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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人之上》 第一章 深海恐惧 …… “真正的男人渴望两件事，危险和游戏。” “总结一下，危险的游戏……就像我们现在打算干的。” 摇晃的船舱里，俄国壮汉维克多已经穿上了他的潜水服，粗犷的脸庞上写满了单纯的兴奋，手舞足蹈的做了一套绝不标准的热身动作，看上去开心的像一个两百斤的熊孩子。 秦佑也刚换上潜水服，正坐在一旁检查检查仪表和气瓶等设备，他对这个潜水搭档的嫌弃一直都写在脸上，撩起眼皮子，一对无精打采的死鱼眼看过去，他的英文口音远比对方标准：“别把尼采的话当人生信条。” 维克多转过身，高挑金眉：“为什么？” “容易疯。”秦佑将潜水刀固定在腿侧，“除非你也想在五十五岁就跟地球断开连接。” “哈哈哈哈你很幽默jean！你们中国人总把死亡说得这么含蓄吗？” 秦佑自己都还没搞清楚中华文化中的死亡情节有多复杂，尽管讳谈死亡，但有很多村庄里年过七旬的老人都会在家里备着棺材，他懒得跟这沙雕解释，于是随便扯了句：“我们的文化里，对死亡的观点大概就是生时好好活，死时不彷徨，活人在泥里，死人在天上，珍惜生命，也要敬畏死亡，珍惜，因为生命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敬畏，因为未知，或许有阴曹地府，十殿阎罗，六道轮回，终极审判，又或者是永恒的安宁归宿。” 翻译成一整套生僻华丽的英文辞藻，以机关枪的速度喷发出来，将维克多唬得一愣一愣，虽然他没听懂，但是不明觉厉，“听起来很有哲理，是哪位东方的哲学家说的吗？” “昂，鲁迅。” “他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人。” “非常了不起，他说了很多话。” “他还说过什么名言吗？” “如果你从你妈妈肚子里出来时拥有的脑子还没完全退化成羊水和干细胞，你就应该知道，在潜水前得在水面放置浮标……你放了吗？” “这话也是他说的？！” “对。” …… 两个黑溜溜的蛙人走出船舱，眼前豁然开朗。 海天一色的碧蓝世界，远处几艘白帆的观光船摇曳在水面，抬头望天，一排海鸥掠过无垠长空，自由翱翔。 风景宜人的马略卡岛像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特别适合秦佑这种退休人士来度假游玩，左手搂着妞，右手点着烟，尽享糜烂人生……但这样的人生他早就腻味了。 他最近两年要不就是去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偏僻地界旅行，要不就是搞极限运动，比如登山和潜水。 眼下，他们要做的是潜水中最危险的一个项目——岩洞潜水。 再度确认好天气和洋流信息，检查装备，两人终于准备入水。 维克多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紧握双手念念有词，秦佑知道他在祷告，维克托做完后，嬉笑着说：“听说你们中国人都是无神论者。” 这个问题有点复杂。 秦佑心想，贿赂神算不算信神？ “大概吧，说了你也不懂。” 维克多摇摇头：“没有信仰，真不知道你的勇气来源于何处。” “每个人的原动力都不一样，有些人来自于有所敬畏，有些人来源于无所畏惧，说句实话你别害怕，我们国家九成九都不信神明，信勤劳致富，信人定胜天。”秦佑说完戴上面罩，往后一仰就下去了。 噗通。 水面下仿佛另一个世界。 尚有光线，但忽然就安静无边。 维克多很快就后来居上，带领着秦佑往海水的更深处前进，由于身材原因，秦佑像一尾灵活的鲶鱼，维克多像一只爆浆牛蛙……他太壮了。 别看秦佑一直是带头大哥的气场，分分钟怼到俄国壮汉怀疑人生，其实维克多才是潜水专家，秦佑只是一个优秀的玩票选手，气场强靠的是钞能力。 他是个有钱人，维克多眼里中国盛产的那种亿万富豪，唯一的不同便是秦佑太年轻了。 二十七岁的秦佑在俄国男人看来大概也就十七八岁。 他们游了一段不短的距离，才逐渐又开始下潜，寻找这边名为“蜂巢”的海底洞穴。 他们是全面罩潜水，可以通过对讲机在两百米的范围内说话。 维克多是话痨，秦佑看着高冷，其实屁话一点不少，两人唠着闲嗑下潜，继续方才的话题。 维克多对宗教颇有研究，他本身信的是东正教，但是涉猎颇广，还询问道：“你可以随便说说你们东方的神，我保证我都听过。” 秦佑看着不远处的一支鱼群，随口道：“孙悟空。” “这个太有名了，臭脾气的猴子，说点小众的。”他已经找到了入口，照明设备在已然漆黑的水下世界中打出一条光道，看过去这片不规则的洞穴像极了放大的蜂巢，上面覆盖着许多颜色各异的珊瑚。 秦佑游过去跟他一起在入口外的岩壁上固定引导绳，“妈祖，这个没听过吧？” 维克多得瑟的声音从对讲机里闷闷传来：“嘿！你们南方的海神，一个漂亮的女神对吧！来，跟紧我！” 秦佑这下真的有点吃惊，他在短暂的接触里总觉得维克多的脑仁不比核桃大多少，没想到他对全世界的宗教和神都有一定粗浅的印象。本来想刁难他一下，但有些生僻神的英文念法他自己也不知道。 忽然在记忆深处冒出一个称呼，鬼使神差的就问了出来：“有个……可能算是个小神吧，我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叫……”他犹豫了一下，尽量把那个奇葩读音念出来：“朱迷堪达母洛？” 前面那只悬浮的牛蛙忍不住回头：“what？” 秦佑又念了一遍。 维克多认输：“这个真没有……这也不像东方神的名称啊，你不会糊弄我呢吧？” “没，算了算了，估计也不是什么正经神，当时听到的时候我还觉得像个鬼故事。” “哈哈哈哈！还是跟我信上帝吧，简单明了好记忆，还是个正经神！他不会因为你是异族人就不庇佑你的……怎么回事？！” 异变陡生！ 秦佑的第一反应是身边有大鱼游过，所以激起了岩洞里的淤泥和尘土，水一下子浑浊起来，看不清方向。 但是下一刻，他整个人重重的撞到了洞穴旁凸起的岩壁！ 卧槽！ 好疼！ 不规则的岩壁高低错落，有些地方甚至很锋利，秦佑好在没伤及要害，只是肩膀和腰臀撞得一阵过电般剧痛，他的心理素质一向很好，反应极快，用力一拽前面的引导绳，“有暗流！快回来！” 维克多也撞了一下，但看来问题不大，他们两个位置调转，秦佑在前他在后，“怎么会？这里应该没有暗流的！” 能见度归零，岩洞里浑沌一片，秦佑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有一种很糟糕的预感。 剧烈的震动。 心态瞬间沸腾，然后冷静到冰点，秦佑停了下来，伸手扶着一块岩壁固定身体，声音也冷得像冰：“地震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 秦佑先是看了一眼潜水仪表，然后又凑近看了一眼自己七十多万的欧米伽潜水手表，这才发现他们居然才在水下呆了二十分钟……感觉就像半个世纪。 孤独感和无助感还不是大问题。 众所周知，潜水深度越深，气瓶消耗越快，他们的潜水深度其实刚好超过休闲玩家的安全线一点点，四十三米。 接下来维克多的压缩空气会先用完，接着就是他。 没有救援，没有希望。 没有前方，没有后方。 人生的转捩点真是说来就来，秦佑感觉就这么眼睛一闭一睁，一瞬间就进入了绝境。 照明灯还开着，洞穴中的水依旧混浊不清，秦佑伸手勾住已经昏迷的维克多，陷入迷茫。 刚才的混乱中，他判断维克多可能撞成了脑震荡，完了，更蠢了……更糟心的是他还受了外伤，左手手腕被刀子般的洞内岩石割了一道口子，深可见骨。 引导绳在地震中松脱，秦佑便干脆割了一段，用来给他做了个手腕结扎，勉强应付一时，反正在他的手掌因为血流不通而坏死之前……他们肯定已经憋死了。 “没想到我真的这么快就能把自己作死。” 秦佑喃喃自语。 其实他早有心理准备，毕竟这是极限运动死亡排行榜中，排名第二的岩洞潜水。 作为一个成功的青年创业者，投机分子，花花公子，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为什么要作死呢？ 或许是他真的懒得活吧。 秦佑永远忘不了第一次下水时的体验，那种茕茕孑立的孤独，万籁俱寂的安谧，只有呼吸器的嘶嘶声在耳边，还有仿佛脱离了身体的悬浮感，那么笨重的装备在水里好像没有丝毫分量。 还有未知的危险，未知的挑战。 喜欢潜水的人很多，每个人理由都不尽相同。 有人喜欢大海里五光十色的生物； 有人喜欢失重感； 有人喜欢探索海底遗迹； 有人喜欢海底摄影； 还有跟他一样的……单纯追求刺激。 没有了引导绳，坍塌的海底岩洞是一个永远走不出去的迷宫……许多人有深海恐惧，而岩洞里逼仄的空间更甚之于外，秦佑就像躺在一个量身定做的棺材里一样，虽然他挺看得开，觉得自己以这种最孤独的方式死去也很合理，但是连累了一个对生活充满热忱的老毛子，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他又动了起来，拖着还没断气的维克多，艰难的游动，在蜂巢般错综复杂的岩洞里寻找可能的出口……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观音菩萨如来佛祖，当然还有耶稣基督真主安拉，是时候了，让我看看神迹吧……” “就算我不虔诚，但这位有信仰啊，救救他呗。” 深海潜水通常都不会是单独进行，因为大海太恐怖了，真正潜下来就会知道，那种无边无际的孤寂，能够在顷刻间吞噬掉所有自命不凡，让那些打算征服自然的渺小人类，径直陷入恐惧的深渊。 与世隔绝的孤独，加上剥夺部分感官的体验，有机会真的应该体验一下，回去以后会很热爱生命，活着多美好啊，阳光雨露小沙滩，葡萄美酒大长腿。 尽管不愿意承认，尽管自以为习惯孤独，但在失去了话痨伙伴后，无边无际的恐惧还是吞没了秦佑。 如果有地狱，估计也就是这样吧。 原来地狱里没有火，是个水牢。 秦佑没片刻便呼吸困难，头晕眼花，只能停了下来，他已经把所有能想到的神都念了一遍，包括那个拗口的名字，做了一番祈祷，但他现在已经无力去思考了，海水好像灌进了脑壳，他引以为豪的思维能力逐渐迟滞。 甚至产生了幻觉。 耳边有悉悉索索说话声。 就像在调频的电台，断断续续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但还是听不懂，仿佛梦呓又似乎低语，飘忽不定，意味难明。 秦佑知道自己已经脑缺氧了，幻觉越分明，他离死亡越亲近，只是很不爽啊，幻觉都这么模糊不清，这说的什么鸟语？他眼皮沉重，阖上眼睛，小声抱怨：“说中文行不行？” 那声音忽然近在咫尺，清晰的像一根针，扎进秦佑的耳膜！ 一道难以形容的女声： “你是我的信徒吗？” 秦佑骤然睁开双眼！ 第二章 神迹 …… 照明手电再度开启。 短暂的地震早已平息，淤泥渐渐沉淀下去，此刻岩洞里的能见度已经高了不少，但被惊醒的秦佑还是没能看到意料之外的存在，眼前依旧是单调的岩壁。 调整了空气瓶的阀门，让压缩气体维持着最低程度的供给，秦佑努力的抵抗着缺氧带来的睡意，睁大眼睛。 什么声音？ 还是幻觉？ 这么清晰的幻觉？ 人在绝境之下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秦佑一贯的消极厌世终于被海洋带来的压抑和绝望摧毁，换了平时任何一个时期，他都会对超自然事件嗤之以鼻，如果听到莫名的声音，他一定会选择直接去看精神科医生，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的对着墙壁发问： “你是谁？你在这吗？！” 他的声音被隔绝在面罩里，从外面看来，一片死寂，只能看到他面罩后惊恐的双眼。 没有回应。 没有回应！ 秦佑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回想那声音刚刚的问话，是什么来着？ 是不是她的信徒？ 真是神仙？ 这不可能…… 好吧，一切皆有可能。 假设是…… 就权当自己疯了吧！ 关键是哪位大神啊？！我刚刚call了那么多神！ 算了，甭管了！ “是是是！我是您……虔诚的信徒！” 说完后，秦佑静静的等待，忐忑不安。 没有回应，耳边只能听到对讲机的滋滋声。 他从来没有对白噪音这么抓狂过…… 濒死时刻，秦佑焦虑得肚子疼，超想拉屎。 随着时间流逝，他已经歪倒在维克多身上，残存的意志力无法控制思维的散逸，只能按照本能竭尽全力的说，气息虚弱到极点：“……我是您的信徒，请您救救我们，我……我……我想拉……不对……我从小就信奉您……每天三炷香……抱着您的神像祈祷……吃饭……睡觉……禁欲……您是我人生中唯一的灯塔……” “告诉我……您真的存在……求求你告诉我……” “告诉我……你不是幻觉……” 看看，一个太擅长说谎的浑蛋，死到临头还在扯淡，秦佑残存的意识都被这个现在听着格外陌生的诉说给感动了。 但凡他还有多一点思维能力，绝对不敢对着一个或许存在，或许无所不知的神，扯这么一段大谎。 似乎过了许久，也可能只是一瞬。 那声音终于又出现了！ 但是秦佑潜意识里认定，这句话肯定是幻觉，超自然的存在不会这么说话。 那女声貌似有点惊惶，带着些许窃喜，又飘荡在很远的地方，没有刚才那么清晰。 “我去……” “真的假的……” “坚持住啊！我在用力！” 秦佑艰难的眯缝着眼，嘴巴阖动了一下，不自觉的想吐个槽，但极限状态的身体不允许……他终于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地形复杂的岩洞一窟之中，两个作死的潜水者躺的横平竖直，水里宁静的连浮游生物也没，画面宛若静止，看来他们真的要安静的跟地球断开连接了。 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 与此同时，他们租的那艘游船不远处，海面上凭空出现了一点阴影。 乒乓球大小的阴影，没人会注意到。 接着这团阴影迅速放大，好似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 砰！ 波光粼粼的海面溅起一点小水花。 海面以下，一道水龙卷骤然成型，以一种科学无法解释的姿态和速度，径直朝着依然坍塌的海下岩洞钻来！ …… 马略卡岛，quironsalud医院。 “我再也不叫你jean了，这其实是个女名，我只认识一个叫jean的女孩子，她是x战警里的凤凰女琴格雷……” 脸色苍白的维克多正躺着挂点滴，手腕已经经过了消毒和包扎，已无大碍，他此刻正在对着隔壁床位的秦佑絮叨。 秦佑若有所思，“我知道，你别废话了。” 维克多坚决要废话：“不，你不知道，我必须向你道歉，我其实可以叫你qin的，我念得准，但是我就是看你不顺眼，首先是因为你太有钱，其次是因为你性格太讨人厌，你知道的，我们俄国汉子都是暴脾气，如果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我早就用拳头拧开了你的头盖骨……” 秦佑有点后悔救这沙雕了。 “而且我总觉得你们东方男人看起来很不男人，所以每次我用女名叫你的时候，都会有种雄性优越感……”维克多停顿了一下，尽量支起身，直面秦佑：“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但你救了我，以后我们就是生死兄弟，以后只要是哥哥我有的，兄弟你都可以分享！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哦，女人不行！呃……其实也行，老婆不行，其他你看着办吧，我现在有个很玩得开的情人，热情的西班牙姑娘，她比较喜欢三人行……” 秦佑按了服务铃，“护士，有人骚扰我，我要换病房。” …… 他们在这个风景宜人的蜜月岛上，住了一周医院。 虽然遭遇了六级地震，好在没什么伤亡，医院里才有空缺的床位， 两人虽然看着无恙，实际这次危险的潜水对身体造成了不小的伤害，除了维克多的脑震荡和手腕伤以外，据说他们上浮过程太快，还有一定的动脉气泡栓塞。 秦佑在水下就产生了氮醉，潜得太深了，肺内氮气几乎麻醉了他，后来还加上缺氧窒息，医生都说他能活下来真是神迹。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特么可能真的是神迹！ 维克多几次询问具体细节，秦佑都只能说实话——他也不知道。 当然，维克多认为他在玩东方式谦虚。 记得醒来的时候，他们在落日余晖下的松软沙滩躺着，有好心人喊了救援队，然后他又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在医院，潜水服被扒了个精光，胸膛自由呼吸消毒水的芬芳。 那片沙滩距蜂巢岩洞大约8海里，距离下水点更远……就按岩洞距离算，按国内标准等同148公里，秦佑询问了游客目击时间，再结合设备上记录的时间，算上可能有的误差，从他晕倒到上岸，最多耗时五分钟。 他们两个“尸体”每分钟行进近3公里！ 而且秦佑知道这个数字肯定不准确，他倾向于用时更短！ 在水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五月底，他们俩在机场道别。 维克多放下行李，热情洋溢的张开怀抱，秦佑眼尖注意到他腋下明显的湿润，嫌弃而不失礼貌的拒绝：“谢谢，不过我习惯握手。” 这俄国壮汉露出比利海灵顿的微笑，一把熊抱住他！ 维克多用那只完好的手，用力的拍其背脊：“你是个真男人！” 秦佑再次感受到窒息的濒死体验。 “回去后我把剩下的酬劳转给你，包括医药费。”松开后，秦佑又恢复了讨人厌的公事公办。 “我不会收的，你是个优秀的搭档，这次不是我陪你玩，而是你救了我的命。”维克多认真道。 秦佑有交友障碍，他很不习惯超出商业交际的情感连接，略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正打算套用表演人格来应付，维克多已经扯开了话题，“不过说真的，那个西班牙妞儿……” 秦佑这回主动的握住他的手，还用力的拍了拍，“兄弟心领了，不过尺寸不同，不相为谋，这事以后不提了好吧。” “okok”维克多一脸我懂的，又担忧的问，“这次吓到了吧，以后还潜吗？” “暂时不了，我近期会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处理。”秦佑摇摇头，他其实不是恐惧，当然，恐惧感也有，但没人知道他看似沉静的外表下，此刻潜藏着怎样的好奇和兴奋。 神迹！超自然！ 这一切不是幻觉！ 维克多不藏心思，遗憾立刻表现在脸上，秦佑这样后遗症的情况他见得多了，他直觉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这个说话噎人的东方男人，“好吧。” 又划了个十字：“愿主保佑你，我的朋友。” 秦佑本来打算转身离开，听到这话，忍不住回头：“这次应该是一位东方神救了你。” 维克多以为自己听懂了，爽朗笑道：“耶！当然！他赐予了你神力！” 秦佑纠正：“是她。” …… 出了那么大一档子意外，正常人在回国后肯定会找三五至交，把酒吹牛皮，再跟女友来一场生死契阔的重逢运动，大汗淋漓中用全力拥抱，告诉她，自己在将死之际，才发觉世间万物皆虚妄，唯有你的音容相貌，镌刻灵魂。 尽管他快死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拉屎。 还有家人……秦佑作为创业圈的风云人物，甚至还有媒体应当照料。 然而秦佑实际上没有朋友和女友，他有过商业伙伴和泡友，但没有什么能值得他诉说的亲密知己，家庭也早已支离破碎，父亲英年早逝，母亲改嫁，如今已经有了第二个儿子。 相比有明显性格缺陷的大儿子，她显然更疼爱会撒娇卖萌的小儿子。 至于媒体……他已经把第三次创业的公司又卖掉了，现在炒个鸡儿？ 秦佑不知道其他人的人生是怎样的，他只觉得无聊透顶，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从父亲意外离世以后，心里就好像空了个洞，无论看什么，做什么，都觉得隔了一层。 他不断的给自己找目标，然后去尽力挑战，这样可以在短时间里有足够的动力去学习和工作，有活下去的意义。 但随着世俗的成功轻易达成，秦佑又茫然了，只能再不断寻求新的刺激，他觉得自己很像某类性瘾者，最初只要看看片子就能满足，但阈值提升的速度远远超出了生活里正常提供的刺激，于是玩得越来越大，但玩的越大，之后需要的刺激就越大，永远得不到满足，最后只能万劫不复。 曾经有一段时间到各地研究和考察各种超自然的传闻，这些无聊世界中的超凡可能让他颇有兴趣，但后来发现基本都是扯淡，随后他就专注各类极限运动，在生与死的边界来回试探。 岩洞潜水的濒死体验让他很满意，如果不是“神迹”的出现，让他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超凡的存在，他想自己应该很快就会继续这个作死活动，直到真的身死灯灭。 所以眼下没有任何事，能比这件事更让他兴致勃勃。 经过简单的分析，很容易就锚定了‘朱迷堪达母洛’这个奇葩的神仙名字，这是他曾经还对超自然事件感兴趣的时候，在亳州听一个老人家说的，之所以他会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或许是因为…… 那么多超自然事件里，只有这件事最可信，人证物证俱全，难以作假。 现在他自身也是个人证了。 回国后秦佑宅了半个月，尝试了许多种方法，但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再次建立起任何连接…… 正当他都忍不住再次怀疑，岩洞里那次经历是不是还有其他解释的时候…… 他做了个梦。 第三章 梦境中的第一类接触 …… 深城，深夜。 深城湾的海风撩动薄如蝉翼的帘纱，卷进卧室里带走了一丝暑气，也带走了安神香的香气。 秦佑在睡梦中眉头微皱，鼻尖浮现了细细的一层汗珠。 做噩梦是他的日常，所以早有准备。 他的手腕上带着一枚智能腕表，这玩意是他定制的，如果检测到心跳过快，他家里遍布每个房间的吸顶音箱就会自动播放一段刚猛强劲的重金属乐，他想的很美，要么唤醒，要么猝死，反正都能减少痛苦。 智能腕表上的心率此刻已经接近他设定的临界值。 梦境中。 许多记忆里本应美好的事物，在这儿都成了不详的意象。 公园草坪上悠哉的麻雀，缓慢旋转的木马，露天的蹦蹦床，铁笼里动作猥琐的猴子……卖冰棍的摊位前，缺了两颗门牙的小女孩天真烂漫，笑靥如花，手里握着大大的波板糖。 背景声也充满了欢声笑语。 秦佑只觉得这些声音分外刺耳，噩梦就是噩梦，身处其中，就如同盛夏的烈阳下如坠冰窟，没来由的透骨生寒，再美的景色里也都滋生着不详的预兆。 来了。 他扭头。 有个女人径直走过来。 记忆里那个中年女人的容貌早已模糊不清，所以他看到的是一张臆想出来的恐怖面容，青面獠牙，双眼的位置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洞。 “别过来。”年幼的秦佑用镇静掩藏恐惧，一把拽住小女孩往身后藏。 但是视线一阵恍惚，小女孩却突兀的站到了对面，手里牵着一个大手。 是那个鬼脸女人。 她拽着女孩儿的手，咧开血盆大口狞笑，像是示威，嘲讽秦佑的无能为力。 可怕的是，小女孩依然灿烂的笑，身后的大人们在也谈笑风生。 秦佑一个人在叫喊，他追上去。 那个女人走得很慢，但他仿佛踩着向后的流沙，怎么都追不上。 他的叫喊变成怒吼，歇斯底里。 终于有人看向了这边，他的吼声覆盖了那些麻木的谈笑。 很快，梦境的暖光褪色，如乌云压顶，一切都蒙上铅灰。 秦佑看到了更多狰狞的面目，那个中年女人，还有她身边的老人，男人们，挡在女孩儿的身前，他们像是发现了自己，一齐回过头，张开大口，露出尖利的獠牙。 灰白的画面里，只有他们的血盆大口是刺眼的猩红，对比鲜明，格外惊悚。 秦佑这循环了无数次的梦境里，依旧发自心底深处的恐惧，无法跳脱出来。 这是他的心魔。 随着欢笑声变成了尖叫声，他看到许多大人的腿挡在前面，犹如一堵难以逾越的墙壁，遮住了他矮小的视线。 他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抱了起来，怀抱还是如同记忆中那般温暖，就是有一股混杂烟草的汗臭味……不知跑了多远才被放下来，那个眉目清朗的男人弯下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神童！吓坏了吧？在这等我！” 秦佑一下就慌了神：“别过去！” 听着自己稚嫩的嗓音，眼看父亲的身影跑得飞快，一刹那就在视野中变得渺远。 这一幕太糟心，好似忽然从梦里惊醒，成年秦佑的灵魂附体，他赶紧甩开步子去追，叫骂：“爸！别去！” “老爸！！” “秦建国！！！” “别过去！你一死你老婆就改嫁啦！听见没！！” 他爹置若罔闻。 秦佑只有在梦境里才会感到这般绝望，没有办法改变，没有补救计划，没有planb，活人永远追不上一个死人的步伐。 但是让他诧异的情况发生了。 他爹的步子越来越慢。 秦佑没来由的欣喜，只觉得一切似乎还来得及挽回，于是他努力的前奔！用足了吃奶的劲儿！ 不对！ 秦佑自己也越跑越慢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无形的阻力在梦境世界里淌开，感知上如同回到了海里，所有的一切都在变慢，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拨弄时间的进度条。 秦佑慌乱的看向四周。 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麻雀振翅起飞的细节，树上刚脱落的叶片一帧一帧的下降，前面奔跑的死人老爹宛若在表演超慢速的机械舞，半天也迈不出一步。 被人贩子抱走的小女孩终于哭了，她手里的波板糖也在水泥地上摔碎，溅开，泪珠从她胖乎乎的脸蛋滑落，下坠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 时间凝固。 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这刹那。 风停云收，飘零的树叶，还未落地的泪珠，远处拐带小孩儿的男女老少，追逐的父亲，还有从远处赶来的女孩儿母亲，一动也不动，连或愕然或惊惶的表情都暂停在脸上。 在某种神秘力量的作用下，秦佑一个急促的呼吸，整个人终于完全清醒！