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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侯》


上架感言

蒙主编青大和责编樱桃大大的抬爱,本书《斩侯》被通知今天(12月1日)上架,而且还在女生网首页的强推榜上推荐,真心有种在火炉上烤的恐慌,因为字数才十三万出头,收藏还没到一千,真心怕又扑街,但既然已经上架,就得坦然点接受,努力写好今后的章节,力求让读者们看的爽,看得乐呵。

虽说已经是写第二本书的我对于成绩什么的都已淡定,但是从内心来说还是希望自己成绩能够更上一层楼,这样对得起自己的码字不说,更要对得起责编这两个月来给我的好推,也不能辜负了这两个月来默默给我投票和打赏的亲们,是吧,嘻嘻。

再通知一件事,由于上本书《一品贵妇》还没完结,因此在未完结前我基本上会与新书同步更新,直到写完,放心,旧书所剩章节不多,应该很快就能完结了,因此,在未完结前,新书一般一更,等旧书完结,只要有机会双更,我会尽量双更的。

最后再次感谢青青和樱桃,这本书不断的好推让我有了现在的成绩,还能在所有作者都期盼的一号上架,很感谢你们的栽培和信任,最后就是感谢这两个月来坚持追书的读者们,有你们的支持我才会走得更远,更好。

ps:不知道有木有读者等男主等不耐烦了?不好意思哈,不是拖着不让男主出现,是剧情确实没发展到,于是我尽量女主近期的事情理清楚,力求让男主早点登场哈(今天的v章节在四点更新)

第一章 牵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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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灯笼高悬檐下,绣凤鸾的大红被褥堆满床前,如焰的夏帐上挂着福禄双全的帐帘,两双绣花鞋就在踏梯上现,婚房箱笼框桌皆是大红喜字剪纸,摇曳的红烛盈满婚房,将这一切映照的越发潋滟生辉。

经过一整天的忙碌,不觉中就到了掌灯时分。

洞房花烛,瑞兽炉中的龙涎香馥郁袅袅,将婚房熏染得犹如人间仙境。

云可馨换了纱衣,规矩的坐在上首床前,面带含羞的看向桌上的盘碟。透过如梦似幻的袅袅烟雾,门外终于有了动静,紧接着便是一阵微淡的酒气氤氲而来,却并不惹人生厌,只因带着傅一航的檀香气息,仿佛一缕清爽夏风,驱散了人心中的烦闷燥热。

今天是云可馨大喜的日子,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与自小青梅竹马的韩王府世子傅一航共结连理,携手百年——她交握于膝上的芊芊玉手因心的激动而轻颤着。

蓦地,头顶一片沉重,云可馨这才发现凤冠还未取下,连忙伸手欲拿,青丝却与金凤缠绕。

“取不下来就先戴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跟前响起,带着几分讥诮,“没关系,这身凤冠霞帔很适合你。”

“夫君……”云可馨愕然抬头,方知刚才一幕已入傅一航的眼,顿时,脸上浮起尴尬之色,语不成句道,“我,让你看笑话了……”

傅一航却只是淡淡一笑,拉着云可馨的手走到桌前,拿起一壶酒,斟满两杯,先拿一杯递给她:

“来,我们喝了这交杯酒,永结同心。”他手持酒杯,俊秀的脸浸润在柔和的烛光中,魔魅而迷人,声音更是挑逗着女子敏感的神经,“然后,就歇下吧。”

云可馨桃红满面的接过,两人绕过彼此的胳膊,彼此对视一眼,随即微笑着垂下眼睑,也就在这一瞬,他掀起眼皮,眼看着她一点一滴的喝下,而他则嘴角含着讽笑猛然抽出手腕,在她错愕的目光中,将捏在手里的酒杯反扣,酒水倾斜而下。

“夫君,你……”云可馨吃惊的瞪大眼睛,莫名其妙的望着前后判若两人的傅一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须臾,只感觉腹内有簇火苗在灼烧她的肌肤,疼痛难忍,额泌汗珠两股战栗,娇美的脸因强忍而扭曲……酒,有问题!

“傅一航,你,给我喝了什么?”云可馨一手撑住桌沿,一手捂着胸口,愤恨的大叫,“为什么?”

“‘牵机酒’!”傅一航淡淡开口,曾经磁性儒雅的嗓音此刻听上去却仿佛阎王索命,阴冷彻骨,“这是宫里被赐死的皇后或妃子才有的‘待遇’,你该明目了。”

“你……为什么——”云可馨脸呈死灰,朱唇被被牙齿撕咬出道道血痕,她克制着腹内熊熊烈火炙烤般的痛楚,颤抖着声音固执的问。

“当然是斩草除根!”一个柔媚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接着,一个纤小身影款款行近。

云可馨抬眼望去:云冉!她的姐姐,怎么?

“可馨,我记得你之前说你让我‘看笑话了’,”傅一航微微一笑,仿佛在谈论天气一样轻松的语气,“其实你的笑话,我何止是今晚才看到——我整整看了十几年,你这愚不可及的女子,从你一出生,就注定是一场笑话,”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帅气的脸罩上阴鸷,“想我堂堂韩王府世子,怎么可能娶你等认贼做母,沦为他人刀俎,鱼肉亲人的人做妻室!”

云可馨呆住,仿佛忘记了毒/药在她体内横行肆虐所带来的剧痛,她强撑着站直了身子,猛然伸手摘下头上的凤冠摔向地面,断线的珠子在地上砸出的零落声响刺得人耳膜生疼,明正红服被她撕扯的七零八落,只剩内在的白衣和亵裤,她冲上前一把拽住傅一航的衣领,睚眦欲裂道:“傅一航,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做‘认贼做母’?我的母亲不是你的姑母吗?”她疼得已经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但仍死死支撑着——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我一出生就是个笑话?什么笑话?说!”

“傅哥哥,反正现在大房和二房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云冉涂满鲜红蔻丹的玉指搭在傅一航肩头,妩媚动人,声音却尖锐的仿佛要将对方刺个对穿,“我们就当是在她临死前发发善心好了。”

“说!”云可馨惨白着脸,从齿缝间咬出一个字——冷冷的眼风扫向云冉,双手却依然紧拽着傅一航的衣领不放,好似下一秒就要将其勒死。

“呵,我的好妹妹,你以为我娘亲是真心疼爱你,”云冉面对云可馨噬血的眼神,一丝惧怕也无,反倒有多年积压的嫉恨得以宣泄似的痛快,言辞愈发犀利刻毒,“那是因为你是二房过继给三房的女儿,你从一出生都还没来得及叫二房一声‘父母’,就沦为我娘亲手里的一把刀了,我再说的明白一点,你根本就是我娘对付二房的利刃,你说,你的人生是不是一场笑话?哈哈……”

冷酷放肆的笑声将温馨暖人的婚房变成了令人惊怵的地狱。

“把我过继给三房——是,是谁的主意?不可能是我的亲生父母!”云可馨恨恨的说着,眼睛前所未有的璀璨明亮,然而遍布腹腔的剧痛让她紧拽傅一航衣领的手松开,整个人也弯下腰去,跌倒在地,她执着的要答案,“谁的主意?”

“当然不可能是二房,他们哪舍得把自己的亲生骨肉拿去过继,只可惜他们二房怎么可能是云家族亲的对手,”云冉头一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满地挣扎的云可馨,洋洋得意,“也是啊,若不是因为二房对你舔犊情深,毫无防范之心,我娘也不会那么顺利得手,通过你之手剔除你娘亲了肚子里的孩子,又通过你之手卖掉了姐姐云嫣,而云恪——”

云恪怎么了?她的堂哥,不,她的亲生哥哥,最为呵护疼爱她的哥哥,即便是二伯父、二伯母,准确的说,是亲生父母相继离世,云恪是待她最好的人,他怎么了?

“云冉,别说!”久站一旁形同蜡像般的傅一航,忽然神色大变的惊叫出声,“云恪将军的事别对她说。”

“快说!”云可馨用尽浑身力气吐出两个字,仿佛眼前那对“璧人”不说,她便要死死纠缠。

云可馨披头散发、一身白衣亵裤躺在地上,因为毒性发作,七窍出血,脖颈趋于僵硬,肩膀与腿部痉挛抽搐,纤小的身形被巨大的痛苦折磨的蜷缩成了弓形,活像幽冥界含冤而亡前来索命的女鬼,场面惨不忍睹。

耳边传来云冉甜糯藏针的声音:

“傅哥哥,你还替他们心疼什么,云恪将军犯下通敌叛国之罪被判下狱,株连大房,今天近百来号人口腰斩于市了,这还不是我这个好妹妹助你一臂之力,才能得偿所愿?!还好我们有娘亲,否则——”

“不——”云可馨猛然翻过身子,瞪着滴血的眼睛,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在半空中形成一道令人触目惊心的血雾。

一臂之力?不可能!她绝不可能在明知对云恪有害还会去做,这其中,一定隐藏着惊天阴谋!

血雾,在云可馨眼前弥漫,最后又滴落在她那惨白如纸的容颜,她的双目无神,瞳孔泛散,却死死盯住傅一航——她要痛斥,要追究,要问个彻底,然而“牵机”已然侵蚀了她的五脏六腑,掠夺了她的神智,气息愈来愈微弱,直至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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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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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和十四年二月十一,深冬的黄昏,刚过申时就已垂暮,北风呼啸,刮得树枝“簌簌”作响,拂过人的脸庞冰凉刺骨,割肉般生疼。

鄂国公府邸,右向里是一座大三院,南房是敞厅,绕过活屏,是又宽又深的巷道。巷道两旁各有两个黑漆木门,巷道尽头是一扇月型门,门内一个大四苑,北屋祠堂正厅墙上挂着云氏先人的遗像。

此刻宅邸正堂内,炭火萦绕,温暖如春,周老太双手交握于腹前,在堂内缓缓踱步,时不时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的神情问身旁的丫鬟:“你说这次二房是生男还是生女。”

丫鬟搀扶着周老夫人,讨好的笑道:“多子多福,自然是个大胖小子。”

周老太脸浮起一层阴霾:她的三个儿媳里,大房孙如兰生过两个儿子云桀和云尧;三房傅怜音生过一个儿子才八个月大就夭折,至今没怀上,两房姨太太常梦瑶和代春妮,前者生了个女儿云冉就撒手人寰,后者至今不见动静;四房是小儿子云天城,至今尚未娶亲,也就没有一儿半女,唯有二房夫人月紫芸最能生养,前头已经生了一个儿子云恪和女儿云嫣,莫不是前胎流产,这都已经是第四个了……

虽说多子多福,老有所养是好事,但这风头也不能全让二房给沾了,想到族老说二房光芒太盛,夺了其他三房的光,周老太的心头就一片愁云惨雾。

与此同时的南苑屋门外,站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身着大红纯棉袄裙,梳着结维髻,簪着紫金五蝠钗,耳垂上银珠子在月光下晃得人眼花缭乱,她全然不理会身旁进进出出的丫头,对着里屋望眼欲穿——里面是即将临盆的**奶月紫芸,里面传来月氏的尖声痛叫——都生了两个,还这么装腔作势?!她心下鄙夷,却一脸焦急担忧的摸样。

有丫鬟上前道:“三奶奶,天冷,你还是回屋休息吧,这儿有奴婢们照看着呢。”

傅怜音笑道:“今天二嫂临盆,云家又添子嗣,再冷的天这心也是热的,我在这守着嫂子算是沾点光,”随即以一种幸灾乐祸的语调道,“怎么,生不下来?这都第三胎了,不至于啊……”

“怎么样,生了吗?生了吗?”

一个洪亮高亢的男性嗓音从另一头传来:二房老爷,也是魏其侯云天佑,他刚在宫里办完事,就马不停蹄的往回赶,这会儿已经到了产房门前,眼见一屋子婆子、丫鬟忙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耳听屋内妻子的叫声,心急如焚。这让一旁的傅怜音看在眼里,羡慕妒恨:

一个男人是否宠一个女人,光看这个女人生孩子的频率足以,这月氏到底会什么狐媚功夫,居然哄得侯爷死心塌地,非但不纳一妾,还让月氏一再为他诞下子嗣!

傅怜音忍不住多看了一旁长相俊雅,玉树临风的云天佑——他就像一株屹立于积雪覆盖下的千年不老松,苍劲挺拔。

她心下叹气:想当初自己真正想许配的人是云天佑,却不曾想让月紫芸捷足先登,最后只得嫁给了三房老爷云天扬为妻,想想就心有不甘。

正要说话,已被里屋出来的人抢了个先——

“回侯爷,这胎头有点大,不好生,”仆妇手舞足蹈的讪笑道,“不过婆子说没问题,快了。”

“那就好,那就好……”云天佑搓着宽厚的双掌,连声赞道,“都有赏,都有赏。”

随着屋内**奶月氏的一声号叫,传来接生婆的叫唤“生了!生了!是个闺女,就是不哭,光笑。”

云天佑和傅怜音俱是一愣:不哭,光笑?这是何缘故?连忙上前走进屋里,掀帘而入。

只见奶娘将洗过包好的婴儿抱到云天佑跟前笑道:“侯爷,这是七姑娘,长得既像**奶,也像您。”

云天佑小心翼翼的抱过——小小女婴毛发黑亮,肤如凝脂,黛眉入鬓,眉眼弯弯,小巧的嘴儿轻轻扬起,可不是在笑?这真奇了!见过初生儿啼哭不止,少见不哭的,却从未见过一生下来就眉目含笑的。

云天佑虽然内心诧异,却也没写在脸上,相反一副喜得贵女的宠爱神情,用手摩挲几下婴儿的小脸,轻笑道:“好闺女,漂亮姐儿,就叫‘可馨’吧。”

“老爷,抱来我看看。”月紫芸额前缠着一块热敷,半倚在床头,虚弱的伸出双臂。

“夫人,你还是先休息片刻,交给奶娘吧。”云天佑抱着婴儿走到床前,柔声劝慰。

奶娘上前,正要抱过女婴,**奶淡笑着恳求:“我就看一眼。”

云天佑顺从的将女婴放入月氏的臂弯——小小女婴凝视着眼前温婉清秀的女子,心中雀跃道:娘亲,娘亲……

“这孩子,为什么不哭反笑呢?”月紫芸伸手轻抚着女婴的小额头和稚嫩的脸儿,嘴里嘀咕着,“奇了!”

想到女儿将来可能的命运,月氏蹙起了眉头——还在怀孕期间,二房在族老的干预下,不得不答应等孩子出生满一年就过继给三房做女儿,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月氏实在是万分不舍。

小小女婴打了个喷嚏,估计是冷的,于是月紫芸让奶娘把孩子抱了去,这时,傅怜音至跟前伸出双臂道:“来,让婶婶抱抱。”

奶娘分别看了侯爷和**奶一眼,像是在征求意见似的,月氏虽不情愿,还是点了头,三奶奶微笑接过奶娘手里的孩子,一脸的母爱,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婴,凤眸眯了眯,目光冷厉而得意——这一天,她终于等来了,不过好戏,还在后头。

“哟,瞧瞧我们七姑娘,”傅怜音啧啧赞道,也不知是真夸还是暗讽,“将来定是个美人坯子……你看,她在对我笑,这么小就懂得讨人喜欢,真不简单。”

小小女婴回望着三奶奶那虚情假意、得意洋洋的嘴脸,小嘴角依然翘着,微笑着的眼底闪过一道冷光:傅怜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重活一世,我会让你遍尝被蒙蔽、利用和构陷的滋味,我父母、兄长还有姐姐曾经遭受过的苦难我要在你、在你家人身上一一讨回来,让你家破人亡,生不如死!

傅怜音抱了一会儿,小女婴就开始不安分的摇头,还把小手放到嘴里吮,“咿咿呀呀”的哼着,许是饿了,奶娘便抱了去喂奶。

回到堂屋,傅怜音就给坐在上首周老太道喜——

“娘,二嫂生了,是个千金。”

“知道了,”周老太慢条斯理的开口,言语中透出些许惫懒和不耐,“方才二房丫鬟已经来报过,”周老太微顿,老奸巨猾的戳穿道,“放心,二房总不会辜负你这一年的等待和‘照顾’,答应的事定然不会反悔。”

傅怜音笑容僵在脸上,显出尴尬之色道:“娘,看您说的,我怎么会信不过二房,就是来单纯来给您道喜来了。”

给我道喜?怕是为自个儿吧!周老太心下冷笑却没予以拆穿——一年后,二房生的这个女儿就要过继给三房,而整个鄂国公府,熟人不知三奶奶与**奶面和人离?往后制约二房还要指望傅怜音,所以,多少还是得给她留点面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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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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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一岁的云可馨已经能屁颠屁颠的在院子里小跑了,圆滚滚的奶娘总是端着盛饭的小碗慌里慌张跟在身后,生怕她有个闪失。

“七小姐,慢点,路滑……来,吃口饭。”

春日的暖阳祥和的普照在府邸的每一个角落,初雪消融,万物复苏,满院芬芳,云可馨像个顽皮的小精灵,蹒跚的穿梭在朝阳下的超手游廊里,假山周边,亭台楼阁……

最后在一株桃花树下站定,仰头,夕阳透过重重花瓣洒在她那几乎与这桃花融于一色的俏丽面容,小小的身子罩在金色的残阳中,茕茕孑立。

说是一年后才正式过继,然而在这一年中,她在父母膝下未得一日承欢,只因那早有预谋的傅怜音说是来跟“女儿”培养感情,总是三番五次强行将尚在懵懂中的自己抱去,使得她每次一睁开眼睛,看到的永远都是那张虚伪做作的脸。

只有偶尔父母来奶娘处探望,亦或是她满六个月后,才偶有与亲生父母以及兄姐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刻,可即便是这样,当她会简单的称谓时,在外力的干预下,她还是不得不称呼“二伯”、“二伯母”、“堂兄”、“堂姐”;

并且也是匆匆相聚,就给奶娘带走,她这才知道奶娘也是“那边”的人——总是无时不刻、变着法子的提醒她三房的人是她的“亲生父母”。

难怪自己前世对二房的人印象极淡——傅怜音、以及周围形形色色人等的巧言令色,很会做样子,比如总是在云可馨和父母家人相处的时候突然出现,套近乎,帮忙“照顾”孩子等,实际上就是在变相剥夺她和父母亲人的感情发展——

担心这一年时间会让孩子对亲生父母产生依赖而不愿过继不认继父母,但若是时常出现在孩子面前,还常带在身边,情况就大有不同了——傅怜音,非常巧妙的利用了孩童跟谁久就跟谁亲的心理特点!前世,她懵懂无知,今生,她看得清清楚楚。

重活一世,谁也别妄图让我成为某人手中的牵线木偶和傀儡!

云可馨迎着日头,黄昏未尽的余晖直直刺入她的眼瞳,她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攀扶在桃花树干上的小手指甲一片泛白。

“七姑娘,七姑娘……”身后传来一个半老徐娘的声音。

云可馨转头寻声望去,肉团似的奶娘正朝这方向走来,她掩饰着打心眼里的厌恶,“咯咯”笑着伸出白皙小手扑向奶娘的怀抱。

“哎,七姑娘,你慢点,”奶娘抱起她,用长满老茧的手轻抚几下云可馨红彤彤的的小脸,“怎么跑这儿来了,弄得我一顿好找……三奶奶让我来抱七姑娘回去。”

奶娘所谓的“回去”自然指的是三房傅怜音那里,小可馨在奶娘怀里暗暗着急:今天晚上就要开祠堂,举行正式过继仪式,在这之前她还想和父母兄长妹妹多处处,可是……

“二、伯,二、伯、母,”小可馨咬字不清的表达着愿望,“堂哥、堂姐……”

奶娘还想哄几句,七岁的云恪牵着六岁的妹妹云嫣朝他们走来。

“奶娘,爹爹让我来带七妹妹。”云恪很谨慎的措词。

“还有娘亲。”云嫣轻柔的补充。

因为此时尚未行过继仪式,云可馨还算是二房的人,奶娘不得不放下云可馨,干笑道:“也好,三少爷和四小姐带馨姐儿玩儿去。”

云恪和云嫣两人各拉着妹妹的一只小手去了南苑——二房所在院落。

此时,厢房内的侯爷云天佑正和妻子在争执:

“胡闹!这当初答应的事怎能说改就改,”云天佑负手而立于卧室中央,声调高亢严肃道,“日后我这个侯爷还怎么在云家立足立威?!”

“侯爷,妾身求你,”月紫芸站在云天佑跟前,抓着丈夫两手的衣襟,泪眼婆娑道,“可馨是妾身掉下的一块肉,我真舍不得……你,你就对二爷和三叔公说,馨姐儿只认我这个娘亲,只黏我,哪里都不愿去……”

“糊涂!”云天佑少见的大发雷霆,眼睛瞪圆了,“馨姐儿自从开口咿呀学语以来,都是叫三弟和三弟妹‘爹爹’、‘娘亲’,叫我们‘二伯’、‘二伯母’的,国公府上下人尽皆知,夫人这么说只会自打耳光,徒增笑柄!”

“所以我不甘心——”温柔似水的月紫芸亦是鲜有的尖声反驳道,“馨姐儿为什么会那么叫,还不是有人教唆她,否则她一个小孩童懂什么?说好一年后过继,那么过继以前,馨姐儿就是二房的孩子,三弟妹凭什么在姐儿过继前就自作主张的改称谓?三房欺人太甚!”

“住口!”云天佑额头青筋暴突,脸色由铁青转为煞白,“月紫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要是传出去,你让我如何做人?!告诉你,是我应允了三弟和三弟妹这么做的……”

月紫芸的哭泣戛然而止,她泪眼迷离的瞪着眼,红着脸,好似在看怪物一般紧盯着云天佑,半晌,突然像被夺了幼子似的母兽,厉声叱问:

“应允?凭什么!侯爷当初迫于压力没跟我商量就答应族老,我不怪你,妾身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女儿,却要过继三房,这根本就是替人遭罪……好,这些我也认了,可到头来难道连一声‘娘亲’都担不得?还要让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抢了个先——”

“月紫芸!”云天佑是真的怒到了极点,以至于连名带姓的点名警告,却显然是无言以对,只得以形象来堵住对方的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有哪一点点贤妻良母的样子,有哪一点大宅主持中馈的气度?你要知道,当初你怀孕期间不便主持中馈,都是三弟妹一手代劳了的,而等你生下孩子,她便主动交还了中馈,却换来你‘居心叵测’四个字……”

“侯爷,那我今天索性就让您明白个彻底,”月紫芸豁出去了,青葱玉指狠抹一把腮边的泪水道,“我前胎怀孕期间也是她傅怜音主持中馈,却不慎滑胎,但到了怀上馨姐儿,倒是‘一帆风顺’了,”月紫芸只要一想到这其中的猫腻就恨意难消,话里行间的讽刺愈发辛辣,“说她‘居心叵测’都是轻的,侯爷若是心疼三房,不妨纳妾,今后他们要想过继几个就有几个,反正有的是人替他们受罪,只要别打我的主意就好!”

“你……我……”云天佑气得眼睛都绿了,牙根直颤,登时抡起巴掌就要扇,却眼见月紫芸娇艳面庞被泪水浇灌的千沟万壑,大大的杏眼一丝怯懦也无,满含恨意的回瞪着他,一时间心像翻了五味瓶,云天佑木然垂手,软下声调连连反诘道,“芸儿,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你以为眼看着自己的亲生闺女喊别人‘爹爹’、‘娘亲’我这心里就好受了吗?你以为心疼闺女的只有你一人?!”

说完猛得转过脸去。

厢房里顿时陷入一阵令人难耐、沉闷窒息的沉默,仿佛空气都要凝固。

“夫君,对不起,妾身不该顶撞你,”月紫芸知道木已成舟,再怎么闹也是于事无补,于是上前握住云天佑的手,柔声道,“我只是心有不甘,有些话憋在妾身心中实在太久太久……”

云天佑见妻子不再那么咄咄逼人,还主动示好,心再无罅隙,一把将她攘进怀中,低声道:“芸儿,三房这几年在子嗣方面确实不太平,接连几个要么难产要么夭折,我们多体谅点,好在也是过继给自家兄弟,我们总归是馨姐儿的二伯父和二伯母,到时候要见一面还不容易!还有,难道夫人忘了馨姐儿出生前,族老应承我们的过继前提?虽说是过继给了三房,但有了那项前提,我们还是能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的。”

月紫芸这才顺从的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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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过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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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外一阵窸窸窣窣声响,云氏夫妇忙松开彼此,月紫芸擦拭一下眼角,走去开了门,撞见三个孩子排排站在门口,最小的云可馨正笑微微的望着她。

“娘、亲,娘、亲……”云可馨扬起小脸,稚嫩的嗓音,慢慢的吐字。

这还是长成一岁以来,月紫芸第一次听女儿这样称呼自己,鼻子又一酸,一下抱起她,紧紧的搂进怀里,几人进门,小可馨一眼看到立于桌前的父亲,便欢快的伸出小手,叫道,“爹、爹,要、爹、爹……”

云天佑走上前从月紫芸手中抱过孩子,望着女儿天真无邪的笑颜,又一听她这一年来首次如此清晰的喊他“爹爹”,一时间越发不舍,百感交集道:

“到底是亲生的,知道认爹娘,”他边说边抚着小可馨的小脑瓜,淡然笑道,“乖女儿,爹爹和娘亲能在你过继前亲耳听到你叫一声“爹娘”,已然知足,但馨儿要记住以后不能再这样叫了,以免伤了养父母的心——你既然过继给了三房,从此,三叔和三婶就是你的亲爹娘,你要乖乖听话,懂吗?”

小可馨懵懂的点头——这一年来,自从她咿呀学语到现在会缓慢清晰的吐字,她都很小心翼翼,“执着”的叫亲生父母兄姐为“二伯伯”、“二伯母”、“堂兄”、“堂姐”,叫三房夫妇为“爹爹”和“娘亲”;

就是担心一旦自己失口或稍表露出真实的情感,只怕傅怜音连那少有的相处都会想方设法的剥夺。

“马上就要开祠堂了,你们也注意一下,”云天佑瞥了一眼身旁的云恪和云嫣,“庄重点,不许问不该问的问题。”

晚上,大院北屋里,云氏家族人聚集到一起,上首中央一张八仙桌两头各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神情严肃的老人,分别是前不久刚过世的鄂国公云瑾熙的两个弟弟:云瑾俞与云瑾修。

坐在二爷身边的老妇人是二爷的妻室——二太夫人钱寒秋:衣着素雅神色恬淡,眼尾眉梢却颇有“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气焰;三叔公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本性好敛财又吝啬,年轻的时候几个媒人上门提亲,他心疼那点聘礼忸怩着不愿出,婚事一拖再拖,以至于岁月蹉跎,孤老至今。

右边下首第一个位置坐着鄂国公遗孀周氏,满头银丝,身着深色常服,手缠佛珠,咋眼看去很是朴实无华,唯有头上那镶了南珠的抹额才平添出几分贵气来。

从内心上来说,云瑾修有些嫉妒兄长在事业和家室方面的顺风顺水——人虽已过世,爵位也被暂时收回,但他的子嗣却个个出类拔萃:

大儿子云天赐,任宫中太医院提点(最高长官)正五品,深得当今泰和皇帝的信赖;二儿子云天佑,泰和五年前三甲进士,供职翰林院,且于泰和八年被封了侯爵;三儿子云天扬,任刑部侍郎二品官职;四儿子云天城不喜官场,但年纪轻轻就在商场上混得如鱼得水,财大气粗……

而唯一能与云瑾熙子嗣比肩的是二爷的大儿子云琛——云可馨的堂叔,年轻有为的骠骑将军,却也于多年前战死疆场;如今膝下只有一女儿云清(堂姑),嫁给了兰陵王,但尽管二哥有个当王妃的女儿,风头还是远不及大哥子嗣那般令人眼红。

云瑾修曾私底下嘀咕过:会不会是大哥子嗣太过锋芒毕夺其他几房的光辉?二爷云瑾俞并不信这样的“歪理学说”,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的媳妇钱氏以及周氏却在心里有了芥蒂……

于是就仗着云氏宗亲尚在人世且资格最老的态势充当起“族老”的身份,表面上没干涉国公府的大小事务,实则都在盘算如何压制二房,这次的“过继”之事正是两年前,在得知二房月紫芸又怀了子嗣,在某个情势推波助澜下“三老议会”后拍板的。

“咳咳咳,”二爷云瑾俞扫了一眼全场,清了清嗓子道,“仪式开始——列祖列宗在上,让七姑娘当着家中长辈的面给过继爹娘磕头行礼,从此就算三房的人,不可更改。”

云可馨冷冷的扫了一眼上首坐着的三个老人,心中暗为不耻:背地里的勾当竟也有脸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行仪式,可见“老脸皮厚”这话真不是没来由的。

腹诽之余,她已被云天佑牵着手走到正堂中央,在距三个老人几码开外停下道:“可馨,先给族老磕头谢礼。”

云瑾俞还想说“不用了”,云可馨已经顺从的弯下膝盖,给老人磕了三个响头,再送上一个甜甜的微笑

。随即云天佑又带着她走到坐于右边一排的三房云天扬和傅怜音跟前,道:“可馨,快给爹娘磕个头,列祖列宗还有家中长辈给你做个证,叫一声‘爹娘’……”

云可馨挣脱云天佑的手,正要“例行公事”,不料——

“爹,娘,孩儿想知道七妹妹为什么要过继给三叔和三婶。”

云恪的声音!他的问话好似空房子里的电话铃声,响亮又刺耳,却无人接听,只见三叔公云瑾修瞪了他一眼,不予理会,哑着嗓子道:“继续。”

云恪却是振振有词的继续发问:“所谓过继,是指家族某房没有儿子,收养同宗之子为后嗣,如今云氏宗亲中,除去四叔尚未成家没有子嗣外,唯有三叔和三婶膝下无子,过继可以理解,”云恪语气稚嫩却咄咄逼人,“但是七妹妹是女儿家,云恪想知道这过继从何而来。”

“大胆!”云瑾修气得吹胡子瞪眼,白花花的胡须一动一动,“这是族老的决定,岂是你一个小辈所能议论的?下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云恪一向温顺谦恭,今天这样公然顶撞实属罕见,月紫芸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拉儿子,云恪却仿佛吃了秤铁了心非要得到一个说服他的理由,站在那里倔强的不愿挪步,月氏苦劝半天不见一点效果。

三叔公眼神如刀朝云天佑砍去,云天佑羞惭,直径近前至云恪身旁,冷声道:“跪下!”

云恪看了父亲一眼,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说话,又转过脸去看向位于上首的三个老人。

云瑾修正待发作,就见云天佑二话不说,对着云恪的后腿关节就是一脚,“噗咚”!云恪失去重心,膝盖骨与地面碰撞出一声脆响跪倒在地。

“逆子!”云天佑浓眉一挑,喝道,“你忘了之前为父是怎么嘱咐你的了?给族老们道歉!”

“父亲,孩儿只是不明——”

“住口!”云天佑大怒,双目圆睁,“这是云氏族亲开祠堂,岂容你喧哗,再要多言,家法惩处!”

祠堂内一片死寂,安静的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月氏脸都白了,还想替儿子求情,却见云瑾俞眼皮一掀将眼珠子装向跪着的云恪,慢悠悠道:“恪儿,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族老们所谓的‘过继’与你所理解的又有所不同。”

云恪抬眼看向位于上首的二爷,一脸的倔强转为诧异莫名,满以为能听到一句合理解释,不曾想二太夫人抢先插话:

“既然云恪想要一个说法,那么二伯婆就告诉你,馨姐儿出生前,族老们就找人算过卦,说她命犯邢克双亲,唯有‘过继’才能化解,”钱氏微顿,忽而面色一沉道,“但这些缘由,我们身为长辈本无需向你这个做晚辈的说明——此风若长,是不是日后云氏族老但凡决定家中大小事务都得向小辈们‘解释’,否则就不作数?云氏家族上下,还有没有长幼尊卑?!”

钱寒秋语调轻缓,不急不恼,颇有长者训诫后辈的耐心,但话一出口,就仿佛要把二房的人全部定罪似的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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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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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可馨心下冷笑着讥讽:有你们在幕后兴风作浪,以我为刀俎对付我的亲生父母,我能不“邢克双亲”吗?背地里的勾当都有脸拿到列祖列宗的台面上来说事,却没胆正大光明的挑明说清,到头来倒把事由全栽到我头上!

这帮老家伙即便不是有意要害二房,也是心机城府,各怀鬼胎,如今却是舌头一翻,摇身一变,成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了!

她知道,再这么耗下去,只会是云恪受皮肉之苦,亲生爹娘下不来台!

她机敏的小跑着扑向云天扬的怀抱,半撒娇半祈求:“爹爹,爹爹……”,又偏头看向傅怜音,把小手搭在她的手上轻晃,奶声奶气道:“娘亲……”

云可馨这么做其实就是在变着法子的想让“过继仪式”结束。

见此情景,位于上首的三个族老面面相觑,随即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讳莫如深的笑意。

“馨姐儿既已叫我们一声‘爹娘’,这仪式可以到此为止了,”云天扬疼爱的轻抚着云可馨的小头,笑道,“这孩子长得好,也很机灵,我喜欢,谢谢二哥二嫂,”他转脸对傅怜音道,“夫人,你说呢?”

傅怜音瞄一眼丈夫怀里的小女童,想起她刚出生那不哭反笑的“典故”,眉头一皱——这一年来,云可馨无论是肚子饿要吃的,还是摔倒在地,均是“憨傻”的笑,从不啼哭和吵闹;

即便不笑,也是一脸没有情绪的平淡,她不禁起疑:心想这孩子莫不是让鬼附了身的“怪物”?还是脑子有问题的傻子?想法子让各路郎中给看过,均说“很正常。”

这着实令她匪夷所思,转念一想:这孩子要是憨傻更好,拿捏掌控还不是她翻一翻手掌的事?于是,傅怜音反手覆上云可馨的稚嫩小手,对着云天扬媚笑道:

“夫君所言极是,这不但是我们的福分,也是馨姐儿与我们三房的缘分,妾身别提有多欢喜了,”她又一瞥眼看向云天佑和月紫芸,亲密的笑道,“二哥,二嫂,谢谢你们把这么个美人坯子过继给我们做女儿,但你们放心,虽说馨姐儿日后是三房的人,但还是会时常过去拜会‘二伯’、‘二伯母’的。”

傅怜音把话说的滴水不漏,既表达了谢意,又隐约警示二房不得“越礼”,否则日后馨姐儿不认三房,不孝顺养父母,二房要负责。

月紫芸脸色铁青,像尊蜡像般坐在那里没反应,云天佑只是淡淡一笑道:“三弟妹放心,族老愿意恪守两年前的过继条件,我们夫妻二人也断不会做出越礼之事,该怎样就怎样吧。”

云天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令傅怜音脸色微微一变,倒是云天扬“呵呵”一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上首三个老人这才宣布“仪式结束”,让他们带云可馨回西苑——三房所在院落。

****

西苑卧室里,梳妆台上的铜镜里倒映出一张因极度愤怒而扭曲的脸——傅怜音坐在台前,娇美的面庞阴云密布,涂满蔻丹的手指下是一个玲珑精美的方形梳妆盒。

不远处站着姨娘代春妮,身着蓝底白边绒毛花袄,梳着飞仙髻,头戴白玉嵌红珊瑚珠如意钗,腕上一枚白玉雕纹丝手镯,端庄华美又不越过正室打扮,让她在心上都佩服自己的高明;

只可惜了好看的五官偏长在晦暗的皮肤上,为了掩饰这一缺陷,她把大部分零用都花在了胭脂水粉上,好在云氏家底雄厚,不缺这点粉饰“门面”的钱。

奶娘牵着云可馨,一屋子丫鬟和仆妇皆大气不敢出,因为她们清楚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傅怜音眼睛盯了铜镜里的自己半晌,随后一只手用力向边上扫去,梳妆盒立时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砸在正低头专心把玩腕间玉镯的代春妮的大腿上。

坚硬的妆盒一角与膝盖相撞的剧痛让她额头直冒冷汗,恨不能拾起掉落在地妆盒砸碎傅怜音的脑袋。

“好妙一招!”傅怜音阴沉沉的声音,“说什么过继,居然给我留了这么一手,二房坑人太甚,当我们三房的人全是傻子吗?二房,算你们狠!”

代春妮对着傻站在一旁的几个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们方才如梦方醒,纷纷弯腰拾起掉落一地的珠钗首饰等,重新放入梳妆盒,再放回在桌上。

“何事惹得姐姐如此动怒,”代春妮吞下心中的怒火,细声细气道,“在我眼里,姐姐你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今儿是怎么了?”

傅怜音扭头朝代春妮看去,冷厉的眼风在她脸上下横扫,若是眼神能化为利刃,代春妮只怕早已面目全非。

“你们先下去,”傅怜音冷冷的吩咐身边的丫鬟仆妇,随后对静待一旁的奶娘道,“时间不早了,你伺候七小姐睡下。”

云可馨知道此时傅怜音和代春妮这对狼狈一定有很多话要说,自己如果被奶娘带走,她就听不成了,因此不等奶娘应和,她使劲甩掉奶娘的手扑向傅怜音,道:“要娘亲,要,娘亲……”

断断续续照顾过一年,傅怜音对云可馨的生活习性多少了解一二,知道她这时候是困乏了,于是对奶娘说今晚七小姐就睡她这里。

奶娘、嬷嬷、仆妇和丫鬟皆退下,带上了门,傅怜音抱起云可馨,一脸不情愿的开始哄她入睡,须臾,从傅怜音肩头传来细小均匀的呼吸声。

“姐姐对七姑娘可真是用心,”代春妮眼看着傅怜音把云可馨抱到床里面,还细心的盖上被子,冷笑道,“将来若是让她知道,您不过是利用她来对付二房会作何感想。”

“小声点!”傅怜音柳眉一挑凤眸一瞪,随即扫一眼“熟睡”的云可馨,“你要搞得人尽皆知是不是?”

“姐姐,妹妹我只是希望你别心慈手软,”代春妮露出诡谲的笑意,怪里怪气道,“您不要忘了,是二房姐儿克死了您儿子,可怜少爷出生才八个月就去了,那个云嫣小贱人却活得逍遥自在锦衣玉食,凭什么……”

忆起自己那才活了八个月大就夭折的儿子,傅怜音心中又苦又涩又恨:

想当初嫁给云天扬不到半年就有了身孕,一直盼望着生个儿子牢固家中正妻之位,巧的是二房月氏与她同一时期怀上孩子——

那时云天佑刚封了侯爵,二房一时间光芒万丈,“夫贵妻荣”,月紫芸无论走到哪里,周围人等无不恭敬有加,耳提面命,这更使得骄纵的傅怜音暗暗较劲绝不能输给她,一定要生个儿子,在云氏家族面前抬起头来。

老天遂愿,一年后,傅怜音生下一名男婴,月紫芸生下一名女婴:二女儿云嫣。那段日子,傅怜音的眼睛简直长到了头顶上,抱着不满白日的儿子在国公府上下四处招摇;

常常以“探望侄女”的借口到二房显摆炫耀,秉性温良贤淑但也精明的月紫芸很快察觉傅怜音的目的,虽不屑她的行径却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她已有一子云恪,那种“喜得贵子”的欣喜若狂早被时间所洗涤和磨砺,因而不甚在意,便由着傅怜音冷嘲热讽。

然而让傅怜音没想到的是,她那“母凭子贵”的美梦才做了八个月,儿子就上吐下泻不幸夭折了,就在这时,因貌不出众,备受冷落、比傅怜音还早过门却至今未有子嗣的姨娘代春妮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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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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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怜音进门前,代春妮虽不受宠,但云天扬偶尔还会到她房中“一叙”,一些丫鬟仆妇还会看在三老爷的面子上围着她转,她正使尽浑身解数想让自己怀上子嗣之时,傅怜音进门了;

非但云天扬从此当她是透明的,还时不时受傅怜音的倾轧和嘲笑,妾室在家中本就没什么地位,偏又不受宠,备受冷落,因此代春妮连争斗的资格都没有,就别提什么报复了,这种仰人鼻息的日子让她过得分外憋屈和难熬。

就在她叹恨命运不济,老天不公时,正室傅怜音出生才八个月大的儿子夭折了,眼看平日扯高气扬、盛气凌人的傅怜音一夜间像被打了霜的茄子,终日以泪洗面、愁眉苦脸,她知道机会来了——

利用傅怜音的丧子之痛,及二人对月氏“同仇敌忾”的嫉妒,成功挑拨了三房与二房的关系。

“用不着你提醒,”傅怜音耷拉着一张脸坐在床沿,缴紧了手中的帕子,“二房‘欠’我儿子一条命,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她停了停,掀起眼皮朝代春妮看去,语气阴沉,“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什么‘过继’,你知道二房答应把七姑娘过继给三房的条件是什么吗?”

代春妮站在傅怜音对面的床柱边,扭头瞟一眼“熟睡”中的云可馨,扯了扯嘴角,满不在乎的问:“什么条件?”

“过继可以,但将来云可馨的婚事要由二房做主,三房不得干涉,”

傅怜音近乎咬牙切齿,却又像害怕惊醒云可馨似的压低尖利的嗓音道,“这什么混账条件!我养了她十几年,到头来嫁谁还得由二房做主,什么都捞不到,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哼!”

代春妮一怔,眼睛骨碌碌直转:没想到二房会这么厉害!想当初她教唆傅怜音利用自家的有利背景给云氏宗亲的老人施加压力,让他们答应等二房孩子一出生,无论生男生女都过继给三房,现在目的是达到了,却不曾想原来这里头还有这“文章”。

“这二房也真够可以的,”代春妮冷笑一声,讽刺道,“表面上装的好像很大方很有诚意,答应把孩子过继给三房,料不到留了这么一手,真想不通族老们怎么会同意这样宰人的条件?更不懂我们老爷居然会应承,这不明摆着坑人吗?!要我说,八成是族老忌惮二房侯爷的身份,嗤!”

代春妮横眉怒目,说的义愤填膺,心上却在偷笑着腹诽:再怎么样你还不是答应下来了,现在才来猴急,是不是太晚了点。

傅怜音却仿佛看穿了代春妮的心理活动,恨道:

“当初我和老爷一听这条件本就不同意,倒不是亏不亏的问题,而是于理不合,云可馨既然过继给三房,那么就是我们三房的人;既然日后她是喊老爷和我‘爹娘’,那么婚事自然是爹娘做主,此乃天经地义之事,可到了二房那里,却生出这枝节来,”傅怜音歇口气,转脸盯住背对着她的云可馨,冷笑一声,“难不成是想让我们替他们白养这个小妮子吗?门都没有!”

傅怜音凤眸闪过阴狠,搭在云可馨小肩头的手不自觉抓紧,云可馨吃痛,但还是强忍着没吭声,竖起耳朵听后文——

“唉,我说姐姐怎么就沉不住气了呢,”代春妮笑笑,眼底掠过诡谲,“你忘了,当初我们商议过继的目的可不是冲着她的婚事去的,而是给您那早夭的少爷报仇的,这小丫头片子不过是我们三房用来报复二房的棋子,有她在我们手里,二房的如意算盘只怕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傅怜音一听“早夭的少爷”,还有最后那句暗示,眼底顿时寒光烁烁,她把目光移向代春妮,冷声道:“你把话说的明白点。”

“我的好姐姐,小孩子是最好教,也是最好利用的,”代春妮克制半天总算忍住没发笑,“如今云可馨生活在三房的眼皮底下,你这当娘亲的就不会好好与她‘建立感情’?让她知道你这做娘亲的是有多么疼爱她,到时候你们母女情深,二房想要插一脚恐怕都难上加难,”代春妮笑不露齿,神秘莫测道,“后面的意思,姐姐这么聪明,妹妹我就不点破了。”

她那晦暗的皮肤好似上好的保护色,在暗房中整张脸可隐于其中。

“你和老爷倒是一条心!”片刻后,傅怜音看了代春妮一眼,三分嘲讽七分妒忌的从嘴中蹦出一句话。

代春妮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的反问道:“和老爷一条心?姐姐何出此言?”

“老爷考虑的和你的意思差不多。”傅怜音不情愿的回答。

“什么?姐姐是说,我和老爷想到一块去了,”代春妮的脸一下子黑里透红,微颔首娇羞道,“这是真的吗?”

傅怜音就见不得代春妮的忸怩作态,心下鄙弃,带着些许不耐道:

“老爷的意思,七姑娘既然过继给了三房,就势必与我们生活在一起,朝夕相处的,日后必定与我们三房的人亲,到时候馨姐儿自然会听我们的话,婚事也就顺理成章更愿意听她‘爹娘’的,”傅怜音微顿,嘴角浮出耻笑,“你以为老爷跟你似的那么多坏心眼,告诉你,老爷再怎么不满,也是向着云家的,他把‘家和’看得比什么都重,你别自作聪明在外头乱嚼舌根子,到时候得罪了云家上下,我也保不了你。”

傅怜音声音不大,语气也很轻,但话里行间却仿佛投匕首似的又快又狠,让人躲闪不及。

代春妮猛得抬头,心下已是一惊,却是强装笑脸道:“看姐姐把话说到哪去了,我们姐妹俩相处已不是一年两年,你几时见过我搬弄是非了?无非是不忍见姐姐给人‘欺负’,才说了及句公道话罢了。”

傅怜音懒得去理会代春妮的巧言令色,只冷冷一句道:“妹妹记住就好,”她看着代春妮,目光阴森的警告道,“如今你我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晚所说的话若是泄露出去——你可明白?”

“三奶奶放心,春妮记下了。”代春妮放弃‘姐妹妹妹’的客气称谓,以表诚意和庄重。

“回去歇着吧,”傅怜音眼睛看向床里面的云可馨,“我在这陪七姑娘一会儿,待会儿老爷来了再让奶娘抱走。”

“是,春妮告退。”代春妮毕恭毕敬的辞别离去。

代春妮离开卧房不久,云天扬回了屋。

“老爷,你可回来了,”傅怜音笑着迎上前,“怎么过继仪式之后就不见你人影,去哪儿了?”

“没有,在正堂与族老还有兄长嫂子们聊聊。”云天扬慢条斯理的说着,任由傅怜因帮他宽衣解带,不经意间眼睛瞥见床上睡着的云可馨,好奇的问,“七姑娘今晚睡这儿?”

“不,是妾身一边陪着可馨一边等老爷回来,这就让奶娘来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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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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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怜音走到门口,叫了使唤丫鬟,让她去叫奶娘来一趟。不一会儿,奶娘来了,按照傅怜音的吩咐将“沉睡”的云可馨抱出卧房。

“夫人真是贤惠,二哥和二嫂若是知道你对馨姐儿这么尽心尽力,一定会很高兴,也会很放心的,”关上房门,云天扬拉着傅怜音在床边坐下,“以后只要咱们把可馨当亲生女儿一样带大,他们看在眼里,也就不会对‘条件’那么坚持了。”

傅怜音心下叹气:云天扬到底还是喜欢云可馨那孩子的,从之前在祠堂会上她喊他一声“爹爹”,傅怜音就看出来了。

也难怪,自从儿子夭折,云天扬就再没过笑脸,已故姨娘常梦瑶倒是生过一个女儿云冉,比云可馨大两岁。

但这孩子生性孤傲,话不多,还成日板着一张脸,因此极不讨云天扬喜欢。不像可馨长相好,嘴巴又甜,正因为这样,他才打消了原本要在过继仪式上对当初说好的“条件”再行“商议”的想法,欣然接受了云可馨那一声“爹爹”。

傅怜音还能说什么呢?只得将满腹怨愤往肚子里咽了。

“老爷说的句句在理,妾身一切全听您的,”傅怜音轻笑道,“且宽心,我会待七姑娘如同亲生闺女,定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如此甚好,这样馨姐儿长大之后才会和我们一条心,还有就是,”云天扬忽然笑了,在傅怜音耳边低语道,“等七姑娘再长几岁,我们就试着要一个孩子。”

傅怜音立时粉面含羞,梨涡浅笑着垂眸,唇边的笑意随即转冷:等有了亲生骨肉,老爷的注意力便会转移,那时云可馨就是彻底的棋子了……

云可馨闭着眼睛趴在奶娘肩头,任她抱着绕过活屏,走进一处小院落里一排堂屋的其中一间,这里便是奶娘的住所,其他几间分别是各房小厮、嬷嬷、丫鬟、仆妇吃饭睡觉的地方。

奶娘把云可馨放入她的小木床,盖上被子,熄了烛火。

黑暗中,她缓缓睁开眼睛,眼底洋溢着兴奋的笑意:原来所谓的“过继条件”是指婚事须由二房做主,难怪傅怜音会被气得鼻子冒烟!

可为什么前世的自己对此一无所知?若果真如此,这一世的自己是不是能在亲生父母的干预下,避免嫁给傅一航呢?

想着想着,云可馨的眼皮越来越重,直至完全沉入梦乡,毕竟才一岁的孩子,精力总是有限。

****

冬去春来,寒来暑往,云可馨三岁了,这天是上元节,她头扎流苏小辫,身穿桃红断袖夹袄,深色小棉裤,脚踏上好的红绸面料绣花鞋,一张小脸白里透红,惹人怜爱。

此时,云可馨正站在假山前,聚精会神的观望池水里游来游去的鱼儿。

忽然,她眼前的水池站台上,出现一双与她一摸一样的红绸面料绣花鞋,云可馨不情愿的抬头望去:五岁的云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一瞬间,前世新婚之夜,那相似的嘴脸与作态一股脑儿涌入脑海……

云可馨蹙起眉头,咬了一下嘴唇,要挪开步子,却听见云冉召唤道:

“七妹妹,上来玩儿啊,站在这里,池子里的小鱼小虾才能看得更清楚。”

云可馨冷笑着扯了一下嘴角,心上道:上去玩儿?再让你把我推到池子里去一次吗?

她不会忘记,前世的云冉就曾把她骗到池子的站台上,装作观赏鱼虾的样子,然后就“一不小心”推她下水,害她发高烧躺在床上数日。

“姐姐,”云可馨憨憨的展着笑颜,“娘亲说不能到池子边玩耍,会被打手心的,快下来吧。”

“没关系,娘亲又不在这儿,”云冉继续施展着哄骗的手段,“我不说没人知道,上来玩儿,待会儿爹爹回来我让他给我们买糖葫芦吃。”

又是糖葫芦?云冉,你的花招还能翻新点吗?!

“可是姐姐,我上不去呀,”云可馨两手攀住池水站台,还惦起小脚,佯装要爬,着急道,“不行,我太小了。”

她看到云冉脸上露出讥讽,分明在说:你不是小,是笨手笨脚,都是爹娘对你太好,把你给养笨了。

“来,七妹妹把手给我,”云冉热心的伸出双臂,笑吟吟道,“我拉着你上来。”

看来今天如果自己不再被云冉整一次,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可是一个人在一个地方栽跟头,那是无知,可以原谅;但若是在相同的人和事上栽第二次跟头,那就是愚蠢了,也活该被整!

云可馨扬起小脸,大大的眼眸中闪着狡黠和算计:“姐姐,要不我抓住你的手,你再使力拖我上去好不好?”

“好啊,”云冉目光一闪,迫不及待的晃着两只手臂道,“七妹妹快点,否则娘亲一回来,我们就看不成鱼虾了。”

云可馨乖巧的一笑,稚嫩的小手紧紧抓住云冉圆滚滚的手腕:“好了姐姐,我们一起使劲儿。”

就在云冉憋红脸,拖着云可馨向后着力时,云可馨“哎呀”一声,原本紧拽着云冉的双手忽然一打滑,云冉失去重心,整个人向后仰倒,“噗咚”一声,落进池子里。

云可馨“大惊失色”,双手攀住站台边沿,伸长脖子“焦急”的看向池水中胡乱扑腾的云冉:“姐姐,姐姐,你等等,我去叫人。”

云可馨一边暗自窃笑,一边小跑在院子里:“来人,快来人呀,姐姐,掉进池子里了。”

迎面撞上一个人,险些跌倒,被对方拽住小手方才站定,看清来人欣喜的笑道:“云桀堂哥……”

云桀是大房嫡长子,比云恪大两岁,性情温顺与人为善,前世的儿时,云可馨虽然与二房关系淡漠,却很喜欢大房的两个堂哥。

“怎么慌慌张张的,”云桀摸摸她的头,“发生什么事了?”

“姐姐,池子,”云可馨敛了笑意,小手指着假山水池的方向,“姐姐,池子里……”

云桀当即明白云可馨的意思,叫来小厮和仆妇,朝事发地点跑去。

池子不深,云冉并没什么大碍,就是在冰冷的池水里泡过,冻得她浑身发抖,当仆妇抱着落汤鸡似的云冉经过云桀和云可馨身边;

云冉恨恨的瞪着云可馨,她佯装懵懂,把头一低,掩饰着浮上嘴角的嗤笑:泡“冷泉”的滋味不错吧?云冉,这才只是开头,我们“来日方长”!

晚上,云家人一齐围在大三院子里吃上元节团圆饭,云家上下共17口人,三四张桌子拼凑在一起,各房老爷带着妻子儿女坐在各自的位置,丫鬟和仆妇行走在厅堂与大厨之间,忙着上菜,各房嬷嬷站在主子身后,帮忙盛饭夹菜……

吃罢饭,一大家子又寒暄了一番才回了各自的苑落。

云可馨随着三房人一进西苑正堂,云冉就指着她的鼻子恶人先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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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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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娘亲,七妹妹欺负人!”云冉站在正堂中央,一副被人欺侮的可怜状,“求你们给女儿做主”

云天扬和傅怜音分别坐在上首的凳子上,面露不悦——这云冉也不知怎的,自从云可馨过继到三房,她的话就多了起来,且总是处处要强,分毫不让,仿佛在跟七姑娘“争宠”似的。

七姑娘有什么,她也要有,没有就闹腾发脾气,后来渐渐学会耍萌卖乖,这次怕又是故技重施。

“馨姐儿比你还小两岁,”云天扬不相信的质疑,“怎会欺负到你头上?”

傅怜音没说话,只是用拿眼睛瞥了云可馨一眼,只见她站在云天扬身边,一脸呆憨无辜的啃手指,心下不屑,又将目光移向云冉——

“七妹妹怎么欺负你了,说清楚,”傅怜音漫不经心的开口,忽而眼睫一颤,声音提高一个音键,“要是冤枉了馨姐儿,掌嘴!”

云冉也不畏怯,她今晚可是做足了精神,有备而来的,只见她忽然皱着眉头,双手扶住胸口猛烈咳嗽,容嬷嬷忙上前给她捶着背,嘴里叨咕:

“五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微顿之余,用手摸了一下云冉的额头,突然老脸一滞,惊叫出声,“呀,烫手,这是发烧了?!”

这是在云天扬面前做样子吧,装得跟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云可馨心下冷笑,之前傅怜音装出一副秉公办事却袒护她的嘴脸已经为她所不齿——还当她是前世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光靠表面功夫就想唬住她吗?!

现在容嬷嬷和云冉又配合着来了这么一出,这是斗演技?还是在比赛谁更蠢?两年来,三房主仆的这些伎俩她早看透,也腻了。

云可馨也不拆穿,由着她们继续恶心自个儿,因为还不到她出手的时候。

“爹爹,娘亲,”云冉又使劲咳了几下,方才看向云天扬和傅怜音,虚弱的说,“今晨我到水池站台上,想捞几只鱼虾送给妹妹作为上元节的礼物,可是七妹妹也要上来玩,我说娘亲不许她不听劝,我只好顺了她的意思,让她抓着我的手上来,”云冉微顿,迅速扫了一眼云可馨,眉眼掠过讥诮,“哪知七妹妹抓住我的手,却趁着我用力往上拖的时候突然松手,害我掉进池水里,感冒了。”

上元节的礼物?她不听劝?顺了她的意思?

云可馨红扑扑的小脸蒙上一层寒霜:别的不说,就云冉这颠倒黑白的功夫自己就得多“学学。”

云天扬眉头一蹙,伸手拉过身边的云可馨,抚了一下她的头,轻声问:

“馨儿,是你故意捉弄姐姐,让她掉下水里的吗?”

云冉心中已备好腹稿来反驳云可馨可能的自辩,料不到云可馨停止了啃手指,眨巴几下眼眸,认真道:“是。”

傅怜音与代春妮交换一下眼色,脸上掠过讽笑:云可馨承认了恶作剧,势必会被云天扬批评,要她道歉,而这时候就是她傅怜音扮好“慈母”角色的好时机,岂会错过?

只是还未等她开口,云可馨就后退一步,道:

“爹爹,娘亲,女儿确实是抓着姐姐的手,但并没有故意捉弄她——”

“哼,还狡辩,”不待云可馨说完,云冉就急不可耐的打断,“你突然松手害我掉进水里,还不是故意捉弄?只可惜当时没人在场,否则也能给我做证。”

云可馨真是憋不住要笑出声来:这是算准了当时没人在场才敢这么说,要真是有人眼见了全部经过,只怕早被人告知傅怜音,然后罚禁足了。

云可馨也不多做辩解,只是伸出两只小手在云天扬面前摊开,委屈道:

“女儿手小,抓不实姐姐的手,她手又圆又胖,我没抓多久就酸了疼了,还有,姐姐的手沾了水,所以没抓牢就打滑了。”

一屋子的丫鬟仆妇憋红了脸:想笑不敢笑的样子:云冉小时候很能吃,又贪嘴,因此吃的小肚皮滚圆,白胖胖的手比起同龄人要大一圈,两岁时,几个年龄小的丫鬟或上了年纪的嬷嬷抱她没几步便气喘吁吁。

“你过来。”云天扬看了云冉一眼说。

云冉嘟着嘴,不情愿的走到云天扬跟前。

“把五小姐的袖子拉上去。”云天扬吩咐身边的仆妇。

因为天冷衣服穿得多,加上手臂又肉嘟嘟的,仆妇费了点劲才把云冉的袖子拉到手肘处,而云可馨的衣襟倒是毫不费力就折了上去。

云天扬让云可馨用小手抓住云冉的手试试,云可馨照做,果然抓不实,只抓在了云冉手腕的三分之一处,确实抓久了双手会泛酸……

“好了,这事到此为止,”云天扬将视线从眼前的两双手移开,抬头道,“冉儿,七妹妹并不是故意捉弄你,的确是抓着你的手久了酸疼,加上打滑才失手松开的。”

“爹爹,”云冉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气得跳了起来,“七妹妹的话你也能信?”

“你的话爹爹能信,七妹妹的话为什么就不能信?”云天扬板起脸反问。

云冉语塞,半晌,撒泼道:“不,七妹妹说谎!什么抓不实,根本就是骗人的,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

边说边嘤嘤哭泣,我见犹怜。

“冉儿,你看看你这胖胖的手,再瞧瞧妹妹瘦弱的小手,她说她握不住并没有说谎。”云天扬仍旧耐心的解释——

虽说这女儿不讨喜,但总归是自己的孩子,加上她亲生娘亲早逝,他不能让她没有父爱,所以对于云冉从小的任性胡闹,只要不过分都听之任之。

“哼,爹爹就会偏袒七妹妹,我讨厌她,讨厌她……”

云冉一跺脚,哭着跑出去堂外冲进卧房,紧接着就是“砰”的关门声。

“翠花,你去陪陪冉姐儿,”许久未开口的傅怜音终于发话了,她对门口的丫鬟道,“再给她弄点好吃的哄哄。”

“遇到这样的事,夫人应该给小孩子讲讲道理,而不是一味的拿吃的去堵她的嘴,还有,都是三房的女儿,夫人切不可厚此薄彼……”

云天扬一想到云冉那白胖小手和滚圆的小肚皮,再一看云可馨瘦弱的小身板,眉头不禁皱起,便随口说出这么一句,却让傅怜音面色一白,还想问云天扬是什么意思,就见一个仆妇手提着个食盒上前道:

“老爷,三奶奶,这是二房少爷和小姐送来的点心,说是**奶亲自下厨给七姑娘做的点心,补补——”

“身子”二字尚未出口,就听“啪”的一声脆响,傅怜音手中的菊瓣翡翠茶盅猛得一顿,茶水泼了一桌,她屁股像长了弹簧似的整个人弹起来,厉声叱问:“二嫂这是什么意思?七姑娘已是我三房的人,她的吃穿用度我何曾少过半分?搞的好像馨姐儿在我们三房像遭了多大的罪似的,”傅怜音顿了顿,想起云天扬之前的那番话,怒火更甚,“三房上下丫鬟仆妇嬷嬷可都是睁着眼的,倒是去问问,我亏待过七姑娘没有!”云天扬张口就要劝说,又见一个丫鬟进门道:“老爷,三奶奶,大房和二房的老爷、夫人、少爷、小姐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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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心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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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怜音、云天扬还有代春妮俱是一愣,尤其是傅怜音,傻在原地一动不动,唯有一对灰溜溜的眼珠骨碌碌直转:大房和二房怎么会一齐到三房来串门?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但思前想后自己也没什么开罪他们的,莫不是自己方才“骂街”太过以至于传遍了整个国公府上下?!

云天扬稍显愠怒的看了傅怜音一眼,却也没出言责怪,只是牵了云可馨的手再朝她挥手示意到门口去迎。

渐行渐近。并排走来八个人,从左往右依次是大房夫妇云天赐与孙如兰,两个儿子云桀和云尧;再过来是二房的人——侯爷云天佑,夫人月紫芸,身边是一双儿女云恪和云嫣。

云可馨一眼就认出走在中间的亲生父母:父亲穿着湛蓝色锦缎绵直裰,披着卡其色狐裘大氅,气宇轩昂地朝这边走来,看到站在云天扬和傅怜音中间小小的她,他微微一笑,如清风朗月,温润如玉。

母亲穿着大红遍地锦五彩妆花通袖袄,如瀑的青丝梳了个反馆髻,只在髻旁簪了玲珑山茶花珠钗,翡翠玉镯在母亲白皙如羊脂的手腕和大红色袖口间宛如一汪湖水般潋滟明丽,端庄柔美中不失雍容华贵。

云可馨不禁在心暗叹父母真是郎才女貌,天设一对,地造一双,难得他们还能这么相敬如宾,奇怪前世的自己竟对此毫无知觉,是谁蒙住了她的双眼,告诉她二房内宅不和、乌烟瘴气的?她要弄个明白。

云天扬乐呵呵的把自家兄嫂侄儿侄女让进屋里,傅怜音强颜欢笑的附和寒暄,丫鬟仆妇们纷纷忙着搬椅子让座,端茶送水,一时间,之前有些冷清的三房堂内一下子热闹起来。

大房和二房的人坐右边一排,三房的人坐在对面,傅怜音有意把云可馨放在自己跟前,背靠着她,又弯下腰在她耳边既温柔又亲昵道:“馨儿,娘亲教过你,见到长辈要打招呼,怎么忘了?”

傅怜音那一声“馨儿”以及那一声自称“娘亲”,听得云可馨鸡皮疙瘩掉一地,趁着给长辈打招呼的机会离远点也好。

于是,她走到对面中间的位置站定,对着大房和二房的人颔首行礼道:“大伯、大伯母好;二伯、二伯母好,堂哥、堂姐好……”

“可馨,上这儿来,”月紫芸向云可馨伸出双臂,大大杏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母爱,“给二伯母瞧瞧。”

云可馨回头,像征求意见似的分别看了云天扬和傅怜音一眼。

“馨儿,还愣着干什么?二伯母叫你呐。”代春妮的含讥带讽声音,她有意在“二伯母”三字上了重音,“还不快去。”

这是什么意思?是试探她?还是又企图利用她让二房的人在所有人面前难堪?

这样的情形在前世发生过数次:起初的时候,母亲因为思念她,时常都会借故来三房看望她,只可惜她那时不仅是眼睛还有整颗心都让人给蒙住,以至回报月氏的都是带理不理,随后扑向傅怜音的怀抱……

这样的情形多了,二房的人来三房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直到再没踏入三房的门槛。

前世被人掌控,造成的伤害皆属无知与无奈,重活一世,她心如明镜,难道还要再戳一次母亲的心不成?云可馨藏在小袄里的小手紧了紧。

没多做思虑,她伸展着小手轻快的走向母亲,但很适度保持了一定距离,怯生生道:“二伯母……”

月紫芸脸神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常态,转而拉着云可馨的小手,望定道:“馨姐儿真是越长越漂亮了,”月氏轻笑,眼波流转间是道不尽的怜爱,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却只能克制着,“有空来二伯父和二伯母那里玩儿。”

云可馨乖巧的点了点头。

“七妹妹,云冉妹妹是不是还欺负你?”云恪突兀的一句,让堂屋气氛陡然紧张,他却并未在意,眼睛直直的盯着云可馨,小脸稚气却肃然,“你别怕,我们都在这儿。”

云可馨为之一怔,她也没想到哥哥会问这么一句,跟着心一暖:两年了,云恪还是不“死心”,在他眼里,她永远都是二房的人,生怕她被欺负。

想必云冉平日的蛮横任性都落到了他眼里!但她现在什么都不能说,因为还有更重要的要做,前世有太多的谜团在等着她去解开,有些人还没得到应有的报应。

“没有,”云可馨浅笑着摇头,大眼眸忽闪忽闪,“云冉姐姐对我很好,好吃好玩儿的她都让给我,”后扭头看向云天扬和傅怜音又回头,“还有爹爹和娘亲也疼馨儿,堂哥你看,我这漂亮衣服鞋子都是他们给买的,”云可馨说着站在堂屋中央转了一圈,好似翩翩起舞的蝴蝶,“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堂哥,堂姐,你们说好看吗?”

“好看,好看,”堂屋内赞叹声不绝于耳,“三弟,三弟妹真是有心。”云天佑乐得合不融嘴,暂时将那一瞬的失落和伤感抛之脑后。

“那是,馨姐儿可是三弟和三弟妹的心头肉,还不得成日捧在手心?!”孙如兰两手交握于膝上,附和的微笑着转脸朝月紫芸看去,“二弟妹,你说是不是?”

月紫芸眼见亲生女儿与养父母这般亲近,心中刺痛,听到孙如兰的问话才回过神来,她不甘的一语双关道:

“大嫂说的极是,想来三弟妹的确很会带孩子,瞧瞧,馨姐儿才三岁就这么乖巧伶俐,跟爹娘这么亲……三弟妹‘教导有方’,七姑娘也明白爹娘的‘良苦用心’,真是母女情深,不像云恪,总给我找麻烦,”月紫芸回头看向傅怜音,恬淡道,“三弟妹,二嫂我自愧不如,改天一定向三弟妹讨教一番。”

云可馨不禁为母亲这席话拍手称快,但也只能放在心上,面上却是一副听不懂似的茫然和呆憨,并不作回应。

傅怜音冷笑一声:“二嫂这话说得未免过谦,谁不知云恪自小才华出众,三岁就能吟诗,六岁便能握笔行文和作画;八岁已经通晓四书五经?!而四姑娘——”她目光投向云嫣,宛如刀剑在人眼前一晃,“早就针织女红无所不会……二嫂才真正是‘贤妻良母、教子有方’,不像馨姐儿,现在还什么都不懂呢,”傅怜音收回视线,微顿,继而笑着话里有话的补充,“不过,等明年开春我就给她和冉姐儿找个好先生,一碗水端平,绝不会‘厚此薄彼’。”

傅怜音这是连带云天扬一起骂了,对于他之前那“厚此薄彼”的指责,她仍心存怨愤。

“看三弟妹把话说到哪儿去了,”月紫芸眼见云可馨生活方面还算不错,三房并没委屈了女儿,心头的愁云渐淡自然没了之前的锋锐,温声道,“我们是带着云恪来给三叔和三婶道歉的?”

傅怜音一愣,云天扬如坠云雾,代春妮满脸不屑,一屋子丫鬟仆妇不明所以,无所适从:侯爷和侯爷夫人登门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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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现形

..Co

还不等三房的人发问,云恪已经从云天佑身边离开,走到云天扬和傅怜音跟面前,躬下身子,谦和道:“三叔,三婶,都是侄儿的错,还请三叔三婶原谅。”

“侄儿何错之有?”云天扬温和的问。

“是这样,”云恪清了嗓子,淡然道,“早先娘亲让我送吃的到三房来,其实食盒里装着两碗粳米百合红枣羹,一份给云冉妹妹,一份给七妹妹,而云恪因为多次看到云冉欺侮七妹妹,心中气愤,所以在把食盒递给丫鬟时撒了谎,说是给七妹妹补身子的,云恪不该撒谎,险些让三叔和三婶误会了爹爹和娘亲,因此,都是侄儿的过错。”

傅怜音不动声色的朝方才从云恪手中拿食盒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确认后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云天扬面色微霁,歉意道,“怪不得侄儿之前会问馨姐儿那句话,不怪你,是三叔和三婶没教好冉姐儿,才让她欺负了七姑娘。”

傅怜音整张脸垮了下来:没教好冉姐儿?还要怎么教才算好?难道还得成天跟在两个小孩子屁股后面防止她们打架不成?荒谬!

“三弟这话严重了,”云天佑忙接下话茬道,“都是小孩子,哪有不吵闹拌嘴的?三弟记得吧,你小时候也挨过我巴掌的。”说完,咧开嘴笑了,笑得宽容而儒雅,云可馨看着心里很舒坦,不由唇角一勾。

“就是,三弟这话说的见外了,”大房老爷云天赐一向寡言少语,这次也一样,却是在听到云天佑说起儿时,也忍不住笑了,“人常说‘兄弟越打越亲’,咱们哥几个小时候可是没少干架的……”

一句话,说的连带丫鬟、仆妇、嬷嬷等下人都笑开来,也附和的说了些童年兄弟姐妹之间的趣事,这才使得三房堂屋回归了之前的欢乐气氛。

“既然已经没了误会,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月紫芸轻笑着起身辞别,她步态轻盈的走向云可馨,柔声道,“可馨,二伯母事先答应过你云恪堂哥还有云嫣堂姐要带他们去街上看花灯,所以不能留下陪你了,以后再让堂哥和堂姐来找你玩儿,好不好?”

云可馨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想去,和爹娘兄姐一起去夜市看上元节的花灯,一家人难得相聚,其乐融融,多好!

可是自己现在这情况,若跟了去,会不会让傅怜音起疑心呢?好容易才取得了她的信任,就差以后进一步蒙蔽了。

忽然灵机一动,云可馨饶过母亲走去问大伯母,有没有带堂哥去夜市赏花灯,孙如兰看出她的心思,忙回答“有”。

于是云可馨又重回到傅怜音跟前征求意见:

“娘亲,我想和大伯母一起去赏花灯,可不可以?”

傅怜音看着她:憨笑童稚的小脸仿佛一张白纸,一望便能看穿内心——傅怜音放下戒心,还假意拉着她的手“无奈”的说:

“可馨,今天下午郎中说冉姐儿确实有些生病发烧,娘亲得留在家里照看着点,你不会怪为娘吧?”

怪?我还求之不得呢!云可馨心中窃喜之余却是“咯噔”一声:前世的傅怜音也是没多犹豫就应允了她,但自从上元节之后,她对二房的人便日趋冷淡!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是否在今晚一些人和事就要现形了?!她有些冷酷的兴奋。

“不会,”云可馨憨憨的笑露着小白牙,细声细气道,“姐姐生病需要人照顾,娘亲照料姐姐已经很辛苦,女儿没有为娘亲分忧还怎么能抱怨!”

闻言,一屋子的人都感动莫名,他们惊讶才刚满三岁的云可馨竟会说出这么一番体己话,这着实令人意想不到,更艳羡傅怜音的“好福气”。

云天扬一脸的骄傲,傅怜音亦是一脸的“欣慰”——这个小孩,终于被她“蒙住”了眼睛和耳朵,只剩下嘴巴和四肢能“动”了,有了云可馨那等同于“口头保证书”似的体己话,二房再怎么舔犊情深也是注定得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吧!

傅怜音得意的瞥了一旁代春妮一眼,后者也同样露出讳莫如深的笑意。

然而狡狯的傅怜音深谙孩童心智不定的心里,岂会仅凭云可馨的一句话就完全放心让她单独随大房和二房外出!

很多时候,一颗糖就能拉拢一个孩子的心,因此在一个人心智真正成熟以前,他们说的话以及行为切不可当真。

“容嬷嬷,你陪着七姑娘一道出门,”傅怜音抬眼看着对门的容嬷嬷吩咐道,“这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大嫂和二嫂都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顾,我和老爷有事在身不便出门,馨姐儿若是一同前去身旁又没有个照料的人,只怕会给大嫂和二嫂添麻烦,所以这一路上你得照看着点七小姐。”

“老奴明白,三奶奶放心,”在三房干了这么长时间,容嬷嬷早已修炼成精,傅怜音根本无需明说,丢出一个眼神她都能深谙其意,容嬷嬷整着一张松弛的肉脸打包票,“老奴一定好生照看七姑娘。”

“外面天冷,你带馨姐儿进卧房披一件斗篷再出门,”傅怜音意有所指的又补了一句,“别到时玩得尽兴,人也感冒了回来。”

“是,老奴这就去。”

容嬷嬷一边应和一边抱起云可馨就往外走。

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吗?否则大可让下人去把氅衣拿到厅堂即可,何须她多此一举的跟着嬷嬷来回的走?趴在容嬷嬷肩头的云可馨静默无声,凄寒的月光投射在容嬷嬷侧脸,遮住了另一边暗影中冷峻讥嘲的小脸。

进了卧房,容嬷嬷放下云可馨,转身走到衣橱里拿出一件大红色小斗篷,给她披上,系好胸前的小带。

“七姑娘,老奴跟你说句贴心话,”容嬷嬷把云可馨拉到跟前,和蔼可亲的凝视着,“待会儿我们随他们两家人出门看花灯,回程之时若是**奶或是少爷还是小姐让你在二房过夜,你可不能答应。”

“为什么呢?”云可馨歪着小脑袋,嘟起小嘴,呆憨的问。

“二房内宅不宁,”容嬷嬷装模作样的叹口气,摇了摇头,“侯爷和侯爷夫人经常吵嘴,最叫老奴害怕的是——”她猝然打住,把眼睛睁到最大,声音却突然放低,好似在给无知孩童讲鬼故事一般,“二夫人脾气不好,一闹腾起来,那可是又摔东西,又打人,三少爷和四姑娘就经常挨打。”

望着眼前装腔作势的老太婆,云可馨断定,倘若她此时不是重生人,倘若她还是前世这个年龄段的女童,她百分之百会被眼前这张爬满皱纹的老脸再次骗过——

仅凭容嬷嬷那抑扬顿挫、时高时低的说话腔调、神秘而夸张的面部表情,就足以迷惑和吓唬住任何一个小孩子,并深信不疑。

仿佛在期待云可馨反应似的,容嬷嬷盯住她半晌不语,一脸阴阳怪气。而云可馨,也很“配合”的瞪大眼眸,惶惶不知所措——

“二伯母这么坏?馨儿还一直以为她是好人呢,容嬷嬷,我们快去快回,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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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刁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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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嬷嬷笑得意味深长:“七姑娘莫怕,一切有老奴在。”

就是有你在我才“怕”!云可馨腹诽着,顺从的让容嬷嬷抱起回了三房正堂,云天扬嘱咐了几句,就让她随大伯与二伯一家出门了。

夜幕垂落,月亮升上中天,集市已是熙熙攘攘,车水马龙,行走在上元节花灯满街的夜市里,四个大人有说有笑的带着孩子穿梭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早春未尽的寒冷并未阻止人们欢度元宵的热切与喜庆心情——有三人一群赏花灯的,有两人一伙猜灯谜的,有一家人手拉着手去买花灯的,其乐融融。

云恪和云嫣不顾容嬷嬷找尽借口的变相阻挠,坚持要牵着七妹妹的手,宛如两个保护神似的走在云可馨两边,加上大房的两个堂哥也跟在三兄妹身后,开心的让他们看这看那,还相互竞猜灯谜,谁输了就给大伙买糖人。

堂兄妹五人亲密无间,容嬷嬷几次想把云可馨拉出来,单独带在身边,企图隔离了那份亲情,只可惜总是事与愿违,只得像只哈巴狗似的尾随在几个小孩子身后。

“哥,你输了,堂哥比你多猜对三个,你得给我们买糖人儿,”在一排贴着字谜的花灯前,云嫣兴奋的拍着小手叫道,“给我们买糖人儿,我还要糖葫芦。”

“我也要糖人儿,还有糖葫芦,”云可馨也声音小小的叫了起来,“堂哥,可馨也要。”

“好好好,我给你们买,”云恪笑道,“我们一起去。”

云恪与两个堂哥带上两个妹妹走到一个被围得里三圈外三圈的糖人儿小摊前,五个小孩子费劲的挤了进去,几个吹糖人的师傅正站在加热的炭炉前,动作娴熟的制作糖人,炭炉边上放着个扎成柱形的麦垛上插着各种各样制作完毕的糖人儿,有小花、有白马、有飞鸟、有凤凰……

云可馨很眼馋。

“大叔,给我九个糖人儿,”云恪从腰间别着的一个香囊中取出几枚铜钱递给位于炭炉后的中年人,“要热乎的。”

“好嘞,”中年男子乐呵呵的接过铜钱,从垛子上拔出几个糖人递给云恪,“好好拿着,别粘到旁人了。”

云恪很有礼貌的接过后,就带着堂哥和妹妹离开糖人小摊,走到一个不怎么热闹的地方,云恪拿了四个糖人让堂哥云桀送去给大人,剩下五支留给他们自己,分到云可馨的时候,云恪忽然停住——

“七妹妹,你叫我一声‘哥哥’,叫云嫣一声姐姐,我就给你糖人。”云恪晃着手中的糖人对她笑道。

云可馨才喊出一个“哥”字,就瞥见一旁容嬷嬷投来凌厉警示的目光,心生厌恶——平日在三房把她管得死死的,出门在外还想拦?想得美!

云可馨知道,哥哥和姐姐一直不愿接受她被过继的事实,很不喜欢听她喊他们“堂哥”、“堂姐”。

但过继律例里有规定,一旦举行了过继仪式,就木已成舟,不可违背,云恪作为二房嫡长子,绝不能做出忤逆云氏宗亲的事,只得私底下和她“套近乎”,不让这份亲情淡化,甚至试着婉转的告知她被过继的真相。

前世,她太小看不清,今生,她了然于胸。

“哥哥,姐姐,”云可馨俏皮的一笑,伸出小手就要去抢云恪手中的糖人儿,“我要吃。”

云恪也不逗她了,笑嘻嘻的顺势将糖人塞到她手里,云可馨欢天喜地的接过,放进小嘴里舔着,还故意在容嬷嬷面前吃的津津有味,那眼神呆憨而纯真,好像她就是个贪嘴的小孩童,什么也不懂——气死老太婆活该!云可馨心下恶作剧的冷哼。

这时,大伯、大伯母、父母领着堂哥朝他们走来。

“馨姐儿,这四个糖人儿给你,”月紫芸恬静的笑着把原本分给四个大人的糖人递到她眼前,“我们不吃这些。”

云可馨小嘴一顿,鼻子跟着泛酸,但只是眼圈红了红。

“谢谢二伯母,”云可馨微笑着,并不接,“分给堂哥和堂姐吧,娘亲说糖吃多了对牙不好。”

仿佛让人打了一耳光似的,月紫芸笑容一僵,显出尴尬、错愕、心痛的神情,云可馨不忍视之,把脸转向一边:母亲,原谅女儿暂时的不孝,若不能忍过现在的短痛,那么等待我们的,会是长久的分离和痛苦。

二房的人集体一脸遮不住的失望看得容嬷嬷心中乐开了花。

“七姑娘,天色不早了,三奶奶吩咐过早去早回,你看——”容嬷嬷低头对着云可馨欲言又止,看似为难,实则就是说给二房的人听的。

“妹妹,今晚你别回三叔三婶那里了,到二房睡一晚好吗,”云嫣不死心的拉着云可馨的手道,“堂哥和堂姐有很多好玩和好吃的,都给你。”

云可馨心中一痛:原来真有过这一幕,二房的人真的挽留过她。

“那我们先回吧,免得爹娘在家里等急了,”云可馨狠了狠心,只当听不懂姐姐的意思,冷淡的回望着容嬷嬷,忽而脑中灵光一闪,“嬷嬷,馨儿有点累了,你抱我回去好不好。”

“哎,好好好,”容嬷嬷好像生怕这差事让二房的人抢了似的急不可耐,她伸出枯藤般的手抱起云可馨,轻拍她的后背道,“走了这么远的路,也难怪把七姑娘给累着了,快枕着老奴的肩头睡会儿,很快就到家了。”

“那也好,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云天佑看了月紫芸一眼,插话道,“我们一起回去吧。”

云天赐和孙如兰也表示该回去“歇息”了,几人便踏上返回国公府的路。

云可馨小脸紧挨着容嬷嬷的肩头,微眯着眼睛,好像真的给累睡着了,耳边听到母亲说:“嬷嬷,从集市到国公府还有段长路,你一个人抱着七姑娘走回去只怕吃不消,要不由我们来轮流抱馨姐儿——”

容嬷嬷眉头一皱:这是在说她老态龙钟吗?

平日里就怕也忌讳人家说她“年龄大了”,心上顿时不快,面上却是客气的微笑道:“谢过二夫人,老奴也是照顾过几个少爷小姐的人,不碍的,再说出门前老奴答应过三奶奶要好生照料七姑娘,所以还是不劳烦侯爷夫人了……”

“睡梦中”的云可馨缓缓勾唇,浮出冷笑:容嬷嬷,我成全你的“忠心”,给你这个机会“好生照料”我——

三岁的孩子,再怎么小也有一定重量,抱一会儿没问题,但时间一长,恐怕就是汉子也得停下来歇歇手脚,何况容嬷嬷已是四十有八的人!

果然,容嬷嬷抱了一段路,逐渐吃不消,头泌汗珠手酸腿麻,气喘吁吁,瞥一眼“熟睡”的云可馨,不敢惊扰,只得咬牙忍着,又走了一段路,实在坚持不住,只得厚着老脸向大房和二房“求助”。

月紫芸不露声色的应承,抱过云可馨在怀,温柔的轻拍着后背,脸上露出久违的笑颜。她的目的已达,让容嬷嬷吃点苦头,满足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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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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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月紫芸娘家人来国公府二房串门——弟弟月博超,弟妹郑荷,还有外甥和外甥女:月炎彬(男)、月淑贞(女)。

其实月紫芸还有个姐姐月紫婷,只是因一家人回娘家吃饭,这会儿还没回,因此没出现。

一张黑漆彭牙四方桌上中央摆放着一个红漆描金的梅花茶盘,里面是全套精美的茶具,茶叶是信阳毛尖和庐山云雾,茶盘周围放着一碟碟吃食:瓜子、杏仁、柳叶糖、桂花糖蒸栗粉糕、吉祥如意卷、奶油松瓤卷酥。

十多个人围坐在一起,喝茶啃瓜子聊天。

“博超,明年科考准备得如何了?”月紫芸一边给给每人眼前的和田玉茶盅斟茶,一边笑看着弟弟,鼓励道,“要是有不明白的多问问你姐夫。”

月博超笑道:“多谢姐,前几年多亏姐夫考前指点了我许多,终得解元,这次要再往上考,还希望姐夫多提点。”

“那是,姐夫可是前三甲进士,供职翰林院,”郑荷停止了嗑瓜子,喝口茶笑道,“夫君往后若是能如愿进入翰林,还指着姐夫多多关照。”

“舅弟考取功名凭的是他自身的聪明和刻苦,”云天佑拿捏起和田玉茶盅轻啜一下,谦虚的笑道,“我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何功只有?”

一席话说的在场人都笑了,五岁的月淑贞却冷不丁问出一句:

“姑母,我之前听爹娘说你生了个妹妹,怎么没看见?”

月紫芸提着水壶斟茶的手微微一抖,差点烫到,云天佑连忙伸手从月氏手中拿过水壶放到桌上,脸上显出担忧之色。

“怪我,来时忘了告诉孩子们,”郑荷皱起眉头,歉疚道,“其实一直都想说,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事情,毕竟他们还小……”

“弟妹,这不怪你,”月氏苦笑一下,秀美的脸笼罩在一片愁云中,声音有点哽咽,“若是云恪和云嫣生在馨姐儿后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跟他们说这事。”

云恪看到母亲悲伤的样子难过又无奈,他想过很多办法企图让七妹妹知道身世,却屡次让父亲给阻止。

因为这是过继条例中不容许的,一旦被云氏族老发现那便是忤逆,再说这么做也不太厚道,对不住自家兄弟,因而云天佑尽管万分不舍还是遵循了诺言,绝不在女儿面前显露半分。

当然,二房对于三奶奶当初要过继孩子的目的一无所知,只当是抚慰三房“子嗣不宁”,拉近兄弟之间的感情。

“姐夫,你好歹也是皇上册封的魏其侯,”月博超吃着花生,看向云天佑满眼不解,“怎么还要看那三个老人的脸色,不能自己做主?”

“且不论大泰和以孝治天下,当今圣上也说‘百善孝为先’,”云天佑提到皇帝之时一脸的恭谨肃然,“我等身为人臣岂有不效仿之理?云氏族老历经三代,不论辈分,单说为云氏所做的贡献就不可磨灭,我身为云氏子孙怎能忤逆,不可!”

月紫芸和郑荷都不敢插话,只是静坐一旁听两个男人说,再就是给他们斟茶送水,添加果品——

“……但这毕竟事关亲生骨血,”月博超虽然一向敬重姐夫,但该说的话他也不会藏着掖着,“我不是没见过过继之事的,甚至认为这很平常,还能拉近兄弟之间的关系,但如果说不能对过继之嗣说明身世,我还真是头一遭听说,”他说到这,言辞犀利起来,“姐夫,你为什么就不向云氏宗亲问个明白……”言下之意大有“姐夫这侯爷当的未免憋屈”之意。

“我问过,三叔公说这次过继与以往不同,是个特例,”云天佑拿过月氏手中的水壶,自斟自饮,温和道,“三房子嗣不宁,过继之事在馨姐儿出生前就定下,希望能给他们日后延续子嗣带来福音不再有难,如此一来,若是对馨姐儿说了身世,往好一面说,她会顾念亲生父母而怠慢了养父母,甚至不孝,‘过继’还有什么意义?即便是三弟和三弟妹不计较,我们这心里也过不去;往坏处说,馨姐儿还太小,不能理解这其中之故,如果我们的解释她听不懂,反而会让她误会以为是我们嫌弃她,不要她,才过继给了三房,这在她心里上会有阴影,不利于成长……”

月紫芸冷笑着摇头:三叔公说话永远都是那么滴水不漏,好话坏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别人还能说什么呢?

“侯爷和我都认为三叔公说的有道理,就没再坚持,”月氏心下不满,但也没在自家人面前表露出来,只是说的平淡,“否则到时候若是三房误会,又得不到可馨的理解,那就两边都不讨好了……好在当初侯爷有给三个老人提了条件,总算也是有机会弥补七姑娘。”

郑荷心生好奇,就问是什么条件,月紫芸便对弟弟和弟妹说了那项“过继条件”,听得月博超连赞“高明”,至此,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这是云家的事,他跟二房再怎么亲对于云氏而言始终是个外人,实在不好插手,而且还是在“木已成舟”的情况下。

“爹,娘,那我们去三房看看表妹总可以吧,”月炎彬虽然听懂了大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但还是不服气道,“从她出生我就没见过这个姐姐,就想知道她长什么样。”

“我们保证不多嘴……”月淑贞眨着眼睛,机灵的笑说。

四个大人面面相觑,露出浅浅的笑意,算是默许了,于是云天佑笑道:

“这样,今天弟弟和弟妹难得来一次,我们一起去三房串串门。”

此时,云可馨正在云天扬书房里学认字。青绿紫檀木香案上放着一本《三字经》。

云天扬坐在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上,怀里坐着云可馨,他指着书里的字读给她听,他念一遍,她跟一遍,耐心无限,云可馨每读对一个字,云天扬都会露出微笑,以示褒奖。

一旁的傅怜音看着又妒又恨:又不是亲生女儿,用得着这么上心?他对自己就没这么耐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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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巧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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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一小“学习”正在兴头上,丫鬟小玉走到书房门口道:

“老爷,三奶奶,侯爷让我来转告一声,二房舅老爷和夫人要来看望七小姐,问老爷和三奶奶是否方便……”

云可馨眼睛盯着书本,心下却是一怔:舅父和舅母?那是不是还有表哥和表姐,想到自己前世对他们一家的冷漠和寡淡就感到很惭愧。

“上次是大伯和大伯母,这次又换成舅舅和舅母,”傅怜音鼻孔里一声冷哼,嘴角扯出一丝讽笑,“二房对我们七姑娘还真是‘放心不下’。”

“你也别说的那么难听,”云天扬从书案后抬头,责怪道,“二嫂当初怀着七姑娘之时,娘家人尽皆知,可后来却不了了之,一定是知晓了其中之故才一直没找上门来,可见二哥和二嫂是恪守了当初的诺言,夫人又何必言语苛责。”

“找上门来?”傅怜音声调猛然提高,凤眸一挑,冷笑道,“想怎样?难不成他们还能把七姑娘强抢回去不成?!我倒要看看,二房娘家人今天怎么把七姑娘从三房带走!”

“无理取闹!”云天扬一掌拍在书上,睁圆眼睛,“二哥的舅弟和舅弟妹三年来第一次来探望馨姐儿,几时说过要来强抢孩子了?莫名其妙!”

“是啊,三年来第一次探望!为什么三年后才来?!呵,”傅怜音眼风一扫云天扬膝盖上‘高座无忧’的云可馨,“不就是算准了孩子大了听得懂人话,只要稍一点拨就能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哼?二房的人自己不方便出面,就让娘家人来,这算盘打得还真是不显山不露水!”

“妇人之见!”云天扬恼火道,嘴唇一张一翕,好似有无数话要喷出,却因小孩子在场忍了下去,他抱起云可馨边起身边说,“走,七姑娘,我带你去看你舅父舅母和表哥表姐去。”

路过傅怜音身旁理也不理,直径走出书房,傅怜音气得牙根发痒,朱唇乱颤,却也只能跟了出去。

云天扬抱着云可馨走出书房门,绕过侧门,走进正厅,迎面就看到二哥二嫂以及二房娘家人已然端坐在正厅左边一排等候着了。

几人看到云天扬抱着云可馨跨进门槛,纷纷站起身——

“三弟,对不住,又来惊扰你们了,”云天佑笑道,“我舅弟和舅弟妹说想见见侄女——”他言辞谨慎,对云可馨直接就改称了“侄女”。

云天扬眉头一皱,不满道,:“二哥说的是哪里话,如此见外,把三弟看成什么人了?想见馨姐儿随时都可以,我看谁敢拦你们?!”

有你家母夜叉跟防贼似的,谁还敢来!云可馨歪头靠在云天扬怀中腹诽。

接着,云天扬让二房的人都坐回去,吩咐丫鬟上茶,再拿点糖果,做好一切后,月博超才客气道:“三叔误会了,我是听姐姐和姐夫说起三房的七姑娘聪明伶俐,所以好奇来看看。”

之前在二房屋里以及来的一路上,云氏夫妇已经挑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因此,月博超在说辞上亦是小心谨慎,不引起三房的人猜忌和不快。

他不禁把目光投向坐在云天扬膝盖上的云可馨——身着一件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小袄,梳着双丫髻,脚穿并蒂莲花绣鞋,慵懒无虑的依靠在云天扬怀中。

早春寒冷,大部分人包括孩童还未脱下冬装,都穿得跟球似的,云可馨的穿戴看上去却一点不臃肿和笨拙,倒有些小巧玲玲,一对水灵灵的的眼睛忽闪忽闪,巴掌大的小脸上挂着憨憨无暇的笑容。

月博超心下叹气,这么标志可人的外甥女就这样喊别人“爹娘”,和他这个舅舅一点关系都没了。

“馨姐儿,今天就去二伯和二伯母那里好不好,”云天扬把云可馨换成侧坐的姿势,低头温和的哄她,“堂哥和堂姐,还有表哥和表姐都有很多很多好吃好玩儿的在等着你呐。”

岂知云可馨拿出在嘴里啃的手指头,头一扭,小声道:“不去。”

厅堂里所有人俱是一愣,唯有傅怜音和代春妮脸上的得意遮都遮不住。

“馨儿乖,来娘亲这里,”傅怜音伸手硬是把云可馨抱了过去,还有意走到月紫芸和云天佑面前,假惺惺道,“你听娘亲说,二伯和二伯母可好了,会很疼馨姐儿的,堂哥和堂姐还会带你去买糖人儿……”

二房的人愈是心如刀绞,她傅怜音就愈是痛快淋漓!

“我不!”云可馨挣扎着从傅怜音臂弯中滑了下来,跑向云天扬,声音中带着哭腔,“二伯母坏,她会打堂哥和堂姐,馨儿怕,不去……”

云天扬浑身一抖,面色白了白,抬眼撞上二哥和二嫂无比震惊的神情!尤其是月紫芸,满脸怒容,白皙得脸因愤怒涨得通红,也因震惊竟一时间说不出半句质问的话来——

三房的人,居然对孩子说这种泼人脏水、污蔑毁谤的话!

“馨儿,你告诉爹爹,”云天扬的脸由白转青再变锅底黑,吐字很慢很重,一字一顿,“是谁,对你说二伯母很坏,打堂哥和堂姐的?!”

傅怜音一愣,而后惊觉不对,瞳孔瞬间放大,代春妮更是双腿软得直不起来,贼溜溜的眼睛转个不停,颤着步子走到云可馨面前伸出手——

“七姑娘,来,姨娘带你去——”

“滚!”云天扬对着代春妮大吼一声。代春妮吓得退到一边再不敢言语。

他拉着云可馨的小手,温声却严肃的再问:“馨儿乖,快告诉爹爹,是谁,对你说那些话的!”

“哦,是容嬷嬷啊,”云可馨一副二丈摸不着头脑的呆愣表情,好似不明白云天扬为什么突然雷霆震怒,“昨天晚上,她带馨儿去更衣室穿衣服,特地对我说,如果二伯和二伯母或是堂哥堂姐有叫我去二房过夜或玩耍,千万不要去,因为二伯和二伯母老吵架,特别是二伯母,吵起架来好凶,摔东西,还打堂哥和堂姐……爹爹,这是真的吗?馨儿怕!”

月紫芸再无法忍耐要跳起来,却给云天佑死按住一只手,厅堂内陷入一阵可怕而令人窒息的沉默,须臾,响起云天扬掀翻屋顶的怒吼:

“来人,去把容嬷嬷那个老东西给我找来!”

云可馨垂眸,一抹冷笑从她的小唇角溢出,再在小脸上扩散开来,直至浮上她眸子深处,寒光慑人——

容嬷嬷,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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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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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嬷嬷迈着老腿从外院走进三房正堂,一眼看到端坐在上首桌前的云天扬,还有站在他身旁的云可馨,笑容可掬的近前屈礼道:

“老爷万福,请问有什么吩咐?”

“容嬷嬷,我一直以为人老了,说话做事都会掌握分寸也懂得收敛,”云天扬冷冷的盯着容嬷嬷,“没想到你竟这般寡廉鲜耻,唯恐天下不乱!”

容嬷嬷一怔,笑容来不及收回,怪不自在的在脸上逗留:怎么回事?刚进来看到三老爷还没这情绪,哪怕在他说前半句之时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轻描淡写,怎么到了下一句就来了个大转弯,声音深沉得宛如掐住她喉咙似的,闷得她心口发慌。

偷偷撇了一眼三老爷身边的傅怜音和代春妮,二者皆是脸色苍白,神色惊惶,她眼珠迅速在屋里上下左右转了一圈,余光最后在边上一瞅:二房的人好似阎王殿里的牛鬼蛇神,望着她的眼神仿佛好把她生吞活剥一样令她心生恐惧。

但容嬷嬷毕竟是“久居侯门”的老嬷嬷,是在各房争斗之中“游刃有余”、“脱颖而出”的“老将”,临场应变能力堪称一绝,片刻的慌乱很快转变成了“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的模样——

自认为在三方一向“克己奉公”,手脚干净,没什么让人抓住把柄的,因此,她挺直腰背,神态镇定自若,只可惜她这回遇上的是云可馨,注定要白忙活一场。

“老爷,老奴不知道您所指为何,”容嬷嬷抬起下巴,老脸上堆起的尊严厚得能用刀刮,“还请您明示。”

“哦,还要老爷我明示,看来容嬷嬷非但嚼舌根,胆儿也不小,”云天扬面上无波,眉峰眼底却酝酿着狂风暴雨,“那好,你把昨儿晚上在更衣室对七小姐说的话当着我二哥和二嫂的面再说一遍!”

昨天晚上在更衣室对七姑娘说的话……容嬷嬷心中“咯噔”一声,慌乱中,浑浊的眼睛对上云可馨清澈见底的眼眸,眼角含着“和善”的笑意。

然而从那眸子里迸射出的目光却宛如照妖镜一般逼得她无所遁形——容嬷嬷赶忙收回视线,脑中在飞快的运转:难不成是七姑娘出卖了她,可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无故“告状”,这其中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快说!”云天扬低吼道,继而挖苦,“许是你老眼昏花,脑子也不灵光,所以记性才会这么差,那好,我就让七小姐来帮你长长记性……馨儿,你来说,别怕,爹爹在这。”

容嬷嬷还想不出如何回话才能躲过这一次,不料,上方已然传来云可馨奶声奶气的声音:“爹爹不要怪容嬷嬷,她也是一片忠心,担心我去了二房给二伯母打,所以才好意提醒馨儿的。”

云可馨看似童言无忌,处处维护“忠于”她的老嬷嬷,却引得云天扬更加无地自容,火冒三丈。

云恪见状,不再沉默,从原位直径走向容嬷嬷在她跟前质问道:

“容嬷嬷,你是在三房负责照料三叔和三婶的,三房与二房虽同住在国公府里,但两房之间也需要走些路才到对方苑内,我请问你是哪只耳朵听到我爹娘时常吵架,又是哪知只眼睛看到我娘亲打我和妹妹了,今天,你非给我说清楚不可!”

容嬷嬷浑身早已抖成了筛糠,老脸上的道道皱纹跟着抖颤,先前那泰山般的架势在云可馨呆愣愣的“呵护”以及云恪咄咄逼人的“炮轰”下顷刻间趋于奔溃,什么也不说了,保命要紧,她“噗咚”一声跪下——

“三老爷,三奶奶,二老爷,二夫人,”她边说边磕头,涕泪横流泣不成声,“都是老奴的错,不该瞎操心,怕七小姐一旦去了二房就会习惯,就不愿再回三房了,那样七姑娘今后岂不跟三房没了感情,老奴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闻言,云恪气愤的几欲抬脚踹去,转念一想容嬷嬷是三房奴才,即使要教训也是三叔来处罚,方才收起微抬的脚板,静待一旁,横眉冷对。

“这么说我们三房还得感激你的‘赤胆忠心’了,”云天扬眼底燃着火把,低讽一句后突然拔高声调,“容嬷嬷,事到如今,你还有脸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我看你真是活腻了,”他把视线移向云恪到,“侄儿,你来说说,乱嚼舌根挑起宅内各房纷争者应当作何处置?”

“回三叔,”云恪位于厅堂中央,负手而立道,“轻则挨耳光,重则杖毙。”

“那依恪儿之见应予以何惩处?”

“此事虽波及二房,但事出三房,一切还需三叔定夺,侄儿相信三叔一定会秉公处理。”

“来人,”云恪话音刚落,就听云天扬一声断喝,“把容嬷嬷这泼人脏水、挑拨离间的老东西给我脱下去乱棍打死!”

此话一出,容嬷嬷吓得面如土色,连连磕头喊饶,额头都磕出了酱紫色。

傅怜音和代春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下焦急,万一容嬷嬷在杖毙前熬不住把她们供出来可就……

代春妮咬咬牙,走到容嬷嬷身旁跪下——

“启禀老爷,容嬷嬷是贱妾进入国公府三房以来一直负责照料贱妾的,”代春妮咽了一下口水,按捺住内心的突突直跳,“她这次乱嚼舌根贱妾虽一无所知,但也是我平日疏于管教之过,念在她在国公府伺候主子半生,一心护主的份上,还请老爷高抬贵手从轻处罚,否则你就连同贱妾一同杖毙了吧。”

这是在要挟吗?云可馨心下冷笑: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老爷,其实罪在妾身,”傅怜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也走下去跪在代春妮边上跪下,未语先泣,“实不该因疼爱馨姐儿,生怕旁人夺了她对爹娘的感情就时常不顾场合的念叨,以至下人误解了妾身的一片慈母心,”她停了停,泪水连连的看着云天扬,“老爷,我们前头失去过一个儿子,妾身……害怕呀!容嬷嬷定是知晓其中之故才私下胡乱揣度我意,乱了章法,因此一切罪责源头在妾身,导致三房遭人误解,老爷颜面尽失,我这三房夫人太不称职,请你连同我也一起处置了吧。”

云可馨小眉头蹙着:这傅怜音真够可以的!

先是把责任攘到自己身上,再提及之前夭折的儿子,勾起云天扬内心的隐痛引起共鸣,使得她之前对二房的猜忌和怨愤变得顺理成章,情有可原,更淡化了容嬷嬷的罪孽。

然而,她云可馨岂会轻易就让这一屋子狼狈为奸的主子和奴才给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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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掌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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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扬听了傅怜音一番“掏心挖肺”的“心里话”动了恻隐之心,眉头拧成了“八”字——杖毙容嬷嬷死不足惜,姨娘代春妮本就不讨他喜欢,给点教训也没什么。

但傅怜音毕竟是三房夫人,且方才她说的句句都在他的心坎上,他怎会不晓其中之理?

本是打算要么杖责50将容嬷嬷逐出国公府;要么干脆杖毙,既息事宁人,还能杀鸡儆猴!

可现在倒好,姨娘和夫人先后出头为容嬷嬷说话,还争相攘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当真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这傅氏,怎么总在关键时刻犯糊涂呢?

云可馨微扬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傅怜音,你非要装慈母,我“配合”,这回我会让你打落牙齿还得往肚子里咽!

云天扬将云可馨扳过身子,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问:“馨儿,现在你娘亲和姨娘都在说自己的不是,你说爹爹要怎么办才好?”

她眨巴几下眼睛,呆愣愣道:“方才爹爹问女儿是谁对馨儿说二伯母坏,女儿已经回答说是容嬷嬷了呀,这和娘亲还有姨娘有什么关系呢?”

这下非但是云天扬,包括二房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特别是傅怜音,一脸的惊奇莫名。

渐渐的,眼尾眉梢现出一丝讽刺的笑意:许是自己方才那番“表白”起的作用,果然是“母女连心”,二房也该彻底死心了!

料不到云可馨津津有味的啃了几下手指头又憨傻道:“娘亲说的对,她一切都出自母女之情,因此就算她说二伯母坏话又如何?馨儿觉得打骂都是情有可原……”

云天扬脑子“轰”得一声炸开,他紧盯着云可馨,惊愕的无法形容——不过三岁大的孩子,心灵何止被腐蚀至此?

她一直都是由傅氏带着的,倘若不是傅氏平日言行不端,怎会出现这种“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情况,还给一屋子的人看笑话,以为他云天扬是这么教授女儿的!

这要是传扬出去,他这吏部侍郎还不让人戳脊梁骨?笑掉大牙!

云天扬从眼睛下方往上朝下首跪着的三人看去,冷着脸道:

“容嬷嬷乱嚼舌根,挑拨是非,搅乱各房安宁,拉出去杖责50,逐出国公府,”云天扬顿了顿,目光移向傅怜音和代春妮,二者皆是冷汗直冒,嘴唇翕动个不停,就是没敢再开口,仿佛等待裁决一般低着头,“傅氏,身为三房夫人七小姐的母亲,却没有教好女儿,险些让她迷糊了心智,没了大是大非,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傅氏,你可知错!”

“妾,妾,妾身知错,”傅怜音知道戏演不下去了,慌乱中双手伏地,头与地面相触,屁股翘的老高,“还,还请老爷,责罚……”

云天扬秉性温良,平素甚少动怒,但一旦发怒,那便是十头牛都拉不住,偏又是一副沉静默然的样子,让人无法预知他下一步会干什么。

“自己打50个耳光,以示自我惩戒;代春妮100个耳光由仆妇动手,一下都不能少——这可是你自己要求惩罚的,”云天扬一面挖苦一面冷酷无情的吩咐,“来人,先把容嬷嬷这个老东西给我拖出去,不得延宕!”

上来两个健妇架起早已吓成不省人事的容嬷嬷拖了出去,少顷,就听到厅堂外传来容嬷嬷杀猪般的哀嚎。

“啪”、“啪”……厅堂中“巴掌交响曲”交织一片,不绝于耳,傅怜音是给自己甩耳光,不敢“徇私”,一巴掌下去,细白脸上顿时遍地开花,但还是得咬紧牙光继续在三老爷以及二房面前表“诚意”——

傅氏心上恨透了代春妮,若不是她心虚去给容嬷嬷出头,她也不至于会错意跟着往火坑里跳。

也怪自己太自信,以为有那早夭的儿子当挡箭牌,抓住了云天扬的软肋兴许就能逃过一劫还能将这事糊弄过去,后来又有云可馨帮腔以为总算没“白疼”一场,岂知却惹得云天扬怒气冲天,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惨的是代春妮——傅怜音自打耳光虽不能“徇私”,但下手轻重力度皆由自己掌控,甚至到了最后还能“浑水摸鱼”,看似下手很重其实就是掌心落在脸上那么轻轻一“贴”。

代春妮就不同了,她是由一个叫“阮妈”的仆妇代为动手,阮妈平日在伙房干活,劈柴切菜造就了一双手浑厚有肉的大掌,因身材上下不成比例受尽代春妮嘲笑,每次上菜都会被她奚落一番,心中早就恨上了这个姨娘。

今天老天开眼,居然让她有了这么个公报私仇又名正言顺的好时机,阮妈岂会错过?且深知三房老爷向来不待见这个姨娘,那她下手又何需客气……

挥掌而下,代春妮眼冒金星,头昏眼花,险些跌倒在地,阮妈再下手时,忽然醒悟即便是报复也不能过于明显,否则让三老爷看出“公报私仇”那可就还没爽够就给停了,还可能挨罚……

于是,阮妈按捺住恨不能一下肥掌扇飞代春妮的冲动,力度适中的“执行命令”,等到傅怜音与代春妮的惩戒完毕,前者的脸像被红纸浸过,后者暗黑的皮肤上仿佛开起了调料铺子,红黄黑青紫“一应俱全”。

二房的人看着虽解恨,心下也生出悲哀:容嬷嬷贱奴一个,他们并不放在心上,但三房是自家人何苦这样相互打压和折磨?

云天佑几次劝三弟“适可而止”,说弄清事实,教训几句便是,不必这样动粗,毕竟傅氏是三房正室夫人,脸打成这样还怎么出门?但云天扬充耳不闻,他今天是铁了心的要整治刁奴,肃清内宅。

期间云冉跑出来闹过几次,被云天扬叫丫鬟强行带去别处,倒是云可馨将这一幕一点不落深深刻在了脑子里——她终于迈出复仇的第一步!

同时也让她发现,三房,并非“铁板一块”,她还有养父三叔,过继的这两年来,他是真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虽有私心,但那份父爱却是一点不吝啬给予。

只可惜在前世,三叔在她十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过世,从此傅怜音对她明里的利用及暗地里的报复变本加厉,她也彻底沦为刀俎……而今重活一世,她能否扭转乾坤,改变一些人和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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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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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盛一院香——次年初夏时节,含着枣香与月季花的美艳飘进国公府各房院落。

西苑厅堂内,钱氏与周氏一同来三房小坐,傅怜音坐在左边下首,旁边站着代春妮,周围便是等候吩咐的丫鬟仆妇。

“三夫人,上次天扬让天赐给你把脉,说你有喜了,可有此事?”钱寒秋转头看向傅怜音,脸上永远是一号表情,仿佛笑一下会痛。

“回二太夫人,是的,”傅怜音脸泛红晕,娇声道,“最近有些孕期反应。”

“那就让丫鬟告诉下厨房,多做些酸梅汤,点心就吃鲍鱼燕窝粥补补,”周氏淡笑着接下话茬儿,“我们刚从二房过来,赶巧二夫人今年也有喜,因此不便主持中馈,暂时交由大房来负责,你们要是想吃什么不妨跟如兰直说。”

傅怜音微透红霞的面庞因听到周氏提及二夫人“也有喜”瞬间蒙上一层黑雾,姨娘瞅了傅氏一眼,话里有话的叹道:“又一次——‘同年有喜’,真是邪门儿了……”

“这有什么邪门儿的,”周氏不咸不淡道,“二房要生养,难道我们还能不让生不成?多子多福是好事。”嘴上这么说,心上却猫挠似的不舒坦。

“确实巧了,”二太夫人没留意傅氏阴沉的脸,手中转着佛珠,讥嘲道,“二夫人真不容易,一个人能抵得过三个女子,也难怪侯爷无需纳妾。”

丫鬟仆妇们紧抿着嘴转过脸去,以防笑出声来,傅怜音敛了阴沉的神色,转而口是心非的笑道,“和二嫂同年怀有子嗣,是我的福分,只可惜我们不是姐妹姑侄,否则还能结个亲。”余光瞪了一眼又要开口的代春妮,后者立马闭上嘴。

等两个人老人一告辞,傅怜音板起脸奚落道:“刚才若不是我阻止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骇人的话要从你嘴里出来?!”

“不是骇人的话,是实话,”代春妮撇撇嘴,一脸的不屑,“我替姐姐不值和气愤,凭什么你一怀上子嗣,她(指二夫人)就来凑热闹,好像生怕人家说她不会生养似的……真是奇了,又是同时怀上子嗣,搞得好像**争宠,嗤!难不成她还想——”

代春妮说到这有意打住,脸上浮起唯恐天下不乱的耻笑——后面的话还需她继续往下明说吗?

“这次若是再‘克死’我的孩子……”傅怜音手中的衣襟被她绞成一团,颔首将视线落在前方斜对角,目露凶光,声如蚊呐却充斥着嗜血的意味。

我便要二房从此断子绝孙——她在心中喊出了后半句!

丫鬟小玉进厅堂禀告道:“三夫人,七姑娘又说胡话了,在喊您呢……”

傅怜音反感的蹙了眉:多事。再抬头时已是一脸的忧心:“还发烧吗?我去看看。”

四岁的云可馨躺在卧房的小床上,眼睛紧闭,头觅汗珠,小脸通红——她这两天有些发烧,茶饭不想,心绪不宁。

“爹爹,娘亲……”,云可馨忽然不安的左右摇头,挥舞小手说着胡话,“哥哥,不要——”

“七小姐,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快醒醒,”坐在床沿的奶娘轻唤道,“三夫人来了……”

云可馨惊得睁开眼睛,看到的又是一群令她无比憎恨的脸,心下厌恶,面上还得恭敬:“娘亲,”她不情愿的说,“女儿没事,爹爹呢?”

“老爷还在宫里,被一件大案给绊住了。”傅怜音漫不经心的应和着。

云可馨回了一个“哦”的眼神。傅怜音又道:“怎么,又做恶梦了?”

云可馨坐了起来,看着傅怜音,憨傻的浅笑:“不是,女儿是梦见娘亲生了弟弟,爹娘不喜欢馨儿了。”

傅怜音心下冷笑:小孩子就是这么敏感,但作为棋子,也有资格“吃醋”?

再开口时已是满脸堆笑,和蔼可亲的逗趣道:“傻孩子,娘亲这都还没生呢,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弟弟?就算是,你也别瞎想,馨姐儿永远是爹娘的心头肉。”

云可馨眼见傅怜音冷笑与做作的假笑在涂脂抹粉的脸上交替呈现,总算见识了什么叫做“口蜜腹剑”,心下恶心又厌弃,再不愿面对,冷声道:

“娘亲,馨儿还有些困乏要再睡会儿,您刚有喜别累着,回房歇下吧。”

“真是乖巧懂事的孩子,难怪老爷对馨儿这么上心,”傅怜音笑道,“也好,那娘亲就不吵你休息了,我让奶娘和丫鬟在这守着,有什么事就到我房里知会一声。”

傅怜音吩咐完琐事便头也不回的离去,奶娘丫鬟等送她出门,望着远去的一行人背影,云可馨小唇角勾起,大大的眼瞳深处闪动着凛冽寒芒:

傅怜音,你以为我是在嫉妒你肚子里的孩子吗?真是可笑!你很想有个儿子吧,可惜啊,你下一胎是个女儿,又或者你永远都别想有儿子了,因为我不想多一个无辜的人陪你去死!

云可馨这样想着下了床,套上猩红面软底睡鞋在房中忐忑不安的踱步:她是做恶梦了!

梦见自己身处一片茫茫的血雾之中看不清前方,她惊恐的挥舞着小手向前奔跑,想冲出血雾,迷糊中却看到不远处大房和二房所有亲人的身子断成两截,趴伏在血地上痛苦的呻/吟,她发疯似的向他们跑去,可越跑血雾越浓,直至把她紧紧包围,窒息得像要夺去她二次生命。

云可馨不禁打了冷颤:不,她绝不让前世的悲剧再重演!

她走到窗前,踩上椅子打开窗户,皓月长空中的点点星辰宛如深蓝绸布上铺下的银色宝石,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想起数天前,母亲吃了她送的吃食突然昏厥在榻上,心中担忧,不知母亲现在身体恢复了没有,思虑间,猛然忆起前世自己临死前,云冉说的那句“通过你之手剔除了你娘亲肚子里的孩子……”

云可馨心中警铃大作:前世的母亲就是在这一年滑胎,并且是在代春妮的授意下,让她去给月紫芸送滋补安胎的食物……

这一世,因为暂由大伯母主持中馈,她是从大伯母手中接过的食物因而放松了警惕,那么母亲这次晕厥,到底是真的体弱还是有人暗中在食物中动了手脚?

“馨儿,怎么站在窗边?”身后一个浑厚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云可馨回头,看到一个身材中等的人影从暗处渐渐步入烛光之中,她轻笑道:“爹爹——”

还不等她说出下一句,云天扬已行至跟前,不悦道:“病未愈,怎么还站在窗前吹风?”

“女儿躺在床上一天了,腰疼,呆在屋里也闷得慌,所以下床走走,”云可馨恬静的解释,想起母亲之事,“爹爹,女儿明天想去看望二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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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探询

..Co

“哦,二嫂怎么了?”云天扬把云可馨拉至桌边坐下,又用铁丝挑了一下灯芯,才问。

“二伯母前几日突然昏厥,女儿担心她的身体状况。”云可馨直白的说。

云天扬眉头微拧,搭在云可馨小肩头的大手垂下,望着她沉默许久,好像有很多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馨儿,爹爹想问你,是不是爹娘待你不够好?”少顷,云天扬前言不搭后语的问出一句话。

云可馨一愣,睁大明眸,呆憨的问:“爹爹何出此言?”

云天扬淡淡一笑,以减轻方才那句问话带来的的压力:“因为我感觉馨儿对二房比三房要上心的多——”见她还是听不懂的样子,他进一步道,“去年你娘亲自打耳光自我惩戒,爹爹也没见你这般难受和焦虑……”云天扬眼睛直视着云可馨,没有继续往下说,但话里的含义不言自明。

傅怜音挨耳光那是她活该,谁让她做贼心虚的去保一个奴才,自己种下的苦果就得自行吞下!

云可馨心下冷漠的腹诽,粉嫩的圆脸上却挂着从容不迫的憨笑:“爹爹,女儿只想斗胆问一句,假如今天二伯婆生病,你出于孝心亦或是晚辈对长辈应有的责任和礼数侍奉左右,祖母却问了你这么个问题,那爹爹要怎么回答祖母呢?”

云天扬一怔,随即仰头放声大笑了一阵方才停下,宠爱的轻抚着云可馨的小头道:“馨儿真是越发聪慧和机敏,知道堵人的嘴了!也罢,都怪为父不该患得患失,但是馨儿记住,如果爹娘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或是让你不喜欢,一定要告诉我们,不要闷在心里,”他看了她一眼,仿佛下了决心似的嗫嚅道,“馨儿,有些事情爹想等你长大以后再告诉你,不怨我吧?”

云可馨心一动:三叔是真疼她,在意她,所以才会“患得患失”吧!

三叔,有您这番话,侄女再难也要想方设法改变命运,让您颐养天年。

“女儿不怨爹爹,”她可爱的展着笑颜,“做子女的哪能说父母的不是!”

云天扬眼眶一热,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抱了抱云可馨道:“乖女儿,明天就让新来的冯嬷嬷陪你去看望二伯母。”

***

翌日,云可馨穿一件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脚踏绣白莲花软缎绣花鞋,让冯嬷嬷抱着去了二房。

冯嬷嬷是自从容嬷嬷被逐出国公府后,傅怜音找的第二个“眼线”,云可馨与她也不是首次“打交道”,所以并不怯她,反倒是冯嬷嬷听说了云可馨的一些“典故”心有余悸,伺候的小心谨慎,不该说的从不多嘴半句。

到了二房南苑院落,看到身着月白色素面细葛布直裰的云恪与穿着玫瑰红绫撒花裙装的云嫣在花圃前赏花。

“堂哥,堂姐……”云可馨从冯嬷嬷怀里滑下,跑去。

二人均回头,笑了,连忙迎上前:“七妹妹,慢着点——”

“二伯母呢?”云可馨问,“好点了吗,这些天?”

“还好,休息两天就下炕了,这会儿与大伯母在厅堂唠家常。”云恪说。

“七妹妹找娘亲有什么事吗?”云嫣好奇的问——云可馨很少主动到二房来,除了今年偶尔串门或是给月氏送吃的。

“没有,”云可馨笑笑,“就是上次二伯母突然昏倒,我心上惦记,所以来看看,堂哥,堂姐,你们能带我进去吗?”

“可以啊,七妹妹什么时候和我们这么客气和生分?”云恪没好气的瞪她,“再这样以后不理你了!”

“好,那堂哥堂姐快带我进去看望二伯母,”云可馨依然恬静的笑道,恰好大伯母也在,我有话想问问她。”

云恪和云嫣这才笑逐颜开的领着妹妹去了厅堂。

“娘亲,大伯母,七妹妹来了。”

聊天在兴头上被横插一句的的月紫芸与孙如兰回头,见三个小孩外加一个嬷嬷排排站在门槛之外,一愣,笑了,月紫芸道:“快进来。”

云可馨也不忸怩,直径走到母亲身前端详她:梳妆齐整,穿戴朴素,脸色和嘴唇都还有些苍白,虽说好转,但依然体虚得静养。

“二伯母,你真的好了吗?”

云可馨眨着眼睛,伸出小手塞进月氏手里,好凉!她在心中轻叫——之前刚进门时,听到大伯母说母亲有些贫血,要注意饮食和休息之类,难道母亲的手冰凉与上次的晕厥一样是与贫血所致,和三房一点关系都没有?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馨姐儿的病也好些了吗?”月紫芸淡淡一笑,凝望着云可馨粉嫩的小脸,恬静的语气中忽然含着某种认命的情绪道,“二伯母这些天也是静心养胎,昨天才下的炕,所以一直没机会去看望七姑娘,不怨二伯母吧?!”

云可馨心痛,母亲在撒谎,她到过三房想要探望女儿的,只是让代春妮以“七姑娘刚睡下”等等拐弯抹角的理由给婉拒在了门外!

这还是小玉后来告诉她的——亲人近在咫尺,彼此却只能两两相望或小心谨慎的彼此客套,世上只怕再没比这更难熬、更考验一个人的耐力了。

自从重生后,云可馨不管对谁,面上永远都是要么呆愣愣的表情,要么就是憨傻的笑,后者居多,唯有这次的笑让她觉得痛苦。

因为其实想哭,但就是哭不出来,弄到最后演变成哭不出来笑不出来的神情,她自己想想都发窘。

“谢二伯母,”云可馨掩饰了心下的难受,轻松笑道,“馨儿也好多了,就是还有点烧,退了就好,”随后脸转向孙如兰道,“大伯母,我听爹爹说因为二伯母和娘亲怀有身孕,如今大宅是您在主持中馈,辛苦您了。”

“哟,瞧瞧我们馨姐儿,真会说话,”孙如兰啧啧赞叹着把云可馨拉到了跟前,抚摸她的小脸道,“年初之时还听三房丫鬟仆妇说七姑娘顽劣,不好管教,先生请一个跑一个,照我看来乖巧懂事得紧呐。”

云可馨“扑哧”一笑:顽劣?!不过是给傅怜音制造点麻烦,让她头痛一阵,少来烦扰她!但今天没功夫去嗤笑这些,还有更重要的事。

“大伯母,馨儿方才听您说,二伯母有点贫血是吗?”

“是的,”孙如兰点点头,“所以不能累着,还需多吃些补血的食物,这是您大伯嘱咐我的。”

“那买菜和炒菜都是大伯母吩咐下厨房的吗?”云可馨微顿,眼睫眨动,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问。

“起初由我亲自去买菜,然后再在一旁叮嘱伙房师傅做菜,但这一阵子三房代姨娘主动说要为我分忧,买菜的事交给她就好……”

代春妮!云可馨心中猛得一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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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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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可馨红彤彤的小脸蒙上一层阴云,像失了魂似的站在原地,不言一语:怪不得这段时间总是一大早不见代春妮的人影!

孙如兰和月紫芸看她突然发呆,脸色也不好看,心生纳闷,以为她是身体不适。

“馨姐儿,馨姐儿……”孙如兰轻摇着云可馨的小肩头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馨儿无碍,”云可馨回过神来,摇头笑道,“大伯母,大伯几时才能回府?”

“如果宫中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晌午就会回府吃饭,”孙如兰好奇道,“七姑娘找大伯有什么事吗?”

“侄女有事向大伯父请教。”云可馨认真的说。

孙如兰注视云可馨良久,想看出什么来,却见她忽然露出憨笑,也跟着笑了:“那好,晌午待大伯回府,大伯母让人到三房告诉馨姐儿一声。”

“不了,等大家午饭过后,侄女自己去东苑。”

接着,云可馨就向月紫芸与孙如兰告辞,让冯嬷嬷抱着回了三房。

刚踏进西苑,就撞见代春妮身着一件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梳着双环望仙髻,髻前饰一小孔雀开屏步摇,髻上珠翠如星,原本暗黑的皮肤因涂上花香藕而透出粉红,带着不同以往的微笑款款而行,许是这套漂亮服饰给她增了不少“底气”。

云可馨心下起疑:之前就没见过代姨娘穿过这套衣服,应该是全新的,这套服装包括头饰胭脂等合计少说也要十两银子,那她的钱打哪来?

若是平常,代春妮对于冯嬷嬷这样的下人大多时候是眼睛长在头顶上,视而不见的“路过”,就算有时候丫鬟仆妇身边带着云可馨,她也是能不打招呼就不打,打招呼也是面若寒霜,好像人欠了她多少钱似的不甘。

但这次不同,一则她穿了一套漂亮衣裙,二是了解了三房老爷对云可馨的宠爱,自然得假意巴结一番。

“哟,这不是七姑娘吗,一大早出门散步?”代春妮拂几下鬓角,笑道,“怎么样,身体好点没有。”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谢姨娘,”云可馨在冯嬷嬷怀中,憨憨一笑,“代姨娘这一大早是要上哪儿?”

“上集市买点新鲜蔬菜和瓜果,再给二夫人买点补身子的食物,”代春妮抿唇笑了一下又开口,“大夫人特意嘱咐的我。”

云可馨微颔首想了想,抬头道:“代姨娘,馨儿想和你一起上街买菜好不好,想跟姨娘多学着点……”

代春妮稍显犹豫,转念一想这是个讨好云可馨的好机会,再说或许到时候还能“派上用场”——

“也好,馨姐儿今天就随我,”代春妮小眼睛溜溜转着抬眸,满不在乎的瞟了冯嬷嬷一眼,看向云可馨时满脸堆笑道,“到姨娘这儿来。”

云可馨就这样由代春妮牵着小手到集市上买菜,这儿走走,那儿逛逛。

她发现代春妮买菜总是挑便宜的买:不新鲜的蔬菜鱼肉,在挑选给月氏的补品时更是粗略得令人惊讶,竟把近变质的动物肝脏以低价买回!此外,代春妮还会光顾一些饰品、胭脂水粉店,每次只要在店里一落脚就好似脚底生钉似的不愿挪步,眼睛更是在一些玲琅满目的发簪、珠钗、胭脂水粉上流连忘返,徘徊不去!

那目光中流露出的贪婪和掠夺让人看了都顿觉心惊!

晌午吃饭之时,云可馨好容易才忍住没当众揭穿,因为她清楚,代春妮既然带她上集市买菜都敢于偷工减料,胡作非为,中饱私囊,定是认准了当时没有第三个人在场,且云可馨才不过四岁的孩童,怎么懂得分辨蔬菜瓜果的新鲜与否,又怎么知道那些东西是变质的?

云家人既然知道这些就断不会拿一个四岁孩童的话当真……冒然揭穿不但会让自己落下“顽劣胡闹”的口舌,给代春妮倒耙一把,更会引起对方的戒心!她在心中权衡再三,决定暂缓,同时也有了主意。

吃罢饭,云可馨对傅怜音说想去大房找堂哥云桀和云尧玩翻绳子,傅氏虽说在心上早就认定大房与二房“同穿一条裤子”,但她对大房的戒心与恨意会小于二房,因此没多想就答应了。

到了东苑,云可馨让陪同前来的冯嬷嬷在厅堂外侯着,她自己走进去,正巧大房老爷云天赐也等在了那里,心想许是大伯母对大伯说了。

云可馨慢悠悠而欢快的走向云天赐,边屈礼边笑道,“馨儿见过大伯。”

“乖侄女,不必拘礼,”云天赐笑呵呵道,“我听你大伯母说了,不知馨姐儿找我所为何事?”

“馨儿是来向大伯请教的,”云可馨忽闪着眼睫,灵动的眸子里透出慧黠的光,“大伯,如果人吃了变质的食物比如猪肝、牛羊肾脏、黑木耳、红枣等会如何?”

“变质的之物本身有害,断不可食,”云天赐望着云可馨认真的回答,说的很慢,好似在思考她为什么会有此一问,“动物肝脏更甚——变质的猪肝或是牛羊肾脏很可能其本身就是病体,而大多病源病菌皆来自肝脏,故食之轻则受传染而染疾腹泻昏厥,重则中毒身亡……”

云可馨倒吸一口冷气,眼皮不自觉跳了跳——代春妮之前就跟一个卖肉的在鬼鬼祟祟的讨价还价,难道……她拧起小眉头,语气急切的再问:“那如果给’有喜’的贫血妇人食用病体猪肝或牛羊肉又会如何?”

云天赐登时瞪大眼睛,仿佛明白了云可馨话中之意,他一把掐住她的双肩,厉声叱问:“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行此丧尽天良之举?!”

一切都清楚了!云可馨来不及解释,只说了句“大伯,我有事去一下,记住别告诉任何人我刚才问了您这些,谢谢。”

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小跑出厅堂,在东苑各个地方寻找云桀和云尧,赶巧二人要到厅堂找爹爹说话,三人便在半道上打了个照面。

云可馨说要去里屋玩翻绳,云桀和云尧也不是傻子,瞧她说的轻松实则满眼焦急,知道她是“另有目的”,于是就带她去了里屋,还让冯嬷嬷在门外侯着,没有允许不得擅入。

关上门,云可馨就把自己的猜测和下一步“动作”告诉了两个堂哥,听得他们大眼瞪小眼,无法言喻的震惊,并连连点头,表示一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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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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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云可馨又缠着代春妮要和她一起上集市,代春妮只当是小孩子贪玩又好奇,随了她,但她没想到的是,两人前脚踏出国公府,云桀和云尧就拉着娘亲孙如兰保持一定距离的跟在后面。

“……你这俩孩子一大早拉我出门干什么,”孙如兰不解的分别点了一下两个儿子的头,“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吩咐下人呢……”

“娘亲,小声点儿,”云桀把手放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您随我们来就好啦。”

孙如兰虽面露不耐,但看她那俩孩子神秘兮兮的样子又确有什么心事,于是就由着他们拉着往前走,几次看到代春妮和云可馨要上前打招呼,都让云桀及时给制止了——他们就站在离代春妮不远的地方。

孙如兰起初对这种“偷偷摸摸”的跟踪行径颇为不齿,但越是跟到后面越吃惊,特别是当她耳闻目睹了代春妮全程的买菜经过,还“插播”到其他衣衫首饰店流连忘返,更是气得七窍生烟,若不是云桀和云尧使劲拽着,孙如兰早就冲上前质问——

她外在温顺谦和,不惹是非,骨子里其实很圆滑,明知三房与二房结怨甚深,却从不挑明偏袒哪一方,总是本着云家长房的姿态,抱着“两方不得罪”的心理左右逢源,所以她才会给了代春妮一个为她“分忧”的机会,以免落了三房的口舌,也给云氏老人留下了“长嫂”的好印象……

但孙如兰万万没想到代春妮竟会背着她偷工减料,中饱私囊不说,居然还买这些低廉的没人要的蔬菜和鱼肉,给二夫人挑的那些补食也是大有问题,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岂不是被她拉下水,让人误以为这是她的意思,因为是她准了代春妮去买菜的!

孙如兰愈想脸愈阴沉,耐着性子“跟踪”完,提前一脚回了国公府,先是马不停蹄去了厨房,询问了这几日伙食情况,并不动声色的叮嘱几句就去了北苑……

代春妮带着云可馨返回,把买的菜送到下厨房,伙房师傅告诉她,大夫人让她回府后去北苑一趟,代春妮心想许是大夫人问她关于买菜的事,就没放在心上,因为心中早就备好应对之辞,这会儿刚好派上用场。

绕过活屏,穿过月型门,就到了北苑,当二人一出现,就意外的看到云家上下除了几个老人有事外出,其余各房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以及丫鬟、仆妇、小厮……都聚集到了这里,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她。

傅怜音也是一脸的诧异莫名:她是被大夫人请到这来的,也不知为了什么事。代春妮匆匆瞥了一眼坐在上首椅子上的大夫人,见她一如既往的温婉娴静,神色淡然,于是心下一松,可还不待她开口招呼,就听孙如兰笑道:

“哟,代姨娘回府了,”她边说边悠闲的喝了口茶,“这些天辛苦你了。”

“见过大夫人,您这是……”代春妮不解的问。

孙如兰款步走到代春妮身边,并不看被牵着的云可馨,而是拿眼睛盯着代春妮的衣服,饶着她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把对方看得发毛,孙如兰才在代春妮面前站定,笑微微得看她:“这衣服真漂亮,代姨娘新买的?还有这翡翠珠钗,这玉镯,啧啧,”她不禁摇头讥讽的称赞,随后以一种诡异的语气道,“得花不少钱吧?”

代春妮一慌,手心开始冒汗——这一身只用于早上出门买菜显摆的头饰和新衣,以往都是回府之后就立马换下,方才赶着来北苑,忘了换下,没想到竟引起了大房的注意,她这什么意思呢?代春妮惴惴不安的想着就开了口:

“可不是吗?大夫人,”代春妮强装镇定的笑笑,用手比划着头上头下,“妾身不比各房嫂子和姐姐,吃穿用度的银两得省着点花才能做的起这套衣裳,买得起这些——”

“首饰”二字还未出口,大夫人就冷笑着接下话茬道:“哟,这么说来,是我们云家亏待你了?代姨娘,这些年委屈了你。”后半句话,她说的轻声细语,好似真的感到很歉疚一般,却让代春妮生生打了个寒颤。

“大夫人,您,您这什么意思,”代春妮被面前孙如兰那眼瞳中燃烧的怒焰给热得脸儿发热,黑里透红,胜过脂粉修饰。

“我什么意思?”孙如兰哼哈一笑,侧过身去,双手环胸道,“既然代姨娘在云家呆的这么委屈,那么我作为云家长房今天就替三房做主,写‘放妾书’让你滚,不过——”她猛得回过头,目光在代春妮脸上肆虐,“你滚以前,我们该算的账还得算清!”

孙如兰一席话仿佛一记鞭子抽在代春妮身上,吓得她下意识躲闪一边,再抬头时,哭的梨花带雨,双肩一颤一颤:“大夫人,贱妾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但也自认为老实本分,实在不知大夫人今日为何出此伤人之语,妾身何时抱怨过呆在云家委屈?何曾在背地里说过云家上下半点不是?大夫人,妾身,妾身……”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语不成句。

傅怜音扯一下嘴角,也不说话,就是眼尾眉梢尽是冷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今天是云家上下合伙欺负一个妾室,但代春妮骨子里是个什么东西她傅怜音还会不知道?!

真不懂她今天哪里得罪了大房,会让孙如兰这么兴师动众的把云家人找来当众给她难堪,也罢,给她一点教训,到时候自己再出面“解围”,要代春妮从此对她傅怜音更加俯首帖耳,不敢造次!

“代姨娘,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孙如兰抬起巴掌在眼前扇了扇,像闲暇时赶苍蝇,“好,我就让你明白明白……”她缓缓走向上首椅子前坐下,脸色铁青双目眯起,道,“来人,给我去把厨房炒菜的卢师傅还有账房牧先生叫到这来!”

代春妮一怔,眼珠都要瞪出来,心下方寸大乱:孙如兰今天是怎么了,这唱的又是哪一出?身旁的云可馨能感觉代春妮周身紧绷,每根神经都集中到牵着她的那只手上,渗着汗,战栗不止。

厨房卢师傅先走来,在孙如兰面前弯腰屈礼道:“见过大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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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揭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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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师傅,你大致来说说,近日代姨娘交给厨房的菜都是哪样的……”

“是,”卢师傅点头,侧身站一旁道,“菜谱倒是与大夫人平日嘱咐的一样不差,就是档次低了很多,比如很多鱼肉蛋大多不新鲜亦或是隔夜的,我发现数次后就提醒她,之后情况稍好些,可买给二夫人贴补身子的猪肝脏和牛肉却有点问题——”

月紫芸咬了咬唇,忽而面露讥嘲,冷眼旁观;云天佑一脸的难以置信;傅怜音脸红一阵白一阵,瞅一眼身边的三老爷面色阴郁的像从阎罗殿出来的一般,连忙屏了呼吸继续“看戏”。

“你胡说!”卢师傅还未说完,代春妮就急巴巴跳了起来,鼻孔朝天道,“我挑的都是上好的卖家,那可都是京都有头有脸做屠宰的生意人,不信可找他们来当面对质.”一面说一面拿眼睛将在场的人扫了个遍。

云可馨心下笑代春妮天真,以为所有事情都被她算计在内,殊不知,她这根本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伯母如果没有随后就派人调查岂会有这把握?!

卢师傅并不怯她那强装出的理直气壮,依然不紧不慢道:“代姨娘,您是到哪家买的猪肝和牛肉,我没跟着所以不能妄言,但我一个多年在厨房干活的人若是连菜的好坏都辨不清,那我这厨房师傅从此不再干了。”

“你……”代春妮气得齿冷,又欲强辩却宛如舌头打了结似的磕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把话,说清楚!”

卢师傅转过脸去,不再看她。

“账房牧先生呢?”孙如兰慢条斯理的发问。

“小的在。”牧先生近前一步道,“大夫人有何吩咐?”

“牧先生,你来说说这几日代姨娘到账房都是领多少钱去买菜的?”

牧先生是个五十上下的老学究,却并不老眼昏花,相反那算盘好似长在他脑子里一样精得很。

他当着众的人面一五一十的说了这几天代春妮以大夫人要她买菜的名义拿走了多少银两,分毫不差,听的后者心惊肉跳:

这是要东窗事发了吗?代春妮又是一惊,额上的汗珠已然渗出,两腿也开始发软,但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能妥协,绝不!这样想着,她又“昂首挺胸”起来。

“呵,听上去拿了不少,”孙如兰强压下心头之火,慢慢走近代春妮,“代姨娘,账房牧先生看在我的份上也很给你面子了呀,怎么那些银两还不够你买好酒好菜,却专挑一些不新鲜的、差的、没人要的,为什么?”她今天是打定主意要代春妮一点点暴露出来,她双目逼近,“难不成是你觉得国公府入不敷出,已经穷酸到需要勒紧股腰带来过日子了吗?”忽而眼一瞪,“说,余钱都用到哪儿去了?!”

孙如兰厉害就在这里,不发威不动怒,甚至骂人都是慢吞吞、不带脏字,让人以为她涵养高好说话,殊不知这才是最折磨人的,因为对手总是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被劈得体无完肤,无所遁形,自己却还搞不清状况。

“余钱……”代春妮急得眼珠溜溜转,情急之下发觉掌心热乎乎的,低眼一瞧,惊觉自己竟一直牵着云可馨的手,望着眼前呆憨的四岁孩童,代春妮忽然眉开眼笑,一脸的慈爱。

她抬头道,“瞧我这记性,一急就什么都给忘了,大夫人,余钱我都给七姑娘吃喝玩儿乐了……”

云可馨简直吐血,出门前就料想代春妮愿意带她出门必有所图,也想过代春妮嫁祸推卸责任,不曾想果真如此。

孙如兰嘴角浮起一丝冷嘲,还是以原来的步调不疾不徐的走回原位,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的盯视着代春妮,那眼神透出冷厉的“除之后快”之意,让代春妮顿感一股寒意从脚底下升起,直冲脊背!

她这才发现自己小瞧了平日里看似与世无争、温声细语的大夫人,于是把她眼睛移向三房老爷和夫人,一副摇尾乞怜的模样。

“啪”!的一声,代春妮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方才捏在孙如兰手中的汉白玉茶盅已碎裂成片,茶水也溅了一地。

“代春妮!”孙如兰再不想克制,一鼓作气的怒斥道,“枉我对你一片信任,以我的名义擅自多取了银两买菜、这过程中偷工减料、将余钱中饱私囊、败坏我名誉不说,居然还会把余钱的事栽赃到馨姐儿头上,说给她‘吃喝玩儿乐’——我看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可知道你买的那些不新鲜的或是变质的猪肝牛肉会让怀有身孕的二夫人出事故?!你险些就陷我于不义,懂吗?”大夫人声音尖利到府外几里都听得见,“今天若是不能将你逐出国公府,也必须要让三房老爷家法伺候,再不给点颜色,以后还不得无法无天!”

眼见代春妮面色惨白,呼吸急促,咽了一下口水又要张嘴,孙如兰冷冷的补了一句,而这一句,彻底让代春妮顿入十八层地狱,“你也别再企图强辩,今天一早我随两个儿子跟在你和七姑娘后面,已经把一切看在眼里,你的那些所谓有头有脸的生意人早把什么都招供了,要不要请他们来?还好今天跟去了,否则还不知道你在背后怎么作践的我,更不知道你竟会这样去诬陷和栽赃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

孙如兰竟然跟踪她!千算万算没料到这一步,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代姨娘恶狠狠的目光还来不及投向云恪,一大片阴影罩向她,紧接着手腕被一只大手狠狠箍住,吃痛的抬眼:老爷!他什么时候走到她跟前的?

“看来去年那顿巴掌还没打醒你,又或者是你嫌太轻,”云天扬阴森悠远的音调听得代春妮毛骨悚然,“走,跟我回去,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祖宗家法’!”

“老,老爷,饶,饶命,”代春妮一方面被云天扬掐住手腕,痛得好似手骨崩裂,一方面又惊恐那祖宗家法不晓得有多可怕,“妾,妾身,知,知错了……”

云天扬视若无睹,他冷漠的掐着代春妮的手腕仿佛捏一只鸡似的向三房西苑走去,傅怜音牵上被甩开的云可馨跟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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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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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如兰面若寒霜,眼含冷嘲的“目送”三房主子和下人陆续离开北苑,心下依然气愤难平:这代春妮真是险些就害得她身败名裂,若不是两个儿子及时发现,自己不晓得还要被蒙蔽多久!

这要是她大房里头的姨娘,早就一纸“放妾书”把她撵出国公府,却偏是三房的人,自己除了放出狠话什么也做不了,还得摆出长嫂的姿态,宽容的让三房自行处置,岂有此理!但今天闹出的动静也不小,三房必定不会轻易饶了代春妮……

想到此,孙如兰的气才顺了点。

于是,转而去安慰月紫芸,歉疚道:“二弟妹,委屈你了,都怪我识人不清,还掉以轻心的着了人家的道,我这个做大嫂的有愧于你……”

月紫芸面上一丝血色也无,目光沉郁,好似没听到孙如兰的话,经云天佑提醒才恍然回过神来,恬淡道:“大嫂,这不怨你,你哪能看出有些人的居心——”她一顿,突然转了话锋,笑道,“都是自家人,说开来也就算了,再说方才当着所有人的面,三叔也说要‘家法惩处’了。”

“二弟妹能这么通情达理,大嫂就宽心了,”孙如兰微微一笑道,“从今往后,大嫂必定事事经手,决不再给某些人钻了空子……”

月氏浅笑着附和几句,两人就这么相互客套着边走边说,云天赐和云天佑虽脸色青黑,满心愤慨,却事关自家兄弟内宅之祸,不便多言,,也只得忍气吞声.

西苑三房院落,云天扬一把将代春妮推倒在地,阴沉沉的盯着地上的人吩咐道:“来人,去拿家法竹板子来!”

“不,不要——”代春妮连滚带爬至云天扬腿边,双手拽着他的衣襟,声嘶力竭的哭叫,“老爷,妾身真的知错了,饶了这一次,下次——”

“你还想有下次!”云天扬对着代春妮胸口一脚踹去,勃然大怒道,“今天我就按祖宗之法打断你手脚,看你这还敢给我出去丢人现眼!”

“不不不,老爷,您误会妾身的意思了,”代春妮再次爬到云天扬腿边,以双臂抱住其腿道,“贱妾是说这次都是我鬼迷心窍才会这样的蠢事来,但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她哀声凄凄,泪流满面,鼻孔一张一翕,我见犹怜的模样看在云天扬眼里却愈发讨嫌不已。

“来人,你们都哑了是不是,还不快去给老爷我把竹板子拿来!”

云天扬梗着脖子怒道!

云可馨低头,掩饰了眼底了耻笑:代春妮,栽赃诬陷可是要“回报”的,这次祖宗家法不断你四肢也会让你从此成为废人,看你还有何能耐再给傅怜音当什么“狗头军师!”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有人弯下腰在她耳边低语:馨儿,快去找三叔公来,别让人知道,越快越好!

云可馨偏过头:是傅怜音!她请三叔公到这儿来意欲何为?

傅怜音见她一脸呆愣愣的表情,面露不耐,却又不得不装出温和的样子:

“馨儿乖,听娘亲的,否则你爹爹就要遭殃了。”

云可馨心下起疑,但也没多做犹豫就小跑出西苑,在北苑右面的抄手游廊上找到了在喝茶喂鱼的云瑾修。

“叔公,叔公,”云可馨通红着脸儿,上气不接下气道,“娘亲,让我来,找您,过去。”

云瑾修耐着性子听云可馨断断续续、颠三倒四的说完,总算听明白一句:“姨娘,挨打……”

云瑾修老脸一滞,眉头皱了皱,二话不说牵起云可馨的小手直奔西苑。

刚到苑路口,就听到云天扬冲着一院落的小厮在骂:

“竹板子呢?怎么还没拿来?拿个东西都不会,不想干了是不是?”

“不是的,老爷,”一个小厮上前点头哈腰瑟缩道,“是,是用于家法的竹板子突然间找不到了……”

“给老子找去!”云天扬罕见的发怒,急红了眼道,“没有,就把老爷我的马鞭子拿来。”

“住手!”云瑾修站在苑门口,发出一声雷吼。

云天扬回头一看,怔在原地,三叔公!更让他吃惊的是,身边站着的居然是小小的云可馨!

他第一次用一种责备的目光看她——云瑾修的到来会使“家法”难上加难,甚至化为泡汤。

因为代春妮是云瑾修从前一个同僚的嫡女,由于皮肤暗黑,到了适龄年龄还未有人提亲,于是就由云瑾修与同僚相商进国公府给三房做妾,云天扬当时就心中就不悦,却不好忤逆,只能像勉强收下一件自己不喜欢的礼物一样收了代春妮,这是他一直隐忍和冷待她的心理原因。

前世的云可馨并不了解这些内情,也没去注意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今生总算看出点苗头,难怪傅怜音要她去把三叔公找来,她是担心万一代春妮真给云天扬打出个好歹来,只怕没法跟云瑾修交代,到时候三房上下都得遭殃。

“三叔,您怎么来了?”云天扬并不畏怯云瑾修的来势汹汹,相反挺直了身板——他这次行家法理由充分,不怕责难。

“我不来,难道还等着你把人打死吗?”云瑾修迈着蹒跚的老步,徐徐走来,气急败坏道,“孽障!你也不想想是谁带春妮入三房的,你这是在打代姨娘吗?打的是你三叔公我这张老脸!”

云瑾修上了年纪,牙齿尽数脱落,口齿有些不清,一说话就漏“口风”,唾沫横飞,傅怜音距他几步远都未能逃脱被溅一头脸唾沫星子的命运,傅怜音嫌恶的掏出帕子擦拭头脸和衣服,好似给他吐了一口水似的,人也像躲瘟疫似的闪到一边。

云可馨好容易才忍住没发笑。

“代春妮,”云天扬不愿与三叔公起冲突,一转头,看向在地上软成一滩泥似的姨娘道,“你亲口把自己做下的丑事对三叔说清楚,省的他老人家以为老爷我冤枉了你,错打了你。”

说完,深吸一口气,负手侧过身去。

代春妮宛如落水的人忽然拽住救命稻草一般爬向云瑾修,跪在他腿边,涕泪横流道:“三叔公,都是贱妾的过错,不该财迷心窍在买菜这件事上‘动脑子’,还私吞了买菜的余钱,事发之后又担心受罚,以至扯谎说是给七姑娘买吃的了……三叔公,贱妾真的知错,悔罪了,就饶过妾身这一回吧……”

云可馨心下叹气:糊涂了几年,就这一刻是清醒的,倘若代春妮仗着有三叔公撑腰抵死不承认的话,很可能连云瑾修都没脸再替她说话,但她这番“悔过”正中三叔公下怀——人都承认了过错,还要打人,这不是国公府的门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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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打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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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依您之见,还要饶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妇不成,”云天扬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皱眉道,“这次之事非同小可,她竟会把脑子动到大房和二房头上,真是愚不可及,原本大嫂要替我做主写‘放妾书’将代姨娘逐出国公府,后说这是我三房的人,交由我来处置较为妥当,我念在她是您老带入府的就没写‘放妾书’,但‘家法惩处’是我放出话的,若不执行,岂不出尔反尔,您让我如何跟大嫂交代——”

“这样,”云瑾修向前伸出手臂,掌心摊开,做了个阻止云天扬往下说的手势,慢悠悠道,“晚上春妮随我去一趟大房和二房那里……”

“三叔!”云天扬几近哀怨的语气和腔调,充分显示着他的无奈。

“就这么定了!”云瑾修不理会云天扬的恼怒,直径走到代春妮跟前,捋了捋发白的胡须道,“代姨娘,方才老夫对天扬说的,你可记下了。”

“记,记下了,贱妾谢三叔公搭救,”代春妮跪在云瑾修腿边,磕头如捣蒜,“也谢老爷饶命,谢姐姐……”

“起来吧,回屋好好反省反省,晚上去北苑找我。”云瑾修叹口气,丢下一句便离去。

“代春妮,这次念在三叔的份上我绕过你,但你别想还有下次,如若再犯,”云天扬接过下人递上来的茶喝一口,微顿,突然亮起嗓门道,“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你!”

说完将茶盅仍回小厮手中,走上前牵起云可馨,走去厅堂。

“是是……”此刻代春妮哪还有平日的狐假虎威,春风得意,活脱脱一只丧家犬,浑身像狗抖毛似的颤个不停,“贱妾不敢了,再不敢了……”

云可馨蹙着小眉头,有些心烦的走在云天扬身边:好容易逮到再次教训代春妮的机会,就这样让三叔公给搅黄了,想想都心不甘,好在这次云天扬行“家法”不成,心上定然气闷,代春妮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

且对于此人,她并不急于除去,因为前世傅怜音与代春妮一直狼狈为奸,有太多的秘密还需要利用代春妮去揭开,但此人这次险些置她生母于死地这笔帐一定得算!

要怎么给以颜色又让对方有苦说不出呢?

寻思间,云可馨计上心头……

晚饭过后,代春妮按照云瑾修说的先去了北苑,又随他去了大房和二房那边“谢罪”。

今晚没有月亮,空气闷热,大四苑格外漆黑和空寂,唯有昏黄的烛火在热风中飘摇,发着微弱的光芒。云可馨和几个堂哥堂姐分别在假山侧面和后方玩耍,目光偶尔投向向抄手游廊处,那是北苑到西苑的必经之路。

过了一会儿,抄手游廊处突然有脚步声渐行渐近,云可馨等人屏息凝神,但见不远处昏暗的游廊里走来一个人,不,准确的说,辨不清是人是鬼!

因为眼前的身影只有双肩及以下的身子在昏暗的光线中缓缓移动——刺眼的白色长裙和和大红绣鞋与肩膀上方空空如也形成的鲜明对比令假山周边的云可馨、云恪、云桀、云尧和云嫣、云冉怵然心惊:难道是无头女鬼?!几人握紧了手中的打狗棍!

还不待“无头女鬼”踏出抄手游廊,走进光亮,几个小孩子陆续冲向抄手游廊,大声叫嚷着“有鬼啊!快打鬼!快打鬼!”

“无头女鬼”还没搞清楚状况之时,周身上下左右已然挨了几记重闷棍,脱口就要喊“救命”却变成了一声声痛叫“哎哟!哎哟!”企图躲闪,却发现被困在一个“圈”里,前后左右斜对面皆是“棍如雨下”,无处可逃。

伸出手试图拽住一根棍子作为突破口,却被另一棍打痛得缩回,孩子们越打越起劲,越打越解恨,稚嫩的童音响彻昏暗的抄手游廊四处:“鬼啊,快打,可不能让鬼把国公府的人给捉走!快打!”

闻讯赶来几个手提灯笼的仆妇和小厮,听说孩子们絮絮叨叨的解释说是在“打鬼”,惊疑之下,拿灯去一照,吓得灯笼脱手,脸都变了:“代,代,代姨娘……”

几个孩童俱是一愣,面面相觑,不相信的齐刷刷看去,也吓了一跳:那个半趴于地、肤色暗黑之人可不是代姨娘么?

“咣当!”“咣当!”“咣当!”接二连三打狗棍落地的声响!

代春妮鬓发散乱,珠钗歪斜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踉跄几下方才站定:

“你,你们,”声音中透着屈辱和恼怒,“这群混小子……”

“啊——”最先发出凄厉尖叫的是云冉,一脸的惊恐,“代姨娘,怎么是你?”

她是真的不知道,并且是这群“熊孩子”里唯一不明实情的——晚饭后,她偷听到堂哥、堂姐还有堂妹相约去“打鬼”,就吵着要跟来,这是个在爹娘面前邀功争宠的大好机会,她哪能错过?

可事到如今却令她吓掉了下巴,张口要解释,代春妮却冲着周围一群丫鬟仆妇小厮恨道:

“走,把这些孩子统统给我带回三房,我要老爷给我做主!”

下人们不敢吱声,毕竟再怎么差,也挂着“姨娘”的名头,于是推搡着一群“熊孩子”去了三房。

巧的是,灯火通明的西苑厅堂里,云天扬和傅怜音都在,两人在有说有笑的聊着什么,却见一群满眼空茫无辜的孩童被一群丫鬟仆妇嬷嬷带了进来。

再定睛一瞧,这群人中,还有一个不知为何披头散发、鼻青脸肿的代姨娘,直看得上首的两个当家人目瞪口呆,云里雾里。

“老爷,夫人,你们可一定要为贱妾做主啊!”代春妮先发制人的从衣袖中掏出一块丝帕,掩面而泣,香肩直颤,“贱妾真不知哪里开罪了这帮小祖宗,就,就这么糊里糊涂给打了一顿。”

“三叔,三婶,这是误会,我们以为遇到鬼了。”云桀一板一眼的说。

“担心鬼来把我们国公府作乱,就状着胆子打鬼了!”云恪认真的说。

云嫣和云尧没说话,只是肯定的点着头。

“是啊,爹娘,方才我们在假山周边玩,看到游廊里有个看不到头脸,只有肩膀手脚的影子走进我们院子,”云冉怕挨罚,急着辩白道,“那白长裙和大红绣鞋露出来,好可怕,我们就冲上去了……”

傅怜音莫名其妙的同时,目光凌厉的投向眼前的一群孩子:大房、二房和三房的孩子居然全在里头,怪齐全的!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冷飕飕的寒意:打鬼?报复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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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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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怜音冷笑着琢磨如何开场白,就见云天扬默望了云可馨须臾,突兀道:“馨姐儿,你来说怎么回事?”

“呃——,我也不知道呀,”云可馨还是那副呆憨的表情,舔了一下小嘴唇说,”我和堂哥堂姐在假山周边玩抓鬼游戏,后来就像五姐姐说的那样还真有鬼出现了,所以我们就去打鬼了,哪知道——”云可馨微顿,满脸‘歉疚’外带无辜和困惑的看向代春妮,“是代姨娘,这……”

“那你们又怎会无故将代姨娘当成了鬼?”傅怜音平静的缓缓开口,却在嘴角轻扯出一抹森然的讽笑——小小毛孩的雕虫小技也想瞒过她的眼睛,假意凑趣道,“娘亲就没觉得代姨娘哪一点像鬼呢?”

她就是要慢慢引导,再一步步套出小孩子的话,道出他们身后的“主谋”——绝对是大房和二房的主意!傅怜音心中戾气深重。

森然的目光死死定格在云可馨的脸上,等着她的回答。

云桀、云尧还有云嫣三人心中暗暗发紧,替云可馨捏把汗,料不到她津津有味的一面啃手指一面呆憨莫名道:“哦,方才五姐姐也说了呀,我们是看到黑黑的走廊里有个没有头,只有肩膀身子与手脚的影子在移动,以为是‘无头鬼’……”她再转脸朝代春妮看去,目露惊恐道,“代姨娘,您长得好黑呀,走在昏暗的地方根本看不清您的脸面,所以……误会!”

“你,你瞎说!”代春妮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的伸出染满蔻丹、黑红分明的手直指云可馨,“这些都是借口,我哪里黑了?!一定是有人教唆你们这么做的,说!是谁?是谁?”

云天扬瞥代春妮一眼,好似看到什么怪物一般鼻子里发出鄙夷的冷哼,他将视线收回,眼风一扫对面的丫鬟小玉,毫不留情的吩咐:“小玉,去拿一面镜子给代姨娘。”

代春妮一怔,未及细想云天扬话中之意,就有一面镜子挡住了她的视线,同时倒映出一张脸:

暗黑的肤色即使涂脂抹粉也遮不全,经一番“棍雨”的“洗礼”,愈发假的老实,脂粉分布不均,一部分片片掉落,全然透出暗黑来;

一部分固执的厚厚一片,姹紫嫣红;一眼望去,宛如曲苑杂团的人物脸谱,又仿佛是粗糙的水彩图与拙劣无比的山水墨画的混搭!加之鬓发凌乱、珠钗滑落的滑落,歪斜的歪斜……非人即鬼!

代春妮第一反应就是想抬手摔掉镜子,她狠咬了一下嘴唇,握紧了袖中的手,突然掩面而泣道:“老爷,我们好歹夫妻一场,您怎能如此当众羞辱我,您怎么忍心……”到最后哭腔淹没在掌心里,变得模糊不清。

“是我羞辱你,还是你自取其辱?!”云天扬双眼噔时亮起,嗓音沉了下去,“代姨娘,人贵在自知之明,枉费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还有,”他微顿,继以冷嘲的语气道,“有些人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你却是‘表里如一’,脸和心都是黑的!”

代姨娘闻言,愈发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哭声更大。

傅怜音脸上交织着冷漠,无奈、怒其不争,垂下的眼睑缓缓上翻,阴郁森寒的目光投向掩面哭泣的代春妮,心上道:无知的蠢货!居然被一群孩子耍得团团转,就这点脑子也敢跟大房和二房斗!

“行了,老爷,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傅怜音转向云天扬时,一脸的温婉贤惠,满目和善,“代姨娘从早上到现在受得教训也够大了,就饶过她吧,再怎么说她也是咱们三房的人,这要是传出去,丢的可是三老爷您的脸面。”

云天扬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道:“代姨娘,从今日起禁足房中,”又看向一屋子表情茫然的孩子,“侄儿侄女们都回去,今日之事三叔也不想再细问,不过下次再不许这般胡闹。”

“是,三叔,”云桀在云天扬跟前弯下腰鞠躬道,“今晚是我们鲁莽了,我率弟弟妹妹们向三叔三婶还有代姨娘致歉。”

“回吧。”傅怜音淡漠的应和着——她担心再忍下去,会管不住自身跳过去给这些孩子每人一个耳光。

几个孩子陆续向三叔和三婶“致歉”后陆续离去,云可馨却给傅怜音叫到跟前,凝视良久,不发一语——

猜忌的目光在云可馨粉嫩清秀的小脸上来回的横扫:这个孩子是真的呆呆傻傻?怎么总感觉总有些不对劲?

每次二房一有“动静”,就少不了她的影子,这是为什么?难道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对三房起了芥蒂甚至怨恨?

但迄今为止,也就见过她针对代春妮,而对三房其他人态度都很好,可为什么独独针对代姨娘呢?

傅怜音脑海中浮现过继仪式那一晚自己与代春妮在房中的“密谈”……心下一惊:难道七姑娘当时是装睡或并未睡沉,以至于全让她听了去?

“馨姐儿,现在堂哥堂姐们都不在这儿,你跟娘亲说实话,”傅怜音尽管心中狐疑重重,甚至还有秘密可能被泄露的恐慌,但面上却是一派的温和慈爱,淡定从容,轻声诱哄道,“你是真的把代姨娘当成鬼了吗?还是有什么人教你们这么做的呀?”

云可馨实在不愿面对这张嘴脸——如果说代春妮是“表里如一”,那么傅怜音就绝对配得上云天扬说的那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人长得真可谓是千娇百媚,笑颜如花,却绝没有人会想像的到那美丽的外表下如蛇蝎一样的心肠。

云可馨蹙起小眉头,嘟着嘴儿,下巴也慢慢贴到了胸口,好似真做了什么亏心事却被逼着坦白、内心在激烈挣扎一样……

见此情景,傅怜音向云天扬得意的挑了挑眉,后者却是有些意想不到的皱了皱眉——一脸“子不教,父子过”的忧愁。

“爹爹,娘亲,女儿错了,”云可馨抬头,水汪汪的大眼氤氲四溢,却没有泪花,可怜巴巴的抽噎,“我,我撒谎了。”

“撒谎?你怎么能……”傅怜音的假生气装得惟妙惟肖,比了坐在身旁云天扬的真愕然要自然许多,“没关系,馨儿不怕,承认了错误就是好孩子,爹娘不会责怪你的,但一定要说实话哦。”

“嗯,”云可馨重重点了一下头,心下恨自己为什么留不出眼泪来,那样岂不更真,“一开始我们确实以为看到鬼了,可后来听到哭叫,我听出声音是代姨娘——”她微顿,歇口气,正儿八经道,“本来想叫堂哥和堂姐们停手,但一想到代姨娘对爹娘的欺侮就气不过,就擅自替爹娘给代姨娘一个狠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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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臆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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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怜音一脸遮不住的失望看得云可馨禁不住唇角微微一勾:很失望吧,傅怜音!

你想利用这次“打鬼事件”企图挑起三叔对我父母还有大伯一家的芥蒂与不满,为你的报复计划增添新的力量,再联合代春妮企图利用我的年幼来对付我的亲人,只可惜,今生若还让你拿捏在掌中,岂不枉我重生?!

且等着,我一定会把你们的妄想与阴谋一点一点的撕碎,今日的代春妮,就是将来的你——甚至比她还要凄惨百倍!

沉浸在失望和焦躁中的傅怜音并没注意到云可馨瞳孔深处闪过的一簇怒焰和心理活动,她不死心的再试探道——

“可是代姨娘怎么欺侮爹娘了呢?要知道,爹爹可是国公府三房老爷,娘亲是正室夫人,她一个买来的妾室怎敢欺负到老爷和夫人头上?”

傅怜音一面说一面眼珠不动一下的盯着云可馨红润可爱的脸儿,想从中看出点什么,可看来看去,除了那亘古不变的一号表情,着实看不出异样来,心下困惑之余也在等着她如何回答。

“代姨娘是妾室,但是她有三叔公……”云可馨眨巴着水眸沉思片刻,看似天真却戳人痛处的冒出一句话。

此话一出,她立刻就敏锐的感到傅怜音的脸陡然变色,唇都咬出了血痕,而云天扬,也是通电似的浑身紧绷,脸色也不好看——三叔公的专横跋扈、倚老卖老竟连一个孩子都看在了眼里!

想当初,阴险的傅怜音察觉出云瑾修与代春妮关系“不一般”,却并不得老爷宠幸,于是时不时会以此冷嘲讥讽,却不敢太过火,就是不愿在“太岁”头上动土,云天扬也因此有所忌惮,冷落却不敢怠慢。

然而,他们万万料不到的是,代春妮其实并不稀罕她跟国公府三老太爷这层“裙带关系”,因为她知道那不过是半截脖子入土的“老树”,现在她若是仗势欺人,一旦树倒猢狲散,她往后的日子可就难挨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在三房从不提与云瑾修的关系,也不拿这个说事,还极力讨好云天扬,隐忍傅怜音进门后的欺凌的原因。

人就是这么奇怪,代春妮虽然心怀嫉恨,却头脑简单,但简单又能适时的分析利弊,算是“糊涂一世,聪明一时”。

而傅怜音恰恰相反,从头到脚都充斥着残忍和刻毒,阴险精明的利用他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最后全身而退,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会因丧子之痛而接受了代春妮的“良策”……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成了代氏不能言明的棋子,可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七姑娘,你到爹爹这儿来。”云天扬掌心抵着额头,低声道。

云可馨顺从的走到云天扬面前,茫然无措的站着。

“馨儿,记住,以后这句话不能再说,”云天扬一手握着云可馨的小手,一手扶在她的小肩头,“更不能到外面去说,懂吗?快答应爹爹……”

云可馨重重的点头。

“还有,今早上你怎么会跑去找三叔公?”云天扬冷不防又问。

“老爷,这是妾身的主意,与馨姐儿没有关系。”傅怜音起身立于一边,对云天扬微颔首,坦然道。

果然是“吃一堑长一智”,上次的巴掌还真没白挨!代春妮的前车之鉴也没白看!云可馨腹诽,眼神淡漠的剜了傅怜音一眼,不说话。

云天扬什么人,他怎会不知道以云可馨现在这个年龄,要有这意识和行为还差的远,除非有人“授意”!只不过他希望傅怜音主动承认,去除她上次给他造成的心里阴影,给云可馨留下一个为人母亲高贵可敬的形象。

“爹爹,娘亲她也是为了您好……”云可馨把小手握在云天扬掌边,轻晃着,童音小小的说。

云天扬淡笑不答,“知妻莫如夫”,他哪会不知道傅怜音的心思:代春妮是一直被三叔护着的,轻易打不得,骂不得,宠着又别扭,早已忍了一肚子火。

今天总算有个顺当的理由,铁了心要再给她一点颜色,省的给三房添堵,制造麻烦,可“祖宗家法”绝不是闹着玩的,那竹板子是特质的,板身厚重,竹节硬实,打在一个大男人身上都会皮开肉绽,就别说代春妮那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了。

当时气在头上没有思虑太多,事后冷静回想也是脊背发凉,这要是个普通的姨娘犯了事,即便杖毙也是活该,但代春妮不同,真要是打出个好歹,将会牵扯出更大的麻烦来,大到可能影响自己的仕途。因此当时看见云瑾修出现,一开始很恼火,余光瞥见傅怜音拼命朝他挤眉弄眼,瞬间就明了其中之意,也就顺了云瑾修的意思,从内心上来说,他感激傅怜音还来不及,岂会责怪?

“馨儿真乖,爹爹明白,”云天扬最后笑着轻抚几下云可馨的头,随即抬眼对一屋子丫鬟仆妇道,“今天的事就这样过了,以后谁也不准提……冯嬷嬷,伺候七姑娘回房歇息。”

“是。”奶娘应声,上来拉过云可馨的手就走,却给云冉拦住去路。

“爹爹,娘亲,冉儿今天要跟七妹妹一起睡……”

云可馨咪眸:这云冉又想搞什么花样?不经意间发现云冉一只手垂在衣摆处,另一只手却紧握成拳,像拽着什么物件,遮遮掩掩的……

想起来了,前世因为自己很得傅怜音“宠爱”,遭致云冉刻骨嫉恨,总是想法设法对付她——欺凌、算计、诽谤、栽赃、陷害无不尽其用,到后来突然慢慢开始讨好和亲近,使她失去警惕之心,直至她大婚之夜!

其中“一起睡”是她最好的借口和下手机会,这次是算计还是讨好呢?

“好呀,馨儿也想和姐姐一起睡呢,”云可馨忽然裂开小嘴儿笑了,憨得无邪,傻得可爱,还向云冉伸出小手招呼道,“来,姐姐来。”

云天扬见状,皱了皱眉,又舒展开,笑道:“也好,冉儿带好妹妹,别又动不动就吵架,想想堂哥和堂姐,都是彼此很好要好的。”

云冉忍下心中的不悦,嗔笑道:“知道了,爹爹娘亲总是偏袒妹妹……七妹妹,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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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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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小房间,冯嬷嬷点上烛火,铺好小床,给两位小姐换下中衣,伺候他们躺到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里面,又在床沿边坐下,手拿着黑漆葵纹槅扇给她们驱蚊散热。

“冯嬷嬷,你也累一天,回自己房里歇息去,”云冉在床上翻来覆去片刻,总也等不到冯嬷嬷走人,终于忍不住道,“我和七妹妹也要睡下了。”

“不不,这哪行,”冯嬷嬷诚惶诚恐的推辞道,“三老爷和三夫人吩咐老奴要亲自照料二位小姐入睡才能离去。”

“唉呀,我知道,”云冉不耐烦的挥挥手臂,冷淡道,“但我们现在睡不着,想说几句我们姐妹间的悄悄话,你在这儿,还让我们怎么讲?”

你怎么就知道我睡不着了?我困得要命!云可馨没好气的腹诽!

“冯嬷嬷,你下去吧,姐姐的确有事要对我说,”云可馨眼睛盯着眼前的帷幔,手在半空中比划,“要是爹娘问起,你就说是我们姐妹俩吩咐的。”

“是,七小姐。”冯嬷嬷应和着起身辞别,“老奴和丫鬟会在门口守着,有什么事就吱个声儿。”

“嗯。”

冯嬷嬷一离开,二人就坐了起来,并排靠墙坐着,云冉神秘兮兮的从衣袖中掏出个海棠金丝纹香囊递到云可馨面前道:“好妹妹,这是姐姐亲手缝制的香囊,送你,上次是我不对,七妹妹别放在心上。”

“好呀,馨儿谢谢姐姐,”云可馨也不客气,一把接过那只香囊在眼前翻来覆去的瞧着,讪笑道,“好漂亮的香囊。”

云可馨欢快的露出一对小酒窝,笑意却未达眼底,只在嘴角边挂着——那香囊上如行云流水般的细致纹路绝不是云冉那只胖手绣得出来的,少说也是精于此道了,会是谁呢?

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她心中一紧。

想起前世每次云冉得罪了自己,就用一些不痛不痒的东西来“道歉”,而自己在傅怜音“绵羊式”的教育下早就变得软弱可欺,逆来顺受,非但不责怪还把她当亲姐一样信任,以至于云冉次次欺负到自己头上……

现在想来,这一切根本就是傅怜音变着法子的报复她云可馨——“娘亲”的身份“多有不便”,那就让云冉这个姐姐“承担”了一切的调皮捣蛋、刁钻任性、取巧耍滑,对这一切听之任之,事后才是傅怜音这个“好娘亲”出来主持“公道”:

先是“痛骂”了一顿云冉,再对她云可馨灌输“家和万事兴、手心手背都是肉”的虚假论调,在这样环境下成长,就是头狼也会退化成羊!

云可馨唇边的笑意冷得能让屋内的闷热消散殆尽,眸光寒如锋刃,她的小手紧了紧——若不是云冉在场,她定将香囊撕个粉碎!

“七妹妹,怎么不说话,”一根筋的云冉并未注意到云可馨细微的面部表情变化,“你不喜欢吗?”她微顿,伸手扶住云可馨的胳膊,低声下气道,“对不起,姐姐刺绣不成样子,让妹妹嫌弃了。”

那凄婉的语调,那自惭的神情,不明实情的人会以为云冉对她云可馨是有多么的姐妹情深。

“哪里,姐姐你想多了,我喜欢的很,”云可馨把想香囊贴放在胸口,微笑道,“姐姐,我能把这挂在我的腰间当佩饰吗?”

“可以,当然可以,”云冉忙不迭的点头,稚气得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狡狯,“妹妹高兴就好。”

“好,那我就收下了,姐姐,我好困,”云可馨对着云冉张开小嘴,打了个大面积的哈欠道,“睡下吧,要不明天该不起不了床了。”

“好,我也犯困了呢,”云冉笑笑,细心的先去吹灭了烛火,再摸索上床,躺下后道,“七妹妹,姐姐我睡觉有时会说梦话,你别介意。”

“没事,不碍的。”黑暗中的云可馨冷淡的回应。

深夜,云冉果真说起了“梦话”,内容是她对云可馨的“忏悔”,祈求原谅之类,云可馨叹其可笑又可鄙——真是煞费苦心!

为了今夜这一刻,想必下了不少功夫,预演不知多少回才能做的这么真!云冉,真不愧是傅怜音教出来的好徒弟!既然你们不嫌累,我奉陪!

第二天,用过早食,傅怜音送云天扬出门,回苑就让冯嬷嬷和丫鬟带云可馨到院子里玩翻绳和荡秋千,把云冉单独留了下来——

“冉儿,昨夜你们姐妹俩睡得可好?”傅怜坐在贵妃椅上,拉着云冉的手含笑亲切的问。

“回娘亲,”云冉微颔首,献媚的笑道,“睡得很香。”

“你送七妹妹的香囊,她可有看出什么来?”傅怜音满眼猜忌和不信任。

“当然没有,七妹妹没见过娘亲刺绣,而且才四岁,哪懂那么多,”云冉笑着笑着忽然脸耷拉下来,嘀咕道,“为什么爹娘对七妹妹远比对冉儿要好很多,冉儿——”

“那你说‘梦话’了吗?”傅怜音才没工夫听云冉诉说委屈,二话不说打断,问出了关键的一句。

“嗯,说了,说过去是我不对请她原谅我,还说她不是爹娘亲生——”云冉话没说完,猝然打住。

好似一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整张脸呈现出惊慌之色——她昨晚假借梦话隐约道出了云可馨过继之事,而这正是之前三房三令五申不能说的,否则就要挨板子,下人会被杖责,傅怜音教她说“梦话”的内容并没有这一项。

云冉吓白一张脸,暗暗叫苦不该居心叵测还把不住嘴,只等着挨罚了。

傅怜音嘴边的冷笑和她脸上的嘲讽一样明显,道行浅的却是看不出来,就别提一个小孩子了:一直以来就觉得你蠢,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还蠢!这样也好,就让五姑娘这个“梦话”来试探一下七姑娘也不错!

“冉儿,你比七妹妹大两岁,又同是三房子嗣,”傅怜音佯装没听见云冉的漏嘴话,宛如慈母般轻抚她的小头道,更像安抚一个被弃受惊的小猫小狗,“平日里就应该让着她点,否则云家上下看笑话不说,也丢爹娘的脸面,”傅怜音微顿,声音忽然一沉,慈母转瞬变成了严母,话里有话的警告,“当然还要记住,不该说的话不要到处乱说,到时若是祖宗家法,爹娘也保不了你!”

“祖宗家法”四字已经让云冉像风中残花似的颤个不停,傅怜音目光中透出的冷酷和无情更是吓得她大气不敢出,只剩下机械的连连点头,又小心翼翼的问:“娘亲,傅哥哥什么时候才来我们家?”

“闭嘴,这是你该问的吗?!”傅怜音柳眉一拢,厉声叱道,后发现自己失态,连忙换了种表情微微一笑,“就快了,等娘生了孩子,不过冉儿不准告诉七妹妹,知道吗?”

云冉立刻两眼放光,喜不自禁的连连点头,却没注意到傅怜音唇边含着的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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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忧虑

..Co

因为孙如兰主持中馈期间发生了代春妮这样的丑事,她从此再不敢假手他人,宁愿自己辛苦点,云可馨趁这个机会跟在大伯母身边。明里说是与大夫人一起“监督”卢师傅炒菜,暗里是关注他都用了哪些食补食材,然后再由她亲自端去给月紫芸。

一阵子下来,再没出现呕吐晕厥的事情,但云可馨很谨慎,除去给亲生母亲送食物,等她吃完就走,几乎不多留片刻话也很少,这让月氏多次都把跳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好在每天能看到她,心中也算有了些许安慰。

“馨儿,二伯母现在身体状况如何?”三房饭厅,云天扬问云可馨,并用眼神示意丫鬟给她盛饭夹菜。

“差不多好了,没再晕厥什么的。”云可馨张口吃下冯嬷嬷送到嘴里的饭菜,轻描淡写的说着补了一句,“上次大伯给她把脉说无碍了。”

“那七妹妹还去二房做什么?”云冉低头扒饭,佯装不经意的问。

“找几个堂哥和堂姐玩啊,”云可馨莫名其妙的反问,“我们说好明天去山上打野味,吃烧烤的,云桀、云尧、云恪还有云嫣、云杉都去。”

云杉是大房的三女儿,云氏第三代子嗣中排行六。

难不成呆在三房整天对着你们这几些讨厌的嘴脸吗?云可馨不屑!

云冉抬头,眼睛亮了亮——只要说到吃喝玩乐,就少不了她,但这次却是仅在眼底闪过一丝心动就逐渐淡然下去,继续“埋头苦干”,以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道:“玩得开心点吧,明天下午先生要来家中讲解《三字经》,我就不去了。”

云可馨嗤之以鼻:我有叫你去了吗?自作多情!先生讲课你听没听进去以为我不知道?一问三不知!

“这就对了,冉儿越来越懂事儿,”云天扬笑着赞道,“知道勤奋好学了,改明儿再请个老师教你针织女红。”

云冉暗暗叫苦,她哪是什么“勤奋好学”,不过是装装样子给爹娘看,让他们喜欢上自己,省的眼里只有七妹妹,天知道她恨不能甩了书本随几个堂哥、堂姐还有堂妹一起去玩,傅怜音看出她的小心思,笑道:

“虽说课业是重要,但冉儿还小,又是女子,不必抓得那么紧,就让她陪着去玩儿吧,小孩子嘛,都喜欢玩乐的。”

哼,好个“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的“娘亲”,只怕是要云冉充当你的眼睛和耳朵,监视我的吧!云可馨心下耻笑!

云冉好似看到希望一般,睁大一双祈求的大眼,使云可馨想起牛或者马的眼睛,不觉冷笑更甚。

“爹,娘亲说的对,就让冉姐姐去吧,我也有个伴儿,”云可馨憨笑道,“至于课业,到时候我们一起学。”

云天扬想了想,难得姐妹俩一条心,就点头道:“实在要去也可以,但要注意安全,傍晚前必须回家。”

云冉和云可馨同时点了点头。

可惜天公不作美,约好的时间地点却因下雨没去成,只得相约在国公府北苑附近的亭台里,吃甜点,聊天。

***

“高楼目尽欲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秋季到了,整个国公府笼罩在一片连绵的雨季中,细细密密的飘零,最后落在红色琉璃瓦上湿漉漉的,秋风瑟瑟,夹着毛毛雨由楼阁窗外灌入,予人以不期待的凉薄凄冷。

次年,像逢年雨季一样,云可馨总喜欢跑到高高的阁楼里,半跪在窗下的长椅上由窗口向外发呆或眺望,视线由烟雨蒙蒙的空中往下移:偌大的府邸尽收眼底,当目之所及二房南苑,她小眉头拧到了一块:

母亲月紫芸生下九弟已三个月有余,但大伯说九弟天生体弱,能不能活过六个月就要看他的造化了,二房也因此忧心忡忡,连带云氏上下都跟着一片愁云惨雾。

云可馨只在九弟出生三天后前去观望,此后再没去过——傅怜音的产期比月紫芸早两个月,是个女儿,取名云筱,她要在三房“相陪”。

想起前世母亲就是在这个弟弟夭折之后的下一年自缢身亡,心中更加揪心:前世她虽对“二伯母”印象淡漠,但有关于她的死一直是个谜团,那时三房的人都说二夫人是丧子之痛才自缢的,今生细细一想未必如此。

其一,若果真是这个理由,母亲不会过了那么长时间才走上绝路,其二,她记得那一年发生了许多事,父母因此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争吵的过程她没有亲见,所以不清楚,只隐约听三房丫鬟仆妇说是侯爷云天佑要写休书休掉正妻月氏,所以二夫人才会想不开……

前世云可馨对这些从来都是事不关己,泰然处之,从未真正去想过,重活一世,每每忆起她都会有锥心刺骨的痛:母亲具体是因何自缢的,这其中缘由绝非“丧子之痛”这么简单。

且她亲身感受到过父母的举案齐眉、相濡以沫,极少红过脸,怎可能因一场吵架就写休书?关键在于父母是因为什么而吵架的……这里面一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内幕!

想着想着,云可馨的小眉头纹路愈深,心也跟着猛然坠落谷底,又仰头看向天空,迷蒙雨雾已融进渐渐暗下的天色,单独到这儿快两个时辰,该回去了,她跳下长椅,走出阁楼拾级而下。

回到三房西苑,见丫鬟仆妇都在忙活自己的事,就穿过正厅直接去了云天扬和傅怜音的卧室,可一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压低声音的对话,云可馨稍近前几步——

“……哈哈,报应,真是报应!她月紫芸也有今天,”是傅怜音幸灾乐祸中充斥着疯狂的声音,“我倒要看看她这个儿子能活多久……”

“恭喜姐姐,总算出了一口恶气,”代春妮奴颜媚骨而又恶俗的笑道,“你没听大房老爷说吗?能活过六个月就算造化了,我看呐,这叫‘好景不常有’,谁让她老是一副只有她能生养的样子,遭老天爷嫉妒了吧,哈。”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傅怜音又变得谨小慎微起来,“孩子还没死呢。”

“姐姐多虑了不是?你没忘记吧,九少爷现在的情况与当初你那早逝的小少爷是一样的,小少爷熬不过,九少爷难道还能逃过,天理何在?!”

“不管怎么说,人一天不死,就不能算完事!”傅怜音语调中浸透着阴狠和老辣,“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

“姐姐宽心,就让我们亲眼瞧着九少爷死去,二房人又是怎么哭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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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卑劣

..Co

“还有,五姑娘你得盯紧点,”傅怜音皱皱眉,没好气道,“自从七姑娘过继到三房,云冉就‘疯疯癫癫’,总给我添麻烦,近一两年刚好点会‘听话’了,但小孩子的心性难说,说不定哪天我一对馨姐儿好她就又来劲了,但七姑娘你只要适当的提醒就好,别又给抓着把柄,到时候不好收场。”

原本代春妮听到傅怜音要她盯紧云冉,心下还在不屑:不就是个庶女,那么上心干嘛,一想到那一晚云冉竟把她说成是“无头女鬼”就气都不打一处来。

但往后又一听三夫人要她盯紧云可馨,代春妮眼前却突然浮现云恪的影子——那一晚“打鬼”的损主意一定是他出的!

“姐姐,你可别忘了一个关键的人?”代春妮臭起一张脸道。

“谁?”傅怜音漫不经心的问。

“云-恪!”代春妮一字一顿道,“姐姐可有感觉这几年来,三少爷一直口服心不服?一直在和三房作对呢……”

傅怜音心头一震:怎么把他给忘了!想当初在过继仪式上就是这小子给云可馨出头,事后发生的种种似乎都与他有所牵连,才这么点大就跟“人精”似的,长大还得了!

这个小子,绝不能掉以轻心,必要的时候……她将衣袖中的帕子绞得缴成了一团。

“没事,”傅怜音眼底阴鸷重重,嘴角噙着冷笑道,“我侄儿傅一航明年开春来京,到时候让馨姐儿把他介绍给云恪,让他俩成为‘朋友’之后——”傅怜音说到这有意停住不说,好像天机不可泄露似的透着诡谲。

傅一航!倚在门外的云可馨听到这三个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上一世,确实是傅怜音让她带傅一航去找云恪,而两人的“友谊”也是她一手促成的,难道这两人之间还有傅怜音的阴谋在里面?!

她们这么快就要对付哥哥了?云可馨拽疼了自己攀扶在门框上的手!来吧,傅一航,这一世,我定会让你在我哥哥面前无所遁形!

“既然姐姐这么说,妹妹我就不多言了,”代春妮颔首,随后幸灾乐祸的低笑着转了话锋,“听说今儿二房九少爷又上吐下泻的不轻呢,你说我们三房婶婶和姨娘是不是该去‘探望’一番?!”

“当然得去,为什么不呢?”傅怜音近乎狂笑着冷嘲道,“怎么着我们也得表示一下关心,这时候去,才叫‘雪中送炭’!”

代春妮莞尔一笑:“我陪姐姐一同前去。”

云可馨连忙蹑手蹑脚的走到正厅,见没什么人在,于是佯装找人的样子这儿瞧瞧那儿看看,迎面撞上丫鬟小玉。

“七姑娘,你上哪儿了,三夫人让我四处寻你。”

“没什么,之前在阁楼里小憩观景,怎么,娘亲找馨儿何事?”

小玉刚要张嘴,傅怜音与代春妮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看到云可馨,二人同时露出微笑,不待她发问,云可馨主动笑问:“娘亲唤馨儿何事?抱歉,之前到阁楼的小坐就应当对丫鬟们知会一声的。”

“不碍事,人回来了就好,”傅怜音走上前,拉过云可馨的手,低头对上云可馨澈亮的眸子,“馨儿,方才仆妇来报说二伯母的九少爷今儿又犯病了,为娘想去看望,你要一起去吗?”

看似温柔的征询意见,可脸上却写着“一定要去”的跋扈!

“馨儿听娘亲的。”云可馨顺从的憨憨一笑。

“好,那你跟为娘一起来。”傅怜音‘疼爱’的牵着云可馨的手向外走。

南苑二房厅堂里,新找来的奶娘正抱着啼哭不止的九少爷轻哄着。

“奶娘,九少爷有没有好一点?”月紫芸在一旁焦急的看着奶娘怀里已哭成通红小脸的小婴儿,哽声道,“还又吐又泻的吗?”

奶娘不敢直言,说的模棱两可:“不吐了,但泻还是……”

“暂时别给他喝奶了,试试小米汤加点细盐。”月紫芸温声吩咐着抱过九少爷,“你这就下厨房弄点小米汤吧,我抱一会儿。”

“是。”奶娘应声而去。

丫鬟小翠走进门,看了月氏和奶娘一眼:“禀二夫人,三夫人和代姨娘还有七小姐一起到二房探望九少爷来了。”

月紫芸抬头,眉间掠过一丝阴霾,面无表情道:“知道了。”

随即抱着孩子在右边一张椅子上坐下。

傅怜音牵着云可馨,代春妮跟在旁边,三人进门时,月氏已听到动静,却佯装不知,头都不抬一下,继续哄着怀里的小婴儿。

“禀二夫人,三夫人、代姨娘和七姑娘来了。”丫鬟小翠忍不住提醒。

月紫芸这才抬眼,一脸抱歉的笑道:“是三弟妹和馨姐儿,来了怎么也不吭个声儿?坐吧,都是自家人,何需客套,”她对代春妮忽略不计,看都不看,直接对丫鬟道,“小翠,给三夫人和馨姐儿让座,上茶。”

傅怜音淡淡一笑,牵着云可馨近前,瞄了月紫芸怀里的小婴儿那干巴巴瘦瘦的小脸,心下阵阵得意和解恨,面上却是担忧的叹气道:

“二嫂,听说九少爷今天又犯病了?有没有让大夫瞧瞧。”

“早上大哥已经来看过,不碍了,谢三弟妹关心,”月紫芸淡淡的回应,“对了,筱姐儿呢?现在该有五个月了吧,从她出生到现在,我这做二伯母的就没去探望过,真是对不住。”

“九少爷病成这样,二嫂还哪还有心思顾到旁人,”傅怜音绵里藏针的笑着讥讽,“照顾孩子要紧,至于筱姐儿,一个女娃犯不着放在心上。”

傅怜音说完剜了一眼病中的小婴儿,那眼神充满着刻骨的怨毒:自己为什么就不能生个男的,偏是个女儿?

虽说九少爷生下来就小毛病不断,却得到国公府上下的疼爱和呵护,云天赐甚至都把宫中的好药拿来给他治疗,几乎是从他一出生,国公府上下就围着二房转,想当初自己那才活了八个月大的儿子在生病期间何曾有过这待遇?!

“三夫人说的是,”代春妮因为月紫芸的怠慢心中不悦,一时间新仇旧怨一齐涌了上来,指桑骂槐的笑道,“二嫂,我们筱姐儿托您的福,一直都是吃的好睡得香,不像她哥哥一出生就大病小灾,上吐下泻,结果就——”她说到这有意一顿,看向月紫芸,眼见对方脸色在红白交替,知道该适可而止了,“瞧我总是词不达意,二嫂,春妮的意思是九少爷命好,有这么多人宠着护着,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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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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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月紫芸冷冷的回应——她真想让仆妇把代春妮扫地出门,转瞬注意到夹在中间的云可馨,阴冷的面容有了暖色,“馨儿,你现在是姐姐了,要照顾好妹妹。”

“馨儿知道,”云可馨借机走到月氏跟前看了九弟一眼,“二伯母不要让弟弟的肚脐受寒,喝兑盐水或是盐粒小米汤,多晒太阳。”

月紫芸笑了,那是云可馨长这么大以来,笑得最暖心的一次,她自语道:“馨姐儿真是大孩子了,懂得关心人了,二伯母替你爹娘高兴。”

如果可以,云可馨多么希望陪在母亲身边,与她一起度过这段难熬的日子,哪怕是帮着照顾九弟也好,但是傅怜音岂会容许她这样做?!

“好了,馨儿,”眼见月紫芸对云可馨又不自觉的流露出母爱,傅怜音忌惮的上前拉过云可馨的手,笑道,“咱们已经探望过二伯母和九少爷,该回去了,你瞧,弟弟正病着,要休息,可别吵到他。”

云可馨顺从点头,随即对月氏道,“二伯母,馨儿改日再来看望九弟,先告辞了。”

月紫芸看了看怀中襁褓中的小婴儿,才抬头淡笑道:“好,等九弟弟稍有好转,二伯母就带上他还有堂哥和堂姐一起去找馨姐儿玩耍。”

走出南苑,回三房的路上,傅怜音和代春妮又开始小声诽谤和嘲笑二房,云可馨跟在她们身后,鄙夷厌弃,烦不胜烦。

她死死盯住二人的背影,怒火恣意焚烧着她的心——还要忍耐到什么时候!还要继续叫那贼妇多久“娘亲”才算到头!

前世被蒙蔽叫“娘亲”是无知,重活一世,一切皆在自己掌握之中,为了复仇却还是不得不叫一声“娘亲”,这简直是逼人发疯!

她担心再这样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就找机会下毒或用计杀了傅怜音和代春妮,来个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心烦意乱之中,云可馨听到不远处有断断续续的欢声笑语,转脸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抄手游廊里,大房和二房的堂哥和堂姐们正在玩“躲猫猫”的游戏——

那么的快乐纯真,天真烂漫,无忧无虑,云嫣和云杉被哥哥不小心绊倒,迎面赶来的孙如兰呵斥着云桀和云尧,责怪他们身为哥哥还和妹妹们“较真”……

多么和谐美好的家园图景,可在十年后却要面临满门腰斩、云氏几乎灭绝的境地,而这一切全因走在她前面那两个妇人而起,一切的血雨腥风的源头都是大房和二房现在毫无戒心的三房!

代春妮这颗毒草,得尽快想法子铲除,可中间横着个三叔公,要怎么才能斩草除根呢?

焦虑中,云可馨迎来了六岁生日。

这天,三房下人都在忙里忙外的准备给七小姐过生日。冯嬷嬷领着梳妆打扮好的云可馨从房里走出来——垂双髻,无簪珥之饰,一席鹅黄色绣草绿色如意纹的小袄却衬得她细润如脂的皮肤晶莹剔透,秀丽可人,而莲足下的一双虎头小棉鞋更给她平添了几许俏皮可爱。

直把一旁的云冉看得双目都要喷血似的发红,她其实穿的也不差,模样也比儿时要好看许多,只是当云可馨往那儿一站,她就要自觉矮了半截似的气馁。

“馨儿,上爹娘这儿来,”云天扬笑看着云可馨道,“别杵在那儿了。”

傅怜音坐在云天扬旁边的位子,膝上坐着八小姐云筱,她“咯咯”笑着向云可馨伸出双手——快九个月了,很喜欢她的七姐姐。

云可馨正想往云天扬另一边位置去,傅怜音却不情愿的笑道:“七姑娘坐娘亲这边来,八妹妹喊姐儿呢。”

云可馨不置可否,不声不响的坐过去逗着小妹妹,云冉在云天扬左手边的位置,正巧与云可馨打了个照面。

仆妇陆续端上菜肴:燕窝冬笋烩糟鸭子热锅、红枣雪蛤、赤枣乌鸡汤、佛跳墙、龙井虾仁、清炖金钩翅、芫爆仔鸽、樱桃肉山药……

“给七小姐盛一碗长寿面,”云天扬手指向桌子中央摆放着的一大碗长寿面吩咐丫鬟莲子,“你尝尝还热乎吗?不热就拿到厨房再热热。”

“是。”莲子试过之后,拿起桌上的甜白瓷小碗盛了面放在云可馨面前。

“馨儿快吃,”云天扬笑着催促,“吃了这面,又长一岁,乖巧又聪慧。”

云可馨露出天然无公害的天真笑颜,顺从的抓起小筷子吃了几口面道:

“味道真好……爹爹、娘亲,还有五姐姐和八妹妹也一起吃吧。”

云冉眼巴巴的望着一桌的美食垂涎欲滴却又不敢动筷,听到云可馨这样说仿佛得到开释一般向傅怜音投去“求证”的一瞥。

“忙活了一上午,想必都饿了,吃吧。”傅怜音匆匆看一眼云冉道。

云冉如获圣旨,不客气的“埋头苦干”起来,代春妮心下鄙夷:这吃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三房饿了她五姑娘多久似的!

云天扬倒没去注意五小姐的“狼吞虎咽”,他的心思都在云可馨身上:她的食量还像从前一样少或不多食,总是八分饱就撩筷子,从不在美食上“流连忘返”。

“馨儿,怎么不吃了?”云天扬拧起了眉头,“菜做得不好吃?这其中有几样还是二伯母亲自下厨房给你做的。”

云可馨眸子里眼波流转,笑微微道:“女儿吃饱了,爹爹、娘亲还有姐姐和妹妹都还没吃呢。”

用不着你惺惺作态!云冉抬头剜一眼对面的云可馨腹诽着低下头去。

“没事,今天馨儿是小寿星,理应多吃点,”云天扬笑着劝,“乖,听话,尝尝这燕窝冬笋烩糟鸭子热锅,很名贵的,你这小身板得补补……”

傅怜音替怀中的女儿吃醋道:“老爷,筱姐儿身子也不好,需要营养。”

言外之意就是都是三房的孩子,不能厚此薄彼。

“爹爹总是偏疼七妹妹……”云冉抬头,一嘴吃的鼓了半边脸,含糊道。

云天扬面有愠色,却是转瞬笑道:“我明白,但今天是馨儿生辰,咱们顾着点也是应该。”

云可馨还想说句话,傅怜音已轻抚着云筱的小头,替自己的嘴快歉意道:“瞧我这娘亲当的,还不如爹爹来得心细,”傅怜音微顿,看着云可馨淡笑道,“是为娘糊涂了,馨儿吃!对了,你傅表哥已经在来京的路上,明天就会到国公府,说要见见表妹……”

云可馨惊骇得险些饭碗脱手,心禁不住的狂跳:傅一航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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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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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要见面了,傅一航!云可馨低眉垂眸,冷冽的目光死死定格在眼皮底下的长寿面,拿在手心的筷子因激愤而剧烈抖动,她狠狠的咬了一下嘴唇,墨如点漆的明眸透出凛冽的杀意。

“馨儿,你怎么了?”云天扬见云可馨红彤彤的小脸蛋顷刻间苍白如纸,小嘴儿紧抿得都成了紫色,诧异道,“何故如此?长寿面不好吃?”

云可馨完全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全然没听到云天扬的话,直到傅怜音跟着喊了两次才回过神来。

“没什么,是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云可馨抬头,随即恢复了常态,淡笑道,“不碍的。”

云天扬担心的问:“要不要让大伯来给馨儿瞧瞧。”

“不用。”云可馨笑着摇头。

傅怜音和代春妮哪知道云可馨的反常皆因前世之仇,只以为是她和云冉闹小孩子脾气,嗤之以鼻,面上却一团和气,代春妮主持公道的笑道:“五小姐,你这话真是冤枉老爷了,你好好想想,从小到大,只要是馨姐儿有的,你哪样没有?且你现在都有个教书先生,七小姐还没请?”

云冉心下不服气:谁稀罕那个迂腐先生,七姑娘要是愿意就教她好了。

到了嘴上却变成:“姨娘教训的是,冉儿知错了,她眨了下眼睛笑得谄媚道,“其实爹娘对女儿的疼爱,冉儿岂会不知,只是今天是七妹妹生日,我有意逗她开心来着……七妹妹,你说是不是?”她看向云可馨笑说。

“是,五姐姐有心了。”云可馨扯动一下嘴角,冷淡的讽刺。

小厮进门道:“三老爷,三夫人,大老爷和二老爷两家人上门给七姑娘庆贺生辰来了。”

“快请他们进来。”

“是。”小厮应声而去。

大房和二房陆陆续续进门,云天扬让丫鬟仆妇让座看茶。只见他们当中有两个小厮抬着个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跟了进来。

云可馨先是看到母亲手中抱着的九弟弟云祁,已八个月有余,虎头虎脑,圆脸大眼,很是可爱——挺过了多病的数月,是显得有些虚弱和干瘦,但总算是熬过来了。

她心底真的很开心,也很安慰,再看父母、兄长和姐姐,个个笑逐颜开,眉开眼笑,心情愈发好了起来——九弟活了下来,母亲不会自缢了吧?

可当她把目光停留在云天佑身上,笑容消失:父亲是在她八岁那年离奇亡故,并且她还是直到参加“二伯父”葬礼的那一天才得知他死了。

印象最深的是云恪在摔灵时,看着傅怜音那充满噬血仇恨的眼神,这其中又隐含了什么真相?这一世九弟的存活真能避免一切惨事的发生吗?

但为何她心里还是这么不踏实,总感觉有什么祸事将要降临到二房一样。

而傅怜音和代春在看向云祁,眼底瞬间闪过不平和憎恨:居然活下来了!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你们都过来坐下吧,”云天杨笑着招呼道,“今天是馨姐儿生辰,这会儿才刚开始,正好。”

“好的,大哥和大嫂先过去吧,”月紫芸和云天扬站在刚搬进门的刺绣屏风两边,云天扬看向云可馨笑,“馨姐儿快过来看看二伯和二伯母送你的生辰贺礼。”

傅怜音起身,让奶娘把小女儿云筱抱去,她独自牵着云可馨走上前,漫不经心的抬手拂过那六扇精细刺绣、巧夺天工的屏风,凤眸一眯:如此熟稔的飞针走线、精美绝伦的刺绣手艺怎的这般熟悉?

对了,有一次去二房“探望”九少爷时偶然见过月氏和六姑娘在刺绣……呵,还真是舔犊情深,可惜,我傅怜音就是不如你意!

与此同时,同样盯着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的云可馨心一动:这会是母亲和姐姐的心意么?傅怜音方才脸上抹过的阴狠以及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诡异都没能逃过她的余光——这贼妇又在打什么主意?

“馨儿,还不快谢谢二伯母,”傅怜音只微垂一下眼皮看云可馨一眼,就抬头对月氏微笑道,“这礼物贵重的很呢,想必是二嫂的手艺了,”她嘴角一扯,莞尔变成了冷笑,“二嫂对侄女可真是‘细心’,我这当娘亲的都不及你半分——”傅怜音微顿,瞥了云祁一眼,好似给针刺了一下眼睫一颤,牙齿差点没咬碎。

“三弟妹客气了,”月紫芸自然听得懂傅怜音的弦外之音,但也没出语相激,毕竟今天是七姑娘的生日,不想弄得太难堪,她平静的笑道,“我们再这么‘用心’终究也只是尽点长辈的心意,三弟妹这个娘亲一把屎一把尿的把馨姐儿带大,期间的不易恐怕也只有我这同为人母的清楚,所以,三弟妹就别什么‘不及半分’了。”

月紫芸话说的周全而得体,傅怜音反倒被噎得说不上话,想到过去被“掌掴”的教训便忍了下来。

“二嫂说的是,今天是馨姐儿的生日,瞧我都说到哪儿去了,”傅怜音翻脸比翻书还快,之前一脸的淡漠和憎恨,这会儿已是慈眉善目,一派亲和,“来,我们一起用饭吧。”

说话间,已然牵了云可馨的手走向桌边,招呼所有人。

云可馨冷笑着撇嘴:真“贤惠”!方才傅怜音对母亲那般温柔可亲的说话,若是前世的自己,指不定会以为“娘亲”对“二伯母”是有多么尊重,多么和善呢!

“七小姐,快给长辈们敬酒,谢谢他们的贺礼,”代春妮就坐在孙如兰对面,自从上次领教了大夫人的厉害之后,她路过大房都是低着头的,生怕给孙如兰逮着又来一番责难,她有意躲开孙如兰含着愤恨的眼神,侧脸看向云可馨,笑道,“喝了酒,收了礼物,馨姐儿可就长一岁咯。”

用不着你猫狗两张脸的摆谱!云可馨暗自冷哼,同时因为听到“酒”字,心被揪起,屏了呼吸:前世大婚之夜的那杯“牵机”酒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深刻而长久,她到现在都忘不了那毒酒所带来的巨大痛苦,那是永远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因为人不够高,她半跪在椅子上,不接代姨娘的酒盅,拿了云天杨的,倒了杯水,对在坐长辈笑道,“可馨谢过大伯和大伯母的送给馨儿的衣裳和补品,谢过二伯和二伯母的屏风,两份贺礼我都很喜欢,但馨儿还小,不胜酒力,就以茶代酒了。”

“馨儿真懂事。”云天佑喝着酒,眼角湿湿的说。

“三弟和三弟妹妹教导有方,”云天赐喝下敬酒,看了云可馨一眼,感慨道,“能把孩子带的这么好。”

云可馨忽然后悔自己的表现:凭什么自己对大房和二房长辈发自内心的尊重和爱戴却给傅怜音脸上贴金,戴高帽,制造好名声,她配吗?!

月紫芸笑笑,让丫鬟先抱着云祁,她从怀中掏出一对上好的金镯子递到三房夫妇跟前道:“三弟,三弟妹,这是我们送给八姑娘筱姐儿的一点小心意,别嫌弃。”

傅怜音匆匆瞥了一眼,笑道:“二哥和二嫂真是客气了。”

她接过,低眉垂眼给筱姐儿的小手戴金镯子时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一对破镯子也想了却旧账?就是金山银山,将来也要四姑娘给我儿子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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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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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可馨替母亲不值:何必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呢!

小坐了一会儿,边吃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家常话,不久,大房和二房的人就起身告辞了。

两房的人前脚刚走,云冉后脚就走到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前,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满眼写着贪婪,云可馨心下厌恶——她不想看到云冉那只脏手玷污二房亲人的心意。

“七妹妹,二伯和二伯母送你的屏风可真漂亮,”云冉回头,冲着云可馨奴颜媚骨道,“能不能借给姐姐用几天?”

借?呵,只怕这么一“借”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前世向她“借”的东西还少吗?

每年生辰亦或逢年过节,大房和二房都会送贺礼给她,可到最后都是被云冉要么巧取豪夺,要么以“借用”几天为由堂而皇之的将属于她的贵重物品都给据为己有,强“借”不还,现在还想这么干?没那么便宜!

云可馨只当没听见,不予理会,自顾自的仰头欣赏屏风。

云冉向云天杨和傅怜音投去求助的一瞥。

傅怜音近前把云可馨拉到跟前道:“馨儿,冉姐姐要你把屏风借给她用几天,你就依了她吧,都是自家姐妹——”

“我不!”云可馨扭过脸去,嘟着嘴儿小声道。

“就因为这屏风是二伯和二伯母送的?”傅怜音尖刻的问。

“不是,”云可馨扬起稚气的小脸直视着傅怜音,委屈道,“娘亲,馨儿已经长大了,需要屏风遮挡来更衣或沐浴,五姐姐都有一个了……”

傅怜音一怔,仔细搜寻着眼皮底下七姑娘的每个表情,没什么异样——本来还想来“教育”一番,说服云可馨把屏风让给云冉或是放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省的云可馨天天对着起“二心”,但方才听她那么一说,又仿佛无可厚非。

傅怜音还在思忖该怎么说服云可馨时,云天杨已让两三个几个小厮搬了屏风到七姑娘的房里。

云冉见状,还未及发作,就被傅怜音一个警告的眼神给吓退,只得满眼怨怒的瞪了云可馨一眼,就转过脸去,只听云天杨对冯嬷嬷道:“今天好生照料七姑娘,别让她磕着碰着,晚间再给她洗洗,明儿去赶庙会。”

之前脸色还阴晴不定的傅怜音忽然霁颜,笑道:“瞧我,怎么把正事给忘了,馨儿,快随嬷嬷去。”

云可馨在傅怜音那只手要抚摸她的头之际迅速走到冯嬷嬷边上,与嬷嬷走出了厅堂。

两人才没走几步,云冉就嚷开来:“爹爹,娘亲,冉儿也想去赶庙会,我也要去上香。”

“你要去也可以,但得听爹娘的话,”云天杨说教的口气,“到时你大伯和二伯一家也会去,你不能再任性和乱发脾气,否则为父罚你禁足。”

云可馨脚步一顿:灵山寺?前世三房经常去那里上香!但明天傅一航要来国公府,三房不是要在家里等着吗?怎么跑去赶庙会了,难道行程变了?还有,怎么素来很少与三房走动的大房和二房这次也参与进来?她费解的摇头跟在冯嬷嬷身边,直至进了自己的小卧室……

第二天,大房、二房和三房的人齐聚在一起,带着一家老小去灵山寺赶庙会。

灵山寺位于清河城以南,是泰和国最大庙宇之一,逢年正月初五至正月十五,是灵山寺烧香拜佛的高峰时期,据说在这十天内许愿的,会分外灵验,因此每年这个时节,各地往来的香客总是络绎不绝。

一个时辰后,到了灵山寺,昔日宽广的寺庙场地被前来赶庙会上香的人们挤得满满当当,云家十多人随人潮涌进寺里,陆陆续续的上香拜佛。

轮到云可馨了,她先走上前将点燃的香插进香炉,再后退几步,站定,仰头望着眼前端坐于上首雄伟壮观的释迦牟尼佛像,她眨了几下眼睛,跪下,磕了三个头,双手合十,默默许下心愿——铲除奸佞,护佑亲人!

“馨儿,你先到外头去玩儿,云家长辈们上完香就出来寻你,”傅怜音近前抚摸几下云可馨的头微笑道,“注意不要跑远了,就在这周边吧。”

云可馨头一偏,轻声应了一句:“嗯。”离开的时候,她注意到傅怜音好像对云冉使了个眼色,也不知道什么目的。

云可馨懒于理会,走开,刚跨出门槛没几步就怔在原地,她看到不远处的大理石柱旁,有个年龄与她相仿的男孩正朝她这个方向张望——

约莫八岁左右,身着绣黑纹的栗色小袍,外披一件亮稠面的黄色对襟袄褙子,发型并非这个年龄的总角,而是梳成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羊脂玉簪中,肤色白皙,衬得浓眉下的一双大眼眸触目惊心的黑而亮,宁静外表下的一颗心躁动不止,那是一种因长时间等待露出不耐的情绪。

云可馨满腹狐疑:这个小男孩是谁呢?为何他的眼神会令她产生如此强烈的似曾相识之感?

等到这个小男孩徐步朝她走来,渐行渐近之时,她惊讶的用手捂住了嘴巴,紧接着,浑身像通电似的汗毛直竖:傅一航!对了,前世她和他就是在灵山寺相遇的!而昨日因为傅怜音说成是他会来国公府,所以她才一时没了警惕,好个傅怜音,又来阴的!

怪不得平日讨厌烧香拜佛的云冉吵嚷着要来,难不成她事先就得知傅一航会来这里,而这一幕根本就是三房安排好的,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正思虑间,小男孩已然走到跟前:“小妹妹,请问这是你的香囊吗?”童音轻柔,谦逊有礼。

云可馨一愣,瞥一眼傅一航手中香囊,竟然是傅怜音昨天送给她的生辰礼物,还要她别在腰间……她没说话,冷冷的的看着他。

“方才一群人中,我看到从你身上掉下来的,所以就一路跟着寻来。”小男孩进一步解释。

“谢谢,”云可馨淡漠的应声儿,一时忘了去拿傅一航递过来的香囊,她忍住想杀人的冲动,佯装素不相识,“请问你是……”

“我姓‘傅’,名‘一航’,小妹妹你呢?”小男孩笑吟吟回答完再问。

不需你自我介绍我也知道!你就是化作灰烬我都能认出你这副嘴脸——云可馨冷然,心中腹诽。

还没等她“自报家门”,小男孩视线突然越过她的小肩头朝前方看去,挥手笑道:“姑父,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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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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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一航,你怎么上灵山寺来了?”傅怜音脸上诧异,眼神中却隐含着诡谲的称许,“大哥和嫂子呢?”

“爹和娘在襄王府做客,”傅一航扬起脸对傅怜音笑道,“他们让我先四处走走看看,下午再带我去姑父和姑母那儿,我听说灵山寺这些天有赶庙会就来了,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了您。”

“真是巧了,”云天杨手搭着傅一航的肩头笑呵呵道,“若是早上你们到国公府定会白跑一趟,我们要晌午才回……一航都长这么大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才两岁吧,那时馨儿才刚出生。”

云天扬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云可馨一眼,和蔼的笑道:“可馨,快来见过傅一航表哥……他可是一直都盼着见你呢!”

盼着见我?是盼着我死吧!云可馨刀子般冷厉的目光在傅一航帅气的锥子脸上一晃。

“原来她就是可馨表妹,”傅一航圆圆的眼睛亮起,莞尔一笑道,“她满周岁时我就想来看望,但那时父亲和母亲都说等可馨表妹长大点再去比较好,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五年。”

“馨儿,快叫表哥呀,发什么呆呢?”傅怜音伸手摇了摇云可馨的胳膊。

“表哥好。”云可馨努力在嘴角扯出一丝笑,不咸不淡的说。

这时,云氏大房和二房的人及三房的姨娘走上前来,看到傅一航的出现,最先笑的是代春妮——

“哟,这不是姐姐的侄儿吗?几年不见,长成个帅小子了,瞧瞧,这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接着她又把眼睛瞥向云可馨,笑得谄媚,“和我们馨姐儿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云可馨冷笑:这马屁拍得也够直白,就不怕闪了舌头!

傅一航却是害羞的笑了笑,礼节性的与在场的人打过招呼之后,把目光投向傅怜音:

“姑母,这只香囊是我方才看见从可馨表妹身上掉下来的,您看看是否为表妹之物?”傅一航恭敬的把香囊递到傅怜音眼前。

傅怜音接过,只看了一眼就眉开眼笑道:“对,这是馨儿的香囊,还是我送她的生辰礼物——缘分,真是缘分。”

傅一航一愣,道:“姑母,此话怎讲。”

“一航,你可知道这香囊里装的是什么?”傅怜音亲切的笑问。

“侄儿不明……”傅一航懵懂的摇头。

“走,我们回去揭晓这个小秘密。”傅怜音还是一脸装模作样的神秘。

云天扬笑得灿烂,代春妮笑意诡异,云天赐和孙如兰一头雾水,唯有云天佑和月紫芸一脸的警惕:

昨天接到傅怜音邀请说要带馨姐儿一起到这儿来参加赶庙会,给云氏祈福,再给七姑娘求个岁岁平安,却不曾想傅怜音的侄儿也会在此。

更没想到她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什么“缘分”,难道这一切都是有算计好的?云天佑眉头微拧,月紫芸心一沉。

回了国公府西苑,云天杨让丫鬟给在场的老爷和夫人让座上茶,待一切妥当之后,傅怜音才把傅一航拉到跟前道:“一航,你之前不是问姑母这香囊中装的是什么吗?来,你自己打开看看,”又扭头对站在云天扬身边的云可馨笑道,“馨儿,你也过来。”

云可馨憨笑着走了过去,往傅一航身边一站,心中猜测那香囊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然而等傅一航小心翼翼的拆开香囊绳子,打开,取出里面之物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居然是她的庚帖!

云可馨恍然大悟:这大概就是傅怜音之前在灵山寺说的所谓“缘分”的含义,其目的更是昭然若揭——企图以此为幌子,要二房放弃当初的“过继条件”,干预她的婚事。

而她现在才六岁,三房,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云可馨深吸一口气,拽紧了袖中的小手。

“傅少爷,七小姐,还不快拿去给大伯、大伯母还有二伯、二伯母瞧瞧。”代春妮煽风点火的笑说。

傅一航此时并不知道什么是“庚帖”,对于姑母脸上那讳莫如深的笑意和代姨娘的催促也有心存疑窦,但还是淡笑着牵起云可馨的手走向云家长辈。

云可馨做了个假装拂袖子的动作甩开傅一航的手,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上前,傅一航把庚帖递了过去。

云天佑和月紫芸早在傅一航从香囊取出一张叠成几重的纸就猜了个*不离十,不料还果真如此.

二人的心像被捅了个窟窿似的难受:这当初说好的“过继条件”已成铁板钉钉的事,怎么三房出尔反尔,还死盯着不放呢?

可笑的是,三房不会光明正大的来跟他们说明或商量,竟然动用这种小心机来算计二房,以为他们看不出来吗?!

月紫芸越想越气不过,但当着众人也不好发作,只能强装笑脸的坐在那儿。

“二哥,二嫂,你们别误会,”傅怜音讪笑着解释道,“那个庚帖是我昨晚放进香囊的,当时是想让馨儿知晓自己的生辰八字,哪知后面忘了拿出来,就这么让七姑娘带去了灵山寺,谁知因为香囊别的不实,竟在半道上掉落,还给我侄儿傅一航给捡了去,你说这——”

“这正是天定姻缘,”代春妮很适时的接下了话茬儿,笑道,“试想,七小姐一不小心掉落的香囊,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给傅少爷给捡到了?更巧的是里边还装有馨姐儿的庚帖!这说明什么?冥冥之中有根红线在牵引着七小姐和傅少爷,而今天又是我们到寺里给七姑娘祈福的,这又说明什么?我们的诚心感动了佛主,他老人家显灵了,所以才保媒拉红线的让这两个从未见过面的少爷小姐相逢,这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呵,这“福分”,的确是前世“修”来的!

云可馨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黛眉一拧,眼眸眯起,心像决堤的洪水翻腾奔涌,气恼自己昨日怎么没想起来——前世一定就是傅怜音与代春妮联合在灵山寺设局,制造了“有缘千里来相会”的假象,而当时的她年仅六岁,哪懂得什么是圈套?

以为实情真如代春妮所说的“天定姻缘”,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大骗局,真是讽刺!傅怜音,骗得她好惨!缘分?孽缘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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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旧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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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妹想说什么,不妨直说。”云天佑掩饰了心中的不悦,淡笑的问。

“不,二哥,怜音的意思是——”云天扬微顿,也许是出于自身理亏,显得有些赧颜,“关于七姑娘的婚事,我们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吗?何苦玩那些把戏!月紫芸心下不耻道。

云天佑依旧心平气和道:“三弟,三弟妹,这事关当初的——’说到这瞥见云可馨在场,猝然打住道,“咱们在族老面前说好了的……”

“这我们也明白,”傅怜音担心云天扬无法面对自家兄弟,难以启齿,赶忙抢下话头,“只是就如昨日二嫂所说,”她看向月紫芸,讨好的媚笑道,“‘我们辛辛苦苦把馨姐儿带大’,因此倘若连她的婚事都不能做主,这要是传扬出去,恐为他人耻笑,以为我们这做亲生爹娘的不管七姑娘,你看这——”

亲生爹娘?!傅怜音,你也真好意思说!不远处的云可馨面无表情,内心已是火冒三丈。

“三弟妹,馨姐儿现在才六岁,”许久不言语的孙如兰忍不住讥讽道,“你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大嫂所言极是,”云天扬赧颜的插话,且坦白且袒护的道,“七姑娘尚在年幼,谈婚事确实为时过早,其实是我和怜音是眼见傅家侄儿不错,就想着给馨儿定下这门亲事,但因当初说好的事情不好违背,所以——”

就设下这样的圈套让我往里头钻!云可馨腹诽。

“三弟,三弟妹,”云天佑和颜悦色道,“我们知晓你们对馨儿的心思,但早在这之前,对于馨儿的婚事我们已准备妥当,因此——”

云天佑话没说完,傅怜音就一脸不想遮掩的不满道:“怎么?二哥和二嫂给馨儿说亲事了?”

“当然没有,”云天佑耐着性子解释道,“之前大嫂都说可馨尚年幼,并不着急说这事,只是说对于七姑娘的将来,我们做了打算。”

坐在另一张小桌边正要把牛奶蜜瓜露往嘴里送的云可馨小手一顿:有人选了?

“原来二哥、二嫂早有想法,这么说是傅家侄儿配不上可馨,也罢,”云天扬嘴角抽搐着笑道,“随缘吧。”

代春妮撇撇嘴,嘀咕了一句:“‘随缘’?今儿一早傅少爷捡到七小姐装着庚帖的香囊那不是‘缘分’是什么?”

孙如兰冷笑,说出口的话是:“代姨娘,这儿也有你说话的份!”

没说出口的话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的账我可是牢牢记在了脑子里。”

云天扬瞪了代春妮一眼,厉声道:“下去。”

代姨娘欲要怏怏而去,却听孙如兰讽刺更甚:“别介呀,三老爷,咱们自家人聚在一起叙旧,虽说这里没外人什么事,但也不能少了一个端茶送水的人伺候。”

代春妮咬了一下嘴唇,强装笑脸道:“大夫人说的极是,贱妾这就给大伙儿准备茶水去。”

云可馨当即被一口牛奶蜜瓜露给呛道,咳了起来,牛奶也从嘴角溢出,滴在衣服上,一旁的傅一航连忙从衣襟中掏出块帕子给她擦拭,还给她捶背道:

“可馨表妹,让你慢点喝的,偏不听,呛到了吧。”

要你管!云可馨蹙眉,厌恶的以胳膊遮挡的要躲开,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个孩子,不能表现的过于明显,引起傅怜音的怀疑反而坏事.

于是,她索性夺下傅一航手中的帕子自己擦,直看得另一旁的云冉酸气熏天。

云可馨擦拭好衣裳上的蜜瓜露渍,就随手将帕子像丢垃圾似的甩给了傅一航,后者淡淡一笑,不予计较的把手帕叠好放在桌子的一角,她也不理他的客套,端坐在小椅子上继续听.

却不料说话在兴头上的几个大人频频将目光投向这里,看着她和傅一航,只听傅怜音话里有话的笑道:

“瞧瞧这俩人,才见上面就这么要好了,还真应了那句‘两小无猜’。”

月紫芸只是用眼睛一瞄,就回过头,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笑,还想着说几句附和的话凑凑趣,傅怜音已然走上前拉着云可馨的手笑道:“馨姐儿,傅哥哥好不好?”

云可馨点点头,笑道:“好。”

傅怜音脸上的得意遮都遮不住:“那你喜欢傅哥哥吗?”

“不喜欢。”云可馨眨巴着眼眸,答得干脆。

傅怜音脸立刻放了下来,阴晴不定道:“为什么?”

“因为他拿脏脏的帕子给我擦嘴和衣服。”云可馨偏头剜了傅一航一眼,嘟着小嘴儿反感道。

“七妹妹胡说,”云冉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似的跳下椅子,冲上前,指着云可馨的鼻子道,“我明明看到傅哥哥拿的是干净的纯白色帕子给她擦嘴还有衣服。”

“那五姐姐怎么就知道那帕子傅哥哥之前没用过,”云可馨不依不饶的争锋相对道,“怎么就知道上面没有他的鼻涕和灰尘。”

“你……强词夺理!”云冉气急败坏,头一扭,看向傅一航时已是目露崇拜,温柔似水,“傅哥哥,你来说,告诉娘亲我有没有污蔑七妹妹。”

只听傅一航淡淡一句:“我大意了!在来京的路上,我确曾用这帕子扫过衣袖上的灰尘,还请可馨表妹原谅。”

云可馨一愣,其实傅一航那手帕是干净的,从上面的淡香可以感觉那是随身携带却不曾用过,她只是找个说辞恶心一下傅一航,本想倘若他坚决否认,她一口咬定就好了,没想到他居然“自污”?自污也不领情!

“傅哥哥,你,你怎么……”云冉急得不知说什么好,干巴巴的道,“为什么帮七妹妹说话,和她一起撒谎。”

傅一航理也不理,好似云冉在对真空说话,眼睛始终看着云可馨,目光温和而善意,甚而还有些朦胧的欣赏。

这一幕自然逃不过眼尖的傅怜音,她的念头在嘴里拐了个弯又逆而向上回了脑子里,凤眸流转间,仿佛已有了主意——

“一航,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傅怜音笑着用手摸摸傅一航的头,笑道,“怎么能把用过的帕子给馨姐儿擦嘴,难怪她会怨你。”

傅怜音细声细气的效仿童音,听得云可馨鸡皮疙瘩掉一地。

“姑母说的是,侄儿定当谨记于心,绝不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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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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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好,”傅怜音笑笑,又转头看向云可馨,“馨儿,你也别怪一航表哥,他是男子,自然比不得女子那般心细,不过以后会注意的。”

“娘亲说的是,馨儿明白,”云可馨仰头,墨如点漆的眸子对上傅怜音阴冷幽深的凤眸,她一丝怯懦也无,憨笑道:“傅哥哥挺好的。”

傅怜音讪笑着点点头,便转身走开,回了原位。

“三弟,三弟妹,我认为二弟和二弟妹说的在理,”云天赐极力反对道,“毕竟当初说好的事,的确不能朝令夕改,至于三弟妹担心外人会误以为爹娘不管七姑娘婚事,这个好办,”他停了停,看了二房老爷和夫人一眼淡笑道,“将来婚事虽然由二弟和二弟妹做主,但到时候可对外称是二房和三房一起挑选的好婆家,这样就能两全其美了。”

“我的想法和老爷一样,”孙如兰微顿,继而玩笑道,“倘若实在没辙,到时让馨姐儿自己挑夫家得了。”

云天扬被逗得笑了笑,心情没像先前那般郁闷,而孙如兰那句不经意的玩笑话却中了傅怜音的下怀:对,让七姑娘自己挑!待到七姑娘对侄儿产生了感情,只怕不是二房所能干预的了的……

想到此,傅怜音此前还阴晴不定的脸彻底云开雾散,笑道:“一切就按二位兄长和嫂子说的办。”

过了一会儿,大房和二房就带着自家孩子回了各自的苑落。

两房的人才在西苑消失,傅怜音就取笑开了:“这大哥和大嫂还真拿我们三房是傻子了!”

“夫人,不可胡言,你这是大不敬。”云天扬板起脸道,随后瞥一眼不远处在相互玩耍的三个孩子,“说话也不看看场合,仨孩子在呢,让他们听在耳朵里像什么话。”

“老爷教训的是,”傅怜音颔首致歉,微微一笑道,“是妾身糊涂了,不过,妾身也有几句话想对老爷说说。”

“也好,”云天扬点头应允,“先让冯嬷嬷和丫鬟带馨儿、冉儿还有傅家侄儿到外头去玩,我们到卧房里说。”

云可馨其实哪是在玩耍,根本就是“一心二用”,一面上应付着傅一航问七问八,应付云冉作酸泼醋的捣乱,实则留心听傅怜音和云天扬的谈话,她想知道傅怜音是怎么编派大房和二房的,不料听到一半,就给冯嬷嬷和小玉领了去。

进了里屋卧房,傅怜音才一副小女人的模样:“老爷,妾身是想替筱姐儿鸣不平的。”

“鸣不平?”云天扬错愕,他想不出自己哪里不对了。

“是,”傅怜音巧言媚笑道,“妾身觉得你对七姑娘比对筱姐儿好。”

云天扬笑道:“夫人,你还时常教训五姑娘不要总是妒忌七姑娘,怎么轮到你自个儿就全变了。”

傅怜音娇声媚态道:“老爷莫要取笑妾身了,是真替八姑娘委屈,虽说是个女儿,但好歹也是亲生的,难不成还比不上那个过继来的七小姐?”

“夫人,老爷我对馨姐儿好不是没有原因的,”云天扬敛了笑意认真道,“我一直认为这是馨儿给我们三房带来的福音,是她让你顺利生下了筱姐儿,心存感激。”

傅怜音垂眸,撇嘴,心下愤忿难平道:我能生养凭的是我的本事,这和云可馨有什么关系?过继来的,谁知道日后是不是只白眼狼?

要不是为了报复,我才不会为她和侄儿“牵线搭桥”,想得美!

云天扬察觉到傅怜音脸上的不痛快,以为她还在为他的“不公”闹别扭,于是不得不说出另一个原因:

“还有就是七姑娘的婚事不能由三房做主一直是我的心病,可当初过继之前已有言在先,也怪夫人当初为何非要把七姑娘过继来,而且还搞得那么仓促,弄得如今老爷我里外不是人!为今之计也只有待馨儿好一些,这样在将来,她的心或许会偏向三房,婚事也许就——”

云天扬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一抹森冷的笑意爬上傅怜音的眼角:她在心里乐开了花,这么些年了,难得几次“夫妻同心”,没料到竟在这事上想到了一起,虽说两人的目的不同,但有了这个,就能好好的加以利用——

“老爷说的是,都是妾身过去考虑得不周全,谁说七姑娘这事儿不让人操心呢,”傅怜音抬头,一脸慈母的温柔,“她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贤惠样,并且很狡狯的不再说大房和二房的不是,笑道,“我们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就好,再说,这事只要馨儿一天不长大就一天不能下定论,老爷难道没瞧见方才七姑娘与妾身侄儿处得多好?这是个机会。”

云天扬岂会不知傅怜音所指为何:方才云可馨对傅一航的“友好”他不是没看见,许是那一幕让他燃起了希望,如果既能达到目的,又不至引起兄弟间的内讧自然最好,她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三房的人这边在为当初那无法更改的“过继条件”伤脑筋,二房的人也在为三房企图毁约干涉云可馨婚事坐立不安,今天的事情真是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恰好,月氏的姐姐月紫婷和姐夫程赫宣带着一双儿女程芙蓉与程翌来国公府二房做客,月氏就把这烦心事对姐姐说了,月紫婷听着就来气,一掌拍在案上,道:

“岂有此理!六年前七小姐迫无奈过继给了三房,本就叫人气不过,因为有违常理!一个好好的外甥女就这么平白无故和我成了陌生人,若不是你们聪明提了条件,要不然这亏吃得真是白瞎了!既然当初他们急于过继七姑娘而答应了条件就必须信守承诺,怎得现如今舌头却是一翻想‘毁约’,三房这是什么意思?欺负我月家无人吗?!”

月紫婷连珠炮似的将积压心中多年的愤怒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坐在那里一深一浅的喘着气,片刻又要开口,云天佑赶忙递上一杯水劝慰道:“姐,你消消气儿,我三弟与三弟妹也是出于对馨姐儿的一片心,算了,再说事情不是没发生吗?”

“没发生?”月紫婷冷笑,“我看这事儿还没完呢,你们就等着吧……”

月紫芸一听,柳眉蹙得更深,心变得乱糟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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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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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别急,”程赫煊瞄了月紫婷一眼,温声道,“三房再怎么出尔反尔,只要侯爷和妹子认定了当初的‘过继条件’,他们就没辙。”

“话虽如此,但今天的事让我还是有点担心,”云天佑拧眉叹口气道,“傅家侄儿竟会出现在灵山寺与七姑娘巧遇,被他捡到可馨掉落的香囊不说,里面竟然还装有可馨的庚帖,难道这真是缘分?”

月紫芸冷笑,一语道破:“‘缘分’不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从傅家侄儿的出现到回府三房亮出庚帖,这一切的矛头指向还不清楚吗?侯爷还怎会轻信三弟妹和代姨娘的话,把这些事先安排好的圈套说成是‘缘分’。”

月紫芸越说越气,清丽的明眸中燃着怒焰。

“哼,侯爷,我看三房的人也就会欺负您这样的老实人,”月紫婷边嗑瓜子边犀利道,“这要是‘缘分’,我也能制造出十个八个,但我不屑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在人背后捅刀子。”

“姐,你也别这么说,”云天佑虽对三房这种伎俩感到生气,却也不愿外戚在背后议论自家兄弟,于是起了袒护知之心,“照理说,馨姐儿过继给三房,就是三房的孩子,将来的婚事确实该由三房做主,是我们当初提出的这个条件‘算计’了他们才是,如今三弟和三弟妹起了悔意,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是三房要过继馨姐儿付出代价!再说这也是他们自己答应的,我们又没逼三房做什么决定,”月紫芸的脸冷了下来,毫不留情一针见血道,“云恪当初问的一点都没错,‘过继’针对的是儿子,七姑娘是女儿家,这‘过继’根本就名不正言不顺,有悖常理,我只要一想到这背后隐藏的真实目的就浑身发冷——”

月紫芸还想说个痛快,被对坐的云天佑一个警示的目光给止住,只得愤愤然闭上嘴巴,给姐姐和姐夫斟茶。

程赫煊沉吟片刻道:“侯爷的意思是要对三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干脆做出让步?”

“让不让步并不是问题,而在于七姑娘,”云天佑脑海里又浮现云可馨和傅一航相处的情形,头痛道,“三房要撮合傅家侄儿和可馨的用意很明显,若七姑娘果真看上了傅家侄儿,即使将来我们坚持‘过继条件’也无济于事,盲目坚持反倒会‘泄露’了当初的过继之事,我怕到时候百口莫辩,馨儿因为记恨而不愿听二房的。”

云天佑一席话触动了月紫芸的隐忧,心中愈发凄苦,她眼睛盯着桌子的某个点,闷闷不乐道:

“这么说侯爷是决定妥协,就这么把女儿完完全全拱手让人了,”她抽噎着掏出绢帕拭泪道,“妾身,不甘心。”

“当然不是!”云天佑柔声安抚道,“几年前我向族老提出这条件之时,就没想过要妥协,并且也是三房自己答应的。”

月紫芸抬头,眼圈泛红、声音哽咽,她疑惑的问:“那侯爷的意思是……”

“我只是不想跟自家兄弟闹得过僵,也不想撕破脸,”云天佑慢条斯理的解释道,“决定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比如对给馨姐儿介绍几个对象,分散一下傅家侄儿给她的注意力,这样不易发生正面冲突。”

月紫婷笑道:“侯爷这想法和我之前说要给馨姐儿‘制造’几个‘缘分’是同一个理儿,”她又转头对月紫芸道,“妹子,依我看就这么办吧,找机会让炎彬和程翌来国公府玩耍,让他们表哥表妹见个面也好。”

“好是好,但姐姐一家不住在清河城,离这还挺远,来一趟不容易,”月紫芸烦恼道,“弟弟一家倒是住在清河城,却不知道弟妹的意思如何,若是炎彬已和别人定下娃娃亲什么的,不太好。”

“我看你啊就是操心的命,”月紫婷忍不住用手指戳月紫芸道,“我们方才说的都是权宜之计,又不是真给她说婚事,为时尚早了,只是现在三房出了这么个损人的招数,我们也得拿出个应对之策,”她停下喝口茶继续道,“否则岂不又让她得逞?即便找几个女伴陪七姑娘玩耍也总比坐以待毙的强。”

程赫煊笑道:“夫人高明。”

“姐姐言之有理,”月紫芸愁眉舒展,秀丽的脸云开雾散,她扭头对云天扬道,“就让表哥表姐们来国公府陪七姑娘玩耍,多几个玩伴,姐儿的注意力自然就分散了,侯爷认为呢?”

“就这么着了。”云天佑笑笑,附和道。

月紫芸让姐姐带话给弟弟,月博超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消息传到郑荷的耳朵里,立即遭到反对。

“我不同意!”郑氏坐在贵妃椅上,两手交握于膝,一脸的不悦。

“为什么?”月博超坐在郑荷对面,中间隔了张茶几,他偏头不解的问。

“这是三房的事,月家不便干预。”郑荷回头,已是满脸堆笑。

“什么三房的事?”月博超两手抓着椅子把手,急的险些跳起来,怒道,“人家都要骑到我姐姐头上拉屎了,还说什么‘三房的事’!”

“你也别说的那么严重,什么拉屎不拉屎的,”郑氏皱眉,随即把头和脸挨近月博超笑道,“夫君,三房的心思我们还能看不出来?就是想给傅家侄儿和七姑娘拉红线,你说我们操哪门子的心——”

“糊涂!”不等郑氏说完,月博超把手上的茶碗在桌子上一摔,火冒三丈道,“外甥女过继给三房之前就有过约定,说不能干预馨姐儿婚事现在又来这一手,他们这是出尔反尔,你不知道吗?心长哪儿去了你?”

“夫君,你一个要考取功名的人就不能改改性子,”郑氏皱眉不满道,“听我把话说完,”她瞥了月博超一眼,讳莫如深道,“我是不希望炎彬搀和到这件事里,方才姐姐来传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打算让炎彬去跟那个傅家侄儿争,这是何苦?彬哥儿他——”

“就算争又怎样?”月博超断然反诘道,“彬哥儿哪一点比不过那个姓傅的小子了,两家又是亲戚,七姑娘将来若能嫁给炎彬也不错。”

“七姑娘是在三房由傅怜音一手带大的,那个女人你也见过,是个什么德性你也领教过,”郑荷实在没法子了,只得退一步道,“在她手底下长大的孩子谁知道性情是如何?万一要是跟她养母似的,我,惹不起。”

“馨姐儿你又不是没见过,这还用怀疑?我可是喜欢的很!”月博超不以为意道。

“夫君,”郑荷这会儿真急了,再顾不得什么温婉贤惠的礼仪,坦言道,“妾身已有意让炎彬与哥哥的女儿郑茗交好。”

“哼,说来说去,原来都是为了你自个儿,还假惺惺说那么多理由,”月博超拧起浓眉,不屑的讥讽道,“郑氏,彬哥儿刚九岁,你是不是急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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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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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氏颔首,坐在位子上不安的搓着手:其实她并没有给月炎彬定下什么“娃娃亲”,是对于二房要把她儿子拿去当枪使有意见.

这要是正儿八经的说亲也就罢了,偏又是这种“争抢”的方式,万一儿子真对七小姐动心,而女方却一心向着傅家侄儿,岂不伤了儿子的一片心?

再者,此前对月博超说的云可馨是傅怜音一手带大的这个事实,于她而言心里像根刺似的不舒坦,就怕进门后七姑娘会跟傅怜音似的“厉害”,那往后这家还哪有她的立足之地?

“老爷,”郑荷抬头,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微笑道,“妾身只怕‘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我是怕彬哥儿吃亏,到时不被七小姐看中而伤心。”

“你想多了,”月博超白了郑氏一眼,语气缓和了许多,“姐姐和姐夫并没说要结亲什么的,俩孩子才多大?是说让炎彬和淑祯时常到国公府陪七姑娘玩耍,省的她成天让傅家侄儿给围着,岂不称了三房的心?!”

郑氏勉强笑了笑:“就依夫君。”

云可馨坐在西苑草坪的秋千上,两手拽着秋千吊绳,任由傅一航把秋千推向前去,再稳稳接回手心,她无心去细想傅一航的行为,一心念着三房这次给她设的局要怎么破:

从之前的谈话中能感受到父亲和母亲对“过继条件”的坚持,因此,她不担心父母会“服软”,但傅怜音却绝不会就此罢手,还会想出更多的花招和陷阱。

她敏锐的洞察到三房是把希望寄托在傅一航和她身上,妄想她对傅一航“日久生情”,为他们将来不动声色的干预婚事找足借口!

从云天扬和傅怜音频频把目光投向他们就能看出来。

她曾经想过要不要将计就计,让三房以为自己真的倾心傅一航,到时候再来倒耙一把,让傅怜音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很快,云可馨又否决了这样的念头:前世,一定就是自己与傅一航的“青梅竹马”给亲生父母看在眼里,伤害了他们庇护幼女的一片心.

而父母又不能对她明说这其中的苦衷和内幕,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她与傅一航越走越近,束手无策,而那项“过继条件”到最后便形同虚设……

不,她不能给父母制造错觉,这会让他们伤心乃至绝望,会有办法的,她一定能想出别的法子破了这个局!

云可馨随着秋千飘摇在早春的寒风中,冻红了一张小脸,身子忽高忽低,千头万绪消散在云冉吵吵闹闹的声音里:

“傅哥哥,你让七妹妹下来吧,我也要荡秋千,我也要玩一会儿……”

傅一航没理会,自顾自的给云可馨推秋千,偶尔问:“七妹妹,要不要再高一点。”

云可馨懒得回应。云冉再次挥舞着手臂跟催命似的尖叫,云可馨听烦了,正要让傅一航停下,眼尖的她瞥见傅怜音和代春妮一左一右掺着二太夫人钱寒秋站在假山周边,也不走近,只朝这个方向探头张望,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没多久三人便离开了。

云可馨心下起疑:傅怜音把钱氏带到这来做什么?还鬼鬼祟祟的。

“傅表哥,快放我下来,”云可馨叫道,“让五姐姐玩会儿吧,她等了好半天,我也玩儿累了,要休息一下。”

傅一航这才放慢速度直至秋千完全静止,云可馨才从秋千上跳了下来,云冉已然迫不及待的取而代之。

冯嬷嬷从西苑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

“傅少爷,七小姐,五小姐,老爷和夫人让老奴来叫你们去吃饭。”

云可馨还没回答,云冉就嚷道:“七妹妹,你随嬷嬷先去,我和傅哥哥再玩会儿。”

我才懒得理你们这些破事!云可馨腹诽。

“表哥,你陪七妹妹玩吧,我饿了,要吃饭,走了。”

说着就拉上冯嬷嬷的手就走,身后传来云冉的笑语:“傅哥哥,高一点,再高一点,好玩儿。”

哪知不一会儿又传来云冉大叫:“傅哥哥,你去哪里,好高,我怕。”

原来傅一航把荡秋千的云冉重重向上一抛,就不管不顾的去追云可馨:“可馨表妹,你等等我——”

北苑大堂中,丫鬟们和小厮已然端好饭菜,摆起碗筷,云家上下除了三房未到的仨孩子都齐了。

云可馨进门就感受到父母和兄姐关切的目光,云恪和云嫣甚至招呼她坐到身边,但她还是坐到了傅怜音身边,傅一航顺势坐她旁边。

“馨儿,五姐姐呢,她没和你们一起吗?”云天扬问。

“五姐姐要玩荡秋千,说等会儿吃饭。”云可馨说。

“这丫头还是这么贪玩儿,”傅怜音说着就转了话题,看了傅一航一眼,又对着周氏和钱氏笑道,“娘,二娘,这就是妾身的小侄儿傅一航。”

傅一航跪在椅子上笑道:“见过祖母和伯婆。”

“哟,真懂事儿,”钱寒秋连连称赞,就是笑得有点干涩,“长得也有模有样,跟我们馨儿真是——”说到这儿微顿,朝云可馨看去,笑道,“七姑娘,我听说你在灵山寺与傅少爷巧遇,你那装有庚帖的香囊还让他给拾到了,可有此事?”

这是要张开“口袋”了吗?

云可馨才憨笑着说“是”,立刻就感到大房和二房的紧张,三房的兴奋,云瑾瑜不明所以,云瑾修则拂一把花白的山羊胡笑道:“那这不正是代姨娘说的‘天定姻缘’么?我看是!”

最后那三个字大有一锤定音似的专横跋扈。

“我看也是。”二太夫人钱氏亦是皱纹爬满眼角的笑说。

只有祖母周氏始终不发一言,冷眼旁观。

云天佑和月紫芸心都提到了喉咙口,悲伤和绝望从他们的眼底一点一点的溢出,耳边却传来云可馨稚气却又淡定从容的问话:

“傅哥哥,之前听爹娘说你要到国公府的,怎么后来又去了灵山寺?”

“是姑母提前告诉爹娘说灵山寺有赶庙会,还说你们也在那里上香,爹娘要到襄王府作客,我就自己去了。”傅一航看着她笑说。

“哦,这么说是傅哥哥早就那里等着我们了,难怪我们能‘巧遇’呢,”云可馨睁着一双大大的明眸,说的含讥带讽,偏又是一副呆憨的表情,“对了,平常都是嬷嬷给我扎香囊的,从来没掉落过,这次娘亲亲自给我戴上,倒是不慎丢了,想来是娘亲第一次做这事紧张的吧,”她眼睛移向三房道,“娘亲,是这样吗?”

云天扬和傅怜音如坐针毡,头都没好意思抬,半晌,傅怜音才皮笑肉不笑道:“娘亲是担心那香囊绳子扎得太紧,馨儿会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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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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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可馨心下冷笑:好个“体贴入微”的“娘亲”,以后我还会给你这样“露脸”的机会,你有什么花招尽管使出来吧!

云瑾修厚着老脸嗫嚅道:“不管怎么说,那装有庚帖的香囊是给傅少爷拾到的,也算是难得的好姻缘……”

“三叔公,馨儿可否请教代姨娘是不是只要是与馨儿在灵山寺巧遇且又拾到馨儿香囊的人都能称之为‘缘分’?”云可馨眨巴着眼睛憨笑的问。

“这是自然。”站在一旁的代春妮心虚的抢答。

“这么说,如果傅哥哥是个骗子或坏蛋,我也要跟他‘天定姻缘’?”云可馨呆愣愣的不满的反诘。

“这……”云瑾修有点尴尬,看了代春妮一眼,后者嘴角抽搐干笑一下,低下头去。

傅怜音皱起眉头的要数落,但云可馨哪肯给她开口的机会,对着傅一航天真的问:“傅哥哥,我前些日子听五姐姐的老师讲到一个词,很喜欢,但不明其意,可否请教?”

“七妹妹请直言。”傅一航微笑着说。

“一诺千金。”

“是说许下的一个诺言含有千金的分量,形容诚实守信的可贵和重要。”

“是不是说我们每个人都应当信守承诺,否则就会失信于人?”

“那是当然!不仅仅是朋友之间,家人之间更应当如此。类似这样的词句还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全然没注意到云天扬和傅怜音已听得面红耳赤——由耳根,连脖子再顺着脊背一路红到脚跟。

再一看云瑾瑜、云瑾修和钱寒秋,老脸皆憋红得活像一块生牛肉,眼睛都没敢往二房所坐的方向看,只把目光投向桌上的一盘盘美味佳肴。

“菜都凉了,快吃吧,”眼看局面就要冷场,再僵下去只会是三房下不来台,傅怜音干巴巴笑着催促,“等填饱了肚子再说。”

云氏上下如梦方醒,赶忙拿筷吃饭,然而那香甜可口的饭菜到了嘴里味同嚼蜡——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云冉跑进大堂,声音带着哭腔:“爹爹,娘亲……”

众人抬头,看到她头发有点乱,袄裙摆和鞋子都沾着少许泥巴——原来因为秋千荡得太高,给吓着,到最后干脆没等秋千完全停止就跳下去,结果摔了个“狗啃泥”。

“五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傅怜音放下筷子,皱起眉头嫌弃道,“玩个秋千都能弄得这么脏兮兮的,成何体统!”

“娘亲,女儿,摔着了,”云冉边说边抹眼泪,话里尽是委屈,“都是傅哥哥……哦不不,是冉儿自己不小心摔下来的。”

“摔到哪了?”云天扬问。

“没有,就是衣服鞋子脏了。”

周氏转头对冯嬷嬷吩咐道:“带五姑娘下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再来吃饭。”

冯嬷嬷应声,牵起云冉的手走去了西苑。

等云冉再回来时,又争抢着要坐在傅一航旁边,云可馨借机“礼让”说可以,她坐到大房那一头去也成——她不敢往二房那里坐,唯恐傅怜音看在眼里又要暗中放冷箭,且一旦被怀疑上也不是什么好事。

傅一航却有些厌恶似的往旁边移了点位置。

吃完饭,待丫鬟和仆妇收拾完桌子,云家人又开始说一些“隔肚皮”的家常话,傅一航从怀中掏出一个半月型镶珊瑚玳瑁蜜蜡梳蓖递到云可馨眼前笑道:“表妹,这是我来京前就给你准备的见面礼,别嫌弃。”

云冉嚷嚷起来:“傅哥哥,你有没有见面礼送给我?”

一桌子的长辈皆眉头紧皱,连连摇头:这孩子怎么如此不懂规矩,哪有向人要见面礼的?

云可馨匆匆瞄一眼傅一航手中的那把漂亮的梳篦:上一世,他送给她的见面礼正是这把半月型镶珊瑚玳瑁蜜蜡梳蓖,而且也是当着云家上下的面送的。

当时她欢喜的不得了,拿在手上爱不释手,之后更是视若珍宝,那时云冉骗了她多少东西她都不计较,唯独这把梳篦她一直不愿相让。

今生一细想,上一世的自己是有多“花痴”才让傅怜音一步步得逞,也让二房的亲人那颗坚强的心一点一点的趋于崩溃?!

“傅哥哥,五姐姐要是喜欢,你就送给她吧,我已经有一把梳篦了,还是娘亲送的。”云可馨梨涡浅笑道。

傅一航一愣,拿着梳篦的手停在半空,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有点尴尬和不情愿。

“馨儿,那是你表哥送你的见面礼,怎么能转赠别人呢?”云天扬旁敲侧击的提醒。

“爹爹,冉姐姐不是别人呀,”云可馨歪着小头对云天扬笑道,“馨儿记得,五姐姐的老师说过‘孔融让梨’的故事,孔融把大的梨子让给了哥哥,自己挑了小的,馨儿也要像孔融学习,有什么好东西先想着姐姐。”

“谢七妹妹,”云冉二话不说,也没经过傅一航允许,伸手就夺过那把梳篦,在手里翻来翻去的赏玩,“以后姐姐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让给你。”

云天扬被噎住说不上话,傅怜音眼睛紧盯着云冉,鼻孔都在冒烟,筷子在她手中险得没断成两截,而二房的人面上无波,心下却是一松。

“行了,都别说了,”总是坐山观虎斗的周氏忽然开口道,“既然馨儿说把礼物转赠给五姑娘,那就依了她吧。”

“谢谢祖母。”云冉感激得只差没跪地谢恩。

云可馨冷笑着没做声:这局,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云冉该倒霉了。

****

“来人,到账房去领四两银子给那姓黄的老头子,让他快给我滚!”

西苑厅堂,傅怜音瞪大凤眸,捏着翠色帕子直指东厢房,尖利的嗓门像要捅破人的胆似的让人不寒而栗。

黄致远,云冉的授课老师,云天扬托同僚请来的。

“夫人,你辞掉黄老师做什么,我看他教得挺好。”

“好什么好,”傅怜音气在头上,哪顾得上礼仪尊卑,“老爷,你不是没看见,五姑娘没学会一丁半点,七姑娘倒是跟着学来了满脑子小聪明,这怎么成!”

“夫人是指方才吃饭时,馨儿说的那番话?”云天扬好言劝道,“但我认为黄老师教得并没错。何苦为难人家。”

“老爷,我看您真是糊涂了,”傅怜音又急又气,在厅堂里来回踱步,当目光落在云冉身上,透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恼火,“今天的事您也看在眼里,您说五姑娘她像话吗?哪有女孩子家向人要见面礼的,我这张老脸都让她丢尽了,这黄致远都教了些什么?!”

“冉儿她还是个孩子……”

“小时不学好,大了还能指望成什么事?既然于老师教不了,”傅怜音的看着云冉的眼神忽然发狠起来,咬牙切齿道,“那就由我这个娘亲来代劳!”

云冉心下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情急之下要把梳篦还给傅一航,但已经来不及了,耳边传来傅怜音阴森森的声音:

“妾身恳请老爷带上侄儿和七姑娘回避一下,今天我要好好‘教导’五姑娘一番。”

云天扬叹口气,一手牵云可馨,一手拉上傅一航出了门。

傅怜音连抓带拽的把云冉托进内室,冷笑着问:“你很喜欢傅哥哥?”

“是。”云冉站在那里,瑟瑟发抖的回答。

“就凭你也配!”傅怜音一把夺过云冉手中的梳篦,往她脸上一划,云冉嫩白的脸上顿时出现道道红痕,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都没敢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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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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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傅哥哥?”云冉眼里噙着泪水,委屈的问。

你配吗?!一个小小的庶女,居然也敢把脑子动到家世显赫的傅家头上,麻雀想飞上枝头不奇怪,但妄想变成凤凰就让人觉得可笑了。

“没有为什么,”傅怜音看着云冉冷冷的警告,“以后给我识相点,哪有女孩子家向男子要见面礼的?你羞不羞!”

傅怜音声色俱厉,说的云冉愈发无地自容,头垂得很低,眼睛盯着地面,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她带着哭腔道:“娘亲,冉儿错了,不懂礼数,给娘亲丢脸了。”

何止是丢脸,简直坏我大事!你这没羞没臊的东西!傅怜音在心中大骂!

“知道就好,”傅怜音斜看一眼云冉,白璧无瑕的面容扭曲着,“这样的事不要再有第二次——”

“不,不会有第二次了,”云冉手扶着被打痛的一边脸,战战兢兢的接下话茬,唯恐回答慢了又要遭傅怜音唾骂,“娘亲,女儿真的知错了。”

“把眼泪给我擦干净,”傅怜音回过身子,双臂环胸,瞥了一眼涕泪横流的云冉,心下鄙弃,她冷言冷语道,“别出门让人以为我这个当娘亲的怎么着你了。”

“女儿不敢。”云冉三两下擦干眼泪道,“以后冉儿一切都听娘亲的。”

“去,把《女诫》抄上一百遍,”傅怜音最后道,“记得牢牢的,到时候我随便问哪一条你都给我一字不差的答出来。”

“是是,娘亲,冉儿这就去。”云冉逃也似的跑出内室,去了东厢房。

西苑假山池塘边,云天扬陪着云可馨和傅一航在看鱼。

“爹爹,五姐姐会没事的吧。”云可馨盯着池里游来游去的鱼儿问。

其实她关心的是傅怜音是不是又要利用云冉做什么。

云天扬摸摸她的头道:“没事,你娘亲会好好教导她的。”

好好教导?看傅怜音之前在西苑气势汹汹要把人生吞活剥的模样,云冉不被撕掉一层皮算她命大,前世的自己居然从未看到她这么凶悍的一面,自己被蒙蔽的可见一般。

“七妹妹,那把梳篦就算了,我下次送一把金簪子给你。”傅一航两手撑着站台,转头朝云可馨看去,笑得很纯真。

这是干嘛?以为我会和云冉“争风吃醋”?傅一航,你也太高看自己的魅力了!

“不要,”云可馨眼睛盯着波光粼粼的池水面,小头摇得如同拨浪鼓,“如果冉姐姐看到,她会抢着要,这样她又挨娘亲训了。”

“没关系,我偷偷给你,不让她知道就好了。”傅一航小声说。

偷偷?这是向人昭告我和你之间有私情吗?!

“那更不行,”云可馨歪过头去,剜傅一航一眼,嘟嘴道,“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就该光明磊落,偷偷摸摸得多不好!”

傅一航赧颜的低下头去。

云天扬站在边上不发一言,却字字句句听在了耳朵里,眉头深蹙:难道七姑娘对傅家侄儿就一点喜欢也无?

“馨儿,你说的也对,”云天扬手搭上云可馨的肩头,叹气道,“但小孩子也要有小孩子的样子,别老气横秋的,再说你总拒绝别人的善意,也是不友好的行为。”

“是,女儿谨记爹爹的教诲,”云可馨重重点了一下头,扭头对傅一航笑道,“傅哥哥,要不这样,你以后买礼物就买双份吧,我和五姐姐每人一个。”

傅一航勉强的抽搐一下嘴角道:“好。”

云可馨不想再这里和傅一航耗:“爹爹,女儿想去看看五姐姐如何了?”

“去吧,为父再在这里待会儿。”

“七妹妹,我和你一起去。”傅一航笑道。

谁要你一起?没看出来我就是想甩开你吗!

云可馨置若罔闻,直径就去了堂屋,一个仆妇走来告诉云可馨,五小姐在东厢房——

“快写,磨什么磨?你的手用来抓东西吃怎么就那么利索。”

“真笨,写错都不知道,还往下写?猪脑子吗?!”

“手伸出来,姐姐交代过,写错一个字,打十下!”

东厢房里,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桌前,代春妮手拿舞着指挥棒似的戒尺在云冉头顶上作威作福:这等公报私仇的好差事怎不令她“身心愉悦”!

“代姨娘,娘亲只是让你督促我抄《女诫》,你凭什么打我?”云冉瞪起眼睛,将毛笔往书案上一扔,从案后走到代姨娘跟前,手指着代春妮挖苦道,“你一个姨娘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通房丫鬟都比你受宠!”

“你!”代春妮之前还狐假虎威的盛气凌人,听到云冉一个小庶女都取笑她,气得头脑发热,身体发冷,“贱骨头!姐姐说的没错,就凭你也想喜欢傅少爷,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哪点比得上七姑娘。”

刚到东厢房门口的云可馨听到这么一句,脚步一顿:代春妮又企图激起云冉对她的恨意!

果然,云冉睁大眼睛,撕牙咧嘴,完全没了之前在傅怜音面前的怯懦:“你少跟我提七小姐,一个过继来的,爹娘怎可能把她放在心上?我一定会做得比七妹妹好,爹娘会喜欢我的。”

……

云可馨再听不下去,转道去了正厅,她最先注意到的是位于右边靠门位置的一个美妇人:身着玫瑰紫压正红边幅锦缎长袍薄冬衣,外套纯白金银鼠比肩褂。

梳着朝云近香髻,髻前戴着金凤垂珠步摇,髻后镶一朵赤金镶红宝石的牡丹花。

白璧无瑕的瓜子脸,长黑蜷曲的睫毛圈住的一对丹凤眼因眼尾的淡粉色眼影显得愈发狭长而妖媚,丹唇列素齿,翠彩发峨眉。

那双丹凤眼朝门口方向看去,云可馨轻咬了一下小唇,眯眸。

她不会忘记这双丹凤眼在前世带给她的心悸的记忆。

抖动着眼尾纹斜睨她时,挑起眼角剜她时,瞪大眼珠子直视着她时……

这是傅一航的母亲,几年后的韩王妃——王伶!

前世,她一直想不通面上看上去端庄典雅、可亲可敬的“舅母”,何以会有这么一双暗藏刀锋般的眼睛。

那时的她,总会被王氏那双丹凤眼中时不时流露出犀利的讽刺和毫不掩饰的鄙夷给伤到,却从未细想这背后隐藏的真实原因:

王氏一定早知道她是傅怜音过继来报复二房的棋子,与傅一航的婚配不过是配合三房上演的一出戏码……

因此,王氏打心眼里就瞧不起她,难怪那时只要一有人说她和傅一航两小无猜,傅一航一说要娶她,王氏就满眼浸透着恶寒的冷笑。

“馨儿,还愣着干嘛,快来见过舅母。”傅怜音笑着向云可馨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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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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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一航家世显赫:祖父傅震苍,先皇帝师,深受先皇的倚重,先皇过世,又任太子太傅,再得到太后的大力支持;七十岁那年,太后甚至带着刚登基的泰和皇帝秦岩亲临府邸为其贺寿。

父亲傅越泽,当年在驱逐鞑靼平定边疆立下汗马功劳,秦岩因此与傅越泽结为异性兄弟;母亲王伶,老襄王的嫡孙女。

叔父傅越恒,泰和八年武状元,三年后又晋封武安侯,可以说,傅家也算是皇亲国戚了——此时的傅越泽还尚未封王。

云可馨进门,傅一航尾随。

“见过舅母!”云可馨颔首,小手交叠着放在侧腰,膝盖微屈道。

“来,抬起头来给舅母看看。”王伶微笑道。

云可馨缓缓抬头,如平湖秋月的明眸对上王氏总带着讥诮的丹凤眼——她发现如今的自己竟一点也不怕了。

“真是个漂亮的甜姐儿,”王伶伸手将云可馨又拉近了点,染满粉色蔻丹指甲的手拂过云可馨粉嫩俏丽的小脸,隐隐含着妒意道,“瞧瞧这眉毛眼睛,像画出来似的,”她又把傅一航拉到眼前,和云可馨并排站着,“一航,可馨表妹好不好?”

“很好。”傅一航笑吟吟的轻声道。

“那你们俩就好好玩儿,”王伶一手拉一个小孩,还有意将两个孩子的手交叠在一块,对傅一航笑道,“你就在姑父和姑母家呆上一阵子,不许调皮捣蛋。”

“是,娘亲。”傅一航脸透出微红的看了云可馨一眼,笑道。

这时,云天扬进来,傅怜音起身迎了上去:“老爷,你来了,快坐。”

云天扬在椅子上坐下,冲着王伶笑道:“原来真是嫂子,之前在苑门外想事儿,丫鬟来告诉我了才知道,有失远迎,嫂子勿怪……怎么不见大舅兄?”

