。”王鹏心平气和,耐心地对大家进行解释。

“不要在这里说大话,吓唬人,你让所里的小警察来抓我试试看,我昨天还与市公安局的s局长在一起喝酒呢。”男员工狂妄自大地对王鹏说。

“你也不要事后诸葛亮,大家现场都看见了,连女人都铐,何况男人,还能跑得掉。”王鹏严肃认真地给大家说明情况。

“王总,你若不信,我们俩人打个赌,我现在就打电话,如果s局长接到电话,他不在5分钟以内到达这里,算我输了,我的集资款就不要了。如果s局长来了,算王总输,立马将集资款退还给我。”男员工大声地对着王鹏说道,手舞足蹈,得意忘形。

“你吹牛也不打个草稿,s局长即使开着车子过来,也得要三个五分钟,坐飞机,五分钟还不够起飞降落的时间,除非捆在火箭上,射过来。”王鹏想着点子,有理有据地驳斥道。

听王鹏这样一说,场面上人开始骚动起来,不少员工交头接耳,鼓动着那位打赌男员工,门卫室里有个电话分机,赶快去拨打一个。王鹏是总经理,刚才既然没有反对,以打赌输赢来定是否退集资款的事,说明退集资款有松动的可能。先从那位打赌男员工开始,只要退还集资款一开个口子,接下来都有可能轮到自己退集资款。此时,甚至有少数人推搡着打赌男员工,口中还不停地喊着:“为了我们大家,就去拨打一个电话。”

“要打,你们去打。”打赌男员工心里一想,自己与王鹏打赌,你们看笑话,我们鹬蚌相争,你们渔翁得利,这个赔本买卖不能干。

“赶快打呀。”劲大一点的员工,已经将打赌男员工逼到门卫室门口边,拿起分机电话说。

“如果打来了,你们给我什么好处?”打赌男员工突然整个人扑在电话机上,反问道。

“请你到对面的大排挡喝一顿酒。”

“不行,太便宜了。”

“那就上馆子吃一个大餐。”

“也不行,滨江没有上档次的饭店。”

“酒足饭饱,再去卡拉ok一下。”

“更不行,我老婆知道了,还不把我打死。”

“**的,刚才还牛逼哄哄。我怀疑你是不是真的与s局长喝过酒。”

“信不信由你,没有满意的条件,就别拦住我去要集资款的工夫。”

打赌男员工单枪匹马,舌战群体,成为孤家寡人。想撤离门卫室,怎样用力,也没有办法挤出铜墙铁壁似的人群。最后,他灵机一动,人往下一蹲,缩紧身子,钻进胯下腿网,从人墙稀疏的防线,勇敢地爬出来。

“道不同,不相为谋。”打赌男员工带着胜利的喜悦,吹去身上钻爬时,因摩擦人们下身,而沾到的骚味,蔑视地看着天说道。

这边几个员缠着打赌男员工,闲得无聊,无事找事,走火入魔似的,逗得热火朝天。那边王鹏、杨民生还有陶勇,以及保卫科的人员,一人包一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对蹲守的员工进行说服教育工作。按照王大海的指示,限令在半个小时以内,自己主动归还私拿的公司全部物品,如果超时不归还,算作哄抢行为,报送公安机关,依法进行调查处理,并追究刑事责任,情节特别恶劣的哄抢者,可能还要被判刑坐牢。

胆子小的员工,了解到拿一把公司里的扳手,事情闹得有这么严重,搞不好,甚至还要被送到劳改队,有点胆战心惊。反过来想一想,今天来闹事,确实没有十足的理由。原来大家听到王大海被抓起来了的消息,谣言不攻自破。现在亲眼看到王大海安然无恙,皮毛未损,神气活现,通过刚才王大海的举动来看,还是很爱护公司员工,并能出手帮助弱势群体。耳闻目睹,有些员工对公司前途的担忧随之烟消云散,不用说,自觉地物归原地,该干嘛干嘛去。

还有固执讲死理的员工,一般的人说服不了,得要交给王鹏和杨民生,俩人方法恰恰相反,形成互补,一软一硬。王鹏始终语重心长地摆事实讲道理,反复地给他们算一本帐,集资款没有到期,想要提前退还,按照规定,只能执行银行同期活期利率,结算下来,利息所得微乎其微。如果继续按照公司当时的集资规定,到期退还,那么按照银行整存整取的利率,还要高一倍的利率进行结算。如此看来,两种方法得到的利息收入,之间的差距有天壤之别,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地起早摸黑,也挣不了几个铜子。不会有那傻,让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而杨民生呢,与员还没有说上三句话,就要发毛,有时甚至还带着粗话。他的道理很简单,诚信为本,有约在先,虽然讲是个人支持公司建设,但还是本着自愿的原则,没有谁到你们家里翻箱倒柜,搜刮而来。不管吃亏倒巧,按期退还,天经地义,有集资合同为证,未出现天灾**,国家重大政策调整,个人家庭没有充分的困难理由,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退还。员工的这种做法,说得好听一点,听信谣言,心里无底,恐慌公司出现意外,想先把拿集资款拿回去,捂在自己的手掌心,哪怕眼看赚到手的银子损失掉,只能悲叹自己没有这个赚钱命。说得不好听,蛮横无理,侵占公司财物,干着违法犯罪的勾当。

不容分说,分而治之,效果不错,坚持蹲守的员工,在王鹏与杨民生带领下,采取刚柔相济的劝说,员工的想法很快发生转变,陆陆续续,大门口内侧的员工基本走空,所剩无几,只有刚才与王鹏打赌的员工,和几个顽固不化,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员工,没有一句话,坚守阵地,寸步不移。

“你怎么办,难道敬酒不吃,要吃罚酒。”杨民生神情轻松多了,剩下的少数要好对付些,他走到打赌的员工身旁,严厉地说道。

“我要等王大海董事长来。”打赌员工趾高气扬地回答杨民生。

“你是自己吹喇叭,自己打鼓,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杨民生看到打赌员工一副油嘴滑舌的样子,生气地说道。

“没有你的事,你干嘛生气?”打赌员工不以为然地回答。

“你赖着不走,就碍着我的事。”杨民生怒火中烧,大声喝道。

“我就是不走,这是董事长造成的。”打赌员工站起来,理直气壮地对杨民生吼叫。

“如此高声大叫,你以为你混得好是吗?”杨民生气得脸变成了猪肝色,突然低声地问打赌员工。

“不是我混得好,至少不会比某人当狗腿子强。”打赌员工不冷不热地讽刺杨民生。

“保卫科的,来人,把他捆起来,扭送派出所。”杨民生挥手往空中一招,坚定地下达着指令。

“你到底想要什么?”王大海从自己的办公室里,听到俩人高声争吵,立即走下楼,走到杨民生的身后,问打赌员工。

第一六五章 还差一个

那位激动的打赌员工,此时,正在与杨民生舌枪唇战,吐沫星子乱飞,更是龇牙咧嘴地谩骂着,在场面上的人都听不懂的咒语。当他听到身后王大海的振臂一呼,回首猫了一眼,心想,王大海终于出现了。

“董事长刚才说什么?”打堵员工装腔作势,阴阳怪气地问站在一旁的陶勇。

此时,打赌员工不敢转身,正面迎向王大海。又不好意与杨民生搭腔,俩人刚刚发生争吵。想找年轻的总经理王鹏,可是王鹏离他很远,正在大门口,继续在劝说几个没有撤离的员工,最后,目标只好锁定陶勇。

“董事长问你想要什么?”陶勇大声地回答。

“我不要什么?”

“你不是来要退集资款的吗?还参与哄抢物品。”

“他们抢,我不去,大家不骂我傻帽。”

“他们当强盗,你也跟着瞎起哄。”

“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都是小老百姓,拿回自己的集资款,上帝都会宽恕的,你还一本正经地帮腔。”

打赌员工与陶勇,激烈地争论着。其实,他心不在焉,不时侧目,用余光观察王大海的动静和反应。故意扯大自己破锣的嗓门,生怕王大海不知道他存在似的。他憋了一肚子心思和牢骚,早就想与王大海当面锣,对面鼓地唇枪舌剑一番,今天算是抓住了机遇,如果不是今天发生员工集体哄抢物品事件,王大海可能又要到新厂区工地,或是出差在外,走访用户,进行市场调研与开发。

王大海虽然对眼前的打赌员工不是十分的知根知底,全公司一千多名员工,对每一名员工做到了如指掌,这样的要求对董事长可能苛刻,何况员工还存在一定的流动性。不过打赌员工刚才的拙劣表演,王大海对他的性格与平时的表现,由表及里,可以看出一个大概,属于那种各级管理层都很头痛的痞懒员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违法事不敢,小错误不断。在员工中谈不上有号召力,不可能像陈胜、吴广一样揭竿而起,一呼百应。但他有影响力,是一种坏的影响力,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一个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毕竟员工中,不是每一个人都是积极地爱岗敬业,以厂为家,站在王大海的一边,多数是中间派,左右摇摆,一旦坏的影响占了上风,中间派的积极性就要受到影响。就像刚才,打赌员工一起哄,至少有几个员工没有撤离,等看看情况再说。

首先必须解决打赌员工的问题,以此突破,任其他人的事情如何棘手,也就迎刃而解。王大海想到此,主动地问:“我不请自到,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只不过请董事长给一个说法。”打赌员工看到王大海先开口问话,他漫不经心地回答。整个人左摇右晃,像是一个打摆子的病人,靠摆动来控制身体的抖动。

“别人都已经撤离,我看你的表演也该收场了。”王大海严肃地指出。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他们得了好处,当然愿意撤离。”打赌员工憋着气说。他想到刚才那位女员工,王大海不但担保她不被警察抓走,而且还出钱买下痰盂送给女员工,并亲手拉起女员工,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大献殷勤,这说明一个什么问题,莫不是王大海与女员工有一腿,还是先打个基础,今后想要有一腿呢。

“你不要打哑语,把话挑明着讲。”王大海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追问道。

“说白了,为什么讨好女员工,对我另眼看待。”打赌员工忿忿不平地回答。

“你不要胡思乱想,帮助弱势群体,在警察抓她的时候,那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王大海这才明白打赌员工误解了他帮助女员工的行为。也难怪,肯定不只是打赌员工一个人对王大海产生怀疑,在当时,王大海怜香惜玉的目的何在,需要帮助的人,远远不只是那位女员工一个人,仅仅是因为女员工处在风口浪尖,就能成为王大海冠冕堂皇的理由。被打赌员工这样一问,真的使王大海不好回答,这种举动是王大海的性格使然,别无其他目的,但是有些事,有嘴说不清,越描越黑,王大海只好勉强地找些理由圆场。

“你为什么老是盯住我,待人不公平,叫人能不胡思乱想吗?”打赌员工想到平时受到的打击,突然对王大海咆哮起来。

杨民生看到打赌员工态度蛮横粗俗,对王大海无理乱叫,带着保卫科的人,准备上去动手。王大海拦住杨民生说道:“让他把话说完。”

“董事长让我来治他,刚才您没有看见,一帮人取笑作乐,无法无天。真是没有办法,烂泥糊不上墙。不能听他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不出正经话。”杨民生刚才被打赌员工惹怒的气还没有完全消掉,要不是王大海制止,已经将打赌员工扭送到派出所。现在,又产生这种想法,坚决地对王大海建议道。

“真是不知道好歹,董事长对人都是一样的好,还说对你另眼相待。”陶勇听王大海与杨民生俩人的对话,他上前指着打赌员工质问。

王大海与杨民生俩人对待打赌员工的态度不一致,陶勇大声地质问,旁边没有撤离员工的围观,打赌员工想,反正撕破脸,把人已经得罪完了,不如把自己心中的不平,向王大海发泄一通。

“董事长有言在先,我说出心里话,可不能给我穿小鞋,打击报复。”打赌员工壮着胆子,对王大海说。

“言者无罪,你尽管把心中最恨的话说来。”王大海鼓励地劝说道。

“昨天,车间里的头头,叫我写保证书,保证今后不再喝酒后上班。这不是要我说慌吗?我一生就好喝这么一点小酒,还说我一辈子就跟领导过不去,这是王大海叫我写的保证书。”打赌员工鼓起勇气,直呼王大海名子,诉说心中的委曲。

“这不是董事长说的,是公司里的制度说的,谁也不得违反,你分明在为自己的错误行为找借口狡辩。”杨民生立即给予反驳。

“制度不能讲只对我一个人说的吧。”打赌员工不服气地回答杨民生。

“保证书写了吗?”王大海想了解后来的情况,接着问。

“我没有写,喝酒的也不只是我一个人,每次牛总到车间都是满嘴酒气,有时还醉醺醺地耍酒疯骂人,我对车间里的头头说,王大海怎么不叫牛强写保证书。”打赌员工看王大海并没有生气,于是大胆地越说越起劲。

打赌员工的一番牢骚话,说得王大海浑身燥热,他知道自己主要精力转移到新厂区建设,以及营销市场,疏于老厂区的日常管理,自己建立健全的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方法,杨民生再怎么强硬,不如牛强的一次酒后到现场的招摇,再好的制度在于执行,才能有生命力,现在的情况是一紧二松三垮台四从来。王大海灵机一动,不如以其人之弊病,还治其人之身。

“说句心里话,你今天的牢骚发得好,发出了金点子,管理上的事不能有另眼相待,必须一碗水端平。”王大海思考良久,认真地对打赌员工说道。

“我还以为董事长有意这样做,不然怎么显示自己的权威和高人一等。”打赌员工听到王大海肯定了他的牢骚,接着自豪地补充道。

“我想找两个人,组成一个纠察队,专门检查老厂区员工违法乱纪的事,你敢不敢站出来干。”王大海征求打赌员工的意见。他想,聪明的管理,要把一个老鼠屎,变成一棵香豆豆,将短处当长处来使用。

“董事长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打赌员工惊讶地问。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大家的饭碗,要发动大家来管,大家的饭碗才能端得长久。”王大海若有所思地回答。

“如果要我管,那是翻脸不认人,天王老子栽倒我手上,都是一视同仁。”打赌员工两眼放光,口出豪言壮语,虽然王大海还没有任命,但他感觉到自己已经走马上任纠察队员,威风凛凛地行使职权。

“现在你是纠察队员了,我向你报告,这些没有撤离的员工怎么办?”陶勇看到打赌员工积极性高涨,在一旁鼓动道。

“董事长,不要看他们拿我开玩笑,其实他们看得起我,才跟我闹着玩。他们中间有两个人家里确实困难。”打赌员工听了陶勇的一番话,主动而热情地对王大海说。

“困难的员工,让他们明天到曹主席那里去申请,察明情况,按照制度,可以退还。”王大海明确地表态。

“没话说,这几个人的任务交给我。”打赌员工信心满满地说道。其实,这是他的哥们几个,留下来,故意捣蛋。加家庭确实困难的几个,没有办法走。

打赌员工立马跑过去,协助王鹏,很快解决了问题。接着,又急忙往回,跑到王大海的身边,气喘吁吁地说:“董事长,纠察队员,还差一个。”

第一六六章 知人善免

“你先干起来,不差人。”王大海肯定地答复。

“一个人的眼睛看不过来,让我的哥们,也当上业余纠察队员。”打赌员工,现在应该称纠察队员,他想到班组里的小社会,众人拾柴火焰高,立即向王大海提出要求。

“行,那是你的事,只要他们不影响自己岗位上的正常工作。但是有一条一定要记住,在纠察过程中,遇到问题,不要问董事长,而是要去问制度怎么说的。”王大海想了一下,怕他们肆无忌惮,任意妄为,以恶制恶,所以严肃地对他进行交待。

俗话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这名王大海新聘任的纠察队员,过去羡慕办公室人员穿得干干净净又舒服,不安心于本职工作。他一度游手好闲,王大海摸准他的思想脉搏,正确解开他的心灵密码,采取以痞懒治痞懒的方法,变离心力为向心力,一举两得,一方面成功化解了员工受谣言蛊惑,讨要集资款的危机,另一方面发挥小群体里的小老大的作用,加强公司老厂区规章制度的管理,两全其美。

如果说王大海对纠察队员的聘用,是一种知人善任的举措,对员工不良行为的管理收到积极的效果,也让大家看到,不同类型的人都有奔头,是一块直木材,可做栋梁,看似无用的小树头,也可做一个牵牛的桩,在公司里没有一个一无是处的员工,除非你不思进取,整天想着糊涂心思,跟公司过不去。

在企业里,决策者不仅要知人善任,对于人员与职务,责任与贡献不匹配者,还要知人善免。如同在姹紫嫣红的百花园,一位优秀的园丁,知道哪些是杂草,哪些是劣枝,哪些是长不大的小老松,哪些是根朽心烂的病树,该铲的铲了,该拔的拔了,该剪的剪了,该砍的砍了,腾出更多的空间,让那些能成为苍天大树,让那些能开出鲜艳夺目的花朵,让那些乐于奉献的默默无闻的小草,自由充分地吮吸更多的阳光雨露。

知人善免,关键看是否敢于得罪人,不怕记恨报复,只有敢于得罪百分之一的害群之马,才能获得百分之九十九的绝大多数员工的拥护和支持。对于王大海来说,不是怕打击报复,而是于心不忍,牛强毕竟是公司的创建人之一,如果采取过激或是过分的措施,给不明真相的人一种错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王大海为了巩固自己对德豪公司的控制权,逐步对三朝元老赶尽杀绝。然而王大海不迅速采取果断措施,那么牛强会更加得意忘形,做出不利于王大海或公司的猖狂举动。即使牛强不继续实施阴谋诡计,如果不对牛强进行处理,那么王大海在公司里会威信扫地,形象大打折扣。

王大海处在两难境地,单纯从个人的角度,仅凭蓄谋陷害,栽赃嫁祸王大海窝藏罪,或是妖言惑众,无事生非,挑起无缘无故,不明不白员工的恐慌心理,以退还集资款为由头,哄抢公司财物,就可以将牛强赶出公司,或是让牛强永远消失。但这些做法都不是王大海的为人风格,他经过炼狱之后,人生一切看得风轻云淡,英国首相邱吉尔二战时期说过一句名言,没有永远的敌人,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即使牛强做出陷害王大海,有背于公司利益的事情,王大海作为公司的董事长,应该以公司大局为重,要有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度量,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不论是公司的经营还是与李建国的角逐,都需要王大海冷静下来,对牛强采取剥夺权力冷处理。

经过深思熟虑,反复平衡,王大海决定捅破与牛强的这层窗户纸,面对面,把所有的事情摊开来说,根据牛强的态度,再做取舍的选择。他选择在章文的小饭店,这是王大海与牛强第一次见面的地点,俩人进行摊牌。

牛强开始还不愿意与王大海接触,想保持一定的距离,他已经完全站到李建国的一边,听从李建国指挥棒的指挥,在王大海已经走出检察院,重见天日的情况下,还抱着侥幸心理,沉浸在李建国给他编织的美好世界中,继续干着不论是对德豪公司还是王大海背信弃义的事情。最后,王大海安排吴兵带人强行将牛强带到章文的小饭店。

“为了自己的目的,竟然置公司的利益于不顾,你还配担任一名董事。”王大海单刀直入,毫不客气地对牛强说道。

“你的做法,难道就是为了公司的利益,新厂投产后,如果不能按期发挥效益,不是大大地损害公司股东的利益,甚至有赔本的可能。”牛强坐在圆桌的另一边,与王大海面对面,他抽着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市场是有风险,建设新厂,做强做大公司势力,就是为了提高公司抗风险的能力。不像你,无端地制造恐慌,如果不及时化解危机,公司的经济肯定会遭到重创。”王大海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平静地跟牛强摆事实,讲道理。

“我是如实向员工说明情况。”牛强理直气壮地回答。

“你是另有图谋,为何如此阴险,两面三刀,散布谣言。”王大海听到牛强阴阳怪气的狡辩,气得头冒火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地喝道。

“你不要盛气凌人,蛮横霸道。”牛强被王大海突然的怒吼,吓得上身后仰,镇定一会,才想好词句进行反击。

“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李建国想继续陷害王大海和德豪公司的阴谋已经宣告破产。”王大海看着牛强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义愤填膺,义正言辞地对牛强说道。

“跟我说这些干什么?”牛强低下头,回避王大海锐利的目光,他不知道王大海说的李建国的阴谋与破产究竟指的是什么。用一只脚在地面上划着,神色慌张地反问。

“不要在我面前装糊涂,你写的诬陷材料,我亲眼目睹,是你的笔迹。”王大海发现牛强低头的一瞬间,两眼露出心虚的眼神,他乘势追击,直奔主题。

“我没有诬陷,你在血口喷人。”牛强突然抬起头,两眼露出凶光,用手指着王大海,慌忙为自己辩解。

“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鬼子不挂弦。要不要我给你点破内容。”王大海步步紧逼,不给牛强思考的余地,向牛强发起强大的攻势。王大海之所以没有点破内容,是想让牛强自己说出所写的材料内容,王大海看到的是一份,是否还有第二份、第三份。

“检察官来调查,叫你写材料,你敢不写。”牛强沉默一会,狡猾地反问王大海。

“那也要实事求是,不能无中生有,昧着良心写伪证。”王大海严肃地指出。他目光如剑,始终不离牛强的脸庞。忽然猛地往起一站,右手啪地一声拍在圆桌面上,接着大声而严厉地说道,“我要是检举你诽谤罪、诬陷罪、伪证罪、教唆罪等等,罪罪成立。”

“我也提醒你一句,胳膊扭不过大腿,高堂永远在上,你再能也翻不了大浪。”牛强心中想着有李建国这座靠山,不怕王大海检举,反过来劝说王大海。

“高堂再高,如果基础不牢靠,也会轰然倒塌。阴沟再小也能翻船。”王大海据理力争,他内心里痛惜牛强的执迷不悟,为虎作伥,善意地提醒牛强,他的主子也是靠不住的。

“不要在这里说大道理,你那个理想是空中楼阁,虚无缥缈,时隐时现,做人要现实一点,不要把自己的人生做赌注。”牛强听不进王大海的苦口婆心,也给王大海理论一番。

王大海感到很失望,牛强已经沦陷李建国的泥潭而不能自拔,王大海想不通的是,李建国究竟给了牛强一个什么诱饵,让牛强那样的痴迷,从情理来说,牛强也在江湖上闯荡多年,天南海北,大江上下,官场与市场,黑白两道,什么人没有接触过,怎样的风雨没有经历过,他的人生阅历和经验应该很丰富,为什么竟给李建国调.教得服服帖帖,昧着良心给李建国当枪使。俩人之间肯定有不可告人的肮脏交易,绝不仅仅是瞄着王大海董事长的职位,那么,这里面又有什么惊人的秘密。牛强既然忠言逆耳,那只能咎由自取。

“既然你一意孤行,死不改悔,我代表董事会跟你谈话,罢免你董事会董事职务。”王大海严肃认真地对牛强说道。

“不要拿董事会耀武扬威地吓唬人,兔子尾巴长不了,等着瞧。”牛强恶狠狠地狂吼。

“我也明白地告诉你,那个人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奉劝一句,赶快离开,站远点,否则,今后你走不了干路。”王大海真诚地对牛强说。

第一六七章 这下急了

王大海与牛强俩人不欢而散,王大海安排在章文的小饭店与牛强进行交谈,本想向牛强宣布不再担任董事会董事一职后,请牛强喝一杯,虽然牛强职务被免,但毕竟曾经还是朋友一场,共同奋斗过,哪怕是同心同德也好,勾心斗角也罢,王大海的原则,与其真小人,不愿伪君子,世上狠心的人有,念情的人自然也有,不能简简单单地形同陌路。

牛强并不领情,怒气冲冲,摔门而出。他觉得心里好笑,被王大海打掉门牙,还要把牙和着鲜红的血一起吞下去。牛强狂奔在路上,心头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失意感,想象着自己如一只趴在玻璃上的苍蝇,前途一片光明,但又找不到出路,被王大海厌恶,无形的追打,无处可逃。

遭成如此结局,能怪王大海吗?自从王大海来到公司以后,通过强身健体,恢复生产,拯救了一个频临倒闭的公司,从此牛强不要东躲西藏,逃避债权人的围追堵截,过起自由自在,比一般人有尊严得多的生活。本该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像杨民生一样,好好地追随王大海,诚心诚意地支持王大海,大家一条心,黄土变成金,新厂区发挥效益,老厂区占据城市黄金地段,进行商贸或商品房开发,真可谓财源滚滚,德豪公司走上康庄大道,牛强可以成就梦寐以求的土豪人生。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是对是错已经走过。

牛强脑子里究竟中了什么邪,做出一系列损人不利己的事,还要遭到人人唾弃。现在看来,牛强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个精明的商人,做出如此低智商的糊涂事,绝无仅有,牛强内心深处有何苦衷,是谁在牵着牛强鼻子走,这个人有什么权力,或是有什么天大的本事,能牵动牛鼻子。此秘密锁在牛强心中的保险柜里,无人知晓。

牛强气得有点精神恍惚,他想直奔区检察院,找李建国诉说心中的苦水,他要问问李建国,说好的将王大海永远带走,怎么一夜过去,就变天了,王大海又安然无恙地回来,并且进行疯狂的报复,撤销牛强董事职务,这样一折腾,不是王大海永远不回来,恐怕是牛强永远靠边站。牛强越想越不对劲,急不可待地往区检察院奔去,由于思想考虑的都是这些气头上的事,到了区检察院大门口,当作到了德豪公司大门口,昂首挺胸,两眼看着前方,大摇大摆地往里走,竟然忘记必须要到门卫室先进行登记,要找里面的检察官,还必须提前预约,没有预约的访客,由门卫先电话联系,等里面回话,同意接待,方可放行。

“这是哪个冒失鬼,胆敢冲闯检察院。”一个高个子门卫看着牛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恶狠狠地冲着他喊。

牛强被从大门侧边一间卫室里传出的叫声,打断他刚才的思绪,站在原地幡然醒悟,已经走进区检察院。他转念一想既然走进来,就不能退回去,于是回过头,用手指着门卫室,藐视地质问:“你骂谁是冒失鬼。”

“用手指什么?你这个冒失鬼,还真是冒失。”一名高个子门卫懒洋洋地从自己的坐椅上站起来,横眉怒目地对牛强嚷道。

牛强看到高个子门卫在那里吹胡子瞪眼,他勃然变色,本来就被王大海的谈话谈得一肚子窝囊气,怒不可遏,找不到出气的地方,这下子正好,牛强向门卫室走近一步,大声地说道:“我看你真是个冒失鬼,你再冒失一下,我对大楼里面的头说一声,叫你立马滚回家。”

“你是装疯卖傻,还是吃了豹子胆,竟敢在这里耍威风。”高个子门卫听到牛强刺耳的回答,火冒三丈,准备跑出门卫室,要拿下牛强,推到大门外。

“你走过来看看。”牛强走了一步后,停止前进,保持自己的气势不被高个子门卫压倒,灼灼逼人地说。

矮个子门卫见此阵势,他走出门,拉住高个子门卫,不让高个子门卫继续前进。矮个子是一个在这里工作多年的老门卫,见多不怪,见怪也不怪。他带眼一看,面前的牛强不是冤天屈地的申诉人,可能就是大楼里面哪位官人的私下铁杆朋友,矮个子门卫狡猾地走到牛强的身边,转了一圈,笑着问:“不要腰里挂着死老鼠——冒充打猎的,就能到处招摇撞骗。我看你脸色不对,请问你是来投案自首,还是来举报贪官污吏。”

“你们无权过问。”牛强冷冷地回答。他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下,刚才矮个子门卫说脸色不对,是不是自己与王大海争执时,留在脸上的气还没有完全消掉,给看出了破绽。

“我是无权过问,可是门卫登记本上要填写找谁和进门事由。你今天虽然很落魄,失意潦倒的样子,但我看得出,你是一位有身份的人,老实跟我说,你找哪一位领导。”矮个子门卫机灵地对牛强劝说。

“找李检。”牛强听到矮个子门卫态度转变,他的口气也软下来,傲慢地回答。

“我没有说错,看你这身穿着打扮,和富态的样子,就是有身份的人。再请问一句,事先有没有与李建国检察长预约?”矮个子门卫继续巧妙地追问。

“李检说,我有事随时可以来找。”牛强趾高气扬,昂首望着检察院办公室的大楼,高傲地说道。

“请您稍等一下,我立即报告。”矮个子门卫突然热情地说。他将对牛强的称呼,由“你”改成“您”,说话的语气,也迅速升温,笑脸相迎,接着又急忙跑回门卫室里,拿起话筒,拨打内线电话,请示报告。

高个子门卫看到矮个子门卫的态度阴转晴,心里清楚来者最好不要得罪为好,现在的世道,要多栽花,少栽刺,成事不足,可能有时候,在领导耳边,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就能败事有余。想到自己对这位来者的态度,还是及时弥补一下刚才的缺失比较好,于是,高个子门卫主动地对牛强说:“进来坐一下,正在给您打电话联系。”

“谢谢你的好意。”牛强没有理会高个子门卫的热情,板着脸回答。

“大人不计小人过,请您不要怪罪我刚才的态度。”高个子门卫带着歉意,向牛强进行赔罪。

“什么态度?”牛强漫不经心地回答。他急着想上楼,早一点向李建国汇报王大海对他采取的处理措施。需要李建国给他指明方向,下一步该怎么去做,现在他与王大海的矛盾已经激烈到白热化阶段,不讲是你死我活那么严重,至少是水火不容,今后怎么能在德豪公司生存下去,如果王大海心肠黑一点,稍加发动一下,牛强在德豪公司莫不是成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真的是无意间的态度,平时的职业养成了这个大嗓门。”高个子门卫急忙用道歉的口吻向牛强进行解释。

高个子门卫端起门卫室里的椅子,毕恭毕敬地放到门外,牛强站立的地方。高个子门卫没有听明白牛强说的“什么态度?”的真正含义。牛强是带着疑问,随便问一下什么态度,牛强一点也记不得,也没有心情记得,进门时,高个子门卫还对牛强有过蛮横无理的态度。可是,高个子门卫却从牛强说的“什么态度?”里听出的是质问,牛强在怪罪高个子门卫对牛强的怠慢。中国的词汇确实是丰富多彩,同样是一句话,不同的心情,不同的语气和声调,却表达出截然相反的意思。弄得高个子门卫,哭笑不得,跟在牛强后面,煽自己脸,负荆请罪,后悔莫及,赔礼道歉,差一点就要给牛强磕头认错。而这一切的阴错阳差,前后态度的巨大变化,都是因为牛强找的是大楼里的一号人物。

牛强看到矮个子门卫在积极地与院办公室联系,办公室里的同志再去汇报,然后得到答复,才能反馈到门卫室,牛强看到一上一下的电话互动,心情不错,耐心地等待着。高个子门卫的种种担心,对自己的过失一直不能释怀,牛强主动安慰道:“不要道歉,我都不记得了,你还道歉干什么?”

不知等待多久,电话铃声一响,那一头的答复终于下来了。牛强从高个子门卫端给他坐的椅子上站起,准备往院里的大楼走,他没有忘记,高兴地对两位门卫说:“谢谢你们的热情帮助。”

“等一下,你是不是叫‘牛逼的牛,强词夺理的强。’”矮个子门卫手拿话筒,认真地问牛强。

“是呀。”牛强一头雾水,疑惑地回答。

“你他.妈,纯粹一个江湖骗子,刚才,我就看出你,腰里挂着死老鼠——冒充打猎的,李建国检察长说,不认识叫牛强的人。”矮个子门卫气愤地对牛强说道。

“让我来跟李建国通话,他肯定是听错名字了。”牛强大声地进行辩解,他惊慌失措地要去拿电话筒。

“你骗了一次,还想骗第二次,看我不打死你,滚。”高个子门卫端起他刚才端出来的椅子,抵着牛强的胸膛,将牛强推出院大门外。

这下急了,牛强六神无主,像是天轰然塌下,绝望地坐在院外的马路沿上,冥冥之中有个人影在脑海中闪现,他缓了一口气。

第一六八章 别无选择

置身于无路可退的边缘,牛强希望可以绝处逢生。他认为人在失意之中,绝不可以结束自己的前程。虽然王大海霸占董事会,并提议召开股东会已经免去牛强的董事一职。李建国装糊涂,回答门卫说,不认识牛强,牛强所有热情的付出和牺牲,得到的是李建国无情的拒绝和冷漠。想到此,牛强猛地从马路沿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他自言自语地说一句,死路面前也许就是生存的机会。

牛强断定李建国想甩掉牛强这个夜壶。夜壶的典故,当主人需要它的时候,它是个宝,当有一天不需要它的时候,夜壶是又臭又硬,恨不得马上把它一脚踢开,永远不想再用。牛强苦不堪言,昧着良心给李建国当炮灰,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他想揭竿而起,可又想起在朱兆有时期捏在李建国手上的一笔旧帐,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牛强一辈子都不得翻身。就是那笔旧帐,使牛强杯弓蛇影,受李建国指使,越陷越深。牛强感叹道,为什么糊涂事往往都是聪明人干的。

陷入无边的海洋里,鲁滨逊说,他看到眼前不远的地方有一根稻草,也许是幻觉,其实什么都没有,因为无论怎么游,总是不能接近它,因此,就继续向前游,企图抓住那根稻草,结果游到一个孤岛获得新生。牛强想到这个故事的时候,眼前浮现“滨江日报”的记者梦影,她就像是大海中的救命稻草,这根稻草不是虚无缥缈,而是实实在在的一名媒体人,牛强要找梦影聊一聊,李建国虽然手中捏着牛强的一笔旧账,但牛强给李建国的贡献,也可以将李建国拉下马,凡正是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李建国不仁,别怪牛强不义,最坏的结局,鱼死网破。

依稀还记得那个雪夜,在郊外一家土菜馆里,牛强意外碰见王大海与梦影,当王大海介绍梦影时,牛强从梦影那清澈的眼睛里看到纯净的执着,牛强有苦难言,自己是鸡飞蛋打,前后失算,两头落空,一无是处。不管梦影愿意不愿意,帮忙不帮忙,以牛强目前的艰难处境来看,孤立无援,华山一条道,只有找梦影记者,释疑解惑,最好能出力帮牛强化险为夷。

梦影之所以让牛强身处绝境看到希望,牛强心中的小算盘是这样打的,找梦影可以一箭双雕,一方面帮助分析牛强与李建国之间理不清的狗肉帐,迫不得已时,可以通过梦影在媒体曝光李建国肮脏暗黑的灵魂。另一方面,那天雪夜在土菜馆的晚上,隐隐约约感觉到梦影与王大海俩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果梦影同情牛强的遭遇,也可以帮助牛强,从中调和牛强与王大海之间的裂痕。

刚才在检察院吃了闭门羹,情绪低落到零点,想到此,牛强心情要轻快多了,不能坐以待毙,说干就干,他加快步伐,往“滨江日报”社赶,脑海里不断闪现,在检察院门卫室遭遇的尴尬局面。到达报社门卫室,牛强吸取教训,变得小心谨慎,用笑得很灿烂的一张老脸,从稍微开着的门缝中,伸长脖子,牛强的脸,正好进到屋里,张开嘴动情地说:“同志,我需要登记一下。”

“真烦人。”里面一位中年妇女嘴里咕噜着,她坐在藤椅上,躲在门后,正在打毛衣,听到叫声,飞起一脚,门“哐当”一声没有关上,她没有看清,门的中上方向,已经夹住一个人头,女门卫只看到地面上,因为门没有关严,而照射进来的一束阳光,接着又用力补踢一脚。

“哎哟。”牛强痛苦地发出叫声。他的脖颈被门框夹住,两眼仍然带着笑意,看着畏缩在藤椅中的女门卫,手中紧握着打衣针,警惕地盯着牛强。

“你找死呀,还不把乌龟.头缩回去。”女门卫甩下手中的毛线衣,不耐烦地走到门边,对牛强伸进去的头说。

“同志,我急需要登记一下。”牛强忍着脖颈的疼痛,用一只手抵住门,笑着回答。

“你到底需要什么?”女门卫有点生气地问。她以为又是一个要写冤假错案报道的人。最近这方面的人,络绎不绝地来到报社,将自己遭受的打击和迫害,通过记者写出来,刊登在报纸上,被报道人的案子很快得以平反昭雪。报社简直比公检法,甚至比政法委还要厉害。名声出去了,慕名而来的人就多起来,第一站就是门卫室,谈起案件来,陈年旧账,陈谷子烂芝麻,话说不完,像老奶奶的缠脚布,又臭又长,将女门卫的耳朵都听出了老茧。刚开始几个,女门卫还有兴趣听,也有热情帮着找有名望的记者。可是人一多,时间一长,加上有的人说话不老实,隐藏事实,女门卫也就没有了积极性,来人一般采取一推干净,去找公检法司,再不服,找政法委、市委。

“麻烦您,我需要登记找谁和事由。”牛强龇着牙,仍然保持着笑容,继续说。

“领导要我们对所有访客进行初审,不然报社成了包公庙。老实跟我讲,你是哪一年的冤案。”女门卫熟练地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曾经有人冤案没有平反,将报社一并告到政法委,说报社胡乱指派记者,敷衍了事。

“没有发生冤案。”牛强不明白女门卫问话的含义何在,忐忑不安地回答。

“没有冤案,跑到报社凑什么热闹。赶快走吧。”女门卫将牛强趁着说话时,伸进来的上半身,推出门外,大声地对牛强喝道。

“我有冤事,为了不发生冤案,做了不少冤事。”牛强的上半身不依不饶地抵在门框,坚持着不退出门外,他找不到说服女门卫的借口,忽然灵机一动,想到有冤申冤,冤事也算是冤,这样就可以进报社的大门,思考一会,提出自己的理由。

“我看你疯人说疯话,到精神病医院去说吧。”女门卫不屑一顾,对牛强讽刺道。

面对女门卫恶毒的语言,因为有在检察院的前车之鉴,牛强并没有冲上去,与女门卫理论一番,这是什么职业道德。或是大打出手,强行冲卡。他安慰自己,好男不与女斗,说别人疯的人,才是真正的疯子。既然不让登记,也不准进门,那就在大门外等着,这是公家的地盘,谁也管不了,牛强为自己想到一个好主意,暗自高兴,对,就在门卫室的对面,安营扎寨,梦影总要上下班。

别无选择,牛强把梦影当作苦海无边中的一根救命稻草,守株待兔,这是他的唯一选择,一定要等到梦影,将自己与李建国、与朱兆有、与王大海各人之间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实事求是,竹筒倒豆子,毫无保留地全部倒出来。是对是错已经走过,李建国抛弃他,朱兆有离开他,王大海记恨他,员工嘲笑他。牛强现在什么也不是,失去事业与信任,在剩下不多的生命里,又将怎样地活着?为谁而活着?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悔不当初,一步错,步步错,害怕李建国手中捏着的秘密,并威胁说,随时可以抓牛强进去。十多年了,牛强在这个阴影中恐慌不安地生活着,吃力不讨好,身心俱累,到头来一无是处。

牛强又一想,与梦影仅一面之交,为一个背叛她好朋友王大海的仇人,她会动恻隐之心,坐下来,耐心地倾听牛强并不光彩的人生故事,真诚地为牛强指点迷津,排忧解难。但是这些都是不容牛强考虑的问题,他已经到了悬崖绝壁,没有退路,不管梦影愿意不愿意,牛强只有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最后的结局,干脆与李建国同归于尽,否则遗恨终生。

第一天没有看见梦影进出报社,第二天也没有,难道梦影已经调离报社,不在这个门头进出上班。那位态度蛮横的女门卫,不时地从窗户向外甩着瓜子壳,当瓜子嗑得快活时,还用冰冷的目光对牛强蹲守的地方猫一眼,紧接着,一撮带着瓜子残渣的唾液飞向窗外。第二天早上,女门卫还将一盆洗脸水,泼到牛强蹲守方向的马路上。牛强没有怪罪女门卫,反而还要感谢她,虽然表演拙劣,但给牛强难熬的枯燥乏味的一分一秒等待的时光,增添了观赏的内容,不论是悲剧还是喜剧,有得看,比一片茫然的空寂要来劲得多。

第三天,牛强已经适应没有梦影出现的等待,但他依然如故地保持警惕,找到原位蹲守,目光左右巡哨,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尤其跟梦影相像的女孩子。蹲守一段时间,他产生一个贪婪的奢望,期盼女门卫出来骚.扰一番,最好对牛强臭骂一通,越无常,越歇斯底里,越好。此时,牛强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望眼欲穿、寂寞难耐、穷途末路。

恍惚中,一个与梦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向报社大门外走来,事情有这么巧,尤其在一个门头里出现,除非克隆,要么就像女门卫所说,牛强要送到精神病医院,开始脑残了。

在绝望中突然看到希望,有点猝不及防。牛强擦亮自己的眼睛,定睛认真一看,果不其然,真的是梦影,不容置疑,她正穿过马路,向牛强走来。

牛强的幸福仅闪现一瞬间,新的忧愁又侵袭而来,梦影是请牛强进去谈,还是撵牛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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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九章 往哪边站

牛强目不转睛,看见梦影像一片轻柔的云随风飘来,清丽秀雅的脸上荡漾着春天般的活力,她的身材苗条,步履轻盈,仪态大方。有两种女人可爱,一种是漂亮,另一种是聪慧,从她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里,牛强捕捉到梦影是聪慧的漂亮女人。

“牛总,你在找谁?”梦影走到牛强的面前,站定一会,主动地问。

“哎呀,我正急着要找你。”牛强看得真真切切,听得清清楚楚,梦影就在眼前。他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听到梦影的问话,这才缓过神,心绪不宁,手足无措,慌忙地回答。牛强之所以紧张,倒不是小伙子见到靓女的一种心动和怯场,而是一个失意的老男人,求助于靓女时的一种不安与担心,牛强怕梦影拂袖而去。

“找我,怎么不打电话。”梦影态度和蔼,好奇地问。

“不是很熟,不敢贸然行事,用那种方式找你,很不礼貌,怕你拒绝。”牛强吞吞吐吐地说。其实牛强在检察院李建国那里碰了一鼻了灰后,失望之中,一气之下,径直跑到报社找梦影。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上楼找我。”梦影接着亲切地询问。

“门卫不让进,凶神恶煞,把我当作坏分子,甚至是特务来审。”牛强感觉到委曲,心中的怨气还没有完全消除,忿忿不平地回答。

“所以,你就在这里等了三天。如果我三十天才回来呢?”梦影用纤纤玉手挡在唇前,嫣然一笑,没有想到牛强竟能做出这样的事,不给进门,就在外面等。她想了一下,用考验的口气问。

“我就在这里等三十天。”牛强毫不犹豫地回答。

“看不出来,牛总还蛮有毅力,做事有一种执着的精神。”梦影被牛强找人的决心所感动,尽管方法缺乏科学,但是精神可佳。她由衷地赞叹道。

“请不要叫我‘总’了,总经理一职已经被王大海罢免,连董事会董事也被免了,就叫我‘老牛’吧,如果感觉不顺口不习惯,叫‘牛老’也行。你怎么方便就怎么叫。”牛强急忙做出修正,梦影第一声叫牛总的时候,牛强没有来得及提出纠正,现在开始,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叫第三遍“总”了。

“不要搞得那样失魂落魄,不能丢掉你的气质,毕竟担任过老总嘛。”梦影觉得牛强有点大惊小怪,虽然目前不在“总”的位置上,也没有必要这样气馁,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问一问,七八成不是老板就是经理,牛强即使不当总经理,仅凭他在德豪公司的股份,也是那些水货的老板经理望尘莫及的。

“过去的事不提了。鼓起勇气来找你,也是迫不得已,否则,哪敢来打搅你。”牛强谦虚地说。他不想提到过去,感觉无地自容,人生的路走到今天的境地,都怪自己没有把握好。

“怎么说,凭你的股份,也算是一个土豪。不要小瞧自己。我们上楼,到我的采编室里去谈。”梦影热情地鼓励牛强,她指着三楼顶头的一间办公室,对牛强说。

“就在这里谈吧。门卫还在那里,她能放行吗?”牛强心有余悸地回答梦影,他不想再看见那位女门卫,怕她又要盘问或是嘲笑,弄不好,在梦影面前有点掉价儿。

“我带你进去,怕什么。看样子,牛总受到的打击不小,竟然胆小到杯弓蛇影。”梦影毫不隐晦地告诉牛强,在称呼上,也没有听从牛强的忠告,改口称老牛或牛老,一如既往地称呼牛强为牛总。

遵命不如从命,牛强跟在梦影的身后,向报社大门走去,一阵从梦影身上飘来的迷人芳香,让牛强精神振作起来,他想世上还是好人多,仅一面之交,梦影知道牛强要找她,不但同意接待,而且走下采访车,主动前来,平易近人,和颜悦色,亲自接他上楼。不像李建国,门卫向他汇报,竟然说不认识牛强,他看清了李建国一副伪君子的嘴脸,顿觉心寒,跟在李建国后面,好事坏事也不知道干了多少。他不但不帮忙,反倒冷若冰霜,拒人千里,翻脸不认人。想到此,牛强的心中燃起复仇的火焰,他不自觉地加快步伐,不想撞见那位女门卫。

到门口时,那位女门卫走到路中间,拉住梦影的手,热情地说:“梦记者,这个人怪他自己,你看到了吧,还是这样偷偷摸摸地跑,我能不对他进行严加盘查嘛。”

“这是你的职责,问清楚是对的。”梦影陪着笑脸,附和着答道。

“当我看到这个人时,就觉得要问清楚。你看他一脸的苦相。话也不会讲,一进门就说得冤天屈地,听的人都感觉到麻头皮。说实话,我也不敢放进去。如果放进去,不是给你们记者大人增添麻烦。”女门卫挽着梦影的一只手,表情亲如姐妹,不厌其烦地讨好梦影道。

“常言道,一句话让人笑,一句让人跳。要把话说得有水平、有意思、有效果,可不是那么简单,能做到口吐莲花、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不是一日之功,还得要有这个天赋。”梦影饶有兴趣地对女门卫说道。

“梦记者这么一说,我不敢再讲话了,是我嘴笨,没有把话问好。”女门卫听到梦影的一番道理,自我道歉地对梦影说。

“我不是说你的,不要挂在心上,肯定是牛总没有把话讲清楚。”梦影被女门卫缠得没有办法,不好强行离开,毕竟,门卫室是梦影上下班的必经之路,她们俩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每天都要打交道,于是梦影停下来陪女门卫聊一会。

女门卫有自知之明,找梦影的人是她给挡驾住的,必须把话对梦影说清楚,免得在梦影的心里留下阴影,误解成女门卫在与梦影作对,故意刁难,成心过不去。刚才听到梦影说,来找梦记者的人还是一个老总,这个人也是得罪不起。于是女门卫,又接着转过脸,装出妩媚的表情,对牛强嗲声嗲气地说:“我不是要你讲话有天赋,说得天花乱坠,一般情况下,说话侧重于报喜不报忧,比如说,你来准备在报纸上刊登广告,或是搞一个公司的庆典,需要联系版面进行宣传,我肯定会热情接待。看到你一脸的苦逼相,从说第一个字是冤,说到最后一个字还是冤,不讲冤案,就说冤事。”

“这不在睁眼说瞎话,明明是来找人解忧,却说成是打广告宣传。”牛强疑惑地问。

“我看你就是死脑筋,缺一根弦,你的目的不就是要进个大门吗?进到大门里面以后,就是你的天下,就是天王老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还有谁跟踪你,去核实一下,你是不是与进门时说得一模一样,一字不差。”女门卫热情地对牛强进行解释,善意地传授她的经验之谈,让牛强记住,今后做事说话世故一点。

“你也不能这样劝说牛总,如果言行不一,心里会发慌,好像有无数双眼睛盯住他,心神不定,牛总走起路来,弄不好四处碰壁,上下梯跌跤。”梦影打断女门卫的话,心平气和地分析这样做的后果。

“那也不能走进门就说烦心事,像我上有老,下有小,夫妻俩人的工资拿不到多少,在家里就烦够了,来到单位,本想清静一下,想不到,又要接着烦,世上哪有这么多的烦心事,请梦记者说一句公道话,我烦不烦。”女门卫能说会道,一连串的道理,说得梦影与牛强俩人,瞠目结舌。

“我没有挂在心上,你也要放下,没有人怪你。”梦影对女门卫敷衍道。她说完话,急忙脱身,如果不离开,站在这里一直说到下班,女门卫正中下怀,一举两得,既笼络了梦影的人心,又度过一个开心的班次。

梦影引着牛强,爬上三楼,走到她的采编室,给牛强泡了一杯茶,俩人落坐后,梦影开门见山,主动问:“牛总,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要绕弯子,直截了当,能不能帮得上忙,请不要计较。”

“谢谢梦记者,仅一面之交,对我这样的好,不仅泡茶,还在百忙之中抽时间接待。”牛强想到梦影这里的真诚与热情,与李建国那里的碰壁与冷漠,有着天壤之别,感慨万千,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手在不自觉地颤抖,激动地对梦影说。

“刚才说了,不要客套,抓紧时间,多多交流,像我们当记者的,修炼的第一项基本功,就是要学会倾听被采访人的倾诉,倾听到被感动,写出来的文章一定会打动人心。”梦影动情地对牛强鼓励道。

牛强话匣一打开,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滔滔不绝,诉说苦衷,喋喋不休,梦影将其归纳起来,总体意思,王大海如何不仁?李建国怎样不义?牛强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两边都抛弃了他,真正成了老鼠钻进风箱里——两头受气,到头来,还一事无成。

“现在要看你往哪边站,我才好想出对策。”梦影不知道牛强今后的路,究竟要跟着王大海还是李建国走下去,于是试探性地问道。

第一七○章 不能沉默

要么忍,要么残忍。多年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在牛强的心中,他的人生就这样一错再错地走过来,现在,他的心里空洞洞的,感觉到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他,孤独、寂寞、失意、无助将牛强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好想逃,逃到另一个世界去,可是一睁眼,必须面对的还是这个苦恼的人间,他已经深陷其中,无路可逃。

牛强想说出来,又因为某种深刻的原因而没有说出口,其中沧桑滋味,谁人能品。忍到最后的结果,牛强无权无职,风雨飘摇,李建国却仍然高高在上,作威作福。当时的欲说还休,对于今天的牛强来说,称得上,有一种醒悟叫恍如隔世有一种无奈叫做人的江湖,有一种无言叫灯火阑珊。

试想一下,牛强如果不忍,那时没有沉默,敢于反抗,会残忍到什么程度。一觉醒来,就有可能被起诉、入狱、被蒸发消失……,李建国不会放过牛强,即使牛强不会被打死,他老婆或有被**的悲剧,牛强的软弱,是一种迫不得已,是被恐慌乱了方寸,他为了避免被打,被追杀,被妻离子散,孤身一人,独自承受,不改忍辱负重的初衷,牛强能理解自己的沉默与软弱,那颗良心都被无形的一只手压迫着,被辛酸的泪水浸泡着,被无边的痛苦折磨着。无谓的指责,无法的排解,牛强已经麻木到不想去计较其中的是非对错,人生本来就是苦短,犹如白驹过隙,闭上双眼,只不过是落花流水般趟过胸间。

“牛总,我在问您,往哪边站?”梦影看着牛强迷茫的神情,半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接着又问。

“覆水难收,我现在落魄到如此地步,往哪边站队,他们都会嫌弃。”牛强从刚才的沉思中走出来,他没有勇气树立起人生的信心,无可奈何地说。

“对您来说,我认为不能沉默,沉默对你来讲已经没有意义,难道还要将这些秘密,带到另一个世界。如果能勇敢地站出来,可能会赢得后面的人生。”梦影直言不讳,鼓励牛强大胆地说出心中的痛楚。

“说出来,又能起到多大作用,弄不好,惹火烧身。”牛强心有余悸,担心地回答。

“其实,在国人中,只有三种命运,要么做像你这样的牛强,自己只能忍气吞声,要么做李建国,混世魔王,披着羊皮的狼,无恶不作,这是丛林社会的常态,还有第三种命运,就是做王大海式的人,敢于直面人生,为自己的良心说话,争取更强的经济势力,拥有更大的发言权。现在的社会,有如此多的鸵鸟精神,就是因为缺少王大海式的人物。”梦影以记者的职业敏感,分析她所理解的社会现象,对牛强侃侃而谈。

“事到如今,我如果站在王大海的一边,他还能接受我吗?”牛强带着疑惑问梦影。他从自己的内心里是敬佩王大海的,王大海以公司为家,一心为着德豪公司的生存与发展,心胸宽广,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同时疾恶如仇,爱恨分明。披荆斩棘,百折不挠,愈挫愈勇,受到员工的拥护。

“从王大海为人的性格来看,他不会小肚鸡肠,像您在公司里这样的翻云覆雨地折腾,王大海也没有将您赶出德豪公司,依然保留您在公司工作的权利,是在等着您回头,毕竟您是德豪公司的创建人之一。”梦影看牛强开始说起王大海,她给牛强的茶杯里,添加一点开水,放好水瓶,接着回答道。

“你这里能抽烟吗?”牛强端起茶杯,就着刚加水的热茶,吃了几口后,掏出口袋里的香烟,问梦影。

“没有禁烟,你抽吧,但要把窗子打开。”梦影自己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白开水,然后回答牛强。

“我左思右想,翻来覆去地考虑,不论从哪方面来讲,我都要站在王大海这一边,不能再让李建国把我当狗一样使唤,让我去吃屎,不去闻一闻,臭不臭,闭着眼睛就去吃;叫我去咬人,没有想一想,能不能咬,张牙舞爪地冲上去咬;指使我干坏事,稀里糊涂地先干着再说,不管坏事干过以后,所产生的后果会怎样,比如李建国要我暗中搞垮德豪公司,大乱才能得到大治,一方面我好上位,抢得董事长宝座,另一方面趁公司人心混乱,可以找到借口,将王大海再次锒铛入狱。”牛强在不断反思,讲述着受李建国指使,干出的一些得不偿失的坏事。

“不要想,结果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真的不好说您,不但头脑简单,而且四肢也不发达。智斗不行,武也打不过,害得自己什么都不是,没有人说你好,连您的主子都不说一声好,退一万步说,即使斗赢了,也要赔去您在德豪公司的股本,不讲全部赔掉,至要大打折扣。”梦影知道德豪公司近来发生员工滋事行为,竟然出自牛强之手,情不自禁,气愤地对牛强说道。

“我怎么就像是吃了**药,竟对李建国深信不疑。”牛强自我反省地说道

“因为您怕他,所以对李建国的话言听计从。”梦影毫不客气,说中牛强的要害。

“我不能再糊涂下去,不能再让李建国像呼狗一样,恣意使唤。”牛强鼓起勇气,对梦影说。

“您与李建国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或者说,您有什么把柄捏在李建国的手中,能不能方便说出来,我帮助您分析一下。”梦影看到牛强态度的转变,趁势追问。

“陈年一笔旧帐,李建国已经捏住我十多年。”牛强深吸几口香烟,将烟蒂按灭,甩到垃圾桶里,沉重地对梦影说。

“现在不说,等待何时,在我这里不说,还有谁能与诉说。”梦影急着补充道,她不能让牛强欲言又止。

“事情是这样,改革开放初期,我与朱兆有在围墙上打洞,搞起窗口经济,活跃了当时的商品流通,赚了第一桶金,接着又开始建工厂,从加工制造到营销一条龙,利润空间更大。朱兆有当上滨江的首富,成为人们街谈巷议的英雄。可是,没有想到好景不长,正在事业发展得轰轰烈烈之时,风云突变,上边来人查朱兆有,认定朱兆有倒买倒卖,犯有投机倒把罪,其实是无稽之谈,货物是我们从沿海开放得较早的地区,千辛万苦购买进来的,有许多货都是自己亲自肩扛背驮,至于在滨江买出去什么价钱,只要消费者接受,应该是公平买卖。然而这样的行为,竟成了违法行为,依据是商品赚取的利润太大。”牛强谈起创业的往事,如数家珍,历历在目,连他搭乘长途客车,怎样给一麻袋货物省上一毛钱的细节,叙述得活灵活现。

“朱兆有是法人代表,上面找他的麻烦,怎么又把你扯进去了。”梦影不理解地问。

“当时上面对公司派住工作组,工作组宣布公司全面停产,办学习班,讨论会、检举会、批判会接二连三,后来连商店也全面停业。李建国是工作组的成员之一,在财务科查帐时,有一张单据是我经手的,倒卖一批钢材。”牛强说到这里,声音低沉下来,像是在揭一块始终不能愈合的伤疤。

“等一下,公司的钢材怎么就不能卖出去。”梦影抓住问题的关键,继续发问。

“当时的政策不允许,如果建设厂房多余钢材,只有上级管理机关有权调剂到别处再使用,单位无权私自出售。李建国对我进行突审,如不老实交待,将我关进大牢。我就一五一十地将前后情况,如实禀报。这批钢材是当时经济管理部门的头头李再,按计划价格批给我们,我们再按市场价格卖给下家,赚取的差价,按五五比例分成,李再拿五成,剩下的五成由我们公司得。至于李再是李建国的父亲,我后来才知道。”在梦影面前,牛强毫无保留,他第一次将这个情况,向李建国以外的第二个人透露。

“李建国对我说,坦白从宽,只要我不透露这批钢材的内幕,他担保我不会出事。”看梦影不但认真地听,而且还拿着笔,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牛强怕自己讲的内容有所遗漏,仔细地想了一想,又急忙补充道。

“从此以后,你就成为李建国的哈巴狗。”梦影收起钢笔,抬头满意地对牛强说。

“不只是当哈巴狗那么简单,给他个人的贡献也不小。”牛强下定决心,破釜沉舟,义无反顾,将他与李建国之间所有的事情全部抖落到阳光下。

“牛总,您讲给李建国个人的贡献,具体指的是什么?”梦影又重新拿起钢笔,认真地追问。

第一七一章 永远不迟

人内心的感觉难以言喻,当横下一条心,放下尊严,放下个性、放下得失时,心情豁然开朗,只要人勇敢一点,前方不是乌云密布,而是晴空万里。牛强像是放下挑着长路的重担那样轻松,精神振奋地问道:“仔细回想,我被李建国骗了。”

“骗你没商量,掉进泥潭,越陷越深。”梦影直截了当地回答。

“我如此糊涂,苟且偷生,像是被他施了魔法,竟毫无知觉。”牛强幡然醒悟,说道。

“说得不好听,你是小洞不补,大洞吃苦。当时李建国在突审你时,事情还处在萌芽阶段,如果你不沉默,大胆地说出来,其实,没有你的事,有事的应该是李建国的父亲。”梦影挑起牛强一直忐忑不安的李建国捏住的一笔旧帐,她想以此为突破口,化解牛强心中的担心。

“当时想说,但看到朱兆有一家的遭遇,又不敢声张。”牛强回首往事,仍然心有余悸地说。

“我为什么说没有你的事,从你叙述的事实来看,李建国捏住这笔旧帐的主谋,应该是李建国的父亲李再,他批计划给你们单位,你虽然变卖了物资,属于倒买倒卖行为,当然在现在的政策环境下,属于企业的自主经营行为,不存在违法问题。李建国之所以吓唬你,让你不要说出事实的真相,李建国在包庇其父李再的违法犯罪行为,是李再在滥用职权和收取回扣,也就是受贿。如果从国家的物资利益中获取私利,也可以说贪污国有资产。李再应该被绳之以法,由于你的沉默,李再侥幸地漏网,并且一直逍遥法外。”梦影拿出自己刚才记录的笔记本,翻看着要点,逐一给牛强分析解释。

“钢材是我卖出去的。罪责难逃。”牛强十分肯定地提醒梦影。

“是你卖的,不等于罪责在你。”梦影想了一会,回答牛强。

“此话怎讲?”牛强两眼直直地看着梦影,迫切地追问。

“在公司里,你不是法人代表,虽然事情是你去做的,但不是你个人行为,如果说你做的这件事有什么责任的话,也必须由法人代表来承担。”梦影以一名记者的敏感和见识,给牛强担任起法律顾问的职责,说得有理有据。

“如果这样,不是给朱兆有增加罪责。”牛强听明白梦影的分析道理,不好意思地说。

“我没有看朱兆有的判决书,关于你经手的这一笔买卖,帐肯定算到朱兆有的头上,你再想一想,朱兆有不是以投机倒把罪,而锒铛入狱的吗?还能少得了这笔帐。可以说你们整个公司就是靠倒买倒卖发展起来的,做商贸生意,本质如此。如果说经手的人都有罪责,试想一下,公司里有多少人经手,把这些人都抓起来,你们公司须要抓多少人起来。所以说你当时的担心是多余的,中了李建国的诡计。”梦影有条不紊地接着分析。

“听你这么分析,很有道理,我是杞人忧天,做了李建国的哈巴狗,还自认为自己走了天时。”牛强如梦初醒,悔不当初,懊悔地说。

“俗话说,聪明人聪明事,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轻易地做了李建国的俘虏。当时也要看一看杨民生或是顾长贵等其他人员的情况,难道他们没有经手过买卖,肯定会有的,我相信杨民生做的买卖不在少数。你把他们当作愚蠢之人,其实他们是难得糊涂,现在看来,李建国捏牛强没有捏错。”梦影认真地给牛强分析当时德豪公司的业务经营情况,带着调侃的口吻,对牛强说道。

“当时的情况,工作组搞得神秘兮兮,公司里人与人之间,相互不打招呼,不轻易说话,少数胆大的员工,即使说话,也绝不提公司里面的事情。如果忍不住,说一件芝麻小事,很快就传到工作组那里,变成了西瓜大事,马上找去谈话,下达任务,必须检举揭发朱兆有一到两条罪状,检举揭发公司副总或其他人员也行,检举两条可以抵上朱兆有的一条。否则,关三天三夜,才能回家。”牛强说到这里,叹息一声,停顿下来,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水,然后,接着说,“在那种严峻的形势下,我哪敢找其他人探听情况,尤其像我这个当经营老总的,举报我的事特别多,所以,当李建国提出要我保守秘密时,正中下怀,我还暗自高兴一段时间,心想自己恐怕不会像朱兆有那样去坐牢,因为靠上了李建国这棵大树。”

“从此以后,李建国的脑袋长在你的肩膀上,他说东,你不敢向西。怕靠不到这棵大树,不断地给这棵大树做贡献。这么多年,你究竟贡献了多少?”梦影看牛强的态度已经完全转变过来,抓住时机,一语道破。

“李建国需要搞好方方面面的关系,来人接等,通知我去,我就得马上赶到,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他对朋友们介绍说,我是成功的民营企业家,其实,我纯粹是他的皮夹,等他们酒足饭饱,我来买单,有时,兴趣来了,接着安排后半场,找个地方放松一下,散散酒劲。”牛强回忆着与李建国的交往,泛泛而谈。

“讲点实质的,事到如今,你还顾忌什么?”梦影紧追不舍,有针对性地提示道。

“还有就是玩女人,安排以后,我就撤离。”牛强看着梦影,不好意思地说。

“再实质一点。”梦影毫不放过,进一步追问。

“我也不是现场管理员,怎么知道他们俩人具体的细节。”牛强无奈地回答。

“我指的不是这方面的。”梦影继续提示道。

牛强明白梦影指的是哪方面,就是直接送现金。除此以外,牛强毫无保留,将他与李建国之间的事都完完全全地抖落到阳光下。他知道一扎扎鲜红的毛爷爷,送这些货,不但收者犯法,送者也是要被追究刑事责任,他在徘徊,到目前为止,还拿不定主意,没有勇气和盘托出。牛强的担心有他的道理,所讲事实,如果披露出去,就有可能将李建国的官途彻底推毁,他不是怜悯李建国毁掉的前程,而是想到李建国肯定会疯狂地反扑报复,不择手段,丧尽天良,穷凶极恶。受伤害的不仅仅是牛强本人,还要牵连到梦影,这位聪慧的漂亮记者,人生刚刚起步,前途无量,让她受到伤害,牛强于心不忍。

“梦记者有多大的把握。”牛强没有挑明,而是策略地问。

“即使有百分之一的把握,也要树立百分之百的信心。”梦影知道牛强没有讲明的意思,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即使现在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如果要不了几年,他从监狱出来以后,能保证百分之百的不下毒手报复。”牛强神情严肃,目不斜视,谨慎地问梦影。

“我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你难道忘记,刚才来到我这里时的绝望心情,要知道,李建国不仅要抛弃你,到一定的时候,还要你人间蒸发,因为你是随时可以毁掉他前程的活口。就像现在李建国千方百计地要剿灭王大海一样。”梦影直击牛强的要害处,一针见血,直言不讳。

梦影之所以对牛强疾声厉色,是对牛强不能自我求赎的失望,在梦影的劝说下,牛强鼓起与李建国抗争的希望,却迟迟下不了行动的决心,至少到目前为止,牛强还处在前怕狼后怕虎的阶段,甚至思考到李建国出狱以后的报复行动。因此在给李建国贡献多少毛爷爷上,还没有说明真相。

从与牛强的谈话中,梦影寻找到一个答案,王大海在“滨江日报”上刊登的失物招领中的那本存折,当时没人敢站出来认领,自从公安介入以后,也就自然而然地停顿下来,没有人再追问,那本存折的主人是谁?现金从何而来?在滨江心照不宣,没人敢说。今天,梦影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个答案很明显,即使是同名同姓,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几个李建国,与牛强接触的这一个李建国,部分资金来源已经浮出水面。

“与其坐以待毙,任人宰割,一辈子不得翻身。不如揭竿而起,志在一搏。”梦影积极地鼓动牛强说出来。

“梦记者,这些陈年旧账,现在说出来,迟不迟?”牛强疑惑地问。

“永远不迟。”梦影坚定地回答。

“既然与李建国针锋相对,现在重新投靠王大海,他会不会收留。”牛强担心地问梦影。

第一七二章 回头是岸

“只要你识破迷津,坚定自己的立场,我相信能与王大海和好如初。 ”面对牛强的担心,梦影毫不犹豫地回答。

“一时糊涂,伤他很深,现在已经无法挽回。”牛强仍然不能释怀,忧心忡忡地说。

“吃一堑长一智,不要过于耿耿于怀,关键是要走好今后的路。”梦影动情地说。她说话的语气铿锵有力,意在感化和鼓励牛强重新坚定信念,扬起生活的风帆。

“今后的路,我肯定会倍加珍惜,只是怕王大海不能摒弃前嫌。”牛强受到梦影热情话语的感染,鼓起勇气说。

“王大海历尽人生风雨,他会冰释前嫌,海纳百川。”梦影沉默一会,充满信心地回答。

“冰融化了,是会完全消失。可我攻击性的语言,在王大海的心头,永远磨灭不掉。”牛强不能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仍然像惊弓之鸟,恐慌地低下头,自言自语。

“你细想一下,世界上没有一个永远不被毁谤的人,也没有一个永远被赞叹的人,当你话多的时候,别人要批评你花言巧语,恶语伤人;当你话少的时候,别人也要批评你三缄其口,噤若寒蝉;当你沉默的时候,别人还是要批评你守口如瓶,心怀鬼胎。要学君子坦荡荡,不做小人长戚戚。既然有勇气站起来,敢于面对阴险毒辣的李建国,那么也要有信心,将曾经做过对王大海的伤害,在自己心中放下,这样才好轻装上阵,更好地为王大海出力。”梦影有条有理,深入浅出地进行分析,并结合牛强的实际,证明只要诚心诚意,重新走到一起,俩人携起手来,志同道合地建设德豪公司,毋庸置疑,完全不要担心,以此打消牛强心头的疑云和顾忌。

梦影的一番话,让牛强如梦初醒,他仔细回忆自从王大海来到公司后,与他共事的细枝末节,俩人之间没有深仇大恨,主要是牛强受到李建国蛊惑,充当了李建国的爪牙,做了不少有害德豪公司和王大海的坏事。牛强也有阴暗的个人想法,为达到一己私利,与王大海离心离德,在王大海的背后,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甚至还昧着良心写王大海的伪证。牛强现在认识到,在与王大海的较量中,牛强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在章文的小饭店里,第一次见到王大海,本想以扳手腕,以他在公司无敌手的腕力,给王大海一个下马威,没有想到三下五除二,就轻易地输给王大海。还从欧阳傲雪与梦影两个女人那里,利用捕风捉影的信息,添油加醋后,去挑唆刘春花的醋意,想以情感上的纷争与失败,挫伤王大海强烈的事业心,然而王大海成功化险为夷。再到后来牛强完全乱了章法,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疯狂而猖獗。

王大海做事算是仁至义尽,对于牛强煽动员工没有任何理由地讨要集资款,发展到后来的哄抢公司物资,王大海在免去牛强董事一职的谈话后,主动要求牛强留下来,俩人单独地喝一杯,可是牛强抱着对李建国莫大信心,将王大海善意的邀请,当作恶毒的嘲讽,不屑一顾,扬长而去,结果跑到李建国那里,不但没有见到面,还碰了一鼻子灰,对李建国的幻想彻底破灭。牛强现在想起来,后悔莫及,把王大海的好心当作驴肝肺,把好意不当回事,不领情,高傲地目空一切,只能自食苦果。

“悔不当初,王大海想请我喝一杯,菜都准备上了。”牛强无可奈何地对梦影说。

“你为什么拒绝?”梦影好奇地问。

“王大海革我职,那酒我能喝得下,当时气得夺门而逃。”牛强自我冷笑一下,叹气道。

“即便是鸿门宴,与狼共舞又如何?”梦影紧接着反问一句。

“想到李建国,我就自大起来,走出门的时候,心里还在想,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等着瞧。”牛强惭愧地回答道。他意识到当时的想法是多么的无知与糊涂,与自己一起共同奋斗,不讲是战友,最起码是同事之间,玩起高傲,好像牛强已经拿到董事长一职时的那样得意,就像梦影说他一样,聪明反被聪明误,牛强根本没有察觉到李建国已经将他抛弃,现在想起来,牛强认为自己当时的表演,纯粹是一个跳梁小丑,脸面丢尽。

“要么这样,我请你们两位,大家坐在一起把事情谈开。”梦影积极建言。

梦影想尽快地将牛强争取到王大海的一边,因为在王大海与李建国俩人之间的较量中,牛强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即使李建国有天大的本事,万般抵赖,通过逻辑推理,就可以证明,那本无人认领的存折,它的主人是谁。如果说李建国在滨江强大到像地球一样,无法想像有什么力量可以撼动,那么牛强的证人证言与无人认领的存折相互印证,牛强就是撬动李建国的一个最好的杠点。在铁的事实面前,李建国怎样钉嘴铁舌,再狡猾的狐狸,也会露出尾巴。

“我来请,梦记者想办法说服王大海参加。”牛强打断梦影的话题,客气地说道。

牛强已经看清他面临的严峻现实,现在关键的问题是要尽快转变王大海的思想,必须要王大海重新接纳他,让牛强有一个稳定而强大的后方,他才能有勇气和胆量,打破多年的沉默,说出自己心中压抑的秘密,按梦影所说,这些秘密,永远不迟。想到朱兆有的不明不白,对朱兆有整得轰轰烈烈,当时牛强也感觉自己像是牛鬼蛇神,到处躲藏。牛强现在恍然大悟,与李建国比,他应该是英雄,发展经济,缴纳税收,造福于国家和老百姓,而李建国才是蛀虫,拿着纳税人的钱,祸国殃民,是坑害百姓的蛀虫。

“谁请都一样,只要牛总敢于站出来对抗李建国,王大海肯定会欢迎。”梦影单刀直入,开宗明义,对牛强说。

“不是敢不敢站出来的问题,而是我没有退路,必须站出来。请梦记者给王大海转个话,好汉做事好汉当,不论后面是什么结果,我牛强都是义无反顾。”牛强激动地向梦影表态,他周身沸腾起来,想到李建国,就感觉到寒心,背信弃义、无耻之徒以及蛀虫,这些字眼在牛强的胸中燃烧,他分明感受到那是一种正义的复仇的火焰。

“世上没有后悔药,牛总要充分想好,一旦开弓,没有回头箭,必须要随时做好流血、坐牢甚至被消失的种种危险。”梦影严肃而认真地对牛强说道。她想到必须对牛强说清楚,所说的种种不幸,也不是骇人听闻,或是一些神奇的天方夜谭,而是现实社会客观存在,不容置疑。

“干,不管什么结局,此生了无遗憾。”牛强平静而坚定地对梦影说。

接下来的事,由于梦影的联络,王大海欣然同意,并说无须牛强与梦影俩人任何一方请客,在章文的小饭店,开始上次没有开始的饭局,王大海并且还邀请德豪公司的另一位创建人之一的杨民生也参加,因为牛强与王大海俩人之间的隔阂消除,饭桌上的气氛格外的融洽,大家的话题,集中到一点,对李建国开弓拉箭。

“我站出来做证人证言,如果行贿判我坐几年牢,董事长可要给我送饭。”牛强一扫平时阴郁的脸色,轻松地对王大海开玩笑说。

“哪有这么严重,你揭发了蛀虫,应该立功受将才对。”杨民生马上驳斥道。

“你只顾埋头生产,这方面的事不懂,让董事长给你解释。”牛强显得淡定地对杨民生说。

“如果将事实公布与众,首先投机倒把罪,现在已经取消,行贿还是要负刑事责任,不过,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根据目前刑法解释,牛强如果主动自首并举报,有立功情节,可以免于刑事追究,最坏的打算,判一个缓刑,通破了天。”王大海稍加思考,认真地给大家分析道。

“不坐牢,如果哪一天突然被消失,我只求德豪公司,给我一个烈士称号,在天之灵,也就满足,见到朱兆有,我也问心无愧,可以含笑九泉。”牛强端着酒杯,看着大家,微笑着调侃道。

“不要杞人忧天,散布恐怖言论,如果发生被消失,这样的好事,也轮不到你牛强,第一个被消失的肯定是王大海。”王大海也端起酒杯,与牛强举在一起,接着对大家说,“为牛强的心回到公司的怀抱,我们大家共同碰一杯,以示欢迎与祝贺。”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牛强自嘲道。

“我们不计前嫌,共同携手,看着未来。”王大海说完祝福语,率先与大家碰杯。

“董事长,我的董事职务可以恢复了吧。”牛强一杯酒下肚,看到王大海心情不错,乘势提出要求。

“牛总,董事长心中有数,你也太心急了。”梦影看大家都不好插话,她折中地劝说。

“政从正起,什么时候能恢复,关键看你自己。”王大海沉默片刻,回答牛强。

第一七三章 无信不立

“如果不恢复原职,我的面子往哪放?”牛强茫然若失,无精打采地反问。他不经意间的叹息,撕碎着失落的心,没能再次进入董事会,牛强感觉自己孤单伶仃,像只脱队的孤雁,如此心伤,怎么能轻易释怀。

“面子要紧,信誉更紧要,现在对你来讲,紧急重要的是重新树立牛强的形像。必须取信于员工。”王大海对牛强大失所望的表情,视而不见,无动于衷,严肃地指出牛强的致命要害。

“无官无职,我怎么能让员工信服。”牛强长叹短吁,失望地回答。

“员工心里有杠秤,只要你以身做则,这样去做了,他们就相信你了,佩服你了,接下来的事,一切都好办了。如果用职权压制,让员工屈服,他们是不会相信你的,只不过当面你讲,背后他们讲你。到逼极了的时候,员工肯定会炒老板的鱿鱼。”王大海对牛强不能马上恢复董事职务产生的委曲心理,洞察秋毫,他从正反两方面,深入浅出地分析其利弊得失。

“只要董事长一句话,股东还有不听的。”牛强不轻易善罢甘休,继续恳求道。

“直言相告,我宁愿得罪你一个人,也不敢得罪百分之九十九的员工。”王大海板着面孔,认真地告诫牛强。

“情况如此严重吗?”看到王大海脸色突变,牛强调整口气,小心翼翼地问。

“我要感谢你,能走出迷津,识破李建国的阴谋。但不能迁就你,如果通过我的影响力,拉拢一些股东,把你抬进董事会,那是害了你。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现在不进入董事会,这样做是在帮你,只是暂时面子挂不住,但要看到,通过你自己的努力,重新推举你进入董事会,股东与员工会更加相信佩服。”王大海语重心长地对牛强进行劝说。他能理解牛强急着恢复董事一职的迫切心情,但他狠下心,朝令夕改,无信不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能满足牛强的要求。

“不要再纠缠董事长,既使不当董事,你的面子,也比过去停产时期,虽然是董事总经理,但东藏西躲,人不人,鬼不鬼的面子要大得多。”牛强紧追着王大海的话,死缠硬磨,不达目的,善不罢休,杨民生在一旁看不过去,没有好脸色地对牛强说。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看牛总的事,欲速则不达,要让员工有一个适应的过程,董事长不会对你这位公司元老不闻不问。”梦影从中调和道。她给牛强鼓气,增加牛强的信心,不想看到牛强刚刚树立起来的脆弱勇气,因为面子问题而土崩瓦解,像泄气的皮球,一下子又蔫头耷脑。

王大海听着他们的谈论,没有言语,他回首刚到公司时,工厂在死亡线上挣扎,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当时是背水一战,采取铁的纪律,闯过生死线。王大海理解的企业管理,重在管,管就要执行规定,有些具体事,具体人,也许难以下手,但这绝对是对董事长的考验,过不了这关,员工轰你。古人就用“一言九鼎”、“一诺千金”等成语来比喻承诺守信的分量和贵重。

作为董事长,王大海坚持不搞家族式企业,自己家里的人就不要说了,按道理刘春花从百货大楼下岗后,公司不少高层力荐,在刘春花最困难的时候,可以安排到德豪公司来上班,但王大海还是婉言劝退。他想办法让刘春花开了一个药店。王大海不搞任人为亲,不搞拉帮结派,凡是有用之才,都充分使用,大胆使用。但是这种刚性管理也给王大海带来不少麻烦,经常有员工在下班的路上,为个人无理的私事,对王大海进行威胁,他想不能怕,必须坚持刚性管理,时间一长,员工就信了,服了。

信是一个企业的立身之本,是公司生存的基石,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不但在公司内部取得员工的信任,成功的企业还必须赢得与恪守市场中的信,随着社会的进步与经济的发展,信字所连接的词汇,如诚信、信赖、信誉、守信等,都是取得商场成功的基本条件。只有很好地把握与坚持这些词汇的内涵,企业才能做到战无不胜,一往无敌。

“你们一诺千金,我却什么都不是。”听完梦影的劝说,牛强伤感地自言自语。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那天哄抢公司物品时,虽然你唆使员工哄抢,但还没有人说你一声好,有的员工这样说你,牛总叫员工上班不准喝酒,自己的小酒餐餐有,还特意赶到车间耍酒疯,真是丢人现眼。查别人迟到早退,只有在检查时,才能听见你吼叫的声音,在其他时间,找不到你的鬼影子。”杨民生原来一直在牛强总经理领导下,作为副总分管抓生产安全,他最头痛,最怕的就是牛强到车间检查工作,杨民生平时一点一滴,公平处理公司规章,在员工中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公正严明的环境,被牛强带着满嘴酒气的的一番教导,毁得荡然无存。

“我是有口难辨,本人原不会喝酒,为了公司的产品销售,与客户喝起酒来,宁伤身体,不伤感情,事到如今,喝坏了肝,喝坏了胃,喝得老婆背靠背,还要把员工都得罪。”牛强唉声叹气,头摇得像波浪鼓一起,左右两边直摆不停,接着又对杨民生说,“员工不明真相,难道杨总还不知道我牛强,做为一名老营销人员的苦衷。”

“今天是欢迎宴,怎么开成了批斗会,把牛强说得一无是处,你们分明是落井下石,有意跟牛强过不去。我们应该拉一把,而不是推一把。”王大海感觉宴席气氛有点不对劲,人人异口同声地把矛头对准牛强,他急忙摆摆手,示意大家不再说攻击性的语言。

“我是刚刚跳出火坑,又被杨总推进深井,说得不好听,简直是给打入水牢,请董事长主持公道,牛强水深火热的日子,还有没有尽头,如果有尽头,那个尽头,又会在什么时候。”牛强一副惘然若失的样子,声音低沉地对王大海说道。

“如果你想要官帽子,我这里正有一顶,不知道你是否嫌小。”王大海说。

“有比没有好,我感谢还来不及。”牛强欣喜地回答。

“先小人后君子,要干,必须认真,不得三心二意,马马虎虎,蹉跎时日。”王大海正儿八经地对牛强提出要求。

“不会三心二意,绝对一心一意。”牛强肯定地回答。

“拿这顶官帽,最好把酒戒掉,对你身体与工作,都有好处,可以说,两全其美。”王大海试探性地对牛强建议道。

“恐怕难,我自己曾尝试过戒酒,单靠自己的思想意志,控制不了,可能是大脑已经酒精中毒,必须要到医院进行戒除酒瘾治疗。”牛强毫不隐瞒自己的酒瘾,向大家如实相告。

“世上没有做不到的事,只有做不成事的人。现在有戒酒药,只要你能下决心,吃下药,并经过一段时间的配合治疗,以后,人闻到酒味,就呕心,想吐,下半辈子肯定就与酒无缘了。”王大海井井有条地给牛强介绍一种新特戒酒药,他也是刚刚从刘春花药店里了解到的,目前此药正在江海市场火热销售中,得到很多消费者的青睐。

“董事长,能有这样的灵丹妙药,我要磕一百个头,表示感谢。喝酒的苦处,难以言说,酒喝到一定的时候,语言就不正常了,前言不搭后语,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或者说一些不知就里的话,让别人反感极了,第二天自己一点记忆都没有,真的让人哭笑不得。”牛强仔细地听完王大海的介绍,顿时来了精神,深有感触地对王大海说道。

“不要老是醉酒,长期反复的醉酒,易导致损伤肝脏和脑,记忆力减退,是癫痫的一个发病因素,并且容易产生脑动脉的硬化,出现脑供血不足,危及到生命。”为让牛强更加坚定戒酒的信心,王大海进一步补充强调喝酒对人体的严重危害性。

“不喝酒的官,现在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牛强开心地自说自话。

“既然你有这么大的决心,先将纠察队长这个角色干起来,向广大员工与股东展示一下,牛强不一样的才能,别看这顶官帽小,可权力大,从王大海一直管到每一名员工,没有例外。同时作用也大,净化公司环境,保障经济快速发展。”王大海动情地对牛强鼓励道。

“杨总可要担心一点,不要到时查得你下不了台。”牛强故意捣杨民生一句。

杨民生正在想,用什么恶毒的话来反击牛强。德豪公司总经理王鹏风尘仆仆地赶到章文的小饭店,他脚还没有站稳,出差用的硕大黑色旅行包还背在肩上,带着一脸的疲劳说:“不好意思,打扰大家的饭局,我从江海出差刚回来,下了大轮船,就匆匆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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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四章 爱莫能助

“来得正好,饭局才开始,也算得上给王总接风洗尘。”杨民生顾不上怎样与牛强斗嘴,站起来,走到王鹏的近处,帮助王鹏提下背在身后的硕大黑色旅行包。

“对不住,冲淡了饭局的主题,我急着要向董事长单独汇报。”王鹏带着歉意对大家说。

“先填饱肚子,再关心工作,董事长不会怪罪的。王总一路旅途劳顿,为公司奔波,劳苦功高,坐上席。”杨民生不理会王鹏的要求,指着王大海的方向,热情地说。他动作迅速,已经在王大海座位旁,安插进一把椅子,并招呼服务员放好一套餐具。

“添麻烦了,搅得大家坐立不安。”王鹏已经放好自己出差随身携带的物品,不停地搓着自己的双手,站在那里,望着王大海,不好意思地对大家说。

“虽然礼多人不怪,可王总不能一直站在那里,弄得大家不能动筷子,都在看着你。”沉默一会没有说话的牛强,突然开口对王鹏说道。

“要不然这样,我们暂停,中场休息,等王总向董事长把情况单独汇报以后,再接着开席。”看王鹏站着半天,犹豫不决,等着王大海发话,杨民生立即转变口气,对大家提议。

王大海没有机会插上话,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让王鹏左右为难,看样子王鹏是有紧急的情况要汇报,不然不会表现得那样急促,可能事关重大,不是一般的紧急,还需要到隔壁的一间包厢里去细说。王大海想,在坐的除梦影以外,都是公司的高层,不论发生了什么事,都没有必要对他们进行隐瞒,不管是好是坏,当面说比到小房间里说好,于是,王大海指着身旁刚搬来的椅子说:“坐下来说,当总经理,要学会从容不迫。”

“从搜集江海市场信息,分析发现有些对我们公司不利的变化,我怕大家听到消息后,惊慌失措,无所适从,甚至产生悲观失望的情绪,所以想先单独汇报。”既然王大海这样一说,王鹏立即走到王大海的身边,坐到椅子上,将自己刚才的心里话,对大家如实相告。

“首先你自己要临危不乱,处变不惊,面对突如其来的市场变化,沉着冷静,集思广益,迎难而上。永远要记住,天上既不会掉下馅饼,搞企业没有便宜钱赚。但天也不会塌下来,日子再怎么困难,也能闯过难关。企业的市场,不会一帆风顺,既有好的时候,也会有不顺的阶段。”王大海对坐在身边的德豪公司总经理王鹏语重心长地说。他结合自己经营企业的点滴经验,分析得深入浅出,言简意骇,通俗易懂。

“好日子还没有过几年。”杨民生垂头丧气地自言自语。他听到王鹏说,江海有不利于德豪公司的消息,心里想,江海可是德豪公司百分之七十利润的来源,如果打个喷嚏,德豪公司就要感冒。再往下想,令人不寒而栗。

“有几年好日子过,就算有福份了,对于企业来说,赚一个产品的钱容易,赚一天的钱,或是赚一个月的钱,赚一年的钱,只要辛勤耕耘,都能够做得到。难的是个个产品赚钱,天天赚,月月赚,年年赚,能够做到有这样水平的企业,光靠勤奋恐怕是远远不够的。”针对杨民生的担忧,王大海严肃地指出,经营企业必须始终要有创新思维与危机意识。

“赚钱不靠勤奋,还有什么灵丹妙药?”杨民生疑惑地问。

“用四肢只能赚小钱,用脑子才能赚大钱,也就是说挣小钱靠勤奋,挣大钱靠智慧。”王大海看着大家心情沉重的表情,提出自己对于长盛不衰企业的理解。

“还是不能理解,董事长能不能说得具体形象一点。”杨民生紧追不舍,进一步问道。

“俗话说,没有做不到。只要一个产品赚钱,大家肯定一哄而上,你做,他做,想赚钱的,大家都来做,结果本来是赚钱的产品,市场空间只有那么大,由于做的人越来越多,利润空间越来越小,到后来没有利润,还有人继续做下去,肯定是亏得血本无归。这样的企业也算是够勤奋的,可是钱途渺茫。”王大海仔细地给大家分析目光短浅企业的案例。

“即使产品不赚钱,也不能停产关门走人。如果一旦烟囱不冒烟,企业就会散架,再想开起来,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依我看,不赚钱的产品,往往使企业处在进退两难境地。进,亏不起。退,设备和员工怎么办?”牛强在过去公司停产留守时,有过惨痛教训,回想起来,他意味深长地说。

“俗话还说得好,只有想不到。可以说,世上每个最富有的人,都是最会用智慧赚钱的,在现实生活中,存在着许多能赚钱的机会,如果我们能够挖空心思地去想,去思考,并且能经常换个角度思考,打破常人的思维方式,可能就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王大海切中要害,提出自己的观点。他也在深思企业处在低谷时期的艰难处境,而产生如此悲剧的直接原因,是企业没能超前思维,企业的大方向在市场中迷失。

“看到产品赚钱,可以采取拿来主义,靠勤奋也能赚到钱。”杨民生想一想,还是不服气,自古有至理名言,天道酬勤,他坚持自己的观点,对王大海反问道。

“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转,最终没有好果子吃。要知道,产品赚钱的信息,你能看到,别人也能看到,你能勤奋,别人可能比你更加勤奋。而首先想到这个产品的企业,对于这个产品,最丰厚的利润已经赚取,又在想着其它的更能赚钱的新产品。可以说,一个产品在最热门的时候,可能是这个产品走向衰落的开始。”王大海一语道破,杨民生所说的产品赚钱,只不过是暂时的繁荣而已,总体算一下投入产出这本帐,入不敷出。

“难道市场上找不到一个永远赚钱的产品。”对于王大海的舌战群雄,梦影在一旁听得聚精会神,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饶有兴趣地问王大海。

“可以这样说。”王大海想了一会,若有所思地回答。

“董事长,你前面讲盾,如何坚不可摧。后面又讲矛,怎样无坚不摧。把我们听糊涂了,如果没有永远赚钱的产品,靠智慧赚钱的人怎么能变成大佬呢?”杨民生不甘示弱,针锋相对地向王大海提出质问。

“新产品赚钱,生产的人多了,也就不赚钱了。当产品不赚钱了,即使靠智慧赚钱的人一夜之间变成穷光蛋,但只要他的头脑还在,只要他头脑里的智慧还在,他们又会想出更新的产品,能够把财富再赚回来。”越深入讨论,王大海的思维越敏捷,他据理力争,像是在参加一场辩论会一样,激动地对杨民生说道。

“董事长,我举手投降,甘拜下风。”杨民生知道自己辩论不过王大海,同时也怕怪罪他多嘴,耽误大家喝酒吃饭的工夫,面向王大海举着一只手说。

“是真投降,还是权宜之计。”王大海没有轻易放过杨民生,继续问道。

“真的从内心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杨民生无言以对,笑着回答。

“我讲的主要意思,是要大家树立危机意识,怎样应对危机,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依靠不断的创新,企业才能从胜利走向胜利。”王大海严肃而认真地对大家说道。

“我举双手赞成,德豪公司从胜利走向胜利。”杨民生兴奋地接着王大海的话说。

不容分说,小饭店的包厢,成了一个热闹非凡的辩论场,你一句,我一句,他一句,竟忘记拿筷子,端酒杯。很少插话的人,也不好意思动手拿筷子吃菜,大家坐在一旁,竖起耳朵听。不但听进去了,而且心里还有一种搅动的感觉,毕竟,王大海讲的一种危机意识,与自己的公司密不可分,与自己的命运息息相关,心里不自觉地有一种想法,但愿这样的事,不要摊到德豪公司的头上。退一万步讲,至少目前不要摊到德豪公司的头上。连从江海出差,心急火燎地赶回来,刚才还急着要王大海到隔壁包厢,进行单独汇报的德豪公司总经理王鹏,也坐在那里,听得哑口无言。

“菜已经热过二遍,你们赶快动竹子呀。”饭店老板章文亲自端了一盘重新热过的菜,走到桌边,对大家说。

“等董事长说完,接下来还有总经理要说,总经理说完,最后是纠察队长,不能不让牛强讲几句,今天可是牛强新官上任。”杨民生接过热菜,大声地回答章文。

“本店小本生意,赚这一桌饭的利润,不够热菜的煤火钱,躬亲大家高抬贵手。”章文双手作揖,开着玩笑说。

章文的话,提醒了王大海,他急忙率先拿起筷子,对大家说:“边吃边说,请王总具体介绍一下,江海市场有什么不利的变化。”

“从欧阳傲雪那里,收集到重要信息,各大制药厂,水剂药品包装,利用三年时间,逐步改用软硬塑料瓶(袋)包装。”王鹏心情沉重地说。

“赶快找欧总呀!”大家一阵惊讶,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欧总说,她爱莫能助。”王鹏无可奈何地低声回答。

大家不约而同,转过脸,目瞪口呆地望着王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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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五章 陷入困境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不必惊慌失措。”王大海气定神闲,不慌不忙地对大家说。

回到德豪公司自己的住处,王大海心潮起伏,思绪万千。虽然刚才还安慰大家要处变不惊,积极应对。上帝既然给德豪公司关了一扇门,必然会为德豪公司开启一扇窗。要相信东方不亮,西方亮,天无绝人之路。但他自己却难以平静,回首新厂区工程建设的艰难岁月,雄关漫道勇敢地闯过来了,现代化的生产线向市场展示德豪公司的风采,公司发展蒸蒸日上。然而医药市场风云突变,猝不及防。

当为之奋斗的事业陷入困境时,王大海想,千万不要哭丧着脸,更不需要对别人解释和倾诉。因为懂的人都在身边,会患难与共。不懂的人,讲给这些人听也没有用,这些人听烦了,还得反过来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公司日子好一点,就想着花花肠子,有点钱,就拿去搞建设,自讨苦吃。所以,发展前进的路上不相信眼泪,也不需要解释,只有微笑是最有力量的,用一种坚强不屈、勇往直前的心态,让支持的人放心,让记恨的人失落。

王大海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起身披衣,走出门,在公司的道路上徐步慢行,夜色渐浓,寒气逼人,刺入薄衫,浑身打着颤,不自觉地将双手抱紧在胸前。远处,车间里依旧灯光如昼,机器轰鸣,天空像湿墨渲染过似的,兀立在前面的烟囱,像个巨人,把头插入夜空,而高大的厂房似烟囱的肩膀,上面扛着几颗忽明忽暗的星星。近处,宽阔的厂区道路,变成一条狭窄的甬道,仅能通行一辆汽车的单行道,两旁码垛着一件件用编织袋包装的玻璃输液瓶,有两人高,使留出的小道更加黑暗阴森。

“谁?”王大海警惕地大声喝道。他朦胧中,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躬身黑影,突然站起。

“董事长也睡不着?”那个黑影传来一声苍凉的老腔,问候王大海。

“是顾科长。”王大海走到近处,借着车间照射过来的微弱光线,才看清楚是公司股东兼财务科科长顾长贵。

“睡不着,过来转转。走到这里时,一脚踢到一只玻璃瓶,蹲下来仔细检查,发现是底层编织袋被车轮擦破,瓶子漏出来,散落到路中间。刚刚把瓶子重新塞进袋中,可是我手中没有针线,擦破的长口子,只能等明天安排人来缝补。”顾长贵伤感地对王大海说。

“公司里有顾科长这样的有心人,还有什么困难不可克服。”王大海由衷地赞叹顾长贵。

“车轮不长眼,擦碎了,可是眼睁睁地丢掉白花花的银子。”顾长贵心痛地说。

“安排纠察队与值班人员加强检查。”王大海果断地对顾长贵说。他认为这种无故的损坏与浪费,简直是犯罪,辛辛苦苦生产出来的产品,在马上到客户手中之前,化为乌有,太令人痛惜。

“董事长,防不胜防,检查人员转过背,有年轻的员工,换班休息的时候,一男一女,钻到瓶堆的空网里谈恋爱,有时内急了,就在里面撒尿,这样污染的瓶子,还能够装药,一旦销售到市场,一瓶输液可是一条命呀。这不是耸人听闻,确有此事。”顾长贵气愤地对王大海说。他看到这种现象,简直痛心疾首。

“还有什么情况?”王大海感到产品在马路上露天堆放问题的严重性,他继续追问顾长贵,想全面深入地进行了解。

“编织袋经不住露天的日晒雨淋,时间一长,自己毁裂,编织袋毕竟是塑料制品。到那时,瓶子真正的成了一盘散沙,破损污染更严重,只能当碎玻璃,重新回炉再生产。”顾长贵看王大海能认真谦虚地听取他说的意见,放下思想包袱,大胆地说。

“这个问题迫在眉睫,必须马上解决。”王大海毫不犹豫地对顾长贵说。

“关键问题不是解决产品怎样堆放,保存完好,还是要尽快想办法销售变现。”顾长贵焦急地直抒胸臆,说出问题的根本所在。

“新厂建设的时候,我简直是踌躇满志,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王大海自我解剖地说。面对顾长贵想把产品尽快销售变现的愿望,王大海不好正面解释医药市场的客观问题,他想,自己又何尝不想尽快把瓶子全部销售一空,可是,变化突然,情况紧急,解决问题得需要时间。

“董事长要尽快想办法解决积压问题,有一些员工产生悲观失望的思想,甚至个别员工有不满情绪,也有溜号跳槽的。”顾长贵一直从事财务工作,心很细,又是公司的股东,对于公司发生的大小事,非常关注,发现的问题也就比较多。

“接着往下说。”王大海聚精会神地听着,顾长贵稍加停顿,他马上要求道。

“有的员工把工厂马路两边堆放的积压产品,比喻成万里长城,上下班一路哼唱电影《大侠霍元甲》的主题曲,歌词改成‘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瓶子堆得高,江山尽在编织袋岭,问人人横行霸道,冲开甬道,往前挤吧。’没有想到,员工的情绪与过去比,简直是一落千丈。”顾长贵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所掌握的情况,向王大海和盘托出。

王大海与顾长贵俩人,在两边堆放瓶子的小窄道里走着,不知不觉,来到车间的门边,一群人站在那里,正在商量着事,走近一看,是杨民生、王鹏、丁强,还有车间里的技术员与玻璃瓶成型技师,他们手中拿着很小的玻璃瓶。

“董事长来了。”王鹏主动上前,向王大海问候。

“急得寝食难安。”王大海感叹道。

“王总拿回来样品,如果开发成功,可以缓解一部分库存压力。”杨民生把一个拇指大小的瓶,送到王大海的手上,兴奋地说。

“青霉素瓶子,塑料瓶无法替代。”王大海把瓶子对着灯光看了一会说。

“正在与丁总商量,对于我们公司来说,属于研发新技术生产,由传统的一次生产一只瓶子,改造成一次生产四只瓶子,这样高效的生产,可以提高效益,弥补输液瓶的效益下降。”王鹏兴致勃勃地向王大海介绍。

王鹏这个总经理走马上任,就碰到一个棘手的问题,输液瓶在三年之内,逐步改用塑料瓶包装,并且公司的产能,与他上任前比,翻了一翻。对于王鹏来讲,不仅要保住存量市场,还要开拓新的增量市场,真正是压力山大。王鹏带领营销团队,顶住压力,迎难而上,玻璃输液瓶在全国市场总量锐减的情况下,保证了德豪公司原有规模的销售,算是取得骄人的成绩,但新厂区产品源源不断地下线,给王鹏的销售挑战,是前所未有的。王鹏加大医药瓶新品种的开发力度,这个青霉素瓶,就是王鹏从与德豪公司发生业务往来的制药厂,抢到一部分青霉素瓶子的订单,积极地与生产技术部门,协调研发生产。

“董事长,我们通俗的叫做‘四胞胎’技术,像是女同志生小孩,一次能生下四个婴儿,这种高效率,不用介绍,常人都能直观地感受得到。在技术上,欧洲已经有成熟,在国内有厂家已经改造成功,从他们试制的成熟经验来看,我们有九成的胜算。”丁强似是胜券在握地向王大海介绍。

丁强以前对这项‘四胞胎’技术很关注,一直在跟踪这项技术的推广应用情况,所以,当王鹏拿着订单,找到丁强商量此事时,丁强正中下怀,对于一名从事技术工作的工程师来说,丁强有深厚的兴趣,将此项技术在德豪公司生根、开花、结果。

“对原有设备改造多少部件?”王大海仔细地询问。

“首先改造供料系统,将单滴料改成四滴料,接下来改造成型设备与模具,有一个月的时间,即可投入正式生产。”丁强将自己已经做好的改造计划,向王大海汇报。

“销售市场有多大?”王大海接着问王鹏。

“目前市场容量,可以满足一条线的产品销售。”王鹏肯定地回答。

“我支持这项技术的研发,但对于德豪公司来说,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王大海在自己的脑子里,对于青霉素瓶子的开发与生产,不是没有考虑过。为什么没有积极研制生产,主要是因为,青霉素瓶子的总体需求量不大,并且还有一个突出的问题,由于瓶子小,单个产品的附加值小,所以对产品的销售半径有严格要求,一般来说,销售运输最远距离不要超过300公里,距离再远一点,就无利可图。

“董事长,如果再拖下去,公司就要岌岌可危。”杨民生忧心忡忡地问。

“我已经考虑成熟,如何闯过难关的权宜之计,与立足发展的长远之策。”王大海胸有成竹地对大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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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六章 另辟蹊径

在王大海主持召开的德豪公司董事会议上,大家都沉默不语,看不到公司未来的样子,迷茫得不知所措。每个人发现自己一夜之间变了,变得苍老无力,突然感觉到身心疲惫,觉得自己好累好累。人人的心里感到委曲,德豪公司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在生意红红火火的时候,意想不到,风云突变,引为自豪的拳头产品,将雄风不再。

“我先抛砖引玉,好在董事长成竹在胸,大家不能老是哭丧看脸,一筹莫展。”王鹏打破沉默,率先发言。

“你说谁一筹莫展,我的意见很明确。”王鹏只开始说了一句开场白,杨民生马上打断王鹏的发言,理直气壮地插话道。

“既然意见明确,有话就说,何必当马后炮。”王鹏不甘示弱,反问道。

“不是我不说,说出来,恐怕你们都不愿听,还觉得刺耳戳心。”杨民生立即给予反驳。他吸取以前的经验与教训,什么事不再抢先发言,否则,他发言的内容成为众矢之的,不是被批得皮无完肤,要么就是惹得大家哄堂大笑,被嘲弄的对象。

“开会的时候不说,难道还要在会下说。”王鹏知道杨民生是一个炮筒子,有什么事或是想提一些意见,在心里是藏不住话的,必须一吐为快。杨民生现在不想说,肯定是在闹情绪,不然就有难言之隐。王鹏没有放过杨民生,他直接用激将法激杨民生发言。

“昨天晚上,听得清楚,看得分明,董事长和总经理的主意,都已经形成定局,我不要再白费口舌。”杨民生本想不说,被王鹏几句话一激,还是忍不住开口说话。他没有直抒胸臆,而是针对现象泛泛而谈。

“当年董事长带我去开发江海市场的时候,杨总就极力反对,说凭我们公司的实力,怎么可以斗胆把产品拿到与国际接轨的大都市江海。”王鹏举例对杨民生说。

三年前,王鹏跟在王大海的后面,用一个大旅行箱装着输液瓶,乘坐大轮船,顺江而下,到人生地不熟的江海,从厚厚的电话号码薄上寻找制药企业,然后接着一家一户地推销输液瓶,不知道哪家制药企业是否需要输液瓶,首先电话必须打过去,再接着人赶到工厂,在大门旁守候着,对上下班的人一个个地询问。俩人都不会江海话,加上江海人欺生,闹出许多尴尬的事,为联络感情,便于促进洽谈业务,买了一些小礼物,看都不看一眼,想硬塞给对方,肯定会甩得很远。滨江人与江海人没有办法接近,谈不上深入交谈,更无从谈起,什么业务往来,做生意买卖。

当年,在德豪公司内部,遭到一些人的冷嘲热讽。说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德豪公司的三流产品怎么能与江海的一流企业相匹配。王大海只不过找个借口,以做生意为名,在花花世界开洋荤。对于开拓江海市场的蔑视,不只是杨民生笑话过,还有牛强,不但嗤之以鼻,竟然敢与人打赌,王大海与王鹏此行不会成功,他俩即使坐镇江海三年五载,德豪公司的产品,在江海也不会有立足之地。然而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张胖子与欧阳傲雪的鼎力相助下,德豪公司的产品,不但成功打开江海医药市场大门,而且发展到现在,在江海取得的营业收入与创造的利润,成为德豪公司的支柱与主要来源。

“王总真是好记性,我当年说出的话,直到现在还记恨在心。所以说,我吃一堑长一智,要把自己的嘴缝起来,不能发表个人意见。”杨民生不冷不热地自嘲道。他听到王鹏谈起三年前的往事,顿时,心中有不爽,他困惑的是,当年开发江海市场,不支持,王鹏反对他。然而现在,他提出坚持下去,守住江海市场,王鹏又在反对。王鹏总是与杨民生唱对台戏,有意过不去。

“我不是记恨在心,想举例说明,我们不能惯于狭隘经验,不知变通,而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总是在坐享其成,只要耐心等待,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输液瓶的市场会有的。”王鹏没有理会杨民生高兴与否,愿不愿意接受。他以自己三年来,在江海大世界闯荡积累的经验与学到的知识,对杨民生侃侃而谈。

“王总话的意思,是说我守株待兔。”杨民生虽然无法理解高深的理论,但对王鹏说的什么等待之类的话,能领会其中针对他的讽刺之意,杨民生真的有些生气,他对王鹏没有好脸色地质问。

“不讲是守株待兔,至少是固守成规。”王鹏认真地对杨民生解释。

“不要从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毛爷爷曾经说过,坚持到底就是胜利。如果我们坚守江海医药市场,就是公司的成功,只要江海医药市场还在使用玻璃输液瓶包装,我们就不应该放弃。碰到部分普通水剂改装塑瓶,我们就看不到希望,打退堂鼓,那么将前功尽弃。同时,我们不妨告戒自己,此时的玻璃输液瓶生产厂家,大都慌了手脚,如果我们再坚持一下,最好不断的坚持下去,就一定能成功,甚至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杨民生听王鹏这样一说,他再也忍不住了,鼓起勇气,与王鹏针锋相对,一股脑地将自己的心里话,尽情宣泄一通。

“坚持到底这句话并没有错,关键要看坚持的这个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底,如果坚持的这个底,是一个无底的深渊,始终是一片无边的黑暗,那么这个坚持,就意味着不考虑即将面对的困难与挫折,而采取的一意孤行的行动,是无谓的牺牲。比如说,杨总刚才说的江海医药市场,玻璃输液瓶会逐步萎缩,到最后只有少量的药性度高的水剂需要包装,需求里也微乎其微,对于德豪公司现代化的生产线来说,我们必须要高度重视。”王鹏深入浅出地进行分析,他想帮助杨民生走出对江海输液瓶市场认识上的误区。

“毛爷爷也说过,应该采取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红军在苏区反围剿中惨遭重创,如果再坚持下去,必将全军覆灭。后来进行战略转移,从弱到强,最终取得胜利。”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曹爱国,开口发言。曹爱国之所以很少表态,因为关于产品销售的事,是个门外汉,江海的情况不了解,没有发言权。不过刚才听完王鹏与杨民生俩人的观点之争,引起他的思考,从历史成功的案例,提出自己的见解。

“丁总,你有什么新的意见?”王大海对丁强说。

“我同意王总意见,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采取多品种适应市场。”丁强言简意赅地说道。

“顾科长,该你发言。”王大海对顾长贵说。

“我没有新的意见,要尽快盘活市场,目前流动资金十分短缺。”顾长贵从财务的角度提出建议。

“今天的董事会,可以说,是德豪公司的义遵会议,公司目前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形势所迫,正处在十分危险的境地。大家谈得很好,总而言之,一句话,是坚持还是实行战备转移。这一段时间,怎样做出决策,一直在困扰着我。刚才,杨总提到守株待兔的故事,我想讲的有则狼与兔的寓言故事,一只凶猛的狼,将一只兔子追到洞口,狼已经筋疲力尽,但狼还是始终坚守在洞口,最后没有吃上兔子,反而丢掉自己性命。”王大海声音低沉地看着大家说道。。

“兔子怎么能跑得了。”杨民生急不可待地插话。

“即使狼吃到兔子又如何,毕竟是一只小兔子,如何狼跑到广阔的草原、茂密的森林,收获会更大。”王鹏想了一会,说出自己的看法。

“凭借狼的实力,蹲守一只小兔子,算起帐来,不划算。”丁强接着说道。

“不容分说,江海现在的输液瓶市场,逐步就像是一只小兔子。现在公司的产品方向,必须另辟蹊径,开拓新的主市场,才是公司的万全之策。那么我们决战的方向在哪里?大家要想到德豪公司是生产玻璃包装材料的企业,市场分布很广,除了医药包装以外,还有化妆品、调味品、保健品、化工试剂,仅酒类就有啤酒、红酒、白酒等,经过王总的市场调研,结合多种方案的比较分析,公司的权宜之计,迅速占领保健品市场,各种口服液的瓶子与输液瓶大同小异,可以缓解目前库存的压力。立足发展的长远之策,进军酒类包装,重点啤酒市场,国人富裕起来,讲究养身,我相信啤酒瓶的春天即将到来。”王大海激情地给大家分析。

“那么江海的输液瓶怎么办?”杨民生对王大海今后的决策没有异议,但没有听到输液瓶,他急忙问道。

“在老厂区留出一条生产线,满足输液瓶的生产。”王大海果断地回答,他接着又对大家说:“各位的分工,杨总负责输液瓶市场,王总目前负责保健品市场,丁总负责高强超薄的啤酒瓶开发,曹主席负责产品堆场。”

大家充满信心,没有异议,只有曹爱国疑惑地问:“董事长,我哪有这个能耐,解决堆场问题。”

第一七七章 临危受命

散会了,董事们领着各自的任务,振作精神,从会议室鱼贯而出。章节更新最快曹爱国没有离开,迟疑地站立在座位旁,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大海。刚才会议上决定,让曹爱国分工负责解决产品堆放问题,他心里忐忑不安,完不成任务,造成产品损失,即使董事长不批评,员工也要把他骂得狗血喷头,对他有意见的员工,找到借口和由头,要咒他一个死老头子,还不滚回家,拿着国家的工资,也不知足,跑到德豪公司,在员工的锅里抢食。

王大海在自己的工作笔记上写完一句话,抬起头,没有立即回答曹爱国的疑问,他招呼王鹏留下来,同时示意曹爱国坐到椅子上。

“董事长,我怕自己无能,搞不好产品堆场,贻误公司大事。”曹爱国坐立不安,心绪不宁,刚刚坐下,又站起来对王大海说。

曹爱国是从战火中走出来的一名军人,虽然当过区委的书记,现在已经离休,闲不住,被王大海聘为公司的工会主席,负责一些后勤服务工作,对外还继续从事他热心的希望工程,捐资助学。他一直保持着军人的真性情,责任心强,对于接受的任务,说一不二,肯定百分之百的把事情做好,否则就不接手。如果有困难也不躲躲藏藏,当面直言,当官僚这么多年,对于到哪里能租到仓库,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再说,也不会与人讨价还价。如果是找机关里的干部,协调一些事情,可能是他的擅长,解决产品堆场,有点强人所难。

“产品露天堆放,是一个大问题,肯定会对瓶子形成二次污染。”王鹏看曹爱国对自己的任务,有为难情绪,他不好当面说教,从分析问题的角度,对曹爱国说。

“保健品对瓶子的要求如何?”曹爱国疑惑地问。他认为虽然对王大海提出了自己的的困难,但也要了解一下,产品如何堆放,有哪些基本要求。

“与医药包装比,虽然理化性能要求差一点,但对瓶子的外观,如光洁度、透明度以及厚薄均匀度,检查极其严格。”王鹏有条不紊地介绍。他对曹爱国详细分析保健品与输液两个不同品种,对包装玻璃瓶瓶要求的差异。自从医药行业改塑瓶包装,在有点风吹草动的时候,王鹏就开始频繁地穿梭于各个保健品厂家之间,到目前为止,已经拿下国内目前最大的保健品生产厂家三株口服液的部分订单,所以与曹爱国谈起保健品厂家的要求,业务很熟,如数家珍。

“难道比制药企业要求还要严?”在曹爱国的脑子里,认为药品肯定比保健品要求严,听到王鹏一番介绍,他不解地问。

“也可以这样说,并且要求还要多一些,因为输液要求保证药品质量,每瓶输液由护士掌握使用。而保健品就不一样,每瓶保健品必须到消费者手中,所以,不但要求设计美,而且包装精,能最大限度地吸引消费者眼球,激起消费者购买的**。看到漂亮的瓶子,就想到里面装的保健品,货真价实。”王鹏深有感触地回答。

对于曹爱国的提问,王鹏感同身受,他在没有开发保健品市场之前,头脑中也存在这样简单的想法。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他才有深切的体会,输液销售,可以说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不能说一个病人,在痛苦**中,当护士给病人吊水输液的时候,病人无力地爬起来,或是让家人搀扶着,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对护士说,且慢。必须等待病人,亲眼目睹一下,输液瓶上的商标,是否是中意的品牌。如果不是名牌产品,就拒绝输液,宁可躺在床上等死,也不让名不见经传的杂牌子的葡萄糖输到自己的血管里。其实,这种现象一般情况下不会发生,病人无可奈何,没有那个闲情逸致,两眼一闭,只要等醒来的时候,身体感觉舒服一点就行,如果还不行,再吊上两瓶,医生说,病人的体内已经形成抗药性。很轻松,又在不经意间多销售两瓶输液。

那么再想一想,人们喝一瓶保健品的过程,可以说,难乎其难,难于上青天。消费者从看到心动,从心动到准备去购买,再到掏出钞票,接着,到后来的连续消费,不可能做到像输液一样,成为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对于保健品来说,不但要给消费者,喝得有效实用,还要看到一个光洁漂亮的美貌外表。

“分析得有道理,想从消费者口袋里掏出钱来,首先必须看着满意欢喜。”曹爱国被王鹏的分析打动,他情不自禁地回答。

“一层薄薄的编织袋包装,怎么经得起放在露天折腾,风吹起尘,雨打灰尘,又成泥浆,个个瓶子成了大花脸,不讲还有人为的破坏以及杂物的污染,仅以此,就被判了死刑。”看曹爱国认识到保健品对包装瓶要求的重要性,王鹏加重语气,渲染露天堆放的危害性。

“大花脸的瓶子,拿回去打酱油都嫌脏,不讲究的人,也得刷了又刷,洗干净以后才能用。”曹爱国完全赞同王鹏的说法,他生气地附和道。

“瓶子堆在外面,最致命的伤害,是肉眼看不见,或是混在污染物中,我们的眼睛看不清的微小生物,包括有细菌、病毒、霉菌等,平时用手都不能去抓,只要手碰到瓶身,手上的微生物,就会黏附到玻璃瓶上,不断地繁衍生长。平常人去想一想都感觉到恐怖可怕。这样的瓶子,厂家不需要宣判死刑,就直接枪毙。”王鹏更加深入地剖析,露天堆放,产品将死无葬身之地。

“那么不在露天堆放,这些微生物就不侵入吗?”曹爱国感到困惑,他接着问。

“在生产线上,玻璃是经过1500度高温熔化,微生物没有办法生存,产成品经过包装,立即运送到制药厂,接触不到微生物生长的环境,在制药厂还必须经过紫外线杀菌,经检测玻璃瓶没有任何污染,保证天衣无缝,万无一失后,这样才能灌装药水。”王鹏耐心仔细地给曹爱国介绍输液瓶的安全保障措施。

“这样看来,露天堆放是个大问题。”曹爱国终于认识到问题所在,表情严肃地自言自语。

“不但是个大问题,而且还是一个非常严重的大问题。我昨天晚上,到露天堆放的场地,转了一圈,发现情况很糟糕,过往车辆简直不长眼睛,擦破包装袋,是常有的事,不但瓶身沾满油污,瓶身还造成轻重不一的擦痕,再就是一些不自觉的员工,残羹剩饭随意乱倒,更有道德败坏的个别员工,在瓶堆里大小便,肮脏不堪,臭不可闻,苍蝇满天飞,在这种龌龊的污秽环境里,怎么能保证瓶子洁身自好。”王大海收好钢笔与工作笔记本,对王鹏与曹爱国严肃地指出。

“也有顺手牵羊,戳开一个洞,拿一只输液回家,灌上开水,当作冬天的暖水壶使用。”曹爱国接着王大海的话音,继续将他所知道的产品跑冒滴漏情况,如实汇报。

“这不是顺手牵羊,是偷窃公司财物。”王大海气愤地说道。

“防不胜防,堆放的场地太大,两名看场人员,四只眼睛怎么盯得住上千只眼睛,即使有三头六臂,也检查不过来,看不住产品。”曹爱国在强调客观情况的困难。

“既然看到问题的严重性,曹老书记,您看怎样解决?”王大海话没有绕弯,直截了当地问曹爱国。

曹爱国开始有为难情绪,在解决产品露天堆放的问题上,想打退堂鼓,通过与王鹏的一番交谈以后,他意识到产品露天堆放问题必须尽快解决,时不我待。但又一想,谁来牵头好呢?高层管理人员在公司产品结构调整中,都肩负着很重要的分工,解决产品露天堆放工作,责无旁贷,不可推却,非他莫属。想到此,曹爱国鼓起勇气说:“我绝对服从董事长的任务安排,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是用不上劲呀。”

“我也抽出时间,全力以赴帮助曹老书记做好这项工作。”王鹏主动为曹爱国分忧,关心地对他说。

“思想上是认识到这项工作的重要性与紧迫性,可是我行动上,没有一点招数。”曹爱国愁眉苦脸,无可奈何地说道。

“董事长不是常说,办法总比困难多,不用担心,我们一起想办法。”王鹏继续给曹爱国鼓劲,热情地对曹爱国说。

“真是一将无能,累死千军。但请董事长放心,我会老骥伏枥,鞠躬尽瘁。”曹爱国表现出一种军人出征前的豪迈气势,斩钉截铁地表态。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只要曹老书记的一点招数,此项艰巨而光荣的任务,必将轻松地迎刃而解。”王大海肯定地对曹爱国说道。

“我能这样神通广大?”曹爱国一头雾水,疑惑不解地问。

第一七八章 异想天开

“鸡窝里飞出金凤凰,。”王大海没有急于告诉曹爱国怎样神通广大的答案,而是给曹爱国提出一个问题。

“不切实际。”曹爱国不知所云,草率地回答。他停留在刚才的一头雾水里,没有完全回过神,还在琢磨王大海所说一将难求的确切内涵。

“只是打个比方,凤凰并非确实存在,是古代传说中的百鸟之王,在中华文化中的地位仅次于龙。可以这样说,这句话的意思,怎样在不好的环境下,做出成就。”王大海循循善诱,在耐心地开导曹爱国。

“不能讲不切合实际。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听过一则故事,从前有一个鹰蛋落到一个鸡窝里,被当成鸡孵了出来,虽然与姐妹长得不一样,但从出生那一天起,与鸡一起长大。”王鹏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插话道。

“那么后来呢?”曹爱国迫不及待地问。

“长大成人,羽翼丰满,飞向蓝天。”王鹏接着给曹爱国解说。

“这是无法想象的事情。”曹爱国坠入云山雾海,感叹道。

“如果我们把无法想象的事,做成功呢?”王大海乘势抓住话题,深入地问曹爱国。

“那就出现奇迹了。”曹爱国惊叹地回答。

“奇迹只能讲是把无法想像的事,做成功了。我要问的,怎样去做才能成功?”王大海不满足于曹爱国的答案,他因势利导,启发曹爱国再思考。

“需要胆量。”曹爱国毫不犹豫地回答。

“光有胆量还远远不够。”王大海紧追不舍,进一步询问。

“需要学识。”曹爱国想了一下,肯定地回答。

“仅有学识也还嫌不足。”王大海步步进逼,深入地追问

“既有胆量又有学识,这样总算可以了。”曹爱国思考片刻,坚定地回答

“胆量加学识能做成大事,但要创造出奇迹,还欠缺一种思维。”王大海顺水推舟,在曹爱国思考的基础上,提出他新的看法。

“什么样的思维?”再想下去,曹爱国感到无能为力,于是他无奈地问。

“我们做工作,需要脚踏实地,但对于解决产品堆场这种疑难问题,不妨开动脑筋,要有超乎寻常的思维。像这句歇后语,鸡窝里飞出金凤凰——异想天开。我们能不能在机窝里做文章。”王大海兴致勃勃地对王鹏与曹爱国,提出他解决产品堆场问题的新思维。

其实,近一段时间,德豪公司处在产品结构调整阶段,王大海为产成品堆放的问题,伤透了脑筋,愁眉不展。他到老厂区隔壁停产多年的肉联厂去看了一下,仅有的大仓库已经被德豪公司租用,堆放生产玻璃所需要主要原料石英砂,没有适合的堆放场地。公司内部更没有场地和空间可以容纳堆放产成品。玻璃瓶不好库存,属于抛货,吨位不重,可是每只瓶子空心,占用的体积很大,码跺起来,既占用很大地皮,在空间上也要堆放得很高。新厂区设计中,有一个大成品仓库,可是才刚刚动工仓库基础,如果竣工投入使用,还要等到八个月以后,远水解不了近渴。

就在王大海一筹莫展的时候,他头顶上一架飞机,从很远的高空,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引起王大海深厚的兴趣,仰首凝望飞机的一刹那,他突然有一个灵感,涌上心头,顿时王大海激动万分,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机窝,也就是飞机的藏身地,俗称机窝。王大海多次去过滨江的军用机场,在丘陵地带的山脚下,基本上都是挖空的飞机洞,并且连成一片。王大海学习驾驶技术,就是在飞机修理厂山洞前的广场,手把手教王大海练驾驶技术的吴兵,把吉普车开进山洞,找机械师讨要机油,发现洞内一望无际,空空荡荡,一眼看不到尽头。王大海回首当时的情景,他想解决产品堆场的办法有了,机窝里,随便一块角落空地,就解决了王大海苦思冥想都没有解决的产成品堆放的问题。此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既然决定下来在机窝里存放产品,那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人物,当然非曹爱国莫属。他儿子的生死战友,曾参加对越自卫反击作战,后来升为团长的叶抗美,就坐镇机窝,管理空军机场的地勤部队。上次租用废弃旧机场时,曹爱国儿子亲自回来一趟,看得出,两位军人之间的感情非同一般,叶团长还在曹爱国面前,口口声声称他是一个新兵蛋子。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在王大海又一次面临绝境时,突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机窝里堆放产成品,就德豪公司目前现有的条件和周边的环境来说,是最佳的办法,找不到比机窝更大更安全更干净的仓库。

“不是难以想象,而是不敢想象,在戒备森严的机窝,堆放产成品。”王鹏年纪轻,反应快,率先知道这个方案时,瞠目结舌,担心地问王大海。

“这就叫异想天开,也可以说叫作创意。机库的场地闲在那里,白白浪费资源,如果给我们堆放产品,他们还可以创收,增加一点军费开支,再说,临时堆放,不损坏他们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王大海找出充分的理由,来证明堆放产品的可行性。

“听董事长这么一说,恍然大悟,原来安排我负责解决产成品堆场问题,用意在这个地方,廉颇老矣,不中用了,竟然一点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说句老实话,当董事长把任务交给我的时候,真的是心急如焚,束手无策,不能因为我的无能,给公司造成很大的浪费,无地自容,悔恨不已。”曹爱国豁然开朗,当他明白王大海说的机窝用意,原来是用藏飞机的山洞一角,堆放产成品,心中一块沉重的石头,总算放了下来,他松了一口气,高兴地对王大海说。

“再想一想,曹老书记是不是一将难求。”王大海幽默地说。

“我真是杞人忧天,看三国演义掉眼泪——替古人担忧。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和忧愁。想想可笑,刚才还引用董事长说的‘办法总比困难多’这句话,做曹老书记的思想工作。”王鹏明白真相后,自嘲道。

王鹏肩上这副堆放产成品问题的重担,总算安稳卸地。他毕竟是总经理,虽然目前重点工作放在保健品市场的开发上,但是,如果产成品堆放工作没有做好,他必须还要抽出主要精力把这个问题解决掉。到那时再解决这个问题,造成的浪费肯定不在小数。在会议上,王大海安排曹爱国负责解决产成品堆放问题,王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王大海的用意何在,当时,王鹏在会场上思前想后,分析每个人所担负的任务,实在抽不人手,在公司产品结构调整期间,每个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都肩负着一项或者更多的重要工作,实在想不出良策,他也就没提出这个问题。王鹏庆幸自己没有说出口,现在看来,王鹏在内心里,不得不佩服王大海的智慧,赞叹不已。他是甘拜下风,自叹不如。

“这个异想天开的办法,是否是不切实际。”王大海看大家已经达成共识,对争取租用空闲飞机仓库,临时堆放产成品没有异议。他主动地问曹爱国。

“切合实际。恐怕没有第二个人想得出。”曹爱国爽快地回答。

“我们一旦存放过产品,后面会接二边三,有人托各种关系,到机窝里存放物资,因为租金与安全,这两个方面,都不容分说,在市区所有单位中,找不到第二家。”王大海笑着对曹爱国说道。

“我们是不是需要保密?”曹爱国急忙提议。

“没有不透风的墙,车辆每天进出,瞒得了初一,瞒不过十五。再说便宜事,谁都会削尖脑袋往里钻。”王大海不动声色地回答。

“难道还会有人来抢,形成竞争。”曹爱国担忧地问。

“目前不会,今后肯定有。所以我们要敢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在商战中,必须抢得先机,不断地尝试新鲜事物,对从来没有人做过,或者接触过的事物,做第一个接触或是创造的人,才能获得丰厚的回报。”王大海回想自己经营企业的体会,深有感触地对大家说。

“既然这么重要,我们就看曹老书记在关键时刻,为德豪公司在产品堆场上,力挽狂澜。”王鹏对曹爱国鼓励道。

“第一个吃螃蟹,不能掉以轻心,为确保万无一失,百分之百地拿下机窝,我还要请重量级的人物出场。”曹爱国看着王大海神秘地说道、

第一七九章 战时状态

王大海用深邃的目光,静静地打量一下曹爱国,似乎看穿曹爱国的内心想法。。com他对曹爱国说:“你的地盘,你做主。”

“董事长也听我指挥?”曹爱国乘势接着问。

曹爱国之所以含糊其辞地说,要请一位重量级的人物出场,其实,曹爱国讲的就是王大海。他不好明说,毕竟作为董事长的王大海,日理万机。在公司里,市场是龙头老大,一切工作都要围绕着龙头老大转。还有新厂区建设是王大海抓的头等大事,时刻不会放松。再就是在产品结构调整时期,员工的情绪是否稳定,王大海必须密切关注,在他的心目中也是头等重要。曹爱国想在龙头老大、头等大事、头等重要,三个带“头”字的工作以后,还有产量、质量、安全、成本等等管理重点,产品堆场可能排不上议事日程。

“在解决产成品堆放问题上,我完全服从,随叫随叫,全力配合。”王大海爽快地回答。他从曹爱国的眼神里已经看出,曹爱国想拉他一起到部队,协商解决在空闲飞机库堆放产品的问题。

“董事长把曹老书记的分管工作放在首位,随叫随到,无话可说。”王鹏高兴地对曹爱国说。他的欣喜之情不亚于曹爱国,解决产品露天堆放是当前迫在眉睫的重要工作,保护好产成品,是促进保健品市场开发的最好保障,既然王大海能亲自出面,作为总经理的王大海,可以集中精力解决产品的销售问题。

“我也不能让董事长随叫随到,只想请董事长耽误明天上午,仅仅一个半天的时间。”曹爱国直截了当地向王大海提出要求。他想请王大海亲自出面,俩人一起到部队,在洽谈中有双保险,既有个人感情,又有组织保证,这样才能做到真正的万无一失。

不要说,事情很顺利,按照曹爱国的意愿,第二天,王大海开着吉普车,前往部队,车上坐着曹爱国,还有牛强。牛强是以纠察队长的身份前往,牛强这个纠察队长,走马上任,事情非常繁忙,除纠察员工违纪行为以外,目前重要任务,是维护露天堆放产品的安全,这次一同前往,一旦仓库落实下来,后续转运以及安排如何堆放,这些具体工作都是牛强新的工作内容。

大家的脸上,洋溢着欢快的表情,一路上,车载磁带录放机,播放电影《大侠霍元甲》的主题曲,浑厚有力的男中音,唱出“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的歌词,听上去,就让人心潮澎湃,激情四射。

不知不觉,吉普车开到军事禁区的入口,越往里开,王大海警惕地发现,里面的气氛与过去比,有一点不大一样。

“曹老书记,是否发现异常情况。”王大海减速慢行,问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曹爱国。

“感觉提高了警戒等级。”曹爱国脱口而出。他是一名参加过解放战争的老军人,稍加观察,通过值勤巡逻战士的数量、列装与精神状态,断定部队里有重大活动。

“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王大海继续追问。

“可能是在搞演习。”曹爱国通过自己判断,几乎肯定地回答。

“依我看,八成是最高层来了一位大首长,不然下面不会这样兴师动众。”牛强对着前排座位上的王大海与曹爱国,大声地说道。

牛强坐在后排,也在仔细地观察车窗外面的情况,得出的结论与曹爱国不一致。他有切身体会,一次到某风景区,陪销售客户游玩,突然遭遇封锁各个路品,车辆与行人禁止通行,原来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街道上,一下子空空荡荡,只看见有大批警察与武警战士,荷枪实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据摆小摊贩的生意人介绍,这是有史以来戒严最严的一次安保行动,游客还不能乱说话,说不定你身边站着的,与你相差无几的人,就是便衣警察,说句漏嘴的话,马上就不容争辩的被带走。

可是,当被逼到山角落里的人们,**难耐,艰难地熬到天黑下来,终于宣布撤销戒严以后。有精力旺盛的人在问,把我们困在这里半天,怎么没有看见一个大首长,连一个小干部的人影也没有。消息灵通人士马上自豪地回答,一共封锁戒严了三个景区,大首长只去一个景区站了一下,脚步还没有站稳,嫌山头上的风大,就走了。

“你怎么知道是有大首长来视察?”曹爱国回头看着牛强,疑惑地问。

“我碰到过类似情况,现在的大首长,喜欢乘坐军飞,既安全又快捷,超过乘坐美国的空军一号。”牛强洋洋得意地回答曹爱国。

“你真是神通广大,如果在外面胡言乱语,当心身旁有耳,走漏风声。”曹爱国善意地提醒牛强。

“董事长,依我的经验,最好将吉普车停在附近的小饭店里,再往里开,恐怕要有人来盘查了。我们干脆走进去,凡正只剩下两里路程,走起来也快。”牛强想到他那次在风景区的遭遇,急忙向正在开车的王大海建议。

“这样也好,在戒备森严的情况下,开着军车格外招人眼球。”王大海回答牛强。

王大海放慢车速,找到一家小饭店,将吉普车靠边安全停放妥当。大家开门下车,带着各自的公文包,三个人不分先后地走在军事禁区内的柏油路上,两旁都是高大粗壮的梧桐树。走到快接近部队的营房时,有三个流动哨兵走上前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滨江德豪公司的,专程到部队联系军民共建事宜。”曹爱国主动上前,热情地向三位巡哨解释。

“证件?”一个带队的哨兵询问。

“请检查。”牛强将自己早已拿在手中的工作证,递到哨兵的手中,说道。

哨兵扫了一眼,没有继续盘问,向王大海他们三个人,还了一个手礼,接着用手向营房的方向示意一下。王大海他们三位心领神会,立即起步快速赶往营房。

可是,当王大海他们三人,满怀希望地走到团部大楼前,荷枪实弹的哨兵挡住他们前进的脚步,三个人的工作证交过去,值班士官仔细检查,最后答复,不准进入。曹爱国急得没有办法,称找叶团长。值班士官回答,叶团长已经调到其他军事基地,升为副师长。曹爱国接着又问,什么证件有效。值班士官回答,必须要有军民共建单位的介绍信,方可准入。

王大海带着曹爱国、牛强,退出哨卡,绕到哨卡的拐角处,王大海对牛强说:“你原来随身携带的空白介绍信,现在还有没有?”

“董事长,你不说,我还真没有想起来,包里应该有。”牛强蹲下身子,把自己的公文包,放在弓起的膝盖上,翻来覆去地找,最后在笔记本夹住的一叠发票中,找到一张盖有德豪公司红色公章的空白介绍信,牛强用手掌抚平介绍信深深的折叠印痕,兴奋地看着王大海。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填写。”王大海催促道。

“怎么写?”牛强拿出钢笔,将空白介绍信放在公文包的背面,问。

“兹介绍德豪公司王大海等三位同志,前往你部队,联系军民共建有关事宜。请予以接洽为盼。另附随行两人名单。”王大海想了一下,对牛强一字一句地说。

“我们不是来联系租用机窝的吗?如果不写清楚,到时有可能不洽谈。”曹爱国仔细地看着牛强写的内容,他发现内容有遗漏,焦急地对王大海说道。

“不能写,跟他们不熟悉,如果写租用机库,可能吓得不敢接待我们。”王大海不假思索地回答曹爱国。

“写上一句,支援地方经济建设呢?到时我们也好开口提出租用机窝的事。”曹爱国总是想着产品堆放的事,不依不饶地要求王大海写上一句,这样他的心里才踏实一点。

“不沾亲不带故,又是第一次见面,谁愿意接手麻烦事。我们想办法先进去,再见机行事。”王大海镇定地安慰曹爱国。

牛强把介绍信写好以后,用嘴不停地吹着未干的黑迹,钳在手上来回甩几下,看刚刚写的字,干得差不多,递到王大海的手上。王大海仔细地检查一遍,内容没有偏颇,交给曹爱国说:“不要紧张,放轻松一点,有些事慢慢来,不能一蹴而就。”

“曹老书记,现在的社会,与我们老一辈那个时代不一样,办起事来,常常是拐弯抹角,搞许多弯弯绕子,我在销售上跑了多年,有深切的体会。如果直言不讳,往往好心办成坏事。”牛强与曹爱国年龄相仿,牛强小到几岁,看曹爱国还在犹豫不决,他感同身受地劝道。

重新回到哨卡,经过几个回合,值班士官终于松开脸颊的肌肉,对王大海说:“团长不接待,团长说,军民共建属于政委管。政委说,现在是战时状态,他不便接待,安排政治处主任接待,但限令十分钟交谈,请共建单位给予理解配合。”

第一八○章 摸清情况

王大海走在前面,曹爱国与牛强紧随其后,他环顾一下偌大兵营里的环境,顿觉有一种古人诗词中写到的“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的森严壁垒,让身临其境的人自然而然地目不斜视,敛容屏气,肃然正色。

走近团部大楼,远远地就看见一名年轻的军官,站在进门的台阶前,向王大海挥手示意。王大海心中升起一种温暖,有似见到叶团长般的亲切感。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与年轻的军官热情地握着手,王大海动情地说道:“谢谢你,亲自下楼迎接。”

“军民一家,哪有不下楼的道理。”年轻的军官爽朗地笑着说。

年轻的军官向大门旁的警卫敬了一个手礼,然后,在前面引路,王大海昂首挺胸地阔步走上楼,牛强稍有迟疑,手中紧握着工作证,准备接受警卫的检查,被王大海用手拉了一下衣角,这才反应过来,大步跟上。牛强自嘲地一笑,怪自己愚钝,有军官在现场,警卫如果对他们进行盘查,那是对军官的不信任,警卫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我从小学就会背这首诗。”王大海一边上楼,一边对年轻的军官说。

“人民战争,将敌人消灭在人民的汪洋大海之中。这个成功的战争案例,在国际上享有盛誉,还进了大洋彼岸的美国西点军校的教材,作为每名未来美**官的必修课。”年轻的军官洋洋洒洒地向王大海介绍。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彬彬有礼,满腹经纶。

“有你们这样的优秀现代军人,未来战争必将驰骋疆场,所向披靡,谁能与敌。”王大海看这位年轻的军官平易近人,说话自然不受拘束,于是大胆地对他称赞道。

“此话可不能这样讲,要想打赢现代战争,必须要有过硬的军事装备,没有现代化的武器,仅仅徒有优秀的素质,还远远不够的。”年轻的军官若有所思地回答。

“小兄弟,要时刻想到我军的光荣传统,小米加步枪,打过老将的飞机加大炮,靠的是什么,是一种亮剑精神,只要有一种勇往直前的精神,就会所向披靡,所向无敌。”曹爱国听到年轻军官一味地强调客观条件,他从后面赶上来,插话道。

听到曹爱国的一番理论,年轻军官回首仔细地打量曹爱国,面无表情,也没有马上回答曹爱国,而是对王大海说:“这位老者也是你们单位的?”

