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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霸气》


第一章 教室风波

人类世界八乱七分,群雄割据,各霸一方,异族陈戈待旁,虎视眈眈。

有人断言,人类七国分久而合,重归一统之时,就是称霸大陆,威慑异族一刻。

斗转星移,时至今日,风行王国无论经济、政治、还是军事实力,俨然人类王国的龙头老大,最有能力统一人类七国,只是七国合一并不像想象之中容易,内里的情况更是错综复杂,盘根错节。

风行王国帝都,人类世界的举世明珠,第一经济、政治中心,大陆位列前三,有数的名城之一。

帝都傍山而建,里外共分三层,第一层为山外平原低地,是商埠集市所在,热闹非凡,道路极其宽阔,可供四驷同过,两旁商铺林立,鳞次栉比,店内商品种类繁多,琳琅满目;第二层山腰以下,有大陆第一学院之称的皇家学院坐落其中,只要是王国公民,都以入读皇家学院为荣,学院占地广袤,院内设施齐全,别具一格;第三层乃皇宫所在,位于半山腰处,雄崖峻岭,地势险要,只要据险而守,哪怕坐拥百万大军也唯有望山兴叹,望堡怯步。

帝都大街

“希恩哥哥,等等我……”一声甜入心间,有如黄莺出谷的娇呼穿过了眼前的行人,远远的传了开去。

淡蓝的披肩秀发被扎成两条小长辫,柔顺伏贴的分垂两肩,随着脚步的节奏,有如穿花蝴蝶,飘来荡往,娇气横生。

鼻梁挺秀慧巧,微蓝的剪水双瞳,透出古灵精怪的妙俏秋波,双颊如玉,白里透红,配上粉红的百褶裙子,相得益彰,更显粉雕玉琢,娇俏可人。

此时玉容之上,洋溢点点着不快,红润的小嘴微微嘟起。

前面其貌不扬,有着众生之相,但是气质独特,眼光清澈灵动的男孩听到小女孩的呼叫,嘴边邪邪一笑,反而加快脚步往前走去,好像对于后面洋娃娃一般可爱的小女孩不管不顾。

“希恩哥哥,你……”

“气死人啦”,后边的小女孩气喘吁吁的跺了跺脚,双手叉腰,“给我逮着你,要你好kàn

”,虽然是在生气,但那摸样却说不出的可爱。

“哼哼”,小女孩看着前面的就快消失在转角的身影,深深吸了一口气,加快速度冲了过去。

皇家学院某一教室

“该死的”,一个头发斑白,满脸尽是风霜之痕,岁月之迹,枯槁瘦削,仿佛就要行将就木的老头,无奈地看着下面的学生,重重的拍了下教桌,“都给我肃静,你们这群顽皮的猴子。”。

貌似老头子的咆哮起到了效果,下面的小孩子停下了喧哗,但是仅仅一会,更吵闹喧嚣的声音爆响,好像当面一巴掌狠狠的扇在老头子脸上。

“你们……你们……”,气的教坛上面的老头子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指着下面的小屁孩气得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活该,死老头,叫你老是凶我们,嘻嘻……”这不正是刚刚的粉裙小女孩,只见她手肘撑住在桌子上,纤纤玉手微托小下巴,一副得yì

洋洋的样子。

此时她微蓝的瞳孔骨碌骨碌地转动,平添精灵乖巧的娇憨可人之气,而眼角眉梢总是有意无意之间不断地往左边瞟——一头棕色短发,相貌倒是平平,既不是面如冠玉,也不是器宇轩昂,不过他正专注于手中书本的样子倒别有一番风味,给人一种很独特的韵味。

“希恩哥哥,嘻嘻,下次一定逮着你的,叫你走的这么快”,仿佛想到了什么,粉裙女孩皱了皱细细的可爱小眉毛,露出了两只洁白的小虎牙,微微咬了咬下唇,那生气的摸样怎么都看不出是生气,反而更令人怜爱。

这时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走了进来,他走的并不快,反而给人有点缓慢的感觉,只是每一步踏出都隐约带着一种独特的神韵,妙不可言。

火红的长发,伴着中年人的步韵,一起一伏,一扬一抑,有如跳跃舞动的欢快焰火,如果一直观察他走路的姿势,定会被深深吸引了进去。

身上火红的长袍配上同色的头发,更得益彰,使得中年人看起来活像一团人型的火焰,散发着逼人的热力,仿佛随时都会熊熊燃烧起来。

中年人异常俊伟,刀削般的脸容,棱角分明,火红的双瞳流溢着湛湛神采。

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丝痕迹,反而因为岁月的沉淀,显现出难以形容的睿智。身上好似有种神奇的魔力,甫一进教室便使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有点落针可闻的感觉。

“副院长,你来了……”老头借擦了擦额上的汗,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异常恭敬地对红发中年说。

“瑞杰特,看来这班新人不是一般顽皮。”红发副院长微不可察地抬了抬修长的火红眉毛,淡淡地扫了下面的学生一眼,不紧不慢地对灰发老头说。

“副院长,可不是嘛,哎,这批孩子每次我来上课都闹翻天了”老头显得十分无奈,又不得不跟副院长禀明实情,副院长在学院里面可是出了名的严厉,要是隐瞒真相,后果相当的严重。

“好了,闲话少说,今天你该知dào

要办些什么事情吧,抓紧时间,轮到你们这班了,好自为之吧”,红发副院长淡淡地看了老头一眼,然后漠然转身往外走去。

老头瑞杰特被副院长那一眼看得头皮发麻,阵阵肉跳,连大气不敢呼出一口,生怕再惹起副院长不高兴。

“哇,副院长好帅!”

“靠,他一进来我大气都不敢吸一口,太犀利了。”

“就一酷字了得!”

红发副院长一走,下面直接炸开了锅,各种议论声纷纷不断,前仆后继而来。

老头瑞杰特郁闷的叹了口气,心中布满阴霾,表情复杂地望着下面纷纷嚷嚷的场面。

这人比人,还真比死人,副院长一来这帮捣蛋的猴子直接就变成乖宝宝,现在一走,倒是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今天还有很重yào

的事情要做,耽误不得,看来要使点手段了。

老头瑞杰特深深的吁了口气,不由抬起头,浑浊微黄的老眼默默看着教室华丽无比的拱顶,挺直了老迈弯曲的腰梁。

“多少年了,哎……”,自问教了这么多学生,还没见过这么顽皮捣蛋,“劣迹”斑斑的学生,正常手段看来只能是束手无策,有力无处使。

“静!”老头瑞杰特低头看着教坛下面乱成一锅粥的顽童们,吼了一声。

伴随着叫声,平地升起了一股怪风,这风起的毫无来由,明明窗外蓝天白云,一片阳光明媚的景象。

就算有风也只能是微风轻拂,断不会像现在这样呼啦啦的作响,卷起了周围的纸张、书本、笔墨,甚至连壁画、窗帘也被怪风拉扯得飞来舞去。

然而,所有学生却感觉不到有一丝一毫的怪风吹到自己身上,场面真是怪异到了极点,就犹如众学生处在风暴的中心,坐看着各色文具,各种书本围绕着自己漫天飞卷,颠来倒去。

“灵异了?”

“神啊,救救我!”

“老头子干的?”

“这老头藏的深呐!”

“吓死我了!”

叹为观止,所有学生目定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忍不住窃窃细语,啧啧惊叹,平时死气沉沉的糟老头居然如此厉害,大家心中油然而生一种看走眼的感觉。

“定!”怪风来的快速迅捷,消失的时候也是转瞬即逝,刚才那一幕好像从没出现过,不过那风卷残云般的景象,相信会深深植根于所有学生的脑海之中。

“咳咳……咳咳”,老头瑞杰特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艰难地咳了几口,看着下面还没完全恢复过来的孩子们,“今天对你们来说,是个很重yào

的日子,一年一度的鉴定选拔已经开始了,现在轮到你们了”。

“刚才你们所看到的就是魔法,估计你们很多人听说过,也见识过,假如你们想学习,并希望拥有这等实力,今天将是你们唯一的机会”,老头瑞杰特顿一了顿,见孩子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接着说,“今天你们将会参加学院的鉴定选拔,然后你们将会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是魔法之路还是斗气之路,今天将有一个定论。”

“在我们风行王国,所有人都拥有其他王国无法比拟的天赋,要么成为一名战士,要么成为一名法师,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个废物!”

说到这里,老头瑞杰特神情有点激动,“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能驻守空间裂隙,站立在所有人类王国顶端的原因。”

“现在,给我排好队,跟着我去见证你们人生之中最重yào

的时刻吧。”老头瑞杰特仿佛一下子年轻了起来,腰不弯,腿不颤,犹如一只从沉睡中苏醒的雄狮一样,领头往外面走去。

见识过老头“要风得风”的手段,听了老头一番慷概激昂的说话之后,学生们都好像有一团热火在心中涌动,默默的排好队伍,跟着老头往外走。

“到了,就是这里!”

展现在学生们面前的是一栋高大的圆顶建筑,没有金碧辉煌的外面,也没有震撼人心的设计。

普普通通的一栋楼,就像外面大一点的房屋一样,但是内里却透出一种深远、古老、博大的感觉,仿佛踏进里面就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刚进门,一个开豁的平台便展现眼前,长长的梯级延伸而下,梯级之上铺着一层让人说不出名来的奇怪材料,如点点繁星闪烁其上,踏足上去有如行走在漫漫星空一般。

八根硕大无比的柱子昂然伫立,犹如众星拱月一般,映衬着中央那个引人注目,流光溢彩的水晶台子,台子上面有两根微型柱子,柱子之上托着两颗光而不耀的水晶球,水晶球表面秘文蔓绕,处处透露着难言的神mì



这时,两名青年联袂而至。

左首的蓝发青年面如冠玉,风度翩翩,一袭白色法袍更显俊秀非凡。

右首的绿发青年相貌豪雄,虎背熊腰,伟岸魁梧,身穿深色劲服,背着一柄深藏剑鞘的阔剑。

两人并肩同行,并没有因为各自迥然不同的气质,变得格格不入,形同陌路,反而流露出一种莫可言喻的和谐融洽。

两人来到老头瑞杰特面前,毕恭毕敬的行了个学生礼,然后齐声道了句:“瑞杰特老师好。”

老头瑞杰特点了点头,看着面前两位学生,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很好,你们很不错,要是你们的学弟有你们百分之一,老师我就放心了。”

蓝发青年微微笑了下,露出酷白整齐的牙齿,语气温和,声音异常好听,“瑞杰特老师你说笑了,要是没有你的教导,我们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绩,今年的学弟们好像资质都不错,有老师您的教导,他们以后一定能超越我们的。”

老头瑞杰特拂了拂长须,叹了口气,“希望吧”,然后对着绿发青年说,“巴特,你老师还好吧?”

“一切安好,谢谢杰瑞特老师关心。”说着,绿发青年朝老头瑞杰特恭了一恭,显现出了与相貌不一样的细腻心思。

老头瑞杰特点了点头说:“巴特,进行测试训言吧。”

第二章 测试结果

巴特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地来到星梯之前,举步踏上平台,一种洒脱不羁气度神态油然而生,让人越看越觉魅力独特,气势不凡。

飒然转过身来,眼神微凝,向着下面的孩子们朗声说道:“今天是个神圣的日子,很荣幸,我巴特·希姆莱能够站在这里,见证你们的天赋测试。”

“巴特·希姆莱?!哇,皇家学院年轻一代第一强者!”

“听说巴特师兄已经可以跟斗气导师对招了。”

巴特平静地看着下面交头接耳的孩子,裂嘴笑了一下,曾几何时,他跟台下的孩子何其相似,心中充满了对未知前途的无穷幻想,以及对强者由衷而生的景仰之情,梦想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像师兄一样,受人瞩目,让人敬佩的学院强者。

稍稍轻咳一声,巴特接着说,“我们风行王国有个久远的传统,那就是在八岁的时候必须进行天赋测试,以此来判定我们今后要走的修liàn

之路。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测试日,希望你们能够看清楚自己的天赋,勤奋不懈,争取修liàn

有成”,说到这里,巴特深深地顿了一下,掷地有声道,“我——巴特·希姆莱等着你们来超越我!”

热烈的掌声轰然响起,孩子们眼中燃起了无穷的勇气,心头仿佛一下子被激昂振奋的斗志所充塞,脑海之中一直回响着那句“我——巴特·希姆莱等着你们来超越我!”

老头瑞杰特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触景生情,心中不禁一颤,微浊的老眼一瞬不瞬看着巴特,无声叹了一口气,“后生可畏,杰里斯,你可算收了个好徒弟,哎……”

“好了,测试正式开始,首先让你们的莱克师兄,给你们介shào

一下测试的内容吧。”巴特指了指蓝发青年道。

莱克微微点头,和煦一笑,尽显儒雅潇洒的作风,“荣幸之至”,说着,欣然来到了星梯之上,巴特左旁,与巴特并肩而立。

“大家看到台子上的两个水晶球了吧,你们右手边的水晶球是检测斗气的,而左手边,则是检测魔法的,假如你们拥有其中一项天赋,对应的水晶球就会亮起来。”

莱克等孩子们消化得差不多,继xù

说,“至于外面的八根柱子,每边四根,左边是测试魔法的属性、亲和度、承shòu度、活跃度。魔法属性就是判断你能学哪种魔法,比如火属性,你就只能修liàn

火系魔法;而亲和度就是你和魔法的亲近程度,亲和度越高,修liàn

的速度越快。”

莱克注视着孩子仔细聆听的可爱样子,不觉放慢了速度,悠然而道,“我们平常使用的魔法元素,都是由魔法秘网提供,承shòu度就是用来衡量从魔法秘网所能借用魔法元素的多少,承shòu度越高,你所能使用的魔法越强dà

。我们风行王国,之所以要等大家八岁之后才进行测试,很大程度上是出于你们承shòu度的考lǜ

。”

“活跃度体现的是对魔法元素的控zhì

,活跃度越高,代表你们将魔方元素控zhì

得越出色,在同一水平之下,控zhì

得越好的魔法,威力当然就越强dà

了。”莱克语气温和,声调抑扬顿挫,富于韵乐感,嘴角逸出的笑意如阳光般温暖人心,让人很容易就接受他所说的话。

“好了,接下来将会给大家介shào

斗气测试。斗气跟魔法有一个不同的地方,魔法是借用魔法秘网的能量,而斗气讲究的是针对自身的修liàn

,。”

“一般情况下,普通的魔法师对着斗气战士是毫无胜算的,但是一旦魔法师修liàn

到高深的程度,斗气战士反过来可能会被魔法师压着打。”克莱的目光集中在下面张大了嘴巴的孩子身上,“不过也有例外,就像你们的巴特学长,我可不敢跟你们的巴特学长比试,被他打趴可不是闹着玩,没躺个三五天可是起不来,呵呵……”

幽默的语气,诙谐的话调,惹得孩子们一下子笑了出声来,像银铃般悦耳动听,似叮咚流水,欢欣畅快,又如樱花撒落,洒遍屋内。

老头瑞杰特松了口气,重魔轻武可不是好现象,幸好出了巴特这个奇葩,把这个情况扭转了过来,成了一个让人乐于模仿的绝佳榜样。

“斗气这边的四根柱子大家猜猜是测点什么?”克莱望着活泼可爱的孩子们,一时童心大起,想试试下面的孩子。

“测饭量。”一个身材滚圆,四肢又粗又短,小脸粉嫩,充满肉感,映着红润肉光的胖子,一颤一颤吃力地举起了肉嘟嘟的胖手,煞有其事地大晃小西瓜似的肥头,被满脸肥肉挤得几乎仅剩一条缝的两只贼眼,骨碌骨碌乱转,“斗气越练越能吃,我老爸每天都要吃上十多碗饭。”

“死胖子,滚一边去。”

一个尖嘴猴腮,额角高耸,脸颊窄长,空有一副高大的骨架,而没有几两肉,仿佛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走的瘦高个子,以高亢的音调将胖子的声音比了下去,“明明就是测身高嘛,斗气练起来越长越高。”

老头瑞杰特老眼大睁,诧愕万分地看着自己的学生,张口欲言而无语,呐呐的说不出一个字,这都是些什么学生,瑞杰特自怨自艾起来。

这时,粉裙女孩已经笑得再也顾不上形象,软软趴倒在希恩的背后,娇喘吁吁地道,“不行了,笑死我啦,这都哪跟哪呐”,边说还边揉着,因为发笑而微微抽搐的娇嫩肚子,“希恩哥哥,救救我吧,不能再笑了,要笑死人家啦”,泪水都差点被笑得呛了出来。

莱克本来还想着孩子们应该会答个大概,然后自己稍微点拨一下,就可以引导出正确的答案,谁知dào

闹了这么一出。

以他见惯大场面,处变不惊的定力,也禁不住擦了擦额头根本不存zài

的汗,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胖子和高个子的身上,带着点求救意味的眼光,瞧向了巴特。

而巴特淡淡的朝莱克看了看,悄悄的竖起了三根指头,莱克一看这手势,慌忙转过头去,完全当作没有看到一样,“打三场,那分明是要拆了自己,打死也不干。”

希恩颇为无奈地看了一眼软倒在自己背上,笑的不能自己的粉裙女孩,有点溺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实在不忍心她笑得这么辛苦,为了尽早让她从笑海之中解脱出来,希恩唯有举起了自己的小手,大声喊道,“我想,我可以回答。”

希恩的举动,立即吸引了莱克的注意力,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浮木,精神一振,“救星啊,爱死你了”,心中虽是这么想,但却表现得不急不缓,潇洒从容,“那就有劳这位学弟了,请你跟大家说一下吧。”

“我想应该是属性、承shòu度,还有可能是破坏力和爆fā

力”希恩脑筋一转,组织了一下语言,慢慢道出了自己的观点。

莱克的目光深注在希恩身上,心想这孩子并不简单,然后接着希恩的话,“嗯,这位学弟说的很好,大概就是这样,不过破坏力和爆fā

力,按大陆通用的说法,是斗气强度和释fàng

度。”

粉裙女孩听了这话,神气十足,仿佛比自己答出来更开心,娇唇悄悄贴在希恩耳边,“希恩哥哥,我就知dào

你会答”,说完还比了个大拇指。

希恩耳朵轻痒,翻了个白眼后,连忙跟她保持距离,惹得粉裙女孩掩嘴娇笑,两个可爱迷人的小梨涡在玉手之后若隐若现,不经意间更添甜美之感。

“斗气的属性和承shòu度,其实跟魔法差不多,很易理解,至于斗气强度,一个人初始的强度越高,那么刚开始使用的斗气就会比其他人多,同等情况下,以后的实力自然会比其他人更强。”

“当然斗气强度会随着修liàn

而逐步提高,假如你由于懒惰而不勤于修liàn

的话,很有可能被其他人超越。”

“斗气的释fàng

度,就是你施展斗气技时,能够释fàng

出来的斗气量,比如你一次只能释fàng

一半,其他人一次可以释fàng

百分之八十,那么人家就把你比下去了,当然释fàng

度也会随着修liàn

慢慢提高。”

“那么,下面我们就开始测试,柱子上有刻度,100为最高,希望你们能取得好成绩”,莱克顺利完成任务,悄悄松了口气,“一会点到名字的同学,请就上来一下,其他人麻烦耐心等候。”

“一会你们一个轮着一个走上水晶台子,将双手放到水晶球上面,放松身体就行了”,老头瑞杰特咳了一下,“不用紧张,我们风行王国的人,只不过是要测出斗气或者魔法体质而已。”

“第一个,庞克,请上来。”莱克仔细地看着花名册,以洪亮的声音喊道。

刚刚那个胖子一步三摇,晃晃悠悠地跺到水晶台子,将一双肥手放到水晶球之上,属于斗气的水晶球登时亮了起来,旁边的四根柱子依次升起点点光芒。

“庞克·阿里斯科,土属性斗气,承shòu度50,强度30,释fàng

度30。”莱克扫了一眼,宣bù

了结果。

“胖子你太水了,一会看哥的。”瘦高个子示威性的挑了挑眼眉毛。

“哼”,胖子不咸不淡地,以一声冷哼回应。

“第二个,迪杰·拉努拉斯。”

这么快就到我了,瘦高个子颇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过还是按着指示走了上去。

一阵光芒闪过,“迪杰,火属性斗气,承shòu度49,强度29,释fàng

度29。”

“啊哈哈哈,迪杰,啊哈哈哈”,胖子庞克本来对自己的成绩不甚满yì

,但是一听迪杰的结果,心怀大慰,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

“死胖子你别得yì

,气死我了”,迪杰不甘示弱,“不就比我高一点。”

“高一点也是高,一点压死你,啊哈哈哈。”胖子庞克昂首挺胸,神气无比,双手叉腰道。

“你……”瘦高个迪杰气得脸都绿了,“哼……”

“第三个……”

……

“莉莉丝,请上来”,莱克刚看到这个名字,心中一颤,莉莉斯·风行,这不是小公主吗?

粉裙女孩“哦”了一声,“我上去了哦,希恩哥哥。”说毕,还向希恩眨了眨水波盈盈的秀眸。

“嗯,加油!”希恩以低无可低声音说。

“就知dào

你紧张我,嘻嘻。”莉莉丝居然将希恩的说话一丝不差,全部听入娇俏可人的秀耳当中,开心地朝星梯,蹦跶蹦跶的走去。

“长不大的傻瓜”,希恩会心一笑。

一阵银光亮起,“天啊,小公主的天赋居然是奥术”,莱克不敢置信,目光一转,看了一眼四根柱子之后,再也挪不开去,不信邪地擦了擦眼睛,“这……”

不光是莱克,巴特也有点傻眼,而瑞杰特老头更是一双老眼大放精光,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浑浊的神色,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四根柱子的刻度。

“这丫头,天赋真可怕。”希恩又惊又喜,不无感叹。

“莉莉丝,奥术魔法,亲和度90,承shòu度90,活跃度90”,好半天莱克才反应过来,不胜唏嘘,虽然心中掀起了涛然巨浪,不过还是下意识地省略了后面的姓氏,以便为公主保密。

莱克感慨万分,奥术法师,啧啧,稍为平复了一下心情,“下一个,请瓦帝斯·蓝上来。”

真是个奇怪的姓氏,莱克脑中转了一下,并没有想起那个名门望族的族名是这么简易。

一个银发少年应声一步步踏上星梯,银发在大陆之上极其罕见,基本上属于凤毛麟角的存zài

,少年周身洋溢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冰蓝的瞳孔仿似不含一丝人类的感情,冷得让人心悸,此时无声地注视着脚底的星梯,仿佛那里有无穷的吸引力。银发少年慢慢踱步到水晶台上,双手放于水晶球上,剧烈耀目的白光升起。

“这,难道柱子坏了?!”莱克瞠目结舌,全身木然,目不转睛,直瞪瞪望着柱子上的刻度,作为一个冰系法师,他比任何人更要清楚明白,完美属性究竟意味着什么。

“巴特,你看到了吗?”尽管莱克竭力掩饰,但是有异于平常的语气之中依然掩盖不住妒忌与震惊,仿佛在喃喃自语。

“嗯。”巴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或许学院会因为这个少年的出现,打破以往的格局,掀起轩然大波。

“喂,我可以下去了吗?”瓦帝斯脸容依然是一片冷峻,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语气生硬,冷冰冰的说。

莱克有点索然无味,意兴阑珊地宣bù

结果,“瓦帝斯,冰系魔法,亲和度100,承shòu度100,活跃度100。”

下面传来一阵阵像从心底发出,即惊且叹的嘶嘶吸气声。

老头瑞杰特看到结果,双眼绽出了前所未有的精芒,一副吃人的表情,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一丝不放,牢牢地审视着瓦帝斯,“宝贝啊,学院的宝贝。”

莱克深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复一下,被狠狠激荡起无数涟漪的心湖,花名册最后一个——希恩·卡迪伦斯。

“卡伦迪斯!”莱克眼角不自觉地跳了跳,今天名人特别多,居然是“那位”的孩子,估计又一个妖孽要诞生了。

“请希恩上台。”莱克的语气,透出了难得的尊敬,他的尊敬自然不是因为眼前的希恩,而是希恩姓氏背后所代表的家族,和那一位站在人类最巅峰的超卓人物。

“希恩哥哥,加油哦,一定要超过那个银发冰人。”莉莉丝努了努小粉拳,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希恩哑然无语,看着她叹了口气,“这丫头”。

希恩神色平静的往星梯走去,心情复杂难言,既有看到刚才那一幕的惊颤,又有对自己天赋的紧张与期待,更有对未知事物的好奇,但是作为“那位”的儿子,必须学会从容面对各种事情。

星梯之上果真跟漫步星空一样,希恩看着脚下的星梯,仿佛置身于深邃无穷的灿灿星空,夜空星辉交映之下,刚刚的发生一切,随着步调一下一下地平复下来。

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一切将有分晓,希恩双手缓缓的按向近在眼前的水晶球……

第三章 天生废物

屋外日上中天,晴空万里,绿树成荫,虫鸣雀叫,生趣怏然,屋内却如一口深潭,极度静默,连细微的呼吸声都几可听闻。

如果刚刚瓦帝斯·蓝的完美属性让人无比的震撼,那么现在希恩的测试结果却教人愕然,无比的愕然。

场中众人霎时间给这天上地下般强烈的变化,惊得哑口无言。

“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坏了?”莱克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形容的讶色,嘴角似是春日般温暖的笑容也微微现出一丝苦意,看着毫无亮光的水晶球和一点刻度也没有的柱子,俊逸的脸庞不由得转向了巴特,“要请温蒂导师来看看吗?”

仿佛没有听到莱克的声音,巴特额角轻蹙,皱了皱入鬓的剑眉,感到事情大不寻常,眼帘低垂,无声地看了一眼,水晶台上面色发白,拳头紧握的希恩,重重的点了下头,“去吧,请温蒂导师来检查一下。”

莉莉丝满脸担忧的望着台上,莲步急移,走到瑞杰特身边,“老师,希恩不会有事的吧?”

瑞杰特用那双发浊老眼,深深地瞟了莉莉丝一眼,再转头望向水晶台上的希恩,无声叹了口气,道:“水晶球没有反应,刻度也没有显示,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如果仪器没坏的话,他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他是个……”

瑞杰特虽然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口来,但是字里行间的表情神态,却把藏于心底的“废物”二字表露无遗。

老头瑞杰特心中无奈默叹,人生的大喜大悲莫过于此,在老头漫长的教学生涯中,从没发生过这样的情况,老头瑞杰特这阵子还真没有想好,究竟如何让自己的学生接受这样一个残忍的事实,一时之间,似是老了几十岁,变回以往那个佝偻驼背的糟糕模样。

“不会的,希恩哥哥……”莉莉丝玉手轻掩着嘴,剪水双瞳透出了深深的忧色。

不一会,只见莱克陪着一个美妇来到了平台之前,美妇如瀑碧发垂至腰间,两鬓之间,偶尔夹杂了几丝银发,不过这样没有破坏美妇的整体美感,反而显出一种成熟的韵味,宽大的蓝色长袍,将美妇的凹凸有致,丰腴饱满的身材完全包裹起来。

美妇的脸上始终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微笑,岁月的痕迹,好像一点也没有爬上美妇光滑水润的俏脸之上,如果不熟悉她的人,还以为她只有三十出头。

“巴特,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美妇如水的蓝色双眸,散发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平静,温声对巴特说道。

“温蒂导师”,巴特听着温润似水的淡雅嗓音,恭敬的朝碧发美妇鞠了躬,“事情是这样的……”巴特简明扼要地跟温蒂导师讲述起刚刚发生的情况,神情淡然自若,语气不惊不波,不过言语之间,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对温蒂导师那发自内心的敬爱。

“哦?居然还发生了这种事情,我来检查一下水晶球。”温蒂如远山一样的黛眉微微蹙了一下,向垂手静立一旁巴特微一颔首,就往水晶平台走去。

“温蒂这小女娃越来越了不得”,老头瑞杰特看着步上星梯,宛如仙子舞空的温蒂导师,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这水元素炼体的效果,实在不同凡响,女娃子越活越年轻了,可怜我这老头子……”不觉有点黯然神伤,摇了摇头,没有再往下说去。

“放松点,孩子”,温蒂走到水晶台前,柔声对死死咬着口唇,脸色发白的希恩说道。

温蒂的说话仿佛有股让人平和的魔力,如丝如缕,滋润人心,看着稍稍放松了心防的希恩,温蒂伸出了左手,摸了摸希恩的头,一股温和细腻的水之气息,如春雨润物般传遍希恩全身,希恩有如重归母亲的怀抱,全身无比的放松、舒缓、温暖。

希恩棕色的眼睛渐渐的恢复了一点神采,看着面前的温蒂,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压下心中的自卑自苦,低声道了句“谢谢。”

“傻孩子,没事的。”温蒂看着希恩,伸出了右手,平平的放希恩面前,柔声说道,“拉着我的手,先下来好吗?”

希恩依言把小手放到温蒂如玉温滑的素手之上,顺从地让温蒂拉着自己,一步一颤默默地走下了这个宣判了自己悲惨命运,使自己魂断神伤的水晶台,希恩甚至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踏足这间屋子,没有进行所谓的天赋测试。

温蒂细致地检查了水晶台以及每一根柱子,好一会儿之后,温蒂咬了咬晶莹润泽的玉唇,仿佛在心中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巴特,麻烦你过来一下。”

巴特听到温蒂导师的话,立即急步来到温蒂身边,“老师怎么了?”

“水晶台可能出了点问题,之前测试的结果先暂时保留,但是希恩的结果就不用对外公布了,另外叫下面的同学们先回去吧,还有尽量让他们不要把希恩的事情说出去。”温蒂心中略一思索,然后对巴特说。

“好的,温蒂导师”,巴特转头对着下面表情不一的孩子们,泰然自若地道,“今天的测试到此结束,大家排好队跟着我回去吧,现在水晶球出了问题,所以希恩的测试结果,暂时还不能确定。”

众孩子带着不解、好奇、疑惑,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巴特往外走。

“瑞杰特老师,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温蒂对着有点反应不过来的老头瑞杰特说。

“嗯?”老头瑞杰特不觉有点惊讶,浑浊的老眼看着温蒂,有点不明所以,只见温蒂微可仅察地给自己打了个眼色,老头瑞杰特点了点头道,“好。”

老头瑞杰特正想跟着温蒂,谁知dào

莉莉丝死死的拉着他的衣角,“老师带上我好么?我想知dào

希恩哥哥到底怎么了。”

老头瑞杰特很想拂袖而去,可是一看到莉莉丝那挂满乞求之色的娃娃脸,怎么也狠不下心去,颓然叹了口气,任由莉莉丝跟着自己往前面走去。

休息室

“瑞杰特老师,这女娃……”刚到休息室,温蒂就发xiàn

有个长得十分可爱的女孩子像小尾巴一样跟着老头瑞杰特,略带嗔怪的对瑞杰特说。

话还没说完,莉莉丝就扑到希恩怀里,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这丫头”,希恩心里一阵温暖,无论如何,莉莉丝依然跟小时候一样像个跟屁虫的一样缠着自己,虽然平时莉莉丝古灵精怪,喜欢作弄他人,但是其实她很懂事,不过莉莉丝这乖巧的一面只会在自己面前展现,在外人的眼中,她永远是个长不大的调皮蛋。

“再哭就成小花猫了”,希恩轻轻拍了拍莉莉丝的头。

莉莉丝抬起了水汪汪的一双泪眼,可爱的小脸上泪痕密布,说不出的让人怜惜,希恩温柔地帮她擦拭脸上的泪迹,然后转向温蒂,目光深深地透出坚定的神色,“请老师你把结果告sù

我吧,我想知dào

!”说完,希恩向着温蒂深深的鞠了一躬。

“你这孩子”,温蒂急忙扶起了希恩,“你真的想知dào

?这结果可能会影响你一生,你确定吗?”

温蒂心中很矛盾,从自己的角度来讲,她是打心里不想告sù

希恩,因为这会毁掉他的一生,他这一生只能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再也看不到前路的光明;不过看着希恩虽然稚嫩青涩,但坚定不移的表情,哪怕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温蒂又忍不下心,说出欺骗他的话,而且她从希恩的目光之中看到了那种坦然面对一切的勇气,哎,要是他拥有出色的天赋,有朝一日,必能成为闻名大陆的人物。

“罢了,老师老实跟你说吧,希望你知dào

真相之后,无论遇到任何什么事情,又或者做出任何决定,都能跟老师说一下吗?可以答yīng

老师吗?”温蒂深深的注视着希恩说道。

温蒂带着浓浓关切之色的深沉目光,让希恩实在不忍心拒绝,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温蒂欣慰地微微一笑,如水双眸深注在希恩坚定的眼神之内,语气当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轻柔道:“水晶球其实没有问题,水晶球没有亮光说明了……”

温蒂强吸了一口气,接着道,“你不能修liàn

任何魔法和斗气,所以八根柱子都没有刻度显示。”一口气说完,温蒂好似放下了某样沉重的包袱,身体轻松了无数倍,紧接着身上出现了一阵微不可见的波纹,自己很久没有突pò

的境界居然又有了松动,只是温蒂无限悲凉的内心中连一丝喜意也兴不起。

希恩听了这话,脑际仿佛一阵轰鸣,全身剧烈一震,牙关紧咬,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这时一双细嫩滑润的柔荑,硬生生地揉开了自己的一个拳头,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低头看向仰头注视着自己的莉莉丝,从莉莉丝的眼神之中,希恩只看到了难以言喻的温柔与真情……

第四章 余波初起

“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跟瑞杰特老师商量一下”,温蒂柔柔地摸了一下希恩的头,深深地望进希恩眼里,“记得你答yīng

过老师,有事要跟我说哦。”

希恩面沉如水,眼神黯淡,毫无焦距,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往休息室外面走去。

深深看了一眼休息室外,碧蓝如洗,晴空万里的天穹,希恩心中却有种理不明的萧索意味,缓缓舒了一口气,别转头来,“莉莉丝,你先回宿舍休息吧”,说着,轻轻拍了拍莉莉丝的螓首,“回去吧。”

莉莉丝两只光洁白皙的虎牙,紧紧地咬着下唇,微蓝的秀眸看着希恩决绝的眼神,莉莉丝知dào

自己不能左右希恩的意志。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总有一些事情需yào

自己单独面对,其他人是不能一同陪伴,横加干涉,乖巧地点了点头,莉莉丝甜美的嗓音藏着无尽的轻柔,道:“希恩哥哥,明天见。”

“嗯。”说完,希恩捏了捏拳头,低着头,意兴阑珊,一步一顿往学院之外走去。

莉莉丝看着希恩渐行渐远,孤清落寞的深沉背影,让她心头说不出的伤感,脸上两行清泪,又忍不住悄悄流了下来。

帝都某华丽府邸

“你说的是真的?!”悦耳动人,充满磁性的声音当中,隐隐透出一种使人不自觉沉迷其中而不自知的魅力。

一个全身隐藏在阴影处的神mì

人,舒服地挨靠在背椅上,露在阴影之外的嘴角,线条分明,丰唇润朗,微微翘起。

“根据莱克禀报,那位的儿子,希恩·卡迪伦斯,确实在测试的时候,水晶球一点反应也没有,”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的灰色斗篷,身材高大雄伟的男子,弯着的腰成九十度,朝着阴影处,毕恭毕敬地说道,“我们安插在学院里面的高层,也证实了这件事,他可以确定水晶球没有问题,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希恩·卡迪伦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很好,这是我半年来听到的,最好不过的消息了。”神mì

人富于感染力的语气里面蕴含着淡淡的兴奋。

“天助我也,雷斯迪·卡迪伦斯你可真会生,哈哈哈……”说着,神mì

人不经意间笑了出来,大厅里面的木椅,桌子,火炉,摆设,一切一切,似是感受到了主人高兴的心情,一同活了过来,散发出一种诡异的勃勃生机。

“对了,这消息……”当神mì

人收敛了嘴角的笑意,周围的所有事物都仿如一下子恢复旧貌,那种从生生不息,瞬间转换成死气沉沉的错落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暂时还没有对外公布,不知dào

大人您有何吩咐?”灰篷男子依然保持着弯腰躬身的姿势,身子没有出现过任何轻微的晃动,仿佛这是本份一样,一丝不苟的执行着,甚至连语气当中,亦寻不到一丝最轻细的不耐烦。

“发布出去,这将是件举世瞩目的事情,让世人都知dào

,雷斯迪·卡迪伦斯生了个好儿子,让他们替人类第一武圣,好好高兴一番。”神mì

人的决定虽是淡淡说出,但绝对会在人类世界激起千层巨浪,挑起前所未有的猛烈风暴。

“虽然很对不起那希恩·卡迪伦斯,但是学院里面动作搞得大点,最好让希恩·卡迪伦斯变成人见人赞的”,神mì

人顿了一顿,“‘废物’,呵呵,这是多么好玩,多么让人愉悦的一件事情。”

“顺便找点人,好好羞辱希恩·卡迪伦斯一番,虽然希恩·卡迪伦斯是个废物,但毕竟是武圣的儿子,不会这么容易就放qì

自己的生命,要是不花费任何代价,就能宰掉武圣的一个儿子,这是多么让人兴奋和有成就感的事情。”神mì

人好像完全没有认识到,自己要做的是一件会引发无穷变数,举足轻重的事情,嘴角反而逸出了一丝迷人至极的微笑。

“还有一件事情,托这位希恩·卡迪伦斯的福,计划提前启动,让少主多去接触莉莉丝,最好能把莉莉丝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中,这样我们的筹码又大了几分,可惜莉莉丝是个奥术法师,肯定给学院那群老不死,小心翼翼的保护起来,不然,用强倒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神mì

人微微叹了口气,“美中不足,可惜可惜。”

“对了,那位叫温蒂的导师貌似拒绝了我们的招揽,还搞坏了几次我们在学院里的安排,可惜可惜,辣手摧花的事情看来也不得不做了,多美丽的一朵鲜花,就这样要凋零枯萎,化作尘埃。”说完,神mì

人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仿佛这是件不可取的事情。

“好了,去做你的事吧。”说完神mì

人挥了挥手,示意灰篷男子告退。

“是,谨遵大人吩咐。”灰篷男子弯着腰弓着身子告退。

神mì

人默然无声的看着面前做工精细,雕刻精美的玻璃杯,杯里暗红色的奇异液体,静静地散发着幽幽香气,圈圈涟漪自神mì

人纤长白皙,秀美晶莹的食指轻敲,慢慢生成,由里自外扩散开去,宛如诉说着一个动荡时代正悄然降临。

皇宫偏殿

“陛下,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一个白发白袍,头上扎了个简单的发髻的老者,朝站在当今人类最顶峰,权倾人类世界的风行国王拱了拱手,双目精芒内敛,几乎与普通人无异,两趟白色长眉由额角延至肩膀,自然舒畅,暗暗符合某种难以言说,长存于天地间的线条。

风行国王年约三十左右,外形魁伟,久居高位,面容不怒自威,霸气四溢,只是棱角分明,有如大理石雕琢而成的俊脸之上,还隐隐散发出一种儒雅灵逸,两种迥然相异,几乎没有可能同时存zài

的神态形貌,在他脸上居然神奇地融合在一起,勾勒出一种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别样魅力。

“格拉迪老师,不是说让您老不用行礼了吗?这不是在折煞我吗?我的性格你还不知dào

?这拱手礼还是免了吧。还有您老还是叫我小风行就行了。”风行国王朝白袍老者挤了挤眼,见白袍老者毫无反应,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风行国王完全不像外界传言那样威严、霸气、刚猛,反而显得平易近人,甚至有点小恶作剧和离经叛道。

“不敢。礼不能废。”风行国王的一番话,惹得格拉迪又正儿八经的拱了拱手。

“迟点得把这拱手礼也给废了。”风行国王歪着虎脑,想了好一会,接着道,“对了不是有两个消息么?先听听好消息,然后再听坏消息,这样也就不觉得怎么坏了,先讲好消息吧。”风行国王似乎亦像大多数人一样,喜好恶坏,不过他说出的话,却另出枢机,教人意想不到。

“是。莉莉丝公主殿下,确认为奥术天赋,亲和度90,承shòu度90,活跃度90。”格拉迪语气淡然,仿佛在陈述一个平淡的事实,并没有因为面前坐着的是人类第一帝王,而出现丝毫献媚之调。

“嘿嘿,好女儿,深得老子遗传,哈哈,奥术啊,好样的,果然是老子的宝贝儿,真争气。”风行国王喜上眉梢,乐呵呵的大笑起来。

“不行,我得为我家小宝贝选点礼物,嗯,格拉迪老师,一会您随我到收藏室去挑选五件宝物,不……不……十件,不对不对,全套装备。”风行国王此刻完全没有一丝人类霸王的样子,极度兴奋地搓着手,颇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那怕他是人类最强帝王,但同时他也是一位父亲,一位爱自己女儿的父亲。

格拉迪乍一听到收藏室微微有点惊讶,里面的宝物可是要比皇家宝库的收藏还要珍稀十倍,看来陛下对莉莉丝可不是一般的疼爱,“陛下。”

“怎么了,格拉迪老师,您有话直说就行了。”风行国王毫不介yì

格拉迪打断自己的思路。

“其实莉莉丝公主只要一件宝物就行了,毕竟依靠外物来提升实力,有点本末倒置,只会越来越依赖外物,而实力反而得不到提升。”格拉迪顿了顿,“可况,我们越来越依赖魔法秘网,实力反而越来越差了。”说着,格拉迪不动声色竖起了一根手指,隐晦地指了指天上。

“嗯,确实。”风行国王听了这话,深以为意,随即有点无奈的说,“不知dào

老师您指的,究竟是哪件宝物呢?”说完,虎目深深地看了看格拉迪。

“陛下以前从精灵王国带回来的那件宝物,臣下觉得不错,很适合莉莉丝公主。”

“精灵王国那件?!”风行国王好像回忆起什么极其难忘的事情,难得老脸一红,旋即被他很好的掩饰了过去。“咳咳……刚刚不是说有那坏消息吗?说说看。”

“是,陛下”,格拉迪顿了顿,组织了一下措辞,“雷斯迪·卡迪伦斯阁下的儿子,经过我们学院的测定,认定为无法学习魔法和斗气。”

“这……这……”一句话宛如石破天惊,惊涛拍岸,直震得这位雄踞人类顶峰的绝代帝王目瞪口呆,好半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平时处变不惊,临危不乱的无双定力似是一下子被抽个一空,消失不见。

良久,风行国王才回过神来,面色阴沉至极,似是在酝酿在一股无形的风暴,声沉若水道:“能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于是格拉迪一五一十,毫无遗漏的将学院发生的情况还原给风行国王知dào



风行国王面无表情地听着格拉迪的叙述,眼中闪动着威棱四射的骇人精光,全身散发出一种不可言喻的逼人气势。

敲了敲桌子,风行国王催眠似的,不动声色地变回了一开始有点慵懒的神色,刚刚的一切好像从来没有发生,没有惊起一丝波澜,风行国王如刀削一般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一皱,“雷斯迪老哥,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

“消息么,尽量藏着,能压多久就多久吧”风行国王心中叹了口气,“老哥那边估计有消息了,希恩这小子,哎。”

风行国王继xù

敲打起桌子,每一次敲打的动作,均与上一次毫无二致,这断断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竟出现在眼前。

要知人体每一个动作均是由一系列的动作连贯而成,在做出一个动作的时候,哪怕是身体一个最轻微的运动,都会立即引起蝴蝶效应,使正在进行的动作会跟上一个动作出现偏离,即使偏离再少,也会跟上一个动作有所不同。

而风行国王却如行云流水一样,不断延续着常人几乎不可能办到的同一个敲击动作,下一个动作永远是上一个的重复,整套敲打的动作保持着一种奇特的节奏,不急不缓,敲击的声音似是能够敲进人的内心之中,令人心平气静,无波无浪。

“对了,希恩那小子真的没有希望了?”风行国王不抱多大希望,试探性地问。

“有!”格拉迪深思熟虑了好久一会,平静地道,“而且是唯一的办法。”

第五章 皇宫风云

“快说。”风行国王脸上不自觉露出了着急之色,眼中精芒电射,牢牢紧盯着格拉迪道。

“不知dào

,陛下你听说过精灵王森林的月亮井没有?”格拉迪仿佛语不惊人死不休,要是让精灵族人知dào

竟然有人类,胆大包天到了打他们王族月亮井主意,这等无法无天的地步,必定义愤填膺,不死不休。

“王族月亮井?!”风行国王听了这话,好像勾起了什么无限美好的旖旎回忆,禁不住露出极度缅怀的神色。

“咳咳……”良久,风行国王才回过神来,清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王族月亮井跟希恩有什么关系?”

“只要将希恩放进去浸个一头半月,就是再差劲的废物也能变成魔法天才。”格拉迪言语之间并没有对伟大的精灵族,心存任何一丝敬意。

“要是真这么做的话,估计精灵族会把我们风行王国翻个底朝天,我们的国家就要从历史中除名了。”风行国王面无表情,说的云淡风轻,仿佛讲的是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这个难题还是丢给我的老哥,让他自己拿主意好了,假如他要战,我就陪他走一遭便是了。”风行国王仿佛重回以前同生共死的冒险岁月,意气风发,霸气四溢道,只此一句,便足以表明风行国王与武圣之间的深情厚义,皇位对于他们两人的手足之情,亦不过是微不足道。

旋又回复过来,重归冷静,“这个方法,您老派人跟他说说吧,事情或许还没到这般极端,尚有转圜的余地。”

“遵命,陛下。”

这时,书桌上的魔法铃铛发出一阵接一阵,悦耳动听的声响,风行国王按停了魔法铃铛,向着格拉迪道,“格拉迪老师,麻烦您解除结界吧。”

一阵微不可察的波动过后,格拉迪的身影由明转暗,逐渐消失不见。

风行国王慢慢走到偏殿的大门前,从里面打开了大门,这时一位红衣侍女连忙跪了下来,“参见陛下。”

“起来吧。”风行国王淡淡的道,“有事吗?”

“陛下”,侍女站起身,毕恭毕敬地说,“财政大臣毕尔毕求见。”

“叫他过来吧。”说完,风行国王走回书桌后面,正儿八经地挨坐在皇椅上。

“参见陛下。”财政大臣毕尔毕弯着腰行礼。

“起来吧,不是说过在偏殿行拱手礼就行了吗?”风行国王看着面前肥头大耳,身材圆润的财政大臣,有点不满的说。

“臣不敢。”毕尔毕连忙回话。

“有事就说吧。”风行国王看着战战兢兢的毕尔毕道。

“陛下,下臣有事想向陛下禀报,但是不知dào

该不该说。”毕尔毕心里没底,但上面下达了死命令,他又不敢不从,想到上面手段的残忍,毕尔毕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毕尔毕,你为官多少年了?”风行国王似是没有听到毕尔毕的请求,自顾自地说道。

“回禀陛下,下臣已服侍陛下30年了。”毕尔毕心里打了个激灵,表面上依旧装出那副兢兢业业的样子。

“30年也是个不短的日子,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不用这样见外的。”风行国王虎首微抬,望了望殿上金碧辉煌,装饰考究的拱顶,转而锐目深深注视在毕尔毕身上。

“陛下,烽火王国的三王子最近找到了下臣,想下臣帮他请求陛下您一件事情,本来这事应该交由外交大臣负责,但是听烽火王国三王子说,外交大臣最近比较忙,无暇处理。下臣不敢擅作主张,只好先来禀告陛下。”毕尔毕在风行国王的注视下,额头不觉微微见汗。

“哦?”风行国王饶有兴趣,“烽火王国的三王子叫什么来着?”

旋即又有点不解,挠了挠头问道,“他小子大老远的跑到我们风行王国这边来干嘛呢?”风行国王想起了年少在大陆上游历的各色日子,语气不知不觉间,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痞气。

“禀陛下,三王子叫卡萨·烽火”,毕尔毕擦了擦额头的汗,“他想……他想……下臣不敢说。”

“说吧,我准你无罪。”风行国王淡淡的看了看面前的财政大臣,轻轻敲了敲桌子。

“陛下,三王子想恳求陛下您赐婚。”毕尔毕弯下了腰,大气不敢出一口。

“这小子还真够胆量,不但单枪匹马走到我们风行王国,而且居然还作威作福,求我赐婚?!”风行国王眼中精光乍现,龙颜大怒,一手重重拍在书桌上,“难道我们风行王国很好欺负?说,他要的是那位公主!”

“陛下,下臣……下臣不敢说。”毕尔毕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上。

“我命你说!”风行国王霍地站起身来,眼帘下垂,锐利无比的眼神似乎直透进毕尔毕震颤不定的身体里去。

“是……是……是……莉莉丝公主!”说完,毕尔毕五体投地,伏在地上准bèi

承shòu风行国王的雷霆之怒。

“好,很好,好的很。”风行国王毫不停顿,一连说了三句话,身上的气息随着每句说话渐次狂增,眼中爆fā

出危险的凶光,仿佛随时择人而噬,当第三句话出口之时,气势攀至顶峰,整间偏殿似乎抵挡不住风行国王超绝强横的气势,承shòu不起风行国王冲冠一怒,蓦地剧烈震了一下。

毕尔毕身为气势的主要冲击对象,全身骨骼给压制得快要散架一般,完全不听使唤,只能四肢瘫软好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毕尔毕自问也是一个实力不差的武者,虽然一直掩饰得很好,朝中没人知晓,但是在暴怒的国王面前就有如一只弱不禁风的小鸡一样,随便动动指头就能捏死。

震惊,无比的震惊,国王陛下居然如此强悍,上面的情报要么就是没有说给自己知dào

,让自己做个冤大头,要么就是出了重大的纰漏,当下这个替死鬼做的真冤。

要是国王要处死自己,上面估计连一点反应都不会有所表示,可惜自己有太多的把柄给上面抓住,这个冤大头不得不做,眼下只能见一步走一步。

风行国王居高临下,细细审视着下面死死趴在地上的毕尔毕,周身的气势慢慢收敛,只是眼中的精光并没有退去,“毕尔毕,记住我的话,没有下次。”

“莉莉丝不是一些猫猫狗狗能配得起的,烽火王国算个屁,他们的三王子又是哪根葱?假如你下次还要帮某些猫猫狗狗来向我提亲的话,我不介yì

换个财政大臣。”风行国王字字似如山沉重,一下一下凿进毕尔毕脑海。

“下臣知罪,下臣罪该万死。”毕尔毕依然保持刚刚的姿势,用力以头磕地,即使把头磕破,鲜血直流也顾不得。

“起来吧”,风行国王面无表情,“你帮我带个话,限那小子三天之内,给我滚出风行王国,不然我不介yì

帮他老子办丧事。”

“遵命,陛下。”毕尔毕颤抖着站了起来,弯着腰领命,如果以前弯腰行礼只是流于形式,敷衍了事,那么得逃大难的毕尔毕,此时此刻却有种深入骨髓的感觉,给这样的拥有强dà

实力,而且霸道无比的王者行礼,是难能可贵的福气与荣幸。

“没事的话,出去吧,关上门。”风行国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遵命,陛下。”毕尔毕弓着身慢慢往后退,一直到门口才转身关门而去。

“出来吧,格拉迪老师。”风行国王看着书桌边的位置,一阵波纹过后,现出了格拉迪的身影。

“那群老鼠越来越放肆了,看来他们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学院里面,格拉迪老师,不知dào

您怎么看?”风行国王习惯性的敲了敲桌子。

“我的学院不容其他人来插足,既然他们胆敢进来,那就永远别回去好了。”格拉迪说的好像不过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不过,陛下您刚刚处理得有点失当了”,格拉迪抬起眉毛看了看风行国王,“看来莉莉丝对你不是一般重yào

,你都压制不住自己的气势了。”

“呵呵,没办法啊,事关我家宝贝儿”,风行国王顿了顿,“叫蓝影子去保护莉莉丝吧,这样我们可以放下心,陪那群不知死活的老鼠好好玩一玩。”风行国王轻蔑地笑了笑。

“谨遵吩咐,陛下。”说完,格拉迪的身影越变越淡,直至消失不见。

“哎,莉莉丝的婚事确实是件让人头痛的事情,估计我老哥也会为这件事头痛一番。”说着,风行国王双手揉了揉太阳穴,“雷斯迪老哥的二儿子好像也6岁了,唔……”风行国王沉吟了一下,“得为这小子先找个未婚妻,看来有空得去王后那边问问,以备万一……”

叹了口气,风行国王走到皇椅之后,壁画之前,用一种奇特的节奏敲了敲壁画,壁画徐徐打开,露出一个暗格,暗格之内只有一个精美的画卷。

风行国王轻轻拿出画卷,温柔的摩挲着画卷表面细致的花纹,原本棱角分明的额角,此刻似乎变得柔和起来,轻缓无比的打开了画卷,仿佛深怕惊扰到画中的人儿。

一个钟天地之毓秀,集天下间至美的精灵跃然纸上,神情恬淡娴静,悠然坐在月亮井边,纤长玉润,灵秀剔透的素手,正细细梳理着碧绿柔顺的如瀑秀发,画中景、景里人,景美,人更美,超越凡尘,美入梦境,笔墨并不足以描绘万一。

风行国王默默看着手中珍而重之的画卷,不知不觉间已经痴了……

第六章 父子交心

华迪珂大街位于帝都中心商圈区域,这里是达官显贵的聚居地,一般人即使家财万贯,也不可能在这里买到任何一块地皮,因为每一个住在这里的主人,都是风行王国手握重权的大臣。

卡迪伦斯府邸正好坐落于华迪珂大街最深处,所占面积最大,但是站在大门之外,确有种跟整条华迪珂大街格格不入的感觉。

华迪珂大街给人一种奢华、高贵、亮丽的感觉,走在这里仿佛置身于一条艺术长廊,每一栋建筑就是一个艺术代表的缩影。

然而大街的尽头却给人一个突兀的感觉,没有华丽的装饰,也没有豪华的气派,更没有穷奢极欲的风格,这里给人只有一个感觉——厚重,无论是巨石堆砌,毫无雕饰的围墙,还是朴实无华的黑铁大门,抑或是站在门前的四个穿着银色钢甲,宛如雕塑般纹丝不动的高大卫士。

华迪珂大街上的住宅几乎都换过主人,唯独这一间大宅自始至终只有唯一一个主人——卡迪伦斯家族。

不过住在华迪珂大街的人,谁也没有觉得卡迪伦斯府邸破坏了大街的美感,身后华丽的大街,仿佛就是帝都繁华的缩影,而面前的府邸,却是风行王国厚重的年轮,它矗立于此就如一部恒久远的历史,一切皆属理所当然。

此时此刻,希恩正站在了华迪珂大街的尽头,默然无声地看着面前的卡迪伦斯府邸。

良久,希恩嘴角牵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向了大门。

“参见少主。”四个钢甲卫士右手握拳,轻扣在左胸前,四人动作整齐划一,分毫不差,给人一种四人浑如一体的感觉。

“开门吧。”希恩淡淡的点点头。

“是。”只见一个钢甲卫士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号角,凑在嘴边吹了起来,号角声悠远低沉,犹如一个历史画卷就此铺开。

随着渐渐变得高亢的号角声,有种让人仿佛置身于充满铁与火的恢弘战场,最终高亢的声音,缓缓变成欢快的音符,直至慢慢隐去,此时的欢悦犹如在欢迎凯旋回归的将军。

“真够讽刺”,希恩神情木然地听着远远传开的号角声,更是心情大坏,不由得升起这样的感觉。

这是一种相传已久的传统,让每一个走进大宅的卡迪伦斯族人,都要感受一番那种充满硝烟的战争氛围,让族人在和平年代,不要忘记自己的家族是如何诞生和发展的。

往日,这号角声听起来,确实能够振奋人心,使人热血激昂,但是这一刻,希恩却有种说不出的反感——仿佛这是嘲笑,这是挑衅,这是赤裸裸的讽刺。

号角声戛然而止之际,一阵哗啦啦铁链声,由里往外传来,厚重坚固的黑铁大门,自下而上缓缓抬高。

随着大门的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阔的广场,广场的宽广程度完全可以容纳几个千人小队。

广场上空无一物,只是地上铺着厚厚的特制石砖,石砖之间严丝合缝,如果不仔细观察,整个广场地面看上去,俨然一块巨石铺就。

看着面前的广场,希恩百感交集,悲从中来。

小时候,天刚蒙蒙亮,广场之上就会有士兵在操练,刀枪剑戟的交击声,整齐划一的喊杀声,脚步跺在石砖的啪啪声,嘹亮的号角声,很容易就把还沉浸于梦乡的自己给吵醒。

一开始自己对于这种扰人清梦的声音深恶痛绝,想尽各种办法来堵塞房间各处缝隙,甚至在耳朵放了棉花还不顶用。

到后来,这种声音就成了惯性,只要一听到这种声音,自己就会反射性地起床洗漱,或许军人世家就是用这样潜移默化的方法,来锻炼自己的后代,让他们能够在休息当中,随时起来投入战斗。

一言不发的穿过宽阔的广场,希恩自卑自苦的心情,并没有平复下来,反而越演越烈。

广场尽头是一片一片的房舍,房舍外边有着一排一排的武器架,武器架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各式武器,武器泛着幽幽青光,透着阵阵杀气,似在无声诉说着它们是一把把饮过血,杀过人的利器,而不是一件件毫无生气的摆设。

虽然房舍现在都空无一人,但是希恩知dào

,只要到了黄昏,他们就会准时回来这里开锅造饭,想着一锅锅香喷喷的饭菜,平时自己可没少来这里蹭饭。

希恩摔了一下头,不由得深深责怪起自己,这个时刻自己居然还想起了饭菜,惹出一身麻烦的自己,心中还有这样想的资格吗?一时万念俱灰,哀不自胜,低垂着头往里面走去。

房舍之后,有一小片流水环绕的假山和亭台,看着面前的假山和亭台,希恩脚步顿了一下,深深的看了一眼之后,目光有点朦胧,全身的力qì

好像一下子被抽空,连站都站不稳。

狠狠地摇了摇头,仿佛要竭尽全副心力,阻止回忆起某些尘封已久的记忆一般。黯然销魂间,希恩不觉加快脚步,转眼就走到了大厅之前。

大厅没有任何装饰,显得异常朴实,两边放着供客人使用的茶几和桌椅,大厅之上只有一个主位,而此时正有一个人端坐在主位之上,如渊似岳,似龙盘虎踞,气度非凡,威势迫人。

年约四十左右,平凡的相貌却因为一双霸气洋溢,威棱四射的虎目,变得不怒自威,夺人心魄,使人心生折服。

此人正轻皱眉头,细读手中的书卷,大厅里面似乎因为他的存zài

,而形成了一个奇怪至极的无形气场,一切事物的都仿佛以他为中心,让人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汇聚于他的身影之上。

“父亲。”希恩看着面前伟岸的身影,拱了拱手道。

“嗯。”放下了手中的书卷,雷斯迪·卡迪伦斯剑眉微抬,璨若星辰的锐目,淡淡地扫了希恩一眼,棕发蓝瞳,相貌平平,希恩就像年轻时代的自己,宛如一个模子雕琢出来一般。

只是他雷斯迪·卡迪伦斯,经过了坚持不懈,艰苦卓绝的拼搏,最终站在了所有武者的巅峰,受万人所敬仰,而自己的儿子……连心智坚毅不拔的雷斯迪,也不敢往下深想。

“你自己看看吧”,雷斯迪不禁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书卷轻轻的弹了出去,书卷乍看速度如飞,快若流光,但是实质上却慢似蜗牛,有如蚁爬,这种极端相反,天地之别的错乱观感,要是一般的武者看了,估计立即就要难受得吐血。

反而希恩好像习惯了一般,若无其事的接过了书卷,细细读了起来。

雷斯迪看着认真默读书卷的希恩,禁不住再叹了口气,“这孩子境界是有了,可惜…….可惜…….”

“看完了吗?”雷斯迪那仿佛直入人心的目光,深深注视着脸色发白,身躯剧震的希恩,“是你自己先说说呢,还是我来说?”

“我自己说。”希恩咬碎牙根,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说完,希恩好像用光了全身的力qì

,身子不住颤抖,不过依旧倔强的没有低下头颅,眼珠一动不动与自己的父亲对视。

雷斯迪默默的点了点头,示意希恩可以开始。

“我是个废物”,希恩自嘲的笑了笑,语气当中充满说不出的悲凉凄苦味道。

“那个办法根本不可能实现,改变不了残酷的事实,雷斯迪·卡迪伦斯的儿子,希恩·卡迪伦斯是个不能挽救的废物,我对不起卡迪伦斯这个姓氏,我……”希恩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失常。

“停!”雷斯迪看着情绪有点失控的儿子,面目表情的说。

随着雷斯迪的声音,大厅整个气场都仿佛汇聚到希恩身上,如山岳压顶的无边压力,霎时间惊醒了游走在失控边缘的希恩,希恩只能死死的咬着牙关,无声抵御着无孔不入,水银泻地般的磅礴压力。

压力稍减,转至希恩可以承shòu,但又不得不鼓起意志硬撑的程度。

雷斯迪这时霍地站了起来,声若洪钟,字字铿锵道:“我名雷斯迪·卡迪伦斯,身后背负着整个家族的荣耀。”

不等希恩有所缓和,雷斯迪喂然长叹道:“我不能为了你得罪精灵王族,让整个家族走向灭亡,而且这样会祸及风行王国,整个王国可能因此而覆灭。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害死无数无辜百姓,不能因为你一个人,间接连累了无数的人。”

心里想是一回事,但是由父亲的口亲自说出来,却如万斤重锤,毫不留情地砸在心窝,一时之间,希恩心如刀割,呼吸不畅,手足冰冷,全身麻木。

“但是”,雷斯迪话锋一转,沉声道:“作为一个父亲,我要告sù

你的是,废物也要活出废物的尊严!”

说着,雷斯迪用力脱下了身上的袍子,露出雄壮刚健的上身,刀痕、剑痕、还有许多说不出名字,五花八门的伤痕,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就像无数树根绞缠一起,深深的扎根在结实雄浑的肌肉之上,犹如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在诉说着以往各种辉煌的战绩。

“知dào

我为什么,能有今天的成就吗?”雷斯迪深深的看着面前目瞪口呆,茫然失措的儿子,用力地咆哮出来,“那是老子用血和泪换来的。老子从来就不是强者,更没有完美的天赋。但是现在,那些以前所谓的强者,统统给老子狠狠地踩了下去。”

第七章 此夜难眠

希恩此时已经震惊得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从懂事以来,从没看过父亲在自己面前脱下过战袍,他为了应付各种情况,总是衣不解甲。

那匆匆来去的身影,并未给自己留下特别深刻的记忆,但是这一次,完全颠覆了希恩心里的印象。

作为顶天立地的硬汉,雷斯迪总是将刚强坚毅的一面,展示给自己的儿子,希望以身作则,为自己的儿子树立一个优秀的榜样。

但是这一次为了鼓励自己的儿子,他却需yào

放下强者的外衣,将自己毫无遮掩的本来面目,一丝不差的显露给希恩看。

“难道你以为一个武者,应该有个英俊的外表,完美的身材,潇洒的气质,那是放屁,那只是小白脸,并不是真zhèng

的武者。”雷斯迪虎目大张,一瞬不瞬地盯着希恩,铁骨铮铮地道,“每一个成功的武者,所经受的苦难,都不是你能想象的,如果你连区区一个废物的称号,都耿耿于怀的话,你就不配成为一个武者。”

“明天,我将为你安排一个新任务,至于你能不能完成,就看你的恒心和毅力了。”雷斯迪重新披起了自己的袍子,坐回在主位之上,道。

“如果你能完成的话,至少能够证明你是个有尊严的废物,而不是一个行尸走肉的废物。敢接吗?”雷斯迪眼中精芒闪动,紧攫着希恩充斥着茫然、失落、酸苦、悲楚的复杂目光。

希恩仰起了头,迎接着雷斯迪审视一般的眼神,豪气一起,把心一横,道:“敢,因为我叫希恩·卡迪伦斯,我不会给自己的家族丢脸的!”说完,希恩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

“好,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雷斯迪点了点头,语气深沉地道,“你下去休息吧。”

希恩缓缓转过身,勇气一泄,心灰意冷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神色转为木然,一步一步往外面走。

当快要走出大厅的时候,带着淡淡惆怅的声音,毫无遗漏飘入希恩耳内,“法神艾斯维尔·丹佛伦斯,我不如他,至少在魔法秘网之下,我不如他。”

全身剧震,眼角不知不觉间湿润起来,希恩生平第一次对魔法秘网,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微不可察地擦了擦眼角,默默走出了大厅。

空荡荡的大厅,此时静得有点可怕,雷斯迪剑眉深蹙,抬头望向银月初现,逐渐落幕的黄昏天色,深深地叹了口气。

希恩躺在床上,床边的桌子上,放着完封不动的丰盛晚餐,但是他一点食欲也提不起来。

当时答yīng

了自己的父亲,虽然不知dào

那是个什么样的任务,但可以肯定的是,任务并不会简单,自己真的能行吗?不知dào



卡迪伦斯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光辉姓氏,对于自己真的是一种幸运吗?抑或只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痛苦?想不明白。

以实力为尊的大陆之上,还有自己立足的一席之地吗?无可预测。

不会魔法和斗气的自己,将来究竟会成了什么样子?不可想象。

废物?对,只能是废物?!

不会魔法和斗气,自己估计只能做一辈子的废物,一辈子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一辈子受尽别人无休无止的耻笑。

前路的茫然不可知,命运的残酷不公,现实的无奈憋屈。惶然不可终日。

前所未有的情绪冲击,如山洪暴发,一波接着一波,不断地折磨着希恩幼小的脆弱心灵,撕心裂肺,心如刀割般的剧烈痛苦,使之频临支离破碎的境地。

就在希恩整个心都颤抖起来,双手十指深深撕扯着头发,神伤魂断之时,脑海中不由生起了那崇山临顶似的无上压力,一下子让希恩仿佛从无边的噩梦惊醒过来。

“我名雷斯迪·卡迪伦斯,身后背负着整个家族的荣耀。”

“废物也要活出废物的尊严!”

“每一个成功的武者,所经受的苦难,都不是你能想象的,如果你连区区一个废物的称号,都耿耿于怀的话,你就不配成为一个武者。”

父亲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还有那布满伤痕的上身,一幕幕宛如魔法影像般,反反复复地重现于脑海之中。

悲天赋之不幸,烦家族之名誉,忧无边之屈辱,愁无法完成之任务,恼自己之不争。

希恩心中各色思绪又一次纷繁踏至,此伏彼继,似休还起,剪不断,理还乱,瞬间将希恩的心湖淹没,欲罢而不能。

希恩的思绪极度混乱,身子像婴儿般无助的卷缩着,两眼空空洞洞,毫无焦距地望着前方,想睡不能睡,难受的想哭,偏偏又哭不出来,只能默默承shòu着漫无边际,生不如死的痛苦和煎熬。

整整一夜,希恩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卷缩着,连动也没有动过半点,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如行尸般起床洗漱。

沿路一晃一顿,垂头丧气地来到了大厅,希恩还没进大厅门口,便听到了一阵响入心扉的咆哮,“抬起你的头,没有人能够让你低下你的头,即使你自己也不行。”

希恩浑身震了震,不由想起了小时候,父亲摸着自己的头,“希恩,别低下你的头,记住爹爹的话,谁也不能逼你低下你的头,要死也要昂着头死。”

抬头望向主位之上的父亲,那跟昨晚一模一样的坐姿,希恩感觉到父亲同样彻夜难眠,只是在那里静静地坐了一晚。

看着父亲那红筋满布的眼睛,希恩再也忍不住心头百味陈杂的神思,掩面痛哭起来,咸苦的泪水夺眶而出,不一会已流满双颊。

雷斯迪面沉如水,慢慢站了起身,大步往前一踏,已然来到希恩面前,沉默无语地将希恩扶了起来,虎目痛惜地看着痛哭流涕的儿子。

“法神艾斯维尔·丹佛伦斯,老子雷斯迪·卡迪伦斯,总有一天要与你一战。”雷斯迪从牙缝中蹦出了这句话。

说完,不顾无比愕然的希恩,雷斯迪硬拉着他一起傲立于大厅门前,扬首迎着初升的朝阳,“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流鼻子,卡迪伦斯家族的人,只流血,不流泪。”雷斯迪大袖一挥,把希恩满溢苦涩意味的眼泪擦干。

“父亲……”希恩吸了吸鼻子,死死的忍住几乎再要往外直流的眼泪。

皇家学院西北角——皇家图书馆

今天皇家图书馆迎来了一个新面孔,棕发蓝瞳,相貌平平,这不正是希恩,而他坐的位置,更是让人感到出奇,居然就在招待台后边,俨然一副图书管理员的态势。

希恩从父亲那里接到的任务说来简单,就是到这里做一个图书管理员,但细想下来,确实亦不容易完成,至于为什么这么安排,希恩只看到父亲嘴边神mì

的微笑。

希恩刚刚到这里的时候,天还只是有点亮光,半路上更是不见人影,倒是这间皇家图书馆早已开门迎客。一个白发白袍,头上扎着个发髻,白眉长至肩膀的古怪老头,正全神贯注地打扫卫生。

父亲看到这个老头,只是打了个招呼,便叫自己以后好好的听这老头的话,接着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希恩云里雾里的当儿,老头扔了本厚厚的书过来,让自己坐在柜台后面好生看着,就一丝不苟地继xù

扫地,好像连搭理一下自己的意思也欠奉。

于是,老头一不小心就有了个外号——奇怪的老头,这是希恩私自杜撰,完全不顾及老人家感受的产物。

希恩看着这本厚厚的书,不由得给书上的“大陆通识”这几个大字所吸引,自己倒是从父亲那里学来不少的知识,但仅仅局限于行军打仗方面。

对于这个世界的知识,希恩可以说是半个文盲也不为过,现在给自己重新认识世界的机会,貌似也是个不错的开始,不是么?至少在经lì

了那场痛苦之后。

打开大陆通识,在第一页希恩就遇上了麻烦,“博学者”达古迪拉·桑迪尼斯著,这“博学者”究竟是什么东东?

看了看还在认真扫地的老头,希恩实在不忍心打断,这个连扫地都可以扫得全心投入的老头,而且说句真心话,希恩万分不愿意去问这个形相奇特,举止古怪的老头。

所以希恩决定暂时先把这个“博学者”放诸脑海一角,翻开第二页,整页就只有一句奇怪的话——“想知dào

世界的真相吗?嘿嘿,自己去找吧。”

这个“博学者”达古迪拉·桑迪尼斯究竟是什么人呢?至于他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希恩心中不由得充满了疑惑。

第八章 惊天秘闻

带着无尽的疑惑,希恩又翻开了新的一页,只是这页出乎希恩意料地,并没有再次出现惊世骇俗的大胆言论,有的仅是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目录——斗气篇、魔法篇。

希恩大感奇怪,这书一点都不似是大陆通识,反而有点像修liàn

斗气和魔法的秘籍,只不过是将两本秘籍合为一体。至于为什么会这么编排,希恩实在猜想不出来。

这“博学者”达古迪拉·桑迪尼斯,想来还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怪人,否则怎会如此去写一本大陆通识,而且这个“博学者”的头衔,怎么看都像是个并不简单的名头。

希恩叹了口气,放qì

了继xù

深究的打算,下定主意先看看再说,反正父亲叫自己听那个奇怪老头的话,老头把这书给自己看,肯定大有用意。

希恩选择先看斗气篇,一来可以按照书本的原来顺序,二来自己接触得最多的莫过于斗气,要远比魔法熟悉得多,何况希恩心底里面,对斗气还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斗气?!那只是个笑话!哈哈哈!”狂妄,极度的狂妄,透过字里行间,希恩不难体会到作者胸臆之中的狂放不羁与滔天傲气,还有对斗气的不屑一顾。

希恩乍一看到这句话的刹那,已经被震惊得目瞪口呆,这人要么就是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希恩有点不敢想象。

“达古迪拉这人搞不好,可能是个疯子?”希恩边想边抬头,目光不由自主地往还在认真扫地的奇怪老头看去,“奇怪的老头看疯子的著作”,希恩摩挲一了下巴,突然从脑中蹦出了“绝配”二字。

不过,当希恩看到下面一句时,嘴巴张大的足可以放下一个鹅蛋,“不得不说,虽然斗气只是个笑话,但是创造斗气的家伙——艾伦·卡迪伦斯却是个天才。”

“艾伦·卡迪伦斯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自己从没听父亲说过,家族里竟有这么一号人物?斗气的创造者,这是在开玩笑吗?自己的家族居然是开创斗气的世家?!这会不会只是读音相同呢?”希恩极度错愕惊诧之际,一连串的疑问登时跳上脑海。

不信邪的擦了擦眼睛,甚至把书放到眼睛旁边仔细看了好几次,不过笔画一笔不差,跟自己的姓氏并无二致。

“难道自己的族人,当真是开创斗气的第一人,那为什么父亲不告sù

自己呢?难道其中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前一个疑问还没解决,后一个疑问就已接踵而至,希恩霎时间头大如斗。

希恩鬼使神差地将书页翻了回去,“想知dào

世界的真相吗?嘿嘿,自己去找吧。”这铿锵有力,振聋发聩的语句,再次映入希恩眼帘。

希恩将这句话反反复复地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大不简单,这书究竟埋藏了多少神mì

的事物,还写下多少让人震惊难言的话语?

良久,希恩默默舒出一口气,翻回了原来的页码,“斗气只是那个禁忌的一个小小分支,唔,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一种小小的变异。”

达古迪拉字斟句酌,谨慎求真的学者风范,让希恩深深敬服,不过最令希恩注目的,却是连这个胆大包天的狂人也要讳莫如深,称之为“禁忌”的事物。

“禁忌会是什么呢?为何会让达古迪拉如此忌惮?”希恩隐隐觉得,达古迪拉很渴望将自己知dào

而别人不知dào

的东西,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诉说给其他人听,让人分享他的知识,接触经由他才能接触到的全新领域,但是碍于某种特殊的原因,他又不得不对此保持缄默。

“禁忌”这个词紧紧地攫住了希恩的心思,任何人都有好奇之心,好奇之心可以说是人类向前发展的一种动力,而希恩的好奇心更是出奇地强,心痒难耐之下,又忍不住急忙往下读去。

“这种变异在某种程度来说,让禁忌得以延续了下来,所以这个艾伦·卡迪伦斯,我评价他为天才。”要是初初接触达古迪拉,可能会给他狂妄的口气,震得一惊一乍,假如让卡迪伦斯族人知dào

有这么一号人物,如此评价他们的天才,估计光是口水也能把他淹死。

“禁忌与斗气本截然不同,毫无相通之处,艾伦·卡迪伦斯却能把由外而内的东西硬生生改成由内而外,不愧天才之称。”看到这里,希恩总算找到一点关于“禁忌”的头绪,显然“禁忌”并不属于现今主流的修liàn

体系,而且根据达古迪拉的描述,这极有可能是超越斗气好几个层次的修liàn

体系。

“虽然斗气相对于禁忌来说,只是个笑话,但这种神乎其技的转化,不得不说是一种奇思妙想。”看完这一页,希恩不由得佩服起家族的奇才——艾伦·卡迪伦斯,得找个机会向父亲问明一切,希恩暗暗下了个决定。

“艾伦·卡迪伦斯创造了斗气之后,就界定它的等级——武士、武师、大武师、禅师、武圣、武神,越往后面,实力越强。然后根据他当时所拥有的实力和境界,他将自己归为武圣。”圣者,距离成神仅一步之遥,而这一步却有天差地别。

希恩想到了父亲那句话——“法神艾斯维尔·丹佛伦斯,我不如他,至少在魔法秘网之下,我不如他。”象征着大陆第一高手的法神,究竟代表着何种惊天动地的可怕力量,只是想想,已教希恩心头暗惊。

可是转念一想,希恩又不胜慨叹,自己的家族居然出了两名武圣,难怪父亲说他身后背负了整个家族的荣耀。只可惜武圣的儿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一个背负了光辉家族的废物,想到此处,希恩黯然神伤,唏嘘不已。

摇了摇头,希恩将脑中的杂念驱除出去,继xù

往下看,“这种等级划分意义深远,为后世成订立了一套衡量实力的标准,并给人类坚定不移的执行下去。”

“禁忌可以称得上世上最具生命力的事物,斗气正因为延续了禁忌的生命力,所以才会显露出各种各样的属性——火、水、风、土、金、雷、冰、光明和黑暗。”

希恩不觉想起了那个拥有土属性斗气,名叫庞克的胖子,想到那胖子的好笑之处,希恩嘴边亦不禁逸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当希恩翻到下页的时候,登时傻了眼,张口无言,魔法篇三个大字跃然纸上。

“疯子!”希恩不由得咬牙切齿地吐出声音来,这人的写书风格,思路结构完全就是信手沾来,毫无规律可言。

虽然前面每一页往往就只有几句话,同时还会留下许多空白的地方,但这明明是本鸿篇巨制的大陆通识,怎会如此轻率便结束前半部分?根据刚才的经验,难道后面的魔法篇,还能长篇大论不成?

对于达古迪拉出人意表,天马行空的写作方式,希恩亦只能颓然一叹,咬了咬牙后,硬着眉头看下去。

“说起魔法,不得不说一下法神艾斯维尔·丹佛伦斯,一个从禁忌时代末期活到现在的超强人物,拥有超过九百个年头的寿命。”

“九百岁”,希恩艰难地咽了口水,“人类难道可以活得这么长命吗?不对,那是精灵!”蓦地一个激灵,“似乎精灵也不大可能拥有这么悠久的生命,假如是巨龙的话,估计还靠谱一点,难道法神是个巨龙伪装而成的精灵。”

连希恩也给自己这个突然生起的古怪念头,吓了一大跳,心神颤动间,胸口不住起伏,好一会才慢慢平息下来,径自往下读去,“法神艾斯维尔·丹佛伦斯横空出世,一手构筑了魔法秘网,并将其引导到各个种族中去。”

“虽然我暂时还不能确定,精灵王阁下为什么会这样做,但是隐隐约约当中,我觉得此事大有蹊跷。”希恩看得眉头大皱,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只是苦苦思索之下,毫无所得,并没有真zhèng

把握住。

希恩求知若渴,就如井下的青蛙,急切地想跳出井底,看一眼外面永无止尽的全新世界,于是火急火燎地看下去,“历尽千难万险,险死还生,最终还是让我发xiàn

了一点蛛丝马迹。”越接近真相,越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希恩深吸了口气,知dào

接下来将会是暮鼓晨钟般撼人心魄的惊人言论。

第九章 未尽之言

“事情还得从秘网节点谈起。”

希恩心头又升起了一个疑问,“秘网节点?”

如此新鲜的词汇,希恩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至于其为何物,更是不明所以。

希恩只好将这个疑问暂时压住,继xù

往下读去,“魔法秘网不可能无限制地释fàng

能量,所以必须使用节点,所谓秘网节点,就是魔法秘网的充能站。”

“利用节点,可以使魔法秘网覆盖的区域,里面的魔法能量,始终保持在一定的浓度之内,从而做到了只要有魔法秘网的地方,就有足够的魔法能量提供给各个种族使用。”

希恩大生慨叹,法神确实是一个伟大而卓越的天才,这等划时代的创造也能想象出来,并付诸实践。

“每一个秘网节点,其外形也没有特别之处,甚至跟当地普通百姓的房子,没有多少区别,相差的可能只是面积要比民房大一点。假如混在一片居民区里面,不认真去找,大有可能找不出来。”

大隐隐于市,连希恩也不得不佩服法神心思之缜密。连找出来都困难,如若再派人守护,那想要去刺探内里情况,就一下子变得困难无比了。

果不其然,只见书中写道,“秘网节点虽然貌不惊人,一点也不显眼,但每一个都由精灵族的高手亲自看守,而不让其他种族代劳,还有一点,任何种族都不得以任何理由接近秘网节点,否则杀无赦。”

希恩心里大感意wài

,这还是以爱好和平,崇尚自然著称的精灵族吗?好霸道的精灵族,好威风的法神,希恩既骇然,又怨怒。

“毕竟每一个种族都有其秘密,特别是事关魔法秘网的秘密,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希恩原本还愤愤不平的心情,当看到这一句时,慢慢平复下来,心湖再度变得平静无波。

每个人都有他的秘密,只要这秘密不是伤天害理,损人利己,外人就没有权利,去逼迫他说出自己的秘密。

“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也不打算再作深究。”事情似乎到此为止,但却像是话里有话,言犹未尽,希恩心念一起,便急急忙忙往下读去。

“这时我忽然想到一个人,不对,应该说是一个精灵,一个活着的神话。法神阁下何等的雄才大略,怎会使了一道昏招,吃下如此大亏。”

“每一个秘网节点,都花费了难以计量的巨大资源,但这些居然是由精灵族独自承担。”

“事情极为不合常理,我心里也有种不安的感觉,无论我怎样思索,也苦寻不到这不安的来源,只是隐隐觉得,问题极有可能就出在魔法节点之上。”

“再三考lǜ

之下,我决定一闯节点,哪怕里面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也要探个究竟,弄清原委。”

文到此处,希恩精神猛然一振,心道重头戏要来了,当下又紧张万分,又按耐不住,还心绪不定,灼灼的目光,禁不住死死地看向下面的内容。

“当我想尽各种方法,用尽各种手段,终于让我潜了入去。如果没有进去看过,永远也无法想象里面的奇景。”

“尽管仅仅是数十秒的经lì

,但已是永生难忘,哪怕生命就此终结,也无怨无悔。”

希恩不禁为之愕然,究竟里面藏着什么事物,能令这个口气大得吓人,不可一世般的人物,如此推崇备至,向往心动。

“节点之外,跟节点之内,完全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我完全没法想象,一间这样小的屋子,里面的竟然布满大大小小,形形式式,奇形怪状的各式魔法阵,刻画之繁琐复杂,数量之庞大惊人,当世无双。”

“这或许就是一个魔法师梦寐以求的殿堂。”

“小中藏大,芥子纳须弥。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的不真实,如梦如幻,全然超出了我的智慧、学识、见闻与经验。”

“当我站在这世所罕见的奇迹面前,我首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展现在我眼前的,仿佛是一个头顶天,脚立地的远古巨人,而我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希恩虽然没法亲眼看到如此气势恢弘,奇妙莫测的光景,至乎连想象都无法想象得出来,但深心处依然满溢着一种无法述说的激动与向往。

“如果时间可以停留的话,我多么希望能够永久地定格在那一刻,可是无论如何,时间也不会因我而停。”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情绪变得极不稳定,好像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

希恩狠抽一口凉气,心脏狂跳,呼吸不由自觉地变得沉重起来,这一页已尽,希恩以极快的速度翻到下一页。

“本人将自魔法秘网诞生之后的年代叫做魔法时代,因为它开启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这一句话,来得没头没脑,希恩奇怪不已,上一页还在说着秘网节点的事,讲述到自己碰上险境,怎么会突然之间换了话题?

于是希恩细细看了一下书页,猛然发觉前一页与此页的页码之间,竟无缘无故地缺了一页,显然这一页已经被人撕走了。

这一页无疑是整件事情至为重yào

,核心所指的地方。

什么事情使得胆大包天的达古迪拉·桑迪尼斯,这样恐惧与不安呢?

究竟又是谁人撕走了这一页呢?他的目的自然就是不想让人知dào

真相,但他为何又不将整本书毁掉,只是仅仅将这一页撕去?

这一页究竟写下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使那人如斯忌讳,不惜毁去这一页呢?

希恩觉得整件事情仿佛被重重的迷雾笼罩着,就在刚才,本以为可以将迷雾一下子拨开,谁知迷雾非但没有拨开,反而还加深了自己的困扰。

希恩此刻实在完全理不出任何一丝头绪来,心里头大不是滋味,胃口刚给吊起来,谁知就被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当真难受至极。

希恩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他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了,就好像酗酒成性的酒鬼,肚子里的酒虫被美酒引诱一样,要是不喝上一口,难免会抓耳挠腮,坐卧不定。

希恩这时就心痒难耐,偏又无法可施,只好强忍着这股洪水猛兽般的好奇心,径自往下读去。

“魔法已深入到各个领域,甚至最平凡的日常生活,也少不了魔法的身影,魔法灯具、魔法铃铛、魔法升降梯、魔法飞毯等等,数之不尽的事物,都需魔法来驱动。”

“自从有了魔法秘网,人类不知不觉之间,越来越依赖魔法。”

希恩深深的感叹,法神确实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物,先不说他顶尖的个人实力,单凭魔法秘网的操控力度,法神都已经牢牢地将魔法世界掌控于自己手中,成为魔法世界的第一人。

魔法太深得人心了,只要使用过的人,都自然而然会为它的方便而折服,难怪达古迪拉·桑迪尼斯要将这个时代为魔法时代,而不是斗气时代,毕竟斗气只能用来战斗,而生活却离不开魔法。

希恩又掀开了新的一页,却忍不住一阵恶寒,居然就这样没了,魔法篇这样就草草了结——这一页就只有两个字“图册”。

无奈之下,希恩惟有继xù

翻了一页,只见一个人类男子和一个人类女子分立两边,占据了整个书页。这两个人类穿着现在制式的长袍,表情丰满,形象生动。

魔法影像,希恩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个疯子居然能将魔法影像刻画到书本里面。这等手段,非是货真价实的资深法师,一定办不到。

希恩忍不住又翻了下去,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画像,很好的给希恩诠释了每一个种族的相貌和特征。

精灵、兽人、矮人、巨龙、翼人等等种族应有尽有,里面居然还有神mì

的魔族,只不过魔族跟人类看起来实在太像了,也太过难以区分了。

人物画册完了之后,后面居然还有植物类的画册,而且还附有各种植物的简介和功用。

希恩自心里油然生起一股敬佩之前,虽然这个疯子经常疯言疯语,而且口气非常大,写书的时候怪诞不经,无迹可寻,但他还真是个有真材实料,学富五车的“博学者”。

画册之后的一页,写了这样一句话:“鉴于你这么认真的看到这里,我就告sù

你一些关于本人的亲身经lì

!”

希恩不觉有点头大,这疯子又开始自吹自擂了。

“本人游历过大陆的很多地方,兽人没有传说中的野蛮和落后,地精也没有传说中的肮脏和低下。”

“至于巨龙,悄悄跟你说,我一不小心就宰了一条,千万别让其他巨龙知dào

,他们可是很团结的一伙,如果让他们知dào

了,我性命堪忧。”

希恩头上全是一根根又大又粗的黑线,这疯子明明就是肆无忌惮,如此光明正大地告sù

了其他人,他宰了巨龙的光辉事迹,那他肯定不怕巨龙群起而攻之。

这疯子反倒还在后面施施然地告诫别人,不要将此事告sù

其他巨龙知dào

,希恩有点邪恶的想,这疯子肯定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想其他人暴露他宰了一条巨龙的事实,然后引得巨龙那边鸡飞狗走。

“千万别去招惹翼人族,他们可是一群疯子,特别是当这群疯子会使用风系魔法的时候,啧啧,那速度,比飞还要快。”

“还好我是个奥术法师,不然早就给分尸了。”

“我只不过摘了他们某个皇族的一根羽毛而已,用得着追了半个大陆吗?”

希恩哑然无语,哭笑不得,还说人家翼人族是疯子,他自己才是不折不扣的疯子,摘了人家皇族的羽毛,还这么理直气壮,人家不追杀你才怪。

“矮人太过热情好客了,哎,我居然给灌醉了,足足睡了三天三夜,丢人丢大了。”

“不过他们的锻造工艺和稀有金属的储量,可是全大陆数一数二,看来有空得再敲诈几件大师级作品才行。”

这个疯子几乎逛遍了整个大陆,兼且极尽调皮掏蛋,飞扬跋扈之能事,希恩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得多强的实力和多大的毅力。

“最后的最后,如果你有幸看到本书,那么本人应该已经在大陆的另一边,迷雾之海的尽头,魔族的领地。”

“大陆之上仍然有许多未解之谜,我将穷一生之力,锲而不舍地去寻找这些答案。”在这一瞬间,希恩仿佛接触到了达古迪拉·桑迪尼斯那颗伟大而孤寂的心灵。

这是种难以名状的奇异感受,希恩感觉到自己与达古迪拉·桑迪尼斯的心灵在悄无声息间拉近,而造成这一切的桥梁,正是手中这本书。

“万一我十年之内没有回来,那么很有可能死于魔族之手。”

“请捡到本书的有缘人,将本书交给另一位‘博学者’。所有的谜底,终将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一直坚信这一点。”

希恩感觉手中的书变重了,重不在身上,而在心中,喉头似是被什么梗塞着,心里头也像被堵着。

久久无言,希恩的眼睛,有点晶莹在闪动,百般滋味,一时难以说清。

第十章 百般侮辱

希恩默默地合上手中似有千斤重的博学者之书,重重地长出了口气,堵塞心中的复杂思绪,亦仿佛随着这一口气排出胸臆。

抬头看了看门外,已然被太阳点亮的天色,希恩不禁摇了摇头,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看完了吧?”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

希恩心头一惊,呆呆地转过头来,蓦然发xiàn

那个奇怪的老头,不知dào

何时,已悄无声息的站在自己身后。

这老头来的实在诡异,实在吓人。

希恩不由得拍了拍心口,长长地吁了口气,才平复了过来。

这个奇怪的老头难道不知dào

人吓人,能把人活生生吓死的吗?

希恩旋又颓然一叹,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刚刚看得太过入迷,太过专注,以致忽略了身边的事物。

“好kàn

吗?”奇怪老头自顾自地继xù

问道。

“虽然写书的作者口气稍为大了点,但我不得不承认他写了本好书。”希恩既不添油,又不加醋,十分中肯地回答道。

奇怪老头隐藏在长长白眉之下,半开半合,似眯非眯的双眼,深深地看了希恩半响,然后递了一份图书馆总体分布图给他。

只听奇怪老头接着道:“我现在要出去验收新书,今天早上你代我,招待一下来图书馆的学生吧。”说完,也不理希恩是否答yīng

,转身便往外面走去。

“老人家,我想问问什么是博学者?”希恩看到奇怪老头快要步出柜台,连忙追问道。

奇怪老头听到了“博学者”三个字,脚步明显顿了一顿,不过依然没有回头,也没有回话,只是悠然走出柜台。

希恩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异常丰富,阵红阵白也不足以表现其万一。

别看奇怪老头的步子似乎走得很慢,但几步之后,便已到门口,如此诡秘的身法,希恩连看都没看过。

希恩目瞪口呆之余,偏又心有不忿,恨的牙痒痒,“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告sù

我的。”

这时,形形式式的学生,或三五成群,或独自一人,开始陆陆续续地进入到图书馆之中,令希恩连继xù

埋怨奇怪的老头的时间都没有,就开始了忙碌而琐碎的工作。

“请问火系魔法书籍在哪边?”

“你好,请问哪里有植物介shào

的书籍?”

“不知dào

哪里有大陆的地图?”

“你好,可不可以告sù

我哪里有介shào

武技的书?”

一时间,希恩头大如斗,叫苦连天,极尽手忙脚乱之能事。

幸好奇怪老头放下了图书馆的分布图,不然的话,希恩连想都不敢想,究竟乱成什么样子,那已非是一锅粥可以形容得了。

希恩擦了擦微微见汗的额头,不由得又有点感激起那奇怪的老头。

美女总是能令人眼前一亮,神清气爽。

微现疲态的希恩,此时亦是精神一振,疲劳之感一扫而光。

只见两个十多岁的女孩手挽着手,莲步轻移,施施然步入馆内。

右边的女孩穿着一袭剪裁合身蓝色长袍,一头蓝色的秀发柔如春水,滑至双肩,鼻梁挺秀,唇红齿白,明眸善睐。

未笑已醉人三分,笑起来的时候,更是如夏日最明媚的那一缕阳光,使人惊艳不已,赞赏不已。

左边的女孩风格大异于她的同伴,但也是不可多见的美女。

红色的齐耳短发,使她显得既简洁,又干练。

被晒成小麦色的肤色,处处流溢着健康、阳光的气息。

一身紧身色武士服,将姣好的身材包裹得前凸后翘,惹人遐思。

她一路走来,叽叽喳喳,雀跃好动,人未至,一股青春四溢的勃勃生机已扑面而来。

两女风格迥异,各胜春秋,但此刻相伴相携,却更得益彰,使人难以移开目光。

走到近处,希恩眼里的光更亮了。

忽然间,希恩听到红发的女孩有点献宝的跟身边的蓝发女孩说,“伦迪丝姐姐,你有没有听过昨天学院的怪事?”

“没有哦。”叫做伦迪丝的蓝发女孩,听了红发女孩的话,微微侧了侧螓首头,想了一会答道。

“我就知dào

你不知dào

,嘻嘻”,红发女孩不无得yì

,向着伦迪丝眨了眨明媚的大眼睛,接着道,“跟你说呵,昨天我听寝室的姐妹们说,学院里面出了个废物,他不能修liàn

魔法和斗气。”

希恩骤然听到这话,皱眉瞬间大皱,不自觉地咬着下唇。

“真的吗?”伦迪丝蹙了一下极为好kàn

的眼眉,旋又带着疑惑地问道,“他不是我们风行王国的人吧?”

“是真的啦,而且还是我们风行王国的人,我今天早上回学院的时候也听其他人说过。”红发女孩摇了摇伦迪丝的手,撒着娇说。

伦迪丝素手微移,轻掩着震惊得微微张开玉唇。好半响,长叹了口气,道:“真是可怜。”

继而转向红发女孩,眸光深深地投注在她眼内,“碧儿,别说了,人家怪可怜的,我们还是别在人家背后说人家坏话。”

“明明就是废物嘛,还不让说。”红发女孩不满地嘟了嘟可爱的红唇。

希恩條地站起,“啪”的一声,一掌击在柜台的桌子上面,引得这两个刚好走到希恩面前的女孩一阵惊讶。

两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正好奇的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个制造响声的陌生男孩。

“咳咳”,希恩硬生生压下自己的怒火,强装出一副平静的表情,“不好意思,刚刚有只蚊子。”

这一句话希恩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蚊子无论在哪里都是那么惹人生厌,令人拍之而后快,特别是女孩子,尤其讨厌这种时常伤害她们幼嫩肌肤的生物。

希恩这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居然得到两个女孩子深深的认同,至乎也不再多作计较,默默挪开了那令希恩颇有点焦躁难言的眸光。

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个女孩,希恩悄悄松了口气,要是她们继xù

在他面前说三道四,希恩也难保怒气攻心之下,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听说那个废物好像是卡迪伦斯家族的”,就在她们几乎离开自己视线的时候,希恩隐隐约约当中,又听到那个红发女孩说了这么一句。

不甘和无奈几欲透出希恩的眼睛,狠狠吸了口气,希恩捏着已经发白的拳头,在心深处的记住了这个叫碧儿红发女孩。

希恩不知dào

自己最后是怎么坐了下来,坐回那柜台边的椅子。

整个早上,希恩无神地看着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各式各样的人,他们议论的主题都离不开自己——卡迪伦斯家族的废物。

希恩隐隐觉察到了父亲这么做的原因,为了自己的家族,为了自己的父亲,自己必须撑下去。

逼着自己硬吃下食之无味的午饭后,希恩重又来到柜台之后,继xù

自己今天未完的工作。

一连两天,希恩仿佛像个透明人一样,站在世界之外,听着各种版本,声情并茂的废物传奇。

耳朵听的,眼睛看的,心里感受的,希恩从最初的愤nù

、不甘渐渐到后来的麻木、悲哀,最后只剩下淡淡的伤感。

希恩的心灵仿佛经lì

了一次蜕变,他把自己的心深深的封存起来,关上了一扇又一扇的心灵之门,慢慢地对外界喜欢说闲话的人,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反感和冷漠。

来到图书馆的第三天,希恩面无表情,不咸不淡地招待每一个前来询问的同学,隐隐约约之间,还透出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这不是卡迪伦斯家族的大公子?”一个身穿黄色武士服的青年,踱步到希恩跟前,装出一副极其惊讶的表情,不无挖苦地道。

希恩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就好像完完全全听不到这句话似的。

“堂堂武圣的大公子,怎么沦落到在这番地步,竟然在这里当起最低等的苦力?”黄衣青年脸色一变,变出满面同情之色,“连我都替你难过。”

黄衣青年虽然面上泛着同情之色,但言语之内,哪能寻到半分同情之意,反倒是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希恩慢慢抬起头,淡淡地看了看眼前的黄衣青年。

褐色的短发,古铜色的皮肤,刀削一般分明的脸容,无袖武士服露出一双肌肉纹起的手臂,端的是一个硬朗刚强的男子汉。

只是眼神里偶尔流露出的森冷阴鸷,一下子破坏了整体的阳光形象。

“难道卡迪伦斯家族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无礼?”黄衣青年轻蔑的笑了笑,冷冷地道。

黄衣青年看到希恩只是无声的看了自己一眼后,便继xù

手中的工作,

心里头立马就认定了希恩这个废物,果真是抬不起头做人。

不知不觉间,心中的不屑之意更重几分,以至于语气当中,也带着种浓浓的羞辱意味。

希恩再次抬头,眼中神色转冷,寒意十足地道,“不知dào

你需yào

什么帮zhù

呢?”

“本来是有的,现在却不用了。”黄衣青年客气地摆了摆手,表情再变,竟是说不出的兴高采烈,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希恩道,“看到你这个废物在这里,我很高兴。”

黄衣青年刻意在废物二字加重了语气,“我一高兴,就喜欢找点事情去做。”

希恩生命里头,第一次被人当着面,指着鼻子骂自己是个废物,拳头不由得默默的捏紧,其上青筋爆凸。

脸上霎时间变得又阴沉,又可怕。

“武圣有了你这么一个废物儿子,真是丢尽了我们风行王国的面子!”黄衣青年边说,边冷笑连连。

不让希恩有打断的机会,黄衣青年继xù

说道,“不知dào

你弟弟会不会也是一个废物呢?哈哈,真期待!”

说完,便得yì

无比地哈哈大笑起来,引得周围的同学纷纷好奇地往这边看来。

如果仅仅说的只是希恩,那么希恩或许可以忍气吞声地熬过去,毕竟这是一次父亲对儿子的考验。

但龙有逆鳞,触之即怒,希恩不容许任何人侮辱自己尊敬的父亲,还有自己十分溺爱的弟弟。

希恩怒填胸臆,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就算自己是一个废物,看不清对方的实力,但涉及到家族的尊严,那怕自己在对方面前再怎么渺小,也要倾尽全力,奋力一搏,虽死犹战!

第十一章 博学传承(上)

一只手不知从何处而来,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按住了即将暴起出手的希恩,这只手稳定有力,似乎还带着种让人心平气和的玄奥力量。

希恩几乎被怒火淹没的心绪,蓦地一清,渐渐平复过来,旋又悚然一惊。

别看这黄衣青年表面上流里流气,其实内里却极工于心计。

这是一场有安排,有计划的卑鄙阴谋。甚至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说话,都经过深思熟虑,多番斟酌,才最终敲定。

目的就在于激起自己的怒火,教自己失了方寸,接着大打出手,到时黄衣青年就算失手把自己“误杀”了,也不能过于追究他的责任,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冲动鲁莽。

想到这一点,希恩不禁对这黄衣青年刮目相看,同时也在心里头暗自警惕。

“喂,老头,别多管闲事。”黄衣男子斜着眼,瞧向希恩身后,阴森森地道。

希恩顺着黄衣青年的眼光往后看去,立马便发xiàn

了行踪诡秘莫测的奇怪老头,而他的一只手正牢牢地按在自己的肩上。

奇怪老头微眯的眼睛,像是发出了一种夺人心魄的神采,默默地凝注在希恩的身上,使他不敢轻举妄动。

“难道卡迪伦斯家族的大公子,只会躲在别人背后?”黄衣男子不屑的笑了笑,接着道,“还是说卡迪伦斯家族的人,都只会躲在别人背后?”

说罢,黄衣青年肆无忌惮的哈哈笑了起来,再次引来无数惊奇的目光。

希恩气得不轻,但碍于奇怪老头的情面,却又不好发作,而且奇怪老头的眼光亦太过瘆人,希恩心中霍地升起了一股难言的敬畏。

最终满腔的闷气怨气怒气,只能继xù

憋在肚子里。

奇怪老头低垂着头,深深地看着希恩棕色的双瞳,淡然道,“如果你连一些闲言闲语都要介怀的话,那么你将没有任何资格,去知dào

什么是博学者。”

奇怪老头的话说得虽轻,但无疑在希恩的心湖,投下了一块硕大无比的巨石,直震得希恩哑口无言。

奇怪老头旋又抬起头,不咸不淡地对着黄衣青年说,“图书馆严禁大声喧哗,如果你还在这里影响其他同学的话,我不介yì

将你扔出去。”

“嗤”,黄衣男子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笑意,目光斜斜的看着奇怪老头,“老头,你以为自己是谁?!”

“我是粮食大臣的二儿子”,黄衣青年骄傲地竖起一根手指,指着自己一面得瑟之意的脸,道:“我奉劝你一句,哪里凉快,还是到哪里凉快去,别在这里碍事。”

黄衣青年裂嘴一笑,露出冷森森,泛着白光的牙齿,“否则一会要你好kàn

,哈哈!”

希恩心下恍然,原来是粮食大臣的犬子,难怪如此有恃无恐,如此得yì

非凡,因为他确实有个好爹,一个掌握帝国粮食命脉的好爹。

想到此处,希恩不由得看了奇怪老头一眼,一个看管图书馆的老头,不管怎么说,不管怎么猜度,定然也比不上人家老爹。

只是,情况似乎将要大出希恩预料,因为奇怪老头的脸上,竟然连一丝讶色也没有,眼光淡如止水,一如往昔。

希恩不禁大奇,那绝非是一个被吓到的人,该出现的神色。

忽听奇怪老头冷冷地道:“既然我的劝告对你不起作用,那就只能按刚才所说的去做了。”

说完,白眉老头从裤兜里,拿出一个陈旧而又带着神mì

紫意的魔法铃铛,轻轻的摇了摇,然后不着痕迹地将魔法铃铛悄悄收了起来。

这一着,不单令黄衣青年摸不着头脑,而且还一下子勾起希恩的好奇心。

要说这铃铛的声音,既不响,又不亮,还不清,迷迷糊糊,似断似续,但看奇怪老头煞有其事的样子,也不像是平凡之物。

就在希恩和黄衣青年又惊又疑之际,一道火光缭绕的影子,以难以想象的高速,宛如一道烈焰从天边飞射而来,轰然冲到柜台之前。

红光一敛,才堪堪止住前冲的势子,现出其中的身影,火红的头发,火红的长袍,整个学院除了副院长,还能是谁。

希恩的脑筋一向转得很快,几乎在副院长出现的同时,希恩就想通了一件事。

副院长是应召而来,而召唤他的事物,显然已呼之欲出,正是奇怪老头藏于裤兜的铃铛。

一个又老迈又仿佛没地位的老头,一个又陈旧又像摇不响的铃铛,招来的竟是赫赫有名的副院长。

希恩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事实胜于一切。

“老师”,随着这一道恭敬的话语声,希恩终是豁然开朗,一下子晓得其中的关键,原来这奇怪老头竟然是副院长的老师。

世事的曲折离奇,变幻无常,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黄衣青年傻傻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那瞠目结舌的样子,似乎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又似乎是不敢置信。

奇怪老头面无表情地道:“把他扔出去,然后跟他老子说,我们学院不需yào

像他这种学生。”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主宰了一个学生往后的求学生涯。

黄衣青年此时才醒悟过来,知dào

自己捅了个马蜂窝,闯出了祸事来。

“不——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黄衣青年紧张激动之下,连舌头都打起结来,“我是粮食大臣的儿子,你们谁敢动我!”

说到自己的老爹,黄衣青年好像忽然又有了底气,语气回复顺畅,而且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直到这刻,黄衣青年还想抬出自己老爹的名衔,作那仗势欺人之举,殊不知,人家根本一点也不把他老爹放在心上。

“是。”红发副院长朝奇怪老头,毕恭毕敬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面红耳赤,张狂骄横的黄衣青年,眼睛忽地仿佛燃起了火焰一样,“是你自己滚,还是要我动手?”

压抑的声音好像将要喷发的火山一样,只要黄衣青年一不答yīng

,就会马上发动雷霆一击。

面对副院长逼人的气势,威严的眼神,黄衣青年如坠冰窟,面色條地煞白,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我……我……我自己……滚”

说完便连滚带爬地,灰溜溜逃出了皇家图书馆。

红发副院长重重的哼了口气,道:“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狄斯,看来你最近一点进步也没有,连自己的气势都控zhì

不了,整天风风火火的。”奇怪老头瞪了副院长一眼,道。

“是,是,老师教xùn

的是。”副院长尴尬地挠了挠头上火红的头发,缩了缩身子,道。

刚刚还神气活现的副院长,大出希恩的意料地,竟立即做出一副十足乖宝宝的样子,“不知老师您还有什么吩咐呢?”

“没了,回去好好修liàn

吧。”奇怪老头淡淡地道。

“是,老师。”红发副院长如蒙大赦一般,弯着腰给白眉老头恭了个身,然后快速闪身而去。

“这小子。”奇怪老头皱了皱白色的长眉,微怒道。

随即转过头来看着怒火已息,一脸不可思议的希恩,半眯的眼睛,发出了让人不敢逼视的亮光,再次深深的注视着希恩的眼睛,“还想知dào

博学者吗?”

希恩不曾料到奇怪老头会说出此番话来,先是心头一惊,然后立时来了精神,想也不想,脱口而道:“想!”

奇怪老头的眼光悄然一变,似梦如幻,投注在远方,仿佛陷入深层次的回忆当中,悠悠地道:“博学者是这样一群人,他们坚信知识开创未来,他们可能不会魔法,也可能不会斗气,甚至可能两样都不会。”

说到此处,奇怪老头遥远深沉的目光,似是一下子回归现实,炯炯有光的双眼,默默地看着希恩。

第十二章 博学传承(下)

“但他们每一个都拥有不可估量的知识,无穷无尽的智慧。”奇怪老头忽然叹了口气,颇有点萧索的意味,“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奇怪老头并没有往下接着说,而希恩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出言询问。

要说的话,奇怪老头自然会说下去,不想说的话,就算打破沙锅问到底,依然不会有所收获。

希恩从来不会去勉强别人,因为这是一种最基本的对人的尊重。希恩年纪虽小,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大陆上没有任何一个敢轻视博学者,不只因为他们完成了很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更重yào

的是,世人需yào

和依赖他们的智慧。”

这一番话,听得希恩心驰神往,意动不已。

要知dào

,自从得知自己是个既不能修liàn

斗气,又不能学习魔法的废物之后,希恩心里头就有个毛病,而且病得不轻。

眼下这博学者似乎就成了独孤一味,对症下药的良方,而且很有可能药到病除。

这又怎能不使希恩心动、意动、神动?

只听奇怪老头接着道:“博学者一共有三个分支,分别是炼金、草药、考古。”

“炼金就是利用金属、草药、魔兽的牙齿、皮毛、血液、晶核等等材料,通过某种技术手段,创造出一种全新的物品。”

“这种物品可以是用来治病救人的新药物、或者是造福人类的新工具、或者是用来战斗的新型武器……”

奇怪老头的语气虽然平淡若水,但希恩还是能够听出,深藏其中的傲然之意。

因为这是创造,而不是简单的复制,其中要动用多少脑力,花尽多少心血,才能摸索出一条全新的套路。

这是让人不得不心折,不得不拜服的智慧,拥有这样智慧的人,怎能不傲然不群?

奇怪老头旋又叹了口气,道:“炼金的过程,也是一个人灵魂升华的过程。”

“灵魂升华?”希恩大惑不解,这炼金术怎么会跟灵魂搭上边儿,不由得出声问道。

奇怪老头的双眼條地跃动着深邃无伦,智慧能动的逼人神采,“炼金术是一个由生到死,自死复生的过程。人的灵魂在这个过程当中,会得到不断的升华。”

闻所未闻的论调,惊人至极的话语。

希恩骇然之下,眼睛发直地看着奇怪老头。

奇怪老头似是没有注意到希恩大变的神色,眼中的光彩更胜三分,

“炼金术最核心的关键,就是理解、分解、重塑。如果能理解这一点,就不难理解生死互变的缘由。”

眼内精光忽地一黯,奇怪老头皱了皱白色长眉,叹道,“但现在大多数的炼金术士,已经变质了,变得急功近利,见利忘义。他们使用的,已经不能叫做炼金术,他们的人,也不配叫炼金术士。”

希恩听了奇怪老头这番话,心里头也大不是滋味,舒了口气,道:“那该叫他们什么?”

“黑士!”奇怪老头的双眼像是又有了光,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无比,似乎能穿透空间,直射大陆的远方。

锐光一敛,奇怪老头并没有继xù

这个话题,转而说道,“达古迪拉·桑迪尼斯是一个博学者的同时,也是当世最出色的草药学大师。”

希恩一听到这名字,顿时来了兴趣,不过还是强忍着心中的兴奋,不去打断奇怪老头的话。

“他是到现今为止,发xiàn

植物种类最多,功效最全的人。”奇怪老头抬起眼眉,看了希恩放在桌上的博学者之书一眼,继xù

道,“那本书最后的植物画册,就是他的研究心得。”

奇怪老头的话锋霍然一转,道:“至于他的草药配方,你暂时是看不到的。”

究竟为什么看不到,奇怪老头并没有说下去。

就在希恩心里埋怨奇怪老头说话只说一半,吊足胃口之时,奇怪老头嘴角露出了个微可仅察的奇怪笑容,道:“知dào

他为什么可以在翼人族几乎倾尽全族之力,锲而不舍的追杀之下,逃出生天吗?”

希恩暗忖,难道这奇怪老头想趁机试探自己,看看自己刚才有没有认真看书?听奇怪老头的语气,似乎又不是这样。

无奈之下,希恩只好搔着头,如实回答,“他会魔法。”

奇怪老头点了点头,道:“不错,他不止会魔法,而且他的魔法修为还非常高深。”

希恩刚做出个没好气,败给你的表情,奇怪老头忽然又奇峰突起,道:“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希恩给奇怪老头故作神mì

的话语,弄得一惊一乍一呆。

奇怪老头悠然地道:“他用自己最擅长的草药学,治好了各个王国患了其难杂症的达官贵人,所以当他给翼人追杀的时候,这些人都很乐意帮一把。”

希恩不禁在心里道了个“难怪”。

奇怪老头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道:“第三个分支是考古学。”

说罢,他的眼睛又看向了希恩,“或许你会觉得考古,只不过是发xiàn

某些前人遗留下来的东西,它们对我们现在的社会,产生不了多大的影响。”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奇怪老头的话,猛然变得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历史对于我们有举足轻重的借鉴作用,而且前人很多高超绝妙的创意发明,即使到了现在也是不能超越。”

“哪怕现在有了魔法,也同样掩盖不了远古发明的光辉。”说到这里,奇怪老头眼中油然射出憧憬的神色。

希恩蹙起剑眉,细细品味着奇怪老头所说的话,心湖似被投下了一颗石子,引起了无数道波纹。

好半响,波纹散去,一个悬留在希恩脑中,使他不能忘怀的名字,却已悄然浮出水面。

“禁忌!”希恩张口欲问,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地没有说出来。

奇怪老头长长吁出一口气,待恢复平静后,再道:“博学者改变了人类的生活模式,就好像魔法对于人们的作用一样。”

“他们研究出很多以前从没听说过的事物,而这些事物可能会对整个人类社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奇妙作用。”

奇怪老头不理已听得目定口呆的希恩,忽然间,无限感慨地道:“一个博学者终其一生,只会写一本书,而这本书就是为了传承用的。”

希恩不禁为之愕然,心头震撼之极,脑中突然想到某件可怕的事情,脸上的表情一呆再呆。

奇怪老头人生阅历何其丰富,一看希恩的表情,便知他在想什么,喟然长叹道,“你想的不错,他死了。”

希恩身躯一震,眼里流露出一种复杂难言的感情,一瞬不瞬地盯着奇怪老头。

“你不必为他感到难过”,奇怪老头脸上的神色静如止水,语气淡然无波,“人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便注定了要走向死亡。”

“这不可逆转的结果,对于谁来说都是没有任何差别的,唯一不同的,只在于时间的长短而已。”

平淡的话语,平凡的事实,却引起了不平常的感情冲击。

希恩心潮澎湃,汹涌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当年达古迪拉·桑迪尼斯,不顾我们几个老朋友的反对,孤行一意,独自远走恶魔大陆。”奇怪老头再次长叹一口气,续道,“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希恩心里头堵得难受,极想大喊一声,喊尽心中的悲凉、伤感、难受。

“他只留下了一本书”,奇怪老头微见黯然的眼光,投向了桌上,桌上那一本静静地躺着的书,又道,“那是博学者达古迪拉·桑迪尼斯惟一的遗产,留着赠给他的传承者。”

“不过这本书给下了重重的禁制”,奇怪老头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严肃,“只有达古迪拉·桑迪尼斯的传承者,才能够看到里面的隐藏内容。”

希恩脑海之中,不禁泛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书是给两种人看的,一种是求知若渴,喜欢看书的普通人,另一种自然就是奇怪老头所谓的传承者。

思绪再转,希恩脑中浮现出当初看书之时的情景,画册之前的每一页,不正是留下了大片的空白。

这当然不是作者兴之所至,就随心随意留下的。

而是良苦用心下的刻意为之。

第十三章 六年之后

依然是那个宽敞明亮的图书馆,干净简洁,藏书如海,透着种深沉、博大、神mì

的独特韵味。

岁月如梭,一切并未变得陈旧腐朽沧桑,反而因为时间的洗礼,岁月的发酵,使得这种难以言喻的韵味,像极了那越陈越醇越香的琼浆玉液。

一只修长有力、结实宽厚的手,轻轻拂过桌上似乎变得更深更古老更富哲理的纹路。

这是一只平凡的手,却仿佛带着种浓郁深厚的感情。

自它划过桌边,便使人感觉到它是那样的亲切、熟悉,就好像它本应属于那里,而且一直就在那里。

手如其人,它的主人也跟这只手一样,外表极其的平凡,但平凡的躯壳里,却有一颗不甘平凡、一直跃动着的心。

平凡与不平凡,岂非会经常颠倒,互为转换?

一头棕色的长发,柔顺地中分而下,垂至由于长期锻炼而变得宽厚的两肩。

平平无奇的脸上,却有着一双慧能跃闪、灵动如神的棕色双瞳,瞳内清澈纯净,空明剔透,仿佛时时刻刻都保持着对万事万物的好奇与求知欲。

一尘不染的白色长袍,更是将这份空灵的感觉,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双令人一触难忘的眼睛,此时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大门之外,蓝天之上,从远处飘飘而至的一片流云。

碧空如洗,明澈透亮,一如这双倒映着蓝天的明瞳。

白云似莲,纯洁出尘,就像那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袍。

人虽在馆内,心却在馆外。

在白云之巅,在苍穹之上,在遨游翱翔,在驰骋飞奔。

时间就如那握不住的,琉璃似幻的金沙,悄无声息地在指间流走。

白驹过隙,世事匆匆,人生又有多少个六年?

希恩长长吁了一口气,默然无声地收回了,深深凝注在碧空之上的迷离眼光。

蓦然回首,在充满温馨气息的魔法灯光照射下,希恩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看向了陪伴自己走过童年岁月的一书一架,一台一凳,一桌一椅。

馆内的每一样物件,都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那样的舒心。

看着眼前的一切,希恩仿佛在看着一个老朋友,一个老得不能再老,而又极其知心的老朋友。

他们分享了快乐喜悦,分担了痛苦哀愁,他们一同走过了雨雪交加,风云变幻的六个年头。

人与人有缘分,人与物同样也有缘分,人与建筑更应拥有缘分。

希恩与这间图书馆,在不知不觉间,就结下了六年的缘分。

无论哪一个人,在一个地方生活了六年,多多少少总会产生出一种莫以名之的感情。

书终有看尽的一日,情却难有或忘之时。

不论快乐的、美好的、幸福的,抑或哀伤的、悲惨的、痛苦的,人总要留下一些宝贵的回忆珍藏心底,等到老去的时候慢慢回想,细细品味。

有些事总会令人永记难忘,希恩脑中不可遏制地浮现出六年前,刻骨铭心的一幕。

“如果我估计得没错的话,这本书赠与传承者的特殊技能,应该是达古迪拉举世闻名的草药学配方。”

奇怪老头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要想看到这些内容,就必须完成博学者达古迪拉的传承。”

“但要想拥有整本书所有的知识,那就得通过达古迪拉的全部考验,成为另一个博学者。”奇怪老头脸上的表情又再变得极其严肃,道。

虽然自己的求知欲望极其强烈,而且听得悠然神往,恨不得奇怪老头继xù

往下说,往更深层次去说,但希恩始终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为何奇怪老头好像知dào

自己在想什么?

