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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家娘子》


楔子

姚家的宅院,午后的阳光照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上,新发的叶子如同水洗过般发着灿绿的光。

“啪啦,啪啦,”一双手飞快地在算盘上跳跃着,算盘珠撞击的响声清脆悦耳,足足打了半个时辰,沈氏才停下来笑着看卧榻上的女儿,“算出来没有?是多少?”

旁边的妈妈有些不忍,“加一笔减一笔,奶奶打的也太快了,奴婢都看不过来,七小姐才六岁。”

沈氏仍旧耐心地看着女儿。

“出入之后结余九百八十三两。”稚嫩的声音从婉宁嘴里传出来。

“好婉宁,”沈氏脸上露出欣慰又欢快的笑容,用手去抚摸女儿的小脸,“只要有这个本事,就算母亲不在身边也能在这个家里安身立命。”

婉宁怯生生地看着算盘,“可是爹爹不喜欢,爹爹说我们家是书香门第,婉宁该学琴棋书画。”

沈氏的笑容顿时冻结住,怔愣了片刻,眼角落下来,目光中带着愤恨,“什么书香门第,十年前他是卖掉了祖产去赶考却名落孙山,若不是我父亲喜欢他满腹学问,他早就饿死街头,我一百多抬嫁妆,几年的悉心照料,才让他考取了功名,如今他倒嫌我一身铜臭?商贾家是算计在先,可凭的是买卖利益,我们是称斤论两,至少心里还有杆秤,他呢?良心都让狗吃了,若是还记得我们家从前的恩惠,就不会做出今天的事……”

“奶奶千万不能这样说,要是被三爷听到了可如何是好。”旁边的管事妈妈吓得面无血色,连婉宁也缩起了脚。

“婉宁别怕,”沈氏蹲下身一脸的歉意,“娘亲不说了,娘亲给婉宁做好吃的桂花糕。”

婉宁脸上刚要露出笑容,下人匆匆忙忙进屋,哆嗦着开口,“奶奶,不好了,沈家来领奶奶回去了,说是二爷已经写了休书……”

婉宁只觉得母亲的手紧紧地将她攥住,半晌屋子里静寂无声,婉宁抬起脸只看到母亲脸上的泪水滚滚而下。

“他下了休书。”

“他要休了我。”

沈氏瞪圆了眼睛,看着身边同样惊诧的管事妈妈,“十几年的夫妻,我毕竟辛苦持家又生下了婉宁,他就这样将我休了……”

沈氏浑身颤抖着,厉声嘶喊,“说我善妒,就是因为我出自商贾之家,阻碍他的前程,什么正人君子,连畜生也不如。”

屋子里的人都呆愣在那里,沈氏几步上前将墙上的剑摘下来,“我不能就这样走,我要和他了结个清楚……”

“奶奶,”管事妈妈吓得面无血色,忙抱住沈氏的腿跪下来苦苦哀求,“如今长辈已经拿着休书上门,已经万难挽回了啊!奶奶要为七小姐想一想,闹出事来以后七小姐要怎么办?”

婉宁怔怔地看着沈氏。

“娘亲,”婉宁战战兢兢地走过去拉扯沈氏的手,“娘亲怎么了?娘亲别生气……”

“娘要走了,”沈氏半晌擦掉眼泪,蹲下身露出凄然的笑容,“婉宁要照顾好自己,”说着将手落在婉宁小小的肩膀上,剩下的话也要哽在喉咙里,“婉宁还这么小,她还这么小……”

沈氏一把将婉宁搂在怀里。

听着沈氏哭泣的声音,婉宁愈发害pà

,拼命地摇头,“娘亲要去哪里?”

“回扬州。”

“娘亲要去看外祖母?也带婉宁一起去。”

沈氏摇头,“这次不行。”

婉宁眼睛里泛起泪花,“我不,我不让娘亲走,我要跟娘亲一起走。”

婉宁开始扭动身子。

“婉宁,”沈氏皱起眉头,声音也大起来,“以后不能这样不懂事。”

从来没有严厉过的母亲一下子变成这样的模样,吓得婉宁不敢再说话。

沈氏的声音仍旧生硬,“婉宁要听乳母的话。”

婉宁不肯松开沈氏的手,“听乳母的话就能见到娘亲了吗?”

沈氏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声音也柔和起来,“等婉宁长大了,就能见到娘了。”

“真的吗?”

“真的,”沈氏满眼哀伤,松开婉宁,又舍不得将婉宁抱在怀里,“若是爹爹对你不好,就去找你五叔,你五叔……一定会护着你。”

为什么爹爹会对她不好,娘亲为什么一定要走?

……

“婉宁……”

“婉宁……”

娘亲的声音越来越远,

别走,别走,呜呜咽咽的声音在她心里回荡。

“娘亲别走,娘亲别走,娘走了之后他们会像对付娘亲一样对我。”

滚热的眼泪沿着她的眼角流进鬓间,姚婉宁想要大喊却豁然惊醒,映入眼帘的是葱绿色半旧不新的帐子。

她这是在哪里?在什么地方?八仙桌上放着一只药壶,热气蒸腾中,浓烈的药味跟着传出来。

周围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姚婉宁茫然眨着眼睛,她开始仔细地梳理着自己的记忆,努力回想到底是怎么从家里来到族中又睡在这个床上。

父亲休了娘亲不久就新娶了张氏,有一日她去张氏屋里问安就看到张氏坐在地上,裙角满是鲜血,她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下人就奔跑着大喊,说她推倒了张氏。

张氏虽然顺利临盆,她却仍旧被送来族里受教。

前几日族中姐妹一起去采莲,她欠身看湖里的锦鲤,不知被谁从背后推了一把落入湖水中。

被人从湖中救上来,她就发起了高烧,姚家里里外外都觉得她要死了,没想到她却这样挺了过来。

这几天她一直梦见小时候的事,那些情景清清楚楚就在眼前,每一次看到母亲的背影她都想要撕心裂肺的大喊。

这样反反复复几次后,她脑子里竟然还多了许多别的记忆,她来自几百年后,是个小有名气的临床心理学家。

姚婉宁抬起手,阳光从五指间透过来,想起前世,这算是老天给她最好的补偿。

多了一份前世的心智,就像给她的人生推开一扇窗,从前看不透的事顿时豁然开朗,回想起从前的事,记忆中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在她眼前,那么的清晰,多年的工作经验让她一眼就能看透别人的所想。

她不再是那个柔弱的小姐。

多么庆幸她还活着……

第一章 心虚

“那痨病鬼躺多久了?”

“有个三五日了,粒米不进。”

“莫不是要死了?”

“要死就快点死,这样拖着让我们也不得安生,死了我们也好各自回去,免得在这里跟着沾晦气。”

下人们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你们还有没有良心?”悲愤的声音传来。

姚婉宁认出是童妈妈,童妈妈伺候过母亲,母亲走了之后童妈妈被调去庄子上,她舍不得童妈妈因此大哭了一场,没想到张氏这时候肯让童妈妈过来她身边。

婆子抬起眼睛,“是七小姐自己犯了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这么多娇贵的少爷、小姐出去采莲,怎么就七小姐掉进湖里,福薄命短谁也不能怪,主子走了没关系,你还是想想自己日后该怎么办?我见过的忠仆殉主可多着呢……”

婆子话刚说到这里,转头随意一瞄吓得差点坐在地上,门口站着一个人影,仿佛是从屋子里飘出来,乌黑的长发,雪白的脸,一双眼睛发着幽幽的光,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瞧着她。

这是……

婆子张大了嘴。

七小姐……

谁都知dào

七小姐要死了,寿衣装殓的物件都准bèi

好了,只等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要死的人,怎么可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周围诡异地安静下来,悉悉索索的树枝摇摆声显得格外的清晰,太阳也藏进云朵里,整个小院说不出的渗人。

眼前这个到底是人还是鬼。

那张惨白的脸上除了阴森没有别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人。

婆子开始打哆嗦。

大白天的,见鬼了。

鬼啊。

鬼……

“啊……”终于有人压不住心头的恐惧,大声尖叫。

“闹鬼了。”下人惊呼着四散逃跑,那婆子也想要逃,却脚一软瘫坐在地上。

婆子眼看着七小姐向她飘过来,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让她浑身的汗毛竖起。

婆子打了个冷战,半晌才想起救命的法子,跪着磕起头来,“七小姐,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说闲话,七小姐大人大量饶了奴婢吧,奴婢给您磕头,”婆子双手合十作揖,“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吧!”