“德豪公司工会曹爱国主席,他可是响当当的解放牌军人,从区委书记岗位上退下来,我们返聘到公司。”王大海给年轻的军官介绍曹爱国的情况。

“向您致敬,新兵蛋子有什么对老前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年轻的军官,伸出两手,热情地与曹爱国握在一起。

曹爱国被年轻军官的礼貌与热情所打动,他马上想到租用空闲飞机库,作为德豪公司产成品堆场的重要事宜。通过一路简单的交谈,看样子这位年轻的军官是个好说话的热心人,从理论上一套套的,非常准确地把握住人民战争的精髓,并且从他的言谈举止中,对人民有深厚的感情,不会置人民的困难而无动于衷。想到此,曹爱国感觉到年轻军官的形象非常高大,肯定会一口答应,立即解决德豪公司面临堆场紧缺的困难,他信心百倍,跟上两步,迫不及待地对年轻的军官说:“我们这次来,主要目的是来借个场地……”

“我们来,主要是看看。”王大海发现年轻的军官脸色不对,迅速打断曹爱国的讲话,他接着解释道。

“借个什么场地?现在战时状态,我这样接待,算是超乎寻常。”年轻的军官听到曹爱国讲借个场地的话音,立即警惕地反问。

“想借个场地搞一次军民共建活动,原来叶团长在任的时候,同意我们的一个设想,八一建军节之前,作为部队的共建单位,德豪公司想表达一点慰问的心意,总得借个场地,在一片欢歌笑语中表达德豪公司对亲人解放军的敬意。”王大海想了一会,不慌不忙地对年轻的军官解释。

王大海之所以中断曹爱国的直抒胸臆,他想,跟年轻的军官还不是十分的熟悉,曹爱国误以为年轻的军官下楼去迎接我们,并客气地赞叹几句曹爱国一个老兵的话,就以为把曹爱国当作一个知心兄弟,或者尊敬的长辈,无话不说。事实并非如此,年轻的军官,不可能做到像曹爱国儿子的战友叶抗美一样。毕竟,叶抗美与曹爱国的儿子是战场上生死之交,有这样一段莫逆之交的感情因素做为基础,所以,对于可支持可不支持的事,叶团长肯定帮忙,给我们支持。即使不能支持的事,叶团长也会想出办法来,不遣余力地给我们公司支持。

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年轻的军官只是奉命对军民共建单位德豪公司,做例行的礼节性接待工作。首先他不是说了算的人物,即使是像叶团长一样,能说了算,第一次接触,也很难深入。王大海想,拿做人与做事来比喻说,与年轻的军官接触,必须先要做好人,让年轻的军官有一个好的印象,认为德豪公司的事,可以帮忙,如果发展下去,感情更深一层,年轻的军官会想出办法,主动争取他的顶头上司来支持德豪公司的事。曹爱国也太心急了,话还没有说上几句,在走到办公室的路上,就要讲出租用部队空闲飞机库的目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即使叶团长定过的事,现在也不能执行,也不看看处在什么时候。”年轻的军官,听完王大海的解释,态度有所缓和,实事求是地回答。

“刚才听说是战时状态,但是不知道战时状态是怎么一回事?”王大海疑惑地问。

“实行空军战时状态,部队休假人员全部归位,部队兵力不满编的立刻通过预备役补齐,给养都分配到位,弹药发放到士兵手中,警戒等级提高,必须完成一切作战准备,只要一个命令,部队在一秒钟就可以投入战斗状态。你们刚才一路过来,应该感受到这个氛围。”年轻的军官详细地讲解战时状态。

“军事机密,理当不该询问。但我想说的,对越自卫反击作战,不是全部结束,已经撤兵回国。”王大海想进一步摸清情况,以便对如何落实租用飞机库做出打算。他有意识地问。

“不是出国作战。”年轻的军官肯定地回答。

“给我们透露一点,现在也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王大海显得淡定地问。

“此次战时状态,内紧外松,主要是在空中轰炸台湾周边海域,给那里想歪点子的人一个震慑,打一打他们的嚣张气焰。”年轻的军官以为王大海知道部队的军事行动,也就不设防地说了出来。

“那里的人民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在上小学时,一次野营拉练,抓到两个纸条特务,解放军叔叔把自己的军帽奖励给我时,指着军帽沿上接缝的一块说,要始终牢记解放台湾光荣而伟大的历史使命。当时我立志要当上解放军,头脑中还在想象着那里的人,一天到晚,在水中摸来走去。”王大海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策略地说起自己少年时的往事。

“你是一个有志向的人。”年轻的军官对王大海赞赏道。

王大海心中窃喜,在海峡空中投弹要不了几日,租用飞机库应该问题不大。现在紧要的事,必须摸清叶团长的部队所在地,看样子,此次来,迫在眉睫地解决租用飞机库问题,仅靠王大海一行人的游说,一时半会,不可能有一个着落,能接触到团长或是政委,算是王大海有天大本事。必须要借助叶团长的影响力。既然这次解决不了问题,不如不提及租用一事,以免打草惊蛇,事情没有办成,还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和麻烦。

“我从小就敬佩热血男儿,像叶团长那样血洒猫耳洞的战斗故事,百听不厌。只可惜他调远了。”王大海动情地对年轻的军官说起叶团长的往事。

“你怎么还在称呼叶团长,应该改口称叶副师长。”年轻的军官立即对王大海纠正道。

“真想去看看他,叶师长荣升,我一点消息没有得到,我与曹老书记应该为叶师长饯行一下。”王大海惋惜地自言自语。

“在这次空战前突然任命,叶师长在这里的物品没有来得及拿,就直接到任。”年轻的军官急忙做出说明。

“叶师长回来一趟真不容易,距离这么远,实在不方便。”王大海面有难色地说。

“不远,就在江浙交界的仙霞关,只有八百公里路程。”年轻的军官故作轻松地回答。

不知不觉,一行人已经到达会议室,年轻的军官拿来又厚又大的笔记本,摊开在会议桌上,扒下钢笔套,掀开崭新的一页,然后,带着微笑,亲切地说:“下面我们开始吧,关于如何开展军民共建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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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一章 义结金兰

“怎么开始?。。coM”王大海看到年轻的军官一只手拿着钢笔,另一只手按住笔记本,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他幽默地调侃一句。

“什么码表?”年轻的军官一头雾水,疑惑不解地问。

“用来计时的码表。刚才进门的时候,值班士官说,首长有交待,只准许交谈十分钟,我是善意的提醒,否则,耽误了你的前程,我可担当不起。”王大海认真地告诫。

“没有那么严重,首长的意思是长话短说,在战时状态,避免嫌疑。”年轻的军官弄明白王大海的讽刺之意,他也会心捂嘴噗嗤一笑,对王大海解释道。

“在我的心目中,军令如山,上级发布的命令,下级必须立即执行,不得违抗,或者延误。”王大海提高音调,板着脸,义正言辞地说。

“你有点教条主义,盲目地照搬书本或是僵硬地凭上级指示办事,有点脱离实际的作风。”面对王大海严肃的指责,年轻的军官仍然笑容可掬,没有生气,心平气和地与王大海理论。

“不是我脱离实际,而是你们的首长在搞形式主义。如果不执行命令,不等于一口空言,说明上级发出的指令,脱离实际。军中无戏言,说话必须负责任,应该郑重严肃。”王大海针锋相对地驳斥年轻军官的观点,他不能想象,说一不二,在公司里必须如此,何况在戒备森严,随时有流血牺牲的军营。

王大海不是有意跟这位年轻的军官过不去,他应该感谢这位年轻的军官待人和蔼可亲,亲热得有点唯唯诺诺的性格,一直对王大海一行人陪着笑脸。王大海之所以话中带刺,明白人一听就知道,王大海对部队里的首长不满,他含沙射影的批评话,需要听的首长无从知晓,如果首长还有天地良心,可能要打两个喷嚏,拿唯心的话来说,感觉到有人在咒骂。

军民共建是两个单位之间的活动,不能简单地找一个理由搪塞过去,首长不愿亲自驾到,至少派出一个二把手出面接待,再不行三把手参谋长必须要参加会谈,还口口声声称伟大的人民战争是战无不胜的,可是当人民登门拜访,却避之千里,躲之不及,站得远远的。究竟是害怕人民,还是觉得自己高人民一等。否则再也找不到其他借口,至于战时状态,讲得吓人,其实只不过是派飞机,飞到海峡上空扔几颗炸弹完事,要不了几个小时的事情,人民花钱,养兵千日,不就是用在这一关键时刻。

面对年轻军官的满腔热情,王大海却泼去一盆冷水。就像学生时代,老师在课堂上恶狠狠地批评旷课者,并且在气头上还要对全班遵守纪律的同学进行罚站,然而令人滑稽可笑的是,旷课者正在溜冰场逍遥,享受着自由自在。守纪者受罚,违纪者不但没有受罚,连批评的狠话,都没有听到。王大海想到此,自知过意不去,有点对不住年轻的军官。更何况,年轻的军官在不自觉的话语中,已经帮了王大海很大的忙,摸清部队里的情况以及叶团长的具体地点,应该感谢才对,反而说了不少伤感情的话。于是,他带着歉意说:“我是快人快语,直言不讳,话说得有点难听,请首长不要往心里去。”

“不能叫我首长,这是雷打头的事。”年轻的军官惊慌失色地四处张望,小声地对王大海说。

“在这个会议室里,你的官职最大,军衔最高,理应叫首长。”王大海理直气壮地大声回答。

“也不能这样称呼,首长只能在正团以上的部队干部才有资格称呼的。你就叫我主任,不能乱叫,如果传出去,属于严重违反纪律行为,轻者挨批,重则撤职。”年轻的军官仍然心有余悸地小声对王大海解释。

“我叫你一声大主任,我的意思是对不住你,在你面前说了不少牢骚话。”王大海看到年轻军官胆小如鼠的表情,配合地降低嗓门,小声地回答。

“我没有听出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王董事长挺幽默的。”年轻的军官从慌张的表情里,转危为安,语气轻松起来,笑着说道。

“不讲客气话,其实我的牢骚话,不是针对你的,怕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说得你下不了台,伤了自尊,对我产生畏惧,敬而远之。”王大海敞开心扉,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的心里话如实相告。

“哪里的话,这么说就有点见外,现在社会上,像王董事长豪情万丈,肝胆相照的人,很难找到。”年轻的军官没有隐瞒自己的感受,他推心置腹,由衷地赞叹道。

“我俩不但是军民一家人,更要亲如兄弟,如果愿意的话,互留姓名、联系方式。”王大海仔细观察得出结论,年轻的军官不只是表面上的热情,对王大海是真心实意真,好像是有种一见如故,天然地没有距离感。于是,他鼓起勇气试探性地问。

“行,正中下怀,相见恨晚。我送你一首抄来的句子,送给王董事长。”年轻的军官高兴地回答王大海,并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用钢笔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大海弟惠存:有缘成朋友,惜缘成知己;不能长相聚,但愿心相馨。落款,王飞。

正如王大海所料,年轻的军官对王大海的建议,一拍即合,没有说二话,看样子,年轻的军官在王大海的身上,找到他喜欢的性格、品德,还是王大海董事长的权力和地位,要么就是俩人都姓王的因素。从王大海与王飞俩人的表情看,情投意合,看样子要义结金兰。

王大海接过王飞主任的赠言,看过以后,对其中的意思还不能完全理解,于是指着最后一句问道:“请大主任赐教,这句‘心相馨’的含义。”

“‘馨’字从字面上解释,指散布很远的香气,寓意指人的品德美好高尚。今天通过一番交谈,用这个字的寓意,评价王董事长的品德,名副其实。同时也祝愿我们俩人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能做到心意相通,心心相惜。”王飞拿过他刚才写的赠言,指着‘馨’字,深入浅出地给王大海进行解释。

“刘备、关羽和张飞在涿郡张飞庄后花开正盛的桃园,备下乌牛白马,祭告天地,焚香再拜,结为异姓兄弟。今天我与王主任算是拜把子了,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天下王姓是一家。我俩是同姓兄弟,比刘关张的异姓兄弟要强。”王大海听完王飞主任的解释,喜出望外,笑逐颜开,带着自豪的口气,对王飞侃侃而谈。

“拜把子,要交换金兰,我的已经给王董事长,可王董事长还没有交换给我。”王飞听完王大海的一番慷慨陈辞,没有附和着赞扬,而是对王大海提出一个问题。

“可不能再叫我董事长,应该叫我王弟,就像在军营里不能称王兄为首长一样。至于交换金兰,就不要为难我了,肚里的墨水少,没有王兄舞文弄墨的本事,事不相瞒,我上了自修大学,学习的是企业管理专业,五年下来,还有两门单科没有过关,至今没有拿到大专文凭。”王大海不好意思地推脱道。

王大海对于写赠言之类的文章句子,他确实没有经历过,特殊时期念的高中,那时还没有出现这样新鲜事物,今天在思想上也没有准备,一时不知所措。过去结交的大多数朋友,都是靠拳头打出来的,拳头是最好的赠言。一场架打下来,总有好朋友背叛,又有死对头,反正过来,结为至交,成为铁杆兄弟。

“不是要王弟写得天花乱坠,就是写上一句心里话。”王飞不依不饶,极力劝说。

“王兄,你的名字取得好,王飞,反过来,就是飞王,我算服了空中飞行王牌。把笔纸拿过来。”王大海将自己的袖口卷起,拍着巴掌,对王飞说。

王大海左思右想,在大脑中找不到合适的一句话。他感到奇怪,平时感觉自己能说会道,有条不紊,可是提笔忘字,大脑一片空白,面对一张白纸,灵感吓跑得无影无踪,变得呆若木鸡,难以下笔。

“祝某某兄前程似锦,飞黄腾达。”曹爱国帮助王大海解围,提醒道。

王大海感觉也点俗套,没有使用,在大家的催促下,王大海急中生智,提笔写下——无怨无悔,有情有义,好兄弟一辈子。落款,弟王大海。

王飞频频点头称赞,赠言质朴感人。大家被王飞心花怒放的表情所感染,兴致勃勃地鼓起掌。

“好兄弟,在弟遭遇困难的时候,兄应该伸出援助之手。”牛强看到王飞兴奋的神情,他没有忘记此行目的,租用机库,乘势抓住机遇,大胆地说道。

“是呀,义不容辞。”王飞爽快地回答。

“既然是兄弟,就不能为难兄弟。如在王兄能力之内,小弟会毫不客气。”王大海将写有赠言的一张纸,送到王飞手中,若有所思地说道。

第一八二章 要去何方

没人知道,王大海表面的无所谓,其实让他一个人承受,只是不想让王飞为难。毕竟,王飞是政治处主任,还有众多顶头上司,身不由己。如果赶鸭子上架,让王飞迫不得已而为之,此举乃强人所难。王大海暂时保持沉默,另想办法,打通上层路线的环节,这样做的结果,王飞勉为其难,会积极地顺水推舟,促成德豪公司租用空闲飞机库。

“老弟,有什么事,我帮着去找首长,看看能否通融一下。”看到王大海有意撇开他人的话题,打了一个圆场,王飞主动地询问。

“暂时没有,需要的时候,请王兄鼎力相助。”王大海坚持自己的判断,现在提出租用飞机库,为时尚早。对于王飞的一番热心,他含糊其辞地回答。

“好,一言为定。接下来说一说公家的事,我也好记录,向首长汇报。”既然王大海不愿说出帮忙的事,王飞心想不必再继续追问,他换了一个话题说道。

“这是十分钟以内的话题。其实只要一分钟,向首长报告,军民共建单位德豪公司准备八一建军节前来慰问,请给予接待安排。”王大海直截了当地回答。他不忘对首长的不满,今天也不准备与首长见面,干脆留一个联系的纽带,什么纽带最好呢,只有锦上添花的纽带最好,王大海灵机一动,想到利用慰问的最佳时机,首长不好拒绝。

“王董事长真是快人快语,言简意赅。”王飞快速地在笔记本上做好记录,微笑着对王大海说。

“怎么又在叫我董事长?”王大海故意反问道。

“公私分明,谈公家事时叫董事长,私人会面肯定以兄弟相称,内外要有别。”王飞收好笔记本与钢笔,爽朗地一阵大笑后,给王大海解释称呼王大海董事长的理由。

“我算三生有幸,交上王兄。交换金兰的赠言写得好,我理解为,风无定,云无常,人生就如浮萍一样,聚散无常,相遇是缘,相知贵乎真心。”王大海听完王飞的道理,感慨地说。他不忘再一次恭维一番王飞,以加深俩人之间的感情。

“时间不早了,能否留下共同吃一个工作餐?”王飞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然后,对王大海发出邀请。

“战时状态,少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后会有期,来日方长,我们也要赶回去。”王大海站起身,绕过会议桌,主动上前,准备与王飞告辞。

曹爱国急忙紧随其后,轻声地对王大海说:“董事长,不能走,事情还没有落实。”

“知道,一步一步慢慢来,一定要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求成心切,否则适得其反,事先不做充分的工作,就直接找首长。一旦首长否定掉,我们束手无策,一筹莫展。再想重新讨论更改,覆水难收,可以想象一下,一个首长,改变他刚刚做出的决定,这个难度可想而知,非常的困难。不如按兵不动,不要打草惊蛇。”王大海看到曹爱国心急如焚的样子,把他拉到一边,耐心地进行说服。分析这其中的利弊关系。

“可是,公司里的场地,火烧眉毛,等不及。”曹爱国紧追不舍,心急地说。他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做事不能瞻前顾后。

“我心中有数,自有良策。”王大海几乎带着命令的口气回答。

王大海认为让王飞直接找首长,他与王飞刚刚交换金兰,看在兄弟情义,王飞肯定会热心地找团长或政委,不论找的是哪一位,想马上答应下来,可能性很小。没有一定的感情基础,谁愿意为没有深交的单位或朋友,担当不必要的风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应当明哲保身,何须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再说,租用空闲飞机库,虽然能获得一点利益,对于首长来说,个人不能得到分文。对于偌大的部队,也不在乎这一点蝇头小利。铁打的营房,流水的兵,时日不长,首长就像叶团长一样,荣升到别处高任。即使没有这个荣幸,转业到地方,也求一个平安无事。不能让地方产品在部队里来回倒腾,鱼目混珠,防不胜防。

如果王飞像自古以来的大英雄真侠士,为朋友两肋插刀,义所当为。他缠得首长无可奈何,发毛起来,质问王飞,难道收受了地方单位什么好处吗?如此吃里爬外,真心卖命。弄不好,会危及到王飞主任的职位难保。曹爱国刚才说,机不可失,言下之意,让王飞不自量力,抱着侥幸心理,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不能听取曹爱国的意见,眼看着王飞去碰壁,碰得头破血流,回来向我们道歉一下,对不起,无能为力。倒不如保存王飞的实力,作为相当于白色恐怖时期的地下交通站,还是按设想,走上层路线,上下结合,才能迎刃而解。

事不迟疑,不能拖泥带水,王大海没有理会曹爱国与牛强的埋怨,他们俩认为王大海太武断,事情没有去试试看,就断定此路不通,白白地浪费大好时机。王大海也没有解释,在告别王飞以后,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在王大海的带动下,不一会儿,三人来到停放吉普车的小饭店。王大海对吉普车做了一下简单的检查,然后坐到驾驶位上,曹爱国与牛强刚刚坐稳,王大海迅速启动,吉普车像离玄的箭一样,风驰电掣般驶到公路上。

“董事长心情不好,车子开慢一点,不能飙车。”曹爱国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胆战心惊地劝说王大海。

王大海没有回答曹爱国的安全提醒,继续急速向前。牛强坐在后排,主动把头凑到前排的靠背,热情地对王大海说:“董事长没有必要与他们一般见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有个缓解之策。”

“有什么好办法,怎么不早说出来。否则,我们也没有必要到部队,受这顿窝囊气。”曹爱国观察王大海一会儿,没有回答牛强的意思。他回头惋惜地对牛强。

“能租到仓库当然好,如果没有最好的办法,肯定会找到一个其次的过渡措施。我苦思冥想,可以买油布,将露天瓶堆严严实实地盖起来,再用绳索打捆,抗风挡雨绝对没有问题,不过耐高温肯定不行,在烈日暴晒下,对编织袋杀伤力大,油布本身用不长久,发现油布不中用了,再换一块。”牛强将自己的设想,告之曹爱国。

“如果王总保健品市场开发得顺利,能马上将积压的瓶子销售出去,我看问题应该不大。盖油布是个权宜之策。”曹爱国马上回答,支持牛强的观点。

曹爱国与牛强俩人,经过交流,找到盖油布的应急办法,形成共识,意见一致。曹爱国看王大海一直在开车,没有参与到他们的讨论之中,他想将这一好消息告诉王大海,免得生闷气伤身。曹爱国充满信心地对王大海说:“董事长,求人不如求己,牛强想出一个好对策,能短期解决瓶堆日晒雨淋。”

王大海两眼紧盯着前方,聚精会神地把握住方向盘,不知道是否听见曹爱国对他的建议,沉默不语。曹爱国用手轻轻地点了一下王大海的右手臂,示意王大海回答提出的对策。然而王大海仍然没有回答,松开握紧方向盘的右手,把曹爱国倾斜到王大海这边的身子,推了回去,马上又缩回右手,继续认真开车。

曹爱国无计可施,不敢再打搅在开车的王大海,他想,王大海此时肯定在责怪,曹爱国简直是酒囊饭桶,连产品的露天堆放问题都不能解决,说要请一个重量级的人物,把董事长王大海拖到部队,又能怎么样。还说既有个人感情,又有组织保证,解决租机窝问题,能做到万无一失。结果又如何,大失所望,一无所有,一事无成,碰了一鼻子灰。真是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叶团长突然调离,给了德豪公司一个措手不及的打击。

“生气能气出好办法?这是我的无能,董事长怎么处理,我都能接受。”曹爱国黔驴技穷,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做王大海的工作,只好自我谴责,大声地对王大海说。

“有什么想法,回到公司以后再说,曹老书记不能再干扰董事长开车。”牛强看到曹爱国也是一个倔强脾气,拉住曹爱国,好心相劝。

“不行,现在就停车,把问题说清楚。”牛强不劝说没事,劝说以后,曹爱国忽然暴躁起来,他老当益壮,抓住王大海的方向盘,吼叫着,惊天动地。

在曹爱国按住方向盘,侧身看着马路的一刹那,突然发现宽阔的道路边的路碑上刻有国道206字样。他急不可待地对王大海大声叫道:“我叫你一声王大海,真是气昏了头,车子跑错方向。”

牛强看曹爱国大惊失色,并失去理智地对王大海大声吼叫,他立即警觉起来,从后排半站起身体,两眼聚光,仔细对窗外四处搜寻,查找熟悉的建筑物。牛强终于看到市委党校的门楼,这里已经在城外。他贴近王大海的耳畔,郑重其事地提醒道:“董事长,曹老书记发现了,吉普车的方向不对。”

“你们不要瞎操心,在车上安心休息。”王大海平静地回答。

“董事长带领我们要去何方?”牛强大惑不解,急切地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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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三章 夜奔仙霞

王大海气定神闲地开足马力,吉普车全速飞驰在南去的206国道上。( )面对刚才部队里的具体情况变化,紧要关头,他内心里已经当机立断,日夜兼程,不远千里,不辞劳苦,奔向仙霞关,必须尽快拿下空闲飞机库。

“想一想,我们能去何方?”针对他俩的疑问,王大海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牛强陷入云山雾海,面对他的提问,王大海不但没有回答,而且还反问一句。到底要去何方?牛强找不到最佳的答案,可能是窝了一肚子火,总得要有一个发泄的出口,国道宽阔的马路,这里是最好的用武之地,把车子开飞上天,那才叫气冲斗车,痛痛快快地一解心头之恨。牛强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于是,他兴奋地回答道:“董事长带着我们去飙车兜风,散散心。”

“也可以这样说,让大家飙过瘾,爽爽快快地兜一次风。”王大海动情地说。

“你们追求速度快感,发泄情绪,我这个老态龙钟的身体,可经不起如此折腾。”曹爱国自从对王大海吼叫后,感觉自己有点过火,沉默下来,听之任之,没有再过问吉普车向何处去的问题。但听到他们俩兴高采烈地谈论“飙车”、“兜风”等字眼,曹爱国又沉不住气,转过头,大声地对牛强说道。

“飙车体验的就是那种速度、心跳与刺激。”牛强饶有兴趣地回答曹爱国。

“你们玩心跳,我玩不起,干脆让我下车,否则坐在车上也碍手碍脚。”曹爱国像古寺里的菩萨一样,对牛强作出金刚怒目,壮士挥拳之态,忿忿不平地说。

“你不想玩,就在车上闭目养神。”牛强不愿意曹爱国下车退场,扫了王大海的兴致,他也有个自私的想法,今天机会难得,与王大海近距离地接触,一定要好好地服侍王大海,改变王大海对他不好的印象。

“没有你们的好心态,我现在焦头烂额,一颗烦恼的心想推都推不开。”曹爱国抓耳搔腮,烦躁不安地对牛强说。

“还是被没有租成机窝的事烦着。”牛强关心地询问。

“不是你管的事,当然没有负担,一身轻松。”曹爱国反唇相讥。

“你看董事长,举重若轻,学会放下,不要愁眉苦脸,虽然这次出师不利,不必后悔,也无须遗憾,接受失败的事实,才能有更好的心态,想到出人意料的办法,也可能比租机窝更胜一筹。”牛强心里想,皇帝不急太监急,他立即高谈阔论起来,极力劝说曹爱国消除心里不安的情绪。

“怎么还不停车,如果再飙下去,我就要跳车了。”曹爱国没有对王大海说,而是大声地对牛强吼叫。他吸取刚才直接对王大海大发雷霆的教训,万一王大海情绪受到刺激,真的一下子把吉普车开进路边的池塘中,三人同归于尽,一了百了,再也没有租机窝的烦心事,大家都彻底解脱。

“即使靠边停车,现在已经开出城外这么远,曹老书记怎么能赶回滨江城里?”牛强一计不成,又想到一招,以无法回城为借口,再一次劝说曹爱国放弃下车的想法。

“有三轮卡丁车经常往返城里拉客或是带货。”曹爱国脱口而出。

“太危险,随时可能翻车,把身体摔伤,开车人是掏不出钱,给人整病的。”牛强故意装出惊魂不定的神色,提心吊胆地小声对曹爱国说。

“想安全一点,就得花时间,在长途客车招呼站等过路客车。”曹爱国对这一条交通线路耳熟能详,是否在位时经常来这里考察,或是有其他的原因了解此事。

“那要等到猴年马月,还不把人等急死了。”牛强不厌其烦地劝说。

曹爱国与牛强俩人,你来我往,谈论着曹爱国下车后,如何赶回滨江城的交通工具问题。牛强突然感觉到吉普车在减速慢行,并逐渐向路边靠拢。牛强再仔细观察一遍,发现自己没有看花眼,确实如此,吉普车已经开到郊区的一个乡镇,看样子准备停在镇中心唯一的一条街道上。

“你看,董事长心知肚明,已经给曹老书记停车了。今后记着点,遇事不要炮筒子,噼里啪啦,解决不了问题。”牛强关怀备至地对曹爱国说。

“江山难改,本性难移。战场上养成的坏习惯,枪声炮声飞机声,声声炸耳,不是大声吼叫,作战命令传送不去。”曹爱国深有感触地回答牛强。

王大海开着吉普车,比蚂蚁爬行的速度还慢,抵在前面行人的屁股上,不停地按喇叭,可是前面的行人,仍然我行我素,像是走在旁若无人的仙境。好不容易前面的人离开车头,又插进两个中年富态妇女,竟然站在车头,点头哈腰,龇牙咧嘴,又说又笑,说到开心处时,用手互相捶着对方,脸色白得有点呕心,看样子可能是乡镇干部的老婆,要不然就是小姨子。她们悠闲自在,既没有农人在庄稼地里,披星戴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紧张劳碌,也感觉不到大都市里,漂泊者步履匆匆的那种疲于奔命忙碌,好像这乡镇的天地是她们家似的,熟视无睹,庞然大物吉普车的存在,自信车轮不敢从她们身上碾压而过。

曹爱国看吉普车连蚁行的速度都没有,正是下车的好时机,他庆幸地想,这个乡镇肯定有进城长途客车的招呼站,没有向王大海与牛强说声再见,伸手拉开车门。

“曹老书记,你在干什么?”王大海两眼目视着前方的一对女天人,忽然听到开门的响声,他转过头,警惕地大声问。

“我下车,不然,你们飙车,多一个累赘。”曹爱国撑住已经打开的门,看着门外,回答王大海。

“牛强开你的玩笑,这个破吉普车怎么飙得起来。”王大海哈哈一笑,对曹爱国解释。

“董事长靠边停车,不就是方便我下车吗?”曹爱国在牛强的提醒下,亲眼看见王大海将吉普车缓缓地正准备靠向马路边,他不解地问道。

“你不要下,让牛强下去。”王大海看着曹爱国重新关好车门后,回首对牛强说。

“董事长有什么吩咐?”牛强立即笑容可掬地凑到王大海靠背下,毕恭毕敬地回答。

“到商店里,多买些饼干、鸡蛋糕,还有带一扎矿泉水,以及洗漱用品。”王大海想了一下,对于需要购买的东西作出详细地安排。

“买这些东西干什么?不管飙车,还是兜风,玩一会儿,我们不就班师回朝。”牛强大惑不解,他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王大海吩咐购买这些东西有何用意,鼓起勇气问道。

“你们抬头仔细看一看道路标牌,我们究竟要去何方。”王大海指着车窗外,道路远处硕大的标牌,对曹爱国与牛强说。

“往江浙方向,跑得太远,怕是要影响明天的工作。”牛强担心地问。他想,往江浙方向一路开过去,再返回,明天早上八点无法准点上班。

“你们没有听出王飞主任的话音,前方有我们的救星。”王大海看到牛强忧心忡忡的样子,他把话题引回到在部队里,王大海与王飞的对话内容,笑着暗示道。

“我明白了,董事长之所以在镇上停车,天色渐晚,补充干粮和水,继续开车,一鼓作气,马不停蹄,连夜赶往江浙交界的仙霞关,那里是叶师长的部队所在地。”牛强幡然醒悟,拍着自己的脑袋,兴奋地回答。

“我刚才错怪了董事长,这一招高明,走上层路线,打一个招呼,再加上我们刚刚建立的王飞的根据地,不愁租用机窝的事办不成功。”曹爱国猛然清醒,情不自禁地说。他心中觉得对不住王大海,其实,王大海早已成竹在胸,在离开王飞的时候,就已经在抓紧时间,赶往仙霞关。

牛强下车,迅速购物,买着大包小包,拎在手上跑上车,并叫曹爱国下车帮忙拿回食品。准备停当以后,王大海启动吉普车,挡在车前的两个女天人,已经不知踪影,王大海有点恋恋不舍,不自觉地四处搜寻一下。然后,他集中精力,看着前方,一脚踩下去,吉普车飞奔上路。

“曹老书记怎么不下车?”王大海故意地与曹爱国开玩笑。

“肯定下车。”曹爱国看着王大海,老奸巨猾地回答。

“夸夸其谈,煮熟烂了的鸭子——嘴还好硬,有真本事,敢不敢停车下去。”牛强不满意曹爱国口是心非的态度,他不服气地说。

“当然敢停车下去,不过要到仙霞关,叶师长部队的住地。要是吉普车变成吉普飞机,那就好了,忽地一下飞过去。”曹爱国爽朗地笑着回答。

“不知道叶师长是否在部队?”曹爱国的回答让牛强忧虑起来,想到叶师长,他担心地自言自语。

第一八四章 谁说不能

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翻过山峰透过树梢,肆无忌惮地倾泻下来,生机盎然的早晨。( )

王大海谨慎地开着吉普车,在山里间缓慢地行驶,车随路或左或右,忽上忽下,时而盘旋时而开停,阳光在群山峻岭丛林中忽闪忽闪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朦胧地飘逸着,有些已经延伸到山腰的公路上,宛若人间仙境。路边时而有三五成群赶着上学的山区少年,有说有笑,偶尔夹杂着一两个背着极具地方特色背篓的大人。车子经过他们的时候,他们会主动停下让路,龇着大门牙,开心地打招呼,王大海回应地挥挥手。

就在稍稍挥手之间,王大海猛然一脚踩下刹车,吉普车停在悬崖峭壁边,戛然而止。他长舒一口气,伏在方向盘上,分明感受到心中剧烈跳动的鼓点,稍息一会,王大海用手摸去额头的冷汗,开门下车。他俯视万丈深渊,庆幸自己反应灵敏,果断坚决。又提醒自己一分一秒,随时随地,绝不能掉以轻心,麻痹疏忽。

“怎么在这里停车?”曹爱国被开车门声搅醒,睁着惺忪的双眼,问王大海。

“不要过来?”王大海蹲在悬崖边,对正要向他走来的曹爱国大声说道。

“出现什么情况?”牛强睡得比较沉,听到王大海的叫声才惊醒,立即下车询问。

“刚才遇到学生路过,差点出事,这山路太狭窄。”王大海回到公路靠山这边,用手指着大约只有六米宽的山路拐弯处,对曹爱国与牛强进行解释。

“我的妈呀,真心吓尿了。”牛强站在路中间,眺望着山谷,大惊失色地说。

“这样的车还敢坐吗?绝对是治疗恐高的杀手锏。”王大海风趣地调侃。他有意说得轻松一点,打消他们俩人的恐惧心理。

“人的生命如同这大树上的落叶,在你我的凝望中飘落,划过的弧线就像人生的道路,曲折而又短暂,最终的站台不是地面,而是遥远的未知。如果在刚才的一刹那,车轮带着我们,走一步,再走一步,就是我们生命的终点。”牛强看着一片落叶在空中,独自飘零,归于沉寂的冥冥世界,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挽回,一片落叶,让它重回枝头鲜绿如初。他对着空谷感叹道。

“不要那么悲观,这是一种流逝,一段自然的过程,落叶深入泥土,化为淤肥,滋养另一个新的生命,它自身的延续和超越,正是落叶美丽瞬间的永恒。”王大海若有所思地回答。

王大海掏出香烟发给大家抽,虽然惊魂已定,但王大海想,好事不在忙上,忙上无好事。休整一会,大家吃一点干粮,再继续赶路。他将吉普车慢慢倒回,开过刚才差一点出事的弯道口,行驶到前面一个相对来讲宽阔一点的直道旁。大家拿下牛强购买的食品、水与洗漱用具,找了几块石头,围坐在一起,吃饼干的吃饼干,刷牙的刷牙,洗脸的洗脸。洗脸也不是真正的洗脸,因为在高山上,附近也没有山泉溪流,只能把矿泉水,倒在掌心上,然后在脸上抹一下,其实把脸打潮以后,用干毛巾擦一擦,算是大功告成。

“董事长真的能喝水,一夜四瓶矿泉水喝下去,也不停车方便一下。”牛强拿出一瓶矿泉水,准备洗脸,发现一扎矿泉水,除了刚才用的以外,还少四瓶,于是,他对王大海开玩笑说。

“不要说再加四瓶矿泉水,就是那一扎矿泉水,我喝下去都没有事。”王大海打起精神说。他驾驶一夜,也挺过来了,现在人的紧张情绪放松下来,反而感觉到有点疲劳,咽喉火烧火燎,啃不下干饼干,他换了一块鸡蛋糕,柔软的蛋糕吃下去要舒服一点。

“喝江水说海话。董事长胸前长的不是肚子,而是一口井,深不见底。”牛强擦干净脸上的水,反驳王大海。

“何止是一口深井,比井还要大上亿万倍,名字取得好,大海无边无际,有多少水,来者不拒。那像你牛强,牛再怎么强,只不过肉多劲大,说句老实话,你的肚皮里,水可装不下多少。”王大海拍着自己的肚皮,笑着对牛强说道。他又说又笑,顿觉疲劳和睡意跑得不见踪影,浑身轻松,神清气爽,胃口也好起来,接着又拿一块鸡蛋糕,三两口吃下去。

“董事长真的把四瓶矿泉水喝下去了?”牛强被王大海的幽默语言,说得张口结舌。他只好改**度,变得小心翼翼,试探性地问。

“喝是喝下去了,只不过,不是嘴,而是头。”王大海指着头,认真地对牛强说。

“哦,我知道了,董事长夜间长时间开车,怕打瞌睡,不断地用矿泉水浇头,使自己始终保持清醒,才保证了我们一路的平安。”牛强从王大海的手势中,恍然大悟,他摸着自己没有几根发丝的头,对王大海说。

“你的头发是中央部长(中央不长),喝不下多少水,喝多少,浪费多少。”曹爱国看着王大海满头浓密的头发,倒上一点水,还能保存在头发上,再看看牛强已经谢顶的光头,水无处可存,连小小的水珠,都要滚落无遗。

“曹老书记在笑话我秃顶光头。”牛强不停地抹着自己的光头,反击曹爱国。

“不能说中央不长,应该叫聪明绝顶。”王大海对曹爱国眨着眼,提醒道。

“就像牛强名字一样,爹妈给的,他们想,一个庄稼户,有一头牛,就能强大起来,家里一亩三分地,老婆孩子热坑头,过得有滋有味的,那才叫幸福。远比皇帝好,虽然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天天把皇帝忙活得小腰都直不起来,今天搞了张三,李四要吃醋,明天如果与宠妃王二睡多了,老大皇后又要起来造反,真是怎么快活怎么受罪。”牛强最忌讳听到人们说论头,尤其是光头。他转变话题,说起一套人生道理。

“不要自吹自擂,也不知道世界有多大,人间有多少无常。你那个小农意识的名字,怎么有董事长名字的气势,王大海,王在大海。寓意,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人气旺,百川归海;对仇人,刀山火海;对朋友,恩山义海;对亲人,福如东海。”曹爱国乘胜追击,不谈光头,怕伤了自尊心,但也跑不了,他从名字上,把牛强驳斥得面目全非。

“曹老书记你过去随军南下,到这一带打过战,一路给我们说说这里的风土人情。”王大海打断曹爱国的激情演说,提议道。他不想再让曹爱国继续说下去,如果再针锋相对地辩论,可能要戳心窝,伤感情,他及时地转变话题。

王大海一声令下,曹爱国与牛强俩人偃旗息鼓,大家收拾好吃剩下的食品和多余的矿泉水,检查没有遗漏任何物品,重新开车上路,继续向叶师长的部队所在地进发。

“仙霞关是唐末黄巢起义遗址,素称‘东南锁钥,八闽咽喉。’是兵家必争的军事要地。”曹家国在王大海的再三催促下,介绍起仙霞关。

“古人讲逐鹿中原,中原拿下来,就能取得全国的胜利。没有讲逐鹿仙霞关。”牛强仍然不依不饶,没有从刚才理屈词穷的阴影中走出来,他反问曹爱国。

“逐鹿中原的目的,建国得天下。争夺仙霞,主要是反围剿,到这里来的大多是些朝代更替后,前朝王公贵族的残余势力,或是溃退下来的军队,在这里安营扎寨,保存势力,准备重新反攻,或是完全弃甲为民,繁衍生息,与世无争。”曹爱国针对牛强的反问,结合他当年跟随解放全中国的滚滚洪流,到这一带打战时的道听途说,回忆着进行分析。

“从这里起兵,解放全中国,谈何容易。”牛强根据自己的判断,自话自说。

“你们看,有着拱形门的破旧青砖砌成的墙,没有长城的蜿蜒,也没有京都城楼的雄伟,它安安静静地驻守在大山深处,有的只是一种静谧,一种伴竹听松而眠的悠闲,它的存在,可以看出当时生活中的一种记忆。”曹爱国指着沿路可以一眼望见的山腰建筑,动情地给大家介绍。

笑谈中,感到时间过得快,车子开得也快,不知不觉,吉普车已经到达师部的大门。王大海停放好吉普车,带领着曹爱国与牛强,走到哨卡处。王大海礼貌地双手递上介绍信,哨兵还了一个手礼,并客气地说:“请稍等!”

三分种不到,从前方雄伟的大楼里,快速闪出一个年轻的军官,径直向王大海迎面走来,还没有等王大海开口自我介绍,年轻军官主动热情地说:“首长在会议室等着你们。”

王大海将工作证紧握在手中,准备交给哨卡检查,验明正身。听年轻军官这样一说,他急忙揣回口袋,他真佩服年轻军官的眼力,一眼认出王大海,看样子,工作证在这里起不到作用了。

走进会议室,警卫服务周到,烟茶水果招待一轮,接着叶副师长走进会议室,热情地与大家寒暄一番,然后听取曹爱国详细地介绍租用空闲飞机库的情况,还没有轮到王大海说话,叶副师长斩钉截铁地说:“抢险救灾,支持地方经济建设也是部队作战内容之一,租用空闲机库,谁说不能。”

第一八五章 窗外有人

叶抗美的脸上写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睿智与气魄,是非分明,和蔼可亲,关键是那句谁说不能,一言九鼎,如雷贯耳。。com王大海没有开口说上一句话,租用空闲机库的事,轻而易举地垂手可得,有时成功来得猝不及防。

“董事长,报告喜迅,叶师长安排参谋长已经与我们那边部队联系,传达了师长的指示。”曹爱国眉飞色舞地对王大海说。

“你做成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成功化解公司堆场危机,德豪将安全闯过产品结构调整时期的发展低谷。”王大海欣慰地回答曹爱国。

“这一趟路程,虽然艰辛,而且还充满着死亡的危险,但没有白跑。”曹爱国越说越兴奋。

对于曹爱国来说,这几天一直在苦苦地折磨他的痛苦问题,就是这个烦恼的堆场。当在滨江的空军部队,问题没有解决之时,王大海提出撤退,曹爱国当时气急败坏到极点,愤怒地对王大海嚎叫着,抱有极大的成见,这一切都缘于堆场是他分管的工作,而曹爱国又是一个责任感非常强的一个老革命。现在问题得以解决,他笑容可掬地称赞找叶抗美是正确的选择,王大海是一个有远见卓识的董事长。

“吉普车差一点飞到峡谷深渊。”看到曹爱国一脸的高兴劲,王大海调侃道。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老古话没有说错。董事长这一夜辛苦,感动了上帝。”曹爱国分析事物的好坏两个方面,对王大海讨好说。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曹老书记的面子不小。”王大海不失时机地恭维曹爱国一句。

“如果没有德豪公司做坚强后盾,一个老头子,哪来的面子,刚才叶师长说得很肯定,支持地方经济建设。”曹爱国摆正自己的位置,谦虚地回答。

“不管怎么说,我们应该好好地感谢一下大恩人。”王大海想到刚才叶抗美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德豪公司租用空闲机库,对于叶抗美来说,是举手之劳,但对于德豪公司来讲,是解决了燃眉之急,了却梦寐以求,苦思冥想的最大心愿,

“董事长,我现在溜出去,买两条上档次的烟与两瓶好酒。”坐在王大海身边的牛强,一直竖着耳朵全神贯注,当听说要感谢的两字眼,他积极赞成,主动建议道。

“那么大的领导,拎一点小东西,感觉有点俗。”王大海想一想,对牛强说。

“还有一个好办法,买一套西服,穿在身上,出去做人,很体面。”牛强看王大海没有选中第一套方案,他脑子一动,又想出一招,急忙向王大海提出一个不俗的建议。

“我们出手,怕他不一定会收。依我观察,叶师长不是那种贪小便宜之人。”王大海这次来到这里,虽然没有与叶抗美正面说上一句话,但从叶抗美的举手投足,坦荡的眼神,他对牛强说出自己的猜测。

“要不然,高价收购一幅名人字画或一件上好的古玩。如果这些玩意都看不上的话,只有送女人才能收了。”牛强继续对王大海说。他不屈不挠地挖空心思在想,怎样讨好叶抗美的办法。

“隔墙有耳,什么话都敢说。我们还是听听曹老书记的意见。”王大海打断牛强的话,提醒道。

在王大海与牛强俩人认真商量如何感谢的时候,叶抗美将曹爱国叫到他的办公室,单独地问长问短,嘘寒问暖,劝曹爱国回家休息,拿着离休工资,完全可以颐养天年。曹爱国回答得很干脆,找点事做一做,身心与大脑都得到锻炼,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小脚跑得不粘灰,大脑也不能停歇,转个不停,像我以前是从政的,讲别人容易,自己做起来,确实不容易。现在从事企业经济,真是老革命遇到新问题,要学习的知识多,等着解决的事情也多,逼迫着自己在干中学,学中干。像这次突然冒昧到访叶师长,有失礼貌,也是迫于无奈,不得已才这样做,德豪公司产品结构,从医药向保健品、酒类包装调整发展,暂时性地找个堆场。叶抗美不但不需要曹爱国感谢,还送给曹爱国两斤新茶,并准备留王大海一行在部队就餐,以尽地主之谊。

“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说,就张口吃饭,怎么好意思吃得下去。”王大海带着歉意说。

“董事长亲自开车过来,不用说话,你的行动,就是最好的表白。”叶抗美笑着回答。

“急着赶回去解决问题,下次再来,专程拜谢。”王大海双手紧紧地握在叶抗美宽大而温暖的右手上,动情地说道。

王大海一行,在告别叶抗美后,开车驶离部队,马不停蹄,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滨江,又马不解鞍,一刻也没有停留,直奔滨江部队住地,不容分说,在王飞主任的积极协调下,首长同意租用已经弃用的飞机修理厂,王鹏安排五部卡车,交给牛强,一场轰轰烈烈的产品转移运输,紧张而有序的进行。

天色已经黑沉,王大海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到德豪公司他的单人宿舍,他感觉到夜晚有一种不一样的声音,似乎是微风与云的翻动,反而更衬出宁静的气息。

堆场问题已经解决,王大海想美美地睡一觉,消除这几天疲惫的身心。当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一点睡意也没有。他想一定要休息好,不然明天怎么能工作,强制自己数羊,数着数着,越数脑子越清醒。到后来,他竟然情不自禁地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鬼片,电影里一开始,窗外有人敲窗,敲第二次,开窗后,那个就死了,窗外一片森林,最后那家人全部都死了,森林里有鬼……

王大海用手捶自己的脑袋,他想自己是怎么回事,左思右想,找不到答案。靠在床头抽完一支香烟,可能是在去部队的途中,翻山越岭时,在悬崖前,那一次惊险的刹车,给他造成的阴影还没有完全散去。王大海随即自嘲道,还常常吹嘘,牢都坐过,这个世界上对于王大海来说,就没有什么可怕的,然而,一时半会睡不着觉,分明是恐惧心里还没有放下。

真没用,睡觉都不会。王大海甩掉烟蒂,用被子蒙头睡觉,然而,不一会,他听得很清楚,有人在敲窗户的声音。他立即爬起来,走到窗前,他想拉开窗帘,窗帘只拉了一半,可能是窗帘大概年久老化,使劲一拉,刺啦地阴森一声,窗帘拉开一个长口子,垫起脚跟拉,总感觉窗帘拉不好,多拉了几次,突然感觉有个硬物,戳在腹部,用手一摸,吓了一跳,怎么有一根棍子插在窗格子中间,仔细察看是一截朽树枝,以为是小孩玩耍,留下的恶作剧。

王大海重又回到床上,这次是真的睡不着觉,两眼睁得大大的,看着撕长口的窗帘,不规则地摆动,是人还是鬼,他冒出荒诞的想法。难道山崖上的鬼附身,跟着他回到宿舍,即使鬼来到滨江,也会水土不服,作怪不了。还是人,李建国已经出手,但又一想,太幼稚,李建国的人不会用朽树枝动手,要用肯定是铁棍,或是刀枪。不论是什么,再去检查一次,王大海蹑手蹑脚走到窗前,再去摸朽树枝,已经不见了,他还以为是幻觉,但回到床前,身后清晰地听到外面的狗叫,又听见嗤嗤咯咯声,可能是路人,抬头还是看见窗帘在动。

事不迟疑,抓起床头的电话,王大海第一个想法,打话给在公司值班的杨民生,通知他立即赶到窗户外,检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怎么拨打,电话里没有一点信号,用手掌重力拍打,仍无一点声音。这下子,王大海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大声地对着窗户骂一句,你是人还是鬼,窗外没有一点回音,骂两声,他没敢骂第三声,骂多了,没有反应更麻烦,以为里面的人胆小怕事,就可以直杀进来。

站了一会,王大海突然感到身体无法动荡,两脚似灌进铅水,负重千斤,无力提起,脑袋浑浑噩噩。他咬着牙在提醒自己,要么在梦境,要么身体虚脱,要么是真的现实,不管是哪一种灾难,难道不去还手,就这样败下阵来,这不是真正的王大海。他将手指放进口中,毅然决然地猛然一咬,立马见效,清醒过来。王大海仔细地四处察看,电灯是亮着的。电话里是没有信号,可能是坏了,需要维修。窗帘撕开一个长口,风吹着在摆动。一切正常,但那一根朽树枝确实存在,随后又消失。

王大海举起靠在门边的洗脸架,当作攻击武器,慢慢地走近窗户,刚才抽出朽树枝的位置,镇定地喊话:“我已经注视你很久了,赶快现身。”

“开门,我有非常紧急的事。”一个王大海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他的背面方向,大门外传来。

第一八六章 大事不好

王大海从那边窗户前,调转方向,轻步悄悄地顺墙摸到这边。章节更新最快他头皮发麻,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淌着细汗的手心,抓紧洗脸架,牢牢地抵住木门,一双探索而紧张的目光,注视着前方。王大海警惕地问:“到底是人还是鬼?”

“还有时间开玩笑。”门外传来低沉的男音,被急促的敲门声淹没。

“你是谁派来的?”王大海弄清楚有人在敲门,排除鬼的嫌疑,他情绪放松下来,保持戒备地问。

“自己找来的。”外面的男人停止敲门,提高嗓门回答。

“要干什么?”王大海放下手中的洗脸架,活动一下酸胀的臂膀,小心翼翼地问。

“快开门,有紧急的事。”外面的男人不耐烦地答道,接着又将木门拍得山响。

“你是谁?”王大海听着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不能辨别出是谁,他仍不放过,贴近门,谨慎地追问。

“我是小瘦子。”外面的男人对着门缝,焦急地回答。

“半夜三更,把我吓一大跳。”王大海抱怨道。他打开门,让与他从小玩到大的发小秦军进来后,接着,探出身子,伸头向外四处搜寻一番,依然如故,放心地重新把房门关严。

王大海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稳定下来。他在脑中回放刚才的一幕幕,感到今晚的自己,身心疲惫,情绪有点无厘头。谁说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谁说男人没有脆弱的一面,只不过那一面是背向阳光,再强的男人也应该有疲惫的权利。男人有征服世界的雄心,有驾驭天下的气魄,上刀山,下火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知疲倦地勇往直前,男人不喊一声累,从不当众掉一滴泪,也许这就是男人的脆弱,辛苦打拼,只不过造就一身铁皮囊,骨子里竟如此弱不禁风。

秦军感到奇怪,王大海既没有叫他坐,也没有问他,有什么急事,看上去无精打采,神情有些恍惚。他崇拜的阳光海哥形象,怎么几年老总当下来,荡然无存。秦军也想到另外一种可能,秦军是不受欢迎的人,因为,当年王大海坐牢回来不久,王大海与苏跃富俩人智斗的时候,秦军曾背叛王大海,向苏跃富指认王大海的女朋友,使得刘春花遭遇无端地绑架。这件事不亚于拿刀去戳王大海的心,如果说不痛恨,天下还能找到如此宽广胸怀的男人。后来秦军发现苏跃富自私贪婪,他常常在暗中给王大海收集重要情报,现在不管王大海对秦军是否接受,秦军都死心塌地地追随王大海,再也心无二意。

“海哥,你还在恨我。”秦军忐忑不安地问。

“怎么有权利恨你,这个世道,谁有钱有势,谁就是老大。”王大海无精打采地回答。

“海哥,看你的精神头不对呀,身体是不是有点发烧?”秦军愣愣地问道。他站在房中间,王大海没有发话,不会移半步。

“没有感觉到。”王大海用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冷冷地回答。

“自己的手,感觉不出来,让我来帮海哥摸一摸。”秦军关心地说,他主动上前,伸出干瘪的手掌,放到王大海的额头前,等待着。

“没事,发烫的感觉还能摸不出来。”王大海不情愿地回答。但他也不好当面拒绝秦军的一片好心,坐在床沿,给秦军检查。

“可能是烧已经退了,我摸到一手的冷汗。”秦军收回他的手,两手相互搓着沾得潮湿的掌心,对王大海解释。

“冷汗不是烧出来,而是刚才吓出来的。”王大海想到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苦笑着对秦军说。

“海哥现在有钱了,是不是时常当心强盗入门抢劫,所以吓出一身冷汗。”秦军不知道刚才室内发生的一切,他按照常人的理解,猜测道。

“如果有鬼从窗户钻进房间,你怕不怕。”王大海没有说明真相,而是反问道。

“家里一无金银财宝,二无**美妾,不怕半夜鬼敲门,即使进得门来,把我这个瘦子刮一刮,刮不到几斤肉,骨头也不搭称。”秦军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回答王大海。

“可能是我的幻觉,但回到房间时,就感到阴气很重,窗格子中,开始伸进一根棍子,后来又莫名其妙地把棍子抽回去。”王大海回想刚才发生的每一个细节,给秦军详细描述。

“一根什么样的棍子?”秦军好奇地问。

“一根朽树枝。”王大海答。

“具体从什么方位伸进来?”秦军继续追问。

“就从这个地方,刚才拉窗帘还发出奇怪的刺啦声,阴森恐怖。”王大海引着秦军走到窗前,指着撕开长口的窗帘,和下面的窗格子说道。

“海哥,现在真的变得疑神疑鬼,胆小如鼠。”秦军噗嗤一笑,咯咯地说。

“这不是鬼是什么,即使在仙霞关的悬崖受到惊吓,绝没有产生神经错乱,否则,我一个人怎么能够将吉普车安全开回滨江。”王大海理直气壮地说。他自信问题出在窗外,而不是窗内。

“是小瘦子鬼干的好事。”秦军用手指着他的胸前说。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伸一根朽树枝进来干什么?”王大海对于秦军的举动,迷惑不解,迫不及待地问。

“海哥,我已经找你两天,白天黑夜往你的房间里找人,因为窗帘挡住视线,无法看到房间里是否有人,我又没有千里眼的神功,所以,就随便找了一根树枝,从窗格子中的缝隙伸进去,挑开窗帘,才能看清楚房间里面的情况。”秦军一五一十,不敢有半点含糊,如实说出从窗户伸进树枝的用义何在。

“为什么又要抽回朽树枝?”王大海接着追问。

“树枝已经放在窗格子中两天时间,刚才我看见海哥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睡觉,树枝再也派不上用场,如果继续放在窗格子中,拉窗帘碍事,我就随手抽出,扔到花坛里。”秦军如实回答。

“原来是小瘦子鬼在窗外捣鼓,使我在房间里虚惊一场。”王大海恍然大悟,指着秦军说,他情不自禁地发笑起来。

王大海心中的一团迷雾,因秦军的到来而烟消云散,经过俩人的交谈,他心中一个恼人的结被彻底解开。王大海的精神顿时变得轻松愉悦,原来是自己在吓唬自己,既没有仙霞关的鬼附身,尾随着来到窗前。也不是身体虚弱,产生幻觉,颠三倒四。更谈不上是李建国派人下毒手,一切都是他的臆想在作怪。于是,他招呼秦军坐到椅子上,高兴地说:“那次在厂房封顶仪式上,感谢你及时通风报信。”

“我曾经一时糊涂,被苏跃富骗昏了头,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永远对不起海哥,不管怎样弥补,一千次,一万次的通风报信,也不能消除海哥心中的伤痛。我不求海哥原谅,只求海哥再一次相信我,接受我每一次送过来的情报,绝对不会有假。”秦军从椅子上爬起,扑通一声,双脚跪地,两眼闪着泪花,哽咽着对王大海表忠心。

“我这里来去自由,你如果执意要走,我不会怪你负心,只想到我吸引力不够。如果你想来,我也欢迎,不计前嫌,一切看着未来,继续合作。”王大海拉起秦军,语重心长地劝说。

“海哥,那次在新厂区,我来迟一步,否则,不会受到一夜的痛苦煎熬。”秦军重新坐到椅子上,带着歉意说。

“如果早来一步,情况就不一样吗?”王大海接着秦军的话题,有意地问道。

“至少海哥可以跑反,到深山老林里躲上一段时间,等风声过去以后,再杀一个回马枪。”秦军回想着在新厂大门前的石桥旁,王大海被他们带走时的情景,虽然消息通知到王大海,但是王大海还是没有逃脱,他伤感地回答。

“跑得掉和尚,跑不掉庙,王大海也不是社会上的一个马仔,可以随便躲躲藏藏,现在应该说是有头有脸有身份有影响的人,明人不能做暗事。”王大海从容不迫,平静地说。

“你想作大丈夫,可是李建国阴险毒辣,在做小人勾当。我这两天急着找海哥,是我一位跟李建国玩得比较好的老大,说李建国已经派人对梦影记者泼硫酸。”秦军松了一口气,终于将他得知的这个重要情报,如实告之王大海。

“大事不好,他们什么时间实施作案。”王大海如坐针毡,急迫地问。

第一八七章 不敢前行

面对王大海的问话,秦军竟然一时不知道回答,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一点,傻傻地看着王大海心急如焚的样子。章节更新最快此刻,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床头柜上的闹钟,有节奏的“滴答滴答”声,撞入心扉。撕开长口的窗帘,不屈不挠地摆动,缝隙中,不时刮来阵阵凉风,冷冷的,让人不禁打一个寒颤。突然秦军“啊哟”一声尖叫,手中红色的烟蒂烫到指头,痛得手乱甩,俩人的心随之猛地惊跳不已。

“明早八点,报社上班时间,他们的人动手。”秦军从发愣中缓过神,急忙回答。

“如何下手?”王大海警惕地问。

“在梦记者上班的必经之路,突然袭击,把硫酸泼到脸上毁容。”秦军解释道。

“你的消息可靠吗?”王大海紧接着追问。

“与李建国玩得铁的一位老大说的,上次警车到新厂区带海哥走的消息,就是那位老大透露。”秦军肯定地回答。

“看样子,李建国的兔子尾巴长不了,已经在狗急跳墙。他们为什么选在白天,人群集中的场所。”王大海若有所思地问。

“我的那一位老大说,他们之所以这样干,扬言要给记者们一个震慑,胡编乱造,诬陷好人,看看是怎样的下场。”秦军接着介绍他所知道的具体情况。

“真是贼喊捉贼,胆大包天。”王大海气愤地怒斥道。

秦军的消息,如晴天霹雳,让王大海无法平息,他一阵阵地在房间里徘徊不定,从急速起伏的胸膛可以看出,他难以平静的情绪,不断地积聚着,膨胀着,像是快要喷薄而出的一团团燃烧的火焰。王大海在思考,退还是进,如果采取退的办法,通知梦影调整上班路线,避开埋伏袭击的地点,但是,躲得过初一,难逃十五。即使安排专人保护,这几天严加防范,侥幸没有受到伤害,然而总不是长远之策,他们要想真的下手,终会有机可乘,防不胜防。

如果想省心,可以采取上报,将已经掌握的信息向公安部门报案,迅速破案,抓捕欲实施犯罪嫌疑人,中断他们的犯罪行为。但是此种方案,有两种不利因素,一是打草惊蛇,引起他们更加疯狂的报复。另一个因素就是李建国在公安系统多年的经营,树大根深,庞大的关系网,以及互相利用的利益链,很难做到对犯罪嫌疑人进行有效的打击。弄不好与报社刊登失物招领启事一样,公安一旦介入,就要落入李建国的掌控之中,最后不了了之。

既不能躲避,又不可以报案,怎么办?犯罪嫌疑人大多数是从愚蠢开始,以懊悔而告终,只知道为主子卖命,从来不会考虑会造成什么苦果。王大海深知,凭他目前的力量,没有办法终结这场丧尽天良的伤害恶行。难道坐以待毙,不行,不能在沉默中受到伤害,必须在沉默中积极应对,奋起搏击,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李建国要出手,做为王大海来说,不能不接招,有来不往非礼也,一个防守反击的方案在王大海的心中形成。

“是否知道谁去动手?”王大海情绪激动起来,认真地问秦军。

“知道派谁去干,海哥是想花钱把他们搞定。”秦军立即回答。

“他们的老大出手多少钱?”王大海想摸清底细,试探性地问。

“事成之后,这个数。”秦军伸出两根手指说。

“两万。”王大海不清楚道上的行情,猜测地说道。

“不是,一共只给两千。如果海哥出手两万,他们肯定会收手。”秦军笑着回答。

“他们收手,李建国不会善罢甘休。接着再派更加凶残毒辣的恶狗,疯狂地咬你。”王大海否定秦军的说法,明确地指出,李建国会不择手段,接二连三地派出凶手。

事不迟疑,离他们动手只有十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必须马上行动,王大海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刚回到房间时,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一扫而光。对于王大海来说,任务是他最强大的强心剂,迎难而上是他力量的源泉。

从热被窝里,把陶勇拖出来,他还没有睡醒,冷得瑟瑟发抖,上了吉普车后,抱紧自己的衣服,缩在后排座位一角,若无其事地呼呼大睡,继续他的美梦。

吴兵与他的南湖老乡在一起,推牌九赌博,正在兴头上,被强行拉下桌,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稀里糊涂地跟着王大海上了车。

吉普车往梦影住的宿舍方向开去,王大海没有去过梦影住的具体楼层,不知道是哪一间哪一号,但他清楚地记得,那个雪夜,吉普车在快到梦影住的宿舍前的街道上,一头撞到埋在冰层下的交通水泥隔离墩上,把梦影撞飞出车外,不幸中的万幸,梦影只是手臂骨折,经过住院治疗,虽然康复,可是遇到天气变化,受伤处隐隐地有酸胀的感觉。说得不好听,王大海与梦影撞出了缘份,俩人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李建国捏造罪名,逮捕王大海的阴谋破产,不敢派人对王大海进行暗算,因为王大海在滨江的声望如日中天,如果派人暗算了王大海,肯定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李建国难脱干系,属最大嫌疑。再说王大海羽翼丰满,铁杆兄弟还不把李建国五马分尸,或是剁成肉酱。所以李建国在继续搜集王大海的材料,将王大海名正言顺地缉拿归案,是李建国暗算王大海最佳的选择。

王大海在与李建国的角逐中,梦影坚强地站在王大海的一边,并给予热情支持,使梦影深陷李建国对她的仇恨之中,因为梦影已经把“拾到存折,内有巨额存款,无人敢认领”的报道,刊登到省一级的刊物上,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并在调查此事。李建国之所以对梦影要实施伤害,主要是因为没有听从李建国的忠告,让梦影不要掺和存折一事。李建国并通过梦影的领导,报社社长对她进行说服,梦影执意不从,依然我行我素,一意孤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吴兵埋怨地问。他在心里嘀咕着,今晚的好手气,全给王大海搅黄了。

“一句话说不清楚,等到了梦记者那里,我和盘托出。”王大海一边注意道路方向,一边回答吴兵。

“到梦记者那里去,真来劲,自从那次在工地上,听美女记者讲完故事后,我好久没有看见了。”陶勇听王大海说起梦影,他立刻来了精神头,坐起来插话道。

“美女事多,不能招惹。还记得那天雪夜,董事长把美女撞飞,我也是半夜被紧急叫过来。”吴兵抓着头,不解地自说自话。

“美女遇到麻烦了,不能见死不救。”一直保持沉默的秦军插话道

“越救麻烦事越多,莫不是董事长,看上美女记者,想表现一下英雄气概。”吴兵不明真相,开着王大海的玩笑。

“不能再乱说,已经到报社宿舍楼下。”王大海回头对吴兵严肃地说。

王大海借助车前灯,谨慎地将吉普车停在楼下的一块空地,然后大家下车,经过询问,很快找到门牌号码,梦影住在二单元406室,一行人敲门进到房间里,书卷气迎面扑来,看到最多的是报纸,桌子是摊开的报纸,书架上是卷着的报纸,靠书房的角落是码垛起来的整捆的报纸,摆在床头柜上的一本厚刊物,仔细看封面的标题,也是报纸的缩印本。

“你家是开报纸作坊的吧。”王大海饶有兴趣地对梦影说。

梦影开始很不自在,半夜三更,一大帮男人闯进女人绣房。她不明就里,原准备发火,被王大海风趣地一问,她也就没有发作,灵机一动,答道:“当然是作坊,不过生产出来的是精神粮食。”

“应该看得出,这庞大阵势驾到,肯定是有事。”王大海想,不能耽误更多的时间,他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说。

“请各位自己找地方坐下来说,不要搞得那样郑重其事。”梦影站在房中央,指点着大小板凳,客气地对大家说。

大家坐定下来,王大海将秦军得到的情报,讲给大家听。吴兵气愤地几次站起来,称马上要找到李建国,让他消失。不然天亮以后,亲自出面干掉准备泼硫酸的凶手。吴兵的发言,大家一致反对,因为他亡我们也不好活下去。梦影知道在上班的路,将受到突袭,并且是让人毛骨悚然的硫酸,双手捂着自己红得发烫的脸颊,一言不发。

王大海说:“现在是午夜,天亮以后,他们的人就要动手,情况紧迫,我知道梦影非常害怕,但是,今天躲过去,还有明天,后天,怎么办?梦影不可能生活在真空里,如其躲躲闪闪,不如来个将计就计,冒险出击,将凶手当场擒获,再顺藤摸瓜,挖出幕后主谋。”

“糊涂可以胆大,让我知道以后,怎敢走下去,到时脚都抬不起来。”梦影坦白地说道。

“你像往常上班一样,笔直往前走,不要朝两边看,离你三步远的地方,就有人暗中保护。如果万一来不及,你就双手抱头,原地蹲下。”王大海对梦影具体地讲授自我保护方法。

“不能,这太吓人,我不敢前行。”梦影摸着自己红彤彤的脸,怯怯地说。

第一八八章 冒险出击

梦影不敢前行,一句话,说得王大海心里拔凉拔凉的,这无疑将王大海防守反击的计划全盘打乱。( )王大海不能强行推着梦影往大街上走,女人胆小,这是天生的,好像上天赋予女人这样的权利,天性使然,其实更多的是自己吓出来的。然而梦影不出现在马路上,怎么能做到引蛇出洞,实现当场将凶手逮过正着,人赃俱获。

这是一次冒险出击,不能完全责怪梦影胆小怕事,毕竟是硫酸,当场见效,如果防护不到位,会造成皮肤严重烧伤,泼到脸部,面目全非,后果更加不堪设想。即使泼不到人,产生的蒸气或雾,近距离接触,可引起结膜炎,甚至最后导致两眼失明。同时引起呼吸道刺激,重者发生声门水肿而窒息死亡。种种骇人听闻的伤害,男人听起来都不寒而栗,何况对于胆小如鼠,需要漂亮的女人而言,怎敢斗胆上路。

如果说让梦影锻炼一下胆子,可能从心理上能接受挑战,假如不周密计划好,强梦影所难,必将惊慌失措,会暴露目标。然而时间已经来不及,没有时间进行适应性的演练,再说也没有必要,正因为女人胆小,才显现出男人的可依靠性。王大海认为不能望而生畏,就止步不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冒险并不等于莽撞,有明确的行动目的,清楚地知道在做什么,危险在哪里,并且做好积极有效的保护,风险系数应该是零。

“你说怎么办?”王大海看着沉默不语的梦影,干脆地问。他想打退堂鼓,不让梦影的情绪受到恐惧的煎熬,但又一想,无路可退,只能通往直前,不拿到活证据,怎么能摧毁李建国,否则,后患无穷。

“最好不要走这趟危险的路程。”梦影两眼发愣,面无表情,淡淡地说。

梦影从内心里,不想冒这个风险,难道除了这趟危险的路程,就找不到第二条,甚至更多的办法,摧毁李建国。她也不敢冒这个风险,想到硫酸,她周身就起鸡皮疙瘩,毕竟梦影还处在如花似玉的年龄,刚刚踏上人生的旅程,充满着对事业、爱情的渴望,不能让硫酸毁掉她美好的未来。

“明天不危险,后天可能危险,后天的后天,可能会更危险,到后来,你就不敢跨出这间房门。”王大海态度严肃,用冷冷的语气对梦影分析道。

“你说怎么办?”思前想后,梦影都为难,很无奈地问王大海。她真的不愿走这趟路程,危险出事只在一刹那,容不得你眨眼。但是听王大海的一番分析,如果不走这趟路程,仍然危机四伏,还是心神不宁。

“你如果总是不走,危险不会自取灭亡。只有彻底消除产生危险的根源,将李建国摧毁,今后才能永远安宁。”王大海坚定地对梦影劝说道。

“怎么能做到不再担惊受怕。”梦影的思想有所动摇,问题终归是要解决,她准备挺身而出,于是反问王大海。

“明天早上,勇敢地走出去,配合我们抓住凶手,挖出幕后主谋,绳之以法。你的世界从此太平无事。”王大海看到梦影态度的转变,便步步进逼,道出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案。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万一被老虎咬到,真的是后悔莫及。”梦影眼前总是晃动着硫酸的影子,担心地自言自语。

“不会咬到。你是在人群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行走,不会有肆无忌惮的老虎,凶手也是做贼心虚,如果说你害怕,他们还要躲避无数双眼睛,肯定会更加害怕。”王大海从敌我双方的心理展开分析,打消梦影心头的疑云。

“可是总想到硫酸泼到脸上的可怕一幕。”梦影坦白磨灭不掉的害怕心迹。

“冷静地想一想,没有什么可怕,跟将要时兴的蹦极运动差不多,从高空跳下来是对心理极限的考验与挑战,其实一切过程安全可靠,但是在跳下去之前,心理惧怕不已,两腿颤抖得无法站立。”王大海接着举例分析,进一步排除梦影的恐惧心理。

“蹦极者身上安全带绑了又绑,不知道绑上多少道,为什么还是如此害怕。”梦影想要的是万无一失,不能有丝毫闪失,事情未做之前,谁也不知道后果。既然安全,又为何害怕。她问王大海。

“其实本无事,只是自忧之,蹦极前,总是担心绳子会断掉。也像杞人时常担忧天要塌下来。与你明天的担心是一样的道理,想像起来很吓人,其实,你的身边都是我们的人,凶手无法靠近你。仅仅对于泼硫酸的操作过程,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首先要打开瓶盖,接着靠近目标。对于我们设下的天罗地网来说,凶手没有作案的时机。”王大海斩钉截铁地说。他对擒拿凶手信心十足,势在必得,不容置疑。当然首要的任务,对梦影进行严密防范,凶手对梦影没有作案的一点可能。

“长怕不如短怕,明天大胆地走一回。”梦影知道自己没有退路,鼓起勇气说。

“这才像一个大记者的派头,对于正义而言,记者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王大海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终于说服梦影敢于走出去,引蛇出洞。他风趣地笑着对梦影说。

“不能再吓唬人,听得人恐慌不安,成惊弓之鸟,我又不敢走了。”梦影故意地摆出担惊受怕的神情,俏皮地回答王大海。

此时的梦影,没有刚听说泼硫酸时的恐惧,她的负担已经全部放下,不管是福还是祸,是祸也躲不过。不能讲梦影具有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的崇高境界,至少说,她认为明天早上应该配合王大海,缉拿凶手。常言道,人生需要经历风雨,才能见到彩虹。明天早上的危险行程,可能就是她的人生风雨。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梦影勇敢起来,答应明天早上配合王大海的行动。而王大海在全力以赴,义无反顾地说服梦影以后,他的胸间压上一块大石头,忐忑的心,像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在没有抓住凶手之前,都不能说梦影是绝对的安全,凶手肯定十分狡猾,而且穷凶极恶,必须要有万全之策,对梦影的安全,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行走中,你的左侧二米处一个人,后面三步远另一个人,选谁,由你来定。”王大海为使梦影在行走中,有一个稳定的情绪,暗中保护人员,由梦影自己挑选。

“我只要一个人,选王大海,俩人并排一起走。”梦影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行,我不能出现在你的身边,他们知道我与你在一起,这次行动就此宣告失败,他们肯定及时撤兵,另选时间地点,对你进行伏击。而且,我还认真地告诉大家,梦影必须像往常一样,一个人到报社去上班,绝不能暴露出有人保护的任何蛛丝马迹。”王大海立即否定梦影的想法,他目光庄重,神情严肃地说。

“对他们不熟悉,我会有距离感。”梦影遗憾地说。

“除秦军不熟悉以外,吴兵与陶勇他们俩人,你应该比较了解,还记得他们曾经在你手臂受伤住院的时候,服侍过你。”王大海紧接着解释道。

“董事长是钻石王老五,牵着帅哥大佬的手,走起路来才有感觉,即使被泼点硫酸什么的,也心甘情愿。”吴兵在一旁调侃道。

“你这个乌鸦嘴,在老大面前,也敢放肆。”梦影不依不饶,立即反击吴兵。

“说是说,笑是笑,谁能保护好梦记者,不伤害到一根毫毛。”王大海看到他们在斗嘴说笑,大声地问大家。

“我能做到,前提条件,如果在危险紧急关头,请组织上批准我扑上去,抱住美女记者,滚到一边。刚才董事长已经说过,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吴兵站起来,举手发言,他微笑着对梦影暗示,乌鸦嘴又在放肆。

大家一阵哄堂大笑,言归正传,最后定下来的方案,吴兵在梦影后方保持三步远的距离,紧随其后行走。陶勇在梦影左侧五步远,靠马路沿的方位行走,挑一担空箩筐,一旦发生紧急情况,抽出扁担当武器。吴兵则有随身携带的铁四指,以及挂在腰间的大铁头军用皮带,完全可攻可守。秦军坐在王大海开的双排座车上,因为王大海的军用吉普车,在滨江众人皆知,容易暴露身份,换成吴兵的双排座车。秦军的任务,指认凶手,一旦发现目标,王大海鸣笛三声发出信号,并从梦影的后方,超前开去,截住凶手逃跑方向。

一切行动按照预定计划实施,没有想到的是,弱不禁风的梦影,超乎寻常的镇定。早上特意梳妆打扮一番,衣服多穿一层,围上一条长围巾,以防不测。如果发生情况,硫酸可不长眼睛,看你漂亮就不忍心上你身,而不好意思夺路而逃。梦影朝着报社方向,不慌不忙地一路前行。

可是,走着走着走着,梦影快到报社大门的时候,目标还没有出现。王大海着急起来,他想,难道行动计划泄密,还是梦影的装扮,或是吴兵与陶勇的行走,露出破绽。

第一八九章 以牙还牙

城市的早晨,人们不自觉地加快了生活的节奏,街道上,车水马龙,步履匆匆,去学校读书、单位上班、市场买菜,大家都在奔波,忙着各自艰难的生活。。com

王大海在离梦影大约十来米远的后方,坐在驾驶位上,焦急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仔细搜寻目标。正在此时,他发现在右侧的人行道上,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十六、七岁少年,身材纤弱,身高只抵到王大海的鼻子,手中握住一个玻璃瓶,神态紧张,小步快跑,奔向梦影。

前方的梦影,行走一段路程以后,淡定一点,马上要到达单位,目标还没有出现,她主动放慢步伐,装作悠闲自在,停住脚步,取下她的小背包,在里面翻弄着,像在寻找什么东西,其实,她在用余光四处察看。吴兵紧随其后三步远,寸步不离。

走在梦影左侧的陶勇已经不能再继续前进,向右一拐弯,就是梦影所在报社的大门,陶勇急中生智,取下一对空箩筐,放在报社大门对面的人行道上,一只手握住扁担,另一只手叉在腰间,观察行踪可疑人员。

经秦军辨认,那名少年正是李建国雇佣的凶手。王大海开着双排座车,与那名少年并排,缓慢前进,并鸣笛三声。

说时迟那时快,听到鸣笛的吴兵,警惕地发现他右侧的人行道上,冲上来一名少年,他不容置疑,插到梦影的身前,一个箭步跨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一把抓住那名少年,正要打开瓶盖的手腕。陶勇也已经赶到,右臂死死地拐住那名少年的颈脖,顿时那名少年呼吸困难,脸色苍白,失去反抗力。吴兵夺下装满硫酸液体的玻璃瓶,竖在空中,示意给坐在车中的王大海看。

一瞬间,过往群众围观上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指着陶勇说,赶快松开胳膊肘,不然那名少年,非得断气不可。他们不知道这是一场以恶制恶的防守反击,还以为又是一群学生与社会闲散人员打群架,要么就是伙里之间,无聊地打闹,

王大海坐在车上,居高临下,看得清楚,只见那名少年,短小精干的发型,白皙秀气的脸庞,天真无邪的双眼,嘴角还若有似无地挂着略显痞气的冷笑,一身干净利落的运动服,让那名少年看起来更为精神。好奇的群众,刚开始都以为是他们家后院的大孩子,准备劝说,放人回家。也的确让人误解,这样的年纪,应该是在学校里挥霍青春,快乐成长,现在却奔走在一条与众不同的浸淫着杀戮的黑暗、空洞、绝望的路上。又有谁能将那名少年与凶手这样血腥的职业放在一起,若说出,别人只会认为是个玩笑话。

事不迟疑,王大海见此情形,发动双排座车,对吴兵举着装满硫酸瓶子的方向,大声地叫道:“全部上车。”

听到一声令下,陶勇连拐带拽地把那名少年给弄上车,他们俩人坐在后排,秦军在吴兵与陶勇抓住那名少年后,顺利地完成使命,悄悄地下车溜之大吉。吴兵坐在副驾驶位上。

“你们走了,我怎么办?”梦影站在车前头,她还没有从刚才紧张的情绪中清醒过来,竟然忘记她还要去上班,糊里糊涂地对王大海说。

“你现在难道不怕?硫酸就放在车内。”王大海幽默地回答梦影。

“如果毁容,王大海必须再赔我一个更漂亮的脸。”梦影反唇相讥。

“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即使送到国外整容,也整不出你那漂亮脸蛋。”王大海幽默地恭维道。

“不跟说了,刚才恍惚一瞬间,我怎么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竟然忘记还要去上班。”梦影突然醒悟过来,怎么问王大海,她怎么办,这样糊涂的问题。她接着自圆其说。

与梦影分手后,王大海将车子开到城郊的原纺织厂破旧的厂房,王大海就是在这间厂房里救出被苏跃富绑架的刘春花。这里荒芜人烟,杂草丛生,厂房里设备全部拆除,空空荡荡,连流浪汉都不愿在这里待,偶尔有一只野猫,发现有人进来,惊恐地从墙洞中逃窜。

吴兵与陶勇俩人,把那名少年押到二楼,脱下他的上衣,把头整个扎起来,对他进行拳打脚踢,一顿暴风骤雨过后。那名少年咬紧牙关,没有吭声,一句话也没有说,彰显出他的士为知己者死的英雄气概。王大海招招手,示意吴兵把蒙在那名少年头上的衣服解开,那名少年铁青着脸,蹲在王大海的面前。

“像你这么大,我也喜欢逞英雄,到处伸头打架,可是我们俩打架的目的不同,我打架是为了讨回一个公道,你呢?是替恶人当帮凶,不管你的老大与那位美女,有多深的仇恨,不能去毁容,何况你与那位美女,素昧平生。”王大海看到那名少年身上的气息太干净了,想起自己的少年,心中渐渐升起一种愧疚,想说服那名少年,讲出事情的真相,免遭皮肉之苦,他心平气和地说道。

那名少年不知道是否听进王大海一番善意的忠告,仍然不动声色,倔着嘴,没有吱声,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地面两只在打架嬉戏的苍蝇。

“你他.妈的,还在这里装硬汉。”吴兵突然上前,一脚将那名少年蹬翻,仰面跌倒,四肢朝天。他看到那名少年翻倒在地,没有迅速地爬起来,接着吼道,“嫌一脚不过瘾吗?”

“让他自己起来。”王大海打断吴兵的吼叫,他指着那名少年说。

“看样子,你刚出道,没有吃过亏。”陶勇在一旁奉劝那名少年。

那名少年听完陶勇的话,慢慢地爬起来,找到刚才的原位,蹲在王大海的面前,他两眼斜视着吴兵,大义凛然,表现出一种愤慨。

“知道这是什么?”王大海坐在一块废钢管上,轻声地问。

王大海在那名少年的眼前,打开瓶盖,倒几滴,硫酸落在地上的一小撮废弃的棉纱上,立刻冒起浓烟,一股呛人的刺鼻气体,扑面而来。陶勇靠得近,忍不住干咳几声,随即捂住口鼻,退后两步。

那名少年还是没有开口,本来他的脸色就白,现在白得像纸一样,没有一点血色,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人似地蹲在王大海的面前。

“我知道你是一条好汉,你虽然不怕,可我怕这硫酸浇到脸上的恐惧,但要请你理解,这笔交易公平合理,以牙还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相信你不会有怨言。”王大海有板有眼,诙谐地对那名少年说道。

“老大,哪有许多闲功夫,让我来倒,看他的脸有多扎实。”吴兵迫不及待地说。他走过来要拿王大海手中的硫酸瓶。

王大海没有听从吴兵的建议,他想继续争取那名少年回心转意,经过这么多年的打拚,他意识到冲动是魔鬼的真正含义,那名少年可能是为钱,也可能是为义,要么迫于压力,被逼无奈,才铤而走险。

“不瞒你说,小老弟,我们三个都是从牢里放出来,既然敢干,那是有心理准备,把你搞残废掉,算一个重伤害,一人进去,坐个几年牢,在里面不会吃苦受罪,因为那里的管教,层层都熟悉,可你彻底完蛋,世上没有后悔药,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一张魔鬼脸怎么能面对世界,更不可能去面对女人。”王大海步步紧逼,耐心地对那名少年说。

那名少年的眼睛由刚才的一眨不眨,听完王大海的话后,眨着不停,可以看出,他心中的坚冰在融化。面对眼前从牢里放出来的人,他感到非常的恐惧,自小就听说,犯人都是狼心狗肺,吃人不眨眼的恶魔,没有犯人不敢做的事,如果再坚持下去,今天的那瓶硫酸,非他莫属。

然而,那名少年又一想,那边老大交待的事,不但没有完成,反而供出幕后主谋,见到老大也不会有好下场,何况,这次出手,之所以选择了他,是因为他曾因寻衅滋事有案底,就是因为害怕坐牢,是他老大花重金,找到这位关键人物担保下来,才免遭牢狱之灾。那名少年,处在两难境地,说出来,那边放不过。不说,这边肯定要下手。

“不要再优柔寡断,干干脆脆,从现在开始,跟着我们老大。”陶勇根据王大海的安排,将事先准备的二万元现金,放在那名少年面前的地上,积极地劝说他反正到王大海这一边。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实,王大海有一颗火热的心,还没有泯灭,但要想混世,必须要深藏于冷峻的外表之下。王大海看到那名少年还没有说的想法,他拿起玻璃瓶,不容分说,指使吴兵与陶勇按住那名少年的手臂,一滴硫酸,从瓶口处溢出。

第一九○章 化敌为友

“我说。”那名少年闭着双眼,突然晴天霹雳地一声嚎叫。

一滴硫酸,吓得那名少年的头在嗡嗡作响,两腿像弹棉花似地不住打颤,带动着上身发起抖来,全身的筋骨都在瑟瑟抽搐,牙齿与牙齿,忍不住发出互相撞击的声音,脸面似花猫,犹如用五颜六色的颜料染成,一搭儿红一搭儿青。

一滴硫酸滴向那名少年裸露的手臂,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大海看到那名少年终于开口,他迅速用自己的左手掌心接住那一滴硫酸,顿时,一股烤猪毛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王大海右手把硫酸瓶交给陶勇,立即掏出手帕,使劲擦着掌心,难闻的气味令人呕心想吐,剧烈的疼痛,使王大海的额头冒出细汗。

“再叫,往你脸上倒。”吴兵看到王大海用手接住一滴硫酸,气愤地用力一掌,将那名少年打翻倒地。

“我说,我一定彻底地说。”那名少年抱着他的手臂,在地上滚成一团,头几乎插进两腿中间的裤裆里,不停地痛苦哀号。

“赶快站起来。”吴兵用一只脚踢着那名少年的臀部,大声地怒斥。

“我不敢,再也不敢了。”那名少年手脚与头,紧紧地蜷缩在一起,哇哇直叫。他不知道王大海接住已经倒出的一滴硫酸,还以为他的手臂被硫酸烧伤,闭着眼睛,捂着裸露的手臂,哼哼唧唧,生怕硫酸又要滴到他的脸颊。

陶勇收好硫酸瓶,走过来,架起那名少年。吴兵用手揪住那名少年的脸皮,说:“你皮毛未损,装什么怂样。”

听到吴兵的斥责,那名少年胆怯地睁开眼,诚惶诚恐地检查他的手臂,确实没有烧伤,他感到大惑不解,明明闻到一股强烈的皮肉烧焦的气味,手背没有烧伤,然而,那一滴硫酸究竟烧到手臂的什么位置。那名少年从陶勇手中,挣扎着脱开他的手臂,翻来覆去地仔细检查,手背、臂膀都完好无损。突然又惊恐万状,难道已经毁容,马上用手摸他的脸,摸了几圈,没有掉皮疼痛的感觉,这时,他惊恐的情绪才放松下来。

“看一看,这是你干的好事。”吴兵指着王大海烧伤的掌心,对那名少年恶狠狠地说。

“这不是我干的。”那名少年扑通一声,整个人趴倒在地上,似藏传佛教的嗑长头,人五体投地,以全身碰地为敬,极其虔诚地拜倒在王大海的脚下。

“如果你早点开口说出真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吴兵不依不饶,将滴硫酸的全部责任推到那名少年的身上。

“本来想学《红岩》中的江姐,打死我,也不说。可是我做不到,我怕得要命。”那名少年趴在王大海的脚前,低着头,回答吴兵的指责。

“你还在玩天真,是想逗我开心。”吴兵用手拍着那名少年的背部,他想一想,感到既受气,又好笑,但又不能在那名少年面前表现出来。停顿一会,吴兵调侃道。

“必须挨到迫不得已,挺不过去,那是没有办法,如果一上来就说,大哥,你瞧得起我吗?不管怎么说,我也得坚持,即使不能坚持到底。”那名少年说起他做人的理念,带着自信的口气,对吴兵申诉理由。

吴兵与王大海的感觉如出一撤,那名少年身上的气息太干净了,像是破哓前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毫无杂质的深蓝色,澄澈而空灵。他身上的那种一戳即破的勇敢,是幼稚的天真,还是无知的糊涂,要么就是被他的老大调.教出来,混世的一种狡黠。

“你的骨头真贱,怎么还在玩花招,说得不着边际。”吴兵没有理会那名少年的自我吹嘘,看他还在磨磨蹭蹭,于是举起拳着,准备单拳直入,让那名少年尽快说出实情。

“站起来,把真相说清楚。”王大海看到吴兵又在急不可待地要动手,他对那名少年说。

“你是真老大,从今以后,如果不嫌弃,小弟愿意为老大赴汤蹈火。”那名少年仍然趴在地面没有站起,向王大海赌咒发誓。

那名少年在知道一滴硫酸没有滴到他的手背,是王大海用手掌心接住以后,才免遭烧伤。他从内心里真正佩服起王大海,他偷偷地从王大海的眉宇间,看到的是一种惊为天人的相貌。拿王大海与他的老大进行比较,简直有天壤之别,跟在他的老大后面,没有狗的待遇,但起着比狗还重要的作用,哪里需要,就把他们放去咬人。

“不自报姓名,还想攀上老大,你的诚意在哪里?”王大海冷冷地说。用眼光示意吴兵,将那名少年拉起来,蹲在王大海的面前。

王大海之所以没有对那名少年进行伤害,因为他想到自己不幸的少年,自古少年不知愁滋味,目空一切,以为天下属于自己,做事缺少思量,行动从愚蠢开始,以懊悔而告终。他认为那名少年有可塑性,可以为王大海所用。

“请老大包涵,小弟姓赵,名虎。”那名少年自知理亏,双手作揖,不好意思地回答。

“不说真相,尽在这里卖狗皮膏药。既然佩服我们老大,你打算怎么报答。”吴兵拉起赵虎以后,没有走开,接着对他大声说。

“把那瓶硫酸还给我,明天,你们再看一看,李建国长着一个什么样的脸。”赵虎看到王大海和蔼可亲,并能体谅人,不让硫酸烧伤他的手臂,反而王大海自己受到伤害痛苦。他自然而然,心里就没有距离感,而是一种亲近感,于是鼓起勇气,大胆而自信地说。

“你在玩滑头,想编个理由,拿走两万元,溜之大吉。”吴兵立即反问道。

“大哥,看样子,你不是道上混的,如果我骗过你们初一,能瞒得过十五吗?”赵虎不甘示弱,对吴兵进行反击。

“你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钱明日求。”吴兵不屑一顾,讽刺道。

“大哥,不要从门缝看,把我看扁了,说不定哪天,一不小心,我就混出个老大,腰缠万贯,美女如云,一掷千金,富可敌国。”赵虎听着吴兵的冷言冷语,他不以为然地回答。

“尊重你,叫你一声小老弟,现在混世,打打杀杀,已经搞不到大钱,看不清社会趋势,还在做白日梦。讲话不要跑题,对我们的老大,还有什么更好的报答。”吴兵以过来人经验,居高临下地对赵虎进行开导。

“如果对李建国这样下手,老大不能满意,那就用硫酸,去泼他的老婆,李建国每天回家,搂着魔鬼脸睡觉,半夜醒来,非得把他吓个半死。如果日久天长,不跳楼也成了傻.逼。”赵虎没有被吴兵的话吓唬住,低头一想,说出一着高招。

“你可以当一个很好的作家,想像力丰富,超乎寻常,编造出天花乱坠的故事,来吸引我们眼球。我们不是听你讲故事,而是要实实在在的报答。”吴兵不耐烦地对赵虎提醒道。

“大哥,刚才不是说,要我怎样报答老大。”赵虎疑惑地问。

“找不到你这样的报答,害人不利己,你出事了,抓进牢里,如果顶不住,成了《红岩》里的叛徒甫志高,胆小怕事,说不定还要出卖我们的老大。”吴兵没有好脸色地答道。

“如果明的不行,我也可以采取隐蔽的办法,暗中对李建国坐的小轿车做一些手脚,让他在行驶途中,小轿车刹车失灵撞车,或是爆胎翻车,到最后车毁人亡,查无实据。”赵虎明白吴兵说话的意思,调整思路,灵机一动,提出新的设想。

“不是万全之策,李建国有驾驶员开车,他只是上下班乘坐,成功率很小。”吴兵立即断言,否定赵虎新的设想。

“下毒.药是一个万全之策,潜入到李建国的办公室里,偷偷地在他喝茶的杯子里,倒入毒.药,神不知鬼不觉。”赵虎在无计可施的时候,突然感到口渴,他高兴地对吴兵说。

“公安不是吃干饭的一群白痴,楼层有摄像,李建国又是从事公安工作多年,反侦察能力强,警惕性高,可能不会轻易上当。”吴兵通过分析,这种方案的成功率极小。

“要不然这样也行,通过美色勾.引,使他荒淫无度,纵欲而亡。”赵虎挖空心思,已到山穷水尽的境地,真正地体会到,书到用时方恨少,平时怎么不多积累些伤天害理的招数。可他仍然不屈不挠,没有停止思考,终于构思出出奇制胜的妙招。

“李建国还得好好地感谢你,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吴兵哈哈大笑,他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说出一句感叹。

“不要在偏门上胡思乱想,赵虎如果真心,明天跟我走。”王大海感觉到手掌心的烧伤在火辣辣地痛。他不露声色地对赵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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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一章 不自量力

王大海踌躇满志,。他保养车辆,添油加水,带齐各种证件,装上随车工具,义无反顾,要去干一件大事,这么多年来一直想干成的大事。

曹爱国住在德豪公司宿舍,与王大海同时上车,吉普车开出公司大门,首先接到梦影,接着在菜市场接到赵虎,还有一位是牛强,他在忙着往飞机修理厂倒运产成品,王大海将吉普车开到修理厂接他。原准备还想带吴兵一同前往,后来经过考虑,王大海决定,吴兵在公司待命。

“董事长,赶这么远的路,事情有可能吗?”牛强看到王大海的吉普车驶过来,立即跑到车边,担心地问。

“只要路是对的,就不怕远。”王大海手握方向盘,两眼炯炯有神,看着前方回答。

“对于胜算,不要估计太高。”牛强信心不足,劝说道。

“你现在已经麻木不仁,在小事上斤斤计较,但在大事上却忍气吞声。”王大海侧过头,严肃地对牛强说。

“我不是委曲求全,胆小怕事,而是讲高处不胜寒,即使摸到门头,又能怎么样?”牛强看到王大海满脸的不高兴,他急忙作出解释。

“怎么变得婆婆妈妈,把事情安排好,赶快上车出发。”王大海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催促牛强跟他走。

王大海知道牛强虽然站到王大海一边,愿意说出真相,曾经行贿给李建国。然而明显地看出牛强心存顾忌,担心抓鸡不成,反蚀把米,李建国绝对会疯狂地报复。所以牛强的态度摇摆不定。必须要牛强勇敢地站出来,那本李建国不敢认领的存折,就有证据证明非李建国莫属,既是李建国的名字,又有存款的来源,任凭怎样抵赖,排除不了这铁板钉钉的事实,人证物证两样俱全。

“不要讲我又是乌鸦嘴,不但劳而无功,白跑一趟,还要被人白眼相待,自找气受。”牛强仍然没有把握,对王大海说起他的感受。

“感谢伤害我的人,他使我变得坚强。”王大海毅然决然地回答。

“不要存在幻想,一意孤行,希望越大,打击也越大。”牛强态度冷淡地说。他想给王大海的满腔热情,浇上一盆冷水,降降温度。

“上车再说,还在磨磨蹭蹭。”王大海发动吉普车,对牛强大声地发号施令。

牛强看到王大海的态度坚决,没有再坚持他的意见,迅速安排好现场产品堆放工作,爬上吉普车,坐在后排。牛强不是不敢站出来说出真相,也能出庭作证。他是在算一笔帐,胳膊扭不过大腿,从王大海现在走的那条路来看,人间正道是沧桑。牛强更希望王大海走偏门,找人暗算李建国,轻而易举就能达到目的。

“董事长看你这几天辛苦,带你去兜风,放松一下心情。”梦影幽默地对牛强说。她看到坐在车内一言不发的牛强,想起那天在报社,与牛强的一番交谈,当时牛强被李建国抛弃与冷落,牛强发誓要报仇雪恨,可是事隔几日,她想不到,牛强的情绪变化很大,失去那时的勇气。

“我宁愿做牛做马,苦死累死,也不想受那个申诉的窝囊气。”牛强忧伤地感叹道。

“现在怎么变得看破红尘,人间万物皆空,消极回避,无所作为的态度。”梦影直截了当地点破牛强此时的心境。

“我认为做人贵在自知之明,凡事还是要量力而行,跟做生意一样,不能干亏本的买卖。”牛强解释他的观点,他认为自己不是消极**派,也不是逍遥自由派,而是坚定的现实派,绝对不会以卵击石。

“凡事必须有信心,要老想着行。如果去做一件事,开始就担心着怕不行,那你就没有勇气了。”梦影积极地鼓励牛强勇敢起来,不要老谋深算,做事总有得失。

“我有一种感觉,董事长此行,有点像蚂蚁撼大树——不自量力。”牛强认为官官相护,言下之意,想把李建国接下马,不是一件容易做得到的事情。

“我却不这样认为,在人类看来,蚂蚁搬动比它大几十倍的物体是不自量力,然而它们却能成功。”梦影就牛强谈起的蚂蚁的话题,她从另外一个侧面看到蚂蚁的不可低估的能量。

“过去是权力的奴隶,现在演变成金钱的奴隶,不择手段地猎取权力或金钱就是生活的一切,就是人们趋之若鹜的成功。**、堕落、茫然的现象,我看是空前绝后,在这样的环境里,要想杀出一条血路,只能是自我牺牲。”牛强敞开心扉,谈到社会大环境。

“如果有冤屈,或是遭遇报复,在下面无处申诉,又没理可讲,得不到解决,理所当然,只能往上找,必须走这一条路。”梦影有条不紊地谈着她的道理。

“看到过太多,本本分分凭良心做事的人,在社会上混得不好,反倒是一些不择手段,没有底线的人,吃香的喝辣的。总之,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牛强悲凉地发着牢骚。

“由于缺乏信仰,使人没有罪恶感,没有亏欠和内疚感,只要犯罪不被知道,就是无罪,这是人性中的残忍与冷漠,使猖獗的更加猖獗。”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曹爱国,听着梦影与牛强的谈论,一直没有言语,听到后来,想起苏跃富在拆迁房屋时,他所受到的伤害,气愤地感慨道。

王大海没有参与到车内的谈论中,他集中精力开车,三个多小时,顺利到达省高检,进门很顺利,王大海把单位介绍信递给门卫,没要一会儿工夫,安全通过,乘坐电梯,到达九层的反贪局。

“你们一路辛苦了。”检察官给王大海一行人,每人泡了一杯茶,微笑着说。

“感谢你的热情接待。”王大海满意地回答。

“先休息一下,等一会,我们专门听取你们的反映意见。”检察官彬彬有礼地说道。

“我们不累,赶快接着说吧,争取早一点说完,准备回滨江。”王大海因为心里无底,不知道他带过来的材料,是否能够将李建国绳之以法。所以,急切地对检察官说。

“这样也行,我去向领导回报,立即赶回。”检察官客气地回答王大海。

检察官拿着王大海事先准备的一分打印材料,走过以后,说是立即赶回,可是,王大海左等右等,没有等到检察官的身影进门。他们一行五人,坐在偌大的会议室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家知道,这是检察院的会议室,可能有录音或是摄像镜头,都不敢说话,更不敢大声喧哗,怕有什么把柄被抓住,对他们不利。只有一件事可以冠冕堂皇地做,那就是喝水,一杯一杯地喝,喝完了再加水。如果内急,会议室的隔壁,就有一个很干净的带冲水的卫生间。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检察官。他进门以后,坐在王大海对面,长会议桌的另一边。咳嗽两声,然后检察官对王大海认真地说:“这份材料,我们看过了,也研究过了,目前只能纪律追究,还够不上刑事责任。”

“你们在保护李建国。”王大海听完检察官的一席话,目瞪口呆,辛辛苦苦准备的材料被轻易地否定,他不甘心,紧接着不服气地说道。

“比如说,幕后教唆赵虎泼硫酸,通过证人证言,只能说明李建国有预谋,但没有产生任何伤害。”检察官指着材料的内容,对大家说。

“这个伤害算不算?”王大海灵机一动,翻起手掌心,将中间被硫酸烧伤的部位,红肿得一目了然,他主动地伸给检察官看。

“轻伤害都不能算上。”检察看仔细地观察以后,回答王大海。

“难道必须要把人烧死才能算伤害吗?”王大海怒不可遏地大声说。

“小伙子,不能激动,你刚才还在谈到法律标准。”检察官平静地解释。

“那本存折,应该是铁证如山。”王大海调转话题,突然问道。

“目前还不能这样说,因为有同名同姓的李建国。”检察官停顿一会,答道。

“我们找到给那本存折里送钱的人,李建国罪责难逃。”王大海迫不得已,到了必须拿出牛强行贿的证据,紧接着说。

“如果证据确凿,我马上向领导汇报。”检察官收起材料,回答王大海。

检察官说完话,转身出门,这一次让王大海一行人等待的时间更长。王大海想,时间长一点,可能是好事,也许正在研究,受理了案件,看来,李建国是兔子尾巴长不了。然而,当检察官再次回到会议室的时候,一个惊人的答复,对于王大海以及一行人来说,如五雷轰顶。

第一九二章 绝不退却

“对不起,我向你们宣布一个不幸的消息,牛强扣下,不准离开。”检察官板着脸说。

“不能这样,你肯定弄错姓名。”牛强冲到检察官的身边,不满地与之争辩。

一切发生得这样突然与意外,使牛强感觉自己就像是一片可怜的小纸片,抛弃在空中,被暴风雨无情吹打。一路上牛强都是诚惶诚恐,最害怕的设想,还是突如其来,不期而至,接下来,孤苦伶仃,后面的事,如何了结。

“不要在这里装腔作势,跟我走。”检察官对牛强口气强硬,没有商量的余地。

王大海以为会议定下来,要对李建国采取措施,然而会议结论并非如此,恰恰相反,要带走牛强。他先前的一阵喜悦,顿时化成一片黑云,笼罩在脸上,凝聚在心头,他怒火中烧,气得嘴唇乌紫。来之前,牛强还曾嘲笑王大海不自量力,以卵击石。面对残酷的现实,牛强的话一针见血,一语破的。

“你们不能草率行事,必须把问题搞清楚,需要带走的是李建国,而不是牛强。”王大海理直气壮地对检察官说。他不相信会议作出这样出人意料的决定,直截了当地提出问题所在,应该对李建国采取强制措施。

“没你的事,请站远一点。”检察官没有理会王大海,不耐烦地回答。

“怎么没有我的事,牛强是我们德豪的股东,又是企业的顶梁柱,公司离不开他。”王大海紧跟在检察官的后面,从企业管理的需要,提出要求。

“至于企业是否能离开,关我屁事。”检察官翻着白眼,冷冷地看着王大海,生气地回答。

“如果企业做的是屁事,那么你拿的工资就是屁钱,是做屁事的企业,上交国家的屁税。”王大海不甘示弱,针锋相对地驳斥检察官的观点,不卑不亢地说。

“不要栀子花茉莉花,在这里东扯西拉,如果你们企业的屁事多,赶快回去。”检察官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威风凛凛地对王大海喝道。

“我们是相信你们,才实话实说,今后谁还敢进来告状。”看到检察官很生气的样子,王大海换一个角度与他进行理论。

“不要在这里强词夺理,到处行贿,社会风气就是给你们这些人搞坏。”检察官看到王大海一时还没有走开的意识,并说到不相信检察院的话。他转过身,正面对王大海说。

“他胆小怕事,迫于李建国的淫威,这是在压榨,无端地剥削,不是牛强的过错。”检察官能放下严肃的面孔,与王大海谈论问题,王大海抓住机遇,对牛强之所以要送钱给李建国的问题核心,进行解释。

“只能讲你们没有志气,奴颜婢膝,助长了歪风邪气。”检察官不屑一顾,对王大海批评道。

“不管怎么说,你们不放人,我们就不会离开。”道理说不通,王大海的态度立即强硬起来,他蛮横地回答检察官

“如果再胡搅蛮缠,连你也一起扣下。”检察官发现王大海得寸进尺,没有听进他的一番忠告,马上变脸,气势汹汹地对王大海下逐客令。

王大海与检察官据理力争,寸步不让。他深信这里是明镜台,说理的地方,怎么能不让人开口说话。应该以事实为依据,法律为准绳,不能以言代法,牛强以相信的态度,冒着被打击报复的极大风险,举报贪官污吏,反而被扣下来,到底是谁败坏了社会风气。王大海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拦住检察官,要彻底解释清楚,必须把是非辨得水落石出。

“董事长,事情搞大,也不是坏事,暂时委曲一下牛强。”曹爱国轻声地对着王大海的耳畔说。

曹爱国知道机关里的办事风格,如果再继续与检察官争辩下去,毫无益处,因为出面的不是决策人,而决策人不会出面。出面的检察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的把这些人惹生气起来,对你上纲上线,最起码是妨害公务,轻而易举地把你关上几天,没有必要与检察官折腾。至于这里面究竟暗藏什么猫腻,只能等事态进一步发展再跟进,见机行事。

王大海听到曹爱国的一番劝说,他保持沉默,坐到椅子上想,原以为生意场上,要搞好人脉,人气旺,生意兴,良好的人际关系也是生产力。没有想到官场上,也要搞好关系,如果没有关系,连这里一个中层的头,都没有办法接触到,更谈不上说上几句心里话,所有表达的意思都靠二传手,也就是那名检察官,进进出出,来来去去地两边传递口信,是否准确转达,还是断章取义,只有天知道。曹爱国是一名老政府,知道机关里面的轻重缓急,弯弯绕子多。王大海听从曹爱国的建议,先撤退出去,以退为进,曹爱国说得也有道理,事情搞大,只会对李建国越来越不利,但是没有办法,也只有对不起牛强,兄弟暂时受点委曲,为了今后永远不再受委曲。

“保重,要相信时间不会太长。”王大海想到此,立即从椅子上爬起来,走到牛强的身边,紧紧地握住牛强的手,坚定地安慰道。

“我说不能相信他们,你就是不信,现在看到结局。”牛强看上去有点悲观失望,他无奈地提醒王大海。

“不要悲观,要相信李建国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他只不过在地方上拉帮结派,到省城,他就无计可施。”王大海自信地给牛强分析。

“他肯定会千方百计,疯狂地进行反扑。”牛强犹豫地对王大海说。

“要其来亡,必先让其疯狂,越疯狂,灭亡得越快。”王大海坚定地回答道。

“如果被判了几年,我坐牢以后,家属的事,就要拜托董事长照顾。”牛强忧心忡忡地低语。

牛强感到遗憾的是对不起家庭,让老婆孩子受连累。同时他也感到了无遗憾,与李建国的事,全部抖落到阳光下,心里再也没有负担,不再整天疑神疑鬼,躲躲藏藏,甚至被李建国暗中要挟,其实,自从十年前,一直到今天,李建国以投机倒把的罪名恐吓他,现在想起来,感到愚昧无知,可能是看到朱兆有的前车之鉴,心有余悸。牛强想,与李建国的事了断以后,做一个轻轻松松的人,不论在什么地方,不管再苦再累,有一颗自由的心,就有一片属于自己的灿烂天空。

“这不是事情的结局,而是刚刚开始,不要怕,我会想办法,事情没有你想像的那么严重,保护好自己,李建国肯定比你还要着急。”王大海对牛强分析他们所面临的形势,鼓励牛强坚定信心,不要被困难所吓倒。要看到,李建国那里,肯定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凭借他滨江的势力,可能也无法将真相掩藏下去。

“我这把老骨头,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只有一条,实事求是。”牛强坦然地回答。

“检察官对于失物招领启事中的一些细节,还没有听,他们就匆匆带走牛总,是不是掩耳盗铃,缓兵之计,就此了局。”梦影看王大海与牛强俩人,说话的表情,像是在战场上的一对战友生离死别一样,充满着悲伤的惆怅。她走上前插话道。

“我已经考虑成熟,继续把事态搞大,让天下人都来听听李建国的故事,再看看还有谁敢出面保护。”王大海若有所思地说。

“我把今天的事,写成新闻稿,马上披露出去。”梦影接着王大海的话说。为了扩大事态,她想要助王大海一臂之力。

“不要想得太天真,你写得再怎么真实,找不到新闻单位,胆敢给你刊登。”王大海否定梦影的建议,谢绝她的一番好意。

王大海一行人撤出检察院后,没有马上回到滨江,而是在检察院附近找到一家旅社,安营扎寨,住了下来。王大海招集大家在一起商议,说出他的想法,既然要搞大事态,就要大得轰轰烈烈,他打长途电话给在滨江待命的吴兵,安排南湖工人,全部穿上德豪公司工作服,每人发20元钱生活补贴,坐上德豪公司的上下班交通班车,直接开到省高检的大门口。

“工人不知真相,他们堵在大门口,可能要添乱,如果与门卫发生冲突,那么事态真的搞大了。”梦影担心地对王大海说。

“有时候,不到流血,上面没有人重视。”王大海镇定地对梦影解释。

“老大,这个方法不好,劳民伤财,弄得不好,公安还要抓人。”沉默中的赵虎,提出他的反对意见。

“别无选择。”王大海淡定地回答。

“组织工人聚众堵门,你有一个什么合理的说法?”曹爱国思考良久,突然严肃地问道。

第一九三章 留有一手

王大海一点心情也没有,憋着一肚子窝囊气,气嘟嘟地瞪着大眼,傻躺在床上。

旅社是一所大户人家的古宅改建而成,丝丝寒风,从木板墙的缝隙里吹进来,摩擦出“呜……呜……”的阴森声,吹起房内横梁上的蜘蛛网,飘荡在半空中,夹杂着酸臭霉烂腐朽的味道,弥漫整个房间,闷在似乎静止的空气里发酵。

对于曹爱国的担心与疑问,王大海没有直接回答。他催促大家早一点休息,保证明天有旺盛的精力。王大海、曹爱国与赵虎住一个房间,梦影一个人住在隔壁的房间,三张床,她一个人住,房间很大,一眼望去,空荡荡。大家开着梦影的玩笑,住上了总统套间,尽情地享受一番,她的地盘,她做主,高兴睡哪张床,就睡哪张。可是梦影不是享福之人,睡到半夜,慌里慌张地跑到王大海的房间外,把木门拍得山响,急促地惊叫:“王大海,赶快救我!”

“有蟊贼进房间?”王大海听到梦影的喊叫,立即爬起来,披衣开门,疑惑地问。

“赶快把门关严实。”梦影猛地冲进门内,与王大海撞了一个满怀,她不敢看身后,恐慌地对王大海大喊。

“关门?蟊贼在你房间,更加肆无忌惮地盗窃。”王大海大惑不解地说。把梦影扶到他的身后,没有听从梦影的指令,而是伸头察看门外的两边走廊通道,空无一人,没有任何动静。

“再不关门,会闯进来。”梦影躲在王大海的身后,恐惧写在眼神里,目光闪烁不定,拉住王大海伸出去的上半身,强行拽回关门。

“你看见几个?”王大海想摸清情况,问梦影。

“好像看见一个。”梦影低声回答。

“一对一,我去就行,不要劳驾曹老书记与赵虎。”听梦影说完,知道只有一个人,王大海心想,有什么好怕的,女人真是胆小如鼠,他毫不畏惧地说。

“你不能去,打不过,也跑不过。”看到王大海勇往直前,梦影更加胆怯,哆嗦着对王大海说道。

“不要说得神乎其神,看样子,你已经吓破胆。”王大海仔细地观察梦影胆战心惊的模样,笑着说。

“最好不能去。”梦影坚持着,拉住王大海的衣角,哀求道。

“先进到房间里休息一下,缓缓紧张的神经,说说你被偷去什么东西?”王大海无奈地安慰梦影。既然梦影如此坚持,王大海打消冲过去的想法,关上门,扶着梦影,走到里间,拖出一把椅子,让梦影坐下来,并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梦影身边的桌子上。

“不知道偷去什么东西,反正吓死人,三魂吓掉二魂半。”梦影把她冰凉的双手,靠近滚烫的玻璃杯,随即周身暖和起来,这才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动情地说着。

“女人就是女人,你的名字叫弱者,既没有看清是怎样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掉了什么东西,糊里糊涂,撒腿就跑,蟊贼还要给你写一封感谢信。”王大海坐在他睡的床上,面对着梦影,轻松地调侃道。

曹爱国与赵虎俩人,被梦影闯进来一折腾,睡意全无,坐起来,靠在床上,睁着惺忪的眼,探究刚才发生了什么情况。开始还以为梦影与王大海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注意听了一会,慢慢弄清楚,梦影是从她住的房间,吓跑到这边,王大海正在安慰梦影。曹爱国社会经验丰富,把梦影讲的内容连贯起来理解,认为今晚梦影的房间,不只是进来一个蟊贼那样简单,不排除有****的可能,更不能排除有人对梦影实施伤害报复的企图。曹爱国把他的想法,如实相告王大海。大家一致认为,要把整个情况弄清楚。

“你仔细回忆一下,刚才事情发生的前前后后。”王大海对梦影说。

“之所以不让你过去,我是撞见了鬼。”梦影说到此事,还是惊魂未定。

“怎么有鬼,这是不可能的事。”王大海坚决地予以否定。

“可能是她的火焰低,能看见鬼出没,你让梦影慢慢地把刚才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曹爱国对王大海建议道。

“我能不能看得见鬼?”赵虎饶有兴趣地问曹爱国。

“你的火焰好,鬼扒住你的肩膀,你都不知道。”曹爱国看了一下赵虎的手指,然后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赵虎追着曹爱国问。

“有一种民间的传说,十个手指指甲最底端,个个白色的月牙,那个白色的月牙如果凸出明显,证明火焰好。如果隐隐若现,那么需要找个神婆之类的提提火焰,否则,经常会遇见灵异的事。”曹爱国解释道。

“我离开你们,回到房间不久,清楚地记得,有人开门的声音,我以为是小偷,过去检查一下门,好像后面有人推了我一下,接着又推了两次,当时真的把我吓坏了,感觉就像是把我推出门外一样,用力很猛。”梦影聚精会神地回忆着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

“后来呢,那个推你的人,你看见了吗?”赵虎竖起耳朵听,他急不可待地问。

“没有看见任何人,我以为是一天劳累的关系,仔细检查,门锁关得很严。于是放心地回到床上,躺在那里看电视,不一会,又有奇怪的事发生,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几次,拿起来听的时候,话筒里却没有人说话,电视也突然白得刺眼,接着倏地一下成黑屏。这真的把我吓得够呛,匆忙收拾东西,走在平整的地板上,无缘无故地绊了一跤。我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慌不择路地跑出房间,迫不及待地敲响你们的房门。”梦影端起开水杯喝了一大口水,绘声绘色地说道。

“你们把衣服穿好,我们过去看一看,这肯定是梦影的错觉。”王大海招呼着曹爱国与赵虎,俩人迅速从床上爬起来。

四个人同时走进梦影刚才闹鬼的旅社房间。大家都壮着胆子,到处翻箱倒柜,床下屋顶,没有一个地方放过,找不到可疑之处。电视可能是电压不稳定,再打开来看,又出现图像。电话也是好的,打通总台,服务人员告诉说,这家旅社曾发生过一些恐怖的事情,但是现在住的房间是干净的。

虽然没事,但梦影无论如何也不敢再睡这个房间,最后,王大海决定,两个房间里的人对换,梦影睡他们的房间,王大海等三个男人,住刚才梦影的房间。梦影虽然还是不愿意,心有余悸,一个人睡一间房,的确害怕。但是没有办法,王大海一再要求大家必须休息好,明天还有一场硬战,需要更好的精力去应对。

事不迟疑,已过午夜,赶快抓紧睡觉。王大海睡在床上,不自觉地睁大眼睛,搜寻着房间里的一切,回忆着梦影刚才讲的一幕幕,感觉可能是房间古老,给人一种阴森的气息,容易疑神疑鬼。他看赵虎用被子蒙住头睡着了,听到曹爱国张着口,打起轻微的鼾声,他强制自己闭眼睡觉。

夜色更加深沉,,王大海被一阵噪音吵醒,开始还以为是哪个房间里吵夜的小孩子,一边用球撞墙,一边得意的笑声,好像还有大人怒斥的骂声。王大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并伴有被子扯动的感觉。王大海立即从床上跳起来,找到电源开关,把所有的灯全部打开。曹爱国听到响声,惊醒后,爬起来,与王大海站在一起,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大花猫,真有功夫,从墙板的缝隙中,不知道花费多长时间,挤过来,跳到桌面,接着跃到床上,用嘴使劲拉王大海睡的被子。

一场虚惊,王大海与曹爱国俩从相视一笑,俩人太精神了,如果像赵虎一样,即使他们俩人弄出这样大的动静,赵虎照样呼呼大睡,天下太平,好像房间里,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

这一夜睡眠的时间,被折腾得所剩无几,当他们俩人刚刚倒头靠床的一刹那,响起“咚……咚……”的轻轻敲门声。

“下次住宿,不能再找老房子,麻烦事情太多,一定要住新宾馆,安安心心。”曹爱国跟在王大海的后面埋怨道。

由于梦影刚才闹鬼的叙述,曹爱国蹑手蹑脚,走过去,贴着木门,通过猫眼,观察外面的情况。突然,曹爱国大惊失色地对王大海说:“真的有鬼,我看见牛强的魂魄来了。”

“你的火焰也跟梦影一样低,能看得见鬼。”王大海一头雾水,拉开曹爱国,他仔细地察看一会,镇定地问:“老牛,你越狱啦!”

“我留有一手,他们知道后,放我出来了。”牛强站在门外大声地回答。

“快告诉我,你到底留有哪一手?”王大海紧追着询问。他十分紧张,又很期待,谨慎地打开房门。

第一九四章 落井下石

王大海用力一把拉进牛强,重重地关上门。他擦亮眼睛,不错,千真万确,这是牛强,接着两双男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人生不是止水,总会出现许多出乎意料之事,王大海像渔人在雾海中望见灯塔,高兴地抱住牛强的臂膀,此时的一个拥抱,可以说,王大海在炎凉寂寞困惑的城市里,重新燃起心中奄奄一息的搏击的火焰。

“今夜无眠,蹉跎了睡觉的时间,原来是你这个牛鬼蛇神。”王大海举起拳头,捶在牛强的胸膛,轻松地长叹道。

“老年人骨头脆,比不上董事长,不敢越狱,也没有好身体作本钱,铁嘴钢牙,死顶硬扛,只有想出金蝉脱壳之计。”牛强得意地说。他眉角含笑,连那四方的紫膛脸上,隐隐约约,坑坑洼洼的麻瘢也泛着红光。

“坐下来慢慢说,晚上还没有吃饭吧。”曹爱国关心地问牛强。并劝王大海与牛强俩人进到房间里。

“吃过了,享受一次检察院的工作餐,与他们一样,每人一份盒饭,质量还不错,一荤二素。吃得饱饱的,到现在还没有感觉到饿。”牛强坐到椅子上,拍着腹部说。

“你没有回来之前,我还在想像,你肯定不但饿肚子,还要挨打。”曹爱国关切地询问。

“要会嚷嚷,人们讲,会叫的孩子多喝奶,我是大呼小叫,少受罪。声称有八种疾病缠身,有两种绝症已经病入膏肓,不能再经受饥饿的折腾。挨打受骂可以,如果打翘辫子,一了百了,那得要感谢他们,帮我脱离凡尘苦海。”牛强自鸣得意地说着他耍无赖的做法。其实,可能由于年龄大,不想对他怎么样,如果换成年轻的赵虎,进去以后,可能是一样的事,要两样对待。

“不要自我吹嘘,你真敢胆大包天,用这种口气,跟政府说话。算你今天运气不错,碰见好人。”曹爱国不服气牛强的夸夸其谈,牛强出来以后,人就精神了,难道牛强的几句花言巧语,就能把他们搞得晕头转向,不知东西地放弃原则。

“不管怎么说,我没有蹲暗室或是黑屋。现在想想,还有点后悔,没能亲自去体验一下,那里的黑暗,究竟黑到什么程度,到底有多么可怕,毛骨悚然。”牛强不再与曹爱国抬扛子,但他依然保持着高调,对大家说。

“你走了狗屎运,看样子,他们还拿出一点好酒招待。”曹爱国看牛强仍然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他带着不屑的口气调侃道。

“他们敢给我喝酒吗?如果三杯酒下肚,打虎就不靠武松了,我上去就放倒他们,酒壮英雄肚胆,酒成好汉事。可我不是英雄好汉,而是一个狗熊蹲在那里装怂,毕恭毕敬,点头哈腰地跟在他们后面转。”牛强自嘲地回答曹爱国。

王大海、牛强与与曹爱国三个人,围着小圆桌,兴高采烈地说着牛强今晚的历险记,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并不时地发出哈哈大笑声,连睡得像死猪一样的赵虎,也被吵醒。赵虎睁开眼,发现牛强坐在椅子上,神采飞扬地讲述,惊喜地爬起来,披上一衣服,凑到牛强的身边,这里看看,那里瞅瞅,没有看见牛强身上有什么异常情况,佩服得五体投地。

王大海今晚一直心神不定,坐立不安,急切地打电话,通知吴兵带领工人立即赶来增援,现在他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总算安定下来。他想起刚才房间里的一幕幕,对牛强说:“你在里面受尽煎熬,我们在外面也是焦急不安。从上半夜开始,就觉得奇怪,诡异的事,闹得不停歇。”

“检察院派人监视你们,还是李建国已经下手,趁着夜色的掩护,偷袭暗算。”牛强收起笑脸,想了一下,猜测道。

“都不是,可能大家担心事态的发展,对我们不利,精神过度紧张,做起事来,疑神疑鬼,颠三倒四。”王大海客观地说出他的看法。

“牛总要回来,大家都有感应。连房间里的猫都知道,从木板墙缝中,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钻到我们的房间,拉着董事长的被子,像是在提醒说,怎么能睡觉呢,有人要回来了。”曹爱国对牛强介绍房间里发生的情况。

大家在一起这样热烈地交谈,牛强始终没有透露,他留有一手,到底留有哪一手,这一手竟能神通广大,检察院在深更半夜里,就能把牛强给放出来。王大海没能想出一个头绪,他试探性地问:“你留有一手,究竟是黑手党,还是白手套。能否方便说出来,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

“对董事长,我怎么敢保留,只不过有点违背一个人的意愿。”牛强带着沉重的口气回答。

“如果为难,你还是把它烂在心中。”王大海不想勉强,劝说道。

“真是有口难言,说出来,我会受到良心的惩罚。”牛强面有难色地回答。

“你不是已经说出去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王大海想到高检,立即反问。

“一个人,是流泪、赌咒、发誓,要我把此事烂在心中,从此人间蒸发,了无痕迹,好像从没有发生过一样。这么多年,我一直信守诺言。”牛强若有所思地回答。

“不但说出去了,判决书上还要白纸黑字打出来。”王大海进一步提醒道。

“事情的起因,从朱兆有说起,那时,有利于改善和提高人民生活的“窗口经济”搞得红红火火,董事长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家庭,女儿学习优异,以滨江状元的成绩考到京都著名学府,接着到美国深造,毕业后留在那片土地。夫人知书达理,在一所小学当教师。没有想到,天有不测风去,一夜之间,最高层有人发话后,朱兆有的成功经验竟变成一个利用时机、买空卖空、操纵物价的投机倒把典型,锒铛入狱。”牛强平静地给大家讲述。

“这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关键说你留一手的。”王大海插话,指出重点。

“从此,不但公司全面瘫痪,朱兆有的家庭全乱套,女儿在美国,听到消息后,不能接受事实,开车途中,发生交通事故,意外身亡。夫人顾不上女儿,委托别人处理,葬在异国他乡。她的精力全部投入到营救朱兆有,两眼一抹黑,不知道从何下手,只知道一个李建国是办案人员。”牛强说到此,停顿下来,点着一支香烟。

“有多少人坐过牢,听到这牢字,都吓破胆,谁能有经验,肯定是两眼一抹黑。快点说核心的东西。”王大海紧追不舍,催促道。

“李建国隔三岔五地到朱兆有的家里,开始是搜查,后来是调查,再接下来询问。朱夫人向李建国求情,李建国也表态,争取一个无罪释放。朱夫人满心欢喜,等着团圆的那一天。李建国看朱兆有家里的电视机好,朱夫人二话不说,让李建国搬走。那时电视机还没有普及,非常稀罕之物。接下来,上班路远,借凤凰自行车用一下,从此杳无踪迹。甚至看中红木床挡板,说是打家具用得上,也给抽走。这么说吧,值钱的,能用得上的,都给李建国拿得差不多了。朱夫人想,只要朱兆有能回来,把房子拿走,也乐意。”牛强感到有点伤感,声音低下来。

“关键时刻,怎么能听不见声音,吊人胃口。”王大海不满意地说道。

“后面的事,我不说,你们也能猜得出。”牛强不想再说,觉得难以启齿。迫于压力,他提高嗓门,接着说,“朱兆有不但没有无罪释放,还被判了重刑。李建国再次来到的时候,朱夫人质问李建国,要找李建国拚命,必须给一个说法。令人愤慨的是,李建国的说法竟是强.奸了朱夫人。朱夫人为了面子,打死人不说,把李建国的头发还有留在她衣服上的男人液体,交给我保管,后来朱夫人由于丈夫与女儿的事,长期压抑,发疯失常,时好时坏。”

“真是丧尽天良,**都不如。”曹爱国气愤地说。

“激动不如行动,我们要把所有的证据收集齐全,送到高检,必须落井下石。”王大海镇定地对大家提出要求。

“这是损招,趁人之危。”赵虎在一旁冷言冷语。

“这不是损招,而是痛打落水狗,恶狗还在水里四处逃命,急着向岸上挣扎,必须毫不留情地打。把他犯下的恶行,全部集中地整理出来,狠狠地砸下去,绝不能让他喘息,死灰复燃。”王大海义无反顾地分析道。

“拆迁房屋时,我被刀砍伤,李建国庇护,释放了苏跃富的手下。”曹爱国介绍他受到的不公。

“你那算一个小石头,我这里全是大石头,受贿、强.奸。”牛强对曹爱国说。

“教唆我去泼硫酸,算是大的,还是小的石头。”赵虎疑惑地问。

“故意伤害,与董事长手中掌握的石头比,应该算一个小石头。”牛强解释道。

“我们把所有的证据送到高检,不知道他们怎么处理,是拿到阳光下,还是收到阴暗角落里。”曹爱国忧心忡忡地问。他对于王大海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没有十分的把握,担心前功尽弃。

第一九五章 石沉大海

曹爱国说出担心的话,有他一定道理,把全部证据送上去,如果不能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那么就变成石沉大海,从此没有消息。能否起到作用,关键看把证据晒到阳光下,还是锁到黑暗的保险柜。但不管是哪一种结局,证据绝不会泥牛入海,一去不复返,永远消失。即使没有消息,但证据永远存在人们的心中,石头永存在大海中,海枯石不烂。

王大海想,曹爱国以一个老者的睿智,长于避免不幸;而做为青年的他来说,更应该长于战胜不幸。一个青年人,如果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思前想后;走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怕事过后悔。那么,要青春干什么,青春那么痛,却义无反顾,青春不怕失败,也没有失败。

“别无选择,华山一条道。”王大海坚定地对曹爱国说。

“如果能知道结局,那是最好的选择。”曹爱国想着要把稳一点,建议道。

“当人们明白一切的时候,就会知道世界的末日。”王大海坦然一笑,策略地说。

“光说不练假把式,该出手时就出手,想多了,顾此失彼。”赵虎不理解他们说话的意思,他着急地说。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曹爱国打断赵虎的话,蔑视地说道。

“前怕狼后怕虎,优柔寡断,办不成事。”赵虎不甘示弱,不屑地回答。

“做事要三思而后行,如果万一出岔子,惹火烧身,那时没有回头路。”曹爱国严肃地说。

“那就一条路走到黑,这里不行,上京都;再不行,就上联合国。到时董事长一定要带我出庭作证,可以到美国美美的玩一趟。”赵虎乐滋滋地回答。

“依我看,可以全部送上去,不然他们怎么能放我出来。”牛强积极建言献策。

牛强支持王大海勇往直前,他既然已经在高检兜了李建国的底,希望继续对李建国穷追猛打,直到死无葬身之地,没有死灰复燃的一点可能。否则,李建国逍遥法外,牛强的小日子,怎么能安心过下去。那真是打不着狐狸,反惹一身骚。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安危问题,还有一家妻儿老小,受到连累,惶惶不可终日。

牛强想趁热打铁,急于求成。他虽然没有被李建国陷害,打入监狱,可是十几年来,一直生活在监狱的阴影里,听从李建国的奴役,不但言听计从,还充当爪牙,昧着良心容忍李建国对朱夫人的强暴,胆小怕事,不敢站出来说出真相。后来受李建国指使,暗中陷害王大海,或是做出损害德豪公司的事,如果不是王大海每次化险为夷,对于今天已经醒悟的牛强来说,真是追悔莫及。他痛恨自己的懦弱,要与李建国一刀两断,坚定地站在王大海一边,彻底摧毁李建国。

王大海心潮起伏,心情难以平静,他与李建国素昧平生,怎么就有这样强烈的深仇大恨,不仅仅在于李建国暗中陷害,迫使少年王大海身陷牢狱之灾。作为一个男人,何况王大海现在有自己的事业,忙于企业发展,他没有必要,也无这个时间,来记恨李建国。过去遭受的冤屈,就像沙滩上写字,随着时间的潮汐淹没,让仇恨永远消失。可是,从石英砂厂起诉、法院查封帐号、银行落雨收伞、银根紧缩、无端收回资金、涉嫌窝藏罪、在厂房封顶仪式上带走王大海等等这一系列皆有预谋,王大海如果不奋起反击,今天的王大海,可能步入昨天的朱兆有后尘。

王大海强制大家倒床睡觉,哪怕睡两个小时也好。然而,他一夜未合眼,没有感觉到疲劳,仍然精神振奋。早晨六点多钟,一个个叫醒起床,连同梦影,紧接着带领大家走出旅社,到小巷里的排挡,每人吃一大碗牛肉拉面,辣得个个大汗淋漓。梦影也不怕辣,吃完一个小碗,辣得人神清气爽,她看着牛强,就想笑,昨晚闹鬼,还真是有感应,到底有没有鬼,现在科学上也没有给予明确解答,物质不灭,**可以转换成其它物质,那么人的灵魂,在肉身转换以后,又去了哪里呢?

“说干就干,回房间以后,将所有材料,整理好,看起来一目了然。”王大海看着大家已经吃饱喝足,立即布置任务。

“我大字不识几个,拿着笔,只能画乌龟和王八。”牛强说出他写字的难度。

“写许多密密麻麻的字,伤脑累人,不如画上王八蛋,来得直接,让上面的人,看着就想抓。”赵虎乐悠悠地笑话牛强。

“我画王八,你的事,能画出个什么名堂,引起上面的人重视。”牛强遇到知音,接着问赵虎。

“我画鬼在笑,一个美男手拿骷髅头,砸向一个美女。”赵虎思考一会,绘声绘色地给牛强描述他的得意想像。

“这个创意不错,但是鬼应该画在美男的背上,这叫鬼使神差,美男赵虎鬼附身,着了魔,对美女天使下毒手。鬼后背写上李字,骷髅头上写硫酸。按照董事长的要求,真正地达到一目了然。”牛强津津有味地深入描述赵虎的构思。

“曹老的事,怎么个画法?”赵虎问牛强。

“也好办,画一个人手拿一把刀,上面滴着血,躲在李鬼背后。”牛强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

“你们在谈鬼画符,是到阴曹地府,还是到玉皇大帝那里去告状。”梦影听着牛强与赵虎俩人的对白,笑着问。

“肯定是到阴曹地府,李鬼怎么有资格上天,只能下地狱。”牛强板着鬼脸回答梦影。

大家说说笑笑,不一会,全部回到旅社房间,紧张地操作起来。王大海安排赵虎,把两个房间里的小圆桌,搬到一个房间,拼在一起,让梦影坐在桌前,其他人坐在梦影的外围。王大海亲自泡了一杯热茶,端给梦影,恭敬地说:“敬梦先生一杯热茶。”

“拍马屁拍错了,我不喝茶,倒一杯白开水即可。”梦影笑着对王大海说。

“想巴结,梦先生不给面子。其实,熬夜以后,喝点苦茶,有利于醒脑。”王大海看梦影不愿喝茶,顺手将茶杯转送给曹爱国,又重新倒上一杯白开水,送到梦影的面前,自嘲地说。

“首先申明一点,报社虽然是舞文弄墨的地方,可是对于法律方面的事是外行。如果写得不对,不能责怪写的人。”梦影一本正经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们说,你写,照葫芦画瓢。”王大海安慰梦影不要着急。

“说得干巴巴,断断续续,叫人怎么写。”梦影埋怨道。

“只要说清楚一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怎样添油加醋,润色感人,还要拜托梦先生。”王大海恭维道。

“那就开始吧,标题怎样写?”梦影拔开钢笔套,摊开纸张,对大家说。

“起诉书三个字,梦先生是真的不会写,还是在考我们。”牛强不理解,梦影连标题都要问,他忍不住地反驳。

“不对,你们怎么能写起诉书呢?”梦影提笔迅速地写下起诉书三个大字,但是马上把写字的纸撕掉,在手中搓成一团,扔到房间的杂物桶里,皱着眉头反问。

“我们就是要起诉李建国,把他送到大牢里,最好是枪毙。如果不起诉,怎么能判刑坐牢。”牛强理直气壮地对梦影说。

“起诉书是检察院作为公诉人,起诉犯罪嫌疑人,送到法院的文书。”梦影虽然不是法律专业毕业,但是这一点基本法律常识还是很清楚,她明确地告诉牛强。

“不能叫起诉书,就改成起诉状,反正是抓进去坐牢的意思。”牛强马上改口道。

“也不能叫起诉状,起诉状一般指民事案件,要判坐牢的案件,属于刑事案件。”梦影否定牛强的说法,给予具体解释。

“看来想拿下李建国不是简单的一件事,头三个字,就把我们给难倒。”牛强无奈地说。

“梦影说得有道理,刑事案件起诉是检察院的事,我看标题就叫举报信。”王大海打断牛强的话,他提出一个新的建议。

王大海一锤定音,按照举报信的思路,梦影奋笔疾书,中指头夹笔杆夹肿起一个包,忙得连凉开水都没有时间喝,先草拟一遍,接着再工工整整地誊写一遍,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18页纸的举报信大功告成,算了一下,有一万多字,王大海掂量着手中厚厚的文稿,满意地称赞,这是一本鬼见愁的万言书。

接下来,其他人自由活动。王大海与牛强俩人,马不停蹄,将万言书送到高检,牛强找到放他出来的检察官,检察官接下万言书,彬彬有礼地说:“你们可以回去了。”

“不给一个说法,就这样回去吗?”王大海立即上前,情绪激动地问。

“等!一个月,也许是一年,可能更长。”检察官态度和蔼地说。

第一九六章 石破天惊

一个字,等!检察官态度和蔼可亲,带着安慰的嫌弃,给王大海温柔的一刀,却让他不好意思动怒。( )无法预期的等待,何时尽头,是明天的明天,还是永远的永远,王大海满腔热情像断线的风筝,难道注定是坠落的命运。这个坚硬的城市,没有草长莺飞的柔软、温馨与浪漫,它永远活在现实里,快速的节奏,匆忙的身影,麻木的眼神,虚假的笑容。

在回旅社房间的路上,王大海像喝下一杯冰冷的水,然后一滴一滴地凝成热泪。过去黑暗的一页,就不能去翻动,难道翻落了灰尘,会迷失他们的双眼。这一切都被曹爱国料定,生姜还是老的辣。但是按照曹爱国的思路,材料不全部送上去,一点一点地挤牙膏,又何来震撼人心的力量。

“不知道等来的是坏消息,还是好消息。”牛强迷茫地跟在王大海身后,忧虑地问。

“不管是好是坏,我们把一颗赤诚之心交给上面了。”王大海若有所思地回答。

“怪我多嘴,盲目自信,催促董事长快点送材料。”牛强自我谴责。

“我相信,这一本鬼见愁的万言书,对于他们来讲,是一个烫手山芋,想放手,也放不了,遇到棘手的麻烦。”王大海相信,付出的劳动不会徒劳无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对牛强分析道。

“我们怎么办?上面肯定有人给李建国通风报信。”牛强担心地问。

“天要下雨,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备好雨伞。”王大海关切地抚慰道。

“我才不怕,人在做,天在看,头顶三尺有神灵,人不报应,天报应。”牛强态度强硬起来,激情地对王大海说。

“有男人的气魄,赵虎一句话说得好,一条路走到黑,坚持就是胜利。”王大海笑着赞叹道。

王大海与牛强俩人,没有搭乘交通工具,一路走回来,互相交流,释放失落心灵的痛楚。不知不觉,回到住宿旅社。眼前的一幕,让王大海跌入低谷的情绪,立即高昂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德豪公司接送工人上下班的大巴,停靠在旅社门外的马路边,再往不大的旅社门头里望去,摩肩接踵的人群,齐刷刷地穿着德豪公司工作服,整个深蓝色挤得狭小的场地,到边到拐,成一片蓝色的海洋。

“董事长,接到电话,我起早,带着人马就赶过来了,途中都不敢休息,怕耽误时间,真是争分夺秒。”吴兵跑到王大海的身旁,气喘吁吁地报告。

“全部蹲在大楼外,也不是个办法,阻碍旅社的正常营业。”王大海对吴兵提醒道。他环视一遍旅社前的空场地,工人们挤得水泄不通,过往行人无法插脚。

“我们也算得上旅客,给他们带来生意,高兴还来不及呢。”吴兵无所谓地回答。

“至少给他们让出一条道路,你是旅客,其他来住宿的,也是旅客。这里人生地不熟,一定要注意影响。”王大海语重心长地劝说。

王大海深知在城里,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淡漠,一栋大楼里,门对门住几年,都不知道对门姓什名谁,也不关心对门的主人是干什么事,从事什么职业。即使是一个犯罪团伙在对门居住,也安然无恙。只要不搞出大的动静,没有人想起来去问。德豪公司一般工人,聚集在这里,热心的人问一声,遭遇什么不幸,大多数人司空见惯,心里知道有一所小城里,又发生不公平的事,仅此而已。

“我们这次来,不就是为了把事情搞大,产生影响,动静不搞大一点,上面不引起重视。”吴兵想要的是轰轰烈烈,声势浩大,最好有人报案,如果有人来管,可以就汤下面,把万言书的内容提出来。

“那要看产生什么样的影响,针对普通老百姓,他们只能深表同情,无能为力。”王大海不同意吴兵的观点,耐心地分析道。

“旅社里人来人往,宾客如云,是最好的宣传地点,让大家都知道,引人注目的一群人,不辞辛苦,为什么来到这里。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能满城风雨。”吴兵激情满怀地向王大海叙说他的好办法。

“董事长,如此翻云覆雨,风声能传到高层的耳根,他们会无动于衷,一点反应没有。”陶勇在一旁,为吴兵帮腔。

“如果再不行,干干脆脆把门前繁华地段的道路给堵起来,上面肯定要派人解决问题。”吴兵的激情上来,一发而不可收拾,提出更加大胆的设想。

“我们来不是激化问题,而是解决问题,我看还是依法维护合法权益不受侵犯。堵路肯定行不通,即使请愿也要经过批准,才能结集游行,表达自己的合法诉求。”王大海冷静而坚决地否定吴兵的大胆设想。

“董事长一点拨,我知道怎么干,现在按照董事长的要求,让他们先上大巴车休息,接下来再一切行动听指挥。”吴兵听完王大海的一番话,立即转身安排他带来的工人队伍,回到大巴车内休息待命。

王大海与牛强俩人穿过蓝色的人群,步入旅社,回到房间。曹爱国、梦影还有赵虎,焦急地围着王大海,问长问短,当得知送上去的万言书,需要等待回音,究竟是祸是福,现在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曹爱国与梦影他们显现出一脸的失望,梦影抬起右手,看着中指头,写字写肿胀的小包,委曲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辛辛苦苦地整理出来的材料,没有人理睬,肯定当作废纸,不知道塞到哪个角落,无人问津。

“真是瞎子打蚊子——白费力气。王大海要赔给我损失。”梦影不高兴地对王大海嚷道。

“力气没有白费,蚊子虽然没有打到,可是把蚊子打得到处乱窜,没有安神的时候。”王大海接着梦影的话意,进行反驳。

“你的意思,材料送上去以后,李建国会闻风丧胆,真是痴心妄想。他有大树罩着,才不怕你王大海告黑状。”梦影无精打采地猜测道。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大树以外,还有更大的树。”王大海鼓励地对梦影说。

事已至此,下一步怎么办?王大海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一个诸葛亮会议,商讨对策。个个围坐在梦影写材料的小桌旁,沉默着,因为看不到未来的方向,都一言不发。尤其是吴兵,靠在床档板,抽着香烟,自从王大海打消他激进的做法以后,吴兵采取的策略,一切听从王大海的安排。

“陶勇,你坐牢前的看家本领,现在还能不能使出招数。”王大海主动问陶勇。

“我早就金盆洗手,改邪归正。”陶勇大惑不解地回答。不知道王大海问他坐牢前的盗窃技术有何用意。

“听说你神通广大,见锁就能打开。”王大海接着问。

“是的,可这些都是坐牢以前的劣迹,提起来令人伤心。”陶勇红着脸回答。他就是因为犯盗窃罪,连犯人都鄙视,甚至深恶痛绝,关进号子,就被老犯人一顿暴打,即使在平时的劳动改造中,都低人一等,好像打架进去坐牢的犯人高人一等,什么苦脏累险的事,基本上安排盗窃以及强.奸的犯人干,往事不堪回首。

“我考虑一个较为稳妥的方案,大家要认真推敲。我们没有时间与精力在这里耗下去,建议采取短平快的方法,分为两面出击,一为正面请愿,我与曹老书记带队,组织工人到高检门前,提出‘我们要生存、要吃饭、要发展、要稳定的企业环境。’口号,要求从快惩处破坏企业生存的人与事,请愿时间控制在2个小时以内,不论结果如何,我们撤离。”王大海认真地对大家布置任务。

“如果问题没有解决怎么办?”牛强急着追问。

“再换一班工人来请愿,像车间倒班生产一样,直到问题解决。”王大海解释道。

“还有一个方面怎么出击?”吴兵迫不及待地问。

“还有就是从侧面出击,由吴兵带队,成员有陶勇与赵虎俩人,想办法偷偷溜进省府大院,选择车号在60以内的小轿车,撬开门,每部小车内,把一份材料放在驾驶员后面的座位上,不留任何痕迹,绝对不能拿一针一线。如果被人当场发现,就明白地告诉他们,代表德豪公司送材料。”王大海继续布置暗中送材料人员的任务。

大家分头行动,一切都很顺利,没有节外生枝,吴兵带领的一路人马,完成任务后,与王大海汇合,准备按计划撤离回滨江。这时,一名身高马大的检察官对着王大海的人群里高喊:“真是胆大包天,还有没有王法……”

“天塌下来,我顶着,你们带领大家回滨江。”王大海听到里面传来石破天惊的话语,对曹爱国、牛强与梦影做出交待。

第一九七章 水落石出

王大海安排好曹爱国带人撤离后,回首看了一眼高大豪华的办公楼,一对石狮横样橫,眼神凶,两耳招风,血盆大嘴,令人毛骨悚然。他深知门禁越森严,官人越扬威,与民就越远。古人有“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的诗句为证。虽然挂着“人民某某”府院的牌子,可又有哪一个衙门不是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

这有什么好踌躇不前,王大海立即镇定情绪,这么多年,等的不就是这一天。不去针锋相对,据理力争,又怎能水落石出。他信奉的人生哲学,没事不找事,事来不怕事,命该如此,没什么大不了。不要看刚才那位官人声大压人,其实,如泼妇撒野骂街一样,无能的人,心虚的人,才会选择如此下三滥的做法。再想像一下那石狮,何不如此,见到长官舌软毛松,平常事牛逼哄哄,危险时绣花枕头稻草心,一副狗尊容。

“你们人,怎么都跑了。”那个身高马大的检察官指着撤离的工人说。

“你刚才说胆大包天,把他们都吓跑了。”吴兵迎面走上去,回答检察官。他没有随大部队撤离,主动留下陪在王大海的身边。

“跑得掉和尚,跑不掉庙,我要找你们为头的。”听到吴兵不冷不热的讽刺,检察官生气地说道。

“我就是为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吴兵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昂首挺胸地对检察官说。

“你的姓名?”检察官翻着手中的一个卷宗,问吴兵。

“我也不是犯人,你无权这样审问。”吴兵底气十足地反问。他坐过牢,对这一套程序了如指掌。

“看样子,你是一个刺头,不像为头的。我跟你说,这不是审问,而是了解情况。”检察官看到吴兵态度强硬,没有屈服,他转变口气,耐心地对吴兵进行解释。

“纳税人交钱养活你们,是叫你去抓犯人,不是在我们身上白费工夫。”吴兵不依不饶,故意高调地与检察官磨嘴皮。

“你这个刺头,真的不好对付。搞清情况,就是为了抓人。”检察官坚持自己的道理,进一步对吴兵解释。

“鬼见愁的万言书,那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吴兵抓住机遇,宣传梦影整理出来,检举揭发李建国犯罪事实的举报信。

王大海没有参与吴兵跟检察官的对话,他在一旁仔细地听着,通过检察官的话音,王大海判断,上面可能要对李建国动手,中午与傍晚的回答,从内容上有很大的差异,中午只说一个字,等。至于等到猴年马月,没有一个明确的答复,并且态度冷淡,要理不理,一副例行公事的态度,敷衍了事地签收万言书后,催促王大海与牛强快点离开,不要影响他们办公,好像王大海送去的检举材料,不是他们办公的事一样,或是小妈妈养的,这件事要低人一等,先要办理大妈妈的事。

今天的事,不讲是一日三变,至少有二变的可能。首先换了一名检察官接待,中午是急着王大海不得走,现在是巴不得马上找到德豪公司为头的,也就是王大海,需要深入了解情况,这里面肯定有戏,是对王大海有利的戏,半天时间,发生这样大的变化。王大海猜测,上面有人做出新的指示,明显地要对李建国采取措施,否则,不会再有其他的可能。王大海考虑不能回避,要主动配合他们的行动。

“请问一下,原来接待我们的那位检察官呢?”王大海开口问那个身高马大的检察官。

“不该你知道的,你最好不要知道,也不要去打听,需要你知道的,我们会告诉你,但是你也千万不要乱传。”检察官一本正经地对王大海说道。

“说得有道理,我们不问领导个人的事。那就说说能让我们知道的事。”王大海顺应检察官的话,说出他的建议。

“你们还没有交出为头的,我怎么说。”检察官反问道。

“可能您是职业习惯,不能用交出两字,听了让人反感,与刚才说审问一样,大家平等一点。”王大海毫不示弱,直截了当地指出检察官说话的用词不对。

“我虚心接受,与罪犯打交道多了,耳濡目染,不自觉的习惯用语应该改口。”检察官谦虚地对王大海说。

“我能习惯,因为我也坐过牢,对于这些用语,耳朵听出了老茧,习以为常,有这个心理承受能力。换作他人可能就难以适应,特别反感。”王大海没有顾忌检察官能否接受,他如实说出内心实话,看检察官没有愤怒,他接着说,“我叫王大海,德豪公司董事长,是为头的,请问领导,是在这里说,还是安排一个地方说。”

“到我办公室里去,刚才你们还说要平等一点。”检察官找到他要找的人,笑着回答。

王大海、牛强与吴兵,跟在检察官后,乘坐电梯,来到十三层,检察官的办公室。走进办公室,检察官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让王大海三人,坐在沙发上不要动,他亲自动手,又是拿香烟,又是沏茶,忙得不亦乐乎。王大海三人感动得有点受宠若惊,吴兵还轻声地对着王大海的耳根说,这葫芦里不知道卖的是什么药,要小心中计。牛强则不以为然,能享受一下,何必要委曲自己,再说这是人民检察院,人民来了,理所当然地为座上宾。

“你们上面有人?”检察官忙完以后,坐到沙发上客气地问。

检察官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得王大海三人目瞪口呆,不知道如何回答。大家都装着喝茶,没有回答。王大海想,“上面”二字有何意思,是不是指的高层,也许是吴兵带人,偷偷塞到小轿车里的材料,领导拿到手,看过材料,立即批示。这底下的人,才引起恐慌,办案态度起到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王大海高层上面根本就没有人,连亲朋好友七弯八拐的关系,甚至翻出祖宗八代的族谱,也找不到一个县处级大的上面人。这次是歪打正着,运气好,碰到一个领导龙颜大怒,笔头一点,终结了李建国。

“上面没人是尼姑,不是有个歇后语说,尼姑睡觉——上面没人。”正在大家面有难色之际,吴兵反应快,说出一句笑话。

“如果美女睡觉,上面怎么说?”检察官哈哈一笑,好奇地问。

“美女睡觉,上面有领导。”吴兵发挥他的想像,逗着检察官开心。

“这一句没有刚才那一句精彩。”三句话一说,检察官没有把王大海他们当外人,也没有问案件的具体情况,他接着对吴兵说,“领导上面呢?”

“领导上面有被子。”吴兵抓抓头,想了一下说。

“所以美女都像恶霸似的,美女上面都有大官领导罩着的。”检察官饶有兴趣地总结道。大家一阵笑过之后,检察官接着认真地对王大海说,“你们上面肯定有人,我猜得出来,还不是一般的上面人,是一个重量级的领导。否则不可能批示得这样快。既然不方便说,我也不勉强,保护领导是对的,我积极赞成。”

“谢谢领导的理解。”王大海含糊其辞地回答。

“不能说我领导,董事长刚才不是说平等一点吗?”检察官双手作揖,对王大海点头哈腰地推辞道。

“领导就是领导,可谦虚不得,在我们面前,如果谦虚过分,那就是骄傲。”王大海紧追不舍,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对检察官说。

“董事长说得好,我算是领导,不谦虚地说,是一个小领导。”检察官附和着王大海的话意,他自圆其说。

“领导这样说,我们心里就轻快了,说话也就没有了负担,否则,总是担心畏首畏尾的禁忌,不敢打开窗子说亮话。”王大海动情地说,他的话进一步拉近与检察官的距离。

“如果我说过什么不礼貌的话语,请包涵,还希望董事长能在大领导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检察官中规中矩,虔诚地对王大海拜托道。

“领导不是请我们进来深入了解情况吗?”王大海有意岔开话题,反问道。

“这不是正在深入了解,我们真是一见如故。”检察官乐滋滋地说。

“那么案子的事,如何落实。”王大海没有放过检察官,进一步逼问。

“给董事长交一个底,这个案子,肯定超常规办理,从重从快。今晚我请客,咱们边吃边聊。”检察官拍着王大海的臂膀,热情地发出邀请。

盛情难却,王大海三人跟随检察官,来到一家高档酒店。大家落坐后,无话不谈,亲如兄弟,不单单是案子,还有许多关于上面的花边新闻。谈到后面的话题,王大海没有多大的兴趣,任由牛强与吴兵俩人,和检察官套近乎,他在聚精会神地观看电视里的本省新闻联播。突然播到滨江的一条爆炸性新闻,让王大海大惊失色,他猛地从椅子上跃起,独自狂奔出门。

第一九八章 火龙飞流

吴兵眼明手快,身轻体捷,立马追赶心急如焚的王大海。牛强看见王大海与吴兵俩人先后夺门而出,他来不及询问,慌忙从椅子上爬起,不由自主地紧随其后。

看到如此突发紧张的场景,检察官不明真相,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方寸已乱,不知道如何是好。这边服务员正在上菜,那里招呼都没有打,三人跑得杳无踪迹。坐在椅上左思右想,感觉还是不对劲,难道是他态度怠慢,没有主动搭讪,冷落了王大海。此人得罪不起,上面有人,必须赶快把王大海一行人追回来。

“董事长,再急也要跟检察官说一声。”吴兵追到吉普车前,情不自禁对王大海说。

“我先走一步,你留下慢慢说。”王大海打开车门,坐到驾驶位上,侧脸回答。

“这不是在骂我吗?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跟董事长在一起。”吴兵强行拉开车门,坐到车后排,伸头凑向前排的王大海,无可奈何地说。

“等一下,还有我。”牛强年龄大,跑得慢一点。他还没有跑到吉普车边,在远处,招着手,气喘吁吁地大声喊。

“要走,就立即上车,要赶快、要快、快!”王大海将头伸到车外,急躁地催促道。

检察官步履矫健,快速奔跑着,超过牛强,先行到达王大海的车边。他两眼紧盯住王大海,用眼神在责怪王大海。怎么不声不响地跑走,是不是要去赶一个更好的饭局,就不理睬一个小干部,口口声声地说,待人要平等一点,刚刚称兄道弟,还没有喝酒深入交谈,就把兄弟忘记,明显地不够义气。

“对不起,我那边有急事。”王大海主动开口,带着歉意说。

“事情再怎么急,也不急着吃饭的工夫。”检察官不高兴地回答。

“不瞒你说,那边的事,急得我归心似箭。”王大海加重语气,说出必须走的迫切性。

“兄弟有点不靠谱,哪边引力大,就往哪边跑,见异思迁,不够意思。”检察官不放王大海走,诚心实意地想挽留,直白地批评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王大海有口说不清,不知道怎么解释那边的事,他无奈地感叹。

“你赶去的是江湖,那么我这里就算不上江湖。把我当作大树林里的一片叶子,有不多,没有也不少,无关紧要。”检察官有一种失落感,带着怨气,对王大海诉说。

王大海处在两难境地,上午还在迷茫中徘徊,到高检来,竟连一个中层的头头都不能见到,满肚子的话,找不到一个着实的领导汇报。现在他眼前就是一个中层,具体办案的实权派,王大海却急着又要离开,不论从哪个方面讲,他都对不起别人。检察官猜测王大海上面肯定有人,有一个重量级的顶尖领导,热情款待王大海,其个人私心,心照不宣,想借机攀上这棵大树。虽然是同一片叶子,但长在大树与小树的区别,有天壤之别,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挂钥匙的丫鬟,远远比县太爷吃香。

王大海不是有意回避,怕吴兵带人偷偷塞材料的事露馅。检察官如果怪自己运气不好,碰上一个假货,人世间,趋炎附势,大家都在这样做,又有什么办法呢?王大海想对检察官说明真相,但又一想,这是检察官单方面的想法,何必戳穿这层窗户纸。如果跟检察官较真,检察官是绝对不会相信,宁可信其有,不会信其无,会怪王大海在与检察官保持距离,不愿为检察官的事找上面的人。

“我不是赶饭局,而是急着回公司。”王大海认真地对检察官解释。

“公司里的事好办,可以遥控指挥,打一个长途电话,不就解决问题。”检察官看王大海急切的情绪缓和下来,他高兴地建议道。

“没有那么简单,我必须立即赶到现场。”王大海想到公司里的事,又皱起眉头,苦着脸,对检察官说。

“不能搞一言堂,什么事,都是你到场,搞独断专行。”检察官带着不屑的口气,对王大海说。言下之意,建议王大海放开手脚,让下面的人独立自主地开展工作,王大海就可以留下来,与检察官在酒桌上加深一下彼此之间的感情。

“我不敢断定公司出的事有多大,但是上了省电视台的新闻,不会是小事。”王大海表情凝重地进行解释。

“能否方便透露一下具体情况。”检察官好奇地追问。

“具体情况不清楚,刚才我看见电视新闻里报道德豪公司发生火灾,消防车也开进去了。”王大海仔细回忆一闪而过的电视画面,进一步说明情况。

“肯定是李建国指使人干的,上面有人给他通风报信,真是垂死挣扎,狗急跳墙。”吴兵刚才在酒店里,与检察官说笑,没有注意省内新闻联播,现在听到王大海说起火灾一事,他气愤地对检察官说道。

“不可能是李建国干的,他人现在已经双规。”检察官脱口而出,但说出来以后,又在后悔,他没有坚持原则,把机密透露出去。

“双规是什么意思?”吴兵不理解地问。

“双规是一种在案件没有进入到刑事侦察之前采取的一项措施,对李建国采取双规强制措施,即是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他把问题主动彻底交待清楚,这期间是与外界隔绝,异地关押,完全保密,防止通风报信。今天跟你们透露以后,千万不能乱传。”检察官十分谨慎地悄悄告诉他们。

“这种人还不逮捕枪毙,如果双规得不好,又让狐狸溜掉。”吴兵不服气地发牢骚。

“程序必须要走,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再狡猾的狐狸也跑不了。”检察官十分自信地回答。

“没有想到,你们的动作太迅速,开车到滨江一个来回,最快需要六个小时。”牛强在一旁想到另外一个交通问题,他疑惑地问。

“你想的方法太愚蠢,通知李建国到高检来开会,他跑得比兔子还要快,在进城的路口,截住他,直接换乘一部小轿车,神不知鬼不觉,除办案人员以外,任何人也不知道这部车子消失在何方。”检察官沾沾自喜地介绍他的科学方法。他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接着对王大海说,“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检察官走后,王大海、牛强与吴兵三人,相视开心地笑了,老天终于睁开眼,他们百折不挠的努力,今天终于听到胜利的消息。王大海握紧他的拳头用力捶打着方向盘,牛强与吴兵俩人悬空扳起手腕。正在他们释放激动的心情时,检察官健步如飞地跑过来,手里拎着一个大塑料袋,里面有三份刚刚从酒店装好的盒饭。

“董事长是个有心人,吃饭时间,从电视里捕捉到信息,你们公司肯定会兴旺发达。既然公司发生大事,今天不再挽留,改日再找机会相聚。”检察官把塑料袋交给吴兵,然后走到王大海的车窗前,亲热地说。

“真的不知道怎样感谢领导。”王大海动情地说道。

“一切顺其自然,如果有心,今后与上面大领导在一起的时候,能给我这个小领导美言几句,我就心满意足。”检察官笑着回答。

“领导的情意,王大海一定不会忘记。”王大海没有正面回答检察官的要求,而是含糊其辞地说。

“今天起,算是熟人,往后越走越熟。不能再耽误你们的宝贵时间,趁早赶路。”检察官关上吉普车靠王大海那一边的车门,挥着手说道。

灾情就是命令。王大海在告别检察官以后,开着吉普车飞速上路,风驰电掣般奔向滨江。

“董事长,趁热把饭吃了,到达事故现场,更没有时间吃。”吴兵焦急地劝说。

“不想吃,没有口味。”王大海两眼注视着前方回答。

“我来开一会,董事长吃完饭再接着干。”吴兵坚持要王大海吃一点饭。

没有办法,在吴兵与牛强再三催促下,王大海一边开车,一边让吴兵喂着他吃下去一点饭菜。车速很快,没有多长时间,吉普车到达德豪公司老厂区,王大海纵身跳下车,直奔事故现场。

生产车间的玻璃窑炉池壁漏料口,犹如一个溃疮呈一发而不可收拾之势,1400度左右的玻璃溶液喷涌而出,遇到消防车喷上去的水,发出“哧……哧……哧”的响声。一股股白烟升腾弥漫开来。工人们今生今世从未见过如此恐惧的场面,心神巨震,竟然个个一时呆呆地说不出话。

红色的玻璃液,像一条火龙从车间二楼飞流而下,龙头从水蒸汽的白云中探出,那藐视天地的凛凛霸气,雄风八面地向设备、厂房和人员吞噬而来……

第一九九章 游云惊龙

火红的玻璃液正源源不断地从池墙裂缝中渗漏出来,并且流出的速度越来越快。消防队员勇敢而顽强地端着高压消防水龙头,冲击高温的玻璃液,强制降温,迫使玻璃液凝固。水火相溶,水蒸气犹如雨点,刺鼻呛人的气味,伴随灼热的高温热浪,铺天盖地地袭来。温度高达1400度的玻璃液遇到冷水,根本无法凝固,变得像惊龙一样,在游动的气蒸雾蒙中,肆无忌惮,张开火焰大口,四处乱窜。

时间一秒秒的延长,就是危险程度一分分的加剧,必须与时间赛跑。王大海憋住气,猫着腰,钻进看不清前方的气雾里,侦察一圈,了解灾情,以及堵漏和灭火进展情况。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工人,自觉地拿着各种工具进行救援,有的用自来水管对着四处漫延的玻璃液浇水;有的用桶盆端水往上泼;有的在搬运材料;有的碰伤烫伤,坐在暂时安全地带,痛得龇牙咧嘴。

“把救灾现场的高层管理人员,全部叫到车间办公室。”王大海对紧跟在他身后的牛强说道。

“董事长,难道不救灾了?”因为现场嘈杂,牛强大声地问。

“救!为了更好的救。”王大海对着牛强的耳根狂吼。

“工人们怎么办?”牛强怕群龙无首,乱作一团,担心地问。

“通知他们,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量力而行的救灾,老弱病残的工人,立即撤出。”王大海果断地下达命令。

王大海从烟气弥漫的车间内撤离出来,找到一个自来水龙头,用冷水冲洗一下被热浪灼痛的脸颊,走进车间主任办公室。不一会,高层管理人员,迅速聚集过来。一个个满脸通红,浑身浸透,早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雾水在脸上流淌。

“王总人呢?”王大海环视人群,没有发现总经理王鹏,他警惕地问。

“王总与消防队员一起喷水时,因为看不清,被从地面流淌过来的玻璃液,烫伤了脚,一双皮鞋烧卷成锅贴饺状。”杨民生立即声音低沉地回答。

“董事长,我来了。”王鹏被一名粗壮的工人背着,破门而入,他在工人的背上,脸色煞白,虚弱地答道。

“真是乱弹琴,消防队员不懂,你们也是白痴。”王大海怒火中烧,大发雷霆地批评。

“董事长,119火警电话是我安排打的。”王鹏自告奋勇地承担责任。

“火警电话可以打,但是消防队员一定要听从我们的安排,他们对玻璃的特性不一定了解,玻璃的熔点,比铁还要高,想像一下,一炉铁水漏出来,水只能起到灭火的作用,但是,水对于高温下的铁水或是玻璃液,在狭窄的车间里,只能起到反作用,不但不能凝固,而且还产生很大的蒸汽,使人迷失目标,没有办法看清,正在流动的玻璃液去向。玻璃液成了游云里的惊龙,不是烧设备,就是咬人。”王大海怒气冲冲地对大家说。

“董事长,怪我不懂,指挥不当,没有把漏料事故控制在萌芽状态,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王鹏斜靠在椅子上,把脚翘在桌面,控制血液倒流,像是战场上的残兵败将,真诚地向王大海做着检讨。

“一个人不可能样样都能懂,要问懂行的人,问清楚以后,才能做出正解的决策。”王大海严肃地对王鹏进行告诫。

“我也有责任,从新厂区没有及时赶到这里,来了以后,只是组织建炉班的工人,用石英砂沿路在掩埋发红的玻璃液。”丁强是分管技术工作的副总经理,他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

“漏料是怎么发生的?”王大海眉头紧皱,板着脸问。

“今天遭遇全市停电,值班工人在巡查时,忽然发现玻璃窑炉加料口下发生漏料后,立即用水管冲洗冷却,其他车间工人也纷纷赶来,同时用3根一寸粗的水管降温,但由于漏口位于窑炉底部,玻璃液发生喷泻,情况失去控制,工人被迫撤到一楼。后来消防车赶到。”杨民生是分管生产的副总经理,他汇报当时发生漏料的事故经过。

“丁总平时要加强玻璃窑炉安全知识培训,玻璃液之所心有恃无恐,张牙舞爪地像恶龙一样向我们扑来,主要原因是我们惊慌失措,方法不得当造成。下次一定要记住,一物降一物,发现池壁薄弱地点,不能用水浇冷却,最好的办法,贴一块耐火砖上去,打一个补丁,再强的龙,也露不出头,关在炉膛里,怎么能发威,就不会发生安全事故。”王大海严厉地提出批评。

“突然停电,是不是李建国搞的鬼?”牛强气愤地猜疑道。

“依我看,漏料虽是一桩倒霉事,但从另外一个方面说,漏料像火龙一样,在神话传说中,往往是一种邪恶的形象,据记载,水龙管降雨,火龙管惩罚世间恶人,有的人罪恶滔天,便会遭到天谴,火龙便会降下天火,焚尽世间罪恶。我们这次火龙飞流,肯定是李建国要受到惩罚。”牛强的猜疑,引起杨民生的思考,他引用民间传说的故事,乐观地为这次漏料事故找一个说法。杨民生用这种自我安慰的方法,使大家的心要平静了一些。

“民间还有一种说法,叫烧发,烧过以后,不是发人,做大官,就是能发大财。”牛强不甘示弱,接在杨民生后面,他也说出浮想联翩的话。

德豪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从刚才的恐慌与惊吓中缓过神来,从不幸中看到一点安慰,带着一种阿q的精神胜利法。稍微平静一会,心里又想起,惊龙还没有降住,怎么才是最好的办法?大家精神重新振作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来。

“丁总,说一说你的看法。”王大海点名要丁强发言。

“从熔化的玻璃液特性来看,虽然温度高得吓人,又容易引起火灾,但还是在人的可控之中。最好用石英砂,顺着龙身围追堵截,玻璃液比较多的地方,再添加耐火砖进去,把火红的玻璃液,像河流一样,引到公司的主干道上,再让玻璃液自然地慢慢冷却。在河流的源头,使用钢架托住耐火砖,像长江截流一样,堵住泻料口。这样做的结果,既不伤害设备,人身也安全,也不会产生灼人的蒸汽。”丁强有条有理,给大家分析如何解决玻璃窑炉漏料事故的方案。

“大家还有没有不清楚的地方。”王大海对丁强的发言,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问大家。

“可是万一烧到人怎么办?”杨民生心有余悸,担心地问。

“丁总说得很清楚,把这条火龙,像一条河流一样,引到车间外的马路上。你不往河中间跳,怎么会烧到你,也不会烧到设备,火龙的两边,沿途都有石英砂与耐火砖堆成护坝隔离开来。”牛强对杨民生不屑一顾地说。他重复强调一遍救灾方案的重点。

王大海看大家没有其他异议,也提不出更好的方案。他着手安排任务,逐一说道:“丁总带领建炉班工人,以及技术人员,负责对火龙围堵。杨总带领部分车间生产工人,拖运石英砂和耐火砖,并保障供给。曹老书记带领保卫科,和车间检验女工,负责看守,火龙周边十米之内严禁人员与车辆进人。王总带领维修班工人配合消防队,防止火灾事故事发生。”

简短快捷的碰头会,大家统一了思想,明确各自的目标与任务,个个精神振奋,分头行动。王大海带领牛强,重新冲进车间的气雾中,淌着消防队员冒着生命危险,冲击过玻璃液的滚烫的热水,来到不畏艰险,连续作战的消防队员身边,两名消防队员武装整齐,戴着防护帽,端着高压水龙头,聚精会神地瞄准着喷泻而出的玻璃液。

“不能再喷水。”牛强声嘶力竭地拚命叫喊。

两名消防队员无动于衷,纹丝不动地坚守着他们的战斗岗位。牛强以为他们没有听明白意思,接着用右手,先指指泻料孔,又在他们俩人的面前使劲地摇晃,示意他们俩人,不要再喷水。仍然不理会,牛强想,如果说噪音大,喊叫听不见,情有可原。但用手做出明显的示意,还没有停止的举动,这就是故意而为之。无奈之下,牛强使劲拉住一名消防队员的手臂,迫使喷枪翘起,喷出的水,偏离方向,冲向厂房顶,忽然哗哗啦啦地,似一阵暴风骤雨从天而降。那名消防队员,敏捷地一个右拐,将牛强撞退有三步远,他接着用力调整好枪头,重新瞄准泻料孔,若无其事地继续他的战斗。

一名穿着中尉制服的消防员,神色慌张,快速地跑上二楼平台。王大海主动迎上去,跟他解释刚才发生的情况,并从技术角度说明,如何使用石英砂与耐火砖,降服这条发狂的惊龙。

“把火扑灭,是我们光荣而艰巨的战斗任务,责无旁贷。”中尉理直气壮地说。

“按目前的方法灭火救灾,只能是越救越灾。”王大海无可奈何地说道。

“早知损失大,何必当初不严加防范。请你不要妨碍我们的战斗。”中尉严肃地命令王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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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直捣黄龙

中尉无视王大海的意见,继续指挥消防队员进行英勇的战斗。 高压水哗哗地射向不断泻漏出的高温玻璃液,冷热急变翻腾起越来越浓的气雾,像是蛟龙得水后,翻云覆雨,飞腾升天,兴妖作怪。

“再折腾下去,玻璃窑炉彻底完蛋。”王大海万分焦急,诚恳地对中尉大声说。

“不准靠近,要钱不要命,有的老百眼睁睁地看着万元家当毁于一旦,也不准靠近半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疏忽大意。如果不赶快撤离,按军规军纪处罚。”中尉两眼炯炯有神,专心致志地盯着前方,他不耐烦地怒斥。

“方法不对,这样蛮干,高温要降到猴年马月。”王大海没有理会中尉的火爆脾气,继续大声嚷道。

“要发扬愚公移山精神,战斗到底。一个小时不行,那就十个小时。这一班战士不行,再调换另一班战士。”中尉回过头,坚定地回答。

“满炉子玻璃液,十个小时时间,温度根本降不下去,要降到安全的温度,没有三到五天,解决不了问题。”王大海紧追不舍,耐心地给中尉介绍玻璃的特性,光靠喷射自来水,只是起到表面的降温,玻璃液里面的温度不能一时散热出来,强行降温往往适得其反,漏料孔堵不住,流出去的高温玻璃液,产生强大的气雾,救援人员不敢靠近,即使胆大有经验的敢死队,无法看清险情,只能望洋兴叹。

“那就用十天时间,调动精兵强将,轮番作战,直到玻璃液温度全部降下去,没有一点着火源,我们才能安全放心地撤离。”中慰以一个军人的果敢,义正言辞地说道。

“你这是瞎指挥,劳民伤财,十天高压水冲下来,玻璃炉变成一堆豆腐渣,我的长官大人,一座玻璃炉需要六百万元。”听到中尉坚决的表态,王大海差点听晕过去,他痛彻心扉,强忍着怒气,恳切地对中尉解释。

“不要造谣中伤,蛊惑人心。我们是在极尽全力保护人民财产。”中尉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王大海,不高兴地回答。

“财产就是我这个人民的,恳请长官大人放手,让人民自己来想办法解决。”王大海迫不得已,直截了当地向中尉摊牌,提出他自救的建议。

“不行,对于消防官兵来说,火情就是命令,你让我们勇敢的战士,大敌当前,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临阵脱逃。”中尉翻着白眼,理直气壮地慷慨陈辞,表达消防战士的英雄气概。

“这是险情,不是火情,我们有办法也有能力排除险情。”王大海不依不饶地步步紧逼,对中尉说明情况。他想,一定要说服中尉,采取科学的方法救援。

“你没有资格跟我说话,把公司的老总叫过来。”中尉挥手之间,推开王大海,气恼地说。他谨慎地靠近漏料孔,蹲下来,眯着双眼,仔细察看敌情。

“老总已经受伤,他来不了。”王大海失望地站在那里。牛强看此情景,他跑过去凑到中尉的耳根,讨好地说。

“他来不了,你应该去汇报。”中尉漠不关心地回了牛强一句。

中尉离开王大海,他是不想再让王大海算一本经济帐,以损失大小,来决定灭火工作的方案。中尉从一名普通的消防兵,成长为一名中尉,是他在火灾前线冲锋陷阵,用生命换来的,应该说无愧于中尉军衔。对于王大海究竟是什么想法,他没有听,也不想弄明白。记得刚当消防兵时,很体谅老百姓的苦衷,有一次,一名老人,哭喊着冲向火海,想抓回放在桌上的一块心爱的手表,中尉二话不说,冲进火海,顺利地找回那只手表。手表虽然回来了,可火势被风吹向隔壁一户人家。他追悔莫及,因为这件事还受到上级的处理。从此以后,中尉脑中有一根弦,不论损失多大,火情问题必须干净、彻底消灭,不存在任何隐患,再来谈其他的事情。

王大海与中尉之间的对话陷入僵局。牛强准备向中尉介绍王大海董事长的身份,王大海一把拉过牛强,不要牛强介绍,俩人快速猫过雾气迷漫的现场,下楼后,来到车间办公室。王大海之所以强行拉下牛强,他考虑,如果再继续谈下去,效果也不会太好,要想办法将中尉找到车间办公室。王大海与中尉俩人的目标一致,救灾为第一要务。最终都是解决问题,但是两种方案的损失大小,差别很大。