竟说得那么清楚,解释得那么详细。

就在希恩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奇怪老头有此举动之时,奇怪老头却说了一句让希恩大脑一片空白的话,做了一件让他震撼得说不出话的事。

“有兴趣成为一名博学者吗?”说着,奇怪老头神色庄重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古色古香的厚重书籍,慢慢的递到希恩面前。

千想万想,希恩怎么也想不到奇怪老头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至于他手中拿着的那本书,更让希恩看得眼睛发直,一颗怦怦跳动的心,都快跃出胸口去。

艰难的咽了口气,希恩万分激动之下,连说话也顿时变得口齿不清,吞吞吐吐,“这……这……这……”

希恩“这”了半天,硬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奇怪老头居然还有另一本博学者之书,这怎能不让希恩既惊且震,瞠目结舌?

“我知dào

你在想什么?”白眉扬起,奇怪老头半合半开的双眼忽地张开,内里似有深无止尽的智慧。

神采湛湛的光芒,深深地投向希恩的眼内,“你是不是在奇怪,我为什么有两本这样的书?”

希恩眼下已讶然难言,唯有不住地点头。

“因为我是博学者格拉迪·比伦卡斯。”奇怪老头的语气依然如昔,还是那样的淡然自若,那样的不起波澜。

但希恩心头却已惊起了千层浪,泛起了无数的波澜。

他再度愕然,重又震颤。

“经过我这几天的观察,你的表现尚算不错。”奇怪老头又用他一贯的平淡语气,道出了一个希恩意料不及的事情。

原来这个神出鬼没的奇怪老头,竟一直默默地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希恩心中條地升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感情。

“所以我决定将我的传承之书交给你”,奇怪老头的眼中精芒跃动,透出一种无法言述的深邃智能,落在他稚嫩的幼脸之上,道“你愿意吗?”

希恩眼中的震惊与诧异,慢慢地转变为无法克制的坚定与强dà

无比的自信。

只不过,一脸激动之色的希恩,并没有接过格拉迪手中的书。

狠狠地呼了一口气,希恩的眼光忽又投向了,静静躺在桌上的达古迪拉传承之书。

良久,复又看向奇怪老头,希恩鼓起全身的勇气,一字一字地问道:“两本都可以吗?”

奇怪老头白眉再抬,双眼深深地看了希恩半响,好像在重新审视希恩一般。

希恩目不转睛地看着奇怪老头,脸上不禁露出了一副面临最终审判,准bèi

慷慨就义的表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只是一刹那般短暂,又似是一段岁月般漫长。

“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奇怪老头嘴角逸出一丝微可仅察,而又高深莫测的笑意,缓慢而肯定地道。

仿如薪火相传一样,希恩终是珍而重之地接过格拉迪手中的书。

信手拿起了桌上的大陆通识,希恩默默无言地将两本传承之书一起紧紧地拥在怀里。

希恩仿佛看到了光。

穿云破雾,直达霄汉的璀璨之光。

星火燎原,点亮心间的希望之光。

漆黑无比的内心世界,从此有了一道贯穿天地的永恒亮光。

光是那样的闪亮,那样的瑰丽,那样的耀目。

希恩胸臆间霍地被一股几乎要满溢的感激之情所充塞。

久久未语,惟有珍珠般的泪花,已悄然滑过脸颊。

第一章 佳人请求

“你哭了。”淡然若水的话语,却似包含了一种深沉真挚的感情。

不管因何而哭,也不管哭成怎样,哭总是一种让人难以忘怀的记忆。

希恩根本不用回头,便已知来人是谁,因为他跟格拉迪老师相处了整整六年。

一朝一夕漫长久远的相处,令希恩熟知格拉迪老师的每一点习惯,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说话,就像饮水吃饭般自然,几乎已成了希恩生命中的一部分。

希恩狠狠的吸了吸鼻子,转眼已从深层次的回忆当中回复过来。

不着痕迹地擦去了在不知不觉间,几欲溢出眼眶的晶莹,默然无声地转过头来,展颜一笑道:“格拉迪老师,您来了。”

当一个人老去的时候,就变得特别喜欢追忆往事。

走过悠长岁月的格拉迪,自然懂得希恩刚才在想些什么,只因希恩在做着一件,他在夜阑人静之时,时常会做的事情。

看着面前强装笑颜的倔强男孩,格拉迪的嘴边不禁逸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卡迪伦斯家族的人,只流血,不流泪。

这一点,只要是风行王国的人,心中都清楚得很。

他们是王国最强的卫士,最终的依托,他们坚强、果敢、忠贞、无畏、不屈。

希恩的身上亦渐渐显露出这种世代传承的光辉特质,只是希恩并不自知而已。

但阅人无数的格拉迪,又怎会看不出来,感觉不到呢?

可格拉迪并不打算点破,因为有些事,说出来反而会适得其反,就那样顺其自然才是明智之举。

就在这时,一道曼妙无比的熟悉身影,已踩着优美婀娜的步子,踏进馆内,映入希恩眼中。

来人全身上下,均流动着美人胚子的动人光辉,使人看上一眼,便难以再挪开目光。

一头如瀑的柔顺秀发,似从九天直落,倾泻至双肩、后背。发色微蓝,像雨后之青天。

琼鼻挺秀,娇俏可人,红唇微翘,未语先笑,脸上总挂着两个,使人极易联想到最深最甜美梦的浅浅酒窝。没有看过的人,很难想象得出,世间竟会有此惹人遐思的绝美酒窝。

眉如新月,一对明眸就如世上最清澈纯净,晶莹剔透的淡蓝宝石,巧夺天工地镶嵌在她毫无瑕疵的玉脸之上。

原来可爱粉嫩的小女孩,经过岁月的洗礼与雕琢,现在已出落得亭亭玉立,高贵优雅,国色天香。

看着那双天蓝色的秀美瞳孔,正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希恩嘴边不觉挂上了一抹温柔的轻笑,道:“莉莉丝,怎么来了?”

“希恩哥哥。”莉莉丝甜甜一笑,梨涡深现,瞬间令时间停顿,光芒失色。

一笑倾城,希恩竟似看得痴了,醉了。

條地笑容一黯,希恩便转醒过来,只见莉莉丝轻咬玉唇,纤长玉嫰的双手正不安地绞动着衣角,一副欲说还休的表情。

世上有种女孩,你只愿她开怀欢笑,而不想她有任何一点悲伤与难过。

莉莉丝在希恩心中,毫无疑问的,就是这么样的一种女孩。

希恩习惯性地伸出手,轻抚着莉莉丝的螓首,手中不住传来如丝绸般顺滑的触感,令希恩心中不禁生出阵阵难言的悸动,“说吧。”

莉莉丝玉首轻抬,秀眸充满希冀地看着希恩,道:“希恩哥哥,我……我想……我想你明天来看我的比赛。”

莉莉丝娇喘了一口气,轻拍心口,终是一口气将要说的话讲完。

一句话竟说得如此惊心动魄,在莉莉丝以往的经lì

,还未曾遇到过。

天底下只有一种魔力,情的魔力,可以让一个平时口齿伶俐的女孩,突然变得口齿不清起来。

旋又仿佛想起了什么,莉莉丝生怕希恩生气,急忙说道:“如果你不想去,那就……别去好了。”

甜美的嗓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已近乎喃喃细语,秀首也不由得低垂了下来。

当一个女孩子温声软语地哀求你的时候,你能拒绝吗?特别是这女孩,在你心目中拥有极其重yào

的分量。

看着莉莉丝脸上患得患失,七上八下的神情,希恩不忍拒绝,也没想过拒绝。

“我去。”希恩忍不住爱怜地轻拍了一下莉莉丝的头,道。

外人或许不知dào

希恩说出这句话,需yào

多大的勇气与忍耐,但莉莉丝懂,深深的明白。

世上假如有一个懂你的人,你就应该知足,假如这个人还要是你的另一半,那么你这一生已经无所遗憾了。

“但是……”莉莉丝的俏面之上,并没有露出一丝欢喜之意,霍地抬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希恩。

流动的眼波,已将心里头的矛盾表露无遗。

莉莉丝既殷切希望希恩能够去看自己比赛,但是一想起之前发生过的不愉快事情,莉莉丝又怕再次惹得希恩生气难受。

“没关系的。”希恩微微笑了笑,接着伸出食指,轻轻刮了刮莉莉丝挺秀的鼻子,惹得玉人一阵娇嗔后,道。

莉莉丝听到希恩这句话,才大放其心,终是嫣然一笑,如同百花在眼前瞬间盛放一般,看得希恩一阵失神。

“希恩哥哥,明天哦,记得啊。”说着,莉莉丝已像快乐的喜鹊一样,翩然往外袅袅而去。

等到快要走出门口,莉莉丝忽地回眸再笑,这次连眼里都流溢着欢快的盈盈笑意,“嘻嘻,明天我来找你。”

看着已步出在门外的美丽背影,希恩重新坐了下来,微微摇了摇头,讶然浅笑,忍不住自言自语道:“长不大的小女孩。”

不过还没等希恩把凳子坐热,一道其冷无比的声音,便已传近耳内,“哪个书架有冰系魔法阵的书?”

希恩即使用屁股去想,都想得出是谁来了。

瓦帝斯·蓝!

全学院就只有这么一把冷冰冰的声音,甚至找遍全大陆,可能也只寻得着这么一把,仿佛连空气都会被冻住的嗓音。

周遭的空气,此刻好像也透着一丝丝的寒意。

但希恩对于这声音的主人,却是一点也不厌恶,反而有点亲切的感觉。这点连希恩都觉得大不可思议。

可是转念一想,希恩又觉释然。

大概在三年之前,瓦帝斯·蓝第一次来到这个图书馆,至少希恩觉得他是第一次来的。

那天自己正一脸冷漠地接待着两个讨人憎,惹人厌的可恶家伙。

这两个家伙张口闭口,都不离废物二字。

头也抬得高高的,眼睛从上往下睥睨着自己,好像在自己这里,他们自能找到无限的自信一般。

一副颐指气使,傲气十足的骄横模样。

可惜,这故作姿态的神气模样,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蔫了,彻彻底底地蔫了,而且蔫得一点脾气也生不起。

第二章 观战之约

只因瓦帝斯·蓝恰好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希恩的柜台之前,正准bèi

问一点事情,却被这两个啰啰嗦嗦,粗言秽语的家伙所阻挠与拖延。

瓦帝斯·蓝什么都没做,只是冷冷地道了一句,“聒噪”。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很符合他一贯惜字如金的风格。

伴随着这句寒意十足的话,周遭的气息似乎也一下子变得冰冷起来。

这两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忽地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两人一对上瓦帝斯·蓝冷冽冰寒的眼神,立感寒气直冒,全身打颤,什么话都没有留下,直接灰溜溜的跑了。

白衣如雪,他的人比雪还要冰冻,他脸上的表情比霜还更冷酷,他的眼神甚至比冰还令人心寒。

他就是瓦帝斯·蓝,独一无二的瓦帝斯·蓝!

这就是希恩第一眼看到的瓦帝斯·蓝!

在瓦帝斯·蓝的冰蓝双瞳内,希恩看不到一丝或不屑、或鄙视、或侮辱的神色,唯一能看到的,只是一种冷到骨髓里,不含任何感情的极度寒意。

正是这样的感觉,希恩知dào

这个家伙并没有看不起自己。

换句话来说,所有人在他的冷眼里,都是毫无差别的。

可能这样的感觉,会令其他人觉得,瓦帝斯·蓝简直完全无视他们的存zài



但希恩反而觉得,这是自己第一次在外人眼里,变得跟其他人平起平坐,享有完全平等的地位。

所以希恩一点也没有生出类似其他人的反感,倒是变得有点珍惜这样的感觉。

可能出于两颗同样寂寞孤独的心,希恩不由生出一点惺惺相惜的亲切感。

这样的感觉并不是来自于相近的实力和地位,而是来自于他们对世人的态度和感觉。

“喂,我在问你!”瓦帝斯·蓝又再冷冷地道。

瓦帝斯·蓝冷冰冰的话,眨眼间将希恩从回忆当中拉回现实。

“不好意思”,希恩尴尬地挠了挠头,道:“冰系魔法阵的书,在最左边的书架,顺着往下数第三层,那里都是讲解冰系魔法阵的书。”

希恩刚说完,瓦帝斯·蓝连头也不回,径自就往左边的书架走去。

“你会参加今年的比赛吗?”希恩看着瓦帝斯·蓝逐渐走远的身影,不自觉地问出声来。

瓦帝斯·蓝显然没有想到有人会主动跟他说话,脚步微微一顿,脸上诧异的表情一现即收,道:“会”。

说完,便不再理会希恩,快步往冰系魔法阵的书架走去。

希恩讶然一笑,这家伙还是跟三年前一个样,一样的冷冰冰,也难怪莉莉丝把他唤作冰人。

希恩有时候甚至在想,究竟是冰系魔法影响了他,还是他本来的性格,生来就跟冰系魔法十分贴近。

※※※※※※※※

皇家竞技场,封闭的环型立体建筑,坐落于皇家学院后山边上,依山而建,占地极广。

中心位置有一个号称全大陆最大,配套最完善的大型竞技场,而大型竞技场旁边,又有十六个小型竞技场。

大型竞技场是为了应付前三名的争夺,因为不是每一个学员,都善于在狭小的空间作战。

这样一个大型竞技场,更能充分展示每一个学员的实力与潜质,以便院方发掘出来,再大加培养。

今天正值两年一度的学院比斗,比斗一共分为三个级别——低级、中级、高级。

只不过,低级战的前三名,可以往上挑zhàn

中级战的前三名,同样的,中级战的前三名,也可以越级挑zhàn

高级战的前三名。

如果低级战的前三名,击败了中级战的前三名,就可以顶去中级战的名额,继xù

挑zhàn

高级战的前三名。

每个级别都必须在一天之内决出前三名。

这样就要求每一名参加赛事的学员,必须学会如何分配自己的体力和法力。只因等待他们的不是一场战斗,而是没有任何休息时间的不停战斗。

这不仅是实力的考验,同时也是对学员智力与应变的考验。

在战场之上,没有任何敌人,会给你休息的时间,你必须时刻处于连续的战斗当中。

可是决出前三名之后,学院亦会人性化地给出一天的休整时间,然后再开始难度更大的越级之战。越级之战是为了决出整个学院最后三强。

越级挑zhàn

并不是强制性要求,假如学员觉得自己实力不足,是可以放qì

越级挑zhàn

的。

但这种情况在学院,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不说学校奖励最后三强的珍贵宝物,单是能够和更高级别的对手同场竞技,就已是一种机会难得,获益匪浅的战斗体验。

当希恩和莉莉丝联袂踏入皇家竞技场时,瞬间便成为了众人目光聚集的焦点。

希恩相貌平平,是那种放到人海里面,就再也找不出的类型,但婷立在希恩身边的莉莉丝,却是傲立人群的存zài



莉莉丝在学校里面极有名气,甚至排到了好事者编制的群芳谱上第二名。

其实莉莉丝一点也不喜欢这样万众瞩目的感觉,眼波转动间,偷偷看了希恩一眼,发xiàn

希恩依然平静如昔,莉莉丝才悄悄轻舒了口气。

希恩可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观战。

两年之前,第一次陪莉莉丝来观战的情景,希恩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那时候自己一出场,就受到别样的欢迎——一片连一片,喝倒彩般的如潮嘘声,还有各种让自己极其难堪的谩骂。

希恩印象之中,最最深刻的是这样一句话——废物也配来竞技场?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不过今时今日,恐怕再也没有一个人,敢明目张胆地将心中的轻蔑、不屑骂出声来。

谁也不愿得罪一个可以随时主宰自己伤势的医务员。

假若希恩要是真的在治疗的过程当中,动点手脚,使上点小手段,包保任何人也看不出。

即便是以水系治疗魔法闻名学院的温蒂导师,只怕亦同样察觉不到。

希恩顶尖的草药学知识,功效卓绝的神奇药剂,有时候甚至比温蒂导师的水系魔法还要管用。

很多温蒂导师束手无策的恶疾,希恩同样手到拿来,药到病除。

希恩淡然无声地看着,这些在心里轻视自己斗魔俱废,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更不要说直接骂出口的学员,顿时生出一种别样的快意。

能够在如此宏大的场面,享shòu

到这般待遇,着实来之不易。

希恩默默地将这份弥足珍贵,极其难得的感觉,深深印在脑海里。

脑中忽又不可遏制地忆起了,父亲那句凿进骨髓里,刻在深心处的话——废物也要活出废物的尊严!

用力捏紧拳头,希恩首次感到人生的前路,忽地充满了希冀。

就在这时,希恩的右臂突然传来一阵极度柔软舒适的嫩滑触感,便不由得微微转头一看。

原来莉莉丝一双修长曼妙的藕臂,已悄然挽上自己的臂弯。

“希恩哥哥,来这边。”莉莉丝娇俏的樱唇逸出一丝甜甜的笑意,也不管希恩答yīng

与否,直拉着希恩往奥术魔法系别那边走去。

一直目不转睛注视着莉莉丝的学员,猛地齐齐吸了一口冷气,直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一双双红筋凸现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希恩,要不是马上就要举行比赛,估计他们立即要跟希恩决斗。

但是他们聚焦的主角,此时连一丝理会他们的意思也没有。

希恩所有的注意力,已全然被眼前这个陌生的中年人所吸引。

一来中年人周围的座椅空空落落,竟没有一个人敢坐将下来,二来这个中年人的相貌实在太平凡了,似乎还要比自己平凡上几分。

一个如此平凡的人,又如何能让其他人不敢靠近与共坐?

而最令希恩惊奇的是,空椅外围的学员和老师,脸上甚至没有生出任何一点不忿不满之色,仿佛那是理所当然一般。

莉莉丝拉着不明所以的希恩,径直走到中年人面前,才飒然止住身形。

来至近处,希恩便惊觉中年人身上,竟穿着跟莉莉丝同样制式的银色法袍,只是左臂上却用细金线,镌刻着一个玄奥莫测,秘不可言的魔法阵。

法阵中央,一颗流星似从天边飞来,划过一条银光闪闪的星尾。

“院长爷爷”,莉莉丝用甜美柔逸的嗓音缓缓地道。

希恩突地听到莉莉丝这话,吓得不轻,眼前平淡无奇的中年人居然是院长!

中年人听到莉莉丝甜美至极的声音,霍然睁开一直闭目养神的双眼。

希恩的呼吸顿时一紧,希恩从未想过一个男人的眼睛,竟有如此之强的吸引力,如此丰富之内涵,如此多变的魅力。

希恩透过院长迷离似幻的双瞳,仿佛看到了沧海桑田,感受到时代变迁,岁月流逝,遥望到无尽星空。

條忽间,希恩好像感觉到自己已触碰到时间的边缘。

只是任凭希恩的思维如何追赶寻觅,依旧枉费脑力,劳而无功。

这份谎谬到了极致的感觉,却是来得那样真切和实在,令人不得不信,不能不信。

希恩甚至可以拍胸口保证,自己绝对没有在其他人身上,经lì

过这般神奇玄秘的体现。

在父亲威棱四射的虎目中,希恩看到的是一往无前的无尚气概、神挡杀神的至尊霸道。

在国王陛下深藏不露的锐目里,希恩看到的是一把藏锋的宝剑,而这剑一旦出鞘,必要见血。

而希恩最熟悉不过的格拉迪老师,他的眼里只有一种看透世事和人性的睿智。

第三章 比赛开始

“你是希恩·卡迪伦斯吧?”温和低沉的声音,一下子将希恩从真幻难分,虚实难辨的境地拉了回来。

希恩脑中一清,这才勉强回过神来,却还有点未尽之意,患得患失之间,惟有默默地点了点头。

“希望你对得起你的姓氏。”中年人深深地看了希恩一眼之后,便不再多言,双手交叉在胸前,继xù

闭目养神。

“希恩哥哥,你别介yì

,院长爷爷平时都是这样子的啦。”莉莉丝轻摇着希恩的手臂,带点撒娇的意味,道。

说完,不给希恩反应的机会,硬是拉着还处在半出神状态的希恩,坐在了院长旁边。

就这样,三人形成了一个奇怪而又极吸引眼球的组合。

院长坐在最左边,莉莉丝坐在中间,希恩就在莉莉丝右手边,而四周却是空荡荡的椅子。

希恩终是完全清醒过来,双肩微耸,无奈一笑,只能老老实实地按莉莉丝的安排去坐。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无比的红色火球,在半空中划过一条华丽无比的弧线,轰然炸到大型竞技场之上。

顿时火星四射,烈焰狂飚,声势浩大得令人骇然失色。

偏偏大型竞技场的地面依旧平整如昔,光滑如故,就像一点也不受这威力莫测的火球所影响。

也不知是这竞技场的坚固耐抗程度,足以抵受火球的侵袭,抑或是火球的释fàng

者,故yì

显摆妙到毫巅的魔法操纵能力。

一时之间,场面当真怪异到了极点。

希恩转头一看,发觉院长仍是老神在在,优哉游哉的样子,不用细想,也可猜出这绝不是闹事捣乱之为。

希恩自己想来也觉可笑,试问谁敢在人类第一强国头上动土,也不先捻量一下自己有多少斤两。

火光逐渐敛去,露出比烈焰更红,比火光更耀目的红发副院长狄斯。

全场的学员呼吸一紧,连大气也不敢出。

“咳咳……”希恩轻微一咳,以掩饰内心的尴尬,自己这个便宜师兄还真生猛无比。

这出场方式也未免太暴力了点,希恩不由的想起格拉迪老师对这位弟子的评价——风风火火。

希恩不禁想起了当年格拉迪老师收自己做徒弟的时候,便宜师兄一脸解脱得救的表情。

后来这便宜师兄还悄悄的找了自己一次,先是极其亲热地搂着自己肩膀,道:“以后老师世代相传的艺业教授给你,我就可以放心的研究火系魔法了。”

旋又低头一叹,道:“我从来对博学者的东西,一点也提不起兴趣,但又不想老师失望,只好硬着头皮英勇就义了。”

希恩即时讶然一笑,这便宜师兄连英勇就义就跑出口来,可见他的怨念有多深,有多重。

忽又听便宜师兄怪笑着道:“现在就,嘿嘿……嘿嘿……”

“以后师兄罩着你”,便宜师兄霍然用力一拍自己的肩膀,道:“假如有人要找你麻烦,不妨搬出我的名号,在这学院里面,还真没有几个不开眼的。”

便宜师兄当时的表情,怎么看都怎么觉得有点浪荡邪笑的感觉。

“今天由我主持开幕式“,狄斯傲立在大型竞技场之上,朗朗而道:“相信学院里面没有人不认识我吧,我就是你们的副院长狄斯·威尔。”

微微一顿,狄斯才继xù

道:“今年的比赛形式有所改变,现在我先跟你们说个明白。”

“今年我们将采取三个级别,分为三个时间段,在一天时间之内决出前三名的方式。比赛时间——早上初级班,下午中级班,晚上高级班。”

“本次比赛将采取新颖的擂主形式,每个级别,你们谁能在这十六个小型竞技场站到最后,就自动成为最后的十六强。”

说到这里,狄斯语速放缓,却变得更为有力,“十六强抽签对垒,决出前八名。”

紧接着话锋一变,有力的话语忽地更形掷地有声,“至于每个级别的前三名,将会在大型竞技场,以混战的形式决出最终的结果。”

全场的学员俱是惊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上一刻还喧闹不已的赛场,眨眼间变得静悄悄,简直就连掉落一根针,都似乎可以听得到。

狄斯环目一扫,已将观众席上的反应尽收眼内,记于脑中。

见惯各种大小场面的狄斯,知dào

需yào

一段不短的时间,等学员们可以好好消化,刚才那一则令人震撼不已的赛场新规。

顿了足足好一会,狄斯觉得大家都已反应过来,对自己的话吃通吃透,于是用力猛吸了一口气,声震全场地道:“现在,我宣bù

,今年的学院比试正式开始!”

“开始!”

“开始!开始!”

回声嘹亮,余音震耳。

“请初级班的同学进场比赛!”狄斯一挥手,示意比赛立即开始。

在热烈的欢呼和汹涌的群情之中,一道纯白的冰冷身影,当先走入场内,牢牢吸引住希恩所有的注意力。

挺拔伟岸的身形,钢针似的银白短发,冷峻得近乎邪异的面容,如霜似雪的冰蓝双瞳。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透出种刺骨冻髓的寒意。

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色法袍,更是冰的纯澈莹泽,雪的白璧无瑕,霜的极度冰冷,体系得淋漓尽致。

左臂细金线刻画的魔法阵中,一片雪花似随风飞舞,活灵活现之至。

没有携带魔法杖,右手掌心之上,反而托着一颗不停转动、晶莹剔透的瑰丽冰晶。每当魔法灯光照在其上,都会散射出一阵迷离夺目的七彩光芒。

极冷的人、极寒的意,与周围火热喧嚣的情绪,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剧烈对比。

瓦帝斯·蓝!希恩在心中默默地念出了,这个仿佛充满了寒冰魔法的名字。

希恩眼睛不由得微眯了起来,细细打量着瓦帝斯的一举一动。

只见他一步一履,莫不洒脱自然,周遭的一切,似乎对他毫无一丝影响。

瓦帝斯身上的气势,亦随着脚步在不断调整,当瓦帝斯·蓝来至小型竞技场中心的时候,气势已臻至最佳状态,随时可应对各种挑zhàn



瓦帝斯條地将左手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个谁都能看明白的噤声手势。

似是回应瓦帝斯这寓意深刻的动作一般,欢呼声顿时一窒,只瞬间,便再爆fā

出漫天的怒骂。

希恩倒是有点哭笑不得,他心里清楚这冷冰冰的家伙喜静不喜闹,从他平时总喜欢躲在图书馆最安静的一角,便不难看出这一点。

像瓦帝斯这样生人勿近,不善与人交往的人,做出什么在外人看来奇特无比的举动,也实在不算怪事。

奇人异举,希恩早已见怪不怪,免疫力十足。

估计他的本意只是想让观众稍微平息一下,安静下来,但要知dào

这样的举动,看在别人眼里,却无异于一种赤裸裸的叫嚣、蔑视、侮辱!

果不其然,一个脾气暴躁的火系武者,直接跃到场上,阔手大剑一抬,遥指瓦帝斯,道:“布莱特,请指教!”

火系武者双臂肌肉孔武有力,握剑的手稳若磐石,可见手上功夫一点也不赖。

“瓦帝斯·蓝。”冷冽的声音并没有因为剑锋所向,而产生一丝改变,只是这话听来,却让人觉得更冷更寒。

希恩忽然觉得,要不是学院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在比赛的时候必须先通报姓名,再开始比试,恐怕这家伙什么都不会说,直接就开打了。

看来自己对瓦帝斯十分在意,否则又如何会如此了解他的作风与性格呢?

想到此处,连希恩自己也不禁讶然失笑。

“嗬”的一声大喝,猛地将希恩漫无边际的思绪扯了回来。

布莱特竟然一上来,便使出了武者对付魔法师的招牌绝技——斗气喷射。

要知dào

这技能对斗气消耗极大,等闲不会轻易施展,而一旦使出,自是一去没回,不成功便成仁的局面。

看来这个布莱特着实给瓦帝斯气的不轻,不然也不会如此不计后果地全力出手。

当然,也不不排除布莱特想打对方个措手不及,利用火系斗气杀伤力巨大的优点,来个速战速决,一招制胜。

大凡武者对上魔法师,最先要务莫过于缩短彼此的距离,要不然武者就跟人肉靶子无异,在对方远程魔法攻击之下,疲于奔命,毫无还手之力。

第四章 暴力冰法

格拉迪老师一生也不知经lì

过多少机变频出、险死还生的战斗,数十年的战斗经验、体会、智能、策略,极度浓缩成传承之书的前半部分,内里的精华,实在让希恩大开眼界的同时,又获益匪浅。

希恩虽然暂时不具备任何一点武力,但眼界之高,见识之广,已超出常人不知多少倍,故而能对当前的局面了若指掌,条分缕析。

伴随着几个简短音节的传出,一道速度极快的寒冰箭拦腰袭来,直接封死布莱特的进攻路线。

布莱特也不是傻子,他知dào

要是进击受阻,迎接自己的,恐怕便是各式冰系魔法,到时能够取胜的机会便骤然猛降,变得微乎其微。

布莱特打的好主意,大剑由下往上斜斜一挑,就想以巧劲将迎面而来,角度刁转的寒冰箭挑飞。

只不过仿佛拥有生命一般的寒冰箭,并没有如布莱特之意,在刚接触到大剑的一刻,就猛烈地爆zhà

开来。

距离太近,事出突然。

布莱特压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甚至斗气护罩都来不及施展,就宣告中招。

成千上百的细小冰针,刹那间便穿进身体,可是布莱特身上竟连一丝血迹也没有看到。

冰针穿透力极强,而且温度极低,血液就在瞬间凝固。

等布莱特反应过来,想运转斗气之时,忽地无奈发xiàn

,自己周身的穴道,已经给冰针寸寸封死。

一阵天旋地转,布莱特霎时间感到四肢麻木,周身乏力。

眼下别说运劲,就是连稳稳当当地站立都成问题。

布莱特只得以双手倒握剑柄,将剑尖插在地面上,以求支撑身体不跌,但最后还是憋屈地单膝跪倒在地上,才力保不摔个饿狗吃屎。

冰针幼细,细如毫毛,而且进入的是经过火系斗气长期锤锻的身体,本来就细的冰针,能够封住穴道部分就更细了。

只要一会,布莱特自信可以完全恢复过来。

但是时间,该死的时间,布莱特心急如焚,偏生毫无办法,不由得咒骂出声。

不知何时,瓦帝斯已在布莱特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来至他的身前。

好快的速度,好敏捷的身手。

右手托着的冰晶,已变戏法似的,变成了一截极其厚实的冰棍。

布莱特失去意识,坠入无边黑暗前的最后意识——恶魔般的浅笑,无限放大的冰棍。

太暴力了!

希恩目瞪口呆地看着,碎了一地的冰粉慢慢汇聚,宛如时间倒转,流水覆收一般,全然返回瓦帝斯的手中,重新变回那个转动不休,晶莹四射的冰晶。

希恩从来不知dào

,这个外表冷漠的家伙,居然还有这么精彩的另一面。

从寒冰箭突变成寒冰炸弹,需yào

很强的元素控zhì

力,而简化咒语,则需yào

极高的魔法天赋,只这两样,希恩便觉得瓦帝斯大不简单。

再看瓦帝斯手中并没有携带魔法杖,那就说明他使用的只是自身的魔力,而没有假借外物。

还有他手上的冰晶,散发出的气息跟一般的魔法元素无二,只能是魔法元素产物,倒不是什么珍稀至极的奇珍异宝。

这一点恰好是瓦帝斯最难能可贵之处。

极佳的魔法天赋,超强的魔法控zhì

能力,不愿借助任何外物的毅力。

瓦帝斯如果按这样方式、势子继xù

发展下去,前途当真不可限量。

瓦帝斯的战斗方式,制胜之道,不仅狠狠地震撼了场上的观众一把,就是连裁判也给惊得不轻,一时三刻还真没有反应过来。

“喂,我说你该宣bù

结果了!”这时台上传来了瓦帝斯冷冷的声音。

裁判这才如梦初醒,不过对于瓦帝斯的无礼,他亦是眉头微皱。

不过,这事却不影响他宣bù

赛果,“瓦帝斯·蓝,胜!”

学院规定,在比赛之中,只要不把人致残或杀死,就绝不干涉。

所以裁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唤来医务员,将晕的不能再晕的布莱特,用担架抬下竞技场。

而事故的制造者瓦帝斯,正一脸冷漠地迎接自己的第二个对手,火系魔法师本杰·安瑞。

双方互报姓名之后,瓦帝斯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以一记快速的寒冰箭,直袭对手而去。

对面才刚刚站定的本杰,显然从未遇到过,这样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魔法师。

按照惯例,魔法师之间的对战,一般都是先亮起魔法盾,然后再用魔法对轰,看谁的魔力最先耗尽,又或者抓到对方的某一致命破绽,发动雷霆一击。

哪里能料到瓦帝斯一照面,就不声不响地来了个寒冰箭,而且这个寒冰箭的释fàng

速度,快得让人抓狂,快得让人纠结,快得让人无语。

本杰手忙脚乱之下,好半响才招了个火盾出来。

火盾堪堪在寒冰箭临体前一刻,封住了去路,护在身前。犹是如此,本杰依然惊出一身冷汗。

只是那一面本应雄赳赳,可以再挡上两道寒冰箭的火盾,已條地变得脆弱不堪,摇摇欲碎。

本杰的额头又不禁渗出冷汗,这怎么可能!

要知火系魔法对冰系魔法,有天生的克制作用,一般情况下,一面火盾最起码可以撑住三道寒冰箭的打击,才会告破。

哪晓得现在才一道寒冰箭,就差点把火盾击得支离破碎,这着实大大超出本杰的预料,也不怪本杰吓出了一头大汗。

世事难测,每每都出人所料。

还没等本杰完全反应过来,第二道寒冰箭就像催命符一样,出现在将破未破的火盾跟前。

快,太快了,教人压根应接不暇!

本杰张眼欲裂,一脸俱是难以置信的错愕神色。

这一刻,本杰脑中一片茫然,完全生不起其他想法,之前制定的所有策略转眼成空。

幸好,过硬的战斗素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挽救了本杰几定的败局。

一面全新的火盾,竖在了被寒冰箭撕裂的火盾之后,牢牢地挡住了几乎要突pò

防线的寒冰箭。

但是让本杰感到十分无奈的是,第三道寒冰箭已接踵而至,杀到眼前。

雪白尖锐的冰箭,红芒黯然的火盾,箭盾相撞,本已体无完肤的火盾轰然碎裂。

没有任何的选择,本杰迅速地招出另一面火盾,百忙之中抽空举目细看场中的情形。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本杰便骇然发xiàn

,瓦帝斯与自己之间的距离竟已不足五米,甚至乎连对方脸上那从容不迫,冷若冰霜的表情都纤毫可见。

难怪寒冰箭的施放速度越来越快,攻击频率越来越密,威力越来越强。

本杰猛地想起刚刚那个被抬下去的武者,或者以后他可能有一个新的称号——倒霉蛋布莱特,学院史上第一个让魔法师砸晕的武者。

双眼鬼使神差地看向了瓦帝斯的右手,那个晶莹剔透、白光闪烁,偏又危险无比的冰晶,果然不出意料地变成了一根冰棍。

一根看上去又扎实,还光滑,且滚圆的大冰棍。

本杰心中顿时感到一阵剧烈无比的恶寒,全身都不禁起了粒粒战栗。

战局对本杰越来越不利,本杰的咒语声越趋急切,但眼内的恐惧之色却越来越深。

本杰显然已深陷一个欲脱难脱,难以抽身的死循环当中,被逼得只能不间断地连续施展火盾,甚至连停下歇一口气的可能性都不存zài



只要本杰的火盾有一刻的中断,瓦帝斯的寒冰箭绝对会实实在在地击在他身上,令他苦不堪言。

让瓦帝斯的冰棍砸一下,最多也就是晕过去,但假如让寒冰箭从这么近的距离击打在身上,身体就算不穿个窟窿,只怕相去也不远了。

本杰不是没有想过举手投降,但当下别提开口说话,就是连停一下咒语都难,因为瓦帝斯已在不知不觉间,来至他身前一米处。

时间仿佛变得漫长而难熬。

就在本杰几乎要熬不过去的时候,他不出意wài

地步了布莱特的后尘,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只是布莱特是幸运的,因为他在晕倒之前,完全想不出瓦帝斯将要实施的举动。

而对于本杰来说,确实非常之不幸,他明明洞悉了瓦帝斯的打算,但偏偏没有办法去阻止瓦帝斯实行他的打算。

那种无可奈何的痛苦,只怕比世上大多数的苦楚,还要令人撕心裂肺。

不幸中的大幸,本杰已经得到彻底的解脱,跟布莱特成为了一对不说同甘,但起码共苦的难兄难弟。

“瓦帝斯·蓝胜!”裁判这次发挥了他应有的水准,在分出胜负的一刻就宣bù

了结果。

或许裁判从比赛的过程,已先一步预料到结果,又或者仅仅是因为那根招牌似的冰棍。

没有一丝意wài

,下一个挑zhàn

者,也很荣幸地成为了第三个被砸晕的倒霉蛋。

而始作俑者则是在一脸冷漠地看着竞技场另一端入口,竟像在等着下一个对手上场。

不过心细如尘的希恩,却发xiàn

瓦帝斯的嘴边,似乎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是恶魔般的邪笑。

第五章 初露身手

就在这时,莉莉丝忽地长身而起,离椅卓立,似是即将要入场参赛。

希恩有点傻眼的看着莉莉丝,心里不由得想道:“莉莉丝不会是想去挑zhàn

瓦帝斯吧?这家伙绝不会对女生手下留情。”

虽然希恩不知dào

莉莉丝的实力如何,但是希恩通过种种分析与推敲,得出了一个结论:瓦帝斯绝对是一个披着初级外衣,却拥有中级实力的人物。

如果说瓦帝斯拥有高级实力的话,希恩也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所以希恩万分不愿莉莉丝跟瓦帝斯碰上,特别是这个实力高强的对手,还有一个恶趣味的时候,希恩更是不愿看到莉莉丝受到任何伤害。

莉莉丝从希恩清澈的眼光中,看到了担心与爱hù

,心里一甜,喜滋滋地道:“希恩哥哥,人家才不和那个冰人打架啦,放心吧。”

希恩听到莉莉丝这番话,才放下心头一快大石,缓缓舒了一口气,道,“加油!”

“希恩哥哥,我要是赢了比赛,你可要奖励我哦。”莉莉丝调皮地眨巴了一下眼睛,握着希恩的手不停摇晃,道。

“好……”希恩霍地想起莉莉丝以前提出过的各种古灵精怪要求,微有点言不由衷地道。

“希恩哥哥真好!”莉莉丝用甜美至极的嗓音道。

希恩懊恼的搔了搔头,每当莉莉丝使出撒娇大法,自己就完全没辙,彻底败下阵来。

“让大家开开眼界吧。”院长依然没有张开眼睛,但莉莉丝与希恩的对话,显然没有逃过他敏锐的听觉。

“知dào

啦,院长爷爷。”莉莉丝也不管院长是否能看见,悄悄地做了个可爱的鬼脸,道,“不会给你丢脸的啦”。

伴随全场此起彼伏,一浪赛过一浪的口哨声、欢呼声,呐喊声,莉莉丝踏着优美动人的高雅步子,来至另一小型竞技场。

而莉莉丝的对手,水系魔法师扎古特,上场的时候,差点就给各种谩骂和责备吓了一大跳。

似乎只要莉莉丝往场中一站,其他人就不应该再上去挑zhàn

,否则那就是对莉莉丝无双魅力的蔑视。

这样的行为,无疑会遭到所有男性学员的仇视与鄙视。

莉莉丝神情专注,精神内敛,注意力一点也没分散到场外的观众身上,仿佛一旦准bèi

战斗,周围的一切,都再与她无关一样。

她的眼中,就只有她的对手。

希恩看得大点其头,只有排除外界干扰,心无旁鹜,专心一意,才算得上一个合格的魔法师。

扎古特这时却大感尴尬无比,压根他就没想过跟莉莉丝对战。

只不过刚刚他一边走,一边还在温习昨晚制定的战略,完全没有注意脚下所走的地方。

一路上走来,也不知摔了多少跤,至于周围的环境,扎古特更是一头冒水。

可以这么说,他跟莉莉丝碰上,完全就是一场意wài

,彻彻底底的意wài

。扎古特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之下,糊里糊涂就成了莉莉丝的对手。

扎古特心中无比郁闷,这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连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赢了,估计只能落得个欺负美女的名声,以后在学院恐怕再也抬不起头做人。

故yì

放水,扎古特心里又不情愿,这次的奖励十分吸引,必须全力以赴,争取好名次。

“请这位同学报上姓名,比赛要开始了。”裁判响亮的声音,足以全场可闻。

紧接着却是一阵哄堂大笑。

学院里面一直传着,有这么个水系魔法师,他的反应总是比人慢上半拍,做事往往丢三落四,似乎长期就处于这种神游的边缘。

于是就有人给他起了个外号——迷糊的水法。

今天大家都终于知dào

,这个迷糊的水法究竟长成哪样,又是怎么个迷糊模样。

扎古特终是醒悟到自己沦为笑料,只是他一下子还未曾想到大家因何发笑,而且笑声大得几可震开整个皇家竞技场的穹顶。

苦笑着从背后解下了魔法杖,当魔法杖拿到手中的那一刻,扎古特脸上的表情猛地变得肃穆无比,哪里还有一丝窘迫沮丧之意。

虽然扎古特走上竞技场的过程,可算是糟糕透顶,但一旦进入状态,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一个会因为研究战术,而在错误的地方,碰上错误对手的人,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个专注于自己事业的人,这样的一个人,绝非水货。

奥术魔法号称当世最强魔法,本来莉莉丝不禁有点跃跃欲试。虽说早已从院长那里,听说过它的威力怎样惊人,但没有真zhèng

对练过,莉莉丝还是半信半疑。

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一个难得的机会,有人自动送上门,做那便宜的人肉靶子,当真不试白不试。

莉莉丝正满怀期待地等着比赛开始,谁知这家伙一上来走神,然后便发呆,发呆就算了,而且还不报姓名,叫人怎么开始比赛。

“你倒是报上姓名啊!”连一贯涵养极好的莉莉丝,此刻都忍不住轻起薄怒,微生怨言,可见这扎古特是如何的窘态纷呈。

“哈哈!”

“呆子滚下去吧!”

“这家伙太搞笑了,笑死老子了,啊哈哈”

“不行了,笑得肚抽筋了。”

“天啊,世上没有比这更呆的人了!”

本来扎古特已打定主意,不再理会周围的情景。

但这些奇腔怪调,却似有着无穷的威力,令扎古特欲拒无从,大生遐思,登时就觉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刚才他已在奇怪,他本打算让美女优先出手来着,结果等了半天,对面的美女反倒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

不半响,他就听到美女甜美难言的嗓音。

报姓名?难道美女对自己有意思?

对面的美女怎么看,怎么都觉着是万里挑一的美女。自己居然还能吸引到这种级数美女的关注,扎古特心中大生飘飘然的感觉,直似飘到云端去。

一时间,扎古特都不由得为自己,感到无比自豪和光荣。

但是他心念一转,自卑之感便漫上心头。毕竟自己只是有点小帅,这个级数的美女,当真会就被自己吸引?难不成自己得罪了这个美女?

于是扎古特心怯胆弱地问了句,“为什么要报姓名?”

莉莉丝差点没给气晕,檀口微张,似乎就要娇骂出声,但一想起父皇提醒自己要时刻注意形象,赶紧用右手轻掩娇艳欲滴的樱唇。

不过心中的气恼,却透过会说话的善睐明眸,毫无遗漏地表达出来。

“扑通,扑通”的倒地声,在观众席上不住响起,特别的响,特别的耐久。

希恩看呆了眼,这同学的神经真大条程度,着实让人惊叹不已的同时,又觉哭笑不得。

连比赛的规则都不知dào

,就傻乎乎地跑上来比赛,连希恩都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之前看他一进入状态,那认真专注的样子,希恩还有所担忧,生怕莉莉丝会轻敌受挫,但现在希恩只觉得,自己实在有点高看这位同学。

“学院比赛的规则之一,双方必须互报姓名,才能开始比赛。”险些晕倒在地的裁判,这刻表现出他良好的素质,竟然还能耐着性子,勉力维持一副好脾气,慢慢跟扎古特解释道。

“哦,原来这样”。扎古特忽地恍然大悟,感情人家不是对自己有意思,才想问自己名字,原来只是比赛规矩,难怪……难怪……

莉莉丝美眸低垂,委实不想再看这个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他的家伙。

一开始,莉莉丝还想挑着有趣的奥术魔法,逐个尝尝鲜,好好过把瘾。

不过现在,莉莉丝已悄然改变主意,她心里只剩下唯一的念头——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比赛。

“我叫扎古特。”璀璨星光一闪而逝,可怜的扎古特才刚说完自己的名字,就已直挺挺地往前倒下。

扎古特连一个事前推算过无限次的战略都没有用上,更为可悲的是,他甚至连一个魔法都没来得及施放出来。

最最悲剧的是,扎古特已然趴在竞技场坚实的地面上,摔了个狗吃泥,落得个不省人事的下场。

就在“扎古特”,这个“特”恰恰从嘴型展露吐出,声音还没完全吐出的时候,早就等得不耐烦的莉莉丝,使出了奥术魔法的拿手好戏——闪现术。

微光條现即隐间,莉莉丝就像穿过空气一样,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来至扎古特背后约五米处。

扎古特完全来不及反应,他脑中推演过无数种战术,也想过无数种开打方式,却因他从来没遇上过奥术法师,根本料不到莉莉丝会如何发动攻势。

正当他为莉莉丝突然在眼前消失,而感觉到不可思议之际,两道相互缠绕,无比瑰丽,无比高贵,无比华美的极速星光,已划过一条炫丽耀目的玄秘轨迹,毫无阻碍地击在扎古特没有一点保护的脊背之上。

“莉莉丝胜!”裁判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果duàn

地宣bù

了结果。

看来裁判也给扎古特雷得外焦里嫩,否则怎么表现得如此干脆利落。

如潮的掌声霍地响起,观众们都发自内心的鼓起了掌来。

有心情激动的甚至站起身来大声嚎叫,好似如果不是这样做的话,就难以抒发心中那口浊气。

希恩还是首次真zhèng

见识到奥术魔法,历时虽短,却并不妨碍这种神mì

、华丽、强dà

的魔法,深深印刻在希恩的脑中。

希恩知dào

莉莉丝所施展的奥术魔法,亦不过是众多奥术魔法之中的冰山一角。

第六章 奥术之威

当扎古特被抬下去之后,莉莉丝所在的小型竞技场,就再也没有人登台挑zhàn

了。

希恩微微有点失望,本来还想亲眼见识更多的奥术魔法,但现在愿望恐怕要落空了。

不过转念一想,莉莉丝分毫无损地顺利晋级,不正是自己所想吗?希恩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可真会得一想二。

做人还是不要太贪心的好,要知世事往往福无双至,祸却并不单行。

话说回来,莉莉丝的魅力委实不是一般的大,居然男女通吃,不战而屈人之志。

男生可能是因为莉莉丝举世罕见的娇姿美态,女生这一方面,希恩就算挠破脑子,估计也猜摸不到。

有时候,魅力也许实力的一种。想着,希恩耸了耸肩,谁知dào

呢。

转头一看,瓦帝斯所在的竞技场,也同样只有瓦帝斯一个人傲然挺立,仿佛他就是那一方竞技场绝对的霸主一般,再也没有人胆敢上前轻捋虎须。

最终,十六强顺利产生,莉莉丝、瓦帝斯都名列其中,其余的都是初级班里面的好手,完全没有出现爆冷的情况。看来大家临场比试,都发挥出平时该有的水准。

“现在请每个小竞技场的胜利者,来大竞技场这里进行抽签。”主裁判在大竞技场上朗声说道,“分别抽到Ⅰ跟Ⅱ的同学,抓对进行战斗。”

幸运并不会一直降临在某个人身上,莉莉丝抽到的是一个擅长防守反击的土系武者。

依希恩估测,这一场战斗,莉莉丝只怕不易取胜,究竟莉莉丝会如何应付呢?希恩不禁有点拭目以待。

而瓦帝斯却抽了一道幸运签,对手是杀伤力最弱的水系魔法师。

莉莉丝笑得很甜,很美,很愉悦,看得对面的土系武者一阵失神。

莉莉丝觉得机会终于来临了。对于扎古特,莉莉丝可是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可怜的扎古特到现在可能还不知dào

,他已经给莉莉丝记恨上了。

结实有力的肌肉,高大壮硕的身材,再加上双手紧握的厚重宽剑,莉莉丝怎么看都怎么觉得,这是个完美的人肉沙包。

要是让对面的土系武者知dào

,自己在莉莉丝心中,不过只是一个沙包的话,这个土系武者恐怕郁闷得一头撞到墙上。

互报姓名之后,土系武者帕古双眼透出谨慎的神色,动也不动地盯着莉莉丝。

他并不比扎古特好上多少,奥术魔法的攻击手段,他亦是丈二的和尚,完全摸不着头脑。百般无奈之下,惟有以不变应万变,先摆出一副原地固守的态势。

当下宽剑横于胸前,沉神凝息,开始凝聚斗气。

看到帕古无可挑剔的标准守势,莉莉丝嘴边那丝甜美醉人的笑意,反而不住扩大变深。

默默轻唱几个音节,莉莉丝白皙光滑,水嫩润泽的左手,條地伸出法袍,向前微微一扬,目标正是已然摆好架势的帕古。

帕古见状,全身神经猛地紧绷,但是等了好一会,本该像秋去冬来,如期而至的攻击,却似一下子失去了踪影。

帕古心中大奇,他可以十分肯定,莉莉丝绝不会浪费宝贵的法力,发出一个毫无用处的魔法。

况且出于武者敏锐的触觉,帕古毫不怀疑,这个魔法是直接作用在自己身上。于是帕古不由得开始细细检视自身一番。

忽地发xiàn

自己脚下,不知何时,悄然出现了一个缓慢旋转着的橙色圆环。

帕古一惊之下,抬脚想走出圆环的范围,转瞬便无奈发xiàn

,圆环如影随形,无论脚下怎么移动,依旧逃不出圆环之内。

而且下半身就像坠入泥潭,每一步都似泥足深陷,端的困难无比,吃力非常。这究竟是什么见鬼的魔法?帕古心中在狂声呐喊。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诡异魔法。

帕古特直觉不能再后发制人,继xù

等下去,不然当真后果难料。霍地猛下决断,誓要主动出击,扭转劣势。

只是速度大减之下,帕古迫不得已使出起斗气喷射,这个会飞速消耗斗气的技能。

即便用上斗气喷射,速度却跟平时走路,没有多大分别。

帕古顿时骇然失色,眼前的速度跟往日相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差了不知多少个档次。

现在他跟莉莉丝相隔十米,换了在以前的话,用上斗气喷射,这些许距离,眨眼即至。

可惜这十米距离,眼下却几乎成了一个不可跨越的沟壑,依照帕古当前的速度,起码要六步以上。

六步,差不多就是四秒的时间,四秒,已足够一个魔法师做很多事情了。

帕古生命当中第一次,对自己的战术感到异常不满,以往他都是依靠顽强耐久的坚实防御,耗得他人精疲力竭,接着突然发动猛攻,将对手击败。

这一次,帕古恐怕要失算了。

用错误的办法,去对付一个不知底细的对手,那自是有败无胜的局面。

这边,帕古为自己的速度头痛不已,那边,莉莉丝已开始急速吟诵咒语。

神mì

、古老、博大的文字,被莉莉丝以甜美动听的嗓音颂出,另有一番独特的韵味。

莉莉丝一双剪水双瞳精芒闪动,银色法袍无风自扬,玉掌轻舒,往前一扬。

但见一个小巧玲珑的法阵,自掌心送出,迎风见涨,飞袭帕古而去。

法阵之上,布满了奇异玄奥的神mì

魔纹,显得既瑰美动人,又教人不敢小瞧。

帕古举步维艰,行动不便,要想躲开这一击,无异于天方夜谈。

危急关头,帕古反而静下心来,发挥出他修liàn

已久的应有实力,当即双手扶剑,挡于胸前,斗气狂涌,聚于剑上,准bèi

硬抗莉莉丝这高深莫测的可怕一击。

等到法阵印在帕古当胸横持的宽剑上时,已经变成直径一米,双紫色光环缠绕其外,光芒璀璨夺目,魔纹闪烁跃动的神mì

魔阵。

炫丽的背后,却是致命的打击。

从帕古被击中之后,在地上留下的两道长长脚痕,便可知dào

,这个魔法不单美丽无比,而且危险到了极点。

经受住这样的打击,依然屹立不倒的帕古,却有苦自己知。

刚刚横剑挡下神mì

法阵,其上传来的庞然巨力,连帕古这样擅长防御的土系武者,都大感吃不消。

还有从脚上传来的,那一阵阵火辣辣的痛感,只怕靴子早已磨破了,甚至脚皮都难以幸免。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怪力?!

之前使出了斗气喷射,已消耗不小的斗气,再抗下这个威力大得吓人的魔法,帕古也不禁有点使不上劲来之感。

帕古旋又发觉,迎击法阵之前,距离莉莉丝就剩三米,但是挡住莉莉丝一击之后,这个距离居然变成了八米。

帕古不由得生出英雄气短的感慨,估计还没等自己冲到莉莉丝身前,斗气便已用尽。

为今之局,看来只能行险一搏,想到做到,帕古施果duàn

使出全身的斗气,加速向前。

大出帕古预料的是,微光一现间,刚刚还在眼前,并且两人距离越缩越短的莉莉丝,转眼就消失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

出于武者的战斗本能,帕古根本不用回头,已察觉到莉莉丝来到身后。

帕古登时大惊,来不及转身,反手将宽剑倒向背后,以防脆弱的后背被直接击中。

帕古所料的背后偷袭,再一次超过他的预想,并没有来临。

但是比背后偷袭,还让帕古胆战心惊的嗓音,已盈溢于帕古耳畔。

这在外人听来,醉人动听,赏心悦耳的悠扬语声,落在帕古耳里,只怕与世上最恐怖,最吓人的声音无二。

还是刚才的咒语,帕古一个激灵,冷汗已渗出额角。

如有神助般,帕古煞然止住了前冲的势头,并在斗气将尽的一瞬间,玄之又玄的转了个弯,变成了直面莉莉丝。

帕古未曾来得及为自己超水平发挥而高兴,带有紫色双环的瑰丽法阵,已在悄然无声间撞上帕古。

帕古立时如遭雷殛,全身剧震,口喷鲜血,竟直接被轰出竞技场之外。

帕古在场外挣扎了几下,想坐起来,却始终有心无力,死活坐不起来。

帕古只得仰躺在竞技场外的地面上,胸口剧烈起伏,狠狠地抽着气,嘴角犹带一道令人怵目惊心的血迹。

苦笑了一下,帕古仍是不能释怀,第二个法阵的威力,竟然足足是前一个的两倍。

帕古觉得身体完全散架,就似不属于自己一般,再也使不出一点力qì



眼皮愈见沉重,帕古终是失去意识。在晕过去的前一刻,帕古只是想到了一点,以后定当先发制人,不再行防守反击之举。

希恩看着晕了过去帕古,禁不住摇了摇头。

一个可怕而又美丽的魔法。

转眼望向台上脸色微白,额际隐现汗珠的莉莉丝,希恩心中怜意大生。

他早已料得如此惊人的魔法,消耗自然不菲,想来以莉莉丝如今的魔力,也不足以支持过多次数的消耗。

莉莉丝似是觉察到希恩关怀备至的真切目光,螓首微抬,报以一个梨涡乍现的绝美浅笑。

第七章 冰法天才

战斗的过程看起来变化莫测,精彩纷呈,但实情所耗的时间,却极为短暂。

这个时候,其他竞技场的比赛,还在如火如荼进行当中。

当希恩看到莉莉丝踏着细碎而优雅的步子,缓缓走出竞技场后,便将视线转移到瓦帝斯所在的竞技场上。

希恩忽地看到一个乍看似陌生,细看而又有点熟悉的身影。

蓝色长袍遮不住她婀娜多姿的秀美身材,蓝色的柔顺长发,衬上同色的长袍,使整个人看起来,更显得如水般温柔。

唇红齿白,琼鼻笔挺,眉目如画,一双美眸,眼波流转,始终带着几分温柔的淡然笑意——伦迪丝。

希恩之所以能够一下子忆起她的名字,跟这双好像时时刻刻都在微笑的眼睛,着实有莫大的关系。

但另一重较大的关系,却是跟她形影不离,长着红色短发的俏丽女孩,只因这个女孩几年以来,没少把希恩唤作废物。

此时,伦迪丝神态自若地施展出一个海浪术,一个小型的海浪自场上生成,正翻滚着向瓦帝斯所在的方向汹涌扑去。

伦迪丝似乎并没有因对手是专喜砸人的瓦帝斯,而感到惊惶失据。

反倒瓦帝斯正皱着银白的剑眉,目不转睛,若有所思盯着朝自己压来的海浪。

瓦帝斯似乎看入迷了,也似乎看傻了,一点也没有表现出他之前的果敢决断。

说时迟那时快,海浪泛着白色泡沫的滚滚浪尖,几要盖到瓦帝斯身上。

要是给这个高达四米的海浪,直接击打在毫无防备的身体之上,内里蕴藏的巨力,恐怕可以将瓦帝斯毫无悬念地推出场外,而且还要落得个落汤鸡的下场。

瓦帝斯却在这个要命的关头,极其缓慢的伸出了左手,迎上了翻腾不休的浪头。

难道他竟要徒手接海浪?连希恩的脸上,都不由得现出惊讶愕然之色,暗中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画面似是在这一刻神奇地定格。

就在众人以为瓦帝斯要被海浪冲走,幸灾乐祸之际,瓦帝斯周身霍地笼罩在不断蒸腾的白色雾霭之内,至乎连整个海浪都被瞬间吞噬了进去。

难以置信的变化,当即就令所有的观众目瞪口呆,讶然失色。

那是温度差!希恩心神一震,脑中急转,便想出其中的关键。

瓦帝斯身上散发出的,那极寒极冷的气息,与周遭暖和的空气煞然碰撞,产生出急剧到了极致的猛烈变化,才会形成此等规模的白雾。

氤氲條地散开,其内的情景,一丝不漏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本来微蓝如碧空的海浪,竟已变得透明无色,晶莹剔透。

眨眼之间,海浪居然变成了一个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硕大冰雕,横贯在伦迪丝和瓦帝斯之间。

倒卷的冰浪最前端,恰巧相连在瓦帝斯的左手之上,此情此景,就仿佛一个四米高的冰之巨人,在向瓦帝斯恭敬地弯腰行礼,而瓦帝斯则神态自若地将手按在巨人头上。

整个场面说不出的霸气、震撼,瓦帝斯宛如一个冰霜君王一般,高高在上地接受着,冰霜巨人无比虔诚的敬意!

整场的观众俱是大吃一惊,心神震动。

魔法用到这种程度,已经近乎一种艺术。

伦迪丝完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口中的咒语,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冰浪。

周围连绵不绝的惊叹声、抽气声,她此刻已然不再在意。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魔法就这样轻描淡写给破了,这可是要达到中级水准,才能施展的魔法。

不过,伦迪丝却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孩,她绝不会轻易服输。

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激荡翻腾的心情,伦迪丝又开始了念诵咒语。

法杖一指,一道蓝色的亮光,应声激射到伦迪丝身前的空地之上。

一声喷响,一个水元素应召而出。

伦迪丝没有对水元素下达施放水箭的指令,而是命令它越过冰墙,去贴身攻击瓦帝斯。

水元素接到指令,马上划过一条长长的水痕,翻过冰浪,来到瓦帝斯的面前,没有丝毫前兆,一拳就击向瓦帝斯的鼻子。

瓦帝斯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水元素的一举一动,而对迎面而来的水之拳头,却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右手的冰晶立马变成,那根已颇有名气的结实冰棍,没有任何的迟滞,直接迎上了水元素的拳头。

瓦帝斯一根冰棍,或挑或挡,或封或抡,或迎或捅,或抽或捶,运用起来委实得心应手,变化多端,妙招丛生。

拳来棍往间,已和水元素不知交手了多少次,当真打得噼啪作响,毫无花假。

说出来也不相信,一个魔法师舞起棍来,居然要比武者还熟练上几分,怎能不让众人看得眼睛发直,嘴巴大张。

幸好冰浪之后伦迪丝,并没有看到这出神入化的一幕,不然恐怕登时就失去所有勇气,难以再战下去。

通过心灵感应,伦迪丝知dào

水元素暂时安然无恙,好整以暇之下,便专心一意开始思考,怎样才能破掉面前的冰浪。

水系魔法群体杀伤力尚算可以,但单体穿透力却十分不足,看着面前厚达一米以上的冰浪,伦迪丝确实有点老鼠拉龟,无从下手的感觉。

冰浪将竞技场大半的空间都牢牢封死,除非像水元素那般,从浪头翻过去,否则,别指望从旁边绕过去。

伦迪丝已经有点后悔,为什么自己偏偏要招出这么大的一个海浪术。

于是竞技场上出现了一个怪异之极的场面。

冰浪的一边,瓦帝斯在不紧不慢,游刃有余地招呼着,好像永不知疲惫的水元素。

冰浪的另一边,伦迪丝却在苦苦地思考着破空冰墙的方法。

两个人之间默契,居然出奇的好,谁也没有着意去打破这份短暂的平衡,似乎一时三刻里,他们还能相安无事,各行其道。

希恩感慨顿生,这瓦帝斯完全不像一个魔法师,反而像个魔武双修。

只不过瓦帝斯不会使用任何斗气,否则这个水元素,肯定支撑不到现在。

根据希恩的观察,瓦帝斯是个极其很专一的人,他对冰系魔法有种超乎常人的狂热执着,要不然他也不会拥有现在这样强悍的实力。

照瓦帝斯当前的身体素质,希恩估测瓦帝斯肯定对身体进行过高强度的锻炼。

他压根不像一个孱弱的魔法师,在元素锻体之前,魔法师较弱的体质,是绝不会有明显的提升与改善。

所以瓦帝斯在修liàn

魔法的时候,想必也同时对身体进行了不为人知的锻炼。

在场的观众,显然已习惯了瓦帝斯随手就能招来冰棍的绝活,他与水元素交手的过程中,也不知打碎了多少根冰棍。

所以观众们对那铺满了一地的碎冰,早就见怪不怪。

倒是希恩反而对那一地的碎冰,忽地生出兴趣之余,又充满了警惕之意。

碎冰的排列很有规律,而且规律得有点出乎意料,那就像一个圆,完满流畅,工整自然。

要说不是刻意为之,恐怕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圆!

希恩心中灵光一闪,霍然想起了一件事。

瓦帝斯这段时间不正是一直在研究魔法阵。那是魔法阵!希恩不由得心头一震。

似无意却有意。瓦帝斯好高明的策略!好深沉的心计!

场中看似波澜不起的局面,正悄然发生着难以言说的改变。

只见瓦帝斯再挡水元素一拳后,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继xù

变招迎击,反是远远的跳了开去。

紧接着,就听见一阵低沉、冷冽、冰寒的咒语声。

一圈白色亮光,转瞬间包裹住了将要走出法阵的水元素,任凭水元素如何挣扎使力,也撑不开,挣不脱光圈的封锁。

就像有一把无形无迹,偏又牢固无比的枷锁,把水元素死死锁在了法阵之内。

伦迪丝突然之间失去了水元素的感应,心中一惊的同时,一丝不祥的预感,正悄然爬上了心头。

隔着厚厚的冰浪,伦迪丝亦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白光闪动,缭绕不息。

不明所以之下,伦迪丝惟有先招出一个旋转着的水盾,护在身前,以防万一。

白芒转盛,刺目耀眼的光华,让人难以逼视。

所有人的注意力,却在不知不觉间,汇聚于这个竞技场上。

一道璀璨到了极点的白光,猛地从阵中爆fā

,轰然冲天而起。

场中的观众只觉眼睛一阵刺痛,出现刹那的短暂失明,转瞬就感到一阵冰冷刺骨的寒流,袭体而来,俱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亮光渐止,條忽散去,一个状似水元素的未知生物,赫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通体透明,莹莹有光,身坚体硬,棱角分明,心脏处有一颗不停转动的冰晶,像极了在瓦帝斯右手上,那滴溜溜转动的冰晶。

不旋踵,瓦帝斯震惊全场,撼人心魄的声音便传入耳内——“以我之名,赐你名为冰元素!”

声音并不响亮,但却充斥着一种可怕的穿透力,仿佛直接说到每个人的心坎里。

这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从无到有!

这就是创造!

希恩心头无比激动,自己竟有幸见证了一个奇迹的诞生,一个全新造物的降世。

古往今来,从未有过一个记录在案的冰系魔法,可以招出这样一个生物。

一个最出色的魔法师,靠的不是惊人的天赋,也不是海量的法力,而是创造!无双的创造力!

当冰元素和瓦帝斯,伴随着一阵奇特的咒语声,施施然从冰浪的一边而入,另一边而出的时候,结果便再没有一丝悬念。

面对冰元素和瓦帝斯双双发出寒冰箭的强力打击,伦迪丝顿时只有招架之功,而没有还手之力。

在水盾破掉的一刻,伦迪丝很果duàn

,而且很明智地选择了认输,避免了遭受冰棍爆敲之苦。

第八章 八强混战(上)

当瓦帝斯在众所瞩目之下,以压倒性的优势赢得比赛之时,其他竞技场也陆陆续续地分出了胜负。

最后八强终于产生——奥法莉莉丝、冰法瓦帝斯、火法乌特、土法贝贝莉、风法安蒂儿、火武碧儿、金武哈尔、水武凯斯。

希恩料不到,那个红发女孩竟也赫然在列。

深深地看了一眼,出落得更前凸后翘,曲线玲珑的碧儿之后,希恩就转过视线,重又将关注的目光投向莉莉丝。

“请各位登上大型竞技场吧。”主裁判顿了一下,接着以洪亮的声音说道,“三强争夺战即将开始。”

赛事如期紧凑,就跟校方一开始宣bù

的那样,完全没有给参赛者一点休息的时间。

没有一个人使出特别的登台方式,因为全部人心里都清楚,每节省一分消耗,就多一分胜算。

谁也不知dào

一会的战斗,究竟激烈到何种程度。

八名选手除了火系的两位之外,都远远地避开其他选手,谁也没有一点把握,别人不会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大家都异常警惕地看着彼此,但有几个人眼角的余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向一脸冷漠的瓦帝斯,相互之间,还时不时地偷偷交换一下眼色。

显然他们刚刚也注意到瓦帝斯在场上的超卓表现,还有那震撼赛场的造物本领,对瓦帝斯这个人,他们当真是忌惮到了极点。

面上神色不动,底下的脚步却悄然微移,隐隐有包围、合击瓦帝斯之势。

他们打的好主意,竟想先合伙挤掉瓦帝斯出局。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当先出手的正是瓦帝斯,速度飞快,角度刁钻的寒冰箭,直袭右手边的金系战士哈尔而去。

此刻,包围圈才完成了小半。

他们挠破脑子也想不出,瓦帝斯为何似能通晓他们的心思,洞悉他们的战略一般,近乎奇迹地以一击寒冰箭,巧妙无比地堵住了合围的态势。

面色阴沉的哈尔,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变戏法似的,从背上抽出一把细细长长的刺剑。

面对迎面袭来的寒冰箭,哈尔脸不改色,左脚往前一踏,同时左手随着左脚的动作朝前平举。

拿剑的右手,忽地往后一收,接着一个像示范动作般标准的平刺,已如毒蛇出洞似的,从腰际凶狠飚出。

刺剑的速度,在刹那间由缓慢变得极快,金属性的斗气像流水一般,汇聚于细细的剑尖之上,使得这一刺不单快如疾风,而且锋锐十足。

仅仅一击,就把瓦帝斯的寒冰箭击个粉碎。

寒冰箭的威胁是除去了,但哈尔的脸色却变得更为阴森。

他身处合围的边缘,恰好正是包围网的唯一破绽,这一受阻,整个合围便无以为继,顿时失去该有的先声夺人之效。

瓦帝斯的寒冰箭就像个导火索一样,瞬间点燃了整场战斗。

合围失败的几个选手,很有默契地立即展开攻势,而场上依旧按兵不动的,只剩下莉莉丝、火系的乌特和碧儿。

瓦帝斯似乎胸有成竹,智珠在握,寒冰箭自发出之后,他竟然没有再看多一眼。

脚步不停,语速极快地颂上一段咒语后,已完全退出包围圈。

这一退出来,登时有如鱼跃鸟飞,海阔天高。

本来应如万箭齐发,在同一时间杀至的各种攻击,霎时间变得错落有致,前后有序,令瓦帝斯可以各个击破,应付自如。

迎头而来,自是使上斗气喷射,高速奔袭的水武凯斯,但一面厚实的冰盾,突地在半路生成,封死了凯斯的进击路线。

这位置委实精准玄妙到了极点,距离凯斯不远不近,却令他难以使尽全力,在速度上更是欲罢不能。

凯斯这刻郁闷难过得想吐血,偏是明知前有盾,依旧还要往盾上撞。

本来几个人一起围攻瓦帝斯,应是赢得干净利落,毫无悬念。

凯斯为了不让瓦帝斯有还手之机,打一开始,便用上斗气喷射,务求速战速决,哪能想得眼下弄巧反拙。

斗气喷射最大的坏处,就是会生出一个巨大的前冲惯性,教人一时半会,减不下速来。

眼看凯斯就要撞上又厚又实的冰盾,要是撞个结实,即使长期锤炼的身体,势必也会落得头破额裂,骨折筋断的结局。

凯斯双眉紧皱,面现苦色,艰涩之意溢于言表。迫于无奈之下,惟有双手紧握蓝色长剑,斗气聚于剑身,用力往前一劈。

只可惜,水系斗气擅长的是连绵不绝的攻击,或是一浪叠一浪,排山倒海般的攻势,而不像火系斗气那样,讲究无与伦比的爆fā

力。

所以这一劈,当即就震得凯斯虎口疼痛,手指发麻,一肚子的苦水在腔内激荡不休。

但挡在凯斯身前的冰盾,并没有应剑而碎,反倒是凯斯的长剑,却好死不死地卡进了劈开的冰盾里面,无论凯斯如何使劲,依旧抽不出来。

看来一时半会之下,凯斯还真腾不出手来,继xù

接战。

凯斯堆满苦意的脸色,由青转白,自白变红,最后竟涨成酱紫色。

他心内猛生的尴尬、憋屈、苦闷之情,似乎已达致顶点,假使再不宣泄出来,大有可能会把他活活憋死。

一排密集而尖利的地刺,从瓦帝斯刚刚退开的地方,像春笋般冒了上来。

表面看来,自给人一种慢了一拍的感觉,但实情却是瓦帝斯先知先觉,处处料敌于前,先一步退了开来。

就在这时,一道快速无伦,呼啸而来的风刃,擦着地刺的顶端划过,袭向才刚躲开地刺的瓦帝斯。

这风刃无论速度、时间、角度,俱是拿捏得恰到好处,令瓦帝斯有术难发,兼且难以躲开。

在这般强度的风刃袭击之下,毫无保护的瓦帝斯,只怕要立马重伤,败退出局。

要是跟瓦帝斯对换了位置,希恩也实在想不出一点办法,来力挽狂澜,扭转败局。

难道瓦帝斯就要败在这一道风刃之下?

局势似乎再无一丝转机。

“我们也开始吧。”莉莉丝莲步轻踩,已来至火系的乌特、碧儿对面,神情自若,美态丛生,施施然说道。

谁人也估摸不到,莉莉丝好选不选,偏偏要挑在这个要命的时刻,挑敌宣战。

乌特和碧儿俱是有点傻眼,不禁大为愕然。

一个女法师竟要以一敌二,挑zhàn

一个法师和一个武者?

不过惊讶归惊讶,他们还是打心里佩服起,莉莉丝那难能可贵的勇气。

那不是无知无畏的呆勇,而是通晓全场形势,临敌决断的大智大勇。要知在当前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点变化,亦足以改变整个战局。

假若换成是他们两个,可没有那样的勇气。

他们心有灵犀地觉得,最好等瓦帝斯跟其他四个选手,拼个几败俱伤,到时再捡一下便宜,便大有可能获得前三名。

整个过程,可以说是轻松之极,现在自然没有打起来的必要。

可惜,莉莉丝并不打算给予他们足够的想象时间。

没有一点迟疑之下,两道相互追逐,缠绕交替的璀璨星光,从莉莉丝的玉手发出,划过如梦似幻般的长长星尾,直射乌特而去。

第九章 八强混战(下)

正当希恩为瓦帝斯感到万分惋惜之时,每每在战斗中创造奇迹,不断谱写对战新模式的瓦帝斯,忽地做出了一个让全场鸦雀无声,完全不敢相信的动作——铁板桥。

电光石火的瞬间,瓦帝斯再一次向众人,展现了他临敌应变,莫测于心的高卓智能。

迅捷急猛的风刃,就在观众呆若木鸡,眼口俱直的注视下,几乎紧挨着瓦帝斯身挺似板的胸膛,呼啸而过。

先是利用一个占尽先机的寒冰箭,令最具攻击力的金系武者哈尔,既失去了合围包夹的优势,又丢去了出手强攻的机会。

紧接着抓住了水系武者,瞬间爆fā

力不足的缺点,利用微妙难言的距离感,因势利导,把凯斯前冲不止的势头,冰盾的厚重难破的特性,巧妙的糅合在一起。

既迎头拦住本应极具威胁的攻击,又令对方难竟全力,连剑卡也在了冰盾之内,使其短时间内,失去威胁。

同时借退步,来避开来自地下,教人难以防备的突然偷袭,还用一个完全颠覆常理的动作,险之又险,玄之又玄地避开了接踵而至的可怕风刃。

一连串让人目眩神迷,惊心动魄的动作,俱发生在短无可短的时间之内,令人看得紧张激动、心驰神往之余,又不得不对瓦帝斯由衷佩服,击节赞赏。

这边瓦帝斯有如最顶级的绘画大师,纸上的一笔一画,皆是手到意到,笔笔生花,妙至毫颠地掌握整个局面。

那边莉莉丝也不落下风,先发制人,乌特一个照面,当即就被莉莉丝打个措手不及。

乌特压根就没有一点戒备之心,哪能料到莉莉丝说打就打。

情急之下,只来得及匆匆升起一个火盾,以期能够阻挡一阵,让自己缓过一口气。

火盾如薄纸一般,连阻一下威力十足的双色星光都难,直接被击得稀烂。

乌特心中骇然,脸上一下子失去血色。

无法可想,无计可施之下,乌特只得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地驴打滚,险险避过了从头上划过的闪耀星光。

但星光砸在竞技场上,所扬起的阵阵尘土,还是让避过一劫的乌特,生起了种难言的心惊肉跳感觉。

乌特最初还想让她一让,等莉莉丝和他们一起捡个大便宜,谁知这个天姿国色的美女,却大不识时务,忽地反咬一口,要与他们为难作对。

如此自讨没趣的举动,还令自己这般狼狈不堪,在众人面前大出洋相,丢尽脸面。

乌特越想,心头的火气越盛,恼怒一起,乌特决心要好好教xùn

莉莉丝一番,让她晓得厉害。

玉立在乌特不远处的碧儿,刚刚对突如其来的袭击,转眼即逝的变化,一时间还真反应不过来。

等到乌特落得如此下场,碧儿这才如梦初醒,从背后拔出一把火红耀目,光华流转的长剑。

此剑骤然一看,便知已不是一般之物。

碧儿没有丝毫犹豫,脚下踩着微妙的步子,速度极快地冲向莉莉丝。

一来斗气喷射较难控zhì

,二来以二压一,在数量上占据绝对的优势。当下虽然给莉莉丝雷厉风行的攻势,稍为抢了先机,但碧儿认为没有必要冒险急进,还是采取稳打稳扎的消耗战,才为取胜正道。

优势并不容易建立,自然没有拱手相让之理。

莉莉丝得势不饶人之下,咒语轻念,秀美纤长的玉手,随着甜美的语声,微微一抬,遥指碧儿。

碧儿娇体无恙,初时还不着意,等到速度大减之后,才猛然惊悟,这个法术已作用在自己身上。

碧儿并没有施展斗气喷射,此时的速度,只怕就跟小孩走路,也相差不了多少。

本来似乎不远的距离,條地变得遥不可及。碧儿即时花容失色,额角惊出粒粒冷汗。

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难抬,脚步不由得渐趋缓慢,碧儿不断强迫自己定下神来。

只是过去一贯顺风顺水,此刻突生难题,碧儿心海难平,思绪不受控zhì

地翻腾不休,委实难以在短时间内平复下来。

刚喘过一口气,回复镇定的乌特,还未来得及为碧儿成功转移莉莉丝视线而高兴,便发xiàn

碧儿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异常不妥。

情况大不对劲,乌特心神一紧,马上屏神凝息,定睛一看,一个缓慢旋转,转动不休的橙色圆环,恰恰就在碧儿脚下。

虽是同样没有见识过奥术魔法,但身为魔法师,对魔法的感应,自是要比碧儿高上一个层次,乌特一看这个架势,不敢大意。

先是为自己招出一面火盾,然后再开始急速念诵咒语,乌特心里明白,时间每增加一秒,碧儿的处境就越危急。

必须尽快对莉莉丝造成有效的威胁,使碧儿有脱离困境之机,两人夹击之势,才不会因此被打破。

碧儿心烦意乱,迫于无奈之下,只好使出斗气喷射。

直到这时,碧儿才真切地体会到这个魔法的可怕威力。

即使用上斗气喷射,奔跑的速度似乎与平时走路,并无多少区别。

速度骤降得吓人。

只怕还没等到来至莉莉丝近前,就已被莉莉丝的魔法,轰击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碧儿心中一急,旋又一紧,一咬牙,决定放qì

斗气喷射,赌上一把。

由于起步之初,斗气流失并不严重,而且速度较慢,故而能说收就收。

双手握实剑柄,平贯腰际,娇躯微拧,侧于右方,全身斗气如流水飞逝,眨眼抽之一空,聚于剑身。

碧儿眼中精芒闪现,剑由右腰侧,往左横切斩出。

一道新月型的斗气斩,随着碧儿的斩击动作猛然发出,匹练般直取莉莉丝而去。

速度如飞,热力四射,气劲逼人,这一击孤注一掷的斗气斩,委实声势惊人,杀伤力十足。

施放出斗气斩的碧儿,全身虚脱无力,人已软弱地坐倒地上。

神光黯然的美眸,却一瞬不瞬,充满希冀地望着,狂风疾扫般的斗气斩。

胜负就此一举,要是莉莉丝落败收场,三强仍是还有一线希望,但假如莉莉丝撑住了这一击,碧儿必定出局无疑。

在碧儿的料想中,面对如此又快又强,又急又烈的斗气斩,身子孱弱的法师,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闪避动作,就算勉强来得及升起魔法盾,也同样抵挡不住。

何况,乌特已经完成他的咒语。

一个巨大的火球,已划过火红耀目的轨迹,正好在这个关键时候,直取莉莉丝。

乌特和碧儿虽然第一次合zuò

,但已颇有默契,攻势一个由右往左,一个从左至右,互成夹角,恰到好处封死莉莉丝左右两边,可供闪避的空间。

胜利似乎触手可及、十拿九稳。

从劣势反败为胜,换了任何人都会有种吐气扬眉、身畅神舒的爽快感觉。

碧儿和乌特的眼中,甚至已露出得yì

、愉悦、兴奋、激动的神色。

莉莉丝一双天蓝色的绝美秀眸,望着刹那间已逼到身前的骇人夹击,不单没有一丝惧色,而且还逸出了一种摄人心魄、流转不息的神mì

银芒。

梨涡隐现,一丝醉人心神的极美轻笑,已挂在毫无瑕疵的俏脸之上。

毫光忽现,乌特和碧儿美好的愿望转眼落空,莉莉丝动人无比的优美身影,已在决定成败的瞬息间,失去了踪迹。

大火球与斗气斩,立时失去了目标,错恨难返之下,只能径自往莉莉丝原来的位置击去。

“嘭、嘭”两声几乎同时爆起的巨大声响,毫无疑问地宣告了这一次,声威俱盛的可怕夹击,劳而无功,毫无斩获。

漫天尘土飞扬,遮住了碧儿和乌特,本就被虚假胜利所蒙蔽的两双眼睛,两人不明就里,依然在为自己的成果洋洋自喜。

乌特得yì

忘形间,全然不知莉莉丝已站在他身后,两米开外之处。

莉莉丝令人着迷的美瞳中,既带着三分怜悯的神色,又夹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看着懵然无知的乌特。

“噢,不!”蓦地,一个竭斯底里、尖锐得几乎可以刺破人耳的悲呼传出。

第十章 三强之争(上)

女人的心思与感觉,往往要比男人更为敏感。

被声音一刺激,乌特立马清醒过来,旋又大为愕然地看向碧儿。

只见碧儿一脸惊怖望向自己身后,乌特的心似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條地揪紧,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无比。

艰难地转过头来,便骇然发xiàn

莉莉丝正优雅地俏立在自己身后,更为恐怖的是,她的纤纤素手之上,双色星光已然凝聚,敛而不发。

魂飞魄散之下,乌特脸上忽地变得全无血色,难看无比,眼睛更是不由自主地看向,莉莉丝那双银芒跃动,却又带着戏谑之意的天蓝美瞳。

“不——”乌特此刻就算用屁股去想,都能想得明白莉莉丝接下来,会做点什么可怕之极的事情,当即声嘶力竭地狂喊道。

可惜迎接他的却是,两道璀璨耀目,瑰丽神mì

,偏又危险无比的极速星光。

“碰”的一声闷响,乌特已经躺在莉莉丝五米开外,落得个不省人事的下场。

要不是莉莉丝收回大部分的魔力,光这一下,恐怕也够乌特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地度过几个月,恼人的无聊时光。

没有理会躺倒地上,晕死过去的乌特,莉莉丝玉脸紧绷,眼中的精芒更盛,一步一步地朝碧儿走去。

或许乌特可能不用输得这么惨痛,这么可怜。

但莉莉丝要营造一个势,一个可以威慑吓唬碧儿的骇人势子,所以乌特惟有遭受这等无妄之灾。

碧儿惊恐万状地看着步步逼近的莉莉丝,那本是曼妙无双的优美步子,落在碧儿眼中,却一步更比一步重,似是重重地踩在,悄然变得脆弱不堪的心上。

碧儿全身剧抖,抖个不停,哆嗦着道:“我……我……”

接着不受控zhì

地吞咽了口气,喉结上下滑动,道:“认……认……”

似乎有点说不下去,碧儿情急之下,神色激动,身上的震颤更胜三分,嗓音已带上哭腔,“输……输…….”

一句完整的话,竟分了三次才能说完,足见碧儿心中的恐惧、惊怵已达致无法形容的地步。

“啪”的一声清澈脆响,令本该立即宣bù

赛果的主裁判,惊疑不定地止住了脚步。

忽又颇为无奈地看着莉莉丝,因为他曾经有幸在皇宫,见得这位集百般宠爱,万千呵护于一身的宝贝公主。

主裁判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明哲保身,置身事外,只要不是下重手,就任她放手施为好了。

“呜…….”碧儿双唇紧抿,极度委屈地捂着,右边像被晚霞印染,扇得通红的脸庞。

布满红丝的双眼,射出不解的神色,一瞬不瞬地盯着莉莉丝,屈辱的泪水,更是不受控zhì

地从眼眶溢出,顺着光滑的俏脸,不住滴落。

“这一巴掌,是为了希恩哥哥而打的!”莉莉丝没做过多的解释,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

转而皱着如黛的秀眉,扬起白嫩纤秀的左手,美目深深地看了瘫软在地上,毫无一丝力qì

的碧儿一眼,“这一巴掌,是为了我自己的!”

又是“啪”的一下清响。

碧儿另一边的脸颊,也给莉莉丝扇得火辣辣作痛。

碧儿泪花闪动的双眼,蕴含着复杂之色,既有怨怼,亦有悔恨,且生敬畏,复还受屈。

一时间,声泪俱下,说不出的伤心。

经过这次教xùn

过后,只怕碧儿再也不敢在希恩面前,再提废物二字。

“咝”这时全场不约而同地生起一阵吸气声。

希恩既错愕无比,又震惊难言地看着竞技场上的莉莉丝,神情突地变得无比激动。

双拳紧握,青筋凸现,指尖发白,身体不可抑制地霍然站来。

莉莉丝甘愿背负一个泼妇的骂名,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为自己出一口恶气,讨一个公道。

这是可等的勇气!可等的深情!

希恩冰冷的心,忽然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所包裹,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温馨与满足。

眼中柔情百转,希恩深深地望向竞技场上的莉莉丝。

而竞技场上的莉莉丝,似有所感,秀首轻移,往上微抬,一双柔波流转的美眸,已对上希恩饱含真情的深邃目光。

遥相对望,莉莉丝不禁嫣然一笑。

希恩只觉万千鲜花,似在眼前瞬间绽放,整个心间一下子充满了光亮,满溢着色彩。

此时此刻,希恩心中除了莉莉丝这倾城一笑之外,再无他物。

莉莉丝美妙无双的秀丽身影,在这特殊的一刻,首次完完全全的闯进希恩尘封已久,暗冷无比的内心。

这时,主裁判见莉莉丝终肯停下手来,不由得擦了一下,额际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冷汗。

主裁判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对莉莉丝刚刚的所作所为,确实做到了张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

试问谁会那么想不开,得罪人类第一国王最宠爱的女儿,那完全是自找麻烦。

所以裁判很干脆地来个选择性无视,等莉莉丝一停手,当即直截了当地宣bù

了结果——“乌特、碧儿败!”

这边的战斗已宣告结束,另一边的战斗,显然也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忽见瓦帝斯招出一面冰盾,挡住了飞速来袭的呼呼风刃。

风刃刮得冰盾,不住发出一阵阵让人,不单耳朵,似乎连神经都忍受不住,极为恼人的摩擦之声。

但瓦帝斯像是毫无所觉,只因他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一击穿透力十足的剑刺,堪堪擦着瓦帝斯微微侧开的脑袋而过,几根银白的发丝,被急速掠过的强烈劲气刮了下来。

这还没完,瓦帝斯脚下的地面,竟开始变得绵软湿滑起来。

瓦帝斯手疾眼快,当机立断,往左边踏出一步,迅速脱离开去。

刚才站立的地方,转眼就成了一个坑坑洼洼,泥泞密布的沼地。

场上留给瓦帝斯腾挪躲闪的地方,又在不知不觉间少了一块。

空间被进一步压缩,瓦帝斯当前的处境,也变得越来越危险。

“噌”的一声剑响,凯斯在这个要紧关头,终于从冰盾之中,把长剑抽离出来。

凯斯羞恼交加,怒火中烧,早已恨不得给瓦帝斯一个惨痛的教xùn



眼下脱离困境,二话不说,脚步猛然加快,趋逼瓦帝斯而去,与哈尔互成犄角之势,无形中将瓦帝斯夹在两人之间。

双手倒握剑柄,成拖剑之势,两眼聚精会神地盯紧瓦帝斯的一举一动,准bèi

发动可以奠定胜机的惊人一击。

第十一章 三强之争(下)

哈尔、凯斯、贝贝莉、安蒂儿,虽说一直全神贯注地围攻瓦帝斯,但对莉莉丝那边的战局,亦是多留一份心眼,多添一份注意。

此刻听到主裁判的突然宣判,俱是心里一震。

那边的局势,已在不知不觉间,对这边造成无法想象的影响。

悄没声息地对碰了一下眼神后,土法贝贝莉悄然退出了围攻瓦帝斯的战团。

忽地转身,竟对着莉莉丝的方向,开始念诵咒语。

一面接着一面,厚实无比的土场,随着咒语声接踵破地而出,横行在莉莉丝与混战团体之间。

而贝贝莉做完这一切,却没有回到围攻瓦帝斯的队列当中,反是谨慎万分地注视着莉莉丝的一举一动。

即使莉莉丝现在没有一点进攻的意思,但是谁也不晓得,她什么时候会忽然改变心意。

只有女人才会真zhèng

懂得女人。

同为女人的贝贝莉,深知女人善变这一道理,因为她自己亦是很容易就改变初衷。

所以,贝贝莉对莉莉丝不得不防。

四人围攻之势,似乎因为莉莉丝胜利,在顷刻间冰消瓦解。

按理来说,瓦帝斯应该压力大减,可以松上一口气。

但瓦帝斯面上的表情,似乎变得更为绷紧,更为冷酷,眼神中除了不含一丝感情的冰冷外,竟生出前所未有的警惕。

这一点,希恩却大为欣赏。

要知贝贝莉眼下的举动,表面上是阻止莉莉丝进入战圈,但实质上亦有为其他三人争取时间之意。

接下来,继xù

围攻瓦帝斯的三人,只怕会不计后果,不惜代价,发动一波骇人至极的可怕攻势。

瓦帝斯双眼冷芒闪现,肌肉收紧,身子微微弯曲,像一只随时会暴起伤人的豹子一样。

“来吧。”看向凯斯的方向,有点嗜血的舔了舔嘴唇,极为难得说了两个字。

凯斯修liàn

的虽是水系斗气,但一身的火气,却并无因此减少。

这刻一听瓦帝斯的挑衅,更是分外眼红,火气急窜,直上心头。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如此丢人现眼,居然被区区一个冰盾就挡了下来,当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越是这么想,凯斯心中的怒火越盛。

急怒攻心之下,跟其他两个人匆匆打了个眼色后,人已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誓要将瓦帝斯带给自己的屈辱数倍奉还。

一起手就是一副完全放qì

防守,拼命相搏的架势。长剑带着汹涌激荡的水斗气,怒涛拍岸般斩向了瓦帝斯。

瓦帝斯一看凯斯这有去没回,舍身击敌的势子,登时眉头紧皱,知dào

绝不能退缩闪避。

水系斗气一大讲究就是势叠势,浪接浪,一波更比一波强。

当下凯斯已展开了架势,摆明要以长江大河般,连绵不绝的剑势,将自己彻底击败。

假如一味防守,只能让凯斯越打越顺,势子越叠越盛,剑击的威力越加强dà

,到时再想还击,恐怕已积重难返,无从下手。

所以胜负的关键,就在这刻,必须要在凯斯完全放开手脚,大展排山倒海,压顶摧崖之势前,将其击倒。

每到紧要关头,总会天马行空,创出新战术的瓦帝斯,又一次颠覆常理,做出了一个其他魔法师,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动作。

只见他一边默念咒语,一边快速疾跑,迎面冲向已经杀到身前的凯斯。

对面杀至的凯斯心中一惊,显然也被瓦帝斯如此生猛的举动,着实吓了一跳。

这瓦帝斯竟胆大包天到了这般地步。

居然以魔法师之身,近身挑zhàn

武者,还要赤手空拳,迎上自己手中锋利的长剑。

凯斯怒气上涌,几欲冲顶而出,这瓦斯也太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心中不禁咆哮道,“来得正好,还怕你要躲。”

脸上轻蔑一笑,手底下却一点也不慢。长剑借着冲力,由下往上一挑,带起一层蒙蒙的水气,直斩瓦帝斯的胸前。

瓦帝斯长剑临体的一刹那,近乎奇迹地微微侧了侧身,而他的咒语,亦刚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完成。

一面带着诡异弧度的冰盾,竟似贴着瓦帝斯的前胸长了出来。

凯斯势大力沉的一剑,斩在这个鬼神莫测的冰盾之上,居然不是直接砍进去,而是擦着冰盾的弧度滑偏了。

大惊失色之余,凯斯胸口更是说不出的难受滞闷。

竭尽全力的一击,竟好像被人牵引着,直接打到空气之上一般。那种使错力度的虚荡感觉,激得全身的气血,亦禁不住一阵剧烈翻滚。

不过,久经锻炼的凯斯,也不是泛泛之辈,此时立即表现出极佳的战斗素养。

强压身体极度不适之感,刚刚滑偏的长剑,随着手腕用力一抖,一击反手剑,已由下往上切向,上一刻才巧妙避过重手斩击的瓦帝斯。

突然之间,凯斯感到一阵钻心的剧痛,痛彻心腑,简直就似被人拿着刀,一刀捅进心脏一般。

反手斩出的一剑,條地变得绵软无力,轻而易举就被瓦帝斯那根神出鬼没的冰棍从容架住。

整只右脚突地一阵麻木,似乎连半点知觉也没有。

凯斯顿时骇然失色,心慌意乱地低头往下一看,再也忍不住狠狠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根尖锐霜寒的冰刺,不知何时,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先是刺穿了自己的右脚脚掌,再硬生生地插进右脚的小腿骨。

“好狠的手段!好狠心的人!”凯斯心中又惊又怒,又急又气,同时还生出一种莫可名状的畏惧。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快得似让人透不过气来。

等到安蒂儿和哈尔反应过来,却已成定局。

瓦帝斯只用了一句话,就令凯斯怒发冲冠,忘乎所以,一意孤行,更使三人联手之势不攻自破,转瞬化为无形,变成凯斯单打独斗之局。

最为让安蒂儿和哈尔接受不了的是,三人之中的一人,不单已然丧失移动的能力,而且伤势还颇为严重。

这下连自保都成了问题,哪能还指望他有其他建树。

困局得脱,瓦帝斯这时简直好比蛟龙入海,猛虎回林。

凯斯右脚依然完全没有任何知觉,但他却知dào

越是没有痛感,伤势就越不容乐观。

看来右脚不止受了极为严重的创伤,只怕肌肉、甚至神经都已被冻伤。而一旦冻入骨髓,更是会落下不可弥补的旧伤。

当务之急,莫过于认输出局,疗伤静养。

不过,凯斯心有不甘、不忿,胸溢怒气,满脑子俱是报仇雪恨的念头,一脸怒容,咬牙切齿地看着以冰棍架住自己长剑的瓦帝斯。

但当凯斯被怒火遮蔽的双眼,对上瓦帝斯冷冽无比的眼神时,凯斯思维骤清,心头霍然一震,不可遏制地莫名抽紧。

瓦帝斯冷意四溢的双瞳中,流露出的不是激动,也不是欣喜,而是一种毫无感情起伏,从容在握的可怕神色。

不妙!不妥!

凯斯绝对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仅从瓦帝斯这个眼神,凯斯便可推知瓦帝斯还留有余力。

第一章 最后三强(上)

难道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局?一个让自己泥足深陷,却不自知的诡秘之局。

刚才的一幕看似凶险万分,实情只怕是瓦帝斯早已算计好,并一步一步执行的结果。

否则为何会破解得如此神妙,如此诡奇。

这是多么可怕的战斗天赋!竟连对手的反应、心理、行动,都了然于胸,算无遗漏。

这人简直就是为战而生!

这令人难以置信的可怕念头,在凯斯脑中转了一圈,亦不过是转瞬之间,却已令凯斯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当下,凯斯可是很有自知之明,因为脚上的伤势,他完全丧失了继xù

竞逐三强所有的希望与机会。

不过,虽然不能争夺前三名,但是为其他两个人创造一点机会,拖延一下瓦帝斯,凯斯料想自己还是有能力可以办到。

凯斯也是个生性果敢,杀伐决断的人,下手一点也不慢,一身水斗气立即运转起来,全部朝长剑涌去。

凯斯心想,自己全力一击,在几乎肉贴肉的距离之下,闪避几乎成了一种奢望。

这下任你瓦帝斯有百般能耐,千般技巧,只怕也是避无可避,巧无可巧,唯有硬抗死撑。

只是,瓦帝斯一次次大出意料,一次次神乎其神的表现,却令凯斯不敢掉以轻心,有所松懈。

既然已下定决心,竭尽全力牵制瓦帝斯,凯斯自是要下足苦工,做足保障,右手全力往长剑输送斗气,左手闪电般探出,竟朝瓦帝斯持冰棍的右手抓去。

凯斯那把灌注了全身水斗气,蓝芒大盛的长剑,仿佛成了一个进攻信号一般,令哈尔和安蒂儿立即从震惊之中回复过来。

心领神会之下,两人竟极为默契地同时策动攻势。

哈尔二话不说,斗气喷射即时使出,整个人就似离弦之箭,急速直奔瓦帝斯而去。

与此之际,安蒂儿也没有闲着,悦耳的魔法咒语,如流水般从玉唇吐出——“伟大的风之元素,游走在天空中的精灵,请赐予您无上的速度,风之翼!”

安蒂儿法杖一指,目标正是一往无前的哈尔。

使出这个法术之后,安蒂儿顿感天旋地转,头脑剧烈晕眩,眼中金星直冒,体内法力贼去留空。

这是越级使用魔法,极度耗损的后遗表现。

要知风之翼,作为一个中高级魔法当中,数一数二的辅助魔法,所需消耗的大量魔力,压根就不是初级魔法师安蒂儿,可以承shòu得起。

这本不可能出现的奇特情况,只因安蒂儿接到家族密令,有幸得到一件家族经久留风系宝物,方才能以初级实力,用出中高级的魔法。

勉力用法杖,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安蒂儿满怀希冀地望着,展开身形,一往无前的哈尔。

一对若隐若现的透明羽翼,有如实质,从哈尔背后悄无声息地长出,缓缓舒展,竟足足有两米之长。

但这对神奇的羽翼,却一点都不显笨重。

身披双翼的哈尔,非但没有感到任何不适,而且整个身子仿佛一下子失去所有的重量,如飞燕,似飘絮,突然之间变得轻盈无比。

本来极快的速度,立马提升到一个全新的档次,当真快若惊鸿,迅如电闪。

哈尔从未有过这种,似达极限速度的刺激体现,几乎忍不住要欢呼狂笑出声。

浑身舒爽畅快之下,底下的脚步不由得再加紧几分,同时催发全身的斗气,源源不断地往刺剑飞快涌去。

哈尔一想到家族下达的死命令,精芒隐现的双眼,内里的神色即时变得犀利而残酷起来。

随着眼神的转变,锋锐无比的金属性斗气,已悄然汇聚于剑尖一点之上。

这种汇聚斗气于一点的技艺,是哈尔家族的秘传绝技。

寻常人想要将斗气汇聚于一点之上,没有二十年左右的锤炼功夫,是万万不能办到。

哈尔施展起来,却好像与生俱来一般,信手就能沾来。

现在的哈尔,整个人活脱脱就是一只振翼疾飞,意欲夺人性命的恶毒黄蜂,而哈尔手中又尖又利,又长又窄的刺剑,无疑成了大黄蜂身上,最致命的毒针。

十米距离亦不过是眨眼即逝。

瓦帝斯一直高度集中的意念,这时发挥出了超乎想象的能力。

不用回头,瓦帝斯就已感觉到,来自身后不但锐利无边,而且速度委实快到了肉眼难辨的可怕杀着。

有时候压力也是一种动力。

这话放在瓦帝斯身上,此时此刻确实体现得淋漓尽致。

看着凯斯迅捷无比,快速探来的左手,瓦帝斯眼眸微眯,精光一闪而没。

感受到凯斯探出的左手,并不含一丝斗气,瓦帝斯竟任由凯斯,牢牢抓住自己持棍的右手。

每日苦练斗气的肉体强度,使得凯斯的左手,力大似钳。

即使凯斯没有使用斗气,却还是让一直坚持锻炼身体的瓦帝斯,猛地感到被抓右手,生出一阵难言的痛楚。

而瓦帝斯的左手,确是又一次出人意料,忽地像情人爱抚,贴入了凯斯的怀内。

凯斯突感怀中有异,连忙低头一看。

这一看差点就心胆俱裂,亡魂丧胆。

瓦帝斯左手的位置,不偏不倚,恰恰正好就是气海之处。

那可是斗气汇聚之处,说是每个武者的死穴所在,也不为过。

每个武者对于胸腹要位,特别是气海之处,俱是慎之又慎,重之又重,哪会让人轻易得手。

要是让人伤到气海,轻则经脉受损,身体受创,重则斗气尽废,不可救药。

不经意间的一丝大意,登时就令凯斯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瓦帝斯近似神来之笔的贴怀左手,其内冰蓝色光芒,霍然往外一吐。

凯斯双眼激凸,满布血丝,眼内的神采一下子溃散得一干二净,瞳孔霎时间变得浑浊不堪。

几乎在同一时间,凯斯长剑上蓝光湛湛的水系斗气,亦如冰雪消融一般,转眼就消散得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刚刚还如铁钳,紧卡住瓦帝斯的左手,顿时变得虚弱无力。

于十万火急之中,摆脱掉凯斯的纠缠,瓦帝斯极度绷紧的神经,并没有获得任何一丝放松之机。

最大的麻烦,正是来自身后的死亡一击,宛如流星逐月一般的骇人杀招。

透剑而出,针尖般的锋锐气息,甚至已经刮破瓦帝斯的长袍,刺入瓦帝斯的肌表,带出滴滴血丝。

等到主裁判醒悟过来,这竟是杀人夺命的一招杀着之时,他已经来不及去阻止。

主裁判有生以来第一次,既恼自己眼识不够,反应不快,又恨自己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场外众多实力高强的导师们,在仓促的时间面前,同样显得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难觅的天才就此陨落。

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或许唯有依然老神在在,闭目冥思,似对于场上漠不关心的院长,才有这份力挽狂澜的能耐。

千钧一发之际,石破天惊一刻。

瓦帝斯面对九死一生的险境困局,神情反而出奇地变得平静下来。

脑中空灵一片,无喜亦无忧,无我亦无物。

精神力在刹那间臻至前所未有的集中程度。

游走于生与死瞬间的边缘,瓦帝斯居然硬是将精神力,突pò

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场上的一切,俱是纤毫毕现地反馈于瓦帝斯脑海之中。

身后那一点快若掣电的剑芒,條地变得缓慢起来,再也不似刚才那样难以看清。

这是一种玄而又玄的奇异感觉,就跟灵魂脱离躯体而出,站在高空之处,俯视着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第二章 最后三强(中)

以瓦帝斯现在的精神力,暂时还不足以长时间,沉浸在这种玄奥的状态之中。

极为短暂的一瞬息,瓦帝斯就不得不从这种神奇无比的境界之内,脱离出来。

不过虽说仅有一刹那,但却让瓦帝斯受用无穷。

敌我双方所处的位置,正在使用的招数,身体的反应变化,甚至连脸上的表情神态,俱是无一遗漏,尽现在瓦帝斯脑中。

瓦帝斯右手忽地紧紧反握在,凯斯已失去力量却依然抓住自己,毫不放松的左手。

刚刚还贴在凯斯怀里的左手,霍然用力揽在凯斯腰上,左脚闪电般踏上,凯斯被冰刺钉住的右脚掌。

右脚移步到左脚的斜后方,以左脚为轴心,带动身体滴溜溜地一转。

悄然无声地,一朵鲜艳夺目的血花,忽然在瓦帝斯胸前绽放。

锋利无比的剑尖,已在电光石火的瞬间,不单刺穿了瓦帝斯身上还没完全消散的冰盾,而且还扎进了瓦帝斯胸膛的肌肉里。

冰盾之上,已然布满了如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缝。

一小块冰渣随着“啪”的一声轻响,突地碎成冰粉,似雪白的流沙,淅淅沥沥地往下掉落。

这块冰渣宛如一首凄美乐章的开篇,瞬间引起其他音符的共鸣。

啪啪啪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瓦帝斯身上早已不堪重负的冰盾,块块碎裂,如雨而落,转眼摔个粉碎,铺了一地。

如雪般纯白洁净的长袍,胸前竟露出一个细洞,细洞的边缘已被鲜红的血液所浸染,红得妖异,红得耀目。

“你没有机会了!”一把冷冽得恍如万载寒冰的声音突然传出。

伴着一声冷哼,一只白芒闪耀的手,霍地探出,竟狠狠抓住了刺剑又乍又利的剑身。

这只手仿如铁铸钢炼一般,竟无视刺剑锋利的两缘,甚至连一丝皮肤也没有被割破。

身子微微后退,剑尖从瓦帝斯胸前抽了出来,瓦帝斯低头一看,长袍破洞里,那微小的创口,就像一朵怒放着的邪美红花,登时就吸引了瓦帝斯目光。

剑尖虽然已插入了肌肉里面,但仅仅伤到表层的肌肉,里面的骨骼和内脏,倒是完全没有一点受损的迹象。

不过,这对于瓦帝斯来说,却是不可原谅的,因为他流血了。

哈尔此时的脸色,当真丰富无比,精彩纷呈——或惊,似怒,像恨,如怨,亦无奈。

希恩从来没有想象过,一个人的表情,竟然可以如此之多彩。

一张脸就似一段完整的人生篇章一般,将人生历程的种种体现,均毫无遗漏地表达了出来。

不过设身处地一想,希恩忽而觉得哈尔的表情,又似在情理之中。

一看场上的情形,便可知dào

哈尔为何七情上面。

只见刺剑已然洞穿了凯斯的后背,直至没柄,一截剑身从不知死活的凯斯胸前透出。

剑身之上竟不见一丝血迹,惟有剑尖之处现出一点鲜红,血液连渗出的机会都没有,可见这一剑速已快到了何种程度。

极快必然极强,加之金属性的锋锐,这宛如神来之笔的一击,挟速度之极,带锋锐之威,委实可一而不可再。

以哈尔现阶段的实力,也必须借助巨大的外力,方可达致这样的境界,这一刺,可以说得上是哈尔最为巅峰的一刺。

可惜这巅峰一刺,却没有毕其功于一役。

它所取得的效果,着实令人感到极为意wài

,难以置信。

误伤临时战友,刺破瓦帝斯一面冰盾,为瓦帝斯带来一点皮外伤,仅此而已。

希恩不由得细细回想起刚刚惊心动魄的一幕。

背后直临致命一击,瓦帝斯却像闻歌起舞,牵着舞伴的手,身贴身地带着凯斯,做出了一个极为标准的圆舞旋转

优雅从容,灵动飘逸,洒脱自然,那就似在剑尖上舞动。

舞步一转间,剑身已当胸穿透了凯斯。

借着血肉、骨头的一点阻隔,于十万火急之中,瓦帝斯左手一松,身已微侧,往后一撤。

一旋即离,一触即分,那动作轻盈优美得无以复加。

刺剑几乎是沿着瓦帝斯还握住瓦帝斯的右手,当胸袭来,径直洞穿冰盾,扎进肉内。

可是剑势已尽,气劲已消,亦只能刺破一点血肉。

这一剑刺得固然是石破天惊,非同凡响,但瓦帝斯破得更是绝妙无双,巧夺天工。

立时就令想赶过来施以援手的主裁判,硬生生的止住了前行的脚步。

希恩不得不慨叹,单论实力,身怀奥术魔法的莉莉丝,可能跟瓦帝斯不相伯仲。

但若是论起临敌机变的战斗天赋,恐怕几个莉莉丝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瓦帝斯。

一个为战而生,在战中成长的可怕人物。

如果再要论起心智计谋,估计莉莉丝更是不如。

天赋才情,心智实力,瓦帝斯当属初级班第一人。

形势峰回路转,急速变幻,优势冰消瓦解,杀着不见奇效,也难怪哈尔做出如斯表情。

优势劣势,先机后发,向来就是互为转换,对立而统一,就像无形的流水,毫无常势可言。

场内异变突起。

瓦帝斯周身的温度,條地急剧下降,极冷碰上温热,一层又一层,一圈又一圈的水蒸气,瞬间变为一阵阵的白雾,一下子遮住众人的视线。

瓦帝斯怒了,但越是愤nù

,瓦帝斯那颗冰冷的心,却越是致命的平静。

一股无可抗御的寒流,从他身上散发而出,围绕着瓦帝斯旋转了几圈后,猛然向哈尔卷去。

寒风呼啸,冷流咆哮。

寒流竟似能体会到主人当下愤nù

的情绪。

由情入魔,以怒驱法,手段高明至极。

将愤nù

的情绪赋予魔法,魔法便拥有生命。魔法与施法者,自此再也不分你我,水乳交融,混然一体。

哈尔身后的风之翼,早已消失不见,手中的刺剑,却依然扎在凯斯体内。

面对瓦帝斯的突然出手,虽然身处凯斯身后,有这个不知死活的临时好战友做挡箭牌,哈尔还是不敢有半分大意。

这个瓦帝斯实在太可怕了。

谁也不知dào

,他还有什么骇人手段还未使出。

目光在凯斯惨不忍睹的身上悄然一转,哈尔顿觉大为对不起凯斯。

凯斯先是成功拖住了瓦帝斯,然后又无辜的捱了自己收手不及,锐不可当的致命一剑。

只是眼下为求自保,哈尔也顾不得这么多,心中一狠,持剑的右手用力往后一拉,刺剑立即从凯斯身体抽出。

因为心中有愧,哈尔再也不敢看向,现在死活不知的凯斯。

这笔冤枉账,自是要算到瓦帝斯头上。

新仇旧恨,惊怒交集。

哈尔一双锐目死死盯住瓦帝斯,捏剑的手不由紧握,其上青筋凸现,足见主人心中怨怒。

寒流有如活物,竟对凯斯不理不睬,分成无数股,径自越过凯斯双肩下垂,摇摆不定的身体。然后急剧扭成一股,迎头直奔哈尔。

哈尔目不转睛地看着欺近身前,恰似冰锥状的寒流。

寒流未至,刀割一般的冷意,已袭体而来。

哈尔眼神一凛,斗气运转,才勉强将寒流对身体的负面影响减至最低。

左脚前跨一步,带动身体微转,左手往内一收,右手往前一推,看似朴实无华,却又不可小看的全力一刺,已然杀出。

针尖对麦芒,以力搏力,以势迎势。

哈尔贸然感到压力一松,刺剑被前击的力量,惯性往前一带。

一种熟悉无比的感觉,忽又由哈尔的手传至心间。

这是刺剑入体,穿过血肉的感觉。

在哈尔为击破冰锥,刺伤瓦帝斯而高兴的当儿,四散开来的寒流,旋又重新汇聚,并沿着刺剑一路向前。

转眼已划过刺剑,如蛇一般缠绕哈尔的手臂而上,不一会就蔓延到哈尔全身。

哈尔甚至一点反应也来不及做出,就被寒流袭了个通体冰冷,四肢血液不畅,斗气运转变慢。

两趟浓眉更是被冰霜覆盖,变得雪白无比,面上同时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寒霜,模样说不出的滑稽。

但场内没一个人会觉得滑稽,有的只是一种可以透入心扉的刺骨寒意。

“踏、踏、踏”的脚步声,不住传来,每一步都仿佛踩到某种关键节点之上。

哈尔不太畅通的呼吸,竟好像亦有点追随着这脚步声而吞吐的意味。

雾霭散去,现出了瓦帝斯俊伟挺拔的身影。

瓦帝斯身上除了早前的伤口外,并没有再增添任何一道新伤。

这无疑说明了一个事实,哈尔的刺剑再次击错了目标。

哈尔目露骇色,心头惊疑不定之下,双眼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瓦帝斯,以防他有进一步举动。

就在此时,一道比万古寒冰,还要冰冷的声音细细传入哈尔耳内,“有时候,活着比死更难受!寒冰刺!”

也不见瓦帝斯有任何动作,上一刻还覆盖哈尔全身的寒霜,立马一收,快速汇聚于一处。

哈尔一听到瓦帝斯语气不善的声音,就大感不妥,刚想做出反应,

就见冰蓝光芒耀目一闪。

腹中突然一痛,全身精力仿佛随着刺痛逐渐流失,而且贯盈全身的斗气,竟也像戳破的皮球一样,从又冰又痛的部位宣泄而出。

虽然哈尔的身子,一下子由冰冷回归温暖。不过他的心,却一点也暖不起来,只因气海要位竟被活活刺穿。

剧痛之余,哈尔深感乏力qì

促,想就此晕倒过去,偏偏气海之处翻江倒海般的疼痛,却让他思维保持极度清醒,想晕也晕不过去。

此刻胜负已分,高下立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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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最后三强(下)

哈尔这时的状况与凯斯大不相同。

凯斯虽是气海被袭,但瓦帝斯却留有余力,只用寒冰箭瓦解凯斯的斗气与攻势,休养三五个月,还是能返本还原,回复原状。

但哈尔却欲置瓦帝斯于死地,瓦帝斯毫不留情之下,哈尔整个气海已然被寒冰刺穿个里通外透,再无一丝修复的可能,以后只能是废人一个。

前一刻还是生死相搏,但此刻已尘埃落定,花落各家。

刚刚还用法杖支撑身体的安蒂儿,现在已经软倒在地上,眼中的希冀与憧憬,已变为说不尽的失望与落寞。

而气海被废,想晕不能晕的哈尔,此时却和伤势严重的凯斯,以手中的刺剑作为纽带,像被完全烤熟的串烧一样,一动不动地串连在一起。

从一开始四人联手,成竹在胸,群起而攻之。

到眼下四人之中,唯有置身事外,严守莉莉丝的贝贝莉,可以安然站着。

两个敌对的团体,虽然一边四人攻守兼备,魔武双全,一边仅仅只有一个冰系法师,但一胜一败,一优一劣,分晓自见。

瓦帝斯就像一颗璀璨无比的瑞星一样,條地划破长空,横贯夜幕,而他们四人,却成了衬托这颗即将要崛起的新星的漫漫黑夜。

新生代领头人的出现,必然是要将其他出色的青年比下去。

哪怕再出色的人,也只能被他的光辉所掩盖,沦为他的垫脚石,这就好像一丈功成的绝代名将,他的身下必定是万丈的枯骨一般。

瓦帝斯就这么定定地站在哈尔身前,如苍松挺拔的身型,冷峻无比的脸容,银白色钢针似的短发,仿佛不带一丝人类感情的冰蓝瞳孔。

无声无言有如冰雕一般,身上却散发出一种冰凌天下的骇人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自心里生出一股直往上冒的寒意。

如果不是白袍之中,那个被鲜血染红的破洞,在无声诉说着刚才激烈无比的战况。

那么瓦帝斯给人的感觉,几与最初站在台上,微微向前走了几步无异,完全不似经lì

过一场生死大战。

哈尔抬头望着眼前不动如山,渊渟岳立的瓦帝斯,突然尖亢地怪笑了几声。

“咳咳……”哈尔脸上一阵不正常地潮红,嘴角忽地溢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声音转趋阴沉,冷冷地道,“这……仅仅是个开始,你虽然打败了我,但是……”

哈尔仅仅说到这里,“但是”之后的话,却没有继xù

说下去。

努力回过头,看着软倒在地上的安蒂儿,哈尔眼中射出浓浓的爱慕与不舍。

艰难地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却一时没有忍住往外涌出的鲜血,鲜血直接从牙缝中渗了出来,衬托得哈尔颇有点面目峥嵘的吓人感觉。

“安蒂儿,我……”哈尔张口欲言,但声音却一直被鲜血堵在口内,说不出来,“很想……想……和你在一起……可是……我没有机会了…….”

哈尔旋又咳出一口鲜血,道:“我……很喜欢……你……可是……我一直不敢……说……”

语声模糊,使人难以听清。

“任务失败了……我要为家族……承担……承担……责任……希望你……将来有个……好丈夫……祝福…….”

哈尔逐渐褪色的思维,已经赶不上身体的失控,哈尔用尽全身的力qì

,亦只能低低地嗫嚅出声,“祝福……”

话还没说完,哈尔瞳孔放大,眼内神采完全涣散。

哈尔并没有合上眼帘,眼睛依然向着安蒂儿的方向,好像仍在默默地祝福着她。只是眼里最后遗留下来的无限依恋,却没有一个人能看懂。

此时哈尔的形象确实恐怖,腹部被一个冰锥穿了个大洞,却没有一丝鲜血流出,透过半透明的冰锥,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体内的器官。

而哈尔的脸更是让人心悸,失去光泽的瞳孔,鼻孔、耳朵之前还一副完好无损的样子,但现在却不断往外冒出涓涓鲜血。

口中鲜血淋漓,不住地往下直流,几条血带从下唇到脖颈,一直延续到胸口。

瓦帝斯觉察出哈尔身上的生命气息已然消失,眉头微皱,目露惊奇,转也不转地看着面目可怖的哈尔。

心中大感诧异,自己出手可是很有分寸。

冰锥固然可以重创哈尔,废了他的气海,但是断断不会出现眼前的景象,更不会伤及哈尔性命。

对于自己非凡的控zhì

力,瓦帝斯自是毫不怀疑,信心十足。

那问题究竟出自哪里?