婆子哆嗦成一团,就怕那双绣花鞋来到她面前。

不要来索她的命,不要来……

面前的绣花鞋动了动,婆子全身的血液顿时冲到头顶,她伸出手开始不停地掴脸,“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额头叩的满是青紫,看起来狼狈不堪,边喊边躲,连滚带爬地冲出院子。

院子里只剩下童妈妈怔怔地看着姚婉宁。

“七小姐……七小姐……”童妈妈也带了颤音,不由自主地也向后退一步。

心里有愧疚的人才会怕鬼。

太阳从云朵里钻出来,姚婉宁迎着阳光舒服地喘了一口气,不过是站在这里就能看到所有人真实的表情,和她从前坐在心理诊室里一点点地开导病患相比太容易了。

为别人着想不易,为自己着想却是最最简单的事。

姚婉宁将目光落在童妈妈身上。

童妈妈眼睛泛出泪水来,“七小姐,您的病好了,您还活着……”

她当然还活着,“只有活着才会让人害pà

。”

童妈妈将姚婉宁搀扶回床上,连忙将桌子上的粥拿来,眼看着姚婉宁张开嘴一口口将粥吃掉,童妈妈这才相信七小姐真的好起来了。

童妈妈从袖子擦着眼睛,“太太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要,只是想要老爷好好待小姐,没想这才几年……姚家有今日都是因为沈家,冲这一点老爷也该护着小姐,”童妈妈越说越伤心,“我的小姐,从今往后我们该怎么办?”

“把给的东西……都拿回来。”

童妈妈听不明白。

姚婉宁宛然一笑,“连本带利的……收回来,让她们……看看什么才是沈家人。”

父亲嫌弃的没错,她说到底还是沈家人,她就用商贾的法子跟姚家算这笔账,给姚家的她要收回来,姚家现在有的她也要拿来。

……

姚六爷房里,六太太寿氏快打着算盘。

“寿衣要四时衣裳,各色绸缎被褥一样也不能少,毕竟是官家的小姐,就算不能出殡,葬的时候也不能寒酸,”寿氏摆弄着手里的辣椒粉,“等沈家人来看的时候,我就用辣椒粉揉红了眼睛,替七小姐可怜几句,让沈家人再出一份银子给七小姐装殓。”

寿氏得yì

地翘起嘴唇,她的眼泪也是要花钱买的,就让沈家出这笔银子。

姚六爷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喷出来,惊诧地看着妻子,“你真是疯了,这种银子也要赚。”

寿氏顿时一脸愤然,“今年大旱,本来我想拿着这丫头和沈家一起做米粮的买卖,谁知dào

她偏偏这时候要死了,如今光靠发丧能赚几个钱?”

寿氏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跌跌撞撞地进门。

“不好了,”管事妈妈领着伺候姚婉宁的婆子进屋禀告,那婆子吓得魂飞魄散,手心里攥着一汪冷汗急匆匆地开口,“六太太您快去看看,那个京里来的七小姐诈尸了。”

诈尸?

那婆子目光直愣,姚六爷也跟着脊背发凉,刚要开口问清楚,寿氏已经按捺不住,“腾”地一下站起身,一巴掌扇过去,将那婆子打的原地转了个圈,“人还没死哪里来的诈尸?”

寿氏怒气冲冲的表情让婆子清醒了大半,哆哆嗦嗦地禀告,“我们都看到了,七小姐自己站在门口……”

寿氏冷笑,“我去看看一个要死的人还能闹出什么花样。”

……

姚婉宁喝两口水,忍不住咳嗽几声。

童妈妈抹着眼睛,“这可怎么好,小姐的身子太弱了,郎中不给请好的,药也不给吃好的,身子就算好了也是要落下病根的啊。”

“慢慢来,”姚婉宁缓缓吸口气,“大病一场,哪会那么容易好。”

童妈妈擦擦眼角,“那也得能将养才行。”

话音刚落,只听有丫鬟试探着喊道:“七小姐怎么样了?六太太来了。”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淡蓝色木槿花的帘子被快速地掀起,露出寿氏尖尖的瓜子脸。

姚婉宁抬起头打量寿氏的脸。

多年工作的习惯让她从一个人的举止看起,寿氏眼睛过于灵活,目光闪烁,这样的人机敏却欠沉着,虽然攻于算计,也有个弱点喜欢贪小便宜,只要抓住寿氏就能攥住她的命脉,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是这个道理。

“婉宁。”

听到姚婉宁应了一声,寿氏才走进来,“你这孩子,可吓坏婶娘了。”

寿氏抹着眼泪进屋拉起婉宁的手,仔仔细细地将婉宁看了一遍,“我已经让人去请郎中,这时候要多吃几副药……”

七丫头的手是热的,什么闹鬼,还是那个柔弱的丫头,什么都没变。

寿氏边说边看婉宁的神情,一双眼睛看着清澈却没有什么思量,只是任由她拉着说话,一副任她揉捏的模样。

七丫头活过来,这是老天要让她发笔大财,寿氏心里想着,却叹口气,温和地用手梳理着姚婉宁的鬓发,“我已经让人捎信去京里,你父亲知dào

你身子弱定然会让人来接你回去,这段日子你好好将养,回到京里不要再惹你父亲生气。”

姚家人都知dào

她想要回京,寿氏这样说,好让她乖乖地听话,不过寿氏这次打错了主意,新生的姚婉宁早已不依靠那个狠心的父亲。

姚婉宁摇头,“爹爹不会接我回去了。”

寿氏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睛里不禁显出惊讶的神情。

七丫头不是见到她就可怜巴巴地问,“爹爹什么时候接我回京。”

今天这是怎么了?

“别胡思乱想,”寿氏立即打断姚婉宁的话,“终究是父女,总是惦记着你的,送你来族里是为了让人知dào

你在长辈面前受过教,更懂得礼数,将来和陈阁老议好了亲事,你风风光光嫁进陈家,谁还能看不起你?”

“婶娘骗我,”姚婉宁目光忽然锐利起来,“婶娘一直都在骗我。”

接二连三的变化让寿氏惊诧,看着姚婉宁半晌才道:“这话怎么说?我怎么会骗你。”

“婶娘将我关在绣楼里,就是要我乖乖听话,多少天都不来看我,任由那些恶仆在旁边说我闲话,婶娘是不是就想让我死在这里?”

童妈妈不禁惊诧,七小姐可真敢说,这样的话也能径直说出口。

寿氏瞪大眼睛,“婉宁……”

姚婉宁看向寿氏身后的下人,“婶娘如果不愿意我留在这里,就将我交给族里长辈,也免得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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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骗你

无利不起早,就像寿氏这样的人,没有十足的好处是不会养一个没人要的小姐,养到现在就要得到回报她怎么可能松手。

姚家自诩是有家谱的人家,子孙后代定要读书出仕,可姚氏子弟大多考中的是秀才,中举的寥寥无几,姚家族里本就不算殷实,这样过了几十年家产也被折腾的七七八八,祖父是个倔脾气,认准了科举不回头,父亲落榜几次心灰意冷,祖父却将家中唯一的田产卖了供父亲去赶考,结果父亲又是名落孙山。

外祖父就是看准了姚家这股倔劲儿才想要和姚家结亲,继xù

供父亲科举。

与姚家相反沈家祖上本也是普通的读书人家,却因几次科举不成,改开了豆腐坊,沈家的生意就从卖豆腐做起。

祖父常挂在嘴边的话,沈家巨富到头来不过是个卖豆腐的。

母亲听了气得脸色发白。

如果不是沈家,祖父和父亲早就饿死了,哪里还有父亲考中进士,入翰林轮外放,又调回京进吏部,仕途这条路走的再顺当不过。

这些年姚氏族中也将暗地里跟着沈家赚的银子拿出来放利,真zhèng

摸到了达官显贵的边,族里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红火,如果能在族里管些事务不知能赚多少银钱,寿氏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将她接来。

寿氏一边攀着父亲和张氏,一边在族里替长辈分忧,她死了或者活着寿氏都是有戏可唱的,不死不活地闹起来,寿氏就算白忙了一场。

寿氏算得清楚,她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想到这里她站起身,“说,你们都说了些什么?”这七丫头死活本来是没人管,错就错在她以为七丫头逃不过一死,为了免得日后和沈家撕破脸皮,她早早就将消息送去沈家。

现在沈家人赶来看七丫头,七丫头却又活了。

七丫头死活没关系,但是不能这时候死,死了就阻了她的财路,沈家人已经到了泰兴,这时候七丫头不能出事。

寿氏狠狠地瞪一眼身后的下人,一掌将小案子上的茶杯摔在地上,厉声道:“是谁在七小姐屋里嚼舌头?不说出来就让牙嫂进来将你们一个个都领出去。”

寿氏这样训斥下人,几乎让屋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今天这是吹的什么风,一个要死的七小姐,活过来之后仿佛就得宠了,嚼舌的婆子急忙跪下来。

后面一干下人都哆嗦着跪倒在地。

望着俯首帖耳的下人,童妈妈诧异地看了一眼姚婉宁。

没想到七小姐这样一闹六太太就变了模样,这是为什么?