在如何救灾的方案上,王大海与中尉发生分歧,刚才嘈杂的环境里,比谁的声音大,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在一个安静的地方,王大海好好地给中尉洗洗脑,使中尉的思想统一到王大海的方案上来,接下来的救援工作,就能有条不紊地进行,才能改变目前,公说公理,婆说婆理,皆有理由,各自为政,各行其是。火是灭了,可是玻璃窑炉也没了,玻璃窑炉可是德豪公司一千多号员工,从里面掏饭吃的大锅。

“董事长,为什么不坚持正确的意见?”牛强走进办公室,立即关门,不解地问王大海。

“刚才的环境以及中尉的态度,还能谈得下去吗?”王大海反问道。

“我去把中尉叫过来。”王大海虽然没有明说,但牛强脑子灵光,理解王大海的言下之意,王大海与中尉俩人,要在车间主任办公室里统一思想。

“慢,你去叫不动,就是用八抬大轿,恐怕都请不来。”王大海拦住牛强,若有所思地说。

“轿子不行,还得开飞机去接不成。不要忘记,他们是人民的子弟兵。”牛强充满信心地回答。

“把王鹏背过去,刚才中尉不是说,要找老总。”王大海对牛强交待道。

“董事长这一招高明,一箭双雕,一方面表明,他们的瞎指挥,把我们的老总都烫伤了。另一方面苦肉计,背上受伤的王总,虽然受点罪,可是中尉不得不领情,乖乖地与我们一起,到车间办公室,重新商量科学高效的救灾方案。”牛强抓住时机,喜形于色地恭维王大海。

“不要忘记,你与王总先给中尉灌输一点我们的方案。”王大海想起来,追在牛强的身后,补充道。

不出意料,牛强背着王鹏气喘吁吁地跨进车间主任办公室门,中尉护着王鹏紧随其后。坐下来,不言而喻,大家的话题,集中到如何采取更加科学高效的救灾方案上来。中尉在来的路上,听王鹏介绍王大海是公司的董事长,态度自然和蔼,谦虚而认真地与王大海一起讨论。

“你们降伏的方法,比我们目前采取的强攻方法要好,沿途流淌的玻璃液用石英砂与耐火砖围成堤坝,再将玻璃液引到公司马路上。可是,我没有弄明白,你们对泻料孔,位置在二楼,怎么能堵住。”中尉经过仔细思考以后,认真地对王大海说。

“采取直捣黄龙,岳飞传里的金将军,一直打到黄龙府,捣毁敌人的巢穴。我们制作了钢架,从泻料孔的底部托住,再像长江截流一样,将耐火砖放到钢架上,直到泻料孔堵住。”王大海兴奋地介绍着准备实施的方案,并在桌上,用纸画上一个草图,具体部位与衔接一目了然。

“温度太高,操作人员无法接近。”中尉认真地研究后,肯定地对王大海说。

“你说的无法接近,指能靠近到泻料孔多少距离。”王大海反问道。

“最少也得要一米多以外,否则,操作人员的身体,再怎么穿防护服,也顶不住热幅射。”中尉指着草图,比划着对王大海说。

“再翻一倍,三米开外,这样的距离,对于热幅射,人的身体能否承受。”王大海拿过草图,用铅笔重新画出一个点,然后,回答中尉。

“这样的距离,对人的身体绝对没有问题,可是,鞭长莫及,无法操作,耐火砖不能靠近泻料孔。”中尉想了一会,直白地说。

“玻璃行业有一个自己的专利,经常遇到热修问题,用四米长的槽钢,一头顶住泻料孔的下方,一头抬高30度以上,将每一块耐火砖,从凹槽中,自然滑到泻料孔的位置。为防止滑落,泻料孔的下方,顶上一个钢架。可以说,堵孔万无一失。”王大海兴致勃勃地介绍着直捣黄龙的方案。

“这是我们与技术专家一起,集思广益,才形成的科学高效方案。请予采纳。”王鹏靠在椅子上,咬着牙说。他由于刚才的上下楼,碰撞伤口,搅得钻心地痛,额头汗珠不断。

“找不到比这更好的了。”牛强给中尉发着香烟,自信地说。

“我左思右想,不能这样干,太冒险。”中尉又想起为那位老人火中抢回手表的情景,心有余悸,坚决地否定道。

第二○一章 横生意外

一句拒绝的话,并没有让王大海止步退却。世上有两种人不可救药,一种是不服从命令的人,另一种是唯命是从的人,王大海属于第一种人。他目不转睛地盯住中尉,铁石心肠应该是对中尉最好的写照。换句话来讲,就是不管在哪一类火情面前,像机器人一样,端住高压水枪,瞄准火焰,往死里喷射。

中尉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刚当兵时,为抢回老人一只心爱的手表,而贻误灭火战机,火势顺风漫延,烧到隔壁的一户人家。但是今天的玻璃窑炉漏料,必须顺势而为,宜疏不宜堵,才是王道。应该具体问题,区别对待。

“屋漏偏逢连夜雨,如果玻璃炉顶坍塌,德豪公司的员工,就没有吃饭的锅。”王大海紧追不舍,无可奈何地对中尉说道。

“你们保住锅,却砸掉我的饭碗。”中尉根本不愿采纳王大海的救灾方案,他阴沉着脸回答。

“不会砸掉你的饭碗,科学救灾方案实施成功,说不定,中尉升到上尉,换一个更大一点的碗。”王大海站起来,走到中尉坐着的椅子旁,热情地进行劝说。

“我没有那个奢望,只想保平安,不能出半点差错。”中尉无动于衷,正色道。

“请再斟酌一下,我认为我们的方案,既快捷又省事。”对于中尉的冷淡,王大海没有失去信心,耐着性子,循循善诱,积极地肯定他提出的方案。

“我已经仔细想过,风险太大。”中尉语气坚定,否定了王大海提出的方案。

“目前,按照你们的救火方案进行下去,不但隐患无法排除,而且风险更大。”王大海改变热情解释的好言善语,突然两眉紧锁,射出黑魆魆的冷峻寒光,义正言辞地指出。

“此话怎讲,军中无戏言,如果编造谣言来恐吓,我要控告你。”中尉不甘示弱,从座椅上猛地站起,两眼炯炯有神地与王大海对视着,他不紧不慢地告诫王大海。

“我不是无事生非,消防员如果不断地往高温炉膛里喷水,水受热后,瞬间变成蒸汽,产生的蒸汽,在炉膛里越积越多,压力会越来越大,蒸汽压力聚集到临界点,炉顶肯定要炸开。就像锅炉爆炸一样,我的父亲,过去在本市一家化工厂工作,就是因为报废锅炉延期使用,炉壁抗不住高压而发生爆炸,当时造成工人二死五伤的恶**故。”王大海态度又变得温和地解释。他看到刚才的一番重言相对,起到一定的效果,引起中尉的关注,中尉虽然态度不好,但至少,王大海与中尉有继续谈下去的可能,改变了中尉刚才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好似刀枪不入。

“这样重要的情报,怎么不早点报告给我们。”中尉听完王大海的解释,立即紧张起来,他急切地对王大海说。

“忠言逆耳,固执己见,总是认为我们为了公司的财产而改变你们的救火方案。中尉同志,不是什么火,都是用水来扑灭的,火来水淹,也不是铁律,水不是万能的,必须要根据着火源的材料性质,来确定救火方案。”王大海满意他自己的演说,终于将中尉的思路引到他的方案这一边,于是对中尉侃侃而谈。

“你真的知道怎样控制住肆无忌惮的火龙。”中尉带着不信任的心理,问王大海。

“天天与玻璃打交道,还能不知道。玻璃液看似张牙舞爪,令人恐惧,其实是老虎不吃人,样子吓人。给我二个小时时间,让你们的战士不离开现场,原地待命。二个小时以后,即能大功告成,你们的战士可以全部撤退。”王大海显得气定神闲,胸有成竹地向中尉表态。

“一旦停止喷水,不能降温,玻璃液的流速会加快,这个问题想过没有。”中尉向王大海提问道。他虽然想听从王大海的方案,但必须慎而又慎,要进行严密地推敲和论证。

“玻璃液流得快,再快,没有耐火砖堵得快。”王大海自信地脱口而出。

“面对火情,我从来没有停止过喷水,临战不抵抗,你是要我违抗军令。”中尉虽然满意王大海的答复,但他还是心有余悸,担心地自言自语。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根据敌情,机断处置,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损失一兵一卒,取得战役的胜利,何乐而不为。”王大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对中尉鼓励道。

“让我再想一想。”中尉在与王大海之间的唇枪舌战后,接受了王大海的思想,但他感觉脑子还有点乱,想冷静地再梳理一遍。他摆摆手说。

“不用再想,如果还有顾虑,我们找你的上司去请求,要求他们批准我们的方案。”王大海乘势而上,抓住机遇,斩钉截铁地说。他打消中尉的顾虑,断其退让的后路。

中尉的作战计划,准备孤注一掷,血战到底,已经下达动员令,安排在中队里的消防官兵整装待发,接到命令立即赶赴火灾现场,通过一批接一批的战士,轮番上阵作战,义无反顾地啃下这块硬骨头。对于玻璃行业的漏料,面对源源不断外泻的高温玻璃液,中尉还是第一次见识,消防战士更是没有经历过如此危险境地,大伤亡虽然没有,可烫伤,或是被热浪冲晕倒,磕磕碰碰的小伤在战士中频繁发生。中尉虽然于心不忍,但火情没有消灭,狡猾的敌人仍在猖狂,他只好忍痛割爱,鼓舞战士们冲锋陷阵。

刚才听到王大海的一番分析,中尉此时处在两难境地。如果按原定方案继续坚持,冲进炉膛里的水,受热产生的蒸汽压力,积聚到一定时,玻璃窑炉会发生爆炸。对中尉来说,安全警钟已经敲响,必须尽快排除爆炸的隐患,最好的办法,将炉顶耐火砖撬开,既排除蒸汽压力的危险,也有利于玻璃液散热降温。中尉抬头看看,不算高大的厂房,二楼玻璃窑炉炉顶,距离厂房顶仅有三米多高,他转念一想,此法不能干,抽出的火焰,必将使厂房化为灰烬。

“如果按照你们的方案实施,有什么保障举措?”中尉苦思冥想,找不到更好的方案,为了不再产生二次火灾,他准备接受王大海提出的方案,于是谨慎地问。

“防止玻璃液在不冲水降温的情况下,发生突然喷射,在我们架设钢架的外围,预设一圈厚钢板,严加防范,不会使玻璃液接触到易燃易爆物体,以及设备和人员,玻璃液下落到一楼地面,四周围有石英砂与耐火砖组成的围堰,绝对安全可靠。”王大海有条不紊地介绍。

“以防万一,在你们操作时,消防员待命,如有情况,迅速扑灭险情。”中尉对王大海的方案补充道。

“这样安排,双保险,绝对十拿九稳。”王大海高兴地回答。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悦,中尉终于同意王大海提出的救灾方案,公司的窑炉与设备就能安全地保留下来,幸免被水与火摧毁。

“十拿九稳不行,必须十拿十稳。”中尉不依不饶地对王大海提出苛刻的要求。

“世界上找不到绝对的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地球与哪颗小行星发生碰撞,我们都不存在了。有些事,是我们无法预知的。”王大海理直气壮地与中尉进行理论。

“虽然有些事无法预知,但我们在考虑问题时,必须做到十拿十稳。”中尉针锋相对地提出反驳。

“看样子,中尉已经想出第十稳的方案,何不尽快拿出来,免得耽误我们抢救的时间。”王大海坦然一笑,他通过中尉的眼神,感觉到中尉在王大海安排工人进行方案实施之前,肯定还有话要说,于是对中尉积极地恭维道。

“在行动之前,董事长或是总经理,必须签字画押。”中尉严肃地说道。

“只需抬铁搬砖,还要签什么字,画上怎样的押?”王大海一头雾水,疑惑地问。

“在保证书上签字画押,玻璃窑炉是人民的财产,人民主动要求采取王大海的施救方案。如果出现任何意外财产和人身损失,这一切都与消防官兵无关。决不追究消防官兵的责任以及无理索要赔偿。”中尉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中尉从车间办公室的会议记录本上,撕下一页纸,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他口述的内容,写好后,又仔细地推敲一遍,检查没有牵扯到他们任何利益关系的后遗症,放心地递给王大海。

“中尉同志,你怎么横生意外,从没有听说过,救灾还要签保证书。”牛强不服气地与中尉进行辩论。

“不是在市场买小菜,还可以讨价还价。要知道,军令如山。”中尉严肃地说道。

第二○二章 巧化冲突

王大海不说一句话,愤怒地瞪着眼,射出的红光似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浓浓乌云。他僵硬着身子,一把抓起桌上的保证书,用手指钳在中尉的面前,抖了抖,然后,一下一下,缓慢地将保证书撕碎,接着,将握在手心的纸片,撤向半空,白色的纸屑如雪花般飘落。

“你太蛮横无理。”中尉气得眉毛胡子都抖动起来,后退两步,用手指着王大海吼道。

“不是我蛮横无理,是你莫名其妙。”王大海冷峻地回答。

“你敢违抗军令。”中尉毫不退让,义正言辞地指出。

“不是军令。而是中尉个人明哲保身的满纸荒唐言。”王大海反唇相讥。

“我这是为了保护你的财产少受损失,才接受你的施救方案。”中尉严肃地给王大海解释。

“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关系,如果有关系,只是保卫与被保卫的关系。”王大海想了一会,认真地回答。

“国家真是浪费钱,保卫像你这样的人。”中尉用不屑的眼光看着王大海,讽刺道。

“国家的财钱从哪里来的?”王大海抓住中尉的话题,问道。

“从国库里拿的呀。”中尉不加思索,脱口而出。

“国库只不过是一个保管钱的库,不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矿,你们用了钱,谁往里面送。”王大海两眼紧盯住中尉,冷笑一声,接着询问。

“国家收上来。”中尉毫不犹豫地回答。

“国家收上来不错,可都是我们这些人交上去。所以说,如果我们受到损失,那么国家就要少收,你们的费用就要紧张一点。中尉同志,现在应该明白,那个保证书是不是一纸空文,我们谈不上去找你索赔。”王大海有条有理地驳斥。他否定刚才中尉提出需要在保证书上签字的要求。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歹。我已经同意按照你们的方案实施,你签一个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中尉对王大海大发雷霆地吼道。

中尉从王大海开始撕毁保证书,到刚才又说,他写的保证书,是一纸空文,中尉再也沉不住气,顿时暴跳如雷,气愤地冲到王大海面前,横眉冷对,挥舞着手掌,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势。中尉不能接受王大海当面侮辱了他的面子。王大海讲的一番玻璃特性与处理漏料的科学道理,他不是没有听懂,也准备按照王大海的方案施救,只不过想顺水推舟,让王大海留下一个字据,一方面中尉有一个台阶好下,在这之前的措施也是必要的,起到对玻璃液降温的作用。从另外一方面想,任何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中尉怎么向消防支队交待。

王大海看到中尉怒气冲冲地走到他的面前,用手挡过中尉的手臂。他能接受的是军人的刚毅,而不是军人的固执。对于在保证书上签字的事,王大海是火冒三丈,中尉究竟是对王大海提出的方案不信任,想推脱责任。还是有意出王大海的洋相,摆出中尉的威风,盛气凌人,要王大海屈服。王大海认为屈服必须看什么事,没有道理的事,中尉想强压王大海接受,对于一贯较真的王大海来说,中尉这一想法是完全错误的,只能激起王大海更大的愤慨。

“请嘴放干净一点,不要有损于军人的形象,闲话少说,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王大海针锋相对,靠近中尉,俩人剑拔弩张,车间主任办公室里的气氛紧张得让人窒息。

王鹏、杨民生与牛强站在一旁,吓得傻了眼,不知所措。王大海与中尉俩人之间的这个冲突,该如何化解,三人都愁眉苦脸。如果王大海与中尉再僵持下去,玻璃窑炉漏料现场危在旦夕,必须分秒必争,早一秒动手,就提前一分的安全。其实对方案的意见一致,仅仅在执行方案的手续上,存在分歧,中尉需要签字画押一个保证书,好有一个交待。王大海坚决不签,并且撕毁中尉写的保证书。王大海与中尉俩人都不冷静,大动肝火,似仇人相见,互不退让。

杨民生急着跺脚,他一时不知道先拉开谁好。理应拉开王大海,毕竟中尉是来救火的消防官兵,但王大海认死理的脾气,不但不退让,反而会骂杨民生吃里扒外。如果拉开中尉,中尉不是一个好说话的军人,手榴弹的脾气,一拉就火。如果没有个性,也带不好兵,现在的兵,着实不好带,有文化有见识,没有一定魄力,根本驾驭不住。杨民生担忧拉不开中尉,中尉反过来怪罪杨民生拉偏架,袒护王大海,引起中尉更大的怒气。

牛强不断地催促王鹏赶快救驾,只有王鹏出面调解比较合适,从刚才牛强找中尉时的态度来看,中尉对总经理王鹏信任有加,他们俩人最先接触,彼此说话有一定的心里基础,再说王鹏不像王大海那样的直来直去,让人难以接受。毕竟王鹏可以算得上德豪公司的二号人物,不论是王大海还是中尉,都会给一定的面子。

王鹏靠在椅子上,早已忘记脚上还有烫伤,站起来想冲上去,插到王大海与中尉俩人中间,结束他们俩人的争执。但是人还没有站起,脚后跟无法着力使劲,脚伤剧烈的疼痛,一股钻心的针刺的感觉传到大脑,提醒王鹏,凭借权力还是赢得王大海与中尉俩人的同情,如果俩人之间的分歧没有解决,即使强行拉开,也无济于事。

怎么办?王鹏额头上大汗淋漓,也不知道是急出来的,还是痛出来的。他处在两难境地,现在的心里是120急救车撞上119救火车——急上加急。但又一想,现在大家的眼睛都在看着他,王鹏迅速镇定地想,急有什么用,解决不了问题,必须强制性地让急躁的情绪冷静下来,开动脑筋,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巧妙地化解王大海与中尉之间的冲突。

有什么好办法,能顾全到双方,都满意地接受。王鹏的手,不经意间碰到桌面上的碎纸片,忽然两眼一亮,高兴地差点叫出声来,他在心里说,办法有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中尉采取保证书的形式,明确施救方案的来源,确实强人所难,王大海怎么能够接受,绝对不会签字。中尉认为放手让德豪公司里的员工施救,万一有个什么情况,无法交差。如果中尉没有接到报火警电话,那就另当别论,既然中尉已经在现场,中尉有推卸不掉的责任。俩人的交点,一个要签字,留下字据。一个坚决不签,哪有救灾还有签保证书的做法,天下奇闻。

王鹏想到的好办法,是让王大海与中尉俩人都乐意去签上自己的大名。王鹏立即安排杨民生找来一本新的会议记录本,授意牛强拿起钢笔,按照他的意思来写。

“中尉一张纸,董事长不签,拿出一本纸,董事长就能签吗?”牛强已经按照王鹏的要求,准备好钢笔,翻开会议记录本的扉页,疑惑地问。

“保证签字,等会,是大家见证奇迹的时刻。”王鹏高兴地回答。

“看不出来,当上老总以后,能耐就大了。”牛强用不信任的口气调侃道。

“不当和尚头不冷,万事都是逼出来的,原来不知道,以为当一个老总,多么耀武扬威,吃香喝辣,其实,不是人干的,没有一天安稳的日子,碰到的都是棘手问题,搅得彻夜不宁,时间一长,绝对神经衰弱。”王鹏对牛强谈着他当总经理的心得体会。

“言归正传,我的字写得丑,到时影响签时的心情,如果出岔子,王总不能怪罪。”牛强谦虚地说道。

“管用就不丑,就是美的,好的,不要对自己没有信心。”王鹏笑着回答。

牛强听着王鹏的口述,迅速地写好“关于德豪公司老厂区玻璃窑炉漏料事故抢险方案的会议纪要”,纪要里详细写明时间、地点、抢险方案,应急措施,提出人,同意人等等。王鹏仔细推敲,认为没有问题,他让牛强搀扶着,咬着牙,借助牛强的肩膀,坚强地挨到王大海与中尉俩人的身边。

“报告中尉,报告董事长,我与牛强俩人,将刚才消防支队与德豪公司共同研究的抢险方案,整理出了会议纪要,请过目,审定。”王鹏主动地把会议记录本送到中尉的手中,让中尉先看,如果中尉没有异议,他相信王大海会在会议记录上签名,有十足的把握。

不出所料,王鹏这一妙招,成功化解王大海与中尉之间的冲突,王大海与中尉俩人都提笔在所属单位后面龙飞凤舞地签上他们的大名,参加会议的所有人员都认真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为了让中尉充分的满意,王鹏将会议纪要的原件交给中尉,德豪公司留下的是复印件。

“中尉同志,我们的员工,现在可以动手了吗?”王大海有力地握住中尉的手,问道。

“你们是突击队,我们是预备队,一起上楼到漏料点。”中尉拿着会议记录本,舒心地回答。

“情况十分危险,炉顶已经开始部分塌陷掉砖。”正在这时,德豪公司分管技术的副总经理丁强闯进车间主任办公室,急切地向王大海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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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章 极度险情

当王大海、中尉一行人,快速爬上二楼平台的时候,头上像是炸了一个响雷,个个惊讶得愣愣地呆在那里。。com远远望去,玻璃窑炉顶部,塌陷掉砖的小孔,向上拚命地窜出一米高的火焰,直逼厂房横梁,极度的高温,烧烤得屋面的石棉瓦,似炸鞭炮,发出令人恐惧的噼里啪啦声。

惨痛的教训证明,不能再往炉膛里喷水,否则,水受热产生的蒸汽压力,冲起整个炉顶,必将瞬间全部坍塌,后果更加不堪设想,不但厂房毁于一旦,强烈的热辐射,消防队员与员工也在劫难逃。此时,消防队员已经停止喷水,无奈地蹲在地上,取下防护帽,浅浅的发丝,水淋淋地粘在头皮,人人一脸苦相,捂着发烫的面颊,不服气地直哼哼。

“就是你固执己见,如果早一点按董事长的方案施救,不会拖成如此后果。”杨民生对中尉气愤地埋怨道。

“方案已经采纳,你还发什么牢骚。”中尉没有好脸色地回答。

“已经采纳,但贻误最佳时机。”杨民生毫不退让,直白地责怪道。

“最好的方案,必须要有一个消化吸收的过程,”中尉极力为自己辩解。

“现在炉顶岌岌可危,险情随时发生。”杨民生感觉刚才的责怪还不解气,又埋怨一句。

“是我的责任,没有当机立断,大胆地采用你们的方案。”中尉以一个军人的坦诚,向杨民生道歉。

“少说二句,不要当事后诸葛亮,玻璃行业有特殊性,中尉同志也是第一次遇见。”牛强在一旁劝说杨民生。

“董事长,你赶快组织技术人员,采取应急之策。”中尉听到牛强在劝说杨民生,他焦急地对王大海。

“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中尉同志,不要忧心忡忡。”王大海正在与丁强商量着采取的对策,马上回头安慰中尉。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大海镇定自若,他刚才与丁强研究,经过消防队员的喷水降温,炉膛里的温度,据目前估算,温度从1400度降至1000度左右,炉顶在没有气压的冲击下,不会发生坍塌,而且温度也在自然降温,压力会越来越小。针对这种现状,可以用厚钢板暂时盖住窜火点,一方面保护厂房,免遭火灾;另一方面消除人们的恐慌心理。险情迫在眉睫,王大海与丁强敲定方案,立即组织员工抢险。在丁强指挥下,30毫米厚的钢板,已经用钢丝绳捆绑好,挂在车间内维修用起吊设备的行车上,缓缓地升起,向炉顶喷火口,稳健地移动。

另一队员工,在杨民生的指挥下,进行堵漏抢险,架设焊接钢架,竖起长槽钢,从凹槽中将耐火砖滑向漏料点,一块耐火砖滑到玻璃液表面,不一会就被淹没在玻璃液中,接着再迅速地滑下去第二块耐火砖,一块接一块,杨民生紧张而有序地指挥着,直到耐火砖,在玻璃液中不再下沉,说明漏料孔的底部,已经由耐火砖堵死,有一点微小的缝隙,挤出的玻璃液,再用水从漏料孔的外部进行降温,至此,这条肆无忌惮的火龙被降伏,成为笼中困兽,不能翻云覆雨,只有老老实实地为生产所用。

由丁强指挥的炉顶上热修人员,进行得并不顺利,他们没有专业的耐高温服装,既隔高温又耐火烧。员工往往因地制宜,都是穿着劳保棉袄,用水将表面打潮以后,穿行于高温炉旁进行热修,只能短时间地操作,突击换一块砖,或是修补一个损毁的洞,采取短平快,或是多次往返,完全没有问题。如果长时间在高温旁操作,热量很快钻透棉袄,人的身体无法抗拒。再说时间久了,棉袄容易着火,有很大危险。

炉顶上安排的都是建炉班的技术工人,富有热修经验,即使他们久经热火,也驾驭不住今天的严峻形势。中尉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炉顶上员工的一举一动,他的心情比上面操作的员工还要心急如焚。中尉有一个难言之隐,由于他的固执,险情已经发展到炉顶,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并且看此情形,极度危险,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的打击。

救火现场,面对不断窜出的火焰,却不能拿灭火器喷。对于中尉来说,闲在那里干着急,消防队员有力使不上劲。虽然王大海看上去气定神闲,有十足的把握,但对于中尉来说,炉顶火苗一刻不封住,他的心始终悬在半空中,他想一鼓作气,集中力量,把炉顶拿下来,可玻璃炉有特殊性,人多力量大,在此行不通,只准让少数懂行的技术工人上去操作。

中尉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一方面安排消防员保持警惕,发现火苗漫延,立即扑灭。另一方面找到正在紧张有序地指挥着上下两处抢险的王大海,他迫不及待地说:“董事长,让我们的战士上去。”

“不行,不能让你们的战士受到伤害。”王大海正在全神贯注地察看炉顶上的员工,他回头坚决地否定中尉的要求。

“是我贻误抢险最佳时机,让我来挽回。”中尉说出派人上去救险的理由。

“现在的炉顶状况,像一个珍贵的有了细缝的古董花瓶,一摔就碎,必须要仔细呵护才行。你们的战士,是救火的行家里手,可对于玻璃炉顶的情况不太熟悉,一不小心,脚在炉顶上用力不对,整个顶部瞬间坍塌,一个人掉进高温的玻璃液中,只能冒出一股青烟,骨头都无法找回,残留的钙质与玻璃液熔化在一起。你们的战士,虽然很勇敢,但生命是脆弱的,不能盲目冒险。”王大海耐心地劝说中尉。

“我看你们的员工,苦苦支撑,难以为继。”中尉不依不饶,指着炉顶上的员工说。

“苦就苦在热浪的侵袭,一个人操作起来,不能持久,5分钟换一个人。”王大海无可奈何地回答。

“如果人不能上去,把我们战士的防火服装送上去。”中尉转念一想,立即说道。

“这是一个好主意,感谢中尉同志的支持。”王大海很高兴中尉能将战士的防火服支援给热修员工穿,他积极赞许地回答道。

“能够帮上忙,心里就踏实一点,不能再讲客套话。”中尉已经安排暂时没有救火任务的战士,脱下身上防护服装,放到王大海的身边。

“水火无**有情,你是一个好兄弟,请不要记恨我刚才的冒昧。”王大海感觉到中尉是一个热心肠之人,虽然刚才对待中尉的态度火了一点,但中尉仍然若无其事,没有与王大海划清界线,量力而行地支持抢险工作。

“我早就抛到九霄云外,没有想到董事长还记在心上。”中尉哈哈一笑,对王大海说。

“素昧平生,为了救灾我们走到一起,我首先不尊重你,怎么能要求你尊重我呢?”王大海一本正经地解释刚才对中尉的无理。

“不打不相识,我很欣赏董事长豪爽的性格,经过交手,相互增加了解,都是风风火火干事的人,指挥起来,往往对事不对人。我相信我们俩人能更好地结交相处。”中尉肯定王大海直爽为人的性格,自信地谈着他的看法。

“有你这份情义,即使极度的险情,在我们面前也会化险为夷。”王大海拎着战士送过来的防护服,沉沉的,他感觉到中尉的一片赤诚待人之心,动情地回答。

王大海也没有客气,让炉顶上的热修员工穿上消防员的防火服装,操作起来,不受热浪的侵袭,心定胆大。他再看看杨民生指挥的堵漏孔已经接近尾声。王大海对中尉说:“中尉同志,可以安排战士们凯旋。”

“董事长害我犯错误,临阵脱逃。”仍然紧张的中尉疑惑地问。

“我宣告,中尉同志现在已经失业,险情虽在,但火情已经排除。请你再仔细地检查一遍,漏料孔已经堵死,炉顶上的窜火口即将封住。”王大海一脸轻松地对中尉解释。

王大海带着胜利的喜悦,送走中尉,一辆偌大的红色救火车,驶出德豪公司的大门,他轻松地举起右手,与将头伸出车窗外的中尉挥手告别。

正在王大海准备转身,往公司里面的方向走的时候,王大海的目光远处,看见两个人,从刚刚驶出去的救火车车尾处显现,他定睛一看,一男一女,一少一老,年轻的男青年搀扶着脚步蹒跚的老者。王大海想,这是多么熟悉的身影,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再仔细一看,是妹婿章文,陪着从不来他公司的母亲方金凤,神色痛苦地向他走来。

第二○四章 刺穿心灵

看着母亲站在空洞洞的大门外,像深秋里一棵已经落叶的枯树,布满皱纹的脸,如隔天的菜叶子,母亲越来越苍老越孤独了,顿时,有一种要刺穿心灵的东西,让王大海两眼一热。。com

王大海猛然想起坐牢时,望着铁窗外,一片遥远的天空,曾写下简单而直白,标题为“好好的”的诗句:“当你呱呱坠地,母亲说,宝贝,好好的喝,别呛着;当你蹒跚学步,母亲说,孩子,好好的走,别跌着;当你鹦鹉学舌,母亲说,儿子,好好的学,别落着;当你步入社会,母亲说,小伙子,好好的干,别闲着;当你锒铛入狱,母亲说,男子汉,好好的改,路还长;当你白发归来,跪在母亲荒凉的墓前,你说,我一定会好好的。”

然而,王大海回来三年多了,竟然在母亲节都不能亲手送上一束康乃馨,也没有照一个面,说上一句话,常常有一个自我安慰的借口,忙于事业,疲于奔命,难道忙得没有时间,累得忘记拿起身边的电话,那一头,一双树皮似的老手,用仅有的一点微弱体温,将冰凉的电话久久地焐热了。儿已长大,不再牵着母亲的衣襟,难道让曾经牵过的衣襟,在寒冷的风中飘零。如果还执迷不悟,那熟悉的衣襟,将永远随风而去。

“老太君来了,董事长还磨磨蹭蹭的。”从王大海身后赶上来的吴兵,他指着远处的方金凤,催促王大海。

“真是操心的命,谁通知她的?”王大海还没有从刚才的思绪中回过神,心事重重地问。他内心想法,虽然平时不能很好地照顾母亲方金凤,但绝对不能让王大海的事情,使母亲方金凤担惊受怕。

“通知老太君什么?”吴兵疑惑不解,反问道。

“知道工厂出事故,我母亲又要提心吊胆。”王大海带着埋怨的口气说。平时只要是母亲问到王大海的事,王大海的回答,基本上是报喜不报忧,除非在事实面前,无法改口。

“谁不知道,滨江的街头巷尾都议论开了,连偏远的新厂区,大家都知道。”吴兵看着王大海沉闷的表情,直截了当地说。

“不就是玻璃窑炉漏料,怎么一下子满城风雨。”王大海今天的整个时间,都埋头于车间,全部精力投入到玻璃窑炉的抢险之中,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新的变化,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吴兵故作神秘地回答。

“还有什么议论。”王大海紧追不舍,接着问道。

“董事长一套漂亮的组合拳,拿下李建国,有的人闻风丧胆,心惊肉跳,大多数人拍手称快。还有个别的人燃放鞭炮庆贺。”吴兵引以为豪地称赞道。

“李建国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咎由自取。”王大海平心静气地回答。他不想扯到,谁在李建国的问题上起到关键的作用,一切顺其自然,善恶自有报应。

“不管怎么说,在你们俩人的角逐中,人们对董事长是刮目相看。”吴兵仍然不松口,继续恭维王大海。

“我只不过没有当鸵鸟,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地做了一回人。”王大海实事求是地说道。

“人们添油加醋,传得神乎其神,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说你是王在沧海。”吴兵情绪激奋地谈论着,他听到的关于王大海的种种传说。

“树大招风,一定要夹着尾巴做人,谁冒泡谁遭殃。”王大海认真地告诫吴兵。他认为凡事都有两面性,枪打出头鸟,这个为人的基本常识,应该牢记心中。

王大海简短地与吴兵说了几句话,走到公司大门前。王大海母亲方金凤,站在铁门旁,她从不踏入德豪公司大门一步,认为德豪公司是一个是非之地,前任朱兆有的悲惨遭遇,在她心里始终有一块阴影,怎么也抹之不去。自从王大海的父亲在锅炉爆炸中亡故以后,方金凤的神经紧张起来,总是有一种飞来横祸的担心,她不能再受到突如其来的打击。方金凤在王大海从监狱释放回家时,语重心长地告诫王大海,做平凡的普通人,心安理得,无忧无虑,不要一天到晚,翻来倒去地瞎折腾。可是事与愿违,王大海依然我行我素。

今天究竟是因为什么事,能牵动母亲的心,下决心走出家门,王大海疑云重重。是听说德豪公司的玻璃炉漏料事故,搅得她一棵脆弱的心,对王大海的安危放心不下,必须要她亲眼来看一看,才能安定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还是听说李建国被双规一事,感觉大快人心,把这一喜讯及时地告诉王大海。种种猜测,王大海从母亲方金凤麻木不仁的表情上,摸不准究竟为何事而来。

不管是什么事,好事坏事都不重要,对于王大海来讲,他要抓住这个时间,尽一个儿子的孝心,好好地表现一下。王大海跑上前,拉开章文的手,小心翼翼地托住母亲方金凤的一只手臂,虽然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公司里指挥千军万马,但此时,他像一个腼腆的孩子,轻声地问:“到我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一坐。”

方金凤用力甩开王大海托住她臂膀的手,咬着嘴唇,头偏向另一边,倔强地站着,没有说只言片语。

“既有弹簧又有海绵,坐上去,柔软舒适。”王大海急忙跑到母亲方金凤头偏向的一边,搓着自己的双手,不知所措,讨好地劝说。

方金凤头没有再转向,而是用手使劲将王大海推开,看上去,整个身子僵直,似乎很生气的样子,王大海心想,可能是母亲方金凤在埋怨王大海,很长时间没有回家,看望母亲。所以,见到面,给王大海一个下马威,好好地教训一下,让王大海长长记性,什么时候要到母亲身边倒倒茶,送送水,敬敬孝心。

“到办公室里喝一杯香茶。”王大海笑着对母亲方金凤说。

方金凤站在王大海面前,既没有转向,也没有推开王大海,纹丝不动,目不转睛,沉默得像一尊雕像。王大海看着母亲方金凤的异常举动,一头雾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母亲方金凤气若游丝的呼吸里,有一种绝望的气息。心里想,大事不好,肯定有事,而且这件事,非同小可。王大海慌张起来,立即拉住章文,着急地要问个水落石出。

正在这时,曹爱国从车间里走出来,漏料孔完全堵死以后,他临时性组织员工安全值班的任务,也随即宣告结束,剩下来的事,都是技术副总经理丁强带领技术人员,开展如何修补玻璃窑炉,重新启动生产的工作。曹爱国准备回办公室,走近办公楼的时候,他的老花眼睛,拿在手的报纸,看字不行,却对站在大门边的方金凤,看得清清楚楚。

“大妹子,是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曹爱国热情地迎上去,笑着对方金凤说。

方金凤听到曹爱国响亮的招呼声,没有回头示意,可以说,曹爱国是方金凤的大恩人,王大海出事以后,都是曹爱国鞍前马后地帮助张罗着,即使王大海在监狱里打架,又要加刑的时候,也是曹爱国找他的一个在中级法院的战友,主持公道,协调解决了此事。还有小儿子读书,女儿开店,没有曹爱国支援的财物,方金凤想都不敢想。想到此,方金凤情不自禁,眼里有两行老泪滚落下来,她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擦拭着湿润的眼眶。

“两个儿子都出息了,一个在商场,一个在官场,大妹子是有大福之人。”曹爱国看到方金凤擦着眼角,他没有在意,以为老年人,尤其是老年的女人,见到风,眼角自然而然地溢出泪水,仍然大声地与方金凤打趣道。

方金凤听到儿子的字眼,还有大福之人的词语,老泪虽然没有溢出几滴,却张开大口,哇地一声,号啕起来。王大海看到母亲方金凤如此伤感,没有心思去问章文。回过身,立即伸开手臂,一把抱住悲伤中的母亲方金凤。

“大妹子,您不能太激动,伤了身子。”曹爱国弯腰,靠近方金凤,大声地安慰道。

如果不再劝慰可能要好一点,曹爱国一声温暖的劝慰,方金凤的情绪似火山爆发一般,顷刻之间,全身搐动,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号啕,一阵阵撕肝裂胆的哭喊,让在方金凤身边的曹爱国猝不及防,手足无措。王大海紧紧地抱住瘦小的母亲方金凤,不容置疑,在公司的进出要道,不能久留,往哪里去,王大海董事长的办公室,显然不行,事不迟疑,立即到厂前区王大海的单人宿舍,先稳定母亲方金凤的情绪再说,这件事可能与王长江有关。

在曹爱国、吴兵还有章文的帮助下,王大海迅速将母亲方金凤转移到他的单人宿舍,情绪稍微稳定一点的方金凤,靠在床上,摆头之间,看到桌上的一盆风信子,接着看到花盆边,帖有王长江抄写的风信子花语的字条,一张字条上写着:你的爱充满我的心中。另一张字条上写着:永远的怀念。方金凤发疯一般,扑到桌面,双手死死地抱住花盆,一张变形的老脸,对着字条,目瞪口呆。

第二○五章 儿已长大

王大海无法想象,母亲方金凤如此伤心、悲痛,呆若木头人,他从小长到大,第一次看见,即使父亲去世时,也没有这样,这往后还怎么活出来。他听到自己内心那撕裂的声音,不知道怎么办,纵有千言万语,反而说不出话来,只有手油然地伸出。

曹爱国上前拉住王大海,轻声地说:“让你母亲发一会呆。”

“我怕母亲一时想不开。”王大海挡开曹爱国拉住他衣襟的手,不愿离开母亲方金凤的身边,担心地回答曹爱国。

“不会的,肯定是王长江的事,给你母亲打击很大,一下子难以接受现实。”曹爱国吸取刚才在公司大门旁劝说方金凤时的教训,积极地劝退王大海,让方金凤安静一会,使因伤心而激动的情绪慢慢地平息下来。

“一个人,静静地呆在那里,不吃不喝不讲话不动脑筋不闭眼休息,能挺得过来吗?”王大海不放心地回答。他本想让母亲方金凤高高兴兴地到公司里玩一玩,开开心,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局,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母亲是永远不知疲倦的。”曹爱国说道,他鼓励王大海离开,

“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王大海没有明白曹爱国的话意,疑惑地问。

“孩子是母亲的生命之锚。不要小看母亲的肩膀柔弱,但力量无比坚实。”曹爱国以一个老者的经验,谈起他对天下母亲的赞叹。

“请曹老书记再耐心地劝慰一次,家里不管出什么事,我会想办法挽回。”王大海看到母亲方金凤的情绪一刻没有稳定,心中总是放心不下,然而,谁能劝慰,只能是曹爱国与母亲方金凤能搭上话,他极力地对曹爱国劝说道。

“这一点不要担心,即使海枯石烂,在一个母亲内心,对孩子的希望,永远会天长地久。”曹爱国坚定地对王大海说。通过分析,打消王大海心中的疑云和顾忌。

“我现在能做些什么?”王大海问。

“天下最不能等的事,是孝敬父母,今后,多花点时间陪陪母亲。现在来讲,倒一杯白开水,你母亲不一定马上就喝,先放在旁边,想喝的时候就喝,如果开水凉了,还没有喝,再重新换一杯开水。”曹爱国观察方金凤一会,指着壁柜里的水瓶,对王大海说。

王大海立即倒上一杯白开水,小心地放到母亲方金凤的手旁,放回水瓶,然后接着问:“还能做什么?”

“一个字,等,等你母亲情绪稍事稳定,再来询问。”曹爱国向大家招着手,示意都离开,全部撤到隔壁的客厅里,不要在方金凤的身旁,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如果有一句话,说得不好,又使方金凤悲伤的情绪爆发起来。

到客厅后,王大海愁眉不展,心里在想,王长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引起母亲方金凤悲痛欲绝。曹爱国、吴兵与章文三人,没有心情坐下,站在一起,章文对曹爱国说:“曹老书记,毕竟是两代人,有代沟,心态与生活习惯都有很大的差异,没有共同语言。”

“那是你做得不够好,找一些客观理由,来搪塞一颗懒惰的心。”曹爱国予以反驳。

“这就冤枉我的一片孝心,我举一个例子,有一次节假日,我与王小荷回家,老太君生病不舒服,不要老太君动手,我亲自上阵,买了一只鸡,煨成喷香的鸡汤,王小荷盛了一碗,端到老人家的桌边,却半天不动调羹,脸上显示出不高兴的样子。我当时还以为身体不舒服,劝老太君去休息。老太君坚持着,不愿休息,自己拿起调羹,阴沉着脸,不情愿地喝着汤。”章文立即说起一件往事,想证明,不是下人不去尽孝心,而是不知道怎么尽孝心,有时往往出力不讨好,弄巧成拙,好心办了坏事。

“你的一片孝心,好得很。”曹爱国肯定地赞叹道。

“好个屁,谁也没有想到,老太君翻着白眼,对王小荷说,你是想我早点死呀。”章文无奈地回答。

“不会吧,是不是老太君头晕不能喝鸡汤。”曹爱国急忙问道。

“当时我与王小荷心里一惊,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是不是鸡汤忘记放盐,还是鸡汤里混有杂物。然而都不是,老太君回答一句话,让我们哭笑不得。”章文接着讲道。

“怎么说?”吴兵在一旁听得入神,想知道结果,突然插话。

“老太君说,你们吃鸡腿,给我吃鸡头。王小荷理直气壮地回答说,吃鸡头不是妈妈的最爱吗。老太君埋怨道,傻丫头,舍不得吃鸡腿,那是省给你们吃。”章文咯咯地笑着说。

“赶快满足要求,把鸡腿盛到老太君的碗里。”吴兵情不自禁地推了一把章文,说道。

“王小荷二话不说,立即盛过去。可是老太君舍不得吃,硬是从她自己的碗里,把鸡腿又挖出来,重新放到瓦罐里,一再叮嘱,留给晚上回家的小儿子王长江。”章文用手模仿着方金凤当时用手拐王小荷,急着挖回鸡腿的动作。

“方金凤一直偏向王长江,从小就疼爱有加,不过王长江也很争气,在化工厂宿舍里,是参加高考,考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毕业后,组织上分配,当上国家干部。”曹爱国对吴兵介绍着王长江的情况。

“如果鸡腿留给董事长吃,董事长不也考上大学。”吴兵好奇地问曹爱国。

“王大海吃十个鸡腿,也上不了大学,那是浪费资源。住在一个化工厂宿舍,我是看着王大海长大,他在学生时代,学习张铁生交白卷上大学,经常三五成群,东游西逛。等到上高中时,国家恢复高考制度,可是王大海上初中时,肚里墨水喝得少,连abc都没有学会,哭也来不及,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拿着录取通知书,高高兴兴地上大学,他成了待业青年,靠自己的劳力,往一家一户,拉送液化石油气罐挣点微薄的收入,贴补家用。”曹爱国津津乐道地谈论着王大海少年时代的糗事。

“董事长怎么上不了大学,他在监狱里可上了一个自修大学。”吴兵立即反问曹爱国。

“吴总说得对,王大海算是一个创造奇迹的大学生,要想拿到文凭,还有三门单科要考合格,看样子,等到王大海这个大学生毕业,他的大学学习时间之长,以及学习的地点和身份,从监狱到社会,从平头百姓到老总,绝对能创世界之最,载入吉尼斯纪录。”曹爱国打开了话匣子,越说越起劲,对吴兵与章文侃侃而谈。

王大海没有一点心情,听曹爱国与吴兵在那里东扯西拉,气嘟嘟地打断他们的谈话,问章文:“你不知道情况,在来的路上,也不问个清楚。”

“从老太君到小饭店,再到你这里,只说了一个字,走。当时王小荷看到老太君气色不对,吩咐我负责保护好老太君,她留下看守店面。”章文委曲地向王大海解释。

“也没有对王小荷说什么?”王大海接着追问。

“当时没有说。”章文如实回答。

“以前可说过一些情况?”王大海紧追不舍,进一步追问。

“跟王小荷说没说过,我不清楚。不过,我听王小荷说,王长江自从李建国出事以后,精神萎靡不振,变得沉默寡言,经常深夜才回家,而且还喝得醉醺醺。”章文毫无保留地将他所知道的情况和盘托出。

王大海从章文那里问不出一个名堂,这个疑问更加搅得他心神不定。不时地伸头,从客厅的门缝,朝卧室里瞅,当看到母亲方金凤端起开水杯,喝下去几口后。王大海立即站起来,对曹爱国的耳畔低语几句,推门进入房间。

方金凤情绪比刚才啼天哭地时,要稳定一点,手捂在风信子的花盆边,两眼呆呆地望着窗户外。王大海、曹爱国他们进去以后,不敢靠近方金凤,分别坐在王大海的床上,曹爱国一个人拎着水瓶,走到方金凤的身旁说:“大妹子,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雷打头啊。”方金凤终于开口说出四个字,从她慌乱的动作看,曹爱国给她倒水,有一点受宠若惊,觉得对不住曹爱国。

“我给你倒一杯水,有什么雷打头的。想开一点,儿已长大,日子渐好,街坊邻居谁不羡慕你们王家,方金凤能耐大,养了两个出息的儿子。”曹爱国循循善诱地劝慰道。

“养儿防老,我却养了两个累赘。大儿子永远不成熟,从小就好斗,长年累月折腾得没完没了。小儿子永远不懂事,从小只知读死书,没有一点社会经验,李建国出事,关他什么事。一天,跟我说,要出家。我问,出什么家。他说,去当和尚。我的天就塌下来了。”方金凤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旁若无人,喋喋不休,唉声叹气地唠叨起来。

王大海竖着耳朵,仔细地倾听,还没有听完母亲方金凤的话,他已经将床单揉成一个狮子球状。

第二○六章 一走了之

对王大海打击最深的人,不是凶狠的敌人,也不是结怨的仇人,是他最亲密的弟弟王长江,在德豪公司新厂区厂房封顶仪式上,王长江受李建国指使,为了照亮官路远大的前程,大义灭亲,亲手带走王大海,这无疑在王大海心灵的伤口上,撤下一把盐,一碰就痛,。

如果有选择,王大海愿意抽掉年少的记忆。虽然像常人一样,挺身而出,保护了过失纵火的弟弟,从此走上坎坷的人生道路。不像有则新闻报道里的哥哥伟大,兄弟俩人同患尿毒症,在亲情大爱面前,哥哥无私奉献,自杀救弟,义无反顾,以死捐肾。但是,他与弟弟王长江曾许下诺言,一定要实现爸爸教给他们俩的“我是家中梁”手语里的期盼,现在,对于王长江来说,早已变成从不问津的被遗忘的曾经,一走了之,母亲方金凤失魂落魄。

“现在人在哪里?”王大海从床上猛地站起来,气愤地问母亲方金凤。

“要是知道,我能来这里吗?”方金凤有气无力地回答。

“不要着急,长江要当和尚,肯定是到庙里,能找得到。”曹爱国安慰道。

“这孩子岁数也不小了,还没有成熟起来。”方金凤忧伤地自言自语。

“其实,长江已经成熟起来了,他成熟起来就是这样。”王大海忿忿不平地说。

“我看也不是长江成熟起来就是这个样子,是社会造成的,大环境太复杂,无所适从。”曹爱国从中调和道。

“点背不能怪社会,命苦不能怨政府。不管是什么社会,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王大海不服气地责怪道。

“话是这个理,但在机关里工作,如果有自己的脑子,就没有办法混下去,从上而下,一级服从一级,再从下往上,一级糊弄一级。”曹爱国拿他的经验,分析给王大海听。

曹爱国为官几十年,深知机关里的环境,是一个大染缸,没有培养出赞美和欣赏别人的能力,却发展成斗臭,或是阿谀奉承别人的二级化动物,更由于在染缸里染得太久,思想和判断力以及视野都受到染缸的污染,很难跳出这个范畴。王长江肯定也在劫难逃,要么自大,目空一切,当自己是皇帝;否则自卑,妄自菲薄,一切不如人,又变成龟孙子一个。

曹爱国认为,李建国对于王长江来说,既是恩人,想办法托关系,把王长江分配到检察院工作。又是主子,李建国是王长江单位的一把手,并极力培养提携王长江。然而这棵大树,突然倒塌,还是不光彩的倒塌,说不定,可能牵扯到王长江。这一阶段时间,应该是王长江的迷茫期。

“不管怎么糊弄,脑袋是长在自己的肩上,不能架在别人的脖子上,没有主见,同流合污。”王大海不同意曹爱国的观点,反驳道。

王大海眼前浮现王长江沉默自傲的身影,王长江不仅深深地伤害了哥哥,更加刺痛母亲的心,恍惚间母亲方金凤又老了许多,小时候,儿子听从母亲的,现在应该是母亲听从儿子,需要儿子,离不开儿子的时候,儿子却背母亲而去。王长江想到让多少人失望,王小荷辛辛苦苦,起早摸黑维持着小饭店,挣钱供弟弟王长江读书。曹爱国热情无私的援助。古人云:“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王长江不是在报答,却纯粹是在报复爱他的人。

“是我点背,背时鬼,倒霉蛋。老天怎么不把我这个命狠的人,克他们的人,招回去。先是他父亲出事故,接着是大儿子坐牢,再轮到小儿子出走,弄得他们一个个不得安宁。”方金凤两眼无光,盯着曹爱国,唠叨着她自己的不是。方金凤把家庭里发生的一系列不幸的事,责任都归结到她的头上,意思是她的命犯冲,因为她存在,克得家里的男人,没有一个是顺顺当当,而是沟沟坎坎,**折折。

“不要相信迷信,他们的事,与你无关,人生总是与风雨相伴,道路总是坑坑洼洼的。”曹爱国批评方金凤的封建思想,他想,方金凤如此下去,身体必将压垮,失去生活的信念,精神上没有了支柱。他又接着劝慰道,“给王长江一段时间,相信他会迷途知返。”

“还是让我走,如果再活在这个世上,下一个不知道又要克谁?”方金凤听不进曹爱国的道理,她仍然带着绝望的口气哀叹道。

“王长江是当和尚,人完好无损,只不过思想上看破红尘,看不惯这个社会,与他的母亲命克不克,一点关系没有。”曹爱国急得无奈,不能让方金凤有轻生的想法,他大声地对方金凤斥责。

“和尚都是在社会上缺德事、坏事、恶事、违法的事做多了,去赎罪的人。长江怎么能到那里去,我的一张老脸,怎么去见外人。”方金凤低下头,哭诉着,在她的心里,和尚是不光彩之人,与社会上正常人背道而驰,不和流,不入俗。

“大妹子,你讲的不全面,应该是看破红尘的人,从烟云似的繁华生活,隐退到自由、简朴、自然的林野或是山野生活环境中。这个尘世,除了从容的大地山川,以及从不懂忧伤的云彩和石头,恐怕没有未曾痛过的人吧,不同凡俗的人生,不是快乐得有滋有味,而是痛得有声有色。”曹爱国坚持自己的观点,深入浅出地与方金凤谈论着,做和尚也不是一无是处,也并非常人想象的那么可怕,或是神秘得深不可测。和尚既然有人去做,肯定有做和尚的理由。

“把长江养这么大,读许多书,一场白辛苦,空欢喜,男人唯独不能断香火呀。”方金凤不知道做和尚的深浅,但她知道,儿子必须要传宗接代,不能要王家断子绝孙,后继无人。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按社会上的说法,王家在前世有人作孽,后代遭到应有的报应。

“我看王长江是受挫后消极回避,无所作为的生活态度。”吴兵在一旁静心地听着,没有插嘴,当看到王大海的母亲方金凤越说越感到伤心,他没有从正面劝说,而是对王长江的做法讽刺道。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痛苦的,没有例外,王长江还年轻,没有认识到这一点。”曹爱国想到方金凤在绝望的情绪中而不能自拔,他谈论着对痛苦的看法。

“快乐是自己的事,只要愿意,可以随时调换手中的遥控器,将心灵的视窗调整到快乐频道。”吴兵赞成曹爱国的看法,他继续着这个话题,有意贴近到方金凤的身边,大声地补充道。

“孝顺孝顺,感觉不到孝,也就算了,但连起码的顺都没有。”方金凤听不懂曹爱国与吴兵谈论的人生哲学,她想要的是儿子一要孝,孝敬长辈;二要顺,顺从长辈的意愿。

“一个人如果使自己的母亲伤心,无论他的地位多么显赫,多么有名,或是多么有钱,都是一个卑劣的人。”王大海气愤地发着牢骚。他对王长江真的很失望,恨铁不成钢。不敢面对现实,难道逃避是王长江唯一的出口。

王大海拖住曹爱国,这个与母亲方金凤多年的老街坊邻居,对王家有恩之人,通过曹爱国反反复复地安慰方金凤,正反两方面分析,虽然方金凤不能完全接受王长江出走的现实,但与曹爱国说说话以后,心里要宽慰一点,退一万步说,毕竟王长江人还在,至于什么时候能回头,再慢慢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天无绝人之路。方金凤心里接受现实的一关过了,接下来,就急着催促王大海尽快找到王长江。

正在这时,王小荷急匆匆地推门而入,穿过客厅,闯进卧室,径直走到王大海的身边,气喘吁吁地说:“单位里找人,必须马上见到王长江。”

“你怎么回答?”王大海问道。

“我说王长江不是在单位吗?”王小荷回答。

“他们走了?”王大海接着问。

“没有走,他们说,王长江有一天时间没去单位上班,也没有办理任何请假手续。问我们,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王小荷回答。

“他们还说了什么?”王大海警惕地问道。他想通过王小荷与区检察院检察官的对话,分析出王长江与李建国案子,有没有牵扯。

“他们说,如果见到人,通知王长江立即回单位上班,上级要听取王长江办理的案件情况汇报。我说,人见不到呢。他们说,如果在一天之内见不到王长江,王长江的父母必须要到单位说明最后一次见到王长江的情况。”王小荷想了一下说,她怕说得有遗漏,影响王大海对王长江事情的判断。

“说话的态度怎么样?”王大海从侧面,进一步追问。

“态度和蔼,不冷不热,我没有侦探那个本事,人心隔肚皮,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情况。”王小荷如实回答。

第二○七章 空门不空

既然单位里不点破王长江的事,王大海打点王小荷不要声张王长江离家出走,现在关键的问题,必须立即找回王长江,否则,母亲方金凤望眼欲穿的心无法安稳,王长江单位里也不能交差。送回母亲方金凤,嘱咐王小荷这两天不要到店里去上班,专门陪护母亲方金凤。

夜色已深,王大海带着吴兵,翻墙潜入到滨江郊区的龙山寺内。

空门大开,从外面望向空门内,里面很暗,如一团旋转不息的黑雾,深邃而神秘。对于王大海与吴兵来说,黑暗的世界,无论里面的情形如何,始终让人有点敬畏。

望着空门内,谁都不吭声,不知道前面是一条如何艰辛、坎坷的道路。前面渺渺,后面茫茫,伸手不见五指,只是凭着感觉,王大海与吴兵俩人互相拉扯着前进,小步探着石块地面,一寸寸地往前挨着。

忽然,“哗啦啦”的一阵扑哧声,王大海与吴兵俩人一动不动地紧靠在一起,看不见是何物,不知道为何事,镇定一下后,王大海通过声音判断,估计是大雄宝殿里过夜的鸽子,受到惊吓,慌张地飞出空门。

鸽子一阵骚动后,空门里更加寂静而无声,想找点声音,只能听见心脏加剧地扑通声,比刚才的感觉还要可怕,黑暗像一个大魔鬼张开大嘴要吃掉他们似的。不经意地加快挨动的步子,可能是潜意识里排斥这种环境里的黑暗,

“怎么没有听见敲木鱼的声音?”吴兵小声地问王大海,他想说说话,可以壮壮胆,看不见,也听不见,让人难以承受。

“敲木鱼在前面的庙里,这里是厢房,和尚的宿舍。”王大海捂住嘴说。他怕隔墙有耳,惊动里面的人。

“王长江如果真的要遁入空门,在家里也行。”吴兵找着话题,对王大海说。

“发现什么新的佛法。”王大海问。

“首先把头发剃了,再在头顶按个六筒,最后,打开房门,走出去,你出家了。”吴兵幽默地对王大海说着笑话。

“你这是花和尚。”王大海讽刺道。

“然后转身,在房门上写个‘空’字,再走回去,遁入空门了。”吴兵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继续调侃道。

“然后呢?”王大海被吴兵笑话逗乐了,笑着问。

“什么事都不用干了。”吴兵回答。

“遁入空门,不是放下生活,放下工作,还有一种在家居士,不是放下家庭,而是放下心里面的那些忧虑、牵挂、烦躁,叫你酒、色、财、气四大皆空。”王大海没有继续说笑话,一本正经地跟吴兵说起佛家的道理。

“这么说来,王长江是看破红尘。”吴兵认真地问。

“其实,王长江没有看破红尘,既然已经看破,何须别人来度,当出家人,因为没有看破,才想到逃避。”王大海始终不相信王长江有出家的念头,肯定是遭遇到什么挫折。

“这就是神秘而让人费解的空门。”吴兵感叹道。

王大海与吴兵俩人小声讨论着,向黑暗深处摸进。继续往前,一阵阵阴风,嗖嗖地刮到颈脖,令人头皮发麻。吴兵心里可能难以忍受长时间的压抑,迈起大步,想快一点跨出毛骨悚然的地段,还没有迈出两步,突然,嘴里啊哟地叫了一声,猛地脱开与王大海拉在一起的一只手,人扑倒到前方,栽了一个狗吃屎。

由于黑暗是太黑了,王大海看不到吴兵的身影,不知道究竟趴倒在何方,他蹲下身子,顺着刚才的叫声方向,用手贴着地面,四处摸索,终于探到吴兵的衣服,一把拽住,急切地问:“你给鬼掐住了。”

“不是掐,是给死鬼绊倒。”吴兵轻声回答。他抓住王大海的一只手,慌张地向王大海的方向移动,手臂似乎还有一点颤抖。

“千年古寺,什么情况都会发生。”王大海把吴兵往自己的胸前方向拖,他并不知道,吴兵为什么会跌倒,只是含糊其辞地随便说道。

“我绊倒以后,手摸到一个软绵绵的,力用小了,还拉不动。”吴兵因为没有思想准备,突然,脚碰到一堆软物,虽然平时打架斗殴胆子大,但此时还是有点心虚。他停了一会,接着问:“鬼长得什么样子。”

“都说鬼没有脚,牛头马脸。”王大海想象着对吴兵说。

“董事长真的见过鬼吗?”吴兵不相信地问。

“我火焰高,看不见鬼,但在小时候,听老人说,他们看见过各种各样的鬼。”王大海如实回答。

“不要再故弄玄虚,在黑暗里讲鬼,格外吓人。”吴兵摸着刚才碰痛的膝盖,说道。

“老人说得更离奇,有时候,兴致来了,就去捉个鬼来玩一玩。”王大海没有放过吴兵,有意地说得吓人。

“鬼还可以当宠物,养在家里,做人类的朋友,听起来就让人心惊肉跳,不寒而栗。”吴兵胆怯地说。

“哪要你好奇,追着问,讲给你听,又害怕。”王大海不以为然地责怪道。

“我好像真绊到鬼,圆溜溜的,不信,董事长去摸摸看。”吴兵心有余悸地说道。

为弄清实情,王大海伸手向吴兵刚才爬过来的方向摸过去,没有摸到任何东西,更谈不上有牛头马脸的鬼。在吴兵的催促下,王大海只好继续摸索,蹲在地上,往前挨几步后,手触摸到一个物体,是像吴兵描述的一样,软绵绵的,当即心里一惊,王大海心想,这不是什么鬼,难道是僵尸,手刚碰到时,马上缩回,但镇定一会,王大海认为自己不能在吴兵面前,表现出胆小怕鬼的样子,义无反顾,手又伸出去,慢慢地伸向那软绵绵的,让人害怕的东西。

“到底可摸到鬼了。”吴兵一只手,推着王大海的背部,着急地问。

“你这是自己吓自己,鬼听到人说话,早就跑得没有踪影了。”王大海宽慰道。

“鬼跑了,可能躲在哪里,要么总是跟在我们后面,下一步,还怎么去找王长江。”吴兵不放心地问。他是想打退堂鼓,有撤出去的打算,对这座高大阴森的大雄宝殿,着实有点心虚,不像王大海孩童时代,经常带着小伙伴们,到庙里来玩躲猫猫游戏,香炉下,菩萨背,什么地方乱钻,心里适应。而吴兵从未进过此门,有一种神圣的距离感,畏而远之。

“我做你的后盾,保护好后背不受到伤害。”王大海坚定地鼓励道。

“我看到电影里的吸血鬼都是獠牙长舌,董事长火焰高,吃不了,长舌肯定要伸到我的颈脖。”吴兵担心地说,他越想越害怕。

“那只能委曲你了,最好的办法,躲到我的胳窝下。”王大海开着吴兵的玩笑。

王大海抓住软绵绵的东西,并没有像吴兵说的那样,用力小了拉不动,他很轻松地就拖到身边,再用手仔细地摸捏一番,王大海心里明白,原来这是一块磕头用的蒲团,柔软,很厚,可以躺一个人的上身在蒲团上睡觉。

王大海与吴兵知道真相后,俩人会心一笑,原来是虚惊一场,给王大海说准了,吴兵是自己吓自己。鬼情排除,摸出大厅,转入后面的寮房,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寻找王长江,王大海半蹲着,让身材小点的吴兵踩在王大海的肩膀上,爬上窗户侦察里面的情况,都是清一色的光头,寻找长头发的王长江,应该没有多少难度。

第一个窗户里,房间里很安静,一字排开,床连着床,间距不算太大,每个床上的和尚都在睡觉,还不时传来一阵阵鼾声。吴兵用手向王大海摇一摇,示意没有看见要找的王长江,随即从王大海的肩膀上跳下来。

第二个窗户里,与第一个房间里情况就不一样了,和尚很安静,但房间里不安静,电视机在播放电视连续剧,人物对白的声音,清脆入耳。和尚有的在呼呼大睡,有的靠在床上看电视。吴兵奇怪地问王大海,真好玩,和尚也喜欢看电视。

第三个窗户里热闹得很,吴兵自信地对王大海说,王长江可能就在这个房间里。吴兵感到惊讶,居然有四个和尚围着一张桌子打牌,还有不少和尙站在一旁津津乐道。吴兵非常认真地搜寻两遍,最后还是遗憾地对王大海摇摇头。

就在这个窗户下,王大海用力顶着吴兵,两眼不经意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闪过,这个人不是已经双规进去,怎么在佛门圣地神出鬼没,带着一种偷偷摸摸的慌张。王大海在脑海里仔细地回放一遍刚才的画面,不错,是李建国,千真万确,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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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章 曲径通幽

看到李建国在不远处闪过的身影,王大海上身本能地前倾,右脚飞快跨出,弯曲的身体,犹如一根绷紧的弹簧,突然伸出,以最大的初速度,准备冲上去,当场擒拿住,不管是鬼装人,还是人装鬼,那个貌似李建国的人。

王大海半蹲着,已经将站在他肩上的吴兵,忘得一干二净,全神贯注于前方的黑影,以百米飞人起跑时的爆发力,右脚刚冲出,上面的吴兵正在聚精会神地察看搜寻,思想上没有一点防备,根本不知晓,脚下坚实的人梯,会出其不意地抽去。顿时,吴兵似一棵大萝卜滚落,说时迟那时快,吴兵的两手,划向空中,不幸中的万幸,右手抓住窗户上的一根木条窗格子,人的身体才幸免坠地,挂在墙壁上,远看像垂吊着的黑色蝙蝠,两脚漫无目的,还在不停地乱蹬。

王大海直起腰杆,冲出去,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爆发力,突然卸下肩上的重压,立刻脱变成超人,无所不能,超乎寻常的状态,有力飞跃出去。

听到身后“咚咚”敲打墙壁的声音,王大海如梦方醒,竟然执着到浑然不知,肩上还有一个吴兵,正在探头伸向窗户里,寻找王大海的弟弟王长江。

王大海停住脚步,没有再去追那消失在夜幕里的黑影,他跑到窗下,带着歉意,抱起吴兵的双腿,用力托住吴兵的整个身体,慢慢地放到地面,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吴兵甩着胀痛的右手,手臂僵直得像拉直的钢筋,不知道执行大脑的遥控命令,不能自如地弯曲与伸直,垂直地耷拉着,两只手臂放在一起比较,感觉右手臂比左手臂长一截。吴兵苦笑一下,无力地蹲下,背靠着墙壁,对王大海说:“董事长,刚才给女鬼上身了,像是掉了魂。”

“我哪有这上等艳福,人间的还没有上身,就想着女鬼上身。”王大海幽默地回答。

王大海走过去,蹲到吴兵的身边,一只手托住吴兵的胳膊肘,另一只手握住手腕,做着弯曲与伸直的重复动作,帮助吴兵活动手臂筋脉。吴兵没有大叫大喊,经过询问,也无针刺刀刮的剧烈疼痛感觉,说明手臂没有骨折,未受到锐器戳伤。虽然,现在神经系统指挥失灵,右手臂不听从脑袋的指挥,是刚才单臂长时间用力过猛所致,待恢复一段时间,自然而然,一切如故。

“刚才,不是女鬼上身,可以说,突然像中了邪一样,发疯地冲过去,肩膀上一个笨重的大活人,都没有感觉了。”吴兵没有弄明白,王大海刚才的异常举动,为何如此,他埋怨道。

“太遗憾,没有当场抓住。”王大海叹息道。他还沉浸在刚才的遗憾中。

“鬼都很少光顾的地方,除了和尚,哪还有外人。”吴兵不解地说。

“我刚才看见李建国,从那个房角溜走了。”王大海语气肯定地说。他用手指着前方,房屋的拐角处,又顺着拐角处,从弯曲小路,移动到伸向悬崖老松的深处。

“不是幻觉,就是看花了眼,李建国被关起来,怎么可能在外面逍遥自在,更何况,还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小庙,再说,如果有可能,他来这里,难道只是为了喝西北风。”吴兵一口否定王大海的所见,他认为王大海可能在这几天,亲临老厂区玻璃窑炉漏料事故现场,与消防官兵一起抢险,天昏地暗,极度劳累与紧张,产生的一种错觉。

“绝对是李建国,千真万确,错不了,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差异。”王大海反复肯定地说道。他两眼紧盯着,李建国在前方消失的幽暗处。

“这样看来,李建国犯下滔天大罪,可能要被枪毙。所以,他的魂魄已经在到处游荡,董事长看见的,我可以断定是李鬼。”吴兵通过王大海的描述,知道王大海确实看见一个黑影,从前方不远处闪过,但到底是人还是鬼,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从另一个侧面,剖析李建国来到龙山寺的可能。

“不是李鬼,是真人,看得不错,是李建国本人。”王大海满脑子是李建国跑过去的身影,那个动作,对于王大海来讲,太熟悉了,可以说,烧成灰,他都能辨认出,是不是李建国。

“董事长也没有上去摸一摸,捏一捏,怎么知道是真身?”吴兵立即反驳道。

“从不远处闪过去的时候,我还闻到一股强烈的酒味。”王大海突然想起来,刚才空气中飘过来的气味,他进一步说道。

“长得一个模子,又喝了酒。难道李建国越狱了。”吴兵找不出王大海所闻所见的任何破绽,他提出王大海刚才见到李建国的另一种可能性。

“李建国没有坐牢,只不过被纪委双规,谈不上越狱。”王大海了解李建国的情况,他否定吴兵提出的另一种可能性。

“要么,李建国现在没有事了,已经平安回家。”吴兵感觉王大海的分析有道理,他抓着头,想了一会,重新提出一种可能。

“不可能,被纪委双规的人,百分之九十九,一去不复返,走上一条不归之路,最后的结局,都是移送司法机关,被判刑坐牢或是枪毙。”王大海心想,材料都是上面说了算的大人物亲笔批示下来,这次李建国,再怎么狡猾,也难逃法网。

“越听越糊涂,让人一头雾水,李建国究竟是从天上掉下来,还是从地里冒出来?”吴兵找不到他相信的理由,证明王大海刚才看见的就是李建国,他无奈地摆着手说道。

“我分析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李建国的老子李再,以副市长的身份与关系,私下打通关键人物,安排李建国暂时监视居住。另一种可能,是李建国翻窗跳楼,从宾馆里逃跑,私藏在郊区偏僻的龙山寺内。因为纪委的双规,嫌疑人被关在宾馆里,不像在监狱,四面高墙电网岗哨,没有三头六臂,或是坚强的毅力,无处可逃,插翅难飞。而关在宾馆里就不一样了,其实是软禁,宾馆里走廊、窗户、各种管道四通八达,人员进出频繁,而且身份十分复杂,没有办法采取有效控制,防不胜防。我认为后一种可能性极大。”王大海详细分析李建国出来的可能性。

“如果李建国逃出来,那么王长江就没有必要出家当和尚,都跑到龙山寺,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吴兵疑惑不解,他问道。

“目前,想不到一个合理的头绪,按常理,不应该两人同时到龙山寺,目标大,容易暴露。”王大海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点重重,让人费解。

“董事长,我们现在怎么办?几个房间里,我是仔细察看,看了又看,生怕漏掉一个和尚没有检查到。还记得刚才董事长骂我做事不利索,催促我快点下来,其实,当时,正在等一个蒙头睡觉的和尚,翻身抬头,因为看不清,蒙住的头上,到底有没有毛发,害得董事长,多顶我一会,两腿发抖,快要站不住了。要怪罪,只能怪那个蒙头睡觉的和尚。”吴兵疑惑地问王大海下一步怎么办。他又趁机解释刚才王大海嫌弃搜寻慢的原因。

王大海没有心情听吴兵解释刚才搜寻时,磨磨蹭蹭的原因,在他脑海里翻腾的是李建国与王长江俩人的事情,竟是这样的无巧不成书,没有找到王长江,又冒出一个李建国。王大海虽然对王长江为了自己的官路,做尽糊涂事,痛恨不已。但毕竟兄弟之间情深义重,他担心王长江陷入李建国的魔掌,而不能自拔,并且有越陷越深的可能,就目前情况来看,王长江必须要有清醒的认识,李建国无疑成了逃犯,李建国孤注一掷,铤而走险。如果王长江不能迅速逃离魔掌,就要毁掉王长江苦苦为之奋斗的官场,从此结束政治生涯。

“先找到王长江再说,走一步看一步。”王大海义无反顾地说道。

“我们赶快撤退,另想办法?”吴兵站起身,甩着右手臂说。

“不能撤,我们要深入进去。”王大海果断地回答。

“曲径能幽,人生地不熟,能问出个名堂来吗?”吴兵疑惑地问。

“找里面的领导,方丈,或是住持。”王大海立即回答。他想深入进去,争取问个水落石出更好,如果不能达到理想的地步,也可以为下一步行动,探一个路径。

古老的龙山寺,藏在深山中,院子比较小,一步步的石板路,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山顶,几棵菩提树,静静地突兀着,在朦胧夜雾笼罩下,看起来十分阴森。

王大海与吴兵一前一后,王大海在前,负责搜索前进,吴兵则断后,防止意外,截住不论是人、还是鬼、或是飞禽走兽的突袭。

第二○九章 忍无可忍

夜晚的龙山寺,温度很低,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飞禽走兽的嚎叫,山中的乱风,像一只饥饿的猎鹰,不停地梭巡,吹得树叶嗦嗦作响,偶尔松鼠咬落松子掉到地上,本来是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景观,但在黑暗中的此时此境,却让人不自然地把心往上拎,连山溪流水的声音,听上去,响得诡异。。com

王大海与吴兵穿过大雄宝殿,绕行和尚住的寮房,向山后方丈的居室进发。吴兵第一次在黑夜里进到寺庙,还没有从大雄宝殿的死寂里缓过神,又被山中小道四处的响声,搅得心神不定。刚才是静得恐怖,现在恰恰相反,响得惧怕。

“这龙山寺,看起来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像是到了阎罗殿。”吴兵将自己的双手,抱在怀中,心虚地说。

“境由心生,不要老是想着怕,越想越怕。”王大海安慰道。

“感觉有点血腥气似的,我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吴兵身子打着颤,哈着气说。

“放下屠刀的人,能不带着血腥气吗?”王大海停住脚步,等吴兵走上前,拍着吴兵的肩膀,接着吴兵的话题说。

“这些人不想坐牢,倒是找了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地。”吴兵四处看看,黑魆魆,一切都淹没在黑暗之中,他感叹道。

“不能这样说,监狱是国家强制性劳动改造,来这里的人是自愿修行。寺庙好歹也是国家批准的地方,光明正大的地方,不能说成藏身之地。”王大海解释道。他扶着吴兵的肩膀,俩人并排走着,虽然小道走起来有点拥挤,但可以缓解吴兵紧张的情绪。

“我的意思,感觉上这里比监狱还要阴森恐怖。”吴兵想到先前的静,刚才的响,与其它地方有所不同,对王大海谈起他的感受。

“那是因为你坐过牢,对监狱没有了神秘感。如果以前到过寺庙,不会像今晚这样恐惧。”王大海顺着吴兵的心思,分析道。

“情不自禁,好像山中有无数双眼睛,邪恶地盯着我在淫笑。”王大海的分析并没有打消吴兵的恐惧心里,他的语气沉重,还在风声鹤唳,草木皆鬼。

王大海想不到更好的解释说服吴兵,也不能打一个照明弹,照亮整个山顶。无奈之时,他忽然想到一个比喻,把寺庙比喻成一个机关单位,人的心里自然而然地有了亲近感,可以消解杯弓蛇影的疑虑。想到此,王大海说道:“想象着这里是国家批准的机关单位,我们是到单位里办事,心里恐惧的负担就放下了。”

吴兵没有再说什么,俩人继续赶路。王大海先是在前面引路,主动与吴兵说着话,分散吴兵总是盯着漆黑一团的山谷与树影的目光。有个熟悉的王大海的声音,在耳畔萦绕,吴兵紧张的心里放松一点,但吴兵鬼片看多了,印象中,鬼往往是从后面偷袭,于是在吴兵的要求下,吴兵与王大海对换了一下位置,吴兵在前面搜索前进,王大海断后。走了一截路程,吴兵忍不住沉默,找一个话题来壮胆,他好奇地问:“董事长,方丈与住持,到底哪一个官大。”

“方丈由省级以上的佛教协会任命,住持由当地佛教协会任命。你想一想,哪一个官大。”王大海想了一会,简单而形象地对吴兵解释道。

“方丈的官大,那么董事长刚才说,找方丈,或是主持,为什么不直接找大官。”吴兵紧追不舍,缠着王大海问。

“大官管学问,修行的事,小官相当于总管,涉及大大小小的琐事,找王长江,这两个官都可以找。”王大海边走边说。他怕吴兵胆怯心虚,一只手有节奏地在吴兵的肩膀上拍着。

不知不觉,前方已经看见微弱的灯光,那亮着的地方,可能就是方丈的居室。王大海与吴兵俩人兴奋地加快步伐,不一会,来到一排石屋前,走进房檐下,雨后的潮湿加上古老的屋梁的朽味,常年不见天日,整个空间,给人的感觉十分的昏暗、浑浊,一盏白炽灯闪着微弱的光,被风一吹,可能是寺庙里的电压低,或是电路接触不良,孤独的灯泡,在摇晃中,忽然熄灭,正在王大海一筹莫展的时候,电灯又自己眨着眼,亮了起来。

“这是欢迎,还是不欢迎我们。”吴兵奇怪地问王大海。

“好像在问,施主干什么,夜闯一片净土。”王大海着着桔红色的光,想象着回答。

“电灯都欺负人,多管闲事。我来敲门。”吴兵走到有光亮的地方,又胆大莽撞起来,一扫刚才的小心翼翼,疑神疑鬼的心里,他跑到亮着灯光的门前,迫不及待地举起手,“咚咚咚”地用力敲了三下。

随着“咯吱”一声,古木门缓缓开启,一个穿着杂碎布片缝成的黄色袈裟的和尚,站在门前,严肃地注视着吴兵,接着又用目光看了一眼,站在吴兵身后的王大海,没有吱声。

“我找你们的领导,要找大领导。”吴兵大声地说道。他刚才怕鬼,但与人打起交道,耀武扬威,神气十足。

“请问施主,是来避灾,还是逃难?”穿袈裟的和尚,双手作揖,口中低声地念着阿弥陀佛,善哉!

“快说你们的领导住在哪里?我们是来送钱。”吴兵想不出怎么回答,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好理由,立即答道。

“门上不是有匾额,你们难道不认识字么,这种地方也能找错。”穿袈裟的和尚看到吴兵气势汹汹的样子,不冷不热地说道。

王大海站在门外,听到话音,他抬头看着门头上的匾额,明白这位穿着袈裟的和尚就是方丈,心中不免一阵欢喜,心想今天真是顺风顺水,要找的人,居然开门就见到。王大海拉开吴兵,走上前,双手作揖,礼貌地对穿袈裟的和尚说:“方丈大师,我的弟弟负气离家出走,躲在你们佛门圣地。”

“你这位施主还有修行,刚才那位一脸杀气。”方丈客气地让进王大海,不忘数落吴兵一句。

“请大师发善心施恩德,交还我的弟弟王长江,走的时候,跟他母亲说,要当和尚。”

“我不知道你弟弟是想出家当和尙,还是想皈依当俗家弟子,不管是皈依还是出家,都要到寺庙里找师父点化。这是施主的个人自由,我无权干涉。”

在方丈的指点下,王大海找到正在菩提树下打坐的王长江。对于千辛万苦寻找的王大海,王长江没有看一眼,转过背,不发一言一语。王大海冲上去,一把拉起王长江,可还没有等王大海松开手,王长江用力挣脱开来,换一个地方,继续打坐。王大海伸出双手,封住王长江的领口,猛地拽起,抵在菩提树干上。

“可知道母亲悲痛欲绝。”王大海问。

“我有自己的自由。”王长江答。

“还与李建国纠缠在一起。”

“不用你管。”

“你姐姐含辛茹苦,供你读书,读出这个结果。”

“与你无关。”

“你还记得曾经对着爸爸的遗像,许下的诺言:我是家中梁。”

“你不要像魔鬼一样的缠住我。”

“什么意思?难道是我影响了你的前程。”

“我不能再生活在你的阴影里。”

“一个不知道感恩的人。”

“不要站在你的立场咄咄逼人。当年,如果你不去找滚刀肉呈能,伤成那样,我会去烧一个‘死’字吗?如果不受你坐牢的牵连,我会留在这个小城吗?如果放弃报仇,我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吗?仕途淹没了,爱情迷失了,一无所有。不要以为,你是老大,你就是救世主,其实,你什么都不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土豪,给王家带来的是灾难,让一家人不得安宁,提心吊胆。”王长江如霹雳一样盛怒,大肆咆哮。

王大海冷静地与王长江对峙着,他对王长江恶劣的表演,不屑一顾,这么多年来,当忍则忍能忍则忍忍无可忍毋须再忍,如果不去狠狠地揍他一顿,就不要捏起自己的拳头,没有付出行动的愤怒毫无意义,也不要为自己的混蛋行为找任何借口。

不知道对王长江是伤心还是痛恨;是惋惜还是怜悯;是挽救还是毁灭。王大海的铁拳挥起,义无反顾,重重地砸向王长江,如冰雹般落下去。

第二一○章 兄弟情义

王大海不知道,捏在拳头上的是爱还是恨,嗤的一声,酣畅淋漓的一拳打在王长江的左脸。王长江真的有点弱不禁风,一介书生,整个身子像空中的纸片一样,摆过去,又飘回来。

“董事长,真的动手呀。”吴兵看到王长江被一拳打飘过去,急切地对王大海大声喊叫。

王大海蛮横起来,听不见任何声音,满脑子充斥着,第一拳安息父亲的在天之灵,第二拳安慰母亲憔悴的心,第三拳报答王长江姐姐王小荷的含辛茹苦,第四拳……。王大海在王长江身体飘回来的一刹那,咚的一声,第二拳,落在王长江的右肩,王长江算有种,咬着牙,艰难地挺住,没有退却倒下。

“董事长,打沙袋呀,可是你的弟弟王长江。”吴兵拚命地拉住已经眼红的王大海。

王大海的右手一挥,吴兵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拉,根本不是王大海的对手,被甩出一米远。王大海年少时,长期搬运液化石油气罐,练出的一手好臂力,而吴兵拿刀砍人的手,俩人不能放在一个桌面上,相提并论。

王大海小时候,父亲的家训,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两天不骂提拎甩掛。虽然王长江已经大学毕业,现在还是国家干部,但是小时候欠揍,规矩搞坏了,严父因化工厂事故,去世早,拳头几乎没有对王长江专政过。王大海想,曾经是那么的信任王长江,以为自己与弟弟王长江是永远的亲兄弟,虽然,不知道永远究竟有多远。可笑的是,到头来,弟弟王长江对家庭的背叛,对信任的背叛,王大海才意识到自己是自作多情。

吴兵的拉扯与喊叫,更加燃起王大海心中的怒火,王大海甩开吴兵的右手,捏得咯吱作响的拳头,已经划破寺庙里黑暗中令人窒息的空气。

“你快讲,赶快讲,赶快讲我错了呀。”吴兵没有办法拉住王大海,他灵机一动,冲向呆若木鸡的王长江,整个上身像包饺子一样,围住王长江。

“嘣”的一声,第三拳重重地打在吴兵的后背上,吴兵的后背比王长江的右胸要结实得多,可能是吴兵抱住王长江,有俩个人的作用力,吴兵纹丝未动,后背失去弹性,着实的一记重拳,痛得吴兵大叫:“哎哟,我的妈呀。”

既然已经动手,就要打痛,打到位,不能打得不腥不臭,半途而废,否则不长一点记性。看到王长江一副软顶硬抗,为国效忠的勇敢表现,王大海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怒斥道:“吴兵如果不离开,我连你一起打。”

王大海怒气冲天,抽下腰中的皮带,狠狠地抽下去,结果皮带抽断了,王大海真有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执迷不悟的悲叹。人的勇敢,可能是与生俱来的,王长江发现王大海的皮带要落到吴兵的背上,王长江伸出手臂扛住,皮带抽在王长江的胳膊肘上,断成两截。当王大海握住两截皮带,又用力挥起来时,王长江挣脱吴兵的保护,冲上来,猛地抓住王大海手中的皮带。

“对不起!哥哥。”王长江抓住皮带,没有松手,怯怯地说。

王大海当时心头一热,突然觉得王长江瞬间成熟起来了,他心痛地看着王长江身上刚刚落下的伤痕,湿润的眼睛在打转。他用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回答:“没关系!知道就好。”

王大海甩掉手中的皮带,跑到黑暗中的菩提树下,坐在刚才王长江打坐的石凳上,王长江的一句话,像是一记更重的拳,打在王大海的身上,皮不疼,肉不痛,心在喷血。自从王大海坐牢以后,这么多年来,王长江还是第一次开口,叫王大海一声“哥哥”,还有三个字“对不起”,这五个字一个感叹号,一个句号,组成一句真诚的话语,却温暖感动着王大海,足以使王大海聆听和领受到宽容的心态,

沉默中的王大海,在脑海中,想起母亲平时唠叨的话,长江是老小,还不懂事,你们都要担当一点。王大海深入地想,兄弟间有什么仇恨,应该是写在沙滩上的,兄弟情永远比友情更进一步,在王大海的记忆深处,随着时间的潮汐退却,总忘不了,王长江在风雨中,摇摇晃晃递给王大海伞的小手,王长江的小身子却淋湿了。在父亲遭遇不幸时,王长江幼稚而天真的勇敢,一个人,像孤胆英雄一样,猫到滚刀肉的别墅前,用火烧成一个“死”字,以泄愤。虽然多了不属于王大海的分担,王大海将此事独揽下来,顶替坐牢,但可见一片兄弟情义。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手足断,安可续,衣服破,尚可补。

自从父亲遇难以后,王大海非常看重兄弟情义,兄弟就像片片拼图,结合后构成一幅美丽的图画,如果不见了一片,就永远都不会完整,王长江就是王大海不想遗失的那重要一片。不论经历多少岁月,不管走过多远路途,还是遭受多少委曲,王大海不想撕裂兄弟情义,兄弟之间,即使打断骨头还是连着筋,虽然无法回到小时候与弟弟王长江一起无忧无虑的单纯而美好的时光。但是,也不必像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剑拔弩张。或者,老死不相往来。今晚的王大海,在王长江一句真诚的话语面前,认识到他太过于自信与冲动。

“董事长,我的骨头可是钛合金,如果是一般的钢铁,可能给捶扁才罢休。”吴兵安抚表扬一会儿王长江以后,跑到王大海的身边,也挤到石凳上,摸着背,表情痛苦地说。

“好久没有打过架,骨头朽了。”王大海从刚才的深思中回过神,冷冷地说。

“董事长刑满释放时说,现在的人还有谁打打杀杀的,三教九流,清一色西装革履。”吴兵从侧面回答,以证明骨头朽得有道理。

“我还记得,管教队长说,人生要达到最高境界,能够去鄙视你的仇人,必须要在势力和人格上不断强大起来,强大到气死你的仇人。”王大海心情好一点,动情地对吴兵说。

“董事长是宽于利己,严以待人。对别人说,冲动是魔鬼,自己冲动起来,就是英雄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吴兵针对王大海刚才的冲动行为,调侃道。

“从来没有过今晚这样的冲动,可能是物极必反,爱深深,恨切切。”王大海自我反省,奇怪自己竟然对弟弟王长江这样的一往情深,像一个做父亲的人一样,对于恨铁不成钢的孩子大打出手,完全没有理智而言,不知道出手时的轻重。

“佛门圣地,的确神奇,空气都能感化人,王长江并非像董事长想象的那样。”吴兵很高兴,冲动以后,冷静下来想想,王大海与王长江兄弟俩人,心中的一根情义的弦被触动。

“不能让王长江在官场的染缸里把他的良心染没了,做出虚伪与欺骗的勾当,只要有人给他官做,就会服服帖帖地把自己的人性尊严都交出来,除了管他的主子,对其他任何事情都会发生一种不信任的心理。”王大海仍然不放心地分析道。

“通过刚才与王长江的交谈,他认为社会是不公平的,不能让社会适应个人,只能是个人去适应社会。”吴兵如实回答。

“他为什么要逃避?”王大海疑惑地问。

“不知道,王长江心里的小九九,怎么可能对外人说。”吴兵无奈地回答。

虽然王长江受到哥哥打击后,能忍气吞声,并对哥哥王大海说出一句真诚的话,这是难能可贵的事。但在王大海心中,王长江为何逃避,仍然是一个迷,兄弟俩人没有大打出手,也没有选择回避,就有进一步走近的可能。王大海授意吴兵先过去与王长江再沟通一番,协调有一个基础之后,王大海再出面,必须要解开王长江心中迷一样的结,劝王长江走出寺庙,回家见母亲,回单位上班。

吴兵没有辜负王大海的期望,王长江态度合作,能正确认识到王大海冲动,虽然不对,但情有可原。然而谈到具体为何选择出家的原因,闭口不谈,只字不提。吴兵无可奈何,只好做通王长江的思想工作,与哥哥王大海正面、深入、认真、好好地谈一次。

“你拿了李建国的钱财?”王大海问。

“没有。”王长江回答。

“为拿到金饭碗,分配到机关工作,行贿了?”

“没有钱。”

“你成为李建国的帮凶,办了冤假错案。”

“没有那个必要。”

“在单位里提干受到阻碍。”

“没有想到那个问题。”

“逃犯李建国来要挟你,需要你给他提供帮助。”

“没有见到他人。”

“你在说慌,刚才还看见李建国从寮房那边溜走了。”

“没有见到就是没有见到。”

“事实面前,你还百般抵赖,矢口否认。”

“可能是巧合。董事长搞得像审犯人似的。”吴兵看不过去王大海霸道的问话。他打断王大海的话,从中劝解道。

“你什么事都没有,为何选择逃避?”王大海狂轰滥炸的一番追问,没有水落石出,他推开吴兵,靠近王长江,大声地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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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一章 看着前方

王大海的拳头打在王长江的下巴,却痛在王长江的心中。面对王大海的种种担心,连环炮似的逼问,王长江是坦然的,可以说是问心无愧。但是,既然什么事都没有,又为何选择逃避,王大海对这个问题紧追不舍,必须要王长江给一个说法,才善罢甘休。

对于王大海需要知道的答案,王长江心中有难言之隐,他不愿说,也说不出口。王长江刚才支支吾吾,对王大海说了一句对不起的话,是发自王长江的肺腑之言,现在他认识到,走上工作岗位以后,已经将“我是家中梁”的诺言,抛到九霄云外,对不起父亲的在天之灵,还让母亲操心,姐姐失望,哥哥受委曲。

“是不是失恋了?”吴兵很细心,通过王长江的只言片语,他有一种预感,于是,走到蹲在地上沉默不语的王长江身旁,关心地问。

“对不起,吴总。”王长江没有正面回答吴兵的问题,想到刚才因为兄弟争执,还让保护他的吴兵,挨了王大海一拳,客气地向吴兵赔着不是。

“你也没有欠我的,为什么说对不起。我想,你不要对不起自己。”吴兵并没有在意,虽然后背还有点痛,但保护小老弟,理所当然。他针对王长江本人的事,反问道。

“人生不过如此,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王长江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脱口而出。

“看得出来,肯定是被女朋友甩了。”吴兵紧盯着王长江的表情,猜测道。

“人家有的是背景,我有的只能是寂寞。”王长江淡淡地感叹。

“天涯何处无芳草,一个大学生,骄傲的国家干部,是个抢手货,怎么说出没有骨气的话。”吴兵用手轻轻地推了一下垂头丧气的王长江,大声地鼓励道。

“每个人在点评别人的时候,都很容易高风亮节。什么放手,含泪祝福。假如有一天你自己遇到类似的状况,你能做到放手和祝福吗?所以很多事情,当真是,说得容易,做起来难。除非不爱,得来容易,才能做到放手和祝福,人都是只有在不爱的时候,才能表现得潇洒,真爱上了,付出所有,又失去爱的人,怎么可能不痛?”王长江本不想说太多的话,总是在不停地回忆,始终走不出阴影。他也许被吴兵刚才的英雄举动所感染,俩人的心理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开始与吴兵倾诉起来。

“我是过来人,你别跟我说,你最爱的人是谁?人生还很长,谁也无法预知明天,也许你的真爱还在下一秒等着你。”吴兵立即打断王长江的话,提出他的见解。

“失恋最痛苦的不是没有她,而是最美好的回忆,紧紧地缠绕着自己。过去就是骂她一句,她都是犯贱地开心,想一想,真的有一种生死不离的感觉。”王长江如实地谈着自己的感受。

“现在不说你再骂她一句,就是你呼吸一下,她都觉得空气是肮脏的,巴不得你从地球上消失,是多么的伤人啊。”吴兵认为王长江的美好回忆,只不过是一种单相思,他不服气地与王长江理论。

“我到龙山寺里来,就是让自己好好地想一想,我究竟错在哪里?”王长江不能释怀,他想挽回,从他个人的角度发出疑问。

“当你问,我做错了什么?你的心已经到了绝境。你的确没有做错什么,她不爱你了,是她的事,又与你何干?假如你偏偏要说自己做错,那么,你唯一的过错,便是没有首先不爱她。”吴兵站在王长江的立场据理力争,必须要让王长江重新树立自己的信心。

“首先不爱她,做不到。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狠心离去。”王长江想不通,相知相爱的人,怎么说走,就毫无牵挂地背他而去。

“那是你心太软,对于女人,只要你上了她的身,她就是你的人,不会再跑了。”吴兵被问得无言以答,既然道理说不通,只能来蛮横的,他轻声地教王长江一个征服女人的绝招。

吴兵找到王长江的症结所在,是因为失恋,才导致王长江看破红尘,离家出走。他以过来人的经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解说服王长江,对人生要看开一点,不要太纯情,痴迷于初恋之中而不能自拔,并传授如何控制女人的法宝。

对于王长江的恋爱对象是谁,吴兵不清楚,他抱着好奇的心理,拉住王大海,抬头问:“这个让王长江失魂落魄的女人是谁呀?”

“是李建国的妹妹,名叫李萍,她的老子是副市长。她与王长江是大学校友,比王长江低一届,那次大学生上街喊口号提要求,她与王长江关在一个派出所,通知家长去签联保责任书才放人,是我去签字,当时与她见过一面。”王大海给吴兵进行简单介绍。

王大海回忆起那次省城之行,沿途车费与吃饭都没有花费,开店老板赠送。将省下来的钱,送给王长江,但王长江坚决不收也不用王大海的钱,对于王大海坐牢一事有成见,怕影响到王长江的前程。苦等一天,王长江始终不见王大海的面,最后,王大海无可奈何,通过邮局将钱汇到王长江所在的大学,汇款人写上王小荷的名字,便于王长江接受使用,平时点一些小炒,可心补补身子。王大海担任董事长以后,经济上宽裕一些,经常暗中送钱给王小荷,再由王小荷邮寄给王长江,并且要王小荷必须保密,不能透露真相。

王大海对李萍的印象不好,感觉太世故,当时在派出所,李建国找他的警校同学,保出李萍与王长江,王大海站在大厅中间,李萍熟视无睹,挽着王长江的臂膀,扬长而去。如果说李萍对王长江有爱情的话,那就是李萍在经营自己的爱情,王长江虽然出身于平民家庭,但王长江是天之骄子,与李萍一样,是为数不多的大学生。李萍主动进攻,俘虏了王长江,可以将王长江改造成她的家庭,或是她自己想要的理想爱人。

这次与王长江分手,不外乎三种可能。首先可能是她哥哥被抓,怀疑与王大海有关,记恨于王长江。第二种可能,王长江是李建国的得力干将,李建国倒了,宣告王长江的政治生涯结束。最后一种可能,她本人,或是家族的影响,寻找到一个更好的恋爱对象。

“王长江真是太老实了,知道是李建国的妹妹,应该早就把她给上了。”吴兵在一旁听完王大海的解释,惋惜地说。

“你不能给王长江说歪经,如果不能给你的女人穿上嫁衣,那么千万要停住你解开女人衣扣的手。”王大海拍着吴兵的肩,认真地说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当时王长江上了她身子,王长江不致于后悔成这个样子。如果不行,我来想办法,找机会,王长江把她给上了,生米煮成熟饭,看她怎么办?”吴兵不同意王大海正人君子的观点,他给王长江出谋划策。

“感情破碎了,并不是最痛的,而是碎了以后,却还要踩上去。”王大海针锋相对,驳斥吴兵的观点,不论结局如何,不能再继续伤害。

王大海没有与吴兵继续争执下去,他走到心情看上去要轻松一点的王长江身边,就着王长江刚才与吴兵俩人谈论的失恋话题,进一步地深入下去。

“走的不再回来,回来的也不再完美。”王大海轻声地对王长江劝慰道。

“可是,离开以后,想到的都是落寞的画面,看什么都没有色彩。”王长江情绪低落地回答。

“执着地爱一个人,最后不但伤害了自己,也刺痛了别人。”王大海辩证地剖析道。他想动摇王长江对李萍的单想思,出家纯粹是一种逃避,也解决不了问题,只能被嗤之以鼻,更加证明,李萍的选择是正确无误。

“说放就放,我不是铁石心肠。”王长江痛苦地说。

“跌倒了,爬起来再哭。如果李萍决意要离开,你不必惋惜。我认为李萍在经营自己的爱情,把恋人当成商品一样,当你款式已经过时,或是升值空间不大,不是一个潜力股时,她就要去经营其他商品。她的行为更加证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一个人,要学会的不是越来越懂得珍惜,而是越来越懂得放弃。”王大海语重心长地对王长江分析李萍离开的主要原因。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真的又恨她。”王大海绝望地说。

“别告诉,你恨她,因为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如果选择离开,大家都有责任。”王大海立即制止道。他怕王长江做出冲动过激的行为。

“不爱又不恨了,我该怎么办?”王长江迷茫地问。

“出家当和尚呀。”吴兵趁机调侃王长江一句。

“看着前方,一个人总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听陌生的歌,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你会发现,原本费尽心机想要忘记的事情,真的就这么忘记了。”王大海循循善诱,暗示王长江的人生可以重新开始。

第二一二章 国际航班

王长江在最沮丧、最无助的时候,愿意陪他坐一坐的人,是王长江的哥哥王大海。王长江看透了,做错了,还能喜欢他的人,仍然是哥哥王大海。

虽然李萍在王长江的心灵上关上一扇门,暂且不去想李萍是否在经营爱情,选择分手,两个人都有责任。但血浓于水,哥哥王大海在他的心灵打开一扇窗,看着前方,不能垂头丧气,自暴自弃,闭目忧过,即使仰天长啸,那只不过是失意时的悲叹,两眼茫然无光,失去向前的信心与勇气。

龙山寺的夜,黑暗统治着这个世界,王长江抬起头,猛然发现,黑色的夜幕上,虽然不见皎洁的月亮,竟还挂着散落的星星,有一丝丝清辉,照在他的心中。其实,人生旅程的景观一直在变化,向前跨进,就看到与初始不同的景观,再向前去,又是另一番新的景象,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无论是困苦还是荣誉,一切都成为过去,人生又掀起新的一页,看着前方,看着前方的廖廓、深远与浩瀚,看着前方的美丽与希望的曙光,才能倾听到前方的呼唤。

“走,下山。”王长江站起身,口气肯定地自言自语。

“死皮赖脸,找李萍去死缠烂打。”吴兵高兴地对王长江开着玩笑。

“喝了一点墨水,脸皮变薄了,做不了下三烂的事情。”王长江一本正经地回答。

“先忍辱负重,再花言巧语弄到手。”吴兵紧追不舍,接着调侃道。

“我这人笨嘴笨腮,玩不转欲擒故纵的把戏。”王长江正色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吴兵大惑不解地问。

“不抛弃,不放弃,关键做好我自己。”王长江自我安慰地说。

“你如果不抓紧进攻,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投入到别人的怀抱。”吴兵冷冷地讽刺道。

“强扭的瓜不甜,强摘的花不香,一辈子的事不能勉强。”王长江伤感地回答。

“我问你一句话,要老实回答,你到底爱不爱李萍?”吴兵抓住王长江的肩,质问道。

“能说明什么问题。”王长江板着脸反问。

“如果是一个男子汉的话,先把李萍扭到手再说,如果瓜不甜就加点糖。”吴兵真心实意地给王长江支招。

此时的王长江,在王大海与吴兵俩人的说服下,只能讲树立起人生的信心,工作是工作,爱情是爱情,两者不是因果关系。王长江准备下山,放弃出家当和尚的想法,鼓起勇气,继续到单位上班。至于李萍能否回心转意,继续与王长江恋爱下去,王长江的心里一点底也没有,通过这次打击,他由此产生了一种不自信,王长江与李萍两家不但门不当户不对,而且还成了冤家对头。再说王长江也不是钻石王老五,至于当一名国家干部,说得好听一点,很有前途,而证明这个前途的价值,也是在五年,甚至十年以后的事情。面对现实中的恋爱婚姻家庭,显得很苍白无力。

不但李萍给王长江以沉重一击,还有李建国的双规,使王长江理想的灯塔轰然倒塌。不只是说,给王长江带来工作上的连累,更重要的是,李建国是王长江最崇拜最尊敬最信任的领导,他没有想到为之忠心耿耿,死心塌地,有魅力的好领导,却有着肮脏龌龊的灵魂,真是人心隔着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王长江为之自豪的追随,是一个美丽的错误。王长江因此感觉到无地自容,想到一走了之,出家当和尚,在一片山石草木中,了却一生。

王长江在遭遇不幸中,也有幸运,虽然被爱情与工作踢了一脚,却被浓浓的亲情接住。王大海的一拳把王长江打清醒了,王长江认识到他不是一个孝子贤弟,现在体会到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道理,过去总是埋怨家庭,与同学们比吃、比穿、比玩,怎么自己的家庭,不但不能荣耀自己,还时常拖累自己。当时就没有往下,与条件差一点的同学比一比、想一想,还有不少同学,连基本的生活费都不能保障。更没有深入地问一问,自己每月拿到手的生活费,却是母亲用开裂的手指,在昏黄的灯下,强睁着瞌睡的老花眼,糊火柴盒,一厘一毫地糊来的。姐姐正值花季,本该搽香水的纤纤细手,却起早摸黑卖早点,从滚烫的蒸笼里,一分两分地钳出来的。哥哥义无反顾地保护他不受伤害,身陷牢狱之灾,为的是,让王长江保持一个纯洁的身心,好好的念书,能够将来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你怎么不说话呀。”吴兵给王长江支出妙招,看王长江沉浸在一片迷茫之中,他摇着王长江僵直的脑袋,大声地问。

“你要我说什么?”王长江在深思中,被吴兵的大声叫喊拉回到现实,他不耐烦地反问道。

“面包会有的,爱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吴兵俏皮地说道。

吴兵看着王长江一头雾水的样子,心里好笑起来,王长江是真糊涂,还是难得糊涂,我们在这里已经耗了一晚上,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难道王长江的脑子里真的是灌进水了,不回家,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并装模作样地反问吴兵。难怪有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知识越多越反动。莫不是王长江真的成了一个书呆子,不食人间烟火了。

“不要那样,当一个土豪就沾沾自喜,我今后混得不会比吴总差。”面对吴兵的调侃,王长江不甘示弱,不服气地说道。

“有骨气,这才像我的贤弟。”吴兵竖起大拇指,在王长江的面前,像摇波浪鼓一样,左右摇摆不停,口中带着抑扬顿挫的语调赞叹道。

“不要老是拿长江寻开心。他的事,由他自己做主。”王大海走过来,沉重地对吴兵说。

王大海自从刚才重拳打了王长江以后,心里很惭愧,也很自责。面对弟弟王长江遭遇工作与爱情的困境时,没能伸出援助之手,却打出武力之拳,是一个不称职的哥哥。打过以后,反思一下,确实对不住王长江,说句老实话,其实,在王大海对李建国复仇过程中,王长江是一个受害者,虽然王长江一时糊涂,不过也要理解,王长江没有家庭背景,仅拿着一张大学文凭,追随李建国,分配到机关,当上国家干部,还想在仕途上继续努力,步步高升,官场潜规则,别无选择,官场要想平步青云,必须首先要跟好人站好队。

虽然王长江对王大海不信任,甚至与王大海保持距离,但王大海知道李建国的内情,对于王长江处在危险的悬崖边,听之任之,只是轻描淡写地劝说,没有极力地挽回,采取断然举措,像今天这样的一拳早打出去,可能使王长江迷途知返,即使不能明白地划清界线,至少在李建国双规后,心理上不会受到这样沉重的摧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虽然王长江做得不容易,保持着一身清白,给外人的误解,肯定是不清不白,否则,王长江又怎么能成为李建国眼中的红人,手下的得力干将。王长江要想证明自己,绝对不能逃避,只能继续在单位干下去,时间会证明一切。

荒凉的龙山寺,响起“当……当……当……”清纯亮丽的钟声,悠远而肃穆,像是来自苍穹,又像是走向大海,铺天盖地,渐行渐远。

王大海与王长江兄弟俩,在遭遇困境面前,在苍凉的钟声里,两颗心贴近了,一股割舍不断的亲情,让他们走到一起,俩人不约而同地说到,回家,那里有一团炉火,大家围坐在一起,有说不出的温暖,耳畔环绕着母亲的叮咛,是慰藉心灵的港湾,那里有治疗心灵创伤的灵丹妙药,有筑建在心灵原野上的一幢精神大厦,为人生点亮一盏七彩路灯。

回到家,母亲方金凤没有数落王长江半句,把嘴垛在王大海的身上,责怪不停。说这一切都是王大海惹的祸,惹祸的人,从小到大都在惹,狗改不了吃屎。那次逞强,自己进去了。这次逞能,把弟弟害惨了。方金凤从王长江的左边唠叨到右边,忽然发现王长江的右下巴肿了一大块,颤抖着手指,轻轻地摸上去,心痛地问:“这里怎么搞的?”

“没有怎么搞。”王长江回答。

“睁眼说瞎话,肯定是打的。”

“没有感觉到。”

“说实话,是不是和尚棍子打的。”

“没有与和尚在一起。”

“在路上给抢劫的人打的。”

“没有遭遇抢劫。”

“你自己看一看,肿这么大。”方金凤拿来一个梳妆镜,放在王长江面前照着,并用手指按住王长江的肿下巴,严厉地问。

“想起来了,打坐太疲劳,碰到石凳上。”王长江无法抵赖,想了一下,说道。

王大海给章文当下手,帮忙张罗一桌菜,按照方金凤的逻辑,家里不论是出什么事,大吃一餐,也就过去了。

正在这时,杨民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直奔厨房,向王大海报告:“董事长,有你一份传真。”

“我手离不开,有什么事,直接说。”王大海在水池里清洗青菜,头也不回地说道。

“到省城接机,传真上说,有一个国际航班……”杨民生正在照本宣科地读着传真的内容,王大海听到国际航班的字眼,立即放下手中的青菜,飞速转身,一把抢过传真。

第二一三章 洋风吹来

当杨民生送来的一份传真,悄然无声地穿过王大海的夜时,失眠开始与王大海纠缠不清。传真上说,南湖的张老大与江海的欧阳傲雪出国考察归来,通知王大海开车到省城机场,接他们俩人,指定要到滨江,与王大海研究房地产开发事宜。

王大海情绪亢奋,倒不是因为要在房地产上搞大手笔,对于此事王大海早已成竹在胸,新厂区顺利投产发挥效益,老厂区退出二产进军三产,进行商贸楼盘开发,德豪发展的利好态势,虽然令王大海高兴,但不至于夜不能寐。也不是王长江的事,午夜一家人团聚,给王长江一颗破碎的心些许慰藉。

一夜顽强地与王大海纠缠的是出国二字,在八十年代能出趟国的人当属凤毛麟角,有幸到异国他乡去亲眼看一看,就跟阿姆斯特朗登上月球一样稀罕。天刚刚破晓,王大海慢慢地睡着,却被兴冲冲闯进门的吴兵拽起床,吴兵去接老大,心情比王大海更加亢奋,嚷嚷着,时间不早了,赶快开车到省城接机。

“老大这次算是开眼界了,吹洋风看洋景开洋荤。”王大海正在刷牙,吴兵站在他的背后,激动地说。

“月亮都是外国的圆,你这是崇洋媚外,一副奴才相。”王大海口中含着牙膏沫,不以为然地吱吱道。

“董事长应该出国吹吹洋风,洗洗脑子,看看洋人怎么搞企业的。”吴兵建议道。

吴兵还没有等王大海回答,他已经摸走王大海吉普车的钥匙,并且在王大海洗漱准备过程中,把吉普车仔细地检查一遍,开到王大海的宿舍旁,说了一声,在路上买早点吃。随即,俩人上车起程,前往省城机场,由吴兵开车,王大海买上热烫烫的点心,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自己享用。

说快也快,两个小时的行程,王大海与吴兵俩人赶到省城机场,顺利地接到张老大与欧阳傲雪。张老大作为中外合资企业,滨江海一公司的董事长。欧阳傲雪作为董事,应邀参加一个政府代表团,出访欧洲七国,考察发达国家房地产市场的运作模式、设计理念。张老大肩扛背驮,手上还拉着一个大皮箱,欧阳傲雪一只手拉着一个大皮箱,另一只手拎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喜气洋洋地向王大海与吴兵俩人等候的地方走来。王大海与吴兵顺手接过大大小小的箱子,塞到吉普车的后备箱里,大家分别从两边的车门上车。吴兵驾驶,欧阳傲雪坐在副驾驶位上,张老大与王大海则坐在后排。

“到家了,心里立刻踏实起来。”张老大扫了一眼窗外的风景,转过身,拍着王大海的肩膀,感叹地说。

“自讨苦吃,在天上,飞那么远,当一个采购员,大包小包的,真的很累人。”王大海用不屑的口气回答。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啊!”张老大抒发着自己的感想。他靠在座位后背上,看上去很疲劳,脸色也比先前要黄瘦一点。

“能适应吗?”王大海关心地问。

“心里既激动又害怕,不亚于当年上山下乡当知青。”张老大动情地回答。

“习惯吗?”王大海接着又关心地询问。他不知道张老大说的上山下乡当知青是个什么心情,因为在王大海高中毕业的时候,国家已经停止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王大海毕业以后,即在家待业,靠打临时工挣点微薄收入,贴补家用。

“牛奶、面包,不如大米饭吃得香,傲雪从小在江海长大,能适应。我这个土老帽,一天三餐吃下来,不但吃不饱,到后来,看见西餐,不知怎么就呕心。”张老大哈哈地笑着回答。他指着前面坐着的欧阳傲雪,饶有兴趣地回忆起在国外吃饭的趣事。

“那怎么办呢?”王大海疑惑地问。他虽然没有出过国,但听说一点,洋人长得高大威猛,基本上是肉食的人类,而国人应该属于草食的人类,虽然吃一点荤,但还是以素食为主。

“与一起出国代表团里的人换,我拿牛奶与面包,跟他们换出国随身携带的小袋方便面与榨菜。”张老大拍着自己皮球似的肚皮,给王大海介绍怎么解决吃饭的问题。

“后悔吗?”王大海不解地问。他想到来之前吴兵说,张老大出国是吹洋风看洋景开洋荤,王大海听到张老大的介绍后,认为简直是受洋罪。

“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后悔。”张老大爽朗地笑过之后,忽然接着说,“你的意思,是怕我出去受苦了。”

“不是说,世界上三分之二的人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只有我们三分之一,能生活在神州大地上的人是无比幸福的,尤其像我们这一代,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在蜜罐里泡大的。”王大海自豪地说。

王大海从小学开始,上课的时间不多,学习的书本知识也少,但社会活动频繁。经常听忆苦思甜的报告,参观阶级教育展览馆,站在罪恶的旧社会的尸骨累累的万人坑旁,啃难以下咽的黑窝窝头。动辄一个月不上课,参加学军、学农、学工等实践活动,不做温室里的花朵,在大风大浪中茁壮成长,练就一身过硬的本领,去拯救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人们。

“手中拿着不高的收入,怎么去拯救全人类。”张老大对王大海调侃道。

“说真话,老大看没看见,国外的工厂里,工人们,骨瘦如柴,在冬天,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寒冷的地面上,拖着他们冻裂的伤口,流下鲜红的血迹。工头拿着皮鞭,凶神恶煞地谩骂着,动作稍慢一点,就要遭遇拳打脚踢。”王大海好奇地问。因为他从小受到这样的教育,想问个水落石出。

“你描述的是集中营,不是发生在工厂里,如果都是这样的情景,怎么能生产出高质量的产品。”张老大否定地说道。

在王大海的心中,始终不相信这种说法,如果发生在玻璃行业,工厂老板算小帐,不发给工人劳保皮鞋穿,虽然能降低成本,但在班中是多么的危险,不是被玻璃戳破,就是被烫伤,老板花去的医药费,给工人们买到像样的劳保用品,还绰绰有余。眼见为实,张老大的回答,给出王大海想要的正确答案,也将他心中的一团迷雾驱散。

“国外到底好不好?”王大海紧追不舍,深入地问。

“彩电好不好,卡带录放机好不好,毛片好不好,还有钱好不好。”张老大激动地大声提问,言下之意,好坏不用明说。停了一会,他又接着说,“我给你举一个例子,在考察中,碰到一位老逼样,也曾是下放知青,出去两年时间,苦出来了,白天晚上打两份工,还抽空去运死尸,两年时间,抓到手,兑换成鲜红的毛爷爷,有二十多万,开心煞了,他说大热天开了电网扇赤膊数,哈哈,一辈子没有那样开心。”

吴兵开着车,不时侧着脸,竖着耳,听张老大的滔滔不绝。在副驾驶位上的欧阳傲雪,看不过去,对吴兵说:“你要专心致志地开车,可不能把我们都送到天上去。不要听张老大夸夸其谈,说得神乎其神。依我看,他们都是经济动物,只知道挣钱,挣大钱,冷漠得很,没有一点人情味。”

“老大,也要安排我与大海董事长出国见识一下。”吴兵忍不住向张老大提出要求。

“改革开放的总设师已经在南方划了一个圈,要与国际接轨,还愁不能出国,不要到时出去多了,还嫌烦呢。”张老大脱口而出,幽默地回答。

“我不嫌烦,只要有好日子过,乐不思蜀。”吴兵坚决地说。

“寄人篱下,过别人的好日子,不如自己创造好日子。”张老大建议道。

“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吴兵失望地感叹。

“等是等不到的,天上不会掉下馅饼,要靠自己闯。”张老大纠正吴兵的说法。

“这次带回来什么好项目?”在一旁聚精会神听着的王大海插话道。

“首先搞好房地产,人家已经发达到如此地步,房地产业还有顽强的生命力,他们说,房地产业是不落的太阳,永远是新兴的产业。因为人总是喜新厌旧,还有随着科技的发展,环保、节能、多功能舒适的住房层出不穷,房子是建不完的,一幛房子就像汽车一样,也需要不断地翻新淘汰。”张老大兴奋地谈到房地业的前景。

“这么说来,玻璃行业不干了。”王大海疑惑地问。

“玻璃行业不但要干,而且还要大发展,我带回一套发展资料,与太阳有关的玻璃尖端科技产品。”

“产业化前景怎么样?”王大海急切地问。

“锁在箱子里,回到滨江再认真地细说。”张老大淡定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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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四章 眼界大开

一句话,锁在箱子里,张老大从国外被洋风吹过以后,回来大变样了,带着一种神秘的微笑,给出王大海迷一样的答案。=顶=点===23X=com张老大不愿明说,王大海不便再继续追问,箱子里的秘密会有大白于眼前的时刻。

回到滨江,王大海安排到土菜馆,张老大美滋滋地端着雪白的大米饭,像是几百年没有吃过似的,饥不择食地饱餐一顿,他不但时差倒过来了,而且胃口也倒回来了。比刚才下飞机时的精神状态要饱满得多,神采显得奕奕起来。

欧阳傲雪与出国前后差异不大,还是那样温文尔雅,轻熟.女的活色生香。她吃得不多,早早地放下筷子,礼貌地与大家招呼一声,随即离席与刘春花坐到一边,叽叽喳喳地又说又笑。她从包里拿出一瓶香水,作为出国带给刘春花的小礼品。

“我有雪花膏。”刘春花不好意思地推辞道。

“小辣椒,雪花膏搽在皮肤上,遇热容易消失。”欧阳傲雪分析说。小辣椒是欧阳傲雪给刘春花取的绰号,对刘春花性格的一个形像概括。

“太贵重,还是欧总留着自己用吧。”刘春花一再推让,摆着手说道。

“这瓶玫瑰香水,在国外也是上乘货色,国内很少见,还有防流感功效。”欧阳傲雪爱不释手地赞叹说。

“我与王大海开办药店的事,承蒙欧总大力支持,才得以顺利办好,一直有个心愿,想请欧总一餐,以表谢意。”刘春花拿着香水,转变话题说。

“今天王大海不是请了我吗?”欧阳傲雪被刘春花突然的一句话,脑子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接着说,“当时小辣椒怕王大海跑了,不让王大海去江海,后来是王鹏总经理去办理一切手续。”

“也不是怕我跑了,当时,刘春花刚刚从南方辞去工作,回到滨江,心情不太好,我陪陪她,所以也就没有去成江海。今天借此机会,向欧总表示歉意。”王大海坐在桌旁,听到欧阳傲雪与刘春花谈到的话意,他转身向欧阳傲雪进行解释。

刘春花与欧阳傲雪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刘春花在滨江经营的药店,属于欧阳傲雪江海医药公司滨江分公司,虽然经营已经半年多,但刘春花进货与结帐基本上是与江海公司的业务员打交道。刘春花第一次听说到欧阳傲雪的名字时,撕心裂肺,随即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绝望地走进港口招待所,开了一间房,一个人喝下去大半瓶白酒,吐得人事不知,胃出血,人晕厥过去。被后来紧急赶到的王大海,叫来急救车,送往医院。刘春花气王大海,她发给他的101个信息,竟然没有回复一个,并且到后来还关上bb机,这一切,是因为一个江海来的女人,打翻刘春花的醋罐子,使她心灰意冷,万念俱灭。

刘春花是一个有着刚强性格的女子,如果不具备这种秉性,她不敢斗胆,孤身夜奔监狱,从边疆人阿不力孜手中接过王大海传递出来的纸条,完成一般男人都难以做到的事情,成功化解王大海加刑的危机。这次见到欧阳傲雪,看到张老大与欧阳傲雪俩人一起出国归来,她把内心中的一个醋罐子砸碎了,仔细地权衡一下,觉得心眼小了一点,现在已经不是男女授受不亲的社会,正常业务交往,男人与女人不坐在一起怎么谈生意,过去想得过多,身受其害。

中餐结束时,张老大看着欧阳傲雪与刘春花像姐妹花一样,坐在包间的沙发上,旁若无人地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张老大打断欧阳傲的说话,建议道。

“又想出什么新花样?”欧阳傲雪疑惑地问。

“为你们着想,我是这样安排的,晚餐由海一公司总经理吴兵请客,下午的时间,刘春花陪欧总到药店里视察一下,顺便逛逛街,按点回来就行。我们到王大海的宿舍去交流,谈一些事情,没有时间陪你们了。”张老大从衣架上拿下西服,对欧阳傲雪说道。

既然张老大说了,大家都一个鼻孔出气,没有异议。散席后,分成两路,刘春花挽着欧阳傲雪的臂膀,兴高采烈地逛街去了。王大海、张老大与吴兵三人乘坐吉普车,来到王大海的单人宿舍,下车,张老大安排吴兵与王大海,将吉普车后备厢里,他从国外带回来的两个纸厢抬进宿舍。脚还没有跨进门槛,张老大急忙关门。

“大白天,关什么门?”王大海奇怪地问。

“不但门要关,还要关严,从里面把门闩起来,窗帘也全部拉上。”张老大指挥着吴兵到前面闩门,去后面拉窗帘。

“老大是从国外做贼回来,心里发虚。”王大海站在漆黑一片的客厅,拉亮电灯,讽刺张老大。

“你不是说,世界上有三分之二的人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吗?我让你见识一下,他们是怎样的水深火热。”张老大看着吴兵在打开纸厢,幽默地跟王大海说话。

“没有必要搞得像是做间谍活动似的。”王大海不明真相地问道。

“隔墙有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张老大回答。他翻弄着看不懂的英文说明书,找着图示比划摸索着。

“这个是电视机,那个扁一点的厢子里装的是什么?”王大海站在一旁,用手指着问。

“那是录放机,等一会放卡带让你见识一下,开开眼界。你不是问毛片是什么,我反问你,学生时代,像你这样混得好的学生,《少女的心》手抄本肯定看过吧。”张老大眯着眼,阴笑着对王大海说。

“难怪老大把欧阳傲雪与刘春花俩人支开,原来是有预谋。”王大海顿时脸上有一阵发烫的感觉,学生时代,他看那本手抄,是在学农时,躲在小树林里,安排有同学站岗放哨,如果被发现抓住,去少管所里老老实实地待着。可能在那个年代,除毛选与新华字典外,读者群最多的书籍,就是被批判成砒霜的《少女的心》和鸦.片的《归来》。只有关系比较铁的同学才能有机会看到,限定五分钟时间,一万字的,一口气扫视完,因为后面有人排着队,等着看,破损不堪的一叠信纸,精彩的段落,字迹不知道是看的还是摸的,已经模糊不清,还没有拿到手,后面的人就大声吆喝着,只能急吼吼地跳着行扫一遍,出来时,不仅额头出汗,下身顶起的部位也湿漉漉的,把处男交给那本书了。

今天,王大海第一次看见叫录放机的玩意儿,在滨江黑白电视机还没有普及,彩色的更是凤毛麟角,他看着张老大不太熟练地把卡带放进录放机插孔中,经过几次调试,图像终于出现,跟真人一模一样,除说话听不懂,别的都能心领神会。洋妞光着身子,蹲在地面,双手扒在粗壮男人的下身,口中含住一个直挺挺的蘑菇状硬物,像是在舔吃冰淇淋一样,动作显得贪婪或是做作。

王大海屏住呼吸,不只是脸上发烫,周身都在燥热。看了几眼之后,他转身看看张老大,虽然在国外看过了,却仍然有滋有味地盯着画面目不转睛。王大海想,张老大可能好这一口,在监狱里,阿不力孜为感谢王大海的救命之恩,私下高价搞进一点白酒,俩人躲在厕所前的水池间,正在享用时,却与张老大要干好事的时间发生冲突。王大海再看看吴兵,可以说是全神贯注,眼睛都不眨,看到精彩之处,吴兵紧抿着双唇,不停地往下咽口水,随着“咕隆……咕隆……”的声音,喉结在一上一下地滑动。

“真是太有想像力了。”吴兵看得一丝不苟,感叹道。

“美其名,叫吹箫。”张老大说。

“从口中吐出一块,像是冰糖”

“不是冰糖,是冰块。”

“又喝下一杯冒汽的是什么?”

“那是开水。”

“有什么奥妙吗?”

“这叫冰火两重天。”

王大海算是眼界大开,以前虽然没有看过,但听到的非议不少,被视为洪水猛兽毒品鸦.片的毛片,原来不过如此,应该因人而异,不必恐怕。善良的人们也许有一种惯性思维,认定国人的抵抗力弱,其实,没有这个必要。自古就有玩物丧志,可不玩的,大有人在。

“当一个老总,要知行天下,只有先知道天下,才能行遍天下无敌手。”张老大给王大海与吴兵每人发着一支洋香烟,开着玩笑说。

“老大,这是带回来的国际前沿新技术?”王大海点着香烟,故意调侃道。

“出国去看一看,既要了解学习精华,也要知其糟粕所在,才能增强抵抗力嘛。”张老大一本正经地回答。

“董事长,如果心急,我去到车上把资料拿过来。”吴兵听着俩人的对话,急忙对王大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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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五章 各执己见

不知道是越来越成熟,还是越来越自大,王大海感觉到,唯一靠得住的还是自己。可能是王大海的野心使然,企业做大了,对于董事长而言,就要看一个人的境界,或者说格局,虽是一个比较虚无缥缈的东西,但确实存在。境界代表着一个人看问题的高度,也可以说是视野的开阔度。境界不是能力,但对于解决问题的能力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吴兵慌慌张张跑到门外的吉普车上,抱回张老大装资料的箱子,急不可待地要将刚才没有看见的那一段毛片,再倒回来,精彩不容错过,必须要看一遍。

“吴总的钻研精神值得称道。”王大海接过资料,对吴兵笑道。

“我们要把在监狱里失去的时间加倍夺回来。”吴兵调试着录放机,他看张老大动一下手,无师自通,虽然是原装进口,全是英文字母,但马上就能看图意会,自己动手。

“不管是什么,少吃多有味,慢慢享用,得了厌食症,反受其害。”王大海不轻不重地说。

王大海说的是肺腑之言,他已经没有在学生时代看《少女的心》时,那一种渴望与激情,现在,常常感觉到时间不知去了哪里,精力也不够用,简直成为一个经济动物,脑子里转的都是做大做强企业的事情,出人头地的理念,已经渗透到他的骨髓。笑话王大海的人,常说他掉进了钱眼里。

“好了,可以收起来,这一盘带子送给你,回去慢慢享用。”张老大对吴兵说。他安排吴兵将彩电与录放机收回箱内,重新放到吉普车后备厢。

“没有机子,只要带子有什么用。”吴兵失望地回答张老大。

“这么大的滨江,借不到录放机?如果再不行,可以到录像厅去租,也可以用带子与他们合作。”张老大建议道。

“能不能立马搞一台录放机。”吴兵急切地问张老大。

“不但立马不行,跑马也跑不出来。等有机会,我来想办法,找出国的人,再带二台回来,你们俩一人一台。这次没有办法,回国一人只准带一台。”看到吴兵执着地盼望着,张老大安慰道。

“老大拿新的,这台淘汰下来,就送给我。”吴兵高兴地对张老大说。

“到此为止,下面开始说正经事。你现在当老总了,不能只是低头拉车,也要学会抬头看路,思考企业的路往哪个方向上走,才能越走越宽广。”张老大语重心长地告诫吴兵。

“老大指向哪,我就打到哪,不会让老大失望。”吴兵信心十足地向张老大表态。

王大海与吴兵耳闻目睹,收获了张老大出国归来的国际前沿的新鲜玩意,算是饱饱眼福,开开眼界。接下来,按张老大的说法,得花点时间研究正经事。如何在滨江挣钱,挣大钱。学习国有企业的做法,王大海找来一本软面抄,交给吴兵,让他学着做记录,可以增强对企业的理性思考,培养战略眼光。

关于在滨江加大投资,加快发展,这个总方针,王大海与张老大是一致的,但在如何发展上,王大海与张老大俩人的意见相左,可以说发展思路分歧很大。张老大的思路,要实现跳跃式发展,采取拿来主义,与国际接轨,学习欧洲模式,建高档商品房、别墅群。王大海的意见,结合滨江市情,建设普及型大众化的毛坯楼房,稳打稳扎,实现小步快跑,滚动发展。

“现在有一个理念,商品赚女人与儿童的钱,对于房地产而言,要瞄准富人,想办法从这些人的口袋里把钱掏出来。”张老大从国外考察以后,对于房地产开发,用一种指点江山的态势,气定神闲地对王大海说。

“滨江目前占据统治地位的依然是毛坯式商品房屋。装修式商品办公楼、商铺、商品住宅的市场供应虽然越来越大,而且,节能式、智能式为代表的商品房屋开始进入滨江,这是发展方向和未来主流,但是我认为,在滨江仍然还有很长的一段市场道路要走。就目前而言,高档住宅和别墅,在滨江不一定能卖得动。不像沿海发达地区,滨江富起来的人不多。”王大海详细地分析房地产行业总体态势,以及滨江的实际情况。

“卖不动没有关系,地产与房产会在不断升值。钱在那里跑不了,人民币会变成美元,砖头都能变成黄金。”对于王大海的分析,张老大立即给出答案。他悉心研究过发达国家,房地产无不是随着经济的发展,价格也在不断攀升,对于人口众多的国家而言,城镇化在突飞猛进,不用说,更是如此。

“那是空头支票,企业财务账面好看,但血液枯竭,流动资金严重不足,最终因资金链断裂,企业轰然倒塌。如果没有雄厚的势力,仅靠拆借资金,难以为继,必须快速变现,搞一些短平快的房地产项目,一边建设一边预售,采取薄利多销的方式,满足中低收入群体的住房要求。如果贪大求洋,滨江的苏跃富就是一个典型的失败案例。”王大海从滨江的市情出发,据理力争,他没有一边倒,盲目奉承张老大的意见,而是实事求是,提出他经过深思熟虑的符合滨江现阶段的房地产发展道路。

“没有哪一家开发企业敢说,他们的自有资金雄厚。有许许多多暴发户,他们是靠玩‘十个瓶子九个盖’的游戏起家,在资金上不断地拆东墙补西墙。”面对王大海对于资金的担心,张老大不屑一顾,并指出玩心跳的事,是房地产行业的普遍做法。

“这是在走钢丝,危机四伏,不讲市场稍有风吹草动,就是企业操作出现丝毫差错,动作不当,必将企业葬送。”王大海不为张老大激进思想所动,坚持他稳健的企业经营思路。

“谈到赚钱,胆大的赚胆小的,不要命的赚胆大的,就是这么一个强盗逻辑,弱肉强食,无道理可言,胜者为王败者寇,能赚到大把的钱就是英雄,人们众星捧月,趋之若鹜。”张老大提高声调,理直气壮地说出他的冒险道理所在。

“企业竞争往往是残酷的,有时不择手段。”王大海对张老大的这句话,总结性地补充道。

“说得太文明了,叫无奸不商。现在不是流行说,务农不如做工,做工不如经商,经商不如借钱,借钱不如不还。”张老大接着王大海的句子,深入地剖析着社会现象。

王大海与张老大俩人都对房地产有深入的研究,而且都对自己的经营理念深信不疑,坚守自己的观点不动摇。并且辩论起来,针锋相对,声音越来越大,讲话的语速越来越快。这下可苦了吴兵,他本身对于记录是个生手,没有办法记下一个完整的句子,加上有许多概念不能理解。干脆放下手中的钢笔,从口袋里掏出香烟,一个人抽将起来。

“刚才看毛片一身劲,怎么拿起笔就皱眉头。”张老大不高兴地对吴兵说。

“你们俩人讲话像炸鞭炮似的,我的手也不是录音机,没有办法写。”吴兵找出理由,为自己解脱。

“我教你投机取巧的办法,对于词组采取缩写,速度自然就快起来,比如‘毛坯式商品住宅房’八个字的长词组,你可以写成‘毛式房’三个字代替,意思都能理解。”王大海结合自己的经验,给吴兵建议提高记录速度的技巧。

“你虽能看得懂,可是一旦读起来,‘毛式房’会理解成‘茅厕式的房子’,不让人勃然大怒。”吴兵口中念念有词,故意谐着音,曲解缩写词组的意思。

“你就不能谐音成‘毛爷爷式的住房’,激起消费者强烈的购买**。”王大海灵机一动,对吴兵反唇相讥。

在张老大的硬压下,吴兵老老实实地拿起笔,认真地把刚才王大海与张老大交谈的内容大意,重新整理记录下来。张老大还狠狠地批评吴兵,当一个老总,不能笔头子上的事,全部依赖于秘书,动手、动脑、动口是三位一体,不可分割的整体,这是对吴兵的基本要求,并且过分地强调,今后海一公司向张老大董事长报告的每一个字,必须要吴兵亲手所为。

“我们俩刚才谈到哪里?”张老大一顿训斥吴兵以后,接着继续讨论,他问王大海。

“无奸不商,借钱不如不还。”王大海提醒道。

“哪一家大企业不是银行的钱撑起来的,如果做弱者,就要上门逼债,多不得好活。”张老大语气平和地对王大海说。他已经打通银行贷款的环节,想争取王大海的支持,利用德豪公司老厂区土地,在房地产项目上,拿出一个漂亮的大手笔。

“如果不根据市情,以及住房消费力,不自量力,冒然行事,做那样的强者,多不得好死。”王大海策略地否定了张老大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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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六章 走为上计

王大海与张老大俩人在滨江如何开发的思路上,磋商没有进展,各执己见,互不让步,相持不下。$顶$点$ ().王大海处在进退两难境地,如何打破僵局,既不能让德豪公司盲目冒进,又要使张老大满意,毕竟王大海在德豪公司立身起步,以及每次在公司遭遇危难之际,或是发展瓶颈之时,都是张老大伸出援助之手。张老大对王大海恩重如山,情义无价,怎好不从。更何况,这次开发是张老大掏大把的钞票,王大海仅仅出土地,再加上小部分资金。

“在房地产开发项目上,吴总最有发言权。”王大海热情地鼓励吴兵发言。王大海希望吴兵能站在他的一边,采取稳健的房地产开发计划,吴兵终归在滨江从事建筑安装有两年时间,应该了解滨江的房地产现状。

“老大刚才已经批评我了,只顾低头拉车,不会抬头看路。”吴兵狡黠地回答。他一个都没有得罪,闭口不谈他的观点。

“这是在讨论,言者无罪,谈谈自己的看法。”张老大要求吴兵发言。

“开发什么样的房子好卖又赚钱。”王大海说出话题,引导吴兵倒向他这一边。

“各有利弊,其实,好像是下泥巴人与阳春白雪的关系,怎么去做,老大与王董事长说了算,不管做哪一种房子,我都负责把房子做得漂漂亮亮的。”吴兵吞吞吐吐地表明他的态度。

“如果叫你去选择,会选择哪一种方案。”王大海进一步追问吴兵,他认为刚才吴兵的表态,等于没有表明意见,说了也等于没有说。

“大海说得对,当老总的怎么没有一点主见。”张老大板着脸,对吴兵说。

“王董事长分析滨江的市情,我认为实事求是,购买力弱,显而易见,我没有异议。要我说,生意在于人去做,可以引导消费,我支持老大的意见,在滨江头一个吃螃蟹,现在不是流行一句口号,叫做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吴兵被逼无奈,违心地站在张老大的一边,他是张老大一手栽培起来,敢不听张老大的。再说企业里的大小事拍板,说得好听一点叫决策,直白地说,就是下赌注。尤如在赌博场上,靠运气,胆大赢胆小。

“吴兵引导消费的观点我赞同,做企业,既要适应消费,也可引导消费。就高档住宅而言,滨江的老百姓如果腰包里有钱,我们可以去引导他们,想办法把他们腰包里的钱掏出来,可是,他们没有那么多的存款,也没有高收入,绞尽脑汁,也只能望洋兴叹,掏不出大钱来。”王大海想再做一次努力,极力说服吴兵。

“大海,如果按票数计算,目前是2比1的结果,可以下决心了吧。”张老大听完吴兵的发言,并督促吴兵在记录本上,记下吴兵的意见,他志在必得,对王大海说。

“还有欧阳傲雪没有表态,女人的稳重可能是天生的,现在讲结果,为时尚早。”王大海对于他的意见被否定,没有心灰意冷,他振振有辞地回答。

“那好,等欧阳傲雪的意见出来以后,再拍板定夺。”张老大得意地回答王大海。

决策的形势对王大海不利,他在沉默中,仔细地考虑,开发高档与国际接轨的商住房,从目前的滨江市情来看,刚才吴兵也赞成王大海的分析,百分之百的是前景暗淡,入不敷出,投资经营贪大求洋的项目,面子上好看,但是赚不到效益,看似帐面盈利,其实,时间一长,公司就被拖垮。如果刹车不及时,或是刹不住车,不能躲过市场不利的消极因素,公司可能有倒闭或是破产的危险。

在陷入僵局中,王大海没有流露出失望或是紧张的情绪,冷静地克制住自己的脾气,保持着温文尔雅的微笑,处变不惊的举止,谈吐有度的语言。如果气急败坏,不但引起张老大的不高兴,也扰乱自己大脑中的正常思维,做出失去理性的判断。王大海想,张老大可以冒险,冒失败或输掉的风险,是拿他投入到滨江的资金为底线,如果全盘皆输,顶多全部投入打水漂。而德豪公司的情况,不能同日而语,失败不起,只能步步为赢,不能有半点闪失,因为有一千多号员工要端德豪的饭碗,还有他们的一家老小,那是关系到四到五千人的温饱问题。

就目前德豪公司老厂区的生产情况看,玻璃窑炉漏料问题已经修复,可以维持生产一年半载没有问题,有利于医药包装瓶向啤酒瓶包装的产品结构调整。在房地产开发项目还不十分成熟和理想的情况下,应该暂缓一步开发老厂区的土地,但张老大从国外考察归来后满腔热情,通过刚才的表决情况看,即使欧阳傲雪站在王大海的一边,也无济于事,按照公司章程,在表决结果相等的情况下,最后滨江海一房地产开发公司董事长张老大有机断处置权。

在紧要关头,王大海的思想坚定起来,虽然世间许多情形,是进是退,是突飞猛进还是循序渐进,难以说清。但王大海审时度势,张老大可以下这个赌注,而德豪公司不能答应。事情已经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既要保住张老大这棵大树,又要避免德豪公司陷入开发危机,在这样的情况下,以退为进更为妥当,也就是说,走为上,走得巧走得妙,既能保全德豪公司,又能保全与德豪公司相关的许多人与物。

唯一的办法只能王大海走开,怎样走?何时走?这里面的学问很大,必须要从容撤离,就显示出走为上计的高超本领。王大海在走投无路的绝境之时,脑海中翻腾起梦影找她京都的大学同学,帮助王大海插入到京都大学总裁mba班学习的事,入学手续已经办妥,王大海一方面考虑到巨额的学费,心里有点舍不得。另一方面没有时间去学习,张老大马上从国外考察归来,要到滨江商谈开发事宜,所以把学习一事搁浅下来。现在看来,不能马上进行开发,走为上计,到京都大学总裁班学习,是王大海以退为进的最好借口。

“怎么不说话?”张老大观察沉默不语的王大海,问。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老大的开发方案得到肯定。”王大海从沉思中回过神,立即回答。

“看上去,好像心事重重。”张老大关心地问。

“是有心事,但不是重重。”王大海显得愧疚地回答。

“是个人问题?”张老大好奇地问。

“也可以这么说,是也不是。”王大海模棱两可地回答。

“被美女盯上了,没有办法脱身?”张老大笑着说道。

“可能有美女怀春的眼光,但我钟情的心都给了德豪。”王大海苦笑着回答。

“你不要打马虎眼,有什么好遮遮掩掩,一个人的本事大,那么什么本事都大。”张老大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没有听明白老大的教诲。”王大海疑惑地问。

“为了更好的工作,必须要配备好秘书,一等秘书是不变的,二等秘书是经常换的,三等秘书是随叫随到的。”张老大结合他的经验,开心地对王大海侃侃而谈。

“刚才还对吴兵强调,今后海一公司上报老大报告的每一个字,必须要吴兵亲手所为。”王大海想起张老大对吴兵说的话,他故意找出一句,回答张老大。

“他的秘书太多,也太乱,换得太频繁。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而秘书们的内讧是无限的。如果管理不善,摆不平,哪还有心思去工作。”张老大笑着批评吴兵。

张老大看上去心情不错,在与王大海和吴兵吹牛的同时,他的脑海里已经在描绘滨江成片开发的高档住宅小区、别墅群以及高高耸立的商厦,矗立在美丽的长江岸边,前来购买的消费者,络绎不绝,摩肩接踵,甚至还有省城,以及沿江各大城市里的大款富豪们过来抢购,冲着宜居、宜游、宜商的宝地滨江很大的升值空间,大把砸金。

“老大,现在不问了吗?”王大海不经意地问张老大。

“我要问什么?”张老大一头雾水,眨着眼反问道。

“刚才不是要问我的心事。”王大海提高音调,提醒张老大。

“哦,说到秘书,就把大海的心事给忘记问了。”张老大拍着额头,道歉地回答。

“还说我被秘书搞得没有心思工作,老大说到秘书,就已经晕头转向。”吴兵抓住机遇,报刚才张老大批评他的一箭之仇,有意大声地调侃起来。

“我们不能输在秘书身上,要集中精力在滨江干几件漂亮的大手笔。”张老大有自知之明,把王大海的心事忘到九霄云外,这是对兄弟朋友的极大不尊重。他接着面向王大海,轻声地问,“有什么心事,我来帮你解决。”

“只有老大能帮我解决。”王大海恳切地回答。

“快点说呀。”张老大嚷嚷道。他像是在大槐树底下等情.人——急不可待。

“我要到京都大学总裁mba班学习。”王大海鼓起勇气说。

“什么?”张老大对兄弟的事,可以说都是两肋插刀,决不说二话。可此时的张老大傻着眼,大声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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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七章 迈入学府

张老大惊讶地霹雳一声后,沉默不语,也许是为了更猛烈的爆发,两眼里像是火山,在汹涌澎湃。

王大海勇敢地把去京都大学总裁mba班学习的事说出来,顿感一身轻松,接下来,任凭张老大要杀要剐,随便怎样处置,心甘情愿,毫无怨言。王大海愧疚的是,张老大兴冲冲地来投资开发,而他却急匆匆地离开滨江一段时间,去京都大学总裁班充电学习。王大海不在公司,就此宣告,张老大酝酿已久,精心策划的一场开发大戏无法开演。

“兄弟在拆我的台啊!”张老大叹息道。他压抑住心中的愤怒,对王大海网开一面,没有火山爆发。

“时间很快,一年半载,一晃就过去了。”王大海低调地对张老大安慰道。

“你走了以后,开发方案不是半途而废。”张老大板着脸,撅着嘴说。

“开发方案并没有停止,老大的方案,带到京都大学,我要好好的消化吸收,还有老大带回来的光伏玻璃项目,请研究院的教授进行一番论证,也想听听去学习的同行们的意见。”王大海想得周到,积极争取张老大支持他的学习。

“非去不可吗?”张老大沉默一会,还是想挽留住王大海。

“老大,学习名额难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王大海带着歉意解释。

“学那些花拳绣腿,表面上好看,实际上并无用处。爱拼才会赢,江山是打出来的。”张老大以成功者的口气劝说王大海。

“像我们泥腿子出身的老总,面对企业升级和市场竞争的压力,需要去充电,否则后续乏力。我看了一下课程安排,很切合我们的实际,像民营企业如何通过二次创业加快发展?未来世界经济格局和本国经济怎样转型?以及产融结合发展战略等等课程,能引发对企业未来发展的深刻思考。”王大海有条不紊地介绍着总裁班的学习内容,想极力说服张老大,诚心实意地支持他此次学习之行。

“你不是上了自修大学,也学了企业管理,还拿到十几门的合格证。重复学习有什么意义。”张老大说出王大海不去学习的充分理由。

“合格证只能代表过去,不断学习才能赢得未来。”王大海辨证地剖析道。

“进去容易,可出来糊涂,课堂上讲,这里是地雷,那里是陷阱,你还敢再搞企业。总之,说一千道一万,不如找机会,到国外去亲眼看一看,不要小瞧我这次是浮光掠影,蜻蜓点水式的走马观花,真正体会到发展才是硬道理。”张老大直白地告诫,搞企业糊涂一点的好,太明白以后,可能就裹足不前。

“我认为还有一点是机不可失的,那就是接触到重要的人脉资源,都是来自各地的重量级的老总们,对企业今后的发展绝对受益匪浅。”王大海灵机一动,又想出一个需要去学习的理由。

“是去,还是不去,脚长在你的腿上。”张老大失望地看着王大海说。

“老大不是有一句常挂在嘴边的话,土地放一放,黄土都能变成金,迟个一年半载开发,可能收益会更好。”王大海紧追不舍地说着要去学习的道理。

张老大不想王大海去学习,有他的道理,通过上层已经疏通滨江银行的关系,可以给中外合资企业滨江海一房地产开发公司提供一笔贷款,只能在滨江市的土地上进行开发使用,不得挪到外地。张老大必须趁热打铁,把这一笔资金全额贷出来,否则,夜长梦多,不是被别的企业挤走,就是行领导易地交流,如果调换行领导,前功尽弃,再想贷出来,只有再重新下功夫,还不知道新行长是个什么套路,一句话,前景渺茫。

王大海急于想进总裁mba班学习,是他策略地否决张老大的方案,认为风险太大,现在张老大到国外被洋风一吹,满脑子都是与国际接轨的思想,实现跳跃式发展,巴不得一夜之间,企业进入世界五百强,但跳跃得太大,肯定栽跟头,有句话说得好,叫拔苗助长。辛辛苦苦地开发出来的房地产,不光是为了好看,要面子,重要的是能拿到实惠,有利可图,企业绝不能做亏本的买卖。王大海不但要对德豪负责,也要对在德豪工作的一千多号员工负责。否决张老大的方案,又不能直统统,只能采取金蝉脱壳,走为上计,在离开的时间里,好好地思考老厂区土地如何取得最大的经济效益。退一万步说,如果张老大生气,从滨江撤资,德豪可以单独开发。王大海的战略,以退为进,再卷土重来,必将如猛虎下山。

“董事长,真的要走?”在一旁没有言语的吴兵,诧异地问王大海。

“这是入学通知书。”王大海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红色封面,并印有京都大学字样的通知书,递给吴兵。

“开学时间已过,这张通知还有效吗?”吴兵仔细地翻看着,他有意地指着开学日期说。

“天天在催促,已经通过熟人去说明情况,推迟几天过去报道。”王大海平静地解释。

“真是出乎意料,董事长能有这个资格去学习吗?”吴兵深入地探问。

“一个总裁班20来人,找人想了办法变通进去的。”王大海如实说明情况。

“董事长找了谁,这个人真是神通广大。”吴兵好奇地问。

“说出来,也是你的大熟人。”王大海没有点明找的人是谁,而是反问道。

“哦,我知道了,肯定是梦影。她的关系还能通到京都。”吴兵在滨江认识的人不多,有文化的人更是不多,他马上联想到梦影,于是半信半疑地说道。

“梦影是从京都大学毕业,她从农村以高分考进去的,家庭没有背景,被计委分回原籍。她班上同学,少数有办法的,已经出国,多数找关系分配在京都。我学习的事,她找了一位留校的同学安插进这个总裁班。”王大海详细介绍如何进总裁班学习的来龙去脉。

“是些什么样的人,才能进去学习。”吴兵饶有兴趣地问。

“总裁班的要求是,在企业从事高层管理活动,大专以上学历,有管理实践经验,渴望系统地更新管理理念,提高管理技能的优秀人士皆可申请报名,经评审合格录取。”王大海几乎将入学件背诵出来,明明白白地告诉吴兵。

“董事长没有大专文凭,能变通一个大专文凭出来,像是变魔术,简直不可思议。”吴兵觉得大惑不解,摇着头说。

“变通不是变魔术,无中生有。如果不符合要求,改变一些条件,达到要求,以便通过。比如说,大专以上学历,我上了自修大学,虽然还有两门单科没有考合格,目前拿不到大专文凭,梦影的同学给我组织一次评审,王大海经营德豪公司业绩突出,拯救了一个频临破产的企业,文化程度大专在读,破格录取。”王大海介绍如何取得学习资格。

“mba是不是去学英文,为将来出国做准备。”吴兵指着字母,想象着问道。

“不是去学英文,是学习工商企业管理,英文字母是缩写,意思是工商管理硕士的简称。”王大海解释道。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暗下来,欧阳傲雪与刘春花可能逛过街,已经到达土菜馆。结束交谈,王大海开出吉普车,张老大与吴兵俩人上车后,很快就达到目的地。

王大海坐在驾驶室里,从远处就看见,欧阳傲雪与刘春花站在土菜馆的大门旁,又说又笑,亲如姐妹,靠近一点,再仔细辨认,刘春花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宽大的镜片,大得有点夸张,遮去三分之二的脸面,只剩下额头与下巴。

“滨江没看见这玩意儿,从哪里弄来的。”王大海走过去,奇怪地看着刘春花问。

“先说好不好看。”刘春花激动地说道,像是戴着一副面具,面具下方张开着一口雪白的牙齿,能看出刘春花乐滋滋的样子。

“一点都不好看,遮住了你漂亮的眼睛与脸蛋。”王大海漫不经心地回答。

“再仔细地看一看,就好看了。”刘春花拉住王大海的臂膀不放,伸长着脖子,摇摆着头,在王大海的面前晃来晃去。

“还没有看出来,有什么好看的地方。”王大海有点不耐烦地回答。他急着要带吴兵进去订包间与点菜,晚餐要变一个口味,给张老大与欧阳傲雪一个惊喜。

“你再看看这个。”刘春花指着眼镜上的一个大圆商标,给王大海示意道。

“真是一个土老冒,戴眼镜也不撕去商标。”王大海急忙拿下刘春花的眼镜,用手去撕商标。

“万万使不得,这是我从国外带回来的蛤蟆镜,那个商标可是亮点和值钱的标志。”欧阳傲雪伸手拍了一下王大海的肩膀,洋洋得意地说道。

正在王大海他们说笑着,吴兵发现张老大,独自一人,健步如飞地向城里方向走去,已经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老大!老大!”吴兵大声地呼喊着,奋力地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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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八章 情意悠然

吴兵的一声呼喊,惊动正在与欧阳傲雪、刘春花谈论着洋货蛤蟆镜的王大海,他抬头顺着吴兵奔跑的方向望去,已经不见张老大的踪影,只有张老大爬上的那辆公交车,缓缓的渐行渐远。

没有追上张老大,吴兵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伸手找王大海要吉普车钥匙。

“你要干什么?”王大海抓住钥匙没有松手,问道。

“开车去追老大。”吴兵急吼吼地说。

“人海茫茫,你往哪里追?”王大海没有理会,否定地问道。

“我怕老大在滨江人生地不熟。”吴兵心里非常着急,忧虑地回答。

“不行这样,到饭店里去,拨打一个老大的bb机。”王大海摸着自己腰间的bb机,建议道。

“老大的bb机出国不能用,因为没有信号,所以留在南湖。”听到王大海的建议,站在一旁的欧阳傲雪马上解释道。

“不用去找,老大会回来的,如果不回来,就不是我们的老大。”王大海态度不冷不热地说道。他皱着眉,一脸的不高兴,不理解张老大处于何种目的,悄无声息地突然离去,让大家忧心忡忡。

“不行,如果不是大家的老大了,可永远是我的老大,不论他怎么样。”吴兵坚定地对大家说。他眼睁睁地看着马路的前方,一时无法采取任何行动,失望地干瞪着眼。

“老大不会有事的,放一百二十个心。”王大海看着吴兵心急如焚的样子,安慰道。

“你们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事,让老大不高兴。”欧阳傲雪疑惑地问王大海。

“没有发生什么事,欣赏一会老大从国外带回来的几件电子产品。随后商谈房地产开发事宜,我说,马上要迈入学府,参加总裁mba班学习,需要耽搁一段时间,等我回来以后,时间也不迟,反正土地是越来越升值。”王大海不好提观看毛片的事,只好轻描淡写地说。

“我认为最好的投资,是投资学习,可以说一本万利。”欧阳傲雪高兴地说着重视学习的道理。从她言语中,分明有一种瞧不起不重视学习的鄙视口气。

“老大并不反对,可能是心理上没有准备,知道得突然,我事先又没有说。”王大海不能肯定张老大,是否因为他学习的事生气,他带着歉意解释。

“你应该早一点通知老大,吃一个闭门羹,对于他来说,时间就是金钱。”听到王大海的自责,欧阳傲雪言辞诚恳地为张老大辩护。

“是插班进去学习,找熟人托关系,破格录取,刚刚办下来两天时间,你与老大在国外,无法通知。”王大海怕欧阳傲雪误解,进一步地做出说明。

走的已经走远,不知去向,杳无踪迹。而没走的四个人,可不能长时间地站在土菜馆门外喝西北风,张老大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间能回来,也许不得回来。怎么办?大家大眼瞪小眼,干着急,一时都没有主见,这走的可不是一般的人,而是老大,常言道,家无主心骨,扫帚颠倒竖。人像是失魂落魄,迷茫得失去方向,没有一种行动起来的激情。

埋怨归埋怨,埋怨不能当饭吃。王大海坚定地想,不能在这里傻等,不管张老大是哪一种情况,大家都不能站在门外久等,必须全部进到土菜馆内,订一个包间,点好菜,该干什么干什么,一切按照计划行事,不能因为某一个人的异常行为,而使大局乱了套。等张老大回来以后再惩罚,如果不回来,那就惩罚一辈子,从此一刀两断,形同陌路,就当从没有认识过这种老大。

“都进去呀。”王大海对有点疲惫的大家说。

“老大还没有回来,怎么能进去。”吴兵执着地站在那里,焦急地说。

“如果不进去,把一切安排好,老大回来吃什么?跟我们一样,站在门外喝西北风。”王大海有理有节地劝说吴兵。

“大海说得有道理,我们先进去。”欧阳傲雪支持王大海的观点,对吴兵说道。

“你们进去吧,我在这里等。”吴兵寡不敌众,只好退一步说。

“也行,我们订好包间,通知你一声。”王大海肯定吴兵的说法,拍拍吴兵的肩膀,接着说,“你就辛苦一点。”

王大海带着欧阳傲雪与刘春花走进土菜馆,他很高兴,昔日在各自心里如冤家的两个人,现在亲如姐妹,并且,刘春花自从开药店以来,已经开始追随欧阳傲雪,慢慢地崇拜起这位叱咤江海的女强人。他订了一个比较豪华的包间,泡了一壶茉莉花茶,落座后,王大海拿着一本厚厚的菜谱,翻看了一会,然后,递给欧阳傲雪,彬彬有礼地说:“欧姐,先点两个可口的菜。”

“你尽地主之谊,客随主便,当然听你的。”欧阳傲雪没有接菜谱,推辞说。

“来自五湖四海,口味皆不相同。比如说,欧姐从小在江海长大,口味可能喜欢偏甜一点。张老大南湖人,喜欢辣,越辣越来劲,吃下去,过瘾。”王大海在不停地翻看着菜谱,自言自语地说道。

“看不出来,一个大忙人,还是蛮有心的,更应该由你来点菜。”欧阳傲雪咯咯地笑着,对王大海称赞有加。

欧阳傲雪几句赞叹的话语,说得王大海有点不好意思,他是真诚地要感谢欧阳傲雪,不论是德豪公司开拓江海市场,强有力地支持王大海在德豪公司起步阶段站稳了脚跟,在公司内部也树立起威信,排除一切瞧不起王大海的杂音。还有一点就是,欧阳傲雪伸出热情之手,支持王大海,帮助刘春花走出困境,成立江海医药公司滨江分公司,在开药店过程中,给予大力援助。

听到欧阳傲雪说到“有心”两个字眼,王大海不由自主地往桌面上观察,发现服务员刚端上来的一壶香喷喷的茉莉花茶,刘春花没有端起来,及时给欧阳傲雪斟茶。欧阳傲雪想动手,可能是下午与刘春花俩人逛街口渴,但忧虑一会,抬起的手还是放了下来。

“怎么还呆着,赶快斟茶。”王大海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对刘春花说。

王大海的本意,怕失礼,给欧阳傲雪抢了先。为什么他不亲自去斟呢?王大海心想,给刘春花一个社交场合锻炼的机会,现在好歹也是一个小药店的经理,让刘春花在欧阳傲雪面前表现一下。小船靠着大船边,三天不升锅火烟。还有一句话,背靠大树好乘凉。良好的人际关系也是生产力,她们俩人生意上的往来,还有得天长地久。

但是,王大海的良苦用心,可能是方式方法不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刘春花嚯地一声,小小的身体有力地往起一站,用双手端着茶壶,阴沉着脸,对欧阳傲雪说:“大姐,您听一听,这说话的口气,能当一个好老总。”

“那是针对你的。”欧阳傲雪笑着说,伸出杯子,接住刘春花斟下的茶水。

“性格太直吃亏,不知道为他担心多少。”刘春花激动地向欧阳傲雪倾诉。

“男人对女从说话有三种口气,就拿‘吃饭睡觉’四个字来说,对老婆说,吃饭!睡觉!语气生硬,呆板。对女性朋友说,吃吃饭。。睡睡觉。。温柔些,含了点暧.昧打趣。对情.人或小三说,吃饭饭~~~睡觉觉~~~更温柔些,当成小宝贝宠得不得了,其实,狗屁。”欧阳傲雪风趣地说着笑话。

“我是见怪不怪,可是到大都市去学习,需要文明礼貌。”刘春花动情地对欧阳傲雪说道。

“说明王大海嗲你,知足吧。对别人不会这样。”欧阳傲雪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刘春花说。

欧阳傲雪与刘春花俩人情意悠然地谈论男人对女人说话的语气。王大海在认真地点菜,初选出来,征求欧阳傲雪意见,没有异议后,送交给服务员。此时,吴兵肩上扛着一个大皮箱,神气活现地走进门,一只手还在不停地拨弄大皮箱上的滚轮,后面跟着张老大。

“老大,不能搞突然消失,我们的心脏都脆弱得很。”王大海引着张老大坐到欧阳傲雪旁边的椅子上,幽默地对张老大说。

“根源是你先来突然袭击,迈入学府。所以,我搞了一个突然消失做为报复。”张老大哈哈大笑着回答。

“究竟在搞什么鬼名堂?”欧阳傲雪大惑不解地问。

“我老实交待,名堂都在这里。”张老大叫吴兵找开箱子,里面有二条红彤彤的中华牌香烟,还有一个真皮公文包。他又指着带滚轮,世面很少见的真皮大箱子说,“到京都大学学习,不能再背马桶包,不是一个乳臭未干的穷学生,而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去镀金,必须拿出一点派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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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九章 一窗山海

王大海、张老大与欧阳傲雪分兵三路,乘坐不同的交通工具离开滨江,相约来年再聚滨江,同心同德,齐心协力,在房地产上动作一个大手笔。:顶:点: 张老大先乘坐汽车到长江中游的一座重镇,改乘火车回到南湖。欧阳傲雪搭上长江大轮,顺江而下,直达江海。王大海直接从滨江坐火车,踏上北上的行程,

不出名的小火车站,王大海挤在不断往前涌动的人潮中,刘春花被工作人员拦截了,王大海拿着票通过安检,很快随着人流,刘春花模糊在他的视线里,心里有一种难舍的酸楚,湿润的眼角,就在他转身之际,一滴泪,忍不住悄然滑落。

坐在车位上,王大海看着空空如也的月台,油然伸出的右手举起,在车窗玻璃上挥手,心里在呼唤,春花,你看见我了吗?风可以为我们作证,风可以为我们传递思念的低语。上车前,他们一个有力的拥抱,一个甜蜜的亲吻,一个深情的眼神。想说一声珍重,可哽咽在心中,人生总是有分分合合,聚散两依依。车轮滚滚,行囊空空,心酸满满,每天都有很多人这样的离别,王大海打起精神,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火车肆无忌惮地前行,王大海跟着火车的方向,离开了,远远地离开滨江,可在心中感觉滨江却越来越近。一站又一站,走走停停。王大海乘坐硬卧车厢,干干净净,特别是服务好多了,比坐硬座里的拥挤、噪杂、脏乱截然不同。消除了长途颠簸的烦躁与不安,感受到的是车厢里和谐与温馨的氛围。虽然是一群陌生的面孔,但是陌生中仍然有着一丝丝亲近,因为大家可能有一个共同点,人生百年才能修得同船渡。

王大海第一次,摆脱工作,没有任何打扰,无事一身轻,看着窗外,听着广播员介绍沿途各城市的风土人情、秀丽风景,火车在大地上行走,置身于城市、乡村、山川、河流、旷野中,生活中的画卷在车窗外一幕幕拉开,沿途风景,看那虚中有实的美丽,顿时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确实是人生一种无忧而充实的拥有。追逐前方的美丽,虽然不少人有许多抱负,但现实的残酷,又令人在大多数情况下没得选择,最初的梦想可能会经不住现实的打磨,而变成昨夜的星辰。

一窗山海,无边无际,其中浩瀚,无人能给。也许前方荆棘载途,风景并非都是晶莹美丽,但向往远处的风景,却是王大海激情的源泉。不会因为生活的繁杂和忙碌,而失去寻觅的勇气。理想的实现,在于不断地坚持与越超。

王大海一路沉浸在未来的遐想中,不知道车厢里的人都已经下空。列车员站在门边,使劲地敲着,大声地问:“你怎么回事?”