瓦帝斯也是有点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

连瓦帝斯都能感受到哈尔没有了生命气息,何况同在场上,实力更胜瓦帝斯几筹的主裁判。

这下可真难为了主裁判。

哈尔本来还生龙活虎,要取瓦帝斯性命,现在却成为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在竞技场上被杀死的人。

想到这里,主裁判不由得侧过头,看了一眼惨不忍睹的凯斯。

这凯斯的生命力,可要比哈尔强多了,胸前给刺了两个血洞,腹部还严重受创,人家起码还有一丝虽微弱但顽强的生命气息。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主裁判也不好多说什么。

况且哈尔突施杀手,欲取瓦帝斯性命的时候,主裁判还为自己来不及阻拦而纠结和后悔。

你哈尔要杀人家瓦帝斯,非但杀不死人家,自己反而丢了性命,被人家宰掉了。

主裁判心中早已料定,瓦帝斯报仇心切,出手无情,令哈尔伤重不治。

这要是发生在其他地方,合情合理,一点值得商榷追究之处也没有。而且哈尔无外乎被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算了事。

但是这事情偏偏好死不死在皇家竞技场发生,而且还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

问题一下子变得错综复杂,棘手难解了起来。

一个处理不好,主裁判也是要惹火烧身,难逃关系。

主裁判并没有太多可以仔细思考的时间。

时间从来都不会因人的意志,而有所转移,时间永远都是往前直走的脚步,也不会为人的思考而停下。

主裁判的目光看似毫不在意,内里却极其隐晦地扫了全场一眼。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是全场的反应,俱尽收眼帘。

场外之人,显然还没有看出哈尔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不然的话,只怕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场内之人,莉莉丝和贝贝莉隔了好几道土墙遥遥相对,却对这边的情形力有不递。

软到在地上的安蒂儿,因为魔力耗尽,头晕眼花之下,观察力早就大不如前。此刻跟平常人相比,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且由于哈尔背对着安蒂儿,加上两者之间,相隔了足足有十多米的距离,以安蒂儿的目力,也不可能看得太过真切。

主裁判的头脑变得前所未有地清醒与敏锐,心念电转间,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瓦帝斯。

只一眼,经验老到的主裁判,便看出瓦帝斯已经知dào

哈尔死透了。

“杀了人竟然还能装出如此镇定的模样,这选手的心理素质确实不错”,连主裁判也不得不在心中暗赞,“要是其他人,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纰漏,早就心慌意乱,破绽百出了。”

要是主裁判没有先入为主,妄加判断,反是条分缕析,细细考究事情最真实情况的话,绝不会有这样的定论。

可惜情况紧急,事出突然,兼且牵连巨大,只怕圣人也会出错,这也不怪主裁判有此反应。

主裁判可以断定,如果说哈尔还没死,只是重伤昏迷,瓦帝斯肯定不会跳出来反对自己。

因为这样对他毫无好处,还会背上一身摆脱难以的麻烦。

只要一口咬定哈尔在场上仅是重伤昏迷,等到了台下,便可将麻烦推到治疗师身上。

至于是不是真的因为救治不及,抑或是治疗不当,而造成死亡,那就完全不关他的事了。

祸水东引,一下子将所有的关系都推得一干二净,让治疗师去背这个黑锅。

主裁判也微感讶然,他自己也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在算计得失这方面,头脑居然可以做到如此算无遗漏。

心念及此,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隐隐的苦笑。

想归想,但是主裁判的话一点也不慢,“安蒂儿失去战斗能力,哈尔和凯撒重伤昏迷。初级班最后三强产生,分别是瓦帝斯、莉莉丝、贝贝莉!”

仿佛是为了一锤定音,主裁判也悄悄用上斗气,让声音格外的响亮,使之能够直达各人的耳中。

说完之后,主裁判也悄悄松了口气,自当上裁判以来,他一直秉公办事,刚正不阿,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做出违背内心的事,却做得出乎意料的顺利与自然。

主裁判哭笑不得之余,亦深深明白到一点,就是他完美无缺的内心之中,从此留下了一个污点。

这污点只怕会演变成一道不可修复的裂缝,使得他往后在修练当中,也很难再获突pò



主裁判良心有昧,心底不禁一阵黯然。

不过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一旦这么大的一个篓子被人识破,不单声名扫地,主裁判这个厚禄之位不保,而且再也别想在帝都混下去。

只要想想自己的家人、孩子往后的凄惨遭遇,主裁判便觉义无反顾,深感刚刚所做正正是最明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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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心若有情

主裁判没有过多地感怀自己的家世,因为场上的情况,还容不到他去多想。

虽然瓦帝斯一如主裁判所想,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并没有去揭开这张遮羞布,反倒任主裁判放手施为。

但眼下必须慎之又慎的对待,万万不能出任何一点儿差错。

一方面绝不能让场外的人,看出一点端倪,另一方面又要造成一种假象,让治疗师判断不出哈尔已经死翘翘的事实。

这时主裁判功架尽显,展现出了多年以来,处理各类突发事件,而积累下来经验和机变。

“治疗师,快点上来救治伤员!”

主裁判才跟台下的治疗师说完,目光一移,扫过莉莉丝等人,紧接着道:“你们先下去休息吧,这里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处理”

指挥若定,有条不紊。

当眼光投到软倒在地上安蒂儿时,主裁判眉头微皱,心念一转间,已悄然来至哈尔身旁,然后以衣袖作为掩护,左手掌心斗气往外一送。

安蒂儿突地“啊”的一声痛呼,立即吸引住两个正想过去察看哈尔状况的专职治疗师。

原来刚才一共有四个治疗师走到台上,其中两个主裁判刚好认识,恰恰就是专职治疗师,而另外两个却面生得紧,估计是新晋的辅助治疗师。

为了分散专职治疗师的注意力,主裁判不得不略施小计,悄悄在掌中将斗气压缩,然后掌心用力一吐。

一枚细如豆状,无声无息的斗气弹,就跨过十多米的距离,打到安蒂儿身上,也难怪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亏得主裁判修liàn

的是风系斗气,假如换了其他的斗气,要想将斗气弹送出这么远的距离,那声音自然不会像现在这般微不可察。

两个专职治疗师亦只是感觉到一阵微风拂过,他们还误以为竞技场的通风设施效果不错,场内的空气居然还能流动不息。

趁着专职治疗师将注意力转移到安蒂儿身上,辅助治疗师准bèi

过来分开哈尔和凯斯之际,主裁判刚刚凝聚斗气的左手作扶状,悄然无声按在哈尔后心之上。

默默催发斗气,一丝一丝地灌注到哈尔早已不能跳动的心脏附近。

斗气跃动间,竟模拟上心脏跳动的节奏,那平稳有序的心跳声,委实假可乱真。

让人乍一听之下,不单以为哈尔依然活着,而且从稳定有力的心跳,可以判定出哈尔还活得好好的,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同时间,长袍右边衣袖一拂,斗气微送,使得哈尔扭向后边,并已开始僵硬的脑袋,像转头般自然拧回前面去。

转而右手急速递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扶正了哈尔的脑袋,并使之微微下垂后,趁势扶到哈尔右肩之上。

整套动作完成得一气呵成,天衣无缝。

非但教人看不清哈尔脸上的表情,而且还顺利演成一幕假戏。

就似哈尔转过头来,并无力垂下,而主裁判却在此时恰好扶住了好像体力不支,将要倒下的哈尔。

忙完这一切,主裁判棱角分明的额际,也由不得渗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主裁判虽汗颜刚刚的所作所为,但却一点也不悔恨。

物尽其用,人既然死了就该好好利用,最好还是别拖累到活着的人,这样死得累人累己,确实死不得其所。

辅助治疗师将两个像连体婴一样人,小心翼翼地分了开来,稍加治疗后,便搬上担架。然后汇合两个专职治疗师,抬了两人下去。

整个过程主裁判片刻不离,全程亲自陪同,而且按在哈尔后心的左手,更是一刻也不敢松懈。

主裁判利用各种动作、身势、视角效果,不断地制造各式假象,让人误以为他一路忙前忙后,竭尽全力辅助几个治疗师将伤员抬下去。

最终,结果还是遂了主裁判的心愿。

当四个治疗师走进通往医疗室的过道,一番道谢之后,主裁判才不着痕迹收气松手,表情复杂地目送四个治疗师慢慢离开。

整个护送过程,看上去似是平平无奇,波澜不惊,但是个中曲折起伏,惊心动魄之处,恐怕也只有身处其中的主裁判,才冷暖自知。

竞技场上明亮通彻的魔法灯光,过道里面仿佛择人而噬的暗影,一同映衬得站在两者交界之间的主裁判,面容似明似暗,阴晴难定,让外人根本无法捉摸。

※※※※※※※※

希恩并不想留下,继xù

观看后面没有莉莉丝参与的比赛。

于是他站了起来,准bèi

就此默默离开,但是一种福至心灵的奇妙感觉忽地涌现,迫使他向竞技场通往这边的入口看去。

这一看,希恩的目光便再也挪不开了,满腔的思绪都在顿时化为了充盈心间的浓浓柔情。

月牙似的弯弯秀眉,碧空般的绝美明眸,微微上翘的俏丽红唇,巧笑嫣然的甜甜酒窝。

水蓝色的柔顺长发,轻轻地垂至腰间,宽大的银白长袍可以遮挡她婀娜多姿的身材,却挡不住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绝代风华。

娉婷而来的莉莉丝,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莫不美在眼里,甜在心间。

希恩禁不住心中的激动,全身竟微微颤抖。

两人饱含深情的目光遥遥相对,越过有形却似无形的相隔距离,在空中交汇缠绕良久,再也不分彼此。

两颗相互倾慕的心,亦在此刻无限贴近,心中满溢的柔情,在这一刹那得到了永无止尽的升华。

点点距离不过转瞬即至,星光闪烁间,纵体入怀有如乳燕归巢。

希恩感受着怀中的柔软润滑,双臂一揽间,仿佛拥有了无际的天空、广阔的大地、深远的海洋、高耸的山川,所有的感官俱被无法形容的极度满足所填满,再也容不下其他一丝一厘。

低头看着怀中俏目传情的玉人,希恩心头感慨万千。

这样一个至研至美的天之骄女,居然如此垂青自己这个魔不能魔,武不能武的废人。

并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了自己出手打人,这样海般深情,希恩觉得纵使粉身碎骨,血流头断,也不能有一丝辜负之意。

假如有负于莉莉丝,希恩绝对不会原谅自己,更加不会放过自己,宁死也不负!

怀中的莉莉心有灵犀一般,仿佛感受到希恩坚定不移的决心,竟悄悄抬起脚尖,玉唇在希恩唇边轻轻飞快一吻。

情不自禁的倾心一吻过后,莉莉丝大羞之下,俏脸登时泛起朵朵红云,红云迅速蔓延到耳后,不由得将秀首深埋在希恩宽广的胸膛之内。

两只红彤彤的娇俏小耳,在如瀑的长发之中若隐若现,煞是惹人爱惜。

恍恍惚惚,朦朦胧胧,天地仿佛倒转间,希恩條地感觉到自己宛如置身于,一个美到了极致的人间仙境一样。

甜美、醇郁、柔软、香滑,希恩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唇上无限美好的触感,这触感便如白驹过隙,转瞬消失不见。

希恩大感怅然若失,不过这恍如梦亦如幻的绝妙触感,已深深沉淀在希恩的脑海,这一辈子他休想能有所或忘。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定格。

周围一切或妒忌、或怨恨、或诅咒、或自卑、或无奈、或羡慕、或祝福的目光,仿佛都不存zài

一般。

两个心心相印,情思互萦的恋人,眼下只是紧紧的相拥在一起,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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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种子选手

就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大煞“风景”的冰冷声音突地传来,“喂,药!”

声音虽然一如往昔地冰冷,却没有对外人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隔膜感觉。

希恩万分不情愿地从莉莉丝芬芳顺滑的柔丝间抬起头,大为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已成为学院风云人物的瓦帝斯,脸上不由得露出个彻底败给他的眼神。

而怀中的莉莉丝,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勇气一般,像只娇怯羞涩的小兔,逃也似地离开了希恩温暖的怀抱,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不过她仍扑扑跳动,急剧起伏的心口,却出卖了她此时既紧张而又激动的心情。

希恩无限留恋手中柔滑的触感,忍不住深深吸了下莉莉丝遗留在空气中的醉人香气,双目微见恼色,瞪向了瓦帝斯,这家伙来的真不是时候。

但当希恩略带责怪意味的目光,转移到瓦帝斯身上时,立马就被胸膛依然流出鲜血的伤口牢牢吸引住。

瞳孔悄然一缩,眉头不禁紧锁了起来,希恩边仔细观察,边伸出手,在瓦帝斯伤口附近,摸索了起来。

瓦帝斯似是对希恩这种行为,早就习以为常,一点不悦的神色都没有展现出来,反倒露出一副人蓄无害的样子,任由希恩给他细细检查。

察看了好一会,直到确诊无误后,希恩才呼出一口气。

问题还不算太严重。

这个哈尔当真阴险毒辣,居然在刺剑上涂了毒,一种非常罕见,却不立即致命的毒。一般的治疗师,只怕还不知dào

这种毒药的存zài



如果用水系魔法去治疗的话,伤势非但不会好转,反而会愈加严重,这种毒药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遇水会加剧鲜血的流出。

要知一个人的血液总是有限的,假如流失严重,亦是足以致命。

由此大可见得,哈尔用心之险恶奸邪。

赢了,瓦帝斯固然会死于他手;输了,哪怕只在瓦帝斯身上留下一道微小的伤痕,亦可令瓦帝斯失血过多而死。

这对外人来说,无比困难,难如登天的事,放在继承了草药学知识的希恩身上,却是一蹴而就,手到拿来。

希恩在腰际的空间腰带,捣鼓了一阵之后,掏出了一颗黑色的药丸、一瓶深紫色的药剂,“药丸口服,药剂敷在伤口,吃了药丸半天之内别喝水,不然好不了我不负责。”

瓦帝斯二话不说,手疾眼快地从希恩手中抢过药物,没有一丝毫犹豫,一口就吞下了药丸,然后竟在希恩面前,大模厮样地涂起了药剂来。

希恩默默地看着面前对自己毫不设防,不生警戒之心的瓦帝斯,也不觉讶然一笑。

这家伙倒是十分相信自己,似乎一点也不怕自己会毒死他。

但希恩心思一转,细细一想,自己要是有心毒死他,只怕瓦帝斯早就死了无数遍,哪能像现在这般活得好端端,混得风生水起。

希恩没好气地看了瓦帝斯一眼,这家伙一年之中,也不知dào

浪费自己多少药物。

心中记挂着莉莉丝,也不久留,屁颠屁颠地往莉莉丝旁边的座位走去。

“谢谢。”冷冷的语气当中,居然难得出现一丝忸怩,发自肺腑的言语,也令让冷冰冰的声音,仿佛带上了一丝温度。

希恩脚步忽然一顿,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深深看了瓦帝斯一眼后,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继xù

往前走去。

那轻描淡写的模样,好像只是完成了件微不足道,不足挂齿的事情而已。

瓦帝斯静静地看着已经坐回座位的希恩,眼中一阵闪烁,似若有所思。

希恩有史以来第一次,完完整整观看完所有三强的战斗。

只因他烦恼而幸福地,败在了莉莉丝无dí

的娇嗔之下,不单如此,他还要帮莉莉丝逐一分析,每个人的优劣之处,强弱之点。

要说这份眼力,莉莉丝纵使不如希恩,也弱不了哪里去。

不过莉莉丝却藉由希恩口中娓娓道出,来提升希恩心中的自信。

爱之深,情之切。

莉莉丝可谓用心良苦之极,竟要紧抓住这样一个机会不放,让希恩尽展腹中所长。

虽然希恩不具备一丝武力,不过希恩高明的眼界,就算不能完全看通看透,也是能看个十之八九。

假使再加上希恩触类旁通,举一反三的敏锐思维,恐怕要比亲身下场参与比试的人,还心水更清。

※※※※※※※※

说到高级班的三强,就不得不说一下,他们当中的翘楚人物,年轻一代第一人——巴特·希姆莱。

这个跟希恩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学院名人。

巴特身材高大,体格雄健。深色的紧身武士服,更是将巴特衬托得格外伟岸英武。

双肩宽广厚实,双臂比平常人略略长了一点,绿色长发简单的扎在背后,却给人一种洒脱不羁,轻逸灵动的感觉。

燕颔虎颈,天庭饱满。

碧蓝的虎目顾盼之间,卓卓生威,隐隐闪过一丝丝如电的精芒。

一把长剑轻挂背上,仅露剑柄,其余部分却深埋在古色古香,长约四尺的剑鞘之内。

长剑虽深藏在剑鞘之内,但却不住散发出一种如龙在渊,让人心悸不已的可怕气息。

剑一旦出鞘,只怕就如那出海的蛟龙,纵横四海,所向披靡。

不问可知,这是一把绝世无双,极为罕见的利器。

不过仅从露出的剑柄,却令人难以分辨出这一柄长剑,究竟是哪一把当世闻名的神兵利刃。

当年希恩初见巴特之时,巴特只是背了一把简单的阔剑。

显然那时候的巴特,连一点要拔剑出手的意思都没有。背着一把阔剑,可能只是习惯使然。

当下却身背这么一把大杀器,恰恰显示出巴特对比赛,那份超乎常人理解的认真与执着。

一个认真的人,必然会对某样事物有种出乎意料的执着,一个执着的人,必然能够在他所执着的事情上面有所建树。

而巴特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不单有所建树,而且还闯出了个大大的名堂。

巴特只是往小型竞技场一站,就再无学员敢于上前挑zhàn



人的名,树的影,有时候确实起到无法猜度的作用。

不过这也从侧面看出,巴特虽久负盛名,却依然屹立不倒,令人禁不住闻风丧胆,望而怯步。

高级班最后三强之争,更是将巴特的名望与声威,抬升至一个无人可及,无法可比的惊人地步。

八强混战当中,巴特背后的长剑,竟连出鞘的机会都没有。

那并不是说巴特被围攻地毫无还手之力,连剑都还没来得及拔出,就被逼下场去。

而是其他七名选手,仿佛极富默契一般,齐齐跟巴特保持着很远的一段距离,让巴特别说动手出击,就是连拔剑的动作都给省下。

更令人心生折服的是,其他七名选手交手之际,偶然瞥向巴特的眼光,无不满溢着佩服与爱戴。当然,这其中自是还隐隐带着一点敬畏的意味。

巴特尽管一直没有出手,却胜过出手万分,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王道中的王道。

高级班的三强之一——莱克?迪尔斯,不单面如冠玉,容貌俊逸,而且言谈高雅,举止得体。

蓝色的披肩长发,洁白的合身长袍,更是将修长的身形,衬托得格外挺拔。

玉树临风的外型,潇洒倜傥的气质,活脱脱就是无数少女心中白马王子的形象。

假如这个白马王子,还具备不俗实力的话,那对少女的杀伤力,简直成几何级数倍增。

从莱克登台上场之时,那一阵赛过一阵的竭斯底里呼喊,一浪更比一浪疯狂的尖声嘶叫,便不难看出,莱克这个酷似白马王子的不凡形象,已翩然闯入了无数少女怀春的深心当中。

话又说回来,莱克确实具备白马王子的所有素养,一举手,一投足,莫不从容淡定,轻松写意,仿佛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打破他这种难以言喻的灵逸意境。

如果说瓦帝斯的冰系魔法,予人一种简单、直接,甚至带着点粗暴的感觉,那么莱克的冰系魔法,给人的却是一种繁复多变,环环相扣,偏又飘逸华美的迷人感觉。

两种迥异却各有特色的风格,铸造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攻击模式。

一简一博,一粗一细,一精一变,两者之间谁强谁弱,孰优孰劣,真的难以说清。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诡异对立、矛盾相对的奇特缘由,两人终将有命中注定的惊人一战。

剩下的高级班三强之一,却是一名娇俏可爱的靓丽少女。

这名少女委实害羞得紧,只是平常地跟对方打个招呼,也会霞染两颊,脸红不已。

一旦跟对方的眼神碰触上,更是会羞得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紧张焦急之下,往往禁不住垂下螓首,双手不停地绞动衣角。

因此,她在学院里面获得了个“红脸少女”的称号。

要是你以为这个“红脸少女”好软弱,很好欺负的话,那便免不了要大错特错,并得为此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

“红脸少女”黛安?吉妮尔,可是同时享有另一个光芒万丈、无比耀眼的称号——“烈焰舞者”。

只要黛安一进入战斗状态,她就似是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一样。

不单身上所有负面情绪,俱都消失无迹,甚至连平时所展现出的胆怯、害羞、娇弱亦是一去无踪。

取而代之的,仅是对战斗近乎炽热的疯狂。

全身每个细胞,都好像被瞬间点燃,熊熊燃烧起来,热力四射间,娇躯像是散发着一种教人不敢逼视,不敢轻近的可怕压力。

黛安所使用的兵器,正是缠绕在不堪一握的蛇腰间,那红芒闪烁,光华流溢的两丈长鞭。

这条长鞭一经施展,登时有如活物,转眼就似变成了一条灵巧却致命的夺目火蛇,往往能够从意想不到的角度,给予对方凶猛凌厉、刁钻毒辣的骇人打击。

偏是黛安施展长鞭时,那无可挑剔的美丽姿态,就宛如衣袂飘飞,丝带炫动,曼舞无双的绝色舞姬一般。

“火焰舞者”的称号,自是由此而来。

高级班三强选手的实力,固然让人怵目惊心,高山仰止,但中级班三强中的每一个人,亦是身怀绝技,实力超群,不可小觑。

中级班三强之中,有一个很值得一提的人物——比桑?怀特。

尽管他第一次参加比赛,但是单以他特殊无比的身份而言,就已能吸引无数关注的目光。

何况他的实力当真非同小可,这下更是让人再难以轻忽对待。

他既不是斗气武者,也不是纯粹的魔法师,而是有远程之王之称的魔弓手。

比桑最出彩,最耀目的地方,既不是他像标枪一样,笔直坚挺的卓立身形,也不是背后那把制作精巧,做工细腻,雕刻着银色神mì

魔纹的华美长弓,而是他那双像猎鹰般犀利无比,仿能穿透人心的棕黄眼瞳。

一旦对上他的鹰目,便会使人不由自主地感觉到,自己似乎成了一只,已经被雄鹰利目牢牢锁定,无处可逃的兔子一样,是那样的孤身只影,软弱无助,随时就会命丧鹰爪之下。

一种精气神为之一窒的可怕悸动,顿时油然而生,难以遏止。

他如刀锋似的眼神甚至比他手中的利箭,还让人意颤神惊,心胆俱寒。

中级班三强除了比桑之外,剩下的两个,竟然都是魔法师。

其中之一是火法毕比。

虽为火系法师,毕比反倒显得中规中矩,比起如彗星般崛起的新星冰法瓦帝斯、引人瞩目,箭技超群的魔弓手比桑,毕比自是光芒黯然,失色不少。

他的火系魔法使用起来,非但不像一般的火系法师那样魅力四射,火爆炫目,而且平淡得简直可以说是,没有一点能吸引观众眼球的地方。

他所走的修liàn

之路,似乎跟传统火系法师那一贯的常规路子,大相径庭,迥然相异。

火系魔法虽是以高强的杀伤力而闻名于世,但它的难控性,难操作性,也是同样地出名,要将火系魔法施展得如此朴实无华,平平无奇,没有惊人艺业,只怕难以办到。

另一个是土法安拜。

安拜在中级班里头,可算是最名不经传的人物。

众所周知,土系魔法最是擅长防御,在一对一的战斗当中,经常处于被动挨打之势,着着给人压制,其观赏性自是毫无一丝亮点可言。

之所以被人忽略轻视,亦是合情合理,理所当然的事。

但这一次八强混战,却无疑给了安拜一个难得的宝贵机会,一个可以尽情施展才华的辉煌舞台。

于是心满yì

足的安拜,扎扎实实给所有人上了极为传神,至为生动的一课。

无论正面强攻,抑或背后偷袭,还是冷不丁的斜插里。

无论天上,或是地下。

全方位三百六十度,竟没有任何死角,没有任何间隙,面面俱是天衣无缝,严丝密合。

没有一个人,可以给予安拜有效的一击,致伤的一着。

安拜天罗地网式的可靠防御,宛如铜铸铁造的坚固堡垒,使人大生老鼠拉龟无从下手般憋屈无奈的感觉。

如此牢不可破的强硬防守,立时就让所有人对安拜刮目相看,重新评估。

于此可以见得,越级挑zhàn

的难度,实在非同小可,不能等闲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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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战前夕

三强争夺战后一天

越级大战前夕

天蒙蒙亮,微现曙色。

安拜整个身子都埋在一个粘稠绵软的泥潭里面,仅仅露出两个鼻孔,浮于泥沼之上。

四肢伸展,全身极度放松,悠然浸泡在似水非水,似泥非泥的泥浆之内。

外弛内却紧,安拜心念收敛,意识凝聚,全神贯注地体会着大地里面,土元素生生不休的蓬勃气息。

如此荒诞古怪的修liàn

方法,独此一家,再无分号。

这其实是安拜一次心血来潮的偶然所得。

为了更好地亲近土元素,安拜某天突发奇想,就那么脱个干净,一头跳进一个深坑里面。

接着便用泥沼术,将周围的泥土变湿变软变绵,让自己得以沐浴在泥浆里面。

那次的效果确实相当不错,令安拜大有裨益,于是这种独特的修liàn

方式,就演变为安拜每天早上的必修课。

站在一旁的贝贝莉,边捂着娇俏的琼鼻,边用扇子扇走不住飘至鼻边泥土气息。

极为无语地看着自己的表哥,这泥潭虽说不是臭气熏天,但那种腥膻的泥土味道,对贝贝莉来讲,怎么闻就怎么恶心难受。

再加上女人天生爱美,喜好洁净,如此不堪入目污浊情景,实在令贝贝莉倍感抓狂,恨不得把安拜吊起来,洗个里干外净,通通透透。

这人不爱卫生,已达到一种令人发指的程度。

要是有人恰好在这时看到,自己竟跟这么猥琐污秽人在一起,大羞大急之下,只怕也得找个地缝去钻进去。

呸呸,躲到地缝里,不就跟自己的表哥一样肮脏恶心。

想到这里,贝贝莉也忍不住双眉一瞪,气呼呼地跺了一下脚尖儿。

贝贝莉几乎翻烂了图书馆内,摆放在书架上的土系魔法书,却寻不到哪怕一点蛛丝马迹,说埋在土里或者泡在泥浆里面,可以更好地吸收、感悟土系魔法。

贝贝莉甚至会忍不住去想,自己的表哥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恶趣味,就喜欢整天泡在泥浆里面。

天已渐亮

晨雾已散

皇家学院主餐厅

此时,莱克正举止优雅地享shòu

着丰富的早餐。

只是这早餐大为特别,而且特别得教人惊奇、叹服。

莱克身边竟众美环绕,或娇俏、或成熟、或秀气、或乖巧、或文静,燕瘦环肥,各胜春秋。

莺声燕语间,秀色简直远远要比早餐更可口美味,动人赏心。

乍一看,莱克似已美滋滋地徜徉在温柔乡里,深醉其中,乐不思蜀。

不过,假如细细一瞧,就会发xiàn

莱克的眼光依然清澈明亮,神采湛湛,其内竟连一丝一毫浑浊的欲念,也看之不见,有的仅是欣赏赞美之意。

万花丛中过,半瓣不沾身。

莱克虽处众花之中,却片瓣不取,只默默地做一个惜花、赏花之人,偏不做那摘花、毁花之人。

究竟是人赏花,还是花观人,抑或是人取花,还是花选人,谁能说的准呢。

烈日横空

白云飘飘

距离越级大战不足一天

皇城外某森林深处

“噗通”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突兀传出,刹那惊起了一群飞鸟。

坠落地上的是一只体型庞大的怪鸟,此鸟背生四双翅膀,长喙又尖又利,头顶上还长着一个红色巨型肉冠。

最令人料想不到的是,怪鸟的尾部竟然是一条状似放大了无数倍的蝎尾。

猛烈的阳光自层层叠叠的叶隙间透入,虽已削弱了好几分,却还映照得这蝎尾寒光闪闪,荡漾起一层浅绿色的光芒,端的是剧毒无比。

不过怪鸟瞳孔涣散,硕大的身子早已一动不动,显然生机已绝。

一根细细长长的树枝,从怪鸟的右眼透入,再经怪鸟的左眼穿出,还露出一截明显被刀削过的尖利前端。

教人惊奇的是,树枝的前端居然不带一丝血迹,而更让人叹为观止的是,怪鸟致命之处,竟也不见有鲜血渗出。

由此可见,这树枝的速度有多快,穿透力有多强,准头有多精确。

随着一阵沙沙的轻微响动,树上忽地跳下一个矫健的身影。

此人穿着深绿色无袖武士劲装,露出一双修长有力的双臂,双臂的肌肉一点也不夸张,反而给人一种流线力学美感。

腰间挂着两把明晃晃的锋利匕首,左手拿着一把雕刻着神mì

魔纹的银色长弓,背后的箭袋里,装的竟不是锋利的箭矢,而是一袋被刀削尖过的树枝。

这人的相貌并不十分出众,不过那一双让人心颤的锐利鹰目,却为这张国字脸,添上了另一种令人着迷的男性魅力。

来人正是比桑。

只见他走到怪鸟身旁,将银色长弓很随意的放到一旁,然后从腰间掏出匕首,轻车熟路地为怪鸟去毛刮皮,开腔剖腹。

匕首在他的手上或切或割,或削或刺,或挑或刮,无不灵巧轻逸,圆熟自如。

匕首像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成了一尾可以在怪鸟骨肉、皮毛间自由畅泳的游鱼一般。

不一会,怪鸟已经被清理干净,比桑麻利地架起柴堆,生火烤起怪鸟来。

黄昏近晚

夕阳斜照

万家灯明

皇家学院门口一角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娇憨的嗓音,既羞且怯地弱弱道。

说话的女子低垂着螓首,像极做了错事的孩子,站在家长面前,等待责罚一样。

非但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睛,双手还不停地绞动,脸红得宛如火烧云似的,大气不敢出一口。

“撞了人,随随便便说句对不起,就能了事吗?”一个穿着华服的青年,嘿嘿冷笑道,“那这世上还有王法吗?”

目带淫邪之色,不断在女子姣好的浮凸身段上下游弋,接着道:“妞,我这件衣服是用珍贵的白狐毛做成的,皇家制衣店的荣誉出品。”

眼中的欲望更重,但话声却突然变得狠厉起来,阴沉着脸道:“现在你撞坏了我的衣服,你赔不赔得起啊!”

女子似乎真的被华服青年逼人的气势所慑,顿时又急又怕,手足无措,颤声道:“对不起,我……我…”

头垂得更低,都快要垂到峰峦起伏的胸口,声音越说,竟变得越细越弱。

“哥哥我也不是野蛮的人,一样很好商量,很讲道理的。”华服青年心道这女孩竟如此胆小怕事,怯弱惶恐,不但被自己三言两语,说得无颜以对,而且还被故弄玄虚的势子,唬得连头都不敢抬。

两眼淫光顿即大盛,循循善诱道:“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不会再跟你计较了。”

贪婪地扫视着女子红色劲服包裹下,似要胀衣欲裂的一双玉兔,华服青年不禁暗暗咽了一口水,轻佻地道,“你让我好好疼惜几晚,哥哥怎会追究你的责任呢?”

说完,色胆包天的华服青年,还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展现一个自以为魅力没法挡的闪亮笑容。

“碰”的一声响,华服青年霍地被打得一个趔趄,金星直冒,差点摔在地上。

“谁?!”华服青年双眼几欲喷出火来,立马回头,恶形恶状地道。

只是一看到打他之人,他当即蔫了。

这人正是一直罩着他,让他得以在校园里为非作歹的头儿。

“不知死活的家伙,火焰舞者黛安你也敢调戏,知dào

死字怎么写吗?还不赶快道歉!”

这话说的看似凶厉,但也不难看出这个所谓的头儿,委实是个眉精眼企,懂得轻重的精明家伙。

一个动作,一番说话,既教xùn

了华服青年,又暗地里给黛安个台阶,让黛安不好再去追究。

华服青年心里也是亮堂着,他能在校园里胡作非为,一方面自是因为头儿的关系,另一方面也跟他见风使舵,随机应变的能力分不开。

华服青年左右开弓,扎扎实实地扇了自己几个大耳光。

直扇得脸红的就跟狒狒的屁股一样,也似浑然不觉,低声下气地道:“小子该死,不知dào

您是火焰舞者,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子吧!”

仿佛嫌自己扇的不够多,不够狠,话完之后,华服青年又再狠狠地扇了自己几巴掌。

明月高悬

星光璀璨

越级大战越渐逼近

皇家图书馆内

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瓦帝斯盘膝坐在地上,正目不转睛,聚精会神地看着双手捧着的魔法书。而他的周围却东一堆,西一沓,错乱不堪地放着已经看过,或者还没看过的魔法书。

可是始作俑者,却一点介怀的心思都没有,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离他远去,与他无关一般。

他的心思,他的神绪,现在就剩下手中的书,和书中吸引他的内容,其他的一切外物,都是那样的微不足道,不足挂齿。

也只有这样认真读书的人,才能将书中的内容吃透,也只有将知识领悟透彻的人,才能做到融会贯通,并付诸实践。

皇家图书馆柜台

莉莉丝舒服地蜷缩在希恩怀里,双手环着希恩的腰,螓首轻靠在希恩结实的肩膀。

轻蹙着秀美的蛾眉,微翘着水嫩的玉唇,耐心地听着希恩为她度身定做的越级大战战术要领。

听着听着,莉莉丝却忽然微仰螓首,看了一眼神情专注的希恩,心头不禁一阵迷醉。

莉莉丝从小就喜欢,一瞬不瞬呆呆地看着希恩认真看书的样子。

她觉得专注起来的希恩,非但很耐看,而且极有吸引力,让人不知不觉为之深深着迷。

莉莉丝自然知dào

,此刻自己应该一心一意听希恩讲解。

不过莉莉丝实在舍不得挪开眼光,更舍不得心上人,那教自己无比迷恋的专注神情。

日出东方

雾晓已破

距离越级大战开幕,仅剩三个小时

某处静室

毕比條地睁开了一直合着的眼帘,精芒跃动的双眼,竟隐隐透出一丝炽热的火光。

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呼出,口中呼出的热气,居然带着点点火星,令到周围的空气,产生一阵不自然的微微扭曲。

毕比长身而起,结束了一晚的冥想静思。

披上红色魔法长袍,从架子上拾起一根镶嵌着硕大红色魔晶的魔法杖,穿上角犀皮做成的靴子,一步一步,缓缓地往门口走去。

推门而出,淡淡的晨辉洒落在毕比的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膜,霎时间将毕比的身形,衬托得格外英挺俊伟。

毕比抬手遮挡了一下迎面而来,似有如实质的金色晨光。

这时的阳光暖而不耀,不过毕比刚从漆黑的静室出来,眼睛还是有点不大适应,突然变得光亮的外界。

想到今天的大战,毕比心头一阵火热,周遭的火元素仿佛感受到毕比炽热的心情,似是一下子全都活了过来,伴在他身边不住地欢快跃动。

点点红光,如万千萤火飞舞,在阳光的映射之下,变得更光彩四溢,熠熠生辉。

红金交错,闪耀夺目,毕比宛如另一个小朝阳一般,充满活力,充满生机,充满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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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大战伊始

人声鼎沸

座无虚席

皇家竞技场内

越级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巴特神色自若,虽宠不惊,慢步走向大型竞技场。

满场震天的欢呼、呐喊、尖叫,亦不能让巴特淡然的面色,出现丝毫微妙的变化,更别说可使巴特从那种从容不迫、泰然处之的心境中转换出来。

脚步没有一点停顿的意思。

虽然巴特的脚步,从表面看来,委实走得慢到了极致。

但他踏出的每一步,两者之距都是分毫不差,而且每走一步的频率,同样分秒不缺,还有踩在地上的脚印,也是如出一辙。

不深半分,亦不浅一寸。

几步之内,巴特已四平八稳地登上大型竞技场。

如此妙到毫巅的步法,众人别说见过,就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由此可见,巴特能够成为年轻一代第一人,并非浪得虚名。

盛名之下无虚士,巴特自有其独到之处,让人不禁心生拜服。

自巴特走出过道,亲临大家视线范围之内,瓦帝斯冰蓝的双瞳就爆出前所未有的精芒,死死地盯住巴特行走间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

那较真的模样,竟好像生怕漏了一分半毫。

比桑鹰隼般的犀利目光,跟瓦帝斯双眼爆射出来的湛湛神光,几乎不分先后地撞到了巴特的身上。

假如瓦帝斯目中透现的是分析,那么比桑的却是锁定,就像雄鹰要锁定自己的猎物一般。

只是任凭比桑如何努力,他所能锁定的,仅仅是一个极其模糊的影子。而这个影子还要忽左忽右,若进若退,简直浑然天成,踪迹难寻,毫无破绽可言。

偏偏巴特魁梧的身形,又是无比真实地存zài

,活生生地展现眼前。

比桑心中登时就翻起了惊涛骇浪,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巴特似有所感,目光转向了比桑和瓦帝斯,表情淡然自若,就好像根本看不见比桑和瓦帝斯一瞬不瞬,不住打量自己的目光一样。

忽而向着比桑和瓦帝斯,意味深长一笑,脚步却不停,直至走到八名选手的一边才站定。

莱克好像这般局面早已习以为常,双手负于背后,面带让人如沐春风般的淡淡微笑,悄然看着巴特来到自己身旁站定。

不过眼中不断透出的仰慕和佩服之意,却无疑出卖了莱克此时的内心想法。

巴特步伐当中的绝妙之处,自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看出,那需yào

达到一定境界的人,才能窥得一豹。

哪怕是大型竞技场上的选手,亦是如此。

贝贝莉正是最看不通,观不透的一个,她只觉得巴特走得很好kàn

,很吸引人,仅此而已。

“巴特这小子,居然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入微’这层次”,依然还是那个位置,依然坐在院长的旁边,希恩忽地听到院长以极为平淡的嗓音,慢慢道出了这句话。

只听院长淡淡地接着道:“靠自己的能力,摸索到这种程度,这小子不简单。”

“一旦达致‘入微’的层次,已相当于看到通往武圣的路,假以时日,人类第二个武圣,很可能就是他了。”

希恩闻言一震,不禁为之动容,他怎么也料不到院长对巴特的评价,会如此之高。

“大凡斗气修liàn

到了一定境界,就必须经lì

‘入微’、‘知著’、‘超凡’、‘成圣’这四个阶段。”

明明自己是魔武俱废,但院长却好像毫无介怀,反倒将此至关重yào

的信息透露给自己。

希恩实在有点猜不透院长高深莫测的行事作风。

“要想达到圣者的层次,‘入微’是一道门槛,只有摸索到这道门槛,才有一丝成为圣者的可能。”

这话无异于在希恩心湖投下了一块石子,使得其内不住泛起圈圈涟漪。

院长悠悠而道:“很多人终其一生,就只能在‘入微’这道门槛之前徘徊,不得其所。”

旋又一叹,略带感伤道:“即便他的斗气修liàn

到大武师的层次,如果他摸不通‘入微’这道门槛,那么终其一生,也永远只是大武师一个。”

没有理会正一脸讶然看着自己的希恩,院长自顾自地接着说,“或许你会觉得很惊奇,为什么我身为魔法师,却知dào

斗气修liàn

的最高要领。”

希恩岂止惊奇,简直已惊得目瞪口呆了。

院长低垂的眼帘之内,似乎流露出一种既怀念,又落寞,还无奈的复杂情感,“因为这是你父亲,人类世界唯一的武圣,雷斯迪·卡迪伦斯,十年前亲口告sù

我的!”

希恩乍听这话,身子不由得一颤,接着心中便莫名一紧,一股莫可言状的感情,迅速涌至心头,刹那已满溢胸臆。

“三十年前,我和你的父亲,第一次相遇,就在这大型竞技场。”说着,院长抬起自己的右手,遥指着下面的大型竞技场,语气低沉而平缓道。

“那一天的阳光,也像今天一样灿烂,那一天的情景,就似发生在昨日。”院长的语调越趋低沉。

“在你父亲面前,我引以为豪的奥术魔法,却是那般不堪一击。”院长微微一叹,语音萧索地道:“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简单。”

再长出一口气,道:“我们那一辈的人,永远都只能活在你父亲的光辉之下。”

“甚至我们的前辈,也同样被你父亲太阳般的万丈光芒所掩盖。”

院长脸上的表情,虽是一片淡然出尘,似是并未因语气的转换,而出现些微变化。

不过坐在他身边的希恩,却看到院长指着大型竞技场的手指,竟出现了一丝不正常的轻微颤动。

可见院长此刻的心情,绝不像表面那样平静。

“那一战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见面。”院长心头略显激动的情绪,眨眼已回复平静,“一个在武道上越走越远,另一个却在魔法世界里慢慢摸索。本来我已认定,这辈子跟你的父亲,再也没有相见之日。”

“不过,人生有时候,的确是样非常奇妙的事情。”院长嘴边竟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道:“你越认定它不会发生,它往往越出乎你的预料。”

“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彻底改变了我们两个的命运,从此我们便成了一生的挚友。”

院长虽然没有细述当时艰难困苦的可怕情形,但从院长已变得柔和温文的脸色,已不难看出,院长定必极为缅怀当年的峥嵘岁月,还有那贯穿始终,同甘共苦,患难与共的可贵真情。

“直到你父亲将武圣这个层次,摸个通透以后,他才敢将这个珍贵无比的修liàn

经验,毫无遗漏地告sù

给我。”

“他希望我可以通过他对武道的认识,参透魔法修liàn

之路。可惜……”院长收回了指着大型竞技场的手,并没有继xù

往下说。

條地转过头来,睁开了微眯的眼帘,让人目眩神迷的星瞳,深深凝注着希恩,“今天我就将你父亲,亲口告sù

我的经验,原原本本地说给你听。”

“你甚至比巴特还要年轻,却已领悟到了‘入微’这层次。”院长眼神复杂地看着希恩,轻轻一叹道。

听得院长直言不讳地指出,他现在所处的境界,希恩不由得感到微微心悸。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毕竟院长也曾经得到父亲的“指点”。

“站在台上的九人,本应有你的一个位置。”院长淡淡的语声,再次飘入耳间,却令希恩一阵热血沸腾。

“虽然你现在就像一个怪胎”,院长一点也不在乎“怪胎”这个词会大大刺激到希恩。

“明明拥有着成人丰富学识的脑袋,却装在了婴儿般脆弱不堪的身体里面。”

只怕世上再也找不出另一句话,能比院长这番说法,更恰如其分地描绘出希恩眼前的身体状况。

“但这并不妨碍你对武道追求。”院长眼中精芒一现,语出惊人道。

希恩全身剧震,不能置信地看着院长。

“你父亲已经在武圣之路上,足足走了十多年了,现在没有人知dào

,他究竟已达到一种怎么样的境界。”院长瞳内的精芒一现即收,此刻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憧憬之意。

“你父亲或者,不,你父亲一定能达到武道的极致”,越说,院长眼中的信念越趋坚定,“成为那没有人敢想象的无上存zài

!”

话锋突地一转,“那时你身上的毛病,就不会再让你困惑了。”

院长说到那无人可及的境界之时,希恩先是一阵自豪与激动。后来听到自己的“病”,竟可以医治,心中登时发出一声呐喊。

希望仿佛又一次重临到他的身上,他的双眼一时之间也是充满了希冀。

“现在我来宣bù

这一届越级大战的规则,”主裁判顿了一下,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后。

接着道:“这届越级大战,首先会在初、中级之间展开。初级学员只需与一个中级师兄比试。”

主裁判脸上忽然挂出一丝古怪的笑意,道:“初级选手并不需yào

战胜中级选手,只要打成平局,就当越级成功。”

“如果越级成功,那么这位初级选手,就获得了一个可以继xù

往上挑zhàn

的名额,而被打败或者战平的中级选手,自然失去原有的资格。”

“为了充分体现每一个学员的真zhèng

实力,校方决定在一天之后,才继xù

进行中级班的越级大战。”

“届时决出高级班的最后三人,三人的排名战,将会在三天之后举行。”

说毕,主裁判停了好半响,才道:“大家明白了吗?”

主裁判见众位选手都点了点头,吸了一口气,举起右手,用力往下一挥,喊道:“现在我宣bù

,越级大战,开始!”

“高级班的同学,请先下去休息。”主裁判深邃的目光,逐一掠过面前剩下的六位选手,然后将眼光定在三名初级选手身上。

“初级选手请来我这里抽签,我手中有三个号码,分别对应三名中级选手。”主裁判不疾不徐地从怀中掏出,三个写着号码的绿色魔珠,递到他们身前。

瓦帝斯当仁不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趁着莉莉丝和贝贝莉还没反应过来,抢先将标着“1”的绿色魔珠,牢牢拿到手中。

瓦帝斯大失风度的行为,自是让莉莉丝心生不悦,没好气地瞪了瓦帝斯一眼,心中暗道,以后一定要让他远离希恩哥哥,不然希恩哥哥染上这种风气就不妙了。

轻轻跺了一下莲足,莉莉丝紧随其后,取下了标记着“2”的绿色魔珠。

贝贝莉秀眉紧蹙,贝齿轻咬红唇,玉手微微抬起,只一会,就慢慢放下。

放下了又深感不舍,转而继xù

抬起了手来,但伸到绿色魔珠近处,又犹豫不前。

面前这颗标记着“3“的绿色魔珠,仿佛有着无穷的魔力,让人流连忘返,欲罢不能。

思虑再三,迟疑良久,贝贝莉终究还是没有上前,接过那标记着“3”的绿色魔珠。

红唇早已咬得发白,脸上也似变得黯然。

贝贝莉知dào

,这将成为人生之中的一道坎,以后遇到强敌,一念及此次经lì

,定然畏缩不前。

要想遇强越强,战胜强敌,几乎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深坑。

“中级选手,请亮出你们的魔珠吧。”经验丰富的主裁判,对贝贝莉的举动见怪不怪,等到她终于放qì

之时,才摇了摇头道。

安拜、毕比、比桑各自亮出了,手中标记着“1”、“2”、“3”的绿色魔珠。

当贝贝莉看到比桑手中标记“3”的绿色魔珠,当即大感庆幸。

贝贝莉只要一对上,比桑那如雄鹰般锐利的目光,便不由得恐由心生,惧从意出。

别说跟比桑战斗,只怕连站在他面前的勇气都没有。给他骇人的利目一扫,贝贝莉极有可能双脚一软,就坐倒地上去。

想到不用跟这个瘟神比试,贝贝莉心头刚刚被压下的一块大石,也好像悄悄松动了几分。

长长吁了一口浊气,贝贝莉沉重的思绪,开始慢慢变得舒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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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冰土交锋(上)

“现在,我宣bù

”,主裁判高声道,“越级大战第一场,瓦帝斯·蓝对阵安拜,请其他选手离开大型竞技场。”

说完,主裁判干净利落地闪身出场,把大型竞技场留给两位选手尽情发挥。

瓦帝斯此刻的眼光,早已从带给他无限震撼的巴特身上收了回来,面无表情,冷然看着相隔了十来米的安拜,右手掌心习惯性地托着,一个微微转动的晶莹冰晶。

安拜眼神微凝,看着一脸冷酷得,仿佛不带一丝人类感情的瓦帝斯,條忽间便忆起瓦帝斯之前,那一幕幕令人既惊又赞的比赛情景。

人虽然冷到了极致,但并不阻碍瓦帝斯,对其他人所产生的莫大吸引力。

他每一次上场比赛,安拜俱是没有漏过一眼。

有些人天生,就注定是别人眼中关注的焦点。

瓦帝斯无疑成了中级班诸多选手极为留意的焦点人物。

无论是他的施法速度、节奏,还是所使用的身体力量,抑或临敌之时的各种机变,无一不落在了身为中级选手的安拜眼中。

在安拜的心中,瓦帝斯已于不知不觉间,升至可跟他平起平坐的地位。

假如还把瓦帝斯当成是一个初级选手来轻忽对待,那么非但侮辱了自己的眼光、智慧与经验,而且这种行为简直与白痴无异。

安拜突然有点庆幸自己秉承了土系魔法的厚实沉稳。

要不然在瓦帝斯面前,展露出身为中级班选手应有的骄傲与神气的话,自己极有可能阴沟里翻船,被瓦帝斯一棍敲晕。

安拜心下霍地一阵凛然,这战斗还没开始,瓦帝斯仿佛跟自己在精神层面,已悄悄来了个短兵相接,周旋互试。

只因眼前临敌对垒之时,安拜本应高度戒备的心神,居然出现一丝罕见的缝隙,令他思绪纷飞,无法集中全部意念。

这在安拜以往无数次对战交锋之际,也不曾出现过。尽管面对的是中级班的个中好手,这种可怕的现象别说发生,就是连影子都觅不到。

安拜不由得心中一惊,警惕之意随即大生。

这也从另一个侧面可以看出,瓦帝斯带给安拜的压力,已可让安拜的心神产生了一定程度负担。

瓦帝斯挟不败之威,实力之强,气势之盛,虽然只是在竞技场上随随便便地站着,不过却给相对而立的安拜,带来一股沉重如山的压力。

未战而夺人之先,瓦帝斯不愧被众人所看重。

要说瓦帝斯肯放qì

这个难以觅得,可以先行压制对手的战机,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还没等安拜完全平复微生躁动的心绪,瓦帝斯一个箭步,已经冲到安拜十米之处。

瓦帝斯一贯天马行空的奇妙战法,真教人绞尽脑汁,也完全料不到,他下一步究竟会如何去想,怎样去做。

所以瓦帝斯作出的每一个举动,必然牵动对手的敏感神经,引起对手的高度反应,让对手全神贯注地去分析、拆解。

这样自然使得对手本来预设好的固定套路、常用的战略,在仓促之间难以成型。

而瓦帝斯往往能够抓住并好好利用,这一闪而没的先机,攻敌之所不及,将得来的优势无限扩大,让优势逐渐转变成为最终的胜利。

这回瓦帝斯显然又一次打破常规,不循旧路,让人捉摸不透之余,又不知如何是好。

安拜由于观看过瓦帝斯的比赛,对瓦帝斯不按常理出牌的手法,自是有一定的心理准bèi



不过瓦帝斯当下的表现,还是扎扎实实地令安拜吓了一跳。

仅仅一秒的时间,瓦帝斯已经跨出三步,跃过了足足五米的距离,以魔法师孱弱的身子,居然也能做到这斯程度,委实匪夷所思之极。

假若换了斗气武者,可能还会人心安理得地接受。

可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一个魔法师竟能做出,这种武者才能做出的动作,怎叫人不惊讶万分。

剧斗一触即发,安拜上一刻还存有些微激动的心,反而一下子平静下来,眼下虽然先机已失,但安拜却毫无介怀,他最擅长的正是密不透风的牢固防守。

安拜处变不惊,灵机一触,咒语轻颂间,一个泥沼地就在瓦帝斯身前浮现。

安拜打的好算盘,你瓦帝斯不是想冲过来,敲晕我吗?我偏偏不让你得逞,你要过来,就先得想办法闯过身前的泥沼。你不是跑得快吗?我看你在泥沼中如何去跑!

岂知瓦帝斯的身形,不单没有因为突然冒出的泥沼而停滞不前,而且奔跑的速度,更是丝毫不见减弱。

眼见瓦帝斯就要一脚重重踩进泥沼里。

要是这一脚踩实,前冲不止的势子,只怕登时就令瓦帝斯一头栽进污泥里,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

到时身为土系法师的安拜,还能不占尽地利,为所欲为?

依旧保持奔跑的姿势不变,右手之中的冰晶刹那间猛地变长,变成了一根有六米之长的细长冰棍。

冰棍在泥沼的边缘实地用力一撑,瓦帝斯双脚一蹬,当即同时离地。

整个人借着前冲的力度高高跃起,变成了双脚向前,身体凌空而横,冰棍承载了瓦帝斯的非凡力度,“啪”的一声,碎落一地。

瓦帝斯却借着冰棍撑击的力度,堪堪越过了泥沼地,双腿下压,带着身体的重量,微微弯蹲地上。

抬头扬手,一记蓄谋已久的寒冰箭,便从右手掌心发出,直击面前早已目瞪口呆,一脸不敢置信的安拜。

起跑,奔袭,撑棍,飞跃,落地,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流畅无比,仿佛排练了无数遍一样,端的是驾轻就熟。

转眼之间,已来到安拜身前不足五米的地方。

最为难得的是,瓦帝斯此举还大为利用安拜心中的惊讶和震撼,使得安拜纵有趁他还在半空,突施暗袭的想法,也被自己诧异万分的过激反应拖后实施。

等到安拜恢复过来,追悔不已的时候,这记无迹可寻,突施冷手的寒冰箭,绝对会杀安拜一个措手不及,手忙脚乱。

试问一个刚刚从惊诧讶然,转而变成懊悔羞恼的人,还在为自己成败得失斤斤计较,俱怀于心的时候,究竟还能有多少心思,放在突然出现的杀招当中呢?

瓦帝斯让人压力丛生之处,不在于他犀利快速的魔法,层出不穷的攻击手段,而在于他对人心的把握,那种处处料敌于先,令人捉襟见肘,顾此失彼的心理把控。

之前被瓦帝斯击败的对手,都似是误认为自己败在瓦帝斯前所未见的作战手法之上。

他们直觉自己输在未知的不安当中,其实在更深的层次来说,他们是输给了自己的内心。

当然这一点他们从未察觉,哪怕已经察觉了,可他们往往还是不愿面对现实。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直面事实的勇气!

安拜着实给瓦帝斯惊得不轻,撼得不浅,几乎就要产生出呼吸为之一滞的错觉。

他本来已对瓦帝斯高估几分,将他提升到可堪一战的对等程度。

可惜的是,他依然还是低估了瓦帝斯,这个如瑞星般崛起,让人讳莫如深的新生代。

瓦帝斯居然神乎其神地用一个撑杆跳,来破解自己偶发奇想的泥沼术。

高,当真是高!

安拜心态一变,此前对瓦帝斯平视的态度,竟在不知不觉间,转化为前所未有的凝重。

瓦帝斯的确是一个值得全力以赴,为求一胜,可遇不可求的竞技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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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冰土交锋(中)

安拜甚至会忍不住去想,瓦帝斯是不是早就料到自己会使出一个泥沼术,要不然这个撑杆跳的动作,也未免实在太纯熟了点。

假如真的是这样的话,瓦帝斯委实可怕得吓人。

居然连自己的临敌反应、后着,也能算计得到,当真是让人又惊又怕,又骇又惧。

心念及此,就连胆色过人的安拜,也禁不住在心中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不过,要是这种程度,就能让安拜退缩的话,安拜也不会年纪轻轻,已将土系魔法修liàn

到了中级实力。

安拜在中级班当中,可算得上是最年轻的几人之一,没有一定的天赋才情,意志毅力,只怕很难办到。

在泥浆之内修liàn

土系魔法,可不是随便任何人都能想象出来的,而这种修liàn

方法所带来的好处,也不是没有经过实践的人可以体验得到。

安拜心知,眼下自己正是遇上了有生以来的最强劲敌。

再次被瓦帝斯惊得动荡不已的心湖,此刻條地冷静下来。

安拜就像一下子回到了,平时修liàn

土系魔法的泥浆里头,回复至无风亦无波,心湖如镜的静止境界。

土系元素厚重稳实的感觉,顿时涌现心际,赐予安拜强dà

在自信与无比的勇气。

安拜勇气回归,豪情一起,忍不住呐喊出声道:“来吧,让我来试试你,究竟有多少斤两!”。

一直被瓦帝斯处处压制,所带来的憋屈闷气,亦藉此狂呼,肆无忌惮地宣泄出来。

看着面前飞袭而来的寒冰箭,安拜夷然不惧,眼中精芒一现,咒语急速念动,刚刚维持泥沼术的残余魔力飞快汇聚。

一面泥泞混杂,转动极缓,不住往下滴落粘浆的泥盾,忽然在安拜身前生成。

受到泥沼术影响的地面,因为魔力的消退,悄然恢复平坦洁净,回归到了最初始的形态,使人完全看不出,这里前一刻还是个让人寸步难行的泥沼深坑。

这面泥盾乍一眼看上去,非但毫无出彩之处,而且卖相丑陋,令人恶心不已,不忍再看。

众人自是认为这面奇丑无比的泥盾,只不过是安拜临急之下,平凑而成的仓促之作,肯定脆弱不堪,禁不起任何打击。

以寒冰箭急速飞行的势头,高强的点打击力,绝对会一凿而穿。

就在观众期盼寒冰箭,快点将这面极其不雅的泥盾,击个稀巴烂之时,这面叫人不敢恭维的泥盾,却令众人差点掉了一地的下巴。

寒冰箭一碰触泥盾旋转着的正中心,泥盾的转动速度霍然加快,一个泥浆漩涡就此形成。

高速转动的力度,居然硬是将寒冰箭里面蕴含的冰系魔力,犹如抽丝剥茧般分离出来。

漩涡简直就似滚筒一样,泥浆夹杂着一颗颗细小的冰珠,一圈一圈由里往外,接连不断地扩散出去。

一旦到了漩涡最边缘的地方,冰珠就被无情抛离开去。

安拜的漩涡泥盾,似乎成了一把高速转动的雨伞,瓦帝斯的寒冰箭,活像落在其上的雨水。那一粒粒飞溅的微细冰珠,更似是雨水被彻底绞碎的雨滴。

一时之间,叮叮咚咚,有如珠落玉盘的清脆妙响不住传出。

瓦帝斯屡建奇功的寒冰箭,自然没有单单一个,独自而来的道理。往往借助一连串密集而至,连续不断的攻击,压制地对手毫无喘息之机。

可惜这次,瓦帝斯一连三记,几乎是接踵而至的寒冰箭,并没有收到以往该有的神奇效果。

之前一直无往而不利的极速寒冰箭,竟有史以来第一次,被巧妙无双的泥盾,死死挡于安拜身外。

毫无所获,徒费魔力之下,第四记寒冰箭终是没有发出。

瓦帝斯冰蓝的双瞳,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化解了三记寒冰箭,依然岿然不动的泥盾,不禁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反观抵御住了瓦帝斯一波接一波,兼具奇袭与压制攻势的安拜,面上仍是一副稳重谨慎之色,丝毫没有因为轻易便化解了瓦帝斯占尽先机的寒冰箭,而沾沾自喜,面有得色。

但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对手,敢在自己面前毫无防备,甚至还做出了一副入神思考的模样。

瓦帝斯如此大模厮样,完全不把人放在心上的神气架子,确实让安拜心下一阵恼火。

难道五米距离,我的土系魔法就很好抵御,如此之近的距离,哪怕你瓦帝斯再出人意表,行那奇妙之举,也不是这么好应付的!

安拜突地全身一震,幡然觉悟。

一句埋藏心底,久被尘封的话,骤然从深心处一下揭开:“最高明的防守,并不是一味被动挨打,固守不攻。而是藏攻于守,攻守变幻,虚虚实实,莫测于心。”

当时年幼的安拜,对于此话有如水过鸭背,转眼已抛诸脑后。

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这番话却似响彻耳际,直震心间。

安拜忽地感觉到一道无法形容的奇异激流,眨眼掠过全身,登时引起一阵难以言说的震颤悸动。

精神、魔力竟在此间,有了些微可见的增长。

安拜心中既惊且喜,他怎么也料不到,一直停滞不前的境界,竟会因几近忘却的一番教诲而有所提升。

经此一战,哪怕是不幸败北,安拜也别想再会或忘,导师那一番谆谆善导。

只因这将会铭记于安拜心海之中,终生不忘。

记忆闸门一旦被推开,深层的回忆便不可遏制地喷涌而出。

安拜不由得回想孜孜不怠,将毕生精力俱贡献于土系魔法研究上的导师,他对土系魔法的感情,已经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安拜从来没有见过有任何一样事物,或者任何一个人,能够让导师移转他对土系魔法的无边深情。

安拜至今仍记得导师临死之前,那对闪动着骇人精光的眼睛,那皱纹满布,如橘子皮一样的脸,那双的瘦骨嶙峋,似乎仅剩下一张皮的枯手。

导师巍颤颤摸着他的头,一字一字,语气无比郑重地道:“人生从土中来,死后也应该回归到土中去。”

当导师说完那句话后,便出现了一幕教安拜刻骨铭心,至死也不会忘记的惊人情景。

导师竟神乎其神,一步一步地往土地里面走进。

走得是那样自然如意,就好像导师的身体,已悄然化作大地的一部分。

身上的魔法袍,竟亦伴着导师的脚步,一点一点地变为了一抔一抔的黄泥,粘附在导师的身上,随导师入土为安。

等到导师完全消失在地面之上时,一座土坟猛地破土而出,生生地矗立在那里,仿佛存zài

了千年万年一般。

导师那生于土亦死于土,沉浸其中难以自拔的海般情怀,深深感染到了安拜,安拜或者就在这个时候,开始深深迷恋上土系魔法而不自知。

这或许就是安拜为什么能够另出枢机,想到在泥浆之中修liàn

土系魔法的原因。

棋逢敌手,将遇良才。

没有瓦帝斯这样旗鼓相当,针锋相向的可怕对手,恐怕自己暂时还不会记起导师的话,更不会因此而摸索到了,更上一层楼的大门。

那么,就让自己使出最强的实力,来报答难得的好对手吧!安拜心里由衷而道。

“谢谢你,瓦帝斯·蓝,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安拜注视着瓦帝斯冰蓝的瞳孔,竟向瓦帝斯心悦诚服地鞠了一躬,道。

然后挺直了腰杆,沉声道,“来吧,我不会再留手的了!”

瓦帝斯微感诧异之际,冷瞳一转,默默地看了眼,面前精气神为之一变的安拜。

眼里的冰冷之意,似是霍然更胜三分,面上的思索之色,亦在这一刻完全消失,神情竟一下子变得前所未有地专注而凌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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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冰土交锋(下)

希恩望着忽然间神色一变,变得认真起来的瓦帝斯,自是微微有些哂然。

这家伙在竞技场上,一直给人一种带着丝玩世不恭的奇异感觉。

即使上次八强混战,被四人围攻,恐怕也只有到了激烈交锋之时,他才会认真起来。

眼下却因为安拜的缘故,战斗才开始没多久,就忽地变得如此认真,当真分外难得。

细细一想,希恩又觉得理所当然。

安拜仅用一面泥盾,就将瓦帝斯从战斗一开始,所积累下来的优势和先机破坏殆尽,瞬间将两人拉回了同一起跑线上,极有一盾逆转乾坤之势。

再加上安拜在战斗当中得获突pò

,实力自然水涨船高,再上一个台阶。

由此不难推断,两人现在实力更相接近。

还有的就是,两人此刻相距不足五米,在这样近的距离,只要给对方一个魔法命中,只怕惟有落败一途,别无他选。

两人现在的处境,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既危机四伏,又惊心动魄。

一着不慎,怕是要当即坠入万丈深渊,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他瓦帝斯不得不提起万二分精神。

可以预见,这委实是一场势均力敌,紧张刺激,观赏性极强的战斗。

竞技场上的情况,却在此时发生了让人惊叹的变化。

令人啧啧称奇,意料不到的是,率先发动进攻的竟不是瓦帝斯,而是一直处于守势的安拜。

也不见他如何念动咒语,左脚一跺,一排接一排,尖锐锋利,足有半米高的地刺,就从安拜左脚尖,一直延伸到瓦帝斯面前。

这种用脚发出远距离魔法的手段,实在是骇人听闻之极,登时就让观众席上的众人,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当土系魔法修liàn

达到一定境界,只要脚踏大地,土系法师就能从大地当中源源不断地吸取土系元素,从此再不局限于手,只要是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能随意使出各种土系魔法。”

格拉迪老师的传承之书,对此作出了详尽注解。这番知识显然早已记入希恩脑中,此时略一思索,便已跃现脑际。

安拜大有可能已达致这种高深境界,哪怕没有真zhèng

达到这样的境界,想来也已触摸到了边缘,离这种境界相去不远。

不然的话,安拜必定使不出这般犀利的手法。

瓦帝斯这次确实是遇上了极为难缠的对手。

究竟他会怎么应付呢?

瓦帝斯很快给出了答案。

一个高速旋转的寒冰宝珠,霍然在身前生成,滴溜溜地逆着地刺冒出的方向迎了上去。

一道道冰冻射线,自宝珠之内,向四方八面不住往外飚射。

一根根尖锐的地刺,似乎一下子变成了一根根软弱的稻草,被寒冰射线冷硬无情地拦腰斩断,只留下了一截截光秃秃的地桩。

那情形,像极了一队披荆斩棘,所向披靡的皇牌骑兵,直把对方的千军万马,冲个七零八落,杀个落花流水。

瓦帝斯给出的答案,就是以攻代守。

安拜面沉如水,瓦帝斯妙想天开的奇诡破法,确实令他惊得非轻。

不过当下的安拜,早已不是之前的安拜。

区区的震惊,已经不能阻止安拜要战胜瓦帝斯的决心了。

伴随阵阵咒语声,安拜提气往上一跳,再重重落下,一堵半圆的白色土墙,竟活生生从地面之下破土而出,封堵住了直奔而来的寒冰宝珠。

寒冰宝珠所发出的冷冻射线,不断切割着这堵仿佛坚如铁石的土墙,伴着一阵阵令耳朵极其难受的磨响,一层层薄薄的土灰不住往下剥落。

寒冰宝珠里面蕴含的魔力逐渐耗尽,慢慢由明转淡,直至消失不见,但自始至终,却一点都奈何不得,面前这堵明显给“改造”过的土墙。

大凡土墙一般都是泥褐色的,而这堵别具一格的土墙,却是白得发亮。

瓦帝斯一看便知,这堵土墙里头,魔法元素的排列结构,已被安拜动上了手脚,故而这土墙要远比一般土墙,更形坚固扎实、更让人无可奈何,头痛不已。

眼前,一个巨大的难题,已横亘在瓦帝斯面前。

若想打倒安拜,就必须先打破一堵白墙,一面泥盾,但是两者都是难啃的骨头,没有一番功夫,别指望可以伤害到,受两者保护的安拜。

不等瓦帝斯有机会,想出个所以然来,安拜又出新招。

只见安拜一手贴上白墙,默念咒语间,一根根短小精悍的尖刺,便从白墙之上长了出来,整堵白墙顿时给人一种突刺林立,森然可怕的惊悸感觉。

没有一丝来由,瓦帝斯心中條地警兆乍起。

一个异乎寻常的燃眉之危,仿佛就要加诸身上。

瓦帝斯全身汗毛,立马根根倒竖,冷眼在场中一扫,便发觉危险触感的源头,正正就是这密密麻麻,既尖且利的骇人突刺。

他对这种有如上天赐予般的战斗触觉,一直深信不疑,并因此屡屡力挽狂澜于危机困局之中。

这次自是也不例外,虽然瓦帝斯短时之内,也想不出这些突刺,究竟会以何种方式威胁到自己,但心中的警惕戒备,已猛地抬升至一个前所未有的谨慎程度。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瓦帝斯压根没有更多思考的时间。

刚刚生出的尖刺,突然势如猛雨,铺天盖地般激射而来。

如此密集,如此急骤,如此锋利的尖刺,的确教人防不胜防,一筹莫展。

面对好像蝗灾奔袭过境一样的尖刺群,瓦帝斯临危不惧,眼中湛蓝精光霍然爆现,周身当即生出一股冰冷透骨的惊人寒气。

右手平平送出,一根长约两米半,通体晶莹剔透,璀璨白芒不住闪动的冰棍,立时在拳中向两边伸展开来。左手同时递上,冰棍登时抡圆,舞得虎虎生威。

飞射而至的尖刺,犹如雨打芭蕉,一个劲儿往棍网上招呼,一时之间,噼噼啪啪的爆响络绎不绝,响彻耳际。

如此独具匠韵,别出心裁的破解之法,也让安拜不禁愕然失色,手中不住往白色土墙输送的魔力,似乎也因此出现了一个断层。

其实不然,安拜本来已经打定主意,要用密集不断的攻击,迫使瓦帝斯一直撑起冰盾来抵御。

换句话来说,就是要跟瓦帝斯咬牙比拼一下,谁的魔力更为悠长。

土系魔法修liàn

到了安拜现在的层次,只要足踏大地,就可以无时无刻地从大地之中吸取些微的魔力。

只要维持同等魔力消耗,此消彼长之下,瓦帝斯必然会因魔力衰竭而败。

可惜瓦帝斯偏偏不如安拜所愿,竟在万分危殆之际,灵思突现,想出一个魔力耗损极少的妙招巧法,同时也建下了一个就算用上大量魔力,也不一定凑效的旷世奇功。

安拜忽然有个错觉,就是自己的“良苦”用心,瓦帝斯极有可能已看得清清楚楚,想得明明白白。

自以为慎密如绵心思,或许在瓦帝斯的面前,就像个毫无遮掩的赤裸女郎一般,给看个通通透透。

安拜不禁一阵气苦,继xù

攻击下去,只怕还没等瓦帝斯手疲力软,魔力耗尽,他已先一步魔竭而倒,不省人事。

为了应对瓦帝斯诡秘莫测的攻击手段,安拜每一刻都殚精竭虑,战战兢兢,生怕出一点差错,而瓦帝斯对付自己,好像一切都了然于胸,往往能妙手天成。

一举一动莫不让自己压力倍增,信心骤减。

“我认输!”心疲意劳的安拜,默然看着面前仗棍而立,气定神闲的瓦帝斯,心里暗叹一口气,直截了当地说出声来。

此起彼伏的惊叹之声,即时响遍整个观众席,有人默然无语,有人以手掩面,有人捶足顿胸,更有甚者大摇其头,以示不解。

在场之中,恐怕亦唯有安拜自己,最能明白个中缘由,希恩也只能略猜一二。

安拜本来防守有余,而进攻不足,几经波折之后,虽大为改观,但面对的却是让人永远捉摸不透,无法预料的瓦帝斯,收效自然微乎其微。

要是换了其他人,可能会有获胜之机,但他偏偏遇着比他的手段,更要奇诡、巧妙、玄奥的瓦帝斯。

无法可施之下,最终只剩下比拼魔力,这一最实在又最直接的方法。

不过连这样的方法,也给瓦帝斯以妙绝天下的手法化解无形,安拜着实技穷了。

安拜在瓦帝斯手下保证不败,或许不难。但要想取胜,却就遥遥无望。

有时候不败也是败,因为赢不了就是输。

而这次比赛的规矩,恰恰就是这样子,所以安拜亦只能认裁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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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奥火争辉(上)

不过希恩仍是打心里认同安拜的做法,在明知不能取胜的情况之下,还要在场上死撑硬捱,自取其辱,倒不如光棍地认输服软。

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连认输的勇气都没有?

唯有敢于认输的人,才能在失败的地方爬起来,从中吸取教xùn

,让自己变得更强。

拿得起,放得下。

既然敢上台接受挑zhàn

,就要有失败的准bèi

,既然输了,就得要有服输的勇气。

真zhèng

的强者便如逆水之行舟,迎难而直上,从那一次次的失败挫折当中成长起来,越挫越勇,越挠越强。

“瓦帝斯·蓝胜!”主裁判望着眼前这位,从第一场比赛开始,就连战连胜,技压群雄的年轻人,心中大感唏嘘不已。

旋又暗叹,这年轻人的每一场战斗,都能给带来他各种各样的“惊喜”,每每出人意表,让人又惊又惧之余,还不得不由衷佩服他。

纵使实力与他相近的安拜,也迫于赛场规则,黯然离场。

可想而知,这个年轻人已“聪明”到了何种程度。

谁知dào

,他是不是一开始就暗中谋划,打算用比赛规则来对付安拜。

“请莉莉丝、毕比上场!”等到安拜、瓦帝斯双双离场,主裁判洪亮无比的声音,即时响彻全场。

莉莉丝和毕比在全场翘首以盼的目光之下,分别从大型竞技场的两边来到台上站定。

要知dào

莉莉丝和毕比两人,一个使用的是,以最瑰丽魔法著称奥术魔法,另一个使用的却是,以最具杀伤力而闻名的火系魔法。

两者都是以攻代守。

从来就没有听说过,研习奥术魔法或者火系魔法的人,会拿它们去防守。

如果那样做的话,非但辱没了这两种威力极强的魔法,而且还极为浪费自身难得的天赋异禀。

奥术魔法碰上火系魔法,必成以攻对攻,以快打快之局,那场面只是想想,便觉火爆炫目,绚丽无比。

两者真zhèng

相遇时,究竟会擦出怎样的火花?这当真让台上之人既希冀又盼切,恨不得快快开始比赛,一睹为先。

刚刚瓦帝斯和安拜两人一攻一守,攻守互换的比赛,已看得众人如痴如醉,叹为观止。

而这场强强对攻的比赛,更是来之不易,平日难得一见。

何况台上两人当中,有一个还是名列学院第二美女的莉莉丝,怎能不令台上的观众为这场即将展开,精彩纷呈的比赛热情激昂,期待万分呢?

“比赛开始!”主裁判感受到了场上的汹涌群情,心中那团深深埋藏的“火”,也仿佛被现场热烈的气氛所点燃,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转瞬跃出场外,言简意明地道。

偌大的竞技场上,此时就站着莉莉丝和毕比两人,两者遥遥相视,屏神以对。

两人都明白,对方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便有如雷霆万钧,势不可当,不打败对方,便绝不罢手。

莉莉丝婷婷立于台上,端的仪态万千,美得不可方物,这时再添爱情滋润,眼波流转之间,自然而然散发出一种摄人心魄的无双魅力。

要说不心动,只怕毕比自己也不相信。

纵然如此,只要一想到心中那熟悉无比的火红倩影,毕比立马就将一切无关紧要的念头,瞬间抛诸脑后。

只有变得更强,才能般配得起,无时无刻不想起的“她”。

眼前这一关,必须勇闯过去,方能挑zhàn

到高级班的几位选手。惟有这样,才能有机会进入后山,才会变得更为强dà



等到那时,再也不用顾忌世人的眼光,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她,与她双宿双栖,人生便从此再无遗憾了。

想到此处,毕比再也按耐不住,已变得宛如火系元素一样炽热的内心,率先发动了攻势。

也不见毕比如何作势,咒语念动间,一个火球便快速生成,转眼已拖着长长的火焰尾巴,流星赶月般往莉莉丝飞射而去。

速度之快,来势之凶,威力之强,确实让人暗暗心震,惊叹不已。

希恩一副心神俱系在莉莉丝身上,此刻骤然看得如此吓人的火球,心中自是难免一惊。

希恩连忙压下心中的惊意,定睛一看之下,当即发xiàn

火球后面,竟品字形排列着三颗火光大炽的红色光珠。

光珠不住往后喷射出熊熊烈焰,藉此推动着火球,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向前疾飞。同时三股热流扭成一团,造出火球曳出一道又长又耀眼火线的现象。

火球眨眼之间,就跨过两人相隔的距离,欺近身前。

莉莉丝虽然早有准bèi

,但还是看得芳心一紧。

眼下哪敢有丝毫怠慢,玉手微扬,蓄势待发的双色星光,條地激射而出,相互缠绕间,已迎上了又急又猛的火球。

“轰”的一声巨响,交击之处,三种不同色泽光芒剧烈碰撞,四下飚射,激荡飞扬。

初一接触,就显出了奥术魔法与火系魔法的“动人”之处。

两种威力极强的魔法,一旦相遇便有如火上烧油,登时就爆出了无与伦比的破坏力,让人看得既惊且叹,讶然无语。

还没待得场上烟尘散去,一记大火球就已悄然迫近莉莉丝身前。

毕比简直毫无一丝怜香惜玉之心,竟连一点喘息之机,也不留给莉莉丝。

他那红光灿灿的双瞳之内,忽地燃起了无穷的战意。莉莉丝极具威能的奥术魔法,显然已经深深刺激到他的神经。

这一刻,毕比仿佛已放下个人荣誉与得失,化身成为一个火系魔法的卫道士。他决不容许有任何魔法,在破坏力上赶超火系魔法,哪怕是一分半寸也不行。

他将会用实jì

的行动来向众人证明,谁才是威力最强的魔法!

但假若毕比以为利用烟尘的掩护,可以打莉莉丝一个措手不及的话,那他将会大错特错。

任何一个修liàn

奥术魔法的人,他对空间与时间的感应,往往会大异于常人,达致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境地。

何况莉莉丝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别说是可以引起空间震荡的强烈魔法反应,就是最轻微的一丝波动,恐怕也逃不过莉莉丝那超乎理解的敏锐感知。

透过空间某种特殊的波动,莉莉丝甚至比双眼看到的,更要真切实在。烟尘里面的真实情况,登时毫无遗漏地反馈于莉莉丝脑中。

隐藏于大火球之后的一点细小火星,或许可以骗过一般人的眼睛,但却休想逃过这种奇特无比的空间感应。

不过,毕比占尽天时,巧之又巧的一击,真zhèng

的杀着却正正就是这毫不起眼的微细火星。

这一点火星所蕴含的魔力,所能造成的破坏,甚至要比为其掩护的大火球,还强上几分。

而它所处的位置,也委实来得巧妙之极,一方面利用了大火球汹涌的元素波动,为其魔力流转提供掩饰,同时又借助大火球较大的体积,为其在视角上作出遮挡。

如果换了其他人,在烟尘滚滚,视角模糊的情况下,说不定就要被毕比的大火球骗了过去。

等到成功挡住了大火球之时,才猛然发xiàn

毕比另有后着杀招,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就算来得及做出防御,只怕不伤也得脱层皮。

莉莉丝可不想自己晶莹如玉,细滑娇嫩的肌肤,因为自己一时疏忽大意,就留下任何一点不可修复的伤害。

美眸精芒跃闪,精神霍地集中,心神一下子进入到古井不波的境地,对于这一点火星,莉莉丝绝不敢有丝毫大意与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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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奥火争辉(中)

其他系别的魔法师,面对这样一环扣一环的连锁攻击,或许会手忙脚乱,不过莉莉丝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奥术魔法得天独厚的法术技艺,足以令它站在众多魔法的领先之列,更使得莉莉丝可以察敌先机,从容应对。

莉莉丝俏脸之上毫无慌意,亦无惧色,脑中一下子已想出,好几种可以解决当前危机的法子。

最省心省力的莫过于“闪现术”,星光一闪间,就能脱出毕比连环攻击的笼罩范围。

不过,莉莉丝心中却仿佛突然出现一道奇妙难言的声音,叫她切莫这样做。

究竟为何,莉莉丝一时之下,也猜之不透,心头只隐隐感觉到,相信这个声音,对自己却百利而无一害。

要知“闪现术”,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夺天地造化的不可思议魔法技能。

法神阁下以无上智能,巧妙利用奥术魔法的空间和时间属性,通过奥术魔法的排列组合,创造出可使肉身硬生生撕裂空间,向前穿越一段空间距离的鬼斧神技。

从某种角度来讲,已足以媲美瞬移术。

但任何法术,有其优点,自然就会有其劣处。哪怕高明如“闪现术”,也不例外。

其美中不足之处,就是一经施展,必须缓上一缓,等身体得以恢复元气。否则便会因为负担过重,而对身体造成不可弥补的永久伤害。

岁月无情的时间刀,沧田变幻的空间刃,任何一样都能令人痛不欲生,饮恨一世。

因此,一天之内,“闪现术”所能使用的次数,亦是因人而异,因体质而不同。

即使莉莉丝已经得到一天的休养,可因之前的比赛,连续使出的“闪现术”,对身体的耗损亦为不少,眼下的比赛,恐怕也只能用上一次。

此刻,“闪现术”正似一把双刃剑,用之得当,则手持利器,用之不当,只怕反被利器所害。

先利用爆炎箭,造成视觉障碍,再突然出手,借助大火球的掩护,以火星奇袭暗攻。

一举一动莫不暗含深意。

如此有勇有谋,如此奇招迭出。

这还是之前那个中规中矩的火系魔法师毕比吗?

莉莉丝虽不似希恩那样遍览群技,融汇于心,心念一转之际,便可将对方的意图,猜出十之七八。可她却拥有一点也不比希恩逊色的慧质兰心。

尽管莉莉丝在希恩面前,一直都显得娇憨可人,但那并不是说莉莉丝就不如希恩聪明。

而这一点,却恰恰正能充分体现出莉莉丝的大智大慧。

只要希恩能够在自己面前尽展真知灼见,抛洒腹中博识,让他对前路充满信心,莉莉丝反而心甘情愿充当希恩的陪衬。

如此聪慧的娇娃,似拙实巧,心思之细密灵巧,自可窥见一斑。

从种种奇特的迹象,莉莉丝已看出毕比的真zhèng

实力,绝不止步于中级。毕比更在有意无意间,似要逼出自己的“闪现术”。

一旦用出“闪现术”,连莉莉丝自己都不敢保证,毕比迎接自己的是不是最猛烈,最可怕的后着。

而且“闪现术”对于现场的人来说,早已揭开了神mì

的面纱,远远收不到奇兵之效。

所以莉莉丝更是不敢轻率冒进。

此术不通,自当另想他法。灵机一触之下,莉莉丝已想到破解之法。

天籁妙音自檀口传出,莲足微退一步,凝脂白玉一般的纤纤玉手往前轻抬,正对轰击而至的大火球。

一点点,一丝丝的星尘,从莉莉丝的素手延伸开去,轻飘无定,朦胧似幻,如梦如渺。

到迎上毕比的大火球时,已变成一小片流光闪烁、琉璃溢彩的曼妙星云,美得让人恍如梦中,似醒还醉。

星云之后的莉莉丝,仿被轻纱薄雾遮掩,若隐若现,似幻似真,直教人以为女神降世。美得无法形容,研得不可言喻,委实让人心醉神迷,再也不愿醒来。

星云过处,无论大火球、还是隐藏其后,准bèi

悄然发动的火星,均不能逃过被无情吞噬的命运。

星云转动间,给人一种至慢至缓的错觉,其实内里的速度,却快到了极致,否则如何能将毕比威力非凡的火系魔法分化瓦解,消散无形。

毕比面色阴沉,眼神凝重地看着逐渐靠近的瑰美星云,一颗心直往下沉。

他简直做梦也想不到,奥术魔法竟可以做到这般玄异诡秘,威能莫测的骇人程度。

尽管之前一直留心莉莉丝的比赛,尽管对奥术魔法已经戒备万分,可此时依然被莉莉丝高明玄妙的奥术魔法,着实吓了一大跳。

毕比本以为利用大火球和火星,这极具奇袭意境的组合法术,应该可以逼得莉莉丝用出闪现术。

通过观看莉莉丝之前的比赛,毕比对于这个神奇无比的法术,可以说是讳莫如深,忌惮不已。

但是眉精眼企的毕比,却发xiàn

了一个旁人所忽略关键之处。

那就是每场战斗之中,莉莉丝都只使用了一次闪现术,而且每次都用在最为紧要的时刻。

于是,毕比不禁作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如此厉害的魔法,定然有着这样那样的诸多限制和禁忌,莉莉丝一场比赛,可以使用上的次数,只怕不多。

要是让莉莉丝知dào

毕比心内所想,估计莉莉丝也得佩服毕比心细如尘,对毕比更高看几分。

毕比距离开场所站的位置,已经足有五米之多,这是他刚刚趁着爆炎箭所造成的烟尘,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的结果。

毕比已然从莉莉丝之前的比赛,目测出闪现术,所能越过的距离——十米。或许会有一些出入,但是毕比按照自己的测算,哪怕有所相差,也不会相差太远。

毕比打一开始就想逼出莉莉丝的闪现术,谁知现在闪现术没有逼出来,反而逼了个极其难缠的星云出来,连毕比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本想一直隐藏实力,等到与高级选手对战交手之时,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从而奠定优势。哪能料得现在区区初级选手,竟能迫使自己展露高级实力。

后生可畏,一代更胜一代。摇首一叹,毕比面容一肃,朗朗的咒语之声,登时从星云的另一边传出。

平地條忽生起一股灼人欲汗的热风,点点火星随风而卷,扶摇直上。

转眼之间,火星迸射,烈焰丛生,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怒炎漫天飞旋乱舞,火舌卷舒之间,炽焰熊熊,热力逼人,竟是高级魔法——“烈焰风暴”。

烈焰风暴像极一只随时择人而噬的擎天巨兽,气势滔滔,狂暴凶烈,猛然扑向逼近身前的美丽星云。

两者相碰,并没有发生众人所预料,声势浩大的剧烈爆zhà

,反而更形悄无声息。

烈焰风暴和星云相互吞噬,逐渐化为虚无。

不过众人却知dào

,两种魔法相互交击,看上去越是平静无波,淡淡无奇,却越是暗流汹涌,激潮澎湃。

星蓝和璀紫两道耀目星光,就像一对热恋的情侣,相互交缠,难分彼此,奔逐之间,滚雷电闪一般,一下子掠过了星云和烈焰风暴的湮没处,直击毕比而去。

时间当真拿捏得分毫不差,恰到好处,刚刚是两种魔法同归于寂,旧力破去,新力未生的那一刻。

一道让人睁目如盲的亮光,这时突地在两种魔法的湮灭处猛然暴现。

一股无形有质的可怕风暴,随之横扫而出,席卷全场。

当即骇得场边的魔法师,纷纷手忙脚乱地支起了魔法盾,不断加注魔力,以抵御着这一波非同小可的魔法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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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奥火争辉(下)

亮光条现即敛,当即现出场中情形。

莉莉丝全身上下,俱藏在一个薄如蝉翼,若隐若显的透明护罩当中。

虽是娇躯发毫无损,不过从莉莉丝微微有些发白的脸色,起伏不定的胸口,细细轻喘的玉唇,便不难看出刚才的魔法乱流,绝不是轻易能够抵挡的。

连莉莉丝这样精于奥术魔法的选手,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方可幸免于难,何况火法毕比呢?

火系魔法的防御手段,委实少之又少,毕比不单面对如此规模的魔法乱流,还要防御来自莉莉丝有如天马行空般的神来一击,究竟他会受伤至何种惨烈程度?

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俱是不由得从楚楚动人的莉莉丝身上,转移到毕比所在之处。

“咳咳,你很好!”毕比不大却全场清晰可闻,神精气足的声音,悠悠传出。

只听毕比说话时流畅平滑的语调,话里所隐含的鼓荡魔力,众人自然而然联就想到,此时的毕比压根就似没有一点损伤。

“初级班之中,能把我逼到这程度,你是第一个,所以你应该觉得很光荣!”

仿佛应和着毕比的话语,一道火光冲天而起,熊熊烈焰如莲花绽放,露出了在莲台的中心处,岿然而立的毕比,“不过,到此为止吧,游戏结束!”

全场登时落针可闻,竟没有一人出言反驳,认为毕比在空口说大话。

连“烈火燎原”都能施展出来,事实胜于雄辩。

毕比用绝对的实力,告sù

给在场的所有人知dào

,他已经拥有了可与高级选手一较高低的非凡能耐。

直到这一刻,在场的观众才得以清楚知晓,毕比展露无遗的真zhèng

实力。

这就难怪,之前的比赛他能够反巧为拙,以假乱真,不断造出各种假象,让人误会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中规中矩的火系法师。

实情却是他隐藏起来的可怕实力,已超其他选手一截,完全不在同一档次之上。

如果说之前的烈焰风暴,只是小试牛刀的话,那么接下来,毕比将会锋芒毕呈,尽情显露他的“尖牙”和“利爪”。

希恩心中一急,不禁为莉莉丝担忧起来。希恩的担忧并不是关心则乱,毫无来由的。

虽说奥术魔法的神奇巧妙之处,希恩只从莉莉丝最近的战斗,才窥得一二。

但从毕比能够从容施展“烈火燎原”这一点来看,毕比不单扎扎实实具有了高级班的实力,而且他的天赋才情,只怕也不是常人可比。

因为烈焰风暴,有可能是中级班实力越级施展出来,但是“烈火燎原”的施放基础,却是定必要达致高级班的实力。

最关键的地方,还不止于此,要想施展“烈火燎原”,可不这么简单容易,自身必须经过火元素锻体成功,方可使用。否则使用者,就会被火元素充塞于身,活活爆体而亡。

火元素锻体,那种极端的苦楚惨痛,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shòu。

火元素号称世上最暴烈凶猛的元素,元素锻体之时,自是大异于其他元素。

水元素锻体有如微风细雨,润物无声,可以说是最能够让人体安然接受的一种洗礼。

火元素锻体则正好相反。锻体时有如岩浆过境,五脏俱焚,痛心入骨,那种生不如死,死去活来的滋味,可不是每一个火法魔法师都敢尝试。

洗礼过程当中,还要紧守灵台,保持清明,否则一丝不慎,就可能被火元素反噬,全身烧得一干二净,尸骨无存。比之水元素锻体,着实是百险千阻,万般劫难。

不过有失必有得,经过火元素锻体之后,不但实力大增,而且对于火系魔法的感悟,自然更上一层楼,从而奠定学习“烈火燎原”的稳固基础。

“烈火燎原”本身,就已是个颇具传奇色彩的火系魔法。

传说人类先哲,有幸看到凤凰涅盘这震魂摄魄,旷古绝今的无上盛景,从而悟出了这个举世皆惊的火系魔法,即便是精于各种魔法的精灵族,也不得不对此叹服钦佩。

“烈火燎原”之所以能惊尘骇俗,只因它的功效,也未免太过巧夺天工,妙绝无伦了点。

只要不是受到无可恢复的创伤,哪怕伤势再重,都能一下子返本还原,变得像个没事人一样。

兼且使用过“烈火燎原”之后,由于火元素的大量聚集,所以下一记攻击必定威力剧增,恍似怒涛拍岸,又如石破天惊。

中级班三强之中,果然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

莉莉丝心中自是震颤不已,两种魔法轰然碰撞的猛烈光芒,可以模糊视线,但是却影响不到莉莉丝那玄妙莫测的空间感应。

毕比在魔法乱流到达之前,足足升起了三面火盾。

只是其中两面,被自己的星光一击即破,第三面火盾也被星光打得摇摇欲坠,差点分崩离析。

一面将破未破的火盾,如何能阻挡得了魔法乱流?

毕比当时必然受到了极其严重的创伤,可现在却完好如初,鲜蹦活跳,怎能不让她为之花容失色,大吃一惊。

当莉莉丝还处于错愕惊异之际,毕比极具威严气息的咒语声,迅速响彻全场。

“炽焰之流,烈火焚天——火海炎狱。”红色法袍无风自动,毕比双眼似射出熊熊火光,神情无比专注,一脸肃穆庄严,持法杖的右手缓缓推出。

饶是以毕比之能,身体也禁不住微微一晃,颇有点力有不逮的感觉。

刚刚还包裹着毕比的火莲,蓦然向四方八面,舒展铺陈开去。

一圈接一圈,滚滚烈焰,怒浪狂潮一般汹涌而至,眨眼之间,满场俱化为滔滔火海,连莉莉丝那绝代的妍丽风姿,也被瞬间淹没。

场上每一寸土地,均被漫天火海无情吞噬,不遗一丝一毫,偌大的型竞技场,仿佛已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炽火怒炎不断煅烧着场上的一切。

全场顿时哗然出声,毕比竟厉害若斯,真教人不能置信,又不可不信。

难道莉莉丝已葬身火海,香消玉殒?

如斯美人,谁愿见得如此惨剧,就在眼前发生!

众人忧心忡忡,担惊受怕之下,张眼欲裂,立马在火海之中,不住搜寻莉莉丝那无比动人的身影。

最为激动者,当属希恩无疑。

这刻要不是比赛完后,就大大咧咧坐在他身边的瓦帝斯,左手死死地按着他,希恩只怕早就往下面扑了出去。

瓦帝斯的左手仿佛有无穷的魔力,让希恩一点也挣脱不得,动弹不得,希恩面红耳赤,心急火燎,偏生毫无一点办法。

霍然转头,满面愠色,怒目狠狠瞪向面色不改的瓦帝斯,厉声呼道:“放开我。”

岂知瓦帝斯非但像没有听见一般,而且手里的力道,还悄然加重了几分。

“这是莉莉丝的战斗!”院长云淡风轻的话语,飘忽而至,却有如一块巨石,狠狠砸在了希恩的心湖之上,随即激起千层猛浪。

希恩的胸口像风箱一样,剧烈起伏好半响,才慢慢平静下来。

脸上那包含吃惊、慌张、激动、愤nù

的复杂表情,一点一点缓缓消失,逐渐回复往日的冷静平淡。朝瓦帝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可以控zhì

自己的情绪。

没有理会瓦帝斯已然离开肩头的手,希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中的形势,生怕错过任何一点异象。

这时一点毫不起眼的闪光,却忽地牢牢攫住了希恩的全部注意力。

火海之中,毕比傲然卓立之处,火元素腾地一滞,紧接着便有如秋风扫落叶般,转眼席卷一空,现出莉莉丝和毕比的身形。

两人周遭依旧是重重火涛焰浪,不过两人所站的那一丁点位置,却是一火不染。

此情此景,确实怪异绝伦到了极点,让人不禁一头冒水,完全摸不着头脑。

可胜负似已分出。

莉莉丝面色苍白如纸,全身颤抖不已,波浪长发早已被汗水沾湿,紧贴两颊,神光黯然的眼内,那坚定倔强的神色,却令人看之心震。

素手紧紧握着一把冷芒闪烁的匕首,不住微微抖动的匕尖,正抵在毕比咽喉之上。

匕尖上的惊人寒意,似乎已透过毕比粒粒凸起的颈部皮肤,直刺进他的咽喉里。

不自然地吞咽了一口气,透过匕尖的锋锐气息,毕比甚至不用猜测,也可断定这把匕首绝对是非凡之物。

谁也料想不到,一场精彩纷呈,目眩神迷的战斗,竟会以如此出人意表的结局作为终结。

毕比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弱柳扶风似的莉莉丝,仿佛只要轻轻一推,莉莉丝就会不支倒地。

但莉莉丝此刻那弱不禁风的病态美人模样,跟脑中的倩影,是何其相似,尤其是那紧抿着的苍白玉唇,那双会说话的明眸,俏脸上那倔强的神色,简直生动传神至极,仿佛一个模子雕刻出来似的。

往事如烟,前尘似梦。

现实与回忆不断在脑中重叠交织,毕比实在下不了那个狠心,冷酷无情地将莉莉丝推开,颓然长叹,心里暗道了句“罢了”。

“我认输!”也不知是真zhèng

输给莉莉丝,抑或只是输给深心处,那风姿无比惹人怜惜的动人女子。

毕比默然抬首,看着皇家竞技场灯火辉煌的拱顶,悲喜交集,愁乐相融的满腔思绪,早已不知飘飞到哪里去了。

场地之上的滔天火海,竟似能体会到毕比心中之情,忽地一阵黯然,渐渐失色,最后热消火散,不再留下一丝痕迹。

只是那一片焦黑破败的场地,却无时不在提醒着场内的众人,刚才的战斗究竟激烈到了何种可怕程度。

那铺天盖地的火海,那炼狱一般的骇人情景,只怕已深深刻入他们的脑海当中。

月盈月缺,潮起潮落。

魔力波动亦像人生轨迹,有高峰,自然就有低谷。

当毕比全力施展火海炎狱的时候,正值魔力汇聚最顶峰的时刻,此刻他周身的火元素,已经浓郁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

但当火海炎狱真zhèng

释fàng

的时候,火系元素却是一个往外输出、逐渐稀释的过程。

当完全释fàng

之际,恰是火系元素极度流失之时。魔力流转必定会出现一丝空隙,有所减弱。

盛极而衰,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此出现。

毕比明算暗计,千防万防,依然败在了神出鬼没的“闪现术”之下,真不知该作何感想。

不过也亦只有奥术魔法,才有这般鬼神莫测之威。

毕比也算败得不冤,输得不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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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黑夜魅影(上)

长出了一口堵塞胸中的浊气,希恩悬在半空的忡忡忧心,直到这一刻,才稳稳地回归原位。

一直绷紧的脸色,这时才又舒展开来,只要莉莉丝安然无恙,希恩才不管莉莉丝是胜是败,是赢是输。

但一看到莉莉丝那仿佛大病初愈、绵软无力的可怜样子,心头像被狠狠割了一刀似的,直痛入心脾。

瓦帝斯却好像发xiàn

了新大陆一般,冰冷的双瞳,正一动不动瞪着台下的莉莉丝。

他这个做“师傅”的,也不知dào

自己在什么时候,收了个好“徒弟”,而且这个便宜“徒弟”,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会使用远胜于冰棍的利器。

也难怪瓦帝斯这下会如此会惊奇诧异。

不过瓦帝斯也亦非常人,很快就从惊讶之中脱离出来,开始细细思考,莉莉丝取胜的关键所在。

似是想到什么不明之处,瓦帝斯忽地转头,冰冷的目光,毫无一丝敬畏之意,竟直直地投在院长身上。

“奥术洪流。”谁知眼睛一直似张非张,似闭非闭的院长,像能感应到瓦帝斯注视在身上的目光,也仿佛知dào

瓦帝斯想要知dào

的答案一般,突然出声道。

“藉由释fàng

身上的魔力,造成奥术元素疯狂聚集,瞬间将周围的其他元素排斥一空。”院长这番话缓缓道出,竟似带着一种谆谆之意。

显然院长对于瓦帝斯,这个百年难遇的旷世奇才,也不禁动了爱才之心。

聪慧过人瓦帝斯,也没有让院长失望,一点就通,一点就透。

眼神忽然一亮,像已一下子想明白,莉莉得以丝扭转成败的内里乾坤。

似大有所得,瓦帝斯竟不理场中喧闹的环境,直接闭目静思起来。

院长的声音虽然平缓无奇,听在希恩耳里,却仿如带着一种让人心神安定的魔力。

希恩一时惊醒,始回过神来。

“奥术洪流”这个神奇的魔法,就连格拉迪老师的传承之书,也无记载,心神一动间,已将其暗暗记下。

同时心中也大为佩服,莉莉丝那心细如尘的敏锐观察力,一往无前的可敬勇气。

灵感一现间,希恩顿时悟通了“奥术洪流”的核心要领。

要想排斥因对方魔力,而吸引过来的魔法元素,自身释fàng

的魔力,在某一个时刻点上,必须比对方多出一倍。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任何人施展威力非凡的魔法,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哪怕是法神也不例外。

越是威力强dà

的魔法,一经施展之后,魔力回落的程度,便会越深。

莉莉丝正是抓住了毕比施放火海炎狱之后,魔力回落到最低潮的一刹那,闪电出手。

先以闪现术来到毕比身边,再施展奥术洪流,把身体里面的全部魔力,立马挥之一尽。

在这个转瞬即逝的难觅战机当中,魔力堪堪达到了毕比的两倍,居然硬是将毕比周围的火元素驱逐一空。

这就是为何会出现,刚才莉莉丝和毕比所站之处,毫无一丝火星的诡秘场面。

说起来倒是简单易懂,但是内里的过程着实是凶险万分,一个不好就是玩火**,香消玉殒的可怕下场。

一想到莉莉丝要葬身火海,希恩就心如刀绞,脑中死灰一片,几欲痴狂。

莉莉丝现在病恹恹的样子,不问可知,便是魔力严重损耗,几近枯竭所造成的后遗症。

主裁判本来一片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在看到莉莉丝出现的那一刻,简直比回光返照还要了得,眨眼就回复神采,甚有否极泰来之象。

他心中当真是又惊又喜,既忧且乐,只怕连主裁判本人,亦难辨其情。

要是莉莉丝有个三长两短,主裁判自是难辞其咎,有口莫辩。

君王盛怒,可是穷国之极,黩兵之致,倾湖覆海,浮尸千里。

主裁判就算以死谢罪,也难辞其咎,到时只怕连好生一死,也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正当主裁判怀揣迫切、紧张的心情,要上前细细检查莉莉丝是否受伤之时,异变又起。一股无色无形,却有如实质的诡异风暴,在莉莉丝玉首之上骤然生成。

这平地乍起的风暴,来得过于突然,以致场中的毕比,也是一片茫然,更遑论场外之人。

“莉莉丝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院长霍地长身而起,卓然而立,双手悠然负于身后。

嘴角难得的逸出一丝欣慰的笑意,陶然怡然,竟完全不理场中让人相顾失色的奇特情形,缓步拾阶而下。

稍纵之间,院长已不见踪影。

风暴来的固然让人始料不及,去的同样也是快捷无比,醍醐灌顶一般,已由莉莉丝的螓首,直注体内而去。

体内游丝似的魔力,登时有如久旱逢甘露,刹那间绽放出蓬勃生机,涓涓细流,转眼已汇成飞瀑流泉,长河奔海一样,在四肢百骸间流转不息。

失色的苍白花容,一下子容光焕发,再复风采,白皙的俏脸,隐隐透着点点嫣红,端的是秀丽无比,人比花娇。

毕比无声看着大战过后,实力有所精进,得获突pò

的莉莉丝,亦不由暗自点头。

败的过程虽然有点扑朔迷离,但最终的结果,直到这一刻,才真zhèng

被毕比完全接受。

一个能够在战斗之中成长的选手,无论如何,也是值得让人心生折服。

得而复失的主裁判,风暴乍起之时,真是大惊失色,惶恐心慌,等到莉莉丝恢复可人的靓丽玉容后,转又失而复得,令他大喜过望,差点要欢呼出声。

这得失之间,委实让主裁判无可奈何,抓狂无比。

这下子,主裁判那容再有闪失。身法展开,风驰电骋般,已来至莉莉丝身旁。

万分心切之下,主裁判的大手几乎就要碰上莉莉丝,准bèi

好好检查一番,以保无恙。

但一想到对方身娇玉贵,地位尊崇无比,玉体哪容冒犯,慌忙把手缩了回去。

那矛盾重重的神情,那怪诞不经的模样,着实令人忍不住要发笑出声。

莉莉丝向主裁判温和一笑,梨涡旋现间,那暖入人心的甜笑,已让主裁判如沐春风,心神为之一松。

莉莉丝经此一战,大有收获,魔力先尽后复,失而复得,不谛于魔力获得一次新生。

这种机缘巧合,因缘际会的无上境遇,的确可遇不可求。

魔力的弃旧纳新,有如人之呼吸,流水之不腐,新旧交替之间,必然会产生一种难得的心灵体会,对往后的修liàn

,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还有那种生死一线间,危中觅机,反败为胜的不败信念,亦会沉淀在内心深处,每逢到了生死关头,定会发出挥意想不到之神奇功效。

莉莉丝逃也似的,摆脱了主裁判热情似火、嘘寒问暖式的啰嗦绞缠,与希恩双双离开皇家竞技场。

至此,初级班越级大战正式拉下帷幕,但之后的中级班越级大战,却已悄悄拉开了序幕。

※※※※※※※※

月,新月,月如金钩。

夜,凉夜,夜色如水。

整个夜空仿佛被蒙上一层神mì

的薄纱。

星光朦胧,人也朦胧。

微风缓送,有如情人间最温柔的轻抚,莉莉丝和希恩相依相携,慢步于学院林荫之处。

树影变幻间,两人有如穿梭在漫漫人生路,有甜蜜,亦有酸苦,有温馨,也有愁绪。

不多时,两人已走到林荫尽处,却仿佛一起共度了悠悠岁月,齐历了百味人生。

两人相视一笑,浓浓柔情在眼波内缱绻难离,郎有情,女有意,此时无声胜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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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黑夜魅影(下)

忽地心神一紧,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悸感觉,迅速漫上心头。希恩眉头大皱,登时沿着感应所生的方向,扭头望往身后林荫深处。

明亮有神的眼光,不住在两边树丫横枝间细细搜索起来。

但除了斑驳陆离的月光叶影之外,任凭希恩如何努力,却终是一无所获。

剑眉深锁,希恩一贯很相信自己神奇的触感,刚刚那种條现即没的被窥视感觉,绝对不会有错。

而且那一丝有违自然风声的破空之音,虽然轻微细小,几乎隐无声息,但依然难逃希恩从小培养起来的敏锐神经。

来人定是个极善藏匿隐身之术的高手,否则不可能做到这般程度。

这样的高手,却要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定然不安好心,心怀叵测。

这般良辰夜景,如此诗情画意,这人却心生邪念,偏要干那大煞风景的恶事。

就在这时,希恩手心突然一痛。

微感错愕地看向莉莉丝,只见莉莉丝黛眉微扬,嘟起莹润娇俏的芳唇,一脸不悦之色。

仿佛在无声嗔怪着希恩不解风情,如花美人近在身前,还要东张西望,皱眉苦思,心不在焉,故而忍不住以小手轻惩薄戒一番。

苦笑着翻了翻白眼,希恩转而洒然一笑,溺爱地刮了刮莉莉丝的琼鼻,立时惹来一阵娇嗔不依。

借着与莉莉丝大耍花枪之机,厚唇不着痕迹地凑到她耳边,轻声低喃道:“有高手偷偷接近我们。”

秀躯半抱于希恩胸前的怀中玉人,闻言微微一震,登时令得希恩心中一惊。

生怕惹起那高手的警觉,情急之下,希恩立马将莉莉丝紧紧抱于怀中,以掩饰莉莉丝那丝不自然的震颤,同时造成莉莉丝只因不胜娇羞,才玉躯发震的假象。

莉莉丝乍一听希恩的紧张之语,不明就里之下,还真以为有神mì

高手在暗中窥探。

哪里料得这是希恩要借机轻薄的由头,芳心大羞之际,娇躯已被希恩牢牢抱住,两人之间即时就贴得严丝密缝,密不透风。

莉莉丝此刻委实既惊又喜,惊的是希恩如此大胆,竟要在道路之上大逞手足之欲,喜的是希恩定是打心里喜欢自己,不然也不会,情不自禁至如此不分场合。

忽又女孩子家家心理作祟,忍不住责怪起自己胡思乱想,尽念羞人之事,不禁眼帘低垂,霞染两颊,娇韵顿生。

那含羞答答,娇不自胜的样子,直看得希恩一呆再呆,差点连“正事”,也忘得一干二净。

幸好希恩也不是不知轻重缓急之人。

这刻哪再是谈情说爱,卿卿我我的花前月下之时,一个不好,自己和莉莉丝只怕就要遭逢劫难,齐坠险境。

当前的情势,可谓又急,又险,又诡。

硬是压下心中不住泛起的无限旖念,希恩连忙低声说道:“别动,继xù

保持现在的样子,别引起他的注意。”

正在莉莉丝不知该笑,还是该恼,抑或是该嗔之时,忽又听希恩细细地道:“帮我找找,他究竟藏在哪里?”

待听清希恩的说话,莉莉丝这才如梦初醒,当即暗自埋怨自己,怎能把希恩哥哥想得如此急色。

心内轻呸几声,强忍阵阵涌起的羞意,连忙收摄心神,才从那恼人的遐思歪想之中逃离出来。

妙目轻转间,莉莉丝已心领神会此际的处境。

她非但要配合希恩哥哥演一出好戏,以麻痹暗中偷偷窥视,来历不明的神mì

高手,还得赶快找出神mì

高手身处的位置,扭转眼下敌暗我明的劣势。

然而,莉莉丝也暗自责怪自己,凭地不小心,竟连有人来至附近,也不知晓。

细念一想,都怪希恩哥哥这大坏蛋,害人家一片芳心,全都系在他身上,弄得自己神魂颠倒,不辨南北。

秀眸不由瞪了希恩一眼,纤纤玉手更是忍不住悄然袭上了希恩腰间软肉,在那里好好地“报答”了希恩一番。

希恩还沉迷于莉莉丝轻嗔薄怒,娇秀无伦的一瞪之中,哪想得莉莉丝突施冷手,毫无防备之下,马上吃了一个大亏。

希恩呲牙咧嘴,雪雪呼痛,不禁连声求饶。

只是无论怎么看,希恩那故作夸张,大呼小叫的样子,都是苦中有乐,甚至乐在其中。

果然,希恩那装腔作怪的滑稽样子,惹得莉莉丝先是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接着反而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容嫣然动人,百媚频生,笑声幽然醉人,甜入心脾。

希恩只觉赏心悦目,心醉神陶,暗忖自己对于莉莉丝的免疫力当真是直线下降,越来越弱,薄得都快跟纸没有多少差别。

不理想呆头鹅一样看着自己的希恩,莉莉丝暗暗集中精神,微妙难言的空间感应立即展开。

无声无形、波纹如水一般,瞬间蔓延渗透开去,逢叶过叶,逢枝过枝,逢树过树。

周围的情景一丝不漏反馈于莉莉丝脑海之中,任何轻微波动,均逃不过莉莉丝无孔不入、天罗地网般的空间感应。

连莉莉丝都不知dào

,当她全力施展空间感应的时候,居然在不知不觉间,达到了无数斗气修liàn

者梦寐以求而不可得,“入微”最后阶段——无物不察的无上境界。

神mì

高手或者可以利用各种地形、月光和暗影,做出蒙蔽视角,欺骗眼睛的神奇效果,但不管他的隐匿之术,再怎么高明,也不可能骗得过空间。

只要他依然处在这个空间之下,就变得有迹可循,立时无所遁形。

莉莉丝正想将神mì

高手的位置,悄悄告sù

希恩,等希恩拿个主意,究竟如何应付这个存心不良,一直暗处在偷窥他们的神mì

高手。

但是远处一闪而逝的微弱焰火,同时一下子吸引住了莉莉丝和希恩两人的注意力。

这焰火初看之下,十有八九,会被人误认为是某个学员在演练火系魔法。

但希恩和莉莉丝,一个是军人世家的子弟,一个是人类强国的公主,见识自然非是一般人可以相比。

只一眼便可看出,这竟是用来传递信号的焰火。

究竟是何人,又因为何事,要在学院里面放出信号?

两人面面相觑,相顾失色,心头皆一片茫然。

“桀桀”怪笑声,霍地从身后倒数第二棵树上传来。

如此习习凉夜,如此黑暗之处,骤然听到这又冰冷,又阴森,又恐怖,又妖异的笑声,着实令人毛骨悚然,惊魂顿起。

只见一个黑衣劲装,黑布蒙面,连头上也缠着黑色头巾的人影,从阴影处施施然走了出来。

此人又高又瘦,偏偏走动起来的时候,却像夜豹一般迅捷威猛,充满爆zhà

性的力量。

一双狭长的眼睛凶芒闪烁,在黑夜看来,有如实质,简直就比刀锋还要锐利。

这个黑衣人确实非同小可,居然在毫无征兆之下,潜行至两人不足六米的地方,才被希恩超乎常人的敏感触觉所发xiàn



看到黑衣人这下好整以暇,显然还留有余力的样子,便知此人隐身匿行之术是何其高明。

要是被这样的高手惦记,在肉眼难以发觉的暗处,全力一击的话,恐怕真是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dào



想到此处,两人心中同时升起心惊肉跳之感。

四目相对间,亦是骇然失色,哪敢再有一丝怠慢,半分放松,连忙凝神屏息,全神以对。

哪知黑衣人压根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仿佛刚才一直偷窥他们的是另有他人,只是阴狠地扫了他们一眼,身影轻动间,便了无痕踪。

再现出身形处,已却在百米开外。

黑衣人那一眼扫得轻描淡写,但落在希恩和莉莉丝眼里,俱被看得头皮发麻,有如置身无数刀光剑影之内,仿佛稍有丝微异动,便难免身穿百孔而亡。

希恩望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脑中突地灵光一闪,焰火信号,这黑衣人还有同伴!

而那个方向是?