姚婉宁抿着嘴不说话。

寿氏发落一干下人,“谁也别想领分例,内宅容不得你们都到外面庄子上去。”

听说要去庄子上,管事婆子顿时哭起来。

寿氏道:“谁也不用求情,都是自作自受,也就是七小姐好性儿,现在才与我说,我只当你们尽心竭力地侍奉,哪知dào

你们这般怠慢。”

寿氏让婆子们将下人领出去,这才和颜悦色地看婉宁,“我再找两个得力的过来伺候。”

姚婉宁摇头,“我不要她们,我只要童妈妈。”

“童妈妈哪里能做得那么多事?”寿氏将声音放轻一些。

“奴婢能做,”童妈妈急忙道,“小姐是被吓到了,若不然太太叫几个人在屋外侍奉。”

寿氏半信半疑地看姚婉宁。

姚婉宁靠在床边不声不响地让寿氏打量,阳光照进屋子,婉宁的脸格外的清晰,尤其是一双眼睛,大大地睁着,不管寿氏怎么看,婉宁的目光不挪动分毫。

人对眼睛能看清楚的东西总会格外的放心。

她就是要让寿氏放心。

寿氏收敛了目光低声试探,“沈家要来看你。”

提起沈家,姚婉宁慌忙摇头,“我不见,我不见沈家人。”

“不见,不见,”寿氏小声哄着,眼睛里是藏也藏不住的得yì

,“这样也好,免得让你父亲知dào

了又要伤心。”

姚婉宁重重地颌首。

寿氏这次格外有耐心,吩咐下人整理婉宁的东西,“身体好一些了就出去走走,我让你五姐姐带你去园子里。”

姚婉宁看向窗外露出欢喜的神情,开口说话前咳嗽了一阵,“五姐姐……好久……没来看我。”

寿氏仿佛仍旧惊魂未定,“你落水将你五姐姐吓坏了,每日里在佛堂为你祈福,如今你好了,就让她过来陪你。”

她是忘不了姚婉如的,她落水时看到的就是姚婉如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姚婉宁顺着寿氏的意思颌首,很快却又摇头,“我……不出去……”

寿氏不禁一怔,方才还说的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卦了,要让沈家人看到婉宁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就不能有半点的强迫,寿氏只得柔声道:“怎么?”

姚婉宁垂下头,用十分软弱的声音,“身上没有力qì

……”

寿氏恍然大悟,脸上又堆满了笑容,“郎中开了药,吃两日就好了。”

姚婉宁又摇头,“那我也……不去……”

寿氏不禁皱起眉头,“呆在床上闷也要闷出病来。”

“上次……采莲,族里……的姐妹……都笑话我,”姚婉宁态度坚决,“没有新衣裙和首饰,我……不出去……”

寿氏不禁气血涌上额头,竟然当着她的面要起衣裙、首饰来。

这可不像是七丫头的性子。

七丫头就是受了委屈也没胆子说出口。

寿氏心里觉得奇怪,可婉宁眉宇间那藏不住的稚气和软弱,顿时又让她有一种能将婉宁牢牢握在手里的感觉。

毕竟是个十二岁的丫头,无非是使使性子,要些好吃好穿,能闹出什么幺蛾子,反正这些东西买了也逃不出她的手心,寿氏拿定主意,“好,我就让人去买漂亮的衣裙,再置办一套新头面。”

姚婉宁抬起头向寿氏露出一个欢快的笑容,“我要一件……和五姐姐一样的……银红色褙子……”

寿氏也笑着点头,“好,就要银红色的褙子。”

童妈妈不禁瞪大了眼睛,小姐这么容易就让六太太答yīng

置办衣衫和首饰,这可是六太太,精明算计的六太太啊。

六太太现在的模样,好像小姐说出什么要求六太太都会答yīng



小姐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本事。

可既然是这样,小姐为什么不见沈家人。

等到寿氏带人离开,童妈妈上前,“七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沈家来人了怎么能不见?”

姚婉宁摇摇头,“我要见,他们是不会让我见到的,我不见,他们却会想方设法让我去见。”

童妈妈听不明白,“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寿氏最清楚。

……

寿氏从婉宁的院子里出来径直回到房里,吩咐管事妈妈,“将县医署的蒋大夫请来,抓两副好药给七小姐补身子,换两床稍厚点的被褥,让人用熏炉去去湿气,让成衣铺的娘子过来照四小姐那件银红色蔷薇褙子给七小姐做一件。”

寿氏一连串吩咐下去,管事妈妈听得愣在那里,太太怎么会突然照顾起七小姐来了。

“快去。”

寿氏催促,管事妈妈才应一声退下去。

姚六爷诧异地看着妻子,“你这是做什么?方才还算计赚装殓的银子,如今怎么倒搭钱看病做衣裳?”

寿氏扭身坐在椅子上,“要想赚大钱自然要用些本钱,”说着抿口茶,“都怪那些碎嘴的婆子口无遮拦,让我又要费些周折,好在那丫头听话,送来我这里的时候就不声不响地整日坐着,现在更是没有了主意。”

姚六爷凑过来,“这么说这件事就要成了?”

寿氏掩嘴笑,“那是自然,等银子入了手,踢开沈家,我再摆弄七丫头,不怕京里那边不满y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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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折腾

新换的被褥都用香熏过,有一股淡淡的桂花味儿,婆子边换边夸寿氏,“太太疼七小姐,五小姐缠着太太要这新被褥,太太一直没答yīng

。”姚婉宁躺在床上,身体一下子陷入软软的床铺内,新被褥果然舒服。县医署的蒋大夫来诊了脉,姚婉宁特意将方子要来看。蒋大夫奇怪地道:“七小姐也懂看方子?”姚婉宁摇摇头将方子递给童妈妈,“只是少许药理。”心理医生是要有医学基础的,她这样说也没错,起码她知dào

这些药对不对她的症。童妈妈亲手将药煎来,姚婉宁一口口喝下去,这样被寿氏精心调养了一日,姚婉宁已经觉得身上有了力qì

,心里也畅快起来。童妈妈满怀心事地走过来,看着姚婉宁脸上的笑容不忍开口,只是轻声道:“七小姐今天怎么这样高兴?”姚婉宁转过头来,“我们就要从这里走出去了。”听得这话,童妈妈想要露出笑容,却又飞快地沉下眼睛。童妈妈从进了屋就一直低着头不敢和她对视,寻常人都能看出童妈妈心事重重,姚婉宁道:“可是有人说了什么?”童妈妈点点头,“七小姐,六太太说,过几日就让我回去庄子上。”她害pà

到时候小姐又要任人摆弄,她不知dào

自己还能做什么事来维护小姐。童妈妈是她的帮手,寿氏当然不可能留童妈妈在这里,利用完她之后就会再像从前一样将她锁在绣楼里。“童妈妈可愿意留在我身边?”姚婉宁推开窗子。姚婉宁话音刚落,童妈妈抬起满是期望的眼睛,“奴婢想要一辈子侍奉小姐。”姚婉宁含笑,“那就谁也不能带你走,我身边的事,从此之后只有我说了算。”七小姐被限制在这里,一切都由六太太做主,怎么能将她留在身边?可不知怎么的她心里一阵欣喜,就完完全全地相信了,她这是怎么了?七小姐才十二岁,本是该由她照应,她心里却开始依赖起七小姐。她这是老糊涂了吗?……婉宁一直坐在窗边向外看,童妈妈凑过去看了一眼,小院子里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窗口风硬,小姐还是小心点。”童妈妈将披风盖上姚婉宁肩膀。“今天怎么没有听到锣声?”姚氏的族学开课的时候总要敲声锣,中间下课也要敲锣提醒,好让族人知晓不要打扰了族中子弟进学,从心理学上来说这也是一种暗示效应,是要让族人记住只有科举出仕一条路才是正途。往常都能听到锣声,今天却没有。童妈妈怔愣片刻,恍然大悟,“奴婢还真没发xiàn