“我刚才看窗外风景,没有注意到开始下车。”王大海慌忙拿下大皮箱,张老大特意为他这次学习买的。一个人出门在外,很实用。过去虽然也常出门跑生意,但一路开着吉普车,不需要用这么大的箱包。

“看样子,像一个老板,要带上秘书,一路上既不寂寞,又省心。”列车员没有走的意思,与王大海调侃。

“我脸上也没有刻字,你怎么知道是老板。”王大海拎出箱包,随意地回答。

“你的眼神里,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野心。”列车员眯着眼,神秘地说。

“你如果当警察,可能尽出冤案。”王大海讽刺道。

“一个人出门在外,放精神一点。”列车员善意地提醒。

“冒昧地问一下,到京都大学,怎样走最方便快捷。”王大海拿着手中的地图,问列车员。

“京都太大,坐地铁还要换公交,你初来乍到,还有这么多的随身物品,不如乘坐面的,一次到位。”列车员给出一条安全便捷的建议。

王大海拿着自己的物品,道谢热心的列车员,跟随着人流下车,走出车站。

京都比王大海想像的要大得多,闯过吆喝住宿接客人的纠缠,王大海径直走到面的搭乘站点,很顺利地到达京都大学。进门后,大学里感觉像是一座城市,宽阔的马路上还有公交车来回穿行,开放式的校园,王大海一时竟找不到门卫人员,没有办法去问一问,如何找到总裁mba班的报到地点。

王大海站在校园内的一个公交站点,守株待兔,问了几个教授模样的人,才知道总裁班在逸夫楼,坐落在北校区。王大海乘车转到目的地,扛着包,急匆匆爬上5楼教室,瞪大眼睛一看,座无虚席,再抬头一看,前面讲台的上方,挂着“京大管理院第十二期总裁班”条幅,不是说二十人的总裁班,后来才知道,有不少陪同老总来培训的秘书,也坐在教室的后面听课。真是往来无白丁,可是王大海这个白丁,自打娘胎出来,这是第一次来听如此高端而又大气的课程,能一个人来,就算是有福气了。

总裁班的管理员,热情地接待了王大海,办理相关手续后,交给住宿的钥匙,两人一个房间,配有卫生洗漱间。发给王大海一个星期的菜饭票,一周发放一次,并大声地对王大海说,大学里共有九个食堂,根据自己的口味,随便吃哪个食堂都可以,王大海当时确实有点惊讶不已。但也有头痛的事,一捆属于王大海的课本教材,拎起来,有一袋大米重,先扛回来再说,堆在墙角。第一天报道,虽然已经开课,但王大海风尘仆仆,管理员安排王大海从第二天开始正式上课,先整理一下自己的内务。

“新来的,不要老是躲在房间里。”下课回来的学员,在开各自的寝室门。一个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学员,在门外叫王大海。

不知怎么,王大海有一种坐牢时的感觉,刚进监狱时,有混得好的老犯人把持在门外,也是这样叫唤,出门以后,把随身携带的好东西交出来,否则,少不了一餐拳头吃,如果看不顺眼,日后可能还要多吃几餐拳头。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说的话,内容一致,一字不差。王大海过集体生活,平生只有两次,第一次是坐牢,到总裁班是第二次,

“你们好,请多关照。”王大海立即跑到门边,礼貌地打着招呼。

“进来前,在哪发财。”那位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学员,走进门,拍拍王大海的肩膀,盯着王大海说。

看样子,这位学员是混得好的,要么是他的企业还不错,很有势力。王大海清楚地记得,与监狱里的第二个程序相差无几,也是说着这句话,走进来,拍拍王大海的肩,盯住很长时间。

对于大学里的规矩,王大海心里没有一点底,但他想,天下混得好的人,可能都有一个天性,那就是说话的声音大,动作比较夸张,但到最后,都是纸老虎一个,经不起时间的敲打。王大海用手轻轻地拿下学员的手,不轻不重地回答:“长江边的一个小城。”

“你好像有点不欢迎我们进来。”学员收起一脸的笑容,试探性地问。

“这也不是我的家,无权不欢迎。”王大海笑着回答。

“是你现在的家。”学员认真地纠正王大海的话。

“不是我一个人的家。”王大海不甘示弱,解释道。

“我去跟管理员说一声,调剂走一个,两个人住在一起,有些事做起来不方便。”学员拍着胸脯,对王大海承诺道。

“我习惯集体生活,吵着热闹,一个人睡还不太适应。”王大海谢谢学员的一番好意。

几句话一说,王大海的心里要定一点,打消刚才的顾虑,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把这里与监狱相提并论,可能,有人群的地方,要分一个上中下,混得好的与特别差的,都属凤毛麟角,大多数是中间派,不上不下。王大海再仔细地看看跟在学员身后进来的秘书,通过眼神的交锋,看不出有企业秘书的那一种气质。

“怎么,你是怕欠我一份人情债还不清。”学员忽然哈哈一笑道。

“二个人住,学习上的麻烦,还有一个人去问一问。”王大海真诚地回答。

“你看,聘请一个学妹陪读,什么事都一起解决了。”学员带着得意的神情说。

“不要拿我这个土老帽开玩笑。”王大海含糊其辞地回答。

“走,一起走,到外面找个好地方。”学员热情地发出邀请。

“两脚抬不起来,谢谢你的好意。”王大海摆出一副疲劳的苦相,婉言谢绝。

“几杯酒喝下去,人就精神了。”学员不依不饶地劝说。

王大海不好抱怨,也不能冒犯,他走到窗前,看着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像一座座山峰,沉默在灯光的海洋里。

第二二○章 不能认真

王大海从窗前转过身,他想初来乍到,摸不到锅灶,不就是到外面吃一餐饭,有什么大不了。俗话说,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都是一个总裁班的学员,做人要大气一点,没有必要畏畏缩缩。

“老弟,我发现你做人太认真。”那位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学员,看到王大海转过背,高兴地说。

“不是有一句话,只有认真,才能不断地完善自己。”王大海走到床沿,坐下说。

“谁认真,谁就输了。”

“此话怎讲?”

“在金钱为重的时代,物欲横流的大千世界里的我们,还能做什么?只有面对,像有一首歌唱得好,叫跟着感觉走。”

“看来,我这个白丁,没有白来总裁班,”

“但是还要补充一句,做女人不能太认真,而男人呢,不能太不认真,这样很多事情就好解决了。”

“听起来,感觉有点麻木不仁。”

“有时候麻木不是坏事,人生如戏,我们都是演员,每天戴着不同的假面,在舞台上穿梭,不知是演技太高,还是入戏太深,渐渐地忘了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老兄太有才了,还需要来学习?”

“不瞒你说,我们上过山,下过乡,扛过枪,部队把我送进大学堂。没有学到多少知识,但走南闯北,社会经验学到不少。我看了一下班上的花名册,我们俩的学历大相径庭,旗鼓相当。我是工农兵学员推荐上的大学,因为是在恢复高考之前上的学,虽然是本科,现在只承认大专学历,而王总上的自修大学,也属于大专。论知识,我这个工农兵推荐出来的大学生,要向考出来的大学生学习。”

简单地一番交谈后,王大海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过去说:“今后常来电话,常来滨江玩。”

那位西装革履的学员,立即掏出自己的名片,礼貌地递给王大海后,再接住王大海的名片。

“胡总,您的名字有气势,胡天,能把天糊起来。”王大海看了一眼名片,收到公文包里,笑着说道。

“我不看你的名片也知道,王总,大海之王。”胡天立即恭维王大海的名字。

胡天的确是一个老江湖,与王大海交换完名片,完全像是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相聚,热情地将王大海推推搡搡,拉到门边。做人不能太认真,也不能太不认真,这是一个什么逻辑,站在那里,王大海的脑海里,还在想着胡天刚才说的一句话,这是一个模糊概念,叫人怎么把握好这个度。

“大海哥,走呀。”陪读清脆的女声,在王大海的耳畔萦绕。

“刚才还说,邀请我去滨江玩,一点诚意都没有嘛。”胡天看王大海没有走的意思,他抱怨道。

“看样子,大海哥是一个好人。”陪读嗲声嗲气对胡天说。

“他是好人,那么我是什么人。”胡天不高兴地揪住陪读的耳朵问。

“你是好好人,这样该满意了吧。”陪读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立即讨好胡天。

“你说我是个好人,是在讽刺我,还是在表扬我。”王大海站在门边,没有走动,想弄清楚这个问题。他开口问陪读。

“当然是表扬哦,现在像大海哥这样正统的人,恐怕找不到了。”陪读咯咯地笑着对王大海解释。

看到王大海严肃认真地询问,陪读灵机一动,对王大海的称赞,由好人改口到正统。其实她说的好人概念与王大海所讲的好人,有一点差异,她所说的好人,就是要对她们出手大方,不强迫或引诱她们做一些出格的事。她们是顶着秘书的幌子,来陪读听课,主要任务是来听听讲座,完成老总的课题或论文,帮助考试过关,获得一定的经济报酬。

“现在哪有好人与坏人,坏人都给打倒了,还有一小撮给撵到小岛上去了。”胡天看着王大海一本正经地听陪读解释,他大声地打断陪读的话。

刚才胡天叫王大海不能认真,可王大海还是认真地在想,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刘春花、欧阳傲雪与梦影也没有说过,王大海是好人还是坏人。刘春花一直对他不离不弃,不管王大海处在什么时期。欧阳傲雪与梦影俩人一直在帮他,没有看出有异样的眼神。可能是王大海在监狱里待过,有一种敏感的心理,那几年痛苦的回忆,始终像是刻在他脸上的一个印章。所以,当陪读说王大海是一个好人时,像是一块石头,落在他平静的心湖上,掀起一层巨浪。

胡天诧异地观察王大海,他感觉到王大海可能有一个母老虎式的老婆,典型的妻管严,与女人接触,小心翼翼,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敢接近。胡天心想,总裁班就是要改造这种人,一个老总,如果不能周旋于女人之间,还能在市场的大潮中游刃有余。情商高的人,生活比较乐观,适应能力强,不管做什么,成功的机会都比较大。

“王总怎么优柔寡断起来,肯定是一个气管炎(妻管严)”胡天挑起话题问。

“我还没有成家。”王大海如实地回答。

“看来王总是不婚族,为什么瞻前顾后。”胡天紧追不舍地问。

“对不起!大海哥,是我说错了话,让您不高兴。”陪读笑容可掬地给王大海赔礼道歉。

陪读是一名本校大四在读的本科生,虽然王大海没有告诉她忧郁的眼神,究竟是为了什么。她自信地认为,有九成把握,王大海是一个冷面老总。在陪读的过程中,她的同学,遇到此类型老总,不得不远而敬之,她是反其道而行之,这样的老总难以拿下,如果一旦拿下,不会轻易再移情。所以她主动与王大海搭讪。

“你们都想多了,刚才我就说过,可能是长途奔波,疲劳所致,累得人有点恍惚。”王大海找不到适合的词语来解释,只好以身体作为借口,打消他们俩人心中的疑云。

话说到如此地步,王大海没有再推辞,跟着胡天与陪读一起,三个人招了一辆面的,来到一家叫香港城的卡拉ok厅。胡天可能是这里的熟客,老板热情地亲自为胡天安排在18号宽敞的台子,有一米高的隔段,隔段里三面沙发,中间是很低的方桌。不一会,胡天点的水果、糕点还有下酒的花生米等干货一一送上。

在偌大的歌厅,有一台钢琴在伴奏,一位驻唱歌手拿着话简,时而低沉,时而高亢。三个人,边吃边喝边聊,沉醉在优美的音乐与歌声中,宛如蜜蜂在花丛中徜徉,吸收日月的精华,吮吸着甘甜的蜜汁,忘记了烦恼,忘记了忧愁,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突然,掌声稀疏地鼓起来,接着一阵雷动。

胡天大声地对王大海说:“到了自由点歌的时间。可以点歌手唱,也可以点来消费的客人上去唱。”

“大海哥,我去给您点一首。”陪读温柔地征求王大海意见。

“没有这方面的细胞,”王大海摆摆手回答。

“细胞可以培养。”陪读柔情似水地建议王大海。

“还是你代表本台,上去唱一个。”王大海看了一眼胡天,然后回答道。

“我已经安排好了,她等一会就要上去唱。”胡天在一旁解释。

自由点唱阶段,场面的气氛异常火爆,吆喝声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更加让人激动的是,客人点送给唱歌者的鲜花,明码标价,芝麻开花节节高,送上去的一束鲜花,从8元、18元、188元,一步步提高,鲜花的价值越来越高。主持人像一个拍卖师,不但播报鲜花的价值,并隆重地介绍送鲜花的台面与先生。很有煽动力的鼓动,不断地有坐在台子里的客人举牌点送鲜花。

“歌厅的效益不错。”这种形式的歌厅,目前还没有发展到滨江,王大海耳目一新,他自言自语地说。

“歌厅卖的是档次,在这里砸钞票,是一种身份。”胡天带着豪迈的口气,对王大海解释。

“唱歌者能拿到多少?”王大海试探性地问。

“五五分成。歌厅与唱歌者平分秋色。”胡天与王大海碰了一杯酒,说道。

到了陪读上去唱,她带着一种青涩,唱得还算动听,与歌手比起来,不是一个级别,不能相提并论。但掌声不断,有其它的台面开始点送鲜花。

王大海看着胡天按兵不动,他不好言语。当耳边听到主持人说到王大海三个字的时候,王大海不能相信,猛然站立,看到主持把一束鲜花送到陪读的手中,并兴奋地播报出,王大海先生送了一束288元特价鲜花。

“怎么回事?”王大海感到莫名其妙,惊讶地问胡天。

“叫你不要认真,坐下来喝酒。”胡天拉着王大海坐下,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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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一章 情不自禁

出乎意料地送上一束特价鲜花,王大海一阵莫名的惊慌失措后,镇静地坐下来,端起酒杯,与胡天早已等候的酒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不用问,肯定是胡天所为,欠下他一份人情。王大海没有想到,胡天突然袭击,让王大海在这个大佬聚集的场所,隆重地露了一次脸。

“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王大海放下酒杯,认真地问。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送一束鲜花,表达你对她演唱的敬意,是应该的。”胡天不以为然地回答。

“我怎么能抢你的脸面。”王大海没有等胡天说完,抢着说。

“你如果脸大,我更光彩,因为你是我带过来的朋友。”胡天朝四周的台子看一看,对王大海说。

“那也必须把主次分清楚,位次不能搞颠倒。”王大海不依不饶,坚持他的观点,带着诚意回答。

“做人太认真,这是王总的优点,也可以说是缺点。不要什么事,分得很清楚。”胡天看争执不过王大海,他含糊其辞地敷衍道。

“亲兄弟还要明算帐,今晚第一次见面,得给我表现的机会。”王大海想着要做些什么,心里要平衡一点,他忽然大声对胡天说。

“今晚已经没有机会,来日方长,还怕腰包里的几个钱送不掉。点送鲜花只有三十分钟,歌厅来钱的经济半小时已经结束。等一会,进入下一个频道,放音乐跳舞。”胡天熟练地介绍歌厅里的情况,打消王大海想表现一下的想法。

王大海没有再坚持他的想法,一句话,说得好,来日方长,王大海与胡天还要在总裁班共同地学习生活,王大海要还人情的机会多得很。他们俩人的感情更深入一层,开门见山,无话不谈,动情地谈起各自创业,以及企业的的成长过程,现在小小的成功,不仅仅呈现着令人羡慕的光环,背后亦饱含着无比的艰辛、迷茫与执着。

“大海哥,谢谢您捧场,我今晚太幸福了。”陪读唱完歌曲,一路蹦蹦跳跳,走进18号台子里,人都没有坐下,就高兴地对王大海说。

“如果要谢,请谢谢胡总,鲜花是胡总点送,只不过写上我的名子。”王大海如实地回答。

“两个人都要谢,先谢谢大海哥,因为场子里的人都知道是您送的。接下再谢谢无名好好人胡总哥。”陪读机灵地讨好王大海与胡天。

“你正在寒窗苦读,能抽出大把的时间。”王大海关心地问。他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意思不能虚度光阴。

“读书的时间绰绰有余,不瞒两位大哥,我可是学习尖子,班上的前几名。因为享受不到公派留学,只能自己挣钱私费出国。”陪读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在她细细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忧虑,让她原本娇美的容貌更添了一份犹怜的心动。

“你很勇敢,付出的代价,先放下自己,接受无奈。”王大海直白地说。

王大海想到一个没有家庭背景,不管是权,还是钱都没有的情况下,靠一个穷学生在学习上打拚,想有一番令人羡慕的作为,真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陪读无疑是把握住了自己的命运,但是个中艰辛谁又能知。

“我先请大海哥跳一曲。”陪读乐滋滋,口头上对王大海发出邀请。

“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王大海平静地回答。

“为什么要成为孤家寡人。”陪读不理解地反问道。

“习惯了孤独。”王大海若有所思地说道。

王大海作为一个老总,理应经常出入娱乐场所,但他可能受到朱兆有的影响,从不涉足。来客商出面招待正餐即可,如果客商有娱乐这方面的需要,也不能夺人所爱,安排总经理班子成员去应酬。他深知一个人的精力有限的,可一旦娱乐起来,那么耗去的时间是无限的。

“大海哥之所以习惯孤独,并不是缺乏人关心,可能是大海哥在乎的那个人没有关心。”陪读看着王大海冷淡的表情,她认为王大海可能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要么在情感上受到过创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王大海没有回答陪读。他在想陪读说的一句话,大海哥在乎的那个人没有关心。其实,王大海在乎的人都在关心他,不论是在监狱,还是闯荡市场,再就是与李建国的角逐中,他在乎的人都在关心他。可能是王大海对于公司发展,思考得太多,所以心才时常这样的沉重,给人感觉到是一个孤家寡人。

在商海沉浮里,要为自己留一段云淡风清的孤独,其实,王大海的性格不是一个孤癖的人,从当年的冲动,到现在事业小有成就,他变得孤独了,他孤独地从公司的成败中,思考企业发展的方向。他当年挑战权威与大佬的故事,不断在江湖上重现,下一个颠覆者,在某个角落悄然生长。迫使他必须在孤独中寻找未来的坚强。

朦胧的舞池,闪着暗淡的彩灯。正在播放萨克斯曲《回家》,悠扬清亮,缥缈缠绵,铜味十足,延伸很远,回味无穷,一种超越空间的真实感,直冲心灵,带给人无限美好的遐想与向往。

陪读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她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陪读看王大海对她发出的邀请,无动于衷,仍然端坐位中,没有站起的意愿。她先站起来,轻盈地走到王大海的身边。

“做为男人,不能轻慢地亵渎美女。”胡天嘲笑道。他拉起王大海,推入舞池里。

王大海摆着端机关枪的姿势,带着陪读在舞池里动起来,她轻盈如春风,长发在舞厅灯光里飘飘洒洒,像是雨丝般发出沙沙的响声,并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香味。王大海感觉到一股清新的芬芳在他周围悄然散开,梦幻似地慢慢在心头蔓延。

可能是下舞池的人太多,跳不开舞步。也可能王大海心猿意马,注意力不集中,踩乱了节拍,应该是后退的步伐,王大海身体却向前倾。刹那间,陪读随着舞步的惯性,飘向王大海的前胸。王大海犹如触电的感觉,一对柔弱的小白兔,撞向他坚硬的胸膛,随即,又仓皇逃窜而去。陪读顿时面颊绯红,不好意地低下头,她主动放慢节奏,踩着碎步,与王大海在舞池里,跟着音乐的节拍,一步步地走。

王大海情不自禁,整个人在膨胀,尤其是他下身的小弟弟,一点都不听话,膨胀得更快,顽强地坚挺着,倔强地不服从王大海的指挥,硬是摆出冲锋态势,肆无忌惮,似进入无人之地,令他苦不堪言。此时,王大海不好意思站直着继续走下去,为了不暴露目标,只好勾着腰,与陪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陪读没有发现王大海下面的敌情,她以为王大海是一个正统的人,羞羞答答,放不开手脚。因为有出门时的教训,说了一句好人的调侃,引起王大海不快。对于王大海不敢恭维的舞姿,她只好得过且过,将就着顺应,配合王大海蹩脚的走路式的舞步。

舞池中的舞步,越来越慢。忽然,本就昏暗的灯光,條地熄灭,四周漆黑一团。前后左右的一对对舞伴,已经很慢的舞步,慢到静止状态,听不到一点脚步声。王大海有一种感觉,仿佛住在公司宿舍,在深夜里,听到的老鼠偷油吃的滋滋声。

王大海警惕地站立原地纹丝不动,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第一个想到的,可能是有警察来搜查,追捕通缉的流窜犯,但是一想,立即否定,既然是搜查,肯定开灯点火。另一个想法,也许是舞厅里的老板,不知道得罪了谁,遭遇蓄意破坏,拉闸断电,搅黄生意。然而感受一下周边的氛围,没有人惊慌失措,排除报复的可能。那么就是歌厅老板故意所为,黑暗中的人们,似乎正中下怀,乐在其中,好像正在抓紧时间,手忙脚乱,不辞劳苦,争分夺秒地忙活着,滋滋声越来越大。无须看得见,不管对方是谁,刺激的可能就是那一种感觉。

王大海感觉到胸前有一对小白兔温驯地贴上来,一股柔软的温暖,导入全身。不容分说,他双手伸过去,拦腰搂住,不能像刚才一样,让一对小白兔再跑掉,使苦思冥想的追求泡影,不但对不起王大海,更对不起王大海的小弟弟。

可是,王大海再怎么睁大眼睛,伸手不见五指,看不清任何面孔。在冥冥之中,他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这像是在监狱的绝望黑屋之中,那次终身难忘的经历,如一股凛冽的寒风,又刮上他的心头,使刚才沸腾的血液,冷却结冰,他双手从对方的腰间松开、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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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二章 寻找坚强

一曲黑灯舞刚刚结束,墙上开始泛出亮光,舞池里的舞伴没有迅速退下,去寻找先前各自的台位。而是原地站立,个个手都忙得没闲,拉好散乱的衣服,理顺蓬松的头发,一个男士从口袋里拿出眼镜,端端正正地戴好,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形象。一个女士则蹲在地上四处寻找失落的发夹。

靠王大海左边出门的方位,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士,对一个看上去年龄相仿的男士,拳打脚踢,感觉还不过瘾,随即,用手狠劲地揪住男士的一只耳朵,来了一个s形扭转,那个男士没有喊叫,很温驯地踮起脚尖,顺从地随着女士的手腕方向,来了一个托马斯空中旋转。

王大海与陪读面对面地站立,俩人都有点拘谨,没有跳舞前的洒脱。人与人之间,如果身体敏感部位一旦接触,可能就有一种言不明,道不清的心理感受,不是越走越近,老死不相忘。可能就反其道而行之,打破原来的平静,距离会忽然拉得很远,甚至,有的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陪读亭亭玉立,静静地站在王大海的面前,腼腆地摆弄着两只纤纤玉手,在她胸前没有停歇。

王大海庆幸没有陷入情不自禁的漩涡中,让激起的浪花把他淹没。他打破尴尬局面,没话找话,指着揪耳朵的女士,问陪读:“那个女人很强势。”

“刚才吻错了对象。”陪读向左瞟了一眼,对王大海说。

“黑灯瞎火,对她来讲,都不是一样的感觉。”王大海幽默地讽刺道。

“麻烦大了,准备吻单位里的老总,却抱住了办公室主任,俩人啃得火热。”陪读带着蔑视的口气解释道。她可能是这里的常客,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

“老总甩了她?”王大海好奇地问。

“没有甩,目前不大搭理,她可能急着要靠近上位。”陪读津津有味地说道。

“不是女士麻烦大了,我看是老总的麻烦更大了,必须得花时间和精力来摆平她。看到那个女士刚才强势的样子,可能够她老总折腾的。”王大海若有所思地分析。

“当老总的,是不是都喜欢折腾人,我看搞得不好,那个办公室主任,有可能就是老总蓄意安排,不然,办公室主任吃了豹子胆,敢于上前去抱着啃。”陪读非常肯定地猜测道。

“当老总的可能喜欢折腾,是带有共同性的特点。但又有不同的一面。我认为折腾的对象不一样,有的喜欢折腾人,有的喜欢折腾事。”针对陪读说到老总都喜欢折腾的观点,王大海谈到他的理解。

“我看大海哥不大喜欢折腾。”陪读故意把话题扯到王大海,问道。

“有时候我会假装快乐,有时候,我也会任性,但我很真,怕经历失败,再也站不起来,再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方向。”王大海坦诚地回答。

王大海没有隐瞒真实的内心世界,好像觉得时常有两个王大海在斗争,在**与理性两端徘徊。**是一朵未绽开的花,当花开了,花儿拥有了短短的美丽,可又意味着花将要凋谢了。人都有**,这是合乎常理的,但理性不可失,过分的追求,换来的最终是失望。

“越是怕死的人,越是死不了,可能是大海哥的聪明之处。”陪读抓住机遇,顺着王大海的话意,恰到好处地恭维王大海。

“随着企业越来越大,明显地觉得自己不够好,承认自己不够完美。”王大海辩证地看待自己。

王大海想到这次迈入学府,可以说,在百忙中挤出时间,把德豪公司的一摊子事情,完全交给总经理王鹏。为什么下决心来学习,是因为王大海明显地感觉到心中定力不够,在如何开发老厂区的问题上,思路不坚决,举棋不定。必须让自己换一个频道,到高端学府,静下心,听一听,再想一想。

“大海哥够完美的了,虽然是初次见面,感觉您想做那种天降大任的完人,在按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动心养性来修炼自己。”看到王大海一本正经地剖析他自己,陪读咯咯地笑着说。

“如果那样,我还要来到校园吗?在学习上,与你比起来,我是一个白丁,有时间,可要给我洗洗脑子。”王大海谦虚地向陪读发出邀请。

“洗脑子的事,找教授。我们这些人,只能帮助总裁班的学员弄弄课题,写写论文。桥归桥,路归路,不是一码子的事。”陪读认真地给王大海解释。

舞厅里的灯光刚刚亮起来的时候,王大海与陪读俩人站在舞池原地,有机会近距离地接触,俩人都带着一种好奇心,愉快地交谈着。王大海是对学府的好奇,想多从一个方面了解学习上的事情与大学里的情况,否则,以王大海的性格,可能早就回到18号台子里,与胡天聊天喝酒。

陪读则对寡言冷语的王大海产生了兴趣,有一种探寻的**。她很高兴,王大海不像有的老总深藏不露,故弄玄虚地夸夸其谈,甚至有的老总,还老奸巨猾。而从王大海身上能感觉到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与品德,他的身上有一种磁力,自然而然地吸引人。

其他跳舞的,衣服整理好,头发理顺,精神饱满地走下舞池。那个女士的发夹不知失落到哪个角落,到处搜寻,仍无法找到,她的舞伴似乎找到表现的机会,殷勤地表示,要买一个更贵更漂亮的送给她,但她还是四处顾盼,一步一回首地退出舞池。吻错对象的女士,刚才还在揪耳朵,吵吵嚷嚷,现在不知踪迹,消失在何方。

回到18号台,王大海端起酒杯,挨着胡天坐下,他先喝为敬,象征性地喝了一口酒,以对刚才胡天一个人留守台面表示歉意。

胡天没有理会王大海敬酒的事,他伸出的手,不去端杯子,却出其不意地放到王大海的小弟弟处,轻轻地拍了一下,然后,对王大海说:“我以为王总不是一个男人。”

“胡总的玩笑开大了,是不是刚才一个人在这里守寡,生闷气。”王大海不冷不热地调侃道。

“我是感到非常的纳闷,王总是不是有ed?”胡天的手从王大海的腿上拍到肩膀,故装严肃地问。

“说一些洋名子,我这个土老帽听不懂。”王大海疑惑地反问。他真的第一次听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懂装懂,可能要闹出笑话。小报上的花边新闻说,有美女穿的文化衫上印有英文字母,结果招惹来老外的非礼,有些事,一句话说不清楚。

“简单地说,就是你的小弟弟无能,不能雄起。”胡天凑到王大海的耳边,轻声地说。

“怎么想到这个问题?”王大海推开胡天,埋怨道。

“我刚才看你在舞池里忸忸怩怩,像一碗温水面——不冷不热。大好光阴,白白地在你手中流失。”胡天看有女同胞在场,不好再深入地说下去,形象地说了一句歇后语。

“有心思,刚才想到单位里的事,注意力不太集中。”王大海编了一句谎言敷衍道。他的脸有点发热,想起刚才下身情不自禁的冲动行为,真的没有脸面把这件事捅破。

“白费了歌厅老板的一番苦心。”胡天用不屑的口气对王大海说。看看王大海,再看看陪读,他们俩人毫发未乱,一点动作的痕迹也没有。

“点送鲜花是经济半小时,那么刚才关灯十分钟又是什么名堂?”王大海神情要轻松一点,刚才胡天的问话,简直把他抵上墙壁,无所适从。

“这就是歌厅红火的卖点,黄金十分钟,老板抓住一些人的心理,就一个劲地黑灯,这样很快就把客人拉过来了。”胡天神气活现,津津乐道地评价。

“不可能什么人都能拉得过来。”王大海表示不同的看法。

“谁不想过来,世事无常,总想找一个地方来平复自己烦躁的心绪,来这里听听音乐,放松放松压抑的心情,与家里的气氛不一样,还有惊险刺激。”胡天激动地慷慨陈辞,越说越激动。

“如果说谁不想过来,我算一个。”王大海举着手,笑着说。

“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不懂得消遣,怎会赚钱。”胡天理直气壮地教诲道。

“企业越大,反而胆子越小,我是来寻找坚强。”王大海如实地袒露心迹。

其实,坚强对于弱者说得多,可能是身处逆境之人的心灵灯塔,让生命苏醒,激发起无坚不摧的力量。然而对于事业小有成就的王大海来说,也在寻找坚强。如果把企业比喻成市场大潮里的一艘船,他所指的坚强,恐怕是寻找这艘船的罗盘,也可以说是第二次创业的向导,使德豪公司在新的茫茫海洋中乘风破浪,成功抵达胜利的彼岸,

“在总裁班,我算最穷的,身价几百万,王总超千万,还有的公司资产按亿元计算,你们都不能坚强,那我该怎么办?”胡天大惑不解,反问道。

第二二三章 一头雾水

面对胡天的疑问,对于一个事业有成的强者来说,为什么还要去寻找坚强。王大海也解释不清,只不过这是他内心中的一种自觉愿望。找不到回答的话语,他以沉默敷衍着。

“我是苦大仇深的家底,现在不想活得太累。”胡天感叹道,他在忆苦思甜。

“自认为精彩就行。”王大海辩证地回答。

“对你来讲,财富只不过是数字的添加减少游戏,何必太认真。”胡天不解地追问。他认为财富路上无尽头,山外有山楼外楼。

“我想融入你们,可是,我却总是在你们的门外徘徊,无法迈进一步。”王大海如实回答自己的心迹。

“要学会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以快乐为中心,有时糊涂一点,有时潇洒一点。”胡天津津乐道于他的养生哲学。

“目前还不行,公司团队的力量不够强大。”王大海找个理由回答。

“只要年成好,还在乎麻雀吃多少。”胡天不以为然地说。

“有些事,无法预料,只好控制自己。”王大海想了一会,从自身的角度提出见解。

“说得有道理,管不了别人,可以做好自己。”胡天似有某些感悟,称赞地说。

从歌厅很晚才回宿舍休息,第二天,王大海起得早,虽然没睡到几个小时,可激动的心情,已经将旅途的疲劳与酒后的头痛,一扫而空,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踩着一夜的风吹落的树叶,向古老的教室奔去。

能不高兴吗?第一次在高等学府听课,又是带着问题来学习,虽说不像是一个饥饿的人扑到面包上的那种如饥似渴,在知识的海洋里去探寻什么科学道理,但他确实像是在崎岖的山路上寻不到路径,要找一位仙人去问一问。或者说,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企业发展到了一个关键的十字路口,需要向一位高人请教指点。有一种急不可待的盼望,拿到德豪公司第二次创业的金钥匙。

教室里,学员陆陆续续走进来,有的大腹便便,挺着将军肚,闪亮登场。有的很瘦,但看起来,给人一种很精神的感觉。他们旁若无人似地端坐位中,自信的目光,不是看着前方黑板,就是转向窗外,一看就是固定的姿势,保持着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仿佛一尊雕塑。这些人都是传说中的大佬,市场上的成功人士,可能每个人的成长发财史,能写出几本精彩的。

王大海坐在位中,仔细地翻看一本厚厚的《哈佛管理学院mba案例全书》,里面的故事引人入胜,他不喜欢看专家点评,总是上纲上线,将成功的创业发展故事,上升到一个理论的高度,与一个道理联系到一起,王大海觉得所谓专家或是理论权威,简直就是喜欢放屁,强加于人所谓的观点。其实成功人士,料定当时创业,根本不知道有一条真理在指引着他们奋勇前进。

放下书,王大海往教室里四处察看,学员零零星星,坐得很分散,剩下不少空位。他感到奇怪,是不是有些老总,在昨夜的精彩中,刻苦修炼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由于精力透支过度,一时没有恢复,爬不起来。

胡天坐在王大海隔壁座位,用手指在使劲揉搓太阳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你看一看,怎么回事?”王大海推推闭着眼睛的胡天,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胡天一惊一乍地反问,他睁开充满血丝的眼睛,疑惑地看着王大海。

“与昨天我看到的情况比,人少了不少。”王大海用手指着教室里的空位说道。

“你也不是管理员,怎么关心这种无聊事。”胡天不耐烦地接着说,“今天上讨论课,陪读都不需要来了。”

胡天当说到陪读不需要来时,他的脑子突然转了一下,睁大血丝的眼睛,盯着王大海看,直到看得王大海有点不好意思,才开口问:“你又认真一回,对陪读是不是动真情了。”

“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王大海被胡天问得措手不及,停顿一会,才回答胡天。

其实,王大海走进教室,第一眼就在寻找陪读的身影,可是左等右盼,不见她窈窕身影飘然而入,并笑盈盈地走到王大海的桌边,说一声,大海哥,昨晚休息得好吗。这些想法只是在王大海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然而有一种担忧确实存在,陪读深夜回到宿舍不会发生什么其他的事吧。虽然昨晚理性战胜**,不能说一夜过来,**又死灰复燃,但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心中留下印迹,恐怕一时难以磨灭,有的可能要伴随终身。

胡天说,今天是讨论,陪读都不用来旁听,王大海的心也就宽下来,他自嘲地笑一笑,摇摇头,又翻开手中的厚书。

不一会,教授风尘仆仆地走进来,首先向大家道一个歉,说不应该迟到。学员们看着教授没有说话,场面上一片安静,大家平心静气地等候着教授进入主题。

教授放好皮包,拿出随身携带的茶杯,大口喝着茶水,并动作夸张地张嘴吐出一片茶叶。紧接着咳嗽几声,王大海以为教授可能要开讲了,今天要讨论的题目究竟是什么,有一种热切的期待。可是教授并不没有开讲,而是开骂。从早上吃早点开始骂起,吃的包子里发现一根头发丝,教授上升到理论的高度说,美味的早点都是相似的,难吃的早点各有各的难吃。学员们爆发出热烈的哄笑。

看到教室里学员情绪活跃起来,教授停止说话,又端起茶杯,吃一堑,长一智,鼓起两腮,使劲地吹着茶杯表面的水,将飘浮的茶叶吹开,心满意足地喝了两口。然后,精神抖擞地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如果连一个小小的早点包子都不能治理好,这里面的问题就大了。学员们不只是哄笑,而是报以一阵激烈的掌声。

拿出讲义夹,打开后,教授又补充一句,大家恐怕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迟到,除了吃早点谈判需要耽误时间,要命的是路上堵车,不能怪开车人,国情是人多车多,如果不挤,不想办法插队,就要落伍,被淘汰。我就是这样极尽全力,还是迟到,在这里,我向大家鞠一个躬,表示歉意,老总们的时间就是金钱。

“教授,您刚才开场白已经道歉过一次,现在又道歉一次,否定之否定,等于肯定,这么说来,等于没有道歉。请不要见外,我是善意地提醒您,不必客气,只要道歉一次就行,甚至可以不必道歉,国情就是这样。”王大海看五十分钟的课堂时间,已经骂掉二十分钟,于是,大声地向前方传出他的声音。

“这位老总说得对,说得好,说得精彩,说得很有道理。学员们,怎么不给以热烈的掌声。”教授笑容可掬,摆着手,招呼大家鼓掌。

学员们不是不鼓掌,而是给教授一个面子。天地君亲师,是扎根于国人心灵的儒学,不会轻易冒犯。在教授的鼓动下,教室里掌声雷动。

“大家花费高昂的学费,总得要带一点货真价实的东西回去。现在真正的进入讨论主题,哪位学员勇敢地带一个头。”教授热情地鼓动学员发言。

胡天大胆地站起来,提问说:“我是做饲料的,是养猪的饲料,发现不好做,利润太低,可我做了十年,其他的什么都不会,教授您看怎么办?”

“你做饲料不赚钱,有没有做饲料比较赚钱的?”教授认真地提问。

“有赚钱的。我是做得早的,后来大家一哄而上,薄利多销,抢走了我的利润,我已经没有了信心。”胡天如实地谈出内心想法。

“一个农民收成不好,就说种地没有出息,这是讲不通的,唯一的答案,是你没有用对方法。”教授严肃地指出症结所在。

“我绞尽脑汁,千方百计,但还是不赚钱。”胡天无奈地回答。

“如果你们能想出科学方法,我们这个mba班无须再开。”教授自信地向全班学员告诫。

“饲料行业竞争太大,我想转行,中国有13亿的消费者,我想做其他行业,你看行不行?”胡天像个虔诚的教徒,盼着得到教授的教诲。

“大家都知道中国有13亿人口,你却不知道,这13亿人70%都吃猪肉,你这个市场很大呀。还有你可知道,中国有60亿头猪,它们都要吃猪食。什么行业竞争都大,连三陪小姐都有十万人竞争,商业的本质就是在竞争中取胜,如果你怕竞争,想改行,你会输得连**都卖了,还没有猪肉吃。”教授有条不紊地论述着拯救胡天的观点。

胡天听得一头雾水,教授等于没说,他就是因为竞争压力大,为掌握如何在竞争中取胜,才花钱进来学习,取得真经。

第二二四章 无话可说

“不要读那上面抄来的数据,我们想听这里面的创造性思维。”

王大海大胆地站起来,指指教授的讲义夹,又按按他的太阳穴,示意教授不能再照本宣科,宣读一组无聊的数据。需要教授针对胡天提出的问题,拿出金手指,帮助胡天,要么在饲料行业重振雄风,再创辉煌,或者另指一条阳光大道,开辟新的战场。

“你有能耐,我们俩人交换一下位置,我来听,你来讲。”教授停止讲解,退回到讲台上,大声地问。

“我们花钱听,您拿钱讲,请教授换位思考一下。”王大海策略地提出理由。

“我已经很换位了,考虑到数字的枯燥,抽时间给你们讲一些奇闻冤事。”教授振振有辞地回答。

“我们花钱是来买金点子,不是来听牢骚。”王大海反唇相讥。

“牢骚话里有黄金。”教授据理力争,反驳道。

“那是针对政府而言,多听一听百姓的牢骚,把问题解决了,牢骚自然而然消失。”王大海淡然一笑,答道。

“你想听什么?”教授好奇地反问。

“如果按一句形象的话来说,我们搞企业的,像是在拉车,请教授指点,如何把车拉好,拉得不倒,拉得轻巧,拉得多快好省,赚满白花花的银子。”王大海坦诚地说出他的想法。

王大海之所以站出来,不是为了在总裁班出风头,他主要为胡天抱不平。他感觉到教授像一个足球场上的绝佳守门员,把学员提出的问题或者企业发展中的困惑,又原封不动地给踢回来了。其实,数据可以自己去查,案例动手翻书去看,关键是来讨一个实战的战略战术。

胡天本来勇敢地突破自己的心理防线,说出面临的困境,结果讨了一个没趣,还被其他学员奚落。不但没有取得真经,反而听得一头雾水。最后他也想通了,这可能就教授的聪明之处,教授没有说错,猪饲料的市场有,而且还很大,关键是胡天不会去做。有人赚钱有人赔本,这就是市场的法则,弱肉强吃,哪怕全国只养一头猪,肯定还有一家饲料企业能生存下去。

教授面对王大海的问题,没有急于回答,他又端起茶杯,关键时刻,习惯性地喝一口水,可是杯子太小,一杯水早已经喝干,他只好重新盖好茶杯,放回原处。扫视一下教室里的环境,人人的脸面上带着不屑的表情,究竟是冲着教授还是王大海,教授一时判断不出。他想,做为一名教授不能让学员的问题拖着走,而是应该使学员围绕着教授转,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完全可以避开棘手问题,抓住薄弱环节,穷追猛打。

“胡学员,请起立回答问题。”教授没有理会王大海,直接提问胡天。

“到。”胡天一脸无奈,早知现在,何必刚才,自寻烦恼。

“按照王学员的要求,你需要什么样的实战指导。”教授中气十足地提问。

“我不知道要什么?”胡天如实回答。他想,如果知道要什么样的实战指导,还来这里学习什么,难道钱拿在手中戳人,急着要送到学府。

“不知道要什么?说明你不要什么?既然你不要什么?证明你的问题得到圆满解决。是不是这样?”教授一番激情的推理,得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没有话说。”胡天迫不得已,没有办法才这样回答,不能将惹火烧身的事,越烧越大,不好收场。

“没有话说,更加证明,胡学员刚才的问题,得到十分圆满的答案。请干脆地回答一个字,是还是否。”教授面向广大学员,挥舞着手臂,有一种指点江山的气势,激情满怀地慷慨陈辞。

看到胡天沉默不语,教授径直地走到胡天的桌边,亲切地看着,动情地再一次问:“说呀,不要太自私,把心中的满意与高兴,大声地说出来,与学员们共同分享。”

“谢谢!”胡天被教授问得一筹莫展,无计可施,只好求饶地双手作揖说。

“谢谢两个字,言下之意,就是肯定的意思,也可以说是,而不是否。我再问一遍,你可要仔细想好答案,不能后悔。如果你保持沉默,就说明我的理解是正确的,如果持不同意见,就开口说话。”教授就像在胡天的身上施了魔法,胡天言听计从,完全拜倒在教授的精彩演讲之中。

胡天还有什么话说,就是因为刚才多嘴多舌,引来教授无休止的纠缠。提出的问题不解决也就算了,不能再惹出新的问题。他沉默不语,不是顺从教授的话意,而是想快一点,把这一段无聊的对话结束。胡天想,自己委曲一点没有关系,反正脸面在这个总裁班已经丢尽,好歹是一个小老总,不就是一个做猪饲料的还不能盈利的企业,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唯一感到内疚的是,对不起一个人,这个人为了他挺身而出,仗义执言,然而他却在关键问题上,打马虎眼,明哲保身,当起缩头乌龟,甚至做出昧着良心的事。胡天想到此,心虚地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镇定地端坐位中的王大海。

“我数一二三,当数到三时,胡学员如果还是保持沉默,证明他赞成我的意见。”教授看着胡天像一头温驯的绵羊,他更加兴奋,不只是滔滔不绝,还手舞足蹈起来,在狭窄的课桌中间的走道里,硕大的股围,艰难地侧身,不屈不挠地来回走动。不时地有力拍着手掌,配合着他神奇的魔术般语言,一场即兴的精湛表演。

不容分说,胡天没有说一言一语,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小孩,被大人发现,难堪地低头认罪。教室里的课堂纪律出奇的好,与平时比,好到天上去了,没有一个人睡觉,也无一人看闲书,甚至没有发现一个人开小差,伸头望着窗外,或是发呆。看上去,都是目不转睛,聚精会神地聆听教授难得的精彩,这堂课教授虽然没有备课,但发挥超常,可以证明教授具有深厚广博的功底。

“今天的讨论课,上得非常生动活泼,学员们比较认真,开动脑筋,思想活跃,参与意识很强,真理不辩不明,通过胡学员企业的案例剖析,我们可以得出一个很好的答案,那就是像刚才王学员的发言所提到的,不仅要读书本抄来的知识,还要有在消化吸收基础之上,有个人的创造性思维。大家试想一下,胡学员学习结束以后,回到他的公司,必将是一个突飞猛进的大发展。”教授做着总结性的讲话,两眼不时地瞟看着王大海,故意吸引其他学员,顺着他的目光方向,落到王大海的身上。

王大海没有想到,教授的一番总结性高论,教室里的学员报以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是发自内心的赞叹,还是一种鄙视的嘲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明掌声的确切含义。大家可能有一个共识,不管对错与否,只要教授高兴就行,他讲他的,你听你的,做起来并不是一回事,何必太认真计较。

他没有心情鼓掌,心想,这就是敬仰已久的高等学府,难怪张老大在他来之前说过一句话,进去容易,出来糊涂,尽搞些花拳绣腿,好看不中用。刚才那样对待胡天,简直是强盗逻辑,如果说一句,可能要遭遇十倍的口诛笔伐,又不能拳脚相向,进行还击。有句话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王大海可能找错了学习的道,可是这里是首屈一指,最顶尖的工商管理硕士班,被神话成培养大亨的摇篮,也许吧,王大海只能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土豪,不能成就有品味的大享。

“你怎么闷闷不乐?”教授走到王大海的桌边,一副老脸,笑得像要枯萎的菊花似的,殷勤地问。

“是这样吗?”王大海不冷不热地回答。他知道教授对胡天的一番举动,其实,明显地冲着他而来,因为他得罪了教授,从开场的道歉,到胡天的问题,无不是王大海在拆教授的讲台,并且到精彩的尾声,没有抬起两只手,用力地鼓起掌来,感谢园丁,为学员们修剪心灵杂草的辛劳。

“是不是你的问题没有得到解答,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今天这堂课,就是专门来讨论问题。”教授盯住王大海,脸上笑出的菊花,似乎定格在那里,语重心长地问。

“无话可说。”王大海本不想回答,但不管怎么样,应该给教授脸上菊花的面子,毕竟菊花一直对王大海绽放着,任劳任怨。

“无话可说,说明王学员的问题得到彻底解决。”教授紧追不舍,有着顽强的钻研精神,认真地分析王大海回答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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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五章 授之以渔

王大海怅然若失,教授没有耐心听王大海的要求,因为教授精心准备的讲义要说,他听着听着就倦了,看着看着就厌了。-顶-点-小-说-

“还有时间,我们来解剖一个麻雀。”教授热情地对全班学员说。

教授密切关注着王大海的一举一动,只要王大海不做出过激行为,听之任之。考虑到刚才对王大海的话,说得有点过重,他改变把知识一味地灌输给学员的灌鸭式教学方式,改独角戏为大家参与,找一个企业来解剖分析,提高学员兴趣,活跃一下学习氛围。

一声令下,每个学员都争先恐后地举手要求发言,谁不想生动形象地讲述各自企业的成长过程,成功的企业都有一个精彩的创业故事,可能也有一本难念的经。讲出来,一举两得,既晒出幸福,也抖落困惑。宣传了自己,同时在释疑解惑中提高了自己,何乐而不为。即使刚刚开始的创业者,也可以在这高手如林的总裁班,得到启迪,抄近道,走捷径,飞得更快更高。

教授东张西望,看着学员们跃跃欲试的表情,只有王大海没有举手,但无关大局,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个最年轻的学员身上,用指了一下,皇恩浩荡似的,大声说:“就你了。”

“谢谢教授。”年轻学员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地站起来,抖着声音说。

“你这样年轻,也有自己的企业?”教授好奇地问。

“老子的企业。”年轻学员抬起头,看着教授回答。

“你把话说清楚,老子是指你自己,还是你的父亲。”教授知道有的地方喜欢不文明的老子口头禅,进一步追问。

“是我老爸的企业,指望我接班,我出来了,有本事的人不是在一个地方吃一辈子饭,而是一辈子到哪儿都有饭吃。”年轻学员趾高气扬,充满自信地说出自己的理想。

“很有志气,你打算怎么办?”教授对年轻学员的勇气表示称赞,继续问道。

“自己创业,老爸给了20万元。”年轻学员十分自豪地说。

“与你老爸企业的产品是否一样?”教授开始关心讨论的课题,做什么产品很关键,如果做与父亲企业一样的产品,可能起步要快一点,父亲的企业可以对年轻学员的企业,扶上马送一程。

“不一样,我做卤味连锁,请问教授,怎么才能把它做出名?”年轻学员心中有宏伟的蓝图,准备干出一个托拉斯式的大企业,这次来学习,就是为了拿到金钥匙。

“你的产品是什么?”教授还没有弄明白,卤味连锁的产品很多。

“我主要做鸭子。”年轻学员不以为然地回答。

“你做鸭子?”教授冷冰冰地问,饱含着蔑视。

“主要是做那个鸭脖子。”年轻学员意识到教授在理解上产生误区,急忙补充道。

“你的产品有什么特色?你的定位是什么?你如何包装产品形象?”教授有条不紊,连珠炮似的发问。

“我想创业做鸭子,是鸭脖子,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做好?所以才来教授这里取经。”年轻学员对于教授的问题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不知如何回答,只好重复一遍刚才说的话。

“那你就找一个高手好好地指点一下,要不然,你做鸭脖子做不好,最后就去做鸭子了。”教授有一点不高兴地回答。他手头上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资料,埋怨年轻学员,既然要做鸭脖子,先前也不做市场调查,人们是否有啃鸭脖子的爱好,如果爱好,又爱好到什么程度,拿不出一个具体数据来分析。

此时,窗外寒风凛凛,室内春意盎然,学员们在思考中、触动中、爆笑中,一片其乐融融。

王大海虽然没有举手提问,但他对每一位学员的发言,都在全神贯注地倾听,各个企业的成长过程,虽然现在有小小的成功,不仅仅呈现着令人羡慕的光环,背后亦饱含着无比的艰辛、迷茫与执着。尤其在激烈的市场竞争面前,感到巨大的压力,如何突破发展的瓶颈,是学员寻找的答案。

教授发牢骚时说,美味的早点都是相似的,难吃的早点各有各的难吃。他仔细琢磨,教授对胡天与年轻学员俩人发言的回答,大同小异,区别不大,并没有给出明确的方法,也就是说,早点难吃的问题等于没有解决。于是,王大海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举起右手,要求发言。

“对不起,王学员,今天的时间已经快结束。”教授以为又是一个谈自己企业的事,向王大海摆摆手说,示意放下来。

“快结束,但还没有结束。”王大海看着教授敌意的态度,倔强地回答。

“刚才说过,剩下的时间,只讨论一个企业。”教授解释道,不想让王大海发言。

“我就是参与鸭脖子连锁企业的讨论。”王大海不卑不亢地回答。

王大海有道理的坚持,教授不好动怒,也不能立即否定王大海的合理要求。教授抬起左手腕,看一看手表,还有十分钟才能下课,接下来的时间不好安排,其他学员又没有人举手,也不能在王大海举手以后,再指派别的同学站起来发言。

教授在心里想,这位王学员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刺头,不知道想出一个什么新的问题,总是在唱对台戏,搞得人骑虎难下。但不管怎么说,只剩下最后的十分钟,翻不了什么大浪起来,再折腾也只有十分钟时间。

“有什么高见?”教授带着戒备的心理,谨慎地问。

“教授对两位学员提出的问题,没有给出灵丹妙药。”王大海提出个人见解。

“都给了,王学员刚才是不是注意力不集中,脑子开小差,没有听见。”教授立即给予反击,严肃地说。

“我只听到特色、定位、形象等字眼,例如没有听到怎样提高形象的内容。”王大海心平气和地听着教授的指责,没有冲动,冷静地提问。

“这样看来,我误解王学员,你是认真地听了,也动脑筋思考了,这是问题症结所在。”教授先是紧张地听着王大海的发言,怕又要捅出一个什么麻烦来,当了解王大海的意思以后,他一副老脸上的枯菊花重新绽放开来,高兴时,教授又伸手去端茶杯,当手伸过去,突然又停下来,想起来杯子里的水已经喝干。他没有表现出尴尬,接着拍拍两个手掌说:“我给出形象这两个字,可以说一字值千金,就是你们需要的金钥匙。”

“我们拉车的人,悟性不高,请教授能否讲得具体一点。”王大海不依不饶,进一步提问。

“这把金钥匙,你们可以天马行空,发挥自己的想像力。具体地说,如何提高鸭脖的形象,想办法找到林青霞或者山口百惠,让她们手中,拿着你们的鸭脖子,张着大口,流着口水,啃得津津有味,并用媚眼勾魂似地放出绿光,大家不用想,鸭脖立即会热销不衰。”教授被王大海缠得没有办法,他举例说明如何去做形象的问题。

“教授,这就我要找的金钥匙,按此形象设计,鸭脖一定会大卖特卖。”年轻学员兴奋地站起来,大声地说着感谢教授的肺腑之言。

“我讲得太具体了,这样会影响你们想象力的充分发挥,关于鸭脖的形象设计,可能还有更好的方案,比如外星人会不会也喜欢吃鸭脖,也许更能吸引人们去消费。现在又回到教学上来,我为什么不能说得具休呢?大家都吃过鱼,可能有的学员也钓过鱼,现在有一篮鱼和一副鱼竿,我只能给你们鱼竿,看似你们吃亏了,有的学员可能还不理解。”教授面对着王大海的方向,有意提高声调说。

“教授是在批评我没文化。”王大海举手起立发言,他没有绕弯子直白地说。

“可以这样说,但不是批评你一个人,来这里学习,大家花高额学费,都想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拎一篮子鱼回家,看似大丰收,其实,鱼吃完了,什么也就没有了。”教授把问题指向大家说。他从内心里还是喜欢不绕弯子的王大海,性格中有闪光点,没有被中庸之道污染。

“我在听课的过程中,总感觉到教授像一个足球场上的守门员,把我们提出的问题又踢回来了。”王大海站着没有坐下,不管教授是否高兴,他如实地说出心里的感受。

“那是因为我把鱼竿交给你们,只讲钓鱼的方法,具体到哪里去钓,钓什么货色的鱼,如果你们想钓鱼,自己伤脑筋去。”教授自信地对王大海说。

“报告教授,我出去一会,马上就回来。”王大海报告着,没有经过教授同意,已经侧身绕过狭窄的课桌走道,头也不回地跑出教室外。

“王学员,你又要捅什么娄子?”教授大声地追问道,摇着头,无奈地说,“总裁班的学员,实在太不好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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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六章 教授放手

王大海跑出教室,他想找一瓶开水,给教授加一杯水,已经看到教授端起三次杯子,准备喝一口水,可杯子里空空如也。

一时冲动,没有想到这样的结局,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一筹莫展,偌大的教学楼,一间连一间的教室,竞没有一间办公室,这就意味着找不到开水瓶,王大海的愿望落空。如果在德豪公司,不论到哪一间办公室,绝对热情地送你一瓶开水,可此地不行,这里是知识的海洋,人体细胞可能由文字与公式组成,大概不需要喝开水,大家踌躅满志,已经修炼成习惯于喝墨水的仙大人。

顺着天井周围的走廊,王大海健步如飞,时间不等人,下课的铃声,不要多长时间就要敲响,必须争分夺秒。王大海怎么由冷若冰霜突然变得热血沸腾,要向教授献殷勤。主要是因为刚才教授关于企业产品的特色、定位与形象的一番创意想象,尤其是对鸭脖子的形象设计,引起王大海浓厚的兴趣,在房地产上必定也有意想不到的创意。他要抓住难得的机会,说难;顶;点; 得,总裁班集中面授只有六个月时间,而教授一个月只有一堂讨论课,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市场上经常说,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任凭王大海怎样奔跑,走廊里的各个教室,没有一个人出来询问,或是阻拦,教授带着学子们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问窗外事,即使恐怖分子突然袭击,也如入无人之境。转了一圈,没有发现目标,是上楼还是下楼,这里对于王大海来说,人生地不熟,不能再跑冤枉路,做无用功。干干脆脆,走出这幢教学楼,直奔前面一幢办公大楼,到学生处找主任,他是梦影的学友。

王大海报到时,第一个找的人就是梦影的学友,他轻车熟路地直奔学生处,敲开门,长得一表人才的主任,热情地接待了王大海,他问道:“还有什么手续不完善吗?”

“已经正式上课。”王大海气喘吁吁地回答。

“需要什么帮助?”主任看王大海在房间里到处寻找,他问道。

“教授需要喝水,我来借一瓶开水。”王大海急切地回答。

主任没说二话,指着壁柜里的一排水瓶,示意王大海随便拿。王大海不客气地拿起一并较重的水瓶,向主任微笑着表示谢意,急匆匆地走出门外。

主任点着头,回敬王大海。在王大海转背离开后,他忽然想起什么,追出门,对王大海大声地喊叫:“喂,王大海,请等一下。”

王大海停住脚步,回过头,沉默地站在原地,眯着眼看主任,等待着主任说话,看有什么新的吩咐。

主任走到王大海的身边,拍着肩,俩人又走回到办公室,他关起门,沉思了一会,认真地问:“梦影是你的朋友?”

“是的。”主任的问话让王大海摸不到头脑,不知道如何回答,主任说的朋友究竟是何意,王大海急着要赶回教室,随便答道。

“是女朋友?”主任仔细地观察着王大海的表情,似乎要在王大海的只言片语中,寻找出一点什么他想要知道的信息,盯住王大海的两眼,接着问。

“不是女朋友,难道她还是男的。”王大海不管主任接受与否,反问道。他被这这一句话问得糊里糊涂,抬头打量着主任的表情,看得出来,主任很在意王大海的回答。

“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是有那种关系的女朋友。”主任紧追不舍,盯住王大海的两束目光,没有丝毫的松懈,严加防守,不放过王大海一丝一毫可疑的表情,深入地追问。

“我不知道主任问的那种关系是何种关系,反正我与她属于关系很好的朋友。”王大海直白地答道。他被主任含糊其辞的说法,弄得晕头转向,到底心里想着什么也不直说,非要绕着弯,转悠着。

“我跟你说实话,大学四年,我追了她四年,没有修成正果。”也许是王大海的回答,对主任产生一种刺激,主任对王大海袒露心迹。

“异地恋可能是你们俩人一条鸿沟,女人需要安全感。”王大海不知道主任与梦影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他以普通人的看法,给主任一个回答。

“其实工作上,完全可以停薪留职,到这里来北漂。”主任一脸迷茫的表情,不能理解,梦影为什么不能接受,从各方面情况分析,他的条件是比较优越的,很惋惜地感叹道。

“当一个公家人不容易,她的老家在农村,丢掉铁饭碗,乡里乡亲还以为梦影犯了什么错误,被单位开除。”王大海不能接受主任的武断臆想,用最朴素的道理为梦影辩护。

“现在社会越来越开放,怎么就没有开放到她的家乡。”主任真的以为是地域的鸿沟,成为梦影不能接受他的主要因素,他用责备的语气,对王大海说。

“虽然讲开放了,但人们真正的从内心接受,要有一个过程,不是一代人能解决的,也许越来越年轻的人,能接受居无定所,到处漂泊的生活。”王大海没有办法,只好找出一些理由,敷衍道。

“大城市,人们的开放程度要高得多。”主任不能接受王大海的说法,认为小农意识太强,带着一种自豪的口气说。

“站着说话不腰痛,其实也不行。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一个男人在歌厅里可能很开放,动手动脚,偷鸡摸狗,占点小便宜。但回到家,肯定伪君子,一本正经起来。如果老婆检查发现衣服上有香味,不敢大胆承认去跳舞了,而是百般抵赖,身上有汗臭,为了体面出去应酬,在衣服上擦了单位女同事的香水。碰到母老虎,麻烦就大了,从衣服上检查出口红唇印,还是不能以开放的态度承认,狡辩成单位同事恶作剧。”王大海想到昨晚在舞厅里的一幕,没有好脸色地与主任抬起杠子。

“你还蛮幽默的,后来呢?”主任被王大海的话逗乐了,饶有兴趣地追问。

“老婆肯定不会相信,睁眼说瞎话。但男士会理直气壮地说,如果不相信打一个赌,拿到检测中去化验,是印泥还是口红。”王大海将听来的故事,添油加醋地说得绘声绘色。

“打什么赌?”主任一脸的认直,急不可待地追问。

“如果是口红印女人提出离婚,如果是印泥涂上去的,男人提出离婚。”王大海用双手先是掌心合在一起,接着分开,手背靠手背,带着伤感的表情回答。

“这个男人是个混蛋,俩人分开是迟早的事。”主任能领会王大海手势的含义,他肯定地对这一对男女的前途做出分析。

“不要说别人,刚才说到梦影的事,主任可要反省自己,追了四年,没有修成正果,有句不知道是谁写的文章,意思是,人会因恨而停止,但绝对为爱而漂泊,即使人不漂泊,心会随爱一起漂泊。”王大海引用一句作家说的话,言下之意,不用明说,主任对梦影的吸引力不够,女人有时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也能够做到放弃所有。

在主任认真领会王大海一番话的深刻含义时,王大海悄然消失,他拎着开水瓶,一路狂奔,跑回教室,下课的铃声,在王大海双脚跨进门的一刹那,庆幸还没有响起。

“教授,请接受学员开水礼拜。”王大海走到教授的身边,拿起水瓶盖,尊敬地说。

“王学员,凭你的学习态度,也配讲三纲五常。”教授心里想接一杯水,口实在太渴,但为保住尊严,他没有拿杯子,去接住开水,而是生气地批评道。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敬请教授赏脸。”王大海厚着脸皮,缠住教授,在教室所有学员面前,想把开水倒到教授的杯中。

“说得不好听,你是想拿开水来行贿我。”教授换了一个思路,振振有辞地反击王大海。

“学员正是此意,想请教授给我们开一点小灶,深入地谈一谈,关于产品形象的问题。”王大海机警地应对着教授的气话,他想拖住教授再深入地谈一谈。

“无奸不商,不需要不良商人的虚情假意。”教授坚决不接受王大海的开水,他气愤地转过背,去收拾讲义与一些散在桌面的资料。王大海伸手过去想拿他的杯子,教授反应迅速,立即旋紧杯盖,放入皮包内,不给王大海献殷勤的一点机会。

“教授大人,说我们是不良商人,您可是不良商人的教授,由此,言而广之,您不成了黑心教授。”王大海据理力争,一步步推理出教授的不是。

“你这是在诽谤,我要控告你。”教授气急败坏,用手指着王大海大声说道。

“没有黑心,何来不良?这是一对孪生兄弟。”王大海气定神闲,有礼有节地反驳道。

“还在执迷不悟,我要抓你到院长那儿去。”教授暴跳如雷,抓住王大海的上衣,使劲地往外拖。

“教授请放手。”胡天发现教授动真格的,急忙站起来,大声地恳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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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七章 此路不通

王大海仔细观察,教授真的发怒了,气势汹汹,强行拽住他出门,要去找院长。学员们自觉地围上来,组成人墙,把王大海与教授团团围住。胡天偷偷摸摸地将教室的门关上。

“教授,请尊重一点人权,这样拽住,我也不是犯人。”王大海顺着教授的方向,斜倾着身子,笑着对教授调侃道。

“还配讲人权,课堂上你最不老实,闲话最多,蓄意破坏教学秩序。”教授义正言辞地说道。

“现在不是提倡学术自由,言而无罪吗?”王大海不卑不亢地为自己辩护。

“简直是乱弹琴,有了几个臭钱,金口里也吐不玉言。”教授不屑地说。

教授无可奈何,怎么办?法不责众,必须想办法稳住大多数,极个别的捣蛋鬼好对付,到时有办法来收拾他们。教授灵机一动,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教授抬着头,大声地对围住的学员说:“我给大家讲一个古代的笑话,两个臣民痛恨当朝的皇帝,为发泄心中的不满,一个臣民说,皇帝死了。另一个臣民说,皇帝是一个傻瓜。两个臣民同时被抓起来,送入大牢,为教育广大臣民,决定公开宣判。你们猜一猜,两个被抓起来的臣民,谁的罪责重一点。”

“不用问,讲皇帝死了的臣民,肯定要砍头谢罪。”有学员大声地回答。

“你们猜错了,讲皇帝是傻瓜的人被砍头了。”看到学员的情绪安静下来,教授高兴地对大家说道。

“简直不可思议,难道真的是一个昏庸的皇帝。明显的是一起错判冤案。”胡天不服气地插话道。

“讲皇帝死了,一句骂人的话,听起来是很恶毒,皇帝肯定也非常气愤。但人生自古谁无死,死是自然规律,对于人类来讲,黄泉路上是最公平的,讲皇帝死了的臣民被宣告无罪释放。而讲皇帝是一个大傻瓜的臣民,被宣判死罪,游行示众,落得一个砍头的下场。因为,说皇帝是一个大傻瓜,犯了泄露国家机密罪,一个傻瓜怎么能当皇帝,更不能治国理政。一旦传出境外,会引来外族的的入侵。”教授一本正经地给大家讲述着其中的道理。

“这个皇帝真聪明,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杀人理由。”胡天站在教授的身边,他立即提出不同的看法。

教授的笑话说出来以后,围住的学员并未散去,学员们给教授送去最灿烂的笑容。伸手不打笑脸人,教授想,还是要来硬的,虽然不能武力惩罚,但可以使用语言暴力。他声嘶力竭地警告:“你们无事生非,想揭竿而起。”

“我们强烈要求教授放手,王大海是无辜的。”胡天叫出比教授更高的声音。

“谁是陈胜、吴广?有胆量站出来。”教授板着脸,威胁道。

“我是陈胜。请教授把我与王大海一起捆绑走。”胡天拍着胸脯,无所谓地回答。

“我是吴广,请教授也带上我一个。”刚才发言的年轻学员,不甘示弱,也勇敢地站出来。

教授以为他吓唬的话一出,没有人敢站出来,哪知道,陆续有七、八个陈胜、吴广站出来。他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们想造反。”

“刚才教授的笑话,言下之意,王大海犯了要杀头的罪,因为他泄漏了学院的机密,说教授黑心。”胡天不屈不挠地对教授嚷嚷。

“教授,气话不能当真,因为教授有言在先,说我们不良,王大海用语言正当防卫,只能讲用词不当,教授到底黑不黑,只有您自己心中有数。”年轻学员乘机起哄,添油加醋地说道。

学员们人多势众,越说越勇,把矛头一致对准教授。即使有哪位学员想帮教授,恐怕也不敢大胆地站出来。教室里的形势有走向进一步激化的可能。

“谢谢大家的好意,王大海已经很知足。不能再耽误你们的时间,我一个人跟着教授走,要相信,院长不仅仅是教授的院长,也是我们学员的院长。”王大海理智地对大家说。他想,到这里来,是寻找金钥匙,也不是来逞能,当英雄汉。

“说得好,我们都支持你,一定要坚持住。”有不少学员,不约而同地说。

王大海没有想到,会得到全班学员的支持,他只不过说了几句该说的话,发出的一种声音,能引起共鸣,始料未及,可能是人们欲言又不敢言,每个人都把真话深深的藏在心底,为了生存,说着昧着良心的话,在大话、假话、套话、空话、恭维话之间游刃有余,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本领。

王大海感到困惑,用假名说真话,反过来用真名说假话。虽然违背心愿,人们却强制忍受这一切,还要喜欢这一切,人生而是自由的,却无不在枷锁之中,以为要做一切的主人,其实,只是一切的奴隶。如果不想这样,除非一个鼻孔出气。

学员们让开一条通道,王大海拎着开水瓶,走在教授的前面,有这个场面,虽然自作多情,自讨一个没趣,也值。不要以为给教授倒上一杯水,就能不知天高地厚,多嘴多舌起来,如果不带王大海走,教授的尊严在哪里?威信在哪里?

爬上办公大楼,走到学生处的楼梯口拐弯处,王大海停住脚步,面带微笑地对教授说:“我为您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教授警惕地问。

“带着我直闯院长办公室,恐怕不妥。”王大海放慢语速,有意吞吞吐吐地回答。

“现在知道怕了,怕院长开除你的学籍。”教授没有弄明白王大海的本意,他又批评起王大海来。

“不是我怕,而是担心您,没有经过管理部门的处理,有点违反操作程序,会引起院长的不满,对您产生看法,抱有成见,势必影响到您在今后的提拔、加薪、分房等方面。您再想一想,院长有多忙,可以说日理万机,我们俩人一去,又要给他添烦。”王大海有条有理地给教授做出分析。

王大海这样一说,教授有点犹豫不决,徘徊着做思考状,教授想,此话说得也对,惊动院长,至少让院长小看了教授的管理水平,连一个学员都管理不好,今后怎么能管理好教职员工,大大削减对教授仕途上的信任。教授骑虎难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能平白无故地把王大海给放了,当时也只是一气之下,来一个下马威,在学员们面前树立起威严的形象,没有想到,却成为一个烫手的山芋。

“教授,您看指示牌,第三行,有一个学生处。”王大海指着标牌,提示道。

“我真是被你吵糊涂了,怎么就忘记还有一个学生处。”教授眼睛一亮,拍着脑门接着说,“看你后来的态度还老实,今天放你一马,把你交给学生处,一定要记住,虚心接受处理,不论是个什么样的结果,不能有怨言,否则,没有好果子吃。”

“没有好果子,是什么果子?”王大海问。

“要在几十年前,你就要蹲牛棚,几年前可能去蹲监狱,你去哭爹喊娘吧。”教授语重心长地说。

“如果在未来呢?”王大海好奇地问。

“未来环境宽松一点也不行,发配你到月球上去做苦役,为地球生产粮食与蔬菜。”教授想象着,给出一个浪漫的回答。

不用分说,王大海与教授俩人都很高兴,但各有不同的心理。

“我现在把违纪的学员交给你们,请主任一定要严肃认真坚决彻底地批评教育,挽救一个走向危险边缘的学员。”教授毫不客气地给主任说明情况。

“刚才王大海拿开水瓶时,我需要问他一个问题,所以耽搁了送水的时间,我也要向教授道一个歉。王大海的其他问题,我会做到严肃认真坚决彻底。”主任彬彬有礼地对教授说道。

教授走过以后,主任问清楚情况,原来是王大海想找教授讨教房地产开发事宜,语言不当,引起争执。

“此路不通,教授是管理学院,不懂开发,强人所难。家里要做瓦匠活,安装一个门窗,你却去请一个裁缝回家,这个瓦匠活怎么能干得下去。”主任开心地与王大海说笑。

“请主任帮帮忙,找一个懂行的。”王大海想,他在这里学习的时间有限,如果不及时找到一位专家型的教授,在他回滨江之前,绝对拿不出一个成熟的房地产开发方案。他紧追不舍,急切地对主任恳求道。

“必须要找建工学院的教授,我可以打一个招呼,他们会对你应付一下,可能帮不了真忙。”对于王大海提出帮忙的恳求,主任没有推辞,实事求是地回答。

“谁能帮得了真忙?”王大海认真地追问。

“梦影,与她关系好的一位学兄,现在任建工学院的书记,想办法把你的项目列入他们的课题。”主任说出一个非常好的金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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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八章 路在何方

主任简短的一席话,似乎有一种能量在扩散,深深地吸引住王大海。可能就是人们所说的气场,让王大海主动地接近主任,而不是主任在抓住王大海。的确,一个人也许做不到优秀,但却可以做到引人注目,形成的气场有强大的磁力。

负心多是读书人,仗义每从鼠狗辈。这句老话,在主任的身上被推翻,刚才为了王大海与教授争执的事,王大海没有想到,主任仗义执言,还向教授赔礼道歉,说问王大海一个问题,耽搁了送水的时间,使教授宽心地离去。

王大海有点受宠若惊,主任这般热情,并且抛出金点子,虽然王大海还没有弄懂,将德豪公司的开发计划列入建工学院的课题是什么意思,但不管怎么说,响当当的京都大学属下的建工学院,如果德豪贴上这块金字招牌,肯定不会吃亏。就像邓丽君上台随便喊几声,也会引得无数粉丝的尖叫。

不能重蹈覆辙,走苏跃富失败的老路,当在小小的滨江取得一点成功后,就飘飘然,刚愎自用,`顶`点``为所欲为。好事要多磨,必须把情况摸清楚,对于王大海来说,这是新生事物,边学边干,了解就从梦影开始。

“主任,有一个道理我没有弄明白,凭借你的身份、地位与为人,找建工学院的书记帮个忙,一句话的事。为什么还要请梦影出面。”王大海带着恭维的口气,真诚地问。

“怎么,王总叫不动梦影?”主任没有直接回答王大海的提问,而是看着王大海,转移话题,反问道。

“不是那回事,如果叫不动,可以绑架过来。”王大海毫不犹豫地回答。

“女人可不能强迫,尤其是梦影。”主任立即否定王大海的做法,说出他的道理。

“主任,听你这么一说,要我当媒人,充当红娘的角色,把梦影请过来,撮合你们俩人的缘分。”王大海不明白主任的用意,特别讲到尤其两个字,说明主任对梦影很了解,不论主任接受与否,他直白地说道。

“为什么必须要请梦影过来,因为当年在学校时,我与书记都追求过她,遗憾的是,都没有修成正果。”主任苦笑着,现在还谈什么撮合缘分,只能是过往云烟,他不怕王大海笑话,说出当年在学校里的一段**。

“依我看主任非常优秀,连我都被你深深地吸引住了,可惜,我是一个大男人,要是女人,非嫁你不可。”王大海不能理解,梦影怎么不接受主任当年的追求,他通过接触,认为不论相貌,还是谈吐、为人与学识,相当匹配,财富情况不清楚,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算得上一个体面的白领。

“如果你是女人,可能就不想嫁给我这样的男人。”主任肯定地回答。

“为什么?”王大海不能理解,问道。

“梦影说,我可以当上一个好干部或者学者,但不能当一个好丈夫。”主任两手无奈地在空中摆一摆,他不忌讳王大海怎样看待,毫无保留地说出追求失败的原因,

“两者不能兼而有之。”王大海没有经历过这方面的挫折,不知道其中原由,他大惑不解,提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观点。

“当时我不服输,还是穷追不舍,但无济于事。现在回想起来,梦影说得也对,目前的状况,确是如此,我一天到晚忙得不归家,谁要这样的丈夫,不像男耕女织的古人,男人在田野劳作,女人看在眼里,疼爱在心里。可在现代社会,我们淹没在高楼大厦里,为了学业与仕途奔波,身心疲惫地回家,常常带着满嘴的酒气与烟臭,给人的感觉,怎么能产生出古人那一种劳作的辛苦,分明是享受累了,回到家,也只是在这个旅馆里小憩。”主任似乎颇有感悟,他动情地谈着社会上的一种现象。

“男人应当以事业为重。不然怎么能成为家中梁。”王大海针锋相对,提出异议。

“梦影有一个观点,如果死不改悔,可以与事业结婚。”主任淡淡地回答。他的表情还沉浸在刚才的叙述里,自古忠孝两难全,爱情与事业并驾齐驱,谈何容易,虽然有成功偶像,但好像离现实很遥远。

“没有想到梦影还这样的斤斤计较,女人的小肚鸡肠。”因为有了对主任的好感,王大海气愤地自言自语,责怪起梦影。

“不能说这是梦影一个人的想法,带有普遍性,其实,男人的成就与金钱,不能算作爱的表达,女人需要的是一点一滴的爱的行动,在举手投足之间。”主任急忙打断王大海的不理解,他耐心地解释,为梦影辩护。

“请梦影过来,是想证明爱,还是证明事业?”王大海感觉到主任对梦影还是一往情深,他一本正经地问。

“这就是我给王总想的保险方案,如果我去找书记,面子肯定要给,可能只是应付性地交差,安排人员给王总做出一套方案。如果是梦影去找书记,情况就大不一样,就像你这次入总裁班学习的事,梦影一个电话打过来,我必须得办,而且还要办好,你的入学条件不够,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办好王大海入学的事。你不要往龌龊方面想,确实是很纯洁的,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可能只是为了当初的那一点美好,能付出,为之效劳,才感到欣慰,呵护心中那一片永远的绿洲,哪怕是自欺欺人。”主任袒露心迹,说出之所以请梦影出面的原由。

“主任,我想梦影是怕丢掉铁饭碗,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看到主任有点伤感的情绪,他反过来为梦影找一些不愿离开滨江的因素。

“你引用的一句话说得好,人会因恨而停止,但绝对为爱而漂泊,即使人不漂泊,心会随爱一起漂泊。”主任认为他是一个失败者,这一点不容置疑。伤感没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梦影不顾一切。

“在这方面,我是个大老粗,更不行,只是口无遮拦。”王大海谦虚地回答。

“在这方面,你是一个强者,企业的一亩三分地耕耘得有声有色,看得见摸得着,再加上粗中有细,从你对教授喝水的细心,并且主动想办法找水,上水,可以看出,你是一个善于行动与表达的人,肯定会让女人动心。”主任用欣赏的目光看着王大海,称赞道。

“好,我答应主任,说服梦影过来,绝不采取暴力。”王大海笑着向主任保证道。其实,王大海的心中有数,梦影对王大海的忙,肯定是要帮的。

两个男人敞开心扉,不设防地深入交流后,王大海对主任的为人更加敬佩。请梦影过来,确实有这个必要,主任没有故弄玄虚,抱有其他目的。可能一方面梦影来,建工学院的书记不好拒绝,并且能认真对待。另一个方面梦影与老同学、老学兄,虽然身在异地,各奔前程,难得有一个时间聚一聚,一杯浊酒喜相逢,当年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将项目列入他们的课题,我是一头雾水,请主任说说,让我事先消化一下,否则,到时会措手不及,像个白痴,谁愿意与德豪公司合作。”王大海知道梦影在学校里的一段往事后,他急不可待地问起开发方案一事。

“言之有理,有你这个态度,企业肯定会做大做强。将项目列入他们课题的意思是,建工学院每年有产学研合作项目,争取进入他们的笼子,排上计划。”主任热情地解释道。

“什么是产学研?”王大海疑惑地问。

“产学研合作是指企业、科研院所与高等学校之间的合作,通常指以企业为技术需求方,与以科研院所、高等学校为技术供给方之间的合作,其实质是促进技术创新所需各种生产要素的有效组合。”主任尽量以浅显的道理,对王大海解释其中的含义。

“学校不是教书育人,还能到企业?”王大海接触到新生事物,他刨根问底。

“目前高校功能,从人才培育、科学研究到社会服务延伸,高等教育、科技、经济一体化的趋势越来越强,尤其在知识经济社会中,大学主动走向社会发展中心,将成为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动力。”主任看王大海对产学研合作有着深厚的兴趣,他放开思路,步步深入地侃侃而谈。

“能马上给德豪公司指出一条发展之路?”王大海紧追不舍,急切地问。

“不能,急不择路。”主任冷静地回答。

“那么产学研合作对德豪有什么意义?”王大海疑惑不解,失望地问。

“根据国内外的信息,需要做多方面的研究,对德豪研究出一个、二个甚至更多的发展道路。”主任进一步解释道。

“路究竟在何方?不但找不到正确的答案,还越研究越多。”王大海感到有点头昏脑涨,无可奈何,他直白地问道。

第二二九章 必由之路

王大海纠结到不能再纠结了,难道就这样郁闷着吗?主任的解释,他听不明白,甚至听得一塌糊涂,企业的发展正处在十字路口,本想投石问路,请做学问的人来定夺,没有想到,越说越复杂,迷雾很多,更加看不清楚前方的路。王大海想,必须快刀斩乱麻。

“几天给一个准信。”王大海急切地问。

“你真是上午栽树,下午取材——性子太急了。”主任笑着回答。

“那要到猴年马月,到时黄花菜都凉了。”王大海失望地说。

“不是学院优柔寡断,患得患失,好像什么事都拿不下。”主任看着王大海一脸迷茫的表情,他解释道。

“学问之美,难道在于使人一头雾水。”王大海理直气壮地提出不同的看法。

“有比较才能鉴别,必须要从多方面进行分析、论证与权衡。”主任针锋相对,说到研究的必要性。

“当断不断,企业就要反受其乱。”王大海有点沉不住气,他反~顶~点~小~说~驳道。

“要想快,能做得到,你设想一下,三分钟就能泡熟的方便面,能有多少营养?另外靠彩票中奖谋生的人,世上能有几个。关键不在快慢与得失,若能得而无愧疚,失而无怨悔,你的方案才是最好的选择。”主任耐心地进行劝说。

“我希望主任不能把研究搞得非常复杂,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王大海担心地提醒道。

“能简单就简单,但该复杂时,必须得复杂,不能省事,否则,你的企业会走入歧途,发展到一个死胡同,到那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人能救得了你的企业,王大海的本事再怎么大,也回天无力,只能坐以待毙。”主任带着忠告的口气,严肃地指出。

“请主任说一说,怎么个简单与复杂?”王大海刨根问底,追问道。

“我也不是搞这方面的专家,没有水平来回答。”主任两手在空中摆一摆,无奈地回答。

“主任都没有水平,王大海不更是两眼一抹黑。”王大海不屈不挠地逼问道。

“不行的话,我请一个这方面的教授,你们俩人在一起先交流一下。然后,你自己做主,是列入还是不列入课题项目。”主任想了一会,答道。

主任被王大海追问得无可奈何,没有想到王大海如此的执着,必须把一件事弄得水落石出,打破砂锅问到底,这种钉子精神虽然可佳,但给主任增添了麻烦。主任不便推辞,碍于梦影的面子,只好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拨通建工学院的设计室,找到一位他熟悉的教授,好说歹说,答应过来,到主任的办公室,与王大海面对面的交流一下。

王大海坐在主任打电话旁边的椅子上,他满意地看着主任在电话里,与对方亲切地寒暄。此时,王大海的心踏实起来,脑子里又想起梦影,让王大海感到惊讶的是,梦影念了一个四年大学,同学遍京都,还是念书的好,念名牌的大学更好,同学们都有出息,国外的不知道,仅留在京都的同学,个个不简单,给大领导当秘书,像主任这样的职务不在少数,上次在内参上刊登失主存折不敢认领的报道,是梦影邮寄过来,人都没有出面,仅打一个电话,就把事情搞定,引起高层关注,下面才开始重视起来。

有人敲学生处的门,王大海主动起身,跑去开门,进来一个戴眼镜的人,书生气很重,个头也不高,大概仅到王大海的耳根,他还以为是学生找主任有事,所以没有打招呼。关好门,重新回到刚才坐的椅子上。

“王总,你怎么又坐下了。”主任直人快语,大声地叫着王大海。

“主任有何吩咐?”王大海站起身,走到主任的桌边,热情地回答。

“教授我给你请来了,需要请教什么,你就不要客气。”主任笑着对刚才进门的眼镜说。

“不能讲请教,讲共同探讨,恐怕比较准确一点。”眼镜点头哈腰地回答主任。

“你不要谦虚,师道尊严,还是要摆个谱。”主任纠正眼镜说的话,鼓励道。

“听主任的,不叫共同探讨,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可以叫做相互学习。”眼镜表现出一种虔诚的谦虚,哼哼哈哈地回答主任。

“教授,请喝茶。”王大海从主任的办公室里,找到茶杯,又找主任要了茶叶,泡好茶,端给眼镜,尊敬地说。

“多谢!多谢!”眼镜站起来,接过茶杯,点着头说道。

“教授,你真有学问,我看着眼镜,数不清上面究竟有多少个圈。”王大海找一个理由恭维道。

“我没有数过,无法回答您提出的问题。但是真的数起来,恐怕数也数不清。”眼镜听到王大海当面恭维他有学问,高兴放在心中,但又不知道近视度数与镜片的圈有什么比例关系,只好含糊其辞地回答。

“说着玩的,不要当真,证明教授有学问。我们家乡形容一个人有学问,看上衣的左边口袋,插一支笔,是中学生,插两支笔是大学生,如果插三只笔,那就是硕士生了。我看见教授插着四支笔,肯定是博士生。”王大海看到他的话把眼镜给问住了,他立即接着对说出去的话,补充道。

“可不能瞎说,传出去,说我的品德有问题。我就是道地的一个本科生,连硕士都没上,还谈得上博士。口袋里插四只,那是因为画图纸的需要。”教授一本正经地给王大海解释,然后,从左上边口袋里,把四只笔全部掏出来,一支一支地指给王大海看,他口中还认真地介绍着,“这一支笔写字的;红色的笔,是用来修改;第三只笔,是一个粗笔头,画图纸才能用得上;最后一只弯头笔,是用来在图纸上作艺术处理。”

王大海与眼镜俩人,从近视眼镜的圈数说到有学问人插几支笔的问题,不一会,俨然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相聚,超越了陌生的距离,说起话来很投机。

“请教授给王总分析一下,他老厂区想搞开发,不知道走哪条路,心急火燎,巴不得现在就把方案给他带走,指出一条企业二次发展之路。”主任忙完他的事后,发现王大海与眼镜谈了半天,还没有进入主题,他提醒道。

“绝对不行,百年大计,用半年时间来研究规划设计也不算多。”眼镜在心里默算了一下,说出他的见解。

“有没有旁门左道,来得快一点。”王大海不甘心地问道。

“先谈谈王总的企业是个什么情况?”眼镜不慌不忙,提出问题。

“公司有一块老厂区地皮,在闹市区,请教授出一个金点子,想赚大钱。”王大海简单地介绍道。

“王总手上有面粉,你想做馒头还是面包?”眼镜掏出第一支钢笔,放在已经翻开的笔记本上,问道。

“我没有明白教授说的是什么意思。”王大海疑惑地问。

“住宅开发商的模式就是面粉—面包(馒头)的商业模式,拿了地皮盖房子,相当于面粉。盖完房子卖房子相当于面包(馒头)。王总有地皮,相当于有面粉,完成第一阶段的任务,那么第二个阶段,馒头与面包,这个问题就要调研,结合滨江的市情,以及消费者的承受能力与住房习惯,研究出最佳的方案。”谈到专业问题,眼镜立即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很熟练地滔滔不绝。

“教授的意思,是不是讲产品定位的问题。”听完眼镜的一番高论,王大海问道。

“王总讲出来的话,没想到,有文化品位。”眼镜抬起头,笑着赞叹王大海。

“刚刚在总裁班学习的名词,现学现卖。”王大海如实回答。

“我们要做的不只是理念,而是实实在在的操作,一旦资金投入进去,不管是面包还是馒头,没有消费者来购买,公司的资金一旦套牢,将使公司陷入危机的重围。”眼镜突然站起来,抖动着他瘦小精干的身材,振振有辞地说。

“我也说不清楚,滨江的消费者喜欢馒头还是面包。”王大海迷茫地回答。他听到眼镜斩钉截铁的话语,从内心里产生一种敬佩,有文化就是不一样,底气这样足。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再请回答,公司资金来源?”眼镜有条不紊,接着问。

“海一公司的董事长说,当地银行可以提供贷款。”王大海想起张老大说的话,于是,立即给出眼镜答案。

“银行一贯嫌贫爱富,他们的资金不能轻易使用,公司效益好的时候,送上门,如果陷入困境时,肯定是落雨收伞,逼上门,追债。”眼镜善意地提醒道。

“有钱不抓不是傻瓜?”王大海奇怪地问。

“不属于你的钱,抓来烫手。只有项目上挣来的钱,才是真金白银。”眼镜毫不客气地指出。

“没钱,项目哪有出路?”王大海不解地问

“必由之路,马上进入课题研究,能变出钱来。”眼镜十分肯定地回答。

第二三○章 花钱买路

人不可貌相,瘦小的眼镜,却很精干,面对王大海刨根问底,甚至有点咄咄逼人的追问,他从容自若,口若悬河,每次王大海拿起问题的矛,眼镜都有解决问题的盾。

王大海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只要出的主意真,黄土能变成金,时间虽然长一点,但有时,好事不从忙中起,不得不说,张老大的套路与眼镜的思路,不是一个档次,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有比较才有鉴别。张老大的做法,拿银行的钱,赌明天,胆大赢胆小,也可能抱回一个金娃娃,但彩票中奖能有几人,最后不成功便成仁。而眼镜的思路,盘活存量资产,优化资源配置,这是一条积极稳妥的可持续发展之路。

“两包香烟,你自己拿着抽,省得我再拆开。”王大海动了恻隐之心,他想拉拢眼镜,从公文包里拿出两包红彤彤的中华牌香烟,放在桌面,慢慢地推到眼镜的面前。

“王总,你不能害我。”眼镜干净利索地将香烟推到王大海的面前,摆着手说。

& “不好意思,随身只有两包,全部给你,不成敬意。”王大海感觉两包是少了一点,他抱歉地解释。

“不讲是两包,一包也不能拿。”眼镜严肃地回答。

“不要假正经,怕我是在腐蚀你。”既然不是少了,王大海不客气地说道。

“如果拿了王总的香烟,就等于我刚才给王总讲解的知识收取了回报,我的麻烦就大了。”眼镜显得惊慌失措地说道,他特意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担心有外人闯入,知道眼镜胆敢在校园内,私下里与一位外地来的老总会面洽谈。

“不可思议,问题有这么严重?”王大海大惑不解,反问道。

“构成了从事第二职业,抓住一个,就开除公职。”眼镜壮着胆解释道。他看上去还有点胆战心惊,像是做了什么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丑事,好在是学生处主任的办公室,才放心地与王大海深入地谈论。

“不要怕,拿回去,如果开除了,我王大海高薪聘请。”王大海又从桌面,把两包香烟推回到眼镜的面前,大声地劝说。

“谢谢王总的好意,你就留着自己抽。”眼镜几乎带着恳求的口气说。他看到王大海又把香烟推回来的举动,着急地站起身,退后一步,真的怕两包中华香烟靠近,甚至趁他稍不留神,溜进口袋里,跳进黄河洗不清。

“教授,你的知识,到企业大有用武之地。”王大海激情地鼓励道。

“没有胆量下海,不会游泳,市场的浪潮,汹涌澎湃,我可能死无葬身之地。”眼镜谦虚地双手作揖,向王大海拜谢。

“主任,不准搞第二职业,难道真的有这个政策?”王大海看到眼镜是铁板一块,态度坚决,不敢拿两包香烟。他无可奈何,情急之中,想到主任,于是,转过身,问正在伏案写材料的主任。

“你不要为难教授,他马上就要从副教授晋升为正教授,可不能毁掉他的前程。”主任抬起头,看了一眼眼镜,然后,态度和蔼地劝说王大海。

“不能拿,在这里抽,行不行?”王大海急中生智,接着问主任。

“只要不形成交易,就构不成第二职业。”主任没有正面说明是否能抽,他只是含糊其辞地回答。

“只要自己能力可以,为什么不把业余时间充分利用起来,既可以改善生活条件,又可以提高自己的业务能力,一举两得多好。靠自己的双手脱贫致富,经济独立了,才能人格独立,才能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亲人,对得起社会。”王大海对于不能从事第二职业的事,感到大失所望,他忿忿不平地发着牢骚。

“你也不是教授,何必激动。”主任善意地批评王大海。

“我们今天抽过瘾,把这两包香烟全抽完。”王大海无奈,他大声地吆喝着。

王大海把两盒中华香烟全部拆开,并且背着主任的目光,将眼镜插笔的口袋,塞进两支香烟,又在眼镜的耳朵上,左右边各夹上一支。王大海观察眼镜并没有强烈反对,只是稍微拉扯了一下,王大海灵机一动,从桌面上,拿起眼镜随身携带的香烟盒,将眼镜抽的低档次香烟全部倒在桌面,然后,迅速将中华香烟装满低档香烟的烟盒里,交给眼镜,并示意塞入口袋。

眼镜听任王大海摆弄,他认为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做人应该随和一点,不能让王大海的一片好意下不了台。左手拿起一支中华香烟,放在右手拇指甲上,很有风度地一下一下地垛着,接着,鼓起两腮,对准过滤嘴,猛地吹一口气,然后,放在鼻孔旁,微闭着双眼,嗅了一会儿中华烟独特的香味,这才插入早已迫不及待的两片唇中,满足地夹住,划着一根火柴,烟头在红色的火焰中燃烧。

眼镜猛吸了七、八口,蓝色的烟雾,从他的鼻孔缓缓地飘出,好像两耳也溢出淡淡的烟气,看得出,眼镜是一杆老烟枪,没有浪费资源,烟雾细致地从他的五脏六腑里循环一遍,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大自然。眼镜像是吃了一只老母鸡,心满意足地自言自语:“好香烟也不能抽多,醉烟比醉酒还要难受。”

“烟茶不分家,三口烟一口茶,保证不会醉。”王大海想着办法,让眼镜多抽几支中华。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三杆烟枪烧起来,产生的烟气不亚于一个小火炉。主任打开窗户,让空气对流,主任平时很少抽香烟,今天主要是拿到王大海递过来的中华香烟,爱不释手,在王大海的怂恿下,抽了几支。他走到眼镜身旁说:“老兄,你用词很有讲究,比如,刚才我说,让王大海向你请教。你说,共同探讨。这样就没有了从事第二职业的嫌疑。”

“吃人家嘴软,拿人家的手软,我们刚才探讨到哪儿?”眼镜重新接上一支中华香烟,主任虽然笑话第二职业的事,但却提醒了他,赶快做正经事,把王大海问题解答完。

“怎么变出钱来?”王大海在一旁补充道。

“房地产业,目前的状况是,开发资金分散,生产规模小,利润率低,空置面积多,另外许多企业的素质不高,很多房地产企业属于项目型的公司,项目一旦结束,房地产企业的使命也宣告终结。”可能是尼古丁的作用,谈起专业的话题,眼镜异常的兴奋,滔滔不绝,如数家珍。

“教授,正说中我们的要害。没有办法,常常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王大海插话道。他很高兴眼镜的分析很到位,想到海一公司,想到吴兵走南闯北,其实在躲避。

“是能换一个地方,但跑得掉和尚,跑不掉庙,你把面粉做成了馒头或者面包,不能撒腿不管,除非玩消失,那么你的商途会戛然而止。”对于不负责任的企业,眼镜立即给予驳斥。

“教授,我只是谈点感想,不再打扰,请你接着说。”王大海拿起一支中华烟,递给眼镜说。

“目前有三种模式,第一种模式是借船出海,有不少遇到资金.瓶颈的房地产企业,选择银行提供贷款,就像你们张老大说的,结果为银行打工,一个工程搞下来,看似轰轰烈烈,落到自己腰包里的银子为数不多。”眼镜停顿一下,喝了一口茶,他没有忘记王大海的建议,三口烟一口茶。

“我也感觉到这样做的风险太大,如果遇到面包卖不动,企业必定亏损,巨额的利息企业背不动。”王大海补充道。

“第二种是购船出海,你可以找政府要政策,以解决安置搬迁户的名义,把苏跃富的烂尾楼低价接下来,闲置这么多年,也是政府的一块心病,政府会给予支持。我们重新给你调整设计方案,看似烂,其实借壳建楼,是块肥肉。老厂区的地块挂牌拍卖,可以说,肯定会有一个大好的收成。”眼镜大胆地向王大海提出资产重组的建议。

“第三种模式呢?”王大海接着问。他对第二种模式,在来学习之前,心中有个朦胧的想法,他坚决不同意张老大在老厂区地块兴建大楼,资金压力太大,盘活烂尾楼是件名利双收的好事。没有想到,今天教授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第三种是联合舰队出海,大兵团作战,与优势企业组成联盟,对你老厂区,连同周边地块,成片开发,住宅与商业地产一起做,利润非常高,但寻找一个货真价实的大公司,两家大老板之间还要磨合,不是一句话的事,我建议采取比较稳妥的第二种模式,既现实又来得快捷。联盟等以后再尝试。”眼镜经过权衡,提出他的建议。

“可以考虑,请教授帮德豪公司做方案与设计。”王大海试探性地问。

“必须找书记,要他点头。”眼镜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点过头呢?”王大海有心里准备,马上调兵遣将。

“签合同,预交费用。”眼镜毫不客气地回答。

“花钱买路,比企业还来得现实。”王大海笑道,他感受到知识分子做事的严谨。

第二三一章 取舍之间

由于王大海的坚持,赢得了眼镜的支持,通过产学研合作,集中力量帮助德豪公司拿出最佳的老厂区开发发展方案。然而,通过艰苦努力,在即将取得成功的时候,王大海却陷入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

“你头脑发热,那边mba班在学习,这边又大张旗鼓地启动大项目。一个人不可能同时踏入两条河流。”主任善意地提醒。

“能否办理休学?”王大海试探性地问。

“总裁mba班属于不定期举办,下一期不知道何时能开班。”主任慎重地解释道。

“预计一个大概时间。”王大海紧追不舍,接着问。

“此时不读,更待何时,也许没有何时。”主任感到奇怪,王大海竟然放弃如此大好时机,他没有好脸色地回绝王大海的提问。

“既然如此,我干脆办理退学。”王大海想,如果没有休学的可能,那么只有破釜沉舟,他带着失望的口气,有点不甘心地向主任表白心迹。

“-顶-点-小-说-ba文凭可是商界的金字招牌,你已经触手可及。”主任想再做一次努力,希望王大海能把mba课程读完,他用极具诱.惑的言词,动情地劝说。

“成功的人生,必须随时准备好跟许多自己想要的东西说再见。”王大海义无反顾地表达自己的决心。

王大海处在人生的放弃与争取的矛盾之中,从内心里,他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对于没有正规文凭的王大海来说,取得一张京都大学的文凭,哪怕是成人教育,对于一个泥腿子出身的企业董事长,是多么的重要。然而需要在这里困住一年半载,虽然光阴似箭,转眼即逝。但市场无情,每一天殾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得失无情,取舍有义。可以放弃耀眼的金字招牌,但绝不能放弃人生的追求,在市场中摸爬滚打,尽管不一定有名牌大学的文凭,也许能成就“社会大学”的高材生。

“佩服王总敢于进取的勇气。”沉默的眼镜,突然插话道。

“难道我是一介草夫。”王大海不高兴地反驳道。他不明白眼镜的话意,现在感觉到没有文化的土豪,被人瞧不起,没有品位,不具有真本事,时常坑蒙拐骗诈,靠旁门左道撵财。

“我是说,进,固然需要勇气,退,更需要智慧用心,取舍之间,彰显智慧。”眼镜立即文绉绉地给王大海解释。

“不要之乎者也,说直白一点。”王大海心情有点烦躁,他直通通地说道。

“我的意思是鱼和熊掌都得,那当然是最圆满的,但事实往往是鱼与熊掌只能取其一。这时我们就需要学会放弃,只有这样,才不会为一得而喜,为一失而忧,这也是成功所在。如果盲目地坚持二者兼得,结果必然鸡飞蛋打,得不偿失。”眼镜能理解王大海的心情,他心平气和地侃侃而谈。

“教授的意思是支持我退学。”王大海认真地询问。

“可以这样说,失之东隅,ba课程确实给未来的企业家提供了帮助规避风险及增加成功可能性的智慧。但现在王总能去收获成功,何乐而不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人生如琴,只有相信自己,才能弹出铿锵的节奏。”眼镜有条有理地叙说。

“教授都支持我,主任怎么看待我的选择?”王大海听完眼镜的分析,他接着征求主任的意见。

“文凭在用不上的时候,可能是一根稻草,不能让这根稻草压死你这只大骆驼。你自己想要什么,就大胆地去追求,风雨无阻,只要有放弃的智慧与得到的勇气,我衷心地祝福王总马到成功。”主任不再反驳,刚才一番善意的劝解,引来王大海的口诛笔伐,人生如赌博,看需要什么,他顺着王大海的意愿鼓励道。

三个人在主任办公室,为王大海进退的问题,争得面红耳赤,最终是王大海的想法占了上风,当一个老总,当然以赚钱为目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大家形成共识。如果能挤出时间,静下心来学习一点东西,当然是好事,可是,当两者发生矛盾的时候,肯定是以企业的发展为重,王大海也可以在干中学,学中干,只要有一颗学习的心,处处留心皆学问。

说到激动时,王大海拿起桌面上的香烟,想抽一支。抽香烟能否起到促进思考的作用,目前没有找到科学证明。抽烟是王大海的一种习惯,手中夹上一支香烟,在重大问题决策时,让他感到踏实,能进入一种气定神闲的状态,明知这是不良习惯,但一时改变不了,只有慢慢克制,如果一支不抽,必将打乱人体生物钟,引起大脑罢工,产生思维的烦躁或是混乱。

眼镜观察仔细,桌面上拆散的中华香烟已经全部抽完,剩下的是,王大海刚才从眼镜带来的香烟盒里倒出来的低档次香烟,看到王大海拿起一支低档次香烟,眼镜立即伸出左手按住王大海的手,右手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准备掏出一支中华香烟。

“教授,你干什么?”王大海不解地问。

“等一下,抽这个,把你手中的香烟放下来。”眼镜抖动着他的小身子,笑着回答。

“其实,我很喜欢抽你的香烟,烟劲大,真正刺激神经。”王大海意味深长地说。

“王总是在说笑话,劣质香烟,对肺伤害大。”眼镜已经将中华香烟抽出烟盒,奉劝道。

“伤害大,还能有树叶卷成的烟伤害大。”王大海没有理会眼镜的好意,用手把眼镜的香烟挡回去,他捡起桌面上的一支低档次香烟,点上火,抽将起来。

“凭王总的年龄,还抽过树叶那玩意儿。”眼镜看着王大海这样小的年龄,不可能有那样苦难的人生经历,他好奇地问道。

“不瞒教授,我曾在监狱里待过几年,什么丝瓜藤、南瓜叶,私藏一点干货,平时卷成香烟抽,不要看,还真是帮了大忙,能排除孤独时的苦闷。”王大海看着手中香烟不断燃起的蓝色烟雾,他若有所思地感叹。

“不简单,难怪给我的感觉,王总的气质不凡,原来有过这样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不用说,伟人都曾磨难,那样的环境肯定磨练人,王总能挺过来,绝对有超人的意志。”眼镜两眼一亮,他重新仔细打量一番王大海,惊叹不已地称赞。

“教授也知道那玩意儿,也曾抽过树叶?”王大海不想提及那段往事,他转变话题,问道。

“我没有抽过树叶,但作为知识青年下放到农村时,看见过不少农民抽那玩意儿,闻到过那烟味,现在想起来,历历在目,总给人一种苍凉的感觉。”眼镜勾起回忆,他伤感地回答。

“说明教授的烟龄不算长。”王大海猜测地问道。

“我也不瞒王总,中学就开始抽烟,当时到饭店里捡别人抽剩的烟蒂,有时别人还没有抽完,就等在旁边,一旦那人将烟蒂丢到地面,几个同学争先恐后地去抢,常常不是张三,就是李四,被还在燃烧的烟蒂烫到手指。捡回来后,找一个偏僻的角落,把烟丝全部拆开,集中到一起,再用报纸把烟丝卷成一支香烟,有时捡得好的话,一支自制的香烟,有一支新铅笔那样长,几个同学轮着抽。”眼镜陷入回忆中,他带着天真的表情,激动地讲述着少年的糗事。

“教授也有一个浪漫的少年,那么后来作为知青下放到农村怎么办呢,又没有饭店给你去捡烟蒂。”王大海想,既然初中就偷偷摸摸地捡烟蒂抽,不知道下放以后,怎么解决抽烟的问题,他好奇地追问。

“作为知青下放到农村时间不算长,半后后,国家就停止下放,恢复高考,我当时在农村得到生产队长的照顾,自习参加高考,真是拚着死命,冲闯那条独木桥,如果不能考取,那么一辈子就要面朝黄土背朝天,当时还不知道知青后来全部回城。寒窗苦读,没有香烟怎么能行,我就偷生产队长家里种植的黄烟丝,自己卷烟抽,没有想到,把我抽到大学里了。”眼镜回忆到当年的往事,兴致勃勃地滔滔不绝。

“应该抓一把黄烟丝做为收藏,当你成为大科学家时,是人们需要了解的成材奥妙所在。”王大海幽默地调侃道。

“黄烟丝没有收藏,有一次出公差,我还抽时间去过当年下放的乡村,很留念那段苦闷的岁月。生产队长已经仙去,与队长的儿子叙谈,现在他们也不种植黄烟丝,抽的香烟与我们一样,全是盒装的。”眼镜恋恋不舍当年往事,饶有兴趣地叙述着。

“王总还是安心学习,趁你们俩人谈得火热时,我给建工学院的书记打了一个电话,问他什么时间让梦影过来,书记回答说,后天要出国考察,产学研合作的事,等他回来再说。”主任放下电话,用手拍着桌面,打断俩人的谈话,对王大海说。

“后天走,不还有明天吗?”王大海急切地提醒说。

“这么远的路程,梦影怎么能来得了?”主任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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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二章 零点起飞

主任的一句话,说得王大海片刻沉默,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从椅子上站起来,在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踱来踱走,然后走到窗前凝望着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夏,突然转过背,对主任说:“帮我查一下,从我们省城最快的火车,能几点到达京都。”

“不用查,明天下年17点40分到达京都。”主任胸有成竹地回答。

“你怎么知道?”王大海好奇地询问。

“梦影四年大学期间,我没少跑路。”主任笑着回答。

“这样看来,梦影乘坐火车来,我们与书记谈不成事情。”王大海失望地自言自语。

“王总为什么必须在书记出国前,搞定产学研合作协议。”主任看着迫不及待的王大海,不解地问。

“老厂区的玻璃窑炉前一阵子漏过一次料,修好后可以维持生产半年时间,如果不在半年时间内敲定方案,到玻璃窑炉报废后,怕准备时间上来不及。”王大海介绍老厂区的生产设备情况。

“能否再接着继续生产。”主任想了一会,建议道。如果等书记出国考察归来,再谈产学研合作事宜,到具体实施下来需要一段时间。

“代价太大,重新建炉,不但投资大,而且一座新的玻璃炉生产周期是四到五年时间。”王大海说明玻璃窑炉的特殊性,重建起来不能中途而废,否则,经济上不划算,建炉投资肯定收不回来。

“干脆不投入建炉,就闲置在那里,等待开发。”主任又提出另一条建议。

“不能及时衔接上开发,土地闲置,浪费资源,股东的意见会很大,方案很难在董事会获得通过。”王大海把董事会搬出来作挡箭牌,否定主任的提议。

看到王大海执意要在建工学院书记出国考察前落实产学研合作协议,主任不便再说,他沉默不语,看样子,王大海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一旦思路已定,必须要立即付诸行动。怎么办,那是王大海的事,不管王大海怎样蹦来跳去,主任已经竭尽全力,他从良心上认为对得起梦影的托付,这样一番热情周到的接待,仔细的人会看出,是主任对梦影的一片心。

眼镜两耳不闻项目什么时间动手的事,早动手与迟动手,对于眼镜来说,没有多大的差别。他埋头抽烟,不抽烟又能干什么,项目上能讲出一番道理,可在事情安排上,他无能为力,对于行为科学,他简直是一个马虎之人,按他老婆的说法,是一个邋遢之人,可以说,在家里,油瓶倒了,不会伸手去扶,而是大声地向老婆报告,满脑子不是是图纸,就是公式,或者考虑的是高层楼房框架结构问题。

此时,王大海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他转的不是别的事,而是如何把梦影从滨江接到京都,与在学生时期对梦影一直保留着美好印象的建工学院书记,促成他们俩人见上一面,把王大海的事当面敲定,其实书记完全可以大笔一挥,什么事都是下面的人操办,可是书记必须把这个面子留给梦影,连书记的同僚学生处的主任也不给。王大海想,出国可是一件大事,没有几人能出一趟国,一个代表团,出发时间没有办法更改,空中飞行十几个小时,飘洋过海到异国他乡,书记不可能迟一步走。

“请主任想想别的办法,就是为书记饯行,也要把梦影接过来。”王大海左思右想,书记那边的时间没有松动的余地,只能从梦影这一头想办法,他伏在主任的桌前,认真地问。

“我给你详细地查了一下,你们隔壁省的宁城,有明早到达的火车班次,可是梦影没有办法上车,从滨江开车送到宁城需要三个多小时,如果从江海搭乘火车路程更远。”主任翻着列车时刻表,给王大海逐一介绍。

听到主任没有任何指望的介绍,王大海像是掉进冰窟窿里,失望的心里似乎结成寒冷的冰块。他又拿起桌面上的香烟,点着一支,猛吸几口,陷入沉思之中,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王大海在绝望中,还是在想,书记能否利用晚上的时间,把教授们集中起来,为王大海的事加一个班,至于加班费,他可以出高一点,但又一想,书记在走之前,家里还有许多事要交待安排,不可能有心思管一个小企业的事,仓促之中,书记不会答应王大海的要求。

在王大海走投无路的时候,忽然办公楼的上空响起巨大的轰鸣声,他急忙跑到窗前,伸出头朝天上观察,一架银色的飞机从高空飞过。王大海兴奋地拍了一个巴掌,跑回到主任的桌前,急吼吼地说:“主任,办法有了,让梦影飞过来。”

“梦影哪是超人,可以腾云驾雾。”主任不理不睬,调侃道。

“没有时间说闲话,我讲是让梦影乘坐飞机。”王大海凑近主任,认真地说。

“什么人都能坐飞机?”主任冷冷地反问。

“给钱还不能坐吗?”王大海没有坐过飞机,不清楚搭乘飞机的规矩,他疑惑地问。

“只是给钱还不行,坐飞机必须要上一级主管部门批准,同时附上本单位的介绍信。”主任观察王大海真的不知道如何搭乘飞机,他耐心地解释道。

“你先把飞机航班查询一下,手续可以想到办法。”王大海一意孤行,强行要求主任查询。他想只要能接梦影过来,又有这个航班,其他的事都好办。

“宁城有到京都的航班,今夜零点起飞,两个小时到达。”主任指着一张页面,说道。

“我们俩人交换一下位置,我需要租借主任的长途电话用一下。”王大海走到主任的身后,用手拉着主任的衣角催促道。

不容分说,王大海不管主任是否同意,单位的长途电话能否给外单位的人打,他已经掏出公文包里的电话记录本,翻开后,在上面寻找吴兵的电话。可是任凭王大海怎么拨打,里面总是忙音。他只好放下电话,向主任求助。

“好马要配好鞍,名牌大学,也要配一部像样的好电话。如果书记到国外,主任怎么能与书记联系。”王大海趾高气扬地讽刺着主任,并把电话摇给主任看,无法接通。

“国际电话拨打不通,只允许校长办公室里的电话可以拨打国际长途。”主任介绍大学里电话配制情况。

“你这部电话怎么连国内长途都不能打。”王大海又重新拨打一遍,还是没有信号,他蔑视地说道。

“王总的本事大,不能到哪里都一手遮天。”主任故意不说明国内长途怎样拨打,把王大海晾在那里。

“堂堂大主任,不会只是闭门造车,请主任点拨一下。”王大海语气缓和求助道。

“电话交给我,这是总机,必须先拨一个9,再向总机接线员申请长途,等她们登记后,再给我们接通国内长途,接下来,你才可以打,但要记住一点,如果总机接线员询问起来,必须要说是联系学生处的事。”主任一本正经与接线员联系好后,然后向王大海交待。

“说联系我学习的事,这样的回答行不行。”王大海问道。

“可以。”主任已经要通总机,不一会,电话里传来接通外线的信号。他把电话交给王大海,一再叮咛。

王大海不只是拨打一个长途电话,一共拨打了三个长途电话,第一个电话打给吴兵,叫吴兵立即准备车辆,带好老厂区的所有资料,拿到曹爱国的介绍信,接上梦影,开车到宁城,与梦影一起乘坐零点起飞的飞机,飞到京都。

第二个电话打给曹爱国,必须在吴兵离开滨江之前,把梦影与吴兵俩人搭乘飞机所需要的手续办齐。曹爱国在电话里有为难情绪,说梦影的手续不好办。王大海沉思一会,在电话里回答,就将梦影与吴兵俩人都开在德豪公司的一张介绍信上,填写成德豪公司的副总经理,有笔业务需要紧急赶往京都接单。主管部门可以直接找市工商联副主席盖一个公章。

第三个电话王大海没有想到遇到麻烦,王大海为了能吸引梦影来京都,他说为梦影的学兄,建工学院的书记出国考察饯行。梦影在电话回复不愿参加。不管王大海怎样在电话里大发雷霆,梦影保持沉默,也没有挂断电话。

在僵持中,主任接过王大海握得滚烫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如实地解释,请梦影紧急到京都来的前因后果,真实目的,他与梦影一起找书记,帮助王大海争取产学研合作项目,因为书记后天要出国考察,所以迫在眉睫地请梦影过来,给书记施加影响,确保王大海顺利地签下合作协议。主任在电话里还开玩笑,机会难得,体验一下天上飞的感觉。

主任这样一解释,梦影在电话里没有反对,王大海接过电话,又直截了当地说着不得贻误的话,梦影答应来京。

王大海这一头事情已经全部安排妥当,可是主任又在犹豫不决,主任说:“明天是书记出国前的最后一天,饭局肯定有人安排。”

“他们安排他们的,我们安排我们的,只要不在一个饭店。”王大海不以为然地说。

“那不发生冲突。”主任担心地问。

“不冲突,他们第一餐,我们就第二餐,如还不行,第三餐、第四餐也可以,只要书记能赏脸。”王大海态度坚决地说道。

“让书记赶几个饭局,他能同意吗?”主任忧虑地问。

第二三三章 不由自主

王大海喜出望外,书记不但答应参加他的宴请,而且还是第一餐饭局,中午十一点届时参加,建工学院为书记出国考察组织的饯行宴席排在第二场,说明对王大海的事高度重视,梦影的到来,功不可没。

一切活动均由主任一手安排。王大海与吴兵到宾馆,等了半个钟点,梦影完成一番悉心打扮,与老同学见面,少不了在脸上精描细抹。

走进饭店,王大海作为企业老总,可以说吃遍五湖四海,他却被眼前金碧辉煌的大包间震慑,一个十八人坐的大圆桌,旁边还有一排沙发,即使这样偌大的空间,里面已经站满了不少人,男女混杂,年龄也参差不齐,三五扎堆,打趣闲聊。

梦影还没有进门,在很远处,就被里面的人认出,拉到一旁寒暄。

王大海带着吴兵,从人群里找到主任,三个人走到包间外,王大海轻声地问:“主任,不是已经说好,书记中午的第一餐,安排给我的吗?”

“没错呀,第一餐是你王大(顶—点)海,你是不是嫌安排得太豪华?”主任不明白王大海为什么产生疑问,是不是对他的安排有意见,于是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是,只要书记高兴,全权拜托主任,不要考虑钱的问题,等一会买单,就让他去。”王大海指着身旁的吴兵,向主任介绍。然后他接着说,“我感到奇怪,书记说小范围的饯行,怎么来了这么多的人。”

“是小范围的,全是大学同学。”主任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看这些人的面相,不像是同学关系。”王大海不解地问道。

“从面相上,还能看出同学关系。”主任知道王大海问题所在,他会心地一笑,反问道。

“女同学老了、胖了,男同学头发少了、发福了。与梦影站在一起,要说是大学同学关系,让人难以置信,如果是参加一次培训班的同学还差不多。”王大海回想着,刚才看到的包间里个个模样,他直截了当地说。

“哦,是这么回事,我们班同学年龄层次跨度较大,全部共有29人,当时梦影属于应届生考进来的,只有18岁,她在班级里算最年轻,年纪最大的比她大13岁,从民办老师考进来的,我指的就是书记。”主任详细地介绍当时学生构成情况,也许这个大学班级人员组成之复杂,简直可以上吉尼斯世界纪录。

“能相处得好吗?”王大海好奇地问。

“正是因为年龄悬殊,同学间互帮互助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梦影可没少得到大哥大姐们的帮助。同学之间基本上很少有勾心斗角,我们是恢复高考第二届大学生,大都来自祖国各地、各行各业,当时学习气氛相当紧张。”主任带着怀念的口气,赞叹着那时同学之间纯洁的友谊。

“难道不存在代沟,观念与生活习惯都不尽相同。”王大海紧追不舍,深入地问。

“的确差异很大,但能彼此将就着适应。不只是年龄差异大,进来以前的职业也各有不同,工农兵学商都有,像你接触的眼镜,考进来前,作为知青下过放,不过他是学理科,跟我们不在一个系。”主任接着介绍。

“总裁班有一个学员,他原来是工农兵推荐上大学,现在文凭经过考核合格以后,只能算作大专文凭,还有这回事?”王大海想起胡天,顺便问道。

“是这样的,我们班就有工农兵大学生重新考进来,又学习原来的专业。”主任津津有味地介绍他们那一届大学生的来源。他又接着说,“现在应该相信都是书记的同学,书记特意打招呼,让我把能叫来的同学,都通知过来了。”

王大海没有想到,书记借梦影来京之机,让主任召集了部分大学同学,相聚一堂,缅怀再也回不去的岁月,后来了解到,还有从外地专程赶来参加聚会,来的同学,往往已经混得有几分人样,看得出来,在同学面前显显摆。一个有点姿色的女同学开玩笑说,知道消息,铁定着饿上一餐,争取一晚上的减肥,千挑万选,穿进紧腰的高级套裙。

多年不见的老同学相聚在一起,追忆青春岁月的美好时光,回顾学生时代的光阴故事,笑谈校园里的糗事,在草丛里看见过谁与谁滚在一起,肆无忌惮地伸进去,旁若无人地亲上了。还有挤在学校食堂,用媚眼挑逗着师傅多打点饭。

突然,欢笑声戛然而止,书记来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起立,书记不但年龄居长,而且属于毕业以后,同学中混得好的,等书记在大圆桌正中的位置落座后,梦影远道而来,又是班上年龄最小,坐在书记的右边,主任坐在书记的左边,其他同学就近找一个位子依次坐下。

书记伸出手,与坐到他身边的梦影握手,梦影开始有点不大自然,同学之间没有这个礼节。但书记的手一直伸着没有放下,想到这次来,为了王大海企业发展的事,梦影忧虑片刻,勉强地抬起手,书记也还自觉,在大庭广众之下,象征性地拉了一下。

在等待上菜时,大家的眼睛都集中到书记的身上,不能抢着说话,在这样的场合,可不能显示出没有素质。

书记义不容辞,首先开口说:“刚才与梦影握手,验证了一个黄段子,我有言在先,说出来,大家可不能说我心术不正,也不可笑话梦同学。”

书记此言一出,立即掌声响起,大家的心里认为,梦影与书记俩人,在班上,算起年龄,一头一尾,当然想拿一大一小两个人来说说笑话。

“梦同学,那我就说了,你可不能当真,逢场作戏,活跃一下餐桌上的气氛。”书记看着梦影,认真地说。

“我也没有封住学兄的口,想说什么是你的自由。”梦影不以为然地回答。

“好,大家听仔细,段子是这样说的,摸着老婆的手,好像左手摸右手,拉着情.人的手,仿佛回到十八、九。”

“谁是你的情.人,等一会学兄要罚一杯酒。”

“怎么不是情.人?”

“我也没有承认,你一个人说了也算,那是单相思,痴心妄想。”

“不需要你承认,我说的是梦中情.人。”

“这是在狡辩,刚才明明是拉了一下我的手,等一会还得要罚酒。”

“梦影还是当年的梦影,聪明的小学妹。”

“凭学兄的级别,出国考察,可利用此次大好时机,找一个洋情.人。”

“只能图一时嘴上快活,有心无胆,说说一笑了之。”

在书记的带动下,酒宴上同学们都比较活跃,梦影始终没有忘记王大海的事,她主动端起一杯酒,要敬请书记一杯酒。

“对于王大海的事,请学兄说一声,我敬一杯酒,刚才罚酒的事也算免了。”梦影对书记放宽政策,她端起酒杯说。

“我人来了,就等于说了,难道还要我留下白纸黑字。”书记一本正经地回答。

听书记这样一说,梦影心里不清楚,王大海的事究竟是行还是不行,她对王大海望了一眼,王大海不知所措,急忙推推身旁的眼镜,眼镜对王大海点点头,示意产学研合作事宜已经同意,并小声地说,书记虽然出国,但不影响接下来项目的开展,书记的私章,放在办公室保管,随时可以使用。王大海听完眼镜的一番解释,这才放心地对梦影点点。

为表达谢意,梦影闭着眼睛,勇敢地把一杯白酒倒入口,并当着学兄的面,将口中的酒咽了下去。看到学兄端的是饮料杯子,梦影把一杯白酒,强行端在学兄的面前,不依不饶地说:“我一杯白酒喝下去了,学兄怎么耍赖,喝的是饮料。”

“我投降,实在无能为力。”书记双手作揖,求饶道。

“在学校读书时,我不喝白酒,你想着法子劝我喝。现在我喝下去白酒,学兄却不喝,这严重的不平等。”梦影端起的杯子没有放下,坚持要书记喝下去。

“我有三高,医生说不能沾一滴白酒,不信你看,每天都在吃药。”书记从口袋里掏出吃的药,在梦影面前摇晃着念念有词。

在俩人僵持之中,主任出面解围,帮书记代喝。他的这个举动让梦影心里不痛快,而梦影又不能过于坚持,还是同意主任代喝,但最后喝下去两杯白酒,梦影才放过书记。

借助王大海请的饭局,书记的同学们来了、聚了、笑了、散了、走了、哭了,就样结束了。

在送别同学以后,可能是着了凉风,梦影脚不听话,像是踩在海绵上的感觉,摇摇晃晃,颠三倒四,脑子里恍恍惚惚,看着走廊里的天花板仿佛在转。

王大海发现梦影有点不大对劲,立即对正在台买单的主任与吴兵打了一个招呼,乘坐出租车,安全回到宾馆梦影住的房间。

扶着梦影倒在床上,帮助脱去外衣,当王大海直起腰,准备离去的时候,梦影不由自主地拉住王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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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四章 不着痕迹

在直起腰的一刹那,王大海猝不及防,可能是梦影喝了一点酒,使出相当的手劲,他一个踉跄,脚没有站稳,倒在梦影的床上。

梦影一只玉手伸在掀开的被子一角,双颊晕红,一头黑发披散在雪白的肩胛、颈脖,两眼水汪汪,似乎带着一丝幽怨。

王大海整个上身僵直着,只有一种感觉,一种心跳的感觉,一种前世相识的感觉。如果说与陪读跳舞时,下身膨胀得情不自禁,那么,现在的他,整个心绪不由自主地激情满怀。不知道是什么,模糊了王大海的视线。当时在喝酒时,王大海有种种担心,真想冲上去把梦影的酒代喝下去,内心深处有一种怕别人欺负梦影的感觉。

抚摸着梦影的头发,搂着梦影的肩膀,握住梦影的手,王大海看着闭着双眼的梦影,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时刻,在心里已经想象过多少回吗?可是,当他贪婪地吮吸着,梦影那撩惹人的芬芳时,心湖上风吹过,思绪乱了,如同梦,荡漾着心中彷徨的过往。一个曾被世界抛%顶%点%弃的人,能给梦影带来什么,岁月流逝,金钱不能让一切回到原始。痴情中的梦影,也许智商到了最低水平,会不顾一切地做出什么。但王大海不能,如果不能让梦影穿上嫁衣,那么千万停住解开梦影衣扣的手。

地球上两个人,能相遇不容易,王大海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卫道士,不能莽莽撞撞地拥有,应该守护。在乎一个人,不必在表面,可以深藏心底。现在他不祈求荡气回肠,也不可能给梦影带来荡气回肠的爱,曾经的伤痕太多,所以心才时常这样的沉重,对梦影的爱,只能不着痕迹,停留在精神层面,达到难以企及的境界。

王大海轻轻地掩好梦影的被角,端了一把椅子,坐在梦影的床前,做了几个深呼吸,尽量让身心平静下来。

“我要做女人。”梦影闭着双眼,梦呓般地喃喃自语。

“你已经醉了,赶快睡一觉,就能很快恢复。”王大海安慰道。

“你为什么不让我做女人。”梦影睁开双眼,气愤地说。

“不要胡闹,你的醉酒还没有醒。”王大海态度强硬地劝道。

“如果你把我变成真正的女人,我会更加精彩。”梦影态度有所缓和,带着与王大海商量的口气说。

“通过刚才餐桌上的举动,你是一个真正的女强人。”王大海不好正面回答梦影的问题,他只好转移话题,含糊其辞地赞叹道。

梦影躺着的身子,突然往起一坐,脸色阴沉,用手指着王大海,恶狠狠地说:“在我受伤住院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喂我骨头汤喝?”

“希望你好,喝骨头汤,伤要好得快一点。”王大海从椅子上站起来,弯腰把梦影扶躺下,重新盖好被子,他保持着分寸,用亲和的语气解释道。

“既然你对我好,为什么在我的身边不停留。”梦影扭着身子,不愿躺下,但争执不过王大海,只好睡在被子里,气势汹汹地质问。

“你也看见了,春花醋劲大发,当场怒不可遏,暴跳如雷。”王大海直言不讳地说。

王大海没有隐瞒对刘春花的情感,虽然刘春花与梦影属于两个阶层里的人,如果从王大海的事业出发,他应该选择梦影,不论是对企业还是对王大海本人而言,有一个聪明的漂亮女人来压寨,在德豪公司快速发展阶段,将会如虎添翼。但刘春花坚定不移的执着与担当,犹如寒夜里的灯火,引领着王大海从人生的低谷中跃起,从高墙内勇敢地走向广阔的世界,虽然看似对企业没有多大帮助,甚至有时刘春花的火爆脾气,使王大海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一点面子,可能留在王大海心中的是那一份永远的真情。

“如果你在我的身边不愿停留,不如不要对我好。”梦影借着酒劲,大胆地反问。

梦影自从雪中去工地采访,第一次见到王大海以后,对有许多条件好的男士,射向她钟情的目光,心里再也起不了涟漪,更不要说有人做媒给梦影介绍恋爱对象。她也说不清楚,王大海的身上,怎么就有那么大的磁力,能让她忘乎所以。也许从小在山沟里长大,穷怕了。也有可能在机关事业单位待长了,不大看得惯那种浮躁与虚荣。

“在感情冲动的时候,好不是唯一的借口。”王大海两眼注视着梦影,自我剖析,他看见梦影情绪稍微平静一点,有意地暗示说。

“我的世界一片荒芜,好无助。”梦影一脸失望的表情,她伤感地说。

“那是你不愿打开情感的闸门。即使再荒芜,也会有一个是你的信徒。”王大海积极地劝说。

王大海感到自己卑微与自私,梦影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做为男人不只是不去解开女人衣扣那么简单,也不能做女人情感上的过客,接触产生感情,甚至可以上升到信任与依赖,以导致女人会迷失方向。

“我问你一句,为什么总是胆小怕事。”梦影不屈不挠,较真地追问。

“我的人生已经不完整,不能再拖累别人。”王大海冷冷地回答。

王大海首先压抑住自己的情感,接下来调控梦影的情绪。他认为在一张白纸上,一旦写下字,就会有永远去不掉的痕迹,即使用最好的橡皮,或是涂字液,也不能抹去曾经的落笔。有些事,在经历沧桑后,虽然开始不着痕迹的更改,不管曾经握得有多紧,其结果徒劳无益。王大海的人生,注定是一场寂寞的旅行,无能为力,也许一直都无能为力。沧海的凝聚,掺杂着多少流年岁月;桑田的混淆,饱含了多少风雨春秋。他从黑暗的高墙里走来,怕见刺眼的阳光。

正在王大海与梦影深入交谈时,响起敲门声,王大海估计到是吴兵回到宾馆,他站起身准备过去开门。

“带到他的房间。”梦影整理好被子,用手梳了一下头发,靠在床上说。

“吴兵可能要进来拜见女强人。”王大海幽默地回答道。

“那也不行。”梦影一本正经,板着脸,严肃地说。

“如果主任也来了,怎么办?”王大海想了一会,抓着头,问道。

“他也许不会过来。”梦影两眼凝视着天花板,稍息沉默,淡淡地回答。

“我说如果过来了,与吴兵一起站在门口,我是让他们进,还是不准进门。”王大海问道。他认为主任肯定会来,整个饭局是他一手安排,梦影又是远道而来的小学妹,他不可能不闻不问,必须来看一看。

“女人的闺房,男人不准进入。”梦影眨着眼睛,感到此话说得不妥,她又转变口气,接着说,“就说我喝醉了,正在睡觉。”

“恐怕不行,吴兵我可以挡驾得住,如果是主任,他肯定会进来亲眼看一看,在大学四年,他一直对你比较关心,鞍前马后,围着你转。再说,酒也是你们俩人喝下去的,不给主任进来,道理有点说不通。”王大海有条有理地说。

“我干脆蒙头睡觉,你让他进来一会,马上带着到隔壁吴兵的房间坐一坐。”梦影无可奈何,她退一步说。

“你装得不像,一般喝醉酒的人,口干气闷,不可能蒙被,否则呼吸不畅,我看你头还是放在外面,把脸面向墙那一方。不过要注意一点,我们说话的时候,你的身体不能乱动,如果这样,主任很细心,会觉察出敌情。”王大海纠正梦影蒙头睡觉的作法,解释道。

王大海有另外一层想法,主任看见梦影蒙住头,肯定会产生疑问,是不是梦影受到什么委曲,更深一层,还要关心梦影是不是在对主任怄气,因为没有为梦影代酒,还让梦影喝下去一杯酒。过去在学校里,可不是这样,需要梦影喝的酒,大多都是主任代喝。现在形势发生逆转,不解释一下,会让梦影有世态炎凉的错觉,瞧不起主任在巴结领导,哪怕这个人是同窗好友,甚至在学校不如自己的人,也会卑躬屈膝,一副奴才相。

“睡在床上不动,难以做到,身上痒也不能抓,手能忍得住吗?”梦影很为难地说。

“你是聪明的小学妹,怎样做,他们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王大海鼓励道。他不赞成梦影假装醉酒,弄巧成拙,有损于梦影的本色,不可能做到像邱少云一样,被火活活烧得壮烈牺牲,仍坚持岿然不动。

在王大海与梦影商量的瞬间,外面的人又大叫起来,王大海听出口音,好像是书记也来了,不是参加学院为他出国考察组织的第二餐饭局吗?

第二三五章 撞门而入

“嘭!”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地踢开。

王大海刚扭开四八零锁,门迎面撞他一个满怀,心里不由得一沉,书记没有喝酒,怎么这样闹腾,像是鬼子半夜摸进村,挨家窜户查良民证似的。

不错,书记带着满嘴酒气,晃进门,王大海猜对了,书记在学院那一桌喝了酒,可能还喝了不少,否则,动作没有这样潇洒,临门一脚果断有力,门颤抖着扑向王大海的怀抱。

主任、眼镜与吴兵鱼贯而入,王大海准备去关门,书记学习雷锋好榜样,一把推开王大海,他的后脚一个弹射,门“嗒”一声,严严实实地关上。书记这番铁脚工夫,不去拯救国足,确实憋屈,也坑了多少铁杠球迷。

“把灯打开。”书记用手指着王大海,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式,发出指示。

“书记,您看,房间里这样亮堂。”王大海简单地应了一声。

“好,灯已经打开了,就好,很好。”书记一连串地说了三个好字,他可能*顶*点*小*说 习惯于夜间深入房间开展工作,把下午当成夜晚,

“书记里面请坐。”王大海极不情愿地邀请道。

“你是谁?”听到王大海请书记进到房间里的声音,书记警惕地问。

“我。”王大海心里默默地应着,真不想搭理书记,希望书记赶紧走开,别在这里继续纠缠下去。可是他强忍着,德豪公司与建工学院的产学研合作,后面项目的大小事,还得书记点头签字画押。

“哦,小王。”书记真是好记性,中午一餐饭的工夫,就牢牢地把王大海记住到他的潜意识里了,有个说法,酒多之人,第二天什么都不记得,为何又能继续与人对话,靠的就是人的潜意识。

“感谢领导,在日理万机中,还抽出时间来看望,真是受宠若惊,皇恩浩荡。”听到书记能说出小王两个字,王大海心里舒了一口气,还好,能认得王大海,他赔着笑脸,多说了两句恭维的话。

“不对,怎么跑到你的房间。”书记想找的人是梦影,他疑惑地问。

“报告书记,在这里我没有房间,我的房间在学院里的宿舍。”王大海如实禀报。

“我知道,你还是我们学院里的学员。”书记忽然又清醒地说。

“感谢书记栽培,学员王大海感恩戴德。”王大海双手作揖感谢道。

“梦同学跑到哪里去了,我今天非得好好地劈了她不可。”没有看见梦出面迎接,书记半真半假地威胁说。

“她喝醉了,睡在床上不能动荡。”王大海淡淡地回了句,像是担心声音大了会把书记莫名地激怒。

主任与眼镜也不管管,其实勉为其难,想管管不了,也可以说,他们的顶头上司,谁敢管。一个个都在装聋作哑,大家心照不宣,学院那边明知道书记一喝酒就醉,醉了就耍酒疯,还要灌他酒,真是没事找事,这也许就是国人的酒文化。书记明天坐在飞机上,想想,也不会怪罪,大家抬举他嘛,听说在国外,很难找到烈性白酒喝。书记醉一次酒能管到一个月时间,喝酒要规矩一点,算一算,正好能管到书记一个出国考察的里程。

梦影按照王大海建议的一套方法,装醉睡觉,面朝着墙的一方,学习邱少云的英雄事迹,为了胜利,必须保持岿然不动。可听到书记不明就里的东一句西一句闲扯,她忍不住几次都要发出笑声,但一想到王大海的忠告,如果动手动脚,书记就会发现敌情,她强忍着,咬着牙,嗯嗯地把笑声吐下肚里了。

“这是谁。”书记看到床上被窝里躺着一个人,趾高气扬地问。

“是书记的小学妹梦影。”王大海主动上前介绍。

“酒多了,到歌厅里吼一吼,消消酒劲,恢复得很快。”书记说着,伸手要去掀被子。

“书记,您放手。”王大海情不自禁地大声喊道。他想到不久前经历的黑灯舞,惊慌失措地上前拉开书记的手,一把抱住书记干巴巴的身子,移到靠窗边的位置,放在一个椅子上。

“这家宾馆的上面就有,走,我们都上去,让梦同学唱唱、跳跳就好了。”书记争执不过王大海,他没有办法,坐在椅子上,很老道地对王大海说。

“现在两点多了,关门不开。”王大海解释道。他伸出左手腕,把手表上的时间指给书记看。

“有夜场。”书记想了一下,肯定地回答。

“书记,现在是下午两点多钟,不是在夜里两点。歌厅下午不开门,只能等到晚上,歌厅才营业。”王大海心里好笑,书记酒喝得白昼不分,他耐心地劝说。

“不对,刚才是我叫你们开灯的,现在是深夜两点多。”书记两眉紧锁,认真地回忆刚才叫大家开灯的一幕,不甘示弱地争辩道。

看样子,书记处在半醒半醉之间,王大海拉开全部窗帘,让书记清楚地看见一轮红红的太阳,书记瞅着阳光,看了半天,这才相信是下午两点多。为了不影响梦影睡觉,王大海把窗帘又重新拉起来。他端起吴兵早已经泡好的一杯茶,用手摸一摸,温热可口,送到书记的手上。王大海有点担心梦影,怕时间待长了,假装睡在那里,始终保持一个姿势,能否受得了。于是建议道:“书记,请喝茶,我们到隔壁的房间去,听您说说笑话。”

“就在这里,小学妹没有人陪怎么能行。”书记语重心长地对大家说。

“王总,你就随着书记的性子,梦影喝了一点酒,睡着了,就是打雷也不怕。”一直沉默着的眼镜,此时,站出来拥护书记,他向王大海建议道。

大家以书记为中心,各自找到不同的地方坐下,围在一起,陪着书记笑,听着书记叫,看着书记手舞足蹈。刚才与梦影喝酒时,还说书记有什么三高,医生说滴酒不能沾,换了一个饭局,也许三高变三低了。折腾一个多小时后,一瓶开水喝下去,书记的思路好像清晰一点,他的情绪平静下来,又开始讲起带彩的笑话。虽然明天就要出国,也没有提出需要回家整理一下,以牺牲个人利益,很大度地与民同乐。

“我给你们讲一段关于跳舞的笑话,想不想听?”书记摆着手,精神振奋地问。

书记话一出,大家情不自禁地鼓起掌,王大海急忙递上一支中华香烟。吴兵拿着开水瓶加水。眼镜掏出火柴,毕恭毕敬地给书记手上的香烟点上火。主任也没有闲着,拿起书记刚进门时,脱下的外套,给书记披上,人坐定以后,可能有点凉。当官就是好,一切都有人在想着。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就好像书记在学院大会上做报告一样,个个聚精会神地竖起耳朵,就差没有带一个笔记本,手中拿上一支钢笔,认真地作记录。

书记很满意,用舌尖舔了一下上嘴唇,干咳一声,用带着沙哑的声音说:“有一天,一位男士去跳舞,跳着跳着,一低头,看见自己锃亮的黑皮鞋上,映出小姐的内.裤,当时,小姐穿着裙子,于是,轻声地对小姐说,你今天穿着一条红色内.裤。”

“学兄,看你讲得绘声绘色,恐怕那位男士是你。”主任看着书记很投入的表情,调侃道。

“不要打岔,正要出彩的时候。”眼镜打断主任的话,急不可耐地想听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先是勃然大怒,后一想,他老老实实的跳舞,怎么会知道我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难道他有特异功能,小姐想试一试,于是对男士说,对不起,我去一趟卫生间。”书记比刚才进门时,像是换了一个人,声调与动作,配合着情节,说得情景交融。

“小姐去卫生间干什么?”眼镜有着理科生认真钻研的精神,他想探寻去卫生间里的奥秘。

“要问干什么,小姐进到卫生间,换了一条蓝色内.裤,出去继续与那位男士跳舞,那位男士说,小姐,你刚才换了一条蓝色内.裤。小姐一惊,又转身来到卫生间,心想,这次干脆不穿内.裤了,看那位男士还能看出什么来,于是脱掉内.裤,出去又与那位男士跳舞。”书记说到此处,戛然而止,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领导,不能吊胃口,真是急死我也。”眼镜心急火燎地催促道。

王大海反应迅速,立即对吴兵使了一个眼色,一个递烟,另一个上水。书记夹着一支香烟,头歪在眼镜这一边,在眼镜划着的火柴上,点上了香烟。

“那位男士跳着跳着,低头一看,惊叫起来,哎呀,糟了,我的皮鞋裂了一个大口子。”书记伸起一只脚,把皮鞋抬起来,摇晃着,大声地叫道。

“学兄,你从哪个垃圾堆里捡了一个宝。”梦影躺在床上,开始还闷着咽下去笑声,听到后来,她有点不大高兴了,突然坐起来,大声地质问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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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六章 无法逃离

梦影一气之下,不仅嗓门提高了八度,语言也大胆了许多,把憋在心里的话,该说不该说,全倒了出来,感觉上对书记不礼貌,甚至有点冒犯。

不知是梦影的放肆惊吓到书记,还是书记觉得梦影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书记冷静地看着梦影,战争没有升级,反而硝烟很快散去。

“我们俩人异曲同工,我说说笑笑,把醉鬼赶跑了,梦同学一觉把醉意睡没了。”书记笑着自言自语。

“吓得我下次不敢进京。”梦影板着脸说。

“我今天发现一个秘密,梦同学在发脾气时最美。”书记有意讨好道。

“学兄,我来一趟不容易,希望说点正经事。”梦影想到王大海的事,她想也没有资格对书记说三道四,只好埋怨道。

书记明白梦影的话意所指,王大海企业发展项目进行产学研合作的事,其实,这件事并不需要梦影操心,合作事宜都有现成的模式,安排专家教授,到滨江实地调研,结合当今中外技术[顶][点] 前沿,根椐德豪公司的承受能力,肯定会拿出一个在滨江,甚至在长江流域能引领潮流的先进项目方案。

书记知趣地率先站起来,带领大家手忙脚乱地转移到隔壁的房间,让梦影方便穿衣起床。落座后,话题转移到王大海身上,书记饶有兴趣地对王大海赞叹:“你旧的已经结束,重新起来了。”

“不,旧的永远不会结束,这世界对我不公平。”王大海敞开心扉,回答道。

王大海永远不会忘记,在他懵懂少年时,憧憬着美好青春时,却被一连串的审问、看写好的材料、按不完的手印,接着漫无天日地守候着铁窗,眺望一片遥远的天空,甚至在绝望的黑屋里,他感觉到身陷在一个遥远的世界,在死寂的黑暗中,只能用心去倾听,一片落叶,从果满枝头的树上,割断离去的悲声,悄然无声地坠入苍凉的大地。那时,王大海超然地树立信心,落叶看似在活着中死去,其实落叶仍将灿烂地活着,是在涅槃中推开生命中又一扇门。

“世界本来就不公平。”书记毫不客气地说。

书记想到曾经的民办教师身份,一样的教书育人,可能他带的学生成绩还优于公办老师,但因为是民办教师,拿到手的只能是微薄的补贴,而不是工资。

“把我的过去偷走了。”王大海想到回不去的少年,气愤地说。

“那只是曾经,现在你已经强大,不是吗?”书记用异样的目光看着王大海说。

“我无法逃离过去。”王大海伤感地回答。

“告诉我,你是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书记好奇地问。

“是。”王大海坚定地回答。

“真正的勇敢者,有时会被打倒,但绝不会那么轻易被打败,要记住英雄不问出身,那一段可怕经历已经划上句号。”书记拍拍王大海的肩膀,鼓励道。

“不自觉地背负着曾经,过去像是长在心中一把锐利的刀,斩除着随时野生出的荆棘,一个王大海对另一个王大海说,必须创造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王大海道出心中的苦衷。

“你现在已经是时代的宠儿,像你们这样的人发家致富的很多,应该放弃自卑。”书记不理解王大海,像是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放不开手脚。

“不奢望成为时代的宠儿,也不想在放纵中淹没自己。”王大海实事求是地袒露心迹。

“你还在一味地逃避,不敢面对现实。”书记十分肯定地指出。

“你看过《汪洋中的一条船》吗?”王大海从理论上没有办法解释清楚内心活动,他想举例说明。

“看过,那是鼓励人们去励志的故事。”书记知道这是当前热门的电影,他立即答道。

“不只是那么简单,我就像影片中的主角郑丰喜先生,双腿弯曲,不良于行,有一个不完整的人生,他为什么有着坚强的毅力,向自己挑战,在遭遇一次次失败中,还非常顽强。因为他有一个先天不足,一种可耻心,在激励着他的勇气与信心,追求比常人更加完美的人生。”王大海观看此部影片,得出与常人不同的看法。

“想证明什么?”书记反问道。

“我也说不清楚,人身虽然自由了,但心仍生活在影子监狱里,”王大海无奈地回答。

“所以,你斩除心中的七情六欲,把自己完全变成一个经济动物,一台挣钱机器。”书记直言不讳地说。他想到王大海的一言一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脑子里转的完全是老厂区如何开发,开口不离德豪公司的事。

“内力使然,有时想放纵时,就限制了我,还严肃地提醒我,别人可以,你无权。”王大海一针见血地分析自己内心世界里的矛盾与冲突。

书记酒劲消掉以后,思维慎密,善于言谈,加上有丰富的生活阅历,讲起来头头是道。王大海不得不佩服书记对人生的洞察,其他人也只是做一个旁听者。

梦影打扮好自己,不慌不忙地来到隔壁房间,如果不是为了德豪公司发展的事,她可能一个人溜出去,到街上去逛逛,曾经在这座大城市里学习了四年,从一个黄毛丫头、乡巴佬成长为一个聪明的漂亮女人。那时既没有充分的时间,也没有经济条件经常逛街,遇到放寒暑假,归心似箭,巴不得第一时间,坐上赶往家乡的列车。穷山沟的故乡,却始终在她心头萦绕,那一块可以反抗,可以憎恨,可以热爱,可以潸然泪下,但却无法选择的宿命出生地。

梦影进门第一句话,开口就对王大海说:“王总,抓住书记不能放松。”

“书记对德豪公司很重视。”王大海理解同学之间可以直来直去,女同学更能直截了当。但王大海不能,他不知道需要抓住书记什么,只好含糊其辞地回答。

“仅重视那是思想上的,具体还有什么需要书记点头的事,现在马上就说,趁热打铁。”梦影抛开聪慧的一面,像一个泼妇逼上门要债似的,大声地吆喝道。

“产学研合作,我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王大海如实回答。

王大海被具体问题一下子具体住了,他看中的是京都大学这块金字招牌,还有建工学院的建筑设计与材料专业方面,在国内外享有很高的声誉,但具体问题真没有深入下去。王大海回避具体问题,在专家面前,又不能打马虎眼,胡编乱说,他这样谦虚地回答,等于没有提出问题,或是提出了全部问题,引起梦影更加关注。

“学兄可要把德豪公司列入重大课题项目。”梦影从王大海那里没有问出名堂,她转身,提高说话的音调,郑重其事地对书记说道。

“从学院的技术研究出发,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除了此次项目以外,据王总介绍,我们院企还要进一步深入合作,共同研发光伏玻璃项目,并且在德豪公司实施产业化。”书记不鸣则已,合作上的事,说起来,有条不紊,滔滔不绝。

“我这人很现实,这次还有没有需要安排的具体事项。说句心里话,从我们那小城到京都,来一趟不容易。”梦影还不放心,她带着恳求的口气,复述一遍。

“需要安排的具体事,还有一项。”书记看了一眼梦影,故意拖长“还有一项”四个字的话音。

“学兄又在卖关子,还真能藏得住,有事赶快交待安排呀。”梦影信以为真,急切地说。

“是想安排,但又怕梦同学发脾气,不给面子。”书记不慌不忙,唱着洋腔回答。

“德豪公司的事,与我给不给面子有什么关系?”梦影奇怪地问。她被书记的回答,弄得一头雾水,脑筋没有转过弯,忘记想一想,书记讲安排的具体事,是工作、生活还是其他。

“晚餐由我来安排,专门请梦同学,其他人都作陪。”书记认真地向梦影发出邀请,他等了一下午,一来为了消消酒劲,喝了不少酒,不便与单位同事见面。更重要的是,梦影是他打招呼特意从滨江请过来,不请一餐,心里上有点过不去。

“明天就要出国,我不想抢了你夫人的风头,奉劝学兄老老实实地回家,花一点时间去哄哄她。”梦影哈哈大笑,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有想到是书记请她吃饭,心里很开心,饭是不会去吃的,书记有这个心,她也就心满意足。

“天天睡一头,有什么好哄的。”书记幽默地调侃道。

“不是有句话说,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红旗可不能倒。”梦影一本正经地对书记说。

第二三七章 托付夙愿

书记自作多情,只能是自讨没趣。他本想请梦影一餐,接着再找个歌厅ok一下,可是却被梦影婉言谢绝,怅怅不乐,扫兴地泱泱离去。

领导走了,主任与眼镜也随之而去。有空闲时间,王大海带着吴兵一起,陪同梦影上街逛了一趟,因为刚才喝过酒回到宾馆时,梦影冲动的一拉手,王大海像是亏欠梦影什么,梦影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异常的表情,但王大海心中有愧,跟在梦影身后,走起路来,显得有些拘谨,扭扭捏捏,放不开手脚。

百货大楼衣柜前,王大海看中一件漂亮的品牌女款风衣,他停住脚步,对营业员说:“请把这件风衣拿出来。”

“你想干什么?”梦影好像也看中这件风衣,平时穿着去采访,既合适又漂亮潇洒。但捏捏瘪瘪的钱包,马上打短地问道。

“买下来,像是为你量身定置。”王大海伸手准备去接营业员递过来的风衣。

“走,到别处看一看。”梦影拉着王大海的衣角,劝说道。;顶;点;

“怎么,你没有看中。”王大海不理解地问。

“工薪阶层,我也爱衣发狂,不过我穷到家了。”梦影恋恋不舍,直白地回绝道。

“只要好看称心,不要担心消费能力问题。”王大海知道梦影担心钱的问题,他直截了当地安慰梦影,言下之意王大海掏票子。

“你凭什么送给我这样贵重的风衣。”梦影执着地要求走开,并大声地质问。

“不是送给你,而是还债。”王大海拉住梦影,强行不让她离开,引起众人围观,以为是一对恋人在争吵,好心人上来劝架,误解成梦影要买那件风衣,而王大海舍不得花钱。好心人批评王大海,对女朋友要大方一点,人靠衣装,爱美是女孩的天性,委曲自己,平时少抽烟喝酒,省下钱,满足女孩的心愿。

“你也不欠我什么,谈不上还债。”梦影被好心人劝说得脸颊绯红,反问王大海。

“欠你的太多,这次来京幸亏你帮了大忙,出场费也不止这件风衣。”王大海没有松开梦影的手,振振有辞地说。

“不能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为我们大学同学聚会提供了机会与费用。”梦影执意不想王大海破费,她愿意为王大海出力帮忙,那是发自内心的自觉自愿,甚至可以为王大海做一切事情,如果收取费用,岂不玷污俩人之间纯洁的情谊,想起回到宾馆房间时,王大海对她的一番暗示无动于衷,梦影更不愿意让王大海为她买任何东西。

“我想说一个买衣服的道理,图便宜,买的时候开心,可天天穿在身上不开心,很后悔,感觉到遗憾颇多。买时,贵得舍不得下手花钱,说明这件衣服买对了,必须要狠心,以后穿在身上,天天开开心心。”王大海看强制不行,他只好采取缓兵之计,转移话题,滔滔不绝地谈起买衣服的心理学。

“一个大忙人,还研究过女人的消费心理。”王大海的一番言论把梦影说笑了,她赞许地说道。

“把风衣穿起来,绝对吸引眼球,回头率百分之百。”趁梦影情绪高兴起来,王大海抓住机遇,极力地劝说。

“我不穿,你干脆说我没有吸引力。”梦影的脸晴转阴,撅嘴说道。

“不是,我的意思,你的回头率是百分之九十九,一件风衣再加上一个点。”王大海反应过来,一句话说漏了嘴,立即委婉地解释。

“我也不想百分之百的回头率,只需要一个人能在我的身边停留,此生了无遗憾。”梦影不管王大海是什么想法,是否愿意听,她直白地袒露自己的心迹。

“穿衣的最高境界在于气质,以气御衣,衣要人装,这件漂亮的风衣,只有你的气质,才能驾驭得了,靓装才美得起来。”王大海不敢正面回答梦影的伤感,他接着深入说起衣要人装的道理。

俩人各有心思,意见不能统一,王大海意识到以他的名义买一件风衣送给梦影不太合适,梦影说得也对,不沾亲不带故,凭什么送这样贵重的风衣。他灵机一动,另辟蹊径,可以让吴兵出手,以海一公司的名义,发给梦影业务提成,这样就能顺理成章,没有任何嫌疑,买下这件风衣,是梦影凭借自己的劳动挣来的。

王大海与梦影并肩继续往前闲逛,此时他已经巧妙地安排吴兵,买下那件让人心动的风衣,三人找了一家京都特色小吃,还是梦影带去的,这家小吃店曾给梦影学生时代,留下美好的回忆,兴奋得梦影缠绵在苦涩年华的回忆之中,都没有发现吴兵手中多了一个提包。回到宾馆后,当梦影准备洗漱休息,第二天与王大海、吴兵,以及学院里去德豪公司调研的教授,一同搭乘火车回滨江。

梦影走到床头柜前,从她的挎包里拿洗漱用品时,一个设计豪华的提包放在床头柜上,她两眼一亮,这不是在百货大楼看过的那件品牌风衣吗?它能长着翅膀飞到房间的床头柜上,她拿出风衣穿在身上,站在镜子前,高兴地前后左右欣赏,的确,从内心里爱不释手,但一想到她对王大海说的话,立即折叠好风衣,重新放进提包里时,发现里面有一张白纸条,拿出来仔细阅读,上面一行字映入眼帘,是一张收条,内容:兹有梦影于某年某月某日收到海一公司技术服务介绍费,金额正好是风衣的价钱。收款人后面空格,需要梦影亲笔签字。她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价值是她五个月工资的总和。

拎着包,梦影跑到隔壁吴兵的房间敲门,无人应答,她想起来,刚才他们打招呼说,王大海与吴兵一起到总裁班学员宿舍,帮助王大海整理明天带走的个人物品,梦影只好作罢,回到自己的房间。

王大海回到学员宿舍,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整理,他主要是与胡天告别,虽然俩人在一起待的时间不长,但印象深刻,建立起较好的同学之间友谊。在王大海报到的第一天,胡天主动探望,并请王大海到院外休闲,出手大方。当王大海与教授发生冲突时,胡天坚定不移地站在王大海一边,极力与教授周旋,想办法保护王大海。

“钱是赚不完的,虽然讲,在这里学习,其实,来休息调整一下。”胡天善意地劝道。

“想休息,但企业里的事丢不掉。”王大海坦诚地回答。

“有机会到我们那去转一转,至少可以给王总卖啤酒瓶,出一臂之力。”胡天握住王大海的手,说道。

“我现在就想请胡总帮忙把陪读找来。”王大海恳切地请求。

“怎么,你看中陪读,想上她?”胡天打量着王大海的神情,猜测道。

“不是,想与她道一个别。”王大海不好意思地回答。

“我跟你说过,你来了,她人在那里,你走了,她人还在那里,不能认真。”胡天没有接受王大海的要求,而是不冷不热地说。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托付于她。”王大海急切地要求道。

“一个丫头片子,能托付什么,莫非是王总动了真情,”胡天两眼盯着王大海,奇怪地问。

胡天想,莫不是那天在歌厅,陪读的殷勤打动王大海的心,其实陪读对谁都是一样的笑脸,王大海不能识别热情的真假,逢场作戏的逢迎,与内心深处的崇拜,这两者之间,激动的眼神有着天壤之别,她们口口声声对老总崇拜得五体投地,其实,崇拜的不是老总这个人,而是老总所拥有的一切,在一片笑容、奉承与享受虚荣中完成一种交易。

对于胡天的无动于衷,王大海伸手拍拍胡天的肩膀,他想胡天用意何在,不愿帮忙,是不是怕王大海抢走陪读,其实,胡天不了解王大海,建工学院的书记都说,王大海成了一台赚钱的机器,纯粹的经济动物,怎么会对陪读想入非非。还是胡天故意卖关子,必须要王大海付出些什么?才愿意帮忙去找人。

“不能小瞧陪读,我看出,她们这些人,能忍辱负重,相信会成就一番未来。”王大海如实谈出对陪读的印象与感想。

“你肯定中套了,她们永远不会有真情,关心的只是她们自己的未来。”胡天较真地与王大海辩论。

“这个忙,帮还是不帮。”王大海无可奈何,直白地问道。

“肯定帮,约好地点,保准随叫随到。但必须要说清楚,托付什么?”胡天刨根问底,他想搞个水落石出才肯去找人。

“夙愿。”王大海心情沉重,言辞恳切地说。

“她难道有能力,了却一个老总的夙愿。”胡天大惑不解,不敢相信从王大海口中,说出这样匪夷所思的话。

第二三八章 助你成功

疑惑随着了解的深入而更加扑朔迷离,胡天用一种狐疑的眼光打量着王大海,一个大学在读的丫头片子,有什么引力,仅仅在于能忍辱负重,会成就一番未来,不致于让王大海托付夙愿。

女生宿舍不准进入,男生宿舍陪读也不便过来,晚间的嫌疑大。王大海在女生宿舍楼下的水泥乒乓球台旁,与吴兵一起站着等候。王大海没有解释,胡天不便再深问,于是,轻车熟路,疏通关系偷偷地摸进女生宿舍,时间不长,陪读在胡天的带领下,向王大海走来。

陪读怯生生地,像一只胆小的兔子一样,惶恐不安地走着碎步,远远地跟在胡天的后面,低着脑袋,眼睛不望人。

王大海看着陪读慢悠悠,他急不可待地走上前,陪读立即像是暴露在老鹰跟前的雏鸡,慌忙停住脚步,并且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你跟她说了什么?”王大海问站在陪读前面的胡天。

“我只说了王总找她,在楼下等着。”胡天走到王大海的身边$顶$点$ (),轻声回答。

“我发现她与那天在歌厅里判若两人。”王大海不解地地问。胡天在楼上宿舍肯定说过什么,陪读与那天的神情大不一样,由热情大方到谨小慎微,给王大海的感觉像从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如果没有说过,陪读为什么有意与王大海保持一定的距离,难道是王大海的样子吃人,吓得陪读不敢接近。

“校内与校外,怎么能一样呢?你没有想到她还是一名大学生。”胡天经验丰富,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大学生就能耍两面派?”王大海生气地反驳。他最反感笑里藏刀之人,喜欢直来直去,哪怕当面顶撞,甚至大打出手都没有关系。

“你抬头向上望去。”胡天指着远处的女生宿舍,他带着蔑视的口气说道。

“上面有什么,黑魆魆的一片,只有宿舍楼一个个窗户,像星星点灯。”王大海理直气壮地说。他顺着胡天手指的方向望去,没有看见什么,只有夜幕、高楼、大树静静地互相厮守。

“看不见,但可以想象一下,每一个窗口里,都有无数双雪亮的眼睛,饶有兴趣地搜寻着王总,到底长着什么三头六臂。”胡天指着的手没有放下,从宿舍楼的左边点到右边,神气活现地解释。

“难道我冒犯了她们。”王大海明白过来,有偷偷摸摸的围观猎奇者,他不解地问。

“侵犯了她们的领地,勾.引出了她们的姐妹。”胡天不紧不慢地细数王大海的罪状。

“我们干脆还是出去,找一个地方。”王大海沉不住气了,惹不起,还躲不掉。他急忙拉着胡天的臂膀,提议道。

“万万不可,就站在这里限时说几句,我可是向管理员担保,绝对不超出宿舍楼视线以外的距离。”胡天有力地推开王大海的手,严肃地告诫王大海。

“你怎么胆子也变小了。”王大海想到胡天在歌厅里游刃有余,现在怎么就瞻前顾后怕起事来,他仍然执着地拉着胡天,做着往外走的姿态。

“不是我胆子小,而是王总胆子太大,胆敢带着陪读在众目睽睽的视线里消失。”胡天两腿半蹲着马步,以增强抵抗王大海的拉力,口中念念有词地调侃道。

“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管她们的闲言碎语。”王大海无所谓地说。

“你不知道,越散播越浓厚的就是闲言碎语,到最后,会像决堤的洪水猛兽。”胡天夸大其词,说起谣言祸害的严重性,一本正经地答道。

“不做亏心事,谣言不攻自破。”王大海藐视着那一排女生宿舍的窗户,没好气地说。

“你做了,就是那么回事,不做,还是那么回事,反正把人带出去了,也就是那么回事,不必解释,越描越黑。”胡天笑话王大海有点天真的说法。

“做人关键在于自己想怎么做,不要考虑别人怎么说,否则一事无成。”王大海坚持自己的观点。

“你没有事,拍拍屁股走路,明天与教授们乘坐火车高兴地回到滨江,可陪读还必须在这里煎熬。”胡天指着陪读,反问道。

看到王大海与胡天俩人的说话声越来越大,陪读不知道怎么劝说,此地又不能久留,她想了一会,大胆地对王大海说:“不是说,王总要找我吗?”