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静止的世界。 “我在做梦？” “但……我怎么感觉我已经醒过来了？” 人在做梦的时候，通常不会知道自己在梦里，有时候尽管意识到了，但睡觉的时候许多脑功能在待机，仍旧不清醒，就像刚才的秦佑。 但这会儿他完全清醒了。 这种真正的清明梦，还真挺猎奇。 秦佑刚发现自己能自如行走，随后便意识到，整个梦境的色彩也恢复了正常，不再是铅灰压抑的质感，而且…… 他蹲下，在草皮上捻了一把，能从青草里挤出水来。 然后他茫然的往前走，离死鬼老爹越来越近，甚至能看到头发上的皮屑，还有那件赭色皮衣上掸不干净的烟灰，裤腿上甚至有自己踩出的小鞋印。 真实触感，无限细节，记忆没这么丰富，这应该都是自己脑补的，什么情况？盗梦空间？ 正当秦佑思考时，突然有一道女性嗓音响起：“你在找我？” 声音从四面八方滚来，隆隆作响，分不清方位。 秦佑一惊，四处张望：“朱迷堪达母洛？”这个扯淡的名字他背得溜熟，最近一直在念叨，就在舌尖上，所以他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反应过来。 “是你吗？你在我梦里？” “是我。”那声音回复。 头顶的天空出现异象。 他本能的抬头望去。 一道圣光劈头盖脸，晃得他睁不开眼。 退后几步，用手挡着眉骨，眯着眼去看。 这是…… 继五年前他被芬兰的北极光和无垠星穹的美景刺激后，又一次被深深震撼！ 如果世上真的有天使，怕不就是这样出现的吧？ 秦佑这辈子或许第一次感受到神圣和庄严，目光跟随着从天而降的光芒……云层里就像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探照灯，盛大的光芒之中，一个浑身散发圣洁气息的女子缓缓下落。 这个时候，秦佑还看不清她的面目，因为这女子本身就是个发光源。 洁白的裙裾下，两条修长的玉腿线条完美无缺，光芒中看不清脸庞，但身姿婀娜窈窕，一对色泽瑰丽的光翅展开，黑发如瀑，无风起扬。 秦佑的心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不能直视祂的脸，太亮了，但能感受到祂的目光，正在注视自己。 这一个瞬间，秦佑的头脑一片空白，真的，什么都想不了。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震撼下保持清醒。 所有生命的基因里都撰写了对未知的恐惧，奇观意味着危险和不确定性，而人类凭借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将这种纯粹的恐惧添砖加瓦，转化为对神明的敬畏。 敬畏是本能，好奇也是本能，他其实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一切都太标准化了。 而且……他从刚才开始就隐约听到，整个世界都在回荡音乐声，仿佛在衬托神的降临。 这就有点……过犹不及了吧？ 好奇是万恶之源，好奇能害死喵星人，好奇能打开潘多拉魔盒，好奇能让人产生渎神的罪恶念头。 秦佑直起身子，眯眼打量，天降女神的画面很美，但是她飘得很慢，头发丝上扬飘荡，裙子反重力不动如山……裙子怕走光？头发飘扬显气场？ 一旦往俗里去想，一切幻美都一触即溃。 玉足轻点，终于踩着了地面，女神赤足走来，头顶的大探照灯渐隐，但她还是在发光，让人看不分明。 在音乐消失前的一瞬间，秦佑听出来了这个略有些熟悉的曲调。 他简直要疯了。 这果然是个梦，都是自己瞎几罢想象出来的吧？ 随神而现的音乐不是什么圣歌仙曲，是特么的光年之外！ 顷刻间，所有吊炸天的奇观都失去了实感。 理智瞬间回归，从梦境的情绪抽离出来，再打眼望去，只觉得天使姐姐做作无边。 在一瞬间，思路转过万水千山。 秦佑又恢复成了一贯的死人脸，波澜不惊的面对那坨光：“你不是我想象出来的，是你进入了我的梦，还为登场放了一首bgm。” 光芒中的人影一愣，停下了脚步。 “这首歌应该不是我想象出来的，是你植入我的脑子里，因为我记得这首歌的每一句歌词，但你放得含混不清，多处走调，很可能是你既没记住歌词，也没记住调子。” 大胆假设，小心论证。 秦佑讨人厌的性格又在作祟，他现在既在理清思路，也在试探对面。 “朱迷堪达母洛，我相信你存在，也感谢你救了我……但你真的是神吗？” 第四章 网友奔现 …… 大着胆子说完后，秦佑一直在观察对方的反应。 女子身周的光如水汽氤氲，美不胜收，仙气飘渺。 但她的应对让秦佑大失所望。 “是……”她愣了半晌，才犹豫着说：“是啊……” 愣了六秒。 见状，秦佑越发坚定自己的猜测，他不知道梦境里时间流速怎么换算，但他们同在一个空间交流，应该处于相对静止的状态，那么神经反应速度也应当在正常水平。 她不是神。 至少不是大众定义中的那种接近无所不能的神灵。 也许她某些能力的确超自然，但是…… 在脑容量上，这位女神显得捉襟见肘。 诸多思考和判断在一瞬间完成，脱离了梦境情绪的秦佑，思维能力回归常态，再看向眼前光团，眼中已无多少震撼。 她好像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声音冷了半截：“你质疑我？” “嗯。”秦佑点点头：“出场自带bgm太夸张了。” 女神又懵了，这话没法接。 秦佑无法透过光的屏障看到对方表情，但假如把她当作一个普通人，他哪怕蒙着眼睛也有的是办法去试探。 哇。 太刺激了。 这千万别只是个梦。 面对未知的存在，你根本不知道对面的能力所在，说不定人家下一刻就会犯浑抹杀了自己，为好奇赌命，比翼装飞行还酸爽。 秦佑集中了所有注意力，他要从这位“神”的每一丝细微反应里挖掘到尽可能多的信息。 似乎理屈词穷，她上前一步，冷声道：“凡人，注意你的措辞，你应该敬畏我，而不是挑衅我。” 嗯，御姐音。 普通话还算标准，但偏南方口音，敬畏的敬有后鼻音，她没有。 “原谅我的冒昧。”秦佑心想随便说点什么，多套点话：“我最近一直在找你，你知道我是你的信徒……” “你不是！”她愠怒道：“我感觉不到你对我的信仰。” 什么意思？只是一种情绪表达，怪我态度不正？还是真的有信仰之力？她能感觉到？ 秦佑摊手：“可能是离得不够近。”他一脸憨厚的开始迈步往前走。 光芒暗淡了几分，他甚至看到了对方模糊的五官。 秦佑忽然眼前一晃，身上没有任何感觉，只见女神光芒在视野里瞬间缩小，回神定睛一看，原来两人之间距离已经拉大了许多。 “我救……你。”她声音又开始飘忽，“但你……了我。” 秦佑皱眉，“你那边信号不太好。” 女神身上蒙着的光亮开始闪烁，与此同时，整个梦境世界都变得有点不稳定，有点像电脑显示器的闪屏。 声音倒是清晰了点，她又复述了一遍，“我救了你，但你骗了我，你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秦佑当然要解释，他还有一箩筐的问题，但眼看着梦境世界画质越来越差，对面的女神闪的跟个坏掉的电灯泡一样，他担心啊…… “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不过你的……能量供给貌似不太稳定，要不然……” 秦佑心跳加速，血脉喷张，他甚至紧张的搓了搓手，这个请求是他原定最后的试探，八成没戏，但他生怕错过了这次机会再也没有下次，所以鼓起勇气： “我们见个面吧！” “不是在梦里，在现实中，我一定要确定你是真的存在，这一切不是我的臆想。” 沉默。 良久的沉默。 那团光亮尽可能的维持着稳定，但秦佑的梦境已经接近黑屏。 秦佑心跳快得要炸出胸膛，他这辈子从来没有一个时刻，这么兴奋和紧张，对方没有马上拒绝就是有戏！ 终于，她又开口了，只是语气不太好：“说谁能量不稳定呢？我神力满格好嘛！你就搁这说！掉线算我输！谁要见你啊！区区凡人，竟敢约我……” 接连的反常识冲击，摧垮了秦佑方才内心的分析，这北方口音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啊！ 而且神的遣词造句未免太接地气了吧喂！ 一时间无言以对，灰暗的梦境世界里骤然响起了音乐声。 一道沙哑男声嘶吼着。 “somechildrendiedtheotherday！wefedmachinesandthenweprayed！” 秦佑抬头望天，他认得出这熟悉的歌声，但隔壁女神突然尴尬无比，她大概是怕被误会，忙着解释：“这这这……这次的音乐跟我没关系啊！我没放！我不听英文歌的！” “这首是玛丽莲曼森的thenobodies”秦佑表情古怪的看着她：“我的起床铃声，如果我的腕表检测到我在噩梦里心跳太快，就会自动播放，叫醒我……” “哦……”女神松了一口气，“我这不是怕你又开黑我么，知道与我无关就好。” 她这是……放弃掩饰，放飞自我了么？ 神的逼格呢？ “那我抓紧时间，先从三年前亳州一行说起。”秦佑没时间细想，赶紧说道：“当时我对亳州清朝时期的一个不老女童的怪谈故事感兴趣，然后我找到了当地一位姓陆的老人，是他告诉我你的名字。” “等等！” 梦境的闪烁越来越厉害，光团暗淡，她无奈打断：“好吧好吧！不装了，我承认有点hold不住，我们距离太远了，线下见就线下见，你说个地址吧！快点！麻利的！我……马上……断……” hold不住…… 线下…… 还要说地址？ 秦佑强忍住吐槽欲，眼看她信号快崩断了，只好用最简短的语言节省每一秒时间，“你能在现实里给我留线索吗？证明现在不是我的梦里幻想！地址你定！” “好……” 这个好字已经轻微到细不可闻，说完后，光芒瞬间溃散，整个梦境也开始淡化。 秦佑看向他父亲定格的身影越来越暗淡，眼中有些不舍。 多难得的机会，他真想过去好好再看看死鬼老爹的脸。 来不及了。 他陷入黑暗。 …… 秦佑睁开眼，满身大汗，吸顶音箱里震耳欲聋的音乐还在播放，看了眼电子钟的时间，已经是早晨五点二十。 赶紧关掉了音乐，他飞快的起身穿衣，激动的情绪导致他的双手都有点打颤。 梦里的每个细节他都还历历在目！ 是真的吗？！ 要确信这一点，先得找到现实里的凭证！ 线索！她答应留下线索！线索在哪里？ 一瞬间，秦佑就在脑内回忆起各大科幻电影，推理小说中三十二种神秘线索的痕迹，一时间僵在原地，生怕破坏房间里脆弱的神迹，假如她用引力波影响房间里的灰尘留下密码，那么他随便走两步可能就搞砸了！ 头脑急速运转，额头再次渗出汗珠。 他环顾周围，打算先肉眼看看，有什么明显的不寻常之处，秦佑记忆力极佳，而且他的房间整洁干净无异味，哪怕有很细小的变化，他也能马上觉察。 这一转头，他就僵住了。 床头，凌乱丑陋的字迹涂抹了整面墙壁。 【华桥城生态广场见！】 他自己的记号笔掉落在地上，应该是从桌上拿的，笔帽都没盖。 “哈哈哈哈哈哈！”秦佑脱力坐在床上，捂着额头笑得快断气。 笑这个宛若发粪涂墙的难看字迹，也笑自己的多虑，还笑…… “有错别字就算了！” “好歹留个见面时间啊！！” 第五章 这货不可能是女神 …… 作为一贯有轻微洁癖的商界菁英，秦佑这次却激动的连洗澡都顾不上了，权当是野外冒险没有条件吧！ 没有具体见面时间，他只能马上出发！ 从衣柜玲琅满目的西装里挑了一套休闲款，然后又去车库里挑了一辆布加迪威龙164，便即刻开启程前往华侨城广场。 秦佑素来自认低调，车身定制的颜色也是朴实无华的银黑色。 但是当这辆定级超跑轰鸣着驶出住宅区，充满了金属质感的车身在初升的照耀下仿佛燃烧的水银，还是引来了许多路人的侧目。 这一路开过去，有人就得到了消息，知道秦佑回国了。 在车上关掉了手机的飞行模式后，很快就有电话打了进来，秦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我现在没空。” 为避免无意义的社交骚扰，以前的手机号秦佑已经弃用，现在能找到他的人非常少，打来的是他以前公司的产品经理，公司被并购后这哥们已经成了那家巨无霸企业里的项目经理。 他显然知道秦佑现在的退休状态，叹了口气：“秦总，下午股东会议，褚总一定要让我联系您，希望您务必到场。” “你就说我还没回国。” “有人看到了你的车从绿海湾开出来，所以褚总才让我打……” “人家就是客套一下，你以为他真想在股东会议上听到我的声音？上次我差点把他喷得尿失禁……找个借口场面一下就行，就说我去赶飞机了，现在要去北极看企鹅。” “企鹅不在……” “你试试，他保证听不出问题，挂了啊。” “还有个事！” “速放。” “阿姨找不到你，她让你这周末去参加你弟弟的生日宴会。” 秦佑听到这个就糟心，他这个偏心的妈可从来没有帮他过哪怕一次生日，“北极企鹅，一视同仁，反正他们只是想要礼物，你就帮我代劳一下，老规矩，我回头给你双倍报销。” “那……买什么呢？您指示一下？” “你决定。” “我不想决定，你那弟弟太讨人烦了，就是个熊孩子，之前买个游戏机送他对我冷嘲热讽的，嫌弃不够档次。” “我记得他小时候喜欢玩芭比娃娃。” “不行，他今年二十吧，长大了……” “那就买个大娃娃。” “毛绒的那种？” “充气的那种。” …… 没有朋友，家庭糟心，秦佑这些年在工作中寻求挑战，但在别人看来难如登天的世俗目标，他却总能轻而易举的达成，秦佑将其归结为专注。 两次创业的公司都被高溢价收购，秦佑积累了一大笔财富，除此之外，加上名下股份，还有其他稳定的投资收益，如今二十七岁的他，早已经成为了食利阶层中最年轻的一份子。 其实他本可以把公司做强做大，可惜实在找不到兴趣点和成就感，宁可满世界浪荡寻求新奇的刺激，随着刺激阈值的提高，难以填补的空虚感越来越大。 心理医生告诉他，这种情况是社交心理障碍引起的抑郁性神经症，建议他多交朋友，给自己找个健康向上的人生意义。 嗯，这废话说得真有道理。 长期人生意义是找不到的，但短期目标还行，当下就有一个既能满足他过剩的好奇心，又能提供强刺激的超自然事件，他已经完全不想搭理其他琐事了。 开到华侨城生态广场，在附近找了个地下车库停了车，秦佑走进了郊野公园……这片广场非常非常大，将近五公顷的地儿，他只能到处游荡，希冀那位奇葩神祇能快点找到自己。 应该能找到自己吧？ 秦佑在两次接触后，给这位姓朱的女神做了个心理画像，从性格到能力边界，大致如下： 年龄：两百岁以上； 心理年龄：人类的十二岁到十五岁，不能再高； 性格爱好：头脑简单，爽朗，贪玩，幼稚，喜欢流行歌曲，可能五音不全。 外貌：极有可能是人类正常女性的形象，她甚至应该就在正常的社会中生活。（秦佑根本不认可她是神，现在已经定位成基因变异的超人类，平行世界的人类，或者是文明程度类似的外星人。） 能力：传音，入梦，但似乎连读心都不能做到，应该还能远程控物。 总结：没法总结，秦佑觉得他每一个方向的推论都有逻辑矛盾，譬如她如果真活了两百年以上，这种沙雕性格简直不可想象，除非她的记忆跟自己电脑的d盘一样定时清理掉大半；还有她真的很关心信徒的问题，这一定跟她利益攸关…… 至于她为什么救自己，为什么现身入梦，甚至愿意见面…… 孤独吧。 他只能从人类逻辑考虑，超出这个范畴就无能为力了。 秦佑就这样不停的琢磨，思考的方向无限延伸，最后都是白想。 深城五月的华侨城，凤凰花红火的像是烧着了，尽管不是周末，附近来拍照的人也络绎不绝，秦佑已经等到了下午，饥肠辘辘，无心风景，只是看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心想要不要换个僻静的地方。 “人太多她会不会不好意思露面？” 他刚低声自言自语，身后马上就有人吐槽： “我又不是鬼。” 秦佑豁然回头。 绿地中央的喷水池边上，站着一个最多不超过十五岁的少女。 平刘海，双马尾，一身街头打扮，背着个双肩包，虽然长得非常漂亮，尤其是一双杏仁眼称得上正气凛……呃，明眸善睐？很难形容，反正秦佑看到她的第一感觉，就是叛逆期的初音未来。 “朱……” 秦佑还没开口，她就甩了甩手里刚吃到一半的条头糕，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别喊我这名字了，也不知道多少年没听人念过，都有点不习惯。” 秦佑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这是你真身？”说来奇怪，或许是身边的环境太过正常，光天化日下的公园，来来去去都是正常人，没有梦境里的特效渲染，眼前的女孩儿从表面上看来也是完完全全的人类女孩，连破洞牛仔裤都显得那么地道…… 所以他格外平静。 “对。”小姑娘对这问题倒不奇怪，走过来仰头看着秦佑，露出饶有兴致的神情：“你好呀，假信徒，你来早了。” “你没留时间。”秦佑说。 “呃……”小姑娘讪讪一笑，“我可能忘了，那你等了很久吧？” 秦佑观察了她一会儿，忍不住叹了口气：“你看起来太正常了……” 街头少女也在打量她，捏着下巴问：“你是不是很有钱？” 秦佑不解：“一般吧，怎么？” “那你请我吃个饭吧。”她刚把条头糕全部塞进嘴里，就摸了摸肚子，说：“我饿了。” 秦佑已经放弃了思考，他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眯眼看了看周边：“你要吃好的话，附近我记得也没有特别贵的……” 她伸手往远方一指：“面馆就行！” …… “好吧，也没那么正常。” 从她配着一碗酸萝卜牛腱面干掉了一大碗米饭开始，秦佑就放下了自己的筷子，专心进行观察。 短短的二十分钟内，秦佑吃了半碗面，喝了一杯豆奶，但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目测不超过八十斤的少女，快而不乱，拽而有礼的鲸吞了估计近十斤的食物下肚。 而且她的吃法很特别。 炒面配米饭，馒头配汤包，馄饨再配炒饭，除了主食还是主食，吃完了一轮再来一轮，这不大点功夫，店家已经来不及上了，而且餐厅里不少人都啧啧称奇的看着这边，有人还拿手机拍照，以为是哪个大胃王主播来踢馆子了。 看着眼前高高叠起的大碗和笼屉，秦佑招呼服务员拿走，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少女吃的虽然快，但还算有礼貌，她鼓着腮帮子一边努力的嚼一边冲秦佑点头，然后一定要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说话：“你问吧，不要那么紧张，我又不是什么邪神……” “那你是什么神？” “用你听得懂的话翻译……爱与和平之神。” “就是圣母咯？” “你怎么骂人呢你！” …… 秦佑斟酌的措辞，谨小慎微，细声细气的说：“我这人……好奇心比较重，而且有时候说话不太好听，有个问题我现在特别特别想问，但是感觉十分冒昧……” “你问呀！”她打开自己的背包，掏出一瓶汽水，但是包装很陌生，秦佑没见过。 见秦佑还是有所担忧的神色，她感觉就像是一个要哄小动物的宠物保姆，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比v，用那两根手指戳着自己嘴角上扬，手动微笑，“看，我很友好的，其实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类，尽管你骗了我，我也没有想把你的脑袋拧下来，这充分的说明了神的仁慈……而且我喜欢真实的人，你想问什么就赶紧问吧，过时不候。” 说完，又开始往嘴里塞主食。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秦佑也就放开了胆子。 “主食玩家，你每天都要吃这么多吗？” “以前不是，现在越来越多了。” “每天几顿？” “不一定啊，三四顿吧，我还得吃零食。” 秦佑顿了一下，似乎这个问题问出来还是需要一定的勇气，“那……你每天……是不是……要拉好多斤屎？” 仿佛天光直射天心，雷霆贯穿长空！ 闻言，少女清纯的五官整个皱了起来，嫌弃的情绪在她巴掌大的脸上浓墨重彩的演绎，随后整个人往后仰，好像想离秦佑这个污染源远一点： “我去……恶不恶心啊你！！” 秦佑自问确实有点恶心，但他几乎是本着科学研究的虔诚在询问，看起来那叫一个一本正经。 “好吧，是有点不合适，等你吃完饭再问。” 少女斜眼看着他，忽然咯咯咯笑起来，然后努力的忍住，脸颊不住的抖动着。 对面，死人脸的秦佑用一双死鱼眼盯着她看。 她勾了勾手指：“告诉你也行，凑过来。” 秦佑附耳过去。 少女在他耳畔小声哔哔：“我不拉屎。” 秦佑惊愕之情溢于言表。 “干嘛这么看着我？”少女笑起来特灿烂，“你见过哪个女神拉屎的？” 秦佑很认真的说：“我见过的每个女神都拉屎。” 少女豪迈的摆摆手，大幅度摇头：“哎哎哎，你说的那些都是假女神！真女神怎么可能拉屎呢！” 隔壁有俩桌的客人都不约而同的放下筷子，走了。 第六章 新世界 …… 人均三十五的面馆，结账的时候，秦佑支出九百五十三。 刚在瞠目结舌的围观人群中挤出来，又被她拽着往隔壁大卖场的方向跑。 秦佑偷瞄她的肚子。 不可思议。 居然还是跟上面一样平坦。 食物呢？消化了？她肚子里是另一个次元？萝莉型噬元兽？ 毫不客气的拽着秦佑的手腕，这位碳水教主又满脸兴奋的往大卖场的零食区钻。 “你还没吃够？” “买点放包里备着！” 短短半小时相处下来，秦佑已经放松了不少，对方的表现基本吻合自己的判断，表面看来，甚至比普通女生还要更好相处。 他跟在后头，看着少女乐乐呵呵的推着小车在货架扫荡，开了个玩笑：“你是不是觉得我骗了你，所以恶意报复，要吃穷我？” “戚！”少女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你当我傻么？你一看就是个有钱人！这点开销算个毛线球啊。” 秦佑饶有兴致，他实在太想解开这个人形谜团，哪怕无意识的聊天也全是试探：“哦？你怎么知道的呢？” 少女习惯性的用手顺着自己的双马尾，本来蛮清纯的脸蛋上写满了市侩的狡黠：“我刚刚偷看到你的支付宝余额还有好几千。”她流氓兮兮的上下扫荡秦佑，看破一切的样子：“加上……西装笔挺，人模狗样的，虽然衣服也不是什么名牌，不过瞅着还算体面，一身少说好几百……再看你年纪，不过二十啷当岁，又傻乎乎的样子，肯定还没女朋友，这样开销也小，那估摸着你银行卡里少说也得好几万吧？” 见秦佑目瞪口呆，她伸出一根有力的食指，眼神嚣张：“我都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别小看神的智慧！” 说完，麻利的一转身，双马尾化出犀利的弧度，又哼着歌去继续扫荡零食。 秦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身在米兰手工定制的西服，想笑不敢笑，憋着跟上，好半晌才平稳下来，假意说道：“好犀利的推理。” “那当然！”她很自信：“这是时间沉淀下来的智慧和观察力。” 很快整个推车都满了，里面基本上都是饼干、面包和糕点之类饱腹感充足的零食，末了她还去拿了几瓶汽水。 “你要什么饮料？”她很贴心的问。 “矿泉水就行。”秦佑说。 结完账发现包里塞不下，女神表示她可以吃掉一部分，秦佑没有理她，要了个塑料袋。 秦佑现在的心情很难形容，非常新奇的体验。 他没带过孩子。 就近找了个安静的咖啡店坐下，秦佑给她点了一杯芒果星冰乐，然后开始自己的正式盘问。 “朱迷堪达母洛应该不是你现在的名字吧？” “对。”她认真的往饮料里加了三包白糖，“你叫我女神就好。” 秦佑几乎脱口而出：“别闹。” 没想到她真就这么好说话，“那你叫我小爱吧。” 秦佑问：“朱迷堪达母洛这个名字，翻译成中文是什么？” 她终于露出了女孩儿该有的扭捏神情，不自在的咬着吸管：“不好翻译……你叫我小爱就得了，哪儿这么多问题……” 秦佑很有耐心，就当哄孩子：“我叫秦佑，保佑的佑。” “哦。”她多动症似的伸手撩拨窗台边的绿植，“随便啦，我叫你骗子就行。” 秦佑做好了准备打持久战，他拿起矿泉水准备润润嗓子，“你过去的信徒，应该就是叫你本名吧，你希望我能真心诚意的信奉你，那么我至少也应该知道你的本名……本土化的本名，这很合理吧？” 估计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迫于一颗想要信徒的心，女神终于点了点高贵的头颅，薄唇轻启，说了一个中国式的三字姓名。 “爱和平。” “噗！” 秦佑实在没忍住，喷出了半口水，爱和平女神迅捷的侧头躲开。 “不好意思。” 秦佑拿纸巾擦了擦嘴：“我平时还是叫你小爱吧。” 小爱怒而拍桌，起身呵斥：“你这人怎么这样！问么要问的！笑么要笑的！你跟你讲！你这种反应！在很久很久以前，叫做渎神你懂伐！你别看我脾气好！你信不信我分分钟……” “你晚饭我也包了。”秦佑连忙说：“算是道歉。” “那还行。”小爱气消，抱臂坐下。 秦佑对身旁店内其他闻声看来的客人抬了抬手，表示没事。 …… 整个下午，基本上两人之间就是一问一答的情况，基本上没问几句小爱就烦了，然后秦佑就哄几句再问，实在不行就拿食物贿赂，在这个世界的普遍认知里，人与神的关系互动中，人类一方从来没有占据过如此的主导地位。 “我当时在水下喊你的名字，你听到了？所以就能锁定我？那你是怎么救我的？” “神魂飞过来救你的，老费劲了。” “类似灵魂出窍？你的肉身没过来？” “昂，我身体在四川。” “那你现在怎么来深城了？” “我来找你啊。” “也就是说，我没约你之前，你就想来见我？” “呃……” “为什么？” “呃……” “那我换个问题，你怎么过来的？” “……火车。” “你不能飞过来？” “我……我……以后……可能能飞，暂时还不行。” “你活了多久？” “我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 “真不知道啊。” “五百年？” “少说也有几千年。” 秦佑根本就不信，但看她又不像撒谎的样子，只能暂且认为她对时间的认知有问题。 “活了几千年，还是未成年少女的样子？你要多久才能长大？” “别用你们人类的生长发育周期衡量我们神族。” “怎么说？” “我们会用几千年彷徨，用一瞬间成长。” “哪个qq空间抄来的句子？” “我生气了。” “我帮你再去点个蛋糕，巧克力的？” “昂。” 片刻后，秦佑看她吃得挺开心，继续问：“你是东方人的长相，这是你本来面目吗？你是东方神？” “是。”星巴克的蛋糕太小，小爱两口就消灭了，她又开始习惯性的顺自己的毛，百无聊赖的样子。 秦佑问：“那你在我梦里出现的时候，为什么有光的翅膀？当时我还以为你是西方传说中的天使。” “就……”小爱比了个rock的手势，表情到位：“很吊啊。” 秦佑的脸皮抽了抽，嘴唇开阖，终究还是没吭声。 小爱眯着眼看他：“有话直说。” 秦佑点头：“你学周杰轮的样子好像裁徐坤。” 她勃然变色。 “我真的生气了！” …… 夜幕降临，小爱已经把咖啡店的蛋糕全部吃完了，下一轮要等很久，好在是大城市，大家对奇人异事司空见惯，他们离开的时候跟随的只有店员敬畏的目光。 