“老爷被襄王给‘困’在王府喝酒,到现在都还未脱身,”王伶说笑道,“他让我先来看望妹子和妹夫。”

“也好,说起来,大舅兄住在樊城,来一趟京城不易,确实该与当地的同僚熟人见见面,叙叙旧。”

“三老爷,方才一航对我说还想在姑父和姑母这儿多玩几天,”王伶捏着红色的帕子在膝上淡笑道,“于是我就与怜音商量着就让他在国公府再呆上一阵子,不知会不会打搅了你们。”

商量?只怕是暗中就串通一气盘算好的吧!云可馨忍不住腹诽。

“嫂子说哪儿去了,”云天扬笑道,“馨儿自长大以来就成日呆在三房,没有玩伴,我看她整日闷闷不乐心上也难过,一航来了正好陪陪她……”

“好是好,不过,”王伶缴了一下手心的帕子,为难道,“时间别太长,一航很快要参加科考不能耽误了,还有,晋王府的郡主也想见一航——”

晋王府的郡主?莫不是李郁蓉!云可馨憨憨笑着听长辈说话,脑子里已是运转飞速——前世的儿时,确曾听傅一航提起过这个人。

无怪乎前世王伶会对她云可馨冷眼相待,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因为她的“介入”,阻碍了傅一航和李郁蓉的好事!

想来这王伶不但是对她,对傅怜音这小姑子也是积怨满腹的……能不能利用这一点呢?

还有,王伶最初怨愤傅怜音的报复计划把她儿子拉下水,但后来态度又莫名的好了起来,这其中是否又牵扯到一些利害关系,只是时机未到,王伶才隐忍不发?!云可馨心下打了个冷战。

云天扬和傅怜音面色均是微微一变,前者有点小愠怒,后者尴尬无措,好像自己在求着别人陪自家闺女似的颜面扫地。

“没事,”云天扬冷漠却保持着礼仪道,“侄儿若是要参加科考,课业的确不能耽误,那就玩个两三天,我派人送他回樊城。”

“是啊,嫂子,”傅怜音淡笑着附和,“我们也是瞧见他和馨姐儿玩得挺好,就想让他多住几天,且方才也是一航自己这么表示的,”说着目光移向傅一航,“是不是,一航?”

“是,姑母,我喜欢这里。”傅一航人小鬼大婉转的笑说。

“那就先这么着吧,”王伶挥舞着帕子在眼前比划的笑道,“我和老爷要在京城小住几天,等回去了再带一航走,这样也免得麻烦你们。”

哪知傅一航跳起来道:“母亲,我不要去晋王府,更不去见什么郡主,我讨厌她——长得不怎样,脾气倒不小。”

王伶丹凤眼挑起,目光一凝道:“去不去不是你说了算,先问问你父亲!”

傅一航一愣,脑子里浮现父亲严厉的面孔,顿时气馁,闷在那里不做声。

“一航,听母亲的话,”王伶就这么个宝贝儿子,也舍不得太凶他,语气软下来道,“其实是晋王和王妃的传话,说郡主要见你。”

“儿子听母亲的。”傅一航冷冷的低声答话。

傅一航在国公府玩了三日,就给父母带回去,临走前,云家把他们送到门口,傅一航坐上马车,掀开车帘朝云可馨挥手喊道:

“七妹妹,我还会回来找你玩儿的,你等我。”

谁要等你!你来这几天,我连二房都不敢去,最好永远都别再踏进国公府的门!云可馨心下冷哼。

送走了“瘟神”,云可馨总算自由了点,她感觉与其“偷偷摸摸”的想办法去二房看望亲人,不如光明正大的对云天扬说想找堂哥和堂姐们玩,这样反而不会让三房产生疑心。

翌日,云可馨去二房,穿过抄手游廊向右拐就是南苑。此时苑落挺安静,出门去了?路过北厢房云恪和云嫣读书写字的地方,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像是母亲在对哥哥在谈话。

“……母亲,今年八月有秋闱,我准备要考试,无心谈亲事……”云恪的声音。

“为娘知道,就是问一下你的意见,”月紫芸温和的不疾不徐的语调,“你父亲是说你已年满十二,可以考虑——”

“娘亲,儿子是想等七妹妹的事解决了再说,”云恪不假思索的打断道,现在三房的傅家少爷来横插一脚,我这心里不踏实。”

“馨姐儿的事有父亲和母亲在,三房暂时不能怎样,”月氏轻叹道,“倒是你,身为一个男子不要总是瞻前顾后,多考虑一下将来。”

“娘亲,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之事,恪儿从未懈怠过,但七妹妹的事,我还是想等到她的事定下来之后才能安心……”云恪罕见的固执让月氏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母子两个谈兴正浓,全然没注意到倚着在门框、眼睛红红的云可馨!

原来哥哥是因为她,前世才一直迟迟不婚的!那时她还天真的以为是云恪性子过于耿直没人敢下嫁于他,不料仅是为了她这个不争气的妹妹!

“二伯母,堂哥!”云可馨声音小小的轻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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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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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紫芸和云恪同时朝这边看来,月氏惊喜道:“馨姐儿……”

云恪上前把云可馨牵进屋里,看着她笑道:“七妹妹,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们,”云可馨梨涡浅笑道,“二伯呢?”

“他在宫里,晌午回府,”月紫芸笑笑,忽然低声道,“馨儿,八妹好吗?”

“都好,”云可馨简洁的笑道,随即眼睛四处寻找,“怎么没看见九弟。”

“刚给奶娘抱去睡了。”

云恪沉吟片刻后,看着云可馨认真的问道:“七妹妹,哥哥只想问你,你喜欢那个傅家少爷吗?”

“不喜欢!”云可馨眼睛都不眨一下,快刀切萝卜似的说。

“为什么?”云恪有些意外她回的这么快。

“我为什么要喜欢?”云可馨莫名其妙的反问,“我还小呀。”

云恪和月紫芸这才如释重负的一笑,这时,云嫣拿着一个斗彩莲花瓷碗进门,一看到云可馨忙跑上前笑道:

“七妹妹,原来你在这儿,我还想拿着这吃的去三房找你。”

云嫣说着在云可馨面前打开莲花瓷碗盖,里面装的是热乎乎的桔子酪:把剥好的橘瓣和一些橘皮丝放入少许水的小锅中煮,加适量白糖。随后捞起晾干,最后将搅成糊状的藕粉淋在干了的橘瓣上,味道酸甜可口。

这是云可馨最爱吃的甜品,每逢冬季每隔几天都要吃上一碗橘子酪。

“来,七妹妹,你吃一口,”云嫣拿着小汤匙,舀了一点放入云可馨的嘴里,笑道“好吃吗?娘亲说你喜欢吃这个,我就到厨房试着做了一点,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云可馨吃着橘子酪,甜进心底,感动的想哭——自己喜欢吃橘子酪这事除了三房没人知道,母亲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前世的自己忽略最多的就是二房对自己那份难以割舍的亲情,今生她无论如何也要守住他们。

“七妹妹,怎么不说话?姐姐做的不好吃是不是?”云嫣见云可馨一直垂头不语,以为是自己橘子酪做的不好吃,连连问。

云可馨抬头,看着眉清目秀的姐姐,笑道:“很好吃,谢谢姐姐。”

云嫣这才眉开眼笑:“七妹妹喜欢就好。”

云可馨分别看了哥哥和姐姐一眼,忽然明白,姐姐长得像父亲,性格也如父亲一般的温顺和亲和,不愿与人交恶,哥哥像母亲,耿直而刚烈,只是母亲年龄大些,懂得隐忍。

“二伯母,堂哥,堂姐,我到这来有一会儿了,得回去,”云可馨每次出门都要计算好时辰,不早不晚,“要不爹爹和娘亲该着急了。”

月紫芸目光一黯,继而淡笑道:“好,下次让堂哥和堂姐去找馨儿玩儿。”

云可馨点头要离开之际,云恪突然拉住她的手,似有犹豫道:

“七妹妹,倘若你当真对傅少爷有意也别勉强骗自己,只是别疏远了二房。”

云可馨笑着安抚道:“堂哥放心,馨儿不会骗自己的,还是那句话,我还小,不说这些。”

云恪霁颜的笑道:“这就好,七妹妹去吧。”

云嫣让她把剩下的橘子酪带回去吃,云可馨不客气的接下,告别二房的亲人。

回三房的路上,云可馨又想起前世云恪曾经不止一次的对她说过有个家世很好、人品贵重的公子很喜欢她,只是那时她的一颗心全在傅一航身上,根本没把哥哥的话听进去。

唯一能确定的是云恪对那位公子很了解,两人的关系还很密切,因为以云恪耿直的性子不会胡乱夸人。

今生自己虽以复仇和护佑为执念,并不愿多谈其他,但这个人她还是想等待一下,或许对揭开前世的一些谜团有帮助。

云可馨才踏入西苑门口,就看到代春妮正站在门口“迎”她——

“哟,是七小姐回来了,”代春妮笑着边说边朝这边走来,“这一大早是上哪儿了?”

我去了哪里还得向你报备?你算哪颗葱哪根蒜!

“我去二房了。”云可馨腹诽,面上平静的看着代春妮憨笑道,“看望二伯母,还有堂哥和堂姐。”

“老爷和夫人知道吗?”代春妮捏着帕子抠鼻子,漫不经心的问。

“知道了,我跟爹爹说了的。”云可馨不耐烦的回答。

就是审问也轮不到你吧!

“手上拿着什么?”代春妮眼睛盯住云可馨手中的小碗,好似那里面装着什么毒/药似的警惕,“二夫人给你的吗?我看看……”

云可馨反感的护住小碗在身后,嘟嘴道:“不!”

眼看云可馨“遮遮掩掩”,代春妮疑心更甚,走上前就要夺,云冉从东厢房跑出来,冲着代春妮嚷道:

“代姨娘,你算老几,敢管七妹妹的事。”

“对不住,是姐姐的交代!”代春妮冷冷一笑道,“五姑娘,这里没你什么事,快回房,你的《女诫》还有三十遍没抄写完呢。”

代春妮不提还好,一提这事,云冉火气更大——这些天为了这个,她受够窝囊气了。

“哼,说来说去,代姨娘你不过是我娘亲的一条狗,”云冉牙尖嘴利,好容易逮到一个一逞口舌的机会怎可放过,“七妹妹可是三房的嫡女,要教训她也轮不到你,凭什么说三道四,指指点点的……给你一点颜色就开起了染房,省省吧你!”

“你!”代春妮被骂得哑口无言,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

这个三房真是没法呆了!

上头受老爷和夫人欺压,下面还要受一群孩子的嘲笑和谩骂,这是人过得日子吗?!

“七妹妹,我们走!我倒要看看代姨娘今天敢拿我们怎样!”

云冉说得义愤填膺,无所畏惧,云可馨却是冷冷一笑:云冉,别演戏了!

平常你恨不得把我踩到泥地里,今天唱这么一出,坦白说我“怕”的很!

云冉撇下杵在原地发怔的代春妮,拉起云可馨的手小跑进东厢房。

“七妹妹,你没事吧,”云冉“关切”的问,“代春妮有没有把你怎样?”

“没有。”云可馨淡漠的说。

云冉脸上露出淡淡的失望之情,但仿佛不死心似的又道:“没关系,要是代姨娘真怎么着你了,妹妹只管说,我们一起去告诉爹爹和娘亲。”

是啊,“一起去”,这才是重点!

前世,云冉但凡有解决不了的人或事,就利用云可馨出头,表面上看似两姐妹“同心协力”去斗什么人,争取什么事,实际上都是云可馨被推在前面当炮灰,云冉倒是在后头坐享其成!

“七妹妹,怎么不说话?”云冉见云可馨盯着面前笔墨纸砚的发呆,面沉如水,心虚道,“姐姐只是想让你替我在娘亲面前说句话,我不想再抄《女诫》了,或者待会儿娘亲问起,要是答错了,你可一定要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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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迁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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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知道要找我帮忙了?你在背后作践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也会有求我的时候!以前你被傅怜音惩罚哪一次不是我给你出头说好话?

可到头来反倒是我挨骂被罚禁足,那时你正躲在墙角里偷着乐吧!这一世还拿我当炮灰,算盘打得够精,可惜这便宜你是占不到了!

“嗯,五姐姐,我试着帮你跟娘亲说说,”云可馨淡淡一笑道,“不过你也不能一问三不知啊。”

“放心,不至于的,”云冉笑道,“谢谢七妹妹!”

云可馨轻点了一下头,没做声。云冉瞥见云可馨抱在怀里的小碗,好奇道:“七妹妹,你手上拿着什么?”

“没什么,是堂姐给我做的橘子酪。”云可馨轻描淡写道,“我给八妹留了一些。”

云冉闻言,心中嫉恨:为什么一个过继来的孩子要比她还受宠,有那么多人疼,居然两房的人都围着她转!不甘心!不甘心!

想着想着,云冉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目光晦暗得令人心惊!

过去云可馨就常常被云冉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愤恨和怨毒给吓到,今生想来,这样的情绪或许早在她心中积压日久,以致后来“过满则溢”了。

两人正在各怀心思的想事情,傅怜音和代春妮走了进来。

“五姑娘,我让你抄写的《女诫》怎样了?”傅怜音走到案前,两手撑住桌面道,“会背了吗?”

“姐姐,五姑娘还有三十遍没写完呢,”代春妮冷笑道,“这会儿又把七姑娘拉进房里,不知道是不是又想偷懒,找别人代劳呢?”

云冉瞪红了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代春妮,许是云可馨在场给她增了不少气势,理直气壮道:

“代姨娘,七妹妹在此,你倒是问问她,我找她代劳了没有?!”

装得跟真的一样!以前哪次不是我给你当枪手?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会挨罚!

“馨儿,你有这么做吗?”不等代春妮问话,傅怜音已经开口训诫,“这是不对的,懂吗?”

“娘亲,馨儿没有,”云可馨笑道,“全是五姐姐自己抄写的。”

云冉抬高了下巴。

“没有就对了,好孩子可不能骗人,”傅怜点头笑道,“馨儿,娘亲听说你今天去二房了,怎么样,二伯母、堂哥和堂姐他们好吗?他们说了些什么?”

话题转得这么快!还如此“自然”的让人一点都不感到到突然,要换做前世的自己,指不定傻乎乎的脱口而出被套出话了,这傅怜音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都挺好的呀,”云可馨呆愣愣道,“没说什么,都是家常话,还有就是要馨儿照顾好八妹妹,替娘亲分担。”

傅怜音噙着冷笑轻扯一下嘴角,好似看穿人把戏一样不屑的笑容。

“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代春妮眼睛始终不离云可馨手中的小碗,装作不经意的提起道。

按照之前云冉说的“交易”:她假装替云可馨说话遮掩,故意刺激代春妮去抢云可馨的小碗。

然后小碗“不慎”掉落在地碎了,橘子酪洒了出来,两人再一起哭诉告状,让代春妮吃苦头。

最后再让云可馨替云冉说好话,免去她抄《女诫》的烦躁,以及回答不上来要挨戒尺的命运……

这么“互利互惠”还能借别人的手打脸,确实足以诱引人往陷阱里跳的,但云可馨没兴趣陪云冉玩了——她可不想拿二房亲人的心意去给云冉的小聪明做牺牲品。

“哦,这是云嫣堂姐给我做得桔子酪,”云可馨双手捧着小碗,“乖巧”的送到傅怜音和代春妮眼皮底下,憨憨一笑道,“娘亲,代姨娘,你们要不要也吃一点。”

代春妮满腹狐疑的接过小碗,打开碗盖,黄灿灿的桔子酪香味扑面而来。

“原来是这个,”傅怜音飞速扫了桔子酪一眼,再斜瞄向代春妮,那眼神里尽是失望的冷笑,“代姨娘,你还有什么‘惊喜’在等着我?”

“没,没有了,”代春妮尴尬的抽搐着嘴角垂首道,声如蚊吟,“我就是随口问问。”

云冉沉浸在自己的小聪明中沾沾自喜,却听到这样的对话顿感不对,还没等她回味出那里不对就听到傅怜音道:“冉儿,背诵《女诫》给我听。”

云冉如梦方醒,哭都来不及——这些天她全是照搬照抄,光用手没用脑,根本没去记忆和背诵。

硬着头皮去回想内容,然而那些零星字句在她脑中仿佛汪洋中的一叶扁舟,刚看到点影子想要挥手召唤,却不见了踪迹。心中愈是发急,愈是想不起来,她急的满头大汗。

“快背,哑巴了!”傅怜音细眉一挑,睁大眼睛,咄咄逼人道,“一个字都不许落下。”

“娘,娘亲,我,我忘了,”云冉哭丧着脸,又急又怕,语无伦次道,“这些天在抄写,都没怎么记,所以——”

“我让你抄写几遍?”傅怜音不急不恼的打断,突兀的问。

“一百遍……”

“那你现在共抄了多少?”

“七十遍,还有三——”

“十遍”还未及出口,只听“啪”一声,傅怜音手中的书本已朝云冉的脑门摔去,语透尖锐:

“抄了七十遍都没记住,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我当年也只读过几遍就能背得一字不差了……你抄的时候应该先用嘴巴读一遍,懂吗?”

傅怜音本想利用今天云可馨去二房一事从小孩子嘴里套出点什么讯息。

再根据代春妮对那小碗里装的东西进行神秘兮兮的推测,想以此抓二房的把柄。

不料事情朝她预想的方向越走越远,正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云冉的“不争气”成了她迁怒的炮灰。

“懂,懂了,”云冉浑身瑟缩成一团,战战兢兢道,“女儿牢记娘亲的教诲。”

“明天就给我全部背下来,漏掉一个字,全书抄一百遍。”傅怜音怒气冲冲的训道。

“是,娘亲。”云冉忙不迭点头,没哭眼泪就先掉了,“明天一定背给娘亲听。”

那副惊惶不安、茫然无措的样子,哪还有半分之前破口大骂代春妮的嚣张气焰?

想来不过是只纸老虎罢了!云可馨冷笑。

“代姨娘,你先随我来,待会儿再过来督促云冉抄写背诵《女诫》,”傅怜音斜瞥云冉一眼,便不愿再打理,侧过身子冷言冷语,再看向云可馨时,却是眉目含笑,和蔼可亲,“馨儿,八妹这些天老喊着要七姐姐,你去陪陪她好不好?”

“好的,娘亲,我也好些天没和八妹玩了呢,”云可馨笑道,“我能带上桔子酪吗?”

“当然可以,去吧。”傅怜音温和的拍拍云可馨的肩头道。

云可馨“谢过”之后,抱着莲花瓷小碗一溜烟小跑出东厢房。

云冉眼巴巴的看着她欢天喜地的逃出这是非之地,心中愤忿然:商量好的“交易”竟演变成“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局面,云可馨,我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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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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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怜音望着云可馨在门口消失,脸上的笑容也随即散去,快得让人怀疑她之前在是笑还是提一提嘴角。

“你跟我来一下。”傅怜音对代春妮淡淡道。

二人一前一后回了三房内室。

“姐姐,对不起,都是我……”一进门,代春妮就先发制人道,“让你白跑了一趟。”

傅怜音坐在黑漆铺猩红坐垫的玫瑰椅上,手拿起一只芙蓉白玉杯,放在手中悠哉的把玩。

“代姨娘,我说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傅怜音的眼皮一掀,眼珠子转向代春妮,“以后做事能不能用点脑子。”

“是,都是春妮考虑不周。”

“你在看到那个小碗的时候就该去夺过来,看清楚,”傅怜音将手中的芙蓉杯往茶几上一顿,声调陡然拔高,“而不是在没看到之前就胡乱猜测,弄得我跟你一起下不来台。”

“我当时看七姑娘抱在怀里跟宝贝似的又不愿给我看,就起了疑心,”代春妮泄气着分辨道,“没想到只是一碗桔子酪。”

“哼,就是桔子酪也该给我抢来假装摔到地上,”傅怜音目光冷飕飕的,染满粉红色蔻丹的手打在茶几上,震得芙蓉杯咣当直响,“二房想要用些吃的玩的拉拢七姑娘,真是做梦!”

“我这不是不敢轻举妄动吗?”代春妮抬头,眼珠子转了转,一脸无奈,“您也知道,这七小姐是越长大越不好管,加上老爷又向着她,谁还敢拿她怎样?我就怕一个不小心又得遭殃。”

傅怜音冷笑:“你也有怕的时候。”

“我是怕连累了姐姐。”代春妮笑笑,“想想几年前那顿巴掌,真是又气又不甘。”

傅怜音只觉得一股血液直往脑门上涌,浑身像着了火似的发热,眼前晃过云天扬的身影又忌惮的宛如遁入冰窖般骤然发冷。

“我就不信老爷会坐看自己养了几年的孩子胳膊肘往外拐,”傅怜音扯动着嘴角,凤眸中寒光闪闪,讳莫如深道,“这件事交由我来处理,你只要给我记住下次再碰到二房给七小姐吃的用的,全都给扔了,有什么事我来兜着。”

代春妮心下冷笑:由你兜着?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到时候指不定溜得比兔子还快,我才不会那么蠢给你当枪使!

“有姐姐这句话,春妮还怕什么,”代春妮笑道,“下次我绝不会这么心慈手软,说不定还能来个‘一箭双雕’。”话里行间,浸透着狡狯。

“行了,下去吧,等事成了再笑不迟。”傅怜音板着脸,冷嘲热讽道,“可别跟前几次似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弄得里外不是人。”

“姐姐教训的是,”代春妮面和人离的笑道,“以后一切听姐姐的。”

转眼间,到了农历八月的初秋时节,距云恪参加秋闱还有几日。

这天,云可馨坐在西苑附近的抄手游廊里,双手搭在椅子背上,仰头望着天空发呆——

也不知傅怜音对云天扬说了些什么,自从那天后,云天扬就不怎么很乐意她出门了,但又不明说缘故,只说女孩子大了就该呆在家里,读书写字,学琴作画。

使得这大半年来她极少有机会再到大房和二房走动,可她真想去看看哥哥,给他鼓劲也好啊!

云可馨两手托腮,浮想联翩,想到秋闱过后不久,傅一航又要来国公府她就满心不喜.

若是能有办法避开那个瘟神就好了,省的三房的人自作多情的以为她有心于他。

秋闱过后?云可馨忽然心头一震:三叔公的寿辰也是在那几天,傅一航来得可这真是时候!她心下忍不住嘲讽。

紧接着,又莫名想起祖母周氏,从上次北苑厅堂那场“欢迎傅少爷”的饭局中她就能感觉祖母对三叔公的态度很蹊跷,冷眼旁观不说,最后还有意无意算是帮了二房一把,这是为什么呢?

前世,云可馨总能从祖母黯然的目光中感觉到不对劲,仿佛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又难以启齿似的。

此外,三叔公的寿辰即将来临,国公府上下都在讨论这事,要如何给他老人家做寿。

唯独祖母冷淡的意外,三言两语就打发了一些向她征求意见的人,说是往年怎么过现在还怎么过……

难道祖母与三叔公之间有积怨?会不会跟至今尚未成亲的四叔有关?

云可馨决定去看望祖母。

北苑是云氏老人住的地方,除去坐北朝南的祠堂,另外三间厢房分别住着祖父和祖母,二爷一家,还有三叔公。

但祖父过世后不多久,祖母就搬到了祠堂后方的“海棠阁”中,很少出门——“海棠阁”实际上是一处小苑落,因满苑盛开的海棠花而得名。

云可馨走进“海棠阁”的之时,看到一身素服、满头银丝的周氏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在苑落的海棠树下散步。

“祖母!”云可馨笑吟吟的轻叫一声。

周氏和丫鬟同时回头,见门口站个梳着对称髻,穿着月白色百褶如意裙的小少女,定睛一瞧,二人均露出笑容:“馨姐儿?你怎么会来?”

“我来看望祖母。”云可馨像朵美丽的小花飘进苑里,到周氏跟前笑道。

她仰头端详:祖母比去年白发和皱纹都增加了不少,但身子骨还算硬朗,人也精神,虽说面上还是那样予人以冷漠之感,却并不让人讨厌。

“到屋里说话,”周氏淡笑着对丫鬟使了个眼色,随即牵起云可馨走进堂屋,一路上叨咕着,“你这小鬼头,是不是找祖母有什么事?”

“没有呀,”云可馨在一张小椅子上坐下,望着周氏笑道,“祖母这里清净,我很喜欢。”

“哦?怎么清净个法?”周氏接过丫鬟递上来的香蕉,亲自剥了给她。

“最近国公府上下都在谈论三叔公寿辰的事,有点烦。”云可馨咬一口香蕉,皱起小眉头,一副有口无心、童言无忌的模样。

周氏听到这么一句话,本没什么笑容的脸仿佛突然下了场雪般的冰冷。

云可馨借机走过去,搬了把小凳子坐在周氏膝下,抬头呆愣愣道:

“祖母,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馨儿说错了什么惹您不高兴了?”

“没有,”周氏淡淡一笑,低头抚摸几下云可馨的小头,喃喃自语道,“有人就喜欢显摆,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有多威风多了不得似的,我们就权当看戏好了。”

云可馨怔了怔:祖母果真跟三叔公是有积怨的!但源头在哪呢?

对了,“海棠阁”清净,自己何不对三房说自己有意在这里陪伴祖母,跟老人家抄经书什么的……也许日久天长,祖母就会对她敞开心扉。

“祖母,馨儿想从今天开始常常来这里陪您说说话,或者您教我抄写经书好吗?”云可馨甜甜的笑问。

“好,馨儿想什么时候来,随时都可以。”周氏没多思虑就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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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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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回了三房后,云可馨就去对云天扬和傅怜音说了她想陪在祖母身边的想法。

“爹爹,娘亲,女儿跟祖母说好每隔两三天就去她那里抄经书,”吃罢饭,云可馨就提了这件事,“你们看呢?”

“都跟祖母商量好了,还来问我们做什么呢?”傅怜音冷着脸,老大不情愿道,“馨儿怎么也不事先问问爹娘再做决定?”

呵,先问你们,我还去的了吗?这叫先斩后奏!云可馨冷笑着腹诽。

“不是呀,”云可馨好似不明白傅怜音为什么不悦似的,一脸呆憨道,“是我看祖母终日一人呆在海棠阁中也没个说话的人,就自作主张想要陪陪她老人家!怎么了娘亲,去陪祖母也要跟家人商量么?”

傅怜音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这半年来好容易找了一些借口把她绊在三房,只等着侄儿再次来京和她“发展感情”.

不料好景不长,又让她找到了“往外跑”的理由,这七姑娘怎么跟泥鳅似的“滑溜”呢!

“不管怎么说,你都应该跟爹娘说一声,”傅怜音强颜欢笑的柔声道,“这要是万一爹和娘有事找你怎么办?还有,八妹妹也一直嚷着要馨姐姐……”

又是云筱!云可馨真是怒了——照料云筱本该是你这个做娘亲的责任,还有这一屋子丫鬟仆妇都干什么去了?!

数月来,为了不让你再对二房放冷箭,以免影响云恪准备考试,所以才“配合”照顾云筱,陪她玩耍。

但我可没没想过要给她当奶妈和丫鬟似的成日跟在她小屁股后面!

“娘亲,没事,冉儿可以照料八妹妹,”云冉不合时宜的插话,讨好的笑道,“我也喜欢八妹妹。”

云冉话没说完,就被傅怜音一个瞪眼给吓得闭上了嘴巴。

“馨儿说的没错,陪祖母是理所当然的事,”云天扬终于开口了,温和的笑道,“还商量什么,但去之前要对爹娘或下人说一声,到时若有什么事也好去找你,至于筱儿,馨儿抽空陪她玩会儿就好,不必成日跟着,有丫鬟和仆妇在呢。”

此刻,云可馨真是谢天谢地她有这么个养父,无论他是不是出于私心,都算是“倒帮”了她一把。

“谢谢爹爹,女儿下午就去,”云可馨感激笑道,又安慰傅怜音一般狡黠的眨了下眼睛道,“娘亲放心,我没去海棠阁的时候可以陪陪八妹妹。”

傅怜音扯动一下嘴角就当是同意了,云可馨却被她眼底掠过的一抹阴笑弄得心一沉——

每当傅怜音脑子里在算计什么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神情,她又想干什么?

下午,满心费解的云可馨去了海棠阁找祖母。

书房中,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前摆放着一张青绿古铜鼎紫檀木香案,云可馨坐在案前抄写《女四书》之一《内训》。

周氏位于另一侧,亲自教导她抄写诵读,给她详解书中的内容,还纠正她握笔姿势以及写字的笔画笔顺。

“嗯,写得不错,”周氏眼看云可馨写起字来专心致志的样子很是激赏,“也很认真。”

“谢谢祖母,”云可馨停下笔,抬眼对周氏讪笑道,“但我感觉我的手拿笔还是会抖,所以‘竖’写得总是不直。”

“这是因为你还小,没有手劲的缘故,”周氏耐心的淡笑道,“至于‘竖’写得不好那是功夫不到家,得多练练。”

“祖母说的是,馨儿记下了。”云可馨温顺的一笑,随后又低下头去继续抄写。

“我给你看看你四叔写的。”

周氏说着起身走向书房西北角那一排有四五层高的书架前,从里面取出一些写满字的纸张,再回到原处,放到云可馨眼前,轻声道:

“七姑娘,你瞧瞧四叔写的字,是不是比你写得要好看许多。”

云可馨将笔搁在砚台边,拿起面前写满字迹,有些发黄的纸——边缘却不见一点折横和翘角,可见祖母的珍视。

云可馨凝视着眼前那工整有序、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的字迹,心中深深叹服。

前世,她是见过四叔云天城的,长得与父亲相像,就是有些桀骜,不爱搭理人,却料不到不爱说话的四叔竟也会写得这样一手好字。

“祖母,您这是在笑话我呐,”云可馨堵起小嘴儿,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就是写个十年也写不出四叔这么一手好字来。”

“什么都是练出来的,”听到孙女这样称赞还如此谦和,周氏很难得露出了笑容,“你四叔以前连笔都握不清楚,你爷爷纠正了多次才拿正确,之后就是在老身‘逼迫’下完成一篇篇习字,要不哪能写得这样好。”

周氏在说起云天城时那满脸的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是云可馨此前任何一个时刻都未曾见到过的:四叔在祖母心中的分量真不可小觑。

“祖母,四叔为什么总是不回家?”云可馨懵懂却绵里藏针的问。

宛如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周氏的笑容抹去,周氏丢了魂似的呆站在原地,绷着脸,一言不发。

云可馨机灵道:“都是孙女的错,不该问不该问的问题,祖母莫生气。”

周氏看了云可馨一眼,淡淡一笑:“馨儿何错之有?就是有错也不在你,”她叹口气,阴阳怪气道,“是我不让他回府的。”

云可馨一愣:祖母不让四叔回府?这是什么意思?

看出她一脸的茫然和莫名,周氏的眼底黑雾弥漫,继以冷笑的语气道:“我怕他一回府,就会杀了那个老头子……”

云可馨吃惊的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冷气,惊叫出声:“祖母……”

“挨千刀的老东西,真要害我四房城儿断子绝孙呐……”周氏完全沉浸在昔日的回忆中,自说自话,泣不成声。

断子绝孙?云可馨屏了呼吸:祖母怎会用这么严重的字眼!

四叔对三叔公的怨恨真到了这地步?只记得前世四叔确实对三叔公总是待理不理,每次难得回府都不踏入三叔公的房门,这究竟是为什么?

周氏的抽泣声打断云可馨的浮想联翩,她连忙从袖中掏出帕子给周氏拭去眼角的泪水,安慰道:

“祖母,咱们不说这些了,都是馨儿不好,让祖母难过,我继续练字。”

可现在周氏还哪有心情教云可馨练字,四房云天城的事一直是她心中的隐痛,只要一提到他,就会透不过气来。

“真没想到我那么多儿孙里,七姑娘竟是最贴心的,”周氏停止了抽泣,握住云可馨的手,似有内疚道,“馨儿今后若是知道了什么事,可千万别怨恨祖母呀……”

云可馨思忖:是指过继之事?当初祖母同意把她过继给三房的隐衷么?前世的祖母是不是一直都想对她说这些却又难以言明?

“馨儿不会责怪祖母的,”云可馨淡笑着反扣祖母的手,“祖母不要想太多了。”

“七姑娘记住今天祖母对你说的话,不能对外说一个字。”周氏叮嘱道。

“祖母放心。”云可馨乖巧伶俐的说。

周氏这才噤声。

连续几日,云可馨都准时到周氏的海棠阁练字,抄写经书。

直到秋闱的前一天晚上,云恪突然跑到海棠阁,见到云可馨,吃惊她会在这里。

他说之前云冉到二房转告,云可馨约云嫣到清河城夜市买笔墨纸砚,人已经等在了那里,云嫣一早出门,到现在还没回府,他察觉不对劲就到祖母住处蛮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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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寻找

..Co

晚饭期间,云可馨确曾有对三房的人念叨祖母处的笔墨纸砚少了,想先到二房处问问,如果没有,就跑一趟夜市,但并没有邀约云嫣一事。

清河城夜市是最繁华也是混乱的地方,什么人生意人都有,包括人贩子!

“通过你之手,卖掉了你姐姐云嫣……”

“通过你之手,卖掉了你姐姐云嫣……”

前世大婚之夜,云冉的话仿佛一记重拳猛击在云可馨的心房上。

“姐姐!”云可馨猛得从书案后站了起来,惨白了一张小脸,她惊慌失措的大叫,“哥,快,我们快去找姐姐,一刻都不要耽误!”

云恪从云可馨大惊失色中感觉到了什么,于是简要的对周氏说明情况,就匆匆告别。

云可馨紧跟在哥哥身后,还叫上云桀和云尧一同出国公府寻找云嫣,四人骑马的骑马,乘马车的乘马车,直奔夜市的方向,沿途每条街每条小巷都不放过。

云尧驾着马车,在山间小道上急奔,云可馨坐在马车里,急得五内俱焚:

方才在夜市一伙小贩子中打听到有一个老/鸨模样的妇人带着个描述很像云嫣的小姑娘朝这个方向走了。

而这里是清河城以西,往前就是通往济南的路,而济南有个最富“盛名”的“”……

仿佛一盆冷水从头到脚的灌下,云可馨遍体生寒:前世的姐姐是不是就是被卖到了妓/院?她心中对三房的愤恨空前的高涨!

其实她担心的不只是云嫣,还有云恪,明天他要参加秋闱,可是经过今晚这么一折腾,他还能打起精神参加考试吗?云可馨的心揪成了一团。

揭开窗帘向外看去,天已经下起了雨,她赶忙对云尧道:

“堂哥,停一下,我拿伞给你遮雨。”

“好的,”云尧稍放慢了速度,转头对云可馨道,“前面集市有许多茶楼和客栈,我们挨家挨户的问问,下雨了,老/鸨和人贩子也要歇脚。”

云尧与云可馨不谋而合,于是两人到集市的时候停下,栓好马车,撑着伞走在路上,每到过一个歇脚的地方都进去打听一下。

走到有一家名叫“常丰”的客栈时,发现里面像被打劫似的乱糟糟——桌子凳子倒的倒,歪的歪,客官陆陆续续从里面跑出,店伙计在忙着收拾残局,掌柜的站在一边唉声叹气。

很显然,这里曾经有过一番打斗。

“掌柜的,你这店里发生什么事了?”云尧近前道。

“倒霉,倒霉……”店掌柜没听到云尧问话,连连摇头的叹气。

“掌柜的,向你打听个事儿,”云可馨没时间安慰人,速战速决的问,“你有看到一个**模样的人带着一个小女子吗?”

哪知掌柜一听,立马抬头,恼火的嚷道:“别提那俩人,要不是她们,我这店也不会被搞成这样。”

云尧和云可馨听出掌柜话里有蹊跷,云尧抢先问:“掌柜的,你能不能把话说的明白点。”

掌柜仍旧冷漠的不做声。

“这两锭银子够补偿你这里的损失了吧。”云可馨从袖中掏出银子在掌柜眼前晃了晃道。

掌柜顷刻间见钱眼开,伸手要拿,却给云可馨敏捷的绕过:“说。”

“好好,我说,我说,”掌柜搓了搓手,眼睛盯着银子道,“之前是有一个老妇人拉着个小少女进了客栈,旁边还有两个男人,他们要拉着小少女上楼,小少女死活不肯,推推搡搡中,老/鸨要打小少女,也不知从哪窜出来三个人,其中一个一脚就把老/鸨踹飞了,另外一个跟两个男人打了起来,后来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掌柜的说着眼睛瞥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店内。

“你不是说有三个人吗?那第三个人呢?”云尧奇怪的问。

“那是个不过十岁的男孩,”掌柜不自然的笑笑,“打前我只听到一句‘给我上’!打后才知道那个声音是他发出的,看上去像个世家子弟,身份高贵。”

“那小女孩呢?”云可馨不耐烦的插嘴问道。

“就是给那小男孩和两个随从救走了,老/鸨和原来那两个男人被随后的官府的来人抓去,”掌柜眼睛又看向云可馨手里的两锭银子道,“我所看见的都说了。”

“你看到他们往什么方向去了吗?”云尧追问。

“那儿——”掌柜手一指客栈外右边的方向。

云可馨一愣:那不是往返的路吗?那位世家公子把姐姐送回去了?

云尧和云可馨也有相同的疑问,但此地不宜久留,或许去了别的地方也难说。

云可馨把手里的两锭银子扔给掌柜,就和云尧出了客栈。

“七妹妹,我们先回去,看看云嫣是否真给带回府了,”云尧驾着马车,云可馨坐在旁边打着伞,“若是没有,咱们再继续寻找。”

“听堂哥的。”云可馨心事重重的应声——但愿世家公子是个真好人。

马车快到国公府时,大老远就看到大房和二房主子和下人站了一门口,其中就有云嫣。

云可馨又惊又喜的跳下马车,也顾不上理会长辈,抓着云嫣的手道:

“姐姐,你回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七妹妹,看到你没事我也放心了,”云嫣懵懂道,“之前我在夜市等你,没等到你却等来一个老妇人和两个男人,他们强行把我带走,还说你在他们手上,我担心你,就顺了他们。”

云可馨心头一凛:这伙人居然提到了她?除了三房傅怜音会干出这样的事还有谁?!借她之手卖掉姐姐,原来是这样的!

她只记得前世的云嫣是一夜之间莫名消失的,四处找遍了也不见踪影,为了这个,“二伯母”的精神一下子垮了……她的手开始发抖:这笔账,我一定要讨回来!

“姐姐,是个世家公子救了你吗?”云可馨看着云嫣仿佛求证似的问。

“是的,七妹妹怎么会知道,”云嫣纯真的笑说,好似之前的惊险已经离她远去,从不曾发生过,“是他救下我,还和随从一道把我送到门口,但没有进门……我听祖母说你们出门去寻我,心中着急,所以和大家一起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

“云恪和云桀呢?他们俩还没回来吗?”云可馨神经已处于紧绷状态。

“已经派府上的小厮和仆妇分头去找了。”云天佑有些不平静的说,“馨儿,你和哥哥们都有些冲动了,应该叫府上的下人去寻才对。”

云可馨苦笑:当时情形都火烧眉毛了,哪顾得上这些,今晚若不是走运遇到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前世的悲剧还不知道会不会重演。

这时,国公府小厮和仆妇陆陆续续回来,走在前边的是云桀和云恪。

看到两个妹妹都安然无恙,浑身湿透的云恪站在原地如释重负的一笑,转瞬却如同一根木头似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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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激愤

..Co

“堂哥!”

“恪儿!”

“三少爷!”

一个小厮背起云恪就往府里二房跑,众人紧随其后。

厢房中,云恪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嘴唇苍白,云天赐坐在床沿,拧着眉头给他把脉。

半晌,云天赐对云天佑和月紫芸道:“受了风寒,又淋了雨,只怕要发烧,赶快让小厮用热水给他擦个身子,换套衣服,再窝到被子里,我这就去开个方子让仆妇去抓药。”

“是,大哥。”云天佑点头道,随即转头吩咐围成一圈的下人道,“你们还不快照大老爷的吩咐去做!仆妇随大老爷去拿方子。”

仆妇应声而去。

云可馨向二房的人道别,杀机四射的走回三房。此时的傅怜音正在正厅一边哄云筱一边等云天扬回来,见到云可馨进门,微笑道:

“七姑娘回来了,上哪儿了这么长时间?这都亥时了。”

“五姐姐呢?”云可馨只当没听见,劈头盖脸的问。

“晚饭吃完没多久就上床睡了,怎么了?”

傅怜音偷偷瞥了云可馨一眼,见她一张脸白得没血色,眼瞳深处闪着杀人噬血的光芒,心中一惊。

云可馨像木头人似的直直走去云冉的闺房,招呼都不打一声,一脚踹去,

“嘎吱”一声,门朝里散到两边,云可馨冲了进去,就见云冉在桌边学刺绣,其实不过是在掩饰内心的恐惧——

今晚的事,就是在傅怜音的授意下干的,能不怕吗?

云冉闻声朝门口看去:云可馨纤细的身影笼罩在一片红色的烛光中,美丽妖娆。

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她从未看到过的,不是呆愣愣,亦不是憨傻,而是充斥着要置人于死地的决心。

云冉在云可馨面前首次打了个冷颤。但转念一想,今天的事自有娘亲做主,她有什么好怕的!

眼见云可馨一步步朝她走来,云冉壮了胆子的迎面而上,道:“七妹妹,你怎么不敲门就这样进来了,还用脚踹,你——”

“啪”的一声脆响,猝不及防的,云可馨的巴掌已经落在云冉的脸上,云冉踉跄着后退两步,错愕的望着云可馨。

“你……你敢打我!”云冉睁圆了眼睛,咬牙切齿的喊道。

云可馨不答话,冷笑着冲上前去,又甩了云冉一巴掌,恨道:“打你又怎样?打的就是你!”

云冉不甘示弱反扑过来,和云可馨扭打在一起,闻讯赶来的仆妇和丫鬟想要劝架都找不到插手的地方,只会拉她们的胳膊素手无策道:

“呀,怎么打起来了,五小姐,七小姐,你们快松手,松手!”

云可馨此时已是急火攻心,哪听得进劝,她年龄小,个子却比云冉高,因此三两下就把云冉扑倒在地上,在云冉头脸上挥舞着巴掌:“我让你还敢害我,还敢害我……”

她太恨了!若不是她反应快,如果不是那位好心的世家公子,她很可能就再次失去姐姐云嫣。

云恪现在卧病在床,明天还不知道能不能去参加秋闱,她恨啊,恨三房的乌烟瘴气,狼心狗肺!

今夜,一定要对这个平日自以为是、欺软怕硬、恃强凌弱的庶姐还以颜色!

云可馨越想下手越重,云冉被打得“啊哟”、“哎哟”直叫唤,可她岂会就这样让云可馨打,没有个子但有力气,平时的饭不是白吃的。

因此乱舞着手臂遮挡和反击,很快云可馨又被反推了一把,朝后倒去。

“别打了,别打了,你们俩这是怎么了?”闻讯赶来的云天扬边扶住云可馨边喊道,“什么事闹到干架。”

“爹爹,您问七妹妹自己,”云冉从地上爬起,披头散发的站着哭诉道,“我好好的在闺房中学刺绣,哪里招惹她了,就莫名其妙被打了一顿。”

“都给我去厅里说。”云天扬少见的用下命令的语气。

随后,让冯嬷嬷和丫鬟强行拉着她们出了门。

三房正厅,云天扬和傅怜音坐在上首桌旁,云冉和云可馨站在下首中央的位置,弄得跟审问犯人一般的架势。

“你别这样看我,”云冉见云可馨的眼睛始终直勾勾的盯着她,心虚道,“是你跑到我房里动手的,现在爹娘都在这里,让他们来评评理。”

到现在还在取巧卖乖,云冉,你觉得我会给你机会吗?

“七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傅怜音端的是一派公正严明,绝不偏袒,看向云可馨时满脸的失望,“先前看你从祖母那里回到三房就不对劲,紧接着就对五姐姐大打出手,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衣衫不整横眉怒目,哪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傅怜音微顿,口气缓和了点,却带了别有居心的意味,“是不是从什么地方听了什么话,让你误会了五姐姐,快说给爹娘听听,我们给你做主。”

给我做主?哼,傅怜音,我多谢你了!今天我是找云冉算账,往后你也会轮到,一个都少不了!

云可馨侧身而立,红唇紧抿,一脸的轻蔑,听傅怜音来这么一句,端丽冠绝的容颜含着的嘲讽又多了一层。

云天扬见云可馨杵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以为她是默认了傅怜音的说法,刚要张口“教育”,却见云可馨回过身子,严肃道:

“爹爹,娘亲,你们可知今天五姐姐险些酿成大祸。”

屋内人等俱是一愣,惊愕的望着云可馨。

“别在这危言耸听,什么酿成大祸?”云冉急着跳出来,脸红脖子粗道,“你根本就是惧怕爹娘惩罚,因此才转移注意力把什么都推到我头上,”她斜剜一眼,走向云天扬和傅怜音,把自己被打的一边脸以及两手臂伸到二人面前,哭得泪水涟涟,“爹,娘,你们快看七妹妹都把打成什么样儿了,好疼。”

云天扬匆匆瞥了一眼,皱起眉头:云冉给打红了半边脸,手上也有抓痕!下手有点重了,这七姑娘平日挺温顺的,今天是怎么了?

“五姐姐,我请问你,我什么时候有让你到二房转告堂姐,让她到夜市等我一起去买笔墨纸砚了?”云可馨亮起明眸,说得激愤难抑,尖细的嗓音宛如一个针似的朝云冉毫不客气的刺去。

“那是吃晚饭的时候我听你在念叨没有笔墨纸砚,要去一趟二房,如果没有就去夜市什么的,”云冉争锋相对像个斗鸡似的狡辩道,“我以为你要和云嫣一起去,所以才好心好意——”

“收起你的‘好心好意’吧,我消受不起!”云可馨深吸一口气,三两步逼近云冉,瞪圆了眼眸道,“今晚若不是我与大房还有二房的哥哥们一起出门寻找,堂姐已给人贩子掳走卖掉。”

“那,那是我听错了,”云冉慌乱的步步后退,手心开始冒汗,嘴唇舔了又舔,“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云可馨冷笑着,笑得浑身都在抖,连带质问的声音都在发颤,“那你知不知道你的愚蠢险些陷我于不义?!你又知不知道你的愚蠢差点让二房对三房产生积怨,挑起府邸内宅之乱?!你还知不知道最后爹娘还得为你‘擦屁股’……”

“那是娘亲让我转告的,我——”云冉已经被逼到了墙角边,情急之下冲口而出,却猝然打住,她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着改口却一时间找不到说辞,“不,我的意思是说,是说……”她惊恐不安的转着眼珠子,手足无措起来。

“够了,都给我住口!”云天扬低吼一声,也不看傅怜音,眼睛微眯,冷冰冰的问,“夫人,馨儿和冉儿说的,可是实情?”

云可馨小唇勾出一抹冷笑:傅怜音,我看你今天拿什么脸面对云天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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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炮灰

傅怜音心下又急又恼火,起身离开椅子路过云冉身边,睥睨了她一眼:三两句就被‘逼’到了墙角,真是不堪所用的蠢货。。更多最新章节访问: 。

“老爷,五姑娘和七姑娘说的确属实情,”傅怜音怀抱着云筱,站在云天扬跟前脸不红心不跳道,“但妾身和冉儿一样,是误听,传错了话。”

“误听?”云天扬这次没有给傅怜音狡辩的机会,满腹狐疑道,“吃晚饭时,我也在场,七姑娘虽是念叨声音并不小,三房上下听得清清楚楚,并没有与云嫣邀约一事,为什么独有你误听?”

“老爷这么肯定大家都听清楚了?”傅怜音依旧面不改‘色’的轻声反问。

期间云筱吵嚷过几次,她都极其温和耐心的哄着,不急不恼,贤妻良母的做派淋漓尽致。

云天扬的眉头没有舒展分毫,对于傅怜音的“贤惠”视而不见,对着一屋子丫鬟仆‘妇’就道:

“你们听清楚当时七姑娘说什么了吗?”

“回老爷,我,我当时在收拾里屋……”丫鬟小‘玉’小声回应。

“我在打扫厨房……”仆‘妇’阮妈低下头去。

“我在外头干活……”小厮眼睛在傅怜音和云天扬之间来回转悠。

其余丫鬟和仆‘妇’跟风一般要么说”没听清楚”,要么说一心在伺候小姐们吃饭,“没留意。”

傅怜音的瓜子脸显出得意,云冉慢慢恢复了惯常的‘色’厉内荏。

云可馨冷冷扫视眼前这一幕:三房果真沆瀣一气,唯傅怜音马首是瞻!

“看来只有我一个人的耳朵有问题,”云天淡淡一笑的讥嘲道,“七姑娘有意诬陷她的娘亲和五姐姐,是不是?”

“不,老爷,还有贱妾,”代姨娘宛如一阵及时雨般走出来道,“我当时站在七小姐身后,听得很清楚,馨姐儿只是说笔墨纸砚没有了,要到二房去问一下,但并没有说和云嫣邀约。”

云可馨一愣:代姨娘怎么了?这么快就和傅怜音‘阴’沟里翻船了?

傅怜音亦是满脸的愕然,继而出现冷笑和愤怒之情。

云可馨眯眸:代‘春’妮不是和傅怜音“翻船”,是借机讨好云天扬!

希望三房老爷对她改观——有了三房老爷的“另眼相看”和三太爷云瑾修这个后盾,还要看别人的脸‘色’吗?

代姨娘的那点“心思”,云天扬怎可能看不出来,他不点破但也没理睬,只是朝她“赞许”的点点头。

代‘春’妮好比一个干瘪的球忽然充了气似的,姿态涨了不少,黑红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昂首‘挺’‘胸’起来。

傅怜音让‘奶’娘把云筱抱去,斜睨代‘春’妮一眼,冷冷一笑,对着云天扬‘露’出愧疚和忏悔:

“老爷,吃晚饭时大家在吃饭聊天,加上筱姐儿吵吵嚷嚷,声音‘混’杂,妾身的确听错了,还请老爷消消气,”见云天扬脸上没有松动的迹象,傅怜音又加了砝码,“但不管怎样,今夜四姑娘陷入险境皆是妾身过失造成的,难辞其咎,妾身愿意现在就去二房赔礼道歉。”

云可馨心下暗暗“叹服”:傅怜音的这番反省和认错还主动要求登‘门’道歉的表态,足够把代‘春’妮的马屁甩出三条街的。

想来这傅怜音已经学会“审时度势”——不进则退,有“长进”了!而这些又是云天扬最希望看到的,看来今后与傅怜音‘交’手得多加小心才是!

不出所料,听了傅怜音的话,云天扬霁颜,淡笑道:“现在就随我去,五姑娘,你先跟七妹妹认个错,然后再随爹娘去一趟二房。”

“爹爹,七妹妹打了我,您怎么还要我跟她道歉,”云冉像突然给挨了一棍似的气的直跳脚,“这是什么道理?”

“七妹妹之前把什么都说的很清楚了,你险些陷她于不义,还‘弄’得大房和二房差点因此产生芥蒂,现在爹娘还要——”

“那也是因为,因为……”云冉看向傅怜音“因为”了半天都没敢往下说,最后低下头小声嘀咕道,“娘亲吩咐的。”

云天扬听到嘀咕,耐心道:“不管是不是谁吩咐的,你首先要确定一下,不能听风就是雨的,如果你能细心一点,今夜府邸上下也不会闹得人仰马翻。”

垂下的头发遮住了云冉扭曲的脸,衣襟也被拽的皱成一团,她慢慢走到云可馨跟前,眼睛盯着地面,负气一般切齿道:

“七妹妹,对不起,你方才打的好,打的对……”

算我倒霉,我认栽!她在心里补了一句!

云可馨心下冷笑:我的五姐姐,别委屈了,今晚这炮灰,你是当定了!傅怜音的狗‘腿’子是那么好‘混’的吗?

不过有人定然不会错过后面的表演,说不定你还有垫背的,而且还心甘情愿!

三房的人稍梳洗一下,“浩浩‘荡’‘荡’”去了二房,此时云天佑和月紫芸都没歇下,还在照顾卧病在‘床’的云恪。

“老爷,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月紫芸坐在‘床’沿,给云恪换下热‘毛’巾,蹙眉叹气道,“高烧不退,明天还怎么参加秋闱,错过还得再等一年。”

“没事,仆‘妇’已在煎‘药’就快好了,”云天佑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盯着长子,轻声道,“至于秋闱,肯定是去不了了,你看他这样子,就是去考试,还能考出什么成绩?明年就明年吧。”

“功亏一篑,”月紫芸望着儿子苍白的脸,心又一疼,“恪儿平时可是非常用功的……也罢,不提了。”

云嫣‘插’话道:“都是五妹妹,没事跟我说七妹妹在夜市等我一起去买笔墨纸砚,我去了却没看见,以至于惹出这样的事来。”

月紫芸冷笑着喃喃自语:“我真是糊涂了,竟没看出某些人的心怀不轨,谁能想到竟连孩子都利用上了……”月氏眼中的雾气顷刻间凝结成冰,她将手下的‘床’单猛得一拽。

“夫人,你别想多了,”云天佑把手搭上月紫芸的肩头,劝慰道,“你些话在二房随口说说也就算了,切不可到外头去念叨,否则——”

“侯爷,”月紫芸忍不住了,她撇开云天扬的手,站了起来,“为什么时至今日你还这么固执的相信三房,您难道就不能从一次又一次的事件中瞧出点什么吗?一味的帮他们说话,我,我真是……”

月氏气结得歪过头去,不再搭理云天佑。

“我不是瞧不出什么,而是没有证据,空口无凭,所以——”

“证据?空口无凭?”月紫芸猛得抬头,睁圆一双杏眼,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一样,连连诘问,“我身怀云祁那一年发生的事算不算有证据?当时还是当着云家上下的面,可侯爷后来有采取过什么应对措施了吗?”

“代姨娘毕竟是三房的人,而且——”

“还有三叔公撑腰,”云天佑还没把话说完,月氏就拦腰截断,犀利道,“所以我们就该任人欺凌,忍气吞声?!”

“月氏,你太不知礼,”云天佑有点愠怒了,“有你这么对夫君说话的吗?还有,我说过多次,一些不该说的话给我咽回肚子里……”

月紫芸气白一张脸,坐回‘床’沿边,一声不吭。

半晌,一个丫鬟掀帘而入,道:“侯爷,二夫人,三老爷和三夫人,还有五姑娘和七姑娘到二房来了,现在在正厅候着。”

第四十六章 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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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佑和月紫芸相互对视了一眼,月氏道,“知道了。你先去招待一下,侯爷和我随后就到。”

丫鬟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俞嬷嬷拿着一碗汤药进来,亲自喂云恪喝下,云天佑吩咐俞嬷嬷照顾好少爷,便和月氏带着云嫣去了正厅。

看到云天佑和月紫芸还有云嫣跨进门,云天扬和傅怜音起身——

“二哥,二嫂,真对不住,这么晚了还来打搅你们,”云天扬赧颜道,“怎样,云恪好多了吗?”

“发高烧,刚给喝了汤药,”云天佑淡笑道,“三弟不用担心,休息一两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休息一两日?”云天扬一怔,眉头一拧,“那云恪明天的秋闱——”

“自然是去不了了,”月紫芸没好气的接下话茬,“整个人跟着了火似的发热,刚捂在被子里呢。”

“怪我,在宫里忙到现在才回府,”云天扬内疚道,“我也是刚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二哥,二嫂,我是带怜音和冉儿来向你们致歉的,”他眼睛看向云冉,冷冰冰道,“冉儿,是不是还要爹爹教你怎么做?”

云冉慢悠悠的走到云天佑和月紫芸面前,膝盖像折尺般机械的弯下,跪地道:

“二伯,二伯母,是冉儿听错并且误解了七妹妹的意思,”云冉好似在背书,说得溜快,“以为她是要和四姐姐一起去夜市买笔墨纸砚,就好心跑来传话,后来才知道并非如此,,如果不是七姐姐带着三哥他们一起去找,四姐姐可能已被人贩子拐走,冉儿罪该万死……”

呵,罪该万死?云冉,你有几颗脑袋够砍!边上的云可馨差点笑出声来。

“什么‘罪该万死?五姑娘,快起来,”云天佑本就见不得小孩子跪在他面前,这会儿又听云冉这么一说,愈发不忍,“有话好好说。”

月紫芸却是在心上“咯噔”一声:人贩子?方才怎么没听四姑娘提起,五姑娘却能知道这么细?是馨姐儿告诉她,还是另有其人——

目光才刚投向傅怜音,就见她走了过来,屈了个礼道:

“二哥,二嫂,其实说来这一切都是妾身的过错,在没听清楚馨姐儿在叨咕些什么,就断章取义让冉儿来二房替七姑娘传话,以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情况,”傅怜音微顿,脸上的歉疚比她平常的笑容还要假几分,道,“我这个当三婶的有愧,我和冉儿在这里向二哥和二嫂还有四姑娘说声抱歉,实属无意,恳求原谅。”

“何止是姐姐,还有我,”轮到代春妮上场了,她从云天扬身边走出,散步般悠闲的近前,抬手理了理鬓发道,“之前明明是把七姑娘的话听个明明白白却没能及时告诉五姑娘,因为我以为大家都听在了耳朵里,哪知姐姐和五姑娘听差了,你们说这——”她顿了顿,满脸的追悔莫及,忽而目光投向云可馨,话中带刺的笑道,“好在七姑娘机灵,三两下就找到了四姑娘,也是,只要一遇到二房的事,她比谁都上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七姑娘是二房的孩子呢……”

此话一出,正厅堂的气氛骤然一降,空气中弥漫着猜忌、压抑和不快,云天佑暗地里责怪代春妮真说的出,她这么一说岂不是把七姑娘推到了风口浪尖?!

往大点方面说,三弟和三弟妹会怎么想?指不定就以为平日里都是二房的人在教可馨向着二房,占了三房的骨肉之情呢。

月紫芸没吭声,心下却是冷笑一片:什么叫做“以为”?七姑娘本就是二房的孩子,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也不知道是哪个心怀鬼胎的硬生生把我们骨肉分离,现在还有脸在这里大言不惭!

“呵呵,代姨娘还真是看得起我,”云可馨银铃般的笑声在厅堂响起,她不动声色的予以反击道,“说到底,馨儿就是为自己上心,要不是五姐姐代为转告说是我的邀约才弄得四姐姐身处险境,往我身上泼脏水,我才懒得管大宅里这些事儿呢,”她撇撇嘴,别有深意道,“整天呆在宅子里听人说长道短,我烦都烦死了。”

云可馨站在云天扬身边,斜睨着代春妮,快刀切萝卜般一句接着一句,声音又细又脆,在场人还没完全听明白,她已经闭上了小嘴——

宛如不谙世事的小少女,一副心直口快、童心未泯、没心没肺样,与此前在三房激愤难抑,怒打痛斥云冉的云可馨,简直判若两人。

云天扬和傅怜音都有点错愕,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哎,馨姐儿,之前在三房不是向你解释过了吗?”代姨娘狡狯的一笑,“五姐只是因为娘亲的误听才误传了话,怎么又成了往你身上泼脏水了?”

这代春妮果然是有意来给云冉当“垫背”的!

既拉拢了三老爷的心,又能让云冉对她感恩戴德,还能缓和一下因为拍马屁倒耙一把的“过失”,可谓“一石三鸟”!可惜这点小聪明小算计拿去哄小孩还差不多。

“怎么就不是了?”云可馨向前走几步,伸长脖子对着代春妮满腹委屈的反诘道,“如果今晚堂姐没有安全归来,二伯和二伯母是不是就会责怪我?是不是会误以为我把云嫣弄丢了?我是不是就如同被泼了一身脏水在宅子里让人像审犯人似的问话……”

“这,这,”代春妮被云可馨连珠炮似的叱问噎得手足无措,面红耳赤,半晌她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一个声音,“已经说了五姐姐是不小心……”

“一句‘不小心’就完了?”云可馨反应敏捷的接下话头,不给代春妮丝毫喘气的机会——她下决心要让代春妮再出出丑,“好啊,代姨娘,我现在就让人把你拖到茅房,再叫人弄一盆屎尿往你身上倒,最后再给一句‘我是不小心的’,你也能接受,是不是?”

代春妮吓得面如土色,满脑子都是茅房和马桶还有那恶心的气味,她不禁皱了皱眉,向云可馨投去求饶的目光。

一屋子丫鬟仆妇小厮想笑又不敢出声,只得紧闭嘴巴,憋红了脸,就连还在生闷气的云天佑和月紫芸闻言,也都忍不住微微一笑。

云可馨视若无睹,转身就对云天扬道:“爹爹,代姨娘竟然这么宽容,女儿惭愧,但女儿真想亲眼感受一下代姨娘的宽容到了什么程度,就让她给馨儿做个‘典范’如何?”

云天扬冲云可馨笑了笑,再看向代春妮时,一脸的冷峻:

“来人,照七姑娘的话做,把代姨娘拖到茅房!”

代春妮大惊失色,再顾不得其他,“噗咚”一声跪了下去,磕头求饶:

“老爷,饶命,饶命啊,春妮说错话了,我并非指责七姑娘不对,只是替姐姐和五姑娘说句话呀,老爷……”

上来两个健妇拖着代姨娘的手要走,奈何代春妮死活不肯起身,哭得像给鬼抓了似的“声破长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照七小姐的话做!”见那两个健妇傻站一旁,云天扬冷着脸再次下命令,“是不是要老爷我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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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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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代春妮又哭又喊,使劲挣脱两个健妇,连滚带爬到云可馨脚下,头磕得咚咚响,“七姑娘,贱妾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替姐姐和五姑娘说了句话,绕了贱妾这一次,从今往后,我一定管好自己这张嘴,一定改,一定……”

我相信人能知错就改,但不相信狗改得了吃屎!云可馨冷冷的平视前方,不为所动:代春妮,你真是有人不做,偏做狗!

“代姨娘,这我做不了主,”云可馨低头抠抠指甲,掩饰了嘴角的冷笑,“今晚受委屈、险些遭厄运的人是云嫣堂姐,不是我,你求错人了。”

代春妮“心领神会”的爬向云嫣脚边,磕头如捣蒜:

“四姑娘,求您说句话吧,让在座的老爷和夫人绕了贱妾,我在这里给四姑娘谢罪了……”讨饶声中,代姨娘又适时的爬到云天佑和月紫芸的脚边,道,“侯爷,二夫人,贱妾就是嘴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可是绝没有恶意,求二哥和二嫂绕了春妮,去对老爷和七姑娘说说,求他们开恩,开恩……”

在代春妮如鬼哭狼嚎般的嚎哭声中,云可馨抬头望向父亲和母亲,眼见他们气急而复杂的神色,心下道:

总有一天,我也要让傅怜音像代春妮一样爬着去向父母跪地求饶!

“四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云天佑权当代春妮是透明的,对着云嫣面无表情道,“三叔、三婶还有五妹妹已经亲自登门道歉,够了。”

云嫣瞥了代春妮一眼,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可代春妮却还不敢起身,因为三老爷和七姑娘还未发话,这事就不算完。

她转头,黝黑的面庞千沟万壑,泪眼婆娑的望着云天扬和云可馨,巴望他们开开口。

心下却在暗恨自己失算,马屁没拍成,倒把自己搭了进去,这傅怜音果然如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样,关键时刻,要么袖手旁观,要么溜得比兔子都快。

“代姨娘,我还有一点必须得说清楚,”云可馨缓缓开口,却语透冷厉,“你方才说我是‘三两下就找到了’四姐姐,你可知道我们冒雨跑了多远的路,假如不是一个好心的公子搭救,四姐姐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一想到这一点,云可馨的心就像猫抓一样大为光火,声音也大了许多,“你知不知道云恪因此卧病在床,明天无法参加秋闱?!我们辛辛苦苦的寻找,到了你嘴里就好像吃饭睡觉般的简单!明明是五姐姐的愚蠢险些酿成大祸,你却在这里云淡风轻、明目张胆的帮她遮羞包丑,我就是扇你一百个耳光,再泼一身脏水也是你该受!”

“是是是,七小姐教训的是,”代春妮虚脱无力似的连连应和,她总算领教了七小姐的厉害,惊魂未定道,“都是贱妾一时糊涂,一心就想护着姐姐和五小姐,不希望你们望母女、姊妹之间产生芥蒂,头脑发热的说了许多偏袒的话,”代春妮微顿,眼睛斜睨傅怜音和云冉,目露憎恨,“如今幡然醒悟,今夜之事,五姑娘确实难逃干系,她应该向三少爷和四姑娘跪地谢罪。”最后一句是带着冷笑说完的。

云冉又惊又怒得睁大了眼睛,刚被云天佑扶起来,脚板着地都还没热乎,这会儿还要往下跪,而且还是在她不喜欢的二房子嗣前!

“代姨娘说的不错,”云天扬看着云冉,淡漠道,“不管起因如何,五姑娘,你也要为自己的冒失付出点代价,不能让四姑娘白白受惊,还有云恪明天错过秋闱……”

云冉耻笑一下,她知道今晚这一关是逃不过了,走到云嫣面前,跪下:“四姐姐,冉儿在此跪地谢罪!”云冉从齿缝间咬出一句话。

“五妹妹,你起来吧,”云嫣偏过头去,不习惯同辈人在她面前下跪,冷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不必如此——”

“事情是过去了,但有些人还没完呢,”傅怜音阴笑着睨代春妮一眼,走到云嫣跟前,微笑道,“四姑娘,今晚这意外虽是五姑娘传错了话,却是我误听以及好心干坏事造成的,所以,三婶在这儿给你跪地谢罪!”

傅怜音说着就要弯下膝盖,云嫣一脚踩在了傅怜音的脚上,冷漠却平和的说:“三婶,我已言明,事情已经过去了,您难道要我折寿不成!”

云可馨佩服姐姐的临场机智:长辈给晚辈下跪是绝没有的事,如果今天傅怜音跪下,好名声她得了不说,二房却从此就要担上“子女无教诫”、“目无尊长”的骂名了,父亲的侯爵之位都会受到动摇!

这傅怜音非但诡计多端,还变得“能屈能伸”了!云可馨冷笑着腹诽。

“三弟妹,你严重了,四姑娘担待不起,”月紫芸冷冰冰的丢出一句,随后对云天扬道,“三弟,你和三弟妹还有冉姐儿的心意,我们领了,切莫再声张,云恪正病着,需要静养。”

“既如此,此事就先到这,”云天扬道,“二哥二嫂,三弟在此言谢,此番回去定然肃正家风,以免再生事端。”他微顿,对傅怜音、云冉还有代春妮道,“还不谢过侯爷、侯爷夫人还有四小姐……然后再回三房。”

代春妮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逃过一劫,却惊魂未定似的木然。

“馨儿,你今晚就别三房了,留下来陪四姐姐说说话,”临出门前,云天扬忽然停下,嘱咐云可馨道,“也帮助二伯和二伯母照顾一下堂哥。”

“是,爹爹,”云可馨感激的笑道,“您明天还要上朝,早点歇着,我明儿一早回三房送您。”

云天扬摸摸她的小头,笑道:“好,乖女儿。”

三房的人离开后,云可馨就随父母去了云恪的房间,坐到床沿,她把手放在哥哥额头上,揪心那传到手心的热度——还在发烧,脸也没有血色。

“馨儿,你别太担心了,”云天佑手扶着云可馨的小肩头,摇晃道,“他才喝下的药,没那么快见效,你大伯说要四个时辰。”

“我懂,”云可馨没回头,眼睛一直望着沉睡的云恪,轻声细语道,“我就是在这儿陪陪堂哥。”

“现在时间很晚了,都回房歇下,晚间恪儿就让嬷嬷和丫鬟照看着,”月紫芸牵起云可馨的手道,“七姑娘和四姑娘都随我来。”

去了云嫣的小闺房,月紫芸亲自铺好床,给两个孩子换下衣服,让她们趟进床里边。

“四姑娘,娘亲想问你一件事?”月紫芸拧着眉头,低声问,“晚饭后,你到夜市真是碰上了人贩子吗?”

“女儿也不确定,”云嫣仔细回忆当时的情形,“只记得那老妇人一大把年纪还涂脂抹粉,说话怪腔怪调,和她一起的还有两个凶凶的男人。”

月紫芸目光闪闪,沉吟片刻又把视线转向云可馨:“七姑娘,你告诉二伯母,晚饭时,是代姨娘离你坐得近,还是娘亲离你近?”

“代姨娘站在我身后,娘亲坐在我右手边。”云可馨回答。

“既然两人都离得这么近,为什么一个听得清楚,一个却听错了呢?”月紫芸自言自语,眯着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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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私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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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嫣见母亲一直眉头紧锁的盯着床单发呆,心生好奇,道:“娘亲,您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少顷,月紫芸回过神来,淡淡一笑,“你们早点睡吧,我还要到奶娘处看看九弟云祁。”

说着就给俩姐妹盖好被子,朝门口走去。

“好的,娘亲,那您也早点睡。”云嫣笑道。

“二伯母,走好,外边儿有点黑,”云可馨目送着母亲离去的背影道,“小心烛火。”

月氏跨出门槛,转身临关门之际,笑道:“知道了,不许说话了,丫鬟和仆妇会在外头守着,有什么事吩咐一声。”

云可馨忽然想和云嫣说说话,她可不希望这么难得的相处机会只是睡一晚上就过去了,于是,她把云嫣叫起来,靠墙并排坐着。

“四姐姐,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云可馨转头对云嫣笑问。

“七妹妹直言无妨,就当是姐妹之间说悄悄话,不必这么拘束。”云嫣回看着云可馨,温柔的说。

“我记得四姐姐之前告诉我说,是一个贵公子救了你?”

“是的。”

“那四姐姐对我说说当时的情形吧,”云可馨颇有兴致的笑道,“我和云尧堂哥只听常丰客栈的掌柜了说了一点,但我想知道具体些。”

“我是后来几番试探后发现他们在撒谎,你根本不在他们手上,要逃已经来不及了,赶巧他们说要到客栈喝杯茶,歇歇脚,”云嫣蹙着小眉头,似乎对当时的情形还心有余悸,不平静道,“我就想客栈人来人往的,倘若我不肯就范,大呼救命,把动静闹大,就不愁没人帮我了,于是就顺了他们。等那个老妇人和另外两个男人要拉我上楼的时候,我刚喊了两声就给捂住了口鼻,就在我被强行走上两个台阶的之时,突然听到一个异常洪亮的声音‘给我上’!我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阵风刮过,老妇人被踢出一米远,另两个男人也被打得直求饶,但店里的东西都给打得稀巴烂了。”

“后来呢?他就和他的随从送你回来了?”

“是的,他说他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什么,还问我家住在哪里,之后就按照我说的地址把我送到国公府门口才离开。”

“四姐姐记不记得那两个随从都是怎么称呼那位公子的?”云可馨看着云嫣恬静的又问,“因为我听掌柜的说那个公子身份高贵……”

“的确高贵,穿着打扮就不是一般人,我记得侍从好像是叫他‘四少爷’或‘四公子’,话不多,一路上基本上都是他的侍从在同我说话。”

四少爷?四公子?应该是家中的排行四。

“他长什么样?”云可馨盯着眼前的帷幔,不假思索的问。

“很俊俏,”云嫣欢快的笑道,“印象最深是他右眼角下面有一颗小痣,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漂亮,反而平添了几分优雅和稳重。”

右眼角下有一颗小痣?那不是“泪痣”吗?

《果老星宗》记载:泪痣位于眼角下方,属于非常吉利的吉祥预兆。有泪痣的人,爱情甜美稳固,不会出现婚变。

云可馨忽然心一跳:难道是他?风吟潇!燕国公的嫡子,也是排行四!

前世,他来参加过“二伯父”的葬礼,她除了对云恪当时看傅怜音的眼神印象深刻外,还有一个一直相陪在云恪身边的美少年,他的右眼下方就有一颗小痣.

那么云恪曾经对她提起的有个家世显赫的贵公子也很喜欢她,应该就是风吟潇,因为他是云恪身边唯一的“外人”。

倘若是燕国公嫡子风吟潇,那么对于云可馨并不陌生,虽说前世她与他见面是在二房老爷葬礼上,之前却听说过他——

风吟潇,字子岑,燕国公风弘睿嫡子,十岁就艳冠全国。

据说当时的燕国公和国公夫人每逢带儿子乘车出门,集市两旁都会排成长队,许多少女还往车里抛鲜花和水果,借以表达对这位年轻貌美的少公子的喜爱。

风吟潇师从高人,文武双全,十二岁那年,还未及弱冠,就在一场早有预谋的狩猎活动中,单枪匹马杀入敌阵,救下皇帝和太子。

一年后,年仅十三岁的风吟潇被封清远侯,成为大泰和最年轻的少年君侯。

然而,册封不到半年,这位少年君侯就被冠以杀父弑母屠姐的罪名被逐出燕国公府,削除爵位,从此浪迹天涯。

但次年,十四岁的风吟潇就率领部将闯入燕国公府,砍下其叔父江阴侯和庶母的头颅,杀死庶姐弟,并血洗燕国公府,府邸上下血流成河……

风吟潇从此凶名远播,泰和皇帝都忌惮他三分。

前世,因为这个风吟潇,云可馨曾经跟云恪闹过别扭,就因为哥哥时常提起这个人,说他多好多好,但与她从三房口中听到的又截然相反:说风吟潇清冷孤傲,凶狠残暴,贪财好/色,为所欲为,还有谋反的异动。

为此,云可馨与云恪产生了隔阂。

不明白风吟潇名声这么糟糕的一个人,堂哥居然满口赞誉,还有要她嫁他的意思,这让她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更何况当时的她与傅一航已是人尽皆知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

也许是这些让云恪看在了眼里,他才意识到事情“已成定局”,遂选择了闭嘴,没再提这个少年君侯,云可馨与堂哥的关系才有所缓和。

“七妹妹,七妹妹,你想什么呢?”云嫣手搭在云可馨的胳膊上摇晃道,奇怪她面沉似水,不吭一声。

“哦,没想什么,”云可馨回头,轻笑道,“四姐姐,你继续说。”

“就这些了呀,”云嫣恬静的看着云可馨,挨近她的耳边,俏皮的笑道,“七妹妹对这个贵公子打听这么仔细,是不是对他有兴趣呢?真可惜,姐姐当时应该多打听一下的,只是爹娘教导过,不该打听的不要瞎打听,所以——”、

“哎,四姐姐你想哪儿去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云可馨见云嫣的想象力有点不着边际了,急忙阻止道,“我是觉得,今夜是他救了姐姐,有机会一定要当面谢谢他。”

“的确是该谢谢他,”云嫣笑得腼腆,突然把声音压的很低,“七妹妹,其实若不是爹娘早给你安排好婚事,那位贵公子倒是不错。”

云可馨一怔,心知肚明但也不点破的问:“什么安排好婚事,四姐姐。”

云嫣欲言又止,蹙起眉头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秘密在一个锦盒里,除了爹娘和大哥,谁也不知道。”

锦盒?云可馨的心头一凛:前世傅一航就不止一次的问她知不知道二房有个锦盒之类的稀奇古怪的问题,看上去三房也想得到的样子,原来那只锦盒里,有父母对她婚事的安排!

云嫣见她又发呆,有些不放心且换了严肃的面孔道:“七妹妹,今夜的悄悄话,你切不可走漏半分,对谁都不许说,知道吗?”

“嗯,晓得了,姐姐。”云可馨心不在焉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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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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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云可馨睡得不踏实,不仅仅是云嫣姐姐告诉她的这些事,还有母亲,从出门前的问话中就能感受到母亲素净面庞下的暴怒.

而且在她异常冷静的外表下,云可馨却隐约间感觉一场风雨狂飙即将来临:母亲,是不是决定要有什么“动作”了呢?

翌日,云可馨起了个大早,先去看了云恪,走到房门前,听桂嬷嬷说三少爷发烧已褪去大半,亦不再手脚冰凉,她才放了心。

悄悄走到正厅与父母和姐姐道别,就回了三房。

“爹爹,娘亲,我回来了,”云可馨迎面就撞上要出门的云天扬,傅怜音也在,“这就出门了?你们早饭吃过了吗?”

“都吃过了,”云天扬笑道,“馨姐儿,云恪堂哥病情怎样?”

“已好了大半,就是身体还有些虚弱,要静养几天。”云可馨淡笑道,“爹爹不必过虑,对了,我送您。”

“我来送吧,”傅怜音讨好的笑道,“馨姐儿去陪陪八妹妹好不好?她昨天一直喊着要七姐姐。”

云可馨蹙眉:又是云筱,怎么就这么烦人呢?!

虽说前世云可馨与云筱的关系还不错,特别是后者对前者有点依赖,这大概是云筱总喜欢跟在云可馨身边的缘故。

今生情况有了改变,云可馨不管云筱在前世与她关系如何,在得知了真相之后,便不愿再像前世那样乐意带云筱,不想再有半分姐妹情谊.

因为她不想连这点可怜兮兮的姐妹情谊还要被傅怜音利用。

但是当着云天扬的面又不好拒绝,思来想去,道:

“也可以,我陪陪八妹妹,”云可馨仰头憨憨一笑道,“不过馨儿午时要到祖母的海棠阁抄经书,不知爹娘能否应允?”

“馨姐儿你少去一天不行吗?”傅怜音头一低,突然口气有些强硬的问。

“娘亲,我答应了祖母的……”云可馨淡漠的应声。

“就让她去吧,”云天扬简洁道,“这也是我之前当着三房上下的面应承她的。”

“去吧。”傅怜音不情愿瞥云可馨一眼,走开,和云天扬跨出门。

云可馨冷笑着走去了后院。一连两天,她就这样在三房、二房、海棠阁三个地方来回走动,“照常生活”的同时,细心的留意着母亲.

因为她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但两天下来,二房也没什么“异动”,云可馨才松了口气,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第三天晚间,云可馨照例在还到海棠阁抄经书练字,祖母在一旁看着。月紫芸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朝里边看了看,轻唤道:“娘……”

听到声响,周氏与云可馨同时抬头:

“二夫人?进来吧。”

“二伯母。”云可馨笑着轻声招呼道。

“哎。”月紫芸应和着就进了门。

周氏吩咐丫鬟上点茶和果品就让退下。

月氏很显然是把云可馨当成小孩子,因此并不避讳她的在场,才一坐下,就开门见山道:“媳妇恳请娘做主。”

周氏仿佛知道月氏要说什么似的,有些避讳道:“什么事‘做主’?”

“处置三夫人,还有代姨娘,但是三叔公那儿——”

云可馨握笔的手微微一抖,“竖”写歪了,同时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母亲,果真要有所“动作”了!

她突然有些兴奋:此时傅越泽还未封王,这个时候处置傅怜音或对她还以颜色,如若证据确凿,傅家亦不敢多言。

可一旦错过,过两年傅越泽羽翼丰满,被封韩王,云家要处置傅怜音,就难上加难——云可馨偷偷抬头瞥了母亲一眼,笑了笑表示支持。

“那是三房的家务事,”周氏断然截断月氏的话,不咸不淡道,“二房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但现在问题是,她们作恶已经波及到二房,”月氏急道,“娘,您是没看见她们昨天的样子。”

“闭嘴!”周氏冷声道,“她们的‘样子’我见的还少吗?!”

“娘!”月紫芸再顾不得其他,起身往周氏面前跪下,道,“你知道吗?昨天如果不是七姑娘及时发现,连夜带着云桀和云尧去找,四姑娘已被人贩子拐走,云恪也受连累卧病在床,错过了秋闱。”

“这事我今天已听人说了,”周氏麻木了一颗心,慢条斯理道,“三夫人那是听错了,所以云冉才会传错话,三房不是带家眷上门致歉了吗?二夫人,凡事要看开一点。”

云可馨险些扔掉毛笔。

“如果真是听错了,我还怎会计较,再说让人也找到了,”月紫芸磕了一下头,含着满腔的悲愤道,“我害怕的是这样的事以后还会接二连三,一件接着一件,二房永无宁日啊,娘!”

周氏依旧不愿多说话,耷拉着眼睛,淡淡一句:“你何以肯定三夫人就是针对二房的?”

“娘,馨姐儿告诉我,”月紫芸看了云可馨一眼,又转向周氏道,“那天晚饭时间,三弟妹和代姨娘都在她身边,离得都很近,代姨娘听得一清二楚,三夫人怎么会听错?更叫人怀疑的是,”月氏微顿,神色冷然,“馨姐儿不管怎么念叨,都没有叫五姑娘到二房传话的意思,三弟妹凭什么就擅自主张说是馨姐儿传话?所以我才会一时疏忽,让云嫣去了,娘,这用意不是昭然若揭的么?”

云可馨勾出一抹淡笑:原来母亲的心一直都跟明镜似的,三房演戏作秀只会增加她的怀疑和堤防,而不会让她放松警惕。

周氏苦笑一下,看着月紫芸:“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又能怎样?”

月紫芸一丝畏怯也无,镇定自若道:“儿媳是想让娘出面和族老交涉,商量开祠堂——”

“这动作太大,不行,”周氏猛得起身,断然道,“更何况处置正室与妾室不同,没有重大过失,不得擅行,再说这也需要三房老爷的定夺,你觉得天扬会没事跟自己的正室过不去吗?”

“那代姨娘呢?”月氏不甘心的追问。

“代姨娘?”周氏冷笑着重复了一遍,眼里透出刻骨的怨毒,她在房中踱步道,“要不是那个老不死的,她早都死了不知八百回了,再要不是代家为虎作伥,我们天城也不至落到这地步,”周氏抽噎着,老泪纵横,“那个老不死的,如今在朝中是步步高升,顺风顺水,谁能想到他是踩着我城儿肩膀上去的呀……”

云可馨心中一惊:踩着四叔的肩膀?什么意思?三叔公现今在朝中有那么位高权重,比父亲和养父官位都大?

难怪父亲的魏其侯形同虚设。

“娘,抱歉,都是我不好,”月紫芸连忙起身扶住颤巍巍周氏,内疚道,“是我勾起您的伤心事儿了……媳妇只是想,您毕竟是国公遗孀,三叔公再怎么着也会看在您的面子上——”

“我的面子?哼,”周氏回头,望着月紫芸,冷笑更甚,“你觉得他眼里有我这个国公遗孀的大嫂吗?这国公府里有我说话的份吗?”

“娘,这么说,您是不愿出面了!”月氏的心坠落到了谷底。

“我最好等他老死,大家都利索!”周氏黑着一张脸,尖利的说。

然而,让云可馨担忧的是,祖母越是这么说,母亲反而越是一副“愈挫愈勇”的样子。

嘴上念叨着“那,算了,儿媳告退”之类的话,眼底却闪着孤注一掷的信念!

她心下擂鼓:母亲难道要亲自去找三叔公?这,万万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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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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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云可馨虽然久居闺中,对宅邸里的明争暗斗知之甚少,但云瑾修一直不待见二侄媳这事她还是知道一二的。

几乎每年云瑾修的寿诞,月氏送去的贺礼必定返回,平常面对月紫芸的招呼也是不冷不热的应付,今生照目前的情况看,似乎没多大转变。

云可馨就这样望着母亲消瘦的背影在微弱的灯光中渐行渐远,直到浓缩为小小的一点,消失不见。

她放下毛笔,站起身,想对祖母说要陪母亲一同前往,却被祖母按回座位。

“祖母,我想去看看二伯母……”云可馨着看看门外,又回头看向周氏,焦急道,“去去就回。”

“你不能去,去了只会坏事。”周氏若有所思道。

“坏事?”云可馨一愣,不明其意。

“你若在场,那老不死的定会以为二夫人在拿你相要挟,后果更严重。”周氏低头,视线停留在桌子上的某个点,面容显得愈发苍老,“二夫人想什么,我这个做婆婆怎么会不知道?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之后仿佛意识到说漏了什么,声音低了下去。

云瑾修是老虎,代姨娘是他嘴里的一颗咬人的牙齿,月氏想要虎口拔牙也该等到老虎彻底老去,无行动能力到时候.,此时若去,无异于去送死。

这是周氏的意思。

“那我去找二伯父……”云可馨尽量隐晦的说。

“对,去找天佑,”周氏抬头,看着云可馨,宛如自语,“现在只怕也只有他才能阻止月氏。”

“好,我这就去。”

云可馨匆匆忙忙走出海棠阁,绕到北苑前苑时,路过云瑾修的书房前,门敞开着,灯从里边倾泻而出,洒在苑落的地面上,与月光融为一体。

“……三叔,我知道您与代姨娘关系特殊,”月紫芸的隐忍克制的声音,“但是也不能由着她这么祸害……”

“住口!”云修修冷漠刻薄的截断,“什么叫做‘关系特殊’?这话要是传出去让人怎么想,月氏,你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天佑平常都没教你怎么说话是不是,二房的门风就是这样的吗?”

“三叔,您倘若想教训妾身,那么教训便是,何必扯上侯爷,”月紫芸不卑不亢道,“妾身方才是说代姨娘的父亲与三叔公是同僚,您替她说话,可以理解,但我不能再容忍她狐假虎威,仗势欺人,云祁出身前,我险些滑胎就是她搞的鬼,若不是因为您的关系,三老爷早写‘放妾书’把代姨娘逐出国公府了。”

“这么说来,老夫我真是罪大恶极啊,”云瑾修语气突然变得阴森可怖,透着咬牙切齿的暴怒,“怂恿一个姨娘为祸内宅?!”

紧接着便是酒盅摔向地面的碎裂声。

云可馨吓了一跳,她脚步匆匆的跑向南苑二房。看到云天佑和云嫣在书房里,就小跑进去,拉住云天佑的手慌道:

“爹爹,娘亲,娘亲去找三叔公了。”

云天佑一愣,没反应过来:“七姑娘,三弟妹找三叔公做什么?还有,三弟呢?还在宫里看案卷?”

云可馨扶额:父亲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在说三房,连忙改口道:

“哦,馨儿一时口误,说的是二伯母,她,她在北苑三叔公那里……”

云天佑倒吸一口冷气,仿佛预见到后面将要发生的事似的呆若木鸡的杵在原地,双目圆睁,面色惨白。

“事不宜迟,我得赶快去一趟,”云天佑头也不回的就往门外赶。

“四姐姐,你一个人呆在这,别离开,我随二伯父去。”云可馨对云嫣匆匆交代一句就追上云天佑。

北苑,云瑾修的书房里,唇枪舌剑还未停止,心急火燎中,云可馨并未忘记祖母的叮嘱,她倚着门板后听,云天佑几乎是冲了进去,脚跟都还没站稳,云瑾修就刺耳的干笑道——

“天佑来了,你的好夫人在质问老夫我,说我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怂恿姨娘为祸内宅呢……”

云可馨吃惊,这三叔公真是什么瞎话都编得出来,添油加醋可谓一流,并且还张口就来,真是不能不防。

“不不不,三叔公,”云天佑连连摆手道,“月氏绝不是这个意思,您老人家一定是误解了。”

“那她是什么意思啊——”云瑾修虎着一张老脸,拉长尾音,目光如刀朝云天佑砍去。”

不等云天佑回话,月紫芸就冷笑着叱问,声音都在抖:

“三叔公,您怎能如此的血口喷人,妾身何时说您‘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了?!好,今天侯爷也在此,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月氏昂着头,面色更加苍白,“我清楚,当初三叔公有意让侯爷娶傅氏,不曾想侯爷倾心于我,还坚决娶我进门,从此您对我心怀怨恨,甚至不惜威逼侯爷将馨姐过继给三房,其实这一切都是您在报复我——”

云可馨眼睛眯了眯:懂了,傅家与皇家走得最近,当年三叔公为了讨好傅家,巴望与他们沾亲带故,一定期盼父亲娶傅怜音,也许在祖父面前都说过不少话。

结果父亲坚持娶了母亲,断了他升官发财的梦,从此二房成了三叔公心中的一根刺,就别提婚后月氏能生养,“枝开散叶”了。

“住口!”云瑾修勃然大怒,甩手间,桌上的笔墨纸砚全部被扫落余地,他吹胡子瞪眼一句一顿道,“月氏,你给我听好了,二房侯爷夫人的位置不是只有你才能坐。”

云天佑只觉得腿一软,眼皮跳了又跳,他侧身对月紫芸,厉声断喝:

“月氏,你说够了没有?闹够了没有?给我回房去!”

月紫芸站在边上,只在云瑾修说出那句话时脚踉跄几下,却毫无退缩之意:“侯爷,今天,我就是要三叔公给我一个说法!”

云可馨的心揪起来:母亲的强硬或许也是三叔公最忌惮和痛恨的地方。

云瑾修鼻孔里抽出一丝冷气,哼了哼,意味深长道:“月氏,你要老夫给你个交代是不是?好,你等着。”

随即眼睛看向云天佑,而后者仿佛看出云瑾修的意图,猛的转向月氏,冷声警告道:“月氏,我再说一遍,你给我回南苑去,否则——”

“怎样!”月氏看着云天佑冷眼相对。

“天佑,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给她机会,”云瑾修看似平淡的语调中含着耻笑,“今天老夫我就做主一回——”

云瑾修话没说完,就见云天佑手指着月紫芸,提高嗓门,咬字清晰道:“再要多言,我,我休了你。”

仿佛让人猝不及防甩了一耳光似的,月氏脸上露出怔愣、惊疑、羞辱、不解之色——

她一直以为他会不顾一切站在她这边,和她一起面对云瑾修,扳倒代姨娘,连带出傅怜音,没想到……

云可馨再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找了个借口,还想进门把母亲拉出来,却不料里头传来月氏疯一样“哈哈,哈哈哈”的笑声。

随即她眼前一花,月氏从她面前闪过,手捂着口鼻朝南苑狂奔而去。

云可馨望着母亲愤然而出的身影,心突突直跳,母亲会不会有危险?

前世三房仆妇和丫鬟说侯爷要写休书休掉月氏,二夫人才会想不开……

难道这就是母亲自缢身亡的真相?

但母亲很显然误解了父亲,因为倘若父亲不这么刺激母亲离开,随后三叔公一定会威逼父亲写休书了!

云可馨看得清清楚楚:三叔公,间接害死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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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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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赶在三叔公开口之前,先发制人“逼”走了母亲,却让母亲误解了父亲的意思,以为父亲真要休了她,长年累月的隐忍与压抑终于让母亲再无法承受大宅里的倾轧和争斗,再不愿容忍这样或那样的屈辱,从而刚烈的走上了绝路!

云可馨只觉得天旋地转,头脑发昏!不,不管她的分析是否正确,前世母亲是不是因此自缢,她都要陪在母亲的身边.

小小的身影敏捷的绕过假山,穿过抄手游廊,向南苑疾走狂奔,生怕晚一步就会造成终身遗憾。

云瑾修还在怒火冲天发着脾气,把鱼缸摔向云天佑,云天佑不闪不避,鱼缸砸在他身上又掉在地上,泼了一地的水鱼也洒了出来。

“看看你这窝囊样,”云瑾修站在案后,用手指着云天佑,嘶哑咧嘴道,“连个女人都管不好,还想在朝堂立足。”

云天佑也不辩驳,低着头,看着满地蹦跶的小鱼,默默的弯下腰去,一只只抓回手心。

再走到案前把鱼放入另一个鱼缸,手要拿出时,却被云瑾修反手按在鱼缸边,恶狠狠的逼问:“你到底写不写?”

“写什么?”云天佑还是不愿意看云瑾修一眼,明知故问道。

“休书!”

“三叔,”云天佑抬头,答非所问,却仿佛不经意间刺了云瑾修一下道,“您的寿诞就要到了,四弟过些天就会回府。”

云瑾修宛如给雷劈了一般怔在原地,僵立不动,只有布满皱纹的眼角在抽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不会是回来给我祝寿的吧”。他讥讽道。

“不清楚,他在信上说的……”

追到南苑的云可馨在冲进二房父母的卧室时,眼见母亲站在凳子上,头高举过顶,正要把扎好的白绫套上脖子,云可馨花容失色,惊叫道:

“二伯母,不要,不要——”

失魂落魄的月紫芸听到云可馨的叫声,低下头去,唇边含着心灰意冷的笑意:“七姑娘,怎么是你?”

“二伯母,你不要这样,快下来,下来啊。”云可馨拼命的挥舞着手。

“馨姐儿,为了你,我容忍了三房六年,现在我累了,真的,”月紫芸双目呆滞,仿佛梦呓般道,“就让我安安静静的走,好吗?快出去!”

月紫芸说着就要把白绫往脖子上套,云可馨快速关上房门,跪了下去,伸长双臂,不顾一切的对月紫芸道:

“母亲,求您不要这样,快下来,听女儿说,好不好?母亲。”

云可馨的举动吓了月紫芸一跳,这是几年来七姑娘第一次这样称呼她。

“母亲,快下来,女儿求你。”云可馨再次深切的唤道。

又惊又喜亦有些云里雾里的月紫芸,双手终于松开白绫,跳下凳子,一步步走向云可馨——

“七姑娘,你,你叫我什么?”月紫芸眼底噙着泪水,怔愣的问。

“母亲!”云可馨抱住月氏的两腿不放,哽声道,“我叫你‘母亲’……”

月紫芸猛然回过神来,擦拭几下眼角的泪水,把她带到座椅边,还有些不愿相信的试探道:

“馨儿,你怎么会认为我是你母亲的?”

云可馨确定母亲的情绪已然被她稳住,于是跑向另一头的梳妆台前,拿了面小铜镜到月氏旁边,两人的面容倒映在镜子里,云可馨机灵的反问:

“母亲,您看,我是长得像您和父亲,还是像三叔和三婶。”

铜镜中倒映出一张酷似月氏的小巧雅致的锥子脸,细润如脂,晶莹剔透,绀黛羞春华眉。

双眼皮下一双会说话的杏眼乌黑发亮,水灵灵的,直挺的小鼻梁下唇红齿白。

月紫芸是个聪明人,一看就明白云可馨此举的含义,淡淡一笑,但此时她还没有从之前那场争吵中解脱出来。

难以承受相濡以沫十几年的夫君居然当着老人的面说要休掉她,这令她绝望透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三房的傅氏和代氏,我不知忍了几年,”恍惚中,月紫芸凄凉道,“后来又有了你,他们硬要把你过继给三房,我不甘心呐,但还是忍了,而且说话做事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她们会对你不利,可是换来的却是她们得寸进尺,步步相逼,”月紫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掉落,“这次竟然会算计到四姑娘头上,如果不是你,你四姐姐就没了,懂吗?云恪被害得生病不说,考试都不能参加,我是真恨呐……”

月紫芸垂着头,泣不成声,坚硬的指甲嵌进肉里。

云可馨默不作声的母亲倾述,心中百感交集,前世“二伯母”的忍让曾一度被她认为是软弱的表现。

一个堂堂的侯爷夫人,竟会任由“娘亲”蹬鼻子上脸的欺侮,那时还有些看不起她。

现今想来,自己是有多么的愚昧无知,不但对于自己被当成枪使一无所知,还误解了母亲的一片护佑之心,想必那时自己的冷漠和不耐对于母亲一定是雪上加霜了。

“母亲,馨儿明白,”云可馨从怀中掏出绢帕,拭去月氏腮边的泪水,哽声道,“我一直都知道二房才是生养我的地方,一直知道二伯和二伯母才是我的亲生父母,”她终于说了,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对母亲敞开心扉畅所欲言,但她不能说重生的事,这会吓到母亲,“但我不敢相认,我也是担心自己一旦对二房表现出亲情,三房又会对付您,馨儿害怕,所以,母亲,馨儿也好苦,也想念父亲和母亲,还有兄长和四姐。”

听了云可馨的话,月紫芸一把将云可馨攘进怀中,激动抽噎着:

“侯爷说的没错,到底是亲生的,知道认父母,知道认父母,”月氏说着突然哭声更大,“可是馨儿你相信吗?你父亲他刚才说要休掉我,我为二房尽心尽力,为子女操碎了心,他竟说要休掉我……”

“不不,母亲,你误会父亲了,”云可馨知道这一定是母亲心中的结,如若不解开,即便与母女相认,也于事无补,无法断了她自缢的念头,“女儿当时在门外看得一清二楚,三叔公当时已经有准备要威逼父亲写休书,父亲如果不赶在他开口前把您气走,任由您和三叔公继续对抗,起冲突,那么后果会很严重,三叔公便会以您‘不孝’、‘多言’、‘善妒’为名要父亲休掉你,到时候一切都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闻言,月紫芸渐渐停止了抽泣,松开云可馨,望着她,狐疑的问:

“这,这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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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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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真的,”云可馨看着月紫芸,认真的说,“母亲,女儿是旁观者,看得再清楚不过,难道您忘了方才在三叔公那里说的,当初三叔公要父亲娶三婶,是他坚持娶了您的,既然感情这么深,怎可能说休掉就休掉呢?”

“七姑娘是越长大越懂事儿,知道安慰人了,”月氏伸手轻轻梳理几下云可馨的鬓发,淡笑道,“若真如你所说,他为何面对三叔公的倾轧和三房的欺凌默不作声呢?要知道,他作为二房老爷不发话,我一个妇道人家除了说理还能做什么?”

“我觉得父亲一定有他的苦衷……”云可馨不假思索道。

二人正说这话,突然门被推开,云天佑气气喘吁吁的推门而入,竟心有灵犀般抬头望去,梁上那条飘零的白绫惊得他脸都白了。

也不顾云可馨在场,上前一把将月紫芸拉到跟前,情绪激动道: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侯爷不是看到了吗?”月氏蹙眉,余怒未消的扭过脸去。

“夫人,我一直以为你是最懂我的人,没想到,”云天佑紧拽着月紫芸的手不愿松开,“方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如果我不那样逼你走,我连回旋的余地都没了。”

边上的云可馨微微一笑:果然如自己所想,父亲对母亲的感情毋庸置疑。但他为什么就是不愿和三叔公正面起冲突呢?

孝道是没错,但如果任由一个老人左右、倾轧二房,而他作为二房老爷一声不吭就太说不过去了,这一点让云可馨也很费解。

“侯爷,你以为我是因为你在三叔房里说的那番话才有此念头的吗?”月氏挣脱云天佑的手,踉跄着走向桌边,愠怒的反诘,“我是再也受不了这样被人欺侮还要默默忍受的日子了,我真不敢想象这样的日子再过下去,二房会变成什么样?”

“夫人,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再忍受这样的日子,”云天佑道,“我也一样。三叔是长辈,官居内阁,这些并不是我处处妥协的缘由,而是父亲。”

云可馨吃惊,三叔公居然在内阁,无怪乎那般扯高气扬,飞扬跋扈了,但父亲方才说是为了过世的祖父,这又是怎么回事?

月紫芸回转身,望着近在咫尺的云天佑,满腹狐疑。

“夫人可知道父亲临终前把我叫去做什么了吗?”云天佑看着月紫芸自问自答,“他说三叔公没成亲,没有子嗣,要我无论如何要赡养他至终老,颐养天年。”

“孝敬老人是天经地义,妾身也从未反对侯爷的孝顺,但三叔公他……”

“听我把话说完,”云天佑抬手制止了月氏,望着地面发愣道,“三叔心脏不好,父亲要我尽量不要去刺激他,能忍能退一步就不要起冲突,年前在朝堂上与御史一言不合对峙起来,当场昏倒……我也不是事事都顺着他,而是在我能容忍并且还有办法护佑你们的情况下就不与他发生正面冲突,否则一旦三叔有个三长两短,罪过都得二房担着。”

“侯爷既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妾身还有什么可说的,”月氏虽说没了寻死的念头,但很显然已是心灰意冷,不愿多谈,“但我还是要把话说在前头,下次三房若再耍阴招为祸二房,侯爷即便真要写休书休掉我,但我作为二房夫人绝不再姑息养奸。”

月紫芸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打在云天佑的心上,令他痛不可当。

“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你一定要答应我,今后不许再有这样的举动,方才进门的时候,真是吓得我魂飞魄散,”云天佑把月紫芸身子板正,严肃脸配上祈求的眼神,“你若有什么差错,我有什么脸面去面对风兄,辜负了他当年——”

云天佑尚未说完,就被月紫芸快速的以手心盖住嘴巴,甚而脸透微红,直看得云可馨莫名其妙。

父亲嘴里的“风兄”是谁,何以二人一提及此人竟呈现出这样的表情。

“别说这些了,”月紫芸脉望了云天佑一会儿才道,“多久的事了,怎么总提,我答应侯爷就是。”

云天佑这才露出笑颜,但一想到云天城要回府,笑容又散去:

“夫人,过几天就是三叔公的寿诞,四弟……他会回来。”

“四弟?”月氏面露喜色道,“是真的吗?”

云可馨不奇怪母亲的高兴,因为前世四叔与二房的关系最近,很尊重他的二哥和二嫂。

“是的,”云天佑不比月紫芸那样开心,反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四弟与三叔公的关系你不是不知道,我担心——”

“那也是三叔造成的,侯爷,难道你忘了,如果不是三叔的缘故,四弟不至于到现在还不敢成亲……”

“夫人!”云天佑加重了音量,挤了挤眼睛,因为他余光瞥见了云可馨,这才发觉忽略了她好长时间,“不说了……七姑娘,到二伯父这儿来。”

云可馨笑着迎了上去,开口就道:“父亲。”

云天佑一愣,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经月紫芸把之前发生在里屋的事告诉说了一遍,还说如果不是馨姐儿赶到,对她说了一番话,她很可能早就驾鹤西去了。

“真好,真好,”云天佑已经感怀的无以言表,唯有拉着云可馨的手,喃喃的重复着几年前曾说过的话,“到底是亲生的,知道认爹娘,馨儿,你这回可算是帮了爹爹一个大忙。”

“父亲,这是女儿应该做的,”云可馨微微一笑道,“馨儿也因为怕给二房带来麻烦,迟迟不愿表露出来,今晚若不是母亲要做傻事,我还会继续瞒下去,直到时机恰当了再与父亲和母亲坦诚相见。”

“你做的对,馨儿,爹娘不会怪你的,”云天佑手搭在云可馨肩头,若有所思道,“今晚在这房中发生的一切,不要对第四个人提及。”

“是,父亲。”云可馨郑重的点了点头。

“再就是,过几天三叔公寿诞,我听三弟说傅家侄儿也会来,”云天佑说到这儿低下头去,半晌无语,仿佛有话说,却又不敢挑明一般,好一会儿才抬头道,“馨儿,你,喜欢那个傅家侄儿吗?”

云可馨一看就知道父亲在为何事烦恼,直言道:“不喜欢。”

云天佑和月紫芸面上俱是一松。

“父亲,母亲,女儿有一事相求。”云可馨突兀的一句。

“七姑娘说来听听。”

“三婶一直在想着给我找老师,可我不喜欢她给我找,不知父亲和母亲有无熟悉的先生,介绍给馨儿,让他来当我的老师。”云可馨笑吟吟的望着父母认真的说。

月紫芸思虑片刻,抬头道:“我有一个闺中密友,名叫郑含焰,她的夫君童烨是翰林大学士,有一子童智宸是太子的伴读,一家人就住在京城,童烨可以当你的老师,不过最好让你养父三叔去请。”

“让养父去还不如让我自己去找,岂不更有诚意?”云可馨不服的撇嘴。

“意义不同。”月紫芸柔声道,“不过你别对三房说是我给的主意。”

“女儿听母亲的。”云可馨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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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最近有点忙,所以更新时间不定时,不过从明天开始都改为晚上七点至八点之间,上架以后再调整,谢谢书友们的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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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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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救了母亲,也和父母坦诚相见,还达成了共识,这是云可馨六年来最开心的一天——回三房西苑这一路上,眉眼都笑成了月牙儿。

只是刚踏入苑门口,云可馨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因为她看到傅一航居然站在厅堂门前,朝西苑路口这边张望,云冉站在身边,二人像是在等她。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还以为再过几天的。

不管了,来了就来了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等她越走越近之时,傅一航迎了上去,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可还没等他说话,云冉就对云可馨气哼哼道:

“七妹妹,你去哪儿了,傅哥哥和我在这儿等了你好半天?你知不知道傅哥哥提前来了京城,连夜就赶来看你。”话里酸气熏天。

谁让你们等我了?又不是我让他等的,自作自受!云可馨恼火的心想。

“别听五妹妹的,我刚到,”傅一航目不转睛的望着云可馨,暖暖一笑,“七妹妹去哪儿玩儿了?可不可以说来给我听听。”

“没有,”云可馨瞥了傅一航一眼,冷淡道,“早先去祖母那里抄经书,后来又去二房找堂哥和堂姐玩耍了。”

“七妹妹,你怎么又去二房了?”云冉摆出一副替云可馨紧张的模样,但给她说出来就要变味,“当心娘亲知道了——”

“娘亲知道了又怎样,”云可馨眨着眼睛呆愣道,“我又没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你们要是不放心,明天去二房问问,他们少了东西没有?”

云冉脸上露出耻笑之色,想来她是真把云可馨当成憨傻妞了。

“没关系,有我在,姑母不会把你怎样的,”傅一航微笑的看着云可馨,“别说这些了,七妹妹,这次我从樊城给你带了礼物,你随我进去看看。”

云可馨不置可否,机械的跟在后头,一进门,发现云天扬和傅怜音都在,也是,傅一航提前到访,总得相迎的。

“爹爹,娘亲,”云可馨近前,主动说起了自己去海棠阁和二房的事,“之前去祖母那里,后来又到二房看了堂哥,玩了一会儿,回来晚了。”

“陪云恪和云嫣比什么都耐心,一去就是几个时辰,”傅怜音蹙着眉头,疾言厉色道,“让你在三房陪八妹妹一下就那么难吗?”

谁让云筱的娘亲是你这么个毒妇!

“娘亲,你生气啦?”云可馨呆憨莫名道,“馨儿不是不陪八妹妹,是忘了时间。”

“那下次是不是要亲自到二房去请你啊,”傅怜音凤眸睁起,语气冷厉。

一旁的云冉看云可馨挨训,心里比什么都乐呵,笑眯眯的袖手旁观——看她在傅哥哥面前出丑何乐而不为。料不到傅一航突兀的插进一句:

“姑母,七妹妹为什么不能去二房?”

“没不让去,但总该有个限度吧,”傅怜音仍旧绷着脸,连日来云可馨总往二房跑,弄得她疑神疑鬼,心虚二房有没有对云可馨说了什么,碍于云天扬只能忍着不问,今天又去了这么长时间,眼见她一副守口如瓶的样子,更是气结,“陪自家妹妹没空,和堂哥堂姐玩儿的倒是起劲,时辰都忘了,”随即加重语气,话里有话道,“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玩耍?”

“夫人,你别这么说,小孩子不都爱玩吗?”云天扬好容易找着了插话的时刻,道,“何必为这点小事对孩子发脾气,算了。”

傅怜音就见不得云天扬护着云可馨,愈是这样,她愈是要教训个痛快:

“一个女孩子家成天往外跑,像什么话,”傅怜音微顿,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向云天扬道,“老爷,您难道没发现七姑娘越长大越不好管了吗?对外人都比自家人亲?现在还学会欺上瞒下了……”

云可馨冷笑着挑眉:自家人?这三个字说出来脸都不红!欺上瞒下?这罪名还真是大!

“馨儿何时‘欺上瞒下’了?”云可馨蹙起黛眉,不解之情溢于言表,轻声却并不怯懦,“还请娘亲示下?”

“自从你爹准你到各房走动之后,看看你变成什么样了,”傅怜音打定主意今天要激起云天扬的疑心,“每次爹爹和娘亲问你去二房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都绝口不提,只一句‘玩耍’就唬弄过去,还有,”傅怜音微顿,冷笑着扯了扯嘴角,“七姑娘,我怎么从没见你去找大房的堂哥和堂姐玩儿?我就奇怪了……”

这番挑拨离间果然奏效,云天扬看向云可馨,面露不悦之色。

“爹爹,娘亲,女儿没说是因为心中坦荡,”云可馨脸上一丝惊慌也无,镇定自若道,“二伯和二伯母确实没说什么,都是一些聊天的家常话,”你们总不会要女儿瞎编吧,要是不信,爹娘今后找个人跟着我好了,”云可馨越说越委屈,振振有词道,“我每次到二房,二伯和二伯母也没有问我三房做些什么,爹娘说些什么,为何爹娘反而要问我这些?”

“没有,爹和娘也是随口问问,”云天扬看云可馨说的委屈,快哭出来一般,不似在撒谎,就没在话题上纠缠,只是意味深长道,“七姑娘,爹爹只是要你记住一句话,你是三房的孩子,懂吗?”

“是,爹爹,女儿记下了。”云可馨淡笑着应和。

“姑父,姑母,我明天想与可馨表妹一同去集市买点东西,可不可以?”傅一航见缝插针道。

“买什么?”云可馨转头问。

“再有三日就是三叔公的寿诞了,”傅一航笑道,“我想给他老人家买份贺礼,但是不知道送什么好,觉得表妹身为云家晚辈,应该晓得,所以想让她陪同。”

你要拍马屁自己去就好了,拉上我干什么?云可馨满脸不悦。

她还没表态,云冉就嚷起来:“傅哥哥,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好不好?”

傅一航拧起眉头,好心情都给云冉破坏了。

傅怜音要云可馨在云天扬面前出丑,“原形毕露”的计划宣告失败,正闷闷不乐,听到傅一航这么说,立时眉开眼笑道:“也好,就让七姑娘陪你去,顺便馨儿记住也给自己买一份。”

心上却冷笑道:侄儿来了,拴住她,看她今后还到处“野”。

云可馨眼看傅怜音那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神情,猜出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心下嗤笑,面上憨笑道:“好呀,馨儿也许久未见傅哥哥了,这些天正好说说话。”

“七妹妹,你答应了?”傅一航兴兴致勃勃的笑问。

未及云可馨应声,被当成透明的云冉忍不住了,冲到云天扬面前,拽着他的手带着哭腔道:“爹爹,女儿也要和傅哥哥还有七妹妹一起去……”

“五姑娘,别忘了娘亲曾经对你说的一句话。”傅怜音凤眸一挑,柔声细语却阴寒彻骨的抛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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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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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冉遍体生寒,瑟缩着退下,头都不敢抬。

“爹爹,娘亲,女儿有些困乏,想歇息了,”云可馨垂着眼皮道,“你们也累了一天,早点回房睡下吧,馨儿告退。”

云可馨说完也没跟傅一航打招呼,直接就去了自己的闺房。

“老爷,你瞧见没有,”傅怜音指着云可馨的背影连连摇头,“真是越大越不懂规矩,她得到我们的允许了吗?就这么回房了?”

“算了,夫人,”云天扬眼皮也直跳的说,“我刚才看出来了,七姑娘确实是困乏,你就少说两句吧。”

傅怜音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就吩咐丫鬟和仆妇去铺一张床给傅一航睡,冯嬷嬷应声而去,云冉更是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云可馨换下衣服,正要睡觉,忽然听到有叩门声,走去开门一瞧,居然是云冉,转念一想,这一定又是来求她了。

“七妹妹,我能不能进去?”云冉站在门口朝里张望,“有事想跟你说。”

云可馨默不作声拉开门,把云冉让进房间,道:“五姐姐把门带上,有什么话直说吧。”

云冉拉着云可馨坐到床边,一副要促膝谈心的态势。

“七妹妹,你明天……真要和傅哥哥一起去集市给三叔公买寿礼吗?”云冉小心翼翼的问。

我猜你就是为这事来!云可馨轻扯了一下嘴角。

“爹娘之命。”云可馨抽出被云冉手心盖住的手,不咸不淡的应和着。

“娘亲为什么就不让我去呢?”云冉拉长一张脸,似怨似怒道,“同是三房的女儿……”说后半句的时候,眼底浮起一丝阴霾。

“这我哪知道。”

云可馨转头看了云冉一眼,见她一脸霜打了茄子般没了平日的嚣张气焰,整个人好似丢了什么宝贝一样失魂落魄,就因为傅一航?

陷入感情的女子都这么花痴和愚蠢吗?回想上一世的自己有几次因为傅一航跟云冉闹别扭,也真够可笑的。

“七妹妹,你帮我出个主意好不好?”云冉央求道,“我真的想去,或者你去跟娘亲说你想带上我,有个伴……”光说还不够,云冉索性讨好卖乖起来,“妹妹,姐姐再怎么跟你生气都没放在心上的,吵过之后就忘了,都是自家姐妹犯不着记仇什么的,你说是不是?”

云可馨险些笑出声来:云冉,你这是在开导我,还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搞得好像每次吵架都是我耿耿于怀,睚眦必报似的!

云冉见云可馨眼睛一直盯着地面默不作声,以为她还在为上次云嫣的事跟她生气,“追悔莫及”道:

“……上次是姐姐的错,不该传错话,差点连累了你,七妹妹,你就原谅姐姐这一回,好吗?以后姐姐都听你的?你要怎样,我都随你……”

云可馨险些没问出来,是不是要你的命也可以!这种“脱裤子的无耻”在前世已经屡见不鲜,再就是有求于她的时候,卑贱的像奴才,俯首帖耳,甚至鞍前马后的伺候你,事后就翻脸不认人!

“五姐姐,你什么都别会所,”云可馨实在不想再继续看云冉两面三刀的做戏了,余光瞥了她一眼,鄙夷道,“我明天去跟爹爹和娘亲说,兴许他们会答应。”

“谢谢七妹妹。”云冉一下子站起来,笑微微道,“我就知道,你对我比对四姐姐好。”

“回房歇下吧,我要睡了。”云可馨轻蹙着眉头,不耐烦的催促。

“好,妹妹睡下吧,姐姐出去了。”

云冉走后,云可馨心想,既然云冉那么想和傅一航一块,那就让她“替”自己去好了,还求之不得呢!

但傅怜音心里既已拿定主意要傅一航和她“出双入对”的出现在“公众视野”,还怎么可能会同意让云冉一起去,就别提让云冉代替了。

得好好想想。

翌日晨起,天气很好,连下了几天的雨,终是停了,阳光透过苑落的小竹树,洒在地上,像碎了一地的金子,闪闪发光。

傅一航老早起了床,在厅堂吃着早点,时不时把目光投向云可馨闺房的方向,心下着急她怎么还没起床。

傅怜音看出傅一航的心思,本想让冯嬷嬷去叫,云冉假装不经意道道:

“娘亲,傅哥哥,七妹妹昨天跟我说,她这两天有累,要多睡一会儿,叫我们该吃饭的吃饭,该玩的去玩,别等她了。”

云冉本以为云可馨“睡懒觉”就会让傅怜音改变主意,让她和傅一航去,心下还在感激云可馨的“配合”,料不到却给傅怜音看穿,冷笑一下,对着迎面而来的丫鬟小玉吩咐道:

“去叫七小姐起床,就说是我叫的。”

哪知小玉笑道:“夫人,七小姐一早就起床了,在陪着八小姐呢。”

傅怜音凤眸眯成了一条缝:“陪”的真是时候!平常求爷爷告奶奶还求不来她一个时辰陪筱儿,今天倒是主动起来了,定然有鬼!

“一航,你快些用早点,然后随我来。”傅怜音对傅一航笑道。

西苑另一边的草坪上,云可馨正和云筱坐在秋千上,身后站着两个丫鬟。

“七姐姐,高,快,高……”云筱咯咯笑着看云可馨说。

“不能再高了,”云可馨一手护着云筱,一手抓牢着绳子,笑道,“八妹妹会摔下去的。”

云筱也没再闹,乖顺的偎依在云可馨肩头,随秋千慢慢飞上去,再缓缓落下,云可馨斜睨了云筱一眼:

前世云筱跟她就像现在这样,很要好,也是整个三房对她算是最纯洁没有什么心思的一个人。

然而今生,只要一想到云筱是傅怜音的女儿,云可馨就怎么也喜欢不起来,或者说她在逃避那份不愿直视的情谊,不想日后云筱成为她人情上的绊脚石,以至下不了手什么的。

“娘亲,娘亲……”正荡秋千玩得不亦乐乎的云筱突然张开双臂笑。

云可馨抬头,是傅怜音,还有傅一航和奶妈。

也许是来抱走云筱的,换做平日,她会“拱手相让”绝不客气,但现在云筱是她的“借口”,不能让。

云可馨让丫鬟把秋千稳住,停下后,她让丫鬟先护着点,自己走到傅怜音跟前道:“娘亲,我在陪八妹妹玩耍。”

傅怜音挑眉,淡淡一笑道:

“我听五姑娘说馨儿昨天累,要多睡会儿,本来还犹豫要不要叫你起床呢,原来老早就在这儿了,既然如此,馨儿,就赶快去吃早点,吃完早点和表哥一道出门给三叔公买寿礼去。”

傅一航满眼期盼的看着云可馨。岂知云筱在奶妈怀里扭来扭去道:

“七姐姐,要,七姐姐,要……”

“娘亲,要不就让五姐姐和傅哥哥去吧,我陪八妹妹。”云可馨狡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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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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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今天情况特殊,陪八妹的时间有的是,”傅怜音笑道,“馨儿,你表哥难得来一次,你就随他出门吧。”

并且在云可馨眼睛才刚看向云筱之时,就眼疾手快的让奶娘抱去,云可馨心下气愤,但她也不是这么容易说败就败的。

“娘亲,我今天人有点不舒服,真的去不了,”云可馨吸了吸鼻子,还咳了几下,难受道,“我早起是跑去大伯那里让他给看病了,他说我是前几天淋雨受凉,不能再到外面吹风。”

傅怜音面有愠色,疑心满腹,傅一航却听出云可馨有确有鼻音,人也不似昨日那般精神,眉头拧了拧,对傅怜音道:

“姑母,既然七妹妹在生病,就不要让她去了,但三叔公寿诞即将来临,贺礼不能耽误,让五妹妹随我去就好。”

云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傅怜音身后闪了出来,不吵不嚷的站在云可馨旁边“看热闹”.

好像她有去没去都不碍事,一副“乖乖女”的做派,却在傅一航主动说让她陪同时,害羞的低头笑了笑。

“那就让五姑娘随你去,”傅怜音一张脸比池水还要冷,扯了扯嘴皮子道,“一航,冉儿,叫上一个丫鬟和仆妇同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是姑母,”傅一航满脸平淡,瞥了云冉一眼,漫不经心道,“五妹妹,我们快走吧,早去早回。”

说完也没等云冉,只顾自的向门口走去,云冉像得了圣旨一般追上。

等二人走远,傅怜音才问云可馨:“七姑娘哪儿不舒服?”

“头昏,有点犯困。”云可馨没精打采的说。

吹了一夜的冷风,不着凉才怪。

“七姑娘先回房躺下,我让厨房熬点姜汤来给你。”

“谢谢娘亲。”云可馨憨笑着点头道,“那馨儿先告退了。”

着凉是真,生病犯困却谈不上,因此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起床到案前提笔练字。

“怎么人都不舒服了还不歇着,写什么字?”傅怜音端着一碗姜汤推门而入,一脸的慈爱,“来,快把姜汤喝了。”

“娘亲,这点小事吩咐下人就可以,怎么还要您亲自端来?!”云可馨“客气”的接过汤碗道。

“为娘想跟馨儿聊聊。”傅怜音温和的道。

云可馨心下冷笑:我说今天怎么变天雨转晴了,原来是“娘亲”屈尊来我这贱地“一叙”,那以后我这房间还是“佛光四射”,都不敢住人了。

她没应声,喝着姜汤,想着心事,傅怜音就更是耐心的反常,不像以前那样急切的盘问这盘问那,越是这样,云可馨越是警惕。

喝完姜汤,云可馨把碗桌子上一放,抬头笑道:“娘亲想聊什么?”

傅怜音搬了把椅子坐在云可馨对面,也不说话,就那么满眼慈母温柔的望着,却令云可馨毛骨悚然,因为那微笑背后分明藏着一把刀。

“馨儿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傅怜音挑起凤眸,隐隐含着妒意的笑道,“当初娘亲就说了,你长大以后一定是个美人,云家姐妹里就属七姑娘长得最好。”

云可馨鸡皮疙瘩掉一地,这是在帮她拉仇恨吗?她也不跟傅怜音弯弯绕,直接就道:“娘亲,您今天是怎么了?有心事?”

“馨儿,你可还记得昨天爹爹对你说的一句话?”

养父三叔说的话?

“娘亲是说爹爹要女儿记住,自己是三房的孩子,对吗?”

傅怜音噙着笑点头。这笑馋了太多虚假和做作,云可馨真恨不能替她抹去那笑,怎么看怎么别扭和无趣。

“女儿记住了呀。”云可馨呆愣愣的眨着眼睛。

“记住就好,只是娘亲还想对你说句话,”傅怜音用淡粉色的帕子抹了抹眼角道,“有些事你还小,娘亲想等你长大以后再告诉你,现在可千万别听风就是雨的,懂吗?”

真是做贼心虚!云可馨心下咯噔一声:傅怜音改变战术了!

前世因为自己几乎是被局限在三房,对大房和二房也很寡淡,又不怎么去走动。

加之亲生父母在她六岁和八岁时相继去世,云可馨根本没有机会去意识自己的长相问题,这些,所以三房才不会把“长相”方面的顾虑放在心上。

这一世自己与两房走动频繁,还很密切,就算族老规定死了不能透露过继之事,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相貌会与亲生父母越来越像,这是无法欺骗和掩饰的。

于是傅怜音甚至云天扬都担心她会不会是因为自己与二房亲生父母长相相似而起疑心,才与他们走那么近的,就提前婉转的把话说在前头。

这样倘若到时三房无法圆谎,还能把现在就对云可馨“提示”的话重申一遍,免去“东窗事发”带来的窘迫。

“娘亲,您在说什么,女儿不懂,”云可馨茫然的摇了摇头道,“什么‘听风就是雨’?没人对我说什么呀?”

傅怜音面带微笑的倾听,那场景好似真的母女促膝谈心一般,将温馨、平和与耐心融为一体,云可馨却感觉很气闷和压抑——糖衣炮弹?!

“没有就好,”傅怜音笑道,“七姑娘果然是个明理聪慧的孩子,一点就通,怪不得老爷上心……”傅怜音微顿,不放心的又重申道,“你只要记住,有些事不说是你太小了没法理解,长大后自然什么都告诉你。”

长大后?你怎么不直接说等我嫁给傅一航,再把我弄死之际告诉我才是“时候”!

云可馨眼底顷刻间凝结成冰。

“知道了,娘亲,为人父母总有说不得的苦衷的。”费了半天劲才找出一句对口的话。本以为傅怜音会停止,不料开口又道:

“七姑娘,为娘还有一件事得同你说,”傅怜音再次捏起帕子拂了拂口鼻,眼里流露出看不清真假的内疚,“你叔公寿诞那天,晋王和王妃会带着郡主来给三叔公拜寿,到时候你多让着点,我担心——”

“娘亲担心什么?”云可馨眨巴着眼睛插进一句。

“你别因为傅表哥与郡主走得近而闹别扭,晋王一家就是来拜寿,弄得国公府上下不好看就不好了。”

云可馨冷笑:你倒是从哪儿看出我对傅一航有意思了!

那个瘟神我躲都来不及,倒是云冉你们得小心看好了,别到时候晋王和晋王妃的马屁没拍成,却徒增笑柄和话柄。

二人各怀心事的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傅一航和云冉已从集市归来,傅一航手上提个包封严密锦盒,兴高采烈,云冉铁青着脸,闷闷不乐的跟在不远的地方,气结又不好发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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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四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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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可馨和傅怜音一同走出房门,去了正厅,就见云冉坐在右边椅子上,满脸怒容,傅一航倒是理所当然的坐在那里喝茶。

傅怜音今天心情本就不好,看到云冉那样子心上愈不痛快,两脚才刚在门口着地就劈头盖脸的叱道:

“五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出门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娘亲问问她们俩!”

云冉眼睛斜睨向眼前的冯嬷嬷和小玉,浑身每个毛孔都散发着冷气.

后者战战兢兢的杵在那里没敢挪步,亦不敢抬头,双手局促的交握在腹前。

“五小姐,那,那都是傅少爷的吩咐。”许久,小玉低低的辩了一句。

原来早上才走出集市没多远,傅一航找了个借口不让云冉跟着,却让冯嬷嬷和丫鬟小玉陪她。

四个人约好多久以后在哪见面,傅一航离开后,云冉几次要去找傅一航,都给丫鬟和嬷嬷阻止.

于是,她想要傅一航单独相处的幻想破灭,就把一肚子火发在下人身上。

听到小玉嘀咕,云冉睁圆杏眼,差点没喊出声“你们是谁的奴才?!”看到傅怜音和傅一航在场,不甘愿的闭上了嘴巴。

“行了,嬷嬷和小玉是照我吩咐做的,”傅怜音心里乐的自在,本就不愿看到云冉与自家侄儿走得近,总觉得云冉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面上还是要有母亲的威严,“你冲下人发什么脾气?”

“女儿……明白,”云冉耷拉着一张脸,愤忿难平道,“可是我好容易才和傅哥哥出门一趟,这些当奴才的就不会长点脑子吗?老挡路。”

云可馨心下耻笑:没脑子的是你,没看出傅怜音姑侄不待见你吗?就会拿奴才出气,也就你云冉看不出来是你那好娘亲在挡你的路。

“娘亲,我去陪八妹,”云可馨懒洋洋道,“我早上答应陪她玩秋千的。”

“好,去吧,好好玩儿。”傅怜音满脸堆笑。

云可馨憨笑着走开,身后传来傅一航的声音:“七妹妹,你等等我。”

云冉一瞧厅里只剩下她一人,害怕傅怜音找茬训她,连忙道:“娘亲,我也去陪八妹妹……”说完低着头从里屋追了出去。

云筱在丫鬟的照料下在草地上跑跑跳跳,瞥见云可馨,乐颠颠上的迎了上去,嘴里喊着:“七姐姐,七姐姐……”

云可馨牵过云筱的手,笑道:“八妹妹,我们一起去玩秋千好不好?”

云筱开心的拍着小手道:“好,姐姐,玩、秋、千。”

丫鬟小灿把云筱抱上秋天,云可馨在一旁拽着绳子荡着,突然想起四叔会不会今天就回府了呢?

他会先去哪里,是祖母的海棠阁还是二房?就在这时,云嫣从抄手游廊处向她走来,等近了之后对云可馨笑道:

“七妹妹,四叔回府了,说是想见见你。”

云可馨笑了笑,她的预感还真灵验,四叔在前世给她的印象最为模糊。

除了知晓他在京城拥有很大的产业有花不完的钱,不成亲,不爱说话外,其他一无所知。

因此对他分外好奇,也因为他跟二房走得近,又对他多了几分敬意。

“四姐姐,你先回吧,我稍后就过来。”云可馨淡然道。

云嫣点点头,离去。

“七妹妹,四叔既然要见你,不妨去一趟,云筱我来代为照顾一会儿,”

傅一航也不知怎的,自从回了一次樊城,就使了劲的讨好云可馨,处处为她着想,“委曲求全”。

也不知是他自己的本意,还是别人授意的,弄得云可馨浑身不自在,她下意识的向边上挪了点位置。

闻言,云冉心下作酸泼醋。

却觉得这是个既能讨好云可馨又能让她走人的好机会,正好弥补一下早上两个蠢奴才给她挡路造成的“损失”。

“傅哥哥说的对,”云冉冲着傅一航谄媚的笑了笑,又回头对云可馨口蜜腹剑的笑道,“七妹妹,我听爹娘说四叔一年到头难得回府一次,这次回来还指定说想见一下你这个侄女,让他等着多不好……至于八妹,不是有我和傅哥哥嘛,再说还有丫鬟在呢。”

云可馨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憨笑道:“那就有劳表哥和五姐姐了,我去去就回,”然后又对云筱道,“筱妹妹,七姐姐去有事,回来再陪你,好不好?”

云筱摇摇头,抓着云可馨的手不松开,让云冉生生的掰开,可见心情是有多么急切,云可馨只当是看笑话一样不理会,安慰几下云筱就离开了。

二房南苑书房,云天佑与月紫芸在同云天城说话。

“四弟,这次三叔六十寿诞,你能回来真是大好,以往都是‘三缺一’……”

“打住,打住,”云天佑话没说完就给云天城斩截的打断道,“我可不是回来给老头子贺寿的,就是回来看看娘还有二哥一家。”

云天城嘴上说的满不在乎,眉头却拧着,脸也阴云密布。

“我理解四弟还在为当年的事拧不过来,”云天佑给自家兄弟倒了杯水,温和道,“可是事情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三叔他也——”

“二哥,”云天城忍不住提高了嗓门,“那老头子也就你还愿意叫一声‘三叔’,但于我而言,他配吗?你也不去问问,这些年他拿我当‘摇钱树’黑了我多少银子,这也就算了,”云天城眼睛红起来,棱角分明的脸寡淡而冷漠,话里行间浸透着刻骨的痛恨,“……拆散了我和襄儿,去为他的仕途铺路,害我现在连成亲都不敢……”

进了南苑,走到书房不远处的云可馨,赶巧听到这句话,她脚步一顿:原来三叔公拆散了一对恋人,难怪四叔会恨,但方才他说“不敢成亲”这又怎么说?

倘若说四叔忘不了旧情而迟迟未婚,那也应该说是“不想”或“不愿”,却为什么说是“不敢”呢?难不成是三叔公不准四叔成婚?

可是这也说不过去,毕竟四叔是祖父的小儿子,不是三叔公的子嗣,他再嚣张跋扈也无权不准四叔成亲。

再说三叔公拆散了四叔和他的恋人,四叔肯定早把三叔公看透,所以才会不把三叔公放在眼里,还怎会因为三叔公不准就“不敢成亲”?

这里面一定有着一个说不得碰不得的隐情。

云可馨又朝里面望了望,恰好云天城侧过身子朝门口这边看来,与她打了个照面——

身着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合身且笔挺,国字脸,健康的肤色,长眉环眼,炯炯有神却含着一丝忧郁。

看到云可馨,云天城竟露出一丝笑意,道:“你是七姑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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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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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佑和月紫芸转头看来,也笑了笑:“七姑娘,快进来。”

“二伯,二伯母,四叔,”云可馨近前,礼貌的屈礼道,“我也是刚得知四叔回府了,听四姐姐说四叔要见我,就来了。”

“对。”云天城轻点一下头,笑道。

“四叔是怎么知道我是七姑娘的?”云可馨发现四叔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近,笑起来也好看,随口顽皮的问。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七姑娘长得二哥和二嫂,”云天城忽然神色微霁,话里有了些讽刺的意味,“血浓于水,可不是某些人处心积虑想改变就改变的了的。”

云可馨一惊,四叔这是在讥讽三叔公和三房,他也知道她被过继的事?!

“四弟,”云天佑眉头微微一皱,拉了拉云天城的衣襟,小声以示提醒,“七姑娘在此,你少说两句。”

“为什么要少说,”云天诚并不畏怯,声音不由放大了,“我就是怨自己说的太少太晚,有些人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怕人说……”

“四弟!”月氏轻叫出声,朝云天城摇摇头。

这不但是为他着想,也是不想给二房惹来口舌,云天城这才缄了口。

他在椅子上坐下,把云可馨拉到身边,看着她微笑道:“七姑娘在三房过的可好。”

“很好,”云可馨边端详四叔边笑露贝齿,眨动着眼睫,“爹爹和娘亲对馨儿很上心。”

“这就好,”云天城淡淡一笑,突兀的问,“七姑娘愿意跟着四叔吗?”

云可馨一愣,不明其意,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云天城,等他解释。

“四叔的意思说想带馨儿去见见世面,”面对眼前懵懂的六岁孩童,云天城收敛了锋芒,轻声道,“不要窝在三房或国公府里,多认识些人。”

云可馨垂眸,心下寻思,四叔是不是也知道那项“过继条件”呢?他是想帮二房破了三房的局,意即要她多认识几个“朋友”,三房拿捏她就不那么容易了。

又或者四叔是想教她学点东西,比如带她去他开的客栈、茶楼、食楼去看看,不学生计也多了解一些人情世故?

前世四叔也曾到三房去说过,但被傅怜音一口回绝了,理由是大宅里的千金不适合到外面抛头露面。

可每次只要是傅一航要带她出门,傅怜音从无二话,想来不过是她推辞四叔的借口,怕他坏了“计划”。

可是,就这么答应四叔真的好吗?

云可馨抬头,看了云天城一眼,笑道:“四叔,能不能等馨儿长大点,比如再过个三四年?”

“为什么还要等三四年呢?”云天城不解的看她。

“四年后我十岁,在行动方面会自由些,”云可馨恬静的笑道,“还有,”她顿了顿,慎重而婉转的强调,“整个国公府都知道四叔与二房关系近,倘若现在对爹娘说,会让他们误以为是二伯和二伯母的主意,这不太好,但是如果我再长大点,就可以自己去找四叔,爹娘就不会误会了。”

云天城叹服,连连点头的赞许道:“真是个早慧的孩子,竟考虑的这么周全,”他转头对云天佑和月紫芸道,“二哥,二嫂,我可以放心了。”

云天佑笑道:“我一直都相信七姑娘是个懂事的孩子。”

月紫芸亦是一脸的幸福。

“四叔,你这次打算回府住多久?”云可馨不经意的问。

“可能过会儿看过母亲就走,也可能,”云天城垂下眼睑,好似不愿让云可馨看到他的面部表情,声音沉了下去,“过完你三叔公的寿诞……”

云可馨突然莫名的紧张,前世的三叔公就是在六十寿诞之后大病一场,从此一病不起,这里面有四叔的“事”吗?她忧心忡忡起来。

“七小姐,七小姐,快回三房,出事了,出事了!”冯嬷嬷一边挥着手一边朝二房疾步而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快……快……”

云可馨怔愣,走出书房,对前来的冯嬷嬷道:“嬷嬷,什么出事了?”

“八小姐,八小姐……”冯嬷嬷咽了一下口水,满脸惊慌,说话都不利索了,“从秋千上,摔下来了。”

“你说什么?”云可馨顷刻间屏了呼吸,眼睛瞪得溜圆,忽然大声叱问,“怎么会摔下来的?”

“本来是小玉、傅少爷还有五小姐陪着八小姐荡秋千,”冯嬷嬷又急又怕哽声道,“但后来不知何原因,五小姐把小玉支走了,只剩下她和傅少爷,再后来傅少爷也不知怎的不愿和五小姐呆一块就走开,独自回书房找书看,五小姐一个人陪着八小姐,没照顾好,就从秋千上掉下来了。”

“那云筱呢?现在怎么样?”云可馨着急的追问道。

“摔破头皮,流了好多血,嗓子都哭哑了。”冯嬷嬷抹了一下鼻子道。

“可馨,快回去看看八妹妹。”云天佑和月紫芸同时催促道。

云可馨急匆匆与二房长辈还有四叔道别后,就随冯嬷嬷赶回了三房。

进入西苑,大老远就听到云筱“哇哇”的哭叫声,掺着傅怜音的谩骂和训斥以及云冉的叫喊求绕声,乱糟糟的不绝于耳。

“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傅怜音捏着淡粉色的帕子指着云冉破口大骂,“照顾个小孩子都能弄成这样,你说我养你干什么用……”

“娘亲,娘亲,是女儿错了,”云冉不敢闪躲,低着头站在那里,浑身抖成了筛糠,哭得泪如雨下,“是,是八妹妹一直喊着要‘高点’、‘再高点’的,所以我就——”

一声“蠢货”伴着随之而来的一个响亮耳光,云冉眼冒金星,朝后倒去,摔了个滚地葫芦,顾不上嘴边*辣的痛,爬到傅怜音身边,抱住其双腿哭喊求饶。

傅怜音哪里肯放过她,云冉的愚蠢已经给她惹了不少麻烦,这次居然轮到自己的女儿头上,云筱可是她的命根子。

自从生下云筱,云天赐就曾对傅怜音说,她的体质不宜再要孩子了,要她注意一点。

弄得她心里七上八下,云筱从小虽由奶娘带着,但一切的衣食住行都是她亲自打理,生怕有个闪失绝了后嗣,那么往后正妻之位岌岌可危。

今天刚看到冯嬷嬷把摔的头破血流的云筱抱进正厅时,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的让小厮去请了郎中来给云筱包扎伤口,幸而只摔破了头皮,流了一些血,却令傅怜音痛恨云冉这个庶女到了极点。

“哭什么哭,你这蠢货,”傅怜音耳朵里全是云筱断断续续的哭声,心像被针扎一样,对云冉愈发不客气,气红眼中,随手操起一个鸡毛掸子往云冉身上打去,“八妹妹要你荡秋千荡高点就荡高?怎么不想想她那么小坐的住吗?竟就这么放心把秋千推高,你这脖子上的是脑子吗?”

傅一航完全被傅怜音突然的暴怒和凶悍吓得目瞪口呆,傻在了一旁。

云冉以双手护住脑袋,却被鸡毛掸子打的缩回手,只得向后退去,开始闪躲,哭得一塌糊涂:“娘亲,娘亲,女儿真的错了,都怪我不够细心,才弄得八妹妹摔跤,请您别打了,好疼……”

“你也知道疼?哼!”傅怜音住了手,嘴巴却没停,且彻底撕下她平日温柔慈爱的假面具,“你有没有想过八妹妹摔得头破血流疼不疼?云冉,为娘现在就警告你,最好烧香拜佛祈求佛主保佑八妹妹没事,否则云筱怎样你也要跟着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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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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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冉一听,身子抖得厉害,慌乱中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云可馨,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赶忙转移傅怜音的注意力道:

“七妹妹,你来了,快去看看八妹妹,她,她受伤了。【更多精彩请访问】”

果然不待云可馨回话,傅怜音猛得转过身子,目光化为无数利箭,朝云可馨直直飞去。

“娘亲,八妹妹呢?”云可馨并不怯她,面上亦无愧疚之色,平静道,“我方才听冯嬷嬷说她——”

“还没死呢!”傅怜音厉声截断,挑起凤眸,脸色发青,继而冷笑道,“七姑娘,你忙,你真忙!云筱才多大,你竟然会撇下她走开。”

“娘亲,不是这样的,”云可馨慢步跨进里屋,微蹙眉分辨道,“之前是小玉、五姐姐、表哥还有我一起照看八妹妹,可是后来——”

“云嫣来叫你去二房,你就走了,是不是?”傅怜音手上还抓着鸡毛掸子,三两步逼向云可馨,嘴角一扯道,“七姑娘,你别以为我舍不得打你?要是今天云筱有个三长两短,不但是你,五姑娘,还有小玉都要一起跟着八姑娘遭罪!”

云可馨心下耻笑:傅怜音,你舍不得打我?你是恨不能让我早点死吧!都到了这份上,居然说的还比唱的好听,真是醉了!

她仰头,一双清冽出尘的明眸对上傅怜音寒光毕现的眼睛,好似两把刀在对峙。

“娘亲。馨儿不想多做辩解,”云可馨小唇勾出一抹无所畏惧的淡笑,“小玉。表哥,五姐姐都在这里,您可以问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傅一航快步走到二人身边,急切道:“姑母,这确实不是可馨表妹的错,”之前云嫣来传话,她是有说要陪八妹妹。过会再去,是我和五妹妹说可以代为照顾。让她先去的,因为五妹妹说让四叔等着不太好,因此——”

傅一航说的,其实小玉和云冉之前就原原本本对傅怜音说过。是傅怜音早对云可馨心怀不满:当初为了报复二房过继来的孩子,还想“调教”成一只”绵羊”或“杀手锏”,给二房来个措手不及。

哪知几年过去了,云可馨“不长进”不说,还那么“呆憨”,且与二房来往频繁。

最气人的是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当宝贝似的假意供奉着,她心里那团火烧到现在竟然能一直隐忍不发,真是令人不能不“佩服”她的“功力深厚”。

从小到大。傅怜音都找不着源头教训云可馨,今天天赐良机让她逮着了机会,怎肯轻易说放过就放过?就算打不了骂几句也好。【】

“这里没你什么事。给我下去,”傅怜音冷冷的瞪傅一航一眼又回头看向云可馨,阴森森道,“就算你有千般万般的理由,也不该撇下云筱去二房,八妹妹受伤。你这个当姐姐的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责任?你就一点内疚都没有?亏云筱平日还总惦记她的七姐姐……”

云可馨火了,眸子里燃起烈焰。所有对峙的话都扑凑到她的嘴边要她说,但她深吸一口气,伸出两只雪白的胳膊,摊开手掌,目视前方,淡漠道:

“娘亲,虽然馨儿不认为这次八妹妹跌跤我要负责任,但娘亲既然认为错在我,有负八妹的姐妹情谊,那么娘亲教训便是。”

傅怜音怜音扯了扯嘴角,微眯着眼睛的冷笑:打你?要是真能下手,你以为我会客气吗?还需要忍到现在!

“七姑娘,娘亲并没说要打你,”傅怜音垂下分明要抬起的手,笑里藏刀道,“只是这事娘亲得公正点,你们都有错,既然五姑娘和傅表哥都挨了罚,自然不能落下你,要不别人会说我这当娘亲的偏袒,所以只好委屈你一下,罚你禁足,不许出三房,直到三叔公寿诞那一天。”

“女儿谢过娘亲!”云可馨放下手,冷冷的看了傅怜音一眼,“如果娘亲没有别的事,我回房‘禁足’去了。”

“去吧。”傅怜音得意的挑了挑眉。

“姑母,这不是可馨表妹的错,这,这是……”傅一航急的语无伦次,想继续为云可馨申辩,却觉得词穷,因为该说的他都据实相告了。

“你给我回书房看书去,”傅怜音对傅一航既喜欢又恼怒,若不是她侄儿早让她扫地出门了,“不许再说多余的话。”

云可馨走去闺房这一路上都巴不得傅一航能闭嘴,禁足就禁足吧,趁着禁足两天她要想点事情,并且她对三叔公心怀芥蒂,不愿花钱买寿诞贺礼给他,到那天就以自己被“禁足”为借口说没法买礼物,让傅怜音给她张罗去。

再就是前世三叔公在寿诞后大病一场,她不知道这与四叔是否有关,假如有,那么她要想法子阻止四叔。

傅一航气结,埋怨的看了傅怜音一眼,去了书房。厅里就剩云冉和小玉。

二者目光触及傅怜音的笑容,没来由的一股寒气就脚底下升起,像等待阎罗王审判一样的猝然心惊。

“小玉,去外边领二十个板子,”傅怜音淡淡一笑,“知道为什么挨罚吗?虽说是五小姐让你走人的,但你忘了我才是你主子,我可没有让你擅自撇下八小姐就走人……”她微顿,敛了笑意,冷声道,“还有,你的话太多了。”

傅怜音只要一想到小玉方才跟着傅一航“起哄”替云可馨辩白,就恨不得撕烂她的嘴巴,忘了平日怎么“吩咐”的了。

“是,三夫人。”小玉可怜巴巴的任由两个小厮把她拖走,她不敢多说一句,她了解傅怜音,越辩板子会越多越重。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小玉呼天抢地的“饶命”声。那一声声哀嚎仿佛打在云冉的身上一样,令她惊秫不已。

“娘,娘亲。”云冉声带都在发颤,“我,我,真的知错了。”

“五姑娘,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收起你的心,”傅怜音斜睨着云冉。笑得惊怖,“不要白日做梦了。做个通房丫鬟还能勉强说的过去,想做正室,你娘坟头的‘妾’字还没去掉呢。”

原来傅怜音心里一直都清楚这次是云冉的“小心思”才支走了小玉,但傅一航不喜欢云冉。所以撇下她一个人,于是云冉就心不在焉才导致了这次事件,傅怜音不过是找茬发泄。

”通房丫鬟”四个字宛如一把钢刀毫不设防的扎进云冉的心窝,从小到大第一次让她感到了深深的屈辱和憎恨。

但她不恨傅怜音,而是恨自己的生母为何是妾,弄得她现在在三房一点地位都没有,对云可馨的嫉恨更是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她现在就一个念头:她得不到的,云可馨也别想得到!

“是。娘亲,”云冉心下尽管恨的咬牙切齿,面上却还是一派温顺乖巧。“女儿定当谨记于心。”

“去吧,你既已挨罚,就免去你禁足,”傅怜音打心眼里就瞧不起云冉,云可馨可能是只沉睡的小狮子,她要堤防。但云冉充其量就是只醒着的小畜生,不足为惧。她冷漠无情道,“现在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云可馨在闺房中,站在一排六扇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前,面带微笑的观赏母亲和姐姐送给自己的六岁生日礼物,那上面的精细的飞针走线看得云可馨心下艳羡不已,可惜了自己不喜欢针线活,否则真想学学,然后也给她们做一套刺绣做屏风……

“七妹妹在看什么?”突兀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云可馨吓了一跳,她扭头一看是傅一航,娥眉蹙起愠怒道,“表哥,你怎能随意进入我的闺房?”

古有云:七岁不同席,男女大防!你不知道吗?

但傅一航像知道云可馨在想什么似的,继续道:“对不起,我是看到门敞开着,就进来了,想来陪陪你,现在我们都还小,到了明年你六岁,我可就不能这么进你的房间了。”

我让你来陪我了吗?要不要这么自作多情!搞清楚,离不开你的是云冉不是我!

“表哥,五姐姐方才挨过娘亲的鸡毛掸子,”云可馨看向傅一航,耐着性子道,“你该去陪她才是,我好端端的,干嘛要陪?”

傅一航愣了愣,有点尴尬的笑了笑:“也没有,就是想跟说说话,你知道我在樊城都没有一个说上的话的人……”

那和我有关系吗?你的生活不需要向我报备吧!云可馨忍了忍,没吭声。

上一世,他们的感情的发展源头就是从“说话”开始的。

傅一航见云可馨冷着一张脸不接话,以为她在为之前的事生气:

“你别怪姑母,她平常人很好的,”傅一航又笑了笑,好似要逼云可馨也笑给他看一样,“姑侄这么多年,我了解她。”

傅怜音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不需要你在这里充好人。

“没有,我并没怪娘亲,”云可馨极力压抑着内心那呼之欲出的真言,也克制着音量,满不在乎道,“怪我,应该先把云筱抱去给奶娘,就不会出这些事了,”她微顿,敛了性子道,“八妹妹她伤的怎样?我现在被娘亲禁足出不了门,表哥有空去看看她吧。”

“我会的,”傅一航慢条斯理的边说边从衣襟中掏出一个嵌绿松石花形金簪道,“可馨表妹,这是我从樊城给你带来的礼物,希望你收下。”

云可馨知道,如果她不收下这所谓的“见面礼”,傅一航是不会离开的,于是她连瞥都不瞥一眼就伸手接过,道:“谢谢表哥。”

傅一航又要开口,云可馨口快抢先一步道:“表哥,我累了,要休息片刻,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

傅一航知趣的笑笑,告辞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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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钱氏

..Co

傅一航才走到门口,就又给云可馨叫住,他回头问她什么事,云可馨道:

“表哥,你上次和五姐姐出门,有给三叔公买礼物了吗?”

“买了!要不我去拿你看?”傅一航笑问。【更多精彩请访问】

云可馨连忙阻止道:“不,我是说五姐姐也买了吗?”

“哦,她……还没有,”傅一航看了云可馨一眼,茫然道,“怎么了?”

“那你抽个时间陪她去买一份吧,”云可馨恬淡的说。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给傅一航“找点事做”,就不会总来找她了。

“这,也好,”傅一航笑笑,“既然七妹妹发话,我就去。”

云可馨扬了扬嘴角,表示对傅一航微笑的“回馈”。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不受打搅的想事情了。

云冉正一个人无聊的在假山周边徘徊,走走,却眼尖的瞥见傅一航朝她这个方向走来,顿时喜形于色,但随即热情一下冷却:之前自己被娘亲那样打骂,他站在一旁吭都不吭一声,现在又来做什么?

“五妹妹,上次我同你起去集市给三叔公买礼物的时候,你买了吗?要是没有的话,我陪你去买,如何?”近前,傅一航一脸无所谓的问。

云冉心下得意,却假装负气不理,傅一航奇怪的又问了一遍,云冉偷偷瞄了一眼,又把眼睛看向别处。傅一航明白了,反感的拧起眉头道:

“既然五妹妹的贺礼已经买了,我就不费心了。告辞。”

说完待理不理的抬腿走人,云冉满以为傅一航会哄她,哪知他对她连耐心都没有,急巴巴的追上傅一航,慌忙道歉:

“傅哥哥,冉儿错了,你别生气呀……三叔公的贺礼确实没买。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云冉像个热恋中的小少女。粉面含羞的望着傅一航。假如站在眼前的是云可馨,傅一航会觉得很可爱,还会激起他的保护欲,但偏偏是云冉这让他一点都不讨喜的少女。登时鸡皮疙瘩四起,不忍直视,匆匆像拂去灰尘一样的甩掉云冉的手,淡漠道:“走吧,五妹妹。”

“可是,娘亲问起来怎么办?”云冉又惊又喜又怕,“她不让我跟傅哥哥走在一块?”

“没事,回来以后我自会同姑母言明。”傅一航头也不回的边走边说。

云冉这才欢天喜地的跟在傅一航后面。

西苑归为宁静,云可馨很开心终于能安安静静、不受打搅的想事情了。然而她还没沉浸多久,冯嬷嬷就到门前相告,二太夫人来了。

云可馨心下起疑:二伯婆!她到这儿来做什么?思虑间。满头银丝却依然容光泛发的二太夫人钱寒秋在丫鬟小莉的搀扶下进了门,一边嘴上亲切伸手召唤道:“七姑娘,七姑娘……”

云可馨“受宠若惊”的上前迎去,礼貌道:“二伯婆,您怎么来了?担心着点。”

二人在桌边落座,钱寒秋歇口气。轻笑道:“我听说你给三夫人禁足了,就来瞧瞧。”眼波流转间。钱氏有些惴惴的望着云可馨。

从小到大,她被傅怜音“禁足”不下五次,但钱氏登门“探望”还是头一回,这二太夫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没事的,娘亲也是为我好,”云可馨望着钱氏天真的憨笑道,“这事馨儿也有不对的地方,再说只是禁足又不是不让吃饭睡觉了。”

钱寒秋笑了笑,向丫鬟小莉使了个眼色,小莉心领神会的将手上提着的篮子放到桌上,从里面拿出一些零嘴,都是哄小孩的糖块、蜜饯、糕点。

“七姑娘先吃,吃了,二伯婆再同你说话。”钱氏魂心事重重的笑笑。

云可馨打量了钱氏一番:身着驼底团花杭绸褙子,盘着整齐的发髻,耳上一对赤金镶贝壳玉兰花耳坠,腕上那只赤金一滴油的镯子更是亮得都能倒映出本人的模样。她心下叹服:钱氏还是那么不服老,穿着打扮都不愿输给年轻人,回想过继那一天,钱寒秋望向母亲月紫芸的目光中就充满着复杂的妒意,以及云可馨出生前,因为大房和三房都相继纳妾过,只有二老爷不愿,这一点是更是成为钱氏茶余饭后的“佐料”……

云可馨忍住心中的不快,象征性的拿了一块的牛乳菱粉香糕放进嘴里,只希望钱寒秋快点说完快点走,省的在这里令人生厌。

钱氏看云可馨吃的差不多了,意味深长的笑道:“七姑娘,二伯婆刚才看到傅少爷和五小姐出门了……”

满以为云可馨会气急的扔了糕点跳起来,料不到她啃着手里的糕点,只呆愣愣的说了一个字“哦。”

云可馨的反应令钱氏有些失望,不得不挑明了说:“七姑娘,二伯婆只是希望你将来能嫁个好婆家……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么个店了,馨姐儿,你得上心点才是……”

钱氏说着向丫鬟使了个眼色,小莉心领神会的将手上提的包袱放到桌上打开,拿出时,才发现是一男一女的两套童装。

这也太急了吧!云可馨蹙眉,心想着该怎么应付。

“二伯婆,您这是做什么?”云可馨睁大一双眼瞳,佯装懵懂的问。

“你过生日那天,二伯婆忘了该送你一份礼物,”钱氏撒谎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还会以眉目含笑来掩饰内心的慌张,瞎话随口就来,不见一丝犹豫和停顿,“现在你三叔公寿诞在即,就寻思着要给你做件衣裳,恰巧傅少爷也在这里,二伯婆觉得也该献上一份薄礼,就差人给你们每人各做了一套衣裳。到时候你们穿着去参加三叔公的寿诞,也体面些。”

云可馨垂眸细看了一下那两套衣服,无论是从材质面料到颜色到款式。除去女子是裙装,男子是长袍外,居然一模一样。

她轻咬一下唇:这钱氏还真做得出!倘若那天她和傅一航这么穿着见人,岂不向所有人昭告了她和傅一航的“关系”?!万幸重活一世,否则又要掉进这处心积虑的陷阱里了。但潜意识里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钱寒秋的目的绝不仅是要“撮合”她和傅一航这么简单。

“谢谢二伯婆。”云可馨抬头,言简意赅的客气道。

钱寒秋见云可馨总算不似先前那般憨傻或抵触。变得愈加老脸皮厚,原形毕露起来。她凑道云可馨面前,压低声音道:“馨姐儿还不知道吧,你傅表哥家世显赫,他父亲可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册封为王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傅一航就是世子,这多好,你说对不对?”见云可馨没表态,钱氏又前辈的姿态教导和诱惑,“你成了世子妃,云氏祖辈都跟着你沾光,这可是两全其美的事儿呐。”

呵,说来说去。原来还是为了给云氏族老“增光添彩”,只是我祖父已贵为鄂国公,父亲是魏其侯。母亲是一品高诰命夫人,还要怎么风光?只怕是你老自己没分得一杯羹心痒吧,不过云清堂姑也是兰陵王妃了,怎么还不知足?

钱寒秋哪知道云可馨那呆憨外表下的一颗心早已与她背道而驰,在各想各的,就见云可馨一脸纯真的笑容。以为她是把话听进去了,宽慰的一笑。仿佛年轻了十岁,但脸上的皱纹却毫不留情的流露出年龄的印记。

“七姑娘,二伯婆还有一件事要对你说,”钱氏忽然敛了笑容,黯然道,“有些事情绝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可不能听人乱说啊,”她垂下眼睛,视线定格在桌上的某个点,黯然道,“二伯婆是真盼着你快点长大,到时候什么都告诉你。”

云可馨望着眼前做戏都不忘诽谤别人的钱氏,差点笑出声来!上一世,从她被过继到三房再到亲生父母相继病逝,钱寒秋连影子都不见!今生情势竟然来了个大转弯,登门造访不说,还话里话外、含糊其辞的在这里“忏悔”,是不是看她跟二房走得近,加之四老爷云天城知晓内情,回来的时候还把云可馨叫去,于是就在云家上下的心中种下“鬼胎”,担心事情败露,所以才像之前的所有人一样来三房“先把话讲在前头”。钱氏是那种精明的连睡觉都睁着眼睛的,定然不愿在这世上糊涂,毕竟当初过继之事是“三老议会”下拍板的,她钱寒秋有什么理由独自扛着?“做贼心虚”说的就是这些人!

钱寒秋说着说着就抬起头,望着云可馨,满眼期盼她能说几句体己话。

“馨儿明白,”云可馨淡笑道,“二伯婆宽心。”

她心下其实很懊恼,明明面对是自己苦大深仇的人,她却还得笑眯眯的好言劝慰,就因为她是老人我就该原谅她给我、给二房带来的灾难?!

云可馨握紧了袖中的手。

“这就好,这就好,”钱寒秋好似放下心中的一块的石头,松了一口,连连道,“二伯婆就知道馨姐儿是个聪慧的孩子,一点就通……那二伯婆就先回去了,你把这件衣服试试,看看会不会合身。”

“是,二伯婆。”云可馨已经懒于去应付这一批又一批心怀不轨的人了,走的越远越好,冷淡道,“您慢点。”

钱寒秋颤着老腿由小莉搀扶着才刚出西苑,小莉就多嘴道:

“二太夫人,您何以如此惧怕七小姐?”

“什么,我会怕她?”钱寒秋甩掉丫鬟的手,冷冷一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总要给点甜头的。”

小莉一惊,不明所以的望着眼前这位虽已年过花甲却不甘寂寞的老人,后者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再次将手递给丫鬟小莉,小莉颤抖着接过,脑子里全是钱寒秋千变万化的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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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祸水

..Co

云可馨呆呆的望着桌子上的两套衣服愣神,该拿这两套衣服怎么办呢?藏起来不是办法,送回去又不太好,真是伤脑筋。一个时辰之后,外头传来云冉叽叽喳喳的聒噪声,云可馨一愣: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没转过弯来,傅一航和云冉已跟一阵风似的一前一后出现在她面前。

“七妹妹,今天傅哥哥带我去集市了,买了不少东西……”云冉昂着头,鼻孔朝天,眼睛都看到了天花板上。

她嘴角含着笑意,有意不说完,卖关子,等着云可馨问她,甚至求她,岂料云可馨还是那副呆愣愣的表情,吐出一个字:“哦。”

云冉见云可馨不接招,气结的跳到傅一航旁边,拉着他的手,没羞没臊的要他当着云可馨的显摆两人方才都去了哪些地方,买了哪些东西……傅一航却像抓恶心的虫子一样,以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云冉的手丢开,澄清道:“五妹妹,你太夸张了,我们出门不到一个时辰,能走到哪里?就是给三叔公买份贺礼,没别的,你别扯太远了。”

如此明明白白的撇清关系,让云冉尴尬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一时间又找不到说辞激辩,只得扯了扯嘴角,余光却被桌子上的两套衣服所吸引,走过去一瞧,竟是一男一女两套一模一样的童装,云冉眼睛眯了起来:方才回西苑就听人说二伯婆到这儿来过……回想此前二太夫人曾经当着云氏上下的面费尽心机要撮合傅一航和云可馨,云冉心下咯噔一声:这衣服会是给他们两人准备的吗?

念及此,云冉狠咬了一下嘴唇。秀丽的面庞笼罩在一团阴霾中。少顷,好容易克制了内心癫狂的状态。转过身,像没事人似的笑着问云可馨:

“七妹妹。你这两套衣服好漂亮,是刚做的吗?”

云可馨点头道:“二伯婆送的,有两件,一件给表哥的,还有一件——”

“这衣服做工真不错,”云冉狡狯的抢下话茬,不让云可馨说出另一套衣服是给她的,扭头对傅一航微笑道,“傅哥哥。你能不能出去一下,我和七妹妹有话要说。”

傅一航不置可否的点头离开,云冉看着他彻底走远,方才向云可馨确认了这两件衣服诚如她所猜想是送给傅一航和云可馨的,云冉又妒又恨,七窍生烟,面上却不露声色的对云可馨笑着探问:

“七妹妹,这套衣服是要在三叔公寿诞上穿的吧?”

“是,二伯婆是这么交代的。”云可馨笑道。

“七妹妹。五姐姐跟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云冉又露出那副只有在求人之时才会露出的奴颜媚骨的嘴脸,笑道,“能不能把这件衣服让给我?你是嫡女。有好多漂亮衣服,我却一件拿出手的衣服都没有,”云冉说的可怜兮兮。好像三房虐待了她一样,说着说着眼珠子转了转。“要不就借给我在三叔公寿诞那天穿,可不可以?”

云可馨不是傻子。她当然清楚云冉那花花肠子在打什么主意,要是真能给她还求之不得,但问题是,能这么做吗?不是舍不得那件“黄鼠狼给鸡拜年”似的衣裳,而是她总觉得二太夫人这么做是不是有更深的用意,可现在一时间又想不通,所以不能冒然“赠送”。

云冉见云可馨蹙着眉头,嘴唇紧抿的站在那里不说话,就更是下定决心要拿下这件衣服,如果拿不下就宁可毁掉也不让傅一航和云可馨同时穿着这套衣服出现在三叔公的寿诞上。

“五姐姐,你让我再想想,”云可馨憨笑道,“毕竟这是二伯婆送的,我要是随意送人,只怕她老人家会不高兴,这个我担待不起,要不,你自己去跟她说你要这件衣服,问问能不能让给你。”

“不不,别跟二伯婆说,”云冉平常都很蠢,这回难得“机智”了一回,知道二太夫人没把她这个庶女放在眼里,去了只会碰钉子,还不如拖延时间再想辙,“七妹妹是嫡女,她肯定是向着你的,要不,我们晚上再商量吧,好吗?”

“也好,”云可馨漫不经心道,“就依五姐姐。”

晚间,在饭桌上云冉魂不守舍,吃得也少,就担心云可馨会把二太夫人送衣服的事讲给云天扬和傅怜音听,那她心中盘算好的都白费了,好在观察了半天,云可馨只是低头扒饭,偶尔说几句话,便放了心。饭后,云冉又“主动”对云天扬和傅怜音说今晚想跟云可馨一道睡,二人没多想就答应了,倒是傅一航看着云冉疑窦重生。

夜里,云可馨躺在床上,眼睛是闭着,脑子里却在想事情:从今天二太夫人送衣服来,再到她说的那些话,能感觉的出二伯婆对傅家是了解的,否则不会连傅一航生父会被封为韩王这事知根知底,胸有成竹,但撮合她云可馨和傅一航又是为什么呢?还有,既然二太夫人与傅家有往来,怎可能不了解傅家中意的是晋王府的李郁蓉郡主,反而“乱点鸳鸯谱”?李郁蓉郡主!黑暗中,云可馨险些轻叫出声。

三叔公寿诞那天,晋王府全家都会来国公府贺寿,如果云可馨和傅一航穿相同的服装登场,就等同于打了郡主的脸,以李郡主刁蛮泼辣的性格,即便不会当场翻脸,也会从此与云可馨结下“梁子”!

这么阴狠的招数除了傅怜音没有第二个人干得出来!真不知二太夫人拿了傅怜音多少好处,竟也会被傅怜音牵着鼻子走了!

那两套衣服根本就是祸水!

气愤中,云可馨深吸一口气,忽然听到背后窸窸窣窣有翻动的声音,她假装换姿势的转过身,发现云冉不在身边。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云冉在翻衣橱(吃饭前。云可馨把自己的那套衣服放进了衣橱,傅一航的那件吃饭时给了他)。又看到云冉将翻到的衣服放进事先备好的包袱里,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云可馨背过身去,心下道:云冉,这可是你要把祸水往自己身上引的,别怨我!

两日后,鄂国公府三老太爷云瑾俞的寿诞到了,虽是晚上,府邸上下张灯结彩,灯火通明。洋溢着喜庆气氛,前来贺寿的大小官员络绎不绝,光贺礼就塞满了一个卧房,排场也很大,酒席有百来桌,分别在东南西三个苑落摆放。

寿诞是在北苑宴席是在北苑大堂举行,满头银丝、蓄着山羊胡的云瑾俞以昂贵的羊脂玉簪子束发,身着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鹤发童颜的端坐大堂正中央。不复以往的飞扬跋扈,一派和蔼可亲的长者风范。大房、二房、三房的老爷和夫人与各房丫鬟、仆妇、小厮合并在一起做事,有的忙着招呼客人,有的在引客人入座。有的在往桌上放好酒宴用的瓜果酒类等,忙的不亦乐乎。

云可馨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目光闪闪发亮的注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好似在等待着什么。耳朵里充斥着官名、人名、生怕漏掉一个人。

突然,傅一航进入她的视线。穿的正是二太夫人钱寒秋送的那件衣服,他好似也在找什么似的。一直在穿梭在人群中,奇怪的是,云冉迟迟未出现,这是怎么回事呢?从寿宴开始前她就窝在房里不出,说是等宴席开始后再出来,装的跟大家闺秀似的。

云可馨只想笑,云冉无非是怕早早穿着衣服出门,还没在众人眼前“露相”就给傅怜音勒令脱了,因此假装称“不舒服”,稍后出来。再就是此前因为云嫣的事,被禁足日久的代春妮总算得到三老太爷云瑾俞的“恩泽”,让她参加寿诞,因此这回她是鼓足了劲的做“好人好事”,再不敢给各房添堵。

不一会儿,云可馨终于分别陆续听到傅一航父母以及晋王一家的名讳,她定睛一瞧,李郁蓉大约七岁,梳着对称髻,穿着桃红色蝴蝶穿花妆花褙子,圆圆的脸儿,柳眉杏眼,脸上没什么表情,有点傲娇的感觉,但她的头时不时也会东张西望,像在寻找什么。

是在等傅一航吧,云可馨心想!同时奇怪李郁蓉郡主长得很好,傅一航怎么说她不好看?胡思乱想中,傅一航可能是看到了晋王一家,就走了上去,就在他刚在李郡主面前站定时,云可馨忽然听到一声召唤:

“七姑娘,馨儿,你在哪儿?舅舅和舅妈,还有晋王一家都来了,你快来过来,大家认识认识!”

傅怜音!她叫的还真是时候!云可馨冷笑一声,从假山后面绕出来,小跑向那堆人群,笑道:“娘亲,我在这儿。”

傅怜音看到云可馨跑来,刚要伸手做出召唤的动作,手臂却僵在了半空,因为她发现云可馨没有穿二太夫人准备的那套衣衫,而是另一件色泽款式都很好看的连衣裙,她还没想出应对措施,询问云可馨关于衣服的事,又一个“惊喜”吓得她险些张大了嘴巴,云冉居然穿着本该云可馨穿的衣服朝这边跑来,还有意绕过她这个当娘亲的,直径走去傅一航那里。

云冉这个蠢货!怎么打死都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傅怜音心下疯狂叫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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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死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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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冉比云可馨早到几步走到晋王一家还有傅一航家人面前。

晋王李看上去挺年轻,身穿宝蓝色律紫团花茧绸袍子,发笄绾髻,以紫金冠束住,神情自带着一股皇家威严;晋王妃赵氏是个是个柔情似水的女人,身着银线绣梅花桃红宫装,梳着堕马髻,只在髻旁戴个点翠凤凰展翅步摇,粉妆玉琢,丰姿冶丽,眼尾眉梢微微含笑,个子不高,但与个子也不会很高的晋王站在一起倒也般配。

晋王一家是第一次来国公府,因此并不认识三房姐妹,只听说三房有个呆憨的“傻姑娘”云可馨,以为最先到他们跟前的就是,于是,赵氏望着云冉笑道:“这位就是七姑娘吧……”

“回晋王妃,我是三房五小姐云冉,”云冉使劲浑身解数的要得到在场人的好感,笑得谄媚,“七妹妹在这儿……”云冉指着身旁的云可馨,以“长姐”的口气介绍,含讥带讽道,“别看她傻里傻气的,平时啊,鬼着呢。”

云可馨只当没听见,笑着对眼前的四个人“人物”道:“见过晋王、晋王妃,郡主,还有舅舅,舅妈,欢迎你们来国公府参加三叔公的寿诞。”

“哟,这嘴巴甜的,”王伶一开口就啧啧赞道,却带了几分别有用心的挑拨,“这嫡女和庶女就是不一样,许是血统的关系。”

果然,云冉气得鼻子冒烟。意识到此时此地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傅怜音又在一旁对她大眼瞪小眼,这使她收敛了气焰。

“嫂子。瞧你说的,”傅怜音笑道,“这嫡庶还不是一样?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一样的教,”她迅速瞥了云冉一下,“冉儿,还不下去。”

云冉暗暗叫苦。之前好容易躲开傅怜音,比云可馨早到一步。还想好好“表现”一番,抓紧时间给傅一航父母留个印象,哪知这戏码才刚上演,她就得退场。怎么着都有点心有不甘,但母命难违,再怎么不情愿也得退下,却在转身之际听到郡主李郁蓉冷脸喝道:“等等。”

云冉回头,与李郡主打了个照面,事先就知晓她是郡主,因此并不害怕,还满脸堆笑道:“见过郡主。”

李郁蓉宛如观怪物一般上打量云冉,又以相同的眼神端详傅一航。直看得二人犹如芒刺在背,傅怜音当然知道李郡主注意到了什么,还想让云冉快点滚。岂料她的脑子没有李郡主的舌头快,只听李郁蓉拧起娥眉道:

“你们俩这是金童玉女吗?穿的一模一样给谁看!”语锋锐利,直捅向傅一航和云冉的心窝处。

傅一航怔愣,未及他辩白,云冉就微颔首,细声细气。婉转温柔的笑道:“郡主,这衣服其实是二伯婆做了两套。一套给傅哥哥,一件给七妹妹,说是让他们俩在三叔公寿诞这天穿,”云冉微顿,含着报复的快意斜睨了一眼云可馨,又回头道,“只是七妹妹嫌弃二伯婆送的衣服,认为不好看,才扔给了我这个庶姐,说真的,我都快成了她的垃圾站了。”

云可馨小眉头一蹙:云冉这个贱人,到什么时候都不忘给她难堪!但她也不是好惹的!云冉却喜滋滋的等着看云可馨被傅怜音教训和惩罚。

“原来你是个庶女,怪不得长的跟贼一样,”云冉等来了李郁蓉郡主毫不容情的挖苦和嘲笑,“这么漂亮的衣服穿在你身上,真是糟蹋了——给驴安上在再好看的鞍和镫,也变不成马,驴还是驴。”

要不是当着众人的面,云可馨真是要笑出声来:这李郁蓉郡主真是牙尖嘴利,有趣!虽说现在还拿捏不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好歹“歪打正着”的替她出了口恶气。再一看云冉,鼻子都气歪了,马屁拍到马腿上,还被一句“驴还是驴”给踢的远远的。

“蓉儿,这平日你在家里野惯了,怎么到外边还这么不懂规矩,”晋王忍不住轻声训道,“今天咱们是到人家府上做客,懂吗?”

李郁蓉嘟着嘴,满不在乎道:“是,父王。”接着又傲娇的看了云可馨一眼,“二太夫人……为什么给你和傅一航做两套一模一样的衣服啊?你又为什么不喜欢?”有点质问的语气。

傅怜音紧张的朝云可馨看去,不知道从她嘴里会说出什么。

“没有不喜欢,”云可馨不卑不亢,婉转的轻笑道,“是觉得我和表哥同时穿一模一样的衣服出现在三叔公寿诞上,不合适。”

“不喜欢就不穿,为什么要送给庶姐,”李郁蓉又鄙夷的瞥了云冉一眼,“这衣服跟她不配!”

“蓉儿!”晋王妃赵氏忍不住道。

云冉低下头,垂着的头发遮住了她那音愤怒扭曲的脸,嘴唇都咬破了,森然的目光移向云可馨的脚上那双好看小巧的绣花鞋,真恨不能眼睛化为一把刀,砍了云可馨的脚。

“都别说了,快到大堂去,”刚赶到此地的云天扬,顾不上令他颜面扫地的云冉,招呼道,“三叔公让我们过去。”

“哎哟,差点让孩子们耽误了正事儿,”王伶捏着翠色的帕子在众人眼前挥舞,埋怨道,“快快快,可别让我们三老太爷等着了,他可是朝中元老咯。”

六个大人牵着各自的孩子去了大堂,云天扬跟上之前,想起云冉,又有些不忍心,转身,怜悯的看了她一眼:“五姑娘,回房放套衣服,再拿上你给三叔公买的贺礼出来。”

云冉冷笑一声:“是,爹爹。”

北苑大堂,主持人说了贺寿词,说了许多赞美的话,接下来就轮到敬献贺礼,云瑾修望着眼前琳琅满目、价值高昂的寿礼。呵呵一笑的摸着花白的山羊胡,表示满意,满眼都闪着金色的光芒。那种贪欲竟如此不加掩饰,云可馨也真是服了。

她站在云天城身边,对于这一幕,有些不忍直视,不知道四叔什么感受,这么一来,他会更加痛恨和鄙夷三叔公的吧。想着。想着,她抬头看向四叔。却发现云天城的眼睛是望着大堂上首,却不是三叔公那个位置,且目光时不时都会有左躲右闪之感,甚至到最后干脆还把视线停留在青石地上。云可馨奇怪,四叔在躲避什么呢?纳闷之余,她试着看看四周,望望人群,突然,云可馨的视线触及到一个穿着打扮像暗卫的男子身上,他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四叔!

不,那个暗卫目光的聚焦点是在四叔牵着她的手上。云可馨心下一怔,这怎么了?四叔牵着她有什么不对吗?那个暗卫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什么的。敢盯梢国公府的四老爷?!但如果敢这么做,只能说明这个人的后台很硬。

“四叔,四叔。”云可馨摇了摇云天城的手臂,悄悄道,“有个男子一直在盯着您看,他是谁?”

“你别把他当成是‘好男风’的就好。”云天城拧着眉头,诙谐的回答。

但很显然,云天城心知肚明。只是不愿说破。

云可馨却没心情开玩笑,总感觉那道目光盯梢四叔已不是一天两天。而且带着阴狠的警告之情,这着实令人捉摸不透。

大小官员以及国公府大房、二房和三房都奉上了自己的贺礼后,轮到各房的子嗣了,云可馨因当时被禁足,没买寿礼,由云天扬代为补了一份,最后剩下云冉,只见换下衣服的云冉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长方形匣子,款步走向上首的云瑾修,站定,又把匣子放到案上,笑容可掬的等着三叔公拆开贺礼,享受赞誉。

云瑾修一见那精致的黑漆匣子就了得合不拢嘴,连连夸好,可是当他把匣子打开,登时瞠目结舌,继而面如死灰,云冉奇怪云瑾修的反应,礼物是自己挑的,总不会有问题吧?想着就朝匣子里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却把她吓得花容失色,继而惊慌失措的大叫:

“死鹰!是只死鹰!怎么会?怎么会?”

大堂所有人都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冷汗直冒:三房的五姑娘送给三叔公的贺礼居然是一只死鹰!

“不,不是这个,”云冉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放声大哭,“我给三叔公买的寿礼是一套茶具,怎么会变成死鹰,呜呜……”

云冉话为说完,云瑾修已经“噗”的吐出了一口鲜血。众人大惊,各房老爷和夫人纷纷跑上前道:“三叔,三叔,你没事吧。”

“这件事一定有人作案,”云天扬大怒,“不会是五姑娘,三叔……”

“五,五姑娘,”云瑾修接过孙如兰递来的毛巾,轻捂口鼻,看向云冉,目光空洞无神,“你,你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没有,三叔公,”云冉跪在地上,浑身像狗抖毛似的颤个不停,哭丧着怜道,“我买好了寿礼放在房里就没再去动过,真不知怎会变成了这样,三叔公,我,我冤枉。”

“不,不可能,一,一定有人教,教你这么做,”云瑾修死死的盯住云冉,非得逼问出个子丑寅卯来,他凄凉的冷笑道,“老夫,老夫就是想知道,这国公府上下有多少人在盼着老夫死……”

未尽的叱问被随之而来的剧烈的咳嗽声打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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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追夫要趁早》

作者:千年雪殇

简介:在好友的婚礼上,元非对萧恒一见钟情。

所以在得知萧恒还是单身的时候,元非决定追夫要趁早。

于是便有了下面的一幕:

元非用饿狼般的眼神盯着好友手中的新娘捧花,接到捧花后一把将捧花塞到了萧恒怀里,在萧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声宣布:

“萧恒,我嫁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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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黑锅

..Co

云可馨与所有人一样,被这突出其来的情况给弄得目瞪口呆,她相信不是云冉,这样的暗算不是她那个脑子能想的出来的,并且这也是大不敬,云冉再怎么蠢也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会是谁呢?云可馨仰起头,把目光投向身边的云天城,正好他也低下头看她:四叔看上去虽一脸的震惊莫名,却也是坦坦荡荡,甚至漠不关心。

“四叔,我们过去看看吧。”云可馨摇了摇云天城的手道。

但云天城的脚好似被钉在了地上,不愿挪步,脸上显出麻木不仁。

云可馨只得自己去了。

云瑾修由大老爷和二老爷一左一右搀扶着从棕红花梨木香案走出,此前虽称不上健步如飞倒也平稳的步伐,此时颤巍巍的,大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唯有夜风吹拂花树的“沙沙声”,偶尔有几只乌鸦从山间中飞过,发出“哇哇”的叫声,为这不幸的秋夜更添了几分阴郁和鬼魅。

秋风瑟瑟,吹乱了云瑾修的满头银丝,花白的山羊胡随风飘动,烛火摇曳,青石砖地上拖拽出他肥胖体态的剪影,却显出他风烛残年的身形。

“五姑娘,快告诉三叔公,”云瑾修立于云冉面前,微弯着腰,努力把脸凑近,沙哑着声音道,“是谁让你这么干的?别怕,三叔公不会怪你,但你要说实话。”

“没有,没有人。”云冉跪在地上,双胳膊撑着地面,周身抖得仿佛像寒热病人。忽而抬头,泪流满面道,“三叔公,冉儿之前说的都是实话,我买完贺礼放在房间里就再没动过,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变成——”

“一只死鹰”四个字被云瑾修的恼羞成怒给吓回了喉咙口。

“贺礼是放在你的房间吗?”云瑾修眯着昏花的眼睛。再问。

“是的。”

“之后再没有人进去过?”

“没有。”云冉胆战心惊回答,生怕说错了一个字。

她望着围成里三圈外三圈的人。脸上均带着厌恶、不屑、同情、怜悯,但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心下愈发孤苦无依。

云瑾修冷冷的望着跪在地上的八岁女童,没有一丝疼惜和怜悯。就这么默默却又咄咄逼人的直视,云冉被云瑾修高强度的目光注视下,又急又气又怕的垂下眼睛,不敢直视。

“寿礼是谁陪你去买的?”云瑾修看半天,突兀的崩出一句话。

“是……”云冉第一反应险些实话实说傅一航。

但她没有勇气说是他,于是她抬头把目光投向云可馨,真巴不得就是她,可惜她当天被娘亲禁足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房和二房的孩子与自己平素很少往来,并且肯定陪着家人。这“祸水”没发乱“引”……横竖找不到背黑锅的对象,云冉急的满头是汗。

“快说!”云瑾修用尽浑身力气跺脚低吼。紧接着又是几声咳嗽。

“是……是她!”云冉手宛如一柄杀人的利刃,直至人群中的某人,丝毫不见犹豫道,“代姨娘,是她陪我去的!”

代春妮是在云瑾修寿诞前两天解了“禁足”。并且恰巧在云冉和傅一航一同出门买寿礼的那天也出门过。

代春妮由之前备受冷待和忽略的对象成了聚焦点——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她的身上,说真的。要不是发生这件事,很多人都不知道三房还有代姨娘这号人物。

代春妮气跳来,冲着云冉横眉竖眼道:“五姑娘,天地良心,我何时陪你去买寿礼了?做人不能这么空口白牙的污蔑人,担心夜里鬼敲门。”她微顿,余光中瞥了傅一航一眼,知道云冉对傅一航的那点心思,挑了挑眉毛,冷嘲热讽道,“寿诞前天,我倒是看到五姑娘跟某位世家公子‘出双入对’。”

国公府里就来了个傅一航这个“外人”,且也是“世家公子”,任谁都不难想象出是傅一航,傅家人包括傅怜音心下俱是一愣,紧接着手心开始冒汗,这不会是傅一航做的?他不会这么大胆放肆,更不会这么傻!

傅越泽和王伶欲要替儿子说几句,叱问代春妮什么意思?就听云冉不紧不慢道:

“三叔公,先前是冉儿口误,”云冉既已找到替罪羊,一下子转为气定神闲,不再惊慌,她磕了一下头道,“那天确实是傅哥哥陪我去给您买寿礼,但是我发现代姨娘一直在尾随我,鬼鬼祟祟的,也不知是何居心。”

“你胡说!”代春妮急了,三两步走到云冉跟前,指着她鼻子理论,“我当时是给三老太爷买贺礼去了,怎么?就兴你买礼物,不准我买吗?我虽说只是个妾,但怎么着也算三房的人,若连份礼物都买不起,这让我们三老爷和三夫人颜面何存!”

云可馨心下冷笑:还以为代春妮真识时务了,不曾想依旧这么自以为是喜欢耍小聪明,都到这时候了还不忘巴结云天扬和傅怜音,妄图让他们在紧要关头替她说话,她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那你的礼物呢?”云冉面色恬淡,淡定自如,心下却是满腹鬼胎——既然认定了眼前这只替罪羊,岂有放过之理,“拿出啊!”

代春妮一怔,贺礼她并没买,或者说是买得起的拿不出手,拿得出手的掏不出银子,只得痒痒而回,想这事过后再对三房的老爷和夫人解释,哪知却给云冉抓住了把柄。

云冉见代春妮说不出话来,胜利的喜悦在她脸上遮都遮不住,而那甜美的笑容在这被夜色笼罩下只有烛火在跳动、宛如地狱一般的国公府里。笑得诡谲,令人惊怖。

“我,我买不起……”代姨娘低下头。声如蚊吟,“便宜的拿不出手,贵的……没钱买。”

“没钱?”云冉脸上泪渍未尽,却笑得放肆,那模样让人不禁想起疯子,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挖代春妮过往的劣迹。“代姨娘怎么不学学几年钱,二伯母怀孕期间。你中饱私囊,然后把钱都花在了装饰你那张永远都长不好的老脸上——”

“五姑娘,你别欺人太甚!”代春妮被当众揭穿老底,。恼羞成怒,浑身着了火似的冒着火气,厉声叫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春妮我一时糊涂,犯下错过,都亏三老太爷的恩泽,才免去了我的祖宗家法,我还怎可能恩将仇报的害他老人家。”

代春妮据理力争。说的言辞灼灼,理直气壮,连腰杆都是挺直的。可惜被傅怜音笑而不露的讽笑给褪去了大半。

“代姨娘,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么?”云冉对代春妮的辩白充耳不闻,穷追猛打道,“你就是买不起三叔公的寿礼,担心被爹娘责问。又担心丢了自己的脸面,于是你对我给三叔公买的那份寿礼就起了窥觑之心。趁我不在闺房中就掉包了,换成了一只死鹰,代姨娘,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云冉说完,再忍不住的掩面放声大哭起来。

云可馨撇嘴耻笑:这云冉不愧是在三房在长大的孩子,从小耳濡目染了傅怜音的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戳人痛处怎么做戏,关键时刻来场哭戏渲染气氛,以博得同情,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绝了”!

“五姑娘,你不能这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血口喷人,”代春妮再也无法忍受的怒声反诘,声音力透长空道,“想当初我进国公府还是三老太爷做主把我纳进了三房的门,让我有幸伺候三老爷和姐姐,我感激他老人家都来不及,还怎么会心生埋怨,甚至加害?真是——”

“岂有此理”四字尚未出口,云冉就甩掉双手,指着代春妮骂道:

“哼,感激?谁不知道你在三房‘舅舅不疼,姥姥不爱’,进了三房的门后,你连子嗣都没有,在心上早就恨透了爹娘,渐渐的,你更恨上了三叔公,因为是他做主把你纳进三房的,你一直认为如果不是三叔公,你或许可以去更好的人家,而不是在国公府的三房处处受气,久而久之,你就对三叔公起了杀机,”云冉一口起说了这么许多,顿感口干舌燥,她歇歇气,咽了口水又道,“这次寿诞正好给你提供了契机,不声不响的用只死鹰替代了我的贺礼,妄图以我之手气死三叔公……代姨娘,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何以如此狠毒,良心给狗吃了吗?”

“五姑娘,你,你……”代春妮被质问的一句话都接不上来,她没想到云冉的嘴巴竟跟一把刀似的能把人捅死。

云可馨猝然心惊,眼前瞪着眼,红着脸,鬓发凌乱、尖声斥责的云冉说出的这番话,哪像是一个八岁女孩子会说的,与泼妇骂街没什么两样!可见三房真是个可怕的地方,好好的一个人也能演变为乱咬人的畜生。

“住口!”云瑾修额头青筋暴突的雷吼,却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又吐了一口血,“统统都给老夫闭嘴!闭嘴!闭嘴!咳咳……”

“三叔!”云天赐手紧了紧!

“五姑娘,你说太多了,下去!”云天佑少见的摆起长辈的脸孔叱道。

“冉儿,还不回房!”云天扬挤眉弄眼,恨铁不成钢道,“为父明天再找你说话!”又对代春妮道,“代姨娘,还不快滚!”

云冉撅着嘴从地上起来,面上不服,心上别提多高兴了,“临场机智”的救了傅一航一回,这下舅舅和舅母会对她刮目相看吧,浮想联翩中,偷偷瞄了傅一航一眼,却见傅一航满脸的不屑和厌恶,令她刚膨胀起来的心又像戳破了皮球一般瘪了下去。

唯有云可馨,静默无声的注视着这一切,耳畔传来三叔公云瑾修对着广袤苍穹撕心裂肺的哀嚎:“报应!报应!报应啊——”

云可馨有种直觉,三叔公的嘴里喊出的“报应”,并不是代春妮!但是她在国公府的日子从此到头了!而三叔公的报应,已经开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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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奇事

..Co

三老太爷的寿诞在这场突出其来的变故中,戛然停止,大小官员带着满腹疑问纷纷离席,亲朋好友们交头接耳,举目望去,满目疮痍,云瑾修老泪纵横的在各房老爷的搀扶下,蹒跚的走着,当他路过云天城的跟前,抬头看了他一眼,尖酸的笑道:

“你满意了没有……”

云天城至始至终没瞧云瑾修一眼,就好像他眼里没有这个人一样,后者潸然离去。大夫人孙如兰在送官员们到府邸门口,二夫人月紫芸在应付着七嘴八舌的亲朋好友,三夫人傅怜音则领着孩子和娘家人回了西苑。

“真是晦气,”傅越泽在一张贵妃椅上落座,满脸不悦道,“怎么会在老爷子寿诞宴席上发生这种事,那代春妮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傻子,这么做不是找死吗?”

“老爷,你还真相信云冉那蠢丫头说的话?”王伶挑了挑眉眼,取笑道,“依我看,这里面就没代姨娘什么事儿,但她之前当众那样对待航儿,”她脸变得难看起来,声音也变得阴沉沉的,“这种嘴欠的女人被人泼脏水也是活该,背黑锅算她倒霉!”

傅怜音鼻孔里一声冷哼,撇了撇嘴角道:“嫂子说的对。代姨娘就是贱,老觉得自己很聪明,弄到最后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她目光复杂的投向云冉,有不屑,有疑虑,更多的是忌惮,言语讥诮道,“今天五姑娘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没说出口的话是:现在会这么对付代姨娘。谁知道将来会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这样对付我,这个小庶女。还真是“小瞧”她了!

云冉站在门角边,仿佛云游天外似的魂不守舍。别看她好像打了场胜战,实则整个人还在惊魂未定中,她都不知道之前自己是不是中邪了,竟敢当众污蔑和栽赃一个人,尽管这个人如她所说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但怎么说也是三房的人,这不是在众人面前给三房难堪么?

最重要的是,云天扬说明天还要找她说话!他是当朝吏部侍郎。绝不是吃干饭才爬到这个位置的,她那点小伎俩哪能瞒得过他!一想到云天扬可能的处罚,云冉就浑身发抖,自然没注意到傅怜音看着她的眼神。

“就是,那代姨娘就是没事找抽的,”傅越泽喝口茶,冷哼道,“她应对五小姐就应对五小姐,何妨又扯上航儿。难怪妹子和妹夫不待见她。”

“哥,你也别奇怪,”傅怜音冷笑道,“这狗急了还跳墙呢。何况她这次确实是给五姑娘给拖下了水,不过要我说,”她微顿。笑得愈发冷情,“代春妮坏就坏在总喜欢把自个儿的脸伸出去让人打。几年前就让国公府里几个孩子当成女鬼暴打了一顿,你说可不可笑?”

“呵。还有这事?”王伶带着笑音问了出来,“一个姨娘当到这份上,也真够可悲的……”

“依妹子之见,你认为这缺德事会是谁干的?”傅越泽显然对于大宅子里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早已司空见惯,因此对她们的谈话提不起兴致,转移话题道,“谁有这么大胆子竟敢在当朝内阁大臣的头上动土?”

傅怜音四下里张望一下,见没什么外人,就大胆的说道:

“要我说,会干事的,除了老四还能是谁!”

傅越泽与王伶俱是一愣,异口同声道:“老四?哪个?”

“云家四房老爷云天城,”傅怜音扬着手中的帕子,漫不经心道,“他与三老太爷的积怨甚至对抗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新鲜。”

傅越泽一惊:“妹子,此话当真?这无凭无据的,你可不能瞎白话。”

“哥,看你说的,妹子是那种乱嚼舌根的人吗?”傅怜音斜睨哥哥一眼,为自己的品行抱屈道,“你没瞧见事发当时大伙都吓成了一滩泥,手忙脚乱的跑前去扶三老太爷,就四老爷跟没事人似的都不挪步子,你说,要不是他,能这么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看戏?!”

北苑,云瑾修卧房,各房老爷和下人七手八脚的将老太爷扶到床边躺下,云瑾修朝下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几个小厮应声而去。

云天赐坐在床沿,眉头深蹙的给三老太爷把脉,云瑾修却抽回了手,嘴硬道:“放心,老夫暂时死不了。”

三兄弟俱是一愣,面面相觑。

“三叔,您可别这么说,”云天赐诚惶诚恐道,“你是上了年纪的人,这次又急火攻心,已经元气大伤,今后得注意点。”

“注意点?我防得了吗?”云瑾修满口漏风的且气愤且叹气的冷笑道,“防得了外人,但是‘家贼难防’啊……”

他这一句矛头直指云天城,大老爷和二老爷心照不宣,唯独三爷云天扬以为说的是代春妮,自惭形秽道:

“三叔,您这是骂我呢,都是侄儿没管好后院,以致酿成大祸,但侄儿认为此事大有蹊跷,还需来日详查。”

“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云瑾修半倚着床头,灰眼睛正视着云天扬,冷声道,“你当真认为这事是代姨娘干的?老夫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

“那三叔的意思是……四弟?”云天佑忍不住插话道,“不,这不可能!”

“不可能?”云瑾修惨淡一笑着反问,显得他的面容愈发苍老,颤声道,“这世上就没什么不可能的事!”呆了半晌,喃喃自语道,“他没做,自然会有人替他做……一时失足,成千古恨呐!”

云天佑愕然,惊叫道:“三叔!”

“你们都下去吧,老夫累了,要休息!”

云天赐还想再劝几句,云瑾修已然闭上了眼睛,三兄弟只得退出门外,嘱咐下人好生照料三老太爷,就回了各自的苑落。

此时的云天城哪里知道自己已成为这次事件的聚焦点,正领着云可馨在他开的高级食楼吃饭,好吃好喝的款待。

“四叔,四叔,您别再叫菜了,”云天城一连叫了是十几样菜,还不断的往云可馨碗里夹菜,她终于招架不住道,“我吃不下,太浪费了。”

“这是四叔自家的,钱都在账上呢,”云天城看云可馨吃的开心,也就渐渐忘了之前宴席上的阴霾和不快,淡笑道,“七姑娘别跟四叔客气。”

“馨儿不是客气,”云可馨只得放下筷子,摸了下肚皮,作势讨饶道,“是真的吃不下,就我们两人,您却点了五六个人吃的菜,自己却不吃一口。”

云天城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很温和的看着云可馨,却在视线越过云可馨的肩头,远远看到一个漆黑暗影时,敛了笑意,这个变化当然没能逃过云可馨的眼睛:四叔看到了什么?难道又是那个暗卫?紧接着一个沉闷粗哑得宛如来自地狱的声音由云可馨缓缓传来:

“时间太长了!”

云可馨要转头看,却被云天城在桌子底下踩了一下脚,淡定的笑道:

“七姑娘快吃,吃完四叔送你回去。”

“馨儿吃饱了。”云可馨已经是第三次这么说了。

云天城带云可馨离开,这个过程中,云天城总是刻意不让云可馨回头,即便上了马车,也不让云可馨多问,她心想,四叔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的?时时处处都有人盯梢,连与什么人相处时间都会被规定的死死的?但寿宴前,她看到四叔在与一些男客人招呼和交谈,就没出现在这情况,难不成只是四叔在与某女子相处时才会出现的奇怪现象?

云可馨心下擂鼓:这会是四叔说“不敢成亲的原因”吗?

这样想着,到了国公府,此时客人基本都走光了,大房和二房夫人以及孩子们都在“收拾残局”,云可馨走去招呼几声,就跟着云天城回西苑。

“七姑娘,你怎么才回来,”冯嬷嬷老远看到两个人影从拐弯处走出,认出是一个云可馨,之后才认出云天城来,“还有四老爷,你们这是上哪儿了,可把老爷和夫人急坏了。”

“没什么,四叔带我去吃饭了而已,”云可馨且走且说道,“一会儿我会同爹娘解释的。”

冯嬷嬷叹口气,没再唠叨,跟在二人后头。

跨进正厅,云可馨发现傅越泽和王伶还没离开,本以为这么一场“事故”他们肯定躲都来不及,不料居然留了下来。一屋子的人满是审问的目光和神态。

“去哪儿了?”傅怜音好似刚发现他们回来似的,眼皮微微一掀,缓缓开口,慢条斯理的问。

“三哥,三嫂,是这样的,你们听我说,”云天城坦荡道,“我是看到七姑娘晚宴几乎没吃什么,就做主带她出门吃了点东西,所以——”

“她没吃什么?”云天城话没说完,就给傅怜音陡然拔高的声音给打断,“呵,真是笑话!四老爷你不看看今天谁吃到这寿宴了?七姑娘没吃,难道我们个个就吃的肚皮滚圆了吗?”她微顿,尖刻道,“别的人我不知道,我这哥哥和嫂子吃过没有我倒是知道一二的,你不大方点请他们我不怨你,但你不能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这样说,搞得好像我们独独饿了七姑娘似的。”

云可馨顿时心头火起:这傅怜音现在是越来越嚣张,云天扬都还没说话,她有什么资格抢着教训人?算老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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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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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云可馨嘴上这么叫,眼睛却没看着傅怜音,语透不耐烦道,“四叔只是他带我出去吃了顿饭,您何故说这些?这让舅父和舅母怎么看?”

“你还能想到舅父和舅母怎么看?呵,”傅怜音哼哈一声,站起来,不留情面的责问道,“这次三老太爷的寿诞弄成这样,国公府上下都乱成了一锅粥,你不留下来收拾‘残局’也就算了,居然还有这闲情逸致和你四叔出门大吃大喝,这像话吗?”说着双臂环胸的侧过身去,讥讽道,“你在吃喝玩乐的时候怎么不顾念一下爹娘怎么想?当时怎么就没想到亲朋好友会怎么看?”

“呵,看来女儿这顿饭吃的还真是‘罪大恶极’呀,”云可馨再好的脾气也给惹毛了,但还是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愤怒,冷言冷语道,“但这饭既然已经吃进肚子里,吐是吐不出来了,娘亲要怎么处罚我就处罚吧。”

“你,你,”傅怜音万没想到云可馨会出言顶撞,气得脸都白了,她回转过身,像不认识云可馨一般呆呆看了半晌,忽然眯起眼睛,冷笑道,“老爷,你看看,你看看,七姑娘现在都学会顶撞我了!”

云可馨冷冷的直视着:顶撞你又怎样?傅怜音,我恨不能一刀劈了你!

“馨儿,向娘亲道歉!”云天扬懒洋洋却带着几分严肃道。

“爹爹,娘亲。女儿不明白错在哪了,”云可馨毫不退缩,简洁的回答。“馨儿绝非出言相撞,而是就事论事,如果我这样也有错,那么娘亲此言又置四叔于何地,岂不也让舅父和舅母更加难堪!”

“反了反了,”傅怜音抖着声音在房中踱步,保养完好、染满蔻丹的手指捏着帕子指着云可馨。嘶哑咧嘴道,“今天不只是五姑娘让我‘大开眼界’。还有你,七姑娘,怎么一顿饭把你吃疯了还是傻了?”

“怜音,你生这么大气做什么。何必跟一个孩子置气?”王伶手摇琵琶扇悠闲的扇着,尖酸刻薄、话中带刺道,“也是,七姑娘生来就娇贵,一顿也不能落下,倒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饿着冻着也是应当。”

云可馨没再说什么,只以横眉冷对的望着,心下道。这次就让傅怜音和她娘家人集体在三房出丑也不错!云天扬本来还想替傅怜音说话,但一听王伶这样说,刚开启的唇又闭上。神情处处显示着他的不痛快!

“行了,妹子,你就少说两句吧,”傅越泽哪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妹妹在妹夫面前丑态毕露的发脾气——出嫁前对她的性子还是了解的,他拉了几下傅怜音的衣服道,“七姑娘还是个孩子。自然不像我们长辈能考虑的那么多,再说四老爷就是带她出门吃了点东西。什么‘大吃大喝’,别太夸张了,”他皱着眉头扭头对王伶道,“夫人,你也少说两句。”

傅怜音依旧盯视着云可馨,一深一浅的呼吸,凤眸喷着火,唇都抿白了:没听到云可馨服软的“亲口道歉”,多少有些不甘心,但哥哥说的没错,当着三房上下的面,尤其是云天扬的面,“贤妻良母”的体面多少还是要维持的,否则以往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形象就要毁于一旦。

为了眼前这六岁的黄毛丫头,着实不值,反正过继之事只要一天不捅破,七姑娘一天就是三房的孩子,她有的时间“调教”七小姐!想着想着,傅怜音才算是气顺了点,于是,她赶在云天扬改变心意前飞速换了张脸孔,先前的怒火冲天一下子变得“和蔼可亲”:

“馨儿,娘亲方才口气是强硬了点,话说的也许不好听,”她慢慢走到云可馨面前,一手搭肩,一手搭胳膊道,“但是你得体谅一下娘的心情,今晚出了这样的事,你作为三房的长女不出力没关系,怎能一声不响的出门吃饭了?怎么着你也该对我们说一声,是不是?难道你忘了——”傅怜音本想举云嫣的例子,忽而意识到什么,猝然打住,只说了后半句,“你说要是出了什么事,让为娘怎么跟你爹爹交代。”说着,傅怜音作势掏了帕子低头擦眼角那并不存在的泪水。

既然傅怜音已经做戏“放下身段”的寻求“理解”,云可馨岂有不接招之理?她内疚的轻声道:“娘亲,是女儿方才说话有点重了,我只是觉得您怎么责怪我都没关系,但是四叔没错,他是一片好心。”

“是娘亲性子急了,”傅怜音抬头,眉目含笑道,“我这就给四叔子赔礼。”

“三嫂,可别,”云天城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哪晓得傅怜音那满腹黑水,还以为她真的要给自己道歉赔礼,忙不迭的阻止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

“好了,都别说了,”云天扬有点烦了,对傅怜音道,“夫人,一件小事你看看给弄的?”又对云天城道,“四弟,你该去看看娘亲的,今晚发生这种事,我只怕她老人家会心情不好。”

“是,三哥,”云天城道,“我这就到娘亲那儿一躺。”

云天城离去。

之后,云天扬又让傅怜音去吩咐下人到厨房去给傅家人点夜宵,又备好床铺让他们住一晚,明日再启程回去,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云可馨和云冉也相继退下,洗漱一番就回房睡下——这一夜,她睡得安稳些了:云氏四个老人中,周氏尚未明朗,二爷云瑾瑜就是墙头草,哪边风头盛,他就倒向哪边,对于各房争斗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太夫人钱寒秋本是仗着云瑾修与二房对着干,如今云瑾修在六十寿诞上被人“恶咒”,只怕从此一蹶不振,钱寒秋自然也会噤若寒蝉,收敛气焰,国公府或许会暂时安宁一阵,对二房的威胁与压制甚至加害会少一些。

然而,今夜发生这样的变故,却能如云可馨一般睡个安稳觉的少之又少,譬如祖母周氏已经第三次从炕上爬起,走出卧房,海棠阁院落中焦急的等待着云天城的到来。

“娘亲,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下,”云天城看到老人在秋风中颤巍巍的立着等候,很是不忍,连忙上前扶着周氏进了书房,“对不起,儿子真该先来探望你,只是怕落了人的口舌,所以暂时避一避。”

云天城扶老人在一张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边坐下,又拿个靠垫放于老人腰后,最后还给老人倒了杯热水,其孝顺和体贴可见一斑,也难怪周氏对这小儿子疼爱有加。但今天的周氏似乎没有心情领受儿子的孝顺,她望着云太天城,心情复杂。

“城儿,你,你告诉为娘,这,这事儿,是不是你干的?”周氏注视良久,好容易才犹豫着从嘴中嗫嚅出一句话。

“娘亲何以认为是儿子干的?”云天城虽有些错愕,却也坦然的淡笑着反问周氏,“我之前还一直担心是不是您老人家,现在可以放心了。”

“如果我要杀他,早就动手了,还会让他嚣张到现在,”周氏极力抑制着声调道,“只是为娘不管怎么怨恨他,有多么想把他千刀万剐,也得忍着,因为娘不想给惹来麻烦,以后要考取功名什么的,可就有污点了。”

云天城感动的哽着声音道:“儿子,谢过娘亲的一片护子心,”顿了顿又道,“他当年造的孽已经无法挽回,造成的后果也是儿子在承受着,杀了三叔能改变什么呢?这么年过去了,我还让人恨着呢。”

周氏怔了怔,忽而睁圆了眼睛,深吸一口气,舌头都打了结:“城儿,这,这么说,你……知道这事是谁干的?”

云天城苦笑一下,轻声道:“如果我所料不错,就是她了……”

周氏惊骇得简直无法形容,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随后仿佛明白了什么,小心翼翼道:“这,这不可能,她可是当今……当今……”

“娘亲,”在周氏要脱口而出的时候,被云天城直接以手盖住嘴巴,道,“有些事,我们心知肚明就好,不要非得点破说透,给自己遭来祸端,而且目前这也是我的推测,还不能下定论,您不必忧心。”

“为娘只是看你日子过成这样,替你心疼,”周氏吸了吸鼻子,叹声道,“你看看府邸上下哪房不是妻儿美满,多子多福,唯有你,孑然一身。”

“娘,这是儿子的命,也是我欠她的,”云天城仿佛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之中,自言自语道,“如今我也只能期盼她对我的恨意少一些,对国公府的恨意也少一些……”后面的话,他已不愿再多说,目光望向外面漆黑寂寥的世界,久久无语。

“也只能这样了,”周氏抹了一把泪水,怒气的发着牢骚,“老不死的,死不了,还要害得府邸上下不得安生,连带所有人都要跟着他遭罪。”

“放心,他在朝中,甚至在国公府,蹦跶了不了几天了。”云天城忽然冷笑着回头,道,“风水轮流转,这是他的报应,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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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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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起,云可馨发现国公府上下又恢复了原样,昨天那客人惊慌失措,仓皇离去、桌椅横七竖八的景象仿佛像一场梦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但却能感受到府邸上下的气氛还没从昨天的事件中解脱出来,都小心翼翼的说话行事,早饭是在北苑饭堂吃的,因为三老太爷迟迟没有出来用饭,去叫吃饭的丫鬟和小厮无一例外的给轰了回来,大老爷和二老爷只得让嬷嬷盛了饭送到他房里。

云冉还没忘记昨天云天扬要找她问话的事,匆匆趴了几口饭抛开,但才走到门槛边上就给云天扬叫住:“五姑娘,半柱香后到我书房来一趟,还有七姑娘。”

云可馨奇怪这里有她什么事呢?但嘴上也没说什么,继续吃饭,倒是云天扬看出她的心思,补充道:“你母亲亲说待会儿傅亲戚就要启程回樊城,要你去一下和他们道别一下,还有二伯婆也会在,说是要找你说说话。”

走了就走了吧,还道什么别?料定二太夫人会找她,但是不是急了点,还是有些话想当着傅家人面说,省的人家“冤枉”了她?云可馨冷笑。

云冉见有云可馨“相陪”,心上也就不那么忐忑,或说还有些幸灾乐祸——昨天也真是太便宜了云可馨,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中间为了“保护”傅一航,却让她成了国公府的笑柄,这种落差让她多少有点心理失衡,如今二伯婆还有傅家人都要找云可馨说话,看她丢脸,还有比这更痛快的吗?!

吃罢饭,云可馨和云冉跟随云天扬的吩咐去了西苑招待客人的紫瑕苑,傅怜音和她娘家人还有二太夫人钱寒秋因为都比较早起,用过早点就在这里等着了。

“七姑娘,快来给舅父和舅母,还有表哥道别,”傅怜音向云可馨招手笑道,“他们来一趟可不容易,这一回去,不知道什么是才能再来呢。”

最好永远都别回来了!

她走道傅家人面前,屈礼的笑道:“舅父,舅母,表哥,馨儿在这里向你们道别,常来国公府玩儿啊。”

“可馨表妹,我一定会回来的,”傅一航满眼不舍的望着云可馨,拉她胳膊道,“还有,你以后朋友会越来越多,不会忘了我吧。”

云可馨摇头道:“不会,馨儿会一直记得表哥的。”

甜甜的笑容里透出森然的杀意:傅一航,忘了谁我也不会忘了你,上辈子就“记着”了!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二太夫人像忽然想起什么,拍着脑门道,”“七姑娘,我听五姑娘说你嫌二伯婆送的那套衣服不好看才没穿,是不是?”钱寒秋一派温和可亲,好像与晚辈有贴近似的,话里行间却满是陷阱,“真是对不住,我这老婆子不会挑衣服,让你们看笑话了。”

“这是哪儿的话,”王伶坐在椅子上,搔首弄姿的笑道,“那衣服可是上好的面料做的,我这都还没来得及谢您老人家呢,至于七姑娘不穿,”王伶红嘴唇一勾,冷笑道,“也许她觉得,与我们家航儿穿同一套衣服丢她的脸了吧?七姑娘多尊贵?国公府的千金,三房的嫡长女,我们的航儿……不配!”尤其两个字说的很重很响,利刃般,恨不能向人刺去。

说这话时,王伶在前世那令云可馨再熟悉的丹凤眼眯起,挑成一条直线,斜睨向云可馨,冷酷,恶毒!

云可馨心想,昨天她已当着许多人的面解释了她不穿那套衣服的缘由,傅家人不可能没听见,这王伶要么装聋作哑,要么就是想给她儿子傅一航讨回点面子!

在王伶眼里,只有傅一航有不穿的资格,而云可馨只有顺从的份,现在情况倒转了个,怎能不令她气不过!

“馨儿既担当不起这样的称赞,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指责,”云可馨一双如平湖秋月的明眸对上王伶随时都可能放冷箭的丹凤眼,淡定的笑道,“舅母,我是国公府的千金不错,但我并不尊贵,大家都知道我排行七,在我上头,还有各房多个少爷和小姐呢,是我配不上表哥。”

王伶鼻孔里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这哪有什么配不配的,”钱寒秋皮笑肉不笑道,“老身当时原是想给七小姐补个生日礼物,后来想到傅少爷是客,我这老婆子要表示一下,可一时间又不晓得该送什么,正好三老太爷的寿诞在即,不知他买衣服没有,就做主给他也做了一套,哪晓得会弄得大伙儿不愉快,真是好心干坏事,好心干坏事咯……”

云可馨耻笑:这二伯婆倒是撇得干净!她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了,就算要送衣服,干嘛非得做的一模一样,那用意,傻子都能参透几分,还以为自己说的有多严密呢。

既然扮黑脸已经上场,自然少不了“白脸”。

“二娘,您也别这么说,”傅怜音“贤惠”的为二太夫人端茶送水,然后笑道,“我昨天听七姑娘说解释过,她并非嫌弃,是她发现和侄儿的衣服相同,同时穿着出现在寿诞上,不合适。”

“这是老身的糊涂,没有七姑娘细心,”钱寒秋见傅越泽始终没说话,王伶还安慰她几句,心下不那么惴惴了,只气恼当时云可馨为什么不穿,弄得她与三夫人的计划落空,“不过,这衣服不管是否适合,也没理由送给五姑娘吧……”二太夫人微顿,面露讥诮道,“云冉这傻丫头竟然也没多想就穿着出现了,以至于傅家亲戚误会,不知道这是七姑娘对衣服有意见,还是对我这老婆子有意见!”

云可馨小眉蹙起:这二太夫人真是‘神’了,当时根本不在场,却对情况了如指掌!懂了,与其说是来给傅家人道别,还不如说是临走前这伙人合着整她,跟她“秋后算账”!

“二伯婆严重了,”云可馨憨憨一笑道,“您是听谁说我把衣服送给五姐姐了?还是五姐姐自己说的?只记得寿诞前天晚饭前,我把衣服放进橱子里,第二天就不见了。”

“这是闹贼了。”钱寒秋扯了扯嘴皮子,冷冷一笑。

“也可能是见鬼了!”云可馨并不怯钱氏,面上却呆愣愣道,“五姐姐来我房里一同睡,睡前还拿出衣服给她看的,第二天就没了。”

“七妹妹,你这什么意思?”云冉永远都沉不住气,又或许是做贼心虚,她跳到云可馨跟前,满脸被侮辱的创伤,声音尖细道,“说清楚。”

“我说清楚什么?”云可馨不咸不淡的反问。

“那衣服明明是你送给我的,昨晚我当着舅父舅母的面说是你送我的,你也没否认,现在又……”

“我不否认?呵,”云可馨怜悯的笑道,“五姐姐,我那是给你点面子,不想看你在爹娘还有亲戚面前难堪,更不想让爹娘难做人,难道你要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出衣服是你偷的吗?”

“你,你……狡辩!”云冉气得脸红脖子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好像她真受了多大冤屈似的无言以对。

“谁狡辩谁心里清楚,”云可馨话很轻,却像威震人心扉的锣鼓,令人激奋又沉闷,“有人狗急跳墙,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混淆视听,公然将死鹰事件栽赃给旁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厅里的所有人俱是一怔,目光齐齐看向云冉,有些不可置信,云冉尖声利气,却又显得底气不足道:“七妹妹,你,你说谁……栽赃!”

“谁栽赃我就说谁。”云可馨语气冰冷的回答。

昨晚那场事故于云冉这种色厉内荏的心中本就是鬼胎,被云可馨这么一说,愈发心神不宁,拼命咽口水都救不了她的口干舌燥,语拙词穷,情急之下又开始乱咬人: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云冉仿佛终于抓到了云可馨的把柄似的笑得恐怖,“那死鹰的事一定是你做下的,你怪我拿了你的衣服,所以就掉包了我的寿礼,暗害我——”

“五姐姐现在承认自己拿了我的衣服是不是?”云可馨顺势抢下话头,笑道欢快,“至于那只死鹰,你昨晚不是非常肯定说是代姨娘干的吗?怎么几天又‘幡然醒悟’想起你七妹妹来了,”云可馨此时说话宛如投匕首,又快又准又狠,毫不留情的挖苦和讥讽道,“原来是非黑白只是你翻一翻舌头的事,五姐姐,你要不要到三叔公那里给代姨娘‘翻案’?”

云冉岂会听不懂云可馨的嬉笑怒骂,她死咬着嘴唇,逼自己把更难听的话咽了肚子,跑到云天扬和傅怜音哭诉,寻求与庇护——

“爹爹,娘亲,你们看,七妹妹……越来越欺负人了,”云冉全然不顾傅家亲戚在场,抽泣起来,最后哭得泪眼婆娑,“冉儿,求,求爹娘给女儿做主,做主呀。”

“五姑娘,现在这里没什么外人,”云天扬没有理会云冉的哭诉,转了话锋道,“你告诉爹爹,你昨天对三叔公说的,都是真的吗?”

“爹爹,连您也怀疑女儿?”云冉透过泪水,委屈望着云天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被云天扬严肃的目光盯视得低下头,越垂越低,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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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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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怜音向云瑾修匆匆告别就赶去追云可馨,走出北苑,才拉住她衣服,板起脸训道:“七姑娘,你怎么能对三叔公那么说话?”

“没有,听三叔公瞧不起女子,心上不舒坦”云可馨直言不讳的说。

“那你也不能那么跟老人说话?”傅怜音愣了愣,又道。

“知道了,有机会我再找三叔公说说话”云可馨应付般懒洋洋的应声,随后抬头道“娘亲,这几日在府里我闷得慌,想出门走走可不可以?”

傅怜音第一反应就是不同意,但转念一想昨天晚上“母女俩”造成的裂痕,就想着借此机会“弥补”一下——

“去吧,正好七姑娘替娘亲买点东西”傅怜音笑道“我让冯嬷嬷和锦绣陪你去。”锦绣是新买的压簧,十三岁,来国公府刚满五天。

云可馨冷然,好容易有机会出门散心,这倒好,成了傅怜音跑腿的了。

“娘亲要买什么?”

“先给老爷买点熬汤补身子用的药材”傅怜音一一吩咐,也像在考验云可馨的脑子一样说的很快“给娘亲买点针织女红,再就是给八妹妹买点吃的和玩儿的,还有你自己也买点吃的和用的吧。”

云可馨笑着点头,表示已经记下,于是,傅怜音让冯嬷嬷和锦绣去账房领些银子,又叮嘱几句才让出门了。

走在车水马龙的集市。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温暖的阳光照得云可馨心里亮堂堂的,响彻耳畔的不再是大宅子里的说长道短。是是而非赶马声、小贩子吆喝声,店伙计的招呼、老婆婆的讨价还价等不绝于耳,却丝毫不违和,也令她感到分外亲切。

“七小姐,前面有家药材店,食补药材居多”冯嬷嬷指着前面的一家药店笑道。“我们去看看。”

锦绣也开心的附和着——这些天精神够紧张,忙里忙外不说。还在三老太爷的寿诞上出了岔子,所有丫鬟仆妇和小厮等都惶惶不可终日,即便是各房老爷夫人也都不敢大声说话,弄得上上下下着实闷得可以。终于可以透透气了。她比较喜欢跟着云可馨,云筱太小,带着累,云冉总是盛气凌人,没把下人放在眼里,就七小姐不凶,对她还不错。

三人在买完食补药材出来,锦绣再忍不住的笑弯腰道:“小姐,您也太能砍价了。本来得30文,硬给您砍了一半”她又转头对冯嬷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嬷嬷,您看到没有,那个店掌柜的,脸都绿了。”

“有些店家害怕客官砍价,有意把价码喊高,本小姐当然不会客气了。”云可调皮的笑了起来,继而看着冯嬷嬷手提的纸包。不好意思的笑道“不过刚才那价砍的是有点狠了,我估计20文应该的,因为那些药材比较好,但我想,如果店家觉得亏本,也不会卖的,所以不管咯。”

“七小姐确实是个‘小人精”冯嬷嬷也乐呵呵的笑道“我们这些奴才买东西哪管什么贵不贵的,夫人们给多少,我们就买多少,照实报上去就好。”

云可馨淡淡一笑:这些下人哪知道当家的难处,名义上是国公府,实际上爵位已被暂时收回,原有的俸禄没了,父亲贵为侯爷,在翰林院任职,大伯在太医院,三叔是吏部侍郎,俸禄是可观的,但只有上缴一半到账房,其他都留作私用,而无论是大房还是二房还是三房,只要是公用,都从账房里支出,虽说还算宽裕,但也受不了大手大脚的huā钱。前世,云可馨就常常听傅怜音私下抱怨母亲“公钱私用”什么的,今生一细想,未必如此,她决定要跟着四叔“见世面”一个原因就是想学点生计,替父母分忧。

“冯嬷嬷,其实也不是我非要计较那点钱”云可馨笑道“得看是否值得,该huā的钱我从不含糊,也不会少一分,但该注意的还是要细心些,知道了吗?”

“是,小姐”冯嬷嬷笑着点头道“我们现在去给夫人买针织女红,还有八小姐吃的和玩儿的。”

云可馨蹙了蹙眉:这傅怜音真够“厉害”的!母亲作为大宅中馈,其实每月都有给各房分发月银,三房总是半月就用完,然后就向账房伸手,但买的东西又都是三房私用的物品,还喜欢挑贵的买,搞得那账房像是她私有的一样,过分!

“冯嬷嬷,这次买东西我来安排”云可馨冷冷一笑“如果爹娘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

“是,七小姐”冯嬷嬷惊讶之前还有说有笑的七小姐,何以一下子变了脸,阴云密布的,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小心赔笑道“小姐怎么说,我们这做下人的就怎么做。”

锦绣也愣了愣,看着云可馨道:“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我们回去吧”

“没有,我们走吧”云可馨沉默了一会儿,又有了笑脸“等会儿到首饰店看看。”

给傅怜音和云筱买完该买的,三人就去了附近一家“饰美”的首饰店,把一些琳琅满目的首饰看了个遍。

“七小姐,您看那把玛瑙簪子”锦绣指着挂在墙上展示出来的簪子叫了起来“好漂亮,给你戴,一定好看。”

云可馨不置可否的笑笑,类似这样的簪子她已经不止一把了,她用不了,也不需要。

“请问您这里有七彩琉璃珠买吗?”云可馨对着忙里忙外的店伙计问。

店伙计原本只看到下人穿着的冯嬷嬷和锦绣,以为声音是她们其中之一发出的,本不屑搭理。因为这七彩琉璃珠有点小贵,不是一般人家买的起的,就别说奴才了。后注意到中间还有个大户人家打扮的云可馨,方知眼瞎,连忙点头哈腰的笑道:“有的,有的,这位小姐稍等。”

店伙计说着转身就取下挂在柜台〖中〗央的那串七彩琉璃珠拿到云可馨跟前晃了晃介绍道:“这次就进了五串,卖得就剩下一串了,您瞧瞧这选材和做工。多漂亮。”

那七彩琉璃珠在云可馨眼眸中闪着耀眼的光泽,晶莹剔透。上面的佛图像亦是千姿百态,形态各异,美不胜收祖母一定会喜欢的。

“伙计,这少钱?”云可馨盯着七彩琉璃珠笑问。

“五两银子!”掌柜的走上前。摊开手掌,伸直了五个手指道。

云可馨一愣,道:“这么贵”?其实她心里清楚,价格就在这上下了。

“小姐,这不贵了的”掌柜施展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侃侃而谈道“先不说这七彩琉璃珠的材质,单说着打磨、刻画。制造就得huā好大一番功夫等,我们也就是赚个工钱。”

“二两五成不成吧?”云可馨干脆的问。

掌柜的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表示不可能。锦绣和冯嬷嬷也来帮腔。最后都说到四两了,居然还不松开,云可馨思忖,都怪自己方才对这七彩琉璃珠的喜爱表现的太过明显,以至于让掌柜的看了去,认准了她会舍不得才不愿说实价。既如此,要不要假意不要。看掌柜是否妥协?但还不等云可馨多想,她的七彩琉璃珠就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随后听到一个沉稳的声音:“掌柜的,本公子愿意出双倍的价钱买下这七彩琉璃珠。”

云可馨诧异的回头,见她身旁多了个年龄在十岁左右的公子,紫金冠,轮廓分明的侧脸,玄色阔袖蟒袍,脚踏刻金丝长靴,腰间三个香囊,右边一块大玉佩,一看就能感觉身份的不一般;在他身边还站着个小少年,年龄比这位要小些,身着藕荷色纱衫偏襟直裰,梳着总角,眉清目秀,圆圆的脸显得有些稚气。

“对不起,公子,这七彩琉璃珠是我先看上的。”云可馨淡淡一句。

“但小姐方才不是嫌太贵,买不起吗?”紫金冠公子冷冷的讥诮道。

“本小姐是觉得贵了点,但有说过买不起吗?”云可馨不露声色的反诘。

“但你既已出现悔意”紫金冠公子分毫不让道“且方才本公子又向店家提出了几倍的价格,你能出比我更高的价格吗?”说着转向掌柜道“掌柜的,你就说你愿意卖给谁吧”

“真是好不讲情理”快人快语的锦绣忍不住插话道“这七彩琉璃珠是我们七小姐看上的,正准备付钱,你们就来了,还有意出高价诱惑店掌柜,哪有这样的事?我要是店家我会卖给价高的。”

“这位小女子倒是明理之人”紫金冠公子哈哈笑道“所谓‘生意经’就是这样,你不高价卖,难道还低价贱卖不成?!”

“你”锦绣张口结舌,料不到短短一句竟让对方给利用,气短道“你,你知道我们小姐是谁吗?”

“是谁啊?”紫金冠公子扭头瞥了云可馨一眼,又回头冷笑道道“还不都一样,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看不出她有什么区别?”

“鄂国公府七小姐。”冯嬷嬷扬眉吐气的自报家门。

紫金冠公子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好似全然不放在心上,另一个陪同他的小少年却怔了怔,忽而目光一缩,眼珠转了转,赶忙了紫金冠少年道:“秦公子,我们走吧。”

紫金冠公子莫名其妙道:“走?凭什么呀?今天本公子还就是买定了。”

“哎呀,快走吧”小少年生拉硬拽的把紫金冠公子拉出店门,低声道“容我路上再告诉殿下。”

云可馨就这样目送两个少年出了门,其实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怎么一个听到她的身份像看到普通老百姓,一个却“如临大敌”?真是莫名其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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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发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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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一条街和弄堂,在巷子的拐角处,小少年才对紫金冠公子跪下道:

“启禀殿下,方才智宸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起来说话。”秦轲抬手整了整紫金冠和袍领,瞟小少年一眼,不悦道,“童智宸,别以为你是本殿下的伴读就可以如此放肆。”

“不敢,谢殿下,”童智宸起身,拂了拂袖道。

“你说,方才为什么把本殿下拽出门?”秦轲且取笑且讽刺道,“一个小小国公府的七小姐也能把你吓成这样?你是不是从没见过官大的?还是看上人家姑娘长得漂亮——”

“殿下,容我禀明,”童智宸毕恭毕敬,温和的笑道,“我没有看上那位七小姐,但听说过她倒是真的。”

“那又怎样?”秦轲有些恼火挑起浓眉,亮起眼睛,一脸傲娇道,“就是只母老虎本殿下也没有退让之理!”

“恳请殿下听我把话说完,”童智宸头痛欲裂道,“那位鄂国公府七小姐名叫‘云可馨’,是三房的嫡女,二房夫人是家母的闺中密友,前阵子见二老爷和二夫人来过我们家,听他们说想拜我父亲为师,收七小姐做学生……我方才听就是听那两个下人说是鄂国公府的七小姐才知道原来是她。”

“所以,你为了给她留个好印象,就敢这么对本殿下,”秦轲没好气的眼风如刀扫去,加重语气,“童智宸,你现在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不,绝非如此,殿下息怒,”童智宸吓了一跳,往地上一跪,急道,“我真不是有意冒犯殿下,您微服出宫有些时辰,且已经走出好远,不能再为这事缠得脱不开身。”

“童智宸,明知道臻儿不稀罕宫中之物,就好民间的小玩意儿,”秦轲侧过身去,愤愤不平道,“那七彩琉璃珠她盼了好久,本殿下找了许多地方,好容易寻得,你倒好……”

“殿下,切不可提臻姑娘,当心娘娘那边——”童智宸慌忙打断。

“别跟我提母后,本殿下不想听!”秦轲倔强的别过脸去,生硬的警告,“童智宸,下月十号就是臻儿的生日,如果你弄不到七彩琉璃珠的话,看本殿下怎么收拾你。

”殿下,要不我们去对七小姐说说,问她能否相让七彩琉璃珠,如何?”童智宸实在是没辙了,投降道。

“方才七小姐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居然指望她会相让?”秦轲鼻孔冷哼一声,讥讽道,“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总是出这么异想天开的主意?!”

“试试看吧。”童智宸闷闷的说,“要去就快些,再晚点只怕我们就得去国公府找了了。”

秦轲虽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不过得童智宸去说,他可拉不下面子:从没被一个女子当众拒绝过,这让他想起来就有气。

二人走出巷子,往回走,远远看到前面的主仆三人正要乘马车回去,连忙追上前去。

“七小姐,请留步。”童智宸站在云可馨面前,有些赧颜的笑了笑道,“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姑娘成全。”

云可馨认出眼前这两人就是之前在店里跟她“抢”七彩琉璃珠的男子,没有反感情绪,但也没什么好心情,淡漠道:“公子请说。”

“小姐可否相让这七彩琉璃珠,我愿出双倍乃至更多的钱。”童智宸道。

“若本小姐在乎的是银子,愿意看在银子的面子上拱手相’,”云可馨转头看去,直视着童智宸,取笑的反问,“之前在店里的‘不相让’岂不成了做戏?公子,你说我是让,还是不让?”

童智宸愣神,暗暗吃惊,这七小姐小嘴够厉害。

“不不,七小姐误会,”童智宸心里紧张,面上却云淡风轻的一笑道,“这串七彩琉璃珠对我家公子非常重要,还请小姐通融一二……”、

“可是七彩琉璃珠对于我也很重要,”云可馨态度没先前那么强硬,但也没想过让步,“这是送给祖母的,上面刻着佛像,她老人家一定喜欢。”

童智宸拧起眉峰,显得有些为难:人家都说是送给长辈的,还能说什么?再一看秦轲也露出满脸不耐烦——在他眼里,云可馨就是找借口罢了。

童智宸又打量了云可馨几下,比自己小几岁,长相灵秀,冷艳却无傲娇之气焰,聪明机智,却不恃才傲物,于是决定再做一次努力。

“七小姐,你对祖母的一片心,公子我能理解,”童智宸微笑道,“但现在事出紧急,我家公子确实急需这七彩琉璃珠,希望你能通融一下,我回头就到店里为你定做一个,多贵都由我来付钱,你看如何?”

云可馨其实能够看出这个紫金冠公子身份的尊贵,眼前这位言辞恳切的男孩也不像是奴仆,应该是同伴,只是身份没有紫金冠公子来得高贵。

怎么办呢?谁都有为难的事,做个让步并非不可以,只是就这么相让,未免太便宜他们了。

“呵,这位公子说的轻巧,”未及云可馨答话,锦绣就脆生生道,“你倒是报上你的名字和家世给我们听听,否则如何取信于人?”

“我名叫‘童智宸’,家住京城以南,父亲在朝任职——”

云可馨心漏了一拍,他叫“童智宸”?!

“那令尊是?”云可馨吸了口气,轻声问。

“家父童烨,翰林院大学士。”童智宸自豪但无炫耀之情的简洁的回答。

“童—烨—”云可馨错愕的睁圆了眼睛,一字一顿道。

万万料不到会在这儿碰上未来老师的儿子,难怪看上去那样一板一眼,严谨认真的样子,一点纨绔之气也无。

云可馨紧张起来,回想自己之前的“莽撞”,她忽然难为情起来,尤其是日后二人还可能会时常见面,就更窘了。

“公子,七彩琉璃珠在此……拿去吧。”云可馨低着头,手拿那条七彩琉璃珠递给童智宸,小声道,“不必再订制了。”

童智宸和秦轲包括冯嬷嬷和锦绣俱是一愣,不明白云可馨的态度何以转变的这么快,之前还跟个小刺猬似的,这下却温顺的像只小猫似的,更“神奇”的是,小脸还泛起了红。

“快拿去,别等本小姐改变主意,”云可馨见童智宸在那里发愣,气结的催促,她巴不得他拿了走人,她也能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尴尬。

“是,谢过七小姐,”童智宸回过神来,愣头愣脑的接过七彩琉璃珠,许是被云可馨那突然的害羞弄得摸不着闹头脑,还有些隐隐的喜欢,“也替我们家公子谢谢小姐。”

话音未落,云可馨已经在锦绣的搀扶下爬上了马车,坐进车厢,连道别都没说,急匆匆的让车夫上路了。

童智宸望着扬尘而去的马车,想着将来有一天他还会见到车里的女孩,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圆圆的脸笑吟吟的。

“童智宸,童智宸,”秦轲推了一把还在云游天外的童智宸,揶揄道,“醒醒吧你,人都走没影了。”

童智宸这才回过神来,又恢复了之前的“一”字脸,道:

“殿下,您的七彩琉璃珠。”

秦轲乐呵呵的接过,对着七彩琉璃珠左看右看,心里美滋滋的,好一会儿才看向童智宸,讥讽道:“真没想到这七小姐这么势利眼,一听你自报家门愿意相让七彩琉璃珠不说,居然连脸都红了,这要是本殿下亮明身份,她岂不是要‘以身相许’了。”

“七小姐不是殿下说的那种人,”童智宸听秦轲说的有点过火,忍不住替云可馨分辨道,“我注意到她是在听到我的名字以后才‘变脸’的,”说起这点,童智宸也脸红道,“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但我猜会不会是她知道我父亲将来要成为她的老师,而她却在无意间‘冒犯’了老师的儿子,才心生不安的吧。”

“呵,都还没怎么着呢,这就护上了?”二人边走边说,秦轲讥笑道,“不过这样也好,以后本殿下要是想约臻儿,就叫上你和这位七小姐,正好你们俩……”

“恳请殿下别再拿我说笑了,”童智宸赧颜道,“我还是早些陪同殿下回宫,否则娘娘那里不好交代,我也会被父母责怪。”

“跟你说话就是这么没劲,”秦轲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道,“老气横秋的,无趣,看以后谁敢嫁你。”

童智宸闻言,不以为然的微微一笑,随和而宽宏。

马车在大道上奔跑,云可馨魂不守舍的坐在车厢里想着今天的“巧遇”。

冯嬷嬷和锦绣虽说对云可馨今天截然相反的态度感到很惊奇,且也没敢多问,毕竟这是主子的事,哪容得一个下人插嘴。

“小姐,你说咱们买的这些,”锦绣又检查了一遍今天傅怜音买的东西,不无忧虑道,“三夫人真的怪罪下来吗?”

东西是一样不少,但价格,比往常便宜了许多,而这三夫人是国公府中出了名的“大手大脚”,又好面子,若是让她看到满眼的便宜货,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有什么好怪罪的,”云可馨将与童智宸的巧遇所造成的窘境抛之脑后,耻笑道,“东西一样不少,我只是货比三家,挑着买的,错哪儿了?”

就是要警示一下傅怜音,看她今后还好意思把账房当成自己的一样。

云可馨又变回了原来的冷静和睿智,还有些带刺,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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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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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应对

回到国公府,云可馨第一件事就是想去二房找父母说说今日之事,不料傅怜音已在抄手游廊处等着了,只得作罢。看到她们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傅怜音满意的笑道:“馨儿辛苦了,快随为娘回去,八妹妹吵着要七姐姐一早上了。”

云可馨轻摇一下头:这云筱还真是傅怜音的心头肉,几乎要什么给什么,不晓得长大后会被溺爱成什么样。

云可馨扯出一丝笑意,以示听见了。

“七姐姐,七姐姐,”云筱一看到云可馨在西苑出现,就从奶娘臂弯中滑下,咯咯笑着小跑而来,“娘亲说你上集市了?”

“是的,”云可馨淡淡一笑,牵了云筱的手走向正厅。

同时也在内心盘算稍后傅怜音责问她买的东西时,要怎么应对。

冯嬷嬷和锦绣却没有云可馨那么乐观,前者伺候三夫人已不是一两年了,对她的秉性知根知底,后者虽说到三房不久,但平常只要一看三夫人的吃穿用度,特别是在云筱身上的花钱就能想象出当三夫人看到那些物品时会是什么反应了。

果然,当冯嬷嬷和锦绣将物品一件一件拿出来“亮相”时,傅怜音之前还笑容满面,连连点头,然而越到后面,脸越沉越黑。

“冯嬷嬷,锦绣”傅怜音随手拿起纸包的药材,扯了扯嘴角,眼风将三人扫了个遍,最后停留在两个下人身上,“这多少钱?”

“15文。”冯嬷嬷心里直打鼓的说。

“这个呢?”傅怜音摇着手上的拨浪鼓冷笑着问。

“三,三文。”锦绣皱了皱皱眉,难以启齿的道。

“这针线呢?”傅怜音克制着声音里火气问。

“两文。”冯嬷嬷咬了咬唇。

“帕子呢?”

“一,一文。”锦绣赶忙低下头,不敢与傅怜音对视。

只听“哗啦啦”一声,之前还在桌上摆放整齐的物品全部被扫落于地,傅怜音气得浑身发抖,胸脯一起一伏,冷笑着问:“好啊,真好,东西一件比一件便宜,一件比一件贱!你们这是在买东西还是收破烂?”

冯嬷嬷和锦绣也随着那“哗啦啦”声的来临“噗咚”、“噗咚”跪下,锦绣含着哭音道:

“三夫人息怒,三夫人息怒,这,这,这都是按照七小姐吩咐买下的,我们做下人的……做下人的不好违抗,三夫人。”

“七小姐?”傅怜音有些意外的怔愣,不可置信道,“馨儿,这些东西,都是你挑的?”

“是,娘亲。”云可馨望着撒泼的傅怜音,未有一丝慌乱,她淡定道,“这与冯嬷嬷还有锦绣无关。”

“为什么?”傅怜音克制着要窜出喉咙口的责问,冷声问。

云可馨本想指出二房每月都有给各房分发月银,唯有三房月月超支的向账房伸手,这不太好,但转念一想这样的说法非但不会获得理解,只会让心胸狭隘的傅怜音对二房嫉恨更深,报复心变本加厉。

“娘亲,女儿只是觉得如果一样东西能用五文买到,就绝不多花一文,”云可馨呆憨的笑道,“爹爹也说,要勤俭节约。”

“呵,‘勤俭节约’?”傅怜音好似听到奇谈怪论般,干笑几声,学起几年前孙如兰对代春妮时的口气道,“七姑娘,我们这是堂堂国公府,不是平常小老百姓家,怎么了?难不成你认为如今的国公府已经衰败到入不敷出,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地步了吗?”

“娘亲,馨儿不是这个意思,”云可馨懵懂的一愣,惊讶的双眸发直道,“只是觉得东西都一样,为什么非得挑贵的买?这有什么区别吗?”

“这些针线便宜点我忍了,但这刺绣,这帕子,”傅怜音捏起一条针线粗糙的手帕道,“你看看这是人用的吗?还有针线便宜的不好刺绣……”

云可馨抑制着笑声,满眼不平和委屈道:“呀,娘亲,女儿还真没细想这些,平日看娘亲省吃俭用的,就想着给您节俭一点呢!都怪女儿平日在三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弄得现在什么也不懂,给娘亲看笑话了。”

傅怜音嘴唇动了又动,抿了又抿,被堵的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云可馨心下冷笑:傅怜音,几年来,你不都是把我当成猪一样“圈养”在三房吗?这儿不让走,那儿不许去,除了三房的人,最好谁也别见,好啊,如你所愿,现在就让我这“猪”给你丢丢脸,气死你,看你今后还限制我吗?

“这么说,还都是为娘的错了,”傅怜音干笑一声,剜了云可馨一眼,怪腔怪调道,“真是‘女不教,母之过’啊。”

“不敢!”云可馨含着狡黠的笑意话里话外的讥讽,“做儿女的,怎能说父母的不是,是馨儿太不知变通了,反正拿的都是账房的钱,该花的花,反正每月各房超支多少,牧先生那儿都记着呢,我替娘亲操什么心?还生怕人家说娘亲花钱如流水,把账房当成三房私有的了……”

傅怜音心头一凛,怔愣的望了云可馨,目光一凝,抖着嘴唇问:

“谁说的?谁说我花钱如流水,把,把账房当成自己的……”

云可馨镇定自若的憨笑道:“娘亲,这些都是街头拉不到生意的小贩子的风言风语,眼见我们三房的下人从不买他们的便宜货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在那里说风凉话……娘亲,您千万别放在心上,”云可馨微顿,继而追悔莫及的歉疚道,“女儿这次只是给他们一点‘甜头’,让他们闭上嘴巴,没想到反倒让娘亲看着寒碜,真是好心干坏事了。”

傅怜音先前被云可馨唬得一愣一愣,却不愿甘拜下风,又轻笑道:

“馨儿真是越长大越懂事了,不但会替娘亲分忧,还会替娘亲着想了,既然今天买这么多便宜货,那么余钱一定不少,在哪儿呢?”

傅怜音在云可馨面前摊开手掌,那白嫩纤细的五根手指,好似云可馨拿不出来,就会随时一巴掌扇去一样。

云可馨心想坏了,余钱全用作买七彩琉璃珠了,而那串七彩琉璃珠若在,她是不怕的,偏偏回来之前又“大方”的让给了童智宸,这下真的百口莫辩。思来想去,云可馨还是决定说实话。

“娘亲,余钱我全用作买七彩琉璃珠了……”

“七彩琉璃珠?什么,拿来我看看。”傅怜音将信将疑道。

云可馨拿不出来,又不知该怎么说,杵在那儿和傅怜音对视。

“怎么?拿不出来了?”傅怜音见云可馨犹豫的神态中似乎藏了什么事,心下忌之,冷言冷语道,“是余钱另作他用,还是替你二伯母着想,放回了账房?还是,”傅怜音面目变得狰狞,眼神亦是狠戾,“那串七彩琉璃珠你是买给二房的!”

“都不是,”云可馨定了定神,据实相告道,“娘亲,七彩琉璃珠是我给祖母买的,上面有佛像,祖母喜欢。”

“拿来我看看?”傅怜音目视前方,不依不饶道。

“可是回来之前,我让给一个公子了,他说——”

“哈哈,”傅怜音猛然回头大笑道,“七姑娘,我没听错吧,你的勤俭就是为了买漂亮了东西讨好别人?我怎么就没见你对爹爹和娘亲还有八妹妹这么上心过,”傅怜音越说越恼火,眼睛看向房梁,夹枪带棒道,“七姑娘,你就不能把你的善心和好心也分给我们一点。”

云可馨咬唇,淡淡一笑道:“娘亲,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馨儿并非无故相让七彩琉璃珠,具体原因我想等爹爹回府后,当着爹爹的面解释清楚。”

“七姑娘,为娘不得不警告你,”傅怜音一听云可馨又拿云天扬当“挡箭牌”气都不打一处来,目光凌厉的投向云可馨道,“老爷虽然疼你,但不代表他相信你的谎话,”说到里简直是冷笑了,“更不会容忍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

云可馨当然听得懂傅怜音话里的意思,不露声色的戳穿道:

“娘亲,馨儿绝没有撒谎,确实事关一个公子的特殊身份,我需要向爹爹求证一下,您若是不信,到时在一旁听着就是。”

事已至此,傅怜音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对跪着的冯嬷嬷和锦绣道:

“这次买东西既是七小姐的吩咐,我暂且饶了你们,先把地上的东西给我捡起来,药材送到厨房,其余一些用的和玩儿的,睁大眼睛看清楚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不能用的就扔了。”

“是是是,”跪在那里苦等的两个奴才终于像听到审判似的颤抖个不停,闻言三夫人没有出言责怪,顿觉心下一松,点头如捣蒜道,“谢三夫人不罚之恩。”

冯嬷嬷要扔掉给八小姐买的风车和玩偶,还有一包糖果和冰糕,云筱却死死的抱在怀里不愿松手——

“不嘛,这是,七姐姐买,不,要,拿,去……”云筱结结巴巴的说着。

冯嬷嬷向傅怜音求助,她心里清楚,三夫人压根就看不上七姑娘给八小姐买的这些,因为往常那些吃的和玩的,没有一两以上,她不会买。

“算了,算了,八小姐要,就留着吧,”傅怜音不耐烦的挥挥手道。

同时心中突然警铃大做:云筱对云可馨这么依赖和喜欢,会不会日后被七姑娘利用呢?她深吸一口气,疑忌的目光在云可馨身上久久徘徊……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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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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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云天扬从宫中返回国公府,在北苑正厅晚饭期间,云可馨好容易才忍住想把事情对养父说一说的冲动,一直待到饭后,三房的人回西苑的路上,云可馨才说了她今天的“奇遇”,哪知之前悠哉散步的云天扬只听了一半就给吓着似的,脚步一顿,惊问:

“你说的童智宸长什么样?与他随同的那位公子又是怎么个情况?”

云可馨就大致描述了一下两人的年龄、身高、衣着等,云天扬向后踉跄几步,皱眉道:“馨儿,你闯祸了,闯大祸了……”

“爹爹何出此言?”云可馨莫名其妙的问,难道就因为那两人的身份?

“老爷,出什么事了?”傅怜音亦是一头雾水的望着发证的云天扬。

“馨儿,你说童智宸称呼另一个人为‘秦公子’?”云天扬追问。

“是的,爹爹。”云可馨有所保留的回答。因为她不能透露事先就知晓童智宸的事。

“他是当今太子殿下,秦岩,他的伴读正是童智宸!”云天扬拧着眉头,焦虑道,“二人形影不离,很要好,时常微服出宫,这是人所共知的事。”

云可馨惊愕:太子殿下?!紫金冠公子居然是太子,会有这么巧的事?虽说她能感到紫金冠公子身份的不凡,但也绝没往太子殿下这样的位置上去想,但云天扬是本朝吏部侍郎,常在宫中做事,不可能没见过太子,所以不会弄错!

“爹爹,我看太子并非顽劣好事之人,”云可馨沉吟片刻,安慰道,“女儿当时也是就事论事,并无开罪之处,馨儿认为他不会无事生非,更何况我当时已把七彩琉璃珠让给了他。”

傅怜音在一旁听的真切,眼珠好比她躁动不安的心,转来转去——之前还打算等云可馨向云天扬说明实情后讽刺她几句,万没想到云可馨竟“勾搭”上了太子,这难听的话就不能那么随意了,心下嗤笑之余也多了几分防备,于是,她“改头换面”的笑道:

“老爷,七姑娘说的在理,她当时并无开罪太子之处,且还适时相让了七彩琉璃珠,您也别过分担忧了。”

“话这么说是没错,”云天扬还是不放心的对着云可馨道,“但他毕竟是当朝太子,你这么做给他的印象定会不好。”

云可馨不以为然的笑笑:印象不好怎么了?她又不求他什么。

“爹爹,要不这样,”云可馨低头想了想,抬头带点调皮道:“您可还记得我曾经对您提起过想拜童烨为师?童智宸是他的儿子,又是太子的伴读,你可否现在就带我去童府,正式拜师,假如能碰上太子也在童家玩儿,我就两个一起谢罪好了。”

云天扬不禁眉开眼笑,这倒是个折衷的好法子,既不会大费周章,也能及时表示诚意。

傅怜音心下起疑,睨了云可馨一眼:七姑娘怎么会知道童烨这个人的?还想要拜师?这念头只怕不是一天两天了,得弄清楚才行。

“现在这时间去?”傅怜音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太阳已渐渐西沉,别有用心道,“会不会太晚了,要不明天吧。”

她意在云可馨拜师之前向云天扬打听一下情况,万一这个人对她不利,也好“从中作梗”,不让云可馨如愿。

不幸的是,傅怜音的这点心机被云可馨看穿,她机敏笑道:

“爹爹,娘亲,女儿认为现在去比较合适,这样能体现出女儿的一片挚诚,爹娘的重视,若是过了今日会被人视作‘马后炮’,不太好。”

云天扬想了想认为有道理,就转头对身后的冯嬷嬷道:“去给七小姐换件衣裳,我要带她出门。”

“是,老爷。”冯嬷嬷上前牵过云可馨的手,应声而去。

二人走远,傅怜音就借机向云天扬打探此事的来龙去脉,云天扬却说他也不太清楚,是七姑娘自己提出来的,傅怜音闻言,心下猜忌愈深,还想让云天扬先缓一缓,过些天再说,不料大老远看到冯嬷嬷牵着云可馨朝这边走来,就闭了嘴,又心生一计说,既是表诚意,可不能落下她这个当娘亲的,否则到时让童府的人看了笑话,云天扬觉得在理,就让她一同前往,唯有云可馨看穿了傅怜音的企图,心下冷笑却没有予以拆穿:要去就去吧,还想“扭转乾坤”不成?!

马车到了京城以南的童府,下了马车的云天扬、傅怜音和云可馨赫然发现大门外重兵把守,云天扬思忖要么是太子在里头,要么是童家有贵客,这样进去会不会唐突了点,云可馨却大胆的表示既然来了,就不能“无功而返”,进去再说。于是,云天扬就对门口的一个士兵禀明情况,要他们去通报一声。士兵一听对方是吏部侍郎,不敢怠慢,就点了头进去通报,不久就出门相告:童大人有请。

童烨是个三十左右的中年人,还算年轻,身材、相貌中等,修养很好,夫人陈氏,有点富态,但慈眉善目,温和亲切,童烨一见着云家人,特别是云天扬,就打躬作揖的笑道:

“稀客!稀客!吏部侍郎云大人到访,有失远迎,见谅。”

说的客套,却一丝谄媚巴结之意也无,云可馨很是欣赏。

“快请坐,坐下说。”陈氏笑着招呼,并吩咐下人赐坐,奉上茶点。

云可馨敏锐的注意到,陈氏的目光在触及傅怜音时,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和不屑,这令她小有意外,忽然想起母亲曾说过陈氏是她的闺蜜,会不会是月氏也知道过继之事呢?云可馨对陈氏油然而生出一种敬重。

三人落座,云天扬有意先不问为何门外有重兵把守一事,先说明了来意: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次来访,事关小女云可馨。”他把云可馨拉到跟前,面对着童烨笑道,“她想拜您为师,所以我便带上她亲自到府上拜望童大人,不知可否?”

童烨与陈氏同时认真端详起云可馨:身着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袖上衣,葱白底绣红梅花的八幅湘裙,小白长红越女腮,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站在那里恬静的微着,大大的眼眸中闪着与其年龄不常见的狡黠和聪慧。

二人心下盛赞云可馨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出众夺目的长相和气质,特别是陈氏,望着云可馨的眼神很暖心,仿佛看到了月紫芸的“翻版”,可叫傅怜音看在眼里,却分外厌恶。

其实在三老太爷云瑾修寿诞前,二房老爷和夫人就事先来拜望过,告诉他们若是三房老爷带着七姑娘上门要求拜师,希望能收下她这个学生,并特意叮嘱不要说出二房来访之事,童烨及其夫人虽不晓得国公府各房之间积怨的事,却也点头表示应允,但还是要见过云可馨本人再做决定,今日一见,童烨打消了之前的顾虑。

“七小姐,下官是个古板之人,”童烨虽心下已决意收下云可馨,但还是公事公办的把话说在前头,“你今后可能要多吃些苦头,一月内是若不上进,我会要求云大人来带回女儿。”

语调随和却透着严肃,刚直凛然之气令云可馨心生敬畏,但从他话里听出愿意收下她这个学生,又感觉欣慰不少。

她依旧恬静的笑着来到童烨跟前,跪下,脆亮着嗓子道:

“恩师在上,请受学生云可馨一拜。”

云天扬满意的笑了笑,拿了桌上的一杯茶放到云可馨中道:“馨儿,快请童大人喝下这杯茶。”

云可馨接过,伸到童烨眼下,笑道:“请老师喝下这碗敬茶。”

“好。”童烨从云可馨手中接过,喝下那碗茶,随后道,“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童烨首个女学生了。”

“云可馨谢过老师。”云可馨礼貌的笑道。

“起身吧。”童烨淡淡一笑道。

云可馨听命。

“童大人真是有心人,”坐在云天扬身旁久不做声的傅怜音突然笑道,“我在这里也谢过童大人收下小女为徒,只是有一事不明,还望童大人指点一二。”

“但说无妨。”童烨面无表情,平淡道。

“谢大人,”傅怜音微颔首,别有深意的笑道,“我听老爷说小女七姑娘是自己向爹爹要求拜您为师,我好奇的是七姑娘平日在国公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如何得知童大人您的?”

她这话明面上是问童烨,实则矛头指向是云可馨,要她自己“如实招供”。

云可馨所料不错,傅怜音此行必有所图。正想着如何对答,上方已传来一阵嗤笑声:

“哟,看来我们老爷的名声还不过响啊?!”陈氏淡淡一笑,眼睛瞄向傅怜音,毫不客气针锋相对的讥讽,“话说这整个京城不说宫里,就单说宫外的街头小巷哪家哪户人家不晓得我们家老爷?唯独国公府的人没听说过。这还真是童府的损失呢……”

云天扬和傅怜音一听,二人俱是一愣,脸白了又白,一深一浅的呼吸。

“童夫人误会了,”傅怜音尴尬的一笑,情急之下辩解道,“童大人愿收小女为学生,妾身感激于心,只是好奇七姑娘一个闺中女子如何晓得童大人威名的……”

这话说的有点蠢,既是威名,还怎不会“一传十十传百”的声名远播?!

“云夫人,我家犬子童智宸也没见过云侍郎,”陈氏笑道,“但他却深知大泰和有个秉性刚直、奉公执法的吏部侍郎,名云天扬,”她微顿,夹枪带棒道,“当然了,也许是我们家老爷名声不比云侍郎,因而不为人所知甚至不屑被人提起也不奇怪。”

这下傅怜音就不止是尴尬,简直如坐针毡、不知所措了,她求助似瞥了云天扬几眼。

“童夫人息怒,是贱内不会说话,”云天扬心下责怪傅怜音多嘴多舌,自讨没趣,但还是笑着维护道,“童大人在朝中德高望重,皇上的信赖和倚重目共睹,在民间更是家喻户晓的人物,我家七姑娘即便没有见过,定然也是听说过童大人的威名,馨儿会主动要求拜童大人为师完全在情理之中,我们丝毫不感到意外。”

云天扬一口气说完,心下却依旧七上八下,生怕傅怜音又要出丑,余光瞪她一眼,警示她闭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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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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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烨世代书香门第,祖父与父亲皆中过进士前三甲,都在内阁主事过,童烨是泰和三年进士,高中状元,泰和皇帝秦岩破格提拔他为翰林院大学士,从一品,意在重点培养的对象,几年后又兼任太子少师,从二品,虽说太子少师是虚衔,却不是一般人都当的了的,没有皇帝的信赖和倚重,坐不到这位置,云天扬是吏部侍郎,从二品,官位不小,却比大学士要低一些,并且太子少师的声望等无论在宫内还是宫外,相较于吏部侍郎都要高的多,傅怜音其实并非不知情,是一心对付云可馨犯了糊涂,以至于弄得云天扬跟着失了面子,云可馨事先听二房父母介绍过童家,自然晓得一二,但就是不说,看傅怜音颜面何存。

“夫人,云大人在此,不可无礼,”童烨余光瞄陈氏一眼,正色的提醒。

“都是妾身的错,”陈氏看懂了童烨的眼神,对云天扬和傅怜音致歉道,“嘴太快,无意间冒犯了云大人和夫人,还请恕罪。”

云天扬笑笑,表示“小事一桩”,傅怜音强颜欢笑的回了个笑脸,此后再无二话。

“对了,童大人,我一心惦记小女之事,忘了请教,”云天扬这才提起童府外重兵把守之事,“方才进府前,见门外重兵把守,是何缘故?”

“太子殿下在此,与犬子在府中玩耍,”童烨双手抱拳道,“敝府外是禁卫军,稍后便要护送太子回宫。”

“什么?太子殿下?!”云天扬一下瞪大眼睛,站了起来,惭愧自责道,“微臣罪过,竟不知太子殿下在此,童大人,请速带我去面见殿下,本官要谢罪。”

正说着,只听有嬉笑的声音由远及近,紧接着,两个人从后堂穿入正厅,真是泰和太子与童家独子童智宸,一眼见云可馨,都有些意外,未及发问,云天扬已拉着傅怜音还有云可馨近前跪下道:

“微臣吏部侍郎云天扬还有贱内傅怜音以及小女云可馨叩见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妾身叩见太子,”傅怜音微微一笑,谦和的磕了个响头,“太子万福。”

“叩见太子……”云可馨低着头细声细气道。

“平身吧,”太子面无表情的瞥了三人一眼道,等他们三人均起身,又把目光落在云可馨身上,“七小姐,你怎么会出现在童府的?”

“回禀太子,”云可馨有些难为情道,“小女子是随家父到府上拜访童大人,并拜童大人为师。”

“七小姐,你抬起头来说话,莫紧张。”童智宸站在秦轲身后,含着隐隐的欣赏之情看着云可馨说。

“谢太子,谢童公子。”云可馨说着慢慢抬起头来。

秦轲和童智宸皆被云可馨今晚的惊艳给怔在了原地——微偏着头,脸色粉面含羞,小唇带着浅笑,那双灵动活泼的眼眸像是会说话似的轻眨着,加之今晚的靓装搭配,更显得清丽脱俗,聪慧可人。

“太子殿下,童公子,”云天扬没注意到三人奇怪的表情,直奔主题道,“微臣黄昏前才得知小女今天无意间冒犯了殿下和童公子,今日来府上一是带七姑娘拜访名师,二是特来向太子殿下和童公子请罪。”

“都是小事,谈不上什么罪不罪的,倒是这位七小姐,小嘴实在是厉害的堪比刀锋。”秦轲望着云可馨,眼角含着淡淡的笑意,似褒似贬的说。

云天扬一听,紧张起来,忙垂首道:“太子息怒,小女平日在家被微臣惯坏了,对谁都是直来直去,不懂得拐弯,是臣有失管教,还请——”

话没说完,就给秦轲一个手势截断,语气透出少许不耐道:“本太子已经说明,没什么事,云大人为何还如此固执。”

云天扬顿觉心中一松,抬头笑道:“谢过太子。”

陈氏给秦轲行礼之后,又让他坐下说话,他推辞了,对云可馨道:

“七小姐,你随本殿下到后院来一下,”又对童智宸使了个眼色,神神秘秘道,“你也来,其余人等就不必跟来了。”

云可馨抬头望了云天扬一眼,意即询问是否同意,云天扬点点头。于是,云可馨随二人去了后院。

站在飘满花香的苑落中,秦轲从怀中掏出那串七彩琉璃珠,递给云可馨:

“这个……还给你。”

云可馨愣了愣:“太子,童公子不是说,这串七彩琉璃珠对您很重要吗?”