,小姐这样一说,可不是……要不然奴婢出去向人打听打听。”族学是姚家一等大事,今天却换了章程,这里定然有什么原因。不一会儿功夫童妈妈从外面进来,“也没打听出什么,就说族里今天开正门迎客,可能是怕惊扰了客人,还提醒我不要到处乱走,免得六太太不高兴。”童妈妈刚说完话,就听七小姐道:“什么客人,连半点声音都听不得?”小姐怎么说半点声音都听不得,童妈妈道:“只是不敲锣啊!”姚婉宁道:“旁边的东寺也只响了晨钟。”连寺里的钟也不响了?童妈妈下意识地向窗外看去。是啊,她都没注意这些,七小姐可真是仔细。“小姐那咱们今天还出不出去?”“出去,”姚婉宁转过头来,指着下人刚刚送过来的衣物,“不过,妈妈跟人说一声,这身衣裙我不喜欢,我就喜欢五姐姐从二祖母那里得来的那件缠枝西番纹褙子,正好配六婶给我做的簪子。”童妈妈愣在那里,“都是五小姐从您这里抢东西,奴婢拦都拦不住,现在您要五小姐的东西……五小姐怎么会给。”姚婉宁扬起眉毛,“她怎么能不给。”这么重yào

的客人来到姚家,寿氏不想出半点的差错,哪怕是让姚婉如受些委屈。……姚婉如在寿氏面前转了一圈。“五小姐真漂亮。”旁边的赖妈妈笑着夸赞。缠枝西番莲的褙子,头上是沈家送来的如意梅花顶簪,从铜镜里看了看自己,姚婉如撅起嘴,撒娇地喊,“母亲,我还想将纱花换成镶了碧玺的石榴花。”寿氏摇摇头,“那是沈家送给婉宁的,今天沈家人在,你可不能戴。”姚婉如大大的眼睛微垂,眉毛也轻轻蹙起,嗔怒中还带着几分的娇柔,让寿氏顿时心疼。姚婉如也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发呆,真是美,她怎么长了这样一张娇美的脸,比母亲和父亲都要漂亮,连祖母都说,姚家的男子要看五叔,女眷要看她。寿氏上前整理女儿的鬓角,“好了,好了,这样已经很抢眼了。”“我戴又怎么样?沈家还能炸了不成?”姚婉如说着扬起声音,“七丫头还要求着母亲给她碗饭吃,母亲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不懂。”寿氏不能将整件事讲给女儿听,现在正是她管家,她一眼就看中了族里的几个粮仓,是去年存下的粮食,她就想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将这些粮食高价卖给沈家,她娘家弟弟能向漕帮收来便宜的粮食,到时候一充补,来来去去就是几百两银子。想到这个寿氏都眉开眼笑,“你不是喜欢蜀锦?今年冬天给你做两件蜀锦的小袄。”姚婉如刚要答yīng

,崔妈妈从外面进来行了礼,“六太太。”寿氏头也不抬,“婉宁呢?婉宁来了没有?”崔妈妈神情有些为难,“七小姐不肯来。”寿氏诧异地转过头。崔妈妈用余光瞄着姚婉如身上的褙子,“七小姐说,想要五小姐这件缠枝西番莲的褙子,这样才配太太送去的首饰。”“什么?”姚婉如瞪圆了眼睛,“她竟然跟我争衣服?真是笑话。”见寿氏不说话,姚婉如愤愤地转头,“母亲你就是对她太好,才让她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伸出手拉住寿氏,“母亲,快给她点颜色瞧瞧,不然我这心里就不舒服。”寿氏皱起眉头问崔妈妈,“这是婉宁亲口说的?”崔妈妈点头,“奴婢也怕听错了,问了又问,七小姐说没有那件褙子,她不出门。”姚婉如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冲到额头上。“她算什么东西,也拿起乔来,”姚婉如一把拿起笸箩里的剪子,“母亲不去我去,她不喜欢母亲做的衣服,我全都豁碎了,臊死她。我若是她,落得这般谁也不要的地步,不是死了,也剪了头发做姑子去,呸,还敢这样不要脸的作威作福。”“婉如,”听到女儿骂出这样的话,寿氏沉下脸,“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这样说话,也不怕别人笑话。”“这是我家。”姚婉如气的脸颊发红,眼睛里仿佛要冒出火花来,一直被她取笑的人,竟然也敢开口跟她要东西。真是无法无天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从来都是她去拿七丫头的东西,七丫头只是缩在一旁捧着看书,什么话都不敢说。什么时候轮到七丫头对她开口。只要想到这些,她胸口就如同压了块大石在上面,憋闷的难受。姚婉如将剪刀握得紧紧的,“母亲还要向着她不成?”寿氏顾不得安抚女儿,吩咐赖妈妈,“你去跟七小姐说,五小姐今天穿了这一件,她若是喜欢改日请人再做一件给她。”赖妈妈应了一声带着崔妈妈出去,寿氏拿着姚婉如坐下,“你就不能忍一忍?等沈家人走了,随你怎么闹。”姚婉如跺脚,“我看她是故yì

和我作对。”母女两个说了会儿话,赖妈妈急匆匆地赶回来,“太太、五小姐,七小姐闹着要那件衣服,说什么也不肯出门,奴婢好话坏话都说尽,七小姐只说太太向着五小姐,不愿意照应她。”寿氏转头去看沙漏,再这样下去沈家人就要来了。姚婉如听着赖妈妈的话,紧紧地看着母亲,这一次母亲定会生气。寿氏迎上女儿的目光,“婉如将衣服换下来……”姚婉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撕心裂肺地大喊,“我不,我不将衣服给她,我不……”喊了两句见寿氏神色没有动摇,姚婉如似是被抢了最心爱的东西,顿时伤心地大哭起来,“她怎么不死了,她怎么不死了……”……童妈妈满脸担忧,“小姐这样折腾五小姐,将来五小姐定然会来闹,奴婢是怕今天痛快,只怕日后不好过。”姚婉宁一口气将药喝光,“从前我顺着婶娘和五姐又怎么样?”再说,她就是要让她们生气,越气越好。”******************************新书求推荐票上新书榜,大家帮忙投一下吧~

第四章 败露

寿氏身下就姚婉如一个女儿,长得花容月貌,出了名的娇惯。从前寿氏将姚婉如带去京里,张氏安排姚婉如和她住在一起,值夜的丫鬟跟她说,晚上看到姚婉如悄悄下床翻看母亲留给她的首饰。她来到族里,姚婉如第一件事就是将母亲那只镶宝石的掐丝蝴蝶发栉抢走了,被寿氏看到了,姚婉如还找了借口,“是七妹妹借给我戴的。”寿氏皱着眉头训斥婉如,“你七妹妹屋里的东西贵重,你可不要弄坏了。”那时她还以为寿氏是在帮她说话,其实是纵容姚婉如。姚婉宁带着童妈妈一起去了寿氏屋里,姚婉如望过来顿时变了脸色。姚婉宁穿的是藕色的妆花褙子,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这样一衬显得说不出的素净。根本不是从她身上抢走的那件西番莲,姚婉如紧紧地攥住了帕子。“六婶,我这件衣服好kàn

吗?”姚婉宁微微一笑,屋子里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姚婉宁身上。大动干戈闹了一早晨,结果这个七小姐根本没穿那件衣裳,五小姐岂不是白哭了一场。寿氏眉头皱起却立即又松开,只能哄着,“好kàn

,比你五姐姐那件衣服好kàn

。”“我也是选了半天,”姚婉宁盯着手指颤抖的姚婉如,“五姐姐头上那只玉兰簪子真好kàn

。”听到姚婉宁的话,姚婉如紧张地挺直了脊背,姚婉宁该不会是想要她头上的发簪吧?她刚为了褙子哭一场,现在还要重新梳头不成?姚婉如急忙拉起姚婉宁的手,“小厨房将糕点都准bèi

好了,我们快走吧!”“五姐姐怎么这样着急,不就是去园子里坐坐,”姚婉宁说着看向寿氏,“婶娘还有别的事?”寿氏也忙笑着,“哪有什么事,只是让你们姐妹说说话。”姚婉宁热络地叫了姚婉如一声,“五姐姐走吧,我们去园子里。”姚婉如一动不动,不知怎么的看到姚婉宁的笑容,她心里就会升起一股寒意,从前她故yì