下一站烤肉，秦佑没选择自助形式，这是他对店家心存的一点善念。 小爱对肉食也很喜爱，只是同样下了十几碗米饭。 秦佑的好奇心有增无减，他还在孜孜不倦的问：“怎么才算信奉你？你为什么说你知道我是个假信徒。” “信仰可以增加我的神力。”小爱打了个哈欠，看上去有点疲惫：“这么近的距离，你信不信我，我能感觉到……但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信奉我。” 秦佑像个拐骗小孩儿的怪叔叔，“或许，你在我面前展示一下神力，我就会信奉你？” 小爱做贼样的偷偷看了看身周，然后凑近了，小声道：“行，试试。” 秦佑非常满意，摊开双手示意开始你的表演。 小爱偏头，冲着玻璃窗外的一排绿树，小下巴抬了抬，“诺，看好，就那颗最矮的，毛发稀疏的……树。” 秦佑看过去：“狐尾椰，你要怎么做？” “你只管看好，看清楚了，嘿嘿。” 小爱满脸都是那种青少年装比时的快乐，兴奋的搓了搓手，然后双手交叉，手腕相碰，做出了一个很简单的手势。 眼神专注的盯着目标，气质逐渐正常。 秦佑倒有点不知所措，他想观测的太多，眼睛不知道该盯着小爱，还是盯着那颗树……还是看着树吧。 晚上有点起风，整排狐尾椰树都被吹的瑟瑟摇曳，但是如果细看的话，会发现那颗最矮小的摇摆的最厉害，仿佛有一头透明的棕熊在树干使劲蹭痒痒，瘦弱的树干抖如筛糠。 接着，秦佑也瞪大了眼睛，确认自己没有产生幻觉……因为那颗树好像在一瞬间，就骤然拔高了四五米。 从最矮小瘦弱的那个，变成了整排狐尾椰中的凸起一点。 秦佑移开视线，对面的小爱女神笑得露出了八颗白牙，他再看回去，确认路灯下的那颗树真的在顷刻间就完成了二次发育。 他赞叹：“原来你是木系的能力。” 小爱的笑靥顿时垮了，“你能不能尊重一点神迹？什么木系水系的，你以为你在玩口袋妖怪啊？” 秦佑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调整了一下坐姿，整理思绪，“那还有个问……” “不说了，我真的累了。”小爱瘫坐在沙发椅上，又打了个哈欠：“我是个有故事的神，我的秘密是你窥探不完的，以后有机会在聊吧。” “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就好。” 秦佑其实连内心疑问的万分之一都没搞清楚，但他不是这个登场要放bgm的所谓神明，他是个聪明人，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 “无论身在何处，只要叫你的名字，你就会有所感应吗？据我所知，除了我，还有那个姓陆的家庭，他们应该喊过你很多次，可是基本上你都是没有任何回应的，为什么？” 小爱理所当然的说：“因为我不在这啊，我最近都在另一个地球。” 秦佑不说话了。 他没有反应，没有神情，但是眼瞳深处闪烁的神采，说明了他此刻已然大爆炸的内心世界。 第七章 神桥 …… 矩形led车灯的光芒像一把尖刀，刺破了浓重的夜色。 银黑色的布加迪威龙，裹挟着低吼的音浪，拐上了广深高速公路。 十六个气缸和四个涡轮增压器，dsg双离合变速箱，让这辆超跑在减速拐弯后两秒内直线加速近一百公里，如脱缰野狗，离弦之箭，秦佑稍稍减速，压着限速开。 “你这车看起来挺帅的，不便宜吧？”副驾驶位的小爱昏昏欲睡，勉力睁着眼，往嘴里塞奥利奥。 “嗯。”秦佑看了眼导航显示路程，从这里开车到成都大约要二十二个小时。 她絮絮叨叨：“你以后努力工作，多挣点钱，一定要买俩法拉利，带剪刀门的超跑那才叫酷炫。” “我尽力。” 秦佑现在无心扯淡，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小爱描绘的另一个地球。 她说得不多，仅仅听到有一个异世界存在，而且貌似是一个双胞胎地球，且那个世界的科技水准更加发达……科幻电影里的未来世界啊！只是想一想就能兴奋的梆硬！更别说有机会能亲自去看一看！ 唯一的通道，居然近在一千八百八十三公里外的四川！ 不用狗带！没有意外！自驾穿越游！自带导游和返程车票！唯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导游的饭钱！ 谁都会愿意的吧？ 得到这个机会的人是秦佑。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哪怕有生命危险，秦佑也一定要去试试！更别说鸽神小爱信誓旦旦，她一定能把自己完整的带过去！ 小爱本来被盘问了一天也烦了，严令禁止秦佑不准在废话，但是真的不说话吧，她也闷得慌，于是就想没话找话。 她自己当然不这么想。 她觉着，自己有责任在身了，作为一个合格的导游，他必须确定自己的游客没有后顾之忧。 “哎我说……我们这次去玩，起码也得两三个礼拜，你家里人不会担心吧？你得跟他们说一声。” 秦佑目不斜视，专心开车：“没事，我以前出去旅行，经常一走就是半年一年。” 小爱摆出一副讨人嫌的大人模样，“你这不行！你爸妈得多担心啊！” 秦佑没好气道：“我爸过世了，如果你在我梦里偷窥的时候，多看几秒你就能看到……我妈不喜欢我爸，也不喜欢我，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孝，但她有另一个儿子陪她了，这么多年她在我的生活里就好像不存在。” 小爱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略有些尴尬的怂了气场，挠着自己额前刘海，软绵绵的安慰：“呃，对不起啊，我也不是故意要偷窥的，你想开点……” 秦佑懒得理她。 小爱侧脸看过去，以为他在生气，于是独自反省。 这么安慰好像不太走心？显得我这个爱与和平之神特别没有共情能力。 要共情，对，要感同身受。 她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满脸便秘般的沧桑。 看着车窗外快速飞逝的防眩板，沉重说道：“其实，我跟你一样……” 秦佑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爱声调里的沉痛程度，大约局限于有感情的朗诵作文。 “我的爸爸……也死了。” “我也没有妈……” “我懂你的感受……” 说完，小爱就词穷了，憋了半天憋不出下文，斜眼偷瞄，发现秦佑没有任何反应，安静的让神尴尬。 她拆开最后一袋蛋糕，掰开一半塞进嘴里，用咀嚼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秦佑自我劝解了好久，不要跟小神计较，她还是个煞笔孩子…… 但终究还是没忍住，纠正说道：“我……我有妈。” 小爱这时正看着夜空扮演深沉，秦佑这话让她瞬间破功，噗哧一声笑出来。 秦佑看了她一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爱胳膊肘抵着膝盖，手掌撑着脸蛋，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看，流氓劲又犯了，“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平时干嘛老黑着脸。” 秦佑的微笑瞬间收敛。 一转眼，车子已经开了大半小时，秦佑还没觉得有什么，但小爱真的不像活了许多年的高级存在，她纯粹是儿童心性，一直看着高速公路的单调景色，又开始嚷嚷。 “这还要开多久啊？” “二十一个小时。” “那我们坐飞机吧，我从来没坐过飞机。” “你又没身份证明。” “我有啊。” 车子瞬间减速。 秦佑半信半疑：“你有？带了吗？” 小爱在自己双肩包的垃圾堆里掏了一会儿，真的拿出了一张身份证，递给秦佑。 秦佑接过一看，卧槽！ 真的是十六岁以下中国公民正经八百的未成年身份证啊！ 有效期五年！ 姓名真的叫爱和平啊！ 住址在广州啊！ 出身日期为2005年3月30日，照片上的小爱跟现在没有什么区别，笑得像个刚吃饱狗粮的柴犬。 秦佑前后翻看，确认真实，惊讶道：“为什么你有身份证？” “你十万个为什么啊。”小爱懒得回答：“以后慢慢跟你解释。” “不是，我的关键是……”秦佑有点生气：“你有身份证，那你还跟我说让我开车带你去？” “我没想到要开那么久啊，我以为私家车开很快呢！” 小爱不忿道：“你凶我干嘛，我都说了我坐火车来的，当然有身份证啦。” 秦佑不说话了。 他还真没坐过火车，完全不知道实名制买票这回事。 从匝道下去，秦佑在加油站查看了一下飞成都的航班，然后定了明晚八点四十的机票，接着确认了小爱没有住处，便带她去开房。 走进星级酒店的大堂，小爱困意都散了，眼睛发光的看着周围，她没住过这么好的酒店。 “开个标准间，大床房。”秦佑递上小爱的身份证。 前台接待接过身份证扫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两人，目光稍微有点疑惑。 “先生，您的身份证？” 秦佑正要说话，小爱却突然拽了他的袖管，他低头看矮子，“干嘛？” 小爱贼兮兮的让他凑过去。 秦佑皱着眉弯腰，小爱脸上透着诡异的笑，觉得自己聪明的不行，上前小声说：“这大姐在判断我们的关系呢。” 秦佑不解：“so？” 小爱忽然直起腰，脆生生的喊了句： “爸爸！” 秦佑两腿一软。 …… 领悟了她的思路后，秦佑捂着额头，倍感丢人，对前台说道：“她是一个人住。” 小爱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前台也发现自己会错了意，但是这小姑娘的表现还是让她忍俊不禁，“你女儿怕我误会呢，真可爱……先生您看起来也真是够年轻的。” 秦佑很少有这么尴尬的时候，虚弱不已：“是啊……很可爱……可惜颅内感染了寄生虫……我这次就是带她来深城看脑子的……” “啊……” 心地善良的前台妹子，再看向这一脸傻笑的漂亮女孩儿时，心里顿时有点不是滋味。 …… 翌日，再次吃饱喝足，装满背包，他们俩飞到了成都的双流国际机场。 秦佑的性格就很容易厌烦他人，他现在就很烦小爱这个熊孩子，昨晚的尴尬就翻篇了，但是飞机上也被她吵得脑仁疼，又要叮嘱她少说话，又要给她解释空姐为什么穿丝袜……为什么穿丝袜？！这特娘的什么鸟问题？! 到底谁才是十万个为什么？！ 上飞机餐的时候也很紧张啊！几次三番的叮嘱她这不是自助餐！她还很委屈的表示自己不是傻子！ 不是吗？！！！ “我们往哪里走？你一直没告诉我具体地点。” 秦佑托着个大号行李箱走出机场，里面都是小爱的零食。 小爱背着包走在前头：“只要差不多位置行了，我们现在要找个偏僻点的地方。” “没有别的要求？”秦佑问。 “没有。”小爱果断答。 秦佑叫了个出租车，让司机往南湖湿地公园开，他知道晚上公园不开门，这又是地图上最近的公园。 下车后，他们俩孤零零的站在夜幕下的公园门口，附近别说人了，野狗也没有一只。 “万一有人经过呢，翻进去。” “……好吧。” 公园门口的护栏很矮，秦佑双手一撑就翻了过去，回身等待，发现眼前已经没了人影，忽闻身后小爱的声音，“这儿呢！” 秦佑目测了一下距离，这一个刹那间，小爱已经在百米之外。 好吧。 她不是普通的熊孩子。 秦佑快步跟上。 深夜的公园格外静谧，小爱走到湖边停下，远处可以看到公园外住宅区的高楼，“就这吧。” 秦佑突然有点紧张，谨慎道：“楼上可能会有人看到。” “那么远没事，看到也没关系。”小爱双手交叉，摆出施法姿态。 直到这时，整件事情的不真实感又浮上心头。 “我再确定一下。”秦佑一脸严肃，“去了以后，还能回来对吗？” 小爱打包票道：“我经常两边跑的，安啦。” “确定语言能沟通？” “确定！” “衣着没问题？” “没问题！” 秦佑又问：“你确定不需要我去买点贵金属或者钻石之类的东西带过去换钱么？” “这事我们不是说过了吗？我没搞清楚那边什么金子银子和钻石值不值钱，你去了自己看呗，到时候再回来买……” 小爱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况且赚钱这点小事能难得到神？你就放心跟我去，不会饿着你冻着你的，我在那混的可开了！” 秦佑凝重的点点头，若有所思，“好吧。” “那我开始了。” “等等！” 小爱抓狂：“你有完没完！还走不走了！之前没看出来你这么墨迹啊！” “之前我也不知道买张机票就能来一趟穿越之旅啊！” 秦佑总觉得准备不充足，他滴溜溜的原地转圈，挠着头皮：“太草率了，我去趟国外都得戴上三个行李箱，准备好日用品，医疗用品，野外装备……还有……” 秦佑停下，凝视着她：“你为什么会选择我？” 小爱目光深深的回望。 “因为……” “你是选中的孩子。” 秦佑愣住，小爱忽然大笑：“哈哈哈哈哈！这是个梗啊！我逗你的哈哈哈哈！因为你运气好啊！因为你在水下叫了我的名字啊！因为我乐意啊！” 啪！ 她不等秦佑反应，双手一拍，“开始！” 秦佑忍住了回嘴的冲动，她看到小爱双掌揉开，又变成了先前玩仙术拔苗助长时的手势，左掌朝内，右掌向外，手腕相碰，犹如一朵盛开的花朵。 她的身体蒙上了一层光。 由弱到强，从白光到淡黄，两条马尾轻轻飞扬。 秦佑就在一旁，夜色下的湖边，安静的注视这个被淡黄光芒勾勒的少女。 见她闭着眼睛，脸庞隐隐有些痛苦的抽动，秦佑不觉担心起来，但于不敢说话打扰她。 真的可行么？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大约有十来分钟，小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变化，而周围环境也没有任何异常。 秦佑百无聊赖的抬头仰望，只见夜空如洗，星穹仿佛近在咫尺，伸手可以碰到天。 星星动了动。 他的心脏提了起来，揉揉眼仔细望去。 没错，星辰在他的视野里开始缓慢的挪动。 一颗颗亮白的光点，在细微的移动后，变成了一个个弯曲的白色逗号。 逗号的线条越拉越长，变幻的速度也在加快，没多久，整个夜空的星辰都扭曲亮度各异，粗细不同的线条，整个星穹成了巨大的漩涡…… 秦佑被眼前的奇观震慑，他不敢挪开视线。 就像是在极短的时间里见证斗转星移，又像是在观看一张长曝光摄影的星空图。 夜空渐变成了一团缤纷的漩涡，像是一只神灵的眼睛，又像是某种宇宙间恒古流传的神秘符号。 “神桥打开了。” 小爱的声音。 第八章 鼎烨高中事件 …… 声音离的很近，秦佑却找不到小爱的踪影，实际上当他抽回视线的时候头已经很晕了，应该是被头顶那幅扭曲的梵高星空画搞的，当然也可能是穿越中的正常反应。 他能依稀分辨出周围景物还那个公园，但是所有的画面细节都糊成一团，或许是由于光线被扭曲，他看到近在咫尺的湖面呈现出了一种前凸后翘的玲珑曲线。 湖面就像变成了钢琴的琴键，不知名的力量在其上肆意弹奏，湖水高低起伏，激昂变幻。 远处的亭台和高楼溶在了杂乱的背景色里，身后树影很难形容，主要是形态天翻地覆，亮度越发清晰，分辨度调到了最高，鲜亮的苹果绿和墨黑的树干参差交融，还掺了许多很细微的杂色。 往下看，秦佑感觉自己如同站在虚空中，明明脚下依然还有重力的存在，但是恍若离地千尺。 嗯？ 我脚呢？ 秦佑忽然发现他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整个世界在他面前扭曲摇摆，分崩离析。 这种奇异的体验，如果只是个头脑简单的粗人身在其中，至多想到河豚中毒。 但凡多点思考，都会被激发出内心掩埋的最深的恐惧，源自于对物质世界的终极怀疑。 变幻还在加剧，秦佑试图闭上眼睛，然而他做不到，视野不但没能屏蔽，反而扩大了许多，变成了三百六十度全视角，又是无法形容的体验，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拥有无数复眼的昆虫，又或者是开足白眼且没有盲点的日向宁次。 可惜只能看这幅波洛克抽象画，眩晕的厉害，还不如瞎了。 我应该带晕车药的。 这是秦佑最后一个念头。 …… 只是像打了个盹，秦佑头一歪，失重感让他瞬间醒来。 头晕，耳朵里有细微的声音嗡嗡叫，但不算严重，可怕的是…… 入眼处，无尽黑暗。 秦佑顿时慌了，饶是他久经历练，但穿越这事可大可小，穿到宇宙虚空或者娘胎里都是他接受不了的事实，极端的焦虑感顿时让他小肠一阵抽搐，他第一反应就是召唤导游：“小爱？” 没回应。 “小爱！” “爱和平！” “女神！” “这儿呢！”小爱的高分贝突然在身侧炸响，秦佑被吓了一跳，然后就感觉她坐在了自己身旁，还伸出爪子在自己头上动作熟练的捋毛，一边安慰道：“别怕别怕，我们到了哈。” 还真别说，秦佑先前还觉得小爱呱噪的让自己脑仁疼，但真的到了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地界，身处黑暗之中，听到她的声音真的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刚才过于紧绷神经，秦佑现在有点脱力，加上眩晕感还没有消散，整个人如同被玩坏了一般，他尽力平复心情，判断了一下情况，自己应该是靠墙坐着，身体也完好。 “这是哪里？”他问。 小爱温柔道：“不晓得。” 好了，小屁神能带来的安全感果然是错觉，瞬间烟消云散。 秦佑挪动了一下身体，手指在地面摸索了一番，触感冰冷平滑，有点像是耐磨地坪。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一看，意料之中的没有信号，但是电量充足，当屏幕微光出现的时候，他已经大致看到了周围的环境，貌似是一个狭窄的房间。 “别撸我的头发了。” “哦。” 秦佑扶着墙壁试着站起来，这时他感觉已经好了一点，只是耳朵里的嗡嗡声还在，这时他才意识到，颅内幻听有点严重，不像是普通耳鸣，这声音在脑子里响起，虽说非常轻微，但是居然有古怪的节奏和韵律，听不分明，既像卡着一口老痰的老和尚在坚持诵经，又像精神病的梦呓低语。 甩了甩脑袋，好像好了一点。 秦佑习惯性谨慎：“我耳朵里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这正常吗？” 小爱没当回事：“可能是通过神桥的副作用吧。” “可能？”秦佑一阵烦躁：“其他人有过吗？” “反正我没有。”小爱说道：“我也没带其他凡人来过。” 秦佑无话可说，自己选的导游，哭着也得将就。 好在那声音迅速的渐弱，越来越轻，可能真的只是短期副作用吧，也不影响行动。 打开手机闪光灯，整个房间的陈设和构造便一目了然。 一个面积不小的器械房，或是杂物间。 手机灯光正前方是个两米多高的机械装置，看上去特别像什么高科技刑具，金属板中央有个凹槽，貌似可以让人躺进去，两旁有操作面板，上方还有一块长方形透明玻璃，很可能是显示屏。 里面东西堆放的杂乱无章，除了这大家伙以外，还有很多小器械，大都很像健身房器械，他甚至看到了一个加宽加厚的史密斯架和动感单车。 由于很多器械是拆卸后放置，秦佑很难判断具体是什么。 他随便往前走了几步，凑近了看那些器械，小爱也走了过来，东摸摸西看看：“这些是干嘛的？健身房的仓库吗？” 秦佑打了个响指，“过来。” 小爱凑过去，“干嘛？” 秦佑指着一个类似跑步机的机器金属支架，上面有一块金属铭牌，小爱凑过去看，念道：“csq—b2……鼎华高级中学。” “这字在我们那念烨。”秦佑板着一张厌世脸，“不知道这边是不是一样。” “哦。”小爱回忆了一下，“鼎烨高中……这家中学我好像听说过，离我平时活动的地方不远。” 秦佑大概明白了，“你口中所谓的神桥应该就是个虫洞吧，你家长辈弄个了相对稳定的虫洞，这个虫洞的两端有效覆盖范围应该很大，但你们打开的时候，只是开了个小孔，所以只要在四川附近任何一个地点你都能打开，到了这你不能控制具体出口，所以会随机出现在一个偌大范围内的任何具体地点。” 小爱其实没怎么细听，觉得大概意思差不多，就点头：“是这样。” 秦佑脑海中不禁闪过几种可怕的可能性，他现在懒得追究，先出去再说。 “我们现在就在一所高中的……体育用品仓库里。”秦佑走向门口，他本来想直接拧开门把走出去，想想还是小心点，透过金属门上的长条形小窗看出去，外面也是乌漆麻黑的什么也看不到。 这里的学校都用金属门么…… 看小爱的样子，学校总不见得有什么危险性。 手机灯光透过小窗，秦佑看到外面是一片很大的空间，灯光照到的地方都是光洁的地板，上方挑高很高，光线照不到，对面也照不到，有点像室内体育馆。 拧动了一下把手，拧不开，锁住了。 “锁住了。”秦佑扭头：“小爱，搞定它。” “你晕着的时候我就试过，知道锁住了。”小爱拖着一同穿越的大行李箱走来，“我就不敢叫醒你，没见过走神桥晕倒的人，生怕你有点后遗症什么的……” 她轻描淡写的伸手一拧，秦佑听到了锁拴断裂的声音。 两人推门出去，忽然室内大灯全亮。 小爱一愣，做贼心虚的连忙又把秦佑推了回去，顺手带上门，“有人来了！” 秦佑透过金属门上的小窗，看向灯火通明的体育馆内，“你不是神么，你怕什么？我以为我跟你过来能横着走。” 小爱的脑袋凑过去把他挤开了一点，也在往外看，“你不懂，这里的学校管理很严格的，被人看到了麻烦，我不想跟普通人起冲突，能避则避嘛。” 秦佑不想理她，只是看着外面，他发现这里又不太像体育馆，偌大的场地不是什么篮球场，大灯统统打开了以后，他看到场地中央有几间透明玻璃房，乍一看里面空无一物。 两个脚步声走来。 第九章 不科学的进化者 …… 这扇金属门隔音一般，外面又特别安静，秦佑能清楚的听到来者的脚步和对话声。 先说话的应该是个年轻男学生，软软的正太音，“特教员，我现在脱衣服吗？” 接着是一道略显沙哑的男中音，“脱吧。” 秦佑只觉得旁边蹭的一下闪现了一个脑袋，只见小爱眼巴巴的趴在门上的小窗前，恨不得把头变成长方形塞出去。 秦佑瞪她，“你不是怕被看见吗？” 小爱踮着脚，满不在意，“离得远，你看他们根本注意不到我们……” 于是秦佑也凑了过去，“那你让让。”他发现这个小窗果然适合偷窥。 外面灯光通明，穿着藏青色制服走到距离他们最近的玻璃房前，伸出右手在门上划了一下，玻璃门就自动移开，他身后站着的那个高个子便走了进去。 秦佑视力10，相当标准，这个距离他也无法看得太清楚，只能大概判断出这高个儿少说也有两米身高，肌肉健硕，但是皮肤像是涂抹了什么东西，呈现奇怪的烟灰色。 他的衣服就随便扔在了一旁的地上，这时近乎全裸，只穿了一条紧身内裤。 “他们要干嘛？”秦佑问。 小爱说：“看看不就知道了。” 秦佑内心暗暗发誓，他两小时内都要忍住，不要问这个沙雕神任何一个问题，反正她什么都不知道。 玻璃房并非纯粹都是玻璃，整个框架是金属搭建，里面貌似有监控装置……秦佑偏转了一下视线，发现制服男身后的墙壁上也悬挂着一个监控探头。 制服男把手上一套黑黢黢的物品递给肌肉男，肌肉男将其穿戴在上身，这貌似是一个松紧带，在他胸前固定了一个电子仪器。 关上门，制服男退后几步，“你的综合测试一周前刚做过，现在只要先简单的看看基准有没有变化，我数到三，你就放开你的因灵，我看看完成时间。” 嘤咛？秦佑满脑门问号，想不通，就先记住这个关键词。 玻璃房内的声音被屏蔽了，秦佑只能看到肌肉男点了点头，却没听到他违和的正太音。 外面，制服男拿着计时器，一秒一秒的数：“一……二……三，开始。” 秦佑和小爱的脸挤成一团，好奇而严肃的凝视。 只见玻璃房里面，肌肉男开始浑身用力，肌肉虬结鼓胀起来，然后颤抖，抖得越来越鬼畜，整张脸晃得就像预测态的奇异博士。 “癫痫啊这是？”秦佑心中好奇无比，口头却仍惯性调侃：“搞得要变身了一样。” 小爱扭头，敬佩的看了他一眼。 说完后，秦佑的眼睛就被自己观测到的情景撑得越来越大，他眼看着一个虽然强壮，但还算正常范畴的人类男性，吹气球似得一点一点膨胀…… 整个过程迅速的让人来不及思考。 高个子忽然就成了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怪物。 好在最近连番经受超自然事件的考验，刚刚趟过虫洞的秦佑不至于失态，只是低声说道：“你们这……很多人能变身绿巨人？” 小爱现在才看明白了，“进化者，大家习惯称呼他们是界外人，人数不多，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变得这么壮……他这种，应该算是最普通最常见的肌体强化类，也就是传说中的大肌霸。” 秦佑明白了，这就是小爱一直神秘兮兮藏着的信息。 进化者，界外人，这个世界的特产。 难道自称为神的小爱就是……？ 目睹了不可思议的人体变化，秦佑的兴奋和渴望是难以言喻的，他曾经也花过不少时间去探究世界各地的超自然现象和超自然能力……人类的特殊变异，魔法般诡异多端的超能力，这些远远超出现有科学理解范畴的东西，最是刺激，越反常越刺激。 可惜那些传闻要么无法考证，要么都是骗局。 特教员的说话声将秦佑的注意力拽回，“好，耗时116秒，跟上次测试完全一样，你先恢复常态。” 玻璃房内的大块头迅速缩水。 兴奋过后，秦佑一边继续观察，一边开始思考两个世界的物理法则是否相同，知识能否互通，喃喃自语：“进化者？但这是进化么？这又不符合进化论……” 小爱好奇道：“为什么不符合？” 秦佑没好气道：“你懂进化论的意思么？” 小爱就不乐意被人看扁，她对自己的阅历和知识都很自信，“切，我也是接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的！瞧不起谁呀！” 秦佑认认真真的看了她一会儿，又将视线投向外面，“别黑我的祖国。”中国的基础教育绝对没这么失败，他最多相信小爱接受过胎教。 那位高冷的教员声音居然柔和下来，“接下来会有点不舒服，忍一忍就过去了……催化只有一次机会，准备好了吗？” 肤色灰白的男生握紧双拳，用力点头，饶是隔了这么远的距离，秦佑也能通过身体语言感受到他的紧张情绪。 催化？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事。 他又跟一无所知的弱智神小爱交换了一下视线，小爱摊手，表示她真的一无所知。 再回头时，玻璃房里已经充斥了白色的烟雾，高个男生的反应突然就很激烈，看起来不像是被呛到了，而是有什么东西钻到了他脑子里，双手捂着头满地打滚，一看就极为痛苦。 “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小爱看到这一幕，终于在她空旷的大脑里挖掘出了一点点有效信息，“这里的很多界外人第一次因灵觉醒时，能力都不咋的，但是第二次，第三次觉醒就完全不一样了，然后呢，某些高校招收进化者学生的要求又很严，就有人想办法搞药物催化，好像有一定概率可以帮助界外人第二次觉醒……以前听说好像是注射吧，现在怎么改烟熏了？” “合法么？”