希恩蓦地全身一震,惊得冷汗直流,脸色大变,显然他已想出黑衣人的目标所在。

心头虽是思感如潮,但眼前形势十万火急,已成千钧一发之局,哪容再想,瞬即拉着不明所以的莉莉丝,沿着黑衣人相同的方向,没命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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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夺命杀劫

此时,希恩心中委实又怒又急,又惊又忧。背后那道从左肩胛,一直延伸至右腰的长长疤痕,在这一刻亦似乎隐隐作痛,勾起了希恩那刻骨铭心的惨痛回忆。

那一夜,恍如今晚,清风仍轻抚,新月亦依旧。

一步之遥,希恩视之如母的温蒂导师,就差点要香消玉殒,永远离开希恩。

万幸之下,希恩终是赶上了那最后一步,以背部挡上了那致命一砍。

永生难忘的一刻,至今犹心有余悸。

假若温蒂导师惨死于眼前,那可怕至极的情形,希恩简直一点都不能想象,甚至连想不敢去想。

决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哪怕自己力量再微薄,哪怕是送死,也要放手一搏,为温蒂导师争取些许时间。

一旦在学院之内发生激烈打斗,必定会惊动到学院里面的真zhèng

高手,这样温蒂导师才有一线生机。

一想到刚刚那个神mì

的黑衣高手,希恩登时心胆俱寒,要是让他投入到针对温蒂导师的暗杀当中,温蒂导师哪里再有生还之理。

心念及此,希恩更是亡魂丧胆,心焦如焚,恨不得立即插上双翼,飞到温蒂导师身边去。

似能体会到希恩此刻万分焦急的迫切心情,莉莉丝任由希恩捏得素手生痛,扯得玉体颠沛不适,也毫无怨言,只是乖巧地跟着希恩一路尽抄捷径,仓皇飞跑。

※※※※※※※※

小院清雅幽静,精简别致。

墙头爬满了不知名的淡黄花朵,在淡淡的月色映衬之下,显得格外素雅动人,渺渺芬芳不住扑鼻而来,香而不腻,浓淡怡人。

如此清凉的月夜,如此静谧的环境,如此幽雅的小院,简直令人无法想象,里面竟进行着教人发指,惨无人道的可怕杀戮。

一股连鲜花芳香,也掩盖不住的血腥之气,更是隐隐透墙而出。

杀戮仍在进行,杀气仍在蔓延。

※※※※※※※※

莉莉丝娇喘咻咻,香汗淋漓,额角、两颊、后颈均被热汗打湿的如丝秀发粘黏,胸口剧烈起伏不停。

素手不由得按在怦怦跳动心口,希望以此缓解气闷难畅的呼吸之感。

双腿已觉沉重难抬,酸软无力,要不是握着希恩的手,可以从希恩身上获得一点支撑的话,莉莉丝说不定就要软倒在地上。

这也实在太难为了莉莉丝。

作为一个身子较弱魔法师,哪怕她研习的是神奇无双的奥术魔法,体质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善的。

而且莉莉丝平常养尊处优,娇生惯养,出门远走,俱是专驾接送,哪曾试过这般长距离奔跑不休。

当下不两眼发黑,头晕胸闷,瘫倒在地上,已实属不易。

希恩经过一段长跑,面不改色心不跳,大气也不喘一口,倒是跟个没事人似的,显然早已习以为常。

这下反倒觉得神清气爽,全身细胞都好像活了过来,身体每一部分,都似跃跃欲试,充盈着蓬勃精力。

感觉到莉莉丝的异样,希恩心头不禁一阵愧疚,张口欲言,脑中的歉然之语还未说出,大嘴就被莉莉丝以玉手轻轻捂住。

四目相对,换来的却是莉莉丝理解宽容的默默眼波。

希恩心头一热,要不是时间不对,他定会将莉莉丝紧紧搂在怀里,好好怜惜一番。

就在这时,莉莉丝忽地向希恩努了努嘴,示意他向小院门口看去。

希恩幡然醒悟过来,知dào

此时此刻,并不是将儿女私情,萦绕心上的时候。

感激的看了莉莉丝一眼,然后扭头举目,顺着莉莉丝所指的方向望去。

不望犹自可,一望之下,心中顿时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

只见两个穿着水系魔法袍的学员,早已软倒地上,了无声息,看来凶多吉少。

这个两个人,希恩倒是认得。

自从那次温蒂导师遭到袭击之后,学院为了保护温蒂导师,还专门委派了好几个高级班的学员过来,轮流守卫这个小院。

而这两位,恰恰就是其中之二。

何况院子里面,的确住着不少病号,加强一下防备,也实属理所当然。

温蒂导师在学院里面深受爱戴敬重,不少学员在那次骇人听闻的事件之后,亦是自发组织起来,形成一个小小的护卫队,日夜不停地守候在温蒂导师身边以防不测。

温蒂导师本来还不想,他们为了她这般操劳辛苦,只是最终架不住学员们的死磨硬泡,一时心软便答yīng

了下来。

也幸好如此,否则这次暗杀,温蒂导师只怕在劫难逃。

万一对方在已知悉这样的情况下,仍施施然地来暗杀温蒂导师,想来必定早就做好周全的安排,务求手到拿来,一击必杀。

想到此处,希恩整颗心都立马凉了半边。

来不及仔细查看这两人的情况,希恩急冲冲地拉着莉莉丝,闯进了院内。

院内惨不忍睹的骇人情景,当即就令莉莉丝脸色條地转白,尽失血色,禁不住一阵反胃。

深深吸了好几口大气,莉莉丝才把那恶心欲呕的感觉,强行压了下去。

断肢残剑,碎杖破刀,血流满地,血染院墙,还有缺胳膊少腿的学员,在苦苦挣扎,垂死呻吟。

整个内院,活生生就像个小型的修罗屠场,让人怵目惊心,胆颤意惧。

希恩亦是生平第一次,看见这般极端血腥,极其恐怖的凄惨场面。

内心深处不免既惊又怒,一股邪火再也已压制不住,蹬蹬直往上冒。

希恩简直已恨不得狂叫一声,以舒满填胸臆之内的震怒悲愤,但眼下危机四伏的处境,又令他不得不将其死死压在,似要快爆zhà

一般的胸口。

一旦惊扰到屋内之人,只怕就会引发不可饶恕的严重后果。

希恩和莉莉丝的到来,就像一波新生之浪,迎头赶上了早已波涛暗涌的长河,即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无论是场中占尽上风,得势不饶人的黑衣人,还是奋起余力,抗争到底的各系学员,这时都把目光聚集到两人身上。

但两者的目光,却迥然不同。

场中的四个黑衣人,只是略略瞄了他们一眼,就把当他们当作空气一般,不管不顾,转而对苟延残喘的各系学员加紧进逼。

出手无情,更形狠厉毒辣,好像要赶在短时间之内,尽快结束战斗。

而场中虽全身挂彩,但还能拼死顽抗的六个学员,当看到莉莉丝进来之时,先是眼前一亮,心中突地燃起一丝希望。

可是一看见站在莉莉丝身边的希恩,刚刚燃起的希望,好像当场被浇了一盆冷水般,眨眼就变得黯淡一片。

尽管莉莉丝今天因比赛之故,魔力损耗严重,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回复,以奥术魔法的神奇莫测,即使对上一个黑衣人,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这样剩下的四个黑衣人,就可以由其余的六个人以二对一,说不定就能扭转残局,反败为胜。

可惜的是,现在莉莉丝这个生力军,却带着一个废物过来。

她在黑衣人凶狠阴险的打击之下,还得照顾希恩这个废物,不被干掉已算万幸,哪能还指望她来搭救自己。

在群凶环伺之际,还要分心他想,这无疑犯了兵家大忌。

一个手持法杖的学员,大意之下,一不小心便被黑衣人奇快无比的刀光,砍下了一条右臂。

痛得撕心裂肺,偏要死死忍住,咬得嘴唇发白,才勉强没有痛呼出来。

在这个要命时刻,任何一点动摇士气的痛呼,都极有可能演变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苦苦支撑的六个学员,马上一败涂地。

第一章 屋内激斗(上)

希恩脸上的神色,霍地变得无比凝重,默默扫了全场一眼,已将内院的情况尽收眼底。

学院这边,倒下的学员非死即伤,就算得以保全性命的,也只剩下断肢残臂,别说再次投入战斗,就是连站起来,恐怕也难以办到。

再观那六个被黑衣人配合无间,滴水不漏的合击之术,压制得动弹不得,苦熬硬撑的高级学员,便可知他们距离彻底落败,只怕也不远矣。

高级的学员本来或许不是这般不济,假使他们能把全副实力尽展出来,恐怕黑衣人也不敢轻捋奇锋。

可是眼下却落得,如此险状频出的悲惨局面,自然与他们没有经lì

过战争考验、鲜血洗礼大有关系。

他们这些温室长大的花朵,一贯顺风顺水,哪曾遇到过像黑衣人这般冷酷无情,悍不畏死的可怕对手。

当他们赶至之时,看到那躺了一地,不堪忍睹的尸体和伤员,只怕当即就吓破了胆,惊坏了心,手足无措起来。

要是黑衣人抓住这个机会,猛施狠手,这些心已慌,意已乱,未战已怯了七分胆的学员,估计连平时一半的水准,也发挥不出来。

此消彼长之下,怎能不被作风狠辣,凶残成性黑衣人,压制得抬不起头,打得落花流水,杀得毫无还击之力。

只是场内偏偏看不见,任何一具黑衣人的尸体,也不知是被同伙悄悄搬走,抑或真的如希恩所想,把握住那一闪即逝的战机,一下子掌控大局,取得压倒性优势。

尽管表面上看去,六个高级学员还有板有眼,严守密防,维持一副胶着久战的场面。

但希恩却能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暗自推断得知,胜负其实早已分出,六个高级学员,亦不过是临败之前的回光返照,殊死一搏。

当他们用尽余勇,耗尽lì



之际,正是他们折戟沉沙之时。

这一刻纵使莉莉丝加入战团,所起到的作用,也只可延缓败亡之局,并不能扭转残局,反败为胜。

甚至一个不好,便会将莉莉丝拖入,惟有力战而亡的死局当中。

况且,希恩心中忽地生出了个不可言状的玄妙感觉。

决定成败的关键,不在内院,而是在石屋之内。

望着屋内那明灭不定的魔法灯光,希恩此刻的心绪,也是随着灯光的亮暗闪隐,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一个两难的悲壮抉择,登时重重地压在希恩心间。

要闯进石屋,必定要做那见死不救之举,要支援高级学员,必将失去进入石屋,逆转乾坤的机会,兼且极有可能身死当场。

飞逝的时间,紧迫的境况,并不容许希恩多加思量。

既然已成定局,亦无谓再作出不必要的牺牲,假若等到黑衣人腾出手来,到时就算想再走,只怕也来之不及。

希恩一咬牙,终于做出决定,当下不再犹豫,悄悄跟莉莉丝打了个眼色,已准bèi

冲过过道,闯进石屋。

两人虽然暂时还不能做到心意相通,但是两个相爱之人,他们之间的某些心思,也不再需言语来表达。

仅靠一个微小的动作,有时甚至只是一个眼神,彼此之间也能读懂对方的心意,这种微妙难言的神奇感觉,也只有真zhèng

相恋之人才能体会得到。

当希恩看向莉莉丝那一刻,莉莉丝就已从希恩那决绝悲愤的眼神之内,看懂了希恩的选择,默然垂首,玉唇紧咬,好半响才哀叹道:“走。”

得到莉莉丝同意,希恩哪敢再作一丝迟疑,立马牵上莉莉丝的玉手,径直就往石屋奔去。

这一着当真大大出乎学院众人的预料,六个高级学员愤愤不平,禁不住咒骂出声。

反观黑衣人那一方面,却对他们仿佛熟视无睹,居然毫不阻拦,似有意似无意之间,任由他们闯进屋内。

就在希恩和莉莉丝的后脚,完全踏进屋内的时候,身后的大门竟无风自动,“咣”的一声,转眼关个严严实实。

“桀桀桀桀……”夜枭般嘶哑低沉的笑声,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但又似响在耳边,教人完全不能辨认发出笑声之人,究竟隐藏在哪个位置。

一听这既隐有熟悉之感,又冷森诡异的声音,希恩心头條地一震,便已听出那就是窥视自己和莉莉丝的神mì

高手。

“欢迎两条大鱼……桀桀桀桀……”

声音忽远倏近,似飘似渺,使人有种不真不切的错觉,偏偏说出的话,却令希恩和莉莉丝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一种落入圈套,成了别人瓮中之鳖的不妙之感,顿时涌上了心头。

希恩当头一个激灵,满腔的怒火已瞬间被深深的惊怖,给压了下去。

从被人跟踪,到看见焰火,接着黑衣人突然自曝身形,露出踪迹,然后自己循迹觅踪,来至院子,再由内院毫无阻碍,轻而易举走进石屋。

每一步,每一个环节,都好像被一条无形的线,巧妙地串联在一起,其目的只是为了诱使自己和莉莉丝,一步一步踩进陷阱,并且越陷越深,最终不能自拔。

到了此刻,正是对方长线钓大鱼,收钩获鱼之时。

究竟黑衣人对自己了解,有多么透彻,有多么深入!竟打一开始,就一直牵着自己鼻子走。

先是利用自己对温蒂导师的孺慕之情,令自己在紧张焦躁的情绪之下,无法细想深虑。

转而又恰到好处地营造出一个修罗屠场,引起自己发自内心愤nù



要知人越是暴怒,就越是容易迷失自己。

当其时,自己确实已被怒火遮蔽了,本应空灵明透的心神。

最后还利用了莉莉丝对自己的一片深情。当自己遭遇困难之时,莉莉丝必然会同舟共济,携手以对,绝不会扔下自己,独自离开。

如此一石三鸟之计,环环相扣,步步触心,足见对方心智之阴险,手段之卑鄙,部署之慎密。

此人实力、智谋、心计均属上上之选。

这样一号人物,在大陆之上应是响当当的人物,断断不会是等闲之辈。

如此人物,却心甘情愿做人走狗,可想而知,那幕后指使之人,所拥有的深不可测势力,实在已达致骇人听闻的地步。

难道对方真zhèng

的目标是自己和莉莉丝,温蒂导师仅是适逢其会,变成催使自己上钩的鱼饵?

脑筋疾转间,希恩迅速静下心来,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不紧不慢地拉着莉莉丝绕过屏风,转进了厅内。

莉莉丝亦是首次遇上这种可怕的阵仗,眼前的形势当真已恶劣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芳心自然免不了一阵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但看着希恩刚毅沉着的面容,感受着希恩手心传来的温暖,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踏实安定感觉,霍然漫上心头,令莉莉丝惊悸不已的心神,出奇地慢慢平缓了下来。

同时间,继承于人类世界第一国王的王者血脉,在前所未有的危险与压力之下,正悄悄苏醒,并在莉莉丝一无察觉情况之下,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莉莉丝当下的心境。

一场心之蜕变,正在这种无时无刻不危机四伏的压迫之下,悄无声息地上演着。

大厅之内,温蒂导师那熟悉无比的婉约身影,一下子就映入了希恩的眼帘。

只见温蒂导师的脸上苍白不堪,已再看不见一丝红润的血色,神情萎靡不振,身子更是软绵绵地挨靠在墙边。

平常温润如水,暖入人心的一双秀眸,现在却黯然失色,神采不再,失去血色的唇角,犹挂着一丝鲜红的长长血痕,淡蓝色法袍的前襟,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红得是那样的妖艳,那样的耀目。

直看得希恩眦睚欲裂,七窍生烟,刚刚压制下去的无边怒火,刹那间冲冠而起,以不可竭止之势,填膺填胸。

刻骨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势难为人!

希恩恶向胆边生,恨不得斩尽杀绝屋里屋外所有的黑衣人,以泄心中难平之怒、滔天之恨。

人性之中最邪恶一面,被扭曲的心理,压抑已久的思绪,对命运不公的悲愤,亦在这一刻展露无疑,尽情尽致地爆fā

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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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屋内激斗(下)

希恩横眉怒目,额头青筋暴突,脸容因气血上涌,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全身巍巍颤颤,像筛糠般抖个不停。

“希恩·卡迪伦斯!”一声冷喝仿佛平地惊雷,蓦地从温蒂导师身边炸响,瞬间将情绪已然失控,心神几近崩溃的希恩,险之又险地从自我毁灭的边缘拉了回来。

得闻满含精神之力的怒喝声,莉莉丝也是一下子从浑浑噩噩,头眩意晕的迷糊状态中惊醒。

自从踏进内院之后,莉莉丝那神奇无比,玄妙无双的空间感应,就像碰上了一层不着边际,虚虚渺渺,绵绵软软,仿佛乌云一样的事物。

每一碰触,莉莉丝非但清晰无比的神智,逐渐变得混沌不清,本应充沛神足的精神力,也似被无声无息地削弱几分。

当踏进石屋的时候,空间感应的范围,忽然猛地收窄,只能勉强在屋里打转,一直透不出屋外,而精神力却在此时骤然衰减,直线下降。

这阵子再想将精神力收回来,好使自己脱出空间感应的状态,都势成骑虎,欲罢不能。

精神力像被乌云牢牢牵引,吸附其上,再也收不回来,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直维持空间感应,等到精神力消耗殆尽为止。

要知dào

精神力对于魔法师来说,就好比第二生命一样重yào



人体就像一个微小世界,外界却是一个大千世界,两个世界之间本该是泾渭分明,河水不犯井水,毫无相通之处。

偏偏精神力,却有如一个无形无质的宝藏,越是探索,越是能发xiàn

其珍贵动人之处。

最为关键的一点,当精神力修liàn

到一定的程度,就能够暂离己身,毫无阻隔地融入外间的世界之内。

精神力一旦融入外界,自然而然就会感受到充斥其中的各种魔法元素,外界与人体这两个大小世界,从此玄之又玄地沟通贯连一起。

其重yào

性,自是不言而喻。

一个魔法师要想施展魔法,首先要做的就是,运转体内魔力,让魔力流经身体各处,这个过程宛如人体小世界里面的一个个节点,被魔力之流串联起来,令整个小世界“活”过来。

然后再以精神力为引子,与外界的魔法元素获得共鸣,从而使得小世界周围的大世界,也被激活起来。

外界的某种魔法元素,被小世界里面同宗同源的魔力所吸引,自然能为魔法师所用。

同时因为魔法元素和魔力本质相通,使用起来,更是如臂使指般随心所欲,意到法生。

魔法元素恒久长存于大世界之内,既不会增加,更不会减少,魔法的释fàng

,也只是魔法元素的聚合和分散而已。

当魔法师处于非战斗的状态之下,周围呈现动态静止状的魔法元素,并没有被激活,继xù

维持在一种游离分化的散乱状态之中。

但只要魔法师施展某一系魔法,该种魔法元素便会从纷繁复杂的各系元素之内抽离出来,大量地汇聚到魔法师身边,使得该系元素在一定范围内变得极为集中,而其他元素则更形稀薄。

精神力的作用,恍如一个中枢转换纽带,决定着引起魔法元素共鸣的广度与范围。

也就是说精神力越高,越能吸引更多的魔法元素,所施展的魔法也越为厉害。

可惜任你精神力再高,也不能超越魔法秘网的元素限制,魔法秘网的每个节点,所能提供的魔法元素都是有一定限度,不是任人予取予求的。

一个魔法师的精神力,假使被消耗得一丝不剩,其后果简直就是不堪设想。

非但失去了沟通大小世界之间的桥梁,空有一身魔力,而放不出一个魔法,而且再也感悟不到外界的魔法元素,实力更无寸进的可能。

更为可怕的是,自身的魔力,亦会因为得不得外界魔法元素的补充和改善,会一丝一丝的慢慢流失。

试想一下,当一个魔法师看着自己充沛的魔力,仿佛抽丝剥茧般一点一点消失。

那种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实力消失,而无能为力的挫败无奈,那种由高人一等的魔法师,慢慢变成一个庸庸碌碌普通人的衰败历程,可比一刀宰了他,更令其痛不欲生,苦不堪言。

精神力果然玄秘莫测,神妙难言,莉莉丝花尽心思,费尽lì



,想从空间感应之中脱离出来,有意为之之下,偏是无可奈何。

这时无意无觉之下,被喝声所惊,反而轻而易举就从那种欲收不能收,似被层层无形枷锁密密封住的骇人境况之内,霍然活生生地跳了出来。

精神骤然一松,惊出一身香汗之余,莉莉丝突地感到此刻的精神力,竟已不足平时的一半。

如果刚才情形一直维持下去,估计不出片刻,自己就会变成废人一个。只要想起刚才那吓人的诡异情形,莉莉丝芳心难免怦怦跳动,犹有余悸。

不过,莉莉丝严重损耗的精神力,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

最起码,她已晓得温蒂导师的院子,正处在一个厉害莫名的魔法阵之内,而当下身处的石屋,更是位于这个法阵最精华、最核心的部分。

至于这个魔法阵究竟有何作用,莉莉丝一时之间也是不得要旨,不过从刚刚那种扰人心绪,伤人精神的效果来看,只能是敌非友。

莉莉丝现在才有一丝喘气之机,循着刚刚发出喝声的方向看去,灵眸一瞄之下,就看到最不讨自己欢喜的冰人瓦帝斯。

瓦帝斯的战斗天赋,委实不是一般人,可以与之相提并论,连对他颇有意见的莉莉丝,对此都不得不服。

他的脚下已然躺倒了两个毫无声息,死得不能再死的黑衣人。

这并不是说瓦帝斯的实力,就要比高级学员高明得多,毕竟他的背后还有一个温蒂导师,两人联手之下,要击败两个黑衣人,也不是十分困难的事。

但设身处地一想,两人身处敌人精心布局的法阵之下,屋内究竟埋伏了多少个黑衣人,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凶险,只怕谁也说不准。

在这种身陷险地,群敌环伺之下,还能打败两个黑衣人,怎能不让刮目相看,心头暗赞,惊叹不已。

可是瓦帝斯和温蒂导师也不好过。

瓦帝斯失去左袖遮掩的手臂,露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触目伤口,却被他用自己的独门手法,止住了鲜血外流。

要是希恩还清醒的话,一眼就可看出,这是利用冰冷急冻效果,硬生生封死了部分肌肉组织,在不影响活动的情况之下,达到止血的效果。

也亏瓦帝斯能做得出来,换了其他人,断断不会做出这样自残的举动。

充满生机的肌肉组织,假若长时间处于这种冰冻状态之内,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坏死,造成费时日久,才能完全修复的伤害。

事急从权,在当下动辄身死的极度险境,也怪不得瓦帝斯,他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至于温蒂导师的伤势,也落在莉莉丝秀眸之内,却大异于希恩所见,远远没有希恩看到的严重。

玉背靠在墙边,及腰秀发微见些许凌乱,脸色微现苍白,淡蓝如水的双眸定格在状若疯癫的希恩身上,透出深深的担忧,浓浓的关切。

嘴角虽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迹,但水蓝色的魔法袍,却不曾染上一滴血迹。

莉莉丝若能和希恩交换视角,感受他心中此刻所想,定会全身冰冷,胆颤心寒,惊呼不止。

希恩脸容扭曲,思绪纷乱,眼下正处于天人交战之境。

当听到瓦帝斯冰冷却熟悉的声音,眼前一下子显出莉莉丝所见到的景象,转瞬之间,忽又变成自己之前看到的恐怖情景。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形交替浮现,一时一样,走马观灯般变幻不定。

极不稳定的情绪波动,亦随着影象的转换而剧烈起伏着,上一刻还极惊极怒,下一瞬乍惊还喜,再一时似得似失,脑中一片光怪陆离,颠倒错乱,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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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蓝海之剑(上)

莉莉丝从温蒂导师既错愕,又惊讶,复担忧的眼波之内,看出不妥之处。

沿着她的目光看去,便发xiàn

本应在自己身边的希恩,已双手捧头,手指直插进棕色长发里面,狠抓狂扯着自己的头颅,状似癫狂般跪倒厅中。

口中更是一直喝喝作响,但又偏偏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莉莉丝不禁掩嘴惊呼,怔在当场,芳心剧震间,仿佛加诸在希恩身上的万般痛苦,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人生当中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由爱人及己的痛彻心腑之感。

爱之深,痛之切。

两行清泪终于禁受不住,滑下肌肤如玉的脸颊,闪烁着动人的晶莹,缓缓坠于地上,刻下深深的泪痕。

对于瓦帝斯来说,整个学院之中,对他至为重yào

的人,此刻俱在屋内。

其一是被他死死护在身后,温柔若水的温蒂导师,另外一个便是平时冷静沉稳,机智过人,现在却如痴如狂,神智错乱的希恩。

其他人任你是位高权重的达官显贵,抑或是貌美如花的俏佳人,还是扬名于外的大陆高手,在他瓦帝斯心目中,就跟从不引起他注意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没有多大分别。

他犹如古井平波一般的心湖,只怕连丝微涟漪,亦不会这些人而被掀起。

此时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莉莉丝,在瓦帝斯脑中,恐怕跟块会渗水的石头,也相去不远。

瓦帝斯眼下也是有困难言,有苦自己知,魔力剧烈消耗之下,已不足平时三成,而精神力在这个诡异难测的法阵之内,能发挥出一半的水准,已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瓦帝斯本想凭着与温蒂导师联手,一个主攻,一个主守,要宰掉这些黑衣人,想来也不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谁知dào

一交起手,施展出魔法来之时,威力竟不到平时的一半,登时便吃了个大亏,温蒂导师和自己的伤,也就是那时的大意之失。

这该死的石屋,处处透着诡秘。

脚下的黑衣人,可是费尽他和温蒂导师两人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收拾掉。

这些黑衣人每一个,俱精擅匿藏潜隐之术,在灯光昏暗的屋内,如得水之鱼,入洞之蛇,一击不中,便藏身隐迹,毫无轨迹可依,实在是难缠无比。

一年下来,他住进这屋内养伤的次数,绝对少不到哪里去。

自从听闻温蒂遇到袭击,他更是经常借散步的掩饰,有意无意踱步到这里来。

假若要在某个地方伏击他,这石屋无疑就是那最佳之选。

瓦帝斯自然明白他已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喉中梗,欲除之而后快。

但是瓦帝斯做梦也没有想过,对方的野心委实大得出奇,竟想毕其功于一役,将学院里面所有不对眼的人一网成擒。

温蒂导师、希恩、莉莉丝三人,几乎不用想,都已能猜测出是他们的下手目标。

瓦帝斯这时也跟希恩想到一块去。

花费如此大的手笔,动用如此之多的高手,布置出这等鬼神莫测的法阵,幕后之人定然非同小可。

瓦帝斯身为冰蓝家族,百年难得一遇的冰系魔法奇才,每一天,甚至每一分、每一秒都处于不停的进步之中,潜力自是惊人无比,令敌手寝食难安。

对于这样的天才,敌对家族绝对不会抓回去好生服侍,用来挟持威逼,惟一的下场,必然是被眼前这些黑衣人当场杀死。

而温蒂导师在学院口碑极佳,深受学生爱戴,亦受其他导师欢迎,依照她如水一般包容宽厚的性子,哪能惹上仇深似海,非得要她性命的仇家。

可是从这些黑衣人出手之时,狠辣无情,处处要致温蒂导师于死地的情况来看,瓦帝斯心中料想,温蒂导师的下场,只怕要跟自己一样身死当场。

至于希恩,杀于不杀,其实分别不大。

他非但对黑衣人毫无威胁,而且运用得当,一个活着的希恩,甚至要比一个死去的希恩更有价值。

心念电转之际,瓦帝斯便知希恩一时三刻之内,定然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

莉莉丝就更不用说了,只要把她活捉,哪怕人类第一国王,恐怕也被人拿中命脉所在,变得投鼠忌器,不敢轻动。

不过莉莉丝的生死,一点都不放在瓦帝斯心上。

有这样的设想,也只是瓦帝斯站在全局的角度考lǜ

之时,莉莉丝极其幸运地被他考lǜ

在内。

想到此处,瓦帝斯即时豁然开朗,仿佛一下子掌握了此时此地,此情此景的要领所在。

要想保护好温蒂导师,他必须心无旁鹜,绝不能分心二用,因为他和温蒂导师都是对方必杀之人,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希恩在不知不觉间,已成了双方争夺最为关键的一点,黑衣人一方要用他来对付自己,自己何尝不能将计就计,利用希恩反过来牵制黑衣人?

不过这个念头刚起,就被瓦帝斯压了下去。

这种出卖好友,卖友求存的丢人事情,他瓦帝斯不肯亦不屑去做,所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希恩留在莉莉丝身边。

可是屋内瞬息万变的境况,已让这一丝可能,也化为泡影。

当下能做之事,最好的莫过于让希恩跟温蒂导师,继xù

分隔开来,保持上一定的距离,令得两者之间互不干扰。

否则纵使他瓦帝斯有天大的本事,战斗天赋再怎么高明,也不可能带着一个伤员,一个神志不清的人,与众多实力高强的黑衣人周旋拼斗。

八个黑衣人已经被宰掉了两个,剩下的六个当中,瓦帝斯可以肯定至少有三个已经负伤。

莉莉丝这个平常聪明剔透的女人,虽然突然变得迷糊起来,但也不是手无搏鸡之力的女人。以奥术魔法的威能,假如可以投入战斗,至少还有一战之力。

但若想唤醒莉莉丝,恐怕只能从自己的好友,希恩之处入手。

场中的微妙之处,竟被瓦帝斯枝分缕析,判出个八九不离其十,即使略有些微出入,但已足见瓦帝斯心智之高绝,慧能之超卓。

打希恩进入屋里开始,瓦帝斯在隐约之间,已觉察出他有点不妥,接着希恩便像失心疯般,似不受控zhì

地走到大厅正中,那莫名其妙的骇人情形,确实吓了他一跳,让他心头大惊。

要知dào

在神出鬼没,阴险毒辣的黑衣人手底下,瓦帝斯要想保护身后,几乎没有再战之力的温蒂导师,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瓦帝斯也只是凭着一颗不甘服输的心,和胸中那股不屈不折之气,一直在苦苦支撑。

倘若再加上一个疯疯癫癫的希恩,瓦帝斯连想都不用想,直接投降认输,任人宰割得了。

在迫不得已,万分情急之下,瓦帝斯屡试不爽战斗的触觉,又一次令他灵光一现,当即精神一聚,大喝出声。

这一声满含精神之力的冷喝,果真有如暮鼓晨钟似的震荡人心,立马收到意想不到的神奇效果,连瓦帝斯也禁不住在心中大呼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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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蓝海之剑(中)

希恩已然处于崩溃失守的边缘,随时就要坠入无底的深渊。

要不是瓦帝斯急中生智的惊人一喝,希恩只怕已被怒火遮蔽了眼睛,让愤慨浸没了心灵,变成一个任由愤nù

支配的傀儡。

凭着白朐过隙似的清醒时刻,希恩硬是以无上的毅力,宁死不屈的志气,紧紧守住了灵台仅剩的那一点清明,瞬间将场内仿佛大厦将倾般的危殆局势,险之又险地扳了回来。

聪明机智的希恩,到了这一刻,哪能不明白有人在暗算自己。

只是对方暗算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的直接作用到头脑,甚至心灵之上。

这种可怕的暗算手段,委实既无影无形,虚无缥缈,又诡秘万端,摄人心魄。

虽然没有斗气魔法,没有形体实质,但是这种精神上的较量,比实质性的战斗,更要凶险万分,动辄就是心智失守,精神被夺,灵灭魂丧的下场。

希恩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劣势之下,敌人的精神力就像水银泄地,无孔不入,又似惊涛裂岸,声势夺人。

在对方那无形胜有形,排山倒海般的攻势之下,希恩别说有还手之力,就是连一分半秒的喘息之机都没有,能不能守住心智意识,希恩压根就没有任何一点把握。

眼下的情况,唯有放手一搏,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要是一直被对方的气势所摄,精神所压,估计连那一丝万难之中争取回来的反击勇气,都会被消磨殆尽。

到时恐怕连拦阻一下对方,都难如登天,只能被对方彻底洞穿,直捣黄龙,变成任由对方随意控zhì

,没有一点意识思想的行尸走兽。

毅然决然,希恩放开心神,任由对方的精神异力挥军直进,攻城略地。

刹那之间,竟已有一半的心神思想,被对方完全侵蚀。

没有丝毫犹豫之下,入微第一层境界——“检视自身”立时展开。

本来不能修liàn

斗气的希恩,依靠个人能力,是不可能领悟到“入微”,这一无数斗气修liàn

者,终生徘徊于外的无上层次。

但是人类第一武圣却妙想天开,借助各种手段、巧用各种诱因,再以常人不能想象,冠绝当世的无双实力,硬是将这一境界嵌入到希恩识海当中。

不过饶是以武圣鬼斧神工之能,巧夺天工的手段,亦只能勉强达到第一重的境界,再往上已是无能为力。

“检视己身”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任何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都能一丝不差,半分不漏的反馈于识海之内,哪怕细微到毛发尖端,也不会有所错过。

识海当中,希恩忽地“看到”了无数奇形怪状,细如毫发,恍似拥有生命的透明触手,千丝万缕般链接到自己的头壳之内,影响自己的心神,溶蚀自己的意志。

偏偏这些触手在实体世界,却无色无质,无相无形,倘若不是展开“入微”的境界,还真感应不到这些触手的存zài

,令它们遁形现迹。

沿着触手的另一端“望”去,一个巨大无比的茧,霍然矗立在希恩面前。

这个茧有如放大了无数倍的大脑一样,只是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伸延而出,或长或短的各种触手,看上去简直跟群魔乱舞没有两样。

一种被聚焦的感觉,登时袭上希恩心头,一条一条的触手,仿佛都成了一双双的瞳孔,死死的瞪着希恩这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脑内那种被侵蚀的骇人感觉,條地似是强烈了千百倍一样,教希恩头痛欲裂,生不如死。

与莉莉丝皇宫初遇,追逐街头,到学院测试,由家族希望变成庸人废物,当晚父子夜话,然后皇家图书馆遇上怪老头格拉迪,巧识瓦帝斯。

别开生面的、千奇百怪的六年时光就此过去,最后希恩脑海当中,就剩下莉莉丝那妙绝人寰的倾心一吻。

一点点毕生难忘的动人之处,一幕幕刻骨铭心的人生经lì

,一段段似曾相识的珍贵回忆,一缕缕不能自己的神思心绪,仿佛一幅幅飞速流逝的画卷一样,一刻不停地划过希恩的心间。

就在心智快要失守,意识将要模糊的前一刻,希恩五官几乎扭成一团,强忍着脑袋有如撕裂一般的痛苦,竭斯底里,仿佛用尽全身的力qì

一般,嘶声狂喊道:“莉莉丝,左上角!”

充满痛苦、忿怒的凄厉呼声,一下子就传到屋内众人的耳内。

但第一个出手的却不是莉莉丝,而是反应最快,战斗触觉最为敏锐的瓦帝斯。

好友有难,自己只能袖手旁观,哪种无奈憋屈,连瓦帝斯这样不会轻易动怒的人,也忍不住雷霆震怒,只恨苦无出手之机。

瓦帝斯心中越是愤nù

,他的思维就越是冷静。

他虽然一直全神戒备屋内的黑衣人,但是一丝心神,仍系在希恩身上。

此时一听希恩蕴含着挣扎、疯狂的提示,立马惊醒过来,最先捕捉到这一丝得来不易的战机。

希恩一喊之威,居然让暗中掌控全局、稳操胜券的敌人,出现了一丝本来绝不可能出现的空隙,屋内精神压力一松之下,瓦帝斯的当即实力回复到平时的八成。

在这希恩拼尽全力争取回来的,一瞬即逝,可一而不可再的战机之下,瓦帝斯更是殚精竭虑,用尽全力。

冰蓝的双瞳精芒大盛,透出一种威棱四射的湛湛神光,全身霍地生出一股冰寒刺骨的氤氲之气。

左手一扬,极冻极冷的寒冰箭,带起飘扬的雪花,飞舞的冰晶,划过一道曼妙的轨迹,以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速度,击向石屋左上角,空无一物的拱顶。

要是换了其他人跟瓦帝斯这样说,瓦帝斯可能会出现一丝犹豫,导致先机尽失,但是发话的人是希恩,瓦帝斯自是深信不疑。

见识过黑衣人隐身潜踪的手段,瓦帝斯自然明白,眼睛有时候也是不能尽信。

瓦帝斯的反应固然一等一的快,其寒冰箭更是意生即发,奇快无伦,但莉莉丝不留余力的含恨出手,却后发而先至,隐隐比瓦帝斯的极速寒冰箭,还要快上一线。

但见璀紫星蓝两道相互交缠的炫目星光,竟已快到了肉眼难见的程度,刹那划破长空,越过瓦帝斯的寒冰箭,先一步杀至敌手所在位置。

本已哭成泪人的莉莉丝,骤然听得希恩的怒吼,顿时清醒过来。

希恩所承shòu的无边苦楚,来得诡异难明,令莉莉丝悲伤欲绝之余,又苦无对策。这一刻被点出源头,莉莉丝含怒出手之下,再不容情,实力居然在无意之间,更上一层楼。

衣袂破空声接踵而出,两个隐藏在不远处的黑衣人,当即被逼得由主动化为被动,不得不暴露身型,直扑左上角的屋顶,以期拦截瓦帝斯异象纷呈的寒冰箭,还有莉莉丝那快到极致的双色星光。

眼见璀璨耀目的双色星光,就要被其中一个黑衣人,那灌满斗气的长剑从斜切里拦上。

假若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剑砍上,双色星光绝难逃过被截下的命运,断然再也收不到奇袭速攻之效。

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双色星光霍地分开,竟妙到毫巅地避过黑衣人的斩击,紧接着从他的腰间绕了过去。

條分即合,双色星光忽又相互飞快缠绕,直线加速,一道螺旋尖锥,伴着让人不敢直视的逼人亮光猛地生成,直击左上角的屋顶而去。

这时黑衣人用错力道,不受控zhì

的斩击,才“喀”的一声,狠狠劈在地上,激起无数火星。

泛着森森冷芒的冰针,像千百点寒星一般,在毫无征兆之下,突地从瓦帝斯的寒冰箭里,向四面八方爆射出来。

这一回的冰针,在杀敌伤人的情由之下,再也不像比赛时那样细如毛发,反是粗胜银针。

又见寒冰炸弹,一方蓄意而发,一方仓促防守,有心算无心之下,成效立竿见影。

两个黑衣人猝不及防,眨眼之间就被射成刺猬,毙命当场。

要知这两个黑衣人,一个从左侧以长剑拦截寒冰箭,另一个则因拦截莉莉丝双色星光,而背对寒冰箭。

在双色星光刚绕过黑衣人的瞬间,寒冰箭猛然发难,速度最快的冰针,快如电闪般袭向从左侧赶至的黑衣人,速度次之的,直直射向背对寒冰箭,毫无防备的黑衣人。

但他们身体亦只能挡住部分冰针,最多最密的冰针,却紧随双色星光之后,击向了左上角的屋顶。

冰针飞射时所取的时间、速度、角度、疏密度,无一不是别出心裁,独具匠韵,令得这两人黑衣人连反应都来不及,就已瞬间丧命。

一声淡漠低沉的冷哼,如惊雷降世,在这个紧要关头,忽地传来。

初时有如闻于屋门,再听就像响彻屋内,转瞬已仿佛在耳边炸响,震得场内各人耳鼓隐隐生痛。

应和着这道气势摄人的哼声,一股惊人至极的海洋气息,汹涌卷袭而至,漫天蓝芒随之满盈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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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蓝海之剑(下)

瓦帝斯只觉周遭的环境,似乎猛地一变,再也不复之前的熟悉。而整个身子,更是仿佛一下子置身于瀚海之内。

上一刻仿佛感到惊涛骇浪迎面而至,让人窒息难言,下一刻却如处于漩涡边缘,身不由己,随波逐流。

转瞬之间,又像是突地身处汹涌暗流,狂猛的力道忽而左拉,转而右扯,再而前推,复又后倾,令身体颠转倒回,莫所适从。

仅过一会,竟又似回复平波细浪,波澜不惊的平静状态,温柔的海波缓缓抚慰全身,当真是说不出,道不尽的舒展畅快。

條又恍如不断亲历潮起潮落,水涨水退,一动一静,一起一伏,莫不隐含天理玄机,使人沉溺其中,而不能自拔。

瓦帝斯这时简直已震惊到了莫可名状的骇然地步。

水系魔法究竟能不能达致这种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有如身临其境的模拟程度,尚是一个未知之谜。

但现有却一个神mì

人物,居然能以斗气做到了这般惊人的程度。

那简直已与将一个会怒会笑,温润且狂暴,既矛盾又统一的大海,活生生搬到这个空间有限的石屋无异。

内里那种无与伦比的扩张之力,刻下已像是要将整个石屋涨裂涨爆一样。

幸好来人毫无dí

意,针对的不是己方之人,不然仅凭对方散发出来的气息,就足以令屋里的人,完全生不起任何反抗之心。

实力太过于悬殊,只怕连对方的一丝毫发都不能伤着,自己这边就要全军覆没。

要不是当下复杂危急的情况不允许,瓦帝斯甚至都想觅地寻思,细细品味此时此刻所能体会到的各种思感。

一条前所未有的魔法之路,仿佛已在心中蜿蜒向前,忽地照亮了瓦帝斯心间脑际。

瓦帝斯生命当中,从没有任何一刻,会像现在这般心绪起伏,激动不已,全身竟已兴奋得轻微颤抖。

“铿”的一声悠长龙吟,长剑出鞘,剑声先是激昂高亢,接着悠悠转细,最后低回缭绕。

那满屋蓝芒,亦一如剑响,先似烈日横空,海天一色,海倒映着天,天照映着海,蓝光应声暴涨。

然后瞬息一变,恍如月锁瀚海,幽深浩淼,雄浑苍茫,蓝芒亦随之一收。

一收再放,骤紧即松,千万道乳白光圈如桃花绽放,极像在深邃夜海里,莹莹闪动的万千水母。

一缩一放,恍如无数光点在海中变幻,似梦似真,教人如坠茫茫淼淼的深蓝之梦。幽幽星光点缀其中,直让人永不愿醒来。

一剑之出,竟然美幻如斯,炫丽到了极致。

蓦地,“叮”的一声震天鸣响,竟似在心中骤然迸响,脑际登时有如天崩地裂一般,刹那空白一片,令人不得不从那瑰丽玄幻的美梦之中吓醒过来。

瓦帝斯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涌上喉间,几乎就要溢出口来,被他死死忍住,才没有喷将出来。

莉莉丝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面色苍白如纸,血色尽褪,温蒂导师更是软倒地上,胸口急剧起伏,禁不住咳出鲜血。

早已失去意识的希恩,最是惨不忍睹,耳鼻溢血,人已四仰八叉卧倒地上。

满屋异象纷呈的惊天蓝芒,伴着一声闷哼,霍然消散无迹。

枭鸟般嘶哑、难听、刺耳的声音,忽而传至,“蓝海之剑,果然名不虚传!”

“剑”字刚出口,但见屋里魅影一闪,现出踪迹,迅如流光,突然奔窜而出。

才到“果”字,黑影已迎风傲立在从不知何时洞开的窗口上,身形一翻,转瞬已没入窗外影影绰绰的苍茫夜色。

“传”字的余音,这刻才袅袅飘至耳内。

如此诡异隐秘、快捷无伦的可怕身法,教人只是看看,也觉心惊肉跳。

蓝色身形现于厅心,一点也没有追截黑影的意思。

也不知是晓得自己追赶不上,抑或是黑影并没有遭受重创,还大有余力,一旦隐身潜行起来,也耐他不何。

瓦帝斯冰冷的眼光不由得深深投向厅心,倾注在他身上。

此人身形高俊挺拔,一袭蓝色长袍贴身合体,令他更见孤傲不群。

两鬓微染霜星,年约四十许间。面容清奇,温润如玉,额广颧宽,双唇丰厚,蓝须飘飘。

鼻梁挺直俊逸,微蓝的瞳孔有如碧波浩渺,神光内敛,显然已达返璞归真之境。

蓝色长发垂至肩际,深蓝剑柄古拙莫名,隐露于右肩。

此刻脸上淡然无波,神态渊渟岳峙,自然而然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生折服的宗师气度。

蓝袍中年冷哼一声,道:“月盗佛比迪克,居然也有沦为别人走狗的一日。”

说完,看也不看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黑衣人,身影由明转淡,直至了无痕踪。

如此玄妙的身法,与刚才遁走的黑影,恐怕亦不遑多让。

空留下屋内无言以对的莉莉丝、瓦帝斯,温蒂导师三人,你眼望我眼,均感诧异莫名,莫衷一是。

莉莉丝心神一动,條地反应过来,当即不顾形象,飞奔到希恩身边。

看着希恩惨状频出的身子,莉莉丝心中痛不堪言。

眼下她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而是会为自己爱郎伤心痛哭的弱女子。

莉莉丝边流着泪,边从怀中掏出白色丝巾,小心翼翼地为希恩细细擦拭耳鼻间的鲜血。

温蒂导师见状,也不顾自身伤势,一步一顿地来到希恩,将玉手搭在希恩身上,水系魔法一丝一丝地缓缓流入希恩体内,检查起希恩此时的状况。

瓦帝斯也不去打扰,自顾自地来到倒在地上的一个黑衣人身旁,蹲下身来,随手翻开覆盖脸上的面罩。

这黑衣人相貌并不出众,放进大街里面,保证再也找不着,一点可供分析的信息都没有。

颈上一道已结出血痂的红痕,立马吸引住了瓦帝斯的注意力。

显然这人被蓝袍中年一剑毙命,颈上创口虽浅,却足以致命,可见剑上使出的力道,竟没有一分一毫之浪费。

好神妙的剑法!

强忍着心头的惊意,瓦帝斯顺手掀开黑衣人的紧身衣,古铜色的肌肤,魁梧的身材,筋肉突出隆起,但是却毫无伤痕。

瓦帝斯可以断定,这是三个没有受伤的黑衣人之一。

旋又仔细检索了一下黑衣人的衣物,却一无所获。

这批黑衣人端的是有备而来,想来亦不会留下,任何可以令人猜测其身份的线索。

瓦帝斯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继xù

察看其他黑衣人的尸体。

常常会出现在其他人身上,那对尸体的各种不适应症状,一点也没有发生在瓦帝斯身上,他仿佛习以为常一般,连些许不适亦不曾出现。

对于一个从小就在冰川生活的人来说,处理各种动物尸体,已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

现在虽是换成了人类的尸体,但似乎一点都不影响到瓦帝斯冷漠的心境。

何况这些黑衣人,处处想要他的性命,这阵子无论怎样拨弄解剖他们的尸体,瓦帝斯心中可是连一点内疚都欠奉。

当翻开第四个面罩的时候,瓦帝斯心内猛地一震。

这人的样子,一如其他黑衣人,并无丝毫突出之处,仅是对比起来的时候,要比其他人稍见瘦削。

只是这平平无奇的脸孔,却仿佛有着一种难以言状的莫名吸引力。

这种奇特的吸引力,并不是作用在眼睛之上。

因为细细看去,这人无论额角、眼睛、鼻子、嘴巴、下巴、双颊、耳朵,均绝无可圈可点之处。

偏偏这幅平凡至极的面孔,竟可令人的心神,在不知不觉间移至其上,这怪异的现象,怎能不使瓦帝斯惊讶万分。

不过惊讶归惊讶,瓦帝斯的探求之手,并没有因此而中断,反而被这人勾起了强烈的好奇之心。

这世上最让人欲罢不能,搔头摸耳的莫过于好奇之心。

好奇之心一起,人总是会有意无意、不知不觉追随着自己心思,从种种蛛丝马迹之间,寻觅到自己想要知dào

的未知答案。

要知dào

,社会的进步亦是由对事物的好奇而开始,所以好奇之心一旦形成,便成了一个不可阻挡的潮流,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瓦帝斯这一刻,无疑正处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之上,身不由己地向前推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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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精神世界(上)

这个黑衣人,或者说是穿着黑袍的青年,可能更确切一点,全身的肌肉松散软绵,甚至可能比一个普通人,还有所不如。

黑袍青年的身体素质,竟与其他黑衣人格格不入,截然不同,这下委实令瓦帝斯微感错愕。

从这点可以看出,这黑袍青年显然不是善于藏身隐迹的斗气高手。

至于为什么黑袍青年,为什么可与其他黑衣人平起平坐,一起出动,这个谜底估计得要等希恩醒来,才可能有些许头绪。

一丝不漏,存分不放地摸索着黑衣人的袍子,瓦帝斯忽地寻得一只通体乌黑莹亮,似铁非铁,似木非木,似石非石的梳子。

这梳子既坚固又不失韧性,拾起来放在手里的时候,又带给人一种温润冰凉的感觉,异常舒服。

瓦帝斯心里极为肯定,他从未见过这种材质。

而梳子的式样,也不是大陆常见的制式。

整体呈弯弯的月牙形,梳柄两边均有五个微凹的孔洞,梳齿如犬牙排列,整齐均匀,雕刻着不知名的纹路,但是尖端圆润光滑,造工细腻。

瓦帝斯默然无声地看着这奇怪的梳子,心头掠过无数没有结果的疑问。

好半响,瓦帝斯轻轻一叹,从黑袍撕下一角,将这只梳子细细包裹起来,轻轻放进怀里。

只是当他的视线,又再触及黑袍青年本应平凡,却充满特异魅力的脸容之时,更为诡秘,更教他心惊的事情,已悄然发生。

刚刚还有着无穷吸引力的神奇面孔,此时竟已再无任何一点,可引人瞩目的地方。

那情景像极一个五彩缤纷的画卷,突地失却所有色彩,变得灰蒙一片,这种从神奇化为腐朽的悬殊剧变,饶是以瓦帝斯的定力,也不禁心头一惊,莫名一震。

明明是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面孔,可是却仿佛有着让人不自觉沉迷的奇特吸引力。

而现在这种吸引力,却眨眼之间就消失无踪,好像从来就没出现过一样,使人误以为只是自己的一时错觉。

偏偏这种感觉,对于瓦帝斯来说,却清晰无比,绝不似是错觉使然。

※※※※※※※※

曙光破晓

天色微白

雄鸡初啼

一线阳光穿透了晨雾,洒落在窗台之上,映衬得窗几小盆里,带着露珠的鲜花,益显娇艳欲滴,美丽动人。

希恩做了一个很漫长,很漫长的梦,偏偏这梦又恍似白朐过隙般,匆匆而逝。

梦中出现了很多奇怪的人,奇怪的事物,只是希恩可以肯定,自己从未没有见过、听过、想过。

梦是现实的延伸,是真实的倒影。

但希恩却觉得这个梦,来得实在过于突然,就似硬生生地塞到脑中一样。全无一丝岁月的沉淀,更无人生经lì

的影子。

希恩缓缓张开,微见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石屋拱顶木制的雕梁天花。

每一块木板的形状、纹理、厚度、大小,竟毫无先兆地,一一反馈到希恩脑中。

甚至乎木板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希恩都好像知之甚深,他简直可以说得出,哪里曾被斧削了一分,让刨刀剥了一里,哪处被凿子刻凿过,又被美工刀雕刻过。

每一块木板,都似由希恩的手,经过一道又一道的工序,才做出现在这个样子。

希恩的嘴巴登时张大,大得足可以塞进两只鹅蛋。

他压根从没想象过,一个天花板竟也可以给予他如此巨量的信息,而且还描绘得如此细致,讲述得如此生动,就好像木板突然“活”了过来,跟他沟通交流一样。

木板“活”过来?

希恩当即惊出一身冷汗,“天啊”两字差点就要直奔出口,脱口而去。

但当希恩的眼角,瞄到趴在床头休息的莉莉丝,这两个字立马就被匆匆噎回口中,囫囵吞了下去。

不敢再看仿能絮絮私语的天花板,希恩摄手摄脚,缓缓下了床。

这时希恩心里头,难免仍有一丝毛骨悚然之感。

任谁见得一块块木板猛地“活”了过来,还跟你细说私语,纵使你是再胆大包天之辈,恐怕也会汗毛倒竖,心惊肉跳。

长长呼出了一口气,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希恩缓步踱到窗前,抬首往朝窗外看去,希望可以舒缓一下受惊的心绪。

只是希恩的心情,却并没有因为窗外的景致,而变得轻松愉悦起来。

一颗心反是直往下沉,兼且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下沉的深度也越来越难以度量。

希恩完全无法想象,自己的视力为何忽然好到了这斯程度,竟连五十米开外,那树上的叶子也是纤毫毕现,甚至连最细微的叶纹,也没有错过丝毫。

也没有试想过,自己的耳朵会变得如此灵犀,蝈蝈的窃窃私语,竟也能声声入耳,语萦耳畔。

更没有预料到,自己肌肤的触感,一下子变得这么敏锐细致,至乎连风向的微妙变化,阳光的热度转换,都似能了然于心。

“见鬼了。”希恩心头的千思万绪,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了这么一句既惊且讶的话。

窗外的天地,有如焕然一新。

无论阳光、绿树、花朵、小草、石头、泥土,都似充满了各种色彩,洋溢着各色生机。

外面的一切,随着希恩的视线碰触,竟都逐一“活”了过来,偶偶细语地向他述说着,它们的诞生成长,喜怒哀乐。

希恩此时也像融入了这个小天地,成了其中的一部分,再也不分彼此。

蓦地大脑一阵昏眩,所有玄奥难言,奇妙无双的景象,條地如潮水般退出了希恩脑海。

清明静爽的感觉,再次浮现希恩心头。

转瞬之间,一切竟变回旧貌,刚才发生的一切,就似又再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只是梦里的奇妙情景,希恩休想会有片刻或忘。

连希恩自己都不知dào

的是,他竟然因祸得福,一跃成就了“入微”的第三层境界——“无物不察”,隐隐还有超越这一层境界的迹象。

“知著”第一层境界“一叶知秋”,不再是一种妄想与奢望,因为希恩此时所能看到的景象,恰好与“一叶知秋”的意境不谋而合。

再次突pò

已近在眼前,差的只是临门的一脚。

现在恐怕是希恩的父亲,人类第一武圣亲至,估计也解释不了希恩为何能跳过“入微”第二层境界“掌控己身”,而一举踏入了第三层的境界。

斗气修liàn

最是讲究循序渐进,厚积而薄发,一步一个脚印往前提升。每往上晋升到一个层次,则必须先达致这个层次的必备条件。

世上压根就没有出现过,这种莫名其妙的跳跃式晋升,自是没有可供参考的先例。

何况这跳跃的是境界,而不是一般实力的提升,要知境界的提升,着实要比实力的提升,更要难上百千倍。

所以,希恩眼下的情况,哪怕武圣再天马行空,绞尽脑汁,想来也只能落得个百思不得其解,说也说不清楚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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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精神世界(下)

希恩昂首望天,灰蒙微白的天色,正一点一点地被无暇的蔚蓝所取代,但一种说不出,理不明的落寞寂寥,却在此刻漫上了心头,使得沐浴在晨光之中,凭窗远眺的希恩更显形单影只,孤傲不群。

支离破碎、失落在脑海各处的记忆碎片,慢慢重新排列组合,再次形成连贯顺畅的记忆链条,希恩的思绪亦不由得随着逐渐恢复的记忆,缓缓飘回了昨晚。

当希恩的意识神智被完全淹没前的一刻,黑袍青年面对莉莉丝和瓦帝斯的双重杀着,生死处于一线之间,不由得慌了神。

心烦意乱之下,完美无缺的精神异力,竟生出一丝平时绝不会出现的裂隙,让希恩得以死里逃生,逃出生天。

但希恩却一点都不懂得,如何去使用精神之力,无奈之下,只得暂时依附在巨茧之上。

虽是暂时觅得一处栖身之地,但却一下子坠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一旦往前,只怕就要被黑袍青年强dà

无比的精神异力无情吞噬,想退回自己身体,却苦于毫无法子,可以控zhì

自身的精神之力。

亏得希恩错有错着,连黑袍青年都认为,希恩已意识全灭,完全受他控zhì

。因为希恩的身体里面,再也抽不出一丝一毫的精神之力,搜寻不到一点一滴的意识神智。

倘若希恩的精神意识,回到自己身体之内,定然劫数难逃,别想再能逃过黑袍青年的精神吞噬。

在迫不得已,万般无奈情况之下,希恩就剩下憋屈地作壁上观一途。

于是生性豁达的希恩,索性放开心怀,将生死置之度外,把得失抛出胸臆。

在这种忘我无我的心境之下,却因祸得福,條地与精神巨茧建立起一种玄妙奇特的联系,竟能藉由精神巨茧的神奇感应力,将周围的一切了然于胸。

不得不说,希恩今天颇有一洗颓气,否极泰来之兆,当真走运走到了极点。

这时,黑袍青年只要将精神力,稍微在巨茧上打个转,希恩就像无尽旷野上的孤树一样,是那么的鹤立鸡群,卓然伫立,哪能再逃黑手。

可惜黑袍青年此刻已无暇他顾,力有不逮。

原来黑袍青年与黑衣人首领,早已建立起一道微妙的精神联系,一旦黑袍青年遇险,黑衣人首领便会在第一时间生出感应,以便出手助他化解险情。

哪里料到黑袍青年首次出来执行任务,便碰上生命当中第一次命悬一线的遭遇。危中出错之下,不单帮了希恩一个大忙,更是让黑衣人首领暴露了身形。

更为不幸的是,他们的注意力,均一直集中在屋内几个人身上,以致全然察觉不到,早已隐伏一旁,窥伺着屋内状况的蓝袍中年。

蓝袍中年如那冷静沉着的猎人,极具耐心地等待那可供全力出手,瞬间掌控大局的战机。

本来莉莉丝和瓦帝斯两人的联手一击,并不足以令黑衣人首领有所顾忌,心生旁骛,甚至连阻拦黑衣人首领一下也难以做到。

但是两人的攻击,却偏偏收到了意想不到的神奇效果。

他们最难以应付的对手,并不是黑袍青年,而是随时可以在黑暗中突然出手,瞬间夺人性命的黑衣人首领。

蓝袍中年的发难时刻,显然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一出手便打乱了一切,就如妙手偶得之的一记妙棋,把整盘已成定局的棋势,巧到了毫颠般逆转了过来。

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蓝袍中年那排山倒海,怒涛裂岸般的气势,竟可撼动精神意识。

黑袍青年受到蓝袍中年的气势冲击,整个精神世界,亦禁不住一阵动荡震颤。

慌急之下,心早已乱成一团麻,哪里还顾得上精神巨茧。小命要紧,黑袍青年的全副心思,都立马放在已变得不受约束、激荡四窜的精神异力之上。

一旦精神异力成了脱缰野马,四冲乱撞,黑袍青年就算身体无碍,只怕也会变成白痴一个。

希恩因缘际会之下,再逃大难。

但要是让黑袍青年回得神来,到时即管天神下凡,亦未必能够打救希恩一命。

蓝袍中年似乎是希恩命中的贵人,不断为他带来好运道。

疑梦似幻的万千剑qì

,不但令黑衣人首领疲于应付,难以援手,还再一次神乎其神,机缘巧合救了希恩。

蓝袍中年威力无边的逼人剑qì

,莉莉丝含怒出手的双色星光,瓦帝斯极寒极冻的千百道冰针,俱一股脑击在无从躲避的黑袍青年身上,他哪能再有生还之理,登时死得不能再死。

人死如灯灭,灵魂意识自然开始消散,纵使精神修为再怎么高明,也不能阻挡半分,拦截毫厘,就如日出日落、大自然四季更替那般,大势之趋,锐不可挡,根本没有回转的余地。

当黑袍青年的灵魂意识完全涣散,庞大的精神之力,便再也不能立足于他体内,亟待一个宣泄出口。

而希恩的身体,无疑一下子成了那道仅剩的出海口。

于是精神之力挟着希恩的意识神智,海啸山崩般倒冲而回,逆流而归,希恩不耳鼻溢血才是怪事。

对于刺客来说,就像那藏在阴暗之处,伺机而动毒蛇,务求一击致命。暴露身形的一刻,必定是实施雷霆一击的刹那,一击得手,自是随即远遁千里。

阴差阳错之下,猎人反成了猎物,被蓝袍中年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要知高手过招,胜负往往会于电光石火一瞬间分出,谁能首先奠定胜机,几乎就成了不可逆转的结果。

黑衣人首领也够了得,临危不惧,遇变不惊,身子先是一扭一旋,灌满劲气,泛着幽幽寒光的千百道飞刃,当头迎上了蓝袍中年袭体而来,摧崖裂海的万千剑qì



两者相击,并没有惊天动地的震响,反而至静至笃,斗气毫不外漏,没有一丝浪费,显然两人均已达致斗气收发随心,控zhì

自如的无上境界。

黑衣人首领虽不落下风,但终究只是被动反击,危中奋起,而蓝袍中年人却是智珠在握,蓄势而发,万千蓝芒转眼海纳百川,由繁入简,化为穿山裂石,惊天动地的一剑。

黑衣人首领早已萌生退意,但只觉这一剑精气神合一,已然牢牢锁定自己,完全避无可避,委实奇奥玄妙到了极致。

当下之法,唯有拼死一搏,才有一线生机。

黑衣人首领旋即狠心一起,反其道而行之,化简为繁,漆黑无光的匕首,立时幻化出千百道森寒狠厉的幽暗匕影,绝妙之处,在于每一道匕影都有如实质,让人真假难辨。

希恩此刻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庞大的精神之力充塞脑海,随时就要爆头而亡,死于非命。

就在这要命的时刻,“叮”的一声交击之音,从外而内,伴随着无形的气势涡流,将几乎要爆体而出的满腔精神异力,死死压了回去。

脑际“轰”的一声震天裂地巨响,满溢的精神力由内而外的骇人扩势被迫终止,只能在脑海之内打滚翻腾。

大脑是一个奇妙无双的宝库,内里的思想意识世界更是无形无迹,玄奥难言,平常人自是苦于空有宝山,而不得其开启之法,一门之隔,终生徘徊于外,望而轻叹。

可眼下希恩却大难不死,后福已至。

精神之力在无处可出的情况下,辗转搅动,居然硬是将大脑宝库的门禁冲得分崩离析,并将里面的空间进一步扩展开拓。

这千古难得一见的奇遇,竟被希恩巧之又巧撞上了,究竟有何好处,短时之内,只怕谁也难以说得清楚。

希恩一步踏入地狱,已经打定输数,准bèi

放qì

,哪能料得这柳暗花明,极尽峰回路转之事,但精神洗礼岂是易与,希恩即时就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黑衣人首领拼命反击之下,挣得一丝生机,伤而不死,立时逃之夭夭,不过没有一段长时间的静修休养,休想再出来作恶。

身后软玉温润的美妙触感,鼻间馥郁甜腻的芬芳气息,将希恩恍如天际随风变幻,飘飘无所依的白云,那不知始,亦无有终的心思拉回了当前。

希恩轻握莉莉丝紧环腰际,一双凝脂般细嫩光滑的玉手,脸颊深埋莉莉丝柔顺如绸的碧蓝秀发,享shòu

着这一刻劫后余生,来之不易温馨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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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魔弓雷拳(上)

皇家竞技场

观众如潮,无一虚席

人声如雷,响彻赛场

学院再一次给所有的学员,上了别开生面,心裁独出的一课。

就在所有学员都以为中级班的越级大战,会按部就班,遵照初级班的抽签形式选出对手之时,学院却奇峰突起,再出怪招,竟让高级班的学员,挑选各自的对手,然后在竞技场上一决胜负。

执牛耳的自然就是巴特,学院年轻一代第一人,实至名归的高级班第一高手,眼下已当先登场。

试问高级班当中,谁敢轻掠其锋芒。

比桑被巴特选中,作为其对手同场竞技,不知dào

是幸抑或不幸。

能够称幸的,当然是入得巴特法眼,认为可堪一战。

而不幸的就是,任谁都知dào

,巴特成名已久,年轻一辈无人能敌,其过人之处更是多不胜数。

比桑这一战,一点也不为其他人看好。落败几乎成了唯一的下场,剩下的只是,比桑究竟能撑多久而已。

自踏上大型竞技场的一刻,比桑便已心沉若水,将所有的得失抛诸脑外。

面上毫无一丝惧色,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更是无时无刻不在试图锁定巴特,舍他外再无他物。

身姿挺拔,昂然无畏,卓立于竞技场上,与巴特遥相对望。

比桑符合流线力学的标准身材,甚至其不俗的五官相貌,都很容易让人忽略掉,只因其他人的目光会不由自主,眼不由己地,被他琥珀色,如拥有龙睛竖纹的瞳孔所牢牢吸引。

一睥之下,心弦震动,从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以致其相貌身材,反而被人淡出视线。

比桑双手纤长有力,指尖上的皮肤,一点也不像其他弓箭手般长满老茧,反是晶莹如玉,恍如初生婴儿细腻润滑。

此刻,左手挽着银色魔弓,右手搭在背后的箭筒尽头,手指不住律动,似在挑选着合适的箭矢。

若说比桑的吸引力,已够引人注目,那么巴特无疑更令人心生向往,难以挪开目光。

肩广腰窄,双臂修长,身材魁梧英岸,挺立如松,不动时仿山似岳。

额头方圆明润,剑眉斜飞入鬓,虎目雷芒隐现,威棱四射,鼻梁高挺,唇若抹珠,气度从容,神闲意定。

背后四尺长剑,藏在古色古香的剑鞘之内,挂于肩际,却似游龙于渊。将出非出间,已令人捉摸不定,凛然杀气,更似脱鞘而出,逼人致极。

两人当下虽未交手,但一股虎踞龙盘的惨烈气息,已悄然而生,弥漫场上。

看得观众席上的众人屏气凝息,全神注目,不敢有所错过。

要知dào

学院众人,已经足足有两年之久,没有见过巴特拨出身后之剑。亦即是说,这两年之内,竟没有任何一个挑zhàn

者,可再值得巴特拨剑出鞘。

巴特咧嘴一笑,露出与古铜色肌肤截然相反的亮白牙齿,剑拔弩张的逼人气氛,竟仿佛随着这一笑,突地冰消瓦解。

看着在自己气势压迫之下,仍能忍住不率先出手的比桑,巴特目露欣赏之意,轻笑着道:“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出手吧。”

要是另一个人,如此大气地对着比桑这般说话,别说是比桑,就是场外的观众,都会认为他满口大话,大言不惭。

倘若说话之人是巴特,那自然是另一番境况。

只要出自巴特之口,便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认为那是狂言口出,恃才傲物,反倒觉得那是再理所当然不过之事。

比桑通过种种心态变换,配合着协调的动作,才营造出一种可与巴特分庭抗礼的惊人气势。

但此番千辛万苦才换来,势均力敌的气势对垒,却被对方有如泯灭恩仇的轻松一笑,化解得毫无影踪。

仅从这一点,已足以看出巴特在气势的运用上,确实要比他高出不少。

比桑自从进入学院以后,巴特之名就如贯耳之雷,不论走到了学院哪一处角落,都似能听到学员对他的崇慕赞赏。

直到这一刻,亲身站在巴特面前,比桑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巴特有如恣意汪洋般深邃不可测的可怕实力。

眼前的巴特宛如无尽延伸,无有止境的崇山巨岭,不单给他带来了高山仰止一般的感觉,同时还夹杂着一种使人喘不过气来,沉重无边的压力。

巴特这座巍峨高峻的雄山,既似是变得越来越高耸挺拔,直入云霄,也像变得越来越沉重,仿佛压顶而至。

假若这时再不出手,连比桑自己也怕再亦提聚不起出手的勇气。

巴特虽是不八不丁,一动不动地挺立原地,但那无形无迹,难以言明的凌厉气势,却如那一浪更胜一浪,似可穿石裂岸的怒浪狂潮一般,源源不断,绵绵无穷,一刻不休地冲击着自己。

比桑甚至感觉到自己,似已成了那一叶无依无靠木筏孤舟,在狂风骤雨,水雾腾空,巨浪翻滚,惊涛接天的无边之海当中,载沉载浮,飘摇欲坠,眼看着就要随时木折舟倾,永埋深海。

难怪高级班三强之争中,所有人均对其敬而远之,不敢敢随意靠近。

光凭这如大漩涡一样,使人有力难使,霸道无双的骇人气势,已足以让敢于上前挑zhàn

之人心胆俱裂,意乱神慌。

巴特的强dà

远远出乎比桑预料,即管使劲浑身解数,恐怕也未必能伤到对方。

这样不怕伤害到对方,又可以让他尽展攻势,全情发挥的完美靶子,实属难求。

既然若此,比桑哪会再有一丝迟疑,信手从身后的箭筒,拈出三支利箭。

这三支箭矢大有名堂,而且颜色各异,一为鲜红,一为青蓝,最后的是黝黑。

鲜红箭矢,长约三尺,箭镞为圆锥形,头锐底丰,箭杆材质独特,呈现出一种如鲜血一般的殷红色。

十字型的尾羽更是毫无一丝杂色,亮丽夺目,箭栝处镶嵌着一颗红色魔晶,使得整枝箭矢更形红光彤彤,当真引人注目之极。

青蓝箭矢,长约一米,箭镞呈长条形,安有三刃棱,棱刃前聚成锋,簇锋小而锐,带有血槽。

箭杆附有螺纹,尾羽更是由三片蔚蓝的飞羽旋绕而成,箭栝处装有一颗细小的青色魔晶。

青蓝箭矢在拱顶的魔法灯光映照之下,像不停转动一样,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奇特动感,仿佛随时就要脱手而飞。

黝黑箭矢,长三尺,箭头为扁平锐三角,顶角细小如针,通体乌黑无光,箭尾部分却一反常态,不见安装尾羽和箭栝。

如此怪异的利箭,场外的观众还是首次见着,不由得大为惊讶。

要知箭矢在飞行过程当中,想要保持平衡和稳定,尾羽委实发挥着至关重yào

的作用。

因此,尾羽的材质、制式、所取位置,无一不对的箭矢飞行,起着莫大的影响。

而箭栝更是扣弦发箭之时,最为受力的一点,普通箭矢对于箭栝选材无不重之又重。

偏偏比桑这支箭矢却连尾羽、箭栝都一一省下,怎能不让人大跌眼镜,不知所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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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魔弓雷拳(下)

魔弓手之所以有别于其他弓箭手,就在于他所使用的每一支箭矢,都不假借他手,是由自己千锤百炼打造而成。

每一支箭矢,俱是量身定做,使之最符合自己的使用习惯,箭矢上任何一个部分的特性、结构、功用都已了然于胸,从而能发挥出每一支箭矢的最大功效,这些远远不是一般箭手可以与之比拟。

同时,魔弓手身体里面拥有一股奇特的能量,既非魔法,亦非斗气,却能通过魔弓将其传达到箭矢之上,使箭矢更为快捷迅速,亦更为锋锐难挡。

行走于大陆之上的成名魔弓手,一直只有十名,不过这些人均是实力了得,赫赫有名之辈,纵使千里之外,也能取人性命,远程之王的美誉,自是不胫而走。

魔弓亦因此名列众多远程武器之首,一弓绝尘。

传说魔弓手代代相传,每代仅传一人,而且从不外传。

当一个新的魔弓手扬名大陆的时候,必然就是另一个黯然谢幕的一刻,大陆上的成名人物,永远不会超过十这个数。

比桑弯弓搭箭,拉弦如满月,一丝丝奇异的青色能量,條地在魔弓上流转不息,神mì

魔纹像被点亮,令得整个魔弓益显神mì

玄奥。

嗡嗡弓弦震响,三箭齐发,成倒三角形,分袭巴特双肩、胸口要位。

这离弦之箭当真快如惊鸿,疾若飞星,转眼已到巴特身前,箭上无比锋锐的气息,已临体而至。

当希恩聚精会神,目不转睛看着台下情形之时,灵觉忽地大增,在无意之间,竟又进入到早上那种莫可名状的境地之内。

别看三箭同出,其实三支箭矢速度不一,隐隐形成了一个让人无论如何躲闪,都难免要坠入其中的无形箭网。

速度最快的,当属袭向巴特右肩的青蓝色箭矢。

青蓝箭矢像一点也不受到空气阻力一般,转动螺旋间,越飞越快,竟然要比红色箭矢快了半支箭的位置,比起黝黑箭矢,更是快了将近一箭的距离。

红色箭矢却似是经过空气的摩擦,越发红亮,其上的温度突然高得吓人,所过之处的空气,都仿佛被其烫成一股又一股的热浪。

黝黑箭矢最是平淡无奇,毫无出彩之处,让人一时之间,也难以猜出它的具体效用。

看着三支错落有致,于没有成规之中,隐现杀机的利箭,巴特面如止水,处变不惊。右肩悄然微沉,轻易让过了蓝色利箭的箭镞,接着往上一拱,肩头重重撞上箭杆。

整支蓝色箭矢几乎弯成了九十度,登时被撞得直飞高空。

紧跟着往左横移一步,右手闪电探出,拇指和食指雷光乍现间,已牢牢夹住了近在眼前的红色箭矢,这时黝黑箭矢才擦着巴特的右臂而过,然后狠狠击在防护结界之上。

一圈能量涟漪随之荡开,显然这貌不惊人的黝黑箭矢,才是真zhèng

的杀着所在。

一系列动作均快到了极点,妙到了毫颠,让人目不暇接,同时却又给人一种举重若轻,拙能生巧的神奇感觉。

就在众人以为比桑这一次攻击,要无功而返之际,给巴特撞上了半空的蓝色箭矢,这时角度微变,猛然加速,竟直射巴特脑颅而去。

而比桑却好像未卜先知一般,一眼也不去看蓝色箭矢,左脚往前微伸,沉腰立马,横弓于胸前,弦满似将溢。

黄色箭矢,应响而出,如迅豹奔袭,飞也似地直取巴特而去。

信手再取一白色箭矢,搭箭上弦,弯弓劲射,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毫无一丝生涩迟滞之处。

白箭后发而先至,流星赶月般追上黄箭,两箭成同一直线,不差一分,也不少半寸,显示出比桑无与伦比的箭技控zhì

能力。

白箭从后重重击上,黄箭外壳即时破裂碎散,露出了隐藏其中的金色短箭,白箭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由高速飞行突然变成静止不动,然后直往地上掉去。

金色短箭仿佛得到了一股焕然的新生力量,旧力添新力,速度激增,再上一个难以测量的台阶,直射巴特的右胸。

比桑发箭的时间老练至极,恰到好处,正是巴特刚刚站定身型的,处于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际。

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魔弓手或者对于其他远程职业,或者是个致命的威胁,但是对于他巴特来说,就跟街头变戏法的魔术师,压根没有多少分别,教他完全提不起一点兴趣。

带着淡淡的失望之意,随手丢掉手中的红色利箭,巴特脚下电光顿生,紫芒缭绕,嗤嗤震响,真有如风雷齐鸣。

一步踏出,竟似缩地成寸,转瞬就来到瞳孔剧烈紧缩,面现惊颤,一脸不敢置信之色的比桑身前。

金色箭矢自然因为巴特的突然发难,失去目标,化作一道金光射在了防护结界之上。

其内蕴含的可怕穿透能力,甚至把防护结界狠狠击穿,大半支箭矢竟已卡在了里面。

蓝色箭矢则因为失去了比桑的箭意感应,直坠而下,迅速没入地面,仅仅留下一段还在微微颤动的箭尾。

巴特右手五指内握,一拳缓缓击出。

如此朴实无华,大拙莫名的直拳,落在比桑眼中,却是有如乌云压顶而临,叫人透不过一丝气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一下子抽空,四方八面均生出一股庞大的挤力,严丝合缝地逼压着自己。

天上地下,竟似再也看不到其他景象,只剩下眼前沉重如山的一拳。

在这种铺天盖地,不容一物的拳势之下,比桑根本无法躲避,而且时间上,更是不容他作出闪避。

千钧一发的生死瞬间,比桑仅仅来得及勉强撑起胸前的银弓,提聚体内的能量护住心脉。

拳弓交击,让比桑大出意料的是,巴特这一拳表面看来沉重无比,威势难当,其实内里却轻绵无力,虚虚荡荡,恍似不含一丝斗气。

那种踏空般用错力度的空落感觉,当即就令比桑胸口奇闷,气息不畅,难受到了极点。

这种感觉仅仅维持了一瞬间,下一刹那拳力骤变,斗气蓦地一吐,一股狂猛无俦的雷系斗气,仿佛九天怒雷穿透重重相依,层层堆叠的厚实铅云,电光石火般,喷薄而出,直劈而下。

压抑到了极致之后的张狂爆fā

,其势委实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一口鲜血再也忍受不住,狂喷而出,魔弓脱手而去,比桑的身子更是如同炮弹一般,身不由己地应拳击飞。

轰然巨响,直撞得身后的防护结界,泛起一圈又一圈,经久不息,不住扩散的能量涟漪。

足足过了好半响,比桑似乎遭受重创的身体,才歪歪斜斜地顺着防御结界往下滑倒。

比桑只觉全身剧痹,四肢麻木,别说是坐起来,就是连动一下指头都无能为力。

虽然此刻狼狈不堪到了极点,比桑的头脑却是异常清醒,鹰目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远处岿然不动,如山昂立的巴特,心中不禁涌起了难以言说的悸动。

巴特显然早已手下留情,否则这如雷霆怒落,石破天惊的一拳足以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如此神妙莫敌的一拳,竟可由人使出,简直从所未见,闻也未闻,骇人至极。

更难能可贵的是,巴特的斗气竟通过自己的身体,倾泻到了防卫结界之上。

这份收放自如,随心随意的斗气操控能力,不问可知,已然达致炉火纯青的境界,也就难怪能保住自己一条性命。

雷系斗气万中无一,能够将如此桀骜不驯,难以驾驭的雷系斗气,修liàn

到了这般程度,巴特可算是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第一人。

学院年轻一代第一强者名实相符,甚至犹有过之。

巴特这雄浑天成,妙至颠毫的一拳,的确让希恩大开眼界,看得如痴如醉,过目定当难以忘记。

在希恩亲眼看过的所有招式当中,或许只有疑幻似真,如海如涛的深蓝之剑方可更胜一筹。

赛果不宣而知,“巴特”之名再次震响全场,其势之盛,其声之巨,大有掀翻竞技场拱顶,直达云霄之势。

希恩心想,假如此时站在竞技场上的不是巴特,而是他希恩,那该是多么美妙难言的事情。

可惜对于他这个废物来说,那只是镜中花,水中月般不切实jì

的幻想,毫无希望可言。

听着如潮的欢呼呐喊,看着汹涌的激昂群情,希恩心潮起伏,以往所有热切的渴望和期待逐一浮上了心头,只是它们都一一被冷酷无情与不能接受的悲惨命运彻底粉碎,尽成泡影。

哽咽难言之下,脑中忽然溢满了说不出的落寞与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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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双姝争妍(上)

虽然巴特在希恩思绪纷飞之际,于众人响彻云霄般呐喊声中,已泰然步出大型竞技场,但是场内的观众,似乎一点也没有由于巴特的离开,而热情有减,盛情转冷,反变得翘首期盼。

皆因下一场战斗,是在美丽动人的莉莉丝和火爆炫目的黛安之间展开,两人究竟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众人自是急不及待,心驰神往。

如云秀发似瀑泻落在双肩后背,随着莉莉丝轻移的莲步摇曳生姿,在光彩夺目的魔法灯光照射下,更显千娇百态,委实动人至极。

身型高挑优美,曲线如山峦起伏,似绿水蜿蜒,风姿绰约,妍态迷人。

眉如新月,黛如远山,眸含秋水,玉容天生丽质,完美无瑕,使人魂为之夺。

梨涡旋现,浅笑嫣然,甜入心扉,在秀美娇绝的笔直鼻子衬托下,更显眉目如画,容颜如诗,美的让人屏神凝息,怦然心动。

虽说莉莉丝名花有主,但观众席上的人,均打心眼里看不起希恩,认为希恩根本不是可以衬得上红花的那片绿叶,配做莉莉丝的男友。

只有声名显赫,实力超凡的人,方才配得上拥有如此绝代天娇。

至于竞技场另一边情形,却是让众人哭笑不得,讶然无语。

黛安螓首低垂,霞染双颊,两朵彤云延至耳尖,仿佛第一次碰上这种人山人海的大场面,眼帘半闭,不敢抬头,如樱玉唇紧紧相抿,一副含羞答答,怯场不已的模样。

当纤足迈上竞技场台阶之时,可能由于心不在焉,又似被场中盛情所惊,差之毫厘之下,一步踏空,不禁惊呼出声。

只是重心已失,黛安慌忙当中,表现得跟不修斗气,不懂武技的普通少女并无两样,身不由己地摔倒地上。

这一着果真大大出乎众人意料,谁也想不到,黛安一上场,竟当众出了个大丑。

虽是滑稽得诱人发笑,但众人偏偏只是保持缄默,不苟言笑,甚至笑点过低之人,亦是不敢放浪形骸,爆笑出声。

苦忍之下,那想笑不敢笑的难受模样,确实搞怪之极,可能比摔倒的黛安更为逗趣。

要知dào

,外表娇羞不堪的黛安,一旦动起手来,绝对跟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截然相反,相去不知几何。

打得起劲的黛安,更是六亲不认,生人勿近。

当实力强dà

到了某个层次,哪怕是指鹿为马,其他人亦要甘之如饴,欣然应诺,可况眼下只是忍笑而已。

观众席上的众人,自是慑于黛安以往的雌威之下,不敢妄自发笑。

在现场怪异的气氛下,黛安芳心大乱,经过好一番手忙脚错之后,才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足足歇了好一会,始能站定身形。

玉首自然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光本已薄无可薄的面子,垂得更低更沉。

难得一见的五官相貌,平常还能勉强窥得个大概的轮廓,此时即便连轮廓,都缘悭一面。

仿佛经lì

了重重艰险,走过了万水千山一般,黛安好不容易才来到台上,怯弱万分地与莉莉丝相隔十米而站。

黛安原先一直绞动衣角的素手,慢慢往上移动,当接触到缠在腰间的红色长鞭之时,娇躯忽地微微一颤。

登时有如一股飞泻而下的激流,奔腾不休地注入了平波如镜,静如处子的心湖一般,溅起了无数水花,漾起了无数涟漪,卷起了轩然大波。

玉首缓缓往上扬起,黛安的气质竟然随着玉首的抬起,正一点一点悄然改变着。

在玉首完全挺起的一刻,原来娇怯羞涩的气质早已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自信,巾帼不让须眉的飒爽英气。

一双修长挺直的美腿,在犀牛皮制成的长裤和同质长靴配衬下,益显纤长匀称,弹性十足。

红色的紧身武士劲服,将火爆迷人的身段,勾勒出一道惊人之极的曼妙曲线。胸前的一对玉兔,似是随时要裂衣而出,极尽峰峦起伏之能,触目惊心,诱人万分。

小麦色的藕臂,从无袖的武士服伸延而出,内里隐隐透出一种健康婀娜的红润。

齐耳金色短发像是因为气质的转变,变得稍稍长了一些。

唇如明珠点绛,衬上光洁明媚的玉颊,再添成熟艳丽的风情。

秀眉斜飞入鬓,配上像万里无云,一望无痕的天际,那光彩夺目的蔚蓝色灵眸,真如一汪清泉,波光盈盈,内里更是智能闪动,顾盼生妍。

黛安的艳色绝对不在莉莉丝的美貌之下,纵使有所相差,估计也只是稍输一逊。

但黛安之名却不列入学院群芳谱之上,可见好事者对她的确是畏之如虎。

黛安好像拥有双重性格似的,自摸上长鞭的一刻,仿佛脱胎换骨,换了个人一样。

眨眼间已摇身一变,从一个青春焕发却爱害羞,怕见人的妙龄少女,一下子变成了洋溢着成熟气息,艳比天上朝阳的女强人。

如此迥然不同,截然相反的气息,居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要不是黛安依然站在场上,不认识她的人,恐怕都会认为黛安已被偷龙转凤。

三米三的长鞭如灵蛇出洞,从仅堪一握的小蛮腰盘缠抖出,一圈鞭浪,从鞭头一直蔓延到鞭尖。

“啪”的一声清响,鞭尖击在地上,平整的地面,即时被刻下了一道深深印痕。

“给老娘放马过来吧!”黛安左手叉腰,右手持鞭遥指莉莉丝,凤目一瞪,娇咤出声。

嗓音圆润,韵味独特,偏是说出来的话,叫人不禁头皮发麻,一阵恶寒。

若是衬上黛安当下不怒自威的勃发英姿,雌威彰显之下,着实气势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幸好莉莉丝也不是没有任何心理准bèi

,否则光凭黛安变脸似的气质转化,就会让她大吃一惊。

试问一个人还处于惊讶当中,猝不及防下,怎能防备突如其来的气势冲击。紧接下来,自会毫无疑问地,被黛安突然变得凌厉无比的气势所慑。

如此一惊一慑之下,总体实力不知还能发挥出几成来。

莉莉丝却像一点也没有被黛安凤目圆瞪,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倒,反而突地露出一个犹如百花怒放的甜美笑容。

“请黛安姐姐多多指教。”声似空谷幽鸣,悦耳醉人,让黛安很难继xù

“恶言”相向,甚至连恶形恶状的行为举止,仿佛也因为这句话,而有所收敛。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可况笑的还是一个唤她黛安为姐姐的小美人。

两女甫一接触,虽是没有真个动手出击,激烈交锋起来,但两女却在别开生面的层面,扎扎实实的拼了一记。

无论相貌才智,动作神态,还是词锋句语,唇枪舌剑,甚至精神气势,都已毫无花假地撞出了火花。

莉莉丝亦只是凭着优雅动人的气质与无懈可击的心态,险险胜出了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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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双姝争妍(中)

黛安的长鞭威胁极大,只要让她随意往前走上几步,便能轻而易举地将莉莉丝卷入她的鞭势范围,接着迎接莉莉丝的,将是她狂风暴雨般的凌厉鞭击。

此战的关键,在于距离的控zhì



莉莉丝既要避免被黛安的鞭势笼罩,又要将黛安击败,个中的难度着实不是一般大,只是想想也叫人头痛不已。

要保持那种玄之又玄的距离感,必定不能陷入被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奥术魔法利攻不利守,在这种情况之下,唯有以攻代守,创造一举败敌的胜机,方为明智之举,上上之策。

一旦想通了此点,莉莉丝心头仿佛被瞬间点亮,变得通透明澈。

但第一次面对长鞭这种可软可硬,远近兼宜的特殊武器,莉莉丝压根就没有一点可供参照的经验可言。

眼下亦只能边打边摸索,在战斗中寻找那可攻可避,若即若离的奇妙距离感,并在此基础上,建立那足以奠定胜果的契机。

莉莉丝当下不再多想,率先出手,以求抢占先机。

玉唇轻动间,素手往前一抬,遥指黛安。一个缓慢转动的橙色光圈,登时就在黛安脚下生成。

黛安亦是首次碰上奥术魔法,但幸好之前极为留心莉莉丝的比赛,此刻自然不难猜到,这是一种专门针对斗气武者而设,使斗气武者有力难出的绝妙招数。

虽然有所见闻,同时心里也有所准bèi

,但到来真zhèng

亲身面对之时,黛安仍是被吓了一惊。

凭着敏锐难言的战斗触觉,黛安立即便感觉到,假如自己用脚步来移动的话,平时该有的速度,会骤降四成之多。

这换了在以前,就算是跟莉莉丝交过手的人,亲口一五一十告sù

她,恐怕她也只会半信半疑。

可是这一刻的感觉,是何其的强烈,带给她心底的震撼,更是不可想象。

世界上居然存zài

着这么奥妙奇特的魔法招数,如果不是亲自体会,只怕也难以发xiàn

其中的神奇之处。

惊讶归惊讶,但绝不会吓到她黛安。

持鞭的右手一抖,红光闪烁的鞭身,便似豹尾倒卷而回,鞭尖更如灵蛇归穴,潇洒如意,一下子已来到黛安手中。

只这一着,已尽显长鞭纤巧柔韧的一面,更可看出黛安的鞭法修为,委实达致挥洒自如之境地。

黛安玉手一圈一卷,力达全鞭,顿时两截长鞭缠成一股,大概有婴儿手臂般粗。长鞭突地如象鼻擂击,往身后的地面重重砸了一下。

火系斗气随之一发即收,展现出高强精确的斗气控zhì

能力。

而黛安的身体,藉由长鞭后击所产生的强劲反冲之力,趁势前移了足足五米之多,立时大大拉近了跟莉莉丝的距离。

现在两人相隔也不过仅有五米,莉莉丝随时就要被黛安长鞭及体。

莉莉丝当真被黛安此番惊人的举动,骇得非轻。

虽是明知黛安会想方设法,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从而使得自己进入她的攻击范围之内,但黛安的前进方式,移动路线,依然大出莉莉丝的预料。

如此妙想天开的方法,来的是那样天马行空,快捷灵动。

现在只要黛安再往前两步,莉莉丝惟有使出闪现术来自保。

黛安带给莉莉丝的压力,绝对要比其他斗气武者大上好几倍。

非但因为黛安的长鞭攻击范围,要比其他武器远得多,而且她已达高级班的超强实力,简直就为这一头猛虎,凭的添上了双翼,使其更具威胁。

如果再算上黛安不输于自己的战斗天赋,灵光一现的奇招巧法,这一战可以说是,莉莉丝自参赛以来,最为艰苦和胜负难料的一役。

不过莉莉丝也不是毫无准bèi

,神mì

古远,深沉低回的音节,不断自檀口流溢而出,双紫色光坏构成的玄奥法阵,再次呈现众人眼中。

瑰美绚丽,却威力惊人。

法阵一路由小变大,巧之又巧地迎上了刚刚凌空横移,甫一踏上实地的黛安。

时间掌握得分毫不差,令黛安想闪避也无法可想,有心无力。

黛安也够了得,玉腕一甩,三米三的红色长鞭,当堂抖个笔直,斗气贯盈其上,竟硬似金石。

长鞭在眨眼间,仿佛由扶风飘摇的纤纤弱柳,一下子变成了百炼精钢打造而成的坚硬长棍,当即以开山劈石之势,迎上了莉莉丝的奥术冲击。

鞭阵交击,黛安娇躯微颤,玉面一红,但旋即已恢复过来。

这奥术冲击的威力大得出奇,完全在黛安的意料之外。

准bèi

不足,贸然迎击之下,黛安立马吃了个不大不小的暗亏,不过依然紧守阵地,连半步都没有往后退去。

吃亏之下,黛安哪敢再让莉莉丝毫无顾虑,安心意畅地尽情施展下去。

斗气直注双足,纤足一跺,火系斗气已在脚底放射激喷。

脚踩奇步,虽然脚下的橙色光圈依然故我,不受一点影响,但这时的速度,已回复到平常水准。

亏得只要再跨出两步,要是一直维持以斗气换速度的状态,即便以黛安深厚的斗气修为,只怕也会大为吃不消。

一边施放斗气技艺,一边维持身体速度,斗气的庞大消耗量,实在惊人之至。

长鞭保持刚强坚挺之态,以势大力沉的斜劈,毫无花俏地直往莉莉丝攻去。

亮光一闪條逝,在长鞭以压山撞崖之势,劈个正着的前一瞬,莉莉丝又再使出技惊四座,让人记忆犹新的闪现术。

在场的人每看一次,均大觉有不同的新感受。

这个仿佛拥有神鬼莫测之能的神奇魔法,每一次使出来,都令人不得不再次心驰神往,击节称赏。

加上莉莉丝拿捏得恰到好处的时机把握,更是让闪现术这个魔法锦上添花,再上一层楼。

莉莉丝对于场中战机的把握,确实已稳占上风,一切亦了然于心。

黛安身后五米处,莉莉丝巧然转身,姿态秀色无双,千娇百妍,使人目眩神迷。

素手再扬,竟又是一记奥术冲击,骤然袭向黛安背后。

这时黛安攻势已尽,招式已老,重手鞭法劈在了空处,那用错力度的空荡感,让体内气血一阵涌动翻腾,难受憋闷至极。

不用回头,黛安已知莉莉丝强绝的魔法,已从背后袭至。

在先机尽失,完全被莉莉丝牵着鼻子走的极端劣势之下,黛安右脚借前冲之势,继xù

往前踏出一步,窄腰一拧,玉躯一扭,长鞭竟顺势使出了长枪之技。

“回马枪”如毒龙探钻,从黛安左腰眼猛然出闸。

鞭尖斗气勃发,红光大炽,正正迎上了莉莉丝的奥术冲击。

还是同样的魔法,可从长鞭上传来的反震之力,竟是第一个奥术冲击的两倍。

黛安闷哼一声,身子如筛糠般一阵颤抖,光洁如玉的双颊,涌起了一阵不正常的潮红,过了好一会才渐渐敛去。

力拼之下,莉莉丝又再下一城。

纵使以黛安高强的修为水准,这次仍免不了落下点伤势。

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哪怕再少的优势,当累积到某个层次,超越了特定的临界点,就会蜕变成决定胜负,不可逆转的态势。

一旦这种优势确立起来,哪怕她黛安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挽狂澜于将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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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双姝争妍(下)

莉莉丝技艺的超卓,手段的高明,已然超出了黛安以往的观感。

兼且莉莉丝步步紧逼,层层推进,战法既稳中求胜,又别出心裁,委实难缠之极。

黛安眼下的情形,仿佛落入了莉莉丝巧妙布置的大网当中,成了在网中不断挣扎的蝴蝶,只能眼白白地看着大网一步步收紧,欲脱而不得。

莉莉丝神情肃穆、庄严,淡蓝的剪水双瞳里泛起了一圈璀璨的银芒,显然魔力运转已到了极致。

连身体也仿佛变得虚幻起来,像近在眼前,却又似远在无尽星空处。

银色长袍无风自动,衣袂飘飞,如瀑蓝发向后微扬,凛冽仙姿,直欲乘风而去,遨游云霄之外。

第三层的奥术冲击,已是莉莉丝目前所能达到的最高之层次,能力之极限,以往无数次艰苦的训liàn

,似乎就为了眼前这一刻。

莉莉丝忽地忘却了胜负,忘却了得失。

往日成千上百次,枯涩无比的模拟演练历历在目,一一浮现心间,令得莉莉丝好像一下子从喧嚣热闹的竞技场,回到挥洒了无数汗水的静默训liàn

场。

眼前成熟艳丽的黛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能动,不能言的古板木桩,周遭热情如火的观众也似渐渐隐去,只剩下无言的孤独,恒久远的寂寥。

素手一点一点地缓缓抬起,恍如顶着庞大无比的压力,莉莉丝周身突然银光大炽,光芒袅绕交缠间,似轻纱如薄烟。

优美动人的身姿与璀璨的银芒交相辉映,莉莉丝这刻真如女神降世,美的让人不敢直视。

黛安虽然巧妙的利用一击回马鞭,破了莉莉丝的第二层奥术冲击,但黛安却有苦自己知。

她先是招式用老,并且用错力度,然后万分危急之下,又勉强提聚斗气,迎击莉莉丝几可制胜的可怕一击。

现在纵使知dào

莉莉丝准bèi

全力出手,有心想打断莉莉丝的施法,也因为之前被莉丝处处压制,着着占优,一时三刻之内,斗气实在难以回复过来。

当下非但毫无再击之力,而且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莉莉丝悠然施展魔法。

在莉莉丝由一点一滴优势累积,叠加而成的战机之下,黛安终于被逼转攻为守。

新生与久远的交替,优雅与庄重的同奏,幽美与玄秘的和鸣。

古老庄严,肃穆辽远的咒语,被莉莉丝如黄莺出谷的绝美声线咏颂而出,的确教人闻之赏心,听之难忘。

第三层奥术冲击,仿能通古达今,从遥远恒久的星空,穿过漫漫的时空通道,扭曲时间一般,无视一切的距离,以常人完全不能猜度的奇特方式,直接降临黛安身前。

法术已完全锁死黛安,根本不予黛安退避的空间——既不能左右横移,又不能向后退开,只能往前力敌死拼。

望着当真有如跨过时间与空间的界限,临体而至的惊天动地一击,黛安脸上的神色,霍然变得无比凝重。

从来没有一个魔法,可以令黛安心生恐惧,但面前耸人听闻的骇人魔法,不单予她一种极度危险的惊悸感,而且还叫她从心底深处,不住生出丝丝瘆人至极的寒意。

当前的杀着,要是处理不好,连强如她黛安,估计也得重伤倒地。

黛安凤目猛张,一声怒咤,斗气如山洪爆fā

,坚硬刚挺的长鞭登时由极刚转为极柔,从直变圆,化成数匝鞭圈,聚拢胸前,转而一圈接一圈如眼镜皇蛇盘旋击出,往奥术冲击迎去。

软硬柔刚,转换之间,竟可随心承意,浑然天成。如此鞭法,着实出神入化,变化万千,莫可测度。

长鞭与奥术冲击相互交击,黛安当头如遭雷殛,全身斗气被震得有如盲头苍蝇般,在四肢百骸间的经脉胡冲乱撞,所过之处,有如火烧,辣辣作痛。

五脏六腑似要反转过来,刀剐一样剧痛难熬,眼前金星直冒,视角模糊,隐隐发黑。

一丝鲜血禁不住溢出香唇,顺延而下,黛安本应光洁玉润的容颜,此时却展现出一种莫以名之的别样凄艳。

纤足亦经受不起庞大的冲击之力,往后挫退,足足连退两步,才堪堪煞止退势,两人的距离当即拉开到七米。

要知世界上并不存zài

十全十美的魔法,就像人无完人,物无完物一样。

一个人哪怕外表再完美出众,内心世界里也可能存zài

着这样或那样的破绽。有的人可能仅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破绽,有的人却可能拥有一个巨大的心灵缺口。

何况芸芸众生里面,并不是每一个人的外貌都毫无缺点。

但正是这形形式式,各有特色的缺点,才会长出百样人,让大千世界变得更丰富多彩,拥有无穷多的可能性,充盈着无比动人的意义。

也正如一块外表光滑圆润,色泽晶莹剔透的美玉,那一点仅可微察的瑕疵,经过匠人的别出心裁的雕琢,最差的一点也可能成为最美的一点。

而奥术冲击同样有着一个不可弥补的致命缺点,每叠加一层,虽然威力成倍增加,但是所消耗的魔力也随之水涨船高,与威力成同样比例上升。

亦即是说,以倍增的魔力消耗,等价换取同等程度的威力增幅。

此刻,莉莉丝的魔力仅剩下三成,充其量只能再多施展一个第三层的奥术冲击,魔力便会全然告罄。

到得那时,莉莉丝的处境只怕与砧板上的肉无疑,任得黛安随意宰割。

黛安斗气修为的强悍程度,的确远远大出莉莉丝所料,连第三层的奥术冲击,似乎也仅能让黛安受伤吐血。

不过莉莉丝亦只能从表面情形,来推测黛安的这时伤势,内里的真实情况究竟如何,恐怕也只有黛安自己才知dào



莉莉丝现在所能使出的最强魔法,就是勉强叠加到第三层奥术冲击,如果连最强魔法也不能凑效的话,莉莉丝只能举手投降,宣告认输。

比赛战至这刻,莉莉丝唯有豪赌一把。

赌黛安的伤势,没有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赌黛安只是在掩饰,甚至在死死压住将要爆fā

的严重伤势。

黛安玉手轻拭唇边瞩目的血迹,暗中深吸了一口气,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体内的伤势。

假若莉莉丝再来一击,跟刚才一模一样,威力大得惊人的魔法,她恐怕就要躺在地面之上,伏地认输。

黛安确实不敢相信,一个初级选手,竟能将她逼到这般山穷水尽的地步,偏偏事实就在眼前,轮不到她不信。

无奈之下,惟有连忙施展秘法,压下体内严重的伤势,但往后的五天之内,休想再跟人动手,否则便会落下不可痊愈的旧伤。

黛安必须抢在莉莉丝施展出下一个魔法前,将莉莉丝击败。

而莉莉丝剩下的魔力,亦仅够最后一击,此后甚至连撑起一个魔法盾,所需的些微魔力也不会再有,自然也要赶在黛安长鞭袭体之前,将黛安彻底击倒。

双方成败与否,就尽在这最后一击。

趁着莉莉丝念诵咒语的当儿,黛安匀称曼妙的身姿,轻曳扭摆间连进两步,这两步虽然看来轻盈灵动,但每一步竟都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足印。

当第三步踏实的时候,红色长鞭上已火芒流转,像拥有炽热的生命般,霍地直往下潜,紧接着贴地如灵蛇滑行。

长鞭按着某一诡异神mì

,却又仿佛隐含至理玄机的奇特轨迹,曲线前行,每一轻微难察的弯曲过后,速度都骤然急速狂增。

鞭势来得快若电闪,弹指之间,已来至莉莉丝脚下一米处。

毫无征兆之下,鞭尖突地斜标而上,直射莉莉丝咽喉。

如斯神乎其技,真叫人叹为观止。

之前莉莉丝每一次施展魔法都游刃有余,气定神闲,让黛安有力难使,处处落入下风。

黛安拼着受伤,终于打破了局面,就像蝴蝶挣脱了蛛网,再次振翅高飞,遨游蓝天。

莉莉丝的第三层奥术冲击终究慢上一线,眼下只怕还没来得及击到黛安身上,黛安灌满斗气的长鞭,就会先让她先一步败北。

棋差一着,功亏一篑。

假如是生死相搏,莉莉丝这一击,毫无疑问会往黛安身上击去,拼个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

但眼前只是点到即止的赛场比试,自然没有拼个你死我活的必要。

心念电转之际,莉莉丝只好转移目标,将第三层奥术冲击击向鞭尖。

魔力即时告罄,点滴不剩。

莉莉丝周身银芒越渐趋淡,转瞬已完全消失,脸色條地转白,不见一丝血色,楚楚可怜之极。

体内不住传来一阵又一阵空虚飘荡的感觉,疲劳更是逆袭而上,眨眼蔓遍娇躯,要不是凭着一股不屈的意志支撑,只怕就要软倒地上。

无法估测的可怕力量,在悄无声息中,竟将竞技场的地面犁了个一米见方的深坑。可以想象那种摧毁力,打在人的身上,会是怎样一种光景。

黛安斗气满盈的长鞭,仿佛也在这种无可抵御的洪流之下,毫无着力,随波逐流,似一片轻羽般被山岳压顶,埋在了深坑里面。

就在众人以为黛安以力敌力,被莉莉丝击败之时,刚刚还像死蛇一样瘫在地上的长鞭,突然苏醒过来,重获生命般,竟猛地从地上弹射而起。

刹那间已到莉莉丝咽喉要害处,鞭尖处红芒伸缩不定,如毒蛇昂首吐信,吞吐不止。

鞭法可柔可刚,可轻可重,软硬如意,精妙绝伦。

斗气收发自如,随心随意,掌控入微,炉火纯青。

黛安这一手鞭法,着着都叫人看得目眩意迷,心驰神往。

“多谢黛安姐姐手下留情,我认输。”莉莉丝一点也不气馁,能够跟黛安这样高明的对手交锋,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何况这一战获益良多,使莉莉丝清楚地看出自身有待提高之处。

“哼,算你识趣。”说着,玉容红光又现,旋即敛去。

黛安并不像表面那样风光从容,重伤之下再使出活灵活现,亦真似假的无双鞭法,一下子伤上加伤,只不过当下硬是被黛安压制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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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两冰对垒

黛安与莉莉丝在观众无限惋惜当中退下场来。

无论是一体两面,性格截然不同的黛安,还是国色天香,美貌与实力并重的莉莉丝,均给众人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

希恩满脸担忧地看着脸容苍白,莲步慢移,从幽暗的过道,回到观众台上的莉莉丝。

心中不禁怜意大生,急步上前,不顾莉莉丝的娇嗔不依,大手环过不堪一握的纤腰,半抱半扶地伴着莉莉丝向座位走去,空留下满场如刀锋一样,仿佛要杀人似的妒忌眼神。

莉莉丝玉额微抬,轻摇螓首,灵动传神的波光深深倾注在希恩眼里,梨涡浅笑间,已乖巧地向希恩报了个安然无恙的眼神。

莉莉丝在希恩的撑扶之下,总算无惊无险回到观众席上的座位,只是还没等她坐下,院长低沉平缓的声音,却忽地传了过来,道:“坐下冥想。”

院长让人不自觉沉迷其中的瞳孔里,隐隐透出深邃莫测的智能光芒,扫了莉莉丝一眼,淡淡地道,“当魔力耗尽之后,立即进行冥想,魔力增长的速度要比平时快,这就是‘极限增长’,好好体会吧”。

说完,不管若有所思的莉莉丝,径自合上了双眼。

希恩突然感觉到,当院长张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环境似是條地一变,自己竟像身处一片奇异诡秘的星空之内。

但还没等他仔细体会,这一片来得诡秘的星空,就随着院长眼睛的闭上,一下子消失不见,而他也不得不从那个难以言喻的空间里面,急坠了出来。

这在以前,根本不可能发生,他只会觉得院长的眼睛,特别引人注目,触之难忘。

而院长的奇人奇行,更是深深地震撼了希恩。

院长似乎觉得面子压根不值一钱。作为莉莉丝的导师,莉莉丝的赛场落败,也可算是在无形中落他的面子。

可是院长仿佛一点也不把莉莉丝赛场的胜负摆在心上。

不单没有因莉莉丝的失败而去责怪、追究,而且也没有鼓励和安慰莉莉丝,甚至连一些导师该做的战后分析,招数运用等都没有去细说。

反是仅仅道出了,眼下莉莉丝最应该做的事情,然后便听之任之,一切任由莉莉丝亲身面对,自主抉择,毫不横加干涉。

或许正是院长这般别出心裁的教育模式,才能培养出莉莉丝这样独具一格,潜力惊人,风华绝代的奇女子。

连家长都不能一直伴随在孩子身边,陪他走完全程的漫漫人生路,何况只是人生旅途,匆匆停靠,仅有一站之缘的导师。

院长虽然以身作则,竭尽所能教导莉莉丝,但并不宰制莉莉丝,抹杀她的个性,限制她的自由,让莉莉丝成为一个没有主见,毫无生之气息的扯线娃娃。

相反地,任得莉莉丝独自面对人生当中的风风雨雨,成败得失,尝试在泥泞中爬起,在跌倒中前行。

他要培养的是一个焕然一新,能够独当一面,个性突出的莉莉丝,而不是单纯去复制一个如出一辙,仿佛同一模子里印出来的自己。

孤身一人而来,清影一身而归。

人生轨迹总是孤独冷清,纵有相会交缠,对于数十载的人生历程来说,亦不过是云烟一梦,转眼即逝。

偶有相知相伴,便成了孤独人生的唯一点缀,妙途生彩之处,哪怕只是南柯一梦,亦教人无怨无悔,趋之往之。

于孤独中见温暖,于平淡中见真知。

短暂平凡的人生,亦因此跌宕起伏,五彩纷呈,奇趣横生,使人毕生难忘,沉醉其中,难以释怀。

见证了生命之中最美好、最炽热的一刹那,便从此不再有憾,不枉此生在世。

“莱克·迪尔斯!”

“莱克·迪尔斯!”

字字余音袅袅,声声盈耳洋洋,由莺声燕语和奏而成的庞大声浪,绵绵无绝,如怒涛激浪般,从观众席的最后方,一直蔓延到大型竞技场之上。

一时之间,整个赛场,铺天盖地尽是莱克之名,当真未战声势已夺人三分。

只可惜,莱克的对手是冷如冰霜的瓦帝斯,不然的话,必定会收到奇效。

瓦帝斯似对周围的一切熟视无睹,不闻不问,冰蓝的双瞳,冷眼横看着潇洒风流,相貌俊伟的莱克。

场外诸女后浪叠前浪的助威呐喊,对他来说亦不过是水过鸭背,过耳即逝,完全不值一提。

瓦帝斯的全心全灵,从踏上竞技场的一刻,就舍对手之外,再无他物。

莱克看着瓦帝斯不知dào

是被冰元素冰化,还是因为天性冷然,生就得冷峻至乎邪异的脸容,心中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妒忌暗恨。

妒忌的种子,从莱克见证瓦帝斯冰系完美属性的一瞬间,已深深地埋藏在莱克心灵土壤。

随着时间的推移,岁月的沉积,因着瓦帝斯的逐渐成长,不断从后赶上,疯狂地生根发芽,长枝添叶。

瓦帝斯·蓝之名,像附骨之疽,如影随形,似毒瘤般寄生于,莱克并不如外表完美的内心世界。

嫉妒的火焰随着瓦帝斯一次次的胜利,不住火上烧油,愈趋愈烈。

当瓦帝斯名扬赛场,两人对垒阵前的这一刻,达致最浓烈的至顶峰。

由忌变恨。

莱克急切地期盼,以一场完美的胜利,来证明自己才是学院里面冰系魔法第一人,瓦帝斯这个后起之秀,根本就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人生来有美丑之别,天赋有强弱之分。

世界自古以来就不平等。

有的人出生高阀大户,名门望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豪宅大屋,穿戴光鲜,名利俱全。

有的人却生于贫苦底层,艰难困苦,曲折坎坷就如喝水吃饭一样稀松平常,每一天都与天争命,挣扎求存,度日如年的生命当中可能没有穿过一件新衣,尝过一餐温饱。

只有不平等,才会存zài

竞争,而一旦有了竞争,自然而然就会产生妒忌之心。

妒忌之心的好坏全在于一个度,也就是不平等中的唯一平衡点。

最后会导致两种结果,一个是因妒忌而奋起,化消极为积极,创造另一种的成功;另一个自是过犹不及,不能容忍别人超越自己,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其他人也别指望可以得到,不但毁掉自己,还想毁灭他人。

不幸的是,莱克并不是第一种。内心的缺陷令他的理智开始偏离,妒忌的毒火已然将他淹没。

不太理智的莱克,对上谋定而后动,机变百出的瓦帝斯,胜利只怕不像莱克想象之中,来得那么容易。

只是瓦帝斯的左手还缠着绷带,昨晚留下的严重伤势,势必会影响到今天的发挥。

水系治疗魔法,讲究的是滋润调理,并不能一下子令创口闭合。

世上亦只有光系魔法,才足以使伤口迅速愈合,不留疤痕。即便如此,失去的血液也不可能一下子补充回来,失血后的虚弱依然存zài



这一战对瓦帝斯来说,艰苦之至,极不乐观,虽不是处于绝对的劣势当中,但是难料的结果,似乎并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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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赛场惊变(上)

瓦帝斯几乎每一场战斗,均打一开始,便以层出不穷的手段策动攻势,令对手疲于应付,顾此失彼,继而抢占先机,奠定优势。

这次自然也不会因左手的伤势,而有所例外。

几个化繁为简,精短紧促的音节过后,每一个冰系魔法学员都耳熟能详,几乎可以信手拈来的寒冰箭,忽地从右手发出。

只是从瓦帝斯手中发出的寒冰箭,无论角度的刁钻,抑或速度的惊人,还是冰元素紧密的聚集程度,着着均有可圈可点之处,无一不是常人难以望其项背。

或许很多学员会追求高级的魔法,华丽的招式,越是能够体现实力等级的招数,越会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往往还会因为自身的等级,而忽略最为重yào

的一点,越是高级的魔法,越是要求扎实的基本功。

要知高级魔法,其实是由无数低级魔法,按照特定的排列组合,重新熔于一炉,达致低级魔法所不能媲美的巨大威力。

但是依照瓦帝斯一贯出人意表的作风,却能人所不能,大反其道而行之。

从平凡之内,发掘出不平凡,从司空见惯的现象里,创造出新鲜奇趣,从不可能的变化当中,再生出新的变化。

居然硬是将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简单到了再也找不出更简单的基础魔法——寒冰箭,苦练勤修到了极致,从而冲破了某种奇妙莫测界限,晋升到了一个叫人难以想象的全新境地。

若说内里没有千锤百炼的“磨刀工”,是断然不会做到这般程度。

一个人去做某件事,都会经过自生渐熟,熟能生巧,巧能翻新,这样一个甫一接触新事物手忙脚乱,频频出错,到觅得其中规律要领,像伸手投足般自然圆润,间或妙手偶得之,从旧有事物当中摸索出新奇之处,进而达致技近乎于道的历程。

瓦帝斯使出的寒冰箭,自有一种化平凡为神奇,于不变中藏百变的玄奥意味。

当然现场观战之人,并不是每一个都能看出个中的神奇奥妙之处。

但莱克无疑正是那个最能看得通通透透,真切把握到其中所蕴含意义的人。

胸间的妒火不由更盛三分,那双微微发蓝的锐目,透出无比的憎恶与厌烦,嘴角那丝仿佛永恒存zài

的温暖笑意,亦隐隐流露出峥嵘可怕的一面。

莱克双手齐扬,姿势倜傥不群,意态从容自如,超卓不凡的动人气质,确实具备大众情人应有的无双吸引力。

两道寒冰箭从白皙欣长的手掌相对斜射而出,到身前一米处,已扭成一股,合二为一。

这两道寒冰箭其中任何一道,俱比不上瓦帝斯似随手而发,又饱含无数修liàn

体会的寒冰箭。

只是两相结合之后,无论威力还是速度都成倍剧增,足以压过瓦帝斯的寒冰箭一头。

一大一小,各具特色的两道寒冰箭,如两头出闸猛牛,流星撞月般剧烈交碰,撞了个冰晶纷飞,雪粉四散。

莱克二化为一的寒冰箭,威力显然更胜一筹,此刻犹有余力,竟向着瓦帝斯直击而去。

一面冰盾在寒冰箭必经之路,瓦帝斯身前半米骤然生成。

冰盾虽不是特别厚实,特别宽大,但却恰到好处。堪堪挡住来袭的寒冰箭后,便化成一堆细碎亮泽的冰晶,随风飞逝。

由此可见,瓦帝斯魔力的运用,委实拿捏得分毫不差,妙至毫颠,既不会多出一丝,亦不会拦截不住,让寒冰箭有威胁自己的机会。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第一轮试探与交锋当中,被瓦帝斯巧妙地缩短至八米。

直到这刻仍表现得风度翩翩的莱克,对于瓦帝斯的作战方式,冰系魔法的运用风格,可以说是烂熟于心。

瓦帝斯的趁机接近,莱克自是毫不惊讶,反在有意无意间,任他施为。嘴角那丝和煦的暖人笑意,似乎亦因此悄悄往外扩散,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在瓦帝斯忙于应付寒冰箭的时候,莱克已洒然自若地完成自己的魔法。

凛冽冰寒的气息,突然从莱克身上旋散开来,四处激荡。转眼已覆盖方圆五米之内,周遭的空气立时变得奇寒无比,冰冻刺骨。

飞雪漉漉,霜舞回风,身穿白色法袍的莱克,在这冰天雪地、银装素裹的异象当中,俨然一个迎霜而回,踏雪而归的白马王子。

嘴角笑意的温暖与意象的极端冰寒,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在这一刹那达到了一个完美的平衡,融汇出一种无与伦比的致命吸引力,当即惹得观众席上的众位女子,发出一浪胜一浪,竭斯底里般的嘶声呐喊。

在魔法护罩之内,平均分布于竞技场上的冰元素,因为莱克巧妙使出的“求雪术”,骤然呈现出两极分化的现象。

大量的冰元素,循着魔力的吸引,不断汇聚到莱克的身边。登时使得瓦帝斯周围的冰元素,越渐稀薄起来。

而且由于元素的排他性,本来存zài

于莱克周遭的别系元素,被冰元素抱团的强dà

排斥力,压迫得只能往瓦帝斯的方向蜂拥而去。

这样一来,瓦帝斯身边元素自是更见紊乱。眼下要想从纷繁复杂的各系元素当中,抽取变得稀薄的冰元素,无疑雪上加霜,难上加难。

莱克因地制宜,釜底抽薪的高明手段,让瓦帝斯顿时陷入了自两人交锋以来,最为被动,最为艰难的局面。

这时要是出现任何一丝差错,便会败势将成,错恨难返。

假若瓦帝斯长期以来,只重高级魔法,而轻忽对待低级魔法的话,在当下这般被动到了极点的恶劣境地,只怕连一个低级魔法,也力有不逮。

再加上长期的忽视,并不熟练,威力不足的低级魔法,能够对莱克造成威胁的机会,当真微乎其微。

面对如此高不成、低不就的残局,即便以瓦帝斯远超常人的战斗天赋,也只能望洋兴叹,一筹莫展。

不过,能够将低级魔法运用到了出神入化,已达化腐朽为神奇之境的瓦帝斯,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只要运用得当,仍是有一线可胜之机。

可见因果机缘,确由天定,玄之又玄,着实妙不可言。

一道寒冰箭从瓦帝斯手中突然发出,飞行轨迹似直非直,不住产生出微妙的变化,仿佛在没有规律之中,遵从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奇特规律,不断无声地挑zhàn

着莱克的眼力反应与战斗神经。

就在此时,竞技场的魔法护罩蓦地从顶至底,产生出一阵不正常的波动。

一道黑影迅如闪电,霍然从竞技场的西北角窜跃而起,身子左右轻摇间,似游鱼戏水般,轻而易举地穿过了变得混乱的魔法护罩。

转眼人匕已然合一,快若惊鸿,弹指一挥间,已到瓦帝斯身后一米处,直取背心要害之位。

事出突然,无论场边、场外的人,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众多导师更是始料不及,这黑衣人确实胆大包天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于皇家竞技场上公然行刺学员。

不过这时就算恨不得将黑衣人五马分尸,恐怕也阻止不了瓦帝斯血溅当场,人死命丧。

无可奈何之极。

怒哼咒骂声中,众多导师各施各法,身形似飞,从各个方向,边同心协力封死所有退路,边齐齐扑往竞技场,誓要将黑影诛杀于当场,为凶多吉少的瓦帝斯讨个公道。

瓦帝斯刚才于万难之中,把附近稀薄的冰元素抽之一空,而魔法护罩之外的冰元素,到达竞技场内尚需一段时间。

黑影暗中伺机待发,正好捕捉到这机缘巧合的时间差,突施杀手,机心手段,无一不阴险毒辣到了极致。

瓦帝斯此时空有一身魔力,却连升起一个冰盾,也有心无力。

以对方惊人的速度,就连躲避都成了不可能的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了结自己的性命。

瓦帝斯再一次感觉到,他距离死亡是如此之接近,仿佛触手便可及一般。

面对如此有死无生的局面,瓦帝斯只来得及匆匆瞥向看台上,希恩所在的方向。

一直冰冷得似是不含丝毫感情的瞳孔,此时此刻,竟极其罕有地流露出,只有希恩才能读懂的难能可贵的挚友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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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赛场惊变(下)

瓦帝斯濒死前的真情流露,有如无声的珍重话别。

在全场鸦雀无声,静得落针几乎可闻的诡异气氛下,希恩满怀激动,霍地站起。

他这一刻才刚刚拥有得之极难的友情,转眼却要被无情的命运扼杀腰斩。希恩做梦也想不到,友情的开始一瞬,竟亦是终结的一刻。

面对这眼前针对好友的杀着,他甚至连一点阻止的能力也没有。

希恩此刻忽地极度痛恨自己,痛恨不公的残酷命运。

就在希恩睁眼欲裂,悲恨交缠,将要亲眼目睹瓦帝斯被杀害之时,上一秒还悠然安坐椅中,闭目养神的院长,下一刹那竟已像穿过无尽的时间与空间,亲临瓦帝斯身后,几乎与瓦帝斯背贴着背傲然卓立。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星光一现间,从看台到竞技场,两者横跨的二十多米距离,竟连眨一下眼睛的时间还未过去,便已从容越过。

院长对于闪现术的运用,显然要比莉莉丝更得心应手,独具匠韵。

那种永恒就如刹那的灵动飘逸,洒脱自若,更是莉莉丝千辛万苦也模仿不来。

星目微张,内里跃动着神mì

莫测的湛湛神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已逼近身前黑影,院长的脸容平静得像无波的古井,以不含丝毫情绪起伏的淡然语调道:“你,该死!”