“不错,”秦轲深吸一口气,眼睛看向远处,轻声道,“本太子要送给臻儿,但后来童智宸对我说,假如臻儿知道这是我从一个女孩子手中抢的,她一定不会喜欢,还会怪我,本殿下觉得有礼,所以决定原物奉还。”

“但你说过这很重要……”云可馨没伸手接,但言行间多了一丝真诚。

“拿去吧,”童智宸替云可馨接下,亲自放到她手中,眉眼含笑道,“我们太子岂是巧取豪夺之人,若非当时事发突然,我定会说服他。”

云可馨望着夜色下的童智宸,炯炯有神的星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好似宁静的夜空悄然划过的一颗流星,耀眼,美好,令人赏心悦目。

是他说服了太子?太子竟被能他说动?可见二人的关系。

“此物小女子既已送出,就断无再收回的道理,”云可馨坚持着推回童智宸的手,又将七彩琉璃珠放回太子手中,柔中带刚道,“太子,您就权当这是小女子赠与您说的那位臻儿姑娘吧,我虽没见过她,但她能让太子这么在乎,必然是个好姑娘。”

“真没想到你这么会说话,”秦轲望着云可馨,微露着笑容,说笑道,“我还以为你只会‘骂人’呢,这样,你从本太子身上任取一样东西,作为回赠。”

云可馨有些受宠若惊的推辞道:“太子,小女子将七彩琉璃珠赠送实属心意,并非交易,怎能趁机索取他人之物,不可。”

童智宸只是静静的望着笑着点头,心想,真没看错这个小姑娘。

“本太子也没说是交易,”秦轲敛了神色,无比认真道,“你是出于对臻儿的心意,我是出于你对的感谢,回礼也是应当,再说这礼物可以作为信物,日后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可以以信物为凭进宫。”

云可馨思虑片刻,将太子浑身下打量了个遍,最后目光停留在他左手的大拇指上,继而抬头笑道:“恕小女子无礼,若太子不介意的话,可否将您这只手指上的白玉扳指赠与我。”

秦轲与童智宸俱是一怔,竟呆立了半晌,云可馨以为自己无意间又冒犯了眼前这两“冤大头”,赶忙颔首致歉道:

“太子,小女子深知戴在您身上的任何一见物品都是无价之宝,选了哪一样都是冒犯,所以就大胆选了个最中心意的,但绝无半点贪婪之意,太子明鉴,若您觉得此物贵重,那么请回回赠的成命,小女子感激不尽。”

云可馨连珠炮似的一句接着一句,总算说完,心上突突跳个不停,不晓得后面势态会怎么发展,不料耳畔却传来太子和童智宸突然的欢笑,云可馨诧异的抬头。

“云家七小姐果真厉害,”太子停止了大笑,边说边举起那只戴着扳指的手伸到云可馨面前,带着欣赏的语气道,“不但小嘴厉害,眼光也叼毒,这扳指是我刚出生那会儿,太后祖母赠送于我的,一直收藏着到七岁才开始戴,迄今为止,从未离开过本太子。”

云可馨吃惊的睁圆双眸,难为情道:“太子请恕小女子无心之过,不晓得这乃是太后所赠,罪过。”

秦轲却微笑着动手摘下扳指,递给云可馨,童智宸却惊叫道:

“殿下,这扳指您不是打算送给——”

没说完的话被秦恪一个犀利的目光给震回,知道秦轲的性子,也就没再多做劝阻,反帮腔起来:

“七小姐,太子既有意将贴身之物赠送于你,说明这是他能接受的范围,你就切莫再要推辞,收下吧,扭扭妮妮可不是你的性格。”

云可馨愣了愣:不是她的性格?那她的性格又是哪样的?这童公子说话真有意思,才见了两次面,就好像彼此认识了两年似的语气。

但这次她没再犹豫,大大方方接下秦轲手中的白玉扳指,笑道:

“小女子谢过太子的回礼,定会妥善保管,不出现分毫闪失。”

“顺其自然就好,”太子亦是爽朗的一笑道,“只要别随意丢弃就好,再就是,”秦轲犹豫了一下道,“本太子只有一个请求,若是日后本太子有需要你带话给臻儿,或要你一同前往,希望七姑娘切不可推诿。”

云可馨望着掌心那只在月色下晶莹剔透的白玉扳指,慎重的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七小姐,我们快回去吧,”童智宸发现有人朝这里探头探脑,心下不悦,且滋生出担忧,催促道,“出来太久会被我爹娘疑心的。”

秦轲和云可馨皆表示同意,就随童智宸回了正厅。

“童大人,童夫人,本太子已在府上打搅多时,现在摆驾回宫。”

“恭送太子。”童烨等人均跪下,异口同声道。

随后众人送太子到门口,见他坐上马车,禁卫军浩浩荡荡开向去往皇宫的路,云天扬才向童烨一家告辞,说不日将云可馨送到府上受教,童烨笑言没问题,而童智宸只要一想到日后能时常见到云可馨,心上就甜滋滋的,因为多了一个同伴。

回去一路上,疑神疑鬼的傅怜音几次都想问云可馨方才去后院都说了些什么,也希望云天扬能主动问起,偏偏他又一副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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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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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可馨选择这枚小扳指不是没有缘由的。前世十三岁那年,身为太医院最高执行官的伯父云天赐突然被革职查办,问云天扬,据说是太子秦轲在早起时突然昏厥,太医院束手无策,伯父亲自诊脉制定药方,却致使太子病情加重,昏睡不醒,因此遭到弹劾,说他误诊,“无德无能”,获罪入狱,那时,大房和二房拖了许多关系去说,云天佑还要求私下见皇上和太子,终未获得批准,亦或是不愿提及此事,后来经云天扬多方查证云天赐的药方并无问题,却导致他的官位不保,从此赋闲在家,云家也是从这时起不被皇帝看重,除了当时已是殿前指挥使的哥哥云恪。

今生,云可馨向太子要了那枚扳指做信物,正是希望倘若事态一如前世那样发展,她希望这枚扳指能帮助她见上太子一面,弄清实情,保住大伯父的一切。

泰和二十一年三月早春,鄂国公府三老太爷接到圣旨,说他年事已高,不便继续在朝中任职走动,遂革去官位,命其“告老还乡”。

宣读圣旨的公公将圣旨放到云瑾修的手中后离开,云瑾修在云家上下的搀扶下,颤巍巍的站起——不到两年时间,他已经苍老的不成样子了,大致是两年前的“寿礼”把他折磨的心力憔悴,告假不说,连出来见人的勇气都没有,就这样像只乌龟似的缩在壳里几年,云瑾修一直期盼皇上下道圣旨请他回去,不曾想竟“等来”要他“告老还乡”的旨意,这对于视权钱如命的云瑾修而言,是毁灭性的打击。

“呵呵,呵呵,年事已高,年事已高,”云瑾修含着几许悲愤几许不甘喃喃自语的重复着,他又仰头对着天空叫道,“皇上,娘娘,微臣……还不到六十五啊……娘娘,您最终,还是不肯原谅微臣呐,娘娘……”

位于侧边的云可馨心下思忖:娘娘?哪个娘娘有这么大本事能让尚未到退休年龄的朝廷一品大员革职回家?!但三叔公好像对这一切的来临虽很受打击却并不意外,而且听那口气好像两人还很熟悉似的,他具体什么地方开罪了那个“娘娘”,以致晚节不保?!

“三叔,三叔,您别太难过,”云天赐和云天佑一左一右搀扶着云瑾修,后者轻声劝慰道,“您如今在朝堂上是功成身退,但在云家你还是长者,是族老,我们兄弟三人定保你颐养天年。”

“是啊,三叔,您还有我们云家四个侄儿,别太担心了。”

云瑾修在喉咙里干笑几声,表示不相信但很愿意相信他的话。

“你们也别安慰老夫了,”他无力的摇了摇头,发白的鬓发在早春的寒风中凌乱飞舞,凄苦沙哑的声调,完全没了昔日的强硬和跋扈,“我早料到这一天,但没料到会来的这么快。”

“三叔,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云天扬道,“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多说多想也是无意,徒增烦恼罢了。”

云瑾修摇摇头,不再说话,由着各房老爷把他搀进屋里。

周氏远远的看着,面色犹如阴寒浴雪的淡日,早春未化的积雪比了都要自愧不如。

晚饭过后,云氏各房在北苑正堂商讨云瑾修的事。

“今天把大家叫到这来,是跟大伙儿商量一件事的,”说话的是云天佑,“就是三叔的事,相信大哥大嫂还有三弟和三弟妹都知道了,因此,我想让各房分出一个丫头和一个小厮专门服侍老爷子。”

“这不成问题,”云天赐附和的点头道,“孝道本是应当,过会儿就让大房的吖吖和小李过去。”

“二房的小柳过去伺候老爷子,”月紫芸笑道,“这丫头到二房没多久,但聪慧伶俐的很。”

“三房的俞嬷嬷和小纪去,”傅怜音赶在云天扬开口前笑道,“这事儿可不能少了三房。”

大夫人一听,脸一沉:怎么大房献了丫头和小厮,二房却只献了个丫鬟,三房就更可笑,那俞嬷嬷是府里年龄最大的,老眼昏花,小纪骨瘦如柴,根本不是做事的料,三夫人早想把二人撵出国公府,再买新的丫鬟和小厮,只因上次新买了锦绣,就没说添小厮的事,现在把俞嬷嬷和小纪派去伺候三老太爷,岂不给她找足了借口?这傅怜音真够会算计的。

“方才说好的各房叫一个丫鬟和小厮去伺候三老太爷,”孙如兰按捺住内心的不快,装着大肚能容似的笑道,“二妹,你怎么只叫了一个丫鬟,这阵子二房缺人手么?”

“不是的,大嫂,”月紫芸随和的笑道,“是二房小厮有点紧缺,主要还是云恪今年习武,明年要参加武状元的选拔,小厮陪同比丫鬟要方便

一些,这样吧,等云恪参加完选拔,我就让那两个小厮去照顾三叔。”

月紫芸说的和和气气,有商有量,内心实则并不情愿,以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她就算不搭理又如何?但这么做会落下“不孝”的罪名,再怎么气不过和不甘都得遵从。

“那三房呢,”孙如兰目光投向傅怜音,透出几分不满和严厉,“三妹,我听说三房的俞嬷嬷和小纪都是不会做事的人,你把他们叫去照顾一个老人,是不是过分了点!”

“听这话说的!大嫂,”傅怜音眼风一扫,瞥向孙如兰,满不在乎道,“奴才就是用来做事的,不会做事还留着做什么?放心,先让这二人先去伺候老爷子,实在不行,三房再换人。”

语气中,那种我行我素的强硬让云天赐和云天佑眉头微微一皱。

“夫人,注意你说话的态度,”云天扬咳了几声,加重语气以示提醒道,“大嫂在同你说话,休得无礼。”

“老爷,妾身冤枉,”傅怜音脸一沉,不爽道,“我并无冒犯大嫂之意,是就事论事,您倒是说说,妾身方才哪说错了?”她微顿,话锋迅速转向月氏,“别光说三房,二嫂不也出于自己的原因只派了个丫鬟吗?!”

“三妹,我方才已经解释过了,”月紫芸知道这话其实是说给她听的,淡笑着回击道,“云恪要参加科考,身边没有小厮陪同不行,并且也说等云恪参加完考试,就让小厮过去伺候三老太爷……”

“呵,我就奇了怪了,”傅怜音眼皮一翻,转脸对月紫芸笑道,“二嫂,谁说只有小厮才能伺候人了?那些丫鬟呢?既然二房小厮暂时紧缺,自然得由丫鬟填补空缺,而没有理由唯独二房只派一人伺候三老太爷吧。”

“夫人!”云天扬有点怒了,脸也红中透出黑来,“有些话难道还要老爷我再说第二遍不成?注意分寸!”

傅怜音心下顿时火冒三丈,眼睛都充斥着血红,冷冷的别过脸去,再不发一言。

“三老爷,你干嘛那么凶,都是自家人,”眼见三房和二房两位夫人又要闹僵,喜欢扮演长嫂,好讲场面话的孙如兰笑道,“二夫人,三夫人,你们也别争了,既然都有难处,要不索性就让我们大房把这照顾三老太爷的事情担下来,我们是长房,应当的,假如人手再不够,大不了我也给那些丫鬟和小厮当下手帮帮忙。”

孙如兰这么一说,把话都说死了:我大房都做出让步,以身作则的做出这么大牺牲,你们还好意思为了“一己之私”争来争去?!

果然,二夫人和三夫人听大夫人这么一说,面有惭色,月氏还带上几分听出把戏的冷笑,云天佑信以为真,以为孙如兰真会像她自己说的要亲自去照顾老爷子,当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道:

“不可不可,怎能让大嫂亲自照料三老太爷,这大宅子里的丫鬟和仆妇和嬷嬷都干什么了?再说就算要亲自照料,也不能落下其他夫人。”

闻言,孙如兰知道目的已达,拿帕子若无其事的捏捏鼻子。

傅怜音满眼耻笑: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孙如兰就是长了张嘴,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到头来抱怨不公的头一个就是她。

“都别争了,”云天赐抬手制止了议论,小有不满道,“老有所养是天经地义的事,也是为人子女的本分,怎么到了我们国公府,成了争议?!”

傅怜音冷笑着心下讥讽:大房要真这么孝顺的徒子徒孙,那三太老爷就交给你们好了,但这事若真给你们担下来,在背地里还不得被你们骂死,正要附和的表态几句,就听月紫芸笑道:

“大哥这话说的,现在这里都是自家人,我们就是随意的说说话,没什么争不争的,您说的对,老有所养是天经地义的事,也是做子女的本分,大嫂和三弟妹说的在也理,既然侯爷方才已说要各房派出一个丫鬟和小厮去照顾三老太爷,那么就该做到公平,不能让二房特殊了,就照侯爷说的办。”

“夫人,那个俞嬷嬷和小纪既然不能做事还留在府里做什么,”云天扬缓缓开口,“不是有个锦绣和小林子吗?明日让他们俩去照顾三叔。”

“老爷,锦绣要照顾筱姐儿……”傅怜音蹙眉抗议道。

“筱姐儿如今也有三岁了,一个奶娘、一个冯嬷嬷还有两三个仆妇还不够伺候她?”云天扬厉声反诘。

“大哥,大嫂,三弟,三弟妹,你们也别急,”云天佑道,“不是说这些丫鬟和小厮去了就不回各房了,也不是说所有的丫鬟小厮成天围着三老太爷转,我的意见是轮流,今天大房,明天二房,后天三房……没有照顾三老太爷的时间里,各房丫鬟照例在自己的苑落做事,如何?”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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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云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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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大房没意见,就照侯爷说的办。”孙如兰笑道。

“是个好主意,轮流照顾老爷子,还能兼顾各房的活,两全其美。”月紫芸附和的点头。

“三房也附议。”傅怜音冷冷的应声。

得到了一致意见,云天佑也算了却一桩心事,鄂国公临终前就千叮万嘱,他死后,一定要做到两点,一是不分家,二是伺奉三老爷颐养天年,云天佑答应了下来,现在正是他尽孝道的时候,不能含糊。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这办了,”云天佑笑道,“大哥,大嫂,三弟,三弟妹,都回房吧,不早了。”

各房老爷和夫人回了各自的苑落。走在云天扬身边的云可馨,总觉得因三叔公而起的纠纷还远远没有结束。此外,方才母亲说云恪明年要参加武举又是怎么回事呢?不是说要科举光耀门楣么?仔细一回想,也对,前世哥哥是个将军——先考上武状元再获得晋升的。只是在前世,云恪是在泰和二十三年考上武状元,那时候的二夫人和二老爷已相继离世,哥哥会不会是因为受了这双重打击才“弃文学武”的呢?

次日,云可馨去二房看望哥哥云恪。大老远就看到身穿白色长袍晨衣,腰间系着红绸带的云恪在偌大的草坪上习武,练剑,射箭,几个小厮与其保持着或远或近的距离,时而陪他练武,时而帮他递箭。

云可馨笑笑,轻叫了一声:“堂哥——”

云恪正拉弓要射箭,听到声音,转头一看是云可馨,很高兴的样子:

“七妹妹,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堂哥。”云可馨笑着走去。

站在云恪跟前,云可馨第一次端详起哥哥来,今年十四岁的云恪,已经是个仪表不凡的美男子了,红润的国字脸,剑眉星目,神采飞扬。

她想起,武举不但要考长垛、骑射、马枪、步射、举重,还对应试者的才貌、言语等有要求,那么哥哥的才貌应当是首先就能通过的。

“七妹妹,你笑什么?”云恪见云可馨站在那儿看着他傻笑,也跟着笑起来,一排整齐洁净的牙齿,雪白雪白的。

“没有,”云可馨轻摇一下头,笑问,“哥哥为什么突然想要考武举的?”

“没什么,就是觉得,”云恪顿了顿,似有犹豫道,“国公府几代人都是文臣,大伯,父亲和三叔还是,所以我就决定考个武将,也不错。”

“可是堂哥,武将将来是要上战场的,你不怕么?”云可馨天真的问。

“为什么要怕?”云恪奇怪的反问,“身为男儿,就该到军队去历练,而不是缩在大宅子里,我要学堂叔。”

云恪说的“堂叔”,是二老太爷云瑾瑜的长子云琛,已经战死沙场了。

云恪说到后一句时,有鄙夷,甚至还有些不耐烦。

“那二伯和二伯母也同意你这么做吗?”云可馨觉得父母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学武,上战场,于是随口就问。

“一开始当然不同意,”云恪看着云可馨,言辞恳切,“我是二房长子,也是爹娘唯一的儿子,但后来我说服了爹爹和娘亲,”云恪的眼神忽然变得焦虑乃至抑郁,“只是你怎么办呢?好妹妹,我要是上了战场……”

哥哥是操心她还在三房认贼做母,又不便言明吧?!那天晚上她与二房父母相认的事,云恪知不知道呢?

云可馨笑着婉转的安慰道:“哥,你放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有,有些事实就是事实,无论怎样掩盖都不能改变真相。”

云恪何等聪明,自然听得懂妹妹话里的意思,但望着眼前才六岁的女童,眉头又拧成了一团。

“七妹妹,哥哥一直想跟你说件事,”云恪拉了云可馨坐在草坪上,屏退左右之后才道,“府里都在传你和傅家少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真的吗?”

云可馨咬了一下嘴唇,真不晓得是哪个乱嚼舌根的又在混淆视听,正要解释,云恪已自问自答的继续道:“七妹妹,哥哥只希望你答应,无论你认为傅家少爷有多好,都要先让哥哥成为他朋友,让我先了解这个人以后再说,好吗?”

云可馨吓了一跳:她费尽心思不让傅一航与云恪交往,就是希望哥哥能逃过前世之劫,今生哥哥竟然主动提出要和傅一航做朋友,这不是自寻死路么?但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她这个不争气的妹妹!

随即又转念一想,上一世自己懵懂无知,才会上了傅一航的当,这一世情况大有不同,自己对一切了然于心,又何惧之有?再者,二房也许一直都在为这事放心不下,倘若傅一航和云恪成了朋友,哥哥就是见证人,那么关于“青梅竹马”之类的风言风语就会不攻自破,二房也就不会再为此烦恼了。

“我明白,堂哥,”想到此,云可馨坚定了之前的想法,笑道,“以后傅表哥如果还有来国公府玩儿,我就介绍你们做朋友。”

云恪这才心头石子落地般的微微一笑的转了话题——

“对了,七妹妹,我听父母说你前些天拜师了?而且还是童烨童大人?”

“是的。”云可馨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道,“我很感激童大人不嫌弃,还真收我为学生了。”

“这个童烨一家我听爹娘说过,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云恪转头看着云可馨笑道,“也是个正派人家,七妹妹可要好好学习,别荒废了。”

“我会的,”云可馨抬头,眉眼弯弯笑成了月牙儿,“对了,哥,你的师父是谁?”

云恪一愣:“师父?”

“哥哥不是要参加武举的吗?一定有个会武学的老师传授武艺的嘛。”云可馨乐呵呵道。

云恪这才明白过来,淡淡一笑道:“当然有老师,是风吟潇!”

风吟潇?!云可馨深吸一口气,睁圆双眸,心跳漏了一拍:怎么会是他!论年龄,他比云恪还要小两岁,怎么就成了哥哥的老师了?

“哥,这个风吟潇年龄多大,”云可馨谨慎的克制着音量和好奇心,佯装一无所知的问,“能给哥哥当老师的人一定上了年纪吧?”

“没有,他今年刚满十二岁,”云恪一点也没有感到羞耻,反倒有一颗恬淡平常的心,耐心道,“妹妹,你别看他小小年纪,未及弱冠,实则‘英雄出少年’,我自愧不如。”

云可馨觉得哥哥是不是夸张了点,心下不认同,于是撇撇嘴,随口就道:

“他有这能耐?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话里,满是不屑。

云恪忍不住笑出声来,柔声道:“因为七妹妹并不了解,风吟潇从小就接受非常严格的训练,文武兼学,如今他不但在长垛、骑射、马枪、步射方面出类拔萃,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而且熟读兵书,大泰和还没有第二个同龄人能与他比肩的。”

云恪少有的满口赞誉,让云可馨对这个风吟潇的好奇心又多了几层,很想再了解一些,又唯恐被哥哥误解,于是干脆笑吟吟的看着哥哥,希望他能主动说点。

“七妹妹,要不是我这个‘小老师’性情古怪,”云恪仿佛看出云可馨的心思,笑着调侃道,“哥哥真想让你们俩认识认识。”

云可馨愣了愣,脱口而出:“性情古怪?”

“他不喜欢女子,”云恪也颇为费解的说,“不,准确的说,他不擅长和女子打交道,平日我到燕国公府上课,都不不允许带女眷,只准小厮在场,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云可馨恍然大悟,难怪昨晚母亲说“小厮紧缺。”,原来是这样。

“那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我下定决心要考武将之后,爹爹带我去了燕国公府,方才认识的,”云恪脸上洋溢着心悦诚服的笑,“一开始我还有点不服气,但后来风吟潇不声不响展示他的武艺和技能时,我就服了,可他不准我叫他老师,说是听着别扭,直接叫名字就好,但是你知道吗?他现在都是殿前一品带刀护卫了,名讳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叫的……”

云可馨暗自窃笑道:这还差不多。同时心下惊奇:父亲引荐的,这么说二房与燕国公府有往来,关系还不一般。

“多久的事了?”

“数月有余。”

“每天都去?”

“当然。少去一天,我这‘小老师’会不高兴的。”

还真是傲娇。

“真可惜,要不是哥哥这个‘小老师’这么奇奇怪怪,馨儿还真想哪一天去看哥哥习武。”云可馨无不遗憾的耸耸肩,笑道。

“会有机会的,”云恪说着忽然把头挨近云可馨,压低声音道,“听说皇上今年八月要和文武大臣到麒麟山狩猎,风吟潇想带上我一同前往,所以要我这几个月好好习武。”

云可馨又是一惊:狩猎?是前世风吟潇单枪匹马杀入早有预谋的敌阵,救下皇帝和太子的那次狩猎吗?听哥哥说,风吟潇今年十二岁,那就没错了,前世他正是在十二岁那年创下这惊天伟岸之举,立下不世之功的。

但是哥哥此行会不会有危险?那场早有预谋的狩猎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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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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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可馨黛眉紧锁,陷入沉思,心事重重:要是自己也能参加就好了。

云恪见她双眼发直的愣神,就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他说错话了,云可馨淡淡一笑道:“没事,堂哥,我想起今天童老师那儿有课,得去了,馨儿下次再来找堂哥说话可好?”

“也好,咱们先聊到这儿,”云恪微笑着起身,并扶起云可馨道,“上课去吧,但是七妹妹切记今**我的谈话早不可对第二人提及。”

“堂哥放心,馨儿嘴巴严实着呢,”云可馨笑说,“馨儿就此道别。”

云恪笑着点了点头。

云可馨回西苑书房取了几本书,出门撞见云冉,还是那个德性,贼眼溜溜,贱兮兮的。

云可馨只当没看见,想绕道而行,却给云冉一挡:

“七妹妹这是上哪儿?”云冉满脸堆笑,与骨子里的挑衅极不协调。

“上课。”云可馨白眼一翻简洁道。

“上课?哼,说的真好听。”云冉从鼻孔里抽出一丝冷气,耻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云可馨莫名其妙的反问:“什么意思?”

“呵,七妹妹,我真没想到啊,你居然这么厉害!”云冉眼一瞪,嘴皮子扯了又扯,咬牙切齿道,“傅哥哥在我们国公府的时候,你和他眉来眼去,他回樊城没多久,你就立马勾搭上了童家少爷,你说你是不是够能耐?五姐姐我自叹不如。”

“五姐姐,你听谁说我勾搭童家少爷了?”云可馨强压下心头之火,冷若冰霜的问。

“哼,听说?这还用听说?”云冉猛然头,拔高音量尖利着嗓门道,“这府邸上上下下都传遍了,说你成天在外勾三搭四,真是水性扬——”

“啪”!云可馨毫不客气一巴掌扇去,打的云冉原地踉跄几步,扶着一边被打痛的脸,惊愕的语无伦次:“七妹妹,你,你,你又打我!”

“呵,五姐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你了!”云可馨轻拍几下手掌,好似云冉的脸有多脏一样,她冷冷一笑道,“上次是为我自己,这次是为了爹爹!”

“为了爹爹?!”云冉又惊又怒的瞪大眼睛。

“童大人是爹爹亲自为我挑的老师,我去那里学习更是爹爹的嘱咐,可你却把这说成是去勾搭童家少爷,这要是传出去让爹爹颜面何存?还怎么做人?五姐姐,你说你这张嘴是不是欠抽!”

云可馨突然提高音量的训斥,吓了云冉一跳,却因气红眼,口不择言道:

“哼,我说的就是这个,只怕爹爹的良苦用心都被你当成了狗肺!我听说童家少爷是太子的伴读,也常在童家走动,只怕你去上课是假,勾搭太子才是真……”

云冉话音刚落,左边脸又挨了一耳光,云冉再不愿忍耐,一步上前,抡起拳头要打向云可馨,手腕却被云可馨一个眼明手快的拽在手心——

“五姐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假如你不想因为这些话惹祸上身,从今往后就给我闭上你这张嘴!”

云可馨没有动怒,没有发火,于轻描淡写中透出的凛然高华让云冉不自觉矮了半截,心中愈发自卑和自贱,却幡然醒悟自己方才提到了太子,心头一震,恨恨的甩掉云可馨的手——

“哼,你等着,我绝不会让你欺骗傅哥哥,”云冉一深一浅的喘着粗气,愤恨满腹道,“你也别指望这种事能瞒的多久……”

云可馨冷笑着撇撇嘴:闹了大半天,原来是为傅一航打抱不平的,也不知道傅一航在樊城会不会打喷嚏!

“五姐姐,我最后再说一遍,”云可馨已经没什么耐性再和云冉耗了,“我从来没欺骗谁,也没什么事可隐瞒的,去童家学习是人所共知事,我瞒谁?你要去跟表哥说什么随便你,但是我请你记住‘祸从口出’,别弄得害人害自己,到时候爹娘的惩罚只怕就不只是禁足了!”

话毕,扬长而去。云冉在背后气得张牙舞爪,却因云可馨临去时的警告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喋喋不休的回了闺房。

云可馨带去的有《女四书》,童烨还给除了给她讲解这几本书中的内容,又加了《易经》和《礼记》等课程,云可馨学的很认真,去没几天,《女四书》已经背的滚瓜烂熟,还能试着给童烨解释书中的含义,这让童烨很是满意,童智宸更是欣赏,说她“巾帼不让须眉”,比他强的多。

课间,有间歇的休憩时间,童烨出去了一下,当只剩下云可馨、童智宸和太子秦轲时,云可馨才旁敲侧击的打探:

“童公子,太子殿下,小女子有一事不明,还望指教。”

“别客套了,直言无妨。”秦轲平和的笑道。

“小女子想知道每年的皇宫狩猎活动只能是皇室成员参加么?”

“是的,还有一些朝廷五品以上官员都能参加,”秦轲看着云可馨,奇怪她问这个,“其实此前并没这些死板的规定,但今年的殿前一品带刀护卫风吟潇建议父皇不要带过多女眷前往,父皇听取了他的意见,所以今年的狩猎不比往年,除去御膳厨房的厨子,几乎没有女眷同去。”

又是这个风吟潇!他居然建议皇帝别带女眷参加狩猎,这也太狂傲了吧!不过想想狩猎之时,男子与猛兽为武,女子去了除了碍手碍脚的确没什么意义,可他也太……

云可馨本来还想问太子能不能破例让她跟着云天扬一起去,现在倒好,话没出口,就掉入冰窖,啥也不用问了,只希望哥哥此行能平安顺利,千万别出什么岔子了。

转眼间到了八月的泰和皇帝狩猎的日子,那天云可馨在家中坐卧不安,不知前世之祸会不会上演,以及参与其中的大伯、父亲,三叔和云恪能否平安无事……徘徊中,熬到了晚上,云家三兄弟还有一个云恪风尘仆仆的外面回到府中,脸色看上去都不太好,有些惶惶不知所措的样子,一进门就吩咐小厮和仆妇把门关好。

云可馨见此情景,心头一凛:莫不是前世之事重演了?如果一切顺利,不会这么晚才回到家。但看到云恪平安无事,她又松了一口气,可是皇帝和太子呢?云可馨真巴不得把哥哥拉到身边问个清楚。只听到云家三兄弟匆匆道别,说了句“都歇了吧,明日再说,”就在各自苑落前分别。

傅怜音和云可馨是在门口迎接云天扬的,见他面色苍白,不言不语,就知道事情不妙,于是直到走进西苑正厅,傅怜音才问:

“老爷,这是怎么了,看大哥和二哥脸色都不太好。”

“出事了,出事了,”云天杨喃喃自语着在一张紫檀雕花木椅上坐下,整个状态都还处不可置信中,“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云可馨心下已经有数,安慰道:“爹爹,您先别急,发生什么事让你如此惊慌?”

“谈不上惊慌,”云天扬接过丫鬟递来的水杯,喝了口茶道,“夫人,七姑娘,你们知道吗?方才在狩猎场上,”他猝然一顿,压低声音,“方才狩猎场上皇上和太子险些……性命不保。”

傅怜音惊愕的睁大了眼睛,深呼吸道:“性命不保?怎么说?”

“那该死的八王和十王与同去的喇叭勾结,特意把皇帝和太子引入一个毫无人烟之地,然后又与弓弩手包围了皇上和太子——”

“那后来呢?”傅怜音吃惊的用帕子捂住了嘴巴,“老,老爷,你,你是说圣驾和太子他们,他们……”

“没有,”云天扬拼命喝着热茶,八月的三伏天,他的心却冷的直发抖,“还好殿前一品带到护卫及时赶到,连发十几箭射死了弓弩手,又杀入敌阵以枪捅死了喇嘛,最后和八王血战当场,制服了八王和十王,皇上和太子才得以龙体未恙。”

“那个一品带刀护卫是?”

“风吟潇!”云天扬歇了口气,手也不像之前那样抖的厉害,“真看不出来,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竟有这般能耐,就那这样单枪匹马的杀入敌阵,真可谓英雄出少年。”云天扬摇摇头,概叹连连,忽而又惊魂未定道,“若不是他,今天还真不晓得会怎样的天崩地裂。”

云可馨淡淡一笑:风吟潇明年就该封小君侯了吧!

“你说这八王和十王是不是疯了,竟行此这等大逆不道之举,”傅怜音安慰着云天扬,还给他做肩部按摩,“但不管怎样,事情已经过去了,老爷,你也别多想了。”

“过去了?你说的轻巧,”云天扬气闷的拍掉傅怜音按在他肩头的手道,“回宫后,皇上是龙颜大怒,除了下旨赐死八王和十王,还要我们吏部对二王余党以及相关联的人全部彻查,有一个漏网之鱼,我这个吏部侍郎从此别干了。”

云可馨顿觉遍体生寒:这大概就是前世名噪一时的“大清洗”了,当时入狱的入狱,死的死,宁错杀一千,不负皇帝一人!皇宫,真是个吃人的地方!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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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樊城

..Co

接下来的情况,如云天扬所说,紧张又惊险,朝廷内外,人人自危,几乎与八王和十王有过往来的人都受到株连,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次年才有所缓解。

泰和二十二年六月初十,皇帝秦岩册封燕国公嫡四子风吟潇为清远侯,并任殿前指挥使,册封傅越泽为韩王,其子傅一航为世子,消息传遍京城直至鄂国公府三房,傅怜音整个人眉飞色舞的,在云天扬面前腰杆都挺直不少,人前人后,眼睛都长到了头顶上。

云可馨冷笑,这或许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意思了。

月底,韩王托人带话,邀请三房到樊城去,意即省亲,傅怜音应允。

“老爷,大哥在樊城托人带话,要咱们去一趟樊城,您看呢?”饭后,傅怜音就对云天扬说了这事。

“要的,”云天扬坐在上首的椅子上,笑道,“大舅哥在六月初就被封了韩王,我们理应前去庆贺一番,现在都有点迟了呢。”

“不碍的,大哥知道老爷为了去年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傅怜音有意避谈狩猎之事,言辞谨慎,“如今朝中已恢复到原来的平静,大哥才要我转告老爷,要我们务必回去一躺。”

云天扬点点头:“你明天就准备一下,我们择日出发。”

“是,老爷,”云天扬少见的爽利令傅怜音心花怒放,还以为他会一拖再拖,没想到这么行动如此快捷,连忙应承道,“妾身这就吩咐下人去。”

傅怜音转身要走,云冉从外边小跑进来,摇尾乞怜的模样:

“爹爹,娘亲,你们去樊城能不能带上女儿?我也要去……”

傅怜音斜睨云冉一眼,厌恶和不耐烦的皱皱眉,从内心来说,她不愿带上云冉,一个庶女,中看不中用,还总给她丢脸,本想趁着这次出行,眼不见,心不烦。但一想到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她看云冉的眼睛又充满了狡狯和算计:不如用云冉来配合她完成那个计划也是一件好事。

想着想着,她眼底闪过一丝阴鸷,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讳莫如深,直看得云冉满心欢喜,她把傅怜音的笑容当成了“应允”。

“行,五姑娘要去就去吧,”傅怜音笑着摸几下云冉的头,亲切的言语中夹枪带棒的警告深意道,“但是五姑娘也一定要听爹娘的话,不能再给爹娘惹麻烦了知道吗?否则娘亲也不敢做主带你去……”

云冉在傅怜音的yin威下生活了几年,深知她那“柔中带刚”的话里每句话每个字都有她的用意在里面——自从三叔公寿诞之后,傅怜音待她越发冷淡,眼里几乎就容不下她,这次回樊城省亲,居然愿意带上她,还话里有话的“暗示”,她知道,这是傅怜音又要“用”她了,没有羞辱之情,反倒觉得荣耀,觉得自己终于要“翻身”了。

“是,娘亲,女儿这次一定听爹娘的,再不任性了,再不给爹娘丢脸。”

云冉谄媚的笑着连连点头。

“嗯,那就好,”傅怜怜笑得困难,“你去让冯嬷嬷和锦绣帮忙收拾一下行李,看看有什么要带的,不是搬家,也别带太多了。”

云冉欢天喜地的跑出正厅,云天扬很满意傅怜音此举,觉得她越来越有内宅夫人的“气度”了,唯有身边的云可馨把傅怜音看得个清清楚楚,她是必去无疑的,此次樊城之行,虽无性命之忧,却是遍布陷阱,只怕一不小心就会深陷其中,一定得慎之又慎,多加防范……

经过两天的路程,云天扬和傅怜音带着家眷和下人就到了樊城老家,见到了韩王傅越泽,韩王妃王伶,世子傅一航,这三人其实之前都见过,只是给人感觉不同了,盛气凌人,却独独不见武安侯傅越恒。

几人在韩王府的正堂落座,王伶先吩咐仆妇和小厮把行李搬到储物间,又让丫鬟端上茶点。

“王爷,王妃,侯爷二哥呢?”云天扬很快就适应了傅家全新的身份和地位,连称谓都适时的换了,这让傅越恒和王伶心里很舒坦,傅怜音也顿觉脸上有光。

“他刚上京了,”傅越恒笑道,“就在你们来樊城的路上,接到圣谕,要他担任太子太傅,因此没法参加明天的府上的庆宴了。”

傅越恒口中的“庆宴”是指庆贺他封王的晚宴,这个傅怜音在清河城之时就说过,让云可馨小有震惊的是武安侯傅越恒,居然当上太子太傅了,这么快!她想起,前世就听国公府的人议论过,说是这武安侯与清远侯还有大将军云恪都不和,后来渐渐发展成为云家的政敌:自古朝堂上都是文臣瞧不起武将的粗俗和野蛮,武将则看不上文臣的迂腐寒酸,以致明争暗斗、你死我活较量的厉害。

云可馨深吸一口气,心下警龄大作:前世云恪获罪会不会与这个武安侯有什么关联呢?正是因一直以来的这个隐约的猜测搅得她心神不宁,这次愿意跟着来樊城,就是想见见这个传说中的武安侯,不料竟先于他们一步上京城了。

“五姑娘,七姑娘,还不快给舅父和舅母请安。”傅怜音不满云可馨的发呆,皱眉催促道,“发什么愣?!”

“冉儿见过舅父,舅母,表哥,”云冉抢先一步在傅越泽和王伶跟前行礼招呼,“你们好,万福金安。”

“馨儿参见韩王,王妃,世子,”等云冉说完,云可馨聪明的在傅越恒和王伶面前跪下,磕了个头,笑道。

傅越恒和王伶之前还在为云冉的“不懂规矩”心生不悦,虽说是自家人,但现在到底身份不同了,怎么着初次见面得先按礼数来吧!傅怜音也暗暗叫不好,来之时忘了交代五姑娘一下,不曾想听到云可馨“规规矩矩”的行礼数,放心之余,又忌恨的不轻:云冉的随机变应远敌不过云可馨!

“瞧这小嘴甜的,”王伶心里舒服点了,上挑的丹凤眼里尽是假客套道,“都是自家人,在家就不必这么拘束了,七姑娘,叫舅父舅母就好。”

“是啊,七妹妹,你也别叫我世子了,”从看到云可馨那一刻起,傅一航就巴望着要和她说话,偏偏此前父母有过交代,在大人还未说完话前不得插嘴,只得忍到了现在,嘴巴终于“释放”了,“就喊我‘表哥’就好了……快起来。”

傅一航说着牵起云可馨的手,脸上满是“久别重逢”的笑容,看得云冉气急又无奈,酸味熏天,却是不甘示弱的在韩王和韩王跟前一跪道:

“韩王、王妃、世子,之前并非冉儿不知礼,实在是见到舅父和舅母还有表哥感到开心和亲切,所以才一时间忘了舅父封王的事,还请韩王和王妃原谅冉儿的年幼无知。”

傅越泽冷笑:都是十岁了,还自称年幼无知?真不给妹子长脸!

王伶甚至连瞧都不瞧云冉一眼,视线一直在房梁上,懒懒的吐出一个字:

“嗯。”此外,再无二话。

云冉有些尴尬,方知自己的“马后炮”的有些晚了,热脸贴了冷屁股,手足无措中,可怜巴巴的看向云天扬和傅怜音,求支招。

“起来吧,”傅越泽觉得冷遇也不能太过了,以免引起云天扬的不满,笑道,“这是在自家,五姑娘不必拘礼,像以前一样,叫舅父和舅母。”

“既然王爷和王妃都发话了,五姑娘起来便是。”云天扬淡淡一句。

“谢谢舅父和舅母……哦,不不,”云冉诚惶诚恐的近乎可笑,脸也涨得通红,战战兢兢道,“谢王爷和王妃,谢王爷和王妃……”

说着起身,瑟缩的站在一旁,一时间连看傅一航和云可馨的勇气都没了。

傅一航今天穿的也很威风,金色的头冠,炫色锦袍,以及各种彰显身份的各种腰间配饰等,给他增添了许多贵气,一年多时间没见,样貌方面也变得出众了,只看云冉望着傅一航那满眼的倾慕就知道了。

“父王,母妃,”傅一航转头对韩王和王妃道,“儿子想带可馨表妹到堂外走走,可好?”

云天扬和傅怜音求之不得,正中二人的下怀,她笑道:“大哥,嫂子,一航在国公府的时候就与七姑娘玩的好,上次一航回了樊城,馨儿就不止一次的问妹子何时能见到傅哥哥,想必二人也是投缘的很,就让这俩孩子玩儿去吧。”

云可馨气愤:这傅怜音不仅是颠倒黑白,连添油加醋的功夫也是一流,这说的分明是云冉,好吗?却又偏偏扯上她的名字?还说的如此夸张,让傅越泽和王伶听在耳朵里像什么话!指不定他们以为是自己死皮赖脸“贴”上傅一航,对傅一航死缠烂打呢!够阴险够叼毒的。

云冉也想跟着去,刚想问爹娘能不能同去,又恐遭唾骂和惩罚,正纠结要不要说,不料傅怜音看了云冉一眼,继续道:“瞧我,把五姑娘都给忘了,其实是他们三个玩的挺好,让仨孩子一起去吧,我们自家兄妹间说说话。”

云天扬听出傅怜音的弦外之音,点点头表示同意,见此情景,傅越泽和王伶不好再说什么,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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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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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一航和云可馨去了府邸走走停停,最后在前花坛赏花,鲜艳的芍药、洁白的栀子花、玫红的月季、红红紫紫的紫薇……争奇斗艳、眼花缭乱。

身后跟着几个丫鬟仆妇,云冉走在傅一航旁边,挖空心思的要和他说话,岂料傅一航一颗心全在云可馨身上,不但正眼没瞧过她,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这令她倍感屈辱。

“可馨表妹,一年多没见,你越长越好了,”傅一航看着花,再回头看了云可馨一眼,笑道,“我在樊城每天都盼着再去京城。”

“为什么呢?”云可馨呆憨的笑问。

“因为你在京城,”傅一航望着云可馨,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我在这里一个朋友都没有……”

“一个朋友都没有?”云可馨一愣,觉得傅一航不是太夸张,就是太会花言巧语了,她憨笑道,“先且不说此前舅父与舅母与晋王府走得近,如今被封韩王,会有多少人趋之若鹜的要来王府攀关系,表哥以后的朋友会越来越多的。”

云可馨说完又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去安慰一个前世害自己丧命的人呢?其实自从几年前傅一航的第一次出现,她就不止一次的想要质问傅一航为什么那样对待她,他对她,当真一点情分都没有,只有利用吗?然而一想到自己是重生人,这样问岂不让对方以为她脑子有毛病,要么就是撞见鬼了。再者,前世一劫,已让她把感情之事看透了,就算问出个子丑寅卯对她也没什么意义?于是,只希望傅一航离她远一点,否则她真忍不住现在就报仇雪恨,找个机会把他给“结果”了!然而命运还是将他们二人栓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似的令云可馨厌烦,她甚至想若是李郁蓉在事情也好办的多,这样自己也有借口推脱避开。

“那些人都是来和父王和母妃攀关系的,与我无关,”傅一航盯着远处冷冷的说,半晌才回头,目光恢复了最初的暖意道,“可馨表妹,你会在樊城呆多久?”

“不知道,看爹娘的意思,”云可馨没了之前那种散发自然笑意的心情,继而旁敲侧击的问,“表哥,李郡主有来这里吗?”

傅一航一愣,显然是对于云可馨会主动问起感到惊奇:“有,自从父亲封了韩王,”语气里多了一层鄙夷,“晋王府的人来得就更勤了。”

“表哥,我听爹娘说晋王也在樊城,不如找个时间把李郡主约出来吧,”云可馨狡黠的眨着眼睛,笑道,“多个小伙伴,玩得才起劲,好不好?”

“可以,后天会有个晚宴,晋王一家也会来,”傅一航勉强的笑了笑,“到时我来介绍你们做朋友,如何?”

“谢表哥。”

云可馨笑成一朵灿烂的雏菊,任谁看在眼里都会心生喜爱,傅一航亦是如此,出神的望着,久久不愿将视线移开。

“傅哥哥,你在樊城没朋友,七妹妹在京城的‘朋友’可是多的很呢,”傅一航的视而不见以及他与云可馨的亲近让云冉炸开了锅,却十分小心的克制着脾气,含讥带讽道,“你也不问问她过的有多逍遥自在。”

傅一航皱皱眉,对云可馨笑了笑,终究没问什么。云可馨却大大方方的付之一笑道:“表哥,我在清河城确实有几个朋友,以后你要是还有到国公府做客,我介绍你们认识——”

傅一航这才愁眉舒展的笑笑:“七妹妹,我们去假山那边玩儿……”

望着二人“肩并肩”若无其事的的从眼前走过,云冉气得浑身发抖,更把云可馨往骨子里恨,心想,傅怜音也许要对云可馨有什么“动作”了,她暂且忍一忍,到时再出这口恶气不迟。

云冉果然是“了解”傅怜音的,她的确要有“动作”了。在韩王晚宴的前一天晚上,傅怜音借口让云天扬带几个孩子出府转转,她则留了下来,并要哥哥和嫂子“借一步说话”。

在傅越泽的书房,当着哥嫂的面,傅怜音一下跪了下去,傅越泽和王伶俱是一怔,不明白傅怜音因何有此行为。

“妹子,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傅越泽眉头拧着,上前去拉傅怜音的胳膊道,“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就是,怜音,你这是做什么,”王伶且走且埋怨的近前要扶她起来,“快起来……”

傅怜音抬头,凤眸中,泪光闪闪,哽着声音道:“怜音恳求哥哥和嫂子协助妹子一回。”

傅怜音一向心比天高,别说是下跪,就是偶尔弯腰都会让她感到耻辱,这次竟然到这程度,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相求。

“只要哥哥和嫂子做得到的,都答应你,”傅越泽还是疼惜这个妹妹的,不忍看她难过,扶起她劝慰道,“不过你得起来说。”

傅怜音起身,掏出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道:“妹子想让哥嫂配合我出口恶气,乃至报仇雪恨。”

二人一惊,屏了呼吸,面面相觑了半晌,傅越泽忧虑道:

“妹子是不是还在为早逝的小侄儿气不过?”

“我不该吗?”傅怜音扭过脸去,眼底黑雾四起,冷声道,“哥,嫂,你们应该知道我过继七姑娘的目的是用她报复二房,谁曾想这鬼丫头比泥鳅还溜,越长大越不好控制,这么多年了,没报复成,倒次次把自个儿弄得灰头土脸,想想就不甘心!”

“那妹子打算要哥嫂怎么帮你?”王伶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蹙起眉头,堤防的问。

当傅怜音把她的“计划”一五一十吐露之时,傅越泽和王伶音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妹子,你这玩笑开大了,”王伶是第一个反对的,颤栗着声音道,“你要怎么报复云家二房我们都没什么意见,但为什么一定要利用航儿。”

“我本来也不想这样,都是二房逼的!”傅怜音猛然回头,深吸一口气,看着傅越泽和王伶,含着愤恨道,“我本想通过七姑娘之手先把二房的人断送个干净,然后再让她嫁给一航,让一航斩草除根,哪知道——”傅怜音眯起丹凤眼,声音宛如刻骨的蛇信,“二房竟在‘过继条件’上动了脑子,七姑娘也似乎知道了什么,向着二房不说,对一航若即若离,所以,我想了个‘计划’让她不得不嫁给一航,哼!”

“怜音,你要想好了,”傅越泽眉头深皱,心情复杂的望着自家妹妹,“云可馨是国公府的七小姐,是云天扬视若亲生女儿的孩子,你这次又是与他一道来的,你在他眼皮底下做这事,要考虑清楚后果!”

“云可馨要是个庶女,你以为我会让她活到现在吗?”傅怜音冷笑道,“至于云天扬,倘若他这次没来,我还不敢做这事呢。”

傅越泽和王伶云里雾里,只觉得自家妹子是不是被仇恨冲坏脑子了,傅怜音看出哥嫂脸上的狐疑,继续道:

“假如他这次没来,以他吏部侍郎的脑子必然会怀疑上我,因为我平日并不怎么待见七姑娘,这点他清楚,但是如果他一同前来,却发生这样的事,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他不会拿我怎样的……”

“那也不能这么利用航儿吧,”王伶急了,不顾一切的跳到傅怜音跟前,以商量的口吻道,“虽然我每次看到航儿对七姑娘好,就忍不住要她滚,但这样做太伤航儿的心,不,我不同意这么做。”

“嫂子,你是不知道那个七姑娘有多人精,”傅怜音正视着王伶,不遗余力道,“我瞧她一脸的狐媚相就会勾引人,跟她亲生母亲似的,这样的女孩子要是入了我们傅家的门,只怕是家门不幸……”

“但我看得出来,航儿对七姑娘只怕是早已上心了,”王伶又气又怨道,“这件事少不得他配合,可是若让他知道你是这个目的,我想他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一航还是个孩子,当然不能对他说出计划,只能利用他对七姑娘的喜欢配合我们,”傅怜音阴郁的声音配上冷酷的笑音,“让他娶了七姑娘,没准还会感激我们呢,至于实情,等到他们成亲之前再说。”

“这不是在拿刀子捅他么?”王伶心疼得还是下不了决心,几近哀求的眼神,“妹子,就没别的报复法子吗?一定要用一航?!”

“大哥,嫂子,我要用一航除掉云可馨,也是为傅家着想,”傅怜音坚决的横了一条心道,“你想想,一航有心七姑娘,却对李郡主视而不见,这是多大的麻烦?晋王可是皇帝关系最近的王爷,得罪了他,对傅家有什么好处?!”

“妹子是说,在这个计划成功后,把实情告诉一航,让他对七姑娘死心,再在新婚之夜下手?”傅越泽似乎清醒了许多,他屏住呼吸,冷静的问。

“对,一航现在还小,必定什么也听不进,等年龄稍大点,知晓一些人情世故后再说他才会理解,”傅怜音扯了扯嘴角,老谋深算的冷笑着侃侃而谈,“到时候若是他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居然是被人过继去当成刀俎对付自己家人的蠢女子,我相信再聪明再痴心的人也会断了念头,到时一航的心会回到郡主身上的,傅家也就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傅怜音的一番话听的王伶一颗心七上八下,在听到最后一句,俨然下定了决心,与傅越泽对望了一眼,点点头,算是默许,只是面上并未表露。

“就依妹子。”王伶终究是妥协了,淡淡一笑道,“什么时候动手?”

“哥哥晚宴那天晚上。”傅怜音道。

“妹子,哥哥总觉得这么做,对航儿的名誉也是有损,”傅越泽虽认为傅怜音前面的话有道理,但还是顾虑重重,“再说如果让李郡主知道一航和七姑娘……”他停了停,好似难以启齿,“她还肯嫁给我们航儿吗?不把傅家搅得天翻地覆就不错了。”

“哥哥嫂子放心,有你们的配合,妹子保证万无一失,这件事除了咱们三个,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傅怜音带着一锤定音般的森忍和决绝。

闻言,傅越泽与王伶才正式认同了妹妹傅怜音的近乎疯狂的“计划”,王伶即使在心中恨透了云家,烦透了眼前这个小姑子,但也不得不承认傅怜音分析的对,也只能暂时由着她去,惟愿一切顺利,不要弄到最后没办成事,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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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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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服哥哥和嫂子后,傅怜音又去找了云冉,把她需要云冉来做的事情说了一遍,狡狯的傅怜音自然不会对云冉说她的计划,只因她深知五姑娘对傅一航的心思,如果这么告诉她,定然做的“不干净”还会露出马脚,于是一点痕迹不露,只告诉她把傅一航和云可馨引到某某地方就好。

次日,韩王府里开始忙碌,都在筹办晚宴的事,桌椅摆满了一个苑落,傅一航、云可馨和云冉也争先恐后穿梭在忙里忙外的仆妇和小厮之间,帮忙摆上碗筷,勺子,往盘子里放上瓜子、花生仁、糖果等,不亦乐乎。

云冉今日对云可馨也是一副“和好如初”的样子,笑脸迎人,温和礼让,却叫云可馨汗毛直竖。

傅一航想起昨天父王和母妃的“嘱咐”,内心很开心:王伶叮嘱,为了不让李郁蓉郡主看到云可馨和云冉的在场不愉快,可以先与二人到外面走走瞧瞧,晚些回府。

“可馨表妹,”做完这一切,傅一航对云可馨笑道,“我们到那边去歇会儿吧,看你也挺累的。”

“不累,还好,”云可馨淡笑着走在傅一航的旁边,“表哥,这次韩王都宴请哪些客同僚呢?宫里的有吗?”

当时二人已走到一个小亭子里,在石桌前坐下,傅一航想了想,还是直言相告道:“听父王和母妃提起说因去年那场变故,朝廷上下噤若寒蝉,生怕担上‘结党营私’的罪名,都不怎么相互往来,父王这次宴请的是樊城的同僚,以及一些亲朋好友和远房亲戚,此外再无他人。”

云可馨正想问晋王府的李郡主什么时候到,云冉左右手各一袋跑来——

“傅哥哥,七妹妹,我们到小山上去玩儿吧。”

“这个时间去山上玩儿?”云可馨满腹狐疑的蹙起眉头的反问,“我们不用参加晚宴吗?”

傅一航暗暗惊奇姑母对表妹的“了解”,竟能料到她会有此一问,所幸之前姑母就替他“编”好了回答:

“可馨表妹,说了你可别介意,”傅一航微顿,赧颜的笑道,“父王和母妃之前对我说,晚宴没那么早开始,还要一两个时辰开始,让我先带你和五妹妹到附近的矮山上去玩一会儿,你看呢?”

“手里拿着什么?”云可馨戒备的问,“就我们三个人去山上去玩?”

“这是烧烤的食材和用具,铺地的布,”云冉笑着举起两手,笑道,“七妹妹,当然不止我们三个,还有一个丫鬟、一个仆妇和一个小厮呢,我们可是府里的少爷小姐,怎能没侍从呢。”

云可馨戒心稍放了点,虽说韩王和王妃的理由有些勉强,但还是听从了,当然,也是好奇傅家在玩什么把戏。

他们要去的那矮山就位于不太远的郊外,三个少爷小姐和一个丫鬟坐在马车里,小厮和仆妇驾车,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丛林间有座小木屋,他们就是在小木屋附近的空地前搭了个架子,铺好地,拿出食材……

与此同时,在通往樊城的路上,一个英俊美少年骑着枣红骏马疾驰而来,丝丝发缕在七月夏风的扶动下飘逸浮动,时而贴着他白皙晶莹的肌肤,时而又拂过他微微扬起的薄唇,漂亮的鼻梁在月色的映照下衬着幽光,拔卓挺立。两道剑眉下一双墨玉般的眼眸,宛如幽蓝夜空中的两颗明星,璀璨,明亮,忽闪忽闪,腰间的那把佩剑在月光下散发着凄冷的光芒,与饰带相撞发出的“叮当”脆响,回荡在宁静的山谷中。

奔跑在他左右两边的几个侍从,尽管马术精湛,也还是有些招架不住似的气喘吁吁,他们不禁回头看了主子一眼,未曾看到一丝疲乏之情——已经跑了一天一夜,还如此精神烁烁,真是精力异于常人。

当几人终于进入樊城境内,只听一声长长的勒马声“吁——”

美少年悦耳的御马声。

“君侯,再往南不远就到韩王府了,”乔装成下人的侍从望了一眼暮色下的樊城集市,回过头含着谨言慎行之意道,“我们要进去吗?”

“不了,”风吟潇缓缓开口,他目光炯炯神情肃穆的望着远方,果断道,“这次韩王设的晚宴,为了避嫌,京城官员都未曾得到邀请,父亲也一样,况且我这次来也是有要事在身。”

“奴才斗胆问,君侯从京城快马加鞭到此地所为何事?”

“受人之托!”风吟潇微启薄唇,惜字如金的回答。

“何人所托?”右上边的一个侍从道,“不过,若此事事关重大,君侯可不必回答,属下听命便是。”

风吟潇活动几下手腕,拧着双眉,沉吟片刻道:

“你们几个现在就乔装成买东西的,或是京城派人前去道贺的下人,打探一下七小姐是否在府上,速来报我!”

“七小姐?”几个侍从微微一怔,这一路上都未曾听主子提起过,却也不便多问,于是道,“是,君侯。”

几个侍从迅速掉转马头,扬尘而去,风吟潇跳下马来,找了附近的一个落脚点坐下,边喝茶边等待。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前去打探到四五个侍从回来了,他们看到风吟潇的马栓在一个了落脚点的柱子上,知道主子在里边,就走到门口挥挥手,风吟潇出门。

“启禀君侯,据打探,韩王府的世子、以及云家三房的五小姐和七小姐均不在府上。”一个口齿伶俐的侍从很溜的说完了。

“不在府上?”风吟潇意外,脱口就问,“去哪儿了?”

“一个小厮说是三个孩子和几个奴才一起到郊外的山上烧烤去了。”

“这怎么可能!”风吟潇眯眸,剑眉蹙得更紧,脑中飞速运转,“晚宴即将开始,怎么还会让小孩子出门玩耍,这正常吗?”

“君侯的意思是——”侍从屏息凝神道。

因为他熟悉他们的君侯:洞察力惊人!每当他说出“怎么可能”四个字,意味着他的第六感又在警示什么了。

“府里下人有说去哪座山了吗?”风吟潇又问。

“郊外有一座峨眉山,不高,应该就在那附近的山脚下。”

“我们分开寻找,两个随我去峨眉山其余人等到其他山上去瞧瞧。”

“是,君侯。”

太阳渐渐西沉,落日的余晖透过茂密的枝叶洒在林间的一处空地上——傅一航、云可馨还有云冉正蹲在烧烤架前,手上拿着用筷子穿成的鹌鹑放在架上烤着,火是丫鬟生好,食材也是仆妇分清摆放在地铺上,小厮负责到附近取山泉,这会儿刚回来。香醇浓郁的烤肉香飘散在空气中,直入每个人的心扉,馋得他们直流口水。

丫鬟本提出让他们来烧烤,但三个少爷小姐对这事是头一回,倍感新鲜,因此坚决要自己动手,下人在一边指点就好。

“世子,你的鹌鹑要翻个面了,否则要烤焦的……”

“五小姐,再贴近点,否则火够不到,不熟……”

“七小姐的最好,过会儿应该就熟了,”说话的是阮妈,这回随三房一起来了樊城,照料二位小姐,“给我吧,放盘子里凉凉,再蘸料。”

云可馨笑着点头,继续烧烤,望着食材下红焰的火苗,闻着醇美的烤香,听着油滴在火里发出的“吱啦”声响,忽然在内心无比神往:若非前世之劫,她真喜欢这样无忧无虑的山野生活,只可惜今生的自己只怕注定与安宁祥和的生活无缘了。

“七妹妹,好玩儿吗?”傅一航手上的鹌鹑肉已经烤完,递给了阮妈,让她去蘸料,对云可馨笑道,“你的鹌鹑也快熟了,注意点别焦了。”

云可馨没应声,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

云冉却愈发急躁起来,按照傅怜音之前的叮嘱,她必须在太阳完全落山前把傅一航和云可馨骗到小木屋中,伺机下手,然而来到这过程中,她眼见傅一航和云可馨“亲密无间”、“谈笑风生”,心中本就泛酸成灾,再细想傅怜音这次行为,明显是要以这种不耻的手段让逼云可馨就范,将来不得不嫁给傅一航,二房也就没法子再管云可馨的婚事了。

“为什么被设计的人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云冉愤愤不平的心想,“我除了是庶女,哪点不如过继来的七小姐!”

越想越不甘,越想越恼火!她曾说过,她得不到的,云可馨也别想得到,既如此,何不一不做,二不休?!想到此,云冉的脸,宛如鬼魅般惊怖。

她趁着傅一航与云可馨说话的间隙,悄悄起身离开,对丫鬟、小厮还有阮码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过去,对他们耳语了几句,小厮闻言,大惊失色,连连摇头,但当云冉威胁说是“娘亲的嘱咐”时,小厮才没了二话。

“世子哥哥,七妹妹,你们看食材还有这么多,但柴禾快没了,”云冉笑着来到二人身边,若无其事的诡异道,“不如让我和傅哥哥去捡柴禾,丫鬟和小厮留下来陪七妹妹吧。”

“为什么要我和你一起去?”傅一航眼睛盯着篝火,不耐烦道。

“世子哥哥,我是帮你给七妹妹一个惊喜呢,”云冉笑道,“不过你得跟我来,否则我就不说了。”

惊喜?云可馨心下耻笑:我才不稀罕!

傅一航一听,心中也蠢蠢欲动,但凡能讨云可馨欢心的事,他都想试试,抬眼看了看天色,还没完全暗下,就对云冉道:“也可以,但要赶在天黑前回来,我要带七妹妹回去。”

“是,傅哥哥。”云冉施展甜美温柔的功夫。

心中却冷笑道:带七妹妹回家?傅哥哥,等你再回到这儿,让你见识一下刺激的一幕,可能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云可馨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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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缘

..Co

傅一航尽管疑虑重重,还是答应了云冉,吩咐留下来的阮妈,小玉还有铁单,照料好云可馨,他和五小姐去去就回。

“傅哥哥,我们快去吧,”云冉看见傅一航对云可馨恋恋不舍就心烦,恨不能拉上傅一航就走,但依旧以甜糯的语调道,“七妹妹有三个下人在陪着,没事的,再不去的话天可就黑了,柴禾不好找。”

“知道了。”傅一航冷冷的应声,自顾自的走在前头。

云冉满脸春风得意的跟上,要不是怕影响计划,她真想给云可馨一个脸色“好看”。

“七小姐,我们把这些东西搬到小木屋里去吧,”阮妈笑道,“在这野地里总是诸多不便。”

“也好,你们看着办吧,”云可馨笑道,“慢点,别打翻了。”

下人应声而去,动手将地面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搬到了小木屋里,收拾干净,摆放整齐,当天色逐渐暗沉,阮妈对小玉眯了眯眼睛,示意可以“开始”了——

“七小姐,世子和五小姐这时候还没回来,我们想去看看,”阮妈说的平静,实则心下忐忑,“让铁单先在这儿守着,如何?”说着还生怕云可馨怀疑似的补充道,“老奴和小玉就在这附近,不走远。”

“去吧,”云可馨没抬头,眼睛盯着地铺上的烧烤食材,手中拾掇着,轻声道,“铁单也一起,或者到外面去,在这儿,不合适。”

铁单一听,求之不得,他之前满以为是伺候三个主子到这里找乐子的,没想到中途云冉竟跟他说了傅怜音的“交代”,吓得心惊肉跳,觉得自己万不可搅合进来,于是“走为上策”。

得到了云可馨的准许,三个各怀鬼胎的奴才出了木屋,悄悄远离……

与此同时,风吟潇也独自朝峨眉山脚下走来,他是看到前方上空有炊烟,还有随风飘来隐隐的烧烤香,料想应该就是这附近了。

等他到那个地方,发现空无一人,但有燃烧的痕迹,再抬头瞥一眼右边,竟有个悬空的小木屋,里面似乎还有人,好奇之下,风吟潇走上前去,并不紧不慢的登上楼梯,往里边一瞧,竟有个女子在里边,颔首道:

“请问这位姑娘,何以一个人在此?”

云可馨抬头,这才知晓有人上楼了,奇怪眼前这个低着头的男子脚步竟如此轻捷,轻到她根本没听到任何动静,就这样幽灵般的出现在她面前。

“你是谁?”因为对方突然出现,而且还是个陌生男子,云可馨心下的戒备提到了最高,“怎么会到这儿来?”

听到女子甜糯却暗藏锋利的声音,风吟潇抬起眼睛——暮色沉沉下的小木屋里,一簇红色的烛光中,一个翩翩美少女亭亭玉立于那梦幻般的光晕中,巴掌大的锥子脸标致而红润,大大的眼瞳里闪过一道奇异之光,小唇微抿,却仿佛对陌生人的介入感到意外和惊奇,微嘟着嘴儿,可爱,又令人心生怜惜。

风吟潇有些出神的望了一会儿,只觉得心跳了跳,继而就直奔主题道:“我是来找人,请问——”

话没说完,云可馨已经不怎的,双腿发软,头昏昏沉沉的踉跄着步子,风吟潇一惊,在云可馨将要倒地时一个箭步冲上前,把她扶到地上坐下。

“姑娘,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云可馨用手指着小腿,困难的说“两脚软,站不起来似的,头也很沉,难受。”

风吟潇下意识的闻了闻,愕然的瞪大眼睛:“不好,这屋子里有‘十香软骨散’,得马上找到。”

话音刚落,只听“嘎吱”一声,小木屋门诡异的轰然关上,随后就听到门外一阵手忙脚乱的锁钥匙声。

云可馨气急自己大意,大呼上当:“中,中计了,该死的傅家……”

“这位姑娘,我料定那十香软骨散是通过蜡烛挥散的,必须立刻吹灭,”风吟潇手举蜡烛对云可馨道,“你现在中毒不深,很快就能恢复,但是时间一长,你可能连爬的力气都没有。”

“吹灭了吧。”云可馨果断的说。

风吟潇吹灭了蜡烛,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云可馨纠结这下如何是好,和一个男子在荒郊野外“同处一室”,自己的名节,完了!听到有脚步声走近,云可馨向屋角退去,沉声道:“你,你要干什么,别过来。”

“姑娘,你别担心,”黑暗中,风吟潇看不清云可馨在哪个方向,只能侧耳倾听声音的来源,并使劲用脚踏着地板道,“我在想办法把这木地板踩穿,或是用剑劈开一个缺口,就能抵达地面了,这木屋是悬空的。”

云可馨听着这慢吞吞、温文儒雅,毫无冒犯之意的话语,心下顿觉一松,人也感觉好多了就道:“这木屋应该是临时的搭建的,要破个缺口不难,你试试吧。”

风吟潇拔出皇帝赠予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天行剑”,暗黑的小木屋中,赫然出现一道银白清冷又直刺人眼膜的光芒,紧接着就听到锯木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少顷,突然间“嚓”的一声,风吟潇用脚小心翼翼的往前挪了一点试探了一下,知道小木屋地板塌了一个口子,挺大,他兴奋的冲着云可馨的方向,轻笑道:“姑娘,有救了,可以从这里下去。”

“哦,是吗?”云可馨淡淡一笑,庆幸遇到了个好人,“公子,你能扶我过去吗?”

风吟潇小心翼翼的绕过塌方,寻着云可馨的声源而去,当他脚尖接触到某物时,道:“姑娘,是你吗?”

“对,是我。”云可馨伸出手,试图让对方抓住,扶她起来。

巧的是,风吟潇也把手伸出,两手交握的那一瞬——尤其云可馨那软嫩的柔荑给风吟潇握在他宽厚的掌心之时,二人心都跳了跳,彼此都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不安和羞赧。

“我扶你过去,”风吟潇牵着云可馨的手,声音里失去了往日的镇定,也不流利了,“姑娘,你,你慢点,跟着我,别走偏了。”

两人慢慢向前挪着步子,当脚步接触到塌方,微有翘翘和摇晃之感,他断定就是这儿了。

“姑娘,我先下去,再带你,还是我们俩一起跳下去?”风吟潇征求意见般的问,唯恐云可馨说他“别有用心。”

“我们俩一起跳吧,”云可馨低下头,鬼使神差的轻声道。

此后就别扭的不知道该说啥了,手还给人握在掌心里呢,在这样的情况下除了他,谁还能救她呢,反正现在不管救还是救,都是一样的了——百口莫辩。

“好,我们一起下去,”风吟潇笑笑,内心很感激云可馨的信任,不再那么紧张和局促了,“来,先挨着我,慢慢坐下,然后再把另一只手交给我,我喊‘一二三’再一起跳……”

“好的,”云可馨至始至终话不多,总是言辞简练的回答,“公子怎么说就怎么做。”

就这样,二人按照说好的,先坐下,然后双手交握,随即纵身向下一跃,始料未及的是,他们的脚并没有踩在地面上,而是无休无止的继续往下坠落,坠落,再坠落……

一向镇定自若的风吟潇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了?脑中立刻跳出两个字:陷阱!慌乱中,他抓紧了云可馨的手,她也仿佛方寸大乱似的反握住了他的手,同风吟潇一样,云可馨的脑子里也迅速闪过相同的两个字!

在二人双脚终于着地,一下子坐了下去,才发现是一口枯井,有点深,地上和墙面尽是蒿草。

风吟潇背靠着墙面缓缓起身,顾不上云可馨,四处寻找突破口——

“岂有此理!”风吟潇义愤填膺的以拳击着墙面,叫道,“我风吟潇从小到大就没遭受过这等暗算,卑鄙!”

云可馨像突遭雷击般呆在原地,深吸一口气:他刚才说什么?风吟潇?他居然是风吟潇!怎么会出现在樊城?不是在宫里当殿前指挥使的吗?不知为何,在她得知了他的身份后,顷刻间心安——之前还担心他是不是个披着正人君子之皮的登徒子,现在可以打消这个疑惧了。

真是煞费苦心!”云可馨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就当自己从不认识风吟潇一样,亦是紧贴着费力墙面站起,冷笑道,“居然能想到在屋子底下挖个陷阱,断了我逃生的路!”

同时心想,若是明天傅怜音发现和自己关在一起的不是傅一航,而是另一个男子,不晓得要怎样的癫狂呢,气死她也好!

风吟潇这才想起云可馨,摸索着向前走了几步道:“姑娘,你在哪儿?”

“公子,我在这儿。”云可馨也向前移了几步道。

枯井不宽,两人很快就接触到对方的手,站到了一起,又往后退了几步,双双靠墙而坐。

“对不起,公子,都是我连累了你。”云可馨轻声细语道。

“没事,这是我自愿的……”黑暗中,风吟潇微微一笑,云可馨看不清他的样子,却能感受到他话里的谦和实在,毫无作伪之感,“倒是姑娘名誉,只怕会因此遭到损害了。”风吟潇嗓音变得沉闷,不住的自责,“生平第一次这么大意,否则你也不会有此麻烦。”

是我自己糊涂,两世为人,居然还这么轻易就掉入傅家的陷阱!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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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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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次就算真的中计,逼我嫁给傅一航又如何?只怕新婚之夜喝下“牵机”酒的是傅一航不是我!

“不愿你,这都是我自找的,”云可馨冷冷的讥讽道,“只可惜,她这回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但是,我也不会这么白白的让她‘设计’!”

云可馨宛如自言自语的回答冷静而克制,没什么激烈的情绪,但风吟潇却能听出这平静随和的话语背后所潜伏的仇恨,一种无法开释与解救的敌对与肃杀,会是什么呢?在这漆黑一片的枯井中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小姑娘,发生什么事了?”风吟潇不自觉的要关心这萍水相逢的女子,温和的问,“为什么你会被人算计?而且还是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既然选择这种败坏名节的方式,那么不可能只有女子,一定还有另一个男子吧?只是时间没到,所以没出现?想想都后怕,假如今天不是碰巧让他赶上,无意中“代替”了某个混账,这个小姑娘真不知道要遭受怎样的灭顶之灾!

“不奇怪,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手段,不是吗?”云可馨继续以平淡的语气冷嘲热讽,“她要是不放冷箭,我还奇怪了呢。”

风吟潇惊讶于云可馨的恬静,不温不火,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对答。

忽悠想到一个朋友要他帮忙的事,又有些急躁起来。

“不行,我有要事在身,必须得想办法离开这,”风吟潇一个拳头打在地面的蒿草上,斩截道,“再说为了姑娘的名节考虑,此地也不便久留。”

云可馨拍了拍脑门——方才只顾在那里“自怨自艾”的发泄情绪,差点忘了正事。

“公子,你到此地有侍从么?”云可馨决定与风吟潇商量,却也不愿过问他的私事,慎言道,“此前看你的穿着的打扮就不像一般人,应当是有下人陪同的,那么怎么会走散呢?”

“有侍从四个,但不是走散,”风吟潇也没有像云可馨透露此行的目的,淡淡的说,“是分头寻找一个人,我不让他们跟着的。”

云可馨低头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抬头道:“公子,你们平常有没有走失的联络暗号?比如彼此都知道的口哨或暗语或召唤方式?”

风吟潇猛然吸一口气,怔了怔,恍然大悟道:“有了,叶子!”

“叶子?”云可馨愣了愣,不明其意道,“公子何意?”

“小姑娘,你先帮我一起摸索一下这枯井里有树叶吗?拾到就给我,”风吟潇含着笑音道,“我有用。”

“好的,公子。”云可馨笑笑,低头开始把手放到地上,依靠触觉摸索。

风吟潇也一样,蹲在那儿,用手摸索着。

“公子,我找到了,”云可馨笑道,因为看不见风吟潇在哪里,只能手捏着一片树叶对着漆黑一片的枯井说话,“你人呢?”

“小姑娘,我在这儿,”风吟潇笑着发声,同时伸出手,“给我。”

却发觉掌心一片清凉柔嫩——原来他不一小心抚触到云可馨的小脸,呆了呆,慌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云可馨也有点难为情,这还是长这么大,除了家中的男性长辈,他是第一个抚触她脸蛋的,好在枯井一片暗黑,看不清彼此此刻的脸,否则就太尴尬了。

他要缩回手之际,她抓住他的手,把小叶子放到他掌心了。

云可馨此举令风吟潇既意外又感动,宛如一抹烛光照亮了他的心田——真是个善解人意又豁达的女子,换作旁人,定会挨耳光的吧。

“小姑娘稍等片刻。”风吟潇拿着云可馨拾到的小树叶起身。

随后,枯井中就想起一阵悦耳的叶子声,宛转悠扬,好似宁静山间的一股清泉叮咚,又如美丽的夜莺在繁殖季节夜晚发出的悦耳动听的啁啾。

云可馨竟有些沉醉其中之感……

傅一航随云冉在山脚的另一头越走越厌烦,这一路上问了云冉无数次,她就是不肯说——其实就是做贼心虚,因为她的目的在于拖延时间,自然会找借口不说不回去,甚至还在傅一航面前编派云可馨的不是,说她在京城如何如何的“水性杨花”的“勾引童少爷”,却没有一句傅一航想听的,兴趣索然,当暮色逐渐暗沉,他才惊觉上当。

“你这贱人!贱种!”在一处林地路口,傅一航猛地从一块石头上站起,暴跳如雷,满口恶毒道,“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玩命的原路返回,云冉踉跄着追在后头,声音尖利

“傅哥哥,你听我说,七妹妹真的不值得你这样做,她‘水性’——”

“滚!滚!滚!”傅一航大怒,他狠命推了云冉一把,不管不顾的跑去。

而风吟潇的几个侍从听到叶子声,果断提着灯笼向这里一路寻来,可当他们抵达之时却不见君侯的踪影,望着满地的柴禾以及烧烤痕迹,断定是这里无疑,他并非不守信之人,身手更是了得,不可能出事。

他们同时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小木屋,狐疑的近前,却再次听到里面有悦耳的叶子声传出,一声高过一声。

“不好,君侯一定在里面。”一个侍从大声叫到,“快把木屋门给砸了。”

侍从拔出剑,几下劈掉了门锁,再一脚踹进去,用灯笼一照,一个大大的塌方赫然呈现在眼前,有一个侍从第一反应就要往下跳,另一个阻止了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心翼翼的蹲下,头朝下喊道:

“君侯,君侯,您在下面吗?”

陷阱里的风吟潇和云可馨听到喊声,知道救兵到了,喜不自禁。

风吟潇回应:“是本侯,还有一个姑娘,你们拿出包袱里的绳子扔进来,拖住另一端即可。”

“是,君侯,您稍等。”

负责背包袱的侍从取出绳索,将一绳索的一端投进枯井——这是他们随身携带已被急用的一些器材,一开始还觉得多余,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他真佩服君侯的心思缜密。

“小姑娘,你抓着绳子攀上去,我后面再上。”风吟潇笑着将绳子递给云可馨,“慢点。”

云可馨也没有忸怩,只点头笑了笑:“小女子,谢过公子。”

说着就拽着绳子攀了上去,另一个边上的侍从见出来了个人,就把她拖上来,随后,风吟潇竟没费多少功夫就从井下跃出,这让云可馨很吃惊。

几个侍从没去注意云可馨,都把目光投向风吟潇,自责道:

“君侯,您没事吧,属下该死,来迟了一步。”

“不碍的,”风吟潇挥挥手,仿佛没什么心情去计较这些,沉声道,“我们下去说。”

众人陆续而下,走到方才那片空地上,当几个侍从把灯笼在风吟潇眼前提高,照亮了风吟潇的脸,云可馨才看清了他的长相——身着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长风玉立的英姿,昂藏挺拔,一头在夜风中拂动的发丝几近墨蓝,温润如玉的锥子脸,更衬托的他一双眼睛乌黑发亮,云可馨从未见比这更黑更亮更活泼,却又分外戒备和机敏的眸子,薄唇微启,好似随时准备辩驳般伶俐,经过之前那样的折腾,他脸上一丝颓废之气也无,谦谦君子中的男子气概之势未得分毫减弱。

“小姑娘,请问你家住何方,”风吟潇看了一眼云可馨,礼貌道,“我可以送你一程。”

“我……”云可馨只顾端详风吟潇,这才回过神,心中纠结是据实相告,还是自己走回去更合适,“公子,如果不耽误的话,你们只需陪我走到集市中心即可。”

风吟潇想起自己还有件急事待办,就没客套,只想着等事情办成再去府上拜访不迟,于是就照云可馨说的办,但走到半路,就见傅一航和几个奴才气喘吁吁的迎面而来,借着灯光,傅一航认出是云可馨,激动的跑上前,也不顾在场的“人多势众”,一把抓住云可馨的手道:

“七妹妹,七妹妹,你在这儿,吓坏我了,”傅一航颤抖着声音激愤难抑道,“云冉这个贱人,骗我的我好苦,你呢,没事吧。”

“表哥,我没事,”云可馨尴尬且嫌恶的甩掉傅一航的手,撇清关系道,“五姐姐呢。”

傅一航幡然醒悟云可馨周围都是人,也赧颜的垂下手,厌恶的把手向身后一指,“就快追上来了……七妹妹,他们是谁?”

“大胆,见到我们君侯,还不下跪!”其中一个侍从眼见傅一航眼中竟没看到风吟潇,就这么直奔云可馨,大怒。

傅一航傲娇,板起脸漫不经心道:“本世子上跪皇上,下跪父王和母妃,没有对其他官员下跪的道理。”

“你!”侍从怒火冲天,就要拔剑,被风吟潇的手势制止。

“世子所言极是,不得无礼,”风吟潇优雅的微微一笑,“请问令尊是?”

“傅越泽,韩王!”傅一航非常底气十足的报上名讳。

风吟潇怔了怔,眼前这个竟然是自己一直想要打听的韩王府的人,这下办事简单多了。

“哦,韩王?就是圣上今年刚册封的,可喜可贺,”风吟潇笑了笑,却并无逢迎之意,于不动声色之中转了话锋,“请问府上是否有个七小姐,名‘云可馨’。”

傅一航和云可馨俱是一愣,面面相觑一下,又看向风吟潇,不明白他问这做什么?云可馨心下更是惊诧莫名:难不成他之前说的“要事在身”是找她来的?

“这位就是七小姐,也是本世子的表妹,”傅一航虽不愿搭理什么君侯,但还是回答了风吟潇的话,他指着云可馨道,“请问有何贵干?”

风吟潇呆住,目光随即投向云可馨,墨玉般的眸底闪过一丝惊喜的亮光:她就是七小姐?云可馨?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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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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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你就是鄂国公府三房的七小姐,云可馨?”风吟潇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的确认了一遍,“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起?”

“是,公子,”云可馨微颔首,屈礼的笑道,“因为小女子认为身份不能代表什么,再者公子当时也没问,且公子也没告诉我身份是君侯呀。”

风吟潇又一愣神,再次给她说的回不上话,笨嘴拙舌了瞬间,几个侍从也好生奇怪,君侯平常在大殿上能与圣上及诸臣对答如流,还因此被有些人说成“巧舌如簧”呢,今天是怎么啦?

傅一航见这谈话没他的份也插不上嘴,于是不冷不热道:

“本世子要带可馨表妹回府去,请让路。”

云可馨觉得傅一航太不知礼,怎能这样对一个对自己有过帮助的人如此说话呢?还口口声声说她是他表妹,这不是弄得她一起丢脸吗?更离谱的还在后面,云冉从也不知从哪冒出来,没头没脑的冲着傅一航哭诉:

“傅哥哥,你怎么扔我下一人自己就跑了,这么远的路,这么黑……”

“你给我闭嘴,”傅一航对云冉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不愿再看在姑母的面子上给她面子,额头青筋暴突的大吼道,“本世子现在不想看见你,最好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云冉从未见过傅一航发这么大脾气,吓得撒泼抽泣戛然而止,眼泪汪汪、呆呆的望着傅一航,云可馨也吃惊,两世为人,她竟第一次见到傅一航这么狂躁不顾全体统的一面。

“好了,表哥,五姐姐,我们快回去吧,”云可馨不想让风吟潇等人看笑话,温和的劝阻道,“再晚爹爹和娘亲还有舅父和舅母要担心的。”

傅一航看向云可馨,又变回了原来的谦和和温驯,笑道:

“五妹妹永远比不上七妹妹的知书达理,乖巧聪慧。”

云可馨皱皱眉,不予理会,转头对风吟潇等人笑道:“公子,如果方便,就烦请您送我们一程。”

风吟潇的唇型勾成一抹优美的弧度,什么话语都融化在了这抹笑容里:他此行除去自己在樊城的公干外,还有应云恪之托来樊城看望云可馨,因为云恪对傅家人始终信不过,当然并未将各房之间的争斗相告,只说“堂妹”云可馨在韩王府上,君侯若是方便,代为探望,只是风吟潇没想到二人会这么戏剧性的相见,他决定先暂且瞒下云恪嘱托之事,权当私底下拜访韩王。

傅一航本想阻止,但想到这一路上天黑又是山间小道,只怕不太安全,随身跟来的几个下人平常伺候人可以,可若是真碰上山贼劫道的,他们自己首先都会吓尿裤子,就别提保护主子了。

“那就有劳君侯了,”知道需要对方的护佑,傅一航对风吟潇说话不再那么生硬和无礼,语气也软了下来,“这矮山距韩王府其实并不远,只因天黑又是山道,因此——”

“世子不必客气,”风吟潇笑道,“本侯一定将诸位安全送达韩王府。”

“嗯。”傅一航淡淡的一句。

回到韩王府,傅一航等人才发现晚宴已然结束,仆妇和小厮都开始收拾府内的桌椅了。后来才从这些来来往往的下人口中得知,韩王有交代:此次晚宴要按照家宴的方式,不可铺张,不可时间过长,因此这次设宴没多久就结束了,绝大部分是亲朋好友,也都能谅解。

前来的下人领着傅一航和云可馨以及风吟潇等人进了内院正厅,傅怜音正心急火燎的等结果,而当她远远望见云可馨安然无恙的朝这走来时,一种绝望和恐惧顷刻间袭遍了她的全身——晚宴前她交代过云冉,一旦傅一航和云可馨被关进木屋就速度来报,但不能声张,定要待到第二天一早再去“营救”。但她哪料得到云冉竟会中途“翻船”,临阵倒戈的“偷梁换柱”,将本该让傅一航和云可馨关在一起的“计划”变成了小厮铁单与云可馨,其实如果是这样,能够起到败坏云可馨的名节让她从此背负屈辱的嫁不了人,傅怜音也算是豁出去了。

然而傅怜音左等右等,直到晚宴结束了连云冉的影子都不见,方知大事不妙,还想找人上山去寻,他们就这么“防不胜防”的出现在了她面前,以至她连对应之策都没想好,就踉跄着步子转头回了正厅,装作等他们回来的样子,只是捏着帕子的手抖的厉害。

望着出现在眼前的几个安然无恙出现在眼前的孩子,王伶既庆幸又矛盾,庆幸的是儿子总算没中招,躲过了小姑子的利用,矛盾的是傅一航是否知晓真相,得知真相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航儿,七姑娘,五姑娘,你们怎么去了这么许久?”知道计划落败的王伶音只得强作等了许久,一脸担忧的模样数落道,“这晚宴都结束了,贪玩儿怎么也不看个时间。”

傅怜音佯装镇定,等到她觉得装像了,才开口道:“嫂子说的是,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贪玩儿了,当时是你们到附近山上去烧烤,天黑前就得赶回来吃晚宴怎么——”傅怜音顿住,没继续往下说,好似真的拿几个孩子无可奈何一般,眼睛却不住的往云冉那儿瞄,生怕她抖出事实来。

唯有韩王傅越泽与云天扬注意到站在傅一航、云可馨和云冉身后的一个高挑清瘦、神情庄重的男子,先是愣了半晌,继而惊的起身近前,拉开挡在前面的几个孩子,鞠躬行礼道:“参加君侯,本王有眼无珠方才认出了你,”又转身对王伶和傅怜音,急得蹙眉挥手道:“夫人,妹子,还不快来参见清远侯风大人。”

云天扬亦是吃惊风吟潇竟会在樊城出现,随后垂首,打躬作揖道:

“吏部侍郎见过清远侯。”

王伶和傅怜音虽奇怪不过十三岁的少年,何以让一个王爷和吏部侍郎“惶恐”至此,却也先后行了礼数,傅一航更是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看错了,父王和母妃及姑父姑母怎么会向一个少年行礼数,不应当是他向父王先行礼的吗?

云可馨隐约有些明白这其中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傅越泽并非真正的皇室血统,在心上便会本能的自省和自卑,轻易不敢越矩,尤其是在面对像风吟潇这类在皇帝面前很“吃得开”的臣子,就愈发谦卑,此外去年的“狩猎场”事件,也让他对这个少年英才刮目相看,礼让三分,云天扬也是相同的心理,只是他没有傅越泽那么“夸张”。

“王爷,万不可行此大礼,”风吟潇见王爷和吏部侍郎均向他颔首行礼,顿感不适,赶忙阻止道,“先且不说二位大人是长辈,子岑(风吟潇的字)是晚辈,单论宫中职位,理应是我向大人行礼数才是……”

“君侯少年英才,机敏果敢,”傅越泽一边夸赞一边把风吟潇往屋里边的位子上引,笑道,“我等佩服之至,不过,”等风吟潇坐下,傅越泽突然转了话锋,“但不知君侯怎会突然到樊城,还与我犬子与侄女同时出现,这是何故?”

云可馨暗暗“叹服”:这傅越泽虚以为蛇、两面三刀的功夫一点都不比他妹妹差,傅家的血统果然“优异”,一个比一个狡诈多端,就这么滴水不漏的转了话题,开始打探了——他是担心风吟潇会不会是皇帝派来监视他这次被封王后,有没有“不轨之举”。

风吟潇看透了傅越泽的心思,云淡风轻的一笑,好似他根本听不懂韩王的话里的意思,机智道:“本是到樊城拜访一位老熟人,我们相约在郊外的矮山上把酒言欢,岂料去了方知老友有事先行离去,尚未归来,我却在途中碰巧遇上您的侄女,再后来又遇到世子还有一些下人……”

傅越泽眼珠转了转,才知道风吟潇不是皇帝派来的,便稍放了心,笑道:

“君侯明鉴!”又转头对王伶道,“夫人,吩咐上些美酒佳肴,给君侯接风,还有几个孩子也尚未用饭,也用点。”

王伶点头正要应承,风吟潇已然抬手制止道:“我已将世子与七小姐安全送回王府,目的已达,该告辞了,明日还得继续拜访老友,还请韩王体谅。”

闻言,傅越泽便不再坚持,笑道:“君侯有要事在身,本王也不便因此耽误了君侯,既如此,我送王爷,只是君侯切记,若是明日您的老友还未归来,请务必到府上一叙。”

云可馨心下讽刺:真没想到傅越泽的官样话竟能说的这么漂亮和流利,都不带停歇的,也许这些话他翻来覆去跟不知的多少上头和同僚说过,果然当官时间一长,就变的人模狗样了。

“王爷客气,”风吟潇淡笑着起身抱拳道,“那么本侯就此告辞。”

“送清远侯!”感觉到危机远离,傅越泽腰板也挺直,嗓门也亮了起来。

“送君侯!”云天扬淡然的接了一句。

风吟潇没再继续跟傅越泽假客套,只朝在座的夫人、小姐、少爷点了点头,在跨出门口之时,忽然脚步一顿,转身对着云天扬严肃道:

“云大人,您在朝中和民间都威名赫赫,本侯敬佩你,但是,”他的目光随即转向云可馨,话里有话的警示,“请保护好自己的子女。”

话毕,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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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内争

..Co

送走风吟潇和四个侍从,回到厅里,傅一航便生拉硬拽的把云冉拖到傅怜音跟前,骂到:

“当着姑母的面,你把自己做的蠢事说清楚!”

云冉浑身瑟缩成一团,头都不敢抬,傅怜音心下直打鼓,本以为这件事会因为那个少年君侯误打误撞的“搅和”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岂料傅一航竟开始追究,真不知道之前在山上发生了什么!

云可馨心下冷笑:让云冉把话说清楚?还是让傅怜音这个毒妇先招了吧,我倒看看她今天有几张嘴能说的清!

“航儿,天这么晚了,歇下吧。”王伶掩饰着心下的紧张,上来拉傅一航,忐忑道,“你看今天都累了一天了,明儿再——”

“我不!”傅一航执拗的甩掉王伶的手,恼火道,“今天,五妹妹无论如何也要把她自个儿做的蠢事向姑父和姑母说清楚,下次去哪里都别带上她,烦死人了!”

云冉羞惭的恨不能钻到地洞里,然而一想到这次破坏了傅一航和云可馨很解气,以至于什么都不在意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云天扬看云冉一副畏首畏尾的心虚样,料想她定是又闯祸了,平静却严厉道:“冉儿,世子既已发话,你就痛快点说!”

“爹爹,女儿,女儿没有,”云冉嘤嘤抽泣着声音道,“没有,真的,不骗您……”

“没有?你还敢说没有?!”傅一航暴跳如雷。一深一浅的喘着粗气,瞪圆眼睛道,“是不是要我和七妹妹还有下人来揭穿你?!”

说着。仿佛寻求支持一般看向云可馨,料不到云可馨静默良久,一字一顿道:“来人,给我把阮妈,小玉,还有铁单拖下去乱棍打死!”

在场的人?大吃一惊,包括傅一航都始料未及。傅怜音顿觉脊背发凉:难不成是云可馨知道了什么,乱棍打死?不过九岁的孩子。下手这么狠!云冉更是魂飞魄散,她再次见识了云可馨不怒自威、清冷果决的一面,之前的“大义凛然”荡然无存。

云可馨未及云天扬发问,几步近前。二话不说就在他面前跪下道:“女儿恳请爹爹为女儿做主!”

云天扬一怔,心想平时的云可馨也并非无理取闹的孩子,会突然这么做一定有原因,于是神情凝重的让她说,而当他听完云可馨的陈述,猝然心惊!以他多年在吏部的主事生涯,以及对傅怜音过往的了解,这件事,如果不是她的指使。几个奴才胆敢这么做除非是活腻了!但此地是樊城韩王府,他不想在傅家的地盘给她难堪,何况今天还是韩王的册封庆宴。

不能闹得太僵,因此也只能让三个蠢奴才先给云可馨“以死谢罪”了。

“好大胆的狗奴才,竟敢以下犯上,企图败坏七小姐的名节,”云天扬猛得掌击椅子把手喝道,“居心何在?!”他眼风扫过对门口听到叫唤的几个壮汉道。“照七小姐的话做,把阮妈、小玉还有铁单都给拖下去杖毙。不得有误!”

云天扬话音刚落,就听到三声“噗咚”、“噗咚”的跪地声,再就是接二连三哭天抢地的呼救声——

“老爷,冤枉啊,”阮妈哭声最大,边哭边磕头,“奴才是奉了五小姐之命这么干的呀,老爷……”

“对对对,老爷,确实五小姐,”铁单连滚带爬的爬到云天扬不远处,死命磕头,涕泪横流道,“您知道吗?她说这一切都是夫人吩咐的,逼着要把我和七小姐关在一起,败坏七小姐的名誉,让她从此嫁不了人,可,可是奴才哪敢搅进这件事,所以就把七姑娘一人留在了小木屋里,”和阮妈还有小玉一道走了,不信,不信老爷您问问五小姐……

铁单的手直直的指向云冉。

“你,你信口雌黄,”云冉跳了出来,面红二此道,“我何曾有对你们说这些了,还说成是娘亲的吩咐,你把我们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了吗?”

跪在一旁拼命磕头的小玉听到这儿,叩头和哭叫戛然而止,双手抹了一把腮边的泪水,直冲云冉叫道:

“五小姐,做人得有点良心和廉耻,若不是你当时空口白牙在硬说成是夫人的吩咐,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怎么敢这么做?”说着又转头壮着胆子对云天扬道,“老爷,小玉我今天就是把命豁出去也要五小姐给我们一句话,是不是奉了三夫人之命要奴才们这么干的,如果是,奴才们何错之有,如若不是,奴才死不瞑目!”

“大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的地方,”傅越泽沉不住气了,半威胁半恐吓道,其实也是想借此速战速决——果三个奴才的命才不会东窗事发,“岂容你们这三个奴才在这里撒野,来人,给我拖下去!”

上来几个壮汉上前要拉三个奴才,阮妈、铁单还有小玉把嗓子都喊哑了,就是不肯去。

“慢着!”云天扬微眯一下眼睛,冷冷的开口,“韩王,这三个奴才是我三房的,如何处置,本官自有定夺!”

原本云天扬不想把事情闹大,但眼见三个奴才拼命喊冤,云冉支支吾吾不愿吐露实情,现在傅越泽又来了这么等同于杀人灭口的举动,这反倒让他想要追查到底。傅越泽一怔,瞥了傅怜音一眼,没敢再开口,他不是怕云天扬,而是惧其性情,一旦被怀疑上,就*不离十了。

“不不,爹爹,这,这这,”云冉额头冷汗直冒,周身都抖成了筛糠,说话好比吃饭咬到砂砾般痛苦,“真是娘亲要我干的,她让我把傅哥哥和七妹妹关在一起,可是……”云冉也跪了下去,泪眼婆娑道,“冉儿也喜欢傅哥哥,我不甘心,所以就——”

“所以你就能这样陷害我,让老爷、侄儿、七姑娘和下人集体误会我,”傅怜音一定是被惊恐冲昏了头脑,以致想都不想的就跳出来牙尖嘴利的自辩,却在无形间承认了此事皆出自她之手,“五姑娘,你现在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擅改我的吩咐,你——”

“住口!”云天扬忍无可忍的一巴掌打在茶几上,茶杯跳了两三跳,他猛得起身走到傅怜音面前,因极度愤怒脸白得没血色,切齿道,“夫人我告诉你,如果现在这里不是韩王府,老爷我即刻就写休书休了你!”

傅怜音倒吸一口冷气!成亲近十年,这是云天扬首次用这样疾言厉色的态度对她说话,而且说的还是要休了她!震惊之余,羞愤之情忘了掩饰:

“老爷,你说什么?”傅怜音瞪大眼睛,装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凤眸中泪光闪闪,“你既然为了几个怒才和庶女的话,要休了你的正妻?我,我……呜呜……”傅怜音随即就掏出帕子掩面而泣。

“不是冉儿,也不是那几个奴才,”因为失望产生的愤怒让云天扬近乎失控的大吼,“夫人方才自己都说是五姑娘擅改了你的吩咐,岂不承认了冉儿说的你要把傅家侄儿和七姑娘关在一起,嗯?!”

说最后一个“嗯”字时,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惊得傅怜音赶忙低下头。

“老爷,妾身糊涂,只是一心想撮合侄儿和七姑娘,所以……”

“你就能不顾七姑娘的名节,布下这陷阱!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傅侄儿将来不愿娶七姑娘,那么馨儿这辈子不是完了吗?”云天扬的神情变得愈发冷漠,连嗓音都哑了下去,“夫人,我真是不认识你了,还是我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你!”

“老爷,妾身只是是太想让撮合侄儿和七姑娘,”傅怜音还在死撑着狡辩,哀声凄凄,我见犹怜,“万万没有败坏七姑娘名节之意,妾身发誓。”

云可馨愤慨的咬唇:老天爷怎么就不立刻把你劈死,傅怜音!

傅一航怔愣,他原本只是想追究云冉的唇形,料不到居然会接二连三的都抖出这些内幕,更没想到会掀起一场内宅间的风波,了解到此次事件是姑母的“良苦用心”,傅一航又不忍责怪,反替她说起好话来:

“姑父,都是侄儿太鲁莽,一心想让您惩戒五妹妹,”傅一航拖着云天扬的衣襟祈求道,“却没想到扯出这么多事来,姑父,念在姑母也是一片好心,原谅她吧,别吵了。”

云天扬却对傅一航的示好置若罔闻,他冷冷的撇开傅一航的手,以同样冷冷的语调道:“世子,下官今日突感不适,暂且告退,”他又把目光投向云可馨,眼神里尽是自责和歉疚,也有被掏空的疲惫之感,“馨儿,这事,到此为止,咱们不说了,好不好?”

云可馨早料到会是这样结果,只在那一瞬间眼神一滞,微微的悲凉之感,此后便没再流露出任何情绪,只有看透世事的讥嘲。她连道别都没说,就随丫鬟进了为她准备休息的闺房。

当屋里只剩下云可馨一人,当目光穿过烛光,她呆滞的眼神又恢复了以往的流光溢彩,甚至是……果敢和决绝:傅怜音,你以为这次你赢了吗?高兴的有点早了,这次,我会让你彻底“认识”七姑娘!

“呼——”蜡烛熄灭,屋内陷入一片黑暗。(未完待续)R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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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绝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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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妈、小玉和铁单被关进暗房“听候发落”,云冉被暂时禁足,云天扬搬去书房就寝,走时看都不看傅家人一眼,这让傅怜音满心焦虑。

“大哥,大嫂,你说这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傅怜音望着云天扬渐渐远去的背影,急得在房中踱步,“你说老爷他真的会休了我吗?会吗?”

“妹子,哥哥早就对你说过,此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你偏不听劝,”傅越泽连连摇头,“现在弄成这样,你又能怪谁。”

“我谁也不怨,”傅怜音啜泣道,“只怨自己太命苦,竟连一个孩子都对付不了,我活着还有什么劲,以后在三房哪还有我的立足之地……”

王伶吩咐仆妇带傅一航下去休息,随后道:

“云天扬是断不会休了你的,因为尚未构成休妻条件,我看三老爷也是个重感情之人,方才也许是话赶话急出来的,妹子没别太当真。”

“可老爷他第一这么凶的对我,”傅怜音依旧未停止哭泣,声音混在帕子里,含糊不清,“也是第一次这样放出狠话,这样一来,日后我要对付她(指云可馨)岂不难上加难,让她得意?我不甘心!”

王伶反感的皱眉:都到这时候了还想着报复,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好在这次五小姐的愚蠢歪打正着的帮了倒忙,否则航儿还不知道要受多大的委屈。你报复谁我管不着。但就不能别拉你哥嫂一家下水吗?

“对!妹子,我看三老爷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出什么‘休妻’的事,轻声劝慰道。“再说哥哥我现在贵为韩王,二哥是太子太傅,”傅越泽的神情变的狰狞起来,唇边一抹冷笑,话里话外充满着不可一世,“他一个吏部侍郎还能翻天不成?有傅家在的一天,云天扬就不敢休了你!”

闻言。傅怜音的啜泣声才小了下去,拭去眼角的泪水。微微一笑道:

“我就说,还是娘家人好,那鄂国公府,就是一窝白眼狼!”

你也好不到哪去!王伶丹凤眼斜眼上挑。剜了傅怜音一眼,满眼不耐:就你这眼睛长在头顶上,睚眦必报的性子,将来被云天扬休掉也是活该!不过我还是烧香拜佛祈祷你这三房正妻的位置稳当,省的给我们丢人!“妹子,王爷都这么说了,你就且放宽心,”腹诽过后,王伶收起阴沉沉的脸。重新戴上长嫂如母的温和可亲的面皮,柔声道,“别想太多了。现在你要想想怎么弥补,重新挽回云大人的信任。”

“谢嫂子!”傅怜音捏着帕子喜极而泣。

终于得到哥哥的支持和呵护,嫂子的“谅解”,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为今之计,就如嫂子所说。要挽回云天扬的心,重新获得信任……

翌日。傅怜音早早起床,洗漱完毕,梳妆打扮好,主动去书房找云天扬。丫鬟说老爷一早就起床了,在府里散步,她又寻去,云天扬看见她走来,招呼都不打一声,理也不理的走去正厅——之前有个丫鬟来请吃饭过,想必是傅怜音也是这个目的,就没搭理。傅怜音尴尬,但还是忍气吞声的跟在后头。

傅家的饭厅,韩王和王妃还有世子等围了一桌的人,连云冉都被傅怜音“大度”的暂时“解禁”出房吃饭,独独不见云可馨。

“嬷嬷,你去叫一下七小姐,就说该起床用早膳了,”王伶微微一笑道,“我们大家等着她一人呢。”

嬷嬷应声而去,回来的时候却还是她一个人,颔首道:

“回王爷、王妃,还有三老爷和夫人,七小姐要奴才转告大伙儿,她人有些不舒服,没胃口,要大家别等她了,先用膳。”

在座之人皆哑默,王伶对嬷嬷挥挥手,示意知道了。到了晌午和晚间,云可馨答复下人的都是那三个字:没胃口。傅越泽心生不满,王伶怨愤不平,傅怜音忍气吞声,云天扬皱皱眉,心想,这孩子莫不是还在为昨天的事想不开,但怎么能不吃饭呢?

“王爷,王妃,世子,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馨儿,”云天扬恬淡道,“也许是这两天受了风寒……”说着头也不回的走出饭厅。

“姑父,我和你一起去,”傅一航扔下筷子,追了上去,“/">都市鉴宝大师最新章节”

云天扬一离开,王伶就“啪”的一声,将筷子往桌上一摔,厉声道:

“七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到我们韩王府,吃我们的住我们的还要怎样?请都请不动,这是在甩谁的脸子?!”

“嫂子息怒,这七姑娘就是冲我来的,”傅怜音亦是放下碗筷,冷笑道,“小小年纪还想绝食‘以死明志’?我倒要看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饿死她最好,这可是她自找的,怨不得旁人!”

“那也由不得她在王府这么娇惯这么撒野吧,国公府七小姐怎么了,”傅越泽也咽不下饭了,碗筷在桌子上一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都是妹妹连累了哥哥和嫂子,”傅怜音低声下气的赔礼,“没教好她,以致让娘家人跟着受委屈。”

“从现在开始,转告下厨房,”王伶半真半假的冷讽道,“做饭前先问问七姑娘是否用饭,如果还是‘没胃口’,就别煮她的饭了,浪费粮食!”

傅怜音在此满脸堆笑的赔礼,心下却惦记着云可馨这次又会在云天扬面前玩什么花样。

云可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形容消瘦,脸色和嘴唇均煞白,双目呆滞,唯有那浓密蜷曲的睫毛偶尔微微一颤,才方知他还活着。坐在床沿边的云天扬心疼到不行,傅一航更是被吓到似的叫道:

“七妹妹。你这是怎么了,饭也不吃,话也不说?七妹妹……”

“馨儿。你是真的身体不适,还是心里‘不适’,”抚养了近十年,云天扬这个过继的女儿还是了解的,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现在这里没什么外人,你想什么就说吧。”

云可馨仿佛刚意识到房间里多了两个人。头微微一偏,瞥了云天扬一眼:

“没有。爹爹,”她无力的摇摇头,眼里有了泪光,“女儿只是想不通。”

“想不通?”云天扬怔了怔。恍然间明白了什么,望着云可馨沉默着。

“爹爹,女儿做错了什么,娘亲要这么对我,”漂亮的眼睛红了一圈,云可馨回过头去,盯着眼前漂拂的帷幔,喃喃的重复着,“爹爹。你告诉我,告诉我……”

“你娘亲她糊涂了,”云天扬伸出手给云可馨理好凌乱的鬓发。心疼轻抚几下她的额头道,“为父以前就知道她一心想撮合馨儿和世子,可你似乎没有这个心思,我就让她等等,哪想得到她竟会心急到不择手段的地步,这是令我太心寒了。”

如果傅怜音真是为我好。希望我结交好的门第,获得幸福。那么我忍了!云可馨心下激愤的狂吼:但事实恰恰相反,你,我,她都是报复二房的工具,都是她自以为是的棋子!

“我没有心寒,就是想不通,”云可馨尽管内心暴怒,面上却宛如死水般沉静无波,心灰意冷,“爹爹,难道娘亲平日对馨儿的好都是假的吗?处处为我着想都是做做样子吗?不,不会的,不会的……”云可馨猛然用双手捂住脸,痛心疾首的断断续续道,“娘亲不是这样人,不是……”

闻言,云天扬愈发自惭形秽:难得七姑娘这么懂事,这么信任和维护她的娘亲,可是傅怜音呢,竟这样对待一个九岁不谙世事的孩子,想到此,他的腮帮子鼓了又鼓——昔日在云可馨面前辛辛苦苦为傅怜音搭建的“贤妻良母”的美好形象就这么轰然倒塌了,原本还想“夫妻同心”的让七姑娘彻底成为三房的人,也不枉抚养呵护多年,如今看来,一切都化为泡影了,不但是她心寒,自己又何尝不是!

“那你也不能不吃饭,”云天扬拧着眉头,却极力强颜欢笑,“你不吃饭,爹爹怎么吃的下,睡得着?”

“是呀,七妹妹,不管什么原因你都不能不吃饭,”傅一航站在床头,望着云可馨,难受道,“你要是不吃饭,所有人都会跟着你没胃口的。”

云可馨险些冲口而出:她的面子没那么大,不至于让所有人效仿跟自己过不去,傅怜音还巴不得我饿死呢,那她省了不少心!

“表哥,我已经说了我只是想不通,没胃口,”云可馨本就没打算搭理傅一航,无奈他从一进门就仿佛要证明自己的存在似的喋喋不休,要不是云天扬阻止,可能都插不上话,“等我想通了再用膳吧,”说着眼睛转向床铺内侧,轻声道,“爹爹,表哥,你们都出去,馨儿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想。”

“馨儿……”

“七妹妹……”

“爹,女儿求你!”

云可馨蹙着眉头,生硬的下逐客令,云天扬只得拉了傅一航的手离去。

接下来的两天情况还是如此,望着日渐消瘦的云可馨,云天扬心急如焚,傅怜音惊诧云可馨竟能两天两夜米水不进,这七姑娘真是小瞧她了。

最让她大惊失色的是,云天扬竟要抛下她独自带着云可馨回京城。

“老爷,你怎么能扔下妾身独自回去,那妾身怎么办?”得知云天扬的决定,傅家人纷纷劝阻,哭闹最厉害的是傅怜音,她怎么也不肯被云天扬这样形同抛弃一样的扔在娘家,同时近乎疯狂叫嚣,“是不是七姑娘在老爷面前挑拨离间,说妾身的不是,老爷才要这么离开,是不是?”

傅怜音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云天扬一腔怒火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未完待续)R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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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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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氏,”云天扬站在厅中央,雷霆震怒,一点不给韩王和王妃面子,横眉竖眼道,“时至今日,你还不知悔改,还在说这种话,枉费馨儿一再为你说话,我真是对你失望透顶!”

傅怜音一愣:云可馨替她说好话?这怎么可能!不该是恨她入骨的吗?怎么做起好人来了……不经意间,瞥见韩王和王妃拼命在对她挤眼睛,恍然间想起自己昨天才说过要挽回云天扬,重获信任,傅怜音暗暗自责自己越来越沉不住气了,于是,二话不说,在云天扬面前一跪道:

“老爷,请原谅,是妾声糊涂了,不该这么疑神疑鬼,老爷,妾身收回方才说的话,向七姑娘道歉。”

云天扬负手而立,冷嘲热讽道:“傅氏,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的糊涂已不是一天两天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还能再收回吗?”

“老爷,妾身真的错了,这几天肠子都悔青了,”傅怜音又往云天扬面前挪了点位置,以帕掩面道,“但我深知老爷的脾气,就琢磨着等你消消气再去说话,哪知老爷今天竟要抛下妾身一人回京城,妾身情急之下才会口不择言……老爷,妾身真的知错了。”

“肠子都悔青了?”云天扬狠狠瞪了傅怜音一眼,怒极反笑道,“馨儿从前天开始就吃不下,睡不着,你这当娘亲的何曾有走入她的房间看一眼?!退一万步说,你有向王府的丫鬟或仆妇们询问的馨儿的情况没有?!”云天扬声音陡然拔高,在厅里重重的踱着步子,“没有!傅氏,你连来问我一声都没有,我这心已经彻底寒了,知道吗?”

傅怜音这才意识到自己仗着在娘家忘乎所以,以至忘了云天扬的脾气,如果她这两天哪怕有去“探望”一下云可馨,也不会弄成现在这个局面,都是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还得意洋洋的等云可馨撑不下去再来认错,请求原谅,然而事情发展到最后还是得自己向七姑娘妥协,想想都令人恼火又不甘——云天扬对云可馨的疼爱大大超出了傅怜音的想象,事已至此,如若不做出妥协,再不让步是绝对过不了云天扬这一关的,不会休了她,却可以把她当活寡妇一样弃在娘家。

傅怜音“幡然醒悟”,反应快速道:“老爷息怒,请听妾身一言。妾身承认前两天是对馨儿有点生气,因为我认为一女孩子哪来脾气那么大,一赌气就不吃饭,这是在王府家做客,不是在京城自己家,”她微顿,眼睛从眉毛下方往上偷偷观察云天扬的反应,“这么做真的很不知礼,妾身就想着给七姑娘一个小小的教训,哪知道这孩子这么倔强……”

“小小的教训?”云天扬这次不愿再听傅怜音的巧舌如簧,不耐烦的一挥手反问道,“这都三天了,你的教训也够大了吧?是不是今天我不决定回京城,你的教训就不会停止?你就任由七姑娘自生自灭的不闻不问?!”云天扬歇口气,咽了一下口水,继以穷追猛打的口气斥责道,“说到馨儿赌气不肯吃饭不懂礼数,难道你这个当娘亲的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如果不是你在韩王设宴那天布下那样的陷阱,将她的名节视同儿戏,她至于吗?她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真是说她想不通为什么娘亲要那么对她,傅氏,你的心都长到哪儿去了你?!”

云天扬近乎是咬牙切齿般的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拂袖而去,傅怜音一惊,暗骂自己逞什么口舌之快的自辩呢,就该二话不说去云可馨房里才是。

“老爷,你等等我,”傅怜音起身追出门去,“妾身想去看看馨儿。”

见此情景,韩王又是叹气又是摇头:自家妹子是怎么了?以前挺会察言观色,权衡利弊的一个人,何时变得这么“直白”了呢?方才拼命让她闭上嘴巴,还喋喋不休说个不停,这不是火上浇油吗?王伶就更是窃笑傅怜音的愚蠢,总觉得这小姑子要是再这么下去,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戴春妮,希望她好自为之。

傅怜音一路疾走,一边对迎面而来的丫鬟招手,匆匆嘱咐她们到厨房做一碗莲子银耳羹端到七姑娘房里来,丫鬟应声而去。

云天扬走得快,不久就进了云可馨的闺房,见到虚弱的女儿,心疼不已。

“馨儿,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吃点东西,爹爹就带你回京城。”

云可馨唇边一抹淡淡的笑意,轻声道:“女儿谢谢爹。”

她嘴唇才刚合上,就“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听到傅怜音的“焦灼”的声音破门而入——

“馨儿,馨儿,娘亲看你来了,好点了吗?”

云天扬皱眉,但还是不情愿的代替云可馨答道:“进来。”

正应声,傅怜音已然出现在了门口,接着迈着碎步而来,手中捏着的绿草纹边的白色帕子在衣摆处一甩一甩,近前就直接往床沿边一坐。

“娘亲,女儿身体不适,没法起身给您请安了,还请原谅……”云可馨克制着冷笑道。

云可馨的“虚弱”程度让傅怜音大感意外,原以为饿肚皮也就是没力气,料不到竟会像这样眼窝凹陷,巴掌大的小脸愈发消瘦,苍白的如同死人,声音气若游丝,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一望而去,宛如行将就木的人,令人心惊,难怪云天扬要急着带她回京城。

“七姑娘,还在跟娘亲置气呢,”傅怜音淡淡一笑,伸出手,好似蜻蜓点水般抚触一下云可馨的额头,缩回手道,“为娘来给馨儿道歉,不该一心想要撮合你和一航,就不顾你的感受,娘亲错了。”

“女儿不敢,”云可馨轻摇一下头,认真道,“我只是不明白娘亲为什么这么做,以前娘亲可是一直都很替馨儿‘着想’的,这次是怎么了?”

“是娘亲不对,糊涂了,”傅怜音心下直恨云可馨逼她把道歉的话说了又说,面上却温和亲切,满眼的追悔,“为娘跟馨儿保证再不会有下次,”你就乖乖起床吃点东西好不好,你瞧瞧这脸,这手,”傅怜音声音哽了,用帕子捏了捏鼻子道,“都瘦成什么样了,馨儿,我让丫鬟做了一碗莲子银耳羹,你起床吃点儿,好不好?”

云可馨心想:要傅怜音承认她布下陷阱的真正目的是不可能了,何况她摆出这样的姿态自己若是“不回应”,反倒会让云天扬同情起傅怜音,这就不好办了,为今之计,就是要拿捏住她的弱点下手,要她俯首帖耳。

“谢谢娘亲,”云可馨唇边一抹浅笑,对傅怜音的好意致歉道,“可是馨儿真的没胃口,心已伤,气未平,情难复。”

傅怜音闻言,深吸一口气,顷刻间满脸怒容:我都亲自登门赔上了这张老脸,还要怎样?以前怎么就没见过架子这么大!

“七姑娘,为娘知晓你心伤了,但是你也体谅一下为娘有多心疼你,”傅怜音以帕掩住半边脸,轻轻抽泣起来,抖颤着上身道,“消瘦成这样,爹娘还怎么敢带你回京城,回了国公府要怎么面对你大伯和二伯一家的问话,他们会以为爹和娘没有照顾好你,甚至会以为娘亲的娘家人亏待了你,这如何是好。”

对,就是这一点!傅怜音怕的就是带着饿成这样半死不活的自己回京城!饿死在韩王府就更使不得,没法堵住悠悠之口!云可馨又有了儿时与傅怜音较量的冷酷与兴奋。

“没事的,娘亲,方才爹爹对我说要带我回京城,女儿也想回去了,”云可馨轻眨一下眼睛,小唇微微蠕动,“这里是馨儿的伤心之地,不愿久留,大伯医术精湛,很快就能让我恢复健康的,娘亲且放宽心。”

傅怜音猛然缴紧了手中的帕子,牙齿险些没咬碎,她强压下心中越烧越旺的怒火,转头对云天扬微笑道:

“老爷,妾身想和馨儿单独说几句话,我们娘俩好久没说上话了。”

云天扬狐疑的望着傅怜音,目光中充满了戒备,这让傅怜音又气又无奈:真要是能闭上眼睛一鼓作气把云可馨掐死该多好!

“爹,您先出去吧,”云可馨看出云天扬对傅怜音的不信任,深感欣慰,但她有信心,傅怜音断不敢在自己的娘家对她下手,面上毫无惧色道,“放心,这里是韩王府,馨儿不会乱发脾气惹娘亲不高兴的。”

云天扬听懂了云可馨话里话外的意思,点点头,对傅怜音淡漠道:

“那你们娘俩说会儿话,我在门外,有什么情况叫我一声。”

说着直径走出房外,带上门。傅怜音顾不上心寒,对云可馨啜泣道:

“馨儿,这没外人,为娘求你原谅这一次,起床吃饭好不好?你瘦了,心疼的是爹娘。”

“娘亲,女儿是真的想京城的国公府了,我要回家……”云可馨固执的摇头,宛如受了委屈闹脾气的小孩子。

傅怜音实在没办法了,起身退后几步,突然“咚”的一声跪下道:

“七姑娘,娘亲给你跪下了,求你还不成吗?”阴沉祈求的声中搀和着压抑的恼恨与不甘,她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娘亲,真的错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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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对抗

..Co

云可馨头微微一偏,斜睨了一眼跪在她床前低眉垂眼的傅怜音,唇边一抹森然冷峻的笑意:傅怜音,你也有今天,跪在我的床前求我!但你就是把双腿跪断,就能将前世给云氏带来灭顶之灾的罪孽一笔勾销么?!

“娘亲,你,你这是做什么?”云可馨头困难的把头移向床边,无力道,“快起来,这是要折我的寿啊。”

傅怜音抬头,满脸泪痕,颤栗着声音道:“七姑娘,是为娘考虑不周,一心只想着让你与傅家缔结好姻缘以致铸成大错,使得你们都误会了我,老爷甚至说我把你的名节视同儿戏,这真是在拿刀捅我,知道吗?”

傅怜音吸了吸鼻子,迅速把云可馨的面部表情扫了个遍,见她无动于衷,失望之下,又道,“在京城之时娘亲就看出你对侄儿没那个心思,又看你成天往外跑,不但与童家少爷走得近,还和太子认识了,我心急。”“娘亲,您心急什么呢?女儿不过九岁孩童,说亲尚早了,”云可馨重新躺回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慢条斯理道,“至于童家少爷和太子,也只是机缘巧合的相识,您想太多了。”

“其实,娘亲是不希望你嫁入皇家,”傅怜音啜泣几声,断断续续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就过平常的小老百姓日子就好,高处不胜寒呐。”

是啊,小老百姓才更好欺侮,杀起来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我要是真嫁入皇室,第一个要灭的就是你们傅家!你当然不会那么蠢,任由我与皇室越走越近,所以你狗急跳墙了!现如今,还在这里假惺惺的充什么圣母,还真当我是三尺孩童戏耍了。

“女儿明白娘亲的良苦用心,”云可馨木然的讥讽,“谢谢您的关照。”

傅怜音满以为自己跪了这么许久,云可馨会一再劝自己起来,甚至亲自起身搀扶她,岂料二人聊的“起劲”,她跪的也膝盖酸痛,心下恼火,只得将一手搭在床沿,一手握住云可馨的手,眼巴巴的看着,一副装出来的摇尾乞怜的模样。

“馨儿能够体谅为娘就好,”傅怜音扯着嘴皮子,笑得艰涩,“还有,娘亲还让人去叫了五姑娘来,也给七姑娘赔礼……”

就是受罪,也要找个当垫背的,这就是傅怜音!云可馨腹诽。

果然不多久,门外就传来一个丫鬟对云天扬的说话声,随后一声“嘎吱”的开门声,丫鬟领着云冉跟在云天扬身后走进来。

一见傅怜音跪在床前,几人俱是一怔,云冉仿佛好容易逮住了云可馨的“尾巴”似的跳起来:

“七妹妹,你怎么让娘亲跪在你面前,真是大不敬,岂有此理!”

云可馨懒得理她,她把目光移向云天扬道:“爹爹,你来得正好,快替我把娘亲扶起来,我劝了她几次,但她执意如此……”

云天扬见傅怜音这举动,虽然感到意外,但也没被触动,只冷冷的丢出一句:

“夫人,起来说话,你这当娘亲的跪在孩子面前叫人看见会怎么想?外人会认为馨儿大逆不道,视为不肖子孙,懂不懂?!”

傅怜音气结,她在这儿跪了这么久,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安慰话吗?还指望他看到这一幕会“触动”,从而坐实了云可馨的无礼和忤逆,哪知却得到这样的回应,气得她身子微微一颤,咬紧了下唇。

“爹爹,恐怕是七妹妹一直不肯松口,娘亲才一直跪着吧,”云冉不愧是傅怜音的走狗,被踢无数次还不醒悟,其实不过是认定傅怜音是傅一航的姑母,“效忠”对了,婚事自然也就有了保障,她语透尖锐且暗藏诡谲,“她自己却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是何道理?!”

满以为这马屁能拍对,料不到傅怜音冷飕飕的丢出两个字:“跪下!”

云冉一愣,没反应过来,呆在原地。

“听到没有,快跪下!”傅怜音这才发现有个出气筒也是件好事,尽管表面上不能真这么表现出来,“五姑娘,给七妹妹道歉。”

“什么?要我给七妹妹下跪?”云冉回过神来,幡然醒悟自己没听错,又急又气道,“凭什么,我又没做错什么。”

“闭嘴!”傅怜音猛然抬起眼睛,目光宛如利刃直逼云冉,“五姑娘,当**擅改我的吩,陷我于不义,这账我都还没跟你算,最好好自为之!”

云冉周身一个哆嗦,慌忙在云可馨床前跪下,啼哭着悔过:

“七妹妹,是五姐姐错了,如果我没有擅改娘亲的吩咐,你就算名誉被毁也能嫁给傅哥哥,可我却偏偏打了歪主意逼铁单与你关在一起……”她边说边磕头,抹泪道,“让所有人都误会了娘亲,是我聪明反被聪明误连累了娘亲,求你别再责怪娘亲了,让她起来吧。”

闻言,云可馨冷冷一笑的又把球踢了回去:“说来说去,还是馨儿不孝,是不是?把五姐姐造成的错误都归咎到娘亲身上,我真是不可理喻呀。”

“五姑娘,你说这些做什么,”傅怜音转头瞪云冉一眼——这个蠢庶女,什么场合说什么话都分不清,这不是逼她再次道歉吗,真不成气候,“我的错不用你来遮掩,你只需实诚点向七妹妹道歉就好。”

实诚?傅怜音居然也晓得说“实诚”,真是玷污这俩字!

“是,娘亲,”云冉微顿,对着床上的云可馨淡笑道,“七妹妹,都是冉儿痴心妄想,一心想破坏你和傅哥哥的好事,险些害了你,恳求原谅。”

云可馨余光中,看到云冉跪在自己床前,想起前世她带给自己的屈辱,想起大婚之夜她带给自己的“惊喜”,心中真是要多解恨就有多解恨。

云可馨偏头对云天扬:“爹爹,请您让娘亲和五姐姐起来说话吧,这样让给我如何担待的起。”

“不,老爷,”傅怜音抑制着冷笑,柔情似水的望向云天扬,温声道,“若馨儿一天不开口说原谅妾身,妾身就一直这么跪着恕罪,直到馨儿满意为止。”

她说“满意为止”这四个字时有意加了重音,一字一顿。

“娘亲,从你进门到现在,馨儿何曾说过半句责怪之语,”云可馨不动声色的反击,“我不是一直在解释女儿只是‘想不通’吗?既然娘亲已然解释,我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闻言,傅怜音眉尾一挑,这是她得逞时才有的表情。

“傅氏,馨儿既已表态,多次让你们起来说话,还想要怎样?”云天扬不耐烦了,他仿佛看透了傅怜音一般一点情面都不讲,放出了狠话道,“当然,倘若夫人执意要一直在这跪着恕罪,我绝不拦你!”

假如之前还抱着一线希望,听闻云天扬一席冷酷无情的话,傅怜音已然彻底绝望,方才顿悟这事件给云天扬造成的心里窟窿有多大,立时悔不当初不听哥哥的劝告,为今之计只有尽量弥补,报仇的事暂缓不迟。

“是,老爷,”傅怜音知趣的扶住床沿,踉跄着站起,强颜欢笑道,“只要能得到老爷和馨儿的谅解,妾身就是受点罪又有何妨,”她眼珠向下一瞥云冉道,“但是五姑娘这次犯的过错绝不可姑息,继续跪着。”

她恨透了眼皮底下这个庶女,为了傅一航居然敢这么做,她岂能留!

“是,娘亲,”云冉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女儿听凭发落。”

这时,丫鬟端着一碗莲子银耳羹进来,傅怜音请求云天扬把云可馨抱起靠到床上,她要亲自喂云可馨吃东西,云可馨不置可否,傅怜音只当是默许,云天扬照做。

“馨儿,来,快吃点,”傅怜音手持汤匙舀了一点,送到云可馨嘴边,重塑贤妻良母的形象,“看你瘦成这样,心疼的都是爹和娘,知道不?”

云可馨很“配合”的张开嘴机械吃下,眼神空洞茫然,心中却冷笑不停:这次算是大大出了口恶气,可以适可而止了,以后来日方长!

云天扬见云可馨终于肯吃点东西,当下松一口气,又见傅怜音亲自喂食,心中的激愤也见减弱了许多,不再气愤难平。

“七妹妹,君侯看你来了。”傅一航没头没脑的冲进来叫道,“清远侯风吟潇。”

身后果真跟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君侯,还有几个随从。

原来傅一航眼见云可馨一天天消瘦下去,又固执的米水不进,谁劝都没用,情急之下就想到了风吟潇,巧的是,居住在馆驿却一心留意着韩王府的风吟潇得知了云可馨的状况,决定“化暗为明”,出面开解一下她。

云可馨眼睫微微一颤:他来做什么?真不是时候!自己这样子怎么见人!同时经惊讶自己竟会在意这些,真是莫名其妙。

她慢慢转过脸去,赧颜道:“君侯,小女子近日身体不适,无法下床给您行礼数,还请见谅。”

风吟潇吃惊:才三天不见,七小姐怎么消瘦成这样?虽说此前就得知她在绝食,以为只是闹小孩子脾气,却没想到她了动真格的!

他英挺的眉峰一蹙:心中竟有些小责怪: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呢?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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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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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七小姐躺着就好,”风吟潇淡淡一句,一丝笑意在他眼底缓缓流淌,“不必拘礼。”

“谢君侯。”云可馨匆忙应了一句,就回过头去对傅怜音道,“娘亲,你不必亲自喂了,馨儿自己来。”

“那怎么行,你受了这么多天的罪,”傅怜音感觉之前受了那么大罪,现在“人多势众”,正是表现的大好时机,怎肯放过,“娘亲一心就想着给你点小教训,看你以后还敢闹小脾气不,哪想到你这孩子竟这么般倔强,为娘再不敢这么做了……”

云可馨险些没耻笑出声,傅怜音果真是“见缝插针”,但凡有表现的场合她都不会放过,既然她费尽心机的要讨好云天扬,弥补夫妻之间的隔阂,那么她这个“女儿”的岂能落后让云天扬失望?!

“女儿谢过娘亲,”云可馨憨憨一笑道,“女儿也得到教训了,今后若有什么想不开的,一定要对爹娘说说,绝不这样亏待自己。”

“这就对咯,”傅怜音笑着又舀了一勺往云可馨嘴边送道,“七姑娘早该这么想了,母女俩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呢,牙齿和嘴唇那么近也有不小心被磕到的时候,是不是?”

“娘亲所言句句在理,”云可馨淡笑着伸手撇开傅怜音拿着调羹的手,“女儿谨记于心,给我吧。”

说完没顾傅怜音虚情假意的客套,一把拿过碗三下五除二的吃完,又把碗让丫鬟拿了去,为了不让傅怜音继续在这里做戏,云可馨对云天扬道:“爹爹,女儿多日未出门,今日想出门走走如何?”

一直找不到插话机会的风吟潇一听云可馨这话,脸上的笑意加深一层:正中下怀,他此番来的目的就是想带云可馨出门散散心,成天窝在大宅子里,只怕要憋坏了,再就是借此了解一下她绝食的原因。

“可是馨儿,你的身子……”云天扬顿了顿道,“要不要休息一两日,恢复了再说,为父看你这瘦弱样——”

云可馨想也不想抢下话头道:“爹爹,女儿已经窝在闺房里三天,除了肚子受点罪外,其他真没什么要紧的。”

她只差没下地走路证明了——确实,这些天为了和傅怜音对抗,她忍受了身心的双重折磨,总算是熬过来了。

风吟潇看出云可馨此时对外界的渴望:这些天一定是把她闷得够呛了,于是他帮腔道:

“云大人,若是你信得过本侯,就把七小姐交给我如何?我和几个随从带她出门散散心,黄昏前一定送七小姐回府。”

云天扬对眼前这位曾经在狩猎场上单枪匹马杀入敌阵,救下皇帝和太子的清远侯还是心存敬畏的,且他的气魄和胆识也令他最为欣赏,有君侯护佑左右,他没什么信不过或不放心的,只担心云可馨折腾了这么多天没休息一下就立即出门是否合适。

“爹爹,君侯会保护我的,”云可馨发白着一张脸,俏皮的笑道,“您难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

“老爷,就依馨儿吧,”傅怜音找准了时机和云天扬搭话,帮腔的笑道,“让侄儿一航也一起去玩儿吧,”她微顿,又对云可馨道,“七姑娘,你们带上八妹妹可好,她喜欢跟着你。”、

哼,安排的真好!真是贼心不死!云可馨腹诽!

“是,一切听娘亲的安排。”

“娘亲,我也要去,”跪在床前的云冉突然叫出声来,“爹爹,求你跟娘亲还有七妹妹说说,我也要去。”她已经忍了太久了。

傅一航却给她泼了一头冷水:“不要,姑父姑母,别让五妹妹去,她很讨厌也很烦。”云冉瞬间如同掉入冰窖般遍体发寒。

傅怜音本想拉下脸要云冉继续跪着,却发觉清远侯在场,得拿捏好分寸,于是转而劝傅一航笑道:“一航,我都让八妹妹随你们一同去了,留下一个五小姐作甚?让人知道了不好,再说云筱也需要有人照看不是?!”

傅一航皱皱眉,没再说什么。

就这样,风吟潇带着云可馨出门,傅一航和云冉跟在身后,他们俩牵着云筱,丫鬟在云可馨身边伺候着,这让风吟潇看在眼里,好气又好笑:还想单独跟七小姐说几句话,这可倒好,后面跟了一大群人,还怎么说?

“七小姐……”

“风公子……”

仿佛心有灵犀,二人同时回头看向对方,且异口同声的开口想打破沉默,迅疾又低下头去,都有些难为情。好半晌,还是风吟潇先发了话:

“七小姐想去哪里?”

“君侯决定就可以。”云可馨声音小小的说,心下惊奇自己的温顺。

“我本来想带你去登山的,”风吟潇不那么拘束了,爽朗的一笑道,“但刚才看你没进食多少,所以还是带你去吃点东西——”

“不不,登山就挺好,”云可馨猛然抬头,脸透微红道,“我喜欢登山。”

“可是登山也得体力,不吃东西怎么行,”风吟潇坚持道,“先用点小吃再说。”

没见过这么固执的人,云可馨心下笑道。

旁边一个侍从机灵道:“君侯,不如属下去买点吃的,让七小姐上山吃。”

“也行,”风吟潇总算松口了,笑道,“快去。”

侍从应声而去,少顷,就提了两大纸包跑了过来,几人要徒步登山去。

走到半山腰,风吟潇就提议到前方一个小凉亭里休息一下,八小姐还小,不能长时间持续的走远路,云可馨欣赏他的细心。

凉亭里,主子围了一桌,云冉是庶女,没敢坐,和丫鬟仆妇一起站在身后伺候着,这让她心下更加怨恨自己的生母是妾。

“七姐姐,我要吃杏仁糕,”云筱胖乎乎的小手指着在石桌上摊开的纸包里的吃食,嘴馋道,“我要吃。”

丫鬟本想代劳,却给云可馨阻止,她拿了一块放到云筱的小手里,笑道:

“八妹妹拿着,慢点吃哦,别噎着,”又倾过身去对贴身丫鬟吩咐道,“给八小姐喝点水,别呛到了。”

云筱甜甜的笑着接过,吃起来。

风吟潇心中微微一动,一种温存感悄悄暖着他的心。

云可馨吃了点玫瑰莲蓉糕和奶油松瓤卷酥,又喝一杯牛奶蜜瓜露,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好——其实王府里什么没有,是这些天把自己给饿着了。

她只顾吃,还兼顾云筱,所以没注意到风吟潇望向她时,墨眸深处那两簇时隐时现的火焰,仿佛随时都会因她而燃烧。其实心里也在寻思找个单独相处的时机,两人说说话。

风吟潇的侍从果然是多年追随左右的,一看就明白君侯心里在想什么。

“君侯,此处虽在半山腰,但风景不逊于山顶,”其中一个侍从多嘴道,“何不与七小姐一同前往观赏。”

在云可馨听到“七小姐”三个字抬头之时,风吟潇羞赧连忙移开目光,唯恐让她发现他一直在看她,傅一航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七小姐,你看呢?”风吟潇眼睛看着凉亭之外,余光却仍旧停留在云可馨身上,小心翼翼的问。

心下在打鼓,单独和一个男子去往别处,只怕七小姐是要一口回绝了吧。料不到耳旁传来云可馨带着笑音道:“好呀,这个主意不错,我也好久没有登高远眺了,小女子愿去君侯一同前往。”

其实云可馨是看出来风吟潇有话要对她说,但碍着人多不方便,才迟迟未开口,多亏了解他的侍从替他说了出来。

傅一航刚要起身表态,就给云可馨一句话挡了回去:

“表哥,你和五姐姐还有仆妇在这儿稍等一下,八妹妹一定要照顾好,不要发生上次的事了了,,我们去去前面就回,不远。”

上次云筱从秋千上摔下来,傅一航自责了很久,虽说又走霉运的与云冉一起一同照料,却也不敢怠慢,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风吟潇与云可馨双双走出凉亭。

“表哥,五姐姐,七姐姐去哪里?”云筱眨巴着眼睛,一脸稚气的问,“那个好看的大哥哥是谁?”

“没谁,筱妹妹别问了,”傅一航垮下一张脸,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又酸又妒道,“快吃,待会儿表哥也带你去玩儿。”

云冉一方面高兴风吟潇和云可馨适时的“退出”,另一面又为傅一航的妒意感到不爽,但不管怎么说,两人又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总比云可馨一在场,傅一航的目光就“如影随形”的好吧。

此时,风吟潇与云可馨正彼此“制约”的保持着一定距离,向前走在十月金秋的阳光里,脉脉无语,却又好似彼此在进行着默契的心灵之旅。

走到山边一处,二人驻足,举目远眺,顿感心旷神怡。山风徐徐而来,扬起云可馨的秀发,随风飘动,偶尔掠过她的腮边和红唇,又给她轻轻的捋至耳际,风吟潇偶然一回眸,却将云可馨这温柔恬静的“小动作”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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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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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吟潇看的出神,没堤防云可馨像得到感应般也回过头来,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宛如一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心下涟漪,慌乱之下,风吟潇收回目光,低下头去:她会怎么看待他?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抬头,却撞见云可馨依然温和纯净、真诚率真的的眼神,清晨的日光又使得她那双明眸看上去亮晶晶的,漂亮极了,唯有巴掌大的小脸上微微的红显示着她的羞涩和可爱,风吟潇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君侯,上次听你说来樊城是来公干的,所为何事?”云可馨声音柔柔的问,“不过你送我回来的当晚曾说过是为了造访故人,怎么样,这些天见到老朋友了吗?”

“哦,是我向皇上请命来樊城的,”风吟潇笑笑,意气风发的俊容亦透着可疑的红,“其实,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云可馨扬唇笑问,“何人?”

“这,没什么人,”风吟潇惊觉自己竟不好意思坦言相告自己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她,他转移话题道,“七小姐打算在樊城呆多久?”

“还没定,看爹爹和娘亲的意思,娘亲也许想在娘家多呆一些时日……”说到“爹娘”,云可馨突然敛了神色,转头迎着瑟瑟的山风,久久不语。

“你不想京城的国公府吗?”风吟潇突兀的问。

风吟潇虽说对鄂国公府里各房之间的争斗并不知情。但从云恪对云可馨的态度上又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加之那天晚,在他送云可馨回韩王府见到云天扬和傅怜音。惊讶的发现云可馨与她口口声声喊的“爹娘”在样貌上竟无一点相似之处,这更加深了他的怀疑。

云可馨心头一凛,变得愈发默然:她当然想京城的鄂国公府,想二房的亲生父母兄姐,多日未见,也不知他们过得如何?其实早在来樊城的当天晚上,她就想对云天扬说等韩王贺宴过完就回去。因为课程不能耽误,不曾想接下来深陷傅怜音的陷阱。险些名誉扫地,为了还以颜色又延迟了好几天。

“当然想家,”云可馨眼望着山下一片满目的金黄碧绿,顿觉心胸开阔。缓和了郁结的烦闷,舒畅了许多,“想我的堂哥和堂姐了,我们常常玩的很开心。”她婉转的表达。

风吟潇注意到,此前云可馨在说“娘亲”二字时,靓丽的容颜掠过一丝讥讽,再往前在韩王府,面对三夫人的“母女情深”,云可馨表现出的笑容可掬。温顺乖巧像装出来的,不难感受到她的城府,完全不似此时这般笑得纯真。心地坦然,一个九岁的小女孩,为何人前人后会有这么大的反差?并且还是在自己的“娘亲”面前!

不,七小姐绝不是那种虚与委蛇、两面三刀之人,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风吟潇浓眉轻蹙,薄唇紧抿。沉浸在自己思虑中不能自拔,微风轻抚着他的俊容。使他感到一阵凉意,方知自己想得太深,差点把云可馨忘了,他决定,在事实未明了以前,还是不要妄自揣测的好。

“七小姐,我们走一走吧,别总站在这儿了,”风吟潇微笑道,“要不我们可就要错过别处的风景了。”

“是,公子。”云可馨不紧不慢的应和着。

两人一起走在山间铺满落叶的小道上,有说有笑,这大概是二人长大以来第一次与异性的“单独相处”,有点小紧张,有点小兴奋,还有来自彼此内心深处那轻微的悸动。

“七小姐,你以后就叫我名字吧,”走了一会儿,风吟潇驻足,侧过身子看着云可馨微笑道,“总是‘君侯’、‘君侯’的,怪生分。”

说话间,他一双墨眸不自然的在云可馨和天空之间来回交替,以掩饰内心的紧张。

“可是你确实贵为侯爷,叫名字是大不敬,”云可馨也侧过身子,天真的仰头看他笑道,“就从年龄而论,你也是‘哥哥’,直呼其名不合适。”

“那我们私底下好不好,”风吟潇比云可馨个子要高许多,他负手而立,低头说话,恰好将她的丰姿冶丽、一颦一笑尽收眼底,几乎是带着诱哄的神情和语气,“我也称呼你闺名,如何?”

云可馨被风吟潇专注的目光看得不知所措,忙低下头,害羞的轻声道:

“只是个称谓,不需要弄得这么神神秘秘,君侯若是不介意,以后我们相互称呼对方名字便是。”

风吟潇才方知自己与云可馨过于“亲近”了,于是连忙后退一步,身材笔直的立在原地——得到了她的准许,反而显得拘谨了。

“可馨,”风吟潇默望了一会儿,轻唤道,“你的堂哥云恪就要参加武状元选拔了,你不回去看看吗?”

“什么?”云可馨猛然抬头,姣如秋月的容颜因惊喜泛出可爱的桃红,她急切的一句接着一句问,“风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什么时候?”

风吟潇微微一怔,被云可馨那清脆纤细的一声“风哥哥”叫的,心软的快没力量跳跃——没想道云可馨会这么“亲昵”的称呼他,直到云可馨又问了一遍,他才如梦方醒。

“哦,下月初八,”风吟潇镇定下心绪,笑道,“所以之前我才问会在城呆多久,怕你回去晚了就看不到哥哥的比赛了。”

云可馨此时真是对风吟潇千恩万谢,感激他这么及时的告诉了她。

“谢过风哥哥,”云可馨颔首屈礼的笑道,“我回去之后就对爹和娘说这件事,尽快回去。”

风吟潇笑着点头,很少有哪个女子的笑颜能像云可馨这样感染他。

“好。这几日我还会在樊城逗留几日,”风吟潇凝望着云可馨道,“不过要在云恪参加选拔前回去。因为——”

“风哥哥是云恪的师父,对不对?”云可馨俏皮的眨着眼眸,眉目含笑,“堂哥都告诉我了。”

因为高兴,云可馨把二人的身份皆抛在脑后,完全把风吟潇当朋友一样说话和相处,还原了她原有的性子。无拘无束,像只快乐的小鸟。这让风吟潇意外又欣喜。

“可馨,你别听云恪瞎说,”云可馨的大方率真令风吟潇不那么拘谨了,谦和的笑道。“什么师父,就是教了他有点武学方面的东西,没别的了。”

“风哥哥不必谦虚,其实,”云可馨突然噎住似的一顿,险些没把自己前世就知道他的事给抖了出来,好在自己嘴收得快,“我听爹爹说起过你的威名,说你小小年纪就屡建奇功。英雄出少年。”

“云大人谬赞,”风吟潇赧颜的一拱手,轻描淡写道。“我是顺势而为,尽一个臣子的本分,不足挂齿。”

云可馨一愣,此情此景,她实在很难把他与前世弑杀叔父,屠戮庶姐弟。乃至血洗燕国公府的风吟潇联系到一起!她娥眉微蹙,心一沉:前世。风吟潇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经历了怎样的磨难才会性情大变呢?

“风哥哥,我们快回去吧,出来好一会儿了,”云可馨强作轻松的笑道,“不晓得表哥和五姐姐等急了没有,还有筱妹妹也许在吵着要见我了。”

“可馨,”在云可馨抬步要走之时,风吟潇叫住了她,凝视着她认真道,“答应我,你以后不管决定做什么事,要对付什么人,都必须爱惜自己,绝不可再出现这次的‘绝食’之事。”

云可馨心中一惊:风吟潇看出什么来了吗?汗颜!

“是,可馨记下了,还有,”心悸之余,云可馨恍然意识到自己对风吟潇的称谓,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君侯,你贵为侯爷,小女子对你直呼其名是万不可取的,因你姓风,又年长我几岁,那么以后私底下我就叫你‘风哥哥’,可好?”

若不是云可馨提到“年长几岁”,风吟潇还意识不到自己比她大了四岁。

“可以,只要别再一口一个‘君侯’的我就不会听着别扭。”望着眼前娇小可爱的云可馨,风吟潇微扬薄唇,心领神会的笑道,“我们走吧,别让世子还有五小姐他们等急了。”

凉亭外,傅一航和云冉分别牵着云筱的一只手,前者心不在焉一直在伸长脖子东张西望——不知风吟潇把云可馨带去了哪里,会不会有危险:后者却巴望着他们再晚点回来,越晚越好,她就有“话柄”了。

二人各怀心思的浮想联翩,却见云筱欢呼雀跃的跳起来道:

“七姐姐,大哥哥,七姐姐,大哥哥……”

光叫还不够,云筱还使劲挣脱傅一航和云冉的手,要小跑去云可馨那里,被云冉强制拉回,不耐烦的皱眉:“不要去,君侯和七姐姐已经走来了。”

云筱执拗的甩掉云冉的手,却也听话的没跑,只是朝云冉做了个鬼脸,气得云冉鼻孔冒烟。

“君侯,可馨表妹,你们去哪儿了?”等二人近前,傅一航娇妒的问。

“就在前面的山边吹吹风,”云可馨淡漠道,“说了几句话。”

“傅哥哥,我早说了的,没你的日子,七妹妹的日子过得舒坦的很。”云冉放肆的讥嘲道。

傅一航真恨不能把云冉身体里的每根骨头都捏成石灰粉,或者割了她的舌头,让她永远开不了口。

“以后别扔下我一个人,”傅一航有些怨愤不平的语气,“我们表兄妹也是朋友,对不对?”

“还有我,七姐姐,以后也要带上筱儿,”云筱双手叉腰,嘟起小嘴,不满的抗议道,“我不要和五姐姐在一起,讨厌五姐姐……”

云冉尴尬屈辱的恨不能化为隐身人。(未完待续)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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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郡主

..Co

云可馨低头,牵过云筱的手,笑道:“好,以后七姐姐有去哪儿玩儿都带着筱筱,好不好?”

“好呀,七姐姐真好。”云筱欢快的笑着顺势走到云可馨身边。

云冉嫉恨到不行,为什么所有人都围着云可馨转,连小孩子都黏着她?!

眼尖的风吟潇一眼就瞥见云冉铁青的脸和妒恨的神情,心下莫名一揪:七小姐知道庶姐对她的恨意吗?

“世子,七小姐,五小姐,”风吟潇收回一瞬间的担忧,对在场的人道,“本侯答应云大人黄昏前要将诸位送回,如今出门也有一些时辰,该回王府了。”

“谢谢,”傅一航冷着一张脸,继而眼皮向上一翻道,“此时天色尚早,又有丫鬟和仆妇,本世子可以自行带表妹们回去,就不劳烦君侯了。”

“你,大胆!”风吟潇的随从马鸣浩心头火起,圆眼一瞪,厉声喝道。

风吟潇却是不紧不慢的一抬手,阻止了属下可能要进行的下一步举动,他大度的一笑道:“世子,本侯并非执意相送,只因事前答应过云大人必将亲力亲为,还请世子谅解。”

傅一航猛得回头,温驯纯良的脸仿佛笼罩在一层黑雾中,模糊不清。

“悉听尊便!”傅一航言毕,拂袖而去。

云可馨真是对傅一航很无语,他还真拿自己挂名的世子当成一回事了,动不动就给人甩脸子吗?他的脸有多大!恍然发觉前世的自己对傅一航的性情了解的实在是太少,真不敢想象再这样发展下去,又会露出多少真面目,人一旦陷入感情,果然是盲目的,除了优点,什么都看不到。

风吟潇对于傅一航的莽撞并不以为意,好似全然不放在心上,对云可馨轻笑道:“可馨,我们走。”

云可馨点头笑道:“好。”

说着,牵了云筱的一只手上路,丫鬟和仆妇以及随从都跟在后面。

路上,风吟潇还帮忙抱了云筱一阵,因为幼儿体力有限,不能持续的走,要不是风吟潇的年龄摆着那儿,云可馨会误以为他成亲有子了,对这些竟了如指掌,暗自窃笑着叹服。

傅一航赌气不与他们一道走,拉开着距离,一步三回头的驻足,云可馨都替他累的慌。

回到韩王府,几人才发现晋王府的李郁蓉郡主来了,一直在厅里等着。傅越泽见他们回来,松了一口气,王伶满脸的不悦遮都遮不住,傅怜音整个神情都在“看戏”。傅一航前脚刚踏进门槛,王伶就不断的给他使眼色暗示,他其实看见李郡主了,只是心情不好不想搭理,瞥见傅越泽严厉的目光,无奈走上前去,干巴巴的打招呼道:

“见过郡主!”

云可馨也向郡主看去:梳着双环髻,茜红色月季花妆花褙子,下穿蓝底白花裙,杏面桃腮,唇红齿白,比两三年前又新增了几丝姿色,唯有气质上还是像从前那般傲娇,或许是身在皇室的优越感所致吧。

李郁蓉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只是转头一睨傅一航道:“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叫上我?”

傅一航反感的就是李郁蓉“唯我独尊”的气焰,好像什么事都得以她为主,什么都得围着她一个人转。

“没去哪儿,”傅一航虽然心下不喜,面上还得恭敬,“就和几个表妹去登山玩耍了。”

“哪几个表妹?”李郁蓉不依不饶的又问。

傅一航皱皱眉,这是在质问吗?他侧过身去,指着还站在门口的几人道:

“郡主见过的,七妹妹云可馨,五妹妹云冉。”

当李郁蓉顺着傅一航的手望去,看到风吟潇时,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惊叫道:“君侯,您怎么在这儿?”

所有的人俱是一愣,风吟潇却是近前几步,礼节性的点头,淡笑道:

“清远侯风吟潇见过李郡主,晋王和王妃可好?”

李郁蓉亦是还礼的笑道:“父王和母妃一切安好,几年前的狩猎场若不是清远侯武功盖世,有勇有谋,皇上、太子,包括我父王都可能——”

“郡主过誉,”风吟潇大概听多了这样的赞誉之词,有些听觉疲劳了,郡主没说完前就接下话茬,“本侯只是尽了臣子的本分,相信当日若是我不在场,也会有其他忠勇之士奋不顾身的去护驾。”

“君侯真是谦虚,”李郁蓉笑笑,也明白风吟潇不愿再提及此事,顿住没继续问,拿眼睛瞥了云冉一眼,一如几年前含着鄙夷,又把目光定格在云可馨身上,平淡道,“几年不见,七姑娘真是越发貌美如花了呢。”

云可馨没料到李郁蓉多年后见面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顿时哭笑不得,还以为她要质问自己是不是和傅一航“如何如何”了呢。

“郡主才真叫貌美如花,清水出芙蓉,”来而不往非礼也,云可馨自然也要客套一番,憨笑道,“代问晋王和王妃好。”

“真会说话,”李郁蓉抬了抬下巴,想起方才风吟潇是走在云可馨身边,料想二人也许认识,于是笑道,“你和君侯有认识?”

“算是吧,”云可馨落落大方的憨笑道,“就像认识郡主一样。”

李郁蓉提了提嘴角,没再说什么,只对风吟潇颔首致意,就走回了原位。

云可馨发现这李郡主确实骄傲,但并不坏嘛,还好。

“瞧我,光顾着听你们说话了,”傅越泽拍拍脑门抱歉道,“差点怠慢了君侯,快请坐。”

风吟潇觉得已经见过云可馨,看到她安然无恙,还和她“单独相处”了一会儿,传达了自己的意思,心事已了,就不必要再在此地久留,否则让云天扬和韩王看出自己到此地并非公干,传到皇帝耳朵里,只怕不好交代,于是推迟道:

“谢王爷,”风吟潇淡定道,“老友已归来,并在寒舍备好酒菜,只等着本侯前去小叙,我就此拜别。”

坐于后方的云天扬一愣,这君侯好生奇怪,别的将相王侯到一个地方,就恨不能让所有官吏知道似的显摆,他倒好,避之唯恐不及似的,许是年龄还小,不擅交际应酬的缘故,也罢。

傅越泽和王伶还有傅怜音也有些疑心风吟潇的目的,但无凭无据又不好说什么,便缄口不言,表示默认。

“君侯既然已与老友相约,本王自不便打搅,”傅越泽客套的一笑道,“但还是希望君侯切记在探访故友之后,到府上一叙,本王设宴款待为君侯践行。”

“是,王爷,本侯在此拜别。”风吟潇微颔首,淡然一笑的回礼,又转身对其他人道,“诸位后会有期!”说完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

风吟潇的离去,带走了微妙的紧张感,傅怜音上前拉过云筱,抱了她,笑问:“筱儿今天玩的高兴吗?”

“高兴。”云筱盯着傅怜音眨了眨眼睛,笑道,“七姐姐可好了……”

换作往常傅怜音会垮下脸去,但既已决意“弥补”与云天扬还有云可馨之间的“裂痕”,云筱成了她无言的利器,她转而抚摸几下云筱的软软的发毛,温和笑了笑,但她一开口,却总带着教唆和怂恿:

“是,七姐姐很好,比娘亲照料的还好是不是?那我们就在舅舅和舅母家多呆一些时日,让可馨姐姐陪着筱儿,好不好?”

云可馨气结:这傅怜音真是无孔不入,自己还想对云天扬说回京城的事,她就来这么一出,真以为云筱是无所不能的吗?连至亲都要加以利用,这种行为也就傅怜音干的出来!但她既然喜欢在小孩子身上“下功夫”,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在小孩子身上败得惨烈!

想着想着,云可馨也不置气了,正要笑着哄云筱,不料李郁蓉突兀道:

“七小姐,你什么时候回京城,我听父王说下月初八京城有武状元选拔,我还吵着要父王和母妃带我去一趟京城呢,你不回去看看吗?”

傅怜音心下大叫不好:她是知道这个消息的,在京城的二哥傅越恒几天前就托人带话到樊城韩王府,告诉过傅家人今年武状元的比武日期——他这次回京除了接受太子太傅的任命外,还有就是主持武状元的考核,只是她“心愿”未了,对云家人封锁了消息。

假如这事是风吟潇“透露”给了云可馨,由云可馨提出来,傅怜音还能搪塞一下,但由李郁蓉郡主提出来就大不相同,她不敢提出含有阴谋性的异议,只得眼睁睁看着事情一点点的暴露在云天扬的眼皮底下。

“武状元选拔?!”云天扬顿悟似的坐直了身子,思忖片刻,连声叹道,“对对,我想起来了,好像云恪侄儿也要参加的,”他迅速看向云可馨,“馨儿,我们准备一下,明天就回京城。”

“不是下月初八么,现在才二十八,还有十来天的时间,”久违开口的王伶不疾不徐的开口,她其实巴不得云家人快点走,省的妨碍韩王府和晋王一家的“交往”,但事情已在明面上,假装挽留表示客气一下也好,就好像对客人假客套要地方留下来吃饭一样,“云大人就这么及?妹子好容易回樊城一趟省亲……”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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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丧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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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扬冷笑一声,慢条斯理的打断道:“王妃,我方才是让馨儿打点好一切,父女俩一道返程,没提到夫人。”

王伶噎住,气哼哼的闭上嘴不做声。

傅怜音吓跳起来:“老爷,你当真要抛下妾身不成!”说着,利索的从袖中抽出绢帕掩面啜泣。

“云大人,我也有此一问,”韩王虽心下不痛快,倒也能保持面子上的和谐,冷淡而不失理智的问,“你若对家妹不满,大可直言,我这个做兄长的责无旁贷,定会好好教导她——”

“韩王严重了,我只是听方才夫人对筱儿说她想留在舅家,想来也是多日未回娘家的缘故,”多年的官场生涯,让云天扬张弛有度,进退自如,他不温不火道,“怨我这当夫君的平日不够体恤,竟一直未能察觉夫人的思乡之情,因此本应当多相陪时日,但云恪是云家子孙,武状元选拔关系到他的前途,我这做三叔的岂能无动于衷?!因此,还请韩王海涵。”

“不不不,老爷,”傅怜音听出云天扬话里的讥讽,也不恼怒的近前道,“妾身思乡不假,与娘家人亲近也不否认,但妾身既已下嫁国公府三房,这辈子就是三房的人,夫君便是妾身的天,”傅怜音微顿,歇了口气,继续道,“再者,说来我也是云恪的三婶,他能参加武状元的最终选拔,于云家是天大的喜事和荣耀,怎么着也不能少了三婶,妾身愿与老爷一同回京城,我这就差下人去准备。”

傅怜音唯恐云天扬出言阻止,话音刚落就急匆匆离座而去吩咐下人。

“我还听父王和母妃说,皇帝要我们全家搬去京城呢,”郡主对云可馨洋洋得意的笑道,“七小姐,到时候我们能时常见面,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你不介意吧。”

傅越泽和王伶俱是一惊,同时看向李郁蓉,满腹狐疑:晋王府要迁往京城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晋王提过。要是晋王真去了京城,往后要“攀亲”可就不容易了。

“谢郡主看得起我,”云可馨眉眼弯弯的笑道,“能有个当郡主的朋友也是馨儿的荣幸呢。”

李郁蓉显然对云可馨的回答很满意,一直笑容可掬,倒把傅一航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姑父,姑母,你们真的非走不可吗?这么急,”傅一航终于说上话了,冲着云天扬和傅怜音轻叫道,“可是我还没和可馨表妹说过几句话呢?母妃说的对,不是还有十天么,再玩几天吧!”

王伶最见不得就是傅一航对云可馨“恋恋不舍”,好容易把人“盼”走,这宝贝儿子又说这些,若云天扬真给说动,岂不糟糕透顶!

云可馨把王伶的虚伪看透,心下冷笑:放心,你这韩王府我是没兴趣再来第二次了,何况这次也是你们请我来的,至于你那宝贝儿子傅一航,就多烧香拜佛祈祷他平安无事吧,时机一到,我绝不手软!

云可馨还想讥讽几句,却见才离去不到一个时辰的风吟潇又匆匆的进了王府,一见面,就心急火燎道:

“云大人,三夫人,还有七小姐,你们必须马上回京城,不得延误。”

在场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傅一航更是怒不可竭,他这边还在使尽浑身解数的挽留云可馨,风吟潇居然就这样“风风火火”的冲进来要姑父姑母一家回京城!他只要一想到云可馨回了京城就会让这个少年君侯“有机可乘”,气就不打一处来。

“君侯,你这是什么意思?”傅一航冷言冷语道,“为何要这般无礼的要我姑父和姑母一家立刻回京城,你搞清楚,这是在韩王府!”

马鸣浩忍无可忍的差点拔剑相向,被风吟潇冷静的目光叱回。

“君侯,发生什么事了?”云可馨近前,颔首问道。

风吟潇神情凝重的望着云可馨,黑亮的眼睛在此时失去神采,他好似被逼着开口般,困难的蠕动着嘴唇:“七小姐,二老爷……过世了!”

风吟潇声音很小,却宛如一记惊雷,在韩王府厅里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傅一航整个人都傻了!

云天扬惊愕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风吟潇。

“你说什么?!”云可馨猛得抬头,明眸浓缩为一点,小脸白得吓人,神情处处显示着她难以名状的痛苦,“君侯,你刚才说谁过世了?怎么过世的?快说!”

风吟潇不忍看着云可馨说,而是转头对走近跟前的云天扬道:

“云大人,我也是刚得到京城方面的消息,二老爷云天佑于两日前被杀害在田庄里……”

“二哥,被人杀了?”云天扬惊天怒雷,“何人所为?!”

风吟潇没有回答云天扬的话,答非所问道:“云恪托人带话请求云大人火速返京,彻查凶手!”

云可馨只觉得天旋地转,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是反反复复跳跃着一句话:父亲死了!父亲死了!谁杀的,谁杀的……

恍惚间,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了,双腿一软,整个人宛如一根木头,直直的倒了下去。

“七小姐……”风吟潇大吃一惊,顾不上男女大防,敏捷的长臂一伸,将云可馨勾进怀中,就势蹲下,轻唤道,“七小姐,怎么了,快醒醒……”

所有人皆蜂拥而至,将二人围成了一圈。

“快去拿细盐来,”傅越泽大声吩咐身边的仆妇,“还有水。”

“馨儿,馨儿,”云天扬和傅怜音一前一后的摇晃着云可馨的胳膊道,“醒醒,别难过了。”

傅一航仆妇拿来的细盐放到云可馨鼻下让她嗅了嗅,风吟潇给她喂水,终于,云可馨缓缓睁开眼睛,木然的把她周围的人扫了一遍,最后视线落在云天扬和傅怜音的身上,哀恸道:

“爹爹,娘亲,我要回家……”

“好好,我们这就回去,”云天扬红着眼圈,抑制着喉咙间的颤抖道,“立刻!马上!一刻不耽误!”

云可馨心中悲痛,也就没在意风吟潇抱着她会带来怎样的影响,此刻的心早已飞向京城,飞向鄂国公府——二房的亲人身边,他们一定很痛苦!

“扶我起来!”云可馨从风吟潇的臂弯中坐起,抬头道,“谢君侯!”

风吟潇也不知怎的,看到云可馨哀伤以至晕厥,他的内心说不出的心疼,所有抚慰的话在心尖上千回百转,还是忍住了,他只想默默的陪着她。

“云大人,三夫人,准备好了吗?”风吟潇将云可馨轻轻扶起,帮她站稳后问云家人道,“现在就出发,后天能到。”

“都准备好了。”傅怜音插话,脸上的焦急之态更像是生拉硬扯出来的。傻在一旁的傅越泽与王伶,这才想起要送送他们,便催下人去将云家人的行李帮忙提出去,装上马车后,云家上下就此这样匆忙道别。

“父王,母妃,这是真的吗?”傅一航还沉浸在不可置信中,望着扬尘而去的马车满腹狐疑道,“会不会是清远侯为了骗七妹妹回京,故意耍的把戏?”

“孽障!”傅越泽恨铁不成钢的怒道,“你的眼里只有七小姐,昏头了是不是?也不用脑子想想就问,这种事是拿来开玩笑的吗?”

“就是!我听父王和母妃经常提到清远侯,”也在门口相送的李郁蓉对傅一航撇撇嘴道,“为人正直,绝不是那种在背后玩阴谋诡计的人,只可惜父王还要过几日才上京,要不就跟他们同路该多好……”

王伶心下一沉:怎么郡主每次听到航儿说起云可馨从不生气,方才在说提及风吟潇时眉飞色舞,满眼崇拜,难不成她中意的是清远侯?那为何还时常来找航儿呢?

“航儿,你也别总是‘七妹妹’长‘七妹妹’短的,”王伶丹凤眼一挑,有意训斥给李郁蓉听,“郡主在此,你就不能收敛点,不要因为我们跟晋王府有点交情你就能不把郡主放在眼里,大不敬。”

“是,儿子知错,”傅一航被几人连番说的有点羞惭,也有点烦躁道,“李郡主所言有理,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郁蓉满不在乎的笑笑,表示她只是随口说说,要王爷王妃还有世子别太在意,说着就告辞了。

两日后,载着云家三房上下的马车终于抵达京城,在鄂国公府门口停下,云可馨最先跳下马车,一抬头,便看到飘在头顶的两盏白色的大灯笼,写着大大的“云”字,她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脑中瞬间浮现她与父亲最后一面的情景:随三房去樊城省亲,大房和二房出门相送,上马车前,父亲仿佛欲言又止,像有许多叮嘱的话想对她说,却碍着人多无法言明,当马车向前奔跑,她撩起车帘,看到父亲还屹立在冷风之中,朝她挥手,久久不愿离去,没想到这一挥手,竟成了永别!

云可馨心如刀绞: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此前他想对我说的是什么!

云天扬才一下车就嚎啕大哭起来:“二哥,二哥,三弟该死,回来晚了,回来晚了……”

云可馨扶住云天扬的胳膊,含着哭音道:“爹爹,我们进去。”

进府,一眼望去皆是黑色和白色,云氏上下,包括猫狗都戴了孝,府邸笼罩在一片哀声凄凄的氛围之中。

“三老爷,三夫人,七小姐,”正在打扫收拾地面的小翠不经意的回头,看到了他们,轻叫出声:“你们回来了,二老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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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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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和二房的老爷、夫人还有堂哥、堂姐、堂妹都穿着粗麻布孝衣,排排站着迎接他们。

云可馨不顾一切的向前跑去,到跟前站定哭道:“二伯母,堂哥,堂姐,对不起,馨儿回来晚了?”

“七姑娘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月紫芸红肿着一双眼睛,声音都哑了,“二伯母不怪你,真的!”

母亲,您不怪女儿,却足以令我内疚一辈子了,我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七妹妹,父亲,父亲他是因为……”云恪险些冲口而出,被云嫣在脚底下一踩,方踩忍住道:“先不说这些,到灵堂看父亲去。”

此时,三房的人已然近前,云天赐看着他们哽咽道:“三弟,三弟妹,二弟,去了……”

“大哥,带我看看二哥去。”

“我们走,娘在里面,四弟也回来了。”云天赐扶了一下云天扬的肩膀,向前引路道。

两天后,鄂国公府在一片哀啕声中给二老爷云天佑办完了丧事,云可馨永远都忘不了哥哥云恪在摔灵之时,看向傅怜音那一瞬间流露出的噬骨的仇恨,令一旁的她怵然心颤:父亲之死是否与傅家有关系?!

送走络绎不绝的吊丧的亲朋好友,朝廷同僚,云可馨再次独自去了灵堂,父亲的遗像尽在咫尺,眉目俊朗,脸上永远挂着随和宽容的微笑,还不到四十的年纪。竟然就这样英年早逝了。

他性情温顺谦恭,不喜欢与人交恶,极少与人发生冲突。就别说结怨了,是谁杀害了父亲?又是为了什么下毒手?!云可馨握住桌沿的小手指甲一片泛白:原以为自己的重生能让云氏避免前世之灾,护佑自己的亲人,不曾想父亲还是难逃前世之劫,死于非命,这让她怎么不会心灰意冷,自责和内疚!她后退进步。坐到边上剥花生,将剥好的花生仁放在手边的盘子里:父亲生前最爱吃花生。也喜欢吃花生做成的各种各样的食物,曾说过假如哪天退隐,他就安稳的做个种植的花生农人,或是买卖一切有关花生仁制成食物的商人。如今愿望未成,人却已仙去。

傍晚的余晖洒进灵堂,投射在两盘堆成小山的花生仁上,像金豆子般,黄的可爱。不多久,云可馨眼前的一片地上出现两道长长的剪影,她知道是有人进了灵堂,但没有理会,继续机械的剥她的花生仁——事实上。自从她得知云天佑的死讯之后就一直是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不言不语,吃饭总是匆匆扒几口就回房间。不见任何人——对许多事情的不可预见性,无法掌控未来的惊恐已经快把云可馨压垮了。

“七妹妹,想父亲了是不是?”云恪的声音,“母亲也想,哥哥和云嫣都想,十几年了都在一起。突然这么一去,真感觉天都塌了一般。”

如果自己这次没有去樊城。也许能避免惨事的发生呢?哪怕自己早回一两天兴许都能守得住父亲!几天来,这话在她心中不知念叨了多少遍。

云可馨还是没应声,只是在心里默默的记下云恪说的每句话。

“你去樊城之前,父亲本想把锦盒给你看的,”云恪见云可馨依然故我的缄默,又自顾自的道,“那里面有你婚事的安排……”

云可馨剥着花生仁的手一顿,眼皮也掀了掀,此后再无表示。

“七小姐,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吗?”风吟潇也动手剥花生,心疼她却不能表现的过于明显,眼睛盯着花生轻描淡写道,“无论你决定做什么事都要善待自己。”

云可馨听出声音是他,但此时此刻,她真的不愿说话,甚至只想一个人不受打搅的待一会儿,静一静,但她心里清楚这些天云氏家人都在为她担心,就没“赶人”,耐着性子听。

“你去樊城的那些天,父亲几乎每天都睡不着,”云恪平静的回忆,语调中却有着难以言喻的悲怆,嗓音哑了下去,“就怕你出‘状况’,到那时一切都太迟了,”他抬起头,望着云可馨满脸的亲切,“七妹妹,抬头起来看着哥哥,”等云可馨扬起头,云恪略带严肃的神情道,“你记住,二伯和二伯母都非常疼你,二房也从未做过对不起七妹妹的事,堂哥希望你日后的一些决定,不要伤害了二房。”

云可馨心下大恸:这会不会是父亲至死都窝在心底、来不及对她吐露的肺腑之言呢?

“哥,我知道,”云可馨终于打破了缄默,并且对云恪的称谓,她非常坚决和肯定的去掉了“堂”字,一语双关道,“我一直都知道,有很多事都在我心里藏着,哥,我长得很像‘二伯母’,不是吗?”

云恪和风吟潇俱是一怔,特别是云恪,瞳孔一缩,恍然间忆起有一日,父亲和母亲确曾有隐约暗示过他“七妹妹心知肚明”,是他被父亲突然的离去搅乱了心神,还一直以为父亲忧心的是七妹不清楚自己的身世,现在懂了:父亲真正焦虑的是七妹此次随三房回娘家省亲是否“安全”——云可馨小小年纪,不谙世事,深恐她被傅家人算计!

幡然醒悟的云恪,脸上交织着复杂多样的神情,有喜有悲有安慰。

这情形被风吟潇一一看在眼里,机敏如他,在他先见到二夫人月紫芸,后再与云可馨相遇,就大致对其间盘根错节的关系有了点清醒的认识,但他不能这样挑明了的问,因为他总觉得云氏一直在隐瞒着某种真相必定有他们的原因,轻率的发问,反而会“打草惊蛇”。

“可馨,你放心,”风吟潇最懂云可馨此时最迫切的是什么,劝慰道,

“云大人是本朝吏部侍郎,不会坐看兄长这么不明不白的被杀,还有我,作为天子近臣,对这样的惨事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风吟潇不疾不徐却异常沉稳有力的声音宛如一句震慑人心的擂鼓,又好似庄严慎重的承诺,带着振奋与克制的微妙之感,令云可馨心头一定。

“谢公子。”云可馨转头看着风吟潇,好半天才说。

风吟潇告别了云恪和云可馨,回了位于清河城以北的燕国公府,也就是他的家。进了府邸,才得知国公夫人已经在庭院的凉亭里已等候多时,就让随行的侍从先行退下,他一人前去便可。

燕国公夫人姓凌名宸,约三十五岁的年纪,容貌显年轻,是个端庄典雅、雍容华贵的美妇人。

“母亲,”风吟潇徒步走进凉亭,行礼问安道,“听府里下人说,您找儿子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凌宸轻啜一口茶,抬起眼皮,一脸安详的笑问。

“哦,不不,”风吟潇笑了笑,解释道,“母亲莫要误解,只因您近日与父亲似乎有事相商,一直都避着儿子,今日突然叫唤,才顿生好奇。”

“我还不是为了你这傻儿子,”国公夫人望着眼前英姿勃发、仪表不凡的儿子,既骄傲又宠溺,“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还单身。”

风吟潇一愣,随即明白了母亲的意思,赧颜道:“母亲,儿子今年十三,还未及弱冠呢,不急。”

“我懂你的意思,”凌宸微笑时人显得愈发年轻,“十三岁,说亲确实为时尚早,可是我和你父亲觉得该给你找个通房丫鬟——”

“别别,母亲万万不可,”风吟潇一惊,墨眸腾的亮起,如临大敌似的连连摆手,“儿子之前就有言在先,不需要什么通房丫鬟。”

闻言,凌宸敛了神色,认真道:“也是担心你憋出病来。”

风吟潇脸一红,尽量婉转的澄清,以免尴尬道:“母亲,儿子真的一切安好,没什么不对劲,并且成日在宫里宫外的走动,真无心此事。”

“哦,我怎么听几个侍从说,你这几日在鄂国公府走动频繁,”国公夫人突然笑得神秘,也有了些许调侃意味,“不会是看上云家某个小姐吧?说来给为娘听听,娘亲给你做主……”

风吟潇突然心跳的厉害,暗自吃惊:母亲怎么知道自己与云家走动频繁,还给她误解了他言行,要真给“乱点鸳鸯谱”可就糟糕了,可是为什么当母亲问到他“是不是看上云家某小姐”时,竟会耳根发烫?!

“没有,母亲,您,您说到哪儿去了,”风吟潇脸更红了,头都不敢抬,唯恐泄露了心中的那似有若无的感觉,“儿子,儿子是为了云恪,他,马上就要武状元选拔了,而且最近——”他随即联想到云天佑的过世,心又沉了下去,没再继续说。

“可我怎么听府里几个下人说,你这次悄悄去了一趟樊城,认识了云家七小姐,”凌宸可没注意到她儿子的不知所措,既已调侃的语气道,“没事,我们燕国公府与鄂国公府也不是没交情,说来给为娘听听……”

从小到大在母亲面前,风吟潇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一样感到慌乱,拙口钝腮,弄得好像他真的“心中有鬼”似的。(未完待续)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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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分析

..Co

“母亲,儿子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风吟潇绞尽脑汁总算找了个自认为无懈可击的说辞,讪笑道,“随手帮了她一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国公夫人笑得更欢了,“能让我儿子起了保护之心,还甘当护花使者,这还是你长这么大以来,娘亲第一听说,还记得小时候我和你父亲每次乘马车出游,多少美貌女子朝我们马车里扔鲜花水果,你倒好,全给扔出了车外……对这云家七小姐,我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风吟潇汗颜!

“母亲,儿子请求您切不可,不可……”风吟潇“不可”了半天“不可”不出来,他也不明白为何不干脆利落的拒绝母亲,只关于在那儿干着急,“我是说这事不必操之过急,容儿子再想想。”

“这种事还想什么呢,”国公夫人不以为然的笑笑,“你是觉得自认为配不上她,还是娶了她自掉身价?”

风吟潇真急了,他是想起了之前在云恪提及二老爷遇难前已经为云可馨安排了婚事,一想到这个,他就莫名的心塞,还有,父母对云家二老爷被害一事好像并不知情,否则不会在不适当的时间说这么不靠谱的事,但是两家既有交情,又怎么会一无所知呢?风吟潇费解。

“请听儿子一言,”风吟潇觉得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以免母亲真去提亲必定要闹出笑话,还是及时制止为好,他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见无人方才开口道,“母亲,云家二老爷云天佑数日前已被害。”

“你说什么?”凌宸此前一脸调侃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惊愕,茫然和无措,“二老爷被害?潇儿,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并且丧事都办了,”风吟潇奇怪的望着母亲道,“母亲说鄂国公府与燕国公府是有交情的,为何会对此事一无所知?”

“交情是有,但那是很早以前了,现在有所淡化,”凌宸沉吟片刻后道,“但并不影响两家的交往,只是二老爷被害这么大的事应当是震惊朝野的大事,燕国公府怎么会没听到风声呢?”

“母亲是说父亲应当是知情的,只是出于某种回避了?”风吟潇瞳孔中闪过一道亮光道。

凌宸仿佛没听到儿子的问话,眯起眼睛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这不像是他的性格,这时候不正是她最需要慰藉的时候吗?

“母亲,您在说什么?”风吟潇被国公夫人的碎碎念念弄的云里雾里。

“哦,没什么,”此时的凌宸已完全没了逗引儿子的好心情,满脑子都是风吟潇带来的这惊天雷动的大事,她抬头对风吟潇认真道,“不管你父亲是出于什么原因回避了这件事,潇儿,你都别再问了,这件事交给为娘就好。”

“是,母亲。”风吟潇对母亲截然相反的态度感到惊讶,但也没深究,母子二人又相互说了一会儿话,风吟潇准备才告辞,忽而双脚一顿道,“母亲切记不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提儿子与云家小姐的亲事,儿子恐为他人耻笑。”

“傻儿子,鄂国公府出了这样的事,娘亲还哪有这心思去说亲,”凌宸皱眉,没好气道,“就算要说也得过了今年吧。”

风吟潇脸红红的离去。

风吟潇出了凉亭就去找来随行的侍卫之一马鸣浩。

“是你对母亲说了本侯的此次行程吗?”风吟潇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心下已是火冒三丈,“还说我在樊城偶遇七小姐?!”

马鸣浩虽面有惭色,却也挺直了腰背道:“君侯,属下绝非有意‘告密’,是国公夫人特意找了属下问的,她知道我与你走得最近,所以……”

“这次是母亲问话,你作为属下确有为难之处,”风吟潇侧过身去,负手而立道,“不过你要记住,这燕国公府,不是对什么人都能随意道出本侯的行程。”

马鸣浩心头一震,立时明白了风吟潇话里的意思,正色道:“是,君侯,属下明白。”

“你有没有去打听过,我们不在京城这些天里府上有什么情况没有?”风吟潇佯装满不在乎的问。

“属下没有刻意打听,但听到一些议论,”马鸣浩走近几步,对风吟潇耳语道,“据说事发之后,国公本打算前去吊唁,被江阴侯给制止了。”

“江阴侯?叔父?”风吟潇顷刻间瞪大眼睛,后又缓缓眯起,“他为什么要制止父亲去吊唁?”

“属下不得而知,只不过,”马鸣浩张望一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听说江阴侯与燕国公在房里谈了很久,此后,燕国公对鄂国公府所发生的一切权当不知情一样漠然,也禁止府邸上下议论这事,夫人前阵子与李姨娘出游,这会儿刚回来,所以不晓得。”

叔父找父亲商谈?谈了些什么会令父亲连交情都不顾?!

“我知道了,”风吟潇眉峰紧锁的缓缓开口,“继续留意府里的动向,小心点别让人看出什么来……现在先随我去一趟鄂国公府。”

马鸣浩点头,表示知道了。

风吟潇和马鸣浩先去二房找云恪,本想听他说一下当时的情形,料不到云家上下除了三老太爷都聚集在二房,于是就没问。众人刚要行礼数,风吟潇抬手制止,让他们继续:看得出来云天扬在向二房了解事发经过。云天扬颔首致意,又问月紫芸道:

“二嫂,二哥怎么会一个人跑去田庄的?”

“不知道,他只说想去田庄小住一下,”月紫芸还沉浸在丧夫之痛中,才刚开口就哽了几次,“可是没住几天就出事了……”她掏出帕子拭泪,“都是我不好,当时和他一道就好了。”

“住了几天?”云天扬又问。

“三天。”月紫芸回答。

站在月氏身边的云可馨字字句句听在了耳里,她隐约间觉得,母亲其实是知道父亲去田庄“小住”的缘由,否则天数不会记得如此清楚。

“恪儿,你来说说你是怎么发现二哥尸体的?”

“回三叔,”云恪站出来,恭谨而沉痛道,“恪儿是有事要与父亲相商,才去了田庄,却发现父亲仰面趴在地上,近前一看,已没了气息。”

“上报仵作尸检了吗?”

“报了。”

“结果如何?”

“父亲的喉部、胸部、腹部、腿部均有被利剑攻击的痕迹,”云恪闭上眼睛,仿佛不愿再回味那触目惊心的一幕,满含悲愤,“周身皆有刀伤,致命一刀在喉部,父亲当场死亡。”

“还有呢?”云天扬眉头紧拧,凝神思索的追问。

“没有了,就这些。”云恪颔首道。

“这个人,二哥会不会本身认识呢?”云天扬微眯着眼睛,突兀的蹦出一句话。

“老爷认识?”月紫芸吃惊,同时坐直了身子,“三弟如何判断?”

屋里所有没说话的人,心中却与月氏有着相同的疑问。

“认识,但不熟悉,”云天扬看向月紫芸补充道,“二嫂,您是知道的,二哥虽然不会多少身手,却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并且我看过下面人呈报的案卷来看,现场打斗的痕迹不多,应当是在二哥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杀的,如若不认识,二哥何至于此?”

风吟潇闻言,亦是连连点头,认为云天扬推测的很有道理。

“那会是谁?”云恪迫不及待的追问。

“还不知道,”云天扬冷静道,“我需要一点时间。”

“有劳三弟,”月氏凄凉的淡笑道,“辛苦你了,一定要为查出凶手,为老爷报仇雪恨。”

“二嫂放心,三弟自当竭尽全力,”云天扬起身,对月氏颔首告辞道,“先且不说云氏,就是圣上也极为震怒,下旨命令我一定要彻查此案,将凶手绳之于法!二嫂,三弟要去理清思绪,就此告别。”

“三叔去吧,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尽管来二房找我们。”

云天扬离座而去。一直沉思默想的云可馨抬头对云恪道:

“哥,你当时在案发现场除了看到父亲的尸首,没发现别的异常了吗?”

“除了父亲的一身刀伤,什么也没有。”云恪痛苦的说,“我的直觉和刑部相同,凶手是个习武之人。”

“二伯母,那个田庄在哪儿,”云可馨忽然说,“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在国公府十里之外的一个风景很美的地方,是当初你祖父为了给老爷提供一个良好的读书、修身养性的场所买下的,”月紫芸说着突然脸透微红道,“也是我认识老爷的地方。”

“我想去田庄看看。”云可馨眨一下眼睛说。

月紫芸吃惊:“七姑娘,你去田庄做什么?那里刚发生过命案,不可!”

“二伯母放心,”云可馨冷静的轻声道,“馨儿并非玩耍或意气用事,只想看看二伯父生前呆过的地方。”

这话说完,云可馨险些掉下泪来:她不敢奢望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只想知道让父亲死于非命的地方在哪里。

“我陪你去。”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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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田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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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可馨瞄了风吟潇一眼,因为人多不好表示,于是不置可否,云恪道:

“七妹妹,我带你去。”

“我也去。”云嫣道。

“我也要去。”云冉凑热闹道。

“这里有你什么事吗?”云可馨不客气的睨了云冉一眼反诘道。

云冉想回嘴,却瞥见云可馨的表情异常冷情,说话口气也是不同以往的强硬,心下“咯噔”一声:七妹妹仿佛比儿时更不好对付了,只怕娘亲要对付她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难不成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没心情去理会云冉色厉内荏的心理,以及傅怜音错愕的眼神:此前并非没见识过云可馨对云冉的“不客气”,但这一次,像是公开撕破脸似的,不留任何面子和余地,换言之,她已根本不把云冉这个庶姐放在眼里了,难不成这次二老爷的被害刺激到她了?这小妮子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还请堂哥带路。”云可馨简捷道。

云恪向在座长辈告辞,就带着云可馨去了距鄂国公50米以外的田庄,风吟潇和云嫣紧随其后。田庄其实是位于清河以北郊外的一座园林里,林荫小路,曲径通幽,拾阶而上,道路两旁尽是郁郁葱葱、青翠欲滴的竹林,再往前就是平路,便能看到一座小房子的屋顶,那便是父亲生前“小住”过的田庄了,等真正到达,云可馨才发现地方挺大。青山绿水,风景怡人,那小房子不过是田庄里不起眼的点缀之一。

云恪开了门。四人进去,里面种着胡桃树,以及多种多样的花花草草,里屋墙上还挂着书法和字画,云可馨心下慨叹父亲真是多才多艺,附庸风雅之人。

“我听说二老爷当年是状元,”风吟潇也被这宁静优雅的氛围所感染道。“今日一见他挑选的读书学习之地,就足见他的慧眼和修为。只可惜,我与二老爷仅几面之缘……”

“父亲对你印象很好,”云恪看了风吟潇一眼,回忆道。“所以她他才放心把我交给了你,让你教我习武,骑马,射箭,父亲还说我弃文学武可惜了,他说君侯当年喜文却从了武……”

云可馨轻轻一扬唇:风吟潇这点跟傅一航相反,傅一航是一心想从武当将军,却被家人逼着科考,后来中了探花。

风吟潇笑笑:“是的。我很向往文人的满腹经纶,出口成章,以及言行举止里的优雅和修为。我一直在避免‘沾染’武将的粗俗和野蛮……”他说着,情不自禁看了云可馨一眼,目光随和却又透着期盼,好似想知道他给她的印象是怎样的。

“君侯,我一直都觉得你不像武将,”云可馨好似读懂了风吟潇的心思。轻声回应道,“我指的是气质方面。举手投足间。”

“这样是不是很不好?”风吟潇冷静的神情却掩饰不了急切的语气,“我父亲和母亲都劝我要再‘硬气’一些,否则属下都不拿你当回事,可是我的属下都很听命令,不敢违抗。”他说到这没有一丝丧气,反倒有些骄傲和满足。

“不会,”云可馨想了想道,“驭人方式有百种,但小女子认为‘制服’不如‘诛心’。”

风吟潇只觉得那一瞬,有股暖流在心底悄悄流淌,滋润了他干涸日久的心田:长这么大以来,她是第一个对他说这句话的人,而且还是个女子。风吟潇突然害羞的侧过身去,以掩饰躁动不止的心。云嫣却在目光触及风吟潇侧颜时,轻叫出声:

“公子,是你!几年前将我从人贩子手中救下,还把我亲自送到国公府门前的恩人?!”

云恪吃了一惊,看看风吟潇,又看看云嫣道:“四妹妹何以肯定当日救下你之人是君侯?这么些年了,我没少打听,不曾想恩人竟在身边。”

“其实我是发现君侯眼角下方有颗与恩人一样的泪痣才认出的,”云嫣也有些不敢肯定道,“那时他也才*岁的年纪……君侯,是你吗?”

风吟潇丝毫不以为唐突,反倒早有心里准备似的回过身子,坦坦荡荡道:

“正是我,四小姐别来无恙!”他优雅的微颔首应声。

“那君侯是如何得知你当时救下的人是四姐姐?”云可馨几年前就猜测到救下姐姐的是风吟潇,但也想了解这里面具体的细节。

“自然是我后来派属下去打听的,”风吟潇恬淡的讲述,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就是想知道四小姐是否平安了。”

“恩人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云嫣抑制着内心的激动,碎步近前至风吟潇面前就要跪下。

“四小姐不可行此大礼,我只是‘路过’。”风吟潇赶忙伸出手制止道,“举手之劳,不必如此。”

“四妹妹,恩人既已发话,你就不必跪地,”云恪道,“给君侯鞠躬以表谢意。”

云嫣含着微笑很慎重的给风吟潇鞠躬行礼,弄得风吟潇都有些悔不该承认他的“好人好事”了。

正看得满心欣慰的云可馨,忽而娥眉一蹙,轻跺小脚道:“坏了,我们扯远了,差点忘记到这儿是干什么来了?”她转脸对云恪道:“哥,带我去事发地点看看。”

云恪也恍然回过神来,顷刻间敛了神色,只是点了下头,便不声不响的走在前头引路。

在一片未开垦的农田里,云恪踩着脚下的一方地道:

“我到的时候父亲就趴在这个地方,”云恪的手指着各个地方,沉声道,“身下全是血,把土地都染得一片红,后来清理了。”

云可馨蹲下,用手抓一把泥土放在鼻下嗅了嗅,又放回原地,心下思忖:这里虽然风景优美,确实人迹罕至,能找到这里来,想必是父亲的旧识,三叔说的对,凶手是个父亲认识的人,只是来往不多,但为什么会突然找到这儿来呢?

她起身,一眼望去,满目荒芜的田地,心中不甚哀戚。

“哥,我记得刚从樊城返回时,你对我说了一句没说完的话,”云可馨沉默良久,仰望长空道,“现在这里没外人,我想听你说完。”

云恪心领神会,直截了当道:“我猜想凶手是为了锦盒而来,父亲是为保护锦盒而死的。”

“锦盒藏在此地?”云可馨回头,目露惊诧。

“是,因为这个地方隐秘,并且除了二房没人知道,”云恪眉头紧锁,匪夷所思道,“我不明白凶手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还在父亲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云恪说不下去了,垂下头。

“那哥哥怎么得知凶手为了锦盒而来?”云可馨再问。

“因为最里面的一间屋子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云恪嘶哑着嗓音道,“就是藏着锦盒的地方,我当时一看那情形吓得不轻,唯恐让凶手找到锦盒,那我可就辜负了父亲曾经的嘱托。”

“嘱托?”风吟潇一愣,脱口而出。

“是的,”云嫣点了一下头,插话道,“父亲曾经把母亲和大哥还有我召集到一块,说了他的想法和心愿,无论如何也要保全这个锦盒,不要让七妹妹的终身大事被居心叵测的人给毁了。”

云恪点了点头,表示妹妹说的是实情,一字不差。

云可馨心一沉:前世的自己对锦盒一事一无所知,想必在母亲自缢,父亲惨死,自己又与傅一航“青梅竹马”让哥哥和姐姐都心灰意冷了吧,年少的他们,怎么敌得过老谋深算,满腹怨毒的傅怜音?!

风吟潇又黑又亮的眼睛闪了闪:二房如此袒护七小姐,七小姐长得又与二夫人酷似,怎么会叫三房老爷和夫人“爹娘”?被偷抱走的?他每次一看到云可馨喊“娘亲”或是提起“娘亲”时,总感觉她那憨傻无心机的笑容里藏着深深的讥讽与十二万分的戒备,根本不像个九岁孩子该有的表情和神态,而在面对二房时才是她原来的纯真无邪,七小姐身上是否发生过什么?!

“那锦盒没被凶手拿走吧,”云可馨好奇且恳切的眼神,“我能看看吗?”

她看到哥哥和姐姐面面相觑了一下——

“锦盒安然无恙,庆幸父亲之前藏得够深,但是,”云嫣有些为难却异常坚定道:“父亲交代过锦盒的秘密要等到你及笄之日方可揭开。”

“为什么非要等到及笄之日?”云可馨有些犯急道,“现在看看难道就会泄露什么‘天机’么?”

“也不是,”云恪看着云可馨,平心静气的解释道,“遵从父亲的遗命,七妹妹莫要怪哥哥和姐姐。”

“不会,我只是好奇,”云可馨轻声道,“也是想念父亲。”

父亲和母亲是怕她过早的知道锦盒的秘密会产生心理压力还是锦盒里婚事安排只是为了抵制三房到时候的出尔反尔干涉婚事的权宜之计?!

“七妹妹不怪二房就好,”云恪谨慎的措辞,“当务之急,我们只想尽快找出杀害父亲的凶手……放心,只要哥哥在,就不容许任何人欺侮你。”(未完待续)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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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知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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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可馨笑着点头:“我一直都相信哥哥,相信二房。”

“仵作在验尸之时除去刀伤,就再没说别的了吗?”风吟潇沉思默想道。

“有,他说凶手个儿不高,身手敏捷却不是很利索。”云恪想了想说。

“如何推断?”风吟潇眼睛盯着地面问。

“仵作说,现场就二老爷和凶手的脚印,后者的脚印明显短小,故而判断其个头不高,不利索是从刀伤判断,因为力道不重,也可能凶手新近受过伤。”

“懂了,”风吟潇抬头,凝视着前方,若有所思道,“东西没到手,他还会再回来的……”

“君侯,你的意思说凶手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再来找锦盒?”云恪眼前一亮道。

“可以这么说,”风吟潇侧过身子,对云恪道,“让云大人先去与刑部打个招呼,查找凶手的时候不要声张,力求化名为暗,否则一旦凶手听到风声,就会隐匿甚至逃逸。”

“明白。”云恪道。

“另外,此地既已暴露,锦盒就不宜再放在这里,”风吟潇深思熟虑道,“‘引蛇出洞’并非一定要实物。”

“这一点君侯放心,”云嫣笑道,“事发之后,大哥已经将锦盒转移了,如今放在一个很安全的处所。”

风吟潇却仿佛有心事般,眉峰紧锁,他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总感觉二房有一个身材矮小的小厮很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可是既然田庄已经暴露,凶手还怎么会想不到想要的东西已转移?”云可馨疑惑道。

“只要他心中有鬼,就一定还会回来。”风吟潇眸光一闪。肯定的说,忽而转向云可馨,“七小姐,我想安排几个侍卫保护你,意下如何?”

这个念头早在樊城之时就在心中徘徊了无数次,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

“侍卫?”云可馨一愣,旋即摇头道。“不。”

“为什么?”风吟潇问出这话的时候,竟带着些委屈的神情。“七小姐,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希望你身边能有个会身手的人,出现紧急情况也好处理。不至于像一般的奴仆遇到一些事只会干着急。”

风吟潇很谨慎的隐去了云可馨的“樊城之劫”,因为他能敏锐的感到她似乎不想在这个时候再给二房增添新的烦恼和焦虑,因此没有道出自己此举的真正缘由。

“不是,”云可馨愣了愣道,“我是说侍卫大多男子,追随左右只怕诸多不便,恐遭人闲话,于我的名声也不利……”

风吟潇微微一笑:她怎么会认为他会安排男侍卫保护她?!

“不,都是女的。”风吟潇说。

云恪、云嫣、云可馨同时错愕道:“女的?”特别是云恪又补了一句。“君侯不是一向不喜欢与女子打交道么?”

“我没有和她们打交道,”风吟潇一手拖着下巴,平静的解释。“是我曾经救下的几个女子,经过训练说想加入禁卫军,我没允许。”

“几个?”云嫣饶有兴致的问。

“三个!”风吟潇坦荡的说,“最大的十二岁,最小的十岁,无父无母。七小姐若不嫌弃,可收为你府上的丫鬟。明里为三房做事,暗中保护你。”

云可馨突然调皮道:“君侯,人家可都是要为国效命的巾帼女子,让她们给我当丫鬟,大材小用了吧,而且我觉得她们不会同意的。”

“我亲自去和她们三个说,会愿意的。”风吟潇很有把握的笑道。

“那可不行,”云可馨执拗的撅起小嘴道,“君侯去问,等于是在施加压力,而且碍于救命之恩,她们心里不乐意也会勉强答应,所以必须我亲自问,她们答应了才算数,这三个姐姐如果不同意,君侯不得为难,能否答应?”

“能。”风吟潇简洁的应声。

云恪和云嫣见状,不说什么,只是相互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君侯,什么时候带我们去见见那个三个姑娘?”云嫣笑道。

“现在天色还早,一起去吗?”风吟潇征求意见。

“一起吧。”云恪随和道。

就这样,四人出了田庄,去了另一个民宅,很普通的小房子。风吟潇近前叩门,开门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一见风吟潇就露出甜甜的笑:

“君侯,怎么是你?”

“闪月,我带了几个朋友来造访你们三姐妹。”风吟潇礼貌的颔首道,“闪灵和闪莹在里面吗?”

“两个姐姐这会儿都在家,快进来。”闪莹很乖巧的把门外四人让进门。

闪莹一边在前头引路,一边朝里屋喊道:

“二位姐姐,君侯看我们来了,还带着他的四个朋友。”

很快,从不远的里屋走出两名女子,年龄如风吟潇所说,不超过十二岁,长得也不错,就是身材不似云可馨想象中的习武之人该有的“高大”。

三名女子要一起给风吟潇跪地行礼,被制止。

“闪灵,闪莹,闪月,你们找到安身立命之所了吗?”风吟潇看着三人问。

“没有,”闪灵坦白道,“君侯,我们姐妹三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庆幸君侯搭救才保全了性命,还派人训练我们,传授武艺,如今我们只想追随君侯,为朝廷效命……”

风吟潇没有回应闪灵的话,而是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道:

“如果有大户人家愿意收留你们做丫鬟,可否愿意?”

“这……”闪灵、闪莹还有闪月皆语塞的顿住,怔愣的望着风吟潇半晌。面有难色:“君侯,小女子斗胆问一句,是不是因为我们是女子。所以您不肯收编。”闪灵迎着风吟潇的目光,状着胆子问。

“这只是原因之一,本侯没有对女子发号施令的习惯,”风吟潇耐心道,“其二,目前皇城禁卫军中也没有女子,所以……三位姑娘请见谅。”

三名女子都不说话了。站在原地静默不语,少顷。闪月含着哭腔道:

“君侯,我的爹爹和娘亲就是病死在大户宅子里的奴才,主子根本不把下人当人看,丫鬟更是任由老爷或少爷糟蹋。还有夫人和姨娘的羞辱,丫鬟命贱也命苦,月儿宁愿追随君侯,不能伺奉也要战死沙场……”

“闪月!”闪莹瞪了闪月一眼,加重音量,随即看向风吟潇,冷静的问,“不知君侯打算让我去哪个大户人家?”

“鄂国公府,三房!”风吟潇依旧慢吞吞的语调——没有被闪月的哭诉打动。也没有因闪莹话里的情绪而动怒,他指着云可馨介绍道,“这位就是三房七小姐。”

闪灵上下打量了一番云可馨。目光黯淡下去,认命一般,低声道:

“君侯既已下令,我们三姐妹从命就是。”

“不,你们不必勉强‘从命’,”云可馨走到闪灵面前。看着她笑道,“来之前。我已和君侯就有言在先,我要亲自问问你们是否愿意到府上当丫鬟,如若不愿,君侯不得为难。”

闪灵抬头,惊讶的望着眼前眉清目秀,微微含笑的小女孩——看上去比自己小几岁,却丝毫没有大户人家闺中女子的眼高于顶,盛气凌人,看上去还挺通情达理的,也就那么一瞬间,云可馨就给闪灵留下了好印象。

“七小姐别见外,”闪灵快人快语的笑道,“我们三姐妹的命是君侯救下的,那么他哪怕把我卖给其他大户人家当丫鬟,我们绝无怨言,只是可惜了好容易学好的一身功夫就这么白白浪费了,所以才说了一些‘忤逆’的情绪话。”

云可馨这才明白三姐妹的“症结”所在,笑道:“君侯才不会大材小用的让你们给我当丫鬟呢,他是让你们明着当丫鬟,暗里保护我的。”

闪灵、闪莹和闪月三人脸上都掠过一丝惊喜,满眼写着:这是真的吗?

“对的,就是这样,”云恪微笑道,“三位妹妹能否露两手给我们看看?”

风吟潇准许性的点点头,三姐妹就在云恪、云嫣还有云可馨面前大大的“露”了几手,引来喝彩和掌声。云可馨突然很感激风吟潇,难为他会替她考虑的这么周全。

虽说他并不知道自己最终目的是什么,但她确实需要几个会身手的侍从,很早以前就有的想法,只是苦于一直无法实现,和太子认识的最初,险些向他开口了,没想到风吟潇竟这样毫不吝啬的送了“娘子军”给她,这怎能不令她有所触动?只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可以了,可以了,”云可馨笑着挥手示意她们停下道,“闪灵、闪莹还有闪月,你们太棒了。”

三姐妹同时停了下来,笑着排排站在云可馨面前。

“你们说,现在愿意到鄂国公府三房给七小姐当丫鬟吗?”风吟潇笑问。

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愿意”。

“不过,我还得说,当府上当丫鬟必须签下卖身契,你们也同意?”

“回七小姐,我没意见。”闪莹最先笑着表态。

“回七小姐,我也没意见。”闪月已没了最初的抵触情绪,心悦诚服道。

“还有我。”闪灵平静的笑道。

“好,就这么说定了,”云可馨爽快的扬唇道,“房子里有笔墨纸砚吗?我这就让哥哥给你们写好卖身契,让你们签字画押。”

“有的,七小姐随我来。”

三人起身,在前头引路,走进里屋围坐在桌子前,闪灵取了笔墨纸砚来放在桌子上,云恪很快就写好,当场读给她们听,随后才签了字并画押。

“主子在上,请受我们三人一拜。”

做好一切,闪灵、闪莹和闪月在云可馨等人面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都起来,”云可馨忽然想起有些事情还是要明说一下,于是敛了笑意,正色道,“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云可馨的人,记住,你们只听命于我,并且,”她指着云恪和云嫣道,“这两位是二房的哥哥和姐姐,你们完全可以信任,知道吗?”

“明白!”三姐妹且起身且回话道,“但凭七小姐安排和差遣。”

云可馨微微一笑,看向屋外,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照得人心里亮堂堂的……(未完待续)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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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回府

..Co

云恪、云嫣还有云可馨带着闪灵、闪莹、闪月回鄂国公府,风吟潇告别。

“爹爹,娘亲,这是今天馨儿在外头新买来的三个丫鬟,”晚饭过后,云可馨就对云天扬和傅怜音说起了这件事,她转头对三姐妹道,“闪灵,闪莹,闪月,快见过老爷和夫人。”

三姐妹走到三老爷和三夫人面前,颔首道:“见过老爷和夫人,老爷、夫人万福金安。”

“哟,我说怎么多了三个新面孔呢,”云冉扯了一下嘴角,阴阳怪气道,“原来是七妹妹新买的丫鬟,花了不少钱吧?真大方!三叔公寿诞那会儿也没见你这么阔绰过!”

云可馨反唇相讥:“五姐姐放心,我花再多的钱都动用不到你的钱,更不会花在你头上!”

“你!”云冉瞥了三姐妹一眼,撇撇嘴,冷笑道,“自己花自己的钱?七妹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是不是?真不知道这三个奴才日后是听爹和娘的,还是只听七妹妹的。”

“这你日后不就知道了,五姐姐!”云可馨不紧不慢的讥讽。

“别说了!”傅怜音瞪了云冉一眼,转而对云可馨笑道,“馨儿长大了,知道替爹娘分忧,帮爹娘挑选下人了,没事,你花了多少钱对娘亲说说,娘亲一会儿就支给你。”

云可馨心下冷笑道:多谢你的好心,这些丫鬟可不是为你挑的!

“谢谢娘亲,”云可馨点头笑道,“女儿花的也是爹娘平日给的零用钱,”一直没舍得用个,赶巧派上用场。”

其实云可馨的零用钱并不多,每月就20文,方才买下闪灵、闪莹还有闪月的钱是风吟潇出的,买下她们的钱都给了认识的孤寡老人。

“馨儿,为父知道你的零用并不多,”云天扬点头赞许的笑道,“存着或买些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要花在这上面,不过现在府里并不缺下人,馨儿为何想起买丫鬟来了。”

傅怜音扯唇:这正是她想问的,不料云天扬先问了,也罢,就看云可馨怎么应对!

“谢谢爹爹。”云可馨很感激养父对自己的疼爱,笑颜如花道,“女儿是偶然看到这三姐妹干活,手脚麻利,长得也好,”她突然调皮的眨眨眼睛,故意道,“以后给爹爹做小妾也不错呀,馨儿一开心就买下了。”

“鬼丫头!”云天扬仰头放声大笑道,“爹爹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只要七姑娘高兴就好,”他打量几下眼前的站着的三名小女子,点头笑道,“确实长的好,馨儿果然有眼光。”

闪灵、闪莹还有闪月脸透微红的垂下,不敢与三老爷正视。

傅怜音双手紧握椅子把手,谨防自己跳起来:这七姑娘真是越来越放肆,居然在外头给老爷“渔色”,还说成什么买来的“丫鬟”,当着她的面说出这种话,真是无礼放肆到了极点,又或者,七姑娘根本就把她这个娘亲的放在眼里!

傅怜音的指尖死抠着椅子把手,只恨不能当场拆了椅子朝云可馨扔去。

“呵,七妹妹,我对你真是愈发刮目相看了,”云冉仿佛傅怜音肚子里的蛔虫,后者此刻的心情都被她拿捏了个准,含讥带讽的一笑道,“居然想到在外面给爹爹找女子,帮爹爹纳妾,你这份孝心,我自愧不如!”

你对傅怜音阿谀拍马、谄言媚态我也“自愧不如”!云可馨腹诽。

“五姐姐说笑了,”云可馨一脸童稚的呆憨,笑道,“我方才也是说笑来着,当不得真,这仨丫鬟的卖身契上写的明明白白只做奴才不做妾。”

傅怜音冷笑:只做奴才不做妾?说的好听!哪天要是上了老爷的床怀上老爷的孩子,保不齐都要爬到我头上来了!

“五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傅怜音剜云冉一眼,愤愤不平的数落道,“挑拨七姑娘和老爷还有我之间的关系吗?”自打从樊城返京,她已然修炼成了笑面虎的功力,能把咬牙切齿的愤怒隐藏在笑容背后,她转脸对云可馨眉目含笑道,“七姑娘,别理你的五姐姐,她就是替爹娘说了句话,没恶意,放心,娘亲才不会相信馨儿会‘窝里反’呐!”

呵,傅怜音,我x后不但会“窝里反”,还会让你永世不得不得翻身!

“谢爹爹和娘亲的信任,以及不责怪馨儿的顽皮,”云可馨憨憨一笑道,“这三个丫鬟从今往后是三房的人,如若犯错,我也不会轻易绕过,”她侧过身子对三姐妹,半真半假道,“以后也要听老爷和夫人的,懂吗?”

“奴婢记下了。”闪灵,闪莹,闪月异口同声道。

傅怜音扯了扯嘴角,不情愿的点点头附和,她目光投向那花样年华的三姐妹,有防备、嫉妒、更有刻毒,却很巧妙的给“和蔼可亲”的面目遮掩了去。

“既然这仨丫头是三房的奴才,那我就不客气了,”云冉眼睛瞥了最小的闪月一眼,恶意道,“你,去给我打盆洗脚水来,伺候我洗脚。”

说着,余光还有意无意的睨云可馨,看她是什么反应,料不到闪月站在那里动都不动,云冉顿觉面上无光,拔高音量道:“快点!”

云可馨气急,凭什么她的丫鬟要给庶姐洗脚,算哪颗葱!正要站出来说句话,岂料闪月走到厅中央对云冉道:“五小姐,我们是七小姐买下的丫鬟,照道理我们得先给她洗脚才是,但这里还有老爷和夫人,请问奴婢是先给你洗脚,还是老爷和夫人……”

云可馨暗暗叫好,最小的闪月,却是最伶牙俐齿的,且事先她有过交代只听命于她!只是闪月很聪明,没把这话拿到台面上来说。

“你!”云冉气得浑身发冷,扭曲着脸嚷嚷道,“大胆的狗奴才,竟敢顶撞我,别以为你是七妹妹买回来的就认不得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了?!告诉你,丫鬟就是奴才,奴才就是伺候主子的……”

“五姐姐,闪月问的并没错,”云可馨一双水眸凝结成冰,言辞犀利道,“她是三房的丫鬟不假,但是爹娘在此,难道你要她先伺候你这五小姐才轮到老爷和夫人吗?”

“这……这……”云冉语塞,张口结舌,眼珠之不安的转来转去,最后声音不得不小了下去,“自,自然是先伺候爹和娘。”

“知道就好,”云可馨毫不留情面的又打脸道,“五姐姐,还请你以后在下人面前多给爹娘一点面子,别让下人看了笑话。

闪灵、闪莹和闪月同时向云可馨投去钦佩的目光,满眼的激赏。

“五姑娘,以后注意说话行事分寸,”云天扬脸一沉,他对这个庶女早已失去耐心,要不是看在她早逝的娘亲的份上,真想不搭理,“如若不想被为父禁足,永远窝在一个地方,最好一句话出口前先经过脑子!”

云天扬对子女极少疾言厉色,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遭,云冉吓得身子一颤,眼珠子都要弹出眼眶,咬着嘴唇低下头去,一脸的阴霾。

闪莹机灵的走到云天扬和傅怜音面前,颔首屈膝的笑道:

“老爷,夫人,奴婢现在就伺候二位洗脚吗?”

云天扬瞧她乖巧伶俐,笑道:“不了,从今以后你们三姐妹伺候好七小姐就好,老爷和夫人自有其他下人。”

傅怜音本想借机羞辱一下云可馨的人,不料却听到云天扬如是说,气都不打一处来——老爷都这么说了,夫人还能越过他,直接要奴婢伺候?这本也无可厚非,可在云天扬这里很可能就会“变味”!

“老爷说的是,”傅怜音忍气吞声的微笑道,“三房其实并不缺下人,但三位小姑娘既然被七姑娘相中,那从今往后就服侍她吧。”

“馨儿谢谢娘亲。”云可馨略带讥诮的语气道,“闪灵,闪莹,闪月,还不快谢谢娘亲的‘恩典’。”

三姐妹听从的给傅怜音“谢过”,云天扬含笑,点头示意,又吩咐阮妈到下人就寝之处给她们铺好床。

“七姑娘,你随我出来一下,”吩咐完下人,云天扬走到云可馨跟前,手搭着她的小肩头道,“为父想和你单独聊聊。”

“是,爹爹。”云可馨乖顺的走在云天扬身边,并对站在一旁的三人道,“你们也一道出来。”

夜幕已然垂下,三房奴仆们在西苑打起了灯笼,几人绕着假山散步。

“馨儿,你早上与堂哥和堂姐们真的去了田庄?”云天扬问。

“不瞒爹爹,正是。”云可馨诚实的回答。

云天扬脚步微顿,目光一黯,又继续走路:“有什么收获吗?”

“没发现有价值线索,与爹爹上次提及的刑部案卷所说的一样。”云可馨说——同时心下纠结要不要告诉养父关于锦盒之事以及凶手还会再回田庄的推测呢,她决定先不说这个,“但君侯要我们转告爹爹,让您去刑部打个招呼,搜查犯人之时不要声张,要化明为暗,以免打草惊蛇。”

“我知道了。”云天扬驻足,凝神道,“明天去……”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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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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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已然升上中天,照的一方天地一片银白。父女俩继续在庭院中散步,走走停停,提及云天佑之时,会沉默半晌又说开。

“爹爹,三叔公和祖母这些天还好吗?”云可馨眼望着昏暗的苑落,忽然情绪低落下去,“自从二伯父过世,馨儿就见他们俩更少露面了。”

“老年丧子乃人生三大悲事之一,”云天扬没有回头,只是拉着云可馨的手,叹口气道,“娘亲白发人送黑发人,能不难受吗?至于三叔,”他微顿,摇头到,“人各有命……”

“女儿有一事不明,还望爹爹坦言告知,”云可馨忍不住道出了心中积压日久的疑问,“祖母和三叔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罅隙?”

云天扬眉头纹路更深,回头看了云可馨一眼,叹道:“三叔年轻时性情有点霸道和蛮横,不太尊重他的嫂子,总嫌她这不行那不好,天性好强的娘亲怎能不心生芥蒂?这种恶劣的关系一直持续到你祖父过世后都没能得到丝毫的改善。”

“祖母只因为三叔公的嚣张和蛮横才忌恨么?”云可馨小心翼翼的旁敲侧击,她太想知道这其中的真正缘由了,“会不会是因为四叔……”

“这是谁告诉你的?!”云天扬猛然转过脸来,声调不变,目光中却透出严厉,“别听人家乱嚼舌根。”

云可馨却发现云天扬眼神有些闪躲,知道他心里藏着话,如果能适当的“引导”,必然能吐露出些什么,于是她祖母曾经对她提到的与三叔公因四叔起的过节隐晦的提及,果然,云天扬表情愈发奇怪,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嗫嚅道:“七姑娘,你现在还小,等长大以后自然就懂得,”他继而沉声道:“有些事,最好知道的越少越好,知道的过多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云可馨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了,只怪自己现在才九岁,很难不被人当成孩子看,而对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说成人之间的争斗,又有何意义?听得懂也未必能理解——假如自己并非重生人的话!

“馨儿,你想念二伯父吗?”云天扬带着云可馨在假山边上停下,凝视着眼底下波光粼粼的池面,突兀的问。

云可馨心下警惕,佯装漫不经心的反问道:“爹爹为何有此一问?”

云天扬没有回答,望着黑沉沉的池水,声音有点哽咽道:“是爹爹想念二哥了!七姑娘,你知道吗?爹爹小时候很顽皮,不爱上学堂,是二哥逼着我去的,还每天督促我看书,写字,有一次我们俩还因为这个打架,但最后还是我听了二哥的,可是久而久之,我就养成了先学习后玩耍的习惯,我云天扬能有今天,离不开二哥,而我却做了一件追悔莫及的事,我糊涂……”云天扬说着,眼睛就跟着湿润了。

云可馨也情不自禁的眼眶一热,心想:三叔是不是指“过继”之事。

“爹爹,我知道,我都知道。”她摇着养父的手,轻声安慰道。

“不,你不知道,”云天扬闭上眼睛,自责与痛苦让他说话哽了好几次,“都怪我,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怎么就没早看穿一些人呢?我只要稍有些觉悟和警惕,二哥也许就不会……”云天扬猝然打住,再不愿往下说。

云可馨心下一惊,恍惚中她忆起,上一世,云天扬就是在云天佑离世后不久对傅怜音的态度急转直下,冷漠,甚至是憎恨,连房门都很少进,以至傅怜音想再怀上子嗣的妄想一次又一次破灭,她那时只简单以为是夫妻之间暂时的闹别扭,并没有往深处去想。

今生一细想,前世会不会是云天扬得知了傅怜音“过继女儿”的真正目的,以及父亲之死与某人又脱不了干系,所以才渐渐开始憎恶和疏远傅怜音?!而身体体质一向很好的三叔在她十岁那年因病病逝,这其中会不会也有傅怜音的“把戏”呢?云可馨忽然惴惴不安起来。

“爹爹,女儿理解您的苦楚,”云可馨握紧了云天扬的手,乖巧的说,“但馨儿一向认为,对于已经发生的事,如果无法改变,就去接受它,然后避免再犯相同的错误。”

云天扬低头,怔了怔,不可思议年仅九岁的云可馨会说出这番话,忽而露出欣慰的淡笑:“馨儿真的长大了,知道体恤为父,还懂得这些道理,看来童大人真没白教你。”

云可馨的唇边抹过一丝悲苦的笑意:童老师何时有对她说过这些,全是上一世用生命的代价换来的,但她不能说。

“谢谢爹,”云可馨情绪一下子变得低落,谈话的兴致没了,想离开,“女儿今天就和您聊这些,现在天色已晚,我有些困乏,想回房歇下了。”

“也好,这几天为了你二伯父的事把你折腾的够呛,”云天扬轻抚几下云可馨的小头道,“歇息去吧,为父明天也要早朝。”

“是,爹爹,女儿送送你。”云可馨拉着云天扬的手往回走。

走到卧室前,父女二人才道了别。一直陪护在左右的三姐妹,随云可馨去了闺房,给她铺好床整理好被褥,要离去,却给云可馨叫住:“闪灵、闪莹,闪月,你们等会儿再走。”

“主子还有何吩咐?”闪灵放下要抬的脚步问。

“没事,就想和你们聊聊天,”云可馨坐在床边,两胳膊撑着床沿,笑吟吟道,“别紧张。”

闪月笑道:“主子想了解什么?”

“你们是‘三姐妹’?”云可馨心平气和的问。

闪莹也笑了,反问道:“小姐,您看我们三个在样貌方面可有相似之处?”

云可馨笑着摇摇头:“没有,所以才好奇,这么说,你们确实不是亲生的姐妹。”

“但我们三个比亲姐妹还亲。”闪月笑道,“闪灵和闪莹两位姐姐待我很好,我也喜欢她们俩。”

“那你们真是君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下的?”云可馨眼睫一闪,眸子里折射出洞穿人心的光芒,却并无怒意。

三姐妹闻言,脸色微微一变,闪月慌忙低下头去,闪莹的嘴巴动了动,终究未开口,好似怕说错话似的抿了唇。

闪灵最为稳重和镇定,她近前几步,颔首问道:“奴婢能否斗胆问一句,”小姐为何要这么问?您不相信君侯?

“不是,是你们不像是被救下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云可馨歪着头,微顿,神情里多了一些狡黠和俏皮,声音又细又脆,“原来应该是燕国公府上的三个丫鬟,只是不知何原因被赶出了国公府?”

闪灵、闪莹还有闪月俱是一惊的抬头,面面相觑,就连最淡定的闪灵脸上也掠过一丝惊慌之色,片刻后,齐齐跪倒:

“小姐,小姐明鉴,”闪莹接连给云可馨磕了三个头,方才抖着声音道,“奴婢斗胆问一句,您,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云可馨扬唇:这么说还真的是!

“先跟我讲讲事情缘由!”云可馨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分寸你们自己掌握好就行……起来说吧,别害怕。”

“谢小姐,”闪莹惊魂未定的起身,不敢与云可馨直视,视线落在交握的手上,低声道,“我们三个的确曾经是燕国公府的丫鬟,只是后来被江阴侯撵出府了。”

江阴侯?云可馨心下“咯噔”一声:前世被风吟潇砍下头颅并当众喂狗的叔父风弘文?!

“因何赶你们出府?”她平定一下心绪,努力不被前世给搅扰了心神。

三姐妹皆露出赧颜之色,最后闪灵鼓起勇气坦言道:“我们原是江阴侯准备‘献’给君侯的通房丫鬟,结果被君侯一口回绝,侯爷面上无光,说留我们何用,就给赶了出来……”

“这件事被君侯知道了,他得知我们皆属孤儿,无家可归,又是女子,”闪月接下话茬,眼里没有了惊惧之色,转而笑道,“就问我们想不想学点武艺,既能自保,说不定还能以此谋生,我们就答应了。”

“可是后来,我们左思右想还是希望投身军营,”闪灵亦起身,笃定道,“因为我们对大宅子里欺上凌下、相互倾轧看透了,心也寒了。”

“与其屈辱的死在大宅子里,不如光荣的死在战场上。”闪莹补充,“我们的名字也是君侯重新给取的。”

云可馨这才明白她们三人为何如此抗拒到大户人家当丫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感同深受!默默的点了点头,不发表意见。

闪灵、闪莹还有闪月眼见云可馨端坐在上首面无表情的“发呆”,以为她是在生气,心下着急,又一想:糟了,她们是坦白痛快了,可是君侯怎么办?七小姐是不是在责怪君侯的“欺瞒”呢?

“小姐,这请你不要责怪君侯,他并非有意对你隐瞒我们以前的身份,”闪月急巴巴的要说个清楚。

“没事,我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确定一下,”云可馨笑道,“再说按照你们说的前后经过,也确实算是君侯‘救’下的‘三名女子’。”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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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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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灵、闪莹、闪月瞧见云可馨说话含笑、还带点调侃的语气,顿觉心下一松,没有了之前的局促感。

“七小姐真是知书达理,”闪灵颔首笑道,“以后小姐有什么吩咐,我们姐妹三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没那么严重,”云可馨笑了笑,旋即又敛了神色,认真道,“不过,明天或者后天,我要你们陪我到田庄小住几天。”

“田庄?”闪月一愣道。

“是,具体缘由你先别问,”云可馨蹙眉沉着道,“但那个田庄现在没什么人,到时候除了我们四个,一个男丁也没有,你们害怕吗?”

闪莹从云可馨突然正襟危坐,一脸严肃上感觉到了什么,于是挺直腰背,信心十足道:“当丫鬟的谁没独自值夜过,何况如今还身怀武艺,小姐请放心,这难不倒我们。”

云可馨满眼赞许的点头,此时,她愈发感激风吟潇送了“娘子军”给她,否则要她一个人独自住在田庄还是需要一定勇气的。

“既如此,你们先且退下歇息去,等我真正决定哪天去田庄再说,在此之前,这事切不可对第五个人提及。”

“是,小姐。”三人同时应声,颔首话别着退出云可馨的闺房。

云可馨望着三姐妹在门口消失,她走到敞开着窗户的窗前,举目望去,满苑的沉寂,唯有月光洒出的一方地在漆黑一片的的苑落里分外显眼。她深思熟虑起来:白天在田庄当她听风吟潇说凶手还会在田庄出现时。她就萌生了到田庄“小住”引蛇出洞的想法,但愿凶手真的贼心不死,可别让自己落了空。事实上这只是原因之一。她也想在父亲生前呆过的地方住下,缅怀父亲,在这之前必须找出凶手才能安生,要不然那田庄将永无宁日……想着想着,云可馨关上窗户,换下睡服就寝。

然而这会儿,鄂国公府的老爷和夫人却并未睡下。各有各的心事。

东苑大房,孙如兰就把云天赐从床上拉起来道:“老爷。侯爷这么一去,那爵位可就空着了,你说皇上会让谁袭爵?”

“自然是二哥的长子云恪,”云天赐话里透着不耐烦道——自从二弟离世。爵位的问题就成了府邸上下谈论的焦点,他真是腻了,“爵位本身就是儿子世袭的,夫人怎么一再的问。”

“那可说不定,”孙如兰坐靠在床头,双手环胸道,“这皇上的旨意不是还没下来吗?兴许是老爷您,或者云桀或云尧……”

说到这事,孙如兰就一肚子的怨气:想来自己到底长房长媳。可到头来却连主持中馈的资格都没有,就因为当初二老爷封了侯爵,以至这中馈之位就顺理成章给了二夫人月紫芸。现如今二老爷仙去,这侯爵的荣耀是不是该轮到大房了,没给老爷云天赐,怎么着也得给身为长子长孙的子嗣吧。

“夫人,二弟惨遭厄运,尸骨未寒。”云天赐反感的拧起眉头,讥讽道。“你怎么忍心在这个节骨眼上说这事,亏你还是大嫂呢。”

闻言,孙如兰像给打了一耳光似的尴尬,却在嘴上轻声申辩道:

“并不是只有我说,是府邸上下都在谈论这事……只怕二夫人这会儿已在想方设法保住他儿子袭爵了,至于三房就更不必说,早就领教过傅氏一点亏都不愿吃的性子,要我说,她这会儿一定在三叔公那儿呢。”

“夫人,你能不能少说两句?真是无中生有!”云天赐这下由反感升级到愠怒了,脸黑了下来,“二弟妹和三弟妹要怎么做那也是她们的事,可你作为云家长媳最好识相点,有点分寸!”

孙如兰心下鄙夷腹诽道:总是这般藏头缩尾,什么好事从来都不努力去争取一下,尽让二房和三房还有四房去享有,真是“孝顺”的徒子徒孙!瞧你这辈子就当个五品御医!

孙如兰心下已是怒火中烧,怨愤满腹,面上却是恭顺的笑道:

“老爷教训的是,都怪妾身一心想为大房争点风光,反倒让老爷误会为我利欲熏心,真是罪过,今后再不提此事便是。”

“歇了吧,我明天一早要上朝伺候皇上。”云天赐有些自嘲的语气。

“是,老爷。”孙如兰笑着躺下——老爷指望不上,庆幸她还有儿子。

云天赐斥责孙如兰“多嘴多舌,无中生有,”其实真是冤枉了孙如兰,她这做大嫂的还是“了解”三弟妹的:傅怜音这会儿确实在云瑾修处:她一到三老太爷书房就急不可耐的说了她想让三房沾点光,希望云天扬能袭爵,但她深知云天扬的脾气,这时候鼓动他去争取什么侯爵之位无异于火上浇油——

“三叔,您可得说句话呀,”傅怜音说的口干舌燥,却发现坐在案后的云瑾修一脸的漠然,待理不理的样子,她急了,“老爷最听您的,我说,不管用。”

云瑾修抬头,盯了傅怜音片刻,慢条斯理道:“三夫人因何想到要争光?”

傅怜音顾不得什么“廉耻之心”,却也晓得在人后道短要声音小一点,她压低声音道:“三叔,我进鄂国公府至今,二房是风光占尽,如今二老爷仙去属不幸,但这侯爵之位是不是该让贤了,什么风光也不能全让二房占了吧……”她喋喋不休的说完之后才恍然意识到说的有点过了,慌忙低下头,闭上嘴巴。

“傅氏,你是为三房争光,还是为自己‘谋利’?”云瑾修看着傅怜音,语气犀利的问。

傅怜音吓了一跳,视线在地面来回横扫:不错,她为三房争光是明面上。更多的是云天扬一旦袭了爵,那她就是侯爷夫人,对付起二房更利索!

她双手捏着帕子放置在胸口。按捺住跳跃不止的心,就怕心上的实话会跳出喉咙口。傅怜音抬头,白璧无瑕的娇俏面容泪痕斑斑,她满含委屈和哀怨道:“三叔,您这话什么意思?妾身自然是为了老爷,他秉性刚直不阿,有些事他说不出口也做不到。我愿代他行‘不能’之事。”

闻言,三老太爷原本寡淡的神情里多了几分讥诮道:“‘不能’之事?”他重复性的反问一遍。尖酸刻薄道,“这么说是三老爷自己想当袭爵,却不敢言明,就让你一个妇道人家来找老夫?!”

傅怜音又吓了一跳。今晚够呛,老这么一惊一乍的,真不晓得是自己走错了门还是三老太爷吃错药了——没料到他会这么理解,这要是让老爷知道还不扒了她的皮!顿感遍体生寒!

“不不不,妾身绝没有三叔说的那个意思,是说,是说,”傅怜音慌得连连摆手,结结巴巴的辩驳澄清道。“妾身作为三房正妻就应当为三房着想,多为三房争取荣耀,三叔。您不也说二房光芒太甚么?我,我就是‘平衡’一下,毕竟这风光,也得‘风水轮流转’,对不?”傅怜音边说边暗自捏了把汗。

云瑾修失望的要笑:自从他从朝上退下来,几年了。又有谁走进他的房里说句话?好容易“盼”来了傅怜音,满以为她是来看自己的。料不到竟是为了宅子里“你争我抢”的破事!

“傅氏,老夫已经‘帮’过你一回了,”云瑾修直勾勾的盯着傅怜音,讳莫如深道,“但你看看你自己,成气候了吗?!对不住,老夫现如今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能有顿饭吃就不错了,还哪有我说话的份,又有谁会把老夫的话听进去?罢了……”

“三叔,你别这么说,”傅怜音还是不愿放弃这个机会,继续游说——她并不晓得云瑾修早已心死如灯灭了,“现在鄂国公府就属你辈分最大,你说话最有分量,我看谁敢不听!”说话间,眼尾眉梢甚至浑身都透着阴险的煽动性和自以为是的威胁。

“傅氏,老夫我斗了一辈子,”三老太爷坐回身后的椅子,不紧不慢的继续翻面前的书本,凄凉的下了逐客令,“朝堂上斗,回到家里也斗,真的累了,你回吧……”

“三叔!”傅怜音哭丧着脸,无计可施的叫道,“您若不说话,可就……”

“袭爵之事,圣上心中自有裁定,你一妇道人家就莫要在胡搅蛮缠了,”云瑾修被逼无奈,只得想法子堵住她的嘴让她快滚,“倘若圣上执意要二房长子云恪袭爵,你还能诅咒谩骂皇上不成?!”

傅怜音立时语塞,都把皇帝搬出来当“挡箭牌”了,她还能再说什么?!想想也对,云瑾修也已是半截脖子入黄土的“老树”,有口气吃饭估计他也是“感恩戴德”的想让自己多活几年,何苦搅进来活活受气?!

“是,三叔,侄媳告退!”傅怜音顿悟云瑾修怕是指望不上,黯然告退。

在退出三老太爷的书房转身之际,她看到北苑后面的海棠阁透出光亮来——那是鄂国公遗孀氏的住所,这么晚灯还亮着,娘亲想必还未入睡,傅怜音急切的绕过活屏,想去海棠阁向周氏寻求支持,走到门前却又顿住了脚步,正纠结要不要敲门之时,从里面却传来周氏与月紫芸的对话。

“二夫人,你放心,这袭爵的事还得等万岁定夺,我们现在都不可妄自揣测圣意,老身更不会偏袒哪一房。”周氏言辞灼灼道。

“娘,看您把话说到哪儿去了,”月氏不慌不忙道,“我今天来是想对您说,要不这爵位让四老爷袭了吧,恪儿他还小,只怕担不起这个责任。”

周氏眼珠子转了转,心也跟着一动,但嘴上推辞道:“这怎么行,天佑不幸离世,爵位就理应由二房长子继袭,怎能给了旁人?不可!”周氏连连摇头摆手道,“再说,老身方才已言明,此事还需万岁定夺……”(未完待续)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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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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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氏闻言低下头:她其实很想守住侯爷云天佑生前的荣耀,让云恪袭爵,但她深知宅邸争斗的复杂性,倘若二老爷在世,她定然不会轻易放手属于二房的东西。

但随着二老爷的离去,一切的争抢已经没了意义,甚至难保日后会因此会给儿女招来麻烦,云恪的武状元选拔迫在眉睫,她可不想因为这个让人从中作梗,可是具体由谁袭爵,月氏心里是有考量的。

大老爷人品不错,但他极少过问内宅之事,很多时候都是听大夫人的,而孙如兰只会做表面功夫,喜欢说漂亮话,但真正要她做点什么或帮忙便会推三阻四,一拖再拖,又总爱摆出长嫂的姿态“一碗水端平”,这于二房不利,因此,若让大老爷或他的两个子嗣之一袭爵都是可以的,但月氏不放心孙如兰;

至于三房云天扬,她其实想过让他袭爵,这些年来,她亲眼所见他对七姑娘的呵护和疼爱,是真把七姑娘当女儿养育,若是三老爷袭爵,势必会更加“拉拢”他的心,然而只要一想到三夫人心如蛇蝎,月氏就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到脚的浇下,身心都透着彻骨的寒意,也就断了念头;

于是就剩一个四老爷云天城,与二房关系近不说,且至今尚未成亲,没有妻室,也就没了日后内宅之争会偏向谁的忧虑,另则周氏向来偏袒小儿子云天城,能令周氏对二房放下偏见。关键时刻还会替二房说话,两相权衡之下,月氏认为四爷最为合适。

虽说现在侯爵也随着当事人的离世暂被收回。爵位之事还未明朗,但是如果这时候自己站出来表明态度,可能正中周氏的下怀,不管成与否,对二房都是利大于弊,反正不管皇帝那儿是怎么定夺的,她今天已把话挑明了说。这是二夫人不同于孙如兰和傅怜音的一个地方。

“此事万岁只有裁定,这点儿媳明白。”月氏知书达理的笑道,“我是对娘亲说几句掏心窝的话,老爷生前最心疼四弟,四弟与二房也走得最近。爵位若由他继袭,我放心。”

果然,周氏闻言,心下舒坦,一张阴郁的皱纹脸逐渐舒展开来:一直以来她就觉得月氏是个识大体的人,经过这件事,愈发深信不疑。

心上的高兴在周氏脸上展露无遗——此前还以为是来刺探她对这事的态度,又或者要她帮忙保住爵位什么的,因此一开始谈话有些不冷不热。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如今听月氏神情坦荡,言辞恳切。对月氏的戒心也没那么重了,变得热心起来。

“城儿与二房关系,为娘岂会不知,”周氏亦是畅快的笑道,“你是不知道,每回他到这儿来都要念叨二哥和二嫂的好。倒显得我这个当娘的无足轻重了。”周氏颇有些吃味的补充。

“那是四爷的性子,”月氏淡笑着附和道。“有些心上的话当着您的面他说不出口,尽对我们说了,说总让娘亲为他担忧甚为不孝,最痛心的是他‘造孽’导致一直未能成亲,没让你抱上孙子他心中万分羞愧。”

周氏一听,眉头蹙起,目光一滞,月氏知道自己又触动了婆婆的“心病”,心下愧疚,忙出言安慰道:“对不起,娘亲,儿媳又多嘴了,只因我深知娘亲对四弟的一片心,方才道出原话,还请娘亲原谅。”

“不怨你,”周氏视线越过二夫人的肩头不知看向哪里,出神的喃喃道,“这都是命,是命……”

“娘亲莫要着急,”月氏连忙起身近前抚慰道,“儿媳相信世上没有解不开的仇怨,一切都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但愿,”周氏抬起眼睛看了月氏一眼,应付一样道,随后再次低下头去轻声念叨,“能在我老死以前看到城儿成亲。”

月氏突然悲从中来,她扶住周氏的一侧肩膀,声带哽咽道:

“会的,娘,一定会……”

“二夫人,很晚了,回房歇了吧,为娘也乏了。”周氏无精打采道。

“是,娘,儿媳扶您回房躺下就走。”月氏说着就要搀扶周氏。

周氏轻轻推开月紫芸的手,淡笑道:“不用,我自己会走,你先离开吧。”

二夫人没再坚持,行礼毕,应声而去。

傅怜音早就先于一步溜出北苑,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三房的——假如心头之火能放火的话,只怕国公府已经失火!方才的谈话她只听了一半就听不下去,踉跄着走回西苑——她没想到周氏和二夫人“同穿一条裤子”,自己还抱着一线希望去寻求支持,想想都好笑!

她黑着脸在卧房里来回踱步,最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森然的目光死死的盯住面前的茶碗,袖中衣襟也被缴成了一团:好个二夫人,把老太婆的心思抓了个严实,以前只知道她会隐忍,现在才知道她这般腹黑,一肚子的精明,搞不好当初那“过继条件”就是她想出来的。

月氏,我绝不容你!傅怜音恨恨的一瞪眼,随即“啪”的一声,一只茶碗掉落在地。听到动静的丫鬟忙推门而入,见一地碎片,先是吃了一惊,再看三夫人脸色不太好,没敢问,唯有蹲下“收拾残局”。

“给我滚出去!”傅怜音发疯般冲丫鬟嚷道,“现在不需要你们!”

“可是三夫人,这一地的碎片,你的脚要是给扎到——”

“滚!”傅怜音从齿缝间咬出一个字。

丫鬟吓了一跳,心想,三夫人今晚莫不是吃了火药?!忙丢下茶碗碎片,逃也似的小跑而出,带上门……

月紫芸刚走出海棠阁,云天城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娘,您看看您,非逼着我躲到屏风后,这要是二嫂知道,该有多心寒。”

“没事,以二夫人的精明,只怕心里也防着呢,”周氏接过云天城递来的水喝了一口,讳莫如深道,“也是想听听她是怎么看待城儿的。”

“我没想到二嫂会想到要我袭爵位……”云天城仿佛没听见周氏的话,宛如自言自语的声调道,“几个兄嫂里,就属二哥和二嫂待我最好。”

“城儿没想到,为娘可是‘算’到了,”周氏扯唇,老谋深算的淡笑道“二老爷遭了厄运,二夫人带着年幼的一儿一女,深感独木难支,加上恪儿未及弱冠,若让他袭爵,唯恐难以服众,但不论是让大房还是三房袭爵,二房今后在府里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于是她想到与二房关系最近的四房,城儿你,”周氏微顿,叹服的补充道,“这月氏,的确精明。”

“原来如此,”云天城顿悟的点头,视线定格外面漆黑一片的青石砖上,轻声道,“但是娘亲,不管最后能否袭爵,我都感激二嫂,至少她是把我当成亲人而非敌人。”

“这我还能不清楚?”周氏拉住云天城一只手,仰头看着他,叹口气道,“之前二夫人在这里说的话,为娘是字字句句听在了耳朵里,难得呀。”

“可惜二哥走得太冤,两孩子又那么小,”云天城突然伤感,他忘不了刚得知云天佑病逝之时是怎样的天塌地陷,“不晓得他们以后怎么过?”

“放心,月氏还是国公府二房夫人,恪儿也迟早会有出息,”周氏见不得自己疼爱的儿子关心别人胜过她,沉声道,“再说不是还有我们吗?”

云天城本打算告诉周氏他想搬到二哥生前小住过的田庄,可是一看到娘方才说话时的表情和神态,又忍住了:母亲是断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娘亲说的是,”云天城淡笑道,“我们可以替二哥照料好他的妻儿,很晚了,儿子请辞,还请母亲也早点歇下。”

周氏想多聊几句都不行了,不舍的笑道:“去吧。”

云天城颔首告辞,抬腿几步跨出门槛,周氏望着他消瘦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凄凉和寂寥,她收回目光,忽而整个人深陷进椅子里,仿佛再没了力气般颓然无语,许久,守在里屋丫鬟才出来把她搀进房间里,服侍她睡下。

翌日一大早,天有点阴,灰蒙蒙的,仿佛洒了墨汁未干的纸,这是个让人不太想出门的天气,提不起远行的劲,月氏的娘家人——姐姐和弟弟两家人却来到国公府二房做客,探望月氏母子,其实,自从云天佑不幸被害,娘家人比以前来得更勤了,可这次来,听妹妹说了昨晚的事,都有点匪夷所思。

“妹子,这么说,你是真打算要把这爵位‘让贤’了?”姐姐月紫婷边嗑瓜子边玩味的看着自家妹子问。

“没有,只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月氏沉静的反应,“不过,这也只算是我提早表态,决定不了什么的。”

“对,这件事还得看皇上怎么定,到时若是下旨让外甥袭爵也是非常有可能的,”月博超喝酒配着花生米,对月紫芸道,“姐,其实你不用这么认命,姐夫是没了,但你还有娘家人,我看谁敢欺负二房。”

月博超前年中了庶吉士,供职翰林院,说话底气十足。(未完待续)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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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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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会怎么决定,我们自然无权也不敢过问,”月紫芸不紧不慢道斟茶道,“我是说先把话挑明了说,让老太太知道我的态度,算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月紫婷嗑瓜子的手一顿,面上有些凝重,她看了妹妹一眼,犀利的问:“妹妹难道就决定这么步步退让、忍气吞声的过一辈子?”

“倒也不是……”二夫人眼睛盯住桌子的某个点,嘴里嚼着花生米道,“老爷一去,就我们孤儿寡母的本就势单力薄,还何必要为个虚有的荣耀到处树敌呢?”她眼皮微微一掀,意味深长道,“主要是恪儿年纪小。”

月博超目光一闪,道:“姐姐是说昨晚对老太太说的话只是权宜之计?以后等恪儿长大,再从四老爷那里夺回爵位?!”

“当然不是,”月紫芸白了自家兄弟一眼,没好气道,“你姐姐是那种过河拆桥,恩将仇报的人?姐姐就那么不堪?!”

“妹妹,你别误会了自家兄弟,”月紫婷停止了嗑瓜子,一本正经道,“博超的意思是说,侯爵本就是属于二房的荣耀,妹妹想要设法的保全并没什么错,孤儿寡母的本就没有靠山,任人欺凌,但若是有侯爵在身就不怕有些人狗眼看人低的欺侮人!”

月博超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就是这个意思。

月紫芸这才霁颜道:“姐姐,我并没有责怪的弟弟的护姐之心。是怪他不该有那样的想法,我既然有意让四老爷袭爵,势必有我的道理。也是下了决心的,还怎么会倒耙一把,”她斜睨一眼月博超道,“弟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二姐说的对,”月博超为自己一时口快歉意道。“我听说四爷人也不错,咱不能把人尽往坏处想。只是二房从此要辛苦一些了。”

月紫芸回头,苦笑一下:“在恪儿未成年前,只能‘忍’字当头,现在就盼着恪儿能考中武状元。出息一点,”月氏微顿,眼底闪过一丝似有若无的阴霾,“撑起二房,也为老爷报仇。”

“二姐,姐夫的案子还没有眉目吗?”月博超放在桌子上的一只手握成了拳头,讥诮道,“我去过刑部,都说在加紧追查。就是一直未有头绪。”

“我们也只能等等,我绝不会让老爷白白受冤,”月氏摇摇头。冷笑道,|“只怕最近有的人已经‘睡不着’了。”

月紫芸话里行间的讥讽让月紫婷和月博超俱是一怔——

“姐姐,难不成你知道凶手是谁?”月博超一双眼睛瞪的溜圆,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无凭无据的话可不能乱说,省的惹祸上身。”

月紫芸轻笑道:“我说三弟。你是傻了还是怎么的,我是哪种胡乱猜测的人?宽心。姐姐还没那么糊涂。”

“这就好,妹子一向懂得忍耐,”月紫婷紧绷的神经也有所松懈,笑道,“对了,云嫣今年也已经有十五了吧,说亲了没?”

“今年年初行了及笄之礼,就有好几家门第不错的上门提亲,”月紫芸旋即蹙着眉头,有些懊恼道,“但老爷比较中意燕国公嫡四子风吟潇,只可惜他还没去说亲,人就……”一向克制的月氏哽咽了。

“风吟潇?是那个殿前指挥使吗?”月博超顿觉眼前一亮,满脸赞赏道,“我出入宫廷见过他几次,不说别的,光长相就让人忍不住驻足观望,还有一身的武艺和良好的品行,在朝中口碑很好。”

“对对,我也听老爷说过这么个人,据说今年刚封了清远侯,”月紫婷亦是笑着接下话茬道,“才十三岁的年纪吧?啧啧,真是了不得,妹子见过清远侯了吗?”

“自然是见过,不仅老爷和我,”月紫芸脸上终于微透出几丝笑意道,“还有两个孩子都见过,都夸他好,君侯还是云恪的老师呢。”

月博超兴致更大了,搓着双手道:“果然缘分深厚,那外甥女怎么想的。”

月紫芸垂眸想了想,抬头道:“云嫣并未说什么,但我这当娘的看得准,她对君侯是上心的。”

“这桩姻缘若能成,莫说对国公府是大喜事,对二房更是大大的幸事,”月紫婷拍手叫好道,“二房从此不会独木难支了,妹子,你得加把劲。”

月紫芸笑笑,没说什么,月博超趁热打铁道:“对了,还有七姑娘,我看就许给我家小子炎彬吧,”说着,目光移向门外道,“这小子这会儿在外头和七姑娘聊得开心的很。”

月紫芸轻笑出声,道:“七姑娘才九岁,不急,倒是炎彬有去说亲了没?我怎么感觉嫂子比较中意她的外甥女。”

月博超脸一沉,不屑道:“郑氏一颗心都在她娘家人身上,看了就生厌,要是再让她亲上加亲,岂不被烦死。”话语间带了点孩子气。

月氏淡笑道:“弟弟别这么说,我嫁入国公府这么些年,老实说心也在娘家这边,这是可以理解的,至于亲事,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还是想听听孩子的意思,没准炎彬也中意他的表妹呢,是不是?”

“二姐言之有理,”月博超的成长离不开两个姐姐,因此对于她们的话都很乐意听,也听得进去,“就听姐姐的,等孩子大点再谈不迟……”

云可馨原本打算今天要跟云天扬说说去田庄“小住”之事,因为姨母和舅舅的到来而暂时搁下,和长辈打过招呼,寒暄过后就带着几个表哥和表姐在院子里聊天和玩耍,挺惬意。

云冉远远的看着又是忌妒又是恼怒,忌妒七妹妹总是有玩伴,恼怒七妹妹根本不把傅一航放在心上,傅一航却对她“死心塌地”,却对自己的痴心视若无睹,怎叫她气不过,一个人干巴巴的站了一会儿,顿觉无趣便一个人离开了。

月炎彬和月淑帧、程芙蓉和程玮比云可馨大不了几岁,最大的十一岁,最小的程玮也有七岁了,年龄相近所以有话题。

“表妹,你什么时候也到我们家去玩儿吧,”月炎彬看着云可馨讪笑道,“正好我也有个一起读书写字的伙伴。”

“那可不行,”比月炎彬小一岁的妹妹月淑桢俏皮道,“我听爹爹说,可馨表妹是拜在童烨童大人门下的弟子,哪有时间陪哥哥读书。”

“哦,我差点忘啦,”月炎彬摸摸头,不好意思的笑笑,“等过阵子我也向爹娘说说,要拜童大人为师,到时候就能天天见到表妹了。”

月炎彬说完自己都吃了一惊:为什么联想到能见到表妹就很开心呢?

“这还不容易,”月淑桢鼓励哥哥道,“爹爹现在都已经是庶吉士了,要见童大人应该不难的。”

云可馨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忽而想起已很久没去童府了,虽说上次在父亲葬礼上见过他一次,他告诉自己服丧期间暂停歇课,七日后再去,她才有时间处理“家事”,童智宸差人来问了两次,都未能“赴约。”

“哥哥,姐姐,你们快来呀,”在玩秋千的程玮向个姐姐们招手道,“陪我荡秋千,我一个人玩儿,没劲透了。”

五人同时笑笑,走去陪程玮玩耍……直到黄昏,姨母和舅舅才带着表哥和表姐们回家了,走时还叮嘱她服丧期过后一定得到姨母舅家做客,云可馨笑着点头应允。

说来也巧,亲人才离开国公府、云可馨才走回西苑不多久,云天扬就从宫中返回,仿佛“守株待兔”似的云冉,不知从哪冒出来,赶在云可馨之前迎了上去,拉着云天扬的胳膊,欢快的叫道:“爹爹……”

云天扬淡漠的点头,没能得到想象中亲热的回应,云冉有些失落,拽着云天扬的手微微一松,却是不甘的笑道:“爹爹辛苦了。”

然后追随左右的喋喋不休。

倒是云可馨,直到云天扬进门,她才笑着相迎道:“爹爹,您回来了。”

然后不顾云冉挤眉弄眼,先是拉着云天扬的手坐到椅子上,然后又亲自递茶,最后默不作声的给他捶背等,弄得一群下人傻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发愣。云冉更是一脸的不屑:就会拍马,可别拍到了马腿上。

“馨儿,这些事都是下人做的,”云天扬喜欢七姑娘的体贴,却也不想让她把下人的活担下来,“你不必如此的。”

“女儿知道这是下人的事,”云可馨笑颜如花,声音清脆,“但我觉得偶尔伺候一下爹爹是应当,并不会失了身份。”

云天扬欣慰的一笑,少顷,云可馨又提议苑子里走走,醒醒脑,云天扬明白,这是云可馨又有事同他商量了。于是,他屏退了左右,连云冉也不许跟随,只牵了云可馨走出厅堂。

云冉气得七窍生烟:爹爹这样很明显是拿她当外人了,凭什么那个过继来的比她得宠!云冉咬咬牙,决定既然不能搅局,那就去傅怜音那里告状——借娘亲之手教训七姑娘!

父女二人绕着假山走了一圈,最后走到对面的抄手游廊的长椅边坐下。

“爹爹,女儿有事同您商量。”云可馨沉默半晌,低声道。

“为父方才在厅里就看出来了,说吧。”云天扬轻抚几下云可馨的头道。

“我,我想到田庄上住几天……”(未完待续)R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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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夜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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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扬一愣:“你去田庄上住做什么?”

云可馨垂眸,不安的拽住两边衣角道:“女儿,想,陪陪二伯父。”

云天扬一怔,如梦方醒,坐直了身子道:“那怎么行?现在凶手都还没抓到,你这时候住田庄上去不安全!”

云可馨心里犯急,但还是告诉自己要冷静,她抬头正儿八经道:“爹爹,馨儿还是实言相告,女儿就是想来个‘引蛇出洞’,因为凶手很可能会再找到田庄去——”

“真是疯了!就凭你一个小女娃也想逮凶手?”云天扬第一对云可馨吹胡子瞪眼道,“胡闹!”

云天扬一面说一面急着要起身,被云可馨按下,她先是张望了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便低声道:“当然不是我一个人,还有闪灵、闪莹、闪月三人陪我一起。”

“十个也一样,”云天扬深吸一口气,断然道,严厉道,“都是女孩子。”

“不,爹爹,你听女儿说,”云可馨抿了抿嘴唇,悄声道,“那三姐妹不是一般的女子,她们都身怀武艺……”

“你说什么?”云天扬险些又要跳起来,被云可馨按回原位,他狐疑道,“馨儿,你可不要意气用事的跟爹爹扯谎,这可不是闹着儿的。”

于是,云可馨就把自己认识闪灵、闪莹和闪月的过程告诉了云天扬,听得对方还是将信将疑。但他清楚,七姑娘向来不会撒谎欺人,看她说的有鼻子有眼。心下也信了半分,但嘴上仍然不放心道:“我得看她们露露身手才行。”

云可馨急道:“爹爹,在府里露身手真不合适,因为她们三个是以丫鬟的身份进府保护女儿的,如果露了身手就等同于暴露了身份,不太好,再者您想想。我并非自不量力之人,如果她们三个若只是普通的下人。我是断不敢做这个决定的,至少在凶手抓到以前,我不会贸然住到田庄上去,”见云天扬虽然点了头。仍旧面有忧虑,云可馨实在没辙的道,“君侯说他会暗中保护我……”

云天扬这才缓缓抬头,微微打探的含笑道:“馨儿,你跟君侯走得很近?”

云可馨语塞——这是她话赶话说出来的,其实并没这回事,倘若不这么说,爹爹只怕不会放心让她去,有了君侯。就像有了护身符般让人安心。

“也,也没有,”云可馨的俏脸忽而染上一层红霞。垂下眼睛看向地面,“就是,就是上次一起到田庄,然后——”

云天扬一见女儿说的支支吾吾、遮遮掩掩,脸还泛红,微微一笑:看来君侯是真的会“暗中保护”。那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既如此,爹爹就相信馨儿了。”云天扬因知道了云可馨的小“秘密”而心情大好道,“不过你们还是要注意安全,毕竟凶手会使出什么花招都未曾可知。”

云可馨扬起嘴角,微微一笑,随即抬头道:“谢谢爹爹,我们会加倍小心的,一旦抓到凶手,必将绳之于法,再在父亲的灵前以死谢罪!”

“三个小丫头真的可以吗?”云天扬沉思片刻后,敛了神色问,“需要人手的话,我可以跟刑部的人打个招呼,让衙役协助你——”

“不,爹爹,”云可馨警示道,“刑部已经在化名为暗的调查找人,就不麻烦他们了,而且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云天扬会意的点头,云可馨挨近轻声道:“另外,还请爹爹不要把我们今日的谈话说出去,更不能泄露了女儿的行踪,要是娘亲问起——”

“对谁说我也不会对她说,”云天扬因为提到傅氏,面色冷峻的打断,再看向云可馨才有了暖色,“放心吧,爹爹会有分寸,你们只要记住一切小心为上就好。”

“女儿谢谢爹爹的成全和支持,”云可馨只感觉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般长吁一口气,笑道,“我们回西苑去吧,我有事要对那三姐妹说。”

云天扬应声而起,和云可馨回了西苑,然后她找来闪灵、闪莹和闪月,让她们陪她去一趟宫里,三姐妹也没问为什么,直接从命。云可馨是要急着去找风吟潇,因为她得把方才对养父说的话对他说一遍,到时万一风吟潇给养父撞见也能有个应对之策。

然而到了宫门外,一个进去通报出来的侍卫告诉她们,君侯近日告假,好几天都没进宫主事了,连校场都没去,应当是外出公干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消息,云可馨反倒轻松点了,之前她还在路上纠结怎么开口跟他说这事,毕竟这“急中生智”的有点“自作主张”了,真有点“难以启齿”的感觉,现在知道他不在宫里,也许是到外地公干,自然就免了这种尴尬,可能等他回来,凶手也被她们抓到了……

云可馨乐观的想着,她决定稍作准备,今夜悄悄出发,不会引人注意。

入夜,深浓如墨,郊外的庄笼罩在一片暗黑之中,不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宛如大地伸出的长长的利爪,直冲云霄,而在黯淡月光的投射下,倒映在草地上成重重叠叠的黑影显得妖异而森然,令人心生畏惧,偶尔从山外传来断断续续的鸟兽鸣叫更是平添了几分森然,让人胆战心惊。

在田庄的一片丛木间,一个美少年正眯着眼睛,仰躺在一株枝繁叶茂的百年老树的树叉间,看似悠闲自在的休憩,实则耳朵却密切注意着周遭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他便会警惕的睁开眼睛,凝神的向下望去——临近小宅的对面有一面清澈见底的湖,但凡有意图进入此宅的人都不可能避免的会在湖面上留下倒影。

突然,一阵冷风拂过,带来湖面夹杂青草味儿的清香,也带来一阵窃窃私语,身着黑色风衣的美少年立时睁起眼睛,一手攀住枝干,另一只手将挡在眼前的枝叶往下微一按,随后视线朝下望去,借着月光,他看清了对面的情形:湖中心居然有个女子在洗澡——这个田庄这么隐秘,怎么会有个女子到这儿来?还如此大胆?!他慌得撇开枝叶,正要小心翼翼的躺回去,静观其变,一个含着压低的笑音传入耳内:

“七小姐,你就放心吧,我四处查看过,这几天没人来过。”

黑风衣少年身子一僵,心都要跳出喉咙口:七小姐?怎么会是她?!

但也许是其他府上的“七小姐”呢?可是从刚才说话者的声音判断像是闪莹,莫非真是七小姐云可馨?!黑风衣少年心跳如雷的撇下枝叶向下望去:夜幕下的一方碧绿湖水中,一个长发少女正背对着他旁若无人的往身上泼水,忽而她伸出双胳膊相互搓洗,凄美的月色将她裸露在外的脖颈和香肩衬得洁白如雪,晶莹剔透,美丽如斯。

黑风衣少年猛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偷窥”人家洗澡虽不是有意,但也太不君子了,于是赶忙将视线向前移去,也就是七小姐对面的岸边,果然有三个负责“望风”的少女正警戒的看着四周:是闪灵、闪莹和闪月!黑风衣少年猜测七小姐和她们到田庄来做什么呢?思忖间,他撇开树枝要躺回去,突然听到一声大叫:“谁!”

黑风衣少年一怔:闪灵的声音!她的耳朵是三姐妹里最好的一个,特别是在夜间,听得比一般人要清楚好几倍。他暗叫不好,之前自己是隐蔽在茂密的枝叶间,所以未被发现,可就是刚才撇下树叶,头又往前那么一伸弄出的动静让她听到了!这该如何是好,现身,百口莫辩;不现身,她们也会打上来,到时就更是有苦说不出了……

湖中洗澡的云可馨倒抽一口冷气,小身板跟着一抖:这田庄里居然有人!是凶手吗?但如果是凶手,眼见她一个小女子这种情况,怎么不“趁人之危”的“扑上来”?!

云可馨又急又气,瞪了对岸的三姐妹一眼,意即:你们不是说都打听过也查探过没人进过田庄的吗?这下倒好!

闪灵最是冷静,她不言不语的挥挥手,云可馨会意的踏着湖水走到岸边,人还站在湖里,三人跳下水,分别在三个方向护住云可馨,给她披上外套后带入一个隐蔽的地方,完整的更衣后方才走出。

“七小姐,奴婢方才是听到对面的树丛有动静,”闪灵一边在云可馨耳边低语,一边眼皮上翻的示意所指方向,“虽说轻微,但我还是听到了。”

云可馨、闪莹还有山闪月同时顺着闪灵的目光向对面看去:那片树丛里多是百年老树,枝繁叶茂,又是处在深夜,若是隐蔽,很难被发现。

“我们过去看看,”云可馨轻声道,“大家都担心一点。”

几人绕着湖边走,由于湖并不大,因此很快就走到了对面。

闪灵率先她走到方才发出动静的一株树下,双手叉腰的喊道:

“是谁?还不快给本姑娘出来!”

“哪个登徒子居然如此色胆包天,”闪莹亦是大怒的嚷道,“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别等我姐妹仨上树逮你!”

还立于树杈间的黑风衣少年,拽着树干的双手开始手心冒汗,曾经拉得动重斤弓弩的双胳膊,第一次开始发抖,心中万分焦虑:要不要下去?要不要下去?下去就真的跳进湖水都洗不清了!更重要的是,她会怎么看待他?一定会把他当成真的登徒子的!(未完待续)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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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赌气

..Co

冷风飒飒,吹拂的树干狂飙乱舞,空气中突然多了一些隐隐约约的香气,令闪月轻闻了一下,又仿佛不相信似的重重吸了一口气,突然怔在当场:这个香气?!

她猛然用手捂住嘴巴,随后来到闪灵、闪莹跟前悄声道:“二位姐姐,我们快走吧,别呆在这儿了……”话里,有着难以言明的急切。

二人俱是一愣,就连云可馨也不敢相信的望着闪月,不明白她怎么了。

“闪月,你是不是闻到了什么?”闪莹盯着闪月,突兀的问。

三姐妹里,闪月的鼻子最为灵敏,能闻到别人感觉不到的气息,曾被闪灵和闪莹开玩笑说成是“狗鼻子”。

“闪月,你是不是知道是谁?”云可馨拧起眉头,加重音量的诘问。

“还请小姐和二位姐姐别再问了,”闪月低下头,眼睛盯着草地,为难的搓着双手,“奴,奴婢相信他不是这种人,一定会有误会,就别逼了。”

云可馨一愣:“她”还是“他”?!还是……

很快,云可馨心头一凛,隐约间感觉到了什么,蹙眉低声道:

“算了,我们走吧。”

闪月抬头,感激的看了云可馨一眼,随后对闪灵和闪莹拼命挤挤眼睛,两人也感觉闪月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这么放过“登徒子”又不甘心,杵在哪里不愿挪脚步,直到七小姐“下命令”了方才懊恼的跟在后头。

而“躲”在百年老树上一直在犹豫和纠结的黑风衣少年突然听到这谈话。顿时一惊,继而惭愧:闪月一定是猜到是他所以才不肯说的,转念一想: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方才的“偷窥”纯属偶然,发现后就没看了,有什么好纠结呢?

想着想着,他纵身一跃,跳下树,几步追上,在几个女子身后叫道:“请诸位姑娘请留步。”

云可馨、闪灵和闪莹听到这浑厚有力的嗓音。脚步同时一顿,只有闪月微弯唇角:她果然没看错他!坦荡。有担当!

几名女子回头,排排站着望着对面的黑风衣少年——此时他们已经处于月光照耀下的一方地,彼此都把对方看得清清楚楚:风吟潇,长身玉立的体型裹在黑风衣里。宛如傲视群雄的苍鹰昂然而立,一双墨眸警惕而含着隐隐的羞怯,好似还在为之前的事感到赧然和不安;而站在他面前的三个女子的目光里,有惊讶,有不解,有茫然,唯有云可馨,短暂的怔愣后就冷静淡定的让人意想不到。

风吟潇那又黑又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诧:她怎么不质问他?女子修养再怎么好只怕也无法容忍这样的事吧?!这七小姐,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不料。云可馨冷冷的盯住风吟潇片刻,蹦出一句异常清晰的话语:

“闪灵,闪莹。闪月,听令:给我杀了风吟潇。”

三姐妹惊在当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风吟潇都有些呆了呆,之前还在责怪云可馨视名节如草芥,这会儿又矛盾的心想她怎么如此“武断”的要杀他!

“听到没有。给我杀了他!”云可馨水眸一瞪,前所未有的大怒道。

“小姐。我,我相信君侯他,他——”闪月艰难的替风吟潇辩驳道,“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不是……”

“对对,七小姐,”闪灵虽不知道君侯为何三更半夜出现在田庄,而且还在这么尴尬的情况下相见,亦是又急又慌的劝着云可馨,“如果君侯真是那样的人,我们听令,而且下手绝不留情,可,他确实是个君子。”

一向伶牙俐齿的闪灵这会儿也与不成句了的结结巴巴了。

闪莹不知道该说什么,真是拼命的点头,她喜欢云可馨,但这个命令,她真的下不了手。

云可馨丝毫不为所动,粉嫩的花容月貌蒙上一层寒霜道:“闪灵、闪莹,闪月,你们可曾记得当初卖身契约上怎么写的。”

“记得。”三人微低着头,声音小小的道,“可是——”

“没有可是了,”云可馨斩截的一蹙眉道,话语中难掩失望和负气道,“说到底,你们还是君侯的人,不是我七小姐的,都回去伺候君侯吧,我这里不需要你们了。”说完,扬长而去。

三个姐妹一听,大呼“上当”:七小姐并非要她们杀风吟潇,只是试探。

当即后悔莫及的追上去,结果,云可馨至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而本是抱着一颗被“处决”的心态站着的风吟潇,却眼见三个丫鬟居然不动手,还把一向好脾气的七小姐给惹恼了,最后头也不回的离去……然而也就是在云可馨皱着小眉头,嘟起小嘴,甩头而去的那一瞬间,他回味起她当时说话的语气神态——特别是最后说的那句,怎么感觉像个赌气的小媳妇一样七小姐是在生气三丫鬟不听命,还是赌气三丫鬟“护着”他?而其实她一直都是相信他的,并非真的要动手?!