秦佑问。 “肯定不合。” “那说明注射可能容易被查出来……” 烟雾浓重，玻璃房里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过了许久，白雾散去，里面出现了一个庞然巨人。 秦佑已经几乎把眼睛贴在玻璃上了，但还是看的不够清楚，只能看到体型的巨大变化，他几乎长到了四米，头部贴着玻璃房的顶端，四肢和躯干都粗壮的可怕，乍一看就比电影里的绿巨人还大的多，而且肌肉多处有诡异的隆起，皮肤上的凸起物颇有甲龙的质地。 这种变化让他从外形上基本脱离了人类范畴。 尤其是他前面有一个比较对象。 这一幕仿佛在看怪兽电影，一个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嗜血凶兽，另一个则是负责研究它的科学怪人。 体型悬殊的两个物种，隔着一层玻璃对视。 特教员都有点难以置信，“我们这是成功啦？”他伸手打开了玻璃房内的声音屏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里面的学生声音已经变得十分浑厚，“我感觉很好……”他伸手鼓起岩石般的二头肌，自己看着都很陶醉，“我觉得现在可以重新做一下力量测试，我有把握在原有记录上翻倍。” “哈哈哈哈！好！太好了！你小子运气真的好！百分之三的成功率！”特教员一扫先前的懒散之态，欢喜雀跃的上前在门边点了几下，秦佑这角度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数据，只能听。 “生命体征完全没问题，心跳频率降低了15%，体重增加了……操！增加了足足95%，确定为二次觉醒！” “你现在先维持着这个状态，没想到你真能成，我现在叫人把测试器都拿出来，综合全面的做个测评，然后等药效过了你恢复常态，再来一次，我要确定这个觉醒状态是稳定的……”特教员说着就快步走开。 秦佑立刻转身往里走，嘴里还在念叨着：“体重也变了，多出来的分量哪儿来的？天上掉的？能量守恒被小爱吃了么……” 小爱见他在仓库里钻来钻去，问道：“找什么呢？” “找个能躲的地方。” 何忙忙说 对不住果仁，我又骗了你，写不到4k……这两天写细纲有点累，我要休息一下下。 第十章 觉醒真容易 …… 陆犯焉识中有一句描述人际交往的最优情形。 至少是秦佑理解中的最优解。 初识只作乍见之欢，日后惊于处久不厌。 最初见到小爱的时候，也谈不上是喜欢这位女神的个性，只是好奇带来的欣喜，但是相处时间稍长，小爱表现出的迟钝和幼稚就让他很是厌烦。 秦佑这一生只认真交过一个朋友，便是梦境里吃波板糖的女孩儿，那是他的小学同学，虽然她蠢的令人发指，但那时的秦佑乐得显摆自个的天才，只觉得女孩儿单纯可爱。 后来他们遇到了几个人贩子，自己为了救这个傻姑娘，甚至害死了自己老爸。 从此后，那女孩儿的愚蠢深深的镌刻在他的心灵之中，伤痕不曾被时间愈合，反而愈久弥深。 天真，就是人类最恶劣的原罪。 或许就是打那时开始，秦佑有了严重的交友障碍，总是游离在正常的社交关系外围，浅尝辄止，一触即退。 不管小爱是伪装的蠢，还是正儿八经的蠢，都说明她真的很幼稚。 秦佑不可能相信这样的生物是所谓的神，更不可能信奉这样的神。 又耽误了一会，秦佑耐着性子跟小爱解释了人家可能马上就会进来搬东西，如果不想正面冲突，他们得迅速找了个有可能躲过视线的死角。 看，明明他们俩都听到了特教员的话，知道他找人要搬测试器，他们俩又都看到了身处的储物室里都有些什么，但你不说，小爱就是想不到。 脚步声由远及近，门被推开，外面大厅的光线在储物间投下两道狭长的影子。 “呀嗬，这门锁怎么坏了？” “等会儿报备一下，不然成我们的责任了。” 两个戴着鸭舌帽，穿着蓝白相间工作服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辆全自动的机械小车。 自动搬运车结构简单，但貌似相当智能，微胖的工作人员拍了拍身旁一架z字型的训练器框架，“这个。” 搬运车便自行驱动到前面，伸出两只灵活的机械臂，轻而易举的把一看就极重的金属框架搬到自己的托盘上。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黑暗中两道视线注视着他们。 看着搬运车一样一样的把东西以最合理的结构，搭建在自己的托盘上，然后运出去，过得片刻又回来，继续装运，周而复始。 储物间的挑高虽然没有外面那么夸张，但少说也有六米，墙壁上有很多用于悬挂东西的金属环，秦佑就是蹬着这些玩意爬上了天花板和墙壁的夹角，蜘蛛侠似得躲藏在入口处的上方。 幸而这些年锻炼得勤勉，不然他真稳不住。 而对面那头，小爱就比较生猛，她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蜷缩着斜躺在墙角，用背部和腿部的力量支撑身体，甚至还背着零食包，怀里抱着重死人的行李箱——里面有很多瓶汽水。 貌似是感受到了秦佑对她智力的嫌弃，本来她只是觉得这像是个好玩的偷窥游戏，被发现了也没啥，但这会儿却很认真的藏起自己，甚至忍住了吃零食的冲动，生怕有东西掉下去。 看见秦佑的目光，她缓缓翻起白眼，吐出舌头，做了个吊死鬼的表情。 秦佑收回了视线，他主要在想，小爱表现出的非人力量，究竟是出自神力，还是摄入的大量碳水化合物。 下面两人其实没干什么活，主要就是指使机器，一直在絮絮叨叨的小声抱怨。 “看到外面那个怪胎了吗？” “看到了，他吗的根本就不像人了。” “说什么界外人是侮辱性称呼，要我说，叫他们变态人，怪胎才合理。” “没看到网上说的么，界外人其实不能算人，外国闹得可凶了，我们这好多悬案也是他们搞的，难破的很。” “他们是社会不稳定因素，应该都关起来，偏偏还给他们高福利，工作也好找……什么玩意……” “你声音太大了，说不定那怪胎在笼子里也能听见呢。” “切，他有种弄死我？” 聆听他们的对话，秦佑在脑海中试图构建这个世界的粗糙轮廓。 两个工作人员好几番都在他们身下来回踱步，就是没往头顶看上一眼，秦佑心想，好在他们没开灯，只是借由外面的光线让机器搬运，否则两人很可能暴露。 因为他早就发现，灯光带是沿着天花板的墙角安装的，在整个储物间绕了一圈。 结果他刚这么一想，下面的人就说：“你怎么不开灯呢，还给学校省电啊？” “哎，声控用惯了，我都忘了这破地方还得手动开灯。”说罢就走到门口，用右手在墙壁感应装置前挥了一下。 操。 雪亮的白炽灯光，充满了整个储物间，两道奇形怪状的影子，就落在工作人员的面前。 他们愣愣的低头看了半晌，然后同时回头上望。 呈大字型挂在上面的秦佑面无表情，小爱则犹疑着腾出右手，轻轻挥了挥，“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特教员戴着微型耳麦快步走来，“保安马上到特训楼二层，发现了两名校外社会人员！” 穿蓝白工作服的其中一个急慌慌的跑到他面前，“人就在储物室里头！老李盯着他们呢！” 特教员脸色铁青，“怎么进来的？楼下警报器没响啊？”他路过中间那个玻璃房时，走过去打开了门，里面的巨人学生看这情形，手足无措：“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人溜进我们学校了，你先恢复常态。” “好的……那测试……？” 巨人低头走出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特教员和另一个劳工已经小跑出一段距离，眼瞅着到了储物室。 秦佑和小爱倒是老神在在，他们面前另一个工作人员却挡在门口，如临大敌，双腿哆嗦。 “我告诉你们啊！别乱来啊！你们可能看不出来！我也是界外人来的！当年评级老高老高了啊！我的因灵不能随便用啊！一出手就要人命的啊！老实点啊！” 秦佑有小爱在身边，至少他相信以小爱的能力，不可能真被一个学校怎么样，“怎么说？” 小爱又开始自作聪明：“我刚刚观察过了，这个馆子有两个大门，一前一后，我数到三，我们分头跑，这样他们就不好追！” 秦佑一听就知道这计划脑残，但来不及吱声，她就开始计时了。 “三！” 秦佑瞬间呆滞。 特教员和另一位工作人员跑到了门前，看到两人，呵斥：“你们什么人？哪来的？是记者吗？” 然后他抽了抽鼻子，回头看了看，“什么味儿啊。” 与此同时，秦佑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臭味，这让他回忆起了维克多的拥抱。 小爱见状，嘴皮子瞬间喷出：“二！一！跑！” 说罢，榴弹炮一样冲了出去，强大的冲击力瞬间破防！包括特教员在内的三人没有一个还能站着！ 秦佑也即刻前冲，他才不会听小爱的脑残计划分头跑，冲出了储物室，他瞄了一眼小爱的动向，只能看到一个残影从右侧大门窜了出去，来不及震惊于神明的逃逸速度，他朝同一个门迈步狂奔。 这是一道双开的金属门，边上指示器一跳一跳闪着红光，正在自动关闭，秦佑灵活的在其关闭前一刹那闪身飞跃。 砰的一下撞在了外面走道的墙壁！ 撞的不重，秦佑迅速打量了一下这个走道，前面是窗户，目测高度有十几米，没有借力点，没必要玩命……大门旁紧贴着电梯，左侧是楼梯通道，肯定走楼梯咯。 身后有人追来，脚步声混杂，他听到那个学生的正太音嚷嚷：“特教员，我要帮忙吗？” “废话！” 要死。 紧要关头，小爱已经跑得不见踪影，秦佑心里别提多无奈了，只能换个想法，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能依赖一个小女孩呢？是吧？ 常态身高接近奥尼尔的男生已经从另一个大门冲了出来，他一扭头就看到了秦佑，当即一声断喝：“别跑！你这个社会闲散人员！” 他的肌肉塞满了脑子吗？ 秦佑没耽误功夫回头，直接快步下楼，楼梯每一段都很长，刚跑到下面的平台处，他就听到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然后马上就看到了正一拥而上的多名保安。 秦佑眼睛都直了。 这学校的保安穿的像特警，手里还揣着塑料质感的白色步枪。 “你给我停下！”其中一个虎着眼，颇为凶狠的指着秦佑。 楼道已经挤满了保安，他们动作也很迅速，眨眼间就要到他眼前。 对于枪械的畏惧，让秦佑本能的往上跑了几步，回到了楼道中，其实他已经打算投降了……误入学校而已，本来就是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小爱反应过来后，终归会来救自己的。 呃，会救吗？ 她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 秦佑一转身，看到了一个非常富有视觉冲击力的画面。 一个只穿着内裤的烟灰色裸男，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向自己跑过来。 他在冲刺的过程中浑身颤抖。 肌肉充气般鼓胀，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 整个身躯犹如活物般扭曲，膨胀，肌肉仿佛一条条互相咬合吞噬的虫子，一层层覆盖叠加，皮肤越发粗糙硬化，龟裂成干旱的土地质感…… 这次变身特别快，几乎在眨眼之间，人类变成了怪物，他庞然的身躯占据了整个走道，低头前奔，成了一堵飞快碾压过来的铜墙铁壁。 不谈别的，这个气势足以让人窒息。 身后的保安队也已经上来，端起塑料枪怒斥：“别动！” “我没动。”秦佑举起双手，面朝人类保安：“我投降！” 身后雷霆脚步放缓，但他没打算放过秦佑，减速冲到他背后，蹲下，一把搂住秦佑小小的身体，兴奋无比：“我抓住他了！我抓住他了！” 保安队几乎同时捂住了鼻子：“什么味道这么臭。” 秦佑知道身后的大男孩没用力，只是迫切的想表现自己。 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上身的骨头都要被碾碎了。 而且…… 一股恶臭钻进鼻孔，直冲上脑！ 没人知道这有多臭，秦佑有生以来第一次了解到，强烈的恶臭几乎就是毒气。 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他差不多已经失去了意识。 但是…… 早已消逝的幻听，骤然之间在脑海中轰隆炸响！ 古朴拗口的语言，晨钟暮鼓般直刺灵魂深处。 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不是肋骨。 有什么东西被开启了……仿佛黑洞。 第十一章 神明的逃逸速度 …… 特教员等三人都是普通体格，他们被小爱撞的不轻，这会儿才气喘吁吁的赶到楼道口。 “逮着了吗？志同学你……” 话没说完，特教员的脸部如遭暴击，整个脑袋猛地后仰，翻了个白眼，另外两个的反应也差不多，即刻捂住鼻子屏牢气，闷声道：“什么情况这么臭！” 五个保安都退缩到了楼梯口，正准备往下走，他们脖子上挂着防暴电枪，动作齐整的一手捂鼻，一手指着正恍然无措的巨人同学。 这位同学的身体已经庞大到足以卡住整个走道，透过他的胳肢窝缝隙，特教员才看到了保安们，毕竟在这行混了这么多年，界外人的各种觉醒表现也见的多了，顿时明白过来，“你自己闻不到是吧？估计你二觉后进化出了新的特性……吗的，不该让你出来。” 志同学现在的面貌看起来非常恐怖，随着变化膨胀的不止是肌肉和骨骼，他的常态皮肤只是略微粗糙，呈现苍白的烟灰色，而现在则是加厚了数倍，看起来像是犀牛的皮肤纹理……不，远比那更粗糙，一道道网络状沟壑纵横。 肩部，后脖，脊椎骨，多处都有驼峰似的凸起物，让人毫无怀疑再进一步觉醒，这些地方都会生出坚硬的角。 面部坚硬的皮肤增生，眉骨凸起，眼窝深陷，大鼻厚唇，望之生怖。 但他性格显然没变，憨憨的发呆，“是说我身上有臭味？我还真闻不出来……”然后他微微侧身，让他们看到自己单手勾住的战利品——秦佑。 粗壮的小臂几乎遮住了秦佑整个上身，他看起来有点迷瞪，虚张着眼睛，脑袋跟个小玩偶一样摇摇晃晃的。 特教员心系学校，生怕丑闻曝光，没有细想，只是退远了喊道：“另一个女的呢？！” 保安队长喊：“没看到！” 特教员急的跳脚：“快下去追！别让她跑出学校！你们去东门！”然后他招呼那两个杂工：“我们从另一头下去！去西后门！” 见他们逃也似的离开，志同学闷声道：“我呢？” 特教员边跑边回头：“你别乱动，控制住这个，等我回来！” “成！” 嘈杂的动静远去，安静的训练馆二楼走廊只剩下秦佑和巨人态的志同学。 他低头看了看，秦佑还是那副迷瞪样。 “你……没事儿吧？” 手臂松了点劲儿，秦佑软绵绵的就要躺倒，他赶紧又扶住，张开大手捏着，表情警惕：“别给我装模作样，我不会放开你的，你逃不掉！” 秦佑这个样子颇有欺骗性，如果他直接晕倒，说不定那个教员还会上心一点。 他确实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但也不算清醒。 刚刚那位资深特教员犯了个大错，他不应该在进化者学生第二次觉醒后，立刻放任他自由行动，这不光是对学生的不负责，也是对其他人生命安全的不负责。 这个世界的进化者们，因灵的觉醒类型天马行空，第一次觉醒往往没有太大的危险，但第二次经常会出现某些极为特殊的变化，这种变化是不可测的，事先无法得知，只能事后观察。 志同学就出现了新特性……恶臭。 特教员和保安们都闻到了，他们本能认为，臭只是恶心，不至于危险，实际上这种的直觉判断属于脱离剂量谈毒性……普通汗臭味中含有硫醇，低浓度吸入硫醇会头痛恶心，较高浓度就有麻醉作用，高浓度甚至能引起呼吸麻痹致死。 更何况这种恶臭里含有什么玩意，他们都不知道，或许有甲烷、腐胺，硫化氢……譬如硫化氢，这种气体对人体有全身性毒作用，表现在中枢神经系统症状，急性中毒死亡几乎和氰化物中毒同样迅速，硫化氢气体浓度如果达到1000毫克/立方米以上时，吸一口就升天。 现在秦佑就被一种变异狐臭包裹着，他真的挺倒霉，短短半个月的工夫，已经有两次濒死体验，来得都很意外。 但这次……他可以自救。 只过了一分钟不到，怪兽一样盘踞在楼道的志同学，就等的有点百无聊赖，甚至有点犯困，揉了揉眼睛，发出了揉沙皮纸的声音。 手中的小人儿身体忽然摇晃了一下，吓得大个子赶忙抓紧了一点。 志同学的手虽然够大，但也只能抓住秦佑一大半身体，他的左手在外，忽然缓缓举起，放在身前硕大的灰色食指上，就这么放着，眼睛恢复了点神采。 秦佑抬起脸，凝视着眼前这张巨大、丑陋，沟壑纵横的面孔，却完全不感到震惊和恐惧，因为他体内正在发生更诡异的变化，他正在体会那种超感官的知觉。 “不装死啦？呵。”志同学刚说完，他就皱了皱眉，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刚完成第二次觉醒时，只觉得浑身力气用之不竭，恨不得掀开天花板，拆个学校才痛快，但是现在…… 怎么连想站起来都费劲？ 腿上用力，粗如钢筋的肌肉纤维鼓胀绷紧，膝盖发出咯吱声，他勉力站了起来，呼哧呼哧喘着气，界外人对这种情况比普通人更有概念，他深邃的眼窝中流露出一丝惊愕，“你也是个界外人？你的因灵……” 反应过来，他就要抽回手！ 秦佑也反映了过来，猛地上前，抱紧！ 木讷呆滞的表情，瞬间一变。 就像被一道锋利的刀切开嘴角，万年面瘫的秦佑脸上瞬间绽放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颜，脸部肌肉牵动的弧度妖异，猝不及防下，看起来竟比志同学怪兽面貌更吓人。 他是真的真的很兴奋！ 这一幕看着也很滑稽，巨人被小人儿拽住手指，怎么用力都抽不出来，怎么看怎么假。 两人都没说话，各自较劲，志同学感觉自己的力气一点一点被抽走，最后支撑不了庞大的身躯，跌坐在地上，然后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还是缩小，片刻间就回到了常态。 秦佑还不清楚自己的能力界限，立刻抽手，现在换他问了，“没事儿吧？” “还行。”志同学耷拉眼皮，气若游丝：“就是有点虚……” “那我走了，你腋下味儿有点上头，回头注意点。”秦佑往楼梯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确保他应该没有生命危险，顺带补充了一句：“短裤质量不错。” 忽闻窗外一声狮子吼。 “骗子——！” “你在哪儿啊——！” 秦佑连忙探头，看见小爱拖着行李箱站在楼下，仰头看见了自己，她身后不远处两队人马正在发足狂奔追来。 那位教员也看到了秦佑，惊道：“保安分两队，左右包抄上去！别让他跑了！” 秦佑好气呀，小爱要是不喊这一嗓子，自己应该能顺利跑出这栋楼。 他在考虑要让小爱杀上来，还是自己用新得到的能力杀出去……好吧，应该不行。 小爱这时又往前跑，喊：“跳下来！” 秦佑受到了惊吓，他趴在窗台，低头测量距离后，又喊：“你确定？” “真男人别墨迹！我接着你！”小爱急道：“不跳没有小jj！” “操！” 秦佑当即攀身上去，坐在窗口，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咬牙，纵身一跃。 嫌弃归嫌弃，其实他骨子里是信任小爱的。 毕竟她真的救了自己一回。 虽然这只是一个闹剧，但他还是愿意配合，闹个彻底。 特教员和保安队都惊呆了。 校园里，教学楼有人探头张望过来。 小爱的神情前所未有的郑重靠谱，她甚至放开了装满了零食的珍贵的行李箱，又快走了几步，然后轻轻一跃…… 像是脚下安了弹簧，她一跃十米，于半空中稳稳的接住了秦佑，一手搂住他的腰肢，一手抱住他的双腿。 悬空的刹那，小爱自信一笑，马尾飘起。 秦佑老脸一红。 他只是觉得很羞耻。 下坠。 小爱落地时整个人的肢体都在弯曲减震，膝盖、腰杆，还有抱着秦佑的双臂都弯到了极点，双脚砰的一声落地，秦佑却没感到多少冲击，避震性能超叼。 其实小爱在救人的时候真的很细腻，她尤其怕伤害到秦佑，就像是经常把小宠物养死的垃圾主人，对待新的宠物会格外温柔细致……她生怕一不留神就把好不容易找到的玩伴给玩死了。 特教员慌了，这特么都是明显不是普通人，他们到底是不是记者？ 下面还有几个保安队的人，他们都在等待他的指示。 特教员果断道：“射击！” 其中一名保安熟练的举枪，扣动扳机，防暴电枪里的电极圆弹慢速射出两枚。 小爱开始加速跑，电极弹射空，打在地面瞬间张开，变成一个圆扣释放电击。 接下来她没给他们再次射击的机会。 尽管公主抱着一个太大的男人，整体看着不协调，但小爱不存在失衡的可能，她猛然前冲，先是一脚踢飞行李箱！ 行李箱瞬间凹进一角，炮弹一样射出了高耸的校园围墙！消失在了视野外！ 然后她往同方向发力助跑，几大步后直接起跳！ 咻的一声！ 秦佑躺在神的怀里，听到风声呼啸，看到白云蓝天，一行鸟。 他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被一个一米五都不到的少女用这样丢人的姿势抱着奔跑。 跑就算了。 居然还有那么强烈的推背感。 布加迪威龙算个鸟？ 跑车再快能上天？ 他脑中不受控的响起了一首歌。 你就像风一样…… 第十二章 近未来的城市 …… 小爱不知跑出多久，竟然精准的在路边交通指示牌下的绿化带里找到了行李箱。 面对疾风后，满头怒发的秦佑这才被放下，小爱则赶紧钻到绿化带里托出箱子，心疼的检查自己的零食是否安康。 零食没事，行李箱却已经四分五裂——这是当然的，再好的abs材质也经不起你把它当成炮弹塞进意大利炮里发射，秦佑刚才目测小爱那一脚的威力相差无几，再看看坍塌的大片绿植和土坑，行李箱的散架完全在意料之中。 秦佑这才能够心平气和的看看这个异世界。 他们正身处在一条小路上，周围环境比较荒僻，左右两侧都是浓密的树丛，右边近处是电子屏的交通指示牌，上方显示限速三十公里，或许是有感应装置，下面跳出了三行文字，最大的一行是中文，第二行英文还有一行……应该是法语。 【为保证您与他人的安全，请二位行人尽快离开车道。】 秦佑皱眉看了半晌，拉着小爱一路往后退，直到显示屏上的这列警示文字消失。 小爱怀里抱着半个尚且完好的行李箱，犹如抱着一个大碗，里面是满满当当堆成山的零食，她回头看了看，确认没人追来，然后可怜巴巴的看着秦佑：“这些吃的怎么办？” “嘘。”秦佑正在观察环境，“让我安静一下。”随后他又担心，安静不下来的熊孩子再惹事生非，于是安排了个任务，“你应该饿了吧，路边找个安全的地方吃掉一点，我们再走。” 小爱有时候也不傻，倔强的小眼神瞟啊瞟，“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小孩儿，特碍事的那种？” 秦佑想了想，还是温柔欺诈道：“当然不是，只是我这人性格就这样，我在想事情的时候脾气看着就特别坏，所以我一直没什么朋友，你能理解吗？” “就是嘴硬心软，明明不坏，但特别不招人爱的那种？”小爱心有戚戚焉的样子，“那我就大人大量，包容你吧。” “谢谢啊，快去吃饭吧。” “好嘞。” 小爱一屁股坐在路边石墩上，撕开一袋小麦面包，开始高效进食，还没安静片刻，就听到汽水在剧烈撞击后开瓶发出“呲”的一声，然后便是小爱的惊叫，秦佑决定不予理会。 这个世界乍一看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天空清朗澄澈，落日余晖浸透了云翳，火烧般的景致，太阳看着很健康，头顶也没有多余的星体。 眼下的小路也是柏油马路。 左前方还有一块公告板，不像是刚才在某些机械设备上看的纯透明屏幕，就是普通的液晶屏，上面显示的是鼎烨山的未来规划图……这是在山上？ 转身望去，后面是一条丁字路口，不知名的树木极其高大，挡住了视线，但秦佑知道那是刚刚他们“飞”出来的方向，后面是鼎烨中学的校区。 目光往丁字路的左右两边延伸，只能看到零星的几栋高楼，大多平平无奇，只有一栋写字楼高得吓人，直冲云霄的迪拜塔既视感，玻璃外墙反射阳光，亮得刺眼。 一辆黑绿相间的六轮大公交缓缓驶来，拐到了这条小路，悄无声息的往他们身前开去。 秦佑注意到车屁股没有排气管，而且噪音极小，电动车？ 其他没什么了，这条小路上能看到的东西太有限。 “你住哪？”秦佑喊了一嗓子。 正百无聊赖的小爱嗖的一下站起身，笔直的指向前方，“应该在那里。” “那我们走吧。” 这个时候，偌大的行李箱里只剩下垃圾。 他们顺着这条平缓的山路往下走，秦佑沉默了很长时间，他正在心里消化巨大的信息量，其中最重要的一块是他刚刚在狐臭中领悟的超凡能力。 那种感觉太奇妙，带来了疑问也太庞杂，他打算找个地方住下以后，再好好的花点功夫弄清楚。 他忽然疑惑道：“你抱着这么多垃圾干嘛？” 小爱怀里不但抱着她吃剩下的零食包装，甚至把另一半碎成几块的行李箱外壳都捡了起来，她理所当然道：“这里不能乱扔垃圾，算是重罪。” 秦佑点头，这个很好理解。 不多时便走到了公交车站，电子屏上交替呈现公交班次和路况信息，以及重要新闻。 秦佑初来乍到，啥都好奇，于是停下脚步，去显示屏上按了一下播音键，一个悦耳的女声便将这一条新闻播报娓娓道来： “莫耶地公国联合多个塔克州严重缺乏淡水资源的国家发布声明，希望能够开采南极的淡水。我国专家表示，南极是个旱极，年平均降水量只有51毫米，其冰盖用了五千多万年才积累起来，以现在人类社会的技术开采这些水资源，甚至不超过三十年，南极就会从地球消失，那是我们无法承受的生态灾难。” “世界联合理事会已经严令禁止这项开采行动，并表示……” 秦佑没听完就走开了，心里对这个世界的概念图画得更具体了一些。 公交车站旁边配备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型金属装置，看上去就像一台超大型冰箱，极具科技的简约美感，秦佑估计这是类似公交车充电桩的玩意儿。 结果…… 小爱伸手按了一个圆型按钮，然后把垃圾放在地上，金属冰箱下方打开了一道小孔，开始对着扫描，然后洞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她一脚把东西都踢了进去，随后关上豁口，发出电机运转的声音，过了片刻回归寂静。 “这特么是个垃圾桶？” “是啊。” 秦佑难以置信的抬头去看，垃圾桶顶端的绿灯闪烁，似乎在嘲弄他这个没见识的乡巴佬。 还好还好，也没有很夸张嘛。 不就是一个自动分类垃圾的超级垃圾桶吗？ 除了长得吓人一点，功能性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们在这等公车吧。” “好。” 他们坐在车站，秦佑看到最近的一辆561路公交还有三分钟就到了，小爱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毛绒绒的猫咪脸小钱包，打开数钱，秦佑偷看了一眼，发现她有好几张皱巴巴的一千元面值纸币，“你还挺有钱的嘛。”