欺负姚婉宁的事立即就浮现在眼前。眼前这个人不就是姚婉宁,她又不是才认识,有什么可怕。寿氏不禁在一旁催促,“你这孩子还愣着做什么?”。这是她家,姚婉宁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族里的兄弟姐妹哪个不是帮着她的,等沈家人走了,她就要跟姚婉宁算账,让姚婉宁尝尝她的厉害。三个人边走边说话,姚婉宁看着寿氏,“婶娘,我身子好些了,想去给祖父、祖母请安。”听得姚婉宁的话,姚婉如几乎笑出声,真是痴人说梦,祖父、祖母会见她才怪,对待沈家这件事上,族里的长辈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又有姚婉宁犯错在先,让三伯母小产,欢哥差点成了没娘的孩子。寿氏轻声道:“等过几日你的病好利索了再去。”说着话走进小园的亭子里,下人已经摆好了点心、水果,三个人落座下人端上茶然后站在旁边伺候。姚婉宁向西看去,那就是她住的小楼,距这里不过几十米,这几年她就被限制在这样的范围内活动。“婉宁,你五姐姐让你尝点心呢。”寿氏亲昵地喊着。石桌上的点心很精致,酥八样,和果子蜜饯放了满满一吃盒,姚婉宁挑了一样最爱吃的菊花酥放进嘴里,比不得小时候母亲让厨娘做给她,她咬着菊花酥母亲在一旁笑着看她,生像她是个什么宝贝。如今眼前只有姚婉如僵硬的脸。东西她照吃,只不过这份人情她是如何也不会搭的,不去看寿氏和姚婉如免得影响了她的心情。寿氏听身边的妈妈低声说话,半晌转过脸笑对婉宁,“你们姐妹坐着,我去前面看看。”寿氏眉眼上扬、眼角露出细细的皱纹,是真zhèng

的高兴的表情。应该是沈家人来了。眼见利益到手,寿氏才会欣喜。寿氏带着下人离开,在小院子里留下赖妈妈和一干婆子。姚婉如不想和婉宁搭话,就用帕子蹭着额头。这样很好,如果姚婉如装模作样和她热络,她还不知dào

怎么打发她。旁边的婆子咳嗽一声,姚婉如才不情愿地笑着去拉姚婉宁的手,“七妹妹,今儿天气好……”话说到一半却停住了,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起来。婉宁将手挪开,让姚婉如扑了个空。姚婉如空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还没有寿氏的小心机,就这样的人也能帮寿氏骗沈家的银钱?她从前懦弱才让这些人钻了空子。“你,”姚婉如不知不觉抬高了音调,“你这是……”赖妈妈连忙咳嗽,“两位小姐想不想喝冰了的酸梅汤,奴婢让人送来两碗,里面放了今年新做的桂花。”赖妈妈站在婉宁面前,结结实实地挡住了月亮门,婉宁没有理会赖妈妈而是提着裙子站起身来,赖妈妈没反应过来,顿时让婉宁看到了月亮门后露出的裙角和鞋尖。这是沈家人?是姨娘还是舅母?那只鞋很快缩了回去。旁边的童妈妈笨手笨脚地来给婉宁奉茶,不小心将茶碗摔在地上,院子里传来姚婉宁的惊叫的声音。……月亮门那边,沈四太太听到声音要回头看,却被寿氏拉出了院子,走上长廊,寿氏才道:“四太太都看到了,婉宁的病已经好了大半。”沈四太太眼前浮现着婉宁那张苍白又憔悴的脸,辰娘被休回沈家之后,他们就尽量打听婉宁的消息,姚家这边却摆明了要和沈家断绝往来,老爷几次想要找姚家理论,还是被她压下来,与其闹翻了不如慢慢疏通,这条路终于让她走通了,姚家还是不舍得放下沈家这条赚钱的路。就像辰娘说的,什么书香门第,比谁算的都精细。“刚才是不是婉宁在叫?”沈四太太皱起眉头。沈四太太话音刚落,就有下人过来禀告,“是七小姐身边的童妈妈打翻了茶碗。”“怎么这样不小心,”寿氏忙道,“七小姐可伤到了?”下人摇摇头。沈四太太这才松口气,“总算是没事。”听说婉宁落水,老爷在屋子里急的团团转,就要带着人来姚家族里,他们从扬州上船,老爷在船头站了一夜,到了晚上说梦话也是对不起辰娘。辰娘托他们照应好婉宁,他们这些年连甥女见都见不到,如何照应?两个人相携向前走了几步,寿氏才道:“我请了县医署的大夫来给七丫头调养,不管多精贵的药,我都找来给七丫头吃,这才算有了起色。”沈四太太点头,却悄悄地松开了拉着儿子昆哥的手。昆哥趁着大人不注意,一溜烟在姚家大宅里跑起来。沈四太太似是没有想到儿子会这般,怔愣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追六爷。”眼见沈家人离开,赖妈妈松了口气向姚婉如点点头。这场戏总算是唱完了,现在的姚婉宁已经没什么可怕,她现在只想挥手将姚婉宁那张脸打烂,出了她这口恶气,想到这里,姚婉如登时冷笑起来,“七妹妹该回去绣楼里了。”婉宁端端地坐在杌子上,似是没有听到姚婉如说话。这分明是故yì

不理睬她。姚婉如胸口的怒火一下子烧起来。该唱的戏已经唱完了,她不用再给婉宁颜面,“我说话,七妹妹没听到吗?”“五小姐,”童妈妈忙挡过去,“我们小姐的病还没好呢,五小姐要照应着点。”“我看她比谁都好。”姚婉如拽住了婉宁的袖子。赖妈妈忙上前,“五小姐,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不给她点教xùn

,她就不知dào

怎么该乖乖听话……不过是没人认的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撒野,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姚婉如话音刚落,只听到震天的哭声忽然响起来。哭声将园子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大家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六岁的少爷满脸惊骇哭的十分伤心。紧接着婉宁看到了舅母陈氏。舅母匆匆忙忙赶过来,只是扫了一眼痛哭的弟弟,立即就将视线落在婉宁身上。婉宁看到了舅母关切的目光。那目光真真切切没有半点的虚假。寿氏也赶过来,看着哭个不停的昆哥,还有相见的沈四太太和姚婉宁,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昆哥,这是怎么了?”舅母虽然说着话,目光却没有从她身上挪开。昆哥指向姚婉如,“她为什么欺负我姐姐?”说着又指向园子里的下人,“她们都眼睁睁地看着,她欺负我姐姐。”说着不停地抽噎,“母亲,我姐姐到底做错什么了?为什么她说我姐姐是没人认的东西?”******************打滚求推荐票ING……评论区真是寂寞如雪啊啊~看着好伤心。感谢书友140620115647871的评价票,感谢王二皮嘻哈同学的平安符,感谢木优同学的PK票,感谢妍佡ル的评价票,各种票票都砸过来吧~

第五章 求医

嚎啕大哭。

姚婉如从来不知dào

一个孩子的哭声这样可怕。

震耳欲聋。

让人藏无处藏,躲无处躲。

沈家人边安抚孩子边看她,让她有一种想要逃开的冲动。

不,她不能走,她有什么错?她就该教xùn

姚婉宁,只不过是让那孩子不小心听到了而已。

姚婉如看向母亲,母亲目光里满是怒气。

姚婉如心里顿时委屈,这不怪她,谁会料到这个沈家的孩子突然跑回来。

“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寿氏忙开口解释,说着看了一眼姚婉如。

姚婉如早没了方才的气势,在寿氏的几次三番的暗示下开了口,“我没这样说,我只是说七妹妹身体没好,该回去歇着。”

“她骗人,她骗人。”昆哥边哭边喊。

所有人的目光这下子落在姚婉宁身上。

寿氏期望姚婉宁能替婉如说话,沈家人这时候最相信姚婉宁。

姚婉如瞪大了眼睛。

所有人都在等着姚婉宁说话,寿氏柔声喊,“婉宁,婉宁……”

婉宁,婉宁……

寿氏眼看着姚婉宁张开了嘴,她憋着气听过去。这些年跟着沈家她没少赚银子,也是吃到了甜头,才想要赚把大的,有了本金也能像二嫂她们一样在外放利,谁知dào

一而再再而三的生事。

“不给她点教xùn

,她就不知dào

怎么该乖乖听话……不过是没人认的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撒野,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婉宁重复着姚婉如的话,然后转过头看姚婉如,“五姐姐,这里是什么地方?”

姚婉如哆嗦着嘴唇,沈家人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她想硬着头皮接着骂七丫头,却又不敢,她空张着嘴唇。

“五姐姐,当着我舅母的面,你就不敢说了?”