一种若隐若现的温存感顷刻间攫住了他的身心:不管是否如他所想,先得说开才行。

只听“簌簌”的轻微响动,风吟潇宛如脚底生风般,箭步追上,一下子挡在云可馨面前,正着急“有苦说不出”的三姐妹见到风吟潇的出现,同时相互看了看,笑而不语的退到一边。

“可馨,请原谅,无论你是否相信,请听我一言,”风吟潇颔首行礼道,“今夜之事,纯属意外,我绝非有意冒犯你。”

他微垂的墨眸,像要望进她的心里去般目不转睛,原本仰着头的云可馨,忽然好似被他的目光烫了一下。赶忙别过脸去——

“没事了。”云可馨的水眸看向丛林,满不在乎的吐出三个字。

可这三个字,却宛如负气的小少女说出的应付之语。声音很小,却有些娇憨和气闷,令懂得她的人在心中莫名的一甜。

“还有闪灵,闪莹,闪月,她们都是你的人,也会听令于你。”风吟潇轻轻柔柔的说着,“只是。她们习惯了信任我。”

“所以我让她们继续服侍君侯嘛,”不知为何,云可馨刚平复的心又因为风吟潇这么一句起了涟漪,嘟嘴到。“不管怎么说,她们是签了卖身契的,我也当着君侯还有哥哥姐姐的面宣布她们是我七小姐的人,可是今晚她们,太让我失望了,”云可馨微顿,纤细软软的嗓音浸在冷风里,带着瑟瑟的颤抖,“我在想。是不是以后但凡牵扯到君侯的,就要先以君侯为主,今夜这情况我认为我即便是真的要杀君侯也没什么不对!”她果然不是真的要杀他!

“可馨。你说的对,”面对云可馨硬邦邦却带点孩子气的“控诉”语气,风吟潇不急不恼,继续温声细语道,“再怎么样,你的名节都因我有失。”他边说边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短刀递给云可馨,认真道。“你现在就可以一刀把我解决了。”

云可馨也不退缩,甚至是赌气的夺下短刀,利索的拔出刀鞘,短小精悍的匕首在她的小掌心上闪烁着刺眼的寒芒。她就这样想都不想的一把将短刀横在风吟潇的脖颈间,随即小鹿似眼睛朝上看去,盯住他的眼睛,然后目光一闪,却见他的眼皮都不眨一下。

三丫鬟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七小姐,不会真的要杀掉君侯吧?闪月更是把双手交叠着按在了胸口,屏住呼吸,圆睁着眼睛,但就是不敢挪一步。

云可馨望着头顶上面不改色、镇定自若的“大哥哥”,不知怎的,当即气馁,掌心一松,小手一垂的将短刀插入刀鞘,往风吟潇胸口一塞道:

“还你。”云可馨侧着身子说。

“可馨,你方才也看到了是不是,”风吟潇并未去接短刀,只是微笑道,“你要动手杀我之时,闪灵、闪莹以及闪月都没上前阻止你,是不是?”

云可馨本想回嘴,却又被风吟潇温吞火般的性子弄得没了怨气,好像再多说一句就是她“耍孩子脾气”似的。

“进屋说吧,这儿有点冷。”云可馨前言不搭后语的说。

三丫鬟一见这皆大欢喜的场面,都喜不自胜的上来,亲热的追随在左右进了屋,风吟潇笑着紧随其后。

闪灵去烧热水,其余人等围坐在桌旁。

“小姐,你之前是不是也知道‘躲’在树上是君侯啦,”闪月年龄最小,说话最是‘童言无忌’,她望着云可馨,笑微微的好奇道,“我还以为只有我察觉道呢。”

闪月的话令风吟潇的俊容透出淡红,但很快便消逝不见。

“那闪月又是怎么知道是君侯的?”

“我……”闪月脸一红,浅笑道,“是闻到君侯身上的淡香了,小姐呢?”

“我是根据闪月的反应推断的,”云可馨恬淡的笑道,“当时一阵冷风吹过候,我也嗅到空气中淡香,但没有多想,反倒瞥见你闻到淡香时的吃惊表情,猜测你是不是想到了谁?再往深处一想,你们曾是燕国公府伺候君侯的,对他的饮食起居,穿戴方面的习惯一定很了解,”云可馨微顿,也有些不好意思道,“早先我就注意到君侯虽为习武之人,却异常爱干净,身上没有习武人通常有的汗味以及身为武将的酒气,但由于行走于同僚之间,因此身上的衣服难免会被‘沾染’上怪味,于是君侯一定会要求你们想法子祛除那些怪味,所以,闪月对这淡香最为熟悉也最为敏感,是不是?”

“七小姐,你真聪明。”闪月莞尔笑着轻叫出声,“对对,就是这样,因为我的嗅觉天生比较灵敏,所以祛除怪味的事君侯就交于我来做了。”

云可馨揶揄的一笑道:“不是我聪明,是你太护主了。”

闪月一慌,连连摆手道:“七小姐,我,我没有那个意思,不要误会……”

“别紧张,我真心夸闪月,”云可馨笑道,随即目光移向风吟潇,“君侯,您怎么会到田庄上来的?已经到这儿几天了?”(未完待续)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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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家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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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吟潇静静的听云可馨说话,她说的每个字每句话他都听得全神贯注,津津有味,以致沉浸在她聪慧狡黠的面部表情里不能自拔,浑然忘我的没听到她问话,直到云可馨莫名的又问了一遍,他才赶忙移开目光,神情也有些不自然道:“哦,我,就是路过这儿,来看看。”

“路过这儿?”闪月愣了愣,嘴快道,“君侯,这里离宫里很远,里燕国公府更是有一定路程,你怎么路过这儿的?”

闪莹睨闪月一眼:小丫头真是的,没看出君侯的“窘态”嘛,这么明显了还看不出来?!还是她的眼睛最尖——闪莹敏锐的察觉,君侯,有些深陷其中了。

“君侯,您还没回答小姐的后半句呢,”闪莹笑着提醒,“到田庄上来有几天了吧?”

“咳咳咳,”风吟潇知道自己瞒不住了,但还是不想当着小丫鬟的面说太多,淡淡一句,“三天了,”随即又像是害怕她们刨根究底似的转移话题,“你们又怎么会跑到田庄来呢?”

“我们……”心直口快的闪月身子向前一倾,又要开口,被云可馨在脚底下踩了一下,“哎哟。”

风吟潇从云可馨的紧张的神情里看出了什么,心知肚明,却不舍点破,只是微笑道:“七小姐,夜已深,你们初来乍到赶紧歇下吧。”

恰巧闪灵从外面进来,笑道:“小姐,热水烧好了,洗把脸睡下吧。”

云可馨看向风吟潇,眨了一下眼睛,没说话,大概是之前他的回答让她不满意,所以嘟着嘴儿,沉默的坐在那里表示“不爽”。风吟潇再次被她逗笑:这七小姐,还真是可爱。他想了想对站在门口的闪灵道:

“稍等一下,本侯和七小姐说几句话就来……”随即转头对云可馨道,“七小姐,我们出去说话。”

三丫鬟同时看到云可馨水眸底那稍纵即逝的笑意,也跟着笑了笑,点头应允,云可馨也不顾她们含着调侃的眼神,大大方方的出了门。

花前月下,清风徐徐,云可馨站在风吟潇身侧,迎着冷风,深吸一口气。

“现在能说了吗?”云可馨眼睛望着眼前漆黑一片的情景,温柔的问。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风吟潇也没有回头,视线与云可馨是同一方向,他沉吟道,“七小姐和我是一样的目的。”

云可馨心跳了一下,余光迅速瞥了风吟潇一眼,佯装漫不经心道:

“君侯,何出此言。”

风吟潇走到云可馨面前,柔声道:“可馨,你看着我。”

云可馨拽几下袖子,还是抬起了眼睛,她在他一双黑亮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有些“心虚”的表情,顿时赧然。他深深的望定她,看不够似的将她牢牢锁在他的视线之内,那种深情中却隐含着逼视的目光让云可馨有些招架不住的要脸儿发烫——上一世,傅一航就没这么看过她,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心慌意乱”。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田庄吗?”风吟潇缓缓开口,视线并未移开半分,“当我指出凶手可能还会再来田庄时后悔了,生怕你会铤而走险——”

“所有你早在这里‘等’着我了?!”云可馨忽然愠怒道,但还是控制着音量。

“当然不是,”风吟潇耐心的解释道,“我是想先于你一步抓到凶手,这样就算你后面真的到田庄来,也不会有危险,只是,”风吟潇自嘲的笑了笑,“我没等来凶手,倒把你们等来了,不过还是庆幸我在此地。”他的声音很好听,婉转优柔,娓娓道来,又不失男子的沉稳气势,所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宛如来自心间的隐秘私语,令人不禁产生一种被信任的和被捧在手心的感觉,有点小兴奋,更有淡淡的幸福感:上一世,与傅一航那样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没让她这么羞怯和紧张过……

“那君侯之前在屋里为什么不说?”云可馨口不对心的问。

“我,我不好意思,”风吟潇俊容出现了一丝可疑的红,不自然的笑道,“三个小丫鬟在呢。”

“君侯怕她们笑话?”云可馨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不,是怕可馨的名节有损,方才已经——”风吟潇一顿,没说完就转了方向,局促道,“不能再因为他人的误解而名节受损了。”

云可馨忽然调皮的想要逗风吟潇:“可是君侯在深夜之时把我约到此地说话,就不担心有损我名节了么?”她好整以暇的笑望着他。

风吟潇语塞,心下诚服道:这七小姐的小嘴果真厉害。

同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面对比他小四岁的云可馨,总是会紧张,且变得笨嘴拙舌,又或许是很喜欢听她说话,欣赏她说话时的神情语态,想将她所有的娇媚和可爱深深印在心底,因而变得反应迟钝了?!

“可馨,我说不过你。”最终他莞尔着投降,然而那双墨眸深处,却难掩他对她的宠爱之情。

风吟潇说话间,云可馨的目光突然一凝,她发现两人已然走到父亲出事地点,当即敛了笑意,突兀的来了一句:“三天来,有什么动静没?”

“没有,不知是凶手听到了官府方面的‘风声’还是怎么的,”风吟潇亦是拧起眉峰思索道,“命案过去这么些天了都未路面,官府方面应当不会走漏风声的,可是即使凶手避风头也该过去了,这是为什么呢?”他顿了顿,嗫嚅道,难道是本侯判断有误?”

就在这时,风吟潇只觉得几米开外的草地上,被月亮倒映出一簇黑影的东西朝一个隐秘的苑落走去,他当即把她拉到身边道:“有情况。”

云可馨警惕的睁着眼睛在四周张望:“什么?”

“可馨,会有些危险,你还是回屋去。”风吟潇果断的说。

“不,我要去,”云可馨坚持道,“若君侯觉得带着我不方便,我——”

她话没说完,就感觉自己的一只小手已然落入一个宽厚的掌心:

“跟我来,但要听话。”风吟潇说的简短,却像哄孩子般的语气。

云可馨就这样被风吟潇握着手向前牵引着,两人弯腰徒步,临近了方才那个黑影进入之地,他们看清楚了:此人身着黑色夜行衣,个子矮小,却行动敏捷,警觉性高,每走进步都要回头望一下四周,使得他们俩不得不三步一躲,两步一藏的跟在后头。

这个苑落是田庄里的又一个小宅,比大宅要小一些,上次来田庄时在这儿观察过。刑部呈报的案卷说当时田庄大宅的几个卧室满室狼藉,衣橱、床头柜、床上及床底等被掀翻的乱七八糟,特别是二老爷所住的地方更是连个角落都有脚印,后来还是二夫人和子女上来收拾和整理,才使得一切才恢复原样。却唯独这座小宅里的物件分毫未损,风吟潇正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才推测凶手必然会再找回来。

只见黑影见四下无人,便潜进一间卧房,开始手忙脚乱的翻找起来。

风吟潇和云可馨相互点了点头,彼此心下都确信是凶手无疑,他牵着她的手,蹑手蹑脚的临近房门前,并且,风吟潇坚持把云可馨带到粗圆柱后安置好藏身,方才走到房门前,随即,长腿向前一踹,卧房门“嘎吱”的一声朝后倒去。

正背对着门在一个柜子前上上下下翻找的凶手,听到动静,猛然回头,由于光线昏暗,看不清对方的脸,凶手条件发射的蹦出一句话:“谁?!”

未及他有所反应,只感觉一阵冷风夹着着人的气息席卷而进,气势汹汹的朝他扑来,凶手敏捷的想往边上躲去,却不料风吟潇的脚更快,他先是抬起右腿对着凶手的脸部直直的踹去,凶手瞬间就感觉自己的身体“飞”离了地面,最后“咣当”一声,后背紧贴墙壁滑下地面。

“你,你是谁?”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最里面的方向传出。

风吟潇二话不说,随手抓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声源,精准的掷去,紧接着就传来“啊——”的痛叫和哀嚎!

很快,暗黑一片的卧房里,突然亮起了灯——那是闻讯而来的云可馨、闪灵、闪莹还有闪月!几人手持灯笼,分别站在风吟潇的身侧,冷冷的望着躺倒于地,头破血流、口吐鲜血的凶手。

风吟潇步步紧逼的靠近,云可馨亦是紧随其后,她要亲眼看看杀死父亲的凶手是谁!

然而当她微弯下腰,将灯笼往凶手脸上一照,惊得灯笼脱手,失声叫道:

“俞牧,是你?!”二房刚买来没多久的小厮!

风吟潇此前在二房见到这小厮时,就感觉在哪见过,但总也想不起来,方才一听见云可馨叫凶手名讳,一下子什么都回想起来了:怪不得此人如此眼熟——这个俞牧,其实最早在燕国公府做事,后来因调戏府邸的丫鬟被燕国公风弘睿逐出国公府,这是风吟潇儿时的事,过去了好几年,又是下人之事,因而没放在心上。但他怎会突然被鄂国公府的二房买走,只是偶然吗?

“家贼难防!”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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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暗杀

“为什么会是你?”云可馨柳眉一挑,杏眼一瞪,想到父亲惨死在俞牧之手,她就怒不可竭的质问,“为什么背叛二房,杀我亲人?!”

俞牧一手撑地,一手捂住‘胸’口,抬头直直的望着云可馨,没说话。

“快说!”风‘吟’潇话很轻,却宛如掉落于地的两颗铜豌豆,掷地有声。

俞牧一怔,吐出一口鲜血,冷笑道:“四爷,你真的认不得奴才了吗?”

“本侯当然认得你,”风‘吟’潇冷笑都吝啬给予,深如潭水的眸子匆匆瞥了俞牧一眼就移开视线,他含讥带讽道,“你本是燕国公府上的小厮,因调戏丫鬟被赶出了府邸,那一年我才十岁所以记不清,因此后来几次在鄂国公府二房遇到你,总觉得很面熟,今天若不是七小姐喊出你名字,我很可能还是想不起来。”

俞牧脸上毫无愧‘色’,还是那副无赖嘴脸,忍着剧痛嘴硬道: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燕国公府干不下去,我就另外找主人,犯那条王法了?”

“另外找主人没犯王法,但你吃里扒外背叛二房,”云可馨忍无可忍了,她只恨自己不会武功,否则真想一脚过去,踹不死也要废了他,连珠炮似的诘问道,“入室偷盗加杀人,算不算犯王法?你有几个脑袋够砍?!还不快从实招来!”

俞牧一慌,目光移向云可馨——这小‘女’子年龄不大,说起话来倒是快得很,一张小脸冷‘艳’袭人,冰冷的眸子里迸‘射’出怒焰。但看她也就九岁或十岁的光景,还是个黄‘毛’丫头,何惧之有?

“入室偷盗不假,”俞牧在此施展着他的无赖功夫,口歪眼斜道,“但是杀人……证据呢?”

“还嘴硬!”风‘吟’潇怒极反笑,一字一顿道,“再要多说一句废话,本侯会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话毕,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俞牧的脸已经在风‘吟’潇的脚下,使力一踩,伴着一声痛叫,风‘吟’潇负手蹲下,看着俞牧冷声道:“本侯只要再稍微一使脚力,我保证你满口牙齿没一个留得住,贱命难保。”

俞牧耍无赖归耍无赖,但他并不是没见识过风‘吟’潇的厉害,年仅十岁就声名在外,即便后几年都没在燕国公府做事,也听说过他的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绝对是个他不点头,京城不敢下雨的狠角‘色’——感受到来自风‘吟’潇长‘腿’金靴的“镇压”,俞牧痛苦的连连告饶道:

“君,君侯,绕命,‘脚下留情’,我说,我说……”

风‘吟’潇这才起身,‘抽’离长‘腿’,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等对方招供。

不料,费力从地上爬起身,往墙上一靠的俞牧吐出一句惊人之语:

“是,是燕国公,派小的,杀了鄂国公府二房老爷,寻找锦盒……”

风‘吟’潇惊骇得瞪圆了墨眸,满脸震惊,云可馨和三个丫鬟亦是骇然的惊叫道:“燕国公?!”

“不错,是他”小厮艰难的喘着粗气,虚弱道。

“你胡说!”未及风‘吟’潇质问,云可馨已然跳起来道,“燕国公与二房老爷云天佑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杀?还有,”云可馨顿了顿,白着一张脸,讥讽道,“锦盒之事实属二房秘事,从未对外人透‘露’过,燕国公又是从何得知?编谎话也不事先打草稿!”

“正是!”风‘吟’潇怔了半晌,听见云可馨质问俞牧,才恍然回过神来,声音宛如寒冰碎裂令人如遁入冰窖般冷飕飕的,“先且不说锦盒之事,单说父亲与二老爷‘交’情深厚,云恪还是二老爷带来国公府与我相识的,怎可能莫名其妙的要杀他?这简直就是信口雌黄,栽赃陷害!”

燕国公风弘睿是风‘吟’潇从小就效仿的对象,非常敬重父亲的为人,现在遭到这样的诬陷,怎能不令他感到义愤填膺,火冒三丈。

“君侯,你,你若是不信,”俞牧因失血过多,整个人已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说话含糊不清,“奴才,奴才愿去当面对峙。”

“你!”风‘吟’潇脸‘色’铁青!他真想一脚就结果了俞牧的‘性’命,这样污蔑他的父亲,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但一想到俞牧背负着二老爷的‘性’命和锦盒之谜,就这么杀了不妥,而且父亲也永远“说不清”了。

“问题是燕国公为何要杀我二伯父,”云可馨急得直跳脚,顾不得少‘女’的矜持,朝凶手又走近几步,一针见血的问道,“你都被赶出燕国公府三年了,而且还是他亲自赶出‘门’的,三年后国公又怎会突然找你来做这个事?是他当着你的面下令吗?”

风‘吟’潇和丫鬟们同时投去赞赏的目光,惊叹她的随机应变和心思缜密。

“这,这,”俞牧没料到云可馨如此不依不饶,还给她问中要害,当即脸‘色’微微一变,贼眉鼠眼溜溜转,最后支支吾吾道,“是有人转告我杀了二老爷,再夺下锦盒,将功折罪就能再回燕国公府,说是国公的意思。”

“所以你就假装被二房买了当小厮,实则是某人的‘内线’,是不是?”风‘吟’潇打断喝,言辞犀利道,“难怪你会知道锦盒藏在田庄!说,污蔑我父亲的人是谁?”

“是不是污蔑现在尚未可知,”俞牧惨白着脸,冷冷一笑道,“奴才要当面与国公对峙,因为传话的人非常肯定的说是国公的意思,而那个人与国公的关系,非同一般!”

风‘吟’潇心头一震:关系非同一般?指的是同僚还是血缘?

眼见君侯久久无语,俞牧心下着急:身下血流如注,如果再不止血救治,肯定得命丧黄泉,于是又别有深意的威胁道,“要去就快点先给我止血,否则等我死了,真相会跟着我入土。”

云可馨勾‘唇’冷笑:你还想入土?要不是事件未明,又牵扯燕国公,我这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自求多福吧!

“可馨,我相信父亲,”风‘吟’潇沉思默想片刻,抬头对云可馨坦‘荡’道,“但既然二老爷的命案事关父亲的清白,不如就照俞牧说的,去找父亲问个明白,也好为他洗脱罪名,抓出幕后之人。”

“君侯所言有理,我也相信燕国公不是这样的人,”云可馨面‘色’冷凝道,“此事必有隐情,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风‘吟’潇没再说什么,只是一把拽起俞牧的衣领,往外拽道:“走!”

云可馨和三个丫鬟走在风‘吟’潇另一边,踏着银白月光徒步走在小道上,就在他们朝小宅苑落‘门’口的方向到越走越近之时,埋伏屋顶的弓弩手,正在暗中拉开弓弦,对准身材矮小的俞牧,只听“簌”的一声以及随之而来的“啊”的一声,俞牧‘胸’口中了一箭,当即倒地。

“有刺客!”

“有暗箭!”

闪灵、闪莹和闪月异口同声的大叫着要护住云可馨,风‘吟’潇却先于她们一步拽住云可馨躲到暗处,丫鬟弯腰跟上,随后又听到有箭‘射’到屋‘门’、草地、‘花’坛等地的声音,风‘吟’潇做个噤声的动作,等‘射’箭声响完全消失,风‘吟’潇迅速蜿蜒攀爬上屋顶,神出鬼没般出现在弓弩手身后,猝不及防抬‘腿’就是一踹,弓弩手尖叫着从两米多高的屋顶上摔了下去,趴伏在地,痛苦的哭号。

风‘吟’潇宛如天神从天而降般,潇洒自如的跃下屋顶,来到弓弩手面前道:

“说,谁派来的?”

弓弩手继续哭号,云可馨和三丫鬟先是查看了一下俞牧,发现已没了气息,当即来到弓弩手身边,又踢又踹:“该死的刺客放暗箭!说,谁派你来暗杀俞牧的?”

可奇怪的是,弓弩手哭号着竟突然戛然而止,闪灵蹲下,一手探去:已气绝!再将手往前一触‘摸’,沾到血渍。

“君侯,刺客咬舌自尽了。”闪灵起身皱眉道,“这一定是早有预谋,俞牧和我们先后到小宅没多久,只怕弓弩手就已在屋顶上等着了。”

“是的,我也认为是这样,”闪莹叹口气道,“真可惜,好容易找到的线索又断了。”

“并没有完全断,俞牧之前说的那些话,”风‘吟’潇俊容笼罩上一层‘阴’霾,“我要亲自去向父亲求证,然后再顺藤‘摸’瓜。”

云可馨懊恼的望着地上那两具死尸,气结又烦躁:现在该怎么办?满以为终于有了头绪,手刃凶手,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不料又在其中搅出这么个谜团来,半道上还杀出了个程咬金,杀人灭口后咬舌自尽。

真是“做”的干净利落!云可馨心下不禁冷讽。

“可馨,你就不要同我去了,”风‘吟’潇瞧见云可馨一直盯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发呆,轻唤道,等她抬起眼睛,他才恬静的问,“你信得过我吗?”

云可馨想都没想就重重点了一下头,轻声道:“信得过。”

风‘吟’潇猛然吸一口气,视线匆匆撇过地上的尸体,眯起眼眸道:“闪灵、闪莹、闪月,你们三人把尸体先用布裹上,拖到后‘花’园,再伺候七小姐睡下,我们明日启程打道回府。”r

第一百零三章 谜团

..Co

次日,风吟潇让三丫鬟下去叫了几个衙役到田庄上来把两具尸体抬走,他和云可馨走在后头。

“可馨,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两人踩阶而下,风吟潇有些心事重重道,“等会儿刑部若要问话,能否暂时不要说出凶手昨天的供词,因为——”

“我知道的,风哥哥,我不会话说的,”云可馨淡笑道,“这件事疑点太多,可以先在暗中了解一下情况。”

“最主要还是我想和父亲谈一谈,虽然相信他是清白的,”风吟潇忽然想起上次马鸣浩告诉他的那件事,停下脚步,侧过身子面对对云可馨道,“还有一件私事想向他老人家了解清楚,也是事关二房老爷云天佑的。”

云可馨一愣道:“私事?事关二伯父?”

“对,我的侍从告诉我说,”风吟潇并未发觉自己对云可馨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二老爷办丧那天,父亲要去吊唁却给叔父制止了……”

云可馨瞪大眼睛,疑惑不解:“还有这事?为什么?”

风吟潇眼睛看向别处,摇摇头,不胜烦恼道:“不清楚,所以我要找个机会和父亲谈谈,了解一下这里面的情况再说。”

“可以,我没意见,”云可馨很少见风吟潇这种状态,突然想安慰他,“过后把商谈的结果跟我说说就行了。”

“谢谢你的信任,可馨,”风吟潇回头,眉峰舒展了一些,“我回府和父亲谈完就去找你。”

那含着郑重承诺的眼神和语气,再次让云可馨觉得心暖洋洋的,她说不出话来,只是浅笑着颔首,随后两人追上了前面的人。

几人随着搬运尸首的衙役一起去了京城负责这件案子的衙门,按照事先约好的说辞录完口供,风吟潇又把她们送到鄂国公府门口,才回了燕国公府,迎接风吟潇的侍从马鸣浩告诉他国公这几天都在盼着君侯回府,有事相谈,并告诉他风国公这会儿在书房练字,风吟潇找去,看到父亲

风弘睿此时正在青绿古铜鼎紫檀木香案前写字,听到动静,他抬头——三十七岁,头戴金冠,身着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身材偏瘦,长脸,浓眉大眼,面容慈爱,神态安详。

风吟潇一手垂放在衣摆处,一只手肘弯曲的置于腹前,挺拔的身姿挡住了背后的大片光线。

“父亲……”风吟潇微微一笑的唤道。

“潇儿回来,快过来,”风国公笑着招呼儿子道,“总算盼到你回来了。”

风吟笑而不语,乖顺的走到案前看父亲方才写得字——

“父亲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的刚劲有力,收放自如。”

“老咯……”风国公谦虚的摆摆手笑道,“我儿近日到何处公干?为何都没你的消息,连侍从都不带。”

风吟潇立时敛了神色,沉声道:“父亲,儿子想与谈一谈,可否方便?”

风弘睿见儿子一脸的正色和严肃,目光一滞道:“我儿有心事?”

风吟潇转过身去,带上门后返回,望着父亲,良久,他缓缓道:

“父亲,儿子想知道我们家与鄂国公府的交情是真是假?”

“当然,上次本就是二老爷带着长子云恪来登门拜你为师吗?”风弘睿想都不想就答,同时好奇道,“潇儿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那么二老爷出事之后,父亲为何躲着不出门,连吊唁慰问都没有?”风吟潇不待风国公喘口气,直截了当的问,“我听府上侍从说,父亲本打算去的,可后来听了叔父的话就断了念头,这又是为何?”

风弘睿的面部表情变得不自然,目光也有些闪躲:“你问这些干什么?”

父亲的回避,让风吟潇愈加感到这其中必有内情,一定要搞清楚。

“儿子只是不明,既是两家颇有交情,为何在朋友落难,家中正需要您慰问的时候却不见您的踪影,”风吟潇望着父亲,话里透出失望的情绪,“这不是您的作风,更不像儿子从小到大一直敬重的父亲。”

风弘睿低眉垂眼,视线落在他写的字上,叹口气道:“潇儿,你还小,很多事情——”

“儿子现在已经十三岁,不小了,”风吟潇耐着性子,想要说服父亲讲出实情,“还在皇宫里当差,也算见识了许多人情世故,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

“可是潇儿为什么非要知道呢?”风弘睿不愿相告,犹豫着嗫嚅道。

风吟潇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凝神片刻,觉得还是对父亲先说说昨发生在田庄的林林总总,事关自身清白,父亲也许就会坦言相告了。

“儿子不敢欺瞒,”风吟潇睁开眼睛,看着风国公轻声道,“这几天一直都在二老爷被害的田庄上‘守株待兔’,昨晚终于让儿子抓到了。”

风弘睿猛然抬头,无比震惊的望着儿子:“你说你在田庄上等着抓凶手?还抓到了?那凶手现如今在何处?”

“父亲可知道凶手是谁?”风吟潇没有回答父亲的话,答非所问道。

“这为父怎么会知道?”风弘睿为今天四子的反常感到很错愕,脱口而出道,“潇儿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的,父子俩有什么不能说的?!”

风吟潇微顿,舔了一下嘴唇,下决定似从嘴里吐出俩字的道:“俞牧!”

“什么?怎么会是他?!”风弘睿险些惊叫出声,神情处处显示着他的惊异,“潇儿确定没错?”

风吟潇表情安定的望着吃惊的父亲,想从他年轻的脸上找出一点虚伪和作假,但是没有,父亲确确实实是被震惊到了。

“确定,”风吟潇答的简洁,“俞牧给您赶出国公府三年后,竟会出现在鄂国公府当差,现在看来是‘内线’。”

“‘内线’?”风国公睁圆了眼睛,满腹狐疑道,“会是谁的内线?”

风吟潇望着完全被蒙在鼓里、茫然无措的父亲,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已能断定此事与父亲无关,但是谁,会以父亲的名义去下这毒手呢?

“凶手说——”风吟潇顿了顿,拿捏分寸似的道,“是父亲让人转告对二老爷痛下杀手,夺取锦盒后就能再回燕国公府。”

果然,父亲的反应在风吟潇的预料之内,只见“啪”的一声,风国公一掌击在案上,砚台里的墨汁喷溅而出,洒在刚写的大字上:

“可鄙!可恨!可叹!”风国公怒目圆睁,火冒三丈的挥着手臂道,“这简直就是最无耻的污蔑,陷害,俞牧卑鄙!”

风吟潇瞧见父亲动了怒气,赶忙走上前扶他坐下,又倒了杯水给他。

“儿子当然不会相信凶手的信口雌黄,任由他污蔑陷害我父,”风吟潇心平气和,温声抚慰道,“但凶手一口咬定是父亲转达之意,还说要与父亲当面对峙……”

“对峙?哼!”风弘睿将手中的茶碗在桌子上猛得一顿道,“让他来!”他边说边站了起来,走到门口,伸长手臂指着一个方向怒道,“让他来!我倒要看看俞牧这个二流子在我面前怎么泼脏水。”风国公气喘吁吁的说着,看上去气得不轻。

“凶手已经死了,”风吟潇上前扶住父亲,心烦道,“被埋伏在小宅屋顶的弓弩手杀人灭口了。”

风国公猛得回头,止住呼吸怔怔的望着儿子,突然冷嘲热讽道:“脏水泼好再杀人灭口,来个死无对证,还真是高段!”

“父亲,这里有一个关键问题,”风吟潇道,“俞牧一口咬定说他是接到一个人的转达才下手的,而这个人与父亲的关系非同一般……因此,儿子今日特来请教父亲,俞牧到底指的是谁?”

“这还问,”风国公没好气的瞄儿子一眼,恼怒而烦躁的讥道,“杀人犯要想逃脱罪名自然是能害一个算一个。”

“我看不见得,”风吟潇摇头,深思熟虑的分析道,“俞牧既然敢说出当面对峙这样的话,那么说明两个问题:第一,他有这个把握;第二、他口中的‘与父亲关系非常近的一个人’也一定是他说熟识的人,甚至一直都保持着联系。”

“可是为父实在不知这俞牧到底指的是谁,”风国公看向儿子,认真道,“我素来与同僚之间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不疏远的,但也不过分亲密,‘关系非同一般’的也只能是说家人了。”

风国公才这么一说,便猝然打住,眼睛也睁了睁,仿佛想费力去看清什么东西,却又总是模糊不清。风吟潇亦是微微一怔:家人?联想到此前在田庄上自己说的“家贼难防”,顿时倒抽一口冷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平定心绪,忽而想起另一件事——

“父亲,二老爷丧事那天,叔父到底对您说了什么,以至您放弃了对好友的吊唁之举?”风吟潇几近恳求的语气,“还请父亲实言相告,儿子保证定将守口如瓶。”

蓦地,风弘睿脸上竟然透出一丝可疑的红,目光又开始闪躲,这是奉行“君子坦荡荡”的风国公极少有的情况,风吟潇有些迷茫了:父亲心里,到底装着什么秘密呢?

“因为……二夫人,”犹豫了半天,风弘睿终于支支吾吾的说,但依旧说一句留半句道,“你叔父说,这时候出现会惹人闲话,对于二夫人的名节不利,所以,为父再三考虑之下还是不去了。”

风吟潇墨眸深处闪过一丝惊疑:父亲好像对二夫人很尊崇和敬重,这是为何?可是这与去不去吊唁二老爷又有什么关系?风吟潇登时云里雾里,想问个明白又顷刻间住了口,决定不刨根问底了,现在就去找一下七小姐,想到又能与她相见,他的心就不自觉的要美滋滋的……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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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费解

..Co

想着想着,风吟潇站在哪里傻笑起来,这让风弘睿在看在眼里着实吃了一惊,忽而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自己曾经也是心里想着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这样“傻笑”,难不成儿子“有人”了?

“潇儿,你笑什么?”风国公也不点破,佯装费解的问。

“哦,没,没有,”风吟潇恍然回过神,慌忙掩饰自己的失态,“父亲,儿子还有事得去鄂国公府一趟,要是您没什么事的话——”

“你这么急着去鄂国公府做什么?”风弘睿话赶话的问,忽而拍了拍脑门道,“瞧瞧,之前一直都在听潇儿说,差点忘了另一件正事,孩子,我们有意与鄂国公府结为亲家,给你定下一门亲事,你意下如何?”

风吟潇心一动,唇边含笑:亲事?会是七小姐吗?

“不知父亲指的是哪一位?”他垂下眼睛,脸透微红的低声问。

“二房嫡女云嫣。”风弘睿不假思索的回答。

“什么?云嫣?”风吟潇一下子抬起头,满脸错愕,“这,为什么?”

“鄂国公府里就属云嫣和你年龄相当,”风弘睿看着儿子,不紧不慢道,“大房的云衫和三房云可馨年龄都偏小,云筱就更不必说,云冉是庶女,不在考虑之列。”

“可是,我年龄也还小,”风吟潇犹豫要不要对父亲说出自己的心意,思来想去,还是说,“亲事,暂缓几年再说。”

“潇儿要暂缓几年?”

“五年吧。”风吟潇笑道。

五年后,云可馨就十四岁及笄了,他在十八岁弱冠之龄迎娶正合适。

“五年?”风弘睿吃惊,“要这么长时间?”

风吟潇坚定的点了点头。

风弘睿刚想问儿子为何要等五年,门外就传来叩门声,风吟潇走去开门,见是国公夫人凌宸,笑道:“母亲……”

“为娘听说你今日已到府中,侍从告诉我说你在老爷房里说事,”国公夫人微笑道,“就过来看看,不会打搅你们吧。”

“不会,”风弘睿笑道,“我正跟儿子说与鄂国公府结亲的事,哪知这孩子一定要等五年后,夫人,你劝劝他。”

“潇儿,我知道你的心思,”凌宸转瞬敛了神色,叹口气道,“但是你不在的这些天,我已打听到七小姐的婚事已定,所以你——”

“母亲是从哪里打听到七小姐婚事已定?她才九岁,怎么可能!”虽说早知道关于锦盒的事,但风吟潇还是忍不住不服的问。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倔强,”国公夫人无奈的数落,更多的却是心疼,“是卓姨娘告诉我的,说七小姐的婚事在出生前就定在了一个锦盒里,得等到十四岁及笄了方能揭晓,”凌宸微顿,继而点破道,“所以为娘懂得你所谓的‘五年后’指的是七小姐云可馨。”

风吟潇暗自吃了一惊:卓姨娘居然知道关于锦盒的事?可馨不是说锦盒之事属二房秘事吗?就算是当内线的俞牧泄露的,难不成他说与父亲“关系非常近的人”是指卓姨娘?是她让俞牧去杀了二老爷,偷锦盒?可是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于她又有什么好处?!

风吟潇眉峰紧锁,俊容煞白,他陷入深深的忧虑当中:如此看来,不仅是二房,可馨的处境也非常危险。

“母亲,据儿子所知,”风吟潇直视着国公夫人,面色冷然,“锦盒,实属二房秘事,卓姨娘身为燕国公府的姨娘,是如何得知这一机密的?”

凌宸被问住,微微怔愣,蹙眉道:“这,卓姨娘并未告诉过我,只记得她说的非常肯定,还说与其让潇儿空欢喜一场,不如提早告诉你,也让你有个心里准备。”

风吟潇没说话,依旧沉着脸。风弘睿和凌宸见儿子这表情,以为他还在为婚事不悦,相互看了一眼,风国公道:

“潇儿,其实也是人家二房老爷生前很看中你,他生前就来过我们府上几次,也旁敲侧击的提过两家联姻的事,现在他心愿未成,人就仙去,我们如果冒然拒绝,未免太令人寒心,二房也会对我们产生误解……”

“你呀,说来说去就是为了七小姐,”凌宸望着儿子摇摇头,叹口气道,“可是我方才已经跟潇儿说了有关她的特殊情况,也是怕你空等一场,最后伤的还是你的心。”

“父亲,母亲,儿子在此谢过,”风吟潇唇型勾成一抹很养眼的弧度,笑道,“从小到大许多决定都是父母给我做的,但这一次,我希望听从自己的心,至于鄂国公府二房,儿子会找个适当的时机对二夫人说明。”

“潇儿既然有主见,为父也不能勉强你了,”风弘睿道,“注意方式,不要伤了两家的和气。”

“是,儿子记下了,”风吟潇颔首请辞道,“父亲,母亲,我现在有事必须得出门一趟,回府再你们说话。”

“去吧。”国公夫人笑道,等风吟潇出门走远,她喃喃自语道,“我看这事还得由我亲自出面去说比较合适,顺便见见‘传说中’的七小姐。”

云可馨这会儿在童烨府上:由于“二伯父”的命案又陷入死角,养父又还在宫里没回府,她只好按捺住一吐为快的冲动,先来上课:落了好多,得赶紧补回来,童智宸和太子也在,好容易再相见,三人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一有机会就“叽叽喳喳”,童烨看出来,笑笑,决定提前“下课”,让三人好好处处。

“今天就讲到这里,”童烨笑对着面前的三人,合上书本笑道,“可馨,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童老师,”云可馨笑道,“多亏老师不厌其烦的给我补习,否则我可能还跟不上。”

“这就好,那你们三人先聊聊,”童烨说着看向太子,恭敬道,“太子,如若不介意,微臣告退,我就在外院,有什么事殿下可直接吩咐下人来通禀一声,微臣即刻前来。”

“知道了。”太子秦岩点头道。

童烨拱手低头的退出门。

“殿下,为什么你每次都在童家学习?”云可馨见老师走远,也就没了束缚,转头笑道,“不是应该在宫里吗?”

“小丫头,认识这么久,你才见过我们几回,”太子回头笑道,“怎么知道我们俩天天都在童家?”

“我们见面的次数不多是不假,”云可馨天真的眨着眼睛,细声细气道,“可是每次来童府上课都会预见太子和童少爷呀?”

“那是童少爷特意如此的,”太子秦岩看了童智宸一眼,有意拉长尾音,满眼戏谑道,“他自打认识七小姐之后,像丢了魂一样,给本殿下当伴读都心不在焉,天天老想着往家跑,等着七小姐来呢——”

“殿下,这,不是这样的,”童智宸被太子说中心事,脸红着分辨道,“分明就是您想见臻儿姑娘又找不到一起去的人,所以才……”

“行了,喜欢人家就喜欢人家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太子耸耸肩,他今天是铁了心要把童智宸给“卖”了,继续对云可馨调皮的爆料道,“可馨,在你去樊城的那些日子里,我们童少爷那是吃不香,睡不着的,知道吗?他竟然会背不出诗来,有时候连书都拿反了——”

童智宸悔不当初不该对秦岩太过“坦白”,以致今天被他拿来当笑料。

“殿下,说了这么多了,想必您也口渴了,”童智宸随手抓过手边茶碗就往太子嘴边送道,“快喝点水。”说话间,心慌得很,眼睛都没敢往云可馨那里看。

云可馨却看出童智宸的窘迫,窃笑之余帮忙转移话题的解围道:“殿下,武状元选拔就在下月了吧,我堂哥云恪到时也会参加,不知道我能不能参与观望。”

“武状元选拔是武举科考中最高一级的选拔,乃殿试,”秦岩也收起了说笑,认真道,“也就是在宫中大殿里由父皇和群臣亲自主持来选取武举第一进士,因此你也许……没法进。”

云可馨有些失望,心下对风吟潇有些小埋怨:明明就不能去看嘛,还“哄”她可以,白高兴一场了。她真想去给哥哥助威的。

“哦,知道了,”云可馨耷拉着脑袋,扫兴的嘟嘟嘴嘴道,“谢太子。”

童智宸看在眼里,心下发急:要是能帮她实现这个小心愿该多好——

“没关系,可馨,我们跟太子交情这么好,这点小事他一定会帮忙的,”

他有意对太子挤眉弄眼道,“再说殿下以后要见臻儿没准也许要你协助,太子您是不是?”

太子秦岩一愣,继而瞪童智宸一眼:这家伙,居然给他“下套”!殿试武举连一些大臣都进不了,何况一个宫外的小女子,但转念一想童智宸的话也有道理,出于许多原因,臻儿已经避而不见数日,如果有云可馨前去开导,或许能说得动臻儿。

“好吧,这件事就交由本殿下,”秦岩拍着胸脯道,“一有结果,马上告诉你。”

“谢太子。”云可馨简直要千恩万谢了。

与此同时,她也决定趁现在云氏大房还未遭前世之劫,好好与太子建立友谊,以备危机到来之时,能有个强大的后盾相助,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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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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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又相谈甚欢的聊了一会儿,从太子秦岩口中得知,臻儿是他有一年出宫巡游之时相识的民间女子,聪明漂亮,多才多艺,非常乖巧懂事,认识这么许久,从未主动开口向太子要过什么,他本想等到时机成熟就带她回宫立为太子妃,可惜这才刚有的想法就被皇后给勒令制止,理由很简单,臻儿乃一介草民,不配做未来的皇后,太子秦岩也因此与皇后僵持着,但最终还是只能遵从了皇室律例,只和臻儿保持着联系。

“七小姐,臻儿已经好几天都不愿见我了,”秦岩没了之前那嘻哈之态,变得有些伤感,眼睛无神道,“她说与我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走到一块去,长痛不如短痛,就不要再见面了。”

越说到最后,太子声音越沉闷,不仔细听还听不清。

“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确实痛苦,”云可馨目不转睛的看着太子,轻声劝慰道,“但这既然是自古以来皇室不变的定律,也不好办!若是做妃子呢,可好?”

“本太子舍不得让她做妃子,”太子视线落在桌子的某个点,目光沉郁,烦躁的负气道,“什么破皇室定律,等我当上皇帝,第一件事就是费了这些坑人的条条框框——”

“太子!”童智宸皱眉,用力拽了几下秦岩的衣袖,加重声调,“小心‘隔墙有耳’,有些话放在心里便是,切不可……”他打住没往下说。

在这之前,云可馨就欣赏童智宸的博学多才,好像什么书都看过,什么道理都懂,来童府上课,有不明白的地方,都是童智宸给她讲解。

今日一见,愈发佩服他的冷静和克制,羡慕他和太子的友情,难怪太子会这么信任的让他相随左右,不仅仅是伴读,还有“灭火”和“警钟”的作用,小小年纪就有护主意识与性情实属不易。

“行了,就你胆子小,”太子秦岩虽面上一副不耐和嫌弃,但在心上还是感激童智宸总能在关键时刻提醒他,灭他心头之火,“不说了,没劲。”

童智宸宽容的微微一笑,转头看了看外头的阳光明媚,道:“今天天气真不错,窝在里屋真有些浪费了,不如我们到外边玩会儿吧。”

“好啊,我们一起去,”以前每次来童府都是上完课就回去,但今天看太子心情烦闷,也想陪陪他,她双手托腮的问,“你们说玩儿什么好?”

“踢毽子!”童智宸不假思索的提议。

“你怎么尽挑些‘娘娘腔’的玩意儿,不会玩点爷们的吗?”秦岩话里满是不屑,“蹴鞠吧,跑一跑也好。”

“可是可馨是女子,”童智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蹴鞠会累着的,就玩点轻松的吧。”

“还真懂得疼人啊,”太子戏谑的看了童智宸一眼,调侃道,“也罢,踢毽子就踢毽子,这也是臻儿最爱玩儿的……走吧。”

太子秦岩率先离开位置走出屋门,云可馨和童智宸相视一笑:太子心情总算好多了。

于是,三人在院子里踢毽子,玩得很开心,“看不上”毽子游戏的太子竟是踢的最好的一个,童智宸和云可馨都“笑”他被臻儿“调教”的好,再下来就是对踢、背踢、倒勾、踹毽……五花八门的踢法,这大多数是云可馨在玩,太子和童智宸在边上观赏,时不时都来点掌声和欢叫,这还是她长这么大以来最放松的一天,因此玩得很惬意,不亦乐乎。

“太子,童少爷,你们不玩吗?”云可馨停下,拿着毽子走到二人跟前,笑道,“就我一个人玩儿,有什么意思?”

“我们玩不过你,”童智宸诙谐的笑说,“看你玩得开心,我们也高兴,”转而想起云可馨对自己的称谓,脸色微一滞道,“可馨,你以后就叫我‘童哥哥’可好?总是‘少爷’、‘少爷’的,有点别扭。”

“好的呀,”云可馨大大方方的笑露着可爱的小白牙,“童哥哥,只要童大人不觉得不妥就好?”

“不会,这是我自己的事。”云可馨的率真让童智宸既喜欢又害羞。

说话间,云可馨已然走到苑落中间要继续踢毽子,却因眼睛不经意一瞥,怔在原地,她发现他站在门口——风吟潇,找到这儿来有半柱香的功夫了,童烨几次想过来喊停都风吟潇被制止,因为他看到她玩得那么高兴,笑容这么甜美,踢毽子的姿势也是时而活泼时而优雅,让他舍不得打搅,只用一双黑亮的墨眸盯住不远处那小小的倩影——她随着毽子前前后后的移动着小身板,而他的视线也紧紧追随着她的身影,她走到那里,他炽热的目光就投向哪个方向。

可当她突然停下,并发现他的到来,当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风吟潇大有“躲闪不及”之感,腼腆的一笑后才朝这边大步流星的走来。

“参见太子,”风吟潇单膝跪下,一手撑地的先给秦岩行礼道,“下官见大家玩的尽兴就没敢打搅,因而站在苑门口好一会儿都没上前叩拜,请殿下恕罪。”

“指挥使不必多礼,”太子把手向前一伸道,“起来说话。”

“谢太子。”风吟潇起身。

“见过君侯!”童智宸儒雅的拱手招呼道。

“童少爷客气,”风吟潇谦逊的还礼,同时对眼前的三人解释道,“我本是到鄂国公府找七小姐有事,但从三房下人口中得知她在童府上课,就寻了过来,希望没有打搅了太子及诸位的雅兴。”

“君侯找七小姐何事?”太子问。

云可馨知道风吟潇所为何事,但她不想让他当着太子和童智宸的面说,正想抢下话头,风吟潇却看懂云可馨的心思般笑道:

“一点小事,不足挂齿……太子出宫已多时,下官还是先送您回宫去,以免皇上和皇后替殿下担忧。”

“也罢,这就摆驾回宫。”太子无奈的耸肩,看了童智宸和云可馨一眼,笑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殿下,你也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啊,”云可馨笑着提醒道,“嗯?”

秦岩想也不想就伸出手抚摸几下云可馨的头,笑道:“放心吧,小丫头。”

那种“亲昵”看在风吟潇眼里不禁“咯噔”一声:太子喜欢对可馨?

“七小姐,你在童府稍等片刻,我送太子回宫再来找你。”风吟潇道。

“是,君侯。”云可馨浅笑着应声。

一个时辰之后,风吟潇从宫中返回童府,看见云可馨和童智宸已经回到屋里,两人正在边看书边聊天,很聊得来的样子。

这还是他自从认识她以来,少有几次不需要绷着神经对人对事的时刻,很想让她清净一下,省的一回府就要面对一些尔虞我诈,明枪暗箭,但一抬眼,天色不早了,并且要事在身,不便耽搁。

“可馨,”风吟潇笔直的立于屋门阶上,轻唤道,“回去吗?”

云可馨抬起头,笑道:“这就回去,”她起身对童智宸道,“童哥哥,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下次上课的时候我们再一起讨论,好不好?”

童智宸儒雅的笑道:“可以……还有,可馨要是想看什么书,别客气,只管对我说,童府的藏书还是够你看的。”

“知道,童哥哥,可馨就此道别。”

之前还希望云可馨多待一会儿的风吟潇,这时却恨不能快点随他回去,因为她一口一个“童哥哥”的听在他耳朵里实在是很心塞,甚而还有些酸溜溜的感觉:为什么她对他不能像对太子和童智宸那样自然呢?总给他一种“自我约束”之感,他自认为不是严肃的人啊。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侍从马鸣浩,回府的路上风吟潇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云可馨与太子是如何相识的,因为到到府上拜师?

云可馨确实俏皮的缩起脑袋笑了起来,对风吟潇了说了七彩琉璃珠的“典故,”风吟潇也跟着笑起来,认识她越久,越发现她冷淡外表下有着一颗善良火热的心,交往愈深,愈是沉醉在她纯真可爱却又不发机敏果敢的性情里不能自拔。

“可馨,你与殿下和童智宸他们俩很要好?”一想到之前在童府经历的种种,风吟潇心上就跟猫挠似的。

“怎么说呢?”云可馨蹙着小眉头盯住车窗道,“太子和童哥哥是我长这么大以来,对我最友好的朋友和玩伴,和他们在一起,我很开心。”

“那我呢?”风吟潇回头,盯住云可馨,忐忑的问。

“君侯也一样。”云可馨突然害羞,眼睛看向车板,声音小小的表达着,“从樊城相识,你就一直陪伴在我左右。”

特别是想到上一世风吟潇对自己的一片深情,云可馨就更紧张和羞怯。

那粉面含羞的侧颜、矜持赧然的语气与在太子和童智宸面前的落落大方迥然不同,直看得风吟潇怦然心动,“突突”直跳。

“可馨,看着我,”风吟潇温柔的下令,“为什么你不能像对童智宸那样也自然的叫我‘风哥哥’呢?就是私底下你也少这样称呼。”

“我……”云可馨语塞,挖空心思的想怎么回答,“因为你是君侯呀。”

“那可馨别把我当君侯,就当成朋友,”他凝视着她,深深的看进她清丽的眸子里,沉稳的嗓音含着细微的震颤,以及他只有在面对她才会有的孩子气似的诱哄,“一个可以说说心里话的朋友,好不好?”

“好。”云可馨发觉自己实在招架不住一个平素杀伐果断的男子忽然变得像猫儿一样的温驯,绝对会让任何一个少女都春心荡漾、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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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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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可馨再不好意思与一个男子这么对视,想要转过来脸去,不料风吟潇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窘迫,继续问:“可馨,你之前说要殿下记住答应帮你什么忙?”

“哦,云恪堂哥要参加武举了,但殿试不允许不相关人入内,”云可馨说到这点倒是没什么束缚了,反而率直的小埋怨道,“风哥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还哄我说能去‘观战’呢。”

“我没有哄你,”风吟潇不禁笑了笑,“这次殿试我也有参与监考,我能想法子带你进去。”

“真的么?”云可馨眼睛亮了起来,她就是这样,他只要不流露情感,都能很自然不拘束的相处,“风哥哥用什么法子?”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风吟潇瞧她可爱,就有意逗她,“至于法子,现在还没想出来,不过保证可馨能如愿。”

云可馨又被风吟潇“哄孩子”似的暖男风格弄得窝心又羞赧,她小脸泛红的侧过身去,可还没坐直身子,马车突然一阵颠簸,云可馨猝不及防,失去重心倒向一边,“掉入”风吟潇的怀中,而他几乎是毫无悬念的长臂一伸将她勾在臂弯之内,紧紧护住,生怕她摔着。

两人都吃了一惊,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直到马车渐渐平稳,侍从马鸣浩才掀开车帘,探头道:

“抱歉,君侯,七小姐,方才是一辆牛车突然窜出,险些与马车相撞,没吓着吧。”

“没事了,出去吧。”风吟潇吩咐道,“在集市赶马车尽量速度。”

马鸣浩点头,应声而去。

云可馨松了口气,却赫然发觉风吟潇还紧抱着她,顿觉赧然,于是,她的小身子微微挣扎了一下,风吟潇慌忙松开手:

“可馨,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他垂头,向边上移了点位置,难为情的解释——恍然忆起这话已不是第一次说,一抹可疑的红从他清白俊逸的脸上悄然透出。

“没关系,风哥哥,”云可馨抱着双臂,瞥了风吟潇一眼,淡然一笑道,“我还要谢谢你次次护住我。”

此后,马车里陷入一片沉寂,直到马车停下侍从掀开车帘说“鄂国公府到了”才双双下车。

风吟潇送云可馨回西苑,半道上遇上冯嬷嬷,告诉他们三老爷这会儿在二房说话,二人就找了去。

在南苑厅堂中,二夫人月紫芸与云天扬正在说云恪下月武举的事,一双儿女分别站在她的左右侧,很温顺的听着。

“恪儿,武举虽说至关重要,事关前途和云氏的荣耀,”云天扬关切道,“但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三叔支持你,有什么需要只管对三叔说。”

“谢谢三叔,”云恪站在月氏身畔,恭顺道,“目前没什么困扰,只是武举殿试由圣上亲自主持,我第一次参加,且情况不明,因此有点紧张。”

“莫怕,圣上乃英明之主,文韬武略不在一些文臣武将之下,”云天扬又像看出月氏的顾虑,坦然的笑道,“且公正严明,我朝历经数年武举,从未出现过武举徇私舞弊的情形,这一点大可放心。”

月氏霁颜:她一直担心这个问题,云天扬这么一说,放了心。

“只要不负了恪儿的一番苦学就好。”月氏笑道。

“但是傅氏的二哥傅越恒,即当今的太子太傅这次也担任监考,”云天扬突然敛了笑意,话里里满是戒备,“二嫂和恪儿还是要有点心里准备的好。”

二夫人才舒展的眉头这会儿又蹙了起来。

“不必担心,本侯也是监考,”不知何时,风吟潇和云可馨同时出现在门口并走进来,他接下话茬道,“另外,虽说圣上会听取武将的意见,但也会有自己的想法,云恪若果真是将才,圣上定然不会因为太子太傅几句话就改变心意。”

云天扬和月紫芸、云恪和云嫣纷纷要行礼,被风吟潇制止,说现在并非在宫里,不必拘礼。四人这才回到各自的位置上,月氏让下人给风吟潇和云可馨赐坐。

“馨儿,你怎么会和君侯一块的,你不是在童府上课吗?”云天扬奇道。

“哦,让我来说,”风吟潇先让二夫人屏退了下人,并眼看他们走远,才继续道,“是我答应七小姐事情一有结果马上来告诉她。”

“结果?”云恪一愣,插话道。

于是,云可馨就把自己和三个丫鬟上次在田庄“守株待兔”,巧遇君侯,联合逮住凶手,却最后被杀人灭口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听得他们目瞪口呆,心惊肉跳。

“你说什么?凶手是俞牧?”二夫人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居然还是个内线?!”月氏的脸涨得通红,深吸一口气,“那么是谁的内线?”

风吟潇把凶手的供词简单重复了一遍,月氏没听完就摇头摆手否定道:

“不可能是风国公,这是在污蔑和陷害,老爷生前与我也从未在下人面前说锦盒的事,俞牧怎可能偷听了去?泄露的应该另有其人,”月紫芸眯起眼睛,阴沉着脸一字一顿道,“因为并非只有二房知晓锦盒一事。”

所有人俱是一惊:那还有谁?风吟潇很感激二夫人对父亲的信任,也更加确信二房与燕国公府的交情不一般,直觉还告诉他:二老爷、二夫人与父亲之间一定有个共同的秘密,至于是什么秘密,他现在还猜不出来。心下思虑要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盘托出先前与父母的谈话,特别是卓姨娘居然知晓锦盒一事……

“谢二夫人对我父亲的信任,”风吟潇道,“那照您方才说的,还有谁知道锦盒这件事呢?!”

月紫芸扯唇,冷冷一笑道:“云氏四个老人,”她猝然一顿,目光时而模糊时而锐利,声音都在颤,“一年前,老爷拗不过出于孝道不愿忤逆,曾对他们提过,但没说藏在什么地方,但是若府里有‘内线’就会大有不同。”月紫芸将手里的衣襟缴了一团,压抑的讥讽。

云可馨亦眯眸:泄露锦盒之事的就在这四人当中!

“二嫂,你是怀疑……”云天扬心中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却也不愿当着外人的面揭自家人的短,犹豫着说一句留半句。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月氏清楚云天扬顾虑的是什么——云家男人都这样,为了维护表面的尊严和荣耀,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看向云天扬道,“三弟,既然凶手已伏法,二老爷的事到此为止,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云恪和云嫣吃惊,失声叫道:“娘亲,你……”

云可馨却深知母亲的意思,父亲已逝,哥哥和姐姐尚在年幼,九弟云祁才刚满三岁,即便现在揪出幕后的真正主使,出于所谓孝的道和荣耀,也会被悄无声息的掩盖掉,只有等“羽翼丰满”之后才能谈反击之策。

但她觉得,即便四个老人之一泄露了锦盒一事,也不可能会要父亲的命,这里面,一定有“第三只手”……

“我不会让二哥死的这么不明不白,”云天扬心情有点复杂,但此时他和云可馨想到一块去了,目视前方,面无表情道,“总有一天,我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如今恪儿还是一心参加武举为上,切莫再分心。”

默不作声的风吟潇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卓姨娘会不会与鄂国公府也有那么点“沾亲带故”的关系?

坐了片刻,风吟潇起身告辞,众人送他到门口,他骑上马走远几步时,云可馨突然鬼使神差的追上,在后面叫着:“君侯,请等一下。”

风吟潇勒住马,跳下,道:“可馨,怎么了?”

“太子和童哥哥约我后天去马场学骑马,”云可馨搓着小手,小声道,“君侯要一起去吗?”

风吟潇的心一动,一抹惊喜的笑意在他墨眸深处流淌:早在童府,太子对云可馨“神神秘秘”的说什么“约定”,他就想问了,但看她小嘴严实,把得很牢,料想她不愿说,或许有她的理由,也就断了问的念头,其实他真心想追随着她,希望她的生活里也能有他的存在。

哪料到临别时,云可馨竟主动说了出来,怎能不叫叫他意外又感动。

“我去,我要去,”风吟潇急切的答应着,“什么时间?在哪个马场?”

“后天下午未时,在城北马场,”云可馨简洁道,“我们先在茶楼集合,再一起去。”

“好,我一定准时报到。”风吟潇抑制不住兴奋的笑道,“可馨,我回去把事情安排妥当,以免到时给绊住。”

“嗯,君侯能一同前往,真好……”云可馨微微一笑。

他们俩在这儿“亲密无间”的有说有笑,却让站在门口的月紫芸、云恪和云嫣一个怔愣:七姑娘和君侯好像走得很近?云天扬蹙起眉头:他刚得知二嫂要把云嫣许配给风吟潇,那馨儿该怎么办?她大概还不知道这件事,得让告诉她,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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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真假

..Co

送走风吟潇,云可馨才小跑而回,看大到母亲和堂哥堂姐及养父排排站着看她,心下诧异: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七姑娘,我们进去说。”月氏向云可馨笑着招手。

“好的,二伯母。”云可馨甜甜的笑说。

几人进府,一路走在青石砖铺就的抄手游廊里,满庭院盛开的木芙蓉在风中飘散着幽香,秋风拂过,带着悄然凋零的花瓣飘进游廊装点着人身,清幽香溢沁入心扉。

“七姑娘,答应二伯母,从今以后不可擅自行动。”月氏的心揪了揪道。

只要一联想到云可馨独自带着三丫鬟“进驻”田庄去逮凶手就后怕。

云可馨一怔,方才想起此前在屋里的谈话,惭愧道:“馨儿知错,以后再不这么鲁莽。”

“还有,你跟君侯走得很近?”月氏突然停下脚步,转头望着云可馨。

并无质问和责怪,只是含着少许不可思议。

“也不算近,”云可馨笑道,“偶然相识,一直有联系罢了。”

“怎么相识的,”云嫣也饶有兴致的笑问,“七妹妹,从上次我们四个一起去田庄,我就发现君侯和你很熟的样子,还给配了三个身怀武艺的丫鬟保护你,真不简单。”

月氏愕然:配身怀武艺的丫鬟保护七姑娘?!

云可馨赧颜:这,从何说起呢?

云恪咧开嘴笑了:应该是在樊城!当初正是他恳求风吟潇去一趟樊城并保护一下妹妹,因为他不方便去,又只信得过君侯,奇怪的是,这两人回来后竟只字未提:也许是被府里接二连三的事情给闹得没了心思说。

“这还得从樊城说起,真的一言难尽,”云可馨轻笑着摇头,“二伯母,我能不能以后找个机会再好好对你说这事,馨儿眼下没这个心情。”

望着出落成清水出芙蓉般的女儿,月氏驱散了连日来压在心头的阴云,她笑了笑,然而一想到七姑娘和风吟潇的往来,还是不免担忧道:

“那馨儿喜欢君侯吗?”月氏轻柔的问。

这可把云可馨问住了,她愣了愣,歪着脑袋反问:“二伯母因何问这个?君侯就是馨儿的玩伴,没有其他。”

“这就好,二伯母是怕七姑娘会伤心。”月氏轻抚着云可馨的头笑道。

云可馨更迷茫了:怕她伤心?这话怎么说?

云天扬看出云可馨的莫名其妙,于是斟酌词句道:

“七姑娘,你二伯母的意思是说,我们鄂国公府要与燕国公府联姻,”他嗓音一沉,观察云可馨的表情,“就是要把云嫣许配给君侯,她担心如果你也喜欢君侯的话……会伤心。”

云可馨没来由的心一揪——竟有若隐若现的“不适”之感。但她顾不上去细想这一感觉,短暂的呆愣过后,云可馨笑道:

“爹爹,二伯母,你们放心,女儿对君侯没什么想法,就是玩伴,”她又侧过身子对云嫣道,“四姐姐,之前在童府,殿下和童少爷约我后天去马场学骑马,我把君侯也叫上了,不如你也去吧。”

“这,不太好吧,”云嫣犹豫着忸怩道,“毕竟殿下和童少爷并没约我。”

云可馨笑起来:“这有什么,他们也没有约君侯呀,是我觉得人少了不热闹才叫上他的。”

云嫣对月紫芸道:“娘亲,我能和七妹妹一起去玩吗?”

“可以,成天在大宅里也会闷坏的,”月氏笑道,“和七妹妹好好玩儿。”

云嫣这才应承了云可馨的邀请。

几人进府回了各自的苑落,云天扬牵着云可馨在西苑的花前树下,有些不放心的欲言又止,转头看了看她,云可馨正伸手折下一朵粉色木芙蓉在鼻下轻轻嗅了嗅,脸上露着温柔的笑意。云天扬发现她神态一如既往的恬静和安详,并无分毫的难过或想不开,却忍不住心疼。

“馨儿,你当真只是把君侯当玩伴?”云天扬冷不防的问。

“是。”云可馨睁开眼睛,盯着掌心的木芙蓉说。

其实她都被自己的冷静给吓了一跳: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可为父却觉得你对君侯不只是‘玩伴’这么简单,”云天扬终究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疑虑,直白道,“至少馨儿对傅家世子就没这么友好过,总是不冷不热,能躲则躲,能避就避。”

云可馨勾唇冷笑:瘟疫不躲不避,难道还扑上去不成?

“爹爹宽心,女儿对君侯真没什么,”她笑道,“就是多了个玩伴。”

大仇未报,还哪有心情论及儿女私情?!云可馨突然悲从中来。

前世,四姐云嫣被她连累被卖成了她心中的隐痛,今生,她只望姐姐能觅得良缘,幸福平安。

云天扬见云可馨小嘴“密不透风”,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只要馨儿能想得开就好,等你再长大点,爹爹再给你找个好夫君。”

云可馨笑笑:爹爹眼里总算不会只有傅一航了。

这时,有人在身后叫道:“老爷,七姑娘……”

二人同时转过身去,傅怜音从假山后面走出,冯嬷嬷手上抱着云筱跟在傅怜音身边。

相距还有几步路,云筱已挣扎着从冯嬷嬷臂弯中滑下来,“咯咯”笑着小跑向云可馨:“七姐姐,七姐姐……”

云可馨伸出手臂接住她,笑道:“八妹妹慢点。”

“馨儿,这两天上哪儿了,怎么都不见你的人影,”傅怜音话里有话的试探着笑道,问了老爷也不告诉我,害得为娘为你担惊受怕!”她说着凤眸睨了云天扬一眼,满目的委屈和哀伤。

担惊受怕?真是折煞我了!云可馨暗讽:不见人影的是你吧!近日,傅怜音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三天两头的往外走动,所以两人很少碰面。

“也没有,就是四处走走看看,”云可馨冷然笑道,“倒是娘亲,怎么这两天总不见您的身影,我还以为您又回娘家了呢。”

“为娘正要对你说这件事,”傅怜音牵过云可馨的手,挑了挑凤眸道,“随我来……老爷,您也一道。”

云天扬也不知傅怜音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就跟了去。

在游廊里,傅怜音让云天扬一起在长椅上坐下,她则拉着云可馨的手,细细端详,一脸“慈母的温柔”,望着眼前与月紫芸酷似的脸,傅怜音忌妒的恨不能一掌掴去:跟你亲娘一样会狐媚功夫,却是口不对心道:

“我们七姑娘真是越长越好了,难怪这么讨人喜欢,就连君侯也都倾慕馨儿,自从回京,为娘时常听到下人议论说君侯很护着我们七姑娘……”

早在樊城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那少年君侯与云可馨“眉来眼去”、“勾勾搭搭”,返回京城后,又眼见风吟潇一次又一次往鄂国公府跑,二人甚至“出双入对”,还心思不是“昭然若揭”?!

云可馨冷笑:傅怜音这是在云天扬面前含讥带讽的说她小小年纪就有“私情”才对,贼心不死。

“娘亲,您这话是哪儿听来的,”云可馨不慌不忙的笑道,“我方才已对爹爹说明,君侯只是女儿的玩伴之一,并无其他。”

“正是!”云天扬不冷不热的插话道,“馨儿与童少爷还有殿下,都有往来,几个孩子相处的很不错,小孩子有几个玩伴有什么稀奇?!”

傅怜音却是不急不恼,耐心的听着,这让云可馨暗暗称奇:这傅怜音是怎么了?以前一遇到这情形早就跳起来了,今天倒是坐得住!

“看来老爷和馨儿对妾身的芥蒂还是这么深,”傅怜音吸吸鼻子,凤眸一滞,白璧无瑕的脸因被质疑而愈发楚楚可怜,她哀声凄凄道,“馨儿,娘亲是想开了,既然你不喜欢侄儿,那就另觅佳缘,看到君侯对你这么上心,娘亲就是希望你把握好,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云可馨真是要笑出来了,不晓得在樊城的傅一航会不会打喷嚏,亲姑母都要“胳膊肘往外拐”,他还能指望谁。

傅怜音见云可馨小脸挂着“理解”的微笑,心下得意,面上却突然耷拉下来,一脸的愁苦:

“可是为娘也听说二房要与燕国公府联姻,正是云嫣和君侯,馨儿,你可别太难过了,怪娘亲腿脚慢,毫无征兆的就让人抢了个先,”她微顿,风眸中闪过一丝诡谲,“但是哪个父母不是为了自家女儿着想,碰上这么好的条件,谁不想攀上点关系?馨儿,你也别怨二伯母了,啊。”

先前是给甜枣,现在又来一棒,让她别痴人说梦么?呵,傅怜音,为了我这个眼中钉,你还真没少操心,我可没把什么君侯放在心上,四姐若是能与君侯缔结良缘,那是二人的福分,可不是你“相让”得来的,最后一句还不忘挑拨一下,果然是傅家“本色”。

“娘亲过虑,女儿从未为此事烦恼呀,”云可馨睁大一双清澈的眼睛,呆憨的笑道,“馨儿才九岁呐,小孩子懂什么婚事?还有,”她收起了笑容,望着傅怜音“关切”的提醒,“娘亲,我听大伯父说女子不可过于操劳忧心,否则容易衰老,生皱纹,还不利于生育,因此还请您多多注意才是。”

云可馨一席话宛如最锋利的匕首,无情的投中傅怜音的要害之处,令其痛不可当:从樊城回京,云天扬就再没与她“鱼水之欢”过,多少次都以事务繁忙为由而拒绝,让她的幻想一次次破灭,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这会又被云可馨当众说穿,顿时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胸脯一起一伏。

等她确定平息了怒意,才咬牙笑道:“七姑娘果真比五姑娘要来得懂事,知道关心人,就凭这一点,娘亲就算为馨儿跑断腿又如何?这些天娘亲忙的就是这个。”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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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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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姑娘,虽说你一再表明自己现在还小,不论及婚事,”傅怜音温和的莞尔道,“但娘亲还是想让你认识几个朋友,毕竟家庭条件好的不等人,你不在意就让别人抢了去,比如那君侯就——”她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道,“所以,馨儿得理解娘亲。”

呵,手段由单一转向多元化了,只不过还是换汤不换药!认识几个朋友?是想让我这小少女春心萌动,无所适从,既能搅乱二房的安排,趁机干预婚事,又能借此讨好云天扬,想的可真美!

“娘亲想介绍哪家贵公子给我认识?”云可馨大大方方的笑问。

“卫文王府的世子卫卿,”傅怜音朱唇一勾,轻笑道,“时年十四岁,去年的武状元,现任千户,在宫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卫卿?大泰和驱逐鞑靼平定边关叛军第一人!前世她没见过这个人,但听说过他,威名仅次于风吟潇。

“十四?”云可馨收回前世的遐想,哑然失笑道,“娘亲,我才九岁,卫卿可比女儿整整大了五岁呢……”

“年龄大点好,会疼人,”傅怜音突然娇羞道,“老爷也比我大三岁,但馨儿看到没,爹爹多疼娘亲。”说着头一偏,朝云天扬抛了个媚眼。

云天扬知道傅怜音就是认准了他希望做主七姑娘的婚事,这些天才会在外头“抛头露面”,颇为不耻,但想到她没有再针对云可馨,处处算计,且方才听到她提起卫文王的儿子卫卿这么个人物,也动了心。

“馨儿,卫文王是朝中元老,其子卫卿更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云可扬不再绷着脸,帮着傅氏说话,却也没给好脸色,“快谢谢娘亲。”

云可馨顺从的冷笑道:“馨儿谢过娘亲,只是,女儿有一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傅怜音因听了云天扬的“肯定”心花怒放,知道自己迈出了“求和”、“夫妻同心”的第一步,当下心情大好。

“七姑娘有什么话直言无妨。”傅怜音大度的笑道。

“娘亲,既然那卫千户条件那么好,为何至今还未成家,”云可馨也不客气了,直抒胸臆道,“像去年中了武状元这情况,应该说提亲的门槛都该被踏破了才对,怎么——”

“就是没有合适的,所以才一直没定下来,”傅怜音身子向前倾了倾,目不转睛的盯着云可馨,一脸耐心,“这卫卿眼光还是蛮高的,他说得自己点头了才行,好在他年龄尚亲,卫文王和王妃也就没怎么逼他了。”

云可馨被傅怜音突然的“亲密无间”给弄得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连忙装着要整袖子抽回胳膊,同时心下思忖:这卫卿眼光竟如此高,同龄女子都看不上,何况比自己小了五岁的“小妮子”呢?傅怜音一定深知这一点,却有意看她出丑,让她最后不得不把目光放到傅一航身上?!

云可馨点头,小声道:“一切听从娘亲的安排。”

“这就对咯,”傅怜音伸手摸摸云可馨的后脑勺,那假亲密都比真敌对都来的别扭,“改天我就带馨儿四处走走。”

云可馨撇嘴冷笑着讥讽:不是“四处走走”,是“四处去‘卖’”才对!

她想了想,推辞道:“不,娘亲,近几日我都没什么时间,过阵子如何?”

傅怜音眉头微皱,心下不悦,面上却是缓了缓,笑道:“也对,为娘差点忘了再有几日就是恪儿武状元选拔了,这事得先上心。”

云可馨笑笑,没再说什么。

几人走到正厅,云冉正闲着无聊,看到云天扬等人过来,连忙笑容可掬的从里屋跳出来道:“冉儿给爹娘请安,”她看都不看云可馨,只撇了撇嘴,又转向云筱,满脸堆笑道,“八妹妹,五姐姐带你去玩儿好不好?”

说着自作主张的去拉云筱的手,料不到云筱一把甩掉云冉的手,脸扭向一边道:“我不,筱儿只要七姐姐,不要五姐姐。”

云冉气结,当着云天扬和傅怜音的面又不敢发作,只得陪笑道:

“筱妹妹,五姐姐这里有奶油松瓤卷酥,还有柳叶糖糖哦……”

这两样是云筱最喜欢吃的零嘴,云冉这段日子拼命忍住嘴馋,挖空心思的攒钱做着讨好和拉拢的准备,果然,云筱一听,转过脸来,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笑道:“真的么?五姐姐没有骗我?”

“当然,做姐姐的哪能骗妹妹,八妹妹随我来,”云冉一面说一面拉过云筱的小手,有转而对云天扬和傅怜音谄媚的笑道,“爹爹,娘亲,今天就由我来照顾筱妹妹,可好?”

云天扬不置可否,傅怜音皱眉,恨不能拍掉云冉牵着云筱的手,但转念一想,既要在三房重塑“贤妻良母”的形象就得做全,一碗水端平才是,“笼络”了嫡女,怠慢了庶女一样会被云天扬反感。想想就有气,自己堂堂一个正妻,居然要背自己孩子牵着鼻子走,真是可笑之极。

“也好,为娘今天就给冉儿一个机会,”傅怜音尽管心中早将云冉弃之如敝屐,面上还是一派的可亲可敬,“照顾好筱妹妹,你也看到她一直都跟七姐姐亲,五姑娘得加把劲。”

“是,娘亲,女儿一定会做个好姐姐的。”云冉笑着牵了云筱的手走了。

二人一进卧房,云冉就把一大堆好吃好玩的拿出来,摆在云筱面前,又是送水,又是剥糖块,极尽讨好之能事,云筱才只吃了一颗奶糖和糖蒸酥酪,云冉就迫不及待的问她“八妹妹喜不喜欢五姐姐”、“五姐姐和七姐姐哪个待八妹妹最好呀?”、“八妹妹最喜欢哪个姐姐”等诸如此类渴望得到响应的问题,不曾想云筱只顾吃东西,根本没空搭理她的五姐姐,要么就是应付似的“哦”、“嗯”,云冉急红眼了也无济于事。

“五姐姐,你拿个小袋子给筱儿好不好?”吃了点东西,云筱就抹了一下小嘴,细声细气道,“我吃不下,要藏起来以后吃。”

“好啊,筱妹妹真聪明,知道藏零嘴咯,”云冉适时的拍着马屁,还真去拿了小布袋,帮云筱这些零食放进去,笑道,“看吧,好多,八妹妹可以慢慢吃,没人跟你抢哦。”

“谢五姐姐,”云筱提着小布袋跳下椅子就往门外走,“再见。”

云冉一愣:她这么讨好云筱可不是单为了拉拢的,还想从云筱嘴里打听一下方才在游廊里,爹娘都对云可馨说了什么——之前有个丫鬟来对她说老爷和夫人还有八小姐在游廊里说话,她就开始疑神疑鬼了。所以才想趁着用零食来拉拢感情的同时,妄想能从童言无忌的小孩嘴里问出点什么,哪料到还没等她开口,云筱吃了点东西就跑了。

“八妹妹,你等等,”云冉在后头急得又嚷嚷又跺脚,“你上哪儿去?娘亲让你今天跟着我的……”

“五姐姐,”云筱小脚一顿,回过身来,举起手中的小布袋笑嘻嘻道,“七姐姐也喜欢吃零食,筱儿拿去给她吃就回来。”

话毕,朝云冉做了个鬼脸,屁颠屁颠的撒腿就跑了。

“什么?八妹妹,你……”云冉气得头脑发昏,视线迷糊,舌根乱颤,她扯着嗓门喊,“回来,八妹妹,你给我回来!”

然而云筱已经一溜烟没了影。

小混蛋,跟你亲娘一样不是东西!云冉气得鼻孔冒烟,站在那半道上在心中大声叫骂——自己省了一月的零用,也忍了一月的嘴馋,都舍不得吃来拉拢她,到最后居然全让她拿去讨好云可馨,真是能把人气吐血。

云冉就这样骂骂咧咧外带恶咒着要往回走,忽然想就这么走了也不行,云筱要是在路上磕着碰着,倒霉的还是她?!念及此,云冉才不情愿的追上前去寻。

云筱小跑在西苑各个地方,就是不见云可馨,有点着急,赶巧冯嬷嬷收完衣服回来,她就问有没有看到七姐姐,冯嬷嬷说在七小姐凉亭里,等收拾好好衣服就带她去。

云可馨的确在凉亭,还有闪灵、闪莹和闪月三个丫鬟,吃茶聊天。

“七小姐,这么说,三夫人是真的有意与卫文王府结亲了?”闪月轻抿一口茶,调皮的笑道,“这可是大喜事一件哦。”

“什么大喜事,”闪莹白了闪月一眼,没好气道,“小姐要是嫁给卫卿,那我们君侯怎么办?他可是对小姐——”闪莹说到这,突然感到什么禁忌似的猝然打住,闭了嘴,但嘴还嘟着。

“不管君侯对小姐怎样,”闪灵放下手中的和田玉芙蓉杯,一板一眼道,“若三老爷和三夫人决意要小姐嫁入卫府也没办法,因为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姐岂能忤逆?!”

“麻烦还不止这些呐,”最是活泼机灵的闪月此时也变成了苦瓜脸,十指弹着桌面道,“你们没听说二房要和燕国公府结亲,要把云嫣许配给清远侯么?要按照闪灵姐所说,小姐和君侯岂不一点希望都没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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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怨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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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一点希望都没有,”闪莹不服的撇嘴道,“这不是还没发生嘛,再说君侯的性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和那个卫卿是一样的,关于婚事,非常有主见,否则他早都成亲了。”

“就是,燕国公府那边还没下聘呢,”闪月两手撑在桌沿,眉开眼笑道,“所以照我说呀,这事儿,悬。”

“别瞎说,我和君侯什么事也没有,”云可馨睨了闪月一眼道,“你们这样议论二伯母会误会的。”

闪灵、闪莹和闪月这才笑着吐了吐舌头,闭上嘴。

这时,冯嬷嬷抱着云筱进了凉亭,看到她们,云筱就挥着手中的小布袋笑道:“七姐姐,吃,吃。”

云可馨心想,不会是从云冉那儿“搜刮”来的零食吧?!窃笑之下,让冯嬷嬷把云筱放到她身边坐下,将小布袋里的零食倒出来:糖果、花生、枣糕、卷酥、蜜饯……花花绿绿的还真不少,这云筱真是人小鬼大,竟想出这法子“整”云冉,这点倒比她亲娘傅怜音来得“光明磊落”。

“七姐姐,你吃呀,”云筱把剥了糖纸的糖块放进云可馨的嘴里,笑眯眯的看她,“好吃吧?”

云可馨笑着点头,心下却突然感到悲哀:同是娘胎生的,云筱这么招人喜欢,云冉只会忍人生厌;傅怜音那么城府狠毒的人,怎么生了个如此善良和纯净的云筱?真是令人不可思议!难道是因为年龄还小,不谙世事之故,等她一长成,就会“传承”傅怜音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性子?

云可馨才刚暖的心骤然冷却,她冷笑着瞥了云筱一眼:变得面目全非她也不会有丝毫惧怕,正好也不需要心慈手软了!

“姐姐,怎么了。不好吃吗?”云筱眨巴着眼睛,认真的问。

“不,挺好吃的。谢谢八妹妹。”云可馨浅笑着轻抚几下云筱的小脸蛋。

云筱这才扬起唇角笑成一朵花。

云冉从凉亭外的一处花坛下踉踉跄跄的走出,又蹑手蹑脚的离开,心中愤忿难平:云可馨到底有什么好,弄得人人都向着她?连云筱这才三岁什么也不懂的小屁孩都向着她,真是见鬼了!早知如此,那些零食她宁愿拿去喂狗!

她就这样咒骂着走回西苑。路过云天扬和傅怜音的卧房时。听到里头有说话的声音,料想是他们夫妻在谈事,于是近前。侧耳倾听——

“夫人,我仔细想了想,”云天扬的声音,“感觉卫卿比可馨足足年长了五岁,不太合适,再说人家也未必看得上。”

“老爷,你这就多虑了不是。”傅怜音含笑的声音,“不都说好了现在只是让他们彼此认识一下,好好处处,能不能成日后再说,咱们可馨才九岁,急什么。卫千户看不上。别家还抢着要呢,慢慢来。”

“若不是二嫂早了一步。要把云嫣许配给君侯,”云天扬皱皱眉,嗓音沉了沉,叹口气道,“那风吟潇倒是良缘佳婿,可惜……”

傅怜音勾唇冷笑:你在房里唉声叹气之时,人家二房早都爬到燕国公府门口“攀高枝”了,不过这回“让”的好,我可不希望云可馨嫁那么高的门第,将来又给二房门面上贴金,搞不好还会对傅家不利!至于这次给云可馨介绍卫文王府的世子,也是看上二人年龄悬殊,认准了卫卿看不上才决意让二人相识的,就算万一卫卿看上云可馨,也不一定等得了,卫文王和王妃也不会点头。

傅怜音心中幸灾乐祸的打着如意算盘,已呈现出衰老细纹的脸上挂着“遗憾”道:“算了,老爷,这都是命,谁让咱们晚了一步?好在馨儿现在年纪尚小,有的是机会。”

云天扬听了傅怜音这番“善解人意”的体己话,心上宽慰不少,看她的眼神也渐渐温存起来,傅怜音满以为这是云天扬要“鱼水之欢”的暗示,羞红着低下头去,不料他的目光仅在她身上逗留片刻就冷下去,恬淡道:“夫人,别光说七姑娘了,还有五姑娘,今年也有十一了,你这当娘亲的还得多操点心,给她找个好人家吧。”

闻言,傅怜音方才羞红的脸宛如冬日呵在窗纸上的气,不多久就散了,登时怒从心起,却又强行压下怨怼,抬头笑道:

“老爷,妾身说句直话,您切莫怪罪,五姑娘是庶女当不了正室,所以,所谓的好人家只怕,难。”

云天扬摆摆手,不以为意道:“这我还能不知道?只是看到冉儿对傅家侄儿一片痴心,就想成全了她,让她给傅世子当个小妾也不错。”

倚在门外偷听的云冉听到这话,顿时竖直了耳朵听,心也跟着砰砰乱跳。

“五姑娘对侄儿的那点心思,谁还能看不出来,”傅怜音捏着帕子捂嘴笑得娇媚,但话里却透着令人心寒的绝情,“但现在傅家不同以往,就是纳妾也要门当户对的王府庶女,不知道哥嫂会不会看得上冉儿,”见云天扬的脸有点黑,傅怜音忙改口道,“但若是冉儿不介意当通房丫鬟的话,倒是有机会与航儿相守的。”言毕,嘴角抹过一丝讥嘲。

“傅氏,冉儿虽是庶女,但也是妾室所生,不是卑贱的婢女,”云天扬没料到傅怜音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没热的心就冷了,语气里含着怒意,“你居然让她去当通房丫鬟?这要是传扬出去,我云天扬如何做人?”

“瞧瞧,又上火了不是?”面对云天扬压抑的愠怒,傅怜音不紧不慢道,“老爷方才不是说要成全五姑娘对侄儿的一片心么?行,妾身就老实说了吧,是一航不喜欢冉儿,说她尽欺负七姑娘,你看这,”傅怜音无奈的摇了摇头,叹口气道,“本来还打算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当小妾,”可是老爷却执意——那妾身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云天扬原本一肚子的怒火都被傅怜音轻轻松松一句“尽欺负七姑娘”给浇灭:他是看着两姐妹长大的,云冉对云可馨怎样他看的清清楚楚,心下不得不承认傅怜音说的对。其实傅一航根本没说这话,至少原话里只说讨厌五妹妹,并没扯到七姑娘,只不过狡狯的傅怜音利用了云天扬对云可馨的庇护之心。

“罢了,强扭的瓜不甜,”云天扬沉吟片刻后,不得不承认道,“也怪冉儿娘太不懂事,同是三房的孩子,为什么傅侄儿就那么喜欢七姑娘,对五姑娘尽是讨厌?怪她自己,怨不得别人。”

“老爷真是高下立判!”傅怜音乐得只差没竖大拇指了,她盯住云天扬抓准时机道,“就是冉儿平日太娇惯,还有些刁蛮任性,妾身才不知要怎么替她在娘家人面前说好话呀,哎……”

可惜了云天扬只听到她说的唉声叹气,无可奈何,惋惜不已,却没看到她性感的唇边噙着的讽笑。

“行了,七姑娘的婚事暂时搁着,五姑娘全凭夫人做主。”云天扬难掩不耐道。

云冉跌跌撞撞的飞奔而去,跑到一棵木芙蓉树下,双手攀住枝干,周身不住的发抖:只在门前偷听了那么一小会儿,就让她经历了由云端跌到泥土的巨痛,她没料到自己一直以来胆战心惊伺候的嫡母傅氏会这么对她,居然给爹爹出主意让她去给傅一航当通房丫鬟,不对,听傅氏的口气,好像若不是看在她对傅世子感情的份上,可能连通房丫鬟都轮不到!真是奇耻大辱!

从小她就深知庶女没有地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因此她费尽心机的讨好傅氏,不敢有丝毫忤逆,甚至在云天扬面前都不如在傅氏面前来得“恭顺谦卑”;在她喜欢上傅一航后,更是使劲浑身解数的亲近傅氏,一心一意、鞍前马后的帮着对付云可馨,如今倒好,却落得这么个下场,怎么不叫她心寒彻骨!

云冉恨恨的想着,随手摘下一朵木芙蓉,一片片撕扯着花瓣,抛之于地,靓丽的脸庞顷刻间笼罩在重重黑雾中,模糊不清。

突然,不远处传来零零落落的少女说笑声,云冉抬头望去:云可馨身着鹅黄绣葱绿柿蒂纹的妆花褙子,下穿宝蓝盘锦镶花锦裙,将她的好肤色映衬得愈发白皙粉嫩,五官娇俏而迷人,身轻如燕,顾盼生姿——正与三个丫鬟谈笑风生的朝这边走来,冯嬷嬷牵着云筱跟在一旁。

难道就因为七小姐是嫡女,所以即便是过继来的也比她这庶女强,比她得宠是不是?云冉望着眼前渐行渐近的娇小身影,脸上掠过一丝阴鸷,紧接着唇角扯出一丝冷笑:七小姐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是过继的吧?

倘若知道了这一真相,以她的性子定会寻根究底,最后恨上三房乃至所有人,然后大闹开来……倒要看看日后三房怎么容得下云可馨这个烫手山芋!云冉将手中光秃秃的枝干往地上一扔,再狠狠的踩在脚下,眼角闪过一丝令人心惊的刻毒。(未完待续)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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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故技

..Co

“七妹妹,七妹妹,”云冉含着别有深意的微笑迎上去,到了跟前道,“原来八妹妹在你这儿,害我一顿好找。”

“五姐姐怎么会在这儿?”云可馨不冷不热的反问。

“我这不是四处找筱妹妹嘛,”云冉笑着看向云筱,装腔作势的捏一下云筱的小脸道,“小坏蛋,跑哪儿去了,弄得五姐姐四处找你。”

云筱不依不饶嘟嘴拆穿道:“五姐姐,筱儿不是告诉你,要把这些零食给七姐姐送去的嘛……”

云冉脸白了白,尴尬的一笑,圆了过去:“对呀,你给七姐姐送零食,但是五姐姐不知道你们在哪儿呀,所以说‘一顿好找’。”

云可馨不想跟云冉多废话,冷冷的丢出一句:“我要和三丫鬟准备一下,待会儿要去祖母那儿抄经书,五姐姐要是没什么事的话——”

“七妹妹,姐姐有几句贴心话想对你说,”云冉也没经过云可馨允许,就自作主张的勾住对方胳膊道,“也是为你好。”

贴心话?为我好?今儿这日头真是从西边升出来了!云可馨勾起唇角,清澈如水的眸子闪过利芒:你别在背后朝我放冷箭就感激不尽了!

“五姐姐若有什么话请直说,”云可馨不耐的蹙了娥眉,不咸不淡道,“这儿也没什么外人。”

“也好,我们边走边说,”云冉擅自勾了云可馨的胳膊笑道,“七妹妹,我听说二伯母要把四姐许配给风国公的嫡四子风吟潇——”

“是,有什么不对吗?”云可馨停下脚步,目视前方,冷漠的问。

“没什么不对,”云冉亦是脚步一顿,侧过身子时,敛了笑意,“可是七妹妹,你和君侯在樊城不是已经——”

“已经什么?”云可馨有点愠怒的转过脸来,直视着云冉,不客气道,“五姐姐,我跟君侯什么事也没有,你不要听风就是雨的。”

“但在樊城,你们明明很熟了的,”云冉打定了要云可馨承认“私情”,紧紧咬住不放,却是柔声细语道,“整个韩王府人都看得出来他护着你,我当时满以为回到京城他就会下聘了呢,谁想到——”她微顿,一脸同情的望着云可馨,其实心下暗恨二房的人这会儿也在该多好。

“五姐姐,你还敢在我面前提樊城?!”云可馨明眸亮起,眸子里燃起两簇怒焰,“坑害我之事都还没跟你算账,你给我好自为之,安分点!”

云冉被云可馨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眼珠子跟着转了转,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片刻的怔愣过后很快转为了常态——

“七妹妹,那件事是五姐姐对不住你,”云冉厚颜无耻的拉扯着云可馨的衣襟,摇尾乞怜道,“爹娘也都惩罚我了,你就莫怪五姐姐了好吗?”

云可馨嫌恶的甩掉云冉拉扯的手,蹙着眉:一口一个“五姐姐”,云冉,你说你配吗?如果可以,我真想让你永永远远的滚出我的视线。

“既已成过去式,就别再提了,”云可馨极力克制着情绪,冷言冷语道,“都是三房的姐妹,没有‘隔夜仇’。”

闻言,云冉假装诚惶诚恐道:“七妹妹,都怪姐姐不好,一直以为君侯和你早已‘郎有情妾有意’,所以听到那个消息替你感到难过,”云冉舔了一下嘴唇,每说一句就停一下,等着云可馨跳起来反驳,料不到她冷漠视之,无动于衷,脸上满是不耐,“我来这,最初是出于一片好意,若是妹妹真的喜欢君侯,就跟姐姐说实话,我帮你去对爹娘说……”

呵,好个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庶姐呀!前世每逢看到我碰到一些棘手的问题你都只会袖手旁观,看我被傅怜音教训不帮着说话,还落井下石,这一世倒是摇身一变,成了“庇护”妹妹的好姐姐了。真不晓得你这张人皮下到底长了颗什么心,还是根本连心都没有!

自己猪心驴肝狗肺也就罢了,还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似的吗?!

在二房准备与燕国公府结亲的节骨眼上,你居然要我当众承认与风吟潇有“私情”,庶姐呀,你这是要帮我还是想害我身败名裂,连带害二房颜面扫地?!就你这点拐弯抹角的小心眼,还想在大宅子里混,省省吧!

“谢过五姐姐,我最后再说一遍,”云可馨嗓音细润声调沉稳,“君侯对于我就是普通的玩伴,就像对童少爷对殿下一样,”停了停,转脸间,眼风扫过云冉的脸,嘲笑道,“这话我也对爹娘说过,你要是还不明白,可以让爹娘解释给你听。”

云冉脸色微微一变,知道自己第一回合已落败,于是决定进行第二回合,笑着打哈哈道:“七妹妹,你这么紧张干嘛,我又没说什么,就是表示一下姐姐的心意,如此而已,没事了没事了……”

“谢谢,五姐姐的心意妹妹我承受不起,”云可馨不客气的一拂袖道,“我还有事,就不陪姐姐闲聊了,告辞。”

云可馨说完要走,又给云冉拉住袖子走到另一边,道:“七妹妹,今晚能来与五姐姐同寝么?姐姐很久没有与妹妹同席说悄悄话了呢……”

云可馨眸子眯了眯:每次“同寝”二字从云冉嘴里出来就没什么好事!利用“同寝”来达到目的的伎俩已有无数次,但每次都被她拆穿,现如今云冉又打算耍什么花样?再蠢也该意识到换个新鲜点的“玩法”吧?

“好,”云可馨冷笑着应承,“晚上就寝之时我就去姐姐房里。”

云冉见云可馨竟这么轻而易举就“上钩”,心下兴奋的毛发都要倒立,面上却是平静且期盼道:“那五姐姐可等着妹妹了。”

云可馨轻点一下头,就带着三丫鬟离开,冯嬷嬷抱起云筱跟上。

走了一小段路,确定云冉没有尾随后,快嘴的闪月忍不住说开道:

“七小姐,你干嘛答应五小姐去跟她一起睡?一看就没安好心。”

“小姐,要不我们现在就回去跟五小姐说不去了,”闪莹插话道,“我不怕伪君子,但很忌惮真小人,那五小姐简直就是——”

“闪灵、闪莹、闪月,”正走路的云可馨突然停下来道,“方才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以后别再说我和君侯如何如何了,我可不想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引起内讧。”

“是,小姐,明白。”闪灵郑重的点头道,“那你今晚真的要去吗?”

“当然,为什么不?”云可馨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她又有什么阴招在等着我……”

晚上亥时,云可馨带着三丫鬟敲响了云冉的门,好似一直就在门边等着一般,才敲了那么一下,门立刻就开了。

“七妹妹请进,”云冉探了探头,让到一边,对着云可馨身后的仨丫鬟笑容可掬道,“闪灵、闪莹、闪月你们也一起进来吧。”

四人进门,云冉又是让座,又是倒水,殷勤的不得了,让这三丫鬟顿感是不是主仆颠倒了,闪莹警惕的注意着云冉的一举一动,还有她房里的一些陈设是否有异样:平日里,五小姐视她们为眼中钉,肉中刺,她的房间更像是圣地似的不允许她们在房门外驻足,今天是否热情过头了?肩负保护云可馨的职责,她们不敢掉以轻心。

换下中衣的云可馨,从屏风后面走出,对三丫鬟笑道:“天色不早了,你们也回房歇息去。”

仨丫鬟对视一眼,闪灵道:“我们就守在门外,二位小姐若有什么事,就吩咐一声。”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不料坐在床沿边的云冉一下子站起身,快速上前,拦住去路道:

“别别,你们今晚就守在我房间里,不用到外头去了,天冷。”

说着又把三人推到了桌边坐下。

“可是五姐姐,你不是说有悄悄话对我话说吗?”云可馨佯装犯傻的问,“三个丫鬟在,也没关系?”

“没事呀,”云冉上前拉了云可馨的手走到床沿边坐下,满脸堆笑道,“姐姐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三个虽是丫鬟,但你们之间就像亲姐妹一样令人羡慕,既然亲如姐妹,对我也是一样的,七妹妹就让她们呆着吧。”

云可馨撇嘴冷笑:亲如姐妹?想多几个“见证人”才是真!云冉,你有什么花招就快点使出来,别再浪费时间了!

“既如此,就依五姐姐,”云可馨转而对三丫鬟吩咐道,“你们仨先在桌边等着,有什么事我们会叫你,如若没什么需要,等我和五姐姐入睡之后再离开,关好门。”

仨丫鬟点头应声。云可馨和云冉分别躺到床里边,让云可馨意外的是,云冉并未说什么“悄悄话”,都是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吃喝拉撒全问了个遍,就是没扯到“主题”上,随后她突然张大嘴巴打了个大面积哈欠说“困了,七妹妹,歇息吧。”就这样躺倒一边,“呼呼而睡”了。

云可馨闭上眼睛:不可能!云冉的“悄悄话”绝不会方才说的“家常话”!

也许好戏,在后头?!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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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一章 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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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儿时的一段记忆宛如涓涓细流在脑海中悄然流淌,云可馨扬着的唇角浮出一丝嘲讽:接下来,云冉该说“梦话”了!果然,“入睡”不到半个时辰,云冉就说起了梦话——

“七妹妹,七妹妹,”云冉双眼紧闭,头不安的动来动去到,“爹娘如果骗了你,请不要责怪他们,不要责怪他们。”

云可馨开始“打呼噜”,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睡梦”中的云冉像得到感应似的继续说“梦话”,且越说声音越响:

“……知道吗?其实你是过继来的,一出生就从二房过继到三房,也就是你现在口口声声叫的‘二伯母’是你的亲生娘亲,而你叫了十几年的‘爹娘’是你三叔和三婶,你根本就不是三房亲生的嫡女……”

黑暗中,云可馨缓缓睁开眼睛,眸子里充斥着清冷的笑意:五姐姐,我谢谢你了,谢谢你的“良苦用心”。

云冉算准了这个时辰云可馨还没入睡,心中巴望她能猛扑到自己身上问这问那,她就可以顺势爆出更多内幕,奈何躺在身边的云可馨“配合”的一声不吭,让她“无从下口”,顿了半晌,只得继续唱“独角戏”:

“……七妹妹,你莫要怪爹娘,他们把你从二房过继来还瞒着你,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云冉断断续续道,“娘亲当年儿子夭折,就误认为是四姐云嫣克死的,所以哀伤成疾,这才想要把你过继来报复——”云冉装作说漏嘴似的追悔莫及般猝然打住道,“哦,不不,是把你过继过来抚慰丧失爱子的心,七妹妹,你千万要原谅爹娘啊……”

云冉的“梦话”让身处暗房桌边的三个丫鬟俱是一惊,纷纷不由自主的朝床这边看来,却见云可馨轻侧过身子,朝她们微微一摇头,示意她们“看戏”就好,无需做其他,随后才又回过身去。

接着,云冉又“絮絮叨叨”的扯了很多,但总是在“过继”的话题上兜圈子,好像担心云可馨听一遍会没听清或记不住,直到云可馨对仨丫鬟做个吹灭蜡烛的口势,当卧房陷入一片黑暗之时,云冉“神奇”的终止了说“梦话”,声音渐渐含糊不清,直至消失不见,仿佛真的梦呓结束已然沉睡般。

黑暗中,云可馨缓缓睁开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嘲讽的笑意:我的好姐姐,谢谢你的“用心良苦”,一面在背后说人是非,一面假惺惺替当事人说好话,开脱罪责,真是“难为”你了,可惜你的“用心”怕是无法得逞……

次日,云冉起了个大早——其实是因为昨晚没睡好,好容易把云可馨叫醒,又眼巴巴的等着云可馨追问和吵闹,心中恨不能她把动静越闹越大,不料云可馨除了早起问安和更衣外,没看到任何激愤的情绪,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挂着憨傻的的微笑,没事人似的。

云冉自我安慰:许是刻意压着怒火,搞不好是到爹娘那里闹!一想到此,她就忍不住美滋滋的勾起唇叫。

让云冉始料未及的是,去了北苑饭厅,云可馨并没有像她“期盼”的那样吵闹和诘问,反倒很温顺和乖巧的先是给爹娘和其他长辈问安,还帮着哄云筱,吃饭间,更是奉行“食不言,枕不语”的戒条,温柔且安静的吃着丫鬟仆妇帮忙夹的饭菜……她越等越心慌,越等越焦躁,时不时拿眼睛瞄云可馨一眼——

“七妹妹,你昨晚,睡的好么?”左等右等,预想的戏码都未能朝自己期盼的方向开演,云冉终究没忍住先开口了,“五姐姐没吵到你吧?”

“吵到我?怎么会?”云可馨抬头,神情讶异而茫然,“馨儿昨天睡的可香啦,一觉睡到天亮。”

“哦,是吗?”云冉惊奇的睁圆了眼睛,不可思议道,“我睡觉时常有说梦话的毛病,声音还顶大,七妹妹难道什么也没听到?”

一桌子的长辈以及一屋子下人听到这均没什么反应,只觉得五小姐有点可笑,唯独傅怜音心中“咯噔”一声,目光宛如最锋锐的利刃投向云冉,含着戒备和警惕之意。

“没听到呀,”云可馨放下碗筷,眼睛盯着云冉莫名其妙的歪着头反问,“五姐姐说什么了?”

“我说……”云冉险些冲口而出“梦话”的内容,嘴巴却立马闭上——自己说什么梦话怎么可能知道,一说不就等于什么都穿帮了?!

云冉望着云可馨微微一怔,心下慌乱道:不可能,自己当时装睡开始说“梦话”之时云可馨并未入睡,她怎可能什么都没听到?她没有去理会傅怜音警告的目光,而是拿眼睛死死盯住云可馨茫然无措、呆憨无辜的小脸,疑窦重生。忽而把视线移向云可馨身后的三个丫鬟,灵机一动道:

“闪灵、闪莹、闪月,昨晚在我房里守了一夜,辛苦你们了。”

云可馨撇嘴冷笑:这是要打三个丫鬟的“主意”了。

“不辛苦,”闪灵颔首正色道,“伺候好二位小姐是我们做下人的分内之事,应当的。”

闪灵两片嘴唇都没来得及合上,云冉就急不可耐的接上:

“那你们昨晚一定听到我说‘梦话’了是不是?”语气里,满是诡谲的蛊惑和煽动,“快给本小姐说说,我昨晚都说了些什么?”

云冉话一出口,云可馨便能感到傅怜音周身紧绷,连呼吸都屏住了。

“五姑娘,你干嘛非要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傅怜音稳住心虚,讪笑道,“梦话就是梦话,还要让人人都知道不成?!”

“娘亲,女儿只是好奇,”云冉横下一条心不理会傅怜音语气里的威胁,撅嘴撒娇道,“万一无心说了谁的坏话也好让冉儿知道一下,好改正嘛。”

不明内情被蒙在鼓里的云天扬虽觉得云冉有些荒诞,但一想她平日胡闹惯了也就没加以训斥和阻止,加之她这一想法也无可厚非,于是便让仨丫鬟说出五小姐昨天到底讲了什么“梦话”,三人显出为难之色,闪莹下意识看了云可馨一眼,却没从她那里得到半点“暗示”,唯有眉目间那抹若有若无的讥诮让她看出了“端倪”——

闪莹低下头,不安的拉扯着衣襟道,“这,五小姐说的‘梦话’,我们还是不说的好,说了只怕——”

“只怕什么?”二太夫人钱寒秋假意凑趣的笑道,“是不是五小姐说我这老婆子的坏话了?来,说来我听听。”

二老太爷云瑾瑜也跟着“起哄”的轻抚着胡须,笑呵呵道:“一定也说了我这老头子的不是了。”

“丫头,这只是我们一家子聚在一起聊聊天,茶余饭后说说笑,”周氏面无表情道,“你别太紧张了,放心,说过就好,没人会放在心上。”

“既是‘梦话’,就必然是无心之语,”见闪莹还在犹豫,云天扬淡淡一笑鼓励道,“说来听听,我们不会责怪五小姐,更不会怪罪于你。”

“五小姐,五小姐她说,”闪莹颤抖着双唇,艰涩的开口道,“七小姐其实并非三房亲生,而是三夫人从二房过继过来报复二房的……”

此话一出,饭厅立时陷入一阵难堪的沉默,云天扬的脸由红转白,由白转绿,脸色黑红交替不断变幻,傅怜不敢正视云天扬,而是咬牙切齿的望向云冉——假如目光能化为利箭,她早已形同刺猬。

云家几个老人更是瞠目结舌的坐在那里,大气不敢出:谁也没料到云冉所谓的“梦话”居然是这个,早知如此,就是割了仨丫鬟的舌头也不会让说出来。事发了!三个老人绝望的心想。

傅怜音张口就要讯问,哪知云可馨更快,她头一扭,对着闪莹嚷道:

“闪莹,你是不是听错了,五姐姐的梦话怎么可能说这些,不对不对,我敢肯定你听错了。”

“七小姐,您方才没听到五小姐自己说的吗?”既已得到云可馨的默许,闪莹明白自己没什么不能说的,她抬头不慌不忙道,“她平日就有说梦话的毛病,而且声音还顶大……七小姐您当时是入睡了所以没听见,但我们这些守夜的下人怎可能听错?这就是原话。”

“闪灵,闪莹,闪月,你们可知身为奴才若是诽谤或诬陷主子会是什么下场?”傅怜音将手按在胸口,以防跳出来,强装镇定的目光横扫眼前的三个丫鬟,凤眸一瞪,恐吓道,“轻则挨板子,逐出府;重则杖毙。”

“三夫人息怒,”面对傅怜音赤裸裸的威吓,闪灵站出来颔首,恬淡道,“自从来到三房,老爷和夫人对奴婢们非常厚待,我们有什么理由恩将仇报要害主子?再则,方才闪莹也说了还是不讲为好,省的引起误会,还给自己招来麻烦,但几位太爷和太夫人都要我们讲讲五小姐的梦话,所以我们才状着胆子说了……”

傅怜音一股血液直往脑门上涌,正要放狠话,耳边却传来云天扬的声音:

“闪莹说的没错,是主子要奴才说的,她们岂能不从命?”他停了停,眼神流露出痛楚,又转瞬变为冷漠无情,“我请问傅氏,这仨丫鬟近日才来到府上,她们即便像你说的‘诬陷和诽谤主子’,胡编乱造的话可以有千百种,却为何是我们云家内部的事情?若不是冉儿说的‘梦话’,仨丫鬟如何得知?!”

云天扬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的诘问,直弄得傅怜音胆战心惊,呼吸不稳,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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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二章 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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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您这算是,信了五姑娘的梦话了?”傅怜音换了个坐姿,面对云天扬含着哭音诉道,“都怪妾身前阵子不该因七姑娘得罪了五姑娘,才遭到她这样的报复,老爷,妾身冤枉。”

云天扬面无表情的抛出一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妾身没什么可说的,”傅怜音也干脆不闪不避的豁出去了,冷声道,“既然老爷已经认定的事,再多说又有何意义?”

“说的好,”云天扬一面说一面起身,“我也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又对在座的几个老人道,“娘,二爷,二娘,你们慢慢吃,我下了。”

云天扬拉着云可馨的手走出门外,傅怜音又急又气又无可奈何,只是拿眼睛恨恨的瞪着云冉,那眼神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云冉这会儿才知道害怕:她都没料到事情会演变到这地步,虽说也是想报复一下傅怜音,但最主要还是不想让云可馨好过,巴望她因这事歇斯底里的大吵大闹,三房便会容不下她,哪料到云可馨根本不着道,绕过不说,还很可能把自己都牵扯进去,一想到之后云天扬可能问话,她就吓得双腿直打哆嗦。

“爹爹,您要去哪儿?”云可馨被云天扬拽疼了手,忍不住要挣脱道。

“没有,带七姑娘四处散散步。”云天扬心不在焉道。

此后,再无二话,只是牵着云可馨的手,穿过抄手游廊,绕着假山走了一圈又一圈,身后跟着的仨丫鬟和其他奴才都不太敢说话。

直到走了半个时辰,云天扬才在游廊里坐下歇息。

“馨儿,你相信五姐姐的‘梦话’吗?”云天扬话里含着些许不安的问。

“不相信。”云可馨懵懂的摇头,“爹爹和娘亲待我这么好,与二伯父又是兄弟,怎么可能会这么做?馨儿不信。”

云天扬仰头望向天空,许久后才回头道:“七姑娘,无论事实是怎样的,你都要相信爹爹绝无害你之意,懂吗?”

云可馨郑重的点头,一语双关道,“女儿明白,爹爹宽心,我一直以来都相信你,我已然长大,许多事情心知肚明。”

云天扬微微一怔,欲言又止道:“七姑娘,你给爹爹一点时间,至少我希望等你再长大点,懂得一些人情世故之后再论其他,可好?”

云可馨没回话,只是点了点头,她心里清楚,云天扬是担心她年幼无知,无法接受云冉说的部分事实,从而恨上他这个当爹的。

“馨儿,你随仨丫鬟到外头去玩会儿,爹爹想一个人静一静,”云天扬凝视着云可馨半晌道,又嘱咐她身后的丫鬟,“照顾好七小姐。”

“是,老爷。”闪灵、闪莹和闪月同时应声,闪月牵了云可馨的手,轻声道,“小姐,我们走吧。”

云可馨只让仨丫鬟跟着,其余的留下来伺候老爷,等她们走远,云天扬就对冯嬷嬷道:“你去把五小姐叫到这儿来……”

仨丫鬟带着云可馨乘着马车走在集市上,云可馨掀开望向车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想起四叔,很想去他那里看看。自从父亲过世,四叔来往鄂国公府比往日更少了,想想就心酸,几年了,四叔还是独身一人,也不知道祖母能不能等到他成亲的一天。

“闪灵,告诉车夫,我们去‘轩辕食楼。’”云可馨放下车帘道。

“轩辕食楼”是云天城在清河城以东开的一家以吃营业的处所,有三层,占地面积大,是往来客商、以及身份显贵的人经常光顾的地方,云可馨七八岁的时候曾经那里吃过饭。云天城此时正站在柜台后头噼里啪啦的打算盘,和另一个掌柜在对账。

“四叔!”云可馨和仨丫鬟进了店里,她轻声叫道。

云天城先是回想起什么似的手一顿,继而抬头,见是云可馨微微一笑道:

“七姑娘?你怎么会来?”他显得有些惊喜的从柜台后走出道,“快坐,四叔让厨娘给你做好吃的。”

一个机灵的小二连忙上前把云可馨等人引到桌边坐下,还问她们要吃点什么,云可馨摇头表示谢意。

“为何不吃东西呢?”云天城在对面对位置坐下,七分关切三分说笑道,“是小时候来这里吃过一次不合胃口,所以怕了?”

“四叔这话说的,清河城还没有哪家食楼比得过‘轩辕’的,”云可馨轻笑道,“馨儿只吃过一次就念念不忘了呢,只是我们出门前刚在府里吃过,下次吧,四叔,一定吃穷你。”

云天城咧开嘴笑了:“就你们四个小丫头片子还想吃穷我?我等着。”

几人笑得欢乐。云可馨却敛了笑意道:“四叔,你为何不回家呢?总是在住外头也不是办法呀。”

云天城也不笑了,神情显出少许落寞,看了看四周坐满的客人,纠结道:“这并非四叔所愿,过一天算一天,也可能……一辈子就这么漂泊了。”语气里,满是不可言说的悲哀和凄凉。

云可馨心下难过:“四叔,你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吗?”

“不能,说了只会害了你。”云天城盯着桌子上的茶碗,斩钉截铁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云家过得平安,不受我牵累就好。”

云可馨惊奇:云家会受四叔牵累吗?前世因为与四叔交集不多,所以对他的事知之甚少,以至于如今在四叔的问题上,总是无从下手,无礼貌的追问不太好,不闻不问又不忍心,真是能把人急死。

“四叔,你曾说过要带着馨儿见见世面,当时我说年纪还小,等个三四年再说,”这是云可馨一直心心念念的事情,“如今我已经年满九岁,且人也自由许多,不知四叔方便带着我吗?”

云天城抬起眼睛,眉目含笑道:“总算盼到侄女提起这事儿了,四叔还想着明年就去对三哥和三嫂说说,让我带着你,那么侄女什么时候来,还是四叔去接你。”

云可馨心想:四叔这么期盼她能来跟他学这学那,难不成是想给自己找个继承产业的人?他真是做好了一辈子不成亲无子嗣的准备了?!

她突然很心疼四叔,决定日子一久就试着解开他的心结。

“四叔,等云恪堂哥武举之后我就来,”云可馨道,“上午我来找四叔,下午去童府上课,晚上再去祖母那儿抄写经书。”

“你时间安排的这么紧?”云天城皱了皱眉,“七姑娘,你还小,别把自己搞得跟个大人似的忙碌,该玩的时候就玩,别浪费了。”

“知道了,四叔。”云可馨乖顺的点头微笑道,“我不会让自己了累着,从童府下课回家还有点时间,可以活动活动,晚间在祖母那里抄经书主要还是练字,一个时辰足以。”

云天城这才放心的笑笑:“多陪陪祖母,四叔谢谢七姑娘替我尽孝道了。”

从“轩辕楼”回府,云可馨整个人都感到了非一般力量和希望:上一世的自己完全三房被束缚在闺阁之内,不谙世事,对于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傅怜音千方百计阻止她到外头“见世面”,更不教她任何生计,这一世与四叔有了交集点,一定得把握好机会见识一下四叔开设的客栈、食楼、饰品铺面等都是如何营生的,自己也多学学,手头有了钱,办事顺当,也自由百倍……一想到这些,云可馨周身的每根神经都在振奋的跳跃。

****

风吟潇陪着国公夫人凌宸在阳光洒满地的花园散步,红彤彤的朝阳驱散了秋末早冬的寒冷,予人温馨和煦的暖意。

“母亲,您慢点……”走上台阶时,风吟潇一边小心翼翼的搀扶,一边轻声细语的叮嘱,“昨夜有小雨,地面有些湿滑,当心着点。”

“没关系,有你在,为娘心里踏实,”凌宸侧头望了一眼愈发英姿勃发的儿子,微笑道,“就是近日不知怎的,总是头晕、乏力,提不起劲。”

风吟潇眉头一皱:母亲不是“近日”如此,而是这症状早已缠身多年,每一年总要犯那么两三次,看了几个太医,均说是人上了年纪,都会有孱弱、气虚、疲乏等现象,无大碍。可是母亲今年还不到40岁,谈何“上了年纪”?

“坐下歇会儿,”风吟潇搀扶着国公夫人在一条长椅边上坐下,“母亲,别累着,今日可有好转?”

“好些了,”凌宸用手势示意风吟潇坐到身边来,“卓姨娘让托从江南进了一些滋补安神的药材,我喝了几次汤药,果然见效。”

风吟潇点点头:卓姨娘来自江南物产丰富的富庶之地,且她本家就是做药材生意的,从小耳濡目染,因此对药材还算了解和熟悉。他不禁侧目看了母亲一眼:面色有所好转,恢复血色的唇边含着浅笑,然而精神却还是有些不济,且眼神涣散……母亲,真如她自己说的“好些了”?

“潇儿,最近怎么没听你说起七小姐?”瞧见风吟潇蹙着眉头发呆,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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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三章 卫卿

..Co

七小姐?!一抹淡淡的微笑浮现在风吟潇的眼角:才一天没见,竟甚为想念,眼前总是浮动着她娇小可爱的倩影,赶都赶不走,若不是因母亲突然身体不适,需伺奉床前,否则还真忍不住要去看她。

“母亲,我前天才到过鄂国公府,”风吟潇掩饰了自己的走神,笑道,“还有,儿子从未在家人面前提及七小姐,因此,不奇怪。”

“都是我这身子骨给闹的,”凌宸望着风吟潇,叹口气道,“原本还想亲自到鄂国公府去一趟,去对二夫人说明潇儿的意思,也见见七小姐,可是现如今却——”

“娘亲,这件事还是让儿子自己来处理为好,”风吟潇抚慰道,“母亲无需亲自跑一趟,至于见七小姐,”他突然一顿,脸透出微红,赧然道,“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

凌宸看着一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再一见脸红红的儿子,心下明白几分,很想取笑他几句,但随即一想到曾与二房的“结为亲家”之约,还是蹙眉道:“潇儿,不管你的决心和把握有多大,都应当早些对二房说清楚才是,这样的事,拖的越久越难以处理,毕竟她是姑娘家,很可能一直在等着我们燕国公府回话,你切不可再做拖延,以免影响两家的交情。”

“母亲教训的是,”风吟潇颔首微笑道,“之前也并非儿子拖延,实在想找个恰当的时刻说,七小姐约我今天下午去马场学骑马,我想让她把四小姐叫上,再找机会把情况对她想说明一下比较妥当一些。”

“哦,七小姐还约潇儿去骑马?”国公夫人好看的眼睛亮了亮,揶揄道,“你们俩都要好到这田地了?够快的。”

风吟潇一惊,担心母亲误解七小姐为人太“随便”,于是连忙替云可馨解释道:“母亲不要误会,七小姐还约了其他小伙伴,许是她觉得人多热闹些,才一并叫上了儿子,并非与我单独相约。”

凌宸却没有风吟潇顾虑的那样,脸上一派亲切祥和,笑道:“不管怎样,潇儿是个男子汉,好保护好人家女子,可别让她磕着碰着,初学骑马要慎之又慎,切不可大意。”

风吟潇感觉母亲受了他的影响,似乎对七小姐的印象也挺好,否则不会连面都没见过就这么关心与呵护,念及此,心里也美滋滋的。

“是,母亲,儿子谨记,”风吟潇恭顺道,心中惦记着云可馨的邀约,却放下患病中的国公夫人,“但您的身体尚未康复,儿子若离去,真是放心不下。”

“去吧,府邸上下丫鬟和仆妇都能照料,再说这也是她们的分内之事,”

凌宸道,“潇儿只管好好玩儿,记住别忘了好言劝慰四小姐。”

“是,母亲,起风了,儿子扶您回房,”风吟潇起身,亦将国公夫人搀起道,“儿子回府就来探望您。”

云可馨这会儿已经在准备下午去马场骑马的事了,这次她没有对傅怜音隐瞒什么,大大方方说自己是与四姐还有童少爷等人一起去城北马场学骑马。当时正值午饭过后。

“七姑娘,你真的不能带上筱妹妹吗?”傅怜音用茶点的间隙,又问了一遍,“她就喜欢和你在一起。”

“娘亲,不是我不带着八妹妹,”云可馨坐在对座看了傅怜音一眼道,“是她实在太小了,我们是去学骑马,只怕没法照顾她。”

“没事,不还有下人吗?”傅怜音还是不愿放弃的陪着笑脸道,“馨儿只管跟童少爷们学骑马,筱儿让丫鬟带着就好。”

“那也不妥,”云可馨固执的推辞道,“我们这回去的地方比较远,筱妹妹即便有丫鬟带着也是多有不便,可能没多久就会想着要回家,这样下人又得急匆匆的把筱妹妹送回府……”

出乎意料的是,傅怜音没在这问题上继续争执,只是微笑说,既然七姑娘替云筱考虑的这么周到,就算了,下次去别的地方玩耍再带上她也行。

其实,傅怜音只不过是用云筱做借口,与云可馨“套近乎”的试探一下她对自己的态度,早上对于云冉“梦话”的爆料,傅怜音一直惊魂未定,就怕七姑娘信了五姑娘的“梦话”会吵嚷,甚至在人前人后说她傅怜音的不是,那后果比云天扬不搭理不信任还要令她难以预料,但经过方才这么一聊,又感觉云可馨“一切正常”,并未受影响,才放了心了些。

云可馨只带了闪灵、闪莹和闪月三个丫鬟,与四姐姐云嫣一同出发了。

到了集合地,赫然发现太子秦岩、童智宸还有风吟潇已经等在那里了。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云可馨笑着歉意道,“大家没等太久吧。”“你说呢,本殿下腿都等麻了,”太子夸张的拍着两腿,挤眉弄眼道,“我等臻儿都没这么遭罪过。”

“别殿下瞎说,我们也才刚到,”一个清脆的女声从秦岩身后传来,随后露出一个娇俏可人的容颜,“殿下说笑的,你就是七小姐吧。”

云可馨一怔愣,看向从太子身后走出一个小女子,身着藕荷色提花褙子,下穿姜黄色综裙,中性肤色不涂脂抹粉,容貌秀丽可人,丝毫不因太子的“关系”而有半分傲娇之态,一望而知是个活泼聪慧又好相处的女子。

“我是,那你是臻儿吗?”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云可馨试着问道。

“看来是太子跟你提过我了,”臻儿笑吟吟道,“他也时常跟我提起你,还说这次是你出的主意去马场骑马,还想见我,所以我就来了,对了,我还得谢谢七小姐的七彩琉璃珠。”

云可馨假意生气的斜睨了太子一眼,方才笑道:“不客气,臻儿姐。”

“咱们能不能去马场再说,”童智宸忍不住插话的笑道,“照这样下去,太阳都要下山了。”

唯有风吟潇话不说一句的站在太子身边,含笑注视着云可馨:插不上话,听她说话也是一种享受,偶尔视线会落在她那如樱桃般红润的一开一合的两片小唇瓣上,可爱又有趣。直到听见童智宸说话,风吟潇才缓过神,察觉自己看云可馨的目光有些“肆无忌惮”了,连忙收回视线,笑着附和大家还说之前他已经在马场定下一方地,专给大家学习骑马用。

云可馨很喜欢这样的细心和周到,面上却也没怎么表露,只是对着云嫣“坏笑”几下,就跟着小伙伴们上路了。

城北马场是京城最大的马匹养殖场,朝廷每年的军用马都从这里出来,很有名气,因此太子秦岩、风吟潇等人并不陌生。

马场占地很广,绿草如茵,光影交错,偶尔有马嘶叫声,此外再无任何喧闹,很是宁静。风吟潇带他们去了马厩,让大家自主选马。秦岩把他平时骑的栗色骏马让人去牵了出来,还让扶着臻儿骑上,那种体贴在皇室贵族子弟中也是少见,云可馨暗暗赞叹。这时,她看到风吟潇牵着一头枣红色良驹向她走来,身后还多了个美男子:身穿一件紫色休闲骑马装,头发随意的以白色飘带束住,几缕刘海弯曲着遮住光洁的前额,轮廓鲜明的国字脸上,一对眼睛狭长而妖异,且眼角微微上挑,使得他予人一种以孤芳自赏、狂放不羁之感。云可馨心想,这人是何许人也,养马的?风吟潇的朋友?

“七小姐,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到了眼前,风吟潇指着走在他身边的美男子笑道,“这位是我的同僚也是朋友,名‘卫卿’,宫中任职千户,人称‘卫千户’。”

云可馨吃了一惊:卫卿?卫千户?那不正是傅怜音为了她这个“女儿”费尽心机去“结交”的高门子弟么?居然在这儿遇上了。

“叩见卫千户……”云可馨颔首行礼。身后的仨丫鬟也跟着叩首行礼。

“七小姐?”卫卿念念有词,突然提高声音问,“请问是不是鄂国公府三房的七小姐云可馨?!”

云可馨礼貌的笑道:“是的!想必公子就是卫文王的嫡长子卫卿了,我听娘亲说起过你。”

“幸会!”卫卿拱手笑道,“我是指挥使叫来大家骑马的,没想到这些人里竟有你——前些天你的娘亲还邀请我们一家去鄂国公府做客来着。”

云可馨听卫卿说“你的娘亲”顿感如同吞了只苍蝇,但一想不知者无罪,也就没写在脸上。

“太子在那儿,卫千户不过去叩见一下?”云可馨唯恐卫卿抖出傅怜音上门“攀高枝”的细节,丢人丢到家,忙转移话题道。

“殿下有令,在宫外,为安全起见可以不必行礼数,只需暗中盯梢即可,卫卿笑道,“七小姐可会骑马?我教你如何?”

云可馨看了看身边的四姐,又看了看风吟潇,忽然笑道:“好呀,有卫千户亲自教,我一定能很快就学会,”她像有意给云嫣创造机会似的拉着她的手道,“四姐姐,就让君侯陪你学骑马吧,我听云恪堂哥说,他骑的可好了。”

云嫣迅速瞄风吟潇一眼,旋即低下头,羞赧的低声道:“好,假如君侯不介意的话。”

云可馨睁大一双眼睛看向风吟潇,还含着隐隐的俏皮之意,风吟潇先是一愣,继而会意的一笑道:“四小姐,随我来。”

于是,卫卿领着云可馨到另一边去学骑马,风吟潇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显得有些魂不守舍:三房竟然有意要与卫文王府结亲了?可馨会喜欢卫卿吗?这么优秀且才华出众的一个男子,虽说职位在自己之下,但以卫卿的能力,要不了多久就会升职,偏偏还是自己的朋友……想到二人以后会时常见面和接触,风吟潇就禁不住黯然神伤,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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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四章 事故

..Co

风吟潇就这样傻呆呆的望着“浮想联翩”,忽而转念一想,为何不趁此机会对四小姐说出自己的想法,以免误会加深?!

巧的是,云嫣也打定主意要和风吟潇“好好聊聊”,于是二人一个牵马,一个走在旁边,默默无言,彼此都在寻思要怎么开场白的好。

那边的一方草坪上,卫卿与云可馨倒是“相谈甚欢”,毫无初见的拘束,原本卫卿给云可馨的第一印象是有点倨傲,为人“不好伺候”,不料,聊过之后才发现自己给他外貌给“骗”了,其实很随和对一个人,也不端架子,更无显赫家世背景所特有的优越感,很容易亲近。

“七小姐,要我扶你上马吗?”卫卿一手拍着他的爱骑,一面对云可馨笑呵呵道。

“好呀,既然是学骑马,自然得听老师的,”云可馨笑说,她大大方方的向卫卿伸出小手,“有劳卫千户。”

卫卿顺势运用掌力把云可馨扶上马背,笑道:“现在不在职,微服出宫,七小姐叫我名字好了,不必拘于礼节,连殿下都如此,何况我一个属下。”“直呼其名也不太好,”云可馨坐稳之后,转过脸来,看向马下笑道,“我还是称呼你“世子’更妥些。”

“也好,七小姐认为怎么好就怎么称呼,”卫卿笑道,“只要别一口一个‘卫千户’的就可以……我们开始吧。”

云可馨笑着点头,拽了拽缰绳,按照卫卿教给她的先与马建立感情——摸摸它的毛,轻拍几下马脖子,让它熟悉主人的样子和气味,不要心急。随后再对她讲了驾马要注意的地方,便开始驾马小跑。

“七小姐,记住抓紧缰绳,”卫卿对着不远处欢快骑马的云可馨轻喊道,“脚不要脱离马镫,注意力集中,不要发分心,更不能一步登天的贪快。”

“知道了——”云可馨笑着挥舞着手臂。

跑了几圈,云可馨有些累了,就下了马。

“世子,我想看你骑马”

“怎么,想考我?”卫卿身子微向前倾,低下头笑看着云可馨,“还是想看看我这老师是不是‘冒充’的?”

云可馨被逗笑了,直率道:“都不是,只是单纯的想看世子骑马,因为通常习武之人骑马术是很好看的,有的会骑在马上射箭和耍刀,有的会弯腰藏在马的另一侧奔跑,若不注意看,会只见马不见人……”

“这些可是指挥使的绝活,”卫卿边说边侧过身子,指着风吟潇和云嫣的方向道,“当年他就是一边骑马飞奔一边箭如雨下的杀入敌阵救驾,”卫卿微顿,满含欣赏和钦佩的语气,“而且精通剑法,势如破竹,快得令对手眼花缭乱,防不胜防。”

“君侯这么厉害?”云可馨眼瞳亮了亮,笑问。

其实心下没说出口的话是:四姐有了个这么厉害的“护花使者”,看谁还敢欺侮她,欺侮二房?!

“那是当然,七小姐以为他这清远侯徒有虚名么?”卫卿误解了云可馨话里的意思,笑道,“要不我让君侯过来给你‘比划’几下,如何?”

云可馨亦是举目远眺的望向风吟潇和云嫣的方向,见这二人正肩并肩的走在草原上,有时候二人会同时看向对方,笑笑,继续“窃窃私语”……好幸福的一对,还是别去打搅他们的好。

“不,世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云可馨收回目光,坦然的一笑道,“我从没有怀疑君侯的实力,一直都相信他。”

卫卿示意云可馨别傻站着,一起散散步,两人在夕阳西下的草原上走着,一辆骑着双人的骏马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后面紧跟的马上是童智宸,他边骑边叫唤:“殿下,殿下,你慢点,太快了,停下……”

却换来太子秦岩的一句戏谑:“怎么,羡慕本太子和臻儿了?那童少爷还不快叫上七小姐比翼一起飞……”

童智宸气得嘶哑咧嘴,狠甩了一下马鞭,继续追上,心下嘟囔:不是我不叫上可馨,是人家正被“霸占”着好吗?还是堂堂的卫千户!

云可馨被情景弄得“噗嗤”一笑,回头问卫卿:“世子,太子在宫中也是这么顽皮吗?”

“在宫中会自我约束一些,毕竟是太子,”卫卿望着在远处飞驰的两道长影,亦是淡笑道,“可是太子现在年龄还小,到宫外没了束缚,便会回归孩子的本真,这都没什么,只是,”卫卿突然敛了笑意,神情有些严肃,“他总和臻儿姑娘走得这么近,唯恐娘娘知道又要生事端……”“感情的事,除了自己,没人能说的通,劝得动。”云可馨颇为感慨道。

她想起上一世,哥哥云恪也曾暗示过她,傅一航不适合,可她没听进去。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卫卿若有所思道,“我们这些做臣子的,除了适当的提醒和暗中太子保护外,无法擅自做主其他事。”

这时,太子和童智宸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二人面前:

“可馨,你学会骑马了吗?”童智宸抹一把额前的汗珠,歇口气,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请求支援,殿下他,太‘欺负’人了。”

“哦,太子怎么‘欺负’你了?”云可馨明知故问。

“我跟在殿下后面做保护,”童智宸道,“太子倒好,说要是不叫上你一起就不让跟我着,还要安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给我’,这不是‘欺负’人嘛。”

卫卿怔了怔:这是殿下有意要给童少爷制造机会——他们三人真要好到这地步了?

“世子,我能单独骑马了吗?”云可馨问。

“你是初学,在小范围内小跑可以,”卫卿不假思索道,“大范围的比试赛马万万不可。”

“没有赛马,”童智宸急忙插进一句,忽而赧颜着轻言道,“其实是想让可馨与我同乘一骑,跟在太子和臻儿后面,速度可以放慢点。”

“可以呀,我没意见,”云可馨落落大方的扬唇笑言。

“这样,可馨和少爷同乘一骑,”卫卿如同指挥他的千军万马般的严肃和认真,“本世子另乘一匹保护你们。”

“就这么定了,”童智宸原以为卫卿会横加阻挠的,没想到这么顺利,一拍即合的笑道,“劳烦卫千户……可馨,我们快上马。”

****

风吟潇牵着他心爱的枣红色骏马,云嫣走在身畔,文文静静。

“这么说,君侯早就和七妹妹相识了?”云嫣回头,看了风吟潇一眼,温柔的笑问,“在樊城的时候?”

“是的,而且还‘因缘际会’的救了她,”风吟潇回忆起当时的情形,眉头紧锁,嗓音放沉,“她被人设计掉入陷阱,差点就,身败名裂。”

“还有这事?”云嫣猝然顿足,气息不平道,“为何七妹妹从未向我们提起过,从樊城回京并没看出她有什么异样,除了对父亲的被害感到震惊和痛苦外。”

“我想,这或许是七小姐的特别之处,”风吟潇淡淡的说,“自己的事不足一提,亲人才是最大的牵挂。”

“这个傻妹妹……”云嫣于心不安的低喃。

“四小姐,你是个好姑娘,也谢谢二夫人的抬爱,可是我——”风吟潇尽量婉转的表达,不伤害云嫣的自尊,“自认为年龄尚小,还未做好成亲的心里准备,因此,只恐辜负了二房一番美意。”

“哦,除了这些,没有其他原因了么?”云嫣释怀的笑了笑,“比如七妹妹?”

“这,也算是一部分原因,”见云嫣并未像自己担心的那样会不依不饶的讨要说法,风吟潇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但对于自己对云可馨那特有的情愫还是持保留态度,“但我和七小姐之间也没什么,就是因为一些事我们常常会有交集点。”

“君侯莫要紧张或急着否认什么,”云嫣抬头,善解人意道,“我从未责怪你或者疑心七妹妹,只是我生性怯懦,许多事任由家中长辈做主,不敢有所忤逆,所以才不能立即回应你。”

“那依四小姐之意如何?”风吟潇耐心的问。

“君侯若不介意,还请亲自去对母亲说这事为好,”云嫣心思细腻道,“让母亲心里有个底,两家交情深厚,并且我们之间的事也只口头那么一说,并未定下,母亲定能理解。”

“多谢四小姐体谅,”风吟潇感激道,“只要不影响两家的交情就好,等会儿回府,我亲自去对二夫人说……”

童智宸驾着马,偶尔回头瞥一眼坐在身后的云可馨,心里抹了蜜似的甜,一面追随着太子和臻儿的马,一面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好不惬意。可当他再次回过头去,发现太子不见了,去哪儿了?郁闷之际,却从身后传来一声戏谑的笑:“童少爷,你这马跑的也太慢了点,让本太子祝你一臂之力!”

童智宸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一前一后的马鞭子落下的声响与马儿嘶叫,随即就感觉受惊的马儿向前狂乱的奔去。

“可馨!”卫卿大惊失色,策马疾奔着追赶,并大声呼唤,“不要慌,快抓着童少爷的腰际……”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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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五章 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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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出其来的“使坏”让云可馨惊慌失措中紧抱住童智宸的腰际,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去细想怎么回事,身边的栅栏,吃草或奔跑的马,飞一般一掠而过,渐渐形成一条模糊的视线,辩都辩不清。卫卿的大声叫唤也淹没在耳旁呼啸的风声中。

童智宸骑马技就是一般水平,跑跑跳跳的可以,但类似马受惊而“癫狂”的状态他也会有点慌,何况身后还坐着云可馨。

“可馨,你怎么样?”童智宸勒着缰绳不敢松手,恨不能有三头六臂就能护住她,“抱紧我,知道吗?”

“童少爷,马跑得太快,我眼睛睁不开,”云可馨没好意思抱,只是两手拽着童智宸腰际两侧的衣襟,困难的回答,“胃也快颠吐了。”

“你再坚持一下,”童智宸大声叫道,“我想办法勒住马。”

跑却越跑越“兴奋”,直到一个高山坡上,突然只听一声长啸,马猛得前蹄跃起,马上的两人同时朝后仰倒,云可馨拽着童智宸衣襟的双手一打滑,整个人摔下马去,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已落入一个有力的臂膀,把她紧紧圈在怀中,然后就随着这双臂膀以惊人的速度朝山坡下滚去,再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与此同时,跑在身畔的卫卿亦是纵身一跃,跳上童智宸的马,勒住马缰,扶住险些摔下马的童智宸……

如血的残阳照射山坡下一方草地上的两人,被一连串滚动弄得晕头转向的风吟潇刚想挪动一下,却感觉胸口压着什么似的微沉之感,鼻下亦也有点毛茸茸的,纳闷的睁开眼睛一瞧,惊得立时清醒:云可馨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还处在方才那场突然降临的的眩晕中未醒来——此前自己不顾一切的接下了从马上摔下的云可馨,又“圈”着她一路从山坡上滑到山坡下,也不知她伤到没有。

风吟潇顿时不知如何自处,叫醒她,怕她尴尬,不叫醒她,又担心随行的人很快会找下山坡来,二人这样的“姿势”让人看见了恐遭非议——他自己倒是为所谓,可是她的名节可就完了。

“可馨……可馨……”风吟潇试着拍了拍云可馨肩头,轻唤道,“醒醒,可馨你没事吧。”

然而云可馨还是一动不动,风吟潇甚至都抓着她的双肩轻摇轻唤还是没反应,这才担心她是不是受伤了,连忙把她抱到一边,让她躺在草地上,但因为是女子不方便查看伤口,只得抱起她原路返回。

走到半山坡,远远的就看到随行的一干人等已从山坡上下来,一面叫着“君侯”和“七小姐”,一面四处张望。闪灵、闪莹和闪月最先发现他,手指着这个方向叫道:“君侯,君侯,他在那儿。”

众人一齐涌下来,见风吟潇臂弯中抱着昏睡的云可馨都吃了一惊。

“七妹妹,七妹妹她怎么了?”云嫣惊问。

“是啊,七小姐怎么了?”卫卿急切的问。

“我和她一起从山坡上滑下来后她就一直这样,”风吟潇转头看了怀中的云可馨一眼,焦虑道,“叫也叫不醒,很可能是昏过去了,我只好抱她上来。”

“赶快回府请太医来看看,不得有误,”秦岩这才明白自己玩笑闯了祸,急忙对着卫卿吩咐道,“卫千户,把宫中御医叫出来给七小姐看病。”

“是,殿下。”卫卿看了看云可馨苍白如纸的脸,眉头一拧。

为避嫌,风吟潇让闪灵和闪莹分别背着云可馨回了鄂国公府。太子和童智宸把臻儿小姐送回家后就在卫卿的护送下回了宫里。

****

“呀,这,怎么了这是,”傅怜音一见闪灵背着云可馨进门,惊奇道,“出门前不是还好好的么?回来就成这样了?”

“出了点小意外,七小姐从马上摔下,有点昏迷,”风吟潇颔首歉意道,“请三夫人见谅,这就让人给她瞧瞧伤势。”

“瞧伤势就让女子来,看病的话她大伯可以,但大哥这会儿在宫里,”傅怜音为难的搓着双手道,“还是先瞧伤势再说。”

风吟潇对闪灵等人使了个眼色,仨丫鬟会意,就对傅怜音说让她们来。

傅怜音没说什么——都是女子,也没什么可避讳的,点头应允。仨丫鬟进了云可馨的闺房,带上门,把她放到床上,开始查看伤情,其余人在房门外候着。

风吟潇在门前踱步,心想,自己当时抱着云可馨滚下山坡,是一手护着她的头,一手圈住她腰身的攘在怀中,且马场是草坪,应当不至于被磕着碰着,但怎么会昏迷不醒呢?!

思虑间,仨丫鬟已打开房门,说七小姐并没有伤到,而且已然醒来,说是给受惊的马给“上蹿下跳”的颠晕了,这会儿还昏昏沉沉的。

“没伤着就好,没伤着就好,”风吟潇微微松口气,笑着低声道,“可把我吓坏了。”

“我让下人去些煲安神醒脑的汤来,”傅怜音且走且说道,“你们照顾好七小姐。”

闪月瞧见风吟潇虽“规矩”的站在门口,头却一个劲的往屋里“钻”,很想进去探望又自觉不合适踌躇不前。

“君侯,你要不要进来看看七小姐?”闪月调侃,“瞧把你急的。”

“哦,不用了,”风吟潇难为情的收回目光,看着闪月认真道,“好生照料七小姐,我还要去一趟二房,先走了。”

嘴上说着“先走了”,眼睛里却满是眷恋的又朝里面看了一眼才离开。

闪月有些错愕:就这么走了,还是去二房?君侯不会真想娶四小姐吧?

只恨不能追去问个明白,已经让闪莹拉回了卧房里……

风吟潇是心里还惦记着要对二房说明自己“心意”的事,决定今天去跟二夫人好好谈谈。走出西苑,绕过活屏,就到了南苑——二房住地。

赶巧遇上月氏带着一双儿女云恪和云嫣要去三房探望云可馨——

“君侯,看样子那时候从三房过来的,七姑娘她醒了没?伤着没有?”月氏问。

“已经醒了,马受惊乱跑乱跳一气,把她给颠着了,”风吟潇回答道,“头犯晕,估计肚子也不舒服,这会儿在床上躺着歇息。”

“我想去看看七姑娘,不知——”月氏欲言又止,犹豫不决道,“是否方便?”她顾忌的当然是三夫人傅氏。

“也没什么不便之处,”风吟潇道,“二夫人,请恕晚生冒昧,我有事与您相谈,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月氏目光一闪,想起此前云嫣从马场回来后的“异样”,于是点头笑道:“可以,我们去厅里说,”同时对云恪和与嫣道,“恪儿,嫣儿,看望七妹妹的事先缓缓,让她歇片刻,我们晚点再去。”

厅里月氏坐下,正要叫下人给风吟潇看座,风吟潇却是几步近前,随后跪了下去,月氏惊得要起身,却给风吟潇阻止:

“二夫人,请您听我说。”

“君侯什么事不能站着说,非得跪着……”

“你这样给娘亲下跪不合适,”云恪急道,“君侯,快起来。”

而风吟潇只是在举起双胳膊在三人面前一摊,平静道:“二夫人,我其实是向你来请罪的。”

“请罪?”月氏一怔愣,“君侯何出此言?”

“二夫人,我知您已与我父母定下了口头之约,”风吟潇斟词酌句道,“要将四小姐云嫣许配于我,然则晚生不才,只怕要辜负二房的美意。”

风吟潇抬头看着月氏,脸上有歉疚,却并无悔意。

月氏微微一怔,不由自主的转过脸去看了云嫣一眼,发现这孩子竟没有通常女子在这种情况下应有的“震惊”和“羞愤”,一脸的淡定,好似早有了心理准备似的。

“为什么?四姑娘哪里不够好么?”月氏温和的笑问。

“不,四小姐很好,”风吟潇轻轻一颔首道,“是我的问题,自认为擅在年幼,不愿过早涉足婚事,又或许,我还没做好成家的准备。”

月氏不禁回想起自七姑娘从樊城返京所发生的林林总总——与风吟潇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再联想先前四姑娘说起在马场七姑娘坠马被风吟潇不顾一切的以身相护,这绝不是“玩伴”所能做到的,难不成真像自己猜测的那样?

“君侯,起来说话,”月氏沉吟片刻,也决心开门见山和风吟潇谈一次,“你这样会让我大不敬。”

风吟潇照做,淡笑道:“晚辈给长辈行礼有何大不敬?应该的,何况我是来请求原谅的,莫要因我之故,影响了两家一直以来的交情。”

“这倒不至于,”月氏让云恪给风吟潇看座,沉吟片刻后,“只是我必须郑重的提醒君侯,倘若你是因为七姑娘,还是要考虑清楚为好,因为七姑娘——”

“我知道,七姑娘的婚事在她出生前就已经定在一个锦盒里,”风吟潇默默的转动着手中的和田玉杯,嗓音深沉而暗哑,“我不敢有其他妄念,只希望能和她成为朋友,仅此而已。”

月紫芸望着满脸透着忧伤与失落却初心不改、神情坚毅的风吟潇,恍惚间,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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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章 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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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想告诉他,其实事情也并非他想的那样复杂,但话在嘴里兜转了几个来回还是没说。

风吟潇看到月氏一直轻蹙着眉头保持缄默,以为她还在为这件事伤脑筋甚至不悦,赶忙又道:“二夫人,其实家母本想亲自来府上道别原委,只因我说这事皆因我而起,还是由我亲自来解释以表诚心,此外,家母近日身体不适,所以未能到府上一叙,还请二夫人海涵。”

“不要误会,我没事,”月氏淡笑道,“君侯的心思,我能理解,只是唯恐到头来有负你的雅意,”她停了停,才反应过来似的,“对了,国公夫人身体有恙,现在可好?”

“还在修养,谢二夫人关心,”风吟潇正襟危坐道,“家母一再叮嘱我要好好对二房说明一下,不要让你们误会,毁了两家的交情。”

“君侯回去转告国公夫人,妾身并无责怪之意,切勿挂怀,好好养病。”

“是,再谢二夫人。”风吟潇终于露出恭敬的笑容,他又转头对云恪道,“云恪,你武举准备的怎样了?我最近比较忙,都没顾上问你。”

“回君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云恪道,“现在只等着武举殿试了,没有问题。”

“这就好,”风吟潇点头道,“武举正式开始前,我会再来找你一次,记住除了考武学技能,还有军事谋略,两个一样都不能落下。”

“明白,”云恪点头,“君侯费心。”

风吟潇却是一抬手制止了云恪的客气话,笑笑,随即从外头传来下人的禀告,说卫千户和童少爷来了,还有大老爷云天赐这会儿也从宫中返回。

“快随我一起去看看,”月氏起身叫云恪和云嫣,又问风吟潇,“君侯要一同前往吗?”

“好的。”风吟潇应声,“我想去探望一下七小姐,看看她好点没有。”

几人到的时候,云天赐正坐在床沿给云可馨把脉,询问伤情等,卫卿和童智宸站在大老爷身后听着——这还是童智宸第一次来鄂国公府。

月氏、云恪和云嫣先给卫卿行了礼数,才问及云可馨的病情。

“大哥,七姑娘的病情如何?”

“因马受惊颠簸而引起的头昏眩晕这没错,”云天赐转过脸来对月氏道,“但七姑娘本身心脉也弱,还伴有气喘,不宜做剧烈运动,切记。”

云可馨顿觉有理,自己确实有心脉弱,一跑动过激就会气喘,甚至头还会昏沉沉的,有时候还站不住脚。

风吟潇心一沉:心脉弱?气喘?早知如此,就该阻止她去骑马才是。

“可馨,真对不起,”童智宸内疚的看了云可馨一眼,“我不知道你身体不好,要不我绝不会出主意让你到马场骑马的。”

“没事,我也忘了自己的小毛病,”云可馨微笑道,“童少爷不必自责,”她一扭头,看到母亲还有哥哥姐姐担忧的表情,又道,“二伯母,堂哥,堂姐,你们别担心,我真的没事,休息一下就会好。”

“哎,是二嫂,”傅怜音说着就进了门,身后跟着个手拿小碗的丫鬟,看到月氏的出现,连忙客气道,“怎么下人也不来对我说一声,我在下厨房给七姑娘准备安神醒脑汤……”

“没事,都是自家人,何须说这些客气话,”月紫芸淡笑道,“我是听说七姑娘出了点事就来看看。”

“那你也是二嫂,这些下人也真没规矩,”傅怜音让丫鬟把小碗往桌子上一放,转头数落起随她而来的冯嬷嬷和小翠道,“不要以为二老爷不在了就能不把二夫人放在眼里,二嫂如今还主持着大宅中馈,告诉你们识相点。”听着像是在袒护,但仔细一听,却不难听出话里的挖苦之意。

云可馨蹙眉,这傅怜音又要在外人面前“扬家丑”,让人以为鄂国公府内讧——她自己要出丑那是她的事,可是母亲却无端受这等委屈,真让她气不过。月氏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她不动声色的反唇相讥道:

“下人有下人的难处,他们也得听主人的,三弟妹就别怪他们了。”

傅怜音一愣,自知被戳穿话外之意,干笑着转移话题道:“二嫂先坐,等我给七姑娘喂下汤再聊。”

说着,就让丫鬟拿着安神醒脑羹随她坐到床沿,对云可馨一脸的亲密:“来,七姑娘,尝尝为娘给你亲自熬得汤。”她动作轻柔的舀了一勺,送到云可馨嘴边,温柔的哄道,“很好喝哦,这是你大伯以前吩咐我炖汤给老爷喝的,很不错……”

云恪第一反应就是想拉起月氏离开这“是非之地”——三婶这摆明就是做给母亲看,有意戳母亲的心,月氏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望着云可馨,眉眼微微含笑,并无受辱之感,

云可馨只感觉比吞了一只苍蝇还恶心,她转过脸去,冷声道:“娘亲,我已经长大,可以自己喝。”

说着要去接傅怜音手里的汤碗,却给傅怜音绕过,笑道:

“那怎么行,你现在身子骨弱,没人伺候怎么行,”傅怜音不管说什么都是含讥带讽,令人如芒刺在背,“还不让外人看着笑话。”

让人看笑话的是你,拜托别搭上我!云可馨白了一张脸,心下大怒。

“女儿不孝,竟劳烦娘亲亲自照料,”她再次推开傅怜音拿着碗勺的手,语气里满是鄙夷和讥嘲,“但我只是人有些不舒服,还没到拿不动碗勺的田地,况且现在也没什么胃口,馨儿谢过娘亲。”

傅怜音白了红,红了又白,终究是忍下了心中的愤忿,强笑道:

“七姑娘真是越长大越孝顺,是我们为人父母的福分,既如此,娘亲就把汤放在桌上,馨儿什么时候想喝就自己去拿,”说着就让丫鬟把汤碗拿了去,又对月氏等人自作主张的抱歉道,“七姑娘方才是被几个丫鬟背着回府的,当时人都还昏迷着,可我把吓了个好歹,现在虽然醒了,但大哥也说了她有点虚弱,我们就被打搅她歇息了,都散了吧。”

“等等!”云可馨回头,瞥了傅怜音一眼,冷若冰霜道,“我和我的几个玩伴还有事要说,”随即目光移向月氏和云恪还有风吟潇,恬静道,“二伯母,三堂哥,馨儿改日过去找您说话……君侯,请恕小女子冒昧,您也回吧。”

风吟潇意外自己竟不在云可馨说的“玩伴”之列,就这么给“请”走了,心中有些小失落,一开始还“忸怩”着不愿走,转念想起母亲还在病中,才与二夫人、云天赐、云恪还有三夫人以及几个下人出了房门。

“卫卿,童少爷,”云可馨道,“太子可好?臻儿的事没让娘娘知道吧?”

“没有,”卫卿这才明白云可馨屏退了许多人原来是说这事,“我护送太子回宫之时,娘娘还在东宫陪伴太后,是殿下命太医院提点即刻来给你瞧病的,”卫卿微顿,恍有所悟道,“对了,我也是今日才知晓太医院提点云大人是七小姐的大伯,鄂国公府果然藏龙卧虎。”

云可馨不置可否的笑笑:“‘藏龙卧虎’的都是云氏先人和长辈,我一介女子只是‘无名小辈’,”她停了停,又对童智宸道,“童少爷,我差点忘了问,之前你在马场没受伤吧,还好吗?”

“卫千户骑技高超,救了我一条小命,”童智宸望着云可馨,自嘲道,“否则只怕要摔得头破血流了。”

“没救上七小姐,还什么骑技高超,”卫卿亦是自我调侃也有些内疚道,“多亏君侯及时赶来,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对呀,七妹妹,你是没看见,”云嫣坐到云可馨床边,说的绘声绘色,“当时君侯与我本在那山坡下聊天说事,突然你们的马飞一样的从我们身边窜过,童少爷和卫千户的大声叫唤让君侯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二话不说跃上马追上前去,在你跌下马就要摔到地面之时,君侯迅速翻身下马,伸长臂膀把你给护住了……”

“是呀,当时也把我看傻了,”闪月拍手称赞道,“君侯身手真是了得,只可惜七小姐没能亲眼目睹。”

云可馨这才知道那双“臂膀”打哪来了,可是君侯都快跟四姐成亲了,还这么“出手”合适吗?想想就让人不安。

“先别说这些了,”云可馨左顾而言他,想起自己把云嫣留下来的目的,微微一笑道,“四姐姐,你觉得君侯为人怎么样?”

云嫣愣了愣,不晓得云可馨因何有此一问,但还是据实相告道:“嗯,很优秀的男子,聪明,有能力。”

听到云嫣这样称赞风吟潇,云可馨内心更加激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险些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问燕国公府何时下聘了,但转念一想这事还是私底下问更好些,于是就忍住没问。好容易等到卫卿和童智宸道别,她才迫不及待把之前放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料不到云嫣静坐一会儿,恬静的对云可馨笑道:“七妹妹,我们二房不和燕国公府结亲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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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七章 误会

“不结亲了?”云可馨惊愕的坐直了身子,轻叫出声,“为什么?”

云嫣轻摇一下头,淡笑道:“没什么?七妹妹还是不要问的好。。 更新好快。”

“不,我一定要知道,”云可馨黛眉一拧,正‘色’道,“四姐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面不是说的好好的,这会儿就变卦了?”

云嫣看着云可馨,有些无奈的闪避道:“七妹妹别问了……”

“为什么不能问,”云可馨真急了,一把抓住云嫣的手问,“难道两家之间有了罅隙或是误会?姐姐你快说呀,要不我真会被急死。”

云嫣其实并非有意忸怩,是没经过风‘吟’潇的“准许”,不能擅自说出他的心意,这种事就该当事人亲口说比较好,但云可馨‘逼’得太紧,云嫣也只得旁敲侧击道:“君侯他,有自己的‘苦衷’。”

“苦衷?什么苦衷会让一个人出尔反尔啊,”云可馨忍不把嗓‘门’提了提,迅疾低下声去怨念道,“原以为他是个君子,没想到……”

“他确实是君子,七妹妹,你别想多了,他只是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也不能强求是不是?”云嫣面上无‘波’,柔声劝慰。

云可馨替四姐难过,燕国公府“解约”,四姐还一个劲的替他们说话,也太奇怪了,但她知道云嫣的‘性’格,一向温顺甚至有些逆来顺受,倘若是长辈决定的事,她就算再委屈也会不声不响的,像早逝的父亲一样一个人默默的承受。她想不通:在马场的时候,两人不是还聊的‘挺’好的吗,怎么一回府情形就大变样?更想不通四姐到底哪里配不上风‘吟’潇了?想想就有气!她知道从四姐口中是问不出什么了——

“知道了。四姐。”云可馨不甘的嘟了嘟嘴,低声道。

却在心下决定要去问问“二伯母”。

傍晚,吃完晚膳,云可馨就跑去二房找月氏了解情况,远远的看到云恪在院子里习武,微微一笑,没有打搅。直接去了厅里——自从父亲过世。二房冷清许多,想想就很心酸。好在母亲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此时。月氏正抱着三岁的云祁喂吃的。

“二伯母……”云可馨站在‘门’口,两手扶着‘门’框,一脚还在‘门’外,笑道。

月氏抬头看到‘门’口那抹小身影。欣喜道:“七姑娘?快进来!”

云可馨走上前,见母亲正在‘弄’鱼泥给九弟吃。云祁也很乖,月氏喂什么,他就吃什么,很少吵闹。连平日负责照料他的‘奶’娘也说九少爷很好带。

“馨儿,你随便坐,”月氏一边笑着招呼。一边往云祁嘴里喂着鱼泥,然后又对桂嬷嬷道。“给七小姐拿点吃的。”桂嬷嬷应声而去。

云可馨瞧见这会儿没有外人,就开‘门’见山道:“二伯母,我听四姐说,二房不与燕国公府结亲了,这是为何?”

月氏拿着勺子的手一顿,抬起眼睛,笑了笑道:“没什么……”

又低下头去给云祁喂了一勺,才又抬头道,“七姑娘身体好些了没?”

“已无大碍,本就不是什么病症,”云可馨坐在月氏身边,身子向边上靠了靠道,“二伯母,我问云嫣姐姐不肯说,为何您也是如此?二伯父在世之时,我就知道两家‘交’情深厚,断不会出现着等背约之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月氏让前来的桂嬷嬷把送来的甜点放在桌子上,又吩咐把九少爷带出去玩会儿,她要和七小姐说说话。

“没有,没有误会,”月氏动手剥一块‘奶’糖放到云可馨嘴里,温柔的说,“七姑娘不要‘乱’想。”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云可馨嘴里含着甜滋滋的糖块,心里却很苦涩,她替云嫣打抱不平道,“四姐这么好,哪点配不上君侯了?!”

“七姑娘,你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吗?”月氏答非所问的笑看着小小的云可馨,心想也难怪君侯会看上她,跟个仗义执言的小‘女’侠似的,停了停,旁敲侧击道,“君侯从未对你说过?”

云可馨懵懂的摇摇头,莫名其妙反问:“他对我说什么?”

月氏心下叹一口气:也是,才九岁的娃,怎么可能懂得男‘女’之间的情感?

“等馨儿长大就知道了,”月氏疼爱的轻抚几下云可馨的小脸蛋,笑道,“现在只怕二伯母对你说了,你也不懂。”

云可馨蹙眉:这有必要等到长大后才能说吗?好奇怪!

瞧见云可馨闷闷不乐的低头不语,月氏再次笑道:“馨儿,二伯母跟你保证,绝不是你想的那样,二房与燕国公府的‘交’情一如既往,没有丝毫改变,你就别为这事烦恼了,啊。”

她能不烦恼吗?本以为四姐从此可以安安稳稳的坐拥自己的幸福,二房更是有了顶梁柱,这下倒好!

“没有,我只是不明白,”云可馨抬头,强颜欢笑道,“但既然二伯母这么说,馨儿也不便多问了。”

“七姑娘,你只要答应二伯母,”月氏突然敛了神‘色’,认真道,“假如你也喜欢君侯,切不可因二房之故而压抑自己的感情,二伯母就是再难也会想办法成全你。”

云可馨一愣,忽然明白了什么,分辨道:“二伯母,您一定是误会了,我对君侯不是您想的那样,而他比我大四岁,也是把我当成小妹妹看待,不可能有其他,我们……”

的确,云可馨一直都认为风‘吟’潇把她小妹妹一样看待,虽说她心里清楚,上一世风‘吟’潇对她一往情深,可是,这一世也许有所变化呢?两个人的年龄摆在那里,他不可能没看见,再说,重生以后,她就没考虑过个人的感情归宿,甚至想过再嫁一次傅一航,然后要了他的命,血洗婚房。

“馨儿,咱们就不说这些了,”月氏伸手理了理云可馨的鬓发,温和的笑道,“说点别的好不好?你放心,四姑娘的婚事,二伯母会用心的。”

“嗯,好。”云可馨水口不对心的淡笑着应声。

此后接连两天,风‘吟’潇来鄂国公府找云可馨,云可馨都是避而不见——心上有点别扭,还有点小怨气,于是,风‘吟’潇次次都是“痒痒而回”,起初还真以为是“七小姐身体不适,不便相见”,后来渐渐顿悟,这是七小姐在躲着他,当即纳闷又泄气:这是为何?

第三日,卫卿到府上,约云可馨一同去附近的竹林散步,她没有多想,叫上云嫣和三个丫鬟一同出‘门’,却在林间“偶遇”风‘吟’潇,云可馨当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扭头要走,风‘吟’潇眼疾脚快的挡在云可馨面前叫到:

“七小姐,请留步。”

“君侯有事请说。”云可馨并未回头看风‘吟’潇,目视前方,面无表情道。

卫卿对云嫣还有闪灵等人使了个眼‘色’,挥挥手,皆“退避三舍”。

见随行人等已走远,风‘吟’潇才看向云可馨,又黑又亮的眸子里含着忧郁:

“可馨,为什么躲着我?”

“没有。”云可馨淡淡的说。

“不要说谎,”风‘吟’潇轻柔的戳穿,凝视着她的光洁的侧脸目不转睛,“你从马场回来前后对我的态度完全变了样,从前你并不会避而不见。”

“我的态度很重要吗……”云可馨不冷不热的说。

“当然!”风‘吟’潇眉锋紧锁的紧追不舍。

“很好,那么我也请问君侯,”云可馨缓缓回头,语气平静却含着不满,“为什么我们去马场之前,二房还是要与燕国公府结亲的,将云嫣姐姐许配君侯,可是从马场回来一切都变了样,二房却告诉我不与燕国公府结亲了,而理由是君侯不娶四姐……”

风‘吟’潇一个怔愣:原来是为这事!

“二夫人和四小姐跟你说了什么?”风‘吟’潇紧盯着云可馨,柔声但语气急切的问。

“没有,她们说君侯有自己的苦衷,并无责怪,还说两家的‘交’情也没受影响,”云可馨迎着风‘吟’潇的目光,水眸中闪过一丝怨怼,“但我请问君侯,我四姐到底哪里配不上你?!”

“我从没说云嫣配不上我,这是可馨自己的想法。”风‘吟’潇温和的申辩。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娶四姐?”云可馨清丽的眸子掠过一丝锋锐。

“我……”风‘吟’潇语塞——从未见过七小姐这样质问的神情,有点受伤似的沉默片刻,方才慢吞吞的开口,“可馨,二房与燕国公府结亲一事是双方父母的意思,我并没有同意,而且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既如此,君侯就该早点对二房说明想法,而不是一拖再拖,”云可馨一想到四姐名声受损,心就难受,于是把一腔怒意对风‘吟’潇宣泄了出来,“你可知道,三房已经知道二房要与燕国公府结亲,都知道四姐要许配于君侯,如今你的‘背约’会给四姐名声造成多大损害,这要是传出去,会被人说三道四,说四小姐被退婚,君侯让四姐以后还怎么嫁人?!”风‘吟’潇被云可馨一句接一句的诘问,‘弄’得瞠目结舌,无言以对,仔细想想她的责问也不无道理,都是自己一时犹豫没有及时说明,于四小姐的名声确实不利……

“不可能!”风‘吟’潇突然墨眸一瞪深吸一口气,惊愕的低声宛若自语道,“二房与燕国公府的结亲之约只是在口头上,因此这事也只有两家人才清楚,三房又是怎么得知这件事的?”q

第一百十八章 纠结

“我也想知道!”云可馨讥嘲的丢出一句。。更多最新章节访问: 。.

“难不成又是卓姨娘?”风‘吟’潇墨眸一眯,薄‘唇’微启的在心下默念:“卓姨娘平日只和母亲走得近,会不会是母亲把这事告诉了她?并且母亲曾说卓姨娘知晓锦盒一事,这二者之间是否有着某种关联呢?”

风‘吟’潇百思不得其解。

当他回过神,却见云可馨已别过脸去,一副待理不理的样子,风‘吟’潇纠结要不要道出他心中的疑点——

“可馨,我承认是我的‘拖拉’险些误了四小姐,”风‘吟’潇决定先解除云可馨的对自己的误解再谈别的,“但我以人格担保绝非有意如此,并且我其实并不是拖着不说,而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停了停,望着云可馨满眼的恳求,“可馨还记得吗?那天你约我去马场骑马,我就想到时也叫上四小姐,把我的所思所想先同她讲一下让她心里有个底,然后再对二房正式言明此事……”

原来那天君侯与四姐在马场“相谈甚欢”,就是在说这事?!

云可馨相信风‘吟’潇说的句句属实,可她还得‘逼’自己做另一个决定——

“君侯,你以后,别再到府上找我了……”云可馨突兀却冷静的说。

“为什么?”风‘吟’潇失去了往日的笃定从容,错愕的脱口而出,“可馨,你不相信我?还是因为我不娶四小姐?”

“不!我相信君侯!”云可馨望着雾霭重重的树林深处,心也渐渐沉落,沉浸在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里,说话都提不起劲,“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变故,君侯若还来三房找我,那么置二房于何地?我们继续做朋友,你觉得合适吗?”

风‘吟’潇哑然:七小姐对二房果真情深意切。

“这么说,只要四小姐一天不出嫁,你我一天就不能相见,连朋友的没得做?!”风‘吟’潇近乎是话赶话的低吼出声,清白俊逸的脸写满痛楚。

云可馨不敢回头看风‘吟’潇此时的神情,只是眸光闪了闪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君侯多保重,告辞。”

说完,她决然转过身去,迈着细碎的步子朝前稳稳的走,阳光穿透枝叶投‘射’而进,罩住她不盈一握的美好身段,在他眼里,却是那样的娇小和羸弱,仿佛只要风一吹,她就会随风而去,令他产生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可馨,我送你……”风‘吟’潇暮然回神的追上,默默的陪在她身畔。

从林间回府,云可馨表面上还和从前一样生活,每天雷打不动的去祖母那里抄写经书,去童府上课,还去四叔那儿“窜‘门’”,但细心的三个贴身丫鬟却发现七小姐的话少了很多,就是笑容显得奢侈,还有君侯也再没到鄂国公府上来过,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很快,整个府邸也都感受到了七小姐的“异样”,就连太子秦岩和童智宸察觉到了,问她怎么了,不曾想,她要么笑呵呵的“没事呀”,要么就是答非所问的左顾而言他,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馨儿,你这两天怎么?闷闷不乐的?”饭桌上,云天扬往云可馨碗里夹了点菜,道,“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呀,爹爹,‘女’儿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云可馨淡笑着应和,又继续扒她的饭。

“还说没有,”傅怜音也跟着云天扬“起哄”道,“自从你在马场回来清醒后,就没怎么说话过,不会是脑子摔坏了吧?馨儿可别吓着爹娘。”

不是吓着你,是让你称心了才对!云可馨腹诽。

“娘亲,我看七妹妹是想傅哥哥了,”埋头苦干的云冉突然抬头凑趣的笑道,“改明儿您让世子来京吧。”

“哟,五姐姐你还真是神通广大呀,”云可馨‘露’出连日来的第一个笑容,不过是反击的耻笑,“只怕想傅世子的人是你不是我吧……”

“我……只是跟七妹妹开个玩笑,”云冉满脸通红的分辨道,“七妹妹何必认真,何必这样挖苦人?”说着一脸委屈的看向云天扬和傅怜音,希望他们“主持公道”。

“挖苦人?我哪敢!”云可馨憨憨一笑,不动声‘色’的反击道,“是馨儿一直记得五姐姐对傅世子的心意,想来从樊城回京数月了,于是就随意揣测一下五姐的心思,别见怪……”

“你!”云冉咬了一下嘴‘唇’,恨不能将手中的碗碟朝云可馨摔去,瞪了对方片刻,词穷道,“七妹妹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我能有什么意思,”云可馨看笑话似的摊摊手冷嘲道,“就事论事罢了,五姐姐消消气。”

“瞧瞧你们俩,怎么一见面就吵架,”傅怜音手拿筷子在云冉和云可馨面前比划几下,板脸教训道,“哪像是一家姐妹。”

云冉瞪了云可馨一眼,继而扯了扯‘唇’,低头扒饭,搅动着筷勺,却幡然发现食之无味,味同嚼蜡。

“冉儿,傅哥哥很快便会来京,”傅怜音意在引起云可馨的注意,却拐弯抹角的从云冉下手,好像真的在安慰云冉一样,“到时你就有玩伴了。”

云冉“砰砰”戳碗的勺子微顿,盯着吃食的目光一闪,随即黯淡下去,心下冷笑道:我的好娘亲,我真是谢谢你了!敢情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如何作践我么?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尝尝我的厉害,以回馈您对我的“大恩大德”!

“冉儿谢谢娘亲的疼爱,”云冉抬头,眉开眼笑,口蜜腹剑道,“知晓‘女’儿的心思,我也希望傅哥哥能早些来。”

“七姑娘,过几天为父要去卫文王府做客,”云天扬并未去理会傅怜音与云冉之间的虚情假意,直接对云可馨道,“想带上你一起,可好?”

傅怜音只冷淡的“嗯”了一声,却对云天扬方才说要带着云可馨去拜访卫文王而喜形于‘色’——这说明云天扬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何愁今后不能“夫妻同心”,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抛头‘露’面”总算有了成效。

“七姑娘,还不快答应爹爹,”傅怜音笑盈盈的望着云可馨,“恰好你这两天心情不佳,随老爷去散散心也好。”

“馨儿听命。”云可馨笑道。

云可馨心想:去卫文王府带上她干什么呢?不会只是散心这么简单吧!

晚上,燕国公府,风‘吟’潇坐在月‘色’下的‘花’园里喝酒,卫卿作陪。

“哎,我说你够了啊,”眼见风‘吟’潇又要把酒杯往嘴边送,卫卿赶忙伸手去夺,“这都第三壶了,君侯是打算睡在这‘花’园了是不是?”

“卫卿,你,别夸张好不好,”风‘吟’潇‘欲’要甩掉卫卿的手,推推搡搡道,“我要是连这点酒量都没有,还,怎么在宫里,‘混’?!”

但最后还是给卫卿夺下了酒杯,风‘吟’潇跟个孩子似的嘟嘟囔囔:

“什么好兄弟,说了一起喝的,到头来都是我在喝,你却在一旁看热闹,太,太不仗义了……”

“那是,想我们大泰和赫赫威名的少年君侯居然在‘花’园里买醉,”卫卿知道风‘吟’潇因而烦闷,戏谑道,“此等好戏,作为好兄弟岂能错过!”

“卫卿,你……”风‘吟’潇气结的一把拿过桌上的酒壶又要喝,“要是来看我笑话的,就回吧!”

“君侯有什么笑话可看?!”卫卿停止了说笑,却继以调侃的语气道,“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会不清楚,君侯滴酒不沾的一个人,却因认识了一个九岁的小‘女’子,突然能接连喝下三壶酒而不倒,这等海量不岂不是可喜可贺,”忽而话锋敏锐的一转,“不会是七小姐教的吧?!”

“你,你说她是九岁的,小‘女’子?”风‘吟’潇没理会卫卿的戏谑,睨了他一眼,讪笑道,“你错了,卫卿,七小姐的心智,绝对不止九岁!”

卫卿愣了愣道:“此话怎样?我看她的样子也就是九岁‘女’童,难不成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一言难尽!”风‘吟’潇盯着掌心的酒杯,宛如自说自话道,“从我认识她的到现在所经历的一些事,直觉这么告诉我的。”

卫卿想想也是,自己刚认识云可馨,才见过一次面,彼此并不了解——虽说对她印象不错,可是从她九岁的年龄上看,说是‘女’童也无可厚非呀。“可是人家现在不肯见你,”卫卿感觉风‘吟’潇有些沉湎其中不能自拔了,有些同情的说,“自从我上次帮你约她出来之后,现在连我都不见了,这鬼机灵的小丫头。”

“没事,我知道她为何避而不见,”风‘吟’潇内心好似装着困兽般难受道,“都是我不好,总是瞻前顾后,希望做的稳妥把握一些,却落得这样的局面,所以,我想给她一点时间和空间,她说不见,就不见,不想‘逼’她。”

“可是君侯还是很想念她,是不是?”卫卿心情复杂的望着好友。

“对!”风‘吟’潇猛喝一口酒,墨眸中掠过一丝璀璨的亮光,也映‘射’出云可馨的倩影。

“我倒是比你幸运的多,”卫卿忽而又面带笑容的调侃,“我听父王说,明天鄂国公府三老爷会带着七姑娘来王府作客。”

“你说什么?三老爷要带可馨拜访卫文王府,”风‘吟’潇瞬间扔掉酒杯,心中之所忧油然而生,他猛然拽住卫卿的衣袖,嗓音沙哑的反复问道,“卫卿,你不会喜欢七小姐的,你也不会娶她,是不是,是不是?”r

第一百十九章 拜访

“那可不一定哦,”卫卿狭长的眼角向上挑起,邪魅且恶作剧,迅速瞥了风‘吟’潇一眼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为自己,志在必得’!为何我不能喜欢她?又为何不能娶她?”

“可是你刚才不也说了她只是九岁的‘女’童吗,”风‘吟’潇急得满头大汗,才有的醉意一下子散了去,“在你心目中她就是孩子,你怎么娶她?”

“‘女’童再长个几年就是‘女’子了,”卫卿还是不愿放过风‘吟’潇,刺‘激’他道,“七小姐不可能一直都停留在九岁吧?只要再等个三五年就——”

“三五年?你等得了吗!”风‘吟’潇直勾勾的盯住卫卿,空灵俊秀的俊容透出凌冽的杀意,卫卿心头一凛。。 更新好快。.

“君侯都能等得了,我怎么就不能等?”卫卿要死不活的眼睫微微一颤,佯装镇定的问——心下却清楚,假如他不是名叫“卫卿”,早被风‘吟’潇摔出几米远了。

“你……”风‘吟’潇没料到自己的心思竟被好友看穿,俊颜透出可疑的红,墨眸却划过一抹利刃般的光芒,盯了卫卿须臾,沉声道,“你说真的?”

卫卿刚要点头,见风‘吟’潇的脸红中泛黑,而且越来越来难看,话到嘴边赶忙改口道:“别对我虎着脸,我怕!跟你开个玩笑,何必认真!”

风‘吟’潇这才一把甩开卫卿的衣袖,回过身子继续饮酒。后者低头一瞧,发现被拽衣袖已破了大口子,心下汗颜!

“其实要我说,”卫卿停止了调侃,试着拍拍好友的肩膀,一本正经道,“君侯何苦这么死心眼,四小姐哪儿不好了,我看着就不错。”

“我没说四小姐不好,”风‘吟’潇头也不回的负气道,“但这不代表我就非得娶她吧……但我感觉如果不娶四小姐,七小姐是不会再见我了。”

“真的?做的这么绝?!”卫卿愣了愣,不敢相信的说。

“我不怪她,”风‘吟’潇低声道,“怨自己没处理好这件事。”

“那要不这样吧,”卫卿再见不得好友为情所苦,出主意道,“三老爷正式拜访王府前我先跟你通个气,当天你提前到我府上等着,到时你们俩见个面,如何?”

“不了,”风‘吟’潇疲惫的摇摇头,“今天母亲健康突然恶化,我得亲自在‘床’前服‘侍’,”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变小,“现在已经是月末,距离武举殿试也就几天时间,我答应过七小姐要想办法带她进殿观摩,到时我就用这个理由去找她……”

卫卿无奈的叹口气道:“也行,君侯认为怎么做合适就怎么做,你放心,三老爷和七小姐来王府拜访父王和母妃之时,我会‘私’底下替你说说话。”

风‘吟’潇回头,‘露’出这么些天来第一个‘迷’人的笑容,道:“好兄弟,谢谢。”

第三天的晚间,云天扬带着云可馨去了卫文王府,仆人将他们带入前厅,让座上茶后,让他们稍等一下,这就去通禀。

片刻,卫文王和世子卫卿相继走进厅里,一见到二人的出现,云天扬和云可馨同时起身上前屈礼道:

“参见卫文王,拜见世子。”

卫文王淡淡一笑道:“免礼,云大人请坐,”在云氏父‘女’落座后,又用眼睛打量了一番云可馨道,“这位小姑娘想必就是七小姐了。”

“文王明鉴,正是小‘女’子。”云可馨礼貌的笑道。

卫文王轻抚着络腮胡,点点头:长得标致,人也聪敏,就是岁数小了点。

“文王一向可好?”云天扬笑问。

“本王一切安好,”卫文王客气道,“贱内还在里屋,很快就过来。”

“不碍的,卫王妃有事先忙着,”云天扬道,“前阵子贱内没少到王府里窜‘门’,多有打搅,还望文王切勿怪罪。”

“做父母,可不就是‘操’的这份闲心,”卫文王不苟言笑,却也并非不擅言谈之人,一来二去就明了云天扬的来意,淡笑道,“王妃也在为犬子的婚事烦恼,你看看他,老大不小的人了,还独身一人,不肯成家。”卫文王的话听着像数落和训诫,但看向卫卿的目光却满是慈父的疼爱。

“世子一表人才,家世显赫,又位居千户,”云天扬从卫卿进‘门’就迅速打量过他,心中暗自‘激’赏,“提亲之人还不得犹如过江之鲫,怎会年方十四还尚未成家?想来是世子要求高。”

云天扬虽说的随和恭敬,却无意‘欲’高攀之意,这也让卫卿刮目相看:

“云大人过奖,”卫卿拱手,谦逊的笑道,“并非我眼光高,确是尚未遇到合我心意的‘女’子,多亏父王和母妃对我的包容,一直由着我任‘性’。”

卫卿的说辞让卫文王很满意,觉得这孩子平日虽说执拗,但在客人面前还是很懂得给他父王和母妃面子的。

这时,卫王妃进来——身着胭脂‘色’绡绣海棠‘春’轻罗纱衣,披一件象牙‘色’绣五彩菊‘花’比甲,下穿碧绿曳地裙,梳着拧旋髻,髻旁镶着一朵红宝石串珠‘花’,耳垂一对紫荆‘花’赤金耳钉更是争宠般轻晃着引人视线。

并不浓妆‘艳’抹,身材瘦削,容貌端庄,浑身上下自然而然的散发着贵‘妇’人的气韵和神采——云可馨不禁想起卫卿,他长得很像他母亲。

与卫文王不同,王妃倒是个脸上总挂着温和笑容的美‘妇’人。

“叩见卫王妃!”云天扬和云可馨起身行礼。

“免礼!”卫王妃兰氏已然在椅子前落座,伸手制止的笑道,“之前有亲戚造访,我就多聊了几句,因而没能及时相迎,还望云大人原谅。”“王妃客气,”云天扬笑道,“是我的到访打搅了府上,希望没有耽误王爷与王妃的正事才是。”

“不会,”兰氏淡笑,目光一移,落在位于云天扬邻座的云可馨身上,“这孩子就是七小姐?”

“正是小‘女’云可馨。”云天扬笑道。

“过来我瞧瞧。”卫王妃含笑朝云可馨挥了挥手。

云可馨乖顺的上前,兰氏握住她一双纤小白嫩的柔荑细细端详着。

须臾,卫王妃才感叹道:“傅氏果不虚言,这孩子真是天生丽质,‘性’情也温婉娴静,像个大家闺秀。”

云可馨却是在心下轻笑:傅怜音为了达到‘混’淆视听的目的还真费了不少功夫,居然还会破天荒在外人面前美言她这恨不能处置后快的“‘女’儿”,真是讽刺!也不知这卫文王府与傅怜音是否“沾亲带故”,有所牵连。

“那是娘亲谬赞了馨儿了,”云可馨笑若雏菊道。

兰氏望着眼前娇小柔美的云可馨,打心眼喜欢,然而一想到此前才了解到的七小姐才九岁,不禁皱了眉:傅氏也真是,来了几回都没说七小姐的年龄,自己还是在三老爷拜访前让下人去打听了才知晓,好在傅氏也只说让俩孩子认识认识,多个玩伴,没订下婚事,否则还得等个五六年才能将她迎娶进‘门’,时间太长了。

傅怜音果然把卫文王府的心里拿捏了个准!

“你母亲亲说的没错,七小姐是个好姑娘,”兰氏微笑道,“卫卿当你的大哥哥,带着你玩儿,好不好?”

“好呀,世子是个好哥哥。”云可馨细声细气的笑答。

“父王,母妃,你们先聊着,儿子想带七小姐在我们府里四处走走看看,可好?”卫卿道。

“去吧,本王与你母妃也有事要与云大人商讨,”卫文王道,“注意,别欺负人家。”

卫卿笑着叫上云可馨出了‘门’。两人走在偌大的王府庭院里,穿过前院,走过石桥,踏着青砖铺就的九曲回廊,各自想着心事——云可馨内心对卫卿的为人还是信得过的,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或他家是不是傅怜音联合对付云家的“派系”呢?在一切未明朗前,云可馨并不想与卫卿走得过近,何况他还“牵扯”到另一个人,而当她一想到这个人,脸上竟会有微微的灼烧之感。

“七小姐,你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啊?”卫卿和云可馨肩并肩的走着,良久才驻足,打破沉默道。

“什么不是个事,”云可馨踢着脚下的青石砖,装傻充愣,“世子哥哥,我躲什么了?”

其实她心里清楚卫卿指的是什么,但她不想提。

“我只想问,”卫卿注视着云可馨,语气犀利,“是不是只要君侯一天不娶四小姐,七小姐就一天不肯见君侯?!”

云可馨头痛:卫卿果然是要“‘插’手”这事了。

“我不想说这个!”云可馨别过脸去,不悦的低声道。

“我们认识好几年了,表面看似上下级的关系,事实上我们情同手足,”卫卿才不管云可馨的逃避,直抒‘胸’臆道,“我了解他,他‘磨叽’不是毫无缘由的,他拖着除了没找到恰当的时机外,还因为他得知卓姨娘竟知晓二房的锦盒一事,想‘弄’个明白而耽误了……”

“你说什么?”云可馨猛得抬头,吃惊的瞪大眼睛,屏住呼吸颤声道,“燕国公府的卓姨娘?!”

卓敏?上一世被风‘吟’潇砍下头颅喂狗的庶母!她怎么会对鄂国公府的事了如指掌?!还有,上次二房与燕国公府结亲的口头之约被走漏会不会也与卓敏有关?

云可馨的脸顷刻间‘阴’云密布!

“是啊,七小姐也认识卓姨娘么?”瞧见云可馨千变万化的面部表情,卫卿好奇道,“她成日呆在府里,只偶尔与国公夫人结伴出游,七小姐是怎么认识她的?”r

第一百二十章 窥见

“我不认识,”云可馨魂不守舍的轻声道,“谢谢世子告诉我这些。-叔哈哈-”

“对了,别打岔,”卫卿并没忘记自己对风‘吟’潇的承诺,指着云可馨道,“七小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云馨一愣:“世子要我问答什么问题?”

卫卿没好气的白一眼道:“你非要君侯娶了四小姐才肯见他?”

云可馨蹙眉,片刻道:“也不是,就是觉得,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做朋友已经不合适了……”

其实她清楚的记得母亲月氏对她说的一番话,是心上越不过那道“坎”。

“这对君侯不公平,”卫卿厉声低吼,“七小姐根本就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娶四小姐,难道你不想知道——”

“我不想知道!”云可馨脸‘色’一白,侧过身去,语气清冷,“卫世子,你什么都别说了。”

“为什么?”卫卿更加‘迷’‘惑’了,云里雾里的又问,“二房与燕国公府的绝不会因这事就断了‘交’情的,只要二房不介意,七小姐又顾虑什么呢?”

“世子,我们进去吧,出来有一会儿了,”云可馨回头,淡淡一笑道,“爹爹也许在找我了。”

就这么“无功而返”,卫卿实在有点不甘心,本来还试图从她嘴里套出点什么真心话,再到风‘吟’潇面前去“卖关子”,现在看来,这七小姐的小嘴还真是密不透风,除非她自己愿意说,否则很难从她嘴里得到什么,也只得作罢。

云天扬和云可馨回鄂国公府的时候已近戌时中,府邸里入睡早的大都已入梦乡,西苑却依旧灯火通明。傅怜音站在路口处,焦急的向外探头,好容易瞧见云天扬和云可馨朝这里走来,便挥舞着手中的帕子叫道:

“老爷,七姑娘,你们可回来了,‘弄’得我一阵子好等。”

等二人近前。傅怜音又察言观‘色’的瞅了云天扬一眼。迫不及待想问今晚拜访卫文王府的“收获”,不曾想云天扬对她待理不理,面上亦是不见喜怒。只是冷淡的“嗯”了一声,就牵着云可馨回了三房厅里。

傅怜音忐忑不安的跟在后头,吩咐上前的丫鬟去给老爷和小姐上茶。

“老爷,您倒是说句话呀。要急死妾身不成?”傅怜音又急又带点幸灾乐祸的语气道,“卫文王和王妃说什么了没有?夸我们七姑娘了吧?”

“是。自然夸了,”云天扬还是那种冷冰冰的态度,喝了口茶,讽刺道。“也称了你的心。”

“称了我的心?”傅怜音险些没跳起来愠怒道,“老爷这话什么意思?妾身不懂!”

“傅氏,你此前多次来往卫文王府。为什么不将馨儿的年纪对卫文王和王妃说清楚?”云天扬发现自己现在和傅怜音吵架的兴趣都没了,宛如陌生人一般。她的情绪一点都不影响到他,厉声道,“也没告诉我一下!”

话毕,芙蓉白‘玉’杯在桌子上“啪”的一声脆响。

傅怜音张嘴‘欲’要狡辩,云天扬却是把手一抬,淡漠的制止道:

“行了,自己心里怎么想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云天扬冷笑道,“我有些困乏,先歇下了。”

云可馨还来不及“安慰”傅怜音,已让云天扬牵了手走出厅外,她感觉养父的手在颤抖,像在极力克制着情绪,手给握在他掌心都拽疼了。

“爹爹,别难过,”云可馨轻摇着云天扬的手道,“‘女’儿没事,只是爹娘要因‘女’儿颜面尽失了。”

“没有,”云天扬低头,微微一笑道,“馨儿今天很给爹爹争脸,王爷和王妃都夸七姑娘好,”他微顿,眉头拧起,‘摸’着云可馨的头嗫嚅道,“爹爹以后不再涉足你的婚事,记住,打从明儿起,七姑娘听二伯母的。”云可馨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云天扬彻底与傅怜音断了夫妻情分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云天扬,只在心底默默的感‘激’养父的决定,也感‘激’他几年来对自己始终如一、不偏不倚的疼爱与呵护。

之后,云天扬让随行的仨丫鬟送水云可馨回闺房就寝。

“闪灵、闪莹、闪月,你们过来。”云可馨在桌前坐定,吃了点下人送来的夜宵,就对忙着给她铺‘床’的三姐妹道。

三人近前,闪灵道:“小姐有何吩咐?”

“你们从前是在燕国公府做事的,”云可馨的眼风扫过,蹙着娥眉道,“我想问问,可知道叫卓姨娘此人?”

“知道,她是燕国公的小妾,”闪月抢先回答,“与国公夫人情同姐妹。”

情同姐妹?那后来又怎么被扶正,成为风‘吟’潇继母的?

“你们确定卓姨娘与燕国公夫人的关系很好吗?”云可馨狐疑的再问。

“是啊,小姐,国公夫人很信任卓姨娘,”闪莹道,“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就连君侯也很尊敬她,还常常说,少见大宅子里的嫡庶关系能像燕国公府这么和睦的,这一切都应归功于卓姨娘的温婉知礼,从不越矩。”

“你们简单对我说说卓姨娘的事吧。”云可馨道。

“是,”闪莹颔首道,“卓姨娘名‘卓敏’,出生在江南一个学医卖‘药’的商贾之家,十六岁入燕国公府为小妾,生有一‘女’风语‘露’,一子风‘吟’斐,和君侯年龄不相上下。”

云可馨眼‘波’流转中,眸‘色’在烛光中忽明忽暗:风‘吟’斐和风语‘露’应该就是风‘吟’潇的庶姐和庶弟,上一世,这两人均成为风‘吟’潇的刀下魂,且死相凄惨,尸骨不全——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会令风‘吟’潇反目成仇,对燕国公府的四个亲人下此狠手,据说他还把这些人的头颅悬挂在燕国公府大‘门’上三天才喂了狗,想想就够恐怖。

“小姐,小姐,你想什么呐?”闪月伸手在云可馨眼前晃了晃道。

“哦,没什么,”云可馨眼皮一掀,看了她们三人一眼,石破惊天道,“闪灵,闪莹,闪月,我想夜入燕国公府查探一番,你们有主意没?”

“什么什么?”闪莹惊叫出声,又赶忙以手掩住口鼻道,“小姐,你要夜潜燕国公府——”

“你没听错,”云可馨淡定道,“你们三人想想办法。”

“这,燕国公府戒备森严,特别是君侯在府里,只怕……难!闪灵为难的拽着衣襟,低声道。

“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进去,”闪月眼睛亮了亮,笑道,“不过要君侯不在府里的时候才行。”

闪灵和闪莹也瞬间知晓了闪月“意‘欲’何为”,虽说可行,但还是得冒一定风险,并且云可馨不会身手,越不过那么高的墙。

“这好办,”云可馨双手托腮的的笑道,“你们可以扔根绳子拉我上去,至于君侯——”

她突然垂下眼睛不说话了:是啊,要是让他给逮着,难为情不说,自己要怎么解释?

闪莹看出云可馨的心思,道:“君侯最近因为国公夫人身体抱恙,日夜服‘侍’在‘床’前,不过武举离现在没几天,君侯作为武将之一,肯定会有那么两三天在校场忙碌,我们可以趁这个空当潜进府里,不过七小姐最好‘女’扮男装一下……”

“这没问题,”云可馨沉‘吟’片刻道,“从明天开始你们就留意一下君侯何时不在府里,我们再做准备。”

“小姐,你真不能告诉我们这么做的缘由吗?”沉默许久的闪灵顾虑道。

“不是不告诉你们,”云可馨笑道,“而是我这么做确实有我的理由,可是真的不方便说,但你们放心,不会让你们去杀人放火的!”

仨丫鬟听了,心下才放松许多,决定听命。

终于等来风‘吟’潇去校场的消息,云可馨随即召唤三个丫鬟准备行动。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四个轻盈敏捷的黑影抄小路绕到燕国公府后院墙外围,其中两个率先跃上高墙,随即猫下腰,朝下扔出绳索,把剩下两个勾了上来。

“闪莹,闪月,你们俩陪小姐进去,我在此望风。”闪月压低声音道。

几人默契的点了点头,随后消失在琉璃瓦墙头。

进了燕国公府,云可馨才庆幸带了闪灵等人来,否则她真得走失不可,府邸之大,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她被一路上兜兜转转的林荫路、‘花’圃、苑落,石拱桥、亭台楼阁、九曲回廊……‘弄’得晕头转向,最要命的是,时不时都会有小厮和下人在巡视,好在她们在暗处,又隐蔽的很小心,才没被发现。

因为人多,目标也大,于是按照事先说好的,闪灵和闪月把云可馨带到卓敏所在苑落的周边,她们泽在附近的指定地点等候。

云可馨猫着腰,蹑手蹑脚的朝苑落‘门’口走去,发现这个处所地处偏僻,外围甚至有零零落落的岩石和草木,也不知卓敏的住地为什么选在此,云可馨悄悄攀上一块岩石,打算从岩石上攀爬过去,料不到从不远处的岩石上传来一声声压抑的娇喘——

“嗯,啊……侯爷,好‘棒’!妾身,妾身要去了……”‘女’人的‘吟’‘吟’声线在这幽静的月夜里显得额外清晰而妖媚,“好舒服……啊。”q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误闯

云可馨悄悄抬起眼睛朝声源望去,但见月光下,一个少‘妇’双手支撑的半躺在岩石上,衣衫褪至肩下,泛着红‘潮’的娇美面庞微微扭曲,酥‘胸’半‘露’紧咬红‘唇’,看得出在极力抑制自己不发出声,而骑在‘女’子娇躯上的男子却仍在大汗淋漓的“扭动”——

“禀告侯爷,四公子好像在怀疑我……”‘女’子从齿缝隙间咬出一句话。-.

“怀疑什么?”男子一面横冲直撞,一面满不在乎的问。

“关于鄂国公府三房锦盒的事……嗯,”‘女’子禁不止呻‘吟’着断断续续道,“也不知怎的,四公子突然有一天跑来我问这事。”

“就这个?”男子调笑着动手动脚,极尽猥琐之能事,“本侯还以为你要说那小子怀疑你我有一‘腿’了呢?”

‘女’子呼吸逐渐短促起来,雪白的大‘腿’不安的磨蹭着身下的岩石:

“没,没有,妾身这方面做的很周密,他不会怀疑,而且,很信任我。”

“很好,”男子难掩得意的神气,“利用他的信任,往他房里塞‘女’人,本侯倒要看看他能忍多久,一旦沉‘迷’美‘色’,这燕国公府迟早是我们的。”

“是,侯,侯爷,嗯——”‘女’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便浑身瘫软下去。

躲在岩石后的云可馨原本“非礼勿视”的要走,却因‘女’子提到“三房”和“锦盒”猝然顿住,却不慎脚下一打滑,寂静夜空中划过一声轻微的石块碰撞声——

“谁!”岩石那头的男子转过脸,警惕的朝这边道。

云可馨顾不得许多,撒‘腿’就跑,情急之下,不分东南西北的‘乱’窜,没跑出多远,身后便响起男子“抓刺客”、“抓刺客”的喊声。

云可馨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在偌大的国公府里与无数个奴仆玩“捉‘迷’藏”,慌‘乱’之中,她想起闪莹和闪月曾告诉过她,风‘吟’潇的书房在石拱桥后方的小庭院里,坐北朝南,若出现什么突发qing况,可以躲到里面会安全些,因为君侯有令,他的书房未经本人允许,不得擅入,而且有时候他还会干脆把书房‘门’锁上……

云可馨好容易找到那所“坐北朝南”的书房,发现‘门’没锁,且漆黑一片,想到此前闪灵说君侯要明天才回来,心中大为感‘激’他晚一天回府,于是,轻轻推‘门’而入,再关上‘门’,借着从窗外黯淡的月光,云可馨‘摸’清了这间书房的大概布局:相当大的一间房,书架在‘门’的右侧一排过去,很高大——要不是情况紧急,她还真想拿几本书看看;正对面是一张铺着被褥的小‘床’,料想是偶尔通宵达旦读书之后的休憩之地,闪月也曾对她说过。

突然,‘门’外依稀有窸窣脚步声,以及点点光晕因着人影的临近越来越大,云可馨吃惊:怎么会有人到这儿来?迅速扫了一眼书房,顿时傻了眼,除了视线斜对面那张“醒目”的‘床’,居然没有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纠结之下,轻手轻脚的近前,翻身上‘床’躲进被子里,并且还特意留了个小缝隙,观察情况。

须臾,有人开‘门’,关‘门’,云可馨从被子的缝隙向外看,只看到来人腹部那一寸,从衣料上判断是个男子,会是谁?难道是闪莹和闪月找来了?她们和自己一样乔装成了男子。云可馨还想把被子的缝隙再来开一点,看得清楚些,不料听到一声呵斥:“谁?快给我出来!”

云可馨惊愕的用手捂住嘴巴:怎么是风‘吟’潇的声音?他不是在校场吗?

这个时间,这种场合碰面,好尴尬!镇定!一定要镇定!

“哪个大胆‘毛’贼竟敢躲在我的书房,再不出来我掀被子了!”

云可馨哪管得了上他的“警告”,双手死拽着被子内侧不松手,只感觉被面上一双手执着的在拖拽着要把被子掀起来,无奈之下,她只得轻轻拉下被子,仅‘露’出一双漆溜溜的眼瞳,看到眼前之人确是风‘吟’潇,庆幸又难为情,怯生生道:“君侯,是,是我。”

风‘吟’潇惊骇得险些被子脱手,失声叫道:“七小姐?你怎么会在这?”

“我……我……”云可馨难为情的转着眼珠子——现在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极力让静下心来道,“还请君侯莫要声张,我待会儿再跟你解释,可好?”

未及风‘吟’潇回答,外头“抓刺客”的呼声越来越近,直‘逼’书房的方向,不多久就听到“砰砰”的叩‘门’声——

“潇儿在里面吗?我是叔父。”

云可馨吃惊:这不是方才在卓敏苑落附近岩石上与一‘女’子野合的男子?竟是风‘吟’潇的叔父!转念一想那‘女’子口中的“侯爷”应当是指江‘阴’侯。

“叔父,侄儿明儿要早起赶回校场监督武举筹备事宜,要歇息了,您有什么事吗?”风‘吟’潇冲着说道。

“侄儿有所不知,”风弘文道,“方才有刺客潜入府内,在卓姨娘住地鬼鬼祟祟,被察觉后又向这里跑来,叔父深恐刺客躲在房内对侄儿不利,特来查找一番……”

风‘吟’潇深知叔父风弘文的‘性’情,如若不让他进来,会引起更大的怀疑,很可能日夜坚守在书房外,这样云可馨要逃走就难上加难了。

念及此,风‘吟’潇先是蹑手蹑脚的走回‘床’前躺下,云可馨不好意思的向‘床’里面挪了挪,风‘吟’潇微微一笑用被子往上拖了拖,‘蒙’住了云可馨的头脸,随即拖了自己的衣服,故意散落于地,对‘门’口道:“既如此,叔父请进。”

风弘文与几个‘侍’从气势汹汹的进来,身旁还有个年轻貌美的少‘妇’,脸上因‘激’情未褪的红‘潮’依稀可见。

“卓姨娘,您也在?”风‘吟’潇看到叔父身边的美‘妇’人,显得有些惊讶,“这个时辰了?”

卓敏笑容一僵,随后反应敏捷的在书房各处踱步道:

“潇儿,你没事吧,方才妾身从姐姐处回到苑落,正准备就寝却听到有人喊‘刺客’,”卓敏一面说的急切,一面眼风快捷的把书房各个地方都扫了个遍,“又听说刺客跑到你书房来了,就来看看。”

“谢卓姨娘关心,”风‘吟’潇云淡风轻的一笑道,“您也看到了,侄儿的书房虽大,却没什么藏身之处,别说是个人,就是只蚊子飞进来,也会无所遁形。”

“话这么说是没错,”风弘文猜忌的目光在书房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游移,眉头深锁道,“事关国公府的安危,本侯岂能袖手旁观。”

说话间,风弘文和卓敏已然走到‘床’前,眼尖的卓敏发现风‘吟’潇的被子有些鼓起来的感觉,像藏了个人:

“潇儿,你平日一人睡,可别着凉了……”卓敏边说边佯装要给风‘吟’潇盖被子,伸手就要掀开。

“哎,卓姨娘,别!”风‘吟’潇的大手连忙按住被子,脸透微红道。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风弘文不动声‘色’的‘插’进一句。

“这里面,”风‘吟’潇微低头,挠挠耳朵,愈发难以启齿道,“有个我从万‘花’楼带回府的姑娘。”

“什么?”卓姨娘准备要掀被子的手猝然一顿,错愕的睁圆了眼睛道,“潇儿到万‘花’楼找‘女’人?”

风弘文也愣了愣:这小子居然“开荤”了?!

“也,也不是,”风‘吟’潇别过脸去,对叔父和卓姨娘孩子气的一笑道,“这次武举,有个考生请我到万‘花’楼喝酒,还叫上头牌姑娘服‘侍’,侄儿酒后才得知这头牌姑娘原来是武生的姐姐,我瞧着不错就带进了府里,解解闷。”

“哦,是吗?”风弘文冷笑道,“哪位头牌姑娘竟能令侄儿失去自制力,破了‘‘色’戒’,叔父也想见识见识。”

“瞧侯爷说的,”卓敏好似与风弘文唱双簧一般,剜他一眼道,“潇儿已到适婚年龄,要不是他固执,孩子都有了,姐姐还在一直担心他‘憋’坏了呢,这是好事,”她微顿,脸上绽放的笑容让牡丹‘花’都自愧不如,“不过潇儿,姨娘也很好奇哪个‘女’子的魅力如此之大,让潇儿不顾一些‘清规戒律’就把人带了回来,让姨娘见识见识,如何?”

卓敏话音刚落又要去掀被子,风‘吟’潇的脸更红了,喉间嗫嚅道:

“哎,卓姨娘,我们,我们俩,光着身子呢。”

语毕,卓敏与风弘文的耳根没来由的俱是火辣辣的烫,且顺着脖子沿着脊背一路红到脚底板。

“哦,原来是,是这样,”卓敏尴尬的垂下手,仿佛自己的所作所为皆暴‘露’在人眼皮之下一般,“那,潇儿继续……姨娘明儿再来认识这姑娘。”

风弘文本来还有些将信将疑,可回想一进书房看到“满地狼藉”的情形,加之风‘吟’潇不同以往的“反常”,又深信不疑了——本就恨不得他沉湎‘女’‘色’,如今终于‘露’了点苗头,何不成全他?

“潇儿,你真是太不给叔父面子了,”风弘文仰头大笑道,“以前只要往你房里送丫鬟都会被你轰出来,现如今居然……好好,叔父已知道你的‘口味’,放心,这事叔父会替你保密,不会让大哥和大嫂知道的。”

“谢叔父,谢姨娘……”风‘吟’潇的脸此时已好似被红纸浸的一般,配上“羞答答”的声调,想让人起疑心都难。

“行了,*宵一刻值千金,”风弘文寡廉鲜耻的哄笑道,“我们就不在这儿打搅你们了。”

说着与卓敏意味深长的对视一下,笑容满面的带奴仆走出书房……r

第一百二十二章 表白

..Co

风吟潇下床,行至房门前,悄悄把门栓上,侧耳倾听外面没了动静才又回到床边,双手环胸道:

“可馨,快出来吧,叔父和姨娘他们走远了。”

岂料,当房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云可馨更加害羞,躲在被子里纠结要不要出来——他不会笑话她吧?!

风吟潇只得又躺回床上,侧过身,脸贴着被子悄声道:“可馨,你打算永远蒙在里头吗?快出来,我不会笑话你的。”

云可馨的心还在挣扎着,没提防风吟潇把手伸进被子里,摸到她的小腰,轻轻挠几下——

“呵呵,哎……君侯你怎么能,”云可馨在被子里忍不住“咯咯”笑着扭动着小身子,“别挠了,别挠了——”

“那你还出不出来?”风吟潇笑着加了手劲道,“不出来我让你笑煞气。”

云可馨被风吟潇这么一闹,哪还顾得上抓被子,小手敷在他的大手上不住的推搡,脚也开始乱踢——

“好了,君侯,别,别挠了,我出来还不行,”云可馨实在没法子了,只得投降道,“停,停。”

风吟潇“恶作剧”的一双手随即嘎然而止,脉脉凝视着从被子里露出的那张红彤彤的小脸,许久没说话。

“君侯,你,真是太不君子了,”云可馨瞪着眼,撅嘴控诉道,“怎么能,怎么能对我‘动手动脚’的?”

“谁让可馨无视我的警告,老是蒙在被子里不出来,”风吟潇慢吞吞道,好似他并不因此感到惭愧,相反还挺享受。“我是怕你给闷坏了……”

云可馨无言以对,岔开话题道:“君侯怎么会在府里,她们不是说——”

“她们打听到的应该没错,”风吟潇望着满脸“挫败”的云可馨,扬着的唇角浮出狡黠的坏笑,不等她说完直接回道,“是我有事突然回府了。”

这真是全天底下最失算的事了!不过话说回来。还好他提前了。

“那。我在此地也不便久留,”云可馨愣半天,支吾道。“君侯能不能想办法把我送出府?”

“现在?不行!”风吟潇斩截道。

“为什么?”

“此时府邸上下一定在四处搜人,我就是乔装带你出去也会被跟踪。”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后半夜!”

“可是闪灵她们还在等,我担心她们会因我铤而走险,那就麻烦了……”

“不会。动静闹这么大,是否抓到人也会传的很快。”风吟潇肯定的说,“闪灵她们不是傻子,绝不会在情况还不明朗之时冒然现身……对了,可馨怎么会躲到我书房来的。这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找到,何况你还是第一次进府,仨丫鬟告诉你的?”

云可馨本已恢复白净细嫩的小脸又红了红。小声道:“是,她们说君侯书房是禁地。没有你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入,说若是我躲在这里的话,会安全些,”看到吟潇面上又露出坏笑,云可馨不服,有意喃喃讥嘲道,“可之前‘有人’还不是照样闯进来了。”

风吟潇忍不住笑了笑:“那是因为‘有人’有理由,但是如果我不答应,他们也不敢进来,我顾虑的是他们会因此疑心更大,甚而派人守在门口,到时可馨要想离开,很困难。”

云可馨不说话了,垂下眼皮,默然无语。

“其实我也有话要对你说,”风吟潇的手再次伸进被子,握紧了云可馨的小手,墨眸划过一丝忧郁道,“是不是我不娶四小姐,我们就连朋友都没得做?”

云可馨心下懊恼:又是这个问题!于是,她不得不将那天回答卫卿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且小手下意识的要挣脱他掌心的束缚,却被他握的更紧。

“不适合?那现在我们这情况,”风吟潇凝望着云可馨,眸光温暖柔和,语气透出犀利,“你认为我娶四小姐就合适了?”见云可馨默不作声,风吟潇又道,“其实不止是此时此刻,早在我们樊城相识到今夜之前所经历的事一定让许多人都看在眼里,假如我这种情况下还娶四小姐,唯恐二夫人生怨,四小姐也会心存芥蒂,因此,这也是我拒绝的理由之一。”

这些她又何曾没想过!所幸一切只是口头之约,并未正式定亲,要不然真会弄的四姐今后难以嫁人。

“君侯所言极是,”云可馨扬起脸儿,冲风吟潇淡淡一笑道,“我考虑欠周,还请多包涵。”

“我从没有怪过你,只是着急要怎么跟你解释,”他忍住想要把她攘进怀里的冲动,低语道,“可馨,我的心里只有你。”

云可馨的心一跳,舔了一下嘴唇,艰涩道:“可是,君侯,我一直以为你把我当成小妹妹看待。”

风吟潇苦笑道:“假如把可馨当成小妹妹,我也不必如此心苦了。”

云可馨一愣:“辛苦?”

风吟潇扬唇,随即把云可馨的手按在他胸口,笑道:“这里苦。”

云可馨当即会意,脸像熟透的苹果似的慌忙道:“可是,君侯,我比你小四岁,你若是要娶我,还要等好几年。”

“没事,我会等你,”风吟潇摩挲着掌心那小小的柔荑,轻声细语道,“我愿意一直一直的等你。”

“可是,君侯你明知我情况特殊——”

“没事,我不介意。”他执着的回应,不再给她任何逃避的理由和机会。

云可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突然想到上一世,卓敏是在国公府夫人病逝后被扶正,成了风吟潇的继母,再一想现如今国公夫人总是身体抱恙,难不成就要不久于人世,而发生在风吟潇身上惨剧也即将拉开序幕?

云可馨深吸一口气,顿感呼吸困难,胸闷气短。

她望进他深色的眼瞳里,干净纯粹得看不到一缕尘埃,想必心亦是如此,心下感叹:愈是这样的人,一旦遭道欺骗和愚弄,便是毁灭性的打击。

“君侯,你很信任卓姨娘?”云可馨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

“是,不光是我,还有父亲和母亲。”风吟潇轻笑道,“因为若不是她,可能还不会有我。”

云可馨睁了睁眼睛,微启红唇的表示她的不解。

“母亲嫁入燕国公府多年未曾有孕,”风吟潇耐心的说,“多亏叔父有一回出使江南认识了懂医用药的卓姨娘,把她介绍到府里给母亲探病,用了她的方子之后,母亲不多久就怀上了我……”

云可馨微眯眸:原来如此!难怪风国公和国公夫人会这么信任卓敏,而风吟潇对他的尊重和不设防大致也是受了父母的影响,否则以他的敏锐不至于感觉不到什么!但国公夫人是怎么死的呢?

不久以后的风吟潇又会历经怎样的磨难,会被逐出燕国公府么?云可馨越想越烦躁和忧心。

“可馨为何有此一问?”风吟潇见云可馨眼睛直直的看着她发呆,眼皮都不动一下,好奇的问。

“没有,只是好奇,”云可馨浅浅一笑,决定给些婉转的提醒,“我只知道一句话,‘知人知面不心’,另外,君侯要切记,这燕国公府并非你想象中那么滴水不漏,戒备森严。”

风吟潇墨眸掠过一丝惊诧,怔怔的望着云可馨半晌,忽而想起今夜之事,满以为明白她所指为何,神情一松道:“可馨是说今夜你和仨丫鬟夜潜燕国公府?我知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但那个地方除了燕国公府的人,外人无从知晓,闪灵她们曾在府里做过事,因而——”

“这只是其中之一,”云可馨眨了一下眼睛,突然心中难过道,“君侯,你要照顾好国公夫人。”

“我知道,其实今天并非提前回府,是趁间隙回府看望母亲,”风吟潇眉头深蹙,嗓音低哑道,“因为太医说母亲身体状况很不好……可馨,这也是我这些天顾不上去找你的原因之一。”

即便云可馨对这一世燕国公府的悲剧很可能重演有着充分的心里准备,但当她在听到这里时,还是禁不止猛吸一口气,心也在隐隐作痛。

她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从被子里伸出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轻轻抚摸着。

外面依稀有打更的喊声,风吟潇和云可馨这才注意到聊着聊着险些过了时辰,听打更,应当已是三更,于是,他不点蜡烛的直接下床穿好衣服,摸索着走向屋子的一角,取下他的黑色风衣披在站在床边等候的云可馨身上,并带上帽子,随后牵起她的手朝另一个方向的墙面走去。

风吟潇以双手攀覆在墙面上,稍稍一磨蹭,墙面居然打开了——原来这条暗道,通往外院的,云可馨差点气昏,早知如此,何必躲到人家床上去呢?

而当他们走到外院墙下时,一抬头,便看到闪灵、闪莹和闪月正朝这边焦急的张望、挥手示意。风吟潇一手懒腰抱过云可馨,一手拽着绳索,三两下就攀上了墙顶,几人双双跳下,出了府。

到了一个安全地待,闪月才忍不住道:

“七小姐,你要是超过三更还不出现,我们就进府找你了,不顾一切。”

“君侯说你们会有分寸,懂得观察局势,我就在他书房多待了一会儿,”云可馨笑道,“直到他认为安全了,才把我送出来,因为怕有人盯梢。”(未完待续)R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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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冷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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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那你说我们现在去哪儿,”闪灵道,“回府么?虽然又钥匙,但这个时间了,会不会不太妥当。”

“不,去田庄,”云可馨道,“君侯都跟我说过了,明儿一早在回府说在田庄过了一夜,这样不至引起怀疑。”

“是。”仨丫鬟齐声道。

“对了,君侯,方才情况危急,我忘了问,”闪月看向风吟潇奇怪道,“您不是在校场,要明天才回府的吗?”

“你们的情报准确无误,”风吟潇边走边调侃道,“只是太‘死’了点,我临时有事提前回府了,明天或者后天再回校场。”

闪月愣神,后反应过来解释道:“对不起,君侯,我们,不是有意私自打探您的下落,实在是——”

“都别说了,”风吟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我们到田庄再说,现在赶路要紧……”

进了田庄,闪月点上灯火,闪莹摆好椅子让风吟潇和云可馨坐下,闪灵去倒水,当微弱却微暖的烛光盈满小屋时,众人方才觉得终于脱离险境,松了口气。闪莹一面给二位主子呈上茶水,一面看着他俩道:

“君侯,小姐,你们是怎么碰面的?”

“哦,是我先按照你们教给我的躲进君侯书房里,没多久他就进来了。”

“我就说嘛,君侯书房是最安全的,”闪月笑道,“不过,我们后来也看到搜你的人往书房方向去了,怎么,他们没进去吗?”

“进了。”风吟潇喝了口茶,简短的答道。

“进了?”闪灵惊讶道,“那没有为难小姐么?”

“不是,是我躲起来了,”云可馨不假思索道,“他们没看到我。”

仨丫鬟越发惊讶了,闪月睁圆了眼睛道:“君侯,我记得您的书房虽大,可是没有藏身的地方呀?”她看向云可馨道,“小姐,你藏在哪儿了,他们居然没找到?”

“我,我藏,藏在……”云可馨张口结舌,不好意思低下头去,旋转着掌心的茶杯,半天憋出三个字,“房梁上。”

风吟潇一口茶险些没喷出来,好容易忍住笑,向闪莹张口又要问,忙帮腔道:“我帮七小姐藏在上面的……自从你们出府,我让下人把书房稍做了整修。”

闪灵、闪莹和闪月依旧面带茫然不解的神情,好似这样的回答破绽百出无法说服余人,直到风吟潇不露声色的朝她们微微一摇头,仨丫鬟方才“恍然大悟”的一笑,闪灵道:

“小姐,你和君侯先聊着,我们去给你准备就寝的衣物和被褥。”

云可馨仿佛云游归来,抬头眼睛难为情的笑了笑。

仨丫鬟出屋,去了院子南边的一间房——那是暂定云可馨就寝的地方。

风吟潇见她们走远,才转头对云可馨潇道:“可馨,武举在大后天,你想不想去?”

“当然啊,”云可馨笑道,“君侯想帮我带进宫的法子了吗?”

“早想好了,可馨可以装扮成我的侍从,随我进场,”风吟潇脸上洋溢着愉悦和兴奋,现在只要一想到能见和云可馨见面,他都会激动好久,“不过你到时候要乖一点,听话,知道吗?”

云可馨扶额:又是这种哄孩子的语气,她有那么吵闹和叛逆?也许自己在他眼里真的就是一个九岁“孩童”吧——其实心下也有些小小的失望,原想能听他提起关于卓敏的事,不曾想只字未提。

“君侯放心,”云可馨眉眼弯弯的笑道,“我都听你的。”

风吟潇笑着点了点头,这时,仨丫鬟进来,说是床已铺好,可以歇息了。

“你们照顾好七小姐,我必须即刻赶回去,”风吟潇起身道,“晚了,只怕又要生变。”

“君侯一路当心。”可馨亦是离开位子,出门相送。

送走风吟潇,云可馨才在闪灵等人的陪同下进了卧房就寝。

次日,晨起辰时,云可馨回鄂国公府,却见三房一屋子的人在等着她,大房和二房也在,许是自己“一夜未归”给闹的。

“馨儿,你上哪儿去了?”云天扬见云可馨终于回来,身后还跟着三个丫鬟,目露责怪道,“丫鬟还是今儿一大早才发现你不在房里,惊得四处寻你,可是下人都快把府邸翻过来了也不见你和三个丫头的踪影,问了昨晚守夜的奴仆,也说没瞧见……昨夜去哪儿了?”

“一个女儿家一夜未归像什么话,”傅怜音板起脸口是心非的教训道,“这要是传出去,七姑娘的名声可就毁了。”

其实心下对云可馨这样的“错误”喜闻乐见。

“七姑娘,大家都在担心你。”大夫人孙如兰轻声道,“以后别这样了。”

二夫人默不作声的望着云可馨,目光里并无责难,忧虑更多一些:外人会怎么说说另一回事,倒是三房又有话柄了。

“七妹妹,我们相信你,”云恪温和且异常清晰的咬字,打破了沉闷尴尬的屋内气氛,“别怕,慢慢说。”

云可馨顿觉心中一暖,思绪飞向八年前过继的那一天,六岁的云恪当着族老的面,勇敢的替她出头,那一声铿锵有力的质问“过继从何而来”至今仍回荡在她的耳畔,令她心潮澎湃——前世今生都拥有兄长云恪,这是她两世修来的福分,如今哪怕赔上这条命,也要力保哥哥永世平安。

“闪灵,闪莹,闪月,你们干什么吃的,”云可馨还来不及表态,云冉空口白牙的指桑骂槐道,“七小姐一夜未归,你们居然也不劝阻一下,就由着她这么胡来吗?不过爹爹有句话说的好,上梁不正下梁歪!”

“爹爹,娘亲,大伯母还有二伯母,”云可馨只当云冉是狗吠,暂不予计较,对着几位长辈镇定自若道,“女儿昨夜是到田庄去了,住了一晚。”

云天扬心下一松——没像傅氏和五姑娘杜纂的那样扑风捉影,但一听她说去了田庄,神色又紧绷起来。

“七姑娘,你怎么又去田庄了,”月氏蹙额道,“二伯母不是告诉过你,那里如今是个是非之地,不安全——”

“馨儿,你太任性。”云天扬不悦的瞪起眼睛。

“女儿,女儿是想念二伯父了,”云可馨眼圈一红,哽着声音,“因为凶手已伏法,我便没顾虑太多,带上三个丫鬟去了。”

“那你也应当对为父说一声才是,”闻言,云天扬声音软了下来,目光也多了几分疼惜,顿了顿道,“爹爹也想去看看。”

“女儿知错,”云可馨低声道,“下次一定记得告诉爹爹。”

“呵,我早说了的,七妹是越长大越能耐,”云冉眼一翻,鼻孔朝天道,“愈长大愈有主见,现在不管做什么都只图自己痛快,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她低下头,视线越过云可馨,直逼身后的仨丫鬟,话里藏刀道,“不过,七妹再怎么任性也是主子,那仨奴才却大胆妄为的不把爹娘放在眼里,不想干了还是活腻了,嗯!”

“五姑娘,你给我闭嘴,”傅怜音凤眸一挑,似警告非警告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七姑娘和那个三个小丫头有没有把爹娘放在眼里,我们能不清楚?”她语毕转向云可馨,换了一副面孔,亲昵道,“可馨,别紧张,方才为娘也是担心你,所以说话重了点,别生气。”

“女儿不敢,请听馨儿解释,”云可馨颔首,不慌不忙道,“因仨丫鬟的卖身契上写得清清楚楚,主子若有令,她们只能听命不能多问,所以她们才没有与爹娘知会就听从了,因此爹娘若有什么不满,可以处罚我,与下人无关。”

云天扬突然想起云可馨曾说三个丫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下人,皆是身怀武艺的奇女子,想到昨夜七姑娘虽在田庄上一夜未归,但有这三人陪护左右,气也消了大半。云冉眼见云天扬有“放过”云可馨的意思,气得鼻孔冒烟,最让她恼火的是,闪灵、闪莹和闪月等人竟丝毫未被牵连,看爹爹的神情,还似有赞赏和默许之意,更是气的浑身发抖。

“爹,您从小就教导我们‘上梁不正下梁歪’,”云冉不甘心冷着脸道,“这三个丫鬟明显仗着七妹妹对爹娘不敬,您却非但不加以处罚,还有赞同之意,女儿不理解!”

傅怜吟扯唇冷笑:这五姑娘倒是天生当“替死鬼”的材料,自己强忍着的一些话居然借她之口说了出来,不枉几年的“言传身教”。

“五姑娘,方才七妹妹已经说的很清楚,”云天扬终于自己明白为何对云冉越来越不耐烦,因为他总能在她身上看到傅怜因的影子,令他反感,也许是几年“耳濡目染”的结果,想想就不免忧心云筱,“奴才是听命主子的,再说她们只是没能及时告知三房,何来不敬?!”

云冉咬了咬唇,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侧过身去,拼命让自己忍住不发脾气。

闪灵一屋子主子“发泄”完毕,适时的近前一步道:

“谢谢三老爷和三夫人,五小姐也教训的是,没有及时说明确有不妥之处,但绝无冒犯之意,,奴婢们愿接受惩处。”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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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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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扬看了闪灵一眼,没说话,眼风又扫过另外两人,片刻才把视线落在云可馨身上——

“七姑娘,你与她们下去吃点饭,为父待会儿再找你说话。”

云可馨看出云天扬脸上的严肃,点头称是,向长辈们告退后就与三丫鬟出了厅们。

“三弟,三弟妹,七姑娘年少,”月氏忍不住替云可馨说话道,“说话行事会欠分寸,有点莽撞,你们还得多操心才是。”

自从云冉上次在北苑把云可馨是过继来的以“梦话”的理由抖出来后,二房早就听到“风声”,只是表面上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一样,依然故我的过日子,但在三房面前说话不再那么小心谨慎,也有了底气——可以堂而皇之的对七姑娘表示关心而无需“遮遮掩掩”。而云冉一直期盼、三房一直担心二房会“闹场”的情况始终都未曾发生,云天扬在内心很感激二嫂的贤德和宽容,傅怜音却只是“紧张”了几天便又恢复了从前那德行,把这一切都当成了二房“软弱可欺”,不过也仅是在内心这么放肆,面上还是恭敬的不越矩,甚而“收敛锋芒”,给人一种要与二房和睦相处的假象。

“二嫂,瞧你说的,”傅怜音笑道,“小孩子贪玩是天性,但七姑娘毕竟是女儿家,老爷和我唯恐她有些行动让人抓了话柄,使她名声受损。”

“就是这个理,还请二嫂莫要误会三房的意思。”云天扬淡淡的附和。

“三弟,三弟妹,都是为人父母,二嫂知道,”月氏淡笑,“养育儿女,费心的是你们,我这做二伯母的就是动动嘴皮子,别介意……”

“恪儿,嫣儿,”云天扬对云恪和云嫣笑道,“你们也是馨儿的哥哥和姐姐,有时间也带上七姑娘,陪她说说话什么的,以免她心上很多话……只能去田庄说。”

云恪和云嫣俱是一愣,包括月紫芸都不不管相信这话是从云天扬嘴里说出来的:这是三老爷对七姑娘真正的身世做了明确表态了?!

此时,云恪自小对云天扬的“成见”在顷刻间也烟消云散,望着云天扬呆了半晌才道:“侄儿,谢过三叔,我正有打算和七妹妹谈谈。”

“这就好,这就好,”云天扬笑着连连点头。

而傅怜音仿佛“大势已去”般耷拉着一张脸,坐在那里强颜欢笑的点头称是,云冉神情“肃穆”,气闷的不做声,心下愈发看不起自己的嫡母:别人都快欺负到头上来了,居然还能陪着笑脸。

再说风吟潇在天刚蒙蒙亮前按原路潜回书房中,随即往床上一躺,闭目养神的小憩了两个时辰,卯时中打开书房门,就看到卓敏已在门口等着,身后有个手中端着碗的丫鬟。

“卓姨娘,您怎么还在这儿?”风吟潇揉了揉眼睛,明知故问道。

“潇儿,昨儿睡得好吗?没打搅了你们吧?”卓敏涂着胭脂的红唇勾起,眉目含笑道,“我知你有早起的习惯,就让丫鬟熬了些红枣银耳羹来,”

说着,眼睛就朝风吟潇身后望去,道,“那姑娘醒了吗?”

风吟潇笑了笑道:“对不起,姨娘,昨天深夜,姑娘突然嚷着要回去,我如她所愿,让人送她走了。”

卓敏怔愣,狐疑的望着风吟潇:昨天离开之后,江阴侯本来要派人来监视这里的一切,不料那人再返回时,远远看风吟潇最得力的侍从徐达和马鸣浩正徘徊在书房周边,警戒的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就是一只昆虫飞过也难以躲过他们的视线,只得折回去复命说无法监视君侯的书房,因而昨夜在这一带所发生的一切,卓敏无从知晓。

“走了?”卓敏似有不甘的假意生气道,“你怎么让她走了呢?不是说好了今儿早上给姨娘看看的吗?”随后,又睨了风吟潇一眼,取笑道,“不会是因为潇儿难为情,有意藏着人家吧?别害臊了,都是自家人,让姨娘见见,啊。”

卓姨娘说着就自顾自的进了书房,风吟潇只是冷冷一笑,听之任之。

然而让卓敏失望的是,床上空空如也,凌乱的被子里什么也没,她浓妆艳抹的脸霎时黑红交替,但转过身去面对风吟潇时又旋即露出笑容:

“潇儿,你还真把人给轰走啦,嗯?”

风吟潇挠挠耳朵,呵呵笑道:“姨娘,不是我轰走她,是她自己要走的,且我也想仔细想过,万花楼的姑娘若带入府中有伤门风,唯恐父母训斥,因而便顺了她的意。”

话说到这份上,卓敏也不好继续追问什么,只假意怨责了几句,便要风吟潇把一大碗红枣银耳羹全吃了,回去后,又问了晨起做饭的仆妇以及清扫苑落的丫鬟是否留意到昨儿深夜到今天一大早,府里有什么陌生人出没,下人均回答“没有”,卓敏只得作罢。

风吟潇对依旧守在书房附近的侍从吩咐了几句,就去父母卧房前敲门,守夜的丫鬟说,国公夫人已大有好转,此时在后花园,与风国公散步。

“父亲,母亲……”风吟潇站在花圃外,挥手轻唤。

风国公与国公夫人二人同时回头,露出笑颜:“是潇儿,快来!”

风吟潇迎着满园的花草芬芳近前,行礼之后,端详母亲须臾道:

“母亲确有好转,但还是要潜心静养才是。”

凌宸笑着点头,一面伸出一只手给风吟潇,一面开步道:“潇儿孝顺,为娘心甚慰,但武举在即,潇儿切莫要分神,专心为皇上办好每一件事。”

“儿子几下了,”风吟潇牵着国公夫人的手,毕恭毕敬道,“母亲切不可为了儿子再劳心伤神,我已长成,知道孰轻孰重。”

三人走进凉亭里,风国公突然驻足,看着风吟潇,神情严肃:

“潇儿,我听到一些议论,说你昨夜带了万花楼的姑娘回府睡觉?”

凌宸一脸惊异的看向风吟潇,不可置信道:“潇儿,这是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

风吟潇抬头,看了看四下无人,方才回头对二老道:

“敢问父亲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风弘睿生气的吹胡子道:“府邸上下一早都传遍了,潇儿,你怎能如此不懂自制,忘了为父平日都怎么训诫你的了……”

“父亲息怒,”风吟潇淡淡一句,“儿子以人格担保,断无此事——”

“断无此事?”风国公余怒未消,瞪风吟潇一眼道,“那这事怎么传出来的?你叔父说他昨夜到你房里,亲眼所见你和一个女人裹在被子里,潇儿亲口说那是万花楼带回来的……还有,昨天府里发生刺客闯入姨娘苑落又是怎么回事?”

风吟潇眯眸:叔父不是说过不会将昨夜之事告诉父母的吗?

“兹事体大,儿子一时不知该如何跟你们解释,”风吟潇颔首,艰涩道,“但我保证所谓‘万花楼的姑娘’纯属搪塞之词,我……有苦衷。”

凌宸与风弘睿对视了一下,又对风吟潇道:“这么说,昨夜你房里确实藏了个人,只是你不能供出此人,”她微顿,突然睁圆了眼睛,吸气道,“难不成是昨夜闯入府里的刺客?”

“不,母亲,并非刺客,”风吟潇不得不委婉的解释道,“而是与儿子熟识的一个朋友,不过请原谅儿子暂不透露。”

“你做事一向有想法和主见,”风弘睿见事情明朗化,也就不再追究,“但是潇儿要记住,凡事自觉自律,多为父母想想。”

“是,父亲,”风吟潇道,“儿子昨日提前回府是为了探望你们,如今见母亲气色不错,也放了心,我还得校场去筹备武举事宜。”

“去吧,”国公夫人笑道,“早去早回。”

风吟潇告辞,走出凉亭几步远突然又折回来,望着父母道:

“父亲,母亲,切记不可把今日的谈话透露给任何人。”

“任何人?”国公夫人一怔,“包括卓姨娘?”

风吟潇优美的唇型浮出冰冷,从嘴里准确的吐出一个字:“是!”微顿,又道:“儿子不想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

风吟潇的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冷情让风国公和国公夫人也意识到了什么,于是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云恪和云嫣领着云可馨走在南苑的草坪上,她刚与养父谈过,这会儿又被哥哥和姐姐叫到了这里。

“七妹妹,我听说你不肯见君侯?”云恪踏着脚下的小草,忽而抬头道。

“谁说的?”云可馨想也没想就反问。

“你先别管谁说的,只要告诉我们实话,”云嫣牵着云可馨的手试探道,“不会是因为我吧?”

云可馨闪烁其词:“也不全是因为四姐,那时……我也有自己的难处。”

“那时?!”云恪眼里含着笑意问,“七妹妹是说,你们又见上了。”

云可馨脸透微红,目光也移到了草地,小声道:“见过了。”

“什么时候?”云嫣追问。

“昨天,在田庄。”云可馨在内心祈求老天原谅她的撒谎之过。

“看来接下来的日子,我能轻松点了,”云恪夸张的又说又笑,“七妹知道吗?前几日我整天面对某人的愁眉苦脸,都怕了。”

“可是四姐要怎么办呢?”云可馨却没有哥哥那么乐观,原来她心上还是放不下云嫣被“毁约”一事,“燕国公府就这么‘毁约’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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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武举

..Co

“我就知道你还惦记着这件事,”云嫣认真道,“七妹妹,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我曾经对你说,假如不是因为父母对你的婚事早有安排,君侯会是很好的选择?”

“记得。”云可馨轻声道。

“那你纠结什么呢?”云嫣又问。

“也不是纠结,就是觉得燕国公府这么做有损四姐姐的名声,”云可馨忧虑道,“这么一来,姐姐以后要嫁人可就难了。”

“不至于,二房当时只是对燕国公府口头一提,”云嫣平静道,“并且那时燕国公府并未正式确定,主要是希望先征得君侯的意见再做答复,如今君侯已亲自到府说明情况,于我的名声有什么损失呢?”

云可馨为云嫣如此“看得开”感到惊讶,上次在马场看她跟君侯相处的不错啊,如今事态突然有了转变,四姐一点不感到难过甚至屈辱么?

“四姐姐一点都不感到难过吗?”云可馨凝视着姐姐,谨慎且奇怪道,“我记得你曾说过君侯人很好……”

“我说他人很好就一定要嫁给他吗?”云嫣忍不住笑道,“七妹,那是我对他中肯的评价,并不掺杂个人感情……妹妹觉得君侯不好吗?”

云可馨愣了愣,浅笑道:“嗯,我和四姐的看法相同,他挺好。”

“七妹妹,哥哥和姐姐还有娘亲想看的都是一样,”云恪笑着轻抚几下云可馨的小头,“希望你能遇到一个良缘夫婿,过得幸福。”

类似的话,在前世云恪也曾对她说过,那时她还不太能理解,现在懂了,也许二房一直对自己当初不得不过继女儿感到自责和内疚,只希望通过最终对婚事的决定权来给她幸福,以弥补内心的“亏欠”。

“我明白,”云可馨淡淡一笑道,“爹爹也跟我说,以后听二伯母的。”

“你说真的?三叔对七妹妹这么说?”云恪猛然回头,满脸惊诧的问。

得到云可馨肯定的回答,云恪显得有些激动:这是三叔婉转的让七妹妹“认祖归宗”了?!

“我待会儿就对娘亲说这事,”云恪轻笑道,“她一定会很高兴……”

几天后,武举皇宫内苑的校场举行,云可馨女扮男装成了风吟潇的侍从进宫观摩比赛,贴身丫鬟在宫外候着。

在这里,云可馨第一次见到皇帝,有些年长但也并不老态,精神也很好,云天扬曾说先皇是在马上夺得天下,因而比较偏向武将,对武举的选拔自然非常用心重视。由于相距较远,云可馨看不清皇帝长相,于是又把视线落在一个个接二连三上场的武生,有的人高马大,有的五短三粗,但都很结实,云可馨有些为身材颀长的哥哥担心——之前的马射、步射、平射、马枪等比试云恪都名列前茅,赢得满场喝彩,只是接下来的负重摔跤着实让她捏了把汗。

“可馨,别紧张,”风吟潇一面注视着场内的比试情况,一面将头微微一偏,悄声道,“相信云恪,他一定行的。”

“可是那些武生都好结实,”云可馨伸长脖子张望着,焦虑道,“哥哥却有点瘦弱,摔跤这一项只怕是——”

话音未落,就传来报数的声,对手又赢了一局。

“怎么办?怎么办?再输一局可就完了,”云可馨急得直跺脚,五官都拧到了一块,又不能大声助威,只得私下里暗叫道,“哥,要挺住呀……”

“可馨,相信我,云恪可以的,他的后劲很强。”风吟潇再次出言抚慰。

“君侯,与哥哥交手的那个武生叫什么名字?”云可馨望着场内一个面对云恪气势汹汹的彪形武生道,“好厉害的样子……”

“他叫范坤,拜在太子太傅门下,私底下的。”风吟潇回答。

“太子太傅?傅越恒?!”云可馨吃惊。

猛然间想起,上次听养父说傅越恒也担任监考。

“他人在哪儿?”云可馨向风吟潇挨近一些,低声问。

“等会儿再告诉你,先专心看比试,”风吟潇别过脸,小有不满的微微一瞪眼,唇边却含着宠溺的笑意,“听话。”

云可馨吐了吐舌头,再次看向场内。果然没出风吟潇所料,云恪后劲极强,反扑的相当令人转不过弯来,最后赢了范坤,要不是碍着自己此时“侍从”的身份,云可馨真是要激动的鼓掌大叫。

接下来的军事理论是云恪的强项,不论皇帝或兵部监考出题多难多叼,云恪总能不慌不忙的娓娓道来,引经据典,对答如流,甚至把皇帝都“堵”得一愣一愣,连连点头之余,还时不时将目光投向风吟潇——大概猜到云恪是君侯的“得意门生”了。

武举全部结束之时,风吟潇把云恪和云可馨送出宫外——他其实早认出了女扮男装的妹妹,只是当时的场合不便相认。

“哥,你今天真是太厉害了,”三人才走到一辆马车前,云可馨就迫不及待的表达她的喜悦心情,“把对手打的落花流水,节节败退呀。”

“哎,七妹妹不可‘信口开河’,”云恪笑着制止道,“我们才出宫门没多远,武生听见要不满的,而且他们也不差的,各个都是‘武林高手’。”

“‘武林高手’有什么用,只会花拳绣腿,”云可馨撇嘴,调皮笑道,“军事才学方面,我看哪个都不及哥哥,没看到皇上对你赞赏有加嘛。”

“那是七妹妹高看你哥哥了,”云恪无可奈何又疼爱的笑道,“武举刚结束,谁能夺魁还是未知数,妹妹不可妄下结论。”

“云恪,你也别谦虚了,”风吟潇眯眸笑道,“我看你有戏。”

“那也是君侯教的好……”

“果然是后生可畏!”

一个听上去怪腔怪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三人同时回头,见一个中年男子朝这个方向走来,直至渐行渐近,云可馨才看清了来人:头束冠巾,身着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褐色的国字脸,淡眉倒竖,小眼睛,满脸络腮胡子,看上去很凶悍。

云可馨觉得此人眼熟,却一时回想不起来,正要问风吟潇的时候,此人已行至跟前道:“见过君侯。”她不落痕迹的悄悄的站到风吟潇身后去。

“你我都是同僚,就不必彼此客套了,”风吟潇点头示意,同时对云恪介绍道,“云恪,这位就是当今的太子太傅,韩王之弟傅越恒。”

云可馨垂眸,听到这话险些没惊愕的抬起头:傅越恒,她的“二舅”,前世正眼都没瞧过她的“娘家人”,或者说根本没把她当成“亲人”,云可馨袖中的小手紧握成拳——鼓足勇气,缓缓抬头,悄无声息的打量着傅越恒,不到三十的年纪,却能爬到太子太傅这个位置,被封武安侯,前世甚至都当上了兵部侍郎,可见傅家的“能耐”,怪不得他每一次去三房总是一副扯高气扬、唯我独尊的姿态,想必认为她被过继到三房是“攀高枝”了,而她对他也并无好感,甚而打心眼里厌恶。

“晚生拜见太傅。”云恪半腿于地,颔首行礼道。

“免礼!”傅越恒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云恪,一脸讥嘲,“你方才的表现本侯一一看在眼里,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后生可畏!”

“太傅过奖,”云恪平身,神色恬淡,没有丝毫阿谀和谄媚却也不失礼仪道,他指着风吟潇,“这一切都是君侯教导有方。”

“哦,原来是指挥使的门下,”傅越恒一改此前高高在上的姿态,回过身来对风吟潇笑道,“那么范坤会败给云恪,本侯倒是一点不稀奇了,且能败给指挥使的门生,也是他的荣幸。”

云可馨撇嘴冷笑。

“太傅言过其实,”风吟潇谦逊的微微一笑道,“我与云恪只是因朋友之故对他稍做提点,并非是‘师徒’关系这么夸张,并且胜负还未真正出来,谁能夺魁当上状元还尚未可知,但圣上会有评判。”

“那是自然,圣上若信不过,我们还能相信谁,”傅越恒忽然敛了神色,小眼睛里掠过一丝阴鸷,“但依本侯看,这次的武状元——”他微顿,眼睛瞄向云恪,“只怕八九不离十了……云恪可以回去早做准备。”

云可馨心下疑忌:傅越恒这是什么意思?挑衅?套话?很显然是后者,但他想给云恪下什么套?目的呢?

“承蒙太傅抬爱,”云恪面不改色,淡笑道,“晚生就此谢过,但云恪与君侯的一个想法,皇上圣断。”

傅越恒面色微霁,道:“既如此,本侯就不打搅二位了,我还得回宫和皇上商议他事,告辞。”

“送太傅!”风吟潇与云恪同时颔首辞别道。

“云恪,你别担心,只要有我在,某人就别想一手遮天!”风吟潇望着傅越恒远去的背影,冷冷的抛出一句。

云恪却是满不在乎的正色道:“我相信君侯,相信圣上!”

云可馨忧虑:哥哥现年十五,只是大宅里的三少爷,恐怕无法知晓朝堂政治的凶险,得适时提醒他才行……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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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双喜

..Co

数日后,武举张榜,云恪位于榜首夺得武状元,范坤为榜眼,皇帝下旨册封云恪为兰翎侍卫前锋校,从6品武职,指挥使风吟潇的手下。

消息很快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迅速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前来提亲的更是挤破了鄂国公府二房的门槛。

二太爷钱瑾瑜与二太夫人钱寒秋眼睁睁看着二房的热闹就眼红,自从大儿子云琛战死疆场,女儿云清嫁于兰陵王之后,就再怎么“风光过”,大房和三房亦是又羡慕又嫉妒——云桀和云尧此前一个中了举人,一个落第,虽说中了举人也让大房脸上有光了一阵,但这光好比阴天里云层的太阳,才出现不多久便没了,因为给云恪武状元的光芒给盖过了,一想到晚上还要忙里忙外的给二房准备庆祝就老大不情愿。

东苑书房中,云桀伏案看书,云尧牵着妹妹云衫从门外进来,看到母亲孙如兰一脸倾听着南苑的动静,面色暗沉——

“娘,三弟中了武状元,是云家的大喜事,你别老这么不高兴,”云尧忍不住提醒母亲,“这样让人看了多不好。”

“去去去,你懂什么,”孙如兰不耐烦的斜睨云尧一眼道,“还不快给我看书去,这次要是再落第,看我怎么收拾你,也不跟跟你大哥学学。”

“知道了,娘亲,”云尧挠头笑道,“我落第之后,每天都读书到深夜,不信你问大哥。”

“娘亲,我有看到二哥读书,”云衫眨了眨眼睛,替哥哥分辨道,“是我缠着他带我去玩儿的。”

“是啊,我也看到二弟读书了的,”云尧受了打搅,抬头附和的笑道,“他疼六妹,所以六妹喜欢黏他。”

“这没你什么事,看书去,明年春闱说什么得给我考上,”孙如兰瞄了一眼南苑的方向又回头,没好气道,“看看人家二房……你可别跟你爹似的,一辈子就做个御医。”

“娘,您放心吧,入翰林院是儿子的志向。”云尧好脾气的笑笑。

孙如兰这才眉开眼笑:“等你考上了,娘亲再亲自给你找一门好亲事,可别自甘落后于人……”

晚上,在北苑大厅,云氏上下除了三太爷云瑾修都聚到了一起,庆祝云家第一个武状元。

“冯嬷嬷,小翠,你再去请三老太爷,”云天赐吩咐道,“这样的场合没了他老人家,总觉得缺点什么。”

“缺什么?缺张吃饭的嘴吗?”坐于上首中央的周氏冷笑道,“我们该尊重三叔的意愿才是,谁叫有的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呢。”

“别说了,娘,”月氏打圆场的笑着给周氏盛吃食,“今天云家有喜,说点高兴的,来,尝尝这汤,大嫂亲自给您熬的。”

周氏这才霁颜,微微一笑的接过月氏递来的莲纹青花小碗,道:

“今天是恪儿长出息了,应该先给他倒酒,云家上下敬他一杯。”

“祖母,您是家中辈分最高的,我们应当先敬您才是……”云恪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笑着干了,“至于恪儿,只是中了武状元,没什么风光的。”

“还没什么风光?”孙如兰笑道,“恪儿可是云氏第一个武状元,于云家就是大功一件,开了个好头。”

“大嫂所言极是,”傅怜音尽管心中甚为怨怒二房子的光芒毕露,却也不甘落后的夸赞道,“你瞧瞧刚放榜那会儿,有多少名门闺秀争抢着上门提亲呢,”说着转向月紫芸道,“但不知道二嫂选中了哪家的姑娘?”

“这个还得看恪儿,”月氏看向云恪笑道,“他总说自己还年轻,不急。”

“还年轻?不急?”云天赐不以为然道,“恪儿,古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居于第二位,可见男子成家立业还是要早一些为好,再说好人家的姑娘也不会让你拖着。”

“老大说的是,”周氏道,“恪儿,你如今高中武状元,算是有了基业的根本,的确该考虑婚事,不可托延日久。”

“云恪记下了,”云恪起身鞠躬道,“谢大伯和祖母的教诲,其实我只是想等到弱冠之龄再娶妻生子,这两三年我要先为圣上多做点事。”

事实上,云恪并没有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他从小就对父母表态过要等七妹妹云可馨完婚之后才考虑自己成家的事。

“你只要别学你四叔就好……”周氏望着云恪良久,突然嗓音低哑道,“一年又一年……如今云氏就四房冷情。”

此话一出,屋内的气氛陡然一变,在座老爷和夫人还有子嗣都心情沉重,唯有坐在三老爷身旁的云可馨心中杜明:四叔是祖母的心病,她过去见不得二房“风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云天城抱不平……

周氏尾音未落,一个声音由外而入道:“娘,你又在说儿子什么了?”

云天城精神烁烁的跨进厅里,一丝颓唐也无。

“城儿!”周氏一下子看向门边,又惊又喜道,“之前差人去喊你,你不是回话说店里事务繁忙,无暇分身么?来,快坐到娘身边来。”

云天城顺从的走去在周氏身边坐下,面对一桌子面色凝重的众人,笑道:“恪儿高中武状元,开了云氏从此有武将的先河,身为云家的一份子,天城岂能不来庆贺一番?!”,云天城双手捏着手中的酒杯,郑重道,“恪儿,四叔敬你。”

“谢四叔!云恪先干为敬。”云恪说完就喝下了酒。

云天城亦是如此的干了。接着,云恪又给二太爷和二太夫人敬了,感谢云氏族老的“栽培”。

“对了,二嫂,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云恪敬酒完毕才刚坐下,傅怜音就不怀好意的问,“前阵子我听到风声说燕国公府要与二房结亲,这是真的吗?这婚事若成,二房可谓是‘双喜临门’了,云氏又添喜事一件。”

傅怜音娥眉尾微微一挑,朱唇扯出得意的讽笑:她早就得到消息:燕国公府并未答应这桩婚事,之所以明知故问,就是想听二夫人如何作答,看她怎么面对这窘状。

“没有的事,三弟妹,”月紫芸看透了傅怜音的用心,不露声色的道,“二房与燕国公府确有私交,但并无结亲一事,不晓得三弟妹在哪儿听来的,改明儿我去讨个说法。”

“那兴许是我听错了,”傅怜音眼尾眉梢都含着冷笑,继而“亲昵”道,“二嫂,你别误会,三弟妹只是替四姑娘不值,好好一个姑娘家,竟然让人给毁了婚约,这真是让人不能忍!”傅氏有意嗓门尖利道,“我们鄂国公府的小姐哪点不及其他名门闺秀了……”

“娘亲,二伯母方才不是说没这事了么,”云可馨淡笑着插进一句道,“您想想,‘结亲’和‘悔婚’这是多大的事,怎可能瞒得住?还有,倘若真像娘亲说的那样,君侯还怎会继续与云恪往来,带他参加武举?娘亲可以随便去问问,两家人的交情是不是还像从前那样。”

傅怜音被云可馨一鼓作气的问话弄得张口结舌,呆若木鸡,片刻,尴尬的笑道:“七姑娘说的对,娘亲只是打个比方,若是四小姐被燕国公府怠慢,第一个不牢他们的就是我!”

云可馨勾唇冷笑,争锋相对道:“娘亲宽心,若真有此事,莫说是鄂国公府,我相信就是云恪堂哥也不会轻易放过燕国公府,您说是不是?”

傅怜音笑道:“那是,兄长自然得护着妹妹。”

云可馨别过脸去,不想再看她的嘴脸,只听云天扬冷冷一句:“傅氏,你的话太多了,再要这样,以后云家这样的场合你都别来,省的一桌子的人都在听你说。”

傅怜音吓了已跳,猛吸了吸鼻子,再不做声。

“好了,好了,怎么又吵开了,”二太爷云瑾瑜宛如突然梦醒一般,用手筷子戳着桌子道,“今天是给恪儿庆祝的,别东拉西扯的没完了。”

“就是,天扬,你也是,”二太夫人对着云天扬数落道,“三夫人是妇道人家,喜欢家长里短有什么奇怪?你二娘话也不少,难不成你也连我也要一并责怪。”

“二娘,侄儿是在教训贱内,并未牵扯其他,”云天扬话里满是不耐,“您也别多想了。”

云天城眼看一场庆祝会随时有陷入僵局的危机,赶忙笑着打岔和圆场:“二太爷说的对,今儿是给恪儿庆贺的,不说那些不愉快的了,吃完饭咱们让他说说是怎么拿下武状元的吧……”

北苑厅里的气氛这才渐渐归于平缓,云天城下意识的望了云可馨一眼,赞赏有加。

三天后,让傅怜音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她讥讽二房“双喜临门”的好事突然降临——泰和二十三年十一月十日,卫文王府下聘二房,世子卫卿迎娶四小姐云嫣,当天的敲锣打鼓和鞭炮声响彻了京城一条街,聘礼亦是摆满了整个南苑,气派十足,热闹非凡。

卫文王府这一“突出其来”的举措,让傅怜音、云天扬皆大感到意外:卫文王府怎么会与二房结亲,娶云嫣?!

而当云可馨望着满苑热热闹闹的景象,欣喜之余也惊愕:卫卿娶四姐?这是真的吗?真的吗?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她看二房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一般没有任何震惊和不知所措,仿佛早有所准备,又仿佛是在打傅怜音的脸,给她来个“出其不意”:云恪高中武状元和云嫣下嫁卫文王府,从此贵为世子妃,确是“双喜临门”……

云嫣下嫁三日后,卫卿携妻子回门,当只剩下三个人的场合,云可馨急不可耐的想要知道事情的始末,她耐着性子等了姐姐三天,总算把四姐盼回来,一定要弄清楚。

“世子,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快告诉我呀?”云可馨欣喜的语无伦次,“你们怎么走到一起的?别告诉我是‘父母知名媒妁之言’。”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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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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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得问他,”云嫣不好意思的看偏头看了卫卿一眼,笑道,“其实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没什么错。”

“七姑娘,你现在是不是得改口叫我姐夫了,”卫卿眼角微挑的笑道,“怎么还一口一个世子的,多生分。”

“瞧我,一高兴把什么都忘了,”云可馨郑重的笑道,“姐夫,能告诉我是怎么个情况了吗?”

卫卿停止了玩笑,仰望碧空顿了片刻后,低头认真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天去马场的时候认识了四小姐——”

“可是你们那时候还没说上话呀?”云可馨好奇的道,“我记得那天姐夫是在我和聊天,四姐在和君侯聊天。”

“可是后来你不是从马上摔下来,某人把你救下,两人还一起滚下山坡去了吗?”卫卿又扬唇揶揄道。

云可馨愣了愣,继而脸一红,岔开追问道:“然后你就和姐姐说上话了?”

“算是吧,”卫卿轻描淡写的笑道,“之后不是为了君侯和你的事,与四小姐又有几次见面和接触,我们俩年龄相当,她的性情也很好……”

听到丈夫当着妹妹的面这样称赞自己,云嫣脸上泛出粉红。

“那是谁先提亲的呢?”云可馨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卫文王府,”云嫣恬静的笑道,“当时娘亲很惊讶,后来媒人带来卫文王和王妃的话,说是——”她抬起眼睛看了卫卿一眼轻声道,“世子的意思,母亲当即就答应下来,只是让媒婆不要声张。”

“因此这一切都是在暗中悄悄商谈进行的?”

“对,这是母亲的意思,”云嫣道,“说武举在即,我的婚事排在哥哥武举之后,不过也是经过卫文王府同意了才这么做。”

云可馨心下陪佩服母亲,所谓武举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打脸”:傅怜音处心积虑要二房难堪终为泡影。

“别光说我们了,你们呢?”卫卿瞥云可馨一眼,好似满不在乎道。

“我们?什么我们?”云可馨一愣,“我和谁?”

“别装傻,”卫卿眉清目秀的脸上尽是调侃的意味,“除了君侯,我不会把其他任何一个人和你联系到一起。”

云可馨恍然大悟,明白卫卿所指为何,于是开始变得神色不自然,目光也开始闪躲:“我们,没什么,就是,就是——”

“不要再说是玩伴,”卫卿抢下话头截断道,“七小姐并非忸怩之人,有什么不能直接说的吗?”

“是啊,七妹妹,你还犹豫什么?”

“我不是忸怩,也不是犹豫,”云可馨被逼问的忍不住回话道,“而是我现在才九岁,姐姐,姐夫,你们不觉得现在就谈感情有些过早了么?我们若要在一起,君侯还要等五年,太耽误他了。”

因为这一世,她根本就没想过再成家!

“耽误不耽误那是他的事,”卫卿还是不愿松口,单刀直入道,“我问的是你,七小姐。”

“随缘吧,”云可馨深吸一口气,半认真半应付的回答,“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至此,卫卿终于明白风吟潇说七小姐的心智绝不止九岁是什么意思了。

“好了,夫君,”云嫣不忍见云可馨挣扎,“七妹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们还是别逼问的太紧的好。”

卫卿想了想,双手负于腰后的笑道:“我家娘子果然善解人意,也好,不问了,”他微顿,临了还不忘戏谑一句,“否则七妹妹就要躲着我了,到时我跟君侯没法交代……”

卫卿、云嫣和云可馨从南苑草坪返回厅里的时候,云天扬来二房找月氏,与云可馨一样,他也“忍”了好几天。

“二嫂,你快告诉我,这一切具体怎么回事?”云天扬才刚落座,就迫不及待的问。

“三弟,你先喝口茶,我慢慢告诉你。”月氏微微一笑,神态自若中自有一番超凡脱俗的气韵。

“不了,二嫂,”云天扬笑道,“我现在不渴,您快说说这里面的事。”

不光是他想知道,还有傅怜音,这两天气得上窜下跳,只恨不能在二房安插个探子,今天三老爷来二房又不准她跟着,更令她气都不打一处来。

“三弟,我知道三弟妹一直在为七姑娘的婚事操心,”月氏委婉的道,“四处走动,特别是前阵子她往卫文王府跑得很勤,但现如今却……”她顿了顿,好整以暇道,“三弟,你莫要错怪二嫂,其实是——”

“不不不,二嫂放心,”云天扬连忙摆摆手解释道,“卫世子与七姑娘年龄悬殊,卫文王没同意亲事在情理之中,天扬定能理解,只是好奇。”

月氏笑道:“三弟可还记得,几个小孩子曾一同去过马场学骑马?云嫣当时是和七姑娘一同出门的,两人在马场遇到与君侯一同前来的卫卿。”

“原来如此,”云天扬顿悟的点头笑道,“天扬明白,想必是自那天马场之行后,卫世子就向王爷和王妃提起了云嫣,不多久就定下了亲事?”

“正是。”月氏亦是点了点头,简短的笑道。

“世子与四姑娘年龄相仿,两家门第相当,确是一桩好姻缘。”云天扬眼底盈满笑意,自言自语道,“这么一来,君侯与馨儿就有希望了。”

“三弟,君侯看上的就是七姑娘。”月氏安慰式的轻声道。

“此话当真?!”云天扬猛然抬头道,“二嫂说君侯相中的是馨儿?”

月紫芸笑了笑:“三弟,君侯在面上虽未表露,实则他的心思哪能逃得过我们长辈的眼睛,他对七姑娘的喜欢是显而易见的,倒是馨儿的心思,我暂时还捉摸不透。”

“馨儿还小,对这方面肯定不如已然长成的君侯来得懂,”云天扬道,“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会逐渐体会到,”说着说着,他突然神色一凝,不无焦虑道,“倒是七姑娘的婚事已然被定在一个锦盒里,那么君侯再喜欢馨儿又有什么用意义,我怕的是二人到时感情深厚却要被‘锦盒’给毁了……”

云天扬注视着二夫人,目光恳切,措辞委婉,其实是想听月氏主动提及那个神秘锦盒的事:很想知道二哥云天佑当初是怎么给七姑娘悄悄安排了亲事的,对象又是谁?那个锦盒,迄今为止一直是个未解之谜,也是他云天扬九年来的“心病”——曾经无数次臆测过,会不会是当初二房提放和制约三房才凭空弄出的锦盒一事,但自从二哥被害,三老爷这才深信不疑了。

月氏岂会听不懂三老爷的话中之意,她好整以暇的淡笑道:“三弟多虑,并非你想象的那般棘手,我现在只在意七姑娘的想法,其他的,”月氏微顿,肯定道,“并不是很重要,就看君侯与七姑娘有没有缘分了。”

云天扬好似看到希望眼睛一亮,顿时豁然开朗:“谢谢二嫂,天扬懂了。”不经意间,瞥见门口的卫卿、云嫣和云可馨三人。

“世子,四姑娘,还有七姑娘,你们站那儿多久了,都不吭一声。”

“拜见岳母大人,三叔,”卫卿行进几步,恭敬道,“我与云嫣还有七妹也是才刚从外苑回到这儿,瞧见二位在谈事,就没敢打搅。”

“爹爹,您和二伯母在谈什么这么认真,”云可馨小跑向云天扬身旁,俏皮的笑道,“都没发现我们进来。”

“没有,只和二伯母聊聊家常,”云天扬疼爱的拉了云可馨的手,郑重的允诺般,“馨儿,四姐下嫁到卫文王府,今后你要多来二房走走,陪二伯母说说话,带一下九弟。”

云可馨心下小小的吃了一惊:养父和母亲都谈了些什么,能让养父发生这么大的改变?转念一想,自从卫文王府与二房结亲以来,鄂国公府上上下下各种臆测就没“消停”过,想必养父也是为此而来,可是这与他方才说的那句话又有什么关系?唯一能却确定的是,养父三叔与二房的关系亲近了许多,但这其中会不会又有什么隐患呢?真希望这些“莫名其妙”的担心只是自己被三房傅怜音弄得“疑神疑鬼”了。

“是,女儿听爹爹的,”云可馨决定暂不多做无谓的遐想,提防点便是,“二伯母也很疼我,即便四姐没有下嫁卫文王府,我也会时常来看望她,还有三哥,九弟。”

云天扬笑着点头,与卫卿和云嫣寒暄了几句,就带着云可馨告别二房。

此时,二太夫人钱寒秋正在西苑与傅怜音在西苑也在“话家常。”

“月氏这一手,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呐……”钱寒秋感慨中含着讥嘲道,“老身早就说过,她不是一般的妇道人家,不好对付。”

“就她精明?!”傅氏坐在钱氏对面的椅子上,嗤之以鼻道,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让卫世子娶了四姑娘。”

“我都听说了,这次是卫文王府先提亲的,”钱氏双手交握在膝,语气冷淡而乖戾,“可见月氏的能耐……但老身想不通,她这么不声不响的是什么意思?知道吗?老太太为这事气的不轻。”

“这有什么可气的?”傅怜音阴阳怪气的反问,“人家要风光,总不能挡了人家的道,碰到二房,我们所有人都得‘回避’!”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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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心塞

..Co

“我话还没说完,”钱寒秋不满的看瞟傅怜音一眼道,“老太太气归气,还是向着二房的,还有她对七姑娘是越长大越疼,我看你对七姑娘也得上上心,尽量把老太太‘拉’到三房来。”

“谁说妾身对七姑娘不上心了?”傅怜音好似受了侮辱般睁圆了凤眸,“连老爷都看在眼里,为了能让七姑娘结交好门第,我把腿都跑折了,”傅怜音一边说一边用捏着帕子的右手轻拍胸口道,“可到头来还不照样让人捷足先登?!真不知道这卫文王府是怎么想的。”

“三夫人,你也别抱怨了,”钱寒秋也懒得去拆穿傅怜音的真正意图,只是委婉的嘲讽道,“都怨你自己挑了个比七姑娘年长五岁的卫世子,人家卫文王和王妃本就恨不得儿子早早娶妻生子,你却把才九岁的七姑娘介绍了过去,换做是你,乐意吗?”

傅怜音自知理亏,也就没回嘴——事实上她也根本没想过要让云可馨结亲多高的门第,卫文王府当初的委婉拒绝其实正合她意,可她千算万算没料到卫卿会娶云嫣,这让她还怎么气顺!想想二房也够能耐,原以为云天佑的死去能彻底挫败二房,让月氏一个妇道人家独力难支,不曾想竟越过越顺,每每念及此都要抓心挠肝的烦躁。

见傅怜音绷着个脸不言不语,钱氏还以为是傅怜音不满自己“唠叨”而心生怨怼,连忙又道:

“你也别怨我这老婆子多嘴多舌,这都是为了你好,上次五姑娘在北苑当着那么的人面说出过继的事,想必也是纸包不住火了,老身担心天扬和三夫人越来越远,这可不行。”

钱氏这话不偏不倚的戳中了傅氏的痛处,让她又气又怨道:“五姑娘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总给三房添堵,所幸妾身此前早有防范,否则真被她连累不浅,七姑娘还是相信我的。”说到这,傅怜音的眉梢又挑了挑,这是她“自信”的独有表情。

可嘴上说的这么洋洋自得,实则内心还是因为无法掌控云可馨感到困扰和咬牙切齿,这种情况随着七姑娘年龄的增长愈演愈烈,也令她时不时都会感到惊惶不安。

“我的意思说你若想再赢得三老爷的信任,还得靠七姑娘和老太太,”钱氏终于透出几许不耐道,“连七姑娘都知通过四老爷来和老太太亲近,你这当娘亲的居然不懂。”

傅怜音低下头,望着青石砖地的凤眸闪过一丝冷光:她怎么没想过拉拢老太太,但这周氏眼里心里只有四老爷云天城,对其他几房根本不在意,甚至连袭爵一事也帮着替云天城争抢,想想就火大。

好容易克制了内心越燃越旺的怒火,傅怜音抬头笑道:

“二娘教训的是,侄媳记下了,以后还指望您多提点提点才是。”

二太夫人这才满意的点头,意味深长的笑道:“这是自然,你我的目的是一样得,记住,对七姑娘别总是利用和对付,还要有诚心……”

这时,云天扬进厅,钱氏顺势转了话头,笑道:“天扬,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七姑娘呢?”