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对。 这都有一千元的面值了。 “这里……物价怎么样？”他惴惴不安的问。 小爱有点不好意思，啪的一声关上钱包，梳理着自己的马尾，“呃……比你那稍微高一点吧。” 秦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是你全部财产吗？” “嗯哪……”小爱知道他不放心，赶忙拍着胸口肋骨说：“我还能再赚的！我赚钱可容易了！吃喝住行你不要担心，之前你请我，现在我请你！” 秦佑充满了怀疑。 公交车来了，他们上车时，小爱给了他三枚硬币，每个面额十元……三十元坐一次公交。 车厢里还有几个人，穿着打扮都挺正常，这让秦佑稍微放下了一点担忧，至少短时间不用去买新衣服。 公交车开得很平稳，几分钟后又停了一站，秦佑观察上车的几个乘客，只有一个人用硬币，其他人都是用右手手背在识别器那里划了一下。 结合这个世界表现出来的发展进度，还有刚才学校里特教员打开玻璃房的相同方式，秦佑猜测，这里的公民估计普遍在手背处植入了身份芯片，身份芯片有许多功能，包括无现金支付。 他把这个猜测跟小爱说了，小爱惊讶不已：“这就猜出来了？你也太聪明了吧！” 是你太笨了吧！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跟你一样啊！ 秦佑面色难看，“你是不是没有身份证？” 小爱理所当然道：“我来这边也混了没多久，没有身份不是很正常嘛。” 外面空气干冷，一路偶见几棵金黄衫木飘零下落叶，车内虽然恒温，但是秦佑心里拔凉，他现在的感觉就是被一个号称在国外混成富豪的远房亲戚忽悠了过去，去了才发现一切都是幌子，这个亲戚只是觉得自己孤身在外打黑工孤苦伶仃，便骗来一个能说话的可心人儿，一起开开心心的打黑工。 算了，其实自己也早就心理准备。 先熟悉一下环境吧，然后回去弄点硬通货过来换钱，以他如今积累的财富，只要这个异世界有稀缺的资源，只要回去能买到，自己终归能迅速捯饬成一个中产阶层。 小爱没话找话：“哎，你刚刚那学校……” 秦佑谨慎道：“回头再说。” “哦。” 过了片刻，小爱又闲不住，小声道：“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没看出什么太大的不同。”秦佑淡淡说道。 这个世界现在最大的谜团，也是最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应该已经在他身体里了，他只消花点时间，好好挖掘、研究。 “还没太大的不同？”小爱夸张道：“这里简直就是未来科幻世界啊！” “不至于吧。”秦佑看着窗外：“我到现在还没看到有什么太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公交车往右拐了个弯，上了宽阔的盘山路，秦佑坐在车厢左边靠窗的位置，视野一下子豁然开朗。 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犹如一副原本只窥见一角的神秘画卷，骤然被人用力掀开！ 波澜壮阔的图景，异彩纷呈的细节，尽皆涌入眼帘，那是一种令人猝不及防的视觉冲击。 他看到了一整座城市。 这座城市三面环山，落日沉沦在西方层叠的山影下，只有些微余烬渲染着苍青色的天际线。 黄昏时分，天色暗淡，而城市则像是一块通透发光的琥珀，又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岩浆，人类文明制造出的巨大光亮，不逊色于他曾经见过的任何自然风光。 城市中央的摩天楼群，犹如一柄慎人的利剑，刺穿了空中散逸的烟岚，傲慢的踞坐在那里，神祇般俯瞰众生……这些高楼已经不像是人类的造物。 十几架汽车大小的飞行器在低空游曳，有的泊入了高楼，有的往远处飞去，然后没入山雾。 更高一点的空中，还有两艘庞然飞艇缓慢浮游，飞艇下方降下巨幅的海报广告。 随着公交车越开越近，秦佑听到了城市宛若活物般巨大的躁动声响，看到了纵横天际线的交通网络，有地铁从地下拔起，箭矢般沿着空中轨道冲向楼宇，然后游龙般在空中穿梭，隐匿。 马路上都有一条特殊的漆黑车道，造型科幻的悬浮车在这条车道上没有阻碍的高速行驶，和一旁常规车道的拥堵形成鲜明反差。 电游城前，高如小楼的人形机甲挥动巨剑，洒下漫天七彩烟幕，一旁的二十米高的怪兽模型仿佛不甘示弱，仰头嘶吼，口中喷出柱状火焰。 身为一个住惯了大城市的异界来客，秦佑在公交车驶入这座城市的市区时，竟然被遮天蔽日的三维交通网络和光线各异，造型夸张的霓虹广告弄得有点想吐…… 小爱就喜欢看他没见过市面的样子，小声告诉他，“这儿大概算是三线城市吧。” 第十三章 暗潮 …… 这座三线城市叫做瓮城市，这么随意又富古韵的名称，一听就是古代易守难攻的战略要地之一，古城市名沿用至今。 按照小爱导游的介绍，这座城市有两大特点。 一、交通不堵；二、住宿便宜。 这不就是人口较少的城市共有的特点么…… 而且秦佑根据自己的观察，一不觉得车流通畅，二也没看到人口少在哪儿了……下车后一路往中心城区步行，街上行人非常密集，商业区更是摩肩擦踵，而且他发现国外长相的人口也占据了一定的比例。 比如眼前人工景观湖边上那一排移动餐厅的厨师，秦佑一眼望去，竟然有一半都是尼格利陀人种，或者是达罗毗荼人，总之像是印度那边的人。 湖堤之上，马路对岸有一座钻石外型的博物馆，深夜依旧开放，门口站着的两名保全人员分明都是东南亚人种。 秦佑默默记下，这个世界跟地球显然极度相似，一切并非无迹可寻，甚至他有一个想法，这里就好像地球未来五十到一百年可能发展到的正常水平。 从他来到这里开始，所有观察到的情景都符合他已知的国家发展逻辑，如果地理位置大差不差，这个国家应该已经也遭遇了全世界经济发展必然遇到的生育率陷阱，所以引入了周边国家的移民，这些移民初来乍到，从事的绝大多数都是低门槛的工种。 然后继续跟着小爱往前走。 他们来的时候是深夜，到了这儿却是下午，折腾了五个多小时，秦佑从某一栋高楼上的投影时钟上看到现在时间已经九点二十，他跟小爱都很困倦，所以打算先找个地方住一宿，明天再继续他的旅行计划。 小爱边走边叨叨：“其实我觉得住旅馆真的划不来，我有个更好的选择……” 这个问题已经争论了多时，秦佑坚持：“你的钱花完了我帮你搞，我必须睡个好觉，不然明天就是败犬一条。” 小爱假模假式的说：“看你这话说的，我是那心疼钱的神吗……我就是觉得住旅馆不方便……” 市中心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人声喧闹，亮如白昼，人类的聚居地往往最得阴阳之道，在这座钢筋水泥铸就的石屎森林里，霓虹光芒和人气无差别的洒落，没有遮挡的区域，光斑夺目，但往往在咫尺之间，鲜活的光明被密不透风的水泥枝蔓遮挡，每一块光斑之下，总有一抹黑暗阴影常伴左右。 小爱快步引路：“我记得这里有一家比较便宜的胶囊旅馆。” 他们拐到了两栋高楼夹角的缝隙巷弄中，这里灯光暗淡，道路湿滑，两边水渠里填塞了不少塑料垃圾和烟头，一架带铲车的大型扫地机器人正在阴影中勤勉工作。 忽然一个玻璃酒瓶子朝它砸过去，砰的一声响，扫地机器人冒出滋啦滋啦的火花，停止了移动。 与此同时，男人尖利的笑声在前方响起。 两人看过去，只见不远处歪歪扭扭的站着个醉鬼，旁边有个穿着暴露的女郎搀扶着他。 小爱上前几步，怒斥：“你怎么乱扔垃圾呢！” 那醉鬼也有点懵，朝这边捎了几步，待看清了秦佑两人，才又发出难听的笑声：“闹腾，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快跟你爸回家写功课去，别冲着人学狗叫。”随后转身就走，顺带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细长香烟。 眼看小爱还想追上去，秦佑一把拽住他，这种社会渣滓他见太多了，“干嘛呀你，别多管闲事。” 小爱义愤填膺：“他不但乱扔垃圾，还破坏公共财产！” 顿了顿，“还说你是我爸！他骂你老！” “我认了好吧。” 秦佑弯下腰，凝视着她：“你一个没有身份的黑户也不要这么有社会责任感了，我们先找地方睡觉，这种人会有警察管教。” “哦。”小爱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声。 一抬头，她惊喜道：“嘿，到了，就在这！” 秦佑看了眼霓虹招牌，特别朴素简约，跟外头商业街的妖艳贱货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甜蜜蜜胶囊旅店。 一口老槽梗在胸口，秦佑引而不发，决定忍一忍先。 结果这是一家完全无人自助的旅馆，小爱在门口倒腾了一会儿，发现没有身份芯片根本进不去，这才佯装垂头丧气的模样：“唉……你看我这脑子，胶囊旅店都要身份识别的……” 秦佑看破不说破，他相信这附近一定还有其他不需要身份验证的旅馆，一个国家只要有移民，一定就有足够多的黑户，总有商家愿意挣这个钱。 “说吧。”秦佑妥协：“你打算让我睡哪儿？” 小爱乐得屁颠屁颠的，拽起他的手就往外跑：“好地方！绝对黄金地段！坐北朝南！卧室款式自选！超大卫浴空间！豪华泳池！餐饮随吃随取！” 秦佑幽幽的叹了口气。 我信你个鬼。 然后他就被亢奋的小爱拽着小跑出去。 脚步渐行渐远。 阴暗的巷弄里，刚刚那个醉鬼不知又发什么疯，对身边女人打骂了一阵，那女人捂着脸气跑了，他倒是悠哉悠哉的叼着烟，吹着口哨，面朝墙角准备撒尿。 然后口哨声断了。 他嘴上的烟头落在地上，兀自燃烧。 片刻后，他的头颅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身体，在湿滑的地上滚了两圈，压灭了烟头。 最后才是那具躯体轰然倒塌。 不远处，报废的扫地机器人还在滋滋的冒着电火花。 良夜如此静谧，死人和机器相映成趣。 …… 秦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在这个城市里很少能看见遍布大街小巷的房产中介，反而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安保公司和门店。 他刚刚路过的一栋摩天大楼，楼顶招牌的大字写得居然是蓝盾安全保卫公司。 安保公司这么财大气粗了么？ 安保公司要门店干嘛？ 会不会和这个世界的特产——进化者有关？ 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些有趣的疑点，秦佑就被小爱气到差点脑梗。 他被拖曳着带到一家超级豪华的大酒店正门前，一看就很豪华，因为根据他的观察，整座城市能够停泊空中那种私人飞行器的建筑寥寥无几，而这座酒店腾出了一栋小楼专门收纳这些贵客的座驾，他眼看着空中一架架造型雷同，但喷漆各异的飞行器泊入那栋全自动的停机场…… 不得不承认，有点想买。 而且这座酒店同样高耸入云，还在空中延伸出去几座玻璃廊桥，连接了周围数座摩天办公楼，土豪的味道几乎就糊在了脸上。 那一刹那，秦佑有那么一点点相信，小爱可能真的混得不错，之前都是在扮猪吃老虎，她或许在这个世界就是帕丽斯希尔顿。 结果她只是在等一个红灯，然后径直带他走到了对过的同样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豪华绿地——中心公园。 第十四章 狐臭中觉醒的能力 …… “挑哪一顶帐篷呢？” “两顶。” “干嘛要花双倍的钱？！” “我会还你的，我不能跟别人睡一起，我会睡不着。” “神是不打呼噜的！” “不是这回事，我就是不能跟别人睡一起。” “别告诉我你长这么大没交过女朋友，你跟你女朋友也没法睡一起？” “两码事，而且……我也睡不着，通常运动完我就起来工作了。” “我擦你这怪胎！” 中心公园里虽然谈不上灯火通明，但也绝不像他想象中那样阴森恐怖，尽管已经将近晚上十点，公园里仍然有附近的居民在这里散步谈心，有老人在这儿练功打拳，也有年轻人带着特殊的眼镜在这儿玩ar游戏（秦佑猜测）。 当然，每个人都很安静，尽量不打扰到他人。 公园弯弯曲曲的走道旁边有许多小型的地灯，各种花圃和树林之中，看似不规则的安插了各种各样的仿植物荧光灯，从门口保安处往里面看去，美得仿佛置身阿凡达世界。 公园不收费，但是租赁帐篷得要钱，这个世界基本上能自动化的地方就绝对不耗费人力，小爱在自动贩卖机买了盒饭和饮料，两人吃完后，现在开始挑帐篷，同样也是自动租赁机。 最终她挑了一款宠物型的帐篷，而秦佑则选择了常规款，他们在湖前被表明为露营点的大草坪上，打开了压缩帐篷的开关，帐篷内置的风机运转起来，不过片刻功夫，两顶外观诡谲的帐篷就立了起来。 秦佑的帐篷就是个巨型三明治，看得小爱只咽口水，而她自己帐篷外形是一个毛绒绒的趴着的奇怪动物，秦佑认不出，估计是这个世界的卡通形象。 实在太疲惫了，秦佑弄好后立刻就钻进了帐篷自带的恒温睡袋里，调整好温度就闭眼睡觉。 秦佑本来就睡眠不佳，现在又身在异世他乡，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更何况帐篷不管升级了多少代，隔音还是不咋样，隔壁悉悉索索老鼠一样的动静在他耳朵里放大了无数倍。 没等多久，他就挺身起来，对着一旁喊：“爱和平！你怎么又在吃东西了？你应该没多少钱了吧？” 那边还真像是一只偷东西吃的老鼠，受到惊吓，一下就没动静了，过了一阵，秦佑自己帐篷的透明开口处贴上来一张蠢兮兮的脸，秦佑叹了口气，还是起身去拉开帐篷，小爱刺溜一下就钻了进来。 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看着他，拉开自己的背包，露出里面一堆零食：“吃点儿？” 秦佑盘坐在睡袋里，叉着腰气呼呼的看她。 片刻后。 “也行。” 小爱买了很多类似压缩巧克力饼干的零食，这东西吃起来特别撑，秦佑没吃两块就再也吃不下了，小爱贴心的递上一瓶汽水，秦佑记忆力很好，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请她吃面的时候从包里拿出来那种，当时自己还奇怪了一下，居然还有没见过的特殊包装，感情都是另一个世界的特产。 “平时我都睡得很早，但今天不知道怎么的，有点兴奋！睡不着！” 小爱感觉乐得嘴都合不拢了，秦佑看着觉得此情此景特别熟悉。 对了，小学春游在外睡觉的时候，那帮同学们就这德行。 秦佑拿起一块巧克力饼干，翻看了一下包装，“上面写压缩军粮，你喜欢吃这玩意儿？” 小爱摇摇头，仰着脖子灌了一大口汽水才咽下去，“我就是胃口大点，我又不傻，这东西老难吃了，但是我现在没钱，又得管你吃喝，捉襟见肘啊……吃这个能管饱。” 带孩子就这样，大多数时候气得够呛，但有时候不经意间就会被他们逗到。 秦佑轻笑一声：“现在不吹牛了，啊？先前说什么来着，你在这混得可好了，赚钱对神来说没难度……我看你睡公园这么熟练，平时不会一直都睡这吧？” “也是……也不是。”小爱盘腿坐在他身边，托着腮帮子，“平时还会睡电游城。” “就是睡网吧？”秦佑眼神斜睨，颇有家长气概。 “那可不一样！环境天差地别啊！”小爱夸张道。 “你说你怎么会混成这样？”秦佑就不明白了，“我看这个世界大多人也都是普通人，你堂堂一个鸽子神……” 小爱张牙舞爪道：“什么鸽子神！爱与和平之神！” “别打岔！”秦佑没好声的说：“鸽子神！你至少比他们大多数人都厉害吧！你怎么能让自己跟个流浪汉一样不是睡公园就是蹭网吧呢？” 小爱低落下来，又开始梳理自己的头发：“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该做什么……父神说我不能做对人类不利的事……我也不能抢劫是吧……而且我虽然挺聪明……”话越说越轻：“但我也懒……” 秦佑不说话，静静看着她，并且钦佩于少女莫名的自信。 小爱低落没几秒钟，便又兴奋起来：“哎你看！我没骗你吧！坐北朝南！黄金地段！外头就是美食街！电游城！卧室款式自选！前面豪华大泳池！餐饮随吃随取！旁边有十几种食品贩卖机！都在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 秦佑笑着作势要打：“你也在我一个巴掌能扇到的距离。” 小爱急流勇退的往后挪动小屁股，“哎哎哎！渎神啊渎神！重罪啊重罪！” 秦佑收回手，低下头摇了摇，浅笑道：“真没想到是你这样的一位‘神’救了我一命。” 小爱瞬间变了个坐姿，撑着脸痴汉似得盯着他看，“哎你笑起来真的好看，甜滋滋的……” 闻言，秦佑一秒变脸。 小爱炸毛：“哎你这人怎么这么装比！笑一笑咋了！能少块肉啊！” “既然你睡不着，我捡个重要的事问你。”秦佑一严肃起来，什么样的温馨氛围都能降至冰点，“你知道界外人是怎么回事吗？他们的……嘤咛？就是他们的能力，怎么来的？” 小爱撇撇嘴：“不知道。” 秦佑轻轻的踢她：“认真的问你，到底知不知道。” “真不知道。”小爱做委屈脸：“我又不关心这个，我来这个世界主要就是为了打游戏……”说到兴趣所在，她的双眼又开始闪耀星光，“这儿的游戏做得超级叼！” 秦佑很绝望，真的很绝望，他相信小爱说得是实话，于是越发绝望。 “我在那个学校里，你把我甩在后头的那段时间里，我好像也觉醒了什么能力。” 秦佑本来就没打算瞒着小爱，只是他遇到事情通常喜欢自己先琢磨，更何况小爱表现得着实没谱。 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小爱终归比自己了解的要多，他说道：“学校里那个……那个大肌霸，他抓住了我，这哥们身上特别特别臭，臭的我差点就凉了，然后我就听到了一种……像念咒一样的声音，就在脑子里，咣咣咣的响……” “别扯这些，我真不懂，没法给你意见，你就告诉我……”小爱满脸好奇：“你觉醒了什么能力？厉不厉害？能不能来钱？” 如果生理条件允许，秦佑想把自己的眼眶清空，只留下白眼，然后深深的凝视她二十分钟。 秦佑叹了口气：“我当时好像能把他的力气抽走，我就像个吸尘器一样，一开始很少，我感觉的到，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多，大个子后来甚至虚弱到力气还没我大……而且那股臭味也淡了，他后来就缩水变了回去，我怕搞出人命，没敢继续。” 小爱沉思少顷，提出了一个建设性意见：“你对我试试。” “别闹，万一有危险呢？”秦佑驳回。 “那……” “要做实验，我有个更合理的想法。” 秦佑起身，钻出帐篷，“过来。” 小爱屁颠颠的跟出去。 这会儿公园里没有几个人，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了，偌大的露营区只有他们两顶孤零零的帐篷矗立。 小爱左右环顾，“奇怪……这边以前很多人露营的，现在怎么越来越少了？” 秦佑这时已经走到一盏地灯前蹲下了，又冲小爱招了招手，她赶紧过去。 圆圆的地灯像个发光的水晶球，有飞蛾在上面扑腾，秦佑把手掌慢慢的放过去，感觉温度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又用手指触碰了一下，确定了这个地灯并不算烫手。 “你要干嘛？”小爱愣愣的看他。 秦佑认真的凝视着这个光亮并不刺眼的地灯，稳稳的将手掌覆盖上去，“做实验啊，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这种能力应该不止能对生物使用。” 说完，他就打开了某个玄奥难言的开关。 这种感觉的确无法形容，就如同一个天生的盲人没办法理解“看见”的感受，又如同一个正常人，长出了一种全新的器官……甚至秦佑觉得这一类形容都不准确，那个东西仿佛不在他的身体内，但就是能够连接的上。 总之，他打开了。 地灯没有反应。 秦佑很有耐性，他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起作用，对他来说，这种感觉异常的清晰，尽在掌控。 小爱也瞪大了眼睛，视线在地灯和秦佑之间来回横跳。 光芒闪烁了一下。 她赶紧专注的看向地灯。 又闪了一下。 然后灯光消逝，灯泡完全失去了光泽，彻底暗淡下去，只有地灯表面的荧光涂料还有一些微光。 秦佑拿开手，灯光便又亮起。 “哇！好神奇呀！” 小爱浮夸的喊了起来，秦佑捂住她的嘴，“别招来保安。” 这该死的公园晚上还有保安巡逻。 “嗯嗯嗯！”小爱连连点头。 秦佑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但他还不满足，站起直了会身子，他又蹲了下去，这次只让手掌离地灯保持一尺的距离。 第十五章 汹涌 …… 秦佑在使用这种能力的时候，肉体上是没有任何感觉的，丹田不暖，经脉不烫，手掌也没有任何麻痒的异常，只是精神……只有精神…… 一定要形容的话，类似于被放大无数倍，稳定了无数倍的第六感，就是一种念头，一个深邃的空间投映在脑海中，建立起了全新的神经连接，这个通道的感应超出了他以往的任何体验，不需要努力感知，无师自通就掌控了这种力量。 刚才在他把手掌放在地灯上时，他清晰明了的感知到有能量源源不绝的涌入这个神秘通道，灌输到了不知名的体内空间。 吸收和充盈，就这两种知觉。 充盈感一闪即逝，这或许说明，体内空间远远没有达到饱和，也就是没吃饱。 所以他大着胆子继续尝试……实在是这种感觉太安全了，就像是一个人长出了第三只手，你在没有熟悉它的时候，或许会担心它的力气太大，只是推搡一下或许就能伤害到别人，但你不会担心这只手伤害自己。 因为你知道，它是可控的，这种紧密的连接一旦出现即刻知晓，不需要理由。 一尺的距离显然太远，秦佑只能感到神秘空间的抽风机空转，没有能量涌入，地灯的光芒恒定，飞蛾扑腾累了，停在灯顶一动不动。 夜幕深沉，月华暗哑，中心公园的游人已经走得干净，在宁静的湖畔草坪上，只有一个撸起白衬衫袖管的瘦高青年蹲在灯前，凝视着一盏光明，身边是一位站着跟他蹲着差不多高的双马尾少女。 巡逻的保安远远的就看到了他们，实在是整个公园已经没有人了，着实显眼。 这两名年长的老保安迈步走来。 秦佑不断的调整距离，半尺，十公分，一公分……在一公分左右的距离上，他又感觉到了如涓涓细流般的能量涌入，地灯熄灭。 果然，其实不需要肢体直接接触，只要在一定的距离内，自己就能汲取能量……连电能都能吸纳。 起先还有新鲜感，但是看久了小爱就觉得没劲，“骗子啊……你这因灵有点鸡肋呀，既不能来钱，也不能打架，就能玩灯泡……” 秦佑白了她一眼，换了一个接触方式，他站起来，用鞋尖抵着地灯，同样的知觉，同样的效果，地灯光芒还是熄灭了。 “喂喂喂，你们在做什么呢？” 两名保安从围栏外跨过来，他们没用强光手电去照秦佑，只是带着些好奇和警惕，“这灯怎么回事？” 秦佑挪开脚尖，灯光复明，他神情自然的解释，“哦，我们俩不是在这露营嘛，看到这个灯有点接触不良，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那你也是真够闲的，干嘛，你电工啊，免费帮我们公园搞设备维修？”满脸褶皱的老保安虽然语气不佳，但看来也是个直肠子，往后面帐篷方向看了眼，“你们俩外地来旅游的吧？不早了，快点歇着去……” “好，也确实困了。”秦佑在面对陌生人，发挥表演人格时，从来不吝啬友善的笑容，摆了摆手：“您二位也辛苦啦，这么大晚上还一圈圈的巡逻。” “唉。”另一个老头叹了口气，摘掉保安帽捋了捋白发，“职责所在嘛。” 秦佑拉着小爱往回走。 他现在真心觉得，这世界没有表面上看来那么繁荣和安全。 两个年迈的公园保安，身上居然也挂着先前在学校保安身上看到的电击枪……在自己国家，这类有较高伤害性的武器都是民间绝对禁用的，只有警察才能装配。 两名保安也回身走了几步，其中一个忍不住回过身来，喊了一声：“哎！” 秦佑转身，那老保安皱眉说道：“按理说，我不该多嘴啊，影响公园生意，但是凭良心啊，我劝你们这几天别来睡公园啦，你们看看这片露营区除了你们还有人吗？” 秦佑心头一紧，“叔，我也发现了，我确实外地来的，还以为这里一直都没什么人呢……怎么回事啊？” “你们不看新闻呐？最近不太平，有神经病大晚上到处杀人，警察还没逮着这畜生呢……”看得出老保安又生气又害怕，但还是尽量给予两人安全感，“不过你们也别太害怕，中心公园没出过事，今天这片区就你们两个，我们轮班倒，就巡逻你们这片，你们安心睡觉……跟你说一声，就是让你们旅游的注意安全，这几天别来公园睡了，找个旅馆更踏实，你说是吧？” “是是是，谢谢啊叔，您不说我们真不知道。” 秦佑一贯胆大心细，心里头琢磨着评估风险，口头道谢连连，“那今晚真的辛苦二位叔了。” 俩保安大叔摆摆手，没说什么。 秦佑还是让小爱回帐篷拿了最后两瓶汽水，塞到俩老保安手里表示感谢，不光是做样子，他真的喜欢这样古道热肠的人，让他想起自己老爹。 回了自己帐篷，小爱见他神色忧虑，拍着胸脯表能力：“放心！有我在没意外！爱姐罩着你！我好歹是个神！” “嗯，真让人安心。” 秦佑把自己塞入睡袋，想起了学校里溜得像风一样的小爱，半死不活的说：“那你从现在开始，基本跟我保持一个巴掌能挥到的距离可以吗？” “没问题！” “睡觉的时候除外。” 说完，秦佑就把小爱赶了回去。 小爱的心智显然是个孩子，甚至单纯的像是某些小动物，兴奋劲头一过，闭上眼睛就能安眠，秦佑却迟迟睡不着觉，他拿着自己剩余30%电量的手机做实验，运用新得到的能力，几十秒内就折腾到了10%，留一点备用，没敢消耗完。 闭上眼睛，任由疲惫的浪潮席卷而来，秦佑的思维仍然在惯性前进。 创业多年，秦佑早就习惯了不受控的思维，白天如果接受的信息量太庞大，思虑过度，夜里睡前总会不自觉的复盘信息，理清思绪，这种过度兴奋的脑活动不受意志的控制。 今天他接收到了无数高强度刺激，亟待解决的好奇疑惑也越来越多。 自称为神的小爱到底是什么存在？这个世界有进化者，她是否也只是其中的一份子，一个获得长生能力，活过漫长岁月却毫无成长的幼稚孩子？又或者真的是另一个智人之上的超级物种？ 神桥是谁的造物？什么样的能量能维系稳定的虫洞？两个相似的世界有什么关联？ 自己听到的耳语是什么？ 能力来源于这些咒语吗？为什么会被狐臭激活？还是说，被濒死体验激活？ 同一个物种怎么可能进化出功能迥异的能力？同种群的生物进化方向是一致的不是吗？而且这需要相当漫长的岁月挑选…… 挑选…… 这不是进化，那咒语绝非自然。 不是自然选择……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真的也有超能力了？