话音刚歇,星蓝,璀紫,闪银三道无比耀目的极速星光,已从院长不知何时抬起的右手飞射而出。

三色星光沿着宇宙间某种恒古长存,而又莫以名之的奇奥轨迹,交缠互绕,似合非合,似分非分,螺旋竞逐,层次分明,仿似在无尽夜空中,画过超乎视角感官的瑰丽盛景。

此黑衣人亦不是易于之辈,在电光石火的生死瞬间,居然依着前冲的惯性,双脚前屈,几乎贴于地上,腰背后拱,差点可与地面平行,做出了一个标准得再不能标准铁板桥的动作。

如果三色星光还依循原来的轨迹,本来直击胸口要害部位的必杀一击,定然只会擦胸而过。

一旦让黑影缓过这一危机,院长和瓦帝斯就会同时陷入万分被动、危急的境地当中。

只可惜黑衣人的对手是身经百战,战斗经验无比丰富的院长,他的如意算盘,唯有落空一途。

当黑衣人误以为三色星光,就要从胸口上空掠过的时候,刚刚提起来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憋在胸间的那一口浊气,也仍未来得及舒出,三色星光已由直飞变急坠。

从极速变为静止,再由停顿转为骤降,那种视觉上的极端错乱,仿佛天地倒转,让人难过得眼花目眩,头晕不已。

刹那就是永恒。

在黑衣人魂飞魄散的目光中,三道星光就如三把从天而降,无坚不摧的绝世利刃般直插而下,轻描淡写地分别洞穿了他的颈项,两边胸口。

黑衣人的思维似仍维持在死前那迅若电闪的一刻,但无头的尸体,飞溅的鲜血,已直冲至院长身前。

一道若隐若现,似有若无,薄如蝉翼,却仿佛中流砥柱一般的法力护盾前,此时恰到好处地,止住了这快如奔马的前冲身子。

从黑影跃上竞技场,飞速袭至瓦帝斯背后,匕首送出,企图一击致命,到院长现身场上,出手灭敌。别看整个过程极尽惊心动魄,目眩神迷之能,实情仅仅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当真快到了毫颠,又险到了极致。

个中的凶险、刺激、精彩之处,委实连眼睛都差点应付不过来。

只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树欲静而风不止。

院长大展神威,惊震全场,众位导师齐至场上,严守八方,学员喜出望外,欢声呼喊。

四道黑影竟趁着这个众人由悲转喜,由极度紧张转趋放松的当儿,分从四个角落,不约而同地暗袭而来,齐扑希恩所在那个空空荡荡,仅有他和莉莉丝两人的看台。

身影似电,速度如飞,比起刚才意图刺杀瓦帝斯的黑影,竟尤胜一筹。

先是突施暗袭,调虎离山,然后以专攻散,以优胜劣,如此有组织,有纪律,计中有计,一环套一环,配合得堪称完美无缺,滴水不漏。

假使让黑衣人成功控zhì

住莉莉丝和希恩,那就大局已定,回天乏力。

只看黑影移动时的精妙身法,眼中不时流露出的灼灼凶芒,希恩便知来者不善,竟是一等一的好手,最少也是武师级别。

莉莉丝这时还处于深层次的冥想之中,一时半刻绝不会苏醒过来。

纵使莉莉丝能够及时清醒,只是其中一个,便已叫莉莉丝束手无策,无可奈何,何况眼下还有四个。

如此劣势之下,失手被擒几可成了铁一般的事实,令希恩和莉莉丝无从抗拒。

尽管莉莉丝爱得自己再深,也不能改变自己是个废物的不争事实。

就像面对眼前的危况,自己偏生无能为力,只能束手就擒。

即使两颗心的距离靠得再近,希恩在此凶险万分的时刻,终于醒觉莉莉丝跟自己确实云泥有别,两者相去何止十万八千里。

希恩的脑海,忽然被某种莫以名之的情绪注满,脸上铁青一片,眼神阴沉,双拳紧捏。

前一刻院长还双手负于背后,凛然昂立竞技场上,后一瞬已像刚开始那样稳坐椅上,连动作神态亦一如往昔,不曾有一丝改变。

不动如磐石。

院长似恒久以来便安然端坐于此,精雕细琢的大理石雕像,甚至连脸上最细微的表情,也如本如初。

既是过去,亦是将来,无有始终。

虽然黑影从头到脚都被黑衣包裹,但希恩还是能够从黑衣人仅露出的眼睛,看到了不能置信,惊骇欲绝的慌张神色。

希恩如释重负,乍喜还惊的同时,亦如黑衣人一样感到心神俱震,骇然之色不禁悄然攀上脸容。

院长的实力,着实深不可测之极。

眼前诡异莫测、叫人悚然心悸的一幕,令四名黑衣人迅捷无伦的身形,俱是微微一滞。

但此刻已成骑虎难下,有去无回之局。

心头凶性一起,四名黑衣人略一交换眼色后,身形條地加速,隐隐还要比之前快上几分,似要在院长施展出魔法前,将其刺于匕下。

于此之际,一个绚丽夺目,神mì

奇奥,巧夺天工的璀紫色法阵,伴着悠远深邃、荒凉古博的气息,在院长脚下蔓延而出,几息间,已覆盖方圆四米范围之内。

一个紫色光罩突地自法阵中心生成,从里往外,由小变大,不住扩充。当增至极限时,已达法阵最边缘,正好是黑衣人凭借高明的身法,飞速抵达法阵的一刻。

黑衣人连临时变招都来不及,就被紫色光罩无情地撞上,活像自己迎上紫色光罩,送上来受死一样。

体内蕴含的爆zhà

性斗气力量,在紫色光罩面前根本不起丝毫作用,飞蛾扑火一般,整个身体连同身上的黑衣逐点逐点化作飞灰,就如在世间无声湮灭一样,不再留下些微痕迹。

当紫色光罩掠过自己的时候,希恩便感觉到周遭的空间如水纹波荡,哪怕这种感觉仅仅维持了一瞬间,但他却有种光阴似电,时间光速流逝的错觉。

只是希恩断断没有想到,紫色光罩在面对敌人的时候,竟然可以变得如斯恐怖可怕,就似那风平浪静的海面,一下子翻脸无情,变成吞天噬地的滔天海啸,简直叫人心胆俱裂,亡魂大冒。

连还没达到法圣境界的院长都厉害若此,可以想象,法神的奥术魔法,究竟高明玄妙至何种常人所不能估测的深度,希恩首次觉得父亲并未因自己去贸然挑zhàn

法神,是个多么明智的抉择。

第十六章 冰法争雄(上)

场中所有的目光,此刻俱不由自主地聚集到院长身上。

绝对的实力,高超的手段,莫测的招数。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院长貌不惊人的身体里面,竟然蕴藏着如此可怕的力量。

“比赛继xù

!”院长立身而起,脸上神色淡然,瞧不出半分情绪波动。

刚刚的一切似是不曾发生,并不高大的背影,这时却给人一种巍峨峻岭,高山仰止的错觉,低沉平和,听不出喜怒哀乐的话语,却仿佛能穿透空间,直达众人耳内。

众位导师留下四人严守竞技场四方,以防再次出现不可原谅的意wài

,其余各归原位,安抚学员。

生死瞬间的难忘经lì

,令到瓦帝斯的心境修为更进一步,连死亡亦不过如此,试问世上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吗?

自以为必死无疑的瓦帝斯,大难不死之下,灵巧的脑筋再度死灰复燃,急速转动间,已清楚把握住场中的变化与形势。

众位导师穿过防卫护罩,进出竞技场上的同时,也将外界的魔法元素带到场上,使得刚刚由于莱克的“求雪术”,而变得稀薄的冰元素,重新充盈起来。

这无形之中,确实帮了瓦帝斯一个大忙。

瓦帝斯还敏锐地捕捉到,当自己转危为安之时,莱克眼里那一丝隐隐闪过,难以察觉的失望之意。

人冷,心更冷。

瓦帝斯那颗睿智缜密的冰冷之心,灵光一现间,似乎抓住了某种虚无缥缈,难以言喻的神mì

思感。

之前种种不明之迹象,好像突然被这种神妙莫测的思感,一下子贯连起来,一条模糊的脉络似浮似沉,好像将要露出水面。

只是任凭瓦帝斯绞尽脑汁,竭思殚虑,终是可望而不可得。

压下心中一窥究竟的求知念头,瓦帝斯额头微抬,眼里闪烁着慑人的精芒,脸容冷酷之极。

“莱克·迪尔斯!”不含丝毫感情的生硬话语,冷寒若冰,使人有种冻入骨髓的错觉。

莱克并不答话,不过面色阴沉,锐目更透出一种由忌生恶,由恶生恨的敌意,似是无声回应着瓦帝斯,那充满挑zhàn

意味的冰寒话语。

一道寒冰箭迎面而来,在其他人眼里再平常不过的寒冰箭,以莱克对冰系魔法的熟知程度,一下子就感觉到瓦帝斯这道寒冰箭,大不寻常,里面仿佛隐含着一些以往所不具备的东西。

莱克脑中一震,脸上随即泛起一丝带着轻蔑与嘲弄的笑意。

故伎重演,寒冰箭转寒冰炸弹?!

别人或许会被你瓦帝斯的寒冰箭骗过去,但他莱克是什么人,岂会这般轻易便中计上当。

虽然不能百分之一百肯定,但为了避免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大失形象,丢人眼脸,莱克自是不敢有丝毫大意。

时间也不容许莱克再作细想,一面厚实深重,足有两米之高的巨大冰盾傲然拔地而起,牢牢伫立在莱克身前,将莱克的身体完全遮掩保护起来,不留下任何可供穿越的缝隙。

寒冰箭毫无意wài

地击在冰盾之上,却像以卵击石一般,碎个稀烂,化成漫天飞舞的冰晶,并无出现莱克料想那样的奇妙变化。

纵使莱克避免了出现老猫烧须的境况,心里头却像吃了只苍蝇一样恶心难受。

那种拿着精钢大盾,去防御婴儿粉拳的强烈落差感,使得莱克心中的恼怒不忿,不由得再添几分。

一丝恚恨之色,甚至已悄然溢出眼角眉梢,爬上了原来挑剔不出任何瑕疵的俊逸脸容。面上若隐若现的峥嵘神色,在不经意间变得更浓更重,只是深陷其中的当事人莱克,似乎并不自知。

距离再次拉近,两人之间不足六米。

莱克的巨大冰盾不单耗费魔力,却收不到该有的效用,而且还模糊了自己的视线感官,妨碍了下一步的进攻。

瓦帝斯凭着对莱克心理反应的精准把握,仅凭一道鱼目混珠,似非而是,掺假实真的寒冰箭,便收到了一石二鸟之效。

省时省力自然不在话下,还令得莱克眼下空有无穷后着,却在一时之间难以发挥出来。

不得不说,也只有像瓦帝斯这种长期浸淫在低级魔法的人,才有可能施展出这样似真似假,叫人误会从生的寒冰箭。

莱克当即陷入了进退两难尴尬的处境,要想进攻,必须先将魔力从冰盾上抽回来,冰元素因为没有魔力的支持,冰盾自然就会瓦解分离。

可是瓦帝斯会如他之意吗?

任谁都晓得,瓦帝斯对于时机形势的精确把握,战术的神奇运用,冰系魔法的妙招巧着,已超越了常人可以想象的程度。

一旦让瓦帝斯获得优势,他就能将这种优势不断延续,一直到将对手击垮为止。

当下,只要瓦帝斯有施放寒冰炸弹的魔力,莱克恐怕就得一直维持住这面密密实实的大冰盾。

但假若这面冰盾依然存zài

,莱克便不可能透过模糊的视线,准确判断出瓦帝斯的位置。逼于无奈的情况之下,唯有使用大范围的群体打击魔法。

可是凭借这样魔力分散,元素不聚的魔法,能对精于冰系魔法的瓦帝斯造成有效的威胁,从而打断他连续不断的攻势吗?

这一点,只怕连莱克都没有丝毫信心与把握。

瓦帝斯显然并没有轻易放qì

优势的坏习惯。

但见一道平平无奇的寒冰箭,忽又舍身忘己地撞在冰盾上,虽然被拒之莱克身外,但是却仿佛在莱克变得烦躁郁闷的内心当中,重重敲了一记。

这道寒冰箭蕴含的意味,比它的实质性作用还要强上千百倍。像极一个敲山震虎的信号,似是无意却有意,巧之又巧地提醒了莱克,千万别轻举妄动,攻击陆续有来。

莱克恨得牙痒痒,心中烦闷难过得想吐血,偏是却无计可施,一着不慎,即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的劣势之中。

悔恨交加,却为之已晚。

瓦帝斯在莱克心浮气躁,欲攻不攻,犹豫不决当下,不急不缓,神态从容地又往前走上两步。

距离瞬间缩短至不足四米。

步步进逼,胜券在握,如波涛不断汹涌而来的肆意态势,即使是斗气战士贴身肉搏,也不曾让莱克这样焦躁不安,气急败坏。

莫可名状的沮丧感觉,渐渐漫上了莱克心头,想无可想之下,恶念一起,心头当即一狠,“冰霜护甲”立即使出。

只见一层晶莹的白霜,霍地从脚到头蔓延至莱克全身,不多时,一副造型精美,精雕细琢,栩栩如生的冰甲便覆盖在莱克身上,仅仅只剩那双充满复杂感情的眼睛露于其外。

冰甲异常贴合莱克轩昂挺秀的身型,关节部位活动自如,并没有一点生硬涩滞之感,反而显得灵巧机敏,如臂使指。

魔法灯光映射其上,霎时间五彩纷呈,光华流转,当真夺目之极。

在那霜花纷飞,白雪铺地,美轮美奂的动人情景衬托下,身披冰甲的俊逸身形,登时又再惹来一阵连着一阵的尖叫喝彩。

而此阵声浪,更是恰到好处地掩盖了,莱克几乎默然无声的念诵之音。

当瓦帝斯迈进的脚步,到达莱克身前三米之处的刹那,巨大厚实的冰盾,在大家难以置信的目光当中,竟被随着瓦帝斯步伐,飞速前进的寒冰箭击个分崩离析,块块剥落。

只是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个高速旋动,飞转不已的寒冰宝珠,已骤然在莱克身前一米,瓦帝斯面前两米之处生成。

宝珠光滑如镜,蓝芒流转的外表之上,正倒映着瓦帝斯满溢惊意,急速放大的冰蓝双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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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冰法争雄(下)

可瓦帝斯眼中的讶色,仅是一现即逝,而他的惊人表现,却登时让莱克和现场的观众,极尽目瞪口呆之能,心底的震撼、惊愕更是溢于言表。

瓦帝斯再一次使人领教到,他那如天马行空般,无迹可循的魔法奇招,还有出人意表,别出心裁的攻击手段。

只见瓦帝斯右脚一跺,一条又细又长,顶端尖锐的晶莹冰柱,竟自寒冰宝珠底下的雪地突兀生成,当头就将寒冰宝珠,活生生顶上了两米多高的半空之中。

寒冰宝珠以冰柱尖端为轴心,犹自飞旋不已,极寒极冷的冰冻射线,此时才往外飚射而出。

由此足见,瓦帝斯反应速度之快,心思运转之灵敏,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

最强一点亦可能是最弱一点,优点有时可能会变成缺点,转化无常,世界之大,万事皆有可能。

要知寒冰宝珠的冰冻射线,一般只会平行放射,而瓦帝斯恰恰正是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创造出如此神乎其技。轻描淡写便破解了莱克费时费神才堪堪想出,自以为定会收到奇效的招数。

连着冰柱,冻芒飞射的寒冰宝珠,活像一把会自动高速旋转的雨伞,在为步入“求雪术”范围之内的瓦帝斯遮风挡雪。

只是这把雨伞,委实极其怪异,扫霜挡雪的并不是平凡之物,而是随时会致人重伤的夺命射线。

如此兵行险着,危中求胜,瓦帝斯当真艺高人胆大。

最有感触的,莫过于瓦帝斯的手下败将——安拜。

在他的印象里面,好像只有无时无刻均能从脚下的大地,不断感受和吸取魔法元素的土系法师,才有可能做出用脚施放魔法这样的奇行异举。

瓦帝斯这时的奇特表现,无疑推金山到玉柱般,于一瞬间打翻了安拜过去根深蒂固的经验与看法。怎能不叫安拜既惊且震,思绪纷飞。

但安拜细看之下,心中忽地只剩下叹服。

足踏雪地的瓦帝斯,不正是个冰雪世界里面的冰系法师,跟脚踩大地的土系法师并无两样,自然而然可以借用脚下的冰系元素。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瓦帝斯正是盗取了莱克“求雪术”得来的冰系元素,巧妙借用安拜奇特的攻击方式,反过来对付莱克的冰冻宝珠。

这样巧计奇行,实情就是将瓦帝斯的智慧、莱克的魔力、安拜的攻击方式,三种截然不同的东西糅合为一。简直就跟聚三人之力,来对付莱克一个无疑。

莱克的寒冰宝珠被“束之高阁”,就再也不是什么令人难以想象的怪事。

此时的瓦帝斯,对比起跟他同场竞技的时候,仿佛又有了不少的进步,面对如此惊人的提升速度,安拜亦只能更叹弗如。

看着这个比他还要年轻几岁的瓦帝斯,安拜心头不免百感交集。

跟这样超卓出众,独领风骚的人物同处于一个时代,连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幸抑或是不幸。

在安拜感慨不已,莱克惊魂未定,悚然而栗之际,瓦帝斯奇招再出,一道又粗又尖的寒冰刺,霍地破雪而出。

上冲的力度出奇的大,而角度更是刁钻无比,竟不偏不倚直往莱克下阴要害之处向上扎去,看得场外众人心中一片恶寒,遍体俱生出粒粒战栗。

饶是有冰甲护体,莱克乍一见得此力道狂猛的寒冰刺,突地直袭下体而来,也当即被吓得三魂不见七魄。

惊慌失据之下,连冰系魔法都一时抛之脑外,哪还顾得上平时从容淡定的潇洒形象,极其不雅地急忙以双手护掩下体。

莱克不顾形象,大出洋相的补救举动,令下阴要害逃过一难,避过了奇耻大劫。

不过他的两只手就没有这么好运,不单冰甲破裂碎散,而且本来纤长秀美的手指,现在却鲜血淋漓,骨肉可见,显然为此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在手指难以忍受的撕心裂肺之痛,下体凉飕飕感觉的诱发之下,极度的屈辱与无可遏制的愤nù

,在莱克心中剧烈迸发。

莱克满溢怒火的心底,此刻紧剩一个念头,那就是将瓦帝斯当场羞辱致死,才能一泄心头之极怒极辱。

可惜占尽上风的瓦帝斯,连一丝可乘之机,也不会给予他的对手,还没等莱克从幻想当中抽离出来,无情的现实再一次上演。

名震学院,令人见之色变的冰棍,忽然从瓦帝斯右手当中伸延而出。

不过此时的冰棍,却大异于往常的形象,头细尾粗,假若说是去掉了钉刺的狼牙棒,估计会更贴切一点。

瓦帝斯眼内白芒电射,周身散发出冰凌天下的骇人气息,魔力急速运转之际,粗大的冰棍在手中轻如无物,迎着莱克套进霜甲,面如冠玉的完美俊首,当头就来了倾尽全身仅余魔力的霸道一棒。

虽然隔着一层厚厚的冰甲,但是莱克的大脑依然免不了一阵震荡翻腾,意识出现了本不可能出现的短暂一窒。

失去了意识控zhì

的精神力,即时有如脱缰野马,四散奔逸,而没有了精神力约束的魔法元素更是纷乱无章,眨眼打回原形。

全身的冰甲顿时如冰雪消融,一下子便露出了莱克昂藏七尺,玉树临风的潇洒身形。

趁着莱克大脑混乱,思维不清的难得契机,瓦帝斯一记直勾拳,由下至上,重重击在了莱克毫无保护的下巴。

莱克高大挺拔的身躯,即时不受控zhì

地往后一抑,唇间牙血飞溅,涎沫四溢。

剧烈的疼痛令莱克猛地清醒过来,只可惜清醒明晰的美好光景,仅仅维持了一秒钟,便宣告失守。

瓦帝斯手肘横掠,用力撞上莱克先抑后回,满嘴鲜血,再不见得一丝平常温暖笑意的脸面,莱克立马再次陷入头昏目眩的要命境地。

于此同时,底下突然飞起一脚,在众人惨不忍睹的目光之下,莱克下阴要害“晚节不保”,被踢个正着。

莱克俊朗不凡的身躯,立时应踢弓成虾米,刻骨铭心的非人痛楚,令莱克不得不苏再次醒来。

一记劲头十足的膝撞,恰好在此时迎着莱克垂下的已不成样子的脸庞,狠狠顶了上来,莱克刚刚痛醒的神经,又一次经受极度煎熬的洗礼。

瓦帝斯打人着实专喜打脸,下手之时,似对莱克的俊脸心存恶念,次次不离。

瓦帝斯身子忽地往后微移,转而先蹲后跳,双手随之合拳,借着跃起的力道腰成弓状,拳头高举,收于脑后,然后用尽全身力qì

直往前下砸去。

莱克脆弱的腰椎立受大难,几要断裂似的感觉,让莱克全身剧痛,脸色发白,冷汗直冒。

可怜的莱克连句认输的话,也说不出口,就被揍得鼻青脸肿,腰杆变形,软趴在地上,浑身抽蓄,嘴角漏气,哼哼唧唧,嗬嗬作响,就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局已定,胜利已得。

但瓦帝斯接下来的表现,却大大出乎众人的想象。

只因上一刻他还生龙活虎,威风八面,大展雄风,下一瞬竟已毫无一点形象地跌坐地上,全身像没有骨头一样,坐无坐姿,似连腰杆也挺不直。

那气喘如牛,周身乏力的模样,就跟一个刚做完一天苦差的码头工人无疑。

瓦帝斯此刻也是外强中干,全身魔力贼去留空,精神力的衰竭,已然导致大脑止不住泛起昏眩之感,从而使得身体本应充盈的力qì

,怎么也提不起劲来。

昨晚恶战三番,死中求生,今天竞技比试,交锋激烈,连场的大战,紧凑的时间,将瓦帝斯精神耗损得所剩无几,魔力更是被压榨得一干二净。

左手的伤口,由于刚才用力过猛,重又迸裂开来,鲜血不住渗出,染红了包裹伤口的层层绷带。

当听得主裁判宣bù

的胜利结果,瓦帝斯心头一松,精疲力竭之下,再也苦撑不住,整个身子四仰八叉地仰躺竞技场上,胸口起伏不休,大口大口贪婪地吸着气。

这一战,瓦帝斯赢的并不是魔力,而是身体自具的体能与耐力,凭着无上的意志,压下魔力耗尽的昏眩空荡感觉,乱拳打翻了魔力充盈,实力高强的莱克。

完全不曾料想过的惨烈结果,没有迎来欢呼呐喊,亦没有接到尖叫倒彩,全场鸦雀无声,似乎只剩下莱克不堪入耳的痛哼和瓦帝斯又粗又重的呼吸之声。

在场众多美女心里的梦中情人莱克,白马王子般的完美形象,瞬间轰然倒塌,那种完全颠覆的错乱感觉,令到所有人都生出了不真实,恍如梦中的错觉,只是噩梦惊醒之后,众人一时之间实在难以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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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矮人王子

在越级大战如火如荼行进之时,风行王国亦迎来了远道而来的贵客,来自铜锤部落的一行九个矮人,其中之一更是铜锤部落的王子殿下。

只不过这些嗜酒如命的矮人贵宾,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在皇宫之内享shòu

琼浆玉露,美酒佳酿,喝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仅仅在皇宫停留了不足一个小时,便行色匆匆,心急火燎地往帝都大街赶去,仿佛有什么着紧的事情,比他们生命之中最大的爱好还重yào

万分,令他们不得不压下蠢蠢欲动,磨人难熬的酒瘾。

历史总是存zài

着惊人的巧合,那种巧之又巧的似曾相识,总会使人摇首默叹,沉吟不语。

希恩看完比赛,不敢打扰依然还在冥想的莉莉丝,孤身一人,无所事事,只好往家里走去。

刚转入华迪珂大街不久,希恩远远就看到鹤立鸡群,处于大街尽头空旷之地,翻身上羊的矮人一行。

由于华迪珂大街的特殊布局,希恩想也不用想,便知dào

这些矮人是从自己的家里走出来,希恩搜断枯肠,也想不出这些矮人究竟为何跑到自己家中,还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希恩不明就里,自是不想迎头撞上这群矮人,连忙窜进身前两屋相隔的窄巷。

这六年并没有白过,一方面继承博学者的传承,另一方面接受了系统化的军事训liàn

,熟习了各个兵种的作战方式。

当然,重中之重,自然就是斥候的训liàn

,斥候相当于一支军队的耳目,希恩对此特别留心,此刻自是大有用武之地。

窄巷两边因为左右不同的建筑风格,围墙犬牙交错,此窄彼宽,兼之墙头爬满了不知名的挂生植物,即使是阳光直射下来,窄巷也是阴影处处,从外往里看去,只要角度不对,休想发xiàn

里面竟然藏着一个人。

赶紧贴墙而立,希恩选择这里作为观察点,其中大有学问,顶上枝繁叶茂,垂须处处的攀墙植物遮掩之下,从这里望出去,街上一览无遗,但是街上的行人要在数也数不清的树叶当中,找出一双隐藏在叶隙之间的窥视眼睛,无疑是大海捞针,劳而无功。后面是四通八达的深巷,一旦被发xiàn

,便溜之大吉,不是熟悉此处之人,贸然进入,必定晕头转向,不辨南北。

希恩眼帘低垂,不敢光明正大直往这些矮人瞧去,大凡斗气修liàn

到某一高深层次,就能对注视在自己身上的眼光心生感应,如果眼光之中隐含敌意,这种感应便会更趋强烈,继而引起体内气机反应,锁定对方的位置。

矮人是个极度骄傲,极度记仇的种族,如果他们认为遭到冒犯,无论多么轻微,他们都会予以还击,并且永记心中,他们顽固如石,只要认定了的事情就雷打不动,永不改变,他们从来只有朋友或者敌人,断断没有第三种可能。

希恩深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到时有理说不清,仅靠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这些矮实敦壮,肌肉发达的矮人。

大出希恩预料的事情发生了,当他的注意力集中于矮人的身上,就算只是眼角余光,矮人的体貌特征,竟然无一遗漏的反馈于脑海当中。

领先的矮人正是铜锤部落的王子殿下,身高约一米左右,方面大唇,眼若铜铃,半米长须扎成花里花俏的辫子垂于胸前,宽肩壮臂,手指短粗。

全身肌肉虬结,块块凸起,青筋毕露,内里蕴藏着爆zhà

性的惊人力量,肤如铁铸,似是泛着一层金属般的光泽。

背挂两柄精钢百锻,寒光流转的锋利战斧,以矮人族惯例,每一柄少说也有几百斤的重量。

胯下披着厚毛,四肢扎实,头生一对弯角的白山羊,即使背上载着上千斤的重量,一点也不吃力,在矮人王子驱使之下,不疾不徐,悠然而行。

矮人王子身后紧跟八骑,座下俱是无一丝杂色,雄俊异常的灰山羊,背上或斧或锤,竟是清一色的斗气战士,八人腰杆挺直,神情肃穆,眼里精芒流转,一看便知,非是庸手。

希恩甚至在想,不用眼睛去看,可能也是同一结果,心头悚然而惊,希恩也被自己这来无影去无踪的古怪念头吓了一跳。

究竟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怪事?

不过,希恩无瑕再想,矮人王子居然似有所感,大头微侧,厉芒透眼而出,望向了希恩隐藏的窄巷,吓得希恩连忙缩进阴影里面,不敢再把注意力放在这群矮人身上,立即分心他想。

希恩暗呼厉害,这带头的矮子确实了得,要是自己反应慢了哪怕些微一点,必定就给他当场逮个正着,跟现在的情形相比,自是天差地别。

极其好彩地避过这个天大的麻烦,连希恩都差点欢声呼叫,想到场合不对,希恩只好忍住了这股突然生出的强烈欲望。

说也奇怪,当希恩的心思不再放在矮人身上,顿时就从刚刚的奇异思感之中脱离出来,仿似一下子从神奇奥妙的境地,退回了平庸细琐的俗世,个中的奇特绝妙之处,实在难以述说。

同样的情况接二连三地发生,哪怕希恩反应再迟钝,神经再大条,总得引起他的警觉,希恩隐隐猜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某种未知的变化,看来有空必须找自己的父亲问个明白才行。

不说希恩在为自己的身体疑神疑鬼,矮人王子也大感疑惑,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跃上心中,望往感应所生的方向,却一无所获。

不由得扭转大头,看向身后的矮人战士,不过却大失所望,只看他们那若无所觉,一脸平常的样子,矮人王子不难猜出,自己是唯一生出感应之人。

难道只是一种错觉?连矮人王子也是十分困惑,不禁在心头翻出这样一个解释。

矮人王子一行人逐渐远去,途中矮人王子心生不息,竟然往巷子里面望了三次之多,最后一次,也是最惊险的一次,矮人王子于将过未过之间,眼角微抬,凌厉无比的眼光深深望往窄巷。

希恩差点露出马脚。

正当希恩的脚步想往外探出的时候,一种福至心灵的玄妙感觉,使得他鬼使神差之下,这一步并没有真zhèng

踏出,玄之又玄地避过了矮人王子扫视,只是身藏巷中,躲在阴影处的希恩并不自知罢了。

第二章 神秘巨石

安然无恙走出窄巷的希恩,犹自惊颤不已,这带头的矮子,虽然肌肉发达,但头脑并不简单,粗中有细,心思慎密,灵觉敏锐,可以说得上是矮人之中的异数。

要是生搬硬抄,只懂套用前人对于矮人的观感,去看待这个矮子,定然要翻个大筋斗,吃亏不已。

刚踏入家门范围的希恩,立感有异,超越常人的灵觉,清晰无比地捕捉到了,屋门之后那隐隐透露出来的萧杀之气。

再一看门前的钢甲卫士,居然一下子就增加至八人之多,足足是平时的两倍。

这守门的钢甲卫士,无一不是千里挑一的虎贲之士,实力高强,并精通合击之术,等闲二十来个人也敌不过四个钢甲卫士,何况是现在竟添至八个,希恩估摸着没个五十人,也休想能越过钢甲卫士,闯近大门。

门口如临大敌,戒备森严的模样,究竟所谓何事呢?

希恩不禁七上八下,既惊且疑,微一沉吟,接着心神一振,已隐约猜到与之前那群面现风露之色的矮人有关。

当下不再迟疑,希恩急步趋前,不多久便来至家门。

“参见少主。”八名钢甲卫士行礼开声,动作如出一辙,声音浑然如一,八人如同一人在行动说话。

哪知还没等到钢甲卫士号角传音,通知里面的守卫,铁链便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黑铁大门由下往上升起,时间上的巧合,太过出人意表,使得希恩心中疑问顿生,不过,料想到还没有人斗胆攻入武圣的府邸,希恩心平气静地立于门前,等候大门全开。

黑铁大门徐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笔挺卓立,如苍松劲柏般的身影。

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鱼贯而出,刚才静如松,现时动如雷,军容鼎盛,气势凛然,个个身强体壮,神情漠然,眼中精芒逼人,身上散发出一种身经百战的萧杀之气,对着这一队人,竟生出面对旌旗似海,枪剑如林的万马千军,定力稍差之人,必定要心胆俱裂,退避三舍。

希恩一看到这队狼虎之师,全身一震,连忙压下心中微见混乱的思绪,让往一旁。

这千人队正是威震大陆,令人谈之色变,闻风丧胆的铁血雄师,哪怕是以单兵素质最强著称的兽人皇牌大军,在同等数量之下,遇到他们,也只能是全军覆灭的下场。

他们只有一个领袖,只听一个人的命令,那就是自己的父亲雷斯迪·卡迪伦斯,他们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血月圣师,他们是风行王国的骄傲,也是人类的骄傲。

挡在血月圣师面前,就惟有一个下场——无情的屠戮,他们秉承了武圣神挡杀神的无上意志,哪怕站在他们身前的是武圣亲生儿子,也不会有所例外,而唯一的例外,就只能是他们天下无双的统帅武圣雷斯迪·卡迪伦斯。

等到血月圣师最后一个人走出门外,希恩才往屋里走去,虽然自始至终,他们仿佛当希恩透明一样,连一眼都没有看过希恩,不过希恩并不计较。

因为他们的脑海中只有命令与执行,并不会看人的脸色做事,也不会理会人情世故,只有这样的军队,才能横扫大陆无dí

手,除战斗之外的任何事物都只会令这支无dí

雄师腐化。

还没等希恩接近大厅,一种特殊感觉便悄悄漫上希恩心头,这是种难以言说的玄妙感觉,连希恩也理不出个所以然,只淡淡地觉察到,大厅里面似乎存zài

着某一非同寻常的物体,时断时续地散发出微可仅察的神mì

气息,令到自己生出感应。

希恩自然明白,要不是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某种变化,此刻必与常人无异,肯定感应不到这股难以捉摸,若隐若现的神奇气息。

从街上遇见矮人之后,希恩便觉事情大不简单,到了家门又发xiàn

了家里竟然增强守卫,要知dào

这是武圣的府邸,寻常人哪敢轻掠虎须,敢来闹事的,必定有非凡的实力和周全的计划,否则便与送死无二。

接着碰上似乎即将远行,出征杀敌的血月圣师,究竟王国遇到什么不可解决的战事,需yào

父亲亲自出马?血月圣师长期驻扎于外,在父亲的安排之下秘密练兵,只有当前方战事危急之时,才会调回帝都宣誓出征。

自从父亲成为武圣之后,周边的国家早已低调行事,不敢妄动干戈,此时突然发难,背后有何深意?

而大厅里面的神mì

物件,更是为这一切蒙上了一层迷离梦幻的面纱,让人雾里看花,帘外观人,不真不切,似是而非。

一连串接踵而来的事件,均是扑朔迷离,处处透着诡秘,希恩一时之间也是难以理出头绪,心头茫然一片。

推开厅门,缓步而入,希恩立时一呆。

只见眼前一个高两米五,宽一米五的巨石矗立厅心,巨石呈灰黑色,表面光滑无比,不存zài

任何一丝裂缝,那严丝密缝的样子,使人轻易联想到这块巨石必定经过打磨抛光。

希恩好奇心大起,心不由主地绕着巨石打量了起来,刚刚在厅外那种條现即逝的神mì

感觉依然故我,并不因希恩的存zài

而有所变化,就像恒古以来就保持着这一既定散发频率。

希恩越看越心惊,当今世上的工艺,是不可能将一块如此巨大的石头,打磨得如此不留丝毫痕迹。

何况这块巨石的材质,希恩一点也看不透,既像黑曜石,又有点像灰延玉,以卡迪伦斯家族的世代收藏,希恩几乎将大陆上绝大部分的玉石都看了个遍,只是此石却远远超越了希恩的见识。不过希恩可以断定,这石头绝对不似大陆上可以轻易寻得的石材。

闻所未闻的石质,见所未见的打磨工序,还源源不断散发出神mì

气息,一切均出乎了想象。难道所有的事情,都与这一块不明来历,不知底细的巨石,牵上了莫名其妙的关系?更为可虑的是,这块石头大有可能就是一切麻烦的根源。希恩心绪袅绕,神思飘飞。

第三章 边疆告急

“大少爷,原来你回来了。”平淡无波的话语,内里却带着淡淡亲切。

希恩应声往厅门望去,一个鬓边见白,满头灰发,但是梳理得一丝不苟,不见凌乱的老人出现在门边。

“安叔。”希恩向着这个虽然弓背头缩,不过神情冷静沉稳,精神矍铄,眼光闪亮的老人打了个招呼。

安叔拄着拐杖,不急不缓的移步入内,慈祥的眼光掠过希恩身上,微微颔首一笑。

安叔是不是属于爷爷辈的人,希恩至今都弄不清楚,他真zhèng

的名字究竟叫什么,就更是一头雾水,只知dào

将他唤作安叔。即使是希恩的父亲,也说不出安叔的姓名,因为他亦是由安叔从小看着长大。

安叔至少侍奉了三代人,从希恩爷爷开始,到他的父亲,然后就是希恩和他的兄弟。

所以,纵然安叔名义上是管家,但是家里从没任何一个人,把他当作下人看待,反而把他当成是家族里某位深居简出,颐养天年的老人对待。

而安叔最让希恩惊奇的地方,就是他依然保持着十年前的模样,在希恩的记忆里面,安叔的身材相貌,甚至连些微的变化都没有出现过,安叔仿佛掌握到某种不老的秘密,就如常青藤一样,永葆青春活力。

“艾恩那小子呢?”希恩大感奇怪,自己的弟弟艾恩,可是比自己更喜好新鲜事物,如此怪异的一块石头放在家里,那小子还不喜上眉梢,围着这块石头乱转,敲凿磨锯,无所不用其极,定要弄出个名头来。

“呵呵,二少爷跟着老爷出征去了。”安叔显然明白希恩的心思,抚着颔下的银须,莞尔一笑,道。

希恩早已习惯他说起话来文绉绉,带着一点复古的味道,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这石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希恩压下心头的遐思,将话题拉回正事之上,垂询道。

“老爷带回来的”,安叔长舒了口气,接着道,“人老了,连老爷什么时候将它带回来也弄不清楚了。”

希恩并不觉得奇怪,如果安叔知dào

了,希恩可能要惊得跳了起来。

他父亲身为人类第一高手,要是不想让人知dào

在什么时间,怎样将石头拿回家,估计大陆之上没有人可以搞得清楚。

当然法神是唯一的例外,因为法神已经超越了“人”的范畴,何况无所不在的魔法秘网,有如无数的眼线,源源不断为法神带去各种各样的详细信息,那跟法神亲眼看到没有多少分别。

“大少爷”,安叔清咳了一声,让希恩从无边的思索当中回过神来,“老爷吩咐下来,这阵子尽量不要外出。”

希恩闻言,愕然看向安叔,只见安叔鹤发童颜,仅现几丝鱼尾纹,不过依然红润英朗的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色,额角紧锁,闪亮的眼光似在此刻也变得有点黯淡。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希恩一直身处学院,并没有过度关注外面每天瞬息万变,稍纵即逝的各类消息,不由得讶然出声道。

“一言难尽”,安叔脸上的忧色更重,目光落在巨石之上,怔怔出神,好一会才继xù

道:“兽人的狩猎季节,已经提前开始了。”

希恩听罢,心中一颤,兽人每年秋天都会大举进犯人类边境,搜刮过冬的粮食,这几乎已经形成了一个不会更改的惯例,但是今次居然打破常规,选在夏秋交界的时刻,大出意料之极。

与兽人接壤的两个人类王国,可以预见,肯定被打个措手不及,希恩的心思,亦禁不住飘飞至烽火连天、硝烟弥漫的边境战线。

“大量的难民,从菲拉、西利两个王国出逃,不断涌向我们的边关。”安叔脸上现出悲天悯人的神色,叹了口气道,“南方边陲重镇自身堪忧,大量的王国兵力,只能浪费在维持治安和安置难民之上。”

安叔的娓娓之语,令到希恩陷进更深的思索当中,出于人道主义,大家同属人类的份上,风行王国就不能见死不救。

而且希恩知dào

,父亲和国王都有一个热切的心愿,就是统一人类世界,七国归一,重现千年前人类最鼎盛的黄金时代。在这样的大前提之下,更是不能失去人心,置两国难民于不顾。

“烽火王国跟黑铁矮人狼狈为奸,已经结成联盟”,安叔的声音不知不觉间转为低沉,痛心疾首道,“烽火王国得到了大批黑铁矮人打造的精良武器,已经陈兵王国北方,准bèi

随时来犯。”

希恩全身一颤,一下子惊觉过来,难以置信道:“烽火王国居然勾结上黑铁矮人?!”

安叔心情沉重,欲语无言,唯有脸色黯然地点了一下头。

人类自己窝里斗是一回事,但是勾结外族,掉转枪头来对付人类,这简直就是十恶不赦,不可饶恕的罪行。烽火王国当真是胆大包天之至,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这影响可算是恶劣之极,有了这个先河,难保其他王国不会有样学样,到时人类世界定必纷争四起,坠入水深火热的境地当中。

希恩只觉悲愤难言,怒填胸臆,心情坏到了极致,长舒一口气,稍为平复了一下情绪,道:“父亲和艾恩一起去了北方?”

此次北方危机,一个处理不好,就要酿成大祸,希恩料想,父亲应该是带着弟弟去支援北方,采取雷霆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态,解决这场牵连甚广,前所未见的剧烈风波。

哪能料得,安叔深沉的目光,先从巨石转移到自己身上,再看向了厅外昏黄的天色,颓然摇了摇头,却没有往下再说。

父亲居然放着事关人类未来,这么重yào

的一件大事不管,反而率领着威震大陆的血月圣师,去了其他地方。

悚然心悸,不寒而栗,希恩深觉事情大不寻常,完全出乎可以想象的程度,情急之下,连忙出声追问:“父亲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西方海岸,丹加港口。”安叔由明亮转为黯淡的眼光,像蒙上了一层说不清的薄雾,内里的神色似乎穿过了风行王国的大陆,来到了最西边的海岸线,“有士兵在望海堡上,看到了数不清的帆影。”

这个致命消息无异于雪上加霜,因为希恩霎时间想到了迷雾之海的彼端,一个大陆之上,人人闻之色变的名字——恶魔。

第四章 形势险恶

希恩心神狂颤,手足冰凉,眼下的局势已恶劣至无可复加的地步,虽说风行王国的实力,冠绝人类七国,但此刻三面受敌,等于同时开启三条战线,饶是以风行王国庞大的兵力与充足的后勤,依然捉襟见肘,非常吃紧。

要是在这个要命的时刻,再发生任何一点不可预测的事情,风行王国极有可能七分五裂,毁于一旦,被其他王国无情地侵占吞食。

想到此处,希恩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暗自心惊,王国被毁,最先遭殃的,莫过于王国的中流砥柱——卡迪伦斯家族。王国与家族命运相连,唇齿相依,此刻一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当中,动辄就会血流成河,国破家亡。

如果希恩不是自小深受军人世家的熏陶,耳濡目染的都是战争与谋略,那么处于时局动荡的大漩涡当中,必定惶惶不可终日,茫然不知所从。

希恩首次认识到,自己的家族并没有像其他得势获宠的家族一样,长期养尊处优,穷奢极欲,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情。

和平年代还看不出来,一旦到了眼前这样十万火急,千钧一发的危难局面,就显出它无可想象,举足轻重的效用。

希恩乍一听到这些影响深远,坏无可坏的消息,确实惶恐不安,心烦意乱的感觉在不知不觉间已跃上胸臆,山崩地裂,海水倒灌般的绝望之意,更是充盈脑际,但是仅过了一会儿,汹涌翻腾的心湖,便渐渐平复过来,再度变得无风无波。

冷静睿智,再次重归心间,希恩沉重烦躁的思绪,亦一下子回复至往日的灵动巧妙。眼光一转,竟复又落回巨石之上,只是希恩心神并不在此,反而开始迅速分析起当前大难临头的紧张格局。

表面看来,现在的情况错综复杂,难以理清,但是希恩却首先以大局出发,现下势成围三缺一之局,北有豺狼之兵,南有难民围城,西方更是遇上史无前例的恶魔船队,东方成了唯一的缺口,假如这个缺口再被堵上,王国可以说是四面楚歌,处处受敌。

风行王国东方与沙尔、安伯两王国交接,王国虽然派驻重兵镇守东防,但实质上却是以两国为屏障,阻挡两国后方,来自精灵族的威胁。通过两国这个长长的缓冲地带,避免与精灵族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而法神更是棋高一着,超绝的智慧,卓越的谋略,跟当世第一的实力一样,使人既敬且畏。

只用硕大无比的巨树,将所有进出精灵森林的道路完全封闭起来,就让沙尔、安伯两国国王误以为精灵族爱好和平,不愿与人争斗,自此大后方毫无挂碍,遂把目标转向对方,甚至是风行王国。

法神此计,确实高瞻远瞩,一石三鸟。

不费一兵一卒,便解决了边境纷纷扰扰,绞缠不休的冲突之境,而且使得人类自相残杀,互相削弱,最后还种下仇恨的种子,令到三国人民之间的裂隙越来越大,关系越趋紧张,当真是比真个出兵征伐,还要事半功倍,收效甚著。

假如沙尔、安伯两国不甘放qì

开拓边疆,扩充国土的野心,必会挑在这个关键时间,趁火打劫,妄图在风行王国的领土之上,分到一块大蛋糕。

以国王的雄才大略,真知灼见,定然想到此点,只要看看帝都最近有没有调动军队,出城开赴远方的阵仗,便可印证心中猜想。

心念再转,希恩便将思考的角度转移到父亲身上,父亲位极人臣,权倾王国,又深得国王信任,自是让不少政客大臣眼红不已,意欲取而代之。只不过形势比人强,当前情形已再不容许明争暗斗,全王国必须上下一心,才能共度难关。

要知dào

大陆之上,俸禄以风行王国为最,远超其他王国。这次难关不过,支撑这些政客大臣高官厚禄的基础不再,倒是他们也要受到遭殃,只要不是脑子进水,或者私通外敌,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倒打一把,害人害己。

但是一想到父亲武圣的身份,希恩犹自头痛不已,虎视眈眈的异族,早就有心想除去这个站在人类世界最顶峰的人物,人类强者的顶梁柱。

就是不算这些择机而动的异族,单是人类世界里面,欲除之而后快的人也是不少。纵使最近几年没有再添新仇,以前应该也是结下不少旧梁子,武圣无比辉煌的成功之路,亦是其他武者折戟饮恨的失败之途。

还有一些隐藏在暗处,拥有庞大势力,身怀着某种不知名目的的敌对势力,正蠢蠢欲动,随时暴起择人而噬。

各种各样的身份,背后五花八门的势力,形形式式的敌人,假如这些敌人放着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不来做那落井下石的行径,连希恩都会瞧不起他们。

只要回想一下在学院里面,两次三番受袭遇险的际遇,便不难估度几乎所有敌人都希望从魔舞俱废的自己入手,妄图利用自己来挟制武圣,让武圣投鼠忌器。以现今的情况,说不定还能让没有武圣主持大局的卡迪伦斯府解除武装,放qì

抵抗。

可想而知,由于父亲带着艾恩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希恩便成了唯一的破绽,说是众矢之的也不为过,而帝都极有可能会因为希恩的存zài

,而变得风云际会,龙虎汇聚,一下子成为了大漩涡的中心。

希恩偶发奇想,自己要是在众敌环伺的情况下,突然像空气般消失,退出他们的视线之内,他们在万分愕然,惊惶失据的情况下,究竟会露出一副怎样的嘴脸,希恩想想也觉得好笑。

尽管父亲交代不要外出,不过希恩今年毕竟只有十四岁,虽然因为长期的军事训liàn

和面对形形式式的各种侮辱,心智要远比一般人成熟,但是这个年龄恰逢处于叛逆之期,在少年心性作祟之下,便将这个念头暗藏心底。

转而心神一动,希恩想起了大街上遇到的那群矮人,不禁问出了心头的疑惑,“那些矮人来到我们家中,究竟有何所求?”

安叔显然早已从刚才的失落中回复过来,叹了口气,道:“铜锤部落的王子,带来了一个重yào

的讯息,他们已经联合须铁部落,准bèi

驱逐黑铁部落,同时也将黑铁部落勾结烽火王国的消息带来,希望我们能够支持得久一点。”

希恩倒是知dào

矮人共分黑铁、铜锤、须铁三个部落,代表着矮人智慧、力量、坚韧三种特质。

三个部落之间关系微妙,但希恩远远没有估到,其中两个部落居然联合起来,一同驱逐黑铁部落。当中定是发生了某些耐人寻味,难以猜度的事情,使得黑铁部落不得不依仗外人,来度过眼前的难关。

野心巨大的烽火王国,落难求援的黑铁部落,干柴和烈火,两者果真是一拍即合。

不过这铜锤部落亦是不安好心,企图借风行王国的兵力,来削弱自己敌对的势力,再在后面捡大便宜。

希恩自然而然联想到那个带头的矮人,原来是铜锤部落的王子殿下,难怪如此与别不同,粗中藏细,让人印象深刻。希恩估计,放风给风行王国这条计策,十有八九便是这个矮人王子想出来的。

第五章 棋行险着

翌日早晨,距离学院三强排名战还剩两天,天朗气清,万里凝碧,日照长空。

一个自眼睛以下半边脸,都隐藏在面罩之内的中年人,悠然踱步前行,来至长长的入城队伍之后,排起了队来。

此人身材高大,绿色眉毛,棕色眼瞳,额上带着几条不深不浅的皱纹,头发却遮掩在斗篷里面,看不真切,正是乔装打扮了一番,从家里秘道溜了出来的希恩。

希恩看着面前的长龙,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假胡子粘在鼻下,随着脚步的移动,痕痕痒痒,像无时无刻挑逗着鼻子的极限,极不舒服。

早知如此,就不多此一举,在面罩里面再粘上浓浓的假胡子,不过此时也不好把胡子拿下来,一旦被别人发xiàn

,后果堪忧。

第一次干这行当的希恩,自然难免疑虑处处,生怕被人认了出来,所以事事尽求完美,面罩下面还要粘上假胡子,便是这心思的产物。

看来国王已经作出反应,城防明显加强,连出入城门都要加以检查,平时肯定不会出现如此情况。

因为越是森严的警戒,越会影响到当地的人心,从而对此地商业造成无形的影响,令到商旅减少,不过眼下杀鸡取卵的举动,也是形势所逼,无可奈何。

百无聊赖之下,希恩头微抬,将目光投向远方,映入眼帘的是,凛然伫立,雄伟异常的白色城墙,乍看起来最少有四十多米高。一般的长梯根本不可能达到那种高度,就算特制的长梯,能有个三十来米已属世上罕见,光是城墙的高度,就足以令想越墙攻城的敌人望而兴叹。

而城墙的材质,希恩一看就将其分辨出来,正是堆彻城墙外缘的最佳材料——雪云石,这种石头最大的优点就是坚固光滑。

用上这种石料,哪怕是最锋利的钩索,也不可能在城墙上留下任何痕迹,极其光滑的表面,会令钩索无所依附,劳而无功。

熙熙攘攘的长龙突然微见混乱,前头一阵喧哗骚动,通行的速度更形缓慢,希恩不禁大奇,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一队身形彪悍,穿甲戴剑,脸容冷峻的士兵,押着一个满身伤痕,头往直下垂,端的已昏迷过去的男子,正由长龙的队首往后面而来。

约在长龙中部,差不多希恩现在身处的位置,对开五米左右,这队士兵停下了整齐的步伐。不多时一个用实木搭成的十字架木桩,便被三下五除二竖在路心,煞是引人注目。

其中两人不由分说,干净利落地将男子的双手栓在横木左右两侧的钢圈之内,同时在男子身上绕上三圈铁链,绑向男子身后的竖木,最后再往男子的脖子挂上一个宽三十厘米左右的铁牌,铁牌上醒目地标着鲜红的奸细二字。

做完这一切,这队士兵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向周围倒抽一口凉气的路人说,就有条不紊地再次排好队列,昂首阔步返回城门口去。

希恩错愕万分之际,忽然听到面前商人模样,身材微胖的黄衣中年男人,压低声音吩咐周边的人道:“你们都给我认真听着,进城之后,别乱说话,否则谁也救不了你们。”

看着听了此番说话,不由得大惊失色的下人,黄衣中年突然露出了个厌烦的表情,狠狠地道:“不知dào

哪个天杀的,吃饱了没事,在帝都里面散布谣言,说恶魔舰队已经来到,风行王国亡国在即。就这屁话,害得我们这些人提心吊胆,生怕说错一句话。”

说罢,黄衣中年“呸”的一声吐了口口水,接着道,“如果让我逮着他,定要他好kàn

。”

旋又抬头挺胸,傲气十足地道:“我在风行王国做了几十年生意,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只要你们按我的吩咐好好办事,我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各人纷纷点头应和。

希恩这才释然,不过心头的忧虑亦随之加深,有关恶魔的消息应该是极度保密的事情,究竟是谁将这个消息泄漏出来,这人又是怀有怎样的居心呢?想到此处,不由得皱了皱被染成绿色的眉毛。

人类世界和平的日子已经被悄然打破,长久以来的安逸,使人类全然忘记了周边的威胁,这名商人对谣言的嗤之以鼻,可以从一个侧面证明了这一点。

喜忧参半,希恩一方面为国王省去辟谣之事而松一口气,另一方面也为人类的前景忧心忡忡。

内忧外患纷至沓来,风行王国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风雨飘摇,危机四伏。

时间一点一滴在希恩的思索中,不知不觉地流走,长龙恢复秩序渐次前进,好不容易轮到希恩,蓦地两把长矛交叉横在路前,拦住了去路,一把淡漠的声音恰好传了过来,“请出示身份证明文件。”

希恩抬头一看,只见两个士兵手持长矛,分列两旁,而说话的声音正是从两名士兵背后,身高体壮,肩宽背厚的身影传来。

希恩虽似是漫不经心地匆匆一瞥,但却把此人的神态特质一丝不漏地印在脑中。此人两手骨节突出,双眼冷芒隐现,只一眼,便让人印象尤新,非是一般庸手可比。

尤其引起希恩注意的是此人胸前的勋章,不俗的实力,再加上军功勋章,由此可推测出,这人应是此处负责调度指挥的小队长无疑。

希恩神色淡然,不慌不忙将早已准bèi

好的伪造文书递了过去。

小队长接过文书,不住在希恩和文书之间来回打量,锐利的目光像是要穿透希恩身披的银色斗篷,直看在他的身上一样。

希恩心中七上八下,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目不斜视,眼光平静地看着小队长。

“放行。”小队长把文书交还希恩,同时移开集中在希恩身上的凌厉目光,微一点头道。

希恩听到此话,总算放下心头大石,不禁悄然舒了口气。

渐行渐远的希恩,完全没有料到,他的身后,有一道暗含深意的眼光,一直停在他的背影,追着他的脚步,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慢慢收了回去。

任谁都估不到身为废物的希恩,竟有如此胆量,大反其道而行之,好好的守卫森严,保护严密的卡迪伦斯府邸不呆着,反而剑走偏锋,孤身犯险,这一着当真是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别以为希恩因长期处于非正常的外界因素影响下,心理上,极易激发潜意识的反抗,这阵子被父亲限制自由,一时冲动之下,就采取对抗行为,贸然下了此等决定。其实这是希恩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慎重决定。

最安全的地方也可能是最危险的地方。

卡迪伦斯府邸可以说是,希恩目前最安全的容身之所,只是目标明确,不管白天黑夜,都处在敌人最严密的监视之下,根本不可能有所作为。

而且敌人要么不来,要么就是准bèi

万全,发动雷霆一击,以求毕其功于一役。那几乎就是困死家中之局。

胜机险中求,不冒点险,哪能像现在这般化被动为主动,反过来站在敌人背后,可以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全然掌控。到时反击起来,自然就是知己知彼,可以从容应对,放心布置,将这些图谋不轨的恶人一网打尽。

希恩此刻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跟大街上的行色匆匆,专注于自己目标的过客毫无两样,似乎化身成为众多心怀不轨,藏头露尾的各种势力成员之一,就如从一个他们敌对的陌生世界,一下子融入了他们熟知的险恶世界当中。

在惯性思维之下,谁都不会首先怀疑到自己身边的人,而是不问缘由地,直接将怀疑的对象转嫁到外人身上。一个人很难会去信任别人,而一旦选择了去信任,除非发生了某件不可挽回,足以打破这信任感的事情,否则这信任感将会一直持续下去。

幸亏希恩长期生活在学院里面,外面的人极少能够见到,更别说将希恩的气质神韵、语气声调,相貌特点,生活习惯逐一摸个清楚。不然希恩现在所做的一切,立即便会变得毫无意义,还随时会被人识穿身份,后果不堪想象。

要知dào

外貌可以轻易改变,但是一个人独有的神韵意态,行事作风不是一下子可以改变过来,除非拥有惊人的实力,达致可以掌控全身每一个细微动作的境界,方可化身万千,瞬间将另一个身份表现得入木三分,活灵活现。

普通人可能看不出来,但只要是曾经遇见过希恩的高手,他们凭借对希恩神韵意态的感应,稍加试探,就能让希恩无所遁形,登时被识破身份。

卡迪伦斯府邸后院

高塔顶层,府内尽收眼底,华迪珂大街也无一遗漏。

大风渐起,枝丫乱舞,落叶飘零,乌云忽聚,电蛇耀空。

安叔双肘微曲,两手交叠,拄于杖头,迎风卓立,全身衣衫猎猎作响,不住往后飞扬飘舞,那凭栏远眺,高深莫测的身形,直如乘风欲去。

作为卡迪伦斯家族的管家,安叔对于府内发生的一切,自是了如指掌,希恩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像希恩想象的那样,瞒了过去。

安叔闪亮的目光,深深投进远方无界无止的天际,“大少爷终于长大了,已经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

转而抬首后抑,双臂高举,一手持杖,一手握拳,向天似自言自语般呢喃道:“老一辈是时候退下大陆的舞台了,伟大的时代已然降临,未来将由年轻一辈开创。大少爷好好地放手大干一场吧。”

安叔字字珠玑,隐含深意的话语,随着呼啸的狂风,卷入了光和暗,明和灭,蓝天与乌云相互交织,阳光与雷芒共存同现的奇异景色之内。

第六章 疑云密布

帝都某华丽的府邸

壁炉之内,幽蓝的火焰无声无息地燃点着,却没有像一般的火焰那样,不住散发出柔和温暖的光亮,反而在难以见物的环境之下,使人感到不寒而栗,森森可怖。

四边的窗户都给巨大的落地窗帘遮掩得严严实实,外面连一丝阳光也透不进来,整个厅堂阴影处处,似时刻处在一种诡异难明的氛围当中。

一张十多米的长台上空空落落,只有尾部用黄金打造的烛架之上,点着两支长长的白烛,昏黄的烛光,将台首那边映藏在若隐若现,似明似灭的阴影之内。

一把造工精美,极其华贵的长椅,背对着台尾,更是让安坐其上的身形影影绰绰,相貌难以看清。借着台尾微弱的烛光,仅可看到刀削般的侧面轮廓,棱角分明,丰润微翘的嘴唇。

极富磁性的嗓音,带着一种让人不自觉沉溺其中的邪异魅力,从此人线条优美至无懈可击的嘴唇轻轻吐出,“筹谋六年之久的计划,终于等到收网的时候了。”

一个全身隐藏在灰色斗篷的男子,腰毕恭毕敬地弯成九十度,不敢接话,只是默不作声地躬身立于长椅前半米处。

厅堂霎时陷入了难以言喻的静默当中,幽蓝的壁火,黯淡的烛光,恍似黑幕般接天连地的巨大窗帘,更是将这种静默演绎得淋漓尽致,阴森冷然。

在这样暗无天日的环境之下,几乎无法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可能只是仅仅一会,也可能是一个世纪般漫长,充满磁性的声音,再次打破了这份莫可名状的静默,“吩咐你的事,都办好了吗?”

“办好了,大人。”灰篷男子恭敬万分的语气,透着从心底发出的真挚实切,露在斗篷外,精芒跃动的双眸,内蕴着既敬且畏,而又有点狂热的神色。

厅堂重归寂寥,再无声息。

※※※※※※※

帝都第一层是商业集市所在,总共有三个商圈,最外围的商圈靠近城门附近,充斥着流动商贩、地摊,还有售卖各式各样生活用品的商铺,偶尔还可能会见到收购魔兽核、毛皮的中转站。

这里是佣兵、散客和游人的天堂,有时候可能会淘到出乎意料,被人遗忘埋没的宝贝。

中间的商圈,层次和格调当然要比最外围高上不少,商铺、酒馆、饭店林立,还有各色公会总部,当然少不了各类销金窟。

然而最吸引人的,却是位于正中的圆顶建筑,大陆上面积最大,拥有货物种类最多,数量最庞大的拍卖行——风行拍卖行,拍卖行只有你出不起的价钱,没有你想不到的货色。

最里面的商圈又分为前后两个部分,前半部分汇集了大陆至顶尖的武器铺,最具档次的食肆,最高规格的旅馆,最多种类的魔法饰品店,精灵、矮人、兽人、地精、翼人等异族贵宾,也可以在这里见到,后半部分则是达官显贵的聚居地,而希恩家所在华珂第大街,正是其中之一。

希恩此时行走在最外围的商圈,前方人头涌涌,后面茫茫人海,路上人、马、车争道,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随处可闻,不绝而来。

游人如鲫,商贩如云,车龙马水,热闹非凡。

不过希恩心内却叫苦连天,暗自哀叹,前行之路并不好走,时而停停走走,时而更是寸步难移。

蓦地希恩心中一动,玄之又玄的奇妙感觉涌上脑际,远比常人要强dà

的精神力,准确无误地反应出,两个陌生的心神意念,正一动不动地系在自己身上。

希恩心内狂震,脑中一片空白,四肢乏力,软弱的感觉遍布全身。

未知的敌人居然神通广大如斯,明明自己是从家里的秘道走到城外,兼之也乔装打扮了一番,再从外面回到城里,要是这样也能给发xiàn

的话,这敌人几可通天的手段简直比法神还要高明。

旋又大感不对,这世上超越法神的存zài

,至今还没出生,要是有这人,法神定会把他扼杀在摇篮之内。想到此处,希恩豁然开朗,登时冷静下来,心思重归活跃。

希恩不着痕迹地环目一扫,周围的陌生面孔多不胜数,而且像自己这样身披斗篷,藏头露尾的人亦不在少数,为什么那两个人的注意力,偏偏就要放在自己身上呢?

不思不得其解,但是希恩却没有回头察看的意思,一来可以麻痹敌人,掌握主动,二来凭借敏锐的精神力,根本不用回头,敌人的一举一动就尽然反馈于脑中,跟亲眼看见并没有多少分别。

为今之计,首先要摆脱这两个跟踪而至的追兵,才可再作他想。不过一想到自己孱弱的实力,随随便便来一个会斗气的人,都可能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何况现在不来则已,一来就来了一双。

眼下不能力敌,只能智取,打肯定是打不过这两个人,要是在空旷的大街,希恩惟有举手投降,连逃走的勇气都欠奉。但眼前人流汹涌,拥挤不堪的环境,却是大大提高了希恩逃离敌手的机会,再也不是一面倒的悲惨局面。

希恩底下脚步毫不停留,愈趋快密,心态一变,自然不会再如刚才那样,抱着悠悠闲闲的心思,可前可不前地边看边走。

经过长达六年的苦练,虽然不能使用斗气,但是这下一动起来,登时迅如豹,疾似风,不断在极度拥挤的人群当中左闪右移,穿来插往,极尽步法之妙能。

希恩的思维也没有闲着,当远超常人的精神力,集中在两个心怀不轨的敌人之时,神奇的事情再次发生,饶是希恩有所准bèi

,也不禁吃了一惊,眼皮狂跳。

喧哗吵闹的声响,好像在希恩的感官当中退潮般退散,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长街顿时变得空寂旷静,仅有细碎跫然的脚步声,从后方隐隐传来。

同时间,周围的人、车、马、货物,一切的一切,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本来该有的色彩,即时变得暗淡无光,形如灰幕。只有被希恩锁定的两人,色如本初,毫无二样,不过脸上的表情神态,更形纤毫毕现。

这两人身材健硕,体格壮横,只是面上漠无表情,神色冷酷,眼中更是精光闪烁,至少是武师级别,远远不是现在的希恩可以应付得了。他们一见希恩加速前奔,连忙使上身法,也在密密麻麻的的游人、商贩当中穿梭而过,紧追希恩的身形。

一部盛满货物的平板车,忽然在此刻从斜切里推出,正好拦在希恩身前三十公分处,一下子封住希恩继xù

前行的路线。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希恩即时从灰暗无声的世界当中脱离出来,色彩重回视野,噪音传入耳内。

第七章 明枪暗箭(上)

当前的情形发生得过于突然,快得连希恩都有点喘不过气来,希恩甚至无暇细想,此平板车为何来得这么巧妙,角度与位置为何拿捏得如此精确,恰到好处。

此时前有障碍,后有追兵,偏偏时间却刻不容缓,形势极度危急,根本不容希恩有过多的思考余地。要是让后面两人追上,天才晓得究竟会发生什么无法预料的事情,造成何种难以想象的可怕后果。

十万火急,事到临头之下,希恩反而冷静下来,精神力再次集中,眼前装在麻袋里面的货物,就像毫无遮掩一样,一丝不差的反馈于希恩脑中。

这一车子载的居然都是绿豆,足足有二十袋之多,每个袋子都给塞得满满鼓鼓。

希恩情急生智,灵光一现间,已作出反应。

一个箭步急速抢前,提脚轻身,猛然飞跃而起,左脚踏上车沿,脚尖一蹬一旋,腰杆骤拧,力道一带之下,右脚已跨过货物,来到车的另一边,整个人安然跨坐在袋子上边。

右手往腰间一抹,一把锋利的匕首已来到指间,眼快手急地由下往上连割几刀。

绿豆登时如几道深绿色的小型瀑布一样,从缺口狂泄飞下,水银泻地一般,只一会,便铺满了追兵赶来的前路之上。

趁着推车的蓝衣青年还处在呆若木鸡的状态里,一枚金币从希恩手中抛出,在那青年眨也不眨的注视下,划过了一道美妙的抛物线,落在了他傻乎乎地捧出,接住金币的一双手内。

当青年神经质似地将金币放进口中,一咬以辨真假之时,希恩赶忙翻身下车,朝前急窜,等到青年确认无误,亦惊亦喜之下,再度望向这个出手阔绰之人的时候,希恩早已消失在他的视野之内。

这些绿豆在稠密的人群当中,发挥出了无可估量的可怕威力,络绎不绝,此起彼落的惊叫声在后方传来。

希恩扭头一看,心中无法克制地默念了几句对不起,只见后面的人群横七竖八地摔成一团,坠入了难以言喻的慌乱当中。

可恨希恩只能继xù

埋头往前冲去,因为混乱无边的人群,仅能帮希恩拦住了其中一个追兵,另一个身手敏捷的追兵从车底滑出,正探身而起。

希恩大叹可惜,不过只要再把这个追兵摆脱,到时就能天高鸟飞,海阔鱼跃。

胜机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唾手可得,忽然脚底一滑,此刻希恩想死的心都有了,刚刚由于分心察看后面的情形,一时没有注意到路面的状况。

低头一瞧,罪魁祸首竟然是一只香蕉皮,希恩顿时一阵气苦,连埋怨谁人如此没有公德的心思还没生起,就身不由己地向前仆去,终于尝到了刚刚施于游人的同样恶果。

忙中出错下,希恩就如溺水的人遇到浮木一样,双手自然而然往前一抓,高大的身躯所生出的惯性,顺势将身前的游人,也带得一起往前扑倒。

希恩绝对不是好色之徒,但此刻紧紧压着身下之人,感受着对方起伏有致的惊人曲线,那种温香软玉抱满怀的美妙触感,带给了希恩无与伦比的享shòu

,令到希恩不禁有点忘乎所以。

希恩的脸颊,离对方晶莹玉润的秀耳不足两寸,淡淡幽香飘入鼻间,希恩心神一动,头微往后抑,让过对方别转过来俏面,芬芳的气息透过似闭非闭的玉唇,洒在了希恩的面上。

女子美得让人目眩神迷的脸庞上,长长的眉睫毛轻颤细动,一对剪水双瞳呆呆地看着希恩。

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消失不见,整个天地,就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人的目光在最不适合的地方,最糟糕的境况之下,像冤家般紧紧交缠在一起。

一时间,两人都像中了石化魔法一样,傻傻地你眼望我眼,俱是一声不作,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默之中。

“啊”的一声,突然从身下女子的檀口中,呼天抢地而出,尖锐到了极致的海豚音,像无形的波纹一样,急速向外扩散。

希恩耳痛欲裂,像被无数的针尖扎在耳内深处,好半响才回复过来,猛然发xiàn

自己的一双大手,正好死不死地搂在对方高耸坚挺而又充满弹性的胸部,大惊之下连忙松手,接着双手一撑,便脱离了女子无限美好的胴体。

欺霜赛雪的面颊爬满了红霞,红霞直延至耳际项间,女子那娇俏可人的秀气模样,美的不可方物。

女子仰视着希恩这个侵犯了自己身体的不速之客,那对蔚蓝的眸子一闪一闪,眼光停留在希恩的脸上,似是要把希恩的相貌神态刻进记忆深处。

可惜希恩无瑕细赏,眼角余光恰巧捕捉到,从左后方疾奔而来的追兵,哪敢迟疑,道了句对不起后,连滚带爬挤入了前面如潮的人群之内。

“死淫贼,你别跑!”女子这才反应过来,狼狈地爬起身,朝希恩的方向娇呼道。

希恩默然叹了口气,同时心内叫苦,看来自己以后除了废物这个称呼之外,还得再添一个淫贼的名头。不过却不回头,自顾自埋头远遁。

“嘭”的一声,自身后爆响,即使跑离女子十米之外的希恩,也声犹在耳,震得耳鼓微微发胀。

希恩大惊失色,骇然回首,女子周围的人群一阵骚动,纷纷避让,躲向两旁,场面极度混乱,鸡飞狗走,乱成一锅粥。

而那女子却亭亭玉立,右手举枪朝天,英姿飒爽,秀眸射出复杂的情感,充斥着羞涩、娇嗔、薄怒、怨怼、气愤……

希恩从来没有想象过,一个人的目光可以如此之丰富多彩,含义难明。

但是当希恩的目光,移到了此女子手持的精制双铳火枪上时,希恩随即就打了个激灵,面露震惊之色。这种火枪全大陆绝对不超过五把,而希恩之所以能辨认出来,正因为他腰间插着另外一把。

虽然式样稍微有异,兼且弹道要比女子所拿的火枪短小得多,不过这工序繁琐复杂,零件精细巧妙,制作费时日久的火枪,全大陆就只有矮人大师瑞克·铜锤可以做得出来。

希恩腰间的火枪,正是从家族宝库偷偷取出,以备万一之用。

只是希恩却不敢轻用,一来因为子弹珍贵无比,以希恩家族的历年收藏,也仅有十颗之数,所以每一颗都必须用在节骨眼上。二来万一碰上识货之人,循着火枪的来历,很有可能会凭此查出自己的身份,到时真是有苦难言,自吃悲果。

由此可见,此女子的身世背景定是非同小可,颓然哀叹,希恩自是知dào

今次可算是倒霉倒到姥姥家,一不小心就捅了个马蜂窝。这下更不敢有所拖拉,当即撒腿加速,狂奔而逃。

第八章 明枪暗箭(下)

希恩加速狂奔不是没有理由的,几道在人声鼎沸的环境之下,犹清晰可闻的尖啸,在枪响刚落的瞬间,便由远而至,像遥遥呼应女子的枪声一样,时间巧合得无懈可击。

从几百米外响起的啸声,凝而不散,聚而不分,可以想象发出此等啸声的人物,无一不是拥有非凡实力之辈。

此时不赶紧逃命,以后估计再也没有溜走的机会了。

必须赶在他们弄清事情完委之前,抢先逃之夭夭,否则一旦让他们分头出动,围追而来,希恩现在这般逍遥自在的光景,恐怕将会不复存zài



人生就像一个圆,无论如何兜兜转转,终归还是绕着命运的圆心而行。

挣扎

抗拒

排斥

固执地认为可以摆脱命运的控zhì



殊不知命运的圆心,有着一条无形而充满魔力的丝线,不管你走得何其的远,它总能把你拉回某一位置,使你自始至终,牢牢地沿着它早已安排好的路线踌躇前行。

开始的一点亦是终结的一点。

希恩目下就回到了原点,甚至比原点还有所不如,假如回到原点,也只有最开始的那两个追兵。

哪像现在这般,被分属两个不同的势力,拥有不同目标的两班人马,最起码六人以上,一起对自己进行围追堵截。

接二连三的变故,糟糕透顶的情况,反而激起希恩潜藏在脑海深处的不屈斗志。

越是困难艰苦的局面,越能激发人类平常所忽略的潜力。

希恩的思维,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依靠脚力,利用人流的密集,可能避得过那女子和此前的追兵,但绝对躲不过这几个实力高强的人物。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之前所有的凭借,就如过眼云烟般不实在。

穷则变,变则通。

希恩知dào

必须及早想个法子脱身而去,不然筋疲力竭,费尽全力也不可能逃离险境。

人流突兀地向着一个方向涌去,仿佛那里存zài

着某种特别引人入胜的事物,希恩身不由己地夹在人缝之间,随波逐流而走。

身体虽随波逐流,但敏锐的思维却没有一刻停止。

希恩心中一动,人流所趋的方向,旁边有着一条又长又深的横巷,只是巷口一直被摊贩霸占,不是特别熟悉那里的地形,一下子还真不会察觉得到。

希恩压下心内的喜悦,身子一矮,急忙缩身弓腰,利用周边人群的遮掩,半蹲潜行。极快的脱下斗篷,信手往前一扬,斗篷像影子一般,以极快的速度从两个行人之间穿了过去,造成身影加速穿梭的假象。

同时间,从空间腰带掏出一件天蓝色的斗篷,三下五除二便披在身上。

在人流缓慢流动的大势中,希恩逮着一个难以觅得的空当,闪身窜进横巷。一连串的动作历时虽短,但内里的过程,着实是使人惊心动魄,紧张万分。

又脏又窄的横巷,内里别有洞天,却同样挤满了各色各样的人,兜售货物的商贩,行乞讨钱的小孩,蹲在街上讨价还价的游人,其中一些人甚至抬起头来,好奇地打量着希恩这个意wài

来客。

希恩没有回头,但神奇的精神力却一直留意着身后,事情出奇地顺利,至少现在还没有发xiàn

追兵的身形。

悄悄松了口气,一招今蝉蜕壳下,总算摆脱了所有追兵,当然现在还不能有所松懈,必须继xù

保持高度警惕,因为眼下随时随地都有被追上的可能。

沿途躲过两只摸向腰间的空空妙手,希恩一言不发地穿巷而出。

眼前登时豁然开朗,附近的街道更显宽阔,饭馆和酒店也同时多了起来。希恩突然醒悟到,自己跑跑逃逃,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第三层与第二层商圈之间的交界。

脚步渐行渐慢,希恩边走边考量着接下来该如何行动,蓦地一股寒意从希恩的尾椎骨直冲上脑际,刚刚因长时间奔跑而流出的热汗,仿佛在瞬间降温,变得冰冷无比,胸前后背凉飕飕的感觉不住地传来。

希恩大感不妥,偏偏又说不出不妥的地方究竟在哪里。希恩心头不由得生起才出狼窟,又坠虎口的强烈感觉。

无奈之下,精神力如大网般张开,同时压低头上的斗篷至眼沿位置,一对棕色的瞳孔在斗篷的遮掩下环目四顾,不停地在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努力地搜寻那使自己产生心惊胆颤感觉的源头。

街上摩肩接踵,万人空巷的盛景一如往昔,但是那股如附骨之疽的寒意,非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愈演愈烈,像极了伏在暗处的毒蛇,对猎物虎视眈眈,准bèi

发动致命一击。

希恩虽然身处人流如海,人声似潮的长街,却像在夜阑人静之时,孤身行走在关门闭户、空空荡荡的深巷里面,说不出的形单影只,凄清寂冷,又似在广无边际的浩海里面,荡起的那一叶孤苦无依的扁舟,毫无一丝安全感可言。

忽然心中警兆迸现,刚才的寒意竟成十倍暴增。

希恩全身汗毛倒竖,知dào

对方即将发动石破天惊的一击,务求将自己置诸死地。

千钧一发之际,希恩的动作完全跟不上快捷无伦的思维,只能下意识地将头偏往一侧。

一道流光几乎是擦着希恩的脑门而过,流光带起的强烈气劲,刮得希恩头皮发麻,脸颊隐隐生痛,要是希恩慢了那么一瞬,必定是脑袋开花的悲惨收场。

“度”的一声,此时才堪堪传进希恩耳内,希恩心胆俱寒地循声望去,一看之下,亦不由得大吃一惊。

一支箭矢的箭身,已斜斜地深深没入身后的石柱之内,仅头尾两端露在柱外,锋利的箭镞泛着幽幽寒芒,而白色的尾羽犹自嗡嗡作响,震颤不已,足见此箭劲道之猛,威力之大。

从这支箭矢贯穿石柱的角度,显然是从高处往下俯射而出。

就在希恩心神稍定,以为对方一击失手,自会收手远遁,准bèi

舒出一口气的当儿,极度危险的悸动感觉,又一次充塞希恩的心间。

希恩想也不想,以饿狗抢屎般不雅的姿势,往前猛扑,再就地一滚,刚好躲过这超强箭手的夺命一箭。

这才有空抬头举目,往高处望去。

远处的高楼之上,两点爆闪的寒芒有如实质,即使相隔千米之遥,依然像漆黑无边的夜空之中,最闪亮的那两颗灿灿星辰,紧紧地吸摄住了希恩的注意力,教希恩再也无法挪开目光。

希恩脑中不可遏制地浮现出比桑·怀特的身形。

狠抽一口凉气,希恩骇然狂震,猛然惊觉,竟是可以杀人于千里之外,实力超卓的魔弓手!

第九章 误打误撞(上)

冷汗如雨,转眼灌满全身,希恩终于得见这个实力强得离谱的魔弓手。

这人昂立高处,挺拔如山的身形就像弓上的利箭,但那双神光电射的鹰目,却比利箭还要锋锐。

当希恩看到魔弓手的一刻,便知dào

魔弓手也在看着他,两人的目光无可避免地紧紧锁在一起,同处于一个微妙难言的境地里。

尽管魔弓手现在未曾发箭,不过锐如鹰隼,利似刀锋的目光,就似是他挽弓射出的无双飞矢,早已深深扎在希恩的心灵世界,锋利、冰冷、至乎杀气凛冽。

希恩全身上下虽然被斗篷包裹,但在对方冷酷到了极点的目光注视下,跟赤身裸体毫无差别。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只是筋络的轻微颤动,莫不在对方的掌握之内。

比桑·怀特跟他相比,简直就是小巫遇上大巫,一个只是初具雏形,另一个却可能是名震大陆之辈,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即使相隔千米开外,希恩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感觉得出,对方已将他完全锁定,假如现在有所动作,在意念牵引之下,对方必然会射出石破天惊的一箭。

尽管之前已避过两箭,虽说自己的精神力,匪夷所思得使人震惊莫名,总能先一步生出感应,险之又险地躲开这魔弓手快若惊鸿的箭矢,不过内里并不能排除掉运气的成分。

希恩抚心自问,他完全没有把握躲过下一箭,蓄势待发的下一箭。那是种很玄妙的感觉,纵使还没有发生,但希恩的灵觉却清晰无比地把结果告sù

了他,仿佛能穿过时空的隔阂,来到未来的某一时刻。

希恩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灵觉,就像相信他自己本身一样,所以他的身体不敢有所异动,可是他的头脑却没有一刻停顿,此时更是飞速地运转了起来。

将身体暴露在魔弓手面前,无异于竖起个人肉靶子,给对方练射术一样,那只能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可是希恩不能动,至少这一刻仍然不能动,甚而连目光也要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对方那双锋芒毕露的鹰眸。

不过希恩必须动,因为他想要再次脱离险地,因而惟有行险一搏。

这两个想法矛盾得很,正如希恩眼下所处,万分尴尬的情形。

人生总是存zài

着各种各样的无奈。

有时候动与不动,并不是自己说了算,可以做到收发由心,随心而动,反而会像木偶一样,捆手绑脚,被别人操控主宰。

必须躲到魔弓手视线之外的地方,只有这样才能逃出生天。在长街之内,这样的地方不算少,反倒是随处可见,多不胜数,希恩旁边就有间商铺,而且商铺的窗户是洞开的,显然这是目前最佳的选择。

但希恩必须等,等这魔弓手再发出一箭,最强一刻也是最弱的瞬间,箭出之时,也是旧力刚尽的刹那。只有把握住那极其短暂的时机,希恩才有可能逃到屋子里面,避过魔弓手的追杀。

早一点死跟迟一点死,其实并没有多大差异,但人总喜欢活着,哪怕心已死,也要行尸走肉地活着,因为活着本身,就是世界上最灿烂最美好的事情。

没有人会轻易放qì

最美妙的事物,希恩不想死,哪怕是死的念头,也没有从来动过。他珍惜生命,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即使这一切在别人眼里是那样的一文不值。

只是他眼前并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他必然要面对死亡,因为死亡的距离是如此之接近,让他不得不面对。

希恩没有把握躲过的一箭,正在弦上,引而不发,魔弓手的气势如烈火燎原,疯狂地往上攀升汇聚。当气势提升至最浓烈,最巅峰的时候,极有可能就是希恩命毕之际。

尖锐到了极致的意念,已抢先牢牢锁定了希恩。

希恩感觉到四周的空气,忽然变成了无数道针尖,一同朝自己刺了过来。痛,并不在身上,却似直接刺在脑海。

脑中的剧痛,使得希恩全身痉挛抽蓄,手足乏力,豆大的汗水从额角耳背狂涌而出。

希恩死死地咬着牙根,苦苦地忍受着这非人的折磨,此时此刻,别说逃跑,就是连动一下身体这样稀疏平常的事情,都一下子变得无比困难起来。

这一击对方倾尽全力,志在必得。

越挫越勇,希恩不是个容易放qì

的人,当下奋起余力,将精神收束起来,谨守灵台。蓦地压力大减,针刺般的感觉再也不是难以忍受,大脑重获清醒,身体的知觉正一点一滴地恢复。

希恩心头大喜,精神力居然还有此等妙用,当真是闻所未闻。这下瞎猫碰着死老鼠,竟让自己无意之中,又发xiàn

了精神力的另一奥妙之处。

希恩面无惧色,深沉似水的目光投向了千米之外的高楼之上,魔弓手的双眼之内。

气势由浓转淡,直至消失不见。这气势来得快,走得也快,由此便可以看出,这魔弓手已达致收发自如的可怕境界。眼内慑人的精芒,于條忽间悄然敛去,这魔弓手在希恩错愕难言的注视下,摘箭背弓,眨眼失去了踪影。

夺命杀人,后果难料的一箭终将没有射出。

不过希恩不敢冒险,谁知dào

这魔弓手会不会临时改变主意,要是还大模厮样地走在街上,到时真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往前疾走几步,双手按在窗沿,凌空一个筋斗,从窗口翻身进入了屋内。

一家老少正围坐一桌,悠闲地享shòu

着他们丰盛的早餐。

餐桌上放了一篮新鲜面包、一盘鸡蛋、酱汁、奶酪,最引人的莫过于他们面前的碗里,盛放着的麦片和牛奶。

那慢慢散发出的甜香味,弥漫屋里,扑鼻而来。使得从清晨至今,还没吃过东西的希恩,也不禁食指大动,饥饿的感觉更是成几何级数递增。

一家子见到这强闯入屋者,俱是目瞪口呆,惊慌失措。

刚喝着牛奶的老头,诧异得连几乎要咽下去的牛奶,也忍不住喷出口来,溅得餐桌对面的老妇眼、耳、口、鼻都满布奶渍,而坐在一边的小女孩,却大瞪着好奇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希恩。

吃着面包中年登时勃然大怒,拍桌而起,一下子将口中嚼碎了的面包末吐往地上。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谩骂,希恩已像风一般掠过餐桌,以极快的速度冲至门旁。

当希恩撞门而出时,一枚银币犹自在餐桌上转动不休。

希恩从来没有吃霸王餐的习惯,至少这可怕的想法,暂时还没有出现过,他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就像敬重劳动者本身一样。

门外是另一面街道,满布顾客盈门的商铺,气氛异常火爆热烈,可是希恩依旧心有余悸。

“咕咕”的声响,一下子打乱了希恩紧张慌乱的思绪,似在大声地抗议着希恩这个主人,无端冷落了他空空荡荡的肚皮。

将刚刚顺手从餐桌上捡起的面包塞进嘴里,希恩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感受着从面包传来,温热软酥的美妙滋味,饥肠辘辘的希恩,自然而然生出一股极度满足的感觉,特别是劫后余生之后,这种感觉来得是那样的深,深得似是要钻进人的骨子里面去。

第十章 误打误撞(下)

那背景深厚的女子究竟是何身份?她召唤的同伴,又达到了何种实力?希恩只是稍微想想,也大感头痛。

令希恩更感到冤枉憋屈的是,这不小心的一摔,阴差阳错之下,居然摔出个大麻烦,得罪了一个身份不同寻常的人,兼且这人还是个女子。女子一般都会记仇,而自己又好死不死地,摸到了人家姑娘不可让人随意侵犯的地方。

又深又沉的梁子,这回可算是结下了,而且结得又牢又实,并不容易解得开,希恩也惟有颓然哀叹。

接着脑海之中,不能压止地忆起了那女子欺霜赛雪,冰肌玉滑的美丽脸庞,特别是俏面之上,那双让人印象深刻,过目难忘的蔚蓝双眸。

莉莉丝的美,是那样的仪态万千,风华绝代,就如怒放的郁金香,美不胜收,醉人夺目。而那女子的美,却素然淡朴,安然静雅,似是幽幽含露,悄然低垂的百合花。

两女各胜所长,又是那样的引人注目,教人心神俱醉,难以忘怀。

希恩以手拍额,暗自责怪自己,明明已经有了莉莉那样优秀至无以复加,偏又对自己情根深种的女朋友,为何还会对一个陌生女子念念不忘。

最难消受美人恩。

心内不由得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辜负了莉莉丝对自己的海样深情,希恩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长街偶遇的动人女子。

心念电转间,自是想起那个要置自己于死地的魔弓手,实力强得惊人,自己对着他果真是手脑齐用,殚精竭虑,拼尽全力之下,才侥幸不死。

也幸好这魔弓手每发一箭,均有一个蓄势的过程,虽然这个过程短得仅有几个呼吸的时间,但自己总能凭借超凡的灵觉,先一步生出感应,险之又险地避了过去。

可能是因为距离过远的关系,也可能出于其他原因,这个魔弓手并没有毫不停顿地连珠强射,否则纵使自己有九条命,也不够让这魔弓手射杀。

至于他最后那一箭,明明箭在弦上,很有机会令自己一命呜呼,为何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偏要撤箭收弓,放自己一马?

而他究竟是不是女子的同伴呢?假如不是的话,又是出于何种目的呢?希恩顿觉一个头有几个般大。

难道自己的身份真的让人识穿了?不过,按道理来说,最好的做法莫过于生擒自己,来挟制自己的父亲,就好像刚开始跟踪自己的那两个追兵的做法,而不是像刚才那样不管不顾地将自己射杀。

问题越想越多,越想越复杂,处处透着疑题,可是这些疑题每一个,都不是轻易能够解开覆盖其上,遮掩着真相的神mì

面纱,令到疑云之上再添疑云,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各种纷繁复杂的问题,像无数条绳子纠结交缠在一起,一时之间实在理不出任何一点头绪。

好在希恩生性豁达,也不介怀于心。尤其是经lì

过儿时那刻骨铭心,神断魂伤的各种苦难,心智早已变得像钢铁般刚强不屈,苍松般坚忍不拔。

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虽然前路茫茫,凶吉难料,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一直往前走,总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路永远在脚下,不走永远不知dào

它是曲是直,是平是坎,亦只有走过的人,才能体味其中的动人之处。

人总得往前走去,生命就像一个永不休止的旅程,人生的轨迹只能向前,不能倒后,而一旦停下,就意味着终止,终止就是死亡。

就在希恩遐思漫想,神绪飘忽之际,意想不到的事情,又一次降临在他身上。

伴随着漫空激溅四射的木屑石粉,横飞乱弹的碎木破瓷,一团庞大的黑影,像小山一样迎面撞来。希恩别说躲避,甚至连应有的反应都还没生起,就被一股莫可御之的巨力带得往后倒摔而去。

尽管筋脉没有受创,但换了任何一个人,当胸被重砸了一下,估计也会胸闷气窒,眼冒金星。

希恩确实不好受,全身酸痛,手脚麻木。虽然心中极其想将压在身上的东西挪开,不过眼下连抬一下手都大感困难,兼且身上的东西实在太重了,起码有几百斤以上。即使希恩完好无损的时候,也未必能够搬动这么重的一个物体,何况现在使不上劲来。

希恩不禁心内苦笑,今天当真是出师不利,头头碰着黑,假如霉运是有尽头的话,希恩料想自己差不多已到该处的尽头了。

黎明前的时分,往往是最黑暗的,否极泰来,霉运的尽头正是好运,而好运来临之前,正是最倒霉的时刻。不幸的是,希恩恰好处于这最最倒霉的关头。

蓦地压力全消,身上骤轻,一直压在身上的东西,竟以极不相称他庞大身形的灵巧动作,猛然翻身而起。

他是站起来了,不过希恩却比死还难受,他移动时所产生肉颤颤,震颠颠的肥腻感觉,一丝不差地让希恩消受个饱,让希恩恶心得直想吐。偏是想吐也吐不出来,因为早晨至今只吃了块面包,肚内依然空空荡荡,此时胃部忽然绞动,胃酸翻腾不休,着实令希恩难受得要命。

希恩强忍着此等既恶心又难受的可怕感觉,双肘微撑,腰弓发力,将头仰起,打量起这个造成所有苦果的罪魁祸首来。

此人身材比例极不协调,活像只放大了几十倍的老鼠。

两脚短而敦实,直径却有二十公分,跟人形树干没有多大分别。上身则又宽又广,似一座庞大的肉山,又如鼓胀了的大布袋,横肉四溢,高大的骨架,将肉山衬托得更壮更阔,压迫之感扑面而生。

手臂如碗口般粗,头如冬瓜,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呈古铜色,表面油光可鉴,内里却透着吓人的红润。

巨头之上只长着五根头发,不过又粗又浓,其中四根垂贴硕大的脑门,分布在前后左右四侧,最后一根却在四根头发的中心位置高高竖起,如鲜花吐蕊一般,模样能有多怪就有多怪。

大胖子神经大条的程度,跟他肉山一样的身形完全匹配,这才好像想起点什么,轻轻地转过身来。

动作说不出的洒脱,假如这动作是由一个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俊俏哥儿做出,一切俱是平常合理,但要是出现在这样一个圆球般的胖子身上,就显得怪异到了极点,教人很难想象得出来。

第十一章 奇兄怪弟(上)

大胖子肥得难辨五官的脸上,却有双精芒隐现,细小而狭长的眼睛。腰部顶着个滚圆的肚腩,身型似球,但他的话比他的身型更混球,至少希恩是这么觉得,只听他用猪猡般的声子道,“喂,老小子,你死了没。”

初时希恩心里还打了个突,老小子难道是叫自己?脑筋一转,便记起自己早已易容改装成一个半老不老的中年人。旋即大翻白眼,没好气道:“暂时还死不去。”

大胖子举起肥手,抓了一下几近光秃的脑壳,显得十分奇怪的道:“老小子,你没有死,为什么躺在地上,装死不起来?”

希恩气得半死,明明就是他将自己撞倒地上,至于撞击所产生的力度,他这个身横体肥的当事人,应该知dào

得一清二楚,谁知他现在反而跟个没事人似的,问起自己来。

只可惜形势比人强,这口气不得不往下吞,别看这大胖子重量惊人,但运动起来,却敏捷无伦,轻如羽毛。希恩便猜到这大胖子已经将斗气修liàn

到了随心所欲,意到气到的境界,就算身体完好无恙,自己要是跟这大胖子对上,肯定走不过两招便被揍趴。

血气不畅的身体,目前才回复了三成,想弹身而起也办不到,希恩只好无奈地道,“我也想起来,可是起不来。”

大胖子薄刀似的双眼,以难以想象的极高速度转了几转,接着巨大的肥手五指萁张,闪电探出,在希恩不能置信的眼光中,瞬间揪上他斗篷的领边,轻而易举地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希恩本想躲,可是身体依然使不上劲,不过希恩却有自知之明,哪怕能够做出闪避的动作,估计也够不上这大胖子快得出奇的手法。

这大胖子运气发力,使力而动的速度,已经达致了肉眼难辨的境地,寻常人根本不可能躲得过去。而很不幸的是,自己却是个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寻常人。

希恩少说也有一百多斤,但在大胖子手上却仿佛轻如无物,大胖子提着希恩的肥手稳若磐石,甚至连一丝最轻微的颤动,都不曾出现。

大胖子一言不发地把希恩扯到跟前,距离近得几乎脸贴着脸,转而双眼眯成一线,细细地打量起希恩来。

希恩与大胖子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近,依然很难从大胖子被肥肉挤成一团的脸上,分辨出像麻辫一般,缠绕在一起的五官,只能看到肉与肉之间的坑坑洼洼,难填之壑。

极度恶心的感觉汹涌而至,希恩的胃部又一阵不正常的痉挛,难受得想吐。

另一只油光滑腻的巨大肥手,在希恩极不情愿的眼光中,拍到他的身上,直拍得希恩全身骨骼快要散架,只是希恩不明所以,但又欲却不能。

可是大胖子一点停手的意思都没有,肥手以难以想象的高速,一连在希恩全身上下拍了好几下,这才止势收手。

希恩给拍得骨酸身软,手足麻木,体内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难受。

不过,希恩的厄运并未结束,大胖子好像不太满yì

,审视似的将希恩翻来覆去,颠转倒回,直至再没有新的发xiàn

,才突然冒出了一句,“终于没尘了,干净得像新的一样。”

希恩不由得大晕其浪,狂呼要命,拍一下身上的尘,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似乎要使出吃奶的劲吗?

一想到这大胖子的行事举动,从不考lǜ

一下别人的感受,一副我行我素,想到就做的模样。希恩自然不敢将想法表露于外,脸上继xù

维持着漠无表情,淡如止水的样子。

让希恩更加哭笑不得,悲苦交集的是,大胖子的薄眼转向自己的脸上,露出个了个无论怎么看,仍然怎么丑的笑容,道:“老小子,胖子我算对你不错了。”

希恩长久以来对人性、行为的观念,此刻彻彻底底地被大胖子所挫败,心底颓然默叹,这大胖子的脑筋,的确完全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将人当成物件一样,全身几乎拍了个遍,还要反转复去,瞧来看往,居然一点歉疚之意也没有,反而自卖自夸,洋洋自得,当真是人肥行恶,身宽心短。

看来,为了保全身体的完好无损,必须在这大胖子面前谨言慎行为上。天才晓得,下次说错某一句话,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希恩尝试过刚才苦不堪言的恶果,当然不敢再冒险一试。

可是世事无常,事不由人。

只看大胖子细小的眼珠,骨碌碌地转了一圈,似乎打起了某样主意,就那样一手拎着希恩,一脚踢开已被他撞出了个大洞的厚木门,施施然重新步进店内。

尽管希恩万分不情不愿,却依旧像玩偶一样,掌握于大胖子的手中,身不由己地随他而行。

一进店内,喧嚣之音便应耳而入,希恩蓦地精神一振,只要有人的地方,便会有争斗,越是人多的地方,矛盾自然爆fā

得越激烈。矛盾愈演愈烈,就会产生出平时难得一见的机会,一旦觅得了这样的机会,那么脱离大胖子肥爪的时刻也就不远了。

大胖子的身型显然特别地“出众”,刚进门就几乎吸引了全场的目光,顺带着连希恩也立kè

变成了众目之的。

大胖子毫不在意,似是已习惯了被人带着有色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当成唯恐避之不及的怪物去看待。

而希恩并没有大胖子这份能耐和定力,脸皮的厚度,更是没有修liàn

到大胖子那种铜墙铁壁,水火不侵的地步。希恩环目一扫之下,周遭投向自己的目光之中,内里竟然蕴含着或惊或疑,或叹或哀的神色。

希恩心情大坏,眼下耍猴似的给人提着,兼且演大戏般,让厅内的众人瞧着,别提有多窝囊。

配合着各色的目光,刚才还极吵的环境,一下子转为极静,整个厅堂之内,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氛围。

就在希恩被各种注目礼淹没的当儿,大胖子不管不顾挡住身前的人,径自向着某一桌走去。使得厅内的人纷纷避让,一时之间,鸡飞狗跳,场面极度混乱,只是众人敢怒不敢言。

谁也明白,要是给这胖子撞上一下,定不好受,假如得罪这像肉山一样的胖子,后果更是难以预料。

第十二章 奇兄怪弟(中)

或许这世界上总会有爱管闲事,滋事生非之人,而且也少不了自以为是,目空一切的人,只是两者兼而有之的,虽说并不是一个都没有,但平常总是很难遇见。

这种人存zài

的本身就是一个悲剧,而他所做的事,只会令这个悲剧雪上加霜,漏屋注雨,愚蠢、无知、狂妄等等词汇已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一个既可悲,又可怜的人,必定有其可恶可恨之处,使人生不起任何一点同情之意,只余下满腔的慨叹。

可是世上总少不了这样的人,只见一个穿着蓝色丝质长袍的青年,脸色不善地挡在大胖子身前,右手尾指挖了一下耳朵,接着放在嘴前,轻吹了一口气,瞪着大胖子道:“胖子,停下。”

一举一动莫不夹杂着显摆的气派,兼且语气之中也带着一种骄横之意,显然是长期颐指气使养成。

希恩心道,“惹事的来了,这该死胖子终于有麻烦了。”心头一喜,眼帘微抬,目光一扫,便将青年的形象毫无遗漏地收于眼底。

这青年身上的长袍材质独特,做工精美,线条流畅,剪裁考究,该是出自名家之手,一般的寻常家庭定然买不起,不问可知,这青年非富则贵,要么就是生于权贵世家,要么就是出身商贾大族。

哪怕光是这件贴合身型,非寻常可比的长袍,亦足以吸引众多的目光,何况穿着长袍的青年,本身就长得不俗,身型修长,相貌俊朗,两相结合,相得益彰,确实使人眼前一亮,值得一看。

连早已将青年看得一清二楚的希恩,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尽管这青年的行为并没有可取之处,而且极有可能自讨苦吃。但因为青年找麻烦的对象是大胖子,希恩竟然越看越觉得舒心,越看越觉得可爱,青年的脸上好像长出了无比动人的花儿,令希恩流连忘返,不禁又多看了几眼。

可是大胖子的眼眉毛,自始至终都没有抬一下,简直就是跟无视青年的存zài

一样。

蓝袍青年哪曾受过此等屈辱,这大胖子别说理睬他,就是连看他一眼的意思都欠奉,蓝袍青年脸色猛地涨得通红,修长的双手忽然紧握,双目一瞬不瞬盯着大胖子,愤慨之色溢于言表。

大胖子的脚步却是毫不停留,仿佛并不知dào

有人正拦在前面,封住去路。

三米

两米

虽然大胖子没有刻意为之,但是随着距离变得越来越近,肉山似是更形庞大,压迫之感排山倒海般临顶而至。

蓝袍青年的脸色條地由红转白,像是一下子看清大胖子身上使人恶心欲呕,泛着层层油光的古铜色肥肉,又像是经受不起大胖子伴着脚步而不住攀升的气势。

一米

蓝袍青年终究是没有经lì

过大风大浪,艰难险阻,在这种步步紧逼,渐渐加压的形势之下,他一时间心慌意乱,仓惶失据,像躲避瘟疫一样,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直至撞翻了一张桌子,被桌上的茶水淋在身上,方如梦初醒一般,止住了退势。

蓝袍青年蓦地全身一震,似是终于惊觉过来,既恼自己不争气,见危而惧,又暗恨大胖子令自己大出洋相,当众露丑。

大胖子粗壮的双脚,还是没有丝毫停顿,就像它的主人一样,没有一点犹豫,没有一点停滞,世界之上仿佛再也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吸引它的注意力,使得它不再往前迈出。

看着对自己熟视无睹,毫不着意的大胖子,蓝袍青年脸上一片铁青之色,阴沉得可怕,恼羞成怒之下,头脑猛然发热,又气又急地道:“你们几个,给我上。”

蓝袍青年伸出食指,摇摇指着大胖子,狠狠地接着道,“把这胖子往死里揍。”

明明蓝袍青年身边的人已四散一空,明明蓝袍青年的身后并没有跟着侍从。

就在希恩还在为蓝袍青年所说的话,觉得奇怪之时,四道身影已从厅内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快速掠至,齐扑大胖子四方,动作如猎豹般迅捷有力。

四人身材硬朗,全身充盈着狂猛的力量,眼内精芒电闪,光华流转,俱是不可多见,能独当一面的能手。

希恩既惊讶诧异,又大喜过望,连这样的好手,都甘于充当他的护卫,这蓝袍青年的来头定然不小。

这四人或拳或脚,或掌或膝,配合默契有序,分工精确老到,想来已不是第一次合zuò

,电光石火之间,就把大胖子所有去路牢牢封死了。

尽管身处拳风脚影的包围之内,情形危险紧急到了极致,希恩此时的心情却好得不能再好,说不出地痛快,虽说是幸灾乐祸,但假如灾祸降临在自己的宿敌或者仇人身上,难道不值得拍手称快,庆幸高呼吗?

眼下大胖子碰上了麻烦,而且这个麻烦可不算小。大胖子的境况越是糟糕,越是危险,希恩反而越有机会,越能摆脱大胖子的肥爪。

周围看热闹的人,早就手忙脚乱地避往一旁,生怕殃及池鱼。

没有人会为大胖子打抱不平,出言劝阻,更没有人拔刀相助,帮大胖子解当下之围。

蓝袍青年的面上甚至已露出了笑容,那是胜利的笑容,那是得yì

的笑容,那是张狂的笑容,那是肆无忌惮的笑容……没有人能够说得出这个笑容,究竟包含了多少意味。

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永远都是残酷的。蓝袍青年的笑容刹那凝固,所有的意味最终都化为了一种——苦,无比的苦涩,满嘴的苦意,苦得让人完全接受不了,苦的让人刻骨铭心。

无论蓝袍青年的邪恶愿望,还是希恩的殷切期盼,一切的一切,都在一瞬间全然落空。

没有人能够看得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太过突然,太过出乎预料,让人的眼睛完全应接不过来。

“嘭”、“嘭”、“嘭”、“嘭”,四声重物落下的巨响,这才传入众人耳内,一股凉飕飕的寒意,自众人的尾脊骨由下往上急窜,仿如澎湃之流,转眼间已蔓延至脑际。

四下落针可闻,静得至乎连人的呼吸之声也似是听不见。

大胖子不需yào

其他人帮zhù

,永远都不需yào

,因为他自己已经足以解决掉所有的麻烦。他水桶般粗的大腿,犹如最精确的仪器,不快半分,不慢半拍,从不停顿,哪怕是在刚刚危机四伏的包围之内,依旧保持着前行的速度。

一条空空落落的大道,从大胖子的脚下往前延伸,直延至蓝袍青年惊得跌倒在地,冷汗如雨的身上。

第十三章 奇兄怪弟(下)

希恩的脸上依然一无表情,其实心内已掀起滔天巨浪。别人或者会看不清大胖子刚才的动作,但拥有超越常人精神力量的希恩,还是能够捕捉到大胖子快若惊鸿,迅如电闪的出拳动作。

何况希恩还被大胖子提在手中,近水楼台之下,自然要比其他人看得更清,感受得更深。

稀疏平常,简单至极的直拳,由大胖子使将出来,立时变得脱胎换骨,非同凡响。而大胖子化腐朽为神奇,转简拙为灵巧的手段只有一种——无与伦比的速度。

快得让人目不暇接,快得让人的神经根本无法反应过来。无法闪避,无法格挡,甚至连动作还没做出,拳头就已击在身上。

四拳均在一眨眼间完成,快得已然让人完全感觉不出拳与拳之间的间隔。大胖子的拳速,已超越了人类体能的界限,达到了一种前所未见的全新高度。希恩实在想象不出,拥有如此份量的身体,竟然可以使出此等速度的拳击。

而在大胖子出拳的瞬间,被大胖子提在手中的希恩,亦同时感觉到了大胖子贯盈全身的海量斗气,在难以想象的高速之下,汇聚于大胖子空出的左手,使得大胖子的拳既快,且准,又重,兼狠。

只看倒在地上,再无任何声息的四人,不难推测出他们早已气断身亡,因为只有死人才会没有声息。

好可怕的拳速,好厉害的拳劲。

大胖子的实力,仿如一泓幽潭,深邃而不可测。

蓝袍青年所能带来的麻烦,就如一圈还没荡起的涟漪,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亦未免太过使人心生失望。

当难能可贵的的希望出现在面前,而又一下子被无情粉碎,人生的大喜大悲莫过于此,从无边黑暗的包围之下,突然看到了光明,再由被光明点亮的世界重坠黑暗,如此颠倒错乱,剧烈到了极致的情感冲击,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shòu得起。

可是希恩撑住了,尽管心湖仍是一片激荡翻腾,浪涛汹涌,但希恩确实凭借惊人的毅力,克服了这一波狂猛霸道的冲击之潮。

过往种种的心之磨练,使得希恩的心智远比其他同龄人刚强坚韧,而希恩的心灵也因为历练的涤荡,变得空明纯澈,无惧任何的挑zhàn



然而,蓝袍青年却经受不起这种冷酷无情的严重打击,仿佛精神崩溃一般,瞳孔变得毫无焦距,眼内黯然无光,神情呆滞麻木,脸上全无表情。

蓝袍青年身后的不远处,有一桌,桌上有杯,杯里有酒,杯边还放着几碟下酒的小点,一副刀叉正静静地躺在桌上的一角,正如坐在桌边的客人一样,冷静沉默,不动声色。

那个人坐得是那样的气定神闲,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好像与他毫不相关。

他的背影很瘦削,但反而带给人一种很与别不同的感受,就像山一样稳重,也似海一般深沉。

只是暴露在武士服的肌肤,却没有一点血色,惨白的吓人。那几近透明的肌肤底下,血管就像毫无遮掩般裸露出来,每当血液流过的时候,便会出现怵目惊心的蠕动,着实可怕得吓人。

希恩感觉到自己那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脆弱敏感的胃部,又在强烈地收缩痉挛,难受得想狂吐一番。

大胖子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又或者他神经的大条程度,足以使得他见而无恙,不为所动,但又有可能他本身就长得让人难以接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之下,大胖子恐怕只会觉得这个人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甚至可能是说不出的和蔼可亲。

大胖子的脚步一直从未停下,不过它忽然似是有了目标,清晰无误,直指那一桌,那一个拥有瘦削背影,皮肤白皙得没有一丝红润之色的怪人。

爱出风头并不是坏事,只要在适当的地方,选择一个恰当的时间,出一下风头,显一下排场,其实一点坏处也没有,而且大有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只不过,爱出风头的人,一般都不会有所顾忌,没有一点顾虑的人,往往会肆无忌惮。所以爱出风头的人,往往会适得其反,使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犹有甚者,更是反被其害。

而蓝袍青年无疑就是最严重那一种,眼下他已像条狗一样,狼狈不堪地被踢往一旁,身不由己地连滚了几个筋斗,撞的七晕八素,头青脸淤,被踢处更是火辣辣的刺痛。

疼痛常常会使人清醒,蓝袍青年又一次重回现实,只是此刻身痛,心更痛。

大胖子在蓝袍青年疯狂、怨毒、仇恨的目光之中,终于停下了脚步,但停下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蓝袍青年仿佛扎进人心,带着刺的目光。

瘦削的后背始终没有回转过来,哪怕大胖子提着希恩,来到桌边站定,仍旧一动不动,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而一向罔顾他人感受的大胖子,这次却一反故态,默不作声地静立一旁。既没有口出妄言,惊扰老神在在的怪人,更没有上前大拍他的肩膀,令他大吃一惊,满面横肉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个罕见的哈哈笑容。

虽然希恩固执地认为,这个笑容实在难以让人恭维,也看不出一点和善之色,但一个这样的笑容,要是出现在一个胖子身上,即使这个胖子再不堪,也总会使人联想到和气生财这四个字。

看着大胖子丑得不能再丑的笑容,希恩條地发xiàn

,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件事,一件至关重yào

的事,本来希恩是断断不可能会忽略掉这件事的,但世事难料,祸福难测,希恩偏偏就一直没有想起来,至少在这个意念升起之前,希恩还不曾记起这事来。

希恩费神苦思,搜断枯肠,凭借过人的精神力,终于在记忆之河当中,抽取出了一个片段。

还没进入厅堂之前,饭馆大门附近,自己还处于七上八下,惊魂甫定的情况下,竟然出现了一丝自精神力大涨以来,再难以遇见的思维混乱。

正是这微不足道的一丝混乱,造成了承前继后,至乎关键的片段,被长埋记忆之河,再也泛不起一点浪花。

第十四章 一封密信(上)

没有一扇门会在自己的身上弄出一个大洞来,除非这是一扇无形的门,一扇活着的门,一扇吃人不吐骨头的门。这种门在世界上并不少见,特别是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之下,尤其容易见得。

假如是一扇厚达几寸的实木门,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破了个大洞。而被希恩强行攫取出来的记忆片段,就如魔法影像一般,将那电光石火间发生的事情,放慢了好几十倍,一一重现出来。

不管声音、画面、感觉,都像现实般真实,仿似在一瞬间匪夷所思地回到过去,可是希恩却变成一个身在局中的透明人,只能默默地一边看着一边感受着这时光倒流般的奇妙情景,当真是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希恩甚至可以轻巧地捕捉到,随着大胖子飞出的每一块碎木、每一点木屑,还能感受其材质和纹理,这种事情实在太过玄奥,令人无法置信,偏偏事情就是这般神奇地发生了。

大脑蓦地一阵剧烈的昏眩,全身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大汗淋漓,里里外外都让虚汗浸湿,希恩被迫从精神世界回归现实。

精神力的大量消耗,使得希恩感觉到异常的疲惫与虚弱,身上更是黏糊般难受。

如此付出,也不是没有回报,最起码希恩总算弄明白了一件事,一件已被遗忘的事情。

门中大得可以让大胖子毫无困难地穿越过去的破洞,其实并不是一早存zài

,而是因为大胖子的缘故才产生的,追根溯源,最终的关键,在于大胖子是毫无形象地被砸出来的。

虽说没能让大胖子受到一点实质性的伤害,但能够将这个实力强得一塌糊涂,体重惊人至极的大胖子,像丢垃圾一样,扔出门外,这人要是没有几把刷子,说出来估计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在这间饭馆之内,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几个手指头绝对可以数得过来,而且一定不会超过三这个数。

想在寸土黄金的帝都城内开上一间饭馆,而这间饭馆的位置,还是位于第二层商圈,那么饭馆的老板,多多少少总会有点不同寻常的背景。

通常有点背景的人,手底下都不会缺少打手,每间店铺往往会有一个镇得住场面的人,在帝都里面,龙蛇混杂,敢闹事的,自然不会是一般的普通人。

想要威慑这些惹是生非的人,必定要有实力不凡,可以在帝国之内排得上名号的高手坐镇,又或者饭馆的老板,本身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手,使人闻而生畏,不敢在这里闹事。

第三个人,极有可能就是眼前这位气沉若水,丝毫不因周围的变化,而生出任何一丝最轻微反应的怪人。

要知dào

人的心思,是极易受到周遭环境的影响,一旦心思发生变化,人的身体就会将这种变化,半分不差地表露出来,哪怕掩饰得再好,也会漏出痕迹,被人察觉。

最容易让人发觉的,莫过于表情神态,眼睛是心灵的代表,有时候一闪而逝的眼神,就会将埋藏心底至深处的思绪,彻彻底底地暴露而出。

经过矮人王子的教xùn

,希恩再也不敢将精神力聚集于一个高手的身上,以免引起对方的警觉,到时就得不偿失。

仅凭这个怪人拥有的特质和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希恩就可以断定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高手,至于他达到了何种实力,希恩也不能看透。

细思之下,希恩只好把精神力分布在怪人四周,超乎希恩想象的事情再次发生,怪人身边的桌子,桌上的杯子、酒瓶、餐具,至乎周边的一切,都仿佛成了希恩的眼睛,从多个角度,多个方位,将怪人不住变化的信息,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希恩的脑际。

现在即使怪人背对希恩而坐,但他脸上的每一点变化,尽然反馈于希恩脑中,使得希恩就算不用眼睛去看,也跟亲眼看见一样,效果甚至要比用眼睛去看,更要可靠精确,纤毫毕现。

怪人的五官相貌并不难看,也不奇怪,无论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能跟俊俏搭得上边,合在一起看,更是再添几分俊色。只是再好的五官,如果在不见一点血色的脸上出现,就一下子变得格外阴森冷然,恐怖逼人。

此时,怪人突然出人意表地冒出了一句:“为什么回来了?”

这句话最令人想不到的地方,既不是它问得没头没脑,也不是它所要表达的意思,听者能不能明白,而是这句话不经嘴巴而发,不靠唇齿共同运动来完成发声。

他的话乍一听起来好像是从腹部传来,但其实是将下丹田的气息通过腹腔,胸腔,喉腔,口腔,头颅集体共鸣,以达到发出立体声的效果,使得他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瓮声瓮气,反倒咬字清晰准确,腔调低沉悦耳。

“腹语”二字,霎时间跃上希恩的脑际,他的好奇心随之大起,之前在书里面看得不少,但亲眼去看,亲耳去听,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但大胖子回得绝妙的话语,又一下子将希恩的心神拉了回来,只听他道:“想回来,就回来了。”

有很多人的行为处事,一点也不在意世俗的眼光,也不需yào

其他人的理解,只要他们认为是对的,就会义无反顾地按自己的意思去做,大胖子显然就是这一种人。

这种人有好有坏,很难厘定得清楚,就如好坏本身,界限其实是极其模糊,但一个独立于世,不被庸俗所染的人格,却是永远都值得尊敬。

试问世上还有什么比想到做到,更能让人心满yì

足,身畅神舒?

此茬不易接下,希恩一时也想不出如何接下去,使这对话得以延续。

怪人估计也想到了此点,当即另出枢机,反问了一句,道:“刚才不痛?”

这下子,希恩终于可以十足十的肯定,眼前的怪人,就是将大胖子轰出门外的“凶手”。

“一点也不痛,像搔痒痒。”大胖子绝口不提之前被揍飞的事,不管怎么说,给人砸出门口都是件不怎么光彩的事。

精神力的增强,同时让大脑的思维速度成几何级数提高,使得希恩能够迅速地举一反三,触类便旁通,此刻才可追得上这两个怪人跳跃式的发散思维。

怪人似乎逮着了大胖子的弱点,乘胜追击道:“哦,还要再来一下吗?”

大胖子面不改色,悠然而答:“现在不痒了。”

怪人问得固然是挟余威胜势,想以压倒性的姿态一下击溃大胖子,令他哑口无言,但大胖子的话,回得更是让希不禁拍案叫绝。

现在不痒,那就表示刚才痒了,而大胖子上一句正好说怪人的攻击像搔痒一样,两句话合在一起,便可以理解为大胖子身体痒了,而怪人恰好在那个时候帮他搔了一痒,有如大便递草纸,恰到好处之极。

更何况怪人最后那一句——还要再来一下吗?这不就是说,万一大胖子痒了,他还想帮大胖子再搔一次痒?

一句话,就将怪人打一开始积累下来的优势,化解于无形。

两人的对话精妙到了极致,唇枪舌剑之间,每一句话都暗藏机锋,甚至每一个字亦是针锋相对。希恩字斟句酌间,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眼下两人虽然没有真个动起手来,但却像两个棋逢敌手的一代高手,在见招拆招,对垒交锋一般,令希恩大呼过瘾,大叫精彩。

第十五章 一封密信(中)

想来就是这一句,也可把一般人气得七窍生烟,可是眼前的怪人却一点也不动气,像是无动于衷一般,不过怪人现在也是一阵沉默,似乎一时三刻之下,实在想不出可以反击的说话。

大胖子让人不敢恭维的脸上,又露出了个其丑无比的笑容,他那双细长而狭小的眼睛更是发出了亮光,流露着一种难以言喻,却又似是胜券在握的笑意,顺带着他泛着油光的笑容,仿佛再添上一层别样的光彩。

大胖子條地松手,幸好希恩反应也不慢,而且全身已回复知觉,不然定逃不脱屁股落地开花的惨状,“啪”的一声,双脚触地,希恩已四平八稳,实实在在地立于地上。

像怪人这种级数的高手,即使再轻微的响动,也难逃他的听觉与感应,自然不会听不到这一声轻响,但他偏偏就连眼角都没有抬一下,然而他说出的话,却与希大有关系,“他是谁?”

“老小子!”大胖子一点也不意wài

,好像早就晓得怪人会有此一问,几乎是脱口而出,道。

“老小子是什么东西?”怪人依然看都没有看希恩一眼,接着问道。

“老小子不是东西,老小子就是老小子。”大胖子的答案在表面上,似是有意无意之间,不着痕迹地维护希恩,但事实上希恩越听越有气,越想越恼火。

“你才是东西,你才不是东西”,希恩在心内暗骂。

但有时候,人不能不低头,希恩长叹口气,在心里告诫自己千万别逞一时口舌之快,一旦酿成大祸,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这两句话仅能胎死脑中,并没有说出口来。

希恩的脑筋旋又一转,细细考量起来,无论是东西抑或不是东西,都不能算是好东西,也不是什么好话,想来想去,绕回转往,反倒感觉总是在骂自己。

希恩不由得在心里连呸几声,想来这种骂人的话,也会人传染人,自己突然之间变得东西长,东西短起来。

看来自己还真不是东西,希恩忽觉满嘴发苦,心内大不是滋味,兜兜转转,还是将自己搭了进去。

忽又听见怪人不波不澜的声音,“老小子不会斗气?”

“不会。”大胖子连看都不用看希恩一眼,就像下了最终判决一样,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的道。

“不会魔法?”怪人的声音依旧不起一丝惊澜。

要知dào

帝国之内既不会魔法,又不会斗气的人,简直就比凤毛麟角还要少见,或者说是几乎不可能的存zài

,不过怪人在说出此话的时候,苍白得吓人的脸上,却不曾出现任何一点该有的惊讶神色,仿佛这仅仅是一件稀疏平常的闲事似的。

“不会。”大胖子还是那句话,还是那种十分肯定的口气。

帝国不会斗气又不会魔法的人,并不是没有,相反,正正就有一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如雷贯耳,耳熟能详,恰恰就是希恩本人。

希恩越听越不是滋味,可是就在同一时间,一股奇寒难挡的冷意,直漫上心头。虽然身披厚实的斗篷,虽然大厅里面温暖如春,气氛炽热,但希恩就是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觉胸前后背俱是冻颤颤,凉飕飕。

脸色瞬间转白,头脑一片空泛,幸好希恩面上涂了魔法药水,令肤色长期保持在某一种色调之上,不然仅凭这一点微不足道的表情变化,亦足以使他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就在希恩如坠冰窟,全身冰冷,缺力乏劲的当儿,怪人的话却如严冬过后的和煦阳光,将一缕希望之光重注希恩的心湖,“抓他回来干嘛?”

怪人言语之间不乏侮辱之味、贬低之意,只是希恩听来,却有如世上最美妙的乐章,说不出的悦耳动人。尽管只是虚惊一场,希恩几乎变干的紧身劲装,再次被冷汗浸湿。

“武圣杀人?”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胖子,在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表情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精芒跃动的眼光当中,更是隐隐地流露出一种深入骨髓的惧意,至乎语气也变得说不出的敬畏与恭顺。

只可惜惊魂始安的希恩,此刻心绪凌乱,精神分散,并没有捕捉到这一点。

“杀。”怪人的腹语也仿似出现了些微走调。

像怪人这种级数的高手,身体每一个动作,都尽在掌握之中,基本上是不会出现语音跑调的情形。

“杀会斗气的人?”大胖子没能在短时间之内回复过来,声音仍旧被压得低低的。

“杀。”怪人的修养和定力,明显要比大胖子好上一些,此时语调已恢复为之前的古井不波。

“杀会魔法的人?”大胖子这回似是终于摆脱梦魇的绞缠,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流畅自然。

“杀。”怪人的回答仍然只有一个字。

大胖子一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接着问道:“会杀像废物一样的普通人?”