“馨儿给娘叫去了,在海棠阁,”三老爷不紧不慢道,“晚些回西苑。”

闻言,钱氏朝傅怜音投去一个“我说的没错吧”的目光,傅怜音轻轻一扯唇:“这府里能讨老太太欢心的孩子还真不多,就让馨儿陪着祖母吧,改天妾身也去海棠阁坐坐。”

云天扬淡漠的“嗯”了一下,便没再开口。

云可馨搀着祖母,在满苑盛开的海棠花树下散步,微风轻抚,花儿飘香,落叶飞舞,从她们的眼前身后飘然而下:云可馨是与母亲一同来这里对祖母说明原委,因为月氏知道这些天老太太在为二房与卫文王府结亲却瞒着她而不高兴。后来把话说开确定周氏平复了心绪之后才离开,走前,云可馨留下来陪周氏。

“祖母,您真的原谅二伯母了吗?”在一棵海棠树下,云可馨驻足,转头对祖母道。

“一开始是有点生气,”周氏也停下,看着云可馨承认道,“四姑娘怎么着都是我的孙女,她的婚事是大事,可我这当祖母的却被蒙在鼓里,怎能不心生埋怨?”忽而面色一霁,笑道,“不过二夫人既已亲自上门说明缘由,老身也就不计较了。”

云可馨笑道:“我也相信二伯母不是有意瞒着我们,我当时也吓了一跳。”

周氏笑道“好在卫文王在大泰和是人尽皆知的贤王,世子卫卿亦是天子近臣,这桩婚事还算完美,祖母没什么好挑剔的。”

“祖母满意最好,省得二伯母对这事没事先征求祖母意见而耿耿于怀。”云可馨乖巧的莞尔道。

“馨儿现在还常去四叔那儿吗?”周氏伸手给云可馨捋捋垂下的鬓发,慈爱的笑道,“我都听你四叔说了,他说你很聪敏,许多东西一学就会,三个店小二都不及你的脑子灵光。”

“常去,我学的好,那也是四叔教的认真和仔细,”云可馨谦逊的笑道,“馨儿现在每天除了去童府上课,在祖母这里抄写经书,就是在四叔店里学生计……祖母,四叔可真能干。”

周氏一听,满面红光,像年轻了十岁——怪不得老四喜欢带着七姑娘,心灵手巧嘴又甜,哪个长辈不喜欢?!然而,这笑容没在脸上逗留多久便因想到另一件事而消散:

“七姑娘,”周氏敛了笑意,望着云可馨的目光满含内容,欲言又止,“祖母听说你和太子秦岩常有往来?”

“嗯,有的,殿下是童府少爷的伴读,”云可馨大大方方的讪讪一笑道,“孙女每回去童府上课都能遇到他俩,我们既是同窗也是玩伴。”

“那馨儿觉得太子怎么样?”周氏看似问的平淡,实则留心观察云可馨回话的反应。

“怎么样?”云可馨怔愣的重复了一遍,随后道,“挺好的呀,聪明,好学,有能力,偶尔随性。”

“哦,太子殿下这么好?!”周氏眼睛一亮,目光在云可馨稚嫩的小脸上来来回回的探寻。

云可馨被周氏脸上那奇怪的神情给弄得如坠云雾,回望了片刻,道:

“祖母,您想说什么?”

“馨儿,不是每个女子都有机会认识当朝太子,”周氏紧盯着云可馨,偶尔眯眸,像在打什么主意,又像在纠结如何措辞更为妥当般深思熟虑,须臾,周氏突兀道,“你要把握好机会……”

云可馨又一愣,随即猛然睁了眼睛,屏住呼吸道:“祖母,我与太子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我们只是同窗和好友,再说殿下早有心仪之人——”

不等云可馨说话,周氏声音锐利的插进一句:“那个女孩是一介庶民,根本不可能当皇后,但七姑娘不同,你是鄂国公府的七小姐,且叔伯皆在朝中位居高位,如今哥哥夺得武状元,姐姐又贵为卫文王府世子妃,此等显赫的门第,多让人眼红知道吗?”

祖母居然知道太子喜欢的臻儿是一介平民?真是奇了!

“可是我对殿下……”云可馨顿感口干舌燥,语不成句的结结巴巴道,“没那个心思,连想都没想过,孙女斗胆问一句,不知祖母为什么突然会有这念头。”

周氏凝视着眼皮底下这张清新亮丽、满眼错愕的小脸,眉头微皱,她抬手轻抚几下云可馨的青丝,良久未语,最后抿了一下嘴唇,嗓音暗哑道:

“如若七姑娘将来贵为太子妃,你四叔云天城才有救!”

云可馨吃惊:四叔有救?她当上了太子妃能救四叔?救什么呢?随后,记忆之河在她脑中缓缓流淌,想到了三叔公六十生辰前后有关于云天城的点点滴滴,恍惚中,她仿佛明白了什么,突然脚跟不稳的后退几步,只感觉胸闷的透不过气来。

“不,祖母,孙女……不能这么做,”云可馨侧过身去,站在花瓣飘零的树下,茕茕孑立,她视线投向望着庭院深处若有所思道,“这么做目的太强,馨儿会瞧不起自己的。”

“只要能救你四叔,有什么瞧不起自己的,”周氏不自觉提了声调道,“七姑娘,祖母想来想去,你最为合适,与太子相识,还处得这么好,此乃天赐良缘——”

“祖母,您别再说了!”云可馨忍不住打断道——面色因激动而泛白,她颤栗着声音道,“馨儿……告退!”

语毕,云可馨近乎逃也似的小跑出海棠阁,奔跑途中,她越想越心寒:为什么祖母要利用她,为了四叔,不惜让她搅进这样的漩涡?!为什么前世今生她都逃不开“牺牲者”的角色,命吗?!

她承认,四叔对于她一直是个未解之谜,也很想接近真相本身,但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不,她不能,也不会,更无法用说服自己这么做。

云可馨不知疲倦的跑着,对迎面而来向她行礼的下人视而不见,不觉中,已然跑到西苑,被刚从书房出来的三老爷拦下——

“馨儿,你怎么了,什么事跑得这么急?”云天扬捏着云可馨的胳膊道。

“没有!没有!没有!”云可馨烦躁的拼命摇头,连说了三个“没有”。

“不对,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是祖母说什么了吗?”云天扬再问。

“爹爹,女儿有个不情之请,望您务必答应,”云可馨扬起发白的脸儿,轻声道,“从今天开始,我不去童府上课了,我想自己在田庄看书学习,就像当年的二伯父。”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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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话别

..Co

“不去童府上课了?要住到田庄?”云天扬莫名的问,“馨儿,发生什么事了,不能对爹爹说吗?”

“没发生什么,”云可馨仰头望着养父三叔,心中千头万绪无法明说,只淡淡一句,“爹爹,二伯父生前,女儿从未尽过晚辈的本分孝敬过他,如今人已仙去,我心中惭愧,想在到二伯父生前住过地方陪陪他……”

“这一点为父理解,但是为什么不去童府上课?”云天扬不懂的看着她。

“我……我……”云可馨语塞,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学够了。”

“胡闹!”云天扬瞪了云可馨一眼,“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了?七姑娘之前学得很好,连童大人都夸你,突然之间说这种话,他会很失望的。”

云可馨蹙眉纠结着,无奈,她想了个“折衷”办法:

“爹爹,自女儿从樊城返京,接二连三发生了许多事,我真是有点累了,想休学一阵,可以不可以?况且女儿现在经常在四叔那里学生计,他也时常会教女儿读书识字的,您看呢?”

“这怎么能一样?你四叔只是个商人,”云天扬还是不同意道,“怎能与童大人的学识相提并论。”

“我知道,我并没有拿四叔与童大人相比,”云可馨急道,“我的意思是说休学期间,我跟着四叔也不会落下多少课业。”

云天扬瞧见云可馨说的真切,不像是贪玩偷懒而不肯就学,语气一松道:“七姑娘既然不愿对爹爹说明缘由,我也只能随了你,但是馨儿要记住如若是大事,切不可瞒着为父,知道吗?”

“知道了,爹爹。”云可馨连笑都觉得艰难了。

“至于住到田庄的事,能不能缓一缓,”云天扬商量的口吻,“最好等馨儿过完十岁生日。”

过完十岁生日?那就是次年二月了,也行,只要别再去童府上课,不再与太子秦轲有任何交集点就好——云可馨点头表示同意。

“话虽如此,”云天扬又道,“七姑娘还是要随为父去一趟童府,对童大人说一声,不告而别很没教诫。”

“要的,”云可馨终于梨涡浅笑道,“女儿这就与爹爹去一趟童府。”

晌午饭后,云天扬带着云可馨去了童烨府上,今天不同,秦轲与童智宸不均在府上,只有童烨及其夫人陈氏,两人见云天扬到府上均显出惊讶——往常都是云可馨与三个丫鬟前来。

“童大人,我是小女来向您致歉的。”厅里,云天扬打躬作揖的正色道。

“哦?怎么了?”陈氏先开口问道。

“让我自己来说,”云可馨离开座位,走到童烨和陈氏面前,歉意道,“童老师,师母,可馨是来告辞的——请求休学一阵,因此往后有一些时日我就不再到贵府上来打搅,还请老师还有师母切勿怨念。”

“因何休学?”陈氏关切的望着坐在对坐的九岁女孩,“出什么事了?”

“学生不敢欺瞒,”云可馨微微一颔首道,“因为二伯父被害尚未昭雪,我无心书本,还请童老师原谅。”

童烨和陈氏面面相觑了一下,回头,童烨道:

“七小姐如是说,为师也不能妄自责怪和阻挠,只是,”他顿了顿,眼中流露出惋惜,“你虽是个女子,悟性却很好,是个可塑之才,万不可荒废了。”

“谢童大人教诲,学生谨记在心,”云可馨道,“休学不代表扔掉书本,只是暂歇一阵子,因为目前心思多虑,实在无心课业,然则日后我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恩师的帮助和提点。”

“调整好心情再上课吧,”陈氏温和的笑道,“自从二房老爷出了事,七小姐上课总是走神,这一点不仅是老爷,还有宸儿也看出一二了,还一直吵着要找个时间和你聊聊呢。”

“师母,这也是学生心中忧虑之一,”云可馨又屈了礼,方才抬头道,“无心书本若强留在课堂不仅学不到什么,还会令老师因误解而失望。”

童烨点头,回想夫人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对对云天扬道:“既然令嫒已言明缘由,那就照她说的办,云大人不必介怀,我等理解。”

“感谢童大人,童夫人,”云天扬恭敬道,“待日后小女调整了状态,若童大人不嫌弃,小女依旧拜在您的门下——”

“什么?可馨,你不上课了?”

门口来人插一句,众人回首,秦轲与童智宸已然出现在了门口,说话的是童智宸。童烨及其夫人还有云天扬起身近前行礼数,秦轲却直径走到云可馨面前,拧着眉峰道:“七小姐为何突然要休学?”

云可馨不得不把之前对童氏夫妇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料不到才说了一半就给秦轲一个伸手打住道:

“不对!二老爷过世那阵子,七小姐的状态确实不佳,但后来没事了,至少上次马场,本殿下见你还是好好的,怎么才时隔几天突然转变?”

“那都是我强装笑脸,”云可馨眼圈红了红道,“但现在我不想装了,殿下,目前我真的无心课堂,只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想些事情。”

“可是上一堂的时候,可馨学得相当好呀,”童智宸圆脸一滞,质疑道,“父亲考问了许多问题你都答得很对,背书也很熟练,怎么就不在状态之中?”他顿了顿,忽而声音细软道,“可馨,你是不是责怪我上次不该带你去马场,害你从马上摔下来?”

云可馨哭笑不得:这童智宸难得几次这么“死脑筋”,马场的事她已经跟他声明过无数次,让他别放在心上,不曾想他还这么“小心翼翼”,无奈之下,她只得用另一种方式:

“童少爷,你觉得我是那种小肚鸡肠、没诚心的人?嘴上答应你,心上却耿耿于怀的虚伪小人?”

童智宸被云可馨说的轻轻一笑:“当然不是,我只是,只是,”他望着云可馨,眼底满是不舍,瞧见这么多人的场合,又转了话题,嗫嚅道,“可馨,你休学期间要去哪儿?我能去找你吗?”

“自然是在家,”云可馨淡笑道,“不过有时要与丫鬟外出走动。”

“都是在哪里走动?”童智宸目不转睛的盯着云可馨,他仿佛忘了身处何地,满脑子装的都是云可馨要离开这里——去府上不晓得是否方便。

“这,说不好,”云可馨纠结,童智宸要是来找她玩耍倒没什么,要命的是他是秦轲的伴读,二人几乎是形影不离,那自己“休学”又有什么有意,“有时在集市,有时在山野林间,有时在四叔店里……”

童智宸本闪着幽光的星眸忽然黯淡下去,稚气的小圆脸变得毫无生气:

她在躲他么?否则为什么要这么闪烁其词,不愿透露行踪?!

童智宸异于平常的言行举止让童氏夫妇落在了眼里——他们其实早看出儿子的心思,没点破罢了,只想让两人顺其自然的“发展”,等时机一成熟再向云天扬提亲,哪想到云可馨突然做了这么决定,距离被如此“及时”而微妙的拉开,也难怪儿子会“不适应”。

云天扬似乎也看出点端倪,帮着童氏夫妇安抚道:“童少爷,别难过,七姑娘只说休学一阵,没说永远不学了……馨儿休学期间大部分时间会在府里,童少爷可以来找七姑娘玩耍。”

童智宸这才抬头,笑看着云天扬道:“云大人此话当真?我能去国公府找七小姐?”

“可以。”云天扬随和的笑道,“但童少爷是太子的伴读,还是侍奉好殿下才是,再就是下官大部分时间在宫里,无法亲自招待你们。”

“放心,父皇和母后不准我出入一些朝廷大臣的府邸,更不允许与他们的子女有往来,”秦轲忽然懒洋洋的插进一句,“所以从小到大本太子只认识童家少爷,”他且说且戏谑的睨了童智宸一眼,“童少爷,到时你要是见到七小姐就把她约出来,我带上臻儿,可别只顾自己风流快活,不管他人死活。”

云可馨笑秦轲这张嘴够损的同时思忖,皇帝不让太子与朝臣来往过密,是出于一种保护,怕他给人利用,潜意识里也不愿朝臣利用太子来威胁自己的“龙位”。

“就殿下话最多,”童智宸忍不住转头回嘴,“真不知她怎么受得了你。”

秦轲勾唇一笑,不予计较,只是看着云可馨,渐渐敛了神色。

“七小姐,臻儿说她想见你,”秦轲仿佛只有在说到臻姑娘才会有这种“直板脸”,“说你给她的印象很好,想和你做个好姐妹,你意下如何?”

云可馨心想:这太子还真是痴情种,为了臻儿什么都愿意做,虽已决定不与他往来过密,当如果有个臻姑娘在其中,又会大不同,何况还有个童智宸!

“谢殿下和臻姑娘这么看得起我,”云可馨莞尔道,“我也很乐意有这个姐姐,太子能否把臻儿的住处告知,我有机会自己去找她,可好?”

太子秦轲愣了愣,转念一细想,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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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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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可馨虽说与云天扬好待到次年二月过完十岁生日再住到田庄,但其实从童府休学后,她就时不时会带着丫鬟到田庄去走走,晚饭前回,日子过的倒也惬意,只是心情不大好,三个丫鬟看在眼里就想尽办法逗七小姐开心,然而收效甚微。

风吟潇在母亲的床前亲自侍奉汤药,风国公站在床前拧眉不语——自入初冬以来,凌宸的身体愈发不好,甚一直都处于半昏迷状态,用了很多药方都不顶用。这会儿刚恢复神智。

“潇儿,这些事让下人来做就好,你何需亲自动手……”国公夫人半靠在床咳了几声,眼神惺忪,面色暗沉,嗓音嘶哑道。

“尽孝道是为人子女的本分,也是应当的,”风吟潇望着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宛如行将就木的母亲,心情沉重,“怎能假手他人?母亲感觉好些了没有?”

凌宸发白的唇边浮出淡淡的笑意:“已经多了,潇儿别难过?,”她眼皮轻动,好似安慰的说,“我还,等着潇儿娶七小姐。”

风吟潇剑眉一蹙,心下涟漪:七小姐?自从母亲卧病在床,他已经许久没去卾国公府找她了,就连上次云恪中了武状元,卫卿娶四小姐,他都没能亲自到府上道贺,生怕一离去,母亲会就此诀别……

风吟叹了口气:也不知七小姐现在怎样了?有没有怪他“消失”了这么多天?!

母子连心!凌宸仿佛看出儿子心中的所思所想,转头看了风吟潇一眼道:“潇儿,你有好些天没见着七小姐了吧?”

“是!”风吟潇简洁道。

“我知道你孝顺,但也不能冷了七小姐,”国公夫人轻声道,“卫卿这次娶了四小姐算是帮了潇儿的大忙,两家的交情一如既往不说,也给你争取了时间和机遇,潇儿切不可错过,要好好珍惜才是。”

其实对于与云可馨的未来,风吟潇也没什么十足的把握,因为她情况的特殊导致他不能也不敢奢望太多,只是并不吝啬付出真情,相处一天,就用拥有一日。

国公夫人见风吟潇眼神迷离,抿唇不语,知晓自己说中了儿子的心事,停了停,自说自话道“都怪我病成这样,没法见人,要不还真想让潇儿带来我瞧瞧……”

说完,猛烈咳了几声。

“夫人!”

“母亲!”

风弘睿与儿子风吟潇同时惊喊出声。

“潇儿,快什么都别说了,让你母亲亲好好休息,”风国公一面近前扶住国公夫人,一面道,“夫人,躺下歇会儿。”

“都是儿子的错,”风吟潇赶忙帮着将凌宸扶着平躺于床,道,“娘亲好生静养,儿子守在这里便是。”

凌宸笑了笑,没说话,闭上眼睛——方才那番话已然耗费了她许多心力,太累了。

这时,一个嬷嬷进来,说是卫文王府的世子卫卿来找四少爷,风吟潇应声而出。卫卿在拱石桥上等,见风吟潇远远的走来,挥了挥手。

“世子今天怎么有空到府上来?”风吟潇表情恬淡的问:“对了,世子妃呢?”

“在王府!”卫卿轻描淡写道,故而戏谑道,“怎么?我没把云嫣带来,你就要怀疑我是不是真娶了她?放心,现在没人跟你争七小姐了……”

风吟潇却没心情理会卫卿的玩笑,郑重其事道:“感谢世子娶了四小姐,我的内疚也会少一些了。”

“谢什么谢?”卫卿眼尾一挑,正色道:“君侯不会以为我是为了给你救火才娶了四小姐?”

“难道不是吗?”风吟潇愣了愣道,“你和四小姐不过见了几次面,我没看出你对云嫣有多少情分呀?”

“我记得我曾经对君侯说过七小姐是可爱,且聪明伶俐,但四小姐也有四小姐的好,”卫卿顿了顿道,“再者,你也知道我的性子,对婚事虽有主见,但并不古板,只要合眼缘,且各方面相当,我不计较其他。”

风吟潇点头表示卫卿所言有理:“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你娶了了云嫣,因为七小姐曾责怪我说,燕国公府的做法五四小姐的名声有损,担心她因此不好嫁人我也曾一度为此困扰过,但你的出现,解了燃眉之急。”风吟潇最后一句颇有调侃的意味。

“哦,谢我?君侯打算拿什么谢?”卫卿趁机蹬鼻子上脸道,“那就快点把七小姐娶进门,听你叫我一声姐夫!虽说她现年才九岁,但不是可以先养着嘛,生儿育女的事适龄以后再说不迟!”

风吟潇面上沉静如水,心下却微微一动:

现在就娶了七小姐倒是他喜闻乐见的!可是那个锦盒……她会答应吗?二房呢?

忽然脑海中浮现母亲的病体,风吟潇顿时心一揪道:“算了,我母亲如今身体状况不好,这时候说亲事不妥。”

闻言,卫卿亦是收敛了笑容,拧着眉头沉默着。两人并排着倚在石桥上,望着桥下的潺潺流水,须萸卫卿转头,关切道:“国公夫人身体还没好吗?”

风吟潇沉重的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时常半睡半醒……”

卫卿好似预感到什么一猛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君侯,我不得不多句嘴,国公夫人身体抱恙,确实不宜谈及亲事,但我认为越是这样,你越要早做决定,以免国公夫人留有遗憾……”

风吟潇之心那一刻的沉重,堪比重山压顶:要不要去找一下七小姐,和她商量商量?

卫卿看出他的心思,道:“君侯还不知道吧?我听云嫣说七小姐休学了——”

“休学?!”风吟潇猝然抬头,惊讶万分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是学的挺好的吗?”

每逢进宫面圣主事,遇到童烨,风吟潇总是要询问一下“七小姐的课业如何?”

得到童烨的肯定答复才离开,甚至听见童大人方面夸奖她,他都会跟着喜滋滋的,心情大好,一整天做事都是精神抖擞的,现在突然听说她休学,倍感惊讶。

“有几天了,”卫卿看了风吟潇一晚,道:“而且我还听云嫣说,七小姐自从休学后,就总是往田庄跑,黄昏前回府,心情一直不佳!”

风吟潇目光闪了闪:去田庄是想念二老爷了吧,心情不佳又是为何,有心事?!

****

一天,云可馨像往常一样坐在田庄的湖边,双手托腮的盯着湖水,偶尔拾起地上的小石子扔向水中,少言寡语的样子,现在她附近的闪灵和闪莹都不敢打搅。

“七小姐,七小姐,”闪月突然从另一个方向小跑而来,“能随奴婢来一下么?”

“去哪儿?”云可馨头也不回,淡然的问。

“跟我来你就知道啦,”闪月笑着去拉云可馨的胳膊,道,“保证七小姐开开心心的。”

闪灵和闪莹俱是一愣,同时看向闪月:能让七小姐开心?!这小丫头又有什鬼主意——几天了,仨丫鬟为了逗云可馨笑,所有的“花招”都用尽了,七小姐却依然如故。

云可馨不情愿的起点点头,得到准许,闪月开心的挽了云可馨的胳膊,同时对另外两个道:“二位姐姐也来。”

三人跟着闪月沿着湖边走,穿过小树林,越过田埂,到了一处山脚下,赫然出现一条小河,上面停泊着一叶扁舟,好像还有人的样子。

“船家,船家——”闪月右手扶住前额,以遮挡投射而下的光线,她对着河中心挥手喊道,“能把船开过来一下吗?我们小姐想乘舟游玩。”

于是,河中心的那条小船渐渐朝河岸划来,云可馨看清了船上站着个头戴斗笠的人,因为斗笠下方有黑纱罩着,看不清对方的脸。

待船靠岸,闪月就迫不及待道:“小姐,我们上去吧,其实我之前已经跟船家说说好,泛舟游河,还有他教我们抓鱼……”

云可馨一愣:“抓鱼?怎么抓,用网捞?”

“不是,小姐,我们先上去,”闪月跳上船,向云可馨伸出手,笑道,“待会儿我让船家教我们。”

“好呀。”云可馨微笑着上了船。

随后,闪莹也跟了去,闪灵留在岸上。

船夫慢悠悠的划动木桨,小船渐渐向河中心驶去,云可馨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河面,倾听着船下的潺潺碧水,只感觉连日来压在心头的愁云惨雾在这刹那烟消云散。

“船家,您经常在河上走生意吗?”云可馨坐在船头,仰头笑问。

“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船家一边摇橹,一边含着笑音道。

“那平常生意怎样?”

“还好,”船家稍放慢速度道,“就是一次不能乘多人,船要沉的。”

“那是,银子再多也不及性命来的重要,船家为何不买个大点的船只,这样就能承载的客人会多一些,就不会有这烦恼了。”

“有这念头,但现在还不具备这条件,等银子攒够了再买。”

“量力而行?!”云可馨轻声念道。

“对,量力而行!”船家突然声音洪亮高亢起来,“做不到的事情暂时放下,否则只会徒增压力,自寻烦恼。”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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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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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没有烦心事吗?”云可馨不相信道。

“肯定有,”船夫转头,含着笑音道,“但若是目前你无力解决,也只能先搁置着,蓄势待发。”

“蓄势待发!”云可馨默念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将目光远远的投向远处的海天一线,总觉得离自己很近,却是那样的遥远。

此时,小船已然驶出相当远,已然在河中心,看不到河岸了。

“闪莹,闪月,我们这是去哪儿?”云可馨望了望四面环水的河面,有些担忧道,“不会迷路吧。”

“不会,船家是吃这碗饭的,怎可能说迷路迷路?”闪月笑道,“小姐放心,等我们游玩之后,会把你安全送回府的。”

“你这么相信他?”云可馨歪着脑袋睨了闪月一眼,轻声质疑道。

“那是当然,“闪月缩了缩脖子,神秘的笑道。

云可馨被闪月看的莫名其妙,没再理会,只把视线投向碧绿的河水,发现清澈减低,还能看到鱼儿和小虾,有的还挺大,她兴奋的笑道:

“闪莹,闪月,这河应该不深,我们下去抓鱼,待会儿我们吃烤鱼。”

不等二位丫鬟做出反应,船家却是回头阻止道:

“不可,这河远比你眼睛看到的要深。”

“为什么呢,我看到就这么一点,”云可馨站起来,用手上下比划道,“感觉就在眼前的样子。”

“那说日头照的,”船家停止了摇橹,站直身子,用手指了指头顶,又指了指河水道,“折到人的眼里就变了样,七小姐,不信你看。”

他说着拿来放在穿上的一根长木棍,笔直的插进河水里,居然没入三分之二,远比她示意的要深许多,心想,如果自己就这么下去的话,可能要抹过脖子了。

“原来是这样,船家可真厉害,”云可馨拍手笑道,“懂得这么多。”“这有什么稀奇?我一个成天在河上往返的人。”船夫淡淡一笑道。

“那你们都是用这抓鱼么?”云可馨指着船夫手中的铁叉。

“是得,七小姐你看看河里,想抓那只鱼。”船家双手一上一下的握着的铁叉,笑道,“我抓给你。”

“好啊,嗯——”云可馨站在船沿,身子微微向外倾,手扶下巴观望道,“那只,大的。”

“好嘞,稍等!”船夫话音刚落,健臂一挥,铁叉沉入水中,再拿起时,叉子上已经多了一条鱼。

云可馨兴奋又笑又跳又夸,把这几日的不快都抛之脑后了,闪莹和闪月见此情景皆窃笑不语:七小姐终于又像往日一样活泼可爱,笑脸迎人了。

云可馨丝毫没注意到,两位丫鬟脸上露出的“偷笑”以及对船家伸出大拇指,她的注意力完全在船夫手中那柄一起一落神奇的“兵器”上——她的手指向哪里,就没有哪只鱼虾能逃过他的钢叉。

“船家,你这功夫是谁教你的?”云可馨满眼崇拜的笑问。

“都是些看家本领,混口饭吃,”船家谦和的一笑,“是个好心的客观教我的,然后在没船客的时候,自己琢磨着就会了。”

“快把鱼装进鱼篓,”闪月拿着已然装了好多鱼的篓子走来道,“今天晚上我们可以吃烧烤咯。”

“你就知道吃。”闪莹说笑着,七手八脚的帮忙装好了鱼虾。

“小姐,快看,前面又有条船,”闪莹忽然挑起来叫道,“不过好像并非载客之用,是艘游船,好漂亮哦。”

云可馨顺着闪莹所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确有一艘装饰豪华的游船朝这边划来,奇怪的是船上很少人,她正想问,船家却突然仰头大笑道:

“闪月,你输了,我说他一定会忍不住没到时间就找来的,没错吧。”

“是,奴婢输了。”闪月畅快的颔首笑道。

云可馨怔愣:奴婢?闪月和这船家难不成早已相识?在她莫名的目光中,船家摘下了斗笠,云可馨惊叫出声:“卫卿?!姐夫,你怎么在这?还假扮成船夫?!”

“七妹妹问他——”卫卿笑着扔掉斗笠扯掉口罩,侧过身,手指着那艘渐行渐近的游船里的一个人,笑道,“是他的主意。”

云可馨愈发莫名其妙了,伸长脖子的张望,而当看清游船里的某人时,呆了呆:风吟潇!身着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俊容因冷风吹拂愈发清白俊逸,温文儒雅,近乎墨蓝的长发随风飞舞,又黑又亮的眼瞳底因看到眼前的佳人而流光溢彩,弧度有致的唇型似笑非笑的扬着。他负手而立的站在栏杆前,举目远眺,视线始终不离云可馨的方向。

终于,两船相靠,四目相对,云可馨的娇俏容颜让夕阳染得更红。

“可馨,上来。”风吟向身子倚着船栏,向发怔的云可馨伸出手去。

“七妹妹,快去啊,发什么愣,”卫卿笑着催促道,“想必君侯是在河的另一边等不及了,这才找来。”

语毕,风吟潇脸上泛出一抹淡红。

“快呀,七小姐,”闪月笑道,“为了这一刻,我们好容易盼到了现在。”

话里,满是“早有预谋”的顽皮。

云可馨犹豫着向跨了一步,伸出手,没提防风吟潇却将手绕过她的腋下,就这么把她抱上了游船,弄得云可馨满脸绯红。

“行了,你们俩在这泛舟游玩,”卫卿不改他喜好调侃戏谑的一面,道,“我得找我家娘子去了。”

“小姐,我们也随世子到河那一边去找四小姐,她还一人在那儿等着,”闪莹向云可馨挤了挤眼睛,笑道,“有君侯在小姐身边,我们这些下人就是多余的啦。”

说完,也不给云可馨“叱问”的机会,转身坐回船沿,卫卿也划着木桨顺风“飘然远去”,她想喊都来不及。

“可馨,怎么不说话,”风吟潇走到云可馨背后头一低,在她耳边低语,“见到我不高兴?”

“没有,”云可馨转过身子,灵动的眼眸直逼风吟潇,嘟嘴到,“方才君侯怎么能,怎么能对我那样——”

“哪样?”风吟潇瞧她怒的可爱,有意装傻的逗她。

“就是……”云可馨伸出手,模仿风吟潇抱她的样子,害羞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君侯居然……”最后索性别过脸去,不理他。

“对不起,我不是成心的,”风吟潇微微一笑,“这游船比扁舟要高出许多,没有梯子,只能我抱你上来。”

云可馨脸红红走开,往凭栏下的长椅上一坐,目视远方。风吟潇也跟了上去,在她身畔坐在。

“可馨,不生气了好不好?”风吟潇亦是一面单手攀着凭栏,一面侧过身子望她,“我当时的确只想着让你早点上船,别顾虑其他,对不起。”

其实,他并不想说“对不起”,因为那是在潜意识里徘徊不去的念头:他想即刻就娶了她,名正言顺、紧紧的将她搂在怀中不放手——风吟潇这才体会母亲所谓的“憋坏了”的担忧,虽说他与母亲之所虑不同,但确实有些忍不住想要把云可馨娶回家,让她生活在他的世界里,省得连拉个手都要“诚惶诚恐”,好像自己做了多大的错事一样。

“没事,君侯下次记住,”云可馨招架不住的就是风吟潇的优雅轻柔的慢哄,脾气再坏的人在他面前也没法发火,“好在方才也没外人,否则。”云可馨一顿,转了话题,“先说,君侯为什么会出这馊主意的?”

风吟潇哑然失笑:“馊主意?可馨不喜欢乘船观景?”

“我是说你让姐夫装扮成船夫的事,”云可馨没好气瞟一眼道,“有必要吗,这样?君侯还不如直接找个船夫,让姐夫陪着四姐呢。”

“在这里,我不想有外人,”风吟潇扬唇笑道,“而且这世上的男子,我除了自己,就是相信卫卿。”

云可馨突然想笑:“但为什么装扮成船夫呢?还瞒着我?”

“我只是觉得可馨成天生活在大宅子里,”风吟潇耐心的说,“也许对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早已厌倦,就想让你见识一下另一种生存状态,有点新鲜感。至于卫卿——”风吟潇忽然咧嘴一笑,“他若是早早‘暴露’,那还有什么意思呢?可馨一直都没发现吧?”

“姐夫戴着斗笠和口罩,我当然没发现,”云可馨一手弯曲的搭在凭栏,一面侧过脸贴上,对风吟潇道,“不过能听出声音好怪,鼻子被包着,声音听着就别扭的,但我没想往深处想。”

“那是因为可馨最近心有多虑,”风吟潇不笑了,凝望着她半晌不语,后才道,“为什么心情不好?听闪莹和闪月说你几天没笑了……”

云可馨心中“怨声载道”:仨丫鬟真是“大嘴巴”,也不知她们还对风吟潇说了些什么。

“不满君侯,确有心事,”云可馨说着又转过脸去,下巴抵着胳膊道,“不过也许是我太心急了。”

“可馨,你随我来。”

风吟潇起身,牵了她的手走到船头,二人凭栏而立。他指着远处那片在夕阳照射下泛着金光宛如巨大铜镜的河面,若有所思道:

“可馨,你想到对岸去一探究竟,欣赏对岸不一样的风景吗?”

“当然。”

“可是,倘若永远到不了那个呢?”风吟潇嗓音略微一沉,眼眸一黯。

“那我也要去,”云可馨执拗道,“假如那是我人生的使命的话。”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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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温情

..Co

风吟潇笑了笑,回头道:“可馨,我并非让你放弃什么,只是不希望你压力太大了,心情不好也会影响身体健康。”

“我懂,其实我已经尽量很有耐心了,”云可馨眉头微蹙,泛着水波的眸子里掠过一道阴影,自言自语道,“世子说的对,蓄势待发!”

风吟潇目光闪了闪:长久义来,他就觉得她的心里藏着个秘密,很可能还是个生死攸关的秘密,很想听她主动提起,然而遗憾的是她至始至终没说透露半个字,也许她有什么不便之处?!

“可馨,我们说点开心的好不好?”风吟潇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开口问,直径换了话题,他望着她,眉眼含笑的问。

“好呀,”云可馨眼睛眨了眨,小唇微微一勾,“君侯有什么开心的事跟我分享一下。”

“嗯……”风吟潇抿唇,眼睛向上翻了翻,反问道,“可馨想知道什么?”

云可馨勾唇,调皮道:“我问什么,君侯都能有问必答?绝不欺瞒?”“当然。”风吟潇肯定的微微一笑。

“好,那我就不客气咯,”云可馨侧过身子,面对着风吟潇好整以暇道,“听说君侯十岁就艳冠全国了,真长得那么好看?”

风吟潇看出云可馨说话的时候带了些揶揄的意味,亦是“不示弱”的将眉毛挑了挑,摸着下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艳冠全国’也是父母的功劳,至于好不好看——可馨要是与我同岁该多好,就能亲自感受一下了。”

云可馨案暗自窃笑:这家伙还真不会谦虚,不过得承认,面对近在咫尺的美男子,她还是会心动的,而且不止一下,特别是每当他用一双黑黑亮亮的眼睛专注的凝视她,那种原有的杀伐和冷傲溃散已尽,取而代之的是忧郁和眷恋之时,更令她不敢与他对视,那眼神的“杀伤力”倘若不是亲历者很难感受。

“我还听说君侯小时候和父母乘马车出门,”云可馨回过神,又想到了他小时候的一些‘奇闻异事’,问,“都会有许多美少女朝马车里投递鲜花和水果,可是每次都被君侯一一往外扔了,是不是?”

风吟潇眼睛亮了亮:她怎么会知道这些细节,还全是小时候的事,难道她有私底下有了解和“打听”过他?念及此,心莫名的一甜。

“小时候太顽劣,”风吟潇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皮,脸微透出可疑的红,“现在想想不该那么做,至少那些鲜花和水果在事后送人也好,实不该往外扔,万一扔到人就不好了。”

“那有什么不好的,”云可馨忽然笑的欢乐,取笑道,“君侯只当是‘抛绣球’好了,哪个女子被砸到可是她们修来的福气呢。”

“哦,福气?”风吟潇眼睫毛颤了颤,头一低,凝视着她“趁火打劫”,“那好,”我明天乘马车去找可馨,你往马车里扔水果,我往外抛鲜花,不过可馨一定要接住啊,”他微顿,声明道,“不过这我是修来的福分。”

“要是一直接不住呢?”

“那我就一直抛,直到你接到为止。”

“可是中途若是给其他女子接到鲜花了呢?”云可馨笑着抬杠。

“其他女子的不作数,”风吟潇耍赖皮的勾唇笑道,“我只认可馨接了鲜花没有。”

云可馨脸微微一红的低下,轻声道:“君侯,我一直想知道你为何一直不成亲呢?以你的条件不应当如此。”

“首先是年龄方面的问题,我始终觉得十三岁的年纪就娶妻生子有点过早了,”风吟潇放下玩笑,一本正经道,“见到过许多同僚和朋友,都是过了十六岁甚至在弱冠之龄才谈及婚事的,因此我一直对父母说缓一缓,不急。”

“可是一些大户人家的男子虽说是到适龄娶妻,但是在君侯这个年龄都有小妾或通房丫鬟了,为什么君侯却一直不愿?”

云可馨当然不会去怀疑生理方面的原因——她自己也没往这一层去想,只是好奇心的驱使罢了。

风吟潇料不到云可馨会问这个,有点紧张,甚而害羞得垂下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没什么,”风吟潇忽然害羞的低下头去,显得有点紧张,沉吟片刻抬头认真道,“可馨,我见过很多大宅子里妻妾争宠的悲剧,所以我想避免,再说我的性格也不喜欢吵吵闹闹的环境,娶一个正妻当宝贝一样的疼,生的孩子都是嫡子,妾多是祸,我不想给自己的妻子‘找事’。”

风吟潇说完,深深的看了云可馨一眼,好似这番话是他的告白,专门说给她听的,弄得云可馨心下又是一紧。

“君侯说的有道理,”她避开他的目光,小身板往里面挪了挪,“所以我说哪个女子能嫁给你都是她的福分——哪个世家子弟没有三妻四妾?君侯太难得了。”

风吟潇却是淡淡一笑:这是她对他的肯定么?两人还真是“不谋而合”。

“可馨,我们去那边观景如何?”风吟潇指着右边的船头道。

云可馨转头笑道:“好的呀。”

二人走向船头,站在甲板上,迎风屹立——海天一线的景色正慢慢消失于无,逐渐显露出青山和草地。

“四姐和姐夫还有三个丫鬟是在那儿吗?”云可馨微微一偏头的问。

“是的,”风吟潇眼里洋溢着喜悦,“还有云恪。”

云可馨微微一笑:他想的可真周到,竟把哥哥也叫上了。

突然感觉声音是从后方传来,这才发现风吟潇是站在她身后,没来由的心一慌,要走开,却给风吟潇在下方握了手:

“别动,可馨,就这么站着,”他低头在她耳边柔声道,宛如最亲密的情人之间的吟咛私语,窝着她的心,“这船在河面上行驶有时会颠簸,你背靠着我会站得稳当些。”

他的手很宽很厚很温暖,掌心的温度直达她的内心,令她悸动又无措,靠得这样近是不是有点……云可馨忍不住张望一下四周见没什么船只,方才放下心来,虽说有点难为情。

“他们在那边做什么呢?”云可馨为了掩饰羞怯,想到什么便随口问,“不会真的在烤鱼吧。”说完笑了笑。

“我肯定是,”风吟潇也笑了,“那是我让他们准备的。”

“又是君侯准备的?”云可馨失笑,微侧头道,“你还准备了多少事?”

风吟潇顿住,他“准备”的,能说吗?她会答应吗?

“没什么,准备帐篷之类的,烧烤食材之类的,”风吟潇赧颜的承认,“樊城一行,让我发现你喜欢烧烤……现在想让你重拾当初的快乐。”

云可馨清丽的容颜掠过一丝阴霾:快乐?跟傅一航在一起也会有快乐?有的,那是在上一世,二人“青梅竹马、朝夕相处”的时候,两人都恨不能天天腻在一块,确曾有快乐过,只是那所谓的“快乐”也不知掺杂了多少阴谋诡计,不像现在,真实,纯粹而心净。

“谈不上喜好,”云可馨淡淡一笑,“能玩的东西太有限,只能自己找乐子了。”

“我也想尝尝可馨的烧烤食材,”风吟潇轻揉一下掌心那小巧柔软的手,很享受这样的触感,“一直都想吃。”

其实是想天天能看到你。

“我们快到了吗?”云可馨伸了伸脖子。

“快了,”风吟潇舍不得松手,他把目光投向河对岸引导,“可馨快看,冒炊烟了……”

一阵疾风吹来,游船颠簸,云可馨差点倒向一边,被风吟潇长臂一勾,稳稳的落在他怀中,人是不再“颠三倒四”,却突然感到非常不适。

“可馨,你晕船吗?”风吟潇望着云可馨蹙紧黛眉,弯下腰的难受状,心揪了起来,“怎么也不早告诉我?”

说着连忙扶她走进船舱,在长椅边坐在。

“有点,并不严重,”云可馨道,“君侯别担心,喝口水便可。”

“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风吟潇转身离去。

少顷,就手拿茶杯走来,要给她喂水。

“君侯,这些是下人的事,”云可馨诚惶诚恐道,“你怎么亲自动手了,让人看到,会说小女子不是,也会嘲笑君侯的。”

“船上没奴仆,”风吟潇一手扶着云可馨的后肩,一手端着茶碗,道,“除了你和我,就几个划船的,再说只要是你的事,我必要亲自来。”

无言的笑意在她眸子里一闪而过,“听话”的喝了水。

“君侯,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休息片刻,云可馨倚着凭栏,突然说,“但我现在……不知从何说起。”

“我会给你时间。”风吟潇语调轻柔的说,目光里,满满温情,“等到可馨认为可以说的时候。”

云可馨默然:此生,若无缘夫妻,能成为知己也是一大幸事。

“谢谢。”云可馨简洁道。

联想几次云可馨在说到傅一航流露出的仇恨,风吟潇的心沉了又沉:

“可馨,你是不是恨什么人?我帮你杀了他……”

云可馨怔愣,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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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游玩【下】

..Co

“没有,”云可馨笑着摇头,微顿,淡笑道,“不过,谢谢君侯。”

“可馨,”风吟潇在云可馨身边坐下,凝望着她,目光中充满怜惜,“许多事你不愿说,我不怪你,但希望从今往后你把我当成你最信赖的朋友,有什么心事就对我说,好吗?”

云可馨点头浅笑:“好,只要我能告诉君侯的,我都说。”

风吟潇顿觉心胸豁然开朗,滕亮滕亮的:“我们快点过去,他们也许早已准备就绪在等着了。”

云可馨随风吟潇去了船甲板,一面赏景一面谈笑,直至游船靠了岸,终于看到了在“分工明细,各司其职”的哥哥、姐姐、姐夫还有几个丫鬟。

“君侯,可馨,你们回来了,”云恪是最早发现走下船的两人,起身笑着走上前,笑道,“玩的开心吗?”

“能不开心吗?”没提防身后跟来的闪月插进一句道,“看君侯和小姐满面春风就知道拉。”

风吟潇腼腆微笑着垂眸,默默的站在云可馨侧边上,后者却是黛眉倒竖,水眸一瞪,佯装怒道:“闪月,今天的事还没找你呢,胆敢‘暗算’我,”我们‘秋后算账’。”

闪月吓了一跳,赶忙跑上前,挽住云可馨的双手,央求道:“七小姐,奴婢错了,但真不是算计你,只希望小姐能开心点。”

“我们‘秋后算账’!”云可馨撇撇嘴道,“现在先说,烧烤的怎样了。”

“就等小姐来了,”闪莹也跑了过来,“君侯说你喜欢烧烤,我们就都把食材洗好,串好了等你回来教我们。”

云可馨微微一笑道:“君侯说的太夸张了,我只是没什么玩儿的,自己找乐子罢了。”

“不管怎么说,”云恪把云可馨牵了过去,笑道,“我们已准备就绪,七妹妹就露两手给我们看看吧,放心,不会都让你来,还有四妹,世子以及三个丫鬟,累不着你。”

“看哥哥说的,妹子不怕累,是怕烤的不好让你们笑话。”云可馨辩白。

“谁敢笑话你,我跟谁急。”风吟潇冷不丁插进一句。

云可馨朝风吟潇做个假装生气的皱眉努嘴的可爱表情,把大家逗笑了。

“哎,我说你们别聊了行不行?”卫卿站在离河岸最近的一块岩是边上,不满的催促道,“等事完了再说……”

云可馨还真当起了“老师”,蹲在烧烤架前,一面自己动手,一面提醒云嫣关于方法,火候的掌握,配料得涂抹的,说的绘声绘色,滔滔不绝,

风吟潇默默的守在身边,听得入迷,心想这云可馨还真是“上得了厅堂,下的了厨房”,也不知她的厨艺如何?一想到日后有一天也许能吃到她做的饭菜,心里就美滋滋的,偶尔递水给云可馨喝,给她擦汗什么的,极尽殷勤之能事,羡煞旁人。

随后,云可馨烧烤荤菜,云嫣给她帮忙,闪灵和莹烧烤素菜,闪月将烤过之后的食材摆放好,分工明确,烧烤很快就完成了。

大家席地围坐在一块,云可馨看到三个丫鬟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挥手招呼道——

“闪灵,闪莹,闪月,你们也过来坐呀,傻站着干什么?”

闪灵颔首笑道:“主子是主子,奴婢是奴婢,怎么能坐到一块呢?”

闪莹道:“对,不能坏了规矩,我们站着,主子有什么事就喊我们一声。”

云可馨想了想道:“不是要你们坏规矩,而是现在外头,大家随意一些,还有,你们坐到身边来,好给我夹菜端水呀。”

云恪笑了笑道:“你们就过来吧,明知道七小姐对下人一向很好。”

仨丫鬟对视了一下,这才近前在他们挪了点空位坐下,但还是有些拘束,安静的听吩咐。

“七妹妹,我听说世子说今天你也随他抓鱼了,”云恪指着中央那盘烤鱼微笑道,“就是这些?”

云可馨赧然:“哪有,姐夫开玩笑的,这些,还有这些,”云可馨手指划过布上的海产“区域”道,“除了带来的素菜,都是‘船家’捞的。”

众人听出云可馨说的是卫卿,皆捧腹。

“船家就船家,有什么大不了的,”卫卿却是云淡风轻的一笑,且小有不服,“我还学郑大人出海游历呢,到时还要带上云嫣——”他微顿,转头对云嫣笑道,“你说是吧,娘子。”

“夫君说的是,妾身愿相随左右,”云嫣腼腆的颔首笑道,“你去哪里,妾身就去哪里。”

云可馨分别看了四姐和姐夫一眼,眸子里流露出艳羡:好幸福的一对!当初自己还担心卫卿不是真心娶四姐,会委屈了她,没想到“误打误撞”促成了一对好姻缘。

“可馨,等你再长大点,我也带你去云游四海,”风吟潇好似不甘落后似的表心迹道,“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语气没有卫卿那么狂放不羁,却有着山盟海誓的般力量。

云可馨羞怯,旋即低下头,伸手取了云恪方才想吃的烤鱼,递给他道:“哥哥,拿着,有点烫哦。”

“谢七妹妹,那我就不客气咯。”云恪小心的接过,津津有味的吃起。其实最让他欣慰的还是风吟潇说的那番话,心想自己真没看错人。

“娘子,想吃什么,我让丫鬟给你夹。”卫卿别过脸,对云嫣笑眯眯道。

“串虾!”云嫣笑道,“这可是七妹妹的拿手好菜哦。”

风吟潇心一动,他在一旁看得仔细,七小姐在弄这道海产的时候最上手,也最香,他闻一下都要垂涎三尺,还想等下第一个就要尝尝串虾,不料让云嫣抢了个先。

“闪灵,你给四小姐夹几个串虾来,这菜离你那儿近。”卫卿吩咐道。

闪灵照做,给云嫣拿了个小盘子盛了几串递了过去——

“嗯,又香又脆的,真好吃,”云嫣边吃边赞不绝口,“七妹手艺真好,什么时候四姐也跟你学学,回家给夫君烤串虾。”

风吟潇笑了笑,也忍不住拿了一串咬了一口,墨眸划过一亮光,轻叹道:

“可馨,你的手艺真比我们国公府下厨房掌厨做的还好吃。”

云可馨笑风吟潇夸张,闪月却笑道:“小姐,君侯说的没错,燕国公府的掌厨手艺确实好,在京城是有名的,君侯这么说,拿小姐的手艺一定特别好咯。”

“好不好吃,你尝尝不就知道了嘛,”云可馨笑着吩咐对坐的闪莹道,“闪莹,你给闪月夹一串烤肉过来,她爱吃。”

闻言,闪月顷刻间不笑了,她看了云可馨一眼,险些掉下泪来:从没有哪个主子像云可馨一样对她们这么好过,虽说是主奴关系,七小姐却极少拿这一点说事,善罚分明,可是细心到连贴身奴才爱吃什么的份上却着实让她意想不到。

“闪月,你怎么了,”云可馨手拿着烤肉串递给闪月道,“不舒服吗?”

“没有,”闪月吸了吸鼻子,抬起眼睛淡笑道,“奴婢谢七小姐。”

在场人中,除去闪灵和闪莹,只有风吟潇最理解闪月此时的心境:从前在燕国公府的下人日子,他虽没有亲历,但也见过主子处罚、谩骂奴仆的场景,也许他对这事司空见惯,久了也就麻木了,是云可馨唤醒了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闪灵,闪莹,你们也吃呀,发什么呆,”云可馨见对坐的两个丫鬟怔愣的望着她,笑问,“怎么,出门一趟变傻了吗?”

二人这才回过神来,闪灵一板一眼道:“没有这个道理,在座主子先吃,这是我们的坚持。”

“这是我的命令!”云可馨瞳孔一缩,通体罩着威严,随即语气软了点,“说了今天是在外面,大家热闹一下,不越矩是没错,但也别太死板。”

“小姐教训的是!”闪灵瞧见云可馨小有愠怒,这才方才平素的拘谨,“一切听主子的。”

见此,风吟潇对三个丫鬟的表现越来越满意,自己多少也能放心点了。

于是,一圈的主子奴才围坐在一起“好吃好喝”,谈天说地,少有这么悠闲自在时候,并且,但凡是云可馨亲自动手烧烤的,都被一抢而空,倒是风吟潇忍下了馋嘴,把本该属于他的都给了云可馨。

在他们出门游玩之时,童府的夫人陈氏来到鄂国公府二房找月氏,二人在儿时本就是闺蜜,后来陈氏下嫁童烨,还是保持着旧有的良好关系。

“紫芸,你真是越活越年轻了,”陈氏望着连生几胎,相貌身材丝毫不受影响的月氏,一脸羡慕道,“哪像我,才生了一个儿子就成这样了。”她说着自嘲的指了指略微发福的自己。

“美月(陈氏的闺蜜),你是有福之人,我羡慕你,”月氏带了陈氏走在南苑的回廊里,淡笑道,“夫君健在且这么有声望,儿子天资聪颖,日后必成国之栋梁。”

“什么国之栋梁?我那宝贝儿子呀,可愁死我了。”陈氏摇头叹道。

“怎么了?”月氏一愣,驻足,侧过身子道,“智宸我虽只见过他一面,但还是能感觉的出来这孩子性情温顺,懂事,又自觉——”

“为了七小姐云可馨!”陈氏看了月氏一眼,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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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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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月(陈氏的闺名),你是有福之人,我羡慕你,”月氏带了陈氏走在南苑的回廊里,淡笑道,“夫君健在且这么有声望,儿子天资聪颖,日后必成国之栋梁。”

“什么国之栋梁?我那宝贝儿子呀,可愁死我了。”陈氏摇头叹道。

“怎么了?”月氏一愣,驻足,侧过身子道,“智宸我虽只见过他一面,但还是能感觉的出来这孩子性情温顺,懂事,又自觉——”

“为了七小姐云可馨!”陈氏看了月紫芸一眼,直截了当的说。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月氏始料未及,坐直了身子,错愕道:“为了七姑娘?怎么说?是不是馨儿哪里做的不对,我让她给童少爷道歉去。”

“哎,不是,看你把话说的,”陈氏轻笑道,“我是说那儿子看上七小姐了,其实早看出他的心思,一直没说。”

月氏蹙眉,淡淡的问:“这多久的事了?”

“具体时间我也说不上来,”陈美月挽了月紫芸的胳膊,向前迈步道,“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后来他越来越频繁的从宫里跑回家等七小姐上课,我就看出了端倪,直到七小姐休学之后,他茶不思饭不想的,才确信了,”陈氏微顿,声音低了下去,也有些哽咽,“看的就叫人心疼。”

“为何不叫智宸到府上来玩儿,”月氏转头安慰道,“七姑娘虽说休学,但也没往什么地方去。”

“还不是他的性子给闹的,”陈氏叹了口气,抬头看向月氏道。“喜欢人家又不好意思说,连来找她都不敢。”

“那美月的意思?”

陈氏想了想,突兀一句:“紫芸,我们多少年的朋友了,你信的过我吗?”

“这还用问,”月氏嗔怪道,“美月只管说。能帮上忙的我绝不推脱。”

“有了上门给七小姐提亲没有?”

“还没有。听三老爷说,七姑娘总说自己还小,说亲事过早了。”

“也是。不过九岁的年纪,”陈氏微顿,继而打探道,“不过我是问她有没有看上什么人。或有心仪之人吗?”

“没听七姑娘提过,”月氏隐约有些明白陈氏的来意了。“怎么了?”

陈美月心下松了口气,微皱的眉头也得以舒散,她驻足,侧过身子笑道:

“那我就替我那宝贝儿子来府上提亲。紫芸你看这桩婚事如何?”

月氏为难起来,毕竟是自己从小到大的闺中好友,处理不好。产生误解还是小事,主要还怕影响了二人的关系。并且,要如何婉拒呢?

“美月,我们多年的好友,如若能亲上加亲,世代交好定能传为美谈,”月紫芸说的很慢,斟词酌句,“但你不知道七姑娘的性子,似乎对成家之事很懵懂,也许是年龄小的缘故,之前三老爷和三夫人就试图让韩王府世子娶七小姐,料不到可馨根本不愿,所以——”

此前,月紫芸在说到三房有意与韩王府联姻之时,陈氏心提到了嗓子眼,后又一听云可馨没答应才放下心来,只是依旧面有难色。

“既然这样,算了,”陈氏目光黯淡,笑得勉强,“我回去对智宸说说。”她边说边露出准备告辞的样子,月氏忙婉转道:

“美月,我虽然这么说,但不代表反对,你可以时常让童少爷到府上来做客,孩子们有玩伴不说,还能相互了解,增进感情。”

陈美月眼睛一亮,好似黑暗中看到一线光:“若氏能这样也好,让他和七小姐处处……对了,府里几个孩子呢?”

“出门玩儿去了,”月氏笑道,“下次让他们也叫上童少爷。”

陈美月眉开眼笑道:“紫芸,真不枉我们多年的至交,你能这么做,真可谓帮了我大忙,你不晓得宸儿最近总把自己闷在房里,可把我急的。”

“其实也谈不上帮什么忙,”月紫芸道,“只是俩孩子年纪还小,加之——”月氏微顿,深吸一口气道,“美月,我确有为难之处,许多话真的没法说,我只能告诉你,一切看七姑娘自己的意思。”

“没事,能这样,我已经很高兴了,”陈氏随和的笑道,“我待会儿回去就对宸儿说说。”

陈氏到二房说亲一事传到三房傅怜音的耳朵里,换来她的一声冷哼:

“这陈氏瞎了还是怎么的,”傅怜音坐在草坪的摇椅上,翘着二郎腿,边嗑瓜子便道,“七小姐可是我三房的人,就是提亲也该到三房来吧。”

“老奴听说陈氏二夫人儿时的闺中好友,”冯嬷嬷淡淡的接下话头道,“也许因为这样,她才先找了二房。”

“原来是二嫂的闺蜜!”傅怜音随口吐出瓜子壳,扯唇愠怒,以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道,“怪不得没把我放在眼里。”

她还没忘记多年前随云天扬领着云可馨到童府拜师被陈氏怠慢的情景。

“三夫人,你也别想太多了,”小柳笑道,“那陈氏不知道七小姐是三房的人,二夫人还能不清楚?奴婢觉得二夫人会对陈氏说明情况,指不定明儿就来三房——”

“提亲”二字尚未出口,傅怜音拉下脸来,凤眸一剜,冷哼:“你知道个屁!谁知道陈氏是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还是根本别有用心。”

小柳脸色一滞,明了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连忙低下头去,小声道:

“奴婢知错,不该多嘴,还请三夫人恕罪。”

“不碍的,”傅怜音冷若冰霜的回了一句,磕着瓜子道,“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小柳战战兢兢的退下。

小柳是继小玉被傅怜音“发配”到北苑照顾云瑾修之后又买的一个丫鬟,善察言观色,但对三夫人的喜怒无常也是有苦说不出。

“冯嬷嬷,”傅怜音抬起眼睛看去,满不在乎道,“这些日子八小姐还吵着要去找七小姐吗?”

冯嬷嬷搓了搓手,嘴唇动了动,没敢说,傅怜音一看这表情就猜了个*不离十,怒道:“说!”

“是的,三夫人,”冯嬷嬷看了傅怜音一眼,道,“几乎每天都闹。”

傅怜音当即气得鼻孔冒烟:自从云可馨“早出晚归”的天天往田庄跑后,云筱就每天哭闹着要去找“七姐姐”,令她倍感恼火,本以为远距离能淡化云筱对云可馨的依赖,不曾想未减半分,还一个劲的吵闹,之前都不愿搭理,或是有意不如云筱所愿,久了也许就淡了,可是熟料事情朝她所期望的相差太远,现在连“吃喝玩乐”都哄不住。

“让她哭个够!”傅怜音狠狠的踢了一下脚周边的瓜壳,扯着嗓门道,“我看她还能哭多久……”

话音未落,阮妈抱着八小姐走上前,瞧见眼睛她哭跟兔子似的,傅怜音心下怨怒:你七姐到底哪点好了,也值得你为她这样?!

“七小姐还没回府吗?”傅怜音望着云筱一颤一颤的小身板,气闷的问。

“七小姐最近都是黄昏晚饭前回府。”阮妈点头应道。

“晚饭前回府?哼,还真会挑时间。”傅怜音讥讽的说,“以后干脆让人把饭做好送到田庄给她得了,天天这样也不累得慌。”

“娘亲,筱儿要七姐姐。”云筱摇着傅怜音的手,带着哭腔道。

傅怜音嘴上骂的凶,心上还是疼爱云筱的,特别是第一个孩子的夭折,让她对云筱几乎是“有求必应”,除了云可馨。

“七姐姐很快就要回府了,”傅怜音准要训斥的话到了嘴上却改了口,“筱儿再等等,好不好?”

“娘亲对姐姐说不要出去玩了,”云筱央求道,“或者带上筱儿……”

那得看人家愿不愿带着你,没准人家还嫌你累赘呢?傅怜音心下骂道,面上却是微微一笑道:“好,筱儿乖,等七姐姐回来,娘亲就去对她说。”

****

云可馨等人在河岸边吃完烧烤已经日落西山,暮色沉沉,风吟潇把他们送回府邸的时候,已然披星戴月了。

“七姑娘,你最近为什么总喜欢往田庄跑?”好容易等到云可馨回来,傅怜音探问道。

“没有,馨儿只是去看看二伯父,然后陪陪他。”云可馨轻描淡写的说,“娘亲有什么事吗?”

傅怜音张口就想说:人都死了还看什么看?家里一些大活人不“陪”,陪什么死人?!

“没有,”傅怜音道,“是云筱想七姐姐,之前被阮妈带集市上玩儿,这会儿也该回了,本来还说什么都不愿去,说是要等七姐姐回府。”

云可馨很不想面对这个话题,沉着脸默然片刻后,淡淡一句:“知道了,娘亲。”

须臾,阮妈抱着云筱回到西苑正厅,一看到云可馨,云筱便笑开了花,小跑而去:“七姐姐……七姐姐……”

云可馨恬静的伸手迎接云筱:“八妹妹上哪儿玩儿了,快告诉姐姐。”

“七姐姐你看,”云筱举着双手里的风车和拨浪鼓,笑道,“大哥哥给筱儿买的。”

云可馨一愣:大哥哥?

阮妈笑道:“是君侯!”看出云可馨脸上的困惑,阮妈进一步解释说,“回来的半途上遇到了他,也不知怎的,八小姐认出了他,”(未完待续)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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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丧母

..Co

“七姑娘,你也别紧张,”傅怜音笑道,“娘亲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君侯人不错,你若和是能他能成为好友,也不错。”

云可馨没说话,傅怜音又假惺惺的问云筱“大哥哥都给你买了些什么”、“跟筱儿说什么没有”、“筱儿喜不喜欢大哥哥”等诸如此类的问题。“娘亲,若是没什么事,馨儿告退。”云可馨冷淡得打断道。

“哟,七姑娘最近是怎么了,跟为娘这么生分?”傅怜音轻蹙,好似受了多大的伤害般,“早出晚归不说,跟娘说几句话都嫌烦是不是?”

云可馨勾唇冷笑:岂止是嫌烦,我巴不得让你永远都消失。

“娘亲误解女儿的意思了,”云可馨淡笑道,“今儿只是有点累。”

“知道馨儿累了,”傅怜音轻笑,把云筱拉到身边道,“但筱儿也等了你一天,就不能陪陪她?”

傅怜音语气很轻很柔,然后那微眯的目光却宛如长鞭,狠狠的朝云可馨甩去,云可馨不躲不闪站在原地,眸子里闪过冷光道:“娘亲,都是我的不对,只顾自己贪玩儿,把八妹妹给忘了,”她朝云筱挥了挥手道,“八妹妹来,姐姐带你出门玩。”

“好呀,七姐姐,”云筱笑着蹒跚的走来,拉了云可馨的手道,“姐姐要带我上哪儿。”

“就在西苑,带你去荡秋千。”云可馨微笑着摸了摸云筱的头,随后走出门去。

傅怜音本以为云可馨会反弹回嘴甚而拒绝,已准备好应对之词,料不到她竟如此“乖顺”听从,二话不说就牵着云筱出门,这令傅怜音多少有点一拳打在棉花上扑了空的恐慌,没顾上多想,悄悄紧随其后。

西苑假山对面的草坪上,云筱两手拽着吊绳荡秋千,“咯咯”笑的欢乐,云可馨在一旁护着——不经意间,她瞥见傅怜音也跟了来,撇嘴冷笑:傅怜音,很快我会让你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和别人亲近是什么感觉,上一世父母备尝这样的苦楚,这一世,我也会让尝尝是什么滋味。

想到此,云可馨瞥了云筱一眼,笑道:“八妹妹,告诉姐姐,今天大哥哥都带你去哪儿玩了呀?”

“逛集市了,”云筱转头,嘻嘻笑道,“一整条街哦。”

云可馨哑然失笑:一条街?他还真有这个耐心。

“那筱儿喜欢大哥哥吗?”云可馨轻抚几下云筱的小头,装作很亲密的样子睁大眼睛等云筱答案。

“喜欢呀,”云筱眉眼弯弯起来,“比表哥好。”

云可馨愣了愣,笑问:“为什么呢?”

“表哥老是这儿不能去,那儿不许去,讨厌。”云筱嘟嘟囔囔的说着,忽而又露出笑容,“七姐姐,你喜欢什么?”

云可馨反问:“八妹妹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云筱却缩起脖子,吐舌笑道:“没有,我想长大以后送七姐姐一件礼物,快告诉我呀,喜欢什么?”

云可馨想起上次那串七彩琉璃珠的“遗憾”,随口道:“七彩琉璃珠。”

云筱笑望着云可馨,圆脸红扑扑的,奶声奶气道:“七姐姐一定要等我长大哦。”

“会的,谢谢八妹妹,”云可馨的手包住云筱拽着吊绳的小手,笑道,“对了,八妹妹为何不要娘亲陪你。”

“我喜欢七姐姐。”云筱转头,给了云可馨一个大大的笑容。

云可馨顺势捏了捏云筱的小脸蛋,姐妹俩“亲密无间”。

站在不远处的傅怜音,已然看不下去,发狠的甩了甩帕子,掉头走人。云可馨余光中早瞥见了这一幕,冷冷一笑,不屑搭理。突然心生一计:祖母!云天扬早对傅怜音的“家教”感到不满和痛恨,一直担心云筱会变成“有其母必有其女”,曾几次暗示云可馨,希望由她来帮忙带云筱,云可馨想也不想直接拒绝——要是云天扬跟哪个小妾生的孩子,云可馨还会热心一点,尽到长姐的本分,但云筱是傅怜音生的,她没有理由去给仇家带孩子,太可笑了!若是向养父推荐祖母呢?会不会更好一些?云可馨泛着盈盈秋波的明眸突然凝结成冰:让傅怜音也尝尝骨肉分离是什么滋味!不过得找个合适的时机,不至引起傅怜音的怀疑才行。

“七姐姐,我不荡秋千了,”云筱忽然两脚乱蹬起来,“我饿,要吃饭。”

赶巧这时阮妈也走来喊她们吃晚饭——

“七小姐,八小姐,开饭了,老爷和夫人们都在北苑等着了。”

云可馨点头,让阮妈抱了云筱一同去了北苑。

两日后的一天,云可馨去二房找哥哥,却见他神情严肃,脚步匆匆,连她走到南苑门口都没注意到,二夫人也是一脸的心酸。

“恪儿,你去对风国公说,要他节哀顺变,多保重……我就不去了。”

云可馨惊愕:节哀顺变?!燕国公府怎么了?难不成是国公夫人过世?只听厅里当云恪背对着云可馨对母亲说话:

“娘亲,你放心,”云恪也显得难过和焦虑,“这事交给我,让儿子代您去吊唁。”

吊唁?云可馨的心仿佛被重重一击,疼的快直不起身子:君侯,丧母了!

云恪一转身,便看到云可馨呆若木鸡的站在门口,丢了魂似的。

“七妹妹,七妹妹,”云恪摇着她的肩膀,轻声唤道,“你是不是听到娘亲和我的说话了?”

云可馨木然的点点头,却说不出一句话。

月氏也上前道:“七姑娘,等哥哥出门,二伯母再告诉你。”

云可馨不置可否,云恪已道:“时间到了,我得赶快去一趟,不能迟了,”匆忙跨出门槛没多远又转身道,“娘亲,您和好好跟七妹妹说说话。”

云恪走远,云可馨还沉浸痛苦当中:上次游船的时候,风吟潇还对她说国公夫人想见她,等母亲稍有好转就带她去府邸正式拜望,不曾想一切皆成遗憾。

“二伯母,鄂国国公府就二房去吊唁吗?”云可馨神情恍惚的问。

“不,还有大老爷和三老爷都去,”月紫芸有些担忧的望着云可馨说,用手轻抚几下她发白清冷的脸,“七姑娘别难过。”

“大伯母,我也想去吊唁,可不可以?”云可馨央求的问。

“不可,”月氏看着云可馨道,“我们这儿的规矩是吊唁当天只能由男方前往,女方需两日后去探望。”

云可馨轻点一下头,心绪已然飞向燕国公府:君侯这么孝顺的一个人,不知道能否承受得住丧母之痛……

前去吊唁的到晚上才回府,云可馨一整天都在二房等云恪回来。

“哥,君侯他怎样了?”云恪一踏进南苑,云可馨就迎了上去。

“从摔灵到国公夫人下葬,他就没说一句话,”云恪拧着眉头边走边说,“看上去很受打击。”

“那后来呢?”云可馨心不在焉的说。

“他一个人留在后山上,”云恪停下,嗓音低哑道,“也不知道这会儿回府了没有,”

“后山?是安葬国公夫人的地方么?”

“是的,他说要一个人静一静,劝也劝不动。”

“我这就去找他,”云可馨笃定道,“哥,你找个说辞帮我搪塞一下府里的长辈,我让闪灵她们跟着,速去速回。”

“也行,但要注意安全和提防,别给人看到了……”

后山,位于京城以西郊外,距燕国公府三里地,云可馨和仨丫鬟叫了辆马车风尘仆仆的赶往后山。

此时,天下起蒙蒙细雨,闪灵说君侯也许已经回府,要不要返回,云可馨还是决定去看看再说——直觉告诉她,他还在那里。

说是山,其实并不崎岖,可能从前修过,因而并不难走,就是天黑了点。

马车在山脚下停住,四人提着灯笼走上山去。

到达半山腰的时候,眼睛最尖的闪灵仔细辨别了一下前方的人影,道:“小姐,前面的人好像就是君侯,从身高和背影看。”

“我去一下。”云可馨没多做思虑就向前跑去,“你们与我拉开点距离。”

“君侯——”她一面走,一面试探性的低叫,“君侯,是你吗?”

那屹立于墓碑前的颀长身影先是微微一怔,继而像以为听错了似的微侧过头之后,又回头过去。

“君侯——”,云可馨又走了几步,嗓音稍提了点,“是你吗?”

颀长的影猛然回头,隔着毛毛细雨,他看清之后,惊叫出声:“可馨……”

在他要跑向她的时候他,她已经在他的面前了,望着从头到脚皆被细雨侵袭的云可馨,风吟潇心中感动莫名。

“你怎么来了?这时辰……”

“我来看看你。”云可馨抹了一把额头的雨水,简洁的应声。

下一瞬,她感觉自己已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可馨,谢谢你。”头顶上方传来的风吟潇哽咽的声音。

“君侯,你忘了吗?”云可馨偎依在他的怀中,小脸贴着他宽阔的胸膛,柔声细语道,“二伯父过世之时,你也是这样陪伴着我的。”

话毕,她只觉得那双有力的臂膀把她圈得更紧了,还能感觉他的唇在轻触着她的头,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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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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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外围闪灵、闪莹和闪月,见此情景,皆默契的对视一眼,向后退去,守在三个不同的方向。

云可馨完全忘了羞怯,沉浸在与风吟潇相同的心境里,就这样任他抱在怀中,四下里万籁俱寂,唯有细雨飘落的窸窣声响。

“君侯,我对不起你……”她把脸往他胸膛里嵌了嵌,轻声道。

“何出此言?”他臂弯紧了紧,低下头问他。

“之前你说国公夫人想见我,”云可馨道,“我如果即刻随你前往,便不会有这遗憾了,也让你平白无故承担了‘不孝’的恶名。”

“没那么严重,”风吟潇抚慰道,“母亲只当着父亲和我的面表露过,其他人并不知情,并且也是母亲自己说想等身子有所好转再见面……”风吟潇微顿,几乎难掩他的痛苦和内疚,短短一句话,他几乎无法一下子表达完整,“我没料到母亲会走得这么急,否则我一定会带你去见她。”

云可馨道:“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君侯,你别太怪自己了。”

“我怎能不怨责自己呢?”风吟潇仰头,闭上眼睛,任毛毛细雨蒙上他的俊颜,“母亲养我这么大,我都没来得及孝顺她,就这么走了……”

云可馨心痛:当初听闻二伯父被害离世之时,她心情与他如现在出一辙,二人还真是“心有灵犀”。她说不出安慰的话,只是乖顺的偎依在他的怀中,听他倾述衷肠。

“……我总以为还有时间,还有时间,结果。”片刻,风吟潇微启墨眸,眼圈红了红,无力道,“非但没能让她看到我成家立业的一天,连见上你一面这小小的心愿我都来不及满足她,我真是太不孝了……”

“君侯。你后悔吗?”云可馨想了想。突然问。

“后悔?”风吟潇一愣,不明白云可馨所指为何。

“国公夫人生前,不是希望君侯早点成亲么?”云可馨道。“假如君侯当初听了父母的,也许——”

“不,我不后悔,”他一边侧脸磨着她的青丝。温柔道,“这是我一贯的坚持。父母都能理解,只是确实有点小遗憾,唯一能得以安慰的是,母亲知晓我已心有所属。”

云可馨道:“君侯。我们快回去吧,雨下了好一会儿了,这样会生病的。”

“我现在还不想回去。”风吟潇松开双臂,望着云可馨道。“可馨,你陪我一会儿吗?”

云可馨没犹豫便答道:“可以,但我们去哪儿呢?”

“田庄。”风吟潇牵起云可馨的手,迈开步子,忽而转过身,对着漆黑一片的周遭道,“闪灵,闪莹,闪月,你们出来吧。”

从各个方向走出三个人,朝风吟潇和云可馨走来:

“君侯,七小姐……”闪月道,“真对不起,出门时忘了带雨具。”

风吟潇道:“没关系,好在雨并不大,七小姐只是头发和衣服稍有些湿,待会儿燃篝火烘干便可。”

仨丫鬟点头,跟着二位主子去了二老爷生前住、如今成为七小姐小憩之地的田庄。由于最近云可馨经常往来此地,闪灵等人总是适时得备好生活用具,挑好水,添加柴禾等,因此很快在院子里的一块空地上燃起了篝火——

“小姐,你先随我们进卧房把湿的衣服换下,我们拿去烘干。”

云可馨照做,再出来时,她已经浑身上下清清爽爽的了。风吟潇招呼让她在他身畔坐下——趁她进屋换衣服的间隙,他也把外套烘干了。

“可馨,方才冷不冷?”风吟潇给火里添着柴禾,转头对云可馨自责道,“怪我因母亲过世,什么心情也无,以至忽略了你还被雨淋着。”

“雨小,不碍事,”云可馨道,“在篝火前应该会暖和点了。”

接着,风吟潇又坚持把自己的披风给云可馨当坎肩披上,她只觉得一股暖意盈满心间。

二人并排坐在篝火前,伸手取暖,望着熊熊烈焰沉默着,少顷,云可馨想了想又道:“国公夫人何时过世的?”

“乘船游玩回府的第二天,母亲病情急转直下,”篝火在风吟潇一双墨眸中轻快的跳跃和摇曳,他声音放得很低,“第三天晨起下床时,突然晕厥倒下,被太医用针灸勉强唤醒须臾,还是走了……”

“太医有没有说国公夫人是何病症?”云可馨蹙着黛眉,深思熟虑道,“因何年纪轻轻就身染重疾仙去?”

“太医暂时瞧不出什么来,”风吟潇一顿,眉宇间多些许不耐和冷讽,“总说是‘恶疾’,但无法说明。”

云可馨本来只是认真的听着,却突然一回味风吟潇说国公夫人晨起时突然晕厥在床,当即心下“咯噔”一声:这与上一世太子突然晕厥在床、不省人事会是同一病因么?云天赐也因此获罪,要是能拿出病因或源头或许能挽回或改变一些事情。

风吟潇见云可馨对着篝火发呆,好似在思考什么,神情坚定,眸光时而黯淡时而发亮,于悲喜之中相互交替。

“可馨,你在想什么?”风吟潇脉脉凝望,温柔的问。

“在想君侯方才告诉我的这些,”云可馨恬静的回答,“风国公好吗?”

“父亲完全垮了,”风吟潇喃喃的说着,“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整天对着母亲的画像,深居简出。”

云可馨心想:在父亲过世的最初,母亲是不是也这样?

“照顾好风国公,”云可馨把小手搭上风吟潇的胳膊,看了他一眼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风吟潇唇型微微一勾,忽而视线迷糊道:“可馨,有你在我身边,真好。”云可馨苦笑:假如你知道我的“来路”和“目的”,也许会希望我离的远一些。

“君侯。我会一直陪着你。”云可馨第一次很专注很郑重且毫不避讳和矜持的望着风吟潇说。

风吟潇一怔,呆了片刻,轻柔着他掌中的一双柔荑,凄苦无依的心顷刻间仿佛遇到了港湾般沉静而安然。

****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到了旧历年春节前十天,韩王与晋王一家同时迁往京城,韩王傅越泽与王妃王伶及世子傅一航到鄂国公府上做客前。云可馨已经从云天扬和傅怜音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因而心上早有准备。

冯嬷嬷和阮妈陆续上了茶水和点心。

“可馨拜见舅父,舅母,还有世子。”西苑正厅。云可馨在韩王一家人面前,颔首行礼的招呼,“好久不见,你们可好?”

“表妹。免礼,”傅一航早忍不住了。跳下椅子走到云可馨面前扶住,“都是一家人,不必这样。”

云可馨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傅一航——个子长了不少。长得像王伶,气质也如同他母亲一样盛气凌人。

王伶睨一眼两人,心中不太爽:分开几个月。儿子竟还如此眷恋七小姐云可馨,甚至这次举家迁往京城也是经不住宝贝儿子的央求。傅越泽才向皇帝请命,终获批准。

云可馨在傅一航要拉她手的一瞬,不着痕迹的后退两步——

“谢世子。”

云冉不甘示弱的近前,这回学乖了,从走路到行礼,滴水不漏的“正确”,却并没引起韩王一家的注意,她不不泄气的笑道:

“舅父,舅母,世子哥哥,你们这次来京,就不再走了吧。”

“嗯。”傅越泽淡淡的应声,“圣上的恩泽。”

王伶让云可馨到她跟前。端详一番,狭长的丹凤眼微挑,眼底闪过一丝若隐若现的嫉妒,面上却是笑颜如花道:“数月不见,七小姐真是愈发讨人喜欢,怪不得我们家航儿念念不忘,吵着要来京城呢。”

傅一航脸透微红,瞥了王伶一眼道:“娘亲,别说……”

“这有什么不能所说的,在樊城你不是一直吵着要见表妹嘛,”傅越泽附和的微笑道,“这会儿见面了,怎么又不好意思了?”

傅一航目光方才变得火热而不加掩饰,云可馨别扭的退到云天扬身边。

被凉在一边的云冉气得鼻孔冒烟,咬唇不语。

“七姑娘,怎么也不和表哥说说话,”傅怜音怀抱着云筱,淡淡一笑道,“他可是为了你特意来京的。”

呵,为了我?那我的面子还真不小!谁知道你们这些人肚子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云可馨腹诽。

“娘亲,我只是一时间不知说什么,”云可馨不慌不忙的笑道,“还有,我是想舅父和舅母刚到京城,长辈之间一定许多话要说,馨儿不便插嘴,听着就好。”

“哟,瞧我们家七姑娘,不仅是人长标致了,”王伶适时的接下话茬,“也懂事了不少,哪像——”她眼睛瞄了云冉一眼,终究没把对比的话说出,转而改了口,“舅父和舅母看着打心里高兴。”

王伶前前后后一口一个“我们家七姑娘”听得云可馨直反胃,又不便在脸上表现出来,还得强颜欢笑的感谢“舅母”的“美誉”。

“韩王,王妃,”坐在上首的云天扬终于开了金口道,“既然世子一直期盼和七姑娘见面,就让他常来府上玩耍吧。”

云可馨蹙眉:养父这是在给她找麻烦呀,哎!转念一想,这种客套话也是必须,即使他不说,傅怜音也会说的,唯有性质不同罢了。

“是啊,一航,以前因为你在樊城,要见七妹妹一面不易,”傅怜音对着傅一航笑道,“现在既然在京城定居,方便多了,以后三房就是你家,随时都可以来。”

一句话听得傅一航脸红红的,目光投向云可馨,期待她也能说几句。

“呵,七妹妹在京城的玩伴可多着呐,”云冉瞧见云可馨抿着唇,犹豫着不愿表态,于是讥讽道,“不信你们问问她,这几个月想过世子没有?”

云可馨冷冷一笑的反唇相讥:“五姐,世子只是我表哥,我想他做什么?又不是我夫君……”(未完待续)R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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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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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可馨顿觉失口:才九岁的年纪,说什么“夫君”呢?但也并不慌张,他们要笑就笑个够好了。

云冉发出刺耳的笑声:“夫君?七妹妹,我没听错吧,你说你才几岁,竟然也——”

“竟然什么?”云可馨不由分说打断,冷嘲热讽道,“五姐姐比我年长两岁,难道还不知何为夫君?”她顿了顿,笑得愈发冷情,“若是不知,就让我来告诉你,爹爹对于娘亲就是夫君,舅父对于舅母就是夫君……还要我再举例吗?”

云冉气得直瞪眼睛,扯了扯唇角又要回嘴,傅一航却泼了一盆冷水:

“五妹妹,用不着你在这打抱不平,我的事更无需你操心。”

先前云冉只是气得瞪眼睛,听了傅一航的话周身像着火似的冒着火气。

云可馨费解:傅一航对云冉为何总是这态度?在演戏?还是真的瞧不起她庶女的身份或是本就心存厌恶?她肯定他不是演戏,那就是后者了,那么上一世云冉在他们大婚之夜出现在婚房,言语刺激她是怎么回事?自己被害之后发生了什么?

“五姑娘,舅父和舅母知道你对航儿好,”王伶朱唇勾成耻笑的弧度,“但一码归一码,你因为航儿就针对七姑娘,怎么着她也是妹妹,你得让着点。”

“舅母——”云冉冲口而出,意识到险些又忽视了称谓的问题,赶忙改口道,“哦不,王妃教训的是,冉儿知错,其实只是羡慕七妹妹人缘好,”说到这,她忽然笑得冷酷而诡异,“据说童府都到二房提亲了呢……”

云可馨猛然转头看向云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童府到二房提亲?!怎么可能?

云天扬正要把茶碗往嘴边送,听到这话,手一顿,诧异的坐直了身子道:

“童府提亲?真有此事?”

其余人等也是一脸的惊异,除了傅怜音,但她还是被云冉当众说这事给弄得怒不可竭——真搞不懂她是从哪里听到“风声”的。

王伶说不清是艳羡还是嫉妒,话中带刺的慨叹道:“哦,有人提亲来了?真是‘瘦田无人耕,耕时有人争’,”她丹凤眼睨了傅越泽一眼,又看向傅一航道,“航儿,晚了,都怨爹娘腿脚赶不上人家的主意快……”

傅一航满脸挫败和懊恼。

傅怜音眼神如刀朝云冉砍去,冷笑道:“五姑娘,你脑子糊涂了是不是?七姑娘是我们三房的人,童府到二房提亲是不是走错门了?你是在哪里听到的胡诌八扯快给我说出来,我倒要看看这府里都是谁在乱嚼舌根!”

云冉一愣,她不敢承认那天偷听了傅怜音和几个下人的谈话,面对寡淡冷情的傅怜音,愈发心寒,但也没胆当面出言顶撞——

“不是这样的,娘亲,”云冉强装镇定,目露委屈道,“女儿只是偶然看到童府夫人陈氏在二房做客,听说她与二伯母是发小,关系很要好,因为前阵子七妹妹是童府的门生,与童少爷往来密切,女儿就妄自揣测是童府到二房提亲了,”

云冉一口气都不带歇的说完,匆匆瞥一眼傅一航,很是解气。

若不是碍着这么多人的面,云可馨真恨不能给云冉ji巴掌,几番忍耐,终于忍住了冲动。

“五姑娘,为父对你说过多次,说话前得先在大脑过滤一下,”云天扬不悦的板起脸数落,“这种‘听说’或是‘妄自揣测’的事更不应当就这么想说就说,你考虑过七妹妹名节没有?”说到这,云天扬已有怒火冲天的趋势,粗声粗气道,“七妹妹与童少爷是玩伴,什么叫做‘来往密切’,你又知道多少?”

云冉被云天扬的连番诘问给弄得张口结舌,等她回过神,立时被云天扬“明目张胆”的庇护云可馨给弄得怒气冲天,咬牙切齿。

“爹爹说的是,女儿知错。”云冉气闷的低声道。

傅一航嘴上虽没说什么,心中却有了疙瘩。

“好了,妹子,五姑娘年纪小,”傅越泽觉得自己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勉强出言安慰道,“哪家孩子不是叽叽喳喳?!”

傅怜音耻笑:“她不是‘叽叽喳喳’,是欠收拾。”

说完满不在乎的别过脸去哄云筱。

“王爷说的在理,妹子妹夫就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了,”王伶提了提嘴角道,“我只是话赶话随口说说,这次来拜望府上是来和你们叙叙旧,可不是来看你们教训孩子的。”

云可馨撇嘴腹诽:好话坏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尽,别人还说什么。

聊了一个多时辰,韩王和王妃谢绝了云天扬和傅怜音挽留吃饭的挽留,告辞了。

泰和二十四年,云可馨十岁生日来临,鄂国公府为她举行了小型的庆贺,云可馨把平日的玩伴也请来,一起在府上吃饭和玩耍。吃完饭,几个小辈又提议到府邸的阁楼上小坐。时值二月早春,寒气仍未褪去,云可馨身着粉红色云锦斗篷,外套白色滚边比甲,下穿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梳着环月髻,一双灵动的眸子温和的注视着眼前嬉闹的小伙伴们,小巧的鹅蛋脸不需胭脂修饰也显得粉妆玉琢,清丽脱俗,微微扬起的嘴角含着浅笑,好似很享受这样欢乐的氛围,除了风吟潇数天前被皇帝派到校场训兵,不能及时回来外,一切都很完美。

傅一航坐在云可馨身侧,时不时侧过脸去,望一眼静如处子,温柔恬静的云可馨,心动又兴奋——数月不见,又漂亮了不少。可当把目光投向对坐的童智宸,心中没来由的堵得慌:上次云冉说童府上门提亲指的是他吗?他也喜欢可馨表妹?长得倒是相貌堂堂,方才也领略过他的博学多才,只是不晓得表妹对他什么感觉?

“可馨表妹,这是我送给你的,”傅一航从仿佛献宝贝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紫玉雕云纹玲珑簪递到云可馨面前,笑道,“买来许久了,一直没机会给你,现在终于能亲手交给你。”

云冉眼睛死死盯住傅一航手中捏着的那枚做工精致的紫玉雕云纹玲珑簪子,心中的妒火不可遏制的怒燃,眼睛都红了:好漂亮的簪子,没有五两银子买不来!自己曾经非常渴望有这样的簪子,还幻想傅一航能送一把给她,这才倒好……特别是当她看到云可馨满不在乎的接过簪子,往桌子上一放,便没再看一眼,更加作酸泼醋的难受,恨不得夺过簪子,痛骂一顿七妹妹一顿。

“谢谢表哥,”云可馨淡笑道,“这簪子我见过,很贵的,下次可别这么破费了。”

“我愿意,只要是送给你的,多贵我都会想法子买下来。”傅一航毫不避讳的满眼柔情道。

云可馨黛眉一蹙,眼瞳中寒芒毕现——这么多小伙伴在场,他说的如此“露骨”是什么意思?!

童智宸没察觉云可馨的不对劲,起身,手拿大红底绣白鹤展翅的荷包,

笑道:“可馨,这是我送你的荷包,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云可馨表现出截然相反的态度,笑吟吟的伸手接过童智宸递来的物件,捏在手里翻来覆去的赏玩:“好漂亮的荷包哦,”她边说边笑着抬头,眸子里的锋芒溃散殆尽,转而露出孩童般的俏皮道,“童少爷,你不要告诉我这是你亲自绣的。”

童智宸被她的调皮给逗笑:

“怎么可能?我一个男子哪会针织女红,我找人绣的,喜欢吗?”

“喜欢呀,绣的真好,”云可馨笑道,“谢谢童少爷。”

“别光嘴上说喜欢,得表现出来给我看看。”童智宸好整以暇的笑。

云可馨一愣,不明其意:“表现?”

“把这荷包别在可馨的腰际上,我瞧瞧。”童智宸“指点迷津”。

“哦,这样?”云可馨恍然大悟的笑了笑,大大方方道,“好啊,我把荷包挂着,里面还能装点小物件。”

云可馨说着,还真把大红底绣白鹤展翅的荷包镶上腰际,童智宸见了既高兴又腼腆。

“七妹妹,你喜欢荷包么?怎么也不早说,”一旁的傅一航看着二人的默契,心下作酸泼醋,娇妒道,“改明儿我找京城最好的绣娘给做一个,保证你爱不释手,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

云可馨反感,腹诽道:傅一航,你也为什么都能用钱买的吗?

“不用了,谢谢你,”她极不情愿的露出一个笑脸,敷衍道,“表哥送给我的簪子,我也很喜欢的,生日本没有收礼物的道理,但因为大家是伙伴,尽点心意,我已心满意足,表哥不必较真……”

云可馨短短一句话就戳穿了傅一航的心里,让他顿感羞愧:

“表妹说的极是,礼物是心意,而不是攀比之物!行,我懂了。”

“依我看,傅世子和童少爷送的两样礼物都好漂亮,也很实用,”云嫣温柔的微笑道,“七妹妹,你说是不是?”

“姐姐说的对,”云可馨只有在面对亲人时,笑容才最纯真而不设防,“四姐,姐夫还没回来吗?”

“还没,与君侯一同去,没说何时回京。”

不知怎的,听到四姐说到“君侯”,云可馨脑中浮现那个令彼此都悲伤的夜晚,她偎依在他的怀中,温柔的抚慰他失去母亲的痛,至今难忘那双仿佛要把她嵌进他身体里的臂膀,以及轻触着她青丝的热唇……

蓦地,云可馨脸透红霞,直看得在座所有人皆有些错愕,困惑性情恬静,不轻易流露出情绪的七小姐竟会当众脸红,这是少有的。

“四妹妹,你怎么了?”云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问。

“没,没什么,”云可馨赶忙掩饰了心下的慌乱,笑道,“我只是惦记着姐夫说的要送我一件礼物,今天是我的生日,他人却没影了。”

云嫣愣了愣,眼睫动了动,仿佛明白了什么,正要答话,闪月跑上阁楼,对云可馨笑道:“七小姐,卫世子在国公府门口等,说要送你一件礼物,但是要你和四小姐一起去拿。”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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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互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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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2>“卫卿?”云可馨愣了愣,看向云嫣道,“四姐,你不是说姐夫随君侯去校场,不知何时回府吗?”

云嫣笑得神秘:“哦,我也不清楚,他这人就是‘来无影去无踪’的,”话里,满是新婚燕尔的甜蜜,“说是怕我担心,所以每次都给我‘惊喜’。”

云可馨没注意到云嫣笑意里的“内容”,想了想:“那姐姐和我一道去?”

“好呀,”云嫣快人快语的笑着起身,“我也多日未见夫君了呢。”

瞧见姐妹俩已然走去门口,童智宸忍不住问道:“可馨,你们去哪儿?”

“四小姐,你们要带七妹妹上哪儿,我能一起去吗?”

云可馨冷哼:我们去哪儿关你什么事,你跟来干嘛?!

“没有,童少爷和傅世子莫急,”云嫣温和的笑道,“我只是陪七妹妹到府邸门口,见见夫君就回。”

闻言,傅一航只得作罢,回过头去闷闷的坐在位子上,童智宸倒是十分体贴,儒雅的微微一笑道:“七小姐倘若有事,可即刻前往,我们稍等片刻不碍的。”

云可馨觉得暖心,单凭这一点,傅一航永远也比不上他。

走到府邸门口,就看到卫卿倚着门框向里张望,云可馨嘲笑他:“我说姐夫,你是学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么?都到家门了,为何不进?”

卫卿呵呵一笑:“我不是我不入,是他不能入——”他说着,侧过身子,手指街对面的方向,揶揄道,“瞧瞧,那是谁。”

云可馨定睛一看,先是怔愣,随后慢慢露出笑容,最后笑容变得腼腆:对面的人正朝她点头挥手,素净的俊容透着腊月寒梅的清爽与坚毅。

“还愣着干嘛?”卫卿取笑道,“人家等你好半天了……”

云可馨佯装生气得瞪卫卿一眼,随即羞赧的跑开,卫卿和云嫣还有三个丫头随后跟在后头。

几人到了风吟潇面前停下,云可馨笑道,“君侯为何不进府里小坐?”

“原先也这么想,但后来改主意了……”风吟潇云淡风轻的笑道。

“改主意了?”云可馨云里雾里问,“为什么呀?”

“我——”风吟潇正要说,却突然顿住,赧颜道,“没什么,我不想闷在府里,喜欢四处走走。”

“什么爱四处走动,君侯是不想让我们看到你送给七小姐的礼物吧?”闪月调皮的拆穿。

“就你机灵。”云嫣斜睨一眼闪月,笑道。

“好了,我们别杵在这儿打搅他们俩了,”卫卿坏笑道,“否则七妹妹永远看不到君侯的礼物咯……君侯,七妹妹,你们先聊着,我们走了。”

卫卿只让仨丫鬟跟着,自己拉上云嫣跑了,也不管云可馨的叫唤,一溜烟没了影子。

“可馨,你不愿单独陪我逛集市么?”风吟潇拧了眉峰,稍显犹豫道,“当然,如果可馨是顾虑到名声问题的话——”

“不是,”云可馨连忙笑着摇头,“只是好奇,为何傅世子和童少爷都敢进府,而你却独自在集市上等着呢。”

不会是真的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把礼物给她吧?

“随我来,我们边走边说,”风吟潇放松点了,笑着伸手向前方引路,“可馨,我是发现三夫人好像不欢迎我到府上,加上我也怕她为难你。”

云可馨低笑一声,婉转道:“我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三房呀,其实常在大房和二房走动,二伯母和云恪都很喜欢君侯呢。”

风吟潇长长的眼睫一颤,性感的唇微勾:这是她的暗示?从此可以大大方方去找她了?!

他就这样一边这样美滋滋的想着,一边带着云可馨逛集市。琳琅满目、花花绿绿的饰品令几个女子目不暇接,他们在一个饰品专卖店里落脚,闪灵,闪莹和闪月满以为君侯要把店里的这些全都买下来送给七小姐,不料他说:

“可馨,你能不能送一件礼物给我?”风吟潇侧过身子,凝视云可馨,突兀却很认真的说。

云可馨错愕得睁圆了水眸:什么,送礼物给他?今天可是她的生日呀?

风吟潇看着她吃惊的样子很可爱,不想破坏了眼前的美好,于是他也不解释,只拿黑亮的墨眸盯住她,微微含笑的等她答案。

“君侯,你确定要我送礼物给你?”云可馨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似的问。

“对!”他星眸不离她的盈盈水眸,

其实是想试探她,是接受还是拒绝?风吟潇在心里已预备了两种答案。

云可馨看了看现在此时置身的店面,俏皮的笑道:“君侯不会是让我送你一把女子用的发钗或簪子吧。”

风吟潇忍不住笑了笑:“不是,除了女子用的饰物,可馨可以自选一样。”

她瞧他一副认真专注的模样,不像是在说笑,于是,只得向旁人求助:

“闪月,你知道君侯喜欢什么吗?”她照顾过他,应该知道他的喜好。

熟料闪月应声道:“回七小姐,奴婢不知。”

云可馨垂眸思忖,随后抬头,轻声道:“你们随我来。”

风吟潇不知道云可馨的打算,心想自己会不会太让她为难了,只想拥有一样属于她的东西而已,应当不至于难倒她吧。

几人随着云可馨去了郊外,登高远眺,到了山上的平地,云可馨从怀中掏出一个配饰:金色的圆环上,镶着彩色飘带和一把小型龙雀环首刀,很漂亮。

“君侯,这个……送给你。”云可馨双手捧着配饰,递到风吟潇眼前。

风吟潇看出云可馨脸上的郑重,接过,放置掌心,端详片刻,抬眸道:

“可馨,这是——”

“二伯父的遗物。”她回望着他,缓缓开口。

“什么?二老爷的遗物?”风吟潇猛吸一口气,第一反应就想问二老爷的遗物因何在她手上,却又改口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怎能转赠于人,可馨还是带在身边更妥一些。”

“君侯,收下吧,”云可馨转过身去,一面走一面说,“这是我身上仅有的一件贵重物品,我愿相赠予你。”

云可馨站在山巅,眼望着山下因风而动的群林,默默无语:假若有一天复仇失败,还有一个人能将父亲的遗物永远流传和保存,她信得过他。

山风徐徐,撩起云可馨的鬓发和裙摆,小小的身影置身在诺大的山间,宛如突降凡尘的娇小仙女,睁着一双灵动的眸子,好奇的张望着周遭的世界,然而丰姿冶丽的容颜却含着看破世事的慵懒,茕茕孑立。

“可馨,对不起,”不知何时,风吟潇已然走到云可馨的身侧,将那把龙雀环首刀饰品递到她的面前道,“我只是想拥有一件属于你的小物件,并没想过要占有二老爷的遗物,你收回去,自己带着。”

云可馨回头,把风吟潇的手推回,轻轻一笑道:“这是我的决定,并无任何勉强,真心实意的赠与,君侯无需内疚。”

风吟潇摊开手掌,彩色飘带在他掌心迎风轻扬,龙雀环首刀则在阳光下散发着刺人眼瞳的光芒。

“谢谢!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风吟潇低沉有力的承诺,随即也从怀中掏出一枚胸针,笑道,“可馨,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云可馨端详着风吟潇一只手上的胸针:是一只由珍珠编制而成的凤凰,有着洁白的身子,大红的翼边,羽毛则由红宝石、祖母绿、玛瑙以及和田玉镶嵌,高贵,优雅,美不可方物。

她一望而知这是件贵重的物品,连忙推辞道:“不,君侯,这太贵重了。”

风吟潇扬唇一笑:“收下,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云可馨一怔,道:“不,君侯,我把二伯父的遗物赠送于你,并没想过要你拿什么互换,只是我的心意。”

“这也是我的心意,”风吟潇慢吞吞的说着,唇边噙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况且,这枚胸针也是我早就准备好给你的生日礼物,因为贵重,所以想私底下给你。”

“可是,这实在——”云可馨还是犹豫着不愿接过。

闪灵、闪莹和闪月也有些惊讶眼前这对少男少女竟都将如此贵重的物品赠予对方,难不成他们早已“芳心暗许”了么?

“没关系,你受之无愧,”风吟潇微笑着轻哄,“可馨,这是我的心意,收下,别推拒了好吗?”

云可馨感受着风吟潇的热忱,没再犹豫的接过,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口,冲他露出恬静的笑容:“谢谢君侯,我会好好保存的。”

“傻丫头,谢什么,”风吟潇宠溺的望着她,“之前本想送你一串七彩琉璃珠,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凤凰胸针送给你。”

云可馨微笑着不再言语。风吟潇又道:“可馨,我听说韩王一家到京城来了?还有童少爷也常到鄂国公府找你?”

这是“折磨”了他数日的问题,连在校场公干时都有些魂不守舍。

“是的,”云可馨笑道,“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风吟潇忽然目光一凝,聚焦云可馨腰际的那个做工精细的香囊,心想:以前没见她戴过,应该是全新的,会是谁送她的呢?看她挂在衣服上,应该是很喜欢……

“没什么,我随口问问,”风吟潇回过神,一如既往的从容,微笑道,“可馨,我们再散散步就送你回府。”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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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水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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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吟潇带着云可馨再风光秀丽的山间走走停停,说说笑笑,从未有过的惬意和愉悦。有那么几次,他真想勾住她柔软的小手,护在掌心,但仨丫鬟在,也只得克制了心中那蠢蠢欲动的情愫。

在一处矮墙前,云可馨突然跃跃欲试的想上去走走。

“七小姐,别,”闪灵慌张的摆手制止道,“墙面窄,你会掉下来——”

“没事,我会很小心的,”云可馨不等闪灵说完打断道,“我喜欢走边缘玩儿,从小就这样。”

“可是你一个人在上面也不安全,”闪莹为难的说,“今天是七小姐的生日,可别出什么岔子了,否则我们没法和老爷及夫人交代……小姐,我们玩儿别的好不好?”

云可馨搭着墙面的手缓缓落下:好扫兴。就要转身之时,只听风吟潇道:“你们三人先到外围守着,我来陪着七小姐,有什么事我来担着。”

闪灵等人这才笑着退到外围。

“可馨,我扶你上去,”风吟潇伸出手,柔声道,“把手给我。”

云可馨羞怯的把手放到风吟潇掌心,他笑了笑,一手握着,一手轻攘住她的腰际,几乎是将她抱了上去,等云可馨站稳,风吟潇才跳下矮墙。

“可馨,可以开始走了,小心点哦。”他伸着双臂仰望,生怕她掉下来。

“会的,君侯就放心吧。”云可馨微微含笑的开始迈步,“这个我在行。”

果然,她来来回回走了几趟,虽说并不稳当,但没出现闪莹她们担心的情况。风吟潇放心点了,只不太敢跟她答话,怕她分心掉下来。

走了十来趟,回到原点,云可馨看了看日头,感觉该回府了。可是突然发呆:要怎么下去?说是矮墙,并不矮。硬跳下去的话脚会受伤——

“可馨。跳下来,我接住你,”风吟潇仿佛看出云可馨的心思。伸展着双臂,鼓励道,“别怕,只要我在。便不会让你伤到分毫。”

云可馨白净的脸透出微红:跳下去,他接住。岂不是要落到他怀里?!

风吟潇又喊了一遍,云可馨也顾不得那么许多,闭上眼睛纵身向下一跃,随即就感到自己落入一个坚实有力的臂膀——他把她紧紧的圈在怀中。四目相对的一刹,彼此的心跳的好快,望着小脸红红的云可馨。风吟潇犯花痴似的眼睛都移不开,情不自禁的侧过头低语:

“可馨。我真想这么抱着你,直到永远……”

灼热的呼吸吹拂在耳旁,云可馨脸颊烧红的垂眸,小头抵着风吟潇宽阔的胸膛,矜持的无所适从。

“君侯,快放我下来。”许久,云可馨终于声音小小的说。

“好。”风吟潇温柔的轻声道,随后恋恋不舍的松开臂弯,把云可馨放到了地面。

离开前,他又壮着胆子勾了她的小柔荑在掌心轻抚,同时一双墨眸脉脉含情的望着,弄得云可馨羞赧的像只受惊的小鹿,低着头逃也似的跑开。

风吟潇性感的唇一扬:少见这么娇羞的七小姐,真是可爱而不失柔美。他的心像吃了蜜糖似的甜丝丝的跟在后头。

回府的路上,在跨过街口,途径小巷,云可馨的马车被一名女子拦下:

“请问马车里坐的是不是鄂国公府七小姐?”

驾马车的是风吟潇,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张开双臂,挡在巷口的女子,冷淡的问:“你是何人?”

哪知女子并不理会闪灵的问话,伸长脖子,固执道:“请问车里坐的可是鄂国公府七小姐?”

“你这人怎么这样?”闪莹从车厢探出头,不悦道,“问你是谁也不说,你为我们小姐是随便什么人想见就见的吗?”

“对不住,小女子有事要见七小姐,”小女子颔首歉意道,“有些话我也只能当着她的面说。”

风吟潇跳下马车,走到边上道:“可馨,要不要出来一下。”

云可馨这才撩起车帘,从边上望去,看到马车前站在着个年方二十左右的女子,长得还可以,只是她的着装打扮不像是嫡出。

云可馨在三个丫鬟的陪同下跳下马车,却并未近前,只站在原地,道:

“我是鄂国公府七小姐,姑娘因何拦我马车?”

那名女子闻言,赶忙走近几步,风吟潇不动声色的护在云可馨身后。

“见过七小姐。”女子虽行事鲁莽,却很知礼,也有些怯生。

“有事直言无妨。”云可馨淡声道。

“是,谢谢七小姐,”女子抬头,直面云可馨,将手上一个包袱提起道,“这是小女子送给令尊云大人的薄礼,还请笑纳。”

云可馨眯眸:闹半天原来是给养父送礼的,只不过拐了个弯,从她下手。

“爹爹秉性刚正不阿,从不与同僚或属下有过深的交情,”云可馨俏容蒙上一层寒霜,冷言冷语道,“你怎敢私下通过他的亲人来行贿,真是胆大妄为,还不退下……”云可馨边说边一拂袖转身道,“闪灵,上车。”

“不不,七小姐,请容我细说,”女子焦急的二话不说往车中央一跪道,“小女子名水莲,家父水承然,家住清河城以南,与云大人是故交——”

“即便是故交,也无收受贿赂之礼,”云可馨语透不耐打断道,“倘若让爹爹知道我擅自替他收下他人之物,定会责罚于我!姑娘,我念在你年经尚亲不明事理,且原谅你这一回,还不快退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云可馨一脚已然踩上马车,另一脚还准备跟上——

“七小姐,小女子还没说完,”水莲姑娘虽说着急,但话里满是从容,“这里面并非什么贵重之物,只是小女子的一片心意——文房四宝,”她越说,头垂的越低,声音也越细小,“家父并不知情……不瞒七小姐,水莲,仰慕云大人。”

云可馨心头一震:仰慕?这个叫水莲的女子喜欢养父?真不可思议。

等等,她的长相和名字都好熟悉,像在哪听过。对了,前世,三叔后来纳过一个小妾,就是名叫水莲,傅怜音与她势同水火,在云天扬过世后,印象最深的是水莲曾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说:“七小姐,不能叫傅氏娘亲,你爹爹是被她害死的……”不多久,水莲像代春妮一样“销声匿迹”了。

云可馨缓缓的回过身,凝望着跪在自己不远处,穿着朴素的女子,陷入沉思:重生后,自己曾试图寻找过水莲,但因为年龄太小,能力有限,始终未能如愿……有了水莲,或许能揭开云天扬的死亡之谜,又或者能挽救三叔也说不定——上一世的养父自从对傅怜音失望后,很宠小妾,引起傅怜音强烈的嫉恨。当然,有了水莲,傅怜音的敌人又多了一个,何乐而不为?!

云可馨又走近几步,恬淡道:“水莲姑娘,抬起头来。”

水莲慢慢抬头头来,当她小巧的鹅蛋脸,细腻的皮肤,大小适中的眼眸进入云可馨的视野之时,云可馨暗暗吃惊:对,是她,水莲!竟在这儿碰上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心中复仇因子再被唤醒,又有了儿时熟悉的冷酷的兴奋……

云可馨让风吟潇帮忙检查了一下包袱,确实是文房四宝,崭新的,价格并不便宜。

“水莲,不管你理由多么充分,”云可馨把包袱送回女子手中,认真道,“身为爹爹的子女,绝不能代他受礼,这亦是家规,”云可馨微顿,见到水莲一脸的失望和委屈,又轻描淡写的补充了一句,“有机会,你可以自己对爹爹说明事由,当面交给他更妥一些。”

水莲闻言,原本黯淡的目光划过一道亮色:“七小姐,你说真的?”

“你说实话,以前见过我爹爹吗?”云可馨看着水莲,冷不防的问。

水莲脸一红,低声道:“见过两三次,都是在他走访家父的时候。”

“他对你印象如何?”云可馨平静却犀利道。

“这……小女子不知,”水莲也不知七小姐为何要问这些问题,手里不安的搅着麻花辫,“他每次来,都是只和家父谈事或叙旧,甚少注意我。”

云可馨灵动的眸子转了转,道:“我知道了。”

话毕,不言不语的返回,随三个丫鬟上了马车,风吟潇意会,登上马车驾驶座,要扬鞭时,水莲突然起身,抓住窗口,嚷道:“七小姐,这只是我的心意,绝不是什么行贿,切不可让大人会错意”

“明白,”云可馨并没揭开车帘,只简练的回了一句,“我尽力而为。”

“谢谢七小姐。”

“君侯,上路。”

沿途中,坐在马车里的云可馨陷入沉思:虽说今天运气好遇到了前世的水姨娘,傅怜音的死对头,但还得保持清醒,凡事慎重点好,毕竟重活一世,太多的人和事都可能发生改变,也许今生水姨娘会被傅怜音蛊惑,站到自己的对立面呢?不过不管怎么说,既然遇到,便是对付傅怜音的大好时机,万不可错过!

念及此,云可馨眸光一黯,唇角浮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而此时,驾马车的已然换成闪灵等三个丫鬟,坐在车里的是风吟潇,他瞧见云可馨变幻莫测甚而满含凛冽杀意的面部表情,之前那个娇羞可爱的七小姐荡然无存,心头一凛:可馨,她想到了什么?为什么每次说到三房,她就变得像另一个人?!费解中,听到车外闪灵说:“到府了。”(未完待续)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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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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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2>几人下了马车,云可馨问风吟潇要不要进府小坐一下,风吟潇应允。她把他一起带去位于鄂国公府北苑的小阁楼,许多人还在原地等着。

傅一航一见云可馨在阁楼门口出现,欲挥手召唤,却发现她身边多了个风吟潇——又是这个君侯!他拉长脸,不悦的闷不做声,唯有云冉知晓傅一航的心里,扯了扯唇,没说话。

“你们上哪儿了,出去这么好半天,”卫卿笑道,“君侯,你给七妹妹准备什么生日礼物了,这么神秘?”

云嫣手肘关节处顶了一下卫卿,笑着示意他别“多嘴”,卫卿随即意会,笑了笑道:“出去这么许久,累了吧,快坐下。”

“没什么,”云可馨自然不会去说方才去了哪以及与水莲的“奇遇”,轻描淡写道,“君侯就是带我们逛了逛集市。”

她很巧妙的用了“我们”而非“我”。

“见过傅世子,童少爷,”风吟潇宛如云可馨天生的守护神,寸步不离,负手而立于她的身侧,“让你们久等了。”

“君侯,你真是太不讲究了,”童智宸幽默的笑道,“和七妹妹出门,怎么也不叫上我们几个。”

“呵,美人在身侧,”傅一航看也不看风吟潇一眼,冷言冷语的讥嘲道,“君侯忙着当护花使者,哪还顾得上旁人,我们这些陪衬得就算在坐到明日,七妹妹只怕也是无动于衷吧。”

说的对,别说是你坐在这儿等我,就是死在这儿,我也懒得来瞧一眼。云可馨眸光一闪,腹诽道!

“傅世子,我早说了,”云冉还是第一次见到傅一航对云可馨板起脸孔,心里乐开了花,幸灾乐祸的添油加醋,“七妹妹在京城的日子过得并不寂寞,她有君侯和童少爷,逍遥的很。”

“那是,我在京城的小伙伴确实多,不但有君侯和童少爷,还有祖母处、四叔店里我也有走动,”不知何时起,云冉的所作所为再激不起云可馨的半点情绪,权当是愚蠢的陌生人一样嘲笑,“哪像五姐姐,成日窝在三房等表哥,”云可馨微顿,迅速瞥了一眼傅一航,冷笑更甚,“想必表哥也一样惦记着五姐姐吧……”

云冉当即涨红脸,一种被侮辱与被损害的感觉包围着她,令她倍感羞耻,她没法想象傅一航接下来会怎样反驳,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傅一航猛然转头看向云可馨,亦是一副受伤的神情。

“七妹妹,你明明知道我——”傅一航红了眼睛,近乎低咆道,却突然顿住,没再往下说,语气生硬的打岔,“为何还这般伤害我?”

伤害?傅一航,你也配谈伤害?!比起你上一世赐给我的“牵机”酒,我这真是小巫见大巫了!云可馨心中狂怒的大吼。她奇怪,傅一航竟还能牵动她的情绪,让她恼怒,也许,真的不甘心!

“对不起,表哥,我没别的意思,”云可馨眼看自己真的惹恼了傅一航,这么多人在场还是别弄太僵的好,她口是心非的致歉道,“只是的确替五姐姐感到难过,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不多,她总惦记着表哥你。”

云冉气得头脑发热,周身发冷:云可馨这话看似帮她在傅一航面前美言,实则是说她人缘差,不提国公府外,就是府内,几房兄弟姐妹加起来也有十几个,居然没一个愿和她玩耍,岂不是很悲哀很失败?!

听到云可馨语气温和的道歉,眉眼间的锋锐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傅一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他当看到她唇角微微含笑的神情,心中那积压的愤怒竟被她那一瞬间的“柔情似水”给灭了火气。

“没事,七妹妹不要误解就好,”傅一航的视线像被固定住似的直直的看着云可馨,又变回了之前那个倨傲不是恭顺的韩王府世子,“以后别再把五妹妹和我‘搅合’在一起了……”

他说话时所带的鄙弃和不屑,以及与云冉“泾渭分明”的语气,好像云冉有多贱一样,再令云冉感到了深深的屈辱和绝望。她想不通,自己除了庶女的身份,哪一点不如七小姐?!心中对云可馨的嫉恨越发深刻,不经意间,她把目光投向云可馨身后的风吟潇,突然有了主意,于是,佯装忙不在乎的“安静”下来,坐在那里打她的如意算盘。

“好了好了,都别说这些了,”童智宸早感觉到阁楼上空挥舞着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几次想插话劝阻,却总也找不着机会,“今天是七小姐的生日,咱们说点开心的……可馨,说说你还想去哪里玩,我们集体出游。”

云可馨笑笑:这就是童智宸,他不喜欢争辩和吵闹,以前她和太子发生“争执”,幸亏他这个“和事老”总是出面“调停”。

“不用,我今天已经很高兴了,”云可馨感激的笑道,“你们能这么赏脸一个都没缺席,还送礼物给我,实在是我过的最开心的一次生日。”

风吟潇默默的站在云可馨身后,听她说的时而婉转优柔,时而欢呼雀跃,心情也跟着大好,可七小姐为什么独独对傅一航冷若鬓霜,言语刻薄?

“那好,可馨,我今天到府上也有一些时辰,”童智宸起身告辞道,“出门前答应过爹爹和娘亲不可过晚回去,所以——”

话音未落,起了连环反应——

“可馨,我也该回府了,”风吟潇这才慢条斯理道,“叔父说今天有事要和谈谈,下次有机会再到府上做客。”

接着卫卿和云嫣也表示要回王府了,说是与母亲告别后就动身,于是,云可馨索性把他们一起送到了门口,看着他们渐行渐远。

晚间饭后,云可馨屏退左右后,便急不可耐的对云天扬提了水莲的事,当时两人在西苑的回廊里,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爹爹,您可还记得水承然此人?”云可馨位于云天扬面前,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恬淡的开场白。

“记得,水承然是爹爹的故交。”云天扬不疾不徐的回答,“我是帮了解决了一桩案子而相识的。”

“爹爹与水承然交情如何?”云可馨小心翼翼,不越矩的问。

“还不错,水承然为人豪迈豁达,重情义,”云天扬道,“还嫉恶如仇,因此容易得罪人。”

隐约间,云可馨好似有所顿悟的点头,沉吟片刻后,突兀的脱口而出:

“爹爹对水承然之女印象怎样?”

云天扬一愣:“水承然之女?水莲?”之前没去细想云可馨怎么突然问起水承然,被云可馨来这么一句,倒是“清醒”过来,好奇的反问道,“馨儿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为何问这些?”

云可馨张望一下四下无人的苑子,开门见山道:“不瞒爹爹,女儿见到水承然之女水莲了……”

云天扬一听,立时坐直了身子道:“你说什么?馨儿遇到水承然之女了?怎么回事,快对爹爹说说。”

云可馨才说到水莲要给养父送礼,云天扬就拧起眉峰,不悦嘀咕道:

“这水承然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套,拐弯抹角的给我送礼?不应该呀。”

云可馨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的,爹爹,水莲姑娘特意叮嘱我,说那礼物是她的心意,不是行贿之物——”

云可馨话未说完,就给云天扬利索的打断:“什么心意?你听她瞎扯,这事若不是水承然指使,水莲怎么敢!”

云天扬越说越气,想不到自己的知交的老友也这样,真令他失望透顶。

可当云可馨附在他耳边嘀咕几句时,云天扬竟然耳根一热,脸透微红,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水莲这丫头……尽胡说。”

“她是不是胡说,女儿不知道,”云可馨站定,目不转睛的望着月光下的云天扬,试图从他脸上表情找到答案,“但这是她千真万确的原话,君侯和三个丫鬟都能作证。”

云天扬还是不愿接受这件事,几次要站起来“争辩”都给云可馨的小手按了回位置。

“……可是馨儿,为父还是不明白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子,怎会看上我这遭老头子……”

云可馨笑出声来:“爹爹好夸张,谁说您是遭老头了,不过35的年龄,长得还很好,”她很认真的打量着养父,眉宇之间竟与父亲云天佑有几分相似,一时间倍感亲切,“那水莲二十左右,与爹爹也算般配。”

“般配?年龄都差一截了。”云天扬底气不足的反对道。

“纳妾自然得找年轻的,”云可馨直言不讳道,“又不是娶正室,没必要弄得这么严格。”

“我……为父只是,”云天扬无计可施道,“怕委屈了一个好姑娘。”

云可馨窃笑:原来养父并非完全没“注意”水莲,只是碍于年龄,他没往深处想,但心里面对水莲印象应该不错,这就更好办了。

“爹爹,女儿听说那水莲是庶女,怕是没有正室的命了,”云可馨道,“恰巧她仰慕爹爹,何不将她纳进三房侍奉您,也好过她在其他大户人家受罪的好。”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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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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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2>云天扬还是有些犹豫不决的垂头不语:他不是没有过纳妾的念头,只是没想到水莲!自从傅怜音被告知不能再生育,云天扬就有了纳妾的想法,毕竟国公府中两个成亲的兄长都有儿子,唯独他没有,总觉得缺点什么,再就是和傅怜音关系僵了之后,这念头愈发强烈,但之前的纳妾经历又令他“噤若寒蝉”,要么难产要么幽禁,再说傅氏那个人心胸——

“还是得先对你母亲亲说一声,”云天扬看着昏暗的四周,缓缓开口,“不知道她是否同意。”

云可馨撇嘴冷笑:要是指望傅怜音同意,那您这辈子只怕都别想纳妾了。“爹爹说的对,得先对娘亲说一声,”云可馨忍下腹诽,淡淡一笑道,“毕竟纳妾之事离不开正室的张罗,”微顿,她又戳中云天扬心事般道,“不过我想这事关三房子嗣香火的问题,娘亲不会反对的。”

云天扬微微一怔,许是没料到云可馨会对傅怜音这么有“信心”,笑道:

“但愿如此。”

“爹爹也别太操心,”云可馨其实最懂云天扬的心思,倘若一定要纳妾,傅怜音也奈何不了他,但他顾忌的是傅家深厚的背景,“纳妾虽要由正室做主,但是在云氏,长辈的话还是有份量的。”

云天扬轻笑一下,明白了话中之意,望着云可馨半晌才道:“馨儿真是长大了……走,我们回屋去。”

隔天,云天扬才试着对傅怜音提起纳妾一事,后者方才还笑容满面,听完脸色一僵,凤眸眯了又睁,睁了又眯——

“老爷为何突然想起要纳妾?”傅怜音不安的挪了一下位置,警惕的问。

“不是突然想起,而是早有此意,”云天扬尽量说的平心静气,以求不激怒傅氏,“几年前儿子夭折,我怕你伤心便没提,后来夫人生了筱儿,太医却告知夫人已不能再生育,所以——”

“老爷就想要纳妾?!”傅怜音声音尖利起来——心中暗暗猜想是哪家的狐狸精“勾引”了三老爷。

云天扬眼皮一掀,看向傅氏:“夫人,你身为国公府三房正室,应当明白纳妾其实为了续香火。”

傅怜音咬了一下唇:“说来说去,老爷就是嫌妾身不能再生育是不是?”她动作利索的从衣襟中抽出绢帕,俨然弃妇般拭泪道,“老爷,妾身在三房服侍了您这么些年,难道一点情义都不讲么?”

“傅氏!”云天扬严肃起来,深呼吸道,“老爷我方才只是说要纳妾,怎么给你说的像要休妻似的,嗯?!”

“不,老爷,”傅怜音拭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道,“您之前先后纳过两房小妾都无疾而终,这才没隔几年就……会不会不太好。”

云天扬心头火起,却是怒极反笑道:“夫人,准确的说,老爷我只纳过一个小妾,那就是冉儿的亲娘常梦瑶,至于代春妮是三叔硬塞给我的,老爷我从始至终就没碰过她,能算吗?”

傅怜音怔愣,心下不得不承认云天扬说的有理,但还是不甘心,直视着三老爷,凤眸中有了雾气,胸脯一起一伏——

“老爷能否告知妾身是哪家的姑娘?”

“等夫人何时做了决定,我再告诉你。”云天扬冷淡道。

他可不想再没把人纳进门就节外生枝。

“老爷!”傅怜音怒了,一下子离开座位来到云天扬面前怨怼道,“您这又是何意?我作为正室难不成还不能过问纳妾一事么?”

云天扬匆匆瞥了傅氏一眼,又回过头去,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

“夫人,我若是没把你当成三房正室,若是觉得你无权过问我的事,你认为我们今天还会坐在这儿说纳妾之事吗?”

傅怜音倒抽一口冷气,幡然醒悟云天扬这纳妾是一定的了,说好听点今天是来和她商量,说难听点就是“告诉”一下,给她这个正室一点面子!

当然,没有正妻的允许,纳妾一事只怕也没那么顺当——傅怜音沉着脸,在心中咬牙冷笑:自己只要想法子拖住,云天扬就别想得逞!

“老爷说的对,妾身糊涂了,”傅怜音翻脸一向快,阴晴自如,笑道,“想来老爷也有数月不进我房门,可能也是——”说到这,面露羞愤和不甘,却是很快便掩饰了,“行,纳妾不仅仅是子嗣的问题,还有老爷的身体要紧,妾身今晚便去安排通房丫鬟——”

“不必了,”云天扬听到傅怜音说他“身体要紧”,心一跳,转而想到傅怜音平日对通房丫鬟的压制,愈发反感,“傅氏还是先考虑一下纳妾之事,有劳夫人了。”

云天扬最后一句话,已经算是把话说绝了,傅怜音无计可施,只得道:

“也好,老爷能否给妾身几天时间考虑考虑?”

云天扬想到纳妾这样的事无论在哪个家庭都是让正妻极不情愿的事,让她考虑也无妨。

“可以。”云天扬神色恬淡的甩出来两个字后道,“宫中还有大案未理,我得去一下。”

“妾身去送老爷。”傅怜音强颜欢笑道。

云可馨料定傅怜音一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小妾进门,前世水莲进三房就费了一番周折,后来还是在祖母的干预下才得以进府。

她这会儿便是在海棠阁与祖母在一起,祖孙在海棠树下散步,听了云可馨的来意,周氏笑道:

“我们七姑娘真是大人了,竟也会想到给爹爹纳妾,但这事可不是你一个十岁孩童该考虑的问题,有三夫人在,她知道该怎么做。”

“但倘若娘亲不同意呢?”云可馨搀扶着周氏,漂亮的眉心微蹙着。

“怎可能不同意?”周氏边走边道,“‘七出’律法明文规定,正妻是要主动替夫君纳妾,否则便有‘善妒’之嫌,会被休掉。”

云可馨小唇缓缓勾起,心下有点小振奋,面上却是恬淡道:“爹爹应该不至于休掉娘亲,为了纳妾这样的事!但为了三房的子嗣和香火,馨儿理解爹爹。”

周氏眉头皱了皱:几房里,四房不必说,唯有三房没有儿子,当初过继云可馨完全是为了压制二房——其实过继一个女儿顶什么用呢?香火问题还在。她狐疑的目光在云可馨童稚的脸上来回穿梭:这七姑娘真为三房着想,还是为了报复三夫人?那天在北苑,云冉当众拆穿过继一事不晓得七姑娘听进去没有,可是自从事发,七姑娘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照例管三老爷和三夫人叫“爹爹”和“娘亲”,对云氏老人并无忤逆……想来她一个十岁孩童,也许早忘了。

“那七姑娘今天来找祖母干什么来了呢?”周氏停下脚步,看了云可馨一眼,明知故问道。

“祖母明鉴,”云可馨狡黠的笑道,“其实只是想私下对祖母说说,再听听您老人家对这事的看法。”

“我的看法之前就已经说了,”周氏不满细纹的脸缓缓舒展,温和道,“纳妾在大宅子里是常见之事,没什么稀奇,祖母就曾经给你祖父张罗小妾,但他给拒绝了,说我已经给他生了四个儿子,知足了。”

云可馨瞬间对祖父肃然起敬,心想,这一点,父亲像祖父。

“祖母,有件事,馨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里只有我们祖孙俩,七姑娘想说什么便说。”

“祖母也许还不知情,”云可馨决定亮出最后的杀手锏,让周氏到三房走一趟,“爹爹已有些日子独自睡书房了……”她说的心焦而无可奈何。“什么?独自睡书房?”周氏睁了睁眼睛,“他们夫妻俩怎么了?”

“回祖母,馨儿也不知爹娘之间发生了什么,”云可馨乖巧机智的颔首答话,“所以特来请祖母出面‘调停’一下。”

周氏眉头拧起,沉思默想后道:“改日我去一趟三房……”

云可馨红唇微勾:祖母若出面,傅怜音想赖都没地儿。告别前,她恳求祖母不要把今日二人的谈话告诉“娘亲”,全当是祖孙俩没事聊聊天。

翌日晨起用过早点,周氏便去了三房西苑,瞅见傅怜音还在为昨日之事惴惴不安的在厅里踱步,抬眼间,看到周氏在门口,连忙笑脸相迎道:

“娘亲,你怎么来了?”

“成日闷在海棠阁,老身都快憋出病了,”周氏笑着把手伸过去,任由傅氏搀扶着进了厅里,“因此到三房来走走。”

“娘,您慢点。”傅怜音把周氏扶到椅边坐下。随即恭敬的立于一旁。心中思忖如何对周氏提及云天扬纳妾一事:希望通过老太太来拖延甚至阻止三老爷纳妾——早在昨天就在心中酝酿好了说辞,正准备亲自去海棠阁,不料周氏竟“不请自来”了。

巧的是,周氏也在等着傅氏能主动说这事,这样可以给人一种随意,而不是“刻意”为此而来,引起傅氏反感,毕竟傅家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不可轻慢。

傅怜音耷拉长了脸,装出一副苦恼无比的样子,诉苦道:

“不瞒娘亲,儿媳正打算找您去来着……”

周氏目光闪了闪,轻声道:“为娘瞧你也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了,是不是和天扬吵架了?”

傅氏一听,再按耐不住,二话不说一把从袖中抽出翠色帕子掩面而泣:

“求娘亲给儿媳做主,”傅氏变得含糊不清,“老爷,老爷他,他要弃妾身而去了。”

周氏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天扬要休了你?”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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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用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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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2>“不是的,娘,”傅怜音抬头,泪光盈盈,吸了吸鼻子道,“是老爷他,他要纳妾……”

说完满眼哀求的期待周氏“拍案而起”,料不到周氏愣了愣,笑道:

“我当什么事,就为这个?”周氏微顿,敛了笑意,“三夫人,你作为三房正氏,应当知晓的‘七出’是怎么明文规定的,给老爷纳妾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难受的?”

“可是,娘——”傅氏没想到周氏竟会用“七出”来“开解”她,一时语塞,同时也发觉自己是不是指望错了,“妾身,妾身只是担心老爷的心从此不在我身上了……”

“此话怎讲?”周氏明知故问道,“纳妾归纳妾,你这三房正妻不变,有什么好焦虑的呢。”

“不是的,娘,”傅怜音坐立难安,嘴巴张了闭上,闭上了又张开,片刻才尴尬道,“事到如今,妾身也不瞒着娘了,老爷……已经许久水未踏进妾身房门了,倘若纳个小妾,老爷只怕从此再不会看我一眼了。”傅氏边说边以帕掩住口鼻,嘤嘤抽泣。

周氏眼睛眯了眯:之前听七姑娘在海棠阁说到这事,她还半信半疑,这会儿瞧见傅怜音委屈的模样,想必是八九不离十了。

“天扬许久不进你房门?”周氏轻声重复了一遍道,“这是为何?”

“妾身,也不知何缘故,”傅怜音茫然的看了周氏一眼,好似绝望般喃喃着,语气神情哪还有昔日的傲娇,“老爷突然就不要我了,”她一顿,突然拔高音量慌道,“娘,你说老爷是因我不能再生育才嫌弃妾身么?”

“荒谬!”周氏二话不说打断,睨了傅怜音一眼道,“你觉得天扬是那种喜新厌旧不重情义的人?我看他是考虑到三房无子才想要纳妾……”

周氏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

“这,这妾身也知道,”傅怜音擦了一下眼角干涩的泪痕,叹了口气道,“都怪我身子不争气,无法为三房‘枝开散叶’,老爷若是因为子嗣的问题才萌生纳妾的念头,妾身作为正室定会竭力支持并张罗,但问题是现在,现在——”

傅怜音“现在”了半天“现在”不出来,她实在无法说出那羞于启齿的感受:她这个正室本已独守空闺,已引来府邸下人的“窃窃私语”,倘若日再后让一个小妾占去宠爱,那无疑会动摇她在三房的威信和分量,这才是她忌惮的根源。

周氏久居大宅,从黑发变成白发,对于女人的一些心思一看就透——

“三夫人,依我看天扬只是宫中事务繁忙才无暇顾到你,”周氏轻描淡写道,“又或者你们之间确有些小矛盾,但我相信这些都只是暂时的,过阵子就没什么了,不是有句话叫‘床头吵架床尾和’么?放心,好歹是夫妻,天扬不至于的。”

傅氏低头,咬唇,凤眸掠过一丝羞恨的光:以前再忙,他的卧榻永远都在二人的婚房,如今却变成了书房,他宁愿一个人睡硬硬的床板,也不愿与她同眠,至于“床头吵架床尾和”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三夫人,我了解你的心情,”周氏见傅氏还是想不开,只得进一步道,“但天扬的脾气你也知道,身为刑部侍郎还不知恪守律法?我相信那种‘宠妾灭妻’之事,他是绝对干不出来的。”

傅怜音这才缓缓抬头,唇边一抹苦涩的笑意:“知道了,娘,儿媳会谨记你说的。”嘴上这么说,心上还是有疙瘩。

周氏道:“还有,你别忘了七姑娘,她在天扬心中的分量不可小觑,身为娘亲,有什么就对她说说,也许她能帮你什么忙?”

傅怜音秀美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霾,心下腹诽道:哼,七姑娘会帮忙,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但随即想到云冉拆穿“过继”一事后,七姑娘的反应很平淡,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何不去试探一番!一丝算计的诡异笑意爬上眼角。

“妾身谢谢娘的指点,”傅怜音再次抹了抹眼角,笑逐颜开道,“儿媳知道该怎么做了……”

下午黄昏,云可馨在闺房练字——她今天哪儿也没去,只等着傅怜音来求她,一面握笔疾书,一面拉长耳朵听动静。

果然,不多久,便传来傅氏的声音:“八姑娘乖,娘亲带你去找七姐姐好不好?”嗓门有意扯高,目的就是要云可馨听见,要她出来相迎。

随即就听到云筱拍着小手,欢快的叫声:“好呀,娘亲,我要七姐姐,快去嘛,快去嘛……”

云可馨唇角浮出一丝冷笑:这场合,傅氏是绝不会“放过”云筱的。

到了闺房门前,傅怜音没看到七姑娘出门迎接,好奇之下,一脚跨进门槛,头往里面探了探,见她在案前写字,头都不抬。心中不爽,却也不得不主动招呼道:

“原来馨儿在练字呢,这么专注和认真,难怪为娘在门外叫了你好半天都没听到……“七姑娘,八妹妹看你来了。”

云可馨这才抬起眼睛,佯装吃惊道:“娘亲,您怎么来了?祖母教我把这本经书抄完就还她,我太投入,所以——”

“没关系,娘亲就是来看看你,”傅怜音笑说,然后转过脸去哄云筱道,“筱儿在这儿玩耍,不要吵到姐姐咯。”

她边说边同时在心中想着要怎么开口的好。

“好呀,”云筱从傅怜音从臂弯中滑下,绕过香案,蹒跚的走向云可馨,“七姐姐,教筱儿,写字。”

“好。”云可馨牵过云筱的小手,再把她抱到膝盖上,教她认字、握笔。

傅怜音瞧见云可馨对云筱的好,不禁觉得“有机可乘”般扯了扯唇,有一搭没一搭的寒暄几句后,终于忍不住直奔主题道:

“七姑娘,为娘有事要对你说。”

云可馨抬起眼睛,淡笑道:“娘亲,怎么了?”

“馨儿,知道吗?你爹爹要纳妾了。”

“爹爹纳妾?”云可馨“惊奇”的睁圆了眼睛,“为何?”

“怪娘亲身子骨不争气,”傅怜音叹了口气,“没法给三房‘枝开散叶’,续香火……馨儿,你可别怪爹爹。”

云可馨心下冷笑:怨恨的是你吧,我怪三叔干嘛。

“娘亲,你别想多了,爹爹也许就是因为香火问题才纳妾的,”云可馨“懂事”的“安慰”道,“你得体谅点。”

“为娘哪能不体谅,”傅怜音宛如怨妇般唉声叹气,每说一句,就听停一下,巴望云可馨能附和甚至帮着骂几句,料不到她只是恬静的听着,脸上带着“理解”的神情,“身为三房正室,我有责任为老爷纳妾,只是唯恐委屈了你们这些孩子。”傅怜音这话简直就是咬牙说的。

“委屈?”云可馨呆愣愣道,“娘亲为何说爹爹纳妾就会委屈了我们?”

“傻孩子,这都不懂,”傅怜音温和的语调中夹杂着讽笑意味,“你也不想想,你爹爹一旦纳妾,他的心里哪还容得下为娘,那个小妾一旦生了儿子,哪还有你们这些小女娃的容身之地——”

云可馨险些要笑出来了:这要是在上一世,自己指不定又被傅氏的惺惺作态给迷惑,搞不好去找云天扬闹了。她忆起上一世每逢傅怜音要是和云天扬吵架什么的,总会找云可馨来“诉苦”,而她往往都是被傅氏三两句一“倾述”,立马就去找云天扬说理,替“娘亲”打抱不平,于是,云天扬很快便与傅怜音和好如初。

想来,傅氏来找她的目的是一样的,然而这一世,自己可没兴趣再给她当“灭火器”使唤了,但有时候来个将计就计也不错!

“娘亲,请听我一言,”云可馨眨了眨眼眸,不紧不慢道,“爹爹再怎么宠小妾,也不能改变您是正妻的身份,小妾生的子嗣也是庶出,而我和筱妹妹是嫡出,焉能相提并论,所以,娘亲切勿过于忧虑……”

“那是因为七姑娘还太小,”傅怜音时常带着讥嘲的凤眸微眯,人不老心已老道,“根本不了解大宅里正妻与小妾、嫡庶之间明争暗斗的残酷,为娘是过来人,见得太多了。”

云可馨寻思:傅氏会说这话,证明纳妾一事确实击中了她的软肋,让她有点焦灼不安甚而方寸大乱了。

“不管怎么说,馨儿相信爹爹不会‘宠妾灭妻’,”云可馨看着傅怜音,平淡道,“更不会做出违背常理的事来,娘亲,您也要相信爹……”

眼睛盯着桌面某个点的傅怜音听到这话,旋即抬头,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喊着笑音道:“相信?老爷都足有两月没进踏进卧房了……”

云可馨小唇扬起:傅怜音,终于说出“心事”了!

傅怜音也为自己的口快给弄得一个怔愣,明白过来时,恨不能咬掉舌头,好在七姑娘仅十岁,应该不明其意——她低下头,佯装整理袖子和衣襟。

“哦,有这事,难怪爹爹最近总睡书房呢,”云可馨顺着傅氏的心思往下说,她撅着嘴,一脸纯真道,“娘亲放心,馨儿晚间就说说他去。”

傅怜音的心跳了两三跳:目的,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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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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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姑娘,你准备——”傅怜音眼珠转了转,搓着双手,不太放心道,“跟爹爹怎么说?”

虽说平日里云天扬对云可馨的疼爱有目共睹,七姑娘若去帮去“说辞”,肯定会有作用,但毕竟才十岁的女孩子,不晓得能否说到点子上,不要到时候没把夫妻说和,反倒令云天扬误以为是她这个当“娘亲”的教唆孩子,以至愈发反感就划不来了。

“娘亲宽心,”云可馨好似看穿傅怜音心中的顾虑,笑道,“馨儿知道该怎么说,不该说的,我绝无半句多言,”她顿了顿,下面的话直戳傅怜音的软肋,“我会尽力说服爹爹今晚到卧房就寝的……”

傅怜音涂脂抹粉的脸上透出淡淡的红晕,她第一次对云可馨感激殆尽。

“谢谢馨儿,娘亲……可真没白疼你。”傅怜音亲切的笑道,“等馨儿再长大点,为娘一定给馨儿寻一桩好亲事。”

云可馨心下憋不住想笑:这是干嘛,谈交易吗?傅怜音是不是太急了点。

“看娘亲说的,”云可馨道,“做儿女的哪忍心眼睁睁看着爹娘闹别扭,总要想法子撮和的。”

“七姑娘,真乖。”傅怜音发现自己对云可馨竟说不出半句有意的话来,只是干巴巴道,也许她料不到有一天也会求七姑娘,“比冉儿懂事多了。”

云可馨没再答话,只是笑了笑,“母女”二人又寒暄了几句,傅怜音才带着云筱离开。

晚上,在书房,云可馨恳求云天扬回卧房去与傅怜音“同塌”。云天扬一开始很固执,但经不住云可馨的“死磨烂缠”——她是下了决心的,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把云天扬说服,让他回卧房与傅怜音同寝,这样才能彻底获得傅怜音的信任。

“馨儿,为什么非要让爹爹回房睡?我在这挺好的。”云天扬叹口气,无可奈何道。

“爹爹。女儿知道你心里面对娘亲还心存芥蒂。”云可馨道,“但不是有句话嘛,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位和呀。”

“可是我已经习惯了……”云天扬仍旧执拗着。

“爹爹,女儿只想说,”云可馨目光闪了闪,宛如甩出杀手锏一般般道。“您的‘后院’离不开娘亲的‘打理’,您纳妾若是能征得娘亲的支持。比什么都强。”

云天扬怔楞,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只听云可馨眼神一黯,好似自语道:“不管您多么不情愿。在您把水莲纳进三房前,您得委屈自个儿一下。”

这话听上去多少有点老谋深算的意味,云天扬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尤其是从一个十岁女童嘴里说出来。令他多少有点不可思议。

但云天扬暂且撇开心下的讶异,转而思考起云可馨说的话。其实他岂会不理解七姑娘的话中之意,只是跟傅氏早已面和人离,分房已久,再去面对,一想到要同塌而眠就有些尴尬甚至不知如何自处。

“也罢,爹爹不较真了,”云天扬拉着云可馨的手,轻抚几下她的小头,怜爱的笑道,“七姑娘说的对,傅氏毕竟是正室,多少得给点面子。”

闻言,云可馨便趁热打铁道:“女儿送爹爹回房。”

当父女二人在卧房门口出现之时,傅怜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云天扬居然真的回房来了,看一眼身边牵着的云可馨,又羡又妒。

云可馨机灵的把云天扬推进卧房,并说天色已晚,她也该歇下了,匆匆道别,带上门后便抬步离开。

其实她这么急着告别,是有件心事一直在心头徘徊不去:风吟潇被册封清远侯至今已有半年之久,而在上一世,他就是在册封不到半年被逐出了燕国公府……不知道前世之难是否还会降临到他头上,想到上次分别他说叔父风弘文有事要找他谈,她就心惊肉跳,坐立难安。

云可馨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此时的燕国公府正沉浸沉重的氛围中:

江阴侯风弘文开祠堂处置侄儿风吟潇!

此刻,他已被五花大绑在祠堂中央的一张凳子上,满眼不解的望着他从小到大都钦佩的人物,叔父风弘文。

“叔父,为什么?”风吟潇简短的问。虽不明白叔父为何要突然开祠堂处置他,却也保持着几分冷静。

“本侯是在替大哥和大嫂,还有风家列祖列宗处置你这个不肖子孙!”江阴侯目视前方,冷冷的甩出一句话。

“不肖子孙?!”风吟潇吃惊,“叔父,您怎能用如此严厉的说辞。”

“难道不是吗?”风弘文眼睛撇向风吟潇,语气锋锐道,“大嫂是被你气死的,懂吗?”

“被我气死的?不!”风吟潇叫起来,同时在凳子上拼命挣扎,若捆绑他的不是厚厚的牛皮筋,早被绷断,“母亲是病故,并非因我而去。”

“不是你?”风弘文猛然起身,凶神恶煞一般逼近风吟潇,睁圆眼睛,“你这不肖子孙,在你娘亲身染重疾之疾,居然还会出府渔色,甚至把万花楼的姑娘带进府中,藏在书房求欢——”

风吟潇倒吸一口冷气,俊容顷刻间惨白:“不,叔父,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他急着要申辩,却因为脑海里闪过一个娇小可爱的倩影而猝然打住,薄唇微启,好似许多话即将呼之欲出,终究还是闭上。

“怎么,说不出来了,”眼见风吟潇像只待宰的羔羊一般孱弱,风弘文扯了扯嘴角,既以更为冷酷无情的语气道,“你一直托着不成亲,三番五次忤逆大哥和大嫂,‘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知道吗?你自己说,大嫂是不是被你这个不孝之子给气死的?!”

“不——”风吟潇疯了,像一只困兽激愤的低吼,“母亲不是我害死的。不是——”嘶哑的嗓音压抑不住的悲戚、痛苦和绝望,“父亲和母亲一直都理解我迟迟不婚的原因,他们都清楚,叔父若不信就去问父亲——”风吟潇使劲摇头,踢腿的挣扎道,“父亲呢,我要见他。他在哪儿?”“你还知道问起大哥?”风弘文目光突然变得凶狠。腮帮子鼓了起来,“大嫂因你而亡,大哥也思念成疾一病不起。”他见风吟潇满脸震惊和无措,愈发步步紧逼,“他说再不想看到你这不孝之子,还托我转告你。他已与你断绝父子关系,你从此不再是燕国公府的人。”

“不是这样的。不是——”风吟潇额头青筋暴突的一吼,墨眸中充斥着杀人噬血的光芒,原本清白俊逸的脸更加发白的吓人,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却是突然冷静下来,用尽浑身力气嚷道,“叔父。父亲在哪里,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江阴侯冷冷一笑:真是天真。到现在还想见父亲!

“来人!”风弘文眼风扫过祠堂内外严阵以待的一排侍从,一字一顿道,“家法伺候!给我教训这个不肖子孙。”

话音刚落,上来四个人高马大的彪形大汉——两个抬长凳,一个执鞭,一个执杖。其中两个汉子在祠堂中央放下长凳后,一把拉起风吟潇仰面压倒在凳子上。

“打!”风弘文撇了一眼宛如砧板上的鱼肉的风吟潇,冷酷的下令。

一瞬间,伴随着木杖厚重的一杖落下,沾了盐水的鞭子如雨点般抽打在风吟潇的腿上,腰背上,所到之处,衣袍皆碎裂成片。

一开始,风吟潇还能感受到来自木杖和鞭子相互交替打在身上所带来的火辣辣的痛楚,俊容都憋成了酱紫色,可当他想到不知去向的父亲和已过世的母亲,心中涌起的憋屈和担忧渐渐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他木然的承受这一切,他吐了口鲜血,微侧过头,墨眸死死盯住风弘文——

“叔父,这是为什么?我要见父亲……”

风弘文沉着脸,负手侧过身去。

风吟潇紧要牙关执着的重复着:“母亲不是我害死的,我要见父亲……母亲不是我害死的,我要见父亲……”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悄无声息,他的头,重重的垂下……

****

“君侯——”云可馨轻叫出声,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坐了起来,看了一眼一片漆黑的暗房,心中涌起巨大的担忧和恐惧。

“小姐,你怎么了?”在门外听到动静的闪灵、闪莹以及闪月提着灯笼破门而入,带上门之后走近床前,看着眼角湿润的云可馨,当下一惊。

“做噩梦了是不是?”闪月关切的坐到床沿,拽了拽云可馨的衣襟道。

云可馨发白着一张脸,摇摇头,又点点头,似是而非。

“七小姐,别怕,我们都在这儿呢,”闪莹体贴的把手搭在云可馨瘦小的肩头,温柔的抚慰,“你要是真害怕,我们就在你房里守着,好不好?”

云可馨转过脸,对着仨丫鬟低声却难掩急切道:

“我,梦见君侯有难。”

“什么?梦见君侯有难?”闪灵怔愣一下,笑道,“就是个梦罢了,而且七小姐多虑,君侯直觉敏锐,武艺高强,我们大泰和还没有第二个人能与他相比——”

“这我知道,”云可馨摆摆手,不由分说的打断,若有所思道,“我是说,一个人再怎么厉害,对亲人绝对是毫不设防的。”

闪月惊异的瞪大眼睛,舔了一下嘴唇道:“小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还是你多想了。”

“闪灵,闪莹,闪月,我拜托你们一件事,”云可馨答非所问,直视着眼前三个丫鬟道,“立即想办法潜入燕国公府,刺探一下府邸内的情况,我有预感,君侯他,情况很不妙……”(未完待续)R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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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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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即?现在?”闪莹错愕,“可是小姐,现在是四更天,夜深人静的。”

“就是夜深人静才要你们去,”云可馨着急上火,忍不住声音提了提,“难道还大白天去救人吗?”

闪灵等人俱是一愣,少见云可馨这样焦躁的下令,才顿悟七小姐不是在开玩笑或耍孩子脾气,莫非她真的知道什么事?!

“是,小姐,”闪灵颔首正色道,“你要我们三个都去吗?那你门前没人守着,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这是在自己府里,不碍的,”云可馨抓住闪灵和闪月的手道,“记住,倘若君侯真的有难,你们一定要想方设法把他救出来。”

“人带到哪里?”

“田庄!”云可馨不假思索的说,“明日我如果没看到你们回府,会去那里找你们……出门时小心点,别让人瞧见了。”

“明白!”闪月郑重的点头道。

闪灵、闪莹和闪月三人踏着月色先潜出鄂国公府,朝目的地走去,像上次一样,他们抄小道去了燕国公府,跃上墙头,趴伏在琉璃瓦上静静的朝下观望,她们发现本该是人们陷入沉睡的时刻,燕国公府却彻夜掌灯,光亮由祠堂方向倾泻而来。这个时辰祠堂的灯火怎会还亮着?她们清楚的懂得,祠堂不是随随便便说开就开的,若无没什么事,还轻易不让进!更诡异的是,门前还有许多侍从把手。

三个丫头深吸一口气,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真像七小姐说的燕国公府有大事?!

三人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纷纷跳了下去,借着夜色的庇护,猫腰向前行。可刚走到石桥附近的暗处,便就被人在身后叫了一声:“谁!”

闪灵等人吓了一跳,状着胆子回头,却是松了一口气,闪月低声叫道:“马鸣浩,是你!”

马鸣浩也吃了一惊,还不待发问。闪灵先道:“马大哥。燕国公府祠堂怎么点起了灯,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来得正好,我正着急没法出府去找你们。”马鸣浩边说边把她们引入到一个昏暗的角落,压低声音道,“的确出大事了,君侯今晚被江阴侯开祠堂处置。家法惩处,也不知道现在被关押在何处?”

“处置君侯?!”闪月险些惊叫出声。她连忙用手捂住嘴巴,顿了顿,屏住呼吸道,“这。这怎么回事?前几天还好好的……”

“现在没时间和你们解释,这里面的事情有点复杂,”马鸣浩心急火燎的挥了挥道。“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出君侯,救他出府。”

“对。七小姐也是这么吩咐我们的,”闪灵对于云可馨的直觉佩服的五体投地,道,“先救君侯再说……马大哥,你所知道的关押地都在哪里?”“地牢、暗房、天井我已去看过,没有,”马鸣浩道,“想不出府里还有什么地方可关押了。”

“有没有可能被转移到其他地方了?”闪莹亮起眼睛道。

“不会,一则之前开祠堂时辰已晚,”马鸣浩断然否决道,“二则处置君侯是公开的,而非私底下进行,江阴侯没有理由这么做,”说话间,马鸣浩视线突然定格在不远处一点灯光,闪闪烁烁朝这里移来,他眼睛一眯,冷声道,“我有办法了……”

风吟潇躺在四面散发着寒气的冰窖里,已然冻结成冰的血水从他身下蜿蜒至冰窖对角。捆绑他的牛皮筋因为泼了水而愈发紧绷,仿佛要把掐死一般紧紧缠绕,他能深切感觉到五脏六腑都快被搅成一团了。身心重创导致风吟潇已然渐入昏迷,只是有个娇俏可爱的身影一直在他潜意识里跳跃,提醒自己不能“睡”,否则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馨……”风吟潇墨眸紧闭,从苍白的薄唇里一遍遍的轻唤云可馨的闺名,“可馨……可馨……”

片刻,他像意识到什么,嘴上停止了轻唤,转而在心中默念,惊奇的是,想着她,念着她,仿佛是最好的良药,竟能让深受重伤的自己不再感到疼痛,来自四面八方的寒气侵袭所引起的割肉刺骨之感也溃散而去……“君侯!”不知何时,马鸣浩等人已跪倒在风吟潇身边,齐声轻唤道,“君侯,快醒醒……”

然而,陷入重度昏迷的风吟潇哪还听得到他们的呼唤,面色苍白如纸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闪灵、闪莹和闪月见此情景,心如刀绞。

“快别说了,”马鸣浩冷静下来,指挥她们道,“得即刻把君侯身上的牛皮筋解开,要不然他准会被绷死。”

三个丫鬟这才拭去眼角的泪水,七手八脚的给风吟潇松绑,马鸣浩二话不说背起风吟潇就走,闪灵等人一前一后的打掩护,按照云可馨先前的吩咐,他们去了田庄,彻夜不眠的守在风吟潇床前。

翌日晨起,云可馨找了个借口外出,随后匆匆赶去田庄——她亦是一夜没合眼,五更之时候还没见三个丫鬟回府,她心中已猜的*不离十了。

“七小姐,你来了,我带你去!”知道云可馨必来,早早等在田庄路口,挽了她的手,直奔里屋。

到了风吟潇所在的房里,云可馨见到了她从小到大所见过的最凄惨的一幕:一身的血衣包裹着深受重伤的他,披头散发,双目紧闭,薄唇青紫,了无生机。

云可馨狠狠的咬了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七小姐,一个时辰前刚给君侯上过药,”马鸣浩站在云可馨身侧,声音哽咽道,“浑身是伤,江阴侯下手也太狠了。”

云可馨默默的的坐到床沿,望着风吟潇,不发一言,许久,她才伸手握住风吟潇的手。这一握不要紧,却令她惊呼:“手怎么这么冷!”

像死人的手一样!她的一下子心凉了半截。好在儿时跟大伯父学过把脉,云可馨试着给风吟潇把脉,感觉他脉相非常微弱,宛如濒临死亡。

“……小姐,君侯,君侯是被关押在冰窖里。”闪月再忍不住。嚎啕大哭道,“也不知关了多久,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被冻得不省人事了……”

“本就受伤,加上寒气侵袭,只怕是要伤病交加了,”闪莹亦是哭泣道。“当时君侯浑身冰冷僵硬,好可怕。我们从没想过君侯会这么惨。”

“我们用干柴放在炭盆里,放在他床前烧了一晚上,”闪灵哀伤的叹道,“但君侯还是这个样子。马大哥说他的体温没一点转温的态势,大家快急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万万没想到江阴侯竟会把人关在冰窖里,还用泼了水的牛皮筋捆版。”马鸣浩恨得牙齿咯咯响,“这明摆着就是要人的命!他是君侯的叔父啊。怎么也下得去手!”他拽疼了袖中的手。

“马鸣浩,你出去一下。”云可馨静静的听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说,缓缓开口,“闪灵也出去守着,留下闪莹和闪月。”

“七小姐,你要做什么?”马鸣浩从悲愤中回过神来道。

“我陪着君侯。”云可馨静静的望着床上的风吟潇,头也不回道。

“小姐,我也要留下来——”

“听令!”云可馨面无表情道。

马鸣浩和闪灵对视一眼,遵从的退出门外,带上了门。

“闪莹,闪月,你们把君侯的衣服脱了,”云可馨说着开始动手脱自己的衣服,“动作迅速一点。”

闪莹见状,好似明白云可馨的“动机”,吃惊的瞪大眼睛,张口结舌道:“七小姐,你,你不会是想,是想……”

“对,这种情况下只能试试人的体温,”云可馨不理会二位丫鬟的目瞪口呆,已经脱的只剩下中衣,脸上没有一丝羞涩和慌乱,一派镇定从容,“你们要是害羞,就只脱他外袍,剩下的我自己来,然后背对着我站到门边上去。”

“是,是……”闪莹完全被云可馨的大胆行为给怔得不明所以,愣愣的拉起闪月奔到床前,动手开始解风吟潇的外袍,不同于闪莹的是,闪月倒是对七小姐的胆量和气魄很是赞赏。

当她们解下外袍后,遵照云可馨的意思走到门边背过身去。云可馨干脆利落的做完了后面的事,她才刚一覆上他的胸膛,就险些惊叫出声——她感觉自己躺在一块寒气逼人的冰面上,瞬间冻得她小身板一阵哆嗦,险些咬破嘴唇……咬紧牙关盖上被子,确定二人都在被窝才侧过脸道:

“闪莹,闪月,你们,可以转过来了。”声音都含着颤栗。

两个丫鬟转过身来,一步步近前,望着床上“紧紧相拥”的二人,闪莹百感交集,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简直不敢相信七小姐会有这勇气。

“小姐,我佩服你。”须臾,闪莹才磕巴出一句简短的话。

“有什么好佩服的,”云可馨恬淡,“情势所迫。”

心下却在苦笑:倘若不是因上一世他对她的情深意重,还有她决定今生不婚,不看重名节,那么是否会做出这等惊世骇俗之举还要在心上打个大问号。天知道,她快冻死了,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他醒来。

“日后君侯要是得知七小姐的付出,定会感恩戴德的,”闪月微笑道,“他果然没看错人。”

“你们快别一唱一和的夸我了,”云可馨咬了咬牙,没好气道,“还是笑话我几句,我会好受一点……”

二位丫鬟一听,忍不住轻笑出声:难得七小姐一个小女子心胸如此豁达。

然而一想到风吟潇的现状,三人又陷入沉默,停止了说笑。

“小姐,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闪月真诚的问。

“替我守着,不让任何人进来,”云可馨道,“不要走漏半点风声。”

“不让人进来,那小姐的一日三餐呢呢?”

“你们轮流出门带饭,换班守候。”

“明白!”闪莹郑重其事的点头,停了停,又道,“小姐,我们能把这事对马大哥和闪灵姐说吗?”

云可馨想了想,斩截道:“闪灵说说无妨,马大哥就不必了。”

他一个大男子恐怕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吧。

“是,从现在开始,”闪月道,“我们就守在这房里,有事吩咐便可。”(未完待续)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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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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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可馨就这样窝在被窝里,用自己的体温暖着风吟潇,时不时还会揉以揉他发冷的头脸和四肢,到黄昏时,她又让闪月去带话给闪灵,要她回国公府一趟,就说她要在田庄小住几日,让他们别担心。

闪灵带话到三房之时,傅怜音本想追问,怎么突然之间跑到田庄去上住,但一想到云可馨曾经对她的“帮助”,加上云天扬曾经提起过七姑娘满十岁后要在田庄小住,也就没再问,只让传话别呆得太久了……

晚上吃饭前,闪月去了厨房,和闪灵一起做饭烧菜——饭已煮好,还有几样菜,闪灵来田庄的路上买的。

“闪月,你觉得七小姐这样真的可以吗?”闪灵边洗菜边问,“你和闪莹在房里呆了几个时辰,情况怎样?”

“七小姐说,君侯身上没那么僵硬了,”闪月笑道,“她躺在他身上,也不觉得那么冰冷——”

“嘘!小声点!”闪灵捏着菜梗子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种事你怎么还大声嚷嚷。”

“怕什么,反正这儿又没外人,”闪月吐了吐舌头,笑道,“闪灵姐你别那么紧张嘛。”

“我紧张?”闪灵作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白一眼道,“你不知道那个马鸣浩有多烦,总是缠着我不放,问这问那的,”说着说着,脸竟一红,低声道,“我真怕被招架不住逼问就什么都招了。”

“马大哥也是关心君侯才会这样,姐姐‘哄哄’他就好,”闪月笑道,“你再坚持一下,七小姐说她今晚要给君侯做按摩。应该很快会好。”

闪灵点了点头,忽而又蹙眉道:“闪月,你说七小姐会不会太傻了,她这么做等于是毁了自己的名节,以后还怎么嫁人……”

闪月调皮的笑道:“君侯要是知道了,他一定会娶小姐的,我相信。”

“我不是不相信君侯。是不相信这个世道。”闪灵目光一沉,脸色凝重,“‘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君侯不就是么?我只怕他们之间……好事多磨。”她叹口气,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不管怎么说,七小姐是为了救君侯才这么做的。我们该感激她才是,”闪月固执道。“即使以后君侯真的变心了,或事态有变,我也会一直陪着七小姐,我喜欢这样的主子。”

闪灵淡淡一笑。点点头:“来,我们一起把饭带给七小姐,她已经一天都不吃东西了。每次都是只喝水。”

到了房门前,马鸣浩还在原地守着——他答应过闪灵。不能趁着她离开的时候闯进去。

“闪灵,闪月,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进去,”马鸣浩虽说急切,但也保持着君子风度,“都一天了里面一点动静也没用,君侯到底怎样了,我真快急疯了。”

“马大哥,闪月每次从房里出来不是都有对你说君侯的情况嘛,”闪灵佯装生气的板脸道,“你还急什么呢?说了不方面你进去。”

“可那只是你们嘴上说的,”马鸣浩焦躁道,“我没亲自看一眼,还是不放心。”

“你不相信我们?”闪灵投去一个凌厉的目光,“马大哥,你一直跟着君侯,应当明白作为侍卫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服从!”

“不,我只是希望看一眼,”马鸣浩无可奈何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去。”

“七小姐说明日午时,”闪月眼见闪灵和马鸣浩有争吵的趋势,忍不住插嘴道,“一旦她说了可以,我们马上放行,”闪月顿了顿,耐心道,“马大哥,不是我们故意如此,实在是情况确有不便之处,还请你再等一晚,现在先吃饭如何?在这儿站了一天,你也辛苦了……”

马鸣浩听着两人的话没最初的强硬,还下了“口头保证”,也就没继续“纠缠”,只得顺了这些小丫头。

闪灵继续留在门外,闪月提着食盒子进了里屋。

“小姐,吃饭了,”闪莹走近床前,对云可馨小声道,“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没事,我不饿,”云可馨还是峨眉紧蹙的说,“你们先吃吧。”

“不饿?”闪月不答应道,“小姐,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可是你待会儿还要给君侯做按摩,这是要消耗体力的,并且还要熬一个晚上,这怎么行?!”

云可馨执拗道:“我真没胃口,”她回过脸去,双手交叠的放在风吟潇胸口上,望着眼前苍白中透出淡淡血色的俊容,她微微一笑,“这方法还真管用,我能感觉到他血管里的血液奔流,心跳也比早上清晰平稳。”

“小姐,此话当真!”闪莹兴奋的低叫出声,同时禁不住把身子向床里边倾,把依然在昏迷当中的风吟潇看了个仔细,笑道,“对,比起昨天刚背回来时的情况好很多,至少现在脸色不会死白死白的了。”

“还有君侯的手,你们也摸摸看,”云可馨忍着发抖的小身板指引着,“以及他的呼吸,也感觉一下。”

“我来,”闪月握住风吟潇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掌,握了好一会儿,又把手放在他挺直的鼻梁下试了试,连连点头,“呼吸比昨天来得清晰且深。”“这真是太好了,”闪莹谨慎的控制着音量笑道,“相信接下来小姐给君侯做完按摩,君侯要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得救了。”

“小姐,奴婢再次恳求你下床吃点东西,”闪月对云可馨又多了几分心心相惜,“人是铁,饭是钢,有了体力,才能更好的救人,是不是?”

“你们不了解,”云可馨平静的解释,“现在被窝好容易被我暖起来,若是我离开去吃饭,只怕又会冷却下来,我担心前功尽弃——”

“那七小姐的意思是……”

“再让我抱着他躺一会儿,等我感觉他心跳恢复正常,并且体温明显升高的时候,”云可馨一口气说完,本打算闭嘴,见两个丫鬟还是一副不大同意的样子,只得保证道,“这样吧,等我下床给君侯做按摩之前就吃点饭。”

闪月这才眉开眼笑道:“好,那我和闪莹姐到桌边等你,有事喊我们。”

她说完拉着闪莹要走,却给云可馨叫住道:“等一下,闪莹,闪月,给君侯喝点热水,吃的没法咽,只能喝水。”

闪莹和闪月应声而去,照云可馨的话做给风吟潇喂了水,才又返回桌边,一面简单吃点东西,一面留意床那边的情况。

夜里,云可馨感觉风吟潇的心跳比之前又快了点,身体亦是有所升温,她的手先后摸在他额头,脸颊、脖颈、肩头、胳膊和手掌上,又将小唇贴近他鼻下,感受到一丝丝不重却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云可馨觉得是时候了——此时已是四更,天已经蒙蒙亮了。

“闪莹,闪月,你们帮我把衣服和屏风一快搬来,放在床前,”云可馨侧过脸,看向桌旁静候的两人,悄声吩咐道,“然后在屏风外面候着。”

“是,小姐……”两个丫鬟一起搬来放置在墙边的屏风,又把云可馨的衣服垂挂在屏风上,方才站到屏风另一头的中间。

云可馨轻轻下床,拿下衣服,动作麻利的穿好衣服,直到此时,她才觉得害羞,深怕风吟潇突然醒来,那就太尴尬了,幸好什么事也没发生,他还是双目紧闭,静静的躺着。

云可馨从屏风后走出,到桌边匆匆扒了几口闪月刚去热好了饭菜,又绕过屏风,把风吟潇推到床里面,她坐在外面,道:

“闪莹,闪月,我要开始了,你们别过来,我需要帮忙的时候会叫你们。”“是,小姐。”屏风外,两个丫鬟异口同声的说。

云可馨的小手先放在嘴边“呵气”一下,随后并排放在风吟潇的宽宽的胸膛上开始用力由上而下的按摩搓揉,不厌其烦的又从肩胛骨到脖颈,再从胸口到腹部,力道时轻时重,直至风吟潇上半身红透一片,她才又转向胳膊和腰背,抓,掐,捏,揉,搓……最后小手好似麻擦起火一般又酸又疼之中才歇了片刻,歇口气,擦去额边的汗水,继续按摩腿脚。

“呃——”身体的灼烧及隐隐发疼,终于让昏迷中的风吟潇有了知觉,

歪过头去,轻哼一声。

云可馨吓了一跳,却并为缩回手,瞧见他有了痛感,安慰的一笑,继以一双软软的小手在风吟潇身上“施威”,只是放轻了力道,因为她已能感觉到掌心的热度——那是从他身上传来的,说明的他的体温正在缓缓回升,很快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云可馨休息须臾,又费了好大劲给风吟潇换上干净的衣服——早上就让马鸣浩去买了一件崭新的袍子,闪莹带进卧房的。

等她下床时,才发现按摩真不是一件闹着玩的事,名副其实的“体力活”,她敢说长这么大没这么累过,好处是,此前因为跟他“合二为一”,她的身子里里外外充斥的冰冷寒意因按摩而渐渐驱散,很热,也暖和。(未完待续)R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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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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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2>“闪莹,闪月,你们可以把屏风搬走了,”云可馨坐在床沿,轻喘气道,“轻一点,君侯已经有知觉,别吵醒了他。”

两个丫鬟一起将屏风搬回原位,云可馨才试着站起来,又一下子坐下去,方觉腿脚已酸麻。

“七小姐,你没事吧,”闪莹和闪月分别位于云可馨身侧,紧握住她的胳膊道,“人很累是不是?那别急着起来,先坐着缓一缓。”

云可馨微微摇头道:“去打盆水来给我洗把脸,然后再换盆热水给君侯敷一敷。”

闪月感叹她的体贴和信心,笑道:“是,小姐等一下。”

云可馨洗完脸,又给风吟潇做了三次头脸、腿脚的热敷才停止,随后,她搬了椅子坐在床前。

“小姐,你累了一天一夜,歇会儿吧,”闪莹见云可馨又要继续守着,揪心道,“这儿有我和闪月——”

“不了,我伏在床前打个盹就好,”云可馨转头对两个丫鬟说,“你们也跟着我累了这么长时间,到桌边小憩一下。”

闪莹还要劝说,被闪月拉走:她了解七小姐的脾气,向来说一不二。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风吟潇缓缓睁开眼睛,轻轻动了一下身子,方觉得痛不可挡,别放弃了起身的念头,随即惊觉自己竟然身处田庄的卧房里。怎么回事?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前日被叔父开祠堂处置,惨遭家法处置,深受重伤之下还被拖进冰窖,他以为自己这一次一定是死定了,没料到活了下来,是谁救了他?!

风吟潇试着活动几下四肢,感觉自己手好像被什么压着,侧过头一瞧,一张令他魂牵梦萦的俏丽容颜印入眼睑:云可馨抱着他的左手睡着了。

闪月是最先发现风吟潇醒来的,又惊又喜的用手肘推了一下闪莹,后者大喜过望,几步走近,正要叫云可馨,却给风吟潇眼明手快的一个摇头给制止,他相信,她一定守着他很久了。

“这……怎么回事?”风吟潇轻声问。

“七小姐前日梦见君侯有难,要我们连夜潜进燕国公府刺探一下情况,”闪月把声音压到最低,简洁明了的讲述,“恰巧在府邸遇到一样急着救君侯的马鸣浩,一起合力将您救了出来。”

风吟潇心一跳,是云可馨救了她,这个平日看上去弱不禁风、娇小可爱的小女子直觉竟这么敏锐,行动还如此神速和和快捷,但她是为什么会梦见他情况不妙呢?心难不成有灵犀一点通?!

念及此,风吟潇泛白的俊容上透出红润来,忍不住又望了一眼趴伏在他眼前的“睡美人”,一种久违的柔情蜜意深深攫住他的心,苍白的薄唇勾起,两天前的劫难与重创似乎因了云可馨的存在而烟消云散。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脉脉含情的望着熟睡中的她,真想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补偿她对他的救命之恩以及在之后的守护。

“君侯,七小姐有过交代,”闪莹忍不住相告道,“一旦您苏醒过来,就要叫醒她。”

“让她多睡一会儿吧,”风吟潇视线始终黏在云可馨身上——难得手被她一双小手这么紧拽着自己,他真的觉得好幸福,不想破坏了这幸福的一刻,希望过程长一些,他轻声细语道,“自然醒才说明她睡够了。”

闪莹看了一眼脸颊消瘦的云可馨,蹙了蹙眉头,点头应允。

须臾,也许是听到说话声,云可馨下意识的揉了揉了眼睛,抬头的一瞬,与风吟潇一双含情的墨眸相撞。

“可馨,你醒了,”风吟潇虚弱的低声道,其实很想伸出手轻抚她的脸,无奈浑身沉痛的动一下都难,“是不是我们谈话吵到你了。”

“不,我睡够了,”云可馨望了面前虽处在伤病中却依然俊雅的风吟潇,心下一阵悸动,恬静道,“君侯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现在的感觉?伤病于他而言早已麻木,只想即刻带兵杀入燕国公府,杀了所有给他带来深重灾难的人!

“还好,除去伤势未愈,没什么了,”风吟潇略带苦笑,轻描淡写的说,“可馨,谢谢你们及时救了我。”

“君侯,快别这么说,”她回望着他,“我们是朋友,应当互助互救,再说你也曾多次救过我们。”

云可馨温柔体贴的话再令风吟潇的心被暖流侵袭,感动的点了点头。

“对了,我是怎么恢复神智的,”风吟潇总算想起了他从一清醒就想知道的事,“我记得当时叔父命令一伙侍从将我拖进冰窖,好几个时辰,都冻成僵了,整个人也不省人事,怎么……”

闪月早迫不及待要把云可馨的付出对风吟潇说了,她不由分说插话道:“还不是七小姐,她——”

“闪月!”云可馨突然利声道,同时心下捏了把汗,忘了告诉她们绝对不能向风吟潇透露这事的,微顿,瞬间转了话题,“去门外告诉马大哥和闪灵,他们守了一天两夜了。”

闪莹明白了云可馨的用意,拽了拽闪月的袖子转身便走。

风吟潇一愣:可馨怎么了,好像在刻意回避什么?他仔细看了看云可馨的脸,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和从容,唯有白净的脸微透出红霞,这更令他大惑不解。

“可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风吟潇轻声问。

云可馨一慌,这才发现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开放”和“无所顾忌”,她选择不说,也是在意一旦他知道了真相,会怎么看待她,会因为她的“轻贱”而瞧不起她,两相权衡下决定缄口。

“君侯是怎么恢复的并不重要,”云可馨平淡的语气中掺了点急躁道,“重要的是您吉人有天相活过来了。”

“可馨!”

“君侯!”云可馨发现风吟潇没打算放过她的意思,赶忙先发制人道,“你可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只要是我不想说的,你都不会逼我!”

“对!”风吟潇薄唇动了动,淡笑着承认。

说话间,闪莹和闪月已然领着闪灵和马鸣浩推门而入。

“君侯,你醒了,真的醒了,”马鸣浩难以置信的望着与前几日奄奄一息截然相反的风吟潇,兴奋的叫了起来,“我还以为,以为……”

因为后面的话有点“不吉利”,马鸣浩选择了结巴:若不是之前在门外答应过那三个丫头只要见到君侯“完好无损”,便不过问其他,他真想拽住云可馨狠狠的感激一番,再“逼供”。

“君侯,您真是水吉人有天相,”闪灵也显得很振奋,起初还担忧七小姐这么做有些划不来,万一救不活岂不连累了自个儿,看到这样的结果,终于松了口气,至少小姐的付出有了回报,“可以说从阎罗殿走了一遭又回来了。”

风吟潇笑笑,没什么情绪,只淡淡一句:“辛苦你们了!”

“闪灵,你到集市去买些滋补身体的食材,做些好吃的,”云可馨干脆利落的吩咐,“君侯虽以苏醒,却元气大伤,需要尽快营养恢复体力,”她又转头对马鸣浩道,“马大哥,你去买些药给君侯贴敷伤口,闪莹和闪月也协助马大哥保护君侯,在他恢复以前别走远了——”

“七小姐,你呢?”闪月不经意的问。

“我得回府一趟,”云可馨慢条斯理的说,“我突然出门两天一夜,虽然让人带话来了田庄,但是如果再不回去,只怕娘亲就要找上门来了。”

她更担心的是傅一航,会“按耐不住”跑到二房去,问母亲田庄在何处,甚而找上田庄,那就麻烦了。

“七小姐,还是我们先送你回府再返回田庄好些,”闪灵不赞成的道,“这样不至引起怀疑,再说小姐这一路上可以教我买些什么补品好。”

云可馨想了想,别过脸问马鸣浩他一个人能否先照顾君侯片刻,得到肯定答复后就定了下来。

于是,接下来几天,云可馨总是在鄂国公府和田庄之间来回走动,她先拿捏好傅一航来府邸的时间,每次都在他回王府以后才去田庄,或有时刻意在四叔店里逗留片刻才去田庄,以观察是否有人跟踪。

十日后的一天,云可馨像往常一样去了田庄,踏入小苑的门口,她看到一个身材颀长、身着月白长袍男子在花前树下习武,衣袖飞舞间,长剑势如破竹,花瓣飘落如雨,飘在他的身前身后,形成一道绚丽而华美的风景线——养伤十日,终得正果。

“君侯!”云可馨好似唯恐吓着风吟潇一般,轻声细语的唤道。

白衣男子昂藏的身形微微一颤,停止了掌中的“刀光剑影“,回过头去,深深望了一眼门口那个小身影:“可馨……”

“君侯,你确定完全恢复了吗?”云可馨望着他宽宽的前额冒着细汗,不放心的问。

“没问题,你看我不是能练武了吗?”风吟潇爱恋的锁定她的丰姿冶丽,轻柔的应声,“放心,好着呢。”

“嗯,如此甚好,”云可馨眉眼弯弯的笑道,“我只是担心你会强撑,这样对伤口恢复不利,以后还会复发。”

“不会的,不会的,”风吟潇倾尽他所有的温柔和倾慕,顺势一伸手就把云可馨的一双小手握在掌心,视线不移半分,“我自己的伤我很清楚,加上从小练武造就的好底子,因此恢复的比常人要快两三倍。”

云可馨这才放心的点头,忽而想起前世风吟潇在此劫难后激愤的行径,心猝然一抖,再抬眸看风吟潇时,眸子里氤氲四溢,她近乎是哽咽道:

“君侯,你答应我,无论将来再有任何劫难,都要记住‘冤有头,债有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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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杀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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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2>风吟潇愈发好奇了,假如先前云可馨及时救下他是“心有灵犀”,那么此刻竟能轻易“捕捉”他想要“以牙还牙”的心里又是怎么回事?

“可馨,我答应你,”压抑下心中诸多疑问,风吟潇笑道,“你别紧张,更不要担心,不过——”风吟潇眉峰一拧,似有顾虑道,“有件事,我必须得去做。”

话毕,眸底旋掠过一丝森然杀意,云可馨暗自吃了一惊,面上却很镇定:“君侯的意思是……”

“杀鸡儆猴!”风吟潇眼皮颤了颤,一字一顿的吐字。

云可馨的心顷刻间提到了嗓子眼,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很难过,很焦虑,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这么担心他出事,一心要他避开上一世的冷酷杀伐,因为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她不希望他有任何闪失。

风吟潇瞧见云可馨突然花容失色,以为自己吓到她了,捏了捏了掌心的小手,连声致歉道:“可馨,怪我没跟你解释清楚,我只是想给有些人一点教训,还有就是,我担心我父亲,想进了解情况,若有人胆敢阻止我是不会‘客气’的!”

云可馨一怔:他的父亲?风国公!她再次露出令风吟潇倍感困惑的神情,只听云可馨艰涩的开口:“君侯,有件事,我不能再瞒着你了,”她望进他一双深邃的墨眸,屏吸凝神道,“昨日燕国公府有喜事,您的父亲风国公扶正姨娘卓敏,她现在,是你庶母了……”

“你说什么?”风吟潇黑亮的眼瞳瞬间刹那间为怵人的一点,语无伦次“不,这不可能,母亲尸骨未寒,父亲说过要为母亲守孝三年的……”

“君侯,我知道你震惊和难过,”即便是前日遭受重创,云可馨也从未见过风吟潇此刻痛心疾首之态,心不自觉的随着他变得沉重,“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只希望,希望你千万别有过激的行为。”

她已经尽量说的婉转,但愿他能明了。

“知道了,”风吟潇似懂非懂、心不在焉的点头,他目光越过云可馨,望向远处,道,“可馨,我要马上出田庄一躺,你等我。”

“君侯,你要去哪里?”云可馨低声道。

“父亲和姨娘大喜,我作为嫡子怎能不前往庆贺?!”风吟潇皱着眉头,讽刺的说。

“好,我等你。”云可馨坚定的望了风吟潇一眼道。

风吟潇薄唇轻轻一扬,墨眸像要把人吸进去一般深望了云可馨一会儿才绕过离开。

事情诚如云可馨所说,燕国公府刚办完喜宴,四处张灯结彩的,“喜”字满堂。风吟潇走到府邸门口几米远的地方就能感受到不同常的气氛,心下愈发悲凉。

“站住,你是何人?!”大门边上来了两个侍卫,拦住骑着高头大马的风吟潇,不让他进府。

风吟潇先是一怔:府邸侍卫怎么都不认得他了?仔细一瞧,二者皆为生面孔,幡然醒悟侍卫全给换了!联想起开祠堂那天晚上叔父对他说父亲已与他断绝父子关系,顷刻间,所有不平和怨怼充斥着他整个心房……他还客气什么?!

风吟潇墨眸眯起,面色冷峻,他头也不回的冷声道:”挡我者死!”

“大胆狂徒,还不速速下马受死!”其中一个侍卫已挥枪气势汹汹的朝风吟潇刺来。

但侍卫的枪没有风吟潇的剑快,攻守之间,他已夺下侍卫的手里的枪,精准无比的对准侍卫胸口刺去,再把侍卫整个人挑起用力向府里一扔,侍卫在空中喷出一道血柱,惨叫着摔落在府邸院落内。

旁边一个侍卫早看得傻了眼,脸色发绿的掉头就跑进府里——

“抓刺客!抓刺客!”

风吟潇就这样骑着高头大马杀进燕国公府,但凡有侍卫阻止他前行的,还没来得及把呵斥的话喊出来就已被他一剑封喉。风吟潇踏着尸体继续向前狂奔,一波又一波的侍卫如潮水般涌来,撇眼间,他看到这些侍从竟都是那晚服从叔父命令对他下毒手的一拨人,心中更加激愤难抑,手中长剑愈发快如闪电,他,杀红眼了,一时间,府邸上空弥漫着人的惨叫声和血腥味——抄手游廊、假山周边、石桥栏杆等处处趴伏着尸体,血流如注,以至最后再没敢侍卫上前送死,纷纷丢下枪和剑,抱头鼠窜。

“住手!”一个阴沉沉的声音传来,“你这是干什么?!”

风吟潇停下挥舞的长剑,视线从成堆的尸体中移开向声源望去,江阴侯风弘文正气急败坏外带咬牙切齿的对他吼叫。

“叔父不是看到了吗?听闻父亲与卓姨娘大喜,我身为嫡子怎能没有一点表示?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风吟潇薄唇微勾,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文儒雅,磁性而富有魅力,然而那眸子里闪过的一道噬血寒芒以及话中之意却令将江阴侯以及连滚带爬的侍卫们生生打了个冷颤。

“你!”风弘文眼见满府横七竖八的尸体,又惧又怒,“你想怎样?”

“我要见父亲!”风吟潇并不看风弘文,冰冷的丢出一句话。

“见大哥做什么?”风弘文语气中难掩心虚和防备,“告诉过你——”

“我最后再说一遍,我要见父亲!”风吟潇冷厉的眼风扫过江阴侯,毫不客气的截断风弘文的话,“如若不然……”

“怎样?”江阴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狂怒的问。

“我会让府邸侍从的人头给燕国公府当灯笼用!”风吟潇神色不见喜怒,语气中更是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这话却在风弘文心中掀起了巨浪狂飙,只听风吟潇又近乎冷嘲道,“不要考验我的耐性。”

江阴侯倒吸一口冷气,顾不上问风吟潇叱问风吟潇是如何逃出冰窖的,只因见识过他狠辣的一面,那天若不是他让三分,只怕侍卫能不能将他抓住还不知道,就别说用牛皮筋捆绑了,本以为家法惩处,外加冰窖的“冷冻”,这小子肯定活不成了,不曾想……

风弘文与风吟潇对峙僵持了片刻,从齿缝中咬出三个字:“跟我来!”

风吟潇跳下马,把马拴好,走在江阴侯身后,在一处小院里,风吟潇见到了久违的父亲风弘睿,当然身边还有给搀扶他的卓敏,昔日的姨娘,现在的庶母。

“大哥,嫂子,侄儿回府了。”风弘文叫道。

风吟潇能感觉到父亲的高大的身影微微一抖,满满转过身来。

“潇儿!”风弘睿眼圈一红道。

风吟潇愣神,他原是来质问父亲的:叱问他为何任何叔父开祠堂处置他,为何与他断绝父子关系,将他赶出燕国公府,还在母亲尸骨未寒之际把卓姨娘扶正……可还不等他开口,就被父亲对他的称谓给弄得傻了眼。

顷刻间,风吟潇把此前对风国公的不解和怨怼全部抛诸脑后,情不自禁的喊出:“父亲……”

他还惊讶的发现父亲的神情里并无半点当“新郎官”的喜悦,反倒一脸愁容,隐隐还含着气愤。

“潇儿,你来了,怎么也不事先——”卓敏一面说话一面朝风吟潇款步而来,没说完的话因眼睛触到风吟潇清冷的俊颜而咽回肚子里。

“卓姨娘,我与父亲多日未见有许多话要说,请行个方便。”风吟潇并未改口,且说完话理也不理的直接走向风国公。

风吟潇的冷酷加之没改口的称谓和未行的礼数都令卓敏大为光火,鼻孔冒烟,最气不过的是还得和颜悦色的表现自己“母性的宽容”:

“也是,我说这些天怎么没见着潇儿,老爷可是一直在念叨着……行,那潇儿与老爷说说话,妾身告退。”

说着朝站在路口的风弘文挤了挤眼睛,一同离开。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见二人走远,风吟潇方才开口问。

“什么怎么了?”风弘睿似有闪躲的反诘。

“父亲,到现在您还要瞒着我么?”风吟潇冷静的话里已酝酿着风暴。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风国公好似一下子苍老了十岁般,说话都提不起劲,他自嘲道,“卓姨娘扶正了,她是你的庶母了。”

“可是母亲尸骨未寒!”风吟潇不愿相信这是父亲心甘情愿之举,脑补是不是遭了胁迫,“您怎么能……还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风国公长久的沉默,似有所指道:“潇儿,你相信父亲吗?”

“相信!”风吟潇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都是你叔父的主意,”风弘睿看了风吟潇一眼,慢慢的吐字,“他说你在母亲病重期间还把青楼女子带回府中,在书房求欢,说你不配做风氏的子孙,要开祠堂处置你!”

“所以您就答应了?!”风吟潇差点没吼出来。

“没有。”风弘睿摇头,“因为我相信潇儿……”

风吟潇在那一刻险些对父亲和盘托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却转念一想,这么做定会给云可馨的名声造成不良的影响,父亲对可馨会产生很不好的印象,再说如今的燕国公府,他已经信不过了。

“那父亲为何与我断绝父子关系?”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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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解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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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我现在没法和你解释,”风国公内疚的轻叹一声,话里话外道,“有人总拿祖宗家法牵制于人,潇儿,你太不小心了……不过,”风弘睿突然一顿,蹙紧眉头嗫嚅道,“我没有说要与你断绝父子关系,他到底想干什么?”

风国公后面那句自言自语给风吟潇听到,心头一震:父亲并没这么做,叔父擅作主张是什么意思?!

“我自己去问他!”风吟潇英挺的眉宇间掠过一丝阴霾,冷声道。

“不可!”风国公一把拽住风吟潇的衣袖道,“这件事为夫来处理。”

“可是父亲……”风吟潇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已被风国公抬手制止。

风吟潇见父亲心知肚明、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再多话!再有,江阴侯若有把晚辈放在眼里,哪还会行此逆天之举?

“是,父亲,”风吟潇颔首,恭顺道,“儿子若不在府中,你万事得堤防着点,”

“你自己平时也要谨言慎行,”风弘睿最后叮嘱道,“万不可出现上次的‘失误’,另外,娘娘生辰即将来临,你要做好宫中的护卫事宜。”

“父亲,还有件事,儿子必须得告诉你,”辞别前,风吟潇想到自己刚进府时杀的侍卫,小有不安道,“府邸的侍卫只怕快让我杀了一半了,叔父会不会因此对您不利,把帐算到您的头上?”

风国公先是神色一滞,后淡淡一笑,对风吟潇意味深长道:“不碍的,那都是他的侍卫。”

风吟潇心领神会,墨如点漆的眸子里划过一道亮光。心也跟着亮堂起来:郁结在心中多日的苦闷终在今日得到开解,从此以后,他也不必再顾虑,莫不是答应过云可馨“冤有头债有主”,他真想给一些“漏网之鱼”予以重击。

回到田庄,一眼便看到云可馨在院子里焦灼的踱步——她无法克制自己不想七想八,忍不住将前几日的梦境“重温”了一遍又一遍……

“可馨!”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想起。云可馨猛然转过身来的同时。心上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没有杀气重重,没有鲜血淋漓,只有无限的温馨与祥和。

“君侯!”

她要跑向他的时候。他已经站到了她面前。

“回来了就好。”云可馨好似检查一般细细端详着风吟潇的五官和衣服,轻轻一笑道。

“我知道你在等我,”风吟潇低头垂眸,深深望进她水灵灵的眸子里。“所以与父亲谈完就赶回田庄,以免你担心。”

他说话时的神情语态仿佛远归的夫君般温柔体贴。墨瞳更是不许她分心似的紧紧盯着,令她心如鹿撞。

“你见到风国公了?”云可馨羞涩的微一颔首问,话里透出一丝诧异。她一直以为风国公被江阴侯软禁了,所以才心忧风吟潇会为了达到见父亲的目的而痛下杀手。

“见到父亲了。还谈了会儿话,”因心头的愁云惨雾已然散去,风吟潇心情大好的微笑道。“总算搞清一些事,可馨。我听你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嗯!”云可馨知道风吟潇是聪明人,一点就透,忽而认真道,“不仅是君侯自己的仇,还有国公夫人。”

风吟潇的心重重跳了一下,微抿的薄唇勾出幸福的笑意,他冲动的说:“谢谢你这么细心,可馨,我真想立刻就娶你。”

云可馨脸上立刻透出绯红的云霞,害羞的要逃走,却因听到风吟潇下句话而顿住脚步:“……娘娘生辰就要到了,这些天我要去宫里协助礼部做好护卫工作,因此也许不能常来找你……”

“娘娘生辰?那个娘娘?”云可馨饶有兴致的问。

“襄妃!”风吟潇道,“到时云氏大老爷和三老爷都会参加,可馨要不要随他们一同进宫,”他停了停,像想起什么似的补了一句,“对了,四老爷也有来。”

云可馨一愣:大伯和三叔参加宫里娘娘的生辰贺典,她不奇怪,可是跟四叔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官场中人!随即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襄儿!

云可馨猝然睁大眼睛,克制着急切的问道:“君侯,您所说的襄妃名字叫什么?她的具体情况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她的乳名叫‘襄儿’,皇帝的宠妃。”风吟潇没注意到云可馨惊愕万状的神情,平静的说,“其他的,了解不多。”

云可馨顿感胸闷,呼吸短促:这个襄妃,会不会就是四叔曾经屡次提到的“襄儿”呢?

“君侯,你还是先处理正事要紧,”云可馨已然迫不及待要去见见四叔,打探一下情况,“恰好,我也有几件私事要做,因此往后几天也不再来田庄,您也有什么事可以到国公府找我,或者让姐夫带话也行。”

“好,就这么说定了,”风吟潇笑道,“我现在去准备一下,换下正装就进宫。”

****

云可馨在风吟潇离开一个时辰之后也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府。但她先是转道去了四老爷常去的店铺,掌柜说四老爷有事外出了,于是,云可馨找遍了客栈、食楼、钱庄、珠宝行等均不见云天城的踪影,她有些急了,

倒是闪灵道:“小姐,四老爷平日的交际圈不大,除去生意上的应酬,他基本都呆在店里,如若不在店铺里,那就是回府了,记得他告诉过我们的。”

云可馨一拍脑袋:自己真是急糊涂了,襄妃生辰,邀请四叔,这么重要的事,四叔肯定回府告诉祖母了,于是她带着丫鬟马不停蹄的往府里赶。

下了马车,她让三个丫鬟把她简单的行李带回三房,顺便对三夫人说一声她去了祖母的海棠阁。

果然如云可馨所料,四老爷云天城确实是回府找周氏了。

“……城儿,你还是决定要去?”周氏在云天城的搀扶下走下花前树下,“见面了说什么好……”

“自从她进宫,哪一年她的生辰我能‘躲’过?”云天城认命般的语气,“去就去,其实也没什么。”他喃喃着垂眸,看向满地的花瓣。

“可是去一次,你就受一次煎熬,”周氏望着清瘦的小儿子,心疼的说,“每年她的生辰你去了,回来都不见笑脸,就不能找个理由避开?”

“不能的,娘,”云天城抬头,沉吟道,“除非云氏想遭殃,她现在,”云天城微顿,话里隐隐含着不甘,“可是皇帝的宠妃了。”

一句简短的话说的周氏的心宛如被针扎一样的痛,暗哑的嗓音使她的容颜看上去愈发苍老:“年复一年,何时才是个头啊,哎……”

云天城却一副看破世事的恬淡,并没有因母亲的唉声叹气就流露出悲观或愤世嫉俗之态。

他眼波流转间,瞥间倚着门边的云可馨,笑道:“七姑娘……怎么也不进来,光傻站着。”

云可馨款款前行,乖顺的笑道:“我看到祖母和四叔有事在谈,不方便打搅,于是就稍后片刻。”

周氏轻抚几下云可馨的发髻,道:“七姑娘找祖母有事?还是找四叔?”“找四叔,”云可馨坦率的眨了一下眼睛道,“我有事问他,之前走遍所有店面也不见,料想四叔是上祖母这儿来了……”

“馨儿找四叔何事?”云天城很喜欢这个聪明漂亮,又乖巧伶俐的侄女,看到她,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说吧,这里没外人。”

“四叔,我听说您过几日要去参加宫里娘娘的生辰,这是真的吗?”

云天城愣了愣,也许没料到云可馨也会知晓这事,道:“馨儿何以得知?”

“我和宫中殿前指挥风吟潇是好朋友,”云可馨道,“他告诉我的。”

云天城点头,他听府里人“议论”过,七姑娘与燕国公府的嫡子风吟潇有往来,关系还“不一般”。

“是有这回事。”云天城望着小小的云可馨,忽然笑道。

周氏仿佛灵光一闪,轻抚着云可馨的后脑,须臾,对云天城笑道:

“城儿,七姑娘长这么大还没去过皇宫,带她去一次,就当是游玩,”随即低头,捧起云可馨的小脸,温和道,“馨儿,你也有几日没见到太子了吧,恰好,趁这次进宫的机会,你们见个面。”

云可馨吃惊,她从祖母和蔼可亲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另一层意思,从她不断转动的眼睛里看到了似有若无的“盘算”,心下顿时直打怵:祖母,居然还未放弃通过她与太子来“拯救”四叔的念想!

云天城却不自知自己娘亲心中的“猫腻”,分别看了周氏和云可馨一眼,笑道:“可以,我也喜欢带着七姑娘,四叔这次就馨儿进宫去,好不好?”

云可馨纠结:方才在门外,已无意间听到祖母与四叔之间的谈话,确信了长久以来积压在心中的疑问,甚至想到了三叔公,想到了更深的一层,从内心来说,她想去“见识”一下,与真相再近一点,但,她并不想因自己的好奇心被祖母“利用”——她能敏锐的感受到祖母的意图,但她对太子一点非分之心也无,何况太子早有心仪之人,横插一脚,算什么?

要不要去?要不要去……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情绪。

“四叔,我去,”云可馨笑成一朵灿烂的雏菊,“到时您来接我。”(未完待续)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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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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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四叔会与大哥和三哥一同前往,”云天城笑道,“馨儿要跟在我身边也可以。”

“嗯。”云可馨笑道,“祖母,四叔,若没什么事,馨儿告退,我之前去田庄数日,想必爹爹和娘亲也等急了。”说着,一溜烟小跑出院子。

周氏望着云可馨轻捷的小背影,沉思默想,片刻,又对云天城道:

“城儿,七姑娘有点固执,你得多开导开导她。”

云天城一愣,不明所以道:“固执?娘指的是哪方面。”

“我让她抓住机会,跟太子保持好关系,但是她好像不太情愿。”周氏摇头叹道。

云天城更糊涂了:“娘,您让七姑娘抓住什么机会?”

“这还用说,”周氏斜睨了云天城一眼,为儿子的“木讷”感到不满,“七姑娘与太子的关系还不错,太子对她的印象也不错,你知道吗?”周氏目光一闪,眼里的蕴含的深意令云天城惊诧莫名,“上回馨儿生日,太子不便到府上来,却特意让童家少爷带了礼物——”

“娘,那是小孩之间的发小情谊,您别多想了,”云天城以为自己完全懂了母亲的意思。

“你懂什么,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周氏脸晴转多云,无奈之下透露道,“七姑娘与太子若能成,将来就是皇后,到时一定能救你。”

云天城大惊,原来娘亲打的是这个主意,连连摆手否决道:“不,娘,这是儿子自己的宿命,怎能企图用七姑娘的亲事来改变,不能。”

“能不能以后再说,”周氏不悦,将目光从云天城脸上移开,看向庭院深处,费尽心机道,“关键是现在有这机会为何不把握?城儿,你记住多和七姑娘说说,女孩子家的很容易就能被说动……”

“娘……”云天城简直不知该对周氏说些什么,只得先在嘴上应承下来,“懂了,我试试。”

周氏这才笑逐颜开:“这就对了,城儿,娘这也是为了你好。”

云可馨回到三房西苑,迎面撞上傅一航和云冉在说说笑笑,有意不理会她的出现,只是用眼睛看了一眼,便回过头去自顾自的“嬉笑打闹”,傅一航还时不时借用余光观察云可馨的反应。

云可馨撇嘴冷笑:愿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上一世,每次要是闹别扭,傅一航就会利用云冉来气她,让她“吃醋”,让自己回头找他,最终结果可想而知,总是云可馨做出让步,没想到这一世,这样的戏码还在上演,只可惜早已今非昔比。想着想着,便直径绕道去了厅里,才刚在二人眼前消失,傅一航便反感的甩掉云冉的手,轻拂几下被抓过的衣袖,好似云冉多脏一样。

“五妹妹,你骗人,”傅一航气哼哼的与云冉拉开距离,侧过身去,眼睛望着云可馨消失的方向,“说什么你能让七妹妹回到我身边,可结果,她理也不理——”

云冉咬唇,面上却是含笑道:“傅世子别急,也许这会儿七妹妹心里已经酸到不行了,咱们再加点‘料’,如何?”

傅一航一愣:“加点料?什么意思?”

云冉嘴角浮出一丝诡异,她走近傅一航身边耳语几句,后者似有犹豫道:“这,这行吗?万一七妹妹更加生气再不理我了呢?”

云冉哪愿意放过这等与傅一航“得来全不费工夫”的相处机会,诱惑道:

“不会的,傅世子,七妹妹的性子好,”她口是心非的夸赞,也不怕闪而来舌头,“不会生气,傅哥哥何不用这方法试探一下七妹妹心中是否有你?若有,她一定会生闷气,到时你再去劝她,两人的关系可能会比从前还要好……”

傅一航有点心动,回过头去,看着云冉不信任的确认:“你说真的?”

“冉儿跟你保证一定会让七妹妹‘吃味’,回到你身边。”

傅一航对云冉露出少有的笑容,道:“行,听你的。”

晌午吃饭之时,云冉当着众多长辈的面,与傅一航“如胶似漆”,说话娇声嗲气,极尽撒娇之能事,傅一航虽然觉得恶心,但还是“配合”着云冉,装作很甜蜜的样子。

“傅哥哥,你说开春以后带我去游玩的,”云冉嘟嘴道,“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哦。”

“不会,我向来说一不二,一诺千金。”

他边说边不断用余光观察云可馨的反应,奈何云可馨像没事人似的,低扒饭,偶尔让丫鬟和仆妇给她夹菜,盛汤,两人的戏码演的让在场长辈都快看不下去了,云可馨却是一派从容恬淡,面色未曾有一丝不悦。

她其实在心下自嘲:若是在上一世,自己定会气得撩筷子,夺门而出吧。

同时顿悟,感情之事并非无法放下,只是当初不够痛罢了。

吃完饭,云可馨随着云天扬和傅怜音回了西苑正厅。晚上云冉和傅一航再次“故技重施”,并加重了戏码,然而云可馨还是一样的态度,吃饭做事,情绪丝毫不见影响。

傅一航久久等不来云可馨的“撒泼”闹性子,第二一大早,终于忍不住把云可馨叫到了院子里的草坪上。

“七妹妹,接我回府的侍卫马上要来了,在走以前想和你说几句话,”傅一航看着云可馨道,“白天发生的事,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白天发生的事?什么感觉?”云可馨明知故问,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傅世子,你直言便是。”

“就是我和云冉,”傅一航一急,却猝然赧颜结巴道,“和云冉要好,你一点不在意吗?”

“不会呀,五姐姐一直都喜欢表哥,”云可馨说的漫不经心,却像拿刀子捅傅一航般的痛快,“现在你终于能接受她,所谓‘郎有情,妾有意,’不正是如此么?”

“什么‘郎有情妾有意’,”傅一航声调陡然拔高,满脸怒容道,“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七妹妹?我想知道你心里有没有我。”

傅一航低吼,一下子将云可馨身子板正,双手捏着她的双肩用力摇晃。

“表哥,请自重,”云可馨先是一慌,后迅速冷静下来,扯掉傅一航的手,抑制着心中的怒意道,“你堂堂韩王府世子,怎能如此冲动鲁莽。”

“那是因为我不想再忍了,”傅一航语气软了点,又走到云可馨面前道,“七妹妹,你不要再和燕国公府的风吟潇有往来了,好吗?”

“为什么?君侯也是我的玩伴,”云可馨想也不想,抬头反驳道。

说着,迈开步子要走,却无奈脚步移到哪里,傅一航就挡在跟前——

“你知道风吟潇有多凶狠吗?今晨他骑着高头大马杀进燕国公府,将侍卫杀了大半,甚至把一尸首挂在房梁上,你说这有多可怕!”

云可馨深吸一口气:傅一航居然也知道这件事了?消息够灵通的!

“可君侯如果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云可馨忍不住替风吟潇辩白道,“那又有什么错?”

“我还没说什么,你就这么急着替他说话,”傅一航像给踩到尾巴猫似的跳起来,娇妒道,“你喜欢他,是不是?七妹妹你快告诉我,拒绝我,是不是因为他!”

云可馨面上无波,心下已是大怒:傅一航,拒绝你,还需要用旁人来当理由吗?

“没有,我只是公平的说句话,”云可馨极力抑制着情绪,冷若冰霜道,“至少假如当初那些人企图以相同的方法对付我,我不敢说自己是否有胸襟放过这些人。”

她说这话时,目光化为无数利刃,在月色下寒光烁烁,令人心惊。扫向傅一航时,宛如刀剑在他的眼前乱舞。

傅一航吃惊,从未见过云可馨这么冷峻肃然,特别是她看着他的感觉,更令他心下抖颤:七妹妹这怎么了?看他的眼神好陌生,好冷厉。

他不由后退两步,口气松了松,不再逼问的那么紧:“表妹,你别生气,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受伤害,并没别的意思。”

不希望我受伤害就离我远一点!云可馨腹诽!

“表哥,我只是体恤五姐姐的一片心,”她侧过身去,不想再面对他,“别有用心”道,“她真的很喜欢你,你若能接受她,也是美事一桩。”

傅一航脸上掠过一丝讥嘲:“云冉?当个通房丫鬟不错!”他停了停,接下来更是毫无顾忌的羞辱,“想当正室,只能她自己去做梦了。”

云可馨蹙眉,险些一巴掌就摔过去,心下的冷笑跳到了嘴上:

“所以,表哥,你不是不喜欢五姐姐,只是在意她庶女的身份是不是?因此你对我也许只是看上我嫡女的身份——”

云可馨话没说完,便给傅一航拦腰截断:“胡说!想要与韩王府结亲的嫡女犹如过江之鲫,但我的眼里只有七妹妹。”

云可馨默然不语,不愿和傅一航在这话题上纠缠,找个理由走开回房,转头四顾之下,眼尖的瞥见云冉居然搀扶着二太夫人朝这个方向张望,看样子已然“目睹”了她与傅一航的“私情”……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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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自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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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傅一航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云冉的鲁莽行径着实让他又惊又怒:不仅是因为云可馨的名声,还有他自己,这要是传扬出去,他怎么堵住“悠悠之口”——他和她在干什么只有二人最清楚,但不知道的人便会浮想联翩,众说纷纭,以为他们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云可馨反应机敏的主动前去,傅一航亦是紧随其后。

“伯婆,您这么来了?”她落落大方的招呼着,言谈间一丝紧张也无。

二太夫人还未做出回应,云冉已然抢答道:“是这样的,七妹妹,晚间二伯婆到二房来小坐片刻,本想叫上我们这些小辈一同到苑子里散步,却横竖看不到傅世子和你的影子,于是我便自告奋勇陪着她老人家了,岂料竟会在这‘巧遇’——”

傅一航恶狠狠的瞪着,恨不得撕裂云冉那张嘴,碍于长辈在不便发火,只是冷冷一笑道:“确实是‘巧遇’,我谢谢五妹妹的‘良苦用心’。”他的脸和声音皆被黑雾笼罩其中,令人不寒而栗。

其实云冉在决定这么做之前也犹豫再三,不晓得傅一航会不会“领情”,毕竟要是让人目睹他与七妹妹“花前月下”,名声定会受损,但想到如此一来能把云可馨的声誉搭进去,让她无颜见人,于是“姑且一试”了。告诉二太夫人傅世子与七妹妹在苑子里“私会”,二太夫人半信半疑的跟了来,远远的看到傅一航与云可馨“拉拉扯扯”,心下顿生不悦——虽说曾经也寄“厚望”于这二人,但在事成之前,怎能在府里“私会”,还是夜间?这要是传出去,世人会说鄂国公府没有家规,子女无教诫,是个龌蹉之地。只是还没等二太夫人以长辈之态出言训斥,就见云可馨坦率的相迎,且无任何躲闪之举,这说明七姑娘和傅一航之间或许没有云冉说的那么不靠谱。

“七姑娘,你们这是——”钱寒秋心下已有数,面上也无最初的紧绷,但脸色还是不好看,冷凝的问。

“二伯婆,我只是和七妹妹在苑子里散步,”傅一航镇静下来,淡笑道,“都是侄儿的错,离府前应当去拜别的。”

钱寒秋稍霁颜,看了傅一航一眼,又把目光落在云可馨身上,语带讥嘲:“七姑娘,你虽年幼,但也有十岁,应当知道是什么是男女大防,”,她微顿,没好气道,“散步需要‘拉拉扯扯’的吗?”

云可馨心下反感:既然“男女大防”那么重要,那今天傅一航和云冉在北苑“卿卿我我”你们怎么不说一句?!根本就是因为我不愿与韩王府结亲坏了你的美梦,因而对我不满!

“不,二伯婆,不是您想的那样,”傅一韩百口莫辩,心中更加痛恨云冉的愚蠢,只会坏事,“我和表妹真的没什么,她还这么小,我逗她的。”

二太夫人目光闪了闪,望向云可馨,抿唇不语,好似在等她“低头认错”,料不到云可馨只是恬静的回望,不发一言:这时候说什么都是越描越黑!

钱寒秋眼见云可馨不低头,不言语,不脸红,眼眸纯净的没有一点慌乱,于是讪笑道:“馨儿,你别怪二伯婆多嘴,我这也是为了姑娘家的名声着想,啊?!”

“馨儿明白,”云可馨这才扬唇笑道,“我并未怪二伯婆,只是傅世子已经讲明情况,无需我赘述了。”

“这就好,七姑娘是聪明人,”钱寒秋似笑非笑道,“我这老婆子也就不继续叨叨了,”她转头,板脸训斥云冉道,“五姑娘,世子与七妹妹分明只是在府中走走,叙叙旧,你怎能跑到我房里添油加醋,说是——”她猝然打住,没好气道,“算了,下次注意点。”

“是,冉儿知错,给二伯婆还有世子、七妹妹麻烦了,”云冉点头哈腰,歉声连连,“我送二伯婆回去。”

她急忙挽住钱寒秋逃也似的离开,她知道自己若再不走,定会被傅一航拆了筋骨,隔天再来跟他解释,可能会好一些。

“表妹……”傅一航看到云可馨受了误解和委屈,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会干巴巴与之对视,“对不起。”

“傅世子,我只拜托你两件事,”云可馨背过身去,面如凝霜语气冷淡,“第一,以后别再来找我;第二,实在有事请在白天;若只能在晚上,请挑在西苑正厅里说,别在这光线昏暗的地方,还拉拉扯扯的,‘引人遐思’,告辞!”

傅一航望着云可馨飘然远去的娇小背影,心中对云冉怒到了极点。

次日,傅一航又到国公府做客,一直都不敢接近云可馨,远远的望着,云冉看在眼里,又妒又恨,很想趁机近前温柔的抚慰几句,可是一想到昨日为逞一时之快险些把他拉下水,便心中忌惮的再不敢有任何幻想。

好容易熬到了黄昏,云冉敲响了傅一航暂住的房间。

“傅哥哥,傅哥哥……”

端坐于案前看书的傅一航听出是云冉的声音,眼皮一掀,一抹森冷的笑爬上嘴角:“门没锁,进来。”

云冉轻轻推门而入,再合上门,站在那里,低声道:“世子……”

“你还敢来!”傅一航眼尾一挑,睨向云冉,冷笑的问。

“傅哥哥,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云冉试着一步步走近,一面走一面说,“但冉儿这都是为了你好——”

话音未落,傅一航猛然起身,几步走去,单手掐住云冉下巴,目光狠戾:

“为我好?!你险些陷我于不义,害七妹妹遭人非议,稍有不慎,便是身败名裂……”

“傅哥哥,你听我解释——”

“啪”!一记沉重冷然、清脆响亮的耳光落在云冉的脸上,打断了后面的话。云冉一下子跌坐在地,惊愕瞪着眼,红着脸:她也料到傅一航会大声叱问甚至谩骂,但没料到傅一航会动手,好狠!

咽下心中无尽的屈辱,云冉连滚带爬般爬到傅一航脚边,抱住傅一航的大腿,哭得梨花带雨:

“傅哥哥,冉儿错了,可我确实是一心只着让长辈看到世子和七妹妹在晚间独处,就坐实了你们的‘私会’,这样她以后就只能跟着你了。”

“你这没头没脑的蠢货!”傅一航弯下腰,以要将对方捏碎的力道再掐住云冉的下颔,“还敢口口声声说‘为我好’——”

伴着一声“滚”,云冉左脸又挨了一记耳光,跌摔在地。云冉豁出去了,不管不顾的再次爬起抱住傅一航的双腿,哀声凄凄:

“傅世子,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有怨,怪我做事考虑欠周,没帮到你,还让你们产生了隔阂,冉儿该死。”

傅一航听到这话,怒火更甚,低头垂眸,正要呵斥,只听云冉继续抽抽噎噎:“傅哥哥,你可知道七妹妹跟那燕国公府的风吟潇走得有多近?我琢磨着七妹妹是因为他才不理你的。”

“到现在你还不忘诽谤别人!”傅一航假意加重语气,意即套出更多,“真是死不悔改!”

“不不,我没有诽谤,”云冉使劲摇头,忙不迭的声嘶力竭,“傅世子也知道,他们早在樊城就相识,而据冉儿观察,他们那时关系已经很不一般了,傅哥哥,你相信我……”

傅一航俊朗的脸一白,眼前出现云可馨在说到“君侯”二字,那一脸的小女儿态,自己把风吟潇的“恶行”告诉她,她非但不感激,还竭力为风吟潇辩驳,就像维护夫君一样不遗余力……

她居然如此的依恋!为了风吟潇,竟不惜“顶撞”他,与他势同水火!想到此,傅一航猛吸一口气,脸色愈发白得吓人,拽紧了袖中的手。

“那是我不如人家,”傅一航口是心非的承认,同时自作聪明的揣测,“可馨表妹喜欢的是武将,而我只是区区文人……”

“傅哥哥,我有办法让那个风吟潇远离七妹妹,不让他再来妨碍你们。”

“就你?!”傅一航低头,瞥了云冉一眼,不屑的扯扯唇角,“就你这脑子我还真不敢‘委以重任’,丢人不说,差点伤到七妹妹……你真是自轻自贱!”

“不,傅世子,冉儿可以先把办法先告诉你,”云冉抬眸,对上傅一航冻如寒冰的面部表情,心下胆颤,“你若觉得可行,再做不迟。”

“什么方法?”傅一航直起身子,冷淡且满不在乎的问。

“这事,还得请二舅亲自出面相助。”云冉眼睛眯了眯,缓缓开口。

“二叔?”傅一航一愣,再次低下头,满腹狐疑的看向云冉,不晓得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不情愿的拧起眉头道,“起来说。”

云冉如蒙大赦,踉跄着站起,在傅一航耳边低语几句,只见傅一航边听边点头,苍白的脸洋溢着诡谲的喜悦。

“这法子倒不错,不会殃及七妹妹。”傅一航眉开眼笑道,“二叔近日时常会到王府,我晚上见到他时再提,希望一切顺当。”

“世子哥哥放心,这对于二舅而言根本就是小事一桩,”云冉见傅一航怒意已笑,还对自己的主意“赞不绝口”,心下顿时飘飘然起来,言辞也**起来,“并且不会伤到你和七妹妹,何乐而不为?”

“嗯!”傅一航的笑并没在脸上逗留多久,便收敛了笑意,他不客气的下逐客令,“五妹妹来我房里也有好一会儿,若是再呆下去,唯恐府里上下议论……”

云冉咬唇,但她今日总算见识过傅一航的脾气,不敢对抗,扭头要走,又给傅一航叫住:“把眼泪擦干净,头发衣服整清楚,省得出门让人看了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呢!”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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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襄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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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云冉跌跌撞撞离去的身影,傅一航眼底掠过阴鸷,唇边噙着耻笑:她虽蠢,这次却出了个好主意——怎么把二叔傅越恒给忘了?二叔官至兵部侍郎,那风吟潇官职再大也是二叔的属下,何不……

云可馨在西苑正厅,一边用茶点,一边听周氏与傅怜音的谈话。

“三夫人,近日天扬可有回房歇息?”周氏拐弯抹角的探问。

“有的,娘,”傅怜音侧坐,对着周氏笑道,“都亏了您在从中调停和为妾身说话,老爷才回心转意。”

“那关于纳妾的事……”周氏直言不讳的问,“三夫人考虑的如何了?”傅怜音一听,笑容来不及收敛,在脸上怪不自在的逗留着——本以为与云天扬的夫妻情分终于“守的云开见明月”,就想着纳妾的事能拖就拖,直到云天扬完全回心转意,再不提纳妾之事为止。哪料到惦记这事的人不止三老爷,还有老太太,这就不好搪塞了。

“娘,这事在儿媳的心上挂着呢,”傅怜音强颜欢笑道,“妾身等老爷一发话,便着手张罗,”微顿,又凤眸眯起旁敲侧击,“只是至今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娘,您能不能告诉我。”

“此女名水莲,家住清河以西,”周氏简单的说了一下,“她的父亲水承然乃是天扬的故交。”

傅怜音凤眸眯了眯:故交?想必是常有往来了,那老爷和水莲又是何时对上眼的?不会是她与云天扬产生罅隙之时“趁虚而入”的吧?想到此,傅怜音脸上阴鸷重重。水承然此人倒是听云天扬提起过,其庶女没见过,不知道水莲品貌如何,把云天扬迷到了何种程度?

“娘,儿媳记下了,”傅怜音压下心中波涛汹涌的不快,和颜悦色道,“择日便差人到水府下文契,定将此事办得妥当,令老爷满意。”

“嗯,三夫人心中有数最好,”周氏这才满意的点头,淡笑道,“不过,不可延宕时日过久,以免引起天扬不高兴。”

傅怜音心火直冒:有这么迫不及待?!我还没到人老珠黄的地步吧!

“是,娘,都是为了给云家三房子嗣枝开散叶,儿媳自然得多加用心,”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应承,转而想了折,道,“但据老爷说襄妃娘娘生辰在即,您看是不是等到娘娘生辰宴过了之后再纳妾更好些。”

言罢,傅怜音向云可馨又是皱眉又是挤眼,示意云可馨能说帮着说两句,奈何云可馨眼睛一直盯着门边,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是故意的,才不要成为傅怜音的枪手,料到上次把云天扬“说”回傅怜音的床,傅怜音便以为她是“自己人”了,以后做什么都要把她牵扯进去,想得倒美!

周氏面沉似水,仿佛突然间灵魂出窍般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也行,等襄妃娘娘生辰过了之后再谈。”

周氏离去,云可馨这才好似刚反应过来似的,呆愣愣道:“祖母和娘亲谈完了?我送祖母……”

傅怜音连数落的机会都没有,气得牙根直发痒。

数日后,襄妃娘娘的生辰在养心殿举行,不愧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仅为了筹备这次宴会,礼部就花了近三个月的时间,到了临近几天,腿都快跑断了,晚宴极尽奢华,以博美人一笑。

晚宴开始时,云可馨全然无心思去观赏大殿内的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她站在云天城身侧,目不转睛的望着上首位于皇帝左侧的襄妃——

身着绣茜草红紫玉兰色纱缎宫装,别一枚玛瑙镶金胸针,梳着朝云近香髻,髻上镶着点翠祥云镶金串珠凤尾簪,后戴一朵珊瑚绿松石蜜蜡珠花,白净清秀的鹅蛋脸,黛眉入鬓,长黑蜷曲的睫毛圈住一双流盼的清眸,

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铛,清眸流盼间,已令皇帝心醉神迷,而一旁的皇后,虽说穿着华美高贵,光芒却被襄妃远远盖过,但依旧维持着母仪天下的威严。

这襄妃果然名不虚传!云可馨一面应付着场面,一面留心打量,到最后,赫然发现其实襄妃也时不时会望向她——一种近似惊疑和愠怒的神情,好像她抢了襄妃什么一般。猝然间,云可馨察觉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四叔一直牵着她的手,从进殿到“归位”一刻不曾松过。而四叔似乎在刻意回避襄妃质询的目光,除了第一次敬酒,其余时间,基本都是在和云可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说话,可是她却能感到四叔的手心在发抖。

襄妃是在意四叔此举么?他们俩之间到底有什么揪心的过往呢?

晚宴过后,皇帝喝得太多,在一些公公的侍奉下回了寝宫,皇后相陪。

云天城不等与大哥和三哥同行,只与他们点头示意,使个眼色,便带着云可馨朝殿外走,不料还不到宫门口,就给一个宫女叫住道:

“四爷,襄妃娘娘有请。”

云天城清瘦的身子微微一颤,好似预感到了什么一样,认命道:

“娘娘此刻在哪儿?”

“御花园,”宫女双手交叠在身侧,颔首垂眸,对云天城很敬重的样子,“四爷请随我来。”

“请让告娘娘,天城隔日再来拜见,现在先得把小侄女送回——”

“不,娘娘特意嘱咐奴婢,要你带上这位小姑娘一同前往。”

云天城与云可馨俱是一惊,面面相觑了一下,他的目光像在问:怕吗?

云可馨看懂了四叔眼神中的含义,轻摇了一下头。

于是,两人在宫女的带领下去了御花园,远远就看到灯火明亮的亭子。等进了亭子,襄妃对周围的侍卫和宫女道:“你们先退下,到亭外候着。”

几个侍卫、宫女应声而去,皆立于亭子的四个方向。

“拜见襄妃娘娘……”云天城打躬作揖,微微一颔首的行礼道。

“叩见娘娘。”云可馨细声细气道。

襄妃凝视着夜幕下宁静的御花园,久久无语,弄得站在水桌旁的两人都有些局促,不知是进是退。

“他死了没有?”须臾,襄妃突兀的轻声问。

云天城愣神,旋即反应过来,仿佛有默契的回答:“没有。”

云可馨思忖:他?会是指三叔公吗?

“早该死了,”襄妃冷漠的说,她缓缓回头,娇媚的容颜笼罩在一片阴霾中,随后话锋一转,“四老爷,你现在的架子是越来越大了,我请你还得‘三申五令’。”

云天城不慌不忙道:“娘娘,宫中乃皇室重地,岂容我这一介莽夫随意进出,还有娘娘乃圣上宠妃,万不可招来闲话——”

亭子里响起襄妃冷情且断断续续的低笑,在这寂静无声的御花园里显得格外刺耳惊秫:“云天城,你躲避的无数个理由,方才说的这个是最蠢最假的,你应该知道本宫从未将此地当做皇宫。”

云天城颔首不语:他记得她说过,这里于她而言是鸟笼亦或是牢房。

等他在抬头时,惊觉襄妃已站到了眼前。只是这次她的目光停留在身畔的云可馨身上。

“她是谁?”襄妃看着云可馨问云天扬,清眸里像藏着利刃般尖锐。

“我侄女。”

“侄女?”襄妃扯唇冷笑一声,“我怎么看着与你有几分相似?不会是你偷偷跟什么女人生的吧?”

“娘娘!”云天城眼神一凝,正色道,“她是我三哥的女儿,名可馨。”

“你让她自己说……”襄妃不冷不热的打断。

“禀襄妃娘娘,小女子云可馨,时年十岁,”云可馨并不畏怯,迎着襄妃的咄咄逼人的目光,不慌不忙道,“乃鄂国公府七小姐,家父云天扬,云天城是我四叔。”

襄妃嘴角浮出赞赏的笑意,但转瞬即逝,她又把目光投向云天城:

“你对侄女怎会这样好,跟宝贝似的拽在手心,”语气中含着似有若无的妒意和不满,忽而又迅速瞥了云可馨一眼,意味深长道,“你该庆幸自己只是他的侄女……”

襄妃后半句那带有浓浓的警醒深意的话,令云可馨心头一凛:什么叫做“还好只是侄女”?难不成若是四叔喜欢的女人就会遭殃?这便是四叔迟迟不敢成亲的原因?她脑海里闪过三叔公寿诞那天出现在鄂国公府的暗卫,以及之后几年,只要自己一去四叔店里,总能感到无处不在的的盯梢和无声的警告……

四叔一直生活在暗卫的监视之中!而他为了云家,为了避免无辜女子受到伤害,几年来一直默默承受,单身独居。

凉亭里的气氛陡然变得沉闷而压抑起来,悬浮在深蓝的夜空,仿佛要爆了似的令人透不过气来,襄妃望着云天城的眼神渐渐迷离且**不明,云天城低下头去——

“襄妃娘娘……”

“你就不能改口叫我‘襄儿’。”襄妃厉声却渴盼的问。

“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云天城面无表情的应答,“希望——”

“那要看你怎么表现了?”襄妃见云天城始终不为所动,旧怨新恨一起涌了上来,不依不饶道,“不要再让我看到你牵着任何一个女子的手,侄女也不行!”

强势和怨怼的话里,掩饰不住的娇弱,云可馨听得出来,襄妃的心里,一定还有四叔,只是藏得很深,那四叔呢?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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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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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可馨一愣:太子时常提起她?什么意思?转而机智的笑道:

“襄妃娘娘,我拜在童府门下之时,与太子还有童家少爷关系都不错,也许太子指的是当时我们这些发小之间的趣事。”

“也许吧,”襄妃不置可否的应声,“你这么聪明标致,哪个男子见了不心动?”微顿,她长睫毛一开一合,冷不防的问,“愿意进宫吗?”

云天城好似看穿襄妃的“用心”,有些担心云可馨如何作答,料不到她想也不想便道:“襄妃娘娘,鄂国公府是小女子的家,我只喜欢呆在自己家里。”

云天城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懈,襄妃鹅润腻的鹅蛋脸上掠过一丝隐约的冷笑,片刻后,喃喃道:“有一天,我会让你‘愿意’进宫的……”

云可馨吃惊的瞪大眼睛,未及她细品话中之意,襄妃已对守在凉亭外的守卫和奴仆道:“送客!”等侍卫进来,她又补了一句:“替我将四爷和七小姐安全送出宫门外,不得有误。”

出了宫门,云天城与云可馨坐上马车,除去让车夫快点赶路,再无二话。

“四叔,你怎么了?说话呀……”云可馨有点担心的摇了摇他的手臂。

“七姑娘,你答应四叔,”云天城眼睛盯着车帘,答非所问道,“以后切不可再与太子有所往来。”

原来云天城早就感觉到襄妃的“意图”,因而惴惴不安。

“我与太子本来就没什么呀,”云可馨纯真的笑道,“他喜欢的是臻儿,馨儿见过的,人可好了。”

“再好,只要皇上和皇后不点头,太子便不能如愿,”云天城不知该如何跟一个十岁女童说这其中的复杂关系,只是对着云可馨忧心忡忡道,“而只要是他们看上的,哪怕是太子并无感觉,也会被娶进宫。”

云可馨惊异的瞪大眼睛,再联想到襄妃的话,心头一震,手足无措道:“四叔,该怎么办?馨儿,馨儿不想进宫——”

“所以我才让你远离太子,”云天城显得比云可馨还急,嗓音嘶哑道,“一旦她(指襄妃)到皇帝皇后面前说几句话,就无力回天了,”他咽了一下口水,转几下眼珠子,好似在思考什么一般道,“这样,七姑娘,你这次回府就让三哥去向燕国公府提亲,让那个少年君侯娶了你。”

随即想起周氏的“盘算”,云天城愈发揪心。

云可馨一怔,水眸波光闪闪:现在就提亲?嫁给风吟潇?

“这……可是四叔,馨儿才十岁的年纪……”

“有何不可?或让燕国公府把婚事定下再说,”云天城想也不想的打断,“七姑娘,你只要告诉四叔,觉得风吟潇此人如何?”

云可馨被问住,“我”了半天“我”不出来,最后羞答答的小声嘀咕了一句:“他,挺好的。”可是她并不想成亲呀。

“这就好,这就好,”云天城松口气,眉头舒展道,“馨儿若不好意思,就让四叔来帮你对三哥三嫂说说,让他们择日到燕国公府提亲。”

云可馨突然想起一件事,水眸一亮,推拒道:“四叔,二伯父在生前将我的婚事定在了一个锦盒里,这也许是个很好的说辞和理由。”

“话虽如此,但我想不出她会用什么手段来达到目的,”云天城沉吟道,“更何况那锦盒还要等到你十四岁才打开,且还不知道许配于谁,与其等一个未知的人,还不如嫁给馨儿心仪的人,你说是不是?”

云可馨觉得四叔所言有理,但她以十岁之龄嫁过去,合适吗?另外,锦盒相当于父亲的遗命,她这么做岂不辜负了父亲的一片心!

云天城见云可馨还在犹豫,便极力劝说。

“四叔,这事还是由我自己来处理,”云可馨冷静下来道,“您也别对爹和娘说今晚发生的事了——”

“那七姑娘打算怎么做?”

“我去对君侯说,决定该怎么做之后再让爹爹出面。”

云可馨回府的头两天里,每天都待在闺房里冥思苦想,要怎么应付这个棘手的局面:如若自己当真以“锦盒”一事来阻止襄妃的意图,她相信是可以的,但如此一来,当初自己被“过继”一事便会传得沸沸扬扬,对国公府不利,也会让皇帝和皇后对云天扬产生芥蒂,他这个刑部侍郎岌岌可危,但如果不这么做,自己就要面临可能成为太子妃的命运……

除了“及时”嫁给风吟潇,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云可馨伏在桌面上,双手拖住下巴,望着窗外的绵绵春雨陷入沉思,傅一航叫了几次也没回应,心下忍不住乱猜她也许在思念那个少年君侯,不由作酸泼醋——

“七妹妹,七妹妹,”傅一航依着门边,不死心的叫道,“想什么呢?”

云可馨被打断思路,反感的蹙起柳眉,不屑搭理道:“没有,雨季到了,没地儿去,有点闷。”

“那我陪七妹妹说话可好?”傅一航低声下气的讨好道,“正好,我也没处可去。”

你没地方去就能来打扰别人了吗?我又没说要你“陪”!

云可馨不置可否的腹诽!傅一航等不及云可馨的“相邀”,自作主张的踏进门,行至案却前,笑道:“七妹妹,你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对我说,看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我不是对傅世子说了么?”云可馨语透不耐道,“没什么事,只是闷。”

傅一航不急不恼,满脸堆笑,与几天前掌掴云冉的他判若两人——

“好,那我说点开心的,给七妹妹解解闷,你想听什么?”

“我也不知道,”云可馨佯装百无聊赖的耸耸肩,慵懒的说,“表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呗。”

“表妹,我想知道你有什么愿望没?”傅一航盯着云可馨,满眼企盼。

我最大的愿望是在你新婚之夜奉还一杯“牵机”酒!

“没有,我一个小女子能有什么‘宏图大志’?”云可馨发现自己现在与傅一航待在一起哪怕只是片刻都觉得折磨,“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嘛,我只要过安稳的小日子就知足了。”

她说的半认真半敷衍,傅一航却当了真,特别是最后一句,令他眼睛亮了又亮,嘴唇动了又动,好似随时准备许承诺般。

“七妹妹,你将来一定会是个贤妻良母,”傅一航的目光已然深深黏在云可馨的脸上,似夸似赞道,“儿时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这么认定了。”

敢情他以为她的最佳人选是他了?!

“七妹妹,你可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傅一航看了云可馨一眼,自问自答,“第一,考取功名,第二,便是希望表妹快点长大,我已对父王和母妃说过,等你十三岁就来府上提亲,他们答应了,”他说着说着,忽而压低声调,“我知晓表妹情况特殊,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

原本还低眉垂眼、置若罔闻的云可馨,听到这话猛得抬头,不敢相信的望着傅一航:动作这么快?!不应该啊,韩王府不是一心想要与晋王府结亲,让傅一航娶李郁蓉郡主,怎么突然妥协了呢?难不成是因为今生二房的光芒让他们“转了舵”?!

该怎么办?前面有个襄妃还未应对,现在又来了个傅一航,看来自己得当机立断,不能再犹豫了。

“世子,我累了,要歇会儿,”云可馨淡笑道,“还有,我已十岁有余,请以后不要再随意踏入我的闺房,惹人闲话,对你我都不好。”

傅一航满以为自己的一番“剖白”能让云可馨对自己“改观”,甚而得到“以身相许”的暗示,不料却等来了这么一句逐客令,当即尴尬,但想想她说的也有道理。

“好的,七妹妹,我不打搅你休息了,”傅一航且走且说的笑着辞别道,“不过你要记住,有什么心事只管对我说,让我来和你一起分担。”

云可馨心下巴不得他快点走,面上却得笑脸相送,真觉得“人难做”。

傍晚,雨停了,傅一航也回了韩王府,云可馨便叫上三个丫鬟出动——她要去找风吟潇谈谈,把自己面临的处境对他说一说,自己也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渴望见到他,恨不能将一肚子的苦水向他倾述。

她知道他现在在宫外的校场,她要即刻去找他。

在校场路口,两个士兵拦住去路——

“军事重地,不得擅闯,请绕道。”一个士兵不客气的赶人。

“对不起,军爷,我们小姐找君侯有急事,麻烦通报一下。”

“君侯?”士兵一愣,没反应过来,“我们这里只有殿前指挥使清远侯。”

“对对对,正是他,清远侯风吟潇,”闪灵受不了磨叽,心急火燎道,“麻烦您去通报一下,就说鄂国公府七小姐来访,有要事相告。”

守门的士兵见面前的四人皆是女流之辈,心生疑窦:他们深知清远侯的性子,这么些年下来,就没见过有什么女人在他身边出现过,怎么凭空冒出四名女子?将信将疑在中,只说“稍等”,就转身进了校场营地。

“指挥使,门外有四名女子找您,说是有要事相告。”士兵对着伏案专心看公文的风吟潇,恭敬的颔首禀报。

风吟潇没想过云可馨会找到校场来,头也不抬,依旧翻着手中的文书:

“什么四名女子?没弄错吧,找我的?”

“是,三个像丫鬟,一个是闺阁女子的打扮,来者称‘七小姐……”

风吟潇手一顿,猛然抬头道:“她们在哪儿?快带我去!”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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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惜别

..Co

风吟潇匆匆忙忙出了营帐,到校场一眼便看到等候在那里的云可馨和三个丫鬟,看上去像有什么急事。

“可馨……”距校场还有几米远之远,风吟潇便招手唤道。

“君侯!”云可馨亦是挥手回礼。

守门的侍卫瞧见风吟潇与她们相识,就主动让出一条道,云可馨进门。

风吟潇把云可馨等人带入训练士兵的场地,刚下过雨,地面还有些泥泞,几人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她赫然感到此时已是黄昏,即将用晚膳之际,这些士兵怎么还是一副严正以待的样子?

风吟潇想亲自扶着云可馨走,却发现士兵还在训练,众目睽睽之下多有不便,于是让闪灵代劳,闪莹和闪月陪同,一起去了他所在的营帐内。到了目的地,闪灵等人知道云可馨与风吟潇有话说,主动说在帐外候着,他们进去就可以。二人进了帐内,云可馨理了理鬓发,暂时抛却了连日来的烦心事,她这才发现见到他,心情竟会莫名的好起来,这是前世在傅一航身上没有过的情况。

“君侯近日可好?”云可馨笑吟吟的问。

“一切如常,就是,就是——”风吟潇凝望着云可馨,赧颜的嗫嚅着,“很想可馨,却又见不着。”

云可馨漂亮的脸上透出一抹红,害羞的低下头去。

“可馨,抬起头来,”风吟潇向来对云可馨的羞涩没有抵抗力。墨眸里是满满的爱意,“让我好好看你。”

云可馨依旧低着头,心如鹿撞的不敢对视:她是怎么了?以前跟他交往没这么“别扭”和“羞怯”呀。不等她如何应答。风吟潇已然伸出手,单手支起云可馨的下巴,凝视着眼前巴掌大的小脸片刻——

“怎么才几日不见,就不愿跟我说话了?”风吟潇稍带点孩子气语气道。

“不是,是君侯待我视如己出,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云可馨转动着清清亮亮的眸子,柔顺的扬着小唇角。

她的脸颊给他双掌的温度给熨得发烫。试图拿掉他的手,却见他俊容压了下来。越挨越近,直到彼此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呼吸方才停下——

“可馨,你要等我,等我回来娶你……”

云可馨既害羞紧张又因他的话惊诧莫名。脱口而出道:“等?”

“是的,我马上要征战沙场,兵部侍郎傅大人亲自点将,”风吟潇宛如呓语般碎碎念念着,“但是可馨,我舍不得离开你,好舍不得……”

云可馨怔愣,顾不上羞怯,好奇道:“君侯要上战场?什么时候?”

“明天。”即将分离的痛楚令风吟潇说话都提不起劲,“时间紧了点,这些天都在整装待发。所以没空去找你,不过之前我是打算在出发之前一定要见上你一面,没想到你竟主动找来了……”

“怎么突然要打战?”云可馨匪夷所思道,“现在大泰和不是一片祥和,无鞑靼骚扰边境了么?”

“那是过去,近两年又开始蠢蠢欲动了。”风吟潇轻捏着掌心的小脸,语调轻柔忧伤。“我并不惧怕上战场,唯一放不下的是你,可馨。”

云可馨心中顿生疑窦:这鞑靼来得也太诡异了点,数日前还听云天扬说“太平盛世”,这就来了?

“我也舍不得君侯,”她勇敢的迎上他深情款款的目光,声音小小的说,“会很想念君侯。”

“真的?”他像要把她烙印进心底似的看了又看,轻声呢喃。

“嗯。”她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那你今天主动来找我,也是因思念之故?”风吟潇热切的望着云可馨。

云可馨语塞,心中纠结:要不要实话实说自己今天此行的目的呢?如果说了,他还有心思上战场吗?不上战场,便是抗旨欺君……

“对,因为多日未见君侯,”最终云可馨半真半假的承认,佯装轻松的笑道,“馨儿担心君侯,所以来看看你。”

风吟潇的心猛然一跳,愈发痴迷的望着云可馨,深如潭水的眸子里倒映出她粉妆玉琢的容颜,最后视线落在她宛如玫瑰上一点露的朱唇上——

“可馨,我,我想,我想——”风吟潇口干舌燥的表达着。

还没等云可馨明白过来,他的热唇已然贴上她的,仅仅是四片唇的相贴,便让两颗心天雷地火般火花迸射,心跳如雷。

她的整张脸充斥着他滚烫的呼吸,没有愤怒的推开,也没有羞怯的欲拒还迎,只有青涩的睁着眼睛,似娇似嗔的任他“非礼”,让他狂喜不已。风吟潇感受着她香香软软的红唇,一种幸福的甜蜜取代了即将面临分离的痛苦,最后他才眷恋不舍的移开唇,把她拥进怀中,一边脸紧贴着她的发髻,亲密的摩挲着。

“可馨,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懂吗?”他在她头顶上不放心的又说,“虽说三年时间长了点,但我会经常和你联系,不许你忘了我,不许……”

“什么?三年?”云可馨猛吸一口气,在他怀中低叫出声,“怎么会这么长时间?”

“是的,皇上说——”风吟潇又把云可馨往怀里嵌了嵌,无可奈何道,“鞑靼太过顽固不化,这次一定要予以重击,让他们再也翻不了身,所以周期时间长一些。”

云可馨心一沉,瞬间感觉乌云压顶,闷得她说不出一句话。

“可馨,你会等我吗?”这已经是他问第三遍了。

“会,”云可馨鬼使神差的回答,“君侯,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只是一想到要这么长时间不见面。我就,”风吟潇猝然打住,嗓音越发暗哑。“……难受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人也提不起精神……”

云可馨庆幸自己没有把这次来的目的说出来,否则只怕他真要抗旨不上战场了,她偎依在他的怀中静静聆听,最后道:

“‘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云可馨温柔而坚定的许诺。

“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风吟潇把云可馨从怀中拉出,笑望着她。“谢谢你,可馨,等这次凯旋归来,我头一件事就是娶你。”

云可馨脸红着低头。心下却忐忑:三年她不变,但事态呢?自己会不会被逼着去做某事?不,不会的,她也绝不允许!

“可馨,你别为我担心,”风吟潇以为云可馨在担心他这次征战沙场的吉凶祸福,“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带兵征战了,在认识你以前就有过两次,别忘了。我大你四岁,”他的话语不再沉闷烦心,而是充满乐观自信。“还有,忘了告诉你,云恪也要随我一同前往——”

云可馨大惊失色的抬眸,脱口而出:“什么?云恪哥哥也有去?”

“对!圣上说云恪虽为武状元,但缺乏历练,”风吟潇不慌不忙的说着。“无寸功封赏,恐为众臣不服。此次鞑靼举兵犯境是个很好的机会……可馨,这是圣上要重用云恪,是好事,你别想太多。”

云可馨眯眸:对了,云恪就是在她十三岁那年担任殿前副指挥使,难道是因这次的驱除鞑虏立下战功因而得到晋升?此外,云恪也是在得到晋升的那一年袭了父亲的爵位,魏其侯!

但仅仅维持了两年的“风光”,在她十五岁时,云恪就被判通敌卖国之罪下了大狱,是否也与这次的征战有关?前世,哥哥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形同从云端瞬间跌落至悬崖呢?

想到上一世的劫难,云可馨再次心如刀绞,阻止哥哥上战场是不可能了,因为为国效力一直是他引以为豪的事,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这时候去说等于是在泼冷水,会惹他不开心的,好在这一世,有个风吟潇这样值得信赖的朋友相伴左右,多少能减轻她内心的负重。

风吟潇眼见云可馨黛眉微蹙,小唇紧抿,满脸忧虑的发呆,以为她还在为他上战场的事焦虑,于是,他极力抚慰着她:“可馨,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安全无伤的回来见你,还有云恪,我也毫发无损的将他带回。”

云可馨的灵魂好似刚回了窍,回过神,微笑道:“君侯,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现在没什么了。”

风吟潇伸手捋了捋云可馨的鬓发,要再开口时,已然听到帐外传来闪灵的声音:“二位主子,请问我们能进去说几句话吗?”

云可馨释然的笑笑:“进来吧。”

三个丫鬟进帐后,放下帐帘,直径走向风吟潇和云可馨跟前。

“君侯,方才我们在帐外听到您说要上战场了?”闪灵显得震惊又急切,“还要去三年之久?”

“能不去吗?”闪莹紧盯着风吟潇跟上一句。

“不,这是皇命,岂能违抗!”风吟潇平静的回答。

“那小姐呢,她怎么办?”闪月少有的声音尖利的问。

“我已与可馨相约,你们不必多虑,这三年里要好好照顾她,”风吟潇眼风扫过三个丫鬟,平淡中透着严厉道,“我在此感激不尽。”

仨丫鬟并不知晓云可馨如今真正的处境,只担心风吟潇会“晚”了一步,现在听说二人已“相约”,也就放下心。

“如此甚好,”闪月眉开眼笑道,“君侯,我们会好生照料小姐的。”

“君侯,我只想说,假如您到时背信弃义,不娶七小姐,我们三人一定会联手杀了你,绝不手软!”闪灵却是拧着眉头,冷冷的甩出一句话。

风吟潇惊愕闪灵会说出这样的话,看向闪莹和闪月,从她们脸上的表情上得到了相同的答复,于是,他郑重的点头,嗓音沉稳却宛如雷霆万钧:“如若背信,我的人头,等你们取!”(未完待续)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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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交心

..Co

隔日,风吟潇就与云恪带着大队向西挺进,去了大泰和边界的居衍汐。

云家人一路相送到城门口方才返回国公府。二夫人一路无言,看得出来,昨天刚哭过,眼睛红红的,云可馨默默的相伴左右,陪着母亲。

“二伯母莫要难过,”云可馨挽着月氏的胳膊走在回廊里,轻言抚慰道,“云恪哥哥是为国效力,此乃云氏之荣耀。”

“这我哪会不知,况且这也是老爷一贯遵循的原则,男子不可等闲于家中,只要还有半分气力,就要为天子效命,”月氏叹口气,摇头道,“但那是战场,有哪个做父母的不会为此忧心劳神?二房只有云恪这个男子,以后的一切还指望着他呢……”

云可馨理解母亲:父亲被害,四姐出嫁,九弟尚在年幼,云恪是她唯一的期望和靠山,云恪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一对孤儿寡母必定受尽欺凌,甚至面临彻底被架空的局面。

“二伯母多虑,您别忘了,这次有君侯与云恪一同前往,一定会没事的,”云可馨努力不让自己流露出担忧情绪,希望以她的乐观感染母亲,“临行前,君侯向馨儿承诺,一定会将云恪大哥毫发无损的带回。”

月氏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表示愿意相信云可馨的话。但云可馨知道母亲的心结还未解开,于是她让母亲在长椅上小憩片刻,随后看了看四下无人。对月氏道:“二伯母,君侯还告诉我,这是皇上要重用云恪了。”看到月氏露出惊讶和不可置信,她眨了眨眼睛继续道,“因云恪哥哥无寸功,皇上若封赏恐难服众,这次鞑靼扰境,正是云恪建功力业的大好时机……”

“此话当真?”月氏显得有些振奋,顷刻间人也有了精神。

“绝无虚言!”云可馨点头。郑重其事的看着月紫芸道。

太阳冲破乌云的重重束缚,放射出万道金光。铺满二房南苑,投射进有些阴冷的抄手游廊里,照得二夫人满面红光,她也不表达什么。只是静静的望着面前这个年幼却懂事的小女娃,清丽的眸子里漾着水光。云可馨见母亲终于放下心中的重负,不由会心一笑。

“馨儿,二伯母近日听府里的下人议论,”心情好转,也让月氏的话变多起来,她恬静的笑问,“说三老爷纳妾,可有此事?”

“是的。爹爹已着手向水府下卖身契。”云可馨正打算向母亲提及此事,不曾想二房已经得到消息,“三房有喜事了。”

“那娘亲没反对?”二夫人目露诧异——以傅氏的性子会极力阻挠。甚至闹的不可开交才是。

云可馨坦言道:“娘亲一开始的确不愿,但馨儿说服了她,还有祖母从中开解。”

月氏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七姑娘说服的?怎么说?”

“娘亲已不能再生育,无法为三房继续‘枝开散叶。’且爹爹膝下无子,纳妾属常理。”云可馨滔滔不绝的娓娓道来,“其实是因这段时间,爹爹与娘亲之间有点小矛盾,馨儿就给娘亲出主意,她如果同意纳妾,与爹爹的关系或许能得以缓解和挽救。”

“然后她同意了?”二夫人还是不太相信,望着云可馨,满腹狐疑,“于是与三老爷的关系也变好了?”

前阵子,听到过府里议论纷纷,说三老爷与三夫人关系恶化,还说三老爷晚上都不回房就寝,而是睡书房,如此深刻的矛盾和不快,竟让一个十岁女娃给化解了?

“是,爹爹和娘亲现已‘和好如初’,”云可馨几乎是冷笑着讥讽道,“不过这都是权宜之计,一旦水莲纳进国公府三房,他们以前关系怎样还怎样!”

月紫芸心下一惊,她仿佛才刚刚认识云可馨一般怔怔的望着: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一个十岁孩子嘴里说出来的。呆愣半晌,好似明白了什么,月氏蹙眉,不安却也婉转的道:

“七姑娘,不管二伯母心中对谁有成见甚至怨恨,但那都是成人之间的事,你一个小孩子万不可掺和进来,知道吗?二伯母不想连累你……”

母女连心,云可馨岂会不懂母亲心中所忧,她苦笑道:“二伯母宽心,馨儿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二房,还有自己,我要为自己争口气,以‘回报’傅氏当初对我的坑害,害我们骨肉分离……”云可馨越说越恨,愈说愈充满斗志,“我一定要让傅氏尝尽心人世的辛酸与苦楚……”

“好了好了,馨儿,咱们不说了,”月氏眼见云可馨因说的激动,使得一张小脸时而涨红时而泛白,心疼的把她拉进怀中,柔声安慰,“二伯母谢谢你,老爷说的没错,总归是亲生的,知道‘根’在哪里,有你们这些懂事的儿女,我心已足,即便有再多的气恨也能忍耐……七姑娘放心,二房会好好的。”

云可馨第一次心无旁骛的依靠在月紫芸的肩头,声音小小却异常清晰的低语道:“母亲,馨儿永远都是您的女儿,我永远都是二房的人。”

闻言,月紫芸把云可馨搂的更紧,因儿子远征所带来的焦虑和不安终得烟消云散。

数日后,水莲进府,成了三老爷云天扬继常梦瑶、代春妮之后的第三个妾室。

傅怜音瞧见水莲虽为庶女却年轻漂亮,不仅清秀水灵且性情随和恬静,无论品貌,都能把代春妮甩出三条街,这一度令傅怜音愤忿不平:居然生的如此娇好,难怪老爷会被她给迷住,这个“贱人”!气愤之余,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起来,不知云天扬日后会如何待她。

当天晚上,三老爷没进三夫人的卧房,直接绕道去了水莲所在的茗月阁,傅怜音在房里烦躁的踱步,脑子里全是云天扬亲赴水莲卧塌的旖旎风情,越想越没睡意,便起床至正厅,时不时朝茗月阁向张望,巴望着里头能露出点动静来,最后按奈不住,蹑手蹑脚的行至水莲房门前,侧耳倾听。

“娘亲,你在干什么?”

傅怜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云可馨,羞恼的满脸通红,好似被抓到的贼一样狼狈。而云可馨则在心下冷笑:怎么跟见到鬼似的?料想你今夜无法入眠,早在这儿等你了!

“没什么,随便走走,”傅怜音佯装镇定的捋了捋鬓发,又捏着淡粉色的帕子扫了扫衣袖道,“本想进去问问水莲姑娘有什么需要的,我吩咐下人去做,但现在天色已晚,还是算了,”继而狡狯的话锋一转,“七姑娘这么晚怎么还不入睡,到处乱跑要着凉的,快回屋去。”

云可馨险些笑出声来:傅怜音,我没听错吧,你一个堂堂正室,居然会关心一个妾室的死活?代春妮被关在西嘏苑几年了也没见你过问,今儿是怎么了?别跟我说是弃恶从善了,宅心仁厚了!还是想给养父和水姨娘制造麻烦,意图破坏他们的“好事”?!

“馨儿也没什么,起夜上茅房,没想到碰到了娘亲,”在傅怜音面前,云可馨已然把自己修炼成刀枪不入,撒谎起来脸不红心不跳,她恶意的问,“怎么,娘亲睡不着么?”

“真没有的事,出门透透气罢了,”傅怜音尴尬的笑笑,“馨儿别瞎想,回房睡下明儿还得早起呢。”

我瞎想什么?遐想的是你吧?!

“是,娘亲也早点睡,”云可馨忍下心中的冷笑呆愣愣道,“馨儿告退!”

傅怜音满目哀怨的回了房中,继续在清冷的软塌上辗转难眠。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茗月阁里“春意盎然”——有些日子没房事的云天扬几乎无法“抵御”水莲的年轻甜美,娇小可爱,不多久便宛如猛虎出闸般共赴云雨,享尽床第之欢。

事后,水莲小鸟依人般偎依在云天扬怀中,娇喘吁吁——

“老爷,妾身谢谢您能给我一个侍奉您的机会。”

“要谢,你就谢七姑娘,”云天扬侧过头,望着水莲笑道,“是她建议我纳妾的。”

“哦,是七小姐?”水莲明眸一亮,嘴角轻扬道,“妾身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也很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确实惹人疼爱。”

水莲的这番温柔而又诚挚的话语,云天扬从未在傅怜音那里听到过,一时间越发心动,他又把她往怀中搂了搂,亲呢道:“莲儿,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心的?”

水莲脸红,声如蚊呐道:“七小姐……都对老爷说了?”

“嗯。”云天扬轻答。

“妾身也说不好,”水莲娇羞道,“应该是从老爷也家父解决了一个大案开始的。”

“从那天起,莲儿就一直在留意我了?”云天扬像个年轻小伙子似的热切的“刨根问底”。

“是,妾身时常听家父提起你,”水莲小声表白道,“一个劲的夸您。”

云天扬感动的亲了亲水莲,道:“莲儿,答应我,善待七姑娘和八小姐,尊重夫人,知道吗?”

“老爷,妾身明白,已谨记于心。”水莲温顺的说。

云天扬摸了摸水莲清秀的容颜:“莲儿,再‘服侍’一遍夫君可好?”

话毕,他已然“翻身上阵”,她含羞迎合,茗月阁里再掀春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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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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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水莲起了个大早,向三夫人和周氏问安。周氏对这个品貌端正的小妾很是满意,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看得傅怜音直眼红——就是不晓得生育能力如何,但既然人已纳进府中,还是不要操之过急的好。

傅怜音就没那么看得开了,视水莲为眼中钉,肉中刺,处处刁难,原本该是下人做的事,非让水莲亲自动手——铁了心的要给水莲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谁才是三房正室,不要仗着老爷的“恩宠”不放手,别妄图骑到她头上,有时还故意当着下人的面数落,嫌她这也不行,那也不会,凡此种种,水莲都默默承受,云可馨快看不下去了。

傅怜音为了不让云天扬“沉迷”水莲,不让水莲怀上三房子嗣,在接下来的日子,有时把云天扬叫到自己房中就寝,有时干脆在晚上故意把水莲支开,让她去照顾三老太爷云谨修,云天扬晚上回来,等不到她就自己先睡了,云可馨很快识破了傅怜音的阴谋!

一天,在后院,水莲又按照三夫人的吩咐去做一些打水、洗衣、劈柴这样的活,正巧被路过的云可馨以及三个丫鬟看在眼里。

“水莲,让我来,”闪灵实在看不过去,伸手要夺水莲手里的柴刀,体恤的道,“你休息一下。”

“不不,闪灵姑娘,”水莲惶恐的推搡道,“这是夫人吩咐的,否则她会不高兴的。”

“水姨娘就这么怕娘亲?”云可馨一半失望一半冷讽的插进一句。

水莲这才发现云可馨的存在,慌忙道:“七小姐……我,妾身不是惧怕三夫人,”她舔了一下嘴唇,搓着双手羞怯道,“是答应过老爷要尊重夫人,所以——”

你这样的“尊重”只会让傅氏觉得你软弱可欺,愈发蹬鼻子上脸,不你放在眼里!

这辈子你都别想怀上云天扬的骨肉了!云可馨恨铁不成钢的腹诽!但转念一想,水莲当初敢拦车,还向她坦白对养父的爱慕,足以说明她的勇气和胆识!这样的人,绝非唯唯诺诺之辈,她只是尚未分清敌友因而有所防备,只要获得她的信任,成为朋友,便会好办许多——至少比起代春妮,水莲要好很多。

“别紧张,我没有责怪水姨娘的意思,”意识到这一点,云可馨便不再反感水莲多日来的“逆来顺受”,反而起了保护之心,口气也软了下来,“馨儿只是觉得这些都是仆妇和小厮该做的事,水姨娘无需亲自劳作。”

“可是,这是夫人吩咐的……”水莲低着头,声音低低的说说。

云可馨不回话,只是狡黠的问:“水姨娘可否与我上集市买点东西?”

水莲愣了愣:“七姑娘要买什么?”

“现在还没想起来,小姐的意思是去了再说。”闪月聪明的代答。

“那这些活呢?”水莲还是“不放心”的问。

“我说了,这是下人该干的,”云可馨尽量耐心的说,最后有意试探道,“但水姨娘倘若实在惧怕娘亲就接着干好了……”说着,头也不回的掉头就走。

水莲也不是傻子,听出七小姐的话外之意,忙不迭的追上:“七小姐,你等等,我和你一道去。”

走在前头的云可馨终于笑了笑,没说话。

****

路上,水莲伺机与云可馨搭话。

“七小姐,你想起要买什么了没?”水莲转头对云可馨笑道。

“我想给爹爹买点补品,”云可馨轻描淡写道,“他时常办案很费脑子,水姨娘给我出出主意买什么好。”

“这个我稍懂一些,”水莲笑得文静,“以前给家父买过,还亲手熬过,他老人家挺喜欢……七小姐,,我带你去。”

买完补品返回,途经一个人烟稀少巷口,水莲驻足对云可馨认真道:“水莲在此谢过七姑娘的大恩大德,我都听老爷说了,是你建议他纳妾的……”

“水姨娘不必谢我,”云可馨恬淡的应声,“我这也是为了三房的‘香火’着想,何况你对爹爹也确属一片真心。”

“总之,没有七小姐就没有妾身的现在,请受我一拜。”水莲不由分说的往下一跪,磕头道。

云可馨反应迅速道:“水姨娘你这是干什么……闪莹,快扶姨娘起来!”

闪莹一面搀扶一面伶牙俐齿的有意讥讽道:“既然这么感激我们七小姐,那姨娘到府上有几天了吧,怎么也没见你说过半个‘谢’字?非要在外头说?”

同时留心观察她的反应,看她如何做答。但见水莲站定后,不慌不忙的笑淡道:“闪莹姑娘,纳妾这种事对于正室而言都是不太高兴的事,倘若我在府里说感谢七小姐的话,传到三夫人耳朵里令她不高兴不说,还会让她误解了七姑娘,母女之间便会产生隔阂,这,不太好……”

云可馨心头一震:这水莲,果然要比代春妮聪慧灵巧的多,无怪乎上一世云天扬会那么宠她——知己难求!

“水姨娘想的周全,”云可馨眉眼弯弯的笑道,“其实也没什么,馨儿真的只是提了个建议,你今后好好侍奉爹爹就好。”

“是,七小姐,我们回府。”

走了一会儿,云可馨恍然想起傅怜音的企图,于是假装不经意的问:“水姨娘,你想有孩子吗?”

水莲没料到云可馨会问这个问题,羞涩的点了点头。

“那么水姨娘今晚别去照顾三叔公了,”云可馨道,“让爹爹去你房里。”

“这……怎么行,”水莲拘促道,“三夫人要妾身这几晚继续去三叔公那里……”

云可馨冷笑:“我来跟娘亲说,”随即又看了看天空道,“天色还早,我们再逛逛。”

五人一直逛到日薄西山方才回国公府,赶上吃晚膳的时间,她们又直接去了北苑。傅怜音等忍着一肚子的怒火扒完饭,一回到西苑正厅,对水莲劈头盖脸就是一番训斥:“水姨娘,你今天上哪儿去了?一整天不见你人影,我有说你能离开了吗?”

“回夫人,妾身陪七姑娘上集市买东西了。”

傅怜音狐疑的望向云可馨,寻求确认般久久逼视。

“是的,娘亲,”云可馨并不畏怯,不慌不忙道,“是馨儿让水姨娘陪我去给爹爹买点补品的,您别怪水姨娘。”

傅怜音气都不打一处来,凤眸尖锐的睨一眼水莲道:“那也该等事情做完了再去,”微顿,又将怒火扩散到旁人,“甚至来跟我说一声都没有,七姑娘,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亲?”

云可馨心下冷笑:你又不是我娘亲,我眼里有你干嘛?!

“娘亲息怒,”云可馨镇定自若道,“这全是馨儿的不是,因近日看到爹爹又忙于公事,每天回来的很晚,我着急给他买补品,看到水姨娘在,就想让她陪我去,也好拿个主意……”见傅怜音又要开口,云可馨抢先一步,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水姨娘也曾表示说娘亲吩咐的事还未做完,不愿前往,是我说这些都是下人该做的事,便擅自做主让她随我去了。”

“七姑娘!”傅怜音再无法忍受的火冒三丈道,“你现在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你是不是真以为有老爷罩着,为娘就不敢处罚你!”

而云可馨却始终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呆楞楞模样——

“怎么了,娘亲?府里最近缺人手么?打水、劈柴、洗衣这些活本就是下人的事呀,怎么让水姨娘代劳了?”云可馨眼睛睁得溜圆,舔了一下小唇,惊讶无比道,“这要是传出去,外人会以为我们国公府入不敷出,请不起奴仆,云氏长辈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就更别提爹爹了,娘亲,馨儿一切都是为了你着想……”

“你!”傅怜音目瞪口呆。

她没想到云可馨这张嘴如此巧言善辩,并且很懂得把握“要害”,直接就堵住了人的嘴。

傅怜音瞬间气的头脑发热,身体发冷,偏偏又无法可说,只能浑身抖颤着侧过身去站在那里,极力说服自己平静下来。

“这么说,为娘还得谢谢你了,”片刻,傅怜音冷言冷语的讥讽道,“也好,我不计较了,不过,”她微顿,回过身看向水莲,目光好似无数利刃,恨不能将水莲娇好的面庞毁个彻底,“水姨娘,你这几日照顾三叔公非常得力,他老人家对你赞不绝口,我琢磨着从今往后,晚上你就去三叔公那里照顾他,等他睡下了,你再回三房,如何?”

水莲不知如何作答,向云可馨投去一个求救的目光。

“娘亲,请恕馨儿直言,我认为此举不妥,”云可馨神情淡定,语气清冷,“水姨娘是爹爹的妾室,您却让她在晚上去照顾三叔公,这于理不合,瓜田李下,不该避嫌么?不知道的,口水都能淹没三房!”

云可馨犀利的话语宛如最锋锐的匕首,毫不留情的朝傅怜音投掷去,令否则再次呆若木鸡,无言以对!她想不通,七姑娘何时变得这么“能说会道”!