这能力的边界在哪里？明天试试能不能吸收太阳能吧…… 不，明天要先找一个能查资料的地方，我要搞清楚…… 好奇是一种要命的品质，秦佑的大脑就是一个搜索引擎，他不断的打开词条，然后由一个问题生出新的问题，须臾间就打开了几十上百个相关链接，就跟他平时搜索资料，答疑解惑时一样。 可惜信息无限，人力有尽，最后只能根据自己的迫切需求，排列出清晰明确的优先级，忍痛将其他冗余信息全部清除。 就在这样的思维漩涡中，他渐渐清醒的睡去。 再到噩梦里。 另一边的毛绒帐篷中，小爱已经睡醒了一觉，揉了揉惺忪睡眼，翻个身继续安眠。 她通常睡眠质量极佳，从来不起夜，毕竟女神不需要排泄。 但是今天确实兴奋的有点过头，莫名的有了点牵挂……这种感觉大约像是某些情感丰富没处使的小孩子，突然捡到了一只萌萌的流浪猫，顿时爱心爆棚，刚把它喂的饱饱的，细心安置在临时拼凑的纸盒里，晚上总想去看两眼，生怕小萌物一转眼又溜走了。 自己便又是一个人了。 小爱闭眼躺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内心强烈的念头。 果断鲤鱼打挺！ 然后悄咪咪的钻出去，披头散发的把脸贴在秦佑的帐篷窗口，隔着透明塑料膜，看着小宠物模糊的睡颜。 “怎么又做噩梦了……”看着秦佑痛苦的神情，她忧心不已。 捏了个神诀，本打算进去看完那场循环的噩梦，但又怕秦佑发现了生气，想了想，做出一个幼稚的决定。 夜晚如此安宁，万籁俱寂，微风不燥。 秦佑痛苦焦躁的神情被抚平了，呼吸声变得匀称安稳，他从小到大永远在循环往复的噩梦，从此荡然无存。 小爱既疲惫又开心的爬回了帐篷，一脚踹开睡袋，四叉八仰的安心睡觉，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顶天的大好事。 面带痴汉般的微笑秒睡。 灭族的悲怆和恒久的孤独缠绕，被禁锢在长不大的心智里，她无法像人类一样迅速成长，真正领会和诉说这种痛苦，但她至少本能的知道，怎么做能让自己舒服一点。 所有孤独的灵魂终究会如同磁铁般互相吸引，在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里，寻找到一点点的确定性，相互依偎，抱团取暖。 管他是人是神。 …… “哟！爱姐来啦！” “爱姐好几天没看你上线啦！” “爱爷！我游戏里送了你一把gl天谴级等离子炮！求带！”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舰长祭天求不杀’那帮孙子跟我们抢鬼塔呢，爱姐你来看我这番骚操作，我先空降偷个屁股，然后拆你老母池，撩你俏媳妇，美滋滋捞一把能源充电……卧槽有埋伏！爱爷救我！” “都别跟我抢，姐的网费我包了。” 电游城十二层，小爱带着秦佑来到了一个十人包间，里面此刻有八名穿着紧身游戏服，带着全覆盖头盔的年轻人，他们的游戏设备很像头号玩家里那种穿戴型的vr套装。 区别是他们的游戏套装看起来更全面一点，而且游戏机前面还有一块等身高的屏幕，正在同步播放他们的游戏画面，所以他们脱了头盔一样能玩，估计就是沉浸感差一点。 就是这些年轻人花色各异的头发，还有他们不拘一格的妆容，有点扎秦佑的眼睛……这里的潮流么？ 其中一个顶着一头发财树的大男孩儿，一边拿着大枪扫射，一边抽空回头，眼神不规矩的扫视秦佑，语气也不善，“爱姐，这社会人谁呀？你朋友啊？” 西装笔挺的秦佑站在这里，确实格格不入。 小爱今天可能觉得倍有面子，插着小腰，满脸油光焕发。 “等着啊，一会儿我就来带你们干死他娘的神族！” 秦佑无力吐槽。 随后她话锋一转：“不过在这之前嘛，谁借我点钱，我得开两台机子。” 有几个人一直装作没看到秦佑，只跟小爱搭茬，还有个脸涂的煞白的银发少年，冷酷的停下手头动作，转身走下虚拟现实步机，傲然的抬头看着秦佑。 “爱姐……你的网费我可以承包，但是这位兄弟……我不认识啊，你哪位啊？看样子也不像吃低保的穷鬼，干嘛蹭网蹭到我们爱姐头上呢？看她好欺负啊？” 小男孩妆容锐利，眼神凶悍，秦佑眨巴眨巴死鱼眼，很快就意识到…… 这里的几个小男生，好像都有点喜欢小爱，而且对自己的出现，可能有点误会。 可以理解，毕竟男孩子都喜欢游戏玩的好的女生。 面对逼人的目光，秦佑平静的说道： “我是她爸。” 所有人都瞬间石化了。 小爱小脸涨红，她特想反驳，维护尊严……但想想还是算了，秦佑好凶的。 那个银发男生气场以肉眼可见萎靡下来，弱弱的问小爱：“你不是说你爸死了吗？” 小爱还没吭声，秦佑就接茬，冷冰冰道：“复活了。” 然后转脸，低头，针一样的目光戳着小爱，嘴角锋利的翘起，哼的一声冷笑。 小爱低下头憋笑，在其他人看来，真就好像是满嘴瞎话的叛逆女儿，被可怕的老爹抓了现行。 这几个半大男孩儿都有点不知所措。 秦佑还生怕说服力不够，用自己特有的，死样活气的平稳声线，波澜不惊的说道：“这就是你说的朋友？这就是你说的……你混得不错？还想带我来看你得瑟？” 眼看着小爱头越垂越低，那名银发少年赶忙说道：“爱姐他爸……哦不！叔！您您您……您别生气啊，爱姐她……她她她……估计……一时乱说，跟我们开玩笑……哎哎您今天要来玩啊？您您您网费我我我……” 秦佑的视线像一条死线，居高临下，压得少年喘不上气。 他依旧平稳，没有温度，“我差你这点钱？” “不不不不不……不说这个意思！”银发少年吓得一句话都说不清，他家条件不错，见多识广，哪里看不出小爱绝对是个隐藏的超级富二代，她爹这气势简直了……比起来，自己爹那就是个儿子！ 不光是他，包间里每个孩子都已经脑补了一出豪门父女矛盾大戏，没有人怀疑，一方面两人气场真实可信，另一方面……这个世界的富人包养得好，四十多看起来像二十多的大有人在，况且秦佑身上的老气充满说服力。 “叔！这这电游城，我是贵宾！我我我有折扣！给您开个包间，这完全是……完全是出于礼貌，就是……表示我跟小爱的友情，是吧！您消消气，我刚刚也是……也是担心小爱被人骗，我没别的意思！” 秦佑没说话，也不看他，就是盯着墙。 过了一会儿，轻轻点头，“我临时来查个资料，一会儿就走。” “得嘞！您等等！我去开！”银发少年如蒙大赦，一溜烟的往外跑。 秦佑本来还想编造的完整点，但是他确实说不清，不带现金可以，身份卡呢？但现在信息不对称，说多错多，干脆随便吓一吓，查资料要紧。 其实他多虑了，这帮孩子从始至终完全不带怀疑的，他们能自己说服自己。 小爱在隔壁打游戏，他进了一个独立包厢，这里的电脑貌似也是为游戏娱乐设计，长得就像一个椭圆形睡眠舱，他半躺在里面，沙发椅侧面有主机按钮，打开后，透明屏幕出现画面。 秦佑花了半小时，才研究出怎么把键盘设置成自己能用的模样，随后就在里面泡了一整天。 等到了晚上七点多，他急匆匆的从里面跑出来，拽走了隔壁游戏正酣的小爱。 “干嘛呀你！急急忙忙的去哪儿？” “去开神桥，带我回去！我先买几十斤黄金弄过来换钱！” 第十六章 精神控制者？ …… 自打进入信息时代，人们获取信息的途径就变得格外简单，只要有一台联网的终端机，未经精细处理的廉价通用信息，弹指间尽可通识。 将近一整个白天，秦佑不间断的在国内网查询资料，除开喝了几口包间里附赠的免费饮料，他连厕所都没上，如饥似渴的了解这个世界的一切……了解的越多，他就越兴致盎然。 血脉偾张！ 感谢万能的互联网，感谢小爱大神带他来到这里！这个世界满足了他的一切探索欲！一切对未知刺激的幻想！ 去特么的长期人生意义，眼下他制定的短期目标已经足够他耗费几十年的时光！ 但是！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此定居，这需要钱，需要身份，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件事其实是一码事，有身份就有钱，有钱，也能有身份。 关于硬通货的资料他是临走前最后查的，大多数地球上能够轻易买到的这儿都不值钱，钻石曾经炒了一百多年，也是作为爱情象征，可惜后来跟着离婚率一起崩了，女人们开始青睐其他离婚后也能出售的贵金属，拒绝被钻石忽悠，于是男人们也就不再一掷千金的买这破石头，工业上则倾向于用人造金刚石…… 但是还有黄金！ 这里有许多种稀缺的贵金属，昆仑钢，始祖金，鲁尔斯金属等……这些军用级战略物资，很多都需要跟黄金融合冶炼，所以除却黄金本身的稀缺性以外，还有更多的实用性，这让产量有限的黄金变得更加稀缺值钱。 “几十斤黄金？那得多少钱啊？几十万？” 下了公交，小爱一马当先，翻过马路边的隔离带，钻进破了个洞的隔离网，带着秦佑来到了一条脏兮兮的运河河滩。 “一千多万吧。”秦佑跟着她踩着碎石块，躲到了黑黢黢的老桥洞底下，“我银行里就这些现金，要买更多得花点功夫变卖资产。” “嘶……”小爱倒吸一口凉气，瞪成牛眼，“一千多万！你富二代啊！” 秦佑谦虚道：“谈不上，中产以上，土豪未满吧。”他借着桥上的光亮看了眼周边环境，的确够静谧的，很适合穿越。 “那我可得讹你啦。”小爱兴奋的搓着小手：“回头弄到钱，你……分我几成？” “别啰嗦！”秦佑急不可耐：“保你吃喝不愁行了吧？” 小爱双掌一合，发出一声清脆的“啪”！ “君子一言。” “骗你我半身不遂！” “不够狠！” “骗你我就变得跟你一样蠢！” “啊朋友再见……” “别闹啊女神！” 小爱本来转身欲走，听到这话，满脸舒爽，嘴角快裂到后脑勺了，猛然转身：“再叫一句。” 秦佑垮了半张脸，“女神……” “好嘞！”小爱肃容捏决，“走你！” 秦佑也兴奋的搓了搓手，安静等待。 古老的立交桥像个活文物，在艺术品一样精致的路灯下，青色砖石蒙上了一层暖黄的光泽。 桥上三三两两行人往来，有刚下班的白领坐在石凳上，将手环状的手机取下，展开成屏幕看电视剧。 运河水面月光粼粼，天空中飞艇压得很低，垂下一条巨幅海报，上面变换着某个新晋高人气童星的面貌，还有他演唱会的宣传词。 一切都很安宁美好，一切都有条不紊，没人打扰桥洞下那两个暗搓搓想搞穿越的家伙。 但是十几分钟过去了，一切依然安宁美好，依旧有条不紊，迟迟没有异象出现。 秦佑双手抱膝，坐在脏兮兮的水泥地上，仰头看着一脸便秘的小爱，“小爱……” “憋废话！”小爱姿势一动也没动过，看得出她很用力。 秦佑认怂：“成，你继续加油！你可以的！你是我见过最棒的女神！” 又十分钟。 秦佑的声线沉了一个八度，“小爱啊……” “再等等！”小爱的脸蛋已经有了一层淡淡的光芒，表情极为狰狞，细嫩的脖颈都绷出了青筋，连说话都很艰难，“马上！我能感觉到……就快出来了！” 秦佑垂着脑袋点点头，尽管心里的不安已经快蔓延成灾，但还是努力扮演一块静默的牛屎。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小爱借口饿了，要吃东西，秦佑啥也没说，放任她去买了几根压缩巧克力棒和高糖汽水，吃饱喝足，上场再战。 这次连一丢丢神光都没挤出来。 继续等。 前前后后，总共折腾了近三个小时，秦佑揉着凌乱的头发，凝视着头顶的广告飞艇消失在北面的天际线，死鱼眼写满绝望，弱小可怜又无助。 他现在就等。 等那一句预料之中的死亡通知。 “对不起。” “我已经尽力了。” 秦佑无力的抬头，看到了小爱自责的面庞。 两条细长的马尾辫在夜风中轻轻荡漾，一如命运的绞索，在肆意嘲讽秦佑，仿佛在说。 让你叼呀！ 装比啊！ 你不是自以为很聪明吗！ 垃——圾——！ …… 深夜，中心公园。 败犬般的秦佑五心朝地，深垂头颅，臂弯挂着西装外套，有气无力的往里面挪动沉重的步伐，小爱紧跟其后，怕他不看路撞到点啥。 门口的保安大叔又见面了。 “哎，不是让你们最近别住外头吗？咋不听呢？” 秦佑脑子里乱糟糟的，压根没听见，机械的走向帐篷租赁机，以头相磕。 小爱讪笑解释：“他……他老婆不让他回家，吵架呢。” “哦，我说呢，他看着也不像外来黑户啊，通常就黑户啊，流浪汉啊爱睡公园。” 保安大叔心有戚戚焉的看过去：“现在这么怕老婆的好男人不多见了呀。”随后又奇怪的打量小爱：“那你呢？看你年纪还上学呢吧？你们啥关系呀？” “啊……我嘛……”小爱最近被暗示多了，灵机一动，“哦！他老婆就是我妈！我爸这人……性格忧郁敏感，我怕我爸想不开！这不陪陪他嘛！” “真是个好孩子……” 今日公园露营区多了一顶三明治帐篷。 秦佑跟小爱在距离那帐篷二十米开外的地方，搭建自己的住处，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后，小爱就开始跟秦佑解释。 她把小猫钱包里的积蓄全部花完了，自己吃巧克力棒，给秦佑又买了一份合成肉做的盖浇饭，还有肉干，水果罐头，鱼肉罐头，小蛋糕等，小山一样堆在秦佑面前。 秦佑盘腿而坐，目光无神的看着这堆吃食，神情萎靡。 小爱苦哈哈的说：“我神力可能花完了。” 秦佑气若游丝的说：“花完了？就像你的钱？” “嗯哪……钱你不用担心，这里最大的一家快餐店，每周六都会办一场大胃王的比赛，我每次去都是冠军，有五万元奖金呢！” 小爱自信满满的说完这段，又垂下脑袋：“就是……神力这玩意吧……它可能……没有公信力的补充……” 秦佑也垂着头：“换个词吧。” 小爱点头：“没有信仰之力的补充，它就会花完，先前救你的时候，花了不少，开神桥，又花了不少，我以前也没经验，毕竟没花完过，它也没个开销提醒之类的，确实有点坑……但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三指向天，神情如党员宣誓，“我小爱在此发誓，等我有机会补充信仰之力了！一定能再带你回去！如果不能！等我成年！我以身相许！” “几千年以后？谢谢啊……” 秦佑糟心啊，他其实早就应该发现了，水底忽远忽近的神音，梦境里闪烁的光明，能量满格就是说说而已，小爱的力量明摆着很不稳定，根本就是消耗殆尽的预示……自己来的太冲动了。 他早该想到的。 所以其实秦佑不怪小爱，换个心态，他问了问自己，假如小爱明说了，他一旦来到这里就再也回不去原来的世界，他还会选择来吗？ 肯定啊！ 顶多再纠结几天。 秦佑尽量给自己提振精神，“既然暂时回不去……我们就要开始想办法搞钱了。” 小爱赶紧道：“明天那比赛……” “你平时就是这么活下来的吧？但五万在这花不了多久，没有身份，我们也做不成更多的事。” 秦佑每次焦虑都会肚子疼，揉了揉小腹，“我现在有几个方案，第一个是打黑工……” “我肯定不能打工啊。”小爱昂起骄傲的头颅：“我可是个神，打工是绝对不可能的。” 意料之中，秦佑叹了口气，其实他也不倾向于打黑工，“第二个我刚刚想到，有个办法，也许可能大概……能很快搞一大笔钱，但是应该不太合法，我需要你的五万块帮助，算是天使投资吧，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会同意，因为不太合法，你三观那么正，我怕……” 小爱警惕道：“会伤害别人吗？” 秦佑摇摇头，“算不上，我直说吧，就是演一场戏，让之前给学生非法使用违禁药物的鼎烨中学校长出点血，我查过资料了，最近……” “那就行！” 不等他说完，小爱就激动的答应下来，贼头似的凑近，压低嗓音释放杀气：“小秦你放手去干，不要束手束脚，老话说得好，劫就劫皇纲，嫖就嫖娘娘！要干！咱就干笔大买卖！” “这话不像是qq空间摘抄的？”秦佑好笑道：“你哪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黑话？” “很久以前听一伙山贼说的，我觉得特霸气，就摘抄下来了！” “……能回忆起，什么朝代吗？” 秦佑一直想弄清楚小爱到底活了多久。 忽然之间，两人都皱了皱眉头，侧头往同一个方向望去。 那个位置，是另一个陌生人的帐篷。 小爱是感觉到神魂的警示，她以前遇到过一次这个世界的精神控制者，虽然她貌似是对这类能力免疫，但是神魂受到这类能力试探时会震动，提示她有危险。 秦佑则是突然自动开启了能力，他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仿佛变成了一个黑洞，在肆意吸收周围游离的能量，这种能力很浅很弱，但右侧那个方向，有相对较强的感应。 第十七章 脑补无敌萧一生 …… 隔壁宽敞温暖的帐篷内，一名体型微胖，肤色黝黑的男子，此刻面如金纸，眼神颤栗。 他本来只是如往常一般，来到这个外地黑户较多的中心公园将就一晚，打算用自己的因灵先搞搞窃听，弄清楚情况，找到精准客户以后，顺势出现，献上自己富有亲和力的温暖笑容和名片，及时雨般拯救那些饥寒交迫没有工作的人们。 他叫萧一生，是一名伟大的地下职业规划师。 黑工中介。 但是就在方才，十秒钟以前，萧一生引以为豪的能力遇见了前所未见的诡异情形。 萧一生的因灵类型属于最为人所忌惮的超感官知觉类。 自从八十年前，那场诡异的全球人类脑内广播之后，部分人类以科学无法解释的速度和方式异变，进化者诞生，他们的超凡能力有许多称谓，这个东方大国称其为因灵…… 因灵的种类百花齐放，极难归类，国际相关专业学者经过十几年的统计和研究后，大体公认可以分为六种大类。 分别是感官强化，肌体强化，元素亲和，能量掌控，超感官知觉，还有超自然。 最初人们最害怕的两个大类，分别是破坏性惊人的能量掌控和诡秘莫测的超自然因灵，但是随着社会对界外人能力认知的增加，超感官知觉却拔得了最令人恐惧的头筹。 这个类型出现了许多可怕的进化者，人类精密的大脑在他们眼里只是一团可以搓圆捏扁的橡皮泥，他们能窥视最隐私最肮脏最难以启齿的隐私，能操控和捏造记忆，几乎不露痕迹的彻底掌控一个人的一切。 萧一生当然不是这类大能，他的能力只能允许他玩玩窃听风云，而且距离限制得特别狭窄，隔壁帐篷的距离现在几乎是他的窃听极限。 他的因灵刚把触手延伸过去，准备覆盖一片小小的对话区域，然而还没听到几句，他的特殊视界就被干扰了，其中那个女孩儿在他的视界里就是一块灰蒙蒙的石块，虽然可以听到她说话，但是当他的因灵靠近，却发现完全无法淹没她，只能被隔绝在周围，感受声波的震动。 这也就罢了，反正萧一生当前还没有读人脑波的能力，可以接触，但无法解码，硬要去读只能听见一坨乱糟糟的杂音。 女孩儿其实不妨碍他窃听，干扰源是另一个男性。 因灵甫一靠近此人，霎那间就如同泥牛入海，不见踪影。 萧一生还以为是自己状态不佳，再试了试，依旧什么回馈都没有，非但如此，留在那边的因灵还在以加速度流逝，如果说刚刚他算是开闸放了一泳池的水，那人的能力就相当于在泳池底下开洞抽水，地漏越开越多，转眼就只剩下几处孤零零的小水洼。 也是界外人？什么因灵？ 要不就是跟自己一样的超感官知觉，要不就是超自然类！ 他们俩刚刚说什么来着？ 什么劫黄钢，嫖娘娘，干一笔大的？ 握你妈……暴徒啊！ 萧一生不禁联想到最近正在通缉的连环杀人狂——黑夜清道夫，据传此人也是界外人，专门清除城市垃圾，晚上吃饱了夜宵没卵事就出门闲逛，看谁长得影响市容就割谁脑袋，残暴之极，因灵不明。 颤抖着小胖手，他开始收拾东西，打算先行离开这里。 披上外套，拿好背包，萧一生静悄悄的拉开帐篷，踮着脚从后面绕走。 心跳砰砰响，萧一生还在自我安慰。 没事的……应该不是那个杀人狂……我萧某人哪有这么好的运气啊…… 而且道夫哥据说专杀人渣，自己勉强不算败类吧？ 吃喝嫖赌算坏事吗？ 算吗？ 不算吧？ 不算吗？ 好像也算…… 而且我长得可能不顺人家的眼…… 妈的，走快点走快点……狗命要紧…… 撕拉一声，正当他碎步快跑，潜伏夜行时，他身后的帐篷打开了，一长一短两道黑影走了出来。 秦佑本能的把小爱挡在身后，本想往右侧帐篷走去看看，忽而余光瞅见一道灵活的影子从旁边闪过，他转头望去，轻轻喊了声：“哎我说……” 话音刚落，噗通！ “大佬饶命！” 这道虚胖的人影，以惊人的果断跪伏在地面，脸都埋着，只是尽量微微抬起双掌，以表示无害。 他闷声：“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大佬，我家还有个严重脑瘫，半身不遂的女朋友要照料，我能就这么爬着离开吗？” 这一跪让秦佑两人猝不及防。 他们刚刚的猜测跟萧一生差不多，突然感觉到奇怪的能量波动，无法定性，都联想到了最近搞的瓮城市风声鹤唳的那位杀人狂，秦佑还跟小爱盘算了一会儿，确认如果有危险的话，他们缩头比出头更糟糕，还不如直接打个照面。 但是眼下一看，貌似不是这么回事啊？这男的什么情况？ 秦佑从合理的角度分析，他是猜测过对方或许为超感官知觉能力者，网上说了嘛，这种界外人的能力很难识别，肉眼不可见，但只要是因灵，终归都有能量波动。 秦佑也想到，对方可能有偷听嫌疑，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就偷听到了至鳞片抓，然后靠脑补能力把自己吓成这个德行。 小爱大概看明白了，闹了乌龙，她还被搞的有点怀旧起来，“当初我的信徒就这么跪我的……” 秦佑已经开启了自己的因灵，此刻感受不到任何异常，但他还是对小爱做了个噤声手势。 既然这人好像误会了，正好试探一下。 眼看不远处巡逻的灯光走进，秦佑上前几步，萧一生听到动静，也慌忙跪趴着后退了几步。 他驻足，“你过来。” 萧一生把头埋在草里，“我不。” 眼看着保安走近，秦佑有点着急，“到我帐篷，你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让你走，不然……保安快来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秦佑自己都不懂，他就胡乱吓唬，算是为下一个敲竹杠的计划做练习吧。 但萧一生可就坚信了自己的脑补，惶恐莫名，保安快来了？保安来了我是不是该喊救命？但是人家啥也没做啊！没证据！公园保安也没什么用……而且听他意思，他……他要在自己出声之前就动手做掉自己！ 天哪！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掮客，洛尔帝国的磨难还不够吗！好不容易逃到了东华联合国，为什么我还要遭遇这些！ 秦佑学小爱的方法，“我数到三，你要是不动起来，后果自负。” “三。” 萧一生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 秦佑道：“站起来走。” 萧一生立马站直了，紧闭双眼，“我……我不能看您，我用一下能力，您别介意。” 秦佑说：“行。” 萧一生的因灵可以让他像蝙蝠一样得到路况回馈，他这回根本不敢再做出任何试探，就这么闭着眼找到了对方的帐篷，秦佑拉开，他低头进去，然后乖巧的按照刚刚的姿势跪伏，头深深埋在臂弯里。 秦佑都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人这辈子到底遭遇了什么……这毫无尊严的下意识反应太纯熟了吧？ 没搞清楚是敌是友，而且对方先用因灵试探了他，秦佑收起自己的同情心，对小爱做了个拉紧嘴巴的手势，然后开始询问。 “你刚刚在干嘛？” 才一个问题，萧一生就噼里啪啦全抖落出来了。 他语速起飞道：“我是个职业规划师，明面上是！其实就是黑工中介！我经常来这儿，因为这儿黑户多，国外的，国内的都有，他们没钱，喜欢睡公园，我就来这开拓客户，给黑工介绍一次工作，能拿第一个月月薪100%的佣金，所以我干这行，我家里有个半身不遂的女友要照料，这行比较挣钱，我刚刚以为你们俩也是，就用我的因灵想偷听一下，万万没想到，冒犯了两位大佬，我真的是有眼不识溟山！” “听到什么了？”秦佑问。 “什么也没听到！”萧一生颤声回答。 “说实话。”秦佑施加压力。 “真没听到！”萧一生一口咬死，“我的因灵全被您的威能吸走了，一丝不漏！您一定知道我没说假话！” “你说你是个黑工中介？”秦佑又问。 萧一生抖若筛糠，从怀里抽出一张卡片，压低头颅，双手呈上。 何忙忙说 正在走签约流程，签约后应该会开始每天两更。 第十八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 …… 新世界的名片也有复古的一面，秦佑接过来扫了一眼，名片上黑底白字，有萧一生的名字，联系电话，职业写的是独立经纪人，这么笼统，看来业务范围很广，可能不止是帮忙介绍黑工。 这种名片自带芯片，放在手机上可以直接读取更多的信息，包括公司简介，个人网站之类。 小爱心地善良，看到这个胖老弟浑身打颤的样儿，不忍心道：“骗子，我看他都快吓风瘫了，应该没有撒谎，你也别骗他啦。” 萧一生还保持着虔诚的俯首叩拜状，就是耳朵动了动。 秦佑翻来覆去看名片，然后随手塞进内侧口袋，“你别乱说啊，我可一句都没骗人，我什么也没说，他就这样了。” 气氛陡然一松，萧一生这才犹豫着抬起头，还不敢睁眼，“呃我说……您……不是那位……劳心费力清扫城市垃圾的那位……英雄？” “你说黑夜清道夫？我们不是。” 秦佑白天在上网时，刚打开网页就跳出来了这个通缉令，然后他就查询了相关新闻，了解到这位最近一个月出现在瓮城市的超级英雄。 小爱插嘴道：“我们一开始还以为你是。” “我……” 萧一生怒气攻心，哪儿还不明白这是被人涮了，正想破口大骂，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保持着跪伏的姿势，猛然跳起来，睁开眼，瞪圆了眼珠，使劲的看清楚了眼前两人的模样。 一个像是从偶像团体出逃的未成年少女，一个营养不良死样活气的西装男。 杀气？不存在的。 暴徒？他们也配？ 萧一生登时无能狂怒起来，指着两人就开骂：“我鈤你们奶奶的！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听过血手人屠萧一生的大名吗你们！你们俩是黑户吧？刚来没多久吧？没身份吧？还说什么要抢劫？干一票大的？！你们有那本事吗？有家伙吗？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抓了你们！敢玩我？我现在就让你们被遣送出境？” 这是个很有执行力的人，说干就干，当着两人的面，萧一生就从手腕上取下腕表状手机，将其展开，作势报警。 小爱怕有麻烦，着急问道：“实在不行我打晕他？打后脑对吗？我就怕控制不住力道，把他头给弄下来了……” 萧一生闻言一窒，小心翼翼的又扫视了眼前少女一番。 吹牛逼呢？这小平胸小身板看着也不像肌体强化型的界外人。 “不用，你让他打，我看他敢不敢打。” 秦佑平时脾气就不好，现在身在异乡，身无分文，前面是迷雾，后面没退路，焦虑得整天想拉屎，但又得维持自己成熟高冷的形象，不能一直往厕所跑，又不能冲救命恩人小爱发火，早就憋着一大口气，此刻他绷着一张苍白脸皮，阴鸷的盯着这装模作样的黑胖子，“报警呀，要不我帮你？” “嘿！哟嘿！哎哟喂！” 萧一生瞪得眼珠快脱眶了，“你哪位呀？装什么大尾巴狼？还想吓唬你萧爷呢？我凭什么不敢？你们俩黑户敢惹我这个地头蛇？不想混了吧？我就算不报警，你们也别想在这一亩三分地呆下去了！” 