“不见得。”怪人微一沉吟,便答道。

“会杀像废物一样的老小子?”大胖子边说边嘿嘿怪笑起来,脸上的油光更胜三分,而那双狭小的贼眼,更是忍不住偷偷地瞄了希恩一眼。

“肯定不会。”这话才刚冒了出来,怪人便立即收声,使得这句话听起来,就如被人一刀猛地切断,曳然而止。

怪人这时好像有点明白,“他会送信?”

这一刻,希恩总算弄明白他们在说的,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同时也搞清楚大胖子抓他回来的原因。最让人料想不到,最使人觉得滑稽的是,机缘巧合之下,他们居然找着了武圣的儿子,还要他给武圣送信去。

希恩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他反而想哭,此时此刻,要是他的脸色还跟原来一样的话,肯定比哭还难看。假若豆腐可以撞得死人的话,希恩现在真想买一块豆腐回来,一头往豆腐上撞。

“是个人都会,老小子是人吗?”大胖子细小的眼睛,极其生动地露出了个白眼。

怪人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细细打量了希恩好半响,却不发一语,不说一字。

希恩狂感吃不消,如果是给一个美女这样细致入微的观察,希恩倒是一点也不介yì

,假如这个美女还是自己心爱仰慕之人,希恩非但一点都不会介怀,而且还十分乐意让她自脚到头,前前后后地细看慢察一遍。

只不过,眼下打量自己的人不单不美,兼且不是个女人,最要命的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男人,一个肤色惨白得吓人的大男人。

惟有长年不见阳光,日日花天酒地,夜夜纵情声色的人,才会拥有此等肤色。帝都之内盛传着某些贵族与高手,不喜美女,反好男风。

希恩的身上,又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豆粒大的冷汗,极度恶心的感觉,再一次贯盈脑际。

第十六章 一封密信(下)

世界之大,大得完全超出人类的了解和经验,很多时候岂非会误错意,领错情。

在希恩胃液搅动,恶心难过,自悲自苦之际,怪人忽又问出了一句让希恩大出意料,却又哭笑不得的话——“是恶魔不?恶魔像人。”

此番话问得过于突然,使人难以捉摸,但大胖子好像一点也不奇怪,大摇其冬瓜般大的巨头,道:“不,恶魔不是废物。”

希恩现在哪能不明白,怪人为什么将自己看得这般仔细,这样认真,这么入迷,那样子简直就是恨不得把自己全身剥光剥净,一口吞进肚子里面去一样。

“是精灵不?精灵更像人。”怪人的目光依旧深注在希恩身上。

要知dào

精灵虽然有一双长长的,尖尖的耳朵,但精灵想将其掩盖起来,除了精灵之外,其他人休想看得出来。

尽管希恩知dào

怪人并不是在看他的表象,也没有那种使人欲呕的邪恶趣味,不过他还是被怪人直看得浑身不自然,鸡皮疙瘩掉了满满的一地。

“不,老小子太丑了,一点也没有精灵帅”,大胖子细小的眼珠,骨碌碌地转了一圈,然后接着道,“最紧要的一点,精灵是不会有废物的。”

希恩颇为无奈地白了大胖子一眼,这大胖子简直就是一点口德也没有。贬低人的时候,从来就不知dào

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从来都是直来直往,几乎就跟吵架时,指着那人鼻子,大骂一顿没有多少分别。

“是龙族不?龙族最喜欢变成人类的样子。”怪人的目光瞬间变得异常锐利,似刀尖,似剑锋,仿佛要穿透希恩的全身上下一样。

希恩全身骤然一紧,一股无形的压力,自怪人身上悄然逼来,这压力似山,却比山还要重,似海,却比海还要沉,教他有种透不过气来的强烈感觉。

只是这感觉来得快,去得更快,條忽一现,眨眼就无影无迹,彷如不曾发生一样。

不过希恩心中的惊惧,却更上一层楼,一个人的气势发出来容易,但要想将这份已经发出来的气势,再次收回去,就难乎其难,大不简单了。

这怪人的气势放收随心,浑圆自如,显然已成一体。本来因为大胖子是被他砸出去的缘故,希恩已将他高看几分,哪能料到,怪人竟如斯强悍。

世事就是这么奇怪,有些人你当殚思竭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要去找寻他的时候,结果偏偏就是,无论你如何努力,依然还是找他不到。

等你不再想去找他的时候,他却神乎其神地大摇大摆出现在你面前,兼且还会常常在你视线之内晃来晃去,只不过等到那个时候,你却再无寻他的心思,甚至连看他一眼的意思都欠奉。

像大胖子那样的高手,平时八竿子也打不着一个,眼下一来就来了一双,而怪人似乎要比大胖子更强一分。

“不,龙族是天生的强者,没有一条是废物。”几乎是怪人的话声刚落,大胖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所以怪人的气势才会在瞬间平息。

“是人类?”怪人这才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问道。

希恩大松一口气,无论怎么说,一个正常的、健康的男人,给另一个皮肤白皙得可怕的大男人,目不转睛地看个半天,谁也受不了。况且,这个男人的目光,还要像刀子一样锋利。

“百分百是人类,只有人类会生出废物。”毕竟大胖子也是个人类,他说出的话,本身应该是件既可悲又可叹的事,但他反而说得理直气壮,顺乎自然。

希恩受不了他们打哑谜式,明嘲暗讽的对话,更受不了大胖子左一个废物,右一个废物,前一句是废物,后一句也是废物,张口废物,闭口也废物。

此刻听了这一番话,希恩更是怒从心起,双手捏紧,连指甲都已扎在掌心的肉里。人是有尊严的,即便是废物,也同样是有尊严的,谁也没有权利可以去剥夺别人的尊严。

可惜当你实力不如别人的时候,你只有低调行事,只有忍气吞声。希恩一肚子的气和满脑子的话,亦只能像喝一口奇苦无比药汁,仰着脖子死命往下咽。

幸好希恩早已学会忍耐,学会坚韧,心如磐石,只有习惯了痛苦的人,才不会被痛苦所打败。

这时,大胖子珍而重之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一封用火漆封好的雪白信件,一双稳定有力的肥手,小心翼翼捧着这封信,轻轻递到希恩面前,“老小子,给你。”

希恩侧头看了大胖子一眼,旋又瞧了瞧怪人,暗叹口气,一字一字地道:“我有得选择吗?”

“没。”怪人和大胖子异口同声,一锤定音的说道。

希恩只有闭口不言。

大胖子那双狭小的眼睛,蓦地露出了狠辣阴鸷的凶芒,一转不转地瞪着希恩,也不再开口说话。

怪人低头看着杯里的酒,同样不说一话,不过琥珀色的酒液正倒映着一对眸子,一对发着光的眸子。

好可怕的光芒,好吓人的眼神。

气氛霎时间变得异常沉闷,沉闷得就像盛夏之际,雷雨将落前。

有时候,命运就像跟你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但你非但不会笑,更不会乐,反倒可能会哭,会悲,会叹,会痛。

希恩断断想不到,一封平常得再也不能平常的信件,竟然会有这么大的魔力,一下子将自己打回原形,从哪里来的,就被赶回哪里去,个中的滋味着实难受、无奈到了极点。

希恩心有不甘,他急切地想觅到自己存zài

的价值与意义,所以他才会从家里逃了出来,希望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做出一点事情,来证明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可是眼前的形势,没有一点选择的余地,送信或者死,绝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假如不知dào

他们的事情,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但希恩知dào

的也实在太多了点,实在太详细了点。

只因他们刚才说的是那样的明白,那样的完整,就好似生怕希恩不知dào

一样,下足苦功,落足力qì

把整件事情完完本本,毫无遗漏地讲给希恩听。

这样做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拉希恩上贼船,一艘有上没回的贼船。

所有的记忆片段,在电光石火之间串连起来,形成了一条清晰无比,贯穿始终的脉络,使得整件事情就如水落石出一般清楚明了。

第十七章 饭馆变故(上)

从大胖子撞到自己的那一刻,他就没安好心,开始图谋不轨,一个阴谋就于此时,在大胖子心中酝酿。

而自己亦不过是适逢其会,一不小心就成为了大胖子的替死鬼。

大胖子本来是要自己送信的,但天上突然掉下个送信客,自然就没有必要再劳心劳力,孤身犯险。对大胖子来说,恐怕再也找不到比这更称心如意的事了。

只不过,单凭大胖子一个人的意愿还不行,他还要征得怪人的同意。但要得到怪人的同意,显然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

一个正在努力思考的人,通常都会忽略身边的人、身边的事,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连大胖子都不能例外。

假如这事落在一个小心眼,鸡肚肠,却又娇生惯养,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的人眼里,自然而然就会变了味儿。

所以当大胖子绞尽脑汁,想方思法之际,蓝袍青年好死不死的拦在路中,还叫手下大打出手,一下子打断了大胖子的思索。

无论谁陷入沉思当中,都不易停下,而一旦被人无缘无故干扰,通常都会很生气。一个人一旦很生气,往往会产生很可怕的后果。

假如是个普通人,可能会对得罪他的人破口大骂一顿,以泄心中之愤。

只是这种情形,被发生在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高手身上,而且这个高手还要是个罔顾他人感受,习惯我行我素之人,所产生的结果就难以预料了。

于是便有了大胖子含怒出手的一幕。

虽然大胖子怒不形于色,不过他一出手就结果了几条性命,可见他心中也是满溢怒气,恨意十足。

至于那一番气势上各不相让,言语间针锋相对的对话,极有可能就是大胖子想出来对付怪人的奇方妙法。

世上只有一种人永远不会泄露秘密,那就是死人。希恩很明白这一点,正如希恩明白到面前的这两个人,绝对是心狠手辣之辈,假如拒绝了他们,当真就剩下死路一条。

大胖子像是个永远活跃好动,耐不住寂寞的人,率先打破这份难明的沉默。只见他怪笑着摩挲了一下拳头,冷冷的凶光,正不怀好意地注视着希恩。

希恩明白到大胖子已等得不耐烦,准bèi

出手发难。

眼下正是自踏入饭馆以来,最凶险的时刻,时不我待,必须尽快做出抉择,否则后果难测。

所有的念头,都仿佛在一瞬间涌现脑际。

最后希恩想到的偏偏是,安叔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得得失失之间,如果计较得太多,人生就会失去很多色彩。”

这个走过人生当中无数风风雨雨、大起大落、沧桑变幻的老管家,有着一颗甘于平淡、豁达纯真的心,像是个永远没有烦恼,没有愁苦的孩童一样,心中充满了真善美,充满了对生命、对人类的热爱。

希恩身上那种洒脱开朗的气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安叔潜移默化的影响。

千钧一发之际,希恩绷着脸,紧抿着嘴,一字一顿地道:“好,我送。”

纵使希恩仅仅说出了三个字,但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qì

,从牙缝里面蹦出来一样。

好字刚说完,大胖子砂锅般的巨拳,恰好出现在希恩眼前。

希恩终于切身体会到大胖子又快又猛,超乎肉眼视角的极速之拳。

拳头带起的劲风,已先一步刮在希恩脸上,眼看着这一拳就要击实在希恩面上,希恩将要死在这一拳之下。

大胖子冷笑连连的脸上,露出了得yì

之色,肥手以难以想象的高速转拳为拍,绕过希恩的头颅,状似极其亲热地,拍了一下希恩厚实的肩头。

这时送字的余音,才堪堪从希恩的嘴里溢出。

足见大胖子动作之快,应变之速,确实已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

时间短得仿佛只有一刹那,但生死全系于一线,个中的凶险奇诡,实在奇妙难明。如果希恩答yīng

得稍微慢了那么一瞬,恐怕脑袋早已开了个大洞,脑浆溅了一身。

即使避过了灭顶之灾,可是这一下差点拍得希恩直坐倒地上,大胖子虽是收回绝大部分的力度,但实情不乏小惩薄戒之意味。

身体一晃,全身禁不住微微颤动,面色條地转白,希恩咬紧牙关,强忍着骨骼的疼痛苦楚,却连一声惨哼都没有发出。

每动一下都牵扯到痛不堪言的神经,希恩做出的每个动作,都似是困难无比,几乎要使出吃奶的劲儿。

等到接过大胖子再次递来的信件,希恩全身已然汗流浃背,精疲力竭,禁不住一手扶住桌子。

狠狠喘了几口气之后,希恩这才回复了一点力qì



就在这时,一道似乎很陌生,而又似是有点熟悉的目光,带着疑惑与惊讶,还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情,紧紧地投注在希恩身上,看得是那样的入神,好像要穿透希恩的斗篷,直视在他的身上、脸上一样。

希恩不敢回头。

他相信只要自己一回头,就会露出马脚,让对方认出自己来。

千万不要看轻女人异常敏感的直觉,只要稍有不妥之处,她一定会感觉得出来。

事情就是这样巧合,巧合得使人难以置信。

希恩苦笑之余,依然还是苦笑。

除了大街上被自己非礼的美丽女子,试问还有谁会用这种目光,看着一个跟罪魁祸首形迹相似的陌生人呢?

希恩的指尖,此刻仿佛还萦绕着那种柔软滑腻,而又充满弹性的美妙触感。

希恩面上一红,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那道教希恩浑身不自在的目光,就如萦绕在希恩指尖,挥之不去的美妙触感一般,萦绕在希恩的后背,直让希恩心中打鼓,七上八下般跳动。

希恩眼下似乎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要是只有女子一人,希恩就算任打任骂,也绝无怨言,毫无不服不满之意,自己确实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行”。

虽然只是无心之失,不过其行为带给女子心灵上的创伤,根本不可估量,希恩着实于心不忍,过意不去。

假如打骂能解开对方的心结,希恩不介yì

做一次出气筒,尽管这个出气筒很有可能演变成猪头。

可惜的是,女子并不是独自一人,她的身旁众星拱月般簇拥着,几个全身包裹在斗篷之内,形象各异,却又气定神闲,自具高手风范的神mì

身影。

他们行走之间,脚步声几乎轻不可闻。

希恩不由得想起了女子鸣响枪声之后,那几道穿透重重人海,依旧中气十足,凝聚而不散的尖啸之声。

第十八章 饭馆变故(下)

人生常常遇上这样的境遇,几个选择同时摆在你面前,而每一个选择都会产生让你意料不及,不能预测的无穷变数,但你又不得不做出唯一的抉择。

希恩以极快的速度,将信件塞进怀里,摸了摸饿得发瘪肚皮,再不动声色地将看了大胖子一眼,索性大模厮样坐了下来,还老实不客气的伸手摸向桌上的糕点。

大胖子和怪人怎么都没有料到,处处落于下风,着着受到他们打压的希恩,突然化被动为主动,来此一着。

两对目光,四只眼睛,像魔法射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在希恩身上。

希恩打定主意,心安理得之下,一点也不为他们目中透出的奇光所动,至乎连女子若即若离,似疑非疑的眸光也变得非是难以消受。

两人对话的重心,一如他们的目光,再次转移到希恩身上。

“老小子,不简单。”大胖子搔了搔肥大而光秃的脑壳,阴测测地笑道。

“好胆色。”怪人极其难得地附和了大胖子一次。

就在希恩将糕点送到嘴边,准bèi

塞进口里大快朵颐的时候,一道锐利冷酷的目光,像锋锐无比的钉子一般,牢牢地凿在他身上。

拿在手上的糕点,本是金面银帮、绚丽鲜润,却似是一下子失去了它所有的光彩,本是香味诱人、馥郁甜美,亦仿佛在眨眼间全然流逝,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希恩嘴角又绽出一丝笑意,今日一上午笑的次数,比平时一个星期加起来还多,甚至脸都笑得有点抽搐,只是这并不是欢愉的笑、喜乐的笑、高兴的笑,反倒是充斥着无奈、憋屈、悲凉的苦笑。

如芒在背,希恩感到自己像是成了被雄鹰盯住的猎物。

假如刚才女子的目光,使希恩感到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现在的目光,却令希恩如坠冰窟,从心底里透出一种寒意。

一热一冷,变化之剧烈,转换之神速,实在令人莫可适从。

这块本应是香甜味美的糕点,虽已在唇边,但希恩此刻确实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

试问一个人给一个魔弓手,像利矢一般的眼光紧紧地盯着,如何吃得下去?

大胖子的神经依旧大条,一点也没有看出希恩的不妥之处,自顾自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一坐有如重物从高处坠下,似乎连整个厅堂,都被狠狠地震了一下。

“老小子,你麻烦不小。”怪人似有所觉,不着痕迹地扫了女子那伙人一眼,道。

希恩脸上一红,头一次碰上这样的事情,还要给人当面说破,内里的尴尬之处,着实难以向外人诉说。

不过希恩面上一成不变的肤色,很好地掩盖了过去,使得怪人误以为希恩面不改色,神定气沉,令希恩大有发挥的余地。

大胖子饶有兴趣地看了希恩一眼,细小的眼珠旋又滴溜溜一转,注意力已转移到怪人身上,但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停顿,不住往嘴里狂塞着食物。

如此胡吃海塞,狼吞虎咽,吃相自是让人不敢直视。

桌上满满的食物,以奇快的速度消失着,不知不觉间,已有过半进了大胖子的肚子里去。

大胖子條地嘿嘿怪叫起来,“一个王八跟五只乌龟,对上了眼。”

只是大胖子满嘴食物,此番话说起来咕哝不清,怪异无比。

大胖子损起人来从不打草稿,想到啥就说啥,五只乌龟,说的自然就是女子身后的五个人,至于这王八究竟说的是希恩,抑或是怪人,恐怕就只有大胖子自己知dào



希恩料得大胖子在信还未送到武圣手里之前,断然不会为难自己,甚或好生招呼自己,免得出了差错。

有恃无恐之下,希恩此刻哪能不有冤报冤,有仇报仇,顺势将已送到嘴边的食物,猛地一下子塞入大胖子口里。

大胖子显然想不到希恩会来这么一手,早已满负荷运作的嘴巴,霎时间超负荷起来,过多的食物,险些就把他噎得喘不过气来。

大胖子狂咳几下,总算把卡在气管里面的食物咳了出来。脸色骤变,阴沉得可怕,狠狠地瞪了希恩一眼,却忍住没有发作,转而继xù

埋头苦吃。

怪人好像跟大胖子对调了灵魂,竟学着大胖子作风,忽然间没心没肺地大笑了起来。

先前大胖子言谈之间毫不相让,辞锋占了上风,赢了一回。

也不知dào

怪人这一笑,是见大胖子吃亏,趁机有意气一下大胖子,杀杀他的威风,还是在笑对面的五个藏头露尾,全身包裹在斗篷之内的人,真的如大胖子所说,是躲在龟壳里的乌龟。

怪人和大胖子的脸上,竟然看不到一丝焦虑之色,紧张之意,一个魔弓手和四个不知实力深浅的人物,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们却像不曾看见一样,依然故我,毫无惧色。

希恩受大胖子和怪人影响,豪气一起,也把女子、魔弓手还有他们的伙伴,放在一边,置诸一角。

先大口喝了一杯水,一股清爽冰凉的感觉,顺着几近干涸的喉咙,似一道甘流,毫不停滞地直走食管,肠胃,当真舒畅到了心儿里去。

缓缓舒一口气,希恩挑了块娇小精巧,制作细腻的糕点,饥肠辘辘之下,也不顾虚礼假仪,一口就将其吞进口中,只觉松软绵滑,入口即化,说不出的美味。

这边嬉皮打闹,调笑玩弄,吃喝如常,压根一点也不把对面的六个人放在心上。

那边却怒上心头,脸都快气绿了。

要知dào

女子身后的五人,除去神mì

而高强的魔弓手之外,无一不是实力超卓之人。

在人类世界,无论走到哪儿,都是大名鼎鼎,备受尊崇的人物,何曾试过给人如此不放在眼里,轻视得就像看着一朵飘在天边的白云。

只是他们人老成精,人生经验何其丰富,一早便已看出女子与希恩之间,必定有着某种嫌隙与过节,更何况魔弓手此时的目光大异于平常,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定有问题。

不过碍于女子的面子,他们也不好强自出头,有失涵养与高手风范。

可是其中一个身材高大,扎实横壮的人,性格极其火爆,这时忍不住冷哼一声,以泄心中不悦之意。

不过女子没有示意,他也不敢妄动,只能忍气吞声,傲立在一旁。

可是身下的地板,悄无声息间,以此人双脚为中心,散射出无数道裂纹,直延至希恩这一桌来。

要将地板踩成这样不难办到,但假如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就做到这一点,那就绝非一般人能够办到。

这般做作,无异于在刻意表演,又仿佛在无声挑zhàn

,火药味十足。

气氛顿时一紧,周遭的温度亦似乎猛然下降,一派剑拔弩张的意味。

识得厉害的客人,早已见机逃走,这一走,仿佛瘟疫传播一样,只一会,大半的客人已匆匆出门,四散离去。

第十九章 再生变数

厅堂之内,三十多张的台子,除了希恩他们这一桌之外,就剩下四桌还坐着人。

尽管希恩嘴里忙着吃糕点,心神却一直放在厅堂之内,希恩的好奇心一向很强,任何能吸引他的人和事物,他总想细细去观察一番,探个究竟。

厅堂之内,本来人声鼎沸,人满为患,这阵子忽然变得稀稀落落,忽然就剩下四桌的人,而这四桌的人在这种环境之下,居然还稳坐不动,各行其是,怎让希恩不好奇。

世上从来不缺喜欢看热闹的人。

靠近门口的一桌,坐着四个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神情剽悍的中年人,桌边还靠着几把长剑,看来这四人既喜欢看热闹,又不怕惹事。

而他们附近却坐着两个奇形怪状、不甚完整的男人,其中一个右边耳朵没了上半边,脸上看不见鼻子,眼睛也瞎了一只,就剩下左眼在贼贼的乱瞄。

身上更是惨不忍睹,右脚小腿是一根特制的独木,左手的五指俱是光秃秃的,断口整齐,估计是被人用利器齐根切去。

另一个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狰狞可怕,一道也不知是剑痕,抑或是刀痕,将双眼尽毁,留下两个空空洞洞的窟窿。头壳顶上寸发不生,因为他的头壳早已被人削去一块。

稍为比他的伙伴好一点的是,他的身体尚算完整,可惜右边的胳膊空空如也,不问可知,也是整条让人毁去。

完好无损的双耳不停耸动,显然是在留心听着饭馆里面的动静。

这俩人又残又缺,但此时一个在留神看,一个在认真听,那神情何等专注,何等入迷,似乎不想放过厅堂里面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丝变化。

两人身上的伤势,极有可能是因为看热闹,殃及池鱼之下,遭受无妄之灾而得来的,但眼下却旧错重犯,惯习难改,像狗忘不了屎的滋味,每遇一次,非要嗅上一口不可。

希恩不远处的一桌,一位老者面容清瘦,两鬓斑白,眼帘低垂,悠然端坐在椅子之上,全身却散发出一种令人莫以名之的威严,使人不敢轻忽视之。

老者身上穿着件做工考究的白色魔法长袍,虽然法袍之上,并没有刻画着复杂难明的魔法阵,但此刻穿在老者身上,仿佛流溢着一层纯净干结,盈盈闪烁的白光。

老者的身旁,还坐着一男一女,衣着华贵,俱是豆蔻年华,颇为年轻,使人一看便知是世家子弟无疑。

少女年纪虽轻,非但已经长得极为美丽,而且举止斯文秀气,大方得体,十分引人注目。

青年身材欣长高健,腰挂长剑,容貌俊朗,英姿勃勃,豪气凛凛,端的是一个美男子。

青年和少女共坐一桌,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极是般配。

老者艺高人胆大,看来是想让一对在温室里长大,没经lì

过风雨的花朵,多见识世面,增广见闻。

一个不怒自威的老者,一对才貌双全的金童玉女,这样的组合,无论在哪里,都是异常的显眼,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难免会看上一眼。

可是坐在角落里那一个人,从来没有看过一眼,就是连风暴的中心,希恩那一桌与女子那一伙人,也是当作空气一样。

他的背影孤独而寂寞,身形又高又瘦,露在斗篷外貌的手纤长苍白,稳定有力,这时正举着酒壶,往杯里慢慢斟酒,却连丝轻微的抖动都不曾出现。

面貌因为斗篷的遮掩,一点也看不真切。

桌上除了一杯一壶之外,还摆着一柄又长又窄的剑,剑鞘鲜红如血,剑柄红如鲜血。

这是怎样一柄剑,它就平平放在桌上,桌子周围却仿佛染上了一层血腥之气,浓烈如稠,催人欲呕。

它存zài

的本身,似是象征着死亡。

那人安坐不动,自斟自酌,自得自乐,像一点也不受影响,或是他已与剑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最让希恩觉得奇怪,反而是那些仿佛已被人遗忘的伙计,竟一个不漏,全留在饭馆之内。

该拿食物的仍然在拿食物,该上酒的还在上酒,该擦台子的依旧在擦台子,面上居然看不到一丝惊慌之意。

那掌柜更令希恩感到惊奇,脸上非但没有骤然遇着变故,通常会出现的焦急着紧之色,倒是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施施然地将一颗剥好的花生放在嘴里,慢慢咬碎。

那云淡风轻的神情,就好像他只不过是个看热闹的过客,饭馆里面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一样。

希恩心里既奇又惊,这掌柜与伙计,胆子也未免太过大了点,转念一想,希恩已觉出他们必定有所依仗,背有靠山,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女子的好奇心,似乎比希恩还强,希恩心里有愧,不敢望她,她反倒越走越近,一心想要弄个清楚,看个明白。

女子表面上强装镇静,实情心里头却忐忑不安,矛盾莫明,一时想希恩就是那个非礼她的凶手,一时又希望希恩不是。

要知dào

,当其时着实又羞又恼,又急又气,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对方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但是当她联想到了某个怪叔叔的传说时,她又觉恶心得要命,令人作呕,而非礼自己的,亦正是跟怪叔叔差不多年纪的中年男子。

念及此处,她心中替自己的遭遇,感到伤心难过之余,又有种难以言说的忿怒与气恼。

可是不知怎的,每逢忆起两人面面相对,四目交投,她就不禁霞烧双颊,心湖总是不由得泛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涟漪。

她难以忘记对方那灵动如神,清澈明亮的双瞳,难以忘却对方双瞳之内流露出的那股凛然正气。

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又怎么会是个猥琐恶趣的怪叔叔?

事情可能真的是一场巧合得让人难断难明的误会。

想法一变,她又生怕自己错怪好人,令对方蒙受不白之冤。

女子长叹了口气,微垂着螓首,以掩饰心头波动不已,患得患失的情绪。

她身后的五人怕她有所闪失,也亦步亦趋跟了过来。

人未至,一股撼山裂岳的气势已悄然生起,逼至希恩这一桌。

希恩脸色一变,顿觉空气猛地一窒,头脑一阵昏眩,身上似有万斤重,压得全身骨骼咯咯作响,胸口蓦地变得沉闷起来,呼吸渐渐粗重。

希恩连忙收摄心神,将精神力集中凝聚,压力登时大减,全身一松,头脑一下子就回复清醒,再也不像刚才天旋地转般那样难受。

威胁近在眼前,而且越逼越近。

可大胖子像是一点也不受对方的气势影响,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毫不上心的样子,活脱脱像个二世祖,要是换了别人,可能早就火烧屁股。

怪人的举动反而大出希恩所料,只见他面上漠无表情,慢慢转向女子的方向,却连眼角都不瞟他们一眼,只淡淡地吐出了个“滚”字。

语声轻得像情人的哝哝私语,但全场都清晰可闻,内里更是连一丝情人之间,那温柔甜蜜之意也没有,有的仅是令人生畏的无尽冷意。

此话说得轻描淡写,不过它却猛地掀起了轩然大波,滔天巨浪。

第二十章 梅花嬷嬷(上)

女子妩媚明亮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玉唇微张,似是不能相信世间上居然有人对她这样无礼。

“这位朋友,你的口气未免太大了点。”女子身后,一个身披紫色斗篷的男子,精光电闪的双目怒火一现,旋又敛去,冷着声音道。

“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的好。”声音是从隐藏在灰白斗篷的身形传来。

刚才踩裂地板的壮汉,这时脸已气得通红,一双眼睛似是要喷出火来,狠狠地盯着怪人。

一贯以来,他由于性子刚烈,冲动易怒,刚才能够忍住火气,已属极其难得。

这下火上烧油,哪能再忍得住,怒哼一声,逼人的气势随着逼近的步子,霍地成倍加强。

只是希恩却一点也感觉不出来,因为这股气势一到了桌子附近,就仿佛被一堵看不见的气墙,硬生生阻挡在外。

大胖子嘴边泛起了一丝狞笑,却出奇的忍住没有出手,细小的眼珠一转,扫了一眼桌上十有九空的盘碟,以破锣般的粗嗓子道:“伙计,再来二十碟。”

“好咧。”一个正在端食物的伙计,听到大胖子这番话,爽快地答道,丝毫没有因为希恩这一桌风云已起,暴雨将临而有一点犹豫。

希恩大奇,这伙计无论怎么观察,也不像是个厉害人物,面对这样的情景,怎会如此从容镇静。

这情形大不正常,希恩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即将发生。

大胖子和怪人一唱一和,一搭一档,气起人来,着实可以把人活活气死。

壮汉先受怪人的气,且气得不轻,现在又被大胖子一激,哪里还忍受得住,忽地仰天大笑起来,厉声道:“好,好,好。”

每说一个好字,声音就更冷一分,说到最后,他的话已变得其冷无比。

紫篷男子双眼冷芒趋浓,不再言语,脚步往前一踏,与壮汉互成犄角,胁迫而来。

灰白斗篷的身形如鬼魅一般,迅快无比,而又了无声息地来至壮汉的另一边。

一直没有出声的魔弓手,此时双目如电,两点寒星似要从眼内射将出来,遥遥锁定了怪人。

“请指教。”壮汉心中怒极,但依旧保持高手风范,并没有抢先出手,斗篷一拂,摆开架势,恨声而道。

“我说的不清楚吗?”怪人还是那副泰然自若,无波不澜的神色,淡然道,“我叫你们滚。”

希恩暗忖,这怪人气起人来,比大胖子还犀利上三分。

女子一众人等何尝被人如此不屑视之,何曾受过这等侮辱,脸色齐齐骤变。

壮汉脸上更是涨得又紫又红,气急败坏之下,哪里顾得上其他事情。

斗气一催,周遭的温度像是霍然爆升,火辣辣的气浪,从壮汉身上一圈一圈地散射出来。

壮汉双拳一捏,身形一展,就要扑过去惩戒这个口出狂言,不把人当人看的怪人一番。

其他四人并没有出声劝阻,似是默认了他的行动。

怪人依然端坐椅上,连姿势也没有一分改变,右手握拳,缓缓击出,动作慢到了极致。这一拳不单速度如蚂爬,而且连一丝轻微的变化也不曾出现。

慢得出奇的一拳,朴实无华的一拳。

首当其冲的壮汉,以及他身边的两人一看这阵仗,反而吓了一大跳,本来冷芒四射,凌厉无比的眼神,立时被一种难以置信的骇然之色所取代,甚至掌心都不自觉泌出了冷汗。

皆因这一拳实在太过霸道,霸道到了使人不得不惊,不得不怕的地步。

怪人这一拳虽是极缓极慢,不过当出手那一刻开始,一股无法想象,庞大得吓人的压力,就从四面八方压迫而至,仿佛四面都给一座看不到顶峰的高山围住。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这四座高山似是活了过来,渐渐地向他们铺天盖地般压将下来。

周遭的空气似是一下子变得有如实质,竟让人生出一种厚重难当的可怕感觉。

怪人跟大胖子的拳法,走的是两条完全不同的路子。

尽管两人的拳式,都是那样的平平无奇,可是大胖子高明之处,在于一个快字,而怪人最厉害的地方,却在于一个势字。

拳出势生,势不可挡。

一拳之势,竟将女子和她身后的五人,全然笼罩在内。

希恩从来没有想象过,土系斗气居然可以运用到如斯程度,简直是听所未听,见所未见,高明到了极点。

白袍老者一看到这架势,便知不妙。

二话不说,出手如电,霍地抓住不明就里的年轻男女的衣领,接着身形一动,就要带着他们飘身出窗,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因为他早已看出,单凭自己的实力,要是再在这饭馆呆下去,极有可能性命不保。自顾尚且不暇,何况他还得照顾一对年轻男女。

眼下并不是逞强的时候,白袍老者虽然久居尊位,平时难免骄横狂傲,但也不是不识厉害,不懂大体之人。

只是,令白袍老者没有料到的是,窗口已有四柄长剑在等着他过来,这四柄长剑所取的角度、方位、时间,无一不是把握得火候十足,老练周全。

不知何时,靠近门口一桌的四个中年大汉,已来至窗边,出手如飞,运剑如电,每一剑都不离老者的要害位置。

静时安如山岳,动时如蛟龙出海。

这四人行动迅捷,出手狠辣,配合默契,甚至连希恩都看走了眼。

白袍老者铁青着脸,怒哼一声,也不见他有何动作,但见一道炽亮强烈的光芒,條地一闪而生,照得整个厅堂纤毫毕现,同时也将人的眼睛,刺激得睁目如盲。

强光出现得过于突然,距离太过接近,毫无防备之下,这四人也只得暂时合上眼睛。

等到他们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先机尽失,虽然身上的法袍被割破了四处,但白袍老者已安然站在他们的面前。

白袍老者放下两个年轻人,不发一言,再次攻了过去,显然他从四个中年大汉的出手,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一时之间,白光爆闪,剑qì

四溢,周围杯盘狼藉,桌翻椅裂,混乱到了极点。

那边打得虎虎生威,声势浩大,这边却死寂无声,沉闷难言,但其凶险处,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壮汉、紫篷男子、灰篷人的眼角,已然渗出眼水,刚才强光突现的时候,他们不能亦不敢闭上眼睛。

要知dào

高手相搏,胜负往往会在一瞬间决出,他们不能放过怪人面上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形势急变,骤生波折,快得让人不可思议。

不变的或许只有那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孤高身影,但当希恩将注意力转移到角落时,才发xiàn

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蓦地,“呛”的一声,有如龙吟虎啸,剑已出鞘。

残阳如血,剑身却要比残阳还红,比鲜血更艳。

剑锋又尖又利,似一滴最新鲜的血液凝在剑上,将落非落。

剑如惊虹掣电,竟直直刺向那魔弓手。

希恩心神一震,呼吸一顿,猛然惊觉到,眼前再也不是普普通通的一人一剑,而是一道妖异万端,雄浑艳丽的血腥之气。

人和剑已浑然一体,再也分不出是剑,抑或是人。

这一团血腥之气,像无迹可寻的游鱼一样,竟灵活自如地穿过怪人的拳势,眼看着就要刺进魔弓手的身体去。

一支金碧辉煌的箭矢,在不可能的角度,难以估测的高速里,迎上了这惊天动地的一剑。

一股劲气自交击处席卷开来,在怪人的拳势里激窜乱流,动荡翻腾,偏偏就闯不出怪人拳势笼罩的范围之内。

这才是魔弓手的真zhèng

实力,拔箭、搭弓,挽射,整套动作完成得行云流水,快若惊鸿。

希恩看得怔住了,这魔弓手对付自己的时候,恐怕连十分之一的实力都没有使出。

一路以来不言不语,始终低垂着头,让人看不见任何表情的黑篷人,條地来至女子身前。

凡是来到女子身边的气势、劲气,都仿佛撞上一层看不见的波纹,立kè

冰消瓦解,消失无踪。

场面在一瞬间全乱套了。

除了真zhèng

看热闹的两人之外,所有人不知为了什么,像发了疯一样,全都交上手,打了起来。

越是混乱的时候,希恩头脑反而变得越清醒,因为他知dào

一旦陷入危急凶险的境地,惟有保持灵台明澈,方可排忧解难,化险为夷。

希恩忽感有异,隐隐约约当中,他好像闻到了一缕清冽的香气。

香气似有似无,若即若离。

难道是极度混乱的环境下,产生出的错觉?

希恩还在脑中转着这念头,还在为自己的感觉而奇怪之际,如丝如缕的幽幽芬芳,再次扑入他的鼻端。

在这个拳来剑往,如火如荼,动辄决出生死的时刻,此香气来得实在既诡异莫名,又神mì

难测。

清逸淡雅,幽幽芬芳,沁人心脾,这世上除了梅花香之外,绝对找不出第二种。

鼻息微微发凉,希恩敏锐的鼻子似乎还嗅到了,那股藏于花香之中,凛然不可侵犯的清冷寒意。

第二十一章 梅花嬷嬷(下)

初时微可仅闻,如丝如缕,不过转眼间,满室已然暗香浮动。

大胖子肥躯微微一颤,胖体一拧,已转身背靠桌子站起,细小狭长的眼珠之中,露出警惕之色,目不转睛地瞪着厅堂的入口。

“梅花嬷嬷?”大胖子试探性的语气,似是将信将疑,又似是不敢置信。

几乎在同一时间,怪人收拳止势,展身而起,惨白得几近透明的面色,像是变得更白更吓人,“梅花嬷嬷!”

怪人说收就收,但紫篷男子、壮汉、灰篷人,不单额角眉头汗如雨下,身上更是湿得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两脚打颤,双手不住发抖,显然已斗气耗尽,脱力过度。

血气敛去,剑归鞘内,人已停下。

卓然而立,本来孤高傲岸,萧索冷然的身形,似是微微矮上了一分。

梅花嬷嬷这四个字,就如一道玄秘的咒语,仿佛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瞬间令希恩这一边止戈收兵,转而厅堂之内的每个人都停下了手。

只见一道红色的浪花,从门口翻卷而来,直延至饭馆中央才堪堪停下,竟是一条一米宽,十米长,却纤尘不染的鲜红地毯。

八个秀发垂肩,素衣似雪的少女,提着满篮梅花,迈着细碎的步子,当先走进饭馆。

八名少女分作两组,每组四人,各相隔两米,亭亭立在地毯一边。

朵朵梅花缤纷洒落,蹁跹飞舞,白似鹅毛飞雪,红如烈焰骄阳,绿像翡翠玉石,黄的赛金,粉的胜霞……

怪人和大胖子并肩而立,一瘦一胖,一白一黑,一慢一快,一阴一阳,竟是说不出的融和如一,仿佛两个人在一起,才构成了一个完美无缺,不差分毫的统一体。

可是两人此刻眼中透着浓浓的戒备之意,脸上神情凝重,全身绷得紧紧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希恩不禁想道,恐怕只有跟他们同等级数的人,才会使这两个无法无天,独断专横的人物如此重视,如斯忌惮。

满天花雨之下,一个人踩着红毯,踏着洒落的梅花,袅袅亭亭地慢步而来。

虽然被大胖子、怪人唤作梅花嬷嬷,她的体态、相貌,却连一丝最轻微的老态都寻不着。非但没有寻着一丝老态,冰肌玉滑、晶莹润泽的肌肤,紧致细嫩得就如同初生的婴儿一样。

尽管这八名撒花少女俱是千里挑一,明眸善睐,不可多见的如花美人,但当梅花嬷嬷踏进饭馆之时,一下子就成了烘托月亮的星星,映衬红花的绿叶。

外面熙来攘往、人流如织,走在路上的人,衣服总难免要沾染尘土,生起道道褶皱。

而她白裙似雪,竟不起一丝皱痕,不染一点尘埃,像是从霜雪纷飞,梅花怒放的孤峰绝顶,霍然坠落凡尘,现身此间。

饭馆里龙盘虎踞,杀机四伏,上一刻还剑光拳影,动辄分出生死胜负。

但这梅花嬷嬷一袭曳地长裙,端的是高贵典雅,仪态万千,似是去出席一场隆重盛大的宫廷晚宴,饭馆里形形式式的各样人物,仿佛成了背景一样。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所有人的眼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了过去,聚集在她的身上。

在若隐若现的轻纱映掩下,柔美至无懈可击的脸部轮廓,仿似薄雾轻霭笼罩下的瑰丽青山,每一个起伏都是那样的如梦如幻。

银色的秀发被巧妙地扎成了一条长辫,显得既简单整洁,干净爽朗,又不失性感妩媚。

一双眼睛亮如天上的星辰,内里透着一种卓傲不群,超凡凌尘的逼人神采,使人自惭形秽,不敢直视。

眉宇之间透着种说不出的英气,一如深山绝峰上,傲雪凌霜的一剪寒梅。

出尘脱俗的气质,再配上卓约动人的风姿,曲线撩人的体态,简直每时每刻都在挑逗着,每个男人潜藏在心底至深处,最最原始的兽性欲望。

每个人的眼睛都看直了,连美貌自具一格,却又绝不逊色于梅花嬷嬷的神mì

女子,也不禁看呆了。

饶是见惯美女,胃口刁钻的希恩,亦是眼前一亮,心头暗赞,不过希恩总觉得这梅花嬷嬷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至于究竟在何时何地见过,希恩霎时间也想不起来。

除了希恩之外,整个饭馆之内,能够保持清醒的,就剩下大胖子和怪人两个。

虽然怪人和大胖子也像其他人一样,一瞬不瞬地看着梅花嬷嬷,但透过他们凶芒跃动的犀利眼神,希恩知dào

他们看的不是梅花嬷嬷摄人心魄的美态,而是蕴藏于这优美动人的娇躯之内,无可测度的可怕威力。

梅花嬷嬷眼波流转,妙目微移,看向两个又残又缺,偏生爱看爱听热闹的奇人,玉唇轻张,冷冽的气息,似是自檀口徐徐而出,“热闹好kàn

么?”

声音清脆娇美,赏心悦耳,教人听之难忘。

“好。”这两人异口同声而道。

希恩并不奇怪他们能够听到梅花嬷嬷的话,虽然他们其中一个右边耳朵被切去半边,但那并不会太过影响听力。

希恩反倒奇怪那个眼睛只剩下两个窟窿的人,怎么能看到热闹,难道他还能有听音成像的本领不成?

就算他有这种非凡的本领,那本应是件极为隐秘的事,梅花嬷嬷又是如何知晓?

梅花嬷嬷旋又淡淡地道:“看热闹是要付钱的。”

这奇形怪状的两人一时间俱不作声,也不知是惊讶诧异的缘故,抑或是愤nù

难言之因。

梅花嬷嬷声音转冷,使人顿生寒意,“放下三百金币,你们可以走了。”

三百金币足可以将整个大堂里面的所有东西,全换了个遍,仍旧绰绰有余。

美绝无伦的嗓音虽令人百听不厌,但话里的内容,却无异于在敲诈勒索。

如此气质动人的美女,竟做出这种敲竹杠的事情,希恩着实连做梦都想不到。

在希恩观感当中,梅花嬷嬷就如不吃人间烟火,不染世俗之风的雪山精灵,哪能料得她竟会如市井小女人一般精明干练,玲珑剔透。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人反倒受之如饴,脸上连一丝不满之色也不曾出现。

或许认为这场热闹物超所值,值回票价,或许惊为天人,受梅花嬷嬷四射的魅力所惑,也有可能慑于梅花嬷嬷的雌威,做那识时务之举。

这两位奇人没有一点犹豫,放下一袋鼓胀的金币后,便如丧家之犬般,手拉着手,绕开鲜红地毯,急步夺门离去。

希恩愕然无语,大胖子、怪人蛮横无理的程度,已不能按常理去推断,谁知比起这梅花嬷嬷,颇真有点小巫见大巫的意味。

梅花嬷嬷天蓝色的美瞳再移,眸光深深投注在孤高剑客身上,却不说一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也不见孤高剑客如何动作,“啪”的一声,一大袋金币便砸于台上,接着身形一动,已到窗边,再眨眼就消失于窗外。

这孤高剑客的表现更让希恩瞠目结舌,他从梅花嬷嬷出现的时候,就表现得不太正常,眼下居然就这样匆匆落荒而逃,似乎恨不得多生两条腿,能有多快就要多快,速速逃离此地。

要是希恩刻意集中精神,察看他隐藏在斗篷里面的脸容,一定会看到一张哭丧着的脸,一副见鬼的表情。

希恩忽然从梅花嬷嬷的眼角眉梢,捕捉到了一丝盈盈的调皮笑意,这种女孩儿家的表情,出现在她这样遗世独立的美女身上,实在是极其罕见,而又令人心醉神迷。

希恩不禁猜道,这孤高剑客和这梅花嬷嬷之间,说不定发生过某些不为外人知dào

的故事,否则孤高剑客怎会表现得如此不堪。

第一章 密信争夺(上)

梅花嬷嬷莲步微动,长裙飘舞间,如山峦起伏般秀美的娇躯,已洒然转向四个中年大汉与白袍老者所在的方向。

四位中年大汉登时脸上一呆,呼吸一窒,然后头往下垂,似是不敢直视梅花嬷嬷的逼人美态。

不过心细如尘的希恩已看出这一呆,一低头,微微有点不自然,不自然就是做作。

一个大男人这般扭扭捏捏,无故做作,那便是有所图谋,何况眼下四个大男人都是这样做作。

希恩條地看到四个中年大汉眼帘微动,竟暗中齐齐打了个眼色,心中一震,他们选择的居然是行险一搏。

希恩不由得想到刚才他们突然发难,巧妙配合,险些就将空有非凡实力,却来不及施展的白袍老者斩于剑下。

念及此处,脑中骤然一急,心头莫名一紧,便不禁惊呼出声,“梅花姐姐,小心!”

平时冷静沉着的希恩,绝不会如此不分轻重,不计后果地做一件事。

但此刻情急之下,希恩也难作计较,竟那么顺乎自然地将这一番喊叫了出来。

希恩的话还没说完,四柄又快又急,又准又狠的长剑,已霍地离鞘,直刺梅花嬷嬷而去。

长剑破空的剑风声,像是隐藏在希恩的喊声当中,循着话音分取梅花嬷嬷的双眼、咽喉、心脏、腹部,着实让人料想不及,防不胜防。

梅花嬷嬷芳唇微动,好像一点也没有看到,那四柄要她香消玉殒的索命长剑,螓首微垂,默默地念了希恩叫出来的“梅花姐姐”几遍。

忽地像想到什么极惹人发笑的事情,不禁“噗嗤”娇笑出声。

希恩锐利的目光仿佛能透过薄纱的遮掩,一睹梅花嬷嬷如花似玉的娇靥上,绽放出如梅花怒放,令百花失色的绝美一笑。

希恩看得痴了,竟似也忘了四位中年大汉,忘了他们手中随时将被鲜血染红的长剑。

时间仿佛就在这一瞬间停顿。

满空飞舞的梅花,似是被一只无形无迹的手,猛地握紧,滞止不动。

覆盖红毯的落梅,像是被一双看不见、摸不着的巨手,硬生生地从地上托了起来。

漫空飞花就那样与满地落梅重合交缠在一起,难离难分。

一阵微风拂过,定格的画面,停滞的时间,似是重新流动。

梅影阑珊处,飞花间隙中,雍容华贵的曳地长裙,随风轻扬,摇曳生姿,纯白晶莹的裙色,更是衬得梅花嬷嬷超凡脱俗,飘飘欲仙,直似乘风而去。

透过窗外阳光的反射,希恩看到四柄本来既快且准,奇诡狠厉的长剑,自撞上这柔风花雨之后,便仿佛一下子坠入泥沼之中,霎时间失去了该有的准头,速度,变化,变得奇慢无比,再难寸进。

乱花迷人眼。

飞旋舒卷,缤纷四散的花雨,已悄然将梅花嬷嬷与四位中年大汉包裹吞噬起来,令外人难以看清里面的真实情形。

每一片梅花看起来,似是变得更艳丽润泽,更晶莹剔透,更眩人眼目。

风轻柔得有如情人温软的爱抚,梅香芬芳得仿似情人动人的体香,花瓣娇滑得就像情人亲密的热吻。

柔逸温纯的一吻,馥郁甜香的一吻,销魂蚀骨的一吻。

死亡的一吻。

漫天花雨,又飘然而落,可是这一次,没有人再敢看轻那又娇又小,仿佛弱不禁风的瓣瓣梅花。

极美的场景,残酷的杀戮,铁般的事实。

怎能不让人见之难忘,刻骨铭心?

希恩貌似看傻了,又美又香,又幽又芳的梅花,竟可以在一刹那间,化身成为杀人夺命的无双利器,消融了血肉,侵蚀了筋络。

希恩不平凡的一生,从未见识过如此诡异的招数,如此可怕的手法,这已完全超出希恩所能想象的范围。

四柄精钢百炼的长剑虽然安然无恙,但紧紧抓着它们的主人,却变成了四副空空荡荡的高大骨架。

原本宽大的衣裳,此时像毫不着力一般,套在他们皑皑的白骨上,看起来不单诡秘阴森,而且可怖吓人,使人心胆俱寒,怯意大生。

就在这时,一道干呕之声,已飘然传入希恩耳际。

希恩只凭那想吐却吐不出的暗呕声,便知这人胸腹间定是异常难受,因为他亦曾有过类似的经lì



可是希恩再也没有心思,去察看这声音究竟是从何人之口发出,因为梅花嬷嬷玉躯轻转,一双亮如天星的美眸,已紧紧地攫住了希恩全副心神,使他无瑕分心它顾。

世上有一种美可以夺人心魄,让人魂为之销,全然忘记其他人与事。

梅花嬷嬷的美,无疑属于这一种,所以当她看向希恩的那一刻,便教希恩再也挪不开眼光。

梅花嬷嬷就在希恩全心全灵的注视下,踏着曼妙无比,动人无伦的细碎步子,一步一步地向希恩盈盈走来。

梅花嬷嬷的步子,不单走在繁花覆盖的红毯之上,而且还走进了希恩已泛起丝丝涟漪的心湖之中。

希恩对于陌生人的戒心,一向以来都比较重。

但这一次却大异于往常,甚至连一丁点的提防之心也生不起来,好像要是升起那么一点点的提防之心,就侮辱了眼前的佳人一样。

希恩蓦地呼吸一紧,心里头不禁暗暗道了句,“乖乖,不得了。”

梅花嬷嬷远看如雪中傲梅,凛然若仙,来至近处,这种感觉成百倍增强,使人惊艳无比之余,又不禁不敢直视,只敢偷偷欣赏。

她的美不属于这滚滚红尘,碌碌人世。

每一个人,自懂事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向往着美好,无论是美好的事,美好的物,抑或是美好的人。

而希恩更是一个善于发xiàn

美,乐于欣赏美的人。

一个女人假如将自己的美丽展现出来,要是不去欣赏,不懂欣赏,在希恩想来,那比暴殄天物更让人惋惜。

所以希恩有如色中饿鬼,一瞬不瞬地看着,好像生怕错过任何一点,极其引人入胜的娇姿美态。

但只要看到他眼内清澈灵动的明亮眼光,便可知dào

他的心中并没有一丝色欲,有的仅仅是对美的向往与欣赏。

越看希恩越感觉到,梅花嬷嬷虽是近在咫尺,仿佛随时触手可及,却似远在深山绝峰,冰雪之巅,让人可望而不可即。

一条不可逾越的无形沟壑,似是横陈两人之间,将两人永远隔绝开来。

一时间,希恩不禁意兴阑珊,对什么事也提不起劲头来。

忽听一声破锣般的嗓子,又惊又怒地道:“老妖婆,停下!”

鸦雀无声的环境底下,这惨不忍听的声音,显得尤其刺耳。

大胖子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全身汗毛倒竖,一双细小的眼珠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梅花嬷嬷。

第二章 密信争夺(中)

无论哪一个女人,假如被人唤作老妖婆,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何况这个女人本来就很美,美的惊尘骇俗,妙绝人世。

可是梅花嬷嬷薄纱微掩的玉脸之上,依然淡如止水,不含一丝烟火之气,那双顾盼流彩的天蓝美瞳,亦不生半分恼怒之意。

希恩心里不禁大感奇怪,眼前的女人,明明是那样的年轻,那样的美妙,为何大胖子非得把她叫做梅花嬷嬷呢?为何怪人亦同样这般称呼她呢?

而刚才大胖子更是诋毁她为老妖婆,这种恶毒赌咒的话语,换做一般萍水相逢的人,无论怎么说,也很难说面对面说得出口。

尤其当你面对一个绝代佳人之时,这种狠话,就更难说的出口。

但看大胖子由心而发,发乎自然的样子,这三人之间,要是没有过节,说出来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依现在的架势来看,不问可知,他们定然是敌非友。

希恩立时感到自己的处境,一下子变得十分之微妙。

表面上自己跟大胖子和怪人似乎同属一伙人,但实情哪怕是真的一伙人,估计也只能是貌合神离的一伙人。

只要完成送信的任务,难保他们不会杀人灭口,以策保密。

可是一日还没把怀中的信送出,自己呆在他们身边,不单没有任何危险,而且还会受到他们的庇护。

假使刚才没有怪人几乎蛮横无理般的维护,神mì

女子和她的伙伴,早就对自己兴师问罪。

要是被神mì

女子一个人责罚,希恩倒是没有一丝不满之意,毕竟自己占了人家便宜,理亏在前,受点苦头,也是理所当然。

但神mì

女子身后的几个人,就没有一个是善类,一言不合,只怕就会为神mì

女子强出头,到时大打出手之下,谁晓得会有什么后果。

希恩仅仅想一下,也觉心惊肉跳。

不过梅花嬷嬷的出现,像是为这微妙难言的处境,再添上一重不可忽视的莫明变数。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颠扑不破的千古至理。

眼下错综复杂的境况,大可多加利用各方的忌讳,只要把控得当,说不定就可逃出生天,溜之大吉。

思念及此,希恩精神一振,眼光一亮。

此事想来容易,但真的要做起来,恐怕就大不简单了。

先不说大胖子、怪人这两个老奸巨猾、邪气横溢的可怕高手,就是神mì

女子的伙伴,亦同样是经验老道,阅历丰富之人。

要与这些要实力有实力,要阅历有阅历的,要智谋有智谋的各色好手周旋,想少花点心思也不行。

如此风云莫测的形势下,希恩心中條地涌起了前所未有的壮志豪情。

自己虽不能真个跟这些在人类世界排得上名号超卓高手,动手过招,但凭借自己的智慧,却每每能游走在刀锋之上,生死的边缘。

不是真zhèng

动手交锋,却更胜于此。

希恩眼里的光芒,变得更亮,更具神采。

就在希恩脑中转着这些念头之际,梅花嬷嬷冷意十足的眼光,已悄然移到大胖子身上。

凛冽的音符,自檀口轻吐,“别人怕你肥鼠,我可不怕。”

“原来大胖子的外号叫做肥鼠”,希恩暗忖,“名如其人,这名字当真再贴切不过了。”

“你确实不怕。”大胖子双眼如刀,眼里的锋芒,更似要透眼而出,但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梅花嬷嬷,竟实话实说地道。

希恩心中凛然,这大胖子着实是个可怕的人物。

一个常人能够坦然承认事实,可能不难。但要一个眼高于顶,习惯高高在上的人,承认其他人可与他平分秋色,处在伯仲之间,只怕就不太容易。

而这不太容易的事,大胖子轻描淡写就做了出来,哪能不让人惊怖恐惧?

在这个似紧非紧,似张非张的时刻,怪人突然轻轻往前踏出一步,看似随意舒闲的一步,却激得全身衣衫无风自动,一股森严狠厉的气势,更是自怪人身上油然而生。

“噗噗噗噗”,四副骨架颓然倒下的声音,这刻姗姗来迟,却似是重重地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仿佛为霎时间又再变得凝重的气氛,再增上几分紧张之意。

当前的局面,就如那弦上之箭,绷得紧紧的,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希恩的精神霍地集中起来,越是到了关键的时刻,希恩越是沉着冷静,因为他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心慌意乱对事情一点好处也没有。

希恩全部思绪排除一空,心湖忽地变得静若止水,恬淡一片,空灵明净。

一种发自于心,而又玄秘难言的神奇感觉,蓦地令希恩心神一震,福至心灵,不着痕迹地往侧后方,微微退了一小步。

别小看这一退,其实内里大有学问。

要知dào

希恩三人在气势上,已隐隐形成一个整体,虽然这个整体是以大胖子和怪人为主,但希恩却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一退立时就使这完美无缺的整体,露出一丝破绽。

这丝破绽在其他人眼里,或者不算什么,但到了梅花嬷嬷、大胖子、怪人那种级别,哪怕是最轻微的一丝破绽,亦足以致命。

一来大胖子、怪人正全神戒备梅花嬷嬷,故而对希恩的警惕,就有所松懈。

当然,这也由于他们原本就打心里看不起希恩,所以也没对希恩多加防范。

二来他们也实在想不通,希恩为何要帮梅花嬷嬷一个大忙。

虽说刚刚希恩出言相助,语急情切,但看两人的举动与言谈,纵然不是非亲非故,恐怕也只是泛泛之交。

最关键的一点,他们怎么也料想不到,面对着他们这两个绝世凶邪,希恩竟还有如此胆量,做出这种惊人之举。

他们确实太小看了希恩。

而这种小看,自然要付出代价。

没有丝毫的犹豫,梅花嬷嬷一掌轻飘飘地拍出,飘渺得有如远山绝峰之外的一片白云,轻细得就像一阵润物无声的绵绵春雨,柔逸得似是情人最温柔的爱抚。

不含半分杀气的一掌,掌未至,一阵如兰似麝的馥郁暗香,已飘然钻入鼻端,竟要比梅香更胜三分,诱人至极。

酒未喝,人已醉。

希恩仿佛醉了,深深的醉了,醉的不省人事。

希恩高大的躯体,猛然出现不正常的痉挛,全身开始不停的抽蓄,双手青筋暴凸,不自然握向颈间,哪里似有一双无形无迹的手,在虚空中捏紧了希恩的咽喉。

危急关头,希恩精神霍地一清,人已转醒过来。

希恩心头狂震,暗道了一句,“好厉害的香毒。”

清幽雅逸的梅香本来是没毒的,梅花嬷嬷身上诱人欲醉的体香,同样也是没毒的。

只不过两种没有一点毒性的香气,一旦混在一起,就变成了一种既醉人又致命的香毒。

香毒通过麻痹人的神经,令人昏昏欲睡,每吸入一点,毒性自会加重一分。当吸入一定的量时,就会呼吸困难,四肢抽蓄。

难怪刚才那四柄又急又骤,又狠又辣的长剑,忽然间就变得迟缓无比。

剑不会中毒,但持剑的人,显然已中了这种要命的香毒。

幸好任何毒对于希恩来说,都不足以致命,因为他已是一个早已满师的草药大师,一个草药大师又怎么会被毒倒?

希恩一口咬碎了一直藏在口中的解毒药。

毒有很多种,但万变不离其宗,其中自有一点共通之处。

而希恩口中藏着的解毒药,正是利用了这一共通点,虽然不是对症下药,可依然还是具有一定疗效。

药效自口中化开,直走咽喉,贯连肠道,不半响已达四肢,麻痹的感觉大大缓解。

尽管香毒仍旧没有完全解开,不过最起码已恢复行动之力。

第三章 密信争夺(下)

希恩心中灵机一触,决定先不动声色,低调行事。

可以让人小看自己时候,希恩决不会让人高看自己一分。

因为只有当你的对手小看你之时,你才有机会尽可施为,放手一搏。

这份优雅的低调,可怕的低调,乃长期与格拉迪老师日夕相对,潜移默化,自然而然地领会于心。

眼下的关键,就是要瞒过场中所有人的眼睛,甚至乎他们的感觉,别让他们察觉出任何端倪来。

心念及此,希恩脸上便维持着那副半死不活,受尽折磨的表情,手中近乎抓狂的动作,也同样没有丝毫减弱。

当一个人被极端痛苦折磨的时候,他的眼睛就会蒙上一层阴影,绝不可能会是清澈明亮。

要想骗过他人,戏当然要做足,而且还要多加三成功夫。

所以希恩干脆闭上了眼睛,闭得紧紧的,死死的,就像一个人不堪忍受痛苦,连看一眼外界事物的心思也没有。

世界上速度最快的莫过于思绪,一刹那间,就可闪过无数的念头,遨游无数的空间。

希恩的反应那是一等一的快,行动起来也是极为迅速,几乎是念之所起,便已做出动作。

此时梅花嬷嬷纤秀美丽,修长白嫩的玉掌,才堪堪来至近前。

但大胖子的速度却要比希恩更胜三分,他的人已像一颗极速飞行的炮弹一样,以不可思议的高速迎了上去。

危急存亡之交,大胖子也顾不得隐藏实力,连忙将压箱底的本事施展出来。

远超人类潜能极限的速度,简直要比野兽还快捷、迅猛,竟后发而先至。

主客关系瞬间逆转。

希恩虽然没有用眼睛看,但敏锐玄妙的精神力,却一分不差地将场中所有的情形反馈于脑中。

他完全没有见过一个人的速度,可以达致如斯鬼魅的程度,尤其是这个人,还要是一座肉山一样的大胖子。

哪怕有精神力相助,希恩仍旧只能捕捉到一丝影子,一闪而逝,快似惊鸿的影子。根本连他如何发力,如何出拳的动作也看不清楚。

快,实在太快了,如流光,似奔雷。

又柔又嫩的玉掌,又快又猛的重拳,毫无疑问地交击在一处。

眼看大胖子就要以极限的速度,在瞬息间逆转乾坤,改变整个形势。

眼看梅花嬷嬷柔若无骨,娇秀纤嫩的素手,就要被大胖子沉重难当的快拳,击个肤损肉裂,骨折形毁。

希恩已经不忍再看,他似乎已看到了那个惨不忍睹的恶果。

只是让希恩无论怎么想,即便想破脑子,也意料不及的是,大胖子竟忽然间触电般疾退。

他进击的时候固然是奇快无比,迅疾无伦,但此刻身形急退,却要比刚才还快上一截。

难道在如此吉凶难料,安危难测的情况下,大胖子一拳击出,竟并没有把力使尽,反倒留下了余力?

正当希恩错愕讶然,吃惊不已之际,突听大胖子以哭丧似的语气,骂骂咧咧地鬼叫起来。

“该死!”

“见鬼!”

“奶奶个熊球。”

语速极快地一连骂了三句,大胖子才现出庞大的身形。

只见大胖子整只肥硕的右手,从手指到肩膀,密密麻麻,鳞次栉比地绽出了朵朵梅花,红的、粉的、白的、绿的、黄的,俱是活灵活现,就跟真的完全没有一丝分别。

大胖子笑的时候,已经丑不堪言,这时苦着脸,更是丑得难以形容。

大胖子右手用力狂甩几下,仍是没有把手上孤傲凛然的梅花抖落下来,那梅花就像真的在他体内生根发芽,由里而外长出来一样。

大胖子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更沮丧,更苦闷了。

原来大胖子和梅花嬷嬷已交上了手,只是他们交手的速度,也未免太过快的吓人。

希恩着实想象不出,电光石火一瞬间,他们究竟交手了多少次。

要是希恩现在可以张开眼睛,那么他锐利的双瞳一定会露出骇然之色,转也不转地死死盯着大胖子那生出梅花的手臂。

这交手的结果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点。

梅花嬷嬷使的究竟是什么招数?既似斗气亦似魔法,但又既非斗气亦非魔法。

以希恩对斗气和魔法的熟知程度,他可以百分之一百肯定这一点。

梅花嬷嬷打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源源不断地给希恩带来各式各样的震撼与惊诧,令到希恩奇趣频生,遐思不断之余,又不禁有点心惊胆颤,战战兢兢。

这名神奇的女子,究竟还会给希恩带来多少“惊喜”,恐怕希恩连想都不敢去想一下。

无奈憋屈之下,大胖子运劲一震,手上的朵朵梅花如被狂风扫落,一片接一片飞舞而下,霎时间落梅缤纷,炫人眼目之极。

绚丽多彩的场面,使得梅花嬷嬷的招式,更形诡异莫测,怵目惊心。

大胖子壮硕的肥手,难以察觉地微微瘦了一圈,要不是细致入微如希恩者,还真观察不出来。

随着飘零飞落的梅花,希恩似乎又闻到了那种致命的醉人香气。

希恩心头剧震,这香毒居然是活的,有生命的!他好像一下子抓住了,某种难以言说的关键要领。

希恩隐隐觉得,这活生生的香毒,该是受到某种神mì

莫测的力量所控zhì



“这是气?!”怪人似慨叹,似妒忌,似不信,感情复杂地道。

怪人旋又状似疯癫,哈哈狂笑起来,道:“好,好,好!没想到!没想到居然是你!”

就在希恩满心诧异,大吃一惊的时候,忽听大胖子语气冷硬,但又十分肯定地道:“这不是气。”

“哦?”闻言,梅花嬷嬷眼帘微抬,秀眸紧紧地盯着大胖子,“你看过?”

“没有。”大胖子说得理直气壮,一点也没有为自己睁眼说瞎话,而感到难为情。

梅花嬷嬷嘴角翘起一个无限优美的弧度,那是笑的弧度。

寒意凛冽的冷笑。

笑容背后似乎还藏着无限的杀机。

“但是我知dào

。”大胖子丝毫不为所动,继xù

自顾自地道。

梅花嬷嬷嘴边的笑意悄然消失,冷冷地道:“你知dào

什么?”

“该知dào

的,我都知dào

。”大胖子分寸不让,针锋相对地道。

希恩脑中霍地涌起了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

“气是什么?”

“难道是斗气?但听怪人和大胖子的语气和话调,又不像那么一回事?”

“该知dào

的又指的是什么呢?”

希恩感到自己好像在朦朦胧胧之中,触摸到某种奇诡事物的边缘,但要想深究下去,却是无从下手。

梅花嬷嬷那双如藏着满天星辰的亮丽美眸,瞬也不瞬地凝注在大胖子身上,似是要将大胖子看个通通透透,却出奇地不言不语。

大胖子双眼锋芒跃动,也回敬似的死死瞪视着梅花嬷嬷。

场面一阵沉默,奇异的沉默。

好半响,梅花嬷嬷清脆悦耳,令人过耳不忘的嗓音,才又打破了这份静默。

“你们两个可以走了,”说着,梅花嬷嬷伸出春葱般娇嫩的玉指,指了指希恩道,“他留下。”

言语之中,带着一副完全没有一点商量余地的口吻。

“不行,他是我们的。”大胖子的话同样直截了当,毫无转圜余地。

针尖对麦芒,两边似乎都没有一点放松的意思。

“不管你们相信与否,只要他离开我半尺,他就死定了。”梅花嬷嬷眼波流转,悠悠而道。

信就在希恩身上,争夺希恩,无异于在争夺这封,不知记载着何种惊天动地秘密的信件。

这件事不知梅花嬷嬷懂不懂,但希恩懂,怪人和大胖子也懂。

所以大胖子和怪人本来不太好的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

希恩听得大不是滋味,自己居然沦为一件任人讨价还价的货物,而且自己还不能破口大骂,出声反驳。

只因两边他都得罪不起。眼下惟有见一步,走一步。

很久没有开腔的怪人,條地伸手拦住了大胖子,这只手尽管苍白瘦削,却像蕴藏着可怕的力量,让大胖子不再开口,“我信。”

怪人缓缓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希恩一眼,直似看到希恩心坎里去。

接着回头看向梅花嬷嬷,眼神转趋锐利,厉声道:“人可以给你,但我们有个条件。”

“哦,什么条件?”梅花嬷嬷虽是胜券在握,但一点也不放松,紧接着问道。

“不许伤害他。”怪人一字一字地缓缓而道。

每一个字,都仿佛含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教人难以反驳之下,只得按他说的去做。

要是换了其他人,说不定会因怪人这句话,而心生感激。

但希恩不是其他人,他早已从怪人那一眼中,看透了怪人的别样用心。

只不过,希恩并不打算说破,因为他也想看看,信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第四章 信内之秘(上)

虽是选择暂时妥协,但怪人绝口不提信的事,显然他打算暂时先瞒过去,然后再想办法将自己从梅花嬷嬷手中夺回来。

只不过梅花嬷嬷会不会轻易如他的意呢?

希恩不清楚,恐怕怪人也没有一点把握。

可是超乎想象地,事情仿佛就这样定下来了。似乎梅花嬷嬷与怪人在无形的默契之中,达成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协议。

梅花嬷嬷微点螓首,眼波轻移,饶有兴趣的注视着希恩,道:“我答yīng

你,不送了。”

不送的意思,说得客气点,就是请你走,说得难听点,就是让你滚。

但怪人也不多作计较,不着痕迹地给大胖子打了个眼色之后,率先往外走去。

大胖子虽是一时之间还没完全明悟过来,但他临机应变的能力,亦是炉火纯青,当下不再多说,紧随怪人之后,也准bèi

步出饭馆外。

这两人就在紫篷男子、壮汉、灰篷人既惊且畏,又恨又惧的目光中,大模厮样,施施然地从容而去。

他们一对对的脚就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并没有拦阻两人的去路。

一来技不如人,免得再次自讨没趣,二来比他们还要高明的梅花嬷嬷,依然玉立在厅心,令他们不敢造次。

这当然不是前倨后恭,卑躬屈膝的表现,而是一种对强者的尊重。

从怪人和大胖子离桌,擦身而过,走远,出门,梅花嬷嬷自始至终,再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就好像对他们放心得很,不再不设防一样。

“放下金币,你们也可以走了。”尽管梅花嬷嬷一双异彩涟涟的美目,依旧凝注在希恩身上,不过她寒意凛凛的娇脆嗓音,却清晰无比地响在每个人的耳畔。

饭馆里只要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到这句话。只要还有一点脑子的人,都想得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白袍老者原本要对付那四个中年大汉已见吃力,何况还要顾及两个年轻人的安危,那就更吃上几分力了。

而梅花嬷嬷无情灭杀四个中年人的举动,无异于送了一份大礼给白袍老者。

见惯风浪,人老成精的白袍老者,又哪会不懂如何做人?

“多谢!”白袍老者向着梅花嬷嬷的方向,微一躬身,道。

虽然梅花嬷嬷连眼角都没有向这边瞄一下,但白袍老者却一点也不介怀。

要是换了以前,恐怕连白袍老者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之极,只是时过境迁,人会变,月会圆。

白袍老者幡然醒悟了一点,这个世界很大,大得可以藏龙卧虎。

自己的实力或许在沙尔王国里面数一数二,可是一旦放到人类世界,想来也不过只是米粒之珠而已。

人到老年,才猛然发xiàn

了这一点,白袍老者也不知dào

是该感慨,还是该悲叹,抑或是老怀大慰。

默然无声地放下一袋又大又胀的金币后,白袍老者领着一对早已惊呆了的少年男女悄然离去。

依照那袋子的大小,希恩估计少说也有二千金币以上,这白袍老者好重的手笔。

一直没有发话的黑篷人,此时忽地长叹了口气,幽幽而道:“我们走。”

令希恩没想到的是,这黑篷人居然是个女人。她的声音当真是又酥又软,又娇又腻。

听得人不单耳朵都软了,而且连全身的骨头,都似是在一瞬间变得又轻又软,甚至好像忽然觉得全身上下没了骨头一样,如浸在水里那般飘飘然。

黑篷人不说话的时候,委实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存zài

,但这刻开了口,就很难使人再像以前那样对待她。

她周身上下都笼罩在又宽又大的斗篷里面,从外面看去,简直连一丝女人曼妙的曲线也觅不到。

也不知是她故yì

如此,抑或是斗篷里内有乾坤,令她看上去平淡朴实得出奇。

黑篷人不止实力极强,显然身份也是极高,这一开腔,顿时使得其他人不敢再搭话。

不知何时,偌大的饭馆,就剩下希恩和梅花嬷嬷两个。就连那八个撒花少女,馆内的掌柜和伙计,同样走得无影无踪。

看着希恩那副半死不活的趣怪模样,梅花嬷嬷忍不住“噗嗤”轻笑,道:“你可以不用再装得这么辛苦了。”

这一笑顿如冰雪消融,春回大地,远在雪山之巅的人儿,好像條忽来至近前。

本来希恩还在回味着神mì

女子将走未走间,那欲言又止的矛盾表情,还有临出门时,眼含复杂意味的回眸一望。

可是一听到这话,希恩就彻底败下阵来。

立马变得蔫头耷脑,还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苦恼而尴尬地搔了搔头,道:“你什么时候知dào

的。”

“当你解开毒的时候,我就知dào

了。”梅花嬷嬷神采流转的美瞳,又像有了笑意。

果然不出所料,希恩心想,这妖异无比的香毒,的而且确是受梅花嬷嬷的意念所控zhì

的。

不然的话,她又如何在自己解开香毒的瞬间,就已晓得香毒被解开呢?

有句话,希恩在心头憋了很久,眼下实在再也忍不住,只好问出声来:“这是什么招式?”

就算梅花嬷嬷不作回答,希恩还是要问出来,因为有些事憋在心中,着实会把人憋得难受。

希恩压根就没想过梅花嬷嬷会回答他的问题,谁知梅花嬷嬷竟然真的亲口告sù

了他。

只听梅花嬷嬷用一种又轻又柔,却带着种难以言述的严肃语气道:“梅之气息。”

希恩不懂。

好奇心霎时间又像酒鬼遇上陈年佳酿,滴溜溜地冒了出来,希恩忍不住又问了起来,道:“气息?”

有时候,你越想知dào

一件事,事情的发展,反而偏偏就不如你所愿。

梅花嬷嬷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再作回答,妙目一转,道:“楼上有上房,你可以好好休息,不用担心他们会再来。”

梅花嬷嬷不说休息还好,一说到休息,希恩霍然感到,疲倦像一道道汹涌的浪潮,几乎将自己淹没。

“他们”,希恩当然知dào

梅花嬷嬷说的是谁,看来自己那一步退得对极了,令梅花嬷嬷瞬间看清楚自己跟“他们”的关系。

希恩咬牙强忍着不住袭来的阵阵倦意,道:“为什么?”

自家里逃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希恩便交上了霉运。碰到的人无一不是想加害自己,令自己遭受了层出不穷的可怕劫难。

希恩的脑筋一时间还真转不过,他着实想不出梅花嬷嬷为何对自己如此之好,难道自己的霉运总算走到了尽头?

“因为你帮了我一个忙,那两个怪物不易对付。”说到怪物二字,梅花嬷嬷的语气不觉又冷了起来。

语气旋又一暖,如春风吹过大地一般,道:“我不喜欢欠下人情。”

梅花嬷嬷居然用怪物来形容大胖子和怪人。

不过,只要想想他们让人不敢恭维的身型和相貌,便不难理解为何梅花嬷嬷会如此称呼他们。

因为他们确实难以在女人心目中,留下一点点好的印象。

希恩暗忖,正如梅花嬷嬷所言,大胖子和怪人对梅花嬷嬷有所顾忌,应该不会再来此处闹事。

这间饭馆一下子成了目下最为安全的避难之地。暂时不妨留在这里稍为休息一番,然后再作打算。

今天一个早上所遇到的奇事、怪事、险事、倒霉事,比希恩过去的十三年还要多,多得简直足以写上一本光怪陆离,奇峰迭起的故事书。

希恩现在简直心疲力竭到了极点,只想好好睡上一个安稳觉。

第五章 信内之秘(中)

希恩刚从细想深思当中回过神来,就见丽影一闪,伊人绝美的身姿已卓立门边。

梅花嬷嬷忽地微侧螓首,轻纱微扬间,嘴边一现即逝的极美浅笑,已深深刻进希恩脑中。

“梅花姐姐,我很喜欢这个称呼。”余音袅袅,但芳踪已渺。

梅花嬷嬷说走就走,毫不矫揉造作,拖泥带水,偏生动作雍容尔雅,优美高贵,婀娜多姿。

看得希恩傻傻地怔在原地,好半响才清醒过来。

※※※※※※※※

床,好大的一张床,一张看上去又软和又洁净的大床。

崭新洁白的床单,天鹅绒般的被褥。

虽说房间精致典雅,修饰自然,每一寸地方,都让人感到像在家里般窝心享shòu

,但希恩自踏进房间以来,眼里就舍此床再无他物。

连鞋子也顾不得脱,人已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劳累已久的脊柱,瞬间获得释fàng

松弛,希恩舒服得差点呻吟出声。

这一躺下,希恩简直舒爽畅快得不想再起来了。

只是脸上粘粘糊糊,难受之极。

念头刚起,希恩心中一动,随即想起药水的效力,亦差不多够时间了。

一不做,二不休。

生性洒脱的希恩,心里不由得道,“干脆把脸上的东西弄下来,好好睡上他一觉,等休息够之后,再乔装打扮一番。”

希恩对自己易容改装的手法颇为满yì

,包管一般人认不出来。

可是转念一想,希恩又不禁大感头痛,这大胖子和怪人可不是普通人。

只要给他们两人看上一眼,无论自己如何掩饰,甚至混进茫茫人海里面,恐怕也会被他们的火眼金睛揪出来。

想是这么想,但希恩的行动一点也不慢。

不情不愿地勉力从床上坐起来,一阵虚荡失落的感觉,顿时便爬上心头。

希恩长出了口气,一边做着脸部清洁,一边便开始谋划着以后的事情。

等到脸上回复干净清爽,希恩霎时间睡意大减,脑筋复又灵活起来,猛然想起一直塞在怀中的秘密信件。

看来这次休息大计,估摸着也要胎死腹中,当场泡汤了。

希恩哀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怨道,“自己果真是十足十的劳碌命。”

话虽如此,只不过希恩的表现,却与他的话大相径庭。

希恩一副兴趣十足的样子,喜滋滋地自怀中掏出那封,似乎隐藏着不可告人秘密的信件。

鲜红的火漆,雪白的信封,对比是那么鲜明而剧烈。

希恩的兴趣更浓,好奇心更盛,此刻正犹豫着是否当即拆开信封,一窥究竟。

只看大胖子、怪人如此郑重其事,如此谨慎小心,定要把这封信送到父亲手里,自可猜测出信内的内容,定是分量极重,影响巨大,说不定还会左右着当今岌岌可危的局势。

然而,大胖子、怪人和父亲的关系,绝不会是故旧与朋友,否则他们自己送信便可,何需大费周章,还要假借他手。

这封信好像忽然充满了惹人遐思的无穷魅力,引诱着希恩心内蠢蠢欲动的思感。

对于希恩这种好奇心要强于常人数倍的存zài

,寻幽觅秘,探究索因,简直就好比蜜糖之于蚂蚁,鱼腥之于猫儿,俱是爱不释手之极。

希恩终是难敌心中无法抑制的好奇,下定决心要开信探秘。

就在希恩左手夹牢信封,伸出右手拇指、食指准bèi

将火漆揭开的当儿,本已牢牢关好的窗口突然往外洞开。

似是有一双无形的手,从屋里由里往外将窗户推开一样。

希恩登时大吃一惊,惊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双眼射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一瞬不瞬地盯住了已有明媚阳光照射进来,空空荡荡的窗口。

窗外日贯长空,碧空如洗,但希恩心里却一片愁云惨雾,阴霞暗霭。

白裙飘飞舞动间,一道优美至无懈可击的倩影,已在希恩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临窗而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希恩。

一股清幽素雅,淡然出尘的芬芳,随风飘入希恩鼻端,熟悉的幽香,熟悉的人儿。

窗外来客,赫然正是仙姿绰约,妍丽无双的梅花嬷嬷。

希恩脸上的表情一呆再呆,刚才那股愉悦、兴奋劲儿,好像当头被人浇了好几桶冰水,瞬间偃旗息鼓。

希恩只觉满嘴又苦又涩,颓然猛叹口气,手上的动作实在难以为继,无论如何再也做不下去。

漫窗的阳光,都仿佛聚集在梅花嬷嬷身上,令她看起来更光彩逼人。

只见她极尽美态的身姿微微一动,已轻盈灵巧地来至近前,一双神采流转的美瞳,带着玩味的笑意,风情无限地瞪了希恩一眼。

梅花嬷嬷玉唇微张,娇脆婉约的笑声,已将这份趣味十足的笑意表达出来。

笑声條止,梅花嬷嬷嘴角仍翘,道:“好弟弟,果然是好弟弟。”第二个弟弟咬字更清晰有力,声音说得更惟妙惟肖。

人赃并获,抓“奸”在床。

一句话甚至比什么劳什子的斗气、魔法、精神攻击,还要高明上千百倍。一下子就切中要害,直击黄龙,使希恩溃不成军,毫无还手余力。

希恩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如此反复了几次,才恢复了本来的脸色。

长这么大,希恩还未曾试过这般出丑丢人过,简直就是丢尽了脸面,无地自容。

眼下希恩不单內焦外困,苦无对策,而且有口莫辩,难以抵赖。

从梅花嬷嬷穿窗而入,亦只不过片刻之间,希恩就已落入绝对的下风。

希恩心中再叹一口气,自己确实太过大意了,这里怎么说都属梅花嬷嬷的地头,应该多留个心眼,多一分警惕,多一分谨慎,小心为上才对。

当下落得如此被动挨打的局面,委实与自己的疏忽大意有莫大的关系。

不过也不能全怪希恩,在梅花嬷嬷这样一颦一笑均牵引着人的神经的人间绝色面前,能够保持清醒的,恐怕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再加上强敌环伺,希恩的精神一直处于不能休息的高强度警戒状态中,突然间获得前所未有的放松,长紧骤松之下,总难免会出现点差错。

莲步轻移再止,梅花嬷嬷已婷婷俏立床边,扑鼻而来的幽香更醇更郁。

秀瞳低垂,梅花嬷嬷看着已变成呆头鹅一般的希恩,浅笑道:“好弟弟,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希恩心里头很想说这不是信,但此话要说出口来,连他自己都深感不好意思。

希恩心中有愧,没法可想之下,唯有无言以对。

希恩哑口无言,但梅花嬷嬷却继xù

乘胜追击,不给希恩有应变的时间,反击的余地,道:“能让姐姐看看吗?”

希恩根本不敢抬头,去碰触梅花嬷嬷那意味深长的眸光。

这一刻,除了二话不说,将得来不易的信件双手奉上之外,希恩也着实想不出还能做啥。

希恩垂头丧气地将信件,放在梅花嬷嬷已然伸过来,修长纤美,白嫩如玉的素手之上。

希恩顿感怅然若失,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世界都似乎失去了光彩。

梅花嬷嬷接过信件,美眸里的笑意更浓,格格娇笑道:“好弟弟,真乖。”

希恩苦着脸叹了口气,却难以接话。

梅花嬷嬷看着希恩愁眉苦脸,低眉垂目的发苦模样,娇躯不禁微微一颤,芳心生出些许不忍。

梅花嬷嬷阅人无数,还是首次对一个人生出这种的异样感觉,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如此。心中愕然一惊之际,似有所感。

一时间两人俱是默不作声,不知该说些什么。

梅花嬷嬷终是压下这极其罕见的情绪,飒然转身,强忍住回眸再看的冲动,轻轻飘身出窗。

第六章 信内之秘(下)

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希恩心头说不出的失望与沮丧,同时又大生惊意。

要不是长期呆在图书馆,少见外人,以自己在帝都的闻名程度,梅花嬷嬷便大有可能识穿自己的身份,到时只怕麻烦不断,烦恼不休。

心念一转,希恩又生疑惑。

为何梅花嬷嬷好像未卜先知一样,得悉有一封信在自己身上,一进房内,就紧咬住这封信大做文章。

对自己的身份,为何要伪装,这些人之常理,反而不甚重视,不去过问。

脑中还在转着念头,眼前突然一花,梅花嬷嬷已像娇美的蝴蝶一样,蹁跹来至身前。

那姿态既美丽无双,又轻盈无比,确实妙不可言。

只见梅花嬷嬷轻叹口气,柔声道:“小鬼,也不知是不是欠了你的。”说着,竟自袖中变出,那封让希恩难以释怀的信。

希恩精神一振,却又不能置信地看着梅花嬷嬷。

梅花嬷嬷秀眸露出不舍之意,手中却没有一点迟疑,轻轻将完好无缺的信,放回希恩仍然原封不动,还在托着的双手之内。

似告诫,又似叮咛道:“小心点肥鼠和瘦柴,他们是三王子的人。”

就在希恩心中一暖,刚想道谢之际,梅花嬷嬷极尽研姿、美态无限的无双倩影,已然消失在眼前。

胸臆间惆怅顿生,希恩心里明白,梅花嬷嬷这一次,只怕是真的走得彻彻底底,再也不会回头了。

肥鼠自然是大胖子,那瘦柴的称号,显然已呼之欲出,说的就是怪人。

梅花嬷嬷这番意味深长的话,隐隐约约之中,似乎想透露某种信息给自己知dào



白如瑞雪的信封,红如晚霞的火漆,其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幽幽的梅香。

看着这封几经周折,失而复得的信件,希恩一时间也是诸般思绪在心头,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这封信得来实属不易,兜兜转转,幸好终是落入自己手里。

由此信引发的风波、争夺、权变、诡谲,当真不可思议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好半响,希恩才重又回过神来,长出一口久困于胸际的浊气,心中所有的懊恼、烦闷、憋屈、埋怨,似也随着这一口气,排之一空。

轻松愉悦复回心间,希恩的心情逐渐变得开朗起来。

手中的信,忽地变得充满吸引力,希恩就如被磁铁吸引的铁屑,全副心神登时被牢牢吸摄。

左翻右弄,瞧来看去,希恩再次下定决心,要一睹信内的秘密。

否则自己只怕就如那明明闻到鱼腥,偏偏寻不着,吃不上的猫,活活被勾引死。

希恩的行动,似乎要比他的念头还快上一分,右手食指、拇指,早已悄然搭在火漆之上。

希恩似有点神经质,又似是条件反射,转头看了一眼,已然关得死死的窗户,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條地提到半空的心,眨眼又四平八稳地重回原位。

火漆已揭,信封已开,这一回总算无惊无险,波澜不起。

希恩从信封之内,轻轻抽出信件,小心翼翼,珍而又珍地将其打开,像是怕一不小心,就把信内的秘密撕破弄丢,又似是怕惊扰到信内隐藏的惊人秘密。

模样说不出的发噱与滑稽。

但当希恩看到信内的内容之时,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猛地越瞪越大,内里满溢着惊诧、错愕、讶然之色,嘴巴同时也张大得几乎可以塞进好几只鸡蛋。

要是前一刻的模样,是如此的引人发笑,那下一刻,恐怕只剩下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假如这信内记载着某件惊天动地、哭神泣鬼的可怕秘密,又或是某件荒诞离奇、闻所未闻的怪趣奇事,希恩也不至于如此目瞪口呆,大吃一惊。

信上别说写着一句完整的话,压根就连一个字都没有。

信纸一如包裹着它的信封,白得就跟晶莹纯净的雪花,毫无二致。

一股失落空虚的颓废感觉,刹那间涌上希恩的心湖,饶是心智坚韧、百折不挠的希恩,也险些给冲击得七零八落,提不起一丝斗志来。

希恩不由得将信纸平放在并拢的双膝上,两手轻揉微微生痛的太阳穴,勉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人的大脑是样奇怪的事物,当你激动、紧张、愤nù

、惊讶的时候,它往往会空白一片,茫然一片。

但等你回复心平气和,冷静下来之时,它又会变得充满生机,灵气与智慧。

一道灵光如彗星西来,瞬间划过希恩脑际,几近苦涩的思维,仿似被重新注入活力,一下子神清意明,通达贯连。

要知大胖子、怪人俱是经验老道、人生阅历丰富之人,再加上他们狡猾多疑、奸险凶残的性格,自不会轻易让人知悉他们的秘密。

一旦毫无保护的信件,落入他手,岂不让人当即知晓他们全盘秘密?

希恩不是没有怀疑过梅花嬷嬷,但一来不愿亦不能相信,梅花嬷嬷会做出这种偷龙转凤之举,二来梅花嬷嬷既然去而复返,将信还回来,自是再没耍手段的必要。

希恩几乎可以断定,这信必是内有乾坤,暗藏玄机。

有一种魔法药水,假如用来写信,初时一笔一画自当俱在信上,但不一会,字迹就会消散无形。

要想令文字显露原形,必须用另一种药水来中和。

只是任何一种魔法药水,无论历时多久,总会残留一点制成该药水的草药味。

这种近乎微不可察的味道,甚或已淡至与空气无异。

不过,这可难不倒希恩。

在其他方面,希恩不敢说是数一数二,但在草药学方面,希恩可是埋头精研,下足苦工,早已达致大师级的级别。

所以,现在就算不是博学者达古迪拉亲来,估计也相差不远。

况且,希恩各种感官的敏锐度,在机缘巧合之下,较之以往,成几倍暴增,这下子委实如虎添翼。在某一层次来说,甚至可能已超越他无名却有实的老师。

诸般因素之下,对于其他人困难无比的事情,来到希恩手中,反而变得易如反掌,手到拿来。

希恩屏神凝息,双手稳稳地将放于膝上的信件捧至近前,移近鼻端,细细一嗅。

闻了半天,除了那逐渐飘散的清幽梅香外,便再无它味。

连希恩也不禁在心里骂了句“见鬼”。

难道不是用魔法药水写成?

希恩不信邪地将信纸拿到火炉边上,利用火炉的热力,烘烤起信纸来。

据闻有些特制的墨汁,遇火才会展露字迹,希恩眼下无计可施,也惟有抱着一试的心态,付之行动。

可惜信纸的边上都似将烤焦,信上依旧还是连个字都没有。

希恩哀叹了一口气。

本来十拿九稳、稳操胜券的一件事,希恩甚至已开始想象其后的情形和结果,但事情的发展,却偏偏不如己意,与想象的大相径庭。

世事岂非常常如此,个中的滋味,实在难以细述与形容。

这霉运倒起来,似乎已形成了一个强dà

的气场,不知不觉间,居然影响到周边的事物,使得这产生霉运的中心——希恩,更是连连倒霉。

火烤不成,看来只能水浸。

希恩想无可想,只剩下这个最后的笨方法。

说它是个笨方法,因为一旦这样做,便难再回头。

这信毫无悬念是毁定了!

希恩心中天人交战了好半响,强盛的好奇心,始才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一咬牙,便将信纸铺放在盛满水的木盘内。

足足等了半天,连信纸都快浸得发浆发糊,信上依然白茫茫一片,希恩的心不住往下沉,一时之间,亦是像信一样茫茫然。

身不累,心却累坏了。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难道真的是梅花嬷嬷?

她要给自己一个永生难忘的恶作剧?

如果是她?

不,绝不会是她。

希恩用力地摇了摇头,像是想把这个不住冒出的念头,甩出脑外。

胡思乱想之际,眼角的余光,突地瞟到一样更教他气不打一处来的物件。

霍然站起,快步来至床边,一把拿起床上如雪一般白的信封,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把它搓成一团。

当希恩泄愤似的,准bèi

将纸团像废物一样,用力扔进垃圾桶的时候,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希恩脸上的神色猛然一变,变得颇为复杂。

似笑非笑,亦惊亦喜,或叹或怨,恐怕连希恩自己,都说不出这一刻究竟是何心情。

抽丝剥茧地,慢慢将搓得不成样子的信封揉开,再用手压平弄齐,半信半疑地将信封端至鼻边。

将散未散的梅花芬芳外,似乎还有一丝若即若离,若有若无,难以觉察的药水味。

果然不出所料,希恩顿时大喜过望,慨叹得来全不费工夫。

秘密即将在自己手中揭晓,希恩紧张得连手都微微发抖。

狠吸一口气,再长长吁出,急剧跃动的心,仿佛伴着这一呼一吸,再度回复至平常不波不澜的状态。

第七章 真假密信

药水滴滴下落,当刚浸润信封,希恩便收手停药,目不转睛,谨慎万分地盯着信封上的每一丝变化。

药效渐生,信封之上,正发生着惊人的变化。

前一刻希恩还满怀希冀,下一刻,希恩就完全蔫了傻了懵了。

一只绿油油的乌龟?!

希恩顿时就像吞下了一百只苍蝇般恶心与难受。

眼下目瞪口呆的希恩,像也成了一只乌龟,一只又蠢又笨,又傻又呆的臭乌龟。

暴喜之后的过悲,即时就冲击得希恩体无完肤,灰心失落,丧气垂头。

不甘、不忿的心绪,让希恩脑中一清。

长长叹了一口浊气,希恩才勉强定下神来。

前思后想,想把整件事情从始到终,重新梳理一遍,理个清楚明白,可是每到关键之处,总有晦暗艰涩阻塞,令希恩思之不明。

兼且当下思绪紊乱、繁杂,更是让这个过程变得无比困难。

苦思无果,一无所获之下,头胀欲裂,用脑过度的希恩,亦惟有蒙头大睡。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乔装打扮好的希恩,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失魂落魄地走出饭馆,又如何一脸呆相地踱到街上。

茫然之下,只知四处乱逛。

心神條地没来由的一紧,希恩直觉危险将临,偏是连反应都来不及,人已被狼狈不堪地扛在肩上。

要知希恩不但受过六年系统化的军事训liàn

,而且还得武圣的苦心栽培,等闲好手想要一个照面,就将希恩擒下,也不是易事。

但此人好快的速度,精神力才刚刚扑捉到,连神经、反应都还没跟得上,自己就已被束之肩上。

希恩心头悚然一惊。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究竟是何人?竟有如此鬼魅般的速度。

心念电转之际,一阵肉颤颤的恶心感觉,从胸腹间转眼蔓延至全身,这种感觉,除了肉山一样大胖子,希恩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

果然,伴着嘿嘿的怪笑声,大胖子让人极度恶心的破锣嗓子忽地传来,“老小子,我们又再见面了。”

大胖子带着希恩左弯右拐,终于在一条僻静的暗巷里停了下来。

假如说这世上有哪个希恩最不愿看到的人,这一刻只怕都在眼前。

一个体格似球,铜皮铁壮,一个身形瘦削,肤色惨白,不是大胖子和怪人,还会是谁。

希恩明亮的双眼无论接受好,不接受也罢,终是见得这两个相丑体怪,凶狠奸诈的恶人。

要是可以逃走的话,希恩甚至连想都不用想,立马掉头就跑,能有多快就跑多快,能逃多远就逃多远,还恨不得多生几条腿,甚至插上双翼。

无奈之下,希恩惟有硬着头皮迎难而上,讪讪一笑,言不由衷地道:“早晨。”

大胖子那双细小的眼珠,带着种说不出的邪异之色,慢慢打量了希恩好一会,直看得希恩一阵恶寒,同时还生出一种难言的心悸。

突然把希恩像抓小鸡般提起,从肩上扯至脸前,大胖子阴森森地道:“老小子,你睡得可香了。”

嘴边旋又抹出一丝奇丑无比,偏又冷酷之极的笑意,道:“只是我们在外面又喝风,又吃尘的等了一晚,这笔账又怎么算。”

希恩怎么也想象不到,大胖子和怪人竟然在饭馆外,足足守了自己一个晚上,为的就是等自己出来。

难怪刚出门,就被这两个神色不善,凶神恶煞的家伙逮个正着。

希恩心头大叹,这两个万恶的家伙,当真是纠缠不清。

此时,眼不由己地看着大胖子肉壑难填,坑坑洼洼的肥脸。那催人欲呕的可怕感觉,饶是稍有免疫之力的希恩,也差点想把昨天一整天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个中难以描述的苦处,恐怕亦只有当事人希恩,方可深深体会得到。

至于大胖子的话,希恩却不以为然,又不是我要你守在此处,你爱守不守,俱是你的自由,你非要作践自己,难道还需我负责?

这简直就是一笔无赖账,要算也算不清。

大胖子这般说法,这番做作,无非是想杀个下马威,敲打敲打自己,令自己不敢多生抗拒,只得按他的话去做。

心中想是这样想,但希恩知得大胖子体宽心狭,身肥肠窄,这时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无论如何去说,最终的结果只怕毫无两样,还不如干脆爽快,直截了当,问明大胖子究竟有何目的,省得转弯抹角,绕来转往。

于是希恩把心一横,没好气地瞪了大胖子一眼,冷冷地道:“你要怎样?”

大胖子本想用话挤兑压迫希恩,好借机敲打一番,使希恩识得厉害,届时自当服服帖帖。

哪料得希恩突施冷箭,反被击个措手不及。

登时就惹得身旁一直默不作声,在看大胖子演独角戏的怪人,桀桀大笑起来。

每逢大胖子吃瘪,怪人总是幸灾乐祸,怪笑连连,假如两人是仇敌关系,可能还说得过去。

偏是他们两个砣不离秤,秤不离砣,只差没有同穿一件衣裳,这关系恐怕要比手足还亲近。

希恩实在摸不清大胖子和怪人究竟是何关系。

大胖子恼羞成怒,冷哼一声,就把希恩扔到地上。

“砰”的一声,希恩当即摔个屁股落地,落地开花,人已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哼哼哈哈好半响,才苦着脸爬了起来。

这一扔,希恩看似摔个七晕八素,跌得头昏眼花,但实情却一点实质性的伤害也没有,反倒七情上面,让大胖子误以为他已吃了个大亏。

这当然不是大胖子大发慈悲之心,行仁义之举。

而是希恩已然摸透大胖子说变就变,翻脸无情的古怪性格,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早就防着他一手。

大胖子显然想不到希恩竟精明到了这般地步,这回果真被骗了过去,心中自是暗忖还不把你收拾得老老实实。

声威俱足,压力自生,大胖子对自己一番做作也是大感满yì

,只是脸上的表情却越加狠厉,恶形恶状地道:“信呢?”

希恩心里不由得打了突,霍然想起依旧浸在木盘中的信,经过一晚长时间的浸泡,已变成一团黏稠的浆糊,被毁得不成样子。

假使如实相告,大胖子不把自己分筋错骨,撕开几大块那才是怪事。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希恩的脑筋霎时间高速运转,细思对策起来。

就在大胖子等得不耐烦,准bèi

“奖赏”希恩一记勾拳之际,希恩灵机一触,旋即皱着眉,苦着脸道:“丢了。”

“丢了?!”大胖子肥手猛地一伸,快若电闪,眨眼间就抓在希恩的衣领上,也不见他如何使力,手已四平八稳地把希恩提至眼前。

希恩少说也有一百四十来斤,而大胖子那轻而易举的动作,极易使人认为,希恩只是一片轻得不能再轻的棉花一样。

重心顿失之下,再被前扯,那狂猛的力道,连心脏都似被扯了出来。

希恩这次真是防不胜防,吃足苦头。

大胖子双眼凶芒闪烁,寒意十足,直看得希恩心中发怵,头皮发麻,冷声道:“怎么丢的?”

希恩心思一转,立马嗫嚅道:“梅花嬷嬷拿去了。”

直到这刻,希恩依然不相信梅花嬷嬷会戏弄玩耍自己。

这般说法,自然不是将责任推到梅花嬷嬷身上,而是从梅花嬷嬷那一句意含深远的话中得到启发——大胖子和怪人是三王子的人。

梅花嬷嬷与他们两人之间,定有莫大过节与间隙,这样说起来,料不定会生出奇效。

“好,丢得好。”大胖子细小的眼珠里,那令人心颤的凶厉之意,竟在條忽间敛去,恶心的笑容,重又挂上了大胖子肥肉横生的丑脸。

奇效是生起了,但希恩却大惑不解,大胖子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呢?

至关重yào

的信丢了,还要说丢得好?!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与道理!

这简直已完全不能再以常人的角度,去揣测估摸大胖子的心思。

希恩不着痕迹地瞟了怪人一眼,怪人惨白的唇边,竟也露出一丝极其罕见的会心笑意。

一切的一切,无不古里古怪,处处透着诡异。

大胖子好像一直苦忍着笑,到了这一刻,终是肆无忌惮地爆fā

出来。

伴着这不可遏制,而又难听无比,极为刺耳的狂笑声,大胖子空着在左手,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件,满脸得yì

地道:“这才是真的。”

希恩好像一下子失去听觉,连这震天作响的枭笑声,似乎也听之不见。

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内里尽是不可置信、错愕不已的神色。

雪白的信封,鲜红的火漆,不是信,还能是啥。

胃部搅动,满肚的苦水,猛然反涌,令希恩整腔的涩意,几乎要夺口而出。

希恩现在总算明白,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自己落入圈套,被人彻彻底底地算计了一番,竟还满心欢喜,傻里傻气地以为可亲手解开谜团。

细想起来,昨天所做的一切,着实天真得可怕,呆笨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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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前因后果(上)

希恩现在总算明白,大胖子为何会说出那句令人费思的“丢得好”。

被人从头耍到脚,玩得晕头转向的感觉,自然大不好受。

希恩满心苦涩之余,又不得不慨叹大胖子和怪人的老谋深算,奸诈狡猾,确实精明强悍到了极点。

大胖子张狂至极的笑声忽地一顿,脸上表情更见阴狠,恨声而道:“老妖婆啊,老妖婆,这次还不轮到你,栽倒在我们手上。”

闻言,希恩心中不由得一震,原来大胖子和怪人真zhèng

要算计的,竟不是自己,而是梅花嬷嬷。

想来自己仅是他们整盘布局当中的一只棋子。

多巧妙的局,多奇诡的计。

希恩实在做梦也想象不到,自己鬼使神差之下,说出来的那一番话,竟引出了一连串既惊人,又可怕的诡秘事实。

灵感突现之际,希恩心念急转,以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整件事情想个水落石出。

只是任凭希恩如何劳神苦思,他仍然有几件事情想不明白。

第一,梅花嬷嬷为何得悉这封信的存zài



无风不起浪。

要是没有这封信,一切的风波,一切的后着,自然冰消瓦解,不复存zài



第二,尽管只是一封假信,但梅花嬷嬷又是怎么知晓信便在自己身上。

假使梅花嬷嬷不知dào

信在自己身上,她还会如此良苦用心,处处维护,不单为自己扫除全部阻碍,还要留自己在饭馆休息吗?

第三,所有的一切,同是发生在饭馆之内,当真如此巧合,抑或是别有用心之下的刻意而为。

希恩越想,越觉惊奇,越发心颤,额际不觉已渗出粒粒冷汗。

当某样事情巧合到了叹为观止的程度,恐怕那已不再只是巧合,而是深思熟虑,周密布局,谨慎而为的骇人产物。

如果这深邃莫测的局,套用在自己身上。估计直到自己死的那一刻,还会糊里糊涂,不明不白。

希恩條地吓出一身冷汗,顿感手足冰冷,他委实已不敢再想象下去。

“你话太多了。”怪人冷漠的声音突地传至,言语中还夹杂着一点不快,三分责怪之意。

岂知大胖子却不以为然,怪笑着道:“不多,不多。”

旋又裂嘴,露出与黝黑肤色极不相称的白森森牙齿,冷冷地道:“就算全部说给他听,让他听个明白,也不多。”

希恩一听这话,登时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大胖子弦外之音,话外之意,聪明绝顶,机智无双的希恩,又怎会听之明,想之不通,悟之不透。

只因希恩听得太通太透,才会忍不住浑身发麻,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知dào

得太多的人,往往活不长。既然明知你命不久矣,又何妨让你知dào

得再多一点,更清晰一点。

大胖子果然没有打算放过自己,自始至终,他压根就没有放qì

过,亲手杀死自己的念头。

当下,只不过又再一次证实了这一点。

希恩心内一叹,这次着实吉凶难料,好坏难判,再没一丝可逃出生天的把握。

换了其他人,这一刻只怕已万念俱灰,再也生不起一点反抗的念头,惟有坐等命运的无情宣判。

但经lì

过诸般凶险,多番劫难的希恩,早已将逆境危局看得很轻很淡,加之豁达的心怀,此刻心中仍存有一份乐观信念。

一份在绝境当中学会的,不屈不挠的坚强信念。

这份百折不弯的信念,就跟玄妙莫测的精神力一样,是希恩屡逃险境的无上助力。

目光一转,希恩的所有注意力,已悄然转移到大胖子手中那封惹人生厌的信上。

其白如雪的信封,其红如血的火漆,转机或许就在这一封信上。

大胖子、怪人手段毒辣,凶残成性,定然没少做那伤天害理,残害人命之坏事。

既已知dào

大胖子、怪人与父亲是敌非友,以父亲疾恶如仇的性子,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假如帝国之内还有谁,会令大胖子和怪人闻风丧胆,唯恐躲之不及,武圣自当稳坐第一把交椅。

想到此处,希恩脑中灵泉忽涌,希望的曙光,刹那重临心间。

大胖子要么不送信,要想送出手上的那封信,依然还得靠自己。

眼下除了自己这个魔舞俱废,控zhì

起来易如反掌的“糟老小子”,实在再也找不出更优胜的人选了。

希恩前思后想,左虑右量,大胖子和怪人简直非得送信不可。

否则又何必要殚思竭虑、费尽心机地布下这样一个天衣无缝的圈套,还得处心积虑,着着小心让梅花嬷嬷上当受骗。

希恩决定赌上一赌,就赌你大胖子,必要借自己的手将信送出。

思念电闪间,刚才张口欲言,想问却不敢问的事情,这时哪里还有一分顾忌。

问题虽久憋心中,悬而未解,令希恩那漫满心湖的好奇心,几乎就要溢出腔内,但希恩却不会这般简单直白地问出口来。

这其中需yào

一点刺激,一点小手段。

尽管希恩被大胖子提在手中,吊在半空,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毫不着恼,洒然一笑,淡淡地道:“我才不信梅花嬷嬷会上你们的当。”

这句火上烧油的话,的确来得比什么良方妙药还要凑效。

大胖子双眉顿时往上一扬,身体猛地一震,状似不堪刺激,竟要大跳起来,持信的手伸出食指,指向希恩眉心,咆哮道:“你……你放……放屁!”

大胖子显然气得不轻,竟连话都说得不清不楚起来。

要知这次精妙布局,巧施诡计,可以说得上是大胖子和怪人合zuò

无间的得yì

之作。

如此成果卓绝,大获全胜,却反被质疑,也难怪大胖子当即就被气得七窍生烟,怒发冲冠。

“我们动用了一百五十多号人,连续变换了七组情景,才使得老妖婆,终肯相信我们手中的信,关乎王国命脉与未来走向。”大胖子细小的眼珠一瞪,恨声接着道:“你懂得什么。”

要骗过心细如尘的梅花嬷嬷,实非易事,足足七幕连场好戏,始令梅花嬷嬷真zhèng

相信。

希恩心里窃窃发笑,脸上却不敢表现分毫。

希恩哪会不懂,这不正是他心底存zài

已久的第一个谜团,此时得以揭晓,希恩真的比大热天吃了冰淇淋,还要畅快淋漓,舒爽透心。

欣喜过后,希恩也暗自心惊,大胖子和怪人居然出动了如此数量的人手,只为了演好七出几可乱真的假戏。

旋又想到大胖子、怪人,俱是三王子手底下之人,以三王子目前拥有的权势与地位,使动此等规模的人与物,也就不足为奇了。

由此得以一窥,他们对梅花嬷嬷重视与顾忌,已到了教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大胖子、怪人两人组合,与梅花嬷嬷之间的较量角力,已超出寻常出手过招的层次,心计、手段、机变、智能,每一样都无不令希恩大开眼界,心驰神往,同时还获益良多,受教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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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前因后果(下)

希恩现在非但再也不觉一点难受,反倒感到有趣无比,精彩至极。

但下一刻,怪人冷漠的话,就如满满一盆冰冻的雪水,劈头盖脸浇将下来,希恩满腔的意趣,登时就被浇得偃旗息鼓,彻底熄灭。

一股寒意更是自心底生出,转眼上至头,下到脚,让希恩里冰外冷,冻得牙关打颤。

只听怪人忽地冷冷而道:“蠢货,你上老小子的当了。”

怪人更胜大胖子的地方,就在于他的深心处,始终保留有一份沉着与冷静,并不会因过分的喜悦,而忘乎所以,失去警觉。

大胖子也是快成精的老油条,此时一被怪人点醒,立马觉悟过来,略一思索,个中的关节、情由,自是一下子想个通透明白,休想可以隐瞒过去。

眼珠一瞪,凶狠的眼神,便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刻骨刀,狠狠地刮在希恩脸上,寒声道:“老小子,你最好老实点,别再耍花样。”

接着嘿嘿怪笑一声,阴着脸道:“否则,你身上要是少了某样零件,可别怪我无情。”

“比如说,缺条胳膊,少条腿之类的。”说到胳膊、腿字之时,大胖子阴森无比的眼光,俱是同时移到希恩身体所属的部位之上。

不单令话里的警告意味,更具威势,而且还教人听得毛骨悚然,胆战心惊。

希恩心知,大胖子绝非平易近人之辈,反而狠辣无情,凶残成性。

要是换成其他说话,希恩还不敢保证其真切性,但这番残害人身,草菅人命的说话,他却非信不可。

大胖子岂止会这样做,只怕还会乐在其中,极为享shòu

这鲜血淋漓、骨肉分离的骇人过程。

希恩虽是以激将法,令得大胖子在恼怒之下,一时不察,便吐露出一段不为人知的可怕诡谋。

但这番举动,眼下看来,却似乎有点适得其反。

希恩登时再次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之内。

哪知希恩脸上毫无惧色,仿佛一点也不在乎,大胖子极具威胁意味的目光,也像感觉不出当前假若一着不慎,便难免手脚分家的迫人处境。

希恩不慌不忙地抬起一根手指,指着大胖子手中的信,悠悠地道:“但你还是造了一封假信。”

“只是我想不明白,你为何要一定造这一封假信。”希恩手中所指,话里所含的信字,俱大有深意,那似是一把直插大胖子胸口要害的绝世利刃,霎时间便令他凶神恶煞的模样难以为继。

这便是希恩临危不乱之下,教大胖子投鼠忌器的绝地反击。

而希恩这句话,更是问到他的心坎里去。

只要想想内中的得yì

之处,过人之举,就令大胖子有种不吐不快的憋闷感。

一个做事成功,取得非凡成就的人,总是喜欢向人吹嘘他过往的成功经lì

,哪怕其中的任何一点细节,也不会有所略过。

何况大胖子和怪人这次,委实做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而且还完满落幕,大获全胜。

过程虽然艰苦卓绝,波折丛生,阻挠不断,但这份成功的喜悦、骄傲、激动,足以让他们身畅神舒,津津乐道。

大胖子凶芒闪烁,刀子似的双眼,悄悄一转,已深深凝注在希恩身上。

一瞬不瞬地盯着希恩好半响,大胖子突然冷笑道:“假信自然用来为真信作掩护。没有它,如何能够拖上老妖婆一段时间。”

接着眼露得yì

之色,桀桀大笑起来,道:“聪明人总会有自作聪明的时候。”

惨不忍听的枭笑声,條地一顿,语声随之一变,横肉四溢的脸上,竟悄然换上一副复杂的表情,叹道:“自作聪明的人,一旦钻上牛角尖,难免要为此浪费上一点时间。”

心思灵巧的希恩,当然懂得大胖子此刻奇特难言的心情。

老奸巨猾的大胖子,难道不聪明吗?

玲珑剔透的梅花嬷嬷,难道不聪明吗?