“若是我,方才怎么说的,人在的时候我还敢怎么说。”

眼看着婉宁嘴角浮起的讥笑,姚婉如脸皮顿时发烫起来,这是在嘲笑她。

这次连寿氏都惊在那里,这是怎么回事,婉宁怎么敢这样说话。

舅母。

婉宁叫她舅母。

沈四太太眼泪差点流下来,上次婉宁喊她舅母,还是她上京去看辰娘,婉宁趴在辰娘背上,扭得像一只肥肥的大青虫。

当时她想,这孩子真有福气。

后来辰娘被休,她依旧买了点心去看婉宁,点心却被退回来。

好不容易打通了寿氏来到姚家,怎么也想不到婉宁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要不是看到婉宁裙角下那双洗的已经掉色的绣鞋和摇头皱眉的童妈妈,她就会信了寿氏,以为婉宁被寿氏照顾的周到。

听得姚婉宁的话,本来哭声小了的昆哥又大哭起来。

沈四太太将昆哥搂在怀里,抬起头看寿氏,“六太太这是怎么回事?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婉宁?”

老太太那边还有客人,按理说这个时辰她该带着沈四太太去花厅里,就这样耽搁下来,老太太一定会问起来。

沈四太太攥紧了昆哥的手,向亭子走过去,寿氏忙上前阻拦。

从前是以为婉宁不愿意见他们,毕竟沈家是商贾之家,说不定会因此连累婉宁,现在婉宁叫她舅母。

就这两个字,她就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不伸手。

沈四太太一把推开寿氏,寿氏猝不及防差点被推摔在地。

几步路到婉宁身边,沈四太太觉得走的十分的顺畅,仿佛将多年压在心底的郁气一下子挥发干净。

到底是有沈家的血脉,不会任人欺负。

婉宁都不怕,她怕什么。

沈四太太几步到了婉宁身边。

婉宁也在打量沈四太太,一晃几年不见,舅母两鬓已经生了白发。

舅母不爱说话,她记得每次来姚家舅母都抱着食盒子放在她面前。

她和母亲回去沈家看外祖母,才知dào

舅母家里有个傻哥哥,外祖母寿辰上,她捧着点心给傻哥哥吃,沈家人都以为她丢了,所有人满大院里找她,后来她拉着傻哥哥走出屋子,他们两个光着脚笑的开心,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晚上母亲和乳母说,“看到婉宁那个样子,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婉宁也变傻了。”

母亲说完这话就后悔,抚着她的头发,“你舅舅、舅母过的苦,我还说这样的话。你啊,既然不怕你三哥哥,就多跟三哥哥说说话,没有人和他说话,他多孤单啊。”

可能是因为她在现代经常遇到这样的病患,那时候她虽然没有恢复从前的记忆,却不害pà

这样的人。

“舅母,我们到一旁说说话。”姚婉宁拉住沈四太太的手。

沈四太太使劲忍着眼泪,“好,好,我们到一旁说话。”

寿氏却急得跺脚,“我们之前说好的,现在你是给我找麻烦,等你走了,长辈不止要责备我,婉宁也会被连累,你怎么不知dào

这个道理。”

沈四太太被说的动摇,抬起头却看到姚婉宁目光坚定。

这孩子,怎么比从前还要坚强似的。

“婉宁,你这身子怎么样了?”

婉宁没有回沈四太太而是看着凑过耳朵的赖妈妈。

赖妈妈讪讪地缩回头。

婉宁这才仔细地看沈四太太带着的昆哥,昆哥那双眼睛看起来熟悉又亲切,她仿佛在哪里见过,却一时又说不清楚。

昆哥也在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脸上还有尚未干涸的泪痕,“你是我姐姐吗?”

婉宁点点头,“你是昆哥,舅舅的孩子?家中行几?”

昆哥很乖顺,“是,家中行六,我母亲说,你是我最亲的姐姐。”

听得这话沈四太太有些不自在,轻轻用手抹了抹眼角,然后柔声道:“昆哥乖,母亲和你七姐姐先说话。”

昆哥让乳母带到一旁。

婉宁才道:“舅母怎么会过来?”

姚家是不会随便请沈家人的,这么多年一向如此。

“有位夫人病了,听说我给你三哥哥请的郎中很好,”沈四太太顿了顿,“就叫我过来问问。”

婉宁低声问:“跟三哥哥一样的病?”

沈四太太道:“一样又不一样,他们只是……让我将郎中找来,听说还请了会治病的庙祝。”

这一次姚家真是大费周章。

沈四太太不明白,“婉宁,你为什么会问这件事。”

因为,姚家也该尝尝被利用的滋味。

婉宁凑到沈四太太耳边说了几句话,沈四太太顿时一脸惊诧,“这可……能不能行?”

婉宁颌首,“舅母安心。”

沈四太太半信半疑地点头,“这样也好。”不管怎么样,也要外面人知dào

知dào

,他姚宜闻姚大人还有个长女。

……

主院的花厅里,姚老太太看向管事,“都准bèi

好了?”

管事颌首,“老太太放心都妥妥当当的了。”

“你们做事,我不放心,”老太太讲究地抚平腿上的衣衫,“上次陈家老三和表兄来家中做客,才跟老太爷说了几句话,就听说七丫头落水了,还是陈家的下人将七丫头救上来,幸好,陈家和我们家是世交,这若是让外人知晓了,不知如何说法。”

钱妈妈低下头,“小姐们都在喂鱼,下人们一时照顾不周,也不知dào

怎么的,七小姐就……”

“知dào

她不顶用,家里来客人的时候就别将她叫出来。”老太太意味深长,“闹出笑话,谁能担待的起?我们家和陈家是要结亲的。”

钱妈妈应了一声,“老太太说的是。”

话音刚落四太太姜氏进了门。

不等姜氏禀告,老太太便问,“李大太太呢?还没进门?”

姜氏点点头,“李大太太就走到门口,无论如何不想进园子里。”

这是怎么回事,姚老太太忙站起身,“有没有和大太太说,我们家里上下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人弄出什么响动。”

“说了,”姜氏顿了顿,“李大太太说歇一歇就来。”

老太太要起身,姜氏忙去搀扶,“看来李大太太病的不轻。”

老太太瞪一眼姜氏,“若是病容易治,还会找到我们家?”

姜氏忙低下头不敢说话,其实哪里是找到了姚家,李御史被冤枉外放,这次朝廷翻案将他召回来,一路上李家遇见了沈家的商队,听沈家的伙计说了沈四太太家三爷的事,李家就打听了哪家的郎中这样厉害,这种病都会治。

不知dào

京里的三哥怎么听说了这些,写了封信给老太太,让老太太找沈家人给李大太太治病。

姜氏也奇怪老太太为了一个御史太太为何这样大费周章。

老太太有些不耐烦,“这沈家真是,用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不顶事,商贾之家没规矩,到底是靠不住。”

“来了,来了。”

管事妈妈进院送信。

看到老太太皱起眉头,姜氏忙问,“哪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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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一下,以后女主的亲祖母亲祖父就叫老太爷,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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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别停啊

“李大太太和沈四太太都来了,正往这边走呢。”

老太太这才松口气,看向愣在旁边的姜氏,“快出去迎啊。”

姜氏这才“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带着人匆匆忙忙出了门。

李大太太穿了一件酱色褙子,规规矩矩梳着圆髻,四十几岁的人看起来十分的苍老,让人搀扶着向前走。

沈四太太跟在旁边,两个人低声说着话。

老太太看到李大太太立即起身,“盼了几日可算是来了。”

李大太太一脸歉意,有气无力地回应,“让老太太惦记了。”

下人搬好了椅子,李大太太欠身坐上去,却立即又站起身来。

老太太忙招手吩咐下人,“快,快,再加块软垫来,李太太坐着不舒服。”

李大太太摇摇手,抬起憔悴的眼睛,“就是这个病,坐不得。”

寿氏盯着李大太太看,真奇怪,还有人得这样的病,吃了东西会吐,椅子也坐不得,听说晚上也不怎么睡觉,人瘦得一阵风就要吹散,前阵子已经病得连门都不能出。

寿氏正想着,李大太太已经转头恳切地看向沈四太太,“听老太太说,四太太认识好郎中,不知有没有请来。”

屋子里所有人都看向沈四太太。

今天最要紧的事是给李大太太看病。

老太太看向沈四太太,按理说都安排好了,请个郎中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这个沈家的态度好像不温不火。

其实能不能治好李大太太的病是小事,只要表面上尽心尽lì

就能让李家感激。

李大太太的娘家在泰兴,这是多好的机会,别看李大人获罪之前只是个御史,现在翻了案必然前途无量,否则儿子也不会写信回家,让多多照应李大太太。

李大太太一脸的期盼,老太太板着脸仿佛沈四太太说出让她不满yì

的话她就会大发雷霆,姜氏面露不忍,寿氏则是目光闪烁,就连哭红眼睛的姚婉如也是好奇地打量着李大太太和沈四太太。

沈四太太停顿了半晌才叹口气,“不是我不请来,只是……”

李大太太目光顿时黯淡下去。

老太太皱起眉头,“有什么难处?”