秦佑站起身来，他身高压过对方一头，几乎碰着帐篷的顶端，缓缓走过去，萧一生怂进了骨子里，本能的往后退。 “萧先生是吧？”秦佑声调轻微，语速飞快，“我真的很想打开你的天灵盖，导出你的脑脊液，换成凉白开，或许这样你的思路能稍微清澈一点。” 靠得太近，萧一生被迫下腰，他又有点蒙，“呃……我们一般直接骂娘爆粗，你这么骂……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秦佑一把揪住他衣领，冷声道：“不是说没听到吗？怎么知道我们干笔大的？你的因灵很奇怪啊，无形无影，能窃听？你的因灵是什么？元素亲和？通过空气震动？地面传导？不像……” “感官强化？超自然？超感官知觉？哦……超感官知觉，失敬失敬，精神控制者。” 秦佑从抓到他衣领开始，就偷偷的释放自己的能力，经过多次尝试和训练，他能够略微控制这种因灵的功率，让萧一生的体力缓慢流逝。 同时，也在连诈带蒙，观察反应，这种方法特别好用，一般妻子怀疑老公出轨，十有八九都是这么诈唬出来的结果，算不得什么微表情分析。 萧一生听到这里顿时慌了，精神控制者这五个字，对他来说尤其可怕，这代表了一段噩梦般的记忆，他其实很不想被人发现这一点，刚刚实话吐的多，也是他怀疑这个暴徒也是同属超感，怕瞒不过他，但依旧只是说了窃听，没敢提更多。 想拽开自己被揪住的领子，萧一生这时才发现自己脱力了。 秦佑松开手，萧一生跌坐在地。 他继续说：“为什么说你蠢呢？我们都知道，界外人平时不能使用因灵，违法的！如果你是超感官知觉类，那就罪加一等，按照你的情况，轻则拘留罚款，重则牢底坐穿。” 这些都是秦佑新鲜查到的资料，不同国家对界外人的管理各有千秋，但至少在这儿，国内严令禁止进化者随意使用因灵，除非工作单位开出使用证明，在限定的场合，有节制有监督的使用因灵，一旦发现生活中违反规则的进化者，二话不说先拘起来。 而依据进化者管理法，这里还存在一个对超感进化者的歧视，由于这类进化者因灵难以发现，不可控制，潜在危害巨大，所以超感进化者的惩罚最为严峻。 “你报警，如果我们都是黑户，正常情况下，只是拘留教育，没几天就放出来了，但是如果发现有违法使用因灵，我们都会被驱逐出境，附近其他国家现在多乱你知道……” “假如你有身份，而且你的因灵没有主动注册在案，那你就更糟糕了，我只要一句话，特管局马上就能查的你万劫不复。” “另外，你在没搞清楚我们因灵……” “哈哈哈哈哈！” 秦佑还没说完就被尴尬的笑声打断，萧一生出了一脑瓜虚汗，颤颤巍巍挪过来抓住秦佑的手，亲热的握了握，“误会！统统都是误会！哈哈哈哈！相逢就是缘分！不打不骂不相识嘛！既落江湖内，便是知心人，不如交个朋友怎么样？我这人特别喜欢交朋友，我有什么能帮到两位的吗？只要力所能及，我及时雨萧一生责无旁贷！” 秦佑没理他，他还有几千字的装比腹稿没说完，被人打断好难受的。 小爱走过来盘腿坐下，撸着小腹，饥肠辘辘的说：“那……借点钱花花？” 萧一生满面慈祥，微笑拒绝：“除了借钱。” 他这么一说，秦佑还真觉得……有件事，他的因灵或许可以帮点忙。 第十九章 我正在看着你 …… 翌日，明媚的晨光亲吻着这座钢铁山城，买得起云梭的富豪贵胄或许还未起床，天穹没有昂贵的飞行器穿梭，干净得一尘不染，只有两座广告飞艇在低空不知疲倦的逡巡。 秦佑正抬头仰望这台在空中缓慢爬行的胖机器，飞艇垂下的巨幅广告是给办公楼中的高净值人群看的，相比费用不菲，当然，视力好一点，站在地面也能看得见。 广告主要是为一名叫乔安的少年明星做宣传，他即将来到瓮城市开演唱会，这小孩应当是一名人气超高的巨星，尽管只有十岁，但是他那不知道多少国混血的迷人五官，显然惹得许多妈妈粉疯狂不已。 当然，这和秦佑无关，尽管他身边现在簇拥了许多愤怒的母亲，但她们不是冲着明星来的，他们的目标是正前方的一所私立贵族中学。 “必须严查违禁用药！” “黑心校长必须坐牢！” 本来正是学生上课的时间，这所中学气派的校门口却不见少年，全都是拉着横幅，举着抗议板的家长们。 准确来说，都是年轻的妈妈们。 校门口已经停了两辆宽大的新闻转播车，这两辆车分别隶属于瓮城市电视台的教育频道和法制频道，他们最近已经扫荡了好几家校园，但是都没查出什么问题来，眼前这家是被实名举报，网上已经捅出大娄子了，甚至有视频证据，所以才围拢了这么多家长。 不过……他们并不是这家学校里就读学生的家长。 据秦佑了解，进化者的地位很尴尬，一方面令普通人警惕和恐惧，另一方面，“有用”的进化者实际上很吃香，各大高校都有相关录取名额，只要通过考核，高校顺利毕业，他们都能应聘到最能发挥“能力”的岗位，收入远远高出平均水准，福利待遇一流。 在这种情况下，进化者学生的家长们，当然会想尽办法通过考核，于是乎衍生出一种违法的途径，某些学校利用违法致幻药物，刺激学生大脑，短时间产生巨大的恐惧感，这种恐惧感有一定概率能导致二次觉醒。 副作用暂时无明朗，医学专家表示，有一定概率造成永久的脑损伤，譬如变成只会流口水的智障，或者失去恐惧感，导致心灵扭曲，变成反社会人格之类。 然而吓不到初生牛犊的学生，更吓不倒望子成龙的家长，毕竟负面案例太少，富贵险中求嘛，黑色产业链就这么出现了。 眼下来抗议的都是其他学校愤怒的家长，他们口头抗议是违禁药物对孩子身体的损害，内核是公平问题。 嗑药是作弊！ 秦佑了解了这些情况，才知道为什么鼎烨中学的特教员一看到自己，第一反应就是记者，而且死活要把自己拦下来，毕竟近期抓的比较严，他们学校估计也在风口浪尖。 学校的移动门缓缓拉开，一名穿白色制服的男记者带着摄像团队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记者胸口还有一枚硕大的台徽。 秦佑凑得很近，仔细观察了一番才离去。 他今天跟小爱分头行动，他负责计划筹备，小爱负责参加比赛拿奖金……秦佑已经想好了那五万怎么花。 至于昨晚遇见的萧一生…… 秦佑还是决定暂时不请他帮任何忙，只留下了联系方式。 毕竟萧一生摆明了是个走在灰色地带的违法乱纪份子，秦佑不太乐意跟这样的人多接触，除非无路可走，否则还是保持距离吧，怕以后麻烦。 如果萧一生读到了秦佑这毫无自知之明的想法，只怕会气到尿血。 一个女人跟秦佑擦肩而过。 这里混血儿不稀罕，这女人显然也是其中一位。 暗金色的微卷长发扎在脑后，她双手插在上衣兜里，走路带风，慵懒的目光四处瞎看。 过了两条街，她进了路边停靠的一辆外形圆润狭长的黑色轿车里，驾驶位上坐着一个穿制服的平头男人。 “组长，闻到什么了？” 边暮利落的脱掉外套，翻过来穿上，另一面就是跟边上男人同样的赭色皮革制服，左胸的位置有一个张开翅膀的猫头鹰图案，翅膀下的羽毛组成了两只凶狠的眼睛。 特管局的局徽。 边暮是特管局治安组组长，感官强化的进化者，嗅觉味觉视觉皆远超常人。 她迅速给自己点了根烟，叼在嘴上，点开手机的虚拟投影，直接把手臂当键盘，飞快输入信息，顺便懒洋洋的说道：“挺干净的，没武器，没嗑药，没做爱，也没洗澡……分泌的体液，激素都在正常水准。” 平头男苦哈哈的说：“组长，车内不准抽烟。” 边暮野蛮的踹了他一脚：“举报我呀！” 平头男缩了缩脖子。 边暮打完了字，关掉投影，把座椅放下了三十度安心抽烟，半眯着眸子说：“小爱那丫头已经够神秘的了，怎么她身边又冒出来一个没身份的黑户，哪来的？” 他们特管局治安组的职能跟外界想的不太一样，大部分情况下，边暮等人只盯人，不办案，监督城市里有问题的进化者，主要为没有身份的外来进化者，至于为什么不直接逮捕…… 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 她早就在大胃王比赛上发现了小爱可能是没身份的外来进化者，盯了一段时间，给她整迷糊了，小爱就像个野猫，没有亲人，没有固定朋友，当然也没有犯罪迹象，成天除了吃喝就是玩乐，甚至不去打工挣钱，感觉纯粹的在浪费生命。 最诡异的是她在小爱身上闻不出人类该有的气味。 闻不到汗液，闻不到荷尔蒙，甚至她从洗手间出来后也没有排泄物残留的味道，这一度让边暮脑壳很疼……她吃这么多，不拉屎的么？上厕所就洗把脸？ 还是说她的因灵能够完全清楚自身的气味？ 小爱对她来说是个谜。 昨天在监控里看到小爱身边多了个人，边暮上心监督，甚至调出了秦佑查过的所有资料翻阅。 “可能是小爱的亲戚，不知道名字，小爱叫他骗子。” 边暮不像探员，更像女流氓，她半躺着在吞云吐雾中分析：“他查的资料很乱，从世界历史到地理，再到进化者的相关学术研究和乱七八糟的新闻，什么都看，估计跟小爱是同一个落后国家偷渡来的，但他和小爱不一样，他查的东西太多了，如果说历史地理之类的只是好奇，但他查询鼎烨中学和市里几大电视台的信息干嘛？” 平头男适时的询问：“组长觉得他要干嘛？” “具体不知道。”边暮重新把座椅调了回来，烟头摁熄在茶杯里，眯着眼睛看向窗外，“但他肯定想搞钱，然后弄个身份，他想长期定居在这里。” “这怎么搞？” “搞不成的，异想天开的偷渡客见多了，没几天就被关起来啦。” “他不是那个杀人狂吧？” “味道不一样。” “那我们……” “先观察吧，小偷小摸我们都不用管，但是如果……你懂的。” …… 秦佑跟小爱约在图书馆楼下碰面，眼看已经下午两点了，她还没有出现。 坐在楼下台阶上，他饿着肚子等了很久，才看到姗姗来迟的小爱。 秦佑迎上去，“怎么样？赢了吗？” 小爱没吭声，垂头丧气跟斗败了的鸡仔一样。 秦佑难以置信：“你不会是输了吧？吃饭这事你能输？” “我没输……” 小爱可怜兮兮的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秦佑：“比赛取消了，快餐店经理说再也不办了……说大胃王比赛吸引不到客流……说这年头没人关心你吃了多少……我过气了……” 晴天霹雳啊！ 五万块这就没了？ 秦佑傻愣愣的站在那儿，束手无策。 小爱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秦佑我好饿啊！” 秦佑也好饿，但是看小爱这么无助的样子，只能先行安慰她，摸了摸脑袋，尽量温柔道：“别急啊，别急……我想想办法。” 两个小时后。 秦佑还是坐在图书馆楼下台阶上，小爱虚弱的躺在他大腿，他已经把头发挠的像是炸过一样，毫无形象可言。 秋风萧瑟，两人看着真有点流浪汉的气质。 小爱虚弱的问：“那个学校的人，不是以为你是记者吗？你直接去敲诈他们就行了。” “成功率最多一成。”秦佑也虚弱道：“我直接这样去，他们肯定会怀疑……那个特教员，他拼命拦着我们，是担心我们拍到了视频，但我没有啊……我没有谈判的筹码啊……所以我本来想的是用你那五万块包装，装腔作势……” 小爱翻了个身，快要睡着的样子，“……什么意思啊？” 秦佑轻声道：“你知道销售的逼定技巧吗？” “不知道……” “就是抓住客户的恐惧和贪心，再给他们时间的紧迫感，人就会失去理智……” 小爱打了个哈欠，秦佑现在发现了，自己只要说点她稍微难以听懂的内容，她就会严重犯困。 他换了种说法：“以前某些小部分房产销售有个套路，在老房子外墙喷漆写个大大的拆，然后告诉一些贪心的客户，已经有很多人付定金了，再不买就没机会了……这真的会忽悠到人，现在换个方法也一样，人性万古不变。” 小爱又翻了一下身子，抬头看着秦佑下巴：“你现在要钱买喷漆，写那个拆字。” 秦佑艰涩的笑了笑，“你也不笨嘛。” 小爱无力的笑：“我本来就不笨，我机智的一比。” 秋风萧瑟，秦佑有点冷，缩了缩脖子，双手环抱自己，小爱像照顾小宠物一样的把自己牛仔外套脱下来，披在秦佑肩上，小的可笑。 然后接着躺下。 秦佑心头一暖。 忽然这边有几个少妇嬉笑着结伴路过，有人背包有人拿拖行李，都像是游客模样，其中一个走过来问道：“你好？你知道乔安的演唱会现场在哪儿吗？我看导航已经到了，但找不到体育馆。” 秦佑知道那个体育馆还很远，靠近鼎烨山那边，“你们肯定导航错地址了。” 少妇一看，“哎呀，真错了……我们叫车过去吧。” 然后她们便叽叽喳喳远去。 “明晚的演唱会，你们说乔宝今天到了没？住哪个酒店啊？” “谁知道呢，乔宝的行程一直都保密的很好，等等看看后援网有没有小道消息吧。” “那我们现在先去酒店放下东西，再过去拍照吧！” “好啊！” 秦佑看着他们走远，隐隐约约想到了一种可能。 小爱在断气边缘呻吟：“我们今晚连帐篷都没得睡了……” 秦佑受到刺激，西装外披着小号牛仔衣，猛然站起：“赌一把！” 小爱放任自己滚落在地，像一摊没有生命的碳水化合物。 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呻吟： “我……要……休……眠……” “先……睡……一……百……年……” …… 秦佑重振精神，带着还剩一口气的小爱上了图书馆，这里没有纯粹的网吧，想用电脑只有图书馆，电游城的娱乐电脑费用高昂，而这儿的图书馆虽然借书贵的离谱，不办会员借一本书就要一百多，但电脑则有免费的使用，这也是秦佑跟她约在这儿的目的。 秦佑试着上电视台的内部互动论坛发帖询问，工作服和台徽都弄丢了怎么办？ 这个论坛人烟稀少，没有身份审核。 然后在等待期间，他看了许多近期有关校园使用违禁药物的新闻报道，评论中很多人都在骂记者不作为和收封口费的事。 不同时代会产生不同的特权职业，这些特权职业当然并不都是坏人，但是由于整体权力过大，缺少监督，很容易就会赚取许多额外收益，然后被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粥。 这里的记者显然比自己家乡的名声要差得多。 看完这些报道，他又上鼎烨中学的官网，上面有每个学校里的教职工作者基本信息和办公时间，这些都是公开的信息。 秦佑找到了那名特教员。 回头再去论坛，已经有人回复。 【打给珞雅服装啊，这家公司我们长期合作的，提供你的工号和密码，让他们补发一套就行，这也要问？没看过员工手册？】 秦佑搜索电视台的员工手册，按理说这玩意不会挂在网上，结果真有。 有好多个疑似电视台员工吐槽，有人还拍了手册照片发上去，吐槽其中一些特别不人性化的条款。 秦佑又查了一会儿，感觉自己需要的资料差不多了，才拖着小爱又下了楼。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早就进了特管局的人脸识别系统。 摄像头缓缓挪开，刚才一直对准着秦佑。 第二十章 伪装 …… 电话亭。 如同手机一样，我们习惯的称呼很难会随着时间而变化，尽管手机早已成为微型便捷式个人电脑，甚至在这里普遍成了腕表态，眼镜态，如果你愿意，甚至可以定制成尿不湿……但还是叫手机。 电话亭也一样。 秦佑在这个同时兼具市政服务，无线网络服务，充电服务，育婴室，垃圾桶功能的狭窄空间里…… 老老实实的打了一个电话。 还没接通，秦佑就听到了一段萧一生原声录制的广告词。 “无论您是谁，无论您在哪里，只要您需要帮助……我，萧一生，您一生中最值得信赖的朋友……” “美女客户享有五折优惠哟。” “如果在等待接通的过程中，您……” 终于接通了，秦佑松了口气。 萧一生热情洋溢的招呼：“嗨，我的朋友，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秦佑：“是我，昨晚跟你聊得很投机那个。” 萧一生没声了，过了半晌：“哎我这网络不好，听——不——见——啦。” 秦佑低头，他腿边倒着个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女神，看起来有点神志不清，开始啃他的裤腿，已经嚼出毛边了。 他说：“帮我带点吃的到辉南图书馆，给你五万。” 萧一生这就听见了，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多少钱？” “五万。”反正随口说，秦佑又重复了一遍。 “五什么？” “五万。” “多少万？” “我丢雷老母！你再问一遍试试？” “听不懂……不过你别生气，我就确定一下。”萧一生警惕道。“你……你要……我带什么吃的？” 秦佑想也没想，“一箱压缩巧克力棒，一箱汽水，高糖的。” 萧一生愣了半天，不敢相信还有这天上掉狗屎的好事。 呃，掉馅饼。 “你没开玩笑吧？你自己干嘛不买？” “我脱不开身，别废话了，来不来一句话。” “来呀！干嘛不来！但那玩意我尝过，不是人吃的……” 秦佑又低头看了一眼，小爱眼瞳里已经饿出了绿光，确定的点点头：“没事，咱不是人。” 十分钟后，萧一生开车赶到，他的车一言难尽，反正跟大街上跑得不是一个画风，酷肖变异升级版五菱荣光小卡车，跟这个世界的科幻感格格不入。 气喘吁吁的从车斗把两箱急救食品搬下来，一眼就看到躺在秦佑大腿上的小爱，此刻她睡得很安详，浓密的长睫毛覆盖着双眼，脸上还有干涸的泪痕。 萧一生动作慢了下来，难以置信道，“小丫头片子怎么了？” 秦佑没有回答，立刻拆了一条巧克力棒，轻轻的放在她唇边。 小爱鼻子动了动。 唇瓣微张。 秦佑把巧克力棒塞进去，小爱的咬肌仿佛安装了马达，像兔子啃萝卜一样飞快就咬合。 卡擦卡擦卡擦…… 她好像还没醒，只有嘴巴能动，秦佑以三秒一条的速度，往她嘴里塞了十二条，这大概是八到十个成年男人的食量。 小爱悠悠转醒，秦佑放下她的脑袋，指了指地上两箱食物：“自己吃吧。”然后便走到一旁，搂过萧一生的肩膀，“老萧，我还要你帮个忙。” 萧一生的眼睛好不容易才从食量变态的小爱身上挪开，“啊？什么？” 秦佑把自己的要求跟他低声说了，萧一生当即就伸手：“帮忙可以，先把五万结了。” 秦佑光混的两手一摊：“我没钱。” 萧一生瞪圆了眼，开始撸袖子，露出他那毫无威慑力，肥瘦相间的二头肌，“耍我呢是吧？” 秦佑循循善诱：“老萧啊，你看，首先，你们超感的进化者，打架都不怎么样，当然啊，我不是威胁你，我只是说你威胁我不可取，毕竟你的因灵好像对我没用。” 萧一生逞强道：“我在这混了那么多年，可有的是兄弟，你以为你能讹我？” “我没打算讹你。” 秦佑用自己正直可信的目光，直视对方的双眼：“如果我要讹你，我何必说要给你报酬，我直接威胁你就行了，你是超感进化者，没上报吧？滥用能力，特管局不知道吧……” 特管局，总控室。 边暮修长的双腿大剌剌的翘在控制台，大屏幕上可以看到天眼监控下的秦佑和萧一生，她把不同角度的两个画面放到了最大，尽管由于距离太远，探头听不到两人对话，但她可以清晰的读取唇语。 “卧槽，我还真不知道。” 她继续读取唇语，眼看着秦佑哄骗孩子一样，一句一句的把萧一生说服，然后萧一生开车离开。 “看来是个惯骗啊。” 边暮做出总结，然后转头不耐烦的喊了嗓子：“王关！鼎烨中学的线索查好了没？” 门外的男人喊道：“前天他们俩进过学校，校外的交通监控有拍摄到他们离开，我存b盘了！你自己看！” …… 要忽悠人其实特简单。 第一，利用人对得到的贪婪。 第二，利用人对损失的恐惧。 秦佑第一份工作是猎头，业绩好的惊人，两年的时间就赚到了足够自己创业的第一桶金，最大的原因是他懂得人性的弱点。 萧一生贪婪又油滑，直接让他无偿帮忙或是借钱，打死也不可能，但可以先让他投入一点点，哪怕只有几千。 只要投入了，沉没成本就会让他欲罢不能。 萧一生想回本，他就愿意相信，这个时候，只要给他一个愿景，秦佑说的是要再帮个小忙，他就给他五万，然后给出自己可信的理由，这些理由只要像那么回事就行，譬如拿出自己新得到的因灵说事，只要能立足，拥有罕见因灵的界外人会缺钱吗？ 我像是连五万都赚不到的人吗？ 我还要养活小爱呢。 理由无所谓，只要顺着萧一生收回沉没成本的渴望，顺毛捋就行。 沉没成本可以解释一大半长期不平衡的两性关系，渣男渣女用这种方式牢牢的捆绑了一堆备胎，备胎们已经付出了很多，付出越多，越不服输，自我催眠之下，什么鬼话他们都信。 赌徒亦然。 这个理论，用人话来说也很简单。 欠钱的是大爷。 如果还不行怎么办？ 说明筹码不够，诱惑不大，秦佑又加了三万口头承诺。 还不行呢？ 适当的威胁一下…… 当然，秦佑没打算骗他，话术只是一种达到目的手段。 秦佑的确也只要他帮一个小忙。 对于骗子来说，行头是重中之重。 他要扮演一个可信的记者，就需要记者的行头。 瓮城市有两大电视台，这儿的记者都有他们独特的制服和台徽，秦佑本来打算花钱定制一套，可惜小爱的五万奖金泡汤了，所以他干脆想办法直接从电视台弄。 电视台有合作服装厂，报出工号和密码，支出从记者工资卡里直接扣除，工号好查，但密码不行，互联网是个恐怖的创造，只要肯花功夫筛选，几乎可以从上面了解到想要的一切，经过他勤奋刻苦的了解，得知密码通常只有在开晚会之前，外出的记者打电话回公司前台预约会议室时，才会口头说出。 萧一生现在就去蹲点了，这事对他没难度，没过多久，电话亭的显示终端跳出了他的来电，秦佑接听。 “工号，202186，密码77885566。” 挂断后，再打给珞雅服装厂。 一个柔软的女声响起： “欢迎致电珞雅服装总厂，咨询加盟请按1，业务合作请按2……” 搞了半天，秦佑终于把记在脑子里的工号和密码报了过去，顺带还选择了衣服尺码。 “自取请按1，快递请按2，并且输入收货地址……” 小爱钱包里的零钱，刚好还能支撑坐公交一个来回，秦佑当晚七点带她来到三十公里外的服装厂，拿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制服，换上洁白的瓮城市电视台制服后，早已恢复精神的小爱，仔细端详了他很久：“这里的记者为什么要穿制服，真难看，你看上去像个卖假药的骗子。” “等我弄到钱带你吃顿自助餐。”秦佑仔细的别好胸口那个三角形的台徽，“所以现在你就别哔哔了。” 小爱虽然是很憧憬这顿大餐，但她现在对秦佑并不是很信任，“你不是说成功率不到一成吗？” 秦佑白衣飒沓，昂首挺胸的往附近的电话亭走去，“现在六成了。” 小爱不信：“牛在天上飞。” 秦佑停了下来，“小爱，看没看见，周围路人一直在偷眼瞧我？” 小爱被他一说才意识到，他们走过的地方，的确有很多人在偷偷的打量秦佑，“奇装异服嘛，不看你看谁。” 秦佑整理了一下外套，“这不是一件衣服。”又指了指左胸台徽：“这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徽章……这一套，是权力的符号，在这个世界，记者职业成了特权阶层，所有人都会瞩目这样的符号，就像夜路上的野猫会盯着车灯看，一旦被灯光遮住了视线，后面的危险一定注意不到，然后……” 他猛地合笼双掌，砰的一声，吓得小爱一个激灵。 秦佑还不知道，自己因为小爱的缘故，早就进入了特管局的监视中，边暮难得对一个监控对象这么感兴趣，她已经在秦佑的档案里记下自己新的备注。 【危险的犯罪分子，其逻辑思维能力，执行力，想象力都很高危。】 过了一阵，再加一条。 【目前暂时没有表现出暴力犯罪的倾向。】 以边暮掌握的材料和推理能力，她早已经知道秦佑想要干嘛了，但是她完全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她现在有一种运用特权看连续剧的惬意。 其实边暮现在更想知道秦佑的能力，不光是诈骗能力，还有他可能存在的因灵。 由于界外人犯罪率节节攀升，特管局最近要扩招了，上头有个指示，要用罪犯的思维对抗罪犯。 …… 两人在电游城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万事都很顺遂。 秦佑先去外界的公用厕所换装，然后带着小爱又去打了个电话给瓮城市电视台的娱乐频道，他用一种比较轻佻的语气装成线人：“费勒哥在吗？消息搞到了，乔安昨晚就到了瓮城市，今天中午十一点，他在鼎烨山跑步，还会去鼎烨中学临时做个活动，粉丝们都得到消息啦，等等要上去堵他呢。” 电话那头很客气的说道：“先生您打错了吧，我们这是瓮城市电视台。” 秦佑二话没说就挂断了。 他当然知道，费勒是隔壁电视台最出名的娱乐记者，两家电视台是竞争关系。 正常情况打电视台电话，无论你编出什么样的理由，他们都不可能来搭理你，毕竟都有自己的信息渠道，不可能阿猫阿狗的话都相信……不过涉及大明星乔安，又涉及竞争对手的王牌娱记，也许可能大概……他们会来瞅一眼？ 只要他们来瞅一眼就够了，瓮城市电视台有规矩，就跟常规情况下，警察出警必须开警车一样，他们也要开采访转播车，这儿的媒体规矩比自己老家更多。 小爱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秦佑在干嘛了，反正就跟着他走。 鼎烨山脚下，乔安即将要开演唱会的体育馆就在这里，尽管距离正式开始还有十个小时，但是已经有很多热情的歌迷聚集在此，秦佑穿着瓮城市标志性的记者制服，招摇过市。 放眼望去，小乔安的粉丝大都是阿姨妈妈粉，年纪很合适。 可怜秦佑连个手机也没有，只能按住耳朵，佯装那里塞了耳机，装模作样大着嗓门，“喂喂？你大声点？我信号不好，什么！乔安在鼎烨中学做活动？好，我马上过来！” 转头一看，身后一群刚刚忙着拍照的女粉丝们僵在当场，连拍照姿势都没变。 秦佑浮夸的一拍脑门：“哎呀，被你们听见了。” 演技再差也没关系，他们会相信的。 乔安两个字，足以摧毁粉丝30%的智力，记者的服装再摧毁30%，鼎烨中学近在咫尺，触手可及，极容易实现的目标，摧毁了剩下的40%。 秦佑又好心嘱咐道：“你们要上去的话也行，别带应援物，安静的在校门口等候，不要给乔安惹麻烦知道吗？” 她们终于反应过来，用尖叫作答。 “啊啊啊啊啊啊——！” 秦佑和小爱最终是坐粉丝的车，来到了鼎烨中学之前。 此刻，一辆瓮城市的新闻转播车停在不远处，粉丝们也陆陆续续的走到了附近，安静高效有素质的开始抢地盘。 秦佑最后又叮嘱了一下，“乔安在这里呆不了多久，保持安静，千万不要拿出应援物，不要高声喧哗，如果来的人太多，他可能会取消行程，你们就见不到他了。” 这个时候，新闻车里的电视台工作人员，还有渐成声势的粉丝们，互相对视，心里都有底了。 消息属实！ 学校做贼心虚，保安都不敢出来询问和驱赶。 秦佑让小爱把风，自己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对保安说：“我找你们一位姓周的特教员。” 然后他被领到休息室，很快就见到了上次那位特教员。 特教员的脸色非常难看，“你真是记者。” “哎呀。”秦佑笑着举起手：“被你发现了。” 特教员走到窗边，看了一会儿校门口的情形，“你要多少？” 第二十一章 天网恢恢 …… 要多少？ 多多益善咯，先来一个亿漱漱口。 秦佑没有马上回答，他翘起二郎腿安之若素的坐在那，食指摩擦着下颌两天没刮的胡渣，似笑非笑。 特教员慎得慌，脖颈发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人性如水，环境为容器，从穿越到如今，秦佑对这个世界是缺少实感的，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刺激新奇的gta系列游戏，他带来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社会经验和技能，但是没有带来对社会规则仅剩的一点儿敬畏之心。 