可惜聪明人,总难免会碰上不聪明的糊涂之时。

想来即使是大胖子这种经验丰富,阅历老道的狡猾人物,也免不了有吃亏的时候。

这番话,既是一种同病相怜的叹息,也是一种棋逢敌手,英雄惜英雄的感慨。

只是大胖子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梅花嬷嬷实情并没有因这封真假莫辩的假信,浪费太多的精力与时间,反是同为聪明人的希恩,却被这封假信折磨得头昏眼花,神劳意疲,莫衷一是。

因为这封假信,辗转迂回,失而再返,竟复又回到希恩手上。

这本该是梅花嬷嬷要亲身经lì

既繁琐啰嗦,又恼人气心的过程,却藉由希恩的手,为她代劳。

可见,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假使梅花嬷嬷没有芳心起怜,怜意一涌,便将信完好无缺还给希恩,她自己只怕就要落入大胖子的算计,被这封假信好好玩弄一番。

世事的玄妙莫测,诡秘无常,确实让人不能不自心底深处战栗出来。

这样看来,梅花嬷嬷也不能算是完完全全败在他们手中。内里的几分因由,自与希恩大有关系。

一个令人捉摸不透、苦思无果的谜题,一旦被打开某个至关重yào

的缺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便会慢慢浮出水面。

希恩脑中灵光一闪,刚跃上心里的话,已脱口而出道:“所以,你们故yì

在受梅花嬷嬷庇护的饭馆里惹事生非,为的就是引梅花嬷嬷出来。”

大胖子利箭一般的眼光,霍然射进希恩明亮有光的双瞳内,脸容渐沉渐冷,却裂开森森大嘴,格格笑道:“我之前就说,老小子你不简单。”

话锋一转,语气更冷,阴笑更盛,邪邪道:“不弄点大阵仗、大场面出来,怎能令老妖婆乖乖出现,不把老妖婆引出来,信又怎会转到她手上,不把信送到老妖婆手上,我们又如何可以拖延时间。”

环环相扣,节节相连,真是少个环节也不行。可想而知,其中所花费的心思精力,是何其之巨。

难怪大胖子和怪人,不惜与神mì

女子的一伙人大打出手,也要护着自己。

一来他们要大造声势,唯恐饭馆不乱,二来更是要借自己这个魔物俱废的常人之手,将假信不着痕迹地送到梅花嬷嬷手中,以此达到他们诸般算计、多番谋划的最终目的。

希恩越是往下推断,整件事情就渐明晰。

这就不难想出,为何他们定要刻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信交到自己手上。

饭馆里面的掌柜,想来该有一套特殊的通信联络工具,能将饭馆里面发生的一举一动,俱事无巨细地汇报给梅花嬷嬷知dào



梅花嬷嬷一得知大胖子和怪人前来闹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之余,自然会动夺取密信的心思。

信不在实力可怕得吓人的大胖子、怪人身上,如此机会,实属分外难得。

往后恐怕再也遇不上,这千载难逢,條忽即逝的无双良机了。

这一点,无疑正是所有预谋,得以按原定计划,继xù

执行下去的至为关键,至为精彩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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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归家之路

“别浪费时间跟老小子啰嗦了。”怪人冷冷的声音,又一次传进耳内,“时间不多了。”

大胖子闻言,格格怪笑一声,道:“确实不多。”

肥手一伸一抓,快得仿佛能瞬间穿过与希恩之间距离一般,已牢牢捏住希恩的衣领。

也不见他如何发力,也不知他使了个什么法子,电光石火间,希恩竟又再被大胖子扛在肩上。

“老小子,该上路了。”大胖子奇丑无比的肉脸上,突然牵出一丝极其诡异的阴笑,道。

这句语带双关的话,聪明绝顶的希恩,怎能听不出内里那充满死亡气息的意味。

可是希恩一点也不惊,半分也不慌,反而在心里暗自发笑。

如果说之前还有几分不确定性,那么眼下已成十拿九稳之局,几乎不会再发生任何改变。

倘若刚才还会心慌意乱,惶然惊悚,那么现在希恩已忽地变得镇定自若,成竹在胸。

上一刻大胖子的话里,还明明说着时间不多,但当下却不见他走得如何赶急,反而优哉游哉,慢慢过街穿巷。

这下倒苦了身在他肥肩上的希恩。

先不说那震震颤颤的肥腻肉感,就说那随着身体走动的抖动颠簸之力,也足以令希恩连隔夜吃下去的饭,都恶心得想吐出来。

便宜没好货,这免费的人肉拉车,果然极不好坐。

大胖子的肩膀,甚至要比最简陋、最差劲的破旧马车,还要叫人坐得难受,尽管希恩这时的奇特姿势,压根与坐这个字,完全搭不上边儿,但他仍旧会这样去想。

自从经过昨天那既荒诞离奇,又霉运频生,还劫难不断的多番际遇之后,希恩已学会苦中作乐,安然待之。

要不是这样,只怕希恩便会被那接踵而至的滔天霉运、不绝磨难,压得完全透不过气来,哪能每每在危机四伏的逆境困局当中,觅得一丝生机,寻得一条活路。

这一路走来,希恩自然引足或惊讶,或诧异,或不解,或讥笑,或轻蔑的各种眼球。

试想一个大活人,给人硬生生抗在肩上,假若不引人停步注目,那才真是怪事一桩。

希恩当然不会去做,那逐一回瞪过去的既愚蠢,又没丝毫意义之事,但也绝不会露出一副好脸色,向那些评头品足之人笑颜以对。

因为他忽然又想通了一件事,一件并不怎么愉快,也不见得如何好心的事。

他总算又明白,大胖子为何走得如此之慢。

大胖子故yì

把自己弄成这副丢人的滑稽模样,还慢条斯理地游走在大街之上,这样做的目的,不单要给自己增强压力,加大焦灼之感,而且还通过路人的各色目光,不断消磨自己的自尊。

最后,水到渠成地让自己完全失去所有信心与勇气。

居心之险恶,阴毒,施计之隐蔽,深藏,委实让人毛骨悚然,心惊不已,只是想想都觉手足冰凉,冷汗直流。

这混球死胖子简直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动着歪念头,转着坏心思,以图用各种手段,不断压迫欺凌羞辱自己,教自己不能有片刻安宁、平稳、舒闲。

但大胖子若要企图藉此来摧毁,自己心中无比坚定的信念的话,恐怕要大失所望,白费心机了。

大胖子这番举动,在希恩看来,却无异于不能预料结局,有失信心的防范后着。

希恩胸臆间的那股不屈不挠的信念,非但没有因为大胖子恶毒的诡计,而备受打击,大为削弱,反是一下子臻至前所未有的坚定程度。

要是大胖子知dào

希恩此刻心中所思所想,只怕当即就郁闷难过得想吐血,心中那股羞恼抓狂之意,更是极有可能把他自己活活气死。

大胖子恐怕做梦都做不到,自己深思熟虑之下的奇诡毒计,居然会适得其反,令希恩信心倍增。

如此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结果,对于大胖子来说,估计与奇耻大辱无疑。

可是,希恩并没有让大胖子知悉的打算,反倒装出一副愁眉不展,苦脸悲颜的可怜样子。

希恩此时的心情,却跟脸上的发苦表情,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能令大胖子蒙在鼓里,世上只怕再也找不出,比这更叫人拍手称快,拍案叫好,满怀骄傲之事了。

希恩的心情不用多说,当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料来与心花怒放,也相去不远了。

尤其是当看到大胖子的脸上,仍旧一副怡然自得,神气活现的悠然神情,希恩心头的笑意,不由得更胜几分。

无论多长的路,总有走尽之时。

路尽之际,也总会有些事,需yào

作出了结。

熟悉无比的街道,已然展现在希恩眼前,当下就算蒙上希恩的眼睛,他也能凭着感觉,寻到回家的路。

大胖子本来其轻无比的脚步,似乎也因眼前的路,变得越渐沉重。

他稳定有力的手,似乎也因心绪的变化,而出现了一丝绝不该出现的轻微颤动。

路还在延伸,却已看到尽头,尽头处,正是卡伦迪斯府邸所在。

白色的恢弘高墙,黝黑的闪亮铁门,也已在望。

“停吧。”怪人本应中气十足,低沉有力的话语,不知怎的,也忽地变得更轻更缓,隐隐还带着点颤音。

“好。”大胖子微一点头,目光下垂,竟像不敢正视那平凡无比的漆黑铁门,道。

这一刻,两个胆大包天,穷凶极恶的可怕人物,仿佛突然换了个人一样,整个人都发生了一种莫可言状的奇特变化。

眨眼之前,他们还是那可以随意主宰别人生死,操纵他人行为的绝代凶人,是那样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但转眼之间,他们竟像变成了一个寻常百姓,也会恐惧,也会惊慌,也会害pà



希恩实在怎么也想象不出,自己的家门会有如此骇人听闻的神奇魔力,令得这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奸大恶之人,产生出这般惊人至极的剧变。

“到了。”

“嗯,到了。”

两个“到了”虽是一前一后,分别出自大胖子和怪人之口,但内里所包含,令外人无法理解的复杂韵味,却如出一辙,并无两样。

毫无先兆之下,甚至连神经也反应不过来,人已四平八稳地重回地面。

这一次当真大出希恩预料,他竟落得稳稳当当,轻盈舒适,再也感觉不到哪怕微微一丝,之前那种惩戒之感。

耳际忽又听到,大胖子既轻且柔的声音,“老小子,信给你。”

希恩几乎不能相信自己敏锐的听觉,甚至已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大胖子何时会这样好声好气与人说话。

头一抬,正好迎上大胖子瞪向自己的眼光,那细小的眼珠尽管一瞬不瞬地瞪着自己,但眼内哪里还有半点凶狠冷厉之色。

就在希恩瞠目结舌,不能置信的注视下,大胖子竟双手捧着信,缓缓递到自己面前,“请把信送进卡伦迪斯府去。”

这番话非但说得极为客气,而且还极为隐晦地包含着丝恳求之意。

希恩听得登时怔住了,他简直完全料不到,像大胖子这样的人,也会将“请”之一字,客客气气地说出口来。

可见这一个“请”字,里面究竟蕴藏着多少难以想象,无法形容的惊人故事。

希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大胖子手中的信,一封足以令大胖子折腰行礼,低声下气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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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废物之谜(上)

大胖子眼帘微抬,细小的眼珠看着似乎正在犹豫不决的希恩,忽又抛出一记橄榄枝,只听他道:“老小子,只要你把信送进去,少不了你的好处。”

希恩哪曾料得自己只是表现得稍微迟疑了点,大胖子就如此着紧,还猛下鱼饵,以求令自己按照他的嘱咐老实行事。

信自然要拿进去,但大胖子所谓的好处,希恩却一点也不敢收,因为这些好处,只怕是要用他的生命去抵偿。

再也没有一点用处的老小子,哪会被大胖子、怪人轻易放在心上,而且这老小子还得悉了他们大量秘密,受了一个他们行的“大礼”。

秘密只有死人,方可叫人心安,屈辱只有用鲜血,才能洗刷干净,好处也只有放在自己手里,方能令人舒心快意。

此刻“老小子”这个身份,确实已到山穷水尽、穷途末路的境地,甚至连机智过人的希恩,亦深感无以为继,难以搭救。

如此种种,连希恩自己都觉得这“老小子”,简直已非死不可。

希恩脑筋一转,这死也可算得上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不单死的方式可以分门别类,而且死的地方,也是不在少数,任君选择。

但假若一个人连自己死的方法,都不能选择的话,这个人活得也未免太过悲哀凄凉了点。

眼下“老小子”最得善终的死法,莫过于在自己家里,舒舒服服地永远一睡不起。

想到此处,希恩心里头不禁大感搞怪鬼马,好笑不已,嘴边不觉已溢出丝丝笑意,含在嘴里的哈哈大笑,更是几乎就要忍不住破口笑出声来。

心念电转,亦不过眨眼之间。

当大胖子敏锐的视角,捕捉到希恩脸上那喜动颜色的笑意,心中难免又再得yì

起来,无论恐xià

威逼,还是利诱哄骗,样样都能叫你“老小子”老老实实办事。

只是大胖子这一次又不免误错意,会错情,希恩心里转着的引人发笑的逗趣思绪,压根就和他的邪念歪想,完全搭不上边际。

跟大胖子相处得久了,即管他脸上表情的变化再细小,也休想能逃得过希恩的法眼。

希恩此时心中一片亮堂,脸上却丝毫也不表现出来,嘴角的笑容反而变得更盛更开怀,道:“好说好说。”

嘴里说着客套话,但希恩手里的动作,却连一点客气的意思也没有,反似是生怕大胖子反悔,不给他好处一样,几乎就跟抢过来没差。

看着希恩如斯猴急的表现,大胖子细小的眼珠里,也有了浓浓的笑意,忽地裂嘴笑骂道:“别急。”

双手往上一抬,掌心里托着的信,已轻描淡写地躲过希恩火急火燎的一对“狼爪”。

脸上的表情條又变得阴沉冷森,寒着声道:“别把信弄皱了。”

待看得希恩浑身剧烈一震,紧接着满面惊惧,畏畏缩缩地收回手去。

大胖子似乎认为已调教得希恩差不多,脸上的肥肉一绷即松,再次堆出“和蔼可亲”的丑陋笑容,道:“等你送完信出来,好处自然会落进你口袋的。”

希恩垂首,点头如捣蒜,似不敢拿正眼来看大胖子,实情他只是低头掩饰,眼内已将溢满而出的称心笑意。

大胖子见希恩如此服帖听话,也不好再多生枝节,浪费时间,嘿嘿笑道:“手伸出来。”

说着,一对肥手就将信轻轻放进,希恩闻言乖乖伸出的双掌之内。

“信你自己送进去,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出来。”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怪人,突地冷冷地道。

声音不大,却字字有力,就像能刻进人心里去,叫人当头寒意大起,惧意心生。似是必须得遵从他的吩咐去做,否则便会大难临头。

“当然,好处也在这里等着你来拿。”大胖子肥手轻拍一下希恩的肩膀,脸带邪笑道。

这两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当真配合得滴水不漏,亲密无间。

换了一般人,只怕就要被他们连唬带骗的丑恶伎俩欺瞒过去,甚至被他们卖了,都不自知。

但希恩早已深悉他们喜怒无常、说变就变的性格,哪会这么容易上当受骗。

这时信已在手,希恩道了一声好,就不紧不慢地往家门走去,边走还边思索着,如何不叫他们看出破绽。

幸好大胖子和怪人仍是原地不动,目送他远去,假如他们突然心血来潮,亲自陪着过来,并将他送到门边,一看守卫脸上那神色,就铁定穿帮无疑。

转念一想,希恩又不由得暗怪自己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大胖子、怪人对自己的家门,总怀有着一种莫以名之的畏惧,哪怕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他们也根本不敢随意靠近。

“停住!”

“干什么的?!”

一连两声满含警告意味的轻喝,骤然在耳边响起,希恩却一点也不为所动。

在四名钢甲守卫一脸警戒神色中,希恩右手持信,暗中涂上药水的左手,不着痕迹地在脸上一撕一抹。

正当钢甲守卫误以为,眼前的“老小子”心怀歹意,意图不轨,准bèi

出手阻拦之时,希恩的脸上一下子现出本来的熟悉相貌。

钢甲守卫顿时大吃一惊,本来精芒闪现的眼里,这阵也不禁流露出万分诧异之色。

惊疑不定之际,连平时嘴里利索的话语,都似被此刻难以置信的惊撼所扰,含糊地道:“少……”

“少”字余音还在,“爷”字还没出口,四名守卫就被希恩的噤声手势所惊,警觉之下,立马闭口不言。

要知能在卡伦迪斯府邸门口充当守卫的,非但实力出众,千里挑一,而且俱是善于察言观色、随机应变之人,否则如何能给屋里的众人传讯示警。

一连串的动作、手势,皆在希恩利用身体遮掩的情况下快速完成,哪怕大胖子、怪人的视力再为锐利,在希恩高大的背影之后,恐怕也看之不清。

希恩悄悄跟四个钢甲守卫打了个眼色,比了个开门的口型之后,忽而放声喊道:“我这里有份紧急信件,要给武圣送去。”

大力一挥手,继xù

有模有样,装腔作势地道:“要是耽误了情报,只怕你们都担当不起!”

钢甲守卫听得此话,魁梧雄壮的身躯,竟齐齐一“震”,你眼望我眼,神色條地变得凝重起来,似觉事情重大,竟当即交头接耳商量了起来。

好半响,四人才分了开来,只听其中一人朗声对希恩道:“你等着,我们唤人开门。”

说完,便自怀中掏出一只号角,凑在嘴边,吹出了短促、骤急的三声尖锐鸣响。

鸣响刚竭,大门竟由下往上缓缓拉起。

“进去之后,里面会有人带着你走。”另一个钢甲卫士微带不悦之色,冷声道。

戏要做足,希恩突地腰也不弯,腿也不曲,昂首挺胸,神气十足,边迈步进去,还边洪声道:“谅你们也不敢拦我。”

看着希恩渐渐消失于门内的背影,大胖子轻声怪笑几下,邪邪地道“老小子还真有办法,这么容易就混了进去。”

“我只希望事情有个了结。”怪人并不接话,却语带萧索、惆怅、悲凉之感,缓缓道出了这么一句。

大胖子闻话知意,亦只是颓然长叹一口气,再不做声。

第十二章 废物之谜(中)

信件已然被拆开,雪白的信封也已静静躺在桌上。

本应心闲意舒,以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安然靠坐在椅上的希恩,此刻竟再也坐不住了,霍地从椅上弹了起来,那激灵灵的骤急动作,就跟突然蹦跳起来毫无两样。

假若信纸还如之前那样雪白一片,不着一字,希恩或许还不至于像眼下这般惊讶错愕。

偏偏信内的每一笔每一画,俱是铁画银钩,笔走龙蛇,气势如虹,端的工整秀丽,清晰无比,叫希恩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希恩每多看一眼,脸上的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的表情,就不禁更深一分。

这信里头令人惊悸震撼的内容,就算是由世上最正直老实的人说出来,只怕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他所说之话。

信内只描述了三件事,但哪怕世界上所有荒诞不经、稀奇古怪、诡异莫测的灵奇事情加起来,也及不上其万一。

希恩怦怦跳动,起伏不休的一颗心,都快要跃出腔外,狠吸几口大气,依然不能有所减缓,这种极端悸动的强烈感觉。

希恩当下极为需yào

一个阅历老道,经验丰富之人,来共享、求证、分析、判断信中的内容。

若要在卡伦迪斯府邸里面找出这样的一个人,安叔实属不二之选。

没有一丝犹豫之意,希恩一手持信,一手轻抚着仍旧急剧跳动的胸口,火急火燎地往安叔所在院子走去。

逢屋过屋,逢廊过廊,逢院过院,七拐八弯,多番转折之后,希恩才在一座幽雅的院子前,停下躁动不已的焦急脚步。

院墙外非但毫无斧凿精刻之痕,且无奇特出彩之处,乍一眼看上去,委实普普通通,平常之至。

但若细心体会,便不难觉察出院内那股隐隐透墙而出,古朴博大、幽深雅致的园林气息。

希恩一刻不宁的激荡心绪,也似乎被迎面而来,满溢平静、深邃、淡远的意味所洗涤,极为难得的回复了一丝久违的平和。

缓缓推门,院内却是另一番引人入胜的景象,希恩本来沉重迫切的脚步,竟在不知不觉中,放慢放轻,像是怕惊扰到院内至静至笃至谧的空灵意境。

小桥流水,水石交融,动静皆宜,假山矗立,小路蜿蜒,青竹环绕,曲折错落,虚实相生,碧草黄花点缀其间,意趣频生。

这时日上中天,金色的阳光洒照下来,映得院内竹影处处,光影交替变幻间,更令人有种心旷神怡之感。

铺满鹅卵石的小路尽头处,是一间精简别致的古老小屋,小屋的式样风格甚是特别,难以形容细述,却不住带给人一种有如回到自己家般亲切自在的舒服感觉。

希恩从未见过任何一个人,能比安叔更懂生活情趣,更热爱生命享shòu

生命。

这院子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一砖一瓦的排列组合,布局安放,甚至溪流小河的流向方位,自是出自安叔巧妙无双的手笔。

屋里只有一床一椅,一柜一台,生活上的必须品,每一件都整齐有序地放在该放的地方,不会让人产生丝毫的突兀之感。

帝都,甚至整个王国,最有权势家族的管家,居然是这么一个朴素淡泊之人,当真令人想破脑子也无法想象,难以相信。

希恩就在这间简朴得出奇的屋子里寻着了安叔,安叔此时正安静悠闲地挨靠在一张躺椅上,似坐非坐,似卧非卧,双目微眯,两手捧着一盏香茗,放于鼻端。

鼻翼轻轻翕动,却似乎没有一点喝下去的意思,像在细细品味清茶散发出的淡淡香气,又仿佛在细细体会人生历程的诸番美好。

安叔身上那种悠然闲适、恬淡自在的独特韵味,是其他人怎么也模仿不过来的,就好像世间独一无二,仅属安叔一人似的。

一个人非但很难独处,而且极难安静下来,倘若要两样事情合起来,就不免难上加难,偏偏这对于安叔来说,却似是呼吸般自然。

自希恩的脚步踏入院子的一刻,安叔似已知dào

希恩的到来,而当希恩刚进入屋内,看到安叔的刹那,安叔便已从他悠闲宁静的小天地中脱离出来。

“大少爷,你回来了。”安叔展身而起,转向希恩,脸上一片祥和,一点也没因希恩打扰他的静思,而生出任何一丝忿色,反微笑着道。

安叔这句话,无疑立即切中希恩要害。

明明安叔已告诫过他尽量避免外出,谁知安叔这头才说完没多久,那边他就已偷偷溜出家门去。

“安叔,我……”希恩脸上一红,心中有愧,竟似有点说不下去。

安叔洒然一笑,亲自为希恩斟了一杯清茶,缓缓递到希恩手中,指了指躺椅道:“大少爷,请坐。”

安叔越是这样毫无介怀,希恩越觉羞愧难当,脸上的神色更是尴尬万分,接过安叔的清茶,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困窘模样。

阅人无数的安叔,哪能看不出希恩当下矛盾重重、欲言难言的困境,为使他不再难堪,安叔忽地转移话题,悠悠道:“大少爷,你找我有事?”

果然,安叔此话立收奇效。

希恩神情蓦地一震,终是想起来至此处的真zhèng

因由。头一仰,已将杯中的香茶牛嚼牡丹般一饮而尽。

清茶从咽喉顺延而下,经五脏走六腑,幽幽的茶香却在口中默默散发,醒神益思,希恩纷繁复杂,无从梳理的心绪,竟藉此幽香得以舒缓放松。

希恩先是沉吟半响,然后将手中的信递到安叔身前。

安叔大为愕然,不解地望向心事重重的希恩,刚准bèi

接过信纸的手,却骤然一停,语调古怪地道:“莉莉丝公主的信?”

希恩哪曾料到安叔的想象力如此之丰富,竟有此一问,嫩脸当即大红,红得跟成熟的西红柿无差。

希恩忸怩的羞涩样子,令得安叔心中的猜想更确定几分,不由忖道,“难道大少爷和莉莉丝公主的感情出现了问题?”

“安叔,不是这么回事。”希恩大晕其浪,差点没被窘死,弱弱地回了句。

“不是?”安叔不禁又大感奇怪起来,刚才以为希恩给他的是小公主的信,已大觉出奇,但眼下好像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自然令安叔心中更为惊讶。

“安叔,你听说过肥鼠与瘦柴吗?”希恩面上表情突地一变,变得无比凝重,语出惊人地道。

安叔闻之色变,耸然动容道:“你遇上他们了?”

“嗯。”希恩想起与他们相处时的种种可怕经lì

,嘴边不禁牵出一丝深深的苦笑,点了点头道。

出乎希恩所有想象,安叔突然抱住了他,揽得很用力,微微发抖的震颤身子,仿佛在惧怕永远失去他一般,口中喃喃不休地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條又放开了希恩,滴溜溜地绕着希恩转了好几个圈子,平常质朴无华的双眼,这刻内里似有一丝不住跃闪,却又叫人难以察觉的金色精芒。

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了无数眼,直至看出希恩发毫无损,安然无恙,安叔才慢慢收回打量琢磨的眼神,长出一口气道:“幸好大少爷你平安无事。”

安叔的动作神态看起来虽极为夸张搞笑,但希恩却不难感受到,安叔那发自内心的浓浓关切之情。

于此同时,希恩亦敏锐地捕捉到安叔对大胖子、怪人深入骨髓般的忌惮之意,这点无疑与希恩的大胆猜想暗相吻合。

安叔显然早已识得他们,而且对他们过往事迹的了解、熟知,绝非一般人可比。

“事情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安叔的双目忽地蒙上了一层如烟似雾的缅怀之色,道,“那个时候,老爷仍未踏入圣者的境界,肥鼠并不叫肥鼠,瘦柴也不唤作瘦柴。”

语气霍然转厉,接着冷声道:“肥鼠的本名叫约克,而瘦柴叫积奇。”

希恩骇然一震,脸色遽变,血色尽褪,他总算晓得自己一直面对的是什么人,难怪安叔骤然听得他遇上这两人会如此紧张、惊慌、恐惧。

自己该是走运走到了极点,否则如何能在他们的虎口之下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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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废物之谜(下)

人类世界只要有耳朵的,绝无一人听到他们名字后,而不闻风丧胆,大惊失色,只要有眼睛的,也必无一人看到他们的身形后,而不鼠窜而逃,鸡飞狗走。

换作二十年前,这两人绝对是令人谈之色变,从心底至深处惊惧出来的凶邪巨枭。

只是五年之后,他们竟突然销声敛迹,不现踪影,像在空气中活生生蒸发了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样离奇古怪的事,委实让人始料不及之余,又忍不住拍手称快、欢呼高歌。压在众人心里头的一层浓浓阴影,这时才得以拨云破雾,重见光明。

“他们丧绝天良,凶残成性,坏事做尽,已成为人类世界最高悬赏的通缉犯。”连安叔这样宽大为怀、心肠慈悲的人,说起这俩人,也不免生出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由此足以见得,这两人所做之事,是叫人如何深恶痛绝,恨入骨髓。

“可惜,他们国内的高手,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安叔旋又一叹,微带无奈之意道:“一旦与他们交手,非死即残,致使两国高手凋零,直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安叔再叹一口气,续道:“连王国出动数万人的大军,布下天罗地网,围追堵截,也屡次被他们逃出包围,成功脱险。”

要知个人力量始终有限,力总有耗尽之时,而一国的军队,却有庞大的人力物力支持,只要国家不倒,军队便可无有止尽地运作下去。

希恩心道,难怪这大胖子、怪人如此肆意妄为、无法无天,原来连一国的军队也奈何他们不得,估计两国的国王也难免为此焦头烂额、伤神损思,头痛万分。

“当时的人类世界,并无一人能压止他们嚣张的气焰。”安叔微现黯然的神色,突地一变,变得光彩照人,隐隐透出种难言的激动,道:“但五年之后,终于有了个如彗星般崛起天才可以与他们分庭抗礼,一较高下。”

希恩已觉出安叔将要说的究竟是谁,果不其然,只听安叔声带颤音道:“那就是老爷,当时被誉为风行王国第一高手,最接近圣的存zài

。”

“而成名极早,占据人类顶级高手宝座的约克与积奇,其实早已徘徊于圣的门外,只差临门的一脚。”安叔语气再变,回复一贯的淡然,道。

“当他们知dào

有这么一个年轻人的时候,就已决定他们三人之间,势必有一场不可避免的生死之战。”安叔悠然的话,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希恩的心湖,不住荡起圈圈涟漪。

安叔幽幽一叹,道:“对于顶级武者来说,亦只有剑锋相对,生死瞬间的一刻,才可寻求最后的突pò

,超越壁垒,达致数百年来,再无一人类可踏入的‘圣’之境界。”

“约克、积奇,无疑是让老爷进阶圣境的最佳点金石,同时老爷也成了他们成圣的垫脚石,这是一场命运早已安排好,不可避免的战斗。”

“只是这一战知dào

的人并不多,且有幸得观此战的人都缄默其口,并不外传,所以大部分人仍被蒙在鼓里,不知有此一战。”

“这场旷古绝今,惊天动地的惊世之战,一方代表着光明、自由、正义,一方却代表着黑暗、霸权、奸邪。”

安叔深沉的道:“那已不再是一般意义上决斗比拼,而是影响深远,决定着人类世界未来走向的命脉所在。其中的特殊内涵,决定了双方只能生死相搏,直至一方完全倒下为止。”

“一旦让约克、积奇成圣成功,人类世界便会陷入永无休止的黑暗、争杀、掠夺、崩溃的万劫不复处境当中。如此沉重的创伤,没有几百年的休养生息,是不能修复过来。”

“人类积贫积弱,其他种族绝不会放过落井下石、趁火抢劫的机会。”安叔字字有力,声声万钧的道:“卡伦迪斯家族肩负的是风行王国的未来,而老爷背上扛着的却是整个人类世界的将来。”

希恩听得心头猛震,心湖翻腾,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眼睛瞪得发直,呆呆地瞧着安叔。

安叔似陷进回忆之内,没有理会希恩,自顾自的道:“约克、积奇两人狼狈为奸,配合得出奇地默契,老爷以一敌二,但一点也不落下风。”

“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日光失色,一直从白天打到黑夜,仍未分出胜负。”

“月光忽然被乌云遮盖,天地生出变化,酣战了一天的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来。”

听着安叔不住媚媚道来的抑扬之语,一副变幻不休的动态画卷,不禁在希恩的脑中徐徐铺开。

夜幕渐浓,乌云越厚。

三人目光相对,精芒激射,俱屏神凝息,回复消耗过巨的斗气,储积那最后一击的可怕力量。

气氛更形千钧一发。

大雨忽至,转眼已成滂沱之势。

那铺天盖地的豪雨,令得视线一下子变得模糊不清,张目如盲。

天上雷声爆鸣,炽烈电光猛地划过天际,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幕,竟被九天直落的怒电激雷照得亮如白昼,一片煞白。

整个夜空,瞬间似被分割成无数阴影重重的黑色碎片。

闪雷條止,大地重陷无边的黑暗。

三人衣衫滴雨不沾,无论雨势如何凶猛骤急,狂暴肆虐,一到身前,便被无形有质的可怕劲气拒之身外。

天边撼天震地的巨大雷响,骤然传至,整个天地像随着这声令耳朵暂时失去听觉的剧烈轰鸣,产生出阵阵摇晃。

当下龙盘虎踞、对峙蓄势之局,亦似因这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生起了惊人的变化。

雷斯迪神目如炬,威棱四射,纵使在黑夜厚雨里,仍像两颗最璀璨的天星一样清晰可见,长啸一声,如九天龙吟,身形霍然展动,刹那已到约克、积奇身前,毫无花俏地一拳击出。

在外人看来朴实无华,平凡至极的一拳,落在他们眼里,非但拳速似快似慢,似急似缓,难以把握,就连拳向也不住发生微妙的变化,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根本无从捉摸。

拳犹未至,一股撼山裂岳、摧崖断壁的骇人威势,已君临体前,将他们两人彻底囊括进去。

本应随着鼓动的劲气,不断飘飞拂舞的衣袂,转眼之间,已煞然静止,被固定在原处。

更令他们惊惧的是,眼前至强至霸的一拳,竟令得他们脑中杂念纷呈,思绪紊乱,尽是一片光怪陆离、颠倒错乱之景象。

虽没有惊天动地的吓人阵仗,但却更叫人心胆俱裂,意恐神惊,魂亡魄骇。

这包罗万象,夺天地精华的一拳,显然已超出了一般斗气武技的范畴,晋升至一种异乎常人理解的超凡脱俗境地。

约克、积奇目光似电,紧锁此拳不放,他们怎么也料不到,面对他们两个盖代凶邪,在生死将决的前际,雷迪斯竟敢抢先强攻。

约克头猛摇,似要将脑中杂乱的思绪摇出脑外,怒哮一声,握指成拳,同样一拳打出。

拳出风起,指间登时涌出无数股大小不一的暗流气旋,不住缠绕拳上,呼啸之音,更是贯盈耳际,变幻无方,飘忽不定,惑人心神。

冰冻刺骨,刮体生寒的凛冽冷意,已先一步汇聚成束,尖锥般向雷迪斯的拳头迎去。

积奇黯淡无光,黑气滚滚一掌,不快半分,亦不慢半寸,恰到好处杀至,与约克的拳相互呼应,挟两人之势,一同击向雷迪斯。时间委实拿捏得精炼老道,出神入化。

周遭的空间似乎随着这一掌,一下子分崩塌陷,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骇人坑洞。

如此诡异莫测的恐怖情景,当真惊魂摄魄,叫人神为之夺。

就在此时,一道光耀天地的惊雷狂电,以不可阻挡之势,像洪流般穿云破雨,轰然激射而下,玄之又玄地恰巧击在两拳一掌的交接处。

雷声震耳,碎裂雨幕。

电光爆闪,撕破夜空。

转瞬雷鸣隐伏,雨势渐细,云破月现,清淡的月辉透过云隙重临大地。

一切烟消云散,时间宛如静止。

“经此一战,老爷晋身圣境,而约克、积奇不但身负重伤,而且出人意表地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似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安叔以充满感慨的话语,道出这惊心动魄一战的最终结果。

安叔话锋再转,叹道:“但不知老爷是因为掌握不了圣的力量,还是也落下极为严重的伤势,以致暂时力有不逮,竟任得他们落荒而逃。”

“观战的人,仍处于一种又惊又震的状态,同时摄于他们以往的凶迹,也不敢有所阻拦。”

希恩此刻已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复杂情绪当中,根本无暇深究为何安叔对个中的情况一清二楚,通彻得比当事人可能更为明悟。

信中的内容,不由得浮现脑际。

这一击逆乱了阴阳,颠倒了正反,产生出鬼神难料的结果。

大胖子和怪人的身体里面,好像多了某种莫以名之的奇特东西,使得两人的心神,就从那时开始被架连了起来。

只要两人之间的距离超出一定的范围,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做什么都不对头,而且心里有种空空落落的感觉,总好像差了点什么似的,事事不顺心,样样不称意。

于是两人只好砣不离秤,秤不离砣,成为了一对形影不离的难兄难弟。

心理上的变化已如此不同寻常,但身体上的变化却更为惊人,那是种超乎理解范畴的可怕变化。

怪人身上的肉,似乎都转移到大胖子身上去,身体瘦得仅比皮包骨好上一点。

大胖子本是个眉清目秀、俊朗不凡的中年,但一下子成了一座活的肉山,变得跟怪物无异,那奇丑无比的恶心样子,自是受尽世人的白眼。

而大胖子皮肤的白,也像流到怪人身上去,令得他的皮肤,突然之间变得白皙无比,连些微血色也没有。

一个习惯古铜色皮肤,全身肌肉发达的壮汉,忽然拥有一副跟花天酒地、纵情声色的败家子一样的孱弱身躯,这叫他如何受得了,当真比杀了他还难受。

虽然身体被弄得不成人形,惨不忍睹,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只要有实力,在这世上还是大有作为。

可令他们始料不及的是,他们最注重的实力也出现了非常严峻的问题。

大胖子的寒风斗气、怪人的黑暗斗气,竟俱在同一时间,转换为土系斗气,让他们又惊又惧,又慌又乱。

如此剧变,着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教人做梦都想不到。

肉山一样的沉重躯壳,该是对应着缓慢迟滞的动作,偏偏大胖子那硕大的身子却好像毫无重量一般,岂止身轻如燕,而且动作起来更是奇快无比。

这般怪异无伦,错乱不堪的现象,真叫大胖子一时莫所适从,撞门、穿墙自是那时的家常便饭。

最令大胖子纠结的是,他的斗气并不能激发出体外,只能一直内蕴于肌肉里面,虽是力大无穷,但空有一脑子高强超卓的武技招数,偏生一个也使不出来。

怪人的身子则变得缓无极限,慢无极致,连动一下都似要花费巨大的力qì



如此瘦削的身体,如此迟缓的动作,无论怎么看,都应是废人一个。

可体内的斗气,却与自身气势融汇一体,并达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全新高度。

劲势交融的好处,不单令得每一招每一式,均有意想不到的骇人威势,而且大大减缓身体上的吃力感。

饶是以他们过人的天赋才情,长年累月的修liàn

经验,也得花上漫长的时间,才可适应自身的诡异变化。

这一花就花了十年,其间所受的苦楚、悲痛,也惟有他们才能自知。

既然大胖子、怪人这两个巨凶大邪的身体,都出现了不可捉摸的惊人变化,父亲的身上难道就没发生一丁点异变?难道仅是成就武圣而已?

十五年前,十五年前……这念头刚一冒起,希恩不由得想起,自己今年不正是十四岁多一点吗?

一道灵光條地划过脑际,贯通了希恩所有的思维脉络。

父亲的身体也应该多了某种诡秘玄奥的物质,而这种物质极有可能随着遗传基因,顺延到他身上来。

他那魔不能魔,武不能武的体质,岂非就是受到此物质的影响与左右?

希恩的脸色当即惨白一片,额头不禁冒出粒粒冷汗,全身更是不可遏制地猛烈颤抖起来。

他那充满不幸、屈辱、痛苦、哀凉、无奈的悲惨命运,岂非是从父亲与他们两人交手的一刻,就已然注定。

大胖子、怪人岂非就是他今生今世最该痛恨、憎恶、怨怼的宿敌夙仇。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无形无迹的手,在默默地操纵着这一切,教希恩自心底生出种无以名状的战栗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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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巧悉毒计(一)

身体上、心理上、实力上的三重打击,着实让他们两个差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此惨痛无比的可怕教xùn

,令得这两个近年东山再起的**巨擘,再也不敢大肆妄动,只是低调而行。

若说人类世界还有谁能让他们回复原状,这个人自是武圣无疑。

所以他们一门心思,都放在请求武圣出手还原之上,即管要鞍前马后,做牛做马,也在所不惜。

信中言之恳,辞之切,语之诚,句之挚,很难叫人联想到,他们昔日竟是无恶不作,无凶不喜的至奸至邪之人。

如斯强悍的人物,竟也有低声下气、折腰弯膝、求饶服软之时。

希恩心内一叹,形势比人强,事实胜一切,大胖子、怪人如是,自己何尝又不是如此。

甚至世间的一切,均不外如是,念至此处,希恩也不免对他们生出一丝同病相怜之意。

心念旋又一转,希恩的思感再次回到信中。

这是一件完整无缺的事,信到此处本应也该停笔结束。

但他们现在为了讨好武圣,甚至已不惜出卖自己的身心,为使自己回复原样,倘若要把爹妈出卖,恐怕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更别提眼下只是出卖些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信的末尾,正好是大胖子、怪人,在三王子手底下办事之时,所掌握到的各类消息、秘密与细节。

这些蛛丝马迹隐隐之间,竟透露出一个足以翻转帝都,颠覆王国的骇人阴谋。

就此般轻描淡写地,他们便把三王子给彻彻底底卖了出来,就事论事来说,也不知这是好事抑或坏事,该高兴抑或该感叹。

在这个要命的时刻,姑且不论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光是内里的信息,亦足以揪紧人早已不宁的心绪。

假若没有之前所叙说的惊心动魄的内容,希恩或许只会当做是一个开得有点太过的玩笑。

虽说这个玩笑,极有可能把人唬得一惊一乍,一震一呆,但希恩估计只会一笑置之,并不肯信服深究。

毕竟生安白造,罗列罪证,编织罪名之事,岂止自古已有,今时今日也不少见。

只是他们当下有求于父亲,纵使给他们天大的胆子,恐怕他们也不敢存有任何一丝瞒骗、欺诈的心思。

希恩心中此刻已有了计较,这阴谋的可信度,已达十之七八,不过希恩还是不敢贸贸然去相信这两个诡计多端、奸诈老辣,而又心思歹恶、满肚毒肠的家伙。

要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两个绝代奸邪的歹心恶念,经过诸番劫难折磨后,只怕比起昔年非但一点也不曾有所减弱,而且反而更形歪曲丑陋、隐忍狠厉、暗里藏刀。

这头把三王子给卖了,谁知他们转眼会不会算计上自己的父亲。

万一其中藏着什么不可告人、难以察觉的猫腻,自己轻举妄动之下,反倒大有可能落入他们精心谋划的陷阱之内,到时只怕就要骑虎难下、错恨难返。

拿在手中的这封信,忽地变得仿佛有千斤重,但却不是重在手上,而是沉重地坠在心间。

此事关系重大,牵连甚广,希恩自是不敢妄下判断,轻易做出决定。

只要希恩说这信可信得过,国王就不会等闲待之,必定会严查彻办。因为他既是国王的未来女婿,又是武圣看重的儿子。

那将是一场可怕的风暴,一场席卷整个帝都,甚至整个王国的可怕风暴,无数人会受此牵连,白白丢掉性命。

希恩简直做梦都没想过,自己竟一下子决定着这许多性命,更不敢想象自己竟变得如斯重yào



从看到这一封信开始,希恩便感觉到,他已身不由己地卷进某个莫可名状的诡秘漩涡当中,他那悲惨的不公命运,很有可能随之改变。

这种玄之又玄的异样感觉,既像镜中花,水中月般不真实,又似已实实在在地降诸身上。

希恩的直觉一向很准,那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神奇能力,再加上近段时间精神力大涨,这种直觉就变得更为奇奥莫测,神妙无穷。

他之所以能三番四次屡逃危境困局,每每于性命攸关之时,险之又险地挣脱虎口,自然得尽归全功于这精准奇妙的直觉。

这种感觉忽又跃上心头,究竟要带给自己何种警示呢?

希恩无奈一叹,之前已有多次这样的经验,知dào

任凭自己如何苦思冥想,也不可能会有所收获。

希恩性格中的乐观豁达、洒脱随心,此刻再次发挥出无可想象的作用。既然想不出来,就索性不再为此浪费心神、精力、时间。

以后行事多留个心眼,谨慎而为,凭着自己的智能聪慧,应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过,一个人的意见,往往会有所偏差、失当、不全、不尽。

于是,信来到了安叔那双不见丝毫皱纹、老皮、厚茧的手上。

安叔自是因为希恩煞有介事的认真模样,不敢对这信有所轻忽,接过信后,便专心致志地细阅起来。

不看犹自可,这一看之下,连定力过人,见惯风浪的安叔,也免不了脸色骤变,大吃一惊。

安叔似乎看得整个人都怔住了。

希恩眨了眨眼睛,然后一闪不闪地注视着满脸讶色的安叔,他生平还没见过一贯淡定从容,处变不惊的安叔,会对一件事生出如此剧烈的震惊反应。

希恩看得岂止心中大感有趣,这简直有趣极了。搞怪心思转动之际,面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得极为古怪,嘴边更是不禁逸出一丝鬼马的笑意。

安叔感觉有异,一抬头便对上希恩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再瞧见希恩那欲笑非笑,挤眉弄眼的奇特表情,人老成精的他,怎能猜不出希恩在想什么。

安叔本想伸手轻拍希恩的大头,却由于希恩生得人高马大,难以够着,只好改为轻拍自己的头顶,呵呵一笑道:“让大少爷你见笑了。”

希恩好笑的表情一收,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道:“不笑……不笑。”

只是还没说完,希恩已忍不住捂着嘴,笑弯了腰。

希恩可以对外人冷淡冷漠,不屑一顾,但对于安叔,他从来都不会吝啬自己发自心底的真切笑容。

希恩夸张的大笑,非但没让安叔生气恼怒,而且还令安叔不禁摇头莞尔一笑。

这一老一少,相处之间,竟毫无一丝隔阂阻碍,反倒充盈着浓浓的妙趣谐理,叫人不由得联想到,两人之间由日夕相处而生出的极为深厚的友情、亲情。

安叔轻抚颌下的长须,面容一肃道:“这事似真似假,一时也判断不出。但事关重大,最好还是让小风行知晓比较好。”

天上地下,恐怕只有安叔一人,敢将权势滔天、掌控无数人命运的风行国王唤成小风行。

希恩脸上已变了颜色,目瞪口呆地看着安叔,虽说希恩不会把这话传到国王耳里去,但安叔对国王的称呼,也未免太过胆大包天、口无遮拦。

岂知安叔却瞧也不瞧,希恩那大惊失色的紧张表情,反悠悠地道:“是该用它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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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巧悉毒计(二)

希恩心中虽惊,但耳朵不聋。敏锐的听觉,更是将安叔的话,没有一点遗漏地尽收耳内。

可听得此话,希恩反是满头雾水,完全摸不着丁点头绪。

一片茫然之际,希恩忽又听得安叔道:“跟我来。”

希恩不明所以之下,只好糊里糊涂地跟在安叔身后,亦步亦趋而行。

走过一段不长不短的路之后,希恩实在已忍不住心内的好奇,突然加快速度,大步流星地赶上前头,拦住了安叔,道:“安叔,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安叔轻轻一笑道:“我还以为大少爷你能忍住不问呢。”

希恩差点没给晕死,自是想到安叔是想调弄戏耍一下自己,好报刚才笑他的一箭之仇,当下哭笑不得地道:“是,是,是,小子不该笑你老人家。”

希恩一连三个“是”,说得跟连珠炮一样,又快又响,又急又猛,听得安叔连忙双手掩耳,道:“停,停,停,打住,打住。”

安叔只得以一连三个“停”,另加两个“打住”,回敬了过去。

看着希恩边眨眼睛,边笑嘻嘻的古灵精怪模样,安叔大翻白眼道:“你这小子……”

“子”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希恩已学着他的语气,一本正经地帮他接下去,有模有样地道:“你这小子就喜欢作弄你安叔,也不懂尊老敬老,真拿你没办法。”

说着说着,希恩已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笑得连眼泪水都几乎要呛出眼眶去。

安叔闻言,先是一震,接着一叹,最后也不禁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还边搭着希恩的肩膀,道:“真拿你这个活宝没办法。”

旋又好像想到什么,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起来。

希恩已笑得不行,竟连腰都直不起来,只是身子上承着安叔部分体重,为免跌倒在地,只好一手扶着墙,叹道:“安叔,你身子真重,简直比莉莉丝要重上好几倍。”

安叔当先回复过来,笑声渐止,没好气道:“你还有完没完,正事要紧。”

正当希恩站直身子,“是”字真言已准bèi

出口之时,却迎上了安叔瞪向他的眼神,希恩自是毫不相让地回瞪过去。

一老一少,就这样你眼瞪我眼,我眼瞪你眼的瞪了好半响,两对目光,四双眼睛,都似要成了斗鸡眼。

他们的样子虽凶,但眼神里的笑意、逗趣却怎么也藏不住,甚至隐隐透眼而出。

终于,两人相对而笑,各自收回了寸分不让,瞪向对方的目光。

安叔洒然一叹,道:“大少爷,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真愉快,老朽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几十岁。可惜,只怕老朽没有几年可以活了。”

希恩连“呸”几声,道:“您老老当益壮,老虎都能打死几只,怎么这么轻易就会死,定会长命百岁。”

然后眼珠乱转,瞄了安叔好几眼,接着坏笑道:“再看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真要比大姑娘还光滑紧致,能老得哪里去。”

上几句还正儿八经,字正腔圆,但后面几句却越说越离谱,越说越乖张,连安叔也听不下去,气苦地做投降状,道:“打住,打住,算我怕了你。”

“那安叔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说,要带我到哪里去?”希恩边说边向安叔打了个眼色。

希恩那小小的威胁眼神,自然难逃安叔的法眼,但安叔却像一点也没瞧进眼里,卖足关子地道:“一会你自然知dào

。”

希恩的好奇心被吊得七上八下,偏是拿安叔没有一点法子。

无奈之下,也不管安叔心理是否承shòu得了,当即使出浑身解数,歪招诡辩,以求让安叔道出去处。

岂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安叔索性来个不瞅不睬,缄默以对,令得希恩空有一肚子坏水,而无处可出。

且说且走,一个嬉皮笑脸,插科打诨,一个却目不斜视,沉默不语,气氛怪当真异到了极点。

不知不觉间,一座高楼已矗立身前。

安叔瞪向重归活跃,孩子脾气十足的希恩,不禁摇头轻笑,心中却不免一阵叹息,“大少爷也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活泼好动的小孩性情。”

“卡迪伦斯家族的孩子,虽出身名门,身世显赫,但他们由此而失去的东西,却是多得外人无法想象。”

越想心下越感黯然,“压在大少爷身上的担子,实在太重了点,根本就不该是他这个年纪所应承shòu的。这种花样年华的孩子,本该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活着。”

足足过了好一会,安叔长吁一口气,才又回过神来,道:“到了。”

本来见到高楼,希恩已大感奇怪,再见得安叔沉默许久,才说出这话来,希恩不由得更为讶然,他委实想不出安叔带他来这里,究竟所为何事。

登高望远

登上高楼,帝都自是尽收眼底。

这高楼除了迎敌、躲藏、望风、放哨、观景之外,希恩已然再想不出其他的用途来。

眼下帝都繁荣昌盛,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哪里敌人可言,别说迎敌、躲藏,就是连望风、放哨,恐怕也用之不上。

希恩想来想去,高楼只剩下观景一途。

失去最初用处的高楼,早已荒废弃用,不单没人看守,而且日久失修,上楼之路只怕并不好走。

就在希恩胡思乱想的时候,安叔已摸出钥匙,插入钥孔,随着“咔嚓”一声轻响,锁已解开,接着通体漆黑的钢门已被安叔推开。

大门洞开的“吱呀”声,令得希恩从遐想之中脱离出来,举目一望,便见得安叔站在门边朝自己招手示意。

希恩也不再作其他无谓的猜想,紧随安叔身后,迈进高楼里去。

楼内的空气,居然叫人不感丝毫憋闷,反显得畅通、干爽,这一点,确实大出希恩的预料之外。

幸好现在阳光炽烈,使得室内光线充足,眼可见物,否则便会因为这高楼久不被用,灯具燃料得不到补充,而要摸黑前行。

这里共有四个房间,一个是供守卫休息之用,一个是兵甲存放处,一个储物室,还有一个是洗手间。

大厅中间,除了一张又圆又大的议事桌、几把残旧的椅子之外,就只有一道往上延伸的楼梯。

让希恩大为错愕的是,安叔不单没有往楼梯走去,而且还领着自己走到储物室前。

但见安叔三下五除二,又把大门解锁打开,推门而进,一刻不停,直走到房间中心位置,才堪堪止住了脚步。

储物室里的架子,空空如也,不见一物,而且上面还铺着一层厚尘,显然已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没人来打扫清理。

此刻任希恩头脑再灵敏机巧聪明,希恩也着实想不明白,安叔为何带他来至此处,还有接下来将要干点什么。

安叔忽地弯腰弓膝,缓缓蹲了下来,就在希恩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当儿,安叔已伸出手,在铺满厚尘的地面上缓缓拨扫起来。

晶莹如玉的手,污浊肮脏的尘土,逐渐显露出来黝黑的地面,此番情景,当真说不出的怪异诡秘。

正当希恩也已蹲下,准bèi

伸手依样画葫芦,帮安叔扫走地面的尘土之时,安叔霍地停手,接着两手互搓,轻轻擦走粘黏掌上的尘土。

希恩却突然怔住了,双眼瞪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地盯着露出真zhèng

面目的地板,面上的表情当真是又惊又讶,又奇又喜,一丝大感有趣的笑意,已在不知不觉间逸出嘴边。

安叔转头瞧了一眼双目放光的希恩,微微一笑,又自怀中掏出一把钥匙,插入希恩惊奇目光聚焦下的锁孔。

先往左一旋,继而又向右拧动了两下,“哒”的一声鸣响,瞬即传入希恩的耳际。

安叔條地站起,以与年纪极不相称的迅捷动作,往前下一跺脚,先是“嗵”的一声,接着是“啪、啪”两声大响,地下猛地出现了一个直径一米的方形大洞。

室内本已阴暗,黑漆漆的洞口之内,更是完全不可见物,伸手不见五指,洞内仿佛通向另一个世界一般,说不出的阴森、可怕,诡异。

希恩只是看看,已觉一股寒意从脊柱直上脑际,竟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个寒噤。

“大少爷,老朽就送到这里了。”安叔淡淡的话语,忽然飘入耳内。

希恩几乎已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瞠目结舌地瞪向安叔,失声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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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巧悉毒计(三)

谁知安叔竟边眨了眨眼睛,边指着洞口,语调古怪地道:“大少爷,你从这洞出发,老朽就送到这里了。”

旋又轻轻一叹,一面无奈地道:“本来老朽也想陪你一起去的,只可惜家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老朽来处理,老朽实在走不开。”

希恩看着安叔七情上面的脸孔,听着他言不由衷的鬼话,登时现出一副没好气的表情,暗忖道,你安叔要真有这么忙,就不会有闲情逸致去品茶。

眼珠子突又一转,再次瞄向那洞口,希恩摩挲着下巴道:“这洞通向哪里?”

“皇宫某个角落。”安叔侧着头想了想,答道。

希恩一脸不敢置信的神色,惊愕万分地道:“皇宫!”

忽地灵感一现,感情安叔是要他将信带给国王陛下,而用秘道进皇宫,自是为了掩人耳目,不动声色。

兼且在安全上,恐怕没有比这更好更可靠的法子了。

但希恩心中仍存有一个疑问,这阴森森的秘道,究竟通到哪里去?

所以他又忍不住问出声来,“皇宫哪个地方?”

安叔搔了搔长满白发的脑袋,尴尬一笑,道:“老朽年纪大了,很多事情记不清了。”

希恩气得直翻白眼,恨不得冲前一步,扯着他的衣领,把他摇个半死。

试问整个帝都,谁不知dào

卡伦迪斯府的管家安叔,是个精明老练,博闻强记的人,哪怕最细琐繁杂的小事,都能处理得头头是道,毫无错失遗漏。

忽又见安叔朝着自己神mì

莫测地笑了笑,道:“这是个很有趣的游戏。”

然后指了指洞口,接着道:“至于出口在哪里,等大少爷你走通了,自然就会知dào

了。”

笑容一敛,悠悠叹道:“假如我现在说出来,大少爷你将会失去很多乐趣,只怕迟些时候,大少爷要埋怨起老朽来呢。”

说完,安叔伸出左手,朝着洞口,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大少爷,请。”

希恩还能再说些什么,他简直已哑口无言,无话可说了,只好在安叔笑眯眯的眼神底下,颇像慷慨就义般,从洞边一跃而下。

双耳灌风,身子直往下坠,就在希恩将要“啊”的惨呼出声时,两脚已踏上实地。

洞里虽黑黢黢一片,但洞口却出乎意料的浅,希恩膝头自然弯曲,以减少下坠的重力,再借力往前一蹬,下坠的力道顿时被消耗一空。

脚踏实地,身子站直,希恩这才压下心中的慌意,稍稍回过神来。

正想从腰间摸出火折子,四道柔和温暖的橘黄色灯光却于这时,分别在希恩的身前身后,突然亮了起来。

希恩心头猛然一惊,身子一震,刚拿到手中的火折子,已从手中滑落,直直往地上掉去。

无论谁在极端黑暗的环境底下,突然看到光亮,都难免要大吃一惊,希恩也不例外。

他委实想不到,这神mì

的甬道里,居然还装有魔法灯。

可是这本应既柔和,又温暖的光芒,非但没有令希恩的心暖起来,反叫希恩心间的寒意更盛几分。

希恩的一颗心,此时当真又紧又冷,又惊又震,都似将要停止跳动一样。

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坚固石砖,苍凉悲壮、刻凿细致的生动壁像,雕刻着玄奥花纹的金黄灯座,所有的一切,莫不隐隐透着一种诡异神mì

的味道。

前面灯光撒照不到的地方,更如一个随时要择人而噬的黑色旋涡,叫人触目惊心,惧意顿生。

但越是诡秘莫测,越是奇特艰涩的事物,反而越令希恩感到刺激有趣,希恩那对天下万事万物充满好奇的赤子之心,已一下子被勾了起来。

心念一转间,希恩便已猜测出,这条秘道必定修建已久,而且存zài

的时日亦十分久远,久远得就好像来自另一个时空一般,令得世人都似乎已忘却它的存zài



希恩不由得开始左敲敲,右摸摸起来,这古老的石砖,触手冰凉滑润,还远超想象中的坚硬结实。

而砖上的壁像,线条是那样的流畅,画工是那样的细腻,真教人很难想象得出,当时的雕刻者是如何在这样又硬又滑的墙壁上,刻凿出如此生动传神,活灵活现的壁像。

这是一条又长又宽的甬道,时而斜下,时而曲上,偶尔还会左旋与右弯,虽然角度微小得叫人难以察觉,但仍难逃希恩那超乎常人的敏锐触觉。

最令希恩惊讶莫名的是,甬道两旁的魔法灯,像受到某个中枢控zhì

,又似装有某类触发式的开关,竟能随着他的脚步而明灭。

希恩一路走来,魔法灯永远只有身前身后的各两盏是亮着的,而再远些的魔法灯,哪怕是刚刚走过的路,却都陷入了熄灭的状态之内。

如此精妙准确的机关,让人拍案叫绝之余,又免不了感到一阵难言的心悸。

这般庞大的工程,这般精密的设计,这般细腻的雕饰,必定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时间,偏偏这秘道却从未记入任何古册。

希恩甚至可以料定,整个卡迪伦斯府,只怕除了安叔之外,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晓得这里竟有条如此恢弘雄伟的秘道。

希恩此刻果真如安叔最初所预料的那样,已不禁生出一种急切的期待,他着实已等不及了,只想快快知dào

秘道的出口,究竟会出现在皇宫哪个位置。

只是无论什么事,假如一直无限重复下去,总会令人感觉到繁琐沉闷,胸口好像堵着点什么似的。

漫漫长路,一成不变的景致,也不知走了多久,好像只是走了一会,又好像走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希恩初进秘道之时,着实大感新鲜。

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遭的环境在灯光明明灭灭间,机械式地不断重复,希恩心头的最后一丝好奇心也已然被消磨殆尽。

眼下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尽早到达出口,离开这个又长又黑,永远只看得墙,宛如监狱一样叫人一刻也耐不住的甬道。

可希恩不敢跑,尽管甬道内的空气异常的通畅,但比之外面还是有所不如。

一旦他跑起来,肺部所消耗的空气,绝不是甬道所能补充得到,另外这甬道还不知要走多久,只怕还没等希恩跑到出口,他就已精疲力竭,四肢发软。

何况,此时皇宫里面可能已危机四伏,暗流汹涌,必须打起万二分精神,谨慎应对,所以当下实不宜为了这甬道浪费太多的精力。

心念至此,希恩边固定在慢走的节奏,边调匀呼吸,力图将体能维持在一个低层次的消耗之内。

再漫长的路,也会有尽头,甬道的尽头是一堵墙,墙身光滑无比,竟借着两边灯光的照射,将希恩的影像毫无遗漏地映在了其上。

希恩又惊又喜之下,定睛一看,竟是一面巨大无比的落地镜子。

早已消磨干净的好奇心,忽地死灰复燃,希恩上瞧下看,不住打量起面前的镜子来。

这镜与甬道的尽头石砖严丝密缝,修造得不见任何一丝凹凸不平之处。

脑筋电转,希恩暗自猜度,假如这边是一面落地镜子,秘道另一边也应该是一面落地大镜,否则便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在秘道尽头费时费力安装如此一面大镜。

既然两边俱是一面镜,这扇不是门的门,打开的关键,自是以镜子中间作为轴心,利用旋转交错之力,将两面反转过来。

希恩裂嘴一笑,脚步往左微移几步,双手平伸出去,按在中轴的左边,用力往前一推。

一推之下,希恩脸上的表情立马一僵。

镜子依然是那面镜子,这扇被希恩看作活门的门,竟纹风不动。

事情果然没有这么简单,要是随便推推,就能把门打开的话,这条秘道老早就会被发xiàn

,哪轮得他希恩来享用。

眼睛一转,目光一扫,当扫着墙边的魔法灯座时,希恩嘴边忽又飘出一丝笑意。

有些人,天生就是寻宝探秘的料子,希恩的脑子委实转得比闪电还快。

條地伸手,在左边灯座上左摇摇,右拧拧,毫无发xiàn

之下,也不气馁,旋又转到另一边。

手刚往前按,伴随“突”的一声,镜子已毫无征兆地由横转直,转眼变成一线。

这一声鸣响,在静默无声的甬道听来,当真又大又响,还回音不绝,连希恩这胆子不小的人,也不禁汗毛倒竖。

一刻也不想久留,希恩抬脚就往外走。等希恩后脚刚踏出秘道,还没来得及转身细看,身后的镜子已回复原样。

希恩既没有像常人那样,翻转身去推推镜子,也没有再去察看镜子两边,是否有和秘道式样一样的灯座。

只因他此时此刻,已经怔住了,心中又震惊,又骇然,甚至有点不敢想象。

这地方岂止是熟悉,简直熟悉得已有些过分。

希恩心中不由浮现出,安叔脸上那丝神mì

诡异的笑意。

这当然不是莉莉丝的房间,但此房间的主人,却与莉莉丝大有关系。

这赫然正是国王的房间!难怪希恩看得眼睛发直,身子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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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巧悉毒计(四)

自己家里,居然有条直达帝国心脏部位——国王陛下寝宫的秘道,真是说出来也没人相信,只是事实就在眼前,不得不信。

要是自己家族某一代的族长,有非分之想,想取那时的国王而代之的话,岂非轻而易举?

希恩都似能感觉到,心口那起伏不休的颤动之音。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惜时间却不容许希恩多想深虑,房门霍地被人从外往里缓缓推开,人未至,一股诱人欲醉,充满浪漫气息的如兰香风,已先一步飘入房内。

希恩心神一紧,脸上已遽然变色,但仍临危不乱,身子更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做出反应,身形一窜一闪,人已躲进最近的一块落地窗帘之后。

同时,双手也没闲着,轻用巧力,顺势已将飘动生皱的窗帘重新拉直,回复原样。

希恩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大呼好险。手指微微律动,造出一丝从外难以发xiàn

的细小间隙,这才得以往帘外望去。

但见紫纱飘拂,长发微扬间,一丽装女子已盈盈入内,此女子步调之轻盈优雅,身形之匀称娇美,体态之撩人动魄,世所罕见。

这时她虽背对着希恩,让希恩无法看清她的容貌,但细嫩玉滑,仿佛散发着种莹白光彩的绝美酮体,却在紫纱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轻薄柔软的紫纱裙内,除了抹胸亵裤之外,竟再无寸缕。

一种朦朦胧胧的魅惑之感油然而来,令希恩这血气方刚的愣头青年,一阵口干舌燥,呼吸急促。

希恩见过的众多女子当中,就数此女最为性感诱人。心中一惊,连忙屏气凝息,压下心间的躁动。

只看她的气质、风华、研姿,便知她绝不是侍女一类,再看着那一身既华贵高雅,又性感大方的贴体长裙,自是使得希恩心中的猜想更确定几分。

可她现在所做之事,却与侍女无异。

一双白玉般的素手轻轻捧着个托盘,托盘之上盛着个盅,不出希恩所料的话,这该是汤水或者甜品。

莲足轻移,柳腰款摆,步步生姿,显尽迷人的美妙曲线。几步之间,已看得希恩的眼睛几乎挪不开了。

目眩神醉之际,女子已将托盘轻轻放在寝宫内唯一的书桌之上。

希恩所站的位置,极为微妙,右边不远处,就是国王那张又大又软,装饰豪华,贵气逼人的龙床。

龙床正对书桌的位置,有一扇绣着锦绣山河的屏风,屏风不大不小,宽度适中,刚好能把龙床遮掩。

娇躯轻旋,女子聘婷转身,动人的容颜已映入希恩眼中,竟登时令得希恩脑中轰然一震,空白一片。

那是一种集娇、媚、柔于一体的美。

淡眉长而媚,水汪汪的眼睛,好像永远蒙着一层薄雾,叫人不住想探寻其内的幽秘。

肌肤白里透红,嫩如秀玉,滑若凝脂,精致到极点的五官,在微卷的似波浪起伏的栗色柔发衬托下,更显夺人心魄的惊人韵致。

胸前那一片生辉的雪白,连纱裙也遮掩不住,盛景无限,引人入胜之极。

希恩的呼吸突又不自然地急了起来。

这样妩媚娇柔的动人女子,要是不深得国王的宠爱,那简直就是件无法想象的事。

难怪守卫森严,岂容他人轻易进入的国王寝宫,对她来说,却如入无人之境,说进便进,连守门的近身侍卫也不敢多加阻拦。

这般美人,确实有这样的资格。

但希恩可以确定,他此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女子,如此想来,她该是国王最近新纳的妃子。

眼下日光正浓,躲在帘后的希恩,全身都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内,暖暖融融,说不出的舒服。

虽然甬道里那种环境,让人很容易忘记时间的流逝,使得希恩根本无法判断出准确的时间,但这时的阳光,无疑提醒了他,国王只怕仍忙于政务,无暇来此。

但这位迷人的年轻妃子,放下托盘之后,并未如希恩所料,步出房门,反出乎常理地轻轻关上门,还回至桌边,然后在桌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她的神情,居然好像连一点走的意思也没有。

难道她竟要在这里等国王回来?

万一她真的等到国王回来,恐怕自己再也走不了,只好在这里又看又听一场她与国王上演的声色俱佳的活春宫。

假若国王知dào

希恩在这里,看着他与自己的王妃做那人伦大事,纵使他与希恩的关系再紧密相连,他的心再宽宏大量,只怕也要龙心不悦,怒形于色。

可惜希恩现在偏偏连动也不敢多动一下,只因动作稍微大点,这落地的大窗帘也保他不住,他难免要暴露身形,露出形迹。

何况,他还要觅得一个与国王独处的时机,方能好好跟他密谈细斟,商量慎议,所以他当下更是走不得。

动也不能动,走也走不得,偏是眼前的情况,却慢慢走向一个异常困窘的局面。

希恩当前的处境,当真是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有多恼人就有多恼人。

他此刻委实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又急又忧又恼,偏是毫无办法,不知如何是好,惟有盼她快快离开。

额头、鼻尖、两颊已在不知不觉间渗出汗来,也不知是急的,抑或是被阳光暖出来的。

一滴热汗,忽然从鼻尖滑落到唇上,直渗入唇间,希恩只觉又苦又咸,但他的心只怕要比汗更苦上十倍。

就在这时,妃子條地展身而起,幽幽叹了口气。

这轻轻舒出的一口气,内里蕴含着极为复杂,连聪明如希恩也判断不清的深沉情感,她那水一样的眼波,亦随着这一声叹息更见朦胧。

难道她要走了?希恩明亮的眼睛,虽被妃子似梦似幻的眸光牵引,但心内却大喜过望,脸上那副焦急的神色也有所舒缓。

上一瞬希恩还满心欢喜,但下一刻他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妃子袅袅而行的方向,非但不是可以离开此间的房门,而且竟是直直地往他这边走来。

希恩大惊失色之际,哪里再有闲情逸心,去细细欣赏她婀娜的美态,脑筋顿即急速飞转起来,以求能想出脱身妙法。

但面对如此困境,一时之间,就算他再聪明了得,也似乎难以想出法子来。

妃子已越走越近,她身上那种如兰如馨的芬芳气息,更是不住地飘入鼻端,希恩那颗紧张的心,都快提到咽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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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巧悉毒计(五)

面对如此困窘的逆境,面对如斯紧迫的时间,换了其他人,只怕一筹莫展,惟有听天由命。

希恩眼珠一闪,看着妃子似满怀心事的娇容,心中忽地灵机一触,身子以最微小的动作,不急不缓地向窗框边上挪去。

窗框有两边,希恩所取的方向,正是妃子脚步直指的那一边。

如斯取向,难道希恩真是胆大包天,不怕被发xiàn



当然不是。他早已从王妃刚才步行,端盘,转身的动作形态,判断出她绝非左撇子。

既然她不是左撇子,那么在习惯使然之下,她要将窗帘拉开,自是要用她的右手。

一旦用右手拉帘,所拉的方向,不问可知,必是靠近她当下走向的那边窗框。

整幅又厚又大的窗帘,都扎堆在身前,这般厚实的掩护,希恩想暴露形迹都难。

至于她要到窗前的目的,不出希恩的料想的话,该是要拉开窗帘,看看窗外迷人的景致,藉此排解心内的忧愁。

伴君如伴虎,宫廷日夜不断的勾心斗角,身在深宫的女子,总会比常人多了许多不足外道的忧思哀虑。

哪怕是最得宠的妃子,也总会有人老色衰,失去尊宠的一日。

希恩心内叹了口气,也不禁同情起眼前已绕过屏风,越走越近的绝色妃子来。

这深宫就如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笼,要是走了进去,只怕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当前的情形,似乎按照着希恩心中的设想,正有条不紊地进展下去,但希恩极为尴尬的处境,却依然如故,与刚才毫无二致。

这般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局面之下,要是其他人恐怕就要敲一下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继xù

老老实实地想方设法逃离出去,别再多管闲事。

但希恩就是希恩,独一无二,找遍人类世界,绝对找不出第二个的希恩,他此刻嘴边已逸出一丝笑意。

一帘之隔,希恩都似能听到她那细细浅浅的吐息,闻到她那诱人欲醉的馥郁体香。

他莫非已经疯了?如此境况,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那是怎样的一个笑容,微微弯曲的剑眉,碌碌转动的眼睛,轻轻上翘的嘴角弧度,悄悄生起的有趣神色,阳光下像发着光的脸庞,脸上的每一处,俱都洋溢着一种精灵古怪,却又充满慧能的味道。

妃子的举动,竟不像希恩想象的那样拉帘、凭窗、观景,反而擦身而过,径直往龙床边走去,希恩那丝奇特无比的笑容,亦正是在这个时候露了出来。

无论哪一个人,大出意料之下,都难免要又惊又讶,可是希恩此时偏偏既不惊,又不讶,反而觉得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

他比其他人浓重的好奇心,又一下子被活跃了起来。他实在想知dào

这美艳的妃子,下一步想做点什么。

妃子忽地以一个无比优雅的姿势侧坐龙床,一双白皙的素手,轻搭在修长细嫩的玉腿之上,动人的眼波,却怔怔地看着床边的熏香炉出神。

妃子眼波上的那层迷雾,似是变得更见幽深,叫人捉摸不透之余,又遏制不住要继xù

探寻她心内埋藏的秘密。

轻轻一叹,妃子凄迷的美眸微微一移,深深瞟了门口一眼,一对柔若无骨的纤手,條地伸到螓首之后。

希恩的嫩脸刹那间红了,他显然已想出妃子将有何举动。

果不其然,伴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微响,妃子柔软的纱裙,已沿着双肩、胸前那凝脂白玉般的肌肤,像绸子般缓缓滑落至腰间。

裙落肤现,抹胸包裹下,像要脱衣而出的一对雪白玉兔,闪耀着勾魂摄魄的迷人光泽。

希恩的脸更红了,简直已红到脖子根上去了,他委实想不出,妃子为何会突然做出此番动作。

非礼勿视。

他万般挣扎,想垂下头,撇开那不礼貌的色欲视线,但无论他如何努力,色授魂与的眼光,依然难以稍微移开一分半寸。

他的呼吸已渐转急促,他的身子像发着热,他的热汗正不住地往外直冒,他的心都已被勾到她诱人至极的娇躯上去了。

希恩虽是情窦初开,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这种少妇成熟、诱惑的风情,更令他感到难以抵挡。

素手再移,希恩呼吸更紧,鼻息更重,妃子两只纤长秀美的玉指,已插入一对玉兔之间,那深不见底的沟壑之内。

就在希恩几乎忍不住要吞咽口水,喘息出声之际,一件物件霍地攫住了他的目光,揪紧了他的心神。

他那被欲望充斥的目光,遽然一清,猛地凝结,闪烁着一种莫以名之的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妃子以玉指相夹的物件。

妃子竟从那幽秘无限的深沟内,抽出了条折成细块状的紫色薄巾。

希恩心中一叹,难怪有人说女人的身子,是最致命的诱惑武器,它比起男人的身体,确实真的有利、方便、优胜得多。

其他尚且不论,单说藏匿物件这一项,就已叫男人自愧不如,无颜以对。

将东西藏在那个迷死人的地方,着实是让人想破脑子,都不会想象得出,希恩这次算是大开眼界了一番。

如此巧妙利用自己的身体,如此煞费苦心,绞尽脑汁,这丝巾里头要是没有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希恩才觉得那是怪事一桩。

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有趣,越来越精彩了,希恩嘴边的弧度,不由得更见加深。

丝巾被妃子一双灵巧无比的玉手,轻描淡写地打了开来,内里包着的竟是一些细如微尘的黄色粉末。

还没等希恩想明白这些粉末究竟有何用途,妃子已揭开龙床边上古色古香的熏香炉的盖子,双手捧着丝巾,将内里的黄色粉末,又小心,又缓慢地一点一点倾注进去。

那谨慎专注的模样,就好像生怕粉末会洒漏出来,落下痕迹,惹人生疑。

事情的发展,委实过于曲折离奇,出人意表之极。

希恩眼睛睁得大大的,一闪不闪地看着妃子本色出演的独角戏,嘴边的笑容已悄悄收敛。

正在这时,妃子小心翼翼地将鼎盖放回原位,并将炉下的热源,微微调大了些。

脑中灵光忽地一闪,希恩心内大叫不好,连呼糟糕,急忙屏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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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巧悉毒计(六)

国王妃子众多,使点小手段争宠夺爱,也的确无可厚非。看这娇美动人的妃子,眼下纱裙半解,欲掩非掩,玉体横陈,春光无限的样子,便知炉内放的,极有可能是刺激情欲的药物。

也难怪她要将此药物,藏得这般秘密,下药的时候,又做得如此小心,因为利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增添情调,实在有点羞于见人。

假若寝宫里面仅有王妃一个人,当然完好无事,但现在偏偏多了个希恩,当前的情形就立kè

变得极不对头。

即管王妃心思再兰心蕙质、玲珑秀巧,也万万不会想到,有人已潜入了此间,还离她不远。

她的本意自是使点小手段,好与国王享尽鱼水之欢。哪能料得本该药到欲起,称心如意的事情,此刻反而适得其反,令得她和希恩当即一同坠入一个前所未有的绝境之内。

希恩也不是没有想过,王妃放进去的不是春药,但这阵子,粉末在熏香炉的温度加热之下,早已将药力散发出来。

希恩距离龙床也不算远,而且锐利的嗅觉,要比常人灵敏得多,但此时却闻不到一点气味。

要是有一丁点气味,不管是使人宁神安定的香料,又或者是谋害人命的毒药所散发出来,希恩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个头足足有三个那么大。

只因纵使是无色无味的可怕毒药,也逃不过希恩经过长期针对性训liàn

,而培养出来的敏锐触觉。可是希恩就独独漏过了,毫无一点毒性的春药。

再加上大多数春药,俱都无味无毒,极难分辨,综合上述诸多原因,希恩几可断定,熏香炉里面温着的是春药无疑。

眼下他与王妃同处一室,如果他不小心过量吸入,这种催动情欲的气体,一旦药力发作,色欲大起,丧失理性之下,天才晓得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万一国王在他们放浪形骸,激情荡漾,“酣战”正浓之时,突然走了进来,骤然看得两条赤身裸体的肉虫,活生生在他的龙床之上,做出那苟合偷欢之事,不发须俱张,雷霆震怒才是怪事。

到时自己就算跳进大海,只怕也洗刷不清此等冤屈,谁叫自己来得委实不是时候。

那后果当真是万劫不复,连想一下,都叫人意寒心惊,亡魂丧胆。

一念至此,希恩身上的热汗,仿佛在一瞬间变冷,简直已冷得透骨入髓。

现在虽是屏住了呼吸,但希恩也不知dào

自己能支撑到何时,何况春药不单能通过呼吸来吸入,就是接触到皮肤,也能对身体起到作用。

这种笨方法治标不治本之余,又无异于饮鸩止渴,虽然暂时得以稍微拖延一下时间,但却根本阻挡不了药力的最终发作。

当他严重缺氧,呼吸不畅,需yào

大口吸气的时候,就是药物成倍被吸入的一刻,那时他离兽性大发也不远了。

饶是以希恩的聪明机智,在这种进退不得的境地之下,也着实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来,一时之间不免心焦如焚。

可惜时间不等人,假若王妃放进去真是催动情欲的药物,每过一秒,他的处境便会更危险一分。

到底怎么办才好?

越是焦急,越是无法集中精神,越是无法冷静下来,就越不能想得出妙计来。

猛咬舌尖,口中一疼,希恩借着此剧烈的疼痛之感,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既然如此,还不如立即壮士断腕,当断不断,只会反受其乱,希恩一咬牙,就准bèi

不惜暴露身形,也要先行逃离此地。

但就在这万分紧迫的千钧一发之际,希恩敏感无比的精神力,突地捕捉到一丝笑意,一丝本不该出现在妃子绝美的娇颜上的笑意。

好冷的笑。

这丝其冷无比的艳丽笑容,竟令人不禁联想到世间最丑陋、最恶毒的事。

至美与至丑,极善与极恶,居然在这种十万火急的境况之下,诡异地糅合在一起,奇迹般展现在妃子的笑靥上。

希恩的心條地冷了下来,全身的血液也似在转眼间变冷,双眼顿凝,那一对冷冽至极的眼神,更像要透帘而出,直射在妃子美丽无伦的玉面之上。

现在看来,放进熏香炉里面的,断断不会是春药,而是一种超出他理解的毒药。

妃子只怕做梦也想不到,她微不足道的浅浅一笑,竟被希恩看在眼里,印在脑中,而且还刺激得他格外敏锐的精神异力,自然而然生出一种莫以名之的反感,使他当即疑心大起。

功败垂成的一线间,倘若妃子知dào

她的冷厉一笑,竟会激起希恩的警觉,然后停止步出帘外的举动,定然无论如何,再也笑不出来。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一步之差,全系于一念之间,但其产生的后果,却有云泥之别。

这一步一旦踏出,希恩非但由暗转明,一下子丧失所有的主动权,而且妃子居心叵测,谁也想不到她会以何种阴毒狠辣的手段对付自己。

在希恩目不转睛的冷眼注视下,妃子俏脸上的冷笑渐渐收敛,但那一直蒙着眼睛,如梦如幻的淡淡迷雾,此刻却忽地消散,露出内里充斥着阴鸷,怨毒、仇恨的深沉眸光。

“好你个恶毒女人,藏得那一个叫深,险些给你骗了过去。”希恩眼神越来越冷,但却越看越心惊,更不禁在心内咒骂出来。

容貌美胜娇花,艳冠群芳,内里却心肠歹毒,毒如蛇蝎。一副如此美不胜收、迷人欲醉的躯壳里面,竟装着一个丑陋无比,叫人欲呕的心。

要不是她独处一室,毫无顾忌之下真情流露,恐怕谁也想象不出,一个受尽国王万千宠幸的妃子,竟会恩将仇报,反转枪头来加害国王,做出那大逆不道的恶行。

要不是希恩机缘巧合之下,通过神奇的秘道,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间闯了进来,这个世上估计再无一人,可得悉她的阴谋毒计。

以她高贵的身份,以她出众的美貌,以她伪装出来的纤弱性子,她铁定能瞒过所有的人。

恐怕直到国王身死的那一刻,也没有人会相信杀害他的,竟是他最亲密的枕边人,因为谁也不会联想到她身上去。

温柔乡,果然是英雄冢。

这是一个杀人不见血,最为致命的温柔陷阱。

只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邪恶终将不能主宰一切,光明总会战胜黑暗。

假使希恩不是偷偷溜出家门,便不会碰上大胖子、怪人,更不会拿到他们手中珍贵无比,至关重yào

的信件。

如果没有拆开这封信看,希恩就不会有这番入宫之行,更不会由此而获悉这绝色妃子的毒计。

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

要是没有看到妃子一举一动,所作所为,给她蒙骗过去也就罢了,但既然已看在眼里,希恩便没有放过她的可能。

他已下定决心,誓要找出真凭实据,来揭穿她丑恶的真zhèng

面目,让她得到该有的制裁与罪罚。

就于此时,妃子螓首微移,眼帘上扬,阴狠、冷毒的眸光,已悄悄投注在希恩所在窗帘。

难道给她发xiàn

了?

希恩心中叫糟,呼吸顿紧,旋又一惊,他居然忘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这美艳的妃子可不像他这个异数一样,既不会魔法,又不会斗气。

别看她表面楚楚动人,娇柔纤弱,谁知dào

她不是一直隐藏着惊人的实力,而从不展现人前,外露于众。

只是想想她绵里藏针的歹毒心计,便教人不难想象出,她极有可能使用了某种秘法,以隐藏非凡的实力。

而此时此刻,她更可能已察觉到自己一时大意之下,目光中所展露出来深深敌意。

当下她虽说还没真个逮着现形,但她显然通过意念感应,已锁定自己的位置,否则又怎会朝自己藏身的窗帘瞧来。

阴谋败露,自然要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这个险,她的确冒不起,而且也不敢去冒。

希恩似乎又一次被逼入,极度危急、必死无疑的绝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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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美人蝎心

面对这种有死无生的要命时刻,希恩的心湖却变得更为平静。

脑中忽地掠过密信中关于三王子的信息,福至心灵之际,希恩压着嗓子,哑着声音,冷冷地笑了出声,低沉地道:“想不到,王妃你也是三王子安插到在老鬼身边的人。”

希恩压根就没见过这妃子,自是她姓甚名谁也无从知dào

,因而言语之间,只好含糊其词。

而他口中的老鬼,更是意有所指之余,不乏同仇敌忾的味道,不单能一下子拉近两人的距离,而且还能减少相互间的猜忌、敌意。

妃子那双娇而媚的美瞳,仍深深凝注在窗帘之上,但希恩敏锐的精神力,却能从她阴冷的眸光中,察觉到一丝惊色。

她虽然已锁定希恩的位置,却万万想不通眼前这神mì

来客,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此间。

要知此处乃是整个风行王国守卫最森严,保安最精密,安全最可靠的地方,哪能料得此人眼下却不声不响、安然无恙地闯了进来,还大摇大摆地躲在窗帘之后,窥视她的一举一动。

这人要是没有莫大的神通,说出来只怕也没几人相信。妃子的警惕之心,眨眼间便已提至前所未有的慎重程度。

让她更意料不到的是,这神mì

人尽管形迹已露,竟还气定神闲,意沉如水,似是天地崩于身前,也不为所动。

最为令她心悸的一点,反倒是这神mì

人身处守卫森严的寝宫禁地,暴露身形之下,居然还先声夺人,首先发难。

此时只要自己放声一喊,他定必插翅难飞,他如此处变不惊,临危不惧,究竟有何凭借?

越是想不明白,妃子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高绝超凡的实力,岿然如山的定力,强硬出众的心理素质,每一样单单拿出来已叫人心颤胆寒,意恐神摇,何况这人样样俱备。

妃子芳心当真又慌又乱,又惊又怕,但令她戒心稍减的是,这人说出来的话,隐隐带着一副亲密无间的伙伴口吻,似料定她是自己人无疑。

妃子也不是没有探寻过这神mì

人的实力,只是得出的结果更令她难以置信,错愕讶然,她在神mì

人身上,竟感觉不到一丝力量的存zài



这在以前是不曾出现过的想象,哪怕实力再低微的人,她也能感觉出那人身上的细微力量。

她自问也是王国数得上名号的高手,能超出她实力的人本就不多,即管比她厉害的人物,她也能模模糊糊地感应到,他们身上能量的大概强度。

偏是面前这个神mì

人,就像一泓无底的深潭,无论她如何试探,也依然感觉不出他身上能量的强弱,这人要么就是普通人一个,要么就是一个实力高出她一大截的超卓人物。

凭他进入寝宫的高明手段,妃子心里当然更为倾向后者,她实在想不出世间怎会有这实力骇人至极的老怪物。

要是希恩能够知dào

她心中所想,此刻必定已笑破肚皮。

妃子心机深沉阴鸷,最善精打细算,别人刚想到一件事,她心内可能已转过好几件相互关联的事。

倘若她不是这般心怀鬼胎,心机过多,眼下只要当机立断,马上狠辣出手,希恩休想还有生还之理。

但希恩好像胸有成竹,早有计较,料定她便是这样的人,必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与举动。

尽管希恩仅与她隔帘相处只有片刻之短,可却像认识了她大半辈子之久,比她的闺蜜亲属,甚至比她本人,还要了解她的心思想法,简直就像瞬间化身成她肚子里面,那条经常作怪的蛔虫一样。

她心思电转间,决定就势下坡,先安下这实力高深莫测的神mì

来客的心,好再作下一步的谋算。

水汪汪的双眸,條地再次被迷雾遮掩,变得朦胧似幻起来,嫣然而道:“原来先生也是自己人。”

妃子眼中一闪即逝的惊色,像与常人骤然遇得变故时,毫无相异之处。

可反应机敏,心智过人的希恩,却已从妃子那一丝惊色中,感觉出不寻常之处,她当下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似是在虚与委蛇,敷衍拖延。

希恩心中大生警觉,她莫非不是三王子的人?那她是谁安插在王国身边,要致国王于死地呢?一念至此,希恩心头不免又惊又骇。

还没等希恩想出些微头绪,妃子忽又腻声道:“先生你既然是自己人,为什么不过来,和奴家亲近亲近?”

说着,妃子轻轻拍了拍龙床之上,肉光四溢、美妙动人的酮体旁的空位。

同时随着玉手的轻怕动作,娇躯不着痕迹地往上挺了挺,胸前那对成熟丰满的双峰,登时晃出一片触目惊心,诱人无比的雪白莹辉,更形挺拔秀美。

希恩呼吸一紧,不自然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眼睛险些就被这白花花的耀眼肉光亮花。

这妃子简直要比世上的所有女人,更懂得如何去利用自己完美无瑕的躯体,去迷惑男人,取悦男人,勾起男人最原始的野性欲望。

这一咽口水之声,在安静的寝宫内听来,格外响亮,自然难逃妃子的法耳。

妃子水波荡漾,迷雾轻笼的美眸里,隐隐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咯咯媚笑道:“呆子,还不过来。”

玉体半陈,春光四泄,美眸含情,再加上这一声充满挑逗意味的娇声嗔语,世上只怕没有一个男人,能挪开一瞬不瞬注视着她娇躯的眼睛,能稍微停下移往她的脚步,能抵挡得住她全身不断散发出来,表现得淋漓尽致的迷惑、暧昧、引诱、挑逗。

希恩似乎已抗拒不了妃子极度的诱惑,拒绝不了她温声软语的款款邀请,他心中的欲火似已高涨,假若不像饿狼般,疯狂地向妃子扑去,他很可能会被这滔天的欲炎活活烧得一干二净。

浓重、紧促、剧烈的呼吸,就像风箱一样猛然鼓动,一下一下地脱腔而出。

脚步缓缓从帘内往外迈出,柔软的窗帘,甚至已把这一只脚的形状轮廓描绘了出来。

妃子对自己的美貌与躯体有着绝对的信心,她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拒绝她,就算面前这个心智实力俱是超卓不群的神mì

人,也一样过不了她的美人关。

是人就有弱点,而神mì

人的弱点,无疑就是女人——绝美的女人。

她正正就是女人中的女人,身材相貌,无一不是男人魂为之销的恩物,所以神mì

人只能败在她手里。

她玉面上的笑,悄悄变得更为妩媚,更为迷人,更为勾魂了。

在她眨也不眨,隐带点期盼的眸光紧盯下,这只脚将出未出的脚,却霍地在半空中顿住了。

妃子心里像吃了只蟑螂般恶心、难受之余,还怒气急涌,但娇颜上却不动声色,仍然维持着那副温柔婉约的神色,似是一点也不为神mì

人的拒绝而动怒。

越是聪明的女人,越是懂得在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态度、表情、行动去对付男人,叫他们食髓知味,流连忘返,永远臣服在裙下。

妃子螓首條地黯然微垂,又美又媚的双瞳忽然泪光盈盈,似要夺眶而出,旋又抬头,汪汪的泪眼直视窗帘之上,悲怆道:“先生你不喜欢奴家吗?”

那副潸然欲绝的凄然模样,真是我见犹怜,痛心不已。

女人的情泪,是对付男人的最佳武器,哪怕百炼锻成的精钢,也得化为绕指柔。何况这是绝色美女的情泪,那种无与伦比的感染力,更是要成几何级数倍增。

那只定在半空的脚,似乎已败在这悲凄的玉容、感伤的清泪之上,竟再次缓缓往前踏去。

这一步一旦踏出,往后的几步,便不会再有一丝犹豫,最终只会醉倒在妃子的裙下,任她鱼肉与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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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逢场作“戏”(上)

可是这只几乎要踏实的脚,却在最后的一瞬间,竟毫无任何征兆地收了回去。

妃子心里头能有多抓狂,就有多抓狂,气得半死,怒得要命,简直都快要发疯了。

偏偏俏脸上却不敢生出一丝不悦之色,一点不满之意,还得维持那副和颜悦色、娇柔婉约的神色,以免激起神mì

人的疑心恶念。

天才知dào

,惹得神mì

人生气,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妃子恨得牙痒痒,暗中打定主意,等神mì

人心甘情愿臣服于她的裙下之后,定要他受尽屈辱与痛苦,才将他慢慢折磨而死。

这边厢妃子气急败坏,恼羞成怒,那边厢希恩已乐不可支,在心内笑翻了天。

这只故弄玄虚,似出非出的脚,当然是希恩在作弄搞怪,甚至那故作夸张的喘息呼吸,也是为了配合妃子刚才的举动,而有模有样地装出来的。

希恩现在心里别提有多高兴,虽然没真个严惩狠罚妃子,但令得她心里极不舒服,满肚怨气,也算是轻惩薄戒了她一番。

一来为自己之前被她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好生回敬了过去,二来也为被她蒙骗坑害的国王,稍微出了口恶气。

恶人还需“恶人”磨,妃子哪能料得自己会遇上这杀千刀的天降煞星,她只觉这种脚无比惹人憎,讨人厌。

她从未想过一只男人的脚,竟有这般大的魅力,居然可以轻易左右自己的情绪波动,令得自己的情绪出现了窜高跃低,大上大落般的极端起伏。

她素来根本不把男人放在眼内,只当他们是随自己喜恶心意,而可以任意玩弄的玩偶,高兴的时候,就给点甜头给他们,不高兴的时候,自是不会有好脸色。

何况连人类最强王国的国王,都已倾倒在她的裙下,她的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去了,对于男人更是不屑一顾。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面前的这个男人,非但让自己纡尊降贵,放下身段,而且还百般讨好,唯恐他有一点不高兴。

这在以前,压根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只因她心里存zài

着一种恐惧,一种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她完全看不清,摸不透这神mì

人的实力与手段。

她不怪自己眼力不足,实力有限,她反而去恨这只脚,恨这只脚那三心两意,变幻无常的可恶主人。

她简直恨不得扒他的皮,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可是她要忍,她不得不忍,她要等待一个机会,等神mì

人完全放松戒心,完全着迷于她绝美的娇颜与诱人的躯体,那时她就会给他致命的一击。

但她不想立kè

杀死他,她要好生折磨他,折磨他到死,以解那满溢胸臆间的屈辱、憋闷、恼怒。

妃子在暗中强自深吸了口气,压下满怀躁动的剧烈情绪,秀首再垂,以掩饰心灵的波动,她需yào

点时间,好去想出一个对付神mì

人的完美方法。

希恩也需yào

时间,他不想再软磨硬泡下去,活生生耗费美好的时间,所以他也要想个法子,将这玉颜蝎心的女人赶出寝宫外。

一时之间,处境微妙的双方,都陷入了一种诡异莫名的奇特静默之中。

似乎过了一阵,也似乎过了很久,希恩脑中灵光條地一闪,像是抓住了某种奇妙莫测的思感,从而想通了某个至为关键的环节,贯连起整个思维脉络。

还没来得及高兴,妃子却在这时,忽然抑起她梨花带雨,犹挂泪珠的凄美玉脸。

一丝叫人魂为之销的至美笑容,俏生生地在娇媚无限的玉颜上绽放开来,就像乌云破碎,明月條现,清辉重回大地一般,充盈着一种夺目耀眼、摄魂勾魄的惊人美态。

随着笑容的绽现,妃子展身而起,婷婷玉立,斜傍在龙床边上。

那条垂落腰际,又薄又柔,又软又顺的贴体紫纱长裙,瞬即顺着修长浑圆、结实匀称的一双嫩腿,如紫云直落,顷刻已铺盖地上。

妃子那一身凝香似雪,活色生研的冰肌玉肤,一下子几近裸露眼前,肉光致致,雪白莹辉,确实诱人到了极致。

她先是朝着窗帘的方向,勾了千娇百媚的一眼,才又轻垂玉首,幽幽道:“既然先生你不肯高抬贵脚,移驾过来,那奴家只好自己过去了。”

希恩暗叫不妙,直想骂人。

可是因为他长期不与人争辩吵骂,此刻搜断枯肠,也委实找不出几句骂人的话。

突又想到大胖子骂人的脏话,这时心中气恼,也不顾此话来自夙世仇人的嘴里,硬是偷用过来,在心中大骂起来,“过你奶奶个熊球”。

妃子秀首忽抬,烟波迷蒙般的眼睛,又再次投向窗帘,娇痴地道:“因为奴家好想亲近亲近先生呢。”

话未说完,已轻移莲步,踏着美妙动人的细碎步子,摇曳生姿,盈盈而来。

“想你个大头鬼,谁想跟你这个恶毒女人亲近”,希恩心里骂骂咧咧,眼睛却一点也不对心,竟一动不动地瞪着妃子起伏有致,极尽曲线之能,艳光四射,玉嫰白滑的勾人肉体。

只是他的脑子却片刻不停地,飞速转动着应对当前危急情形,与她娇体美颜毫不相关的良方妙法。

妃子敏感的直觉,感到一道如狼似虎般,像要生吞她下去,满溢欲念的目光,在自己裸露大片雪白玉肌的无暇酮体上,来回巡游,流连忘返。

心中不禁冷笑连连,原来你喜欢女人低三下四,投怀送抱那调子,还真以为你铁石心肠,对女人无动于衷。

“能够见识见识先生你过人的本事,是奴家莫大的荣幸。”妃子边走边说,还着意在“本事”两个字上,加重了几分另含意味的奇特嗓音,惹人无限遐思之余,又极易勾起男人满腔的欲火。

就在妃子差点到达窗前,只要伸伸手便可将窗帘轻易拉开之际,一道声音不大,却像利箭一样直插她心坎的话语,已飘然传入她的娇俏可爱的玉耳之内。

“如果我换做是你,我就不会再动了。”希恩低沉有力地道。

“你……”妃子气得不轻,“奴家……”,似乎连话都气得说不清楚起来,还想继xù

靠近之时,双眼蓦地一眯,莲足煞然止步。

一道圆管状的金属铳,缓缓地从窗帘的缝隙穿了出来,每穿出一点,妃子的眼神就凝固一分。

“我劝王妃你还是切莫轻举妄动的好,否则身上多了个窟窿,可别怪我无情无义。”希恩持枪的手稳如磐石,枪嘴更是牢牢对准妃子的要害部位,不急不缓地悠悠道。

“精制火枪!”妃子朦胧的眸光转趋冰冷,一字一字从贝齿里蹦出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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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逢场作“戏”(下)

几近赤裸,婷婷俏立的绝色美女,冰冷无情,锁定目标的精制火枪,躲在帘后看不出身形的神mì

男人,此时的场面委实怪异无比,只怕没有一个局外人,可以看得出个中的微妙之处。

“你认识这家伙,真是再好不过了,省得我浪费口舌。”希恩警惕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妃子春光无限的动人躯体,只要她稍有异动,希恩可不会有一丝客气。

“这么近的距离,以子弹的速度、威力,即使我不说,你也是懂的。我劝你还是别存一丝侥幸心理。”希恩冷笑着道。

妃子当然懂,现在两人相距半米左右,除非她懂得空间转移,否则哪怕她实力再强,在如此短的距离之内,也难免要为火枪所伤。

因为她念头刚起,动作刚生,迅若流光,肉眼难见的合金子弹,可能已毫不留情地击打在她身上。

那种极端尖锐,以点破面的高强打击力,绝不是任何匆忙升起的魔法护盾和斗气护罩可以抵挡得住的。

假若她还处在龙床边上的位置,藉由距离的增加,而在无形中削弱了子弹的威能与速度,凭借非凡的身法、强dà

的斗气,她或许有一躲之力。

可是这无限美好的念头,当下也只能在脑中转转。

身临的情景却是,光这把精制火枪,已叫她大感吃不消,何况还有个实力深不可测的神mì

人,她更是连稍微动一下,都不敢再动了。

她之前一番自作聪明的举动,竟早已被人看穿看透,还大加算计与利用,教自己往枪口上送。

急怒攻心,羞愤欲绝之下,她差点就要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可惜当前步步为营,着着谨慎的境况,根本不容她有一丝松懈之机,别说毫无顾虑晕过去,就是连脑子停止一下运转也不行。

不让她在火枪的事情上,有作更进一步思索的时间,希恩冷冷的声音又再传来,只听他道:“没有一个男人,不喜欢漂亮的女人。尤其是那个权倾天下的老鬼,漂亮的女人更是任他一把一把地挑选。”

妃子闻言,果然转移了思索的方向,还顺着希恩的话,思量了起来,心计素多的她,似乎已隐隐猜到希恩接下去要说的话。

“如果王妃你一不小心,吃了一颗子弹,突然变得不漂亮了,不知那老鬼还宠不宠你?”希恩冷漠的话,就像一根针,准确无比地狠狠扎在妃子心灵最软弱的部位。

妃子芳心一震,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与虚弱,旋又燃起了一把无法遏制的怨毒怒火,转眼已直上脑际,气极恼极恨极。

妃子自然知dào

他说的是实话,但从这个无比可恶的人口里说出来,却让她感到说不出的厌烦与可恨。

妃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几乎要焚尽一切的怒火,勉强提起精神,装作平静,软语道:“奴家难道有什么做得不对,惹得先生不高兴了?”

说着,妃子似不胜哀伤,两眼泪光再现。

转瞬间,泪珠已如两串粒粒相连的晶莹珍珠般,顺着嫩滑的玉颊缓缓而下,到下颔处汇成一串后,再接连不断,像不要钱般往下滴落。

妃子伤心欲绝地嘶声道:“先生为何对奴家如此冷漠无情。”

无比悲伤的语调,哀怨无限的话语,痛哭流涕的凄颜,活脱脱就如一个命苦的女人,对着无情辜负了她的男人,在做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哭诉。

这妃子说笑就笑,说哭就哭,非但变换之时不见破绽,毫无瑕疵,自然圆润,随心如意,而且每一着变化均七情上面,绘声绘色,几可乱真。

希恩心内长叹一口气,能够将假表现到如此淋漓尽致、“真”情流露的程度,确实已比真的还要真,这妃子不去做戏演剧,还真是天大的浪费与糟蹋。

妃子固然将一个女人的艳、媚、娇、诱、哀、弱,倾情尽性地展现出来,但希恩只是从未没有想过,他自己何尝不是把帘后人的神mì

、诡异、高强、镇定、冷血、无情,均扮演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妃子在做戏,希恩同样也在做戏,若说妃子可以称得上是戏后的话,那希恩便是实至名归,无半点花假的戏帝。

无论谁也想不到,代表着风行国王至高无上权力象征,掌控着无数人生死荣辱,富贵贫贱的皇宫重地之内,竟上演着一出既史无前例,又别开生面,还尔虞我诈的激烈剧斗之戏。

戏遇对手,剧碰火花。

或许在某一方面来说,希恩与妃子简直就是天作之合,绝配佳偶。

但在深层次的本质之上,他们却有着泾渭分明的显著区别,从而造成了他们当前水火不容,针锋相对,不可扭转的敌对局面。

核心区别之处,就在于他们一个心中,一直存有一份善念真爱,不惜舍生忘死,为正理道义而战,另一个心中只留有恶意歪念,毒思歹想,为满足一己私欲而斗。

两种天差地别、极端对立的内心世界,注定了他们永远不可能走在一起,反而要成为天生势不两立的敌手对头。

这场愈演愈烈的对手戏,在暂时来说,胆大心细,机智过人的希恩,做得要比妃子出色生彩,因为他现在已至少稍占上风。

“你不是三王子的人。”希恩眼神更冷,寒声道。

这一句其冷无比的话,着实比什么止哭药还要灵验百倍,立时就令得妃子停下了,那似不堪凄苦的低声饮泣。

微微抽蓄的双肩,已不着痕迹地停止颤抖,泪眼一抬,瞪着窗帘,淡然地道:“哦?先生凭什么,说奴家不是三王子的人呢?”

冒充身份一下子被点破,妃子芳心虽惊,但玉容脸色不变,而那不波不澜的语气中,更是听不出一丝惊慌之意。

妃子已猜到神mì

人并无杀她之意,否则他识破自己身份的一刻,便是她身首异处之时。

她现在仍活得好好的,无疑恰到好处地证明了这一点。

而神mì

人不直接出手拿下自己,反是大费周章,要掏枪胁迫,无形中更确定了她的猜测。

神mì

人这番令人不解的举动,只怕另有图谋。

死里逃生,逃过一劫的她,甚至还想趁机从神mì

人嘴里,套取如何辨别三王子手下的详细方法。

希望借此得悉三王子的具体布置,继而站在知彼的不败之地,从容应对各种随时可能发生的突发情况。

虽然神mì

人不一定会走漏口风,但争取一线希望,总比什么机会都没有要强胜得多。

要是希恩晓得她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已悄悄转过这许多的念头与想法,怕且也得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十分可惜的是,希恩这时根本无暇去理会,妃子脑中急速转动,偏又分条缕析,有序不紊的繁忙思绪。

他竟被妃子鬼使神差般提出的刁钻问题,问得哑口无言,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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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毒甜如蜜(上)

妃子委实问得太好了,太精辟了,甚至连希恩也极想知dào

妃子那问题的答案。

要知希恩此时不单心里有鬼,而且身份也鬼得很,他从来就不是三王子的人,眼下哪里可以说得出三王子的秘密来。

何况他压根就没有任何一点真凭实据,蛛丝马迹,可以证实妃子并不是三王子的人。

他凭的只是超乎常人理解,玄之又玄,而又屡应不爽的灵觉触感,捕捉到妃子那一丝毫无来由,纯凭感觉猜测出的破绽。

难道要他告sù

妃子,他只是在精神、思感上觉察出,她不像三王子的人?

这显然是万万不可是事。

一来这般毫无依据的说法,根本就靠不住脚,妃子只怕对此不屑一顾,还会借机反击。

自己大有可能被她问得破绽百出,以这妃子深沉无比的心计,稍加推测与思量,说不定会猜出他也是个冒牌货。

失去三王子这座压力非同一般的大靠山的威吓,恐怕难复如今大为有利于自己全力发挥的形势。

二来这冒险的做法,极容易露了自己的底子,使自己这个假冒的实力超绝的高手,一下子失去大量的神mì

感,间接地削弱了对妃子的威慑力。

万一妃子通过之前的种种细微迹象,猜测出他这个冒牌的神mì

高手,究竟有多少斤两,那希恩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有苦无处说。

一着不慎,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为了得以继xù

装神弄鬼,冒充神mì

高手,不令整个计划胎死腹中,希恩绝不会让妃子从歪打正着的一招中,看出任何端倪来。

双眼一转,瞳内闪过莫名的智慧光辉,希恩冷哼道:“我自然有我的手段与方法。”

旋又冷笑一声,接着道:“王妃你与其想从我嘴里套点东西出来,还不如认真想想你现在的处境。”

说完,便不再作声,任得两人间的气氛,條地冷凝了下来。

妃子早就料得神mì

人不会这么易与,想从他口中问出点东西亦是难若登天。

但她断然没有想到,神mì

人的心智如此厉害,非但四两拨千斤般,就把她的问题轻松打发掉,还趁机反戈一击,直击她的软弱要害,确实高明之极。

她和希恩两人都是智计高绝之人,在稍纵即逝的一瞬息内,他们飞速运转的脑子,已将常人难以思及的相联事情,都好好地想了个遍。

她料定这神mì

人,在她身上必有所图,于是一计不成,便再生一计。

只见她美丽的娇容说变就变,此刻已完全看不出一丝哭过的痕迹,而且言语间,也再听不出一点呜咽之声,忽听她婉淑温柔地道:“先生不会是想杀奴家吧?”

如此柔声细语,婉约动听之话,叙说的却是一个残酷无比、辣手摧花的可怕事实,说出来也教人不敢想象。

偏是这妃子玉颜上妩媚诱人的神色,连一点变化也没有,就好像与此事毫不相关的局外人般,在谆谆向别人细细道出似的。

希恩见妃子被他故作神mì

的姿态唬住,先是心头一喜,但听得妃子此话,不禁眉头微皱,这妃子着实是他生平所遇到过,最为难缠的人物。

这并不是说她的心机手段,要比大胖子、怪人、梅花嬷嬷还要高明,而她自以为不凡的实力,与他们相比起来,更无疑是萤火之于皓月,想去不知多少千万里。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实力、心计、手段,都不够他们超卓高绝,看似楚楚动人,娇柔艳媚,实则毒如蛇蝎,阴狠冷鸷的绝色女人,却令希恩从心底深处,油然生出这样的感觉来。

感觉是来得这样突然,而又无比的深刻,就连希恩都思之不明,大惑不解。

妃子柔如春风拂过大地的声音,又再传入耳内,“先生你不说,奴家也是明白的。”

秀眸射出一种复杂至极的神色,妃子轻叹一声,幽幽地道:“奴家对你们还有一点作用,所以你们还舍不得杀死奴家。”

容色再变,妃子表情转黯,微带凄怆之意,道:“不知奴家说的可对?”

听着妃子似是自言自语般的对白,一道灵光如火种般,忽地在希恩的心际悄悄点燃,转眼已成燎原之势,霎时照亮整片思维网络。

希恩心内当即掀起一股难以平静的汹涌波涛。

太像了,这妃子像极了一个人。

那个人赫然就是他自己。

这并不是形体上的相像,两人相貌身材差天共地,根本就连一点相似的地方也没有。

那是一种超越有形有质的躯壳之外,代表人类高于其他物种的终极特性上的相像,那是思考模式,思维方向上的趋同。

希恩总算想通了,为何刚才忽然之间,会涌起那样情难自已的思潮。

妃子与冒牌神mì

高手周旋交锋时,虽处于绝对的“劣势”之内。

但她却能巧妙地借助种种手段、形势,随机应变,因势利导,活脱脱就是他应付大胖子、怪人、梅花嬷嬷,这几个智能实力均超凡脱俗的卓越人物的绝佳法子。

难怪希恩面对着她时,总感到有力难使,着着掣肘,一不小心便要坠入顾此失彼的危险境地。

原来他在和另一个似是而非,别具一格的“自己”,在做着外人难以明白,却又旗鼓相当,激烈无比的智力交锋。

这般想法一起,希恩大感新奇刺激,精彩有趣,心内更是豪气四起,斗志昂扬,定要与眼前这个“自己”,好好较量角力一番。

试问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比战胜与生俱来的头号大敌——“自己”,更具难度和挑zhàn

性。

而一旦得以胜出,那种溢满心间胸臆的极度满足感,甚至会使人兴奋喜悦至乎全身虚脱。

那是一种难能可得,无与伦比的珍贵体验与经lì



当下他与妃子各有凭借、依仗。

妃子的优势在于,她让希恩不敢轻举妄动的可怕实力,占尽地利、人和优势的高贵身份,拖得越久,便越不利于希恩的时间。

希恩暂时得以压制妃子嚣张气焰的依仗,一是来得恰到好处的天时,二是一直保持着的神mì

感与压迫感,三是手里这支可以提供足够威慑力的精制火枪,最重yào

的一点,却是运转得比妃子快上一线的脑袋。

所有这些想法和思绪,都在眨眼间内掠过脑际,知己知彼下的希恩,心中已有定计,嘶哑着嗓子,阴阴地笑了起来,道:“我本来只是想来看看老鬼中的毒,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妃子闻得“毒”字时,美眸内的瞳孔突地不自然一缩,虽然一缩即放,便回复原样,但依然难逃希恩法眼。敏锐无比的精神力,更是将此一丝不漏地尽馈于脑中。

第二十四章 毒甜如蜜(中)

希恩声音更寒,寒若冰雪,道:“谁知竟碰上你,你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妃子虽然晓得神mì

人之前并无杀她之意,但乍一听到这冷漠无情话语的弦外之音,还是让她娇躯一震,全身神经迅速绷紧,怕极这变幻无常的神mì

人,忽然改变主意,要杀她灭口。

妃子俏脸煞白,眼内精芒闪动,隐隐透出怨毒阴狠的冷意,显然已在暗中提聚斗气。只要神mì

人稍微露出一丝动手的迹象,她便会倾尽全力一击,做那宁为玉碎的同归于尽之举。

大凡自私自利的人,没有一个不极为珍惜自己仅有一次的生命,像妃子这种身娇玉贵,尽享尊荣的自私女人,更是将自己的生命,看得比任何事物还重yào

万倍。

只要能维持目下这种极尽奢华,尊贵荣逸的享乐生活,无论要她做什么事,她都会做得出来。

假如有生的机会,她是绝不会与人拼命死搏,可一旦被逼入有死无生的绝路之内,她却会比任何人都要来得狠辣凶厉。

妃子出手在即,形势岌岌可危,连希恩自己也说不准,究竟是他的枪快,抑或是已忘却生死的妃子动作快。

尽管可重创妃子,但希恩难保要成为她手下亡魂。

在如此剑拔弩张的紧急关头,希恩的表现却大大出乎妃子的预料,竟突又笑了起来。

纵使笑声冷硬无比,难听至极,可妃子已听出其中不含半分杀气。

带着笑脸的人,一般不会去杀人。

要杀人的人,常常都会自然而然地生出杀气。

倘若一个既会笑,又不含半点杀气的人,要杀人夺命的话,那将是一件叫人毛骨悚然,心寒胆颤的骇人事实。

妃子惊疑不定,但不敢有丝毫放松,提聚的斗气依旧贯满全身。

“我本来确实是想杀你的!”这句冷冰冰的话,是那样的无情,那样的冷血,那样的残酷,但听在一脚已踏进地狱的妃子玉耳内,却不啻于妙乐华歌,悦耳之极,动听之极。

险之又险地在地狱边缘走了一圈,妃子悸魂甫定,芳心既惊且喜,檀口差点忍不住要呼出声来。

这时希恩冷然若水的话语,又再翩翩传来,道:“但我突然改变了主意,因为我发xiàn

王妃你也是用毒的高手。”

早已因情绪激烈起伏,而致进退失据的妃子,闻得此言,芳躯不禁微微一颤,那双烟波已散的美瞳,旋又再次收缩,條地射出浓浓的不敢置信之色,忍不住惊呼道:“什么!”

“王妃好厉害的手段。”希恩眼内寒芒更盛,口中声音更冷。

语气忽地一变,回复至淡然无波的状态,隐带点佩服之意,从容而道:“我实在想不到失传已久的混毒,竟又借你的手,复活了过来。”

妃子全身剧震,手足发麻,活像被从天而降的激电怒雷劈个正着,芳心瞬即一片空白,目瞪口呆地看向窗帘。

妃子做梦都没想过,她自认为能瞒天过海的惊人手笔,眼下竟像她近乎赤裸的身子般,被人瞧个里通外透,丝毫不差。

她引以为豪的拿手绝活,秘技密法,放在那人心中,却似乎连个最细微的涟漪都泛不起。

这其实只是妃子被希恩直捣黄龙,字字诛心的犀利言辞,弄得惊慌失措,惶然一片之下的妄自菲薄。

她诡秘莫测,高明至极的用毒手段,岂是一丝小小的涟漪可以形容得了,那简直已在希恩深心中,猛地掀起了接天连海的急滔巨浪,惊涛汹波。

可惜这一切,均被希恩很好地掩饰起来,叫妃子根本无法从他的眼神、声线、动作中,察觉出任何细微的端倪来。

神mì

人似恭实贬的话里,蕴含着的那一点敬佩之意,听在妃子耳里,却觉无比刺耳,就像在冷冷地嘲讽她不自量力,自以为是。

妃子明媚动人的秀眸,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随着眼内光芒的黯淡,注满娇体的强dà

斗气,由盛转衰,在眨眼间已然敛去,妃子似喃喃自语般,软弱地道:“原来……先生你什么都知dào

了。”

“求求你放过奴家好吗?”这句求饶服软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妃子终究不是寻常的弱女子,话到芳唇边上,竟又勉力咽了回去。

强自吸了口气,借此压下满腔复杂难言的悸动思绪,妃子清冷自若地道:“先生,说出你的条件吧。”

希恩极想借机要挟,逼妃子说出混毒的秘密。

但希恩深知这样做非但毫无益处,休想令妃子和盘托出,而且更会适得其反,让这心机深沉的妃子,猜到自己仅是窥得她一鳞半爪,对她的手段知之不详。

此前耗尽心机所营造出来的大好优势,亦可能因此而付诸东流。

所以希恩只好狠下心肠,压低这个无比诱人的念头,另觅他法,好让妃子亲口把她的整个行动,一五一十地叙说出来。

思绪至此,希恩阴阴一笑,道:“好胆色!王妃果然是王妃,的确与别不同。连我都忍不住要赞你一句。”

低沉的笑声條地曳然而止,透着种说不出的诡异,希恩续道:“跟王妃这样的聪明人说话,真是省下我不少的精力。”

妃子眼帘低垂,微微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恭维的客套话,先生还是不要多说。这种说话,奴家已经听得够多的了。”

希恩冷声截口道:“既然如此,我就放下话来。”

声音再度转寒,话调复又趋冷,“只要王妃你乖乖和我们合zuò

,我不但不会伤害你,而且还会向三王子请求,让他保证你今时今日的荣华富贵。”

希恩别说拿着鸡毛当令箭,他手中压根就连鸡毛的影子也没有,也亏得他此时说得如此自然顺畅,理直气壮。

换了其他人,只怕早已做贼心虚,冷汗连连,连话都说不清楚。

看着妃子喜动颜色的俏脸,再次充盈生机神采的诱人眸子,希恩稍微顿了一顿后,字字有力地接道:“以我的实力和手段,你应该十分清楚,我在三王子心目中的地位。”

“莫说是要保住区区一个‘已故国王’的妃子,就是保住十个八个,恐怕三王子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希恩信口开河,乱开空头支票,却越说越掷地有声,简直令人想不信都不行。

这次希恩不说老鬼,而是将国王着意讲成已故国王,无形中透着种大势在握,十拿九稳之意,使人极易联想到三王子不动则已,一动势必马到成功。

任何人在患得患失之际,假如有人肯给他许下美妙愿景,送他一线充满阳光的大好希望,只怕他再也生不起一丝勇气,去怀疑内里的真实性。

妃子果然大受其骗,且甘之如饴,似是一点也不怀疑,希恩那用虚言假语,入木三分地描绘出来的充饥大饼,究竟有几分真实。

她之前还觉得这神mì

人,说不出的可憎可恨,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但现在只觉他无比的可亲可爱,巴不得立马送上香吻,狠狠在他脸庞亲上一口。

妃子眼波转柔,嫣然浅笑道:“这事还要先生为奴家多费点心神。”

妃子虽是一字不提合zuò

之事,但她的言下之意,却是希望双方合zuò

愉快,否则何需神mì

人为她费心费神。

“好,王妃快人快语,我要是不答yīng

你,也太显得我小气了。”希恩斩钉截铁地道。

为表诚意,希恩竟边说边把穿帘而出的精制火枪收了回去。

这出人意表的一着,显然又再次让妃子惊喜交集,俏目更是透出掩饰不住的欢欣之意。

虽是如此,但希恩为防不测,还是留了一手。

要知女人是天生的戏子,最是善变,话更不可尽信,何况眼前这妃子,不但是女人中的女人,而且是戏子中的戏子,简直就是骗死人不偿命的主。

再想到这妃子心肠之毒,手段之诡,思虑之密,应变之快,希恩哪里还敢生出一分大意之心。

左思右想,前顾后虑之下,并未将火枪收回怀里,反而手肘后弯,让精制火枪靠贴腰际,枪嘴仍对准妃子。

由于有窗帘的遮掩,帘外完全看不丝毫破绽出来,叫妃子误以为神mì

人在双方衷诚合zuò

之下,已对她放下戒心与警备。

第二十五章 毒甜如蜜(下)

妃子的浅笑之声,突地变得银铃般娇美,俏面上的媚笑更见诱人,妍眸同时射出勾魂摄魄的魅惑光彩,就想“嘤咛”一声,上前投进神mì

人的怀中,好让他轻怜密爱,大逞手足之欲。

要想获取回报,首先就得付出,这一点,身处深宫之中的妃子,自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得多。

只要神mì

人眷恋上她无限美好的娇躯,她何愁神mì

人不尽心尽lì

帮她说项。

她对自己身子充满了信心,每逢照镜子的时候,她都忍不住顾影自赏,深深迷失在这副完美无缺的酮体里面。

令人窒息的容貌,白壁无瑕的躯体,光是看着,已令人魂为之销,一旦碰触上,只怕全心全灵,都要被勾到她那仿似蕴含着无穷魅力的玉体之上。

恐怕世上很少人能拒绝得了。

尤其是男人,更是万万拒绝不了。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面对准bèi

投怀送抱的绝色美人,只要是个男人都知dào

该怎样去做。

可惜希恩偏偏一点也不懂,偏偏就如此不解风情。

他居然就在这个满溢旖旎气息的浪漫时刻,大煞风景地叹了口气,悠悠地道了句没头没脑,毫无来由的话来——

“伴君如伴虎。相信这一点,没有人能比王妃你更清楚了。”

这话来的当真既突然,又惊人,妃子却竟听进耳里,流入了心田。

眼波流动间,妃子不禁涌起同病相怜之感,也长长叹了口气,垂首黯然道:“奴家清楚。”

这句话虽然只有短短四个字,但每一个字里面,都似藏着道不尽的悲哀、无奈、凄伤、痛苦、辛酸。

窗外暮色已现,日渐西斜。

落日的余光,透过窗帘,洒照在妃子似是突然失去光彩的玉脸之上,竟令希恩不由自主地生出种神伤魂断之感。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希恩心内一叹,这世上叫人无可奈何的事,也未免太多了点。

倘若有选择的余地,这妃子或许会是个人美心善的好女子,而是不是眼下这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刺激、冷漠、讥诮的话语,已然说得够多了。

心中怜意大生之际,希恩委实不想再说出让她心伤的话来,念头一转,淡淡地道:“三王子雄才大略,唯材是用,绝不会亏待手下之人。”

微微看了一眼秀眸生彩的妃子,希恩接着循循善诱地道:“他日三王子大权在握,王妃你就可以高枕无忧,舒舒服服地享shòu

日子,再不用像现在这样天天伴在死老鬼身旁,时时提心吊胆了。”

“先生真懂奴家心意。”妃子玉首轻抬,美眸深深的投注在窗帘之上,轻柔温婉地道:“这个世界能理解奴家的人,可能就只有先生一个。”

“奴家这次真的忍不住呢,好想让先生抱一下。”说完,妃子似不胜娇羞,双颊登时飞起两片如晚霞般动人的红晕,但水波荡漾的一双美瞳,依然勇敢地投向窗帘。

会说话的明媚眼睛,这时毫不保留地射出似火一样炽热的情焰。

像妃子这样成熟美艳的女人,做出这种小女儿含羞答答的娇俏模样,非但不会让人感到一丝别扭滞涩,反而另有一番诱人欲醉的神韵。

希恩难免又看得眼睛发直,直叹这妃子真是迷死人不偿命的绝色尤物。

希恩桀桀怪笑两声,缓缓地道:“我也很想抱一下王妃。从见到王妃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想,简直想得要命。”

希恩的双眼闪着光,深邃莫测的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妃子,道:“像王妃这样美、这样高贵的女人,我还没试过那种美妙的滋味。”

妃子闻言,低声咯咯娇笑,吃吃地道:“那为什么先生不过来呢?奴家开始还以为先生不喜欢奴家呢。”

希恩不让她继xù

往下说,截口道:“喜欢,怎么不喜欢,喜欢地要命。”

旋又一叹,略带无奈地道:“只可惜时间不对,否则……”

希恩并没有往下说。

有时候话含而不说,却比一板一眼地说出来,还要让人浮想联翩,印象深刻。

希恩只用一对闪着异芒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妃子。

两相对望,妃子如丝媚眼里的情焰似乎变得更盛,腻声道:“为什么不对?”

说着,莲步已悄悄前移,逼到希恩身前,芬芳的吐息隔着窗帘,轻轻地倾洒在希恩脸上。

希恩鼻翼虽不住地吸着,妃子那使人心醉神迷的幽幽体香,但他持枪的右手已青筋凸起,食指更是紧紧地贴着精制火枪的扳机。

长叹一口气后,希恩似无限惋惜地道:“唉,那该死的老鬼就快要回来了。”

灼热的男子气息,透过窗帘喷在妃子微抑的玉脸上,像把她脸上云霞染得更红更艳。

妃子紧咬着嘴唇,脸色條地阴沉了下来,恚怼、怨毒的神色,几乎就要溢出双眼,恨恨地道:“他真的该死,他早就该死了,他为什么还不死?”

如此美丽、温柔、娇媚、多情的绝色丽人,竟倾吐出那么阴森,那么毒辣,那么凶恶,那么狠厉的话来,着实教人无法相信。

可是这令人不能想象的狠话,就那般真真切切地听在希恩的耳里,以他非凡的定力,也禁不住心颤意荡。

任凭他的脑子再聪敏,他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令妃子恨国王,恨得如此入心入骨入髓?

妃子似是觉察到自己的失态,长吸一口气,不着痕迹地微退一小步,努力想装出笑颜却不可得,叹道:“请先生原谅,奴家失礼了。”

“王妃既然这么恨那老鬼,为什么不早早把他毒死?”希恩心中转着念头,不由问出声来。

“不,不能让他死得太快,太舒服。”妃子极不稳定的情绪,條又变得激动起来,眼里的温情与欲念顷刻荡然无存,已化成一股足可焚尽一切的滔天火焰。

希恩断然想不到自己这一句话,竟如导火索般,引燃了埋藏在妃子深心处的满腔怒火恨焰。

“奴家要看着他慢慢地死”,妃子纤细滑腻的玉手,轻轻按在高耸提拔的诱人酥胸上,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接着冷冷地道:“他如果不是受尽折磨而死,奴家就太对不起他了。”

妃子温香的醉人吐息扑面而来,希恩却连一点温暖也感受不到,他只听得心中大寒,直觉面前的如花似玉妃子,忽然变成了一条蛇,毒蛇,正不住地向着他吐信。

早前升起的那一丝同情怜悯之意,已在不知不觉间,像阳光下的冰雪般,转眼消融殆尽。

夫妻间同床共枕的一片恩情,丈夫对妻妾发自内心的照顾爱惜,国王对妃子深挚无比的爱恋之意,妃子竟以这样的方式方法来回报国王?