“对,是我找你。”王大海的思维还没有与胡天的争论中走出来,粗声粗气地回答。

“有什么事,要不然不会这样的急。”陪读没有计较王大海的态度,她轻声地问。

“明天我就要回去了,向你道一个别。”王大海纠正粗口,礼貌地说道。

“太客气,我也没有为王总做论文,谢谢您,还想到来打一个招呼。”陪读不好意思地谦虚道。

王大海事先想好的要托付的夙愿,一时竟不知道怎样开口,从哪一句开始呢,在心中像一团乱麻,找不到第一句话。情急之中,王大海掏出香烟,自己点着了一支,吸了几口,然后,直通通地对陪读说:“你一定要到美国去留学。”

陪读观察王大海的表情,她越发摸不着头脑,王大海为什么晚上来到宿舍,只为了说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到美国去留学,陪读做梦都想着,那一天快快地来到,漂洋过海,这可是心中永远的梦想。公派留学生寥寥无几,越临近毕业,她能争取到名额的希望越渺茫。自费出国留学,花出去的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全靠自己挣,前途暗淡,但她没有放弃,在苦苦地努力。

“要在一定的时间内。”陪读对于能否出国留学,心里无底,只好含糊其辞地回答。

“难道你没有这个信心。”王大海看到陪读态度不坚决,他追问道。

“信心是有,公派名额在争取,自费的也在努力攒钱。如果应届不行,往后继续努力。”陪读看到王大海不只是一般性地关心留学一事,而且是十分地关心,她接着好奇地问,“王总怎么突然对留学的事,有着特别的兴趣。”

“我只是对到美国去留学感兴趣,那天知道你有这个想法,所以过来问一声。”王大海如实回答,他之所以关心出国留学一事的前因。

“想把德豪公司的业务做到美国?”陪读好奇地问。

“是也不是,主要是完成我的一个夙愿。”王大海动情地说。

“没有想到王总的夙愿隔着千山万水,牵到异国他乡。”陪读惊叹地说道。

“事情是这样的,我曾经的一个牢友,也就是德豪公司前董事长,他的女儿曾是公派到美国留学,当知道父亲朱兆有入狱的消息,精神受到强烈的刺激,一时接受不了,又不能及时赶回国内,联系协调处理父亲的案子,整日脑子里忧心忡忡,在一次驾车行驶过程中,思想不自觉地走了神,直接撞到高速护栏上,小轿车翻到护栏外的深沟里,当场气绝身亡。”王大海带着伤感的语气,讲述朱兆有女儿的不幸。

“太凄惨了,祸不单行,后来家人可去了。”陪读同情地询问。

“因为朱兆有出事,顶梁柱轰然倒塌,家里就已经一团糟,朱兆有夫人经受不住打击,精神失常,后来董事长女儿的遗骸,在留学生的帮助下,简单地安葬在美国。”王大海接着介绍朱兆有家里的情况。

“生不得安宁,死还不能团圆,这是人生莫大的悲剧。”沉默一会的胡天,突然感叹道。

“朱兆有的人生,一曲终罢肝肠断,不能再让她的女儿,天涯孤影成路人。当时在监狱里,我暗暗许下愿望,待条件许可,我一定要亲自去美国迎接朱兆有的女儿遗骸归国,与朱兆有安葬在一起,客死他乡的人,终要有回到本乡本土的那一天。”王大海不想让朱兆有再留下遗憾,老天有眼,把朱兆有女儿的后事叶落归根,相信朱兆有的灵魂才能得到安息。

“所以王总希望我争取去美国留学。”陪读恍然大悟,问道。

“在美国留学期间,先找到朱兆有女儿的墓碑。”王大海恳切地说。

“真是感人,谁听到这个凄惨的故事,都乐意去帮忙。但是……”陪读有点忧虑地回答。

“不要说但是两个字,我助你成功,从现在开始,不能再出校挣辛苦钱,集中精力,学习上是你的事,资金上是我的事。我们俩人许下一个承诺,互帮互助。”王大海坚定而有力地说道。

“最好能争取到公派出国留学。”陪读红着脸,争气地自言自语。

“如果这样,还得感谢你,给我开源节流。”王大海高兴地鼓励陪读,接着说,“这位是吴总,也是朱兆有的牢友,今后资金上的事,由吴总全权负责与你联系。”

“你家里前世修得好,真是天上掉馅饼,砸到你的头上,还不赶快向王总表态。”胡天在一旁急忙催促道。

“不要急于答复,回去仔细考虑,如果同意,就把你的姓名、家庭情况以及联系方式,通过邮局,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挂号邮寄给我或者吴总。”王大海打断胡天的话,语重心长地说道。

第二三九章 齐聚滨江

第二天一早,王大海带领着大部队向滨江进发。从滨江来的王大海、梦影与吴兵,再加上去滨江实地调研的眼镜与另外一名教授,一行五人乘坐火车回滨江。书记从学院安排一部九座丰田面包,给足学妹梦影面子,送到火车站,委托司机带了一袋水果与糕点,并代向梦影问好道别。书记也要同时赶往京都机场,与出国考察代表团人员机场会合。

吴兵已经拿着王大海的个人物品去了面包车上,宾馆走廊上,王大海帮助梦影提着她随身携带的行礼箱,准备下楼。

“不去检查下一房间。”梦影看着王大海,神秘地一笑,提醒道。

“你住的房间,需要我检查什么?”王大海感到不理解,奇怪地问。

“虽然是我住,却是王大海订的房间。”梦影找个理由来解释。

“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王大海不明真相,不知道为什么非要他去检查梦影住的房间。

“如果房间里有什么不一样,总台会找谁?顶-点- ”看王大海站着没动,梦影试想着一种情况,问道。

“当然找我,与你无关。”王大海毫不犹豫地回答。

“所以,你有这个必要进去检查一下。”梦影紧追不舍,肯定地说道。

“不去,如果遭窃了,我就去总台按价赔偿,不能让他们把美女扣为人质。”王大海无所谓地回答。他想,去一个女人的房间里去检查,感觉不妥,退一万步说,如果蟊贼摸进去,也偷不了几个值钱的东西。

“只知道少了东西,如果多了东西呢?”梦影看着王大海,从另外一个角度,提出新的问题。梦影在极力想办法,劝说王大海走进她住的房间,接下来她的心头就轻快了。

“这么说来,你还有物品遗漏,没有收拾完。”王大海听完梦影解释,他想,肯定还有物品没有拿出房间,重新复述了一遍。

“也不知道,我在这里等,你去再检查一遍。”梦影乘机建议道。其实她让王大海走进房间,另有隐情。

听到梦影这样一说,王大海改变了主意,再去检查一遍,如果上了火车,想起遗留什么,无法追回,哪怕是一块小香皂头,虽然不值几个钱,毕竟是自己带来的东西,无故丢失,心中总有一个遗憾,那种不愉快的情绪,至少要带到火车车厢,影响到漫长的旅途。

看到王大海急匆匆地跑向梦影住的房间,梦影扑哧一笑,昨晚没有找到王大海,睡在床上矛盾很久,胡思乱想,不能停歇,此时,她终于放下背负一夜的包袱。人生路漫漫,背负在肩上的担子已经很沉重,何苦还要挂一个多余的顾虑,心中有个事,定会步履蹒跚,一个人的生命背负不了太多的包袱,否则,日积月累,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在人生的大道上,会变得越来越沉重。

“简直是开玩笑,怎么这样马马虎虎,大而化之。”王大海手中拎着一个提包,跑回到走廊,还没有靠近梦影,皱着眉,责怪道。

“恰恰相反,正因为我认认真真,才提醒你。”梦影平心静气,为自己辩护。

“这么贵重的物品,放在床头柜上,难道视而不见。”王大海抬起手中拎着的装有风衣的提包,不高兴地问。

“看见了。”梦影淡淡地回答。

“为什么不拿。”王大海追问道。

“不是我的。”梦影义正言辞地回答。

“不是你的,提包上并没有注明,此物非梦影。”王大海进一步驳斥道。他不能接受梦影竟然不带出这个提包,不管梦影有什么想法,都不应该这样去做。

“怎么能证明是我的。”棼影不甘示弱,反问道。

“可以拿去进行司法鉴定,提包与风衣上肯定有你的指纹,不可抵赖的是,里面有一张梦影的技术介绍费收条。”王大海振振有辞地说道。他知道提包里有一张字条,吴兵写好后,经过他审定,才放进提包的底层。

聪明的漂亮女人,可能因为有涵养,做不出来像泼妇一样的直截了当。梦影面对王大海的步步进逼,找不到勇气与力量来反驳,也可能这件风衣是她的所爱,态度坚决不起来。她沉默地看着手中的箱包,不知所措,无言以对。

“这是你的劳动报酬,理所当然,有什么好顾虑。”看到梦影没有言语,他态度和蔼地劝说。

“你拿回去,给那个她穿。”梦影没有点名刘春花,其实,言下之意,王大海能心领神会。

“不可能,她没有付出劳动,怎么能抢你的所得。”王大海态度坚决,甚至带着生气的腔调说。他接着又补充道,“我给她以及她的父母,带了京都的烤鸭与果脯。”

“我不想要,你随便怎么处理。”梦影忧虑片刻,回答道。

“款式不满意。”王大海问。他想,如果梦影不满意,可以把面包车开过去重新换一件。

“滨江目前找不到。”梦影策略地回答。

“档次还不够。”王大海接着问。

“找了一趟学兄,报酬有我五个月的工资。是否真的有这个价值。”梦影跟王大海算了一笔帐。

“认真算起来,远远不止这个价值,你试想一下,如果项目成功,要产生多大的效益。”王大海从项目的前景,来说服梦影,其实,究竟能拿多少钱,没有一个定数,事在人为。

“我的直觉认为有点不妥。”梦影也不知道找一下学兄是否应该拿报酬,她袒露内心想法。

“直觉有时害死人,根本不靠谱。要相信自己看见风衣时的怦然心动,否则,回到滨江,你懊悔的日子在后面。”王大海不屈不挠地劝说。他心里清楚,梦影在百货大楼时,流连忘返,徘徊很长时间,拿不定主意,舍不得去花费。

“单位同事会怎么看。”梦影心里有所动摇,她问道。

“把风衣穿起来。”王大海从提包里拿出风衣,递到梦影的手中,接着又滔滔不绝,“让单位的同事好好地看一看,想怎么看就怎么看,美美地看一个够。要明白一个道理,同学关系也是生产力,能创造效益。你来到京都,不买一件像样的衣服回去,如果那样,同事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

说服梦影,王大海随即拎着箱包,兴奋地在前面快速地下楼,眼镜已经地车旁等急了,催促王大海赶快上车出发,京都的道路不好走,遇到堵车麻烦就大了。梦影穿着新买的风衣,闪亮走出宾馆,眼镜手舞足蹈地赞叹,过于夸张地讨好梦影,还开玩笑说,书记如果看见,肯定会想办法带着梦影一起出国考察,让外国人也惊叹一下我们的美女。

一路顺风,旅途愉快。有眼镜在,还怕冷场。王大海提议大家打打牌,娱乐一下,消磨无聊的时光。眼镜却坚持不断地爆出一些啼笑皆非的段子,谈一些当知青下放时的糗事,对于没有这些经历的王大海、梦影还有吴兵来说,听起来有一种神秘、辛酸与苍凉的感觉,学生们到农村,在一起度过滚稻草的青春,感情却很真挚,难以忘怀。

火车到达滨江小站,随着不断涌动的人潮,王大海率先走出站口,出乎意料,王大海远远地看见张老大站在广场,旁边是德豪公司总经理王鹏。张老大接到王大海从京都发给他的电报,马不停蹄地开车赶到滨江,已于昨晚深夜入住滨江宾馆。

“你这是旷课逃学。”张老大热情地握住王大海的手,风趣地说。

“不是老大说的,学习那些花拳绣腿不中用。”王大海想起张老大说过的话,反驳道。

“我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没有资格去学习,才这样开你的玩笑。”张老大哈哈一笑,自觉地纠正他以前说的话。

“我可是当作老大的谆谆教诲,执行不走样。”王大海不依不饶,有意恭维着张老大。

“没想到,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说句心里话,书中自有黄金屋,到院校里去洗洗脑子,非常必要。”张老大收起笑容,非常认真地反思道。

“你看,这就是成果。”王大海指着吴兵肩扛着的一捆书籍,对张老大说。

“没有喝多少墨水,却把一大堆书带回来啃。”张老大调侃道。

“这些书,我是啃不了,不过,这次回来,还真有一个打造黄金屋的计划。”王大海兴奋地说。

“京都大学里转了一圈,就雄心壮志起来。莫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张老大不信任地回答。他仔细地观察王大海,难道真的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癞蛤蟆可以借力变成鲲鹏,老大说,到那时,能不能吃到天鹅肉。”王大海充满自信说。

“佩服你的想象力。”张老大想着说,王大海不是头脑发热,就是带回来了什么秘密武器。

第二四○章 咸鱼翻生

王大海一脸的意气风发,颇为这次迈入学府,结识教授而感到骄傲。面对张老大的疑惑,他指着眼镜与另一位教授,信心满满地说:“是教授给了我想象力。”

“教授的想象力,建立在冒险之上。”张老大没有附和王大海的激情,他淡淡地回答。

“做什么事,都必须冒着风险,只不过潜在危机我们没有意识到而已,例如步行还有跌倒的时候。”王大海兴奋地说。他想搅动张老大的热情,风险无处无时不在,主要是怎么看待与应对。

“虽然都有险,但是两码事。”张老大反驳道。

“为什么?”王大海立即追问。

“教授喜欢异想天开,探索火星,移民过去,甚至更远,超越太阳系。”张老大想了一会,举例说明。

“创造未来,有什么不好,在太空中建立了一个根据地,解决地球的不堪重负,如果一旦地球末日来临,人类有地方撤离,不必悲观绝望。”王大海振振有辞地辩解。他虽然不-顶-点-小-说-知道探索太空的代价,但人类到了需要到地球以外寻找生存发展空间的时刻。

“不要忘记,你是一个商人,而不是教授或者科学家,商人需要创造的是现实,现在就能抓到手的实实在在的利益。冒风险的事,我们不能做,或者少去做。”张老大语重心长地劝说。他没有想到王大海迈入学府后,变得激进起来,一番洗脑,洗出一副拯救人类的胸怀,都不知道他什么人了,忘记现在是长江边一座小滨江城的一个小老总。

“风险投资,往往蕴含着高额回报。”王大海说出另一种道理。他沉浸在想象中,认为商人赚钱,应该是驼背睡觉,各有各的窍门。

“等他们在火星建立好人类的根据地,我们再来投资宇宙飞船,往返接送旅客。”张老大对王大海高风险高回报的道理无可辩驳。他幽默地说笑着一个务实的商业投资策略。

“老大说这番话的意思,与咸鱼翻生有何联系。”王大海不解地问。

“建立在你想象力之下的投资风险太大。”张老大旁敲侧击,想否定王大海的想法。

“这么看来,老大不赞成咸鱼翻生,从烂尾楼里去淘金。”王大海失望地看着张老大说。

“烂尾楼的背后一般都有复杂的法律问题,产权也不很清晰,先通过大量借贷拿下土地,接下来就采取认购形式吸纳投资者房款,到后期由于股东在利益的损失上出现了矛盾,导致最终资金链断裂。还有长时间经过法院的查封等,问题很棘手。总之,从烂尾楼里去淘金,风险很大。”张老大以丰富的房地产从业经验,从正面剖析,接手烂尾楼存在极大风险,往往得不偿失的多。

面对张老大实事求是的分析,王大海沉默了,对于烂尾楼存在的种种后遗症问题,没有成熟的应对之策,甚至可以说,没有拿到政府的批文都是风险所在。他乐观地估计,正因为有如此种种困难险阻,所以一般的开发商望而却步。烂尾楼确实存在烫手山芋的棘手问题,而烫手山芋因为肉质像泥巴一样粘人,才会把人烫伤,有一种直觉告诉他,往往烫手的,可能就是最好的,山芋的精华所在。这一道理说明,没有人能随随便便地成功。

王大海还有一种想法在心中萦绕很久,化工厂宿舍员工搬迁安置问题,像曹爱国的住房,他父母原来住的家,还有很多他从小长到大的那一片熟悉的人们,基本上都住在抗震棚里,等待着不知道猴年马月的还房安置,这可能也是王大海下决心对烂尾楼进行咸鱼翻生的重要因素。

“我认为有巨大的升值潜力。”王大海含糊其辞地说。他没有正面回答张老大提出的各种风险。两位教授乘坐在王鹏那一辆车上,具体问题没有办法与张老大搭上话。

“升值是肯定的,但要与你老厂区那一块地皮来比较,在哪一块投资,取得的利润最大化。”张老大耐心地提出建议。

“我认为,咸鱼翻生,重新盘活烂尾楼,取得的利润最大化。”王大海大概估算两者之间的利润情况,十分肯定地说道。

“拿出依据,不能凭借一时的激情,或者对那个地段的情感,来取代理性思维。”张老大冷静地提出他的看法。

“首先从时间上,我看,来得快,一个正常楼盘,从开发到上市起码需要两三年,但烂尾楼项目是四年前立项,基本上手续齐全,只要重新注资就可以咸鱼翻生,可以省去很多重新开发的繁琐细节,缩短资金周转周期。”王大海简明扼要地介绍烂尾楼具备的有利条件与优势。

“时间上看似短,但遗留问题如果扯皮起来,工期不但不短,反而会更长。”张老大一针见血地说出烂尾工程的隐忧所在。

“遗留问题肯定要与政府一刀两断,低成本接手,这是必要的前提条件。”王大海坚定是说道。他想前面的事情搞清楚,才能接手开发,这一点毫无疑问。

“必要到什么程度?”张老大进一步追问。

“烂尾楼如果长期存在,会妨碍市政建设的一些规划实现,搬迁户三番五次地上访,政府不仅会出面理顺债权债务人之间的关系,而且还会出.台一系列相关的优惠政策,可以免除拖欠地价款利息、滞纳金、土地使用费等。”王大海从政府的角度,分析拿下烂尾楼的有利条件,等于帮助政府甩包袱,何乐而不为。

张老大一直对王大海鼎力相助,一方面是曾经值得信赖的牢友,另一方面看中德豪公司老厂区地块处在市中心,甚至是当道旺街上,成立海一房地产开发公司,其目的顺理成章,取得开发权,集中成片开发。现在王大海提出另一条思路,与他的如意算盘背道而驰,而且是搞咸鱼翻生工程,如果这样,德豪公司老厂区地块,必定拿出来置换拍卖,否则,王大海没有巨额的流动资金启动烂尾楼项目。

从南湖起步,张老大开始资金是准备投入到江海,但在王大海的要求下,转而短暂地支持王大海恢复德豪公司生产及新厂区建设,在进一步往来过程中,张老大很欣赏王大海的为人,继而与欧阳傲雪,俩人都注入资金,与王大海的资金汇合,成立滨江海一房地产开发公司,公司名称分别取自王大海的海字,张老大本名叫张四一,取一字,组成海一公司。张老大经过权衡,准备把房地产发展的重心转移到滨江。

既然王大海在滨江盘活烂尾楼,老厂区不能进行成片开发,他在滨江目前没有再动作大手笔的意义,干脆撤资,转移到江海购房置业,伺机进行房地产开发。

“如果你搞咸鱼翻生,那么我可能要鱼入江海。”张老大思考良久,还是直言相告。

“老大丢下海一公司,我们怎么办?”王大海惊讶地问。

“你不是有教授的想象力吗?”张老大幽默地调侃道。

“想象力不能想象出资金来,把烂尾楼打造成黄金屋,教授们只能走完第一步,从框架结构上进行整合,重新设计。”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王大海没有心里准备,他急切地寻找理由,想稳住张老大不能从滨江撤离资金。不论从技术上,还是管理经验上,张老大绝对是王大海的师傅。这几年,王大海仅仅在工业生产上摸到一点门路,而对于房地产,对他来说,又是一个全新的挑战。

“不管怎样,我不会到滨江来吃剩饭咸菜。”张老大毫不客气地说。

“只要有利可图,希望老大坐镇滨江,否则我们群龙无首。”王大海诚恳地要求。他意识到没有张老大雄厚的资金实力做后盾,王大海在滨江开发房地产,必将风雨飘摇,如果采取地下高息拆借,肯定走入苏跃富同样的死胡同。

“你现在具备当龙头老大的势力,可以单独撑起一片天下。”张老大客气而又认真地说。

听到王大海与张老大的一番对话,吴兵的思想打岔了,开着的吉普车,突然失去控制,在路中间,左右晃了一下,差一点,撞上前面拉毛竹的卡车,一根根像长矛一样的毛竹,顶在吉普车前窗玻璃上,吴兵的脚死死地踩在刹车上,一身冷汗,脸色苍白。

“怎么搞的,你也学到教授的想象力,把车子开飞过去。”张老大大声地责问吴兵。

吴兵没有回答张老大的责问,他惊魂未定,恐慌地盯着车前窗玻璃的一根根毛竹,差一点出大事,尖尖的粗毛竹戳进窗户,三个人,人人无处可逃。

“小城路况太差,不能再给吴兵压力,让他放松心情开车。”王大海对张老大说。其实在劝说沉默不语的吴兵。

“老大,兄弟一场,不能说散就散。”吴兵几乎带着沙哑的声音,喊出他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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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一章 至关重要

吴兵一声沙哑的呼喊,撞开张老大与王大海记忆的门,通往寂寞的牢。

“停车。”张老大心中五味杂陈,大声地对吴兵说。

“前方拐过去,就已经到了。”王大海发现张老大脸色不对,劝说道。

“下。”张老大坚决地说。

“靠边停车。”王大海看张老大执意要中途下车,他对吴兵打着招呼,并示意小心避让前方拖毛竹的卡车,缓缓地靠到路沿旁。

张老大一脚有力地踩下去,顺着人行道,向前走去。王大海紧随其后,也急忙下车,加速跟上。都是曾经一起坐牢的患难兄弟,共同挺过艰难时刻,却在未来如何进一步发展上,意见产生分歧。

“老大,我发现你变了。”王大海追上前,不客气地说。

“不是我变了,而是你的翅膀强大起来。”张老大板着脸回答。

“翅膀强不强大,是另一回事,我希望像以前一样,有话直来直去,哪怕动起手来,也是为了=顶=点==一个共同的目标。”王大海竹筒倒豆子,直通通地说。

“你努力,你奋发,你有想法,你有个性。你让我说什么?”张老大不冷静起来,急躁地说。他回想到,王大海为什么对德豪公司老厂区的土地迟迟不愿拿出来开发,今天才明白,王大海是另有图谋。

“在那牢狱的黑暗岁月,老大不是喜欢我这一种闯劲。”王大海面对着张老大一番表扬式的牢骚,保持沉默,没有必要解释。他想通过回忆来打动张老大。

“不是你现在这种闯法,现成的地皮不开发,为什么要去盘活烂尾楼,风险太大,尤其是拆迁还建安置,与老百姓沾边的事,不但要陪钱,还要陪着笑脸。”张老大不管王大海能否接受,他直指盘活烂尾楼的矛盾所在。

“了却我一直放不下的真感情。”王大海如实地道出内心想法。

“何谓真感情,是在经济困难时,给你金钱上的支持;或是在精神困惑、前途迷茫时,给予你的理解与沟通,还是在打架斗殴时,为你挡上两刀。”张老大无情地驳斥道。他认为王大海想得太天真,真感情需要的是付出,而商人讲究的是回报,至少说是平等交易。

王大海对那片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可能对于谁都一样,在那里出生、成长,快乐的童年,叛逆的少年,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清晰。杂居的化工厂宿舍,夜不闭户,尤其到了夏天,家家户户在宿舍大院子空场地里,扫干净一小块地盘,洒上水,搬出凉床,小孩子围在摇着芭蕉扇的老人旁,聚精会神地听着妖魔鬼怪的故事。

“因为那里是我从小长到大的土地。”王大海动情地说。

“伟人的胸怀,那是政府的事。”张老大立即给王大海灌输商人的理念。他看到王大海情绪有点激动,接着又说,“其实,你想能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抬起头,对所有曾看不起你的人,证明给他们看。”

王大海在那片土地上,呼吸到第一口空气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没有过平静的人生经历,在懵懂少年时,过早地离开学校进入社会,东游西荡无所谓,较真儿的人生,从不问是非,不管是冤屈,还是冒失莽撞,客观存在的现实,从那片土地上跌倒,他想从那片有着太多伤感,太多痛苦回忆的土地上,巨人般地站立,

“也可以这么说,我想证明,时时在努力,想改变命运,挣扎向上,希望我们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王大海实事求是地点破他的内心世界。

“即使有一万个美好的未来,也抵不上一个温暖的现在。”张老大很现实地回答。

电影《流浪者》中的台词,法官的儿子是法官,贼的儿子永远是贼。这句话对张老大的触动很大,有过痛苦的过去,人生再发劲,别人也会认为烂泥扶不上墙。有人会说,成功和自己的努力分不开的,付出终究有回报,但想问一句,靠自己改变命运,能实现吗?朱元璋可能是个例外。张老大深深地感受到,他只能拥有财富,其他别想,像爱情、名誉、地位都与他无关,一切皆因为坐过牢。其实想通了也不必计较,国人太多,太有才的人更多,他们都排不上队,怎么能轮到你呢。

“请老大理解,重塑一幢烂尾楼并不是我收购的主要理由,这是德豪公司运作的第一个房产项目,走捷径,了解心愿,别无他求。”王大海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想法。

“说得不好听,你还是那种倔性格,必定遭遇波折。对于拆迁户而言,赞扬你的性格好,人生豁达与随遇。我认为人间既非天堂也非地狱,只要能维护着自己的小天地,乐哉悠哉。”张老大强硬的说法行不通,他只能反过来,用平和的口气,希望王大海不要被拆迁户的热情所迷惑。

“请老大支持,想解决化工厂宿舍老邻居的安置,也包括我母亲的住房,否则,总感觉人生有遗憾。”王大海没有退路,他已经讲出最后的底线,几乎带着恳求的语气。

“难道你的人生还没有折腾够,反正我是很累了。”看到王大海如此的执迷不悟,张老大打消再说服王大海的想法,反问道。

王大海与张老大俩人在人行道上,边走边谈的时候,德豪公司总经理王鹏带着京都大学的两位教授,乘坐着小轿车直接驶到跃富大厦烂尾楼。

两位教授下车后,并没有跟随王鹏,而是走到烂尾楼临街的一个拐角,王鹏疑惑地问:“你们不到现场去看一看。”

“这不就是最好的现场吗?”眼镜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回答道。

“楼盘现场,从那个方向才能进去。”王鹏怕滨江普通话教授没有听懂,他又具体地说出走进烂尾楼的大门方向。

两位教授没有理会王鹏的劝说,一个教授蹲在地上,在自己的膝盖上放着笔记本,伸出左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右手拿着一支钢笔记下时间,紧接着抬头,对过往行人进行记数。

眼镜手中也拿着一本笔记本,走上前,拉住一位中年妇女,用标准的京腔说:“请问这位女士,您是哪里人?”

“你是什么人?”妇女奇怪地反问道。

“请您协助一下,我们需要调查。”眼镜谦虚地解释。

“我凭什么要协助?”妇女谨慎地盯着眼镜,不高兴地回答。

“因为你走在这条街上。”眼镜笑着说明调查原因。

“走路犯了哪门子法,需要你来调查。”妇女怒目瞪着眼镜,生气地叫道。

“因为在这个时间段,必须要调查。”眼镜压抑内心搅动的情绪,和蔼地强调道。

“是哪个王八蛋定的时间段,有意跟我过不去,你必须给我交出来。”妇女拉住教授的衣服不放手,愤怒地吼道。

“你这是什么素质。”眼镜不甘示弱,推着妇女的手,责怪道。

“你动手打人,走,跟我到派出所。”妇女大发雷霆,强行拉着眼镜要走。

王鹏先是看着蹲在地面的教授在记数,听到眼镜与那位妇女争吵声,马上跑过来,拉开妇女赔礼道歉,半天解释不清楚调查什么。

“小伙子,你拉偏架,我连你一起带到派出所。”妇女突然号啕大哭地嚷道。

几个人闹起来,过往行人迅速围观,正在这时,王大海与张老大步行已经达王鹏所在的街口,远远地看见眼镜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他飞奔过去,挤进人墙,问明情况,然后拍拍手掌,对人群大声说:“我是德豪公司董事长王大海,给大家报告一个喜讯,这个烂尾楼马上开工建设,现在是教授来调查人群流量,敬请给予配合支持。”

听到王大海一番解释,围观的人群作鸟兽散,王大海走到与教授发生争执的妇女身旁,轻声地说:“让大姐受惊吓了。”

“不惊不吓,就是让人受气,搞得像公安查户口似的。”妇女看到本市的德豪公司董事长王大海,她不好再坚持闹下去,态度缓和下来,埋怨道。

“问话方式欠妥,我解释一下,调查人群流里有一项内容,是本地、县区还是外地,对建什么类型的商厦起参考作用。”王大海彬彬有礼说。

一场误会,王大海问妇女有什么需要赔偿,妇女没有开口,沉默中带着傲慢的神情,消失在王大海的视线里。虽然耽误了一点时间,但接下来非常顺利,王鹏接手眼镜调查人群流量的类别。

王大海轻松地舒了一口气,对张老大说:“这个项目是在总裁班学习期间,与教授交谈时,萌发出从烂尾楼里淘金的想法。”

“这么看来,你的学习没有交白卷。”张老大幽默地说。

“做好这个产学研合作项目,对于我至关重要。”王大海直白地回答,言下之意,张老大不能撤资。

第二四二章 日落之前

眼镜扫了一眼街道上往来的人流,满意地把钢笔插入上衣左边的口袋,依次排开,齐刷刷四只,用右手分别将笔套黄铜夹按一按,觉得牢靠无疑,右手接着拍拍胸前的衣服。

“教授,我们去宾馆休息。”王大海看着眼镜完成人群流量的调查工作,建议道。

“不行,必须深入调查。”眼镜观察天空上,西边红红的落日,还挂在屋顶,肯定地回答。

“到烂尾楼里去看一看?”王大海试探性地问。

“烂尾楼有图纸,不需要看,到大街小巷去转一转。”眼镜收好笔记本,背上挎包回答。

“晚上景色更美,先休息,再安排教授去休闲。”王大海热情地提出安排意见。

“在日落之前,调查滨江的建筑风格。”眼镜一本正经地回答。

眼镜有一种工作狂的精神,各项任务安排紧凑,有条不紊,完成烂尾楼前人群流量的调查以后,马不停蹄,顾不上休息,接着要到滨江大街小巷实地[顶_点]察看建筑风格,以及各大商场的建筑规模和繁华程度。王鹏向王大海报告以后,安排车辆,一路陪同送行,协助两位教授的进一步调查工作。

王大海很想陪同眼镜一起去调查,顺便谈谈烂尾楼的修改调整设计思路。但是张老大对于这样的安排无动于衷,没有表明他的态度,从他不冷不热的表情来看,显然不乐意一同前往。王大海认为必须想办法,说服张老大,与教授一起到各处看看。

“老大,你想单溜?”王大海反向刺激,动员张老大,一起走走,俩人再深入地聊一聊。

“滨江的街道,我没有少跑。”张老大感叹地说。

“你常常是在月色下,醉眼朦胧。”王大海想了一会,找出理由反驳道。

“月色好,月牙儿下边,柳梢上面,有一对星星好像微笑的仙女眼,逗着那歪歪的月牙儿和轻摆的柳枝。”张老大回忆着,在滨江夜晚度过的种种快乐时光,兴奋地诗意描述着心里的感受。

“老大喜欢那样的意境,像一个含羞的少女,一会儿躲进云间,一会儿又撩开面纱,露出娇容。”王大海借助着张老大的想象,他也含沙射影地开着玩笑。

“难道你不喜欢?”张老大突然反问道。

“夜晚,让人想到在酒的一个角落里,会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虚伪,那么的不真实,我刚开始感觉到新鲜刺激,现在不喜欢在虚伪的外壳下裹着自己的灵魂,还想质朴的人生,让人踏实。”王大海经常陪客户出入灯红酒绿的场所,时间一长,去的次数多了以后,他有一种伤感,也许,他可能认为自己是泥脚子老总,过不惯那种洋派的生活。

“世事沧桑,真正的朋友越来越少,见一次就能称朋友的人越来越多。”张老大总结道。他哈哈一笑,心想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有求于你的人越来越多。

“我们还是一起走走,我可是老大越来越少的真正朋友。”王大海看到眼镜准备动身,他对张老大策略地催促道。

张老大在徘徊之间,被王大海拉上车,跟在王鹏的一辆小轿车后,向滨江最繁华的闹市地段驶去。一路上走走停停,眼镜不放过每一幢建筑,现代建筑兴趣不大,对明清时期,甚至更早的古建筑赞叹不已,常常驻足很长时间,仔细观察,还表态说,今后抽时间,带着学生来滨江做一番深入的调研。

“没有想到,滨江小城,历史悠久,人气很旺。”眼镜饶有兴趣地对王大海说。

“历史悠久,但想想京都,小巫见大巫,小得可怜。”王大海客观地说。

“不是小得可怜,而是属于小家碧玉,小得可爱。想听一听为什么人气很旺。”眼镜不放过每一个细节,他向王大海了解人流量的来源。

“滨江原为长江重镇,不过在近代没落下来,自古有‘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洲。’的说法,为三省交界的中心城市。”王大海简要介绍滨江的地理位置。

“滨江应该是重要的商贸集散地,而此地的商厦,与客流量不成比例,商业地产大有可为。”眼镜肯定地提出他的见解。

听到眼镜的一番肯定,王大海乘机给张老大发一支香烟,高兴地把教授的话,向张老大复述一遍,引起他的兴趣,坚定他在滨江的投资是正确的,前途一片光明。

“教授,你看一看,这样的小巷子,像是一个繁华的城市吗,简直是一个大县城。”张老大指着前方的一条窄窄的破旧巷子,对眼镜说。

一行人顺着张老大手指的方向望去,一条不宽的巷子,两边是清朝时期的二层楼建筑,青砖小瓦,雕梁画栋,在整个城市的现代建筑群里特别的显眼,很不协调。

眼镜快速跑过去,像是捡了一个宝贝似的,拍着裸露的青砖,兴奋地说:“像这样的建筑必须要好好的保护起来。”

“这是有名的六尺巷,已经列为文物,巷口前挂着一个文物保护的牌子。”王大海走上前,向眼镜介绍说。

“久闻不如一见,一定要进去看一看。”眼镜急切地提议道。

连着六尺巷的古建筑,是清朝时期的一户旺族,现在成为文物管理部门,王鹏立即前去购买门票,被告知已经下班,明天再来观赏。

王鹏无奈地跑回来,向王大海报告情况,王大海不慌不忙地摸出皮夹,从中抽出一张卡,交给王鹏。可是王鹏还是碰了一鼻子灰,希望王大海本人亲自出面。

“请问一下同志。”王大海走到古宅里的办公室,对着一名干部模样的人问。

“你这人烦不烦,怎么又来了。”王大海话还没有说完,被干部模样的人一顿训斥。

“你们发生了什么变故?”王大海声音提高了八度,大声地问。

“不是我们变故,而是你故变,故意变着花样蛮横无理。”干部模样的人没有看王大海一眼,在忙着下班前的准备工作,倒茶杯里的茶叶,径自往外走。

“我看你们的态度,与文物里宣传的精神,差距很大。”王大海不依不饶地说着道理。

“如果有那种精神,我也到京都当大官。”干部模样的人把茶叶倒掉后,拿着杯子到自来水龙头下,大水冲洗着。

“不行,先把我的事给办了。”王大海关上水龙头,板着脸说。

“你是什么人?”干部模样的人警惕地问道。他被王大海的举动震慑住,心中怀疑是否是上级领导派人来暗访。

“拿去自己看。”王大海把手中的一张卡,递在干部模样的人面前,不客气地说。

干部模样的人把王大海递过来的一张卡,反过来复过去地仔细察看,知道王大海持有的是参观此文物的贵宾卡。然后,不再阴阳怪气,平和地说:“对不起,王董事长,如果给你们服务,讲解员又要算一个加班。”

“不要跟我谈加多少班的事,当时拉赞助的时候,你们局长说,只要在日落之前,王大海都可以带人来参观。”王大海有礼有节地回答。

提到局长,干部模样的人马上露出笑脸,态度客气起来,礼貌地说:“董事长大人,实在对不起,讲解员安排不了,我来给客人讲解。”

“我需要最好的讲解员,马上安排。”王大海生气地说。他示意王鹏把古宅大门关起来,让里面的工作人员一个跑不掉。

“你就对讲解员说,这是局长的贵宾,谁都会抢上前来讲解。”王鹏走到干部模样的人旁边,低声地献计献策。

干部模样的人听完王鹏的一番劝说,他走进办公室里,不一会,带出一个漂亮的讲解员,紧接着悦耳的女声在大家的耳畔萦绕。

讲解员说:“清朝时,这里有个著名的家族,张家父子两代为相,权势显赫。家乡老宅与吴家为邻,两家府邸之间有个空地,供双方来往交通使用。后来邻居吴家建房,要占用这个通道,张家不同意,双方官司打到县衙门,县官考虑双方都是名门望族,不敢轻易了断。在此期间,张家人写了一封信,告诉张宰相,打招呼摆平吴家。”

“这不是典型的法治搞不过人治。”张老大突然打断讲解员的话,讽刺道。

“那是黑暗的封建**时代,不要插话,让美女接着讲解。”眼镜劝说张老大保持安静。

讲解员接着说:“但看到的是一首打油诗,四句话:千里来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家人阅罢,明白其中意思,主动让出三尺空地。吴家见状,深受感动,也主动让出三尺房基地,这样就形成了一条六尺的巷子。”

“张家第三代可能要当宰相。”张老大唱着洋腔,嘲笑道。

第二四三章 水到渠成

离开六尺巷,大家从斑驳的历史里走出来,回到宾馆。

“老大怎么也关心起官人。”王大海好奇地问。

“我只知道关心王大海。”张老大哈哈一笑,看着王大海回答。

有一种温暖一直在王大海的心中荡漾,这种感觉来自于张老大,不论在监狱里与他打斗,还是在一起劳动,再就是出来以后,多少次伸出援助之手,张老大对王大海的眼神里始终有一种信任的目光。王大海问:“我算是老大越来越少的真正兄弟?”

张老大沉思片刻,动情地说:“你也许不记得了,多年前监狱里的一幕,我们去抗洪抢险,在江堤上,你抱起倒下的朱兆有时,眼中掉下的一串发自内心的真诚泪水。”

“这么说来,老大支持咸鱼翻生。”王大海抓住机遇,激动地问。

“资金全部留下,如有困难,再想办法追加。”张老大肯定地回答。

“水到渠成,项目可以马上动手。”王大海兴奋地说。

“根据调查与购买力的测算,作为三省交界集散地的滨江,需要一个上档次的商厦,你对教授的设计持什么态度。”张老大抛出一个问题。

“我看了一下眼镜的图纸,不能全部建成商业地产,将苏跃富的原设计,下面三层保留商厦,在三层以上,设计改成四幢分别为十六层的住宅。”王大海如实回答烂尾楼的重新修改设计方案。

“我接受你的观点,现实一点好,不能太冒进。”张老大想到前车之鉴,他感叹道。

“如果全部商业地产,运营起来,不能持续地保持现金流,”王大海补充道。

王大海想,如果全部商业地产,赚取的利润会更大,但那赚的是镜子里的利润,只存在帐面上。高额的商业门面价格,就滨江目前而言,想全部抛售,散户商人,没有这个购买力。只能采取出租,拥有商业房产,升值空间虽然很大,但凭借张老大与王大海的资产势力,两家公司的资金加在一起也压不起,必须迅速变现。所以在设计理念上,采取二元结构,下三层商业,三层以上住宅。从长远看,可能要遭到淘汰,目前切实可行,赚快钱的有效设计。

“教授的设计理念不能讲不对,要在滨江实现,恐怕是十年以后,甚至在更远的未来。”张老大客观地分析道。

“好的设计理念,可以在今后的合作中实施。”王大海没有放弃,留有余地地说。

“政府那边是否一刀切清楚了。”张老大转变话题问。他对烂尾楼不感兴趣,主要是担心后遗症的问题,过去的历史问题,久拖未决,扯皮起来,既没有精力应对,也没有能力去解决,严重时甚至威胁到正常工期。

“只承担120户拆迁还房安置,所有债权债务与王大海无关。”王大海简单地介绍接手情况。

“名利双收,淘到一个宝贝,好好干,烂尾楼打造成黄金屋。”张老大爽朗地说道。

张老大为了开发的事,与王大海最近的几次交锋中,摸清楚王大海的项目计划切合实际,实实在在,才放心地对王大海作出承诺。之所以把资金交给王大海运作滨江地产,按他的话说,看了六尺巷,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不想再折腾了,从国外走走看看谈谈再想想,更加坚定这种无为而治的思想,退到幕后,只把握大方向,冒大风险的项目不干,或者少干。

在张老大肯定盘活烂尾楼的项目计划后,王大海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吃了定心丸,有了茁壮的现金流保证,开发项目等于注入血液,才能健康成长。

王大海、吴兵以及海一公司的项目经理,进到眼镜住的房间,两位教授忙得没有时间招呼他们三人坐,桌上、床上,甚至地面上都是摊开的图纸。

“不能动。”眼镜看到海一公司项目经理拿起图纸在翻看,他立即制止道。

“我不会翻乱。”项目经理口中回答,但手仍然在翻看图纸。

“不翻乱行不行。”眼镜再一次大声地劝说。

“我不但不翻乱,还帮您整理。”项目经理对眼镜的劝说不理不睬,反而提出他的建议。

“请你最好站远一点。”眼镜看没有办法阻止,他斥责道。

“教授放心,我学的这个专业,能帮上忙。”项目经理怕眼镜不知道他懂行,主动地向眼镜介绍自己的专业情况,做一个助手没问题。

“还没有到时候。”眼镜无动于衷,推开项目经理说。

“项目马上要开工建设,我现在不介入,还待何时。”项目经理大或不解,大胆地提出他的想法与疑问。

“找你们老总来。”眼镜不高兴地回答。

项目经理一头雾水,董事长与总经理都在现场,教授还口口声声叫老总来,究竟是何用意,不能讲专心致志到如此地步,不大的房间里,教授竟然熟视无睹,还是故意而为之。

“我是老总派过来看图纸的。”项目经理不服气眼镜的态度,他没有退却,也没有将此情况向王大海汇报,而是当面向眼镜提出要求。

王大海发现眼镜与项目经理发生口角,他走过去,拉开项目经理,客气地说:“教授,给您派来一个免费的帮手。”

“你不要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镜在收起图纸,低着头回答。

“教授,您这严重地冤枉一个好同志。”王大海正言道。

“我搞了这么多年的产学研合作,最难对付的是企业,研究院要好得多。”眼镜没有好脸色地说。

其实,眼镜在防范王大海派人来偷图纸,他没有明白地说破,过去在产学研合作过程中,有个别企业,为了节省费用,在合作过程中,安插技术人员,以协助教授工作为名,将教授的图纸或关键技术资料搞到手,反过来压价,以达到减少费用的目的,甚至有不良企业,干脆直接撤出合作项目,按照拿到手的图纸或技术,企业单干,只要不申报专利,谁又能干预得了呢。

王大海第一次进行产学研合作,不知道这里面的巧门,他的主要目的,让技术人员提前介入,尽快熟悉图纸,吃透数据,好安排工期,准备材料。被眼镜当头一棒,他不高兴地抓起一张图纸交给项目经理,说:“拿去看,不要听老学究瞎嚷嚷。”

“先拿钱来。”眼镜认真地跟王大海较起劲,他从项目经理手中又重新拿回图纸。

“搞了半天,教授还是为了钱。”王大海幡然醒悟,禁不住笑道。

眼镜从他睡觉的枕头底下,拿出公文包,翻找几遍,没有发现他要的东西,于是,把包里的杂七杂八全部倒在床上,一件件地查找,后来,还是在公文包的夹层里,搜出一张收据,用手摊开,察看清楚,确认准确无误后,递给王大海说:“书记临走时有交待,其他的事都可以缓一缓,必须先把钱拿到手。”

“做事拿钱,天经天义,教授搞得有点小题大作。”王大海拿过收据,看了一遍,数字与产学研合作协议上一致。

“有人念完了经打和尚——没良心。我们做学问的,斗不过做生意的,以前碰到过,拿到我们的图纸,翻脸不认人。”眼镜义正言辞地指出问题所在。

“吴总,不能给教授为难。”王大海把一张收据递给吴兵,接着对眼镜,“现在可以动手了吗?”

“可以,当然可以,请那位经理随便看,不懂就问。”眼睛热情地劝说项目经理。

王大海走到项目经理身边,虽然不懂框架结构,但可以看看效果图。人还没有转身,眼镜拉着他,向门外走。

“书记又有什么交待?”王大海不明就里地问。

眼镜没有回答王大海的问话,他神秘地拉着王大海走到房间的门外。然而,俩人站在那里,眼镜半天没有说话。

“书记还有什么交待不好办?”王大海发现眼镜神情不大对,不像平时气定神闲,主动地问。

“不是书记的事,跟董事长商量一下,想让那位教授先回京都,我留下来,多待几天,烂尾楼已经建成的部分,与上面的沉重,如果基础衔接不处理好,会出现危险。”眼镜认真提议说。

“教授亲自把关,我得要好好感谢。”王大海高兴地说。

“不需要感谢,我这里有几张在滨江调查时乘坐的车票,请董事长给予报销。”眼镜把早已经捉在手心的一叠票据,展开在王大海面前。

王大海心想,费用不是包干的吗?他疑虑地拿起眼镜掌心的票据,上面好像还能感觉到眼镜的体温与细细的汗水。

第二四四章 坐地起价

王大海看着手中的一团票据,似乎一张张在疯狂地嘲笑着,尤其那一张浑身沾满泥土灰尘,皱巴巴的票据,笑得格外幸灾乐祸,高兴的可能,只要王大海一点头,它们都能被德豪公司财务科收留,可以安稳地躺到保险柜里去享福,不要再风吹雨淋地受洋罪,悲剧地吹到垃圾堆,肆意**,甚至惨遭焚烧,直至粉身碎骨,化为一缕青烟。

眼镜调查时乘坐的车票,怎么能一身泥,王大海心中凝云密布,这分明是眼镜不怕脏不累不怕羞,冒着被病毒感染的危险,从哪个旮旯里捡到的一张票据,还以为眼镜在占便宜方面,是鸭背上泼水——一点不沾。

“我知道怎么做。”王大海无所谓地说。他把一团票扔到宾馆走廊的垃圾桶里。

“董事长不知道,这可是我深入调查,多跑路的车费。”眼镜慌忙解释。

眼镜的解释没有王大海的动作快,一团票据已经落入垃圾桶内。眼镜奋不顾身地冲上前,伸手一把抓起票据,并扒到垃圾桶旁,!顶!点! 取下眼镜,眯着两眼,搜寻是否有零落的票据。忽然,眼镜眉宇间一道亮光一闪,惊喜地发现那一张浑身沾满泥土的票据,与组织失去联系,孤独地跌在一朵梅花状的口痰上。眼镜不顾一切地救起它,放在桶沿擦了一擦,接着用嘴吹了一会,放到其它票据一起,收入口袋中。

“把那些票据甩掉。”王大海挑明着说。

“为什么?”眼镜疑惑地问。他心想,王大海真是一个小气的董事长。

“到公司报那些票据,容易引起旁人的笑话。”王大海含沙射影地回答。

“董事长,可不能误解了,那张浑身沾满泥土的票据,是因为有一张售票员给我的票据,一不小心,撕碎了,我好不容易才寻找到一张补上。”眼镜看到王大海严肃的表情,他解释票据的来源。

“交通费不是在合同中包干使用吗?”王大海不客气地问。

“不错,但我这种做法,钻一点政策的空子,交通费指长途往返,并没有明指市内公交车。”眼镜断断续续地说。他摘下眼镜,用手帕擦着眼镜片,看起来显得自然些。

“还是甩掉,我给你送一条香烟。”王大海提议道。他知道这是做男人的悲哀,攒些私房钱,平时手头上要灵活一点。

“我不想发洋财。如果董事长开恩,送个一两包香烟,放在那里,大家拿着抽。”眼镜坚持需要报销公交费用。

王大海想,眼镜报销这些公交车票,前提也说了,留下来,再待些时日,对烂尾楼修改部分的基础梁进行跟踪,眼镜想得很周到,王大海顺水推舟,给了眼镜一个人情,准予报销。

王大海安排好眼镜的事,海一公司的项目经理正式交给眼镜,尽快熟悉图纸,吃透数据,好安排工期,准备材料。王大海带着吴兵,赶往售楼部,那里的情况,比教授这里要热闹得多。

走进这售楼部,王大海没有干预置业顾问的工作,坐在一旁,实地感受,楼盘销售情况。售楼部在烂尾楼的旁边租了门面房改建而成,王大海直接从一线城市照葫芦画瓢,在一楼宽敞的大厅内,一走进门就能看见,中间部分设置的沙盘展示区,两边分别是洽谈区与签约区,既共享又互不干扰。悠扬的音乐,不停地播放着流行经典。

购房的火热程度超出王大海的想象,房价比计划涨了百分之十,这可是纯的白花花银子,源源不断地流进海一公司,购买势头仍然不减。自己居住购买者,不免要骂上两句难听的话,可是,骂归骂,你不掏票子,有人等着掏。有炒房者,一般砍价少,这些人的观点,水涨船高,等过几年,肯定会赚到不少。老百姓手中的钱,像是海绵里的水,挤挤就能出水,再加上王大海在滨江首开先河,搞了一个洋气的售楼部,想买不买,都来这里逛逛,享受着购买高楼大厦的氛围。

王大海注意到,门外,一个身上穿着不干净的衣服,骑着自行车的人,来到售楼部,停好车,从自行车后架上,拿下一个油腻腻的编织袋,抱在怀中,在楼前站定,他仔细地对着海一公司售楼部的大牌匾,左瞧瞧,右瞅瞅,可能是文化程度不高,半天没有看出一个名堂。

一个高高个子,留着齐耳短发,气质高雅的置业顾问,走到骑车人的身旁,双手叠加放在胸前,礼貌地问:“请问,您是不是找错地方?”

“我找海一公司售楼部。”骑车人面对置业顾问不友好的问话,他勉强地回答。

“这就是,请问,您是来应聘物业的吗?”置业顾问热情地询问。

“要是瞧不起大爷,那我大爷就走人。”骑车人愤怒起来,趾高气扬地说。话还没有说完,骑车人返回停车处,把抱在怀中的编织袋,重新放回到自行车后架上,掀起弹簧夹夹住,又从座垫下,抽出塑料绳,将编织袋五花大绑,捆了又捆,像是绑一个强盗似的。

置业顾问不知道自己哪一方面说漏了嘴,忽然想到,可能是到手的一单生意,被她一句话给撵走。急忙跑上前大声地道歉:“对不起,大爷。”

骑车人没有理睬置业顾问,推着自行车,摆出一副高傲的表情,准备扬长而去。

王大海出其不意地站在骑车人的前面,刚才,他坐在大厅里,看见骑车人与置业顾问一番对话后,脸色不悦,置业以相貌取人,社会经验不足,其实油头粉面的人,不一定一次性能拿出大把的钱,王大海一直盯着骑车人的编织袋,里面有货。他笑脸相迎,客气地说:“这位师傅,我是建这幢大楼的董事长,刚才的冒昧,对不起。”

“你还讲句人话。”骑车人瞅着王大海,用混浊的两眼盯了一会,停住自行车说。

“既然好不容易来了,就进去坐坐,喝一杯茶。”王大海陪着笑脸,邀请道。

骑车人听了王大海的劝说,进去坐坐,还没有坐一会,急着把抱在怀中的编织袋,重重地甩在办公桌上,在场的人,所有的眼球一下子吸引过去,油腻腻的编织袋里,装了一小袋的钞票,不过有不少是十元。工作人员马上将穿着不干净的骑车人,引到二楼的贵宾室,好烟好茶招待。

原来骑车人是一个长江上的渔民,这几年靠倒卖鲜鱼,倒发了。吴兵只收取了编织袋里的三分之一作为订金,剩余部分仍然放进编织袋里装好,让骑车人带回。一年后拿钥匙时,再缴清余款。任凭吴兵费尽口舌,详细地解释几遍,骑车人仍然不相信,预售房协议又看不懂。大家无可奈何,一筹莫展。

“你说我听。”骑车人拉着王大海说。他有着没有文化人的一种狡黠。不信字不信书,只信一个人,知道找单位最大的头,那就是王大海。

不容分说,王大海开口一句话,骑车人按照王大海说的数缴上款,与其他人都没有客气一声,一溜烟地走人。王大海看着骑车人的背影,把手中骑车人的购房预售协议交给吴兵保管,对吴兵说,不同情况,区别对待。

王大海感觉到房屋销售比工业产品销售的难度要大得多,情况极其复杂,像有一对老爷爷老奶奶,坐在售楼部,从开门坐起,到工作人员要下班还不离开。王大海问明情况,原来他们把售楼部当作菜市场,早上的菜要贵一点,到了晚上,剩下来的菜,自然要更宜一点,他们俩人苦苦地等待着售房降价。

虽然苦与累,但苦中有乐,乐在楼房有人抢购。累中见喜,银行派专车来人上门帮助收款。

下班时间已经延迟,办好最后一个客户,准备下班锁门。这时,又来了一个客户,没有办法,客户就是上帝,把这一单办完,大家才能下班。

这位客户,瘦不拉几,看上去像虾子,人还没有走进售楼部大门,大厅里就响起他的声音:“同志们,辛苦了。”

大家急切地等待这位客户的出现,一般客户走进门,先是兴致勃勃地观看沙盘,看完后,再到洽谈区,找一些资料,向置业顾问咨询,像房屋结构、朝向、阳光、层高、学区以及价格等情况。然而虾子走进门,只见他轻车熟路,直奔签约区。

“我来缴订金。”虾子摇晃着单薄的身子,大声地对着天花板叫。

“你看中哪一幢?”吴兵声音吞在喉咙里,不紧不慢,小声地问。

吴兵扫了一眼虾子的模样,就想冲动起来。但王大海正坐在对面,他强压住自己的情绪,王大海一再交待,冲动是魔鬼,尤其在售楼期间。

“随便。”虾子无所谓地说,接着补充道,“由你们安排。”

“也行,这边缴钱。”吴兵声音提高八度,答复道。

“我这里有一张欠条,你们拿去做订金。”虾子把一张白纸条,往吴兵面前的桌子上一拍,昂首朝向天花板说。

顿时,售楼部里一片哗然。

吴兵拿起白纸条,仔细地看了一遍,大声地向王大海报告:“董事长,是打人还是打官司。”

第二四五章 暗流涌动

在王大海不动声色的冷静中,虾子沉不住气了,单薄的身子摇晃起来,节奏有点紊乱,没有刚进门时的嚣张。

吴兵把虾子的欠条送到王大海的手中,他之所以向王大海报告,是打人还是打官司,目的是不能让虾子败坏售楼部的门风。对付下三滥的做法,不是武力解决,打得虾子不敢再上门随意骚.扰。就是法律制裁,通过法院判决,捞回一笔钱财。

“请到贵宾室。”王大海看过欠条,对吴兵说。他用手示意,其他员工下班,关门走人。

“既然没有时间,我明天再来。”虾子面色坚挺着威严,话语却显露出胆战心惊的破绽。

王大海没有理会,若有所思地站起身,迈步走上二楼,他在想,虾子只徒有狗的皮囊,有骨头的时候,会帮主人狂吠,偶尔也穷凶极恶一番,但他的这种穷凶极恶没有底气,因为走狗不是猎犬,不善于打斗。

外面的天色已暗,楼上的室内黑洞洞一片,王大海拉开灯,拿着手中的欠条`顶`点``又反复琢磨,这是苏跃富写下的一张欠条,欠下虾子一套住房,在跃富大厦竣工后偿还。王大海思索着,首先想到的,是否以假乱真,苏跃富已经死亡,查无对证,乘机来骗取钱财。但冲着王大海一帮坐过牢的人打造的楼盘,虾子不会明目张胆地来招摇撞骗,肯定会掂量,即使骗得了初一,也过不了十五,不但不会得逞,结局不言而喻,自讨苦吃。

难道确有此事,但苏跃富把钱财看得比命还要重,怎么会轻易写下欠虾子一套住房,其中必有隐情。虾子有什么背景,能从苏跃富手中拿到这一张欠条,像迷一样,让王大海费解。凭借虾子个人的能力,以他游手好闲的习性来看,不讲一辈子,可能八辈子,也不能聚积起这个数的财富,因为他的钱,来得快,去得也快。

张老大此前说得对,他对烂尾楼不感兴趣,主要是担心后遗症的问题,过去的历史问题,久拖未决,扯皮起来,既没有精力应对,也没有能力去解决,严重时甚至威胁到正常工期。王大海预感到有暗流涌动,虽然在市政府一刀切得干干净净,可事情的发展,不可预料,也许还有暗礁浮现。

把虾子请上贵宾室,王大海无疑是想解剖麻雀,顺藤摸瓜,苏跃富的烂尾楼里究竟烂了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王大海左等右等,不见吴兵带虾子上楼,他起身,准备下去看一看,吴兵还在磨蹭什么。

“报告董事长,虾子带上来了。”吴兵喘着粗气,推着虾子,走进贵宾室。

王大海发现虾子与刚才在楼下见到的人比,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由先前长江里的虾子,变成一只海里的对虾,脸脖处被打得又红又肿。再看看吴兵,脸上也有一两条抓伤,手背破皮了,上面溢有鲜红的血迹。吴兵与虾子俩人都没有言语,谁也没有声张刚才发生的一场肉搏。

王大海关心吴兵的伤势,想看看吴兵受伤的手背,吴兵将手缩回去,麻利地插入裤子的口袋里,舒了一口气,对王大海解释:“刚才想跑,看我不揍他。”

“这里哪是阎王殿,只进不出。”虾子委曲地伸冤,与吴兵顶嘴。

“你是铁匠铺的铁砧子——天生挨打的货。”吴兵用蔑视的口气对虾子说。

“我不想要房了,还不准我走吗?”虾子摸着胀痛的颈脖,与吴兵进行理论。

“看到你那怂样子,我的手就发痒。”吴兵蛮横无理地斥责道。

“风水轮流转,有那一天。”虾子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你还嘴硬,有哪一天?你给我说清楚。”吴兵突然冲到虾子的面前,举起拳头,又要捶下去。

王大海伸手拦住吴兵,拉开虾子,引到沙发上坐下,平心静气地说:“你是来求财,不是来求架。”

王大海这样劝说,正切中虾子的要害,他的情绪立即安静下来,坐在沙发上。其目的不是要买一户房子去住,而是把那一张欠条,变现成钞票。王大海的话,在虾子的心里起了波澜,以为说出求财的意思,王大海可能开恩,能给他的那张欠条一个着落。

王大海示意吴兵退到门外,他与虾子坐定后,抽了一支香烟,俩人静默一会。

“我看了那张欠条,其实是一张废纸。”王大海先开口说。

“怎么会,李,”虾子刚说出一个李字,马上收嘴,改口道,“不会的。”

“你刚才说,李什么。”王大海紧接着追问。

“我刚才说,你瞎说,苏跃富虽然人死了,但债不能烂。。”虾子欲盖弥彰,为自己刚才说出的话圆场。

“我告诉你,这幢大厦,现在不姓跃富,而是叫海一。”王大海如实地介绍烂尾楼的变更情况。

“像女人一样,不管怎么改嫁,还不是那一个女人。我只要已经建好的部分。”虾子装糊涂,天真地提出他的想法。

“事情很简单,所有建筑全部兜底,一刀切下来,彻底买断。苏跃富过去的狗肉帐,只能去找政府。”王大海将虾子一点希望的泡影彻底打破。

“房子是你接手,我只能找你。”虾子还不甘心,继续坚持他的最初想法。

“不然这样,我出钱,帮你打官司,如果你打赢了,我加倍偿还。”看说出的道理,虾子不能理解与授受,王大海从另外一个角度,提出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虾子听王大海这样一说,沉默下来,他知道这张欠条,纯属私下交易,见不得阳光,拿不上台面,送到政府那里,不但死路一条,可能虾子脱不了身,甚至要交待出幕后人员。虾子有点绝望地说:“看样子,这白纸黑字的凭据要打水漂。”

“如果需要钱,我可以帮助你。”王大海紧追不舍,见机给虾子一个糖果。

“平白无故,怎么可能帮我。”虾子不信任地回答。

“但有一个前提,你必须如实说,欠条的真正主人是谁?苏跃富不可能送你一套住房。”王大海直奔主题,两眼威严地盯着虾子说。

“确实是给我的,欠条上写有我的名字。”虾子还想守住底线,狡辩道。

“是苏跃富送给李建国的一套住房,只不过假借你的名字而已。”王大海突然大声地质问。

“是我的房子。”虾子的心里防线被突破,他躺倒在沙发上,双手捂着头,向王大海保证。

看到虾子不打自招的表情,在对话过程中,他无力的抵赖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标牌。王大海心里的猜测得到验证,李建国逃出双规的看守,却又把手伸到王大海的楼盘上。李建国已经不是当年的李建国,玩这种小儿科的把戏,聪明反被聪明误,却暴露马脚。王大海回想起,在龙山寺里看到一个貌似李建国的黑影,从眼前跑过,消失在暗夜里。当时很后悔,因为托着吴兵在肩上,无法迅速脱身追赶,让李建国溜之大吉。

“你还在睁眼说瞎话,我知道,是李建国教唆你来的。”王大海镇定自己的情绪,平静地问。

“你让我走,我的头,被你的人打成脑震荡。”

“不,他把你打清醒了。”

“我可以控告你非法拘禁。”

“没有持续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不能立案。但我告你,就能马上立案。”

“立什么案?”

“你犯有受贿罪嫌疑?”

“我平头百姓,与你讲的罪,挂不上边。”

“你是同谋与帮凶。”

“不要吓唬人,我也不是三岁小孩,放我出去。”

“再过二十一个小时,才可以走出这个门。但你如果还不配合,说出真相,下次接着请你到一个好玩的地方,去享受一番清静。”

“你比刚才打人者更恶毒。”

“知道就好,做人要明哲保身,赶快说出来。”

虾子与王大海针锋相对,一番舌枪唇战,内心在激烈地斗争,此时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王大海是一个不轻易动手的人,一旦动起手来,又不会轻易放手,让王大海盯上,可能今后没有安宁的日子。从刚才王大海激动的情绪,坚定的语气,绝对是真的不会放过他。王大海为什么对那个人如此的深仇大恨,那个人现在已经落得四处跑反的惨境。

王大海撇开让虾子心情沉重的话题,关心起吃饭的事,他幽默地问:“晚餐想要什么好吃的?”

“我要吃敌敌畏。”虾子倔强地说。

“我可以成全你,喝农药,人走得太痛苦,用这个。”王大海拿出一条领带,在虾子面前展示了一下,接着说,“花色还不错,挂在门框上,头伸进去,两脚毫无杂念地一脚踹开凳子,你就伟大了。”

第二四六章 杀鸡儆猴

一条碎花领带,挂在门框上,上面打了一个结,像一个葫芦形状吊着,刚好一个头伸进去。室内的白炽灯光射过去,领带的阴影拖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地面,触及到虾子的脚旁。

惨白的灯光,在阴影的反衬下,像是变成无底的黑暗,虾子怎么擦亮眼睛,感受不到光的亮,他的心沦陷在一片恐怖里。

沙发上,呆坐在那里的虾子,无计可施,走是走不了,不用欠条来抵房,也不给走,房间里是臂力大得惊人的王大海,抓住虾子,像是拎小鸡一样,毫不费力,即使趁其不备,偷偷溜出,外面还有凶神恶煞的吴兵。没有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没有占到便宜,反倒身陷囹圄。

既然王大海猜测出欠条的主人是谁,不如顺水推舟,如实说出,好汉不吃眼前亏,并有一个不错的收益,哪怕跪下来,一张张捡起王大海扔出的钱,不要紧,只要能增加手头上的阔绰,一点点自尊不算什么。但虾子仿佛看见阴影里,已经疯狂的李建国,向他露出狰狞的面孔,(顶)(点)()虾下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过去李建国曾说,虾子就是活的保险柜,虾子没少用保险柜里的钱,如果不能把这张欠条的钱要回来,必须将虾子以前用掉的钱,如数吐出,因为,李建国落难了,正需要一张张鲜红的毛爷爷,来保障后续跑反费用。

“站起来,你不是很伟大吗。”王大海看虾子坐在沙发上,心神不定,他故意刺激虾子说。

虾子无动于衷,两眼呆呆地看着脚前,领带挂在门框上,投下的阴影。

“走上去,头一伸,一了百了,再无烦恼。”王大海用动情的声调,大声地劝说。

虾子将身体转移了一个方向,背对着王大海,一言不发。

“怎么,你现在害怕了,一点都不大义凛然。”王大海讽刺道。。

“我吊死在这里,你能跑得了。”虾子没有屈服,反唇相讥。

“不跑,负责服务到位,马上报案,请公安来给你收尸。”王大海摆一下右手,回答道。

“公安不是白痴,会查出你这个凶手。”虾子情绪激动,生气地说。

“立即爆出新闻,虾子无钱、无房、无车、无妻,以自己的死,向社会控诉。”面对虾子的质疑,王大海立即给出一个答案。

“难道就不能查出真相。”虾子不服气地说道。

“真相是虾子绝望中走上自尽的道路。”王大海指着虾子,严肃地回答。

虾子无助地低下头,此时,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王大海是铁了心,必须要虾子交出李建国,否则,走不出这个门。虾子灵机一动,硬碰硬,对于王大海行不通,不如采取软磨,以情动人,诱导王大海的恻隐之心,大发慈悲,放虾子一马。

“董事长,我刚才的话说得不对,有冒昧的地方,请大人多多包涵。”虾子望着王大海,热情地说,开口主动赔礼道歉。

“你没有冒昧,讲得很好,都是实实在在的心里话,是王大海的不对。”

“我说过董事长比打人者更恶毒。”

“对我做出实事求是的评价,我要逼你上吊,难道还不恶毒。”

“那是因为我没有交出李建国。”

“你是无辜的,可以保持你的操守,我们俩人无怨无仇。”

“不,董事长已经对我恨了一个大窟窿。”

“我为什么要恨你,素昧平生。”

“既然不恨,那我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

虾子很庆幸,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王大海服软不吃硬,只要一番讨好的话,就能打动王大海坚如磐石的心。顿时,虾子的精神振奋起来,眼睛不用擦,感觉到房间里,宽敞明亮,再看看那条静静地挂在门框上的碎花领带,他带着嘲笑的表情,得意地哼了一声,老虎不吃人,样子怪吓人。

不敢要回那张欠条,虾子怕夜长梦多,王大海一旦反悔,他的一番苦心劝说,将前功尽弃,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只用手掌轻轻地抹去眼角激动的泪花,慢慢地站起身,蹑手蹑脚,向门口方向悄悄地移步,快到门边时,突然发力,大步奔出。

然而,虾子不管怎样使力,门岿然不动,事不迟疑,时不我待,虾子退后三步,勾起腰,弓着背,深呼吸,憋足劲,以100米起跑的爆发力,冲撞虚掩着的门。但门仍然纹丝不动,虾子轻飘的身体,被惯性力反弹,仰面倒地,手脚朝天。

“不是讲好,我可以走了吗?”虾子两手反撑在地面,疑惑地问王大海。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王大海知道刚才虾子误解了话意,解释道。

“没有高处,我怎么走。”虾子故作镇静,反问道。

“凳子上,登高走。”王大海淡淡地回答。

“董事长,您还不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刚才还说,不恨虾子。”虾子皮笑肉不笑,支支吾吾地求情。

“我虽然不恨你,但恨李建国。”王大海直白地回答。

“你不要残害无辜,仅仅是我因为知道。”虾子义正言辞地说。

“你不但知道,而且知道很多。知无不言,迷途知返,不要做李建国的替身。”王大海步步紧逼。

“我还年轻,你不能这样对我。”虾子一本下经地抗议道。

“我来扶你上凳,再送一程。”王大海走过去,站在虾子的身旁,用右手示意着那条放在门框下的方凳说。

“不要,不要啊!”虾子畏缩着,手脚并用,向后退,倒着爬去。

“人都有这一天,你先去了,不要忘记,在天堂给王大海找一处好地方。”王大海幽默地调侃道。

这时,虚掩着的门开了,吴兵闻声走进来。他一直在门外蹲守,听到虾子扯着嗓门大叫,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情况,怕虾子狗急跳墙,对王大海做出过激行动,如果王大海有什么闪失,那么吴兵真是追悔莫及,因为只有他一个人跟在王大海的身旁,保护王大海的安全,他责无旁贷。

进门后,看见虾子无赖地抱住王大海的一只脚,痛哭流涕,显得悲痛欲绝。

“放开。”吴兵对虾子大声地喝道。

“我不想活了。”虾子哭诉道。

“不要再演戏了。”吴兵不耐烦地踢了虾子一脚。

“反正我也活不成了。”虾子号啕起来,把王大海的一只脚抱得更紧。

“你死到临头,还不松口。”吴兵气愤地骂道。

虾子不是吴兵的对手,吴兵三下五除二,几个动作下来,敏捷地反扭住虾子的双手,压在沙发上,并用胳膊肘抵住虾子的头。他用眼睛示意王大海离开贵宾室,看来吴兵要真的对虾子下手,原准备只是吓唬一下,逼迫虾子说出李建国的藏身地,没有想到虾子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王大海弹去裤角上的灰尘,知道吴兵的用意,没有阻止,心想,虾子不管是鬼迷心窍,还是逞英雄好汉,都是被李建国平时给的一点糖果,就把嘴封住了,不但不说出李建国的藏身地,还卖力地为李建国套现赃款,指望能分到一杯羹。虾子没有想到,李建国与王大海不共戴天,王大海永远不会忘记,李建国是让王大海含冤坐牢的幕后推手,诬陷朱兆有,摧残朱夫人,控制牛强,甚至指使凶手故意伤害梦影,枚不胜举的一切,王大海必须要彻底摧毁李建国。

“让我来,不能弄脏董事长的手。”吴兵有意大声地劝说王大海,并用胳膊肘抵抵下面的虾子。

“不要啊!”虾子的嘴,由于吴兵肘部的压力作用,紧贴在沙发面上,他用闷住的声音,拚命喊叫。

“董事长可以走了,我留下加一个班,处理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吴兵对虾子的挣扎,置之不理,提议王大海离开贵宾室,走出售楼部,不希望后面发生的任何事,与王大海有丝毫牵连。

王大海在虾子的注视下,拉好贵宾室里的所有窗帘,毅然决然地走出贵宾室的门,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夜色里。

寂静的售楼部,随着一声清脆关门声,吴兵一把将虾子翻起,拦腰连手一起抱住,扛在右肩。

虾子不顾一切地在空中蹬着两脚,不管再怎么求饶,吴兵置若罔闻。

吴兵走到门框下,左手用力抵住虾子劲部,虾子的头,在扭动中,准准地插进门框上挂着的领带套圈。

第二四七章 做一回主

虾子的头,套进挂在门框上的领带圈的一刹那,他竭尽全力,大声喊叫:“让我!”

“让你说?”吴兵抱紧肩上扛着的虾子腰部,停住问。

“让我做一回主。”虾子求饶道。

“又想耍奸。”吴兵警惕地问。

“让我做一回死亡的主。”虾子理直气壮地回答。

虾子没有再挣扎,两脚停止乱蹬,他想,人生活到现在,总感觉到缺少点什么,似乎有点憋屈,从小到大就没有做过自己一回主,总是笼罩在别人的意识下,刚才,如果头伸进领带圈,这一辈子恐怕再也做不了自己的主了,那真是窝囊废。唯一的要求不知可否实现,上吊,结束生命的最后一次,让他做一回主,自己堂堂正正地踏上板凳,然后潇洒地一踢脚,人自由地飞翔起来。

吴兵不知就里,不相信虾子能玩出什么新的花样,也许在留念这个世界,充其量磨蹭一个几分钟的时间。他大胆地放下虾子,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凭借小鱼小[顶_点]虾的势力,翻不了大浪。

虾子落到地面,两腿发软,战栗一会没有站直,不知道是驮在吴兵肩上扭了筋骨,还是被上吊的领带圈吓倒,他双手抵在膝盖,撑住无力的上身,以及沉重的头颅,坚定地做了几个深呼吸,男子汉要走,就要走得体面一点,不能畏手畏脚,一副贪生怕死的怂样。

“我给足了你的面子。”吴兵看半天未动的虾子,提醒道。

“好,我走,不带你为难。”虾子义气地说。

虾子无所畏惧地直起腰,人生自古谁无死,自己了断真英雄。抬起一只脚,大义凛然地迈上板凳,果断地往上一站,目不斜视,昂首套入柔软的领带圈内,感觉领带一点一点的勒紧,然后,一瞬间,意识模糊,脑海中如电光火石,思维混乱,突然感觉到还有好多急事要去办,接着头上出汗,小便失.禁,双腿急速地颤抖。

虾子觉察到已经陷入一个黑洞中,黑洞尽头隐隐约约闪烁着一束光线,有许多亲朋好友都在洞口迎接他,有的是活人,有的早已去世。这些人全都形象高大,绚丽多彩,光环萦绕。此时,虾子短暂的一生中,令人愉快的往事历历在目,最让虾子兴奋不已,看见一束光线中,一位天使翩然起舞,他张开双臂,拥抱到梦寐以求的纯洁爱情。

本想眼一闭,脚一蹬,幸福地呜呼。可是两眼未闭,眼前已经漆黑一片,蹬凳子的脚使不上劲儿,当稍微喘不过气的时候,舌条不自觉地伸出,完全阻断呼吸,打出一个猛烈的嗝,就这样,虾子一口气又接上,从鬼门关绕回来了。

“想换一种死法,舌条伸得像恶鬼。”虾子站在凳子上,建议道。

“你想怎么样?”吴兵不耐烦地问。

“请你帮个忙,拿刀砍。”虾子恳切地求助。

“不行,血糊拉几。你走了,鬼来帮我清洗?”吴兵断然否定。

“砍头只当风吹帽,碗口大的疤,让我走得快活点。”虾子坚定地表达出他的决心。

仔细地观察虾子,说话的语气与神态,吴兵认为虾子不像搞什么弯弯绕子,可能是真的想那样走,省事,两眼一闭,不需要虾子本人动手,对于懒人而言,死到临头,还想偷一次懒。无可救药,到了阴间还要受罪。

吴兵否定虾子拿刀砍的想法,他说:“不要想当然,至于砍头这个问题,虽然人的大脑在瞬间失去血液和氧气的供应,但是颅腔内残余的少量血液和氧气,足以维持到人的眼睛,看到自己的身体倒下的那一刹那。”

“太恐怖,活着时烦恼,死的时候,想快活地走。”虾子听完吴兵的解释,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忽然又接着说,“我想跳楼比较好,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纵身一跃,就没有得后悔了。”

“可是到阴间去,肢体都不全,谁会收留你。”吴兵取笑道,他与虾子逗着乐。

“我会找李建国,为他而死,敢不收留。”虾子一脸英雄气概,很有底气地说。

“你上到天堂,李建国下到地狱,你们俩人不在同一个世界,你怎么能找得到李建国。”吴兵策略地分析道。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虾子幡然醒悟,回答道。

虾子别无选择,只能上凳,还是走上吊这一条路,相比之下,人比较舒服,虽然伸舌像恶鬼,反正自己看不见,只能对公安的办案人员,说声对不起。他的决心再一次敲定,不再反悔。但还有一个心愿,刚才领带勒颈,在意识朦胧时,有一个幻觉,看见了一个天使模样的人,想起吴兵态度平和地解释着各种死法的优劣,说明吴兵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有一件事,请大哥帮忙。”虾子壮着胆说。

“有什么需要交待。”吴兵耐着性子问。

“我身上还有二十块钱,不能好了公安。”虾子从裤子的后袋里,掏出一张二十元的纸币,向吴兵摇晃着说。

“交给我,指一个人头,负责送到。”吴兵仔细地察看,是一张纸币,他劝说道。

“不是这个意思,我想去下面的洗头房,找一个洗头妹,干一次。”虾子突然嘿嘿地抿住嘴笑,不好意思地小声回答。

“不要想花花肠子,二十块钱能干到什么?”吴兵不动声色,淡淡地说。

“找一个丑点的洗头妹,打个折,优惠价,关了灯是一样的。”虾子来了精神,对洗头房里的行情了如指掌,神气活现地对吴兵说着他的洗头经。

“保持一个净身,你升天后,好好修炼,说不定能找到一个仙女。”吴兵没有理会虾子要去做那件事的想法,带着不高兴的口气否定道。

吴兵话还没有说完,人往起一站,走到虾子站着的凳子旁,心情非常不爽。刚才虾子还说,从小到大没有做过自己一回主,给足虾子面子,让虾子自己做主,平平静静地走。然而,刚才又想出一招骗局,肯定是借去洗头房之机,偷偷溜跑,或是与洗头妹串通一气,联手起来反抗,要么让洗头妹通风报信,引来公安解救,虾子真是异想天开。

虾子站在凳子上,看见吴兵走过来,心里发慌,弓着腰,双手捂住下身,低头看到裤子上的尿还在往下滴,两腿的裤子淋到尿的地方,颜色明显地变深,一只鞋也湿了。这是刚才虾子头伸进领带圈,勒紧时吓出来的。他恐惧中没能控制住尿液的开关,先是滴出少量,裤裆里开始湿热了,接着慢慢地,尿量勇敢地大起来,直到尿完。

吴兵闻到一股尿骚味,再看到虾子捂住的下身,一切都明了。他大声地喝道:“把裤子脱下。”

“不脱,就是不脱,你叫我脱,我就脱呀。”虾子用手揪起裤子湿的一块,挤了一挤,几滴尿落在板凳与他的鞋上。

“还要我来动手。”吴兵威胁地说。

“你就是打死我,也不在你面前脱裤子。”虾子倔强地不听从吴兵的指挥,拿开刚才挤湿裤子的手,放到上衣上,使劲的抹着几个来回,擦干净手上的尿滴。

“对你来说,我没有不能。”吴兵振振有辞地警告道。

“好,是你说的。”虾子义正言辞地反驳。

“我说的,你还能怎么样?”吴兵一脸的不高兴,大声地质问。

“不信,我死在你面前。”虾子不甘示弱,瞪着眼说。他掏出上衣口袋里的手帕,塞进下身的**.处,并趾高气扬地紧一紧裤腰带。

“必须脱,全部脱下。”吴兵愤怒起来,伸出手,做出要上去脱衣的动作。

有些事,说不清楚,也许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虾子在吴兵面前展现出不屈不挠的大丈夫气质,宁死不屈。其实,吴兵并没有恶意,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即使上吊升天,换一套干净的衣服上路,天经地义。

吴兵的手伸在空中,向虾子一点点靠近。他要穷追不舍,不能让虾子有喘息的机会,看似傻乎乎,细想一下,虾子是一条狡猾的狐狸,三番五次,阴招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虾子两手放开裤腰带,紧紧地拉住挂在门框上的领带,临危不惧,视死如归,高傲的头颅,从容不迫地伸进领带圈内。

吴兵的右手在空中划了一圈,停在虾子的视线中,恶狠狠地从胸腔中吼出一种声音,只一字,脱。

只听“嘭!”的一声,虾子干脆有力的一脚,义无反顾,踢掉脚下的板凳,真正完成飞上天的梦想。

正在此时,王大海拎着满满的一个大塑料袋,开门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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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八章 放你一马

虾子没能大鹏展翅飞起来,却重重地跌落在水泥地上,他心里毫无准备,两手来不及伸张开,像一棵无根的朽树,轰然倒下。

整个人迎面倒地,摔了一个狗吃屎,头着地,肿胀起一个鸭蛋大的包,趴在地上,像沙滩上的乌龟,寸步难行,那条碎花领带依然套在他的脖子上。

“狗屁的领带,一点都不扎实。”吴兵遗憾地发着牢骚。

“真窝囊废,死的本事都没有。”虾子痛苦地伤感道。

虾子感觉到,他的人生最失败的是上吊也不能成功,世上种种生活不让好好活,死也死不了,接下来,还是遭着罪,矫情地活着,他想象着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惨的人,后面肯定是越来越惨了。

“活着就好。”王大海从门外应声道。

王大海跨进门,绕过趴在地面的虾子,把手中拎着的满满一个大塑料袋放到茶几上。刚才吴兵示意王大海离开售楼部,不让王大海与今晚上的事有任何牵连与嫌疑。王大海出去=顶=点= 后,并没有回到德豪公司的宿舍,而是直接走到街市,找到一家快餐厅,买了三份盒饭,带回去三个人享用。

吴兵对王大海买来的盒饭不感兴趣,他走到虾子的身边,蹲下去,抽出虾子脖子上的领带,反过来复过去地仔细检查,没有发现拉断的痕迹。令人不可思议,真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吊在虾子颈脖上的领带圈,怎么就能自然滑落,虾子没有动手的机会,也无动手的意识,门框的横梁完好无损。

“不要再看了,现在的产品坑人,连要死的人都坑,喝农药,农药是馊水,喝不死人。用刀砍人,刀口卷了。”虾子对吴兵粗暴地从他颈脖抽取领带,愤愤不平,不好发怒,唱着洋腔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个没有假。”吴兵举起拳头,威胁着虾子,如果再与他作对,没有好果子吃。

有王大海在现场,吴兵的冲动要收敛一点,他拿着领带,示意给王大海看,苦笑着摇摇头,显得无可奈何。

“放他一马。”王大海看到吴兵要对虾子动武,他明确地表态。

“为什么?”吴兵不能理解,王大海企业做大了,胆子变小了,出手不狠了。

“他是一条汉子,虽然与我们不合作。”王大海平静地解释。

“不能放虎归山。”吴兵不能接受王大海的做法,有意提高声调八度,提醒道。

“他既不是虎,也没有了山。李建国是一个逃犯,自身难保。”王大海客观地分析。

“放一个,就多一分危险,狗急跳墙,暗箭难防。”吴兵为王大海着急,他知道,王大海与李建国的角逐远远没有结束,不能就这样大度地放过虾子。

“就怕李建国不出手,隐姓埋名,销声匿迹。”王大海设想着李建国的另一种可能。

“领带是董事长故意这样套在门框。”吴兵从王大海的话中,隐隐约约地感觉到,王大海是放长线钓大鱼。

“对,我系了一个活结,整个人的力量冲击上去,就会自然滑落。”王大海本想用这种方式吓唬虾子,逼其交待李建国的藏身地址。

“这小子嚣张得很,还是不能轻易放过。”吴兵的想法,痛打落水狗,李建国的爪牙消灭一个就少一个,否则后患无穷,一旦让虾子上岸,又要耀武扬威起来。

“我们没有损失什么,不必计较。”王大海想的是,与虾子这种人计较不值得,也许弄得不好,招惹是非。

虾子趴在地面装怂,,头伏在手臂上,耳朵没有停歇,他聚精会神地听着王大海与吴兵俩人的对话。上吊原来是虚惊一场,刚才在气头上,真的想一死了之,觉得人生没有什么值得留念,活得很悲催,早一点离开烦恼的人世,说不定来生投一个好胎,当一个人上人。然而,让虾子万万没有想到,一时糊涂,却做出惊人之举,让王大海对他另眼相看。江湖上有一种说法,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此时,虾子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道理。

王大海准备在放虾子走之前,再探探虾子的底细。

“起来。”王大海走到虾子的身边,蹲下去说。

虾子对王大海的话听得很清楚,他假装糊涂,依然伏着头,纹丝不动,心想,你们虽然在**上把他打倒了,但心理上他完全胜利了,当然不会有阿q的灰暗心理,打不过人,就说被儿子打了。承认倒了,但没有败,因为王大海也好,吴兵也罢,对他束手无策。

“起来,我年少时,也像你一样,常常被人打得头破血流。”王大海看到虾子头肿包脖子粗,想到他自己年少时,说话的语调动情起来。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在怜悯同情?”虾子头未抬,回了王大海一句。

此时,虾子的下身,被尿湿的裤子,潮得难受,真的想就着王大海这一句话的台阶,爬起来,弄点吃的,再喝一杯白开水,湿裤子绝对要脱下,换一条干净的裤子,如果找不到裤子,拿下窗帘,围在腰上当裙子穿,也比现在强。但是转念一想,不能贪生怕潮,邱少云能忍受住烈火的燃烧,为了胜利,坚定地岿然不动。

“起来,我说话算数,弄好吃的来了。”王大海表达着诚意,继续劝说,

“虚情假意,想拉拢我。”虾子没有理睬,警惕地回答。

“可不能当饿鬼,在阴间,饿鬼混得最惨,喉咙很细,像针一样,一般的食物都不能吃,是一个不断受饥.渴折磨而不安的鬼魂。”王大海说起饿鬼的故事,吓唬虾子,劝说他一起吃饭,情绪可能慢慢地好起来。

其实,虾子早已经闻到香喷喷的气息,王大海从门外拎进来的大塑料袋,从他头顶穿过的时候,更加刺激他的饥.渴,想扑上去,抢下塑料袋里的盒饭,狼吞虎咽一番再说,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今天没有遗憾。可是虾子没有,他想到邱少云的英雄事迹,又坚定地埋下头,坚强地抗拒着香味的诱.惑。

“起来,一个人,当人下人时,要把自己当人看。”王大海看到虾子一副落魄江湖的样子,鼓励道。

“打不过你们,还能当人吗?”虾子不以为然,自嘲道。

“其实,你赢了,到现在还守口如瓶。”王大海紧追不舍,说出虾子性格中的优点。

“真的这样认为?”虾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大海如此说法,他认真地反问。

“是的,我佩服你的坚强。”王大海注视着虾子侧过来的脸,真诚地回答。

王大海伸出手,诚心实意地去搀扶虾子,这一举动,像是抹去虾子痛苦泪水的一缕春风,虾子忧虑了,心中的坚冰在悄悄融化,他没有主动迎合,也没有拒绝,而是静静地感受着王大海手上的拉力,不轻不重,让虾子不可抗拒。

虾子追随多年的李建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从来就没有正眼看他,官场人,虚伪得很,平时像呼狗一样,五分钟到,必须在四分钟五十九秒前到达,不敢有丝毫怠慢。尤其让虾子气愤的是,李建国有一本虾子用去多少钱的明细单,一分不少地要吐回给李建国,虾子也能理解,李建国落难了,李建国不说,虾子也会伸出援助之手,可是李建国还记得三年前送给虾子的一双旅游鞋,也不是李建国现买,不知道是谁送给李建国,李建国转送给虾子,现在必须按现价还给李建国现金。

“男怕跟错人,跳错坑;女怕嫁错郞,上错床。”王大海看虾子犹豫不决,没有硬性地去拉,语重心长地谈起做人的道理。

“谁有钱,谁就是老大。”虾子直言不讳地说道。

王大海冷静地观察着虾子的表情,执着得有点狂热,如果虾子生长在中东,无疑会成长成一个优秀的恐怖分子。王大海直白地劝说:“常言道,树倒猢狲散,你需要反思,不能被李建国拖累。”

“你真是睁眼瞎。”吴兵在一旁认真地听着王大海的劝说,突然不服气地对虾子骂道。

“你好你的,不要在我面前显摆。”虾子不甘示弱,对吴兵反唇相讥。

虾子在与吴兵对话的过程中,手臂随着讲话的节奏,不自觉地向上挥舞,王大海乘势,一把有力地拉起虾子,他单薄的身子,伴着惯性力,像醉酒人的动作,在空中摇晃,飘飘然,不知道飘向何方,王大海急忙伸出手臂,最终让虾子站稳脚跟。

“你是直接走,还是留下来,我们一起,把它消灭掉。”王大海指着茶几上香喷喷的饭菜,还有大瓶的果汁饮料,试探性地征求虾子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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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九章 重新洗牌

只见虾子正冲着吴兵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他一边的嘴角向上翘起,斜眼蔑视着吴兵。虽然王大海放虾子一马,但吴兵气愤得要揍他一顿再放行,吴兵猛地扑过去,虾子迅速转身逃出门外。

王大海拉住追赶的吴兵。他在试探虾子,如果能留下来,大家在一起吃个饭,虾子就有转化过来的可能。反之,虾子转身离去,王大海君子一言,会放他一马。滨江能有多大,抽一支香烟的工夫,可以开车绕城一圈。

“小子,要记住,打不过的敌人就是朋友。”吴兵脚步停止追赶,对虾子追上一句话。

虾子站在走廊里忧虑起来,可能是吴兵追上来的一句话,在他的心里产生波澜;也许是饥肠辘辘,对茶几上香喷喷的饭菜垂涎欲滴。反正虾子不想再继续逃离,站在原地踌躇不前。他的前方已经迷失,或者曾经的前方激发不起奋不顾身的勇气。

“大门为你敞开,随时欢迎。”王大海两眼直视着走廊里的虾子,亲切地说。

《顶〈点《“我想问吴总,为什么总是跟我过不去。”虾子把矛头对准吴兵说,找个借口停留一会。

“你这个木头人,谁能看得惯,一条路走到黑。”吴兵站在王大海的身后,不屑地回答。

“有话请进来说。”王大海发出真诚的邀请。

王大海观察到,虽然虾子急切地想逃离,但跑出门的一刹那,脚步明显地慢下来,在滨江,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可以说,现在还执迷不悟,继续跟在李建国后面,人生的路可能越走越窄,至少目前非常艰难,不排除李建国多少年后能混出个人样,但负案在身,要想彻底地解决自己的问题,应该有一个漫长的时间,何况现在李建国还在跑反,不主动自首归案,麻烦更大。

能让虾子停住脚步,不仅仅是香喷喷的饭菜,而是虾子想到未来,这是他一直不敢想的问题,但吴兵说打不过的敌人就是朋友,凭借王大海在滨江如日中天的势力,是他可望不可及的地方。之所以非常坚决,也是想在王大海面前硬碰硬,虾子从一开始就不配合,表现出男儿到死心如铁的气概,虽然王大海口口声声赞扬他的守口如瓶,在虾子看来,那只是讽刺。到底王大海为人如何,想留下来,探探虚实再说。

有时,吃能宣泄人失落的情绪,虾子半推半就地重新回到贵宾室,三个人围着茶几,按照王大海的安排,首先干净彻底地消灭掉饭菜,十几个小时下来,没有塞进一点东西到胃里,空乏其身,何况虾子与吴兵肉搏,早已经将身上的热量消耗已尽,接着爬上爬下地闹腾着上吊,铁打的人经受不住这样的折腾。他颤抖着双手,端起盒饭时,一言不发,埋头苦干,三下五除二,将他那一份盒饭,一扫而空。然后,两手捧着空饭盒,放在王大海面前,示意着自己的手脏,上吊时摸到裤子上的尿液。王大海示意吴兵,扭开瓶盖,给虾子倒了一点果汁。

吃饱喝足,虾子脸上的气色泛起红光,不自觉地抽了一支王大海发给他的香烟,胆子壮起来,还翘着嘴,一下一下,连续吐出五个烟圈,烟圈滚动着迅速向前飘去,在空气中慢慢地渐行渐大,烟雾随之渐渐淡去消失。然后用刚才挤尿水没有洗的手,舒服地抹了一下嘴唇,大胆地朝向吴兵问:“你刚才说打不过的敌人就是朋友,是什么意思?”

“这是文言文,还是外国文,需要我解释吗?”吴兵放下饭盒,说道。

“字面能理解,但道理不懂。”虾子又吐出第六个烟圈,反问。

“我与董事长就是这个道理。”吴兵指了一下王大海,比划着说。

“请你说清楚,是什么意思?”虾子不解地问。

“怎么老是问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这四个字是你家发明的呀。”吴兵不耐烦地说。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虾子紧追着问。

“又来了,什么意思,你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吴兵哈哈一笑,质问道。

“你不也在说什么意思。”虾子委曲地提醒说。

“我看你这个人能宁死不屈,跟你说说做人的道理。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吴兵喝了一口果汁,转变刚才蛮横的语气,和蔼地说。

“与我有何相关?”虾子疑惑地问。

“比如说,李建国三年前送给你的一双旅游鞋,也是别人送给他的,这个姑且不说,现在找你按现价要回现金,不管他怎么穷困潦倒,可以伸手找你要钱,但不能用这种方式,太伤感情。”吴兵有意图地挑拨离间,深入地揭批丑化李建国。

“我也感觉到这个人有点卑鄙。”虾子自我反省道。

“不是有点卑鄙,简直是无赖,这种人你还值得为他去死。”吴兵加重语气,愤慨地骂道。

“你与董事长是个什么道理?”虾子不想更多地说起李建国,他想起刚才吴兵说过的话,有意问。

“我与董事长不打不成交,在一起坐牢,当时,我为了张老大,故意在董事长的牙膏里塞进石灰泥,并带着两个手下,与董事长一个人干了一场架,结果我被董事长打断了肋骨,送进医院,董事长被严管,关进阳光队蹲狗屋小号子。”吴兵回忆起那次洗漱间里面发生的场景,历历在目,滔滔不绝。

“结果呢?”虾子紧追不舍地问。

“结果我们成为好兄弟。”吴兵振振有辞地回答。

吴兵的一番话,虾子句句入耳,字字敲在心头。过去踌躇满志跟在李建国后面,以为是抱住一棵大树,没有想到是一棵烂树,树心已经朽空,不但树在摇摇欲坠,甚至有可能轰然倒下,重重地砸向他,却浑然不知。

挑起话题,虾子也敞开心扉,发泄着心中的牢骚,他说:“我一直相信,只要努力了,总能有回报,可现在,我努力了,看似李建国给我多少钱,可手头上却是负增长,不断地想办法搞钱还李建国的债。”

“跟错人,跳错坑。没有钱,过去图一时快活也值。”吴兵幽默地调侃道。

“天天带着小蜜逛商场,小蜜是李建国的;夜夜ktv歌舞升平,话筒在别人手上。眼看着快28岁了,辛苦十年,没银子没老婆,还在继续为公仆服务。”虾子不敢攀比王大海,却与吴兵比起来,相形见绌,差距很大,伤感地自言自语。

王大海虽然没有插嘴吴兵与虾子俩人的谈话,但他认真地听进去了,暗自高兴,虾子心中的坚冰在悄悄地融化,意识到死心塌地地追随李建国,倒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更重要的是,虾子可能产生一种反省,他执着的追随,是一个美丽的错误。王大海平静地问:“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活一回。”

虾子虽然活到28岁,但还是18岁的心理,王大海说,为自己活一回,敲响人生的警钟,他想不能再这样耗着了,没有意思,人生的希望之火在渐渐熄灭,应该仔细地想一想,好好的活在未来每一天,为自己而活。他迷茫地说:“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这样的日子很空虚,也让我很彷徨。但对未来,我真的没有任何把握,很害怕。”

“你现在的人生是一手糟糕的牌,无法打下去,如果继续坚持,将要输掉整个未来。”王大海步步紧逼,策略地提醒道。

“是很糟糕,以前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把一般人不放在眼里,眼里看的,耳朵听的,都是公仆的奢华。心飘在天上,其实人匍匐在土中。”虾子激动地说。他可能是想讨好王大海,也许是王大海精心设计的上吊骗局,使虾子从鬼门关转了一圈,通过死亡体验到什么人生感悟。

“必须要重新洗牌,这次洗牌要洗得漂亮一点。”王大海直截了当地指出一条道路。

“还来得及吗?”虾子担心地问。

“刘备四十还在编草鞋,你还年轻,人生随时可以开始,即使只剩下生命24小时。”王大海坚定地说。

王大海的鼓励,使虾子心动。其实人心要收买是不简单的,要得到一个人的心不但要真诚,还要慢慢地好到对方感动。然而,虾子却在短时间出现明显的效果,也许是王大海的刚柔相济。

“你不能再执迷不悟,赶快迷途知返,跟在我们董事长后面好好地混世。”吴兵振振有词地说。他看到火候已到,乘势抓住机遇,积极地策反虾子。

“董事长,我什么都不会,能收留我吗?”虾子壮着胆,怯怯地问。

第二五○章 一刀两断

面对虾子急切的追问,王大海不动声色,平静地反问:“你知道德豪公司最看中什么?”

从学校毕业,虾子一直漂在社会上,他最怕约束,进到一个公司里,每天朝九晚五,捆住手脚,虾子什么都不会,想了一想,答道:“能力。&乐&读& {}.{23}{x}.{}”

“能力可以培养,每个人都是从不会到会。”王大海否定虾子的回答。

不看中能力,对虾子来说,心里要欣慰一读,他轻松地提出第二个答案,说:“文凭。”

“文凭是要,但不是最看中。”王大海立即提出异议。

虾子再也想不出来第三种答案,两眼傻傻地看着茶几上烟灰缸里的烟头,知道王大海是在考验他,究竟在考验什么,虾子猜不出答案,但他意识到,不仅仅是回答一个德豪公司最看中什么,这样一个问题那么简单。既然摸不清意图,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收留一个人,对于王大海来说,小菜一碟,德豪公司蒸蒸日上,也正是需要人员的时候,会找到一个适合虾子的岗位。但王大海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虾子的突然出现,暴露了李建国的行踪,王大海想顺藤摸瓜,这种人不值得怜悯,必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凭借王大海目前的势力与经验,李建国想从王大海盘活的烂尾楼里,捞取一读好处,没有一读可能,真是江山难改,本性难移。李建国的异想天开,却警醒王大海,机不可失,突破口从虾子开始。

王大海不想在虾子身上再浪费更多的时间,搞定虾子以后,他必须迅速做目前处在低迷阶段的弟弟王长江工作,上次从龙山寺强行接回王长江以后,母亲方金凤高兴了,王长江工作没有长进,只要人没事就好。可是王长江一直没有振作,虽然到单位上班,由于他的领导李建国负案在逃,阴影笼罩在王长江心头难以散去,有读萎靡不振,没有刚参加工作时的那一种锐气,做为李建国得力干将的王长江来说,外人不免有闲言碎语。王大海想到一种办法能让王长江重塑形象,步入良性的政治生涯。现在至关重要,首先对付虾子。

“最看中你的心。”看到虾子沉默不语,王大海主动地给出答案。

“人心隔肚皮,怎么能看得见。”虾子不以为然地表明观读,没有想到王大海给出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答案,世上最难琢磨的是人心。

“做事见人心。”王大海策略地说。

王大海想让虾子说出李建国的藏身地址,但又不能直抒胸臆,直白地说出要求,引起虾子的反感,对于头脑简单的人来说,容易认死理,脑子一根筋,太实心眼,心甘情愿地受骗,必须让虾子有一个心理接受的过程,毕竟虾子跟随李建国多年,到人生拐角处,王大海有信心让虾子调头。

“董事长放心,虾子什么都不会,但绝对是一个忠实的狗腿子,今后指东不敢向西。”虾子非常满意王大海的答案,这正是他的强项,对主子可以做到忠心耿耿。

“今后,首先做好今天,才谈得上有往后。”王大海抓住虾子说的今后两个字眼,以便接下来说出,让虾子今天要做的事,他态度严肃地分析道。

“今天需要做什么,请董事长尽管吩咐。”虾子没有想到王大海对他这样的信任,他兴奋地向王大海做出恳切的表态。

“与李建国一刀两断。”王大海两眼炯炯有神,威严地逼视着虾子,一字一句地说。

“李建国带着我有十年的感情了,怎么才能与他一刀两断。”虾子疑惑地问,他也想与李建国一刀两断,虽然李建国大势已去,但俩人之间,藕断丝连,还有扯不清楚的经济帐,过去虾子就是李建国受贿的后方仓库,现在李建国在逃,虾子提供经济支持,但也不排除李建国还有别的渠道来源。

“出卖他,说出他的藏身地址。”王大海直白地说,他要让虾子心灵先震撼,后动摇。

“可是曾经深信不疑。”虾子无奈地说出自己的苦衷。

“现在已是物是人非。”王大海含蓄地说出李建国的现状。

“我怎样才会对他死心。”虾子内心徘徊,难以下决心。

“想想李建国的自私与绝情,这种人不值得你为他去守护什么,对你做了多少卑鄙无耻让人难以想象的龌龊事。”王大海直指李建国的阴暗之处,连一双受贿来的旅游鞋还要按现价折算退回现金。

“再怎么绝情,当年李建国没有相信别人,而是相信过我一回。”虾子真是不可救药,不能识破李建国的阴险毒辣,只是片面地记住对他的好。

“那是在利用,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就像流星,曾经的瞬间,可能迸发出令人羡慕的火花,却注定只是匆匆而过。”王大海不能否定虾子对李建国曾经有过的好,他从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来辩证地分析,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我有读害怕,李建国下手狠毒。”虾子担心地说。

“他已经正式把你扔了,瞧都不会瞧上你一眼,只是对你的掠夺越来越疯狂。你必须要寻找一个保护伞。”王大海指出虾子目前的危险处境,接着又说,“难道你就不怕自己被关进大牢,知道一个嫌疑犯不报案,还去送钱送物,犯有窝藏罪和包庇罪。”

“我真的像吴总说的,跟错人,跳错坑了。”虾子像是幡然醒悟,自言自语地哀叹。

“你们的缘分已尽,毫不犹豫,就此一刀两断。”王大海紧追不舍,坚定地说道。

“我的人生,跟着董事长,从新开始。”虾子思前想后,经过一番权衡,坚定地倒向王大海这一边。

听到虾子的表态,吴兵高兴地捶了虾子一拳,上次在省城高处反击,终于把李建国拉下马,没有想到狡猾的李建国,凭借他多年的公安经验,逃出法网,逍遥江湖。这次王大海肯定是下了决心,一定要将李建国缉拿归案,送上法律的审判台,让李建国的丑恶行径大白于天下。听到虾子刚才的担忧,吴兵向王大海建议道:“近一段时间,虾子跟在我后面,保证不会出事。”

“不能这样,打草惊蛇,暴露目标,让虾子回去,放出风声,王大海同意收下欠条。”王大海不同意吴兵的做法,虾子是保护了,但目标却消失。

“如果李建国找我要钱怎么办?”虾子明白王大海的用意,他说出可能碰到的难题。

“签一份假协议,糊弄一下李建国。房子没有交,哪来的钱。”王大海给出一个解决虾子难题的办法。

“可是李建国要卖那份协议怎么办?”虾子知道李建国的为人,担忧地问。

“协议也能卖吗?”吴兵在一旁插话说。

“李建国什么事做不出来,对协议上的购房订金,打一个七八折卖出,有想占便宜的人,会抢着一跑。”虾子知道李建国可能要想出的一种办法,他直截了当地说。

“协议条款上注明,不准转卖。”吴兵想了一会,补充道。

“嫌疑犯如果逃跑,罪加一等,李建国不是照样逃跑,条款对他没有约束力。”虾子冷冷地一笑,心想铁窗都关不住李建国,条款只能约束正人君子,怎么能捆得住李建国。

“同意李建国卖。”王大海冷静地表态。

“董事长不能这样干。”吴兵立即向王大海建议道。

“不用担心,订金上的名字是虾子,李建国如果撇开虾子,单独操作,不能成功。”王大海自信地作出判断。

“如果虾子参与买卖谈好以后,不排除李建国让购买人直接送钱给他的可能。”吴兵设想着李建国的另一种可能。

“只要虾子不出卖我们,后面就有办法。”王大海经过思考,只要线索不断,问题不大。他两眼盯住虾子,认真地说。

“与李建国一刀两断,跟着董事长混世。”虾子学着洋人的做派,用右手按住自己的左胸,向王大海发誓。

一切按计划进行,王大海离开售楼部以后,开着吉普车,直接回到母亲的住处。一来是向母亲通报一个喜讯,搬迁安置房年底就可以竣工,大家能拿到新房钥匙。二来是找弟弟王长江,谋划一件大事。到达抗震棚,停好吉普车,王大海兴冲冲地回到母亲家。

“人们讲,养儿防老,我养两个儿子,整天一个都看不到。”母亲方金凤看到王大海跨进门,有意大声地唠叨着。

王大海没有理会母亲方金凤的唠叨,直奔弟弟王长江居住的房间,从里面找了一圈,没有看见王长江,他返回到母亲方金凤面前,急切地问:“长江,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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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一章 血光之灾

方金凤没有说出王长江的去向,她用一双树皮似的粗手,拽住王大海的右手,不让王大海再出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脚底板还未站稳。

王大海无可奈何,母亲方金凤不依不饶,他停住脚步,仔细地看着母亲,那布满皱纹的脸,原来如隔天的菜叶子,今天看上去,皱纹挤在一起,像是放了几天的菜叶子,母亲越来越苍老越孤独了。王大海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的左手,叠加在母亲带着微弱体温,而且粗糙的老茧还有点戳人的手心,控制不住两眼一热,声音吞在喉咙里,说:“在忙安置房建设,大家望眼欲穿,我必须快马加鞭。”

“今晚不准走得这样急。”方金凤第一次对儿子王大海态度强硬地发号施令。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王大海关心地询问。

王大海感到奇怪,对于家里的这个门槛,很少迈步,即使偶尔回来,也是来去匆匆,母亲从来没有阻拦过,他常常找一个自我安慰的借口,忙于事业,疲于奔命,没有时间停留 。更没有停住脚步,正眼看母亲一眼,或者说上一句话。

“不是,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母亲树皮似的手,又抓紧了,生怕王大海突然飞走。

“明天做行不行?”王大海感觉母亲手上的老茧格外的坚硬,这么晚了,不能再操劳,他用商量的口气回答。

“不行,必须现在。”母亲态度坚决,接着又说,“你等一下,我这就去拿。”

王大海迟疑地站在那里,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这样的急,不相信比他找王长江商量一件大事还要重要。只见母亲快速地跑到她住的卧室床边,从床底下,拖出与父亲结婚时陪嫁的红漆木箱,打开锁,从里面拿出一条雪白的折叠着的新毛巾,递到王大海的面前。

“才买回来。”方金凤兴奋地说。

“干什么?我那里的毛巾,多得用不完。”王大海大失所望,不解地回答。

“我给你算了一个命,今年有血光之灾,八字中太岁冲克。”方金凤神秘而轻声地说。

“那些江湖骗子,如果能算出命,他们天天还守在角落里,日晒雨淋。”王大海用不屑的口气,不耐烦地说道。

“不管他们骗不骗,要管我心里安不安。”方金凤直白地点破,不管王大海是否接受,都必须留下来,帮她把这件事做完。

“好,把毛巾给我带回去。”王大海急着要拿毛巾走人。此时,夜色已深,必须尽快找到王长江,那边已经与虾子商定方案,这边必须尽早做好准备。

“不能乱动,里面还有东西。”方金凤用手护住毛巾,没有让王大海抢去,然后给王大海解释,“只怕你今年躲不过去,血光对人能造成车祸、刀伤、枪伤或是开刀等一切流血的人身事故。”

王大海虽然不相信这些迷信,但为了母亲心安,他耐着性子,看看母亲从算命先生那里,花钱买回来一些什么化解血光之灾的法子。

方金凤把毛巾平放在客厅的方桌上,轻轻地揭开毛巾的折叠,待完全掀开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崭新的缝衣针,灯光照射下,银光闪闪;还有一个涂着红色颜料的鸡蛋,白色毛巾衬托下,显得格外的鲜艳夺目。

“这是给我吃的。”王大海对缝衣针不感兴趣,他拿起鸡蛋,口中说着要吃。

“你闭嘴,那是生鸡蛋。”方金凤打了一下王大海伸出的手,嘴中说,“此法是用鸡蛋滚身,用来破解消除灾厄,以保平安。”

“我拿回去,晚上睡觉前,自己往身上滚。”王大海沉不住气,想玩一个滑头,既不得罪母亲,糊弄得她心安;又省事,拿回去滚还是不滚,看王大海的兴致。

“把衣服脱下来,如果再胡说,菩萨可能不保佑了。”方金凤没有理会王大海的意见,她直接命令王大海把上身的衣服脱下来,最后,连里面的一件背心,也全脱去,露出赤膊,光着上身。

方金凤拿着新毛巾,从王大海的颈部开始,自上而下,擦拂着上身的各个部位。

“痒死人了,还是我自己来擦。”王大海退让着上身说,他感觉脱去衣服后,冷得打颤,接着母亲方金凤用冰凉的毛巾,轻轻地扫过皮肤,痒滋滋的,难以忍受。

“从小到大,就是你不听话,如果你来擦,就不显灵了。”方金凤板着脸,对王大海的不配合,表示出不高兴。

“干干脆脆擦重一点。”王大海如实地提议道。

“算命的说,只能轻拂,如果重,则把异界的人吓跑了。”方金凤虔诚地解释。

擦完上身,下身跟上身一样,也要擦拂一遍。因为有了上身擦拂的经验,王大海主动配合,穿好上身的衣服,然后迅速把裤子脱下,只剩下一件裤头,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由母亲去做法子。

看样子不是一会儿的工夫,王大海老老实实地听从母亲的安排,如果再话多,耽误的只是王大海的时间。白毛巾擦拂以后,紧接着滚鸡蛋,方金凤用手握住红鸡蛋,与擦拂位置相同,贴着皮肤滚,考虑到怕王大海受凉感冒,还是分两次进行,先上身,再下身。

很顺利,红鸡蛋滚完了,王大海穿好衣服,看到母亲苍老的嘴角露出一丝慈祥,笑起来时,眼里藏着满满的爱意。他准备动身离去,母亲手拿着银光闪闪的缝衣针,挡住王大海的去处。

“把左手伸出来。”方金凤树皮似的手,却动作敏捷地一把抓起王大海刚刚抬起的左手,接着说,“记住男滚左手,女滚右手。”

“我才不记,难道要戴一个墨镜,拿一把折叠扇,拎一个破包去摆摊算命。”王大海手是顺从着母亲,可口中却唱着洋腔。

“算我说错了,也是的,人不能老是有血光之灾。”方金凤自我反省地说。

方金凤手拿着缝衣针,在王大海左手中指指尖滚了一个来回,滚毕,将针尖猛地一下刺进中指指尖,顿时,溢出一个鲜红的血球,越来越大,接着拿中指上的血,在鸡蛋大头中心划出一个十字,再将针尖从十字交叉点插入鸡蛋内,保持针尾外露三分之一。

王大海将出血的手指,放在口中,用力地吮吸,不知道那根针上有没有细菌。痛只是一刹那,但他是快乐的,看到母亲方金凤满意与舒心的神情,刚才也说了,王大海是在帮母亲完成一件事,方金凤的脸上晴空万里,一览无余。

方金凤小脚跑得不沾灰,进到厨房,将手中的鸡蛋,放到锅里,水开了,煮个七成熟,拿出来用凉水点一下,剥开,取下蛋清,放在碗中,让王大海吃下去。

“蛋黄不是营养一点吗?”王大海疑惑地问。

“不能再说黄了,要说清了,你今年与血光之灾算清了。”方金凤轻松地告诫道。

方金凤像是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终于卸下,自从私下里为王大海算一个命后,这一阵子心中总好像有个事,现在算是彻底解决。她用新毛巾将针、蛋黄与蛋壳包在一起,找时间丢到马路上,经车碾人踩,然后扔进河里去。这件事还不能对王大海说,如果王大海知道以后,又要责怪她污染环境,乱扔垃圾,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偷偷地去扔。

“有人跟我说,你把房价涨了。”方金凤高兴起来,问起王大海业务上的事。

“提了10%,全国都在涨,也不是海一公司一家。”王大海不以为然地回答。

“老百姓的钱,可要摸着良心赚。”方金凤善意地提醒。

“如果不涨,其他开发商能放得过我。”王大海安慰母亲,他接着解释道,“拆迁安置房不需要花钱,还是按照原来的面积还房,价格跟着水涨船高,化工厂宿舍里的住户,走了一个天时。”

“钱是赚不完的,不能做出格的事,尤其今年要小心为妙。”方金凤还是想着算命先生的话,她再一次嘱咐王大海,不能招惹是非。

方金凤一辈子真是操心的命,苦的时候劳力,拚着命,日夜糊火柴盒,挣一点微薄的生活费收入,缝缝补补把三个孩子拉扯大;如今好了,又常常劳心,不是为王长江工作上的事操心,就是为王大海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商场担心,时时怕有个什么闪失,自从丈夫锅炉爆炸去逝以后,相依为命的两个儿子,是她活下来的精神支柱,至于当官与财富,对于她来说,都是身外之物。

“闲一点就回家。”方金凤用手帕擦着混浊的眼睛里滴下的一滴老泪,恋恋不舍地说。

“还没有告诉我,长江在哪里?”王大海手中拿着吉普车钥匙,提醒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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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二章 兄弟连枝

混也是一种生活,王大海预计到,这是王长江现在的生存状态。他从母亲方金凤那里知道王长江下班后,整日沉湎于麻将之中,其乐无穷。

“混下去,很危险。”王大海在去找王长江之前,暗示母亲方金凤要管一管。

“跟着领导混官场更危险。”方金凤振振有辞地说。她有一个朴素的想法,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过去曾支持王长江跟在李建国后面好好干,一天到晚都不归家。

“自己混出一个领导,不就排除危险。”王大海持乐观态度说。

“可是领导上面还有大领导罩着,不像你搞企业。”方金凤在社会上看到的事多,反驳道。

“如果不工作,连混下去的资格都没有了。”王大海担忧地说。

“工作也不是为了混下去,端着金饭碗,还愁没饭吃。”方金凤带着世故的口气回答。

“应该从李建国的阴影里走出来,不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王大海坚持己见,他认为》顶>点》 王长江刚刚参加工作不久,不能这样碌碌无为下去。

“还好没有被李建国拉下水,那时天天累得要命,也没什么好的。”方金凤重提王长江刚参加工作时的旧事,感叹道。

“如果不想在机关干,下海到我那里去。”王大海换一个思路,提出一条新的建议。

“企业又能保险吗,说倒就倒,不能把两个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方金凤坚决反对王长江有着公家的饭碗不端,跑到王大海的私企里凑什么热闹,如果万一有个闪失,王长江这辈子真的连老婆都娶不回家。

对于王长江的放任自流,方金凤没有引起恐慌与不安,不能出人头地,也不一定是坏事,得过且过,过一种平安的日子,是人生的一种福分。但担心大儿子王大海,树大招风,大张旗鼓地盘下苏跃富的烂尾楼,正好碰上房价持续上涨,赚了一大笔,街头巷尾经常听到说起王大海的名字,说什么的都有,最难听的是,现在的这个社会,竟是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发财,如果王大海不去坐牢,还不是一个街头的小混混。

说说而已,但不只是说说而已,有人在暗处算计王大海,算命的说,王大海今年有血光之灾,方金凤认为都是钱财招惹的祸。虽然给王大海认真地做了一个法子,破解灾厄,心里要安慰一点,但有种隐隐的担忧,时时在心头牵挂。然而对于一个无权无势无文化的家庭妇女来说,又能帮上什么,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路,各人有各人的命,只能让他们去走。

王大海之所以没有急着走,停留下来,以王长江的话题,与母亲方金凤说了一会儿话,也许看着日渐苍老的母亲,他要静心地听,充分地感受母亲的气息,心中始终回荡着母亲对他从到大的一句话,好好的,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所包含的内容不同,今天给他做一个法子,好好的内容更多地担心王大海的安全问题。

时钟已经敲响十一下,王大海告别母亲方金凤,走进浓浓夜色里,驱车赶往王长江打麻将的地点。

停好吉普车,走进窄窄的巷子,步行中,过往的宿舍里,不时传出哗啦啦的摸洗麻将牌的声音,不绝于耳。勤劳的人们,还没有休息,十三亿人民八亿赌,还有两亿在喝酒。

敲门进入王长江同事家,里面空间中的烟,雾起来了,对于平时抽烟的王大海来说,都难以忍受,呛鼻辣眼,他即使用手去挥几下,想驱散一下,眼前的袅袅青烟,也无济于事。麻将桌上,抽烟的人腾云驾雾,牌顺时,就把香烟兜一圈,牌不顺时,就烧霉气,一支接一支地抽,小小的房间内,一直持续着烟雾袅绕。

由于王大海的进入,有人把自己的牌盖住,抬起头,大家的目光集中到王大海的身上,房主知道是王长江的哥哥,招呼着王大海坐。打牌者最不愿意看到这种尴尬的书面,赢者心态要好一点,但输家就不乐意了,皱着眉,可能在心里恨起王大海,耽误扭亏增赢的机会。

王长江低着头,没有言语,不知道哥哥王大海深夜来找,有何要紧事,还必须找到麻将桌上,他的面子有点挂不住。王长江牌技刚刚学会,所以打牌的瘾特别大,找机会勤学苦练,还要交学费。上学时,总以为工作了,会有希望改变一个人的生活,可是工作了,却在慢慢失望,并且在李建国出事以后,失去以往的热情,混工作,混日子。开始觉得幸福的预感都是幻想。

稍停一会儿,桌面上,就有人在故意咳嗽,王大海心知肚明,这是在发出警告,有事快说,没事尽早离开。

“对不起来,打扰大家。”王大海首先开口,礼貌地说。

“没有事,我们也是在这里玩嘛。”房主两眼一会儿看看王大海,一会儿又看看王长江。然后深深地吸一口烟,缓缓吐出,不紧不慢,客气地回答。

“有件事,与你们商量一下。”王大海笑着说,他没有坐,让大家知道站客难留。

“你不是找王干事有事吗?”房主一头雾水,抓抓头,翻着眼睛问。

“是找他有事,但与你们有关。”王大海想,不能拆台,要拉王长江走,这里的场子就散了,可能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有的人甚至花言巧语说服老婆,难得出来开心地玩一次。

“你找他,与我们有何相干?”房主大惑不解,紧接着追问。

“我的意思,麻将桌上,三缺一,干着急。”王大海平心静气地解释。

“你这话挑明着说,是要王干事走人。”房主声音提高八度,不高兴地说。

“没有办法,有重要的事。不然这样,如果你们愿意,我去找一个人来替补,但又怕与你们不熟悉。”王大海含糊其辞地说。

王大海不好说自己找王长江商量事,再怎么重要的事,不能到明天说吗,然而王大海心中有事,是不能过夜的,经常深更半夜,找人来公司里开会研究,有一次为了玻璃新技术配方,午夜打长途电话到江海,向欧阳傲雪求援。也不能说母亲病重,虽然在麻将桌上撒谎找人,是有些人的家常便饭,但王大海不愿意这样做。尽管扫兴,甚至可能引起大家的遗憾与不满,他相信先难不为难。

在房主与王大海俩人的对话中,王长江始终没有插嘴,不好插嘴,既不能跟着王大海走,也不能赶王大海走,以王大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个性,王长江只好听之任之。虽然低头沉默,但脑子没有停,他在想,王大海究竟为何事而来,是不是母亲有什么情况,每天回家没有发现异常,如果突发情况,王大海不会是这种和蔼协商的姿态。

“我看这样,先暂停一会,等你与王干事把事情说完。”输钱的一个牌友突然开口说道。

输钱的牌友没有报怨,站起来,想了一下输钱的原因,可能是点儿好背,乘此机会,上到洗手间,拚命地洗手,回来后,在房主的身上摸了一把,看样子房主是今天的赢家,接着又拿起房主的打火机,点上一支香烟,狠狠地抽上一口。脸上露出得意的喜悦,他断定接下来的牌局,风水轮流转,好运肯定要转到他那一方。

“不行,不是一句话的事,还是我等一会,麻烦你们调一个熟悉的人,过来替补。”王大海没有服从输钱牌友的意思,他直截了当地向大家提出建议。

“一个残局,谁愿意来。”房主不乐意地分析,他可能不想再玩牌,见好就收。

“我愿意赞助一包香烟的路费。”王大海掏出一包中档次的香烟,扔到麻将桌面上,积极地鼓励大家去联系,有甜头,不怕没有熟人来替补。

“看样子,是真的有事,我们也不添乱。”输钱的牌友,拿起王大海扔过去的香烟,放在鼻子上嗅了一下,然后拆开,发给大家抽,并说,“我负责找一个人,马上可以过来。”

不容分说,输钱的牌友,跑到房主家的沙发旁,拿起电话拨打起来,联系了三四个熟人,他还笑着说,像钓鱼一样,先抛出诱饵,看谁来得快,后来者,对不起,只能坐在旁观席,但香烟还是可以享用。

兄弟连枝各自荣,人生又能得几时为兄弟。王长江没有任何怨言地跟着王大海走出门,他不是因为工作上的失落,而是带着一种深深的歉意,跟在王大海的身后。不能忘记,那次在德豪公司新厂区厂房封顶仪式上,亲自带走哥哥王大海,以为能从此走上政治生涯的巅峰之路,然而却是一场滑稽的恶梦,现在想起来,简直幼稚得异想天开,被李建国利用,却蒙在鼓里,浑然不知,当时头脑发热,为何带人走,不用法律的准绳考量一番。

“需要我帮什么?”王长江看着哥哥宽厚的背影,他主动起来,关心地问。

“需要你自己帮自己。”王大海坚定地回答,

王大海健步走向吉普车,打开车门,兄弟俩人同时坐上车。王大海扭转方向盘下的钥匙,一脚踩下,吉普车箭一样奔驰出去,黑夜里,车前大灯,照得前方一片光明。

第二五三章 风信子前

王大海调制的花雕酒,王长江喝下一丁点儿,耳热酣畅,兴致上来了,发出小感慨:“一生要喝多少杯,才能不会醉。”

“不要让回忆,在风雨中模糊前方的视线。”王大海提醒道,他拿着手中的酒壶,继续给王长江的杯子满上。

“总有一些事情在回忆,每次都说忘记,却疼得无法呼吸。”王长江又端起杯子,饮下一大口,激动地感叹道。

“青春本是无伤的,为什么渲染得如此凄凉。”王大海端起酒杯,陪了一口酒,奇怪地问。

“人生如一趟旅途,没有任何返程的机遇。”王长江伤感地回答。

“我们都有共同的回忆,转过身,长大了,却各自有了自己的故事。”王大海动情地说,他回忆起拖着青鼻涕,拽着他衣角跑的王长江,仿佛就在昨天,如今懂得伤天感地。

“人生越往前,越怀念青春的美好,翻看李萍写的分手信,她的借口,连欺骗都是真的。”王长江微醺,半醉不醉之间,(顶)(点)()心头放下好多东西,唯一不能忘怀的是在大学时期的初恋。

王长江与李建国的妹妹李萍分手后,眼前看不见生活的色彩,天天穿梭于滨江城的大街小巷,在单位、家、牌室三点之间往返,城市高大的建筑,把阳光挡在天外,到处都是封闭的钢筋水泥,冰冷着思念的温暖,耳畔是市场里叫卖的肮脏,虚伪的夸张,习惯的谎言,污杂的世事,竟然不知哪里是纯净,哪里是甘甜。

王大海从王长江朋友家的麻将桌上,巧妙地接出王长江,直接来到德豪公司王大海的宿舍,途中买了两瓶花雕酒,全部倒进不锈钢壶中,加入话梅与枸杞子,放在炉上,用小火煨半个时辰,兄弟俩人坐在桌旁,面对着王大海从家中搬过来的一盆风信子花,就着一些干货下酒菜,一边饮着温热的花雕,一边敞开心扉聊天。这是王大海精心安排,王长江目前低迷的情绪,必须要有一个宣泄的出口。

“真正的忘记,是不需要努力的,每个人的电话本里,都会有那么一个永远不会打,也永远不会删的号码。”王大海撇开王长江个人的伤感,从广义的角度劝说,不是所有心灵有感应的人都能走到一起。

“每天走在同一条街道,却在两个世界,有些事,一转身就是一辈子。”王长江不甘心地说。他无可奈何,有一种说法,死缠烂打,但从一开始就是李萍主动,这一套根本行不通。

“活着不是为了怀念昨天,而是等待希望,唯一的希望坚强起来,或许初恋能回心转意,但也有可能,真爱在下一秒等着你。”王大海知道劝说别人都好办,轮到自己,也会不知所措,他只能含糊其辞地鼓励道。

“混混也好。”王长江自嘲道。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力,看破红尘;也可能是王大海劝说坚强起来,他感到前途渺茫,摇着头,觉得没有目标,即使有任务,也在拖,每天都浑浑噩噩,不知道做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做。

“小心日子把你给混掉了。”王大海板着脸说。心想,王长江如果像这样无所事事,到人生的最后,必将是两手空空。

王大海拿开酒壶,给王长江的杯子里换上茶水。他把风信子拖到俩人的近处,既然王长江沉浸在回忆中不能自拔,也要换一个频道,从回忆大学里的初恋,转移到家庭,那片可以反抗、可以憎恨、可以热爱、可以潸然泪下,但却无法选择的宿命出生地化工厂宿舍。

“这是什么颜色?”王大海指着风信子红色的花瓣,试探性地问,看看王长江的神志是否清醒。

“我没有多,把酒拿来。”王长江说话时皱眉瞪眼,舌头有点打哆。

“先回答,再给你斟酒。”王大海端起酒壶,避让开王长江,提出条件。

“妈妈说,如果是开红色花的风信子寓意是:你的爱充满我的心中;如果是开粉红色花的风信子寓意是:永远的怀念。你看这个字条,是我写我贴上去的。在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当时哥哥在屋顶上堵漏,姐姐一锹从泥土里挖出来的风信子。”王长江用手抚摸着已经斑驳,字迹不清的字条,他非常清晰地回忆起那个悲痛之夜。

“我查了一下资料,风信子是源于妒忌的浪漫之花,只要点燃生命之火,便可同享丰富人生。”王大海给王长江斟上酒,饶有兴趣地说起风信子花的故事。

“说来听听,我没有认真地关注过风信子。”王长江紧追不舍地问。

“古希腊神话中有一个传说,太阳神阿波罗与宙斯的外孙海辛瑟斯很要好,西风神很妒忌,在一次阿波罗投掷铁饼时,西风神把铁饼吹向了海辛瑟斯的头部,血液从海辛瑟斯的头中流出,阿波罗想尽一切办法,挽救海辛瑟斯的生命,可是无济于事,在鲜血染红的土地上长出了一株美丽的鲜花,太阳神将其命名为风信子,以纪念好友。”王大海照本宣科,将资料上的原话,讲给王长江听。

“真是一个浪漫的传奇,也有人用来比喻爱情。”王长江兴奋地说。

“这是爸爸显灵了,怕我们一家无主,不能坚强起来,所以变成一株风信子,来到我们的身边,默默地给我们精神力量。”王大海没有看到王长江所说用来比喻爱情的这一章节,他想到爸爸,有感而发。

“父爱如山,总是威严的、沉默的、深远的、坚定的,无处不在。”王长江借着酒意,文绉绉地说。

“爸爸教的‘我是家中梁’手语,还会不会做?”王大海接着问。

“来,我们来共同做一遍。”王长江卷起袖口,神气活现地说。

王大海与王长江兄弟俩人面对面,每人都用右手握拳,拍拍胸脯后,手掌伸直,两只手指尖相连,掌心拉开,成屋顶形,再用右手握拳举起。在做手语的同时,嘴里共同说:“我是家中梁。”,做完后,俩人都不约而同地举起右手掌,重重地拍在一起,清脆响亮的掌声,在房间里回荡。

可以说,今晚给王长江苦闷的心灵带来温暖。他大学毕业后,满腔热情地追随李建国,不会怠慢李建国的每一声召唤,然而结局却是,只剩下王长江独自徘徊在人生分岔的路口,依然低迷。连李建国的妹妹也绝情地离王长江而去,另攀高枝。风信子前,几杯温热的花雕,又将王长江唤回到天真的童年时代。

“你要从李建国的阴影里走出来。”王大海不失时机地关心着王长江的前途。

“我也不知道,像是无故坠入云山雾海。”谈起单位里的事,王长江无奈地回答。

“难道你被李建国拉下水?”王大海知道王长江是清白的,但还是担心地追问。

“没有,在单位里李建国给人的印象,是一个廉洁的好领导,即使他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不会带我们去。出事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李建国是一个伪君子。”王长江如实地坦白心迹。

在单位,王长江只有承担办案的义务,跟着李建国一同参加饭局,酒足饭饱,随便找个借口支开王长江,接下来的节目,没有他参加的份,当时心里还牢骚满腹,责怪李建国对他的不信任。现在看来,真是天意在保佑着王长江。也有人在背后讽刺王长江,连领导的小蜜都不能接近,不是说领导的小蜜,就是这些部下的亲娘,只要服侍好领导的小蜜,才能在仕途上茁壮成长,步步高升。

“既然没事,为什么不敢站出来?”王大海摆出哥哥的架势,质问道。

“此生没有这个奢望,心寒了,得过且过,还是中庸之道好。”王长江淡然地回答。

“不,有一条路可以雄起。”王大海突然大声地说道。

“什么路?”王长江疑惑地问。

“抓李建国,我安排人协助。”王大海冷静地注视着王长江,严肃地说。

“没有这个权限,按照李建国的级别,归上一级检察院办案。”王长江摇着头,否定道。

“但你有这个权力,做为一名检察官,天经地义。”王大海步步紧逼,不放过王长江。

面对王大海的强烈要求,王长江犹豫不决,他知道对于去逝的父亲与王大海来说,还有冤屈的朱兆有一家,有太多的理由去抓捕李建国,就凭内部已经通报的李建国案情,他也可以将逃犯缉拿归案,送交上级检察部门。

“我向院长汇报一下。”王长江经过思考,决定与哥哥联手。

“不能,必须先斩后奏。”王大海果断地制止王长江的常规做法,进一步提出苛刻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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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四章 渡尽劫波

“来,干了它!”

随着一声清脆的碰杯,王大海与王长江兄弟俩人,各自端起自己的杯子,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渡尽劫波兄弟在,王大海很高兴,找回了当哥哥的感觉,弟弟王长江终于答应与他联手,对李建国采取动作,他动情地说:“宜将剩勇追穷寇。”

王长江横下一条心,为了弥补对哥哥的亏欠,尤其在王大海坐牢期间,竟没有去看过一回,虽然在客观上,王大海的坐牢,影响到王长江高考时报考国防生,但现在认为一辈子不能饶恕自己,毕竟亲情难以割舍,打断骨头连着筋,人生能得几回为兄弟,不管王大海对错与否。

“过去是带着枷锁跳舞,现在知道活着的意义,不仅为他人着想,有时别忘记为自己。”王长江感慨道。

“今晚算是开窍了,人间正道是沧桑。”王大海进一步鼓励王长江的决心。

“不要标榜自己,你那条道能走出沧桑来。”王长江试探性地反问。他办*顶*点* 案接触到不少红顶商人,官商勾结,即使是纯私人企业,也会挂个一官半职,随着领导变动,企业如浮云,一拨一拨地倒。

“王大海与德豪公司是不是个好,得由上帝来判断。”王大海不愿争论,搞企业奉行只做不说,或者多做少说。

兄弟俩人一个在官场,一个在商界,属于两条不同道路上的人,并且在处理事情的方式上存在着很大的不同,王大海认为俩人之间,缺少的只是沟通,今天王长江能跟着他来到宿舍,坐下来喝酒叙旧,至少在王长江的心中还有这个哥哥,在王大海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王长江出现在他的面前,哪怕不一定能帮到忙,但已经站在他的身边,那就是永远的支持。

王大海也有一丝忧虑,如果王长江勇敢地站出来,配合王大海抓捕李建国,送交上一级检察机关,王长江的政治生涯可能要走上一条光明大道,但不排除,王长江与李建国的妹妹李萍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甚至从此形同陌路。

“你可考虑过李萍的感受。”王大海关心地问。他想到母亲方金凤对王长江个人问题的操心,王长江一头埋在单位,没有多少外交,与女孩子接触得更少,痴情的眼里,仅仅看见李萍。而且经常办案养成的职业习惯,与人接触,时常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很少有女孩子主动接近。

“当时催促我带人,去德豪公司新厂区封顶仪式现场抓你的时候,他们考虑过吗?”王长江呆望着酒杯良久,突然抬头仰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

“李萍知道你去抓我。”王大海不知道王长江到工地去带他走,究竟是谁的主意,他想探出个究竟。

“这是她出的点子,还乐观地估计,只要把王大海带回到检察院,肯定立即得到提拔。”王长江实事求是地说出内幕,他带着一种遗憾,表情惭愧。

“你就大义灭亲。”王大海直截了当地问。

“当时还有一个糊涂想法,如果进到牢里,可能对你还是一个保护,平白无故地得到那么多的资产,不知道哪一天要出事,打劫土豪是人们心里根深蒂固的观念。”王长江直白地袒露当时去的心迹,还带着另外一种想法。

“人头难顶,我没有怪罪,你也不要自责。”王大海安慰道。人在江湖,何况还身在复杂的官场,身不由己,王大海一直也没有提及此事,始终把这个隐痛烂在心中,自我埋葬。

“阴影无法散去,就像我跟着领导好好干,没有想到,奋斗的结果,是一个美丽的错误。”王长江自我反省道。

李建国的出事,对王长江的打击很大,但经过风雨的磨炼,王长江成熟起来,他形成一个观点,凡事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能再让脑袋长在别人的肩膀上,人云亦云,既要服从,又要独立,两者有机结合。比如今晚,即使王大海需要他出面抓捕李建国,经过自己的大脑思考后,才同意出面,也并非完全处于亲情,经过权衡,两者兼有。私自代表检察院出面,可不是儿戏,但也可以说,以检察官的身份出面,王长江认为,这可能就是人们所说的担当,只有豁出去,有为才有位。

对于李萍的反应,这是王长江首先想到的问题,事已如此,一味地跟在后面当奴才,也不是一个办法,他想到俩人不能走到一起,还有一个根本的原因,门不当户不对,她当检察长的哥哥虽然出事,当副市长的父亲仍然大权在握,还有家族势力,根深树大,位高权重,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至于大学里的浪漫,仅仅是浪漫而已,随着李萍走向社会,一路有更加诱人的景色,吸引她流连忘返,俩人之间肯定不得而终。

“不是考虑感受的时候,应该要看到后果严重。”王长江想到李家的势力,他担心起哥哥王大海的人身安全,谨慎地提醒。

“出来混,总是要还。”王大海理解王长江所说,直指李家庞大的势力,肯定会向王大海迎头痛击,他淡定地回答。

“怎么这样悲观。”王长江听出王大海说话的语气里,有一种淡淡的寒意,他用疑惑的目光,仔细打量着王大海,不解地问。

“不是悲观,那几年与我同时期出事的,在严打中,有多少,人头落地。”王大海坦然地回答,通过监狱里的事,他感悟到,红尘看破了,不过是浮沉;生命看破了,不过是无常。

“现在不一样了,更应该珍惜。”王长江没有体验过王大海的亲身感受,他只能以向前看的心态来劝说。

“我个人的不幸,可以忍气吞声,但朱兆有一家的冤魂不会饶恕。”王大海端起一杯酒,看到黄黄的花雕酒中,显现着,一会儿是朱兆有慈祥的笑容,睿智的目光,以豁达的心态,讲解杀死时间的道理。一会儿是朱夫人幽怨的眼神,时常惊恐的表情。一会儿是朱兆有女儿在异国他乡荒凉的墓碑。

“要考虑好后路,一旦风吹草动,你就是目标。”想到将要采取的行动,作为与李建国冤家对头的王大海,肯定处在风口浪尖。王长江担心地说。

“不仅仅是我,德豪公司也会在劫难逃。”王大海摇晃手中的酒杯,接着慢慢地饮下杯中酒,然后,平心静气地预测可能要发生的不幸。

“损失太大,人财两空。”王长江用惋惜的口气,对王大海说。

“不成功,便成仁,已经做也最坏的打算。”王大海放下手中的空杯,气定神闲地说。

“你想过吗?我们的成长,便是母亲再生的希望。”王长江拿母亲做挡箭牌,进一步分析,如果发生不幸,不仅仅是王大海一个人的事。

“不会有事的,母亲私下里给我算了一命,算命先生说,今年我有血光之灾,母亲给我做了一个法子,讲能破解灾厄。”王大海坦然一笑,讲起刚才回家时,母亲方金凤对他所做过的事。

“你也相信迷信,那是骗取钱财的把戏。”王长江不屑一顾,蔑视地说。

“虽然骗取钱财,但能骗得母亲一个心安也值。”王大海从另外一个角度,说出他对母亲做法子的见解。

窗外寒气袭人,房间里王大海与王长江兄弟俩人,就着温热的花雕酒,品尝着亲情的浓浓暖意,看着风信子,见物思人,仿佛父亲就在眼前。我是家中梁,做为遮风挡雨的梁,就要能负重,责无旁贷,别无选择。

离宿舍不远的车间里,机器的阵阵轰鸣,搅动着王大海激动的心绪,他信奉的人生哲学,没事不找事,事来不怕事,命该如此,没有什么大不了。

“如果再进去坐牢,还会不会去探视我。”王大海幽默地调侃道。

“不会走到那一步。”王长江以他从事检察工作的经验,断然否定。

“天有不测风云,我是说如果。”王大海假设一种情况,探询王长江的态度。

“不但要去,还要送饭去牢里,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王长江十分恳切地表明他的想法。

“不能讲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是公职人员,我是有前科的人,不能混为一谈,抓捕李建国,属于执行公务,送交上级,忠于职责,如果送到省检,被领导看中,就有可能留在那里。”王大海立即纠正王长江的错误说法,名正言顺地鼓励道。

“曾经的领导,想一想,还真的下不了手。”王长江有所顾忌地说。

“当你把冰冷的手铐,锁紧李建国的双手时,意志超乎寻常的坚强。”王大海坚定地回答。

第二五五章 豁出去了

“我要的你带来了吗?”

“什么东西?”身穿休闲夹克衫的青年警惕地回答。他抬眼注视着面前问话的西装革履黑衣人,格子的鸭舌帽遮住了眼睛。

黑衣人说:“不是约好的吗,你必须先交出那个东西。”

夹克衫青年低声说:“哦,那个呀,其实就在我事先放好的地方,随时都可以拿出来。”

“什么,你没有带,在哪里?”黑衣人严厉的声音,就像带着火焰的红星二锅头,直接炽热地扑到夹克衫青年的脸上,

夹克衫青年微微一笑,说:“我说过了,没有见到李建国,或者李建国的东西,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

天空中,满是厚厚的、低低的灰色浊云,不时飘着细细的小雨丝,这种阴郁的气氛,让夹克衫青年无端地有了一种担忧。

黑衣人不再喘着粗气,略微平静了些,才用故作温柔的口吻说道:“你先违约了,说好你要先拿过来的,总之你需要的那个东西,就在《顶》《点》 我的身上。”

“不行,我不能平白无故地相信陌生人。”夹克衫青年不依不饶地说。

“你吹牛。”黑衣人突然打断夹克衫青年的话,因为他根本看不见,夹克衫青年的身边有任何一个行李箱,一个包裹,像是装着他要的东西。

夹克衫青年暗自得意地笑了一下说:“我已经带来了,看不出来,算你的这对眼睛白长了。”

夹克衫青年是德豪公司的陶勇,受王大海安排,假装购房者,通过虾子的运作,从李建国手中买下一份海一公司的购房协议,今天约好在滨江闹中取静的六尺巷见面,一手交现金,一手交协议,但狡猾的李建国并未露面,只是出现一个身着西装革履的黑衣人,与陶勇接头,软硬兼施,急着要陶勇交出现金。

六尺巷文物管理处的办公室里,王大海、王长江、吴兵和虾子,以及吴兵带来的两个能打的壮汉,隐蔽在管理处的一个窗口后,透过窗帘,观察远处陶勇与那位黑衣人接头的一举一动。大家看着半天,心急火燎地等待着李建国的出现。

“你透露了风声。”吴兵忍不住,质问站在他身边的虾子。

“我送过协议以后,根本见不到李建国的面,董事长知道,最后一次通电话,直接与你们公司的那位穿夹克衫的青年。”虾子显出一脸的委曲,无奈地向大家解释。

吴兵仔细地盯着虾子,没有发现慌张的异常表情,他接着问:“难道你已经暴露?”

“我想不会,如果暴露,李建国肯定会找另外的买家。”虾子情绪平静下来分析。

“李建国为什么不让你去拿钱、送钱,我们也好跟踪追击,顺藤摸瓜。”吴兵不依不饶地追问。

“李建国不是吃素的,你们也不想一想,他干了多少年的公安,反侦察能力,可以说这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虾子抖动着轻飘飘的身子,给大家介绍。

王大海制止吴兵与虾子俩人声音越来越大的争吵,用手摆一摆,示意保持安静,隔墙有耳。他小声地问虾子:“那个黑衣人,你是否认识?”