“那照七姑娘之意,要怎么做才是好?”傅怜音近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话。

“馨儿认为照顾三叔公是小厮的事,毕竟是男子,瓜田李下之嫌,”云可馨歇了口气,继续道,“但倘若娘亲想让新来的姨娘尽一份孝道也未尝不可,只是应当在白天,其实,我认为这事还是等爹爹回来再做商议……”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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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毒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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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怜音表情僵硬:“七姑娘,这‘后院’之事还是不要惊扰老爷的好,再说我堂堂一个正妻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决定不下,宅内之事还得由老爷定夺,那我算什么正室夫人。”

“娘亲,您一定让水莲去照顾三叔公?”云可馨面色不改的问。

傅怜音瞧见云可馨说话不再那么语带锋芒,瞬间也有了台阶下——并非听不懂云可馨的话,咽不下这口气罢了,真正若是让她处置水莲也是有忌惮的,毕竟水莲正值得宠之际,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这几天是瞒着云天扬把水莲支开,如果让云天扬知道她是有意这么干,想必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不,为娘觉得七姑娘说的在理,”傅怜音就坡下驴的笑道,“既如此,水莲往后就别去往三叔那儿去了,至于那些粗活,有仆妇和小厮呢。”

“水莲谢过三夫人……”水莲微微一欠身道。

闻言,傅怜音脸上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得逞笑容,却没能逃过云可馨的眼睛,她心下冷笑:傅氏大概以为自己的“宽容大度”能赢取“人心”,好让我们这些人从此拜倒在她脚下,唯命是从呢,真可笑!

这场风波便以傅怜音的“息事宁人”告一段落,但还是时不时会对水莲“嘘寒问暖”,留意她是否“身体不适”,其实就是拐弯抹角的打探她怀孕了没有,令水莲分外别扭,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明白的很,三夫人怕她怀上子嗣,这令她气急又心焦:小妾本无地位,全指望着生个一儿半女的有个依靠,特别是云天扬一直渴望能有个儿子,倘若自己的肚子一直不见动静,他会失望而不再宠,那自己在三房的日子就愈发难熬了。在焦虑中度过了两个月,终于在第三个月的时候,水莲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于是,在郎中的诊脉后断定是怀孕了,她心下喜极而泣,周氏倍感宽慰,云可馨喜上眉梢。而傅怜音却坐不住了,当着三房上下,她强颜欢笑的附和着乐呵,还亲自吩咐厨房为水姨娘多做些养生保胎的膳食,私下里在韩王府哭得梨花带雨——

“大哥,嫂子,你们说这如何是好,”傅怜音捏着帕子掩面而泣,胸部一起一伏,“妹子千方百计的试图阻止那小贱人怀上老爷的孩子,不曾想还是给她得逞了……”

“你真是糊涂,”韩王叹口气,话里有疼惜也有讥嘲,“这种事你怎么阻止?你还能管到人家被窝里头去?”

傅越泽说的直白而露骨,令傅怜音又羞又气。

“就是,妹子,不是我说你,”韩王妃丹凤眼尾向上挑起,白着一张脸训诫道,“你好歹也是鄂国公府是明媒正娶的三房正室,难不成还怕了一个小妾不成?!”

“哥嫂有所不知,”傅怜音眼睛盯着对面的桌脚,含着哭腔道,“老爷近年来与我关系愈发冷淡,我这三夫人不过是挂着名头,实质上跟被打入冷宫的那些皇后没什么区别,我并非怕水姨娘,是担心她一旦得势便要骑到妹子头上来,以后我在三房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你也别说的那么严重,”傅越摇头摆手道,“本王看那三老爷眼里还是有你这正室夫人的,他一好歹也官至刑部侍郎,断然不会知法犯法,宠妾灭妻。”

“妹子也深知老爷的性子,可还是气不过水姨娘得宠。”傅怜音怒道。

气不过?你怎么就不说是自己身体不争气给人家钻了空子?!王伶心下冷冷的腹诽!

“妹子,有句话我也不怕当着王爷的面说了,”王伶扭过脸去,不想再看到小姑子哭哭啼啼的样子,满不在乎道,“男人呢,永远都好‘新鲜’,等新鲜劲儿一过,该回哪儿还是回哪儿,”王伶顿了顿,涂着紫色眼影的凤眸宛如妖姬般投向傅越泽,“王爷,您说是不是?”

嘴上说的轻松,心下暗恨这段时间韩王的冷落,专宠一个叫“玉如”的侍妾,因此她这话就是说给傅怜音听,也是说给韩王听的。果不其然,傅越泽一听便知晓王伶所指为何,老脸一红,不发一语。傅怜音却并未感觉到哥嫂之间的“问题”,还在一味的哭诉:

“这么说,这么说,”她哭一下,颤一下,鼻音很重,“妹子还得像对待宝贝似的侍候她(指水姨娘),让她生下和云天扬的孽种么?”

傅怜音这话说的有点不知轻重甚至刻毒,连韩王都不禁眉头一皱,怎么听着像是在骂他与王府侍妾一般的刺耳,心下的不悦令他不愿再搭理,而王伶心下却直乐呵,一段时间以来多少隐忍不发的谩骂居然由傅怜音嘴里拐弯抹角的说出来了,说不痛快是假的。照理说她现在与面前这位好似弃妇的小姑子“同是天涯沦落人”,还是见好就收,别再言语刺激,多多“提点”,说不定日后还能利用傅怜音牵制她哥哥韩王。

王伶丹凤眼微眯面色无波,心下的“算盘”却在“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说的不错!”韩王妃打定了主意,突兀的接下话茬,和气微微一笑,“妹子要善待水姨娘,助她顺利产下子嗣,让她从心底感激你这三夫人,然后再让她把孩子交由你来带。”

“什么?要我伺候那小贱人也就罢了,还要我帮她带孩子?!”傅怜音仿佛猫给踩到尾巴似的跳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睁圆了眼睛。

“嫂子的话已至此,”王伶调整一下坐姿,语透不耐道,“妹子是个聪明人,回去好好想想,争斗重要,还是夫君为上!”

“我,我,”傅怜音六神无主的在厅中踱步,无所适从,“哥,嫂……”

她把王伶的话“细细品味”,须臾,猝然顿住脚步:对!将来让水姨娘把孩子交由嫡母来带,有亲身骨肉在手,还怕她翻天不成?!又或者,一旦水姨娘诞下子嗣,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她“暴毙而亡”!

想着想着,傅怜音兴奋起来,但在面上依然克制着情绪不外露。

“嫂子,妹子懂了,”她说得哀声叹气,装出一副无可奈何样子道,“多谢哥哥嫂子听妹子吐口水,难为你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妹子以后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对哥嫂说,”傅越泽见她恢复常态,不至像个怨妇似的只会絮絮叨叨,气也消了大半,“你记住万事有娘家人替你撑腰,懂吗?”

傅怜音少见哥哥说的这么“入情入理”,感动的点头辞别道:

“谢哥哥和嫂子,妹子记下了,就此拜别。”

“去吧。”

之后的日子里,傅怜音果然不再怨声载道,安分了许多,对水莲也没有最初像防贼似的紧盯着,只是每天睡前去关心一下她的饮食起居,询问她有什么不舒服,此外再无多余或刻意的让水莲忐忑的追问和打探——三房度过了最为“宁静”的数月。而当水莲小腹明显隆起之时,傅怜音也到适时去了水莲的卧房里,二人相对而坐,离得很近:

“水姨娘最近觉得如何?”傅怜音望着水莲那因怀孕愈发红润的容颜,忍下心中躁动不安的嫉妒,笑道。

“还好,谢夫人关心,”水莲温和恬静的淡淡一笑,“比孕初感觉会好一些,不呕,能吃下东西了。”

“那就好,水姨娘可得好生保住这个孩子,”傅怜音笑道,“知道吗?我把你的情况对郎中提过,他说一准是个男娃。”

“哦,是吗?”水莲信以为真,笑容愈发甜美,却也没露出多少激动,“只是妾身更想要个女儿。”

傅怜音心下耻笑:少在这儿假惺惺,谁还不知道你们这些妾室骨子里安得什么心,不想要儿子要女儿,鬼才信!其实水莲说的是实话,尤其是见识了七小姐云可馨的聪明慧黠之后,只是她明白三房更想要男子。

“呸!呸!呸!”傅怜音装腔作势的不悦道,“快把这些不吉的念头全给吐了,”她停了停又笑道,“水姨娘,你得相信我,女娃虽招人疼,但香火这事还得指望男娃。”

“夫人教训的极是,”水莲一手扶着后腰,一手下意识的抚摸着隆起的腹部,歉意道,“怪妾身唯恐辜负了老爷和夫人的一片心,若是男娃自然最好。”

“你现在感觉孩子会动了吗?”傅怜音看了水莲的腹部一眼,凤眸眯了眯道,“我怀筱儿的时候,小女娃不怎么踢。”

“还在四个月的时候就有动的感觉了,”水莲慢慢的说着,娇嫩的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幸福,“到现在,已踢得厉害,晚上都睡不好。”

对!郎中说过,越是男娃胎动越早,难不成真是个男的?!傅怜音凤眸死死盯住水莲的腹部,好似恨不能将手升进她肚子里,把小孩子用力从腹中拔出,紧紧抱在怀里,那神情,那目光,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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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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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莲尽管过得提心吊胆,但在云可馨已经闪灵等人的严密保护下,终得安心待产,并于次年产下一子,取名云赫。“老来得子”的云天扬大喜过望,连称水莲氏三房的“功臣”,只要一得空,便抱着云赫不愿撒手,惹得一旁的傅音直眼红:生云筱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高兴过,甚至云筱长到四五岁,就没见他这么亲昵过,难不成这就是女娃的命运?可对云可馨怎得又那般贴心?!

不痛快的还有云冉,同时庶出,她就不得爹爹和嫡母的疼爱,云赫倒是人见人爱,到了一岁的时候,云天扬更是“铺张”的在府里大摆周岁宴,直叫云冉又气又痛,在三房,她又多了一个看不顺眼的人:云赫。每次看到他,都没给好脸色,还不许他叫她“五姐姐”。

这一年,云可馨十二岁,算算日子,距风吟潇和云恪的凯旋已不到一年,每天除了嘱咐闪灵和闪莹暗中“盯梢”傅怜音的举动,不让她有分毫对水莲下手的时机,下厨房在给水莲准备补食时要在旁边看着,而傅怜音在水姨娘生下儿子的最初动过杀机——曾想过在补食里“做手脚”,但因云可馨早有防备,让她无从下手,联想到水姨娘为三房续了“香火”,已日益成为云天扬的心头肉,倘若自己现在这么急着将她除去,必定为云天扬所弃,还是慎重点好,思来想去,她决定放弃让水莲“暴毙而亡”的念头,执行第二个计划:待云赫满三岁就说服水莲,让自己这个嫡母来带孩子……

泰和二十六年,云可馨十三岁了,距风吟潇和云恪的日子又近了一些,总算熬过了这三年。她惊奇事态无波澜,但愿一直都这么平顺就好了。

云可馨走在春日的阳光里,穿过满苑盛开的桃花,丰姿冶丽的容颜微微含笑,心中无限憧憬。

“七妹妹,在看什么?”傅一航不知何时站到云可馨身后,还挨得很近,语调亲昵。

“没有,”云可馨吓了一跳,听出是傅一航,顿时周身鸡皮疙瘩四起,险恶的向边上移了步子,道,“随便走走,傅世子何时到访。”

“我来这儿好半天了,是你没发现我,”傅一航一面说笑,一面紧盯着云可馨日益娇媚的小脸以及小巧玲珑的身材,心中一阵悸动,“想什么这么入神?”

“傅世子,我方才已经解释过,只是随意在苑子里赏花,”云可馨尽量耐着性子说,“表哥突然到访有急事?”

倘若说这三年里有什么烦人的事,那就是傅一航了,童智宸来找过她,但每回都是翩翩君子的风度从不越矩,不像傅一航,像狗皮膏药般难缠。“那我陪着表妹赏花,”傅一航答非所问,有意不理会云可馨的问题,“我也很喜欢桃花,你知道的。”

云可馨的俏容比了未尽之霜还要冰冷,她心下忍不住讥嘲:谁晓得你那些破事,少在这儿跟我套近乎,抬眸间,撞进傅一航一双阴鸷的眼睛,猛然想起十岁那年,他曾说等她满十三岁便要向三房提亲,心下的警戒登时提到了最高。

“傅世子,原谅我从来不知道你喜欢桃花一事,”云可馨不咸不淡一盆冷水泼去,“还有,我也没说过自己喜欢桃花,路过罢了。”

傅一航脸色微微一变,却是旋即笑道:“不碍事,能陪着七妹妹就好。”

云可馨蹙眉,要怎样才能甩掉他?想想挺可悲!上一世,二人要好得像一个人,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境地”,这一世的情形却大相径庭,而她除了恨及心死,是否还因为对另一人还有着隐约的期待呢?

回想三年前两人在校场帐内话别,那般眷恋不舍,四片热唇相贴的情形,每每忆起都会令她脸红心跳。

望着云可馨突然沉静下来的冷若冰霜的脸上突然罩上一层如梦似雾的红晕,为她平添了几分妩媚,傅一航屏住了呼吸,爱慕之情难以遮饰。可当他想到她的脸泛红晕也许是为了风吟潇,于是气都不打一处来——

“表妹,你在想他是不是?”傅一航猛然拔高音量,只差没声嘶力竭了,“那个少年君侯?对不对?!”

三年前,他“采纳”了云冉的“建议”,让时任兵部侍郎的二叔傅越恒用了点手段,要皇帝委派风吟潇去战场,有意把二人分开达三年之久,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淡忘或冷却一个人的感情了,熟料三年后的云可馨依然没有丝毫动摇的倾向,那他这三年的守候岂不遭白白辜负,想想就不甘心。罩在云可馨脸上那抹妩媚的红云因傅一航尖利的叱问而立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面对傅一航时百年不变的“一字脸”。

“傅世子,请自重,”云可馨侧过身去,冷声道,“我曾多次告知于你,单独只有你我二人场合,请注意言行,切不可过激,省得惹来闲话,对你我都没什么好处。”

“为什么?”傅一航强忍心中像猫挠似的不快,逼着自己和颜悦色道,“我对七妹妹的一片心,日月可鉴。”

“那是你,不是我!”云可馨猛得回过身,黛眉一挑,道,“傅世子,可馨已决定此生不婚,你死了这条心吧,今后请勿再提此事。”

“那风吟潇呢?”傅一航阴鸷的眼睛里掠过一丝诡谲,“我不妨告诉你,表妹,战都打了三年了,军队还没音讯,说不定已经——”

“住口!”云可馨再也受不了了,声音提了提,眸子里划过一道冷光,“傅世子,你可知此次征战沙场的还有二房堂哥云恪!”

“这,这……不是,”傅一航显得有点慌,他是巴不得风吟潇战死沙场,但没想过要殃及云恪,顿时拙口钝腮道,“七妹妹,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不要再说了,我不需要什么心里准备,”连日来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云可馨只想远离傅一航这个“瘟疫”,“只因为我从未想堂哥会出事!傅世子,我要去看看十弟弟,请你别跟来了。”

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去。

“七妹妹,无论你待我如何,我对你始终如一,”傅一航对着云可馨的背影不管不顾的低声嚷道,“还有,前日,我已让父王和母妃向姑父和姑母正式提亲了……”

云可馨气得直跺脚:这是干嘛?感情绑架吗?上一世单看到傅一航温文儒雅,从不曾察觉他这么纠缠不清,不顾颜面,不择手段的一面。

“傅世子,我提醒你,”云可馨缓缓回头,冷静的语气里满是嘲笑他的“痴心”道,“我的婚事从小就被二伯父定在一个锦盒里,那个人不是风吟潇,更不会是你!”

言毕,甩袖而去,留下傅一航一人站在原地发证:七妹妹,何时变得这么“强势”?!

如傅一航所说,数日后,韩王傅越泽及王妃王伶造访国公府三房。

“哥,嫂,先喝茶,”傅怜音对娘家人一向客气,笑道,“虽说乘马车,但韩王府到鄂国公府也是有段路程的,辛苦了。”

“说什么辛苦,今儿王爷和我来求妹子了。”王伶搔首弄姿,扭腰甩帕的笑着又别过脸对云天扬道,“三老爷,别见怪。”

傅怜音心里有数,哥嫂准是为他们的宝贝儿子傅一航来的,因而笑道:

“嫂子是为了侄儿吧,没事,这儿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直说。”

“夫人说的有理。”喜得贵子的云天扬,难得两年来保持着上好的心情,对下人都甚少板脸过,“韩王,王妃,大可畅所欲言,不必顾虑。”

“还不都是为了航儿,”王伶染满红色蔻丹的手轻轻推移着茶碗盖,悠闲笑道,“妹子和三老爷也知道他的对七姑娘的心思,几年来不曾变过,如今两个孩子,一个十五,一个十三,是不是该给亲事定下了?”

“这……”云天扬一愣,没反应过来,道,“我记得韩王和王妃心仪的是晋王府的李郁蓉郡主,怎么——”

王伶险些冲口而出:别提什么郡主,早就嫁做人妇了,却是改口笑道:

“当初的确这样想,”王伶虽然疼儿子,但也不愿就此拉下面子,道,“可哪知航儿心心心念念只要七姑娘,我们当父母的瞧了都心疼,最后索性随了他的愿,正巧两家亲上加亲,不知妹子和三老爷意下如何?”王伶自以为这番话言辞恳切而婉转,既抬高了云可馨,也没给王府丢脸,三房应当会爽快答应才是,不料却三老爷带着歉意的声音:

“韩王,王妃,傅侄儿对七姑娘的一片心,我和怜音都看在眼里,只是馨儿的情况特殊,当初与二房说好不得干预婚事,几年来一直如此。”

傅越泽和王伶面色俱是一冷,尴尬和不悦交替呈现,傅怜音暗怪哥嫂为何多年前不趁着云天扬与她“夫妻同心”而“当机立断”,如今等他们想要与三房结亲之时已太晚,因为云天扬的心偏向二房了,就别提现在还有个儿子“坐镇”。

“这我们也知道,”傅越泽不愧是王爷,片刻就将不悦之情隐藏起来,淡笑道,“本王的意思是,云大人是否能向二房做个沟通,让二房考虑一下与韩王府结亲,航儿对七姑娘的心思,想必二房也是知根知底。”傅怜音向云天扬投去祈求的眼神——不要一口回绝,给个回旋的余地,想到傅氏这些年对水莲的“照顾”,云天扬艰难的点了点头,对韩王和王妃勉强笑道:“也行,天扬试着与二嫂提一提这事……”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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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归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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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越泽和王伶这才含着满意的笑容离开。二人一走,傅怜音就忙不迭的向云天扬“示好”,感激他没让哥嫂下不来台。

“夫人也别谢的太早,”云天扬起身,负手而立道,“老爷我之前已经把话说在前头,七姑娘的婚事不是三房决定的,因此,你别抱太大念想。”

“不管怎么说,妾身在这里替哥嫂一家再次恳求老爷能去一趟二房,”傅怜音说着又嘤嘤抽泣起来,“二嫂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咱们好歹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七姑娘拉扯大,她不会一点情面都不给……”

“这与‘情面’又有有什么关系,”云天扬反感的皱了皱眉,加重语气,“这不但是信守承诺的问题,还事关二哥的遗命,岂可儿戏?!”

傅怜音见云天扬变脸,便停止了抽噎,吸了吸鼻子道:

“这么说……老爷,您方才答应哥哥和嫂子的全属应付?”

“什么叫做‘全是应付’?”云天扬这下真恼了,厉声责问,“傅氏,你现在说话越来越不知轻重!我只是把话说在前头,要你别抱太大念想,何时说过不去与二房了?”

“都是妾身的错,一着急就管不住这张嘴了,”傅怜音哭丧着脸,道,“老爷只要答应去二房与二嫂做个沟通,妾身已感激不尽,别无他求。”

“嗯。”云天扬轻哼一声,不再答话。

傍晚,云天扬真去了一趟二房,

云天扬一回到西苑,傅怜音便迎了上去,迫不及待的连连问:

“老爷,二嫂怎么说的?老爷……”

云天扬冷淡的摇摇头。傅怜音煞时如同被破了一盆冷水,咬了一下唇道:

“二嫂是因我之故?还是觉得一航配不上七姑娘?”

云天扬脸变得难看起来,拧着眉头道:“都不是,只因事关二哥的遗命,任何人都不得忤逆,二嫂都决定不了,何况你我?!”

傅怜音扯唇冷笑:拿“遗命”当借口的吧,谁知道月氏她安得什么心,或者是对我有意见,所以一点情面都不给,让我无法向哥哥和嫂子交代。月氏,算你狠!

她如是想着,布满细纹的凤眸角微微抖颤,素白的面庞被一团黑雾笼罩,模糊不清,云天扬见之,愈发嫌弃和不耐,同时像看出她心中的愤忿,冷嘲热讽道:“夫人,你也忘了,多年前你我夫妻二人是多么希望能与韩王府亲上加亲,可是到头来呢,韩王和王妃眼里只想与晋王府结亲,根本没把馨儿放在心上,我听说那李郡主早在一年前就嫁做人妇,于是韩王和王妃才想起七姑娘,”云天扬一鼓作气将多年的不满倾泻而出,“怎么?真当我们馨儿无人可嫁,非得韩王府不可吗?这世上,可不是只有韩王一个王爷!”

云天扬这话说得语速平缓,不急不躁,却予人以强烈的震慑之意,傅氏仿佛又看到了身为刑部侍郎的夫君如何的不畏强权,最后那句铿锵有力的警告,更令她心中没来由的颤栗,咽下所有的怨怼。

“夫君所言极是,一切均是哥嫂错失良机,”傅怜音口是心非的遗憾道,“还有就是,也许七姑娘与一航没有缘分……”她叹口气,耷拉着脸,“怨不了别人。”

云天扬道:“夫人明白就好,韩王和王妃那儿就有劳夫人解释一些,实在不行,照般我方才的原话便是。”

原话?除非我想彻底断绝娘家人这个后盾!

“妾身不敢,”傅怜音捏着帕子轻抚几下眼角,淡笑道,“放心,这事交由我来办,请老爷放心……”

大约过了十天半月,云可馨带着闪灵在在田庄小住的第三天,闪月突然毫无预警的闯进田庄小院里,没看到人就先嚷道:

“七小姐,闪灵,你们在吗?快出来。”

从里屋走出来闪灵,怨道:“闪月,什么事咋呼呼的,七小姐在午休,小声点儿。”

“快,快让小姐醒来,”闪月眼底话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我保证她知道以后不生气,还会感激我……”

“什么事吵吵闹闹的。”云可馨揉着眼睛,出现在西厢房的门口。

“小姐,你跟我来,”闪月不理会闪灵质询的眼神,几步上前拉过云可馨的小手走到小苑中央,调皮的用手捂住她的双眼道,“我是要给你一个惊喜呢。”

“惊喜?”云可馨一愣,莫名其妙道,“什么惊喜?蒙住我的眼睛干嘛?”

“既然是惊喜,当然不能事先得知咯,”闪月缩了脖子笑道,“我松开手,直到我数到三,七小姐才能睁开眼睛哦。”

云可馨深知闪月调皮,时不时都会想法子逗人发笑,是大家的开心果,想来今天又是“换汤不换药”的让她笑,于是便顺了她的意。

闪月慢慢松开手,一面数数,一面轻盈的小跑到闪灵身边,当她数到“三”,从小苑门口走进一个身材昂藏挺拔的男子,缓缓走向云可馨,闪灵险些惊叫出声,让闪月捂住了嘴,连拖带拽的拉进了屋里。

云可馨睁开眼睛,正要责怪闪月“戏弄”她,却因见到眼前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半晌,她瞠目结舌道:

“君,君侯……”

他比三年前高出了许多,原本清白俊逸的脸变成仿佛镀金似的小麦色,透着阳光,健康,果敢,一双墨眸比以前更黑更亮,宛如黎明到来前的两颗启明星,耀眼,夺目,挺直的鼻梁折射出主人的坚毅,弧度有质的薄唇克制的微抿着,唇角含着浅笑——血腥残酷的战场厮杀并没有让他变得粗鲁无礼或是目中无人,反倒愈发温文,令她的心,再掀波澜。

“是我,可馨!”好似梦幻般,风吟潇痴痴的望着面前令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七小姐,亦是激动的说不上话来。

她长个儿了,从前才到他的肩头,如今已到他的下巴处,比之三年前更加漂亮的锥子脸,细润如脂,粉光若腻;一对宛如平湖秋月的明眸里,泛着点点水光,是因为他的出现么?风吟潇的心砰砰乱跳的想着,当他目光落在他记忆中薄软香醇的樱桃小唇上时,刚毅的俊容透出一抹可疑的红,他真想再……

但眼前佳人的轻轻一句打断了他沉溺的遐想——

“君侯何时归朝的?”云可馨发现他的墨眸似乎在她唇上“徘徊不去”,心有灵犀似的猜到他想到了什么,脸一红,慌乱中问出一句。

“昨日深夜,”风吟潇的目光黏着眼前的软玉温香,勉强抑制了心中的“蠢蠢欲动”,缓缓开口,“一回到宫里,便向皇帝禀报此次征战情况,又处理了一些公务,方才来找可馨。”

在云可馨要张嘴说话时,风吟潇像看出她的心事一般,不紧不慢道:

“云恪还在宫里,接受皇上封赏,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云恪当上殿前副指挥使了……”

尽管云可馨心中已有了前世的答案,但在亲耳听到风吟潇说出来之际,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雀跃,水眸亮了又亮,惊呼道:

“真的吗?皇上真的册封云恪哥哥了?”

“册封了,册封了,”风吟潇温柔的回应,只字不提自己战功或封赏,他黑亮的眸子里只有她因开心而泛红的小脸,怦然心动道,“鄂国公府应该得到消息了。”

哥哥封赏了?!如前世一样当上了副指挥使,这个位置对于初出茅庐的武状元实属不易,想必云恪一定立了不少战功,皇帝也对他器重有加而加官晋爵,只是接下来的袭爵会不会又引起宅内之争呢?她有些不安。

“君侯,谢谢你这三年来对云恪哥哥的照顾,”云可馨暂时抛却心事,笑道,“没有你,就没有云恪。”

“小傻瓜,”他忍不住伸出手,亲昵的抚弄着云可馨的青丝,谦逊道,“云恪真是大泰和难得的将才,鞑靼一开始很顽抗,到后来只要一听到云恪的名讳,便丢盔卸甲的落荒而逃……”

“哦,这么夸张?”云可馨相信哥哥的实力,却也因风吟潇的描述而好奇的小头一歪,小唇轻扬的梨涡浅笑道。

“那是当然,”风吟潇忽而微一颔首,身子往她面前倾,两人的脸一如三年前那般挨得很近,“我为何要骗可馨……”他每说一句,热烫的呼吸就会喷洒在云可馨娇俏的小脸上,他忽然压低声音,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可馨,我想你,三年来,我无时不刻的思念你,心都疼了。”

云可馨心一跳,深呼吸:她要回应他相同的话吗?不可否认,三年来,她也曾无数次想起他,想起他两世不变的款款深情,怀念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可是如果要她把这些表达出来,却又“无从下口”了……还是她潜意识里的某些顾虑在“主宰”着自己不要太流露感情?

云可馨的内心在激烈的挣扎着,鬼使神差中,她谨慎的回了一句:

“可馨也思念君侯和云恪,希望你们凯旋而归,如今见你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听到哥哥不但毫发无损的归朝,还因屡立战功获得封赏,可馨心中已无憾。”

风吟潇听出云可馨话里的“闪躲”之意,但也舍不得追问,薄唇轻扬,一字一顿道:“可馨,还记得我三年前对你说的吗?我返回京城的头一件事,就是娶你,如今是我兑现承诺的时候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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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局面

..Co

“这……”云可馨愣住,轻眨着长长的眼睫毛,“可是,军后,我……”

“怎么?可馨不愿意?”风吟潇一脸遮不住的失望。

虽说在母亲生前,自己曾表示过要在十八岁弱冠之龄迎娶七小姐,然而这三年的分离让他尝尽了相思之苦,他,真的不想再等了。

“也不是,”不知为何,看到他失望的神情,云可馨突然感到不安,道,“是我有顾虑。”

“因为二老爷?”风吟潇紧盯着云可馨锲而不舍的问。

“不全是,”云可馨深吸一口气,许久才憋出一句话,“对不起,君侯,我,我不想成亲。”

风吟潇浓眉猝然拧起,低叫出声:“不想成亲?!为什么?”

他的脑海里随即闪过傅一航和童智宸的影子,目光黯淡,她是因为他们当中的一个才拒绝他的么?可她和他不是已经有“肌肤之亲”了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她有些胆怯,不敢直视他震慑人心的眼瞳,面沉似水的侧过身去,“但二伯父的遗命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望着云可馨好似在极力压抑着某种痛苦,并听到她提起二老爷,风吟潇心疼的不愿再“相逼”。

“可馨,我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风吟潇冷静下来,温声细语道,“你是不想嫁给我,还是不想成亲?”

云可馨非常肯定的回答是后一种:“对不起,君侯,我只是不想成亲,而不是——”她很想说“而不是不想嫁给你”,但终究没有说出口,风吟潇却听懂了,僵硬的面部线条渐渐柔和起来。

“我懂了,”风吟潇一双墨眸恢复了之前的流光溢彩,“可馨,你还小,也许还不了解‘成家’的意义,我等你,给你时间……”

云可馨苦笑:他真的听懂了么?他也许只知道她忌惮婚事的部分原因,却无从知晓前世大婚之夜发生的一切,在今生还犹如梦魇般搅扰着她的心神,让她只要一听到“成亲”、“喜酒”便要猝然战栗——四姐云嫣的婚宴上,她也是以茶代酒,滴酒未沾……

风吟潇敏锐察觉到云可馨情绪的起伏,好似沉浸在不堪回首的记忆里,不能自拔,神情抑郁。

“可馨,你怎么了,”风吟潇双手板正云可馨的双肩,担心的看着她,“是想到了什么吗?还是因为我向你说亲事而烦恼?”

“不,不是,君侯别紧张,”云可馨尽力驱赶前世给她造成的阴影,道,“这和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情绪化’。”

“只要别是因为我就好,”风吟潇温柔的说,“可馨,我一心只想给你带来快乐,而不是制造烦恼,因此若真是因我之故,你一定要告诉我。”

在得到她肯定回应后,他才霁颜的一笑。

风吟潇试探性的伸手去牵云可馨的小手,她犹豫了一下,没再往回缩,他心满意足的牵着她开始在小苑里散步,走走停停,心无涟漪。

云可馨暗自惊奇:只要他不提及婚事,她就会“很大方”的任他“摆布”,或许潜意识里深知自己给不了他什么承诺,世事多变,怕伤了他的一片深情因而婉拒的吧。只是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呢?自己对傅一航和童智宸断不会如此优柔寡断,拖泥带水,甚至对傅一航没有分毫犹豫和留情面,但对风吟潇,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她这是怎么了?

风吟潇和云可馨在田庄上尽享久别重逢的甜蜜,傅怜音却在韩王府上对哥哥和嫂子诉苦——

“大哥,嫂子,怜音对不住你们,没能说服二房——”

“这么说,三老爷到二房沟通无果了?!”王伶扯唇冷笑,“我倒要怀疑他去二房了没有?”

“嫂子,云天扬的性子我了解,”听到嫂子否定夫君,傅怜音连忙袒护,“向来说一不二,他答应的事绝不会敷衍,这是他亲口对我说的。”

“人心隔肚皮,你怎么就知道他真去了?”王伶一身素雅长裙,衬得一张脸残酷的灰白,“就算如你亲眼所见三老爷去了二房,但你能保证他向二夫人提了这事了吗?”

“我,这,这不会——”傅怜音一慌——她是亲眼看着云天扬进了南苑,却并未亲耳听到他和月氏谈了些什么,心虚道,“老爷他不会骗我的,大哥,嫂子,至少有一件事千真万确,月氏的确固执的恪守二老爷遗命,很难说动。”

“这还不是妹子你搞出来的,”王伶气哼哼的一个斜眼睨去,没好气道,“没事弄什么‘过继’,报复也不是你这样不计后果,”王伶说的振振有词,完全忘了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傅怜音头上,“‘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报复成功不说,还让人钻了空子,你呀……”

傅怜音不是省油的灯,会甘心这么任嫂子无端的指责和推卸责任,之所以一声不吭的默默承受,只因不想失去娘家这个坚实有力的后盾。

“嫂子教训的是,妹子也是追悔莫及,”傅怜音一面腹诽一面在嘴上道,“但现在再提过往已没有意义,我现在只想着如何去挽回局面。”

“都别说了……”久坐一旁宛如雕像的韩王傅越泽缓缓插进一句,道,“二夫人既要恪守二老爷遗命,咱们也不能勉强,”他微顿,眉峰掠过一丝阴霾,语气也随即转冷,“再说她现在就算想与韩王府结亲,我们还未必答应。”

王伶和傅怜音俱是一愣,不明白傅越泽话里的意思。

“刚从宫里头传出消息,云恪当上殿前指挥使了,”韩王道,“但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当上的吗?”

“不是说云恪在战场上军功卓著才被圣上封赏的么?”傅怜音惊异道,“怎么,难不成另有‘隐情’?”

“也许,”韩王不冷不热道,“但妹子可知云恪这小子胆子有多大?他竟敢处决你二哥的爱将范坤。”

“范坤?”王伶道,“就是上次在武举上输给云恪,屈居榜眼的武生?”

“是的,范坤是二弟最得意的门生,非常器重,本打算这次归朝后就禀明圣上加官晋爵,以巩固傅家在朝中的势力,哪知云恪这小子竟然——”

傅越恒眼底寒光闪烁,语调森然,“因此二弟说不愿与二房结亲,甚至整个鄂国公府都为他所不容。”

“那云恪为何会处决范坤?不会是职位之争,私下处决的吧?”傅怜音一听大哥口风越来越不对,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下紧张。

“私下处决?量他也没这个胆!”傅越泽握紧了手下的桌沿,忽而语气一松,咬牙道,“前方得来消息说是范坤这小子自己不争气,面对来势汹汹的鞑靼军队节节败退,到最后居然临阵脱逃,因而被云恪给处决,而云恪又是鄂国公府二房嫡长子……”

“罢了罢了,二房个个都是狠角色,我们惹不起,”王伶凤眸眯得怵人,“再说我们堂堂韩王府,想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高门嫡女比比皆是,又不是只有七小姐,”她想起上次在三房低声下气的求亲就一肚子火气,“若不是航儿这傻孩子,王爷和我能不能看上她还是一回事。”

傅怜音虽觉得嫂子说话刻毒,翻脸也快,但因为说的是云可馨,心下又觉得解气,突然想起一件事,笑容诡谲起来——

“大哥,嫂子,有件事妹子一直忘了告诉你们,听说那七小姐与清远侯关系‘**’,甚而还有‘私情’,于是如果月氏坚持二老爷的遗命,把云可馨许配给锦盒里定下的亲事,她们母女二人必产生矛盾和隔阂;若是顺了七姑娘的意思嫁给风吟潇,那么我倒要看看月氏怎么面对二老爷所谓的‘遗命’,再瞧她还有没有脸来面对我们……”

“怪不得没把航儿放在眼里,原来早有‘私情’”王伶冷笑,言辞宛如最毒的蛇信,愈发肆无忌惮,“小小年纪居然也学会和男人‘勾勾搭搭’,这样的女子娶回家只怕也不得安生,我还是赶快劝航儿悬崖勒马的好,”说着她扭头向傅怜音投去一个半真半假的亲密目光,“妹子,谢谢你来告诉哥嫂这些,到底是自家人。”

傅怜音淡淡一笑,心下长吁一口气——她终于达到了目的,既没让哥嫂产生反感,责怪她无能,还巧妙的把火“迁”到了二房,如今有了与自己“同仇敌忾”的傅氏家族,还愁日后打不垮二房么?

“嫂子这话说的,”傅怜音笑道,“虽说妹子‘嫁鸡随鸡’,但这心还是向着娘家人,出了什么事,也只有你们会站出来替我担下一切,哪像鄂国公府,一窝白眼狼……”

傅氏在与其娘家人刻薄二房、放浪的编派云可馨与风吟潇的“私情”时,云天扬趁她不在府里,特意去了一趟二房——三年来搁自在心中的忧虑不能再放任无视了,一定得对二嫂说说,让她拿个主意,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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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端倪

..Co

云天扬进了二房南苑,丫鬟边引他走入正厅,边告知二夫人在厅里。

“二夫人,三老爷来了……”丫鬟进厅禀报道。

月氏抬头,停下手中剥着的花生,笑道:“三弟怎么有空来二房?快坐快坐,”并转眼对丫鬟道,“给三老爷上茶。”

丫鬟应声而去。

云天扬坐到月氏对面,也帮着剥花生,只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二嫂,云祁呢?”云天扬有一搭没一搭的问。

“和邻家小伙伴上学堂去了,”月氏微微一笑,继而发觉云天扬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道,“三弟,有心事?”

“二嫂,天扬今日来二房确有要事,”云天扬道,“待丫鬟上过茶点之后再说。”

月氏点了点头,待丫鬟端上茶点和果品,二夫人让下人回避一下,说与三老爷有事要说……当厅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云天扬才道:

“二嫂,实不相瞒,三弟是为七姑娘而来。”

月氏脸上立刻显出几分戒备,道:“三弟,这关于七姑娘的婚事,当初说好了的,为何一再——”

“不,二嫂,”云天扬挥挥手道,“你误解我了,多年前,我就嘱咐过馨儿,让她今后听二房的,我担心的是七姑娘和清远侯……”

“清远侯?风吟潇?”二夫人下意识问,“他和七姑娘怎么了?”

“二嫂,您就别再装糊涂了,”云天扬忧虑道,“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们之间已经绝非‘发小情谊’这么简单了,可是二哥的遗命——”

月氏仿佛明白了云天扬的心思,蹙起柳眉道:“三弟担心七姑娘现在的感情与老爷的亲定的婚事会有冲突?”

“对!”云天扬低声,语气却很沉重的答道,他的眼睛落在桌上的一盘花生上,“天扬是想说,如果二嫂执意遵循二哥的遗命,那么您还是尽早提醒七姑娘或风吟潇,不能再任其发展下去,长痛不如短痛,现在还来得及。”

月氏霁颜,她对云天扬终于放下了戒心,也显出几分感动——他是真把七姑娘当成了亲生女儿来疼的。

“三老爷,我曾经对馨儿说过,”月氏淡笑,慢悠悠的说,“倘若她看上了风吟潇,那么二房就是再难也要想法子成全他们!”

云天扬抬头,眼睛里划过一道光亮,屏息道:“二嫂,此话当真?”

“当然,三弟大可问问七姑娘,我是不是这么对她说过。”月氏笑道。

但随即,云天扬想起上次傅怜音让他来二房探口风之事,乐极生悲道,就把这事对二夫人说了一遍,还问会不会给二房招来麻烦。

月氏想了想,不慌不忙的笑道:“三弟,你回应三弟妹的话并没什么错,因为若是那天你真的来跟我提,我也会那么回答你。”

“二嫂,有件事,天扬不知该不该问,”云天扬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多年的好奇心,决定弄个明白,“二哥给七姑娘定下亲事的那个锦盒里,具体是把馨儿许配给了哪户人家?”

月氏看了云天扬许久,突然冒出两个字:“没有。”

云天扬惊愕的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张口结舌道:“没有?这,二嫂,这,什么意思?”

月氏面对云天扬的愕然和疑惑,倒显得很平静道:“二房的确是把馨儿的婚事定在了一个锦盒里,只是并未指明是哪户人家?”

“并未指明?!”云天扬愈发如坠云雾,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更多,他言辞诚挚,语速急切道,“二嫂,您若是还信得过三弟,请您多说一些。”“我和老爷虽为指明是哪家公子,”月氏看了云天扬一眼,仿佛沉浸在过往,缓缓开口道,“但却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来决定可馨的终生大事,多年来,我一直在留心观察馨儿心思,如今已知道该怎么做了——倘若她的心真在清远侯身上,那么开锦盒前我会让馨儿去转告他一句话。”

眼见云天扬恳切的眼神,月氏最后透露道:“七姑娘属兔,五行属木。”

云天扬一愣:“就这一句?告诉对方七姑娘是属兔的?”

月氏肯定点了点头,并且赶在云天扬再次发问前先声夺人道:“三弟,二嫂能说的只有这些了,其他的,抱歉。”

“不不不,二嫂,”云天扬显得有些激奋道,“能对天扬说这些,我已万分感谢,剩下的谜底,还是等七姑娘及笄之日再揭晓,”说着,他的脸上又露出慈父般暖人的微笑,“馨儿今年也有十三了吧,不差这一年,只要不会委屈了七姑娘就行。”

和月紫芸聊了一会儿,云天扬神清气爽的辞别回了三房,并一路上思考接下来要怎么试探出七姑娘的真正心意呢?然而还没等他实践,宫廷却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让所有人都慌了手脚。

一日,云可馨带着云筱,水莲抱着儿子云赫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晒太阳,闲聊间,发现童智宸神情紧张踏进西苑,在还有一定距离的时候就听到他极力克制的叫嚷:“可馨,不好了,不好了……”

“童少爷,发生什么事了,”少见童智宸这样方寸大乱不顾礼节的叫嚷,云可馨料想一定是出了什么事,道,“有话慢慢说,别急。”

他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借一步说话”,也是云可馨将云筱让闪月等人照顾一下云筱,然后领着童家少爷走开。

“太子,太子……”阁楼里,童智宸说的语无伦次,神情痛苦,“他,他要剃度出家,谁都拦不住。”

云可馨错愕:“太子要剃度出家?为何?”

“为了臻儿姑娘。”

“臻儿她怎么了?”云可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种不祥的预感将她深深缠绕。

这几年,为了不让祖母和襄妃再打她和太子的主意,她早已和太子断了往来,即便是襄妃有心无心的“邀请”,也让云可馨假装称病在家躲了过去,因此她对太子的事一无所知。

“臻儿,被赐死了——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喝下了御赐的死药,”童智宸表情心酸,嗓音愈发低沉哽咽,“太子,奔溃了。”

“赐死?”云可馨声音战栗,抖着双唇,水眸也睁大了最大,“为什么?即便不能立臻儿为皇后,她也是个好姑娘,为什么非死不可?”

“……众臣说太子被平民‘妖女’所惑,”童智宸义愤填膺的冷嘲热讽,“不肯立太子妃,不要宫女,此乃皇家大忌,只有处死臻儿,才能除去太子的‘心魔’……”

“一片胡言!”不等童智宸说完话,云可馨猛得一甩袖,怒斥道。

“可馨,你能陪我去一趟宫里吗?”童智宸望着云可馨道,“太子现在谁也不想见,整天窝在承启殿闭门不出,扬言要出家,我只好来找你了。”

“既然太子谁也不见,又怎么会独见我呢?”云可馨黯然一笑。

“我只想试试看,能找的人我都找了,可是连父亲也无法说动太子,”童智宸无可奈何道,“可馨,念在你、我,还有太子当初的同窗之谊,即使不劝,去看看他也好……”

“好,”云可馨轻声应允,“童少爷,你稍等一下。”

云可馨是去对三个贴身丫鬟说明去向,但嘱咐除去二夫人和三老爷,谁都不能说,随即转身去卧房里取出珍藏多年的和田玉扳指——太子赠送之物,希望到时能派得上用场。

在童智宸的带领下,云可馨很顺当的进了宫,巧的是在太子的承启宫外,她与风吟潇不期而遇。

“可馨,你怎么进宫来的?”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在这儿出现,他墨眸深处浮起浅浅的笑意。

“我来探望太子。”云可馨表情恬淡道。

一句话说的风吟潇拧起了眉锋,随即敛了神色,他声音低沉道:“可馨也知道太子的事了?”

“童少爷到国公府上告诉我的,”云可馨眼睛瞥一眼身旁的童智宸,随即又回头道,“君侯,我能进去看望一下太子吗?”

“我去通禀一声,可馨稍等。”风吟潇颔首离开。

他拾阶而上,在承启殿门外,小心翼翼道:“太子,有人要见你。”

很快,风吟潇便感到里面有异物掷向门的声音,之后便是太子狂躁暴怒的怒吼:“不见!不见!不见!还要本太子说几遍:谁也不见!”

风吟潇走下阶梯,到了云可馨和童智宸面前摇了摇头,云可馨便从口袋中掏出和田玉扳指,让风吟潇再去一次,想法子让太子看到这个,如若太子还是原话,说明连她也不愿见,那就只能另外再想办法。

风吟潇困惑接过:这扳指能让太子愿意见可馨?将信将疑中他再次去了承启殿门外通禀,说是来人有重要之物要交予太子,从门里面探出一个太监的头,把和田玉扳指拿去后又带上了门,令风吟潇意想不到的是,不一会儿,承启殿内就传来太子的声音:“让七小姐进来。”

风吟潇向石阶下的云可馨招招手,云可馨会意的走上前去,童智宸陪同,承启殿门大开,她看了他一眼,他点头,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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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叙旧

..Co

云可馨进殿,承启殿门随即关上。太子并未抬头,只把眼皮微微一掀,盯着桌前的棋局,须臾,在她要开口行礼之时,突兀的蹦出三个字:

“你真狠!”

云可馨愣了愣,,没料到太子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一时间也忘了行礼,只是幽幽道:“太子……”

太子还是没有回头,眼睛盯着桌前的棋局,灵魂好似云游天外似的道:

“坐过来,替本太子解了这个局。”

“是。”云可馨顺从的坐到了太子对面的位置。

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云可馨猝然觉得心酸:几年不见,太子已由当初顽皮无忧的小男孩变成了现在沉着稳重的男子,俊秀的五官愈发深刻,一双眼睛极富威慑力,让人看一眼,会让对方产生强烈的压抑之感。

“怎么不说话?”太子见云可馨一直盯着他瞧,笑了笑,“不认识了?”

“不是,”云可馨定了定神,淡笑道,“是在想太子方才为何说我狠。”

“难道不是吗?”秦轲端详着云可馨反问,“几年来,你总是避而不见,不论是我差人找你,还是襄妃邀请,统统被你谢绝,你说这什么意思?”

云可馨苦笑:她要怎么去跟太子解释这里面纷繁复杂的“利益关系”?

“对不起,太子,”云可馨微微一颔首,斟词酌句道。“我有我的苦衷,但从何说起,只是觉得你贵为当今太子。身份高贵而特殊,我这等凡夫俗子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但现在呢,为何突然出现了?”太子秦轲的眼睛直直的审视着云可馨,“不会是童智宸那家伙让你来‘救火’的吧?”

云可馨无言,心下嘀咕,太子何时变得这么语带锋芒?受了臻儿死去的打击?

“太子,你别难过。”她没有回答,直奔主题道。“臻儿姑娘不管结局如何,在她生前能得到当朝太子的爱也算死而无憾,只能说臻儿与太子没有相守的缘分,但至少爱过一场不是吗?倒是您不要再为此做傻事了……”

“本太子就知道七小姐是给童智宸当说客来的。”秦轲目光一冷,面露不悦道,“我们之间就没有别的话题了吗?”

云可馨笑容一僵,绛唇微启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瞒太子,童少爷确实把您的事告诉了我,”片刻,云可馨耐着性子温和道,“但我这次来并非是当说客。也为了我们曾经短暂的同窗之谊。”

“你还记得当初的事?”太子显得有些意外和感动,眼圈一红。

“记得,一切的一切。”望着太子渐现柔和的脸,眼瞳中还闪着莹光,云可馨的情绪也受到感染,“太子,您和童少爷是我最美好的回忆。”

太子无言的垂首,盯住眼前凌乱的围棋棋盘。近乎苦笑着转了话锋道:

“可馨,你看看着棋盘。能看出什么来吗?”

“太子此时的心境,想必就如同这棋局——烦乱而纠结。”云可馨望向散乱的棋盘,慢慢的说。

秦轲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云可馨,对她说又好似对自己说一般,道:

“可有解?”

“太子需要静下心来,”云可馨微笑却认真道,“切不可再在臻儿一事上钻牛角尖,越想只会让自己越痛苦,陷入死胡同。”

云可馨想起了自己前世今生的际遇,对太子又多了几分理解和同情。

“所以我才想要出家……”秦轲仿佛被抽干气力似的叹口气道,“否则在宫里成日面对那些老东西要怎么心静?!”到最后太子已是面色冷峻,语带嘲讽。

“心静的方式有百种,”云可馨毫不间歇的接下话茬儿,语速不疾不徐,“不一定要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

“你怎么如此武断的认为‘出家’的方式极端?”秦轲的脸又难看起来,话里满是冰冷,“七小姐,宫里跟我唱反调的老东西还不够多么?现在还要再加上你?”

“太子,倘若您认为我是在跟您唱反调,或是当说客,那么我无法可说,”云可馨且说且起身,面色沉静道,“小女子告退。”

言毕,云可馨转身要走,却给秦轲眼疾手快的拉住手腕,他急切道: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看到云可馨转过身来,才神色一松道,“本太子只是想听几句朋友之间的话,不要牵扯其他。”

云可馨眼睛看向太子抓着她的手,秦轲歉意的缩回,她这才重新坐下。

“太子,我的意思是,若一个人的心本身静不下来,那么无论他到哪里,心都是一团糟,反之,能调整好心态适应新形势的,无须以‘出家’来寻求内心的宁静。”

秦轲会意的点头,低声道:“可馨,我明白了,你是要忘掉臻儿,忘掉这件伤心事……”

“也不尽然,”云可馨摇头,继续道,“只是要您暂且放下,至少不要一味的为此苦闷,除了心乱之外,还会让太子丧失心智和意志,使您忽略了更多重要的事。”

笑容慢慢在秦恪脸上扩散开来:“可馨,真没想到几年不见,你的小嘴越来越能说了,还学会了安慰人。”

云可馨淡淡一笑笑道:“太子,小女子说的这些皆属朋友之间聊天谈心,没什么安慰不安慰的,您不必客气。”

太子也跟着笑笑:“总之,本太子很感激你今天能来,之前没吓着你吧?”

云可馨温柔的轻摇一下头,太子望着面前已长成“小女子”的云可馨,目光里折射着欣赏和愉悦。

云可馨却有些避讳的垂眸,道:“太子,可馨到宫里已多时,得告辞了。”

“我送你。”太子微微含笑道。

秦轲与云可馨走出承启殿,而在殿外守许久久的风吟潇和童智宸看到二人出来,迎了上去——

“指挥使,替我将七小姐安全送回鄂国公府,”秦轲对风吟潇吩咐道,“不可出分毫差错。”

“是,风吟潇毕恭毕敬的颔首,随即转向云可馨道,“七小姐,请。”

在云可馨转身走下几个台阶之时,太子突然追了下来,走到云可馨身侧:

“可馨,身为太子,我不方便到府拜访,那么我能不能召你进宫来?”看到云可馨面露犹疑,秦轲解释道,“放心,我没有别的意图,只想有个说话的人,时间不会太长的。”

“好,太子什么时候想召我进宫就差人来传话,”云可馨没法拒绝太子善意的恳求,随和道,“可馨从命。”

“后会有期。”太子笑道。

“后会有期!”云可馨平静的辞别。

****

在马车里,风吟潇忍不住问云可馨都对太子说了什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没有呀,我只对他说了一些简单话,”云可馨一到风吟潇面前就显得很放得开,像只快乐的小鸟儿似的。

“简单的话?”风吟潇不信,转头扬唇道,“怎么可能?宫里上到太后、皇上和皇后,下到我们这些臣子磨破了嘴皮都说不动太子,你几句简单的话就把他‘拉回来’了?”

他望进她的眼眸里,满满的宠溺,心上还有隐隐的“泛酸”——太子对可馨真的只是“发小情谊”么?向来敏锐的直觉令他感到忐忑。

“什么‘拉回来’?”云可馨娇嗔的笑道,“太子好像还没什么表示吧,说不定我还没回到鄂国共府,他又想不开了呢。”

风吟潇忍不住笑出声来,伸出手轻抚几下云可馨的头——不知何时起,他开始喜欢上用“肢体语言”来表达对她的宠爱,当然也只是私底下的。

“那可馨答应太子常常进宫——”风吟潇转过脸去,眼睛看向下方,声音低低的问,仿佛他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一般感到赧颜。

“君侯真是夸张,”云可馨哪知风吟潇此时心中隐约的焦虑,说笑道,“太子明明只是随口一提,哪有说什么‘常常’了。”

风吟潇回头,望着眼前秀外慧中、秋水伊人的云可馨,俊容含着浅笑,心下道:但愿是他多想了。

“可馨,如果今后太子果真有召你进宫,我就来接你。”说服了自己不可胡思乱想,风吟潇温吞水的说。

云可馨垂眸,小脸已绯红一片:她刚想对他说这句话的,不曾想竟给他“心有灵犀”的抢先了。

“好。”聪明如她,自然听得懂他话里的含义,声如蚊呐的应声,却不敢抬头与他直视。

感觉到她的羞涩,他舍不得再逗她,只是坏笑着勾住她的一只小手……

时隔三日,云可馨就接到太子传话到宫里,来接她的人也正是风吟潇以及他手下的一队御前侍卫,并说太子在御花园等她。

云可馨在风吟潇的带领下,徐徐进了御花园,太子在石桥上朝她招手。

“小女子叩见太子。”云可馨颔首,要屈膝行礼。

“免礼,别跪了,”秦轲伸出手去,及时制止道,“以后若非正式场合,可馨可以无需拘于这些礼数,把我当成童智宸一样的朋友便是。”

“谢太子,”云可馨抬头,笑颜如花,看到太子精神不再萎靡和颓唐,心中如释重负,“心情好些了吗?”

“还好,若是还与数日前一样,本太子也不敢召可馨进宫。”秦轲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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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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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来了,御花园里繁花似锦,争奇斗艳,云可馨身着桃红绣花流苏垂绦宫裙,亭亭玉立的置身在百花之中,秀靥艳比花娇。

“指挥使,你们先在这里等着,”太子视线不离云可馨堪比桃花的侧颊,“本太子想与七小姐单独在御花园走走。”

“是。”风吟潇看了云可馨一眼,心情复杂的轻声道。

云可馨亦是飞速与风吟潇对视了一下,随即跟上已迈开步子的秦轲。

两人在和风旭日的御花园里赏花、徜徉,他们在一处小湖岸边驻足。

“太子,看上去您的心情很不错,”云可馨笑道,“这真是太好了。”

秦轲不置可否的笑笑,侧过身去望向潋滟明丽的湖水,婉转道:

“那是我发现要让自己心情不好挺难的,因为会有更多的人来烦你。”

云可馨巧笑出声:“太子,您说笑了。”

“不,本太子没有说笑,”秦轲回头,看着云可馨轻叹一声,“是真这么觉得,身处皇宫已诸多无奈,背负着太子的身份更令我有苦难言,”他顿了顿,突然问,“可馨,你说臻儿,她会不会怪我。”

云可馨敛了笑容,关切道:“太子,您还在为臻儿苦恼?”

“她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喝下毒水,而本太子,”秦轲抿白了唇,仿佛在极力克制自己激愤的情绪,脸也顷刻间变得发白,神情冷峻,“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我面前,并且连送她最后一程都不敢,”秦轲哽咽着嗓音,面布痛苦,“因为我担心,担心那些老东西连臻儿的全尸都不留下……”

“太子,这不是您的错,”云可馨忍不住跳到秦轲面前,轻声安慰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先且不说您现在还是太子,即便贵为一国之君也有太多的束缚……太子,一些悲剧并非仅凭您一人之力就能阻止发生,所以,您一定要想开点,原谅自己。”

“我不止一次的梦见臻儿临死前的场景,”秦轲像没有听见云可馨的话,目光越过湖面看向对岸,眸子里有着不言自明的抑郁,“梦见她喝下死药倒地的那一瞬,她紧紧盯住我的眼神,我忘不掉,忘不掉……臻儿,她一定在恨我,在恨我……”

“太子为何如此肯定的认为臻儿恨您?”云可馨见秦轲越说越激动,觉得此时出言劝慰已无意,还是顺着他的心意谈谈心比较好。

“当然,”太子炯炯有神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臻儿生前曾多次表示她与我之间的身份差距不可能走到一起,但我的固执与坚持不愿放手,结果却连累得她在花样年华就凋零了,可馨你说,她能不恨我吗?”

“为何不往好的一面想,”云可馨眨了眨羽翼般的眼睫,“臻儿在闭眼之前望着太子,也许是在传达另一个意思,她无怨无悔。”

秦轲苦笑了一下:“但愿一切都如你所说。”

“太子,我认为臻儿姑娘是个聪慧的女子,一定早对今日这样的结局有心里准备,所以她死得镇定和从容,相信她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亲口说出来,此生无悔。”

“谢谢你能这样不厌其烦的听我说,”秦轲对云可馨的温柔和顺、善解人意的好印象又加深了一层,发白的脸渐现红润,“那能不能再听我说几句‘唠叨话’?”

“我来这儿,就是来当做倾听者的,”云可馨巧笑嫣然道,“太子,我知您心里面还有很多未解开的心结,若不说出来来会闷坏的。”

“我们到前边去。”太子边走边伸手向前方引路,云可馨跟在身后。

二人走在沿湖一线,湖水里倒映出两旁的枝繁叶茂,郁郁葱茏的树木,叶儿与湖水混淆而生的淡香袅袅,沁人心扉。

“你,包括所有皇室一定都认为我滋生出家的念头是因为臻儿的死,”秦轲与云可馨肩并肩的走着,此时的他心绪已然平复,语气也不再那么乖戾,“事实上,又有谁能懂身为当朝太子却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维护是什么滋味……更让我感到痛苦的是今后这样的事很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会有无数个臻儿死去,而我却左右不了,”他回头,目光如剑的望着云可馨,语义锋锐,“这样的太子形同傀儡,我不稀罕!”

“太子!”云可馨惊愕的劝止,表情严肃道,“有些话,请您永远存在心里,不要不分场合的随意出,九重深宫之中,更要谨记‘祸从口出’!”

秦轲被云可馨突然圆睁起眼睛的低叫弄得微微一怔,幡然顿悟自己险些犯了忌,呆了半晌却是目光温和道:“可馨,是你要我把心中的苦闷说出来,否则会闷坏,方才对你说的正是长久以来纠缠于我心的结……”

“我懂,”云可馨以余光扫了周遭一眼,随后霁颜的轻声道,“只是说有些苦闷即使是黄连也得咽下,太子,你明白吗?”

秦轲淡笑着点了点头,舒展筋骨道:“不说这些了,说点高兴的,可馨,你跟我讲讲小时候的事,好不好?”

云可馨先是错愕,随后笑着把儿时斗云冉的“典故”采用春秋笔法说了一遍——

“什么?你真的把庶姐推到了池子里,”秦轲难得一见的仰头大笑道,“当时你才三岁,有这么大气力?一定是你耍了什么‘诡计’对不对?”

云可馨不好意思的咧唇笑道:“是,耍了点小心机,谁让五姐姐老是欺负人……”她不愿表露真实的恩怨情仇,说服自己把这事当成笑料说给太子听,以娱一笑。

秦轲被她俏皮可爱的面部表情逗得微微一笑,一时说不上话来。

“太子小时候呢?”云可馨不假思索,话赶话的问。

“我?”太子愣了愣,还从未有人这么问自己,包括臻儿,他若有所思的低头,一面想一面说,“你也知道,皇宫的生活非常枯燥,加上我又身为太子,父皇和母后对我的要求比之其他皇兄皇弟要严格的多老师时常换,”说了几句便抬眸,自嘲道,“直到遇到童大人才开始认真学。”

云可馨吸了一口气,仿佛也陷入昔日的美好时光,眼眸里波光潋滟:

“童大人是个好老师……”她微顿,忽而想起了什么,好奇道,“太子,您儿时是这样的?为何不玩你擅长的骑马和蹴鞠,我听说在皇上的诸多皇子里,您的马术和蹴鞠是最棒的,以及精通音律,弹得一手好琴,宫中许多大型庆宴上的那些好听的曲目大部分是在您指导下完成的……”

“可馨怎会知晓这些事。”秦轲心中一阵触动,明眸一亮,好奇的问。

“太子忘了,家父在朝为官,我时常听到他说起太子的文武全才——”云可馨答得纯真而坦率,“说您是我们大泰和之福。”

秦轲被她的称赞弄得赧颜的垂眸,心中不断回响着四个字:知己难求。

他同时猛然感到一直以来缠绕在心头的阴霾早已随着数次的深入交谈而云开雾散,一瞬间,曾经仿佛永远没尽头的黑暗如今已然亮堂堂的。

“真没想到云大人会对可馨说这些,”秦轲对云天扬的好感又深了一层,“难为他了,我知他一向耿志刚正,不趋炎附势。”

云可馨点头表示同意道:“是的,爹爹要么不说,要么就要说真话。”

接着,两人又聊了许多,天文地理,同窗情谊,无话不谈……之后的一阵子,太子便隔三五差的请云可馨到宫里来“小叙”或“小聚”,有时秦轲甚至亲自出宫来寻,让人传话自己在某处等候。他们的“频繁接触”非但引起了风吟潇的心忧,也引起了太后的注意。

一天,太子秦轲与云可馨又在御花园旁若无人的走着,说着,但这次并没有支开风吟潇以及一些宫女太监等,只保持距离的跟随。

“那名女子叫什么?”不远处的亭子里,坐着太后和数个宫女,她眼睛望着秦轲的方向问。

“回太后,她是鄂国公府七小姐。”一名给太后摇扇驱热的宫女道。

“七小姐?可是十日前说服了轲儿的女子?”鹤发童颜的太后亮了眼眸,面露激赏,频频点头道,“长得真是眉清目秀,娇俏可爱。”

“太后好眼力,”太后身侧一个公公不失时机的逢迎道,“这七小姐是当朝刑部侍郎云大人的掌上明珠,聪慧,知书达理。”

“嗯,听上去不错,”太后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连连点头,却是措辞婉转,“不过这事我还得问过太子之后再做定夺……”

“太后明鉴。”太监弯腰,毕恭毕敬的退向一边。

从宫中返回国公府的路上,风吟潇禁不住给云可馨敲响了“警钟”——

“可馨,你不觉得最近与太子往来有些频繁吗?”

“觉得,”云可馨大方的颔首承认,“不过请君侯宽心,我对太子绝没有其他心思。”

“可馨,我当然相信你,”风吟潇尽管眼睁睁看着太子与自己心仪之人越走越近,心上万分纠结,然而他更揪心的是她的处境,“可你们现在是在宫里,他又是当朝太子,多少眼睛都在盯着你们呢。”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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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做主

..Co

云可馨先前在御花园与太子的“谈笑风生”的情绪荡然无存,姣好的面容显出焦虑。

“君侯,我何尝不知,”云可馨蹙眉道,“我一方面顾念与太子的情谊,一方面深怕让宫中之人看在眼里,造成误会,甚至被人给利用了。”

“那下次若是太子再要召见,可馨大可称病不出。”风吟潇出主意道。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呀,”云可馨烦恼道,“如今太子把我当成他唯一能说话的人,倘若我称病不出,他定会不顾一切到府上探望,这,我不想这样。”

风吟潇又想起定亲,让云可馨即刻成为自己的人,太子或许会有所顾忌,然而当他一想到自己与她的约定,又顷刻间合上了微启的薄唇。

“君侯,要不,”云可馨绞尽脑汁想了个折衷的办法,“找个机会我把情况对太子说一下。”

“说什么?”风吟潇投去一个困惑而茫然的眼神。

“就是对太子说他和我这样频繁往来不好,”云可馨自顾自的向前走去,边走边说,“跟他分析一下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你觉得殿下会听得进去吗?”风吟潇英挺的眉峰拧起。

在他的印象里,太子秦轲非常有主见,不太会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这对于一个人的性情还是不错的,但以他现在的身份却是大忌,因为越是这样的人,越容易让人政敌抓住话柄,与臻儿的相识相知到被迫分离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我尽力而为,”云可馨停下,面对风吟潇道,“若无果,也只能躲着。”

风吟潇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无论可馨采用什么办法,都切记与太子保持距离,我也可以在从中做个调停。”

云可馨苦笑:她怎么不知与太子要保持距离,若非这次事件,她也不会出现,使得自己很有可能陷入僵局,进退维谷。

“可馨,我送你回府……”风吟潇望着苦恼的云可馨,心情也瞬间跟着低落,却含笑的安抚着她。

数日后的一天晚上,在灯火通明的东宫,太后召见太子,秦轲听命前往。

“孙后叩见皇祖母,皇祖母万福金安。”秦轲半跪下行礼。

“平身,”太后笑道,“我们祖孙俩说说话,不必拘礼。”

“谢皇祖母。”秦轲起身,稍整理了一下衣袖,笑着向前走近几步。

太后望着面前这个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发英姿飒爽的孙儿,满眼慈爱。

秦轲感觉到近日皇祖母笑容有些不同以往,心下惊诧,正欲开口询问,太后已然缓慢而又委婉的道:

“孙儿最近心情好些了没有?”

“好多了,”秦轲淡笑道,“谢皇祖母关心。”

“轲儿,你可千万别怨恨你的父皇和母后,”太后转瞬敛了笑容,面色凝重道,“他们也是为了泰和几十年的基业着想,你身为太子,切不可有违朝纲,知道吗?”

秦轲不情愿也只能认命的颔首道:“皇祖母教训的是,孙儿记下了。”同时在心下猜测,太后不会是替哪位外戚大臣求情来的吧,因为发生臻儿之事后,他曾放出狠话,要找出致使臻儿丧命的“老东西”,念及此,秦轲低垂的眼眸瞬间阴森森的。

“不说这些了,”太后今天召见太子本意也不是要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旋即转了话锋,霁颜道,“轲儿,你已到适龄年龄,早该立太子妃了。”

秦轲心下冷笑:不知又是哪方势力的代表来对太后提亲了,料不到上头传来太后的温和的声音:

“轲儿,哀家听说鄂国公府七小姐不错,你要不要见见?”

秦轲猛得抬头,一脸的错愕,轻叫出声:“皇祖母……”

太后见秦轲只是面露惊异,却并未又不悦之色,于是便放开来说:

“哀家都派人打听好了,”太后只字不提那天在御花园看到的,笑道,“这七小姐闺名云可馨,乃我朝刑部侍郎云天扬的女儿,据说长得天香国艳,端丽冠绝,其性情举止可是出了名的温婉柔顺,知书达理,可谓太子妃的上上人选。”

“皇祖母,我,”秦轲显得有点慌,他怎么也没想到太后会把主意打到云可馨身上,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也因内心那悄悄流淌的甜意——不知七小姐会有何反应,他搜肠刮肚的憋出一句话,“可是,皇祖母,也许七小姐定亲了说不定。”

秦轲的脑海里闪过云可馨“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可爱举止,可以温柔似水的默默倾听,也可以乐观开朗的欢声笑语,这样的女子,怎么不令人心动?!

太后瞧见太子秦轲并没有以往一说到册立太子妃就有的“冷若冰霜”或“无动于衷”,相反,他俊秀的脸竟“前所未有”的透出的一抹微红,似羞赧,又似默认,心下越发确信了自己的“所见所闻”,于是,太后趁热打铁的鼓励道:

“轲儿,你与臻儿姑娘没有缘分,这一点皇祖母也感到遗憾,现如今,终于有一个可与臻儿相媲美甚至门第要高出许多的女子,不妨见见?”太后微顿,注意到太子虽静默无声,却并没有露出分毫对抗,继续道,“太子放心,这次若是你相中,皇祖母说什么也会助你达成心愿,绝不会再出现臻儿姑娘那样的情况。”

说到底,太后在心里,还是疼爱秦轲这个皇孙的,对他寄予了无限厚望,因此只要不是有违朝纲,她都会想法子助他一臂之力,其实在心上也感激七小姐说服太子断了出家的念头,有这样聪慧明智的女子相伴左右,何愁太子日后不会勤政爱民。

“可,皇祖母,孙儿——”秦轲不否认自己对云可馨的那份欣赏和眷恋,但若是涉及到册封太子妃,他还想听听她的意见,“孙儿想再等等。”

“还等什么?”太后嗔怪的反问,随即笑道,“轲儿只需挑一日去见见鄂国公府七小姐,若你点头,我即刻就让皇上草拟圣旨。”

“不,皇祖母,事情并非您所想象的那样,”秦轲没料太后比他还急,赶忙跪下恳求道,“其实孙儿与七小姐早已相识数年,但都是发小情份及昔日的同窗之谊,本已失去联系日久,这次因听闻臻儿与孙儿之事,方才进宫劝阻孙儿的鲁莽行径,孙儿与七小姐……什么事也没有。”

太后眯眸:果然和外头传言一样,他们早就认识了的。

“哦,什么事也没有?”太后露出“过来人”的笑容,“那太子最近与七小姐时常在御花园相聚甚至出宫去寻又是怎么回事?”

秦轲心下又是一惊:想不到这阵子的事皆落在了太后的眼里,想必宫中还有其他人看到了。他心下懊恼自己太不小心,忘了云可馨的“忠告”。

“哦,孙儿只是,只是与七小姐叙叙旧,以及让她为我开解心事罢了,”秦轲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并无其他,皇祖母——”

“轲儿,你就别在自己骗自己了,”太后笑着执拗道,“叙旧需要这么频繁的往来,还情不自禁的出宫?你皇祖母一大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她微顿,见太子又欲开口辩解,又道,“也不想想,为何会时常禁不住念她,忍不住去找她,轲儿,你是深陷其中而不自知。”

太后最后一句话令秦轲一怔,瞪大了眼睛,顷刻间语拙词穷。他不安的低头左右四顾起来。

“皇祖母,不管怎么说,请您答应孙儿,”须臾,秦轲抬眸,冷静道,“这事先让我考虑一下,切不可急着让父皇下圣旨,孙儿求您老人家。”

他唯恐吓到她,害怕她无法接受从朋友升格为太子妃的情况而对他心生厌恶,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他要“慢慢来”。

太后有些困惑而茫然的望着太子:他对七小姐的情意是显而易见的,却为何如此惊慌失措,优柔寡断?!

“也罢,就依轲儿,”太后决定不再勉强相逼,只是带着煽动的提醒,“给你一些时日处理,但不可拖延日久。”

“谢皇祖母。”秦轲松了一口气,下跪于地,叩首谢恩。

然而,太后虽说答应太子不会着急让皇帝下圣旨,却并未答应不把这事透露出去,至少她觉得应该让皇帝和皇后知道这件事。于是次日,太后便把皇帝和皇后邀请到御花园赏花。

见了面,行过礼,太后直奔主题道:

“皇帝,皇后,你们是否注意到太子的变化?”

“回母后,注意到了,”坐在太后手边的皇帝率先答道,“这孩子终于不吵着要出家了,此前真是闹得人心惶惶,哎……”

“就是,没想到轲儿这么快就想开了,”位于太后身侧的皇后恭敬道,“先前真担心这孩子被人迷惑干出什么傻事来,这下好了。”

皇后嘴里所谓的“人”指的是臻儿:她早对这个平民女子心生怨怼,认为臻儿除了会“魅惑”太子外一无是处,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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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惊雷

..Co

也许是对皇帝和皇后对这事的“愚钝”感到不满,太后讽刺道:

“若非鄂国公府七小姐,太子还是照样坚持出家。”

皇帝和皇后俱是一愣,面面相觑后异口同声道:“鄂国公府七小姐?!”

“对!”太后惜字如金的应声。

“母后,这皇儿断了出家的念头与鄂国公府七小姐有什么关系?”皇后一脸茫然的看着太后。

“难道是这个七小姐劝服了皇儿?”皇帝眸光一亮道。

“真没想到,你们这做父母的对孩子还不如我这当祖母的上心,”看到皇帝和皇后像听到奇闻似的愕然,心上愈发不满,“轲儿发生这么大的转变,你们竟毫无察觉,真是……”太后说着叹气连连的摇头。

“都是儿子的不是,”皇帝惶恐的颔首道,“还请母后示下。”

太后见皇帝“认错”,也就没在予以责备,便把这几日发生的来龙去脉对他们说了一遍,听得一皇帝时而神色肃然,时而眉开眼笑,特别是当他听说所谓的“七小姐”是云天扬的“嫡长女”时好似已对太后所知了然于胸一般;唯有皇后越听眉头拧得越深,细致的鹅蛋脸耷拉得更长。

“母后,照您这么说,太子是看上七小姐了?”皇帝自问自答的笑道,“朕看也是,就是不知这七小姐怎么想的。”

“这还用问?!”太后佯装生气的睨皇帝一眼道。“她若对太子没意思,为何还苦口婆心的劝说,还毫不避讳的与太子在御花园这面。这女孩儿的心思,哀家比皇上懂,”太后顿了顿,像寻求支持般转脸对皇后笑道,“皇后,你说是不是?”

而此刻的皇后心中正因此愤忿不平:这太子妃的之位自己早有人选——外甥女纳兰岚,只因太子钟情臻儿。脾气执拗的不肯妥协,太子妃之位才迟迟空着没定下来。自己对皇帝和太后提过几次,二人均未予以回复,只说太子少不更事,容易意气用事。等长个几年便会明白事理,也就不会那么执拗,皇后只得暂且将这事搁置一边,只是好容易她“盼”到臻儿的死,又“迎来”了七小姐,最要命的是太后和皇帝似乎一致认同,这怎能不叫她火冒三丈?!

“母后说的对,那个七小姐被太子看上,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皇后收起阴沉沉的脸,强颜欢笑的附和,同时眼珠转了转道。“但小孩子的心性不定,母后,你说太子会不会是一时新鲜,所以才——”

“哀家看不会,”太后本就对皇后的模棱两可而面露不悦,听了这话更是不客气的驳斥道。“我的孙儿我还能不了解,当初皇上和皇后都说轲儿对臻儿是‘一时新鲜’。但结果呢?”太后停了停,斩钉截铁总结,“总之我认为,这事儿,成!”

“可是母后……”皇后忌惮的正是太后一锤定音的架势,弄得好像她这皇后形同虚设,心里很不是滋味,人要是一旦犯急话就藏不住,“太子若是真有心于七小姐,为何都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他提起过,更不曾把七小姐带来见他的父皇和母后。”

太后的脸顷刻间阴云密布,眼睛一瞪,低声却毫不客气道:

“皇后的意思是我这老太婆搞不清状况在这儿胡言乱语、自作多情了,”太后眉头一皱,转脸看向皇后,疾言厉色道,“皇后,轲儿时常忍不住去找七小姐,这正是他思念所致,你身为母亲,反应竟然比我还迟钝!”

皇后宛如给摔了一巴掌似的垂头,慌忙道:

“母后息怒,臣妾绝无指责您的意思,只是是奇怪太子之前与臻儿好的像一人似的,甚至为了她的死不顾一切的要出家,怎得转瞬间就想开,与另一个叫七小姐的好上,因此就想去与他谈谈心。”

“是,母后若认为七小姐合适,那么待朕与皇后见过她之后再行商议,”皇帝见太后动怒,心下责怪皇后不知轻重,“但母后切不可因此伤身。”

“不忙,”太后见事情朝她所掌握的方向发展,气也消了大半,想起与太子的约定,她给了皇后一个台阶下,“哀家前日与太子聊过这事,他说这事还要再考虑一下,我答应他了……皇后,这事就交由你来办吧。”

皇后闻言,心下顿觉一松,笑道,“臣妾明白,稍后我便去与太子谈谈。”

皇后还真去找了太子,但不是去谈心,是试探,然而因为臻儿,秦轲对皇后始终心存芥蒂,他清楚自己的母后打的什么主意,越是这样他越是不从,甚而认为是母后逼死了臻儿,因此母子俩的关系一直都很僵。

当时秦轲正准备更衣出宫,却听到陈公公禀报皇后“驾到”,霎时不爽,待明了皇后的来意,心下一惊:皇祖母居然把这件事“捅”给了父皇和母后,这下如何是好?

“……这么说太后‘所见所闻’以及外头的传言是真的了,”太子一时呆愣以及不言不语让已让皇后猜个*不离十,但嘴上还是不太甘心的想听秦轲说出来,假意成全道,“轲儿,既如此,过几日母后就让你父皇草拟册立太子妃,省得这位置一直空着也闹心……”皇后边说边盯住太子的脸不放,“轲儿放心,这次母后一定成全你。”

说着,又作势带掉头要走,被秦轲着急的叫住:

“不,母后,儿臣……七小姐对于儿臣只是知己,儿臣对她,对她,”秦轲不知怎的突然窘迫,说话底气不足似的结结巴巴,“也没什么。”皇后却把他的窘态一一看在了眼里:太后说的一点不错,这孩子在自己骗自己罢了,在这之前,何曾见过他有为哪个女子这么紧张过?

但皇后还是不甘心,又故意把太后的原话“添油加醋”的重复了一遍,弄得秦轲愈发手足无措。

“母后,儿臣还未想好,”被逼无奈,秦轲只得想法子离开道,“待我想清楚再禀明父皇和母后,可好?”

“如此甚好,册立太子妃是大事,确实不可草率或冲动,”太子的回答让皇后大喜过望,她求之不得的笑道,“轲儿长大了,懂得知道权衡利弊了,真好。”

望着皇后那一脸“昭然若揭”的心事,太子的面色一沉——先前满以为她是来关心他的,没想到,她的心里还在为巩固后位费尽心机,奉上一句冷言冷语:“母后,儿臣近日有些疲乏,您要是没别的事的话——”

皇后笑容一僵,尴尬的笑笑,假装梳理鬓发道:“那……母后就不吵着轲儿了,好好歇息,我改日再找你说话。”

太子秦轲待皇后消失在门槛就火速更衣:他要赶快出宫,去找云可馨,探探她的口风也好。

这一次,太子只带了风吟潇一人,又让他去传话,把云可馨带往一个只有三人才晓得的地方,云可馨本要依上次计划装病不出,却听风吟潇说太子有点不大对劲,好像心事重重的,还特意让他一定要把她带来。

在一处幽静的竹林深处,太子再次见到了他才隔了一日就有些牵肠挂肚的七小姐。

太子要伸出的手因触到云可馨回绝的目光而在半空中顿住,愣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扭头对风吟潇道:“指挥使,你回避一下,本太子有重要的事要对七小姐说。”

“是。”风吟潇匆匆瞥了云可馨一眼,顺从的向后推出了几米远。

“太子,什么事这么急着见我?”云可馨道,“还要避开君侯?”

“我只能‘有事’才能找你吗?”太子的问话很轻,却是莫名的带了几分幽怨。

云可馨发怔,脸也跟着一红:“太子,你……”

他引着她走向是石桌边,两人相对而坐——

“可馨,我有句话想问你,”太子定定的忘了云可馨一会儿,扔出一记惊雷,“你想不想当太子妃。”

云可馨惊骇的瞪大眼睛,神色冷然道:“不。”

仅一个字,却宛如一枚铜豌豆,掷地有声。

“为什么?”秦轲不假思索的问。

“太子先说为什么会突然对我说这个?”云可馨调整好思绪,面色不改的反诘。

“很突然吗?”太子显出几分茫然无措,来之前在心中准备好的‘草稿’竟一句没用上,思来想去,搬出了太后,“皇祖母已注意到你,并说你是做太子妃的上上之选……”

云可馨又是一愣,惊叫出声:“太后?!”

“对!我们的见面和谈心早已让皇祖母看在了眼里,”秦轲点了点头,望着云可馨一脸错愕的神情,没来由的滋生出几分期待,“她说可馨对我很体贴,很知心,而我也——”

“不,这是太后的误解!”云可馨不等太子说完,斩截道,“我与太子的交往并不包含分毫男女情分,只为了曾经与太子的友谊。”

“只是误解吗?”太子受伤的目光不断搜寻着云可馨的面部表情,希望能找出一点点因说谎而羞涩的窘态,然而没有,他喃喃着宛若自言自语,“对我,也仅仅是因为友谊?”

“是!”云可馨毫不犹豫的应声。(未完待续)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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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相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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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安静极了,唯有风吹竹叶的“沙沙”作响,阳光穿过层层青翠欲滴的枝叶倾泻而下,妆点着太子血气方刚的脸,投进他的一双忧郁的星眸,云可馨低下头,仿佛多看一眼,心中就会多一分不忍与内疚。

“可馨,你为何连想都不想就这么回绝了我?”秦轲以从未有过的低声下气的姿态锲而不舍的追问。

“因为我从未想过要当什么太子妃。”云可馨狠了狠心,嗓门一提道。

“那么从现在开始想,”秦轲一颗不肯放过似的紧盯着云可馨,言辞愈发恳切而亲和,“可馨,我要你从今天就开始考虑要不要做太子妃,我也不逼你什么时候给我回复,但我要请求你好好想一想——”

“太子,请恕可馨斗胆直言,”云可馨抬头,豁出去似的直视着秦轲,正色道,“此前太子对臻儿姑娘情深意切,为了她的死,您甚至决意要出家,怎么才不过几天的功夫,您就对我,对我……”云可馨急切外带莫名其妙道,“老实说,对太子这一突然的举动,小女子无法理解!”

太子怔愣的睁大眼睛,眸子里划过一丝委屈的情绪,嘴唇动了动道:

“你真的想知道?”

云可馨负气的别过脸去,不说话。

“可馨,我现在也不知该如何对你说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蓦地,太子目光一沉,“我只想告诉你,母后一心想让我表妹纳兰岚郡主做太子妃,我不从,这时臻儿出现了,我承认是喜欢她,但,”秦轲顿了顿,仿佛斟词酌句,“感情也并非你们看到或想象的那样,可馨,有很多话我上次在御花园已经对说过,你忘了吗?”

“太子,我没忘,”云可馨平静点了,看着太子的目光也不像先前那般排斥和对抗,“只是认为您不能因为不喜欢纳兰岚郡主就想起立我为太子妃,有很多事不能一味的逃避,得想办法面对和解决才是。”

“可馨的意思是本太子在以你为借口‘逃避’纳兰岚?”太子苦笑一下,语气有些凄凉,“咱们现在不争论这个问题,本太子只要求你从今日起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做我的太子妃,其他的……以后再说。”

云可馨一愣:没料到绕来绕去有变回了原来的话题,她简直不知该怎么跟太子沟通才是好,纠结之下,考虑要不要拖延一下时日再说,不曾想秦轲看了云可馨一眼,又道:“可馨,你知道吗?昨日皇祖母召我觐见,说得就是这事,若非我拦着,想事先和你通个气,皇祖母已让父皇草拟册立太子妃的圣旨了……”

“你说什么?”云可馨吃惊的跳了起来,她缴紧了手中的衣襟,几近带着哀求的神情和语气,“太子,请求您告诉太后,切不可……不可……”

“所以本太子才来找你商量,”秦轲仿佛看出云可馨的心理活动,道,“可馨,你先答应我认真考虑一下,好不好?”

考虑?她根本不需要考虑,可是如若不想法子拖延,一旦圣旨一下,就再无“回天之力”了,当下心急如焚。

“太子,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您,”云可馨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跟云天扬说这件事,寻求支援,她且起身且辞别道,“出门已有一些时辰,该回去了。”

秦轲没能等到云可馨的回应,小有失望,但总算不像之前反应那么激烈,他全当这是她出于女子的矜持和羞怯的“欲拒还迎”——这么大的事,她总该对父母说一下的,想到此,他的心又燃起了希望,笑着点点头。

秦轲与云可馨向一码开外的地方走去,风吟潇等在那里。三人出了竹林,风吟潇与云可馨先是把太子送回宫中之后,才送云可馨回府。

“可馨,发生什么事了,”马车里,风吟潇瞧云可馨一路上少言寡语,心中猜测“是不是太子对你说了什么?”

“太子他,他说,”云可馨欲哭无泪道,“太后要皇帝册立我为太子妃。”

风吟潇如遭五雷轰顶,惊得一起,头撞到了马车棚顶,云可馨吓一跳,赶忙扶住他坐下:“君侯,你没事吧,疼吗?”

“不疼……”风吟潇顾不上碰处的刺痛,看着云可馨道,“可馨,你说的是真的?”

云可馨焦虑的点点头:“太子亲口告诉我的,应该不会有假,”突地,她眼底浮起一丝雾气,“都怪我………你曾告诫我不要与太子走得过近,宫里的人看着,我没太在意,结果——”

“这么说,太后早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风吟潇喃喃着插进一句话,“秦轲是太后最宠爱的皇孙,要是让她看上……”

仿佛万箭穿心,他痛苦万状的闭上眼睛,不敢再往下说更不敢再往下想,只是紧紧捏着云可馨的手,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今后还没有机会再牵这双纤小可爱的柔荑,须臾,风吟潇睁开墨眸,望着云可馨,神情恍惚的问:

“可馨,那你想当太子妃吗?”

“不,我不要,”云可馨低叫着摇头,眼里已有泪花,“君侯,我错了,我该听你的话,离太子远远的,我错了。”

“别自责了,可馨,”听到云可馨连连自我责难,他心疼的以手心盖住她的小唇,同时因她的回答勇气倍增,“有你这句话,我什么都不怕了,放心,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成为太子妃的,绝不会。”

风吟潇这话宛如定海神针,很快就平定了彼此焦灼不安的心——尽管他心下还拿不定主意具体该怎么做,毕竟和他“抢”云可馨的,傅一航和童智宸对他都构不成威胁,即便是哪位将相王侯的高门子弟,他也全然不放在心上,然而这是当朝太子,断不能草率行事,处理不好,很可能会连累自己心仪之人,甚至两家人都会受到牵累。

“谢谢君侯,”云可馨点头,终于柳眉舒展道,“我回府之后,即刻就对爹爹说这件事,还有二房,让他们给我拿个主意。”

让风吟潇始料未及的是,还不等他想出个万全之策来应对这个“乱局”,太子在他返回宫中之时,在承启殿单独召见了他。

“指挥使,你送可馨回府了吗?”端坐于上首的太子秦轲笑微微的问。

“回太子,”位于下首右侧的风吟潇颔首道,“已然安全送往府里。”

“嗯,很好,”秦轲笑道,“指挥使,今天召你来,其实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只想和你聊聊。”

“是。”风吟潇点头,心下思忖太子应该不会只是“聊聊”。

“本太子的命还是指挥使救下的,我,包括父皇都不会忘了你对大泰和所做的一切,”太子微顿,看了风吟潇一眼,意味深长的笑道,“听说指挥使年方十七,却至今仍未成亲,这是为何?”

风吟潇心下“咯噔”一声,却是面不改色的答道:“没什么,微臣……微臣是想在弱冠之龄再谈亲事。”

“哦,这么说来,指挥使已有心仪的女子了?”从竹林返回宫中,太子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与臣子也亲近起来,“能否说来给我听听。”

风吟潇恨不能直接报上云可馨的名讳,思前想后,还是没说出口。

“太子,请允许微臣有所保留,”风吟潇抬眸,浓眉一扬,小心措辞道,“毕竟尚未提亲,这样不太好……”

太子仰头一笑道:“难得指挥使如此细心,周到,也好,本太子也不逼你了,”他突然停止了说笑,话锋一转道,“我还听说你与可馨也认识?”

风吟潇心头一凛,极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是,太子。”

太子脸色微微一变,转瞬便释然的淡笑道:“我想起来了,指挥使以前到童府接我回宫之时,见过可馨——当时她拜在童府门下。”

“太子所言不错,其实微臣与七小姐相识在更早的时候。”风吟潇颔首,之前的紧张已消失于无。

“何时?指挥使说来听听……”秦轲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四年前,七小姐随云大人以及三夫人回樊城省亲,一日,遭贼人算计,掉落陷阱,”忆往昔,风吟潇心中柔情无限,他答得不慌不忙,娓娓道来,正巧微臣因奉皇上之命,前往樊城公干,途中救下七小姐。”

“哦,是这样?”秦轲望着泰然自若的风吟潇,若有所思的念念有词道,“四年前,可馨也就九岁的年纪落难,恰逢指挥使‘英雄救美’——”

“谈不上‘英雄救美’,路见不平罢了,”风吟潇微颔首,谦逊的说,“微臣救下皇帝和太子,是尽为人臣子的职责,救下七小姐,则是出于侠义之心。”

“指挥使,那你想不想听听本太子与七小姐是如何相识的?”秦轲微微一笑,满脸期待与他人分享“心事”的腼腆。

“愿闻其详。”风吟潇深吸一口气,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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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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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七小姐也许要比你早一些,”太子笑了笑,“那年我十一岁,因为想送臻儿一件来自民间的小礼物,当时本太子是事先得知那家店有七彩琉璃珠卖,就与童智宸去了一家饰品店,”秦轲说这些并没有刻意炫耀的意思,然而在眼尾眉梢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对往昔的眷恋之情,“可是来晚了一步,唯一的一串七彩琉璃珠已被一个小姑娘给买走了,我软硬兼施用尽了各种方式,都不能这个小女孩松口,差点发了脾气,”秦轲说到这,脑子里浮现当时云可馨据理力争、丝毫不愿妥协的较真样,不由一笑,“童智宸却在一听两个下人说她是鄂国公府‘七小姐’之时,就硬是本太子拉走了,事后他才跟我解释,说这七小姐着实了不得……指挥使,你猜后来怎么了?”太子微微一笑,自问自答道,“童智宸这家伙竟三言两语就把七小姐给说服了,把七彩琉璃珠让给了本太子。”

风吟潇会心一笑,道:“太子明鉴,七小姐确是伶牙俐齿,但也不过是‘嘴豆腐心罢了’,对她说明事由,她不至于蛮不讲理。”

“对对对,正是如此,”太子仰头笑道,“再后来,七小姐又拜在童府门下,她、我、童智宸三人就成了同窗,也是她拜师的当天,本太子就将贴身之物——一枚上等的和田玉扳指赠送给了她,当是日后有难相帮的信物。”

风吟潇这才明白那枚扳指的“来历”,他同时顿悟为何太子见了云可馨呈上的扳指立刻就宣觐见。

“就是说上次七小姐让我呈上的扳指是太子所赠?”风吟潇微眯墨眸,目光投向远处感慨道,“从赠送信物至今已有数年之久,可馨能一直存着完好无损,足见其对友谊的珍视,”他再抬头,看向秦轲,郑重道,“太子您也是信守承诺之人,相信您日后定能在关键时刻帮助七小姐。”

“我一定会的,”秦轲笑道,心里想着云可馨就要被立为太子妃,是他将来的皇后,夫妻之间自然得鼎力相助的,只是这话放在这个时候说,会犯忌讳,于是改口,“那枚信物本就是我对七小姐的承诺,不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指挥使,你救过我,也救过可馨,与我们俩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本太子时常在想,冥冥之中,是不是你将我与她联系到了一起?!放心,我们将来一定会善待你的……”

秦轲最后那句婉转却意有所指的话,令风吟潇心头一震:看样子,太子是对册立太子妃一事胸有成竹、自信满满了?!要不要对他说出实情?可是一旦说出实情,将会有多少人要受到牵累?当事人自不必说,只怕连燕国公府和鄂国公府都要遭受灭顶之灾!不能冲动,一定要慎之又慎!

风吟潇告别太子,离开承启殿并出宫不久,令秦轲意外的是,卫文王府世子卫卿带着世子妃云嫣求见。

“你们俩来得正好,”太子虽感到惊奇,但并不反应迟钝,从下首位置行走而下,笑道,“本太子有话要对你们说,也省的一个个去通知了。”

卫卿与云嫣面面相觑——他们不用问,也知道太子为何“神清气爽”,二人均面露难色:云嫣是从云可馨口中得知这件事的,惊呆之余,当即赶回卫文王府,没想到夫君卫卿也证实了这一传言,于是决定要卫卿带她来觐见太子。

“太子,指挥使方才来过吗?”卫卿谨小慎微的问。

“来过,是本太子召指挥使来承启殿觐见的,怎么了?”秦轲看到眼前的两人均神色肃然,莫名其妙的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他有没有对太子说了什么?”卫卿眉头紧锁的问,心下暗怪自己愚钝,如果风吟潇什么都说了,太子还哪来这等好心情坐在这里?

“没有,闲聊而已,”秦轲挥一挥衣袖,轻松的笑道,“就是回忆了一下我和他与七小姐之间微妙的缘分,说了些过往的事……”

云嫣忍不住了,虽心中万分焦虑却已然语气温和:“太子,妾身听宫中传言说您要立七妹妹云可馨为太子妃,是不是?”

太子愣了愣,旋即又再次搬出太后,笑道:“不是我,是皇祖母的意思。”

料不到卫卿与云嫣穷追不舍,异口同声道:“我们想知道太子的心思。”

“我?”秦轲微顿,毫不迟疑道,“自然乐意,七小姐乖巧伶俐,兰质蕙心,但凡世间男子,哪个见了不动心?我虽贵为太子,但一颗心与普通男子并无不同。”

“这么说,太子也喜欢可馨?”卫卿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了——太子哪怕稍露出一丝不情愿或分毫埋怨,他也不会如此犯难。

看到卫卿和云嫣说一句,留半句,支支吾吾,太子忍不住埋怨道:

“世子,世子妃,你们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要这般‘扭扭捏捏’的,本太子不喜欢这样。”

秦轲话未毕,卫卿已然双膝跪下,望着太子,言辞恳切:“卫卿斗胆请太子让太后收回成命……”

秦轲错愕的瞪大眼睛,还不待他发问,就见云嫣也不顾一切的跪下:

“太子,您可知道,七妹妹与殿前指挥使风吟潇在多年前早已两情相悦,心心相印……”

话至此,云嫣已是泪水涟涟,而太子秦轲更是形同突遭雷劈,他怔怔的僵直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嘴唇动了又动,就是说不出一句话——先前那一腔热血宛如已冻结成冰。

“千真万确,”卫卿诚恳道,“太子,我也是见证人之一,这一路走来,他们的点点滴滴我都看在眼里。”

“不,这不可能,”秦轲痛彻心扉的大叫出声,但并未雷霆震怒,只是踉跄着步子的嗫嚅道,“倘若风吟潇和云可馨真如你们所说,那为什么从不曾他们提过,还有,方才在这大殿,指挥使有无数机会说,为什么他不说——”

卫卿和云嫣看出太子一定是对云可馨动了真情,否则不至于这般痛苦和失魂落魄,心上替他难过,但并不因此“妥协”。

“太子,这次毕竟是太后看上的人,”卫卿道,“风吟潇若直言毕有犯上之嫌,还有他一定是顾忌到七妹妹——”

“太子,清远侯之所以一直尚未成家,就是为了等七妹妹长大,”云嫣抹了一下眼角的湿润,温柔的看着秦轲道,“他们认识一年后,风吟潇征战沙场,七妹妹也等了三年,期间从未动摇过。”

“微臣曾听指挥使说要在十八岁弱冠之龄迎娶七妹妹,”卫卿歇了口气,又道,“因为那时云可馨正巧年满十四及笄之龄。”

秦轲耳边瞬间响起风吟潇此前在大殿上表示要在弱冠之龄成亲的说法,原来是这样?!

“不,我不相信,我一个字也不要相信,”太子絮絮叨叨,神情恍惚道,“本太子要听可馨亲口说,你们说的都不作数,我现在就去找她。”

秦轲说着,几步就跨出大殿,朝石阶飞奔而去,身后传来卫卿和云嫣紧跟的脚步声,随即听到卫卿大喊——

“太子,七妹妹已被皇上召进宫说话,在襄妃娘娘的凤阳宫。”

太子脚步一顿,却并未回头,只是沉声道:“知道了,卫世子与世子妃切勿跟随。”

凤阳宫中,皇帝与襄妃端坐于上首案后,笑望着眼前微微颔首的云可馨。

“皇儿果然有眼力,”皇帝打量了一番杏面桃腮的云可馨,连连点头,“朕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太子对册立太子妃之事一直那么执拗,原来他是在等,等着合适的人出现。”

云可馨抬头,眼睛不敢往襄妃的方向看,因为会想起那一晚所发生的事,尤其是一联想到襄妃与四叔云天城的感情纠葛,心就直犯怵。

“小女子谢皇上美誉,”云可馨双手交叠在腹前,颔首恭敬道,“但自认为与普通女子并无太大不同,实在配不上高贵的太子。”

头顶上传来襄妃妩媚的笑音:“七小姐这话说的,云氏家族虽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但也是堂堂鄂国公府,你大伯和令尊都在朝为官,身居高位,云天佑生前也是翰林大学士,爵位魏其侯,”她微顿,像忆起什么忽而目光黯然,轻扯一下唇角,“即便是你那清高的不愿入朝为官的四叔,在商场上如鱼得水,这些年大泰和国库充盈,还多亏了他……七小姐的显赫的门第,与太子也算是‘门当户对’,谈何‘配不上’?!”

云可馨吃惊的抬头,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襄妃——集美丽、妩媚与妖娆于一身,却予人以咄咄逼人之感,她能从那双盈盈秋眸中看到某种盘算和渴盼——襄妃也许期待的是四叔今后能常进宫“探望”吧。

想到此,云可馨心下一沉,同时着急该找什么说辞,因为该说的都说了,就在这时,一个太监进门通报:“皇上,襄妃娘娘,太子求见。”

云可馨心一慌:太子来了?这下真要深陷困局了。

“宣太子。”皇帝并未注意到云可馨的异样之色,淡然回话。

秦轲步入凤阳宫,先是向皇帝和襄妃行了礼数,说有机会要对七小姐说,随即转身面对云可馨,深望了一眼,猝不及防问:

“本太子听说你与殿前指挥使两情相悦,心心相印,这是真的吗?”

云可馨惊愕的杏眸圆睁,不明白太子是从何处得知的,惊慌之下,竟怔愣的杵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直至秦轲仿佛不甘心一般又将原话重问了一遍,云可馨方才神情镇笃定,以决然的语气道:“是。”

秦轲血气方刚的脸扫过一丝痛苦和绝望,道:“七小姐,你当着父皇和襄妃娘娘以及本太子的面承认‘私情’,可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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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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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过,”云可馨点了一下头,声音小小的回答,“但我不能欺瞒太子,我对清远侯风吟潇,确实,确实有情。”

这下皇帝和襄妃都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的坐在那里,无所适从,须臾,传来襄妃不屑一顾的笑言:“有情?那顶什么用!想我堂堂大泰和太子难不成还不如一个小小燕国公府的少年君侯?七小姐,你是个明白人,应当懂得皇命大于天,只要还没正式定亲,只要太后和皇上相中了你,即使百般不愿也得入宫做你的太子妃。”

云可馨心猛然一跳,抬眸的一瞬,再次对上襄妃那双冷然幽怨的容颜,甚而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云可馨一番反抗的话就要冲口而出,转瞬间却又忍住,低下头缄口不言。

秦轲瞧她一副“认命”的姿态,既生气又难受。

“可馨,你真的不愿入宫做太子妃吗?”太子盯着云可馨秀美无暇的脸,不舍的最后问。

“太子,该说的话,小女子已经都说了,”云可馨缓缓抬头,淡定的看着秦轲。

话已至此,秦轲已然再无二话,反倒是皇帝对云可馨的“表现”惋惜中隐隐有些失望,并且从太子长大会说话走路以来,就没见他这么伤心过,皇帝由此心下对云可馨也滋生出不悦与怨责。

“七小姐,襄妃说的对,”皇帝先前对云可馨的热情和好感顿失,面无表情冷冷的警告道,“不论你是对谁有‘私情’,只要尚未许配于人,一道皇令下来,一样得遵从。”

云可馨点了一下头,没说话。

“父皇,您可否先让七小姐先退下,”太子侧过身去对皇帝道,“儿臣有话想单独和父皇谈一谈。”

皇帝看了太子一眼,随后目光又落在云可馨身上,叹口气道:“七小姐,既然太子这么说,你且先退下出宫去,不过,若是朕哪天要召你进宫,不得推诿。”

“是,小女子在此谢过皇上,太子,还有襄妃娘娘,”云可馨辞别道,“小女子告退。”她颔首,且说且走的退出凤阳宫。

云可馨出了凤阳宫,出宫门不多远,便撞上等候在那里的卫卿和云嫣。

“姐姐,姐夫,你们怎么会在这?”云可馨讶异的问。

“七妹妹,我们听说皇上召你进宫,就赶来看看情况,”云嫣见她双颊泛白,行色匆匆,“怎么样,皇上和襄妃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云可馨心神不宁的应声,脑子里还在想着在凤阳宫“大胆”的坦白,心下越想越不安,颤着嗓音道,“姐夫,姐姐,你们知不知道君侯现在哪里,我找他有急事?”

“不知道,”云嫣握住云可馨的手道,“我们只在进宫见太子之时看见他形色匆匆的背影,像是刚见过太子。”

风吟潇被太子召见了?那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七妹妹,你别担心,”卫卿安慰道,“我们方才已将风吟潇和你的事禀明了太子,相信他会做出明智的决定。”

云可馨吃惊:原来是姐姐和姐夫告诉了太子,难怪秦轲前后判若两人。

“姐姐,姐夫,我现在马上要去找一下君侯,”云可馨心急火燎蹙眉道,“你们若是在路上碰到他就转告一声,我有事找他,拜托。”

“哎,七妹妹——”卫卿和云嫣同时喊了她一声,但人已经跑远了。

云可馨先回鄂国公府,想看看他是不是在家里等她,不料仆人告诉她,清远侯方才来过,听说七小姐被皇上和襄妃娘娘召进宫,又匆匆忙忙的告辞了,云可馨无语,就这么“失之交臂”,于是她又不得不叫了一辆马车原路返程。

到了宫门附近,赫然发现卫卿和云嫣还在。上前一问才知道,是风吟潇让他们传话说在校场等她。

“谢谢,姐姐,姐夫,我现在就去校场,你们不必跟来,”云可馨从未有过的风风火火道,“麻烦回府告诉爹爹一声我有事外出,会晚点回府。”

等候在校场里的风吟潇,终于看到他仿佛等了三秋的人儿,他把她带入营帐。

“可馨,我听说皇上召见你了,”风吟潇眼看云可馨因情绪微微激动而双颊苍白的脸,疼惜的握住她的手,道,“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可是,”云可馨一顿,对上风吟潇的眼睛,他的墨眸中倒映出她慌乱羞怯的神情,“我当着皇上、襄妃还有太子的面承认,承认……”

“承认什么?”风吟潇少见云可馨这样失去镇定之态,柔声安抚她。

“太子问我是不是与君侯两情相悦,心心相印,我说,是,”云可馨轻眨着着眼睫,清丽的容颜顷刻间布满红晕,“还非常冲动的,毫无顾忌的承认自己对君侯有情……”

风吟潇猛吸一口气,好似没听懂似的怔在哪里,俊容却透出狂喜之情,而云可馨却心悸的垂眸,心中胡乱臆测着风吟潇的反应,偶尔会偷偷抬起眼睛瞄一眼他的脸,旋即又低下头,正当焦虑之际,她感觉自己已落入一个宽大的怀抱——她再熟悉不过的强有力臂膀,此时更是像要把嵌进生命里去一般紧紧拥着。

“可馨,这是真的吗?你当着皇上,太子还有襄妃的面承认你喜欢我?”风吟潇简直难以克制他内心的欣喜若狂,他怀抱着云可馨,一遍又一遍的确认着,“真的吗?我没听错吧?”

“是的,”云可馨红透的侧颜紧贴在风吟潇的胸口,倾听着来自他胸膛里雷鸣般的心跳声,羞怯且歉疚道,“对不起,君侯,我如此冲动不顾后果的说出,一定会给你带来麻烦和困扰的,我太不知轻重了,我——”

“傻瓜,说什么对不起,”他松开手,双掌捧起她可爱的小脸,微笑道,“可馨,你知道吗?在得知太后要立你为太子妃,我整颗心都空落落的,可是现在因为你的一番话,又满满当当的了,谢谢你的坦白,我太震惊,太意外了,可馨,我何其有幸遇见你。”

他的唇埋进她的青丝,喃喃的倾述衷肠。

“可,可是,我怕皇室不会放过君侯……”云可馨还在惴惴不安。

“没关系,没关系,我宁愿是这样,”他深深的望着她,墨眸中划过一道绚丽的神采,没笑,但整张脸却充斥的愉悦情绪无法遮饰,“即便日后真会历经磨难,已了无遗憾。”

云可馨这才神色一松,也默默的回望着近在咫尺、英姿飒爽的风吟潇,清白粉嫩脸儿微微一红,宛如可口的新鲜水果,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咬一口。

风吟潇好容易才忍住想要对她红唇“咬上一口”的“欲念”,突兀道:

“可馨,你愿意跟我走吗?”

云可馨一愣:“走?”

风吟潇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亲昵道:“随我到天涯海角,要不了多久,我便会给你一个安定的家,相信我。”

“逃离么?”云可馨眨了一下眼睛,超乎寻常冷静的问。

他仿佛从她眼睛里看到了另一个疑问,抬手,轻抚几下她的鬓角,道:

“可馨,你让我感到惭愧,”风吟潇说,“之前在承启殿,在与太子交谈的过程中,我有无数个机会坦白,却因瞻前顾后,什么都没说,”他慢慢的语速,饱含着自责和深情,“可当你跑来告诉了这一切,我突然觉得没什么不能放下了,可馨,我要带你走,远远的离开这是非之地。”风吟潇说完,心中忐忑云可馨会不会答应他的“提议”,但她的恬静和安详超出了他的想像,只听云可馨不假思索道:“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风吟潇说。

“我想先去见见四叔。”

风吟潇明白云可馨的心思,却并未点破,只随和的一笑:“好。”

两人一同去了云天城的店里,在门店后院的亭子里,云可馨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随后跪下道:

“四叔,馨儿也不想这样,但是皇上和襄妃娘娘明确说,无论有情无情,只要一道皇令下来我都得遵从,四叔,我不想当什么太子妃,只想随心而去,二伯母一家就麻烦四叔今后多多照顾了,馨儿不孝。”

云可馨说着,长跪不起,等着四叔的反对和指责,出于意料,云天城只是分别看了风吟潇和云可馨一眼,神游天外似的蹦出两个字:“逃吧。”

云可馨错愕的轻叫出声:“四叔,您,您不怪我。”

云天城苦笑一下,道:“傻丫头,我怪你做什么?想当年,若是我也带着她逃离,也许——”他顿了顿,闭上眼睛,不再往下说,随后才睁开眼睛看向风吟潇,淡笑道,“清远侯,我钦佩你对七姑娘的一片诚挚和勇气,到什么地方就立即想法子告诉我一声,我在泰和境内拥有的产业不愁你们没有生计。”

云可馨感动莫名:“谢谢四叔,我一辈子都会记得您,一辈子都记得。”

风吟潇把云可馨扶了起来,待她站稳之后,对云天城道:“谢过四老爷,我有信心给可馨一个安稳的家,请务必转告二夫人与三老爷,一旦生活安定,我们会想法子和你们联络,让他们不要为我们担心。”

“就这么定了,”云天城神色一凝道,“你们现在就去打点行装,我这就去准备盘缠,天黑之后,由我亲自护送你们出城。”

风吟潇和云可馨会意的点头,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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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吐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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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终,风吟潇和云可馨还是决定在路上买一些衣物行装等,因为回府收拾衣物动静太大,会引起怀疑,但要留下书信让四老爷转达至各自家人手上,云天城听取了二人的意见,让他们抓紧时间写书信。

黄昏,日落西山,风吟潇和云可馨在亭子里写好了书信,云天城给他们准备了简单的行囊以及盘缠,只等着天黑以后出发。

三人相互说着贴心叮嘱的话,直至日薄西山,暮霭沉沉,云天城才趁着店里人尽散去时,与乔装打扮好的风吟潇和云可馨上了预备好的马车,准备一路往南,到伽临江边,有他安排好的船只等候。

到了目的地,果真有艘小船在停泊在江边,风吟潇与云可馨相视一笑,他搀扶着她走在四老爷身后,行至船前方才驻足。

“千里送君终须一别,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云天城且辞别且叮嘱道,“包袱里的银两足够你们用一段时间的了,还有个指南针,不会迷路,你们找个没有纷争的地方安身立命,君侯,我就把七姑娘托付于你了。”

云可馨眼圈一红,声音哽咽道:“四叔,事发太突然,馨儿都没来得及与爹爹还有二房说明事由,府里的一切就全靠你了。”

“放心吧,我会想好说辞,”云天城佯装一脸轻松道,“你们只要好好过日子就成,另外,为了掩人耳目。不引人注意,我没有雇船夫,君侯。只能委屈你当一回‘苦力’了。”

“四老爷,你把事情安排的如此细密周到,在下已感激不尽,”风吟潇感慨道,“就划船这点小事,难不倒我,放心吧。”

云天城淡笑着点头。道:“时间不早了,事不宜迟。得赶快上船,因为天一亮,便会有来往商船,多有不便。”

风吟潇再不迟疑。拉着云可馨的手跳上船只,随后划动木浆,船驶离岸,云可馨站在甲板上,朝四叔云天城挥手作别,直至船只渐行渐远,再看不到人影为止。

夜里,江上风大,风吟潇停止划船。带着云可馨进了船舱休息,她点上小烛火,漆黑的船舱顿时盈满橘红的温馨。

“君侯。辛苦你了。”云可馨坐在风吟潇身侧,掏出帕子为他拭去汗珠。

“不辛苦,这点小事,”风吟潇笑着握住云可馨捏着帕子的小手,墨眸望进她雾水迷蒙的眼瞳,心很甜。“可馨,有你在身边。比什么都好。”

云可馨笑笑,想到不可预知的未来,突然乐极生悲:

“君侯,你真的不后悔吗?”她迎着他的目光,认真的问,“从此以后,你的身份将会一落千丈,变成平民百姓。”

“不后悔!”他轻声却很坚定的说。

“君侯本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美人环绕的日子,今后却要学着拿锄头,像现在这样划船劳作,并且独守我一人,也不后悔吗?”云可馨歉疚且心思烦乱而矛盾。

“不后悔!”他目不转睛的望定她,神色不改,心如磐石,“今生有你,我心足矣,何况我早早曾表示过无意纳妾,可馨忘了吗?”

“可是,这些皆因我而起,如果没有我,君侯——”云可馨盈盈秋眸中泛起了水雾。

“可馨只要回答我,你后悔吗?”风吟潇的墨如点漆在暗夜里愈发澈亮,嗓音宛若天籁。

“不!”云可馨斩截道。

风吟潇欣慰的一笑,轻轻的将她攘进臂弯,侧脸摩挲着她柔软的青丝:

“那就别想太多了,随我到天涯海角,有你在身边,一切的功名利禄皆是过眼云烟。”

她感动的再说不出话来,唯有偎依在他宽宽的怀中,倾听着船舱外江面呼呼的风声与潺潺流水,心前所未有的开阔和明朗起来。

天刚刚蒙蒙亮的之时,云可馨睁开眼睛,发现身上盖着风吟潇的长袍,但他人却不见了,感觉船在“移动”,以为是风吟潇在划船,走出船舱一瞧,却见他负手而立于船甲板上,迎着江风,眉锋微拧。

“君侯!”云可馨来到风吟潇身侧,悄声道。

“可馨,你起来了,”听到响动,风吟潇连忙回头,道,“怎么也没有披风,我给你拿来。”

“不,君侯,”云可馨一把拽住风吟潇的衣袖道,“我不冷。”

“你的小脸都给风吹红了,还不冷?”风吟潇反手握住云可馨的手,道,“船一靠岸,我就给你买吃的。”

“君侯,我方才看到你皱着眉头,在想什么呢?”云可馨忐忑的猜测,“朝中事务吗?”

风吟潇坦荡的一笑:“对,在想朝中事务,不过我想的是我上交的辞呈兵部看到了没有?”

云可馨吃惊:“辞呈?”

风吟潇点了点头,望向眼前一望无垠的海天一线,若有所思道:

“是的,我把指挥使之职托付给了云恪,不知道兵部是什么意见,圣上是否同意。”

云可馨感激风吟潇的心细如发,到这么紧急的关头还不忘“让贤”好友。

“云恪堂哥的能力在三年前那场征战中已得到充分肯定,我相信皇上的眼光和决策。”云可馨自信满满的淡然笑道。

风吟潇却没有云可馨那般乐观,面沉似水道:“我也相信皇上,但我不放心兵部侍郎傅越恒。”

云可馨一怔,笑容僵住,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在她的心头:

“君侯为何突然有此顾虑?不论他职权有多大,终归是天子之臣,”云可馨谨慎的克制着情绪,“难道他还能违背圣意,独断专权不成?”

“可馨有所不知。”风吟潇透过层层雾霭,墨眸眯起声音愈发深沉嘶哑,“三年前。云恪在战场杀了傅越恒的爱将范坤,我担心——”

云可馨猝然心惊,轻叫出声:“他会因此与云恪结下梁子?甚至报复?”

风吟潇艰难的点了点头。

“云恪为什么杀范坤?”

“范坤临阵脱逃,军法惩处并不为过,且这还是我下的命令。”风吟潇闭上眼睛,英挺的眉峰蹙的更深。

云可馨呆住,顷刻间只觉得天旋地转。乌云压顶:前世,云恪会不会是因结下这个梁子而遭傅越恒算计和陷害入狱。最终牵连整个云氏家族?

她越想越揪心,越想越害怕:先前自己只顾逃离是非之地,只抗拒着不当太子妃,险些将云恪的命运抛之脑后。当时只是单纯想,躲过这一劫,再回来不迟,如今想来已是羞惭之至——自己逃了,燕国公府先不说,鄂国公府难辞其咎,大房和二房还有三房的养父要怎么去面对这事——甚至都可能怪罪到四叔头上!他们集体都会因她一人而陷入困局!

“抱歉,君侯,我不能跟你走了。”云可馨眸子里晶莹闪烁,含着哭音,“并非我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实在是心中有太多没解开的仇怨,以及整个云氏家族的命运我不能坐视不管。”

风吟潇神色一变,他尽管担心云恪,却从未想过事情会演变到这地步,更不曾料到云可馨的反应会如此强烈。并且她说的话也让他云里雾里,以为她是生病了。忙一手扶她手一手扶助她前额,关切道:

“可馨,你是不是着凉了,发烧了是不是?”

“不,我没有着凉,更没有生病,”云可馨甩头,大声哭道,“君侯,你不是一直对我的事‘感兴趣’吗?好,我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云可馨情绪激动道,“我并非三房亲生嫡女,是被婶母傅氏阴谋过继去,利用我报复谋害二房的,我常在口中念叨的‘二伯父’、‘二伯母’其实是我亲生父母,云恪和云嫣是我亲生兄长和姐姐……”

“你过继的事,其实我早在三年前就听云冉说了。”风吟潇出人意料的冷静道,“当时还将信将疑……”

“对,云冉说的没错,我是那个沦为他人刀俎,戕害亲人的罪魁祸首,”云可馨的激愤情绪因听到云冉的名字陡然拔高,心下的怒火更是不可遏制的增长,她冲着他疯叫道,“全天下一号大笨蛋,前世今生都是这样,风吟潇,你满意了没有?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为什么要后悔?”风吟潇一把拽住云可馨双手贴放在他宽阔的胸膛,双眸脉脉凝望,“你感受一下我此时的心,有片刻后悔了没有?我只是终于了解了你的痛苦,也庆幸是我在你身边而非其他任何一个男子,”见云可馨杏眸中布满惊疑与困惑,风吟潇继以柔情的语调道,“可馨,你方才提到‘前世今生’什么??”

云可馨被风吟潇安若泰山的神情给怔得一时哑默,随后缓缓开口:

“我是个重生人,前世被三夫人傅氏以卑鄙的手段过继去,利用我的年幼害死亲生父母,致使姐姐被卖到妓院,”再回想上一世的种种遭遇,云可馨只觉得有把刀在未愈的伤口上又捅了个窟窿一般痛不可挡,秀美的容颜狰狞起来,交织着痛悔、仇恨与决绝的情绪,“最后自己也命丧韩王世子傅一航的‘牵机酒’里。”

风吟潇猛吸一口气,惊叫出声:“牵机酒?宫中用于处死嫔妃的毒酒?!”

“对!”云可馨近乎冷笑的回答,“死在自己的大婚之夜。”

“你的大婚之夜?”风吟潇一愣,没反应过来,“可馨和谁大婚?”

云可馨笑得愈发凄惨和冷酷:“当然是我的好夫君傅一航,他把牵机酒当成交杯酒诱引我喝下,然后庶姐云冉出现了,‘大发慈悲’的把真相当成笑料告诉了我……”(未完待续)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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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想法

..Co

风吟潇默默的听着,望着江风中茕茕孑立的云可馨,心如刀绞: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长得一点不似三老爷与三夫人,却与二夫人月氏好似一个模子刻出的一般;终于明白为何她面带笑容的喊傅氏“娘亲”时,漂亮的眸子里却寒光烁烁,那种深入骨髓的厌恶与痛恨像蕴含着无穷的张力,仿佛下一瞬就会爆发出来,语气也总是不自觉流露出不屑一顾的冷然;以及对庶姐云冉的轻蔑就更是毫不遮掩……曾听云恪说,七小姐从一出生就只会笑不会哭,如今想来,那是她早把凡尘俗世看透了。

“怪不得你长得这么像二夫人,”风吟潇抬手轻掇几下云可馨的鬓角,再转而握住她的手,疼惜的望着,“怪不得你对二房会有着这么深刻的感情,怪不得——”他本想说怪不得她对傅一航避之唯恐不及,甚而恨不能“同归于尽”,却因目光触到她发白的面容、湿润的眼角戛然而止。

“君侯,你知道吗?”她却像看出他心中的所思所想,顺着他的心思往下说,轻轻挣脱她的手,背过身去,“重活一世,我的使命是就复仇与护佑,并且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这一世仍不可避免的嫁给傅一航,我就在大婚之夜奉还他一杯‘牵机酒’,大不了同归于尽!”云可馨的俏容愈发苍白,娇小的身子在风中愈发瘦弱,仿佛风一吹便会随风而去。

“不,可馨!”风吟潇跨步而去,声音战栗着在身后抱住她,“那是上一世的事了,这一世,你有我,我也绝不会让你再嫁给傅一航,绝不!”

云可馨并未回头,只是冷笑道:“如果可以选择,我当然不会嫁给他,凭什么要为一个渣男再死一次?重活一世,我最盼望看到的是二房太平无事,父母颐养天年,兄长成家立业,姐姐有个幸福的归宿,”她说到这儿突然一顿,脸上显出痛楚,“可是二伯父也就是我的亲生父亲还是被人所害,因此,我发誓再不能让任何人动二房分毫,也不让二房再失去一个人.”

“唯独没有你自己,是不是?”风吟潇情不自禁的将云可馨抱得更紧,两两相依,“可馨,你让我好心疼好心痛,上天给了你一个重生的机会,也给了我们相识的缘分,我不求你放下一切,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的疼惜你,给你幸福……可馨,我不管在前世你和谁有过感情,但今生,你是属于我的,我一个人的!”他喃喃的倾述,几次哽咽。

云可馨的喉间霎时仿佛卡了一颗葡萄似的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这么窝心的话会出自一个平素杀伐果断、说话办事雷厉风行的大男子之口,上一世傅一航也会“甜言蜜语”,却不像风吟潇这般令人沉静,心安。

“君侯,我,我谢谢你^”云可馨发现一与他涉足情感,她便会羞怯的词不达意,除了“谢谢”再不说不出其他词句。

“傻瓜,说什么谢谢呢?”风吟潇松开手,把她扳过身来,看了一眼她白净的面容透出含羞的粉红,越发心动,“可馨,从今天开始,不要叫我‘君侯’了,好不好?这是同僚或下属对我的称谓,而我们……”

“那怎么称呼呢?”云可馨睁大清亮的眸子,认真的问。

“我名吟潇,字子岑,”风吟潇丰神俊朗的微微一笑,“可馨可以叫我名字,也可以叫我字,就如同我也对你也直呼闺名。”话里,满是期许。

“嗯,那我称呼‘子岑’吧。”云可馨眉眼弯弯的含着浅笑道。

“就这么说定了。”风吟潇轻柔的笑道,“可馨,既然决定回去面对,请你凡事想一想我的存在,不要‘单干’,好么?”

云可馨宛如承诺般重重点了一下头,道:“好。”

风吟潇笑道:“我们这就一起回去。”

****

当他们两人原路返程,赶在天大亮前回到京城,在四老爷面前出现时,着实让云天城吃了一惊——当时他正在后院亭子里思考如何去面对云氏上下,毕竟人是他“放跑”的。

“清远侯,七姑娘,你们怎么,怎么……”

云可馨不慌不忙道:“四叔不要惊讶,先前是冲动和自私的结果,现在想清楚了,四叔,可馨不能让你因我一人而陷入僵局。”

“胡闹!”云天城急得拿烟斗在石桌上敲打,“四叔不是对你说过,这局面我能应付的来,顶多就是云氏家法惩处,皮肉之苦罢了,可是你们这一回来只怕就要从此一个宫里一个宫外了。”

想到眼前这对有情人将面临与自己当初相同的际遇,云天城越想越揪心,摇头叹气。

“四叔,我考虑不仅仅是您,”云可馨颔首,恬静的解释,“还有云氏整个家族,很可能因我受到牵累,丢官甚而获罪,这,这代价实在太大,我,我不能这么做。”

“那七姑娘又要如何面对眼前的形势?”云天城焦灼问,“要怎么面对皇帝和太子?”

云可馨定定的看了云天城,须臾,突然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七姑娘,你这是干什么?”云天城一慌,伸出双手要就扶云可馨道,“快起来说话,否则四叔生气了。”

“四叔,我确有事相求,”云可馨仰头,对上云天城那酷似二老爷的脸,倍感亲切,“而且此事,非四叔不可。”

“起来说话。”云天城平静道。

“馨儿请求四叔去见一下襄妃,”云可馨鼓足勇气道出了这一路上在她心中酝酿了无数次的“办法”,“因为我发现她还是在意您的,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您的话,襄妃娘娘一定听得进去的。”

云天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搭着云可馨双肩的手松了松,道:

“馨儿怎么就肯定四叔的话有用?”云天城垂下头,目光定格在地面的青石砖上,良久才断断续续道,“她恨我,恨之入骨,我对不起她——”

“不,四叔,”云可馨起身,与风吟潇一道扶助“摇摇欲坠”的云天城,温言细语道,“我不敢肯定对您和襄妃之间的推断是否有误,但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更相信自己的心,我能感受到襄妃内心深处的坚持——”

“可这些与你方才求我的事又有什么关系?”云天城闪躲的挣脱了拽着他两只胳膊的手,踉跄着背过身去,颤巍巍的问。

风吟潇虽不懂四老爷与襄妃之间有什么联系,但瞬间明了云可馨的用意。

她却顾不上他惊疑询问的目光,将上次皇帝与襄妃在凤阳宫中召见之事点滴不漏的告诉了云天城,后者惊愕的屏住呼吸,顷刻间懂了她的意思。

“四叔,馨儿知道这有些为难你,”云可馨含着哭音道,“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法子了,襄妃现在是皇上的宠妃,她的话皇上会听的进去,只要她肯开口,至少不再‘帮腔’要我当太子妃,就能扳回局面……”

云天城缓缓回过身来,分别看了云可馨与风吟潇一眼,一字一顿道:

“好,我去见见她,即便是要我跪下求她,也认了。”

云可馨感动的眼圈泛红。

“傻丫头,哭什么?”云天城淡然一笑道,“放心,四叔不会受太大委屈的,况且这也是我欠她的,”见云可馨又要说话,他轻摇一下头制止她开口,“可馨,你消失了一晚上。必须得立即回府,注意找好说辞,”他目光投向风吟潇,“清远侯就不必跟去,避嫌。”

“可馨一切听从四叔的安排。”云可馨擦拭了一下眼角,梨涡浅笑道,“我先出门,子岑在此地陪四叔说话,一个时辰后再回宫。”

风吟潇表示同意,目送着云可馨娇俏的身影离去。

果然,云可馨一回到鄂国公府,闪灵、闪莹还有闪月一看到她的出现就露出既欢喜又紧张的神情。

“小姐,你可把我们急死了,”闪月跟在云可馨身边,压低了音量道,“还有老爷和夫人一晚上不见你回来,把我们姐妹三个问的都快招架不住了,只好先说你在田庄上住,不喜欢被打搅,过个两三天准回来——”

“然后我们再找机会私底下四处寻你。”闪莹补充,“七小姐,你到底上哪儿了?”

“我上哪儿了并不重要,”云可馨心里装着事,因此显得心烦气躁和不耐烦,她眉头一蹙道,“重要的是我已回府,不是吗?就别再问了。”

闪月吐了吐舌头,闪灵却不放心——这样的事若出现第二次便没法交代,还想着再婉转的问问时,却见云恪从抄手游廊处走过来道:

“七妹妹,你回府了?我找了你一晚上?”

恰巧,云可馨也要找云恪,于是,她吩咐闪莹和闪月,等爹和娘一回府,就告诉他们,她在二房有事,随后带上闪灵与云恪一起去了南苑。

让云可馨没想到的是,云天扬居然在二房,正跟月氏在谈事情,满腹焦虑的样子,听到门口的动静,回头,再一看到云可馨“神奇”般的回归,惊异的站了起来,同时叫道:“七姑娘!”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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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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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二伯母……”云可馨好似做了“亏心事”,声音放的很低。

“七姑娘,快过来,”月氏朝云可馨挥手道,“到二伯母这边来。”

“七姑娘,爹爹在宫中听到一些风声,就赶回府中找你,”云天扬道,“可三个丫鬟说你在田庄小住,还说不允许任何人打搅,这是怎么了?”

“没,没有,就是心烦,”云可馨不敢面对云天扬和母亲关切的眼神,低下头道,“馨儿让爹爹和二伯母担心了,对不起。”

云恪显得有些意外,讶异的张了张嘴,但终究还是没说话。

“没事,回府就好,我们一起想办法。”看出云可馨紧张,月氏安抚道,“馨儿,其实事情也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烦人,只是会有些麻烦。”

云可馨险些掉下泪来:母亲就这么信任她,不追问她昨天到底去了哪里?

“七姑娘,二伯母的意思是可以向皇上禀明锦盒遗命一事,”云天扬替月紫芸补充道,“麻烦在于,不晓得皇上会不会为了太子不顾一切,而皇命大于天,我们也只能——”

云可馨的心猛然一抽,差点站立不稳,掩饰了内心的不安,恬静的笑道:

“爹爹,二伯母,你们也别为我担心了,真要是到了这地步,馨儿认了。”

“那君侯呢?”月氏看出云可馨一脸落寞的神情,试探性的问。

君侯?云可馨雾蒙蒙的水眸中划过一丝亮光,随即敛了神色: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她简短的说——当日已在船上将自己的前世今生向他吐露,了无遗憾。

“七姑娘,你要记住,万事不到最后关头,切不可轻言放弃,懂吗?”月氏已然心中有数,轻声道。

云可馨心如止水的点头应声。

“二嫂,你说我要不要即刻进宫面圣,”云天扬沉吟片刻道,“将二哥遗命之事告诉皇上,否则我担心再拖延下去圣旨就要下来了。”

“可是三弟,你想过没有,若是你把锦盒之事告诉禀明皇上,”月氏说着看了云可馨一眼,顾虑道,“只怕有关七姑娘的事也要连带说出来,你,你不后悔吗?”

云天扬一怔,恍惚间明白了月氏所指,旋即毫不犹豫道:“不后悔!”微顿,他又看着月氏坚定道,“二嫂,此事属国公府内务,并不涉朝政,圣上不会在意这件事的……”

“我说的是三弟要怎么面对族老?”月氏望着云天扬,缓缓开口。

“二嫂放心,当年那件事并不符合律法,天扬已是追悔莫及,此次正是弥补的机会,我会有分寸。”

云天扬面色沉静,措辞婉转谨慎,然而云可馨还是听出母亲与养父心照不宣的对话指的是“过继”之事,她在内心对养父的敬重又深了一层。

“爹爹,二伯母,馨儿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们,”云可馨赶在养父要动身之前,赶忙道,“我已请求四叔让他去见见襄妃,希望通过襄妃让皇上改变主意,您的面圣要不要晚一些?”

“什么?七姑娘竟说的动四叔?”月氏不可思议的笑望着云可馨。

“这可太好了,”云天扬轻笑道,“若四弟果真说服襄妃,让她在皇上枕边‘吹吹风’,又有我的禀明在后,事情就好办多了……二嫂,天扬就此告辞,待我想好怎么说之后,便奏明圣上。”

“三弟慢走。”月氏微笑着目送。

云天扬离开后,月紫芸拉过云可馨的手,端详了一会儿,温和的淡笑道:

“我们七姑娘真是越长越标致了,招人喜欢。”

云可馨则毫不掩饰的笑道:“那是因为我长得像母亲。”

月氏突地眼圈一红,将云可馨的双手握得更紧,喃喃的说:“好闺女……”

随即轻拭一下眼角,吸了吸鼻子道,“馨儿,二伯母虽然不能将锦盒里的情况告诉你,但是可以小小的透露一下——七姑娘的心在谁身上,就去告诉对方你是属兔的,五行属木,明白了吗?”

云可馨怔愣,望着月氏疑惑不解:“二伯母的意思是,假如我有心君侯,就去告诉他这句话?”

“对!”月氏严肃中不乏慈爱,“而且要他谨记,否则你们很可能再无结发相守的机会。”

“是,馨儿明白!”云可馨认真应声。

月氏原本担心云可馨会因为好奇而问这问那,料不到她这么乖巧懂事,心中甚慰,她轻抚着云可馨的头道:“馨儿真乖……”

云可馨微笑着告别母亲,一直没说话的云恪送她出了南苑,到了半路,突然停下脚步,看了看四下里并无仆人忙碌,于是把云可馨拉到一边,冷不防道:“七妹妹,你真不该回来,就应当随君侯远走高飞。”

云可馨吃惊的睁圆眼睛,望着云恪瞠目结舌,她涨红脸道,“哥,我……你,怎么会知道?”

云恪把云可馨叫到一个更僻静的角落,道:“傻妹妹,哥哥职位再小也是副指挥使,成日在宫中走动,有关太后要立你为太子妃的事早有耳闻,正想找你出来商量对策,不料没多久兵部就接到清远侯的辞呈,还要将指挥使之职交付于我,再紧接着七妹妹就不见了,至于三个丫鬟的说法,我期初以为是,但后来夜探过田庄,根本没你的影子,联想到君侯此举,八九不离十了,方才见到你竟返回国公府,心下着急,但也只能假装说“四处寻你”,以免‘隔墙有耳’。”

云可馨不安的垂下头:没想到自己一心想要掩盖的“真相”竟让哥哥轻而易举的识破了。

“对不起,云恪堂哥,馨儿鲁莽,还请哥哥替我保密,不要告诉爹爹和二伯母。”云可馨不安的搓弄着衣襟。

“傻妹妹,你说什么呢?”云恪温和的说,“我若是要‘告密’还会等到现在吗?事实上,当哥哥看出君侯和你之间——”他跳过后面避讳的话道,“就想着真有那么一天,哥哥一定支持你,父亲遗命不能实行的不孝之责由我担着。”

回到国公府不到两个时辰,这已经是云可馨第三次被感动的要掉泪,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今日这样深刻的感受亲情,感受到重生带给她的意义。忽而想到此前风吟潇提到的傅越恒之事,心下一揪,婉转的问:

“哥,您方才提及的君侯把职位委托于你一事,我也听他说了,怎样,事情顺利么?”

“还好,那封辞呈被我及时截下,”云恪道,“傅侍郎还未看到,因为我想等消息确凿之后再作定夺,如今君侯归来,我要把辞呈私底下给他。”

云可馨佩服哥哥秉性刚直,然而也正是这样的性格,很可能不晓得朝堂政治的黑暗和险恶,她蹙起眉头道:

“哥,身处朝堂,万事小心,切记不要被心胸狭隘之人利用和坑害。”

“谢谢七妹妹,哥哥会小心的,”云恪淡定道,“我送你回三房……”

云天城约见了襄妃,在宫外的“聆溟轩”茶楼的一间雅室里。

“大泰和有名的富贾,就吃这个?”换下宫装,身着常服的襄妃依旧那么楚楚动人,美丽妖娆,杏眸瞥一眼桌上的盘碟,看向云天城毫不客气的讥讽,“你是勤俭节约,还是请我吃顿饭都在盘算多少银两?”

云天城哑然失笑,却不敢与襄妃直视,眼睛盯住桌上的“四菜一汤”:“不是我小气,是襄妃娘娘忘了当初曾言明对‘粗茶淡饭’生活的向往。”

襄妃眼睫一颤,咬了咬唇,道:“云天城,你少在这儿假装跟我‘叙旧’,有什么话快说,我没时间陪你。”冷然的语气,掩饰不住话音里的颤抖。

“你还跟从前一样聪明,”云天城一面给襄妃碟子里夹菜,一面慢悠悠的含着浅笑说,“我的心事总是瞒不过你,跟个‘小妖精’似的。”

现在襄妃不只是嗓音发颤,心也像被触动似的抖了抖:

“你不要告诉我是为了你的好侄女,七小姐?”

“襄妃——”

“叫我‘襄儿’!”襄妃忍不住提高了嗓门,轻叫出声,目光直直投向云天城,杏眼一红。

“襄……襄儿!”久违的昵称破口而出,令云天城一时间被一种既别扭又甜蜜的矛盾情感所缠绕,“你,你还恨我吗?”

“恨!”襄妃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答,但语气却很平淡,听不出激愤情绪,惆怅倒有许多,“恨你当初的优柔果断,在你三叔那个老东西把我当成‘贡品’似的献给皇帝之时,你竟然一声不吭,云天城,你毁了我一生,我也恨了你一辈子。”

“我知道襄儿恨我,”云天城仿佛要借酒壮胆似的不断往嘴里送酒水,他抬起眼睛,不在躲避她,“所以你后来怎么对我,我都不怪你,包括三叔寿诞那一日,我知道那只死鹰是你派暗卫放进去的,你想气死他。”

襄妃眼风锐利的一眼扫去,冷笑一声:“说的不错!你致使我独守深宫,我为什么要让你去和别的女人成亲,儿孙绕膝?想得美!所以我派暗卫盯住你的一举一动,你可以随意赚钱,花天酒地,却唯独不能与任何一个女人有往来,看一眼也不成,否则那女子必成暗卫的刀下鬼!”

云天城心悸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道:“是,多年前,我为了逼自己忘掉你,也因为娘亲的再三要求,我答应了一个名门闺秀的提亲,可是不多久,那女孩的家人却神色惊惶的来退亲了;又有一次,我店里的有个常客是名女子,因为与我搭讪,此后再没出现过……”

“你的记性还不错,”看着云天城沉浸在痛苦之中,襄妃的心中说不出的解恨之余,竟滋生出不忍,嘴上却依旧道,“至于云谨修这个老东西,当年棒打鸳鸯,踩着我的肩膀往上爬,难道不该死吗?砍他一百次也难消我心头只恨!”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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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解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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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何尝不恨他?!”云天城猛得喝下一口酒,怨愤难平道,“自从你被送进宫,我又再没回过国公府,因为我怕自己一见到他,就会忍不住要杀他,娘亲也不让我回府。”

“可到最后那个老东西还不是活的好好的,”襄妃冷笑着扯唇,唾弃道,“要不是我用了非常手段,只怕他还在皇上道貌岸然的恶心人。”

“如果杀了他,能让你重回我身边,我即刻就去杀了他,”云天城憋红脸嚷了起来,随即剧烈的咳了几声,“可是襄儿,你现在是皇上的人,还是宠妃,我就是把云谨修剁成肉酱也无济于事……咳咳咳……”

“天城,你怎么了?”襄妃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又颓然垂下,声音软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酒喝得这么凶?”

云天城抬头,对上襄妃哀怨的眼眸,注目良久,低低一句:“你被送进宫之后。”

襄妃眼眶一红,旋即别过脸去,含着哭腔道:“我一直以为你不在意。”

“怎么可能?”云天城微翘唇角,笑得悲凉,“倘若不在意,我何至于这么痛苦,我何至于一再忍受你对我的‘控制’,襄儿,是我对不起你。”

“别说了,”襄妃迅速抹去腮边的泪珠,慢慢的坐下道,“天城,我不恨你了,从明天开始你也自由了,成亲吧。”

平静的语调中,依然难掩不甘。

“我不是为这个来,”想到自己的侄女,云天城勇气倍增,他目不斜视的望着襄妃,开门见山道,“襄儿,你怎么恨我怎么对我,我都不怪你,但我希望你放过侄女云可馨,她,她不想嫁给太子,不想当太子妃。”

襄妃之前才被唤醒的柔情因为云天城的话而顷刻间冷下脸来:

“云天城,你说话注意点,”她猛然回头,杏眼一瞪,道,“什么叫做‘放过’你侄女,我怎么着她了?那是太后和殿下看上的人,与我何干?”

“对不起,襄儿,我一着急就说错了话,”云天城忙不迭的举杯致歉,“这杯我任罚……”他说着仰头,酒水下肚,随后道,“我的意思是说,希望你能不能去对皇上说说,皇上圣明,他听得进。”

襄妃冷笑一声:“云天城,你太高看我了,凭什么就认为皇帝会听我的?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皇命大于天’吗?”

“但云可馨与殿前指挥使清远侯彼此有情,坚如磐石……”

“别再跟我提什么‘情’,”襄妃厉声打断,耻笑更甚,“当初我们俩还不是一样‘有情”,你我又何曾有过片刻动摇,但一道皇令下来我们已是一个宫内一个宫外,你倒是告诉我,‘情’字顶什么用。”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希望他们也像当年的我们一样,”云天城不顾一切的站了起来,万般无奈道,“襄儿,你知道吗?其实昨天清远侯已经带着侄女远走高飞——”

“你说什么?殿前指挥使竟敢带着七小姐‘私奔’?”不等云天城说完,襄妃惊愕的瞪大杏眸,咬牙切齿冷哼道,“好大的胆子!他不知道这是欺君之罪,要诛九族的吗?”

“他知道,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带着侄女走了,”说到此,云天城反而平静了许多,“只是后来侄女说不愿连累我——因为人是在我的协助下走的,更不想牵累整个云氏,所以……没走成,又回来了。”

“云天城,你不如清远侯,一点也比不上!”襄妃好似负气般自言自语。

“我是不如他,”云天城自惭形秽的苦笑道,“我有他的真挚和执着,却没有他的勇猛和果决,而我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帮着他们逃离的。”

襄妃起身,呆立半晌,背过身去道:“不管怎么说,这次是太后、皇上和太子一起看上了七小姐,这在本朝还是前所未有的事,所以……我帮不了你。”

“襄儿!”云天城再顾不得其他,几步行至襄妃跟前,跪下,抱住她的双膝,道,“算我求你,求你,我真不忍心看着他们二人也像当年我们一样,落得个终生遗憾,襄儿……”

云天城突出其来的行为以及所说的话让襄妃始料未及中,心被深深触动,她先扯掉云天城的手,缓缓蹲下,凝视着云天城俊秀的五官,须臾,道:

“我好嫉妒七小姐,”她苦笑,“有这么多人喜欢和疼爱,就连你这个当四叔的为了她来求我不说,居然还下跪了。”

“襄儿,”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云天城已有醉意,他大胆的捏住襄妃的双肩,含情脉脉道,“我是为了侄女和清远侯,但是也为了我们曾经无法弥补的遗憾——襄儿,这么些年了,我一直都很想你,但我不能……”

襄妃又是一怔,随即,泪水宛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她不顾一切的抱住了云天城,郁积多年的心结在顷刻间被感动的泪水冲垮……

三日后,云天扬风尘仆仆的从宫中返回国公府,傅怜音一见他进三房就迫不及待的问:“老爷,原谅妾身多嘴,我听到传言说七姑娘就要被立为太子妃了,可有此事?”

这个问题让她寝食不安了数日,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你是哪里听到的‘风声’,怎的我无从知晓?”云天扬漫不经心的啜口茶,明知故问,随即又转了话锋,“管好内宅便是,至于朝政,不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该问的。”

事实上,云天扬从四弟那里得到“消息”后,就去见了皇帝,把该说的叙述了一遍,皇帝秦岩表示理解,但要求见一见二夫人月紫芸,想听她亲自说一说关于锦盒的情况,云天扬不敢抗命,答应了下来,想回府找月氏商量,但他不想对“面和人离”的傅氏说这件事。

“老爷息怒,”傅怜音一惊,转了转眼珠子,颔首道,“妾身并非越矩,只是关心七姑娘,因相传皇后一直有心让其外甥女纳兰郡主当太子妃,妾身唯恐馨儿不得皇后喜欢,受了委屈。”

傅氏的盘算与多年前一样,不襄云可馨嫁太高的门第,以免将来“倒耙一把”对付她,甚至牵连傅家,就别提现如今皇室竟看上云可馨,有意册立为太子妃,这还怎么让她吃得下,睡得着?!因而在这里拐弯抹角的对云天扬“旁敲侧击”,岂料他冷淡的意外,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气得她七窍生烟。

“傅氏,我说过多次,”云天扬冷冷的甩出一句话警告,“不可私底下议论皇室,隔墙有耳,一旦走漏,便是入狱获罪,忘了是不是?”

这句真是把傅氏吓了个好歹,歉声连连:“老爷息怒,妾身又犯忌了,好好,不说了,一切有老爷在,定不会委屈了七姑娘。”

傅氏嘴上这么说,心下却萌生找二哥傅越恒打探一番,他是兵部侍郎,天子近臣,一定对这事早有耳闻,省的问云天扬受气不说还得受其威胁,

想想就大为光火。

云天扬见傅氏闭了嘴,“规矩”的坐在位置上,颔首不做声,也就不再责难:“夫人,我知你关心七姑娘,但此事确实涉及到朝政,我不方便多说,倘若太后与圣上决意如此,也不是你我能掌控的了。”

傅怜吟勉强笑了笑:“老爷说的说,妾身糊涂了,好,我不问了,坐观其变,”微顿,又口是心非的凑趣道,“其实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也为三房之大幸,更是云氏的无上荣耀,不是么?”

傅氏满以为这番马屁能得到云天扬的称许和回应,哪只云天扬只是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便称“有要事”离座而去。

云天扬去了二房找月氏,当他把皇帝的意思转达给月紫芸时,月氏显出为难之色,柳眉蹙起的沉思默想。

云天扬道:“二嫂若有不便之处,我可再次禀明皇上,看看能不能——”

“不,三弟,既然皇上已明说此意,并且你也答应了皇上,自然得做到,明日我与你一道进宫面圣。”

云天扬没想到这么顺利,淡笑道:“天扬感激二嫂的深明大义。”

月氏淡然回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七姑娘,好在之前我已将重要之事告知于她,应当不会出差错了,三弟只需记得守口如瓶便可。”

云天扬心领神会的点头。次日,在两人见过皇帝,三人寒暄一番,说了云天佑的过往,月氏把那个“神秘”锦盒之事对皇帝大概描述了一番,皇帝听得津津有味,连夸云天佑这种决定女儿亲事的方式很“独特”,听到最后,眼前一亮道:“云大人,二夫人,云天佑这锦盒里并未指明是哪户人家,照这么说,皇儿也有机会,是不是?”

“皇上圣明。”月氏恭谨道,“小女可馨不才,竟得皇上、太后和太子的喜爱,然则老爷的遗命实难违背,还请皇上见谅。”

“不碍事,事关魏其侯的遗命,确不可大意,”皇帝恬淡道,“朕还得感谢他用了这么个不会令大家都为难的方式,现在只看皇儿与七小姐是否有这个缘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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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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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也让云天扬和月紫芸心生“内疚”:毕竟对于太子有点“不公平”,然而事关七姑娘的终生幸福,心软不得。

“皇上圣明,”月氏优雅的浅笑道,“老爷生前嘱咐在七姑娘及笄之日方可打开锦盒,可馨明年就满十四,距离及笄也就几个月,到时太子若愿参与,还得劳烦他到国公府走一趟。”

“可以,”皇帝笑道,“朕一会儿就召皇儿前来,把事情的大概情况对他说明一下,听听他的想法再作定夺。”

就此,云天扬与月紫芸终得放松,不多久便告退离开了皇宫,皇帝即刻差吴公公去请太子秦轲来见,秦轲进殿,皇帝屏退左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太子说了一番,最后才道——

“皇儿,父皇也有些犹豫,”书房中,秦岩坐在上首案后,望着太子道,“希望你抓住这个机会,毕竟许多事还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但又怕你到头来空欢喜一场,落得个伤心失望——那还不如不去。”

“不,儿臣要去!”秦轲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弯肘搁在腹前,笔直而立,执拗道,“不仅仅为二老爷这个独特的方式,还为了我也喜欢的女子。”皇帝有点矛盾:从内心来说他很疼爱这个皇子——众多皇子中最为聪明,悟性高,且深谙君臣之道,从小到大对他没少花心思,上次不得已处死了臻儿,父子二人的关系有点僵,若这事能如太子所愿或许能缓和关系,然而襄妃上次却私底下对他说过,皇后的外甥女纳兰岚郡主更符合正统,并且纳兰岚成太子妃,众臣不会有异议,不至产生朝堂之争有利于政局的稳定,还能拉拢外戚的心……这令秦岩当初有意立云可馨为太子妃的想法发生了动摇,正巧,云天扬来禀明云可馨亲事的“复杂性”,于是他顺水推舟,决定“堵”一把——

“皇儿,父皇既支持你去争取,”皇帝顿了顿,不露声色却老谋深算道,“那么你也要答应父皇无论结果如何,第一,不可言行过激;第二,顺从一次父皇和母后,让纳兰岚郡主当太子妃。”

太子被皇帝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弄得微微怔愣,但很快听懂了父皇的用意,他吸了口气,暗自咬了咬牙道:“是,父皇……”

皇帝看出太子睁大的眼瞳中,火苗燃起又熄灭。

“皇儿,身在帝王家,将来还会面对比这艰难千万倍的抉择,父皇希望你趁早‘适应’,”皇帝深望太子一眼,神情顷刻间凝重,“朕作为一国之君尚且不能‘随心所欲’,何况是你一个皇子……这次朕给你机会,就看皇儿与七姑娘是否有缘分,若有,父皇即刻就下圣旨,若无——”

“父皇!”秦轲飞速截断皇帝的话,低声冷语道,“儿臣定当信守今日之约定,绝不反悔。”

皇帝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心中的目的已达——不论太子能否得偿所愿,他都不会“吃亏”。

次年早春,泰和二十八年二月十一,云可馨十四岁,正值她及笄当日,来参加及笄之礼的人络绎不绝,交口称赞七小姐“花容月貌,国色芬芳,”尤其换了发式,从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少女俨然出落成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直把在场的太子、傅一航及童智宸三人看得双眼发直,心荡神摇,还有风吟潇,从他进府见到她的一刻起,视线就再没移开过——也是此时,他才注意到她脖子以下微妙的变化,蓦地,俊容蒙上一层可疑的微红。继而想起今日之前,她突然跑去对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还要他别多问,谨记就好,会与锦盒有关联么?

浮想联翩中,云可馨及笄之礼结束,接下来就到了解开“困扰”十几年的“锦盒之谜”——除了白发苍苍的三老太爷云谨修,云氏上下皆齐聚北苑祠堂,一睹那“神秘”的锦盒。

云恪双手捧着二老爷云天佑以生命换来的锦盒,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众人眼睛齐刷刷望去——那是一个做工精良的紫檀红漆木盒,十几年了,竟还一如当年那般崭新。云恪打开,惊现锦盒内由左往右依次放着金、铜、玉、木三把簪子,所有人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月氏。唯有云天扬看出其中的“秘密”,笑而不语。月紫芸起身,不紧不慢的走到厅中央,对着云氏上下道:“老爷生前的遗命是,哪家公子与七姑娘有缘,方才是云氏七姑爷,”随即,月氏看向站在离桌子不远处并排站着的三个男子,淡然一笑道,“太子,君侯,傅世子还有童少爷,我们采取公正一点的方式,先进行抓阄决定谁先上前选择一枚簪子作为你们心中的‘云可馨’,还有一旦选好了簪子,便不可更改,可有异议?”

“没有!”风吟潇率先回答。

紧接着是太子、童智宸以及傅一航纷纷附议。随后,云恪当众在桌前的四张纸上写下字,放进一个陶罐里,又走到四人面前,让他们“抓阄”。结果是傅一航先选,太子次之,风吟潇第三个。云可馨之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风吟潇居然最后才选!那唯有指望傅一航他们别给“误打误撞”的选中,风吟潇与云可馨想到了一块——早在锦盒中出现木簪子之时,二人就想到了月氏的话。

心急如焚之际,已传来傅一航信心满满的声音:“二夫人,我选择金簪,”他行至锦盒前取下金簪子走到云可馨面前笑道,“可馨表妹,在我心里,你像金子一样尊贵而华美,所以我选择金簪子。”

云可馨长嘘一口气,心中冷笑:最难熬的一刻竟这样轻而易举的度过了,傅一航,你现在尽管得意,我保证要不了多久你要回韩王府摔杯子,该!嫁给除你以外的另外三人之一,也比你强百倍。

傅一航站回原位,接下来是太子,但见太子步伐沉稳的走向锦盒前,目光如炬的审视着并排在他眼前的三把簪子,陷入沉思,云可馨才刚得以放松的心又猛得提了起来:她忘了,傅一航的智商与太子没什么可比性,秦轲才是她真正该“畏惧”的,若不是母亲与养父为了给皇上一个交代,她真不想让太子来参与这件事,因为这次若被选中,就再没任何托词了。

余光中,云可馨看到云氏上下形形色色的面部表情——祖母与二伯婆那望眼欲穿的渴盼,四叔的焦灼,傅怜音的疑惧,就连事先有过“招呼”的云天扬都不免露出心悸的神情,只有母亲月氏一脸的镇定从容,然而,太子接下来的一句问话却结结实实吓了月氏一跳:

“二夫人,本太子能不能问问七小姐是何年何月所生?”

这下连风吟潇手心都开始冒汗了,直至脊背发凉——太子对玄学、易经均有涉猎,甚而小有研究,若是让他推断出……

“泰和十四年二月十一。”月氏强压下心中的慌乱,据实以告。

“泰和十四年生肖为兔,”秦轲嘴中念念有词的再次看向眼前的玉、铜、木三把簪子,眼前一亮道,“那么应当是——”

在他把伸出手去,离木簪仅一指之遥时突然犹豫的一顿,他鬼使神差的把目光投向云可馨,却瞧见风吟潇与云可馨紧握的双手——他不经意间看到她因紧张而面色苍白,整个人好似站不住似的发抖,忍不住走到她身边,自然而然的扶助她的一只胳膊,不巧这一幕被秦轲看在了眼里,霎时,先前那含着胜利的之光的眼眸恍然失去神采,脸上的喜悦与兴奋荡然无存……

犹豫再三,秦轲蹙着眉峰取下玉簪,默默的走到云可馨面前。

“七小姐,本太子选了玉簪子,”太子望着云可馨强颜欢笑的解释道,“在我心中,可馨像玉一样的美丽和优雅,且不乏冷艳与恬静,斯以为,玉最适合你。”

不知为何,太子选了玉簪,云可馨内心倒有了负罪感,因为他是有意选差了,这是为什么呢?是什么原因让太子中途违背心意做了别的选择?

云可馨茫然不解中,注意到自己胳膊上的风吟潇的宽手掌,登时一慌,轻挣脱,低声道:“君侯,该轮到你选择了。”

风吟潇仿佛刚回过神一般,赶忙松开手,装作若无其事的行至锦盒前,虽说他心中早已有数,还是端详了须臾才取下木簪子,走到云可馨跟前,心有余悸道:“可馨,我选木簪,泰和十四年为兔年,兔属木,若是我所料不错,这枚木簪上应当刻有你的生成八字,”他说着又侧过身子,将木簪子递给月氏,泰然至若道,“二夫人请验明……”

月氏禁不住面露激赏,她让七姑娘转达的话里,并未透露木簪刻着生辰八字一事,而清远侯竟能悟出老爷心中的意图,可见风吟潇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适合做云氏七姑爷。(我的《斩侯》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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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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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侯说说你的理由。”月紫芸面目慈爱的含笑道。

“我是这么想的,”风吟潇颔首,略作思忖之后,道,“其实这金、玉铜、木四把簪子为女子配饰,做工一样的细致精巧,于七小姐都很适用,然则二老爷既选择这一独特的方式来决定七小姐的婚事,其间必有深意蕴含其内,木,即是从七小姐生肖五行而来,亦有‘万古长青’之意,并且必刻着七小姐的生辰八字,”风吟潇微顿,深情的眸光投向云可馨,微笑道,“亦即庚帖在谁手,预示着与谁结下亲事。”

云可馨脸颊绯红的垂眸:心下钦佩风吟潇敏锐的洞察力,她也是在目之所及那枚木簪子的一瞬才领会到父亲的良苦用心,没想到风吟潇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竟如此清晰准确的表达了出来,看来自己真是瞎操心了,父亲在天之灵,应该会很欣慰吧。

此时,与云可馨相同心境的还有月紫芸和云天扬,他们也对身为武将的少年君侯竟这般心思缜密表示惊诧和不可思议。

“说的真好,”月氏神色恬淡,秀美的面庞笼却罩在赞赏和愉悦之中,“不错,上面的确刻有七姑娘的庚帖,你把老爷的心思拿捏了个准。”

言毕,月紫芸又把木簪子拿到太子和傅一航面前“查验”,二人一瞧,果然那光滑的簪面上密密麻麻的刻着小字,又一细看,确是云可馨的生辰八字,傅一航的脸顷刻间黑了下来——父王和母妃本不同意他来参加云可馨的及笄之礼,是他执意要来,且因几经周折得知了决定表妹亲事竟是这么个方式,更不愿错过,只想着按照自己的意思选了金簪,到时把云可馨娶回家,家人就是再不喜欢也得接受,料不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心下顿时宛如坠入冰窖般的通体发寒,怪自己太过自信,没往深处想,此时的傅一航真如云可馨冷讽的那样想冲回王府摔杯子;

而太子秦轲则深感自己不如风吟潇来的深思熟虑,自己虽与风吟潇想到了一起,却不像他能把二老爷对爱女的一片呵护之意了解的这么透彻,那么及时此前自己不愿在最后关头放下,想必也没多大意义,这风吟潇与云可馨确实是心心相印,否则如何深谙其意?!

秦轲抬起眼睛,释然道:“二夫人,本太子心悦诚服。”

傅一航却是拉长着一张脸,不情愿的动了动嘴皮子道:“我亦是如此。”

月氏含笑点头,又拿着木簪子在云氏上下面前走了一圈,噎得周老太与二太夫人钱氏半晌说不出什么来,云天扬与云天城却是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大房云天赐和孙如兰替云可馨“惋惜”——没能结缘太子,倒是孙如兰暗自庆幸,光耀门楣的事不能二房和三房给沾了。唯有傅怜音,面上的凑趣都掩饰不了心下冷笑,有些同情自己的侄儿也许给人耍得团团转还不自知。

“既如此,七姑娘的亲事就这么定了,”周氏收回因失望而黯然的神情,漫不经心道,“与燕国公府结亲,月氏,你不日便正式下庚帖吧。”

“是,娘。”月紫芸微笑道,“儿媳择日着手操办。”

至此,七小姐及笄之日有关锦盒的事落下帷幕,云氏上下散去,送太子至门口,风吟潇要送太子回宫,秦轲却婉言谢绝,说让随行的禁卫军护送就行,一并叫上了童智宸。

七彩琉璃华盖黄稠帷马车里,太子看了一眼位于边上默不作声的童智宸,苦中作乐似的取笑道:“童少爷,本太子很惊讶这场‘争夺站’里居然没有你。”

童智宸回头,淡笑道:“我总不能和太子抢女人——”

“别人都有胆,你为何没有?”秦轲斗气似的撇嘴,佯装一脸的嫌弃道,“就凭你这样,一辈子也追不到女人,”他微顿,看出童智宸平静背后的落寞,试探道,“只怕不只是因为本太子吧?”

童智宸淡然一笑,停了须臾,坦诚道:“对!君子不夺人所爱,亦有‘成人之美’。”

秦轲小有吃惊的睁了眼睛,意外道:“你也知道清远侯与七小姐的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童智宸睨了太子一眼,不紧不慢道:“五年前,君侯第一次来童府找七小姐我就看出来了,因为七小姐似乎只有在面对君侯的时候才会羞怯,”童智宸儒雅的一笑,宛如美玉般温润,“只是她自己尚未意识到这一点,至于太子,您那时候眼里只有臻儿,我哪会想到你后来会把目光放在七小姐身上,此前家父说太后和皇上要立云可馨为太子妃,我还半信半疑,直到殿下在鄂国公府门前出现才信了传言。”

太子默然,视线紧盯着眼前的黄稠车帘,久久无语。

“太子殿下,恕属下直言,”童智宸沉吟片刻后,抬头道,“我注意到您最初分明相中的是那把木簪,为何到最后选了玉簪,我斗胆猜测,您是有意相让,是不是?”

秦轲苦笑,喃喃着回答:“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他看到童智宸脸上的困惑,微顿,目光一黯,道,“因为倘若七小姐于本太子有情,我才不会做这种‘成人之美’的蠢事,但,在我要选择木簪子的时候,看到君侯和七小姐紧握的双手——童智宸,你知道吗?他们两人之间‘密不透风’的好似一个人,根本没有我的余地,所以……罢了。”

童智宸欣赏的语气,道:“可我还是钦佩太子,您是真的喜欢七小姐,否则,不会做这样的牺牲——没有一个人会把唾手可得的心爱之物在最后关头放掉的。”

秦轲嘴角轻扬,笑得艰涩:“说的对,本太子对七小姐确是动了真情,不忍看她勉强随我入宫,心系旁人。”

童智宸再没说话,只是将一只手心盖上太子手腕处,含笑无语。

数日后,风吟潇求见太子,秦轲在御花园宣见。

行了礼数,风吟潇从腰间却下一个配饰道:“太子,这是七小姐让我转赠之物,并让我对太子说声‘谢谢’。”

太子接过,看出是个小型龙雀环首刀的饰物,很精致,奇道:“这是……”

“这是七小姐亲生父亲的遗物,”风吟潇有些眷恋的盯着秦轲掌中的漂亮饰物,恬淡的笑道,“在她三年前的生日当天赠给了我。”

秦轲一怔,不明所以道:“既已赠给指挥使,又为何今日转赠于我?”

风吟潇望着秦轲片刻,单膝下跪道:“属下再次谢过太子的‘相让’,将贵重之物赠送,既是属下的诚意亦是七小姐的心意,恳请殿下务必收下。”

“指挥使请起!”秦轲淡笑,随即看了一眼掌心之物——他没想到这两人竟会将这么贵重的东西相赠,心下受了不小的触动,“那本太子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谢太子!”风吟潇心中的一颗石头落了地,恭谨的立于一旁。

“你们打算何时完婚?”太子与风吟潇边逛御花园边说话。

“金秋十月,”风吟潇颔首保持着一定距离,道,“到时正式下聘。”

秦轲笑笑,驻足道:“真好,祝贺你们,”话说的干脆,依旧难掩凄凉与落寞,“本太子与纳兰岚郡主的大婚就在这月末,可惜七小姐已及笄,不能出阁,否则你俩可一同前来。”

风吟潇敛了神色,墨眸中掠过一丝同情道:“太子,属下……也祝福你。”

秦轲只是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再无二话的与风吟潇在御花园中散步。

****

诚如云可馨所料,那日傅一航一回到王府,便发了疯一般的摔杯砸物,

不小心被砸到的侍从或奴仆都不敢吭声,更不敢靠前拾掇,直到他累了才敢打理。傅越泽与王伶看在眼里,替宝贝儿子的“傻气”感到恼火,却也不愿太拦着,索性让他发泄够了再让他死心塌地的娶别的女子。

今天心情刚平复了点,却又因听说风吟潇即将在十月迎娶七小姐进门,顿时又好似得了失心疯一般在王府里四处“撒野”,逮到谁,谁倒霉。

“航儿,住手!”在傅一航操起一棍子就要朝一个奴仆仍去之时,及时赶到的王伶大喝一声,“快给我放下!”

“母妃,我哪里不如风吟潇?哪一点?”傅一航将棍子往地上重重一仍,狂怒的叱问,“不就是个殿前指挥使么?有什么了不得的!”

“姑母让你别去,你偏去,”傅怜音得知侄儿这些日子的“不正常”,特地赶来探望,跟在王伶身边冷嘲热讽的训诫道,“明知七小姐与那个风吟潇早有‘私情’,还把心思浪费在她身上,姑母告诉你,上次之事也许是二房上演的戏码,”因在娘家,傅氏说话便没有顾忌,直言不讳,“风吟潇很可能早早得知了锦盒之事,否则哪有这么巧,偏给他选中……”(我的《斩侯》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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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回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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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一航猛得回头,怔愣的望着傅怜音,气哼哼道:

“怎么可能?”傅一航虽很骄纵,却保持着一份理性,“当日不论是抓阄还是最后的选择都是在云氏众目睽睽下进行的,‘舞弊’不了……”微顿,脑海中回忆着前日的情形,有气无力道,“风吟潇甚至还是最后一个选的——姑母也亲眼所见,是我没有娶可馨表妹的福分。”

“航儿也别妄自菲薄,”王伶一听宝贝儿子这种自轻自贱的话不乐意了,丹风眼微着挑起,冷声道,“想我们堂堂韩王府,多少名门闺秀都是爬着来王府来提亲的,哪个也不七小姐差,航儿,你不要太死心眼了。”

“我没有妄自菲薄,也不是死心眼,”傅一航一下子坐下椅子,木然道,“只是不甘心,不晓得自己哪点不如风吟潇了,名门闺秀是很多,但可馨表妹只有一个。”

“你瞧瞧,还说不是死心眼,”王伶睨一眼,鼻孔里抽着冷气,没好气道,“我真不明白七小姐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你不要忘了你父王曾经对你说过不愿与二房结亲的事。”

“就是,一航,姑母劝你别把云可馨想的太好,”傅怜音只要一想到这十几年来受得“罪”,气都不打一处来,秀美的脸透出红黑,“过继到三房十几年来,我哪里亏待过她?可到头来却搅得三房不宁不说,还使得老爷的心离我愈来愈远,整个就一只白眼狼。”

“可不是吗?”听了小姑子的话,王伶想起了儿子与自家的关系,愤忿不平的帮腔道,“这七小姐就有这本事,不仅离间了你姑父姑母的夫妻情分,还搅得韩王府不得安宁,航儿,我告诉你,这样的儿媳我真惹不起。”

“我没忘记父王的告诫,”傅一航没有理会母妃与姑母一唱一和的编派云可馨,冷漠道,“只是心中小有不甘而已,如今可馨表妹婚事已定,木已成舟,母妃和姑母就不必再说什么了……”

“那你的亲事——”王伶迫不及待的问。

“但凭父王和母妃做主,”傅一航心灰意冷、语带讥讽道,“除了云可馨,我娶谁都一样……儿子告退。”

言罢,拂袖离去。

“你!”王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傅一航的背影直骂“逆子”。

“嫂子莫要置气,”傅怜音适时的挽住王伶胳膊,亲昵道,“一航还年轻,又成日窝在宅子里,女子见得少,等他漂亮女人见多了,自然会把云可馨忘得一干二净。”

“我也不是不理解他,”王伶恨铁不成钢的怨怒道,“实在是气不过他的忤逆和不孝,竟为了一介女子给他母妃摆脸色,真是——”

“所以我才说一航还太年轻,”傅怜音道,“等年龄再长些,他会明白和大哥和嫂子的一片苦心,甚而对今日的行为追悔莫及。”

“罢了,罢了,好在现在那七小姐即将许配与人,再魅惑不了我们航儿,”王伶抽出帕子,轻擦试一下眼角,不依不饶的刻毒道,“就让她那‘狐媚’功夫搅合燕国公府去,最好让婆家休了她,瞧她今后还有没有脸见人。”

傅怜音料不到平素心平气和、端庄典雅的嫂子撕下“面皮”后竟是这般的口舌如刃,叼毒狠辣,真不晓得她在背后是不是也这样骂过自己。

但傅氏也没有将心下的腹诽写在脸上,仍旧装出一副“理解”与“同情”的模样,和王伶一起继续“作践”着二房和云可馨,直至韩王回府。

云可馨自从及笄之后,便成日待在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恪守礼法,学习针线和刺绣,偶尔到大房和二房走动,还去看望祖母,周氏那日听了云天城的解释,对七姑娘不再怨怼,甚至还挺感激云可馨这一“误打误撞”的方式缓和了襄妃对云天城十几年来对立僵持的局面,唯一的愿望就是在有生之年能看着小儿子娶亲。

因为云可馨及笄,不能出门,风吟潇只得通过书信来表达自己的思念,由闪灵、闪莹和闪月转交,今天又是一封。

“小姐,君侯的墨宝到咯,”闪月手捏着风吟潇的书信,调皮的在云可馨面前扬了扬。

正在刺绣的云可馨抬头,笑颜如花:“闪月,快给我,别逗我了。”

“遵命!”闪月笑着将书信放在云可馨的面前,“小姐,快拆开来看看。云可馨也不忸怩,放下手中的针线,脸透微红的拿着书信做到床边拆开。

“七小姐,君侯在信里都说了什么?”快嘴的闪莹笑问。

“闪莹,那是君侯写给小姐的情话,”闪灵笑瞪一眼道,“怎能说给人听。”

闪莹吐了吐舌头,道:“这里只有我们四个嘛,再说前几次小姐都有告诉我们的,是不是小姐?”

三个丫鬟不认字,但信笺上那工整井然、龙飞凤舞的字迹着实令她们赏心悦目,心生艳羡。

云可馨把书信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方才抬头,梨涡浅笑道:

“没什么,君侯只是告诉我,太子与纳兰岚郡主大婚在三日后,可惜我已及笄不能出门,否则就能带我一同前往。”

“就这些?”闪月一愣,旋即看向云可馨手中厚厚的几张纸。

云可馨角美的双颊顷刻间遍布红霞,旋即垂眸,道:

“还有,还有他跟我说在征战沙场的三年间,他给我写了好多书信,因为怕路上遗失一直没有寄给我,说是……”云可馨脸更红了,声音也低低的,“想等到迎娶我之后,每天读一封给我听。”

闪灵、闪莹和闪月登时亮起眼睛,年轻的脸上交织着不言自明的不可思议。

“七小姐,你,你好幸福。”闪灵感叹道。

“我真羡慕你们。”闪月大大圆圆的眼睛盯着云可馨,微微含笑道。

云可馨说不出话,只因心下已被巨大的幸福感填的满满当当,她突然感到,重生,并不全然意味着阴谋诡计刀光剑影,一样可以拥有焕然一新的情感历程与幸福生活,那么她,是不是该好好珍惜这迟来一世的幸福?

正千头万绪之际,突然从外面传来一声通报:“太子驾到——!”

云可馨一怔,才刚做出反应的起身,秦轲便在三个丫鬟错愕的目光中出现在了闺房门口。

“怎么,不欢迎本太子?”秦轲看着愣在床边不动的云可馨,戏谑道。

“不不,太子请进!”云可馨赶忙伸手招呼,又对三个丫鬟道,“闪灵,给太子看座,闪莹和闪月去上些茶点、果品和糕点。”

“先不忙!”太子进门在桌前落座,随即对三个丫鬟吩咐道,“我今天来找七小姐是为一件要事,说完就走,你们三个在门口守着就好。”

云可馨微微一点头,示意闪灵她们照太子的话做,三个丫鬟相继跨出门槛,分左右两边守在门前。

“可馨,本太子大婚在即,所以……突然想在大婚前见你一面。”太子道。

“回太子,君侯已将此事告之于我,小女子祝贺太子。”云可馨颔首道。“没什么好祝贺的,”太子不屑一顾道,“娶的又并非我心中良人,皆是某方势力的代表,有何幸福可言?!”

“殿下!”云可馨一惊,没料到秦轲说话还是这般毫不遮掩,“您万不可再对小女子说这些话了……”

“怎么,怕了?”秦轲刚毅的脸上掠过一丝讥讽,随即慵懒道,“看来我是走错地方了,原以为只有七小姐才听得进本太子的‘肺腑之言’。”

“不,太子,”云可馨心下犯急,面上却平心静气道,“我很乐意听太子说话,但同时也深知‘隔墙有耳’,只怕这些话会给您遭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馨,你关心我?”秦轲有些触动的凝望着云可馨。

“我……”云可馨躲开,颔首垂眸,轻声道,“一直没能亲自对殿下说一声‘谢谢’,今天——”

秦轲才扬起的嘴角又放了下去,察觉道云可馨的局促,赶忙摆摆手道:

“不说这些了,可馨,我今天来,是要把一样东西送给你。”

云可馨这才抬头看向太子,正要说婉拒的话,却见太子伸向她面前的掌中,居然放着父亲的遗物——彩带龙雀环首刀!

“太子,小女子不是让君侯将此物转赠于你了么?怎么……”

面对云可馨的惊愕与茫然甚而不知所措,秦轲倒是镇定从容的正色道:

“可馨,本太子不是告诉你,我大婚在即,娶的也非良人,于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我这里不安全,”秦轲微顿,深望进云可馨一双灵动的眼瞳,小有不甘的悠悠道,“唯恐哪天被某人看见徒增口舌,甚至给七小姐遭来祸患,遂决定交还于你,”秦轲见云可馨似有劝说之意,忙又道,“可馨,本太子难得有一件属于你的贵重物件,真舍不得这么做,但是必须!”

“可是,这礼物是我与君侯经过商量所做出的慎重的决定,”云可馨亦是专注的直视着太子,言辞恳切而坚定,“怎能再要回?不可!”

“可馨,收下,你们的心意我收到了,”太子云淡风轻的微微一笑道,“又或者,可馨婚事在即,就当是本太子回赠你的成亲之礼如何?”

说着,秦轲不顾云可馨的犹豫,将那件精致的饰物放至她的掌心,小小的龙雀环首刀在清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倒映出云可馨晶莹湿润的水眸……(《斩侯》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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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出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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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就到了金秋十月,大房和二房齐聚在三房西苑,云天扬热情的招呼着兄嫂以及侄儿侄女,四弟云天城,还有从远方特地赶来的亲朋好友——今天是云可馨出阁的日子,并且因二嫂月紫芸准其操办而心情大好,也就懒得理会傅怜音从昨天开始就拉长成黄瓜的一张脸——

云天扬居然拿出三房三分之一财产给七小姐当嫁妆,完全不为云筱做打算,最让她气不过的是,因为较劲,他竟然让水莲让代替她主事,怎能不把她鼻子都气歪?!但气归气,还是得装出三房正室的做派,挤出干巴巴的笑脸来招待宾客。

国公府在一片难得和“和睦融洽”的氛围中用过午膳,全福人贺太太来了。相互行过礼数,贺太太开始指引心灵手巧的丫鬟服侍云可馨梳洗、穿衣,为出嫁做准备。

贺太太曾参与过诸多大宅女子出阁,包括云可馨的表姐程芙蓉的婚事也都全程参与,此时非常老练的吩咐七小姐的贴身丫鬟检查好云可馨要带过去的贴身用品,二夫人月紫芸带着一双儿女静待一旁。

傅氏站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就牵了云筱到厅里招待哥嫂和侄儿——因是外戚,韩王府来表示庆贺,至少亲热的门面功夫不可少,二哥傅越恒由于对云恪心怀积怨,不愿看到二房的人,因此只差人送来贺礼,人影都没见。

“妹妹,你也再跟三老爷怄气了,”傅越泽看出傅怜音从头到尾那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知道她心中憋闷,开解道,“不就为嫁妆的事吗?国公府的事除了你们自己,外人如何得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三老爷要风风光光的嫁‘女儿’在情理中……你看看现在,不去主持操办,他就让水姨娘来,于你有什么好处?”

“哥,妹子是咽不下这口气,”傅氏凤眸微眯,连带着愈发凸显的眼尾纹跟着条条抖颤,“这到底是谁才是他的亲生女儿,弄得这么风光和铺张,置我和云筱于何地?!”

话毕,傅怜音不由低下头,看向怀中已八岁却尚在懵懂的云筱,心下叹气。

“娘亲,别难过,”云筱把小手放进傅怜音的手心,细声细气道,“今天七姐姐要去大哥哥那里了,筱儿也没有姐姐了。”

傅怜音越发感到悲哀:多年处心积虑的谋划竟换来今日的局面,连唯一的亲生骨肉心都向着“外人”,她还能怨谁?!见云筱说着说着,小鼻头一红的又要哭出来,傅氏连忙制止道:

“筱儿自己去玩会儿,好不好?娘亲要与舅父舅母说说话。”

云筱一听,眉开眼笑的立即答道:“好。”然后小跑出正厅。

云筱要去找云可馨,因为昨日爹爹就说过,七姐姐出阁,就少有机会再回国公府三房了。内室传来程芙蓉欢快的声音:“可馨,这身凤冠霞帔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太漂亮太高贵了,我断定,当上君侯夫人一定还有更多漂亮衣服在等着你。”

云可馨淡淡一笑:天知道她是经过多少个日夜的犹豫和苦苦挣扎才决定穿上这身凤冠霞帔的。

云筱驻足一笑:看来七姐姐已经梳妆打扮好了。便与半道上遇到的二伯婆一道进了内室。

身材高挑的云可馨身着明正红福坐在临窗的大炕沿,端庄秀雅。

舅母郑荷与姨母月紫婷不禁热泪盈眶,喃喃着异口同声道:“我们七姑娘是大姑娘了……”

“馨儿,你今天可真是美艳贵气。”二太夫人钱氏望着云可馨因出阁而越发年轻秀美的脸,心下嫉妒,却是强装笑容的说着奉承话。

云可馨不语,只是朱唇含笑的倾听。

云筱小跑到云可馨面前,出神的望着,随后笑道:“七姐姐真像天仙一样。”

云可馨微笑的捏了捏云筱的小脸蛋:“筱儿长大以后会比七姐姐更美。”

云筱脸红着岔开话题,道:“七姐姐,大哥哥什么时候到?”

“筱儿,现在应当改口叫‘姐夫’咯。”月氏轻笑着纠正。

云筱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笑道:“哦,爹爹对筱儿说过的,我一时给忘了,是姐夫,他什么时候来。”

“应该……快了吧。”这问题让云可馨感到羞赧和局促。

云筱还要再问,却见因吉时已到而闭了嘴,贺太太为云可馨象征性的梳头,让她喝下莲子银耳羹,不多久,夜幕垂落,天色渐暗,云氏上下陆续挤进云可馨的闺房,气氛热烈的交口称赞云馨的“贵妇命”。

少顷,一阵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传来,由远及近,大老远听到府里小厮扯着嗓门嚷:“花轿到了,花轿到了!”

霎时,云可馨闺房里像炸开来锅,许多女眷包括闪莹和闪月都争先恐后的跑出去看热闹,只有闪灵留下来协助几位夫人做最后的打理。

云可馨望着眼前忙里忙外的亲人,惊讶自己两世为人,竟还会因为成亲而紧张慌乱:原以为前世大婚之夜的劫难定会让自己对婚事漠然乃至心死,岂料此前还心静如水,却在听到鞭炮声的下一瞬,心突突直跳。

“七小姐,紧张了是不是?”水莲一手轻搭在云可馨肩头,温柔的笑道,“不碍事,身为女子都会有这么一天,过了就好了。”

云可馨笑着点头,又摇摇头,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外面传来喜庆的鼓乐和唢呐。

闪月兴高采烈的跑了进来:“小姐,君侯——哦不,七姑爷的花轿到了。”

“七姐姐,七姐姐,”刚跑门须臾的云筱,再折回来时小手上已抓着金条,“这是七姐夫单独给我的哦,好大方,打赏的全是金锭子,还撒了三房遍地的满天星。”

云筱边说边捏着手中的金条“炫耀”似的傻笑,看得云可馨忍不住一笑。

姨母与舅母俱是神色一凛的叮嘱云可馨:“快坐好!”

紧接着,锦绣也跟跑进门报信:“七姑爷嫁的娶亲太太过来了。”

贺太太忙笑吟吟的迎了出去,带着娶亲太太进门,两人与姨母等人客套了一番,便携着云可馨去了北苑。

风家接亲的,云家送亲的,代表两家的鼓乐、唢呐都拥挤在北苑外,北苑前所未有的喧嚣嘈杂,人声鼎沸。

云可馨一眼就认出了身穿大红色吉福的风吟潇——那般明艳照人的色彩,将他清风朗月的俊容映衬得愈发风采高雅,仿佛他即便站在那里不出声,也会让人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他。

云可馨有些发怔:记得风吟潇刚从战场归来,皮肤被晒成小麦色,何时又变回这般的洁白如玉?!更显得剑眉下一对深邃的墨眸惊人的又黑又亮。

蓦地,云可馨脸蒙上一层红晕:这是风吟潇么?心心念念着此生非她不娶的大男子,怎的从未见过他这般俊雅不凡?!

浮想联翩中,边上已传来贺太太的低声催促:“该辞别父母了。”

她忙收回思绪,毕恭毕敬的给重新打理一番,看上去妆容整洁,神色恬静方才去给云天扬和傅怜音磕了三个响头。

云天扬克制着激动的情绪,自从答应“过继条件”,他就没幻想过七姑娘有一天会从三房出阁,跪在自己的面前道别,一直以为自己十几年的养育也不抵不过昔日宅子里的怨怼,没想到今日……

一时间竟目含泪花,声音哽咽,这在有着极强自制力力的刑部侍郎云天扬身上从没出现的情况,多少令在场的众人有些意想不到。

云可馨望着待自己如亲生女儿般的养父三叔,心中百感交集:若没有养父,或说如果养父像傅氏一样的心如蛇蝎,或对她漠不关心,那么即使她重生,自己也不会好过,甚至还可能与前世一样草草走完一生,然而事实证明,她虽失去了亲生父亲,却并不缺乏父爱,这一点,足以让她铭记一生。

忆起十几年来的种种,云可馨不禁泪如雨下,失声哭泣道:“爹爹……”

“好了,好了,七姑娘不许哭了,快起来,”云天扬吸了吸鼻子,克制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就该开开心心、风风光光的出门,别把妆哭花了。”

并对闪灵等人使个眼色,示意她们扶起七小姐。三人照做,搀扶着云可馨起身,一心惦记着不要耽搁了吉时的贺太太率先从这场悲伤的氛围中抽离出来,笑道:“新人该上轿了,该上轿了。”

云可馨却道:“慢,我要去二房做一件事。”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云可馨在哥哥云恪的带领下去了南苑,风吟潇似乎明白云可馨之意,也跟了去,除了云氏族人,月氏让其在苑中等候。

一间密室里,云可馨当着云氏上下的面,在二老爷云天佑的灵前跪下,轻念了一句:“父亲,女儿今日出阁,特来看您。”

话毕,云天扬再抑制不住的泪落,月氏和一双儿女云恪、云嫣也禁不住的热泪盈眶——多少年了,七妹妹终于当着云氏族人的面,毫不避讳的认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这是父亲在被害前一直心心念念的事,如今虽看不见了,但也算完成了他的夙愿。

风吟潇亦是默默的陪在云可馨身边,在灵前插上香,三鞠躬。

随后,云可馨又在二夫人面前跪下,磕头,响亮的叫了一声:“母亲——”

月紫芸感动,却也没忘记不能错过吉时的事,忙扶起云可馨道:

“七姑娘,为娘心愿已了,快上轿吧,不要耽误了,”随即脸转向云恪,“恪儿,还不把七妹妹背上轿。”

风吟潇静静的望着这样感人肺腑场面,内心深受触动,投向云可馨的目光愈发qing意绵绵。

云恪弯下腰,娶亲太太赶忙将红盖头罩在云可馨头上,引导着云可馨爬上哥哥结实的后背,感觉温馨且可靠。

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与此起彼伏的鼓乐与唢呐声中,云可馨上了花轿。

从始至终,云冉都没出现过,在自己的卧房摔杯子摔盘“取乐”。

从此至终,云可馨都不知道悄悄尾随直至再看不到花轿影子的傅一航;更没发现守在在燕国公府附近,远远望着迎亲队伍一步步靠近、再一路盯着花轿进府才抽身离开的太子秦轲。(《斩侯》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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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羞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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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可馨望着风吟潇昂藏挺拔的身形渐行渐远消失在门口,想起风吟潇方才那浓烈的“亲亲”,一颗心禁不住的狂跳不止,坐回炕上,她又想起前世的大婚,似乎没有这样的喜庆和热闹,甚至还有草草收场敷衍了事的意味,自己那时满以为婚礼也许就是在这样宁静中度过的,如今想来发觉前世她被傅怜音“封闭”成了怎样的木讷愚钝,一心以为这是“娘亲”勤俭节约,不想铺张浪费,为她今后的生计着想,其实不过是傅怜音利用完自己之后假意以婚事更加获取她的信任,最后铲草除根罢了。但这里又有一个矛盾:傅怜音要铲草除根的方式有百种,那时亲生父母已逝,养父身染重疾过世,云恪下狱,大房和二房估计也因此入狱,那么傅氏还何须以亲事为诱饵,放松她的警惕进而除掉?这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想着想着,门外突然传来有孩童吵闹着要看新娘子,却被另一个年轻小姐给拉跑了,说是清远侯早有叮嘱,新娘还没认亲,要一个人呆待在新房,不能见客,要看新娘子须次日认亲之后。云可馨自嘲的一笑:上一世成亲,别说是小孩子,就连前来观礼的宾客都寥寥无几,想想也是,既然要除掉,还那么“大费周章”干嘛,自己的后知后觉可见一斑。

前世今生一对比,云可馨感激风吟潇给了她这么个正式而庄重的婚礼。

继而她开始打量新房。是六间带了耳房的正厢房,南面是内室,次间是待客室,对面一间休息室,耳房打通之后做洗漱处,再过来一间似乎是书房,因为隐约间有书香与墨水的味道飘进来。

云可馨脸一红:那会是自己几年前“误打误撞”闯进的书房么?忆起进门时七弯八拐,这里走哪里绕的,很像以前跑过的“路数”。

她又把目光投向重新糊过的墙面,挂的帷帐是大红色四柿文杭稠,天花板、房梁处装饰的都很漂亮,地面铺的也是上等的镜砖,能倒映出房间的陈设。看样子,风吟潇成亲前,燕国公府大大改装了一番新房,予人以宾至如归之感,就好似在自己家一样的宁静而温馨。

云可馨心下一阵悸动:上一世自己虽是懵懵懂懂,浑浑噩噩,但一直都希望有个属于自己的家,过自己的小日子,没想到这个愿望竟在本已决意不婚的这一世实现了?!

这时,闪莹和闪月突然进了新房,并且毫无预警的叫了一声:“夫人。”

被打断遐思的云可馨猛然回过神来,看向门口处,嗔怪道:

“吓了我一跳……你们怎么跑来了,闪灵呢?”

“闪灵姐还在堂屋帮忙收拾呢,”闪莹和闪月且走且说的进了新房,闪月手端着一碗点心笑道,“本来我们俩也是,但后来被君侯叫了去,说夫人今天被婚礼忙坏了,吃的一定很少,让我们送吃的来,但如果看到夫人已歇下,就不要打搅。”

“我不饿,”云可馨已盘腿坐到炕上,平静道,“给我倒杯水吧。”

“小姐,这点心是红枣桂圆甜汤,也能解渴。”闪莹拿过闪月手里的小碗,到床前,笑道,“还能补身子。”

云可馨无奈,只得接过小碗,轻啜几口。

“夫人,君侯吩咐,累了一天,要您早点歇下,不必等他;若是您无睡意,让我们陪您说话,还说以前我们在国公府怎么照顾您,现在还怎么照顾。”

云可馨愣了愣,随即释然:他的细心周到,她已不是“领教”第一次了,没什么好奇怪,但莫名的,就是忍不住要感动——他是担心她初来乍到,没个说话的人会想念娘家。

“我不困,”云可馨恬静的笑,“还是等子岑回房吧。”

进门前,母亲曾再三告诫:新娘子没等新郎回房就歇下是大不敬,日后要被夫家人“口诛笔伐”的,连娘家人可能都会受牵累而遭羞辱,怒次其人“无教诫”——这些在上一世,傅怜音从未对她说过,重活一世,母亲仅在成亲前告诫她的一些事,远比上一世活在三房十几年都要知道的多。

风吟潇如此看重和厚待她,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她当然也该尊重他。

闪莹还想说“那就陪您说说话”,就听到外头传来仆妇毕恭毕敬的声音:

“侯爷,您回房了!”

“嗯!”风吟潇简单的应声。

云可馨赶忙轻拭一下唇角,理了理鬓发,正襟危坐。

随着门“嘎吱”一声打开,淡淡的酒味混着男子身上特有的檀香氤氲而来,面色微红,且小有醉意的风吟潇走进了房里,看到云可馨竟还大妆未卸的端坐于雕龙凤呈祥紫檀大床上,有些吃惊。

“我等君侯……”云可馨含着浅笑解释。

一直以为七小姐被处心积虑的婶母过继过去,定不会在成亲前教她注意这些细节上的事,自己也有这个心理准备:即便到时她做的不尽如意,也并不愿苛责她,不曾想云可馨竟做得这么恪守礼法,规规矩矩。

“可馨,可以换下了,”他微微动容的指了指她一身珠光宝气又沉甸甸的凤冠霞帔,道,“穿戴了一天,也累了一天。”

云可馨笑道:“是。”

随即对静待站在一旁的闪莹和闪月,让她们给卸妆和换衣,风吟潇回避到休息室候着,直到云可馨卸了妆,梳洗一下,换下粉红色蝶纹寝衣,闪莹和闪月服侍云可馨到炕上,风吟潇也换下了米白稠中衣,看到两个丫鬟手脚麻利的动手铺好大红被褥,他不紧不慢的说:

“你们俩辛苦了一天,退下歇息吧,这里不用值夜。”

闪莹和闪月愣了愣,茫然无措的看向云可馨。

既然成了风吟潇的人,适应和遵循他的生活习性属必然,也是应当。

云可馨微微一笑:“照君侯的话做。”

闪莹和闪月这才高高兴兴的退出,并带上门。

“可馨,你睡进去一些,”风吟潇往云可馨身边一坐,随后两条长腿跟着上了床,对她温柔的低语,“我们也早点歇了吧。”

云可馨顷刻间面红耳赤,眼睁睁的看着风吟潇在她身边躺下,心如鹿撞:接下来该是圆房了吧。

这也是母亲嘱咐过她的,可是上一世自己并未有这样的经历,和傅一航甚至连“同床共枕”都不曾有过,即便是此前与风吟潇有过“肌肤之亲”,但那毕竟只是牵牵手,碰碰唇,又或者上次为了救他,自己也曾“毫无保留”的“奉献”自己,但那也是他处在昏迷中,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并不像现在这样两人都清醒着,甚而要“赤条条”的“那个”,多少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云可馨这才发现自己一点心理准备也无,很是尴尬。

“在想什么呢?”他看她腰杆直挺的呆坐在床里头,娇羞的垂头,不禁哑然失笑的问。

“我,我没有,”云可馨慌乱的玩弄着手中的衣襟,“只,只是……”

“来,躺下,”风吟潇早看出云可馨羞怯不适的心里,轻笑道,“我们是夫妻了,没什么好紧张的。”

“可是,子岑,我,”结结巴巴中,云可馨还是顺从的躺下,却尽力往床里边挨去,恨不能钻到墙根里,“不太习惯。”

“我知道你不习惯,”他不由分说的挨近,在她耳边亲昵的吹着热气道,“没关系,我只要你躺在我身边就好。”

云可馨小脸爆红:他居然看穿了她的心思!

不好意思再答话,她只是乖顺的窝在他身边,鼻下全是来自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香和好闻的气息——少见这么爱干净的男子。

心下还在忐忑风吟潇会有何“动作”,岂料他仅是拥着她躺了一会儿,说了一些贴心话,就松开手臂,起身下床走到壁橱前取出一床暖被褥,铺在婚床下,最后不声不响的躺下。

“子岑,你,你打地铺?”云可馨惊愕。

“可馨,我是想让你放心,”风吟潇坐起,望着床上一脸莫名的云可馨,微笑道,“不希望你在新婚之夜睡不踏实。”

云可馨只觉得喉间像卡了颗葡萄,说不出完整的话。

“但,但是哪有新郎打地铺的,”憋了半天,云可馨别扭又矛盾的说,“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多不好,我也会被口水淹死的。”

“这是我们的新房,没有我的命令,谁敢进来?”风吟潇耐心的安抚,“别担心,明儿一早,我自己会把被褥枕头收拾好放进壁橱,不会让人看出什么来,”

“打地铺还不如睡休息室,里面还有张床,”云可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后惊觉自己有点不知轻重,忙改口道,“不不,子岑,应该是你睡床上,我去休息室才是。”

云可馨说着就势要下床,却给风吟潇眼明手快的按住手背——

“可馨,要说床,偌大的燕国公府哪里没有,新房的耳房也有,但我只想离你近一点,即使不为紧急情况好处理,也想守着你。”

云可馨再次语塞,红着眼圈低下头,答非所问的喃喃:“可是有些事……瞒不住的。”

她指的是圆房的事,没*房事,怎么落红,不落红,准会让人看出端倪,怎么办?成亲前后都没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真是。

他像看出她的心思,又到壁橱里取出一个缠枝莲花瓷罐到婚床前坐下,递给云可馨,道:“可馨,这是我拖马明浩弄到手的,里面是掺进药粉的鸡血,一般人看不出什么的,想必……她们也不会去注意这些。”

话毕,一抹火烧云同时蒙上二人的脸,红到耳根,风吟潇更是失去往日的镇定从容,墨眸一如既往的璀璨明亮,如寒夜的星光,熠熠生辉,却羞涩窘迫的闪避着,哪还有之前喝交杯酒时的“大胆”。

云可馨惊异的望着风吟潇,少见他这么羞窘赧然,“闪烁其词”的。

他被她看得越发不自在,道:“可馨,早点歇下吧,明日要早起认亲,以及府里许多人和事需要你慢慢去熟悉,劳心费神……”(《斩侯》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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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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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也不行,”云可馨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风吟潇打地铺有点荒诞,“没有这个道理,我也不允许你这么做。”

在风吟潇错愕的目光中,云可馨走下床,收拾好地上的被褥和枕头,放入壁橱,然后躺回床里,道:“既然有了这个,”她指了指手中的瓷罐,脸红道,“子岑,你还是和我睡一起比较妥当。”

至此,风吟潇已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俊容透红的在云可馨身边平躺下,眼睛不敢往云可馨的方向看。

“可馨,歇下吧,”他嗫嚅着背过身去,面朝门口,“明儿还得早起,大家都等着看新娘子呢。”风吟潇尽量戏谑的说。

云可馨愕然,望着躬身背对自己的风吟潇,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自己在决定与他“同床共枕”的那一瞬,已做好了心里准备,成了他的妻子,同房圆房天经地义,也是身为妻子应该做的,也许一开始别扭,时间长了就会“习惯”.

但她没想到之前风吟潇说要打地铺,让她安心睡个安稳觉不是说笑或随口说说的,他还没真没有“侵犯”她的意思,甚而还想出那么个办法来堵住明天的“悠悠之口”,顿时感觉自己是否“心胸狭隘了”?不过事已至此,还是别多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实际些。

然而,不知是初到一个陌生之地还是怎的,夜已深却还毫无睡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越想越难以入眠,她很想跟他说说话,又怕惊动了他,只得睁大眼睛望着已然寂静的婚房独自沉思。

“睡不着么?”另一头传来以为已入睡的风吟潇的声音,“可馨,是不是因为突然变成两个人睡让你觉得别扭,要不我去休息室或书房,没事的。”

云可馨忙答道:“不是,子岑你别多想,也许是我太‘兴奋’了。”她索性攘了全责,“我吵到你休息了是不是?”

“没有,”风吟潇笑了笑,不动声色的和她聊天,“可馨,我家人际关系网并不复杂,父亲和庶母,一个嫡姐名风语曦,一对庶姐弟,名吟斐和语露,还有叔父风弘文,父亲的庶弟……对了,姐姐的女儿豆豆方才吵着要来看你,被姐姐带走了。”

云可馨心下思忖:难不成之前那个小女孩就是风吟潇的外甥女?

“那其他亲戚呢?”云可馨又问——她这才发现成亲之前应该提前向他了解这些情况的。

“亲戚挺多,但在京城的很少,”风吟潇道,“我有三个伯父,大伯名风弘詹,内阁大学士,与父亲关系很近,两家人也常往来;二伯父风弘宇和三伯父风弘髯,则在较远的的地方,与父亲关系并不好;还有一个姑母和姨母,几年前,姑母曾有意把表妹许配给我,我没有答应,弄得姑父有些不乐意,来得少了,而姨母自从母亲过世,特别是父亲扶正卓姨娘为正室后,也甚少来往国公府了……”

云可馨蹙了眉:听上去亲戚是不多,实则内在关系也是盘根错节,稍有不悦就互不往来,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知风吟潇刚才说的那些少有往来的亲戚明天会出现吗?

她有些担心自己要如何去跟这些亲戚“打交道”……从前在鄂国公府再怎么斗,也是建立在前世对一些人和事知根知底的情形下,现如今嫁到另一个她完全不熟的环境,要怎么去面对和应付一张张陌生的脸?

风吟潇仿佛接着她的心思往下说——

“关系再怎么淡漠总归是亲人,这样的婚庆喜事,他们还是会来的,不过你别担心,他们不会常住,还有以后不管府里谁为难你都别慌,只需记住一切有我,成亲前,可馨怎么生活,到这里还怎么生活,不必拘束。”

本来还在为这事“伤脑筋”的云可馨,在听到风吟潇的那句“一切有我,成亲前怎么生活,现在还怎么生活”时猝然鼻子泛酸,视线模糊,她躺下,很神奇的安下心来,在风吟潇如沐春风的话语中,云可馨沉沉睡去。

翌日晨起,云可馨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紧紧箍在风吟潇的臂弯里,想动一下都难,心下暗暗奇怪,他昨天不是背过身去了么?怎么又转过来了,难不成是因为以前的生活习惯,他还当自己是一个人睡?也许是她的轻微挣扎惊醒了风吟潇,他睁开眼睛,对上她微有愠色的俏容,既赧颜又抱歉:

“可馨,对不起,你昨夜咳嗽了,我担心你着凉,所以就抱着你睡了。”

云可馨一愣:抱着她睡了一夜?什么都没做么?感觉一下自己的身子,也确实没什么异样,心下怪自己太“小心眼”了。

“没关系,”云可馨霁颜,浅笑道,“子岑也别太紧张,你我已是夫妻,有些事……不必客气和拘束。”

话一出口,云可馨就后悔,更控制不住的脸红,她这是干嘛?暗示他么?果然,风吟潇坏笑一下,脸挨近的低语道:“真的不必‘拘束’?!”

“不,不是的,”云可馨垂下眼睛,头抵在风吟潇的胸口,害羞的轻声道,“我是说我们是夫妻,不必说话这么客气,有点生分。”

她竟主动说彼此是夫妻了……风吟潇心满意足的一笑,抽出手抚摸她的青丝:“可馨,昨晚睡得可好?”

“嗯,挺好的。”云可馨仍旧不敢抬头,依然窝在被窝里不肯出来。

昨日新婚之夜,她睡得出奇的安稳,可以说一觉到天亮。

“可馨,你出来,这样会闷坏的。”风吟潇手伸进被窝,捏着她的胳膊,要把她拉出来,柔声诱哄,“听话,好不好?”

“子岑,你先起床吧,我,没睡够,想再眯一会儿。”云可馨绞尽脑汁想了个说辞,“夫君先更衣洗漱,我随后就到。”

“你要是再不出来,可别怪我不客气咯。”风吟潇孩子气的警告。

下一瞬,云可馨就发觉风吟潇两只手在被窝里对她“上下其手”的挠痒痒,她在被窝里乱踢乱蹬的“咯咯”笑着,终于没忍住头钻出了被窝,又好气又笑道:“你怎么老欺负人?”

“我怎么舍得欺负你?”风吟潇一只手还放在她的身上,神情无比认真,“疼你都来不及。”

云可馨脸唰得红了——不仅因为他现在时不时都会蹦出口的窝心话,还有他那只手似乎有点不“规矩”,甚而钻入她的衣服里轻轻揉抚着。

“可馨,你的小身板好嫩好软,”风吟潇醉心于掌中那酥酥软软的触感,不觉加重了掌心的力道,“感觉真好。”

这话一出口,他也俊脸通红——从未接触过女子的身体,她是第一个,若不是暂时拿不准她的心里,真想“尝一尝”她的甜美。

云可馨小脸酡红,慌得要拿掉在她衣服里四处游移的手掌——他掌心的热度都快把她的烫焦了。

风吟潇眷恋不舍的抽出手,转而捧起她的脸蛋,亲亲她的额头,眼睛,鼻子,吮她唇瓣,脖颈,等他亲够了,才在她耳边低语:

“可馨,我说了要打地铺的,你不让,可是一躺你身边,我就没忍住。”

多年前他就曾无数次幻想过这样怀抱着她,温存她,他也是那时才明白母亲生前所谓的“憋坏了”是什么意思,原来当心底有了个人,便会对“肌肤之亲”产生强烈的渴盼,在那分离的三年里,他甚至做过“*梦”,梦见自己与心仪的她……每每想起那旖旎的画面,就不禁面红耳热。

好容易将她娶进门,名正言顺,又担心太着急会引发她的不快和排斥,只希望先通过偶尔的“抚触”,让她明白他的渴望,以及熟悉夫妻间的这种亲昵,或许很快便会放开,那时再圆房不迟。

昨夜他抱着她睡了一夜,也“难受”了一夜,但风吟潇似乎心甘情愿,因为能相拥而眠,已是大大的满足了他,至于其他的,来日方长。

云可馨的脸不可遏制的红,不满的嘟囔:“这么说还都是我的错了?”

他啄了一下她微撅的朱唇,笑得宠溺:“不,是我的错,我不够君子,但也因为你现在是我的爱妻,所以才——”

风吟潇微顿,俊容烫如火烧。

“不说这些了,”云可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爱脸红的男子,心下不由的跳了跳,“子岑,我都能了解,不过,你给我时间好吗?”

她终于决定试着妥协和婉转:既然嫁给他,这样的事已不可避免,学会去面对和适应才是上策,一味的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好,我会一直等,”他在她耳边轻轻柔柔的说,“那我们现在该撒鸡血了。”

说完,竟孩子气的笑出声来,惹得云可馨也跟着一笑。

于是,风吟潇又简单的对云可馨介绍了燕国公府邸的走向和路数,以及他们婚房所在的院落,随后,方才起床更衣洗漱,一切就绪,门外也传来丫鬟的叩门声,说是担心他们起晚了特地来问问,夫妻二人相携出门。(《斩侯》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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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喜忧

..Co

有人欢喜有人忧!风吟潇与云可馨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与甜蜜中,江阴侯却处在心神不宁的忧虑中,昨日他一夜没睡好,今儿一大早就把“探子”王縢叫到书房,听他们来报:

“禀侯爷,”王縢弯腰屈背的站在风弘文跟前,道,“鄂国公府三房七小姐实则二房嫡女确系属实;与养母三夫人水火不容近几年呈愈演愈烈之势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但对于二老爷的‘遗命’,三老爷不仅没意见,还拿出三分之一的财产给养女当嫁妆着实令人费解,也让三夫人傅怜音大为光火,七小姐出阁那天都没见过笑脸,”王縢拧眉垂眸,放低音量,“最让人想不通的是,四老爷云天城与七小姐是叔侄关系,竟会拿出三分之一的产业给七小姐当嫁妆,属下后来探听得知,这四老爷至今尚未成家,无妻室,膝下无一儿半女——”

“你的意思是说四老爷有意让七小姐做他的产业继承人?!”风弘文猛得从太师椅上站起,目光灼灼的盯着王縢。

王縢抬头,迎着江阴侯的一脸震惊,困难点了点头。

风弘文倒吸一口冷气:这四老爷多年不婚一直是未解之谜,但他是泰和有名的商贾巨富,这一点人尽皆知,他的产业遍布全国,人际关系脉络四通八达,单在京城,就与许多皇室贵胄有往来,人人像着了魔似的愿与之谈生意。他的财力、物力让人不可预测,也是许多强盗匪徒的目标,但怪的是。云天城这些年非但生意越做越好,人也安然无恙。

其实这些都没什么,云天城的钱再多也变不成他江阴侯的,但他忌惮的是如今的燕国公府有了这么个门第高、财力雄厚的儿媳,将来还极有可能继承叔父的产业,那么他江阴侯日后要想给燕国公府添堵,给风吟潇制造麻烦就不那么容易了。只要一想到云可馨有朝一日会凌驾于他江阴侯之上,使得自己十几年的“经营”毁于一旦就很不是滋味。更不甘心。他突然想起几年前有关于二老爷的一件事,猛然打了个冷颤——要是让七小姐知道这件事……

“王縢,你可还记得多年前被赶出府的一个小厮?”

王縢一愣,继而脸色微微一变。小声道:“记得。”

“你确定他死了没有?”风弘文语气森然而诡异。

王縢抿唇,肯定点了一下头。

“嗯,事关重大,万不能有半点纰漏,”风弘文小心翼翼道,“你最好去查清四老爷为何一直不婚,再弄清——”风弘文微顿,忽而目光一闪,笑得阴狠。“四老爷与二夫人有没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否则云天城那么多侄女,何至于单对二房嫡女这么好?!”

搞臭了二房和四房。七小姐一怒之下或许会与娘家断了往来,甚至退掉四叔的那一大笔产业,燕国公府便没了这么丰厚的资助,风吟潇也威风不起来,到时候拿捏掌控还不是他江阴侯一句话的事。

王縢面色微霁,不由一笑道:“是。侯爷。”

****

与此同时,水莲也满腹焦虑。儿子云赫今年三岁,傅氏好像对孩子越来越“感兴趣”,占着嫡母的身份常常带着,还总是有意无意隔开母子俩,起初,水莲以为这是正室的“厚待”庶子,可越到后面越不对头,儿子与亲生娘亲不亲,甚而闪躲——多年前的隐忧终在一天显出“水面”。

三夫人牵着云赫在西苑正厅,端坐于贵妃椅上,边上是水莲。

“水妹妹,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事和你商量。”傅氏笑道。

水莲忍不住看了一眼“赖着”嫡母的儿子,心一揪,强装视而不见,道:

“姐姐不必客气,请说。”

傅氏“温柔”的轻抚着云赫的小头,笑道:“水莲,云赫是我三房唯一的男娃,我想亲自带他,抚养他成人,可好?”

水莲的心猛得一沉,小心陪笑道:“夫人,带孩子的事有奶娘和丫鬟,怎能劳烦姐姐亲自带着,这要是传出去,不太好——”

“这有什么?!”傅怜音反诘的一笑,“其实自打云赫一出生,我第一眼就看上这孩子,觉得他像老爷,果然,云赫越大,长得简直与老爷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傅氏强忍着内心如火烧般的嫉妒,说的绘声绘色,“我料定这孩子将来也会跟老爷一样聪明有能力,光耀门楣,为三房增光的事还指望着云赫,所以,我想亲自带他。”

傅怜音一面观察水莲的反应,一面在心底自告诫:盘算了多年,绝不能前功尽弃!这回说什么也不能再出现七姑娘那样的“白眼狼”,她想把十一少爷从里外到外都只认她这个嫡母!

水莲如坐针毡的起身,轻声却并不妥协的道:“水莲谢谢姐姐对赫儿的喜爱和赏识,但妹妹记得,赫儿刚出生时,老爷说过,孩子由我自己带,所以,要不要也与老爷商量一下——”

傅氏凤眸底划过一道冷光:翅膀硬了!开始用老爷来压制正室了!哼,可惜当初是在我的同意下,三老爷才得以纳妾,这份情,他还欠着呢,我还没找他还,正好,这次就看看老爷究竟向着谁!

傅怜音冷笑着正要回应,就见三老爷进了正厅。

“老爷,你回来了……”傅怜音起身,妩媚亲昵的叫了一声。

“嗯。”云天扬显得有点冷淡——他还没忘记云可馨出阁当日,傅氏给他甩脸子。

傅怜音强装不见,对跟着进门的丫鬟锦绣道:“给老爷上茶,再吩咐下厨房上一碗银耳莲子羹。”

锦绣应声而去。水莲只叫了一声“老爷”,就没再出声。

傅氏却忍不住了,云天扬屁股都还没坐热,她就急着开门见山道:

“老爷,妾身有一事相求,还望老爷务必成全。”

“说。”云天扬喝了一口丫鬟上的茶,满不在乎道。

“妾身想亲自带赫儿,不知老爷意下如何?”傅怜音身子微侧,直面着云天扬,装出一副贤淑良德的美态。

三老爷一口茶险些没喷出来,惊讶的朝傅怜吟看去——夫妻十几年,对她多少了解一点,不喜欢带孩子,嫌吵嫌累,八小姐云筱是傅氏心头肉,也没见她这么主动,再一看水莲,脸上呈现出紧张和痛苦。

“夫人为何突然想带赫儿?”云天扬不适的动了动身板,掩饰了内心的惊诧莫名,佯装不经意的问。

“看老爷都把说成什么样了,”傅怜音不满的撇嘴娇嗔道,“好像我对三房子嗣漠不关心似的,妾身这正室当的也够失败的,得不到妹妹的了解也就算了,还让老爷误解这么深,真是……”

傅氏叹声连连,弄得云天扬心下一紧:正房为大,嫡母为尊,若要亲自带孩子本无可厚非,小妾还不能有意见,可他看得出来,水莲不愿意。

“可,夫人,”云天扬清了清嗓子,瞥了水莲一眼,旋即看向傅氏道,“为夫答应过水莲,赫儿让她自己带。”

“哦,看来妾身这正室还不如水姨娘来得有教诫是不是?”傅怜音冷笑,“怜音虽说不才,但祖父曾是先皇帝师,亲自辅导过我……敢问水姨娘进门前拜在哪个高人之下?”

水莲不觉矮了半分,她认字,也能看些简单的书籍,可毕竟是庶女,且门第也不高,哪有机会像名门闺秀那样从小就受良好的教诫,衣食住行、琴棋书画一样不少?这都是命!水莲越想越悲凉和痛苦——她就这么个儿子,本来每天看着他喊傅氏娘亲心里已不是滋味,现在傅氏又要生生的分开母子俩,连相处的机会都要剥夺,这让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老爷,不知道娘是什么意见?”水莲情急之下搬出来了周氏。

云天扬这厢还未答话,傅怜音那边就笑开了:“真是新鲜!何时正室带子女还得跟‘过五关斩六将’了,”傅氏微顿,脸也垮了下来,眼神如鞭朝水莲甩去,“水姨娘,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还是觉得,我不配带你的孩子?!”

此话一出,水莲被吓了一跳,她不过是说了一句,三夫人就这么急着给“上纲上线”:

“不,夫人,我没有这个意思,”水莲忙走到傅怜音面前颔首让步道,“只是舍不得孩子,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我……”

“怎么听着像是我强占别人孩子似的,”傅怜音一转此前的咄咄相逼,满脸委屈的望向云天扬,嘤嘤抽泣,“老爷,你倒是说句话,评评理,妾身做为嫡母,想要亲自教导孩子哪儿错了……”

心下却在冷笑:水氏,从前你占着七姑娘没把我放在眼里,如今云可馨出嫁,我看你还能倚仗谁,现在就是七小姐在这,我也要把该得到的拿到手,这是三房欠我的!

水莲仿佛听到傅怜吟的心声,愈发急得六神无主,痛不可挡:

“不,夫人,我……水莲绝没有这个意思。”水莲急巴巴的表达着,可越急,越是词不达意,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云天扬。

“那水姨娘是什么意思?”傅怜音猛得抬头,看似低声实则紧逼道。

“都别说了!”云天扬冷冷的打断,“依我看,这事还是等七姑娘回门以后再商议,我可不想在她成亲没多久就把家弄得乌烟瘴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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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认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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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怜音一听,气都不打一处来,七姑娘没出嫁前受气,出嫁后还要受这“窝囊气”么?

“老爷,”傅怜音伸长脖子,挺直腰板,拧眉咬牙的讥讽道:“七姑娘已出嫁,难不成还要她来插手三房的事?!”话音很轻,却满含质问。

“傅氏,”云天扬对傅怜音早就失去耐心,连称谓都起了变化,冷声道,“我方才只说等七姑娘回门过后再行商议,何曾有说过要七姑娘插手这事了,你是耳背还是假装听不懂?”

傅怜音被云天扬不动声色的反诘给弄得一惊一乍,面上却不愿妥协,道:

“对不住,老爷,妾身只是提醒您——”

“住口!傅氏,我看你现在说话做事是越来越没分寸,什么叫做‘提醒’?何时轮到你一个妇道人家来‘夫君’了?!”

傅怜音脸色微微一变,忌惮的抿了抿唇,声音也不觉变了调:

“老爷息怒,妾身说话多有冒犯,还请老爷海涵……”

云天扬漫不经心的瞥过傅怜音,冷笑道:“假如老爷我没有‘海涵’,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里跟我说话吗?”

傅怜吟吓了一跳,不知何时起,他对她说话越来越冷嘲热讽,不屑一顾,且语气陌生又冷漠,这加剧了她内心的怨怼和不安感——生怕哪天水莲会取她二代之,于是就想亲自带养十一少爷,水姨娘才不敢“造次”,所以才在云可馨一出嫁便急不可耐的提出要求,料不到云天扬竟是这个态度,心下怨怒可想而知,但也不敢当着姨娘的面发作。

“妾身谢过老爷的雅量,都怪我词不达意,”傅怜音脑子与眼珠子同时转了转,道,“但老爷既已表明态度,咱们等七姑娘回门后再行商议,老爷言之有理,不能让七姑爷看笑话了。”

“这也不是什么笑不笑话的,”云天扬不耐烦的情绪渐露,摆摆手道,“只是延后商议,你就那么急?!”

傅怜音想了想,云可馨现在已嫁为人妇,不是鄂国公府的人,无权干涉府内的事,不但是她,云氏上下也应该明白这一点,那么她的意见自然不重要,云氏也不会听,那她还担心个什么劲?

“不急,”想通之后,傅怜音面色多云转晴,“一切全凭老爷做主便是,”她又扭头对水姨娘“亲密”的笑不露齿,“水妹妹,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等七姑娘回门过后再说带养的事。”

“是,老爷,夫人。”水莲心下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温顺的轻声回应。

她愈发认准了七姑娘在云天杨心中的分量,只想等云可馨回门,就立即找机会把事由告诉她,请求她想个法子。

“对了,老爷,妾身还有一事,”傅氏在云天扬要起身离去之时叫住道,“云冉现年已十六,该说亲了。”

这个庶女,早该把她嫁了,老大不小了看着也碍眼。

云天扬顿足,低头想了想,道:“夫人,我看冉儿对傅家侄儿并未死心,你就看在她一片痴心的份上,与韩王府舅家沟通一下,让冉儿给傅世子做小妾,如若不同意,三房也不勉强。”

傅怜音心下一亮:终于有了“谈判”的“资本”,云天扬,你也有求人的时候,水姨娘就自求多福吧。

“是,老爷,”傅氏淡笑道,“妾身定将竭尽全力,满足冉儿的愿望。”

****

风家亲戚的确像风吟潇说的,不管关系亲疏远近,这次因他成亲全聚齐了。

章仪听闻了表嫂云可馨的“群芳难追、天香国艳”,心下不服,就想着去亲眼见识一下有多“夸张”,并且这次见面还不能让她给比下去——在梳妆镜左照右照,衣着头饰换了一套又一套,总是不满意,最后穿件殷红色仙鹤瑞草五蝠捧云的褙子,梳了环月髻,发后戴了朵点翠镶红宝石金菱花,两只手上更是套了五六个个翡翠玛瑙镯子,其夫君陆琳琅见了直皱眉头:“你这是去看新娘子,还是新娘子来看你?”

章仪这才叹了口气,老大不情愿的换了翠色蝴蝶妆花褙子,并摘掉玉镯方才出了门。

等他们到正厅的时候,发现风家的亲眷早都到了,彼此间皆行过礼数,寒暄昨天都得了多少打赏封红等,还恭喜端坐于上首的国公风弘睿。

正说这话,风吟潇夫妻就进了正堂,堂内鸦雀无声——风家的三姑六婆把目光投向微颔首,面带微笑的云可馨,只见她身着大红色百蝶花纹遍地金褙子,浓密的青丝绾了朝云近香髻,插了支银丝金凤步摇,最亮人眼的不是云可馨未施粉黛却风华绝代的容颜,而是她右胸口处的那枚闪闪发亮的珍珠凤凰别针,那是前国公夫人的遗物,也是风吟潇外祖母的祖传之物,清远侯竟毫不吝啬的赠给了爱妻。

章仪见了心头又嫉妒又羡慕,还有点小怨气:想当初舅母曾有意将这贵重之物传给她,意即谁得了这个珍珠凤凰别针,谁就是风家儿媳,不料风吟潇在得知这件事之后,坚决不允,并告诉母亲他对姑母家的表妹并无爱意,有的只是发小情分,凌宸只得作罢,弄得章仪伤心了好几天。

但她不得不承认表嫂的确实比自己要出众许多,就是不知性情如何,她又忍不住把投向风吟潇——他位于身侧,一手扶在云可馨后腰,一手握在其胳膊肘处,其眷恋和呵护之心毫不掩饰,真正是羡煞旁人。

燕国公风弘睿望着眼前“亲密无间”的两人,面露欣慰的笑意,而当他见到儿媳的第一眼,竟有些恍惚,他发怔的目光中有惊讶,也有赞赏,还有穿过时光隧道忆往昔的感叹——光看长相,还真会让人误认为眼前站的是月氏,但一看儿媳的身高,显然较之其生母月氏要来得高挑玉立,却也不失月氏的温婉柔美。

风弘宇和风弘髯也连连点头的称侄儿“慧眼识人”,两个伯母亦附和的笑言侄儿“英雄难过美人关”,唯有风弘文眼见风弘睿有些迷离的目光,目含讥嘲。

风吟潇牵着云可馨行至正堂中央,在风国公面前站定,躬身跪下:

“父亲、母亲在上,请受儿子儿媳一拜。”夫妻二人跪下,三叩首。

“都起来,都起来,”风弘睿伸出两手,面目慈祥的笑道,“地上凉。”

“对对对,快起来,”一旁的庶母卓敏亦是笑吟吟道,“见过就好。”

接着风吟潇夫妻二人又给公公婆婆敬了茶方才坐到下首右边位置——云可馨分别飞速扫了卓敏和风弘文一眼,这二人长得倒是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尤其是卓敏,仪态万方,却在前世双双命丧风吟潇刀下,头颅在燕国公府门前挂了几天几夜,真不晓得君侯与他们之间具体有何解不开的仇恨,会令清远侯下次狠手。

“国公,国公夫人,三小姐和五少爷来了。”

一个小丫鬟进厅禀报,云可馨不禁朝那个声音悦耳的小丫鬟看去,长得很清秀,笑脸迎人,耳畔响起上一世的传言,燕国公府上有一小丫鬟,名妙玉,心灵手巧,反应机敏,是前国公夫人凌宸最信赖和喜爱的丫鬟,却不招卓姨娘待见,更重要的是在风吟潇血洗燕国公府之后,妙玉依然伺奉左右,不离不弃,虽说不知道风吟潇后来娶妙玉了没有,但上一世她一直在他身边是事实。

果然,卓敏挤出一丝笑脸道:“妙玉,还不快请少爷小姐进来。”

妙玉轻一点下头,应声而去,再进来时身后跟了一男一女,走到风吟潇夫妻跟前,风吟潇小声介绍:“可馨,这便是我的一对庶姐弟,风语露和风吟斐。”

云可馨吃惊的瞪大眼睛:庶姐弟?上一世被风吟潇砍下头颅四肢喂狗、血流遍地的姐弟二人!

风语露与风吟潇之间有几分相似,神情却如她生母卓氏,和颜悦色的外表下总让予人以卖弄风情之感!而风吟斐长得与风吟潇并无半分相像,十六岁的年纪就眼高于顶,老气横秋的感觉,即便是在目光触及风吟潇,也并不畏缩,只是在心下会不自觉矮了几分——卓敏说这对姐弟昨日去接亲,实则没有,风语露气愤父亲对嫡兄的亲事高于自己,就因为庶出,就必须为妾,因而亲事迟迟不定;风吟斐也是因为父亲对兄长的看重高于自己而心生不服与不悦,所以拒绝去接亲,只有当接亲的人快回府的时候,生母卓氏督促他不可任性,万事“隐忍为上”,方才去帮忙敬酒。

“见过兄长和嫂嫂。”风语露颔首垂眸,恭谨的屈礼。

风吟斐也跟着姐姐行了礼数,拜见哥哥和嫂子。

“三弟,五妹,一家人就别客套了,”风吟潇笑着挥手道,“你们拜望过嫂子便可。”

“三弟,五妹,你们好。”云可馨娇柔的笑道。

风吟斐只是点了一下头,便将视线移开,风语露越看越不爽,自己为了与嫂子“比肩”,不想让她独占风头,不顾母亲反对而进行的精心打扮在见到云可馨的那一霎,已黯然失色。

云可馨能够感觉到这庶姐弟对她的怠慢,却并不以为意,只是微微含笑的坐在原位,这令风弘睿心下大加赞赏——自己的这个儿媳懂礼节,有气度,会拿捏分寸,遇人遇事淡定自如,颇有原配夫人凌宸的风范,这大概也是所有在场的风家亲戚的感叹。

看到父亲对儿媳的满意和器重,风吟潇愈发坚定了自己当初的抉择,他暗暗摸了摸云可馨的一双柔荑,心中无比甜蜜。

风弘文目光落在云可馨身后的闪灵、闪莹和闪月身上,眼底掠过一丝阴鸷:

这三人在几年前不是被他逐出燕国公府了,怎会再次出现在府里?!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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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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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三个怎么会在这儿?”风弘文冷不防的问。

闪莹和闪月局具是一惊,显得有点紧张,倒是闪灵一脸的镇定自若道:

“回禀侯爷,奴婢们是在七小姐进门前在鄂国公府伺候三房的。”

“真好……”风弘文冷笑的一撇嘴——没说出口的话是,被赶出门了还能再回来,只怕这里面的事没那么简单,“以后再这儿继续照顾好君侯夫人。”

“是,侯爷。”闪灵说着退回原位。

云可馨总觉得江阴侯那阴阳怪气的腔调很耳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听过,心下虽疑窦丛生,面上却保持着如沐春风的笑意,但她并没注意到风吟潇眼底闪过的一道寒光:三弟和五妹这是什么态度?大嫂在此,一点礼数和教诫也无,这是给谁甩脸子?这比昨日他们没去接亲更令他火爆三丈!

还有叔父风弘文那挤出来的“笑容”也让他分外不痛快以及妙玉对云可馨也冷淡也让人意外——风吟潇心下在为这些人的“表现”大感恼火,却因目光落在静如处子的云可馨身上而莫名的消了火气。

“爹爹,娘亲,舅母好美哦。”一个清脆的童音缓和了有些沉闷的氛围。

风吟潇笑了笑:这是外甥女豆豆,大名崔菱菱,今年刚满五岁,老早就吵着要见可馨。

接下来,又传来姐姐风语曦的声音:“是,舅母是个大美人,豆豆快过去,和舅舅还有舅母问个安。”

“好——”豆豆欢快的小跑向风吟潇还有云可馨面前,眉目含笑着屈礼道,“豆豆见过舅舅,舅母。”

云可馨亲昵的打赏了豆豆一个封红,并友好的对风语曦点头微笑。

风语曦作为大姑子昨日接亲就见过弟妹云可馨,对弟弟的眼光赞不绝口,只是或许因为彼此还不大熟悉,话不多,但现今弟妹已进门,日后有的是说话的机会,夫君崔承祥乃当朝吏部侍郎,今日被皇帝召进宫而未能来见。

“都到饭厅用饭吧,”卓敏笑着招呼道,“新娘子已一一认过亲,可别让她饿了肚子。”

一句话“点醒”了在场的“梦中人”,大家等着风国公以及国公夫人先走出门,随后跟在风吟潇夫妇后面进了正厅。

吃饭的时候,丫鬟要给君侯夫人夹菜,风吟潇制止道:“我来。”

风吟潇一边亲自往问云可馨面前的碟子里加菜,一边问她都爱吃什么菜,饭桌上有没有,若无,他即刻吩咐下厨房去做,其温柔和体贴让周围的人险些没跌下椅子,风语露“看不下去”似的低头匆匆扒了几口饭说“饱了”,出了饭厅,风吟斐视而不见,吃他的饭,暗地里耻笑大哥的“不成气候”,竟对一个女人这么“俯首帖耳,低声下气”,女人罢了,至于吗?

卓敏嘴上客气的说着“潇儿,可馨,多吃点,不知饭菜是否合你的口味……”心上不屑两人当众“卿卿我我”,不成体统。

国公夫人此话一出,一旁的李妈紧张起来——下厨房都是她在打理,燕国公府的饭菜的一般由她亲自掌勺,对自己的厨艺一向有信心,却不知这位初来乍到的夫人是否习惯,之前清远侯问起的时候,着实让她七上八下,唯有风语曦面露艳羡:夫君崔承祥算是对自己分外厚待的了,但像弟弟对弟妹这样毫不避讳的贴心却是没有的,看来弟弟对弟妹的感情非同一般:在此之前,他对哪个女子正眼都不瞧,甚而避之唯恐不及,以至她和母亲担心他是不是“不正常”,后来才发现弟弟只是面上寡淡,内心用情极深。

云可馨也感受到周遭或敌对或反感或友好的眼神,赶忙道:

“母亲,李妈饭菜做得很好,很香,很好吃。”她优雅的微微一笑,又对风吟潇道,“子岑,让丫鬟给妾身夹菜就好,你吃,待会儿还得上朝。”

风弘睿笑了笑:好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女子,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闻言,李妈这才霁颜,心想这少夫人倒是贵而不娇。

风吟潇笑道:“好。”同时吩咐丫鬟伺候好君侯夫人。

吃过饭,风吟潇又带着云可馨在后花园散步,说话。

“可馨,我们府邸共分六路,中间三路直通正苑正堂,后面是厢房,林园在西路,西路过来一排是厨房,另有两间耳房为仆人和丫鬟吃饭睡觉之地,”风吟潇一面走一面用手指引着,“日常饮食起居在正苑对面,我们的新房叫‘颐和苑’,是母亲生前特定找人为我定下的新房住地,父亲也很满意,地方大,光线好,不吵闹但出入方便,不像正堂附近的厢房或耳房,总是能听到府外的车马喧嚣,”他拉着她的手在一块草坪的秋千上坐下,小坐片刻后又补充道,“颐和苑建于一年前,我们新婚前一个月又稍加修缮,可馨你别嫌弃。”

“怎么会?!”云可馨笑道,“子岑,新房建的真好,我看得出来,你找工匠下了不少功夫,走进蓬莱阁,像回了娘家一样舒适,我喜欢这里。”

风吟潇侧过身子,握住云可馨的手,柔声道:“喜欢就好,我只担心可馨住着不习惯。”

“没事,凡事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云可馨亦是一只手心盖上风吟潇的手背笑道,“子岑,我慢慢会习惯的,你别担心。”

二人“你侬我侬”的说着话,忽而注意下人在场,连忙笑着缩回相握的手。

过了一会儿,风吟潇要进宫了,云可馨把风吟潇送到府邸门口,看着他的高头大马消失在眼前方才回了颐和苑。

在颐和苑厅中落座,一屋子丫鬟和下人就围了上来,忙着端茶送水,问长问短,即便云可馨说“没事了”,仆人和丫鬟也会挤一屋子的“待命”,她突然感觉别扭,或者说不自由了,从前在鄂国公府,没这样“前呼后拥”,自己有什么话找个僻静之地如小阁楼里对闪灵她们说就可以,但燕国公府不行,随处可见仆妇小厮忙碌的身影,让她不禁产生“隔墙有耳”的束缚,有话轻易不能说,想想也是,从前为七小姐,现在是君侯夫人,身份地位的转变,自然受其约束,也只能像自己说的“慢慢适应”了……

傍晚,风吟潇从宫中返回燕国公府,去正堂见过父亲和庶母,随后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地颐和苑。

与云可馨遇到的情况一样,风吟潇一进厅,仆人就迎上来,端水,递毛巾,搬座,上茶,还有丫鬟要给他更衣。

“下去,让夫人来,”风吟潇对站在面前要帮他宽衣的丫鬟眉头一皱,道,“夫人呢?”

“妾身在这,”云可馨微笑着跨进门槛——虽说这自称别扭,但她还是尽力习惯,“之前去了下厨房,听闪月来报说君侯回府,就立即赶了来。”

“你去下厨房做什么?”风吟潇责怪道,“那是下人呆的地方,夫人只需待在颐和苑便是,不必劳作。”

“没有劳作,只是吩咐李妈做些君侯爱吃的小菜,”云可馨温和的笑道,“夫君成日宫里宫外的走动,需要补养身子,”微顿,看到风吟潇欲自行宽衣,忙近前道,“我伺候夫君更衣。”

风吟潇却要求进卧房去,云可馨只得随了他。

他望着她一双雪白的柔荑灵巧的解开他衣服的一颗颗扣子,心中激起万般柔情,他伸出双臂攘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身。

“可馨,我要你亲自为我宽衣更衣,你,介意吗?”风吟潇盯住云可馨,忐忑的问,“毕竟这确实是丫鬟该做的事,可我——”

“不介意,”不等风吟潇解释,云可馨微一抬眼皮,笑颜如花的打断道,“伺候夫君本是妾身的事,而且,我也愿意。”说到最后,她脸微微一红。

风吟潇心中一甜,甜到眼底尽是蜜意,突然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

“我也只愿让你照顾我,也只想碰可馨一人。”

云可馨的小脸烫红,头倚着风吟潇的胸口,羞涩道:“子岑,别说了……”

见她害羞,舍不得再逗弄,于是任由她为他宽衣,换下家常服,夫妻二人出了卧房。

晚间,就寝时分,风吟潇坚持让云可馨先洗漱,换衣,看她躺到床里头,才轮到他自己,细心的云可馨发现风吟潇心情似乎不大好,特别是当他往她身边躺下,眉头微蹙,话也不说。

“怎么了,子岑,”云可馨侧躺着柔声道,“在宫里遇到不顺心的事么?”

“不,是家里,”风吟潇只要一想起早上那一幕情景心中仍有气,“可馨,早上认亲让你受委屈了,还有用早膳之时,语露和吟斐真令人气不过。”

原来是为这个!云可馨释然的笑道:“没有,夫君,妾身并没受什么委屈,我刚嫁过来,或许彼此都有些生疏,时间长了就会好转。”

“可馨,再过两天就要回门,你会不会对娘家人说这些?”风吟潇心思忧虑的答非所问道,“我只担心你说了,岳家对燕国公府的印象会变差。”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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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回门

..Co

“子岑宽心,我不是那种随意倒‘苦水’的人,”云可馨一手按住风吟潇的胳膊,温柔的笑道,“况且我并未吃什么苦,夫君待我视如己出,妾身真的知足了。”

风吟潇感动的搂紧了云可馨,亲她的青丝和脸颊。

“谢谢你,可馨,其实最让我生气的是妙玉,”他一手支起她的下巴望着,“倘若说府里的亲戚如你所说是因生疏显得冷淡我也就忍了,但妙玉不过一个奴婢,她有什么资格对主子这般态度——”

“妙玉只是话不多,并未对我无礼,”云可馨安抚着风吟潇愤愤不平的心,“夫君别介意了。”

“我能不介意吗?”风吟潇没好气道,“要不是看在她是母亲生前最喜爱的丫鬟,父亲也信任,真想把她赶出燕国公府,”他微顿,烦躁的嘀咕道,“这妙玉真够奇怪,可馨进门前,她的表现都很好,甚至在我们大婚那天,她尽心尽力的协助操办亲事,可到了第二天整个人一下子冷了下来。”

云可馨一愣,不明所以道:“子岑的意思是,妙玉是在我们大婚的第二天态度才突然有了转变?”

“是,”风吟潇嘟囔着,“真搞不懂她怎么想的……”

云可馨思前想后:到底是何事会令妙玉对自己冷淡呢?她没看出妙玉喜欢风吟潇的迹象,那么问题应是出在大婚当天她进门以后到第二天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可馨,你在想什么?”风吟潇瞧见云可馨发呆,晃了晃她的肩头。

“哦,没有,”云可馨回过神笑道,“夫君,快歇息下吧,你累了一天……”

两日后的清晨,风吟潇与云可馨在正堂给风弘睿和卓敏道安,来接云可馨回门的云恪到了。

风弘睿笑容可掬的接待云恪,和他说了一会儿话,询问了鄂国公府的近况,云恪予以一一作答后,便让他们出了门,临别前还叮嘱他们代为向二夫人月氏问好。

时值十月,天气早晚凉,中午热,京城尤为如此,此时是辰时,日头却已然升上中天,炙烤着大地,人人都打伞或带着草帽,闪灵、闪莹及闪月轮流给云可馨遮阳还汗流浃背的,途径长长的抄手游廊方才凉快了一阵,但依然气喘吁吁——因为云可馨身材比三个丫鬟都高,所以打伞费劲些。

云可馨正想说让她们休息一下,自己打伞也可以,不料风吟潇先一步走近闪月身旁,平静道:“我来吧。”

闪月还没把推辞的话说出口,伞已经到了风吟潇手上,且云可馨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然攘了她的肩头朝前走去,而给风吟潇打伞的马鸣浩则傻愣半天才回过神来追了上去。

云可馨的头刚过风吟潇肩头上一些,她稍一倾就会碰到他的下巴处,这时,二人总会迅速的对望,相视一笑着继续前行,有时他甚至会掏出帕子,默默的给她拭去额角的汗珠。

重活一世,云可馨从未想过自己还会被哪个男子捧在手心疼爱,更不敢去奢望这么温馨美好的一刻会发生在她身上,她看破红尘,红尘却依旧眷顾着她。沉思默想中,云可馨任由风吟潇攘着她的肩头走到了府邸门口的马车前。

风吟潇的话不多,但行动永远比旁人要快的多,三个丫鬟才刚要上前服侍云可馨上马车,风吟潇已让车夫挪了凳子在马车下,道:“可馨,快上马车,担心别晒的中暑,好在车上备着冰块,会凉快一路了。”

豆大的汗珠从风吟潇腮边滑落而下,云可馨掏出淡粉帕子给他擦拭,随后弯腰进了车厢,风吟潇把伞递给马鸣浩,也上了马车。闪灵、闪莹和闪月笑得调皮,陆续上了后面的马车。

一直没说话的云恪见此情景,不由一愣:君侯与七妹妹之间,可以说他是见证人之一,对妹子的呵护也知晓一二,但如今日所见的这般亲力亲为的体贴照料倒是他从没看到也没想过的。他比七妹妹更早认识君侯,深知其性情寡淡,宫中朝臣轻易不敢近前搭讪,就别提“保媒拉线”了,原本他还担心君侯与七妹妹不好“发展”,即便成亲也不好相处,然而今日一见,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云恪欣慰的笑了笑,跳上来了云家的马车。

马车中放了冰块的确凉快了许多,宛如春季的适温,驱散了人心中的烦闷燥热,心静不少。但风吟潇是大男子,窝在马车里还是会热得出汗,云可馨拿了把出门前就备好的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给他扇风,风吟潇微微一笑:

“手酸了吧,我来。”说着伸手就要拿过扇子。

云可馨不让,笑道:“哪有这么快就手酸的,我才刚扇。”

风吟潇也不坚持,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享受着清风的丝丝凉意,忽而闻到从扇风中飘来淡淡的幽香,这让风吟潇想起鄂国公府的海棠花和紫茉莉,花香袅袅而不刺鼻,清新淡雅,沁人心扉——

“可馨,这是哪来的花香?”风吟潇睁开眼睛,笑吟吟的侧过身子望着云可馨道,“我记得这段路只有树木没有繁花。”

“出门前我给扇子上了点花粉,”云可馨赧然的笑道,“这还是子岑给买的,你知道我喜欢海棠和紫茉莉。”

风吟潇恍然大悟的一笑:她竟这么珍视他送的东西,哪怕只是几盒花粉。

他忽而敛了神色,沉声道:“可馨,这次回门你想不想去一趟田庄,给父亲上柱香。”

云可馨心中有此打算,她想过要回田庄,在父亲坟前告慰他的在天之灵,但不知会不会耽误风吟潇:“我听说下半年宫中都会很忙,皇上随时都会召见君侯商议要事,这——”

“没关系,”风吟潇握住云可馨的手,微笑道,“田庄距鄂国公府不算远,又有马车,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云可馨感动的说不上话来,只低声说“谢谢”,转念一想,又道:

“对了,子岑,我还未拜过您的生母,这次回门归来,我们去一趟母亲坟前上香吧。”

风吟潇心中一阵触动,伸出臂弯,将云可馨攘进怀中:

“可馨,你真是个温良贤惠的好妻子,”他炽热的唇触碰着她的耳朵,低声呢喃着,“能娶到你,一定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

云可馨脸透微红,垂眸一笑:要是让他知道上一世有关于他对她的事,真不知道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夫君,鄂国公府快到了吧。”云可馨羞怯的推了推风吟潇的胸膛。

“我看看。”风吟潇松开臂弯,掀开车帘子瞧了瞧笑道,“就一段路了。”

马车走走停停,终在鄂国公府门前停下,云家的亲戚早在门口等着了。大房和二房翘首以盼,三房傅怜因一脸的满不在乎,心下亦是颇为不耻:女儿回门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犯得着劳师动众的云氏上下全挤在这儿吗?搞得像皇帝皇后驾到一样。

风吟潇先下了马车,吩咐闪灵把伞拿来,在云可馨掀了车帘要走下马车那一瞬,他一手持伞没过她的头顶,一手小心扶住她的手腕,嘴上还不忘叮嘱道“慢点”。

已然迎上前的云天扬笑逐颜开的携了风吟潇的胳膊,笑道:“快进府,这天儿太热了,屋里有冰块盆,凉快凉快,”又吩咐小厮,“快去看看下厨房准备的冰镇酸梅汤好了没有,给七姑爷解渴。”

风吟潇有些愣住,此前虽同朝为官,但他与云天扬的交集并不多,即便是在他与云可馨的事“人尽皆知”,也没见云天扬对他这么殷勤周到过,更多的是互敬互重,风吟潇一时间竟有些受宠若惊,淡然笑道:

“谢过云大人,”一顿,又旋即改了口,“不,是岳父大人。”

风吟潇那一声“岳父大人”令云天扬倍感自豪,二夫人月氏则看了一眼面如冠玉的风吟潇,想起刚才他为云可馨打伞、搀扶、攘肩一些列动作,真是越看越喜欢,越想越满意这桩亲事,总算没负了二老爷生前的一片良苦用心……

云天扬也怀有相同的心情,一面说一面拉着风吟潇的胳膊进了西苑,道:“君侯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不必讲究那些朝堂礼仪,我是你岳丈,你是我女婿,就等于是我半个儿子,君侯真心实意的厚待七姑娘,我心足矣。”

月氏正欲上前携云可馨,傅怜音却像“争宠”似的赶在二夫人前面挽了云可馨的胳膊,“亲昵”的笑道:

“馨儿,一路辛苦了,这些天可把为娘想的够呛——”

云可馨实在忍不住要腹诽:傅怜音,你说这谎话,怎么也不怕遭雷劈,不担心日后闪了舌头?!但转念一想自己刚新婚,今日回门也是来看望养父和生母,可不是来跟傅怜音“斗法”的,不想给她弄得心情不好,于是云可馨淡然一笑道:“馨儿也惦记爹爹和娘亲,对了,筱儿可好?”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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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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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儿还用说,”傅怜音掩嘴而笑道,“自从七姑娘出嫁,筱儿哪天有消停过?天天吵着要去燕国公府找七姐姐和姐夫,要不是我说馨儿今日回门,这孩子都要找上门了……你们回来前一个时辰给丫鬟哄睡了。”

云可馨想到云筱天真无邪的样子笑了笑,然而想到她是傅怜音的女儿,又敛了笑意,只是冷淡的点头,应一句“嗯”,便走去母亲和四姐那里,亲热的问长问短——这才是她的娘家。

几人先是带着风吟潇夫妻去了西苑后院,仆妇们又添了冰块,丫鬟也适时上了冰镇酸梅汤。

“来,女儿,女婿,你们快坐这儿来,”云天扬站在桌旁,殷勤的挥手招呼着,“把酸梅汤喝了,解解暑。”

风吟潇与云可馨携手在桌旁落座,开始喝酸梅汤。

“这酸梅汤是冰镇的,虽解暑,但也不能喝得太急,”月氏温柔的轻抚着云可馨的发丝,恬静道,“否则肚子受凉了反而不好。”

“是,母亲,”云可馨抬头,微笑道,“馨儿记得,以前听大伯说过。”

二夫人笑了笑,没再“打搅”他们。

傅怜音亦是“不甘落后”的与风吟潇搭讪——感谢他对七姑娘的照料,又说云可馨从小在三房长大,“娇生惯养”,若引起风国公和国公夫人的不满,还请他们海涵……

由于之前风吟潇得知了云可馨前世的遭遇,因此他对眼前这个“伪丈母娘”总是尊敬不起来,心上并不想搭理她,但无礼貌的哑默让人看在眼里也不好,甚至有“忤逆不孝”之嫌,于是,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

喝完冰镇酸梅汤,风吟潇和云可馨都感到神清气爽,整个人从里到外的舒适和惬意。接着,月氏又吩咐丫鬟端了盆温水来给风吟潇和云可馨分别洗了把脸,还让云恪去二房拿了一件干净的男式衣裳,问风吟潇要不要擦一下身子再换衣,风吟潇乐呵呵的去了。

回来之时已穿了件宝蓝色净面杭绸直裰,纯净鲜亮的颜色,映衬着风吟潇清风朗月的俊容,使本就玉树临风的他愈发显得身姿笔挺,庄重高雅,将此前在马车里闷热而显得有些凌乱的外露情绪都驱散殆尽,墨眸晶亮有神。

云天扬钦佩的笑道:“二嫂,你何时为女婿定的这件衣裳,真适合他。”

月氏笑笑:“我是按照恪儿的身材让师傅订做的,他们俩身高差不多,十月天还很热,就想回门的话也许用得上。”

云可馨感激母亲的心细如发。云天扬笑着指引他们去了正厅。

祖母周氏与二太夫人钱寒秋坐在上首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上和傅一航说着话——知道云可馨今日回门,他特意提早来到三房等着,云冉不敢一直盯着傅一航,只能竖起耳朵留意他和祖母以及二伯婆的谈话。水莲恭谨的站在周氏身后,随时待命般肃然,唯有偶然瞥见儿子云赫笑呵呵的样子才霁颜的一笑。

瞅见风吟潇、云可馨进了门,周氏和二太夫人才打住的噤声,丫鬟忙牵了十一少爷走到一旁。

大家目光齐刷刷朝风吟潇望去。风吟潇薄唇微扬,淡定从容的含笑点头,以示礼仪,非常得体的还礼而毫不夸张或炫耀的神情,令周氏微微一笑。

傅一航从风吟潇夫妻步入正厅,视线就没移开过因新婚愈发楚楚动人的云可馨身上,眼神一如既往的热烈,不加掩饰,仿佛有许多话就要破口而出却强忍着不开口,云可馨却懒得理睬他,目光无意间触及便嫌恶的别过脸去,傅一航一脸遮不住的尴尬和失望。

云冉鼓足勇气上前和傅一航搭讪:“傅世子何时到的,也不告诉冉儿,在看什么?”

她匆匆瞥了云可馨一眼,就怕多看一眼又要忍不住嫉妒,于是把目光投向风吟潇。这是燕国公府的少年君侯?怎么比五年前看上去更加惊才风逸,卓尔不凡!为了云可馨这个过继之女竟不婚不娶,足足等了五年?!

五年前,她曾试图挑拨过他们的关系,把云可馨实为从二房过继来的事告诉了风吟潇,本以为他会心生厌弃,不曾想二人的关系非但没受任何影响,反而坚如磐石,心甘情愿的守着这份情,直至正式迎娶进门……云可馨有这么大魅力?!

正因得知自己挑拨失败,得知云可馨嫁的是风吟潇,门第高,家庭背景深厚,今后自己在云可馨面前愈发抬不起头来,以致羡慕妒恨的拒绝出席七妹妹的喜宴。

云可馨温婉的站在风吟潇身边,有着令云冉目眩的沉静超然,冷艳袭人。

云冉不甘轻扯一下唇角,将视线移向别处,余光中瞥见风吟潇朝傅一航走来,拱了拱手,恬淡道:“傅世子。”

没有笑容,没有敬语,更无分毫的客气,就好似这招呼是被逼无奈一般。

云可馨心知肚明:风吟潇一定是因她上一世在大婚之夜死在傅一航的“牵机酒”里而义愤填膺,成亲前,若不是她极力劝阻,傅一航早已成风吟潇剑下魂。

“夫君……”云可馨柔声的提醒风吟潇注意场合。

风吟潇心领神会,霁颜的笑道:“世子,别来无恙。”

傅一航拱手,报以冷淡的笑客套道:“一切安好,君侯和表妹新婚燕尔,羡煞旁人。”

要他叫一声“七妹夫”真是叫不出口,好似在他心里,表妹还未嫁人。

“谢世子。”风吟潇收起方才敌对情绪,笑容宛如和风旭日般令人身心愉悦。在场的长辈并没注意到风吟潇对傅一航那不露声色的敌意,笑呵呵的称“七姑爷有涵养。”

云天扬和月紫芸都很满意,风吟潇岳家的敬重自不必说,对傅一航这“沾亲带故”的亲戚也很谦和,做的有礼有节。

接着,云天扬又带着风吟潇夫妻去了北苑,给云家列祖列宗的遗像磕头、上香,祭拜,算是告知了喜事。之后,他再次领他们回了正厅,给周氏和钱寒秋等人磕头,正式认亲。或许是周氏考虑到风吟潇是一员武将,又是天子近臣,于是将祖传之物七星龙渊剑作为见面礼赠给风吟潇。

风吟潇大感意外,毕恭毕敬的接下:“子岑谢过祖母的厚礼。”说着跪下,双手握住周氏递来的名剑。

对于这意想不到的厚礼,云可馨亦是感到不可思议的望向祖母。

周氏笑道:“老身本意传给四子云天城,这也是老太爷的意思,但一想城儿非文非武,乃一介商贾,这名剑倘若传给他显得有些大材小用了,七姑爷身为天子近臣,统领京城禁卫军,用得上,”微顿,周氏又补充,“当然,这七星龙渊剑也内含寓意,希望子岑正德、正身和正义。”云可馨在心下感动于祖母的深明大义。

“孙女婿定当谨记于心,谢祖母教诲。”风吟潇郑重其事的接过,起身。

傅一航面色一变:周氏居然把祖传之物赠给了风吟潇,可见他在云家人心目中的地位已节节攀高,甚而寄予厚望,自己还这里“争宠”又有何意义?一时间万念俱灰!

云冉看傅一航痛苦的样子既酸楚又得意:终于等到他死心,不容易啊。但一想到云可馨竟能得到祖母这样宠爱和器重,才得意没多久的心又被不满与怨怼所替代——真不知若是哪天她成亲,祖母会不会也这般厚待自己的夫婿。

云冉浮想联翩之时,风吟潇已拿了个封红递到她眼前,笑着要她收下,云冉淡淡一笑着接过,并暗暗用掌心“掂量”了一番封红的“厚度”。

“七姑父,还有赫儿,我也要。”云赫不知何时跑了过来,站在风吟潇面前,小手高举过顶,“要封红。”

傅怜音蹙起眉,白了水姨娘一眼,水莲一慌,尴尬的要去把云赫抱走,却见风吟潇弯腰抱起云赫,摸了摸他的小头,温和的笑道:

“好,七姑父给十一少爷封红……”掏出一个封红塞进云赫的小手中。

“谢谢七姑父。”云赫看着胖乎乎小手中的封红,心满意足的笑了。

“赫儿真乖!”风吟潇笑着放下云赫。

还没缓过神来,云桀和云尧的两个子女云淼、云熏也跑来笑着要封红,云天赐和孙如兰嗔怪的瞪一他们眼,风吟潇却摆摆手不以为意,一一封了红,还坚持给未曾开口要封红的六妹妹云衫也封红。

云可馨面露尴尬,不仅是这些小孩子“争先恐后”,更担心要是风吟潇银两没带够,岂不是大失颜面?但看他站在一群孩子中央“从容不迫”的分红,才放了心,并且忍俊不禁——跟个淘气的大哥哥似的。

云可馨满以为封红结束,不曾想午觉醒来的云筱跑进了正厅,笑道:

“七姐姐,七姐夫,你们回来了,筱儿也要封红。”

傅怜音先前还在心下叹气云筱因午睡错过了封红,见她醒来颇为高兴,却不满她这样冒失,于是几步生前一把拉过云筱,假意搬起脸孔的呵斥,说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封红。

“八小姐,这给你的。”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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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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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七姐夫。”云筱开开心心的接下,然后又从对锦绣使了个眼色,锦绣会意的近前,掏出两个锦绣香囊分别递给风吟潇和云可馨,云筱道,“这是筱儿送给你们的见面礼,两个我亲手绣的香囊,上面的两只鸳鸯,就是七姐姐和七姐夫哦。”

云可馨颇感意外的接过,手拂过丝滑的红绸,细密工整的针线,才八岁的云筱竟有这般手艺,她顿悟有阵子总不见云筱,大概是窝在房间里学刺绣了,云可馨眼圈微红,抬头看向云筱,笑道:

“谢谢筱儿,七姐姐很喜欢。”

“不客气,”云筱笑得可爱,“本来还想着在姐姐新婚那天送的,但还没绣好,只好等到姐姐和姐夫回门时再送。”

风吟潇摸摸云筱的头,亦是笑道:“七姐夫也谢谢筱儿,绣工真好。”

云天扬笑了笑,却因想起一件事敛了神色:“可馨,子岑,”云天扬沉吟片刻后,还是说了,“三叔公他老人家想见见曾孙女和曾孙女婿……”

刚才还笑容可掬的周氏,听到云天扬提起云谨修,笑容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抹去,脸拉得老长,因风吟潇在场忍住了出言讥讽,只是淡漠道:“他怎么也好意思?曾孙女成亲当天面也不露……”

没说出口的话是:连门头钱都没拿。

风吟潇费解的望向云可馨,却见她垂眸不语,心中万般纠结。

“七姑娘,”云天扬面色凝重,仿佛斟词酌句道,“不管三叔公年轻时做过什么,年老时一定追悔莫及过,爹爹只想说,三叔公来日无多了。”

云可馨想起了四叔,悲从中来:不说她自己,单说三叔公一辈子没娶亲,也害的四叔终身孤家寡人,她对这个三老太爷实在是有太多的怨气了。

“可馨,我们一起去看看三叔公吧,”风吟潇知道云可馨心中的结——上一世的劫难多因这个老人而起,但相信她还是心存孝心的,“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还没见过他老人家。”

“馨儿,不管三叔公以前做过什么,”月氏亦是心情复杂的好言抚慰,“但作为云氏老人,想见一见孙女婿并没什么错。”

“好,我们去。”思前想后,出于孝心,云可馨还是顺从的应声。

云天扬喜笑颜开,在前面引路道:“快随我来,三叔他一早起床在北苑厅里等着了。”

云谨修正在卧房中忐忑不安的走着,记得当初听闻云可馨许配给燕国公嫡子之时,他是持反对态度的,印象中武将除了舞枪弄棒,什么也不行,还极端粗俗不堪,但深知自己现如今已是“虎落平阳”,加上陈年旧怨,鄂国公府哪还有他的一席之地,唯有希望见见这个传说中的少年君侯,好让自己放心,就是不知这对夫妻肯不肯来见。

众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北苑云谨修住处,听到苑外有了动静,云谨修喜出望外的要丫鬟扶他到房门边,远远看见一行人满脸喜庆的朝这里走来,他定睛望了望云可馨,又看向牵着她手的风吟潇,顿时百感交集,心想,若是他,也会挑这个女婿。

二老太爷云谨俞担心三老太爷会说出煞风景的话来,连忙赶来扶着他到里屋在太师椅边坐下,低声道:“三弟,七姑奶奶和七姑爷要来给我们磕头了,你有什么话忍着点。”

云谨修却淡淡一笑,以示二哥多虑。冯嬷嬷早已准备就绪,二老太爷话音刚落,她就已笑着将蒲团放在三老太爷面前。云可馨和风吟潇给三老太爷磕了头。云谨修吩咐丫鬟去取了自己的见面礼来:两本书,一本《史记》,一本《春秋》,丫鬟拿给风吟潇侯,云谨修爬满皱纹的脸才笑道:

“君侯,老夫知道你是武将,也许并不稀罕书本,但老夫还是觉得年轻人多看些书是必要的,增长知识见闻不说,对将来考取功名也有好处。”

风吟潇双手捧着书本,谦和的解释:“不,三叔公,其实比起舞刀弄枪,晚生更喜欢读书写字,少年之时曾想过要参加科考,只因儿时身体不好,家父和家母遂决定让我去习武,拜在太傅门下,每日勤学苦练,但是在习武之余,依然手不释卷。”

云可馨心下慨叹:怪不得风吟潇身为武将,却毫无武将的粗鲁和莽撞,大大咧咧,喜欢干净。云谨修有意试探的问了一些书名和内容,甚至要注解,而风吟潇竟然能对答如流,惹得心高气傲了一辈子的三老太爷不禁啧啧称赞。

接着,他又让丫鬟扶着进了内室,还叫上云天扬以及风吟潇夫妻,他让云天扬从书橱里取出一本红色的小册子呈给风吟潇。

风吟潇让云可馨先拿着书,自己翻开小册子,心下惊愕,上面全是朝堂政要的花名册,他不解的望向上首安若泰山的三老太爷。

“这是老夫在朝中经营了几十年的人际关系,”云谨修不疾不徐的解释,瞧见风吟潇面露疑虑,进一步道,“放心,这些人与老夫没什么肮脏的交易,更没有金钱往来,但全是刚正不阿之士,爱才之人……”

云可馨顷刻间懂了三叔公的意思:他这是有意要“提携”风吟潇。

风吟潇合上小册子,坦荡的交换于三老太爷手中,笑道:

“吟潇谢过三叔公的心意,但这个,我不能收。”

云谨修神情一滞,随即露出赞许之色,连连赞道:“好一个胸怀坦荡、高风亮节,好好,老夫心服。”

随后,几人再次回到厅里,又说了一会儿话,多是赞赏云天扬的话,夸他有眼力挑了个好女婿,仅是统领京城禁卫军这一条就令人满意,还有七姑娘聪慧贤淑,将来是很好的贤内助,云冉脸色铁青,鼻孔都在冒烟。

告别了三老太爷,傅一航一路上都闷闷不乐——云氏上下对风吟潇真是口碑一致的称赞,就连几房都不待见的三老太爷也赞不绝口,而对于他这个韩王府世子看都不看,甚至插话的机会都没有,好似他是个透明人。云冉讨好的跟在后头,陪他说话。

“傅哥哥,你在为刚才的事不高兴么?”

“没有。”傅一航心神不宁的回。

“没事,今天七妹妹和七妹夫回门,全府势必围着他俩转,”云冉不理会傅一航的口是心非,安慰别人也像安慰自己道,“我们当然只有‘晾’着的份了,等他们回去,云氏一如既往的重视傅世子。”

“也不是为这个,”傅一航冷淡的说,“主要是七妹妹一直不愿打理我,难道成了亲就不能和别的男子说话了吗?我是她表哥……”

云冉冷笑,却尽量使自己情绪不外露:“傅哥哥不是说了么?他们现在是新婚燕尔,柔情蜜意,七妹妹眼里哪还有旁人,我看得出来,七姑爷对七姑奶奶确实不错。”

云冉一句话说的傅一航脸色愈发难看,心上作酸泼醋,嘴上不服道:

“有什么了不得的,不过是殿前指挥使,要是我当初也从武,现在可能都是将军了。”

傅一航少见的在云冉面前“发牢骚”,这让云冉大喜过望的同时试探道:

“那傅世子当初怎么选择了从文,而不从武?”

她装出一副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的模样,睁圆一双眼睛,静静的等答案,无奈傅一航看也不看,只含着淡淡的不耐烦道:

“还不是我父王和母妃,说武将有一天也许要上战场,他们就我这么个儿子,希望我从文,考取功名。”

“真是父命难违,”云冉轻摇着头,只恨不能将自己像云可馨一样贴到傅一航身边去,“傅哥哥也很孝顺,换做旁人,非闹腾不可。”

傅一航没有回答,沉思着走开,云冉顿觉无趣,但还是跟了上去。

回到三房西苑,云冉还再想法子安慰傅一航——有了“互动”,他才会注意到她,却见傅一航不疾不徐走到云天扬和傅怜音面前,突兀道:

“姑父,姑母,云冉妹妹许人了没有?”

所有人皆吓一跳,云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傅世子这是干什么?像爹娘提亲么?那是不是自己今后就是正室而非妾室,着可以跟云可馨平起平坐了?!云冉不禁斜睨了云可馨一眼,脸上竟是得意洋洋。

云可馨也感到不可思议:傅一航竟主动提亲了?可是云冉是庶出,除非日后扶正,否则不能正室,况且她还记得他嘲讽云冉做通房丫鬟不错。

果然,不等云冉美梦清醒,傅一航就补充道:“……听姑父和姑母提及五妹妹的事,那么我可否纳她为妾……”

云冉顷刻间感觉从云端跌入山谷,气愤又羞辱。然而一想到自己是庶出,也注定是这个命了,叹气之余想到了燕国公府的卓敏,她不就是妾室扶正的么?心想自己入了韩王府,只要真心实意的侍奉王爷、王妃还有世子,兴许哪天被扶正了说不定!想着想着,云冉热血沸腾、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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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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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扬有点诧异:韩王府对云冉的不待见显而易见,傅一航尤为如此,他还一直头痛如何说服先说服傅世子,再让傅世子去对韩王和王妃面前游说一番,没想到傅一航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态度来了个大转变,真令人匪夷所思,难不成和傅氏有关系?她去过韩王府了?

云天扬不禁朝三夫人看去,目光困惑而茫然。

傅怜音早在侄儿突兀的提出要求,便如坐针毡——云冉的“痴心”本是她向三老爷和水姨娘“谈判”的筹码,以为等这次云可馨回门之后,就立即当着傅一航的面半真半假的劝说,心想,一个妾而已,又不是正室,侄儿没什么执拗的,大不了像代春妮一样“闲置”,然后再向云天扬提出亲自要带养十一少爷的事,一定事半功倍,可还不等她如意算盘打精,傅一航的一句话着实令她吃了一惊。

“侄儿,你方才说什么……”傅怜音赶在云天扬开口问之前率先问道,“要五妹妹做妾?”