沈四太太刻意看了眼寿氏,寿氏觉得奇怪,沈四太太的模样像是她知dào

些什么。

老太太早就吩咐沈家将郎中请来,可是确然不见郎中的影子,她以为等李大太太到了,沈四太太就会让下人去请,谁知dào

沈四太太会有这样一番说辞。

沈四太太道:“也不是难处,只是,那不是寻常的郎中或是太医,不轻易给人治病,而且治病的法子也和寻常人不同。”

李大太太顿时看到了希望。

“我这病看了多少御医和郎中,从京城到扬州又来泰兴,能请的都请了,也不见有起色,”李大太太眼睛里满是血丝,“我早知dào

,我这样的病,定然要找这样的人才能治好,说不得这次真的找对了人。”

老太太欠起身子吩咐沈四太太,“既然大太太都这样说,你还有什么为难,只管让人过来诊治就好。”

辰娘被休事关两个家族,按理说从此之后沈家和姚家就是形同陌路,是他们放不下婉宁,老爷和她始终没有和姚家人撕破脸皮,他们是压着一口气,姚家倒是像没事人一样依旧对他们呼来换去。

沈四太太道:“若是这样简单就不叫不寻常了。”

听沈四太太这样说,屋子里的人一下子都来了兴致,想要知dào

这个郎中到底会怎样治病。

所有人都在静静地听着沈四太太说话。

沈四太太道:“怎么治大太太的病,那人倒是跟我说过一些,让我先做了,看看有没有效用。”

老太太眉头锁的更紧,“这也能教?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还有这样多的规矩,你可说我是我们姚家要请。”

老太太觉得只要是姚家请就会不一样。

这次可不会遂了她们的意。

沈四太太看了一眼老太太直言,“我早就说了,不是寻常郎中看病,可不分是哪家来请。”

没想到沈四太太会这样卖关子。

寿氏抿起嘴,听这话倒是比请什么达官显贵都难。

沈四太太看了看花厅,“这里不行,要去花园里。”

哪有这种事,治病还要选地方。

沈四太太这是在玩什么花样。

老太太看向寿氏,寿氏也是一脸茫然向老太太摇头。

寿氏顺着老太太的意思开口,“是不是该将郎中请来再说?总不能就这样治病,大太太身子本来就虚,如何能四处走动。”

沈四太太半点不肯退让,“所以我说,就是这样的规矩。”

一下子僵持在这里,这病到底是治还是不治。

寿氏也没有了主意就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也开始觉得这次沈四太太有些不一样,沈四太太娘家也是商贾出身,家中做的是草药生意,家道中落时得了沈家帮忙,两家才做成了亲事,每次来姚家都是沈四太太出面,在人前还算是规矩,一切都听从姚家安排,这次却好像不一样了。

沈四太太是听说了什么?还是什么人在背后出了主意?

不管怎么样,既然已经将李大太太请了过来,就不能不顺着沈四太太的意思。

否则不是阻碍了李大太太治病。

老太太眼角都不抬一下,很慈祥地询问李大太太,“我倒是没想到会这样麻烦,大太太觉得如何?若是不喜欢,就先将华清的庙祝请来。”

李大太太长喘两口气,“只要能治病,别说在园子里走一走,我还不是千里迢迢从云南回京,从京中到泰兴。”

既然李大太太都应承,她们还能说什么。

老太太挥挥手,姜氏立即上前搀扶,大家不知dào

沈四太太说的是哪个园子,只好让沈四太太先行。

让姚家一大串人跟在身后,沈四太太的脚步走的格外的轻盈,辰娘被休的时候,姚家这样决绝,连句好听的话都不曾讲,她还想着一口气就要永远咽下去。

断断没想到还有争气的婉宁。

沈四太太快要笑出声。

在姚家,她还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畅快过。

大家聚在八角亭子里,姚家下人开始忙碌着搬椅子端茶果,寿氏不慌不忙地看了一圈,“家里哪位小姐琴弹的好?”

“还要有人弹琴?”寿氏忍不住,“治病怎么还要弹琴?”

沈四太太没有理会寿氏,“听说五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如就劳烦五小姐。”

姚婉如扬起眉毛,凭什么沈家人让她弹琴,自从姚婉宁好起来之后,她就没过过一天顺畅的日子,衣服被抢,园子里训斥婉宁被沈家人撞见,如今沈家人还让她来弹琴。

“祖母。”姚婉如软着声音向老太太求助。

难不成当着李大太太的面她还能不让五丫头弹琴?这成了什么?就算她不想听沈四太太的,也不能在这件事上含糊。

“去吧,去给五小姐拿琴。”老太太淡淡的吩咐。

姚婉如的眼泪几乎要淌出来。

她努力练琴,不是让沈四太太这样的人驱使的。

姚婉如尴尬地站着,祖母没有替她说话,母亲也像是看不懂她的眼色,丫鬟捧来结着大红穗子的瑶琴。

“弹什么?”姚婉如坐下来抬起头看寿氏。

话说出去之后姚婉如咬紧了嘴唇,弹什么她竟然都要问,她是完全被沈四太太制住了。

怎么会这样。

“就谈五小姐擅长的,咱们泰州闺阁里的小姐都喜欢谈的曲子,李大太太是泰州人,一定会喜欢。”

这下人人都会知dào

,这么简单的曲子她还要问人,姚婉更加觉得很委屈。

老太太催促一句,“快弹吧!”

祖母也这样说,姚婉如只得坐在锦杌上,含着眼泪抬起了手。

李大太太抬起头看亭子,八角亭,外面是一棵泡桐树,她小时候家里也有这样一棵,她出嫁的时候,父亲将泡桐树砍了做成箱子放了她的嫁妆,她知dào

她要嫁给一个有功名的男子,她的心里又是害pà

又是欣喜,女孩子从很小就知dào

自己要嫁人,只是不到嫁人的那天不知dào

会嫁给个什么样的人。

下人端来一碗茶送到她嘴边,她喝下去。

真甜,就像出嫁那天的喜茶一样。

那天阳光也是这样暖洋洋地落在她肩膀上,她翘首望着窗外,不知dào

走出去之后会什么样。

“太太,坐下吧!”

听到轻声呼喊,李大太太回过神来,眼前都是惊诧的目光,不知dào

什么时候她坐在了椅子上。

李大太太手握住扶手,想要坐起来。

不知dào

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见到陌生人,在不熟悉的地方她就会胆战心惊,即便是回到娘家,住在她出嫁前的房间,她也是疑神疑鬼的,更别说在这里,方才是听琴声入了迷,现在意识到,她又觉得浑身不舒服起来。

“大太太,这是泰州,您的娘家,您好好坐着什么都不用怕。”

沈四太太的声音传过来,“大太太只要坐一盏茶的功夫,那人就肯答yīng

给大太太治病了。”

只要一盏茶的功夫。

不知怎么的,李大太太心里浮起了希望。

她要坚持,就算再害pà

也要坚持下去,好不容易活着回来,看到了亲人和孩子,她不能就这样走了,她要好好的过日子。

不求富贵荣华,只求好好的过日子。

沈四太太有些紧张,她会做的事就到此为止,若是不顶用,她也没有了主意。

姚婉如也看得发呆。

沈四太太转过头,“五小姐别停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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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惊讶

姚老太爷在书房里仔细地写着一副字“名节重泰山,利欲轻鸿毛”,他身边穿着宝蓝色长袍的少年低头仔细地看着,迎着光,他的眉毛浓黑,眼睛清亮,脸上带着宁静的笑容。

老太爷放下笔捋了捋胡子,“季然看看这副如何?”

“几个月不见,老太爷的字更好了,怪不得家父总是念念不忘欠老太爷一贯铜钱。”

当年陈阁老赶考时落难,遇到了老太爷,老太爷和陈阁老一起卖字画赚了散碎银子,两个人靠着这些钱才到了京城,那次老太爷落第,陈阁老考中进士,发榜那日陈阁老说,永远不会忘记老太爷帮他赚的那一贯铜钱。

一贯银钱换来陈家和姚家两代的交情。

这是谁也求不来的,老太爷酒足饭饱的时候总会说他这辈子做错一件事,做对一件事,谁都知dào

姚老太爷做对的事是结交了陈阁老。

做错的事,自然就是和沈家这样的商贾结亲。

……

两个人正说着话,管事来禀告,“六太太说李大太太的病还没看上。”

陈阁老诧异地看着管事,“不是已经准bèi

好了?怎么这样慢?”