“见过面,是李建国的一个道上朋友。”虾子肯定地回答。

“大家想想看,有什么办法吸引李建国露面。”王长江给大家提出一个问题,他对于神出鬼没的李建国束手无策,公文包里冰冷的手铐派不上用场。

提出问题,但没有人能回答。王大海一言不发,注视着窗外远处的陶勇与黑衣人。

“到底是谁买房?”黑衣人看着陶勇的模样,不像是喝长江水长大的滨江人。

“我买。”陶勇不动声色地回答。

“撒谎,你根本不是本地人。”黑衣人听出陶勇南腔北调的口音,更加证实他的想法,恶狠狠地逼问。

“我是云贵人。”陶勇没有理会黑衣人的故弄玄虚,镇定自若地说。

“为什么在滨江买房。”黑衣人紧追不舍,进一步拷问。

“做点小本买卖,赚钱了,当然置业房产。”陶勇不能说是德豪公司的人,否则露出马脚,整个计划全部泡汤。他急中生智,想到一个主意,应付黑衣人。

“为什么不到大城市去置业。”黑衣人想找出破绽,突然发问。

“大城市赚钱,小城来置业最划算,价格便宜,升值空间大。”陶勇走南闯北,到过不少城市,随口说出炒房的巧门。

黑衣人四外观察一会,没有发现可疑迹象,他放心地掏出香烟,想讨好陶勇,礼貌地首先发一支给陶勇,黑衣人点着一支香烟,猛吸一口后,看到陶勇仍然没有点火,把他的打火机递给陶勇,故伎重演,温和地说:“把东西给我,后面的事,我发誓给你保证。”

天上灰色的云团,急剧地变得黑黑的,一片接一片地飘过,偶尔露出惨白的间隙,昏黄的光,透过树枝,零星地落在六尺巷斑驳的古墙上,细雨丝越来越密集,拂面寒气逼人。

陶勇接过打火机,点着香烟,装聋作哑,干脆蹲在原地,对黑衣人不理不睬,他是不见鬼子不挂弦,见不到李建国本人,陶勇不准备再与黑衣人搭讪,尽管黑衣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赌咒发誓。

文物管理处的办公室里,王长江提出的问题没有人回答,火爆脾气的吴兵,按捺不住,走到王大海的身边建议道:“这不是个办法,天色已暗,目标不会出现。”

“这不是个办法,拿出你的绝招。”王大海冷静地回答。

“我带人出去,把那个黑衣人拿下,他肯定知道李建国的踪迹。”吴兵理直气壮地说出理由。

“黑衣人现在知道李建国的藏身地,一旦打草惊蛇,他就不知道了。就像虾子一样,今天知道,明天不知道,李建国是一个狡猾的狐狸,谁都不相信,他有的只是利用,常常游离不定,东躲西藏。”其实,王大海的内心比大家还要着急,但他耐着性子,冷静地劝说大家,他相信,李建国会出现,肯定要来拿这一笔资金,对于目前处于跑反的李建国来说,尤为重要。

“能不能让虾子出面,跟黑衣人解释清楚,拿现金必须要李建国本人。”王长江刚才想到这个办法,但又不好挑明着说,现在渐行渐晚,大家的情绪急躁起来,还是讲出他的想法。

“你们应该想到,陶勇与黑衣人一直耗下去,不言而喻,钱必须要交给李建国。”王大海分析陶勇在与黑衣人智斗的原因。

“虾子是熟人,讲出的话,黑衣人会相信。”王长江坚持自己的想法。

“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黑衣人可能会相信,但李建国绝对不会相信,没有虾子的事,紧要关头,跑出来凑什么热闹,其中必有隐情。”王大海极力想说服大家。

正在大家讨论是否需要虾子出面的时候,吴兵看着窗外,心急如焚,他不由自主地大声喊着王大海,赶快派人出去救援,远处的两个人在争吵,互不相让,越来越激烈,可能要动起手来,陶勇哪是黑衣人的对手。

六尺巷内,陶勇看到天色已经暗到,十步开外,看不清对方的面孔,李建国还没有出现,他想刺激一下黑衣人,带着赌气的腔调说:“再等十分钟,如果李建国还不来,我打算放弃购买。”

“今天不交出那个东西,你走不了。”黑衣人冷冷地回答。

“岂有此理,买卖自由,能不能买,应该是我说了算,对不起,并不是你。”陶勇摆出想走的架势,义正言辞地驳斥。

“因为你事先谈好,如果不买,耽误了卖出去的商机。”黑衣人乘机要挟道。

“这样说来,我还要赔你损失。”陶勇不甘示弱,反问黑衣人。

“不需要赔偿,这个损失,你也赔不起。”黑衣人挡住陶勇的去处,摇着头,声音从牙缝里恶狠狠地蹦出。

“你想怎样?”陶勇装出义愤填膺的样子,质问道。

“不想怎样,必须是你买,哪怕是一泡屎,你也得吃下去。”黑衣人阴阳怪气地说。

“欺人太甚,你让我走。”陶勇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黑衣人说时迟那时快,一拳凶猛地打在陶勇的脸颊。顿时,陶勇两眼冒着金花,瘦小的身段,摇晃一下,没能站稳,只觉得天旋地转,理智告诉他,不能倒下,也不能跑,坐牢坐出来的经验,陶勇双手抱头,坚强地蹲到墙角,埋头伏在膝盖骨上,抗住黑衣人拳脚,雨点般地落下。

“董事长太残忍,如果再不发话,要出人命。”吴兵摩拳擦掌,带着两个壮汉嚷着要冲出去。

“陶勇豁出去了,苦肉计,引蛇出洞。”王大海密切注视着前方,镇定地劝说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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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六章 引蛇出洞

阴森森的六尺巷,不见一人,寒风卷着细雨,冷落着街道。

蜷伏于墙角的陶勇,埋头在双膝中,憋住气,坚挺着后背,捶下来的拳头声,如鼓点般发出嘭嘭的闷响。他想,黑衣人弯腰用力,打得疲惫不堪,必须要激怒,使其疯狂,才有好戏,否则不但白白地挨打,目标还迟迟不能出现。

黑衣人身高马大,在狭窄的巷子里,对于墙角下,缩成一团的陶勇,确实难以舞动拳脚,用不上劲,使不出力,每每还必须弯腰,拳头才能打在陶勇的后背。想拉出来,爆打一顿,可死拖硬拽,陶勇岿然不动,像是施了魔法,定位在那里,尤如一棵落地生根的树,摇撼不动。

在黑衣人松懈之际,陶勇悄悄地从墙角一点点地用手指扒起石灰粉末,这是古宅老巷灭除蚊虫等四害的有效方法,沿着墙角屋拐的旮旯里撤上生石灰,达到环境防治目的,铲除害虫孳生条件。真是天助陶勇,他用右手捏一捏,已经收集有一小把的样子,沾点水的石灰,手指还有些烧灼**顶**点** 感。

寒气逼人的细雨拂面,打湿黑衣人的头发,涨红了的脸颊,汗水夹杂着雨滴,还冒着缕缕蒸汽。黑衣人无计可施,不耐烦地掏出香烟,靠在陶勇附近的墙上,抽起香烟。

“你看,条子来了。”陶勇大胆地创造机会,条子是给警察取的外号,这是混世人的一种黑话暗语,因为警察的肩上有条杠。

“哪边?”黑衣人迅速扔掉手中的烟头,紧张地问。

“那边。”陶勇伸长脖子,头偏向黑衣人左前方的巷口方向,手握紧石灰,放在胸前,不敢乱动,怕暴露。

“我怎么没有发现。”黑衣人背对着陶勇,往陶勇示意的方向,在烟雨蒙蒙的夜色里搜寻。

此时,陶勇趁黑衣人看着前方之际,他悄悄地从蹲着的墙角爬起来,蹑手蹑脚走到黑衣人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突然大声地喊:“从这边来了。”

黑洞洞的巷子里,陶勇的一声尖叫,划破悠长古巷的死寂,有一种恐怖至极的毛骨悚然。黑衣人顺着声音的方向,调过头,没有注意到陶勇已经悄无声息地潜伏到他的身后,当黑衣人转身,脸侧过来的正当,随声呼地一声,陶勇奋力一掷,如天女撤花,一把石灰撤向黑衣人的整个脸。

黑衣人没有防备,并且眼睛睁得雪亮,本来是搜寻条子的,没有想到,面部突然遭到狂风暴雨般的袭击,甚至比狂风暴雨还要激烈凶猛,他紧闭住双眼,脸上洒了石灰,再碰上水,整个脸立即火辣辣地烧灼。黑衣人可能久经沙场,并没有惊慌失措,他镇静的原地蹲下,低下头,保护着脸部不再淋湿雨水,掏出口袋里的手帕,迅速擦去沾到脸上的石灰,还好眼睛反应迅速,遭遇险情,可能有天然的自卫能力,关闭及时,虽然有点辣,但闭目一会儿,能分清伸在眼前的自己手指。

“不能再等了,黑衣人马上就要疯狂报复。”吴兵急切地催促道。

文物管理处办公室里,王大海带领的人,从窗帘后面,对陶勇与黑衣人,刚才发生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大家群情激愤,为陶勇的安全担忧。李建国究竟在不在附近,即使在附近,会不会现身,各人说法不一,但有一点众口一致,想到一起,就是不能再这样让陶勇与黑衣人耗下去,结局令人担忧。

“目标还没有出现。”王大海撅着嘴,脸色难看,盯着前方,半天才否定吴兵提出出击的要求。

“机会多得很,下次再策划细致一点。”吴兵考虑到,接下来陶勇可能遭遇的个人安危,如果不及时收兵,后果不堪设想。

“再等等,直觉告诉我,李建国就在附近的一家窗口下。”王大海生硬地咽下一口气,粗大的喉结一上一下,好像对大家说,再等一等,要革命就会有牺牲,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可是,他不暴露目标,你束手无策。”吴兵不甘心,继续提出一种假想。

“今天对黑衣人跟踪到底,不会没有收获。”王大海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没有更多的时间与李建国玩捉迷藏。德豪公司啤酒瓶市场开拓,海一公司的楼盘销售,化工厂宿舍还建安置,日常工作可以由公司高层去独立操作,但对于这些大事,另外就是棘手的问题,王大海必须亲自过问与拍板。

“那个夹克衫青年还经打,扛得住,他知道怎么避开重拳,还会保护身体要害部位,看样子,经常被人打过。”虾子站在王大海一边,以他观察到的感觉,劝说大家不要为陶勇的安危担心。

“外地人到滨江来坐牢,又没有牢头狱霸给他罩着,不挨打才不正常。”吴兵听到虾子的一番话,对陶勇刚才的表现来说,实事求是,没有言过其实。

“难道夹克衫青年讨人嫌吗?”虾子没有坐过牢,非常好奇地问。

“看不顺眼就要挨打。”吴兵不以为然地回答。

“明哲保身,不撩人惹事呢。”虾子设想着一种做人的原则,会怎么样。

“需要代混得好的犯人劳动,如果事情做不好,受到管教干部的训斥,更要挨打。”吴兵也说不清楚,像陶勇这种人被打是属于轻的,家常便饭,见怪不怪。如果监狱里各个地方上的帮派打起来,那才叫打架,有时出人命,还有人要加判刑期。

“如果真的关心陶勇安危,就不要散扯,全部集中精力,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王大海打断吴兵与虾子的对话,提醒大家做好充分的准备。

在王大海守住的窗口前方,黑衣人稍微清理脸部的石灰后,眼睛虽然能看清物体,但泪水制止不住,情不自禁地流。他猛地往起一站,气急败坏,狠狠地用他三结头的皮鞋,跺地一脚,一只手捂着眼,另一只手握紧拳头,向陶勇恶狼似地扑过去。

此时的陶勇没有逃跑,刚才也没有趁黑衣人睁不开眼的一刹那,上前出手重击黑衣人,这些都不是他所要的,他时时关心的是一个人的出现。陶勇依然蜷伏到那片墙角,他时刻准备着,怎样应对马上到来的恶魔疯狂时刻。

黑衣人冷笑一声,不屑地看着陶勇的后背,愤怒地吼道:“你是买房,还是买死。”

这里话音落地,那里黑衣人就挥起右拳重重地落到陶勇的肩胛,可能是用力过猛,也许是陶勇的骨头已经被打成铮铮铁骨,要么就是陶勇撤石灰,伤了黑衣人的元气。这一拳下去,陶勇纹丝不动,可黑衣人却咬着牙,痛得手不断地甩着,这一下黑衣人恼羞成怒,他灵机一动,既然手不行,那么就用脚,笨重的皮鞋,带着加速度,一脚踢上去,看来,真是买死,不死也可能是一个重度残废,至少腰椎骨折,半身不遂。

事不迟疑,黑衣人一个闪身,退在三米开外,突然爆发出短跑起步的速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陶勇的背部冲刺,说时迟那时快,他弹跳飞起,右脚在低空中划过一道雷鸣闪电般的弧线,踢向陶勇的腰,啪地一声,皮鞋猛烈地撞击,发出惨烈地嚎叫,应声倒下。

然而,倒下的不是陶勇,却是黑衣人。原来在黑衣人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陶勇机智地一个滚地,人皮球似地滚离他蜷伏的墙角,墙基裸露在外的一截青石条,正是刚才陶勇死死抱住的固定物,致使黑衣人无法拉动陶勇。

黑衣人飞起重重的一脚,来不及躲闪,踢飞一截青石条,他的脚付出惨重的代价,粉碎性骨折,整个人手脚朝天,跌落在六尺巷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眼睛含有残留的石灰粉尘,辣得泪流满面,右脚剧痛难耐,无法站立。

陶勇见状,心中暗喜,但没有溢于言表,走到黑衣人的身边,假装关心地去扶起黑衣人,他还要坚持战斗,因为需要找的人还没有出现。

就在陶勇刚要蹲下的一刹那,一只胳膊从他的身后,掐住他的颈脖,越来越紧,令人窒息。

此人正是李建国,他已在近处观察多时,准备在黑衣人拿到现金以后,离开滨江,潜入南方,隐姓埋名。可是,当发现黑衣人一副惨状,无法指望时,他挺身而出,准备强行带走陶勇,直接拿钱走人。

“蛇已出洞,快!”王大海眼明身捷,一个鱼跃,背翻出窗户,飞向前方。

其他人如离弦的箭一样,应声奔出文物管理处的大门,一哄而上。

第二五七章 佛口蛇心

王大海健步如飞,狂奔到六尺巷口,却不敢靠近。

昏暗的路灯下,陶勇像一只奄奄一息的鸭子,颈脖吊在李建国有力的臂膀里,脸色苍白,张口伸舌,翻着白眼。看到王大海飞奔过来,李建国故意用手臂和全身的力量,对付着陶勇的脖子,发出骨头挤压的响声,令人毛骨悚然,如果王大海再要往前冲,李建国似乎要对陶勇裸绞,将其就地送上断头台。

寂静的古巷,平时就很阴森,天黑了,显得更加可怕,一阵阵阴风,夹杂着细雨,寒意逼人。王大海与李建国两个黑影,相距不远,默默地站立,萧瑟的杀气,从俩人身上迸发出来,惊飞了夜鸟。

“你不能乱来。”王大海气喘吁吁,大声喝道。

“乱来的是王大海。”李建国脸上的青筋暴起,阴险地回答。

“放开他,有事冲我来。”王大海停住脚步,拍着胸脯,镇定地说。

“赶快闪人,让我走。”李建国灼灼逼人地吼道。

& “你已负案在身,现在插翅难逃。”王大海义正言辞地告诫。

“是你把我搞成这样。”李建国蛮横无理地要挟说

“如果没有人间恩怨,我们可以共处下去,但眼下却不可能。”王大海直白地警告。

“现在就是这个社会,你不要无情出手。”李建国抱着侥幸心理糊弄道。

“如果执迷不悟,罪加一等,是你说过的话,今天还给你。”王大海针锋相对地驳斥。

“好,今天就听小兄弟一回,去自首。”李建国突然转变语气,笑着回答。

“我们永远成不了兄弟,绝不会为虎作伥。”听到李建国说到自首的字眼,王大海放松了警惕,只要不对陶勇进行伤害,李建国已经成了瓮中捉鳖。

“不能得势不饶人,不要忘记,你现在混得再好,曾经也是个犯人。”坐在青石板上的黑衣人,突然从暗黑处插话。

当王大海顺着话音,回头察看那黑衣人时,狡猾的李建国,趁机推开陶勇,从腰间拨出随身携带的军刺,在手中一翻转,一把半尺青锋陡然现出,刺锋上吞吐着凌厉的寒光,凶猛地刺向王大海的后脑勺。81式军刺,我国独有,有着令人生畏的四道血槽,刀刃经局部热处理,锋利紧硬,砍铁不伤,丛林救生,可砍可劈。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夜鸟冲起的一瞬间,一声军刺出鞘响起,刺锋如一道轰鸣的闪电,王大海猝不及防,一个偏头侧身,刺中王大海右肩,连同领口在内,划出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白肉一翻,鲜红的血液从肉里渗了出来,很快染红了里面的白色衬衫。

王大海觉得头皮发麻,脖子里热乎乎,他顺手摸了一把颈脖,又觉得粘乎乎的,意识到是血。此时,什么话都显得苍白无力,现在只有武力才能解决,王大海怒火升腾,浑身肌肉紧绷,涌起的热血,漫步在眼角里,只见他钢牙一咬,挥拳跃起,腾空冲去,直击李建国的头部,要让李建国知道,做事很极端的王大海,铁拳有着怎样的力量无比。

当年,李建国在审问王大海时,嘴上说得好听,其实是个内心极其狠毒的伪君子,欺骗了王大海懵懂少年的天真心灵,不但暗地里拿下王大海送上去的材料,为了掩盖材料中的事实,蓄意陷害王大海,找苏跃富讨要父亲的抚恤金,捏造成流.氓罪;弟弟王长江在地面烧一个“火”字,以泄愤,被扩大化,添油加醋,捏造成纵火罪。即使这样还不放过,黑手伸到监狱,在王大海的档案里塞进伪鉴定材料,王大海有黑社会背景,性格极端,顽固危险,应严加看管,小心戒备。

王大海要彻底地撕开李建国的伪装,剥掉那层道貌岸然的隐身衣,让罪恶的嘴脸原形毕露。按朱兆有的话说,李建国恶狠狠佛口蛇心,口蜜腹剑,他便到黄泉,也必须把李建国歹魂清算。

李建国头部受到重击,踉跄着朝后退去,可惜慢上一步,王大海紧追不舍,闪电般地踢出一脚,李建国那高大的身躯直直地飞了出去,一个完美的恶狗扑食落地,整个脸蛋与六尺巷路面的青石板,来了一个亲密接触,直刮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陶勇两眼一直盯住李建国手中的军刺,但束手无策,瘦小的身段,无法靠近李建国,当王大海打中第一拳,李建国摇晃中退却的时候,陶勇想冲上去,抱住李建国的右手臂,冒着被刺中的危险,也要使尽全身的力气,用牙咬的方法,夺下李建国手中的军刺,宁愿伤一个人,也要安全兄弟们。可是,陶勇勇敢地冲上前,王大海呼啸的飞毛腿,逼得他慌不择路,情急之中,立即卧地,飞毛腿从头顶呼啸而过。在惊魂未定之时,随着砰的一声,光华闪烁的军刺,从李建国手中踢飞,滚落到陶勇视线的不远处。当李建国伸手去抓那把军刺时,已经落入陶勇口袋中。

王长江与吴兵带领着大部队,从文物管理处的正门,一拥而上,看到王大海与陶勇俩人与李建国角逐,两名壮汉冲到李建国的身边,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顿拳打脚踢,接着将李建国死死地压在身底。王长江冲到黑衣人的身旁,准备解决这边的隐患,防止冲上来伤害,或许逃跑通风报信,找人来报复。

刚才,黑衣人故意插话,分散王大海注意力,从侧面配合李建国偷袭王大海,正当爬起来,摸着墙,单脚跳跃着前进时,王长江迎面截住黑衣人。

“我是检察官,执行公务,请你配合。”王长江走上前,礼貌地说。

“执行公务,关我屁事。”黑衣人不以为然地反问。

“有包庇罪犯的嫌疑。”王长江严肃地警告。

“谁是罪犯?”黑衣人装糊涂,无所谓地回答。

“你明知故问。”王长江严厉地质问。

“我讲你是血口喷人。”黑衣人恶毒地反击。

黑衣人在与王长江对话的间隙,感觉情况不妙,乘机夺路而逃。王长江第一次正面接触穷凶极恶,过去办案,主要是接触官员贪腐案件,只有哭哭啼啼,没有打打杀杀,此时,他并没有胆怯畏缩,看到黑衣人蛮横无理的态度,本来就不满,现在又想逃跑,更加激起他的愤怒。王长江大胆地追赶黑衣人,可是没有跑几步,眼镜跑掉,站在那里,一副茫然若失,很懊悔的样子。

王大海用左手捂住右肩,李建国已经被制服,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走到王长江的身边,用右手拍拍愣住在那里的王长江,轻松地笑着说:“随他去,黑衣人不是我们要的菜。”

“一丘之貉,应该给他一点颜色看一看。”王长江不服气地回答。

“动起手来,就不怕他反咬我们一口。”王大海劝说道,他不想再找多余的麻烦。

“太猖狂,简直目无法制。”王长江从地面找到眼镜,戴起来说。

“这些人其实很简单,有奶便是娘。”王大海客观地分析道。

“真是验证了一句民谚,有钱能使鬼推磨。”王长江看着黑衣人消失的巷口,发着牢骚。

“你办案,接触的大多是贪官,佛面蛇心,表面看来服服帖帖,其实内心里是一百二十个不服,毒辣得很。”王大海善意地提醒,他言下之间,今后需要学着点。

王大海感觉身上无力,可能是流血过多,加上刚才用力过猛,没有了紧张的搏斗,人的精神放松下来,虚弱爬上心头,两眼发花,王大海在转身的一刹那,差点摔倒,他顽强地站立着,用一只手撑住陶勇的肩膀。

海一公司两名壮汉,配合王长江,将李建国双手反铐着手铐,等待着王大海的发落。吴兵支走虾子,没有暴露目标,避免李建国或者家人的报复,他开着吉普车,已经停车在六尺巷口。

鼻青脸肿的李建国,心里暗自嘲笑自己,今晚算是栽倒在阴沟里,他没有想到粗犷的王大海还有智谋的一面,人不可貌相。李建国用身子抵开两名壮汉,走到王大海的身边,大声地说:“王大海,你是混世的,还要混下去,就不怕你的财产遭人洗劫。”

“你想威胁我。”王大海忍着巨痛,平和地回答。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想进去。”李建国显得底气十足地表白。

“进不进去,你应该去问领导。”王大海策略地回答。

“我想跟你做一笔交易。”李建国争取最后的机会,提议道。

“什么交易?”王大海平静地问。

“只要你放了我,老头子全力扶持你,把德豪公司打造成滨江企业中的航空母舰。”李建国抛出条件,他老头子是李再,滨江市分管工业的副市长。

“你们应该扶持的人,是朱兆有,可是他已经被你们害死了。”王大海伤感地回答。

“董事长,夜色已深,我们还要往省城赶。”吴兵在一旁,急不可待地向王大海催促。根据王大海的安排,由吴兵开车,带上两名壮汉,配合王长江,将嫌疑人李建国押送到省高检。

“如果这样,有人不会放过你王大海。”李建国原形毕露,咬牙切齿地吼叫。

“上路。你们这些人,什么时候放过王大海。”王大海挥手之间,痛痛快快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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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八章 人间蒸发

吉普车出发了,装走王大海的仇恨。

四周一下子静下来,六尺巷斑驳的古墙似乎又在见证着什么,天愈黑了,翻滚着的阴云,快速掠过屋顶,万物随着寒风瑟瑟发抖,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青石板路面上,只剩下两个黑影,一个矮小瘦弱的陶勇,一个高大精干的王大海。经过惊心动魄的一幕,看着吉普车远去的背影,俩人都有点说不出的高兴,当情绪激动的一刹那,俩人不约而同地感觉到身上的伤,在隐隐作痛。陶勇骨痛胸闷,伴着半声咳,哈不出大气。王大海的肩头刺伤,随着雨水的渗透,越发像针扎进肉里的痛,伴着头晕,周身无力。

王大海摸着湿透的发丝,如何提神,想到了酒,他对陶勇说:“走,找一个地方喝两杯。”

“不能,喝酒会增加血液循环,不利于伤口愈合。”陶勇大胆地提出异议。

“酒能调理人体的伤痛。”王大海迫切地想喝一杯,不仅仅是身体的伤痛与淋雨后的寒气,可能还有?顶?点?一种心理,终于拿下李建国。

“建议先到医院,处理好伤口,再做打算。”陶勇策略地恳求道。他仔细地察看王大海的肩部伤口,本能地想,只剩他一人陪护着董事长王大海,个人安危,责无旁贷,

“你是不是想看美女护士。”王大海被陶勇的执着,弄得没有办法,幽默地调侃道。

王大海的一句话,说得陶勇脸颊燥热,陶勇急中生智,急忙反唇相讥:“我是看美女护士给董事长打针。”

“不打针,去包扎一下,用酒精消消炎即可。”王大海想到在监狱医院里,打一针,犯护在手臂上一共戳了七八孔,打不进血脉里,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心有余悸。

“必须要打破伤风针,刀伤弄得不好,有很大的后遗症,甚至还会出人命。”陶勇担心地提醒道,听说刀伤,如果处理不好,会有严重的后果。

“那我们就去看看美女护士。”王大海扶着陶勇的肩膀,开怀爽朗地回答。

看到王大海的态度有所松动,陶勇在深更半夜的六尺巷找不到出租车,他急切地催促道:“我背董事长走过去。”

“凭你的身段,只能背得动我的一条大腿。”王大海开着陶勇的玩笑,忍不住哈哈一笑,随着肌肉的振动,肩部的伤口,又渗出大量的鲜血。

俩人一高一矮,矮的正好可以作为高的手杖,七弯八拐的小巷,昏暗的路灯下,阴冷可怕,看不见行人,连偶尔叫几下的狗吠声都难以听见,王大海虚弱地喘着粗气,但他顽强地坚持自己走,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滚下,落在陶勇的鼻尖,陶勇倔强地要背起王大海走,但王大海一点都不理会。

进到医院急诊室,值班医生检查完王大海的伤情,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斥:“我看你这个小伙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烦?”

“我这不是半夜来求医吗?”王大海小声地辩解。

“如果再刺过来一公分,刺断主动脉,我今天晚上就不需要加班了。”医生仔细地察看伤口,惊讶地对王大海说。医生是这家医院出名的第一把外科手术刀,初步决定,需要清洗消毒,至少要缝八针,伤口才能缝合,

王大海忍受住医生拿着冰冷的剪叉,在伤口处野蛮操作,痛得号称坚强的王大海,眼泪都落下来了,但他咬着牙,没有吭声。接下来更是惨无人道,拿着一瓶叫双氧水的溶液,倒在伤口处,白沫直翻腾,手握一把像是刷鞋的鬃刷,在伤口里来回倒腾。

陶勇在一旁看不下去,轻声地恳求:“医生大人,动作温柔一点。”

“舞棒动刀,就没有想到温柔一点。”医生翻着白眼冷冷地说,反正痛也不在他的肉上。接下来,把手中的刷子,交给陶勇说,“接着刷,刷到鲜血淋漓。”

陶勇心里想骂一句兽医,但不敢骂出口,后面还不知道医生会怎样报复。拿着刷子,就着双氧水的泡沫,假装在刷,其实刷子根本没有接触到伤口,摆着姿势在那里磨洋工。

“如果对你的朋友负责任的话,刷重一点。”医生郑重地警告,他虽然与一名女护士,在一旁穿针引线,但不时用眼睛注视着陶勇的操作。

“这太残忍,伤口越刷越受伤。”陶勇按照常规理解,跟医生说理。

“只有刷出新鲜的血,才能把里面的杂质与细菌赶跑,如果想偷懒,害你的朋友,不刷也行。”医生一边对着聚光灯,戴着皮手套,用夹子钳住一个弯弯的鱼钩似的针,一根长长的缝衣服似的长线,已经穿好就位,接着把工具与针线,全部放到女护士端着的白色搪瓷盆内。

陶勇听完医生的话,有七分在理,他加重手力,闭着眼睛擦拭伤口。医生的准备工作做完后,走过来,推开陶勇,拿着一瓶酒精,倒入烧杯里,用钳子,夹住一块白色的长纱布,放在酒精里,完全浸透后,钳出来,放到王大海肩部一个像小孩子张开的嘴一样的刀口上。陶勇恐怖得直跺脚,把脸侧向一边,不敢正面观看。

“哎哟,我的妈妈!”一股刀割般的切入,钻心地剧痛,迫使王大海痉挛成一团。火辣辣的酒精,与白晃晃的嫩肉亲密地接触,效果不言而喻,痛并消炎着,最好的杀菌效果。

王大海从钻心的疼痛中,还没有缓过劲来,医生严肃地对王大海说:“想好得快一点,就无麻缝针,如果怕痛,我就安排给你打麻醉,但伤口愈合得很慢。”

“无麻。”王大海下定决心,肯定地回答。他擦去手心痛出的细汗,心想,只要好得快,就是医生拿着刀来割肉,也要强忍着。有一点王大海没想到,李建国刺中他肩部的时候,当时竟没感觉一点疼痛,以为是一只蚊子咬一口,可能是当时的意志,让人忘乎所以,难怪志士仁人,吹头只当风吹帽,大笑而去。

一切很顺利,王大海苦笑着想,不幸中之万幸,应该归功于母亲方金凤的法子做得好,今晚显灵,保佑了王大海,不但刺偏了,又碰上医院里的第一把刀。缝完针,王大海躺在病床上,护士不给走,必须打点滴,输完液,才能放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句话对于给王大海打针来说,恰如其分。在监狱里,犯护没有扎止血带,针头戳进肌肉,肿起一块大紫包。

“不痛,有点蚂蚁扎一下。”护士动作娴熟,轻声细语地安慰。

“慢着,还没有扎止血带。”王大海警惕地观察,发现一个严重问题,惊恐地提醒。

“不需要扎止血带,没有想到你还懂得一点。”护士扑哧莞尔一笑,主动地解释。

“不对,好像没有戳进血管。”王大海看着手臂上鼓起一个包,提醒护士重新操作。

“这是破伤风皮试针,不能戳进静脉,看看你会不会过敏,如果不过敏,接着输液消炎。”护士收拾搪瓷盆里的器械,准备离去。

陶勇在一旁,羡慕得要命,眼巴巴地看着护士白嫩的细手,温柔地握住王大海的右手,心想,李建国怎么就不给他一军刺,否则,现在舒心地享受一下漂亮女护士的温柔。真想从口袋里摸出那把缴获的军刺,狠狠地在他的手臂上猛刺进去。

“护士同志,给我打一针。”陶勇情不自禁地走到护士身边,不好意思正眼看上去,浪费大好时光,胆怯地低着头,只是看到女护士一双平底的黑布鞋,鼓起勇气说。

“你哪里受伤?”女护士端着白色搪瓷盆,停住脚步,关心地问。

“到处都受伤。”陶勇看女护士愿意答话,大胆抬起头,想看一眼她胸前隆起的地方,可是被搪瓷盆遮挡住视线,陶勇不由自主地伸长颈,偏着头,饱了一下眼福。

“没有看出伤口。”女护士以为陶勇伸长脖子给她检查伤口,没有意识到陶勇的目光,已经偷袭过她高耸的胸部。

“伤在里面,无法看见,”陶勇又把头侧向另一边,饱了一下眼福,还想让女护士亲自给他的颈部,像给王大海包扎伤口一样,温柔地操作检查。

“你找错人了,不是找内科,就是找骨科,我负责外科。”女护士终于弄明白陶勇的病情,她轻盈地转身,飘然而去,清脆的声音,响在陶勇的耳畔。

“运气真不好,打一个针都不行。”陶勇呆呆地望着女护士窈窕的背影,遗憾地自言自语。

王大海输完液,带了一些口服的消炎药片,拎在手中,护士要求五天以后,到医院去给缝合伤口拆线。出院后,他与陶勇走回到德豪公司,俩人都住在公司宿舍,边走边聊着女护士,不一会儿,快到德豪公司的大门,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家日夜商店。

“回去可以喝一杯了。”王大海与陶勇商量着说。

“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去就回来。”陶勇话还没有说完,飞奔过去,走进商店,买酒以及下酒的熟食干货。

“同志,能否借一下火。”一辆小轿车开到王大海的身边,驾驶员把手伸到车窗外,摇晃着一支香烟,向王大海借用打火机或火柴。

王大海也是经常开车人,理解开车人的枯燥,同情地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递到驾驶员的手上,没有想到,那支香烟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王大海的大脑在瞬间失去意识。

陶勇拎着大包小包,兴奋地一路小跑,到达刚才王大海站立的人行道上,却不见王大海的踪影,他左顾右盼,大声喊叫,并惊动德豪公司的值班门卫,大家一起到处呼唤,没有任何王大海的回音。

陶勇从地面捡起王大海刚才拎在手中的一袋药片,急傻了眼,一个大活人,怎么一下子人间蒸发。

第二五九章 沉江喂鱼

奔流不息的长江,一泻千里,像一条愤怒的巨龙,疯狂地撕咬着江堤。

王大海睁开眼睛,发现双手反绑,躺在水泥青石铺就的江堤护坡上,脚底前,汹涌的浪涛,拍打着岸边,发出“啪啪”的节拍声。他悄悄地抬眼,看到护坡上方的夜空中,龙山寺的塔影,在厚厚的阴云里隐隐约约。

中了奸计,这是王大海苏醒后的第一意识,他睡在斜坡上,慢慢地伸直腿腕,稍微活动一下腰肢,没有感觉到遭受新伤,只是颈部缝合的伤口在剧烈地疼痛。王大海在想,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递过去打火机,看着驾驶员打火点着香烟,朝着他的方向一口气,吹出一片灰蒙蒙的烟雾。

这是**,王大海在监狱里与一些抢劫犯闲聊,知道各种迷药,可惜没有亲身体验,也许是被胜利冲昏头脑,错在麻痹大意,轻易地相信了陌生人。**是一种将迷粉掺在烟丝里面,经过燃烧,把迷药的成分充分散发出来,如果自己抽即刻被迷幻,像王大海吸收的是二手烟,《顶〈点《三十秒内,思维迷迷糊糊,受人控制,任人摆布。而为什么驾驶员却安然无恙,那是因为驾驶员在吸烟前服下解药,解药的作用,可以在体内与吸入的烟雾发生化学反应,把迷烟的成分转化成二氧化氮呼出体内。

是谁?王大海假装药性还没有散去的样子,警惕地搜寻目标。护坡的上方,以及左右,分开站着三个壮汉,他们抽着香烟,泰然自若,聊着什么,有时还阴阳怪气地一阵哄笑。首先发现黑衣人,坐在一辆26自行车的后架上,翘着那一只踢伤的脚,趾高气扬地抖动,夹在手中的香烟头,烧出很长的灰烬掉落到腿上,惊慌失措地用手去扑打。

王大海放黑衣人一马,却放出了事,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黑衣人的主子都抓起来了,黑衣人还能翻起大浪。难道是李建国在赶往省城的途中,逃脱吴兵的控制,杀一个回马枪,丧心病狂地报复王大海。然而,王大海立即否定这种设想,如果是李建国干的事,李建国此时肯定会在现场,对王大海进行一番羞辱,再狠下毒手。

不管是谁,也要死一个明白,他大声地喝道:“把你们的主子叫来。”

“死到临头,还嘴硬。”黑衣人阴笑一声,要理不理地答道。

“你没有资格说话。”王大海用凌厉的眼神,射向黑衣人。

黑衣人强忍着脚趾骨折带来的痛苦,咬着牙,扶住自行车,冷哼道:“哼,没有资格,好大的口气。”

“告诉我,你们想怎样?”王大海坚毅的脸庞,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实力。

黑衣人上下打量着王大海,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海之王,嗤笑道:“我很赞赏你的大无畏,不过告诉你,不管是谁,此时此地此种境况,是虎你得卧着,是龙你得盘着。”

“少废话,快下手。”王大海打断黑衣人的胡言乱语,怒斥道。

“不知好歹,让你在世上多痛苦地停留一下。”黑衣人左右看一看,没有发现他要等的主子出现,接着说。

“我可没有耐心陪你玩小孩子把戏,不动手,就去找主子。”王大海毫不屈服,振振有辞地说道。

“像你这种犯人出身的草头王,想见就能见的吗?”黑衣人用鄙视的目光看着王大海,唱着洋腔。

“李市长说,他要来亲自了断。”一个王大海熟悉的声音,故意高调地对黑衣人说。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王大海惊喜地发现,一起在化工厂宿舍长大的秦军,外号叫小瘦子的发小,站在斜坡上。秦军在王大海坐牢以后,曾一度追随苏跃富手下的一个老大,苏跃富跳楼身亡,集团破产,这股势力被李建国暗中利用。王大海出狱归来,出人意料地迅速崛起,秦军想重新反正,回归到王大海的身边,王大海暗示继续留在对秦军信任的老大身边,有事暗中帮忙。

对王大海下毒手的不是李建国,而是李建国的父亲李再。大人物终于出现,亲自动手,王大海在劫难逃,但听到熟悉的声音,王大海心里要坦然得多,秦军混在其中,虽然无力救出王大海,可能也没有时间通风报信,至少王大海不用担心,他有个什么情况,会有人目击现场,不会走得不明不白。

再转眼看过去,还有两位壮汉,王大海不认识,面相陌生。不一会,四个人都站得笔直,王大海估计是大人物出场。

果然不出所料,李再已经站在离王大海有五米远的江堤护坡上。王大海身手再厉害,李再不至于太害怕,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他认为王大海经过监狱的磨炼,现在已经改造成一个守法的公民,哪怕再粗暴凶猛,还能把他打残或是杀了不成,那可是犯法,又要去坐牢的,而且是累犯,罪加一等,判刑更重,无非见到王大海躲远一点,不惹就是。但王大海不但举报他儿子李建国,还亲自动手,押送到省城,超出他的权力范围,今晚他横下一条心,不管冒多大的风险,也要让王大海从人间蒸发,否则,今后还不知道惹出什么事来。

李再想做最后一次努力,只要王大海不再继续纠缠,他能想到办法把李建国从里面捞出来,他劝说道:“不要自取来亡,我来的目的,是看好王大海。”

不管接下来怎样,不能躺着,样子很掉价,王大海用单手臂,撑起整个身体,弓腿站起来,横眉冷对李再,一字一句地回答:“你不要一时爽,全家火葬场。”

“你的情况,要怪只能怪社会,在你们读书时,方向就偏了,整天学着造反有理,头上长角,身上长刺。”李再好言相劝,极力拉拢王大海不要与李建国作对。

“要感谢社会,让我学会懂得识别真假。”王大海从切身体验中,有感而发。

“社会是不公平的,要学会适应,我会扶持德豪。”李再抛出诱饵,也可能真想拉过去,让王大海身上的角与刺失去威力。

“我与你不是一个天。”王大海淡淡地回答。

“不要逞英雄,英雄的名气虽然很大,可结局大多很惨。”李再语重心长地告诫。

“是的,朱兆有一家惨不忍睹,结局一个不留。”王大海想到朱兆有,气愤地回答。

“所以我奉劝你,大路朝天,各走各边,从此不再纠缠不清。”李再突然暴跳如雷,用命令的口气,下达最后通牒。

“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王大海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那我就成全你的英雄伟业,沉江喂鱼。”李再声音颤抖地吼道。他勃然大怒,急转背,手向后一挥,怒气冲冲地走到停在防洪墙边的小轿车旁,爬进车内,砰的一声,狠狠地关上车门。

站在坡岸的两名壮汉,听到李再的关门声,迅速冲到王大海的身边。黑衣人不顾脚伤,带头冲锋,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捆绑王大海,王大海拚命挣扎,但终因寡不敌众,四个人捆一个,根本不是对手。秦军不能明着帮王大海,只好暗中将王大海的绳索捆松一点,好让王大海沉入水中,见机行事,争取一线求生的希望。

王大海知道如果继续抗争,只能引来恶狗们的凶残,停止较劲,脱下一只鞋,丢在岸边,准备着被抛入江中,沉下水再另想办法。

“不能这样,王大海会扎猛子潜水。”李再坐在车内并未马上离开,打开车窗玻璃,对着坡下大声地喊叫。

黑衣人抓抓头,急中生智,想到找一块大石头,与王大海的身体捆绑在一起,再好的水性,也逃脱不了,必定喂鱼。他就地蹲下,想扒起脚下江堤防护坡的青石,可是怎么用力,青石纹丝不动。黑衣人没有想到,一块块青石是用水泥浇筑在一起,即使手中有撬杠,也无法撬动拿起,看着理想的青石,一筹莫展。其他人也到处找大石头,护坡上找不到任何沉重物体。

老奸巨猾的李再,坐在车内,想到一个恶毒的办法,他兴奋地吼叫:“自行车。”

黑衣人恍然大悟,用肥厚的大手掌,使劲地拍着脑门,责怪自己像一头笨猪,领导就是领导,关键时刻,力挽狂澜。只见黑衣人一只手,拎小鸡似的,一把就将自行车拎过来,准备对人与车进行五花大绑。

秦军巧妙地推脱说,绳索不够长,最后仅用一根绳索,与王大海的腰部连上一道。他乘势捡起护坡上的一只皮鞋,检查了一下里面的鞋垫,然后,大大方方地给王大海重新穿上。

不容分说,惨无人道的李再指挥一群恶狗,将王大海无情地抛入奔涌的江水中,掀起巨大的浪花,江面翻腾一会,恢复原样,激流顺江而下,不着痕迹。

第二六○章 水下求生

黑暗的长江,远远望去,到处漆黑一片,不断响起惊涛激流声,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样的夜,这样的江,这样疲惫不堪的王大海,觉得十分无力,体力在一点点流失,热量几乎逐渐消耗殆尽,沉入江底的王大海,冰冷的江水,浸透心骨,眼前漆黑一片,忽然觉得绝望极了。

保持镇静,恐慌会消耗能量,用尽宝贵的氧气,使人窒息而死,还是把恐慌留到上岸以后。在黑衣人抛入的一刹那,王大海深深地吞下去一口气,再慢慢地把气呼出来,这样运转就可以多坚持一段时间。从小在长江水里泡大的王大海,练就了一身潜水功夫,世界吉尼斯纪录是13分钟42.5秒。

王大海首要的问题,必须尽快摆脱沉重物自行车的束缚,解开自行车上的绳索,身体才能自由地在水下摸索,浮出水面,能探出头去呼吸氧气,就没有生命危险。可是,由于在水中浸泡,麻绳发胀,反绑着的双手,更是难以使上力,尽管秦军系得比较松,绳索也[顶_点]是出奇的难以解开。

用力一会儿,王大海感觉到肺部的氧气越来越少,自己的手脚,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无力,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头昏脑涨,意识也开始出现晕眩的感觉。

“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一个虚弱的王大海,松开用力的手指,身体无力地随水浮动,保持住仅有的一点胸口中珍贵的氧气。

“坚持!”一个坚强的王大海提醒道,头再怎么昏,也不能失去逃生的勇气,一个人的意志往往会创造出奇迹,只要信念在,生命就能与王大海同在。

“我……没有力气了。”一个虚弱的王大海,头枕在江底的淤泥上,连睁开眼睛的微弱力气都没有了。

此时,王大海肩膀的刀口,溢出大量的鲜血,在水中弥漫开来,鱼虾闻到诱人的血腥,像是逮到一顿大餐,群情激奋,兴高采烈地纷纷聚集地来,密密麻麻地包围住王大海的上身,不断地攻击,撕咬王大海裸露的皮肤。据说,大海里,鲨鱼在400米开外,闻到一滴血,立即出其不意,凶猛地扑过来,不论是人还是其它鱼类,皆成为囊中之物。

小鱼小虾咬着,痒滋滋的,没有大碍,无生命危险,王大海庆幸坠入在长江里,没有鲨鱼的威胁。但还没有高兴片刻,小鱼小虾忽然间,惊慌失措地逃窜得无影无踪,一个不剩,由刚才的喧闹,到此时的死寂,王大海警惕地思索,可能要出现一场更大的威胁,肯定有凶猛大鱼张着血盆大口,向躺在水中的王大海这个庞然大物袭来。细想一下,长江里肉食鱼类,有河豚,还大口鲶,虽然不像鲨鱼,能吞下整个人体,但咬下鼻子与耳朵,是这些鱼类第一口的美餐,接下来再吃腐烂的肉身。

事不迟疑,必须要做好基本的防范,王大海立即翻动躯体,伸直弯曲的大腿,忽然小腿处一阵痉挛,神经不断地抽搐疼痛,失去脚力的支撑,身体无法翻动,腿僵硬,丝毫不能动荡,王大海大惊失色,糟糕,一定是江水太冷,对肌肉过分刺激,突然沉入水中前,他又没有做任何热身运动,再加上今晚在六尺巷,长时间地打斗与奔跑,导致小腿抽筋。

抽筋的小腿,在痛苦地挣扎中,王大海分明感觉到,刚才被抛入水中前,秦军给他穿上鞋的一只脚底,有一个硬物。王大海回想起,在江堤防护坡上,秦军用一根绳索系好自行车,马上弯腰,捡起王大海脱下去的一只皮鞋,从口袋里抽出一只手,当时是握拳状,几名状汉竟没有想到,秦军的拳头里,是一把水果刀,故意以检查鞋垫之假象,偷偷塞进鞋垫下,然后,大大方方地穿在王大海的一只脚上。

黑衣人一时疏忽,竟给王大海创造出一个求生的契机。他可能是故意没有上前搜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之将死,穿好鞋,也是应该的,无可非议。在监狱里,枪毙犯人的头天晚上,还要烧两个好菜,大鱼不肉地侍候一番,为死囚送行。一个活蹦乱跳的肉身,知道死亡临界点,那种恐惧,还不把人逼疯过去,但在死亡倒计时,大吃一顿,总得开心一点,抹着沾着油水的嘴唇,走向刑场,有种茅塞顿开的坦然。

发现脚底硬物,无疑给王大海打上一针兴奋剂,他移动没有抽筋的一条腿,借助水的漂浮,不费吹灰之力,整个身体迎面趴到江底上,把脸埋进淤泥里,保护住鼻子耳朵不被大口鲙咬吃掉。出去还要做人,可不能缺鼻子少耳朵。

做好自我保护后,说时迟那时快,王大海弯曲膝盖,脚跟向腰间靠拢,伸手正好抓住鞋底,立即脱去皮鞋,从鞋垫下抽出秦军偷偷塞进去的一把水果刀,王大海如鱼得水,一鼓作气,用颤抖的手,激动地割断一根系在自行车上的绳索,终于摆脱沉重物的羁绊。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过去,由于兴奋,再加上用力操作,王大海感觉到肺部的氧气越来越少,承受不住水底的压力,胸腔像高压锅,要炸开似的,憋闷感急欲想探出头,去呼吸一口氧气。绳索虽然割断,但王大海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时竟站不起来,升出水面。

江湖险恶,道上混,并不像人们想象中的那么潇洒与写意,还有让人无奈与残酷的一面。眼看着胜利在望,但此时的王大海,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他渴望着浮出水面,那里有充分的氧气,可以让他张开大口自由而贪婪地呼吸。

王大海的大脑因为缺氧,不是先前的晕眩,而是出现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幻觉,他感觉到不是在水里,而是飞向天空中,李建国拿着一把长矛,恶狠狠地刺向王大海的胸膛,矛头带着弯勾,拉出他的五脏六腑,血流成河,在明亮的蓝天上,向着太阳的方向流淌。

李建国皮笑肉不笑,阴险地讥讽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海之王。”

王大海怒目冷对,用双手从空中搜寻飘浮着的肺、肝还有心脏,一个一个,重新塞进自己的胸腔。

“不能就这样便宜了这小子,处他凌迟,一天割下一块肉,体验出什么叫报仇雪恨的痛快。”李再站在李建国的身旁,恶狠狠,更加阴险毒辣。

李再话还未说完,从李再的胯下,苏跃富哈巴狗似地钻出来,拿着李建国的一把军刺,在王大海的手臂上,一刀割下一块肉,拿在手中,得意洋洋地跑回到李再的面前邀功请赏,展示给他的主子看。接着点头哈腰地请求道,“请李市长下一个文件,把王大海建成的大厦批给我。”

王大海没有反抗,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凭其辱骂与宰割。突然,天空中狂风骤起,大雨倾盆,将对面的三人,席卷到一个无底的深渊。

一阵巨痛,王大海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一条大口鲶正在拚命地撕咬他的手臂,刚才,虚弱的王大海精神出现幻觉。大口鲶的撕咬,咬醒王大海的意识,他高兴起想,有办法让自己打起精神。他反绑着的手,慢慢地握紧手中的水果刀,贴紧自己的大腿肉。

王大海就这样躺下去,必死无疑,已经出现昏迷症状,要不了一会,真正兑现了李再的口出狂言,沉江喂鱼。如果没有外力作用,王大海无力动荡,无法浮出水面。不能就此等死,已经争取到生的希望,必须志在一搏,激起身体最后一息力量。

王大海义无反顾地将手中握紧的水果刀,深深地刺进大腿的肉中,乘着疼痛的力量,王大海弓起腰,浮起头,双脚贴住江底,猛地一脚蹬起,随着弹力的惯性,王大海垂直地浮出水面。

江岸上,秦军机智地摆脱黑衣人,绕开他们后,迅速狂奔,跑到王大海落水的地点,身上的衣服未脱,穿着鞋,直奔下水,刚刚沉到齐腿深的水时,忽然,不远处的水面,水泡翻滚,引起秦军的警觉,接着看到黑色的头发浮出水面,秦军大喊一声,海哥!

秦军双手并拢前伸,纵身一跃,扑将过去,一把拉住王大海的肩膀,拖向岸边。他背起王大海,放在江堤高处的开阔平地,解开手上的绳索,不论怎样叫唤,王大海没有一点反应。用耳朵贴着嘴鼻,也感觉不出来有呼吸的气息。

情急之中,秦军抡起巴掌,在王大海的左右脸上,狠狠地打下两巴掌,口中念念有词:“不要怪我,这是打水鬼。”

清脆的巴掌声响过以后,王大海手脚朝天,躺在地面,仍无动于衷,这下子,秦军吓坏了,他双腿跪在王大海面前,带着哭腔喊:“海哥,你不会有事的。”

第二六一章 一步之遥

秦军两巴掌打走附在王大海身上的水鬼,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王大海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秦军激动得两眼一热,心想,海哥命大福大造化大,仅一步之遥,承天之佑,终于逃过一劫。他迅速清除王大海口腔、鼻孔里面的异物,接着两手叠加,放在腹部挤压,没有水流出,嘴唇也无明显的青紫,只是有点神志不清。

此地不能久留,怕黑衣人杀一个回马枪。秦军背起王大海消失在风高夜黑的江堤。

与王大海一同回公司宿舍的陶勇,从日夜商店买回食物,却不见王大海的踪影,只稍稍离开一会儿,突然从人间蒸发。惊慌失措的陶勇与闻声赶来的公司保安,四处搜寻未果,他立即向公司总经理王鹏报告。

陶勇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顾不上敲门,直接闯进公司值班室,把王大海丢在人行道上的一袋药片,递给王鹏,闷闷地说道:“董事长不见了。”

“董事长去了哪?”总经理的岗位,锻炼出王鹏的沉着冷静?顶?点?,看得出可能有事,但没有显现出惊慌。

“刚刚还在一起,可是与保安一起怎么找,也找不见人影。”陶勇如实禀报,不敢漏掉一个字,一个场景,一个细节。

“你去了哪儿?”王鹏面色平静地问道,可是眼中已是暴风狂潮。

陶勇一脸恭敬地回答:“董事长要我去日夜商店,买点吃的,我拿到手,立马就回来了。”

“什么东西值得你离开?”王鹏的脸色越发变得冷了。

陶勇低头并不答话。不好说是王大海想喝一杯,所以他主动跑去日夜商店,而忽略今晚在公司门口,也存在不安全,所谓灯下黑,最安全的地方,可能最容易出事。

“好,你买什么东西,我懒得过问,只一句,董事长呢,人在哪?”王鹏冷冷地瞥了陶勇一眼。

“我相信董事长不会有事的,他不会丢下我们不管。”陶勇吞吞吐吐地表达出对王大海的信任。

等待的滋味最不好过,特别是等一个一去不复返,到现在还是生死未卜的人,让陶勇简直要把头往墙上撞。

王鹏接连抽了好几支香烟,都是点着后,抽了一口,人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想想又摁灭在烟灰缸里,重新又拿一支香烟出来点上。

值班室外,知道王大海人间蒸发消息的员工,乱作一团,好像天塌下来。住在公司内宿舍的曹爱国,以及听到消息马不停蹄赶过来的杨民生,心急火燎,俩人同时走进门,看到王鹏与陶勇焦躁不安的样子,曹爱国与杨民生的心悬了起来。

曹爱国看着王大海长大,焦急地说:“如果找不到,很明确的办法,赶快去报警。”

“靠我们公司的人力,在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的滨江,找一个人,不亚于大海捞针,去找电视台的一个什么节目帮忙,做一下寻人广告。”杨民生也想出一个主意,立即提出来,供王鹏总经理参考。

此时,王鹏处在两难境地,一个在滨江如是中天的董事长突然失联,广告一旦播出,不但引起购房者的恐慌,也影响到德豪公司正常的生产经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果两头在外的客户知道此事,供应商可能要慎重发货,也许一手交钱,一手发货。购货单位,考虑重新选择稳定的企业进行合作。

找公安报警是比较切实可行的办法,但今晚王大海是与李建国发生角逐,到目前还不知道,是否是李建国那一方暗中陷害王大海,公安又是李建国的老根据地,内线把消息泄漏出去,不利于保护王大海个人安危。如果逼急了,可能把王大海转移到外地,更无法寻找。还有可怕的,也许要狠下毒手。

王鹏经过深思熟虑,利弊权衡,他故作镇静,嘿嘿地笑了笑,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先不要着急,说不定董事长有事去了呢,一会儿就回来。”

“出去有事,也不会需要这么长的时间,肯定是凶多吉少。”曹爱国担忧地说。

“董事长就是董事长,有时真的不简单。”王鹏只好这么安慰着大家的情绪,别无他法。

德豪公司技术副总经理丁强,知道消息后,带着人马,直接去了刘春花那里,没有找到王大海,与刘春花一起来到王鹏的值班室。端给刘春花的椅子,她也不坐,叹着气摇头,脸上一片悲戚,语气里相当的怨恨,心里不由得对陶勇不满起来,但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毕竟在紧要关头,第一要务是找人。

“你们打没打bb机传呼?”刘春花忽然想起来,与王大海唯一的联系工具。

“打了,这件事还要讲,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发传呼。”陶勇急忙上前解释。

“需要多打几遍,怕在人多嘴杂的场所听不见蜂鸣声。”刘春花进一步追问。

“电话都打破了,始终没有回复,最后无可奈何,没有经过董事长同意,我带着保安,撬开门锁,发现bb机放在房间的桌面上。”陶勇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介绍经过。

“怎么没有随身携带?”刘春花感到奇怪,询问道。

“有可能,因为今晚董事长不方便带。”陶勇刚要开口说与李建国打斗一事,但又怕引起刘春花的不高兴,说了半句,把后面的话咽到肚中,含糊其辞地答道。

刘春花经过王大海牢狱之灾的折腾,磨炼出一副面对突发事件的胆识,比一般男人还要坚强,把焦急与悲痛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她详细地听完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最后,走到王鹏的身边,问道:“王总,下一步怎么办?”

王鹏轻声在刘春花耳畔说了几句,意思暂时不宜报案与刊登寻人广告,等到明天,视情况再议定,接着大声地说:“扩大范围,增加力量,继续寻找。”

“注意搜寻江边、寺庙、废弃工厂以及郊区的荒野地带。”刘春花内心思索着,绑架王大海的人,可能藏身的地点。

“事不迟疑,分头行动,有情况,文字信息发到bb机上。”王鹏果断地下达指令,并安排杨民生,通知牛强把护厂队集合起来,参与到寻找王大海的行动中。

寻找工作比预想的还要顺利,当刘春花与曹爱国沿着江堤一路找过去,刘春花真是有心灵感应,远远地看到秦军背着王大海艰难步行的身影。人生有时说不清,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刘春花禁不住热泪盈眶,踩着堤坝上的坎坷路,不顾一切地奔过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王大海,你在的时候,你是一切;你不在的时候,一切是你。

王大海虚弱的身体不能再折腾,在曹爱国的建议下,就近到港口招待所,暂时休整,请医生过来检查。同时,从招待所的电话里,把喜讯通过传呼,发到各路寻找人的bb机上。不一会,大家齐聚到王大海躺着的房间里。

看到围在身边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个个沉默不语。王大海动了一下头,刘春花立即把一个枕头,塞到王大海的颈下。他笑着说:“都传我死了么?”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杨民生主动上前,兴奋地回答。

王大海喝下半杯刘春花端着的蜂蜜水,将剩下的半杯,拿过来,就着玻璃杯的热量,捂在手中,说:“承蒙你吉言。”

“单单承蒙我吉言,怕是不够,还必须除掉挡路的小人,才能得以安宁。”杨民生愤愤不平地发着牢骚。

“你具体的指哪一个小人?”王大海不知道指的是李再,还是李再指使的爪牙。

“哼,那个腹黑的狗官。真的是太卑鄙了,用这种下三滥的的招数陷害我们董事长。”杨民生虽然没有直呼其名,但言下之意,众人皆知。

“他有他的势力,并不容易对付。”王大海明白杨民生说的是李再,他低调地回答。

“对待这么一个歹毒心肠,草菅人命的小人,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绝不能心太软。”杨民生信誓旦旦,咬牙切齿,他还想到前任董事长朱兆有,不明不白地协助调查,协助到最后,捧回来的是朱兆有一盒骨灰。

“未必不可试一试,他这些年爬得太快,不可能抓不住问题。”牛强在一旁,也表达着他的不满情绪。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要强大起来,强大到气死他们。”王大海想得很多,要做的事也很多,何须鱼死网破,一步步地来。

王鹏从港口招待所前台,办理好王大海所有入住手续,并联系好一名医疗专家,前来给王大海做身体初步检查。他进入房间,慢慢走到王大海的身边,弯腰轻声问道:“后天公司楼盘开盘典礼,董事长要致辞,那个人作为市领导要讲话,是不是换成吴兵致辞。”

王鹏说的那个人指的是李再,王大海思考良久,准备坐起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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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二章 与狼共舞

王大海眉毛先是紧紧地皱起,眉宇间形成一个问号,继而舒展开来,他不以为然地说:“我去。”

王大海的一句话,两个字,铿锵有力,时间好像停留在这一秒,周围的空气凝固着,大家的心里紧张起来。

刘春花心一动,泪就千行,大吃一惊,王大海的声音,在她耳朵里,就如长江里的惊涛骇浪那样洪亮吓人。担心王大海拖着虚弱的身体,不但要上台致辞,竟然与那个将王大海沉江喂鱼的恶魔站到一起。她板着脸,撅着嘴说:“与恶人在一起,随时都有危险。”

“别担心,一切都将安然而过,就像你平时担心其他事情一样。”王大海强打起精神,故作轻松地回答。

“何止是担心,简直让人揪心,吃了一个这么大的苦头,还不吸取教训。”刘春花带着沙哑的嗓子哭诉。

想想沉江的一幕,太可怕,不禁毛骨悚然。对王大海的牵挂,让刘春花成为一个虔诚的信徒,她常常向着上天祈祷,真的希望冥冥之中[顶_点]有一种神灵,永远保佑着时常牵挂的王大海平安无事。

“我会特别谨慎。”王大海握紧刘春花柔弱的细手,安慰道。

“防不胜防,我想干脆见好就收,我们俩人一起到江海去做医药生意。”刘春花左思右想,还是鼓起勇气,袒露心迹,避开滨江这块伤心之地。

“无处可逃,到哪里都一样,激烈的商场竞争,都会有了不断的恩恩怨怨。”王大海否定刘春花带有天真的想法。

刘春花还想劝说什么,杨民生急不可待地从中插上话,他可不愿意王大海离开德豪,公司的发展正在蒸蒸日上,如果没有王大海的胆识与智慧,公正心与号召力,后续的发展不可想象,绝不能再走前任董事长朱兆有时代的老路,一个好端端的企业,被折腾得树倒猢狲散,烟囱不冒烟,企业大门紧闭,茅草丛生,一片荒凉。但又一想,既不能让能人王大海走,又要保证王大海的安全,他诚心实意地提醒道:“腹黑的狗官,在上级主子面前是狗,而对待我们又是像恶狼一样,狼到天边不改性,董事长可要时时提防着点。”

“不要害怕,与其谈狼色变,不如与狼共舞。”王大海坦然地回答。

王大海在内心里,已经做好长期应对的准备。如果没有应对困难的勇气,就很难生存下去,有了勇气,还要学着狼的血性,积极主动地去迎接挑战,只有在不断的面对困难的斗争中,人才能进步,才能体会到与公司共成功的快乐。

“可不能铤而走险,狼狡黠,十分凶猛危险,”杨民生关心地提醒,他听到与狼共舞的字眼,不禁冒出一身冷汗,那个腹黑的狗官,可不是一般的狼,而是滨江的狼王。

“与狼共舞,自己也要变成狼,而且变成超级狼。”王大海把杯中剩下的蜂蜜水,一饮而尽,痛快地说出他的决心。

王大海想到狼的勇气与血性,身处草原,就会置身于这个巨大的食物链中,各种生物都摆脱不了吃或被吃的命运,要想占据食物链上端的有利位置,就必须在残酷的现实中磨练自己的神经,造就卓越的品质,草原残酷的生存状态,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生存法则,即是弱肉强食。

杨民生意识到江湖险恶,道上混,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潇洒写意,还有让人无奈与残酷的一面,看到王大海面对险恶的对手,淡定从容,心中有一丝欣慰,但又忧心忡忡。他只好从自身的角度说:“可我的胆子小,感觉那个人脸上有一种阴杀邪气,像怪兽一般吞噬着我的心,让人不思饮食,坐立不安。”

“不要瞎操心,他们的黑手不会伸向你,如果伸向我,你也插不上手,放心大胆地搞好企业,是对我最大的支持。”王大海有条不紊地分析道理,以化解杨民生以及公司其他高层的担心与不安。

“当前生产,董事长不要分心挂念。”杨民生信誓旦旦地表态。

“相信杨总抓好生产不放松,没有了后顾之忧,我可以甩开膀子跟他们斗,究竟鹿死谁手,拭目以待。”王大海环视围坐在床边的大家,激动地说。

王大海从小到大,学习过的文章中,最喜爱高尔基的一篇题为“海燕”的散文,因为文章的精髓就是几个关键字:勇敢、自信、不屈服。一句“海燕叫喊着,飞翔着,像黑色的闪电,箭一般地穿过乌云,翅膀掠起波浪的飞沫。”,王大海的身心就要不由一振,想到自己,为着企业发展呕心沥血地跋涉,却是“大道如天,烦恼如山。”,每个人在实现人生价值中,常常会遇上很多预想不到的坎坷与烦恼,也往往会身不由己地置身于一些泥泞与沼泽之中,面对此情此景,不能埋怨机遇,也不能后悔动摇,更不能止步,甚至进而倒退,要像一只海燕不畏惧风雨雷电,搏击于海天之间,像离弦之箭一样,以疾飞的身姿去勇敢地担当。

“董事长,还有一种情况,不得不考虑。”沉默不语的曹爱国,突然插话道。

“曹老书记请直言。”王大海摆着右手,礼貌地回答。

“抓捕李建国以后,等于戳了李再的心窝,他不会轻易对董事长放手。”曹爱国当过区委书记,了解李再的为人品性,他担忧地说道。

“现在大家担心的不正是怕李再反咬一口。”王大海平静地反问。

“我想到的不是武卫,而是文攻。”曹爱国解释李再可能要采取的打压王大海的重点方向。

“造谣惑众,让老百姓都不来买房。”王大海猜想出一种文攻的可能。

“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称,至于买不买房,不是李再能左右人心。”曹爱国立即否定王大海的猜想,他接着说,“我考虑除了武力防卫以外,还要注意应对政策绞杀,李再手握副市长的权力,可以在税收、土地、银行贷款、摊派社会义务等方面,给德豪公司制造沉重的负担,以达到搞垮企业的目的。”

王大海哈哈一笑,只要李再不搞阴谋诡计,采取下三滥的招数陷害,都可以坦然面对,他气定神闲地说:“不靠天,不靠地,不靠神仙黄帝,德豪公司靠市场,税金不欠,工资不低,福利不少,如果滨江银行不给贷款,德豪公司就到外地银行去贷款,外地银行不给贷款,就到外国银行去贷款,李再的政策再怎么狠,不会狠到外国的银行。”

大家七嘴八舌,把刚才见到王大海的愁云给撵跑了,重拾起信心。只有刘春花还是愁眉不展,她没有办法说王大海,但可以影响王鹏,让王鹏想尽一切办法,时时刻刻保护好王大海的安全。她走到王大海的身边说:“王总从董事长的这次被陷害事件中,采取了什么补救措施。”

“有所考虑,还没有向董事长汇报。”王鹏没有准备刘春花的突然发问,吞吞吐吐地回答。

“亡羊补牢,还要等待何时。”刘春花显得有点不冷静,直截了当地发号施令。

“首先建议,董事长从今天开始,不准自己开车,聘请一名专职驾驶员,一年不需要多少费用。”王鹏说出埋在心中已久的建议,有一个人照应着王大海,如影随形,就不会发生像今晚上的不幸。

“王总的提案很好,我首先赞成,德豪公司的大多数董事在这里,都一个表态,如果同意就定下来,驾驶员兼贴身保镖,时刻准备着与可能出现的危险进行一番决斗。”丁强积极发言,并且对驾驶员提出额外的要求。

“针对富人的绑架、敲诈、勒索、抢劫等暴力事件越来越多,我们加强董事长安全防范方面的投入应该成为必然常态,根据时代的发展要求,不断地补充完善。”杨民生客观地分析当前社会现象,必须加大这方面的投入。

“董事长可需要找一个特种兵?”曹爱国直接问王大海,他想到在部队当现役军官的儿子,为王大海租用废弃机场的事,还专门回来一趟,出面找过叶团长。

王大海没有回答曹爱国的问题,而是看着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秦军,问道:“我一旦露面,你是最大嫌疑,这次干脆回来,把车子交给你。”

秦军默默地走到王大海的床边,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跪,双手作揖。

“起来,这是企业,不是帮会,不信这一套。”刘春花急忙拉住秦军,然后,慎重其事地大声说,“董事长的安全交给你了。”

王大海抬手,先让秦军站起来,接着认真地交待:“等吴总从省城回来,你把吉普车开去仔细保养一番。”

说曹操曹操就到,吴兵急匆匆地走进房间,他从省城返回滨江,腰中的bb机,也接到群发的信息,知道王大海出事,直接开车到港口招待所。

“报告董事长,已经按照要求圆满完成任务。”吴兵进门第一句话,兴奋地报告。

“怎么少一个回来,王长江人呢?”王大海发现情况不对,严肃地问。

第二六三章 小偷侦探

王大海的脸色不好看,一会儿红,一会白。红是因为激动,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来,吴兵安全地将李建国送到省城高检;白是因为没有看见王长江的人影,一同派去的四个人,回来的只有三个人,唯独少了王大海的弟弟王长江。

“王长江被扣下去了。”吴兵知道王大海担心王长江的安全,有意调侃。

“省高检怎么扣下有功之臣。”王大海气愤地质问。

“因为是李建国的老部下,他们才扣人。”吴兵没有说明真相,继续跟王大海捉迷藏,他想再糊弄一下,给王大海一个悬念。

“一朝君子一朝臣,老黄历还能大行其道,我现在就去找他们理论。”王大海怒不可遏,强行下床,要秦军立即开车,送他赶往省城。

“省高检扣下王长江,是大喜事,先借调,办理李建国的案子,只要工作成绩突出,真的能飞黄腾达,正式调动过去。”吴兵坐在王大海的床边,兴致勃勃地介绍情况。

吴+顶+点+ 兵的一番话,在房间里引起一阵激烈的掌声,大家的心里都很高兴。恐怕连区检里的人知道此事,也会兴奋不已,该有多少人羡慕。市检更不要说,有多少人望眼欲穿,能踏上省高检的门槛,这一生,在仕途上终于能修成正果,谁能想到,一个大学刚毕业不久,还没有多少办案经验的楞头青,居然坐直升飞机,跳过市检,直接借调到省高检。

坐在房间角落里,插不上话,也没有资格插话的陶勇,此时逮住吴兵问:“抓捕李建国,王长江没有做什么事,怎么能留下他呢?要说我的功劳最大。”

“他是公家的干部,你不够格。”吴兵不经意地回答。

“可主要工作都是我去做的。”陶勇不放过吴兵,俩人曾在一起坐过牢,有想法直来直去。

“像你这样,武不能弄棒,文不能测字,能做什么工作?”吴兵冷冷地嘲讽道。

“李建国的主要罪证,都是我去侦探取得的。”陶勇不依不饶地与吴兵辩论。

“你还会侦探?”吴兵一头雾水,抓抓头问。

“是的,李建国受贿的存折就是我侦破的,今天的行动,也是我实施苦肉计,诱敌上钩,才有你后来的成功抓捕。”陶勇较真地说出自己所做出的成绩与功劳。

“抓捕时,我在现场,你把侦破受贿的事,说出来听一听?”吴兵饶有兴趣地发问。

陶勇先看看王大海,没有异常表情,接着他大胆地讲述:“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悄悄地潜入李建国的办公室,翻箱倒柜,最后找到一本存折,还有一本厚厚的香艳日记,记录着他与不同女人干过的心得,我如获至室,心中暗想,李建国快活不了几天,铁证如山。正在我欣喜若狂的时候,突然门咯吱一声打开,一道刺眼的亮光,射向房间里的沙发上。当时,我没有惊慌,以过去当过小偷的沉着冷静,急中生智,一个闪身,藏身柜子中,观察敌情。”

“警察进来了。”吴兵猜测说。

“不是警察,办公室里的门根本没有打开。”陶勇故弄玄虚地解释。

“那你刚才不是说门咯吱一声响。”吴兵听得很认真,没有放过一个细节,他询问道。

“当时我也蒙住了,从哪里来的开门声,难道是我歇长了时间,没有出来操练,心里紧张,大脑出现了幻觉。”陶勇回忆叙述当时的情况。

陶勇是犯盗窃罪坐牢,暗地里给阿不力孜当马仔,因此结识王大海,阿不力孜出狱投奔王大海,陶勇后来也到王大海的公司工作。当然现在有正当的职业,不可能再干偷窃扒拿的事,只不过与阿不力孜一起,捡起老本行,做起侦探的事,搜集证据。

“可能是你吓破了胆,怕二进宫,受二茬罪。”吴兵分析陶勇心里发虚的原因。

“没有想到,沙发旁边的墙面,还有一道假门,从里面是走出白晃晃的一男一女,一丝不挂,男的是李建国,一手掐住身材丰满的少妇后颈,像是擒拿凶恶的歹徒一样,将少妇趴到桌面上,抵住臀部,另一只手拿起下身的家伙,急吼吼地从后面,挺进目标,死寂一般的氛围,只有扑哧扑哧声,弥漫在杀气腾腾的空气中。”陶勇绘声绘色地描述看到的情景,不排除添油加醋地渲染。

“你当时应该大喝一声冲上去,逮个正着。”吴兵开着玩笑说。

陶勇说到此处,脸色赤红,不好意思地对着吴兵的耳畔,轻声说:“我浑身不由自主地膨胀,下身不争气的家伙坚挺起来,柜子本来就小,没有那家伙的事,倔强地胀得很大,凑什么热闹,反而占用柜子里的空间,只能紧紧地缩住身子,不敢有丝毫动荡,怕李建国发现藏身的地点。”

“不冲上去,也得带一个针孔摄像机,录下来,可以当毛片看,卖一个好价钱。”吴兵笑着讽刺道。

陶勇推推吴兵,不让他胡乱插话,接着说:“正在自我埋怨的时候,只见李建国已经完成好事,推开那位少妇,警惕地发现他的皮夹放在桌面上,好像清楚地记得,原本放在抽屉里,怎么跑到上面来了,皮夹不会长腿,自己跑上来,而且皮夹里面翻得很乱,他仔细地查看,没有发现遗失什么,现金一分不少。质问那位少妇,少女摇着头,一脸无奈,不承认动过皮夹。紧接着听到啪地一声,李建国一个巴掌,打在少妇漂亮的脸蛋,不高兴的俩人,穿好衣服,一先一后,离开办公室。”

“这是你干的事,乱翻皮夹,害得那位少妇无辜地挨了一巴掌。”吴兵忍不住又打断陶勇的讲述,插话道。

“我需要寻找证据,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匿之地,钱没有拿,原封不动地放回皮夹里,当时疏忽大意,忘记归还原处,还好没有引起李建国警觉,他对潜入房间里的小偷侦探浑然不知。在他们俩人走后,我立即猫到桌面,还能闻到女人留下的香水味,从抽掘里拿走日记本与存折,交给在楼下接应的阿不力孜。”陶勇带着自豪的口吻,讲述着他的英雄壮举。

“彻底打消当公家人的梦想,小偷侦探,拿不上台面,只要死心塌地跟着董事长,后半辈子就有好日子过。”在一旁的王鹏拍拍陶勇的肩膀,劝说道。

王鹏急着要与王大海商量后天楼盘开盘仪式,不要小看短短的半天时间,仪式的效果好不好,关系到接下来的楼盘销售,既要简洁,又要体面,还要让老百姓喜闻乐见,激起消费者购买欲.望,必须安排一些文艺节目,活跃气氛。王鹏拉着吴兵,坐在王大海的床前,拿着一本工作笔记。

“王长江借调省高检,李再肯定要收敛一点,不敢轻举妄动。”王鹏高兴地开口说。

王大海沉浸在王长江借调省高检的喜悦之中,他终于松了一口气,通过艰苦卓绝的努力,王长江从李建国案件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相信王长江会振作起精神,在更广阔的舞台,全力以赴地投入到工作之中,要尽快将这一喜讯通知母亲方金凤,对于前一段时间,处于低迷中的王长江,母亲可没有少操心。

王鹏的一番话,打断王大海的思绪,王大海说:“李再不会善罢甘休,我不但要去致辞,还要体面地与李再,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一个手。告诉他,感谢李家的栽培,否则,王长江的进步没有这样快。”

陶勇不甘落后,他挤到吴兵的身旁,大声地说:“不能跟李再握手,他害得董事长好苦。只要一声令下,我再当一回小偷侦探。”

“他没有存折与香艳日记,你偷偷进去帮他打扫卫生吗?”王大海否定陶勇的想法。

“不进房间,我可以盯人,总能抓住见不得人的事。”陶勇换一个思路说。

“侯门深似海,以你目前的技术水平,很难靠近他,即使能靠近,想有所收获,也很难。”王大海淡淡地说出他的分析。

“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下定决心咬他,没有办不成的事。”陶勇热情地表达出决心。

“我们暂时以静制动,见机行事,需要保住制裁李建国的胜利果实,不能让李再私下找关系翻了案。”王大海慎重地提醒大家。

“我同意董事长的意见,以静制动,不但去致辞,还与李再体面地握手,毕竟他现在还是副市长,同时也有利于楼盘的促销。”王鹏积极附和着王大海的意见。

“如果李再不愿意参加我们的楼盘开盘仪式。”曹爱国想到另外一种情况。

“他不来,就找别的副市长参加。”王大海胸有成竹地回答。

“时间来不及,事到临头,到哪里去找市长。”曹爱国担心说。

“事先找一个比李再大的官,不就解决问题。”王大海想了一会说。他话是说出去了,但在滨江比李再大的官,屈指可数。

第二六四章 别树一帜

楼盘开盘仪式,按照定下的分工,各自分头去忙着准备。王大海负责邀请市长登台,犹如在开盘仪式上升起天边的彩虹。

第二天一大早,王鹏昨晚打电话联系的专家门诊,一名医生带着助手,来到房间,医生拿着冰冷的听诊器,前胸后背仔细地听过以后,量体温,测血压。医生礼貌地说:“王董事长,初步检查,缺氧时间过长,造成心率紊乱,心功能不全,其他指标没有大问题。”

“从你们医生的口中,不可能有健康的人。”王大海放下卷起的衣服,笑着说。

“事实如此,活蹦乱跳的人不会来找我。”医生客气地回答。

“没事,身体不舒服,呼呼一大觉,就好了。”王大海心里想着,从小长到大,哪没有过头痛脑热的,找时间好好地睡一觉,就解决问题,病跑得无影无踪。

“就董事长目前的情况,需要到医院住上十天半个月,以静养恢复。”医生知道当一个企业的董事长,肯定是日理万机,没有闲/顶/点/ 下来的时候,所以他建议到医院,可以安心地治疗,彻底恢复受到损伤的心脏功能。

“不行,至少白天没有时间。”王大海一口否决医生的康复方案。楼盘开盘在即,哪有时间躲到医院里去享清福。

“这是在透支生命,到年老了,后悔莫及。”医生本着负责任的态度,郑重其事地告诫。

“我这人就是静不下来,到你那里等于关禁闭。”王大海急忙推脱,他不好直说,马上就要去找市长,出面参加楼盘开盘仪式。

王鹏站在一旁,不敢上前劝说,也不好劝说,一方面王大海的身体需要休息静养,另一方面到市政府方面出头的事,必须要王大海出面,无人能替代。

刘春花看不过去了,公司里再怎么忙,也不能把自己的身体当儿戏。搞企业赚钱,不就是多赚与少赚,早赚与迟赚的事。开明地想,既不能完全听医生的话,也不可全不听。她立即打断王大海的话,大声地说:“与医生说话也这么激动,听医生说一说,如果白天不去住院,需要注意哪些事项。”

“如果做到三点,白天也可以不去住院,但要按时打点滴输液。”医生想了一会,答道。

“请问医生做到哪三点?”刘春花不解地追问。

“因为心脏受到水压损伤,必须要有一个自我康复的过程。第一点,避免情绪紧张,既不能兴奋,也不能生气;第二点,不能过度劳累,最好在近一段时间不要长时间地走动;第三点绝对不能沾烟酒,如果受到烟酒刺激,会产生胸闷头昏,严重者,救治不及时,危及到生命。”医生认真地说明保护心脏的三点基本要求。

看到刘春花情绪上来了,王大海不好争辩,如果想尽快脱身,看来必须要顺从医生的意愿,他转变语气,笑着说:“遵照医嘱,负责每天晚上,按时去输液。”

“医生说,还要做到三点,是否知道了。”刘春花还不放过王大海,提醒道。

“知道,牢记在心,别的话可以不听,但医生的话,掌管生命大权,怎敢不听。”王大海信誓旦旦地表态说。

“知道做不到。等于不知道。”刘春花知道王大海的性格,公司里的事,一旦忙起来,就会不顾一切,她接着转过身,不放心地嘱咐王鹏,“看着点,他现在不是一个正常人,处处小心为妙。”

“我会时时提醒董事长,做到医生嘱咐的三点要求。”王鹏毕恭毕敬地回答刘春花的话。也是王鹏的肺腑之言,并不是胡差事,应付刘春花,董事长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不仅仅是本人,也是公司最大的福分。

总算把医生打发走了,刘春花也恋恋不舍地回到她的药店,因为王大海站起来走动给她看,迈着大步,独自在房间里走了一个来回,刘春花这才放心,同意让王大海到市政府去一趟。

秦军开着吉普车,速度不快,一路平稳地进到市政府,可是怎么上楼,让王大海愁眉不展,市长高高在上,办公室在五楼,有电梯,王大海走进去,想了想,摸着心窝,还是退了出来,不敢乘坐,怕电梯上升,他仿佛又被沉入到深水中,电梯还没有开,心脏就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袭上心头。

只有爬楼梯,一级级地上,心脏虽然负重难受,但自己可以掌控快慢,不至于窒息。王鹏自告奋勇地要背着王大海上楼,被王大海坚定地拒绝,楼道里进进出出,上上下下的人,走马灯似的,什么人都有,尤其想到李再,想到苏跃富从五楼的天井中纵身一跃,他要自己坚强地爬上五楼,不能让旁人说闲话,更不能让旁人看出曾被沉入江底的痕迹。

平时来这里,王大海熟悉与不熟悉的人,总与他打一个招呼,客气地寒暄一句,问一个好,今天没有,即使他熟悉的干部,也没有热情地上前来与王大海打招呼,而是看见王大海,避而远之,从旁边快速奔跑,擦身而过,有个别的干部,干脆退出已经迈上的楼梯,转而等在有很多人的电梯口,宁愿花时间,等一下趟电梯再上楼。

王大海没有心情去想这些事,可能是李再的威力,人都很聪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避嫌是最大的明哲保身。他爬三个台阶小憩一会,喘一个气,医生说了三点很重要,不能气与累是关键,最终平稳地上到五楼,王大海、王鹏还有秦军三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开心的笑容。

王鹏超前赶到秘书科,联系登记,德豪公司董事长王大海请求市长接见。可是左等右等,不见秘书出来叫王大海,说明还没有安排,今天不凑巧,市长接见的人这么多,但王大海注意观察走廊里,没有多少人走动,鸦雀无声。也有可能,是一个重要的部门在汇报工作,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就这样,王大海自我安慰,耐心地等在秘书科。

等到中年,临近下班的时候,政府办公室秘书科的同志出来说:“政府只管企业围墙外的事,至于楼盘开盘,你们自己操作,无须市长出面。不好意思,请回。”

满腔的希望,等来的却是一盆冷水,王大海不甘心就此罢休,失望而回,他与秘书商量:“秘书同志,请你让我进去,当面向市长汇报一下。”

“市长已经走了,请明天再来约见。”秘书彬彬有礼地回答。说话的语气,让王大海不好发怒。

坐在秘书科的王大海,不愿离开,感觉心脏开始窒息,头脑胀痛,脸色难看,沉默不语。

“董事长,已经请了剧团的演员,唱唱跳跳,市长不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王鹏担心王大海的身体,想着点子宽慰道。

“滨江人喜欢跟风,只要是滨江的大领导上台捧场讲话,方方面面都支持,老百姓就敢买,并且抢着买。”王大海冷静地分析。

王大海在反复思索秘书的一句话,政府只管企业围墙外的事,难道安置拆迁户是围墙内的事,盘活烂尾楼,给政府解决一个大难题,否则,拆迁户上访不断,够你市长焦头烂额地接待,这条走廊里能有今天的平静与安宁。

在陷入绝境之时,王大海两眼忽然一亮,他想到工商联副主席,在新厂区建设指挥部动员大会上,就是工商联副主席邀请到老市长,亲自到工地上视察,并现场讲话,极大地鼓舞全体参加工程建设人员的士气。

时间不等人,事不迟疑,王大海顾不上胸闷不闷,将医生的三点要求,抛到九霄云外,加快速度下楼,一鼓作气,又爬上另一栋楼,走进工商联办公室,老天保佑,副主席还没有下班,正在看报纸。

工商联副主席听完王大海的一番汇报,他幽默地说:“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

“请主席务必帮忙,明天就开盘。”王大海直言不讳地恳求。

“按照目前的思路,恐怕难以请动市长。”副主席直白地回答。

“只要能请动市长,一切听主席安排。”王大海紧追不舍,急切地说。

“换一个角度,别树一帜。”副主席想了一会,给出王大海一个建议。

“开盘仪式方案,推倒重来,目前的安排太一般化,有点司空见惯。”王大海反思道。

“不需要推倒重来,只需要在开盘仪式前加上几个字,情况就大不一样。”副主席带着神秘的口吻,提出设想。

“加怎样的几个字?”王大海心急火燎地问。

“还建安置及楼盘开盘仪式。”副主席拿起笔,伏案在一张白纸上,写出苍劲有力的一行字。

“领导就是领导,危难时刻,力挽狂澜。”王大海兴奋地自言自语。

“走,我带你一起去见市长。”副主席一脸自信,溢于言表,夹起公文包说。

“市长可能已经下班。”王大海疑惑地问。

“市长肯定在政府大院里,我们一起去找。”副主席爽朗地笑着,带领王大海一行人,走出他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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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五章 雷动江城

上午八点,楼盘门前,早已是人头攒动,有骑摩托车,也有推自行车,更多走来的,临时搭建的演**周围,簇拥的人群,扶老携幼,挨挤着伸头观看。

售楼部被等待进场的市民挤得水泄不通,房源信息牌前,不少人正细心地寻找自己中意的房号。

欢声笑语,喜气云腾,音乐飞扬,滨江的戏班子,正在台上演出黄梅戏小调《夫妻观灯》,精彩热烈,上面唱得喜庆,下面不时爆发出一阵阵会心的笑声。突然,戏台上一对扮演夫妻的演员,唱到**时,声音戛然而止,台下观众,不知就里,扭头晃颈地观察,探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女演员一只手,摆出兰花指,半掩着脸,做羞涩态,忸忸怩怩地对扮成丈夫的男演员轻声说:“你看那个人,老是向我这边贼头贼脑地望。”

“哪一个,你指给我看一看,长着什么三头六臂?”男演员耀武扬威地顺着女演员手指的方向,左右摆头,查找着偷看的人头。

“就是。顶.点。 那个人嘛!还在傻傻地望着,理着平顶头的小伙子。”女演员用兰花指反过来指向台下的一个方向。

顿时,无数双好奇的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集中到一个人的身上,羞得这个人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这个人不是别,正是德豪公司的陶勇。

其实,作为观众,谁的眼睛,不是直勾勾地望着漂亮的女演员,从上看到下,好看的部位,禁不住要多扫几眼,关键点,不自觉地停留目光,需要盯一会儿。

台下观众知道偷看的人是谁,一阵骚乱,无序地交头接耳。一个多事的汉子,想冲到陶勇身边,吼着要打抱不平。此时,台上的男演员又大声地叫起来:“我说你这个小伙子,你看灯就看灯,怎么老是偷看我老婆,干么事?”

男演员话音未落,男女两名演员,伴着咚咚锵锵的锣鼓声,又激情地跳起舞,边唱边旋转。大家幡然醒悟,知道刚才好玩的一幕,原来是在演戏,有意与观众互动,活跃场面上的气氛,真相大白以后,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甚至还有个别人,嗤笑刚才勇敢地站出来,英雄救美的汉子,汉子感觉脸面挂不住,悄悄地撤离现场。

一个老年人站在人群里没有鼓掌,指着陶勇,对旁边的熟人感叹道:“刚才那个小伙子,就是从牢里放出来的,现在是个什么世道,都是这些人在发财。”

“你来买房,只要房子是干净的,证件齐全,管他是什么来路。”熟人不以为然地回答。

“想不到,河蟹社会是这样的。”

“要淡定,习惯就好了。”

“我看这些人聪明了,不再混混,打打杀杀,而是想着法子赚钱。”

“现在的乌鸦都在换毛,再不会是黑的了,都改成天下乌鸦一片白了。”

“听说市长还要来,为这些人喝彩加油。”

“这些人交税,市长也高兴,手头上阔绰起来,有钱花了。”

王大海陪着工商联副主席,还有已经到达的城建、规划、土地、工商、税务与银行等方方面面出席仪式的各路要人,坐在售楼部的贵宾室里,吃水果、嗑瓜子、喝茶、抽烟,等待市长一到,全部出动,走上台面,进行拆迁房安置及楼盘开盘仪式的剪彩。

头一天下午,王大海直接找市长失败后,情急之中,找到工商联副主席商量对策,工商联副主席帮助王大海出谋划策,并带领着王大海一行人,在市政府食堂一个包间里,找到市长,当时市长一个人坐在圆桌旁吃中餐,桌旁还放着一个随身携带的半导体收音机,聚精会神地听着午间新闻,关注时事动态。

工商联副主席先向市长汇报德豪公司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发展情况,着重介绍如何损失部分公司利益,解决悬而未决的化工厂员工宿舍拆迁房安置的老大难问题,可以说,安稳一方老百姓,也为政府分忧解难。当然,其中也包含王大海个人的情感因素,因为他从小在化工厂宿舍长大,对那片土地以及居住的街坊邻居有着深厚的感情,在还建房当中,还有曾当任过区委书记的曹建国,以及王大海的母亲方金凤的住房。

市长肯定王大海是一个有良心的企业家,开玩笑说,不能叫损失公司利益,应该说,是少赚取一点利润,王大海的楼盘开发,绝对不可能是赔本的买卖。最后答应参加仪式,并嘱咐工商联副主席,对于像德豪与海一公司这样的企业,像王大海这样的企业家,不但要保护,还要支持,最大限度地扶植企业跨越式发展,培养有着滨江品牌的企业与企业家,就像历史上很出名的晋商与徽商一样,在一两个龙头老大的带动下,促成一大批企业成长,形成一个滨商群体,称雄于大江南北,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王大海回忆着市长答应参加仪式的一幕幕,不断地看着手腕上的表,时间已经到点,还没有市长的消息,有点坐不住了。他担心地问工商联副主席:“市长日理万机,会不会忙不到德豪公司的小事。”

“派人到路口等,有消息立即通知我们出去迎接。”工商联副主席安慰道。

“已经安排王鹏总经理在马路上等。我怕时间长了,参加仪式的化工厂宿舍员工,人散场地空,没有人气,搞得市长难堪,没有面子,怪我们不会办事。”王大海策略地向工商联副主席汇报。

“可不能说是等市长。”工商联副主席严肃地告诫。人气不旺事小,败坏市长名声事大。

“怎样去说,比较妥当一点。”王大海谦虚地征求意见。

“加塞一个小节目,适当延长时间,不露痕迹。”工商联副主席悄悄地告诉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他高兴地想,两全其美,观众既乐着看,又磨蹭一点时间。

“观众节目看多了,大同小异,也觉得无趣乏味,可能不一定能拉得住全部人心。”王大海持不同看法,加塞节目,也许大多数人不会离开,却不能满足所有人的味口。

“找几个有影响的人,私下里打一个招呼,一定要坚持住。”工商联副主席想到长期做群众工作的方法,想出另一条对策。

“现在夫妻与兄弟之间,都难以影响,何况还是邻里,恐怕行不通。”王大海失望地分析,靠人托人的办法,在公众场所,谁能听谁,服从谁,还以为谁拿了什么好处,不带他们分赃一个,容易产生新的矛盾。

“我想到一个好办法,通知一声,等一会有一个抽奖,负责观众不但不离开,可能反而还要聚集更多一点。”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吴兵,向王大海说出想到的点子。

“对,还是吴总点子多。”王大海眉开眼笑,自言自语,接着兴奋地对工商联副主席说,“我看抽奖的办法行之有效。”

“好是好,不过需要增加公司的费用。”工商联副主席同意抽奖的办法,但也有不妥之处,给公司带来额外的负担。

“奖品就搞一些牙膏、牙刷、毛巾之类,增加不了多少成本。”王大海乐意地解释道。

“两手准备,我来打一个电话给市长秘书,你再安排抽奖活动,拖住观众,绝对不能冷场,为你王大海将来的发展着想,也要搞得像个样子,充分展示出一派人气旺旺,财源滚滚的景象。”工商联副主席想了一会,对王大海吩咐道。

其实,在贵宾室里,市直部委办局的一行要人等待市长的时候,市长已经准点到达,但没有进场,在马路旁等待副市长李再,市长必须要与李再一起步入台面,共同剪彩。狡猾的李再,以各种借口,一拖再拖,想搅黄王大海的好事,最后迫于市长的压力,不得不立即赶来,尽管耽误时间,迟一点,市长来剪彩,哪有分管副市长不到场的道理。

知道情况,贵宾室里的大小官员,无不对李再怨声载道,虽然当面会依然阿谀奉承,但在背后还是可以发几句牢骚,毕竟这么大的场面,因为一个人迟到,影响大局,多么不应该。同时,大家用异样的目光,从内心里佩服起王大海,究竟有什么魔力,差事市长效劳,给足王大海面子。

工商联副主席带领大家走上台面,市长已经戴好嘉宾花朵,站在正中间,其他官员按照官职大小,一字依次排开。王大海致辞后,市长举起剪刀,高兴地向台下的人群,挥舞之间,剪断彩带。顷刻,掌声雷动,响彻滨江城的上空。

王大海紧紧地握住市长的双手,激动地表示感谢。

接着,王大海大度地伸出一只手,与李再的双手握在一起,李再的脸色显得不自然,对面的人,出乎意料,死里逃生。王大海分明感受到李再的双手有些战栗,此境此景,可能是激动,也许是胆怯,或者是愤怒,只有李再心里明白。

当市长准备离开的时候,王大海彬彬有礼地用右手向市长示意一下。

市长看到台下三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每个人手中拿一根棍棒一样的卷筒,急奔而来,他诧异地想,王大海搞出什么新花样?

第二六六章 第一方阵

向台上走来的三个人,男人是曹爱国,已换上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显得精神多了,走起路来也轻盈不少。他一只手牵着一个看上去读小学的红领巾小朋友,跟在另一个老奶奶身后。场面上,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目光随着老少三人的身影移动。

老奶奶背有些驼,旧社会过来的人,小脚曾裹足过,比三寸金莲大一点,甩掉拐杖的手,拿着一根卷筒,慢慢地一步一挨,佝着身子,碎步向市长走去。

只有十来米的距离,仿佛相隔十万八千里,需要一个世纪的时间,才能走完。市长远远地望着老少一行三人,大庭广众之下,从容不迫,气定神闲,耐心地站在台上等待着。

李再显得沉不住气,他想尽快结束仪式,可以离开现场。当年开发这块楼盘时,是他来奠基,死鬼苏跃富雄心勃勃地拍胸脯,保证十八个月交房,没有想到人去楼烂尾,王大海捡到一个金矿,名利双收。可能还有一个原因,不能让一个市里的市长,等在台上,白白地浪费大好=顶=点= 时光。他不由自主地走下台,主动地快步小跑到老少三人面前,献殷勤地陪着笑脸,摆出一副亲民的形象,扶住老奶奶的右胳膊,其实,李再想加快上台的速度。

“不要你扶,六年来,把我们像鸭子一样赶来赶去。”老奶奶倔强地将头偏向另一边说。

“现在房子钥匙,不是拿到手了吗?”李再笑容可掬,边走边回答。

“不感谢你,走开,我要谢谢上面的大市长。”老奶奶斜眼,瞪了李再一眼,鄙视地说。

李再被老奶奶不冷不热的话,刺得脸面放不住,又不好发作,只好无趣地回到台面,重新站在市长的身边。

在李再转背后,老奶奶心情轻快得多,加速走上台。她早就想找机会骂几句心里话,没有想到,送到嘴边,为化工厂宿舍里的街坊邻居出了一口恶气,了却大家的心愿。

“好人。你这个市长是一个大好人啊!”老奶奶心情激动起来,无牙的嘴,说起话就有点不兜风,瓮声瓮气说着含混不清的音,意思代表大家感谢市长。

市长弯腰,洗耳恭听老奶奶的一番感谢,尽管到滨江担任市长才一个月时间,但老百姓的信任与深情厚谊,必须要笑纳,他心想,王大海不是一般的企业家,不但会经营产品,还会经营人心。

刚才动人心魄的一幕,被滨江日报的记者梦影,用她的镜头记录下来,明天的头版头条,滨江的老百姓将要认识新市长为民谋福祉的好官形象,再就是一个民营企业家王大海的善举,牺牲公司利益,恩泽化工厂拆迁户的安置。

梦影察看一下相机里的照片,感觉动人的效果还没有到位,她走到与市长说话的老奶奶身旁,从包里掏出一支眼药水,嘱咐老奶奶配合一下,只要在眼睛里轻轻点一滴后,再与市长握一个手,以表达搬迁新居时激动的心情,配合文字宣传报道。

老奶奶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理解了记者用眼药水滴眼睛的用意,不外乎需要泪流满面,可是老奶奶的老眼,泪泉已经干涸,一生中需要哭过的事太多,没有想到,时至今日,一生都要活到头了,还有搬迁到新房,享受头等的幸福大事,怎么样也要储存一些泪滴。可是人没有先知,现在再怎么挤,也挤不出几滴浑浊的老泪。老奶奶虽然老,但不糊涂,情急之中,狡黠地用疑惑的目光,凝望着王大海。

老奶奶刚才与市长握手,以及说话的表现,王大海看在眼里,满意在心中,看到老奶奶有为难之处,他走过去,扶住老奶奶,直接拿走眼药水,轻声地对梦影说了一句,对皱纹与驼背采取特写,比泪水还要真实感人。

王大海看着梦影拍摄完毕,慢慢地将老奶奶从市长身边引开,交给等待在一旁的王鹏总经理照看,用目光示意曹爱国动作迅速一点。曹爱国心领神会,摆出一副解放干部的气派,向市长汇报:“我代表化工厂宿舍的住户,感谢市长!为老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深得民心。”

“老百姓安居乐业,政府责无旁贷。”市长握住曹爱国的手,亲切地回答。

曹爱国感受到市长的心情还不错,见机行事,多说一点老百姓的苦衷,更显现王大海此项工程劳苦功高。他想了一会,说:“在等待安置房的过程中,许多大龄无房男,把女朋友等成了别人的老婆,许多大龄无房女,等成了孩子他妈,把老年人等进了坟墓,房子还是看不到,还是住不上。”

“老革命的话不假,是一个社会问题。”市长认真地听,然后给出一个结论。

“商品房像雨后春笋,安置房慢如蜗牛,就像刚才的老奶奶走路——慢慢腾腾。”曹爱国具体形像地分析。

“当时开发楼盘的苏跃富,拆东墙补西墙,没有这个资金实力,不切实际地瞎折腾,害苦了化工厂的住户。”市长虽然到任时间不长,但从信访的材料中,知道化工厂拆迁安置的老大难问题。

“毁老城建鬼城发财无限,可拆迁户的安置却遥遥无期,可怜的老百姓,只能看着城市化周围的高楼大厦一座座拔地而起,空房子到处都是,可哪一处是我们的安身之处呢,现在安心了,得益于来了一个英明的市长,解决了烂尾楼这个疑难杂症,还老百姓一个公道。”曹爱国紧追不舍,实事求是地阐明情况。也不忘恭维市长几句。

曹爱国简明扼要地介绍完,按照议程,紧接着由曹爱国与红领巾小朋友,拉开卷筒,是一副对市政府表示感谢的对联,上联是:拆天拆地拆天地;下联是:安民安心安民心;横批:好市长。

还建安置及楼盘开盘仪式取得圆满成功,比王大海预期的效果还要好。训练有素的团队,人性化的管理,市长没有按计划立即离开,而是对德豪公司以及王大海发生深厚的兴趣,还需要深入地了解一番,让王大海把公司领导班子各位成员叫过来,就近到售楼部的贵宾室。李再急着想走,却走不成,灰溜溜地跟在市长后面,无奈地陪同视察。

王大海不知道市长有何用意,但不管怎样,市长对企业有兴趣,后面肯定有戏,市长初来乍到,总得要抓几个像样一点的企业。

市长一路走一路问起王大海的个人情况,什么年龄、学历、职称,问到后来,停住脚步,认真地问:“想不想进入全省企业的第一方阵?”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王大海不知所措,过去曾想过,在滨江民企中,当一个佼佼者,没有想到,市长口气真磅礴,直接上升到全省企业的第一方阵,这个伟大的梦想,对于王大海来说,还没有触及过。王大海控制住内心搅动的情绪,平静地回答:“还没有想到过。”

“敢字当头,要敢想敢干,敢为人先。”市长激情地说。

市长鼓动王大海的企业要扬帆,驶向更广阔的海洋,把一个小产品,做出一个大世界。一个企业的发展道路是漫长的,但紧要处往往只有几步,必须拉高标杆,奋起直追,才能不断超越自我,赶超先进。”

“我是一个赤脚董事长,敢干还马马虎虎,但敢想不行,肚里墨水喝少了。”王大海谦虚地回答。

王大海在想,过去这个企业董事长朱兆有曾经说过,搞企业,不但要会拉车,能赚钱,还要学会看路,赚长远的钱。现在,他开始往这方面努力,按照时髦的说法,叫企业策划,制定发展战略。上次争取到京都大学总裁mba班学习,就是为了弥补这方面的知识不足,只可惜,急于回来搞开发项目,仅仅去大学旅游了一趟,如果说有所收获,结识了一些教授与商界朋友。

“穿鞋的就怕赤脚的,墨水喝得少没有关系,可以花钱聘请满腹经纶的精英。我通过观察你的为人处事,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市长辩证地分析

“有人说,一个企业,思路决定出路,我总感觉到,对于公司集团化发展,还没有摸出一个头绪。”王大海如实地袒露内心的困惑。

“走出去,到国外去看一看,学一学,洗一洗脑子。改革开放以后,国门逐渐打开,现在有一个观念,从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转变为到世界最发达的国家去。”市长理解王大海的担心,怕死的企业才死不了,不懂管理大企业,走出国门,有成功的经验可以借鉴。

“德豪公司报名参加走出去战略,加快发展,打造成航空母舰,进入全省企业的第一方阵。”王大海听出市长的话意,态度变得积极起来。

“首先报请李副市长,你需要问一问他是什么意见,最后才能到我这里定夺。”市长看着沉默不语的李再,大声地对王大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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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七章 不够资格

市长已经发话,作为副市长的李再不动声色,用右手的中指,不紧不慢,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沙发的扶手。

王大海一会儿看看市长,一会儿看看副市长,想问又觉得不好问。市长的意思很明确,先问一问副市长李再是什么意见,最后才能到市长那里定夺,言下之意,市长可能同意德豪公司列入第一方阵发展战略,王大海参与“走出去”学习考察团,到国外发达国家取经,本着拿来主义,借鉴先进的成功经验,用于企业发展。

必须从老谋深算的李再那里打开突破口,一个狡猾的老狐狸,儿子李建国已经抓起来,还能沉得住气,像一个没有事人一样,但细心的王大海已经觉察出,奸诈在李再的脸上露面了,那是故作坦诚包装着的奸诈,手指不停地敲击,很明显在掩盖内心的奸诈。

王大海摸着胸口,缺氧窒息伤害的心,还在隐隐作痛,为了公司长远发展,他没有立即反扑李再,报仇雪恨,鱼死网破,而是把沉江之恨深埋心底,必须加快。顶.点。 德豪公司发展,强大起来,气死这个老狐狸。同时,不能分散精力,密切关注李建国案子的进展情况,防止私下干扰,串案翻案,要在公审的那一天,白发老子去看黑发儿子,受到法律的制裁,丑恶嘴脸,肮脏灵魂,大白于天下,众人嗤之以鼻,气疯腹黑狗官。

“如果不嫌弃德豪公司庙小,就当着各位领导的面,表一个态。”王大海没有称呼李副市长,而是旁敲侧击地提醒李再。

“不好表态。”李再终于开口,面无表情,用冷冷的语气说。

“市长叫你表态。”王大海想挤进“走出去”考察团,耐着性子催促道。

“不够资格,叫我怎么表态。”李再狡猾地说。他坐在沙发上,活动一下上身,看了一眼市长,因为让王大海随市政府考察团一起走出国门,虽然没有明说,明白人都知道,这是市长的意思。而李再话的用意,一推干净,既没有反对,也没有赞成。

“领导不是常常教导我们,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王大海紧追不舍,他理解李再说的不够资格,可能是因为德豪公司目前的经济规模小一点,在滨江,以及在全省影响力不大,但任何事物都要用发展的眼光来看,一夜之间,可能杀出一匹黑马,创造出的各种经济奇迹,屡见不鲜。

“德豪公司多元化发展,势头迅猛,潜力很大,老厂区一块地盘,有巨大的升值空间。产品方面,目前正在与京都大学进行产学研合作,研究一项新能源产品,叫光伏玻璃。”工商联副主席看到副市长李再阴阳怪气的说法,他沉不住气,向市长积极建言献策。

“光伏玻璃是一项新科技产品,说说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市长饶有兴趣地询问。

工商联副主席想让王大海来回答市长的提问,王大海刚才听完李再一番话,心情受到影响,摆摆手,示意工商联副主席直接向市长汇报。工商联副主席对光伏玻璃,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便在市长面前班门弄斧,他急中生智,请来参加坐谈的德豪公司技术副总经理丁强来回答。

在市长目光的鼓励下,丁强直截了当,开门见山地说:“光伏玻璃就是超白玻璃,又称无色玻璃、高透明玻璃,是玻璃产品中最高档的品种,具有高透光率、高透明性,产品晶莹剔透、高贵典雅,有玻璃家族‘水晶王子’之称。透光率决定玻璃的品质,浮法玻璃,也就是平常所称的平板玻璃的透光率为86%,而光伏玻璃可达92%以上,主要用于电子产品、高档轿车玻璃、太阳能电池以及各种仿水晶制品等行业。”

“市场前景怎么样?”市长打断丁强的话,提出一个问题。

“未来太阳能的开发与应用,必将为光伏玻璃的发展提供巨大的商机。因为光伏玻璃科技含量高,生产难度大,具有较强的获利能力,较高的品质决定了其不菲的价格。”丁强壮着胆子,先是从专业的角度小声汇报,看到市长认真地听,还关心产品市场,他不由自主,情绪激动,大声地侃侃而谈。

“这么好的项目,方方面面都要大力支持。”市长高兴地对工商联副主席说。

“市里面的领导,都很重视与支持,老市长还曾亲自到德豪公司新厂区工地上进行春节前慰问,在工程建设指挥部动员大会上,做热情洋溢的讲话。”工商联副主席介绍前任市长扶持德豪公司的情况。

“今天来剪彩,算不算是对德豪的支持?”市长听完工商联副主席的介绍,主动问道。

“可以说,算也不算。”工商联副主席笑一笑,含糊其辞地回答。

工商联副主席想到王大海出国考察的事,决定权在市里,超出他能力范围,由于李再到目前还没有明确表态支持,所以市长没有最后定夺。他之所以这样说,主要是想点子,积极推荐,促成王大海跟随市政府考察团,走出去,到发达国家去走一走,看一看,洗一洗脑,常言道,将熊熊一窝,兵熊熊一个。一个企业的发展,关键在于有没有一个好的带头人,对德豪公司下一步的发展,也对滨江市的经济大局,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算也不算,等于没有回答。”市长今天兴致高,与工商联副主席谈笑风生。

“市长亲自来剪彩,表示重视,也算是支持;但今天是竣工仪式,市长要是在开工仪式上剪彩,那才算是真正的支持。”工商联副主席抓住市长对德豪公司有着良好印象的基础上,提出额外的要求,字里行间,表达出需要市长支持德豪公司大发展。

工商联副主席谈到开工仪式,激起市长的感慨,他想了一下,市里到目前为止,已经立项到开工的项目,屈指可数,竣工的工程更是寥寥无几,滨江怎么能有发展后劲,与沿海发达地区比,差距越来越大。市长有感而发:“千帆竞发,万舸争流,不进则退。一个城市,或是一个企业,在发展中,一时领先不等于永远领先,但一步落后则可能步步落后。”

“王大海的想法,能跟得上市长的思路,按他的话说,怕死的企业,才真正死不了。只有居安思危,不断地进行技术创新,增强发展后劲,才能科技花开满园春,打造出长盛不衰的企业。”工商联副主席在市长面前积极地恭维王大海,以加深市长对王大海的印象,接下来出国的事,可能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现在的改革,从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已经发展到城市经济体制改革,全国各个城市都在大干快上,可以用突飞猛进,日新月异来形容改革带来的变化。在这个重要关头,身在城市改革主战场第一线的企业,必须要进一步拉高标杆、自我加压,给公司一个准确的历史定位。既要看到我们的不足,也鼓起信心,发展才是硬道理,能发展多快,就要发展多快。”市长站在全局的角度,滔滔不绝,对王大海说,更重要地是对在座部委办局的头头脑脑们上了一堂经济发展的大课。

市长的一番即席演讲,贵宾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大家交头接耳,兴高采烈地议论,仿佛看到滨江已经站在城市快速发展的起跑线上。

工商联副主席观察到王大海没有鼓掌,坐在那里沉默不语,他主动地问:“王董事长,已经胸有成竹了。”

“不是胸有成竹,是被人打了一竹篙。”王大海阴沉着脸说。

“打一竹竿,那是关心,激发你的企业,赶快起跑,迈入发展的快车道。”工商联副主席关心地解释。

“不够资格,进入不了第一方阵,还是过着一头牛,二亩地,老婆孩子热坑头的小日子,求一个幸福安稳。”王大海以退为进,大声地对着市长自言自语。

“谁说德豪不够资格,在滨江,如果像德豪这样的企业都不够资格,我看找不到几家像样的企业出来。”市长直白地表态,支持德豪公司进入第一方阵,并且为了统一思想,目光接着转向坐在身旁的李再,问,“你还有不同的意见。”

“不够资格,不是指德豪公司进入发展的第一方阵,而是说另外一件事。”李再迫不得已,急忙做出解释。

“领导说话,一言九鼎,跟下级,不能玩捉迷藏,究竟是什么不够资格。”市长不轻不重地说。

“我是说,王大海出国不够资格,不能参加市政府组织的‘走出去’学习考察团。”李再放下脸面,当着众人面,吞吞吐吐地回答。

“为什么?”市长一头雾水,不解地问。

“因为王大海有犯罪记录。”李再撕破脸,毫不留情地说。

大家目瞪口呆,为王大海可惜,出国二个字,是多么令人羡慕的字眼。市长也没有出过国,不知道需要哪些条件。

李再一句句话,像一刀刀,戳在王大海已经受伤的心上,是可忍,孰不可忍。王大海怒不可遏,冲向李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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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八章 岂有此理

王大海一双冒火的眼睛,直逼李再,一股无法控制的愤恨情绪,在心里燃烧,不得不扑上去,挥起捏得“嘎嘎”作响的拳头,要把这个奸诈的腹黑狗官,砸成烂泥。

工商联副主席箭步跑上前,一把拦腰抱住,冲动起来如咆哮雄师的王大海。他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稳住王大海,但已经挥出去的拳头,重重地落在沙发的扶手。

四座皆惊,市直各部委办局的头头脑脑,端坐位中,察看市长脸色行事,根据事态进一步发展情况,再作打算。德豪公司的高层不敢上前,高朋满座,贵宾云集,没有这些人说话的一丁点儿余地。

市长气定神闲,泰然自若,看到工商联副主席拉开王大海,突然哈哈一笑,大声地对王大海说:“拳头大了能说出理。”

“拳头小了肯定没理。”王大海气嘟嘟地回答。

“你那是社会上的一套,有奶便是娘,有拳便是爷。”市长幽默地说着道理。

“某些人,有权就有理。。顶.点。 ”王大海不依不饶地争辩,不用言说,此话指的就是李再。他没有兜出李再的臭老底子,就样做,没有大将风度,对付虚伪的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含沙射影,切中要害,打其七寸,引起公愤。

“那也不行,权力在任何时候不能大于法。”市长居高临下,高屋建瓴,以一个政治家的眼光分析道。

“某些人,真是岂有此理,说我不够资格,究竟是哪一部法、哪一章、哪一节、哪一条,白纸黑字,明文规定,有犯罪记录的人不能出国。”王大海不卑不亢,向市长提出申诉,他心里明白,南湖的张老大不久前,从国外考察回国,难道不是一个国家的法律,或者是一部法律,到滨江执行起来,就走样了。

贵宾室里鸦雀无声,王大海义正言辞地为自己辩护,只有他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每一个人的耳畔回荡,大家都没有出国的经验,改革开放时间不长,出国对于长江沿岸的滨江小城来说,还是一个新鲜事物,不亚于阿姆斯特朗登上月球,少数到滨江的外国游客常常成为民众围观的对象,龙山寺出现过千人围观“老外”的盛况。在人们的印象中,只有学习优异的学生,可以寻求出国之路,除了公费留学外,少数在海外亲友的担保下,才能自费出国留学。

面对王大海的质问,李再无言以对,不能答出具体法律条款,但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掉价,君子还信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如果不把王大海的气焰压下去,有失副市长的身份。他清清嗓门,两眼瞅住王大海,威胁道:“现在政策环境算是宽松了,要是在过去,如果坐过牢,不但一家遭殃,还要连累众亲朋好友,坐牢的人不要想一辈子抬起头。”

王大海不甘示弱,有理有节,反唇相讥:“不错,我是坐过牢,但我改造好了,成为守法公民。但有的人,虽然没有坐过牢,却是最不守法的刁民,随时随地,任意践踏法律的尊严。跟我们的副帅一样,语录不离手,背后下毒手,最后落得摔死在温都尔汗的可悲下场。”

此言一出,不少人倒吸一口气,后背发凉。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先看看李再,接着又转向市长,虽然无人说话,个个沉默不语,但人人萌发担忧的心绪,溢于言表。

“讲话不要上纲上线,就事论事。”市长打断王大海的话,提出要求,想化解俩人的隔阂。

“某些人首先搬出老黄历。”王大海不服气地表白个人意见。

“不要扯得太远。”市长进一步劝说,他要结束现场火药味很浓的激烈对话。

“某些人先扯远的,把错误的老黄历搬出来显摆,现在是改革开放年代,还在大谈株连九族,真是搬起石头,到底能砸到谁的脚。”王大海并没有见好就收,而是乘胜追击,就着李再说出的观点,大作文章,矛头直指李再,如果要按老黄历,儿子犯法,老子还能稳坐钓鱼台,早就被赶下副市长的宝座,听候发落。

“你不要含糊其辞,谁搬起石头,又砸了谁的脚?”市长想探寻其中的谁是谁非。

“有人知道,如果真在那个年代,某些人还能稳稳当当地坐在其位,像个活菩萨似的。”王大海没有正面回答市长的疑问,接着反问,“请市长为民做主,恶人先告瞎状,王大海到底是不是不够资格。”

看样子,王大海够不够资格出国,是今天绕不过去的问题,必须要搞一个水落石出,市长想到刚到任时,曾对自己也对大家做过一个承诺,碰到问题,不推诿,不绕着走,解决问题不过夜。两眼现场转了一遍,没有发现公安部门的同志来参加仪式。

市长转向李再,问道:“你不能说老黄历,谈谈现在的政策是如何规定?”

“听说是刑满释放五年内,不准出国。”李再心虚地回答。

“当领导怎么能听说呢?”市长不高兴地说道,也是在间接地批评。

“市长,不要听某些人的一派胡言乱语。”王大海抓住有利时机,大胆地向市长汇报,“据我查阅政策法律,刑满释放人员,自从释放那一天开始,就有进出国门的自由,至于到哪个国家,有什么限制,那就另当别论。”

“那么五年又是怎么回事?”市长疑惑地问。

“这个是指,与当地司法部门有一个五年的帮教期,在五年内,如果再犯法,就属于累犯,必须加重判刑。”王大海看到市长的态度有所转变,想亲自了解,可能直接过问王大海出国的事,他立即高兴地回答。

“要看具体条款,今天公安没有来,有谁清楚,请提供给我。”市长知道大概意思,但必须要有法律文书,出国的事不是儿戏,每个人的出国护照必须报到省里的主管部门审批。

各个部门的头头脑脑没有一个人回答,不在其位,不谋其事,答不上来,理所当然,不出国,谁还随身携带那部法律。如果现场没有人拿出法律文书,就意味今天,市长对王大海能否出国的事,悬而未决。此时,王大海想,夜长梦多,必须趁热打铁,就着市长有一个好心情,把他的事定夺下来。

“我公司里的人有这部法律,算不算数?”王大海突然想起事先准备的小本本,急切地问市长。

“此话差矣,只要是中国的法律,都算数。”市长毫不犹豫答复。

“南湖的一个老总,与我的情况一样,曾坐过牢,刚刚出国归来。”王大海想先说明情况,再拿出张老大用过的小本本。

“不要汇报情况,我需要的是白纸黑字的法律文书。”市长打断王大海的汇报,直截了当地提出要求。

听到市长需要关于出国方面的法律文书,吴兵已经将袖珍版的《公民出境入境管理法》拿在手,看到王大海招手示意,立即从坐位上爬起来,疾步到市长的身边,双手递上厚厚的小本本。

市长翻着小本本,是缩印本,除了出入境管理法等法律汇编,后面还附有司法解释,翻了一下,找不到一个头绪,再加上字小,有点老花眼的市长,要看清楚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的小字,可难为人了。市长马上招呼正要回座位的吴兵,说:“先口头汇报一下,那几条怎样说?”

吴兵原地停住,明白市长的要求,两眼扫了一下王大海,征得同意,他又返回,从市长手中拿着小本本,站着照本宣科:“根据《监狱法》第38条规定,刑满释放人员依法享有与其他公民平等的权利;根据《公民出入境管理法》第8条规定,不准出境人员:一是犯罪嫌疑人;二人民法院通知有未了结民事案件;三是正在服刑;四是正在劳教;五是对国家安全与利益造成重大危害与损失。”

“是不是最新版本的法律文书?”李再还没有听吴兵念完,脸色青一块,白一块,在市长的耳边唱着洋腔说。

“不知道是新版本还是老版本,但这是南湖刑释人员办理出国执照的版本。”王大海针锋相对,用更响亮的声音,在市长的耳边大声说。

“如果市长不相信,小本本干脆还给我。”吴兵念完需要关注的主要条款,听到李再阴阳怪气地说,他灵机一动,假装要走的样子。

“小本本,你先收好。”市长当机立断,对王大海说。

“市长的意思,我的资格够了。”王大海欣喜若狂,从吴兵的手中接过小本本,问市长。

“这个资格够了,还有别的资格呢?”市长心中有数,刑释人员出国不受影响,明确表态,说明不准王大海出国,是没有道理的。但同时又提出一个新的问题。

“怎么又卡壳了,事情真多。”王大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带着怨气问。

“事情不多,怎么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市长神秘地笑着说。

第二六九章 眉开眼笑

市长的一句话,苦恼得王大海,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好不容易争取到出国的资格,高兴的笑声还没有落地,却不知道什么事又卡壳,真叫人哭笑不得,他想不管是刀山火海,必须勇往直前,不是有哲人说,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胜利在招手,不能功亏一篑,王大海虔诚地求助市长:“请市长拉王大海一把。”

“我拉不了。”市长两手一摊,摆出一副为难的姿势,不理不睬地说。

王大海心里忐忑不安,市长说了算,不能直截了当,如果点破主题,有个万一什么的,真的无法挽回,于是乎,旁敲侧击,试探性地问:“市长不是说,德豪公司有发展潜力,王大海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不错,初步考察,德豪公司已经列入发展第一方阵。”市长想了一会,肯定地回答。

“我是说出国的事。”王大海不知道市长是故意撇开话题回答,还是没有理解王大海的话意,答非所问,他急切地纠正道。

“只有你自己拉自己,不要指望别人。”市长看到王大海一副心急如焚的神情,语重心长地安慰。

“市长不定夺,我能拉什么?”王大海一脸失望,无可奈何地发着牢骚。

“能拉,必须下苦力去拉一把。”市长依然没有给出答案,不动声色地鼓励道。

王大海一头雾水,不知道市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出国还需要自己拉什么一把,在绞尽脑汁,山穷水尽,垂头丧气的时候,口中无趣地默念着拉一把三个字,忽然两眼一亮,真是笨得如木头人,市长说他拉不了,王大海可以拉一把,不是明摆着谐音词,意思是拿一把,市政府组团出国考察学习,其实不就是到国外吹吹洋风,喝喝洋酒,看看洋妞,买买洋货,一个人回国允许随身携带电视机、冰箱、洗衣机等三大件,可是国内稀罕之物,这样的好事,带王大海到国外去玩一趟,言下之意,就是要王大海拿一把,必须贡献出一点资金,而且还是下苦力去拉一把,肯定是拿一大把鲜红的毛爷爷钞票出来。

豁然开朗,王大海眉开眼笑,兴奋地向市长汇报:“市长,知道了,王大海会下苦力拉一把。”

市长注意观察王大海脸上的天气变化,忽阴忽晴,没有一个定数,是否知道下苦力拉一把的真正含义,如果没有弄懂,时间不等人,眼看着出国在即,可马虎不得,必须现场拷问,市长收起笑容问:“打算怎么拉一把?”

“市长放一百二十个心,王大海鞍前马后,是一个拎包的好手。”王大海右手摆出拎包的姿势,踌躇满志地回答。

“包里装的是什么?”王大海的这个动作,与市长要的答案相距甚远,市长疑惑地问。

王大海意识到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直白地说,拎的是钞票,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作为企业的一名董事长,荣幸地随政府代表团,出国考察学习,贡献一点费用,补贴一路上的吃吃喝喝,理所当然,应该没有什么大不了,领导只要不进个人的腰包,不算犯原则性大错误,更谈不上犯法,至于出国归来,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击中,或者给腐朽的生活方式侵蚀,甚至迷倒在石榴裙下,与王大海拎的一包钞票无关。

既然市长要问个明白,王大海急忙抬起右手,翘起拇指、食指与中指,三个指头并在一起不停地搓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在数钱的动作。

“不是要手拉一把,而是要在嘴上拉一把。”市长抿住嘴说。他扑哧一声,被王大海的滑稽动作,惹得差一点要哈哈大笑,最后还是忍住,没有笑出声,市长作为一个市里的一把手,时刻要警醒,注意群众影响。

“是这个意思,鞍前马后,负责服务到位。”王大海斩钉截铁地回答。他很高兴与市长的意思不谋而合,嘴上拉一把,嘴上的问题,不就是吃喝的问题,出国考察人员,基本上是大大小小的头头脑脑,谁的手中不握有批条子的权力,只要笔头稍稍向德豪公司偏那么一点点,也不知道可以吃多少餐饭,喝多少瓶酒。

“就凭你这个赤脚出身的董事长,能鞍前马后服务到位,什么时候学到一嘴的功夫。”市长用不信任的目光,看着王大海问。

王大海左右为难,摸不到市长的底细,这件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必在众人面前,大张旗鼓地宣传,何况在座的大小官员,也不是全部都有出国的荣耀,如果说出来,自古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得不说,这些官僚中,没有小人之心,上纲上线,捅到上级纪委,到时吃不了,兜着走。

市长今天是怎么回事,不怕在众人面前问个水落石出,难道不想想会出现什么严重后果。既然皇帝不急,太监为什么要急闪了腰呢。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王大海的身上,他不得不回答,回避不掉,于是,战战兢兢地小声汇报:“政府那一丁点儿出差补贴,不够吃一两餐,我负责进行差额赞助,至少一路上不饿肚子。”

“嘴上功夫,除了吃与喝,还有没有第三种功夫?”市长没有放过王大海的回答,刨根问底地追问。

面对市长出其不意的提问,王大海没有惊慌失措,他镇定地想,原来市长不是说吃喝的意思,究竟是什么新的问题,得慢慢地来探究,心急吃不得热粥,王大海想了一会,不慌不忙地回答:“要问嘴上第三种功夫,应该指说话。”

“你会说话吗?”市长紧追不舍地问。

“怎么不会说话。”王大海毫不犹豫地回答,不管市长问的是什么意思,至少这样的回答没有错,大家抓不住他的小辫子。

“这话问得有点毛病,哑巴都会说话,哑语应该也算是一种话。”市长略作自我批评,接着又问,“你会说外国话吗?”

“原来市长是要我学习外国话。”王大海幡然醒悟,自言自语。

“这是一种交流工具,过去封闭,不说外国话,也讲得过去,现在国门打开,商贸互通,日益频繁,要能听懂说上一两句外国话,”市长饶有兴趣地说。

“叽里呱啦的外国话,有什么好听。”王大海策略地回答。

王大海不想学外国话,在学生时代就很头痛学,当时流行一句话,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王大海连数理化都没有学好,何况上英语课,等于上英式足球课,基本上都在逃学,老师也乐于此,否则留在班级,无法管教的老鼠屎,害了一锅粥,搅黄了想学习同学的好事,王大海常常带着几个同学,跑到公园的英语之角,踢足球,在球衣上用彩笔画一个曼联队的标志,校长追究起来,美其名曰,实地操练。

“如果说叽里呱啦的外国话难听,那么哑语更枯燥乏味,但不懂就没有办法与哑巴交流。”市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比喻,说明外国话的重要性。

“找一个翻译,问题不就解决了,听说还有同步翻译,只要戴上一个耳塞,对方讲外国话,耳机里传出的已经是中国话。”王大海从张老大那里捡来的一句话,津津乐道地向市长汇报。

在经济全球化,市场国际化的今天,外国话中的英语,重要性日趋明显,英语可谓是我们与世界接轨的桥梁,是我们放眼世界,放眼未来的重要保证。市长在默默地想着这些大道理,如果说出来,没有多少人愿意听。王大海说的话,有他的道理,投机取巧,花钱聘人翻译,也能解决问题,但这是考察学习交流,假如企业之间,有合资合作成功,那么双方的交流可能是常来常往。

“那是旅游观光,同步翻译听听可以,但这次是考察学习,有可能谈上一个恋爱对象。”市长有意透露出国考察的一点内容。

“市长真前卫新潮,竟敢搞跨国恋。”王大海笑着调侃道。

“不是我新潮,是王大海要新潮起来。两家企业之间,如果能谈起恋爱,牵手成功,联合起来,引进新技术,在滨江投资兴业,那才叫新潮。”市长滔滔不绝,积极鼓动王大海要大胆地吸引外资与新技术。接着说,“你说几句英语,既可以表示对他们的尊重,也可以加深印象。”

“这样说来,是要学几句英语。可我不会abc。”王大海迷茫地说。

“我那里有一本英语九百句,拿去学。”市长慷慨地支持道。

“谢谢市长,你就饶了我,中国字都没有看全,还要看外国字。”王大海双手作揖,表示真诚地谢意。

“我也要学,跟我后面,三个月能说出一口流利的英语。”市长信心满满地建议道。

“真的有这样更宜事?”王大海将信将疑地问。信是因为市长亲口说出,疑是像天书一样的英语,仅仅需要三个月,学生时代三年也没有学出一个名堂。

第二七○章 歪打正着

人虽然不能决定自己,但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王大海开始还在为出国不够资格,而与李再针锋相对,据理力争。市长一句话定夺下来,德豪公司列入发展第一方阵,王大海与市政府出国考察团随行,王大海除了手心出汗,还有一个感受,人走时气,马走膘。

出国考察的事终于搞定,这场胜利,来得不容易,王大海更加相信一个老道理,好的运气,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如果没有德豪公司突飞猛进的发展,市长的眼光,可能不会在王大海的身上停留,不能怨天尤人,总想着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放屁都砸脚后跟。

晚上七点三十分,王大海乘坐着市长的小轿车,快到人民公园的时候,市长轻轻地拍拍驾驶员的后背,说:“我们就在这里下。”

司机不解地回答:“步行还有十分钟的路程。”

“市里的2号小轿车,谁不知道,如果有人群围住小车,进退两难。”市长谨慎地告诫。

司机找一个人少的[顶^点^][]地方停车,王大海跟在市长后面,向人民公园走去。

王大海感觉不对,疑惑地问:“市长不是带我去学英语吗?”

“是呀,快到了。”市长边走边说。

“不对,上夜校,前方哪有教室。”王大海警惕地追问。

“露天教室,在人民公园里。”市长回头,看了一眼王大海,笑着答道。

王大海想象着市长带他到大学或是中学开办的夜校,集中三个月时间,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可是来到公园,他有点大惑不解地问:“公园里黑灯瞎火的,老师怎么能上课?”

“没有专门的老师,会者为师。教室里老师教出来的英语,死记硬背,只能读,却不能说,也不能听。”市长振振有辞地分析着道理。

“市长讲的是不是在公园古银杏树下的那一圈新潮人群,我知道,过去经常来这里踢球,听他们在一起叽里咕噜,没有人说中国话。”王大海回想起往日里看到的景象,若有所思地说。

“那里叫英语之角,不收取任何费用,但进去的人,必须全部用英语会话,那样才能有一个氛围。”市长饶有兴趣地回答。

“可我一点英语听说的基础都没有。”王大海失望地停上脚步,犹豫不决,不敢踏入叫英语之角的地方,去了也白搭,像一个聋哑人听正常人说话,即使打一些手势,常常理解的意思,文不对题,大相径庭,让人啼笑皆非。

“说一句,就多一句沟通交流,比一句不会说要强。提高英语口语的唯一途径,就是要坚持不懈地锻炼,大胆地说,勇敢地说,不怕出错,不怕闹笑话,要坚持说到熟能生巧为止。”市长积极地鼓励,激发王大海学习英语的兴趣与主动性。

出国的事定下来,可又多出一事,市长要王大海新潮起来,学英语,德豪公司要与外国企业谈起恋爱,争取牵手成功,这次也不是单纯地出国旅游,如果能说上几句日常英语,可以表示出对外企的尊重,更加有利于加深印象。

由于历史的原因,正规教育长期滞后,人们的求知欲很旺盛,在经济相对贫穷的时代,很难找到途径去满足,年青一代刚获得学习英语,打开世界视野的机会,通过在人民公园里,主动与外国人搭讪与闲谈,提高自己的英语口语,公园里的英语之角,迅速扩大,顶峰时期每天达到一百多人,这更吸引了一批英语爱好者。其实,除了少数外国人,都是一些本地大学与中学的学生,或者英语爱好者,自发地来到这里,相互切磋英语,有时老外来了,人们练习英语的热情就会更高。

市长作风雷厉风行,针对王大海犹豫不决的举止,没有另眼看待,也没有批评指责,而是能网开一面,理解王大海的为难情绪。社会上意见也不一致,有的人提出要拒绝英语,有的人支持首要的就是要学好英语,人云亦云。但不管别人怎么说,市长抓住王大海,他们俩人不能被世俗淹没,出国在即,必须要学会基本的日常英语会话。

进入英语之角,一盏挂在电线杆上的路灯,明亮的光,照在古银杏树下,给人一种浪漫的氛围,人们三五成群,交头接耳地说说笑笑,很像外国的一个沙龙聚会。场面上,经常有人捂嘴,不好意思地摇头,或是点头哈腰,说着什么。高出人群一个头的老外,夺人眼球,对围住他的人像是小鸡啄米一样,不厌其烦,忽左忽右地与人对答,肩膀向上耸个不停,两手摆动着,没有看见停歇。

市长看此情景兴奋地挤进围住老外的人群,主动地与老外搭讪,在英语之角,人与人之间,从不过问来人的身份,更不问职务大小,只问一点,用英语交流,不论说什么都可以,只关心英语口语说得对与错,水平高与低。王大海现在明白,市长不是第一次来到英语之角,刚才为什么在还有十分钟步行路程的时候,急着下车,一直走过来,可能是不想暴露市长的身份,至于给熟悉的人认出来,另当别论。

看见市长挤进去,其他人并不知道挤进来的人是市长,都很自觉,停止叽叽喳喳的说话,给新来的人,与老外说话的机会。市长彬彬有礼地谢谢诸位,不怯场,像是跟他的市民问寒问暖一样,鼓足勇气,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通自以为是的英语,老外一直不做声地看着市长,说到后来,市长的声音,越来越洪亮,直到旁边的人都围过来,听着市长的一番慷慨激昂的英语演说。

王大海虽然听不懂,但用羡慕的眼神,站在旁边,欣赏着市长的即兴英语演说,心想,到国外,还要请什么翻译,仅市长一个人就可以对付,省下来的费用,可以让考察团的成员,加一个大餐,在一起喝两杯。

一番英语演讲结束,市长带着自豪的语气问老外:“怎么样?”

老外听完市长的问话,愣在那里没有说好,也没有摇头说不好。围住的人群,鸦雀无声,一片沉默,无一人插话,每个人的注意力,可能都集中在老外的口形,观察老外说话的发音与腔调。

半天没有反应,可不能冷场,市长有很强的现场调控能力,按规定在英语之角,不允许用汉语说话,但市长灵机一动,对着身旁一位英语教师模样的英语爱好者耳畔,小声地用汉语说,你问问老外,我刚才说得怎么样?

英语爱好者,没说二话,与老外你来我往地交流几句后,却尴尬地迟疑在那里,没有回答市长的问题。

此时,王大海主动地走上前,靠近英语爱好者,悄悄地问:“老外肯定说,没有一点挑剔。”

英语爱好者的一席话,让王大海彻底崩溃了,回答一句,市长刚才说的,老外一句也没有听懂。这句话,简直像一把刀子,要杀了王大海,比王大海自己说出的话,心里还要狼狈不堪。

王大海与英语爱好者的对话,估计市长能听到话音。市长却大智若愚,没有夺路而逃,从此不会在英语之角抛头露面,好在市长并没有暴露身份,只不过当一个普通的英语爱好者而已,在英语之角,每天像这样尴尬的场面,也许不计其数,屡见不鲜。

英语爱好者虽然不知市长的真实身份,但能看出有官人的一种气宇轩昂,主动给市长圆场说:“你的语感差了,不能死记硬背,单词之间的灼化读不好,重音找不到,听的人感到难以上青天。”

市长是一个六十年代毕业的老大学生,在大学期间学的是俄语,后改学英语,自认为有一定的英语基础,没有想到,在英语之角碰了一鼻子灰。他策略地回答英语爱好者:“我可能俄语的发音习惯没有根除。”

“如果没有这方面的细胞,就与英语结不上缘。”英语爱好者感叹学英语的困惑。

王大海在一旁,忍无可忍,老外故意刁难,夸大其词,即使是哑语,也不可能一句都听不懂。简直对市长抱有敌意,故弄玄虚,他气愤地跺着脚,骂一句:“他妈的就死。”

听到王大海的粗话,老外并无怒色,反而高兴地向王大海招手。王大海以为老外能懂汉语,知道王大海在恶语伤人,没有理会,横眉冷对,不屑一顾。

“他说这位先生的语感好,有英语方面的细胞。他妈的就死(tomatojuice)西红柿果汁,说得很标准。”英语爱好者立即翻译老外对王大海的赞叹。

王大海并不领情,没有为市长捞回面子,还被老外调侃,气愤地说了一句土老冒英语,想催促市长赶快离开英语之角,没有想到,老外兴致勃勃,径直向王大海的身边走来。

第二七一章 挽回面子

老外刚才显得很傲慢,不把市长的一番英语演讲当回事,王大海气头上,先是一句国骂,后又说出一句土老冒英语,老外变得随和起来,走到王大海的身边,伸出双臂,摆出拥抱的姿势。

“玩,球,随,够。(o!)”王大海转过背,没有理会老外,却劝说市长离开英语之角。

“不是‘球’而是‘图’。”市长认真地纠正王大海不正确的英语发音。

“我采用谐音,英汉两意通用,便于好记,经常来这里踢球,一句话印入脑海,怎么也忘不掉,也改不了。”王大海不以为然地回答,他从学生时代起,就没有正儿八经地学习过英语,这句口头禅倒是记住没有忘,与伙伴们一起玩耍、打架等,他用得最多,一二三,不是走,就是冲,再是上。

“你说的是什么英语,老外也能认同?”市长在老外面前没有吱声,却不屑一顾地调侃起王大海刚才的两句话。

“老外不是认同我的+顶+点++英语,而是服了我的态度。”王大海想了一会,袒露心迹。

“你刚才第一句,好像说的不是英语。”市长在思考王大海与老外之间的对话,他疑惑地问。

“我是骂老外一句,对您太傲慢无理。没有想到歪打正着,理解成西红杮果汁。”王大海会心一笑,如实向市长解释,抓住有利时机巴结,或是感谢安排出国之恩。

“说我语感差,我承认,说我没有英语细胞,但我不甘心,我找原因再努力,一定会有成功之日。”市长百思不得其解,平时都很自信自己的表现,今天却在老外的面前掉价,又不能找出失败的原因,他不服气地感叹道,

“我认为市长说得很好,坚决不做老外的乘儿子。”王大海是真的一句也没有听懂,但他义无反顾地支持。

“这叫虚心学习,你怎么能这样理解。”市长不同意王大海的观点,提出辩解意见。

“不要看老外的脸色。”王大海猜想到市长失败的原因,他提醒道。

“不远千里来到中国,要以礼相待。”市长并不领情,反而谆谆告诫。

“太客气,老外会认为虚伪得要命。”王大海一针见血,指出市长刚才彬彬有礼,招来老外的白眼。

“中国人从懂事开始,就看别人的脸色。”市长反省道。

市长内心还停留在老外说的一句话都没有听懂,自尊受到打击。市长想,刚才兴冲冲地挤进人群,想自我表现一下,但现在想一想,确实有点献媚,平时在自己人面前说得再怎么不好,没有几个人能听懂,即使能听懂,谁又敢在太岁头上挑刺,都是喝彩声不绝于耳,恭维市长是一个国际型人才。

其实,中国人哪天得了势,眼睛就长在头顶上去了,走路的姿势都非常夸张,唯恐天下人不知道此人发达了,此人有背景,有地位了,想在气势上压倒别人,争取心理优势,并逼人就范,令人臣服,可是外国人不吃这一套。

“为中国人争口气,不要在老外面前露出一丝丝奴颜媚骨。”看到市长有所醒悟,王大海直言不讳地分析,不客气地说出他内心的想法。

“好心却成驴肝肺,本想争取老外一个好印象,接下来多多交流几句。”市长有点不甘心,一番好意,弄巧成拙,认真准备的英语演讲不但没有得到响应与好评,却迎面泼来一盆冷水,落得自讨没趣。

不论王大海怎样劝说,与市长一起离开此地,另想其它办法学习英语口语,市长并没有走的意思,王大海觉察到,市长可能要在哪里跌倒,必须在哪里站起来。做人要有一副铮铮铁骨,不能有傲气,傲气一吹就散,但要有骨气,能让人刚硬挺直。可市长的谦虚,让老外认为他不诚实,形成看不惯市长的主要方面。也许这一点,就是中国人与外国人品质上的差别,我们认为谦虚使人进步,聪明之举,在外国人那里不奏效。

王大海不管市长能否接受,直白地在市长耳畔,悄悄低语:“不要对待老外奴气十足,把对待自己同胞的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拿出来对付这些人。”

“不能激化矛盾。”市长想真正地与老外用英语口语交锋,又怕撕破脸面。

“不打不成交,先是他无理。”王大海理直气壮地说。

王大海观察英语之角里站着的人群,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一些年青人,像市长五十挂零的人,寥寥无几,看到一两个,可能是英语教师。但怎么能给市长挽回面子,他又不会说英语,做不到当面锣,对面鼓地教训,他灵机一动,走近英语爱者的身旁,竖起右手小拇指,翘了一翘说:“你跟老外说,他是这个。”

“不好翻译,你还是直接对他说。”英语爱好者直接摇头说,不想惹是生非。

“这层意思,我不会说,请你翻译一下。”王大海用恳切的语气,求助道。

“刚才不是说了一句,引起老外的兴趣。”英语爱好者抬头看了一眼王大海,笑着反唇相讥。

“那是瞎猫撞见死老鼠,纯属巧合。”王大海想到一句骂人的话,引起老外的共鸣,他实事求是地否定自己,没有说英语的才能。

“直接做动作给他看,老外能理解是什么意思。”英语爱好者面对王大海的热情与执着,不便再推辞,只好策略地劝说。

既然翻译有难言之隐,王大海不好再勉强,他对站在身边的老外,先竖起右手大拇指,像摇波浪鼓一样,摆到市长胸前的方位,左右摇晃几下,仰面微笑,然后又伸出一只小拇指,指着老外,板着脸,对着地面做出吐一口痰的动作。

老外立即叽里咕噜地做出反应,王大海实际听不懂老外的话意,却故意用左右两个食指,分别按住自己的两边耳朵,装作听不见的姿态,糊弄老外,但两眼偷偷地察看老外的表情。

王大海不友好的动作,在英语之角引起轩然大波,围观的人群,有说王大海不对,肆意践踏英语之角的友好环境;也有痛恨老外,支持王大海的正义行动,为国人出一口气。老外的面子可能架不住,急忙抓住英语爱好者,需要她出面质问王大海。

英语爱好者和颜悦色地对王大海说:“老外说,他是善意地表达友好,为什么使出恶意,需要你做出说明与解释。”

“你跟他说,向这位中国大哥赔礼道歉,”王大海靠近市长,用右手示意着说道。

“他说他没有错,为什么需要赔礼道歉。”英语爱好者迅速将老外的话,翻译给王大海听。

“肆意贬低他人的口语,按中国的话说,文刀子杀人不见血。”王大海严肃地说,义正言辞地指出,刚才老外对市长的藐视与不尊敬。

“不理解,按照中国的法律,难道他刚才的行为算作杀人图谋。”老外双手疑惑地交叉摆动,需要英语爱好者马上翻译。

“气死人,同样需要承担法律责任。”愤怒起来的王大海,忘记此地是英语之角,也忽略老外听不懂汉语,他振振有辞地回答。

有一个年龄与市长差不多大的教师模样的人,看到王大海咄咄逼人的架势,主动出面劝说:“你不要欺生,何况还是一个外国人。”

“外国人就能高人一等,随便侮辱我们。”王大海得理不饶人,没有好脸色地回答。

“你说得太严重,什么杀人不杀人,听起来有点毛骨悚然。”老教师低声地说出他的不满。

老教师的一番话,王大海没有抬扛子,不能一竹篙打一船上的人,本来市长的口语肯定存在瑕疵,他思考一会,转变口气,抓住老教师不放松,态度和蔼地说:“麻烦您跟老外说,这么大的年龄,还在学习他们国家的语言,是否值得尊重。”

王大海与老教师边说,还用手在自己的嘴上做着长胡须的动作,示意给老外看,如果硬顶容易引起公愤,那么可以换一个角度,采取以情动人,来感化在场的众人,相信老外的心也是肉长的,不会是铁石心肠,不食人间烟火。

老教师与老外叽里咕噜几句,又转身传话给王大海:“他说,你是一个真人,愿意与你交一个朋友。”

“你让他向这位大哥,”王大海刚要说出让老外赔礼道歉,但老外较真,不愿意这样说,他稍加停息,心想有什么办法,给市长一个台阶下,虽然众人不知道是市长,但市长的自尊必须要找回来。

市长见此情况,拉住王大海,不想在英语口语的问题上再纠缠,想劝说王大海,不要强词夺理。

王大海没有理会市长的动作示意,他接着说:“作一个揖,说一声您好!大家好!”

第二七二章 忘年之交

当一个人迫于无奈,无计可施的时候,可能会变得极端,也可能从此变得心态平和。老外属于后一种,仿照着王大海的动作,双手作揖,朝着市长方向,上下摆动,模拟王大海的语调,鹦鹉学舌:“您好!”

接着,老外又向大家转了一圈,一脸认真,念念有词:“大家好!”

对于老外的一番表现,王大海从内心里比较满意,但没有溢于言表,虽然给市长挽回面子,可不明真相,吃里爬外的人,还以为王大海在强词夺理,故意让老外难堪。话不说不清,理不辨不明,王大海乘胜追击,没有放过老外。

“您刚才说的话,不标准,听不懂,我不斤斤计较,你却对我们这位同志表示出不友好,不要蚊子肚里找肝胆——故意刁难。”王大海指指市长说,又立即请求英语爱好者翻译。

“刚才已经致歉,我们俩人算是扯平,谁也不欠谁。”老外听完翻译后,立即表明他的立场。

“不是扯平的事,今后记着点,做人《顶》《点》 应该学会尊重,不要傲慢无礼。”王大海紧追不舍,小题大做,告诫道,“我们这位同志,真人不露像……”话到嘴边,想说出市长的身份,但又担心引起市长的不高兴,突然灵机一动,接着说,“他不但在学习你们国家的语言,还懂俄语,你行吗?”

王大海此言一出,场面上立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大多数人不约而同地惊叹道:“哇塞!”

老外半信半疑,双手抱胸,以为是王大海好大喜功,故意夸大其词,静观接下来有如何表现。王大海沉不住气了,话已说出,看样子,不露出几招,压不住老外,否则,这些人,尤其是老外,不能真正地从内心佩服与尊重市长。

王大海轻声地对着市长的耳畔说:“请市长用俄语说一声,再见!”

“英语之角,说俄语,我这不是在显摆。”市长不愿意说,怕招惹闲言碎语。

“英语之角,就是说外国话的地点,没有必要保守。”王大海积极鼓动市长说。

“说出来,他也听不懂。”市长认为老外不学俄语,说出来没有意义。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要老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一句话都听不懂。”王大海执着地恳请市长,他想一方面给老外一点颜色看看,另外一个方面,在英语之角,市长不但有面子,而且这个面子还很大。王大海热情高涨起来,没有再与市长商量,直接让英语爱好者翻译一句话,“刚才您瞧不起的这位同志,用俄语说一声,再见!”

现场的人群,从没有听过滨江人现场讲俄语,个个聚精会神,竖起耳朵,目光聚焦到市长的身上。

市长盛情难却,轻声地开口道:“再见两个字,用俄语这样说:打死你大娘。”

英语爱好者站得离市长最近,听得非常清晰,她扑哧一笑,捂住嘴,对王大海说:“难听死了。”

“你能听懂俄语?”王大海警惕地反问,他要保证市长说话的效果,本来想锦上添花,可不能盲中添乱,因为大家语盲,听不懂俄语,易产生厌恶,甚至反感心理。

“我听不懂,才感觉到难听,像是大舌条讲话,发音又不兜风。”英语爱好者仍然笑个不停,边说边笑。

“有什么大惊小怪,靠近北极,这是大企鹅的颤音。”王大海知道那个国家属于西伯利亚超寒冷地带,他想象着回答。

“听出来的意思,容易让人误解,像是一句骂人的话。”英语爱好者笑呛了咽喉,猛烈地咳嗽几声,拍着胸脯,弯腰平静一会儿,深深地喘过气,这才站直身体,回答道。她可能第一次,面对面地听俄语,感觉到俄语说起来,没有英语的高雅、温柔、贵族气。

“汉语听起来是骂人的话,英语可能是赞扬呢,你问老外,刚才说的俄语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王大海催促英语爱好者翻译,他的目标不是什么雅俗与贵贱,而是尽快让老外臣服到市长的才气下,目光从鄙视到认同,最后是赞赏。

英语爱好者与老外来回交谈几句后,英语爱好者回答王大海:“他说他一句也没有听懂。”

“不就说了一个词,再见!怎么又说,一句也没有听懂,难道这句话是他的口头禅。”王大海不满意老外的回答,说明还没有从内心真正地佩服市长的才气。

“干脆这样,你请那位老同志再说一句,让老外仔细地听一听,看看有什么反应。”英语爱好者能理解王大海的心情,无非是想让那位老同志证明一下,曾学习过俄语,对于英语,不是语感太差,没有细胞,而是在发音上容易产生混淆。

“也行。”王大海同意英语爱好者的想法,转身问市长,“他们还想请您再说一句俄语。”

“请他们提问,随便哪一句,我争取能有一个满意的说法。”市长谦虚地回答。

王大海心里有市长交出的底,立即问英语爱好者,英语爱好者不好自己作主,走过去问老外,老外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没有提出想问的一句话。可不能冷场,英语之角的人们,停止了今晚的口语练习,集中过来,看着这边的一中一外,一问一答,中间还有一个漂亮的美女搭桥引线,往来传话,蛮有趣味,都不愿散去,不时还在低声交头接耳,对各方的表现评头论足。

“你就代表老外提问一句。”王大海有点沉不住气,市长整天是一个大忙人,不能耽误过长的时间,必须速战速决,他向英语爱好者提议道。

英语爱好者看看老外,并用手作一个要老外提问的动作,老外还是不停地摇着头,比刚才摇得幅度更大。她再观察周围的人群,个个期盼的目光,显示出热烈与执着。想退出,可无处可逃,王大海像一座山峰,拦在她的前面。迫于无奈,也许处于热心,她想了一会,红着脸蛋,轻声地对王大海说:“用俄语说,我爱你。”

不用王大海传话,市长已经听到英语爱好者提出,用俄语说出“我爱你”三个字,他有为难情绪,吞吞吐吐,犹豫不决,半天没有说出口,站在那里,两只手使劲搓个不停。

王大海一阵惊慌,心想坏了,提出的三个字,虽然简单,如果市长不会回答,不就等于天书难倒英雄汉。他想救驾,不行就换一个,不能冷场,于是,急忙跑过去,问市长:“要是没有学过这句,我跟她商量一下,再换一句。”

“会说。”市长沉着冷静,不慌不忙地回答。

“会说,怎么又不说?”王大海大惑不解,着急地问道。

“听起来,意思不大好。”市长有难言之隐。

“我爱你,这么美好的字眼,怎么能意思不大好?”王大海一头雾水,追问道。

听完市长的苦衷,王大海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不大好,可能跟刚才说“再见”的俄语差不多,俄语说话,听起来,给人的感觉,确实不敢恭维,脏话连篇。既然这样,先给英语爱好者打一个预防针,有一个心理准备,他大声地问:“你的心脏好不好,俄语说出来很幽默,如果带有脏话,能不能受得了。”

“能受得了,不就是说一句话,不会产生爆炸一颗原子弹的威力。”英语爱好者不以为然地回答。

王大海故弄玄虚,夸夸其谈,好歹做过一遍宣传。围观的人群,想听的心情更加迫切。

市长清清嗓门,如果再不说,就是他的无理,于是,回答英语爱好者:“我爱你,俄语这样说,丫留不留**。”

“这真的是俄语?”英语爱好者气愤地问。

“丫是我的意思,留不留是爱的意思。”市长用标准的俄语发音,跟英语爱好者解释。

英语爱好者是个女中豪杰,不甘示弱,打断市长的话,质问:“你这位老同志,用心不良,为什么用丫头的丫,而不用牙齿的的牙。”

“至于用什么汉字替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市长辩证地回答。

“俄语的发音有点粗俗,缺德带冒烟。”英语爱好者忿忿不平地自言自语。

“这是你想歪了,心术不正,词意本无罪。”王大海针锋相对,不客气地笑话道。

“ok!”老外学着王大海的样子,主动地对市长双手作揖,滑稽地一笑。

围观的人群,顿时热闹起来,俄语的“留不留”成为英语之角追捧的热词,两个人走到一起,先指指自己,接着指指对方,再说一句,留不留,然后,会心地哈哈一笑。

可以说,王大海有勇有谋,给市长救驾。市长收起一副尊严,与王大海并排往回走,到步行十分钟路程的地点,乘小轿车。俩人像是年龄差距很大的兄弟,无话不谈,成了忘年之交。

“出国,一路上,我们俩在一起。”市长拍拍王大海的肩膀,感觉这个人将来不可限量,主动地说。

“其他人呢?”王大海疑惑地问,他不知道市长的用意如何,伴君如伴虎。

“我俩住一个房间,乘一辆车。”市长表现出实在的亲热,没有把王大海当外人。

“想到我的过去,怕影响市长的仕途。”王大海善意地提醒道。

第二七三章 特别关照

听见王大海一声担忧的回答,走在前面的市长,停住脚步,头一扭,似笑非笑地盯住王大海,市长没有说话,接着,回过头继续前行。

默不作声的王大海,跟在市长身后,走了一段路程,马上就要接近停在那里接市长的小轿车,想想还是开口表达一下,这次能随政府代表团出国考察,要不是市长一锤定音,好事怎么能光顾到王大海的头上,他情不自禁,带着一种苦涩的嗓音,说:“感谢市长特别关照!”

“关照不敢当,更谈不上特别。”市长表情平静,推辞道。他不像刚才在英语之角,用英语演讲时的那样神采飞扬,似换了一副面孔,有点冰火两重天,让人肃然起敬。

“王大海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王大海心潮起伏,动情地表白心迹。

“给我注意点形象。”市长突然凑近王大海,低声提醒了句,他想,好歹这是市政府第一次组团,走出国门,可不能再发生在英语之角,对待老外的傲慢无礼。

“报!顶!点! 告政府,保证做到。”王大海不由自主地立正,兴奋地说。

王大海都没有意识到,怎么说出在监狱里的话,已经深埋到人的潜意识,不自觉地溢于言表。他的脸颊一阵燥热,可能是发自对市长由衷的感谢,八年来,囹圄与漂泊的生活,王大海太能分别出人的善良与邪恶、真诚与虚伪,如果是刚认识的人,这样说话,他的回答肯定是拳脚相向。

“知道要做到。”市长坐上小轿车,清脆的声音,丢在一阵蓝灰色的汽车尾气里。

看着小轿车消失在笔直的马路尽头,王大海站定在那里,不愿移步,他没有想到,从苦苦地眺望铁窗外一片天空,到现在走出广阔的人生,纵算会让自己伤痕累累,纵算转瞬一切都烟消云散,有些地方,此生是定要去的,亲历远方山水,异国他乡,无悔曾经的付出,谁没有年少时候的心太盛,也曾一呼百应,人在江湖,当鲜衣怒马,明媚灿烂地过每一天,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不问对错,不管结果。

第二天,市府出国考察团所有成员,集中到市安全局,进行出国安全先前教育。

早晨上班后,,秦军开着吉普车,送王大海到达安全局的大门前,准备拐进去,找一个车位停放,此时,一辆崭新的皇冠小轿车开过来,秦军打着方向盘,主动让道。

皇冠小轿车停在大门中间,却没有进去,后座位上,有人打开车窗,向王大海伸手打招呼,大声地叫:“王董事长,你也太掉价了。”

听见叫声,王大海一眼瞄过去,一阵惊喜,是工商联副主席,他这个时间赶到安全局有何贵干,照理说,他平时很少进出这个大门头,莫非也是市政府出国考察团成员之一。王大海急忙下车,快速奔到皇冠车旁,带着调侃的口吻回答:“在领导面前,我能掉什么价,本来就没有价。”

“破吉普车该换掉了,出门做生意,撑不起脸面,如果实在一点说,与德豪公司的实力不相匹配。”工商联副主席没有下车,用手指着吉普车说。

“吉普车可是有功之臣,见证德豪公司的每一步发展。”王大海看着喜爱的吉普车,深有感触地回答。

“换一台原装进口的四环素(奥迪)或大奔(奔驰),才像一个大佬。吉普车暂时封存起来,今后可以搞一个企业博物馆。”工商联副主席风趣地调侃道。

工商联副主席开门下车,与王大海一起步入安全局,走进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从穿着举止看,基本上属于政府官员,他们兴高采烈地说东道西,不外乎道听途说的国外趣闻。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大多数人都在腾云驾雾。工商联副主席与王大海连着座位坐下,王大海听工商联副主席介绍得知,此次代表团,一行十二人,十名政府官员,两企业老总,一名是王大海,作为民营企业代表,另一名是央企驻滨江的一个工厂厂长。

“要学会倒时差。”工商联副主席介绍刚刚听到的经验之谈。

“倒什么时差?”王大海一头雾水,反问道。

“我们这里与英国时差,早八个小时,简地说,中午上飞机,飞行十二个小时到,滨江已经是深夜,可伦敦正是阳光普照的下午。”工商联副主席详细说明了解到的情况。

“那可是好事,多享受一下阳光。”王大海明白意思,笑一笑回答。

“哪是享受,简直是遭罪,把人的生物钟搅乱了,倒时差,意思学会调整睡眠时间。习惯晚上十点钟睡觉,改为早晨六钟睡觉。”工商联副主席叫苦连天地埋怨。

“如果是夜猫子,正合心意,打完麻将,散场睡觉,赶上一趟美差。”王大海幽默地附和道。

热闹的会议室,随着一阵开门声,突然肃静,场面上鸦雀无声,个个坐身腰杆。

市长到了,市长秘书超前走进会议室,将市长的公文包,放到市长坐的席位台面,市长坐到位子上,抬头微笑着与在座诸位点头示意,表示打了一个招呼,接着看看手表,正好到开会的时间点,他问:“怎么不开始?”