“是。”傅一航在三老爷和三夫人面前站定,认真道。

“为什么?”傅怜音极力不让自己将呵斥的话说出口,装作讶异无比道,“航儿之前不是一直都——”

傅一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脸看了云可馨一眼,又回头道: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姑母不知有句话叫‘今非昔比’么?”

他微顿,又清了清嗓子,“曾听七妹妹提及五妹妹对我的情义,再眼见她年已十六仍未许配与人,就猜想是否因我之故,既如此,侄儿不妨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五妹妹。”

云冉的脸骤然变色,狠咬了一下唇:傅一航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开道出自己的心意,知道的人能理解,不知道的人会认为自己小小年纪竟心存“私情杂念”,不成体统!

更重要的是,听傅世子的口气,好像还是看在七姑奶奶的“薄面”上才答应纳她为妾,搞得自己像个别人起了怜悯,勉强收下的弃物一般,说来说去,傅世子会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云可馨?想想自己就令人窝火!

云冉冷笑着在站在一旁不吭声,傅怜音却坐不住了,急不可耐的搬出了韩王和王妃:“可是航儿,纳妾虽是小事,但你问过父王和母妃了没有?总得先跟他们知会一声才是……”

傅一航忽然一笑,却笑得讳莫如深,让人心怵:“纳妾又不是娶正妻,何须经过父王和母妃?只要我愿意,”之后感觉这话太生硬,于是口气软了下来,道,“不过可以问问五妹妹,她若不愿,本世子也不勉强。”

说罢,他向云冉投去温文和善的目光。

云冉正在气头上,真想一口回绝,但因接触到傅一航不同以往的眼神,心又砰砰乱跳,且一想到傅世子当着云氏上下的面提出纳妾,也算给足了她面子……鬼使神差中,道:

“谢世子,冉儿一切听从爹爹和娘亲的安排。”

“七姑奶奶和七姑爷今日回门,”傅怜音没想到侄儿态度会这么强硬,又不变当众询问,只得急巴巴的托辞,“不如我们改日——”

“再议”二字尚未出口,云天扬便暗示的咳了几声,当机立断道:

“傅世子,承蒙你对小女的抬爱,成全她的心意,那么作为三房老爷便替冉儿做主了,就等府上下‘纳妾文书’,便可将五姑娘领进府里。”

“侄儿回府之后便让人操办此事,”傅一航拱手,微一弯腰道,“谢过姑父和姑母。”

傅怜音眼见事情没朝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心凉的不愿看傅一航一眼,但转念一想,没了云冉这个筹码也没什么,只要七姑娘不干预三房事务,她傅怜音还是有把握胜出的。

“说什么‘谢’,”傅氏心思变化很快,此前还一脸寒霜,这会儿已是冬日暖阳,“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傅氏仿佛有意刺激云冉,却又笑得亲切道,“我看也不必下什么‘文书’了,直接让人把五姑娘抬进韩王府得了。”

云冉紧握椅子扶手,谨防自己跳起来,垂下的眼睛里布满血红:不必下“纳妾文书”,那不就等于三房连卖妾的银子都无需给,直接把她白送给韩王府不成?!她听得出来,这是嫡母把气怨都发在了她身上!真是“大方”的“好娘亲”!

云冉心中正对傅怜音怨怒滔天,想要出言反驳,却听到云可馨道:

“爹爹,娘亲,请允许馨儿多句嘴,”她站在三老爷和三夫人跟前,道,“女儿认为不下‘纳妾文书’这不太好,因为五姐姐并非平常百姓家的女子,再怎样也是出生鄂国公府三房,爹爹又是当朝重臣,即便是他的庶女,也该认真的依照程序而来,否则岂不自降门第……”

云可馨心里清楚,其实傅怜音说的没什么不对,因为庶子庶女没有地位,连奴仆都不会放在眼里,纳妾某种意义上就是“买卖”,有些大户人家甚至将庶女作为顺水人情送给亲朋好友做妾,这不是什么新鲜事。而她之所以这么说并非“仗义执言”,只是不想让傅氏和韩王府自以为是。所有人包括云冉都没想到云可馨会替自己说话,傅一航更是想过云天扬会替提出异议,却独独没想到云可馨会说,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二人一直是水火不容,你死我活,傅一航满腹狐疑的朝云可馨看去,想从她脸上找出几分恶作剧或“假仁假义”之态,然而没有,云可馨面不改色,徐徐道来,说完就退向风吟潇的身边,默不作声。

“七姑奶奶说的极是,”片刻怔愣,傅一航回过神来,虽说这个称谓让他拗口和别扭,但还是逼着自己这么称呼,“五妹再怎样也是鄂国公府的庶女,得有个程序才行,”他微顿,又对三老爷和三夫人道,“姑父,姑母,侄儿保证定会将此事做的不丢两家人的脸面。”

云天扬点头笑道:“如此甚好,其实七姑奶奶说的,也正是本官想说的,这事就这么办吧。”

云冉当下才有点“扬眉吐气”,但只因这事是“依仗”了七姑奶奶才会这么顺利,又令她心下不爽不服,咬牙切齿,却面带笑容的走向云可馨:“七妹妹,谢谢你。”

云可馨不语,只是点了一下头:“无功不受禄”,她可不是为了云冉的终身大事着想,不过是不愿看到云冉再为祸三房,带坏云筱,她不是对傅一航“痴心一片”吗?那不妨来个“成人之美”:让她从此在韩王府闹腾去吧。

傅怜音恨得睚眦欲裂,心寒齿冷:自己本想借机羞辱云冉,要她到韩王府都让人看不起,低贱到尘土里,同时也让鄂国公府从此在韩王府面前“低一等”,料不到云可馨轻轻松松一句话就扭转了方向,虽然搞不懂七姑奶奶的意图,但还这样“插手”三房的事真是把傅氏气得七窍生烟。

目睹这一切的水莲在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可刚浮上眼底的笑意却因目光落在傅怜音怀中乖顺的云赫,又忧心忡忡起来。

云可馨不是傻子,她从回门那一刻,就注意到与三夫人“寸步不离”的十一少爷,再一看水莲无精打采、满面愁苦的模样,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恍然间,她从云赫身上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也是被傅怜音“母女情深”的“随身携带”,自己也如云赫这般对傅氏寸步不离,然而最终结果却是万劫不复!

云可馨已能敏锐的意识到三房的上空再次充斥着越俎代庖、取而代之的阴谋轨迹!要如何不着痕迹的化解,避免云赫重蹈她上一世的悲剧呢?告诉他傅怜音心如蛇蝎显然不妥,云赫太小,不明白,并且这种情形下,他更相信傅氏,一个不好还会原话告诉傅怜音,那样事情更不好办……

想着想着,云可馨佯装不经意的对水莲笑道:

“水姨娘,你现在越来越想清福了,自己不带孩子,让娘亲给你带。”

水莲正愁没机会对云可馨说云赫的事,心下焦急万分,却听到云可馨这样说,当即喜出望外,但面上保持着平静;

傅怜音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千防万防还是给云可馨瞧出端倪,这云可馨从小就跟“人精”似的,自己怎么就疏忽了?这时把云赫放在身边,还坐在这么显眼的位置,给族老们看了还能以此为借口——体现自己对庶子的疼爱,要亲自抚养,完全是唾手可得、轻而易举的事,但给七姑奶奶看到就复杂了,想插科打诨的说几句,以转移云可馨的注意力,但来不及了,水莲已道:

“贱妾不敢!”水莲走到云可馨面前站定,行礼,毕恭毕敬道,“赫儿蒙姐姐喜爱坚持亲自带着,贱妾心想这是嫡母对庶子独有的关爱,况且嫡母为尊,就应承了下来,的确没考虑到其他……七姑奶奶,贱妾知错。”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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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双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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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这样吗?”云可馨微微一愣,看向三夫人,天然无公害的笑容在傅氏看来刺眼无比,“娘亲竟不辞劳苦,要亲自带赫弟弟?!”

傅氏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道:“是,为娘作为三房正室,子嗣的教诫自然不能轻慢,何况赫儿可是我三房由此一来的男娃,身为嫡母,必定亲历其为,好生照料。”

嘴上温婉平和,内在暗恨着提防,凤眸盯住云可馨的嘴,好似看透心思,提前预知云可馨要说的话,好整以暇。

风吟潇不便插话,只是握紧了云可馨的手,也是暗示她小心谨慎点。

“哦,娘亲真可谓贤妻良母的典范,”云可馨莞尔一笑,不露声色道,“馨儿记得儿时您也是这么随身带着我,我也寸步不离娘亲,以致不知情的人都以为娘亲是我的亲生母亲——”此话一出,傅氏脸色陡然一白,这当然不能逃过云可馨的眼睛,微顿,换了口吻道,“可不是吗?娘亲待我犹如亲生女儿,旁人误解也在情理之中,谁让成日在馨儿眼前晃来晃去的都是娘亲的影子呢……”

傅怜音被云可馨冷嘲热讽的话弄得火冒三丈,瞪眼扯唇,然而想到她已出嫁不再是云家的人,且云天扬也答应过不会让云可馨来参与鄂国公府的事,便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难为馨儿还记得昔日的点点滴滴,”傅氏一手捏着帕子抚了抚口鼻,一手按住胸口以示感动道,“为娘也算没白疼了你,馨儿,现如今你已是燕国公府的君侯夫人,身份地位已截然不同,要时刻摆正自己的位置,知道吗?娘亲这也是为了你好。”

云可馨冷笑:这是警告她已非鄂国公府人,没资格“过问”三房之事么?

“娘亲教训的是,”云可馨恬静温和的笑,“馨儿定当铭记于心,知道该怎么立身处世,只是眼见娘亲既要照顾筱儿,又要亲自带养十一少爷,唯恐您累坏了身子,”傅氏急着要出言反驳,云可馨眼明嘴快解释道,“您可是三房正室,要您处理的事何其多——”

“不不,为娘不累,”未等云可馨说完,傅怜音上钩似的赶忙表态道,“筱儿已八岁,完全可以自行玩耍,身边有伺候的丫鬟和仆妇就够了,赫儿才三岁,许多事情离不开娘亲,得亲自带着才行,”忽然发现自己急了点,微顿,语气柔和道,”这还不是为了三房子嗣,妾身分内之事,应当竭尽全力的。”

这番话赶话说出的倒起了几分作用,周氏和二太夫人都露出赞许之色,并且有认同之意,水莲放松不到片刻的心又揪紧了,眼巴巴的瞅了云可馨一眼,不知她有何“应对之策”.

云天扬也为难:十一少爷是水莲的亲生骨肉,想自己带孩子本没什么错,然而正室为大,嫡母为尊,傅氏的言行和举动无可指责,甚而天经地义——云可馨也看得出来,云天扬此时单惦记着“礼法”而忘却她过继后的际遇了,应当让养父知晓才行。

“那就辛苦娘亲了,”云可馨尽管脑子里的主意转的飞快,在面上却无半分显露,笑着近前,伸手握了握云赫的手,笑道,“赫儿乖,抬起头给七姐看看好不好?”

云赫怯生生的抬起头,不断的回缩着云可馨的手,全然没了之前向风吟潇讨要“封红”的顽皮和活泼,并且仅仅对视一眼就低下头去,仿佛要躲开云可馨询问的目光。

云可馨眉头蹙起:这不就是上一世的自己么?因为成日眼前晃来晃去的只有傅怜音,使得她只认“娘亲”而“不认得”其他人,和不熟的人打交道亦是这般“躲躲藏藏”:她从云赫身上,看到了这一世傅氏的傀儡,心下不禁警铃大作。

“十一少爷真是越发俊俏了,”云可馨不动声色的笑望着夸道,“既像爹爹,也像姨娘水莲。”

她有意不说“娘亲”,看云赫有何反应,果然,之前还有些“躲闪”的云赫竟梗起脖子道:“赫儿是娘亲的孩子,长得像娘亲,娘亲在这里。”他用手比了比傅氏。

见此情景,水莲犹如万箭穿心般痛苦,云可馨的心猛得一沉,沉至谷底,忍不住转头瞥了母亲一眼,发现月氏的脸色和水莲一样苍白无血色——母亲一定是想到了曾经的种种,黛眉轻蹙。

“爹爹,娘亲,”云可馨面无表情的在三老爷和三夫人面前道,“馨儿今日回门,有些累了,想回房休息片刻,可好?”

傅怜音在听到云赫如是说,其实脸色比起水莲和月氏好不到哪去,只不过她是做贼心虚——因为她平日就是这么对十一少爷说的,满以为这下以云可馨的性格肯定会“管到底”,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却听到这么一句,面色微霁,巴不得的乘机道:

“就是,今儿是咱们七姑奶奶和七姑爷回门的日子,本就该高高兴的,切不可因娘家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给搅了兴致,”傅氏扭头吩咐围成一圈的丫鬟和仆妇,道,“还不快伺候七姑奶奶和七姑爷下去歇息。”

“等等,”云可馨笑着走向云筱,牵了她的手道,“筱儿,七姐姐很久没和你聊了,上姐姐那儿去玩儿好不好?”

傅怜音瞬间睁大眼睛,心下的警惕提到了最高,挪了挪身子道:

“馨儿,你,不是要去休息了吗?”随即对云筱挤眉弄眼,“筱儿,七姐姐和七姐夫回门路上辛苦,让他们歇会儿——”

“我不嘛——”云筱反握住云可馨的手,摇头撅嘴道,“筱儿好久没和七姐姐说悄悄话了,我要去。”

傅怜音一不做二不休松开云赫,上前对云筱又拉又扯——

“怎么不听话?不都说了七姐姐刚回门很累要歇息,还玩儿什么呢?”傅氏语调很轻,看似温和耐心的训诫,却隐含着深深的后怕道,“以后再说好不好,筱儿乖!”

她的如意算盘是“以后”再潜移默化的说服云筱,断了跟云可馨的情谊和往来:就怕云可馨会利用云筱做出不利她的事,这一直是傅氏的心病。

云筱不置可否不敢说“不”,仰头眼泪汪汪的望着傅怜音,嘴里嘀咕着:“娘亲,筱儿很久没看见七姐姐了,娘亲——”

若不是亲生女儿,傅氏或许早就手起巴掌落了——都八岁了,为什么还体会不到为娘的“用心良苦”,跟死对手走那么近,不怕被吞得一根骨头都不剩吗?

“娘亲,我只是想和八妹妹说说话,你别想多了,”面对傅怜音那极力隐藏的气急败坏,云可馨并不揭破,坦言笑道,“况且她说的并没错,我们许久未见了……”

“夫人,你就让筱儿随七姑奶奶去又如何,你担心什么?”云天扬沉沉的嗓音遥遥而来。

傅怜音没办法了,只得干笑几声道:“瞧老爷把话说的,筱儿喜欢七姑奶奶又不是什么坏事,妾身方才不也说了,体恤馨儿一路辛苦——”

“这我知道,”云天扬不耐烦的打断道,“但方才馨儿不是表态了想和筱儿玩玩儿,你还坚持什么呢?就让筱儿去吧。”

傅怜音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周氏,二太夫人,脸上都写着“无理取闹”四个字,只得摸了摸云筱的头,挤出一丝笑容道:

“筱儿去吧,和七姐姐多说说,不过姐姐一旦要休息,你就要回娘亲这边来,知道吗?”见云筱破涕为笑,又漫不经心的旁敲侧击,“怎的越大越爱哭鼻子,这点小事……去,回来和爹娘说说跟七姐姐都玩了什么,好不好?”“好。”云筱笑呵呵的重重点了下头。

云可馨冷笑着“听戏”,等傅怜音都“唱”完了,才慢悠悠道:

“娘亲,那我就带筱儿去了。”

话毕,云可馨和风吟潇向在座的长辈道一声告辞,晚一点再来找长辈们叙叙旧,便拉上云筱在丫鬟和仆妇的指引下,去了备好的卧房。

傅怜音眼巴巴的看着云筱随风吟潇夫妇出厅而去,心下猜测了无数的可能性,唯一让她得意安慰的是,云可馨总算没再“插手”三房的事,至少没在十一少爷的问题上继续“纠缠”,这样,她今后的计划便畅通无阻了。

卧房中,云筱坐在云可馨和风吟潇身侧,笑嘻嘻的看着夫妻二人,溢满眼底的是道不尽的艳羡——

“七姐姐,七姐夫,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郎才女貌。”

“筱儿才是小美人呢。”云可馨笑着拿了一块糕点放进云筱的小口中,“还记得吗?这芙蓉糕是你最爱吃的哦。”

“嗯,谢谢七姐姐还记得,”云筱一口含下芙蓉糕,在口中轻轻的咀嚼,“筱儿喜欢糕点。”

“燕国公府这样花花绿绿的可口糕点有很多,”云可馨笑道,“以后姐姐和姐夫要是有回娘家,就给筱儿带一些……还有,娘亲既要带十一弟,还得兼顾筱儿,一定很辛苦,有机会,筱儿随姐姐和姐夫一同去燕国公府玩耍,好不好?”

风吟潇目光一闪:已敏锐察觉到云可馨的“意思”,唇角微微一扬。

“好呀,好呀,筱儿愿意去,”云筱欢快的拍着小手,笑道,“七姐姐要什么时候带我去呢?”

“看八妹妹自己的意思,”云可馨温柔的笑道,“不过最好先征得爹爹和娘亲的同意,姐姐和姐夫才能带你去……”

云筱点了点头,道:“嗯,不如就次姐姐回门返程吧,我去对爹娘说。”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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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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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可馨笑了笑,和云筱聊了一些国公府上的事,姐妹俩相处融洽,气氛和谐,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们是亲生姐妹。

“七姐夫,以后要是我去燕国公府做客,你不会把我赶出来吧?”云筱对风吟潇说笑道,“那筱儿可就不敢去看七姐姐咯。”

“怎么会,筱儿随时都可以来,”风吟潇温和的一笑,“不说做客,陪七姐姐说说话也好,只是我或许要常宫内宫外的走动,无法招待你。”

“筱儿有七姐姐就行了。”云筱笑嘻嘻的击掌道,“七姐夫可要说话算数,还有若是您日后出远门,就来鄂国公府说一声,我可以陪着七姐姐。”

风吟潇心下感叹,同是三房子女,为何云冉落差就这么大?

小坐片刻,云可馨就吩咐随同的丫鬟将八小姐送回厅里。

丫鬟一送回云筱,傅怜音就开始明里暗里的探问,在得到了肯定答复说“七姑奶奶并未对八小姐说什么,闲聊而已”,傅氏才没说什么,但还是小心提放着。

水莲没能等到云可馨采取“措施”有点失望,一腔期待化为泡影,心里不是滋味:难道七姑奶奶出嫁就再不过问三房的事了?要是没有七小姐出面,三老爷再怎么袒护也于事无补。

水姨娘坐在卧房的梳妆镜前自怨自艾:也许,这是妾的命?!罢了罢了!赫儿若是跟了嫡母,日后兴许还能获得承认,不像一般大宅的庶子女,没有地位不说,死后还不能进祖坟。晚上,云天扬进了水莲的房里,水莲有些出于意料:七姑奶奶回门,照理说老爷应当为了避免闲话而就寝在正室的卧房。

“老爷,您怎么来了?”水莲笑着迎了上去,把云天扬引到桌椅旁,并倒了茶水,“不是在姐姐房里么?”

云天扬接过水莲递来的茶杯,轻啜一口,淡声道:“刚从她那儿过来。”

“那老爷今晚在这儿就寝?”水莲边说边观察云天扬的面部表情。

“你不乐意?”云天扬抬眸,不经意的反问。

“不是,”水莲莞尔道,“是觉得今天这个日子,老爷应当睡在姐姐房里才是,她毕竟是正室。”

云天扬不语,默默喝完了茶,才走到床边坐下,并示意水莲坐到身边:

“小莲恪守礼教,中规中矩,傅氏为何就一点不领情……”云天扬凝视着水莲,几近嗫嚅道。水莲佯装没听见,温柔道:“老爷有心事?”

“小莲,老爷方才是去和夫人说赫儿的事了,”云天扬含着歉意的垂下眼皮,“问她能否等赫儿长大些再亲自带样,这几年给你来带,可是……”

“姐姐不同意是不是?”水莲尽管心下苦楚,还是勉强支撑着,“罢了,姐姐是嫡母,要亲自带赫儿,是孩子的荣幸,将来也定不会委屈了赫儿。”

“话虽如此,但老爷我知道你的心事,”云天扬少有的轻捋一下水莲柔滑的鬓发,沉声道,“很想顺你的意思,但夫人也不知怎的,说什么也要亲自带,说十几年前不慎失去一个儿子,深感对不住我,十一少爷……让她很有亲切感。”

水莲无言的笑笑——三夫人不管做什么总是“头头是道”,偏又占着个嫡母的身份,就更恃无恐,也只能这样了。

“没关系,妾身理解姐姐,”水姨娘见事已成定局,没有再挽回的可能,便不再多言——一味的怨天尤人反倒会令云天扬反感,“她曾痛失爱子,这确实令人心酸,老爷也体恤一些。”

“还有七姑奶奶,水姨娘也别埋怨,”云天扬看着水莲认真道,“她不是不帮,也是……诸多不便,所以——”

水莲一听就懂,并且瞬间缓过神来:原来云天扬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一直在等七姑奶奶回门来“处理”这事,等待她的援手。水莲感动道:

“妾身谢过老爷这么体恤,宽心,水莲没什么好埋怨的,如今七姑奶奶确实不便过问府内之事,就让她在娘家开开心心住几天。”

云天扬欣慰的笑了笑,把水姨娘攘进怀里,并亲密的耳语道:

“真是个贤淑的女人,小莲也莫要难过,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他忽然声音放低,“夫人精力再多也没法一个人带许多孩子,是不是?”

云天扬如此直白的暗示令水莲年轻白皙的脸通红一片,娇羞的躲进对方的怀里,悄声道:“老爷,你取笑妾身了……”

云天扬被水莲这么一娇嗔,心情也好了起来,于是持续“调笑”了一番才抽身离去。另一间厢房里,烛光萦绕,倒映出屏风后面的大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云可馨窝在风吟潇的臂弯里,黛眉微蹙,冥思苦想。

“可馨,你还在想早上的事?”风吟潇柔声问怀中的小佳人。

“嗯,是的,”云可馨抬起眼睛,老实相告,“十一少爷,让我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风吟潇英挺的眉峰拧起:他清楚,她所谓的“从前”指的是上一世。

“都过去了,可馨,”风吟潇搂紧了云可馨,用热唇暖她的额头和脸颊,“三夫人是嫡母,要亲自带孩子与从前过继你是两回事,另外,她没有理由要对付水姨娘——没有水姨娘生养子嗣,三老爷要继续纳妾,于她(傅氏)又有什么好处?所以你别担心,水姨娘不是有事的。”

“不,我忧虑的远远不止这些,”若不是因为身处“异地”,云可馨真要大叫出声,“赫儿的眼里只有嫡母,没有生母,这对水姨娘不公平……”

“那是因为水莲是姨娘,自古律法皆如此,嫡母为尊,只能说——”

“这都是‘命’,是不是?!”云可馨有点生气了,甩开风吟潇的胳膊,自己睡到了床里头,絮絮叨叨道,“子岑,你没做过父母,永远不会懂自己的亲生骨肉喊别人‘爹娘’是什么滋味?更不明白骨肉分离的痛苦,如果她(傅氏)是真心想要带云赫我无法可说,可问题是……”

“可馨,你转过来,不要生气了,”风吟潇有点委屈,他只是分析实事,并无偏袒的意思,见云可馨还僵持,方知她是真的动气了,只得前胸贴后背的过去,下巴抵着云可馨肩头道,“可馨,我明白你的心事,只是不希望你总为这事而困扰,所以才——”

云可馨以后背用力顶了风吟潇的前胸一下,语气生硬的赌气道:“走开,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看来你真生气了,”风吟潇紧张了,手从后面绕到前方,在她丰满的酥胸前用不大不小的力道的游移搓揉着,“可馨,你说我没做过父母,这是事实,可谁叫你不给我机会呢?”

风吟潇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淘气的“手口并用”的暗示云可馨,惹得她又慌又羞窘,把声音压到最低:“子岑,你把手拿开,外面有人。”

“外面有人又怎样?他们又不是透视眼,还能看到房里面来?”风吟潇薄唇坏坏的扬起,在云可馨耳边吹着热气,低语道,“放心,我不会乱来的,只是这个……可能管不住。”

他指的是那只在她衣服里上下其手的掌心——这里揉揉,那里捏捏的“不安分”,热唇偶尔还含住她的耳垂不放,惹得她猛然打了一个激灵。

她给他撩拨得快招架不住,只得半认真半威胁道:“子岑,你再这样,我,我真生气了。”

“那你转过来,”风吟潇游移的手微顿,调皮的说,“要不我的手会和你一样‘不听话’的。”

云可馨脸红得像被红纸浸过,转过来时,头都不敢抬,但是在风吟潇的“威胁”下又逼着自己缓缓仰头,以为他又要有什么“不轨”的举动,料不到他只用双手捧起她的双颊,宽厚的掌心摩挲着她羞红的脸,道:

“可馨,我何尝不知从前之事带给你的阴影,”他凝视着香娇玉嫩的容颜,疼惜道,“如果可以,我愿替你了结所有仇怨,我先前也并非‘这都是命’之意,而是说律法如此只能遵循,不过我们可以在律法允许的范围内做能办到的事,你早上说要带八小姐去燕国府我就很赞同——”

云可馨一惊,怔怔的望着风吟潇那双在烛光中潋滟明丽的墨眸:他居然懂她的用意!那她的“脾气”……真是发得急了些。

“子岑,对不起,我……唔。”

两片微凉的薄唇压下,他堵住她的朱唇,不让她把道歉的话说出口,并趁火打劫似的亲吮,直至她喘不过起来才松开:

“我们都是夫妻了,可馨怎么还这么生分,”风吟潇面有微愠的蹙起眉,“老把诸如‘谢谢’、‘对不起’这样的词汇挂在嘴边?以后不许了,”风吟潇看到云可馨娇憨的可人模样,突然想逗她,笑道,“还有,分明是娘子自己不给夫君当父亲的机会,却说我不懂为人父母的心——”

他墨眸底跳跃着情欲的火苗,把她脸都烧红了,她害羞的垂眸,躲进他宽阔的胸膛里不吭声。风吟潇坏坏一笑,继续“手口并用”的逗弄撩拨着云可馨,直至她小嘴“吟吟”声线的抗议不止方才罢手,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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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喜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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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两日,云可馨都再未提及十一少爷之事,令傅怜音一开始紧绷的心弦日益松懈,对风吟潇夫妇也“慈眉善目”,少了许多剑拔弩张的阵势。云可馨看在眼里,讽在心上,没与傅氏多说什么,只流于表面的客气,倒是常往来于大房和二房,傅怜音吩咐下人,随同七姑奶奶和七姑爷前去,手段“换汤不换药”,监视罢了。

云可馨和风吟潇这会儿在二房,姐姐云嫣和姐夫卫卿以及两个儿子——卫呈墨和卫呈枫,呈墨四岁,比弟弟呈枫年长一岁,常言道,有夫妻相的夫妻,所生的孩子会既像父亲,也像母亲,云可馨端详了一番自己的两个小外甥,却如传言所说,她能感受到姐姐生活幸福美满,心上感到欣慰无比。

“墨儿,枫儿,快见过姨父和姨母。”云嫣笑着指示手边的儿子,笑道。

卫呈墨牵着弟弟的手,走到风吟潇和云可馨面前,恭敬的拱手腰背道:

“见过姨父,姨母。”

“墨儿,枫儿,不必行次大礼,”云可馨笑着从兜里掏出两个封红,分别递给眼前的俩兄弟,道,“来,拿着。”

“七妹妹,你们回门之时在三房子岑已给过封红了……”卫卿连忙笑着推辞道。

卫呈墨和卫呈枫亦是连连点头,说姨父已给过封红,不能再收了。

云可馨却没有回头,只是莞尔的解释道:“那是姨夫给的,这次是姨母给的,来,拿着,要听话哦。”

看七妹妹这么坚持,云嫣才对两个儿子点头示意可以接下,呈墨和呈枫方才开开心心的道一声“谢谢姨母”后,拿过封红退到父母身边。

“子岑,七妹妹,祝你们早生贵子,”云恪抓住时机“起哄”道,“我这大舅子可等着小娃喊一声‘舅舅’呢……”

云可馨脸唰得红了,娇嗔的瞪了哥哥一眼,道:“哥……”

风吟潇却是喜闻乐见,他巴不得有人能帮忙“开导”一下爱妻,倒不一定就是冲着“床笫之欢”,而是他也想当爹啊,有个爱的结晶,这该是件很幸福的事,也是母亲生前的夙愿,可当着这么多外戚的面,风吟潇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亦是反应敏捷的反将一军,笑道:

“好啊,但不知‘大舅母’在哪儿呢?”

这下轮到云恪难为情了,他忽然傻了似的杵在原地,光笑不说话。

“就是,大哥,你可答应过父母的,”云可馨一见总算有机会堵哥哥,俏皮的笑道,“等妹妹我成了亲就说你的婚事,如今大嫂在哪儿呢?”

云恪还是“傻笑”着没说话,但云可馨分明从哥哥的眼底看出些许幸福之意,难不成哥哥心里早“有人”了?没等到云恪开口,风吟潇就使坏的笑道:“大舅子,你若是不好意思说,我这妹夫就替你‘招’了……”

云可馨一愣,看向风吟潇:他知道云恪的私事?这家伙居然不告诉她?!风吟潇注意到云可馨拧眉撅嘴的可爱模样,知道她在责怪他“隐瞒”,还准备说话,二夫人已然笑道:

“恪儿,还不快告诉你这两个妹妹和妹夫?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云恪这才怪不自在的扬了扬唇,道:“良国公府的嫡长女,齐诗晗。”

云可馨心下一惊:齐诗晗?!上一世没见过,只在哥哥考上武状元之后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之后便不了了之,难不成是那时良国公府有意与二房结亲,而哥哥却因身负家仇还有她这个尚未成亲的七妹妹因而婉拒了良国公的好意?!而朝中一些暗黑势力是否也因忌惮云恪日后势力日益壮大于他们不利,便暗中加害?!

云可馨深吸一口气,遍体生寒。随即一想,现如今自己重生,大哥是否像姐姐云嫣一样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呢?不管怎样,自己得先见过这个良国公府的嫡长女,了解清楚其为人,才能放心让哥哥迎娶她进门。

“哥,这是真的吗?”云可馨兴奋的轻叫出声,“这什么时候的事?”她脸又转向月氏,梨涡浅笑道,“母亲,这是怎么一回事,您快告诉我。”

“我来告诉你,”风吟潇笑道,“早在云恪考上武状元之后,良国公就有此意,但不知状元郎是否成家,于是先来问过我,我肯定的告诉他没有,之后良国公大概是派媒婆到鄂国公府二房提亲了吧……”

风吟潇一面说一面笑着看向二夫人。

“不错,是这样,”月紫芸随和的笑道,“恪儿考上武状元之后不多久,良国公就差人到二房说亲,我本想应允,无奈云恪说七妹妹一天没成亲,他就一天不成家,”月氏看了云可馨一眼,满脸慈爱,“‘知子莫如母’,我这当娘亲的,就顺了他的意思,没想到几年过去了,良国公府竟再次提及这门亲事,还说诗晗一直在等着云恪……”

云可馨险些掉下泪来:哥哥对她实在是太好太呵护了。同时心下惊异,这齐诗晗竟然等了哥哥这么多年?她和云恪应该早就认识了吧,否则在不认识一个人的情况下,怎可能傻傻等待多年?!

果然,风吟潇好似云可馨肚子里的蛔虫一般接着她的心思往下说:

“其实关于大舅子和良国公府嫡长女,他们俩早就认识了,而且——”

“子岑!”云恪脸色微微一变,透出微红,挤眉弄眼的要风吟潇闭嘴。

风吟潇薄唇一扬,朝云可馨看去,并且孩子气的摊了摊手,好像在说:这可是云恪不让我说的。不曾想换来云可馨“怒目而视”——居然瞒了她这么久!风吟潇“又惊又怕”,赔罪似的笑了笑。

云可馨瞪风吟潇一眼,佯装生气的撅着嘴扭过脸去,听姐姐对母亲说话:

“原来大哥和齐姐早就认识了?”云嫣取笑道,“怎的从未听他提过?娘亲知道这些么?”

“早先不知,”月氏笑道,“后来恪儿被我‘逼’着说亲才不得不‘招认’了的,也是不久前的事。”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云恪憨笑着接受大家的调侃。

从二房回三房的途中,云可馨内心依然很激动:哥哥竟然早有心仪之人,还能这么些年下来不声不响,一直等到她成亲之后方才“说破”,想来他在心上已做好了两种打算,还有那齐诗晗也令她刮目相看,不知几岁,也能一路等了下来?真是不可思议!母亲说,将在今年年底办喜事,这真是天大的喜讯,上一世哥哥没能看到她幸福,她也没等到哥哥成亲的那一天,这一世终于实现了。

因为回门三日后就要返回婆家,今天是云可馨回门的第三天,次日便要随风吟潇回燕国公府,临行前的一个晚上,云筱就向云天扬和傅怜音等人说要和七姑奶奶去燕国公府做客的事。

“岂有此理!”傅怜音以为这是云筱耍孩子脾气,板起脸训道,“筱儿,你是不是糊涂了,这时候怎么能去燕国公府做客?还有没有教诫?!”

云筱眨巴着眼睛,不解道:“娘亲,这和‘教诫’又有和关系?”

“你!”傅怜音又急又气的睁圆了眼睛,风吟潇夫妻在场,她不便发作,便搬出云天扬,声色俱厉道,“你问问老爷,他准不准你去?”

云筱看向云天扬,目光温柔纯净,巧笑嫣然:“爹爹,女儿前几日就和七姐姐说好了的,等她回门就一起去燕国公府玩耍,可不可以?”

云天扬知道云筱速来与云可馨关系近,但傅怜音所言也不无道理,先且不说自古婆家和娘家两家人少有走动,就别提哪有七姑奶奶刚回门就带了娘家人到婆家做客的?

“筱儿,你母亲亲说的没错,”云天扬思忖片刻后,不怒自威道,“你这样冒冒失失的去,会让七姑奶奶在燕国公府惹人闲话,”一想到这一点,他的语气又严厉了几分,“她刚嫁过去,方方面面都需注意,知道吗?”

云筱一听,顿时泄气,央求的看着云天扬,见无果,只得向云可馨投去求助的一瞥,亦有询问之意:真像爹和娘说的那样么?

“爹爹,娘亲,”云可馨走到云天扬和傅怜音面前,颔首笑道,“筱儿还未成年,不必拘泥于这些礼数,再说女儿也是想亲自带云筱。”

傅怜音立即直起了腰板,心下警惕,屏息道:“怎么能劳烦七姑奶奶替三房带孩子,这要是传出去——”

“娘,女儿一心只想为三房做点事,”云可馨不等傅怜音说完,斩截道,“至于外人怎么看于我并不重要,再说,我对外人也不会说成是带云筱,只说是八小姐自小与我姐妹情深,她喜欢跟着我,我也喜欢这个妹妹,想让在府上住些日子,陪陪我……”

傅怜音扯唇,语气冷厉:“从前怎么就没见七姑奶奶对八小姐这么贴心?甚至在水姨娘生下赫儿之后,也没听你说要替为娘分忧带孩子?!”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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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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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自云筱出生,就一直是奶娘和丫鬟带孩子,”云可馨不急不恼的反唇相讥道,“馨儿从未见娘亲主动带孩子,想来娘亲为了三房日夜操劳,无暇顾及子女,至于我对八妹如何,三房上下有目共睹,又或者,”云可馨微顿,朝云筱看去,笑道,“娘亲问问筱儿便知。”

傅怜音拧起眉头:什么叫做从未主动要带孩子?这么一说不等于是在告诉云天扬她是别有用心吗?偏又是一副体贴入微的口气!

傅怜音忍下心中的怒焰,看向云筱,决定来软的,含笑道:

“七姑奶奶和八妹妹的姐妹情深,我这个当娘亲的怎会没有感知,其实我的意思,就是这时候去燕国公府真不合适,”说到这,目光一闪,搭上了云天扬,“老爷不也说了,七姑奶奶刚进门-优-优-小-说-更-新-最-快--,方方面面都需注意,日后主持中馈,你还有很多事需要操心……”

云可馨没做多少停顿接下话,笑道:“主持中馈之事还为时尚早,娘亲,女儿是真心想要带云筱,否则你一人带两个孩子,劳心劳力不说,子女教诫只怕也会耽误。”

“七姑奶奶,筱儿已经八岁,为娘正要为她寻个好老师呢?”

云可馨低下头,眯眸耻笑,她不紧不慢的走向云筱,捧起她的小脸蛋,温和道:

“筱儿,娘亲说的对,你已长成,该好好学习了,七姐姐才疏学浅,教不好你,”云可馨轻轻一顿,又意味深长道,“你也莫怪娘亲,想来她也是担心筱儿跟了别人,就和娘家人疏于往来而没了亲情,七姐姐自小过继到三房,最能理解这番‘良苦用心’,筱儿,听爱娘亲的,以后有机会再让爹爹和娘亲带你去燕国公府找七姐姐,好不好?”

云筱眼里噙着泪水,没落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看得叫人心酸。

云可馨声小如低喃,听在云天扬心下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七姑娘在暗示什么?想告诉他什么吗?从小过继到三房,与二房骨肉分离,二哥和二嫂当年一定很痛苦,很揪心,七姑娘知道真相后明知自己是二房的人,却又不敢亲近,这想必于她也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折磨……那么赫儿呢,现在就已经这样不认生母,如此的不懂情义,一个不好又是第二个云冉!

云天扬缓缓别过脸看向傅怜音,见她一脸“心事”暴露无遗,答不上话,只端坐在那里瞠目结舌。当即心下警铃大作:一时顾念她是正室,差点忘了女人心思海底针,她哪是真心带十一少爷,否则七姑奶奶回门那天,赫儿怎会说出那种伤人之语?!

联想到这一切的一切,云天扬的脸也难看起来。傅怜音撇见云天扬那张笼罩在层层黑雾中的脸,心慌意乱,手足无措,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应对之词,云可馨眼见“唤醒”云天扬的目的已达,觉得该收手了——自己都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养父若还是无动于衷,那只能如水姨娘自己说的“这是做妾的命”了。

“爹爹,娘亲,女儿明日要与夫君启程回燕国公府,”云可馨站在三老爷和三夫人跟前,从容不迫道,“今日想早些歇下,并且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回房休息吧,别累着了。”

云天扬从思虑中抽离出来,望着云可馨那双灵动的会说话的眼睛,良久,才一语双关道:“好,爹爹最知道七姑娘的心思,孝顺爹娘,回房吧,明日送你。”

风吟潇也起身近前请辞,随后牵着云可馨的手,随丫鬟走出正厅。

云天扬目送着云可馨纤弱的背影,眯眸沉思,久久不语。傅怜音却坐不住了,侧过身子,面对云天扬,抽泣道:“老爷,您可不能让七姑奶奶带走八小姐,筱儿可是妾身的心头肉,”她以帕子遮住口鼻,哭得梨花带雨,“老爷,您不能这么狠心……”

未等云天扬回话,云筱被傅怜音哭得心都软了,跑上前握住傅氏的手道:

“娘亲,别哭,筱儿先不去七姐姐那儿了,以后爹娘带我去。”

三夫人脸上立时喜形于色,甚而眉飞色舞的瞥了云天扬一眼,看他作何反应,不曾想云天扬静默半晌后,直接招呼了云赫的跟前,沉声道:

“赫儿,平日嫡母带你,可不能忘了生母,知道吗?”

云赫眨眨眼睛,歪着脑袋,不解道:“爹爹,什么是生母,什么是嫡母?赫儿的生母不就是娘亲吗?”

云天扬叹口气道:“这个……爹爹以后再告诉你,赫儿现在只要记住,你的生母是水莲,长得也像她,尊敬和孝顺嫡母是应当的,但切不可伤生母的心,明白了吗?”

云赫茫然的盯着云天扬看了又看,再看看一旁笑容可掬的水姨娘,最后懵懂的点点头。

傅怜音紧张起来,她不知道云天扬下面还会有什么“惊人之语”,但见云天扬沉默片刻,盯住云赫道:“赫儿,从今日起,你就跟着生母水莲,”按时向嫡母拜见即可。”

傅怜音大惊失色的嘴唇大张,要假装安慰云筱也装不像了,也不顾场合的对云天扬哭闹道:“老爷这是什么意思?当着三房上下的面给妾身难堪么?老爷,你说呀……”

“老爷我怎么敢给夫人难堪?”云天扬一个冷漠的眼风扫去,语带讥讽,“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他微顿,言辞愈发犀利,“先前冉儿跟着你,你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样子?现在你带着赫儿,看看赫儿又是什么样子?即便是八姑娘是你亲生女儿,从小到大,你又教会了她多少?傅氏,你觉得自己带得了孩子吗?!”

傅氏张口结舌,目瞪口呆,鼻孔一张一翕,半晌,道:“老爷,您,您是说妾身连一个姨娘都不如,不配带孩子?!”

傅怜音矛头直指水莲,凶神恶煞般。

云天扬眼睛看着傅怜音,但那目光游离的仿佛已云游天外:“你先回答我,这些年下来,夫人都教会了三房子嗣什么?”语气冷淡且毫不留情面,“先且不论我之意,夫人扪心自问配吗?”

傅怜音呆愣,垂下的凤眸划过一丝恨意,咬唇反问:“依老爷的意思,又当如何?要八姑娘跟着七姑奶奶,赫儿跟着水姨娘,老爷,您这样置我这三房正室于何地?!”

声音很轻,甚而带了几分柔弱之态,却字字句句饱含刻骨的怨怼和质问。

云天扬视线下移至门前的青石砖上,面无表情的回应:“……你是三房正室,有许多事需要你操心,筱儿已长大,请个好老师足矣,赫儿年幼,就让他先跟着生母,待年岁长成,再交由夫人训诫不迟……”

“妾身若不同意呢?”傅怜音冷笑着发狠道——还能休了她不成!

“不同意?”云天扬下意识的反诘,唇边的笑意转冷,“那我就让筱儿明日随七姑奶奶和七姑爷去燕国公府,老爷我绝不能让夫人累着了,若是让韩王府知道,还以为鄂国公府三房下人全死了呢……七姑奶奶曾拜在童府门下,教授筱儿绰绰有余……”

这是威胁!威胁!威胁!傅怜音在心下发狂的大叫。

“老爷,您可否容许妾身想一想,”傅怜音颤巍巍的起身,躬身屈背道,“这事虽不算是大,但也马虎不得。”

“没事,七姑奶奶明日才随七姑爷回去,夫人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云天扬几乎是嘲讽的说。

三夫人在丫鬟锦绣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走出正厅,神情木然:这是造化弄人么?还是老天爷有意跟她作对?!

自从十几年前将云可馨过继到三房,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心如愿的,总是与她的计划背道而驰,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弄成这等众叛亲离的局面,真是滑稽之极。、

次日,风吟潇夫妇起了个大早去三房拜别,闪灵、闪莹和闪月将昨日就收拾好的行李装上马车,静待二位主人。此时,鄂国公府的亲眷已然聚在了西苑为七姑奶奶和七姑爷践行。

“爹爹,娘亲,女儿和女婿今日返回燕国公府,特来向你们辞行。”

云天扬和月紫芸脸上掠过一抹不舍与黯然:回门三天就好像三个时辰一样快,才前两日的事,今日就要回婆家了,这大抵是嫁女儿都有的伤感。

风吟潇亦是毕恭毕敬的向云家上下辞别。

“七姑爷莫要行此大礼,”月氏克制的笑道,“燕国公府距鄂国公府并没多少路程,今后你常带七姑奶奶回家坐坐。”

风吟潇温雅的笑笑,以示回答。这时云天扬意有所指道:“八小姐呢?问问她要不要随七姐姐去燕国公府。”

傅怜音赶忙抢先一步,干笑道:“老爷,昨日妾身找八姑娘长谈,妾身觉得筱儿现虽已长成,无需刻意的带,但子女训诫是大事,妾身要亲自教授八姑娘针织女红等,筱儿也答应了,至于赫儿,老爷昨日说的对,”十一少爷尚在年幼,就让他跟着生母水姨娘,读书教诫之事,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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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妙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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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吟潇夫妇一回到府中,下人便一窝蜂的围了上来,搬椅,端茶倒水的,脸上都带着或真诚或讨好的笑容,说着半真半假的体己话,唯有妙玉像个木头人似的呆板,“例行公事”般做好一切,就看站到一旁不言不语,风吟潇眉头一皱,想训斥几句,却叫云可馨拽了一下衣袖,方才忍住。

“二位主子,你们不在府上这些天,可把我们想死了,”仆妇李妈笑道,“平日伺候主子成了习惯,突然之间闲下来还真不适应呢……二位主子想吃点什么,奴才这就去下厨房做。”

风吟潇淡淡一笑:“先问夫人,我随她。”

云可馨笑道:“上一壶桑菊凉茶,给君侯润润嗓子,再来一碗人参乌鸡,给君侯补补身子,他明天一早要上朝主持军务。”

“是……奴才也给夫人上一碗粟米百合红枣羹,二位主子稍候片刻。”李妈应声而去。

风吟潇动容的看了云可馨一眼,她这么为他着想,这是他所没想到的。

妙玉先是一愣,眼底露出狐疑,随即撇嘴冷笑,嘀咕道:“就会装样子。”

不曾想给风吟潇听见,大怒,猛击桌子,道:“妙玉,本侯念在你曾在母亲生前伺候左右,一忍再忍,你要是真不想干了,就立即给我滚出燕国公府,府里不缺你这个丫鬟。”

云可馨蹙眉,这妙玉到底跟她有什么积怨,前世两人并无交集,难不成她喜欢风吟潇,才会对她这般态度?心下风种种猜测并没显在脸上,只平静道:“妙玉,你先下去吧,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说。”

“是。”妙玉终于露出一丝忌惮之色,抿唇,漠然而出。

闪灵端了盆水来,将两条毛巾递上,小心道:“君侯,夫人,快洗把脸。”

风吟潇沉着脸接过毛巾,闷闷不热的抹了一把,随手把毛巾仍给闪灵,话也不说。云可馨倒是平静许多。

“闪灵,你和闪莹还有闪月去妙玉那里了解一下情况,聊聊也好。”

闪灵意会,应声而出。

“可馨,你何须对一个丫鬟这么客气?”风吟潇才不管其余下人在场,浓眉一挑道,“就是给妙玉一个不敬之罪将她逐出府内都是她该受!”

“好了,夫君别置气了,”云可馨安抚风吟潇笑道,“咱们刚回府,还没拜过父母呢。”

风吟潇依然余怒未消,又把威严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奴才,沉声警告道,“你们最好也摆正自己位置,若是让本侯发现你们对夫人有半点不敬,我诛你们全家!”

话音刚落,伴随着一声茶碗碎裂之身,丫鬟、仆妇、小厮皆跪倒一片。云可馨鲜见风吟潇这样大发雷霆,知道他是真的动了气,赶忙出言安抚了好一阵,风吟潇的心绪才得以稍作平复:这些狗奴才要不是再不治理整顿,哪天都要骑到主子头上来了。

从外头进来一个侍从,道:“君侯,夫人,国公来了。”

风吟潇和云可馨同时别过脸去,欲起身行礼,却给风国公抬手制止:

“一家人,就不必拘礼了,怎么了,潇儿,大老远就听到你在训斥奴才,发生什么事了么?”

“让父亲见笑了,”风吟潇闷闷的说,“这般奴才真是欠收拾,哪天一定得好好整顿整顿。”

风国公顿了顿,屏退下人,带上门后,看着风吟潇,认真道:“潇儿指的是妙玉还是其他奴才?”

风吟潇一愣,心中思忖父亲从何处得知,半晌慢悠悠道:“如父亲所言,确是妙玉,仗着母亲对她的信任对夫人百般无理,真是令人无法忍受。”

风国公并不替妙玉辩解,冷静道:“可馨,你先回避一下,为父有事要问问潇儿,等我叫你了,你再出来。”

“是,国公。”云可馨莞尔笑着转身去了内室。

“潇儿,有句话不知我不知当不当问?你们成婚当夜是否并没圆房?”

“父亲,您怎么问起这些来了?”风吟潇先是一愣,继而难为情的反问。

“为父指的是妙玉,”风国公却并无尴尬之感,不紧不慢的眯了眯眸道,“是她对我说,你们用掺了鸡血的药水……”

“妙玉?!”风吟潇猛地抬起头,满脸愕然。

“对,她是因为这个才对可馨有意见,”风弘睿眼见风吟潇震惊的样子,知道八九不离十了,婉转的说,“说可馨不愿和你圆房,不愿有子嗣,这怎么能行?传扬出去,燕国公府会让人说三道四的。”

“岂有此理!”风吟潇怒从心起,也顾不得去想妙玉是怎么看出来的,负手而立的斥道,“这是我们夫妻二人的私房事,何劳她一个做奴才的过问和操心,莫名其妙。”

“潇儿,”风弘睿耐着性子道“不是妙玉操心什么,为父猜想她会不会是为了夫人。”

“母亲?!”风吟潇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风弘睿点了点头,拧着眉头道:“夫人过世前后,妙玉一直侍奉左右,勤勤恳恳,老夫在想,夫人也许交代过什么。”

风吟潇一怔,继而垂眸不语,也在思考父亲的话。

“不管怎么说,妙玉身为丫鬟,这样态度对主子是大不敬……”风吟潇固执的说——只要一想到妙玉说云可馨“装样子”,他就大感恼火。

风弘睿眼神一滞,突然揶揄道:“妙玉是太‘心急’了些。”

风吟潇听出父亲话中之意,俊容透出可疑的红,嗫嚅道:

“儿子只是体恤可馨还小,又刚进门,诸多不适应,所以,我是想等她熟悉之后再说,这怎么能怪到可馨头上,妙玉也真是……”

风吟潇越说到后面脸越红,头都没好意思抬。

风弘睿看出儿子的窘迫,也不再笑话他,认真道:“潇儿没忘‘香火’之事自是最好,其实,”风国公一顿,突然放低音量道,“妙玉说的也并没错,你们久久不*房事,是会让人看笑话的,说你们‘有问题’。”

风吟潇哭笑不得的抬头,赧颜道:“儿子记下了,父亲且放宽心才是。”

风弘睿这才笑笑,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问了这次回门情况,是否顺利,鄂国公府的亲家可好等,风吟潇一一做了回答。风弘睿边听边点点头。

风吟潇其实一直很想知道父亲当年与二房的情分具体到了什么地步,更想知道三人之间的事,苦于父亲口风太严从未主动谈起,只能先作罢。

“你们刚回府,好好休息一下,”风弘睿没注意到儿子浮想联翩,笑道,“晚上记得去拜会一下庶母。”

风吟潇点头应允,还对着内室叫了一声“可馨,可以出来了。”

片刻,云可馨笑吟吟的走出门。风弘睿笑道:“可馨,你别介意,有些话真不好当着你们女子的面说,只好让你先行回避一下,并非不信任。”

云可馨善解人意的微微一笑,道:“儿媳理解公公,也信得过你们。”

她恬静如水,温柔婉约的模样令风弘睿眼睛亮了亮,仿佛伊人再现。

“你们聊,为父先告辞了,”风弘睿回过神来,且走且说的到了门边,又嘱咐道,“对了,有时间去一趟妙玉那里,也许能知道点什么。”

“是,父亲,您走好。”风吟潇道。

风弘睿一离开,风吟潇就把云可馨拉去了内室,把妙玉之所以对她态度“恶劣”的起因说了一遍,听的云可馨小脸绯红一片。

“这么说,是君侯误会妙玉了……”云可馨害羞的低声道,“我先前还以为是她喜欢你,所以才——”

风吟潇一把搂过云可馨的小蛮腰,不由分说的以口封唇,她羞窘的粉拳直捶他的宽肩和后背,风吟潇恋恋不舍的松开,道:

“我管她心里喜欢谁,我心里只有可馨!还有,不管妙玉有天大的理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对主子不敬就是活该倒霉。”

云可馨看着风吟潇像个孩子似的发牢骚”,笑着拉着他的手哄他:“好了,不说这些了,夫君消消气,好不好?”

她撒娇的神态和语气让他恨不能把揉她进身体里,狠狠的疼爱。

云可馨看出风吟潇墨眸里的炽热,英气逼人的脸上还渐渐透出酡红来,她好似被烫到一般垂下眼皮,转移话题:“子岑,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找一下妙玉,向她了解一下。”

“了解什么?”风吟潇摩挲着掌心的一双嫩白柔荑问。

“关于您的生母的事,”云可馨抬头,一本正经道,“还有,我们说过要一起到她的坟前上香的。”

因为时间紧,再加上水莲的事,云可馨没来得及去一次田庄,但前国公夫人的事她从未忘记,不能耽搁了。

“我记得的,”风吟潇蹙起眉峰,声音沉了下去,“岳父大人的事也没忘。”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水莲吧,”云可馨摇了摇风吟潇的双胳膊,尽量不陷入伤感,“兴许这会儿闪灵她们和妙玉聊开了呢。”

风吟潇笑着点头,攘过云可馨的小蛮腰,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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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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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公府是深门宅邸,各种苑落、阁楼、厅堂、林园错落有致,仅仅是厨房就很气派,亮堂堂一列高栈大屋,共分六间:荤食、烤炙间、果蔬、点心房、米面房、后面两间是供下人洗菜切肉打下手的大堂,另一处是煤球存放和劈材砍柴的地方。凌宸生前,妙玉是燕国公府最得力的丫鬟,不但照顾着国公夫人,也管着下厨房的一部分下人,然而凌宸一过世,她就被卓姨娘派到厨房打下手,最后又到煤炭房做最苦最累最脏的活,搬煤球和砍柴。

“妙玉,我们在跟你说话,听到没有?”

闪灵望着眼前手起刀落的妙玉,又急又气的嚷了嚷,无奈妙玉好似木头人般,面无表情的重复着一上一下枯燥的砍柴动作,但她又做的很认真,平常的仆妇和小厮都是随意的砍柴,她不同,柴禾长短一样,放在地上,也是码得整整齐齐,让人无可挑剔。

“听见了。”妙玉并不抬头,淡淡的回应。

“那为什么不回答?”闪月气结,说话像着了火似的——其实她与妙玉并无隔阂,是受不了妙玉这样对云可馨无理,“说话呀。”

只听“咣当”一声,妙玉随手将劈柴刀往地上一仍,起身道:

“我们进去说。”

闪灵、闪莹和闪月一头雾水的跟着去了下人吃饭休息的地方——丫鬟和仆妇住一处,小厮住一处。这会儿大白天,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所以没什么人,四人就聊开来。

再说风吟潇和云可馨找到烧炭间,发现妙玉等人不在,心生好奇,仆妇陈妈说看到她们四人好像往住处方向去了,于是夫妻二人又找到下人的院落,果然,一间房里传来轻微的争吵声——

“你胡说,这,怎么可能是我们夫人的?你这是诬陷?”

闪灵的声音——她手捧着洒了鸡血的毯子,不可置信的盯着上面瞧。

“什么诬陷?你说话注意点!”妙玉亦是不甘示弱的反击道,“这是君侯和夫人成亲第二天你们拿来让我洗的毯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根本就不是处子血,是,是……”

妙玉“是”了半天,也没好意思“是”下去,只是冷笑着别过脸去,道:

“夫人要是真为君侯好,真为燕国公府着想就不会这样糊弄人,她既不愿生子嗣,还嫁给君侯做什么?谁知道她安得什么心。”

“住口!不许你这样说夫人”闪莹怒道,“我们三人伺候夫人几年了,对她的性情难道还不了解,倘若情况真如你所说,那她一定有苦衷的。”

“苦衷?什么苦衷?这种事和苦衷有什么关系?”妙玉不依不饶连珠炮似的发问道,“女子嫁给男子,传宗接代是天经地义的事,她难道不知道吗?真是可笑!”

闪月急了,脆声脆气道:“妙玉,你觉得作为一名女子,她连婚前名节都可以抛下,毫无保留的用自己的体温去救一个男子,你觉得她还会不愿为他生子嗣吗?显然这里面是有问题的。”

妙玉一愣,云里雾里的望着眼前的姐妹三人,不明所以道:

“你方才说什么?不顾名节,毫无保留的去救一个男子,说的是谁?”

闪灵、闪莹和闪月又走近几步,把风吟潇曾遭受的磨难,以及云可馨不顾一切的以“体温相救”的内幕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妙玉,并说这件事到目前为止君侯还不知道,因为云可馨不让说。

妙玉怔在原地足足半柱香的功夫没再开口说话,若不是听闪灵她们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君侯当初命悬一线,自己怎会一无所知,云家七小姐舍身相救还绝口不提,世上真有这么好的女子么?

“照你们说的,夫人对君侯可谓情深意重,那他们为何迟迟不圆房,”妙玉语气不再生硬,甚而客气了许多,但还是打破砂锅问到底架势道,“还是她不会生养……”

“真是不可理喻!”闪月不耐烦的低喊出声——先是质疑云可馨的人品,现在又怀疑到身子,怎么不令人感到恼火,情急之下,她不假思索道,“你就这么肯定是夫人的问题?也许是君侯他,他——”

闪月其实想说“不举”,奈何这事涉及男子隐私和自尊,要被知道谈论这个,她小命不保了——闪月惊觉自己失口,慌忙打住,捂住了嘴巴。闪莹和闪月也暗怪闪月太嘴快,这种话怎么能想说就说,这个妙玉还不知是敌是友呢?若她去告黑状,云可馨也会玩完的。

几个丫鬟在屋里你一言我一语争得“白热化”,全然不知门外的风吟潇和云可馨已听得面红耳赤,都不敢抬眼看对方,尤其是云可馨,她万万没想到闪月最后会把她给“卖”了,居然把那日迫不得已“以身相救”的事情告诉了妙玉,这也就算了,关键是风吟潇也在这,什么都给他听了去,他会怎么看待她,往后她又要如何去面对他?一切来得太突然,太尴尬了!云可馨听不下去外加惊慌羞涩,没听完就转身跑回了颐和苑。风吟潇愣愣的站在原地,还沉浸在闪月的一番话里不能自拔:是可馨救了他,用她的体温保住了他的命?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风吟潇的心底,霎时被一种甜蜜而苦涩的情绪缠绕,甜蜜的是救他的人是他的挚爱,苦涩的是自己竟然现在才知道真相,若不是今日到这来,假如不是闪月说漏了嘴,自己岂不是要被蒙在鼓里一辈子?!

风吟潇已经顾不得去计较闪月最后说的那句意有所指的话,他迫不及待的要确定另一件事了,于是他不管不顾的叩门道:“妙玉,闪灵,闪莹,闪月,开门。”

四个丫鬟大气不敢出,她们只知道这个时间,下人都在忙碌应该不会到休息室来,胆子就大了些,哪想到君侯居然会上这儿来,当即面面相觑,无所适从。

“快开门,本侯知道你们在里面。”风吟潇耐着性子又催促了一遍。

妙玉没办法了,只得去开门,并做好被狂风暴雨般责罚的准备,料不到风吟潇一进门看也没看妙玉一眼,仿佛他完全忘了妙玉不敬一事,直奔向闪灵等人跟前,看着闪月,急切道:“闪月,你说的是真的吗?”

“哪……哪些话是不是真的?”闪月蜷缩着身子向后退去,害怕的反问。

“就是几年前,可馨救我一事,是真的吗?”

闪月一听是这个,整个人也轻松了一大半,不紧张了,郑重其事道:

“是的,闪灵和闪莹二位姐姐均可作证。”

风吟潇登时热血沸腾,墨眸深处亮晶晶的,他哽着嗓音低哑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夫人不让说,”闪灵动容的接下话茬,道,“理由是,若是您知道真相,势必会坚持娶她,所以——”

“好傻!”风吟潇心疼的嘀咕一句。

“君侯,您可曾记得我们姐妹三人对您发狠的一次?”闪莹望着风吟潇,坦荡的说,“若您将来娶的不是七小姐,我们三姐妹一定会联手杀了您!”

“记得!”风吟潇微顿,豁然开朗道,“当初我只认为是你们与夫人业已日渐主仆情深,对可馨忠心耿耿,不忍她受到伤害,没想到还有这么深的一层,我,谢谢你们。”

闪灵、闪莹和闪月没想到风吟潇会如此动情,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深感内疚,赶忙一一跪下,闪月道:“君侯没怪奴婢们在背后议论主子,奴婢们感激不尽,就别再这样折煞奴婢了,奴婢们担待不起。”

“没事了,都起来吧,”风吟潇伸手示意,淡淡一笑道,“说起来,还得谢谢你们什么都说了,”待到闪灵等人起身,风吟潇敛了笑意,严肃道,“但事关夫人的名誉,你们今后绝不可再议此事,虽说我已娶她进门,可这发生在可馨年少之时,断不能让其余人等得知,懂否?”

“是,君侯放心,”瞧见风吟潇为云可馨紧张的样子,又处处考虑的这么周到,闪月感到很温暖和贴心,她就知道,只要是夫人的事,君侯就没有不上心的,“今日若不是妙玉逼得我说出口,我们都可能瞒一辈子。”

说着,闪月气哼哼的嘟起嘴睨了妙玉一眼,妙玉第一次露出羞惭之色,风吟潇英挺的眉峰一耸,看向妙玉道:“妙玉,从前之事,不论你对错与否,本侯既往不咎,,但希望你从今往后善待夫人,尊重夫人,我和她相识五年,对她的了解还会不比你来的深?!记住,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对夫人不敬!”

言罢,掉头走向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补充道:“我们夫妻二人的事自有分寸,以后也不可随意议论,否则,绝不轻饶?”话没说一半,俊容已透微红。想到这几个丫鬟居然背着他议论这些“私事”,风吟潇又好气又好笑,在得到妙玉等人异口同声的“是”之后,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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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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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可馨此时在颐和堂的厢房里坐立不安,这儿走走,那儿看看,时不时打开房门往外“探头探脑”的看风吟潇回来没有,他不会是找闪灵她们“求证”了吧,岂不是更尴尬?!焦虑中,听到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云可馨心一跳,理了理鬓发,整整衣袖,坐回到床前,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须臾,一下下的叩门声仿佛敲在她的心房上,“咚咚”直响。

“可馨,你在里面吗?我是风子岑。”风吟潇宛如天籁的磁性嗓音。

云可馨将手按在胸口,道:“门没上栓。”

“吱呀”一声,风吟潇推门而入,映入眼睑的是云可馨略带娇羞的面容,看到他进来,忙低下头去,心想他会不会“逼供”,那她要从何说起?!云可馨顷刻间头大无比,又不好意思主动开口问,余光中她看到风吟潇坐到她身边,还感觉他攘了她的肩头,道:

“可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云可馨错愕,他不问别的吗?调整好心绪,她小声道:“没有。”

“没有?那大白天的躲到卧房里来干嘛?”风吟潇假装莫名其妙的问,还有意撩拨似的把唇贴近云可馨耳边,道,“还把门关得这么紧。”

什么叫做“躲”到屋里来,这男人的嘴真是太坏了。

云可馨不满的嘟起了嘴:分明就是明知故问,要她主动“招供”嘛。

“胡说,我什么时候把门关紧了,”云可馨中招一般抬起头,冲风吟潇娇嗔的嘟喃着,“只是关上,没栓,要不子岑怎么自己进来的?”

风吟潇啄了一下眼前“喋喋不休”的朱唇,云可馨羞涩得拍了他一下,风吟潇顿觉心底甜滋滋的。

“可馨,你真傻。”风吟潇握住云可馨软软的小手,爱恋而亲昵的说。

“什,什么,真傻?”云可馨再次低下头,心砰砰乱跳的反诘。

“还不肯承认么?”风吟潇挨近云可馨,热唇磨蹭几下她的小脸,温柔且饱含深情的表白着,“多年前,我历经磨难却挺了过来,一直以为是天不亡我,大难不死,直至今日才知道是你,可馨的体温将命悬一线的我救了回来……”

“子岑,别说了,你当时情况万分危急,我迫不得已的,”云可馨听着风吟潇倾诉衷肠,既感动又羞涩,生怕他问当时的细节,那她怎么说的出口,于是不让他往下说,斩截的插话道,“如果有第二种方式,我绝不会,绝不会……”云可馨难为情的没继续往下说,卡在了“半道”上。

“我知道,我都知道,”风吟潇语调轻柔的安抚着因慌乱而语无伦次的云可馨,热唇含住她的耳垂道,“我是说……可馨要‘公平’一点。”

云可馨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的要往旁边挪去,奈何风吟潇的铁臂将她紧紧的箍在怀中,她动一下都困难。

“什么……公平一点?”云可馨发现今天的自己注定是要装傻充愣了,因为发现除了这个,啥也做不了。

在云可馨惊呼声中,二人双双倒向身后的床。

“子岑,你干什么?这大白天的,你别乱来,”云可馨慌乱的推搡着风吟潇的胸口,悄声道,“外面很多人。”

“没什么,可馨把抬起头来,”风吟潇坏笑着说,“我只是想对你说几句悄悄话。”

“悄悄话?”云可馨一愣,睁起圆圆的星眸,茫然道,“什么悄悄话?”

风吟潇一手托住云可馨一边脸,凉凉的薄唇挨近,道:

“原来可馨早把我看光了,现在该公平一点,让我看看你的身子……”那语气,像个讨要糖果吃的孩子一样。

他话中之意,让她脸唰得酡红,羞得无处躲藏,只得把头埋进他的胸口,不让他看到她红透如苹果般的俏容,似娇似嗔道:“哪有这样的,子岑,我那是为了救人,又不是……又不是……你别乱说了。”

心下暗暗叫苦,这闪月也真是,什么时候能改改嘴快的“毛病”呢。

“救人?那好我先问你,”风吟潇松开一边手,望着云可馨不怀好意道,“是不是可馨脱我的衣服?”

“是。”云可馨低声答。

“可馨要用体温给我暖身子,是不是也必须脱了衣服,躺在我身上?”风吟潇尽情逗趣着云可馨,他爱极了她娇羞慌乱的一面。

“闪月那个大嘴巴还跟你说了什么,”云可馨气结的抬眸,完全忘了片刻前的害羞,愠怒道,“怎么能跟你说这些,真受不了,我要去找她。”

云可馨气哼哼的挣扎着要起身,其实不过是虚张声势的借以“逃离”,不料风吟潇仿佛看出她的意图一般,臂弯加紧了“钳制”,陪笑道:

“好了,好了,可馨别生气,不关闪月的事,全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

话一出口,风吟潇也脸红,云可馨哭笑不得: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点。

“那子岑还不放开我?!”云可馨乘机道。

“可馨还没答应我呢?”风吟潇深邃的墨眸亮晶晶的,盈满甜意。

“这个……晚上再说吧。”云可馨实在没办法了,只得采取拖延战术,把问题仍到晚上,再找对策。

以为风吟潇一定会孩子气的出言反对,不料他答得爽快,凝视着她温柔似水的道:“好,可馨晚上再履行‘承诺’,我们慢慢来,”他话没说完,就已感受到她的脸烫如火烧了,坏笑中,他的手已经滑入她的衣服里,使坏的游移着,“有什么好害羞,可馨的小身子我早就‘轻车熟路’了,晚上是欣赏,‘见识见识’,感觉真好——”

什么?她哪有“承诺”晚上让他看了?这男人也太会“取巧耍滑”了。

风吟潇灼热的掌心眷恋的揉抚过云可馨身体的每一处,他粗粝的指腹还调皮的搓捏她挺立的粉尖儿,引得她喘气连连,那丝滑软嫩的手感真是让他恨不能先“一睹为快”的看个够。云可馨真是彻底败了,从不知道风吟潇不但会“动手动脚”,还肆无忌惮的言语调笑,好羞人。

“子岑,你,你别在说了,”云可馨近乎讨饶道,“有些话放在心里便是。”

“好,‘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今天不当君子了,”风吟潇狡黠的一笑扬起薄唇,低语道,“‘动手不动口’……”

语毕,他游历在她衣下的炙热手掌以愈发磨人的态势抚摸和温存着她,挑逗着她脆弱的心弦——初尝前戏甜蜜的云可馨似乎已习惯风吟潇的“放肆”,任由他的手在她身上“胡作非为”。渐渐的,他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这是他在极力压抑自身生理反应的“信号”。

云可馨想起这样的情形不是一次两次了,似乎从他们新婚伊始,她就能感觉到他的克制……她又想起新婚前一天,母亲对她的教诫和有关男女房事的“叮嘱”,顿时,心一下子揪起来:她是不是固执了点?两人已是夫妻,且这样抚触和亲昵已能坦然面对,那最后的”防线“又有什么可避讳呢?如今想来,自己还真有那么点“假正经”的意味。

“夫君,我,我们晚上再说好不好?”云可馨把脸埋进风吟潇的肩胛骨,娇滴滴征求着意见,“这个时候真不合适啦。”

这样羞怯隐晦的暗示,令风吟潇心如鹿撞。

“好,等晚上,”他轻声回应,坏笑的戏谑,“我们再好好‘算账’——可馨可得说话算话,否则看我怎么在床上‘修理’你。”

云可馨又羞又笑的拍打着风吟潇的胸口,他让她拍几下就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还调皮的亲她,啄她,浓情蜜意中听到门外有丫鬟喊:

“君侯,夫人,该用午膳了。”

“好的,知道了,稍后就来。”风吟潇冲着门口吩咐。

“是。”丫鬟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就痒痒而去了。

风吟潇和云可馨利索的起身,先是去洗漱处洗把脸,整理好鬓发和衣裳,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确定没什么“残留印记”方才默契的笑着相携出门。

燕国公府正堂在西厢苑,也是燕国公和国公夫人的住处,平日大家吃饭也聚在此处,江阴侯风弘文与其妻室杨玉兰,以及五岁的独子风吟翔同住府邸另一侧的东厢苑,风语露和风吟斐一对庶姐弟住在在北苑的两间厢房,此时,一大家子围在饭厅等着风吟潇夫妇。

“爹爹,娘亲,堂哥和堂嫂什么时候到?”风吟翔盯着一桌子好吃好喝,直流口水。

“翔儿再等等,”风弘文面无表情的哄道,“方才已让丫鬟去叫了,回话说片刻就到,颐和堂到这儿有点距离,走路要时间。”

“可翔儿饿了,”风吟翔手捂着肚子,可怜巴巴的盯着杨玉兰道,“娘亲,翔儿好饿,咕咕叫了。”

风弘睿目光严厉起来,杨氏一脸不耐烦,最后国公夫人卓敏出言圆场道:“翔儿乖,大娘给你夹肘子吃,来,接着。”卓敏边用眼睛示意风吟翔身后的丫鬟,边对在座道,“算了,我们先开饭吧,颐和堂离这儿不远,应该很快就到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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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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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得到指示,上前要动手夹菜,风弘睿却冷下脸来,沉声道:

“没规矩,怎么能人没到齐就先动筷,何况子岑和可馨刚回门归来。”

丫鬟手一顿,缩回手,茫然的看向国公夫人。

“罢了,等等吧。”卓敏不情愿的蹙了眉,生硬的说。

一旁的风语露撇嘴腹诽:下人传话几次,到现在还没出现,让燕国公府上上下下等着她一人?摆什么臭架子!嫡嫂怎么了,有什么了不得的。

风吟翔还想嚷嚷,却被风国公眼底流露出的严厉给震慑的噤了声,终于,李妈进厅禀告:“国公,国公夫人,君侯和夫人来了……”

众人眼风扫来,脸上表情“各有千秋”,云可馨只当没看见,与风吟潇直径步入饭厅,颔首歉意道:

“公公、婆婆,叔父,婶母,方才子岑与妾身说了会儿话,所以来迟了,耽误大家吃饭,实在对不起。”

风语露面含微笑语气平和,嘴上却讥嘲道:“大哥,嫂子,你们要是再——”她本想说“我们所有人都得饿肚子了”,却转瞬间变成,“父亲和母亲都不敢动筷。”

“是我找可馨说话的,”风吟潇淡定的攘下全责道,“子岑该给父亲和母亲还有叔父、婶母赔不是才对。”

“行了行了,你们夫妻俩也别这么让来让去的了,”风弘睿和蔼的笑道,“我们也才刚上桌,并没等多久,快来吃饭吧。”

“潇儿,可馨。你们俩快别客套了,”卓敏附和的挥手笑道,其实心里在不爽风吟潇夫妇总这么“卿卿我我,让她看在眼里好似肉中刺般别扭,“快坐下,一会儿饭菜要凉了啊。”

风吟潇和云可馨在空位上坐下,云可馨身边正好是风吟翔。他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堂嫂看了又看。这回学乖了,转头对风弘睿道:

“大伯,我能吃饭了吗?”

风弘睿平淡的点了点头。卓敏用眼神示意丫鬟“还不快给少爷夹菜”。

“爹爹,娘亲,我要堂嫂给翔儿夹肉团子,可不可以?”

风弘文吹胡子瞪眼道:“翔儿。不可放肆无礼。”

杨玉兰轻哄道:“翔儿乖,娘亲给你夹肉吃。好不好?”

说着,作势拿起筷子起身夹菜,不料风吟翔不干,大声哭闹道:

“我不——。我要堂嫂给夹菜,要堂嫂夹菜——”

风弘睿反感的皱了皱眉,卓敏一脸嫌恶。实则满心的幸灾乐祸——给这长媳一个“下马威”也不错,看她怎么办?

风吟潇本来挺喜欢这个小堂弟。平时回府还会抱抱他,带他去玩,今天却说不出的厌恶——没想到平素看上去机灵可爱的孩子也有这么顽劣不驯的一面,这成何体统,也不知云可馨会不会府里的“乌烟瘴气”而后悔嫁给他?!

他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却见她面色无波,表情恬静,并无受辱的怒意,随后便传来云可馨随和亲切的声音:

“好,嫂子这就给翔弟弟夹肉团子……”

风吟潇才会心一笑,却听到风语露说话冷嘲热讽道:“翔弟弟不得无礼,怎能让嫂子给你夹菜?可别脏了她的手!还是姐姐来吧。”

风语露动作麻利索的拿筷夹了一块肉团,就要放入风吟翔面前的碗中,风吟翔突然撅嘴道:“我才不要姐姐夹,你的手才脏——”

他边说边随手一拍,小肉团掉落到酱料的碗里,肉团弹出碗外,掉落在云可馨腿上不说,酱料也弄脏了她的袖子。云可馨慌忙起了身,风吟潇手忙脚乱护道:“哎,可馨,你烫着没有?这肉团刚出锅,油热的很……”心下暗怪叔父和婶母怎么也不管束一下孩子。

风弘睿彻底被惹恼了,冲着风弘文和杨玉兰发火道:“二弟,弟妹,你妹怎么带孩子的?还不管管!”

风弘文本指望大哥能体恤一下孩子年幼不更事,不予计较,不曾想竟这样当着下人的面大声训斥,又一听风吟潇在一旁念叨“可惜了这衣裳的花色,全毁了……但还好人没烫着……”,全然不为风吟翔说几句话,当即绷起脸训斥下人道:“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给君侯夫人换身衣裳……”对杨氏也没好脸色,冷声道,“还不把翔儿带下去。”

杨氏黑着脸起身,不顾风吟翔哭天喊地,骂骂咧咧的把他生拉硬拽出饭厅,还随手给了小屁股一巴掌,苑落登时充斥着风吟翔声嘶力竭的哭叫。

风弘文心下心疼儿子挨打,嘴上却不住道:“该打!平日就是太娇惯,才弄得他这么没大没小,再不训诫以后就更不知天高地厚了……”

风吟潇充耳不闻,只等云可馨换了一身衣裳回饭厅,风家继续吃饭。

然而这午膳,注定吃的不香,味同嚼蜡。吃了一会儿,可馨发现杨玉兰和风吟翔还没到,就笑道:“大家先吃着,我去叫一下婶母和翔弟弟。”

风吟潇却推辞说让丫鬟去传话就可以了,弄得风弘文满脸不悦,风弘睿却是满脸赞赏,只对身后的丫鬟道:“妙玉,你去叫一下弟妹和侄儿。”

妙玉应声离去。

须臾,杨氏就带了儿子进了饭厅,还坐在原来的位置。

“翔弟,这是嫂子给你夹的,”云可馨笑着夹了肉团子放入风吟翔碗中,“快吃,肉团子要趁热吃才够味。”

云可馨满以为杨氏会冷嘲热讽、指桑骂槐的“谢绝”,不曾想杨氏一改此前训斥风吟翔时的疾言厉色,对云可馨笑容满面道:

“那哪行,这可是丫鬟干的事儿,不过夫人既这么尽心,婶母就应承了,在这儿代翔儿谢过,”说着一面转头开始用筷子夹了肉团子送到风吟翔眼前,“翔儿乖,张口,还有,还不谢谢嫂子。”

风吟翔刚哭过,眉毛和小鼻头还有点红红的,本来对扬氏还有些惧怕,却见娘亲笑脸迎人,顷刻间眉开眼笑,先是对云可馨甜甜的说了声“谢谢堂嫂”,随后一口咬了肉团子,吃的津津有味。

云可馨笑了笑,认真端详起风吟翔来:长得与其母杨氏并无相似之处,与其父风弘文却很相像,窄额淡眉,肤色近黄,精神不错,清澈的眼底透出几丝狡黠来,大抵是孩童的缘故,除去顽劣,看不出心地。

让云可馨费解的是,吃饭间隙,身为生母的杨玉兰对宝贝儿子似乎淡漠的可以,而大伯母卓敏却时不时会将关爱的目光投向风吟翔,还不住的叫下人给少爷喂饭,夹菜,盛汤,风弘睿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样,甚而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嫌恶,给人一种角色错位的感觉。饭后,仆妇收拾了碗筷,至始至终没说话的风吟斐冷淡的拜别,欲抽身离去,却给国公夫人卓敏叫住:“斐儿等等。”

“母亲何事?”风吟斐顿住,颔首问。

“你年已十六,也该说亲事了,”卓敏风情万种又好似炫耀般的笑道,“这不,长安侯府、济宁侯府、还有越王多次让媒人上门提亲,你怎的一点反应都没?”

风吟斐不耐烦道:“长安侯府的千金长得一脸‘柿子饼’,是个男人都看不上;济宁侯府的三小姐太娇惯,骄横跋扈,是个男人都无福消受;越王府的四小姐倒是不错,只是有点柔弱,少不更事的样子,母亲可以斟酌一二。”

“瞧你挑三拣四的,”风弘睿半数落半关怀道,“你自己就这么优秀,一丝毛病也无?你要自主亲事不是不可以,但必须让父母知道。”

“父亲,”风吟斐霁颜,抬头朝风吟潇夫妇看去,一反常态的笑道,“大哥当初也是自主亲事,眼光了得,看嫂子温柔贤惠,才貌兼备便可知。”

云可馨回了浅浅的微笑,心下思忖,这风吟斐倒是很有主见的一个人,虽出生庶子,却予人以争强好胜、不甘落后的咄咄逼人之感,如今其母卓敏已扶正,他也便由庶子的身份转变为了嫡子,相信这点给他增添了不少气势。

风弘睿好像挺满意风吟斐方才的话,含笑道:“斐儿要效仿大哥,做父母的当然不会拦你,就看你有没有他这样的福分。”

云可馨淡淡一笑,垂下眼睑,风吟潇在桌子底下握了她的手。

卓敏嗤之以鼻,风弘文面露讥嘲,杨玉兰视若无睹。

“父亲,母亲,儿子方才已做表态,”风吟斐收回目光,温和谦逊道,“越王四小姐尚符合我的心意,你们可根据实情定夺。”

风吟斐少见的温顺令卓敏心情大好:本来还在为国公一个劲夸赞风吟潇夫妻而心中不悦,这下仿佛火给突然降雨给灭了般心情畅快。

“斐儿真是长大了,知道体恤父母的不易,”卓敏笑得险些没手舞足蹈——她费尽心机挑了三个足以与鄂国公府一争高下的门第,为的就是不让儿子落后于风吟潇,先前还担心风吟斐会不满意,不料这次这么顺利,于是卓敏趁热打铁道,“那行,为娘择日着手操办,”说着又笑吟吟的转头对风弘睿道,“国公,您看呢?若没什么意见,妾身这就差人去给越王府的媒人回话了……”

风弘睿淡淡的点了一下头,道:“夫人决定就好。”(未完待续)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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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奇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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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风语露就嚷了起来:“父亲,母亲,还有女儿呢?你们都能给弟弟找这么好的亲事,为何女儿就非得给人做妾。”

云可馨心下叹气:比起风吟斐的精明和圆滑,这个姐姐显然骄纵无知,也直率的可以,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场合?以及,生母既已扶正为正室,子女自然也跟着由庶出转变为嫡出,虽说比起正统要差强人意,但身份的转变是可以一定的了,风语露难道不知?!

“瞧你急的,为娘说过你多次,女孩子要稳重点,不要听风就是雨,”卓敏忍不住皱眉数落,同时挺直腰背,有意提高嗓音道,“谁说你要做妾了?以前是,现在可今非昔比,”迎着风语露贪婪的目光,卓敏不露声色道,“为娘早就为你选好了一门亲事——韩王府世子傅一航。”

傅一航?云可馨差点惊叫出声!韩王府居然要和燕国公府结亲,这怎么可能?不是说傅一航要娶云冉?不,云冉是庶女,纳妾才对,那么与对风语露就是迎娶正室了,傅一航会答应娶一个曾是庶出的女子,韩王府竟也不介意?太令人匪夷所思了。难不成又和三房傅氏有关联?!

“什么?韩王府世子?”风语露的惊讶不亚于云可馨,半天没反应过来,满脸愕然,“怎么会是他?”

卓敏皱起眉头,不悦道:“怎么,露儿不满意?人家可是堂堂的韩王府,哪点配不上我们了,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为娘可是得了三房傅氏的相助才促成了这么亲事的!”

果然这里面又有傅怜音的“事”!云可馨按捺心下的惊涛骇浪,冷静的听下文。

风语露突然微微一笑,笑得奇奇怪怪,让人摸不着头脑,道:“母亲,你误会女儿的意思了,露儿只是对这韩王府世子与三房七小姐从小青梅竹马,心心相印,”风语露矛头直指云可馨,语透尖锐,“哪知道现在情况成了这样,这不是造化弄人么——”

“够了!”风弘睿瞪起眼睛,克制着心下的怒意道,“语露,你当着你大哥和嫂子的面说这些,像什么话?好歹你也是燕国公府的千金,怎么也会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市井流言搬到台面来说,无教诫!”

所有人都被风弘睿疾言厉色的呵斥吓了一跳,特别是风语露,脸色一变,没有了之前嚣张气焰,想到自己方才确实得意忘形了——无非是想以此刺激云可馨,借机嘲笑她,不曾想目的没达成,倒把父亲风弘睿给惹毛,当下心虚的左顾右盼,惴惴不安。

“露儿,你真是越来越不知轻重了,”卓敏也忍无可忍的瞪一眼过去,“这种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你也能找出来说,太闲了是不是?还不给我向大哥和嫂子道歉!”

其实卓敏并不管女儿怎么对付云可馨,因为她也想给云可馨添堵,但是风语露做的太过,她又不能充耳不闻,特别是惹毛了风弘睿或风吟潇这对父子之一都没什么好果子吃,方才正是刚看到风弘睿横眉怒目,风吟潇十指曲起刮着桌面,心下忌惮才出言训诫风语露——风弘睿是要面子的人,他可不希望这么没教养的女儿嫁入高门宅邸给他日后添麻烦,这样一来,之前好容易说好的亲事就全泡汤了。

风语露看出母亲眼里的警告之意,连忙收敛了气焰,转头对风吟潇夫妇低声下气的陪笑道:“大哥,嫂子,妹子无理了,请原谅,只是对母亲说的亲事感到意外,并无恶意。”

风吟潇余怒未消,沉着脸没表态,风语露紧张起来,云可馨却莞尔道:

“语露,我知你无恶意,但我还是得说,韩王府世子傅一航与我只是表兄妹,以前家住樊城,他偶尔随父母到京城来,之后才到鄂国公府小坐,”云可馨说的不急不躁,神情坦然自若,“即使后来韩王举家迁往京城,舅父和舅母也甚少到鄂国公府来,表兄与我何来‘青梅竹马’,又何来‘心心相印’之说?!语露,你一定是弄错了。”

“妹妹失言,还请嫂子见谅。”风语露再次致歉,气势明显落了下风。

“可馨,你何需解释这么许多,”风吟潇缓缓开口,面若寒酸的瞥一眼风语露,声音宛如寒冰碎裂,“我们相识五年,知己知彼,难道还会被一些市井的闲言碎语给击垮不成?好的是,堂堂燕国公府小姐竟会不顾体面跟着市井流言胡扯一通,真是!”

“妹子失言,请大哥责罚。”风语露起身,要跪。

“不必了,”风吟潇看也不看风语露一眼,冷漠的讥讽道,“当着父亲和母亲的面给我们夫妻下跪,消受不起,多读几遍《女诫》没什么坏处,日后嫁入王府,可容不得你这般没头没脑的心直口快。”

风吟潇如此不留情面的挖苦讽刺还是第一次,顿时让风语露颜面尽失,无地自容,好半天头都不敢抬,心下恨得牙根直痒。

“大哥教训的是,妹子知错了,还请消消气。”风语露咬唇道。

“大哥,嫂子,姐姐的性子是直了些,她只是把那些话当消遣来说,”风吟斐插话道,“并没有取笑之意,许是惊喜过了头。”

风吟潇铁青着脸没出声。

云可馨莞尔道:“子岑,语露和吟斐都和我们道歉了,你就别再置气了,小事一桩,别弄得一家人都不开心。”

杨玉兰讶异的朝云可馨看去,大有意想不到之感,转瞬又回头去哄孩子。

“没什么了,之前是就事论事,并非置气。”风吟潇简洁的回答。

“呃,说开了就好,我们言归正传,”卓敏眼见气氛越来越紧张,迫不及待要缓和一下,“露儿,你先坐下,咱们说点别的。”

风语露脸阴沉沉的坐回了原位,再抬头面向众人时,已是笑容可掬——虽说笑得很艰涩和勉强,云可馨暗暗“佩服”其变脸功夫与傅氏有一拼。

“谢母亲的心意,只是女儿有一事不明,不知母亲能否相告?”

“说吧。”卓敏端出贤妻良母的样子,温和道。

“这桩亲事如何谈成的?傅世子真的答应了?”

云可馨眼睫一颤,这正是她想知道的。不由竖起耳朵听。

“说来还得谢谢你嫂子,”卓敏转头对云可馨笑道,“因鄂国公府与燕国公府的第一桩亲事使得两家人更加熟悉,走得也近了,为娘便差人过府一问,三夫人说她有一侄儿尚未娶妻,可以先问一下哥哥和嫂子,我一听韩王府门第不错,就等了等,不料不多久就有了消息,三夫人差人传话说,韩王和王妃同意这门亲事,可以让媒人来谈。”

云可馨腹诽:真是这样吗?我看你和傅氏早就认识了吧!

“母亲,女儿问的是傅世子!他不是对——”风语露加重音量的强调,到这里却猝然一顿,道,“不会是韩王和王妃做主应承这门亲事,世子是被逼无奈的吧?”

卓敏也不傻,自然知道女儿的心事和用意,装作若无其事道:

“什么被逼无奈?你怎么说话还是这么不着调?是傅世子亲口答应的。”风语露一怔:“母亲,此话当真?”

“我骗你干什么?”卓敏不耐烦的扬着手里的帕子,拧眉道,“傅世子的性情你不知道,除非他愿意,否则谁也劝不动。”

风语露挑了挑眉,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原来是傅一航亲口应承了这门亲事的,那往后在韩王府没什么低人一等,对于什么“青梅竹马”之类的传言全当是笑话便是,只要自己不落入下风就可以。

云可馨心想:这样也好,风语露跟傅一航倒也“般配”,一个没头没脑,一个阴阳怪气,只是云冉该吃苦头了,被这么个眼里不揉沙子飞扬跋扈的正室欺压,她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果然,也许是卓敏也想到了云冉,敛了笑意,小心道:“不过,傅世子刚准备纳妾,露儿要忍耐一下。”

“什么?”风语露好似火烧屁股般跳起来,圆睁起眼睛道,“傅世子还没娶妻就先纳妾了,这,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风弘睿慢悠悠的声音传来,“那女子是三房庶女,傅世子的表妹,二人相识在前,她自愿给傅世子做妾的。”

自愿做妾?够贱!风语露恶狠狠的腹诽。

“与傅世子‘青梅竹马’的女子还真不少,”风语露扯唇,冷冷一笑道,“但也不能在亲事定下来之时就先纳妾,得正妻过门才行。”

卓敏怒其不争道:“为娘何时说过韩王府要先给傅世子纳妾再娶妻了?因纳妾之事是在我们说亲事之前,自然就想让妾过去了,如今亲事突然定下来,纳妾之事自会排在娶正妻之后。”

“那方才母亲要我忍耐是何意?”风语露依旧没好气的问。

“我还不懂你的性子,”卓敏扫了众人一眼,叹气道,“要是让你误会了傅世子,还不得闹翻天?!所以索性先把事情的经过跟你讲明,让你有个心里准备才是。”

风语露这才霁颜的淡淡一笑道:“女儿知错,险些误解了父母的一片心,露儿不孝,还请母亲原谅。”

“罢了罢了,”望着容貌性情酷似年轻时的自己的女儿,卓敏轻笑道,“等你们姐弟二人亲事一成,有了各自的家,我才能颐养天年……”

云可馨有点想不通:傅一航为何会答应这门亲事,真是他自己愿意的?清高倨傲、眼高于顶的他,怎么会这么爽快的接受一个曾是庶出的女子做自己的正室?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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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上香

..Co

“饭厅风波”就这样过去,云可馨回到颐和堂却久久不能平静,脑子全是之前发生的一幕幕,风吟潇瞧出她的异样,心有灵犀的上前搭话:

“可馨,你还在想语露的事?”

云可馨看了风吟潇一眼,不可否认的点了点,表情恬淡却含着忧虑。

“可馨是不同意这桩亲事还是——”风吟潇试探的问,“还是不乐意与傅世子‘亲上加亲’的有‘牵扯’?”

云可馨浅钱一笑:“知我者,子岑,”随即笑意渐敛,蹙眉道,“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这背后还有隐藏着什么。”

“不错,我和你想到一块去了,也觉得这其间大有蹊跷,”风吟潇柔声安抚,“至少以我对韩王府世子的了解,真觉得不匪夷所思,”风吟潇突然薄唇轻轻一扬,道,“先不说这些了,可馨,我们去郊外走走如何?”

“郊外?”云可馨眨了眨眼睛,唇角含笑。

“你忘了,要随我到后山的母亲坟前上香的,”风吟潇挑眉,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怜爱的问。

“没忘呀,一直等着子岑挑时间呢,”云可馨笑意嫣然道,“现在去?!”

风吟潇却没说什么,只微微一笑着牵了她的小手朝门外走去,一些丫鬟和侍从要跟随,风吟潇却悄无声息的挥挥手,又指了指身后的闪灵等人,奴仆皆知趣的退下。

这天天气有点阴沉,日头藏在云后,收起了往日的炙热,舒爽且凉快。

闪灵在前边引路,闪莹和闪月护在身后,要给两个主子打伞,云可馨却说不用,吹吹山风挺不错。

还是记忆中的后山,不高,但林木草地山道纵横交错,山道出于意料的干净,不见落叶和杂草,云可馨有些讶异这种情形,风吟潇也感到奇怪。

“君侯,夫人,我知道是怎么回事,”闪灵驻足,转身看向主子,笑道,“这都是妙玉清扫的,而且不是今天如此,她每隔个十天半月她就会来此探望国公夫人,坚持几年了。”

风吟潇面色微有动容,云可馨思忖:妙玉对凌宸真可谓忠心耿耿,前世,无论风吟潇声名赫赫还是身逢大难,她始终不离不弃,难不成这里面有国公夫人的遗命不成——

“的确,我们也是因偶然得知这件事所以才对妙玉改变看法,”身后的闪月插进一句道,“原本看她对夫人不敬气得不行,后一想会不会真有什么原因,否则一个府里的丫鬟,就是借她十个胆也绝不敢这样。”

“所言有理,”风吟潇一手搭在云可馨腰间,一手攘着她的腰,边走边若有所思道,“父亲也曾嘱咐我俩去跟妙玉谈谈,日后一定要寻个机会找她说说话。”

说话间,五人已然到了凌宸坟前,蹲下,闪灵将事先备好的香炉摆放到坟前,闪莹取下右胳膊挎着的食盒,她打开盖子,拿出几样吃食摆上,闪月则放下一把鲜花。随后点了两只香递给风吟潇和云可馨,二人接过,轻轻插上,随后磕了头。

“婆婆,我看你来了,”云可馨迎着徐徐山风,神色肃然,“儿媳不孝,现在才来探您,望你泉下有知原谅儿媳。”

“母亲不会怪你的,”风吟潇给云可馨梳理好给山风吹乱的青丝,随即攘过她的肩头,轻声细语道,“她知道你会是个好妻子,好儿媳。”

云可馨露出浅笑,却笑得有几分凄凉,父亲被害,自己不在身边,婆婆生前一直想见自己,也没能见到,这大抵是人生通常都会有的不圆满,即便重生,也不是什么事都能凭一己之力去改变,唯希望这样的不圆满越少越好,她绝不能再失去亲人,失去夫君……想着想着,云可馨稍显不安的往风吟潇靠去,他微微一笑,用脸颊摩挲着她的青丝,默契无语。

闪灵等人见此情景,轻笑着背过身去,不舍打搅,须臾看到远远从林中走来一个人,定睛一瞧,竟是妙玉,赶忙回身道:

“君侯,夫人,妙玉来了。”

风吟潇与云可馨同时转身,果真看到妙玉手提着食盒朝这个方向走来,这时,不远处的妙玉也看到了她,诧异的脚步一顿,旋即回过神,不慌不忙的朝这边走来,等近前,方才道:

“君侯,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夫君陪我看看婆婆上柱香。”云可馨微笑道。

妙玉本想说“你早该来了”,但目光触及云可馨真诚的笑容,又只回应了个礼貌的笑,道:“我去去就来。”

走到凌宸坟前,妙玉发现坟前摆放的一切,井然有序的样子,心中悸动,默默的放下自己带来的食盒,走到风吟潇夫妇跟前跪下,淡笑道:

“君侯,夫人,前几日是妙玉无理,冒犯了夫人,奴婢知错,还请原谅。”

“起来说话,”风吟潇尽管感激妙玉所做的一切,但心下仍心存芥蒂,语气不是很客气,“若没有原谅你,你觉得你还能在我们跟前说话吗?”

妙玉且说且起身,颔首道:“君侯教训的是,但奴婢……并不后悔。”

风吟潇吃惊,拧起浓眉愠怒道:“妙玉,你……”

云可馨却是及时暗中拽住风吟潇的手,平静的对妙玉笑道:

“妙玉,你对我不满或不善意,只怕不仅是因误以为我不生养子嗣吧?”

妙玉猛然抬头,眼底划过一丝喜悦道:“夫人果然兰质蕙心,机敏聪慧,”她微顿,继而垂头道,“是的,因您进门第二日看奴婢的目光有点异样,”或友好善意,或怀着探究,让奴婢对您产生了误解和戒心,只因你我初识,话都还没说一句,你这样让我感觉有讨好下人将来利用之嫌——”

风吟潇面露讥嘲,不冷不热道:“妙玉,你太高看自己了。”

云可馨却温和的笑道:“妙玉,我对你友善自然有我的原因,毕竟能有个忠心耿耿的下人比什么都强,是不是?”

妙玉吃惊的抬头,却反问道:“夫人怎肯定我忠心耿耿?”

云可馨唇角微扬:这妙玉果真心思缜密,反应敏捷。

“你看看这些,”云可馨指了指四周干净的路面以及一丝杂草也无的坟,“你为国公夫人所做的一切。”

妙玉少有的眉开眼笑起来,甚而含着些许感动,笑道:“国公夫人待我恩重如山,妙玉生死都是她的人。”

“那你也不该对夫人不敬,是不是?”风吟潇神情语气软了些,目光也不再那么凌厉,“你是个丫鬟,却对主子无理,这叫可馨日后如何在府里立足立威?府里上上下下还指望着她打理。”

“奴婢知错,”妙玉再次跪下,抬起眼睛,真诚道,“国公夫人生前曾嘱咐过奴婢,要在你们生下子嗣后,到她灵前坟前告慰,是奴婢心急了。”

风吟潇恍然想起父亲提及的妙玉“心急”的话,顿时耳根一红,瞥一眼身边的云可馨,亦是羞涩的低下头去。

“妙玉,你对母亲的一片忠心,我们夫妻二人已明了,”片刻,风吟潇方才淡然一笑道,“只是这样的事我们会有分寸,今后切不可再因此事对夫人无理。”

“奴婢不敢,”妙玉起身保证似的正色道,“今后奴婢任凭君侯和夫人差遣,万死不辞。”

云可馨收起羞怯,她其实很想通过妙玉来来了解前国公夫人与卓敏是否有矛盾,更想知道卓敏与傅氏是否真有关联,但转念一想,妙玉才刚对自己消除戒心,不可操之过急,于是转头对风吟潇笑道:“夫君,我们再去给婆婆上柱香,磕个头。”

****

晚膳后,风吟潇带着云可馨在颐和苑中散步,并说次日要进宫主持军务,会开始一阵忙碌,也许不能这么陪她了,又带她出府,这里走走,那里看看,问她喜欢什么,他掏钱,云可馨笑说不用,府里什么都不缺。

待风吟潇夫妇回到颐和苑之时,夜幕已垂落,燕国公府四处掌灯,下人手持玻璃风灯迎了上来,有的端上点心,有的着手准备就寝的床铺被褥。

云可馨洗漱间洗浴一番,回卧室换下杨桃色蝶纹寝衣,脚穿绣缎软底鞋,走去窗前,打开窗户观夜色。

“可馨,你在看什么?”不知何时,换下月白寝衣的风吟潇已然站到身后,伸手由后环住云可馨的小腰,低声道,“还是在想早上的事?”

云可馨回转身,搂住风吟潇的脖子俏皮的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夫君,其实是想看看夜色,放松一下心情。”

“我和你一起,”风吟潇说着低下头,攫住眼前香香软软唇瓣,贪心的啄吮着,“但夫人不能忘了‘正事’。”

云可馨顷刻间满脸通红,小手捶打着风吟潇的胸口,娇羞道:“讨厌,我不知道什么‘正事’。”

“夫君会让你知道的,”风吟潇薄唇坏坏的扬起,炙热的掌心抚触着云可馨曼妙玲珑的曲线,“可馨,我真的好想看看。”

云可馨垂眸不语,风吟潇微微一笑,猛然打横抱起云可馨,她吓一跳,又羞又笑红着脸粉拳相向,他全当是给她锻炼身体,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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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香艳

..Co

“夫君,你,你放我下来,”云可馨慌乱的踢蹬着小腿,娇嗔道,“我们先说会儿话,好不好?”

风吟潇啄了一下她的樱桃小口,无赖道,“看完再说。”

云可馨扶额:这事就这么让他“惦记”?!

“说完再看,”云可馨讨价还价的抗议,脸也跟着涨红,“夫君,我真是有话想跟你说。”她可怜巴巴的撒娇乞求着。

风吟潇被云可馨鲜见的娇柔媚态给撩拨得心都要化了,轻轻放下她,戏谑道,“遵命,娘子,恰好,我也有个疑问要问问可馨。”

云可馨暗松一口气,要撅嘴假装生气,却被他的“不正经”逗得笑了好一阵才道:“子岑,你刚才说有事要问我?”

风吟潇专注的凝视着,温和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可馨这么厚待一个下人是为什么?”

“下人?”云可馨怔愣,道,“妙玉?”

风吟潇平静的点点头。

“子岑,今天的事你还没看明白么?妙玉是个忠实的人,她值得我们善待——”

“话这么说是没错,”风吟潇慢吞吞的语气,极尽那耐心,“我是说在我们并未发现妙玉忠诚的一面之时,可馨似乎对于她的无理和怠慢都很宽容,甚至为她说话,我就这一点很好奇。”

云可馨微微一蹙眉:心上挣扎要不要告诉他前世有关燕国公府的事,但这里面牵扯太多,岂是一句话就说的清的,而且还是在燕国公府里说。

“直觉吧,”云可馨莞尔一笑,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道,“人就是这么奇怪,即便面对萍水相逢的人,也能敏锐的感觉到对方的善意或恶意,是敌是友。”

“哦,那我们初次相识之时,”风吟潇突然挨近云可馨,薄唇勾出坏坏的弧度,墨眸里满是不怀好意,“可馨觉得我是好是坏,是敌是友,嗯?”

云可馨一愣,抬头看着眼前微透可疑红的俊容,以及那略带着淘气的神情,忍不住笑,于是调皮道:“一开始还以为子岑是好人,现在才发现最大的坏人。”

说完笑着要跑开,却给风吟潇健臂一伸勾进怀里,搂紧了她,咬着她的耳垂坏笑道:“没错,我是坏人,还有更坏的。”

云可馨惊呼一声中,她已被他再次打横抱起,步伐沉稳的走向大床,放到了床里面——云可馨知道自己今夜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说服自己不要紧张,然而一想到自己要身无寸缕的任他“观赏”,还是禁不住要面红耳赤,羞的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子岑,我……这有什么好看的嘛,”眼看风吟潇的魔爪在温柔的为她宽衣解带,拉扯她仅剩的小肚兜,云可馨宛如待宰的羔羊般做着最后的抗争,忸怩道,“人的身子不都是一个头四条腿。”

“怎么可能?”风吟潇眼皮一掀,瞥云可馨一眼,手上并未停止动作,言辞灼灼道,“我用手都能感觉到迥然不同。”

云可馨眼前飞过无数只乌鸦:这么直白的话居然会从风吟潇嘴里出来。

胡思乱想之时,只感觉浑身一凉,惊觉自己已“片瓦不存,”当即羞得要找被子,风吟潇却是敏捷的抓住了他的手,望定了眼前的yu体横陈:云可馨长发如云疏散于枕,黛眉入鬓,小小的锥子脸盈满羞涩和慌乱,一双清冽出尘的眸子水灵灵,雾蒙蒙的,娇艳欲滴的红唇宛如含苞待放的玫瑰,让人直想一口含在嘴里,而那莹白如玉,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更是令风吟潇血脉喷涨的险些失控,只感觉下腹有团火在灼烧着他。

云可馨望进风吟潇那双充斥着情欲烈焰的墨眸,小脸不可遏制的爆红:他怎么可以那样看她?!那目光的热度令她又羞又怕,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他吃干抹净似的。

“夫君,我冷,要被子……”云可馨娇憨撒娇的乞求。

风吟潇再也无法克制的翻身压上娇躯,嘴里呢喃“可馨,我给你当被褥,一辈子的。”

云可馨只感觉自己的小身子被一片阴影所笼罩,随即像只砧板上的鱼,只能头尾动,中间动弹不得。

云可馨本想抗议风吟潇把她压到了,却听到他饱含深情的低唤她的名字:“可馨,可馨……”

紧接着,就感到他宽宽的手掌罩上她一侧丰盈,温柔的爱抚,搓揉着,另一侧则被他毫无预警的含入口中,用力吮吸,时而还用热舌使坏的兜转着樱红蓓蕾,云可馨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子岑,别,别这样……”

“可馨,你好美,好香,”风吟潇别过头,咬住她的小耳,低声呢喃,“我真想一口把你吞了。”

云可馨脸红,风吟潇在她身上埋头苦干,占尽便宜所带来的身体上的陌生感以及时起彼伏的舒服都令她感到羞涩和不安。

“夫君,别逗弄我了,”云可馨无计可施的讨饶——这家伙怎么就不干脆点,气人,“好痒。”

却情不自禁的小身板躬起,本能的想要更多的爱抚。

风吟潇微微一笑,大大的满足彼此,亲吻的愈发浓烈,面积也愈来愈广,云可馨禁不住的娇喊一声,羞红得蜷起小脚,洁白娇嫩的身子泛出迷人的粉红。

风吟潇痴看了一会儿,眼前的温香软玉让他再不愿等待,迅速褪下武装扑了上去,肆意温存,云可馨只觉得他浑身滚烫如火,吓了一跳,惊叫出声:“好烫,好热。”

“这是可馨引的火,你要负责灭了,”他耍无赖般的低语,“可馨,我要进来了,会有点疼。”

云可馨尚未领会风吟潇话中之意,就感觉有硬物正一寸寸挺进她体内,顷刻间疼的咬紧了下唇,搭在风吟潇肩上的小手深深陷了进去。

“很疼是不是?”风吟潇看到云可馨小脸惨白,嘴唇也咬出血丝,当下心中一疼,亲亲她的额头和美胸,温柔的抚慰着,“我慢一点,轻一点,很快就好。”

可还是很疼啊!云可馨怨念的心想。母亲只告诉过她房事的重要性,却没想到竟是这般撕扯的痛楚,让她恨不能把他给踢下床……

浮想联翩之际,风吟潇已然完全没入,两人已是香汗淋漓。

他先是轻柔的一进一出,渐渐的,变成不受控制的深入浅出,直至演变为生猛的撞击,云可馨也仿佛着了道,双腿不由自主的环上风吟潇的腰,任他在她体内肆意驰骋,予取予求……

激情过后,风吟潇把云可馨紧紧圈在怀中,极尽温柔,他自己先去冲了个冷水澡,换下衣服,出门吩咐丫鬟放点热水到洗漱间的浴桶里,丫鬟一听便意会而去,不多久便放好热水,风吟潇说可以出去了。

待云可馨洗完澡回房,发现之前“狼藉一片”的床被换上干净的被褥,就是那带着处子血的“证据”毯子也被风吟潇叠放整齐的放在角落。

她桃红满面的躺进床里,因为浑身酸痛,她累得不想说话——原来男子不管外表多么温文尔雅,到了床上都是不折不扣口的悍将,就连风吟潇都不可避免的成了鲁男,想想他刚才在她身上那激烈亢奋、恨不能把她揉进身体里的的样子,不禁耳根发烫。

“可馨,躺过来,”风吟潇也没问云可馨肯不肯,直接就把她拉进怀里,在她耳边悄声问道,“还疼不疼,我看你当时嘴唇都咬破了。”

“当然了,”云可馨头枕着风吟潇的胳膊,嘟嘴委屈道,“周身都快被你摇散了……”

风吟潇轻笑出声,为云可馨的率真而心动,他亲了亲她的脸颊:

“对不起,可馨,你真让我情难自禁,控制不住,我帮你摸摸。”

云可馨脸红的移开风吟潇“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手,羞道:“不用了,明天应该就会好转。”

风吟潇却不愿,拧眉道:“不行,你得上药才行,”忽然一拍脑门道,“差点忘了,壁橱里新婚之夜的膏药还没用。”

说着利索的下床取出一瓶膏药到床前,要给云可馨上药,云可馨羞怯的左躲右闪,说她自己可以来,风吟潇却坚持亲自动手,云可馨颇为无奈:专制的鲁男子,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霸道。

她只得顺从由他来上药,那只不怀好意的手收敛不少,但仅仅是那粗粝的指腹抚触她最私密的地方已够让她害羞不已了。

终于上药完毕,夫妻二人相拥而眠。风吟潇抬起云可馨的下颔,浓情蜜意的望着,柔声道:“可馨,你当初为了救我一定受了不少罪,我那时浑身冰冷僵硬,你就这么躺上去了?”

云可馨俏容蒙上一层红晕,嘟喃道:“要不是看你浑身僵硬,我才不会那么干,冷死了。”

“真是傻丫头,”风吟潇又把云可馨往怀中嵌了嵌,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弥补你,不会让你冷,夫君会天天把你捂热。”

他有些“傻里傻气”的直白让二人同时脸颊绯红,云可馨笑他“不正经”,风吟潇爱怜的堵住她的小唇。

“把手放进来,你的手好凉,”因为另一边手无意间触碰到云可馨的手,风吟潇皱眉道,“怎么洗了热水澡手还这么冷,是不是方才丫鬟放的水不够热?”

云可馨道:“不是,是我体质虚寒,天气一转凉手脚都是冷的。”

风吟潇这才顿悟为何他压上她身子最初感觉一片冰凉,登时心疼的不顾她挣扎反对,把她的手脚裹进他的身子。她试着用双手环住他的身子,贴近他的宽宽的胸膛,从未有过的心安和舒坦……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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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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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皮肤真好!摸上去光滑极了,一点也没有武将有的那种粗犷,而且还很干净,一丝异味也无,加上刚沐浴过,躺在他身边真是享受。

想着想着,云可馨的手也不自觉在他上身摩挲起来,风吟潇也许是察觉到了云可馨的“不安分”,伸手抬起她的下颔,戏谑道:“怎么了可馨,刚才还没要够?”

云可馨又羞又笑的捶了一下风吟潇的胸膛,嗔怪道:“瞎说什么呢你,我只是好羡慕子岑的皮肤,真好,我看就是女子的皮肤也不及你半分。”

风吟潇第一次听到云可馨这么夸他,心里美滋滋的,也有点腼腆,道:

“要是可馨感觉好,就,就多摸几下。”

她瞧着他意气风华的脸却越说越红,哪还有之前快意承欢时的“威风”,差点放声大笑,这男子前后的反差也太大了,但被他这么一说,她反倒难为情起来,也不好意思再“动手动脚”了。

“怎么,害羞了?”风吟潇恣意取笑着停下动作,垂下眼皮的云可馨,“这有什么的,我们之前不是刚‘了解’过彼此的身体了。”

云可馨抬头,做了个皱眉努嘴、假装生气的可爱模样,还在风吟潇怀里别扭的动来动去,直撩得风吟潇又蠢蠢欲动起来——

“可馨,你要是再不乖乖躺着,我就要不客气咯,”风吟潇边说边用手在被窝里警示的游移,“我担心你‘下面’的伤。”

云可馨吓一跳,连忙安静下来,道:“子岑,不要。你明天还得上朝呢,早些歇下吧。”

风吟潇唇角微勾,一丝暖人的笑意在他眼底悄悄流淌着:“好,不过我还不困,咱们说说话吧。”他还沉浸在之前的柔情蜜意里,仿佛现在一睡觉,之前的一切就都不作数似的。正好。云可馨也睡衣。就同意了。

“子岑,我记得你刚从战场回来之时,皮肤被晒成小麦色的。”云可馨想到什么说什么,“怎么现在又恢复原样了,白白净净的。”

“我长相像父亲,皮肤却遗传了母亲。”风吟潇淡淡一笑道,“晒不黑。”即便是一时晒红,时间一长,天气转凉就会恢复。”

云可馨捂嘴而笑,揶揄道:“我就说了。子岑会让很多女子都嫉妒的,我看她们花费再多的胭脂水粉也达不到你这样的效果,真是羡慕妒恨。”

风吟潇被逗笑了。亲了她一下,笑道:“不瞒你说。我曾经试图晒黑过,因为总觉得身为男子就该黑红,要不然会让人笑话成‘小白脸’的,”他边说边自嘲,“可是后来发现可馨好像并不讨厌肤色白净的男子,再说也晒不黑,就算了。”

云可馨心动:他果然是很在意她的看法,居然私底下动过这样的念头,真是傻气,突然的幸福感让她又往他怀里靠了靠,两世为人,她第一次对“投怀送抱”这么主动,第一次庆幸能有个他让她靠着。

“这样挺好,不要刻意去改变什么了,”云可馨在风吟潇怀里悄声道,“我就喜欢子岑现在这样,特意晒黑便不是原来的你了。”

风吟潇笑了笑,道:“可馨,你睡我身上来,好不好?”

云可馨不解:“睡你身上去,为什么?”

风吟潇笑而不语,直接把云可馨抱上了胸膛,让她趴着面对他。

“这样能更清楚的看你,”风吟潇伸出手捧着云可馨的泛红的双颊笑道,“让我体会一下当初你救我的情形……想给你当暖床。”

“好啊,既然子岑这么想报答我,我就不客气咯。”云可馨嬉笑着往上爬了点位置,双手交叠在风吟潇的胸口,第一次这么亲密这么近距离的四目相对,令彼此的心狂跳不已。如果说上一次为了救他没时间也没心思去感受这种亲密,但这回她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昂藏虎躯的阳刚和健美,想起他要她时的那股如狼似虎的冲劲,云可馨又不禁不住面浮红潮,羞涩的侧过头,把小脸贴在风吟潇的胸口,像只温顺的小猫。

“可馨,你救我的时候,我真的一点知觉的都没有吗?”风吟潇双手来回抚摸着云可馨的宛如绸缎般丝滑的后背,颇为享受的问。

“没有,冻僵了还怎会有知觉?奄奄一息的,”云可馨忆起当时完全不像个活物的风吟潇,鼻子一酸,轻声道,“而且如果你有知觉我也无需用体温来救你了。”话未落,脸已烫。

风吟潇似乎感觉到她的腼腆,孩子气的一笑:“也是,要是我真有知觉,只怕早把你给一口吞了。”

云可馨羞得捶了一下风吟潇的胸膛,道:“又乱说。”

“难道不是吗?美人在怀,是个男子都不会放过,”风吟潇一面反驳,一面用手托起她的脸颊亲了又亲,“我可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哦,早知道我让闪月救子岑了,”云可馨俏皮的揶揄道,还笑得浑身发抖,第一次发现欺负风吟潇挺好玩的,“闪月和我年龄相仿,而且……”

云可馨未说完的话被一声“啊”给淹没,原来他趁她不注意点,将双手挤进两人的贴合处,握住她的两侧丰盈,放置掌心把玩着,还带点惩罚性的恣意揉捏,挤压,用行动表示他很不喜欢她刚才说的“笑话”。

“子岑,你怎么又——”云可馨双手撑起身子,一低头,便看到一双魔爪握着她的酥胸肆意妄为,顿时满脸通红,“别,别这样。”

风吟潇停下动作,英挺的眉峰拧成一块,正色道:“谁叫可馨乱说话?要是让闪月用这种方式救我,我宁死。”

看他睁起一双又圆又黑亮的墨眸瞪她,云可馨忍住要笑,像安抚小孩子一样摸摸风吟潇的发丝道:“好,我错了,以后不说这些了。”

这还差不多。风吟潇薄唇坏坏的一扬,在云可馨躺下之际,顺势含住她一侧酥胸,如饥似渴的吮着,另一侧也未能幸免的落入他手搓揉成各种形状,云可馨小脸潮红未褪,又添红晕,小手无力的捶打风吟潇的宽肩。

“子岑,你怎么又……够了没有?”她咬唇,气结道。

从云可馨胸前传来风吟潇含糊不清的呢喃:“没有,我要可馨,永远要不够,要不够。”

云可馨无语,这男子真是好多面,可以是个威风凛凛的大男子,转瞬间又像个要糖要疼的孩子一样让你跌破下巴似的产生错觉,无可奈何。

她正想出言数落,却见风吟潇已停止了“手口并用”,脉脉含情的望着,随即咬着她的耳朵道:“可馨,要不是你刚上过药,我真想在床上和你‘再战三百回合’,你,弄得我好舒服。”

什么叫做她“弄”他,这话听上去怎么这么别扭!忽而想起风吟潇年少时并没有这样的经历,年满十三岁之时,国公和国公夫人本要为他安排通房丫鬟统统被拒绝,后来认识她长达五年,想来也是“忍”得够呛,可既然是第一次,那今夜怎么感觉像个“老手”似的,云可馨心下好奇,就把疑问说了出来,料不到风吟潇竟俊容微红着避而不谈。

云可馨不干,非要知道个子丑寅卯,瞧见风吟潇忸怩着不愿开口,好奇心愈发强烈,有意调侃道:“子岑,是不是我们成亲前,你找哪个丫鬟先‘试’了?还是看了什么‘小册子’?”

风吟潇俊容透出“被侮辱和被损害”的神情,登时仰起头要起床辩白,却给云可馨按回去,他只得理直气壮道:“我从不碰丫鬟的,至于什么‘小册子’我更没有。”

“那你刚才,怎么,怎么……”云可馨支吾半天最后还是没好意思继续刨根问底,红了脸和他对望。

风吟潇忽然好似明白了云可馨的心理,有点恶作剧的笑了出来,他把她头按回胸口,在她耳边说:“傻瓜,你我都是‘初次’,我哪知道这些,都是卫卿提醒我的。”

云可馨愣住,再次仰头轻叫出声:“姐夫?提醒你?这,什么意思?”

风吟潇脸红了红,小声道:“他们大婚之夜圆房时搞错了。”

“搞错?”云可馨不明所以的又问。

风吟潇没办法了,只得坦言相告卫卿的糗事,话没说完,云可馨就再忍不住把脸埋进风吟潇的胸前笑得欢乐,一面道:“姐夫可真够糊涂的,这样的事姐姐应当先主动,然后再告诉他呀,假如他没经历过的话。”

“姐姐提过,是卫卿这小子逞强,说什么要掌握‘主动权’,不让娘子累着,结果……糗大了。”

云可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提防风吟潇对她“上下其手”展开攻势,她脸如苹果:“子岑,拜托,你明天要上朝——”

来不及说完,云可馨已好似一只小动物般被风吟潇压在身下,极尽撩拨和温存之能事,他如梦似幻的呢喃着:“不碍的,夜,还很长……”

他的那句“夜还很长”令她俏容羞红得躲进他的肩胛骨。在他的引领下,他们攀上了一个又一个*的高峰,飞向只属于二人的极乐世界。(未完待续)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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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波澜

..Co

次日,闪月脸红红的拿着风吟潇夫妻的“战绩”交到妙玉手上,还带点“炫耀”的神情,妙玉看了看,心照不宣的笑着拿去洗。

风吟潇一早便上朝觐见,云可馨这会儿在洗漱间梳妆更衣,闪灵端着一小碗冰糖百合马蹄羹进来,看到云可馨出来,笑道:

“夫人,你起床了,来吃点,君侯说昨晚把你累着了,出门前嘱咐我们给你做点吃的补补。”

云可馨听闪灵说“昨晚”脸不由一红,同时心下责怪风吟潇“口没遮拦”,也不晓得他怎么跟下人说的,闪灵看出云可馨的羞赧,机灵道:

“君侯没说什么,只说要我们好好照顾夫人。”

云可馨这才笑着点了点头,走到桌边坐下。

“夫人,待会儿还有赤枣乌鸡汤,现在先上百合马蹄羹给您润润喉。”

闪月见云可馨吃的安静,补充说明道。

“乌鸡汤不必上了,留着给夫君,”云可馨放下勺子,抬头温和的笑道,“对了,君侯出门前吃早点了吗?”

闪灵脸色显出惊讶,随即眼底露出些许艳羡:“夫人和君侯真可谓夫妻同心,之前给君侯做了乌鸡汤,他推辞说留给你,现在你又说留给他。”

夫妻同心?云可馨其实只是本能的想这么做,并非刻意表现的多贤淑,然而闪灵一句话却让她顿悟原来风吟潇早已住进她的心底,她是真心想要和他过日子的,两世为人,云可馨第一次感受到“夫妻同心”所饱含的浓情蜜意,幸福满满。

她莞尔道:“没什么,我一个妇道人家比不得男子,他们成天在外奔波,确实需要补身子。”

闪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笑道:“我伺候夫人出门用早点。”

韩王府世子傅一航和燕国公府千金风语露的好日子在两个月后就办了,云可馨作为外戚之一,不可避免的要去参加。让风语露吃惊和恼怒的是,傅一航竟要撇下她,独自去睡书房。

“夫君,你这什么意思?”风语露强压下心头之火,尽量平心静气的问。

走到半道上的傅一航顿住,回转身,淡淡的瞥了一眼浓妆艳抹的正室,话语中带了几分疲倦,道:“没什么,是本世子一个人睡惯了……”

“你……”风语露一下子从床边上站起,恼羞成怒,“可今天是我们的大婚之夜,夫君这样抛下妾身一人独守空闺,让我今后有何面目示人。”

傅一航眉眼间的不耐烦一闪而过,冷声道:“夫人想太多了,这有什么脸面不脸面的,我只是想找个地方一个人清静清静。”

傅一航想起成亲前后韩王府的嘈杂凌乱就烦不胜烦。

“清净?我就这么让你烦?”风语露又气又痛,却怒极反笑道,“夫君,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否还惦记着云可馨,我们的大嫂。”

风语露有意加重了“我们的大嫂”四个字,傅一航脸白了白,怒道:

“闭嘴!夫人既知道可馨是嫂子,怎还会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风语露被傅一航突然的变脸吓一跳,却因自认为占了理不愿认错:

“妾身即便言辞过头,夫君难道不扪心自问对得住我么?”风语露嘤嘤抽泣起来,“说句不该说的,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为了嫂子才娶我的,你想和她继续做亲戚,亲上加亲,每次若是回岳家都有机会看到她……”

“够了!”傅一航被说中心事,当即怒不可歇,横眉怒目道,“你既然这么认为,那你还答应这门亲事做什么?”傅一航顿了顿,面色冷峻的侧过身子,冷嘲热讽道,“还是因你看上的是韩王府的高门第。”

“你!”风语露气的浑身乱颤,上蹿下跳道,“傅世子竟如此羞辱人,好,我这就回娘家,你一纸休书休了我吧。”

说完,作势就开始手忙脚乱的收拾衣物——其实不过是虚张声势,故意做做样子给傅一航看,料不到傅一航信以为真,赶忙上前劝止:

“夫人,你不要冲动,对不起,本世子言辞过激,”他一面说一面拽住风语露的手腕,声音放得很低,“今天是咱们大喜的日子,可别——”

“哼,夫君还知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风语露一见傅一航服软,心下得意,趁势出击,却装得跟受尽委屈的小女人一般哭得梨花带雨,“哪有人像夫君这样新婚之夜抛下正妻睡书房的,你让我如何做人?”

“好好,本世子错了,”傅一航其实也并非害怕风语露,只是才刚成亲,三日后还得回门,真撕破了脸也不好办,“向你道歉,不生气了。”

闻言,风语露愈发得意忘形,二话不说就扑进傅一航的怀里,泪眼婆娑:

“夫君,其实你也无需瞒我,有些事妾身还是知晓一二的,”她一改平日的骄横跋扈,嫣然一副知书达理乖巧模样,说话细声细气,“但我并非小气之人,唯希望夫君抛却昔日旧事,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可好?”

傅一航并不伸手抱风语露,而是机械的站在原地任风语露紧紧圈住腰,耳畔尽是她半真半假的“哭诉”,心有点软,却未曾动摇分毫,在突然听到风语露说的“抛却旧事”、“好好过日子”终于有了反应,他苦笑一下,蜻蜓点水似的轻抚几下她的头发,道:“夫人,歇下吧。”

风语露终于在傅一航怀里眉头一挑,破涕为笑,她轻轻拭去腮边的泪水:

“是,夫君,妾身来伺候你……”

随即便叫了丫鬟进来收拾屋子,已在外头听到屋里吵闹声却又不敢擅自进房的丫鬟闻讯急忙推门而入,不敢多问,只照风语露的要求铺好床铺和被褥,便战战兢兢的出门了。

然而傅一航虽不在坚持睡书房,但躺在风语露身边却异常别扭,直到她入睡,他仍是一丝睡意也无,睁大眼睛望着漆黑一片的房间,眼前忽现那抹娇小玲珑、清丽脱俗的倩影,心中盈满酸涩和苦楚:风语露说的不错,他愿意与燕国公府结亲完全是为了云可馨!

因出嫁,已许久未见,心中的那份思念像虫一样吞噬着他,却又不敢冒然前往,恰巧王妃带来姑母提亲的传话,当他听说对方是燕国公府嫡女时,一口答应了下来,毫不理会父王和母妃犹豫的卓姨娘是扶正的,其子女也并非正统嫡系,一切的一切,只为了将来风语露回娘家时能看上云可馨一眼。

“可馨表妹,若你知道这一切,会不会顾念我一点……”傅一航在心中喃喃着说着,念着,直至酣然入梦。

三日后,傅一航携风语露回门,风弘睿和卓敏热情接待了女儿和女婿:风国公头次见到贵为世子的女婿,见他长得眉目俊朗,温顺谦恭,便打消了先前的疑虑,拉着他问长问短,风语露一见傅一航在父亲面前如此“争脸”,不免飘飘然起来,得意忘形之下瞥了对坐的大哥和大嫂一眼,却见云可馨神色恬静,云淡风轻的招呼着他们,风吟潇却好似遇到天敌的猫,警惕的留心着傅一航的一举一动,果然傅一航一面应付着风国公,一面总在不经意间望向云可馨,但很快又收回目光。

风吟潇面上无波,衣袖中却是拳头一紧,心下已大怒,云可馨察觉不对,在桌下将小手放置在他的大腿上,风吟潇心绪终得平复。

“翔弟弟,这是你的封红,”傅一航将手上捏着的红包递给杨氏身边的风吟翔,笑道,“一点小小心意,拿着。”

没有爹和娘的准许,风吟翔不敢“轻举妄动”,眨巴着眼睛看向风弘文和杨玉兰,像在问能不能接下。

“快呀,拿着,”傅一航再次催促的笑着,还有意把封红在手中扬了扬,“再不接,姐夫收起来咯。”

闻言,杨玉兰不在客套,微微一笑,转头对儿子道:

“翔儿还不快谢谢姐夫。”

“谢谢姐夫。”风吟翔奶声奶气的接下封红,满脸堆笑。

傅一航笑了笑,也给风语曦的女儿豆豆封了红,这事才算告一段落。

“世子,韩王和王妃一向可好?”卓敏望着眼前仪表堂堂的女婿,很是称心,说话也亲近也不少,“早想过府一叙,总是不得空闲。”

傅一航颔首,正襟危坐道:“谢岳母大人惦记,父王和母妃福寿安康,二位老人家让我代他们问好。”

风国公呵呵一笑,抚了抚胡须客气道:“会有机会的,其实早在朝堂上,老夫与韩王便有打过照面,还说过话,就是王妃未曾见过。”

傅一航正要说,卓敏插科打诨道:“说起这桩亲事,还得谢谢你姑母,要不是她这月老前线,我们露儿可要错过佳婿咯,”她微顿,等着傅一航夸女儿几句,料不到傅一航只是面色平淡的听着,并无回应的迹象,只得客套道,“语露被我们娇惯了,今后韩王府还得多费电心思。”

“确实应当谢谢姑母,若不是她,我与语露只怕要擦肩而过,”傅一航淡淡一笑,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题,转头看向风吟潇夫妇,道,“大哥,”看了身畔的云可馨一眼,忽然神色幽幽,,“可馨表妹,一向可好……”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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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较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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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可馨心下先是一惊,傅一航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还叫她“表妹”,这置她于何地,真是疯了!正欲出言相讥,前方已传来傅一航致歉的声音:

“对不起,大哥,我从小到大叫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的确,面对云可馨,傅一航那一声“嫂子”怎么也叫不出口。

“妹夫最好尽快学会改口适应,”风吟潇不冷不热的抛出一句警示之语,挖苦讽刺道,“这个习惯很不好,是大不敬,”他微顿,目光愈发凌厉,“否则,燕国公府会很不欢迎妹妹和妹夫回娘家。”

此话一出,立时在在场所有人心中引起轩然大波,风语露登时面上无关,心下责怪傅一航太做的出,他这么一来,岂不做实了他对云可馨“有私”,虽说给嫂子添堵,语露喜闻乐见,但这涉及到傅一航,多少令她不甘,也不知一想倨傲的夫君会作何反应,矛盾的心情正天人交战之时,只见傅一航起身,颔首,表情毕恭毕敬:“一航失礼了,还望大哥和嫂子见谅,以后绝不再犯二次糊涂。”

听到这么一句,卓敏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然而风弘睿对女婿最初的好印象却因此大大减分,他体谅女婿感情的真挚,但既然无缘,就应该“藏之于心,止于礼”,遵守礼教,而不是像此时这样不成体统,一点都不替可馨的名声着想。

想来也是个自私的人!风弘睿禁不住失望的摇摇头,暗地里叹了口气。

风吟潇淡漠的瞥了傅一航一眼,道:“但愿如此。”

云可馨目视前方,并未看傅一航一眼,只淡然道:“傅世子请坐。今日是语露妹妹回门的日子,就别弄得大家不愉快,也让妹妹开心点。”

“是。”傅一航且说且坐下,眼睛却再也没勇气望云可馨一眼。

但即便如此,那声“嫂子”于他而言还是万分艰难。

接着,就到了赠送见面礼,风家人去了“香山阁”——燕国公平日看书办公的书房。他拿了事先备好的古玩字画展示给傅一航。笑道:

“女婿,这是我珍藏了十多年的苍兰国文房四宝,”风弘睿指着桌面上的笔墨纸砚。“特别是这砚台和笔洗,价格不菲,还有这字画,乃月国名画师碧云天所做。现将这稀世珍宝赠送于你,不要嫌弃。”

傅一航对文房四宝一向兴趣索然。他的喜好在舞刀弄剑上,小时被逼得读书写字作画,等年龄稍大点时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书房的“文房四宝”要不是丫鬟时常打理,能扫得下一层灰来。

但为了挽回之前给岳家造成的不好的印象,傅一航满脸堆笑、恭恭敬敬的接下。讨好的笑道:“女婿谢过岳丈大人,此乃稀世之物。我定当妥当珍藏,并时刻警醒自己奋发向上,努力考取功名。”

风语露睨一眼傅一航手中的古玩字画,秀丽的脸垮了下来:原以为父亲能给夫君准备祖传物件,家传之宝,或价值连城的金刚钻戒,珍珠玛瑙的饰物,料不到竟是这等“迂腐寒酸”的文房四宝,联想到大哥和大嫂回门归来,当风吟潇喜气洋洋的向风家展示岳家赠送的祖传之物七星龙渊剑之时那喜上眉梢的得意和满足,至今忆起都令她感到深深的嫉妒。

而今父亲竟送这在她眼里只供文人雅士“附庸风雅”、一文不值的东西,让她顿觉面上无关,脸色发青,却见傅一航一脸的谄媚陪笑,与三天前新婚之夜的那高傲冷然判若两人,忍不住嗤之以鼻。

卓敏看出女儿的愤忿和鄙夷,赶忙瞪眼暗示她收敛一点,风语露冷笑着扬了扬唇,别过脸去,只当没看见。

用完午膳,风吟潇因宫里有军务,匆匆告别了傅一航夫妇,出门前特意叮嘱闪灵等人保护好云可馨,有事让他来担着。

晚间戊时,风吟潇还没回府,云可馨便想亲自下厨房给他准备些点心,李妈见了惶恐的推辞道:

“夫人,万万不可,你千金之躯,怎能到这杂乱之地,弄得蓬头垢面,还是让老奴来吧。”

云可馨淡淡一笑道:“李妈,妾身只是亲自为夫君做点吃的,这也是为人妻应尽的本分,你也挂心上了,给我生火。”

李妈瞧云可馨坚持,也就不在勉强,心下怀疑长得细皮嫩肉的君侯夫人真能下厨房?但见等沸水烧开后,她动作老练的下食材,调料等,不禁暗暗佩服,不多久,香味四溢的冰糖肘子就上了碗。

“夫人,你真能干,”李妈望着手中的小盘点心,啧啧赞道,“侯爷要是知道这是您亲手做的,指不定要多开心呢。”

云可馨容颜泛出红晕,轻轻一笑:他知道她会炒饭做菜,还一直很盼望她亲手做一顿给他吃,刚进门时都是李妈在动手,她没有机会,今天就随了他的愿。

“李妈,你去外头看看君侯回府没有,然”云可馨莞尔道,“如果没有,我就再把肘子放到锅里保温,以免凉了口感不好。”

李妈笑着应声而去。

云可馨盯着碗里黄灿灿、香味扑鼻的冰糖肘子出神,脑子里想象风吟潇大快朵颐的“傻气”样,忍俊不禁,没提防傅一航进了厨房,骄妒道:

“真想不到你竟会亲自为他下厨。”

云可馨没想到傅一航会来此,她把碗放到灶上,转过身子,讽笑道:

“傅世子,风吟潇是我夫君,我是她爱妻,妻子为丈夫下厨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傅一航听着云可馨又是“夫君”、又是“爱妻”,心下愈发苦涩,他看了她一眼,眼里有不甘,也有艳羡,半晌,低声道:

“不要误会,我只是……真的羡慕大哥,有这么个温良贤惠的好妻子。”

云可馨避开他的目光,冷声道:“世子,你刚娶了语露妹妹,实不该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传出去,我会因你而遭人误解!”

“对不起,我只是看你为他尽心尽力,便说了几句肺腑之言,”傅一航赧然道,“并无连累你之意,看来,你的新婚生活很幸福。”

后半句说得他自己都心绞痛。

云可馨充耳不闻,想拿起点心走人,忽然想起傅一航这桩诡异的婚事,想起傅氏与卓敏晦暗不明的关系——

“燕国公府确待我不薄,夫君更不必说,”云可馨决定从傅一航口中问出点什么,于是语气不在那么生硬,转而平静道,“我只是好奇娘怎会认识国公夫人的。”

傅一航当然不会去多想云可馨问话的“意图”,淡笑道:

“你不知道吗?姑母与岳母大人是远房亲戚,都来自江南,姑母比岳母早嫁到京城,有几年没联系,后来同在京城又有了往来……这次韩王府与燕国公府结亲,也多亏了他们俩。”傅一航脸一红,差点暴露了心事。云可馨面无表情,心下已是惊涛骇浪:傅氏居然和卓敏是远房亲戚,在京城二人甚至还相互联络过,自己竟一点也不知情,想起傅氏在后几年隔三五差的出门打麻将,也许就是去与卓敏见面了?!

云可馨突然面色一白,浑身一颤。

傅一航瞧见云可馨脸色突然苍白,诧异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云可馨魂不守舍的盯着屋角,嗫嚅道,“是有点乏了。”

“……不瞒你说,我之所以答应亲事,都是为了你,”傅一航再不愿隐藏心事,索性趁着二人独处说个痛快,“得不到你,但若能成为亲戚,有机会见面也不错……”

傅一航这句“表白”让云可馨猝然惊醒,愤怒道:“傅世子,请把这些话给我咽回去,我只当你没说过,对不住,我要伺候夫君去了。”

云可馨气急而走,冰糖肘子都忘了拿,绕过傅一航要走,却因抬眸看到一个人而低叫出声:“夫君……”

傅一航猛然回头,看到屹立于眼前身形凛凛的风吟潇,心下大叫不好,也不知自己方才那番话落入他耳里没有。

云可馨正要开口解释,风吟潇已携了她的胳膊,笑问:

“我刚回府,便听李妈说夫人为我亲自下厨,所以来看看,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呢,嗯?”

“哦,是冰糖肘子,”云可馨有些困惑的转身拿了差点被她以往的点心拿到风吟潇眼前,轻声道,“不知道会不会符合夫君的口味。”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风吟潇柔情似水的说,“我们回房再吃,”说着攘着云可馨的肩头就走,路过傅一航身边时不经意的问,“妹夫要一起吗,尝尝嫂子的手艺如何?”

风吟潇有意这么问,就是想让傅一航时刻记住别忘了身份。

傅一航当即羞惭,惶恐的摆手推辞:“不了,天色已晚,就不打搅你们歇息了,告退。”

不等风吟潇继续“客气”,傅一航已然腿脚利索的走出厨房。云可馨任风吟潇攘着小腰回了颐和苑,闪灵、闪莹和闪月满头大汗的跑上前:

“君侯,夫人,实在对不起,”闪莹急急的汇报道,“晚饭后,江阴侯先是找我们问话,耽误了些许片刻,又被国公夫人找去说话,还吩咐我们做府里的活儿,所以没顾上……”(未完待续)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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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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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别紧张,”风吟潇回头,淡淡的说,“既是有缘由,并非有意为之,还怎会出言指责,不过,”想起厨房的一幕,他略微一顿,道,“你们三个记住了,不论今后谁找你们,一定要留一个在可馨身边,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的吩咐。”

三个丫鬟奇怪竟这么轻松就通“过关”了,还以为风吟潇会细细盘问,回来路上听李妈说云可馨在厨房,之后又看到傅一航从厨房方向走来,吓得她们以为要挨风吟潇教训,哪知君侯只是淡淡一句的叮嘱,多余的话一句没有……忽地想起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作风,她们郑重的点头称是,笑着开始分工给二主子准备洗漱和铺床就寝等事情。

回到卧室,云可馨把冰糖肘子往桌上一放,等着风吟潇盘问,不成想他不声不响的坐下,掀起碗盖,拿了勺子就开吃。云可馨却没有风吟潇那么轻松,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等着他盘问,可这家伙吃得津津有味,头都不抬,她很是惶惑,心下纠结要不要主动点。刚叫了声“夫君”,风吟潇就抬头,眉眼含笑:“怎么了,可馨?”

“算了,子岑先吃,”云可馨拿不准风吟潇会不会因下面的谈话而败坏了吃的兴致,决定暂且忍耐一下,“这肘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风吟潇笑笑,用筷子夹了一小块到云可馨嘴边:“张嘴。”

云可馨有点意外,不晓得风吟潇为什么“装傻”,方才在厨房傅一航说的话分明已落入他耳里,但为何只字不提?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她想起上一世,傅一航曾因有男子送小礼物给她而乱吃飞醋。把她逼到角落里问长问短,不但小气的扔掉那些礼物,还要她以后除了他不准接受其他男子的礼物,她一直以为这是傅一航在意她,喜欢她才会这样,因此每每遇到这情况,她都要很费劲的解释。直至傅一航满意为止。

可是风吟潇呢?不闻不问。一声不吭,难道他并没有那么喜欢她,她跟哪个男子有往来他都不介意?不生气?云可馨有些迷茫起来。

碍于闪灵等人还在身前身后“晃来晃去”。云可馨忍住没开口,只是顺从的吃着风吟潇送到嘴边的肘子。

“好吃吗?尝尝夫人自己的手艺,”他望着她,发现她一直盯着他不放。笑了笑,“是不是我吃相太看了?那是可馨做的冰糖肘子太好吃了。我恨不得一口吃完。”

云可馨面色微红的垂下眼皮,恬静道:“子岑喜欢吃,以后我会时常下厨房为你准备点心或夜宵的。”

风吟潇放下筷子,伸手握住云可馨的一只嫩白柔荑。笑道:“此话当真?”

在得到她羞怯的点头应承时,他忽而微一敛神色,“可是这样会不会累着夫人了?”

云可馨摇头。莞尔道:“不会,只是给夫君做点吃的。花不了多长时间。”

“那我们一起吃……”风吟潇笑说。

两人就这样边吃边侃,“东拉西扯”,好容易等到闪灵等人禀告事情已完毕,告辞退出房门外,云可馨方才走到风吟潇身侧,道:

“夫君为何不问问方才之事?”

“方才之事?”风吟潇一面将衣服叠好放到床头柜一面错愕的问。

云可馨心里发急,她在想他是不是不愿计较才装作若无其事的,但她不想这样,夫妻间如果有什么“芥蒂”还是要说开的好,拖得越久越遭。

“厨房之事,夫君听到的一些话,”云可馨坦诚的说,“难道不问个清楚吗?”

风吟潇仿佛刚明白云可馨话中之意,眼里透出“哦”的神情,有力的臂膀攘过她瘦削的香肩,望进她有些惶惑的眼瞳中,轻笑道:

“我为什么要问清楚?可馨的一言一行都在告诉我,你是个怎样的人,这还问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是说,”云可馨窘然,到这份上,倒搞得她小心眼似的,局促之下脱口而出,“夫君当真一点都不介意傅世子方才的言行么?不在意他对我——”

“他要是敢动你一根头发,”风吟潇俊容一沉,带笑的墨眸底闪过一丝利芒,“我会‘要’他一只手。”

“不是,我是说——”

下面的话因他**她的唇而没,少顷,他才眷恋不舍的放开。

“我一直遵循着我们初识的相处方式,”风吟潇眨了一下眼睛,沉吟道,“你不说,我便不问,很多事情,相信你的人,一句话足矣;不相信你的人,磨破了嘴皮都没用。”

好一句“相信你的人,一句话足矣;不相信你的人,磨破了嘴皮都没用。”

云可馨眼睛亮了亮:她何时变得这么紧张他?他一直把她放在心尖上,生怕有个闪失,每次去宫里都要叮嘱丫鬟照料好她,每次回府第一件事就是来找她,还给她带各式各样的新鲜玩意,而她只需露一个笑容,他就会开心的像个得到嘉奖的孩子一般……如此的重视和厚待,她居然会怀疑他是否真的在意自己?真是脑子进水了。

云可馨当即惭愧的无地自容,上前一步靠近风吟潇怀中,红红的脸儿贴着他宽宽的胸膛:“子岑,谢谢你。”

风吟潇搂紧了怀中的云可馨,想起她之前略带些“幽怨”的娇憨之态,唇角一扬,拥着她的手臂开始“不老实”起来,许是发觉他的不怀好意,她羞窘的要逃离他的怀抱,他却深深箍紧了她——

“可馨,我说过的,”风吟潇坏笑道,“你要是再这么生分,老把‘对不起’‘谢谢’挂在嘴上,我就要‘惩罚’你。”

云可馨抬头,看着他,心中肚明那“惩罚”为何意,当即脸红到耳根:

“子岑,这,不是生分,”云可馨在风吟潇怀中扭来动去,粉拳直垂道,“夫妻间相互尊重总是要的嘛。”

“我不管,”风吟潇蛮不讲理的截断,随即松开打横抱了她放到床上,“我不喜欢这样,所以可馨要接受惩罚才是。”

她在他身下承受着他无比温柔的“惩戒”,耳鬓厮磨中不消片刻,可馨已是潮红满面,连连告饶,风吟潇并未停止动作,只是低下头咬着她的小耳,嗓音低哑道:“可馨,可馨,我好想要孩子,想要许多属于我们的孩子,每个都像你这么美丽和聪明……”

云可馨一愣:孩子?她要的!也不知怎的,她很想为风吟潇生个孩子,这在上一世,即便和傅一航好的如胶似漆,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也却没思考过的问题,何以在这一世会产生这么强烈的愿望?大抵,他已在她心底扎了根,才会想要有彼此共同的“所有物”。

“子岑,我,我喜欢你,”云可馨嘤咛而语,“愿意为你生孩子。”

闻言,风吟潇猝然一顿,随即换来他愈发狂喜激昂的猛烈撞击……

此时,一灯如豆的书房里,江阴侯心不在焉的翻书,执笔写字也兴致,时不时将目光投向门口——这个时间了,应该回来了。

思虑间,但见一个侍从模样的人在门口道:“侯爷。”

风弘文抬头,连忙道:“快进来,把门带上。”

侍从领命。像阵风似的进门带门。

“都打听的怎样了?”风弘文尽管心下已急不可耐,还是面色恬淡的问。

“打听好了,禀侯爷,”侍从点头哈腰道,“这四老爷与其嫂月氏并没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只因年少时受过其兄云天佑的呵护而有所感念,因此对七小姐格外照顾,但他老大不小的人至今尚未成亲确有蹊跷。”

“蹊跷?”江阴侯一下子挺直了腰背,浑浊的眼底阴鸷重重,“说。”

即便屋里就两人,侍从也好似隔墙有耳一般四处张望,走到江阴侯身边耳语了几句,风弘文吓跳起来,声音都含着抖颤:“此事当真?你可别听风就是雨的,这种事容不得半点玩笑。”

“绝无虚言!”侍从颔首,肯定道,“这是奴才费了好大劲才打听到的,据说四老爷店里有个暗中盯梢的暗卫,我去过,果真如此。”

“真想不到鄂国公府的人一个个胆儿肥,偷人都偷到圣上身边去了,”风弘文神色恬淡的说着,好似谈论的是一件供茶余饭后打牙祭的小事,然而眼角却闪过一丝令人惊秫的诡谲和狠戾,“我看他要么是脑子烧坏,要不就是活腻了!”

“侯爷的意思是……”侍从脸上堆满为虎作伥的谄媚。

风弘文冷笑一声:“不忙,现在这两人或许在‘暗度陈仓’,我们只等着他们按耐不住的那一天再出手,到时候再禀明圣上裁决,将云家彻底击垮,并且——”

“如此一来,君侯夫人便失去娘家人的帮扶,君侯也就威风不起来了,”侍从说的附和而婉转道,“到时风家百年基业一样需要侯爷来‘打理’。”

江阴侯“谦和”的一笑,挥挥手,道:“这事还早,不可随意妄测,”见侍从点头称是的要退出房门,目露森寒,“你除去断不可向任何人说起此事,倘若走漏了半个字……”

“侯爷请放心,若是走漏,你把的头砍了当蹴鞠踢。”侍从忙不迭的接下话茬,手也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脖子。(未完待续)R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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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莫名

..Co

江阴侯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示意可以走了,侍从方才抹抹额上的冷汗退了出去。

江阴侯江阴鸷的视线收回,沉默的向椅背后靠去,脑子里忽现少年时的点点滴滴,一种身为庶出,连下人都不会放在眼里的愤恨与屈辱又在撕咬着他,吞噬着他……

身为嫡长子的风弘睿要什么有什么,虽说大哥对他不薄,但已然无法平复他早已扭曲畸形的心里,从那时起,他就告诉自己有一天一定要成为燕国公府的主人,不惜一切代价!

随即又想起年仅五岁的儿子风吟翔来,冷酷无情的面部表情渐现柔和,阴霾遍布的眼底透出亮光,可一想到夫人杨玉兰,才难得有点笑容的脸又垮了下来,这其中隐含的私密若是为他人所知晓,他就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又忆起数年前侄儿风吟潇杀回燕国公府的那不顾一切的凶残和暴戾,稳稳端坐在椅上的风弘文猝然浑身一颤,瑟瑟发抖……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得加快计划才行。

傅一航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在路上走着,精神惶惶,内心错乱:总算与心心念念的人说上话,却又弄得这么尴尬,也不知风吟潇会怎么对待云可馨,打她?骂她?休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宠她?

他意识到,她若是过得不幸,他会痛心,若是过得幸福,他一样感到苦涩,矛盾茫然间,已然到了就寝的卧房门前。

傅一航无力的叩门,里面传来风语露含着冷笑的应声:“进来,门没栓。”

傅一航推门而入,映入眼睑的是风语露冷嘲热讽的面部表情。

他才回转身带上门,后头就传来她讥诮的声音:“我的好夫君回来了,怎么,今天满足你的痴心了没?她看你一眼了没有?”

她这次学了乖,不用“嫂子”而用“她”。

傅一航的手微顿,旋即用力合上,随后走到桌前自斟自饮,对风语露的挖苦充耳不闻,风语露见他不说话,以为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心下又是妒忌又是恼怒:

“说不出来了?还是和我没话说,也是啊,心里想着别人,面对的是心不甘情不愿娶回的妻子,能有话说吗?”

傅一航即将送到嘴边的茶碗在桌上一顿,不耐烦的皱眉道:“你说够了没有?!”

“怎么?被人家夫君抓个‘现行’,回来就拿妻子出气,傅世子也真够出息的,”风语露冷笑一声,言辞宛如最毒的蛇信朝傅一航喷去,“有这本事当初怎么就抢不过大哥——”后面的话,因傅一航投来的冷厉目光而猝然打住,舔了舔唇,忌惮的改了口,“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戳你伤疤的。”

傅一航这才缓缓垂下眼皮,继续沉默的喝茶。风语露又急了,他可以冲她发脾气,可以冲她吼,就是不要这般缄口不言,夫妻是要长久相处的,倘若一开始就如此“二心”,将来要如何度过那漫长的岁月,她不被闷死也会被憋死!

想着想着,风语露面色一缓,哀声戚亲,我见犹怜,“夫君,你真的和我没话可说么?我真那么惹你讨厌?”

傅一航心不是铁打的,加之确实自己无礼在前,便软下语气:“没有,方才只是去和可馨说了几句话,不料碰到了大哥,我,”傅一航一顿,面露尴尬,神色赧然,“担心他们夫妻二人会不会因此产生隔阂或误会。”

风语露心下鄙夷:做都做出来,还怕人知道!面上却是一派善解人意、宽容大度,道:

“夫君不必过虑,大哥对嫂子的感情绝非你我想象的那般脆弱,不堪一击,”她说的很真诚,却总予人以夹枪带棒,故意戳人痛处之感,“从嫂子进门到现在,我看得比谁都清楚,大哥真是把嫂子捧到心尖上疼。”

傅一航想起之前在厨房,云可馨要解释,却给风吟潇制止,还温柔的攘过她的肩头说这说那,丝毫没有任何怀疑或责难的意思,又听风语露这番好似戳人心骨的话,愈发酸楚,疼得他说话都没了劲头:

“那就好,”他盯着手中把玩的茶杯,无精打采道,“我也看得出来,大哥对可馨,很好。”

风语露亲眼目睹着傅一航为情所苦的模样,忌恨交加,刹那间后悔自己当初不该草率应了这门亲事,弄得自己现在连给人当影子都不屑。

她强笑着转了话题:“别说这些了,夫君,我听说你打算纳妾?”

傅一航想起云冉,脸上抹过恶寒,扯了扯唇角:“是。”

风语露却并未注意到傅一航脸上奇怪的表情,只知道傅一航这么做有损她身为正妻的颜面,道:“夫君不能不纳妾么?”

“不能!”傅一航抬起眼睛,语气生硬的回,“都说好了的。”

“难不成夫君对五小姐也有情?”风语露不能急,一急就要胡思乱想口不择言,她冷冷一笑道,“夫君可真是‘多情种’。”

“多情?你觉得我对云冉有情?”轮到傅一航冷笑了,眼尾眉梢尽是毫不掩饰的唾弃,他尖酸刻毒道,“她给你提鞋都不配!”

风语露一愣,没料到傅一航这样说,但从他说话的语气神态,完全不似说到云可馨的样子,心下舒服点了,微笑道:

“夫君打算何时让五小姐进门。”

“快了吧,”傅一航又喝了口茶,淡漠的说,“等回韩王府之后再说,”

云可馨和云冉是风语露的心病,前者她奈何不得,无法可说,也只得暂作忍耐;而云冉一介庶女,竟被傅一航“点名”要纳回府,这一直让她疑神疑鬼的以为傅一航是不是同时恋着三房两姐妹,今日与傅一航虽闹得不愉快,却解开了心头之惑:傅一航视云冉如草芥!但他又为何多此一举的纳妾,这不是很矛盾吗?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不是傅一航在意的人,那就意味着她这个正妻可以肆无忌惮的对付五小姐这个妾了,听说她对傅世子一片“深情”呢!

念及此,风语露美丽的脸上显出幸灾乐祸的耻笑。

“夫君,天色已晚,咱们歇下吧,妾身伺候你歇下。”

“嗯,不说了,”傅一航不咸不淡道,“明日还得早起拜望。”

云冉是在傅一航夫妇回门返回韩王府十来天后进门,那天韩王府像有意给云冉难堪似的,只零零落落摆了几张桌子,请亲朋好友来热闹一下就算过去了,云冉心下怨怼,却不得不面对为妾的现实,只能巴望傅一航日后能宠她一点,不要像代春妮似的难熬。

当夜,傅一航只是在云冉房里呆了一会儿就要离坐而去,云冉慌得起身拉住傅一航的手腕道:“夫君,你再小坐片刻可好?”

傅一航冷冷的盯住云冉拽着他胳膊的手,目露警告,云冉吓得缩回手。

“我得先去夫人那儿。”傅一航不耐烦的皱起眉,突然想到什么又道,“还有,以后请叫我‘世子’,不要叫‘夫君’。”

“为什么?”云冉惊异的瞪大眼睛,满脸错愕。

“你不过是个韩王府花钱买来的小妾,”傅一航面色冷峻道,“你配吗?”

“可,可是,”云冉口干舌燥的说着,满腹心事只因傅一航冷酷无情的侧过身去而戛然而止,她苦笑道,“是,世子,还请世子代妾身向姐姐问好,我明日一早便去问安。”

傅一航不管不顾的拂袖而出,一阵冷风鱼贯而入,吹得云冉一阵哆嗦:怎么会这样?傅一航怎么比了上次在鄂国公府三房提出纳妾之时完全变了样?她当时还洋洋得意自己多年的感情终于软化了他的心,竟让他主动提出纳妾,好容易盼到他娶完正妻,轮到她这个妾室,满以为进了韩王府新生活就要开始了,他一定会好好回报她的“深情一片”,不成想迎接她的居然是傅一航这般陌生而冷酷的面孔,真是莫名其妙!

难不成是因为风语露之故?这个眼里不揉沙子、心胸狭隘的女人?!

云冉越想越怕,步步倒退,直至一屁股坐到了身后的床上。

翌日,云冉起床出门觉得丢人,总感觉周围的人看她都带着鄙夷的目光,下人也这样,她忍了忍,直径去了大堂。

给韩王、王妃、世子还有世子妃磕头行礼,随后又拿了丫鬟递上来的茶水敬上,礼节才算完事了。

“起来吧,”王妃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还跪在自己面前的云冉,淡声道,“现在是亲上加亲了,往后又是一家人,冉儿不必多礼。”

“王妃说的是,”傅越泽面无表情道,“冉儿平身吧。”

云冉正要起身,看了傅一航和风语露一眼,又低下头去。

“冉妹妹,父王和母妃既已发话,你怎么还跪着?”风语露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半讥讽半认真道,“难道还要世子和我亲自上前扶你吗?”

她好似说笑的语气,听在别人耳里,却像米饭里的砂砾般令人难受。

云冉慢慢抬起头,佯装镇定道:“看姐姐说的,妾身哪敢有这心思,我虽与世子是表兄妹,姐姐却是名副其实的世子妃,理当敬重。”

云冉这话像在警告风语露不要仗着正妻就能颐指气使,为所欲为,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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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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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语露捏着帕子掩嘴而笑道:“哟,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妹妹是世子的表妹,真是罪过,”她扭头看向韩王和王妃,颔首,“父王,母妃,这是儿媳的疏忽,还请原谅。”

未及韩王和王妃做出应答,傅一航一声冷哼,道:“云冉是我表妹吗?我只知道表妹只有一个,名云可馨,至于你,五小姐,一个庶女,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和我们傅家沾亲带故的了吧。”

云冉倏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这话会是从傅一航嘴里出来的,再一看他判若两人的面容,简直摸不着头脑:这傅一航到底中邪了还是怎么的,就因娶了个老婆就怕上了?

以她从小到大对他的了解,他不是“怕妻”一族,急红眼了甚至都会动手,自己曾经就挨过他一巴掌,但转念一想,这兴许是因为正妻刚进门,多少给点面子,时间长了,只要她乖巧懂事,孝顺公婆,自然会得到他的垂青……

念及此,云冉内心又自作聪明的膨胀起来,面上却是卑躬屈膝:

“对不起,世子,世子妃,是冉儿越矩了,”她温和的一笑,可这笑容并未为增添多少姿色,她自我贬低道,“也是,我不过云氏三房的庶女,不比七妹妹是正统嫡出,的确没有资格与韩王府沾亲带故,说话太不知轻重,还请韩王、王妃、世子和世子妃见谅。”

傅越泽和王伶责怪傅一航说话太狠,虽说一个姨娘爱怎么处置都是一句话的事,但人是三房的,说沾亲带故,何必这样撕破脸,三夫人不介意,上头还有个三老爷云天扬呢。

“云姨娘快快起来,别听航儿胡说八道,”王伶挥着雪白的胳膊笑道,“不管你是嫡出还是庶出,我只认你是三房的人,那么你与我们韩王府确有亲戚。”

云冉一听,心花怒发,她没想到一向落落寡欢、从不正眼看自己的舅母竟会在关键时刻“拉”她一把,当即感激涕零的起身,若非想给韩王和王妃造给好印象,真想讽刺世子妃几句,想着想着,面上不觉露出几分得意,风语露冷笑着坐在原位不吭声。

“谢谢过王妃,”云冉且说且起身,已没有了之前的紧张,说话也自动带入活灵活现,“不管怎么说,妾身该注意的地方还是得谨记,时刻摆正自己的位置,不给韩王府添乱……”

云冉满以为自己这番“掏心挖肺”的话能让王妃对自己更加赞赏,多多美言支持几句,料不到王伶一开始听得面无表情,到后面像被逼着听不爱听的话似的满脸嫌弃,于是不知所措的住了口。

“既行过礼数,就一起用早点,”韩王等的也有些不耐烦了,拉长脸道,“本王片刻后还得进宫面圣,不可耽误。”

王伶恍然回过神来,轻拍几下脑门,装腔作势道:

“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航儿的事了,王爷恕罪,”她带头起身平淡道,“早点这时候应该已备好,王爷快上桌。”

韩王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走在前头,傅一航、风语露尾随,云冉跟在最后头,到用饭的时候还不能上桌,只是在一旁呆着,吃的是他们剩下的,说是妾,其实比了下人和奴才好不到哪去。

云冉望着一桌子对她视若无睹的人,心下的那不甘和屈辱再次像恶魔一样缠上了她,让她直想扑上去把韩王府的人杀个精光。

念头一闪而过,云冉为自己会有如此大胆荒谬的想法吓出一脊背冷汗,想来也是因失望而生的恨意,万万使不得,也急不得,于是,她恭谨的站在一旁伺候着,但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又让她拽紧了拳头——

“夫人,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香酥鹌鹑,”傅一航鲜见温柔的夹了一只烤鹌鹑放入风语露面前的小蝶子中,满脸陪笑,“快尝尝,我特意让厨房给你烧烤的。”

风语露一愣,傅一航怎么知道她喜欢吃烤鹌鹑的?而且她刚进门时,也没见他这么热心殷勤过,能有个笑脸就不错了,今天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因回门那些天发生的事,他变着法子的讨好她,向她道歉?

想到此,风语露弯弯的眉眼变得柔媚起来,她含笑夹起那只小鹌鹑在嘴里咬了一口,津津有味的吃着。

“谢谢夫君,”风语露放下筷子,频送秋波的笑道,“真是让妾身受宠若惊呢,来,您也尝尝。,妾身知道你也爱吃烧烤……”夹鹌鹑的间隙,微一抬眼皮,瞥见云冉嫉妒的神情,心下冷笑。

傅一航朝风语露笑了笑,轻轻接过,放入嘴里咀嚼,那不急不躁、温文尔雅的吃相让哪个女子见了都要心生爱慕,就连韩王和王妃也不免露出诧异的目光:今天真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么?

刚成亲那会儿,还一直担心他放不下七小姐,都不敢怎么劝,侍从和下人见看到他都低头走路,唯恐成了他的“出气筒”,才不过几天的时间,竟会发生如此大的改变,也许是回门的这些天亲眼目睹了风吟潇夫妇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使得他受了不少刺激而死了心?!

男人就是这样,只要娶个称心如意的,什么“情情爱爱”,皆是过眼云烟——王妃在心下满意的叨念着。

而位于傅越泽和王伶身后的云冉越看越眼红,越看越心酸,咬了咬唇:认识傅一航十几年了,也没见他对自己这么好过,多年的发小情分还敌不过一个刚入门正妻?!

云冉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以为没有了云可馨,傅一航就彻底属于她了,没想到前门才赶走了虎,后门又迎来了狼——这风语露一看便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单单凭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已足够魅惑任何一个男人的……

云冉一脸遮都遮不住的妒恨不平,不觉中已落入傅一航含笑的眼眸中,温润如玉的脸扫过一丝冷峻的恶毒,愈是感到报复的快意,他对风语露的笑容愈是亲密,甚而交头接耳的“私语”,最后连韩王和王妃都看不下去的假意咳了几声,傅一航方才收敛不少。

云冉由开始的吃惊到接下来的震怒直到亲眼所见傅一航此刻有些拙劣的表演,突然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她不是曾经和他也这么“亲密无间”的试图气云可馨,以帮他的目的借机靠拢么?现在,傅一航一定是如法炮制的来气她!

看透这一点,云冉冷笑着再不看傅一航夫妇一眼。

但云冉还是低估了傅一航近乎疯狂且变态的的报复方式,他不仅任由妻子对她颐指气使,恶言相向,还得像牛马一包揽了所有又脏又累的粗活,她一面做事一面哭一面在心下愤怒傅一航没良心,斥责风语露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直到再没一丝力气回房为止。

晚上,干完一天的活,云冉累得腰酸背痛,回房歇息时不觉苦笑:自己现在这情况哪是小妾?比了王府里的奴仆还要累十分。从前在鄂国公府虽为庶女,也受不过白眼或干过活,但也没像现在这样,真是要人命。

云冉坐在桌边唉声叹气,自怨自艾,突然房门外有敲门声,走去看门,发现是管事小邬。

“云姨娘,世子和世子妃让你今晚去值夜。”

“什么,我去值夜?”云冉跳了起来,压着怒气道,“凭什么?值夜是丫鬟的事,我可是姨娘,姨娘!”

云冉恼火的重复着,却换来小邬的一声耻笑,道:“奴才知道您是姨娘,但这是世子的吩咐,小的不敢违抗,特来通报一声,云姨娘若是不信,看亲自前往一问。”

云冉最初怀疑是府里下人故意联合给她难堪,仔细一瞧管事脸上既鄙夷又有肃然,不由信了几分,只得跟在后头,就这样在世子和世子妃卧室前站着值夜。

暮色垂落,天气也冷了下来,夜晚的风吹得灯笼烛火摇曳,一望而去像被只无形的手持着走来,看着便令人心生恐惧。府里安静极了,只有风声与虫鸣时起彼伏的响着。

云冉瑟缩的倚在世子和世子妃的房门前,忐忑不安的望着只有点点烛光的院落。她有些焦躁的转身,看到屋里灯还亮着,这个时辰还没睡?她好奇的将耳朵贴上,里面隐约传来风语露“嗯啊”的叫床声,还有大床被撞的“嘎吱嘎吱”乱响的声音。

云冉当即面红耳赤的捂住耳朵,想逃开又不敢,因为世子有过吩咐,要她寸步不离的值夜,否则指不定明天又会有怎样的厄运在等着她。

“夫君,快点,再快点……”房里压抑的呻吟终于华为呼之欲出的欢叫,“啊嗯……就,就是这样。”到最后,已是气若游丝。

“再叫大点声,夫人,”傅一航冷笑一声,加快身下动作横冲直撞起来,“你的声音很好听。”

云冉的想象着卧房里大床上重叠交欢的两人,又羞又妒又恨,脸也涨得爆红,她再次捂住耳朵逃向一边,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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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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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靠在梁柱后的云冉说不出的痛苦和绝望,她想不通傅一航为何这样对待她,将她纳进王府当夜没有同塌之欢也就算了,还要在日后让她承受着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她隐约中感到傅一航这么做又是变着法子的对付她,他到底怎么了?

与从前那个言谈随和,品行端正的表哥形象相差太多了,若知今日的结局,她死都不会要来这里当什么小妾。

千头万绪时,从房里再次频频传出傅一航和风语露激烈的欢好声,云冉捂上耳朵像躲瘟疫似的避到墙角,满以为很会过去。然而傅一航今晚像被下药般亢奋,隔没多久便会让云冉进去收拾“残局”,等她一收拾好,傅一航又开始“重振旗鼓”,把风语露在床上“摆弄”的死去活来,且还有意制造弄出刚好能让外头听见却传不远的声响,云冉快奔溃了!

好容易熬到后半夜,卧房里才渐渐没了响动,她这才长舒一口气,倚着门小眯一会,到天灰蒙蒙亮之时又给管事的叫去做事,她怒得无处发泄。

早起辰时,傅一航竟精神抖擞的下床,更衣,风语露腿脚酸麻,撒娇着不愿起床,他不耐烦的哄了几句,她才满面红晕的起床,洗漱,更衣。

这时,云冉已被进来收拾屋子,坐在梳妆镜前漫不经手机哪家强?手机阅读网心梳头的风语露见此情景,有意无意道:

“夫君,你昨晚是怎么了嘛?”她撅着嘴。说话娇声嗲气,“瞧把妾身弄出了两个黑眼圈,这让我怎么出去见人!”

脑海里浮现出傅一航一夜“雄风”。风语露埋怨中似乎满足更多些——她一直以为他们的圆房将会遥遥无期,不成想仅仅一次的回门就让他们“水到渠成”,让她得偿所愿,这是每个做妻子的渴望的宠幸。

傅一航察觉到风语露像在有意向云冉示威和炫耀,一反常态的温言道:

“这是弥补夫人的,我们大婚之夜……没有。”他暧昧的说。

惹得风语露满面羞红,偷瞥一眼云冉。发现她木头人似的没反应,却能感觉到她在收拾那张“染血”的床单时,浑身一颤。僵硬片刻才继续手里的活儿,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讥嘲道:

“云姨娘,昨儿真是辛苦你了,”风语露轻柔的抚弄着发梢。微笑道。“没累着你吧。”看着云冉那比自己还要深许多的黑眼圈,风语露心下别提有多自在了。

“伺候世子和世子妃是贱妾的分内之事,”云冉强打起精神,勉强笑道,“没什么累不累的。”

“真是贤惠,”傅一航冷不丁插进一句,讥诮道,“既如此。云姨娘往后几天继续值夜……”

云冉吃惊的睁圆了眼睛,满脸愕然。手中的活儿也猝然顿住:还要继续值夜?昨天一夜都是她一人站着,没人替班,已经弄得她像丧家犬似的,再这么持续几天,准得要了她小命不可。

“怎么,你不愿意?”傅一航的脸阴云密布,声音低沉,“你刚到府里,很多人和事还不熟,要先学会伺候人。”

云冉差点大叫出声,她是姨娘不是丫鬟,凭什么让她做这些,却是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口,只是白着一张脸不言不语。

傅一航却仿佛看穿她的心理活动,冷冷一笑:“夫人刚进门,需要人伺候,她看上你了,昨天还夸你乖巧能干,好使唤呢。”

云冉低下头去,两边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她阴冷森寒的面部表情。

“是,一切但凭世子和世子妃使唤,”她压制着怨怼,轻声道,“贱妾定当尽心尽力,唯命是从。”

傅一航满不在乎的一声“嗯”,随即回过头去与风语露亲密无间的说话,逗趣,直至云冉收拾好床铺走出门,唇边的笑意旋即转冷,对风语露说他到外头去等她,弄得风语露大有从云端跌入峡谷之感,莫名其妙。

云冉最终还是高估了傅一航的性情,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往后的几天里,傅一航用尽各种手段折磨她,不打不骂不碰,却总是默许妻子可以代他行事,以至风语露愈发有恃无恐。

终有一天,趁着风语露不在,云冉壮起胆子去了傅一航书房,想问个明白。

“你来做什么?”傅一航从书本中抬起眼睛,用一种“你很脏”的目光看她,“还把门带上?”

“傅哥哥,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傅哥哥’,”云冉看到专心致志看书的傅一航,想起发小时的种种,语气不觉软了下来,“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这么对我?为什么?”

“什么我怎么对你?”傅一航佯装莫名,嘴角轻轻一扯,“进入王府给我做妾不是一直都是你的愿望吗?我不过做过顺水人情,可没说过要和你发生什么的……”

云冉当即大受打击,泣不成声道:“可是哪有小妾像我这样的,比王府下人都不如,世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

“闭嘴!你也配谈‘对待’,”傅一航猛然从案后站起,凶神恶煞般朝云冉疾走而去,在她跟前站定,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知道么?若非因你是三房的人,早在你进府的那天就将你乱棍打死了。”

云冉怵然心惊,不顾一切的大叫出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你亲手毁了本世子和可馨表妹的幸福,”傅一航憋红脸,声嘶力竭的吼道,“云冉,你这个贱人,我就是把你抽筋扒皮也难消心头之恨。”

云冉又是一惊,顷刻间恍然大悟:又是为了云可馨!傅一航至始至终都未能忘情,他把所有的愤怒一齐发泄到了她的头上,她早该想到他纳妾,绝非感念她多年感情而滋生的“善心”,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报复。

“世子,那是你和七妹妹无缘,怎能怨我,”云冉强辩道,“这和我又有什么关——”

“啪”的一声脆响,取代了那个“系”字,云冉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贱人,事到如今还有脸在我面前哭冤枉,”傅一航弯下腰,一手捏住云冉下颔,目露凶光道,“数年前,可馨随姑父姑母去樊城省亲,姑母本意设计的是本世子和七妹妹,假如那天不是你使坏,我和七妹妹的事已成定局,可就因为你,”傅一航只要一想到这期间的波折就怒火冲天,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此后我再无法接近她,只因身边多了个英雄救美的风吟潇……云冉,你这个贱人!今日的下场,便是你的报应!”

傅一航松开手,直起身子,发疯似的用腿踢,用脚踩踏云冉的头脸和身子,云冉又哭又避的扑过去抱住傅一航的乱踢的腿,含着哭音道:

“那是贱妾心系世子,一时鬼迷心窍,”她再次试图用感情来软化他,哭得梨花带雨,胸脯直颤,“后来也后悔不已,可是世子,这么多下来,我看得是明明白白,七妹对你并无半点情分,对你一往情深的人是我,虽只是庶女,但感情绝对无任何虚假——”

“闭嘴!闭嘴!闭嘴!”傅一航暴跳如雷,用力掰开云冉抱着他腿的手,并补上一脚道,“贱人,你以为我讨厌你,恶心你,仅仅因为你毁了我和可馨的幸福么?几次三番让我撞见你欺负她,算计她,陷害她,这已让我对你痛恨不已,弄到最后,你居然还跟她抢男人,你说你够格吗?”

“那是我不甘心,”云冉放声大叫,忍着疼痛豁出去似的道,“就因为七妹是嫡女,她就该享有一切?而且她还是过继到三房来的女儿……”

“住口!贱人!你永远都这么不知廉耻!”云冉鬓发散乱,珠钗歪斜,满脸千沟万壑的泪痕让她看上去丑行怪状,傅一航见之,心下作呕的别过脸去,“难道你忘了多年前姑母说的话了吗?你想当正室,下辈子把你娘坟头上的妾字去掉再说,这和可馨又有什么关系?!过继的怎么了,再怎么过继人家也是嫡出,分明就是你心里嫉妒成扭曲,处处和一个于你无害的妹妹作对,知道吗?每次我看到你欺负她,都恨不得把你杀死,就想着早点娶了她,远离你这心肠歹毒的贱人……”

“呵,心肠歹毒?”听到这,云冉已冷笑出声,忍痛抹一把腮边泪水道,“傅世子,我云冉再怎么狠也抵不过你们傅家,你的好姑母傅氏,她才当之无愧‘心肠歹毒’四个字,算计二房,导致你那心爱的可馨表妹和二房骨肉分离,还企图利用七妹妹年幼戕害她的亲生父母,倘若不是她小小年纪就鬼机灵似的,她的亲人早已命丧她手,后来见此计不成,又妄图利用七妹和你的亲事来害她,世子以为我那好娘亲成全你和七妹,真是体恤你的一片痴心吗?哈哈,”云冉疯了似的哼哈一笑,言辞愈发犀利不留情面,“她根本就是连你这侄儿都利用了,为了满足她那疯狂的报复心,费尽心机,用尽手段,我多年在她身边耳濡目染,怎么着也学了一招半式……世子你说,比起我来,你的姑母和我哪个更狠毒!”(未完待续……)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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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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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冉撕心裂肺的吼出这么段话,已有“视死如归”的做派,时刻都在等着傅一航打断甚至反扑,料不到傅一航始终面无表情,神色恬淡的听着,与之前火山爆发般对她拳脚交加截然相反,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须臾,傅一航终于回过头来,“怜悯”的看了云冉一眼:

“姑母是什么性子,本世子心里一清二楚,无需你在这里挑拨离间,”他冷冷的扯唇,道,“倘若她当初是把你算计给我,我会恨她一辈子,但可馨同,姑母至少看到了我对她的感情才想到利用,事实上,我宁愿被姑母利用,因为等我娶了可馨,便由不得姑母胡来了,可你倒好,”傅一航猛然一挑眉,阴鸷的眼底布满血红,“生生为了你的一己之私毁了姑母的全部计划,也葬送了本世子与可馨的将来!贱人,你说你是不是招人恨?!”

云冉直起的腰背颓然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手足无措的望着他:她想用所谓的不真相堵他的嘴,让他恨上自己的姑母,减轻他对她的恶感,没想到他竟心甘情愿被利用,只为了得到云可馨!

当年的事,她见后来傅一航再未提及,满以为他认命了,因为性子好并没有加以责难,不料一切一切的祸根早已埋下,傅一航早已恨她入骨!

如他所言,他纳妾只为了报复,只为了让她得到应有的报应!

可那时他在三房主动提出纳妾的时候,是那样的真挚和诚恳,令人感动,想来也是为了达到目的做出的姿态,等他目的一达,便原形毕露!

云冉心悸的不由一阵哆嗦,前所未有的心慌和害怕,因为看傅一航说话的语气神态,似乎报复不是一时激愤,而是长长久久的折磨!

“既然傅世子如此恨我,要我得到报应,”云冉咽了一下口水,强装淡定道,“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纳妾,其他方式不能吗?”

她终于问出了积压多日的郁闷。

“其他方式?”傅一航回头,轻蔑的瞥一眼跪在面前的云冉,冷冷一笑,“你觉得还有什么比处置自家奴才贱婢来得更顺手、更随心所欲?但是你是三房庶女,到王府做奴才贱婢,想必云大人是不会应允的,只能一说的好听点纳你为妾。”

“原来如此!”云冉凄凉的笑了笑,嗫嚅道,“我怎么会蠢到以为世子是喜欢我,感念我的一片痴心……”

抬起眼皮撞上傅一航鄙夷不屑的目光,云冉正想回击要告诉爹爹,他却先一步看透她的心里,抢话道:“你确实够蠢!”他紧盯着她,言辞宛如利刃咄咄逼人,“怎么会认为我对你有情,也不照照镜子!你既然被我纳进府里,你就是我王府的人,要怎么处置都是我一句话的事,云大人也奈何不得!就别提你不过是个庶女。”

“为什么?为什么?”云冉再按耐不住再次放声嚎哭嚷嚷着,“为什么一定要先纳妾再这样折磨我,为什么?”

“你若被其他府邸纳为小妾,只怕日后还会和别人狼狈为奸伤害可馨,”傅一航眼前浮现云可馨娇俏玲珑却不乏冷艳气韵的容颜,想起她此时或许正偎依在风吟潇的怀里盈盈私语,心下既甜蜜又酸楚,他缓缓开口,“只有落在我的手里,让你知道什么是疼,什么是痛,你才不敢造次!”

“不——”云冉用尽浑身力气扯破喉咙喊道,“傅一航,你,你好狠的的心,好狠,好狠……”

云冉思来想去不能再这样下去,她决定拉下脸去找云可馨求助。

数日后的一天傍晚,云冉趁着出府的当儿,偷溜去了燕国公府,这时候府里人刚用过晚膳,仆妇忙着收拾碗筷,丫鬟忙着带少爷,进进出出,忙里忙外。

风吟潇与云可馨相携着南花厅外的苑落散步。

“可馨,你这些天感觉如何?”风吟潇一面攘着云可馨的小腰,一面低下头温柔的说话,“天冷了,记得多穿衣服,我看你昨夜断断续续的咳,把我的心都咳疼了。”

云可馨想起风吟潇昨夜因自己的感冒咳嗽惊扰的一夜未眠,想起他把她抱在怀里拥着的紧张和担忧,驻足,抬眸看着风吟潇,笑了笑:

“子岑,你从宫里带的药方开的药我都喝了,还是有效果的,昨天的咳嗽就减轻了不少呢,大伯的医术还是信得过的。”

“我没有信不过大伯,”风吟潇摸摸云可馨的头脸,又捏捏她的小手心,拧着眉峰道,“是担心你的小身板,我心疼。”

他把她的手心放在自己的胸口,柔声表达着。

“我知道,”云可馨莞尔着安慰风吟潇,“夫君,以后我会注意,不让自己感冒了。”

“还注意?药也不肯吃,还好意思说,”风吟潇宽宽的前额纹路加深,面有愠色道,“你再这样,我真生气了。”

“子岑,我天生对汤药敏感,不能喝多,一喝多准得呕吐,”一连几天,每次为了吃药的事,夫妻二人总要争执一番,最后败阵的都是云可馨,只是会偷工减料,这当然逃不过风吟潇的眼睛,“所以总是适量的喝。”

“那怎么能行,”风吟潇断然否决道,“大伯当时叮嘱你吃药可不是这样的,哪有一小碗的汤药只喝几口的道理,难怪恢复的这么慢。”

说完孩子气的盯着云可馨,满眼幽怨。

云可馨“扑哧”一笑,她知道这情况下要是再“强辩”会惹他不高兴,于是道:“好嘛好嘛,我错了,今晚就把药全喝了,不‘取巧耍滑’了,夫君,笑笑。”

风吟潇对云可馨的撒娇向来无力招架,不一会儿,再装不下去,宠溺的点了一下云可馨的小鼻头:“你呀,我真是拿你没辙。”

两人深情的脉脉对望着,甜蜜恩爱一如当初,夕阳给她因生病而苍白的容颜镀上一层靓丽的金色,竟让他有些迷醉其中,她给他看得难为情起来,调皮的用一只手遮住他的炽烈的眼瞳,笑道:“别看了。”

手下的美唇缓缓勾起,轻轻拿掉她的手,余晖在他晶亮的墨眸底跳跃着,话里话外的逗她:“好,不看了,晚上再看。”

夫妻生活这么些日子以来,云可馨还能听不懂风吟潇的“暗语”?当即羞得粉拳直捶,风吟潇知道她又害羞了,不慌不忙攘过她的身子,心中的浓情蜜意深深粘绕着二人。

“君侯,夫人,云姨娘来了。”闪月在身后轻唤道。

眼前这样“你侬我侬”的恩爱场景,她本不忍搅扰,无奈闪灵崔了多次:韩王府云姨娘来了,说有急事要见夫人云可馨,人也在不远处等着了,只得据实禀告。

云姨娘?云可馨和风吟潇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后来才恍然大悟难道是云冉已被纳进了韩王府给世子做妾?夫妻二人回头一看,果然是。

“七妹妹……”云冉不敢近前,只是挥手招呼着。

云可馨垂眸,蹙起眉冷声道:“把她带到花厅。”

风吟潇夫妇先去花厅,云冉由闪灵和闪月引着跟在后头,云冉一面走,一面观察着宽敞的院子,洁净的路面,形式各异却井然有序的建筑物、美艳芬芳的花草、苍翠欲滴的大树……

一切的一切无需刻意想象,就能知道云可馨在这里生活的有多轻松和惬意,回想起方才看到他们夫妇二人相依相偎的情景,既有嫉妒又苦涩:从前在鄂国公府,云可馨是嫡女,自己是庶女,身份本就差了一截,如今双双嫁为人妇,不说生活环境的相比,仅是夫妻间的恩爱也是天差地别!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云冉满腹的牢骚终化为清醒的一叹:她是来求救不是来当客人的,得做好姿态。

花厅里,风吟潇和云可馨分别坐在上首桌子的两边,妙玉和闪月分别站在二人身后,闪莹上茶,云冉不敢坐,后在闪灵多次“客气”的催促下才坐了下来,还倒了茶给递到她手里。

“七妹妹,我对不起你……”云冉啜一口茶,绞尽脑汁的想着开场白。

“五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云可馨匆匆扫了云冉一眼便别过视线,“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七妹妹还是从前直爽的性子,”云冉尴尬的笑了笑,想说几句玩笑话凑凑趣,却看到云可馨一脸的肃然,只得坦言道,“好,我说,我是来恳求七妹妹帮忙的。”

帮忙?云可馨眼眸微眯,随即唇边浮出一丝冷笑:不会是在韩王府过得不如意吧,与我何干?!

“说。”云可馨星眸微闪,吐字如金。

“我恳求七妹妹去韩王府走一趟,”云冉可怜兮兮的望着高贵华美的云可馨,不自觉的卑微起来,带着泣音道,“劝劝世子,别再这样对我了,我在韩王府暗无天日——”

“五姐,你已是韩王府姨娘,”云可馨锐利的眼风朝云冉睨去,冷言冷语道,“世子和世子妃如何待你,皆属韩王府内务,我如何帮得了你?!”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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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诉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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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妹妹有所不知,”云冉站起身又坐了回去,“傅世子亲口告诉我,他把纳为妾只为了报复我,他一直对于当年娘亲算计你们俩,却被我给搅黄而耿耿于怀,他恨我,所以不断的折磨我——”

“住口!”云可馨冷冷的打断云冉的话,反感的蹙眉,“云姨娘,这是韩王府的内务,与燕国公府无关,你在这里说这些不合适吧!”

“不,不,七妹妹,你听我说,”云冉急得站了起来,行至云可馨坐前不远处,红了眼圈,“倘若此事当真与你无关,我也断然不敢来此打搅,但确实……确实与七妹妹息息相关。”

“那就简单的说,越快越好。”云可馨目光越过云冉,投向院落里盛开的海棠花,仿佛只有这样才会抚平自己嫌恶烦躁的心。

“世子一直对我怀恨于心,虽从不打骂我,却总是变着法子的对付我,”云冉说一句,停一下,巴望云可馨能说句公道话或露出同情之色,不料云可馨神色未见一丝动容,当下尴尬的继续道,“任凭他的妻子像丫鬟一样使唤我,要我做尽府里又苦又脏的活,”她像个怨妇似的叨叨着,“特别是每天晚上都要我值夜,然后逼着我听他们在床上的声音……”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云可馨和风吟潇,还有三个丫鬟皆目瞪口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特别是云可馨,脸红了又红,如果她能预料到云冉在韩王府的日子不好过,也绝不会想到傅一航当初纳妾目的是为了折磨云冉,而且竟用这种近乎疯狂变态的方式!

这是真的吗?云可馨狐疑的看向云冉,突然信了几分,如果不是事实,这种话是胡编乱造不出来的,八九不离十了,但是,这又与她何干呢?她去淌这浑水做什么?

“别再说了!”云可馨厉声喝止,徐徐朝云冉走去,在两三步距离的地方站定,依然不愿看云冉一眼,冷静道,“云姨娘,我最后再说一遍,这是韩王府内务,你要找地方诉苦告状也走错了地方!送客!”

云冉一听,再顾不得一切“噗咚”一声跪下,抱住云可馨的双腿,放声抽泣道:“七妹妹,我实在是没法子了,世子亲口对我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他恨我算计你,陷害你,恨我毁了他和你的好事……七妹,我也没想到世子是抱着这个目的才纳妾的,否则我死也不会进韩王府,七妹,求你救救我,帮我去对世子说几句话,求你。”

到了最后,云冉干脆松开胳膊,头磕得“咚咚”响,云可馨望着两世都给自己甚至给二房亲人带来麻烦甚至磨难的庶姐,想起大婚之夜,自己在她脚下被“牵机”酒折磨的死去活来她那居高临下、洋洋得意的神情,心中憎恨无比,真想一脚踹过去。

眼见云冉此时像丧家之犬似的跪在自己面前磕头“求救”,云可馨觉得她可悲可鄙又可恨,并且未曾有一丝动摇。三个丫鬟见之暗暗替夫人解恨,这个庶女太卑鄙无耻,无下限,有今日,都是她应得的报应,居然有脸来燕国公府求援!

“云姨娘,你先起来,”风吟潇因为云冉的话对傅一航压了一肚子火,劝告的话里不免多了些冷嘲热讽,“夫人消受不起,有话好说。”

“不,我还没说完,”云冉停止磕头,抬起泪痕斑斑的脸,抽噎着道,“七妹妹,我看现在能阻止傅世子的人就只有你了,他一直对你未曾忘情,他会这样对付我,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替你出气,因为从前我做了太多对不起你的事,我错了,求你们,开开恩去劝劝他吧……”

云可馨闻言,忽然冷笑:“照这么说,云姨娘今日悲惨的生活全都是因为我了,我害得云姨娘过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是不是?我还真是罪大恶极呢?!”云可馨挖苦,语调尖锐起来,“但是云姨娘你搞清楚,去韩王府做妾是你自己巴望着要去,难道是我把你绑去不成?岂有此理!”

“是是,是我自己咎由自取,”云冉像只丧家之犬般连连点头称是,分别看了风吟潇夫妇一眼道,“但我当时并不知道他纳妾的目的,若是知晓,我死都不会进韩王府的门,”云冉微顿,索性把傅一航的变态行径又说了一遍,“七妹,你可知道傅世子现在变成什么样?跟禽兽似的发qing,以往是要我在门外值夜,前日居然逼着我到房内大床的帐外值夜,以此来刺激我,羞辱我……我真的受不了了,受不了了,七妹妹……”

“够了!”风吟潇再也无法忍受的将掌中的茶杯往地面一摔,脸色铁青的吩咐前来收拾的妙玉,神情冷峻道,“妙玉,送云姨娘出府。”

云冉死活不肯走,还跪在地上哭天抢地,妙玉拖都拖不动,风吟潇又对三个丫鬟使了个眼色,闪灵、闪莹和闪灵等人意会,因为练武之人有力,三人没几下就把云冉拉出门外走了。

云可馨望着被强行拖出花厅的云冉,耳朵里依稀听到她一路上的嚎叫,突然觉得头昏眼花的眼前一黑,整个人朝后仰倒,风吟潇大惊失色,箭步上前一把搂过她,失声叫道:“可馨!可馨!”妙玉和一个仆妇帮忙把云可馨扛进了卧房。

云冉来燕国公府“闹事”导致君侯夫人昏倒的时很快在府里传开,风国公和国公夫人闻讯而来,看望云可馨,因男女有别,他们隔着评屏风站在穿的的另一面。

“发生什么事了,韩王府姨娘怎么会找这儿来,”风弘睿焦灼的问,“我之前在出门办事,回来才听说了这事,真是活见鬼了,云姨娘把到底可馨怎样了?”

“是呀,潇儿,你倒是说话呀,”卓敏看到风吟潇仿佛瞬间傻了一般呆愣愣的杵着没反应,急道,“是不是韩王府人来‘找事’的?可是没有理由啊,一个小小的姨娘,能把我们堂堂君侯夫人怎样?!”

听着像是关怀备至,实则话里话外的嘲讽云可馨“大惊小怪”的“脆弱。”

“没什么,”风吟潇被卓敏一进门的噼里啪啦给弄烦了,语透不耐道,“云姨娘并未说什么伤人之语,只是来诉苦说在韩王府过得不好。”

“嗤!”卓敏不以为然的冷笑,“这云姨娘也够奇怪的,她在韩王府过得不如意和我们可馨有什么关系,她诉苦是不是进错门了,有毛病么?”

傍晚饭后,她去打麻将,并不知府里发生了什么,只是回府时隐约听下人议论过,含含糊糊知道一些,嘲笑自己那远房表侄傅一航真做得出,而云冉也够“机智”,居然也懂得找到燕国公府来,直接向云可馨哭诉,这不是要君侯夫人难堪吗?不知怎的,卓敏就是有点幸灾乐祸。

风弘睿却是遍布慈祥的望着儿子,轻声道:“潇儿,为父方才也听下人谈论起之前的情形,照这么看,云姨娘不是来捣乱的,估计确过得不好,但你们不去劝也对,毕竟是韩王府的事,我只担心若不去,她还会找来。”

“这怎么了?”卓敏一听,便不由分说提高了嗓门道,“我们燕国公府又不是投案问案的衙门,就这样让云姨娘一而再再二三的找上门来,给我们难堪?试想,这与燕国公府何干?!”卓敏微顿,见父子二人没有反对,愈发愤忿然,“不要到时闲事没管成,倒惹得自己给韩王府挤兑。”

“你少说两句!”风国公瞪卓敏一眼,没好气道,“该怎么做,我自有分寸!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委屈了儿媳,这事由我出面……”

“国公……”卓敏吃惊的看着风弘睿,“这不合适。”

风弘睿正要回应,风吟潇已淡淡插进一句:“父亲,母亲,这事关可馨,这里面有一些错综复杂的纠葛,还是让我来处理比较妥当。”

风弘睿叹口气:“那你要注意好措辞,不要闹僵了,横竖也是韩王府。”

风吟潇英挺的眉峰掠过一丝阴霾,似笑非笑道:“是,父亲,我记下了。”

接着,风弘睿和卓敏又问了云可馨的病情状况,风吟潇回答说大有好转,恰好闪月端药进来,说是该吃药了,风弘睿和卓敏这才离去。

“闪月,你和闪灵一起把屏风搬开,”风吟潇接过闪月手里的药,道,“出去的之后到下厨房拿点蜂蜜过来,然后在门后候着。”

闪月与闪灵听令行事,把屏风放到屋子一角,随即出门,须臾,闪月把蜂蜜放在桌上就出去了。

“可馨,吃药了,”风吟潇把云可馨扶起,背靠进他的怀里,轻声道,“人感觉好一点没有。”

云可馨当时只是晕厥,并没有产生多大的病痛,之前国公和国公夫人在说话时她就已经醒来,只是没吱声。云可馨闻到药味就皱眉,央求道:

“夫君,我一点点喝,不要一下子喝完好不好?要不然会呕吐……”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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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蜂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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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一口气喝完,”风吟潇轻笑道,“慢慢喝,只是这样苦的过程又会长一些,不像一下子喝完不会觉得苦。”

多少有诱哄的意味,云可馨笑了笑,捏着鼻子喝了,还真当喝茶似的一气呵成的灌下,然而还是苦得她直皱眉头,做呕吐状。

风吟潇不慌不忙的抬高她的下颔,他的唇印上她的,还用舌头钻入小檀口,兜兜转转的,云可馨无语,她都感冒了,他竟还要占她便宜,真是。

却感觉嘴里一阵甜甜的,像蜂蜜一样化不开,不,那就是蜂蜜的味道,哪里来的?好像是风吟潇嘴里的,突然间有些明白他的用意,云可馨脸微微一红,推搡着他的胸膛。风吟潇松开,俊容也透出可疑的红。

“我说过,你不会吐了的。”他墨眸闪闪发亮的说,“甜不甜?”

“嗯,甜,”她羞涩的垂眸——大概是没想到他会用这方式给她解苦,“好甜,好香。”

“那再来一下,”风吟潇说完抱过云可馨又要压上她的唇,“我刚才喝了很多蜂蜜。”

云可馨心一跳,羞得闪躲道:“哪有这样的,不要了。”

风吟潇却已然以口封唇,含着她薄软如棉花的樱红小唇,里里外外的亲了个够,亲得她快透不过气来了!大有“趁火打劫”的意思。

稍停的间隙,云可馨讨饶道:“子岑,我在感冒,会传染给你的。”

话都没说全,又给他一阵强吻,而且极具占有性:“没事的,没事的,我愿意给你传染,把你身上的病痛都传染给我,夫君替夫人担着。”

因为她身子不舒服,他有些天没碰她了……他陶醉的享受着她的轻喘。

好容易等到风吟潇占完便宜,云可馨红肿着软唇羞怯的躲进他的怀里:

“子岑,你刚才对父亲说你要亲自去韩王府?”

“是的,其实我也犹豫,”风吟潇温柔的搂紧了怀中的温香软玉,宽宽的手掌轻轻摩挲着云可馨的手臂,“毕竟这是韩王府的事,我们去说,只怕会惹人不快,但这事既然牵扯到可馨,又不能不出面。”

“我也一样……这傅一航真是莫名其妙,他到底想干什么?”云可馨像只乖顺的小猫软软的靠在风吟潇的胸膛,却因提到傅一航而满脸忿然,“这么做有意思吗?假惺惺的……”

“大抵,傅世子对可馨是未能忘情,”风吟潇说这话时,心也酸酸的,“但他这方式实在太极端,也不像个男人该做的,就不能看开点。”

“我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云可馨在风吟潇怀中身子一僵,冷然道,“他这样做只会给他自己徒增笑柄,还要连累我落人口舌,替人受过,看看,云冉不就来了吗?过分!”

“可馨,你这样生气,是不是,”风吟潇犹豫了一下,把云可馨从怀中拉出,酸涩道,“还因为你在乎他,还没忘记上一世,是不是?”

“不,我生气不是因为在乎他,而是恼火他一系列行为带来的恶果,”云可馨凝视着风吟潇道,“云冉刚才的话,夫君也听到了,这要是一传十十传百,要我如何做人?让燕国公府给人指指点点的,”云可馨越说越激动,脸也涨得通红,“其实云冉是死是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偏偏又说是因为我,我活该要做这个冤大头?!”

“好了,可馨,不生气了,”风吟潇安心点了,重新把云可馨攘进怀里,亲她,抚摸她,“你生病未痊愈,又是刚吃的药,不要因气伤身。”

“我能不生气吗?”她在他怀里小女人般抽噎着,悄声道,“两世为人,以为终于摆脱了他,却发现还这么阴魂不散。”

风吟潇见云可馨的情绪有些激动了,赶忙把平放到床里头,让她枕着他的臂弯,然后亲她,安抚她:“可馨,咱们不说了,好不好?”他的手自然而然由她衣服下方探入,不由眉头一皱,轻叫道,“怎么这么凉?”

云可馨却好似没听到般,烦躁道:“那现在这件事呢,我们还去不去,总感觉去了里外不是人,不去,唯恐云冉又找上门来嚷。”

“必须得去,不能由着傅一航这么胡来,”风吟潇一面说一面用温热的大掌在云可馨身上身下游移暖和着她,“这事一天不解决,两家人一天都不得安宁。”

“可是也不能让子岑独自去了,”云可馨在他撩人的爱抚下呼吸急促,“我,我和你一起去,只怕傅一航……那个偏执狂会对夫君无礼,嗯。”

“我倒不在意傅一航的态度,”风吟潇满不在乎的说,“主要还是不希望他再打搅我们的生活,不让他的阴影再横在其间,”他翻身压上她,手口撩拨,“可馨,我,想给你暖暖身子。”

云可馨脸红,娇柔道:“好……”

他亲她的五官,咬她的小耳和香肩,轻嗅她的美肤,灼热的男性气息喷洒在她不停耸动的美胸前,而当他热唇含住那微颤的粉尖儿,做着亲吮的动作,还发出暧昧的声响,她不由一阵战栗,轻叫出声:“子岑……”

“可馨,可馨,我会把你捂热,不让你再有寒冷,不再生病,”风吟潇喃喃的说着,人一点点的往下移去,火热唇舌遍布云可馨的周身,仿佛一簇簇烈焰,染红了她莹白洁净的肌肤,令她瞬间通体发热,面布红潮,他粗喘着重新覆上她的身子,眼瞳璀璨而炽烈,“我,我要你,可馨。”

“夫君,我,我不冷了,好热……”云可馨情不自禁而羞赧的暗示。

风吟潇露出狡黠的一笑,温柔的送上一记香吻,随即,夫妻二人狠狠的黏在了一起,耳鬓厮磨,缱绻缠绵。窗外的月亮羞涩的躲进云朵后方,床上交叠的人影旋即没入重重黑暗,唯有那压抑而甜蜜的欢愉之语在房内萦绕袅袅……

傅一航一如既往的在书房看书,准备明年的春闱,立志考上庶吉士。风语露看他专心致志、埋头苦读的样子心下欢喜:有哪个妻子不爱上进的丈夫?

这几日亲自鞍前马后的照料,又是茶水又是点心,还帮他磨墨,怎奈傅一航嫌她烦扰,说是读书就图个清净,不想有人在旁边,风语露只得痒痒而出。出门时迎面撞见云冉手里端着碗朝这里走来,便问:“碗里是什么?”

“给世子的补身子的。”云冉战战兢兢的将碗呈上,挡住了头脸。

风语露近前,漫不经心的瞥一眼碗里,随后顺手拿了里面的勺子搅了搅,一看食材和用料,当即目瞪口呆,满脸通红。

伴着一声“贱人”,风语露芊芊玉臂一扫,云冉手里的大碗飞了出去,又听到“啪”的脆响,不用猜,碗已成碎片,汤水溅了一地,食材也散落的到处都是。

“夫人,你……”云冉莫名其妙的睁起了眼睛,一脸茫然。

“居然给傅世子补肾状阳,你什么意思?想爬上世子的床?真不要脸!”

风语露横眉怒目,玉指直逼云冉,“说,那天傍晚出府是不是买药去了?”

云冉吓得腿一软,慌忙跪下,哭诉道:“世子妃,这是王妃的叮嘱,不是贱妾的主意,还请明鉴!”

风语露一愣,舔了一下干涩的唇,道:“母妃?她没事给世子补肾状阳做什么?你敢骗我!”

“不不不,贱妾不敢,”从进府做妾那一天开始,云冉就领教了风语露的厉害,当下浑身抖得像筛糠,道,“王妃说世子白天要刻苦用功……晚上,”云冉一顿,有些难以启齿,碍于风语**迫的目光只得往下说,“还要*房事,长此以往,只怕身子吃不消,所,所以——”

风语露一听这话,脸登时红的像生牛肉:一定是傅一航和自己的“声音”吵到了韩王和王妃,借此讽喻或告诫她?前几日,傅一航确实跟要人命似的“夜夜纠缠”,这几天越来越短,昨天还都没有,想来是“累”的。

“没事了,云姨娘起来吧,”风语露心有不甘的瞥了云冉一眼,笑道,“是我没搞清楚状况,你让下厨房重新准备一碗送到书房来,”在云冉起身掉头之际,又警告道,“别告诉父王和母妃,否则——”

“是是,贱妾知道,”云冉魂不附体不般的抖了抖,“是贱妾不小心打翻的,与世子妃无关,这就去。”说完,逃也似的离去。

半个时辰须臾,云冉又端了碗补品来,亲手交到守在门口的风语露手中,并主动打扫起之前的一地碎片和满地食材,风语露见了冷冷一笑:就是个欠收拾的命!“夫君,这是厨房给您准备的补品,您趁热吃了,”风语露进了书房,自动换上另一副面孔,温婉贤淑,娇柔可人,“这些天妾身看夫君刻苦攻读,考取功名固然重要,身子也不能落下了——”

“知道了!”傅一航不耐烦的打断,眼睛并未离开书本,“放桌上吧。”

见风语露站在一旁不动,拧起眉头道,“怎么还不走?”

风语露不悦,没好气道:“我等夫君吃完补品再走。”

“不必了。”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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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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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语露一听口风不对,不由眉头一皱,耐着性子道:“夫君这是怎么了?妾身只是想陪陪你……”

傅一航甩掉手里的书本,绷起脸,眼皮一抬道:“我的话你没听懂吗?我看书不需要有人作陪!”

“你这是干什么?”风语露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笑容可掬,发脾气道,“我好心好意想陪你,又怎么了——”

“你的好心我领了,夫人!”傅一航淡淡的应声,“但我也说过多次,我不需要有人在我身边。”

风语露气得脸都白了,晚上在床上拿她当宝,白天拿她当草,这傅一航是有病还是怎么的?总感觉白天和晚上不是一个人似的,其实从这几日晚上就能感觉到他的冷淡了,所以这些日子总想着套近乎,要是真累了,她也不会不体谅,可他总是这个态度,让人无法接近,就让她受不了了。

其实风语露哪里想到自己只是傅一航用来报复云冉的人之一,在床上的“热情”也是手段之一,根本就不是出于对正妻的爱护,而另一方面,他逼她“叫床”,也是在借机羞辱她!

自从卓敏被扶正,当上燕国公府国公夫人,其子女跟着“鸡犬升天”、“扬眉吐气”,何曾受过这般怠慢,风语露当即怒气冲天,连日来的所受的憋闷和委屈一起涌了上来,正要豁出去叱问,却见一丫鬟在门口道:

“禀世子,世子妃,燕国公府的君侯还有君侯夫人来了。”

傅一航和风语露俱是一愣:没反应过来,傅一航稍后才慢慢站起:

“他们在哪儿?”刻板的脸上惊疑不定,还有似有若无的喜色。

“在仁和居正堂,王爷和王妃正招待着,”丫鬟道,“她让奴婢来告诉世子和世子妃一声,让你们即刻就去。”

“好的,本世子随后就到。”傅一航恢复常态道。

“真奇怪,大哥和大嫂怎么突然来王府了,”风语露的看了傅一航一眼,狐疑且讥诮道,“还真是稀客。”

“别说这些了,一起去看看吧。”傅一航说完没理会风语露,只顾自的朝前走去,“好容易来一趟,别让人家等着了,也许真有什么事。”

傅一航和风语露进了仁和居正堂,傅越泽和王伶正笑容满面的和风吟潇夫妇说着话,瞧见二人进来,笑道:“航儿,语露,你们看看,谁来了?”

傅一航朝云可馨看去,看她坐在左边客座上,在风吟潇身边,柔美纯净,像朵风中的小花,心下不由荡漾,碍于风吟潇在场,迅速将目光移开,牵了风语露的手到二人跟前,淡笑道:“大哥,嫂子,今天何来的雅兴到府一叙?稀客,稀客!”

“见过大哥和嫂子。”风语露微微一笑道。

心下却在思忖二人此行的目的——两家的关系她不是不清楚,还没到“亲密无间、你来我往”的地步。

云可馨客套的莞尔道:“自从可馨嫁入燕国公府,还没到舅舅和舅母家来拜望,还有,”可馨微顿,淡定道,“世子和语露妹妹的大婚以及云冉妹妹进入府里,我们二人均没有机会到府走访庆贺,真是说不过去,今天特来拜望。”

傅一航目光一闪,瞥了云冉一眼,云冉忙低下头去。

“可馨别这么说,”王伶虽感觉云可馨的话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得笑着试探,“毕竟都是出嫁的人,婆家还有许多人和事需要你认识和操心,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也在情理之中,“不必介意,”又转头对韩王嫣然一笑道,“王爷,您说是不是。”

傅越泽平淡的点了点头,道:“对,王妃进王府后,除了回门,也甚少有机会回娘家,因为王府有诸多事需要打理,同理,将心比心,怎么会”不体谅你们。”

风吟潇笑了笑,替云可馨答道:“真是难得的贤王贤人妃。”

话未必,傅一航却冷冷的插进一句道:“大哥,你直言来意无妨,不必绕来绕去了。”

王伶脸色微微一变,瞪了一眼道:“航儿……”

风语露惊讶的朝傅一航看出,心想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风吟潇镇定自若的笑了笑:“可否与世子私底下聊聊。”

傅一航怔愣:他知道风吟潇夫妻特地来此绝不是闲着无聊“到此一游”,一定有缘由,却也没想到要私底下谈,这什么意思?难不成上次在厨房的事还没完?这是要警告他别再对云可馨心存妄念还是怎样?!他的脸顷刻间阴云密布,拽紧了袖中的手。

“有何不可!”傅一航冷笑道,“但不知是大哥一人,还是嫂子也——”

“那是当然,”云可馨不动声色的跟上,恬淡的回应道,“夫君在哪里,妾身,就在哪里。”

本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引得傅一航妒火中烧,风语露都能感到他浑身冒着火气,整个人像要烧起来似的。

“既如此,还请大哥和嫂子到后院一叙,”傅一航怒极反笑,却是飞快冷静下来,转头对韩王和王妃道,“父王,母妃,大哥和嫂子远道而来,想必是有些私事要对儿子说,还请父王和母妃海涵。”

傅越泽和王伶心下自是不悦,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非得私底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风语露也不爽,他们没提到她,是不是她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怨怒似的扫了一眼风吟潇夫妇,却见他们的神色未见一丝紧张或畏缩,傅一航也没说她能一同前往,只得留在了正堂。

风吟潇和云可馨先后向韩王和王妃表示歉意后,便随傅一航去了后院,王伶等他们走远,便叫来一个丫鬟和小厮,让他们跟着去听听到底说了什么,回来再报。仁和居后院的亭子里,傅一航请风吟潇和云可馨坐下,让丫鬟端上茶点和果品便要她们退下。

“大哥,这里没什么外人,有什么话直说吧。”傅一航面无表情的给三人都倒好茶,自顾啜了一口。

“可馨,你说。”风吟潇面上平静,心下很是警惕。

“世子,我看云姨娘在王府,”云可馨尽量平心静气,“似乎过得不好?”

傅一航送到嘴边的茶杯一顿,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云可馨,忽然笑道:

“我没听错吧,可馨表妹问这个问题?”

私底下,他还是改不了或说不愿改口,仿佛在人前是因为迫不得已而才装装样子,人后,就一如从前!风吟潇蹙了眉头,瞧见云可馨冷静克制的样子,一下子平复了心绪。

“不能问?”云可馨淡淡地反问。

“不,只是好奇,”傅一航摇头,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睛眯了眯试探道,“云冉去燕国公府找你们了?”

云可馨轻轻点了一下头,以示回答。没提放傅一航突然放声大笑,弄得风吟潇和云可馨莫名其妙。

“这么说表妹是来替云冉来讨公道的了?”笑着笑着,他突然垮下脸来,望着云可馨讥嘲道,“我想过无数人来为云冉说情,独独不会想到你。”

“谈不上什么说情,”云可馨也不兜圈子,单刀直入道,“只是既然她到燕国公府跟我说这些,还说是因我而起——”

“就该把她扫地出门!”傅一航险些摔了手中的杯子,低吼道,“可笑的是,可馨表妹居然还会去听她诉苦!那些都是云冉该受的,报应!”

“看来是这一切是真的了,”云可馨轻眨着眼睫,面无表情的嘀咕一句,“世子,你既然纳了云冉,即便不想对她好,何苦这样折磨她?”

“我为什么折磨她,难道你还不知道?”傅一航眼睛红了起来,鼻孔也张大,像在极力压抑着情绪重重的呼吸,想到云冉很可能将自己那天的气话照搬说给云可馨听,傅一航的心就忍不住砰砰乱跳,慌乱中将目光移向石桌的某个点,“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云可馨冷淡的吐字,“傅世子,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并非我要替云冉说情,而是你这么做,会让云冉把什么缘由都归咎到我头上,然后再来燕国公府哭求,你说,这合适吗?”

傅一航飞速而冷酷的答道:“回头我就让人打断她一条腿,看她还能上哪儿去嚼舌根!”

云可馨惊得站起,脸色惨白,失声叫道:“世子,你,当真要这么做?”

傅一航抬头看了她一眼,霁颜道:“我说笑的,”顿了顿,又强调,“放心,我不会再动她一根毫毛,嫌她脏!以后也不会允许她去烦你们。”

云可馨这才缓缓坐回了椅子,轻声说了一句:“谢谢世子。”

傅一航深望了她一眼,有那一瞬间,他真想伸出手去,把她的芊芊玉手紧紧拽在手心……却飞快移开目光。

只听云可馨说:“子岑,我们去给韩王和王妃道个别,该告辞了……”

傅一航就这样远远望着这对夫妻在他眼前渐行渐远,说不出的苦楚——她竟然就这样走了,连个回眸都不给他!他到底哪儿错了,会让她这样冷待和轻视!呆愣愣的站了许久方才疾步追上道:“等等,我送送你们。”

从韩王府出来,风吟潇和云可馨没有立即乘马车返回燕国公府,而是让赶马车的先回去,他要带她四处逛逛。

郊外的丛林中,夫妻二人穿梭期间,阳光穿透茂密的枝叶投射而心爱,在他们身前身后留下斑驳陆离的影子。

“可馨,我一直觉得傅世子对你,确实一片真挚。”风吟潇犹豫了一下,心情复杂的率先打破了沉默,“你的话,他好像都听得进。”

“真情又怎样?”云可馨淡漠的说,“还不照样葬送在一杯牵机酒里。”

风吟潇心痛:“我是在纠结,前世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误会?!”云可馨猝然睁大眼睛,冷笑道,“子岑,你不要告诉我,将来你对我有误会,就也一杯酒毒死我。”

“可馨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念头?”风吟潇慌得把云可馨攘进怀里,“我是在想,若真存在误会,那么是否误会消释的一天,你就会离开我……”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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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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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不及防,她的朱唇印上他的,轻轻的、笨拙的触碰,令他一时间傻了,怔了怔,突然间呆了似的反抱过她,然后一动不动的任她啄他。

片刻,云可馨松开,星眸微闪唇似凝露,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一字一顿:

“子岑,你记住,我是你的人,生生世世,永永远远都是。”

风吟潇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抓住她的手放在他的一边脸上,动容道:

“我何德何能……”

云可馨小手望他嗫嚅的薄唇一按:

“你有,前世今生,夫君都对我深情一片。”

风吟潇墨眸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拿下云可馨的手,眼底浮笑道:

“可馨,这是真的吗?你的上一世也有我的存在?”

云可馨却有点不好意思了,轻点一下头。

本想就此躲过,不料风吟潇却就此“缠”上了,要云可馨“把话说清楚”,她当即后悔不跌,看他像个孩子似的“较真”,又甜丝丝的。

“子岑,你背我出林子好不好?”云可馨羞怯的说,“我们边走边说,我慢慢告诉你。”

“背?”风吟潇一愣,随即笑道,“好,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他转过身去,向后伸出两手,云可馨像个娇嗔的小媳妇般爬上风吟潇的后背,他一下子把她背起来,她趴在他宽宽的虎背上,小手搭在他厚实的肩头,感到无比温馨和充实——两世为人,她从未这么幸福和满足过。

“可馨,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走了一段路云可馨都没说话,风吟潇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一个字都不准少。”

云可馨笑了笑,把他的头转了过去,调皮道:

“我说,子岑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许回头。”

风吟潇虽觉得这是“霸王条款”还是答应了,背着她朝林子出口走去。

“其实也没什么,我的上一世,子岑是少年君侯,也是殿前指挥使,”云可馨枕着风吟潇的肩头,温柔的说,“和哥哥云恪关系很好,只是那时我被傅怜音蛊惑,对二房亲人非常淡漠,甚少往来,因此对君侯不是很了解,听过一些事倒是真的。”

“就这些?”风吟潇有些失望的脚步一顿,但还是继续往前走,“都听说些什么呢?”

“就是君侯十岁就艳冠全国呀,”云可馨在风吟潇后背上呵呵笑着说,“还有每次国公和国公夫人带着君侯乘马车出门,都会有很多妙龄少女朝你车里仍鲜花和水果。”

风吟潇刚想说这些他已经听她说过了,转念一想,那时自己以为云可馨有私下打听过自己,现在看来是前世的记忆,那么还有没有呢?他忽然想知道更多。

“那我们之间呢?”风吟潇有意不提自己心下的盼望,轻描淡写的问,“可馨不是说我两世深情么?”

“我们上一世,没有交集点,”云可馨声音小了下去,好似歉疚般道,“对于子岑的许多事,都是从国公府议论听来的,至于君侯对我的一片痴心,我是听云恪哥哥对我提及的,只是那时我的眼里心里只有——”她顿了顿,好似不愿再继续般躲避道,“有些事我已经对子岑说起过,就不再重复了。”

他知道她心中的结,也就没明知故问的追究,只是加重手劲把云可馨往上提了提,温和的回眸道:“没事,可馨只要挑你愿意或能说的就行。”

再回过头去走路时,云可馨却发现汗水从他额头冒了出来,于是道:

“子岑,你放我下来,别累着你了。”

她虽说不重,但背着走远路还是会很辛苦。

“没事,我喜欢背你,”风吟潇越说越有劲,眸子里映衬着清晨的蓝天白云,明净而艳丽,“可馨,今天真是我最开心的一天,能继续说吗?”

云可馨敛了笑意,小脸紧贴着风吟潇的俊容,语调轻柔而认真:

“子岑,剩下的一些事,我能选择不说了吗?因为关于上一世的许多事,记忆已经模糊,再说出口也许并非全貌,甚至有偏差,只能说,这一世能与你相守,是我莫大的福分,我会珍惜的。”

最终,她还是决定恪守住心中那仅存的秘密,因为天机一旦泄露太多,结果会适得其反,还不如顺其自然些,若有非说不可的那一天,她也不会固执的保守什么。

风吟潇缓缓松手,等云可馨一着地,就转身拉住她的双手,微微一笑道:

“可馨说的对,不管前世如何,今生你我已经相守,这才是最重要的,我两世的痴恋和等待终于迎来了这一天,我也会好好珍惜。”

云可馨笑了笑,再不说什么,只是轻轻靠进他的怀里,享受着被他捧在手心的疼爱……

深冬的夜晚,风吟潇身着白色长寝衣,奔跑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原野上,嘴中大声呼唤着生母凌宸,只因他已是第二次被牵引到此处来“相见”,而等他辨明,却发现是在母亲的坟地:“母亲,你在哪儿,等等我……”

风吟潇昂然而立于广袤苍穹之下,四下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人的呼吸声,又身处坟地,绝对能把一个英雄好汉都吓破胆,然而他一丝惧怕也无,一如既往的安若泰山,却因迟迟等不来母亲的“冤魂”而焦躁不安。

“母亲,您在哪儿?你在哪儿?快出来,儿子想你。”

可回答他的,永远都是山的回音,他颓然的坐到了草地上,茫然无措。

突然,从他头顶上方的天际出现一个似有若无、飘渺无痕的声音:

“潇儿,你怎么可以叫卓敏母亲,怎么可以叫她母亲?”

风吟潇心头一震,猛然抬头,但见离他不不远处的坟地后方,赫然出现一个披头散发、身着白衣长裙、脚不着地的“女鬼”,那是凌宸的“魂”。

“母亲——”风吟潇伸出双臂的,仰头大声喊道,“您别走,别走!”

“潇儿,你怎么可以叫卓敏母亲,怎么可以让可馨也叫卓敏母亲。”

凌宸似怒似怨沙哑的重复着,声音轻轻漂浮在长空之上,令人不寒而栗。

“不,不是这样的,母亲,”风吟潇跪下,连连叩首,“父亲扶正了卓姨娘,于礼她是我庶母,我不管怎么不情愿,明面还是得叫一声‘母亲’,可馨也一样,我不能让她担着忤逆不孝之名。”

“可就是这个平日口口声声喊‘母亲’的人害死了我,害死了我——”凌宸的声音由之前的轻柔变成低沉,再到现在的尖锐高亢,“瞒天过海,取而代之,她不配,她不配——”

“母亲,”风吟潇抬头,看到凌宸的灵魂飘向原处,急的起身追去,然而越跑,发现此前发生的情景好似奇幻般消失于无——扑了个空。

“母亲,您别走,您还没告诉我,她怎么害的你,”风吟潇叫着,喊着,“父亲又为什么要扶正卓姨娘,他们双双背叛了你吗?母亲……”

“母亲!”风吟潇轻叫着从睡梦中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看看四周,发现自己并没有身处坟地,而是在燕国公府颐和苑卧室,方知是一场梦。

“子岑,你怎么了?”似乎听到了风吟潇的惊叫,云可馨也醒了过来,且说且坐起的道,“又做梦了?”

风吟潇茫然无措的点点头:“是的,这几日时常梦到母亲。”

“还是相同对子岑说相同的话?”云可馨往风吟潇肩头靠去,暗黑中,二人相互偎依着。

怎么会这样?她心下思忖,自从一月初被太医确诊有了身孕,燕国公府就一直是喜气洋洋的,风吟潇欢笑着说“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每日从宫中返回府中,都会抱起她原地绕上一圈,每天晚上还要把耳朵贴近她的小腹,说是要听听孩子的“声音”,可就在数日前,他们一同去前国公夫人凌宸坟前告知了这一喜讯,当天晚上,风吟潇就做梦了,并且接连数天断断续续的梦见相同的场景和对话,令人忐忑难眠。

“可馨,你说母亲说的是真的吗?”二人的头相抵着,风吟潇幽幽道,“但她生前,一直与卓姨娘形同姐妹,无话不谈,就是我的降生,也有卓姨娘的一份功劳……”

这怎么说的清!自古嫡庶之争你死我活,远远要比想象中要残酷的多,绝不能相信表象。云可馨想起妙玉自从凌宸过世就被派往厨房做粗活,想起妙玉提到卓敏那满含的恨意和轻蔑,想起上一世发生在燕国公府的劫难,不由心头一凛。

“子岑,你仔细想想,”云可馨尽量婉转的提醒道,“妙玉是婆婆生前最得力的丫鬟,却在婆婆过世后被卓姨娘派到下厨房做最苦最脏的活,”云可馨微顿,眸子里流光溢彩,“再想想,如果婆婆与卓姨娘真那么‘亲密无间’,情同姐妹,妙玉为何会那么恨卓姨娘,却始终对凌国公夫人保持着忠心。”

风吟潇怔了怔,扳正云可馨的身子,探寻的望着她:“可馨,你是不是知道什么?”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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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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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可馨摇头,垂眸,声音放得很低很低:“子岑,我只是提醒你,许多事情并非你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毕竟你成日在宫中行走,甚少呆在府里,又怎知这其中的是非曲直。”

风吟潇静默良久,搂过云可馨,在她耳边低声道:“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怀疑上她了,但一直顾念着她与母亲之间的关系没有深究,现在看来是我太愚钝了。”

“子岑,重情重义固然是好,但你要记住别给人利用了。”云可馨说。

她能感到他微微战栗的身子和深深的呼吸,在昏暗和寂静的卧房里显得分外凝重,然后他下床去点起了蜡烛——房间一下子亮堂堂的。

“可馨,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风吟潇坐回床上,望着云可馨内疚道,“数年前,岳父大人遭一小厮谋害,我后来查过,他与我们燕国公府有关,而且与卓姨娘脱不了干系。”

“你说什么?”云可馨猛然睁大眼睛,看向风吟潇的目光中有气恼,有幽怨,所有斥责的话一齐凑到她的嘴边要她说,却终究只是嘴唇动了动,随后别过脸去。风吟潇自知理亏,忙贴上云可馨的后背,双臂环绕在她胸前央求道:

“可馨,我错了,不该瞒你这么许久的,那时候一是担心你得知情况会不顾一切,而且,怕你知道后不愿与我成亲,即使成亲,成日面对卓敏也会浑身不舒坦……可馨,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放手!”云可馨低叫道,“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听。”

说着,挣脱他的手,独自下床走到窗前,一言不发。

风吟潇越发紧张起来,也跟了去,并从壁挂上取下斗篷给云可馨披上:

“可馨,天冷,不能站在这儿。”

“你去睡,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云可馨少有的冷言冷语道。

“不,我不走,怎能让你一个人在这儿冻着,回床我还怎么睡得着……”

风吟潇固执的说着近前要去抱云可馨,却给她轻捷的避开,赌气道:

“你要是睡不着就在这儿站着吧,我去睡了。”

可馨抬腿就走,一头扎到床里头,难过的想哭:父亲的死竟与燕国公府有关系,而风吟潇明知这期间疑点重重还要瞒着她,真是令她伤心透顶。

然而等她静下心来往深处想,又舍不得怪他,只因她相信他对她的真心,绝非有意欺瞒,只是一时气急而不愿搭理。以为风吟潇会要不了多久便会死皮赖脸的缠上来,不料等了又等,总不见动静,云可馨奇怪的翻过身子一瞧,风吟潇居然还在原地站着,像挨了罚的孩子一样无措。

云可馨无可奈何起身走下床去,到风吟潇跟前没好气道:“怎么不睡,是不是要我亲自来请你?”

“因为,可馨还没原谅我……”风吟潇一眼就看见她湿润的眼角,心下一疼,自责更甚,“还没有允许我回床上。”

云可馨一愣,惊讶的脱口而出:“我不叫你,你就一直在这儿站着?”

风吟潇坚定的点了点头,并不做解释。

云可馨心软了下来,但神情和语气比了之前并没好转,只是用手托了托风吟潇的衣襟,道:“已经四更了,快去睡。”

浅笑溢满风吟潇的眼底,作势拉住云可馨的手,只是那手给他握在手心有点僵硬,不似以往那般柔顺,登时心下一紧:她对他还是有怨气的。

接连几天,云可馨和风吟潇的话都很少,面上是和和气气,不吵不闹,府里上下并未察觉到什么,但在私底下,他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二人之间的隔阂,有点焦急,然而因为近日宫中事务繁多,他常常从早出晚归,有时深夜才回府,夫妻二人总是无法坐下来好好谈一次。

这天,风吟潇像往常一样深夜回来,由于担心惊扰云可馨睡眠,他都是从另一边门进书房继续办公,到点了才卧房睡。

一灯如豆的书房,风吟潇在案前聚精会神的做事,全然不知道云可馨手端着一小碗点心从卧室穿过来到了他身旁:“子岑……”云可馨轻唤。

风吟潇一顿,以为是幻觉,抬头的一瞬一张笑盈盈的脸对着自己,心中一暖,拉过她的手:“可馨,怎么还没睡?”

“我一直都在等你。”可馨自然而然说出这话,没有一点别扭,并用眼示意道,“这是我给夫君准备的夜宵——螃蟹小饺儿。”

风吟潇一怔,拉过云可馨的手,仔细端详着——有这举动,是不是代表她原谅她了,知道她不是作伪之人,当即惊喜交加。直接让她面对面的坐在他的大腿上——这是个宠爱的坐姿,也像把她当孩子了,云可馨赧颜的低下头。

“可馨,你原谅我了是不是?”风吟潇捧起她的脸,急急的寻求着答案,“说话呀。”

见云可馨还是“忸怩”着,风吟潇干脆无赖的把脸云向可馨胸口贴去,苦苦哀求:“可馨,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我真的错了。”

云可馨忍不住扬了扬唇,推开风吟潇的脑袋,看着他:“吃夜宵吧,每天都熬这么晚,一定累坏了。”

风吟潇更意外了,原以为云可馨会例数“罪状”,正头痛不知该如何主动找她谈心,不成想竟是这样轻松释然了?!

他抬头,讶异的看她:“你不怪我了?”

云可馨答非所问的一笑道:“子岑要是还不吃,以后我就再也不给你做夜宵了。”

“哎,谁说我不吃”风吟潇长臂一伸,拿了碗勺绕到二人眼前,笑道,“这可是夫人的手艺和心意。”

云可馨俏容蒙上一层红霞,道:“夫君,你吃着,我下去。”

“不用,你就坐这儿,看我吃。”

可馨差点没笑出声来,努嘴道:“这怎么吃啊。”

风吟潇却不管这些,一面吃,一面看着云可馨,还执拗的要她一起吃,她拗不过,只得顺了他,那场景,就好像之前那隔阂从未发生过一样。

吃完了夜宵,风吟潇双臂环住坐在大腿上的小娇妻,对着玉颈又亲又啃,云可馨羞得直躲:“子岑,别闹了,回房歇下。”

“可馨,你还没告诉我,你真的原谅我了吗,”他粗重的呼吸洒在她的香肩上,着魔般轻嗅着鼻下的雪肌,低语着,“说呀,原谅了我没有?”

“如果没原谅你,我,我做这些干什么,”云可馨怨念着低下头,看向埋首在自己胸前如饥似渴的黑色头颅,满脸羞红,“子岑,我们是夫妻,没什么解不开误会或怨怼。”

是的,她早已想通,不怪他了,再说自己不也是瞒着他许多事么?

风吟潇这才抬眸,嬉皮笑脸:“我就知道,我家娘子最是温良贤淑。”

说完快速在云可馨一边脸上“啵”一口,云可馨却敛了笑意,道:

“子岑,我虽不再责怪于你,但我希望你能继续查下去,查查她的底细,再搞清楚她与这件事到底有无牵扯,若有,”云可馨脸一沉,目露寒光,语调冷情,“休怪我对她翻脸无情!”

风吟潇立时变得中规中矩,一脸正色道:“可馨,先且不说岳父大人,还有我母亲的血债,若让我查出一二,证据确凿,哪怕是父亲亲自出面求情,我也绝不手软,”看到云可馨眼中透出信任和暖意,风吟潇又道,“可馨,我找过刑部问过案卷,又重新思考了一下当年的种种,只怕这其中连叔父都未能幸免,到时候,我一并‘收拾’了!”

云可馨深吸一口气:此时的风吟潇,与上一世屠戮燕国公府的形象何其吻合,但这是她好容易救回来的人,不能让他再像上一世一样杀伐过重。

“子岑,我相信你,”云可馨玉臂环住风吟潇脖颈,认真道,“但你也要切记我说过的‘冤有头,债有主’!”这么说,就是不想让他因激愤而滥杀无辜。

“明白,我会有分寸,”风吟潇重新抱过云可馨在怀,温柔的摇晃着,“可馨,我最近这几天在宫中,经常去太医院了解毒/药的药用,包括急性和慢性的都有涉猎一二,就是想从中看出点蛛丝马迹,因为卓姨娘本家是药商,懂药材,会用药,据说当年母亲就是吃了她的药方,经她调理才生下的我。”

趴在风吟潇肩头的云可馨吃了一惊,这些她听他从前提过,并不奇怪,她想到的是傅氏与卓敏是远房亲戚,其间一定有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很可能那只有宫中才有的“牵机”都是卓敏弄来的。

“可馨,你在想什么?”风吟潇见云可馨一直趴着一动不动,也不吭声,以为她睡着了,“还是困了?我抱你回房去。”

“好,”她还在想着之前的问题,顺从的让他抱出了书房,进了卧室,“这个时辰,该歇了。”

感到他咬着她的小耳道:“可馨,要不是你有孕,我真想,真想……”

云可馨脸红,转脸就道:“子岑若是忍不住,可以找个同房丫鬟,没事,我能理解……唔”

话没完整,已给他的深吻给逼退,直至她嘤嘤求饶才放开。

“可馨,以后不许再说傻话了,除了你,我谁也不要。”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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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一章 横财

..Co

云可馨在云天城的“悦丰”客栈学习当掌柜已有一月有余,其实云天城也只引导了数十天,剩下的几乎都由可馨自己来主事,这会儿她就站在柜台之后,眼睛盯着账本,手里熟练的噼里啪啦的打算盘。

“可馨,你要不要歇会儿?”云天城从里间出来,看她事情专心致志的做事,不由一笑,“别累着了。”

云可馨抬起头,停下手中的活,将账本递至云天城眼前,莞尔的笑道:“四叔,快来看看,我做的对不对。”

云天城豁达的笑道:“不用刻意,你来这儿这么些天,四叔都看在眼里,做的这么出色——不论是店小二还是客官,都夸可馨能干,我不怕后继无人了,”停了停又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不过,可馨是有身孕的人,切莫久站久坐,把身子累着,我没法和七姑爷交代。”

云可馨也跟着笑起来,却因“后继无人”四个字敛了神色,望着两鬓已出现白发却风采依旧的云天城,她蹙紧了眉头:四叔当真就这样一辈子不婚不娶了么?下意识的看了四周,又望了望门外,已没有暗卫盯梢的顾忌和疑惧,四叔为何还不娶妻生子呢?襄妃不是说过还他自由了?

时值午间,店里客人大多已午休,人不多,云可馨很想和云天城谈一谈,就叫来店伙计看着店,她和四叔去后院说说话。

“可馨,你现在过的好吗?”假山周边,叔侄并肩而行走着,云天城会回头一笑,自问自答道。“不过看得出来,君侯对你相当不错。”

云可馨亦是回头笑道:“如四叔所说,君侯对我视同己出,”想起之前的忧虑,她微顿,转了话题,“四叔。您真的。不愿成亲了吗?您还这么年轻……”

云天城一愣,恍然间明白云可馨突然把他叫到后院的缘由,心下触动:

“什么年轻?四叔已经老了。”他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不比你们年轻人,失去了还能重头再来。”

“但是。这和‘重头再来’又有什么关系呢?”云可馨下决心今天要让四叔放下心中的负担,说出心中所想。却是机灵的压低了声音,“四叔,襄妃娘娘不是答应过还您自由了么?现在暗卫也撤了,您该看开点。”

“我有什么看不开的?”云天城淡淡一笑。认真道,“只是觉得始终亏欠了襄儿,她虽为皇帝宠妃。但我知道,她过得。并不快乐。”

“所以您决定用一辈子来补偿她?”云可馨看了四叔一眼,若有所思道,“那祖母岂不要跟着操心一辈子……”

云天城深吸一口气,眸光闪动,终归黯然道:“我这辈子就对不起两个女人,一个是襄儿,一个便是娘亲。”

可馨知道自己白忙活了一场——四叔从未放弃自己内心的坚持,她低估了他对襄儿感情的坚贞,不只是“补偿”这么简单,他这是在以另一种方式与襄妃“相守”,白头到老。没能说服四叔,云可馨感到很遗憾,也很郁闷,云天城见了坦然一笑:

“傻姑娘,替四叔操心什么,放心,我不会委屈自个儿的。”

云可馨苦笑:您是不会委屈自己,可却要像三叔公一样孤老终身,这,晚景实在太凄凉了,想想就万分不忍。

云天城像听到她的心声,突然冷笑道:“可馨,你还不知道吧,老头子离死期不远了?”

云可馨怔了怔,直接就问了出来:“老头子?三叔公?他要死了?!”

云天城神情寡淡的点了点头,讽刺道:“老天爷也算够仁慈,竟没让他遭什么报应,就这么自然而然的由病而亡。”

“什么时候的事?”云可馨平静下来道,“四叔又是如何得知?”

“上个月就下不了炕了,”云天城淡淡的说着,“这个月进食极具减少,听大哥说……熬不过天暖了。”

云可馨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个老人,带给二房带给四叔太多的磨难,实令人无法不恨,如今人老如灯灭,即将行将就木,她虽没像四叔那样冷嘲热讽,但也没动什么恻隐之心,就连一瞬间的难过都没有,想来,自己对这三叔公的确没多少亲情的感念,唯有轻叹一声。

“大伯还说了什么?”云可馨眼睛看向原处,随意的问。

“老头子是云氏的元老和功臣,”云天城满不在乎的重复着云天赐的话,“说我们作为晚辈,不论有诸多不满,都不可不前去吊唁和送葬……”云天城顿了顿,看云可馨一眼,忽然苦笑,“这话其实就是说给我听的,我还能不懂?!”

“那四叔到时,”云可馨小心的试探道,“去还是不去呢?”

“自然得去,大哥都发话了不是?”云天城淡淡的冷哼一声,自言自语,“快死的人,还计较什么?我也不能让外人因此对云家指指点点。”

话虽如此,却透着几分不甘,云可馨知道,四叔“不计较”不等于原谅,也是,三叔公给他造成的痛苦是一辈子的事,岂是说释怀就释怀的。

云天城见云可馨低着头,眼睛盯着青石砖地沉思默想,忽然想起一件事,眉头拧起,他走近她身边,压低声音道:“丫头,你还不知道吧,老头子把他的财产都留给了你,真是天降横财!”

“什么?”云可馨猛得抬头,睁大眼睛,惊讶的无法形容,“天降横财?三叔公的遗产……怎么会都留给了我?”

“我也不清楚,”云天城讥嘲道,“老头子大概是深知自己亏欠了馨儿,想以此弥补,听说足有几万两饷银,就是不知那些钱来得干不干净?!”

云可馨愈发如坠云雾,她没心思去想这笔“横财”的来源,而是好奇三叔公一辈子嗜财如命,当年就是舍不得彩礼钱才蹉跎岁月。往后便更加如铁公鸡般“一毛不拔”,这样的人居然会舍得把全部积蓄给一个生前并不看重的曾孙女,她倒宁愿相信他的决定是钱同他陪葬来得更贴切。

“四叔,这件事,您是听谁说的,不会是国公府下人间的嚼舌根吧?”云可馨满腹狐疑的问。

“依我看不至于,凡事都有源头。”云天城摇头。断然否决,“老头子自从病入膏肓,特别是后期。都由大房在照料,负责后事,估计这话是从大房传出来的,错不了。想来这些天,国公府也要炸开锅了。”

云可馨没说话。她知道四叔的意思:她这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众矢之的,处理不好,还会引起内讧。

云天城见她面沉似水。再次陷入沉默,意味深长的道:“馨儿,四叔虽不能因个人恩怨让你去拒绝这笔钱。但还是希望你慎重考虑,老头子竟一声不吭的立了这遗嘱。人还没死呢,就要弄得国公府鸡犬不宁么——‘人之将死,其行也善’这道理我懂,但我只要一想到他此前对二房的忌恨就不得不防。”

云可馨倒吸一口冷气,眸子里光芒闪烁,继而轻轻一勾唇,笑道:

“四叔,这笔钱说什么我也不会要,不论什么原因。”

云天城先是小有意外,很快便露出欣慰的笑容:“馨儿果然聪慧明理,四叔没看错你,如此,我也放心了……”

****

云天城所料不错,国公府因三老太爷的“遗嘱”已沸沸扬扬数日,首当其冲便是大房,云可馨更是成了大家谈论的焦点。

孙如兰气得吃不下,睡不着,时常在房里唉声叹气,走到院子里看到二房和三房也怨毒满腹——遗产留给了七姑奶奶,而云可馨虽过继到三房,但出阁当日,已认了二房亲人,于是,这笔钱二房和三房都可能分一杯羹,唯独大房沾不上边,这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今天如同往常一样在东苑对着下人发牢骚,却一眼瞥见三夫人傅怜音朝这边走来,当即咽下心中的不快,笑脸迎人道:

“哟,三弟妹,怎么有空到东苑来小坐,快请进,”又回头吩咐身边的丫鬟道,“快上茶,再上一碗点心。”

二人在花厅中落座,孙如兰带着探寻而戒备的目光看傅氏,只见傅怜音优雅的啜口茶,微笑道:

“三弟妹是特地来看大嫂的,来给大嫂鸣不平。”

孙如兰睨三夫人一眼,冷笑:特地来看我?是来看我笑话的吧!谁不知道遗产这事你也可能分得一份羹,却得了便宜还在这里讨好卖乖,真是可笑之极!

孙如兰心下骂得厉害,面上却是一派谦和大度,佯装莫名道:“鸣不平?弟妹何出此言?”

傅怜音淡淡一笑:“大嫂,三叔把全部遗产留给七姑奶奶的事我也才刚听说,按照老爷的意思,遵照遗嘱,分文不动的转给七姑奶奶,我一个妇道人家当着老爷的面不好说,心下着实为大嫂气愤,”傅怜音微顿,一派正气凛然道,“自从三叔病倒在床,少不得大嫂在床前端屎端尿的伺候,听丫鬟说,大嫂甚至事必躬亲的负责三老太爷一日三餐,不敢有丝毫懈怠,可到头来却换来这么个结果,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孙如兰瞧着傅氏的虚伪和作态,并没有予以拆穿,不假思索的反驳道:

“三弟妹这话说的,大房伺候三老太爷,那是真心实意的尽孝道,不夹半分企图,怎的到了你嘴里像是‘意图不轨’、‘早有预谋’?!”

傅氏一听,知道自己嘴快闪了舌头,说了不该说的,忙不迭更正道:

“瞧我,在自己人面前总改不了心直口快的毛病,”傅怜音掩饰着尴尬,打哈哈道,“大嫂,怪我没说清——论辈分,您是长房长媳,论孝道,您比二房和三房都要来的尽心竭力,按理说,这遗产大房就该占最大一部分,也不知三叔公这脑子怎么想的,难不成病糊涂了?”(未完待续)R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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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十二章 说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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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尽然,三老太爷清醒着呢,”孙如兰冷冷一笑,“还有,三弟妹有所不知,照料过三叔的可不止你我这些长辈,七姑奶奶也尽过心的。”

傅氏一愣,睁了睁眼睛,奇道:“真有此事?对了,有阵子看她确实总往北苑跑,我当以为她去看婆婆了,不成想安着这份‘心’,”她微顿,像有意激起孙如兰情绪似的叹口气,夹枪带棒,“也无怪乎三老太爷眼里只有这么个曾冒烟,牙根发痒,却突然目光一闪,反唇相讥道:

“怎么?三老爷也要依照遗嘱行事,分文不留的给七姑奶奶?”

孙如兰就是听出傅氏话里话外的暗示三房未得一分,想联合她一起对自己男人叨念几句,兴孙女了。”

孙如兰气得鼻孔许情况会出现转机,因此不经意的转了话锋。

“可不是吗?”傅怜音果然上钩,扬着手中的帕子,叹气的碎碎念念道,“早把话给说死了,我头个想到的就是大嫂,”傅氏向孙氏投去“密切”的一瞥,言辞愈发义愤填膺,“你所做的一切,国公府上下人尽皆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说我们三房,不也轮流让人去照料了这么许久,难道换来三叔这般对待?老爷也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孙如兰恨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和三夫人一起倒倒苦水,但这样一来,唯恐毁了她作为“长嫂”惯有的大度形象,还是隐忍为上,再则云氏的男子一个比一个死心眼,一旦决定了的事,说再多都是废话。

想来这三夫人来替大房“打抱不平”是假,想拿她当枪使倒是有几分真,念及此,孙如兰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瞥了傅怜音一眼,道:

“听当家的,老爷们怎么做,我们妇道人家私底下牢骚几句也就算了。”言外之意便是:找我也没用。傅怜音被孙如兰急转直下的态度弄得如坠云雾,摸不着头脑,又一细品她方才话中之意,知道被孙如兰看破意图,当即脸红倒耳根,尴尬的抽动几下嘴角道:

“大嫂教训的是,这是爷们操心的事,我们就别多嘴了,我就是来找您聊聊家常不是?”

孙如兰回了个干巴巴的笑容,双方陷入僵局,傅怜音如坐针毡,正不知怎么收场,准备起身告辞,三房丫鬟锦绣上门禀告道:“禀大夫人,三夫人,七姑奶奶回府了。”

傅氏和孙氏同时回头,讶异道:“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人在哪儿?”

锦绣道:“在三房,等着夫人呢。”

“消息传的够快的,”傅怜音眯了眯眼睛,嗤笑一声道,“这三叔还没入土呢,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她有意无意的瞄孙氏一眼,希望能激起对方的不悦“同仇敌忾”,奈何见大夫人不为所动,只得邀请,“嫂子,您也有些日子没上三房小坐了,难得七姑奶奶回府,要一起过去么?”

孙如兰眼巴巴的正等着傅氏这句话——她实在太想知道云可馨是不是为这事回来的,更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甚是求之不得,忙笑着应承道:

“也好,去看看七姑奶奶……”

妯娌二人手挽着手朝三房西苑走去,谈笑风生,锦绣心下叹笑:若不是亲眼见过她们在彼此背后相互刻薄,还真以为她们情同姐妹,难分难舍。

“娘亲,大伯母,”云可馨见傅怜音和孙如兰同时出现,起身行礼道,“多日未曾回府探望,还请原谅。”

“说什么‘原谅’的傻话,见外了不是?”孙如兰近前,亲热的拉了云可馨的手左看右看,“听老爷说你已有身孕数月,怎的还是这般清瘦,这可不行,得注意保养好身子。”

“谢大伯母关怀,”云可馨欠身微笑道,“亏了大伯的诊脉,还时常给我带些保胎安胎的补品和药材,托夫君带回来给我,还没机会向大伯说声谢谢呢。”

傅怜音笑着插一句道:“说到七姑爷,人呢,怎么不见影子?”

“夫君今日宫中琐事繁忙,常常早出晚归,今天他把我送到国公府门口就匆匆告别了,说是傍晚来接我。”

孙如兰让云可馨坐了下来,等着她开口说关于三老太爷遗嘱的事,熟料云可馨只字未提,只和她们闲聊,傅氏和孙氏皆面面相觑,疑窦丛生。

“馨儿,听说你在四叔店里干的不错,怎样,掌柜了么?”孙如兰压下心中的好奇心,顺势聊了起来,“店里生意如何?”

“能独自掌柜了,”云可馨从容的笑道,“一些账目什么的也能理得清,四叔还算满意,店里的生意么,不错的。”

傅怜音早听云天扬口中得知了云可馨一人接下四老爷云天城的三家店,干得风生水起,如鱼得水,据说赚了不少钱,虽说她曾托云天扬带回些许银两“尽孝心”,却得知云可馨私底下也有给二房,当即嫉妒的不行,总怀疑云可馨“厚此薄彼”亏待了三房,但因无凭无据,也不好说什么。

“我也听四老爷说了,夸你聪慧能干,”孙氏说说笑笑道,“很会做生意呢,说来也怪,从前大伯母怎么就没看出来馨儿这么精明。”

云可馨淡淡一笑:大伯母也许是怀疑上自己回来的目的了,保不齐以为她是回府敛财的,她有这么贪?

“我哪儿精明拉,都是向四叔学的生意经,”云可馨呵呵一笑带了过去,她转头对三夫人道,“娘亲,爹爹何时回府?”

傅怜音飞快扫了孙如兰一眼,似笑非笑道:“说来也巧了,老爷和七姑爷一样,最近总在宫里头忙,馨儿要是不问,为娘还差点忘了,”微顿,旋即转了话锋,“怎么,馨儿是特地回府找老爷的吗?”

“是,我有事要向爹爹求证一下,”云可馨坦然道,“但爹爹既未回府,我就稍坐片刻,等他回府也可。”

云可馨其实很想回二房去看看母亲和大哥,奈何又担心引人猜忌,特别是关于三叔公遗嘱一事,在国公府弄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弄不好,二房又该遭人嫉恨了,以为都是二夫人教女儿如何如何,还是等这事平息之后再说,反正并不需要太多时间去处理,她只要把话说清就可以。

黄昏未时初,云天扬风尘仆仆的回府了,看到云可馨很高兴,笑道:

“还真是馨儿回来了,之前在宫里遇到七姑爷,说你在这儿,为父还不相信,”他又仔细端详了一番,淡笑道,“还有,就要当母亲的人,可得当心着点。”

云可馨看着谈笑风生却在眉宇间露出忧愁的云天扬,很是惊异,风吟潇最近时常自带这副神情,话也不多,发生什么事了?难不成宫中有变?云可馨只感觉眼皮直跳,险些没问出来,只道了自己的来意,当时傅氏和孙氏也在场。

“爹爹,女儿听四叔说了关于三叔公遗嘱的事,”可馨当着长辈的面,坦然而婉转道,“我想知道这是真的吗?”

闻言,傅怜音不禁朝孙如兰投去一个“叫我说中了吧”的眼神。

云天扬敛了笑意,认真道:“确有此事,馨儿,三叔是当着大哥和我的面立下遗嘱的,等他老人家一过世,即刻遵照遗嘱行事。”

孙如兰带着紧张鄙夷各占半分的朝云可馨看去,以为她会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哪知云可馨立刻站起,行至云天扬跟前,缓缓跪下道:

“女儿恳请父亲和大伯母再做商议,万不可依嘱而行。”

众人具是一楞,云天扬不解,傅怜音冷笑云可馨“惺惺作态”,孙如兰显得有些意外。只见云可馨又了几个响头道:

“爹,三叔公久病在床,多是大伯母和娘亲派丫鬟和小厮在跟前照料,女儿并未尽到半点孝心,何功之有,怎好意思拿他老人家一分一毫。”

云天扬扶起可馨道:“傻丫头,多大点的事,至于跪地磕头吗?至于你方才说的虽有几分道理,但尽孝道这事属于晚辈分内之事,怎能与利益相关联,传出去,我们都成什么人了?”

“爹爹,原谅女儿情急失言,”云可馨说着道歉的话,却铁了心的要说服养父,“我是说,不论从哪方面,享有三叔公遗产的都不应当是我,若是遵照遗嘱独享了这笔横财,女儿真可谓夜不能寐,还请爹爹三思。”

云天扬端详着云可馨,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言不由衷的表情,反倒露出哀求之态:七姑奶奶这是怎么了?嫁了一次就傻了?还是谨慎过头了?

寻思着,云天扬眯了眯眼睛道:

“馨儿,你真是为难爹爹了,为父和大伯若是应了你,就是违背遗嘱,背上不孝的罪责……”瞧见云可馨又要开口,云天扬一个抬手制止,“三叔还在世,谈论这些不甚妥当,放着以后再议不迟。”

云可馨当即松一口气:终于有突破口,不像之前那么“死板”了,于是她见好就收的莞尔一笑道:“爹爹英明,女儿就知道什么事只要交予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

云天扬显然很喜欢云可馨的恭维,谦和的笑道:“鬼丫头,嘴还是这么甜,来给爹爹讲讲你在四弟店里的干得如何……”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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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三章 本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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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可馨照实说,不夸夸其谈,也不妄自菲薄,听得云天扬甚为满意。

“之前从四弟口中已知晓一二,现在是落实一下,”云天扬淡淡一笑道,“看你这么能干,为父为您感到过高兴。”

云可馨笑道:“爹爹和四叔教的好,我一直很感激他给了我这么多机会,这是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上一世,四叔曾多次到三房来,“意图”带走她,想要教她营生,可惜次次被傅怜音以各种理由拒之门外,甚而曾经有意让云筱跟着四叔,被婉拒后便怀恨在心,往后见了四叔都没什么好脸色,然后四叔渐渐不到三房来,直至云氏出事,她都没再次见到云天城。

等等,再没见到?对,云氏出事前就没见到四叔了,难不成出了意外?

云可馨当即胸闷气短,都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馨儿,你怎么了?”云天扬瞧见之前还神情泰然自若的云可馨,突然神色惊慌,双目圆睁,很是诧异,“还是你想到了什么?”

“哦,没有,爹爹,”云可馨回过神来,淡笑道,“我想去看看二伯母。”

“可以,要爹爹陪你去吗?”

“不用了,女儿一人前往即可。”

云天扬想了想,道:“为父送你出门,顺便同你说几句话。”

接下来,孙如兰也起身告别,傅怜音相送,四人走出三房西苑,因为没得到准许,傅氏不敢跟随,只得与孙氏在门口道别,眼巴巴看着云天扬和云可馨在眼前消失。

父女二人走着走着绕过活屏,去了抄手游廊,找了个地方坐下。

“馨儿,爹爹是要告诉你,二哥的事有眉目了。”云天扬看了一眼四下无人,缓缓开口,“这个傅氏,果然胆大妄为——”

云可馨大吃一惊,屏住呼吸,竖起了耳朵,听云天扬往下说:——

“我先前只信了云冉所说的‘过继’真相,并没把她往二哥一事牵扯到一起,却万万没想到这贼妇为了达到她的目的痛下杀手……”

“痛下杀手?!”云可馨心如刀绞,险些惊叫出声,“爹爹,您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娘亲派的杀手吗?”

云天扬眼睛盯着游廊栏杆,听到这话瞥了云可馨一眼,冷笑道:“馨儿,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叫她‘娘亲’做什么,她配吗?”

云可馨一怔,她没想到云天扬说的这么毫不避讳,她克制着激动,道:

“爹爹,你还没回答我的话,杀手是她派的吗?”

“她还没这能耐,”云天扬含着讥讽,冷冷道来,“但却是她将国公府的事透露给了她一位远房亲戚,形同借刀杀人!”

“远房亲戚?卓敏?!”云可馨深吸一口气,沉痛的低声重复,“爹爹,您是怎么查到的,确定吗?确定吗?”

“就算傅氏没像我说的‘借刀杀人’,但二哥的死,于她难逃干系,”云天扬恨道,“我派人暗中调查那个凶手的家世底细,曾经在哪儿当值,开始一直无头绪,后经细查,方知原是燕国公府的小厮,因行为不检被逐出燕国公府,不料暗中又再被江阴侯唤回,真太诡异了。”

记忆之河在云可馨脑海中缓缓流淌,她想起那个在父亲田庄引蛇出洞的惊险一幕,想起当凶手被风吟潇逮到还“神气活现”的样子,恍然忆起凶手声称要与燕国公对峙一事,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燕国公?那不是风弘睿?怎么和他扯上关系,而风吟潇说的却是江阴侯与这事有干系!他不可能为了袒护父亲而欺骗她或者试图掩盖真相?不,不会的……云可馨的心乱成一团。

“爹爹……”云可馨二话不说跪了下来,满眼诚恳却不乏坚定之色道,“请您原谅女儿说句直话,倘若事情真相大白、证据确凿的一天,若与她(指傅氏)逃不了干系,女儿决不轻饶,誓要为父亲讨回个公道,望爹爹到时能体恤,切不可令女儿为难。”

云天扬眯了一下眼,沉声道:“莫说是你不饶,就是我也不会放过她,”他面色冷峻,表情僵硬,而后意味深长,“傅家的‘麻烦’,恐怕不是仅此而已了。”

云可馨吃了一惊:“爹爹此话何意?”

云天扬抬起眼皮看了云可馨一眼,嘀咕一句:“自是武安侯傅越恒……”

云可馨心下又是一惊,急切盼着云天扬说下去,却见云天扬打住道:

“馨儿,此事日后再议,为父还需进一步详查,加之涉及朝政,我不便多说,”他微顿,看出她的失望之色安慰道,“但一旦掌握情况,定当第一个相告。”

云可馨困难的一笑,也只能如此了:“是,女儿等着爹爹的好消息,我先去看看母亲。”

云天扬笑道:“为父就送你到这,馨儿一人走好,我还有事需要处理。”

云可馨拜别养父,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走去南苑,路上细细咀嚼云天扬方才告诉她的这些事,数年前的预感果真得到验证,父亲的遇害与傅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风弘睿呢,又是怎么回事?那杀人犯小厮当时在田庄的话她还记忆犹新,对了,她想起来了,风吟潇其实当她的面说过要去向风国公求证,因为他相信自己父亲的为人,只是后来不知怎的,说着说着就没了音讯,难道风吟潇真有事瞒着她?

还有关于太子,并没出现上一世晕厥在床、昏睡不醒的事故,于是也就没出现大伯遭弹劾停职查办的事,可是四叔呢,上一世并不知他和襄妃的纠葛,这一世知道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不详之感……哎,事情太多,一股脑儿用来,够她头疼一阵子了,但愿风吟潇别让她失望才好。

想着想着,就到了二房南苑,九少爷云祁看到她进来,“咯咯”笑道:

“七姐姐,七姐姐——”还挥着小手。

云祁这会儿是由丫鬟陪着,闻讯也抬头朝这边看来,亦是叫出声“七姑奶奶,”随即就向里屋喊道:“夫人,三少爷,七姑奶奶来了。”

二夫人和云恪听闻,忙从厅里走了出来,看到云可馨,云恪乐呵呵道:

“七妹妹,之前就听到下人说你回府来了,还想和母亲一道过去看你,料不到你这就来了。”

云可馨笑看着哥哥,发现哥哥个儿又英挺了许多,神清气爽,令人赏心悦目,而身后尾随而来的母亲似乎显得年轻了,岁月并没在她脸上镌刻下多少痕迹,这些令云可馨甚是欣慰,她暂且放下心中的负担,笑着迎上前去,叫了声:“母亲,大哥……”、

“馨儿来了,可把为娘想的,”月氏一面拉着云可馨的手左看右看,一面引着她进了正厅,笑道,“这边来,坐下。”

云可馨顺从的坐下,接过丫鬟上的茶,并让丫鬟先退下,她要和母亲还有哥哥单独说说话,丫鬟应声而去。

“不瞒母亲,还有大哥,我此次回来是因为从四叔口中得知了三叔公遗嘱的事。”云可馨见丫鬟走远,缓缓开口道。

月氏和云恪面面相觑,最后,云恪试探性的问:“这事二房也知道了……七妹妹,你怎么想的呢。”

云可馨不假思索道:“母亲,大哥,我的态度已对三房言明,坚决不能收下这来意不明的所谓‘遗产’——”她有些顾虑的看着月氏和云恪,“你们会怪我擅自做主吗?”

云恪显得有些意外,月氏也是先一怔愣,在云可馨面露疑惧时,二夫人突然笑了,赞许道:“看来我真是瞎操心了,馨儿,你做得对。”

云可馨始料未及,道:“母亲,您不怪我没和二房商量就这么决定么?”

“傻妹妹,母亲的想法和你是一样的,”云恪笑着插进一句,轻声道,“但她觉得三叔公的遗嘱既然指明财产受益人是七妹妹,那么二房便不能说声什么,只想等你做出决定再做商议,现在竟然听到七妹这样说,我们高兴都来不及,还怎么会生气?”

云可馨终于放下心中的石头,深深明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话是何意了,至此,她知道自己也不必解释太多,因为彼此心照不宣,于是她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慎重的先瞄了一眼门外,见苑子里没什么下人忙碌,云祁被嬷嬷和丫鬟带去玩耍,便看了月氏一眼,斟词酌句道:

“母亲,恕女儿冒昧一问,您对燕国公风弘睿此人怎么看?”

月紫芸一愣,没想到云可馨会问的这么突兀,但还是淡笑道:

“可馨,风国公他现在是你的公公,同在一个府邸生活,怎么还问我?”随后柳眉一蹙,探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在燕国公府过的不开心?”

“不,母亲,女儿是想知道我们二房与燕国公府的交情到了什么地步,”云可馨决定不再藏掖,坦诚道,“以及父亲和您当年与公公的友谊具体是怎样的?”

奇异的是,月紫芸秀美的脸上抹过一丝红云,但很快便消逝不见——云可馨心跳了跳:就要接近事情的本真了么?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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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四章 往昔

..Co

月紫芸温柔的笑了笑道:“老爷早年与燕国公很要好,同朝为官,他们两个同时认识的我,之后,”月氏顿了顿,沉静在往昔的美好回忆中,“突然有一天我收到一封信,署名‘云天佑’,从此我和老爷有了交往,后来,老爷才告诉我,他不擅表达感情,怕写不好,就让风国公‘捉刀代笔’——”

月氏打住,没继续往下说,溢上眼底的是满满的幸福。

可馨突然心疼的险些掉泪:父亲被害,母亲年纪轻轻就守寡,在最初的那段日子母亲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怕支撑她的,就是对父亲最纯最真的回忆,假如父亲没有故去,他们定会携手百年的,可惜——

“母亲,您受苦了……”云可馨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二夫人,动情的说,好似全然将此行的目的抛之脑后。

月紫芸知道云可馨心结一直在二老爷被害一事上,含笑着开解:

“可馨,你只要记得,老爷在我心底一直是活着的,我并未受什么苦。”

闻言,再忆起儿时的种种,云可馨情不能自己,眼里有了晶亮的湿意,云恪默默的上前,掏出帕子给她轻轻拭去。

“傻妹妹,不是还有我们这些儿女在吗?”云恪握了握云可馨的手臂道,“家里有我和九弟弟陪着母亲,四妹和妹夫也有时常回府小坐,与母亲聊天,七妹以后也可和君侯回二房来小坐,放心,有我们在,母亲不会寂寞的。”

云可馨好受点了,吸了吸鼻子道:“谢谢大哥,”又抬头看向月氏,道,“母亲,照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您绝对相信燕国公的为人,品行端正。”

月紫芸毫不犹豫且非常肯定的回答:“是。”

至此,云可馨方才如释重负,又想到另一件事,谨小慎微的将之前云天扬对她说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月氏,听得月氏的脸上表情时而激愤时而冷嘲的交替呈现。

“母亲,女儿记得您当年说的话,您一定知道将锦盒一事捅出去的是谁,请您告诉我。”

云可馨带着央求的语气和神情注视着二夫人。

月紫芸敛了笑意,垂眸沉思须臾,抬头,淡淡一句:“馨儿,母亲为何不希望你接受那笔‘天降横财’,这其中的重要原因之一,”月氏一顿,脸白如纸,深吸气道,“还用问吗?”