她究竟是不是人?

她还能不能算是人?

或者她压根就不是人,她就像她的心一样,如蛇,冷血狠毒,残酷阴鸷的无情毒蛇。

第一章 混毒手段(上)

妃子又喘了几口气,神绪渐渐平复过来,沉重叹息一声,幽幽地道:“也许先生会认为奴家很恶毒。”

希恩边听着边想道,“那已非一个‘恶毒’可以形容得了”。

说到这里,妃子秀眸再次弥漫起一层薄薄的,不真实的飘渺之雾,喟然道:“可是不这样做的话,奴家的心就永远都得不到平静。”

这双烟波迷蒙,似是带着忧伤之色的眼里,也不知藏了多少不能向人倾诉的惊天秘密,多少永埋心底的刻骨仇恨。

只是秘密永远总是别人的,一旦让人知dào

,那就很难再叫秘密了。

要说的话,她自然会说,不说的话,你就是以死相逼,她也不会说出来。

希恩虽然喜欢探幽觅密,但却从不愿去勉强别人。

他尊重别人,就如尊重他自己一样。

尽管眼前的妃子是敌非友,尽管她心黑手辣,毒如蛇蝎,他仍然尊重她。

无论富贵、贫贱,高尚、低劣,每一个独立的人格,都是值得尊重的,这已超出敌人朋友这个狭隘的范畴。

希恩可以想尽一切的计谋办法,去击倒、战胜她,但希恩还是会选择尊重她。

故而希恩并没有多此一问。

希恩目光闪动,突然压着嗓子,阴阴地低笑起来,笑声中充盈着一种奇特的意味。

这笑声来得突然,去得更突然。

突听希恩淡淡地道:“用毒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旋又沉默了一会,接着长长一叹,用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语调冷声道:“人死得太快,就不好kàn

了。”

这本是叫人毛骨悚然的话语,但妃子似是毫无所觉,反借着这句话从那个可怕至极,使人难以抽身感情漩涡中脱离出来。

妃子眼波流动,忽地柔声问道:“为什么不好kàn

?”

“因为那样会失去很多乐趣。”希恩的目光條地变得很奇怪,谁也描述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

“乐趣……乐趣……”这两个仿佛带着某种神奇魔力的字,从妃子艳丽的香唇缓缓地吐出,竟喃喃重复了两遍,似在咀嚼其中的意味,又像在想着某件事情。

妃子的眼中像有了光,轻轻一笑,声音更形温柔,道:“先生真是个有趣的人。”

“有不有趣,你迟早会知dào

的。”希恩这话语意隐晦多变,偏又含义深远莫测的话,就如他此刻的眼神一样,竟透着说不出道不明的诡奇感觉。

妃子一双似蒙上轻纱薄雾的美眸,深深地看了希恩好一会,才又收了回去,俏脸绽出一丝令人心醉神迷的娇笑,咯咯道:“先生你真坏。”

只要这妃子仍在,越接近国王归来的时刻,就对希恩越为不利。

“王妃,你该回去了。”希恩感受着屋里越渐减弱的光线,心里虽急得要命,恨不得妃子快点离去,但口却不对心,言语间竟似带着浓浓的不舍与遗憾。

妃子咬着嘴唇,垂着头凄然道:“先生真那么狠心,要赶奴家走吗?”

希恩没有答她这个问题,因为她知dào

女人一旦和你计较起来,那将是一件没完没了的事。

所以他立马就转移了话题,只听他忽然叹了口气,以一种无比向往的口吻道:“这里虽然很刺激,但我更喜欢王妃你的香闺。”

妃子满面嫣红,芳唇咬得更紧,娇声道:“先生……你”

不等妃子继xù

往下说,希恩便打断她道:“我们不必冒险,也不急在一时三刻。”

“我迟点会去找王妃,边商量正事,边……”希恩没有往下说,只是嘿嘿地怪笑起来,他相信聪明玲珑的妃子,绝对明白他的意思。

妃子骤然听得冒险二字,娇躯微微一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但等得听到希恩后面那怪腔怪调只说了一半的话,又不禁红霞过耳,娇嗔道:“先生坏透哩。”

“奴家不理先生了。”她嘴里说着不理,眼睛却娇羞地瞥了窗帘一眼,脸上的神色更是喜不自胜,眼睛似要滴出水来,那分明就是欲拒还迎。

希恩险些给她勾魂摄魄的倩眼,勾得三魂不见七魄,但妃子接下来的举动,更勾得他心神不属,眼睛都快要跃出眼眶。

只见妃子先是以一个优雅无比的曼妙姿态轻轻转身,忽又回首,送他一个充满魅惑的媚笑,才回过头去。

秀美的莲足踩着动人的轻盈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到刚才紫纱裙滑落处,就那样突然背对着希恩弯下仅盈一握蛮腰,伸出素手去捞撒落地上的长裙。

一双纤长匀称,白皙玉润的并拢玉腿尽处,是两瓣又挺又翘的丰臀,这一下上半身与下半身几近叠成一线的夸张弯腰,更是将丰满滚圆的翘臀挺得格外凸出,尤其性感,直看得希恩差点鼻血直喷,血流不止。

希恩的呼吸迅速转粗变重。

要知妃子现在身上仅穿抹胸、亵裤,再无他物,几近赤裸,这种诱人无比的弯腰姿势,令臀瓣间的幽秘若隐若现般呈现眼前,叫希恩这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如何忍受得了。

这般剧烈至极的刺激、诱惑,使希恩心里头产生出一种疯狂的冲动,难忍的渴望。

希恩只是凭着无上的意志,坚韧的毅力,咬紧牙关,死死地抵制着这股直冲脑际,而又极为要命的欲火狂涛。

幸好妃子没有做出更为过激的举动,不然希恩也不知dào

自己已现乏态疲迹的定力,能否再坚持得下去。

希恩极想闭起眼里,但眼下的形势又不容他闭起,这丝毫的松懈,可能会导致无法估计的可怕结果。

因而他只好一瞬不瞬地看着妃子袅袅娜娜,研姿频现地穿起裙子来。个中的无限旖旎,实难以为外人细述。

而妃子穿裙之时,居然一点也不避忌他瞪得直直的如狼目光,反而有点像享shòu

着神mì

人的关注与细赏。

好不容易等妃子穿上裙子,整理好折皱,希恩心内刚松口气之际,妃子條又向着窗帘抛了个电力十足,销魂荡魄的媚眼,轻笑道:“那奴家就不妨碍先生了。”

莲步刚步出屏风,妃子像想到什么,突然回眸一笑,双眼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窗帘,柔声道:“先生记得来找奴家哩。”

望着妃子美不胜收的笑靥,希恩欣然道:“就算妃子不说,我也一定会找你的。”

“奴家等着先生,呵呵。”说完,像只美丽的蝴蝶一样,洒下一连串如风铃般悦耳的娇笑,盈盈而去。

等到妃子完全步出门外,关上房门后,希恩这才长长舒了口大气,忽地感到一阵寒意,细细感觉,竟发xiàn

已汗透重衫,里里外外均都被淋淋的冷汗浸湿。

希恩默叹口气,暗忖跟这妃子言谈相处,辞锋过招,智力相斗,真是少花一丝心神也不行。

脑中转着念头,人已累得顺着墙壁滑坐下来。

当屁股一触到地面,希恩就舒服得不想再爬起来。

这阵子除了什么也别想,好好坐上一坐,他实在心疲神乏得再也兴不起其他任何一丝念头。

刚才损耗的巨量心神脑力,尽然不是体能耐力上的劳苦困乏,但却比连续爬了十座高山峻岭,还要累人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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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混毒手段(下)

希恩忽地心中一动,感觉自己似乎遗漏点什么,全身打了个激灵之际,人已像被针刺着屁股般,从地面一下子弹了起来。

希恩突然想起了件极为关键的事情,冷汗不觉又从鼻尖渗了出来。

信手掀开窗帘,双脚以最快的速度,疾步窜到薰香炉前,左手立马揭开炉盖,心中来不及细想,右手也顾不得炉里的温度,是否可以承shòu得了,條地急抓而下。

希恩的手伸进去的速度已不可谓不快,可抽出来的时候,却更要快上一线。

任谁给高温的物体烫着了,恐怕也会出现此种过激的超常反应。

希恩现在不单鼻尖冒着冷汗,而且连脸颊、耳际、脖颈都渗出了冷汗,因痛苦而生出的冷汗。

手已握紧,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深陷掌心之内,手背青筋凸显,还不住滚出豆粒大的冷汗。

热,难以忍受的高热,热得就像从手一直延伸到心里去。

希恩牙关已咬得颤抖,但这只紧握的手,却依然捏得死死实实,因为他生怕自己一旦放松,就忍不住会把手里热得无法可忍的粉末,发狂发狠般扔出去。

希恩感觉到自己的手,已过了剧痛的阶段,在不断地发胀发烫,但希恩情愿它痛,就算痛得满头大汗,苦不堪言,也不希望它出现这种情况。

这是灼伤的深度表现,后果远比疼痛要严重得多。

凭着远比常人敏锐的触感神经,希恩不难察觉到自己的手心,已长出粒粒吓人的大水泡。

幸好粉末的温度,已由最高峰值开始逐步回落,渐渐变得温和了下来。

假若再被继xù

热烫下去,即使自制的药膏疗效再灵验,再神奇,希恩这只手恐怕没个十天半月,是万万好不过来。

不过,依眼下的伤势来看,希恩自己估计也得有两三天,要受苦遭罪。

但希恩现在却一点也不把自己的伤势放在心上,他的全心全灵都已放在他的右手。

得失就全在手内。

紧咬的牙关慢慢放松,死握的手掌也缓缓张开。

希恩乍一瞧见掌心之上,已完全变黑的粉末,连手也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心里失声悲呼道:“完了。”

无声地看着面前温得焦黑的粉末,希恩简直欲哭无泪,尤其一想到自己刚才所承shòu的一番折磨与痛苦,竟换来如此叫人失望的结果,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知。

激动、难过、失落之下,希恩受伤的手不由得更抖了,他似乎一下子还不能从这个悲果惨况之内回复过来。

抖着抖着,黑落黄现,一抹黄色突地惊现在希恩的视线之内,希恩全身剧震,脸露狂喜之色,难以相信地看着手中,万黑之中的一点黄色。

左手尾指指尖微带震颤,细细地在发xiàn

黄色之处轻轻一拨,竟发xiàn

内里还剩下微乎其微,还未变色的一小撮。

希恩登时就像个得到最心爱玩具的小孩,兴奋喜悦得忘乎所以,差点就要边欢呼边手舞足蹈跳起来。

叫人难抑兴奋的可贵成果,来得是那样的出人意表,那样的柳暗花明。成功难道不是常常在人大出意料的情况下,悄然而至?

高兴劲儿一过,希恩连忙收摄心神,压下满腔快要跃出心间的喜意,用指甲挑起了一点点黄色粉末,就那样穿唇而过,粘在舌上。

那大模厮样、毫无戒心的动作,好像尝的压根不是可以致人于死命的毒药,而是厨师在烹饪时,放在嘴边轻尝浅舔,试试味道对不对的锅里菜汁。

难道希恩竟胆大包天至连小命都不要?

难道他竟要以身试毒?

一尝即止,但希恩的眼睛却霍然亮了起来,显见得他已猜出这些黄色粉末究竟为何物。

眼珠一转,意到脚走,步子再移,希恩好像对手上的严重伤势,一点在乎的意思也没有,完全不像其他人受伤般,一有创伤就慌慌张张,急急忙忙去治疗诊断。

也不知是他对某种东西生出了莫大的兴趣,以致忘了自身的伤势,而不去敷药疗伤,抑或他真的置伤势于度外,丝毫不介怀。

转眼间,希恩已绕过屏风,来到桌后,他并没有学王妃之前那样安然端坐椅上,而是摩挲着下巴,神色有趣地打量起放在桌上的盅来。

不过,希恩却没有去碰触里面不知盛着什么东西的盅,反倒先端起了汤匙,寸分不放地观察起来。

边观察,还边逐点逐点地抚摸着这只毫不起眼的汤匙,那专注深邃的样子,就仿佛在探索着某种极为引人的未知秘密一样。

直至检索完毕,希恩也没有放下汤匙,脸上忽然展露出一种很神mì

的笑意,手已缓缓揭开了盅盖。

在淡淡的蒸腾热气中,浓郁扑鼻的香气下,汤匙慢慢滑入了奶白色的浓汤里。

汤刚好漫满汤匙,希恩便轻轻地把汤匙端了起来,凑到鼻子旁,仔细闻了起来。

汤里不住腾升的浓浓香气,虽然极为诱人,但真zhèng

吸引的希恩却是汤里的秘密,它简直比香气还要诱人上千百倍。

希恩似乎已抓住了整件事情的关键所在,但他偏偏高兴不起来。

他不高兴的原因,难道就是因为这香喷喷的浓汤,抑或还是那只盛着汤的汤匙?

希恩左思右想,总觉着好像差了点什么似的,那感觉便如煮开了的水,始终不见沸腾一样,透着种说不出的古怪。

心里头明明已知悉妃子阴毒的不良用心,明明已猜着妃子奇诡的用毒手段,可惜却苦于找不出所有的线索,拼不出完整的毒药配方。

要知混毒一途,差之毫厘,便谬之千里,一丝细微的改变,都可能造成不同毒效,而解毒的方式自然要随之改变。

纵使希恩身为当代数一数二的草药大师,倘若连主药都找不全,更遑论去解毒,那便如无米之巧妇,叫她怎样下锅做主食?

尽管眼下已揭开了对方几张牌子,但最后的底牌,似乎仍被迷雾缭绕,牢牢掌握在妃子手中,教希恩如何不恼。

心念一转间,希恩知dào

干着急,生自己气,非但于事无补,还会影响到他平静的心绪,干扰到他敏捷的思维,从而忽略掉一些本不该放过的关键细节。

然而可能就那么一丁点的细节,却极有可能使他功亏一篑,白费满腔心机。

希恩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吁出,藉此排空心中纷乱繁杂的思绪。

就在他决心重新整理所有思路与线索的当儿,房门蓦地一开。

希恩大吃一惊,心头狂跳,全身竟似难以动弹,只能目定口呆地望向房门。

一切都太迟了,他根本就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这次,他远没上次般好运。

桌子近处连一点可供藏身的地方也欠奉,而最近一张落地大窗帘,也远在十米开外,就算他跑得再快,也不可能在一瞬息的超短时间内到达。

无处可躲,无所遁形。

希恩只能怪自己太过投入,太过专注。

这本身该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只不过现在却发生错误的地方,错误的时机,所以才一下子酿成眼下的苦果。

千不该万不该如此精神集中,假若分一点心神在门外,灵敏至极的精神触感,定会先一步察觉到异常,提前发出警兆,断然不可能演变成这阵子万般被动的无奈局面。

希恩最先想到的,是妃子心中生疑,去而复返,要是真的那样,那他就铁定大祸临头,难逃死命。

之前的所有努力,更是如竹篮打水,仅落得一场空的可怕下场。

如斯念头,只是想想也叫人惊骇欲绝,心胆俱裂。

不过这念头刚起,旋即已被希恩摁灭,因为这样既不合情理,又不符逻辑。

那门外来的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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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巧险成拙(上)

随着房门的洞开,夕阳的橙辉像潮水般,由门口处飘洒而至,形成了一道独特的、满溢着光彩的奇异通道,由门外之人傲立处,一直延伸到希恩面前。

此人的身材并不特别高大壮硕,但在落日的辉光映照下,他却像一座山,一座高不可攀、让人仰视的崇山。

整个高大的房门,都仿佛笼罩在他崇山峻岭般的身影之下。

他的身子像发着光,哪怕是漫洒的夕辉,也掩盖不了丝毫。

那不是一种真实的光,而是一种由内而外,透体而出,又逼人至极的万丈光芒。

他的目光,甚至比太阳还强,竟直刺得希恩几乎睁不开眼来。

所有的事物都似失去了光彩,希恩的全副视野,好像已被面前这一双威棱四射,冷厉无伦的龙目所充塞填满。

他没有动作,只是冷冷地看着希恩。

目光如剑,仿似已然出鞘,可以斩金断玉的绝世利器,一下子刺入希恩眼内深处,直指希恩的心神意魄。

好强的意!杀意!直逼心中的无尚杀意!

希恩竟被这股有若实质的杀意,压制得丝毫不敢动弹。

他直觉出自己倘若稍有异动,这股强dà

的杀意,便极有可能转为一种骇人听闻的攻击手段,令自己万劫不复。

冷汗直流,魂飞魄散下,骇然失色的希恩终于弄明白来的究竟是谁。

国王的实力,远比他预想中的,要厉害、强dà

得多。

来人赫然就是站在人类权力巅峰,人类世界第一帝王,风行王国的国王陛下。

希恩此刻固然是又惊又惧,又慌又急,但国王心中的惊意,却一点也不比希恩少,因为他发xiàn

他的寝宫里,不知怎的,竟忽然多了个不速之客。

要知守门的近身侍卫,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高手中的高手,可眼下看他们毫无所觉的样子,便可知这人竟完全避过所有暗哨、守卫、触发式机关。

神通至此,连国王也不禁为之微微变色。

国王也跟王妃一样,在思考之时,不免陷入了一个惯性思维的误区,都认为希恩是从正面闯龙潭,入虎穴般潜进来,断然想不到他竟是直接出现在屋内。

门外的四个近身侍卫,看到国王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立时察觉有异,正要作势扑进房内,惩凶警恶。

谁知就在这时,国王却微抬右手,向他们打了个手势,制止了他们进一步的举动。

四名守门侍卫虽不明所以,但不敢多问,均退回原位,只是心中的警惕却有增无减,全身更是绷得紧紧的,随时准bèi

着入内救驾。

千钧一发之际,国王总算看清来者何人,这才得以及时制止住了侍卫,险之又险地保住希恩的小命。

要是慢上半拍,恐怕希恩已血溅寝宫,身首异处。

国王心中惊意顿消,龙目里森寒冰冷的骇人杀意,亦随之敛去。

可是惊意才消,这疑问又生,龙心不禁想道:“这小子居然偷偷溜进我的寝宫,还忍不住偷喝我的汤。”

“好小子,还真有胆量,偷吃偷到我的寝宫来了。”国王心思转动之际,也不知该为之莞尔,还是该臭骂他一顿,刚才可是险些便酿成不可挽回的悲惨后果。

“以前也看不出这小子是个馋猫,要尝御厨做的汤,难道不会让莉莉丝吩咐御厨去做吗?非得一定要跑来我的寝宫。”国王一时间也实在想不出其他因由,似乎已断定希恩是来偷吃的。

假使希恩知dào

国王的想法,除了感叹自己忽又多了个新外号之外,还会仰天叫屈,大呼冤枉。

“御厨给我做大餐的时候,自然尽心尽lì

,落足干劲,可为其他人煮的时候,难免会少花一点心思,做出来的东西,估计就不够完美了。”

“这小子大有可能为了吃到原汁原味的美味,才会想到来我寝宫偷吃这法子。”国王想来想去,也好像只有这个说法才站得住脚,才合情合理。

旋又心念一转,忖道:“这些守门的侍卫,平时一个个鬼灵精似的,今天怎么表现得如此怪模怪样,连有人来了也不禀报?”

这边国王不停地转着念头,那边希恩才惊魂甫定,霍然发觉自己当下不堪入目的熊样。

这时,希恩自然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又羞又窘之际,希恩连忙放下手中的汤匙,但在意慌手乱间,却把汤匙里的汤溅得四处都是。

一惊之下,又赶紧拿衣袖去擦被汤汁溅污的桌子,可是心中七上八下,思绪不属,动作难免走了样儿,一不小心又把背后的椅子勾跌,而希恩自己也险些被绊倒,那模样真是说不出的狼狈。

“啪”的一声大响,随着椅背接触到地面而條然传至。

外面耳朵早竖得尖尖的守门侍卫,在撞击声刚响的刹那,就听诸耳内,下一瞬已斗气怒发,身子刚准bèi

窜出的时候,却听到国王开怀欢畅的哈哈大笑。

也亏他们武技了得,实力出众,竟能在斗气爆fā

的瞬间,煞止住要猛然前冲的势子,硬生生伫立原地。

身子是停住了,但他们的脑子,却停不下来。

能够当上近身侍卫,自是眉精眼企、反应极快,心思灵巧之人,揣测猜度主子的心思,几乎成了他们每天最常做的事。

本来国王脸色遽变,雷霆震怒,明明发xiàn

房内有变,却不让他们进去,他们已觉得出奇至极。

待听得这声响动,他们即使用屁股去想,也想得出有人在里面搞鬼。

不过看国王脸上的神色,非但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很开心,很高兴,这一着无疑更令他们想得脑子都快想破了,也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此刻,他们当真好奇心大盛,千盼万盼,极想一堵里面那位仁兄的尊容,看看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可是里面的人,脸上那尴尬羞愤样子,却比哭还难看。

希恩简直急得快要哭出来,他平生从未试过像现在这般困窘,这般莫所适从。

他此时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老老实实,一动不敢动,垂手低头站在国王面前,边歉疚不安地搓着手,边低声喃喃地道:“我……我……”

“我”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接不下去。

大笑声中,国王已龙行虎步来至希恩身边,亲热地搂着他的肩头,笑骂道:“我以前还不知dào

你这小鬼,原来是只小馋猫。”

边说边笑,还边向希恩挤眉弄眼。

此番表现压根就不似威严肃穆的一国之君,反倒像一个喜欢跟小辈嬉笑怒骂、玩闹打趣的和蔼长辈。

希恩听得心中一宽,晓得胸襟广阔的国王,早已原谅了他,并不跟他多加计较。

希恩长叹了口气,苦涩地笑了笑,道:“以前我也不知dào

的,现在我却知dào

了。”

听得这清晰的说话声,门外的近身侍卫总算解开了悬在心头上的一大疑问。

敢情里面搞鬼的是卡迪伦斯府的大公子,国王陛下的未来女婿——希恩少爷,这就难怪陛下的表现,如此之诡异、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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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巧险成拙(下)

四名近身侍卫大松一口气之余,也不禁啧啧称奇。

希恩少爷当真有神鬼莫测之能,否则如何能瞒过他们,神不知鬼不觉潜进寝宫里面。

这谁说的希恩少爷是个魔不能魔,武不能武的废物?!

这是谁散播的谣言?

他们捏死他的心都有了。

下次谁还敢这样说,这四个近身侍卫已打定主意,绝不轻饶他。

人家希恩少爷只不过是低调行事,不想显露实力,让外人过多关注。

倘若希恩了解他们的想法,恐怕也得佩服他们想象力之丰富,同时不免要生出感叹,他们委实太高估了他。

前人挖了秘道,后人好享用,希恩也不过是沾了前人的福。

国王放开希恩,突然神色古怪地打量了他好几眼,调笑道:“汤好喝不?”

希恩有口莫辩,知dào

就算说自己没喝过,别说国王不会相信,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任谁看见他刚才那副熊样儿,只怕都会那样去想。

“这汤好喝极了。”希恩喟然一叹,言不由衷地接着道:“我简直从来都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汤。”

希恩喝的不是汤,是苦水,想吐也吐不出的苦水。

被人冤枉的滋味,换了谁也不好受。

国王抚掌笑道:“好极,看来你今天有福了。”

“托陛下的福。”希恩嘴里说着奉承的话,心内却在想今天也不知是撞上福运,还是又遇霉运,抑或两者皆有。

国王双眼一瞪,瞪着希恩,不悦道:“不是让你叫我叔叔吗?怎么又叫我作陛下了?”

希恩连点其头,道:“是,陛……”

“陛”字出口,才惊觉自己又说错话,急忙改口道:“叔叔。”

听得“叔叔”二字,国王才回复笑颜,眼里的神色更见柔和,轻拍希恩的肩膀,道:“这才是乖孩子。”

旋又龙目一转,看了希恩好半响,才说道:“找叔叔有事?”

希恩大感天威难测。

国王虽然宽大为怀,饶过了自己,但终究自己犯下的过错似乎大了点,故此国王才借“汤”发挥,好生挖苦自己一番,让自己明白到君臣有别,国王的寝宫可不是随便可以轻进的。

直至轻惩薄戒希恩一番之后,方问明来意。

国王城府之深,手段之巧,由此可见一斑。

希恩深吸口气,借此平复由于频频出错而带来的焦虑、烦躁、不安之感,转头向国王打了个眼色,缓缓道:“嗯。”

国王何等老到,只一眼便看出希恩所说之事,不想为外人知dào

,微一沉吟,朝门外道:“一号,把门关上。”

“是,陛下。”门外一近身侍卫朗声恭敬地道。

这房子的隔音效果之好,希恩早已领教过,刚刚他与王妃在这里面唇枪舌剑,针锋相对,外面愣是没有一点反应。

一会无论他在房内跟国王谈论何种机密要事,也不虞被外人听去。

随着房门的关上,屋里的光线骤然暗下。

灯犹未亮起,昏黄的暮色更是将室内渲染得明暗不定,使人极易联想起王国眼前岌岌可危、劣无可劣的紧急形势——三面环敌,内部不稳,皇室作乱。

光是其中一样,已够令人焦头烂额,何况当下祸患齐聚,同时而至,那迫在眉睫的危机感,只怕叫人食也不安,睡也不稳,心疲力竭之极。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难道这个延续了一千多年的辉煌皇朝,终要走上穷途末路,面临国破家亡之惨局?

难道王国的未来,就像即将沉落的夕阳一样?

希恩不敢多想,也不敢深想,想得越多,想得越深入,他的心就难免越乱,乱如麻,混似糊。

一时之间,希恩的思绪似乎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境地——前无路,后难退。

夜色渐临,华灯初上。

光,橘黄的灯光,柔和而温暖。

光驱散了黑暗,照亮了房间,同时也照亮了希恩的心。

这道光仿佛就照在希恩心上。

只要有光,就有希望。

一只修长宽大的手,顺着这道带来希望的光,有力地按在希恩的肩上。

这只手似是拥有一种震撼心神的神奇魔力,竟为希恩带来源源不断的勇气与力量。

希恩深深吸了口气,重焕光彩的双眼,默默地凝注着这只手。

这是国王的手,一只掌握着无数人生死荣辱的至尊之手,看着这只稳定、有力、刚强、坚实的手,希恩起伏不休的心湖,竟渐渐地平静下来。

沿着这只手往上看,希恩再次看到了国王棱角分明,如大理石一样刚毅的脸,脸上镶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深邃眼睛,此刻这双眼睛闪动着一种莫以名之的光。

深不可测的眸光,似是直穿进希恩的眼里,一下子扫光了他心中的灰霾。

希恩的心间忽然像被这辉天耀地的奇异神光溢满。

夕阳并不是象征完结,它或许只是在述说着新一个轮回的开始。

“别害pà

,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吧。”国王收回搭在希恩肩上的手,微笑着看着他,道。

希恩再吸一口气,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言语措辞,字斟句酌道:“我想跟叔叔您说,一件不太能确定的大事。”

希恩说得很慢,却很认真,每个字都仿佛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口来。

希恩要为他的言辞负责。

因为这件事已超出个人的荣辱得失,关乎到整个王国的未来,天下百姓的福祉,所以他不愿因为他的某字之失,从而影响到国王本应精准的判断,导致出现某种极为不利的严重后果。

国王默然无声地注视着希恩沉重至极的脸色,面上的轻松笑容,忽地在不知不觉间敛去,简洁而有力地道:“说。”

希恩沉思一会后,决定将怀中的信交给国王,让国王亲自决断。

无论怎么说,那都是关乎皇室内部的事,自己终究只是外人一个,实在不好插手其中,牵涉其内。

兼且国王的智能、手段、计谋、权术,每一样都要比自己高明得多,以前或许一时不察,疏于防范,以致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而一旦让国王了解到整件事情,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凭借国王的智计与谋略,他们休想可以继xù

为非作歹,兴风作浪。

“我想请叔叔您先看一封信。”说着,希恩已从怀中掏出那封几经周折的密信,双手捧到国王面前。

“信?”国王目露疑光,看着送到面前的信,并没有立即接过,反沉声问道。

“一封写满秘密的信。”希恩对上国王不怒自威的龙目,叹了口气,道。

“有意思!”也不知国王说的有意思,究竟是指希恩送告密信这件事,抑或是指这封信的内容。

“你知dào

上一年,我收到过多少封这样的信吗?”国王语气一变,神情严肃地道。

希恩心中立时升起不妙的感觉,显然国王并不喜欢背后告状的小人,要是换了其他人,这时大有可能已被国王扫出门外。

希恩知dào

眼下假若说错一句话,便会在国王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极坏印象,以后再无修补的可能。

只是一想到此事的重大影响,希恩便瞬间将个人得失抛之一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不知dào

。”

“一万三千六百七十五封。”国王如数家珍般,道出了个极为精确的数字。

希恩听得暗自咂舌,一时间也实在说不出任何话来。

原来一年之间,竟有如此多臣子上书举报,倒打其他人一把。

由此想来,要让国王看一下这封至关重yào

的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是这封信又是这般重yào

,重yào

得几可影响到王国的命脉。

希恩明亮的眼睛,一闪不闪地静静看着手中的这封信。

此刻,谁也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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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一滴血(上)

国王看出希恩在思考,并没有出言打扰,反脸现慈祥之色,无声地看着他。

国王打算给点时间让他好好想一想,这样做究竟值不值得,会有什么样后果。

在国王想来,希恩该是一时大意之下,受了他人蛊惑,才会来做这说客之事。只要他深思熟虑一番,自然能想通其中的关键,到时便会幡然醒悟过来。

国王绝不会对其他大臣如此宽容、仁厚,但希恩既不是他的大臣,而且对他来说,身份也极为特别,兼之他本身也确实很欣赏这孩子。

这个孩子的一生,似乎已注定要充满了痛苦、辛酸、耻辱与无奈,可是这灾难般的可怕挫折,并没有击倒他,反而把他锤炼成一个坚毅、不屈、忍耐、冷静、正直,充满智慧,不惧困难的人。

希恩的每一项优点,在国王眼中看来,都是难能可贵,可成大器的超卓品质,他从未在一个人身上,发xiàn

过这许多闪光点,尤其是这孩子是个被命运遗忘的弃子。

假若这是他的孩子,哪怕希恩魔武俱废,仅为普通人一个,他也一样会把王位传给他,因为这孩子已具备了身为一国之君的基本条件,欠的只不过是些处事的火候与手段。

可惜希恩不是他的孩子,可惜他的大儿子,也已不在世上。

那是可以继承他一切的人,权力、皇位、财富、名声,可惜……

国王的龙目中露出了深沉的自责、哀伤、痛苦、怨恨之色,但这种复杂至极的神色,仅维持了一瞬间,便被他压止了下去。

作为一个帝王,首先该学会的就是忍耐,忍耐痛苦、忍耐悲伤、忍耐屈辱、忍耐仇恨,忍耐寂寞、孤独……忍人所不能忍。

国王早已习惯了忍耐,这份突然涌起的强烈感情,又悄然被他埋到心灵深处。

就在这时,希恩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然剑走偏锋地道:“叔叔,您肯定猜不到写这封信的人是谁。”

“哦?”国王二十多年的为君经验,哪能看不出希恩在耍心机,玩手段,也不点破,还故yì

顺着他的意思问道:“谁?”

“肥鼠、瘦柴,或者应该叫约克、积奇。”希恩一字一字缓缓而道。

这两人的名字,仿佛本身就有种让人心颤神摇的恐怖力量,一旦经人的口说出,便会使听到的人立即汗毛倒竖,胆战心惊。

希恩字字有力的话语,有如一颗沉重无比的大石,猛地砸进国王明镜止水般的平静心湖。

“嗯?!”国王剑眉一掀,龙目精芒顿现,一瞬不瞬地瞪着希恩,沉声道:“当真?”

希恩丝毫不让地对上国王锐利的龙目,面不改色应道:“当真。”

国王那双智深如海的龙目,默默地凝注着希恩的眼睛,声沉若水地道:“这信怎么来的?”

希恩自是不敢隐瞒,他虽然口才了得,但却不眉飞色舞,绘声绘色描述出来,反用一种最平实的口吻,事无巨细地把整件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讲述给国王知dào



等希恩说完,国王向希恩凝视半响,才叹了口气,道:“你这小子,连我也不得不佩服你的运气。”

希恩一时也不知如何接话,因为他不晓得这运气,究竟是好,还是坏。

国王拿起希恩手上的信,双目精芒闪闪,冷冷地道:“让我来看看,这两个穷凶极恶,其奸似鬼的家伙,狗嘴子里会吐点什么东西出来。”

希恩看着在国王手中,缓缓打开的信纸,心中忽地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奇异感情。

这封得来不易的密信,在兜兜转转间,最后竟到了国王手里,真是说出来也令人难以相信。

希恩很想从国王仔细看信的神态中,猜测出他对这封信的看法,只是叫希恩大失所望的是,国王的脸容静如止水,不波不澜,让人完全猜不出,他究竟在想着些什么。

良久,国王才缓缓放下手中的信,剑眉微锁,却不发一言,又过了好一会,国王突地伸出左手食指,在桌上一下接着一下地敲击起来。

一种独特、奇妙的韵律,随着低沉有力的敲击之声,徐徐传入希恩耳际。

这神奇的敲击声,不像从手指与桌面点触处发出,竟似应和着心跳,直接自心底深处,一下一下地有力传出。

希恩知dào

这是国王独有的思考方式,不敢出言相扰,只好默然无声地立在一旁,耐心静候。

空寂的房间,一时间似乎就剩下国王抑扬顿挫的敲击之声。

好半响,国王才回过神来,脸上仍是一无表情,但一双龙目,却犹似带着思索之色。

国王悠悠一叹,不过神色依然平静,忽地转头看向希恩,慢慢地道:“你觉得这信有几成真?”

希恩没有回避国王的目光,脸色却变得有点沉重,掷地有声地道:“五成。”

对于希恩如此快的回答速度,国王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微一点头,淡淡道:“不妨说说理由。”

国王这番话,不乏君王考究臣子的意思,其中也隐有岳父测试女婿的味道,同时还夹杂着一点长辈对晚辈的试验,内里所蕴含意味之复杂,外人确实难以理解。

当然,对于希恩来说,最为看重的,自然是未来岳父对女婿的看法,因为莉莉丝的爱之种子,已在他的心灵土壤里面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他的心中已溢满了与莉莉丝相处时,那动人无比的幸福记忆。

压下对莉莉丝的挂念,希恩思索片刻后,坦然道:“约克、积奇成名已久,以他们的身份、实力,自然不屑于说谎。”

顿了一顿,稍为整理了一下思路,希恩接着道:“何况他们写信的对象是他们复原的唯一希望,既然有求于人,谅他们也不敢在信中无中生有,撒谎诓骗。”

“姑且不说他们是否真心实意,肯把珍贵无比的信息拱手相让,但我相信这封信的内容,他们应该不敢故弄玄虚。”

肯定的语气旋又一变,希恩叹息着道:“可是我仍不能排除他们作恶的可能。”

沉默了一小会,希恩冷冷地续道:“只要一想到他们之前劣迹斑斑的所作所为,他们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我就忍不住去想,这里面会不会有其他深意。”

希恩的面色变得更阴沉,声若寒水道:“要想令这两个人改邪归正,实在也太难了点。”

长出一口气,希恩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所以这封信是不是没有一点水分,我也不敢妄下定论。”

国王微微叹息了一声,转而将目光投向了桌上的魔法灯,内里似乎隐含着一点萧索之意。

怔怔出了一会神,才淡淡地道:“你还是太年轻了点,有些事你仍不懂。”

希恩怎么也料不到,国王会跟他说这么一番话。

大感愕然之际,忽又听到国王低沉的话语,“你忽略了一点。”

国王默默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眼内似有沧桑、伤感之色流过,叹道:“仇恨只会越积越深,越结越难解。”

條又仰首,深沉的目光似投向某个未知的遥远时空,缓慢道:“仇恨远比你想象中的可怕,它不但会毁掉他人,同时也会毁掉自己。”

国王说的虽慢,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拥有着一种奇诡、神mì

的力量。

这些拥有诡异力量的字,好像已编织成一张无形无质,偏又坚韧无比的超级大网,将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包裹入内,叫他们永远也挣脱不出来。

“仇恨!”希恩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脑中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妃子怨毒至极的骇人眼神,同时忆起了她那句恨国王入骨的狠话,“他真的该死,他早就该死了,他为什么还不死?”

声声入耳,字字诛心。

希恩似乎在忽然之间,明悟了国王这句话所蕴含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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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一滴血(中)

“这封信,我收下了。”国王凝注着希恩的眼睛,一字字道:“这件事,仅限你我两个知dào

,绝不可传入第三个人的耳中。”

希恩闻言,先是心头一惊,但转念一想之际,却似是从国王这一句话中,听出了一点非同寻常的意味,于是略一点头,便不再多言。

尽管国王脸上的神情仍是淡然如水,可希恩敏锐无比的触觉,还是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一丝隐藏甚深的痛苦、哀伤之色。

国王因何而痛苦,又因何而哀伤呢?

这是没有答案的问题。

这个问题,只怕连国王也很难说得清,道得明。

但希恩还是忍不住去想。

在魔法灯光的映照之下,国王刀削般的额上,那些许的皱纹,像是变得更深了,他鬓边隐藏得很好的花白,似乎也在灯光的照射下,现出了雪白的颜色。

繁琐复杂的政务,忧国忧民的心绪,皇宫勾心斗角的争斗,令这个昔日的英雄,已华发早生。

希恩第一次感到,站在面前犹如雄狮一样的君王,也同样敌不过岁月的沧桑与洗礼。

哪怕他拥有世上最大的权力,最多的财富,最强的军队,在岁月的面前,同样显得那么苍白,那么无力。

岁月,这世上又有谁能敌得过呢?

这难道不是所有人同有的悲哀?

希恩不觉叹了口气,一种难言的伤感,已悄然漫上了心头。

不知何时,桌上已多了两只杯,一瓶酒,杯是雕琢精细的紫晶杯,酒是窖藏已久的绝世佳酿。

“陪我喝一杯?”国王边往杯里注酒,边看着希恩道。

酒有时候是样好东西,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但希恩却摇了摇头,道:“我不喝酒。”

“不喝?”国王倒酒的手忽然顿住了,大为讶然地瞪向希恩,他实在想不到希恩居然不喝酒。

一个不喝酒的人,无论放在那里,都足以让人惊奇不已。

失笑地摇了摇头,国王悠悠地道:“你可能还不懂得它的好处。”

“我懂。”希恩直视着国王的眼睛,认真地道:“可是我不喝。”

国王更为诧异,深深地看了希恩一眼,缓缓道:“真的懂?”

“嗯。”希恩的回答很简单,但也很有力。

国王看着手中的酒杯,杯中琥珀色的酒,倒映着一双眼睛,眼中似是隐隐流露出寂寞之色,只听他深沉地道:“值得我佩服的人,这个世上已经不多了。”

旋又转头,龙目一瞬不瞬地看着希恩,一字一字道:“但是你,我不得不佩服。”

希恩听得整个人都呆住了,双眼睁至最大,难以相信地看着国王。

“一个时刻强逼着自己保清醒的人,真的很难。”国王的目光,忽又投到杯中的酒里,叹息着道:“这一点,连我也办不到。”

“叔叔,您其实不必佩服我。”希恩也叹了口气,喟然道:“清醒对于我来说,也许就是意味着痛苦。”

“一个时刻都在忍受着痛苦的人,难道不值得佩服吗?”国王看着希恩的眼睛,铿锵有力地道。

说完,脖子一仰,便把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希恩默默地看着国王,心中却在想道:“真zhèng

值得佩服的人,是国王陛下您才对。”

條又暗叹,“国王的心中也不知藏着多少痛苦,多少悲伤,多少寂寞,可惜他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只能在心里默默忍受。”

“因为这个世上能够完全懂他的人,绝无仅有,因为他就是人类世界的第一君王。”

好响亮,好威风的名头,但没有人明白这个名头的背后,究竟寓意着什么。

空空如也的紫晶杯,又被美酒所填满,国王的手已端在杯上。

这一杯酒即将从桌上被拿起,杯里的酒也即将灌进国王的嘴里,但就在这个当儿,一只手突然插了进来,封在国王的紫晶杯上。

这只手虽年轻稚嫩,但却很稳定,而且纤长有力。

这是希恩的手。

国王眼帘微抬,龙目略带疑问,投在希恩身上。

希恩只是摇了摇头,却不作声。

国王叹了口气,嘴边忽地牵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哂道:“假如在二十年前,我还没当上这狗屁国王的时候,有人胆敢拦着我喝酒,我一定会狠狠揍他一顿。”

希恩听得暗自心惊之余,更万万想不到,一杯酒下肚,国王那流里流气的流氓泼皮本色,立时便显露了出来。

他总算又明白一件事,流氓国王这个不雅的外号,究竟是怎么来的。

没有理会脸色遽变的希恩,国王自顾自地喃喃道:“可惜这不是二十年前,否则定要你好kàn

。”

这句话,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抑或是在和希恩说话。

微一耸肩,放开了桌上的酒杯,国王一屁股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双脚往桌上一架,斜眼瞪了希恩一眼后,眼光又再一转,已落在桌上揭开的汤盅上。

汤中的热气虽散发已久,但此刻仍有细细的几道轻雾,在袅袅而升,好像在引诱着人一尝鲜美。

国王道:“酒不让喝,这汤总能喝吧。”

“这汤喝不得。”希恩想也不想,直接脱口而出道。

“什么喝不得,简直放你的屁。”国王像装了弹簧似的,脚一收,身子已一下子从椅上弹了起来,右脚踏上椅子,左手往桌上一拍,瞪着希恩,大马金刀地冷冷道。

希恩登时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哪里还敢接话。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国王龙目一闪,冷笑道:“别以为你喝过,我就喝不下去。”

说着,右手已拿起汤匙,往盅里一兜,一字字道:“我这就喝给你看。”

正当国王准bèi

端汤匙往嘴边送之时,一只手忽又封住了盅顶,令得国王的汤匙,只能闷在盅内。

又是那只手,希恩的手。

希恩心中虽惊,但他的手,却依然很坚定地伸出。

国王沉下了脸,一双龙目瞬也不瞬,紧紧地瞪着希恩,寒声道:“你这是什么狗屁意思?别以为我欣赏你,你就可以肆意妄为!”

希恩也沉下了脸,缓缓道:“如果您再喝这汤,恐怕连我也不一定能救得了您。”

国王瞳孔微缩,紧锁着希恩的双眼,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这汤里有毒?”

“确实有毒。”希恩倔强的眼神,对上国王那锐利得仿佛直刺人心的冷冽目光,字字有力地道。

“这御厨跟了我十多年,难道他突然胆边生毛?难道他就不怕我宰了他?”国王仍旧瞪视着希恩,脸上條地露出一丝嘲弄之意,冷冷地续道:“而且有没有毒,难道我喝不出来?”

希恩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从国王的脸上移开,深深地看向桌上的汤盅,悠悠地道:“你喝不出。”

言语之间,透出一种强dà

的自信。

国王感觉到希恩不住腾升的自信,剑眉不由得一锁,龙目精芒闪闪,一动不动地看着希恩,似乎想从他的脸看出点什么。

希恩头一抬,迎上国王利剑一般的目光,语调平静地道:“我斗胆向叔叔您借一样东西?”

希恩语出惊人,国王显然料不到他有此一着,微讶道:“借什么?”

“血!”希恩的回答简洁而有力,掷地而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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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一滴血(下)

“谁的血?”国王眼神微凝,似乎已猜到希恩意图,冷冷地道。

“陛下你的血!”希恩丝毫不让,一字一字地道。

希恩对国王的称呼,竟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

“放肆!”国王的脸又再沉了下来,龙目射出森寒至极的冷芒,一瞬不瞬地瞪视着希恩,狠拍一下桌子,厉声道:“你好大的胆!”

“滚,你滚,给我快点滚。”国王横眉怒目,急促地喘了口气,指着希恩大吼道。

希恩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他理解国王的心情。

只要是人,就有感情,国王也是人,同样也有感情。

无论是谁,如果身边最相信的人想伤害你,也一样会如此愤nù

,如此痛心,何况这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

等快走到门边,希恩忽又回过头来,面上神色不改,缓缓道:“我只是不想莉莉丝伤心与流泪而已。”

“你这是什么意思?”国王勉力压下怒气,冷眼盯着希恩,道。

“要是莉莉丝失去了,这个世上真zhèng

全心全意关心爱hù

她的父亲,她一定会伤心欲绝,泪流不止。”希恩仰首长叹一声,道。

希恩的话,就像一根尖利无比的针,深深地扎在国王心灵最柔软的地方。

他的心真的很痛,很痛。

“你……你回来。”国王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

希恩慢慢转过身来,望着国王仍然阴沉得可怕的脸,淡淡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不会有。”

希恩握紧双拳,明亮的眼睛与国王锐利无比的目光,遥相对视着,叹道:“但这次是迫不得已。”

国王深深地看了希恩一眼,忽地从踏在椅上那只脚的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一把金光灿然,夺目无比的匕首。

金黄的匕鞘,金黄的匕柄,通体都是辉煌的金黄。

橘黄的灯光映照其上,登时金芒弹射,令得满室都似蒙上一层金色的辉影。

“啪”的一声,匕首已放在桌上,国王冷冷地看着希恩,冷冷地道:“你要多少?”

希恩看也没看那几令灯光失色的匕首一眼,讶然地摇了摇头,道:“只要一滴就好。”

说着,身子微蹲,也从靴筒里抽出一样事物。

一把长长窄窄,似匕非匕,仅一指长,半寸宽的刀,头部更细得像跟针似的,不过其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某种难明的刻度。

国王见多识广,龙目扫处,一眼便已瞧出此为何物,朗声道:“好小子,药剂刀。”

右手往桌上快速一抹,匕首已来至手中,再往靴筒一插,匕首复归原位,但满室的光彩,却像是突然黯淡下来。

那昙花一现的辉光,也不知在述说着什么。

人的怒气,是否也如这辉光一般,来得快,同样亦去得快呢?

光彩变幻之际,希恩已来至国王身前,面色淡然,道:“请陛下伸出一根手指。”

国王凝注着希恩不见丝毫波澜的眼睛,一言不发,慢慢伸出一根手指。

尾指,刀已在指上,刀锋薄而利,尖而细,但锋刃上的寒气,却似对国王毫无影响。

刀條然入肉,可国王的手依然是那么稳,甚至连一丝最轻微的颤动,亦不曾出现,而他被刺的指尖,其上的皮肤,居然也不见一粒惊栗。

这个身经百战的君王,是否早已学会忍受刀伤剑刺的疼痛呢?

要不然他的反应,又为何如此镇定,如此从容,如此平淡?

血,鲜血。

一滴血珠。

血在指上,刀已染血。

这一滴君王之血,是否预示着风暴的开端,血腥的序幕,混乱的起始?

这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

这是谁也不希望发生的事。

可充斥着血腥、混乱、破坏的时代大漩涡,或者早已随着这一滴血,悄然降临于世上。

希恩微扎即收,刀已提起,血已止住。

这把药剂刀仿佛有种神奇的吸摄之力,竟能将那一滴血珠牢牢吸附在刀尖之上。

血仍红,刀尖上的刻度依然毫无变化,国王龙目精芒跃现,如剑,直刺在刀尖上,但却像刺在希恩身上。

希恩一点不为所动,眼光一闪不闪一直盯住刀尖上,眸珠倒映着刀光,他的眼睛里好像亦有把刀。

难道一切仅是希恩凭空想象,生安白造?

难道希恩冤枉了好人,错怪了妃子?

没有结果,有时就是最坏的结果。

国王眼里像有怒焰在升腾。

就在此时,一丝隐晦的灰色,突地现于刀尖,似有若无,微可仅察,但又缠在刀尖,萦绕不去。

希恩的瞳孔在收缩,国王的龙目也在收缩。

两人的视觉触感,均远超常人,这一丝灰色自然难逃法眼。

一丝灰意,在药剂刀上的刻度疯狂上窜。

希恩仔细地看着刀上的变化,直至刀上的刻度停止跳动,才长长吁出了口气,暗叫好险。

旋又心生佩服之意,对妃子的佩服——好高明的用毒手段!

毒虽然不会在一时三刻之内发作,但长期潜伏,日渐加深。只要有一毒引,将贯穿全身的毒激发出来,到时便回天乏术,无药可救。

国王眉宇间充斥着一股惊人的怒意,龙目里的火焰似要透眼而出,瞪视着希恩,沉声道:“御厨下的毒?”

国王怕是急怒攻心,气焰遮眼,否则以国王的睿智,是断然不会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来。

任谁知dào

自己被人谋害,且中毒甚深,命不久矣,都难免会雷霆震怒,火从心生。

要是国王知dào

下毒的人,竟是他最亲密的枕边人,也不知他会有何感受。

想到此处,希恩又不由得叹了口气,悠悠道:“他使不出这样的手段。”

“嗯?”国王眼里熊熊燃烧的火焰,似遇上飞霜飘雪,竟在一下子间渐渐熄灭下来。但希恩却感觉得出,这股足以焚尽一切的火焰,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是被国王藏在心底深处。

“这是混毒。”希恩眼里闪动着自信的神采,一字字道。

国王闻言,脸色也禁不住一变,动容道:“混毒?!”

“所以我才说你喝不出来。”希恩脸上一无表情,淡然道。

国王长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希恩虽仍显稚嫩,却足以担当一切的肩。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对满含欣赏之意的龙目,深深地凝注在希恩身上。

男人之间,总有些话,不必说出口。

只要大家都明白,话又何必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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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个故事

“你知dào

是谁?”国王凝视着希恩的眼睛,沉声道。

“知dào

一半。”希恩缓缓道。

“一半?!”国王眼里的精芒在闪动,冷声问道。

“我不知dào

她的名字。”说着,希恩尴尬地抓了抓脑袋,语气旋又一变,斩钉截铁般道:“但我认得她的人。”

“哦?”国王眉头一皱道。

“她刚才进来过,汤就是她送来的。”希恩的目光,重又投向了桌上的汤盅,缓缓地道。

“所以毒自然就是她下的。”国王面沉若水,道。

“不错。”希恩点头道。

“你看着她往汤里下毒?”国王阴沉的脸上,连一点表情也看不出,缓缓道。

“我没有看到她往汤里下毒。”希恩脸色淡然,语气也淡然道。

“没有?”国王的眉头又再一皱,道。

“但我看到她在熏香炉里下药。”希恩伸手一指,指着龙床边上的熏香炉,道。

闻言,国王沉默了下来,好半响没有再说一句话。

静默,难言的死寂。

暮色中的灯光,似是将这份静默衬托得格外的诡秘。

过了很久,国王才又问道:“那这汤?”

“这汤没毒。”希恩依然看着汤盅,眼里闪过奇异的光芒,道。

“嗯?”国王不解地看着希恩,既然汤里没毒,为何希恩又要阻止他喝汤呢?

“药在汤匙上。”希恩闪动着智慧光辉的眼睛,转向了汤匙,嘴边逸出一丝深邃莫测的笑意,道:“这药遇水即溶,入了汤里,和水混在一起,本是无毒的药,一下子就变成毒了。”

希恩又笑了笑,接着道:“但这毒,也不算真的毒。”

“不算?”国王瞪着希恩道。

希恩的目光忽然转到国王脸上,笑道:“要是这么明显的话,叔叔您一定喝得出的。”

希恩眼里的光越来越亮,道:“所以这是隐性的毒,只有当它和其他毒混合在一起时,才会显露出真zhèng

的毒性。”

“好……好得很。”国王先是长叹了口气,然后其冷无比地道:“连我也开始有点佩服她了。”

国王龙目里精芒闪跃,冷哼一声,森然道:“我现在真的很想知dào

,她究竟是谁!”

希恩目光灼灼,脸上條地露出有趣的神色,悠悠而道:“我也好奇得很。”

国王冷冷地笑了笑,裂嘴道:“一号。”

这不大的声音,却极为威严,同时有着种可怕得吓人的穿透力,仿佛可以直接穿墙而过,直达屋外。

门已打开,屋内柔和的灯光,一碰触到外面的昏黑,就似被一张血盆大口,活生生吞了进去,再无丝毫残光。

一名近身侍卫立在门外的黑暗里,躬身道:“陛下。”

漏屋而出的微弱灯光,照在他的身上,似有似无,令他的身影看起来明灭不定,诡异无比。

“进来吧。”国王龙目微微看了他一眼,便又投向桌上的盅,“关上门。”

“是。”一号恭敬地道。

明灭不定的身影,随着入屋的步子,越来越清楚明晰。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汉,他的相貌普通,身材也普通,无论怎么看,都难以从他的身上,看出任何一点惊人之处。

甚至连他的眼睛,也不见一点光彩,反显得有点灰暗。

这个人好像真的就是一个普通人,希恩委实从未见过如此普通的近身侍卫。

他轻轻把门带上。

屋外仿佛要择人而噬的无边黑暗,一下子被拒之门外,屋里屋外,活脱脱就似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的步子,就如他的人一样,不慢也不快,不轻也不重,普通得紧。

几步之间,来到国王身前,垂首侍立一旁。

国王的目光忽地投向了一号,问道:“刚才谁来过?”

一号身子微微一震,抬头奇怪地瞟了希恩一眼,这虽是平平无奇的一眼,却看得心中有鬼的希恩,立时三魂不见了七魄。

显然一号也在暗自生疑,希恩潜进他们守卫严密的寝宫这事,国王好像亦并不知情。

幸好这一眼,一瞟即过,要不然希恩掩饰得再好,恐怕也要在国王如炬的目光底下,露出馅儿。

就在希恩松了口气,一号正想回答之际,国王龙目一转,深深看了希恩一眼后,突然截口道:“这汤是谁送来的?”

不该想的就立kè

止住念头,不该问的就永远不要问,该回答的必须马上回答。

这在国王身边侍候多年的一号,早已将近身侍卫的行为准则,背得滚瓜烂熟,他自己的一举一动,也早已与这条准则融合为一。

“回禀陛下,是芬黛王妃。”一号的语调话音,就如一潭死水,里面似乎完全没有一点起伏与顿挫。

之前他所说的话短得出奇,让人轻易感觉不出来,但这时话里的字一多起来,这感受就变得清晰无比。

听得这声音,希恩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听觉,好像变得古里古怪起来,那压根说不出是怎么一种感受,说难受又不是难受,说憋闷又不是憋闷,反正就是种很奇怪的感觉,奇怪得足以叫人莫衷一是。

很难想象一个人的语音,竟平得就跟一条直线无差,假若你听到这样的声音,恐怕你的耳朵,也会生出与希恩一样的感受。

希恩的耳朵还未复原过来,但他的嘴角已露出了一丝有趣的笑意。

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旦有了这样的话音,只怕谁也不会再觉得他普通了。

希恩只觉得这个看似“普通”的人,开始变得不普通起来。

但此刻表现得最不普通的,却是国王。

一个本不平凡的人,身子突然出乎料外地剧震了一下,怎能不引人注意。

希恩目中已露惊奇之色,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国王。

一个连刀锋都不能令他有丝毫颤动的人,又因何而全身剧震呢?

那是比刀锋更可怕的事,抑或是一种令人难以明白的感情?

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比感情的冲击,更要叫人神断魂伤?

国王双拳已握紧,指尖已深深扎入肉中,宽广的肩膀也在微微颤抖。

但他一双龙目之中,却连一点愤慨、暴怒的神色也看不着,反而不可遏制地露出一丝伤感、悲痛之色。

那像标枪般挺直的卓立身形,这时似乎变得有点佝偻,这条连鲜血与痛苦都不能折弯的硬腰,却仿佛再也承shòu不住情感的重压。

良久,国王才默然无声地挥了挥手,一号知机地静静退出门外,顺手关上房门。

门刚关上,国王便颓然跌坐在椅上,他的人看起来好像很疲倦,也好像更苍老了些,他全身的力量,似是在瞬间消失。

他的脸不知何时,已悄然蒙上了一层阴影,他的眼此刻也覆上一层黯淡。

他那带着萧索、苍凉之意的话语,亦正缓缓流入希恩的耳内,“你想听我说一个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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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超级豪赌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漆黑一片。

屋里的黑暗已与屋外的黑暗融为一体。

整个房间都似已被夜所拥bào

,包裹在内。

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黑暗已笼罩屋内的一切。

盘膝而坐的希恩,慢慢地吁出一口浊气,意识如万千萤火,从心灵之湖的底部,星星点点般浮上了静如止水的湖面,重新归结凝聚,汇流归一。

意识重归身体。

一日积累下来的劳累疲倦、心神损耗,俱已消失不见,整个人重新变得神精气足,充满干劲。

希恩虽然不能修liàn

斗气,但他每天仍坚持冥思静坐,这种冥坐远比一般的休息睡眠,更能让人得到松弛、舒缓,更快恢复体能与脑力。

尤其精神力大涨之后,这种冥坐在潜移默化间,正不断地发生着某种不可预测、难明其妙的神奇变化,令得希恩的精神力越来越凝练,越来越强dà

,越来越玄妙。

眼帘缓缓张开,深邃的眼光盈于眼内,犹如永无止尽的漆黑夜空,似要将所有的光彩都吸摄入内。

此时夜已深,但希恩的视力一点也没减弱,因为他并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用精神力去看,一切事物,在精神世界看来,皆与白天无异,只是多了一层夜的阴影。

不过,这层阴影并没有模糊视觉,反而令一切显得更为清晰,夜一般的清晰,他仿佛成了黑夜中的一部分。

黑夜已不再是一种阻隔与障碍,而且还成了他可以融入其中的有利环境。

希恩立身而起,先是懒懒地撑了个大懒腰,然后灵活地伸展了一下四肢,身体里充盈着不住跃动的蓬勃活力。

低头看了看早已包扎好的右手,希恩的思绪不由得飘飞起来,他想到了下在香薰炉的毒,想到了下毒的那美丽倩影,想到了既威严又泼皮的国王,想到了国王带着感伤之色,缓缓跟他叙说的动人故事。

那个故事很长很长,听起来可能会让人感到俗套,但却很凄美,很忧伤,很悲凉,很无奈,很惨痛。

这是个感人至深的故事,希恩的耳边似乎还萦绕着,国王那低沉、沧桑、萧索的话语。

希恩长长叹息了一声,长在这帝王之家,究竟是幸,抑或不幸,是喜,抑或是悲?

个中的冷暖酸甜,恐怕也只有他们这些真zhèng

的“饮者”,才能自知。

满腔感怀之际,希恩忽又想到了自己当前的处境。

此番宫中之行,每个举动都必须深思熟虑,谨小慎微,不说皇宫中诸多忌讳,单以眼下皇宫龙蛇混杂,敌友难辨的诡异情况,哪怕自己有国王这个最大的靠山,也不是可以横行无忌,任意妄为的。

当前最重yào

的就是时间,任何一分一秒的浪费,都可能造成无法弥补的可怕后果。

希恩感觉到肩头上的重压与责任,那是一种超乎想象的信赖与依托。

当时的情景似乎又浮现在眼前……

国王凝神看着希恩,淡然问道:“有几成把握可以解毒?”

希恩眼里闪动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光,沉思了一会,道:“只要将所有药物找出来,就算不知dào

各种药物的分量,也可以一试。”

希恩对上国王的龙目,一字一字道:“四成!”

希恩在别的方面不敢说大话,但在草药学方面,他全身都洋溢着一种非凡的自信。

一个人一旦有了这种自信,世上就再也没有能难倒他的事了。

国王的龙目似乎也有了光,语气中隐隐夹杂着一丝兴奋之意,高声道:“既然有四成之多,就赌他奶奶的一把。”

国王此时的神态,此时的表现,像极了一个穷赌极博的恶赌鬼,又像一个舍身拼命的流氓**。

这是一场无人可以预料结果的超级豪赌。

国王脸上的神色條地变得严肃起来,龙目深深凝注着希恩的眼睛,缓缓道:“我不一定信得过御医,但我信你。”

“我信你”这三个字,像是变成了一股灼热之流,瞬间从希恩的耳朵直灌进他的心间,他全身的热血仿佛都在剧烈地沸腾着。

国王有力的双手,按在希恩的肩上,龙目闪着震人心魄的湛湛神光,字字如有万钧之力般道:“我的生命,王国的未来,从这一刻开始,就交到你手上了。”

希恩闻言剧震,一时间只觉全身的气血都往头顶上冲,热泪差点盈眶而出。

但激动的热泪,始终没有流出来,因为卡迪伦斯家族的人,只流血,不流泪。

他们的泪或许永远只会在心里淌过。

希恩深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再次激荡起伏的澎湃感情之潮,那一句话,无论回想起多少次,总能令人心颤神移,魂撼魄荡。

夜更深

今夜无月,有星,星光暗淡。

漫天的繁星,都似被夜幕所遮盖。

风吹云动,乌云,天更黑。

本就微弱的星光,像是变得更淡,更远,更不可捉摸。

偌大的皇宫灯光点点,却衬得天地间更形漆黑。

夜无边

白天恢弘壮观,辉煌无比的殿群屋宇,在这样的夜色中看来,竟仿佛变成了头吞天噬地般的洪荒巨兽。

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难道本身就不是一只无形的怪物?

这里面的每一个人,每天都仿佛在不断地做着争斗,与天斗,与人斗,与己斗。

整个皇宫就如一个永远看不见硝烟的可怕战场。

不是真zhèng

的战场,却胜似真zhèng

的战场。

一旦进入了这个皇宫,每一个人都难免要变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起来。

前路看来困难重重,险阻处处。

走在其上,恐怕便如在万丈高崖上,游走于钢丝之间,一着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但越是危险,就越能激起潜藏在希恩心灵深处的冒险因子。

有些人天生就是为了冒险而生,他们的生命旅程,总是充满了各种危险。

希恩无疑就是这样的人,他的嘴边甚至已逸出了一丝笑意,这丝奇特的笑意在无边的黑夜里,显得尤为神mì

莫测,意境深远。

希恩按着国王的提示,一步一步来至龙床边的壁画前,希恩的脚步虽轻,但在静谧的黑夜里听来,却格外的响亮。

可希恩却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他的心神早已完全集中在壁画边的灯把上。

似曾相识的感觉。

希恩脸上不由得又露出了有趣的笑意。

两柄灯把,各镶在壁画两边,只是左边一把,一反常态,并没有安放魔法灯。

希恩的手已伸到左边的灯把上,先向左扳,接着往右一拧,“咔嚓”一声随即响起,仿佛已触动了某个隐秘的机关。

一连串“滴滴答答”,既密集频繁,又叫人难以预料的机簧响动,不住由壁画内部清晰传至。

希恩嘴边的笑意在扩大,他感到这皇宫里头,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这里面的每一个人,好像都有着自己的秘密,甚至乎连这个庞大的皇宫本身,也像埋藏着不少的幽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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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皇宫遭窃

机簧之声条然而止,墙上壁画的中部,却显现出一道凹凸有序,错落有致的裂痕。

壁画的左右两半,沿着裂痕徐徐往两边退开。

好一副壁画,好一道活门。

当两边壁画合在一起时,这一道活门的微细缝隙,刚好与壁画上活灵活现的画像浑然如一,叫外人根本看不出丝毫破绽。

面对张开的秘道口,希恩面色淡然,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一模一样的挂灯,同属一类的壁画,如出一辙的手笔。

熟悉的雕工,熟悉的过道,熟悉的感觉。

如此巧夺天工的机关,如此独具匠心的设计,如此精细绝妙的心思,对于这个皇宫的设计者,希恩心中当真是充满了由衷的佩服与敬仰。

不知不觉间,希恩已步出秘道,身后的“门”缓缓关上,又是一副与国王寝宫完全相同的落地壁画。

国王与希恩之间的关系很奇怪。

他们仿佛有着一段不短的距离,但这段距离在某个时候,又会突然消失。

他们之间总有一种特殊的联系,这联系的纽带,就是莉莉丝。

他们同样深深地爱着她,虽然那爱,并不是同一种,一种是父爱,一种是情爱,但却无碍于这种感情的真挚与深沉。

所以国王才会推心置腹般信任希恩,在他面前无所不谈,甚至连一些掏心底的话,也毫不避讳。

眼下这秘道的秘密,更是全无一丝提防之意,就那么明明白白地告sù

了他。

国王完全不怕希恩会把他的秘密泄露出去,因为他知dào

希恩宁死,也不会这样做。

而希恩面对着国王,也同样直言不讳,至乎会劝止其某些举动。

国王懂希恩,希恩亦懂国王。

虽然他们都没有说出来,但他们却有这样的默契,就好像相交多年的知心好友一样。

有些话,确实是不用说出口的。

因为这些话,是用心来说的。

但这个世上,懂得用心说话的人,却已不多了。

希恩平缓的呼吸蓦地一窒,有些事物无论之前看过多少次,只要它重新出现在眼前,都难免会被再次震撼一番。

辉煌耀目的拱顶壁画,华贵柔软的长红地毯,一级级往上收窄的至尊高台,精雕细琢的黄金巨椅。

这是人类世界第一王国的皇座。

这是人类巅峰权力的高贵象征。

这是无数人一直憧憬渴望的最终所在。

它难道只是一个座位而已?

也不知这个世上已有多少人,为此牺牲了自己的友情、亲情、爱情,付出了自己的血汗、生命、灵魂。

但希恩却知dào

,不久的将来,可能会有更多的人,将因为它而流血,甚至丧命。

它甚至比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更要可怕!

争夺似乎已经在悄然开始。

风暴的核心,正是这让人万分垂涎的崇高皇座。

可是这高高在上,尊贵至极的皇座,在君临天下的夜色下看来,却显得无比孤独、冷清、寂寞。

无论白天如何辉煌,也总有落幕的一刻。

人只看到它在万丈光芒下,令人目眩神迷的炽烈辉煌,却看不到它在无边漆黑笼罩下,令人黯然神伤的孤寂凄凉。

没有真zhèng

的朋友,没有同心的兄弟,没有可以信赖的亲属,没有能够交付身心的爱人。

孤家寡人,不正是这皇座另一面的真实写照?

希恩默然良久,才长长叹了口气,决定再也不多看这皇座一眼。

对于其他人心驰神往、连做梦都想坐上去的皇座,此刻在希恩心中,或许已变得不值一提,兴不起一丝心灵的浪花。

大殿内死寂如坟,只是少了坟墓那阴森森的幽幽鬼气。

希恩没有点灯,像只游走在黑暗中的幽灵般,东逛逛,西走走,左摸摸,右碰碰。

忽然间,希恩眼神一凝,无声地看着高台两侧半人高的花瓶,他的鼻尖似乎又闻到,那冷冽而幽芳的淡淡梅香。

哑然失笑之际,希恩不自觉地揉了揉鼻子,可脑中却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梅花嬷嬷脸上薄纱轻掩的无双秀色。

摇了摇头,希恩努力将这份油然生起的思绪排诸脑外,但一道灵光,恰好就在此时闪过脑际。

希恩嘴边忽又露出了一丝奇特的笑意,每当他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就表示他又发xiàn

了某些有趣的事物。

希恩的目光重新投向花瓶,花瓶上花红叶绿,相映成趣,引人入胜,叫人流连。

希恩似乎已被美丽的鲜花所吸引,他竟一步一步往花瓶走去。

他走得是那样的专注,那样的入神,好像真的已被花瓶里夺目的红花,勾了魂魄一样。

他在浓浓的夜色下,在死寂的大殿中,本身已像极一只幽灵,此刻更像是一只被无形的弯钩勾着灵魂的幽灵,在黑暗里随风飘荡着。

那模样当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鲜红的花朵就在面前,娇艳欲滴。

希恩看着这些红胜火焰的花朵,闻着扑鼻而至的清新花香,眼睛里忽然有了光。

他的目光很奇特,像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近在眼前的鲜花,但内里的神采,却似飘至遥远的深邃夜空。

他好像发xiàn

了什么,也好像什么也没有发xiàn



又过了好一阵,希恩缓缓收回自己的目光,慢慢地退了开去。

就在这个当儿,警铃大作,铜钟轰鸣,整个寂静、安宁的皇宫,仿佛一下子翻天覆地般沸腾了起来。

希恩心头一惊,脚步一顿,人已怔住。

殿外人影幢幢,火把闪亮,不一会已重重包围了整个大殿。

难道触发了机关?

尽管自己看似随意闲逛,可每一步都走得额外地仔细,分外地谨慎。

不觉间,希恩的手心已渗出了冷汗。

这大殿空空荡荡,一眼扫过,殿内一切便尽收眼底,根本无处可躲。

此时的情况委实又急又紧,希恩无计可施之下,一心只想退回秘道,但眼角扫处,反连眼光也不禁凝住了。

壁画的两边,竟出乎意料地没有灯把!

也就是说,这秘道竟是单向的。

后无回路,外有追兵。

形势岌岌可危。

希恩就算脑子再聪明,面对这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困局,也惟有颓然一叹,徒呼奈何。

希恩长叹之后,却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就坐在那柔软舒适的长红地毯上。

既然逃不脱,走不掉,无论如何,也要被人生擒活捉,与其傻乎乎地站着等,还不如舒舒服服地坐着等。

不管怎么说,坐总比站,要让人觉得安稳舒服些。

可是希恩等了好一会,预料当中的狼虎勇士冲门而入,擒己当场,却并未发生。

他心中不禁奇怪起来,莫非皇宫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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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计擒飞贼(上)

还在希恩不明所以之际,明亮的火把已再次急速移动起来,显然殿外驻守的皇家卫士,忽地发xiàn

了某个目标,正准bèi

往那边察看。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希恩长长吁出一口气,擦了擦手心因惊诧、错愕而渗出的汗珠。

响亮、整齐、快速的脚步声,此时已渐渐远去。

大殿外似乎又回复了平静,只是门外仍有八支闪动着熊熊火光的火把,看来他们是打算一直留守门外。

这下倒让希恩大感头痛起来,难道这么快就要动用怀中的东西?

心思转动之际,希恩的手已不自觉地摸到那物件上。

但就在这个时刻,希恩的心神毫无来由地突然一紧,耳里仿佛“听”到一丝几不可闻的极微细响动。

事实上这不是来自听觉所获取的声音,而是被希恩敏锐灵动的精神力,巧妙捕捉到的响动。

这一丝细到极点的声响,已超出人类的听觉范围。

只看殿外毫无动静的火把,就不难想象,即使训liàn

有素的皇家卫士,也发xiàn

不了此人。

来人好俊的身法,行动之间,竟连一丝杂音也不生起,他仿佛已潜入风中,融入夜里,叫人完全察觉不到他的踪迹。

希恩抬头看着殿顶,深邃莫测的眼光似穿顶而出,透入漫漫的夜空内。

淡淡的乌云下,浓浓的夜色里,一道纤长的身形,从头到脚都包裹在紧身黑衣内,正一动不动地伏在殿顶的阴影处。

尽管希恩的精神力,不足以维持长时间的遥距离观察,但一丝心神已紧锁在黑衣人身上。

希恩的脸上已渐渐泛起了一丝笑意,冷笑。

殿顶的黑衣人简直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跃上殿顶的刹那,就已被希恩察知,眼下的一举一动,更完全落在希恩的精神感知下。

他已经很小心,很谨慎,每一个大的动作,都分解为无数个细小的动作,力图避免发出任何声响。

他现在正不断地改变着角度,去观察着大殿外的好几处守卫。

虽然受了点伤,但他今晚的任务已顺利完成,剩下的就是如何逃出这个皇宫。

他还有另一个选择,那便是潜伏在皇宫里,将偷回来的物件,通过特殊的途径交到那人手上。

当然这个选择,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在仍可以挑选的情况之下,他还是会选择逃出去。

这个皇宫,是他到过的所有地方中,最为庞大,最为神mì

,最为复杂,最为危险的所在。

这里面处处都透着种古怪,处处都似乎隐藏着陷阱,凶险仿佛就在身边,危机像是随时都会降临。

他的衣服就在刚才,已被冷汗浸深,那当真是生死系于一发的瞬间。

在夜风的吹拂下,这件紧贴身体的劲服,显得格外的湿冷,他好像感觉到一股寒意。

这股寒意,仿佛是从劲服上传来,又仿佛是自心底渗出来。

他已有些后悔答yīng

那人的请求,但这时并不是后悔的时候。

在黑衣人思潮起伏,默看细察的时候,希恩也边留意着他的举动,边转动着念头。

條地心中一动,希恩不禁忖道:“之前吓了自己一跳的警钟,极有可能是殿顶那位‘仁兄’的杰作。”

这位“仁兄”的胆子不少,本事也定然不小。

可是再细细一想,希恩便觉着以他一人之力,是断然闹不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希恩眉毛一皱,又想道:“既然他一个人闹不出这么大的阵仗,那么他必定是有其他同伙帮zhù

。”

好家伙,这是一次有组织,有计划,有步骤的集体行动。

看来他们已等不及了,他们被逼着提前所有的计划,他们正开始着一连串的行动。

希恩嘴角一扬,一丝奇特的笑意,已洒然逸出了唇边。

“后天,我会去看比赛。”

“我已有两年未离开过皇宫,这是他们难得的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希望他们不要让我太失望才好。”

“所有的事情就在那时终结吧。”

这些都是国王的原话。

这些话都一字不漏地记在希恩心中,希恩实在不得不佩服国王的魄力与手段。

这里面不单单只有果敢与勇气,还有更为重yào

的心计、谋略、智能。

在与对手交锋的棋盘上,国王已下了他最为关键的一步棋,这一步棋时机之出人意表,意境之深邃悠远,后着之无穷变化,恐怕连他的对手也佩服万分。

当然,佩服之余,估计他们在始料不及的情况下,已头大如斗,脑痛欲裂。

黑衣人突然动了起来。

假如你没有见过猫在夜间觅食,那就很难想象一个人的身法,竟能如此灵巧、迅捷、快速、有力,偏又带着种举重若轻的潇洒飘逸之感。

他仿佛化身为猫,一只已融入黑夜里的黑猫。

几个紧密而圆润的动作间,黑衣人已到了大殿另一边的黑暗里。

他的下方,就是皇座后的巨大落地天窗,那是由一百六十块五光十色的晶石镶嵌而成。

日照长空之时,炽烈的阳光便会透过天窗挥洒进来,映得皇座背后瑞彩千条,光芒万道,叫人心醉神迷,难以挪开眼睛。

可是此刻群星黯然,天窗亦黯然。

那些白天光彩夺目的晶石,在这般黑夜看来,却与灰暗的普通石头无异。

希恩控zhì

着自己的脚步,尽量不发出声响,也缓缓向着天窗接近。

他是绕着高台底部的弧度而行。

他的步子迈得不大,却十分稳定,他的眼睛里,好像忽然又有了光。

他的手慢慢摸上腰带,从中掏出一包东西。

药剂可以用来医人,也可以用来害人。

用来医人之时,人们称之为药,用来害人之时,人们称之为毒。

无论药与毒,其实它们的本质并没有区别,不同之处,只是在于所用之人的本心。

一念向善,一念为恶。

难道毒只能为恶,而不能向善?

毒亦不过是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的手段与方法而已,它本身同样没有好坏之分。

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

世上许多事物,岂非也与毒一样?

包已解开。

黑夜之中,包裹里看似空无一物。

希恩的手抓住包裹的一角,用力往前一扬。

灰暗的窗上,周遭的空气里,隐隐间似乎多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未曾改变过。

火光在远处往这边靠近,窗映着微弱的火光,灰暗被驱散,色彩在变幻。

随着火光的闪动,天窗洒出梦幻般的莹莹彩光,洒在希恩的身上、脸上、眼中,希恩的全身,也似蒙上一层梦幻般的神采,但他的眼光却如夜一般深沉、冷漠。

第十二章 计擒飞贼(中)

黑衣人显然料不到本是黯然一片的天窗,居然会在突然之间有此变化。

他一直潜藏在黑暗处的身影,似乎就要暴露在火光映照下的天窗上。

他心中虽惊,但他灵巧的动作,却如最精密的机器一样,绝没有一丝差错。

他又开始行动起来。

影子,黑影,黑影就倒挂在天窗最顶上的边缘处。

火光渐近,天窗上的色彩,更形丰富、迷离、夺目。

希恩此时一步一步缓缓登上高台,他的脑后像长着一双眼睛,他在“看着”忽然停了下来,凝立不动的黑影。

黑影好像在倾听大殿里的动静。

希恩已停下,就停在通体用黄金精雕细琢而成的巨椅后面。

悄无声息中,天窗不知怎的,突地开了一线,似乎是被撬开,似乎又不是。

一条瘦削而纤长的黑影,从这一线窄无可窄的缝隙中,迅捷地穿窗而入。

天窗合上,看上去竟跟原来毫无异样。

宛如灵猫一样的黑影,从半空而落,落地之音,微不可闻。

就在黑影脚步接上地面的刹那,就在这个死寂的大殿之内,一道低沉嘶哑的声音忽地传出,“我等你很久了。”

这把低沉、嘶哑的声音,在阴森、幽寂如鬼域一样的大殿内,听来就似厉鬼嚎哭,当真是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黑影如遭雷击,整个人霍然怔住,像是再也动弹不得。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大殿中竟有个人在等着他,还未干透的紧身衣,转眼已被全身上下突然渗出的冷汗再次浸深。

黑衣人身影像猫,他的眼睛也像猫。

他猫一样碧绿色,在黑夜中散发着莹莹青光的双瞳内,正现出一道修长、高大的身形。

这道修长、高大的身形背靠皇座,全身都似笼罩在天窗变化不休、光彩琉璃的色光里。

他的脸却隐藏在色彩交替,光影变幻处,叫人根本看不清他的相貌。

他的脸,仿佛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

谜一样的身形,谜一样的脸,扑朔迷离的身份。

黑衣人已完全惊呆了。

然后,他就看到一双眼睛。

一双像深邃无边的夜空的眼睛,这双眼睛仿佛把他眼中闪现着的碧绿色光,都要吸摄进去。

好神mì

、好诡异的眼睛,黑衣人生平简直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

那道既诡秘,且阴森,让人不觉惊起粒粒战栗的声音,又再次传来,“东西到手了吗?”

黑衣人闻言,身子忍不住一震,那莹莹跃动的青光,也掩饰不住眼内的难以置信之色,骇然道:“你是谁?!”

他的声音,听来是那样的惊慌,那样的尖锐,那样的短促,像极一只受了惊,全身毛发直竖的猫,在竖着尾巴发出尖声嘶叫。

他的话才出口,他自己已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

这时“谁”字的余音,似乎还在大殿内回荡着。

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宽广的大殿,竟像是把他的声音放大了好几倍一样,而且他的声音听来是如此的恐怖,恐怖得令他自己都禁不住害pà

起来。

“你想被殿外的守卫发xiàn

,不妨说得大声些。”那低沉、嘶哑的声音,听来依然是那样的诡异、可怕,但听着他的话,黑衣人心中反觉稍微心安了点。

黑衣人强自深吸一口气,硬是压下心中的惊惧之意,压低声音道:“你究竟是谁?”

卓然傲立在皇座后的身影,并未立即回答,双眼條地低垂,深深投注在站在高台底部的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似乎抵不住他深不可测的目光,头不自觉地低垂了下来,不敢再往上仰视。

“你难道还看不出我是谁?”那道声音听在黑衣人耳里,却像利剑一样,直刺到他的心中。

“你……你……您是……”黑衣人霍地抬头,难以相信地看着皇座后,色彩不住变幻的身影,忍不住失声惊呼道。

那人冷冷地截断他道:“不错。”

黑衣人脸色大变,额际不觉冒出豆粒大的汗珠,连忙压低了头。

如果说之前是抵不住他诡秘难测的深沉目光,那么现在就是心悦诚服,俯首称臣。

黑衣人好像已经猜出那人极其高贵,极其尊崇的身份。

他永远都是那样的高高在上,他看着人的时候,就好像在崇山之巅,在白云之上,俯瞰着芸芸众生一样。

黑衣人暗松一口气之余,心中已溢满了敬畏、崇仰之情,这时既谨慎,又恭敬地道:“我想不到,您也出手了。”

那人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哼”了一声。

哼的意思有很多种,有时是在表示自己的不悦,有时是表示不想回答,眼下这哼的意思,明显两样同时俱有。

黑衣人好像已感觉到那人其冷无比的目光,全身的冷汗,忽又禁不住冒了出来。

如此不经大脑的愚蠢之话,连他自己也委实不能相信,就在刚才,就在他的口中,居然真的说得出来。

他简直已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几个耳光,好让自己清醒清醒。

清醒?

难道这是梦?

为何会这样真实?

这不是梦!

黑衣人努力摇了摇头,他忽地觉得那尊贵无比的人,凝注在他身上的目光,仿佛有千斤之重,竟令他越来越喘不过气来。

他的身子好像也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不听自己的使唤。

那大人物只是在默默地看着自己,自己就变得如此不堪,四肢已软得好像再也不能支撑身体,身子仿佛就要跪倒在地,跪倒在那人的脚下,这是多么可怕的威能与实力。

纵使跪倒在他的脚下,可能也是一件无比光荣的事,因为在所有盗贼的心中,他就是传说中的至尊存zài



他就是盗尊,所有盗贼心中神灵一样的人物。

盗尊只偷心,不偷物。

可假若一个人连心都心甘情愿地掏出来,那还有什么是他不能给的?

黑衣人几乎已支撑不住,他的身子在发着抖,抖动的幅度开始变得越来越大。

黑衣人努力地想抬起头,抬头再看一眼崇高无比的盗尊,他想记住他的相貌。

但他的眼皮反而渐渐往下沉,他眼睛里的碧绿色光芒,也慢慢地消散。

他的眼瞳如翡翠,翡翠一般的碧绿,只是翡翠的中心,却有一道猫一样珍珠白的竖瞳。

他碧绿的瞳孔在放大,眼神在涣散,竖瞳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一条本应笔挺的长腿,已经颤抖着微微弯曲。

他的头很沉重,沉重得难以继xù

往上抬,但他仍紧咬着牙,虽缓慢,却坚定地将头一点一点往上抬。

火光更近,从窗上投来的色彩更为明亮,那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真实面目,似乎已渐渐浮出阴影,变得越渐清晰。

他脸上神mì

的轮廓,嘴边带着讥诮的冷漠笑容,已慢慢映入黑衣人更见沉重的眼帘。

第十三章 计擒飞贼(下)

他的相貌平平无奇,放到人来人往的大街里面去,只怕仅仅一会,就再也找不出来。

这样的人,确实是做盗贼的绝好料子。

但黑衣人从未想过,盗尊竟是一个年轻人,一个年轻得不像话的年轻人。

哪怕盗尊的斗气修为再高深,也绝不可能变成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年,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稚嫩。

一个身经百战,见惯风浪,阅尽人间沧桑的人,脸上绝无一点可能,会出现这种稚嫩。

脑袋昏昏沉沉,但黑衣人努力地张开着碧绿色的双瞳,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咬牙切齿道:“你不是盗尊!”

皇座后的那人俯视着他,淡淡地道:“哦,我为什么不是?”

黑衣人冷冷地道:“你太年轻了。”

话才说完,黑衣人便猛然惊觉,“一个这般年轻的少年,为何会有如此高强的实力?”

这未免太不合常理。

他好像隐隐察觉到了点什么,眉头已皱起。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嫩脸,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哑然失笑道:“我有说过我是盗尊吗?”

黑衣人眼神先是一愣,接着便冷了下来,字字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来,恨声道:“你没有!”

那人对着黑衣人眨了眨眼睛,笑道:“这一切只不过是你自己的猜想。”

接着长长叹息一声,悠悠续道:“看来人还是少作点胡乱的猜想才好。”

黑衣人瞪着他,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句话简直像根尖锐无比的针,一下子刺到他的心坎里去。

那人仿佛一点也体会不到黑衣人此刻的心情,继xù

刺激他道:“既然你要去乱想,我就只好满足你的想法了。”

那人忽地咧嘴一笑,道:“谁叫我是个好人。”

黑衣人气得几乎脑子冒烟,神绪激动之下,脑中的昏眩感觉,突又再次袭来,这一次,远比上一次要剧烈得多。

他另一条修长笔直的腿,也禁不住开始发起抖来。

就在这几近昏厥的关头,只听那人语出惊人地道:“东西拿来吧。”

黑衣人闻言,心中难免一惊,艰难地一摔头,勉强鼓起精神,寒声道:“你知dào

是什么东西?”

“不知dào

。”这三个字说得理直气壮,字正腔圆,说出此话的人,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话,听来当真是既愚蠢,又可笑。

黑衣人已冷冷地笑出声来,嘲笑地道:“你不知dào

也……”

那人笑了笑,不让黑衣人有往下说的机会,截口道:“但我相信我会拿到的。”

黑衣人眼神渐冷,一字字道:“你做梦!”

那人也不着恼,又朝黑衣人笑了笑,道:“就算你不交出来,我一样会搜出来的。”

黑衣人身上的气势,徒然一变,刚才还在不断抖动的双腿,竟奇迹般停止了震颤。

他慢慢往前踏出一步,然后变戏法般从轴子里弹出一把匕首。

通体漆黑,匕锋泛着幽幽蓝光的匕首,已條然落到手掌中。

他的手掌并不宽,用来握剑的话,稍嫌纤细了点,但手指却出乎意料地纤长、匀称、整齐,这样的手,握着小巧、灵活的匕首,那是再适合不过。

这双手,仿佛天生就是为了用匕而生的。

锋利染毒的匕首,一旦到了这样的手中,就有如屠刀来到屠户手中,锅铲来到厨子手上,绣花针来到巧妇指尖,必定能发挥出超乎想象地可怕威力。

黑衣人垂手持匕,他的手早已恢复稳定,他的臂膀虽然又长又细,但里面却似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一样。

他全身的气势不住攀升,他体内的斗气在暗暗凝聚,他身上的紧身黑衣,像灌满了风一样在膨胀着。

黑衣人缓缓抬起头,碧绿色的瞳孔又被莹莹跃动的青光所覆盖,这双碧森森的冷眼,一动不动地紧锁在那人身上,冷冷地道:“你要搜,也得先问问我手中这把匕首。”

皇座后的那人显然料不到,摇摇欲坠,几乎就要倒下的黑衣人,在转眼之际,竟然神乎其神地变得完好如初。

他的目光不自然地转到黑衣人手中的匕首,匕尖上的幽幽蓝光,仿佛映到他的眼里,他眼中淡如止水的神色,似乎亦禁不住微微一变。

漆黑的环境,像是对黑衣人散发着碧光的双瞳毫无影响。

黑衣人一直留意着他脸上的神情,此刻他眼神的变化虽然细微难察,可是依然逃不过黑衣人仿能黑夜视物的锐利双眼。

黑衣人眼中碧光一凝,寒声道:“现在才知dào

后悔,迟了。”

说着,他的身形就如黑猫一般,瞬间融入了周围的黑暗中。

那人仿佛可以吸摄一切光彩的双目微微收缩,一瞬不瞬地盯着黑衣人消失之处。

那位置距离他不足十米。

天窗上七彩变幻的色光在增强,皇座后的黑暗在减弱,但光彩与暗影之间,往往是人的视力最难以企及的地方。

人的视线触及到那种地方,由于光线、明暗的偏差,视线便会发生扭曲,从而产生出视觉上的幻象,人的眼睛很容易就会被这种幻象所蒙骗,失去原有的精准判断。

那人的眼睛一动不动,好像仍投注在黑衣人原来的位置,但内里的吸摄力却在不住加强。

他的瞳孔仿佛已然消失,他的眸光好像也融入了黑暗里,却比黑暗更黑暗,更神mì

,更可怕。

五米

黑衣人本来极慢的潜进速度條地一变,身形前冲之际,突进的速度竟呈几何级数倍增起来。

他周身的气势,竟也随着速度的增加,而飞速提升起来,刹那间已达到一个极峰。

但这股惊人至极的可怕气势,却被他通过秘法,死死地压缩起来,就凝聚在匕尖的一点上。

谁知就在这时,皇座后的那人,嘴边突然毫无征兆地逸出一丝笑意。

那丝笑意是那样的张狂、肆意,好像一点也不把黑衣人放在心上一样,同时又是那样的气定神闲,轻松从容,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令他的笑容生出任何一点变化。

黑衣人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心一点点往下沉,隐隐中还升起一股不祥之意,这股不祥之意就在眨眼间,好像已把他的人包围,他忽又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底透出的寒意。

这丝笑容来得实在太过诡异,太过淡然,太过出人意表。

随着这丝笑容的扬起,那人脸微转,目光已投在他左前方的虚空处,然后张开嘴,缓缓吐出了低沉而有力的一个字——“三”。

黑衣人碧绿色的眼瞳在收缩,那人深不可测的目光仿佛穿透虚空,直射在他的身上,他的心竟忍不住一惊,他说的那个“三”字,也仿佛有一股神奇而可怕魔力,竟令得他全身似乎不可遏制地出现一麻。

就在这一惊一麻之间,他原本完美无缺、无懈可击的气势,竟忽然出现了一丝绝无可能的中断与滞涩。

要知人的气势,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趋于巅峰状态的气势,一旦出现中断与滞涩,就难免要由盛转衰,再难复之前的完满强盛。

但黑衣人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的气势依然强dà

,他的手依然稳定,可这稳定中是不是已有一丝颤抖?来自心中的颤抖。

“二!”刚从那人口中吐出,匕光便自黑暗穿出,朴实无华的幽幽蓝光,已射进那人眼内。

一点锋锐,像针,却比针锐利千万倍。

那人仍是一动不动,他此刻仿佛已成了一座不可动摇的崇山,令人生出种高山仰止的错觉。

“一!”

黑衣人的身子也从黑暗穿出,天窗倒映下来梦幻般的色光照在他身上,反而把他衬托得像一只从黑暗中突然窜出的索命厉鬼。

他的匕首比索命的厉鬼,更叫人心惊,更令人恐惧。

他的匕首,就在皇座后的那人咽喉前的方寸之间,匕尖上的骇人寒意,已令他的脖颈惊起粒粒战栗。

下一刻,血似乎便要溅出,就溅在匕首上。

这柄索命的匕首,似乎将要痛饮它梦寐以求的最鲜美血液——活人的鲜血。

但黑衣人却没有在那人眼中看到心惊与恐惧,他看到的只是一种超乎想象的淡然。

那人看淡的是他自己的生死,抑或看淡的是面前的匕首?

黑衣人想象不出,他再亦无法思考,他的脑子不知怎地已晕乎乎一片,他感觉到天在旋,地在转。

然后,他听到“当”的一声清脆鸣响,他已想不清那是什么掉在地上的声音。

下一秒,他全身的力量像在瞬间抽空,他的身子身不由己地颓然倒下。

他就那么直挺挺地倒在那人的脚边,他眼中的青光已消失无踪,他碧绿的双瞳无神地看着面前,像山一样伫立的一双套在靴子里的脚。

第十四章 料外之变

黑衣人想爬起来,但他的身体却一点也不听使唤,他现在简直就连一根指头也动不了。

他脑中像浆糊一样,非但迷迷糊糊,而且整个脑子仿佛无时无刻都在旋转着。

他当下也只是凭着一股意志在坚持着。

谁也不知dào

他在坚持着什么?

连他自己也不知dào



可他却知dào

,他不能就这样晕过去。

他渐渐变得模糊的视线,忽然看到一张脸。

一张极其平凡的脸,这张脸很年轻,很稚嫩,但就是这样一张脸,却似是刻进他的骨子里,令他无法忘记。

这是希恩的脸。

他蹲了下来,默默地看着倒在他脚边的黑衣人,他的脸上没有嘲笑、没有轻蔑,也没有得yì

,更没有欢愉与满足。

他脸上的神情淡如止水,就那样淡淡地看着黑衣人碧绿色的双瞳。

“你是谁?”他的声音,一如他脸上的表情,一样的淡然。

黑衣人只是瞪着希恩,并没有说话,他的眼里没有仇恨、没有愤nù

,没有哀怜,有的只是一种很复杂的神色。

希恩摇着头耸了耸肩,暂时不再理他,他的目光忽地一转,转到静静躺在黑衣人身边的淬毒匕首。

就是这把泛着幽幽蓝光的匕首,刚才险些便要了他的性命。

希恩手一伸,匕首便已到了他的手中。

这把匕首很轻,很薄,却锋利得要命。

希恩已闻出匕上的毒药,那是见血封喉的致命剧毒,只要刮破小小的一点皮肤,就足以夺人性命。

希恩端详着这把匕首的时候,黑衣人也在看着希恩,看着希恩手中的匕首,他的目光條地变得很奇特。

他黯淡的碧绿色双瞳,似乎又有了一丝神采。

匕首上幽蓝色的光,投在他的眼里,又像投入他的心中。

他从刚才一直到现在的坚持,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等待的,难道就是眼前的这一刻?

死亡的一刻!

谁的死亡?

这柄给人带来死亡的匕首,握在希恩手中,悬在黑衣人的头上,它似乎又闻到血的气息,似乎又在隐隐之中兴奋起来。

无论是谁的血,哪怕是它主人的血,只要是人的血,它就会兴奋。

匕首上的幽幽蓝光似乎更盛,天窗上七彩变幻的色光,仿佛黯淡了下来,整个死寂黑暗的大殿,突然之间,仿佛就剩下这一道似是来自地狱的幽光。

希恩的眸光忽然也变得很奇特,像是蒙上了一抹淡淡的幽光,匕上的光芒,仿佛已来到了他的眼中。

他持匕的手缓缓抬起,冥冥之中,好像有无数的无形丝线,在控zhì

着他的手。

手上的青筋已条条突起,他的手好像再也不受他自己的控zhì



黑衣人眼中的神采,就在这一刻,变得更盛。

鲜血并未溅出,人并未死亡。

“夺”的一声,匕首已插入地面,就插在黑衣人的头颅边。

匕首几乎就要贴上黑衣人的鼻尖,匕上闪动着的幽幽寒光,将黑衣人鼻梁上的毛孔照得纤毫毕现。

惊栗已然悚起。

但黑衣人的瞳内再无丝毫神采,双眼在转瞬之间,竟变得黯淡而浑浊。

希恩触电般松手,人已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全身冷汗直流,满脸骇然地看着插入地面,只剩匕柄的可怕匕首。

黑得发亮的匕柄,在死寂空旷的森森大殿之内,显得尤为诡秘、阴森。

这简直就是把见鬼的匕首。

希恩瞪着这把见鬼的匕首,瞪了足足好半响,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他惊慌、震颤的心绪,直至这刻,才复又平静下来。

他不敢再碰这把仿佛有鬼魂之力的可怕匕首。

希恩额上的冷汗,已顺着鼻梁,滑落到鼻尖,他鬼使神差地将持匕的左手递到眼前。

手仍在微微颤抖,掌心依然残留着因用力过度,而印在其上的柄纹。

这只手只差了那么一点点,就要了他自己的小命。

幸好最后的紧急关头,玄妙莫测的精神力,又险之又险地救了他一命。

生死间的一刹那,因受到刺激而生出反抗的精神力,如一道冰凉的清流,瞬间冲走了蒙在意识上的可怕阴影。

希恩回复清醒的意识,在精神力的帮zhù

之下,于千钧一发的时刻,重新夺回左手的控zhì

权。

匕首此刻仅差半寸,便将反插到自己左手的动脉之内。

匕首一旦刺入动脉里,毒沿血走,不出数秒,就会流进心脏里面,到时别指望有生还之理。

心念及此,希恩又忍不住再吁出一口气。

眼神转冷,希恩冰冷的目光,重又投在没有彻底晕死过去的黑衣人身上。

这黑衣人的意志,简直像钢铁一般刚强,神智直至这时,竟仍保持着一丝清明。

要知希恩撒下的药剂,只要吸入一点点,就足以让一头巨大的科多兽,安安稳稳地睡上个三天三夜,何况眼下用药的对象,只是一个人类。

虽然这个人类的实力,也确实强了点,但按理来说,也应该早已晕倒才对,难道……

希恩冰冷的眸光一变,饶有兴趣地看了黑衣人好几眼,忽又蹲回他身边,轻轻一笑,道:“真是可惜了……”

黑衣人此时连说话的力qì

都没有,碧绿色的双瞳仍旧黯淡无采,可听了希恩的话,他的眼珠却忍不住瞪向了希恩,眼里似有不甘之色,不服之意。

希恩眼珠一转,突又微微一笑,笑得很狡黠,狡黠得就像只小狐狸,只听他慢悠悠地道:“如果你在最开始的时候,刚刚见到我,就用那把匕首刺过来……”

说到此处,希恩故yì

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要让黑衣人已经变得迟钝的思维跟上来,又似乎是在故yì

拖延,故yì

吊他的胃口。

足足过了好一会,希恩才眨了眨眼睛,指着自己犹挂汗珠的鼻子,接着道:“那么现在倒在地上的,很可能就是我。”

黑衣人狠狠地瞪着他,他的嘴虽然说不出话,但他会说话的碧绿眼睛,却好像在恶狠狠地说,“下一次,我一定先刺你一匕首。”

希恩好像真的能看懂黑衣人的眼神,听到他的心里话,忽又笑了笑,冷笑着道:“你没有下次了。”

黑衣人闻言,碧绿的瞳孔先是一缩,接着又渐渐涣散,最后极其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人一直咬牙坚持着的那一口气,一旦松懈下来,就再也不可能继xù

坚持下去。

空寂阴森的大殿,在转眼间又回复冷清、死静,偌大的空间,再无一丝声音。

希恩冷冷地看着黑衣人,回复稳定的左手再次伸出,伸向黑衣人包裹着脸部的黑巾。

第十五章 皇宫“巧”遇(上)

希恩的手已触上黑衣人脸上的黑巾,黑巾的质料出乎意料的柔软、顺滑,希恩的手忽然间顿住了,就顿在半空中、黑巾上。

过了一会,他的手竟缓缓地收了回来。

究竟是什么让一个喜欢寻幽觅密的人,硬生生地收回他探求真相的手呢?

没有人知dào

,除了希恩自己。

希恩抬头看了看天窗外的夜色。

此时,夜已极深,星光更为黯淡。

希恩叹了口气,手一抄,黑衣人已被他扶住,再一用力,黑衣人便被他轻而易举地扛在肩上。

希恩四平八稳地站起身来,似乎一点也不感到吃力。

究竟是希恩真的力大如牛,抑或是黑衣人身轻如燕?

黑衣人眼下就如一只睡着了黑猫,贴贴服服,安安稳稳地挂在他的主人肩上。

只不过,这只黑猫的身形实在太过纤长了一点,而他的“主人”,脸上那表情也颇为怪异了点,谁也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又过了好一会,希恩先是摸了摸鼻子,接着又尴尬地搔了搔头,最后长长叹息了一声,面上的表情才慢慢回复淡然。

希恩边小心地扶着肩上的黑衣人,边慢悠悠地往大殿门口走去。

他难道就这样大模厮样地走出大殿?

看他那从容淡定的步子,好像一点也不把殿外武技高强的皇家卫士放在眼里。

他另一只手,这时已探入怀内。

“吱呀”一声,殿门突然往里洞开。

“刷刷”之声接连响起,熊熊火光照射之下,八柄利剑,剑qì

森森,寒光闪闪,一下子直指希恩全身要害,连他肩上的黑衣人也没有放过。

希恩没有动,皇家卫士也没有动。

但下一刻,八名皇家卫士已随着“噗噗”的声音,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八柄耀武扬威、锋锐逼人的利剑,此刻锋芒尽敛,正悄无声息地伏倒地上。

火光照在希恩身上,照在他手持的刻着雄狮的特制金牌之上,金牌在火光下熠熠生辉,闪动着像火焰一样的耀眼金芒。

“起来吧。”希恩脸上漠无表情,淡淡地道。

八名皇家卫士这才敢松了一口气,缓缓地自地上站起,垂首侍立一旁。

希恩轻轻地将黑衣人放倒在地上,接着展身而起,缓缓道:“把他送到皇家监狱里去,吩咐里面的人,别伤着他,我还有事情要问他。”

八名皇家卫士尽管心中大奇,却不敢多问,眼神一碰后,两名卫士便默不作声上前而来,其中一人帮着另一人将黑衣人背在背上。

黑衣人才到背上,那名皇家卫士脸上便微微一惊,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奇特之意。

他似是发xiàn

了点异常,但他却没有出言相询,向身边的同伴打了个眼色,两人就一言不发地默默离开。

希恩无声地目送着渐渐远离的黑衣人,直至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希恩才轻轻叹息一声。

希恩缓缓转身,脸上已恢复淡然,目光忽然投向侍立一旁的皇家卫士,道:“对方一共来了多少人?”

这些皇家卫士没见过希恩,俱不知他的身份,一时间你眼望我眼,也不知如何称呼他才好。

但希恩已出言相问,他们实在不能不回答,那样非但礼数不周,而且还予人不客气之感。

其中一个脑筋较为聪敏的卫士,上前一捶胸敬礼,朗声道:“回大人的话,暂时仍不清楚,但陛下的寝宫、**、偏殿、高楼、城塔、还有……”

那卫士的声音,忽地一弱道:“还有大人所在……此处……正殿。”

那卫士说了半天,也不知如何说,急得直抓头,脸红得就像狒狒的屁股一样。

希恩微一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松一笑,道:“我想你带我去个地方,可以吗?”

那卫士感激地看了希恩一眼,道:“谨遵大人吩咐,不知大人想去那里?”

希恩向他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那卫士依言来到希恩身旁,希恩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那卫士刚毅的脸上立马变了颜色,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嗫嚅道:“这……这……”

他缓缓回头,看了看他的同伴,又再慢慢转过头来,猛一咬牙道:“我带您去。”

希恩咧嘴一笑,朗声道:“好得很。”

说着,轻拍那卫士的肩膀,道:“我们走。”

※※※※※※※※

那卫士低着头在前面带路,他的步子听来十分沉重,显见他的心并不平静,他刚刚虽然一咬牙,便答yīng

了希恩,但这时想得越仔细,心情反而越为沉重,甚至比他的脚步还要沉重。

可希恩却没有多作解释。

希恩现在只是在他身后,迈着轻松的步子,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前行。

但希恩的心思,似乎一点也不比他轻松,希恩的目光一直闪动着,内里透着种很奇特的神色,也不知他在想着些什么。

希恩这一路上自然碰上不少守卫,但因有前面带路的卫士,所以才没多加阻拦,稍一问话,便放了他们过去。

也不知穿过了多少廊道,那卫士似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话,突然问出声来,道:“大人,您为何要到哪里去?”

希恩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你知dào

我是谁吗?”

那卫士大摇其头,表示不知。

希恩又笑了笑,道:“这样最好。”

那卫士闻得此话,好像感到一股寒流从后背掠过。

希恩霍然停下脚步,注视着那卫士,淡淡地道:“你只需知dào

一件事。”

那卫士也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希恩,脸上神情肃穆,显然正凝神倾听着。

希恩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无论我做什么事,陛下他都信任我,像亲人一样信任。”

那卫士满脸讶然地看着希恩,希恩看上去稚嫩的脸,此刻却流露出一种让人从心底信服出来的气势。

那卫士缓缓地点了点头,身躯挺直,恭敬向希恩行了个军礼,他好像已隐隐猜到希恩的身份。

希恩颔首一笑,道:“继xù

带路吧。”

那卫士慢慢转身,再次迈开步子,他的步子似乎随着他变得轻松的心情,而变得轻快起来。

只不过希恩的步子,却在忽然之间变得沉重起来,他走得越来越慢,才又经过一条廊道,希恩煞然止住了脚步。

前面带路的卫士自然大感奇怪,也跟着停下身形,转过身子,不解的看着希恩。

希恩极为敏锐的嗅觉,似乎又闻到一股香气,一股熟悉至极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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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皇宫“巧”遇(中)

这股香气冷冽而清幽,淡雅而芬芳,脱俗而凛然,只要闻过一次,就叫人再也不会忘记。

希恩看着面前的皇家卫士,认真地问道:“你闻到了吗?”

谁知那皇家卫士听得此问,心中却更为疑惑,一脸诧异地看向希恩,大讶道:“闻到什么?”

希恩不自觉地揉了揉鼻子,莫非是错觉?

希恩失笑地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没什么,可能是我的鼻子出了问题。”

那卫士谅解地笑了笑,道:“我的鼻子也常常会出现问题,尤其是感冒的时候。”

希恩也笑了笑,道:“可能我忽然得了感冒。”

旋又轻轻一叹,叹道:“这感冒来的,真不是时候。”

那卫士看着希恩,脸现关切之意,道:“大人,您得小心身子。”

希恩微笑着点了点头,突然眼珠一转,指着廊道旁的房间,问道:“这是干嘛用的?”

那卫士显然料不到希恩有此一问,脸上微微一愣,不过惊讶的神色转瞬已逝,似乎不曾在脸上停留过一样。

他已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看了好一会之后,才把目光转向那房门。

又过了好一阵,他才把目光收回来,重新看向希恩,道:“如果小人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存放鲜花的库房。”

希恩深深地看了那卫士一眼,然后转过头去,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房门,眼睛里像有种慧光在闪动着,他的心里好像在转着什么念头。

他平凡的侧面轮廓,在此刻看来,好像忽然多了一点神mì

、深远的韵味。

那卫士怔怔出神地看着希恩平凡而独特的侧脸,心里似乎也在想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希恩嘴边好像多了一丝奇特的笑意,又转过头来,对着那卫士道:“我能进去吗?”

那卫士看着希恩的眼神一凝,身子似乎一僵,但立即就反应过来,大感为难道:“这……这……”

希恩不等他回答,就已贴近房门,准bèi

推门而入。

那卫士目光闪动,先一步抢了上来,背对着希恩,恭声道:“还是让小人来吧。”

希恩看了他一眼,默默地退后了一步,沉声道:“好。”

那卫士双手缓缓扶上门柄,手指不着痕迹地轻轻律动几下,才用力往里推门。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有力地切在他颈后的动脉处,他身子剧震,又愕然,又艰难地别过头来,睁得大大的眼珠,似乎还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

但下一秒,他的手颓然滑落,人也不受控zhì

地倒了下去,就倒在刚好走上前来的希恩怀中。

一来事情太过突然,叫人完全预料不到,二来那卫士根本就没防备希恩之心,更想不到他会出手偷袭,所以希恩才会轻易得手。

希恩将那卫士轻轻放倒在房内的地上,帮他合上因惊骇不信,而仍未闭上的眼帘,俯身低声道:“好好睡上一觉吧,难得有这么多鲜花为你作伴。”

说完,希恩便立身而起,关上房门,转身细细打量起这房间来。

花香,各式各样的花香,不住萦绕鼻端,纷繁当中好像又隐有规律,香气相互叠加,互相影响之下,却又不令人感到恶心难受。

物极必反,极香必然极臭,但幸好这极端的事情,并未发生在这房间内。

希恩缓缓地转着头,看着面前成百上千、颜色各异的繁花,一时间实在感到眼花缭乱,视野受阻。

更为难受的是鼻子。

有时候,多反而比不上没,比如就在当下,就在这个房间,希恩情愿一丝香味也没有,他已开始怀念起清新的无味空气来。

极博极杂,定然又乱又浊,香气如是,世上的大多事情,岂非亦如是?

一个嗅觉如此敏锐,如此细腻的鼻子,假若时时刻刻都在闻着各色香味,那不叫享shòu

,那叫遭罪。

希恩边揉着难受到了极点的鼻子,边露出一丝发自心底的苦笑。

蓦地,所有的香气奇迹般消失一空,只剩那一道淡淡的、幽幽的、似有似无的清香,飘然钻入鼻端。

幽香是那么的清淡,那么的怡人,那么的熟悉,天上地下,仿佛就只剩下这独具一格,凛然不可侵的芬芳。

希恩的鼻子才刚刚闻到这清冽的芬芳,人已身不由己地被一股神mì

的牵扯之力带着,一下子穿过眼前的繁复乱眼,诸香扰鼻的花阵,来到一处空空荡荡的所在。

天上地下,也只有一个人,才配拥有如此独特细腻的幽芳。

幽香钻入了鼻端,却似钻进了心间,希恩心中一喜,脸上已有了喜悦的笑意。

“梅花姐姐!”希恩的嘴巴也已忍不住心中的惊喜,霍然微笑着说出声来。

话刚出口,希恩灵动的眼珠,已觅着一道窈窕婀娜的优美身形。

希恩的头急急忙忙地微往上抬,入目所见,却大失心中所望,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平淡得出奇的脸。

希恩满腔欣悦跃动的心情,仿佛被一盆冷水,当场淋个里通外透,在瞬息间冷却了下来。

心是冷了下来,但希恩明亮的眼睛,却忽然骨碌碌地转了一转,手随念转,已突地伸了出来,竟毫无一点礼貌地直直摸向,面前袅袅婷立的女子脸上。

那女子弯弯的,淡淡的柳眉,不禁微微往上一扬。

“啪”的一声轻响,希恩作怪的手才到途中,便被那女子的纤纤玉手给拍了下来。

这一拍自然没有用上丝毫劲力,否则希恩的手,焉能再有完好之理。

但希恩却煞有介事的大皱眉头,现出一脸苦相,还对着自己的手不停地吹着气,似乎真的被拍得阵阵生痛。

那女子看着希恩搞怪的滑稽样子,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低声笑骂道:“臭小鬼,还装。”

说着,举起晶莹如玉的素手,作势要打将过去。

这声“臭小鬼”,听在别人耳里,只怕觉得又讽刺又难堪,但听在希恩耳内,却直令他心花怒放。

希恩朝着那女子调皮地眨了眨眼,夸张地往后一缩,接着便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那女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虽然这惊鸿一瞪,只是出现在这张普通无比的脸上,可一样瞪得希恩三魂不见了七魄,整个人都似已呆得不能再呆。

那女子看着希恩的呆样,先是掩嘴浅笑,接着脸容忽地一肃,语气转冷,低声责骂道:“臭小鬼,你真是不知死活,居然敢跑到皇宫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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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皇宫“巧”遇(下)

这番话虽然说得又冷又严厉,但听在希恩耳里,却有如一道暖流直注进心间。

这种狠话,假若不用心去听,肯定是听不出内里的浓浓关切之意。

幸好希恩一直是个用心去聆听别人说话的人,他此刻只感到自己的心,忽然变得又软又暖。

希恩目中不由得流露出一种深刻的感情,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眼前这张普通到了极点的脸。

他深邃的眼神,仿佛已穿透那层看不出破绽的伪装,直射在那女子白壁无瑕,美不胜收的秀脸之上。

那女子似乎抵不过他的目光,不自觉将螓首转到一边,娇嗔道:“臭小鬼,你的贼眼往哪里看呢?”

旋又回过头来,瞪着他气道:“还看,信不信我把它挖出来?”

她嘴里说得狠,但她的脸上却已露出一丝笑意。

尽管这丝笑容,只是出现在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可同样叫人感到这丝笑意的优雅、出尘。

这丝笑意如绽放的梅花,梅花就绽放在这女子的脸上。

希恩好像再也看不到女子的脸,他看到的惟有一朵梅花,一朵雪白纯洁、晶莹剔透的绝美梅花。

梅花好像已与她的玉脸融为一体,再也分不出彼此,她上一刻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脸,此刻仿佛已变成了一朵让人不敢直视的瑰美梅花。

美的是那样的惊心动魄,希恩半边的魂儿,已飘飘然不知升往何处。

希恩好像在这一刻,切切实实地看到她美无极致的真zhèng

容貌,但他的人、他的心,却仿佛已坠入了一个朦朦胧胧的美梦当中。

心醉神迷之际,希恩的眼神更见深邃,可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梅花嬷嬷清冷的嗓音,“还不快说,你为什么溜进皇宫来了?”

随着她的声音,一只晶莹玉滑的纤手已轻拍在希恩脸上,希恩脸上一凉,脑子立时清醒过来,身子又往后一缩,双手作投降状,道:“我不看了,别打。”

说着,再深深地看了梅花嬷嬷一眼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垂下眼帘。

这一垂眼,便看到梅花嬷嬷脚上绣着梅花的布鞋。

看着鞋上的梅花,希恩仿佛再次看到梅花嬷嬷如梅花一样的俏脸,心神又不禁一阵恍惚。

这时忽又听到梅花嬷嬷似自言自语般低声道:“难道是肥鼠、瘦柴带他进来的?”

希恩心中一个激灵,人已完全清醒过来,目光一清,对上梅花嬷嬷闪烁着思索之色的双眸,突然问道:“梅花姐姐,你又为什么潜进皇宫呢?”

梅花嬷嬷瞪了希恩一眼,道:“臭小鬼,别多事。”

语气霍然一冷,冷冷地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希恩沉下了脸,也冷冷地道:“香姐姐,别多事,我的事也轮不到你来管。”

这个香姐姐的称呼,自然就是对臭小鬼的反唇相讥,而希恩对梅花嬷嬷的话,更是几乎原封不动地回击过去。

听着希恩的赌气话,梅花嬷嬷又瞪了希恩一眼,只不过这一眼里的万种风情,绝不是希恩可以抵抗得了。

于是希恩又败下阵来。

绝色美女的一颦一笑,无一不是对付男人的无双利器。

梅花嬷嬷嘴边條地泻出一丝浅浅的笑意,道:“我也不跟你计较,你是怎么溜进皇宫的,不过……”

希恩听得前半句,先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可等到听见这个“不过”,他的心又在一下子间抽紧,不由得问出声来,道:“不过什么?”

梅花嬷嬷饶有深意地看了希恩一眼,淡淡地道:“不过你得跟我说说,那封信究竟写了什么。”

她嘴边的笑意似乎更深,接着道:“我才不信你没有看过那封信。”

希恩听得整个人都似怔住了,好半响,他才眨了眨眼,道:“梅花姐姐,我劝你还是不要问。”

梅花嬷嬷眸光闪动,奇道:“为什么不要问?”

希恩嘴边也露出一丝笑意,轻轻地道:“我怕你知dào

了之后,心情就要变坏。”

又轻轻叹息一声,看着梅花嬷嬷的眼睛,认真地道:“我还是希望你开开心心的。”他心里接了句,你不开心的时候,恐怕我想开心,也开心不起来。

梅花嬷嬷像首次认识他般,看了他好一会,才悠悠道:“放心说吧,能够扰乱我心绪的事,早已不多了。”

这一番话,也不知隐含了多少唏嘘,多少哀愁。

希恩听得心头一震,忍不住又试探性地问了句,“真的不会不高兴?”

梅花嬷嬷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想不到你比老妇人还要啰嗦,不会就是不会,快说。”

希恩再看了她一眼,硬着头皮道:“你看到的那封信,是一封假信?”

这就是希恩的聪明之处,他不说真信,反而故yì

将信,说成是梅花嬷嬷看到的那封信。

梅花嬷嬷因不知其内的猫腻与转折,自然听不出这话里之话,只当是信只有一封,就是她亲眼见着的那一封。

眼见她眸光一闪,一瞬不瞬地看着希恩,讶道:“假信?”

希恩点了点头,道:“假信的意思,就是这封信什么也没写?”

梅花嬷嬷玉手一招,也不知怎的,希恩便已如坠云端般到了她的面前,淡淡的,幽幽的芬芳,正不住钻入希恩的鼻端。

她一双研眸精芒闪跃,深深地凝注着希恩,一字字道:“你敢骗我?”

希恩明亮的眼睛紧锁着她的美眸,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不管你相信与否,我都绝不会骗你。”

希恩说的是那封假信,这时当然一字不假,也不怕让梅花嬷嬷清楚知dào



梅花嬷嬷又再深深地看了希恩一眼,语气稍缓,道:“信呢?”

希恩苦苦地笑了一下,苦着脸道:“信早就完蛋了。”

梅花嬷嬷美眸一瞪,寒声道:“完蛋了?!”

这一瞪再无半分温暖与情义,本就极冷的话,令得希恩的心瞬间如坠冰窟。

希恩头皮发麻地看着,梅花嬷嬷慢慢扬起的如玉素手,手上隐隐似有一种莫以名之的能量在细细流动。

希恩眼神一凝,知dào

自己再不解释清楚,恐怕梅花嬷嬷绝不会跟自己客气。

当下长吸了口气,快速地道:“我用过药试、火烘、浸水三种方法,那张信纸硬是见不到一个字。”

说完,希恩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上,眼睛也害pà

得快眯了起来,但从眼缝的一丝间隙里,希恩却看到梅花嬷嬷扬起的手,复又垂了下来,指间的诡秘能量,转眼就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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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蛮横认亲

“想不到你这臭小鬼,鬼主意还挺多的。”梅花嬷嬷似笑非笑地看着希恩,道。

希恩心内大大松了口气,知dào

这一次又侥幸过关,梅花嬷嬷总算不再追究自己。

心思转动之际,希恩低眉顺目,故作认真地道:“梅花姐姐明鉴,这信纸跑到水里洗澡,当然完蛋得再也不能完蛋。”

梅花嬷嬷最初听起来还不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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