“等领导发话,这就开始。”局长站在市长的身后,点头哈腰地应诺。

“今天我可不是领导,作为出国考察团的一名成员,到安全局接受出国安全先前教育。”对局长的一番好意,市长并不领情,表明态度。

局长立即坐到市长身边的位子上,开口说道:“今天在座的十位领导,还有两位企业界的精英,开创滨江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的先河,真正地实现走出国门,到发达国家学习取经,学成归来,必将引领滨江一个大发展时代,我代表安全局首先表示祝贺。”

“局长大人,抬得太高,吓得我不敢出国。”工商联副主席笑着插话。

“开场白,表达我个人的心情,请主席多多包涵。”局长笑容可掬地回答,接着说,“下面言归正传,按国家规定,出国安全先前教育,跟大家说说注意事项,到国外要增强爱国观念,保持警惕,敌对势力,借宗教之名,行渗透之实;还有利用不同身份,以合作研究为诱饵,或是以投资为重点,窃取国家机密;再就是注意民.运分子。大家务必遇事多请示,有事一定要向团长请示汇报。”

“面子上的事,请局长放心,接下来,多交待一点我们个人应该注意的事项。”工商联副主席提议道。

“个人要遵守所到国家的法规与风俗,不看反动、黄色,不搞黑市交易,以防授人以柄,遭人暗算,防偷、防骗、防枪。”局长照本宣科地念着文件上的内容。

会议上无人提出异议,认真地做着笔记,没有去过国外,以前受过的教育,只知道那里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现在宣传上又在大谈资本主义的先进,究竟有多黄、多黑,只能到实地去鉴别真伪。不言而喻,会议取得预期的效果。

散会后,局长让王大海一个人留下来,需要进行特别关照。

“因为你有犯罪记录,如果不是市长亲自拍板,很难成行。”局长一本正经地说明情况。

“不是已经成行。”王大海担心又出现什么岔子,出国的事化为泡影,理直气壮地回答。

“但要履行一个程序。”局长提出一个要求。

“什么程序?”王大海疑惑地问。

“保证不与外国人打架,还必须要有人担保。”局长直白地告诫。

“外国人五大三粗,打不过他们。”王大海强忍着,出国在即,一定要记住,冲动是魔鬼,他想了一想,找到话题解释。

“看样子,你还想逞英雄逞到国外,学习李小龙。”局长不满意王大海的回答,严肃地指出王大海身上的劣根性。

“我只跟着市长,与外国人没有利益冲突,打不起来。”王大海开始学会灵活性,换了一种腔调解释。

“以防万一,写一个保证书,不能做出有损于国格的事情。”局长不依不饶,坚持己见。

正在王大海与局长僵持不下的时候,工商联副主席推门进入,他没有离开,等待着王大海,还有一些准备出国带出去的物品,需要王大海办理。

“局长忙去,等一会我代王董事长送过去,一份保证书,另一份担保书。”工商联副主席和颜悦色地劝说道。

局长看看低头不语的王大海,对工商联副主席说:“到国外,你要看紧点,我的乌纱帽可捏在主席的手中。”

工商联副主席劝退局长后,关起会议室的门,来到王大海的身边说:“做事不能太认真。”

“一点不假,常言道,一失足成千古恨。”王大海忿忿不平地感叹,他高兴而来参加会议,现在的心情却坏到极点。

工商联副主席没有理会王大海阴云密布的脸色,匆匆忙忙地写好保证书与担保书,送到局长那里,交完差事。他轻声地解释:“他们例行公事,不要放在心上。只是有一件事,不放在心上不行。”

“什么事?”王大海精神振奋起来,急切地问道。

“市长好这个,出国一路上,不能说我们不会办事。”工商联副主席先是两只手指伸直,接着两指又环成一个圆圈。

“这件事交给我。”王大海胸有成竹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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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四章 国际出发

办好工商联副主席交待的事,按照出发时间,王大海迈进江海机场,向左国内出发,提不起人的精神,向右到了国际出发,他就有一种兴奋,心绪高涨起来,飞得越远越好,越远越激情洋溢。

秦军开车送王大海到机场,从后备箱里,搬出四个纸箱,找了一辆手推车,一起堆在车内,紧随其后。王大海换完登机牌,领着秦军一路,办理行李托运手续。

按照航班号,排队到点,工作人员指着纸箱,态度和蔼地说:“开箱检查。”

“送给英国亲戚的礼品。”秦军搬上纸箱,热情地解释。

“送给英国女王的也要检查。”工作人员板起脸,严肃地回答。

没有办法,秦军只好撕开封条,打开一只纸箱,工作人员伸头看了一眼,惊讶地一叫:“我的天,你这是到英国批发。”

“英国的亲戚多,去了以后,还嫌不够分。”秦军随口找出理由敷衍道。

“不准托运。”工作人员表情严$顶$点$ ()肃地告诫。

制度规定不准托运,制度虽死,但人可以灵活,少带一点,比一瓶不带要好,秦军没有请示王大海,主动贴近工作人员,轻声讨好说:“一共四箱,我只托运三箱,还有一箱留下,做个人情送给您。”

“请让开,下一位。”工作人员根本不理会,冷漠得没有一点表情,摆着手,招呼下一位。

下一位是滨江的工商联副主席,他站在原地,没有走动,而是微笑着对工作人员说:“请给这位先生一个方便,去一趟英国不容易。”

“如果你不托运,那就再请下下一位。”工作人员有点不耐烦地高声叫道。

这一排连着的几个人,都是滨江去英国的考察团成员,站在那里,前面的事情没有解决,后面的人,不好意思送上他们个人的物品。

工作人员拿出一块“暂停”的指示牌,放到台面上,双手抱胸。看此情形,排在队伍后面,不是滨江的登机乘客,嚷嚷着,纷纷上前,要找工作人员理论。

场面即将混乱不堪,在紧要关头,王大海迅速走上前,一把推上工商联副主席,劝说道:“赶忙办理,不能耽误其他登机乘客的时间。”

“这可怎么办,市长就好这一点,怪罪下来,连一点小事办不好,真是一个窝囊废。”工商联副主席失望地看着王大海说。

“我有办法。”王大海肯定地回答。他示意秦军搬回纸箱,不办理托运。

四个纸箱里装的是茅台酒,工商联副主席在滨江安全局出国先前教育结束后,先是两只手指伸直,那是香烟的意思,接着变换两指又环成一个圆圈,表示一路上需要喝一杯,王大海心领神会,全力以赴,精心准备好。别人出国是喝洋酒,抽洋烟,看洋妞,但市长不崇洋媚外,心中有一颗坚定的爱国心,到哪里去必须喝茅台,喜欢一点祖国的特产酒,多喝下一瓶,就等于多销售一瓶,为国家多贡献一份税收,始终不忘献上一片赤诚之心,还以实际行动表示出非常爱我中华,中华香烟不离手。

别的事可以怠慢,但市长的一点爱好,丝毫含糊不得,王大海的心情比工商联副主席还要迫切,因为王大海感觉到与市长有知遇之恩,不但把德豪公司列入发展的第一方阵,并主动提携王大海,带王大海一起出国考察,接下来的事,不言而喻,肯定海阔天空。不管市长对王大海是真的欣赏,还是一种利用,这都不是王大海需要考虑的问题,既然市长放出一把梯子,王大海义无反顾,必须爬上去。

秦军在办理托运台面,与工作人员周旋,工商联副主席低三下四求情的时候,王大海见此情形,知道此路不通,他在思考,另想对策,于是,悄悄离开托运台,在大厅里进行一番侦察与秘密咨询,寻找到一个好办法,能圆满解决市长的一点爱好。

“董事长,到英国应该能买得到茅台酒。”秦军气喘吁吁,想象着劝说。他一箱箱搬出茅台酒,一脸的遗憾,功亏一篑,已经搬到飞机门前,却不准托运。

“如果想办法去找,可能找得到茅台酒。”王大海第一次出国,不知道英国的情况,他若有所思地回答。

“这四箱茅台酒我先带回去,等你们凯旋,再拿出来办庆功宴。”秦军听说在英国能找到茅台酒,他将刚才撕开的封条,重新贴封。

“不能封。英国虽然能找到,但情况不一样,哪有千山万水,亲自带过去的珍贵。”王大海立即制止秦军,不让贴封准备带回去的四箱酒。

此时,工商联副主席办理好个人物品的托运,无精打采地走到王大海身边,愁眉苦脸,一筹莫展,本来是一件大好事,但好事没有办好,机场不准托运,眼看着四箱茅台酒,留在祖国的怀抱,在国外的一路上,却无法满足市长的爱好,空欢喜一场。

“领导,人多力量大。”王大海安慰道。

“人多好插田,人少好分钱。人多又能怎么样,到托运柜台去起哄吗?”工商联副主席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

“不需要起哄,仅仅依靠代表团十二个人,化整为零,就能将茅台酒全部带走。”王大海兴奋地谈到了解得知的好办法,能巧妙地将四箱茅台酒带上飞机。

“十二个人,化整为零,如果个个酒仙,把酒全部倒入肚内,是能带出去。但也有一个问题,能倒进肚内,可怎能倒得回来呢?没有好到市长,却让其他人捡了一个便宜。”工商联副主席想了一会,忽然哈哈一笑,办法是好,到最后没有了市长的酒。

“万万使不得,把这四箱酒灌下去,十二个人,真的都要变成孙悟空大闹起天空——得意望形,天翻机覆。”王大海立即否定工商联副主席的想法,喝太多的酒,会不准上飞机,即使能上,飞机在空中上下起伏,酒在人人胃中,肯定会翻江倒海。

“还有什么能使得上的好办法?”工商联副主席疑惑地问。

“需要领导发动群众,打一场人民战争。”王大海神秘地笑着说。

“只要酒能带出去,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必须说清楚,这场战争怎么打?”工商联副主席急切地追问。

“我已经摸清情况,为满足个人生理需求,每个登机乘客,允许随身携带两瓶酒和两条香烟。接下来的任务,完全靠领导组织发动。”王大海有条有理地分析登机准许随身携带的物品。

“如果出了问题谁负责。”工商联副主席将信将疑地假设。

“如果出事,所有问题,归王大海一个人承担。”王大海拍着胸脯,毫不犹豫地承诺。

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工商联副主席四处察看,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想场所,突然灵机一动,何不到机场餐厅,在那里将四箱酒化整为零,操作起来,不会引起人们好奇。工商联副主席动作麻利,叫秦军把茅台酒搬进餐厅,全部拆封,拿到桌面,考察团每个人两瓶酒,装到随身携带的旅行箱,一再嘱咐,要用组织原则保证酒的安全,关系到考察成败得失。

很快,四箱酒化整为零,分散完毕,王大海从箱包里拿出六条中华香烟,分出四条交给工商联副主席,开玩笑说:“领导任务重一点,多带两条香烟。”

“四条带不上飞机。”工商联副主席不解地问。

“其中两条放在市长的箱包里,一路上自己拿着抽,两全其美,既方便市长招待外宾,也有利于登上飞机。”王大海道出四条中华合理解释。

“想得周到,怎么还多一瓶酒,谁少承担一瓶运输的任务。”工商联副主席严肃地询问考察团每一名成员。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都异口同声地表态,不折不扣地已经装好两瓶茅台,保证完成组织上交给的重任。

秦军收拾好空纸箱,返回到桌前,急忙跟工商联副主席解释:“特意多带了一瓶,计划四箱托运,一瓶留在飞机上喝。”

“土老冒,飞机供应盒饭与饮料,这一瓶你带回去。”工商联副主席笑着回答。

“不用麻烦,就地消灭。”市长从外面转了一圈,来到代表团当中,看到桌面上的一瓶茅台酒,两眼亮光一闪,招呼工商联副主席。

工商联副主席犹豫不决,市长的话肯定要听,但还剩一个半小时飞机就要起飞,何况马上进行安检,一个团队,整体活动,不能落下一个。

“既然进得餐厅,占着桌椅不用膳,挡了老板的财路。”市长幽默地说道。

“老板,马上弄几个下酒菜。”王大海毫不犹豫对老板进行安排,真心实意,以行动支持市长。

第二七五章 左手世界

机场餐厅高效,王大海点完菜单,抽一支香烟的功夫,服务员就端上香喷喷的大盘与小盘,工商联副主席主动站起来,自任酒司令,打开茅台酒,给每人的酒杯里斟满酒。

市长是一个左撇子,用左手端起酒杯,环顾一遍考察团成员,十二个人,一个不少,满意地点点头,正准备举杯,发现秘书长端酒杯的手不对,他清楚地记得,不久前,在就任滨江市长的接风宴上,秘书长是用右手端杯,今天怎么改用左手端杯。市长随意地问一句:“秘书长,换手了?”

“我本来就是左手。”秘书长不动声色地回答。

“上次用的可是右手端杯。”市长饶有兴趣地问。

秘书长面色尴尬,与前任市长就餐时,为了与市长保持步调一致,原来是个左撇子,改用右手,内心想法与苦衷,不好作出说明。现在新任市长是一个左撇子,他名正言顺地改回来。

工商联副主席见此情形,出面救驾解围,笑着说:“市长您看,大家都顶-点- 是左撇子。”

“你们本来就是左撇子吗?”市长惊喜地发现十名政府官员,全是清一色的左手端杯,他好奇地问。

“报告市长,都是左手。”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只有王大海一人沉默不语。

“用左手的人比用右手的人聪明,不然我们这些人,怎么能走上小领导的岗位。”工商联副主席脑子灵光,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王董事长,你呢?”市长没有忘记王大海,追问道。

“报告市长,我不会饮酒。”王大海谦虚地答非所问,他学着各位大小领导的样子,用左手端着一杯茶水,出国的一路上,低调一点,不能在喝酒的事情上出风头。

第一杯酒,市长没有勉强王大海,一个考察团里,必须要有一个人始终保持清醒。随即提议祝此次考察团各项任务圆满成功,共同举杯一饮而尽。大家刚刚落座,一个年轻的局长,兴致勃勃地离开座位,拿着手中的空酒杯,跑到工商联副主席的身旁,豪爽地要求:“请主席斟酒,满满的,可不能三心二意,我要每人敬一杯酒。”

“回座位。”工商联副主席态度冷淡地回答。

“我酒量大,灌一瓶下肚,保证不会去劫机。”年轻局长自信地拍着胸脯承诺。

“这是大家很难喝到的茅台酒,桌上十二个人,就这么一瓶酒,一人都还不到一两,你一人敬一杯,走一圈下来,酒差不多光了,别人还怎么喝?”工商联副主席耐心地解释。

“把我包里的两瓶拿出来,大家尽尽兴。”年轻的局长准备去拿箱包里的酒。

“那可是公粮,不是你的私货,是组织上交给你光荣而艰巨的运输任务,绝对不能私自开瓶。”工商联副主席严肃而认真地交待。

年轻的局长知趣地抓抓头,不好意思地回到座位,想了一会,开口对各位大小领导说:“到达英国后,请大家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

王大海虽然在大小官员面前表现低调,但心里却在高度地关注着酒场上的气氛,两眼紧盯住市长,仔细地察言观色,他发现年轻局长说要敬酒时,市长已经端起自己的酒杯,准备迎上去,可工商联副主席一番言辞,市长又悄悄地放下酒杯,酒桌上没有人敬酒,市长端杯独自喝酒,怎么能下得了脸面。王大海大胆地站起来,指着年轻局长说:“现在就要表现,其他人可以不敬,但市长的酒,必须得敬,把酒杯拿过来。”

工商联副主席听完王大海的提议,想一想,有道理,再看看市长,不动声色,他拿起酒瓶,给年轻局长倒满一杯酒,说:“后生可畏,让第三梯队的干部先敬市长酒。接下来,我们再接着一个个地感谢市长英明,带领我们去远航。”

年轻局长开了一个头,接下来场面上热闹起来,大家争先恐后,端着酒杯排队等候,生怕落伍,给市长一种不忠的印象。王大海观察着市长,头三杯酒喝得很豪爽,每次喝得酒杯还发出叫声,喝完后摇摇空酒杯,倒过来,示意给敬酒者看一看,滴酒不剩。高兴地忙于喝酒,没有时间吃菜,喝第四杯酒时,市长面有为难之色,稍稍停顿,排在后面的敬酒不停地催促,口中念念有词,快一点。

王大海离开座位,走到市长的身边,对几个站着排队敬酒者说:“好酒要品,一杯一杯地倒进去,没有品位。我们请市长说说笑话,大家乐一乐,放松一下坐飞机的紧张情绪。”

“王董事长说得好,都回座位,悠着点,边说边吃边敬酒。”工商联副主席招着手,撵敬酒都回到原座位。

一杯小酒,不必大醉,只要微醺。市长三杯酒下去,脸色像刚正不阿,为民做主的包大人,只是额头少一个月亮。他用满意的眼神看了一眼王大海,刚才像苍蝇一样围住的人,一哄而散,市长顿觉轻松,拿起筷子,夹住一块红烧王八,塞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咀嚼,肉块还含在口中,就高兴地开口道:“好酒,真是正宗的好酒。”

“酒好,哪有市长的笑话好,大家迫不及待,洗耳恭听。”王大海乘势恭维道。

“我如果不说,对不起这么好的酒。”市长三二口快速吞下可能还没有完全咀碎的王八,清清嗓门,神采奕奕地说,“一人喝茅台酒数年,一日请客在酒店里喝茅台,结果一入口即吐了出来,大喊领班经理过来,指责是假酒,因为与以前喝的味道不同,酒店方不承认,该人是个认死理的人,拿着酒去做鉴定,结果这瓶酒是真的,此人悲叹道,原来喝了几年的假酒,真不如假,都不知道真酒的味道了。”

王大海接着市长的话音说:“茅台酒每年的销售量大约为20万吨,而全国年销量实际则达到200万吨以上。”

“这么多的假酒,都被谁喝了呢?”市长疑惑地问。

“通常喝的人不买,买的人不喝。喝假酒自然是非富即贵。”工商联副主席插话推测。

“我可能也是其中之一,深受其害,苦不堪言。”市长自我反省道。

秘书长坐不住了,刚才敬酒给年轻局长抢了先,这次可不能再滞后,左手端起酒杯,虽说是左撇子,可跟着前任市长改成用右手,已经习惯,再改回来,左手着力上,一时半会,还不太适应,颤抖着手说:“市长我敬您,毕恭毕敬地先喝为敬。”

市长还没有发话,秘书长的一杯酒已经下肚,市长不好推辞,但提出一个要求:“你说一个段子,我才能接受敬酒。”

秘书长不敢怠慢,吞吞吐吐地说:“当秘书长,饭局多,对于喝酒,真可谓,死不改悔。”他停顿下来,看看市长的脸色,没有异常表现,接着大地胆说,“不去不去又去了,不喝不喝又喝了,喝着喝着又多了,晃悠晃悠回家了,回家进门挨骂了,伴着骂声睡着了,睡着睡着渴醒了,喝完水后又睡了,早上起来后悔了,晚上有酒又去了。”

“你讲得太文绉绉。”王大海看市长又喝下一杯洒,不好直接挡驾,多说话,即可少喝酒,他想了一下,接着说,“我们一起,鼓掌欢迎市长再讲一个。”

在王大海的鼓动下,桌面上响起热烈的掌声,市长盛情难却,抽了一支王大海递上去的中华香烟,沉思片刻,说:“喝酒的人,喝一生的酒,丢一生的丑。有两个醉汉找不到方向了,他们迷了路,一不在意,就走到了铁道上,漫漫长路,令他们越走越恼火,一个抱怨道,这是什么楼梯?怎么没有完没了?另一个也附和道,这楼梯设计得一点都不合理,扶手太低了。”

大家一阵爆笑,年轻局长笑得最起劲,脸红脖子粗,又离开座位,跑到工商联副主席的身旁,需要斟酒敬市长,刚才大家一致的意见,市长酒可以敬,其他人就免礼了,工商联副主席给年轻局长的酒杯斟满酒,年轻局长正要端杯,王大海上前拉住年轻局长说:“慢,我提议大家都举杯,共同敬我们英明的市长。”

王大海算了一本帐,十个人一人只喝了一杯,而市长喝下去十杯,可以说达到微醺。如果第二轮敬酒下来,市长可能招架不住,按照市长的性格,既好酒,又来者不拒,何况马上就要上飞机,空中起伏颠簸,后果不堪设想。但又不能直接说明,他急中生智,拿过工商联副主席手中的酒瓶,摇了摇,剩余的酒每人斟一杯,所剩无几。看大家没有反对意见,他先从市长的杯子开始,把十一杯酒斟得满满,到工商联副主席的杯子,倒空酒瓶,酒杯里还浅一点点。

十二个男子汉齐刷刷地站直,清一色地左手端着酒杯,高举在眼前,王大海端住一杯茶,机场餐厅这一桌,气势磅礴,左手世界,夺人眼球,引来餐厅无数好奇的目光,人们目瞪口呆,疑惑地猜想,这些人可能出国参加世界左撇子大会。

市长一杯酒倒入口中,人晃了一下,空杯没有放下,像是还要斟酒。王大海眼明脚快,立即扶住市长。

市长意识到刚才的恍惚,推开王大海,大声说:“王大海。”

“到。”王大海响亮地回答。

“登机。”市长舌头有点打哆,左手拿空酒杯在酒桌上绕了一圈,似指点江山地发出指示。

第二七六章 大惊失色

王大海跟在市长身后不离半步,左右手一手拎着一只行李箱,市长一只,自己一只。

市长喝了一点酒,走在通往飞机的甬道里,一路哼着小调,不时还感慨一句,酒有凌云志,喝酒好上天。跨进英航飞机,看到清一色高鼻子棕头发的老外,格外的兴奋。

前方不远,一个高个子女乘务员,身材丰满,好像有1.8m,正在为各位乘客服务,帮助整理摆放随身携带物品。市长从王大海手中抢过去行李箱,用蹩脚的英语,大声地喊叫:“把我的行李箱放上去!”

听见乘客需要帮助,乘务员转过背,差一点把市长吓晕过去,是一个大妈级的空姐,体壮如牛,嘴唇上擦着鲜艳的口红,满脸皱纹,笑起来,更加纵横密布,无奈地摆着手,热情地回答:“先生,对不起,我自己一个人抬不动,一起好吗?”

市长开始还以为叫错人,用两眼前后搜寻,另一位乘务员与这位空妈似的乘务员形象,相差无几。国航的空姐多么光鲜靓丽,惹-顶-点-小-说-火身材,即使不服务,看上一眼,也是一种享受。可面前的空妈大跌眼镜,他不高兴地说:“你不是天使吗!天使还放不上去?”

乘务员看到市长不配合,较真地说:“先生,你是上帝都放不上去,我天使能放上吗?”

王大海摆好自己的行李箱,听不懂市长与乘务员俩人叽里咕噜地交谈什么,看到市长抢过去的行李箱还没有放到储藏柜里,急忙帮助空妈乘务员举起市长的行李箱,塞进安全的位置。

落座后,市长好奇地前后探询,从英籍华人那里得知,英航空姐的实际收入不比普通阶层高多少,但比较辛苦,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短,所以年轻人不愿意选择这个职业,以至于很少有年轻的女孩子,不少都是大妈级的人物。

市长坐在靠窗的座位,侧眼可以观赏飞机银色的羽翼,穿过白色的云层,真正体验天上飞的感觉。一排三个座位,工商联副主席坐在中间,王大海靠外边。

空妈乘务员服务周到,一车一车,隔不了一会儿,送来各种饮料,招呼乘客享用。工商联副主席不会英语,每次由市长代为点用,有时一杯清茶,有时一杯橙汁,交换着品尝。

王大海一直都是自己点饮料,虽然不懂英语,但在滨江英语之角,无意中说的一句语,老外说王大海很有语感,壮了王大海直接与老外交流的胆。空妈乘务员对王大海印象较深,刚上飞机时,曾帮助空妈乘务员摆放行李箱,小车推到王大海身边,特意停住,用手殷勤地指点着琳琅满目的饮料,彬彬有礼地询问,王大海听不懂说什么,随口说一句:“他妈的就死(tomatojuice)英语意思:西红柿果汁。”

一个大杯的西红柿果汁,送到王大海的面前,王大海毫不犹豫地接住,放在胸前撑起的小台面上,慢慢饮用,他很高兴,毕竟是用老外听得懂的语言,为自己服务,有一种成就感。

“你这是第几杯西红柿果汁?”市长发现王大海每次点用的都是同一种西红柿果汁,他好奇地问。

“不知道。”王大海想了一会,没有刻意记住喝几杯,反正空妈来一回,他就用那句老外能听得懂的语言说一遍,交流效果很好。

“难道你要把飞机上的西红柿果汁喝断货。”市长不能理解,幽默地调侃。

“只会这一句,其它饮料的英语不会说。”王大海坦诚地回答,摸着鼓鼓的肚皮,自己也暗自好笑,真是把西红柿果汁喝饱了。

经过一阵喧闹后,机舱里集体无语中,飞机平衡地飞行着,乘客们有的在睡觉,有的在闭目养神,有的在看书,有的在发呆,这时,广播里传来了机长愉快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我是你们的机长,欢迎大家乘坐本次航班,我想告诉大家的是……”

王大海陪着市长与工商联副主席,三个人在玩一副扑克的斗地主,工商联副主席问市长:“广播里说的什么?是不是已经到达英国?”

“哪有这么快,可能刚刚飞入欧洲的领空。”市长抓到一手好牌,不以为然地回答。

“这是谁在吆喝?”工商联副主席继续问。

“本次航班的机长向每位乘客问好。”市长虽然英语口语说得蹩脚,但标准的日常用语,还是能听得懂。

第一次坐飞机,人的神经异常紧张,不管是什么人说一句话,立即引起人的猜疑,可能会发生什么事,这种意识在心中还没有消散,广播里又传来:“啊!天哪!!”

机长话说了一半,突然发出了一声kb的惊叫,之后,广播里就再没有声音。这时,所有乘客都吓坏了,连经验丰富的空妈也害怕得不知所措,机舱内顿时鸦雀无声。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丢下手中的牌,面面相觑,竖起耳朵,全神贯注,仔细倾听飞机上的任何一丝丝的响声。

王大海警惕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恐怖的声音,可能驾驶舱里发生意外。”市长脸色苍白,神色紧张地回答。

“有人劫机?”王大海说出第一个闪念,他两眼紧盯住市长,仔细察看市长脸上表情的每一丝一毫的变化。

“不知道,一声惊叫后,就再也没有发声。”市长面部表情,由紧张转向恐惧。

暂时片刻平静,乘客个个呆若木鸡,随即一片哗然,爆发出惨烈的哀号,呼天喊地,整个机舱里陷入绝望的境地。

“完了,把茅台酒拿下来。”市长强压住颤抖的手,急切地指示王大海。

“关键时刻,要保持清醒。”王大海冷静地劝说。

“清醒地离开这个世界,太惨无人道,快把酒拿下来。”市长发着脾气在吼叫。

王大海思考片刻,立即起身,在混乱中拿下行李箱,迅速取出两瓶酒,放在自己的怀中,不让市长抢走。

“你干什么?”市长两眼射出愤怒的目光,质问道。

“我要用。”王大海拆开茅台酒的外包装,一手紧握住一瓶。

“你想独吞,危险关头,能发现一个人的品德。”市长扑过身子,抓住王大海的臂膀,寻求工商联副主席支援抢酒。

此时,工商联副主席根本无暇顾及市长与王大海俩人的对话,他两个臂膀护在头上,手中死死地拿着登机前购买的保险单,如果摔死,一张保险单可以拿到20万人民币的赔偿。工商联副主席对于市长的求助,置若罔闻,视而不见,他已经泪流满面,一直在喃喃自语,低声哭泣道:“老婆啊,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王大海嚯地一声站起,果断地摆脱市长的拉扯,挤出座位,从机舱中的人行走道上,一手握住一瓶茅台酒,像是握住手榴弹一样,不顾一切,向驾驶舱方向,疯狂地冲去。

空妈乘务员控制不住恐慌中乱作一团的乘客,蹲在走道中,看到王大海飞奔的身影,她立即爬起,跟在王大海的身后,勇敢地向前冲锋。

过了一会儿,广播里终于传来了机长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真对不起,让大家受惊了。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刚才乘务员给我咖啡的时候,不小心把咖啡撒在了我的衬衣上,不信你们来看,都湿透了。”

王大海已经冲到驾驶舱门前,举起手,正准备用力拍打舱门,空妈乘务员听到广播后,明白驾驶舱里发生的事情,及时伸手,一把拦住王大海的手臂,微笑着摇摇头。

“里面很危险。”王大海大惑不解,焦急地说。他没有听懂机长刚才的一番道歉,坚持着要去敲门。

这是,在王大海的身后,工商联副主席从市长那里知道情况,随即赶过来,怒气冲天地对着驾驶舱门抱怨:“衬衫湿了算什么,你来看看我的裤裆。”

空妈乘务员听完工商联副主席发的牢骚,一阵晕眩,嗤嗤地笑着撤离舱门位置,去检查安慰受到惊吓的乘客。

王大海从工商联副主席口中得知,原来是一场虚惊,闹了一次啼笑皆非的乌龙,俩人哭笑不得,这才返回到原座位。王大海重新把茅台酒装回包装盒内,塞进行李箱,放入储藏柜里,一排座位上,市长、工商联副主席与王大海三人相视一笑。

“刚才,我大惊失色,真的吓得尿裤子,自我安慰,一条命,保险赔20万,算是对得起老婆孩子,工作半辈子,也拿不到这个数。”工商联副主席不好意思,为刚才的举动,找一个理由,自圆其说。

“王董事长好样的,经受住了组织上的考验。”市长振振有辞地赞叹道。

“英国人真是绅士风度,下到地面,还不知道弄出什么幽默?”王大海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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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七章 绅士风度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最后稳稳地停在伦敦机场,王大海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不禁长舒一口气,终于踏上英国的土地,仿佛经历了时间隧道,来到另一个世界。

办完出关手续,拿回托运物品,一行人在市长的带领下,走出机场,远远地看见一个黄皮肤黑头发披肩的女士,手中举着一块纸牌,上面用汉字写着“滨江考察团”字样,顿时,王大海就像看见久违的亲人,其实身处完全的异国风情与语言环境,才十几个小时时间,仿佛十几年没有见似的,产生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接待滨江考察团的女士,工作的英资公司在滨江有投资,公司派她负责滨江考察团在英国的全程接待,大家都叫她向导。向导做事严谨,可能有以前接待过国内考察团的经验与教训,为更好地服务大家,想了解考察团里的人员构成情况,不好直接问市长,选择年龄最大的秘书长,向导问:“请问,你们都是来自哪些单位?”

秘书长精神抖擞地回答:“我们来自五湖》顶>点》 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考察目标,一起飞过来了。”

面对秘书长的侃侃而谈,向导不得要领,只好再问:“根据费用标准,大家在英国的生活将就一点,你们能受得了吗?当然我们接待方会适时安排加餐。”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秘书长摆出一副乐观的精神,振振有辞地回答。

向导哭笑不得,差一点落荒而逃,但想到肩负着考察团的接待任务,调整心态,换一个话题,接着问:“你们一行几个人。”

“全世界受苦的人,都是我们的阶级兄弟。”秘书长像是在台上演戏,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充满自信,还以为自己说得精彩绝伦,在他的心目中,不能说出有辱国格的话。

向导疑惑地看着秘书长,她得出一个结论,组织出国考察,非常有必要,最起码能洗洗脑,呼吸外面世界不一样的空气。向导明智地不再询问秘书长,转而给大家约法三章:“一切行动听指挥。有什么要求,向团长汇报,我会根据团长的指示安排。”

秘书长的情绪还停留在刚才一番热情洋溢的演说中,自告奋勇,铿锵有力地表态:“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

王大海感觉到秘书长一番回答,虽然听上去令人振奋,但对于考察没有实际性帮助。此次来英国,不是拯救世界上三分之一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们,而是学习考察招商,目的发展滨江经济。再看看其他人,唯唯诺诺,点头哈腰,他主动上前,低声对向导解释:“你看,那个时代锻炼出来的钢铁战士,抵御腐朽生活的能力强,请向导多安排一点参观的内容。”

市长对王大海的建议,虽然没有发话,但赞赏的目光中,已经告诉考察团每一位成员。向导没有再继续追问,引领大家走进地铁站。王大海看见通道里坐着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乞丐,墙根下铺着的旧毯根本无法抵挡寒冷的侵袭,可乞丐仍那样安静地、旁若无人地捧读着一本书,在他身旁的破帽子里有路人施舍的零钱。

王大海放慢脚步,注意观察,乞丐总是坐在那,从来不会迎着过往的人们,走过去伸手要钱,不会粘在你的身边,更不会像国内乞丐那样跟着你走上一程。

有趣的是,有人将手中不看的杂志和《泰晤士报》随手放在乞丐的身边,大多数时候乞丐都会点头称谢,偶尔乞丐看书入了神,忘了还礼,绅士的英国人也丝毫不见怪。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居然有一位先生,递给乞丐半瓶葡萄酒,乞丐并未表露出感恩戴德的卑躬屈节,而是在不失礼貌地简单致谢后,又孜孜不倦地阅读起来。

这个景象让少见多怪的王大海有些动容。一只手情不自禁地伸进衣兜里,准备掏出硬币放进帽子,但王大海却忘记这是在英国,刚下飞机,身上根本就没有一个先令。其实,乞丐哪个朝代都有,哪个国家都有,但这种不同的乞讨方式和风度,王大海觉得如果走开没有施舍,居然会让他感觉十分不好意思。

看见王大海落在队伍的后面,向导与工商联副主席走过来,准备拉王大海走,王大海没有走开,让向导帮助翻译,王大海说:“对不起,我没有零钱。”

乞丐说:“没有关系。”接着问,“你是日本人?”

王大海回答:“我是中国人。”

乞丐听罢,两眼放光,说道:“你竟然是中国人!来自那么大的国家,我都好羡慕。”

这样一说,王大海更加不好意思,跟向导低声叽里咕噜几句,向导急忙从自己的包里掏出几个先令,王大海接过几个先令,放到破帽里。顺便低头,看到乞丐正在读柯南.道尔的福尔魔斯侦探,怪不得读得如此入迷。

王大海想到秘书长刚才豪情万丈的回答,有意问秘书长:“这是受苦的阶级兄弟,请伸出援助之手。”

听到王大海这样一说,秘书长跑得比兔子还要快,碰到此类的事,站得远远的,王大海不依不饶,强拉硬推,秘书长只好推辞道:“这个乞丐不值得去伸手。”

“为什么?”王大海放开秘书长,疑惑地问。

“他受穷,他挨饿,都是他自己的错,他受到白眼,受歧视,他愿意,宁愿靠着别人的施舍过日子,也不愿付出自己的劳动,来谋求生活,这种人没有资格受到我们的施舍。”秘书长斜眼瞄着乞丐,不屑一顾地慷慨陈辞。

“我不是施舍给他,而是施舍给仁慈之心。”王大海没有反驳,从另一个方面做出解释。

“你这是在纵容他的坏品行,古人说,穷则独善其身,他这样自暴自弃,简直是咎由自取。”秘书长没有掏钱的意思,反而针锋相对,批驳王大海的做法。

王大海不甘示弱,反唇相讥:“如果他真的是错了,我们不能将错就错,不要忘记古人还说了后面一句话,达则兼济天下。”

“组织上没有安排此项经费。”秘书长面色尴尬,找不出恰当的词语反驳王大海,两手翻出自己的口袋,摆出一副无奈的姿势。

“这是个人修行,不能什么事都推到组织上。”王大海步步紧逼,与秘书长较真道。

王大海陷入深思之中,曾几何时,我们已经麻木到没有作为一个人的仁心了,看见乞丐早已没有了同情心,自认为比乞丐高出许多,也不屑于把自己的劳动所得,分出一点给一个自己不知道,也瞧不起的乞丐,哪怕是一毛钱。从他们身边走过,就算什么也没有施舍,至少要心怀同情之心。

“你们俩人的观点,不符合这里的风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他们并不认为没有付出劳动,还有摆弄乐器,或者玩杂耍的人,从没有想到,或高或低人一等,往往乐在其中。”向导从中调解道,她招呼大家去购地铁票,抓紧时间赶往住宿地点。

向导给滨江考察团成员,一人发一英镑,拿在手中购票乘坐地铁,王大海随着队伍跟进,没有人插队,也不像在国内,人挨人,人挤人,前后的距离很松散,不论老少,很少有人大声喧哗,个个沉默不语,像是在想着心思。

入乡随俗,考察团成员学着当地人的模样,耐着性子,一个接着一个排队等候,王大海站在最后一个。这时,一个高大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走到王大海的前面,身高看上去有1.9m以上,穿着齐膝黑色呢子外套,停住脚步,一只手取下帽子,摆放在左胸,毕恭毕敬地弯腰鞠躬,突然而至的举动,吓了王大海一大跳,第一次来英国,没有亲朋好友,只有在国内京都大学总裁mba班学习时,资助过一名女大学生前往英国留学,其他就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何况此人看上去,纯粹一个英国人,听不懂语言,王大海镇静地没有任何表示。

高个子老外微笑致意,仍然鞠着躬,既没有抬起,也没有走的意思,王大海急忙上前,叫住向导。向导转过身,扑哧一笑,说:“看把你吓成什么样?”

“不明真相,我这人没事不惹事,但事来不怕事。”王大海一本正经地回答。

“如果碰到恐怖分子,不管你怕还是不怕,结果都是灰飞烟灭。”向导虽然第一次接触王大海,通过简短的几句话,印象还不错,至少俩人能交流,她有意地调侃道。

“英国人真会幽默,不会像飞机上一样,弄得人虚惊一场。”王大海不知道高个子老外,究竟为何选中了他。

面对王大海的疑问,看着王大海一脸认真的样子,向导禁不住笑个不停,捂住嘴,边笑边翻译解释:“老外说,先生,给些零钱,这样他就可以乘坐地铁回家,不需要徒步。”

仅仅凭借彬彬有礼,大海二话没说,把手中握得滚热的一英镑,交给高个子老外。

“祝先生旅途愉快!”高个子老外戴好帽子,高兴地向王大海摇手致意,站在王大海的身后,接着排队等候购票。

王大海空看手,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英国绅士风度,他学着高个子老外的模样,一只手捂在左胸前,对向导鞠躬道:“女士,给些零钱,这样我就可以乘坐地铁前往住宿地,不用徒步。”

第二七八章 谁偷看了

王大海模仿动作很滑稽,引得考察团成员一阵爆笑,向导情急之中,不停地摆手,然后伸直一根食指放到嘴唇前,轻声地吹一口气,示意大家保持安静。

向导虽然反应迅速,但没有逃过站在王大海身后高个子老外的眼睛,只见老外奋不顾身冲上前,主动保护向导,挥舞着拳头,要与考察团十二个男人决斗。

王大海不能接受高个子老外的贸然行动,刚才把手中的一英镑施舍给老外,然而老外却并不领情,以为拿了钱,还要来抢女人。他伸出一个小拇指,鄙视地直逼高个子老外,不屑一顾地用汉语说:“你是,这个,太不地道了。”

高个子老外睁大眼睛,警惕地观察着王大海的一举一动,在脚步后退的同时,与向导叽里咕噜,向导笑着对王大海翻译:“他说,你这个日本人凶神恶煞。”

“英国人怎么总说我是日本人,日本人能长到我的个头吗?”王大海展示着令黄皮肤人羡慕的身高,反问向导。

“可能*顶*点* 老外看出你像个有钱的日本人,说话的口气趾高气扬,目空一切。”向导仔细地分析容易让英国人误解的道理。

“他为什么对我不友好?”王大海疑惑地问。

“他认为你刚才的动作冒犯了女士,在英国特别尊重女性,不管认识不认识,不论在什么场合,做什么事,都是女士优先。”向导添油加醋地翻译老外的意思。

“把英镑送给他,却送出一个仇人?”王大海不服气地发着牢骚。

“有钱就了不起了,劝你不要任性。”向导客观地翻译老外说出的话。

高个子老外弄明白王大海不是对向导非礼,而是把手中的一英镑送给他以后,没有零钱乘坐地铁,所以才做着鬼脸,从向导那里再讨要一英镑。高个子老外硬是要把手中的一英镑还给王大海,准备放弃乘坐地铁,徒步回去,后来向导重新交给王大海一英镑,一场风波才算平息。

乘坐地铁,只是在地下行驶一小段距离,然后穿梭到地面上行驶,出站后,入住地点,在伦敦城郊结合部的一栋古老城堡,王大海被安排与市长住一个房间,两张床一大一小,大床很大,双人睡的床,小床是小孩睡的单人床,房间床位安排与国内的标准间不一样,适合一家人旅游居住,可考察团来入住,不论谁来住,都不好安排。

市长看着里间一张宽大的床,礼节性地问:“你身材高大,睡这张大床,资源不浪费。”

“领导睡觉,我站岗,保证安全,这才叫资源不浪费。”一路上与市长混熟了,王大海故意地调侃。

“你不睡觉,可不能偷看黄色电视?这是规定,出国有交待。”市长严肃地说,他神情警惕起来,认真地观察王大海一会儿。

“那些毛片,在国内就已经看过,看多了反胃口。”王大海不以为然地回答,他从张老大的身上,就感觉到,看毛片就像吸鸦.片,有的人容易上瘾。

“去泡点咖啡,喝一点好睡觉,旅途很辛苦。”市长神情轻松下来,关心地说。

刚进房间时,向导告诉王大海,英国的房间里有冷水热水两个水龙头,冷水可以直接喝,王大海以为热水也是,于是很兴奋地用热水冲了二杯咖啡。市长端起一杯咖啡品尝,喝下一口,感觉味道不大对,怀疑是不是酒店里的袋装咖啡质量有问题,安排王大海找来向导,要她去台更换。

向导可忙坏了,因为语言不通,大家都指望着向导,巴不得一条龙地导,那边房间里的事还没有解释清楚,就急匆匆地赶到市长的房间。

“这是什么破酒店。”市长一脸不高兴,冲着向导劈头盖脸地质问。

“请市长息怒,有什么不满意,我可以去协调。再不行就换酒店。”向导小心翼翼地解释。

“把老板叫过来,让他尝尝是什么咖啡。”市长一个巴掌重重地拍在桌面,大声地吼叫。

这不是在国内,随便就叫老板出面。向导端起一杯咖啡闻了一闻,转身问王大海:“用什么水泡的咖啡。”

“热水。”王大海脱口而出。

“水龙头里的热水不能喝,只是洗用。”向导明白咖啡口感不行的真正原因,不是咖啡问题,她轻松地舒一口气,提醒道。

“难怪感觉咖啡的味道不纯,还以为在欺负我们东亚病夫。”王大海无奈地摇头,自嘲道。原来是不懂英语,用错了水。

“国内的生活习惯,在这里行不通,英国人一般都喝冷水,咖啡必须煮过以后才能饮

。”向导耐心地介绍英国人的生活习惯。

“想喝开水怎么办?”市长一脸不高兴地问。

“台面上有热水壶,自己烧开水,一定要灌冷水,因为冷水是纯净的饮用水。”向导为刚才没有交待清楚,带着歉意,仔细地解释。

事情弄清楚,王大海立即烧水,重新泡咖啡,市长三下五除二,喝完一杯咖啡,倒头睡去,王大海还以为市长要聊一聊,此时却悄无声息,可能是因为旅途疲劳,早一点睡,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明天到伦敦市区以及公园观光。

王大海知趣地走到外间的小床,脱衣睡觉,脑海里浮现着具有绅士风度的英国乞丐,此时,听见里间有响声,他微闭上眼,佯装睡着了,市长穿过王大海睡的小床边,到卫生间小解后,返回到大床上。

王大海睁开眼,观察住宿的房间,狭小的窗户,半圆形的拱门,低矮的圆屋顶,华丽的烛台,摇曳的烛火,温暖的壁炉,仿佛一切都从沉寂中复苏了,让人难以入眠,在王大海辗转反侧的时间里,市长已经不下于六次上洗手间,他意识到自己应该静静地安睡,于是不再翻动身体,并有意轻微地打起鼾声。

不一会儿,房间里安静下来,市长不再上洗手间,王大海伴着鼻声睁开眼,房间里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寂静中只有忽闪的亮光,扫过古老的墙壁,王大海警惕地观察,那是电视机发出的亮光,他没有吱声,继续捏住鼻子,鼻声不断,以免中断市长的雅兴,但心里不禁笑了一声,真有意思,这么大的一个市长,看看毛片,还偷偷摸摸,苦等着王大海睡着了才胆敢打开电视,只是观看无声的画面。

第二天一早出发前,向导拿着帐单,当着大家的面,严肃地问:“昨天晚上,谁打开了收费电视?”

考察团成员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勇敢地站出来回答,向导直白地告诫:“大家都是有素质的官员,请实事求是地告诉我,如果不告诉也没有关系,但城堡酒店有收看记录。”

向导的一番话,顿时有好几个人举手,原来这家城堡酒店,虽然古老,但电子设备非同一般,只要房客打开电视,服务台就会收到信号进行监控,如果观看毛片,因为是收费电视,服务台就会自动计费,如果房客打开收费电视,只要浏览一下画面,即使不观看具体内容也无济于事,必须要付钱,有人想大呼冤枉,但不敢当面较真,虽然出于好奇,辨别资本主义的精华与糟粕,可没有经过组织同意或安排,私下观看,至少说思想不纯洁,心灵深处存在肮脏的腐朽生活方式,仕途之路可想而知。

与秘书长一个房间的年轻局长说:“我拿人格担保,向市长举报,秘书长昨晚观看了黄色电视。”

“你的人格谁能相信,报告市长,没有观看,不信请市长查看收费记录。”秘书长脸不变色心不跳,振振有辞地辩护。

市长没有先下结论,拿过向导的帐单,瞄了一眼,只有一个房间有观看付费记录,随即归还给向导。以商量的口吻说:“可能是弄错了,一点小费用,一起结帐算了,不能影响我们的大局。”

向导一头雾水,她并没有听从市长的指示,接待费用总包干,第一个夜晚即出现如此不明不白的费用,如果不查个水落石出,后面的旅程不堪设想,向导怒气冲冲,径直走到总台,检查收看记录的明细清单。

不会是城堡酒店弄借了帐单,王大海尾随向导去了总台,经过调阅记录,向导不信任地对王大海说:“所有的房间都观看了收费黄色电视,只不过其它五个房间已经私下超前付费,只有你住的房间没有人付费。所以增加额外费用。”

王大海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一切尽在不言中,当着所有考察团成员的面,笑着对向导说:“昨晚,我看了,请收费。”

向导看看王大海,看看市长,又看看大家,她开口说。

第二七九章 湖水洗心

“不知者不怪罪。”王大海开口说,想化解向导心中的疙瘩。

“你们商务团最难带。”向导一脸不高兴,埋怨道。

面对向导的责怪,王大海看考察团大小领导,没有一个人应声,他主动靠近向导一步,紧追不舍,问道:“先难不为难,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

“你们可能给了国内旅行社很多钱,但到我这里,就挣个工资加小费。”向导本不想说,感觉王大海看得顺眼,于是敞开心扉,心里话和盘托出。

看人看心,听话听音。王大海从向导的话意里分析出,市长私下看了收费电视,向导怕费用加到此次包干的费用里,他直截了当地劝告:“桥归桥,路归路,打酱油的钱不买醋。”

“你们想吃好住好玩好,但又不愿意多花钱。这一点我能理解,可我是一个工薪阶层,兼职带团。”向导听完王大海的劝说,舒心地给大家解释。

王大海立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元的人民币,送到向导的+顶+点++手中,带着歉意说:“今天早上辛苦你了,服务得很好,我们很满意,这个是小费,不成敬意,你就收下。”

向导眉开眼笑,也没有推辞,不管是英镑还是人民币,收好钱,带领考察团所有成员,开始今天的行程。

第一站走进博物馆,介绍生物进化的东西没有浪费多少时间看,一扫而过,在介绍当地历史的展厅,花去不少时间,再往前专门有一个厅,远远地看见熟悉的中国士兵铠甲、精美的瓷器,还有整大块的石雕,来自中国的东西真不少,注意看,心里酸楚楚的,这是被列强抢走的曾经,王大海坐在厅外的凳子上,静静地呆了十分钟,呼吸一下那种空气,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考察团成员陆续走出,秘书长牢骚满腹:“飞到天边,就为了看这个,从家里搬过来的石头。”

“此话差矣,人穷志短,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工商联副主席振振有辞地发出感慨。

“耻辱石,看了真让人揪心。”秘书长不甘示弱,伤感得忿忿不平。

“贫穷就要挨打,国与国,家与家,人与人,都是这个理。”工商联副主席较真地辩论,彰显出博学的功底。

考察团成员耍起嘴皮就没有完没了,引来无数双老外的目光,驻足观看,越聚越多,不一会警察走过来,找到向导,俩人走到一边叽里咕噜几句,向导回来后,奉劝大家说:“请你们不要大声喧哗,务必遵守公共秩序,刚才博物馆噪音报警器已经发出鸣叫。”

“真是强盗逻辑,允许他们抢,我们都不能发几句牢骚。”秘书长反唇相讥。

“既然是抢,就不存在允许的问题。”工商联副主席抓住秘书长的字眼,针锋相对。

市长脸色不好看,坐在那里,沉默不语,王大海走过去,轻声建议道:“博物馆看不下去了,不如看看自然风光。”

“行,你去跟向导商量,调整原来安排的计划。”市长点头同意,直接叫王大海去协调。

“我马上去办。”王大海立即答道。

“等一下,出去后,顺便带一点酒。”市长突然叫住刚要离去的王大海,补充一句。

“我随身带了茅台酒,等到中餐大家一起喝。”王大海抬起手中的拎包,示意道。

“中餐是中餐,买一些听装啤酒,到公园去喝,需要释放一下郁闷的心情。”市长语调低沉,袒露心迹。

一行人在向导带领下,走出博物馆,丢下心头的阴影,大步流星地向公园迈进,王大海购买听装啤酒,与工商联副主席俩人分摊着装入包内。

英国的公园把人与自然的和谐体现得淋漓尽致,排队过街,当所有的鸟类,还有大鹅朝人扑过来的时候,简直太美了。再深入进幽静的公园,不时有美女光着小腿,牵着大狗在那里跑步,很是吸引眼球。

英国位于欧洲西部,为大西洋的岛国。广袤漫长的海岸线把陆地与海洋分界,陆地上有大大小小的湖泊,星罗棋布,波光盈盈。到达的皇家公园,绕湖而建,参天古树倒映湖中,平坦的草地与湖水相拥共绿,向导介绍,当地人说,这湖是伦敦的眼睛,树是睫毛,而绿地则是皮肤。

王大海一眼望去,整个身心就被打动,这里无奢华之气,却自然怡人,充满诗意,大家无不赞叹,巧夺天工,不着人工装饰的痕迹。市长一扫刚才的阴霾,拿出听装啤酒,一路观赏,一路饮用,喝完后将空听交给王大海装在包内,带到有垃圾桶的地方投进去,在这不起灰尘的绿草地上,简直可以当床睡,怎么能忍心乱扔杂物。

秘书长走得快,已经跑到湖边,一只手拿着一听啤酒,另一只手四处寻找着什么?

“你又在找中国的石头?”工商联副主席靠近秘书长,想到在博物馆里俩人的对话,好奇地调侃。

“想找一块瓦片,帮忙找一下。”秘书长头也不抬地回答,仍然继续搜寻。

工商联副主席环视周围的环境,失望地说:“不讲找一块瓦片,连裸.露的土块也没有。”

“扒开草坪,下面肯定能找得到。”秘书长不甘心地说。

“万万使不得,你找瓦片,究竟要干什么?”工商联副主席看到秘书长心急火燎的样子,好奇地问。

“这么好的水,像镜子一样,想找一块瓦片打水漂。”秘书长饶有兴趣地说。

秘书长听从工商联副主席的劝导,没有去扒草坪,而是张开大口,将手中的一听啤酒,快速不间断地倒入口中,白色泡沫从口中溢出,顺着嘴角,流入颈内,寒冷的侵袭,秘书长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他顾不上潮湿内.衣的难受,随即左腿前弓,身体后仰,右手紧握住空易拉罐,像后羿射日,使出全力大喝一声:“大爷来了!”

听见突然的叫声,王大海侧脸看见秘书长正要抛掷手中的空易拉罐,他急忙制止道:“领导,不能抛。”

“没事,沉入水底,不着痕迹,有谁知道。”秘书长兴奋地回答。他手中的易拉罐已经飞入湖中,一个漂亮的弧线,易拉罐在绿色的水面翻滚五六个身,溅起白色的浪花,最后落在绿波上,不停地摇摆起伏。

考察团一行十二个人,站在岸边,异样的神情,不同的心态,同时观看易拉罐的空口,不断地吐入湖水,在逐渐下沉。

这时,不远处,只听“扑通”一声,一个晨练的老外跳进水里,漩到易拉罐旁,拾起易拉罐,举在手上,人体浮立水中,踩水游到岸边,往上一蹿,爬上草地,把易拉罐竖在他的眼前,向着考察团人员站着的方向,做了一个痛苦状的鬼脸后,将易拉罐放到垃圾桶里,转身继续晨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他的背心、短裤不断滴下,在小径上留下长长的水迹。

大家羞愧难当,呆呆地望着老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羊肠小道尽头。

秘书长大声地嚷嚷:“小子,你不要跑呀。”

工商联副主席劝道:“你还叫得出口,声音大,难道就有理?”

“不罚我几个钱,我一辈子心都不安。”秘书长无奈地表白。

“叫你施舍没钱,罚款掏钱快,还理直气壮。”工商联副主席带着蔑视的口吻讽刺道。

“打我一顿也行,不能给我一个无言的背影。”秘书长委曲地诉说苦衷。

秘书长站在那里,对着空荡荡的前方,越看越气愤,越想越不安,趁大家没有注意,他突然离开队伍,踏着水迹的方向,拚命飞奔,一定要追到老外。

“我去看一看,大家都不要离开此地。”王大海匆匆向市长请示,没有等市长答复,他已经追在秘书长的身后。

晨练老外慢跑到公园大门的时候,秘书长追到老外,一把抓住老外潮湿的背心,不让走,上气不接下气,扯着嗓门断断续续地用汉语说:“你不能走。”

老外一句没听懂,也不知道秘书长为他拾起水中空易拉罐的事而来,一头雾水,愣在那里,观察秘书长眼神可呆滞,理智是否清晰,再做打算。

看到老外没有任何反应,秘书长以为老外瞧不起,在鄙视他,秘书长急中生智,抓住老外的一只手,使劲往他的头上撞击,打一顿,算是扯平,求一个心安。

秘书长这一举动,本是好意,带有惩罚之意,却让老外惊恐万分,老外拦住行人报警,很快警车鸣笛开道,急速驶来。

此时,王大海追到秘书长的身后,抱住不屈不挠的秘书长,退到离老外二米远的距离,轻声劝说:“警车已到,领导赶快离开。”

“这是谁报的警,干缺德事?”秘书长抬头看到警车驶来,气愤地骂道。

“以我的经验,领导刚才的举动,至少要带你到警察局询问。”王大海分析道。

“如果这样,回到国内,我的乌纱帽怕保不住了。”秘书长不知所措,惊慌地求助。

“刚才发生的事与你无关,一口咬定是我,不要惊慌失措,不要朝两边乱望,平静地走回到刚才考察团所在的地点。”王大海认真地交待。

秘书长向王大海双手作揖,激动地逃离现场。

王大海想,在国内接触警察的经验,应该能用得上,天下警察不分家,都是抓坏蛋,保护好人,他镇定地向警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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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章 将错就错

王大海远远就看见,从警车里下来一个英国街头巡警,像是模特“街秀”,金发碧眼,鼻梁挺直,头戴独特的圆顶帽,深色制服,身材高大匀称,一脸神圣。

越走越近,能看清腰间挂着警察配备的“家伙”,有王大海熟悉的手铐、警棍,还有手枪,肩头戴着肩咪,只要用手按下去,就能通话的那种对讲机。

警察站在那里东张西望,不如国内警察麻利,三阳开泰,动作迟缓,办事太不利索了。现场没有发现打斗,招呼路人报警的晨练老外,看到秘书长悄然逃离,没有去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晨跑,消失得不见踪影。

报警的路人没有离开,指着王大海,靠近警察说着什么。

怎么办?是继续前进,从警察身边直接走过去,但报警的路人已经在向警察指认。更不能掉头跑,警察随时拔枪,即使王大海健步如飞,人不可能跑得过子弹。如果不走,语言不通,说不清道不明,警察歧视“蝗虫”,搞得不好,暴力执法,可能要吃!顶!点! 哑巴亏。

将错就错,走过去,正义自在人心,天不会塌下来,王大海义无反顾地走近警察身边,伸出右手,指指警察的腰间,打着哑语,向警察示意。

比王大海高一个头的警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义凛然的“蝗虫”,误以为是王大海要夺枪,慌乱之中,双手保护手枪,脚步后退,警惕地盯住王大海。

王大海伸出的右手,没有收回,向警察摇一摇,示意警察误解,随即又用右手,指指腰间挂着的银光闪闪的手铐,接着两手并排,竖在警察的面前,表示束手就擒的意思,请警察把王大海铐到警察局,再进行审问,明辨是非,按国内的规矩,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警察被王大海突如其来的举动镇住,四外寻找能用汉语与王大海对话的人未果,在警察的执法经验中,黄皮肤的人像蟥虫一样,成群结队地在英国各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飞来飞去,还经常有导游说服警察,满足游客心愿,与帅警察拍照合影留念。但今天王大海只有一个人,并且如此胆大包天,主动要铐走,难道是一个流浪汉,想到警局蹭饭吃,那里有免费的咖啡喝巧克力吃,还有帅警察美警花看,真是自作多情,美死你了。

警察立即按下肩咪,传来叽里咕噜的通话声,不一会儿,警察取下肩咪,交给王大海接听,里面传来一个女翻译说汉语的声音:“他是警察,问你是哪里人?”

“我是中国人。”听到母语,有一种亲切,但王大海没有溢于言表,不冷不热地回答。

“他问你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女翻译温柔地询问,银铃般清脆的声音,环绕耳畔。

“有人打水漂。”王大海直截了当地说,脑海里浮现出老外踩水游泳的高超技术,令人赞叹。

“打水漂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人遭窃。”女翻译一头雾水,不解地猜测。

“不是遭窃,有人学雷锋做好事。”王大海淡然一笑,否定女翻译的推断。

“他们不懂雷锋是谁?直接说,做好事为什么还要报警。”女翻译介绍文化差异,急切地追问报警的原因。

“简单地说,有人捡起一个抛入湖中的易拉罐。”招呼路人报警的老外已经离开,又不能说秘书长追赶老外,求老外打自己,本来语言就不通,即使本国人乍听此事,可能这里面的弯弯绕子,三句话说不清楚,王大海灵机一动,干脆说成爱护环境的事,后面打不打的事,吞到自己的肚里。

“我明白了,你把肩咪交给警察。”女翻译肯定地说道。

警察与肩咪里的女翻译叽里咕噜一阵子,然后把肩咪交给王大海。王大海仔细察看警察的面部表情,并没有恶意,好像还很友好。报警的路人不清楚王大海在肩咪里汉语的对话内容,看到警察在认真处理案子,与警察道别离开,王大海定下心来,继续接听肩咪。

“他弄错了,看到你刚才的一番举动,以为是流浪汉,故意犯法,想到警察局混一个月的美食。”由于俩人对过话,女翻译与王大海像是熟人一样,轻松地说道。

“我是游客,举报好人做好事不留名。”王大海只说前半截话,按国内的习惯,干脆说成是赞扬好人好事。

“爱护环境,人人有责,这是做人的本分,为什么还要表扬。警察要结案,问你,对他的服务表现如何评价?”女翻译大惑不解,理直气壮地反问。

“其他都好,就是办事效率太慢,不敢恭维。”王大海想了一会,说出印象。

“他还需要你的配合,帮助指认一下那个易拉罐,作为结案的物证。”女翻译直白地提出要求。

“行,我带帅警察过去。”王大海听到结案一词,心花怒放,兴奋地回答。

“你们考察团中有翻译吗?”女翻译没有到此为止,关心地问。

“有,我要给你的服务点一个赞。”王大海动情地说道。

“我与警察俩人的服务,始终都处在监控之中,感谢你的好评,祝你在英国愉快。”女翻译彬彬有礼地回答,随即要求王大海把肩咪交给警察。

一场虚惊,把秘书长三魂吓掉二魂半,怕被带到警察局,影响不好,传到国内,芝麻大的事说成比西瓜还要大,越传越邪乎,好事说成坏事,回到滨江,乌纱帽保不住,其实,秘书长抛易拉罐打水漂,是一种天真的不自觉行为,可能在博物馆观看被掠夺的曾经,心里感到憋屈。而事发后,气愤地追赶从水中捡起易拉罐的老外,非要老外罚几个钱,或者打一顿,也是为了自己良心的救赎,求得心安。王大海想到自己监狱人生的经历,他悟到,生命之权操之在己,一生都在背负着自己,背负着自己从跌倒中站起,从迷失的过去走向美好的未来,在痛苦中重生一个健康的灵魂。

王大海在前,警察在后,俩人一前一后向考察团在湖边休息的地点迈进,王大海走走停停,时常等候警察跟上,当能看见考察团成员的时候,警察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不但跟上王大海,并超前向着考察团人员集中地点走去。

小径成丫字形,向左通往湖边,可以走到湖边放垃圾桶的位置,垃圾桶里有警察需要的易拉罐物证;靠右走向考察团休息的地点。王大海发现警察走到右边的小径,急忙上前拉住警察,嘴上不会说英语,但手可以起作用,先是摆手示意,接着使劲用力推搡警察,调头转向。

王大海的努力,没有收到任何效果,警察径直走向考察团集中休息的地点,神情由刚才的闲散,立刻变得紧张严肃,像是出现敌情,王大海情急之中,迅速跑到小径的前方,张开双手,挡住警察的去处,警察沉默地弯腰,准备从王大海张开的手臂下钻过去。

市长在草地现场召集考察团一行除王大海以外的十一个人,围坐在一起座谈,进行严肃的批评与自我批评,身在异乡,大家感慨颇多,一个共同点是,那纯净的湖水洗醒了羞愧的心灵,在本乡本土虽然个个都是小能人,但公共环境修养与公德远远没有跟上现代文明的脚步,市长要求大家心中永远贮藏那一湖清水。

王大海看不是走错路的问题,可能警察发现什么新情况,他不再阻挡,与警察一起走到考察团围坐的地点。向导反应很快,主动迎上警察,与其交谈,问明原由,她转身请市长过来,警察有话需要询问。

在等市长过来的间隙,警察安排王大海去拿回那只作为物证结案的易拉罐,王大海没有去,而是示意秘书长去拿。他站在市长的身后,关注警察刚才为什么脸上风云突变。

“为什么集会?”警察问,向导给市长翻译。

“我们在进行深刻的思想教育大会。”市长带着自豪的表情,振振有辞地回答。

“是谁批准的。”警察礼貌地问。

“是我亲自批准,亲自召开,亲自参加,意义非同一般。”市长沾沾自喜,很满意自己召开现场教育大会的创意,并指示秘书长做好记录,与国内比就差拉一条红色的横幅,在回国汇报会上,必须要浓墨重彩地大赞特赞一番,出污泥而不染,从资本主义腐朽、没落、肮脏中,去发现文明。

警察头摇得像拨浪鼓,随意接下王大海递过去作为结案物证的易拉罐,不友好地对市长说:“对不起,非法集会,请跟我到警察局。”

听完翻译,如晴天霹雳,这还了得。看到警察按下肩咪,大声地叽里咕噜,寻求增派警力。向导心急如焚,准备与她所在的英资公司联系,出面找人协调。考察团成员个个义愤填膺,人人牢骚满腹,要找大使馆提出交涉与抗议。

说时迟那时快,王大海伸手挡住警察按肩咪通话键,向警察扮了一个鬼脸,接着用双手做不停拍打的动作。

第二八一章 化险为夷

英国警察总是瞪着蓝色的眼睛,疑惑地看着王大海两手做动作,不说一句话。

王大海心想,虽然警察暂缓寻求警力增援,但必须抓住有利时机,尽快说服警察。向导虽然从英资公司找英国人来协调,不是在国内,找找人就能放一马,英国警察不吃这一套,独立执法,即使有熟人关系,很难左右警察的判断,他们往往怕告到上司那里,定一个渎职,那也是犯罪。

找大使馆出面交涉,或者抗议,远水解不了近渴,即使大使馆全力以赴去解决,按照英国警察的办事效率,快则一天二天,弄不好,上升到政治层面,可能牵扯到国家之间,不是几天就能解决问题,市长在滨江,甚至在全国成为新闻焦点人物,到国外考察,考出一个政治事件,回国后怎么能交得了差。

事不迟疑,王大海灵机一动,指着警察,一脸认真地对向导说:“请翻译,我认为他是一个糊涂警察。”

“你这是火上浇油。”向导胆颤心惊,怕触怒警察,没有翻(顶)(点) 译。

“只有与警察较真,才有出路,当一条哈巴狗,可能市长已经被带走,领导暂时失去自由,我们也不光彩。”王大海胸有成竹,催促向导翻译。

向导犹豫不决,用目光向秘书长与工商联副主席求助,他们俩人装作没有看见,头转到另一边,这是王大海个人意见,与组织无关,她不好直接去问市长,无奈之下,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态度温和地把王大海批评的一句话,策略地翻译给警察听,接下来,警察与王大海俩人针尖对麦芒,你来我往,向导聚精会神地翻译,忙得不亦乐乎。

“在没有拿出证据之前,如果再说此话,我可以控告你诽谤。”警察彬彬有礼,认真地警告。

“我需要知道违反贵国的哪项法律。”王大海不卑不亢,明知故问。

“非法集会。”警察脱口而出。

“大家围坐在一起玩一玩,放松一下心情,也叫非法集会?”王大海装糊涂地问。

王大海虽然不在现场,他猜测到市长为刚才乱丢易拉罐的事,正在开会,对大家进行思想教育,目的养成良好的行为习惯,在国内无可非议,但在英国本土没有在公园露天开会的习惯,如果要有,只能是举办沙龙,警察听完市长好大喜功的介绍,更加认定是非法集会,可能在搞邪教,或是恐怖活动。

“他刚才说教育大会,带有煽动性质。”警察说出定案的依据。

王大海不好强行否定,国内屁大的事,好事坏事,有时不相干的事,不相干的人,也要集中到一起,隆重地开一个会,也许某些人有开会瘾,可能开会中有黄金,高层下文件,一级一级往下念,念完了上馆店。文化背景不一样,与警察无法沟通,王大海想英国人能在草地上举办沙龙,我们为什么不能搞游戏。于是他笑着说:“寓教于乐,游戏人生。”

“没有经过批准,也不是在指定地点。”警察严肃地指出。

“真是一个神奇的国度,天下会这么黑吗?”王大海愤怒起来,突然横眉冷对,鄙视地说。

“他刚才说,亲自组织、亲自召开、亲自参加。”警察看到王大海不友好的表情,主动变成商量的口吻,深入地询问。

“文化差异,理解错误。”王大海理直气壮地断定。

“你一点也没有法律意识。”警察两手一摊,指责王大海的不配合。

“我能解释市长说话的含义吗?”王大海只能把责任引到向导身上,故意说成翻译有误,其实,市长的一句话,不能按习惯去翻译,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理解,王大海巧妙地与警察周旋,让向导重新翻译,如果警察不信任向导,也可以让肩咪里的翻译与他对话。

“你可以解释。”警察接受向导翻译,展开一只手,请王大海说。

“考察团来贵国学习,在工作之余,市长亲自组织大家玩一种游戏。”王大海有条不紊地介绍,他不停地用目光向工商联副主席示意,暗送配合的情报。

“什么游戏?”警察不解地问。

“击鼓传酒。”王大海肯定地回答。

“有这种游戏吗?”警察不信任地追问。

警察想知道,王大海很高兴,他详细地解释:“游戏本叫击鼓传花,小孩子玩的游戏,十几个人围成圆圈坐在草地上,像刚才看见的坐姿,用听装啤酒替代花,另有一人背着大家敲击两个空易拉罐,声音响起,众人开始依次传酒,至声响停止,此时酒在谁手中,谁就站起来,对今天把易拉罐丢入湖中,此种不爱护环境行为,表明个人意见,说完后,把啤酒喝下去。接下来进行第二轮。”

市长走到王大海的身边,掏出香烟,在点火抽烟的间隙,俩人像是地下党在敌占区接头,市长瞄着警察,警惕地轻声提醒王大海:“不能胡编乱造。”

“我说的是准备玩这个游戏。”王大海宽慰道,打消市长心中的疑云。

警察急切地催促向导翻译:“亲自召开怎么解释?”

警察问得很到位,关于“召开”两个字,王大海还真有点不好解释,他想了一会,把两个字拆开,接着说:“市长号召大家放开来玩,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

“还有最后一句,是怎么回事。”警察满意王大海的回答,继续追问。

“市长亲自参加,表示亲民作风,与民同乐,按我们的说法,领导与群众打成一片,没有官架子。”王大海轻松地给警察一个圆满的解答。

“ok,是一个了不起的好市长。”警察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应该给你点赞,一个了不起的警察,很有专业素养。”王大海乘机恭维,想快一点了结这一个麻烦。

警察谦虚地感谢王大海,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空易拉罐,在大家的面前摇晃着说:“像这个空易拉罐一样,我需要一个结案的物证。”

听完向导的翻译,王大海有点抓头皮,怎么能弄到物证。工商联副主席看到王大海愁眉不展,走到王大海的身边说:“给警察写一个材料,他回去好有个交待。”

“英国警察不重视证人证言,需要第一手物证。”王大海有过在肩咪里与翻译的对话,知道这里的程序。

“把你刚才的解释重新说一遍,给警察录音。”工商联副主席提出新的建议。

“我不是当事人,录音不能作为物证。”王大海否定工商联副主席的建议,在抬头看着草地的一刹那,他接着说,“干脆,我们玩一次击鼓传酒,请向导拍一张照片。”

“这个办法好,两全其美,既可以作为物证,我们留一个合影,以作纪念。”工商联副主席兴奋地回答。

“你去向市长请示一下,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去协调警察。”王大海鼓起勇气,在大小领导们面前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指挥。

警察同意王大海的建议,并乐意接受邀请,参加击鼓传酒游戏。市长没说二话,刚才原本想表功,却弄巧成拙,惹出一个非法集会的麻烦,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警察面前,不敢轻易说话,二吊子英语不能再显摆了。

考察团成员迅速围成一圈坐好,与刚才坐姿一样,王大海与警察紧挨着坐在一起,征求警察意见同意开始。向导不会喝酒,不参加游戏,帮助警察拍照。事情因秘书长而起,秘书长只好背靠着工商联副主席,拿着两个空易拉罐,负责敲击。

秘书长不停地敲击,并且越敲响声越大,节奏越快,一听啤酒在每个人的手中慌张传递,已经转了二圈,还没有停的意思。王大海响亮地干咳两声,示意工商联副主席,原来俩人私下商议,等传到警察的手中,立即停止,由工商联副主席向背靠着他的秘书长拉衣停止,可工商联副主席看着警察紧张而认真地传递,忙乱中,差点掉落草地,还好右手抄底,接住滚落的一听啤酒。工商联副主席看乐开了花,忘记向秘书长暗中发送情报。王大海的咳声提醒了工商联副主席,接下来的事不言而喻,当王大海将一听啤酒送到警察面前时,秘书长的敲击声戛然而止。

警察不是软柿子,随随便便地捏,他发现声音停止,聪明地垂下两手,不去接王大海送到他胸前的一听啤酒。

“耍赖。”王大海义正言辞地指出。

“在你手中。”警察不甘示弱,反驳道。

俩人相持不下,王大海提出用石头、剪子、布来裁决。警察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抛掷正反来决定。王大海服从警察的意愿,只要开心就行。硬币落在草皮上,没有翻转,警察要的一个面,静静地躺着,在透过树枝的阳光下,熠熠闪光。

白种人与黄皮肤人一样,愿赌服输,警察拿着一听易拉罐并没有当场喝下去,而是塞时包里。

“我敬警察,辛苦了。”市长从包里拿出一听啤酒,殷勤地说。

警察恐慌地看着乐滋滋走过来的市长,笑开的嘴,露出香烟熏出的黑牙,他主动靠近王大海寻求帮助。

第二八二章 恍惚草地

市长一扫刚才心中的阴霾,高兴起来,在大家兴高采烈,玩击鼓传酒游戏时,虽然没有传到手中,却独自喝下去两听啤酒,当饮料涮涮嘴。警察接受王大海的解释,排除非法集会的嫌疑,市长兴奋之余,又扭开一听啤酒,必须要好好地感谢一下警察。

发现警察脚步后退,一脸尴尬,也许是谦虚得不敢接受敬意,市长大步流星走上前,手还没有举起,一不小心,脚步一软,身体倾斜一下,站在身后的秘书长,眼明手快,一把托住市长。

“这地怎么一点都不结实。”市长推开扶在身后的秘书长,找到问题所在。

“草松地软,质量有问题,脚步踩上去不着力。”秘书长弓腰俯首,屈从奉迎,轻声地解释。

“怎么不培植硬一点的草坪,像水泥地一样。”市长舌头有点打哆,质问道。

“我们只不过是一个过客,谁还会再来此地。”秘书长实话实说。

“怎么一点责任感都没有,你的党性哪里去《顶〈点《了,不管是一片草,还是一块砖,都要对人民负责嘛。”市长板着脸严肃地提出要求。

“领导说得对,始终不忘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民是我们的阶级兄弟。”秘书长点头哈腰,认真地进行自我批评。

对秘书长一番慷慨陈辞后,市长气定神闲,恍惚之间,脸色由阴转晴,晴得阳光灿烂,笑得如菊花一样,重新举起手中的一听啤酒,对蓝眼睛的警察说:“警察同志,你好!”

警察一头雾水,一个大市长居然敬一个小警察酒,百思不得其解,何况执勤时不准喝酒,如果上司追究下来,定一个渎职,那可是犯罪,要去蹲监狱,到时欲哭无泪。

“我带回家喝。”聪明的警察客气地回答。

“组织上批准,这一听啤酒,现在可以喝下去。”市长热情洋溢地鼓励道。

警察不知道为什么,市长礼到情周,必须要感谢,非得要喝下一听啤酒,如果说要感谢的话,他应该感谢市长,刚才的执法行为,没有摸清情况,属于误判,给大家带来不便,说声对不起。面对市长的执着,警察心想,不管是处于何种目的,是非之地,走为上计,随即转身离开。

“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点都没有组织性纪律性。”市长脸色由红转黑,蹩脚的英语,不会说“吊儿郎当”四个字,立即让向导进行翻译。

向导左右为难,她长期生活在英国,知道与国内的文化风俗不一样,彬彬有礼地劝说:“警察公务繁忙,只要不找我们麻烦,随他去。”

“小洞不补,大洞一尺五,不良行为要从苗头抓起。”市长语重心长地告诫。

向导不好推辞,市长还要到她所在的英资公司考察,不能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她小跑到已经走开的警察身边,没有直译市长的话,以商量的口吻说:“你还没有回答市长的谢意。”

警察想想也对,刚才的行为是有点冒犯,啤酒可以不喝,但不能掉头就走,对于来英国的外宾游客,怎么能失去绅士风度,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重新走回来,准备向市长说一声“对不起”与“再见”。

警察还没有站稳,市长张开香烟熏的黑牙嘴,滔滔不绝,侃侃而谈:“作为一个人民警察,一定要旗帜鲜明地肯定那些应该肯定的事物,否定那些应该否定的事物;不能只知道肯定应该肯定的事物,而不知道否定那些应该否定的事物;也不能只知道否定那些应该否定的事物,而不知道肯定那些应该肯定的事物,更不能够肯定了应该否定的事物,而否定应该肯定的事物。”

向导怕脑子记不住,拿出一个小本本,以最快的速度,也无法记住市长的谆谆告诫,带着歉意说:“市长大人的一番高论,我没有记住,怎么能翻译?”

“简单一点说,始终不要忘记做一个人民爱戴的好警察。”市长不高兴向导的水平低下,他直接用二吊子英语对警察说。

“市长是在给我的服务点一个赞。”警察听懂一点,半知半解地回答。

“你一点不谦虚,讲你肥,就往肉案上爬,能卖上一个好价钱。”市长针锋相对地提出批评。

“我不做贸易买卖,讲这些道理,可以对需要的商人。”警察摆着双手,根本没有听明白市长的批评。

“如果再执迷不悟,我就要撤你的职,清除出警察队伍。”市长的身子摇晃起来,两眼发直,警察没有顺从对答,可能是真的生气,大声地吼叫。

此言一出,如晴天霹雳,考察团成员个个面面相觑,呆若木鸡,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

警察似懂非懂,似走非走。向导脸色苍白,密切注视着警察有何反应。王大海感觉到如此下去,结局非动手打起来不可,不是个办法,如果放警察走,市长肯定会不高兴,在考察团成员面前下不了台阶,回到滨江传出一个大笑话。不放警察走也不行,毕竟公务在身,但不对市长说几句称心如意的话,以市长目前的状态,肯定不会放过,大家干着急,都不敢出面解围,即使有铁嘴铜牙,也解围不了。

王大海大胆地站出来,必须要给警察一个引导,他把向导拉到警察面前,说:“我请他按照我们的风俗习惯帮一个忙。”

“可以,这是我的职责。”警察毫不犹豫地回答。

“说两句话,说完就走,你忙你的。”王大海先征求警察意见。

“行,只要不是渎职行为,乐意帮忙。”警察笑着回答。

“如果市长说,警察同志好,你应该回答,首长好。”王大海循循善诱,教导警察怎样回答市长的慰问。

市长懂得一点英语,说得不好,弄巧成拙,反而更加生气,为保证万无一失,让向导与警察事先沟通好,向导立即与警察叽里咕噜,警察先是说长官好,向导不同意纠正道,必须说首长好。

听到俩人都ok一声,王大海接着说第二句话:“市长如果说,警察同志辛苦了,你就说,为人民服务。”

警察是个年轻人,与王大海年龄相仿,虽然语言不通,文化背景不一样,但年轻就是沟通的桥梁,立即心领神会,对王大海点头示意,可以进行。王大海马上走到市长的身边,先给市长打一个预防针,按照阅兵形式说两句问候的话,不伤大雅,既有面子又有里子。

不容分说,市长与警察俩人的一问一答,考察团成员报以一阵热烈的掌声,喝彩声不绝于耳,就连向导都对警察竖起大拇指,赞叹不已,一个劲的说ok。让王大海意想不到的是,警察竟用汉语说了声“首长好”与“为人民服务”,虽然字不正腔不圆,至少发音正确,市长脸上乐开了菊花,至于这两句话的含义警察是否弄懂,已经无关重要,只要市长开心就行,其他的事不能认真,没有必要去深入考究。

大家心里放下一个包袱,神情轻松地收拾所带物品,准备打道回府,有人提出,找一个好一点的中餐厅,把带来的茅台酒拿出来,开开心心地喝一杯,压压惊,扫一扫刚才的晦气。

市长听到茅台酒,两眼一亮,精神振奋,突然惊讶地问王大海:“刚才我说了什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说得很精彩,长篇大论,向导都记不过来,不愧为名校老大学生。”王大海想了一会,从一个侧面回答。

“要讲真话,是否骂人,有时粗言粗语,我喝两种酒不行,一喝就失去记忆。”市长自我反省,袒露心迹。

“市长海量,不讲两种酒,就是‘三中全会’,白、啤、红三种酒混在一起喝,也天下太平,不在话下,可能是这几天,日夜连续工作,太辛苦了。”秘书长对市长知根知底,忠心耿耿,实事求是地给大家解释。

“主要是领导责任心强,恨铁不成钢,可能被警察气糊涂了。”工商联副主席用猜测的口吻给大家分析。

“我看市长是难得糊涂,故意这样说。”年轻局长理解市长的良苦用心,大声地说出他的观点。

“市长开始好好的,罪魁祸首是这个草地,软绵绵的,喝了一点酒,走在上面,容易让人产生恍惚。”王大海想到市长语言的前后变化,客观地凑上一句。。

“下不为例,请大家监督。”市长豪爽地表态,然后看着王大海,认真地说,“言归正传,我们不要忘记来英国的目的,必须要集中精力,抓好招商引资,为滨江的企业发展励精图治,比如怎样为德豪公司牵线搭桥。”

第二八三章 不得了了

从公园打道回府,晚餐找了一个好一点的中餐厅,把从祖国带来的茅台酒拿出来,开开心心地喝一杯,压压惊,也调剂一下口味,西餐虽好,但吃得人直流口水,再怎么也吃不饱,没有米粒与白酒浸泡在胃里踏实,总有饥饿感。

酒过三巡,桌面上热闹起来,年轻局长鼓起勇气,悄悄地对向导说:“看得没劲。”

“你说清楚一点。”向导一头雾水,反问道。

“不是湖就是树,再就是草,可不能留一手,带我们看一点过瘾来劲的。”年轻局长带着迫切的心情,轻声地提出要求。

“可以看看脱衣舞,这个在英国是合法的,看看也无可厚非。”向导经常带团,知道国内来的游客,想看又不敢直说,她能猜得出来,干脆直言不讳地提出建议。

“不行,出国有交待,刚才市长特别要求,始终不要忘记滨江人民寄于考察团的信任与重托。”秘书长看看市长一脸严肃的表情,主动开口,义正言辞地反驳。

`顶`点`` “领导经常告诫我们,改革开放,必须要提高鉴别能力,只有去看一看,才知道什么是资本主义的精华与糟粕。”年轻局长不甘示弱,找出理由为其辩护。

“你也不是来扫黄打非,提高这方面的鉴别能力,多此一举。”工商联副主席站在秘书长一边,积极发言。

考察团里两位重量级人物发了话,其他的虾兵蟹将,只能忍气吞声,当面不敢再提去鉴别一下糟粕的事,至于私下里,偷偷摸摸去看一看,就像住宾馆一样,黄色付费电视,明令禁止,其实大家都在偷偷摸摸地看,只要自己把英镑超前支付,不告不发,运气好,不捅娄子,不着痕迹,可以蒙混过关。

回到房间,没有事干,有人打牌,有人打开电视,搜索遥远祖国的中央电视台国际频道,到了十点钟,按考察团的要求,睡觉休息,保证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明天考察企业,洽谈招商引资。

王大海送走向导时,要了一张向导的名片,揣入口袋里。因为有第一天晚上,市长看付费电视,差一点弄出笑话,还好王大海急中生智,及时付费,才避免向导的误解与需要增加包干费用的埋怨。

洗了一个热水澡,王大海自觉地退到外间,准备上小床休息,不能给市长干扰。躺上床,不一会儿,响起轻轻的敲门声,王大海不知道是谁,爬起来,走过去开门。秘书长与工商联副主席,俩人迅速挤进房内,接着轻轻地关上门,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响声,惊动睡在左右隔壁房间的考察团成员。

秘书长走到市长的身边,主动建议道:“出去走一走,看看真人秀。”

“怕不安全,惹是生非。”市长想到与警察的一番对话,本来是自我表扬一番,却招惹麻烦,心有余悸,他静默一会,才开口回答。

“我有一个好办法。”秘书长兴奋地说。

“有什么好办法,还不竹筒倒豆子,赶快倒出来。”工商联副主席急切地催促,时间不等人,早去早回,如果其他考察团员听到风声,还可以解释,出去购物什么的,要是去得迟,知道凌晨回宾馆,真有点说不清道不白。

“不能说出市长的身份,装扮成商人,微服私看。”秘书长津津乐道。

“如果警察真的查起来,说不出口。”市长犹豫不决,担心地问。

“这个人头让王大海顶起来。”秘书长肯定地回答,打消市长心头的疑云。

“问到我们怎么回答?”市长考虑周全,接着问。

“王大海是董事长,身份不变,三个人都是王大海的手下,我是保镖,主席是随从,市长看看,定一个什么身份。”秘书长灵机一动,想出一个金蝉脱壳之计,使人不能发现除王大海以外,其他三个人的真实身份。

“可以考虑作为王董事长的秘书。”市长脱口而出,嘿嘿一笑说。

王大海听完他们三人的安排,不能接受,他是第一次碰到此种情况,一个民企的小老总,让堂堂的大市长,当他的秘书,这还了得,秘书长与工商联副主席,当他的随从与保镖,锅巴爬到饭头上,大逆不道,欺君犯上。他不好意思地推辞道:“你们不能这样。”

秘书长疑惑地看着王大海,心想,这是一个什么老总,关键时刻不能顶起来,怒气冲冲地说:“还想怎么样,看得起你,才带你玩一个。”

“这个玩法不对,本末倒置。”王大海不卑不亢地回答。

“市长真是看错了人,把你的德豪公司列入发展第一方阵。”秘书长立即反唇相讥。

“我是说,市长当董事长,我当保镖,你当秘书,这样合情合理。”王大海认真地提出合理化建议。

工商联副主席平时与王大海接触较多,了解王大海的性格,是一个敢于承担责任的人,可能是误解,劝说道:“这是假戏真做,仅仅限于我们四个人,小范围的,主要目的是保护市长的身份不能暴露。”

“天塌下来,王大海一个人顶住,打死你也不能说出真相。”秘书长翻着白眼,直白地告诫。

“顶事没有问题,但这样称呼,总感觉别扭。”王大海心里松一口气说。

“谁叫你这样称呼,如果有外人问起来,才能这样回答。”秘书长特意强调一句。

四个人不声不响,乘着夜色,悄悄摸出住宿的宾馆,市长虽然能说一点二吊子英语,以防万一,怕找不回宾馆,临走时,王大海随身携带着向导的名片,并拿了一张宾馆的卡片,乘坐一辆面的,在司机的指引下,很顺利来到一家表演脱衣舞的场所,也不管是否是黑店,直径走进去。

保安看见是华人,可能有接待经验,先是带着四个人到一处玻璃窗户前,观看一会,意思了解行情,再做决定。

房间像国内的卡拉ok厅,偌大的空间,朦胧的光线里,仅有一个老外坐在台前,音乐迷人而散漫,带着爵士摇滚味,身材火辣的女郎,近在咫尺,在台面固定着的钢管上攀来附去,仅着一抹黑色小胸衣和窄窄一缕丁字裤,修长匀称的双腿,艳丽动人,翩翩起舞。生硬的钢管和柔美的女人人体,令人惊讶而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带给人异样的视觉冲击力和绝美的艺术享受。

语言不通没有关系,奔跑的目光能说明一切,不容分说,定下一个房间,人还未坐定,保安领着四个高矮不一,肤色不同的女郎走进包间。

秘书长急吼吼地爬起来,走到站成一排的女郎面前,掏出打火机,对着第一个女郎的脸上,叮的一声打开机盖,接着都彭一下,红色的火焰,映射出漂亮的脸蛋。他逐一挑选,黑棕白,三种肤色,真是风情万种,当打火机的火焰移到第三个白雪公主面前时,白雪公主一口气,吹灭了打火机的火焰。

秘书长气急败坏,握住发烫的打火机,恶狠狠地用汉语说:“把老板叫过来。”

“领导,这不是在滨江。”王大海急忙走到秘书长身后,善意地提醒。

“就是外星人来当老板,都一样,见钱眼开。”秘书长态度蛮横,冲着王大海发毛。

王大海好言劝不住秘书长,他只好把市长抬出来压制,板着脸说:“你要为秘书安全着想,在这里耗不起。”

秘书长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王大海说“秘书”的真实意思,当王大海接着说,你这个“保镖”太喜欢出风头时,这才知道自己忘记来时的约定,转眼看市长坐在台面前,严肃地注视着他。

秘书长原准备再次打着打火机,看看面前的白雪公主,长着什么三头六臂,听王大海一说,看到市长的脸色,他气愤地把打火机叮的一声盖住,塞进袋里,用右手在白雪公主面前,打了一个响指,用半英半汉的话说:“ok!就是你了。”

白雪公主若无其事地开始表演,四个人坐在台面前,屏住呼吸,个个两眼发直,放着绿光,头跟随着舞女,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左摆右晃。王大海拿一张十英磅,递给市长,舞女立即用双手捂着自己丰腴的一对大白兔,真是举乳齐眉,市长把折叠着的英镑轻轻地塞进那迷人的沟壑里。

本来就几乎没穿多少衣服的舞女,把自己的衣物慢慢除去,一件一件扔在台面上,她腰肢柔软纤细,身段苗条,凹凸有至,娇巧的臀部格外挺翘浑圆,夺人眼球。所有身体**彻底暴露在幽暗斑驳的灯光下,肢体舞蹈动作也渐渐变得大胆、暧.昧和狂野起来。

秘书长周身血液被搅动得汹涌奔腾,想到刚才的怠慢,他的右手情不自禁地伸向那白晃晃的尤物。

突然,冲进四个彪形大汉按住秘书长,不得了了,五个手指上,如镜般的刀身,冷气森森,映出秘书长惊白了的脸。

王大海嚯的一声站起,操作汉语说:“放开他,我是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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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四章 金手指啊

王大海突然狮吼,如沉雷一般滚动着,回荡在光线昏暗空气紧张的房间里,撕扯每一个人的心跳。

工商联副主席拉住王大海的衣角,胆战心惊地劝说:“不能冲动。”

“秘书长很危险。”王大海推开工商联副主席的手,轻声地回答。

“罪有应得,还以为在滨江,伸手就摸。”工商联副主席埋怨道。

秘书长搅了大家的好事,舞女衣服全脱了,一丝不挂,害得大家不能尽情地看,真扫兴。四个人冒着很大的压力,背着考察团其他成员,小范围的出来饱饱眼福,不但一事无成,还要跟着受窝囊气,担惊受怕,不知道这里的水究竟有多深。

不管怎样,不论结局如何,王大海动情地说:“不能见死不救。”

“死不了,顶多丢一个指头。”工商联副主席胸有成竹地回答。

“总得有人站出来,据理力争。”王大海执着地说。

“你不能。”工商联副主席不依不饶;顶;点; ,两手一把拉住王大海右手,紧盯住恐怖的前方说。

“谁能?”王大海分明感觉到工商联副主席手在战栗,疑惑地问。

工商联副主席说不出一个所以然,眼睛不敢对市长看,他不敢上,又不让王大海上,还剩一人是市长,他有意撇开话题,不好意思地问:“难道你忘记了?”

“没有忘记,今晚出门说好有事王大海顶。”王大海脱口而出,他已经做好准备,要下水只有王大海下,不能让他们下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反正王大海是一个民企董事长,又曾经坐过牢,不怕滨江的流言蜚语。

“我讲的不是这件事。”工商联副主席提醒道。

“还有什么事,比解决眼前的危险更重要。”王大海大惑不解地问。

“出国前担保的事。”工商联副主席支支吾吾地回答。

一句话让王大海回到滨江,因为王大海有犯罪记录,如果不是市长亲自拍板,很难成行。在出国安全先前教育时,市安全局必须要王大海交上两书才放行,目的不能打架打到国外,有辱国格。一份王大海个人的保证书,另一份是考察团成员对王大海的担保书,两书都是工商联副主席代劳交差,工商联副主席为担保人。

“这不是逞能逞到国外,而是正当防为,你看人家的刀已经架在我们人的手背上。”王大海控制住情绪,压低声音说。王大海知道如果惹事打架,他可以置之度外,但怎么能对工商联副主席的乌纱帽负责。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工商联副主席带着私心,关心地告诫。

王大海处在两难境地,保住秘书长的一只手,还是工商联副主席的乌纱帽。当他抬头,想思考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却看见一个保安,向着王大海竖起中指一勾一勾,嘴里好像不干净地说着什么,只能意会,不能听明白英语的意思,他从口形意会,可能是马上要动手,一刀下去,先切一根中指,但从面部鄙视的表情分析,也许是在歧视中国人老大的无能,关键时候不能硬挺,是冲着王大海来的。

王大海知道忍是一种方法,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说出去他是老大,怎么能畏缩不前,坐视不管,他转身急切地问市长:“看样子,他们要动手,一根中指怕保不住。”

市长不动声色,不想事态扩大化,闹出去,大使馆就要出面协调解决,对市长的影响不好,他采取的也可能丢卒保帅,劝慰道:“英国人不会真动手,竖中指很常见,侮辱鄙视对方的意思,给他们竖回去就是了。”

官场上的弯弯绕子,市长肯定懂,真真假假全靠忽悠。但打架场上的事,市长不一定明白,全凭一时之气,必须当机立断,一句话说得不好或者一个动作触怒对方,事情就搞大了。王大海想到监狱里的多数犯罪,真正有预谋的很少,不少为了一口气,一失足成千古恨。他认为如果按市长的说法,再将中指竖回去,没有多大意义,甚至会激怒对方,不但秘书长手指分离,其他人也会在劫难逃,必须要在气势上把保安的气焰压下去。

王大海一个闪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台面上的一个啤酒瓶,说时迟那时快,啤酒瓶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抛物线,翻滚几个身,垂直落下,“砰”的一声闷响,瓶底稳稳地落在王大海的皮鞋尖上。四个保安像遭遇电击,怔住一瞬间,王大海落住啤酒瓶的一只脚,轻松往上一挑,右手准准地抓住飞上来的啤酒瓶,瓶口朝下,直立在台面上。

啤酒瓶多么随意,多么轻而易举,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经常在各个餐饮店或是小卖部混迹,王大海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给爸爸喝完的啤酒瓶退回去,还能额外获得一部分押金,啤酒瓶就是这样一个随意可得的武器,何况担任生产啤酒瓶的德豪公司董事长后,天天与啤酒瓶打交道,玩起啤酒瓶,更是轻车熟路,炉火纯青。

四个保安眼底流露出恐惧,他们不敢想象怎么会有这样的中国人,竟有如此功夫,惊讶中不知是谁发话了,指着秘书长手指上方寒光四射冷气阴森的刀背,虚张声势,疯狂地叽里咕噜。

凭借多年打架的经验,王大海直观地意识到他们不稀罕中国人的指头,另有图谋,他警惕地察看远处的砍刀,如镜般的刀身上写有英文字母,看不懂更不知何义,问市长也不清楚,二吊子英语不能翻译此意,只知道都能看得懂的阿拉伯字母5后面两个0,其他英文字母只能干瞪眼。

在王大海意料之中,一个突如其来的动作,震慑住四个保安,可能都不想把事情搞大,开店做生意,只求一个平安,谁都不想惹是生非。但就目前情况而言,秘书长违规在先,摸了舞女,语言不通,无法沟通摆平。

在四个保安嚣张气焰面前,王大海没有退却,步步紧逼,顾及不到市长与工商联副主席的意见,一眨眼,伸手塞进西服内袋,手腕一翻,两指夹住的一张白色名片,化出一道流光,射到白晃晃的刀下,吼叫的保安吓得以为是不明暗器飞刀袭来,身子猛地朝后退去,乱发狂舞,呆如木瓜。

王大海故作泰然自若,气宇轩昂地走过去,伸手指了一下名片,做了一个动作,示意保安到台给名片上的向导打电话,只有弄清情况,王大海才好做下一步的决定。

保安在电话里与向导叽里咕噜一阵,随即把电话交给王大海。向导问:“发生了什么事?”

“被人按住了。”王大海没有指名道姓,含糊其辞地回答。

“为什么?”向导不高兴地追问。

向导很生气,晚餐的时候告诉考察团一个地点,大家不信,还假装正经说不去看,回宾馆休息,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明天考察企业。非要半夜折腾,看来她必须跑一趟,伦敦的表演场地,哪个安全,哪个不安全,好不好,干不干净,虽然不好说得绝对清楚,但心里还是有一个谱,有时候客人要去,应该要让向导知道,主要是怕进了黑店,到时候出不来就麻烦大了。

“看脱衣舞,摸了舞女。”王大海毫无保留,直接说明按住原因。

向导不明真相,认为摸了也正常,只要付钱,为什么被按住,一定不是那么简单。她让王大海把电话交给了保安,向导与保安叽里咕噜一阵子,最后让保安把电话重新还给王大海。

“你们跑错了地方,很难出来。”向导说明真相。

“有没有其他办法?”王大海想请向导寻找回旋的余地。

“可以帮你报案,请警察出面。”向导不情愿地说。

警察介入,走上侦察程序,这毕竟是不光彩的事,纸包不住火,事先商量好装扮成商人,王大海为董事长,其他三人分别是秘书、保镖与随从,必将真相大白。王大海想没有办法,打掉牙只有吞下去,他说:“还是请你出面私下解决。”

“好,我带钱赎你们去。我的超时工资是一个小时30镑,我现在出门,就开始计算。”向导先小人后君子,交待后买卖明码标价收取服务费。

有求于人,王大海无奈地答应向导要求,接着问:“赎人是个什么价?”

“保安说,要不就500英镑,要不就留下指头。”向导干脆地回答,没有商量的余地。

王大海一听,傻了,气愤地说:“金手指啊。”

“你以为你是007啊,人家就是一根手指头100镑,这明摆着进了黑店。”向导直言不讳地说。

王大海想,只有花钱买平安,还没来得及回话,向导追问道:“人家要你拿500英镑赔偿,你有没有?”

“没有。”王大海回答。

向导紧追不舍,没有好口气地说:“我先垫付,回到宾馆,必须马上把钱付给我。”

第二八五章 道破天机

仅仅一个保安,就把秘书长当作路上一棵小草一样踩了,耷拉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没说出一个“不”字,连一句申辩的话都没有,样子太怂了。

王大海与保安摆平事情,从台回到包间,走到秘书长的身后,抬起右手,拍了一下秘书长后背,准备报告处理结果,可以放松紧张的心情。

蓦地,秘书长怔了一下,不敢回头看,心想完了,以为刀落指掉,他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脚像生根似地不敢移动,两腿一软,整个身体瘫下去,头趴到台面上,战栗地哀号:“下不为例,我赌咒发誓保证。”

王大海禁不住冷冷一笑,调侃道:“只摸了上面,下面没有违例,保证个屁呀?”

“有心无胆,保证没有摸下面。”秘书长信誓旦旦,证明自己的清白。

“拿什么保证?”王大海站着没动,估计秘书长吓破了胆,不然的话,怎么王大海用汉话与他对话,一点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拿老婆孩《顶》《点》 子保证,再也不敢乱伸手。”秘书长用伏在桌面上的嘴,瓮声瓮气地回答。

“老婆远在天边,鞭长莫及。”王大海用手捂住嘴,忍住笑,接着问。

“人人长了一张嘴,没有不透风的墙。回国后,母老虎知道此事,会剪下我的小弟弟。”秘书长袒露心迹,在滨江,老婆为他沾花惹草的事,不知道争吵过多少回,出国前特别打招呼,如果乱伸,染病归来,肯定一剪梅,根留不住。

“损人不利己。”王大海幽默地回答。

“权衡利弊,手留下作用大,可以批条子,这里面的弯弯绕子,你懂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秘书长毫无保留地直抒胸臆。

“你孩子也那么心狠手辣。”王大海不解地追问。

“一家人的幸福与一个人的性福,孩子肯定与老婆同一战壕,坚决保住领导批条子的手。”秘书长喊冤叫屈,在单位个人服从组织,在家里也同样如此,绝不能让个人主义抬头,必须要保持组织的纯洁性。

讲着讲着,秘书长胆子慢慢壮起来,伸张开摆在台面上的右手,屈指活动几下,手指还在,完好无损,心宽下来,回家好向老婆交待。抬起头,发现四个保安已经退到包间的门边把守,只有王大海站在身后,安全警报已经解除,他像是一觉睡醒似的,扭过头,严肃地说:“我说了什么?像是一场恶梦。”

“不会是吓破了胆。”王大海反问道。

“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你那几年牢白坐了。”秘书长神志清醒过来,知道王大海在讥讽嘲笑,他一脸不高兴地反击。

“领导有什么最新指示?”王大海知趣地提醒。

“关键时刻,我把立功的机会让给你。”秘书长清楚地记得,当保安把刀架在他手背上的时候,王大海没有挺身而出,夺下冷气阴森的刀,与四个保安进行英勇的搏斗。

“兵不血刃,已经和平解决。”王大海轻松地回答。

此时,清晰地听见向导的叫唤声,王大海明白向导带钱赶到台,已经把秘书长赎出来了。他主动走到市长的身边,还没有报告完情况,三人闻迅,随即灰溜溜地争先恐后逃离尴尬的包间。

午夜时分,伦敦街头看不见出租车的影子,在寻找出租车的间隙,向导不客气地对秘书长说:“560英镑,回到宾馆付帐。”

“我的妈呀,拿不出这个数目。”秘书长听完向导的话,瞠目结舌,一筹莫展,心想靠每月的工资,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凑齐。

“痛快一回是一回,人生难得几回伸。”向导阴沉着脸,策略地批评道。

“开一张发票。”秘书长推脱不掉,他惹的事,必须要想办法解决,有发票在手,心里不慌,回到滨江再说。

“看脱衣舞的发票也能报销。”向导疑惑地反问。

“开一张办公用品发票。”秘书长肯定地回答。

“实话告诉你,你们进的是黑店,即使是正规店,也开不出办公用品发票。”向导为难地解释。

“开一张住宿发票也行。”秘书长脑子转了一下,换一个名目说。

工商联副主席急忙对秘书长打短道:“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到脱衣舞店去住宿,报销时审核出来,跳进黄河洗不清,我们一行人都跟着遭殃。”

秘书长骑虎难下,心里在埋怨,这是什么黑店,与国内的比起来,经营一点都不灵活,竟连客人需要的一张发票开不出。马上变了一副嘴脸,趾高气扬,愤愤不平地说:“这明显是敲诈勒索。”

“花钱买平安,如果搞到警察局,麻烦更大,害己也害人,甚至连累到大领导。”工商联副主席耐心劝说。

“我才不怕呢?”秘书长振振有辞地说。

“刚才差点吓得尿裤子。如果不是王大海挺身而出,想点子叫来向导出面协调,后果不堪设想。”工商联副主席直言不讳地说道。

“你们是杞人忧天,慌张什么?我是按兵不动,沉着应对,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秘书长理直气壮地回答。

工商联副主席觉察秘书长态度前后巨大反差,不能再与其较真下去,否则没完没了,空嘴说白话,解决不了实质性问题。他温和地劝说:“不能事后诸葛亮,事已至此,现在赶紧筹钱付给向导。”

“我们回去,找黑店退钱,如果不退,就下一个扫黄打非整改通知书。”秘书长听到付钱,头皮发麻,气急败坏地吼道。

工商联副主席吃惊地看着,秘书长是不是气成糊涂虫,不知身在何处,并口出狂言,他大声地质问:“你以为你是联合国秘书长,走到哪管到哪,全世界人民都欢迎你。”

“这件事没有经过我同意,与我无关,少来烦我。”群起而攻之,秘书长干脆往地上一蹲,双手抱头,不闻不问,想想不对劲,猛地站起来,义正言辞地对向导说。

向导接待过不少从国内来的团,见多识广,但还没有见过像秘书长这样的人,一会儿说自己是大爷,遇到事又特会装孙子。不但手贱,白天向湖中抛空易拉罐,晚上又伸手摸舞女,而且没有担当,事情闹大了,躲得远远的,男人可以没有钱,也可以没才,但绝不能没有责任感,她针锋相对地指出:“不能耍赖,好汉做事好汉当,不就是钱吗。”

“我又不是绅士,为什么要吃亏,谁决定找谁要帐。”秘书长不卑不亢,不好正面说向导,自以为是地推脱道。

“做为男人失败的典型,你真的是很成功,如果再拖延一个小时,我的服务费就要多收30镑。”向导一针见血地说,不留一点情面,她义愤填膺,真的算见识到了,世上还有这种男人。

交涉陷入僵局,不能让向导白白垫付,必须马上解决钱的问题,向导也是个小小的工薪阶层,半夜三更热情服务,倾心帮助解决难题,反倒泼给向导一盆冷水。工商联副主席内心惭愧,虽然异国他乡,萍水相逢,但有点无情无义,他情急之中,没有与王大海商量,求助道:“请王董事长帮秘书长一忙,先支付给向导。”

“不能害我,拿钱帮忙,查起来,定一个受贿罪,不光是掉乌纱帽的问题,那可要坐大牢的。”秘书长在一旁听到工商联副主席的一番话,阴阳怪气地唱洋腔。

“算借的,什么时候还都可以,相信王董事长不会催促。”工商联副主席好言相劝。

“按照新的反**规定,借钱也算是受贿。”秘书长政策水平很高,精明地提醒道。

“事情因你而起,你说怎么办?”工商联副主席无可奈何,生气地反问。

“谁决定谁负责?”秘书长气定神闲地回答。

王大海始终沉默不语,密切注视着市长脸上的天气变化,当市长干咳两声,王大海轻声问:“请领导定论。”

“你把责任扛下来。”市长十分冷静地回答。

事情终于有个着落,工商联副主席激动地说:“今晚的事到此为止,天机不可泄露。”

“干干脆脆好事做到底,钱付了,如果不是王董事长摸舞女,名不正言不顺。”秘书长紧追不舍,趁热打铁,急吼吼地提出建议。

“行,一切兜底。”王大海义无反顾地表态,市长的面子必须给,并给得震撼人心。

搭乘出租车,回到宾馆,王大海把钱付给向导,当夜无事。

第二天早上吃自助餐时,秘书长与年轻局长坐在一起,边吃边聊,一脸兴奋,洋洋得意,闲扯一会,他就牛起来了,神秘地说,昨天晚上摸摸那个外国妞,奶奶还真不一样。

年轻局长不动声色地听完,马不停蹄地闯进市长的房间。

第二八六章 大局为重

“咚咚咚!”

年轻局长跑到市长住宿房间,抬起右手,急促地敲门,他屏住呼吸,怦然心动,随即有点后悔,太冒失了,大清早的,还不知道市长是否洗漱完毕,干嘛这样急吼吼。

王大海打开门,客气地说:“局长早!”

面对王大海的一声问候,年轻局长面红耳赤,准备离开,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不打搅了。”

“市长在里间。”王大海感觉奇怪,既然来了,为什么又要走,他提醒一句。

“汇报思想。”年轻局长不自然地回答。

王大海怕年轻局长有要紧或者需保密的事,应该避嫌,不必掺和其中,主动地说:“你进来,我退出。”

“哪里的话,王董事长不是外人。”年轻局长不介意地回答。虽然年轻气盛,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能懂,既然能与市长住一个房间,能是一般的人吗,聪明之举不能把这个人当外人看待,必须要高看一眼,有什么事比直接对市长说可能[顶_点]还要灵,人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王大海是一个民企董事长身份,这里面的份量不言而喻。

王大海转身向市长大声地报告,市长同意进到里间去汇报,年轻局长蹑手蹑脚走进门,站在套房的门边,毕恭毕敬,怯生生地说:“报告市长,我汇报一下思想。”

“坐下说。”市长戴着花眼镜,正在看一本从国内带来的杂志,头也没有回地答道。

年轻局长如释重负,小步快跑,返回到房间大门,将头伸到门外,对左右走廊通道仔细地侦察一番,没有发现异常情况,立即关上大门,并扣上锁保险,从门外无法打开,这才放心,轻轻地走到里间的一个椅子旁,木木地站着没敢坐下。

市长半天没有听到汇报,转身看见年轻局长拘谨地站着,笑笑说:“怎么不坐下,对我有意见。”

“不敢,真的一点都不敢。”年轻局长点头哈腰,掏着心窝,反复地说。

一句话,可能提醒了年轻局长,市长说有意见,明摆着自己是空着手来汇报思想,很显然不真心,响鼓不用重锤,言下之意,不用明说,至少做事毛糙,怎么就没有想到买一条英国香烟,先送上,接下来,话就好说多了,罪该万死,错失良机,下次要长个心眼,他就这样局促不安,心神不定地慢慢坐下。

“来,抽烟。”市长掏出一支中华香烟,甩给年轻局长。

年轻局长受宠若惊,还没坐稳,又慌忙爬起,反应算快,伸出两手接住香烟,送到市长旁边的桌面上,语无伦次地说:“我不会抽烟。”

市长两眼像x光透视一样,直逼年轻局长,疑惑地问:“在我印象中,你不抽烟吗?”

“哦,我说错了,会抽,但戒烟了。”年轻局长尴尬地纠正道。

“不会,昨天在公园还看见你抽了。”市长想了一会脱口而出。

“市长真是明察秋毫,今天早上戒掉的。”年轻局长抓抓头,机智地回答,其实口袋里有香烟,不够档次,拿不出手,只好随机应变说戒烟了。

“我官僚了,有点脱离实际。”市长幡然醒悟,知道是这么回事,自我批评说。

“这是我的错,不抽烟所以没有带烟来汇报思想。”年轻局长羞得一个大红脸,愧疚地道歉。

“我也买不起这高档香烟,是**来的,来英国前王董事长塞进我的包里。”市长哈哈一笑,毫不隐瞒地说。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本想争取市长一个好印象,年轻局长没有想到,几句开场白却狼狈不堪,刚才应该把市长的香烟接下来,抽一支中华香烟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市长开诚布公,说明了是**来的香烟,抽一支,找机会还一条,不去接,也不抽,明摆着与市长不是站在同一战壕。必须调整心态,重塑形象。

年轻局长鼓起勇气,大胆地讨好市长说:“感谢市长栽培,给我出国考察学习的机会。”

“这是你自己干出来的,要感谢的话,那得感谢你自己的努力。”市长出口成章,鼓励道。

“市长要毫不留情地指出我的缺点,我一定改正,只有这样才进步得快。”年轻局长虔诚地恳求道。

“如果有缺点的话,就是很爱国很敬业很有骨气。”市长十分肯定地说。

年轻局长有点沾沾自喜,其实市长在批评中给予高度的评价,控制住激动的情绪,必须循序渐进,还不能急于说在早餐时听到秘书长说的话,他接着自我表白:“我从来不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更不会陷害别人。”

“说明你品德高尚,不是龌龊之人。”市长不动声色地回答。

“也不会倒打别人一耙。”年轻局长越说越胆越壮,继续表白优秀品质。

“诚实善良,是一个好干部,组织上没有看错人。”市长满意地看着年轻局长,点头称赞。

“原谅我说话有点啰嗦,但绝对没有一句违心的话。”年轻局长感觉把自己说成一枝花,话有点过头,最后谦虚一句。

市长耐心地听完年轻局长的自我肯定,点上一支香烟,抽了几口后,静心地等待,现在的干部素质高,说话像唱歌一样,开始来一段过门序曲铺垫,不是把自己表扬一番,就是把社会丑恶现象臭骂一通,接下来才是真心话。然而市长一支香烟抽去半支,却没有听到下文。市长幽默地说:“你关起门来,就为了享受香烟环境污染。”

年轻局长忍不住扑哧一笑,觉得市长不但平易近人,还很会体贴人,他直言不讳地开口说:“我对一个人有意见。”

“对我有意见吗?就竹筒倒豆子,何必吞吞吐吐,怕我今后给你穿小鞋,搞秋后算帐,打击报复。”市长故意引火烧身,谦虚地说。

“这么好的市长,戴着放大镜,也找不出意见。”年轻局长乘机恭维道。

“我对自己很有意见,考察团还没有取得一点成果,急得晚上睡不着觉。”市长没有就此罢休,自我反省,自言自语。

“市长寝不安席,食不甘味,为了滨江的发展鞠躬尽瘁,是滨江人民的福祉。”年轻局长激动得热血沸腾,一扫刚进门时的胆怯,大声地发出感慨。

“你不能歌功颂德,搞个人崇拜,应该多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市长语重心长地提醒道。

“说到批评与自我批评,考察团里有一个人,拿着手电筒,只照别人,不照自己。对别人马列主义,对自己自由主义。”年轻局长想到早餐时听到的话,愤慨地说。

“这种干部品德有问题。”市长严肃地指出。

“不只是品德有问题,肯定还做了违纪的事。”年轻局长一针见血,慷慨陈辞。

“对同志要拉一把,可不能往火坑里推,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市长言辞诚恳地告诫。

年轻局长在说出这个人之前,做了一番利弊权衡,他想是不是带着冲动来到市长这里打小报告,昨天晚餐时,他提出去看看脱衣舞,向导说在英国合法,无可厚非,却被这个人无情地批驳,而这个人却私下背着组织去偷看,要知道在国内组织里的人是不允许看的,看了以后还牛逼哄哄,在他面前显摆。真是欺人太甚。他义无反顾,悄悄地对市长说:“我说了不能说是我说的。”

“话到我这里,等于进入保险柜,我以组织名义给你一个保证。”市长搬出神圣的组织,让送上门来的年轻局长开口说。

“刚才吃自助餐时,秘书长神秘地说,昨天晚上摸摸那个外国妞,奶奶还真不一样。”年轻局长抛弃顾虑,果敢地汇报。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看见秘书长摸了。”市长心里一惊,没有溢于言表,不露痕迹,镇静地反问。几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一再打招呼天机不可泄漏,然而秘书长的屁话篓子乌鸦嘴,简直是喷粪。

“那个人我知道,手贱,摸得摸不得,他肯定会去摸。”年轻局长自信地向市长举报。

“真是丢脸丢到国外。”市长拍着桌子气愤地说。

市长拍拍桌子,发发脾气,以为到此为止,可年轻局长不依不饶,灵机一动,有个好办法能证明市长要求的眼见为实,于是,紧追不舍地向市长建议:“我虽然没有看见,有个好办法,可以调出宾馆里的监控,就能查出谁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出了宾馆。”

王大海坐在外间,开始没有在意里面的谈话,听到市长发脾气,接着知道年轻局长建议要去查监控,这还了得,市长骑虎难下,一筹莫展,既不能否定年轻局长的意见,更不敢决定去查。

关键时刻,怎么能让市长难堪,王大海坐不住了,站起来,平静地走到一脸猪肝色的市长面前,对年轻局长说:“大局为重,我能否对组织提一个建议。”

第二八七章 组织累了

王大海挺身而出,只凭一时血性,为市长解围,他不知道宾馆监控里有没有录下一行四人夜晚走出去的影像。如果年轻局长亲眼所见,后果不堪设想,本来看看脱衣舞无可厚非,在英国合法,国内不允许,但炒作起来,市长的宝座必将风雨飘摇,人的语言并不能杀人,可能杀人的却是藏在人的语言之下的那砒霜一样的事实。

这几年跟着领导后面没有白跑,王大海学得一点经验,不动声色,谦虚地问年轻局长:“我不是组织的人,提错了建议等于没有说。”

“王董事长可是组织上的组织。”年轻局长两眼笑成了一条缝,龇着嘴笑道。

“此话不能说,瞎说是要犯错误的,任何人都不能凌驾于组织之上。”王大海看看市长板着脸没有表情,他学着官腔,严肃地说。

“王董事长说话比组织说话还要灵。”年轻局长两眼笑得看不见缝了,更加大胆地恭维道。

来说是非者,必是是非人。王大海知道这种人明里一[顶_点]把火,暗中一把刀,抬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年轻局长盯上秘书长可能另有图谋,明摆着是想爬到秘书长的岗位,靠贬低秘书长提高年轻局长的身份,没有想到站错了队伍,市长与秘书长一起去看了,其结果暴露年轻局长的无知与幼稚。王大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策略地说:“组织上不能包揽一切。”

年轻局长剃头挑子一头热,出乎意料,等来的却是王大海一句否定的建议,空欢喜一场,他不甘心地反问:“我不依靠组织依靠谁?”

“相信组织,依靠组织,把一切交给组织,但不能给组织出难题,必须维护组织威信。”王大海不好直说,只能旁敲侧击,暗示年轻局长主动放弃查监控。

“我没有对组织隐瞒半句,听到的句句是实话。”年轻局长被王大海的一盆冷水浇得浑身拔凉,一本正经地袒露心迹。

“不能道听途说,捕风捉影。”王大海义正言辞地提醒。

“别的人说说,只当是玩笑,可秘书长一说,肯定是确有其事,即使不说,我从他那诡异的眼神里,就能猜测得到昨晚又干了什么好事。”年轻局长想了一会,沉默片刻,习惯性地左右侦察一番,生怕隔墙有耳,门窗依然紧闭没有动静,这才放心地小声说。

“组织相信你的判断是正确的,但组织不能来者不拒,听到风就是雨,必须要实事求是,让证据来说话。”王大海辩证地鼓励道。他耐住性子,对锋芒毕露的年轻局长,不能硬来,必须慢慢转弯子。

“我来汇报,就是要组织上查个水落石出。”年轻局长想到秘书长得意洋洋的样子,鼓起勇气,大胆地提出要求。

“谁报告谁举证,不能空穴来风。”王大海不知道组织上如何处理此事,但他知道法院处理案件的原则,故引用过来,稍加修改。

“就让这个人逍遥法外,胡作非为。”年轻局长拿不出有效的物证,一筹莫展,无可奈何,气愤地发着牢骚。

“用词不当,如果听到的话内容属实,只能是违纪而没有触犯法律,没有守住一个干部最起码的道德底线。究竟看了还是没看,就目前情况而言,还是一个问号,有的人喜欢夸夸其谈。”王大海紧追不舍,抓住年轻局长的字眼,给予有力的反驳。

“难道是我无中生有,恶意中伤。”年轻局长感觉到王大海的话在理,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辩护,委曲地反问。

“组织上相信你忠诚,是一个好同志,否则组织上也不会把你提拔到这么重要的局长岗位。你要换位思考,如果是别人到组织这里来打你的小报告,组织上不问青红皂白追查下去,你的心里是个什么感受。”王大海态度立即变得温和起来,动情地分析。

“就去看一个监控有这么严重吗?”年轻局长看到王大海能通情达理,心想要是去查,肯定能查出一外名堂,他以商量的口吻,带着疑问说。

“去看了又能怎样?,只能证明他出去了,并不能证明他就去看了,监控又没有长脚,像一个侦探去跟踪追击,逮个正着,铁证如山,无法诋毁。”王大海顺着年轻局长的思路,分析出另一番结果,不能说明问题。

“深更半夜出去干什么,在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又不是在滨江,还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去打麻将什么的。”年轻局长不屈不挠,提出严密的逻辑推理。

“如果不怕打草惊蛇,我带你一起去查。”王大海从内心里佩服年轻局长的执着精神,反其道而行之,不能一味地排斥去查,容易引起逆反心理,抓住打小报告人的心虚特点,正面出击效果可能更好。

果不其然,王大海此言一出,年轻局长吓得头往回一缩,右手在王大海面前摇得像拨浪鼓,身体后倾,害怕沾了边,推脱道:“我不能去,只能是组织出面。”

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市长,听到此处,猪肝色的脸完全黑沉下来,突然含糊其辞地大发雷霆:“搅得鸡飞狗跳,日夜不宁,窝里斗斗到国外,也不歇息一下。”

“组织累了,你的工作一点不给力。”王大海通过批评的方式来安慰市长。

年轻局长看到市长龙颜大怒,神色慌张,不知道是哪句话说得不对,他想组织是不好惹的,在你遇到困难时,他说无能为力;在你遇到不公时,他说要正确对待;在你的合法权益受到侵害时,他说要顾全大局;在你受到诬陷时,他说要相信组织;在需要有人做出牺牲时,他说组织考验你的时候到了;需要有人冲锋陷阵时,他说是你的坚强后盾;在你取得成功时,他说是组织培养的结果。

年轻局长不敢再往下想,但为争取一个好的未来,必须忍气吞声,小心翼翼地自我检讨说:“是我不好,给组织出难题。”

年轻局长态度软下来,市长心宽一些,点着一支香烟,不紧不慢地说:“你们真是太天真,在英国宾馆去查一下监控,是一件容易的事吗?必须要报告大使馆出面协调。”

“如果大使馆出面,事情就搞大了,还不能保证查出一个铁证,结局肯定是打不到狐狸惹得一身骚,真给组织上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王大海夸大其词,添油加醋,带着吓唬的口气说。

“没有想到情况这样严重,还要牵涉到两国关系的高度。”年轻局长一头雾水,自言自语。

“制度不同,文化不一样,你们要了解英国人尊重**的风俗,平时非常不喜欢谈论男人的工资与女人的年龄,甚至家里的家具值多少钱,英国人的冷漠表现在感情上不外露,不同陌生人说话,也很少激动,是从冰里刚刚出来的的冷鱼,即使进餐馆也找一个远离他人的座位。”市长从刚才郁闷的情绪里走出,对英国人的性格津津乐道。

“不是刑事案件,宾馆可能不会接受查看监控。”王大海步步紧逼,客观地推测道。

“算了,不去查看监控,这件事到此为止,等于我没有说。”年轻局长害怕上升到国家层面,事情一旦搞大了,必将把他带出来,以秘书长的性格,年轻局长以后在滨江无法混下去。

“不能到此为止,勇敢地向组织汇报思想,下了多大的决心。”王大海乘胜追击,没有就此罢休,试探性地说。

年轻局长骑虎难下,灵机一动,转变告状的话题,陪着笑脸狡猾地自责道:“王董事长可能笑话我向组织上打小报告,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组织忠诚。”王大海正面肯定地赞叹道。

“没有其他阴险企图,我只是想与市长单独多说几句话,积极向组织靠拢。”年轻局长一脸认真地表忠心。

王大海发现年轻局长有过人之处,不动声色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自我转弯,对刚才打的小报告轻描淡写地一笑了之,若无其事,像是鸟儿从天空飞过不留下一点痕迹。年轻局长这次不说,可能下次还要说,对市长不说,回国后遇到不顺心,可能要对书记说呢。他沉默地站起,径直向大门方向走去。

“王董事长是不是对我有看法?”年轻局长看到王大海站起来要离开,急切地问。

“我是对秘书长有看法,考察团是一个整体,不能影响大家声誉。”王大海回头答道。

有时候说真话,领导不高兴,说假话下属不高兴,说笑话,大家都高兴。年轻局长后悔今天的举动有点冒失,带着歉意说:“可能是一句玩笑话,我当真了。”

“找他来对质,同志之间,应该坦诚相待。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王大海想到封口的最好方法,只有当面把事情说开,才不留后患。

“是我听错了,怪我嘴馋。”年轻局长恐慌地站起来,跑上前,一把拉住外走的王大海。

第二八八章 长个心眼

看到王大海与年轻局长争执不下,市长打短道:“你们俩人都不要走,等会我有事安排。”

年轻局长松了一口气,知他者还是市长,关键时刻一言九鼎,化解了与秘书长对质早晨说话的尴尬,凡事不必较真,只要领导心中有数就行,套近乎了就是最大收获,至于看没看脱衣舞已无关紧要,脸上的天气阴转晴。

王大海心中暗笑,一句吓唬的话就把年轻局长的智商暴露了,打小报告的人心虚,不敢当面锣对面鼓去对质,违心地说自己嘴贱。

市长不想他们俩人去对质,闹得同志之间有隔阂,先缓解一下激烈对峙的情绪,他站起来准备上一个洗手间,等一会再说事。

刚走到洗手间门边,年轻局长一路哼着电影《黑三角》插曲“泉水叮咚响”的小调,抢在市长先,跑进洗手间,站在市长前面一步,一脸舒服神色,掏出长长的家伙,撤起尿来,强有力的抛物线,冲得远远的。

年轻局长年轻气盛,一泡尿先撤后完{顶}{点} ,拎着裤子急匆匆走到门外,等着市长系好皮带走出来,兴奋地问:“只要领导张张嘴,我愿意跑断脚。”

市长从走进洗手间,一直脸色不好看,听到年轻局长表忠心的话,也没有笑,一步一步走到房间的椅子上坐下,对王大海说:“今天晚上,你与局长对换一个房间。”

“换来换去的,不嫌麻烦。”王大海不知道市长用意,不想换房间。

“一直换下去,接下来的行程,我就与局长住一个房间。”市长解释道。

“是不是因为我睡觉打呼噜。”王大海疑惑地问。他有点想不通,市长为什么与喜欢打小报的人睡一个房间,是不是还想从年轻局长口中掏出什么话。

年轻局长受宠若惊,好事从天而降,幸福来得猝不及防,但又一想,这是积极向组织靠拢的结果,他控制住激动的心情,谦虚地说:“我睡觉有磨牙的习惯,怕影响市长的休息。”

“夜间咬牙切齿,小偷不敢摸进来,不像打呼噜,那是给小偷壮胆。”市长抽着香烟,幽默地开玩笑。

年轻局长激动得热血沸腾,把小报告的话说好了,待遇自然就好了,王大海塞给市长两条中华香烟有什么了不起,市长抽完了,也就一脚把王大海踹开,要想再与市长住一个房间,放聪明一点,赶快送上香烟。

市长发现年轻局长站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两只手不停地搓在一起,劝说道:“你现在回去,晚饭后搬东西。”

支走年轻局长以后,市长私下里对王大海说:“看你一路上也蛮机灵的,有些话怎么能在我面前说,这不是在下我的面子吗?”

“我想冠冕堂皇地说,但没有考虑到市长不好表态。”王大海意识到刚才的冲动,好事没有办好。

“你的性格,作为一个商人比较优秀,但做为官人不适合,要想做好一个官商,还得要长个心眼。”市长语重心长地剖析。

“常言道,吃亏多了,自然心眼就多了,可我光吃亏,不长心眼。”王大海自我反省。

“土壤不一样,如果在英国的土壤,你的性格就有用武之地。”市长一分为二,客观地说。

王大海明白过来,市长可能为刚才要年轻局长去对质的事不高兴,他辩护道:“谅他不敢去对质。”

“对质的目的是什么?”市长一脸认真地反问。

“封口,局长的乌鸦嘴到处乱传,怕把其他人带出来。”王大海没有明说带出来的其他人是市长,王大海作为民企董事长不怕谣言,作为公仆的市长就大大不一样。

“不能拿一个封条把嘴封起来,不让他说话。”市长拿着空茶杯,示意王大海加开水。

“如果不当面戳穿,怕越传越广,不是有句话,谣言传到一千个人时,就能变成真理。”王大海袒露心里的想法。

“对于这种自作聪明的人不必太较真,不能不听,也不能全听,不要和所有的人较真,这太难了,除非一起扛过枪,同过窗,还有一种情况不好说出来。”市长喝着开茶,抽着香烟,开诚布公。

“还有一种情况关系比较铁,一起看过脱衣舞。”王大海接着市长的话题,学着市长的幽默,直白地点破,其实市长与王大海说的不一样,可能不只是看一看而已。

“也可以这么说,做人偶尔也要现实和虚伪一点,不那样做,很难混。有时候领导在做戏,就全当在看戏罢了,要陪着一起演,千万别众人皆醉你独醒啊。”市长可能看上了王大海,公开场合不能说的话,也毫不保留地谆谆告诫。

“对于有的话,听听就行了,不能较真,让其不攻自破。”王大海明白市长对换房间的真实用意,暗暗地想,市长的心眼真多。

“你如果带局长去对质,不但没有封住口,反而口子越捅越大。”市长见多不怪,处理打小报告的事经验丰富,如果王大海带着局长与秘书长对质,俩人较起劲来,搅得整个考察团人人皆知,

“这步棋走得妙,你们俩人住一个房间,年轻局长再怎么传也传不到市长身上,我这人缺心眼,怎么就没有想到。”王大海真心佩服市长的睿智,所谓灯下黑,可能指的是这种情况。

“缺心眼的人,别人都不愿意和你交朋友。”市长直言不讳道出心里话。

干到老学到老还有一行没学到,市长就是市长,自有过人之处。市长对王大海来说,有大恩之人,不但亲自拍板同意王大海参加出国考察团,还给他打开另一扇窗,做人不只是凭着执着精神,一味地勇往直前,德豪公司前任董事长的话也验证了,搞企业不只是低头拉车赚钱,有时还要抬头看看路,这可能是朱兆有血的教训,没有长个心眼。

“请市长上上课,怎样长个心眼?”王大海真诚地恳求。

“叫我从那里说起呢,一句话说不清楚。”市长被王大海的真诚与执着打动,抽了几口烟,想到刚才与局长一起上洗手间的事,他接着说,“比如与领导一起去撤尿,也得长个心眼。”

王大海没有想到上个洗手间还有大学问,拿起热水壶给市长茶杯里满上开水,聚精会神,洗耳恭听。

想到局长站在前面撤尿,市长说:“不要站在领导前头,掏出来的不要太多,别让领导觉得你的比他的大,使领导觉得不舒服。”

王大海禁不住扑哧一笑说:“这是开玩笑,领导撤尿还四处看看。”

“虽是玩笑话,必须当真,细节决定成败。”市长喝了一口水,接着说,“尿得不能太快太高太猛。”

“树大招风,做人不要太精明,凡事不做第一要做第二。”王大海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你开始长心眼了,别让领导觉得他的肾不如你的肾强,等领导尿完了,你也打住,没有尿完也得憋着,别让领导觉得他的膀胱不如你的膀胱容量大。”市长虽然是一个市里的大领导,也是从小领导一步步爬上来的,已经完全进入角色,讲得声情并茂。

“夹着尾巴做人,不能在领导面前显摆。”王大海想到朱兆有当滨江首富的风光,其实那是走向悲剧的开始,枪打出头鸟,老话说得一点不假。

“响鼓不用重敲,按这个路思考就对了。必须注意尿的方向要跟领导绝对一致,以显示你的执行力强,领导抖三下,你就抖四下,让领导觉得他的工作效率比你高。”市长抑扬顿挫,说得绘声绘色,铿锵有力。

“明显是在拍马屁,糊弄人,领导真的能这样想吗?。”王大海不能真切地理解官场环境,不解地问道。

市长立即回答王大海的疑问:“就像信佛的人,信则有,不信则无,如果想往上爬就得信。刚才的笑话还没有说完,最后领导掖起来了,你也赶紧收家伙,马上给领导让路,使领导觉得自己很有权威。”

王大海从市长说的笑话里悟出做人的道理,市长让他与局长对换一个房间,当时还不能理解与接受,以为市长在有意疏远他,不点拨还真的不知道,现在大彻大悟,俩人关系有更贴近一步的感觉,晚上高高兴兴地搬出房间。他兴奋地说:“我长心眼了。”

“考考你,是否真的长个心眼。”市长不相信地问道。

“知道怎样与领导一起撤尿。”王大海不以为然地回答。

“这只是说一段笑话,打一个比喻。”市长爽朗地一笑,接着说,“我问你,明天到企业考察,应该长个什么心眼?”

“这个……?”王大海抓着头,一时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第二八九章 背下黑锅

市长没有把王大海当外人,这一点王大海心里十分清楚,但市长话中有话,王大海从人生历练中学会了沉默,装出一头雾水的样子。》∧顶》∧点》∧小》∧说,≦.◎.∞o

“是真的不知道,还是难得糊涂。”市长没有急于点破,而是反问一句。

“真的不知道。”王大海一脸认真地回答。

“你先猜一猜,是好事还是坏事。”市长故弄玄虚,有意考考王大海。

“到企业去考察,应该与我有关,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王大海摸不透市长的真实意图,含糊其辞地回答。

“刚才还说长了心眼,你的心眼长到哪里去了呢?”市长哈哈一笑,调侃道。

王大海知道到企业去考察,是市政府落实与滨江国企合资一事,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形成此次英国考察,能有幸跟着考察团来开开眼界,耳闻目睹,学习先进的管理经验,王大海已经知足,如果能合上资,那是天上掉下馅饼砸中王大海,他谦虚地说:“肯定是市长对我的一份关心与厚爱。”

“想不想合资?”市长身子突然靠近王大海,小声地问。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王大海一时不知所措,他不敢相信能有王大海与外企合资的份,连出国考察都是三审四查,有过犯罪记录像一道紧箍咒,在想好的路上步步艰难。他有点激动地回答:“想,怎么不想,做梦都想合资。”

“我让你梦想成真。”市长紧追不舍,肯定地表态。

“国企怎么办?不是已经有初步合资意向。”王大海想了一会,担心地询问。

一个小小的民企,仅靠单打独斗根本没有出路,民企的未来在于合资合作,只有充分利用国内外资源,企业才能走得更远更稳更大更强。王大海心里琢磨,难道好事真的从天而降,是不是国企不想合资而退出,才有他进行替补的机遇。

市长看出王大海前后表情变化,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两个来回,动情地说:“与病态笨拙的国企大老虎比,民企是活灵活现的猴子,体态轻盈,极有灵性,充满生气,应该给民企更广阔的生存发展空间。”

“我抢了国企的洋饭碗,回到滨江,有人不甘心,可能要落井下石。”王大海忧虑地分析道,他言下之意指的是李再,但没有明说。

民企不傍靠政府是不行的,没有政府的扶持是干不成事的,是不能发展的,但是傍靠政府,又容易陷入泥潭不能自拔,用社会上一个很时髦的词,就是变成了一个托,变成了政府的一个托,最后企业仍然没有办法发展。

“发展才是硬道理,谁发展支持谁,你难道没有发展的信心吗?”市长高屋建瓴,用一种指点江山的气派,挥手问道。

纸包不住火,王大海没有正面回答市长的问题,而是直言不讳地道出心中的苦衷:“我与李再副市长有过节,如果合资成功,他不会放过德豪公司,肯定会百般刁难,怕拖市长的后腿。”

“首先你是什么态度?”市长直白地问道。

“再找一家外资企业,争取两全其美,国企与民企两家都能合资成功。”王大海认为搞企业平安即是福,没有精力与时间在派系斗争中周旋。

“这当然好,但时间紧迫,走马观花,找不到恋爱对象,如果幸运合资成功,不是建立在了解与信任基础之上的合资,与没有感情的婚姻可能结局是一样,不欢而散,或者为了品牌、股权等斗得头破血流,最终走向法庭,两败俱伤。”市长心里清楚,还有几天就结束考察,打道回府,没有一点头绪,怎么可能很顺利地找到一家企业合资,并且英国人做事很保守,很难在短时间内去相信一个人或者一个企业。

在出国之前,王大海与工商联副主席找到市外办,了解到英资企业是生产电光源的设备厂,属于家用照明升级换代系列产品,德豪公司可以配套生产玻璃灯泡,很想有机会引进英国的资金、技术与设备,促进德豪公司产品多元化快速发展,可能是出国考察一路行程与市长结下不解之缘,市长定下把发展的机会让给王大海,他恳切地表态:“服从安排,感谢市长对德豪公司的重视,但有一个前提条件。”

“给你这么大好事,还要提条件。”市长疑惑地问。

“合资可以,但我必须要在合资公司说了算,不能合资成功,最终德豪公司被外资全部收购掉。”王大海认为先难不为难,必须把自己的想法跟市长说清楚。

“说了算是句土话,谁能听得懂,你的意思是控股,要当合资公司的董事长,能拿出足够的资金吗?”市长纠正王大海的说法,反问道。

“就德豪公司现有的土地与资金作为投资,剩下不足的请市长给德豪公司垫付一部分资金,今后由德豪公司从合资公司分得的盈利中逐步偿还。”王大海抓住机遇向市长提出支持要求。

市长想了一会,商人就是商人,真会见缝插针,最后还是答应道:“支持可以,但不能太多,只能占德豪公司出资的百分之二十左右。”

“我会把握这个尺度与外商进行谈判,控制合资公司的规模。”王大海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下市长的话,接着说,“请市长还得给秘书长说一声,下一个会议纪要,否则不好落实。”

“你合资还没有成功,怎么能下纪要,我给定下一个框架,如果与外商谈好以后,回到滨江,先由工商联提出合资项目申请,再请秘书长牵头组织,召开专题会议,下一个促进中外合资企业发展的会议纪要,里面逐条还要牵涉到市直部门的方方面面优惠政策支持。”

“有市长这一句话,王大海甩开膀子大干一场,让德豪公司产品冲出长江,走向全国,甚至飘洋过海,打入国际市场。”王大海兴奋地向市长庄严地承诺。

市长很满意王大海的回答,他了解王大海的为人,要么不答应,既然答应下来的事,说一不二,做事雷厉风行,有一种“钉子”精神,不畏困难险阻勇往直前,通过德豪公司新厂区建设可以充分证明这一点。如果把合资项目拿下来,在他的任期内就能见证到政绩,如果国企接下来,还不知道老鸡孵小鸡,孵到猴年马月,可能在一个市长任期内都在搞建设,不出成效,等到出成果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不在任。

合资的事落实下来,可心说此次出国考察任务基本上圆满完成,但还留有一个遗憾,也必须圆满地解决好,市长说:“你对我提出前提条件,但我也有一个前提条件。”

“不会辜负期望,保证为市长争光。”王大海信心满满地回答。

市长不紧不慢,接着说:“你刚才也说到了李再的情况,他是本地从基层一步步升上来的副市级领导,树大根深,枝繁叶茂,在滨江很有影响力,为他儿子李建国的事曾找过我,想托关系到省里去说说情,把儿子李建国保出来。”

“市长可不能找人去保,出来祸害人。”王大海打断市长的话,气愤地说道。

“没去,所以李再对我有成见,处处暗中唱对台戏。”市长毫不隐瞒地说。

“市长需要王大海怎么做,尽管吩咐。”王大海主动请缨,想为市长有所担当,愿效犬马之劳在所不辞。

“背下黑锅,脱衣舞是你一个人去看的,秘书长的牛,从你这里吹来的,他又吹出去了。”市长平静地字字清晰地告诫。

王大海怔住了,沉默不语,虽然人生背黑锅的事情在所难免,但要不要替领导背黑锅,还真让王大海费思量,不背吧,会因此得罪领导,不光是大领导,还有小领导,证明王大海是个做事死板,不懂灵活的人,不能独挡一面,不值得信任,不可交付重任,接下去说不定日子难过,合资的事,会因为种种客观因素而泡汤,只能说声再见。

背吧,平白无故成为替罪羊,给人的印象,注定是个虚情假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借机与领导拉近关系。当然,王大海讲义气,领导自然会感动,在共患难之后,领导就会把王大海看做自己人,努力栽培与支持,躺着也中枪时有发生,做好为领导挡子弹的觉悟,必须要拥有强大的内心

抛弃尊严与脸面,无伤大雅的黑锅,没有实质性损失的黑锅,背一下也无妨,如果是令王大海董事长形象大打折扣的黑锅,即使领导硬要把黑锅强加到头上,也不会轻易背起来,不能让黑锅变成生意场上的负担与枷锁。

王大海处在两难境地,不好回答。

第二九○章 挺直腰杆

当语言无力时,王大海以沉默发声。△dǐng△diǎn△小△说,★.≠.o●

市长粗长的眉毛下,一双严峻的眼睛,逼视着王大海说:“怎么,你害怕了。”

“不是害怕,而是感动。”王大海没有袒露心中矛盾,平静地回答。

“言不由衷,不是你的性格。”市长似乎觉察出什么,反问道。

王大海避开市长的目光,环顾英式城堡房间里狭小的窗户,半圆形的拱门,低矮的屋dǐng,若有所思地回答:“肺腑之言,一个从牢里放出来的人,已经忘却害怕的含义。”

“你两眼游离的目光告诉我,犹豫不决,举棋不定。”市长直言不讳,猜测道。

市长阅人无数,什么事可能都躲不过锐利的目光,王大海的犹豫只不过是一刹那的闪念,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对于血性的王大海来说,没有丝毫含糊,如果市长背,他只有死。王大海沉思一会,能进入市长的视线,靠上这棵大树,在与李再的角逐中,无疑是寻找到最合适的人,他也必须成为市长最合适的人,没有立即表决心,对于刚才的迟疑,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因为感动,有diǎn心潮澎湃,不知所措。”

“不必担心,吃亏是福,都是明白人,不用多说。”市长语重心长地diǎn拨。

官场江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做官更是在做江湖。中国大体上还是一个人情社会,携所谓侠客之气行走天下的江湖风气很容易找到生存土壤,看得出来,市长是携义之人,还是个居庙堂之高的宦海之士,更会让人觉出官场人物的草根本色,让王大海自然生出一份亲切感。他没有顺着市长的话说,反其道而行之,谈起个人的感受:“想到铁窗生涯,当时非常迷茫,不知道未来是什么?人生还剩下什么?”

“绝对想不到会有今天的辉煌。”市长不失时机地鼓励道。

市长的目光坚定而执着,如冬日的炉火,照得王大海周身沸腾,目光里没有怜悯与冷漠,也没有歧视与恶毒,饱含的是亲切、慈祥、真诚与信任,甚至无须倾听市长的声音,就在目光里,分明感受到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他动情地说:“之所以感动,市长没有把王大海当外人。”

“支持你,与外商合资的机会让给你,需要你把德豪公司做得更大更强,个人走得更远更稳。”市长苦口婆心,娓娓道来。

“如履薄冰,总感觉到自己有先天不足。”王大海直白地说出心声,他一再告诫自己,不能让昨天的阴影与明天的重担,成为今天最大的障碍,无论如何必须学习船长精神,不论昨天发生了什么,都集中精力控制好今天的一切航程,活在一个完全独立的今天,这才是当下乘风破浪,扬帆远航的唯一方法。

“鼓起勇气,对于一个想成功的人来说,那段小小的屈辱经历,可是一笔难得的人生财富。”市长切中要害,客观辩证地分析道。

“有过犯罪记录的人,社会能接纳吗?”王大海抬起脸,疑惑地问。

“你想多了,社会上有一句经典笑话,英雄不问出路,流.氓不看岁数,一定要抓住机遇,这是一个发财也能成为民族英雄的好时代。”市长哈哈一笑,幽默地解释。

与市长的一席话,排除王大海心头疑云,他更加坚定追随市长的决心,必须心无旁骛,迈出坚定的步伐。人生旅程的景观一直在变化,向前跨进,就看到与初始不同的景观,再向前去,又是另一番新的景象,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无论是荣誉还是困苦,一切都成为过去,王大海的人生又掀起新的一页。

一场小小风波,因为王大海的担当,在考察团平息下来,每个成员都感觉到在市长的领导下,是一个风清气正的考察团,其实想一想,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看看脱衣舞,在英国合法,国内不许可,王大海虽然一个人去看了,算是犯了自由主义,然而他无官无职,是一个商人,没有必要上纲上线,小题大做,可以理解与同情去看的行为,其实,谁又不想去看一看呢,只不过不敢触犯组织原则,怕头上的乌纱帽掉了。

王大海从市长的房间搬出来,秘书长与工商联副主席第一时间来到王大海新房间探望,王大海不用言说,秘书长与工商联副主席俩人自行惭愧,比以往热情百倍,发烟的发烟,diǎn火的diǎn火,殷勤得王大海有diǎn招架不住。

“我们坚决支持你,确保万无一失,合资成功。”工商联副主席伸出双手,斩钉截铁地向王大海表示祝贺。

“废话,英方已经决定在滨江合资生产灯,至于给哪家企业,市长一锤定音。我们关键要给德豪公司创造一个宽松的合资环境。”秘书长对于工商联副主席抢先一手,与王大海握上了,心里有diǎn不高兴,不屑一顾地讽刺工商联副主席。

“对,不但扶上马,还要送上一程。”工商联副主席不敢怠慢秘书长,在政府是上传下达的独木桥,在滨江可是一个响当当的内管家,立即主动纠正道。

“又是一句废话,算起来废话一筐筐,王大海本身就是一匹骏马,驰骋商场,所向披靡,还需要你扶上马,你能扶得了吗,更谈不上送一程,凭你机关老爷按部就班拖拖拉拉的作风,怎么能送上一程,生产关系跟不上生产力的发展速度,让奔跑的骏马停下来等你一会还差不多。”在工商联副主席谦虚面前,秘书长越发得寸进尺,目空一切,肆无忌惮地批评道。

“那请你说几句有用的话,怎么鼎力相助?”工商联副主席有气不敢出,官大一级压死人,只好无可奈何地请教。

秘书长很满意工商联副主席的恭维,抬手一挥,似有指diǎn江山的气势,字正腔圆地说道:“把场子捡开,比如绊脚石、看不见的陷阱,还有必须树立正确的舆论导向,消除人们仇富、劫富的心理,让骏马有用武之地,寒号鸟们不能有红眼病,一谈起富人,就说当年怎么一起睡稻草,不像个人样,王董事长的难兄难弟可能还要说,王大海有什么了不起,当年一起坐过牢,瘪三一样铐在铁窗下。”

工商联副主席被说得哑口无言,可能不想与秘书长进行无聊的抬杠子,偃旗息鼓坐在椅子上,抽上一支香烟。秘书长带着胜利的雄风,转身迎向王大海,一把抓起王大海的右手,紧紧地握住,左右摇晃,神秘地说:“让我多握一下。”

“不敢担,秘书长今天怎么有闲情逸致。”王大海不解地问。

“这个手可不是一般的手,是摸过那个外国妞的手,还停留着洋妞的体温与芬芳,一定要让王董事长分享一下,我不能一个人独吞。”秘书长翻起肥兜兜的手掌,自己先闻了一下,然后送到王大海的鼻子旁。

“沾了便宜还卖乖。”王大海有力地推开秘书长的手,调侃道。

“回到滨江,组织上的人问起来,怕王董事长一时答不上,漏了马脚。”秘书长一脸认真地谆谆告诫。

“在考察团不是已经讲开了,是王大海的事,还需要问什么?”王大海不知道官场上那一套,疑惑地问。

“回到滨江还有一关,接受组织询问。”秘书长看王大海沉默不语,他接着说,“建议做好思想准备,储备好这方面的知识,组织上的人个个是行家里手。”

“他们也摸过?”王大海感到奇怪地问,组织上的人没有出国,怎么知道这里面的细节。

“虽然没有摸过,但他们问过,每批次出国人员归来,仔细地询问,不会放过每一个深入浅出的细节,以提高对资本主义腐朽生活方式的鉴别能力。”秘书长对于组织上询问的那一套知根知底。

“我只扛责任,如果需要了解细节,请领导去对组织说。”王大海指着秘书长,推脱道。

“万万不能,好事做到底,不能前功尽弃,半途而废。”秘书长毫不放松,接着说,“如果问起来,你就说,白妞适合远看,一旦靠近,一股腥臊味,摸上去,皮肤砂纸一样,充满幸福的期待,像戳破的皮球,立即憋下来。黑妞好,不好看但中用,用手摸上去,像绸缎一样,冰凉油润,如果俩人做起那个来,爽得你真的不知天南地北。”

“组织上的人,不会像你,对一切女人,对女人的一切充满好奇。”工商联副主席想到刚进门时,被秘书长冲了一顿,找到机会报复。他接着说,“我看秘书长真是废话一筐筐,不该准备的说许多,马上见包公的事只字不提。”

“政府搭台,企业唱戏,我们已经搭好戏台,怎么唱是王董事长的事了。”秘书长不甘示弱,对工商联副主席反唇相讥。合资的前期工作,他与国企做了充分的准备,这次来主要是实地考察一番,履行一个签字程序,签字人由国企厂长换成民企董事长王大海。

“王董事长第一次与外商打交道,总得要交待个一二吧。”工商联副主席从王大海的角度关心地提醒道。

秘书长想想工商联副主席的话有道理,围着王大海绕了一圈,仔细地察看,一套合身笔挺的西装,衬得王大海更加潇洒英俊,他满意地diǎndiǎn头,用手拉正王大海的领带说:“挺直腰杆,拿出东方龙的派头。”

第二九一章 不眠之夜

秘书长、工商联副主席与王大海三人谈到夜已深,秘书长与工商联副主席对于明天与外商签字事宜,左交待右叮嘱才罢休,俩人离开房间后,王大海拿起合资协议,看了一遍,又念一遍,自己两手拍了一下,笑了一声,自言自语:“嘿嘿!我合了,我终于合成了。±∠dǐng±∠diǎn±∠小±∠说,→.√.○o”

王大海掏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diǎn着后深深地吸一口,感觉不来劲,紧接着两指夹住香烟猛吸三口,由于用力太大,香烟好像也兴奋了,跳着舞,从王大海激动的手指间泥鳅似的溜掉。

“顽皮的家伙,看你还往哪儿跑。”王大海心里在说。

说时迟那时快,嚯的一声,王大海从椅子上站起,伸手从胸前一把抄底兜住滚落的香烟,火红的烟头,烫得手掌直甩,火星四溅,他慌忙弓腰避让,不停地拍打溅落到西服上的火星,没在意一个后脚,不慎踢翻椅子,椅子随之倒地,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划破寂静的夜,惊醒同睡一个房间的国企厂长。

厂长抬起上半身,伸出头,睁开一双惺忪的眼,四处观察一会,警惕地问:“这深更半夜的,你还在折腾什么?”

“睡不着,抽烟又烫到手。”王大海扶起倒地的椅子,不好意思地解释。

“做企业不是做侠客,得慢慢来,合资虽是一个好的开始,但头痛的日子也会接踵而来。”厂长摆出一个搞企业的老资格,劝说道。

“对不起,打搅休息。”王大海走到厂长的床边,掏出香烟,接着说,“既然醒了,请抽一支烟。”

厂长上了年纪,一觉醒来,再难以入眠,不像小青年随时可以睡回头觉。他披了一件上衣,靠在床头,接过王大海递上的一支香烟,与王大海一起腾云驾雾,良久,说道:“你的高兴劲,好像传染给了我,整个人清醒了。”

“对不起厂长,本来是你的合资项目,市长却给了我。”王大海看厂长心情不坏,主动地道一个解释。

“我都不介意,你怎么还记在心上。”厂长爽朗地一笑,接着说,“不瞒你说,凭我这样一大把年纪,守业最好,不想再折腾,操那个神了。”

王大海不知道厂长到手的合资项目丢掉,为什么一diǎn都不心痛,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不仅仅是一个年龄大的问题那么简单。他试探性地问:“厂长认为这个合资项目不好?”

厂长将烟蒂往烟灰缸里按下,左右摩擦一会甩进去,然后用右手抹了一把长着稀疏花白胡子的嘴,不紧不慢地说:“是一个好项目,近30年才发展起来的新技术,它依靠半导体发光,发光过程不产生热量,能量接近百分之百转换成光,不像白炽灯,通过钨丝发光,浪费掉百分之二十的电能。”

“我临时抱佛脚,找了一些资料,灯是替代白炽灯的一种新光源,未来市场广阔。”王大海听完厂长的介绍,佩服得频频diǎn头,他从市场的角度进行了补充。

“爱迪生1879年发明了白炽灯,一百多年过去,早就应该更新换代,不能无限制地浪费地球已经不多的宝贵资源。”厂长由衷地发出感慨。

“不光是节能,而且寿命长、环保,无有害金属,废弃物容易回收。”王大海兴奋地接着说,如数家珍,对灯的各种优势一一道来。

厂长开始漫不经心,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闲聊,但听到王大海对接触时间不长的灯技术、市场侃侃而谈,滔滔不绝,心想后生可畏,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不能只根据一个人的资历来评估一个人的才能,切忌小瞧身边每一个不起眼的人,说不定他的公司就发展成未来的世界500强企业之一,随即口气温和下来,谦虚地说:“你年富力强,马上进入角色,而且德豪公司有生产玻璃灯泡的优势,完全可以去闯这个美好的未来。”

“金无足赤,请厂长说说灯的不足之处。”王大海没有被厂长几句恭维的话冲昏头脑,从反面问道。

厂长赞许地diǎndiǎn头,毫无保留地说:“价格贵,目前还不能完全取代现有传统光源,但随着技术发展,工艺改进,成本降低,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未来一定是灯的天下。”

王大海遇到知音,厂长有真才实学,对合资项目客观公正的分析,更加坚定他的信心。既然是一个好的项目,到手的合资最终弄丢了,厂长没有一diǎn惋惜的声色,也不对王大海抢走厂长的合资项目而表露出愤恨的情绪。王大海不解地问:“我看到厂长谈到灯时,两眼光芒四射,没有合资成功,不遗憾吗?”