云可馨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轻叫出声:“母亲,您是说——”

“没错,”月紫芸不等云可馨说完斩截道,“我不想知道他的目的为何,只知道再多的钱财都换不回老爷的命了。”

云可馨悲凉痛心的坐回椅子:代春妮是三叔公引荐为三房小妾,而代氏当年又与傅怜音狼狈为奸,于是一切的一切,清晰明了了!

不论三叔公当年是不是有意将锦盒的藏匿之所透露给代春妮,都是他间接充当了二人的帮凶,害死了父亲!

瞧见云可馨瘫坐到椅子上,快被痛苦压垮似的一声不吭,双手紧紧攀握着椅子把手,神情呆滞,二夫人心下一疼,道:

“馨儿,别难过,事情都过去了,为娘将实情告知于你,就是不想让你再为这事而年年挂心,这对身体不好,何况你现在还怀着身孕。”

“我知道了,母亲,”云可馨勉强露出个笑容,“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您也要多保重。”

月紫芸淡淡一笑:“可馨,若是我所料不错,大哥和三弟应该早在多年前就猜出了一二,只是不愿承认,但我没真想到三弟会在暗中追查,甚而查到她身上。”

月氏并没说出“她”指的是谁,云可馨和云恪却心知肚明指的是什么,看着母亲脸上一丝丝的露出欣赏之色,可馨真觉得养父对得起父亲当年对他的栽培,她的情绪也跟着一点点的得到平复,虽没有表态,但已经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与二房亲人继续聊了一会儿,风吟潇就来了,同云可馨一道拜别了岳家,便回了燕国公府。

他们回到颐和苑的时候,已经日落黄昏,云可馨将母亲给她的补品拿到厨房,吩咐李妈做一些送到厅里来。

风吟潇屏退了围上来要伺候他们的几个丫鬟,牵着云可馨去了卧房,并到洗漱间给云可馨拧了毛巾递给她:“可馨,来,先洗把脸。”回来的一路上,云可馨都闷闷不乐,他也跟着心情不好。

云可馨淡淡一笑,接过,往脸上抹了几下,将毛巾放回风吟潇手中。

“四叔都告诉我了,”风吟潇拧着眉峰,主动打开话匣,“可馨,你做得对,别给自己负担太大了。”

云可馨轻一点一下头,随即就这么一头扎进风吟潇的怀里,一语双关道:“子岑,抱抱我,我没力了。”

风吟潇二话不说,一手攘肩,一手抱住云可馨的头,偶尔轻抚发丝:

“好,我抱你,你要是累了,就这么靠着我。”

云可馨双手环住风吟潇的腰,突兀的说:“对不起,子岑,我怀疑过你。”

风吟潇一愣:“怀疑?”“就是关于我父亲的那件事,我一直怀疑你没对我说实话,或者为了替国公掩盖罪责而瞒着我许多事,是我错了。”

风吟潇恍有所悟,微微一笑道:“怨不得你会怀疑,因为出于对父亲的信任,我没有多作解释,就想等我找出这背后的真相,再原原本本的告诉你,”感觉到云可馨那双手把他抱得更紧,风吟潇也情不自禁的反手将她怀里嵌进,忽而敛了神色,“可馨,是不是你听云大人说了什么?”

“嗯,”云可馨轻声道,“还有母亲告诉我的事……”

“岳母大人?”风吟潇好奇道,回想起到二房接可馨之时,发现她微红的眼圈,心下一怔。

云可馨却是不好意思的将月紫芸方才说的有关燕国公充当“媒人”拉红线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风吟潇越听,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最后干脆把云可馨从怀里“拎”出来,然后捧起她的双颊,笑道:

“岳母大人并没说全。”

云可馨愣住:“没说全,什么意思?”

“我若说了,你可别太惊讶,因为有些事,岳母大人或许至今还不知道。”

云可馨好奇心被挑起来,先前的阴郁心情消除了大半,她站起身,玉臂勾住风吟潇的脖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子岑,我也对父母与国公之间的友谊感到好奇,你知道多少,快告诉我。”

风吟潇被云可馨这么主动的亲昵动作弄得心神一荡,忍不住啄了一口她的朱唇,笑道:

“父亲当年其实也心仪着岳母大人,但看到岳父与岳母已心心相印,于是成人之美了。”

云可馨朱唇一张,却因意外而瞬间大脑停滞似的不知该表达什么,只是眸子里流光溢彩的,甚是悦目。“真有此事?”

半晌,云可馨含笑嘀咕一句,随即眼眸亮了亮,“子岑,”我想起来了,儿时我确实听到父亲对母亲说过,要不是国公当年相让,就没有他们的结发之缘,嗯,照这么说,母亲是知道的,只不过她没说。”

“岳母正是这么温良贤惠,才让父亲很是欣赏和青睐,”风吟潇低笑道,“知道吗?祖父是第一个知晓父亲心事的人,要到月府提亲,父亲知道后连忙制止了祖父,后来与母亲结亲的。”

“那国公夫人知道这事吗?”云可馨像个贪求故事的孩子,缠着风吟潇,“子岑,你告诉我嘛,我想知道更多更多。”

“好,我说,”风吟潇宠溺的啄了云可馨一口,双臂环住她的腰肢,道,“母亲开始并不知情,偶然一次发现父亲藏在橱子里的岳母画像。”

云可馨一下子以手掩口,轻叫出声:“画像?!那国公夫人很生气吧?”

风吟潇却温柔的摇了摇头,笑道:“没有,母亲一直装作不知情,对待父亲一如既往,对燕国公府尽心尽力。”

“国公一定就是被国公夫人感动了,所以放下了母亲,对国公夫人虔诚相待,相敬如宾。”

“还有一个原因,”风吟潇慢条斯理道,“父亲在母亲面前从未提及从前的旧事,更没有因为昔日旧情冷待母亲,父亲对岳母的情意从来都是‘藏之于心,止于礼’,他的风度和品格,赢得了母亲的心。”

云可馨恍然大悟母亲对燕国公的信任和尊重的根本所在,他,的确是个正人君子,品行高洁……她情不自禁的把身子朝风吟潇怀里靠去:

“子岑,我有个很好的公公和婆婆,而我身在福中不知福,险些误会了公公,真该死。”

“傻瓜,说什么‘死’字,”风吟潇温柔的轻抚着云可馨的青丝,手也不受控制的抚触她玲珑婀娜的曲线,“可馨,其实我很庆幸当年父亲成全了岳父和岳母,否则哪有你我,是不是?”

云可馨害羞,不仅因为风吟潇说的话,还因为他“不老实”的手,原本圈住他脖子的玉臂慌忙往下一滑,按住四处乱摸乱蹭的手掌,低声警告:“不可以。”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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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五章 腻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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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不可以,”风吟潇痴怨的笑说,“只是过过手瘾和口瘾。”

“你……”云可馨啼笑皆非,松开手,任他放肆,扭了妞身子说笑道,“子岑,你别过头了,目前我只顾得了一人,没法给你‘灭火’。”

风吟潇被逗笑了,愈发亲昵起来:“不用你来,我自己可以。”

云可馨抬头,脸红道:“瞎说,你自己怎么可以?”

“当然了,”风吟潇的魔爪不知何时就溜到了胸前捏了一把,坏笑道,“这不就是?!”

“你!”云可馨再次语塞,羞窘眼睛一瞪,“不正经,拿开。”

风吟潇却看出云可馨瞪眼那一瞬的浅浅的娇憨窃笑,一时间心荡神摇,一把搂过她的小蛮腰,歪过头,咬着云可馨的耳垂道:

“可馨,自从有了身孕,我发现你‘这儿’越来越有‘料’,”他一面言语调笑,一面隔着衣料握住一侧,暧昧的揉着,“手感越来越好了。”

云可馨小脸“唰”得爆红,抬起手不客气的给了风吟潇一拳,羞恼道:

“再胡说八道我,我……”对上风吟潇耍赖皮的眼神,又好气又好笑,“再不理你了。”

说着逃也似的跑去书房,想要拿本书看。风吟潇尾随,看她踮起脚尖去拿书架上的书,赶忙先于她一步取下给她,又在身后牢牢的环住:

“以后可馨要看什么书就跟我说,我提前拿下来放在桌上,”风吟潇下巴抵着云可馨的肩头,亲昵道,“可别这么踮脚尖拿了,更不能爬高,知道吗?”

云可馨心中一动:原来他一直惦记着,那便不担心他会“乱来”了。

“嗯,母亲叮嘱过我数次,我会注意的,”云可馨手拿着书,头一偏,嫣然巧笑道,“子岑,你放开,我想看会儿书。”

其实哪里是想看书,实在是怀孕数月来,二人都忍得够呛,她是真怕他憋出病来,于是总是想方设法“躲”的远一些,他也不会因“蠢蠢欲动”而一再的忍。

“不用,我就想陪着你,”风吟潇拉起云可馨的手在案后的椅子坐下,“我们一起看书,坐下。”

云可馨惴惴不安的在风吟潇大腿上坐下,背靠着他,他翻书,她看书,但哪看得进去,他的手……太不安分了,想起他之前言辞灼灼的声讨要“过足手瘾和口瘾”,便不由脸热。

她不适的往前挪了点位置,又给他强势的抱回怀里。

“风子岑,你,你这样让我怎么看书嘛,”云可馨怨念着回头嗔怪道,“别闹了好不好?”

风吟潇坏坏的笑了:“没有,就是想知道我们孩子多大了?”

她只能任由他把手伸进衣服里,在小腹上来来回回的抚摸,触碰,感觉到风吟潇并无“恶意”,放下心来。

他小心翼翼的抚触她微凸的小腹,含笑道:“长大不少,可馨,我好想马上就看看孩子长什么样子。”

云可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干脆侧坐着靠在风吟潇怀中,用手指戳一下他的脑门,道:“傻气。”

风吟潇感觉甜丝丝的,一把抓过她的小手亲了一下,睨一眼道:

“难道不是吗?我就要当父亲了,怎可能不盼着孩子出世?!”

“是是,我懂,”云可馨安抚小孩子似的歪头看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子岑会是个好父亲的。”

风吟潇俊容透红,火红的烛光将他一双墨眸照耀的明亮无比,似乎很满意云可馨这样的说辞,明知故问:“可馨真这么认为?”

云可馨撅了撅嘴,眼皮不眨一下的和他对望,但终究抵不过风吟潇炽热的注视,垂眸轻笑着反问道:“那子岑以为呢?”

风吟潇笑着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道:“夸夫君两句这么困难?!”

云可馨眉毛挑了挑,佯装不解的笑道:“我夸了呀,不是说子岑会是个好父亲的嘛。”

风吟潇缓缓勾唇,才安分不到片刻的手又“不听使唤”的探入她的衣服做着“游历”,云可馨一低头便看到胸前的衣服鼓出一个“包”在蠕动,当即脸红,又羞又笑:“子岑,我说你这手怎么就不能安分点,你们男子就好这口?”

“那也要看对谁,”风吟潇睁起眼睛,懒洋洋的看着云可馨,突然腼腆,“总之,面对可馨,我就是忍不住。”

这家伙答得倒坦白!云可馨心中涌起一股莫可名状的幸福感,不知何时,已习惯他那磨人的爱抚,虽然还是难为情,但得承认她喜欢他对她这样,而他似乎也很狡猾的知道这一点,因而每每总是让他得逞,肆无忌惮。

不消须臾,云可馨已招架不住,丰满的胸前像着了火似的灼烧着她——

“子岑,我让你找个通房丫鬟的,”云可馨咬唇嘘嘘道,伸手要扯掉在她衣服里“胡作非为”的手,甜蜜的怨念着,“你偏不肯,却老要这样折腾我,真是……嗯,够了。”

风吟潇得意的薄唇微扬,对她白皙细嫩的脸儿泛起红潮,很受用的笑了——他是可以让她感到快乐的。

他终于大发慈悲的停下动作,眷恋不舍的抽出手,扳过云可馨的脸道:

“夫君去找通房丫鬟寻欢作乐,夫人当真一点不介意?”言辞里有试探,也有孩子气的逗趣。

“你要是敢去寻欢作乐,我——”云可馨好笑的作势掐住风吟潇的脖子,瞪圆眼睛吓唬道,“看我怎么收拾你!只是体恤你忍着难受,不想看你憋坏了,可别得寸进尺了。”

那秀美纯真的容颜,澈亮的眸子,微嘟起的嘴儿,看得风吟潇差点失控,恨不能扑上去把她狠狠的压在身下。

“冤枉,我早说了的,不要什么通房丫鬟,”风吟潇强压下心中的浴火,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般絮絮叨叨,“都是可馨在那里念叨,还赖夫君!”

“没有,真是替子岑着想,这也是母亲曾经劝我的,所以我看得开。”云可馨收起谈笑,认真的说——但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若是风吟潇真的去找通房丫鬟“解决”,她尽管理解也会很难受。

“傻瓜,”风吟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宠溺的凝视着,“我要是真对通房丫鬟感兴趣,还会等到现在?小笨蛋!”

“就因为身份?”云可馨又有了捉弄人的兴致,好整以暇的看他。

“主要是觉得别扭,”风吟潇没察觉云可馨在逗他,正儿八经的解释,“男子并非对所有女子的身子感兴趣的,没有情爱,哪来的欲望?灵肉结合才是最高境界。”

云可馨有些刮目相看的眨了眨眼睛:看不出一个武将,会这么文绉绉的。

看着看着,云可馨情不自禁搂了风吟潇的头和脖颈,温柔的低语着:

“子岑,你待我真好,真好。”

风吟潇作势靠进她软软的胸前,闭眼,慵懒的笑道:“那是当然,两世才求来的美娇娘和幸福,还不得放在心尖疼……”

二人你侬我侬的腻歪、情意绵绵之际,外头传来丫鬟说“开饭了”,夫妻俩才携手出门。

在饭厅,风家人围在一起用晚膳。

“夫人,尝尝这个蒸鳜鱼,”风吟潇亲自夹了一块鲜嫩肥腻的鱼腹肉到可馨碗里,笑道,“是父亲吩咐下人到很远地方买到的,很好吃。”

“儿媳谢过国公,”云可馨莞尔,温顺的吃了,啧啧赞道,“果然美味,李妈厨艺相当不错,会让我想起母亲的手艺。”虽说鄂国公府不缺好熟手,但二夫人时常会亲自下厨做好吃的给子女,每逢过节或可馨过生日,月氏都会亲自下厨给云可馨送吃的。

这大概是对下人最大的褒奖了,李妈立时眉开眼笑起来:

“不敢居功,这是国公的交代,说君侯夫人在鄂国公府生活了十几年,要老奴先到府上了解过夫人都爱吃什么,喜欢什么口味,这才——”

云可馨惊讶的看向风弘睿,对方却只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轻声道:

“吃吧,鳜鱼要趁热吃,特别是鱼汤,天冷了容易凉。”

“好。”云可馨乖巧的吃起来。

余光中,发现卓敏脸上一丝恨意扫过,旋即又换上亲和的模样,招呼大伙吃饭,同时也有些心不在焉。云可馨好奇,片刻才发现风吟翔不在,卓敏显得有些烦躁道:“李妈,你去看看少爷,怎么还没出来吃饭。”

杨玉兰牵着风吟翔走进厅里,连连道歉道:“对不起,国公,国公夫人,翔儿一直不肯来吃饭,我拉着来了。”

卓敏一看到风吟翔出现,脸上的笑容即刻像朵花似的,伸出手召唤道:“翔儿乖,到大伯母这儿来,为什么不吃饭呀?”

待风吟翔近前,发现他眼泪汪汪的,笑容垮了下来,抬头问养氏道:

“二弟妹,你是不是打翔儿了,看他哭成这样!”

杨玉兰微低头,搓着双手,带着几分不服道:“国公夫人,妾身并未打翔儿,是他太贪嘴,爱吃糖块,弄得饭也不吃了。”

卓敏一声冷哼:“二弟妹,你也不会宠孩子了,给个糖块吃又怎么了,隔壁邻居家的小猫小狗我还会扔块肉骨头呢,燕国公府有这么拮据?”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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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六章 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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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玉兰脸憋红,想在忍耐什么似的,克制的轻咬一下唇道:

“回禀国公夫人,并非这样,翔儿太贪嘴,把牙都吃坏了,疼的不吃饭,前些天让太医给开了处方喝了汤药才好点,但好不了多久又要吃糖块。”

云可馨心下费解:杨氏是风弘文的原配,且是风吟翔的生母,怎么面对卓敏像个下人般的卑躬屈膝?

风弘文注意到了云可馨的狐疑之色,赶忙轻咳几声,看向杨氏道:

“夫人说的不错,的确是翔儿贪嘴不爱吃饭,过来吃饭吧。”

杨玉兰含着淡淡的嫉恨朝卓敏看去,但见卓敏正手拉着风吟翔的双手,低笑着哄孩子,听到风弘文的话,像得到指令般不情愿的抬头道:

“对不住,弟妹,我刚看了一下吟翔的牙,果真坏了,他自己也说牙疼,”我不该怪你,还有都是一家人,就别总把‘国公夫人’挂嘴上,用膳吧。”

卓敏懒洋洋的道歉完,便又再次垂眸,和蔼的哄风吟翔,还带了他坐在身边,给他喂饭。杨氏脸上扫过一丝鄙夷,灰黑着脸在风弘文身边坐下。

“国公,我请人给斐儿到越王府去提亲,”须臾,卓敏想起一桩心事,便转头对风弘睿笑道,“顺便也想把日子定了,您若是没意见,妾身就着手办了。”

一直埋头扒饭的风吟斐抬头笑道:“娘亲,依我看还是等明年嫂子临盆后在提亲定日子。”

“明年?”卓敏吃惊,满脸不悦道,“这时间也太长了点,再说就定亲定日子,又没办喜事,不吵不闹的,有什么关系?”

“反正都是要进门的,又不差那么一时半会儿。”风吟斐笑呵呵的说。

“闭嘴!”卓敏怒瞪一眼,板起脸孔道,“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就一点不心急?!”

风吟斐无奈,只得敛了笑意,分别看了卓敏和风弘睿一眼:“实不相瞒,父亲,母亲,这桩亲事,我看还是算了。”

“你说什么?!”卓敏惊得深吸一口气,捏在手中的筷子直发抖,道,“算了?为什么?”

风吟斐一声不吭,卓敏发急的追问,风弘睿不紧不慢道:“你别急,让斐儿自己说清楚。”

云可馨也有些茫然,风吟斐年已十六,照理说定亲是时候了,他一开始以她为借口推却,现在又冒冒然然说亲事“算了”,这是怎么了?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赶巧他眼睛也看过来——那眼神时而晦暗时而明晰,看得人心里直惴惴。

很快的,风吟斐收回目光,平静道:“没有,就是想起大哥在我这年龄也并未成亲,我想——

风吟潇忙接下话茬“那怎么能一样?我在你这年龄都认识可馨三年了,我是早有所属,而你至今……”

“所以我也想自己寻觅自己认识,”风吟斐不等风吟潇话说完就打断道,“我的人我要自己选,不要父母插手。”

话里,满是不爽和怨怼,还有执念。

云可馨有些懂得,大宅子子女的亲事,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甚少能凭自己做主,风弘睿和凌宸是开明也是爱子心切,所以当年才会任由风吟潇自主亲事,足足等了她五年。风吟斐大抵是羡慕风吟潇能有这样的“自由”,因此也想得一份,可以说,他和嫡兄“杆”上了。

云可馨理解风吟斐的这心里,但想到上一世他给燕国公府甚至是风吟潇造成的磨难,就不禁恶寒的不愿替他讲半句话,于是,佯装没听到他们说话,继续安静的吃饭。

卓敏气都不打一处来,上次精心挑选的三个高门宅邸的嫡女,特意给他亲自挑选,难得从小乖戾的风吟斐竟爽快的选中了越王府的四小姐,本以为总算尘埃落定、欢天喜地的把人娶进门,早早生了孩子,以免又给风吟潇夫妇占去上风,特别是在得知云可馨有了身孕后,更迫不及待,好容易提上了日程,风吟斐却突然来这么一出,真让人匪夷所思。

“那你倒是说说。你看上哪家小姐了?”卓敏压下心头之火,强迫自己心平气和,“为娘这就差人就说亲。”

“不曾,”风吟斐淡漠的回答,“等儿子觅得良缘一定会告知父母。”

“你……”卓敏气的浑身发颤,直接摔了筷子到桌上,道,“逆子,你非要气为娘么?”

“儿子不敢,”风吟斐不紧不慢道,“我只是以大哥为榜样,当年他遇到大嫂之时,已是名满朝野的少年君侯,也做到了殿前指挥使,而我至今一事无成,有何资格谈婚论嫁?!”

卓敏好似听懂了风吟斐的话中之意,眼珠转了转,冷静下来道:

“斐儿有这想法固然是好,哪个父母不希望孩子飞黄腾达,成家立业?但不能先成家再立业么?”

风吟斐分毫不妥协道:“儿子心意已决,未立业,亲事免谈,还请父亲和母亲体恤一二。”

卓敏微微一怔,自己这儿子今天是吃错药还是怎么的,也不是不知他自小性子倔强,但也没有今日这么乖戾的,看他这样子不像是赌气或不爽,像是真想给自己争口气般,也好,风吟斐若能考取功名,娶妻进门确实风光些,不至处处落下风,也就顺了他的意思。

“斐儿既愿效仿大哥,积极向上,做父母的哪能不应承,”风弘睿没等卓敏开口就抢下话表示道,“我支持你。”

卓敏颇有几分不甘道:“为娘也支持,不过斐儿也要自个掂量掂量,可别太为难自己了。”

本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劝谏话,却惹得风吟斐怒从心起,难道他就这么不如大哥风吟潇么?大哥能家庭事业双丰收,他也能!于是,一家人各怀心思的继续坐下用饭。期间,云可馨看卓敏对风吟翔那少有的耐心很疑惑,这个情况几乎天天是这样,她这做大伯母的比杨氏对孩子更上心,风弘睿这做大伯的却截然相反的视而不见,脸上甚而带着嘲讽,风弘文察觉到异样,赶忙连咳几声,转头对杨玉兰道:“夫人,怎么竟让嫂子来给孩子喂饭?还有一屋子的仆人和丫鬟干什么去了?”

杨氏再不愿忍耐似的嘴角一抽,含讥带讽道:“老爷怎么知道是妾身不给孩子喂饭?没瞧见大伯母牵着孩子正亲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翔儿是她亲生儿子呢?”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风吟潇和云可馨能同时感到饭桌气氛陡然一降,卓敏像遭雷劈般浑身一僵,满脸怒容,风弘文眉头深蹙,对着杨氏骂道:

“你这婆子说什么疯话?竟然当着大哥大嫂的面说这种话,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道歉,快点!”

杨玉兰本来还未自己祸从口出感到有些害怕,瞥见风弘文给她摆脸色,突然不乐意了,抱歉的话在舌头转了个遛弯变成:

“老爷,你发这么大火干什么?妾身只是看到嫂子对翔儿疼爱有加,发几句感慨罢了,且翔儿近日的确总喜欢找大伯母不要亲娘,妾身‘吃醋’难道不许么?”

闻言,卓敏干巴巴的笑了笑,手依旧牵着风吟翔,却没有方才那么有力:“弟妹,饭可以随意吃,说笑可不能随意,当心祸从口出。”

杨氏被卓敏这番不动声色的警告吓了一跳,再对上那森寒的眼睛,心下更是止不住突突直跳。

“妾身记下了,嫂子多心,”杨玉兰强装镇定的淡淡一笑,“弟妹并非说笑,是真心感谢嫂子对我们一家子的的关照,特别是对翔儿的喜爱,连我当亲娘的都自认比不过……”

“夫人,你今后可以不用到饭厅来吃了,”风弘文终究忍不住打断道,“我让下人拿到房里给你,和翔儿一道吃完再出门。”

杨氏的脸冷得像刚从冰窖出来似的,轻声道:“是,听老爷的。”

****

用过晚膳,风弘睿把风吟潇夫妇叫到了后花园的“紫檀苑”——那是他平日看书写字的地方。

“潇儿,可馨,家宅不宁,让你们看笑话了。”风国公站在案后,叹口气道,“也不知凌宸知道后会不会笑我懦弱。”

几人相互对视了一下,风吟潇道:“父亲,儿子一直有个心结,希望您能坦言相告。”

风弘睿眉头舒展了蹙起,蹙着又舒展,仿佛有了心理准备似的道:

“潇儿想知道什么,只管问。”

“父亲对母亲的情深甚笃,为何却在母亲过世不久便娶了卓姨娘?”

风吟潇目光灼灼的盯视着风国公,看他两鬓斑白的叹了口气,心中有所不忍,但这是多年的心结,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解开。

风弘睿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默默的走去西墙的壁橱里,取出一卷幅画,在桌子上摊开来,当那画完全展示之时,风吟潇和云可馨惊叫出声:

“岳母!”

“母亲!”

风弘睿却是平静的面对着眼前儿子和儿媳的惊异,坦坦荡荡,无任何的遮遮掩掩之态。

“为了她!”风国公的视线不离画像上风姿卓越的女子,从容的开口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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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八章 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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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吟潇夫妇如坠云雾:对昔日感情的执念与扶正卓姨娘有何关系,而且还是在过关夫人刚过世不久?这也太违和了。

“父亲,儿子不懂。”风吟潇困惑的说。

风弘睿淡淡一笑,轻轻道出缘由:“潇儿,我曾经告诉过你,是你叔父建议我扶正卓姨娘的。”

“那又如何?”风吟潇语气有点冲,颇有些后悔。

想说道歉的话,风国公已然轻声道:“他知道我对月氏的情义,知道的还不少,那时挚友云天佑过世,你叔父都不让我去,说是当年我和他同时喜欢月氏的事,许多人都知情,这时候去吊唁,只怕会引起别人闲话,我忍了;第二次,你母亲才过世没多久,他就要我扶正她,理由是这么一来再不会有人对我对月氏有‘猜测’,同时也不再为难潇儿——”

“岂有此理!”风吟潇怒得一拳打在桌上,脸色由白而青,嗓音抖颤,“我料想这里面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没想到还真是,多年前的一笔帐,我还没跟他算呢,找死!”

“子岑!”云可馨握住了风吟潇的手。他转头看了她一眼,莫名的平静下来,但脸色依旧不好看。

“父亲,我一直没有告诉您,我曾多次梦见母亲,说……”风吟潇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风弘睿惊得眼眸滕亮,半晌微眯眼睛道:“子岑,我一直怀疑当年夫人生下你并非她(指卓敏)的功劳,因为太医曾说有言夫人体虚,不易有孕,但只需调养个两三年,便可见喜,而我记得卓姨娘正是那时候来的。”

“父亲,那你为何什么也不说,还纳妾了,当时?”

“为父被你的出生高兴坏了,”风弘睿淡淡的说,“没有去多想这其中的细节,直到夫人过世我才起了疑心,不仅是夫人的事,还有云天佑的被害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那父亲还扶正她?”风吟潇痛心的低问,脸都变了,“让她以正室的身份继续在府里逍遥法外、有恃无恐——”

“潇儿!”风弘睿拧着眉峰截断,冷静的说,“你只看到我扶正了她,何曾见过为父与她同心了,”迎着风吟潇茫然困惑的眼神,神色黯然,“算起来我扶正她也有数年了,我就没让她进我的卧房门半步。”

风吟潇夫妇怔了怔,恍然明白为何这么多年下来,卓敏就没为风国公再生过孩子。

云可馨会意的点头道:“国公,儿媳懂了,你这么做一是为了我母亲,二来也是想让卓氏放松警惕,暴露更多?!”

风弘睿赞赏的看了云可馨一眼,道:“孩子,是公公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一家。”

风吟潇看风国公给云可馨说道歉的话,心深受触动,又难过:“父亲……”

“国公,别这么说,儿媳也曾经怀疑过您,”云可馨眼圈微微一红,道,“但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因为母亲对您的品行深信不疑。”

风弘睿周身颤了颤,猛然看向云可馨,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激越情愫在心头萦绕,嘴唇动了动,须臾仿佛才回过神来,道:“月氏,真这么说?”

云可馨坦然的莞尔一笑,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她还跟从前一样。”风弘睿轻笑道。

这样幸福的笑容,在凌宸过世后,即便是在风吟潇大婚,也没见过父亲这样笑过,那是一种旧情被触动且被信任的愉悦和满足。

云可馨知道不该破坏气氛,但还是决定探寻一二,想了想道:“国公,你目前为止有查到什么新的证据没?对不起,父亲尸骨未寒——”

风弘睿立时就敛了笑意,挥挥手道:“我明白,何止是蛛丝马迹,”他微顿,目光变得凌厉,言辞也刻薄起来:“卓氏非但身负两条人命,还早早与人私通,生了个孽种!”话毕,掌下的纸张已成碎片。

风吟潇震惊的瞪大眼睛,轻叫道:“父亲……什么私通?什么孽种?和谁私通,孽种又在哪里?”

云可馨亦是睁大眼瞳,脑子里飞速运转,那有些反常的关怀、令人费解的责难与怨怼,思绪旋即飞向五年前夜闯燕国公府碰巧撞见的一幕……五年?!她惊的用手捂住了嘴巴!

风弘睿好似也注意到了可馨的异样,恬淡道:“可馨,你一向机敏聪慧,进府数月,难道没看出什么吗?”

风国公这样的言行再次击中了云可馨心中一直“藏掖”的怀疑,当即心下惊雷滚滚——以风吟潇的性子,又甚少在府里,若是让他知道这真相,真不敢相信他会这样!但她毕竟低估了他敏锐的直觉和洞察力,只见风吟潇先是一愣,便勾唇冷然一笑:“好大的狗胆!”随即他眼睛一瞥,看向风弘睿,宛若心照不宣道,“儿子真佩服父亲竟能忍受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若是我,一定要砍下这对狗男女和孽种的头祭母亲!”

“潇儿认为为父能忍受这奇耻大辱?!”风弘睿瞬间眉头拧起,冷声道,“若不是担心打草惊蛇,现在我就让你去把他们给砍了!”

“那您的意思……”风吟潇略显踌躇,“想证据确凿让他们说不出话?”

风弘睿没有回答,只是看了风吟潇夫妻一眼,意味深长的道:“子岑,杨氏的嘴我撬不开也不方便,就拜托你了。”

风吟潇被风国公话里行间的冷厉和讥讽弄得心头一震,道:“懂了。”

“要注意方式,”风弘睿轻描淡写道,“最好别让那对奸夫yin妇给瞧出什么来,我要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是,父亲。”风吟潇颔首,心悦诚服道。

“还有妙玉,有没有告诉你们什么?”风弘睿淡淡的问,目光中却含着热切和盼望。

“妙玉果然如父亲所说,身负母亲的嘱托,”风吟潇恬淡道,“而并非对可馨无礼,自从可馨有了身孕,她伺候和照料的很细心。”

“还有呢?”风弘睿意有所指的问,“我曾多次私下问,她总是沉默。”

云可馨知道风弘睿也许问的是关于凌宸过世之事,便插进一句道:

“妙玉对于国公夫人的过世说的并不多,但我感觉她有一句留一句。”

风吟潇眼睛一亮,别过脸看向云可馨道:“可馨,你是说妙玉有顾虑,也就是说她对我们还是不信任,包括父亲?”

“嗯,对,”云可馨深吸一口气,冷静的分析道,“当年国公夫人过世不久,国公就扶正了卓姨娘,这在妙玉心里留下了极坏的印象,至少不相信国公,因她拿捏不准国公对婆婆的情分究竟到何地步?若感情深,断然不会这么做,换句话说,妙玉对国公有成见,认为说了没用。”

“怪不得,妙玉对我总是敬而远之,即便是被派到下厨房也不愿来找我哭诉或请求开恩,原来在她心里我已是负心汉了。”风弘睿自嘲的苦笑。

“国公莫要自责和难过,”云可馨柔声劝道,“妙玉对前国公夫人忠心耿耿,但毕竟只是一介丫鬟,并不了解主子心里的苦楚与艰辛,她只会用她所看到的去‘认为’一些事,因此,公公,你还得宽心才是。”

“之前是有些郁闷,”风弘睿笑了笑道,“但跟你们夫妻俩了一会儿,什么都想开了,如今就等着‘收网’了,肃清内宅。”

风弘睿话语中的自信和傲然,将风吟潇记忆中那叱咤风云、威风凛凛的父亲形象相叠合了起来,一时间心潮澎湃。

“父亲,您不是一个人,还有我们。”风吟潇感动的一面说,一面攘过云可馨的小腰,温顺的说。

风弘睿眉头舒展,笑得一如最初那样坦荡而平静,道:“若没有你们,这个燕国公府,我还真呆不下去了……子岑,好好照顾可馨,让她安安稳稳的生下孩子,同时也给孩子一个干净的祥和的家。”

最后一句话说的云可馨眼眶一红:两世为人,除了二房长辈,谁还对她说过这样关怀备至的话?!

“是,父亲,儿子也是个要当父亲的人,势必会慎之又慎,”风吟潇道,“您就安心等着做祖父吧。”

风弘睿才提了提唇角,突然像起什么似的敛了笑意,道:

“子岑,圣上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太子继位在即,你要多注意才是。”

云可馨心下惊涛骇浪:皇帝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要驾崩了么?这么快!上一世,皇帝秦岩身体状况确实不好,但直到云家出事也没传出什么不利的消息,这一世这么快就……不知现在宫里成什么样了。想着想着,就听到风吟潇道:“儿子明白,这阵子早出晚归,就守着皇城呢。”

风弘睿点头:“为父近日也是三天两头要到太后那儿去问安,说话自是小心谨慎,绝口不提太子继位一事……天色不早了,你们早些歇下。”

风吟潇夫妇由此颔首行礼,告别了风弘睿。

夜色将整个天地都包住了,燕国公府也笼罩其中,丫鬟和小厮打着灯笼一前一后的引路,跟随。

风吟潇停下,拿过下人手中的灯笼道:“本侯和夫人还想在府里逛逛,你们都退下吧。”

丫鬟和小厮遵命退下,夫妇俩一人拿着个灯笼,悠闲惬意走着,云可馨见身边无下人,低声道道:“子岑,国公方才说那件事——”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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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九章 密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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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吟潇没等云可馨说完便心有灵犀道:“是的,现如今朝野议论纷纷,说什么还好早立了太子,否则会出现怎样的混乱局面等。”

“夫君作为皇城精锐的统领,辛苦了,”云可馨驻足,侧过身子,见他消瘦的俊容,忍不住心疼的伸手抚摸他的脸道,“多注意身体。”

风吟潇好似很喜欢她为他心疼,笑得像个孩子,亦是抬手覆上她的手背:

“夫君有娘子的美味夜宵天天养着,哪会瘦?倒是可馨一定要注意日常的饮食起居,你现在可是一个人吃,两个人消化,可别饿坏了孩子。”

云可馨一阵害羞,用手指戳了一下风吟潇的脑门,娇嗔道:“傻气。”

夜风徐徐而来,吹得一阵寒意,风吟潇赶紧脱下外套,给云可馨披上:

“可馨,我们快进屋吧,天冷了,容易着凉,大伯说过有身孕的女子要特别留意,因为吃药不好。”

云可馨却是握了风吟潇的手,重新迈步道:“子岑,我有心事。”

风吟潇蹙眉,关切的回头看了一眼,道:“什么心事?”

云可馨沉默的走着,抵达一棵大树下,才顿了脚步,轻声道:“四叔……”

上一世,云天城在云家出事前就没了踪迹,去哪儿了呢?还有,皇帝会不会知道他和襄妃的事?云可馨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四叔的失踪会和皇帝有关系么?登时脸白如纸,手脚冰凉。

“可馨,你怎么了,”风吟潇看到云可馨整个人状态突然不对劲起来。呆愣的,彷徨的,惊恐的,吓得抱住了她,“说话呀,可馨,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

“子岑。我担心四叔。”云可馨难过的偎依在风吟潇的怀中,小身板微微颤抖着,声音压得极低。“不晓得皇帝会不会知道他和襄妃的事……”

风吟潇猛吸一口气,眼睛登时瞪到最大,当即意会了云可馨话中之意,心也跟着揪了起来。皎洁的月光罩着相拥的二人,银光在他墨眸中裂成晶亮的碎片。却隐约有雾气萦绕期间。

“可馨,我也担心,”他抱紧了她,第一次有世事无法掌握的惊惶感。“皇帝是个精明的人,说不知道不大可能,但如果知道。为何迟迟没有动作?真是匪夷所思。”

“能不能允许我天真的以为皇帝最后放过四叔和襄妃了,”话一出口。云可馨眼圈已经泛红,眼里氤氲四溢,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在做梦,“子岑,上一世四叔是在皇帝驾崩前就失去了踪迹,我,我好怕。”

“以往先皇驾崩,宠幸过的妃子最坏的是陪葬,其次就是到专门的宫殿,稍差的境遇便是削发为尼,”风吟潇轻抚着云可馨的发丝和后背温柔道,“本朝已取消陪葬制度,因此襄妃也许去了专门的宫殿,毕竟是宠妃。”

“那也就是说,直到皇帝薨世,四叔和襄妃仍然是一个宫内,一个宫外,”云可馨悄然道,“那四叔是怎么失踪的呢?都怪我上一世糊涂,没注意的事情太多了,只知道自从四叔失踪,祖母整个人都垮了。”

“可馨,你这么一说,我更担心了,”风吟潇不安的说,“这样,往后在宫里我多留意一下,你也要心里准备。”

“嗯,知道了……”云可馨轻轻应声,只感觉心沉到了谷底。

****

一个月后,鄂国公府三老太爷撒手人寰,三月后,皇帝驾崩,太子秦轲继承大统。那时早春刚过,云恪原定的亲事也推迟了,云可馨回娘家看望家人,此时,风吟潇正在常春殿接受皇帝的召见。

“指挥使数月来为了镇守皇城,辛苦了。”位于上首头戴珠帘玉冠,身着玄黄龙袍的秦轲淡淡的看了风吟潇一眼道,“大泰和不会忘了你的劳苦功高,朕听说父皇重病期间以及刚薨世时,城内城外都有骚乱和异动,若非你调遣指挥得当,还不知会有什么混乱局面出现——”

“哦,皇上折煞微臣,”风吟潇单膝跪下,颔首道,“臣尽的都是本分,不敢居功,皇上更无需记挂在怀。”

秦轲起身,缓步走向风吟潇跟前,淡淡一笑:“指挥使,你们一向可好?”

风吟潇猛得抬头,方才反应过来皇帝在婉转的问云可馨,冷静的回答:

“承蒙皇上惦记和关心,我和内子生活美满,家庭和谐。”

“听说,你们就要当父母了,”皇帝微顿,依旧措辞得体,婉转优柔,“朕……替你们高兴,平身。”

“谢皇上。”风吟潇心神不宁的起身,隐约间,他感觉皇帝“有话说”。

果然,皇帝盯了风吟潇一会儿,神情复杂道:“指挥使,你的四舅子云天城与你们夫妻二人的交情和往来如何?”

风吟潇心下“咯噔”一声,但仍面不改色道:“四叔是长辈,我和内子理当尊敬和孝顺。”

“只怕不止这些吧,”皇帝不满的拧起眉头,冷声道,“四老爷不仅让可馨继承了他近三分之一的产业,还亲自传授她生计,朕听说她在云天城手下的店面掌柜很长时间了。”

“皇上圣明,的确如此,”风吟潇压下心头疑云,平静道,“四叔认为可馨有天分,又好学,故而亲自教导她……”

“这么说来,你们夫妇二人和云天城关系很好,来往密切,”皇帝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风吟潇,面沉似水,突兀的话锋一转道,“但朕很好奇,四老爷为何迟迟不婚不娶,这是何缘故?”

风吟潇心下骇然:先皇果然是知道云天城的,而皇帝知道的这么细,多半是先皇相告?但先皇知道多少又会怎么处置?风吟潇当即心乱如麻。

“回皇上,臣,不得而知,”风吟潇不得已佯装茫然,“这毕竟是四叔的私事,作为晚辈,实不便过问。”

“指挥使,朕看在可馨的面子上私底下问你,是在给你们机会,”秦轲眸色一冷,嗓音阴森,“如若不坦诚相告,后果自负。”

“是,皇上,”经过之前的一惊一乍,风吟潇反倒无所畏惧了,他迎着皇帝多疑冷然的目光,恬淡道,“臣只知四叔多年未婚有苦衷,但具体是何苦衷,他并未对我们这些晚辈明言,故而臣说不得而知。”

秦轲死死盯着风吟潇的眼睛和脸,想看出点“名堂”,奈何风吟潇气定神闲,云淡风轻,仿佛这事与他并无什么瓜葛般。

“既如此,朕给指挥使看一样东西。”秦轲阴沉着脸转身去了案后,从橱子里取下一个用黄稠包裹的长形锦盒走了过来,“拿着,打开看看。”

风吟潇瞧那长锦盒的装饰,料想定是件贵重之物,又瞥见皇帝一脸肃穆,心下惴惴的接过,按照皇帝的意思打开来,里面放着卷起的蚕丝黄稠,他惊讶道:“皇上,这是……”

“父皇的密诏!”秦轲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风吟潇愕然,随即跪下,将密诏举过头顶,恭谨道:“皇上,这是先皇密诏,应当适时宣读,怎能给微臣单独过目,不可。”

秦轲低不可闻的冷笑一声,道:“这是朕的命令,打开看,若是朕立马让人宣读,只怕你们后悔都来不及。”

风吟潇无奈,一面将密诏从锦盒里拿出,一面在心里思忖莫不是先皇对四老爷的处置?想想就汗透两层衫。果不其然,风吟潇盯着密诏的眼睛越睁越大,双手也开始发抖,看到一半密诏已从手中滑落,他很想大声说“皇上开恩”,却不知怎的,就是说不出来,也许潜意识告诉他,说的越多,四老爷越惨,还有,他不知道回去要在怎么对云可馨说这事,她受得了吗?片刻,风吟潇对上秦轲的眼睛,竟心安了几分:皇帝还没到依旨行事、赶尽杀绝的地步,否则断不会把这样重要的东西给他过目,难不成是顾念着可馨?!

皇帝仿佛看出了风吟潇的心思,未曾有丝毫松懈地:“朕听说四老爷待可馨犹如亲生女儿般的亲切和宠爱,”秦轲微顿,含着不容拒绝的威仪和肃然看向风吟潇,话里有话道,“现在正是她回报的时候……”

风吟潇心下一惊,面上仍然镇定自若道:“皇上,您是要见内子?”

“朕想听听她的意思,”皇帝平淡的说,“至少朕要让她知道这件事。”

“可是皇上,”风吟潇有点发急的接话道,“可馨身怀有孕已有数月,恐多有不便。”

“没关系,朕不介意,”皇帝突然有些伤感,他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见她,“让可馨进宫,朕想听听她的意思,”见风吟潇神色僵硬,安抚道,“指挥使亲自护送可馨进宫,这是朕最后给你们的一次机会了。”

“是,皇上。”风吟潇颔首,且回话且起身。

“不过,”秦轲风吟潇已答应,面色微缓的强调一句,“不必对可馨提密诏之事,朕自有分寸,不会吓到她。”

风吟潇觉得此时再说已显多余,一个不好触怒龙威反倒令可馨不好办,还不如先应承下来再寻对策,于是便答应了下来。(未完待续)R5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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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商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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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吟潇心事重重的去鄂国公府接回了云可馨,在颐和苑卧室,风吟潇将皇帝要见她的事说了,但隐藏了密诏一事。

“可馨,皇上要见你,”一灯如豆的斗室里,风吟潇捏着可馨的小肩头,眼皮不眨一下的盯视着,“你去,还是不去?”

“皇上要见我?”云可馨一愣,“为什么?”仔细一看风吟潇的拧着的眉头,突然明白了几分,心提了起来,“四叔的事情?”

风吟潇苦笑着点了点头:“是。”

“子岑,是不是皇上要处置四叔,”云可馨心下已八九不离了,急道,“可是……这和皇上要见我又有什么关系?”

“可馨,”风吟潇抬手托起云可馨的双颊,轻抚着掌心的俏容,焦虑道,“我答应过皇上不说别的,只想告诉你,不要害怕,一切有我在。”

假如皇上见了云可馨,两人深谈后,兴许会放过云天城,密诏很可能都不会给她看,这样一来,也免得自己提早告诉而使得她乱了分寸。

“可是,我这样怎么见人,”云可馨抚摸着一下微凸的小腹,赧然道,“偶尔去娘家走一趟也就算了,这是去面见天子,不太好,”可馨微顿,小有埋怨道,“子岑明知我这情况,还答应皇上?!”

风吟潇苦笑的提了提唇角,温声细语道:“我怎可能没对皇上说,但他,说不介意,”说这话时,心里没来由的泛酸,“非得见你,”见她又要发问,风吟潇敛了神色,认真道,“可馨,此行与四叔息息相关,假如你想知道一些事,还是去一趟为好,因为皇上,坚持要亲自告诉你。”

“既然这样,我随子岑去便是,”云可馨淡淡一笑道,“明日梳妆一下,选件宽长的衣服应该可以。”

风吟潇笑笑,牵了云可馨的手,亲自带她洗漱,更换寝衣,方才歇下。

翌日,风吟潇夫妻就进宫面圣,一路上,风吟潇不放心的又一次叮嘱,不管皇上给她看什么,都不要紧张,一定要镇定,他就守在殿外。

皇帝上朝完回了南书房,在案前批阅奏折,但有些魂不守舍的盯住一处,久久都没移开眼睛,正等着急切,太监小宝进了书房,道:“启禀皇上,殿前指挥使求见。”

皇帝并不抬头,心已猝然一跳,喜形于色道:“宣。”

小宝退下,领了风吟潇进书房。

“臣风吟潇与内子云可馨拜见皇上。”

正要下跪叩首,已被抬头的皇帝制止道:“指挥使不必多礼,且可馨有身孕,都有不便,罢了。”

低着头的云可馨在感激皇帝的同时,讶异皇帝居然对她还是直呼闺名,她抬头,看到一个不同以往的秦轲——那一身炫酷明黄的龙袍衬得他身形凛凛,不怒自威,唯有望着她的一双眼眸依然沉静无暇,甚而还带点戏谑和调侃。

“妾身谢过皇上……”云可馨颔首行礼,柔声道,“吾皇洪福齐天。”

皇帝绕过书案,近前,看了风吟潇一眼,毫无架子的征求意见道:

“指挥使,朕与可馨有几句话要说说,可否行个方便?”

之前就跟他“打过招呼”,这会儿却又客气上了?风吟潇正色道:

“是,皇上,不过臣下能不能呆在书房外侯着?”

皇帝蹙了蹙眉,犹豫了一下,最终道:“也行,等说完话再宣你。”

风吟潇望了云可馨一眼,转身退出书房,并带上门,在门外笔直的站好。

这间书房与外面隔绝性很好,因此皇帝并不担心“隔墙有耳”,因而该关心的该照顾的,他绝不含糊——

“可馨,他对你好吗?”皇帝看了珠圆玉润的云可馨的一眼,心下苦笑自己多此一问,也不知会不会被她取笑。

云可馨且将心头疑云搁置脑后,莞尔笑道:“很好,谢皇上关心。”

“朕召你进宫,会不会觉得突然?”秦轲引了云可馨到一个张椅子前道,“快坐下,你不便一直站着。”

云可馨诚惶诚恐的推辞道:“不,皇上,您是君,妾身是臣,哪有君给臣让座还站着的,再说,我的身子没有那么娇弱。”说完,脸一红。

皇帝端详了一下,浅笑微露道:“也是,朕听指挥使说已有数月,但看上去并不明显,可馨,你得注意营养。”

云可馨不安起来,皇帝到底为何召她进宫,难道就为了这般“叙旧”的,那也太不会挑时间了,但听风吟潇之前说的,仿佛事态严重刻不容缓,怎么皇帝却一副什么事没有的情形。

“皇上,妾身听夫君说您此次召见是有要事相商,”云可馨终究还是问了出来,毕竟单独与皇帝见面,还是尽量缩短时间为好,“可否说说。”

秦轲闻言,难得在他脸上逗留的微笑渐渐散去,目光复杂道:

“朕本想与可馨聊会儿再谈正事,以免你一来就精神紧张,但既然你急于知道,朕也不再隐瞒,稍等。”

秦轲转身走去壁橱,取出昨日给风吟潇过目的长条锦盒递到可馨面前,轻声道:“打开看看。”

云可馨心下“咯噔”一声:皇帝为何这么郑重其事,一脸严肃,再看那锦盒的做工装饰,想必非同一般,恍然中,想起风吟潇一直叮咛,不论皇帝给她看了什么,都要镇定,不要慌张……不会是先皇的处置四叔的密诏吧?云可馨的心揪成一团,颤抖着伸手捧过锦盒,打开,一眼便看到里面的蚕丝黄稠,知道八九不离十,艰难的取出,皇帝很贴心的接过空锦盒,替她拿着。

密诏仅有一句简单的先皇手谕:朕死之日,即刻处死襄妃、云天城!

云可馨尽管事先有心里准备,但当这份旨意明明白白出现在眼前时,依然惊得黄稠蚕丝从手中坠落,心如刀割。

“皇上,妾身恳请刀下留人!”话未落,人已跪下。

秦轲负手而立,低头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云可馨,心起涟漪,低声道:

“起来,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云可馨捡起掉落的密诏,颤巍巍的要起身,皇帝已伸出手扶了她的胳膊,走到长椅边,二人相对而坐,密诏就端端正正的摆在中央,看在云可馨的眼里,好似铡刀般令她胆战心惊,她带着祈求的眼神直视着皇帝。

“可馨,你要朕怎么办?”秦轲回望着云可馨,有怜惜也有无奈的道,“若是答应你放过襄妃和四老爷,朕便是违抗先皇遗命,不忠不孝……”

“皇上,请听妾身一言,”云可馨不等秦轲把话说完就站起来,颔首道,“四叔与襄妃娘娘的情分是在襄妃进宫前,后来二人便再无联系。”

“看来四老爷与襄妃确有其事了,”秦轲目光冷凝,面无表情道,“传言并非子午须有。”

“皇上,”云可馨抬眸,急切道,“他们二人并非先皇和您想象的那样。”

“既如此,云天城为何迟迟不婚,”秦轲睁圆眼睛,一脸肃静的冷然,“还不是因为心中存有私情。”

“不是这样的,”云可馨再顾不得其他,据理力争道,“襄妃入宫前本与四叔是一对,可惜被三叔公生生拆散,把襄妃献给了先皇,由此襄妃恨整个云氏,更恨四叔,四叔心中内疚,因此迟迟不婚,以示自我惩戒。”

“哦,真是这样吗?”秦珂瞧云可馨虽情急之下说的顺溜,但依然有所保留,面露不悦道,“朕怎么还听说,父皇薨世前几年,都有暗卫守在四老爷的各个门店里,这又是怎么回事?”

云可馨暗暗吃惊:先皇连这都知道了?!按理说不该知道的这么细才对,逼于无奈,她只好把为什么会有暗卫这件事一五一十的都对皇帝说了。

皇帝错愕,有些不敢相信,他满以为那些暗卫是私底下保护云天城的,料不到尽是用来报复的,也就是说云天城为避免伤害无辜才一直单身。

“那可馨方才还说是四老爷是因心中内疚……”秦轲讽刺的说。

“内疚肯定是有的,”云可馨斩钉截铁道,“四叔与襄妃毕竟有过一段感情,却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人被亲人送进宫里,心里还怎会好受,”她微顿,言辞愈发诚恳真挚,“皇上,妾身始终相信,世间的痴心男子大有人在,其实为情所苦的又何止四叔,因爱生恨的又何止襄妃。”

秦珂听到前半句就被云可馨深深怔住,他动情道:“可馨,你真的相信世间有痴情专一的男子,只是因种种原因错事缘分,但你深知这份情在他心里不可磨灭?!”

云可馨坦荡而温柔的点头,含笑道:“对!”

秦轲冷白僵硬的面部线条渐现柔和,浓眉微怂,双目滕亮,好似对这一回答颇为赞赏和愉悦,心里也甜丝丝的:不知她说的有没有包括他?

“谢谢你对我说这么多,”皇帝露出清风朗月的浅笑,却因为目之所及面前的锦盒,笑容飞速淡去,“但是可馨,这件事,真的为难朕了,”他见可馨露出失望和不解,进一步道,“朕给你看锦盒里的密诏已犯了大忌,如若再要徇私,朕,如何对得起父皇的在天之灵?”

“皇上的一片孝心,妾身明白,”话到此,云可馨已无力回天,只得尽最后的努力,看看能不能打断皇帝,“但若是四叔和襄妃真有私通款曲,妾身也不敢为其求情,但事情却是恰恰相反,还请皇上开恩。”

“是不是说假如能救四老爷,可馨什么都愿做?”秦轲漆黑的明眸划过一道亮光,“若让你进宫陪伴在朕的左右呢?”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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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惊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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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可馨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只见皇帝深望她一眼,屏息凝视道:

“朕在宫中很寂寞,没有个说话的人。”

“皇上,我已为人妻,还怎能陪伴在您左右,这……太离谱了。”可馨有些激动的红了脸,心下也是忐忑,但愿不是他不能忘情。

“这有什么离谱的,”皇帝似笑非笑的反驳道,“朕就你这么个知心人。”

“皇上,您现在贵为天子,说话更应当注意些,”云可馨如坐针毡,想不通怎么聊着聊着又变成这话题了,“当心给皇后听了去,又或者给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也会自找麻烦。”

皇帝原本含着浅笑的眼底升出一团莫名的幽怨,神色冷然道:“朕若是帮了可馨,总要点回报,你说是不是?”见她面色酡红,心下愈发怜惜,“可馨,你不要忘了,当初如果不是朕放手,你已经是朕的皇后了。”

秦轲这番意有所指的话令云可馨的心紧张和尴尬到不行,鼓起勇气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发现他睁目不转睛的盯着,于是慌忙垂下眼睑。

“皇上,夫君和妾身一直都未能忘记您的大恩大德,”可馨心下直犯怵,但还是壮着胆子道,“回报的方式有百种,为何一定要用这种方式?”

“此事非同小可,”秦轲并没退让的意思,相反加重了语气,“虽说知道密诏的人不多,但也足够让朕寝食难安的了,可馨难道就不能陪着朕说说话,以慰朕愧对先皇之心。”

“皇上,先且不论妾身已为人妻室。”云可馨真觉得秦轲有些不讲理了,怎么明知不可能的事,却非要她表态呢,“就是现在身怀六甲的也极不合适,您说是不是?”

“身怀六甲?”皇帝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眼瞳凝缩道,“朕有办法。”

说着秦轲便转身走到书房另一侧壁橱取出一个莲花小瓷瓶走了过来。递到云可馨面前。面无表情道:“把这吃了。”

云可馨吃惊的瞥了一眼那瓶子,随即抬眼看向皇帝,感觉那深不见底的瞳仁中有着超然的果敢甚至是……狠绝。云可馨怵然心惊: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皇帝想干什么?

“皇上,您……”云可馨站了起来,一丝寒意从脚底下升起,指冲脊背。她战栗着声音,轻轻吐字。竭力不去猜那瓶子里装的为何物。

“这是麝香和藏红花药粉,”秦轲绝情的侧过身,话语中不夹分毫情分,“可馨吃了它。便没有‘身怀六甲’的困扰了。”

云可馨顷刻间花容失色,呼吸都要停止了:皇帝,居然要她打掉腹中的胎儿。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心和残暴,是那把龙椅让他变得这般面目全非么?云可馨既震惊。又痛心的望着皇帝,突然一把夺过秦轲手中的小瓶子,一鼓作气的掀掉瓶盖就往嘴里送。

“可馨——”皇帝惊叫出声,好似全然没料到云可馨真会这么做,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说不出一句话。

云可馨发白着脸,冷笑一声:“皇上,您满意了吗?希望您放过四叔。”

说的平静,心下却犹如万箭穿心:孩子,就这么没了,风吟潇会怪她,甚至恨上她吧……云可馨越是心里痛苦,面上越是冷静的与皇帝对视,微翘的唇角含着深深的蔑视。

“别人也就算了,你居然真的认为朕会害你,”半晌,秦轲勃然大怒的一把拉过云可馨的手腕,痛叫道,“朕在你眼里就这么心狠手辣?!”

云可馨愕然,努力感受来自身体的变化,并没什么异常,这是怎么回事?瞧皇帝一双眼睛里折射出因失望而受伤的怒焰,她微微怔愣,仔细感觉一下身体并无异常,这是怎么回事,皇帝给她下套,试探她对他的态度,那方才吃的又是什么?云可馨无暇思考,同时暗叫不好,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继续“端着”。

“皇上,您这是何意?”云可馨垂下眼皮,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反问。

“看着朕,”秦轲命令,待她抬头对望,方才冷冷的问,“可馨,你怎么会真的以为朕会害你?嗯!”

云可馨无奈道:“您现在贵为天子,妾身不敢妄自揣测上意,加上又涉及先皇密诏,”她停了停,歉疚道,“为了救四叔,妾身也别无选择。”

“……你让朕太痛心了,”皇帝心酸又苦楚着在书房中踱步,“满以为你喝下后会坦然相告是因信任朕不会害你,所以才敢喝的,不成想,”秦轲回转身,看了云可馨一眼,苦笑道,“可馨,难道你成了亲,我们就要生分猜忌到这田地……”

“妾身知罪,”云可馨是那种见好就收的人,听秦轲这么说,忙跪下道,“只因心系待我恩重如山的四叔,并未思虑过多。”

“少在朕面前装!”秦轲冷冷的打断道,“朕就不信你方才在心上就没骂朕狠心残暴。”

“骂皇上不至于,”云可馨心绪已然渐渐趋于平稳,恬静的坦白道,“但确实很震惊,因为这太不像我记忆中的皇上了,”可馨一面说一面观察,发现他脸色有所缓和,便大了胆子说开,“然而一想到您如今贵为天子,身份的转变,待人处事等方方面面想必都会有所变化——”

“别跟朕装,”秦轲锐利的眼风扫来,脸都变了,“朕成日在宫中面对虚以委蛇,真真假假的人还不够多?现在居然连你也这样!”

云可馨不服道:“皇上若真的坦荡,那之前还弄这些试探的把戏,弄得妾身险些误解了您,该不高兴的人是我才对呀。”

满以为又会惹来皇帝的冷嘲热讽,料不到秦轲走近几步,看着云可馨,以低不可闻的声调道:“没错,朕对着可馨是不够‘坦荡’,还有不甘。”

云可馨头痛,这要是傅一杭,早就打脸了,偏偏又是待她极好,对夫妻俩也是有恩的秦轲,还是个皇帝的身份……发觉手腕还给他拽在手里,蹙了眉头,道:“皇上,您这样,让妾身如何面对夫君?”

秦轲很快松手,定定的看着云可馨:“抱歉,朕不是有意的,”顿了顿,又重回原先的话题,眼神也暖和起来,“可馨,你要想好了,假如这次朕徇私放过四老爷和襄妃,你就又欠朕一个人情了。”

云可馨会心一笑:“皇上,妾身欠皇上的人情已经很多,不差这一次,将来慢慢‘还’给您。”

“朕不要听这些好听的,要实际点的。”秦轲好整以暇的淡笑,“要不,可馨答应朕三件事。”云可馨无奈的笑问:“哪三事?”

秦轲慢慢敛了笑意,认真道:“朕还没想起来,等想好了,再告诉你。”

终于为四叔免去这场突然的灾难,云可馨仿佛已什么都能放下,平静的莞尔道:“好,只要是能做到并且夫君和妾身能办到的,万死不辞。”

秦轲知道该送客了,熠熠星眸给云遮住似的淡了光,道:“朕会安排好一切,让云天城先离开皇城,襄妃到皇城以外的尼姑庵削发为尼。”

云可馨顷刻间洞悉皇帝的话中之意,感动的倾身下跪,柔声却有力:

“妾身在此替四叔替襄妃娘娘还有整个云氏谢谢皇上的大恩大德。”

秦轲却默默扶起了云可馨,温和道:“朕去宣指挥使进来接你……”

返回燕国公府颐和苑,云可馨屏退了一起涌上前来要伺候的下人,一言不发的将风吟潇拉进房里,带上门后,还没等风吟潇反应过来,云可馨已经跪了下来:“妾身有罪,还请夫君责罚。”

风吟潇怔了怔:罪?难不成皇帝对她做了什么,还是她答应了皇帝什么条件?顿时一颗心窜上喉咙口,英挺的眉峰深深拢到了一块,望着垂首低眉的爱妻,他竟一句话也问不出来,只是向下曲了腿,双手扶住她。

“夫君,妾身对不起你,”云可馨凝望片刻,终于心有余悸道,“方才险些痛失爱子,因为我为了四叔,不顾一切了。”

风吟潇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道:“从何说起?”

云可馨这才神色凄惶的将此前发生在皇帝书房那虚惊一场的一幕坦言相告,话未尽,泪已落:“子岑,这次虽有惊无险,但我还是觉得对不住你,因为倘若皇帝动了真格的,我哪还有脸来见你。”

“原来是这样!”风吟潇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轻松一笑道,“可馨,我还以为你为了救四叔,不惜与皇帝达成某种协定,离我而去呢。”

“怎么可能,”云可馨泪光盈盈道,“我就是找遍世间,也不会第二个待我能像子岑,我当时就想,宁愿失去孩子也不能离开你,可是回来的一路上,我还是越想越怕,越想越不安,子岑,我是不是太狠了。”

风吟潇不由分说一把将云可馨搂进怀里,紧紧的,像要把她融进他的生命里去一般狠狠的箍着,接下来便是他炽热的唇印上她苍白微凉的唇瓣深沉浓烈的吻着。(未完待续)R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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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生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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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可馨却使劲推开风吟潇,哭道:“子岑你为什么不骂我几句,你分明就是在心下怪我的,却装作毫不在意的哄我么?”她越说情绪越激昂,挥手直捶打他的胸口,“你这个骗子,坏人,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说着就要走开,风吟潇长臂一伸,顺势就把云可馨勾进怀中,任凭她怎么扭动挣扎就是不松手。

“放手,你这个——”

他猛然扣住她的后脑,薄唇封住喋喋不休的小嘴,用力吻着,她抬手胡乱拍打着他的肩头后背,直到没力了,才狠狠抱住了他,哭不出声来,只让喷涌而出的泪水沿着腮边滴落而下,有的融进二人相贴的唇齿中。少卿,风吟潇才轻轻放开云可馨,看她少有的满脸泪痕,心疼到不行,又低下头,把她脸上、腮边,唇角的泪水一一亲干,那盈满舌尖的咸涩滋味令他的心愈发沉痛。

“可馨,我好后悔,不该让你去见皇帝的,”风吟潇持续不断的亲着,喃喃着,“我好恨,恨自己身为人臣不得不从命,好在此次有惊无险,否则我即便背负身家性命也要——”

云可馨眼疾手快按住他的唇,抬起眼睛,轻轻摇头。风吟潇唇角一扬:“不生气了?”

云可馨吸了吸鼻子,仔细端详着风吟潇,他清白俊逸的俊颜坦荡从容,墨玉般的明眸深处倒映出她嘟嘴撒娇的憨态,登时脸上蒙上一曾薄红,受不住他炙烈而勾人的注视,云可馨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垂下眼皮:

“我是生自己的气。”她声音小小的说。

“我问的正是可馨还生自己的气吗?”风吟潇笑容淡雅如菊。

云可馨一愣,猛得重新抬头,望进他一双戏谑的眼瞳,突然有破涕为笑的冲动,却忍住了,认真的问:“子岑,你回答我,当你得知我为了救四叔不惜要牺牲孩子,真的半点不怨我,哪怕只是瞬间的心里不舒坦?”

风吟潇很肯定的道:“可馨,不瞒你说,当我听到这个,也有罪恶感。”

“罪恶感?”云可馨清丽的眸子里水透出茫然,“怎么说?”

“我当时就想,”风吟潇抿唇,犹豫了一下道,“只要可馨还在,没有离开我,那么即便是现在孩子没了,以后还会有,”他看到她眼圈红了,眼睛也开始酸涩,“但现在想想又觉得对不起孩子,不配做父亲。”

云可馨再次克制不住的泪如泉涌,一下子哭倒在风吟潇的怀中,随后,变成轻轻的抽泣:“子岑,你,你真傻。”

风吟潇自然而然的拥住,一手轻抚着云可馨的发丝,嘴里碎碎念念道:

“可馨,你说,我要是不当这个殿前指挥使该多好,带着你,海角天涯,有多远走多远。”

“那怎能行呢,”她在他怀中深深叹气,“男子汉不该这么躲躲藏藏的,还是希望子岑能有一番事业,夫贵妻荣。”

风吟潇薄唇勾出优美的弧度,打横抱起了云可馨,走向大床。

“子岑,别这样,”她看他修长的手指动作娴熟的为她宽衣解带,脸透红霞着羞道,“我们现在不能……”

他却已经挤入她的双腿间,手口并用,缱绻缠绵,带火的掌心不安分的游历在娇躯四处,在她身上燃起一簇簇火苗,正不知如何应付,风吟潇已然趴伏在她腹前,深情的落下一吻:“孩子,爹爹对不起你。”

云可馨一愣:风吟潇是在向这个险些丢掉的孩子道歉!心下甜蜜又酸涩,凉凉的小腹因着他喷洒下的灼热的男性气息微微发颤,热烫的唇舌时而轻触时而重吮,惹得她呼吸急促,唏嘘连连。

见她轻微扭动的小身板难耐的扭动,他终究还是放过了她,小心翼翼的躺在身畔,在她潮红的脸上落下一吻:“可馨,我现在只希望孩子平平安安出世,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云可馨也伸手抚摸他的脸,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子岑,我们能达成愿望的。”

风吟潇拧了眉峰,解释道:“我指的的不仅仅是今日之事,还有燕国公府里一些诡异的人事一日不肃清,我便一日不得心安。”

她伸手轻轻抚平他宽额上的“川”字,依然乐观的笑道:“于妾身而言,最惊险的莫过于今日,既已安然度过,就再没什么令我害怕担心的了,”云可馨顿了顿,眉眼间笑意浓浓,“因为一切有夫君,跟着你,我什么都不怕。”

风吟潇感动亲她,啄她,最后把她攘进臂弯,薄唇贴近小耳心有疑虑道:“可馨不是答应了皇上做三件事么?谁知道他到时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偏又不肯明言,皇上真是越来越令人捉摸不透了。”

“子岑,你只要记着,夫君在哪里,妾身就在哪里,生死相随。”

那一瞬,风吟潇只觉得眼眸模糊,心颤涟漪,遂搂紧了她,稳妥的睡去。

九月下旬,燕国公府忙成一团,嬷嬷、丫鬟、小厮……忙里忙外,不亦乐乎:今天是君侯夫人临盆的日子,有的忙着烧热水,有的忙着杀鸡,有的则守在产房外,等候差遣,这其中就有风吟潇。

他焦灼的在房前来回走动,听着产房里云可馨时高时低的呼叫,心都要碎了,仿佛在拿刀一寸寸剜肉似的疼,只恨自己不能代她去承受这痛。

丫鬟给他搬了把椅子要坐会儿也被一脚踢开,迁怒道:

“夫人在里头受苦,我还哪来的心情悠然自得的坐在这里?岂有此理!”

闪月吓得忙退了手里正欲奉上的茶。闪灵让方才的丫鬟退下,近前安抚:

“君侯,儿时奴婢就听娘亲说过,生儿育女是女人必定要经历的痛苦,一个没生过孩子的女子,就不能算是个完整的女人。”

话虽如此,但这也太痛苦了,风吟潇从来不知道女人生孩子会这样遭罪,闪灵的话很快被产房里传来的呼喊声给搅乱了心绪,风吟潇忍无可忍,便伸长脖子冲里头吼道:“张嬷嬷,你若是不会接生,就给我滚出去,若夫人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quan家的命!”

从产房探出一个老妇人的头,惶恐道:“君侯宽心,老奴接生无数,从未出过差池,夫人是头胎,因而过程长且遭罪些,不过快了。”

风吟潇其实不过是“虚张声势”的想让产婆张嬷嬷出来,问个明白,好安下心,料不到张嬷嬷三言两语完毕便匆匆折回屋去,从屋里还是断断续续传来云可馨的喊声,风吟潇快奔溃了。

“潇儿,安静一些,”风弘睿不知何时到了,看到鲜有暴躁的风吟潇,小有吃惊,出言抚慰道,“你这样‘上窜下跳’会影响产婆接生的。”

“父亲,若女子生孩子要这般遭罪,儿子情愿不当爹。”

“胡扯!”一旁的卓敏一方面羡慕妒恨风吟潇对爱妻竟呵护到这田地,一方面也为他的话感到荒唐,“传宗接代是女子的本分,哪个女子都不能幸免,我知道潇儿心疼可馨,但这是大事,不可意气用事。”

风吟潇冷冷的瞥卓敏一眼,真想上前一把扯下她的面皮,看看她内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以前迫于无奈不得不叫声“母亲”,现在连“姨娘”都想省去,忽然想到这么一来引得卓敏的不满或嫉恨都没什么,若打草惊蛇让她横生了警惕之心可不是闹着玩的。

想着,风吟潇微一颔首,恭谨却生硬道:“母亲教训的是,儿子记下了。”

卓敏对他这冷淡的举止不太漫游,却也因他的顺从而露了笑:

“潇儿明白就好,挺过了这痛苦,将来便是儿孙满堂。”

风吟潇没再回应,只把目光投向产房,巴望着能从里头出来个人,及时汇报一下情况也好。等到日爬三竿,又到日落西沉,产房里的声音也就一声比一声高亢,忽然没了声响,风吟潇心头一凛,再等不下去的要冲进去,却从里面钻出个婆子,满脸汗水的兴奋道:“生了,生了,是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儿。”

风吟潇墨眸一亮,整个人长吁一口气,问出的话却是:“夫人好吗?”

“母子平安。”接生婆张嬷嬷像完成一个重大任务似的眉开眼笑道。

“我能进去看看吗?”风吟潇激动的手脚都在抖,只会问不会说了。

“可以,孩子给桂嬷嬷抱去洗了,”张嬷嬷乐呵呵的笑道,“君侯片刻后便进房一探。”

终于等来孩子清洗完毕,允许进去探望的时机,风吟潇率先第一个掀帘而入,但他并不去看桂嬷嬷抱上前的小婴儿,而是绕过坐到云可馨床前,想看看爱妻的情况,见她因虚弱而沉睡过去,心疼不已。

“张嬷嬷,桂嬷嬷,夫人不会有事吧?”风吟潇眼眶一热,揪心的问。

“君侯放心,夫人只是耗费太大精力,体虚疲乏而睡了,晚间便会醒来。”

“那就好,那就好,”风吟潇眼皮不眨一下的望着床上躺着的人儿,心下甚慰,他头也不回的吩咐道,“你们也辛苦了一天,下去休息,我在这儿陪着夫人。”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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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筹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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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时,云可馨完全醒了过来,风吟潇大喜过望,战栗的笑道:

“夫人,你醒了,感觉可好?”

云可馨虚弱的点了点头,唇角一丝浅浅的笑,初为人母,虽生时痛苦,生下却万般幸福。

“夫君,孩子呢,我想看看。”云可馨声音小小的提着要求。

“在奶娘处喂奶呢。”风吟潇温柔的说,“我嘱咐过,等可馨醒来,就让人把孩子抱来。”

云可馨浅浅的笑笑:他总是想在她前头,永远都替她安排的妥妥当当,心细如发。桂嬷嬷在外头轻声道:“君侯,夫人可曾醒来,李嬷嬷熬了一碗红糖水,想给夫人喝下。”

风吟潇微别过头道:“进来,还有把小少爷也抱进来。”

“是。”等候在外头的桂嬷嬷走了进来,怀里抱着出生不过几个时辰的小娃儿,身后是手捧红糖水的李嬷嬷。

“可馨,你是先喝点红糖水,还是看孩子,”风吟潇询问,不等云可馨答话就诱哄道,“依我看还是先喝红糖水的好,要不哪有力气抱孩子。”

云可馨知道他贴心,笑得温顺:“妾身听夫君安排。”

风吟潇笑笑,轻手轻脚的把云可馨往上抱了点位置,半躺在床,李嬷嬷见状就要上前给云可馨喝红糖水,却给风吟潇接了过去,满不在乎道:

“我来吧。”两位嬷嬷错愕的面面相觑:夫君在床前伺候妻子,这在平常百姓家并不少见,但在有头有脸的高门大宅里却是极为罕见的。

风吟潇却是旁若无人的侧坐于床沿,一手拿碗一手握勺,舀了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吹去热气,再放到唇边试了试,不烫了才送到云可馨嘴边,认真道:“来,可馨,把这喝了。”

云可馨乖顺的张口喝了,风吟潇很耐心的一勺一勺的喂,还不停的叮咛“慢点,别呛着。”直暖得她忘了所有因生孩子所带来的疼痛和折磨。

喝完了红糖水,风吟潇又让李嬷嬷把碗勺拿去,就在桂嬷嬷要抱孩子过来之际,风吟潇道:“把孩子抱到颐和苑卧室,我要抱夫人回房,”待两位嬷嬷应声出门才回头对云可馨说,“可馨,之前就想抱你回房了,看你累得昏睡,便没舍得惊动,现在你醒了,我得抱你回房,这里不太干净,到我们房里再看孩子,好不好?”

“好。”云可馨苍白的唇抹过一丝浅笑。

在颐和苑主卧,风吟潇安置好云可馨,便从桂嬷嬷手中抱过裹得严实的小婴儿就让她们退下,到门口候着,自己则坐到云可馨对面,把小婴儿抱到她面前——新生儿,毛发浓密黑亮,皮肤细白,鼻梁挺直,且睡相可爱,看得夫妻俩真是疼到骨子里。

“夫君,给我抱抱,”云可馨伸手抱过孩子,亲切的望着怀中酣然入梦的儿子,她所有母性的温柔被激起,“养儿方知父母恩!子岑,我现在才能深刻体会到为人母的不易,更能体会到母亲当初生下我,却不得不过继给三房的痛楚。”

风吟潇一边将云可馨垂在两边的鬓发捋到耳后,一边柔声道:

“都过去了,可馨,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你要开看点。”

“我没什么看不开的,”云可馨视线依旧在稚嫩童颜上徘徊不去,道,“是有所感触,更加心疼母亲当年处境的艰难。”

风吟潇没再说什么,只用在下方握住了云可馨的手,深望片刻,突兀道:“可馨,你赢了。”那语气,多少有些孩子气的不服和懊丧。

云可馨知道风吟潇所指为何,“噗嗤”一笑的同时也驱散了心头的低落情绪,她抬头,睨了他一眼,俏皮道:“那是自然的,嫡长子么,谁不想要呢?看来老天还是眷顾我,成全我的。”

风吟潇面上不服,笑意却在眼底流淌:“可是……我更想要个女儿,像你一样的。”

云可馨苍白的容颜透出薄红,低下头娇嗔道:“女儿,会有的。”

风吟潇满眼是她的羞窘娇憨,心中更添万般柔情,坐到她身侧,攘过肩,垂下眼睛,夫妻二人一同怜爱的望着怀中爱的结晶。天完全黑了下来,外头传来闪莹的声音:“君侯,鸡汤蛋面做好了,给夫人用膳吗?”

“进来,门没栓,”风吟潇下床,整了整袍服道。

门被轻轻推开,闪莹双手托着托盘走了进来,身后还有妙玉和奶娘。

“夫人,小少爷该喝奶了。”奶娘笑着近前,悄声提醒。

云可馨恋恋不舍的让奶娘把孩子抱去,奶娘退出卧房,风吟潇还是坚持伺候云可馨吃面喝鸡汤,两个丫鬟无奈,只得随了他,便在一旁站着,听候使唤。终于吃完喝完,闪莹收拾了碗筷出门,妙玉在尾随到门口,突然回头,对着云可馨淡笑道:“夫人,您真了不起,国公夫人若是知晓,一定会很高兴的。”

云可馨心领神会的点头笑道:“妙玉,我明白你的意思,等孩子满百日,我与夫君会去看望婆婆的。”

妙玉眼睛亮了亮,却未说话,只是笑着退下,带上门。

踏着月光,徒步静悄悄的府邸,闪莹忍不住损道:“妙玉,我说你也真是的,夫人刚生下孩子,身体还很虚弱,你惦记的那事晚点提不行吗?”

“你既然知道我时刻惦记着,就该理解我,”妙玉也颇为无奈的回头瞥闪莹一眼道,“你不懂心系承诺是多大的负担,”顿了顿,转而淡然一笑道,“其实我方才夸夫人的那句话是出于真心,并没特指另一件事,只怪夫人太聪明,即便不说,也仿佛是心照不宣。”

“可不是吗?”闪莹仰望长空,回想着与云可馨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夫人要么不许诺,许诺了就一定会办到。”

妙玉表示认同,笑道:“君侯和夫人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主子。”

两人手挽着手说说笑笑着朝厨房走去。

主卧里,风吟潇搀扶着云可馨在房里走动——刚吃过鸡汤蛋面,云可馨不想立马躺下,想适当的“活动活动”。

“可馨,方才听到消息,说岳母大人明天会来府里探望,还有小外孙。”

云可馨立即打起了精神,雀跃道:“真的吗?母亲明天要来燕国公府,子岑,你听谁说的?”

“父亲说是接到鄂国公府二房一个管事嬷嬷来传话,”风吟潇微笑道,“当时可馨刚生过孩子,虚弱的睡着,所以我没告诉你。”

“我也有些日子没见母亲了,”可馨清丽的眸子里波光潋滟,朱唇微翘,“真是母女连心,想必她也知道我生了儿子的。”

“这还用说,”风吟潇仰头一笑,随即顽皮的捏了一下云可馨的小鼻头,“在可馨生下儿子且睡过去这期间,我便差人到鄂国公府告知喜讯了。”

但是第二天,云可馨却没有等到二夫人到燕国公府来,只见到了陈嬷嬷。

当时用过早膳一个时辰,陈嬷嬷便带了红糖、鸡和鸡蛋,面等下奶之物抵达燕国公府,随行的还有几个丫鬟。

“国公,国公夫人,七姑爷,七姑奶奶,”陈嬷嬷颔首行礼道,“老奴代二夫人向几位问好,这些下奶之物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不成敬意。”

“陈嬷嬷,母亲呢?”云可馨有些失望的问,“是不是什么事耽搁了?”

风吟潇也暗自奇怪,昨天听父亲说的很清楚,岳母大人今天会来的呀,他不禁扭头看了父亲一眼,发现风国公脸上并无失望或不满之色,神态安详,淡定自如的令人心生疑窦,仿佛对于月氏的“缺席”并不意外。

陈嬷嬷歉意道:“七姑奶奶,二夫人并没多余的话转告老奴,只是要我代她问候大家,还有看看小少爷。”

云可馨笑了笑:“陈嬷嬷,你随我来,我带你去奶娘处看孩子。”

看完孩子回来,陈嬷嬷就告别燕国公府离开了。送完客人,风吟潇夫妻私下问风弘睿是怎么回事——当时在颐和苑正厅。

“是我连夜差人到鄂国公府二房带话,让二夫人今天别来的。”风国公慢条斯理的说。

“父亲带话?”风吟潇重复着思忖,随后道,“您是不是认为岳母大人这个时候出现不合适,还是怕给人话柄?”

“话柄什么的,倒在其次,因为时机不对,”风弘睿看了俩夫妻一眼,恬淡道,“为父希望的是月氏今后进出燕国公府来看望女儿或是外孙,都能踏踏实实的,不会心存顾虑或防范,”他顿了顿,眼底闪过冷光,“子岑,待孙儿满百日后,可以动手了。”

风吟潇和云可馨大吃一惊,瞬间明白了风国公的意思:风国公不想在这关键时刻让月氏日后被人诟病,他要的是双方永久性的安心。

“儿子懂了,”风吟潇肯定的眯眸,并压低声音道,“诚如父亲所说,婶母杨氏与庶母卓氏果然有‘名堂’。”

风弘睿低不可闻的冷笑一声:“杨氏能憋屈到现在不得不说她的道行不错,只可惜,人哪有甘愿给人做嫁衣的……潇儿,想法设法一定要撬开她的嘴。”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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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攻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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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很快便会有答案了,”风吟潇胜券在握的冷然笑道,“儿子看这杨氏婶母似乎还抱着希望,因而说一句留一句,只要攻破她心里防线,就水落石出了。”

云可馨默默的把手放进风吟潇手中,他心头一热,也反手一握。

风弘睿却还是心有疑虑似的道:“虽说为父这样安排,但孙儿刚出世,这么做会不会不吉利?”

“没事的,国公,”云可馨淡定一笑,说的婉转,“内宅若不宁,生活便不平静,又谈何吉利?儿媳支持公公。”

闻言,风弘睿再无顾忌,对风吟潇道:“子岑,成败在此一举,争取早日拿下杨氏,但要秘密进行,”他微顿,沉吟片刻,“我会找机会让你方便行事。”

风吟潇心领神会的点头。

风吟潇和云可馨研究了一下,给儿子取名“风翊聆”,乳名“聆郎”。在风翊聆百日的前几天,风弘睿约了全府上下到集市逛逛,准备给即将过“百日宴”的孙儿添些必备品,再买些贺礼,只留了杨氏和几个下人,风吟潇在宫里忙活,云可馨在奶娘处一同照料孩子。

夜幕降临,杨玉兰一人坐在房中桌前,望着青油灯发呆:真奇怪,为何今晚气氛这么诡异?风家上下一同到集市逛逛买货,却独独让她落单,如果让她一人留下来照顾孩子也就算了,偏偏一家老小连奴仆都带上,就是没她的份,难道她不是风家儿媳?忽然想到那一对,唇边浮出一丝既诡异又嘲讽的笑意,转而又成了遭受羞辱的怒容,令人摸不着头脑。

门外响起的叩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转头看向门的方向:风家上下不都出府了,怎么还有人?难不成还有看府的下人?想到之前看到云可馨似乎留在了府里,莫不是她?想着,杨玉兰便起身去开门,见到眼前人,着实吓了一跳,居然是风吟潇夫妻,他们怎么来了?

“哟,是君侯和夫人,你们这是——”杨氏带着探寻而戒备的语气。

“见过婶母,”风吟潇礼节性的一颔首道,“我刚从宫里回府,才得知您没有同风家上下出府,特带了可馨来看望,和婶母聊聊家常。”

上次风吟潇只是差人试探一二,并未亲自前来,这一次,要不动神色的“亲力亲为”了。

“是啊,婶母,我本来也想去,”云可馨笑道,“但奶娘说‘聆郎’这几天有些不舒服,就留下来照顾,这会儿刚睡着,我便随夫君来了。”

杨玉兰见他们俩神情不似作伪,便让夫妻二人进来。

“来来,君侯,夫人,先坐坐,我去给你们上茶。”

因为府里大部分人都出府,仅有的几个丫鬟也被支开,杨玉兰只得自己去做这些事,不成想风吟潇夫妻落座后便制止了她,说这些皆属于下人做的事哪能劳烦婶母亲自来,他们只是小坐片刻,说几句话就走,杨氏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古怪,只得暂时抛却杂念由着他们。

“婶母,你在府上住的还习惯?”风吟潇淡淡的笑问,“我记得您一向是住在老家,叔父是过了好几年才接您到这儿来的。”

杨氏对这侄儿印象不错,平日里待她也尊重,并不因她是庶婶母就看轻,因此想也不想便笑道:“侄儿说到哪儿去了,燕国公府名满京城,是数一数二的高门宅院,什么也不缺,倒是妾身,入府就一直清闲。”

可馨轻笑,并看似无心的道:“婶母,为何你嫁入风家却一直住在老家?叔父怎的舍得下你一人?”

闻言,杨玉兰像回忆起什么似的,满脸怒容,但很快便消散不见,笑道:

“这还不是你叔父担心我一个妇道人家给国公府添麻烦,什么也不会,说是妯娌之间不好相处,又是庶出,所以——”

风吟潇唇角浮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冷笑:既然如此,怎么现如今就来了,不担心妯娌之间的问题了,难不成是因为母亲已亡故?!他袖子里的手瞬间握成了拳头。

“叔父真是太贴心,太为国公府着想了,”风吟潇不动声色的冷嘲热讽,“可他操心的未免有点宽,还有,他常年住在国公府,难道不晓得母亲的为人么?怎么厚待妾室、庶出他又不是没看到!”

提到妾室,风吟潇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卓敏,这个从小到大一直被他视为燕国公府“恩人”的姨娘、庶母,在面目全非的那一瞬间,他的理智也险些趋于崩溃,若不是爱妻,他真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杨玉兰一愣:赔笑道:“侄儿不要误会,可能因为妾身出身不好,怕给国公府丢了脸面,加上老爷事业心强,我也不想耽误了他。”

“婶母这么善解人意,温良贤惠,想必叔父与婶母的感情羡煞旁人,”云可馨“适时”的插进一句,有意把感情说的重了点,“也怪不得侄媳虽与君侯相识五年,却从不知道婶母呢,委屈您了。”

杨氏轻轻一蹙眉,眼底浮起一团黑雾,听到云可馨说感情,嘴角扯了扯,好似全然听不懂似的说笑道:“这还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妾身既然嫁与老爷,自然要听从安排,妇道人家,自然是‘以夫为天’。”

“这是肯定的,”云可馨心下对风弘文与杨氏真实的情况已了然于胸,便星眸闪动的道,“妾身也一样以君侯为尊,只是,侄媳有一事不明,怎么吟翔弟弟到四五岁才接回府,按理说,婶母在老家生儿已属不易,即便休养个一年半载,叔父也该接您回府享享福——好生照料也好。”

杨氏立时“不适”的挪了挪身子,警惕中含着愤忿:“夫人,男人的心思岂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晓得的,总之他怎么说,妾身便怎么做……”

谈话似乎进入到瓶颈,风吟潇却恬静安然,毫不放松的道:

“婶母不要介意,可馨的性情您不了解,总是关心则乱,想到什么便问什么,”他微顿,眼睛瞥向杨氏,出其不意的转了话锋,“其实侄儿也有一问,我记得,国公夫人数年前也曾有段日子不在府中,历经一年,侄儿后来探查得知,她是去了婶母的老家,可有此事?”

杨氏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狗儿跳了起来,叫道:“君侯这是婶母意思?国公夫人的去向妾身从何知晓,”后发觉自己失态了,连忙掩饰情绪,“妾身斗胆问一句,君侯和夫人今夜到访所谓何事,只怕不是聊聊吧。”

云可馨眯眸,勾起唇角:让你继续装,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婶母,您多心了,”风吟潇起身,轻轻拂袖,潇洒自如,“侄儿有些看不过去罢了。”

“看不过去?”杨玉兰声调变得尖锐起来,“此话怎样?”

“吟翔弟弟明明是叔父和是婶母的孩子,可有的人却表现的比您这亲生母亲还像个母亲,”风吟潇略微一顿,语透讥讽,言辞辛辣,“真不是生生把孩子夺去么,初为人父的侄儿深深体会婶母的心,当恨则恨。”

料不到杨氏冷笑一声:“君侯说什么我听不懂!”

风吟潇摆摆手,表示不予计较:“婶母,侄儿不妨给你将个故事:从前有个妇人,很是贤惠通达,哪怕夫君待她刻薄,也未曾有丝毫怨言,但哪知道这‘陈世美’非但背着她与yin妇私通,还产下孽种,到头来却要这妇人来帮忙遮掩,替这对奸夫yin妇看管孩子,反而自己的亲生骨肉却常年不得见,难道不是闻所未闻吗?”

“别说了!”杨玉兰由先前的镇定变得又惊又怒,脸红一阵白一阵道,“君侯,夫人,二位方才说的话已够多,时辰不早了,夫君很快会回来,多有不便,若是没什么重要事情的话——”杨氏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夫君?”风吟潇冷冷的一撇嘴角,话里行间满是轻蔑,继续下猛药道,“这位贤惠的妇人大概还不知道她的夫君早对她动了杀机,因为夫家人盯上他们了,而这种事,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并且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杨玉兰顷刻间瞪大眼睛,脸色煞白,胸脯一起一伏,她抖动着嘴唇道:

“君侯,你,你……怎么会知道。”

“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只有我不想知道的事!”风吟潇淡然开口。心下却是万般痛悔,假如他够果决,够顾家,也许这种这种家丑能够避免,母亲也不会过早的含恨九泉。

“婶母,这是我们给您的最后一次机会,”云可馨亦是不紧不慢的接下话茬,冷声道,“我知您并非作恶之人,许多事也许与您无关,何苦给人当嫁衣,甚而替人受过,怎么死的都还糊里糊涂,您的人生还长着呢。”

杨氏最后一道心里防线终于被攻破,她“噗咚”一声跪下地,在风吟潇腿边痛哭流涕:“君侯,君侯,救救妾身吧,这样的日子再没法过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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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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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吟潇负手而立,眸光清冷,面沉似水,他沉静听着杨氏抽泣的哭诉,先是听的平静,渐渐的,脸色铁青,再下来云可馨能感到他由内而外的散发出的火气,简直都能把这房子都烧着。

“……君侯,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杨氏最后磕头道,“我真的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不想了,在这国公府里,连起码的尊严都没有,那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啊,真是冤孽……”

杨玉兰一面哭一面说唾骂江阴侯,到最后嗓音都干了。

“我知道了,”风吟潇淡淡的说,“婶母请起,您这样会把人引来的。”

“是,谢君侯,”杨氏踉跄着爬起来,低头擦擦眼泪道,“不知接下来妾身能做什么事?”

“不用急,”风吟潇边说边走回椅子坐下,冷静道,“待真正需要婶母出面自然会提前对你一声。”

“不,我不是急,”杨氏猛地抬头道,“而是唯一的孩子在被老爷不知藏在何处,若是让他得知你们来过这里,必生疑心,”说到这,杨氏又低声抽泣,“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为了一己私欲竟然拿亲生骨肉作要挟。”

“要挟?”云可馨一愣,深吸一口气道,“虎毒不食子——”

话没说完就给杨玉兰冷然截断道:“哼,‘虎毒不食子’这话用在旁人身上我信,但是江阴侯,我不敢说。”

风吟潇却是气定神闲的抛出一句:“放心,我们会竭尽全力先找到孩子,让婶母放心,让您无所顾忌的配合,切记不可对旁人提及今晚之事。”

杨玉兰这才抹掉眼泪,点头应声。

回到颐和苑,云可馨便问风吟潇打算何时动手,风吟潇则反问她若是在聆郎“百日宴”那天是否妥当。

“‘百日宴’?”云可馨一愣,不明所以道,“为什么要在当天呢,”她答应过风国公全力支持,只是没想到会在儿子百日宴当天动手,其他倒没什么,主要是怎样执行,总不至于在酒桌上安插侍卫,见机行事吧。

风吟潇看出她的疑惑,神色凝重道:“叔父为人狡狯多疑,别看他一直生活在燕国公府,实则内心很是戒备,即便人不在府里,却有眼线暗中盯梢,今晚就给我借机遣出府邸多个,”风吟潇顿住看了云可馨一眼,见她听得专心,并无反驳之意便继续道,“聆郎‘百日宴’他作为叔公必定到场,这时也是他戒心最低的时候,差人与他豪饮,便可见机行事。”

见云可馨始终沉思默想,风吟潇有些沉不住气了,急切的征求意见:

“可馨,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安排虽好,但选在孩子‘百日宴’当天还是有点不吉利?要不,我们再——”

云可馨却是一手按住风吟潇的唇,轻摇头,恬静道:“子岑,我之前已在国公面前表态,事关内宅的长久安宁,我不会拘泥于什么吉不吉利,”她停了停,愈发正色冷凝,“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定要保证万无一失,一举拿下,否则……”

“我明白,”风吟潇顺势握住云可馨的手在唇边亲了一下,又放到脸颊边摩挲,“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做这个决定,”他轻轻闭上眼睛,语调变得轻柔暖心,“就是觉得对不起你们母子,可馨,其实,我是想早点把这事解决了,此事一天不处理,我便难以心安,既担心你们,也愧对母亲的在天之灵。”

云可馨温柔的靠进风吟潇的怀中,芊芊玉臂环住他的腰身:“夫君,我,以夫为天,你怎么说,我便怎么做。”

他感动而愈发怜惜的搂紧了她:“正因如此,我更要给你一个绝对安全舒适的生活环境,肃清内宅。”

几天时间很快过去,转眼间便迎来风翊聆的“百日宴”,整个燕国公府热闹非凡,但除了亲朋友好友,风弘睿并未大肆宴请朝中官吏,只邀请平日时常走动的同僚。风弘睿和卓敏招呼着宾客,卓敏为了讨好风国公,自告奋勇的要替其挡酒,风吟斐劝不动,也只能随了她,鄂国公府方面只来了云天赐和云天扬,还有云恪(代表二房)。

云可馨一面热情的招待亲人,一面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记挂风吟潇那边进行的怎样了,一眼瞥见风弘文在与宾客豪饮,不禁冷冷一笑……

戌时末,“百日宴”结束,宾客相继散去,府里侍从和下人忙着护送的护送,收拾的收拾,全然不知重重把手的国公府祠堂内正在“清理门户”。

“醒酒汤,醒酒汤呢,”风弘文端坐在椅子里,烂醉的叫嚣着,“来人,快给本侯,端,端水来,”说的断断续续,见半天没人应声,火冒三丈,“人都死哪儿去了啊,小五,小五……”不耐烦的睁眼一瞧,却是吓得声音都没了,只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在他身畔的椅子里,也醉醉的坐着个妇人,听到这声音,千娇百媚的说着醉话:“侯爷,让妾身来,伺候你,侯爷——”

突然感觉周身被什么紧紧缠绕似的不舒服,勉强眼皮一掀,却与风弘文反应一样,周遭的情况令她猝然睁大眼睛,吓掉了嘴巴:他们双双发现自己被结结实实的捆绑在祠堂中央的椅子里,上首八仙桌坐着风弘睿,旁边站着风吟潇夫妻,下首两旁站满了风家亲戚和几个云家的人,心下同时“咯噔”一声。

风弘文一下子酒醒了许多,费劲的挪了挪了身子,叫嚷道:

“大哥,你,你这是要干什么?放开我!”其实他怎会不知这样的阵势意味着什么,只是不敢相信自己都没来得及动手,就给人先下手为强了。

卓敏亦是睁圆一双惊恐万状的眼睛,抖着双唇道:“国公,您,您这是什么意思,把妾身和侯爷绑在这里,这,这……”

风弘睿冷着脸啜口茶,慢悠悠中眼睫一颤,道:“你还有脸叫我‘大哥’,”眼风随即扫过卓氏,目光愈发冷清,“好个yin妇,老夫忍你够久了。”

“yin妇?!”卓敏条件反射的大声嚷嚷起来,“国公何故这般侮辱妾身,”还是听了什么乱嚼舌根的挑拨,”忽而想起此前的醉话,当即噤了声。

“大哥,您有事说事,犯不着这样,”风弘文挣扎着,脸憋成了猪肝色,“我知道我是庶出不招人待见,但您这样不明不白开祠堂,用意何在?”

风弘睿冷冷一笑,道:“不明不白?你问问在座的,老夫我是不明不白处置你吗?与卓氏勾搭成奸,我忍了这么些年,不是白过的。”

“你……”风弘文气得牙根发痒,舌根乱颤,却逼自己冷静,强笑道,“大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若是真想处置我大可随便找个理由,用不着……”

话没说完,风吟潇已然一杯茶泼了过去,泼得风弘文满脸是水,茶叶也沾了一脸。

“我的好叔父,你竟也有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一天,”风吟潇低不可闻的冷然一笑,“真是风水轮流转。”

风弘文一愣,立即顺杆往上爬道:“我懂了,你,这是报复!报复!”

“你倒是说说,我报复什么?”风吟潇像耍猴似的道,“好叔父,不妨把你数年前构陷于我的丑事说与大家听听,也让在座的长辈同情同情。”

风弘文张口就想反唇相讥,却在风吟潇冷厉讥诮的目光下渐渐闭上嘴:那件事本就是个阴谋,他当时好容易趁风弘睿和卓敏不在府里,想找个理由把这个厉害的侄儿赶出国公府,因为有风吟潇在的一天,他就忐忑不安,好似总有人盯着府邸里的一举一动,令他无法安心“做事”。

那日,他以风吟潇不忠不孝至其生母故去为由,将风吟潇打个半死不活,还拖入冰窖,让他速死,哪想到后来……

信口开河、欲加之罪,哪来的证据,风弘文只得憋红脸不予理会,看向风弘睿道:“大哥,你安什么罪名给我都能忍受,但怎能说我私通庶嫂,真是士不可忍孰不可忍。”

“很冤枉是不是?”风弘睿面色越发深沉,冷酷无情道,“你也配喊冤!”

“证据何在?!”风弘文红着眼睛,拼尽全力的吼出声,“说啊,证据!”

“风吟翔就是证据!”云可馨沉闷的发出一记响雷。

顿时,语惊四座。

许久未说话的卓敏闻言,再忍不住的冲云可馨尖利道:“你,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讲,那风吟翔是你叔父与婶母的亲身骨肉,怎的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通奸之证了?”瞧见云可馨一直默然的听着,以为自己击中了她的软肋,哼哈一笑的反击,“真看不出来,平素看上去,温柔纯静,典雅端方,竟也这般血口喷人!”

云可馨不急不恼,反唇相讥道:“我们方才在说江阴侯,卓氏,您这是操的哪门子的心!”

卓敏被噎得一句说不上话来,抬头望进云可馨那一双散发着清冷幽光的眼瞳里,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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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举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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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国公不是一口咬定侯爷和我是奸夫yin妇么,”卓敏眼珠转了又转,强装镇定道,“牵扯到妾身,怎能不问个详细?”

说着轻扯一下嘴角,装腔作势的睨了周围人一眼,冷哼一声。

“你是该问个详细,”风弘睿不紧不慢的开口,后突然目光一寒,道,“而且我们现在就是在一点点的告诉你,来了,带杨氏。”

风弘文和卓敏闻言他们要带杨氏来,惊得目瞪口呆,眼珠险些撑破眼眶,一副奸情要被捅破的狼狈相。

杨玉兰在两个侍卫的带领下进了祠堂,便退了下去,风弘文和卓氏仿佛看到鬼似的脸也变成了酱紫色。整个祠堂的气氛诡异极了。

“夫人,你,你到这儿来干什么?”江阴侯其实已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不愿承认或者干脆装傻充愣的赌一把,佯装和颜悦色道,“对了,翔儿呢,怎么也不见他,还不快去照顾好儿子。”

卓氏也趁机道:“是啊,弟妹,你前阵子不是还在说翔儿牙疼么?这些天忙的也没顾上问,怎么,样了?”

“呸!”杨氏毫不客气的唾了一口,一个讥诮的眼神睨去道,“不要脸的狗男女,当着风家列祖列宗的面也不知道诚心悔过,还在这讨好卖乖一个被你们利用完毕,即将弃之如敝屐的妇人,你们这是防着我,还是想警告我别乱说话。”

“杨氏!”风弘文尽力压制着声调不喊出来,笑得比哭还难看,“夫人,为夫知道先前让你一人独守乡下,过了几年才接你回府,真委屈了你。”

江阴侯仍不放弃分毫契机,还在幻想杨氏能体恤“一日夫妻百日恩。”

“侯爷说的对,弟妹,你是不是最近照顾翔儿给累坏了,”卓敏圆睁着眼睛,好似故意扯话题似的道,“所以头脑不清,胡言乱语,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下去歇息,啊。”

“呵,你们这对奸夫yin妇一唱一和,配合的还真是天衣无缝,”杨玉兰今晚比任何时候都来的尖酸和锐利,言辞宛如投匕首毫不客气的朝眼前的一对男女掷去,“还妄想用这套来糊弄人,逼我就范么?想得美!”

风弘文奋力挣扎,冲着杨氏声嘶力竭:“夫人,你怎能如此谋害亲夫,我并不欠你什么,”江阴侯还在进行着垂死挣扎,威逼利诱道,“想想翔儿,想想孩子,孩子——”

当他说到“孩子”二字时,眼底阴鸷重重,变得又凶又狠,好似在有意提醒杨氏什么似的,果然杨氏的脸微微一遍,身子也颤了颤,仿佛在努力克制情绪般,风弘睿有点担心的拧起了眉峰,风吟潇要开口,却瞥见云可馨朝他轻摇一下头,他心领神会的闭上唇。

“翔儿才八岁,弟妹,弟妹,你万不可——”

卓氏话未完,一边脸已重重挨了一耳光,没反应过来,风弘文的另一脸也一阵火辣辣的疼,二人又惊又怒的瞪着眼前这个平日里被他们视为“软柿子”的妇人,瞠目结舌,一时间竟忘了被掌掴的的耻辱

“我呸!”杨玉兰已然站到了风弘文和卓氏面前,突然笑起来,却笑得心酸和凄苦,“说你们是狗男女,还真是狗男女,沦落到这田地,居然还有脸把风吟翔那个孽种硬掰成是我儿子,省省吧,”杨氏踉跄一下,站稳脚跟道,“为了伺候你们这两个的孽种,我与自己的亲身骨肉终年不得一见,风弘文,卓敏,你们这奸夫yin妇不得好死!”

杨玉兰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竟当众放声大哭起来,风弘睿无视风弘文的叫嚣,让人扶了杨氏,给她喝了水。

“杨氏,今日是我燕国公府清理门户之际,”风国公扫一眼围观的看客,最后将目光落在眼含泪水的杨氏身上,轻声却有力的道,“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不必有所忌讳,有我们在,你出不了事。”

杨玉兰走近风弘睿跟前,无视身后风弘文大喊大叫的威胁恐吓,跪下道:

“禀国公,事情还得从五年前说起,五年前,江阴侯带了个女人回来,让我照顾好她,我先前以为是他在外面找的女子当小妾,就没在意,但直到他要走时才告诉我说,这个女人身怀有孕,要悉心照料,我心里很生气也很反感,但还是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答应了下来,忍气吞声替他照顾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一年后,这个女人生了个男孩后,风弘文才告诉那个女人居然是他是嫡兄风国公的妾室卓敏……”

杨玉兰无法抑制的有一阵失声痛哭,随后才继续道,“他哄骗我说,是嫡兄与妾室有了孩子怕引起国公夫人凌宸的嫉妒,方才放到老家由他们夫妻负责照料和生孩子,等孩子大了再带回府里,到时候凌宸即便不喜也得接受,我勉强接受了江阴侯这个解释,直到有一天,”杨玉兰一顿,脸上流露出愤恨和耻辱,睚眦欲裂道,“我外出晚归,听到卧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便近前一听,竟传出男女欢笑声,当即不敢相信的一脚踹了进去,就看到,就看到风弘文和卓敏这对狗男女在床上苟且……”

“杨氏,你闭嘴!”风弘文听到这儿已经再也忍不住心下的恼怒和惊恐,撕下了此前还极力维护的假面具,在椅子上又踢又踹又吼道,“我自认不曾亏待你,何必这样诬陷于我,你这吃里扒外的贱妇!”

杨氏对江阴侯的此刻的乖张狠戾充耳不闻,她跪在那里直视着风弘睿和风吟潇,面色苍白如纸,却一丝怯懦也无,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去。

“这对奸夫yin妇被我捉奸在床自然是害怕惊惶的,”杨氏冷冷一哼道,“然而只是怕那么一会儿,江阴侯就对我说了他的阴暗心里,说是自小是庶出,总为人瞧不起,他受够了,发誓不但要得到燕国公府,还要睡了大哥的女人,凌宸是嫡妻他不敢动,但小妾玩玩还是可以的,”杨氏说到这突然讽刺的哼哈一笑,“可笑的是卓氏还以为江阴侯有多稀罕她,其实说来说去不过是男人手里的玩物罢了。”

“风弘文,你这不肖子孙!卓氏,你这不知廉耻的贱人,”风弘睿怒得先后一茶杯扔过去,不偏不倚命中江阴侯和卓氏的额头,顿时血流如注,“老夫若不处置你们,天理难容,来人,家法伺候!”

外围的侍卫听到就要动手,忽听风吟潇道:“慢!”

以马明浩为首的侍卫看了风弘睿一眼,再得到眼色示意后,纷纷退下。

“卓氏,我问你,我母亲是怎么死的?”风吟潇站在风弘文和卓敏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还有,二房老爷云天佑,我的岳父大人之死是不是也和你们俩有关系?”瞧见二人吓白了一张脸,浓眉一挑,“说!”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江阴侯咬紧牙关,来个抵死不认帐势头道,“什么都不清楚,你,你们要杀便——”

“杀”字尚未说完,就给风吟潇一把掐住喉咙,只见风吟潇脸色铁青,神情肃穆,以一种轻蔑和不屑的口吻道:“我的好叔父,我现在要杀你,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但没这么便宜,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音刚落,他掌心稍一用力,风弘文脸色立时成了猪肝色,痛苦万状。

风吟潇不说话,也不催促,只是掐住风弘文的喉咙,面色冷冷,眸子里闪动着杀人噬血的寒芒,就在江阴侯呼吸越来越急促,面如土色撑不住要如实供述之时:

“吟潇,你放了侯爷,我说,我说,”卓敏忽然不顾一切的大声叫道。

风吟潇并未放开手,只是松了松手劲,头也不回道:“说。”

“吟潇,妾身好歹和国公夫妻一场,如今又是你的庶母,”卓敏还以为风吟潇还是自小尊重她的孩子,试图动之以情道,“能不能看在我如实交代的份上放过我们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风吟潇猛然回头,好似听了什么笑话似的道,“你是指你自己,江阴侯和那个孽种吟翔吗?”

卓氏立即梨花带雨、哀声戚戚道:“潇儿别这总这么一口一个‘孽种’、‘孽种’的,再这样吟翔也是风家的骨血,是风家子嗣——”

“住口!”风吟潇大怒,一巴掌扇了过去,“你这yin妇,居然还有脸提这档子事,小心我把你们三个剁成肉酱,让你们三个到九泉之下再会和做‘一家三口’。”

卓敏瞬间白了脸,吓得再不敢吭声,慌了阵脚之余,把目光投向风弘文:

“侯爷,你来说,说呀,兴许,风家会看在子嗣的份上不会为难孩子。”

“闭嘴,你这贱人,”风弘文气急败坏道,“当年若不是你非要生下那孩子,我也不会沦落到这地步,都是你勾引我的,你勾引我的。”

“侯爷,你怎能这样空口白牙这样污蔑人,”卓敏一听风弘文这番头脑不清的话,也火大,“什么叫做我‘勾引你’?良心给狗吃了你……”

忽闻一侍卫近前打断道:“禀国公,君侯和夫人,吟斐少爷求见。”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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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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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说的跟真的一样,”风弘文疯了似的又笑又骂道,“斐儿,到此刻,叔父我才真正感受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愧不及你啊。”

风吟斐却并未被这番冷嘲热讽给激怒到,只是静静的跪着听完,又目光微闪的做着最后的总结陈词:“父亲,大哥和大嫂,虽说我所做的一切皆属情非得已,但也致人非命,罪无可赦,儿子请求责罚,”他顿了顿,眯着的眼角爬上一丝冷酷的笑意,“至于娘亲与叔父,二人悖逆天伦的苟且,产下孽种,杀人灭口,罪恶滔天,儿子断不会有任何偏袒,只求让他们速死,以谢嫡母与二房老爷的在天之灵。”

卓敏万万没想到自己盼星星盼月亮的等来了风吟斐这个儿子,却成了她的“催命符”:

“斐儿,你个逆子,逆子,”卓敏心中怎么想,嘴上也怎么谩骂的道,“老娘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这不成气的儿子,早先是因庶子低人一等,”后来我终于得到扶正成了正室,可你还是没能成气,事事不如子岑,你说你还能成什么事?!”

云可馨敏锐的发现风吟斐平淡的面庞猝然紧绷近乎扭曲,却又转瞬即逝的泰然处之,这个人的城府可见一斑。只见风吟斐不紧不慢的起身行至风弘文和卓敏跟前,冷冷一笑:“娘亲,我最后叫你一声娘亲,多伟大!为了儿子,不惜不守妇道的与小叔子通奸,生下孽种,令我颜面扫地,在国公府抬不起头来,这也是为了我?!”他越说越恼恨,“如若真是我为了也不稀罕,您是我这辈子的耻辱,我没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娘亲!”

“你!你!”卓敏被噎得脸红脖子粗,就是生生说不出一个字,待她想到要说什么的时候,风吟斐已经冷漠的转过身去,重新要求父亲责罚。

“来人!”风弘睿眉峰一拧,一声令喝,“家法伺候!”

进来几个侍卫,其中四个一前一后抬着长条凳,他们先分别将风弘文和卓敏从椅子里解绑拖至旁边,然后长条凳摆放到中央,最后七手八脚的把二人抬着上了长条凳。

“国公,国公,”卓敏侧过脑袋分别看了左右两边手持厚木杖和长鞭的侍卫,当即吓的脸都白了,哭绕道,“妾身错了,再也不敢了,您就给妾身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吧,好歹了伺候了您十几年。”

风弘睿置若罔闻,一声令下:“动手!”

话毕,厚重的木杖和皮鞭雨点般的落在江阴侯和卓敏身上,一时间,祠堂被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所充斥。

风弘文趴在长条凳上,双手紧紧抓着腿凳,脸憋成了酱紫,咬牙切齿道:

“有种你们一刀要了本侯的命,若是打不死我,便要你们一个个偿命,”其实是难以忍受这样慢慢的死法,那一杖打下来,再用浸过盐水的鞭子抽在伤处,真是比死还要痛苦百倍,“来啊,一刀捅下来吧。”

风吟潇冷冷一笑:“敢情你以为自己还能活着走出这祠堂么?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用家法来‘教训’我的,今天,不过是让你尝尝滋味,怎么,这就受不了了?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嘴硬到何时!”

说着,向持杖执鞭的几个侍卫使了个眼色。

风弘文刚想骂,却因背上猛得一杖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当即只顾鬼哭狼嚎,再不顾不得其他。

“国公,国公,求您高抬贵手,”卓敏鬓发散乱,哭绕一声比一声尖利,“妾身什么都说,什么都说,”眼见执行家法的侍卫得到风弘睿的指令,停了停,卓敏咽了一下口水,迫不及待道,“不错,凌夫人是我毒死的,但这一切都是风弘文让我干的,他说,如果,如果不把凌夫人给弄死,我就永远只能当小妾,将来被她踩死也是命,一对庶子女更是受尽欺凌,永远别想有翻身之日,就更别提死后入祖坟了……”她说的急切,焦灼,语无伦次,还紧张的仰起头,等待着风弘睿的反应。

“我爹呢?”云恪声音很轻,却给人压力很大,“他与你们无冤无仇,杀了他于你们有何好处?”

“还不是这个天杀的,”卓敏忍痛腾出一只手来,直指风弘文,“他说只要帮三夫人做成了这件事,将来若是事成,日后便多个盟友,若事发,就当是个替罪羊,到时把什么都往三夫人身上推就是了,”卓敏回过头,却不敢再看云恪,声音亦是愈说愈低,“因为江阴侯太知道傅氏与二房积怨甚深,无时不刻都在想利用他们,还企图利用风国公对二房的情义制造事端,达到他的目的,”她打住,看向风弘睿,“国公,妾身所言句句属实,斐儿说的不错,我是愚蠢,蠢到为他人做嫁衣,事到临头还被反咬一口,竟会说我勾引他(指风弘文),真是活该被雷劈的货色!”

本以为这话会换来风弘文愈发激烈的对骂,料不到他发疯般又笑又讽:

“哈哈哈,卓氏,你这个贱人,还有多少内幕,你全都抖出来,反正今天我横竖是死,什么也不在乎了,倒是你,贪生怕死的自爆家丑,你以为风弘睿会放过你吗?真是妇人之见!若是我,一定把你浸猪笼,”微顿,刻薄道,“还不如做鬼也一对,到阴曹地府气死风家列祖列宗。”

“子岑,上次这个孽障是怎么对付你的,”上方传来风弘睿沉着冷静的声音,“今天就怎么对付他,为父今天便为你出这口恶气!打!”

一声令下,祠堂内再次想起江阴侯和卓敏掺杂着谩骂的哭嚎声,风弘文再次口没遮拦的叫骂道:“风弘睿,你这个老不死的,有贼心没贼胆,只敢躲在房里偷偷思恋,老子除掉云天佑,还不是为了让你得到月——”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云可馨悲恸莫名的拔出短刀,奔向江阴侯,一刀刺入其后背,再拔出,又狠狠的刺一刀,“你这无耻之徒,杀人犯,你还我父亲,还我父亲!”

风吟潇大吃一惊,想要上前阻止,却心疼的挪不动脚步,云恪和云天扬同时起身要近前劝阻,风吟潇双臂一展,拦住了二人。

云可馨一面重复着“还我父亲!还我父亲!”,一面将尖刀毫不留情的刺进江阴侯的身体各处,鲜红的血液溅了她一头脸和衣服,她毫不察觉,就这样一刀又一刀的向江阴侯索命……

“可馨,可馨,停手,停手,”风吟潇站在云可馨身后,要夺下短刀,“他已经死了,风弘文已经死了。”

“放手,我要替父亲报仇,替父亲报仇,”云可馨眼泪已经干了,手却停不下,机械的挥舞着手里的刀哭叫着,“放手,我要杀他,替父报仇!”

全然不知江阴侯已血肉模糊的没了气息,卓敏更是惊吓过度昏死过去。

风吟潇见云可馨有些神志不清,毫不犹豫在她后颈一击,“咣当”一声,短刀落地,云可馨直直的倒进风吟潇的怀中。

“父亲,后面之事劳烦您处理一二,儿子先带可馨离开,”他抱起她,好似捧着世间最宝贵的尤物,急切而不是温柔,“其余之事,日后商议。”

****

“闪灵,闪莹,闪月,”风吟潇一面冲进颐和苑,一面利索的吩咐道,“你们其中一个去烧热水给夫人净身,两个随我进来帮忙。”

闪月去烧水,闪灵和闪莹紧随其后,进了卧房,便七手八脚的给云可馨换下“血衣”,吃惊的以为云可馨受伤,发现并未见伤口,风吟潇烦躁的表示先不想解释,二人便耐心的等闪月少了热水,去帮忙把热水倒进浴桶,最后给云可馨洗澡,擦身子……

后半夜云可馨醒来,见屋里的烛火还亮着,风吟潇侧躺在床畔面对着她,只是闭了眼睛,努力回想事前发生事,云可馨仍悲恸得想哭,她轻轻的吸着鼻子,克制自己不要出声,却还是惊醒了风吟潇,好似千言万语无从诉,他只是静静的望着她一双泪光盈盈的眼瞳,伸手轻抚着她的脸。而她见他醒了,只是恬静的扬了扬唇角,却没有笑的意思。

“可馨,你好点了没有,”许久,他才轻声细语道,“一切都过去了,别拍,我在呢。”

“子岑实不该拦我,”云可馨拂去腮边的泪痕,淡淡的说,“我就是要杀了他,让他给父亲偿命!”

“他死了,”风吟潇平静的相告,脸上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眼睛眨了眨,“被可馨的短刀刺得像只刺猬还能活命?!”

云可馨雾蒙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诧:刺得像个刺猬?她只记得当时的自己已全然失了控制,只知道自己“手起刀落”,并不知道刺了多少,只想着要江阴侯的命,血债血偿,直到颈后被突然一击失去知觉。

“你会怪我吗?”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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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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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风吟潇拧起眉,不假思索道,“我对他杀意已决,你何苦抢在前头,担着杀人的恶名。”

云可馨摇头:“替父报仇,天经地义,我忍了这么些年就不能解恨一回么?”

“我没有反对可馨杀他,”风吟潇慢条斯理的解释:“是委屈了你,本来一件人之常情的事在外人眼里就变味了,毁了自己的形象和名声,替你不值。”

“外人怎么看怎么说我不在乎,”云可馨的清澈见底的眸子变得深邃,她望着风吟潇认真道,“我只希望你,我的夫君能谅解并支持我,不要苛责-——”

“傻瓜,我心疼你都来不及,怎会责难,之前看你冲过去刺向江阴侯,我便懂了你的心情,但没想到可馨会那般激动,”风吟潇把云可馨攘进怀中,薄唇轻触着她的青丝,“只恨自己腿脚慢慢,让你抢了个先,独受这杀人杀人的恶名。”

云可馨眼眶一阵湿意,下意识的伸出手搂紧了风吟潇:“忘了问,爹爹和大哥呢?”

“你昏过去之后,他们来看过你之后便离开了。”风吟潇悄声道。

“国公呢?”云可馨又问,“他老人家怕是给我吓坏了吧。”

“父亲是被可馨吓着了,”风吟潇淡淡一笑,故意曲解云可馨的意思道,“以为你要因为一个罪该万死的人变得神志不清了,那样太划不来了。”

云可馨轻笑:这么说来,风国公并没有责怪她,这样也算安了心。

“子岑,我等不及了,”云可馨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等不及看傅怜音的下场,还有整个傅氏的颓败和覆没。”

风吟潇随即敛了笑意,摩挲着云可馨小手的掌心紧了紧,沉声道:

“这一天不远了,此前在祠堂看云大人的一直在克制自己,这次回去,只怕傅氏要倒霉了,至于傅氏其他人等,”他微顿,目光游移,“本来已查到傅越恒的相关罪行的蛛丝马迹,不知怎的,近日竟然收敛起来,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云可馨想起一年前,养父曾对她提起傅越恒的事,仰头轻声道:“听到风声不至于,应当是什么事给暂时耽搁了,耐心点,敌动我动,敌静,我们也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嗯,”风吟潇点了点头,伸手把云可馨攘回臂弯里,“三更了,早点歇息,明天还有一摊子的事。”

诚如风吟潇所言,云天扬从燕国公府返回鄂国公府途中,心情并不轻松,虽说这之前他对傅怜音与二哥的死有直接关系,但那些都只是七拼八凑起来的证据,远远比不过今夜燕国公府祠堂中耳闻目睹一切来得震惊,按理说开祠堂这事本不能让宗室以外的人参与,而风国公却坚持让他进祠堂“观战”,用意很明显,就是想告诉他,燕国公府已干脆利落的处理了这事,至于爆出的傅氏,还请向来执法严明的刑部侍郎莫要偏袒,还有就是让他当旁听,也省得事后问案了。

云恪的心情也出离的糟糕——燕国公府果断处决了当年策划谋害父亲的犯人,为父亲报了仇,按理说他该宽慰才是,可偏偏最后动手杀人犯的是妹妹云可馨,当时看她情绪激愤很想上前制止,毕竟这是众目睽睽之下,唯恐妹妹在燕国公府形象大损,失宠,遭人指责。

云天扬刚回府那会儿,拉长着脸,眼底尽是火焰,看着她的目光像抽筋扒皮似的令她胆颤心惊,也不知他在燕国公府遇到了什么事,起先一直当心是不是卓敏说漏了什么,后一想云天扬这次是去参加燕国公府嫡孙的“百日宴”,风弘睿等人若是有疑心哪怕是急疯了也不会选在这一天“兴师问罪”,再者,这事情都过去这么长时间,至今无人提及,想必也是早已忘到脑后,于是,傅氏安慰自己,云天扬是为工作上的事烦心,虽说总不进她房门令她焦躁和不甘,但还是安了心的回房歇下。

岂料次日晨起,云天扬便早早“侯”在正厅等着她了,水莲在一旁默默的服侍,都不敢多问一句。

“老爷,怎的起的这样早,”傅怜吟一到正厅,就看到云天扬坐在上首的位置,神情肃穆的像尊雕像,心下不由打了个突,“今天宫里有事?”

“没有,”云天扬冷冷的看她一眼,讥诮的问,“夫人昨夜睡的可好?”

傅怜音心下又是一凛:云天扬从不主动“关心”她睡得好不好,且还是这等表情和口气,出了什么问题?

“还好,”傅怜音强颜欢笑的扯了扯嘴皮子道,“老爷呢?”

云天扬没有答话,依然故我的审视着傅怜音,眉头紧锁,久久不语。

“老爷,您倒是说话呀,”傅怜音被云天扬前所未有的“注目”给吓得七上八下,先沉不住气了,“是不是妾身又哪儿做错了,老爷不妨直接告诉我,别这样。”

云天扬冷笑一声,淡淡开口道:“我只是佩服你,居然还能睡得着觉,敢情你还真是心安理得啊。”

“老爷,您,您这是何意,”傅怜音深吸一口气,眼珠转了转,“妾身有什么理由睡不好觉?”

“什么理由?!”云天扬的声调陡然拔高,眼神如刃般朝傅怜音劈去,“时至今日您还不肯坦白招供,认罪伏法,还在这儿讨好卖乖,傅氏,你记着,我是你夫君,也是大泰和的刑部侍郎。”

傅怜音那一刻的沉落,好比突降悬崖般令她措手不及且心慌害怕,呼吸都屏住,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只是怔愣的望着云天扬。

“夫君,妾身……”傅怜音艰难的捋了捋鬓发和一角,强装镇定道,“不明白您的意思,我并未做什么亏心事。”

云天扬勃然大怒,一下子从椅子上起身,直奔傅怜音跟前,一把拽起她的手腕,冷笑道:“那老爷我现在就让你‘明白’个彻底,跟我走!”

傅怜音大惊,想挣脱,无奈气力不敌云天扬,生生被他拖拽出厅。

“老爷,妾身要是真做错了什么,还请严明一二,”傅怜音直觉会不会是昨晚出了问题,却仍旧装傻充愣,“断不可这般拉拉扯扯,叫人看到成何体统。”

“你这贱人!”云天扬把傅怜音往前一推,傅氏一下跌倒在地,“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家门不幸,竟会出了你们这么个毒妇。”

“老爷,发生什么事了,”水莲一直跟着不敢吱声,这下忍不住了——云天扬就算严厉,平日里还算温和,特别是对女子,极少这样大动肝火,“夫人毕竟是正室,您这么做,先别不说外人怎么看,韩王也会追究。”

“走开!”云天扬今天是铁了心的再不愿忍耐的要与傅怜音摊牌,得罪韩王是早晚的事,他并不畏惧,“我巴不得让韩王府的人都来看看,他的妹子骨子里是个什么东西……”

水莲知道劝不住,只得稍后退几步,讪讪道:“不管怎么说,老爷这样是会遭来非议的,总得把事说清不是。”

傅怜音平素恨透了水莲,此刻为她说话也没能赢得她半分好感,只认为没什么把柄落在云天扬手中,便放开了嗓门,坐在那里捶胸哭道:

“老爷既然一向通情达理,公正严明,为何今日如此的无理取闹,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别藏着掖着了,”傅氏捏着帕子装腔作势的擦拭着眼角道,“妾身知道您喜欢水姨娘,早就厌倦了我,便事事刁难和找茬,那么请老爷立即休书一封,我爽快让贤,省的在这儿碍人眼,讨人嫌。”

水莲吃惊的看向傅怜音,没想到自己不过顺势劝架却差点让傅氏诟病,认为都是她水莲闹得内宅不宁,夫妻不和,日后若云天扬真的休了傅氏,无论真实的原因是什么,鄂国公府一定会认为罪魁祸首是她!

水莲不觉打了个冷颤,只道要去看看三房还有别事忙活的没有,便默默的告退了。

云天扬不傻,当然听出傅怜音话里话外的意思,又是要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旁人身上,他不能忍。

“哼,傅氏,既然你说打开天窗说亮话,”云天扬逼近几步,缓缓开口,“那么我问你,二哥是怎么死的?你为何要与你的远房亲戚狼狈为奸,杀我兄长。”他猛然瞪大眼睛,防不胜防的捏住傅氏的喉咙,脸都红了。

傅怜音心下一慌,来不及思考,便问:“什,什么远房亲戚?妾身不知,还有,二哥是被人谋害的,不是——”

她话没说完,秀美却渐现衰老之态的脸憋成了猪肝色,痛苦的嘴硬道:

“老爷,妾身,冤,冤枉,我,我真的……不知。”

云天扬一怔,先前的满腔悲愤化作了冷冷的一笑:他这下彻底明白傅氏不到最后时刻,都是抵死不赖的泼皮,于是,他再不愿废话,以雷霆之势吩咐小厮备好马车,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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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揭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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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怜音大惊:去燕国公府干什么?难道真是昨晚“百日宴”出了“问题”,可是,卓敏应该不至于漏了口风,酒醉的?这厢在胡思乱想,云天扬已生拉硬拽的将傅氏拖到门口,吵闹声引来了周老太和二太夫人以及随性的丫鬟和小厮等。

“老三,你这是做什么?”周老太自从三老太爷死后,加上小儿子有惊无险,便扬眉吐气起来,说话也带了几分威严,“一大清早吵吵嚷嚷,还和三夫人这样拉拉扯扯,像话吗?”

傅怜音赶忙顺杆往上爬,忙不迭道:“对对,娘亲,您快劝劝老爷吧,他昨天去燕国公府参加小少爷的‘百日宴’后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她越说越委屈,自己都同情自己来,眼泪吧嗒的掉了,“也不知是谁跟老爷乱嚼舌根,离间我们夫妻情分……”

周老太和二太夫人耐心的听完傅怜音的哭诉,钱寒秋看向云天扬,脸色一沉,道:“老三,你好歹也是大泰和声名赫赫的刑部侍郎,怎的这般无凭无据就偏听偏信,而且还是离间你们夫妻的——”

“二娘,”云天扬冷冷的打断道,“侄儿现在也跟你说不清楚,但您若是有兴趣就随同我走一遭燕国公府,到时候便知是究竟是无凭无据还是铁证如山!”

“那到底所为何事呢?”周老太太不耐烦的停下手里捏转的念珠,道,“老三,你总的说给老身听听再做定夺。”

“娘亲对四弟可谓殚心竭虑,或许早已将二哥的惨死忘得一干二净,”云天扬语气颇为幽怨道,“但儿子我没忘,永远不会忘!”

周老太面有惭色:这二儿子云天佑的死确实让她悲愤了一阵,但并没有痛苦多久,最初还有天天去问云天扬案子进展如何,然而几年过去了,也没再听老三提及,也就慢慢因时间冲淡了丧子之痛,但若要说她完全忘怀却是没有的事,因此脸色也就变得难堪。

“你怎就知道为娘忘了老二之死,”周老太有些愠怒道,“还不是你这堂堂刑部侍郎查不出头绪?”尔后仿佛意识到什么,猛然看向傅怜音,话锋一转,道,“你是说,这是和三夫人有关系?”问话声音极低,像自言自语却非常沉闷,令人透不过气。

傅氏倒抽一口冷气,她惊惶的只顾摇头否认,却不敢说出一句辩解的话,这更加深了周老太太的怀疑,这三儿媳自己再了解不过,当初和代春妮在三房弄得鸡飞狗跳。

先是“过继”,后又把主意打到韩王府的亲事上,但七姑娘过继前就有相约,三房不得干预七姑娘的亲事,并把她的亲事定在了一个锦盒里,若是傅氏由此不甘心,千方百计要得到锦盒,破坏老二对亲生女儿的一片心,势必会铤而走险?!

周老太太看着傅氏的目光变得凌厉,好似两把闪着寒芒的利刃,直刺得傅怜音心虚的抬不起头来。

“娘亲,您若愿意,就同儿子走一趟燕国公府,”云天扬一听周氏如是说,自己也惭愧道,“您明白一切,但我现在拒绝再和这贱人多说一句。”周老太太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办事雷厉风行,倘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这么坚持,于是当机立断道:“为娘随你去,也许久未见七姑奶奶了,老身思念的很,只是我们一大清早去会不会吵着人家,应当使人先通报一下,说我们要去做客,好让人有个准备。”

云天扬随即明白了周氏话里的意思,他松开傅氏,走去跟一个小厮嘀咕几句,小厮连连点头,然后一溜烟先出了府,而云天扬再走回众人间,任由二太夫人试图盘问什么也不愿再开口,傅氏知道此行已无可避免,自己即便有充足的理由不去也不能,这样反倒更显得她心虚,不如去瞧个究竟,再见机行事,燕国公府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去一趟又何妨?!

半个时辰后,云天扬估摸着派去的小厮可能已到达燕国公府禀明,于是命令其他小厮备好马车即刻启程。

二夫人远远的望着消失在苑门口的人,眼底浮出一丝冷情寡淡的笑意,她昨夜就听云恪说了昨天百日宴后发生的事,却出乎意料的冷静,她对傅怜音的手段似乎是知根知底,然则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什么?只能等,并且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心下感叹苍天有眼,傅怜音终于得到了报应,也感激风国公的隐忍和果断。

她其实很想随行,去看望为父报仇的七姑娘如何了,再亲眼看看小外孙长得怎样,但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不去了,事后让云恪带话便是。

到燕国公府的时候,风家上下已在厅里等着了,因为之前小厮已来禀告云氏的来意,因此风弘睿只是虚礼的客套一番,就带他们一道去了关押卓敏的地牢。

卓敏双手双脚都上了镣铐,神情呆滞的侧坐着,听到地牢门方向的响动,她立即来了精神,一下子扭过脸来,满心期盼能见到自己的一双儿女,甚而幻想风弘睿念旧情来看她,却被陆陆续续进来的人吓得脸都变了:居然是云家人,不仅有三老爷和三夫人,连周老太太,这什么意思?

不等卓敏“嗅”出什么味,云天扬已将傅怜音狠命像前推了一把,傅氏一个踉跄扑了过去,两手撑住墙,转脸看卓敏,一副恨其不争的模样。

“你来做什么?”卓敏先声夺人道,“我的好表姐,你害我还不够惨么?”

傅怜音没料到卓敏会这么迫不及待的划清界限,心下更恨死她的愚蠢。

“不是我要来的。”傅氏冷冷的把眼风扫向她们眼前的人。

意在告诉卓敏,她什么都没说,不要“操之过急”,不成想卓氏在心下耻笑傅氏还跟从前一样自以为是,以为什么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当初若不是傅氏信誓旦旦的保证“万无一失”,自己也不会这么蠢的去“帮”。

“呵,那妾身是该感谢表姐的惦记,”经过前一夜的折腾,卓敏早没了抵死不承认的心力,只求风国公能够看在为他生养一对儿女的份上放过她一码,与其顽抗,不如适时坦白,划清界限,以求苟活,“还是感激你带了这一帮人来‘探望’我。”

傅怜音被卓敏一番冷嘲热讽给弄得清醒了些:果然昨晚燕国公府是发生了“大事”,但她想不通过程是怎样的,卓氏是怎样露馅的,说了多少,同时心下告诉自己卓氏是不能指望了。

“我已经说了,不是我要来的,”看清了一切,傅氏冷然笑着探问道,“倒是你,怎么会一夜之间像只丧家犬似的,看着就让人心酸。”

“你心酸?”卓敏好似听不懂般哼哈一笑道,“我没听错吧,表姐只有称心才对,对不住,你的好意我担不得。”

难道不是?她即使抵死不承认也定然会让燕国公府打死,而这事便永远不会有旁证,傅怜音却永远高枕无忧,继续快活的过她三房正室的日子,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谁拉她下水,她今天便是下地狱也要拉上谁,兴许还能让燕国公府动了恻隐之心,放过几个孩子,好生照料。

傅怜音顷刻间懂了卓敏的意图,于是犹豫自己下部该怎么做时,云天扬已然声调冰冷的发话道

“卓氏,今日我把家中老母也请来了,你就老实点将你与傅氏狼狈为奸害死我兄长一事从实招来。”

卓敏拖着脚链跪下,“诚恳”道:“是!妾身与傅怜音是远房表亲,家母与其母亦是闺中好友,但妾身与傅氏并不很熟,”卓敏嫌恶的瞥了傅怜音一眼,急于撇清,却说的不疾不徐,“后来她嫁到鄂国公府成了三房正室我们才有了往来,原本像一切寡淡的亲戚联系不深,可有一天,她来找我,向我说了她在鄂国公非人的日子,把所有的怨责都推到二房,并且说若不除去二房,难消她心头之恨,”卓敏一面说,一面转着眼珠,等着傅氏反驳,眼见傅呆愣愣的说不出半个字,心下愈发有恃无恐却很适时的止了话题,“后面的谋划经过,昨夜已向国公和三老爷坦白交代,就不赘述了,还请你们念在我是授人以柄法外开恩。”

傅怜音冷笑:以前真是小瞧卓敏了,这番经过加工了的添油加醋的说辞居然能从她那张利嘴里脸部红心不跳的说出,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傅氏,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云天扬脸色黑里透青的问。

傅怜音明白卓敏定是把两人“合伙”的事抖的差不多了,自己再要强辩只会平添云天扬的怒火,但这么让卓敏得逞她有于心不甘。

“老爷,妾身有罪,”傅怜音双膝一跪,没有哭诉亦没有辩解的平静道,“被仇恨迷糊了心智,犯了许多不可原谅的大错,但刚才卓氏所言的,许多地方有出入,且其自身不干不净与人通奸,这种人的话怎能信!”

卓敏先是一怔,继而扯唇:终于狗急跳墙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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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人头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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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氏,你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云天扬盯着傅怜音淡淡地道,“都到这时候了,你也不忘踩人一脚,拉人下水。”

傅怜音一愣,眼角颤了颤,道:“老爷何出此言,妾身所言句句属实,不信您让卓氏摸摸自己的良心是不是与江阴侯勾搭成奸,”她顿了顿,看着云天扬诚挚无比,“老爷,妾身虽说被仇恨蒙蔽,犯下大罪,但我恪守妇道,从没有对不起你,我对您对三房日月可鉴……”

后面才到的风吟潇和云可馨听到傅怜音如是说,前者连连叹气的摇头,云可馨却是看透一切的疲惫和厌恶,若是傅氏能像江阴侯一样,让她来几刀结果了性命,替父报仇,她也毫不犹豫!

“住口!”云天扬不怒自威,“傅氏,你身为三房正室,妯娌不合在前,”又阴谋过继七姑娘,事成还不甘心,竟然联合外人杀我兄长,还说什么‘恪守妇道’,对我对三房日月可鉴?亏你有脸说!”

傅怜吟却突然冷静的令人惊讶,面色不改,静静的听着,这与此前惶惶不知所措简直判若两人——云天扬有些惊讶她的变化,亦是沉默的盯着垂着脑袋的傅氏,无意间瞥见她豁出一切的淡然神情,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报以冷冷一笑。

“老爷,”傅怜音仰头,依旧紧盯着云天扬,细声细气道,“妾身深知罪孽深重,无可救药,愿受一切责罚,只求您开恩让我见见兄嫂和侄儿,还有二哥,就是死也瞑目了!”

云天扬,风吟潇和云可馨眼睛同时眯了眯,讽刺的笑意隐而不显:这傅怜音果然是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她的家族后盾上了,她自信身为韩王的大哥和时任兵部侍郎的二哥会救不了自己,傅家的种种光环以及与先皇的渊源,看谁敢动她!谁敢拿她怎样!傅怜音哪里是想见什么娘家人,根本就是在赤裸裸的威胁云天扬,警告燕国公府,只是自作聪明的傅氏哪知道由于傅越恒被风吟潇抓到通敌的蛛丝马迹,已然呈报皇帝,秦轲为了稳住局势,也给风吟潇时间,暂没有动手,韩王受了弟弟牵连从此不被皇帝信任,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赋闲在家当起了“闲王”,所有的这一切,傅怜音都音被云天扬禁足在家而得不到任何风声。

“可以,我成全你,”云天扬一眼看穿傅氏的手段和把戏,也不多费唇舌的道,“但老爷我最近公事繁忙,无法亲送你回娘家,因此还得劳烦忍耐些时日。”

傅怜音眼珠转了转,笑道:“妾身知道老爷一向以公事为主,所以从不敢打搅,那么让妾身自己带了筱儿回娘家去见哥嫂便是。”

你还想带八姑娘走,做梦!云天扬的脸笼罩在一团黑雾里,模糊不清,须臾才道冷冷的截断道:“不必,你方才既然都说了对我之心日月可鉴,我若不领情,岂不让你诟病,就这么定了,等我忙完公事再说……”

就这样,原以为会有争锋相对、你死我活的推卸戏码就这样悄然落幕,周氏心不在焉的和风吟潇夫妇说了几句话,便一脸灰黑的随云天扬回了鄂国公府,好几日都不愿出门,二太夫人当时没去,却在周老太把事情经过一说,给生生吓出病来,从此闭门思过,甚而卧床不起。

傅怜音明里还是三房正室,暗里被彻底架空,云天扬命令,任何事务都不允许傅氏插手,如果谁任其染指,唯谁是问,还直接吩咐侍从看好,不许她踏出卧房半步,说是禁足,不如说软禁了。

傅怜音忍了又忍,只想快点回娘家,摆脱现在的处境和困局,但一天又一天过去了,云天扬那边始终没动静,连出现在门口都没有过,于是,十日后,傅怜音开始绝食,“以死明志”,逼云天扬甚至云家人表态。

云天扬不期而至,傅怜音以为他服软了,傲娇的险些尾巴都要翘到天花板上去,却在接下来注意到云天扬身边身后的跟着的侍卫时,心下一凛。

“老,老爷,您,您这是要干什么?”

“没有,为夫只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云天扬讥讽的说,“你可以去见你母亲家人了,我这就送你过去。”

傅怜音直觉不对,不肯动,警惕道:“你们要带去哪里?云天扬,你别乱来,否则我娘家人不会放过你。”

到此时傅怜音才收起虚伪做作的面孔,和云天扬彻底撕破脸,直呼其名。

云天扬不为所动,只淡淡一句:“送你去天牢见你母亲家人啊?”

声调低,语气却沉重的仿佛掐着对方的喉咙一样,令人透不过气。

“什么?天牢?”傅怜音惊愕的瞪大眼睛,嘴唇动了又动,艰涩道,“云天扬,你别吓我。”

“傅氏,你见过我吓过什么人没有,”云天扬目光冷了又冷,“告诉你,傅越恒犯下通敌叛国之罪,事情败露后,企图畏罪潜逃往边关,被殿前指挥使狭道拦截,斩首途中;韩王一家受此牵累本赋闲在家,却被查出包庇其弟诸多罪状,因而罪加一等,现在一家人深陷牢狱,就缺你这妹子去‘团聚’了,”云天扬毫不歇气的挖苦讽刺,“傅氏,我们夫妻十几年,你还没见识过刑部大牢吧,我可以‘引领’一二。”

“不,云天扬,你一定是骗我的,骗我的,”傅怜音失控的大叫起来,“我的娘家人怎可能出事,一定是你,是你怕我们傅家做大才和燕国公府联合陷害我们傅家——”

傅怜音骂骂咧咧中被几个侍从拽出三房卧室,直到进了刑部大牢,见到了满脸颓废、衣衫褴褛的大哥傅越泽、嫂子王伶还有尚未从家庭变故中晃过神来的侄儿傅一航及侄媳风语露,傅怜音方才如梦方醒:傅氏一族,要覆灭了。

云天扬在铁窗外,冷冷的扫视一眼,转过身去要离开。

“姑父,等一等,”傅一航不顾一切的跑来,双手紧紧拽着牢门栏杆,一手伸出的摇晃道,“侄儿有话说。”

云天扬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转了回去,与傅一航面对面。

“云大人,”傅一航突然改了口,赧然道,“我知道这时候还叫您一声’‘姑父’有些不合适,但我真有事情想请求姑父帮忙。”

“我还能帮你什么呢?”云天扬低声反问。傅家是罪大恶极,但小辈并无过错,且傅世子本质也不坏,但他不会因此有所徇私,因此表情冷淡。

“我想见七妹妹。”傅一航真真切切的说,看到云天扬猝然收拢的浓眉,赶忙解释道,“我不是向她求救,是,是有几句话要对她说,很重要的。”

云天扬沉吟片刻后道:“我可以替你传话,但是七姑奶奶肯不肯来见你,我可做不了主,更不会去勉强她。”

“嗯,好,”傅一航抱着一线希望,笑着点头,“云大人能帮忙带话,晚辈感激不尽,谢过云大人。”他边说边弯下腰去叩谢。

云天扬没说什么,只定定的看了傅一航一眼,又视线越过的飘移进牢里望着失魂落魄的傅家人,半晌无语,随后沉默的走出刑部大牢。

****

风吟潇夫妇带着月氏还有云恪一起去了田庄小宅子里,在二老爷云天佑的灵位前,云可馨盯住风吟潇手里一个封闭的大袋子忍不住道:

“子岑,你之前说有什么要送给我,现在能拿出来了吗?”

云恪有些紧张,显然他是知道风吟潇那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于是制止道:“子岑,我看还是算了,今天祭祀过父亲就好,别拿袋子里的东西吓坏了母亲和妹妹。”

风吟潇想了想,还是坚持己见的道:“这东西我是一定要给岳母大人和可馨过目的,才能算是告慰了岳父大人的在天之灵。”

月氏和可馨直觉盒子里的东西非同小可,一定与父亲的遇害息息相关,于是道:“既然如此,子岑,你就别磨磨蹭蹭的人,快打开来看看。”

风吟潇看了二人一眼,道:“好,不过岳母大人,可馨,你们要有心里准备,别吓着了。”

他让云恪先把她们二人转过身去,等他把袋子里的东西摆到灵桌上才让转过身来的,而当月氏和云可馨看到灵桌上那两颗头颅时,尽管有心里准备还是小小的吓了一跳,险些呕出来:江阴侯风弘文和卓敏的首级,赫然出现在她们的视野。

可馨想到父亲的惨死,先前有的心惊化为无数憎恨,便一丝惧怕也无了,

她死死盯住那两颗面目可憎的头颅,真想再补上几刀几剑。月氏先是一阵眩晕后方站稳脚跟,别过头,一脸憎恶道:

“子岑,这是老爷的灵堂,别让这两龌蹉肮脏的东西毁了老爷的净地。”

“对,应当拿去大卸八块后喂狗!”云可馨恨极不屑道。

“那当然!”风吟潇表情恭谨,面色冷然,“怎能让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污了岳父大人的地方,”他眸光闪动,一字一顿的铿锵有力的道,“只是拿它们来祭祀,必须给岳父谢罪!”

月氏这才和一双儿女对视了一下,随后三人一起面对云天佑的牌位念念有词的嘀咕着,云可馨叹口气,只可惜四姐云嫣又怀上子嗣,目前待产,姐夫要在王府照顾她,否则真不想让他们错过这一刻。

祭祀完毕,风吟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长剑想串葫芦似的挑起两颗首级,走出门外,长臂一挥,头颅飞了出去,再一听他一声哨响,两只狗儿飞奔而来,分别叼走了滚落于地的首级。

几人走回灵堂,再次祭拜,随后才一同回了鄂国公府,迎面撞上云天扬,告诉他们说,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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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印信

..Co

众人面面相觑,云可馨静默良久道:“他想见我做什么?”

“不清楚,”云天扬摇头,恬淡的说,“爹爹只是答应传话,并没保证什么,馨儿可自行定夺。”

“不去!”云可馨飞快的回答。

“馨儿,世子没有对不起你。”二夫人捋了捋云可馨的鬓发,轻声道。

没有对不起我?云可馨差点冷笑出声。

“我陪你去,”风吟潇牵了云可馨的手儿,柔声道,“傅氏从此覆灭,傅一航想必也是万念俱灰,因此不会痴心妄想的图谋什么,我只是猜测他会不会是有什么事要亲口告诉你。”

“对,傅一航也说有重要的事相告。”云天扬补充道。

云可馨想起,自从自己亲自去一趟韩王府拜托傅一航别再用那种变态的报复方式对待云冉,弄得燕国公府也不得安生,傅一航果然听了她的,没再做出什么离谱的事,至少云冉在没到燕国公府烦扰她。

既然他少有的尊重了她一次,那么她便还了这个人情:一个快死的人,自己还计较什么呢?还有,既然他让养父带话“有话说”,那自己不妨去会一会,倘若是类似哭诉表白之类,她立马掉头走人。

“好,我去,”云可馨最后眨了一=下眼睛,道,“子岑,你陪我。”

“我随你们一道去。”云天扬插话,又转头对月氏和云恪道,“二嫂。侄儿,你们累了这些天,就不要跟去了。有三弟和七姑爷在,七姑奶奶不会有事。”

二夫人和云恪皆点头,只叮咛了几句提醒的话,又把三人送到国公府门口方才折回府中。进了刑部大牢,当云可馨站在铁窗外望着昔日不可一世、盛气凌人的傅家人,如今却落魄的犹如丧家犬般蜷缩在角落,心中说不出的痛快解恨。然而想起上一世哥哥也遭奸人构陷。深陷牢狱,不晓得是怎样的情形,她的心突然沉痛起来。她想知道哥哥上一世是怎样被构陷牵连了云氏一族的,但这些真相,似乎要随着傅家灭亡长埋地下了?她好不甘心!

云可馨正思索着,没提防蓬头垢面的风语露一下冲过来。扶住栏杆。对风吟潇大叫道:“大哥,你来了,快跟云大人说说,我什么事也没干,傅家的事也与我无关,求你们绕了我,绕了我……”

“还敢说你什么事都没干,”风吟潇眼睛闪过一道利芒。“吟斐的一碗碗搀毒的汤药难道不是你端给母亲的吗?你们这一家狼心狗肺点东西!”

风语露惊恐的瞪大眼睛,她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颤抖的说:

“什么?他,他都说了,”风语露大哭,“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分明就是他让我去送的,到头却把什么都推到我头上,大哥,你相信我,我是被逼的,被逼的,不信,你把弟弟带来,我和他对峙。”

风吟潇冷冷的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风语露,心下一阵恶寒:都是一家人,何苦这样相互欺侮和践踏,果然什么样的娘养出什么样的子女,他冷冷一笑的打断道:“只怕没机会了,风吟斐的首级已在我母亲的坟前祭着,还缺你一个。”

风语露大惊失色,本能的边摇头边后退,紧接着晕死过去,也没人去扶,傅一航走到跟前,只是垂眸沉默的盯了一会儿,便嫌恶的从她身边绕过,直径走到牢门前双手攀附着铁栏杆,道:“云大人,指挥使,可否让我单独和表妹说说话。”

风吟潇望着以往意气奋发,眉目俊朗的韩王府世子,一下子身着囚服,低声下气,心中感叹世事多变。他看了云天扬一眼和云可馨一眼,表示征求意见,云天扬不答,只看着云可馨。

“就依他。”云可馨淡漠的说。

傅一航却是眼底晶光闪烁,须臾,在云天扬命狱卒打开牢门后,他不顾傅越泽和王伶还有傅怜音的尖声叫骂和嘲笑,毅然走出牢狱,并在狱卒的带领下进了另一间,牢房,傅一航和云可馨相继进门,并虚掩上门。

“云大人,您先回去,这儿由我守着。”

“一切小心,”云天扬叮嘱道,“虽为阶下囚,但谁也说不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亡命徒我见的多了。”

风吟潇郑重的点头,回过身去,笔直的站着,密切注视着里面的动向。

牢房内,傅一航和云可馨隔桌相坐。

“有什么话快说吧,”云可馨只匆匆瞥傅一航一眼,就转过脸去,不愿再对视,冷声道,“可别告诉我,你特地把我叫到这儿来,只是想这么傻愣愣的坐着。”

她其实是巴望着他能说点关于傅越恒是否有栽赃陷害云恪的事实,好为上一世云氏受哥哥牵连覆灭寻找答案。

“对,我就是想和表妹这样平心静气的坐着,再好好看看你,因为以后再没机会了。”

云可馨二话不说,起身要走,却被傅一航眼明手快的拖住袖口,云可馨转头,目光凌厉的在傅一航和被拽袖口间穿梭,他黯然缩回手。

“我身为傅家人,但却没能成为一个完整的傅家人,”傅一航见云可馨重新坐下,放松心情道,“可馨,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如此厌恨我?我自认为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对不起云氏一族的事。”

“没什么,”云可馨轻描淡写道,“有些人的脸,天生就令人讨厌。”

傅一航苦笑一下,又问:“还有吗?”

“没了。”云可馨蹙着眉,眼睛盯着桌子的某个点,神情阴郁,语透不耐的吐出两个字。

尽管云可馨懒得再看傅一航一眼,甚至随时准备要走的样子,傅一航的眼睛始终没离开眼前的人,他动了动嘴唇道:“可馨,你可知道,叔父曾经要我向你骗取一样东西,但我一直都没这么做过。”

云可馨心下“咯噔”一声,猛然抬头看向傅一航,面上却一丝波澜也无,只竖起耳朵,静待下文。门外的风吟潇俨然感受到了牢房里的紧张气氛,扶在腰间佩剑上的手不觉一紧。

傅一航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叔父曾经要我向你去云恪那儿拿一样东西,是一枚军用印信,我问叔父用来做什么,叔父却不肯说,只说他有重要用途,还说如果拿不到,就骗,骗不到,就偷,”傅一航面有惭色别过脸,不敢看云可馨,声音放低道,“后来我才试探性的问父王才得知,军用印信非常重要,若是丢失,官职不保不说,重要的是,若是有人擅自纂改行军路线,用那人的军用印信制造通敌叛国的假象,那么其人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云可馨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着眼,秀美的容颜瞬间惨白,浑身也颤抖不止:是的,她清晰的记得,前世傅一航的确有教唆自己去向云恪拿一个“新鲜玩意儿”玩玩,她不懂那是什么,只照傅一航描述的去向云恪委婉的索要。

云恪虽然不许,但还是准了在房里看一眼,而她拿到印信,趁哥哥暂时外出,溜出房间交给了傅一航,傅一航拿出事先备好的伪造的印章交给她,让她放回去,说是玩个几天不会再换回去不会被发现,而这件事,就发生在她大婚前两天。傅越恒一定是在鞑靼进犯泰和这危机关头,伪造了行军路线,再盖上云恪的军用印信……

是她,是她的愚昧无知害死了云恪!是她利用了哥哥对她的宠爱和信任间接害死了他!云可馨只觉得万箭穿心,痛不可挡,眼前一片模糊,泪水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可馨,你怎么了,”傅一航眼见云可馨突然泪如泉涌,却极力压抑着哭声,情绪也显得很激动,慌忙起身扶住她,“来,快坐下——”

“傅一航,我杀了你!杀了你!”云可馨猛然抽出两手掐住傅一航脖颈,使出浑身气力用力掐住,一张脸愈发白得吓人。

云可馨的高声尖叫惊动了风吟潇,门被踹开,见云可馨一副要掐死傅一航的阵势,吓坏了,连忙在后头一手抱住云可馨的腰,一手去拉云可馨的紧绷僵硬的双臂。

“指挥使,别,别阻止她,”傅一航一张脸憋成了酱紫色,不闪不避道,“让她杀了我,我情愿死在可馨手上,也,也不要和傅家人,同死刑场。”

“你要死便死,别毁了可馨的名声。”风吟潇大怒,还得在云可馨耳边哄着她,“可馨,松手,你等不及傅一航死,那就由我来动手。”

“不,不,”傅一航困难的说,“这,这是我,欠可馨的。”

云可馨却是周身力气被抽干了似的慢慢松开手,哭倒在风吟潇的怀中,风吟潇一脚踹飞傅一航,然后紧紧抱着云可馨,温柔的安慰着她。

傅一航背靠着墙角,先是大口大口的喘气,咳嗽,然后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人,无限凄凉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扯掉塞子,随后一饮而尽。不多久,傅一航蜷曲着身子满地打滚,发出痛苦的呻吟。

“可馨,可馨,”傅一航伸出手,痛苦的挥着,道,“无论时间相隔有多远,不论你离我有多远,对我有多少恨,我一直一直都是,喜欢你的。”

随后,目光,瞳孔泛散,声音也越来越微弱,直至全然没了声音。

云可馨再克制不住在风吟潇怀中放声大哭起来,自重生以来,哭得最为惊天动地的一次。

“可馨,我,我们回家。”风吟潇心疼的打横抱起云可馨,飞一般的冲出牢房,直奔燕国公府……(未完待续……)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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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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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云可馨一直紧挨在风吟潇的臂弯里,轻轻啜泣着,他感受着她的小身板在他的怀中战栗着,没来由的收紧了手臂。

“子岑,你不该阻止我的,”云可馨拭去眼角的泪渍,要挣脱风吟潇的怀抱,却给他强势的压回去,“我想杀了他,亲手杀了他!”

“好了,咱们现在先什么都不说了,好不好,”风吟潇单手托起云可馨的下巴,低不可闻的诱哄她,“我们回燕国公府说——”

“不,我要说,”云可馨拍掉风吟潇的手执拗的嚷道,“子岑,你听到傅一航对我说什么了没有,傅家人害死了……唔。”

话未尽,已被风吟潇薄唇一压,一口封唇,云可馨使力捶打,他也没有放开的意思,只是用唇稳稳的吸附着她的朱唇。云可馨除了自然而然的双手环住风吟潇的腰,任他痴痴的缠上她,任他掌心轻车熟路就从她的衣摆下方探入轻揉慢抚的使坏,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她羞窘得不知所措,同时也渐渐平复了情绪,不再挣扎扭动,风吟潇像得到感应似的放开唇,两人同时看到对方被吮得红又肿的唇,云可馨当即脸颊发烫的躲进风吟潇肩胛窝里。

“子岑,怎么都到了这时候,你还‘欺负’我,”她娇嗔的悄声埋怨着,“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再说我也没心情陪你胡闹。”

他头一低,热唇贴着她凉凉的耳廓道:

“没有胡闹,我正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才这么对你,”风吟潇温吞水似的轻声细语,暖暖的掌心依然在她衣服下着力,“可馨,有些事,不是什么地方都能说的。”

他指尖有意无意的搓捏着什么,换来她一阵轻喘。

“我……”云可馨刚要说什么,却因风吟潇磨人的动作给弄得咬住了唇,恍然想起这是在马车上,外面有车夫,自己险些漏了嘴把上一世云恪的劫难给说了,当即醒悟,“我明白了,子岑,你,你把手拿出来。”

他的手实在太放肆太“贪婪”,只要有机会,都不错过似的“大干一场”,只感觉自己胸前像着了火似的灼烧感,她已经羞窘的不知如何自处了,只好认错求饶。

“好,这次放过你,”风吟潇坏坏的勾起唇角,停止动作,手掌却舍不得拿出来,他亲昵的以唇触碰着她的耳珠,嗓音沉腻的简直醉死个人,“再说我也没兴趣在这地方,可馨,聆郎已经出生,我们来日方长。”

云可馨好半天都很无语,这男人就有这本事,总能在她愤怒以及的时候平定她激动纷乱的情绪,再扯一些毫不相干却又窝心调情的话来分散她的注意力,最后看她情绪稳定了才静静的听她说,只是每次的手段都是“换汤不换药”,云可馨想到那个“手段”,登时脸热。

“不管怎么说,子岑都不该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这样,”云可馨觉得自己有必要正色的申明一下,不能任他这么胡来,因为总感觉自己的心情与他采取的方式有点不搭调,“这是不对的,太违和了。”

她絮絮叨叨,嘟嘟喃喃的说着,以为他会插话反驳,不成想他不搭腔,不辩解,而是好整以暇的凝视着她,优美的唇角勾着且淡且坏的笑意,还有点孩子气的狡黠,搭配着无死角的白净俊逸的脸,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相比她的脸颊绯红,说话急切,倒显得她不够坦荡一般。

“那我要怎样对你?”直至云可馨被风吟潇盯得受不住的垂眸,他很是无辜的讪笑道,“怎么说都不听劝,还差点说漏了,我除了堵住可馨的嘴真想不出其他法子了,情急之下情有可原。”

得,这还都是她的错了?云可馨气结的瞪风吟潇一眼,他摸了摸鼻子,垂下头,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

“总之,子岑以后记住了,”云可馨忍笑忍得辛苦,咬唇说完后面的话,“不许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这样’。”

风吟潇当然知道她所谓的“这样”是“哪样”,俊容迅速蒙上一层薄红,见她脸也一片红晕,心动之下作势赖了上去,长臂环住云可馨的小蛮腰,在她耳边低语道:“好好,不生气了,不过以后我会告诉可馨为何总是‘这样’,到时候也许你就不会怪我了。”

说着,他低眉垂眼的侧过脸观察她的表情,见她虽然不说话,却也像只乖顺的小猫般窝在他怀里,心下一甜,搂紧了她。

“现在要去哪里?”风吟潇轻声问,却又自答道,“不过,我猜想可馨想回鄂国公府找大哥,对不对?”

云可馨这才翘了翘唇角道:“对。”

于是,两人都不说话了,风吟潇只隔着车帘子吩咐马夫把行程方向改成鄂国公府。下了马车,风吟潇夫妇直奔二房,月氏正和云恪说着什么,云恪看上去还有点腼腆,几个得力的丫鬟和嬷嬷说着贴心的话,还帮腔的调侃着什么,惹得云恪假装生气的瞪眼,气氛很好。

“娘亲,这么说来,大哥的亲事定在下个月办了,”云祁兴奋的笑问,“不会再更改了么?”

“不会,上次情况特殊不得不变,这次定下就得赶紧办了,改婚期不吉,”月氏和蔼的笑道,“祁儿只等着当小叔子就好。”

风吟潇夫妇走到门口刚好听到这么一句,也笑了,云可馨的心情也就一下子好了起来,引路的下人走进厅里禀告道:

“二夫人,七姑爷和七姑奶奶来了。”

话落,风吟潇夫妇已然跨进门槛,风吟潇行礼招呼:“女婿给岳母大人和大哥请安,还有祁弟弟好。”

“别客气,都是自家人,快到这边来,”月氏笑道,待夫妻二人坐定,吩咐下人上茶点和果脯,正要说云恪的事,却转而想起之前云可馨去大牢见傅一航的事,于是关切的询问,“可馨,怎样,他没有为难你吧。”

云可馨知道母亲的“他”指的是傅一航,于是,忍下冲动道:“没有。”

“那七妹妹眼圈为何红红的,”眼尖的云恪很快注意到了妹妹的不对劲,之前的好性情一扫而光道,“是不是傅世子求七妹妹放过韩王府一家,妹妹不允,他便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不是!不是!云可馨心下狂喊——她原本是打算一见到云恪就要抱住他,虽说不至于抖出上一世的事,也想老老实实把过程告诉大哥,让他知道“有惊无险”,可是当她看到娘家人在高高兴兴的谈论着云恪的亲事,那喜庆和欢乐让她不忍破坏,因而忍住了之前所有的想法。

“没有,”云可馨强颜欢笑着结结巴巴道,

“傅世子只说……只说他不全是傅家人之类的,总之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至于我眼圈红,是听到娘亲说哥哥的婚期在下月,马上就能见到大嫂,怎能不开心?!”

“是吗?”云恪狐疑的盯住云可馨不放,随后向风吟潇投去问询的一撇,那眼神却很严厉,似有要其从实招来的之意。

风吟潇不置可否,只是不着痕迹的轻一摇头,云恪瞬间明白其中之意,遂把下人支走,方便说话。

云恪离开座位,慢慢走到云可馨跟前站定道:“七妹妹,有些话我也不怕当着妹夫面说,不管你在外面是否受了委屈,遭遇不公,都要永远记着你有娘家人,即使母亲不便出头,你也有个当世子妃的姐姐,还有个已经是将军的大哥我,”他的目光毫不避讳的睨向一旁的风吟潇,神色冷然着话里话外道,“若是有人‘翻旧账’的欺负你,就算是哥哥曾经的师父,现在的亲人,也绝不手软……男子汉大丈夫,别那么小心眼,倘若这么看不开,何必当初?!”

原来云恪是误以为是风吟潇计较傅一航对可馨的感情,这次深陷大狱,指名道姓说要见云可馨,就想会不会是风吟潇打翻了醋坛子,在回来的路上和云可馨不高兴了,因而心生不悦。

风吟潇知道云恪误会了他,却没有半句解释的话,也不躲闪的迎上对方的目光,一脸的真诚坦荡,倒是令云恪有些怔愣的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妹妹身上。

云可馨再也忍不住的一下子起身,抱住哥哥的肩头,哭道:

“不,大哥,不关子岑的事,都是妹子不好,差点害了大哥,害了……”云可馨本想说“云氏族人”,终究忍住没说,只趴在哥哥的肩头,哭得伤心欲绝。

云恪和月氏具是一愣,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但见月氏起身走到云可馨身后,轻拍几下她的后背,安慰道:

“可馨,别这样,让人看见会笑话的,再说七姑爷在这儿,不明真相的人会以为你给他欺负了跑回娘家哭诉的,不哭了啊,说说怎么回事。”

云恪亦是很体贴的轻拍几下她的肩,耐心的说着体己话。

好一会儿,云可馨终于松开手,站在那里抽泣着把傅一航对她说的有关傅越恒的阴谋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听得二夫人胆颤心惊,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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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晋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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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云可馨掏出帕子给自己擦拭一下眼角,道,“大哥,妹子险些没害了你……”

云恪淡淡一笑道:“傻妹妹,哥哥哪是那么好骗的,那印信哥哥连父亲和母亲都不会轻易给过目,何况是你。”

云可馨苦笑:但在上一世,她就是“以小卖小”的缠着,还掉了眼泪,使得云恪心软,失去防备之心,这才酿成大祸。她相信,假如自己今生向云恪要印信来一看,哥哥还是会给她看,因为在他心里,始终觉得对不住她,因此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事,便有求必应。

见云可馨还在呆呆的想着心事,云恪又笑着开导道:“还在怪自己么?这不是没发生嘛,看来傅一航还是不错的,可惜了生在那样一个家庭。”

云可馨回过神,不置可否的笑笑,想起哥哥去年年末被册封的骠骑将军,既高兴又忐忑,并忍不住提醒道:

“大哥,总之你以后记住,不论是谁,不管别人用什么手法,向你索要军用印信这种事关身家性命的物件,都不可大意,万不可拿出示人。”

云恪无奈的笑道:“七妹妹,你今天是怎么了?说话这么奇奇怪怪的,放心,哥哥会有分寸,不会麻痹大意的。”

有了云恪的“口头保证”,云可馨才露了笑脸,只听二夫人道:

“七姑爷,我听恪儿说你也要晋升了是不是?”

“回岳母大人,是的,”风吟潇谦逊的颔首笑道,“皇上已草拟诏书,不日便会下诏。”

云可馨瞪他一眼:居然瞒着她?!风吟潇摸摸鼻子,呵呵笑着垂下眼睛。

云恪看风吟潇的样子,知道他这下回去又有的“受”了,笑着调侃道:

“可馨,子岑是想确定以后给你一个惊喜,向你‘邀功’呢。”

被说中心事,风吟潇脸微微一红,云可馨很想揶揄几句,见娘家人在场,还是不要博他面子了,毕竟私下的说笑取乐和当众玩笑是两回事。

“没有,哥,子岑就是这样,不确定的事,他不会轻易说的,”云可馨转而护道,“这么些年了,我还是知道他脾气的。”

“看吧,我就说你铁定要护着的,”云恪这下连他们夫妻俩一起取笑,“子岑,瞧瞧可馨待你多好,你可不能欺负她,要不我这做大哥的可不答应。”

“没有,我哪敢,”风吟潇想也不想,笑着低声辩白,“都是可馨……”

云可馨作势一眼睨去,风吟潇痒痒的闭上了嘴,一句简单的话,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就把夫妻二人的亲密恩爱给“泄露”了,直看得月氏的心甜滋滋的,儿女成才,家庭幸福,大概是每个为人父母最大的期盼了。

“母亲,姐姐什么时候生?”云可馨思维跳的太快,才在一个话题上定了不多久又跳到下一个,“听说还有两个月?”

“不错,”月氏笑道,“上回到卫文王府去探望,云嫣还提到了可馨,说是很想见你,我想起你近日在忙燕国公府的事,就告诉她等生了娃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样也好,”云可馨笑道,“省的我们姐妹一见面聊个不停,她势必会问起我的境况,而这样的事最好等到姐姐生娃以后说比较好。”

云恪欣赏的一笑。过了一会儿,云可馨告别了娘家,随风吟潇回府了。

路上,她对他说,想带上聆郎去个地方,他心领神会的点头。

他们先回了燕国公府,让奶妈抱上孩子,并让妙玉跟着,闪灵、闪莹和闪月随行,风吹草低,马车在崎岖的山道上行走,妙玉方知此行的目的,非常感激的对云可馨看了又看,但始终没说过多的话,只是静静的守在奶妈身边,帮忙照看孩子。

下了马车,风吟潇先下车,然后扶云可馨下车,然后再接过奶妈手中的孩子,等所有人都下了车,奶妈要抱过孩子,风吟潇却表示不用了,让他们夫妇俩来。

快到凌夫人墓碑前时,云可馨突然想起了什么,止住脚步,把风吟潇拉到一边,委婉的轻声问:“子岑,我听你之前在牢里说你把吟斐的——”她微顿,瞥了他臂弯里的孩子一眼,跳过道,“可是现在孩子来了。”

风吟潇马上懂了云可馨的意思,于是道:“好说,我去处理,可馨,你来抱着孩子。”

云可馨小心翼翼的接过尚在襁褓中酣甜美梦的孩子,然后看着他箭步向前走去,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不多久便看到他小跑过来,指挥大家道:

“可以走了。”

凌夫人墓碑前,闪灵、闪莹和闪月忙拿出祭祀用品,整整齐齐的摆上,妙玉也将事先备好鲜花摆在了中央。

众人蹲下,风吟潇给面前的几只杯子都满上酒水,云可馨轻声道:

“婆婆,今日子岑和我带着孩子来看您了,您泉下有知,放心吧。”

“母亲,我们给孩子娶了个名字叫‘翊聆’,”风吟潇把满上酒的杯子一杯杯的倒在墓前空地上,声音低沉,“不知您老人家可否满意?若是觉得不好,托梦告诉我们。”

众人一听,心下皆无比忧伤。妙玉也擦了擦眼角道:

“国公夫人,奴婢答应您的事,今日终于做到了,小少爷长得既像君侯,也像君侯夫人,可爱极了,另外,君侯夫人是个心善能干的女主人,您可以安歇了……”

祭祀完毕,云可馨让奶妈还有妙玉带着孩子回马车去,她还有事。

“可馨,你怎么了,还有心事未了?”

风起,透着凉意,风吟潇见下人皆已退下,便攘过云可馨的肩头问。

“子岑,你是怎么会砍了风吟斐头的?”云可馨突兀的问。

“原来是这个,”风吟潇淡淡一笑,随后敛了神色,反问道,“可馨认为我不该杀他?”

“不,我是以为你不会杀,”云可馨冷笑一声,“他把自己伪装的太好,但适得其反,反倒让人觉得这个人骨子里太可怕,连至亲都能这样背叛和落井下石,将来还有什么事做出不出来的。”

“不杀他?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这正是我杀他理由之一,”风吟潇抬眸,目光越过墓碑,投向远处,神情凝重道,“却不能像个男子汉敢作敢当,竟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生他养他的卓氏,好歹也上过学堂,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最后一个原因,”他抿了嘴唇,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在吟斐身上能看到江阴侯的影子,因而,此人非除不可,以免日后到哪都给燕国公府生事端。”

云可馨微微一笑,侧过身子,双臂圈住他的腰,感慨良多道:

“子岑,你替我斩了两个与我有着深仇大恨的侯爷,我要怎么感激你。”

“傻瓜,你的仇人还不就是我的仇人?”风吟潇腾出一只手来,捏了捏她粉妆玉琢般的容颜,怜爱道,“替你报仇不就是替自己报仇,再说那两个侯爷其中一个自不必说,武安侯傅越恒通敌叛国,人人得而诛之,就别提他还企图构陷我大舅子了。”

他说的入情入理,让人无从辩驳,偏偏又带了几分孩子气的莫名其妙,好似不明白云可馨怎么会说这么傻的话:这不是应该也是必然的吗?

“我懂,”云可馨靠近风吟潇的宽宽的怀中,柔情似水道,“我意思说,假如没有子岑,我这个仇要报得可不容易呢。”

风吟潇唇角微勾,心满意足的抱着怀中的伊人,昂藏而立,清风扬起他的长发,随风舞动,云可馨抬起眼睛贪看他一眼,碰巧撞上他深如潭水的眼眸,阳光在那潭水中碎成无数颗亮晶晶的星子,养眼极了。

在他开口要说话时,她抢在了前头,只为掩饰羞窘。

“子岑,我们快回去吧,孩子在马车里太久不好,太闷。”云可馨眨了一下眼睫,看似坦荡的说。

“好,这就回去,”他笑了笑,也不拆穿她,放在心里偷着乐也挺好,“路上聊也一样。”

最终,皇帝判傅家斩立决,消息一传出,风语露哭得昏天黑地,云冉可叹命运如此戏弄于她,得不到想要的,贱命一条都未能保住。

风吟翔则被风弘睿送往远离京城的一个朋友家收作养子,过着普通平淡的生活,杨氏带着风吟潇帮忙找到的亲身骨肉回了乡下,过起清净日子。燕国公府前所未有的宁静祥和。

不久,风吟潇得到晋升的诏书,由原来的殿前指挥使变成了殿前都指挥使司,由之前的从属官员晋升成了直接领导,这让云可馨很骄傲和开心,风吟潇却像跟没事人似的,抱着孩子在卧房的大床上逗趣玩耍,说着让人发笑的哄孩子的话。

“子岑,你不高兴么?”云可馨坐在风吟潇对面的床边上,中间隔着在吮指头的聆郎,她取笑道,“哪有人像你这样当官了还板着脸的。”

风吟潇一愣,抬头,不明所以道:“我不高兴了吗?没有的事,是在想,可馨会不会觉得我没出息?大哥都是骠骑将军了呢,俗话说,不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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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喂奶

..Co

云可馨愣了愣,笑着反问道:“子岑,你觉得我会嫌弃你?”

“嫌弃谈不上,”风吟潇跟着笑了笑,垂下眼睛,握住聆郎的小手,自言自语道,“就是觉着要是再往上晋升不是没可能,我也会努力去做到,但一旦当上将军,势必要和妻儿聚少离多,我——”

云可馨一手按在了风吟潇的嗫嚅的薄唇上,莞尔道:“子岑,我虽说过‘夫贵妻荣’,但目前我很知足,真的,再说,我也舍不得你离得远。”

风吟潇猛得抬头,望定她一双盈盈秋眸,心下宛如被投了小石子的湖面,荡起阵阵涟漪。

他顺手握了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一下:“谢谢你,可馨。”

她正想说什么,小翊聆已然“哇哇”的哭叫起来,转而改口道:

“呀,也许是聆郎饿了,得给他喂奶,子岑,你快去把乳娘叫来。”

风吟潇抱起聆郎哄了一会儿,随后对云可馨道:“可馨,如果我想让你亲自给聆郎喂奶,可不可以?”

云可馨一愣:“这,怎么可以,又不是没有乳娘?”

“乳娘自然是有的,”风吟潇垂眸盯着襁褓中哭得厉害的孩子,半晌道,“要请几个都可以,但我一直觉着,小孩子就该吃亲娘的奶长大更好,你看呢?”他停了停又顾虑,“我是不是为难你了?”

云可馨这才明白过来,赧颜的笑道:“不为难,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做。”

她亲眼见过乳娘给聆郎喂奶的样子,心下萌生过自己喂几次奶的想法,但一直以来都没能说出口,今天却由风吟潇嘴里说出来,多少令她有些意想不到。

“可馨不妨试试,这是做母亲的天性,孩子也有觅食的本能,”风吟潇把还在咿呀咿呀哭的聆郎放入云可馨的臂弯里,鼓励的笑道,然后低头哄孩子,“聆郎不哭不哭,娘亲这就给你喂奶吃。”

云可馨“扑哧”一笑:“那好,子岑先回避一下,我给聆郎喂奶。”

风吟潇脸一红,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不回避了,留下看着。”

“这怎么成啊,”云可馨羞恼的嗔道,“不行,你必须到书房或是到休息室去,否则——”

想到当着他的面给小孩子喂奶,太羞人也太尴尬了,不料云可馨这心思给风吟潇捕捉了,在她耳边理直气壮道:“有什么好害羞的,我是聆郎的亲爹,再说,”他声音放的更低,脸也一热,“可馨浑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哪里没摸过。”

“你!”云可馨抬头,被气笑了,“你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风吟潇不答,只是对着聆郎努努嘴:“快些,孩子饿了。”

云可馨无奈,望着哭得脸儿红红的孩子,心下一疼,于是,再不犹豫,宽衣解带,脸烫如火烧的敞开衣襟,将孩子往怀里蹭了蹭,学着乳娘的样子给孩子喂奶。一开始,聆郎怎么也吃不来,只是用小嘴含了含,或吮一吮,发现没有,就大哭,云可馨试着引导他,但聆郎就是吃不来,孩子急得又哭又叫,云可馨登时有些不知所措。

“可馨,别急,孩子正在尝试呢,”风吟潇看着聆郎小手在云可馨胸前抓来抓去,虽然一次次失败,但还是锲而不舍的用小嘴儿不断的试着,可爱极了,“聆郎也许还没习惯你的气味,你得让他适应。”

云可馨羞赧的继续引导着聆郎吃奶,果然,聆郎很快像摸着“门路”似的含住,用力吸,云可馨疼得一下子蹙紧眉头,连嘴唇都咬到了一起。

“怎么了,可馨,会疼吗?”风吟潇攘过她的肩头,低声问。

“嗯。”云可馨咬了咬牙,“很用力,这劲儿。”

她想起乳娘给孩子喂奶的时候也有锁眉头的时候,她当时还不明白乳娘为何会这样,不就是让孩子含一含嘛,怎么弄得好像咬着肉似的,这回“感同身受”了,也许不使力,便吃不到。

风吟潇望着吃得“忘乎所以”的聆郎,轻轻一笑,伸手轻抚几下他软软的毛发和嫩嫩的小脸。

这时,门外传来叩门声:“君侯,夫人,老奴方才听到聆郎哭了,许是饿了吧,让老奴抱去可好?”

云可馨朝风吟潇使了个眼色,风吟潇点头,表示该知道怎么做,便先把她扶进书房的小床边坐下,然后走出去开门。

“孙嬷嬷,夫人正在里间给孩子喂奶,这会儿先不劳烦你了。”

奶娘孙嬷嬷一听,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道:

“君侯,怎能让夫人亲自给孩子喂奶,还是老奴做错了什么?”

风吟潇笑着坦诚道:“没有,孙嬷嬷不必紧张,是我觉着自己的孩子,如若从未吃过亲娘的一口奶水,这不太好,将来母子之间恐有疏离,邃决定让夫人试试。”

乳娘不由一怔:有这样想法的男子还真是鲜见,但她怎么办?

“夫人会这样想,真是聆郎的福分,多少大户人家都不愿亲自喂养的,”孙嬷嬷想了想,决定委婉的询问一下这情况要维持多久,“但不知现在孩子吃奶了吗?”

言外之意就是,夫人初为人母,这方面的事情也许生疏的很,需要有个人引导才行。

“吃了,”风吟潇自然听出孙嬷嬷的话外音,也知道她顾虑的是什么,才刚请来的奶娘,不会就这么一直晾着吧,“一开始也急,慢慢就会了,”看到孙嬷嬷脸上露出不可思议和隐隐的失望,风吟潇不紧不慢的笑道,“不过我认为喂养孩子应当不只是喂奶这件事,因此,日后还有许多事得劳烦孙嬷嬷,譬如晚上,还得让奶娘照顾一二。”

奶娘总算听明白风吟潇的意思:并非要撵她走,用到她的地方还有很多,于是露了笑道:“这没问题,照料小少爷本就是老奴的职责,君侯这样说真是折煞老奴了,既如此,老奴先在这儿等着,等孩子吃好了,老奴再进去瞧瞧。”

风吟潇淡淡一笑:“那便有劳嬷嬷再次候着,我去去就来。”

随即进了卧房,带上门。才踏进书房,就见云可馨就朝他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方知孩子已然入睡,便轻手轻脚的近前,唇角缓缓勾起的望着“吃饱喝足”酣然入梦的聆郎。

“可馨,孙嬷嬷在外头等着了,”风吟潇一面低声说着,一面抱过孩子,“我去把孩子抱给她照顾,你去洗个澡。”

“好,慢着点,”云可馨恋恋不舍的放了手,叮咛道,“让嬷嬷轻点,孩子刚睡着。”

****

夫妻二人冲凉好以后,清清爽爽的躺到床上。云可馨懒懒的窝在风吟潇的怀里,惬意的很。

“可馨,亲自给孩子喂奶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做母亲的感觉特真切?”风吟潇带了几分得意的问。

“是的,”云可馨笑道,“最初看聆郎总是吃不来,很着急,但不多久竟然吃上了,而我呢,虽然感觉疼,但还是很幸福,做母亲的幸福。”风吟潇想起聆郎在云可馨怀里“大口大口”的模样,不觉一笑: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那是谁的儿子,嗯?”风吟潇单手抬起云可馨的下巴,含住她的唇,又吮又啃的,手也缓缓下移伸进衣服里,“可馨,我想你,想疯了。”

云可馨心一跳,抱了他的脖颈,羞涩道:“子岑,你前两天刚‘要’过。”

想起在孩子满百日后,两人每夜翻来翻去的四肢交缠,耳鬓厮磨,她的脸就不可遏制的红——“禁欲”一年,他像和尚突然开荤似的夜夜索求,差点把她吓到,这才使得她不得不“约法三章”的限制了“次数”。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火热的掌心在她衣服里一刻不停的爱抚和撩拨着,固执的要挑起她体内情欲似的放肆,“难不成人快饿死了,还得因为规定两三天才能吃一次饭而不食吗?”

这比喻?云可馨扶额:居然把她比成了吃的。

“我有事要问你?”她搜肠刮肚的想了个办法分散他的注意力,“子岑,我都还没找你算账呢?”

果不其然,风吟潇好似当头棒喝,睁了睁眼睛,那只在衣服她衣服里使坏的手心猝然也一顿。

“怎么了,可馨?”他认真而又茫然的看着眼前微有愠色的脸。

“你不觉得欠了我很多解释吗?”云可馨努力要装出严肃的样子,偏又给风吟潇一脸的莫名和委屈弄得差点没笑出声来。

风吟潇又是一个怔愣,反问道:“欠了很多解释?什么解释?”

云可馨眼见他上钩,兴奋差点没把笑意漏在脸上,继续板脸数落道:

“哥哥早有良人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以及夫君晋升了也不说,却让我大哥先知晓,这是在打夫人我的脸么?”

她横眉怒目,气势汹汹,很生气很在意的样子,心下却忍笑忍得辛苦。

风吟潇翘了翘唇角:原来是为这个,不是为了那事,好说。于是道:

“关于云恪和良国公嫡长女,是云恪不让我说的,”他理由充分,早有腹稿,说话都不带歇的,“因为他说可馨一天尚未嫁人,他和齐晗的事就一天不作数,甚至劝人家另觅良人呢,怎耐人家女子也是痴心一片。”

“那,那夫君的晋升问题呢?为何瞒我?”

“这,大哥不是解释过了,”风吟潇的唇角又控制不住的上翘,眼睛也在云可馨的脸儿和敞开的衣领口上上下下的瞄,不怀好意道,“夫君是想确定以后向夫人‘邀功’呢。”

“怎么个邀功法?”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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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邀功

..Co

风吟潇注意到了云可馨的“小动作”,眼底的笑意又深了一层,他不动声色的用手搭上她的细白柔荑轻揉几下道:

“就是向夫人讨要赏赐呗,”他目不转睛的注视,说的轻描淡写,仿佛毫不在意,“当然要肯定些的,否则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

云可馨眼珠子转了转,似笑非笑道:“敢问夫君要什么赏赐。”

面色一如既往的恬静,风吟潇却分明感受到他掌心的小手动了动,知道她抓紧了衣领,心下笑得欢快,却是不言不语的抓了她的手,强硬的向下移去。

云可馨哪里敌得上他有力气,只得随着风吟潇的手,不多久便触到他身下,只觉得像摸到火把似的又热又硬,当即脸红到耳根,正要瞪眼吓唬,风吟潇已然低下头,含住她的耳珠,低语道:

“箭在弦上-优-优-小-说-更-新-最-快--,不得不发!”

云可馨被气笑了,不依不饶道,“子岑,你忘了我们‘约法三章’。”

“都说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风吟潇佯装不悦的撅了嘴道,“夫人,我要赏赐就是‘这个’,”他边说边抓着她的手在身下磨蹭,“这就是在向你邀功呢。”

云可馨脸烧了烧,却是灵机一动道:“哦,原来子岑要的是这个啊,”她故意用力抓了抓,看到他脸红透,揶揄道,“我可没有‘这个’。”

风吟潇少见云可馨这么“不解风情”还这么顽皮的,分明就是故意装作听不懂戏弄他,那他客气干嘛,于是松了手,猝不及防的翻身压上了她。身子往上拱了拱,戏谑道:“夫君有就够了,至于赏赐嘛,夫人懂得的。”

“你!”云可馨咬唇,却控制不住眉眼间的笑意,佯怒道,“再这么不正经。我不理你了。”

风吟潇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手探进她衣服里,然后垂头贴着她的脸颊再到脖颈又啄又吮的,那淡淡的熟悉的凝香惹得他抓心挠肝。心痒难耐,在她衣服里的手也控制不住的使力和张狂起来。

因常年握剑,使得掌心宽厚有力,还有些薄茧。就这般摩挲并老实不客气的横扫着她细嫩柔滑的肌肤,急切而令人沉醉。也带来微微的刺疼感。

初冬的深夜带来入骨的寒意,冷风吹得树枝款摆,叶儿凋落,人心瑟瑟。凄凉的月色投射在窗棂上。映照着随风摆动的枝叶,更添了几分凄冷。房内却一片春意,一对璧人相缠于蹋。浑身滚烫。

“子岑,轻一点。你的手,”云可馨双手从风吟潇腋下绕过环住腰背,轻咬着他的耳,娇柔道,“有点疼。”

他这才清醒了些,面有愧色的停了手,却猴急的除去她的里衣和肚兜,温热的唇含住丰满微颤的美胸,热切的施予和取悦着彼此,她的耳朵里充斥着他压抑的粗喘,他的耳里,是她愉悦的低吟。

“可馨,你告诉我一句实话,”从她胸前传来某人的声音,“你曾经有没有会怀疑过我‘不行’?”

正被风吟潇撩拨得欲火焚身的云可馨听到这么一句,愣了愣,不明所以:

“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风吟潇坏坏的劲腰一沉,攻占她暖暖的领地。

云可馨只感觉瞬间被填的满满当当,还酸涨的难受,当即会意,泛着红潮的脸愈发红透。怎么办?要不要说实话?

在最初听说他屡次三番推掉国公夫人安排的小妾和通房丫鬟这类“轶事”时,确曾调皮的怀疑过,但在新婚后的某天夜里,在他控制不住又对她动手动脚,她因羞怯而挣扎间触到他身下滚烫的某一处,方知他不是不行,是自我克制。

“在想什么?”风吟潇抽出手,扶着她的双颊道,“还是默认了,嗯?”

他一面说一面故意不紧不慢的顶弄着,丝丝快意侵袭着她。

云可馨羞得直捶他胸口,脸也歪向一边,不理,风吟潇却明显感觉到抱着他的双臂箍紧了几分,这是她有了感觉的佐证。他愈发得意,头一低,俊容埋进她的脖颈,亲得如痴如狂,身下也由轻重缓急变成了愈来愈快的生猛撞击,好像在无言的逗弄她“招供”。

“子岑,慢一点,”云可馨终究是无力招架,只得气若游丝的告饶着,“别把动静弄太大,外边站着人呢。”

风吟潇脸一红,想起云可馨曾说他一到兴奋时刻就会欢快的不能自制,声音都超过“嘎吱”的床响,而这些事,居然是值夜的丫鬟委婉的告诉云可馨的,弄得两人都有些难为情,她更是不理睬他好久,于是他不得不收敛了些,今天不知怎的又犯“老毛病”了。

“那可馨就老实告诉我,有没有怀疑过?”风吟潇放慢动作,在云可馨耳边低不可闻道,“说呀,我要知道。”

这男人真是要多坏有多坏!云可馨无奈抱住他的头道:“曾经。”

“那现在呢?”风吟潇突然坐了起来,把云可馨抱到胸前,双手托住她下方,一上一下,“还怀疑吗?”

“你怎么老喜欢明知故问?”她打了他肩头一下,有点生气的反问。

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感受到她似嗔似怒的娇柔,当即含住了她的绛唇,讨好的低语:“好好,不生气了,我只是想听你说喜不喜欢?舒不舒服?”

看来她今天如果不说几句讨他欢心的话,一定会如此这般的“消磨”到不知何时,真是孩子气!

云可馨无可奈何的双手环住风吟潇的头,按到胸前,温温柔柔的说:“夫君身体健康,体格强健,妾身真是——”她刚想说“舒服的很”,却又觉得太丢人,改口道,“感觉真好。”

他的脸掩在半明半暗中,她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他那爬上眼角的笑意。随后,云可馨只感觉风吟潇在她脸颊、脖颈、香肩,胸前落下无数细细碎碎的吻,身子随着他强健有力的臂膀忽上忽下,起起落落,云可馨感觉自己仿佛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随着风吟潇乘风破浪,载沉载浮……

翌日晨起,云可馨起睁开眼睛,便见天已大亮,方知自己睡过了头,头一偏,身边空空如也,人呢?不待张口问,就见闪月从里间走了出来:

“夫人,君侯一大早就出门了,吩咐奴婢在这儿守着。”

“哦,君侯还说什么了吗?”云可馨揉了揉眼睛,又懒洋洋的伸展一下四肢,笑问。

“君侯还说夫人昨天累坏了,让奴婢轻易不要吵醒你,让你好好睡觉,”说这话时,一抹红晕从闪月脸上一扫而过,“等你醒了再伺候。”

云可馨脸也绯红一片,却是很快淡了去,恬静道:“打水,准备洗漱,我好些天都没看账本了。”

四叔交给她打理的铺子因这几日处理燕国公府的事耽搁了,之前送来的账本也是看得心不在焉,今天一定要好好看看。

然而等到云可馨洗漱,更衣,梳妆好,去对风弘睿问安过后,再折回看账本,却怎么也看不进:皇帝上次答应放过四叔和襄妃,却不知他们去了哪儿,几个月过去了,依然下落未明,但愿皇帝不是耍她,。

当初她在得到皇帝的允诺后,就把这一好消息告诉了祖母,并在祖母面前保证过四叔不会有事了,只是要去个很远的地方,以后会甚少来京,不知四叔临走前去见了祖母没有。

要是能去见皇帝一面就好了!云可馨双手支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的望着窗外的艳阳高照。

“夫人,你在想什么呢?”闪灵拿了颗蜜饯递到云可馨嘴边,“吃这个。”

云可馨头也不回,只把头轻轻一偏含了蜜饯到嘴里,便不再说话,继续想她的心事。站在一旁给云可馨或端茶或帮着打理书桌的闪莹和闪月对视一眼:“夫人,八小姐说要见您,使人来传话说下午到。”闪月有意让云可馨听到似的声音提了提。

云可馨听到“八小姐”回头诧异道:“云筱要见我,为什么?”

“这不知道,八小姐没说,”闪莹插话道,“只说想念七姐姐了,还有想见见小少爷。”

云可馨回过头去,重新把目光落在窗外的良辰美景上,却是眯了眸子:

云筱来见她干什么?自己生孩子那天她都没来相见,这会儿突然想起她来了?难不成是为了傅家,来给傅家人说情的?

云可馨低不可闻的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道冷光,吩咐道:

“你们三个过来一下,靠近点。”

随即“如此这般”的嘀咕几句,三人听完,莫名其妙的看着主子:

“夫人,您这是要——”闪月面露难色道。

“我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还需要重复一遍吗?”云可馨淡淡瞥一眼道,“照我的话做便可,具体的缘由你们无需过问太多。”

三人心下一惊:云可馨这样冷峻的表情和说话语气只有在面对傅家人时才会有,加上她刚才所说的,难道要对付云筱?!这——

“夫人,不管你想做什么,请三思。”向来敏感的闪灵直言进谏道(未完待续)R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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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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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的,夫人,八小姐没有对不起您。”闪莹也急不可耐的接下话茬道,“她一直对您很好。”

“对夫人再怎么好,八小姐也是三夫人的女儿。”闪灵冷不丁插进一句。

云可馨像被击中心中的软肋似的一怔,顿了顿,随后声音愈发清冷的道:

“你们要是还当我是主子,就按照我说的去做,我自有我的理由。”

闪莹和闪月很少看到云可馨对她们有这么严肃和淡漠的时候,知道她已下定了某种决心,多说无益,只得相互点了点头,倒是闪灵,理解可馨此刻的心境,虽说这方式也许有些不近人情,但也是为了“永绝后患”。

按照云可馨的吩咐,一个小厮去回话,说夫人下午有事外出,只怕没空接待,于是约在晚上戌时在某茶楼见面,喝喝茶,聊聊天,会自由些,云筱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然而临近约定时辰,原本让闪莹和闪月去见面,云可馨临时又换成闪灵,只因今晨一席话让她觉得她们已经不适合做这件事了,弄不好露馅了,又或是“胳膊肘往外拐”的跑去告诉风吟潇,那便是功败垂成了,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也不能阻挠她的计划,风吟潇也不行!

闪灵得令,匆匆而去,早一步在紫荆阁茶楼候着,云筱依约而达,身边还着个冯嬷嬷,进了雅间二人才发现是闪灵,很是奇怪,但想起闪灵是云可馨最得力大丫鬟之一,不由一笑道:“闪灵,是你,七姐姐呢?”

闪灵赶忙起身迎了上来,颔首行礼道:“见过八小姐。”

“不必拘礼。”云筱笑着挥挥手道,“坐下说。”

“是,奴婢给八小姐斟茶,”闪灵淡定的笑道,“七姑奶奶临出门时,小少爷突然哭叫的厉害,奶娘也哄不了,便让我先来一步,和您说说话,她片刻后就到。”

云筱温和的笑了笑,恬静的点点头,不满十岁的年纪,已然显出少女的温婉和娇媚,知书达理的样子。想起曾经在三房生活的那段日子,除了七小姐,就是八小姐待她们最平和了,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但想到这是云可馨对自己的信任,万不可辜负,否则日后再难建立。

“闪灵,听你说起潇外甥哭闹不止,怎么,不舒服么?”云筱啜口茶,淡淡地笑问。

“没有,小孩子都爱哭闹,”闪灵用银签挑了颗果脯放到云筱面前的碟子里,慢悠悠的回道,“并也过了百日,会认娘亲了。”

“那七姐姐一定会更加辛苦,”云筱敛了笑意,认真道,“既要打理府里的内务,还得操心孩子,你们一定得多帮着点。”

闪灵见她说的诚挚,神色不似作伪,想起七姑奶奶成亲前在三房与云筱的一切,心下不由又是一紧,面上却半点不露道:

“八小姐宽心,为主子分忧本就是奴婢的职责,定会尽心尽力的,”她说着瞟站在云筱身后的冯嬷嬷道,“嬷嬷,天色不早了,你回府去吧,我陪八小姐在这等着,夫人过会儿就来了。”

“这……”冯嬷嬷为难的搓了搓双手,道,“老奴是陪着八小姐出门的,岂有把主子撂在这儿,独自回去之理?难不成待会儿让八小姐只身一人回去,这怎么可以?不可不可!”

闪灵不慌不忙的一笑:“冯嬷嬷,您真是糊涂了呢,我们夫人怎可能让八小姐独自回鄂国公府,你把她当什么了?”微顿,瞥一眼冯嬷嬷,见她脸上露出难堪便道,“夫人是说许久未见八小姐,要和她说些姐妹间的悄悄话,两人再一起逛逛夜市,然后留八小姐在燕国公府里玩几日。”

按照云可馨的设计,一定要跟随云筱的下人支走,方便行事。

眼见冯嬷嬷又要说话,云筱忙道:“嬷嬷,我确曾对爹爹和七姐姐表示过想到燕国公府玩几日的,你不必为难,回府去吧。”

冯嬷嬷本想说等七姑奶奶来了再走,奈何云筱已面有愠色,只得依从道:

“是,八小姐,老奴告退。”

说完,低头慢慢退了下去。

时辰一点一点的流逝,守在卧房的云可馨却坐卧不安——亥时了,不知闪灵开始执行“计划”了没有,她们又走到了哪里,会不会被云筱识破?云可馨拿了铁条挑了挑灯芯,透过摇曳的烛火,她看到云筱明媚的笑容,天真无邪的叫着“七姐姐”,想起在三房她们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

“不,我不能心软,绝不能,”云可馨蹙紧眉头,手下的桌布已被拽成一团,心下狂喊着,“云筱,要怪就怪你是傅怜音的女儿,你虽然没有对不起我,没有对不起二房,但我也必须把你送的远远的,远远的。”

紧接着,又想到上一世傅怜音把四姐卖到ji院的事,眼底的怜惜一点点的溃去,脸上那些许不忍亦是消散不见:比起傅氏下三滥的手段,自己还算仁慈了!云可馨轻扯一下唇角,冷笑一声!

然而当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云筱活泼可爱的样子,儿时总喜欢粘着七姐姐,喜欢追随七姐姐,想起出阁前一天,云筱哭花的一双眼睛,想起回门过后,云筱冒着被傅氏训斥的危险要随她到燕国公府来玩耍。

“闪莹,闪月,”云可馨一下子站了起来,打开门,大声叫唤,“现在什么时辰了,什么时辰了?”

守在门两边的丫鬟吓了一跳,闪月,道:“亥时了,夫人怎么了?”

“快,我们出门去,一刻不要耽误,”云可馨心急火燎的穿了件披风道,“注意别弄出声响。”

闪莹和闪月先是怔愣,旋即明白过来似的眼睛亮了亮,同时道:“好……”

三人轻手轻脚的出了燕国公府,乘了马车,直奔紫荆阁茶楼。

而在雅间里,云筱和风吟潇正聊的欢快,闪灵却已急出了一声冷汗——君侯也不知怎的从哪冒出来的,说是云可馨让他来传话,她是不信的,可眼前二人的对话又让她心生疑窦:

“七姐夫,你怎么会来的?七姐姐呢?”云筱笑着看风吟潇道,“不会是你惹她不高兴了吧,所以一个人偷偷溜来的吧。”

“不是,八小姐,”闪灵有些心虚的提了提唇角道,“君侯和夫人感情好着呢,不会惹夫人不开心的。”看了风吟潇一眼,便不敢再说话。

“那怎么七姐姐还没来,”云筱敛了神色,有些无聊用手肘撑住下颔道,“七姐夫,你可说过她一定会来的,”说着说着,突然屏了呼吸,眼睛也睁了睁,“不好,会不会是七姐姐出了什么状况或遇到什么麻烦了,我们还是赶回府看看去,耽搁了也不好。”

闪灵一惊,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却是仿佛有了理由似的道:

“是呀,君侯,您还是回府看看,自从小少爷会认人,连奶娘的奶也不吃了,总是哇哇哭着找夫人,可把夫人忙坏了,倘若没什么事便可带着夫人一同前来。”

风吟潇眉头轻蹙着看向闪灵,似是感觉到什么,却没有揭破,只淡淡一笑道:“不急,我肯定夫人会来的。”

闪灵却坐不住了:怎么办?看样子,自己如果不找机会把情况对君侯说清楚,只怕会一直干坐下去,此前她就观察过云可馨,断不会突然改了主意找上来的,可是眼前这情况她根本无法私底下对君侯禀明事由,也不能说,真是急死个人。

就在这时,雅间外传来敲门声,云筱笑着跳起来:“七姐姐吗?进来!”

只见风吟潇英挺轻蹙着的眉峰慢慢舒展开去:他就知道,她会来的,他一直都对她充满信心!

闪灵利索的走去看了门,果然,云可馨出现在雅间门外,她身后还站着闪莹和闪月,一种既难过又庆幸的矛盾情绪缠绕在闪灵心头:

“夫人,你总算来了,八小姐等了你很久。”

云可馨却不发一言的绕过闪灵进了雅间,一见到云筱便扑过去,牵了手:

“筱儿,筱儿,你等了多久?”她深吸着,面上平静心下去挣扎无比道,“爹爹应该知道你到我这儿来了吧。”

“知道呀,我今天一大早就对爹爹说和七姐约好的,”云筱圆圆的脸笑成一朵花似的柔媚,“晚饭过后,冯嬷嬷就陪我来了,七姐姐,你让我一阵好等呢,闪灵说是小外甥哭着要亲娘,所以耽误了,是不是?现在睡了吗?”

云筱眉眼弯弯,撒娇卖痴的嘟起嘴儿喋喋不休的说着,一副不谙世事、深信不疑的样子,直看得云可馨心下愈发不是滋味,在转头的一刹,才发现风吟潇坐在对面,低呼出声:“夫君……”

风吟潇唇角微勾,并不理会云可馨“惊世骇俗”的表情,笑道:

“夫人,时下夜市热闹非凡,各种吃的玩的用的五花八门,千奇百怪,我们不妨带上八小姐去逛逛夜市如何?”

云可馨很快反应过来,就坡下驴道:“当然,早前我就这么约筱儿的。”

可她现在还哪有心情逛夜市,但还是硬着头皮应承下来,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风吟潇怎么会到紫荆阁茶楼来?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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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甘

..Co

心知肚明云可馨此番必定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风吟潇只带她们逛了几家首饰店、香料店,又吃了点各地风味小吃,便打道回府。

进了府邸,可馨跟云筱又说了会儿话,风吟潇说夜已经很深,早些歇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遂叫闪灵等人吩咐下去给八小姐铺好床褥,再派个人值夜,方才携着云可馨进了卧房,她做好了他询问的准备,料不到他一声不吭,洗漱完毕倒头就睡——当然一如往常的抱她入怀,相拥而眠。

此后,云筱在燕国公府尽情的玩闹,还是爱玩爱笑的年纪,没了家里的束缚,更是像出了笼子的鸟儿一样,总是趁着聆郎熟睡的时候,要丫鬟或仆妇带她府里上下四处走动,也有安静的时候,陪云可馨照顾聆郎,帮忙抱孩子哄孩子什么的。

这天,云可馨又抱了聆郎在颐和苑院子里嗮太阳,暖洋洋的的日头驱散了冬日的寒冷,就连聆郎都忍不住探出头,好奇的左看右看,特别是对云筱这个“陌生人”感到很好奇。

“七姐姐,我觉着聆郎长得既像你,又像七姐夫,”云筱坐在云可馨对面的小凳子上,望着翊聆笑道,“这大概就是夫妻相产生的。”

“哦,国公和府里的人也这么说,”云可馨轻拍着聆郎,笑言,“可我还是觉得像夫君多些。”

两天了,云筱从未提过那晚之事,真对就对她这个七姐姐深信不疑么?想了想,不着痕迹的探问道:“筱儿,那天晚上真是对不起,把你一人撂在茶楼那么许久,不怪七姐姐吧?”

说完仔细观察云筱的神情变化。听她怎么答。

“怎么是我一个人,不是还有闪灵嘛,”云筱呵呵一笑着伸出小拇指让聆郎的小手拽着,道,“而且后来姐夫也到了,给我们讲故事,讲笑话,还说聆郎的趣事,别提多开心了。”

“哦,子岑还会讲故事,讲笑话,”云可馨不禁哑然失笑,旋即又问,“我从没听他给我将过笑话呢,你们还说了什么?”

“没聊什么了,就是说说笑笑的,七姐姐就到了呀。”云筱不解的问。

云可馨莞尔,看似认真的道:“筱儿,你这次来找我,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因为从前你虽然吵闹着要来找,但始终没来,没事,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对姐姐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既然云筱不好意思说出口,那就由她来把话挑明了说。

果然云筱怔了怔,也许是料不到话题转的这么快,垂眸看向聆郎,思忖片刻后抬头道:

“不瞒七姐姐,先前是想向你替傅哥哥求情来的。”

替傅一航求情?云可馨大感意外,为什么不是傅怜音呢,傅氏对云筱,不说骄纵,也是百依百顺的,就是韩王一家对云筱也是颇为疼爱,如今他们沦为阶下囚,怎么着也该说几句的。云筱看出云可馨眼底的疑惑,深吸一口气道:

“关于娘亲和舅舅一家,其实我很早就听爹爹说起过,还有二伯父的事,所以我不想说替他们什么话,只是觉得傅世子可怜。”

傅一航可怜?一抹冷笑浮上云可馨的嘴角,替代了之前的错愕,云筱却视而不见继续念叨道:“七姐姐,筱儿不明白你为何那么讨厌傅世子,只知道傅哥哥被舅舅和舅母逼得快走投无路了。”

“逼?!”云可馨意外的脱口重复了一遍。

云筱点了一下头,道:“在七姐姐出阁前,傅哥哥还一直不愿说亲事,舅舅和舅母晓得他是为了谁,所以先是说了二舅不喜二房,并坚决反对与燕国公府结亲的事,又逼着傅哥哥发誓……”迎着云可馨惊愕的目光,云筱豁出去似的,“不能再惦记着七姐姐,如若有朝一日用了手段强娶进门,日后不论生男生女,皆不得善终,也永世不为傅家子孙。”

云可馨抱着聆郎的手臂蓦地一紧,眉头轻蹙,心下却没了往日的恨意和纠结,仿佛他的一切已与她无关,再不会激起她的任何情绪。

“太晚了,”云可馨轻抚着哈欠连连的聆郎,低声道,“傅世子数日前在牢里服毒自尽了。”

“什么?”云筱差点没跳起来,眼圈红了红,“七姐姐是说傅哥哥死了?”

“对。”云可馨出乎意料的冷静,没有落井下石的骂,也没有幸灾乐祸的冷嘲热讽,只有平淡的心,却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抬头看向云筱那张惨白的脸,道,“筱儿,你,你是不是喜欢表哥?”

此话一出,两颗泪珠就从云筱眼角滑落,滴在襁褓上,她不置可否的垂着头呆坐在凳子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云可馨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越来越多的泪水打湿了一片襁褓,唯有此刻,云可馨才隐隐有了悔意。

“筱儿,你为何不早告诉七姐姐,或者不对爹爹和娘亲说这事?”

云筱轻轻拭去眼泪,还是低着头,哽咽道:“我太小,怎能对爹娘说这心思,再说傅哥哥对七姐姐……我也不能。”然后就没了声音。

可你也把自己藏得太深了些!云可馨心想,几年了,她竟从未察觉云筱对傅一航的情分,只看见她对“七姐夫”的尊崇。

一时无话,云可馨和云筱都有些发怔。

“我现在没有娘亲,只有爹爹和七姐姐了,”云筱想到此又手足无措的哭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筱儿,水姨娘对你好吗?”云可馨突然没头没脑的问。

“嗯,还好,”云筱吸了吸鼻子道,“和往日一样,可是爹爹现在那么宠水姨娘,如果扶正了她,我担心,我担心——”

“筱儿别怕,”云可馨的保护心瞬间被激起,全然忘了之前“斩草除根”的念头,她握了云筱的手,坚定道,“若是哪天出现这样的苗头,你就来告诉我,姐姐给你出头。”

“真的?”云筱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七姐前天还一句话都不说,对她好像还有些冷淡,今日是怎么了。

“当然。”云可馨低声却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云筱这才破涕为笑,拉着可馨的手又说了许多话,聆郎睡着了方才松手,和七姐姐一起把孩子送到奶娘处。两日后,云筱回了鄂国公府,风吟潇却怎么也忍不住了——

可馨已数日没怎么跟他说话,爱理不理的,偏偏碍着云筱在此,万一要是争起来就不好了,好歹终于等到八小姐回府,在傍晚时分,风吟潇从宫中返回燕国公府,听说人在书房,便直接找去。

“可馨,别看了,我们谈谈。”风吟潇站到案前,有商有量道,“说完了再看不迟。”

云可馨不吱声,不抬头,好像根本不知道风吟潇的存在似的。

无奈,风吟潇又重复了一遍,没得到回应又重复一遍,云可馨烦了:

“我最近心情不好,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以后’是什么时候?”风吟潇执着的问。

“就是等我心情好了点。”云可馨把账本翻得哗哗响,泄愤一般。

“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没有主动解释那天晚上的行为,”风吟潇两手臂撑住桌面,低眉垂眼道,“可是我曾经说过,有些事你说,我就不问。”

云可馨猛然抬头,站起来盯了他一会儿,话也不说,绕过案就走人,被风吟潇从身后抱住,随后便感觉他的下巴贴到了她的肩头上。

“放开,我累了,要歇会儿。”云可馨说。

“我陪着你,”风吟潇的薄唇轻触着云可馨的脸颊,鼻腔里喷着热气,“但有几句话必须现在说,我知道你要什么,想要鄂国公府长久安宁,因为冤冤相报何时了,所以斩草除根、永远后患是最好的办法……”

他这话是紧贴着她耳朵说的,很轻柔,不疾不徐的语调在云可馨听来却沉重的透不过气来:他是怎么洞悉这一切的,为什么他每次总能知道她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她真的不甘心——尽管很感激他的出现和庇护。

“那又怎样?”云可馨不服的用手肘撞了一下风吟潇的胸膛,冷言冷语,“我想不通,你的妻子蓄意拐卖他人,你非但没一句责难,还在这里装圣人的哄她,风子岑,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吗?你痛痛快快骂我几句倒来的痛快点,也比在这儿作伪来得强。”

“我作伪?!”风吟潇身子一僵,用力扳过云可馨,抿着唇盯了许久道,“可馨我告诉你,谁都不是圣人,谁都有心里弱点,你知道吗?我曾经想过把吟翔一并宰了的,但是,我初为人父,实在不想沾染过多的血腥,何况吟翔还是个小孩子,要我对付一个小孩子,我下不了手。”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对付云筱的?”

“我从宫中返回府的途中遇到冯嬷嬷,听她那么一说便有几分明白了,”风吟潇捏着云可馨的双肩,时轻时重泄露了他压抑的情绪,“可馨,你从不失约,我也不至于蠢到坐在那里傻等还什么看不出什么来,还有,上一世四姐被骗的经也是这样。”

“所以,我才是全天下第一大傻瓜,”云可馨险些没吼出来,冷笑着自嘲道,“为了达到目的想都不想的去做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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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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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想敢干,这并没什么傻不傻的,”风吟潇轻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道,“只是太忽略自己了定会伤心透顶,岳母大人和大哥也不会认同,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上一世云氏的劫难,单知道你心狠了,我不希望你到时弄的身败名裂。”

“子岑,你其实可以骂我几句,可馨,你就没想过即便这事做成,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吗?云大人一的,”云可馨身子僵直的立在风吟潇怀中,想哭又哭不出来,特难受,“但你每次都是这么冷静和宽容,不声不响,反让我觉得别扭,难道你就不怕把我宠出毛病来?”

“我骂你做什么,很可能我自己本性就是你这类人,”他把她往里嵌得更紧,甚而被箍得骨头生疼,“只因我们都是遭逢劫难的人,深深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有’,但别人不懂,所以我才要千方百计的阻止你,”风吟潇把云可馨从怀里拽了出来,两手托住她脸颊深深的望着,“再说以可馨的秉性已经‘回头是岸’了,你看,那天晚上你不就赶到了。”

云可馨却拍掉他的手,冷冷一笑道:“秉性?子岑你把我想象的太好了,我放过云筱,不是因为跟她有多么姐妹情深,仅仅以为她除了是傅氏的女儿,也姓云,是爹爹难得的嫡女,如你所说,这事定然纸包不住火,爹爹一定会痛彻心扉的,再就是,”她垂下头,将心底里最挣扎的一面说了出来,“不论前世今生,云筱都没有对不起我,没有对不起二房,甚至对我很友好,我不能这么做……如果日后有什么变故,再采取应对措施就是,现在,她还是个孩子呢。”

“看看,我一点,你就通,还怎会担心把你给宠坏?可馨……”

风吟潇双掌再次托起她的双颊,看到之前苍白的容颜渐渐泛出红晕,清澈的眸子里因湿意而显得点点晶光,那樱红的唇瓣颤巍巍的吐气如兰,宛若含苞待放的玫瑰诱人采撷,他心动的低头含住,仿佛要掠夺她所有气息般倾力的吻吮,那浅浅的香甜已激起他不顾一切的的情欲烈焰。

她青涩的迎合着他放肆的掠夺,芊芊玉臂勾住脖颈,仰头,踮起脚尖任他唇舌野蛮的索取,直至她呼吸变得急促,他才放过了她,也不说话,只出神的望着眼前面带含羞的娇俏人儿,真恨不能就这样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狠狠的痴缠一生。但脑海里想起的另一件事却令他锁紧了眉头。

“怎么,子岑,有心事?”云可馨伸出手,用瘦削的指腹轻抚他的前额,温柔的问。

风吟潇苦笑一下,随手抓过云可馨的手在唇边亲吻,道:“皇帝要见你,说是你曾经答应过几个条件,要兑现了。”墨如点漆的眸子锁定了她。

“哦,这个,”云可馨恍有所悟似的淡淡一笑,“那我明天去一趟宫里,子岑陪我一同前往。”

“可馨,你不考虑一二,”他对于她爽快的反应有点错愕,还以为她会忸怩着不去,以为要他帮忙搪塞,“经过上一次,我也不敢让你再去见皇帝了,越来越古怪。”

“那子岑要怎么做,抗旨欺君可不是闹着玩的。”云可馨耸耸肩道。

“你可以称病不出,推托数日,皇帝日理万机,兴许很快就淡忘此事了。”风吟潇眼睛睁到了最圆最亮,一望而去,孩子气十足。

“那还不是一样欺君,算了,子岑,这也是我曾经答应过皇帝的事,切不可儿戏,且不说不够诚信,单说四叔的事,我便放心不下。”

风吟潇不吭声了,须臾才看着云可馨,抿了抿唇道:“那你当心着点。”

云可馨摸了摸他的头脸,又摸摸他的后脑勺,像安慰孩子一样,却很有效果,风吟潇咧开嘴笑了,打横抱起云可馨,边走边亲的走去大床。

这一夜,二人聊了许多,有关两家人的,有关于孩子的,也有关于皇宫的是是非非,还说云恪很快要成亲,该准备什么贺礼比较好,聊着聊着,二人前胸贴后背的睡去。第二天一大早,风吟潇带着云可馨去风国公那里请安过后,便进宫去见皇帝,这次是在御花园赏花,冬季的梅花白的、红的、黄的、粉的开满了整园,香气宜人。

皇帝这回倒是没有让风吟潇避开,只让他跟在后面,拉开距离。

“可馨,傅家的事,朕是秉公办事,”皇帝和云可馨肩并肩的走到一棵梅花树下,驻足而立道,“你可别怪朕。”

云可馨心下道:怪?我谢对来不及呢,嘴上却道:“皇上,你做的对,妾身不敢有怨责,傅家人通敌叛国,咎由自取,罪无可赦。”

秦轲端详了一站在梅花树下的云可馨,并无半点作伪之态,再一细瞧,发现她竟恢复的这样好,完全不像刚生过孩子的少妇,除了发式的改变,俨然未出阁的少女般亭亭玉立,婀娜多姿,脑海中遂浮现出皇后的样子,心下叹息,同时女子,差别因何如此之大。

“你不怪朕,朕也就宽心了。”秦轲笑笑,忽而仰头随手折下一支梅花递给云可馨,“拿着,送你的,御花园的梅花可与别处大有不同。”

云可馨轻笑道:“皇上这样随意采花,破坏这里的美妙景致,不好。”

秦轲唇角扬了扬:“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云可馨听出这弦外之意,颇为感慨的点点头,随后却听见皇帝低叹一声,便问皇上为何“唉声叹气。”

皇帝盯着云可馨看了一会儿,闷闷的说:“听说可馨生的是个儿子?”

“是呀,”云可馨一愣——她不明白这跟皇帝叹气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小男娃,刚满百日呢。”

秦轲看出云可馨脸上的莫名其妙,痒痒的问:“可还记得朕曾经说过的,要可馨答应三件事,等到时机来临再说?”

云可馨点头,恭谨道:“记得,这是妾身应承的,怎会忘?”

秦轲笑了笑,看了云可馨一眼,那眼里流露出的失落和遗憾让心头一震,只听皇帝道:“朕盼望可馨能生个女儿的,结果却……”

就为这?云可馨愣住:“皇上,子岑也希望生女儿的,但这种事哪里是我们能左右的了的,”突然想起上次风吟潇曾提过皇后于去年诞下龙子,便笑道,“恭喜皇上,喜得龙子,以后还会枝开散叶,多子多福。”

皇上看上去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只是轻笑着继续之前的话:

“朕本想将来让你的女儿给朕的皇子当太子妃呢。”

原来是在为这个“烦恼”,云可馨无语,唯有此刻,她更庆幸自己生的是个儿子了,她唇角微勾道:“谢皇上美意,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何况妾身的是个小子。”

“这样,可馨把聆郎给朕当义子如何?待长成些便让他来宫中给皇子当伴读,就像当年朕和童智宸一样。”秦轲眼睛亮了亮道。

云可馨蹙眉:当伴读,看着风光,实则是件累人的事,若是皇子顽劣,不喜读书,搞不好会怪到伴读头上,太师也会让伴读受过,真不是什么好“差事”,也不知当年的童智宸是怎么过来的。

“皇上,提到童智宸,我差点忘了,童少爷近来可好?”云可馨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题,“妾身可记得他跟皇上情谊深厚。”

秦轲淡淡一笑:“难得你还记得他,他今年中了进士三甲第二名,已经前赴沧州上任知县了,临行想过去找你,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去。”

“第二名?”云可馨惊叹,“真不愧是大学士之后,以前认识他的时候,就觉得他聪明,刻苦,上进,是个好苗子。”

秦轲不以为然的撇嘴道:“好什么好?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争取,最后连见一面的勇气都没有,在朕的眼里就是个迂腐的书生,墨守成规。”

云可馨却佯装不觉的笑道:“皇上,不管怎么说,童智宸的才气都摆在那里,您也有心栽培提拔,委以重任是不是?这就极好的。”

皇帝伸手,温煦的阳光透过层层花瓣碎落了他一手掌,秦轲凝视着手心斑驳陆离的剪影,若有所思的道:“朕就从未听你这样夸过朕,这算是嫉妒吗?好奇怪好别扭的感受。”

“皇上,妾身一直都很敬重您,”云可馨无奈道,“在您还是太子之时,我对皇上说过,您是泰和之福,方才也夸您慧眼识人,重用童智宸的。”

冷不防的,秦轲突然仰头大笑,爽朗的笑声都把树枝的鸟儿,花间的蜜蜂惊得都飞没了,随后才低头看着云可馨道:

“可馨,你变狡猾了,总是不愿正面回答朕的问题,为什么?朕不喜欢这种疏离的感觉,还是喜欢从前快人快语的你。”

云可馨深吸一口气,没错,她就是不想让他把话题绕到私人感情上去,总觉得没什么意义,而且谈论对象也不对。

“皇上,您是个聪明人,应当明白这其中的一些道理,不是吗?”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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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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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轲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意:她听得懂他在说什么,说明还记得他对她的情分,所以躲着,不愿提?!是的,他得不到她,所以要她记得他,记得他的一往情深,不容忘却。

云可馨给皇帝这个笑容弄得愈发莫名其妙,浑身汗毛倒竖,她轻轻向后一退,淡定道:“皇上,您还没说那三件事呢?”

秦轲微微一笑:“之前不是已经说了吗?是可馨自己说等孩子大了以后再行商议的。”

“可那也才一件呀,”云可馨就要趁此机会让皇帝把三件事一并说了,省的夜长梦多,总觉得自己欠了他什么没还似的,搁在心里也不舒坦,“还有另外两件,皇上何不一起说了。”

“朕不是告诉过你,想到再说么?”秦轲眼角含着笑意的一伸手,扯下头顶上的一朵梅花捏在指尖端详着,有意满不在乎道。

那不是意味着她要随时“待命”,任皇帝使唤来使唤去,这怎么能行?

“皇上,妾身如今不仅是个妻子,还是个母亲,”云可馨近乎央求的道,“孩子还小,只怕无法随叫随到。”

秦轲岂会听不懂云可馨的弦外之音,也就是要他不要再以此为借口了,干脆点,她没时间也没精力随时待见。他的脸色登时有点不好看,紧紧的盯着云可馨,眼皮都不眨一下,抿着的唇酝酿着怒意。就在云可馨被秦轲横眉冷对、怒目而视给弄得快妥协的时候,只听他低叹一声,道:

“看来,可馨是在怪朕打搅了你的生活,好,那朕就一并说了,第一件,就是待聆郎长成,定让他入宫给皇子当伴读;其二,若是日后孕育女娃,朕要收作义女,封为公主,”迎着云可馨错愕无措的神情,皇帝慢悠悠的继续着,“其三,忠于皇室,永不背叛。”

云可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第三件事她想都不必想也能应承下来,但前两件事也未免太霸道了些,自己将来养育的子女,都要与皇室有所牵扯,这是她不愿看到的,因而为难的杵在哪里,久久不语。

“怎么,很为难?”秦轲瞧出云可馨的娇艳面容突然耷拉下来,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心下不忍,但又不愿就这么妥协,于是两人僵持着。

屹立于不远处的风吟潇听着听着就没了动静,心下警觉,微微一侧头,瞥见皇帝和云可馨的情绪都有点不对劲,不像最先那么和气和愉快,心下猜测是不是皇帝提出的三件事羞辱了爱妻,登时心头火起,随手一把扯下挡住视线的梅花枝叶,然后掌心狠狠的一握,坚硬的枝条刺进肉里,鲜血从指甲缝里流淌而下也浑然不觉。他无比坚定的迈出一步,却听见云可馨冷静的声音:

“皇上,第三件事,您不说,妾身也会做到,每个泰和子民都应当如此,但另两件关于子嗣的问题,并非妾身一人能决定,还得问问夫君的意思,毕竟生儿育女,并非我一人之事,因而关于孩子的未来,也该尊重一下夫君的想法。”

秦轲突然非常嫉妒风吟潇夫妻的琴瑟和鸣,心心相印,甚至酸涩的觉得,假如当初自己狠一点,坚决一些,那么以她传统温婉的性情尽管一开始会反抗,但最终也会渐渐依从,让她给他管理后宫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她也能做得很好,只可惜,一念之差!

但强扭的瓜不甜,也许适得其反让她恨上他,人在心不在,那又能怎样?还不如就此让她记住他的好,让她觉得亏欠了他,一辈子在她心底徘徊不去……

秦轲就这般心情复杂和矛盾的想着,怨念着,然后在挣扎中开了口:

“也好,可馨说的不无道理,那么就依你的意思,有了结果再告诉朕。”

云可馨方才松了一口,但下意识又很懊恼,这意味着三件事还是有两件“悬而未决”,说来说去自己还是“欠”了他,这皇帝,是故意的么?她看了他一眼,终究是垂下眼睛,轻声道:“谢皇上。”

皇帝轻笑一声,没说话,只转头朝风吟潇挥挥手,点点头,风吟潇会意的近前,担忧的看了云可馨一眼,又回头道:“请皇上示下。”

“带可馨回去吧,该说的朕都说了。”秦轲淡淡道。

“是,皇上。”风吟潇拽了云可馨的袖子,颔首告退而去。

出宫的路上,云可馨提议要去爬山散散心,风吟潇知道她这是有话要对他说,遂不多问,只让马明浩将马车赶至郊外的一座山脚下,告诉他在这里等着,他们独自上山。这座山并不高,很快便到了山顶,连绵起伏的山峰,徐徐的清风,也没给云可馨的心带来多少平静,反倒给风吹的越发凌乱。盯着山崖下随风而动的树木和花草,良久,她才把方才在御花园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不,我不同意,”云可馨话都没说完,风吟潇便跳了起来,眉头紧锁,语气蛮横,“敢情我们俩的孩子都为着他一人了,笑话!”

“妾身也不愿,”云可馨不知是给山风吹的还是烦恼所致,红了眼圈道,“夫君在朝堂已是这般身不由己,见惯了‘伴君如伴虎’,我不想我们将来的孩子也这样,可是——”

“可是什么?”风吟潇低头,望进云可馨一双水灵灵的眼眸中,抿唇。

“为人父母的,那个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云可馨将这一路的纠结全数倒了出来,“就算我们在聆郎儿时避免他与皇室接触,可他将来要考取功名,走上仕途,还是不可避免的与朝堂有所牵扯。”

“那不同!”风吟潇斩截道,英挺的眉峰一扬,“聆郎考取功名走仕途,那是为国效忠,我不反对,我指的是,”他紧紧盯住眼皮底下六神无主的云可馨,俊容蒙上一层薄红,表情也不自然起来,嗓音却不同以往的深沉嘶哑,“她要把我们的女儿收作义女之事,这完全是为了你,假公济私,借此接近你,我岂能忍!”

即便从前傅一航屡次三番试图接近和“骚扰”,云可馨也没见过风吟潇醋劲这么大的时候,墨眸一角闪过的一丝狠戾更让她想起了上一世杀伐果断的他,但这一次,却令她无比心安。

情不自禁的,她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不其然中缠上他的唇,软舌学着他从前逗弄她的戏码在他嘴里调皮的兜兜转转着。风吟潇先是怔愣,继而心头一荡,一条长臂就把眼前的小身板往怀里圈去,享受着她为数不多的“勾引”。

血脉膨胀之下,那原本还搭在云可馨小蛮腰上的大手渐渐不安分的随着婀娜玲珑的曲线缓缓向上游移着,最后溜进二人相贴的胸前肆意捏揉,掌心里那沉甸甸的柔软和舒适,让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云可馨却吓了一跳,松开双臂和朱唇,又羞又气的拍掉那只还在她胸前“忘乎所以”的大掌,瞪他一眼:

“子岑,你疯了,这在户外的山上,收敛一点。”

“这回是可馨先挑逗我的,”风吟潇翘了翘唇角,得意的耍无赖道,“我情难自禁了。”

云可馨脸红:“我虽不是君子,但也‘动口不动手’,可你——”

“我是君子,但在可馨面前我‘君子’不起来,”风吟潇理所当然的道,“所以只能当‘小人’了,动手不动口。”

云可馨咬唇,平静点了才道:“我是要告诉你,我不管别人感情是怎样,我心里只有夫君,只有我们的孩儿。”

风吟潇被她看破吃醋的心里,俊秀的脸红到耳根,他镇定一下心绪道:

“话虽这么说是没错,夫君我肯定信得过夫人,只是皇帝太不懂得掩饰,所作所为也太明目张胆了些,而我作为男子汉,岂能任他人这么窥觑自己的爱妻,太窝囊了,我不准!”

说的愤忿然,也有些孩子气性的怄气,云可馨想笑又忍住了:

“我倒觉得皇帝并非用情深什么的,对于一个身居高位的人,考虑最多的应当是如何坐稳江山,治理国事,至于这些儿女情长只是其次,他会想通的,何况得不到的,兴许就是最好的吧。”

“我忌讳的就是这种心里,”风吟潇闷声闷气道,

“日后更会横生出种种借口,此后滋生出各种流言蜚语不说,于你我的名声也不利,所以,”风吟潇抿唇顿了顿,眼里闪着忽明忽暗的光,随后以决然的语气道,“我们现在先设法能拖一日是一日,等聆郎稍大点我就申请调动,远离皇城,过几年安生日子再说。”

云可馨眉眼弯弯起来,晶亮亮的眸子随性的转着,蓝天白云映衬在她明镜似的眼瞳里,如行云流水,美艳极了,风吟潇知晓她这是在憧憬生活,怦然心动之余把她搂进怀里,只听怀中传来轻柔的悦耳之声:

“是呀,等过个几年,我人老珠黄没了吸引力,他自会断了念想,”她仰头,手摩挲几下风吟潇的光滑的下巴,俏皮道,“说不定连子岑都要嫌弃了。”

风吟潇头一低,压上她喋喋不休的唇,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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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幸福

..Co

云可馨却慌忙推了他的胸膛,嗔怪道:“都说了在户外,注意点。”

风吟潇却托起了她的下颔,似笑非笑着以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调道:“以后每天每夜,我会向你证明我有没有嫌弃你。”

云可馨脸一烫,瞪风吟潇一眼,同时用青葱玉指戳他的胸口道:

“再胡说八道,我封了你的嘴。”

“哦,怎么封?”风吟潇盯着她娇俏的容颜,随后垂了眼睑,目光下移落在她泛着水光的嫩唇上,十分暧昧难言的问。

“不说了,回去再跟你算账,”云可馨受不了他这样直白的挑逗,推了他一把,只顾向前走去,“聆郎兴许醒了,快回。”

风吟潇却坏坏的勾起唇角,追上前,搂了她纤腰,肩并肩的朝山下走去。

终于迎来云恪大喜的一天,风吟潇携了妻小去鄂国公府,此时的风翊聆已七个月了,对外界充满了好奇,平时就喜欢嬷嬷或丫鬟抱着四处转悠,这次可真大大满足了他,但又怕生的很,一直黏着风吟潇夫妇,谁都不让抱。

孙如兰和月紫芸用了各种方法也“骗”不到手,直夸孩子会认亲。云可馨却只剩下苦笑了,她真想让什么人帮忙抱抱,然后找机会跟过门的大嫂聊一聊。

第一天没见着,因为盖着红绸,只看了热闹,第二天再回娘家才总算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大嫂——良国公的嫡长女齐诗晗,长得年轻貌美,温柔可人,云可馨看一眼便喜欢上了。

最重要的是,她发现嫂子很尊重母亲,不像大房长媳妇,也就是云桀堂哥的妻子余氏,初看不错,结果相处下来跟母老虎似的,向来厉害孙氏都要让她分,云桀都不敢说话。

总之,这桩亲事她越看越满意,越瞧越上心,等嫂子认亲过后,云可馨就和她说上了话,当时是傍晚,风吟潇来接她以前,在二房南苑里。

“可馨,聆郎不认生了吧,”姑嫂二人手腕着手走在苑里,齐诗晗望着月氏抱着小聆郎在前头转悠,不由笑道,“我看前些日子还缠着你呢。”

“小孩子和我们大人一样,也会认生,需要彼此熟悉的时间,”云可馨莞尔道,“这些天我和夫君时常回二房,就是为了让聆郎尽快熟悉娘家的亲人,也认一认鄂国公府的伯爷,伯婆,叔公等,一开始是不愿意,久了也就熟悉了。”

齐诗晗似乎听出云可馨话里话外的安抚她刚进门,大家初次见面,多少有些疏离,但相处久了,会越来越好,心想这姑子真是善解人意,细心周到,难怪云恪会这么爱护她。

“不瞒七妹妹,”齐诗寒温头看云可馨一眼,温柔的说,“在进门前,我确实担心过,因为此前一好姐妹嫁入一个大户人家,总有婆媳姑嫂不合之事,弄得我时刻的担心着。”

云可馨有些羡慕齐诗晗在鄂国公府肃清了内宅之后方才嫁过来,按照从前那样鸡犬不宁的生存环境,真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别担心,府里以前是有许多不开心的事,但都过去了,”云可馨心平气和道,“嫂子,我不敢保证什么,但深知哥哥会是个好夫君,娘亲也会是好婆婆,你们相处起来一定不困难,至于姑嫂,四姐和我都嫁了人,且已为人母,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即便我们尚未出阁,”她微顿,看着眉眼含笑的齐诗晗一眼,“嫂子,您看我像是那种无事生非的女人吗?”

齐诗晗毫不犹豫的轻摇一下头道:“当然不是,四妹妹和七妹妹我都听夫君说起过,知道你们的事情,但说到最多的还是七妹妹。”

“我?”本已侧过身去的云可馨差异的回头道,“哥哥向嫂子提起我?”

恍然想起哥哥曾经说过一定要她先嫁,看着她幸福了,他才肯娶的话,心下不觉一暖,也不知这个通情达理的嫂子当时是不是很生气。

“是的,在我进门前,夫君时常谈起你,”齐诗晗温和的说着,目光愈发和善,“七妹妹,具体的我就不说了,都是令人揪心的事,都过去了。”

“但哥哥让嫂子等了这么多年,一点不怨责么?”云可馨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心下的疑惑,问了出来,“其实娘亲和我都劝过,但没什么效果。”

“不怨,”齐诗晗仿佛没有听见云可馨后半句那“刻意”的解释,眼睛看向远处的一株大树,回忆道,“夫君并没有要我等,甚至还把话跟我挑明了,坦白说,”她回头,视线重新落在云可馨的脸上,“最初我真是嫉妒七妹妹呢,能得到嫡长兄这样的庇护,在这之前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自家弟弟尊重我这姐姐,但也没到这地步的,后来却不嫉妒了,只有幸运,因为会爱护家人的人,才有责任感,才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他的家人想必也很好,我喜欢这样的人家,所以我等的无怨无悔。”

那一刻,云可馨说不出话来,只是眼里泪光盈盈的——这个齐诗晗以后会怎样她不知道,但此时此刻她喜欢她,尊敬她,嫂子也值得哥哥这么专一且正式娶进门,他们会幸福的,二房会越过越好。

须臾,传来小聆郎的哭闹声,也许是饿了,“咿呀”着要找娘,二夫人快步上前把小聆郎抱去给云可馨道:

“可馨,孩子饿了,奶娘呢,有没有跟来。”

“不用奶娘,”云可馨脸微微泛红道,“我自己会了。”

月氏和齐诗晗在不可思议之余带她去房里,而当云可馨像模像样、专心致志的给小聆郎喂奶时,感到很惊喜,便问她怎么会突然想要亲自给孩子喂奶的。

云可馨的脸更红了,不得不将风吟潇的想法委婉而简单的说了一下,月氏感叹七姑爷对自家女儿和骨肉真是没话说,齐诗晗也直夸妹夫好福气,比许多男子都来得顾家顾子女……

日落前,风吟潇来接云可馨母子,辞别了岳家回燕国公府。

****

五年后的一天,从风吟潇书房里传来小孩的哭声,下人站了几个在身后,大气不敢出。

“娘亲,不要打了嘛,儿子知错了。”聆郎摊开胖胖的小手,抽泣道,“再也不敢了。”

“不敢?娘亲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云可馨挥舞着手里的小竹条,怒道,“爹爹的书房里有很多重要的公文要件,不能随便乱动,你就是不听,上次撕破一封公函忘了是不是?!”

说着往眼前的那胖胖的小手心挥了一下,其实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可馨哪里舍得打了儿子,实在是给气得没办法,不得不“威慑”一下。

“不会的,娘亲,我会很小心的,”小聆郎一面哭得惨兮兮,一面不忘装可怜,“看我这几天都没弄坏了。”

“还敢顶嘴!”云可馨的手不轻不重的一落,又在聆郎手心上打了一下,“你为什么就那么喜欢到爹爹书房里玩耍呢,这苑落还不够你玩么?”

说到玩,猛然间又想起一件事,云可馨脸黑下来,“还有,上次太子来我们家玩,娘亲事先让你躲到屋里去,你怎么也不等太子离府就跑出来,弄得爹爹和娘亲多尴尬,知不知道,你这小坏蛋!”

正装哭装得“逼真”的聆郎突然听到这么一句,立时戛然而止,抹把泪,下巴一抬道:“娘亲,儿子不服。”

“有何不服?”云可馨吓唬似的怒目圆睁。

哪知道风翊聆眨巴几下眼睛,撅嘴道:“儿子长的不比太子差,功课也比他强,凭什么要我躲着他,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我是个丑八怪,那可多丢爹娘的脸面呢。”

云可馨顿时啼笑皆非:望着傲娇可爱的儿子,想起这五年来皇帝以种种缘由婉拒了风吟潇申请调动的恳求,还不断的提拔他,却奇怪的再没有提及那未了的两件事,只是成了燕国公府的“常客”,有事没事都会来府里走一遭,说是来看望老国公,实则却不断的暗示国公要聆郎做太子伴读的想法,甚而把太子都带进府里,让他们先成为“好朋友”。

亏得风吟潇夫妻早早把五年前的事告诉了风国公,才使得风国公以孩子还小为由婉拒了皇帝,但太子却从此喜欢上聆郎这个玩伴,以至风吟潇和云可馨都很尴尬和无奈,于是想出了“躲避”的方式,但次数多了,聆郎又不干了。

云可馨收回思绪,挥舞着手里的小竹条,严肃的看着聆郎,翊聆却莫名其妙的咧开小嘴笑了,冲着云可馨身后欢快的跳道:“爹爹回来了,爹爹回来了。”

云可馨回头,果真看见风吟潇风尘仆仆的朝这里走来,聆郎想跑上前去“抱大腿”,被可馨一个瞪眼给吓得缩回了腿脚。

“聆郎怎么了?又惹娘亲生气了是不是?”风吟潇在儿子面前蹲下,摸摸他的头,笑道,“爹爹不是告诉你,我不在家,你就是个小男子汉,要保护好娘亲,不能惹她不高兴,是吗?”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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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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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儿子没做错什么呀,”风翊聆嘟着嘴儿抬眼看一眼老爹,倔强道,“我也没淘气了的。”

风吟潇正要说什么,云可馨就瞪眼了:“还嘴硬!让你别到爹爹书房玩,你偏来,让你不要跟太子碰面,你偏要露面,我——”

云可馨边说边又“象征性”的挥舞着竹条,像要打下来的样子,聆郎鬼机灵知道娘亲下不了手还故意躲到老爹身后,然后探出个小脑袋,又缩了回去。

云可馨觉得这孩子有点顽劣,若是现在不限制着点,将来不好管束,闹出什么乱子可就晚了,于是近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拉聆郎,聆郎死活不肯出来,拽着风吟潇的衣袖,闹道:“爹爹,爹爹……”

“可馨,我带孩子去外面玩耍一下。”风吟潇呵呵一笑,也不等云可馨是否同意,托着聆郎就往外跑。

云可馨哭笑不得的望着渐行渐远的父子俩,无可奈何的摇头。

在一座矮山坡上,风吟潇和聆郎坐了下来,望着远处的日头渐渐沉落。

“聆郎,把手给爹爹看看,”风吟潇先是摸了摸儿子的头,又抓过手翻过手心瞧了瞧,认真道,“还疼不疼。”

风翊聆抽回手,得意的翘起唇角道:“不疼,娘亲哪舍得打我,不过是竹条在我手上碰几下,磨到了皮。”

风吟潇笑出声来,点一下他的额头道:“你小子,‘欺负’你母亲是吧。”

“没有,”风翊聆笑嘻嘻的脸垮了下来,正色道,“娘亲这么疼儿子,儿子怎么舍得‘欺负’她。”

“那聆儿还老惹她生气,还动了手。”风吟潇看儿子煞有介事的很有趣。

风翊聆抓耳挠腮,突然侧过头认真的问:“爹爹,你们为什么不让儿子和太子一起玩耍?娘亲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风吟潇愣住,他不是没对聆郎说过缘由,但那都是借口,孩子小了些,无法理解成人之间的防备和“算计”,因此也就不可能对他说那么多,只说太子身份特殊,自己是寻常人家,总玩在一起不好。

“爹爹,你说话啊?”眼见老爹发怔,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既然有难言之隐,必是不可说的,”风吟潇想了很久,抬手轻抚聆郎的小头,淡笑道,“且你现在年纪尚小,说了你也不懂,只是聆儿不要怪你母亲亲。”

“我不怪娘亲,可是,”风翊聆纠结的摇头晃脑,眼睛眨巴眨巴着道,“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时间长了,皇上也会看出什么来的。”

风吟潇叹口气道:

“爹爹知道,待会儿回去就和你母亲亲商量商量,听听她怎么说,不过你得听话,不许再调皮捣蛋了。”

风翊聆立即扬起小脸笑嘻嘻道:

“谢谢爹,不过我可以自己去和娘亲说,晚上睡觉的时候。”

风吟潇吓了一跳,扳过风翊聆的小身板,警觉道:

“聆儿,你不会是,又要和我们睡一块儿吧”

他脸上呈现出为难之色:这小子也不知怎的,自四岁后,总喜欢和爹娘挤一张床睡,床虽大,但夫妇俩却被聆郎隔开,睡在小孩子两侧,彼此看得见摸不着,劝了聆郎几次都不听,弄得夫妻二人又好气又好笑,无计可施。

风翊聆无视老爹的尴尬和强压的不快,理直气壮的点头道:

“是呀,我们是一家人,当然要睡一块了。”

风吟潇扶额:“错了,真正说法应当是,我们是一家人要生活在一块,聆儿慢慢在长大,小男子汉一个了,还怎能粘着爹娘,多没出息啊。”

一想到这小子挤在他们中间,面对面着他娘亲抱得死紧,然后没心没肺的呼呼大睡,他就来气。

风翊聆当然不知道老爹心里这么想,但又被说的脸一红,是呀,长大了,怎么还能粘着娘亲,被太子哥哥知道一定会笑话的,可是娘亲的怀抱太温暖了,她抱着他,很快就能入睡,美美的。

风吟潇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山头,余光却鬼鬼的观察儿子的反应,瞧他时喜时恼的纠结样,忍不住心下直乐呵,只听风翊聆沉默片刻后道:

“算了,先不想这些了,晚上再说,爹爹,我们先回吧。”

风吟潇心想反正自己已经“击中”儿子心中的软肋,不怕他再“造次”,于是笑着牵了儿子的手回府了。

料不到,晚上就寝之时,聆郎又反悔了,非要睡在爹娘中间,说什么也不肯走,风吟潇气得差点没把聆郎扔下床。

“怎么了,聆郎,不是说好了吗?”云可馨把聆郎从自己的怀里推出去,笑看着儿子道,“小男子汉了,不能赖着爹娘的,否则哪天让太子哥哥知道了,还不给人笑话呀。”

回来的时候,风吟潇就和云可馨说了,很多事情刻意了反而不好,还会弄得年少的孩子疑神疑鬼,到时跟太子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反而更糟,遂决定顺其自然,等孩子稍大些,再对他说明事由不迟,云可馨想想也对,这才出现了她利用太子来“刺激”儿子的情况。

“聆儿没有黏爹爹,只想在娘亲身边,”聆郎仰头看向云可馨,“要不儿子睡不好,我要娘亲。”说着两只胖小手又要缠上来。

风吟潇当即七窍生烟,又好气又好笑,这孩子是魔星么?自己这么疼他宠他,偏他眼里就只有娘亲,还跟他抢,真是。

风吟潇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有了主意,便道:

“好,聆儿就在这儿睡吧,乖。”然后轻拍着聆郎的后背。

“爹爹真好。”聆郎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翻过身去,闭上眼睛。

不久,从云可馨怀里传来风翊聆轻微平稳的呼吸声,夫妻二人相视一笑,风吟潇抱起风翊聆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

很快便折了回房,手舞足蹈的往床上一躺,迫不及待的朝云可馨扑去,把她搂进怀里。

“夫君,”云可馨脸红,推搡着风吟潇光裸的胸膛,“我们说说话。”

“好。”他低头,用唇亲昵的含住她的耳珠道。

“你这样做,万一孩子明天早上不依不饶可怎么办?”云可馨耳边一阵痒痒的,羞涩的把脸往他怀里深处埋去。

“不会,我抱聆郎去父亲那了,”风吟潇扶起她圆润的下巴,痴望一眼,“也是父亲交代的,聆郎以后让他来教。”

“可是这样会不会吵扰了国公休息,不太好。”云可馨温柔的将手覆上他宽宽的手背,轻轻摩挲着。

风吟潇微微一笑,用唇啄了一下云可馨的手背道:“没事,父亲也许,知道我们的情况。”说完,脸不禁红了红。

云可馨也心照不宣的勾了勾唇角,一抹红云蒙上她的容颜,风吟潇心醉的吻了先去,大手从她衣服里探进去,舒舒服服的游移搓揉着,然后又三下五除二的去了她衣物,头一低,整张脸埋进她的酥胸。

“夫君……”云可馨低呼,却抱住了胸前的头,“我还没说完。”

“你说,我听着呢。”他含吮着,手也渐渐往下移去,探进她腿间。

云可馨下意识的要夹腿,却给强硬的分开,借着湿润探了进去。

云可馨一声闷哼,极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喘:“子岑,你有没有四叔的消息了?”

“有。”唇舌恋恋不舍的停止了袭胸,风吟潇缓缓抬头,望定眼前布满红潮的脸,溢满他眼底的,是无尽的柔情蜜意,骨节分明的手在她体内流连忘返、乐此不疲的进出戳探。

“告诉我。”云可馨咬唇承受着自上而下酥麻痒的搅扰,身子不安的挪动,语气也急躁起来,“别逗了。”

风吟潇沉静的凝视着,心醉神迷中,手指高速高频率的持续搓捻按压,终于换来云可馨“啊”的一声低喊,把他手狠狠夹住。他低下头,欺压上她欲咬的红唇,将所有娇嗔的欢叫吞噬已尽。

“风子岑,你,够了!”云可馨羞涩的窝进风吟潇的怀里,喘气吁吁,头都没敢抬,“现在能说了吧。”

风吟潇唇角向上翘了翘,抽出手把她搂得更紧,道:“*宵一夜值千金,可馨,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

云可馨脸颊红透,细细声音带了几分娇憨:“不,我要现在知道。”

“好好,我说,”风吟潇向来对于云可馨那甜甜软软的嗓音无力抵抗,他谨慎的小声道,“在柳州城镇,与他的襄儿隐姓埋名的过日子。”

“和襄妃?”云可馨惊愕的抬起头,忘却了之前所有的羞涩,“怎么会?”

风吟潇微笑的点点头:“是的,还请我们一起去作客呢。”

云可馨眼底浮上一丝惊喜之色:“子岑是怎么找到的?”

“具体的我以后再告诉你,只想问,夫人愿不愿和夫君去旅游一下。”

风吟潇一双黑亮的眸子在暗夜中格外明亮,语气里也难掩兴奋。

“好,从小到大都没有游历过,这次不能错过了。”云可馨心有灵犀道。

“那眼下是不是该安歇了?”风吟潇的声音淹没在她的颈窝里。

云可馨的脸一阵烧灼感,却果断的爬上他的胸膛,咬着他耳朵道:

“夫君,今夜,就让妾身来服侍你。”

风吟潇的心顿时跳到了喉咙口,轮廓分明的脸透出微红,惊喜交加且带了些不可思议。只感觉香甜的樱桃小口压上来,随后便是一只软嫩小手沿着他那精壮的胸膛徐徐往下,探进他身下,当她握住他的,并温柔的抚弄。

风吟潇身子猛然一抖,战栗出声:

“可馨,能娶到你,真是我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

子岑,你何尝不是我前世今生的福音,替我斩侯,报仇,帮我找到四叔,教我冷静,不让仇恨泯灭我的心,给我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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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番外1【前世-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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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的大红灯笼发出刺人眼瞳的光芒,瑞兽香炉中香气依旧馥郁袅袅,朦胧的弥散在婚房四处,因沾了强烈的血雨腥风令人沉闷的无法呼吸,傅一航的目光扫过窗前、桌上、箱笼上的大红“喜”字,感觉像讽刺他似的变得歪歪斜斜,有的随风而落。踉跄中,他垂下头,目光落在已断气的云可馨身上,他蹲下,把她紧紧抱进怀里:

“可馨,对不起,对不起,”两行滚烫的热泪从他眼角魂落而下,滴在云可馨血渍未干的唇上,“我被家人逼得没办法了,没办法了。”

站在不远处的云冉眼见这一前后相差甚大的一幕,惊愕的张大了嘴巴:终于等来了这一天,亲眼看到傅一航毒死了云可馨,以为自己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一回,并顺顺当当的“取而代之”,哪|优|优|小|说|更|新|最|快||料到竟看到这样的结果,她以为傅一航魔怔了,便壮着胆子上前,轻声道:

“傅哥哥,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太难过。”心里乐的很,却要口是心非的表示难过,让人怎么听怎么别扭。

傅一航却像魂游天外,神情呆滞,仿佛根本不知婚房里还有云冉的存在,他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怀里的云可馨,那目光时而温柔缠绵,时而酸涩苦楚,时而悲愤难抑——昔日娇俏可爱的小女子,今日死得这样惨烈,还是自己亲自下的手,傅一航心如刀绞。

他沉默着,用袖子给云可馨擦去发髻、脸颊以及嘴角的鲜血,一阵冷风刮进,吹乱了她的头发,凌散了一脸。

“可馨是最爱美的,不喜欢脏兮兮的示人,”傅一航苍白的唇角浮出一丝凄凉的笑意,低下头附在云可馨耳边,轻声细语道,“我帮你换衣衫。”

说着,用力抱起她站了起来,蹒跚的挪步。

“傅哥哥,别这样,”云冉肯定傅一航疯魔了,赶忙近前拉住他胳膊道,“七妹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你醒醒,傅——”

云冉话未尽,却给傅一航一个冷厉的眼风扫来,吓得闭上了嘴巴,手也不由自主的缩了回去。傅一航抱着云可馨走到床前放下放好,折回里间拿了件大红新裙,又去洗漱间端了盆水出来走去床边。

拧干毛巾,给云可馨擦脸,擦脖颈,擦手,云冉眼见傅一航要去解云可馨的衣衫,当即作酸泼醋,妒火中烧的奔上前,却突然意识到什么,她低声下气的要去傅一航手中的干布道:

“傅哥哥,我来吧,七妹妹是女子,不太方便。”

傅一航眉头拧成个疙瘩,他甩掉云冉的手,冷哼道:

“可馨是我夫人,我是她夫君,夫君就算伺候夫人有什么不合适的。”

“那……我来帮你。”云冉不甘的又要套近乎。

“滚!”傅一航目光重新落在云可馨身上,冷言冷语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何干。”

云冉万万没想到傅一航会这般对待她,想起之前为了娶云可馨,他求她去向爹爹和娘亲甚至舅父舅母说情,还百般讨好的哄她,等云可馨一死就娶她,并扶正她当正室。从大婚到云可馨死前,她也亲眼看到傅一航对云可馨的冷嘲冷讽,恶毒谩骂……

不对,当云可馨中毒倒地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了傅一航天崩地裂的悲恸欲绝,所以才会阻止她用云恪堂哥的事情来刺激云可馨?!傅一航到底怎么了?他又是个怎样的人,相识十几年,她始终无法真正了解他?没能走进他的内心,云冉满心的恐惧和绝望看去,只见他旁若无人的轻抚着云可馨还有些微弱余温的头脸,然后又在唇上落下一吻。

“可馨,我承认,”傅一航脸贴上云可馨的侧脸,闭上眼睛道,“云恪将军是被傅家构陷的,二叔利用鞑靼进犯大泰和之际,让我教唆你去向云恪要一样东西,军用印信,伪造了行军路线,安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连同云氏所有人一并铲除,可馨,我,罪孽深重,还怎敢与你白头偕老,你若是知道真相,也定会离我而去,与其这样,不如……”

傅一航说着,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眼泪犹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打湿了云可馨一片鬓发。

“原本,父王和母妃还有姑母是打算在云氏沦为阶下囚之时,将你一并处死,但我舍不得,”傅一航说的断断续续,抽噎不止,“我说,一定要和你成亲,这是我曾经答应过你的,最后父王和母妃虽然答应了,却逼我发毒誓,要我绝不能与你圆房,如若有违,生下子嗣也要就地溺死,因为他们说,他们说,不能留着,云家的骨血,养虎为患……”傅一航已是泣不成声,语不成句,“可馨,我恨你,恨你为什么是云家的人,我更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是傅家人,所以,我痛骂了你一顿,又让你喝下毒酒,可馨,你可知道,当时我的心早已支离破碎。”

云可馨的身体已渐渐趋于僵硬和冰冷,傅一航却浑然不觉,反将她搂得更紧更密。

“夫人,你很冷是不是?我知道,你怕冷,不怕,我抱着你,就不冷了。”也许是感觉到了怀中尸体的冷硬,傅一航疯了似的伸手搓揉云可馨的脸,肩头和胳膊,嘴中念念有词,“以前你常跟我撒娇,要我给你取暖,我逗你说不肯,好好,今天我不逗你了,这就给你取暖,取暖。”

傅一航疯狂的亲着云可馨的脸颊,耳朵,脖子还有手臂,但不论怎么做,都没能换得她的“回应”,只感觉自己的嘴像是碰在冰块上一样。

“我知道了,圆房可以让身体发热,圆房可以,”傅一航一把扔掉手中的毛巾,把云可馨平放在床,自己走下床开始解衣衫,“你就不会冷了。”

云冉惊愕的捂住嘴巴,她简直不敢相信傅一航居然要和云可馨的尸体“圆房”?!这是疯了吗?疯了吗?

她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抓住傅一航的手,苦劝道:

“傅哥哥,你醒醒,七妹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你跟死人怎么圆房?你疯了是不是?”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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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二百四十四章 番外2【前世-情殇】

“滚——!”傅一航大吼一声,长袖一甩,云冉摔了个滚地葫芦。

云冉再次摸爬到傅一航脚下,一下子抱住傅一航的腿,哭得涕泪横流:

“傅哥哥,你看看我,看看我,我是云冉,你答应娶我的,你忘了吗?忘了吗?”

“贱人!”傅一航费力的抽出长腿,并毫不留情的一脚朝云冉胸口踹去,“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在云家和傅家都干了什么,那个‘斩草除根’的说法最初就是从你嘴里出来的,”他红着眼睛,像要把云冉抽筋扒皮似的语气,“说服父王和母妃还有姑母,让我先娶七妹妹,然后再由我亲自动手害死自己的女人,云冉,你够狠毒的,但你以为自己算什么,我父王母妃不过是利用你,他们说等云可馨故去,便连同你一起宰了,你这犯贱的蠢货,还以为自己多吃香是不是?!”

云冉惊得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傅氏明明亲口允诺云氏虽有罪,但她罪不容诛,且对世子痴心一片,若是说服了傅一航,将来便是韩王府的世子妃,于是常常奔波于两头,做着世子妃的美梦,到头来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傅氏名副其实的一条狗,甚至随时可弃的破抹布一条。

“不,不,娘亲你不会骗我的,”云冉泼妇似的放声大哭道,“傅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不能这样污蔑人。”

“可馨死了,本世子杀人的心都有,污蔑几个人又怎样?”傅一航狂笑,“云冉,我现在就要让你付出代价!”

云冉惊恐的步步后退,连滚带爬的想要逃出婚房,却被傅一航抢在前头,“砰”的一声,门被关上,随即一把拽了云冉拖进房里,又走到桌前倒了一杯酒,拿着酒杯至云冉跟前,逼她喝下。

“不,世子,我,我不喝,”云冉的身子抖得跟风寒病人似的,唇舌直打颤,“这,这,我不……啊!”

云冉原本紧闭的嘴因喉咙猛然被傅一航掐住而不得不大张。

“不,世子,绕命,饶命……”

话未毕,傅一航已经顺势将手里的毒/酒倒进云冉嘴里,并逼得她全部咽下,不消多久,云冉已痛苦万状的倒地而亡,其惨样比云可馨更甚。

他又恨恨的踢了她几脚,方才走向床边坐下。

“可馨,现在没人打搅我们了,”傅一航一下子从那个癫狂状况变成了此时的木然呆滞,他一颗颗的解着云可馨的衣扣道,“我们圆房,你就不会冷了,好不好……”

就在这时,房门被很大力的踹开,傅一航猝然一怔,回过头,但见一个昂藏挺拔的身形快如闪电的飞奔而来。

“住手!你这傅氏禽兽!”翩翩美少年拔出利剑,一剑就削了傅一航的顶上的头发,“灭了云氏,又来糟蹋已被你害死的女子,看剑!”

话落,傅一航的脖子被划出一道伤口,血流如注。

“风吟潇,本世子知道你是风吟潇,”傅一航强热剧痛,气息微弱道,“请把我和她葬一起,来世,我要向她,请罪,请罪!”

“骗她喝下毒酒,还想着与她合葬,你也配!”风吟潇勃然大怒,对着傅一航的头脸、脖子和肚腹眼花缭乱的数十剑,招招致命,“本将要你来世都没脸见她!”

傅一航死!风吟潇上前给云可馨整好衣衫,抱起出门,直奔城郊后山,那里有被腰斩于市,被他“收尸”的云氏一族。

犹记得,当他赶到刑场时所看到那血流遍地、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嚎响彻云霄的情形,唯有云恪,痛苦而坚韧的望着他步步走近。

“风兄,风兄……”伸出沾满鲜血的手向他召唤,“拜,拜托你,救,救我妹妹,云,云可馨。”

风吟潇毫不迟疑的蹲下,眼角湿润:“对不起,我得知关内之事,快马加鞭的赶来,可,还是晚了一步,我已买通了这里的人,待会儿便派人来把你们带走。”

“我烂命一条,不足为惧,”云恪艰难的握住风吟潇的手,大口的喘气,“唯一个妹妹,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我担心有诈,你快去,快去。”

“大喜的日子?”风吟潇脸色微微一变,“可馨姑娘和谁大喜?”

“韩王府世子,傅一航,”云恪从齿缝间咬出一句话,“他们俩从小青梅竹马……对不起,我曾经希望妹妹喜欢上风兄的,奈何——”

“别这么说,缘自天定,兴许我和可馨姑娘无缘,”风吟潇苦笑一下,却突然回过神来,“怎么,可馨姑娘有危险?”

云恪困难的分析着:“我不知道,只是这次傅家构陷于我,牵连云氏所有人,我担心,他们不会放过七妹妹,成亲,不过是个幌子……子岑,我求你什么也别问了,先去一趟韩王府,快点。”

“好,我去。”

风吟潇起身,低声吩咐一下随行的人,后便匆匆上路,菜市口离韩王府有段距离,半道上又遇上同情云氏而骚动的老百姓,喧闹了许久都没散,他好容易才挤出人群。

而等他赶到时,竟听到了傅一航和云冉的争吵,登时只感觉一股怒火直往脑门上涌,便一脚踹开了房门……

而当风吟潇抱着云可馨的尸体出现在城郊云恪跟前时,云恪痛哭失声,大骂傅氏奸臣佞贼,不得好死,三天后,身体断成两截的云氏一族流血而亡,风吟潇亲手葬了他们,与云可馨挨在一处。

夜深了,风吟潇依然负手而立在悬崖边,沉声思索,仰头望去,是仅有几面之缘的云可馨的笑脸,那样的纯真无邪,天然不作伪。

那时候,他看到她对傅一航的一往情深,言听计从,他知道他没有机会了,却把她深深的藏在了心底。

那时候,燕国公府被叔父和庶母所占,亲生父母惨死在这对狗男女手上,也使得他背负血海深仇而无暇顾念她,主动请命去了关外,直到听说了云恪的灾难,方才星夜兼程的赶了回来,还是没能阻止惨祸发生:虽然他砍了叔父和庶母以及庶姐弟的头颅报了仇,却眼睁睁的看着好友和心爱的女子双双惨死,这在他心底再次捅了个巨大的窟窿似的心死。

“可馨,今生,你我无缘,来世,我要做你唯一的护花使者。”

风吟潇想着,念着,纵身一跃,跳下万丈深渊……神情,无比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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