不过是探索。 无非是玩。 所以他此刻心态良好，思路清晰。 在眼下这种情况，外面的电视台车辆，被误认为家长的粉丝们，特教员对自己先入为主的认知，让自己有了一个脆弱的压倒性优势，皇帝的新衣，这种伪装有时限。 没那么多时间扯皮。 特教员的反应，代表校方领导早已知会，外面虚假大军压境，他们真实慌得一批，特教员其实不是来负责讨价还价的，他是来打发自己的。 过往的创业经历，让秦佑总结过一条简单的道理。 双重信息不对称，不适用于定位调整偏差，先开价反而露怯，因为你不懂行情。 “我不是来谈价格的，我赶时间，外面车等着呢，我还有下一站要去。” 秦佑的视线像是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校门外的大军：“你们应该知道，我们有工作指标，今天太阳下山之前，我必须有一盘菜端上去，哪盘菜都行。” 逼定技巧，时间绞索。 特教员显然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点点头，“你稍等一下。”然后便走出去打电话了。 秦佑等他一走，第一反应是佯装不经意的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明面监控，然后噌的一下站起来，趴在窗口远眺，还好，校门口一切如常，粉丝们的耐心没有耗尽，他们要是拿出应援物并且扯着嗓门喊乔安的大名，他就得考虑跳窗跑路了。 脆弱的绝对优势，久违的空手套白狼，让人兴奋。 秦佑也考虑了失败后果，查询后他甚至有点费解，本国有身份的居民惩罚严峻，黑户反倒问题不大，嫌少有被驱逐出境的案例……真应了那句光脚不怕穿鞋的。 等特教员回来时，他又坐在那里稳若泰山的装大尾巴狼。 一张打火机大小的细长橙色卡片，放在了桌上。 “现在还是空卡，三分钟后会有一笔钱打进去，具体多少我不知道，领导反正说你会满意的。” 特教员面无表情的说道：“没有设置虹膜和指纹认证，密码八个0” 秦佑在桌上一抹，收进内袋，然后站起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说几句，“对了，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让你们校长以后真别干这事了，我查过很多资料，那种致幻药最早是洛尔帝国做人体实验搞出来的半成品，基本上就是稀释后的神经毒素，第一批志愿者都死了，第二批志愿者还健在，但还没到一个测试周期，副作用很可能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会出现，你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不是兴奋剂，不是聪明药，你们可能在杀人。” 见特教员不知所措的表情，秦佑突然一阵厌烦，摆摆手走开：“算了，搞的好像你们会在乎一样。” 等到秦佑走远了，特教员才气道：“什么玩意！搞的好像他不是坏人一样？一个贪腐记者教我做人？” 秦佑从学校后门离开，小爱蹲在对面玩石子，手里耷拉着他原本穿的西服，看到他出现，兴奋的蹦来，“哎怎么样？” 秦佑嘘了一声，用眼神示意身后保安看着呢，小爱赶紧点点头，然后两人气宇轩昂的沿着小路往山下走。 越走越快，然后两人一路小跑起来。 到了先前来过的公交车站，秦佑往树丛里一钻，利索的换好衣服，然后把记者制服塞进了巨型垃圾桶。 …… atm机安全间内，秦佑跳过了要求他设置更多安全认证的步骤，找到了查询余额四个字。 他低头问道：“猜猜看，多少钱？” 小爱讶异道：“你不知道吗？” 秦佑心里也有点小慌张，生怕自己被涮了，或者已经穿帮，他们把钱收了回去，“不知道。” 小爱一咬牙，一跺脚，狮子大开口：“十万！” “不可能。”秦佑理性分析，“这里物价高，十万购买力连深城一万都不到，这卡里要么没钱，要么不会低于五十万。” 小爱用力的顺了顺自己的咽喉，她感觉快要在巨富中窒息。 两人的目光满含期待。 查询。 跳出来一行明晃晃的数字。 您的余额，东联币：150000000元。 小爱呆呆的数了数有几个零，用胳膊肘搡他，“骗子骗子，我眼花，这是多少钱？” 秦佑尽可能保持平静，“一百五十万。” “啊啊啊啊啊！”小爱拽着秦佑的袖子，欣喜若狂的又蹦又叫，“我们发财了发财了，一百五十万啊一百五十万！一生一世花不完！我要变成富婆了！以后大碗面我吃一碗扔一碗！电游城的v装具我玩一台砸一台！” 秦佑绷不住脸，笑道：“正常点，有探头看着呢，太反常了怕有人过来抢你钱。” 听到这话，生怕到手的黑钱飞了，小爱瞬间呈现静止态。 秦佑麻利的取钱，这里没有限制取钱额度，他干脆全提，每一张的面额都是一千元，统统装进小爱的背包里，整整一百五十万居然只塞了一半。 他全程姨母笑，憋不住。 秦佑自己也很奇怪，他本来明明对赚钱这事已经没有兴趣了，最后一家公司卖掉的时候，那么巨大的一笔财富也没有打动他这个入定的老僧，怎么区区一百五十万，折合购买力十几万的财富，就让他这么得意。 走出去后，两人意气风发，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小爱背着钞票蹦蹦跳跳的跟在秦佑后面，用五音不全的发音唱歌：“傻瓜~傻瓜~你要去哪里呀？有了钱就天不怕地不怕~” 秦佑走得很快，眼睛盯着无处不在的天眼，他不能带着这么多黑钱在身上，正在思考去哪儿刨他的狡兔三窟，顺着这个调调不走心的唱着，“小爱，小爱，我是你的爸爸，闭上嘴跟我出发。” 到了晚上，小爱的背包里只剩下十万元，其中有七万是答应给萧一生的酬劳，他说话算话。 …… 一家中档的自助餐餐厅，果然自助餐永不过时。 这种档次的餐厅基本上现在都是流水线配送，没有服务生，只有一位穿着改良旗袍的大堂女经理，站在门口笑脸相迎。 “请问几位？” 秦佑，小爱，萧一生三人，气势汹汹的走进来，睥睨全餐厅的食客。 秦佑：“三位。” “我们这有五种不同的套餐……” 萧一生：“最贵的。” “那三位这边请。” 小爱：“确定是畅吃不限时吧？” “呃……对的。” 两个小时后，这家餐厅的老板特意从家里赶过来看神仙，并且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报警的冲动。 其实不用他费劲。 就在此时，餐厅楼下唯一的出入口，有三辆超跑外形的黑色警车，气势彪炳却寂静无声的漂移急刹，刚好以合适的距离，从三个方向封锁住了这里，行人纷纷绕道。 这几辆不同于普通警车的外形，全黑的车身上用白漆喷绘有一只张开翅膀的猫头鹰图案，猫头鹰没有细节，只有翅膀下的翎羽，组成一双凝视深渊的眼睛。 第二十二章 新能力 …… “我跟你说啊秦佑！你这个朋友哥交定了！” 萧一生肉乎乎的身子撞出门来，刚结完账的秦佑过去扶了一把，被这黑胖子喷了一脸酒气。 “七万，这是钱吗？不，这是你的脸……这是人与人宝贵的信任，这是人性的闪光点……”他干呕了一声，大着舌头说：“刚刚最后那壶酒真够劲，19年的吧？” 秦佑帮他双手抓住电梯扶手，“你最后喝的那是辣锅汤。” 萧一生摆摆手：“管他是什么。” 小爱也心满意足的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走了出来，跟在两人身后下电梯。 她饱暖思娱乐，竟然说： “秦佑，我想去唱歌，我要唱邓紫棋的魔鬼中的天使。” “海鲜塞住脑子了吧你这个假粉丝。” 秦佑倒是没喝酒，但是被小爱灌了两瓶汽水，肚子有点难受，尤其是横膈膜。 三个人从逼仄的自动扶梯入口缓缓往下。 小爱兴致颇高，不依不饶：“那你想去哪儿玩？我们去电游城通宵吧？我带你一起玩新神纪元，带你杀神证道！那里面的神比我可丑多了。” 秦佑现在只想找个温暖的卧室，好好泡个浴缸澡，在正儿八经的床上睡一宿觉，“我们去中心公园……” 小爱得意道：“你也喜欢住公园了吧？” “对面的贤者酒店。”秦佑感到肚子里气体翻腾，略感难受，“老萧，你呢，你醉的不轻，要不要帮你叫辆车？” “不用，我要去……嘿嘿……”萧一生不顾秦佑的嫌弃，硬是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要去做大保健……真人服务的那种……” 秦佑嗤之以鼻，倒不是说他多洁身自好，只是他以前的袍友都质量颇高，他对自己的品味引以为豪。 三人走出来。 还没等他们看清周围情况，忽然之间，三辆车的大灯统统亮起，炙目的光明在一瞬间让他们变成了瞎子。 秦佑也本能的用手挡住眼睛。 只有小爱能傻愣愣的直视刺眼的车灯，她甚至在一瞬间看清了车身的标志，哎呀的一声。 “安排得挺丰富啊。” 伴随着这道烟嗓，一个修长干练的女士身影从灯光里走来，“不过今晚可能不行，我给各位安排了特管局大酒店的总统包房，由我，还有我的组员们，亲自为你们做保健服务。” 秦佑在稍微适应了灯光后，眯眼打量前方，大概是三辆车，最少八九个人影，手里都有枪械。 “小爱，别动手啊，大不了换个地方睡。” 秦佑回头叮嘱，结果发现小爱早已高举双手，坦坦荡荡。 特管局的警员走过来，给他们戴上了合金锁拷，秦佑双手一沉，差点没站稳，萧一生则被吓得清醒了一半，嚷嚷着：“干嘛呀这是？！怎么了这是？我就是想想！我还没去呢！动机没有转化成实际行动啊！你们不能钓鱼执法啊！” 没人理睬他，他们三人被立刻带到了特管局。 …… 特管局，全称进化者特别管理局，成立不过十三年，隶属于东华联合国国安部，并非电影艺术作品中那类外人难以窥探的国之重器，神秘部门，该局警员也不是什么暗中和超自然势力斗智斗勇的无名英雄。 他们从来不怕被人看见，就怕没人看见。 三个分隔独立的审讯室中，三位警员正在分别审讯。 不是太顺利。 三号审讯室中。 治安组副组长王关，这个精明干练的平头哥，一本正经的询问面前的酒鬼，“萧一生，你是两年前投资移民来的，在国内有身份，你很清楚我们国内的进化者管理法……” “不不不，我不清楚啊……”萧一生慌得不行，一个劲否认，“我无知，我懵懂，我是法盲啊……我犯什么罪了呀？” “你是超感进化者的事实为什么不上报？” 大头摇的快要螺旋升天，萧一生三连否认，“我不是，我没有，我没做……我要请律师……” 王关很无奈，“请你配合，耍无赖是没用的。”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双方你来我往的打了半天太极，审讯室里只传来无边无际的否认，还有间歇性的怒吼声。 “秦佑！肯定是你这个被猪油蒙了心的违法乱纪分子连累了我——！” 二号审讯室。 一位看起来就非常有威严的男警员，跟小爱僵持了十分钟，他一言不发，安静的施压，可惜对面非但毫无反应，而且快要睡着了。 “咳咳。”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齐龙主动开口，声如洪钟：“名字？” 小爱打了个悠长的哈欠，睁开眼，“小爱。” “年龄？” “我不知道。” “别跟我玩花样。” “我真不知道。” “呵，你好像还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啊小姑娘。” 齐龙探出半个身子，本就异常刚毅的脸庞，加上他那凶戾的眉眼，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确实很容易让人害怕。 灯光在上，他的脸庞覆盖着一层不善的阴影，死死的盯着眼前羔羊般稚嫩的女孩儿，继续施加压力，就是要吓哭她！ 齐龙沉声说：“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是特管局治安组破案率最高的警员，我叫齐龙……我不在乎犯人是谁，我不在乎他们是男是女，哪怕是小孩子，只要危害了社会安全，他们在我眼里就是该死的渣滓，如果他们不配合，你知道我会怎么做么？” 小爱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喜欢毛绒绒的动物，所以看到这人粘乎乎贴在头皮上的发型，本能的不喜。 齐龙拿起桌上的触控笔，横亘在小爱眼前。 然后，啪的一下折断！ 小爱眼睫毛颤了颤。 她把双手放在桌上，手上固定了一个合金锁拷，看起来不像是手铐，倒像是一块沉甸甸的金属砖头。 小爱嫌弃的说：“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齐龙知道她害怕了，心中冷笑，继续施压，“不然呢？你现在是犯人，知道吗？你手上戴的锁拷是掺了昆仑黑铁的合金，专门为界外人设计……组长说你应该是界外人，你是吗？回答我。” “呃……”小爱挣扎了一番，“那就是吧。” 齐龙坐了下来，又从抽屉里拿了一支笔，整张审讯台的桌面都是触控屏，他在上面随便点了几下，调出一个新的档案，“好好回答，组长已经监视你很久了，你既然承认是界外人，你的因灵是什么？所有的，不要遗漏。” 小爱还真的好好思考了这个问题，她现在神力接近枯竭，如果按照界外人的因灵来界定，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了。 她犹豫道：“力气大算吗？” “嗤。”齐龙冷笑着看她，发育不良的小姑娘一个，纸片人似的，根本不可能是肌体强化类的界外人。 小爱只是不聪明，但也不傻，眼前油腻大叔的表现真的很讨厌，他要不就是看不起小孩子，要不就是歧视界外人。 她不是太理解，有些警员是习惯用这种压迫式的审讯风格。 不过这次她蒙对了，齐龙本身性格就特别操蛋，而且严重歧视进化者，他从来不用更官方的进化者这个称呼，只用略带贬义的界外人一词。 齐龙放下触控笔，低头打字做记录：“力气大是吧？能有多大？” 小爱直视前方，突然抬起手臂，在铁坨子的衬托下，她的双臂确实显得极为细长，看起来要被锁拷压断了一样。 “就这么大。” 吃饱了的小爱猛然用力，力拔山兮。 一声脆响，裂成两大块的合金锁拷重重的落在地面，又是咚的一声。 齐龙缓缓抬头，目光痴呆。 片刻后，他急慌慌的撞门出去，他边跑边喊：“支援！支援！锁拷坏了！快点来人！带上战术霰弹枪！不要电磁的！” 一号审讯室。 边暮刚说了没几句，就听到外面乱糟糟的脚步声压了过去，她略微有点担心，不过自己耳机没响，应该问题不大。 秦佑看不到室外，但也听到了脚步声，问道，“怎么了？” “不用管，我们继续。”边暮说道。 “好。” 说来奇怪，被带到了特管局，秦佑竟然是出奇的放松，压根不紧张。 只是听到外面动静，他才稍微有点担心，那也不是源于自身安危和不可测的未来，而是这个世界里他唯一的朋友，小爱的担心。 他想听听那边的动静。 忽然之间，一阵剧烈的头疼，秦佑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紧紧皱眉，本能的用手摁住太阳穴。 边暮被他吓了一跳：“做什么？” 秦佑没理她，只是脸色越发奇怪。 头疼倒是一闪而过，问题不大，但是就在刚刚…… 他听到小爱的声音了。 小爱说着：“我没想逃，我就是证明给他看我力气有多大……大背头，你好怂啊。” 然后又没了。 秦佑看了看这个封闭的审讯室，仔细的聆听，现在安静的落针可闻。 第二十三章 盘问 …… 边暮一直在仔细的观察，秦佑现在的状态明显反常……他有点晃神。 刑警出身的边暮长期奋斗在一线，嗅觉敏锐，经验丰富，当嫌犯晃神的时候，隔壁的煞笔齐龙可能会直接问你在想什么，更可能会突然暴起吓他一把，以树立威严…… 但边暮会主动假设几种可能，然后凭借动物般的直觉，直接打出犀利的试探。 询问只是流程，试探和分析，才能得到真实结果。 边暮怀疑，秦佑在使用因灵。 “你的因灵类别是什么？” 秦佑回神，定睛看向这个气势老道的混血女警官，毫不犹豫的回答：“应该算是吸收能量，前天刚觉醒，不知道算是能量掌控还是超自然类……个人倾向于能量掌控，虽然超自然听起来更牛逼，但我们做人要实事求是嘛。” 边暮反倒措手不及了，没想到秦佑回答的那么干脆，答案来得太轻松，她反倒怀疑自己错失了更多信息。 她本来想的是……如果秦佑犹豫，从他的神情反应和回答中，她至少可以判断出其是不是进化者，还有他因灵的大致安全等级。 现在好了，他全招了……边暮空落落的不自在，心理的难受让她身体也调整了一下坐姿。 凭经验看，一个嫌犯招得太利索，八成是给更多秘密打掩护。 秦佑此刻也在反向审视边暮。 关于特管局的盘问内容，秦佑在来的路上就想的七七八八了。 这个世界在进化者的介入下，出现了一种非常尴尬且不稳定的社会状态，由于进化者的因灵难以探知，亦无法精准测量，没有哪个国家可以统计出究竟有多少进化者，更无法精确的进行能力归类。 当天查完资料后，秦佑总结了几个重要知识点。 一、进化者只是全球人类中的少数，尽管数量有缓慢的增长，但是在可以想见的未来，依然是少数。 二、因灵种类繁复，不同的觉醒阶段，同一个进化者也会诞生不同的能力，有许多因灵危害性极大……而且这些危害性极大的因灵，不是某个人特有的，很可能是复数的进化者共同拥有，只是水准不同。 三、现有科技力量难以分析、计量、制造因灵，只能粗略评估安全性……这种安全性会随着使用者熟练度的增加，创意的发挥，还有再次觉醒而轻易颠覆。 这三条知识点融合在一起，秦佑就可以预想整个世界的基本处境，不说摇摇欲坠吧，也基本风雨飘摇。 不计其数的进化者和普通人同住一个地球村，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体验？ 首先用一个现实中已有的情况做参考，假如，仅仅是假如，将进化者的因灵比作枪械……某些国家持枪人数达到了一定比例，那就必然出现犯罪率高涨的情形，不是可能，而是必然。 假如你手中有一把锤子，那你看什么都是钉子。 秦佑以前听过一个特智障的理论，居然还有很多人深信不疑。 这个理论这么说。 如果恶人有枪，好人也有枪，他们就达到了一种威慑平衡。 平衡个屁啊！ 随便去个学校看看，那里有很多暴力犯罪萌芽阶段的欺凌者，他们一定特别强壮吗？受欺的孩子一定特别弱小吗？大家都有拳头，杀伤力近似，力量或许有差，但差别大不过掌心雷和ak47吧？ 犯罪者和良好公民的区别，主要在于动机，性格，思维方式。 再做一个魔幻现实主义的假设。 如果存在这么一个暴徒，他饭后散步，突然看到小区楼下有一票整整齐齐的广场舞大妈，正在婀娜起舞，喜笑颜开。 也不是说讨厌她们，这位暴徒就算是看见了成群结队的蚂蚁他也想踩一脚，突然这么多人，他产生了一种危险的想法。 团灭她们的时候，血流漂杵的场面一定很美。 于是他就拿了两把步枪大摇大摆的开始横扫广场。 广场舞大妈哪怕没在瞬间被全歼，哪怕她们随身带了微冲，十八寸的大喇叭音响上还架着一台加特林。 她们的反应，究竟是逃跑，还是反击？ 在这个假设的情景里，最终的结论就是普通人都成了战场上溃败的逃兵，他们是被收割的生命，互相踩踏，争先恐后，星星之火的勇气会瞬间被群体性的恐慌吹熄。 枪械都如此，因灵就更可怕。 没有实体，无法搜查，无法取证，无法销毁。 那么多人拥有着特性迥异的武器，一枚枚隐形炸弹埋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别说普通人，进化者自己也没有安全感。 更可怕的是人类的心理效应。 普通人对界外人的恐惧，界外人对界外人的恐惧……对未知的恐惧，人们集体丧失安全感，这种心理效应被文化透镜放大，前所未有的割裂了整个社会。 智人群体自诞生以来，从未有过这等规模的割裂，社会结构也从未有过这样脆弱的平衡状态，每个国家都在摸着石头过河，寻找全新的解决方案。 东华联合国的方式是怀柔的，目前也是最安全的国家之一，但即便如此，犯罪率数据依旧高歌猛进，一时半会刹不住，这也就催生了更严格的进化者管理法。 秦佑如果想要在这里长期生活，至少初次觉醒的因灵必须上报，要么就得有把握永远不被发现……至于以后的……其实都有漏洞可以糊弄。 边暮凝视了他好一会儿，才又问：“吸收能量？我没听说过类似的能力，可以具体一点吗？” 秦佑正一心二用的思考刚刚的听到的声音，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有一个大胆且令人激动的假设，现在边暮突然这么问了，灵光一闪，说道：“我记得我也可以抽走别人的体力，你把手给我，我证明给你看，我会温柔点的。” 边暮猛然一拍桌子，“你当我傻吊啊！” 秦佑顿时无语，挺漂亮一女的，这自称真是……一言难尽。 边暮深邃的眼睛瞪着他，用手碰了下耳机，“说……好我知道了。” 秦佑问道：“是不是小爱不老实？” “跟你没关系。”边暮冷硬说道，“你吸取能量的方式安全吗？安全的话，现在用别的东西证明给我看，回头带你去做安全级测试。” 秦佑看到边暮在一尘不染的镜面桌上敲打，估计有防偷窥设计，从他的角度看不见任何东西，“这桌子是显示屏吧？你能不能打开我这边的，我证明给你看。” 边暮撩眼瞅他，想了想，把文档保存关闭，打开了审讯室内的实时视频，然后伸手一推，她身前的画面顿时覆盖了整张桌面。 秦佑看到画面里有三个角度的自己，桌面下也有监控。 他将手覆盖在上面。 边暮死死的盯着秦佑，只用余光扫桌面图像。 片刻后，桌面闪烁，又过了一会儿，连闪烁也没了，审讯桌只剩下淡淡的金属光泽，反射两人模糊的影子。 他放开手，监控画面重新出现在桌上。 边暮拉回显示桌面，问道：“就这个程度？” 秦佑闻言有点委屈，“嗯吧。” 边暮问：“还有其他因灵吗？如果瞒报，查出来从重处理。” 这就是典型的色厉内荏吓唬人了。 查得出来么你，查得出你好去拿诺贝尔物理学奖了。 秦佑心里这么想着，他暂时还不知道这里的同水平奖项叫啥。 嘴上老实回答：“没了。” 边暮又问：“你这种因灵，吸收的能量怎么释放？释放有多大的危险性？” “没法释放。”秦佑说道。 “不可能，有进就有出，你见过有人吃饭不拉屎的吗？别糊弄我。”边暮哼声道。 秦佑欲言又止。 算了，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这么见多识广的。 “别装蒜，我们今晚的盘问还很长，你不想睡觉我还想睡。” 边暮倒不是说完全不信，但施压是盘问的基本法，试试总归没错的，语气不善的说：“如果你没试过，现在，就对着旁边的墙，把能量打出来。” 秦佑这就烦了，“我试过，不行，而且你不怕我太猛直接拆了你们局？” “你前天觉醒，你以为你谁啊？刚觉醒就成了战略级？” 边暮喝道：“让你打你就打！” 秦佑跟她僵持了半晌，最终还是妥协了，不走心的往旁边举起带着锁拷的手，“喝，龟派气功。” 然后回身，“诺，啥也没有。” 秦佑现在还有更有趣的问题要想，实在懒得陪警官继续瞎搞，他脾气就这样，一旦觉得没劲，就开始各种不配合……反正按照这边的法规，他这点事根本没什么麻烦。 快点结束吧……我要去研究刚刚的幻听……这可能是萧一生的能力在自己的身体里产了个崽儿。 好像哪里怪怪的。 第二十四章 灵魂宇宙 …… 审讯中断了，并未结束。 特管局治安组的工作大厅边上有一间拘留室，从外面看是纯透明的玻璃幕墙，秦佑就被关在这里。 小爱和萧一生也是被单独关押，他们在更远的监禁区。 秦佑被推进去后，发现从里面看外头也一样，就是一整块玻璃……不过片刻后，秦佑看到外面一位发质油腻的男警官瞪了自己一眼，然后就关闭了玻璃幕墙的双向透视，他便只能看到一整面黑墙。 他无可奈何的躺到床上，意外的舒服。 外面办公大厅。 边暮临走前，对齐龙说：“今晚你值班，看好这个人。” 齐龙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打开电脑，不以为意的答应了一声。 “嘿！”边暮猛地在他脑瓜上拍了一记，齐龙吃痛，关键是他感觉到尊严受到了侮辱，转头瞪视，却看到边暮严厉的眼神。 边暮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自己的眼睛，又指向一旁的拘留室，加重语气，“看好他，我把他关在这里，就是方便你近距离监视，他的因灵可以吸收能量，刚才他演示过怎么让桌面断电，说不定他有办法能逃出去。” 齐龙硬了一小会，最终还是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嘟囔着：“知道了，不过没啥好担心，拘留室的门如果断电了会自动锁死……他没什么其他因灵吧？比如怪力？” 对于方才小爱的表现，他心有余悸。 边暮懒得再多说，转身走人，“有情况随时联络。” …… 秦佑没想明白，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终于躺在了床上，秦佑周身的疲惫如海潮般汹涌来袭，眼皮子灌了铅一样沉重，但他还是希望想明白了再睡。 特管局怎么抓到他的？天眼吧，这里的人脸识别精确度估计比自己那高得多。 自己什么时候露陷的？按理说鼎烨中学不会也不敢报警。 难道是自己忽悠的那些人？那也不可能这么快被特管局找上来吧，应该是警察局处理，自己又没暴露因灵。 而且如果只是为了讹诈的事，那么刚刚那位叫边牧的女警官，表现得就有点奇怪了，问了半天因灵的事，确认自己的危险性，这没毛病，应该是特管局的常规流程。 但是正事呢？ 正事没说啊！ 你都不问问我把钱藏哪了吗？！ 一百多万不是钱啊？！ 左思右想，自己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被特管局逮住，一定是早就被他们盯上了，不然从警察局确认案情，发现有进化者介入，再转交给特管局，起码也得一两天时间吧？ 自己不会是被小爱连累了吧？是不是她早就落在人家眼皮底下了？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不知道小爱怎么样了？有没有被强行注射什么肌肉硬化剂，限制她的怪力？ 如果是常规关押，那么小爱应该是有能力逃出去的。 秦佑的思路转了一圈，也没想到这次被坑的最惨的萧一生。 整理了一番思路后，秦佑开始试图研究刚才的幻听。 不对，不算是幻听，那应该就是小爱当时说的话。 秦佑心里有个猜测，自己的因灵或许不仅仅能吸收能量这么简单，他到现在为止，对两个界外人使用过能力，最近的是萧一生，他的因灵可以窃听。 有没有可能，他的能力被自己复制了？ 实践出真知，说干就干。 秦佑还不知道应该怎么使用这个能力，他就努力集中精神，试图听到外面的动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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