“你去合资,是最好的资源配置,国企土壤不适合生存。”厂长肯定地鼓励道。

“为什么?”王大海疑惑地问,厂长不会是学雷锋做好事,舍己为人,一定有难言之隐。

“国企里还残留官场气息,喜欢窝里斗,最终的结局,对于厂长来说,不是进病房就是蹲牢房。”厂长直言不讳地袒露心迹。

“这不是在砸自己的饭碗吗?”王大海气愤地为厂长抱不平。

“专门有一些人喜欢打小报告,你合资,他说想把老婆孩子送出国;你抓建设,他说捞好处;你促销,他说拿回扣;你坐小车,他说挥霍;你搞改革,他说整人;你开源节流,他说业务上一餐饭吃掉多少。”厂长平静地说道,他已经没有发牢骚的激情。

“做为一厂之长,为什么放任自流?”王大海向厂长提出要求。

“事情做得越多犯事越多,只有不做事,不会犯一diǎn事。不说了,说多了会犯错误,还有一年就到diǎn退休。”厂长自圆其说,为他的无为而治找借口。

国企里的水有多深,王大海不清楚,能否搞得好,王大海也不知道,但有一diǎn他知根知底,那就是国企里人才济济,可以为王大海所用,他真诚地向厂长发出邀请:“厂长退下来,如果觉得王大海不讨人嫌,就到德豪公司来干。”厂长欣赏着王大海的西装没有回应,王大海接着补充道,“曹爱国从区委书记的岗位上退下来,已经在德豪干了多少年。”

厂长有着一种知识分子的清高与矜持,没有急于回答王大海的邀请,他指着王大海的西服领子说:“上面有一个黑diǎn,要注意细节,不能让老外感觉你不是一个严谨的企业家。”

王大海听到提醒,以为是烟灰,立即用手去拍打西服领口,可怎么拍,黑diǎn挥之不去,他干脆脱下西服,拿在手上,用力去拍打,黑diǎn仍岿然不动,靠近眼前仔细察看,他吃惊地一叫:“大事不好,刚才香烟的火星溅领口上烫了一个黑diǎn。”

厂长以一个老者的睿智,幽默地笑着说:“吉则凶,凶则吉,火烧财门开,是进财的征兆,不必大惊失色,应该恭喜。”

一句良言三冬暖,王大海虽然心里宽慰一diǎn,但一个黑diǎn在西服的显著位置,怎么看上去都令人不舒服,更何况老外很注重一个人的细节,王大海以商量的口吻对厂长说:“明天早上签字的时候,我们俩人的西服对换一下穿,不能让老外留下不好的印象。”

“旺财的西服不能换,找一个胸花别在领口黑diǎn上。也能起到装饰作用。”厂长想了一下,建议道。

王大海想,别胸花虽然能遮丑,但女人之物,戴在男人西服上,总感觉不妥,有diǎn弄巧成拙。在情急之下去拿皮包,准备拿笔在黑diǎn上画一个龙的图案,当拿到皮包的一刹那,两眼一亮,兴奋地对厂长说:“有了,包里一个国旗胸章,黑diǎn是在提醒我戴上。”

厂长觉得别上国旗胸章是一个最好的选择,难题圆满解决,他率先缩进被窝儿,大声地说道:“万事俱备,只欠睡觉,养足精神,威武地去签字。”

王大海在西服领口的黑diǎn处别好国旗胸章,挂在衣架上,脱衣上床,必须要眯一会儿,但怎么睡都睡不着觉,厂长一阵阵的鼾声,感觉是悦耳的音乐,他脑海里浮想联翩,在成功的时候,谁都是朋友,人们喜欢有能力的人,周围的人都对他很恭敬,但当他失败的时候,周围的人就不屑与他为伍,没有人愿意跟他做朋友,他的亲弟弟王长江都不行,只有母亲在失败时与他不离不弃,还有一个人就是刘春花,安慰他鼓励他,好让他东山再起。

王大海情不自禁地拿出随身携带的日记本,翻到在监狱里帮教时写的一首《好好的》打油诗:

当你呱呱坠地,母亲说,宝贝,好好的喝,别呛着;

当你蹒跚学步,母亲说,孩子,好好的走,别跌着;

当你鹦鹉学舌,母亲说,儿子,好好的学,别落着;

当你步入社会,母亲说,小伙子,好好的干,别闲着;

当你锒铛入狱,母亲说,男子汉,好好的改,路还长;

当你白发归来,跪在母亲荒凉的墓前,你说,我一定会好好的。

看着看着看着……,王大海两眼湿润了,在泪水模糊的海洋里,父亲从他写得蹩脚的文字里走出来,神气活现地向王大海做着“我是家中梁”的手语,王大海忍不住抽泣一声,在心中默默地对父亲说:“爸爸,儿已长大。”

第二九二章 众星拱月

王大海思绪万千,从黑漆漆的夜到天色现出光亮,眼皮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像铅一样沉重,眯上眼正进入梦乡,被急吼吼闯进门的工商联副主席拉起了床。…dǐng…diǎn…小…说,√.◇.o■

睡眼朦胧的王大海,晃晃悠悠地坐在床上,软塌塌的头没有力气,不停地东摇西摆,蒙头转向。

工商联副主席心想,年轻人喜欢睡懒觉,也不看看时候,马上就要进行合资签字仪式,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不依不饶地一把掀起王大海盖的被子。

一阵凉意袭来,王大海蜷缩着手脚,闭着两眼伸手去拽被角,工商联副主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双手抱起被子,放到隔壁厂长的床上。

王大海空着手没有被子可拽,无奈之下,拉起被单裹在腹部,生气地埋怨:“还要不要人活呀。”

“想活得好,立即下来,不能再赖床。”工商联副主席靠在抱过去的王大海的被子上,不紧不慢地回答。

“时间还早,可以睡十分钟。”王大海睁着血丝的眼睛,哀求道。

“不行,看你脸上黄蜡似的,一diǎn气色都没有。”工商联副主席伸手指着王大海的脸,语重心长地忠告。

“所以要把被子还给我,再睡十分钟,只要十分钟就能恢复。”王大海情不自禁地用冰凉的手摸摸疲惫的脸,冠冕堂皇地提出要求。

“赶快去泡一个澡,把热水器温度打高一diǎn,泡出一身汗就好了。”工商联副主席根本不理会王大海的哀求,给出一个好的建议。

无奈之下,王大海一个翻身跳下床,光着脚跑到淋浴房,打开淋蒙头,刚开始热水有diǎn烫人,皮肤慢慢适应后,接着又调高2度,略烫的热水对身体的刺激真大,不一会王大海大汗淋漓,泡完澡,洗干净,擦干,仅穿着内.衣,走进房间,开窗吸diǎn新鲜空气,不但身体洁净,养颜美容,好像体力也恢复了,是很享受的一件事,充满幸福感,真是的,王大海突然觉得这是如此爽的事情,抽烟能恢复得这么快吗?喝洒能恢复得这么快吗?再睡十分钟肯定也恢复不到这样的神清气爽。

王大海来精神了,捣着工商联副主席的玩笑:“生姜还是老的辣,真会调理身体。”

“你还高兴得起来,睡懒觉把早餐给睡掉了。”工商联副主席满意地看着王大海精神焕发的样子,没有喜形于色,板着脸严肃地说。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看样子,没得吃了。”王大海梳好发型,调侃道。

“英国人的时间观念强,自助餐早就准diǎn关门了,可以去喝早茶。”工商联副主席催促王大海穿好衣服去将就一下,填饱肚子。

“不是有句古人的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劳其筋骨,空乏其身。”王大海穿好西服,特意摆正国旗胸章,烫出的黑diǎn不露痕迹,接着两手在身上掸了几下,昂首挺胸地说道。

“你是小人得志,得意忘形,不知天高地厚。”工商联副主席哈哈一笑,反唇相讥。

此时,与王大海同睡一个房间的厂长,端上煮好的麦片糊,口中念念有词:“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软叮当。”

住宿城堡式的宾馆有一个好处,每个房间里有烧煮工具,并配备有刀具,可以买回生冷蔬菜,自己动手,烹饪喜欢吃的美味佳肴。昨晚厂长与王大海聊得很晚,早上也错过自助餐的时间,他拿出宾馆袋装麦片,煮了一锅,够与王大海俩人吃,可以对付早餐。

“我不吃,喝下去水一样的粥,反而感觉到饿得慌。”王大海推辞道。

“这里还有硬货,我吃不惯面包,从国内带来了袋装方便面,泡在麦糊里吃。”厂长从他的箱包里拿出两袋方便面,得意地摇给王大海看。

不要说,看到久违的方便面,王大海立即有一种饥肠辘辘的感觉,西餐吃多了,在国内不吃的垃圾食品方便面都要当一个宝贝,他吃喝到一半,大家不约而同,陆陆续续集中到王大海的房间,秘书长的声音先到,不一会儿,人走到王大海的身边,神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鸡蛋。

“对不起,面包不准带出来,我偷了一个鸡蛋。”秘书长表功似地说。

“如果秘书长失了手,我可担戴不起。”王大海不客气地接下鸡蛋,拨开蛋壳与厂长俩人分了吃。

“能在英国坐牢,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秘书长沾沾自喜地吹牛,然后拍拍王大海的肩膀道,“有王大海小老弟给我送饭吃。”

“饭没有,面包可吃否?”王大海学着老夫子的腔调,拉长声音滑稽地说。

大家哄堂大笑,只有工商联副主席若有所思,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从王大海的西服口袋里拿出钢笔,检查一下笔管里还有大半管墨水,放心地重新扭上,接着拔下笔套,拿着笔在一张纸上画几圈,笔墨流畅,这才放心地插进王大海的口袋里。

年轻局长坐了片刻,看出来今天签字的主角由原来的国企厂长换成民企董事长王大海,他转着小眼睛问工商联副主席:“狸猫换太子了。”

“谁是狸猫,谁是太子,不要乌鸦嘴乱喷粪,只要谁多交税,谁对滨江贡献大就支持谁。”工商联副主席不客气地给身边官场小字辈一顿批评。

滨江赴英国考察团一行人,簇拥着王大海,坐上向导等候在宾馆门外的大巴车上,驶向英资企业的会场中心。

到达目的地,下车后,王大海紧跟在市长的身后,悄悄地说:“有diǎn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到揭红盖头,不知道新娘长得咋样。”

“先结婚后恋爱,保准能生大胖小子。”市长轻轻地告诫,示意王大海不可多言,老外里面有人是中国通,言多必失。

市长气定神闲,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与英资的o像是老朋友似的拥抱握手,简单地寒暄几句后,一一介绍考察团成员,最后留住王大海,市长特意向o竖起大拇指,一个劲地说o。

“都是王董事长的支持团队?”向导给市长翻译o的问话。

“是的,十一个人支持王董事长一个人,可以说众星拱月,大力支持。”市长豪迈地回答。

王大海从市长身后贴上去,对着市长的耳畔轻声地提醒:“十二个人支持一个人。”

“不能说十二个人,你自己只能说努力,不能说支持。”市长果断地打断王大海的话,纠正道,不能让o察觉出他们俩人对话内容的蛛丝马迹。

“报告市长,除了我是十二个人。”王大海急切地汇报,后悔昨晚没有及时汇报情况。

“天上掉下一个人?”市长一头雾水,疑惑地问。

“市长请看那一边。”王大海指着会议桌最后一排,有一位来自中国的年轻女留学生。

“真的是天上掉下一个林妹妹。”市长吃惊地自言自语,但迅速恢复平静,不着痕迹,安排秘书长与厂长俩人上前,暂时dǐng上去与o交谈,他与王大海站在一旁,问清情况。

“她是德豪公司与英资企业的联系代表。”王大海向市长解释。

“你小子什么时间搞出这个花样?”市长大惑不解地质问。

“她是我的学妹。”王大海直言不讳地介绍。

“谁信,看上去你们俩人年龄相差较大,不要有钱这种事也能任性。”市长认真地反问。

“实事求是,没说半句假话,我去京都大学总裁ba班学习时,她是本科生,业余时间到总裁班担任陪读赚diǎn外块,帮助总裁班学员写写论文或毕业设计。”王大海道出实情。

“这种情况常见,一锤子买卖,没有像你这样还保持联系的,肯定有不可告人的隐情。”市长不相信地仔细观察王大海的神色。

“事情是这样的,德豪公司前任董事长朱兆有的女儿曾在英国留学,突然知道父亲坐牢的消息,精神受到刺激,在一次开车途中一时走神出车祸身亡,老董事长嘱咐我方便的时候让他女儿魂归故里。”王大海语气沉重地回答。

“与你的学妹有何关系?”市长进一步追问。

“她原准备去美国留学,我当时资助她到英国留学,唯一条件找到老董事长女儿的墓,办理好牵回国内的手续。”王大海说出学妹来英国留学的来龙去脉。

“能带上飞机吗?”市长眉头松开,担心地问。

“咨询过,肯定地说可以托运,不要伸张,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王大海客观地回答。

“学妹怎么又变成了代表?”市长幽默地调侃。

“我也没有想到,如果合资成功,她当联系代表理所当然。”王大海直白地回答。

“聪明的小鬼头,赶快签字,否则英国人怀疑我们的工作效率。”市长转身向o走去,王大海紧随其后,走上签字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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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三章 如愿以偿

不矮的王大海站起来却比洋鬼子o矮一个头,他不卑不亢,气定神闲,从容优雅,面带微笑注视着o笨拙地夹好签字文本,中英两家合资企业法人代表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会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頂〖〗diǎn〖〗小〖〗说,¢.¢.o◇

o弓着腰,面有愧色不好意思地说:“沃慢了。”

出乎王大海意料之外,o竟会说汉语,不过发音有diǎn南腔北调,把“我”说成“沃”,他仔细观察要与其合作共事的个子挺高的洋鬼子,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其实王大海事先看过资料,实际只有三十来岁,老外的年龄不好猜,由于秃dǐng显得老成,长得还挺英俊,为人谦虚幽默随和。

两家企业合资协议签完字,秘书长引着市长与英国的当地官员一起举行中英两市经贸合作剪彩仪式,媒体与参会人员的目光聚焦过去,王大海陪着o坐在主席台,难得有一个闲暇,王大海想到刚才签字时o的谦虚态度,抓住机遇对身后的向导说:“翻译给他听,就说鸳鸯配,一快一慢正好互补,打遍天下无敌手。”

“哇塞,太吓人,不能打。”o大幅度地耸着肩,不解地回答。

王大海学着o的腔调,解释道:“沃的意思,打赢市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刚柔相济,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商业伙伴不可少,在竞争中企业才有活力,失去强劲的对手,非常可怕,会自生自灭。”o不苟同王大海的说法,坚持他的观diǎn。

“当然,走自己的路,也不能让别人无路可走,口头上的鼓励在所难免。”王大海想了一会说。

王大海觉察出可能由于文化差异不同,也许是中国的市场处在初级阶段,赚到手的钱带着一股血腥味,o不会想到人口众多聪明勤劳的每一个中国龙的勃勃野心,商场如战场,永不退缩地战斗到底,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一切向钱看,多多益善,不会见好就收。

o对于王大海的回答囫囵吞枣,半知半解地说:“中国人爱笑,但往往笑里藏刀。”

“还有落井下石、雪上加霜等,那是说的小人之心。”王大海纠正o的泛泛而谈,不能一竹篙横扫一船上的人。

向导叽里咕噜地与o说了一通,不知道怎么把王大海举例的几个成语翻译出来,反正o越听越一头雾水,迷惑不解,睁着一双蓝眼睛傻看着王大海。不能理解祸不单行,趁人之危,打击陷害的意思,反而理解成伸出援助之手,丢下石头,可以让落井人垫脚爬出井口。向导急得不知所措,情急之中,拿着手中的笔记本做着往自己头上砸的动作,这样一来o才明白讽刺的真实含义。

“沃们不要石头,需要诺亚方舟。”o用蹩脚的汉语提出建议。

“说得好,我们风雨同舟,和衷共济。”王大海翘出大拇指,竖到o的面前赞叹道。

市长那边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各路记者正在采访市长与当地官员,王大海接着问:“对中国的印象如何?”

“神秘和遥远。”o仰望天空,说话间,一副天真的表情。

谈兴浓了,王大海习惯性掏出口袋里的香烟,准备抽一支,o向他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没有办法公共场所禁止抽烟,王大海只好把一包香烟重新塞进口袋,喝了一口水,继续聊道:“仅仅如此吗?”

“中餐是世界上最好的美味,端在手上的瓷器个个精美绝伦,真的是太美了,美得不能再美了,没有哪个国家的瓷器能媲美。”o回想着所到香港与大陆各地,两眼闪着激动的光芒,动情地滔滔不绝。

通过简单的几句话,王大海了解到o算是一个中国通,进一步问道:“怎么看中国人?”

“全民从政,个个都关心国家大事,为的是削尖脑袋想着怎么能当到官。”o毫不忧虑地脱口而出。

王大海心中暗暗一笑,学而优则仕,连老外都知道当官的好外,真可谓一人做官,鸡犬升天,当官可以发财,光宗耀祖。对于这个人人嗤之以鼻的话题,他不想正面深入探讨下去,而是幽默地说:“当官真好呀,看的是笑盈盈的脸,听的是顺溜溜的话,吃的是香喷喷的饭,睡的是软绵绵的床,抱的是娇滴滴的妞,办的是美滋滋的事,要是能让我当一百年的官,少活两岁也无所谓。”

o喜欢较真,按照已有的惯性思维想不下去了,找不当官可以一百年,在英国长任期的也只有十年左右,他疑惑地问:“你说的是什么官,有这么的爽?”

王大海故意不说卖关子,让o猜猜是一个什么官,o想到省长、市长、县长到企业里的大小官员,都像又都不全像,这一个官还真不简单,好事尽让一个人全沾上了,说出两个认为符合条件的官名,全被王大海一口否决。用英语跟向导叽里咕噜地求援,也没有咕噜出一个名堂,没有帮上忙,弄得向导尴尬得一个大红脸。无奈之下,o最后干脆举手投降,服服帖帖请王大海说出答案。

“新郞官。”王大海忍不住哈哈一笑说。

“真会幽默,在考验沃的智商。”o一脸认真地提出抗议。原来如此,王大海说了半天,出其不意来一个脑筋急转弯。

可能是玩笑开过头了,引起o不高兴,觉得身份有diǎn掉价,好在没有外人,只在三个人当面,王大海自圆其说,卷着舌条对o恭维道:“沃看你对官场知道不少,所以出了一个偏冷的考题。请你也出一个题,捉弄沃一回,咱俩算是扯平。”

王大海一番轻描淡写的解释,打消o心头的乌云,o感觉到王大海挺幽默的,是一个比较好的合作伙伴,虽然为人的性格好强霸气一diǎn,但不妨碍相处。想了良久说:“沃的前任去沿海的一家企业合资时,当时厂里面的工人说,他们已经实现**了,你怎么看待这样的回答。”

突如其来的提问,还真是有diǎn深度,王大海不知所措,心想o的报复问题很到位,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不回答,于是反问道:“为什么?”

“因为实行了各取所需,各尽所能的分配原则。”o没有像王大海那样故弄玄虚,而是单刀直入地说。

“什么??”王大海惊讶地问,但马上平静下来,猜不出来这个玩笑深藏着怎样的含义。

“领导各取所需,工人各尽所能。”o摆着手,耸着肩,严肃地回答。

王大海沉默不语,心想o看似天真,其实看问题一针见血,为什么对王大海说出这样的笑话,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国企的领导有什么问题姑且不论,王大海不知就里,但作为一个民企,他为了应付方方面面,确实大手大脚,从不考虑财务制度,怎么方便怎么办,只要一diǎn,把事情干成。但现在合资了,王大海就不能凌驾于制度之上。

“这是笑里藏刀呀,沃接受忠告,今后在合资企业里,不要问沃,去问制度。”王大海直白地袒露心迹。

o先伸出手,但感觉到握手不能表达此时的心情,突然站起来,弯下高大的身驱,与王大海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并用手拍着王大海的肩膀,动情地说:“o!沃敬佩,一个明白人,更是一个豪爽人。”

此时,市长与记者的问答已经圆满结束,回来后市长还是一脸的兴奋,对王大海说:“今天是破冰之旅,你王大海的合资首开滨江先河,要好好地干,给滨江其他企业做出个榜样。”

“市长指向哪,王大海打向哪。”王大海豪迈地表态,他梦想成真,企业与外商合资如愿以偿,德豪公司在市场的汪洋大海中驶向一个新的航程。

当王大海与考察团成员准备离开主席台时,王大海抬眼看见正前方隔着三张桌面的新聘任德豪公司与英资企业的代表,一名在英国的中国留学生,也是在京都大学的学妹,他两眼像电影《上海滩》中男主角许文强看冯程程那样,默默远视。

稍迟疑,王大海快步走到学妹的身旁,可是学妹看见王大海走来,却转过脸,以背相迎。王大海没有觉察学妹的站姿细微变化,主动打招呼:“喂,你好!”

学妹转过脸,瞪着杏眼说:“喂呀喂的,董事长在叫谁呀?。”

“对不起,我应该感谢你,朱兆有女儿的事都办妥了?”王大海尴尬地询问。

“委托人直接送到机场办理托运,到时董事长把登机牌出示一下。”学妹冷冷地回答,俩人站立沉默一会儿,学妹开口问,“都办好了?”

“都办好了。”王大海干脆地回答。

“好像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办吧?”学妹故意提高声调说。

“不会。”王大海肯定的回答,他抓着头,左思右想应该没有了。

“摸着胸口再想一想,应该能想得出来。”学妹忽闪着晶莹的眼睛,提醒道。

第二九四章 穿过云层

王大海低下头,避开眼,总抹不掉学妹深情的一瞥,心里涌动着一股暖流,流遍全身,顿时神态有diǎn不自然,他没有回答学妹的问题,含糊其辞地说:“到机场免税店去买,什么都有,也便宜。【dǐng【diǎn【小【说,★.2←3.”

“这样也好,那里没有假货,记住给那个她多带一diǎn礼物。”学妹回答时,在她这个字上,特意加重语气强调了一下。

站在那还没有说上几句话,考察团成员不约而同地聚集过来,七嘴八舌地调侃王大海万水千山都有情,人多嘴杂冲散俩人的谈话,大家争先恐后地要看看从天上掉下一个怎样的“林妹妹”,看得学妹尴尬出一个大红脸。

向导大声地招呼考察团成员集中上大巴车,前往机场,搭乘国际航班回国。大家整理箱包和所购物品,在上车的时候,学妹塞给王大海一个信封,并要求飞机飞上云层后才可以打开。

学妹安排得很聪明周到,将一个箱包专门安放朱兆有女儿的骨灰,里面塞得稳稳当当,如果不是安检与托运办理人员,旁人不会觉察出一个漂亮的箱包里竟然有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盒子。

银色的飞机闪电般穿过厚厚的云层,天空静谧而深远,看得人不由心情大好,连同心底的那一份焦灼与担心,好像也隐到蓝色的天幕后面,

飞机舱内的凉风源源不断从通风口飘出,清新宜人,王大海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掏出包中学妹的信函,一行行字工整娟秀,没有一个字的涂改,不看内容,仅从页面可以看得出一番苦苦用心。

王大海不由自主地正了正端姿,情不自禁地嘿嘿笑了一声,不经意地看起来。

信函没有礼节性的问候,直截了当:

学哥,请理解学妹用这种方式与你说话,原谅我没有直接去机场送你到安检,我不敢走近你,怕影响你在考察团里的形象,但你应该感觉到我的心一直伴随在你的身边,飞上云层。

不要误解摸着胸口想起来的事,可能是多此一举,你也许想得更周到,一路走来,你的那个她不简单更不容易,只要你用心去买的礼物,我相信你的那个她一定会欢天喜地。

朱兆有的女儿高兴地回家了,魂归故里,真正实现与父母团圆的梦想,如果她没有在世的亲人,就安排牢友放一挂鞭接一下。

可能是你对人的真诚与执着,深深地打动了我,你没有家庭背景,也无一diǎn权势依靠,有的可能只是亲人的拖累,甚至是背叛,一直坚强地背负着被人漠视的屈辱经历往上爬,面对苦难从不哼一声,想有一番出人头地的作为,能说到就不容易,何况你已经做到了,且做得很辉煌,就更不简单啊!

我出生在一个偏僻落后的小山村,从我懂事的时候起,受到的教育,学习好就是好孩子,从小学、初中到高中,头悬梁锥刺股咬着牙,自己跟自己较劲,虽然把第二名的成绩甩得很远,但给自己定下一个每次考试总分必须增长百分之一,没得增长了怎么办,那么每科再做一百道题,进入京都大学仍然一如既往没有松劲,我当了二十年多年的好孩子。

自从在京都大学见到你后,我开始想做一个坏孩子,在歌厅跳舞时,主动接近你,从学习中养成一个习惯,确定目标,然后向目标冲刺,对于一个血性的你来说,真的像大海一样,潮起潮落,激起浪花,却能自己平静下来,你不要认为那是一个轻挑的我,我们俩人都不像火山,爆发时四处蔓延,到时却不能收拾局面,看不见担当任何的重量。如果你是大海,我是仰慕大海的溪流,现在想想,如果不是当年你鼓励的一句话,还有信任的目光,就没有今天的我。

在这个世界上,人与人见面的几率大概是两万分之一,人与人相识的几率大概是两千万分之一,那么人与人相知的几率又是多少?我不贪心,不敢拥有,能见到你,就是我一生的幸福,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心里有才真的有,心里没有了,才是真的没有了。你是有故事的人,你的人生就像是一本经典名著,不能草草翻过,只有细细品读,才能读出人生的真正意义,并且还在写,我相信后续将会有更加精彩的人生篇章。

说句不是恭维的话,你不但是好看的男人,也是耐看的男人,我相信永远不会褪色。你十八岁是一条好汉,到了八十岁还是一条好汉,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一生背负的是对生命的承诺和责任。因为对生命思考得太多,所以心才时时那么的沉重,其实人生要简单一diǎn,不需要证明什么,敌人永远不信,朋友无需多言。即使全世界的人都瞧不起你的过去,那都没有关系,至少有你的那个她,还有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独自承受那些白眼,那些嘲讽,那些阴险和城府。

有句话我一直忍住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一个男人不一定要打下江山就是真英雄,也不是一定要野心勃勃才是好男人,我知道你不轻易看不起谁,又从不轻易看得起谁。笑可以与人分享,苦自己去尝,你始终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这样才能接纳千川百流,使自己的容量变得很大很大,大得天地连成一片,但我要说一句,不能一条道上走到黑,人生苦短,世事无常,肯定有你做不成功的事业,也会有你斗不过的敌人。

别再拚了,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在富有之后,早餐仍然在坚持吃一个白馒头沾着辣椒糊,得势之后,还喜欢与坐牢的小兄弟扳手腕,在鲜花与掌声面前,方寸不乱,心中始终保留那个她的置dǐng。

最后我要祝福你,你的那个她是一个好女人,好女人一定要幸福,一个女人对男人最彻底的爱慕,只想为男人生一个孩子。希望你从烽火连天的市场中挤出空闲,耐心地种一盆花,养活一缸鱼,手工做一个木书架,或者下厨煲一锅汤。

现在才让你看这封信,实际上天真地想,让你留下一个穿过云层的回忆,算是你来英国送上最有意义的纪念品,如果嫌不好,就随手扔到飞机窗户外,让风捎给我一个无用的人。

王大海从开始的不经意到现在的全神贯注,字字挠得他心里痒痒的,侧脸呆呆地望着飞机小圆窗户外,长长的机翼飘浮在厚厚的云层上,仿佛静止得没有丝毫移动,伸出手扒到小小的窗户玻璃上,使劲地擦一擦,定睛仔细地看,感觉飞机还是没有移动。

前方静静的,连绵不断的,仍然是厚厚的云层,王大海的脸贴在飞机窗户玻璃上,学妹孤独的身影穿过云层透射出寂寞的幻觉。他张开口,果断地将食指塞进自己的牙床上,猛力地一咬,随着剧烈的疼痛感,摇摇头,对着玻璃窗哈了一口气,哈出的蒸汽模糊了玻璃,厚厚的云层在王大海的视线中消失。

市长坐在王大海一排,对于王大海一上飞机,就被那封信函勾去了魂,一直没有打搅,但看到王大海刚才的异常举动,用手推推陷入沉思中的王大海,他人老心不老,俏皮地引用现代诗人徐志摩脍炙人口的《再别康桥》中的几句,朗诵道:“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王大海慌忙折叠起摊开的信函,迅速揣进包里,调整好情绪,想了一会,擦去玻璃上的蒸汽,指着飞机外厚厚的云层回答道:“市长诗兴大发,触景生情。”

市长没有diǎn破王大海刚才的痴迷,也没有追问那是谁写给王大海的信,好像炙热得有些烫手,年轻人的事,他不想多管,回到王大海的恭维上,说道:“我写不好诗,但喜欢欣赏好诗。”

“市长是一个全才,古今中外,无一不知,天文地理,样样精通。”王大海带着敬佩的口吻回答。

市长学着王大海的模样,指着窗外的云层,问道:“你看到云层,会想到什么?”

王大海大吃一惊,难道市长刚才偷看了他的信函,知道信中的内容,顿时脸颊一阵燥热,装作懵懂的样子回答:“看到云层,想到的还不是云层。”

“与你不一样,看到飞机穿过云层,我就热血沸腾起来。”市长感叹道。

“归心似箭,想到市长夫人,送上一个精美的礼物,给她一个惊喜。”王大海想着回答。

“老夫妻俩,相濡以沫一辈子,相视的目光激动不起来了。”市长幽默地否定王大海的回答,接着动情地说,“想到万马奔腾。”

“远远望去是很像,特别像奔驰在广袤的草原上。”王大海两眼一亮,想像着回答。

“回答错误,是想到合资企业的产品万马奔腾在生产线上。”市长从窗外收回目光,严肃地说道。

“在市长的坚强领导下,指日可待。”王大海坚定地表态。

“还有一句很关键的话,在市里上上下下方方面面的大力支持下,才能真正的实现指日可待,合资汇报会上,你要精心准备,一炮打响。”市长语重心长地指示王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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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五章 情到深处

飞机到达省城,王大海走在机场出口的通道里,一路上想着市长说的话,怎样精心准备,在滨江出国考察汇报会上将合资项目一炮打响,争取方方面面上上下下的大力支持。@dǐng@diǎn@小@说,∷.↙.o≮

领取托运的两个箱包,王大海左右手一手拖一个,低头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到出口。

“海哥,在这里。”秦军扯着嗓门兴奋地大叫。

一声熟悉的呼喊,打断王大海的思路,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秦军的身旁站着吴兵,还有刘春花娇小的身体,垫着脚尖,在人海中寻找,王大海激动地冲上去,隔着机场的护栏给了刘春花一个大大的拥抱。

“出一趟国,学洋气了。”吴兵在一旁看着王大海与刘春花俩人的亲热劲,幽默地说。

“这不是洋人的发明,而是年轻人的专利。”王大海仔细看看有一阵子没有见到的吴兵,反唇相讥。

“以前可没有看见董事长这样献殷勤。”吴兵不甘示弱,接着调侃道。

一阵蜂拥般的人流散去,空荡荡的通道,只有零星乘客在走动,王大海重新拖起两个箱包走到护栏外,秦军顺势准备要拿王大海左手的箱包,王大海避让开,转身把右手的箱包递过去,秦军接过箱包双手抱起,扛在肩上,走在前面。

王大海换箱包的动作没有逃过刘春花的眼睛,秦军扛走的箱包,是王大海出国前,刘春花特意从滨江的包店里选购,而刚才留下来的一个箱包,刘春花仔细观察,感觉有diǎn戳眼,那个箱包很独特,好像在滨江的包店里没有看见过此种造型,她买的包长方形,而那个包是一个黑色的正方形。

刘春花抢吴兵先一步,伸手要去拿剩下的一只箱包。

“不能碰。”王大海眼明手快,一把拽开刘春花已经伸到箱包边的手,神情严肃地大声制止。

刘春花用力从王大海抓紧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不高兴地撅着嘴,偏过自己的脸,长叹一口气,没有问为什么。

“先上车,箱包交给吴兵拿。”王大海带着命令的口吻对刘春花说。

“董事长好心,箱包重,我来扛,不能让你扭着细腰。”吴兵看到刘春花不高兴,送上笑脸,从中劝慰。

刘春花的热情与好奇,被王大海当头一棒,她忍住一腔委曲与怒火,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发作,气嘟嘟地转身径直走向停在机场外的由秦军从滨江开来专程接王大海的吉普车。

支走刘春花后,王大海严肃地对吴兵说:“这个箱包只能你一个人拿,任何人都不得碰一下。”

“董事长搞得神乎其神,把嫂子都气跑了。”吴兵不明真相,一脸不解,埋怨道。

“女人胆子小,秦军又要开车,到了滨江才能告诉他们俩人。”王大海若有所思地说。

“里面是炸弹还是毒品?搞得董事长心事重重。”吴兵大惑不解,可能不是一般的箱包,猜测地问。

“跟你说了,保证不要惊慌。”王大海没有直接说出箱包里装的是什么,而是先打预防针,好让吴兵有一个心里准备。

“我发誓保证做到脸不变色心不跳。”吴兵不以为然地拍拍胸口说。

“我们一起坐牢的朱兆有还记得吗?”王大海两手按住吴兵的肩膀提问,接着声音沉重地说,“箱包里装有他女儿的骨灰盒。”

吴兵听到骨灰两个字眼,不由自主地松开拿在手中箱包的拉杆,丧魂失魄似地惊叫:“我的天,真的让人毛骨悚然。”

“朱兆有在监狱里拜托,期盼客死异国他乡的女儿能魂归故里,此生了无遗憾。”王大海使劲摇动吴兵的肩膀,接着解释,“朱兆有女儿没有在世的直系亲属,只能托付我们牢友办理,到了滨江由陶勇放一挂鞭炮接一下,然后安葬到朱兆有夫妇的墓旁,朱兆有一家人虽然生不能团聚,但必须让死者安息,一家人在天之灵一定要幸福地重逢。”

吴兵敬佩地凝望王大海一眼,弯腰重新拿起箱包的拉杆,一路拖着这个特殊的箱包到吉普车旁,没有通知秦军下车帮忙,一个人操作把箱包稳稳地放进后备厢内。

大家都上车后,秦军手轻轻扭动一脚踩下去,吉普车驶出机场,他聚精会神,熟练地驾驶,很快穿过城区,上了通往滨江的国道。

吴兵主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两眼望着前方,想到监狱里的岁月,想到一起坐牢的朱兆有,想像未曾磨面的朱兆有女儿模样,一定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子,可惜无辜地成为牺牲品。

王大海与刘春花坐在吉普车后排,他上车刚刚坐稳,刘春花想到刚才拿箱包时的一幕,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但考虑到王大海出国归来,不像往日直抒胸臆,大发雷霆,今天态度婉转一diǎn,冷冷地说:“你变了。”

“怎么变了。”王大海贴近刘春花的耳畔,俏皮地轻声问。

“问你自己。”刘春花耳畔回响着王大海看到她拿箱包时的一惊一乍,态度蛮横,没有好脸色地回答。

“变得更好了。”王大海想到可能隔着防护栏的一个拥抱,得意地回答。

“美死你了。”刘春花声音提高八度,喷了王大海一句,头转向窗外。

王大海出国的每一天都在扳着指头想重逢的日子,高兴时,不顺心时,坐在车上看着蓝天发呆时都在想,脑海里浮现最多的是刘春花钻过监狱高墙外一人深的草丛荆棘,与牢笼里的他偷偷相见的情景,从那时起,他对自己下了一个诺言,一定要让刘春花过上好日子,扬眉吐气抬头做人。刚才刘春花对他一句话的否定,像一根钢针扎进他心口,感到特别憋屈,激动地问:“你认为怎么变了。”

刘春花望着窗外掠过的田野、山脉、树林还有那一户户农舍冒出的一缕缕炊烟,她也不知道怎样回答,深爱一个人会醉,恨一个人会碎,最痛苦的是等待,王大海不是蹲监狱就是出差谈生意,不是到京都学习,就是出国招商合资,她一直待在原地,用温情和寂寞织一张相思的网,等王大海归来,是不是太计较王大海的一字一句,甚至一个声调,一种语气,一次眼神。刘春花的视线从车窗外转向王大海,语气缓和些问:“我在你心中有没有位置?”

王大海想起皮包里学妹信函中深深打动他的一句话,讨好地回答:“始终保留置dǐng的位置。”

“怎么!你心里还有别人的位置?”刘春花终于爆发,咄咄逼人地质问。

“没有别人,只有你一个人。”王大海涨红着脸,一本正经地说。知道话说错了,本想表达一番自己对刘春花的忠诚,诱.惑人的事情实在太多,但他坚强地挺过来了,没想到适得其反。

“没有?”刘春花细细地观察王大海躲避的眼神,不信任地问。

“没有就是没有,千真万确。”王大海语气坚决地表态。

“你为何心虚?”刘春花虽然消除了王大海与江海女强人欧阳傲雪交往的误解,但不放心滨江日报的梦影,她看到箱包的第一个想法与疑问,那个箱包是不是王大海从国外带给梦影的礼物。刚才王大海大声地叫她不要碰时的神情,真的想一气之下把箱包抛到九霄云外,不能好了那个记者梦影。

“如果有别人的位置,我马上跳车,一头钻到车轮下碾压死算了。”王大海顾不上前面坐着吴兵与秦军,向刘春花赌咒发誓。

“谁叫你说瞎话。”刘春花用手挡住王大海的嘴,制止道。

“你也不要收尸,让丑恶的灵魂腐烂、发臭,人人嗤之以鼻。”王大海激动起来,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恶狠狠地发毒咒。

“那么我问你,置dǐng是怎么回事?”刘春花退让一步,不再继续纠缠,反问道。

王大海看到刘春花终于相信他说的一番誓言,心里松了一口气,对于刘春花自残的狠劲,王大海领教过,曾误解王大海与欧阳傲雪的生意交往,一个人跑到港口招待所房间里喝下大半瓶白酒,喝得胃出血,人事不知,如果不是王大海及时到场,将刘春花送到医院抢救,后果不堪设想。

刘春花每一次情绪变化,王大海都要彻底地抚慰好,不能留下一丝丝嫌疑,否则后患无穷。他情真意切地说:“一个人也能置dǐng,意思是你的位置永远矗立在我心中至高无上的dǐng峰。”

刘春花心直口快,脾气像夏天的风暴,来势凶猛,但去得也快,抓不住把柄的事只是说说而已,气消了,用手理顺王大海刚才激动时弄乱的西服领口,发现领口上有一个火烫的痕迹,心痛地说:“在这明显的位置烫一个黑diǎn,穿不门了。”

“能穿出门,我有一个好办法。”王大海打开皮包,从里面找国旗胸章戴在黑diǎn上遮羞。

“那是什么?”刘春花眼尖,看到皮包里有一张折叠的信笺,问道。

“合资协议。”王大海想收起信笺,但已经来不及了,脱口而出。

“合资协议只有那么一张纸,不能给骗了。”刘春花虽然不懂合资的事,但听到过社会上的一些诸如“招商招商,招来就伤”的传闻,认真地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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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六章 不能放下

“那是市长要看的一份合资提纲。︾頂︾diǎn︾小︾说,.x.”

王大海一把捏紧公文包口,振振有辞地回答,他感觉到一股冷气从脚底透上脑门,如实告诉,刘春花不得不像警察审小偷似的一路上从省城审到滨江,从此也会在刘春花的心中留下阴影,只要他有个不一样的举动,刘春花就会胡思乱想,怀疑他与学妹有个什么,他吸取教训,透明的俩人关系,总是处于冷战状态。

刘春花俯下身子,凑到王大海的正面,睁大了眸子留神地看着王大海的眼睛。王大海的紧张仿佛要破窗而飞,还好刘春花看了一会,没有伸手去拿那张折叠的信笺,重新坐正身姿,自言自语:“这还差不多,我开个小药店,资料都一大叠。”

“如果合资成功,资料恐怕有一大箱包。”王大海心中激荡的湖水平静下来,松了一口气,紧紧地拉上公文包的拉链,悄悄地将公文包塞到座位下。

说到箱包,刘春花的眼前又浮现刚才王大海不让碰的那个陌生而特殊的箱包,心中感觉到王大海从英国回来,也像那个箱包一样变得有diǎn陌生,难道是爱在逐渐消失,没有了吸引力。

不能忍受王大海对她有什么隐瞒,见面一个热情的拥抱,是否做了亏心事,敷衍了事地献殷勤,刘春花想到在监狱里的王大海不是这样,虽然隔着高墙电网,但王大海的目光是那样的执着,不像今天这样的躲躲闪闪,或是凶神恶煞。

刘春花回首这么多年来的孤灯独守,每当思念的时刻,静心倾听风的声音当做王大海的笑,当初最值得等待的人,此时就在身边。熬过多少个孤寂不眠的夜晚,终于在长路尽头,出现这个人的身影。以前的王大海她能抓得住,尽管远在天边,心里是踏实的,王大海就像一只放飞的风筝,她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容易担心的女孩,但今天让她感觉到像是放丢了,握在手中的线滑出了手掌,眼睁睁看着风筝越飞越远,飘入蓝天。

想到箱包,刘春花越想越来气,越想越恨王大海要送箱包的那个人,不能让王大海把刘春花当是空气,总是忠诚地环绕在王大海的周围,那个人真够恶心的,总得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在王大海落难的时候不见踪影,现在王大海成功了,毫无道德地不顾伤害别人地肆无忌惮地勾搭插队上位。

“停车!”刘春花突然从沉默中爆发,声嘶力竭地狮吼。

刚刚缓过神来的王大海,被刘春花激动的情绪弄得不知所措,他想刘春花是否猜到信函是学妹写给他的,转念一想不可能,刘春花哪有特异功能,能穿透纸背看清里面密密麻麻的小字。王大海故作镇静,用手轻轻拍拍秦军的肩膀说:“开慢一diǎn,找一个厕所。”

“马上就停。”刘春花不依不饶拉住秦军的右肩命令道。

“车水马龙,安全第一。”王大海讨好地安慰。

刘春花两眼发直,脑海里翻腾着那只陌生的箱包,拉住秦军右肩的手没有松,恶狠狠地说:“同归于尽才好。”

“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不能跟秦军过不去。”王大海用力扳开刘春花的手,并把刘春花的两手紧紧地抓在他的手中,以防不测。

“放开我。”刘春花用力摆脱王大海铁钳似的手,但无能为力,此时她不想看到王大海。

“想干什么?”王大海始终不松手,向刘春花靠近一diǎn问。

“我要把那个臭女孩烂女孩撕了。”刘春花用身体拐开王大海,愤怒地开骂。

“什么时候冒出一个女孩。”王大海支支吾吾地问,他大吃一惊,难道刘春花有先知先觉,有人说女人的直觉特别靠谱,悟出的事十拿九稳,一般**不离十,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大海与学妹也没有发生什么,他的心虚只不过是看到感人的信函时的刹那心动而已。

刘春花虽然上车了,那个王大海不让她碰的箱包在她心中一直不能放下,怕夜长梦多,在途中如果王大海与吴兵串通一气做了手脚,把箱包里的礼物偷梁换柱,那不是在她眼皮底下蒙混过关。刚才在机场出口时,她走后,王大海与吴兵还站在那里叽里咕噜一阵子,肯定是想好了对付她的计策。

“那个包为什么不能碰,我一定要检查。”刘春花双手不能动荡,人突然往起一站,威胁秦军停车,她一刻也不能忍受身后的那一个陌生而特殊的箱包了。

王大海放开刘春花的双手,张开双臂将刘春花整个人一把搂在怀中,按在座位上,侧过脸对秦军说:“你专心开车,我俩闹着玩呢。”

虽然王大海轻松地劝说秦军开好车,但他内心里却在翻江倒海,十分后悔,只能怪自己一时疏忽大意,把学妹写的一封这么重要的信函,大而化之地随便放在公文包中,他在思考着已经塞到座位下的公文包,是拿出来还是不拿出来,如果不拿,看来刘春花真的是争风吃醋,没有一个让刘春花信服的说法,只能停车,出去到田野上散散步,慢慢地跟刘春花磨嘴皮,耐心地周旋,打消心中的疑云。

王大海知道,刘春花的性格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与学妹之间虽然没有发生什么事,如果解释弄不好要解释出一番是非出来,就像常人所说的越描越黑,其实聘任学妹为德豪公司与英资企业的联系代表无可厚非,他谨慎地回想信函中的内容,确定没有肉麻的情呀爱之类的字眼,基本上劝说王大海要对心中的那个她好,心中的那个她不言而喻不就是指的刘春花,还有哪个她能与王大海共患难度过那段坐牢的苦闷岁月。

想到此,王大海认为长痛不如短痛,作为合资企业联系代表的学妹,刘春花迟早有一天要知道,干脆把公文包拿出来让刘春花检查,亲眼目睹学妹写的信,看看冒出来的女孩是一个什么素质。王大海想到做到,用脚尖勾出座位下的公文包,踢到刘春花的座位前,深深地叹一口气说:“拿去查。”感觉心中还憋闷,赌气地又加上一句,“查一个够。”

在俩人沉默的僵持中,刘春花被王大海紧紧地搂住不得动荡,趴在王大海的胸前流泪,听到王大海阴阳怪气的说话,并不想停车让她看看不让碰的箱包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并打马虎眼把公文包踢到她脚下糊弄,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用嘴挑开王大海的西服领口,在锁骨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丝毫没有心里准备的王大海被咬得特别痛,不由自主地大叫一声。

秦军立即靠边停车,吴兵从前排转过身趴到椅背上,拉开刘春花,掀开王大海的衬衣,锁骨上鲜红的牙印凹凸不平,中间的两个深牙印溢出血。吴兵从秦军的手中接过一张创口贴,在锁骨上贴好后,不敢惹生气的刘春花,与王大海捣着笑话:“董事长,你的命真好。”

“又在说什么鬼话?”王大海理好衣领,不解地说。

“幸福来得猝不及防,知道锁骨名字的来历吗?”吴兵故弄玄虚,看着王大海神乎其神地问道。

“顾名思义,还需要解释。”王大海不以为然地回答。

王大海心里想着刘春花,不是要查公文包吗,怎么又不查,到底怀疑什么,感觉到刘春花对他越来越不能放下,总是对王大海草木皆兵,神经兮兮,如果他有个风吹草动,采取过激行为,情有可原。

吴兵打破王大海的缄默,把王大海从一头乱麻的思绪中拉出来,主动对王大海说:“咬的是锁骨,正如其名,在古代,新婚夜,新郎进去的一刹那,新娘因疼痛无比,会紧紧地咬住肩膀下的那要骨头,取名锁骨。”

“这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王大海心不在焉地反问。

“意味着新娘要把新郞锁住。我看出来了,准嫂子想要结婚,把董事长锁住了。”吴兵开心地哈哈一笑,发支香烟给王大海,缓解王大海锁骨上的伤痛。

在吴兵给王大海包扎伤口,俩人在一起说笑时,刘春花不动声色,悄悄下车,摸到吉普车后备厢,伸手去拉,怎样使劲也拉不开,后备厢锁住了,她一筹莫展,抬头看到秦军刚上完厕所,两手边系裤腰皮带,边向吉普车走来,刘春花迎上去伸手要后备厢钥匙。

“海哥让开的。”秦军认真地问。

“是的。”刘春花焦急地撤了一个谎,怕秦军怀疑,接着说,“让我直接找你拿钥匙。”

秦军走到后备厢旁,取下腰间的一挂钥匙,找到一把插进锁孔打开后备厢,端出刘春花想要的那只特殊的箱包,放到地面,口中说:“这箱包怎么这样轻。”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刘春花讽刺道。

刘春花心里暗暗高兴,难怪有人说女人变坏就来钱,男人有钱就变坏。她控制住激动的双手,使劲拽拉链,还没有完全拉开,迫不及待地把一只手伸进箱包内。

第二九七章 决绝而去

王大海听到打开吉普车后备厢的声音,慌张地跳下车,一个箭步冲上去,夺下刘春花手中的箱包,生气地吼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刘春花猛地站起,低头使劲冲撞王大海的肩膀,伸手去抢王大海端在手中的箱包。↖頂↖diǎn↖小↖说,.x.

情急之中,王大海转过背,两手护住箱包左躲右闪,始终不让刘春花靠近箱包。

抢不到箱包,刘春花停住脚步,发现王大海脸色煞白,像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亏心事一样,她的直觉在说,箱包里一定有问题。

“背着我做了什么?”刘春花拉住王大海的衣角,问。

“有些事你不能问?”王大海走不了,原地站住,回答。

“我不能,让别人能。”刘春花很反感,讽刺道。

“为了你好。”王大海带着讨好的口吻解释。

“你变成这样,我能好得了吗?”刘春花不依不饶地反问。

“该你知道的,我毫不保留。”王大海信誓旦旦地保证。

“刘春花究竟还有多少不知道?”刘春花声嘶力竭地号啕,她根本听不进去王大海的誓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得不到王大海的信任,刘春花心里感到极大的委曲,认为这个世界一片荒凉,她把温柔尽情地为王大海绽放,虽然有些任性,然而得到的是“该你知道的”这句刺耳的话,难道在王大海的世界里,温柔与刘春花无关,钟情与刘春花无关,

温暖的阳光,是那样冰冷地滑过刘春花的眼角,渗入到她的心里,整个娇小的身体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刘春花不知道那样冰冷的是她的眼角泪水,还是她的万念倶灭。王大海拒绝让刘春花看箱包的话,是那样深深的刺透刘春花的心灵。

刘春花蹲在地上,沉默无语,她在想真的是爱王大海吗,她不知道,只知道会想,会想在一起的diǎndiǎn滴滴,经常关注王大海的工厂,住在公司的宿舍,还有路边王大海开发的楼盘销售广告,每次就会停下来看,一直等,好像王大海可能要从广告里微笑着向她走来,看了不知多少时辰,最后还是愣愣地一个人回到她自己的家,可是心里还是很想。

如果说在有的人眼里爱是一阵风,静止了就安静了,在有的人眼里爱是一座火山,沉默是为了更猛烈的爆发,那么刘春花是一后种。刘春花感觉到爱是伤爱是痛爱是一生的凄凉,一座城一个人一生的心疼,相见不如思念。她无助地想不下去了,感觉到未来一片迷茫,无力地又站起来,向着路的远方走去。

吴兵从王大海的手中接过箱包,小心地拉好拉链,重新放回到后备厢内,看到刘春花一个人走了,对王大海说:“去劝劝她吧。”

“太任性,耍小孩子脾气。”王大海看着刘春花无言的背影,叹息地回答。

“看来是真的生气。”吴兵推着王大海,劝说追上去。

王大海之所以不想说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箱包,不愿在刘春花的心里留下一个阴影,天真地想蒙混过关,在与刘春花争吵之后,也想到跟刘春花说明真相,干脆与刘春花俩人下车,改乘大巴车回到滨江,但又一想,坐在吉普车上已经开了一段路程,即使刘春花能接受事实,她父母绝对不能接受,社会上忌讳这些事,再说到达滨江也只有剩下不到2个小时的时间,按既定方针一定要坚持住,如果两个小时的时间,俩个人都不能信任,今后漫长的一生拿什么去信任。

“董事长去呀,你们俩人的事,我们也不好插嘴。”吴兵看刘春花越走越远,焦急地催促王大海。

“等一会,哄哄就好了。”王大海没有去追,自信地对吴兵说。

“等一会,黄花菜都凉了。”吴兵把王大海推出去一段路程后,急不可待地又说,“现在就去追,我与秦军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刘春花低着头,顺着公路一步一挨地往前走,也不朝两边看,只是不时用脚踢地面上的小石子,有时一脚踢飞起来的小石子落入到前方不远的大湖中。

王大海想早diǎn回到滨江,一方面要安排安葬朱兆有女儿的骨灰,另一方面组织精干人员,加班加diǎn拿出一个按市长的话说能一炮打响的合资汇报材料。他快步跑到刘春花的前方,拦住刘春花的去处,气喘吁吁地说:“你还有完没完。”

“跟你有什么相干?”刘春花没有看王大海一眼,听到王大海的声音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一个大笨蛋遇到一个小傻瓜,你说相不相干。”王大海开玩笑说,想缓和刘春花激动的情绪。

“幸福就是一个笨蛋遇到一个傻瓜,引来无数人的羡慕和嫉妒。”刘春花抬起头,冷冷地接着说,“你的傻瓜在车上。”

“走,不能再闹了,赶快上车,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王大海不顾刘春花能否接受,直通通地说。

“你跟箱包一起走,我没有挡住你的前程。”刘春花转过身,横向避开王大海,向湖边走去。

“真是太不像话了。”王大海一把拽住刘春花的手就往吉普车的方向走。

刘春花虽身体娇小,但发威起来也不是等闲之辈,使出全身的力气冲开王大海的手腕,由于用力太猛,脱开的王大海手随着惯性擦过刘春花的脸。

“你竟敢打我。”刘春花瞪着眼,愤怒地说。

“随你怎么想,你走不走,如果不想走,我就叫车过来接。”王大海不愠不火地劝道,他感觉到刚才的话说得有diǎn重,可能伤害到刘春花,对于刘春花的倔脾气他领教过,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不想看到你,你滚,滚得越远越好。”刘春花气得在河堤跺脚一跳,歇斯底里地哭叫。

刘春花软硬不吃,既没有说走,也没有说开车过来接,王大海无计可施,一时找不到什么话来说服刘春花,他想针尖对麦芒,再吵下去,对双方的伤害更大,采取以退为进,决定开车过来接,转身离去,边走边说:“我去去就来。”

泪,滴在地上,碎成diǎndiǎn,如刘春花的心。她对王大海咬也咬了,骂也骂了,王大海一直回避她的疑问,始终没有给刘春花一个明白满意的说法,这样的离开深深地伤害了刘春花,明知道刘春花不愿王大海离开,明知道这样会折磨刘春花,为什么狠心地离开,即使刘春花脾气不好,说句方式不对,千错万错,也不能让刘春花受委屈,这可是王大海在坐牢时暗暗许下的诺言,如果还记住这个诺言的话,王大海绝对找不到此时离开刘春花的借口。

刘春花心如灰,她的耳边都是王大海的声声恶语,此时刘春花想到的全是对王大海的恨,她泪眼朦胧的望着远方,无边无际的湖面上,仿佛星星伴着月亮,不离不弃,永远相依,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那是一个她多么想往的世界。

王大海快速跑回来,爬进车就叫秦军快diǎn开过去,他心里在想,如果刘春花再不听劝,就强行架上车,回到滨江再慢慢解释。

吴兵看刘春花没有与王大海一起回到车上,他担心地问。“董事长,准嫂子没回来?”

“快diǎn开过过去接。”王大海的心还留在湖边。

“海哥,准嫂子怀疑那只箱包是送给梦影的礼物。”秦军刚才开后备厢时,从刘春花的埋怨中听出话音。

“跟她解释了,瞎猜疑。”王大海坦诚地回答。

“准嫂子这些年不容易,可不能亏待。”秦军从小与王大海一起长大,与刘春花交往也多,大胆地为刘春花说话。

“我此生只会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王大海坚定地表达心中对刘春花的爱。

“一定要给准嫂子实实在在的幸福。”秦军紧追不舍,向王大海提出建议,言下之意把刘春花明媒正娶回家。

“等合资企业正式投产以后,我要在龙山下找一所房子,与春花一起过小日子,开始关心粮食与蔬菜,喂马、劈柴、周游世界。”王大海兴奋地描绘着未来。

“再生一个大胖小子,我有资格吹吹小子的爸爸怎么牛起来的。”吴兵一脸神气地插话。

“吴总的眼光太短浅,要胸怀世界,把小子培养成一个与国际接轨的大企业家,不能像小子的爸爸那样,整天打打杀杀的,一个没有文化的土豪。”秦军与吴兵捣着笑话。

“说得精辟,我也会一句文化人说的话,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吴兵不失时机地补上一句。

吉普车很快就开到湖边,王大海远远看见刘春花站在湖堤高高的船闸板上纵身一跃,他跳下车,狂奔过去,大声地呼喊:“春花。”

第二九八章 悲喜交集

从三米高的湖堤船闸板上,王大海一个飞燕栽入水中,游到刘春花的身边,右手从刘春花的腋下插入,握住对侧的手,左手托住刘春花的头使其浮出水面,仰游拖到岸边。∑頂點小說,.2+3x.

吴兵与秦军跑到堤下,将刘春花抬到堤坡的草地上,王大海筋疲力尽,瘫坐岸边浅水的淤泥上,一拳重重地打在水面,溅起的水花,像一颗颗子弹射入王大海懊悔的的胸膛,他胆战心惊地想,刘春花离开得这样的决绝。

王大海迟疑片刻,翻身爬过去,一腿跪地,另一腿屈膝,抱起刘春花放在屈膝大腿上,dǐng住腹部,手扶着头,将嘴向下,另一手压背部,刘春花“哇哇”一口口接连不断地吐出清水。

吴兵与秦军蹲在一旁帮不上忙,吴兵看着纹丝不动的刘春花,干着急地对王大海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

“海哥,趴到嘴上吻几口。”秦军做着人工呼吸的动作,对王大海说。

王大海把刘春花平放到草地上,一手捏住刘春花的鼻子,另一只手托住刘春花的下颌,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嘴对嘴将气吹入,吹完一口气后,离开嘴,同时松开捏鼻子的手,两手并在一起压刘春花的胸部,帮助呼吸。

“海哥,太大意了。”秦军观察到刘春花惨白的脸色慢慢地起了红晕,松了一口气,想到事情发生的过程,埋怨道。

“不能让一个人留在危险的地方。”吴兵接着话题,一针见血暗示王大海的疏忽。

王大海对于吴兵与秦军俩人的埋怨沉默不语,埋头帮助刘春花恢复呼吸,秦军想到刚才搬下那个轻轻的箱包,那个让刘春花义无反顾地走上绝路的特殊箱包,对吴兵感叹:“罪魁祸首是那个箱包。”

“罪魁祸首,是女人的疑心。”吴兵知道箱包里装的什么,反驳秦军的观diǎn。

“要求对方宽容,不如先约束好自己。”秦军为刘春花辩护,暗想王大海富起来后,在感情上可能做了对不起刘春花的事。

“如果俩人之间连这diǎn信任都没有怎么行呢。”吴兵认为刘春花的心胸有diǎn狭窄。

“女人的疑心只是太过在乎那个男人了,怕失去所以总是怀疑,如果不在乎,她会关心那个陌生而特殊的箱包吗?”秦军想了一会,说出刘春花之所以起疑心的理由。

“可以理解,但有diǎn过了。”吴兵坚持他的看法。

秦军想到刘春花打开箱包,王大海惊慌失措的神情,心中肯定瞒着事,从没有看见过王大海如此的躲躲闪闪,王大海什么风浪没有见过,百分之百是第三者插足,智商低到零的欲盖弥彰。秦军抛开心中的顾虑,不管王大海是否接受,他气愤地对吴兵说:“箱包里装的是一颗定时炸弹。”

“不能这样认为,这是董事长很早的一个心愿。”吴兵想到监狱里朱兆有不分昼夜遥望铁窗深远的天空痛苦的表情,感叹道。

“是不是见不得阳光的龌龊心愿。”秦军不明真相,忿忿不平地追问。

“你把董事长想得太肮脏了。”没有经过王大海同意,吴兵不敢说出真相。

“一个好好的人,带着相逢的喜悦来接董事长,却直挺挺地躺在草地上,还能让我想什么?”秦军忍不住心里话,以王大海发小的身份,竹筒倒豆子,毫不保留地数落王大海的不是。

“这件事不能完全怪罪董事长,准嫂子太没有责任感了,想死就死,一走了之。”吴兵针锋相对地批评刘春花的轻率行为。

“人有时候宁肯独自悲伤,也不愿意破坏掉美好的回忆。”秦军想到刘春花苦苦地等待,却等来这样的结局,突然抓住吴兵的肩膀认真地问:“箱包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吴兵左右为难,王大海没有发话怎么能说出箱包里装的是朱兆有女儿的骨灰,在秦军一再执着的追问下,他忍不住还是说:“是一个女人的……”

“是送给一个女人的礼物?”秦军把吴兵拉到一边,问。

“不是,是拿回一个女人的……”吴兵不能自圆其说,

“送或者拿都是一回事,不要再绕弯子吞吞吐吐,如果我们忠诚海哥,就不能再让海哥做糊涂事。”秦军直白地告诫道。

吴兵带着沉重的语气,伤感地说:“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曾经的一个牢友,也是德豪公司的前任董事长朱兆有,他的女儿公派去英国留学,当知道父亲入狱的消息,精神受到强烈的刺激,一时受不了,又不能及时赶回国内联系处理父亲的案子,整日脑子里忧心忡忡,在一次驾车行驶过程中,思想不自觉地走了神,直接撞到高速的护栏上,小轿车翻到护栏外的深沟里,当场气绝。”

“这与箱包有什么联系?”秦军不解地问。

吴兵接着介绍:“生不得安宁,死还不能团圆,这是人生的莫大悲剧。朱兆有生前托付董事长在方便的时候,想办法让女儿叶落归根。董事长不想再让朱兆有的人生留下遗憾,让朱兆有的灵魂得到安息,所以就牵回了朱兆有女儿的骨灰。”

“原来如此,那个特殊的箱包里是朱兆有女儿的骨灰。”秦军恍然大悟,惊讶地说。

刘春花前脚跳入湖中,王大海后脚就跟上了,将刘春花迅速地救上岸,刘春花身体没有受到大的伤害,只是喝下去不少湖水,在王大海的急救护理下,吐完腹中的湖水,躺在草地上,意识逐渐苏醒,王大海在给刘春花嘴对嘴人工呼吸的时候,本想做出反抗推开王大海,但听到吴兵与秦军俩人的对话,刘春花就装模作样地躺在草地上,闲着双眼竖起双耳仔细地听。

刘春花特别在乎和王大海一起的每分每秒,看见时心跳加快,不见时心情变坏,在一起相聚的时间又溜得太快,把心完全交给了王大海的时候,眼里就容不得沙子,在王大海越来越强大的时候尤其如此,当王大海的手擦过刘春花的脸庞时,王大海不但没有半句安慰的话语,却留给刘春花无言的背影,刘春花迷失了,绝望地想,苦苦的漫长等待,竟等来一个美丽的错误。

当知道箱包里不是送给梦影的礼物时,刘春花的心里亮堂了,当知道王大海带着一个颗感恩的心,牵回朱兆有女儿的骨灰时,她亮堂的心里升起灿烂的阳光,王大海再次给刘春花做人工呼吸时,刘春花兴奋地张嘴咬了王大海贴上去的嘴唇一口。

王大海悲喜交集,悲的是从水中救起刘春花时,痛苦地想,没能实现在狱中的诺言,一定要让刘春花过上好日子,由于他的大意,竟让刘春花走上绝路。喜的是刘春花安然无恙,这一口咬得王大海心里爽极了,不管这一口里饱含着的是恨还是爱,都是与王大海有关联,其他已经无关紧要。

王大海抱起浑身水淋淋的刘春花娇小的身体,搂在怀中,张开被刘春花咬破的嘴唇,与刘春花冰凉的嘴唇触电般地吻在一起,王大海尽情地吻,从刘春花的薄唇到脸颊再到颈脖,王大海嘴唇上的鲜血沾着刘春花脸上的湖水,染红刘春花头上的每一寸肌肤。

在一阵缠绵后,王大海抬起脸,用手拿刘春花的湿衣角,擦去刘春花脸上的血水,动情地说:“是我不好,没有坚持带你走到车旁。”

刘春花吃惊地看着王大海满脸的血水,浸透冰凉湖水的身体在瑟瑟发抖,无力地说:“我怕。”

“不用怕,我们一起回家。”王大海站起来,将刘春花抱在怀中,走向吉普车。

走到吉普车旁,王大海叫秦军打开后备厢,取出他去英国考察的箱包,从里面拿出王大海给刘春花买的牛仔裤、蝙蝠衫与风衣,遮挡住车窗玻璃,让刘春花就在后座位换上一套干净的新衣。

“他们怎么办?”看到王大海从秦军手中拿回吉普车钥匙,刘春花不解地问。

“已经安排好,他们俩人拿着那个特殊的厢包,搭乘大巴回滨江。”王大海坐上驾驶位,对刘春花解释。

“我不是怕那个箱包,那里面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刘春花心里不想让吴兵与秦军俩人去换乘大巴车,在这偏僻的乡村,想找到一辆去滨江的大巴车,还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刚才不是说怕吗?”王大海轻声问,掏出手帕,递给刘春花,示意擦擦未干的头发。

“我是怕你。”刘春花接过手帕,擦着头发说。

“怕我吃了你。”王大海笑笑,打趣说。

“如果那样,我就心安理得的成了你心中的人了。”刘春花撒娇地回答。

“那怕什么?”王大海一头雾水,追问道。

“不要再搞企业了,想到朱兆有,想到朱兆有的女儿,我怕你……”刘春花突然抓住王大海握在方向盘上的右手,担心地说。

第二九九章 身不由己

王大海移开踩下吉普车油门的一只脚,拉起手刹,车窗外遥远的天空下,一望无际的湖水泛着一片青烟似的薄雾,眺望堤坝,只模糊辨出灰色的船闸影。︽頂點小說,..o

刘春花义无反顾地跳下湖中,虽然抢救过来,可是在王大海心灵上留下深深的疤痕,刚才,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置之度外的刘春花,居然在王大海面前说出一个“怕”字。

“不能再犯傻了。”王大海从片刻的深思中回转过脸,想到刘春花落水时惊心动魄的一幕,动情地劝说。

“一个大笨蛋,救我不感谢你,不救也不恨你”刘春花一双冰凉的双手战栗着不停地捶打王大海握住方向盘的右手。

“为什么用生命让我后悔。”王大海想到刘春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行为,反问道。

“你自作多情,我自己的事心甘情愿,要知道刘春花一生中一辈子的这件事,并不是选一件衣,别无选择。”刘春花经历生死的考验以后,坦然地回答。

“真是一个小傻瓜,一条生命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可有可无。”王大海一本正经地反驳。

“朱兆有,还有朱兆有的女儿,他们一家人的生命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刘春花想到那个特殊而陌生箱包里朱兆有女儿的骨灰,伤感地回答。

刘春花一直以为,女人为情自杀,对男人以死相留的桥段,只是言情剧中的泛滥恶俗剧情而已,没有想到她在湖堤船闸板上的纵身一跃,却证明了在现实生活中的存在。她盘diǎn一下自己,除了王大海以外,一无所有。她离不开王大海,离开王大海会无法再去爱一个人,甚至无法生活。

“你不是为了惩罚我,也不能跟自己过不去,我们俩人都要好好的珍惜,一路走到今天不容易,一定要答应我不能再做傻事。”王大海从驾驶位上探过去整个上身,一把将刘春花紧紧地搂在怀中安慰道。

刘春花突然觉得,要抓住自己的幸福,一个男人可以不用征服世界,不用出人头地,不用功成名就,不用腰缠万贯,要那个缥缈的雄心壮志干什么,她觉得只要一个王大海在身边就挺好,人生足矣。

“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和心灵。”刘春花从王大海的怀中抬起头,策略地说。

“这颗仇恨的种子是他们深埋在我懵懂的少年心底。”王大海没有丝毫的退让,口气很硬。

“复仇的结果又意味着什么?”刘春花不知道复仇的过程,但她预感到结果令人不寒而栗,李再权高位重,树大根深,王大海虽然在经济上取得一定的势力,与李再斗,王大海无疑是拿着鸡蛋往墙上碰,必将粉身碎骨。

“朱兆有正因为不敢站起来反抗,所以成为这些人刀下的鱼肉。”王大海不能保证能取得全胜,但如果不勇敢地去面对,那么必败无疑,一diǎn胜的希望都没有,结局不言而喻,朱兆有的昨天就是王大海的明天。

“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家里现在已经够惨了,儿女都不在身边,一个关进去,另一个跑出去。”刘春花苦口婆心地从对方的角度劝说。

“好人可以饶恕。”王大海若有所思地回答。

“大海你答应了,从今天起不再打打杀杀的。”还没有等王大海话说完,刘春花兴奋地给了王大海一个飞吻。

“我答应你,等合资企业正式投产以后,我要在龙山下找一所房子,与你一起过小日子,开始关心粮食与蔬菜,喂马、劈柴、周游世界。”王大海要实现对刘春花的诺言,描绘他们俩人幸福的生活。

“那里依山傍水,鸟语花香,在湖边散步,到山中捉野兔子。”刘春花激动地摇着王大海的手,补充着幸福的憧憬。

王大海想到秦军与吴兵在车上开的玩笑话,对着刘春花的耳畔轻声说:“你还要生一个大胖小子,培养成与国际接轨的大企业家。”

“你的罪还没有遭够,不当企业家。”刘春花立即打断王大海的话,提出反对意见。

“当一个大明星。”王大海试探性地问。

“也不当,要当就当一个科学家。”刘春花想了一会,拖长声调回答。

“口气不小,到时你的肚子要争气,生一个科学家出来。”王大海哈哈一笑,打趣道。

刘春花被王大海一番话说得面颊绯红,不好意思地东张西望,转移话题,认真地对王大海说:“真的不能再执迷不悟。”

王大海领教到刘春花的火爆性格,冲动起来不考虑后果,必须要把事情对她说清楚,想到即将进行的合资项目,在英国时,市长拍板将原来由国企合资的项目,调整给民企王大海的德豪公司与外商合资,当时年轻局长就在阴阳怪气地唱洋腔说狸猫换太子,事先没有经过市长办公会研究,李再肯定百般刁难,不会风平浪静。

王大海心平气和地说:“那要看什么事,我刚才的话只说了一半,好人可以饶恕,但恶人不行。”

“不要到处树敌,引火烧身。”刘春花态度坚决地说。

“如果你饶恕那个恶人,却认为你怕他,会更加疯狂地蹂.躏,不久前雇凶将我沉江喂鱼,阻挠我参加滨江政府出国考察团进行招商引资,从人身与经济上对我进行封杀。”王大海虽然没有挑明说的恶人是谁,但俩人都心照不宣,暗指李再不会放过王大海。

“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变卖资产,到一个李再找不到的地方去投资兴业。”刘春花想走为上计,对王大海提出设想。

“怎么能对得起兄弟们,还有德豪公司共同创业过来的老人,不能扔下他们不管。”王大海否定刘春花提出的设想,他心里在客观地分析,一旦王大海的股份撤资,失去王大海这个无形资产与有形资产,公司可能一时会大伤元气,一蹶不振,想东山再起,要有一个能人来治理。

“我们分文不取,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打拼,至少可以开一个药店,我不但积累了经验,手中还有一部分的客户。”刘春花吃苦受罪不怕,怕的就是没有安全感,向王大海积极建言献策。

“跑得掉和尚,跑不掉庙,你我家里的亲人怎么办?退一万步说,那个恶人即使不伤害他们,也会逼迫你的父母讲出我们的地址。”王大海想到他们俩人走得轻松,但会拖累到滨江的亲朋好友,一天找不到王大海,可以说王大海的母亲与刘春花的父母首当其冲,身受其害,永无宁日。

“合资干脆不干了,做diǎn小本经营,求个安稳。”刘春花没招了,再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让王大海从争斗的漩涡中摆脱出来,只好劝王大海当缩头乌龟。

王大海心潮起伏,一个男人不能让他的女人有安全感,算不上一个真正的男人,没有安全感的日子,即使山珍海味穿金戴银不是一个好日子,难道让像刘春花这么善良正直的人,一生就得忍气吞声,对那个恶人不敢生气吗?难道非要自欺欺人的当自己是观音菩萨或是耶稣基督,强迫自己对恶人宽宏大量,这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古人不是说有仇不报非君子,有冤不伸枉为人吗?王大海十分坚定地想,不是所有的正直和勇敢带来的都是悲剧,面对一条疯狗,应该拿起地上的石头,冲上去较量,即使赤手空拳,也要迎头搏杀,不能在逃跑、停顿或是迟疑中,让疯狗扑上来撕咬,不管是文明的,带着欠意的还是丧心病狂的,都是在霸占你,贪得无厌的在啃你的肉、抽你的血、切除你的器官,一个有良知的人是不会任其宰割的。

王大海想到此,控制住情绪,尽量带着平静的口吻说:“不要怕,不会再打打杀杀的,但一定要合资成功,在势力与人格上强大起来,强大到气死那个恶人。”

“我还是有diǎn怕,冤冤相报何时了。”刘春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几个办法,都被王大海一一否决掉,无奈地叹息。

“有些事身不由己,如果我俩离开滨江,就会冲着所有的亲朋好友,我在滨江,就会冲着我一个人来。”王大海直白地分析。

“那你要一万个小心。”刘春花担心地叮嘱。

“现在的王大海已经不是懵懂少年时的王大海,我会小心应对。”王大海安慰道。

王大海与刘春花正说着话,吴兵拎着装有朱兆有女儿骨灰的箱包,秦军陪同准备俩人一起搭车回滨江,吴兵与秦军俩人站在吉普车外,吴兵伸头对着车内说:“董事长,我们上路了。”

“一路小心,注意安全。”王大海回答。他考虑到刘春花的心里承受,特意安排分道走。

“等一下。”刘春花将头伸出窗外,招呼吴兵说。

第三○○章 惊魂未定

(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ra”并加关注,给《最沧海》更多支持!)刘春花一声呼喊,吴兵停住脚步,准备把手中令人毛骨悚然的箱包放到地上,再过去听刘春花有何吩咐,当吴兵拎着的箱包正要落地时,刘春花突然惊叫:“不能放。£∝頂點小說,..o”

吴兵拎箱包的手像遭遇地雷爆炸一样,本能地往上一抬,扭头看看地面,既没有水,也没有屎尿,更谈不上地雷或其它爆炸物之类,他一头雾水,双手紧紧地抓住箱包,愣愣地望着刘春花。

“我快拎不动了。”吴兵先开口诉说苦衷。

“拎不动也不能放地上,”刘春花毫不客气地回答。

“感觉箱包拎在手中越来越沉,压得我直不起腰。”吴兵实事求是地谈起拎包的感受。

“如果实在拎不下去,你们俩人轮换着拎,万万不可将箱包放在地上休息。”刘春花能理解吴兵的苦衷,说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秦军想到刚才从吉普车里抱下箱包,放在地上,刘春花还亲自拽开拉链,伸手去摸,对箱包进行检查,现起轮到吴兵拎箱包,怎么变了一个天,又不能放地上了呢?他不能接受刘春花一副盛气凌人的口气,没有一diǎn商量的余地,对他们俩人指手画脚。刘春花的态度简直像个梅雨天,一忽儿晴一忽儿阴,神经质似的一惊一乍变化无常。

“为什么不能放地上?”秦军心里不服气,直白地问。

“不能放就是不能放,哪有许多为什么?”刘春花板着脸,在说话的气势上压住秦军。

“刚才不是已经放到地上。”秦军不便再问为什么,只好小心翼翼地兜出已经放地的事实。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刘春花东张西望地说,两眼不理会秦军。

“同一个箱包,还是这个地面,现在与刚才的区别在哪?”秦军领教到刘春花的刚烈,不敢触怒但又想问个明白,鼓起勇气,直截了当地摆出问题所在。

“其实刚才也不能放在地上,我不知道箱包里装的是什么?现在已经后悔不已。”刘春花低下头,语气缓和下来,愧疚地说。

“说了半天,我一diǎn没有听懂。”刘春花的话让秦军有diǎn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心中暗暗的想,刘春花是不是刚才从湖堤船闸上纵身一跃,把魂弄丢脑子跳糊涂了。

“惊魂未定。”刘春花想了一下,给出秦军答案。

“是不是刚才跳水三魂吓掉二魂半。”秦军疑惑地猜测道。

“把箱包里的阴魂惊动了。”刘春花语气沉重地纠正秦军的猜测。

“越说越玄乎,真的有这回事?”秦军摸摸刚才自己抱箱包的手,心有余悸地问。

“我父母的老家在农村,那里抬棺材是不可以触及地面的,人在死后阴魂通常是不会散去的,而且非常留念这个世界,如果中途要是让棺材落了地,那么就再也抬不起来了。”刘春花对秦军解释道,言语中带着一丝丝的坚定,貌似怕秦军认为这是迷信不可信一般。

这邪要是之前听秦军可能不太信,可他现在看在眼前听在耳里,心里不禁有一种恐慌,似乎对我们自己的世界了解得太少了,那些目前还不能科学证明的东西,早早的被打上迷信的烙印,那些少数被人证实的东西也在一diǎndiǎn的随着历史被掩埋淹没。

“如果下葬的地diǎn很遥远怎么办?”既然不能着地,秦军提出新的问题。

“出殡时,要将棺材放在两张长木凳上,亲人们就跪在前面做完最后的拜别,由四名壮汉分别抬起绑在棺木两端的两根木杠,一路上不得停留,直接抬到山上的墓穴,如果遇到路远,也只能由边上人扶着稍息。”刘春花想象着小时候遇到的情景,一幕幕地叙述给秦军与吴兵俩人听。

“所以刚才叫我们俩人轮换着拎箱包。”秦军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对刘春花说。

“拎箱包时与抬棺材一样,箱包是不能触碰地面的,以免魂落地。”刘春花紧追不舍地说明箱包不能着地的原因。

吴兵对刘春花的一番话囫囵吞枣,抽象的概念无法直观地感受,迷信这东西如果迷上了就信得五体投地,他虽然不信,但有一diǎn吴兵心里始终有一个迷没有解开,箱包拎在手中,从机场出口拎到吉普车上与刚才从吉普车上拎下来的感觉大不一样,从机场出口拎上手的感觉轻飘飘,但从吉普车上拎下来却越拎越沉。

吴兵不知道刘春花父母的乡下是否碰到过此类不寻常的灵异事,他带着困惑问:“我刚才拎着箱包要离开吉普车时,感觉箱包一下子变重了许多,小腿还在不自觉地打颤,连迈步都很困难。”

“这是朱兆有女儿的阴魂不想给你们拎走的表现。”刘春花很自信地解释道。

“朱兆有女儿的阴魂是怎么知道的?”吴兵大惑不解,天下无奇不有,竟还会发生这种天方夜谭,他接着问。

“因为我刚才无意中让秦军把箱包落地了,朱兆有女儿的阴魂一时惊乱,知道这不是熟悉的故乡土地。”刘春花煞有介事的描述着心中的想象。

刘春花内心中还在为刚才的事懊悔,因为王大海不让她碰这个特殊而陌生的箱包,醋劲大发,怀疑箱包里装的是王大海从英国带回来送给梦影的礼物,是否还有别的女人,刘春花不得而知,但看到王大海躲躲闪闪的神情,更加确定心中的猜疑,背着王大海拿下箱包放到地上,并偷偷打开。

听到刘春花神乎其神的说法,吴兵惊叹道:“简直不可思议,阴魂也能看见人间的事情,也会有想法使个性。”

“阴魂看不见人间的事情,但知道自己的事情,离要去的地方还很遥远,见不到梦寐以求的故乡,回不到日思夜想的父母身边,就不愿离开吉普车。”刘春花绘声绘色地说,像是真的有这回事,但是有没有谁也无法解答。

“也许知道董事长是接朱兆有女儿骨灰回来的恩人,朱兆有女儿的阴魂不离开吉普车。”吴兵顺着刘春花的思路推测道。

“朱兆有女儿的阴魂会在箱包里死命拉着不放,舍不得就这样被你们拎走,使你感觉到手中的箱包越来越沉的原故。”刘春花看吴兵已经接受她父母乡下的风俗,大胆地提出箱包变重的原因。

听完刘春花的解释,吴兵感觉到心中有委曲,这明摆着是朱兆有女儿的阴魂错怪了,他拎着箱包走,还要去搭乘长途客车,需要付出千辛万苦辗转多少路程才能安全地回到滨江,现在的社会竟连阴间也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宁愿坐在宝马车上哭,也不愿意坐在自行车上笑。吴兵想想心不甘,他打算问一问刘春花父母的乡下有没有减轻重量的方法。

“阴魂看不见人间的事,有没有好办法沟通一下,不能再让阴魂死拉硬拽,让活人不堪重负。”吴兵带着试探性的口吻问道。

“乡下人的经验,一路走一路上不停地喊。”刘春花脱口而出,给吴兵传授乡间人们出殡时的做法。

“阴魂看不到能听得见吗?”吴兵打破砂锅问到底。

“听得见,但阴魂胆子小,语气一定要温柔,不断地重复,不是叫上一遍就能感应得到的,必须喋喋不休不间断地喊,最好你们俩人一起喊,效果也许会更好。”刘春花想到吴兵是一个外乡人,可能不知道滨江的风俗,她接着说,“朱兆有的女儿比我们都大,我教你这样喊,朱姐,我们走喽,带你回家,与父母团聚,放心吧!”

吴兵学着刘春花的模样,在吉普车旁试着边走边喊,秦军跟在吴兵的身后,也重复着吴兵同样的一句话,走了十来步,吴兵感觉到奇迹真的发生了,手上的箱包渐渐的轻了起来。

秦军与吴兵心中的疙瘩解开了,准备上路,吴兵怕刘春花不放心,讨好地问:“我们可以上路了吗?”

刘春花左嘱咐右叮咛吴兵与秦军一路上的注意事项,当他们俩人提出要上路时,她的心中又开始徘徊起来,突然对朱兆有的女儿有一种强烈的同情心,一个没有成家的女孩一生颠沛流离,客死异国他乡,魂归故里的路上还在漂泊。

刘春花想,天堂只是人们的一种假想而已,理想中的天堂根本不存在,如果有天堂的话,宇宙飞船早就为人类找到天堂,怎么到现在科技如此发达还没有发现天堂呢,其实天堂永远在人的心中。

想到此,刘春花从车窗外缩回头,对王大海说:“你下来,让秦军开车。”

“可不能让吴兵拎着箱包一个人上路。”王大海提出反对意见。

“仔细想一想,还是有diǎn放心不下,一起走吧。”刘春花袒露心迹。

“你现在不恨了?”王大海想到刘春花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关心地问。

“与那个箱包有什么关系,我恨你,总是让人不得安宁。”刘春花撅着嘴,

“不是已经说好,现在的王大海已经不是懵懂少年时的王大海,合资项目会小心应对。”王大海安慰道,他下车与刘春花一起坐到吉普车后排。

第三○一章 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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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车接近滨江时,天色越来越暗,前方远处一片黑乎乎的天,那是暴雨云层,不一会,驶入雨区,雨水如注,水幕中看不清车窗外的景物。▲∴頂▲∴点▲∴小▲∴说,

快到朱兆有夫妇墓葬的靠山村,雨渐小了,但风不小,风雨交加,接王大海一行的王鹏、杨民生、牛强、顾长贵和陶勇在雨中淋湿透了,虽然打着雨伞也无济于事,刚才的大雨着实不小。

等陶勇放完一挂鞭炮,王大海下车,杨民生走上前说:“董事长,村里负责‘一条龙’服务的石匠说,定好的日子,不能变,再坏的天气也得入土为安。”

“石匠人呢?”王大海问。

“在村口的小店里等着我们。”杨民生指着不远处的小店回答。

王大海在杨民生的带领下,走到小店,来到石匠面前,还有石匠找来帮忙下葬的四个农民,带着不同的工具,每个人都身穿薄薄的塑料雨披,等待王大海的车到。经杨民生介绍,王大海与石匠握手寒暄,当着王大海的面,杨民生把钱交给石匠。

“从国外回来的。”石匠并没有马上收钱,看看王大海问。

“是的。”王大海回答,他没有明白石匠的意思。

“我跟领导说了,想打个折扣。”石匠一脸诚实,接着说,“现在你们赚点钱都不容易。”

“那是,光从英国的来回及提取骨灰费用就三万多。”王大海想了一下,说出直接费用。

“领导跟我们关系都不错,但现在村里的山林都承包下去了。”石匠面有难色,吞吞吐吐地说。

“有什么不好办的,你大胆地照直说。”王大海怕石匠认为给的钱数不够,鼓励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领导给面子,承包主不好说话,国外回来的,不但费用高,还一分不让,凭我的能力只能要到一个最低价。”石匠很热心,解释之前与杨民生找过领导与山林承包主的情况。

“请师师为主,以你说的算数。”王大海掏出一包英国香烟,一一发给大家抽。

石匠把接住的一支英国香烟放在鼻旁嗅一下,来了精神说:“还有优惠的余地,只要找一下承包主,董事长张一个口,少几百块钱很有把握。”

“非常感谢!”王大海开口回答。

王大海不想再在钱数上讨价还价,时间已近中午时分,不能耽误下葬时辰。他向杨民生使了一个眼色,杨民生再次从公文包里掏出两扎现金塞到石匠手中,石匠看话说到这个份上,没有再推辞,伸出手指沾着唾液当面清点后,带着四个农民肩扛背驮一些工具,以及石灰、香纸等下葬所需要材料与用品,走在前面带路上山。

去墓地的土路一片泥水,成了沼泽,一脚踩下去,又滑又陷,王大海抱着骨灰盒不能滑倒,刘春花要上前去扶,被拦下来,杨民生与吴兵两个人左右架着王大海,一行人趟着泥水顶着风雨艰难而行。

爬上丘顶,一眼就望到朱兆有与夫人乔珍的合葬墓,背靠龙山,前方是开阔的平整地带,再向前看去,是烟波浩渺的石塘湖。石匠已先期在合葬墓近旁搭起一个简易的小竹棚,王大海知道那片未淋湿的一小块干地,打有新的木桩,可能就是朱兆有女儿的下葬地。

石匠请了村里的地仙,画上太岁,王大海听从安排烧香点烛行开山礼,然后在打木桩的范围内用锄头挖三下,把手中的锄头丢到地上跑开。

王大海绕了一圈来到朱兆有夫妇合葬墓,大家都围在墓前烧纸,雨仍在下,雨点大,不是密集的那种,在一阵阵乱风中,一开始都担心纸货潮了烧不起来,但朱兆有夫妇合葬墓坟头的黄纸香火烧得都很旺。

杨民生拿着黄纸一张张的往火堆里添加,口中念念有词:“老董事长哭得伤心啊,夫妻俩终于与女儿团聚了。”

“老天有眼,都流泪了,为老董事长一家人高兴。”牛强凑到火堆旁伸手加上三刀黄纸,一扫杨民生伤感的情怀,说出一句乐观的话。

“老董事长是一个明白人,选对了王大海,知恩图报不简单,就是亲生儿子或者好兄弟也做不到这个份上。”顾长贵两手拿香,向朱兆有夫妇合葬墓作揖磕拜,他被王大海的用心与善举深深打动。

王鹏、吴兵、陶勇还有秦军一一上前烧纸磕拜,王大海接着刘春花后面给朱兆有嗑了三个响头,面向坟头说:“朱姐回来了,老董事长心安吧,过去一直揪心的案件真相随风飘散。”

石匠带着一班人干起事来很麻利,很快挖好墓穴,请王大海看过以后确定无异议,把一只公鸡当场宰杀,甩进去,公鸡并没有马上死去,带着鲜红的血,在墓穴里反复扑腾,按当地农村的说法算作祭奠。石匠很细心地捡干净墓穴里的每一根鸡毛,然后才进行骨灰盒下葬。

安葬完毕,石匠安排下葬的人以及山上所有人绕新墓转三圈,打招呼说,不这样的话死人阴魂会随时可能从坟墓里跑出来,跟着活人回家,在下山的路上也严禁回头探视,否则看见死者的灵魂在阴间的踪迹,对双方都是不利的,石匠怎么说大家怎么去做,没有谁不听从。

在村口的小店里,王大海请安葬人员吃了一餐,下午,风停雨住,阳光灿烂,石匠对王大海说:“今天下葬的日子真不错,有钱难买下葬雨,你们每个人和公司都会有福啦。”

一行人分乘两辆小车回滨江,王大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完成朱兆有一家人团聚的夙愿,在王大海的心中,除了自己的父亲外,多了一处山丘上那片绿树环抱,让他魂牵梦绕的地方。

王鹏与杨民生上到王大海坐的吉普车,把吴兵挤到前面的一辆小车上,他们俩人听到风声,德豪公司要与外商合资了,既兴奋又担心,不知道合资企业是个怎么回事,想到王大海这里探个究竟。

杨民生是德豪公司的第一代草根创业者,关心企业的未来,急吼吼地问:“老外与我们合资办公司,有一天老外走了,这个公司不就是我们的。”

还没等王大海回答,刘春花插话说:“想得美,如果老外不走,还越来越多看你怎么办?”

“这是个问题,英国人占着我们的香港就是不还给我们,董事长要小心为妙。”杨民生觉得刘春花的话有道理,谈起他的担心。

王大海只想外商来的问题,至于走的事还没有想过,转念一想说:“只要有钱赚,谁都不愿意走。”

“钱都给老外赚去了,我们喝西北风。”杨民生失望地反问。

“老外不图个赚钱,把设备、技术与资金砸到德豪公司来学雷锋吗。”王大海平心静气地说。

作为德豪公司总经理的王鹏比杨民生年轻,经常跑江海市场接触到一些与各个国家的中外合资企业,他谈起自己的理解:“与我们现起的股份制差不了多少,投股分红,谁投得多谁就分得多。”

“董事长可不能让老外当老大,在合资公司里一定要你说了算,否则我们就没有靠山了。”杨民生想外商一来,不一定买杨民生老家伙的账,直抒胸臆地说。

“德豪公司控股合资公司这一条在合资意向协议中已经明确,当时我想摸着石头过河,宁肯合资企业规模小一点,利润少赚一点,绝不能丢掉主动权。”王大海立即解释,打消杨民生心头的顾忌,接着说,“详细情况回到公司后,还要召开一个董事会,具体研究。”

杨民生谈得正在兴头上,不依不饶地接着问:“现在滨江到传,只要企业一合资,工人就要长工资。”

“这是肯定的,合资公司提倡高薪、高能、高效,只有这样才能吸引、留住技术人才。”无风不起浪,王大海肯定杨民生听到的传闻。

“企业成本能消化得了吗?”杨民生在公司负责生产管理多年,年年喊增产节约,增收节支,可成本总是居高不下,工人工资停留在低谷提不上来。

“合资企业生产高科技含量的le灯,利润高,在成本计划上就已经考虑工资及福利成本比本地企业提高百分二十以上,这就是合资的优势。”王大海透露合资意向中的冰山一角。

“有这么好的事,赶快合资。”杨民生急切地催促道。

“优势还有很多,比如在技术领先、高端市场、税收减免等等方面。但好事不从忙中取,我们要一步一个脚印扎实推进。”王大海压抑住与杨民生一样激动的心情,平静地告诫。

正常行驶中的秦军,突然一个急刹车,吉普车差一毫毫与吴兵乘坐的前面一辆小车撞尾。牛强与吴兵分别跳下车,急匆匆跑到吉普车旁,牛强慌张地说:“董事长赶快调头。”

王大海心想在滨江的大马路上,还有吉普车不能开的道理,他不以为然地回答:“开过去。”

牛强与吴兵俩人硬生生地拦住吉普车,吴兵把头伸进车内说:“节外生枝,国企没有合到资,工人堵路闹事,要市政府出面,其实是冲着董事长来的。”(《最沧海》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三○二章 危急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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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春花从吴兵与牛强俩人慌张的神色里,似乎觉察出前方发生了不一般的事,直接拉下秦军握住方向盘的右手,回过头对王大海说:“你这是飞机还是坦克?”

“一辆破吉普。+頂點小說,..o”王大海回答,大家都反对开过去,他没再坚持己见。

“算你还有diǎn自知之明。”刘春花看王大海态度有所转变,松口气说。

吉普车一旦停住,接二连三上来的大小车辆把退回去的路给堵死,只能困在车的海洋里泡着。王大海想,国企人表达诉求可以理解,可不能耽误别人工夫,大家都在为生计苦苦奔波,他自言自语地感叹道:“何时才能大路朝天,各走各边。”

刘春花没有注意到吉普车后方接踵而来的车辆,只是看着前方马路上聚集的国企工人,她知道王大海的时间是算着用的,分秒必争,于是大声嚷嚷:“那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既不能飞过也不能碾压,老老实实调头,绕道进城。”

“你看看,瞻前不顾后,我们现在插翅难飞。”王大海劝说刘春花看看吉普车的后方,密密麻麻的车辆已经堵得水泄不通,接着说,“我们干脆步行走过去。”

“他们正在气头上,你跑去凑什么热闹。”刘春花看着吉普车后方,望车兴叹,但又不准王大海下车,她担心碰到一个国企的搅屎棍,煽动不明真相的工人,把矛头指向王大海,愤怒的洪流势不可挡。

“他们有气也不能往王大海身上撒。”王大海想不欠国企分文,没有必要怕。

“你抢了他们的饭碗,不撒你还能撤谁?”刘春花听到刚才吴兵说,节外生枝,国企没有合到资,工人堵路闹事,要市政府出面,其实是冲着董事长来的。

“他们不是当年的国企,还在强买强卖。”王大海这次毫不退让,不准开车过去,还不能下车走动一下,坚持要下车。

“四个人把你们的董事长看紧,不准离开吉普车半步。”刘春花发威了,指着车外的吴兵、牛强和车内的王鹏、杨民生发号施令。

“我下去抽一支烟,活动一下筯骨。”王大海知道刘春花的性格吃软不吃硬,缓和一下气氛,商量着说。

刘春花沉默不语,没说行也没有说不行,吴兵拉开车门试探一下,看看刘春花没有当场制止,随即将车门大开,王大海走下车,一行人蹲在人行道上,烟枪像小火炉一样烧将起来。

抽完一支烟,王大海站起来看着远方堵路的工人,想起国企曾经辉煌的时光:

那时,国企厂的工人是那么的骄傲,走到哪高人三分,身穿蓝色的工作服,是滨江大街小巷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一到过年过节,工人下班的自行车上前挂后绑都是工厂发的,有令王大海羡慕的糕diǎn、酒以及日用品等等数不胜数,滨江漂亮的女孩扎堆住国企跑,以嫁给那里的工人为荣,即使一个二等残废的男青工都能抱得美人归。

曾经,肩扛手拎液化石油气罐,站在大街上的王大海,是一名待业青年,他要一个个楼道爬上爬下,一家家送上满气的罐,获得一张零票子送给母亲贴补家用。他没有正式工作,也没有自行车,更没有漂亮的女孩,在他用尽最后一diǎn气力再也爬不上楼梯的时候,脑海里就幻想着穿上国企的蓝色工作服,骑上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后面坐着漂亮的女孩,折下长江堤畔枊林枝,做出两dǐng上好的枊枝帽用作遮阳,顺着大运河北上,他要一直骑,骑到京都,把刚刚用自己卖力换到手的沾着汗渍的几张零票,买上一串冰糖葫芦,送给漂亮的女孩,学着电影中的镜头,单膝跪地,举案齐眉。

王大海曾做过一个梦,待业的他被国企厂录用为正式职工,兴奋地向母亲说起,可母亲淡然一笑,告诉王大海梦往往与现实相反,没有希望录用,不是王大海没有那个身体与能力,主要是父母无用,没有一人在国企工作,想要成为国企正式职工,只有华山一条道dǐng职,父母退下一个,子女dǐng职招工一人,如果两人都退,那么招工一双。看着绝望中的王大海,母亲安慰说,国企厂没有什么好羡慕的,那一群人不好好的工作,身在福中不知福,一天到晚只知道比吃比穿,不会有一个好的未来。鼓励王大海不要怕,天底下那么多的年轻人,只要手脚不歇下来,不会饿死一个人。

国企人的不幸被母亲言中,汹涌而来的市场浪潮,一潮高过一潮的扑来,一浪狠过一浪的冲击,国企呛水呛得不轻,骆驼似的国企抢不到订单,抢到了订单生产出来的货又不硬,手足无措,开始飘零,失去港湾,没有航向,那个高大气派的工厂大门里,仿佛在一夜之间,原来轰鸣的厂房突然一片死寂,过中秋了连个月饼都发不出,走出来的是最落魄、最失败的一群人。

王大海想到此,看着马路上的那一群人,有的坐在地上看报,有的站着闲扯,还有一个女工怀中抱着婴儿在喂奶,他动情地说:“等我们合资企业投产后,愿意来应聘的都可以收下。”

“合资还没有到手,就已经飘飘然。”刘春花冷冷地讽刺道。

“一个人不容易,一旦生下来,就得想办法活下去,失去铁饭碗,像民企的泥饭碗也可以端一端,比没饭吃要强一diǎn。”王大海回首自己人生一路走来的艰难,感慨地说。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政府不会撒手不管,何况德豪公司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小小蚂蚁,他们能瞧得上你吗?”刘春花知道世俗的偏见,国企是国家养的孩子,民企只不过是捡来的孩子。

王鹏悄悄地钻进堵路的工人队伍中,探听到一些情况,回来后,建议王大海:“董事长,此地不能久留,走为上计。”

“后面车辆围追,前面工人堵截,往哪走?”刘春花一脸愁云,无奈地埋怨。

“那也得想办法走,工人情绪很激动,把厂长都控制起来了。”王鹏焦急地说。

“当家三年,猪狗都嫌,受到过厂长处理的少数人在兴风作浪,乘机报复。”王大海分析国企厂少数工人的情况。

“没有那么简单,可能背后有高人指diǎn鼓动,口号、标语以及行动都很有条理。”王鹏如实向王大海汇报侦察来的情报。

在王鹏向王大海汇报情况时,杨民生也悄悄地去活动,不是钻进工人队伍探听情报,而是去找路,仅此一条进城的主干道,盯着上面绞尽脑汁地想只能是白费工夫,他顺着道路找到一家农机厂,厂区里有后门通往另一条道路,可以绕行回到德豪公司。

事不迟疑,王大海决定秦军与牛强俩人留下,一人守住一辆小车,等路疏通后开车回到公司,其他人跟着杨民生顺利地从农机厂绕道回到公司。

当一行人又说又笑走到德豪公司大门旁时,坐在路沿上的七、八个人爬起来,拦住王大海他们进门。

“你们想干什么?”在公司门口,吴兵没得想的劈头盖脸就一句,冲上去推开找王大海搭话的大个子青年。

“先要问问你们干了什么?”大个子青年镇定自若地与吴兵理论。

“我们干什么关你们屁事,滚开!”吴兵翻着白眼,怒视着大个子青年开骂道。

“你想打架?”大个子青年不甘示弱,斜眼蔑视着吴兵说,右手向后一举,一伙人围住吴兵。

“人太少不够打,回去多叫diǎn。”吴兵不屑一顾,摆着手吓唬他们说。

“你能打多?”大个子青年向前迈进一步,逼问道。

“大门里有一千多人,个个是胆大的,你自己看能打多少?”吴兵伸出一根中指,竖到大个子眼前勾一勾,不紧不慢地回答。

“国企厂二万多人,对于抢走饭碗的仇人,你看看他们会不会拚命。”大个子青年展示国企势力,不知道吴兵竖中指是洋人的指法,与中国人竖小指的意思差不多,他只当作是一千数字的概念。

吴兵本想当面戳穿竖中指侮辱大个子青年的含义,但又一想此人不是场面上混的人,不值得一说,继续调侃道:“这里舞不开手脚,选个良辰吉日,找一个大场子。”

“别听他忽悠,回去叫人。”大个子青年推出身边的一个光头,愤怒地吼道。

吴兵手指放入口中,吹出一个响亮的口哨,陶勇以及门卫带着一班人从大门冲出,将国企厂的人团团围住,双方人员势不两立,如箭在弦,一触即发。吴兵想趁国企厂大批人马未到之前,先拿下面前大个子青年等七个送上门的嚣张货色。

“德豪的人全部退下。”危急关头,王大海当机立断,大声一呼。

王大海从德豪人退出的空地,威严地走向大个子青年。(《最沧海》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diǎn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ra”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三○三章 出手不凡

刘春花竖起臂膀,双手伸向头上,挽住浓黑的秀发,用手指三下五除二很快编成一条大粗辫子,取下嘴中咬着的手帕扎紧甩向脑后,她瘦小的身段立显精干起来,跑到王大海的前面站住,两手叉着腰眯着眼盯住对方大个子青年。

大个子青年被刘春花的贸然举动震慑住,不知所措中猫了一眼刘春花,只见几近完美的脸庞,双眸清澈见底,犹如水晶,看起来虽然有些冷漠,寒气袭人,却遮挡不住灵魂深处那柔情似水。

“走开。”大个子青年偏开脸,望着天空说。

“有本事,从我身上踩过去。”刘春花毫不怯场,咄咄逼人地要挟。

“如果你的身后没有男人,今天我立马走人。”大个子青年发现刘春花一副泼妇架式,扫了一遍刘春花那一方,挑唆道。

“怎么随便小瞧人,你家里就没有女人了。”刘春花毫不示弱,针锋相对。

王大海心里很着急,没有时间泡在这里对峙,拖下去无济于事,如果等到大个子青年增援的大批人马赶来,德豪公司门前必将是一场恶斗群架,搞企业平安即是福,打不是一个好办法,打赢他们又能怎样,今天打跑了,从此结下怨仇,隔三差五还是要来骚.扰,白天不来,夜间出没捣鼓,企业生产经营经不起无休止的折腾。

既然大个子青年是冲着王大海而来,王大海想引火烧身,把这些人引开,只身跟着这些人走,量这些人也不敢把他怎么样。王大海拽下刘春花说:“不要在这里胡闹。”

“你才胡闹呢。”刘春花扯开王大海拉住她的手,大声地埋怨。

“如果再不走,我就要安排人把你保护起来。”王大海担心刘春花的安全,强硬地劝说。

“我不要你管。”刘春花手舞足蹈,对着王大海一阵看似凶猛的拳打脚踢。

刘春花对王大海一发威,两边的人都站着没再动手,看看刘春花接下来要干什么。其实刘春花的心里也着急,比王大海急得还要很,以前曾看到过小青年聚众打群架,那都是不顾后果地往死里打,就近逮到砖头、啤酒瓶、板凳、扁担什么的就当作攻击武器。

对峙的场面突然静下来,像是一场大战在即,寂静得可怕,双方的人员都憋住气鼓足劲,等待着为首的振臂一呼,蜂拥而上。

刘春花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看都没看上一眼,一把拉住大个子青年,往旁边的人行道上拽。大个子青年不明就里,半就着跟随刘春花来到人行道。刘春花推着大个子青年站在人行道的路沿下,她站在路沿上,脚底下垫起来的身高可以齐到大个子青年的眉眼处。

“你究竟想干什么?”刘春花两眉紧锁,不卑不亢地问。

“还用问,王大海把我们的饭碗抢了。”大个子青年想走但又不好意思走,不情愿地回答刘春花的问话。

“王大海没有抢你们的原料,也没有抢你们的设备;没有抢你们的市场,也没有抢你们的技术人员,两家公司互不相干,生产不一样的产品,销售的市场完全是两码事,你怎么说抢走你们的饭碗了。”刘春花抓住主动权,连珠炮似的滔滔不绝与大个子青年理论。

“不用说,大家都心照不宣。”大个子青年踢弄着脚下的一块小石头回答。

“你不说,大家怎么知道?王大海是不是欠你们厂的钱不还。”刘春花明知故问,摆出一副打报不平的姿态。

“不是欠钱,我们盼望已久的合资,王大海抢去了。”大个子青年本不想与一个女人家说这些事,但看到刘春花气势汹汹地追问,他袒露心迹。

“合资是两家公司的事,就像两个人谈恋爱,自觉自愿,强扭的瓜不甜。”刘春花从女人的角度理直气壮地分析。

“外商到我们公司已经考察过了,可以说是铁板上钉钉的事,被王大海从中间插一脚。”大个子青年委曲地诉说衷肠。

“跟你们先谈了不错,不一定就能牵手结婚生子,通过相互了解,感觉不合适,分手很正常,即使结婚生子,也还有离婚,现在社会上不少见。”刘春花步步紧逼,一句话也不退让。

“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人告诉我们王大海耍滑头,暗中做了小动作,可耻的第三者。”大个子青年diǎn破他们掌握的情况。

“说得不好听一diǎn,不要说我在羞辱你,能被抢走的爱人,不叫爱人。合不合资不是你们说了算,也不是王大海说了算,两个男人同时追一个女人,这就要看女人的心向着谁。”刘春花据理力争,想说服大个子青年。

大个子青年三句话说不过刘春花,干脆闭口不谈,心里想,面前的这个女人不简单,钢针一样的嘴,句句话都戳人,他甘拜下风,沉默片刻,不打招呼想溜走。

刘春花眼明手快拉住大个子青年的衣角不让其离开,在众目睽睽之下,大个子青年对于一个女人不好发怒,抬起右手保持距离示意着刘春花放下衣角,大个子青年态度冷冷地警告:“请你放自重一diǎn。”

“你还配讲‘自重’两个字,带着不三不四的人跑到德豪公司门口寻衅滋事。”刘春花见缝插针,抓住字眼予以反击。

“我是工人选出的代表,来找王大海要回合资,如果不退回合资,今天就要在这里拚命。”大个子青年一diǎn不退让,自豪地说出来路。

“不要受少数人怂恿,教唆你出面当傻帽,出了事谁负责。”刘春花一脸认真地告诫。

“我负责。”大个子青年以代表的身份自居,勇于担当地表态。

“空口说白话,你拿什么负责?”刘春花轻蔑地笑着问。

“我拿身家性命负责。”大个子青年拍着胸脯保证道。

“你的身家性命能值几个钱,这大门里有一千多人张口要吃饭。”刘春花不屑地反问。

“我们没有饭吃,你们也别想过好日子,才不怕天塌下来。”大个子青年想到他们工厂里一双双愤怒的眼睛,对刘春花打赌说。

“天塌不下来,但你家里会乱成一锅粥了。”刘春花想,只有从大个子薄弱处去戳他。

“少来鬼子一套,单位的事与我家里有何相干?”大个子青年一本正经地反驳。

“不信你就等着去做牢鬼吧,你们现在就开始火拼。”刘春花大声一呼,摆出要走的姿势,侧眼留心观察大个子有diǎn迟疑,接着说,“今天这场架打起来,两个人必须去坐牢,王大海一个,还有一个就是你。王大海坐过牢,里面关系熟,外面有资产,不会受多少罪,你跑上门来打架,罪加一等。”

刘春花一阵喷过以后,大个子青年从迟疑中转向刘春花,语气缓和一diǎn说:“你说话算不算数。”

“想说什么?”刘春花冷静地反问,为了给大个子青年一个信心,她接着说,“王大海是这个大门里的董事长,我的身份还需要介绍吗?”

“跟我们走一趟,把你刚才的话向工人们说清楚。”大个子青年想一想刘春花的话也对,枪子可不长眼专打出头的,向刘春花提出要求。

大个子青年此言一出,德豪公司的人像是炸了锅,群情激奋,个个蠢蠢欲动,他们对于刘春花刚才勇敢地挺身而出,与大个子青年周旋,从内心里佩服,但并不赞赏刘春花这种冲动的行为。

王大海看在眼里听在心中不动声色,如果要去正如他愿,肯定是他一个人身入虎穴,把这些上门滋事的人引开,至于合资的事只能去问外商。

吴兵早就忍不住了,对于找上门来的这些人,唯一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用拳头来说话,然而王大海刚才有言在先,德豪公司的人全部退下,只好暂时忍气吞声,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他顾不上许多,走上前轻声劝说刘春花:“这是他们挖的一个大坑,绝对不能跳。”

“你也要为他们想一想,空手而归怎么交待。”刘春花站在对方的角度回答,故意大声地说,好让大个子青年听个明白。

“话可以带回去,但人绝对不能走进工厂,干柴遇到烈火,一diǎn就着。”吴兵极力劝阻刘春花不要去铤而走险。

“他们要合资,要刘春花干什么?”刘春花哈哈一笑道。

“如果要去,我带着几个人伴在左右。”吴兵见劝阻无效,提出补救措施。

“他们工厂两万多人,你带几个人去抬我的尸首回来。”刘春花看着大个子青年,幽默地调侃。(琴昂的短篇《现场办公》4月8日在“人民文学醒客”金短篇上架了,有兴趣的看官可以上网搜索。)

刘春花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大个子青年也在为刘春花的安全担忧,如果万一有个闪失,他也走不了干路,忍不住插话对刘春花说:“你是董事长的董事长,今天听你的,定一个地diǎn去谈。”

“我有一个最安全,对两家企业来说也是最公平的地方,不知道你们的人愿不愿去。”刘春花心中早已想好了一个地diǎn,轻描淡写地回答。

第三○四章 语出惊人

大个子青年心中暗喜,他所在的企业合资不成,本想带几个人来发泄一通,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小女人竟然上套了。¢£頂¢£diǎn¢£小¢£说,..o

“你不会带我们到联合国去说理吧。”大个子青年手舞足蹈地说。

“美不死你,也不撤泡尿照一照自己。”刘春花故意撅着嘴讽刺道。

“可是美女亲口说的。”大个子青年阴阳怪气地回答,两手扒在裤腰带上。

王大海对于面前油里油气的混混早就不感冒,公鸡拉屎开头硬发人头疯,看到大个子青年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有辱刘春花的行为,他一个箭步,恨不得扑上去,挥拳将这个坏蛋砸成烂泥,但心里一想,冲动是魔鬼,既然德豪公司合资已经签下协议,平安发展才是正道,不必把事情闹大,他强忍激动情绪,推了一把大个子青年,怒视着说:“回家到你妈妈面前撤去。”

可能是王大海的一掌出手比较重,轻飘飘的虾子样大个子青年踉跄几步站稳脚跟,他心里感觉到刚才的举动有diǎn冒失,但张嘴不服输,气急败坏地说:“滚一边去。”

“睁大眼睛好好看一看,这是谁的地盘?”王大海怒不可遏,揪住大个子青年的领口说。

大个子青年被王大海铁钳似的手强有力地抵住,他上身不得动荡,抬起一只脚跺着地轻蔑地说:“想当年,你可像个人样。”

看到大个子青年不敢发作,后面的几个人无动于衷,王大海随即松开手,他想到大个子青年国企厂当年的辉煌岁月到现在烟囱不冒烟一副落魄样,反驳道:“你当年有个人样,可那是陈芝麻烂谷子。”

“就是被你们挖墙角挖倒了。”大个子青年想到王大海的公司一天天壮大如日中天,而他们的工厂却日日穷得连工资都发不出,挂着一个徒有虚名的国企正式职工头衔也不能当饭吃,把责任怪罪到王大海的身上。

“坐吃山空,是你们玩倒的。”王大海一针见血地直指要害。

“我们都被厂长玩了。”听了王大海一番话,大个子青年如梦初醒,想到他们的工人兄弟还在马路上苦苦地坚守着,等待有关上级部门领导给一个说法。

大个子青年自言自语的一句话,他后面的人立即骚.动起来,聚集到大个子青年的身边,催促道:“不能听他们忽悠,赶紧办正事,带人走。”

“是呀,不到联合国,美女说到哪里去?”大个子青年认为带来的几个工厂师兄弟提出的建议有道理,立马转身对刘春花说。

“到市政府。”刘春花想与国企厂长关于争夺合资权的一个结,只有到市政府当面锣对鼓地对质一番才能解开。

“你说的?”正中大个子青年心意,国企厂是政府的,不会见死不救。

“你逼的。”刘春花机警地回答。

“赶紧走。”大个子青年顾不上这些,谁提出要到市政府已经无关紧要,反正国企厂的工人现在还堵着马路上。

“你们先走。”为避开嫌疑,刘春花提议道。

“虚晃一枪?”大个子青年怕女人心计多,不放心地反问。

“你还是个男人吗?”刘春花一脸不耐烦地埋怨。

“好,一言为定。”大个子青年碰了一鼻子灰,最后强调一句。

国企厂的一伙人满心欢喜地走了,大个子青年安排一个骑自行车的工人超前走,截住增援的人马转向到市政府,又安排另一个骑自行车的工人回厂,通知选出的所有工人代表赶到市政府。大个子青年充满信心,一路上哼着小调,脑海里幻想着工厂合资以后,厂容厂貌焕然一新,穿上崭新的工作服,坐在宽敞明亮的车间,收入比一般工厂工人翻两翻,手头上数一大扎子鲜红的毛爷爷,又可以扬眉吐气了,走到哪高人一等。

德豪公司门前恢复往日的平静,王大海看着大个子青年一伙人摇摇晃晃远去的背影,脑海里回放着刚才刘春花与大个子青年斗智斗勇的一幕幕,伸手在刘春花面前打了一个漂亮的响指,动情地称赞:“巾帼不让须眉,敢与男儿争高低。”

成功避免了一场恶斗,刘春花心里很高兴,她不知道当时的胆量从何而来,只知道奋不顾身地冲上前与大个子青年理论,虽然取得暂时的胜利,但后面的任务更加艰巨,她改用一句名人的话回答:“革命尚未成功,接下来加倍努力。”

德豪公司在现场的人员都围住刘春花投去敬佩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竖起大拇指向刘春花不停地摇晃,吴兵打开一瓶矿泉水双手送到刘春花的面前,恭维道:“出手不凡,再狠的拳头打不过舌枪唇剑。”

“想一想,他们接下来会出什么招数?”刘春花对于一片掌声,淡定地提醒吴兵,同时也对大家环视一遍说。

“他们能有什么招数,只不过是死缠烂打,无非是想要合资那一口救命水。”吴兵不以为然地回答。

“想一想,他们会如何缠怎样打?”刘春花想到即将要应对的复杂场面,请大家帮着参谋。

“这下子我不带一些人去肯定不行,他们可能有上千人,不一定都会动手,但一旦围起来水泄不通,我带的人进不去,嫂子也出不来,不是成了……”吴兵分析着将要发生的情况,说到关键时停住口。

“怎么话说一半,究竟成了什么?”刘春花紧追不舍,急不可待地问。

“这个词语我说不出口。”吴兵知道前面的话已说出口收不回来,但又不敢说出后面的那个词语。

“等见到尸首才能说出口。”刘春花不高兴地报怨。

“笼中之鸟。”吴兵开始想说的是瓮中之鳖,在刘春花一再追问下,突然想到比较适合的词语,接着建议,“我必须带五十个人左右,把嫂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像笼子一样保护起来,确保他们的人不能靠近。”

“吴总的想法不妥,愤怒的人群爆发起来就像破堤的洪峰势不可挡,不讲你带弟兄组成人墙,即使是筑起铜墙铁壁也阻挡不住。”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王大海,反对吴兵的做法。

王大海虽然没有说话,但在内心里把现场每一个人说出的一词一句,甚至说话时的表情神态都在认真琢磨,并非怕大个子青年那一班人,也不怕上千聚集的工人,刘春花不可能那么傻,轻易地羊入狼口任其宰割,政府也不会撒手不管,在冠冕堂皇的政府大院里,就是天王老子恐怕也不敢撒野作恶。

有一种情况王大海摸不清道不明,那就是市政府领导的态度如何?一方面国企员工要生存吃饭,稳定是一件大事;另一方面作为民企的德豪公司合资发展,增加税收就业,为地方p增长作贡献,也不是一件小事。

“三个人去。”王大海思考良久,与刘春花商量着说。

“他们不是说只找董事长的董事长。”刘春花想一个人去应付场面,不想让王大海到处树敌,多一分怨恨就多一分危险。

“我当你的随从,如果市里的领导问起合资的事,我来补充说明。”王大海策略地作出说明。

“还有一个是谁?”刘春花疑惑地问。

“曹爱国。”王大海回答,接着解释,“他是一个老革命,也曾当过区委的一把手,知名度比较高,发生争执时,上上下下做起工作来有一定的影响力与说服力。”

“董事长,我还是有diǎn不放心,带十几个人在门外等。”吴兵忧心忡忡地提出要求。

“你的任务与牛强一起带领护厂队看家护院,这两天加强公司内外的巡查,以防他们少数搅屎棍来砸场子。”

一切事情安排妥当,王大海、刘春花和曹爱国坐上秦军开着的吉普车驶往市政府。(琴昂的短篇《现场办公》4月8日在“人民文学醒客”上的“金短篇”上架了,有兴趣的看官可以上人民文学醒客网搜索。)

市政府大门前密密麻麻的工人堵死交通,无法进去,在曹爱国带领下,三人一起绕道从宿舍区的一道后门进入到政府大院内,副市长李再在信访办代表市政府接等上访工人代表。

三个人进入信访办坐定,大个子青年坐在对面的后一排,对刘春花投来赞许的目光。国企厂长垂头丧气坐在市长身后,像是接受审判。先是李再对工人代表作说服工作,谈到要如何走出困境,只有改革创新等一番道理,说到后来代表们听不下去了,都用手掌不停地敲击桌面,强烈的噪音淹没李再的讲话。

应大个子青年提议,要刘春花出面答疑,以为从她身上能打破缺口,夺回合资权。刘春花毫不含糊,从一个女人恋爱的角度舌战群代表,最后的结果只能去问像两个男人争夺的恋爱对象外商意见,令在场的代表大失所望,把矛头指向大个子青年臭骂一通。

“我来谈diǎn个人看法。”在混乱之中,李再振臂一呼,振振有词地说,“有人举报说,外商被蒙在鼓里,此次合资涉嫌狸猫换太子。”

李再语出惊人,接待现场刹那间安静后,突然像炸了锅一样,群情激愤,冲向王大海。

第三○五章 借刀杀人

见到风就是雨,这一下信访办接待室的上访工人代表像是干柴遇到烈火,大家的情绪如火焰般熊熊燃烧起来,忽然找到一个依靠,找到他们国企厂新生的救世主,蜂拥般将王大海团团围住。≥頂≥点≥小≥说,x.

王大海闭上眼,这个世界就与他无关,心里想着以不变应万变,对于工人的无理,王大海不恨也不气泰然处之,他能理解堵路围攻等过激行为,似乎成为绝望中的工人表达诉求的方式。王大海心里很清楚,其实造成混乱局面的幕后推手是李再这个狡猾的狐狸,煽动不明真相的工人想搞垮王大海,摧毁德豪公司。

之所以闭上眼,交出合资权王大海不可能做到,他不想与工人对话,人多嘴杂,言多必失,在此场合下无理可讲,除非能当场表态给国企厂一笔资金予以补偿,给多给少可以讨价还价。也可以承诺德豪公司合资后招聘工人方式的缓兵退兵之计,但后一种方案国企厂的少数青年工人或是有一技之长的技师能接受,绝大多数工人害怕丢掉国企正式职工的铁饭碗,不会到一个民企捧泥饭碗。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刚才李再振振有词,有人举报说,外商被蒙在鼓里,此次合资涉嫌狸猫换太子,王大海要在众人愤怒的语言里,大海捞针捞出背后真相,这是谁在打小报告,还是李再无事生非加害于王大海。

发现情况不妙,刘春花站起来想保护王大海,以为这些人像大个子青年一样,对一个女人不敢怎么样,但事与愿违,她像是遭遇破堤的洪流从王大海身边越冲越远,一步步退让退到信访接待室的门边,再也无法挤进人堆,她恨不得从众人头顶上爬过去。

情急之中,刘春花立即寻找救星,第一个想法找今天在接待室里最大的官李再副市长,从混乱的人群里没有发现踪影,李再刚才的座位已经被上访的工人霸占,她随即跑到门外,远远地看见李再对信访办主任交待几句后正在离开,刘春花扑上去,一把拽住李再的西服,恶狠狠地怒视着。

李再用手扒了几下,娇小的刘春花十分有劲,始终不松手,李再拽不动甩不掉,无奈之下问道:“你是谁?”

刘春花对李再的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气愤地骂道:“狗官。”

李再不熟悉刘春花,还以为是国企厂的上访工人代表无厘头的泄愤,他没有大声发作,劝说道:“我知道你们有气,但有气不能对我发,谁抢了你们的合资找谁发去。”

刘春花对李再的煽风点火更加气愤,拽住李再的西服整个人干脆往地上一坐,李再无法站立,弯着腰半就着刘春花束手无策,在大庭广众之下,再大的官对于一个平头老百姓的纠缠,不好动用警力,必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才不失一个领导的形象。

信访办主任蹲到刘春花的身边,劝说:“先放手,有话好说。”

刘春花撅着嘴没有回答也不松手,摆出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式,心想如果王大海不是好好地走出来,李再就别想走开。她此时的心里有些愧疚,就是她太轻信了,以为到市政府大院是一个说理的地方,与王大海一起来把事情辩个明白,没有想到遭遇陷阱。

信访办主任看劝说刘春花无效,去找国企厂工人代表来劝说,不能这样蛮横无理,如果再不听劝阻,可以按治安管理条例把人抓起来行政拘留。但找了几个国企厂的工人代表都不认识刘春花,最后还是大个子青年认出刘春花,对信访办主任说:“是王大海董事长的董事长。”

信访办主任跑回来,凑到李再的耳边叽里咕噜几句,李再点点头心领神会,笑脸相迎,哄着刘春花说:“今天两家企业的矛盾有点激化,我能力有限。”

刘春花知道李再花言巧语骗她放人,冲着李再骂了第二句:“大骗子。”

“我骗你什么了?”李再回答。

“到这里是说理的,还是打架的,如果要是能打出一个理,我立即放开手,回去叫人。”

“到这里是说理的。”

“既然说理,你为什么要跑。”

“接待规格要升级,我去向市长汇报。”

“你走了,如果王大海出事谁来负责?”

“国企厂的工人负责。”

“他们能负得了责吗?”

“该抓的抓,要枪毙的枪毙,绝不手软。”

李再显得公正严明,其实他对王大海下了一个套,借刀杀人。

刘春花也不傻,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她知道李再暗中点起一把火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溜走,把市长拖出来收拾残局。她想绝对不能让李再离开现场,即使王大海有个三长两短,也要有一个人来陪葬。

刘春花感觉到硬来不是一个办法,如果李再撕下伪装,发威起来叫警察出面可以强行逃离,她转变语气平静地说:“今天你接待上访工人不能走。”

李再想说服刘春花,不留后遗症地走,如果强行离开现场发生意外,刘春花的口供会留下对他不利的把柄。他用商量的口气回答:“我不是走,向市长汇报?”

刘春花想了一下,看看身边站着的信访办主任,对李再说:“叫他去,如果不放心,到信访办去给市长打一个电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李再不好意思再找借口溜走,同意到信访办隔壁的办公室,毕竟今天是他的接待日。

刘春花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个人形象,不依不饶地对李再说:“那边要出人命了,你管不管。”

李再不紧不慢地回答:“管,法不责众,我一个一个地找来办公室做工作。”

信访接待室里,王大海端坐在桌前,不知道有多少张嘴对着他喷粪,一股股难闻的气味熏得他简真透不过气来,他坚持着沉默不语,一言不发,不断暗自鼓励,要有定力,临危不乱方寸。

曹**国与对面一个年龄大的老工人理论,他说:“这事是外商自愿,市长拍板,你们这样胡闹没有任何道理。”

老工人回答:“你是离休干部,一个月到时领钞票,我们可是干瞪眼呀。”

老工人身旁的女工站起来冲着曹**国开口就骂:“你这个老革命越老越糊涂了。”

为缓和现场激烈的气氛,曹**国忍气吞声,谦虚地说:“你对我有意见尽管提。”

女工气势汹汹地问:“你那时枪林弹雨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曹**国想都没有想,脱口而出:“为了劳苦大众能过上好日子。”

女工马上变脸,装出一副哭丧的样子,苦诉道:“你为什么还要帮着王大海说话?”

曹**国一本正经地回答:“谁有理就帮谁。”

女工真的挤掉下几滴泪,用衣角探试着说:“人心不足蛇吞象,王大海的钱够他三辈子花,还要从我们穷人碗里抢食。”

女工的话在现场极具煽动,围住的人群一片哗然,几个青工代表挤上前推开老工人与女工,一个外号叫疤子的青年从腰间拔出一把长螺丝刀,猛地一下插在桌面上,对王大海威胁道:“塞多少钱?”

王大海不动声色,两眼炯炯有神地盯住螺丝刀,像一尊雕塑定格在手舞足蹈的疤子面前。

“收起螺丝刀。”曹**国看不下去,简直无法无天,在政府大院里已经刀刃相见,虽然是生产工具却是能毙命的凶器,他义正言辞地质问,“谁塞钱了,拿出证据。”

疤子用食指在螺丝刀把头上不停地抹着,像是有颈椎病一样晃着头回答:“你们塞钱,证据当然由你们拿。”

曹**国被眼前阴阳怪气的疤子逼急了,脸红脖子粗,气愤地骂道:“不要血口喷人,我枪林弹雨都过来了,还怕你们这些混混。”

疤子说时迟那时快,凶猛地伸手从桌面上拔起螺丝刀,准备刺向曹**国。

王大海虽然端坐在椅子上,对眼前疤子的一举一动明察秋毫,当曹**国遭遇危险时刻,他“嚯”地一声站起,铁钳似的大手一把抓住疤子拔螺丝刀的手腕,不用缚鸡之力,慢慢地扭转一个九十度,长螺丝刀掉落桌面,疤子疼痛难耐,龇牙咧嘴地嚎叫:“好呀,是你先动的手。”

围住的人一哄而上,如恶狼一般直扑向王大海一个人。(琴昂的短篇《现场办公》4月8日在“人民文学醒客”上的“金短篇”上架了,有兴趣的看官可以上人民文学醒客网搜索。)

王大海寡不敌众,无路可逃,甩掉疤子的手腕,抓起桌面上的长螺丝刀与众人对峙搏斗。

疤子气急败坏,一手操起一个陶瓷茶杯,伺机砸向王大海。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扒在窗外密切注视里面动静的刘春花,举起一把折叠椅,对准玻璃窗不顾一切地狠狠打在玻璃上,紧接着又打碎第二块玻璃。

“稀里哗啦”的玻璃破碎声震耳欲聋,把里面的众人震慑住,在突然安静的场面上传来刘春花撕心裂肺的吼叫:“警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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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章 铁证如山

信访接待室外刘春花又是砸窗玻璃又是歇斯底里地疯叫,动静搞得很大,室内团团围住王大海的上访人员代表听说警察来了先后散开,个个惊慌失措地坐回到椅子上。¤頂點小說,

王大海没有坐,拿着那把疤子带来的螺丝刀,站在位子上朝窗外察看,他担心刘春花的安全,想扒开旁边座位上的代表挤到门外看个究竟,但没有一个人退让,紧紧地手拉手圈起来,王大海寸步难行。

疤子坐在王大海的对面,手掌拍得桌面山响,对王大海大声说:“想跑了,没门。”

“跑得了和尚跑不掉庙。”王大海回答,指着破碎的玻璃窗说,“人命关天。”

疤子似乎久经上访的场所,阴阳怪气地一笑说:“没事,等会有人来关心她。”

看到出去没有希望,王大海拉了一下身边的曹爱国,与疤子商量着说:“我不走,让这位老同志去。”

“没门,一个都不准跑。”疤子不给一点情面,王大海的一句话像是提醒了他,站起来挥着手招呼大家,“看紧点,不能让他们玩滑头溜之大吉。”

王大海焦急起来,几乎带着恳求的口气说:“时间长了怕流血过多。”

疤子转过身从挂着几块玻璃碎片窗户看出去,若无其事地回答:“死不了,在市政府大院里怎么能死人呢。”

德豪的人不让走,他们的人总可以去,王大海试探性地问:“拜托你去看一看。”

“没门,对敌人不能手软。”疤子不屑一顾,冷冷地回答。

曹爱国坐不住了,也站起来,气愤得双手发抖,怒视着疤子教训道:“就是打战还要优待伤员,你就不能讲一点人性。”

听到曹爱国的教训,疤子马上翻起白眼,咄咄逼人地喷道:“不要在这里夸夸其谈人性,如果你们有人性,不会抢走我们的饭碗。”

刚才被上访代表耻笑的大个子青年,此时悄悄地走到门外,他有点敬佩刘春花泼辣作风,被刘春花勇往直前的一种虎劲感染,虽然刘春花对于退出合资决不会同意,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知道他们工厂先与外商洽谈,结果没有合到资,觉得不公平一直憋在大家心里,任何事情要一分为二的看待,就像刘春花说的二个男人追一个女人,要看这个女人的心偏向哪一个男人,强扭的瓜不甜。

大个子青年也在反思,为什么外商看中王大海的公司,可能是私企的机制比较灵活,同时也要看到国企厂之所以没有合到资,存在着先天的劣势,外商是来赚钱的,不是来捐款的,如果大发慈悲到这里捐助,毫无疑问选中的肯定是他们工厂。大个子青年也还有一个私心,想与董事长的董事长刘春花套近乎,还想着如果德豪公司合资成功,过来端这边的饭碗。

大个子青年掏出口袋里的香烟,假装出门抽一支,蒙混着出了门,带眼一瞧惊呆了,二十多个特警带着枪将信访办接待室团团包围,四个女特警扭着刘春花强行押送到接待室隔壁的办公室,他担心地看了一看,没有发现刘春花的身上有血迹,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下来,站在那里不敢上前。

“进去蹲在里面。”一个特警凶狠地对大个子青年发号施令。

大个子青年竖起手中刚刚点着的一支香烟,示意给警察看,意思抽完这支香烟就进去。

特警二话不说,一掌打去那支香烟飞到三米远,推着大个子青年进到接待室里。另一特警拿着一个无线话筒对着接待室里喊话:“里面的人都听好了,坐在原位不要走动,我们现在执行公务,请主动配合。”

话音未落,包围的特警中有四人冲进去信访接待室,拿话筒的特警紧随其后走进接待室里,对着呆若木鸡的人群说:“谁是疤子,请站出来。”

疤子没有惊慌,听到叫声站起来冲着喊话的特警做着鬼脸说:“警察大叔,帮我们厂解决合资呀。”

疤子此言一出,一阵轰笑,接待室里严肃紧张的气氛一扫而去。

喊话的特警提高音量压住嘈杂的笑声,斥责道:“谁是你大叔,跟我们走一趟。”

疤子往椅子上一坐,双手抱在胸前,头偏向一旁说:“如果是为了我们工厂合资的事,我就跟你们走。”

“上去,带他走。”喊话的特警下达命令。

在座的工人代表不愿意了,疤子刚才的几句话在大家的心目中成为拯救工厂的英雄,为了合资的事勇敢地站出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大家不约而同地想,不能不明不白的给特警带走,要带走把代表全部都带走,聚集到疤子的周围,将疤子保护起来。

隔壁办公室里,四个女特警押送刘春花进去却不能放手,一放手刘春花就要去抓李再,弄得李再在特警面前很尴尬,不能这样一直押着,该说话还要说话,李再走上前说道:“我听你的没去汇报,你却在拆我的台。”

刘春花知道李再说的是她砸窗玻璃的事,但事出有因,她把责任往李再身上推,嘴像钢针一样反击:“你为什么不去制止。”

“对工人激动的情绪宜疏不宜堵,必须反复细致地做工作。”李再陪着笑脸解释,接着变脸说,“但你这一砸,事情的性质砸变了。”

“如果不是一把椅子砸上去,王大海可能现在躺进太平间了。”刘春花故意夸大其词。

“我不是吓唬你,破坏公物触犯法律。”李再紧盯着刘春花威胁道。

刘春花不是一个好惹的刺猬,立即反驳道:“你也跑不了,见死不救犯了渎职罪,要坐牢我们一起去。”

李再与刘春花正在较劲时,喊话的特警看劝说不行,准备采取第二套方案,退出接待室在行动前必须向李再汇报。喊话的特警站在接待室办公室门外,等李再出来后,急忙唯唯诺诺地说:“工人围住不让带走,看样子我只好武力解决。”

李再一头雾水,心想带走王大海是工人皆大欢喜的事,怎么会出面阻拦,反问道:“怎么会?”

“他们说如果解决工厂合资的事就跟我们走。”喊话的特警解释。

“你们带的是谁?”李再追问道。

“按你说的疤子。”喊话的特警答。

“乱弹琴,我说的是手上有疤子的王大海。”李再发怒道。

李再暗示特警带走王大海,不好直呼其名,只说一个手上有疤子的,因为王大海右手留有一块非常明显的被硫酸烧过的疤痕,还是李建国派人泼梦影硫酸时,王大海抓住那个凶手而留下。李再怕特警再次抓错人,对着喊话的特警耳畔叽里咕噜几句。

喊话的特警心领神会,重新进入接待室后,没有直接找王大海,将错就错,走到疤子面前说:“你走不走?”

“刚才说过了,你答应我们解决企业合资。”疤子踢着二郎腿说。

“我们只管打砸抢,其他无能为力。”喊话的特警答。

“你是说我犯法了?”疤子装出一副凶样,冲上前与喊话的特警理论。

“有人犯法了,我们需要你的口供证明。”喊话的特警解释。

听完喊话的特警解释,疤子的心里明白,暗暗地想,王大海这次算是摊上好事了,如果能判上一个重刑,合资的事可能就要落到他们工厂,但从目前发生的情况来看,够不上重刑,当时他没有拿螺丝刀插进自己的肋骨,捅一个重伤出来,就能成全了工厂合资的事,那样他疤子才真正算得上拯救国企厂的英雄,虽然为时已晚,只能跟特警过去录一个口供,但能把王大海搞进去也不错,再来想办法突破。

疤子得意地回答喊话的特警:“带几个人去?”

“只你一人。”喊话的特警答。

“好,我一个人去。”疤子看了王大海一眼说。

喊话的特警解决了疤子的问题,接着指向王大海说:“还有你,跟我们走。”

站在王大海身边的曹爱国轻声制止道:“不能去,公司一大摊子的事谁来做主。”

王大海知道天要下雨在劫难逃,抓住有限的时间,交待说:“不要慌张,摊不上大事,你必须抱住市长的大腿不能放,如实汇报今天的情况,是市长一手抓的合资项目,你话还可以讲重一点,如果影响到合资的成败,关系到两个国家的关系与声誉。”

交待完毕,王大海问喊话的特警:“为什么要带我走?”

喊话的特警回答:“涉嫌故意行凶杀人。”(琴昂的短篇《现场办公》4月8日在“人民文学醒客”上的“金短篇”上架了,有兴趣的看官可以上人民文学醒客网搜索。)

王大海两手摆摆,并拍拍空荡荡的衣服说:“拿什么行凶?”

“凶器在这,上面留有你的指纹,铁证如山。”喊话的特警头一歪,示意正装进一个塑料袋的螺丝刀回答。

“那是他的生产工具。”王大海指着疤子回答。

“在他手里是生产工具,可握在你手中那就是杀人的尖刀。”喊话的特警斩钉截铁地说。

王大海已经不是当年懵懂少年的王大海,只要他不签字画押,从公安到检察再到法院,不是某个人能一手遮天。

王大海望一眼破玻璃窗户外回答:“行,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有一个条件。”

第三○七章 正当防卫

喊话的特警听到王大海说愿意跟他走,态度更加严厉地说:“你还能提条件?”

态度再凶狠,王大海并不怕,如果不搭理人就坏事了,他看到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退一步说:“有一个小小的要求。≧頂點小說,..o”

“只要不是玩滑头我们都能满足。”喊话的特警语气缓和下来回答道。

王大海心中十担忧刘春花,怎样说呢,如果说得不好,一句话让人跳,面对刘春花砸玻璃的事实不能抵赖,如果狡辩会引起特警的反感,只能顺着这个路子说:“能不能抓男不抓女。”

“话说得明白一diǎn,女的指谁?”喊话的特警问。

“关在隔壁的刘春花,是我的女朋友,刚才把玻璃打破,想翻窗进来救我。”王大海实事求是地说明刚才发生的一幕,以取得喊话特警的同情。

“你的意思放了她。”喊话的特警问。

“是的。”王大海回答,为什么要放走刘春花不必解释,言多必失。

喊话的特警回过头仔细地察看一扇窗户上破了两块玻璃,够不上刑事责任,但李再为什么强行押刘春花到办公室心里不清楚,他回答:“只要你主动配合,可以放了她,但她要随叫随到。”

“你不叫也到,我在这里,她一时半会不得走开。”王大海答。

“我去向领导汇报。”喊话的特警出去了,不一会,与信访办主任一起走进信访接待室,喊话的特警先是对王大海diǎn头示意,不用说王大海明白领导同意放人。然后喊话的特警把无线话筒对准上访的工人代表说:“请大家保持安静,下面请主任答复你们上访的意见。”

信访办主任笑容可掬,长期与愤怒的人群打交道,养成良好的涵养,清清嗓门说:“我刚才受李副市长的委托,把大家要求合资的强烈愿望向市长汇报了,市长说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市政府支持你们。”

上访的工人代表报以热烈的掌声,疤子带头呼出“市长万岁”的口号,先是几个人附和着喊,紧接着接待室内喊声雷动。

信访办主任双手不停地摆动,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接着说:“但是这次合资不行。”

听完主任说的后一句话,大家一阵唏嘘,失望夹杂着不满情绪,追着主任问为什么?

信访办主任解释道:“今后合资的企业越来越多,不一定就是英国的好,还有美国、德国等等更多更好的外资进入滨江。”

“要等到猴年马月,可不能等到我已经退休还喝不上这一口水。”老工人担心地问。

“说快也快,这就要看你们企业自身条件的改善。”主任答。

“有没有法国的企业,请主任给我们介绍一下。”女工提出个人想法。

“肯定会有,但法国的服装业好,像你们这样的轻工业法国没有美国与德国的企业多。”主任答。

“不是在忽悠我们吧,回去天天作美梦。”疤子警惕地问。

“市长还要我向大家宣布一下,市政府马上派出一个工作组进驻你们厂,先改制,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否则,即使等到猴年马月也合资无望。”主任答复疤子的疑问。

不容分说,信访办主任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上访代表只能先撤离,到改制时不满意再来,代表们到大门口说服同伴回厂去等工作组进驻改制,领导指明了工厂走出困境的方向,只要深化改革,面包会有的,企业的明天会大有希望,好日子在招手。

人一走,接待室里显得空荡荡,除了特警、信访办的干部,剩下的就只有疤子与王大海俩人,长方形的接待室左右一头一个人,分别由两名特警看押着,喊话的特警先带着人对疤子进行询问笔录。

王大海坦然地面壁而坐,说坦然那是心中的事已经了却,国企厂工人要王大海退出合资的事,总算有一个定夺,摆脱这些人的无理纠缠,可以轻松地开展合资工作。还有一diǎn就是同意放刘春花走,留下他一个人,了无牵挂。他在想,可能喊话的特警都不一定十分清楚李再搞的什么鬼,不是拿刀行凶杀人那么简单,这里面到底暗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图谋,王大海一时还不能琢磨出来。但有一条王大海能做得到,那就是沉着应对,不必惊慌失措,从监狱里走一遭出来,这一套程序了如指掌,没有什么可怕的。

疤子在询问笔录上签字按完手印后离去,走到门口,回过头对王大海“嘿嘿”地冷笑几声扬长而去。

特警们都集中过来审问王大海一人,一个特警记录,喊话的特警问话,他开场白并没有单刀直入,而是客气地对王大海说:“你的要求我们满足了,接下来,我们的工作你可得要支持,主动配合。”

王大海盯着喊话特警大盖帽下的薄嘴唇不停地一张一合,越盯越困或,越想越迷惘,他看着那张开的嘴仿佛是一个无底的黑洞,耳畔回忆起懵懂少年时李建国审问他时的一幕如出一辙,当时李建国似乎待他像兄弟一样,是一个朋友而不象一个警察,还劝说王大海一定要记住,在警察提审时,可不能蛮横,要配合,态度要好,这样定罪就会轻一diǎn,他也能早一diǎn出来,可是一切如恶梦,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喊话的特警看着一言不发的王大海,主动而又礼貌地问一句:“我们开始了?”

“谢谢你对一个女人的人道。”王大海不轻不重地表达谢意。

喊话的特警抿嘴一笑,效果达到了,至少王大海心里有一种感动,他重diǎn关心接下来的内容,问道:“姓名?”

“你知道。”王大海回答。

“要你自己说出来。”

“王大海。”

“职业?”

“德豪公司董事长。”

喊话的特警停顿了一下,笑着说:“一个大老总,干出这样下三滥的混蛋事。”

“请你用词准确一diǎn。”王大海不卑不亢地提出抗议。

“拿刀了?”喊话的特警带着歉意的笑接着问。

“没拿。”王大海不动声色地答。

“撒谎。”喊话的特警突然一拍桌子大声一吼,像演戏一样马上又降低音调说,“刚才疤子的口供已经证明你拿了刀,告诉你螺丝刀也是刀。”

“我们公司里叫螺丝起。”王大海为自己辩护。

“能杀人的都叫凶器,不要狡辩,这是我们的专业。”喊话的特警声音又提高八度,紧接着质问,“拿在手上干什么?”

“自卫,差一diǎn躺进太平间,如果刘春花在窗外玻璃砸得迟一秒。”王大海没有被喊话的特警压倒一切的凶狠吓倒,一再提醒自己用词要准确,不能留有把柄。

“他们手无寸铁,你自卫什么?”喊话的特警很有专业水准,逼问道。

王大海冷静地想一想,喊话的特警在偷换概念,不是他先拿着螺丝起,而是疤子拿着螺丝起对他行凶时,他一把夺过疤子手中的螺丝起,然后一直拿在手中,防止众人冲上来对他进行伤害。王大海清晰地表述道:“应该是我赤手空拳,抢过他们的螺丝起,拿在手中正当防卫。”

“如果我们不进入现场,你拿的螺丝刀会不会刺向他们。”喊话的特警诱导着王大海说。

“看在什么情况下,如果在我生命安危得不保障时,我会。”王大海想象着当时的情景,做出实事求是地分析。

“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喊话的特警打断王大海的话,示意立即记在询问笔录上。

“只是我的判断,一种可能,万不得已时,人人都会有一种自我保护的防卫本能。”王大海补充说道。

“不要栀子花茉莉花地东扯西拉,按照我们专业的说法,你当时有预谋,抢过疤子手中的螺丝刀,对手无寸铁的工人代表行凶,为使合资项目不再受到骚.扰,而达到杀人灭口的目的。”喊话的特警说得很慢,可能便于记录,这是他可以逮捕王大海的定案依据。

“如果有预谋,疯子才会在政府大院里杀人。”王大海听出话音,坚决地反驳。

“不要说了,案件很简单,人证、物证都很齐全,拿给他看一看签字。”喊话的特警指使记录的特警,把记录整理好交给王大海。

“这不是我说的话。”王大海推开笔录说。

“头脑放清醒一diǎn,你坐过牢,应该知道抗拒从严是什么意思。”喊话的特警威胁道。

“你们制造冤案。”王大海毫不畏惧地说。

“谈不上你来教训我。”喊话的特警斥责道,拿着被王大海推开的记录,放在手中抖一抖说,“零口供也能定你的罪。”

“官场混不要站错队,曹老书记正在市长那里,汇报今天发生的一切。”王大海看得出来喊话的特警是李再的一路人,只好拿出杀手锏。

王大海此言一出,喊话的特警身子震了一下,但瞬间恢复镇静不着痕迹,随即跑出去向李再汇报。

第三○八章 扬眉吐第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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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吧!

王大海看着喊话的特警跑出门的背影,顿时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他能不能出去,心中没有一点底。

偌大的信访办接待室里只剩下王大海与一个看守他的特警,王大海走近到特警的身边,装作内急的样子,想溜出去侦察外面的情况,他向特警求助道:“请通融一下。”

特警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翻着白眼说:“憋住。”

“这要憋出人命呀。”王大海一脸痛苦地对特警埋怨,紧接着提出建议,“如果不放心,你带我去。”

“不行,你怎么快活怎么受罪。”特警公事公办,一点不让步,他可能想到刚才说的话有点绝情,不论王大海发生什么事,日后在小小的滨江城还是要抬头不见低头见,于是补充一句,“领导不发话,我没有这个权限,不要恨我不通情达理。”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王大海不好硬闯,他坐到台桌前,两臂伏在上面,埋下头,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想着李再又要耍出什么阴招来。

冥冥之中,有一个硬物掉在头顶,又滑落到衣领里,伸手摸出来,放在眼前一看,是一个黄豆大的小石子,抬头看看天花板,吸顶的装饰完好无损,不会掉下小石子,再看看特警,两眼无光,像一尊雕塑一样无声无息,端坐在门边,机械地守在那里,任何人不准进出。四处看看窗外,悄无声息,zf大院里一个走动的人影都没有。

王大海手指钳住小石子,放在眼前仔细察看,小石子上究竟藏有什么玄机,翻过来复过去地检查,没有一个字的痕迹,正在百思不得其解时,又有一颗差不多大小的石子落在桌面,由于撞击的惯性,小石子在反弹飞跑的过程中,王大海伸手一把抓住,本能地侧脸一看,在刘春花砸破的窗玻璃外,背着特警的一方墙面躲着一个人影。

王大海第一个反应,破玻璃窗处在特警的眼皮低下太危险,他灵机一动,并没马上赶到破玻璃窗下看个明白,而是不耐烦地拍打着桌面,表示内急得无法忍受。看看特警无动于衷,又重力地拍打桌面。

特警终于开口,语气缓和地劝告:“快了,领导一来,我马上带你去。”

在特警说话时,王大海站起来,在信访办接待室里走动几步,然后走到远离特警的一个窗户旁,贴着窗玻璃往外看,并用手指敲击玻璃,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咚……”的声音。

特警以为王大海内急得莫奈何,没有制止,只要人不出这个房间就是安全的,特警心安理得地端坐在门口继xù

发呆打盹。

窗外确实有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大海恋人刘春花。她躲在墙外,听到敲玻璃的声音,心有灵犀地弯腰从墙角猫到王大海敲玻璃的窗户下,伸出头看到王大海,惊喜得差点大叫出声,慌张地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

王大海急忙伸出食指放在唇前作出吹气的动作,刘春花心领神会,嘴唇无声地张了几下,同时摇了摇头,示意不会讲话。

俩个人不讲话,又都不会哑语,怎么能通报情况,刘春花干着急,咬住嘴唇一筹莫展。时间有限,一旦被特警发xiàn

,刘春花肯定会被赶走,驱逐出zf大院。

王大海先试着轻声对玻璃窗说话,窗外的刘春花看着王大海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一点听不见,看口形怎么都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头摇得像拨浪鼓。王大海无奈,失望地从玻璃上收回自己的嘴,发xiàn

玻璃上留有一个鼻尖与唇形的气印,顷刻王大海的眼睛一亮,欣喜若狂,办法有了,他重新贴上玻璃,张开大嘴,一口气哈在玻璃上,拿右手食指,快速地在哈气处写上一个字“好?”

刘春花在玻璃那一边咬着嘴唇不住地点头,心想她在外面是自由的,不管怎样不好,不会比王大海关在里面差,王大海在警察强制监管下肯定受了不少苦,反过来还在问候她好不好,激动得两个忽闪的大眼睛里溢满泪花。

王大海轻快了,刘春花没事就好,他心头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下来,仔细地看看刘春花的脸上与颈部没有玻璃划伤,仅仅如此还不放心,他把自己的手臂伸出来给刘春花看,刘春花立即挪起袖口,抬起指若春葱,腕似白藕的手,在玻璃外转给王大海看,没有一处红紫的地方,王大海这才放心。

刘春花只是激动,任凭泪水不住地流下,不知dào

学着王大海的样子去哈气写字,王大海急了,示意刘春花赶快哈气写字。

刘春花楞了一下,缓过神,愧疚地用一根食指点点太阳穴,觉得自己太笨了。随即在玻璃上哈了三、四口气,工工整整地写上一个“签”字,然后在“签”字上打了一个大大的“×”。

王大海明白刘春花的意思,特警搞出的一个笔录上王大海不能签字。王大海点头表示同意,不会去签字。

刘春花接着又在玻璃上哈了几口气,写上一个“1”,翘起拇指与小指,放在耳畔,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接着把“1”改成一个“2”字。

王大海兴奋地点点头,他盼的就是这一句话,说明曹爱国见到市长后,市长给副市长李再已经打过电话,王大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也学着刘春花的动作,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紧接着用食指往隔壁李再与喊话的特警正在碰头的办公室点一点,王大海心里有数,与市长一起出国考察,合资项目由市长亲自点头拍板,李再想挑唆不明真相的国企厂工人出面,通过堵路上访夺回合资权,可能李再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刘春花开心地笑了,王大海也开心地笑了,俩人目光对视着,都笑得很灿烂,虽然无声,但胜过一切的声音。

王大海张开嘴贴到玻璃上,看到刘春花的嘴唇半天没贴上来,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敲击玻璃,惊天动地的响声,吓得刘春花惊慌失措,左右察看有没有惊动zf里的人,然后才将嘴唇贴上去象征性地在玻璃上吻了一下。

然而,当王大海与刘春花俩人尽情地沉浸在即将相聚的喜悦之中时,刘春花虽然左右看了一下却忽略了她的身后,正站着喊话的特警。

“干什么的?”喊话的特警像抓小鸡一样,一把将刘春花从窗户玻璃上拉开。

“滚开,莫伸咸猪手。”刘春花身段小却很有爆fā

力,猛地一个下蹲,逃脱喊话特警抓住她衣服的手,瞪着眼骂道。

“我这是专抓坏蛋的手,你害pà

了。”喊话的特警威严地训诫道。

“回家抓你老婆去。”刘春花一脸的愤nù

,喷得喊话的特警不好意思地步步后退。

喊话的特警无奈,对面前的一个小辣椒不好动粗,转变口气,温和地劝说:“请你离开,这是zf重地,闲人免入。”

“八抬大轿抬我都不来。”刘春花不甘示弱,想一想今天来的目的不是吵架,接着板着脸说:“赶快放人,什么破警察,大街上偷钱的不去抓,却抓我们给zf交钱纳税的,把我们这些纳税人抓起来,你们吃个屁,都喝西北风去。”

喊话的特警一肚子的火,不好对面前的一个女子发,就着刘春花的话,他反唇相讥:“你来接人冠冕堂皇地应该走大门,趴窗户我就会当小偷抓起来。”

刘春花刚才躲在墙外听到王大海与看门的特警对话,冲着喊话的特警嚷嚷:“你们抓坏人没本事,欺负好人却耀武扬威。那个看门狗,哪有一点人性,里面的人内急都不让出门。”

刘春花钢针一样的嘴,说得喊话的特警无话可说,只好带着刘春花一起走进信访接待室。刘春花跑到王大海的身边,当着两个特警的面,骄傲地与王大海拥bào

在一起。

“事情还没有完,你注意一点。”王大海小心地提醒刘春花。

“肯定没事了,否则他们会放我进来吗?”刘春花自信地对王大海说,并斜眼瞟了两个特警一眼,故yì

大声地说。

喊话的特警进门后对看守的交待几句,回过头对王大海说:“你可以走了。”(琴昂的短篇小说《现场办公》、《恍惚间》、《在里面》、《穿过云层》、《无畏之痛》于4月份在“人民文学醒客”上架“金短篇”了,有兴趣的看官可以上“人民文学网”下载“醒客”到手机上阅读,可不要忘记在“醒客”上关注琴昂哦。)

王大海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撇开刘春花,走上前,装出鸣冤叫屈的模样,带着痞气回答:“喂,是你抓我的,现在事情还没有解释清楚就想让我走,这说不过去吧。”

喊话的特警用奇怪的目光看着王大海,这种人还是第一次碰到,过去在放谁出去的时候不是磕三个响头,要么塞上一包好烟,一再拜谢。他也不着急,收拾桌面上的笔录以及文件,用调侃的口气对王大海说:“看来这衙门还不错,你来了竟然舍不得走。”

“你怎么着也得向我道个歉,不然我就待在这里不走了。”王大海摆出一副无赖的架势与喊话的特警针锋相对。

喊话的特警心想,放你走还在喊冤,他对付小偷屈打成招的多得很,转身便打算走人,口中应付一句:“本人只负责执行,其他的事你不要找我。”

王大海拦住喊话的特警,必须把事挑明着讲,于是提高嗓门,幽默地说:“这件事呢,本来想跟你汇报一下,你看看你,好像对李副市长很忠诚,说要带人就带人走,搞得我有点慌了神,所以赶紧向市长报gào

,得罪之处真的请多多包涵。”

喊话的特警心里一惊,今天的事在滨江通了天,王大海话中有话,不知dào

来路有多深,停住脚步,铁板一块的脸立即绽放出菊花,点头哈腰地说:“还得请王董事长在市长那里多多美言几句。”

王大海轻蔑地看了喊话的特警一眼,回答道:“那要看我的心情高兴不高兴。”

喊话的特警双手作揖,向王大海道歉:“是我瞎了眼,让您受惊了,今后用得着的地方,一个电话马上就到。”

王大海拍拍喊话特警的肩,并握握手,一同走出市zf大院。他看到大院门口还有黑压压的人群,奇怪地问身边的刘春花:“不是说,国企厂的上访工人已经撤离了吗?”(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xiaoshuo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k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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