管事的回话,“治病的人都没到,一直都是沈四太太在安排。”

老太爷觉得奇怪,“什么时候沈四太太会治病了?”

管事的刚走到门口,就有下人过来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管事的怔愣片刻又回到屋子里。

“怎么了?”老太爷看了一眼管事,管事的脸色古怪,看了看陈家三爷欲言又止。

陈季然起身告辞,“改日再来陪老太爷说话。”

“你留下,”老太爷向管事招招手到身边,“青天白日的大好天气,还能出什么事不成?说吧,什么事?陈家老三也不是外人。”

陈家三爷将来是要跟姚家结亲的,不管是哪个小姐嫁过去,老太爷是认准了陈三爷这个准孙女婿。

管事的低声道:“沈家找来了给李大太太治病的人。”

老太爷露出笑容,“这是好事啊,能帮上忙是最好的。”

管事的脸色有些发白,“可是看病的人……看病的人是……我们家的人?”

这下连陈季然也抬起头望过去。

“什么?”老太爷扬起声音,“我们哪有会治病的人?”

……

姚家内院里。

“人还有多久才能请到?”

眼看着一盏茶的功夫已经过去,老太太放下茶开口询问。

“就来了,”沈四太太说着顿了顿,“别的倒不用了,就是要用肩舆将人抬来。”

老太太收回探出去的身子重新端坐在椅子上,不声不响地看了一眼寿氏。

寿氏顿时焦躁起来,好好一个宴席,就被沈家这样搅合了,现在又要用肩舆,什么样的人还要用肩舆抬来。

若是开始说,请人看病这样麻烦,她定然会让人仔细打听,哪里会让沈四太太这样装神弄鬼。

到底是熬累了,老太太不想再节外生枝,吩咐寿氏,“去吧,准bèi

个肩舆,让沈家下人引着去接人。”将人接过来,看沈四太太还有什么戏法能变,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不能再任着沈四太太胡闹下去。

老太太看向李大太太,“大太太可觉得哪里不舒坦?”

李大太太摇摇头,从前请来的郎中都是把脉下药,要么就是用金针艾灸,没有一个顶事的,沈四太太用的法子,虽然没有药,却让她觉得心里畅快,她现在一心想要见见那个能治病的人。

所有人都盯着宝瓶门,就等着下人抬肩舆过来。

不过是片刻功夫,却好像过了很久。

终于有脚步声传来。

寿氏直接从椅子上站起身。

肩舆上抬着一个女子,穿着淡粉色蔷薇褙子,鹅黄色的长裙垂在脚边,鹅蛋脸,黑亮的长眉入鬓,一双清亮透彻的眼睛仿佛沁着水,微微抬着头,嘴角微微上扬着,笑容如同桃李般倩丽。

李大太太乍看过去怔愣在那里,这是哪家的闺秀,怎么会这时候过来……

姚婉如一眨不眨地看了半晌,忽然慌乱起来,用手向前指着,“祖母,母亲,她是……她是……”心里明明着急,嘴里却又不能说出话来。

老太太眯起眼睛。

寿氏忽然面色一变,刚要开口,却已经听得老太太道:“这是?谁?”

这是谁?

这是谁啊?

谁家的女儿长得这般漂亮,还让人用肩舆抬过来。

这到底是哪家的小姐?

所有人都在打量肩舆上的小姐。

只有寿氏渐渐瞪大了眼睛,如同见鬼了般张开了嘴。

寿氏想说这是谁,可是现在她却不敢说。

她不敢说,不敢说,老太太连自己的亲孙女都不认识。

姚婉如浑身颤抖,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抬过来的是婉宁,怎么是婉宁,沈家在搞什么鬼,婉宁在做什么?

肩舆停下来,婉宁慢慢下了肩舆,走上前几步向老太太行礼,嘴轻轻开启,清清楚楚吐出两个字,“祖母。”

祖母。

这是……

姜氏已经忍不住,“啊”了一声,立即用帕子掩住嘴。

“七丫头。”

“这不是七丫头吗?”

“七丫头,”老太太惊诧地开口,“是七丫头?”这怎么可能,七丫头落水不是病倒在床?前几日老六媳妇还说要准bèi

丧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姚婉如站起身几步跑到老太太身边,“祖母,怎么可能是七妹妹,七妹妹怎么会治病。”

寿氏上前走一步,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在地,多亏旁边的赖妈妈一把将她扶住。

七丫头过来,却没有下人来禀告,寿氏向周围看去,看到本来应该守在七丫头院子里的下人,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发抖。

谁也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转念之间寿氏就想了清楚,这是早就算计好了,沈四太太和婉宁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商量好,她们都还被蒙在鼓里。

“七丫头,”老太太很快恢复了神色,“你怎么会过来?你这身子还没好,怎么能四处走动。”

“祖母,孙女已经好了,今儿一早五姐姐还带我去园子里坐了坐,孙女原本是想来给祖母请安……六婶说……现在还不能见祖母……”婉宁转过头看着寿氏。

当着李家人的面,寿氏脸色顿时讪然,“我是让婉宁再养一养。”方才让沈四太太和七丫头说了几句话,她以为也就这样过去了,她哪知dào

会有这样一出戏在等着她。

否则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她也不敢向沈家贪图那些银钱。

李大太太打量着婉宁,这是姚家七小姐,哪个小姐?

见到姚七小姐姚家人都一脸吃惊。

李大太太虚弱地开口,“沈四太太,你说能治我病的人……在哪里?”

沈四太太站起身,“可不就在这里,这就是我们婉宁,姚三老爷的长女,姚家的七小姐。”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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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双更一下。

看到大家说话心里好开心,大家要继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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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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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解气

姚三老爷,姚宜闻出妻的事李大太太也有所耳闻,更何况这次求助于沈家,沈家就是姚宜闻出妻的娘家,这个姚七小姐,就是出妻所生的长女。

姚宜闻在京为官,为何长女会养在泰州?

姚宜闻出妻之后娶的是张翰林家的女儿,总不能是嫌弃长女是商贾之妻所生,就扔在族里不闻不问?

姚家老太爷虽然没能在科举上成名,用老爷的话说姚家也算是有几分书香门第之风,尤其是姚老太爷仁义周到,在泰州素有名声,泰州县里的童生都会来姚家拜见,姚家总不能是这样的心肠,连亲生孙女都这般对待。

李大太太本来心里烦乱,现在更是想不明白,她现在心里最想知dào

的是,姚七小姐会不会治她的病?

姚老太太还未说话,李大太太忍不住开口,“是七小姐告sù

沈四太太要带我来亭子里治病?七小姐会治我的病?”

李大太太紧紧地看着婉宁。

婉宁向李大太太点点头,“我会治。”她让舅母做的事其实是心理疾病的一个诊断过程,如果不是心理疾病,这样心里暗示的方法就不会奏效,李大太太也不会觉得舒适,见到神情微有些混乱的李大太太,她就更证实了心中所想。

所以,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我会治。”

我会治。

就这三个字,李大太太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心里一阵欣喜。

就这三个字,她等了多长时间,她做梦都想找到一个会治她病的人,满怀期望地找到那些名声在外的御医和郎中,他们诊了脉之后却都是推三阻四,药一副副的吃,病还是像从前一样,越来越觉得没有盼头。

让她觉得她的命已经到了尽头,随时随地都会咽气。

现在终于有人肯说这三个字。

婉宁坐下来直视李大太太,“大太太的病不是一日两日,需yào

慢慢休养,但是这病能治好。”

李大太太坐起身子,“那要怎么治?七小姐可有方子?”

婉宁摇摇头,“大太太已经吃了太多的药,我治病的法子不需yào

开药方,大太太只需yào

每日见我一个时辰。”

李大太太惊诧地睁大眼睛,“就这样?”

婉宁笑,“就这样,”说着婉宁看向旁边的沙漏,“大太太,您已经在这里坐了快三刻,平日里您可能这样?”分散注意力就能减少病患对不愉快经lì

的回想,这里的环境也能勾起李大太太从前愉快的记忆,让病患处于一个放松状态,就是心理治疗的第一步。

第二步。

婉宁走上前几步,伸出手来,轻轻一拨将桌子上的茶碗拨落在地。

清脆的碎瓷声顿时传来。

李大太太惊颤着站起身,连同寿氏也吓了一跳,老太太的眼皮一跳,姜氏已经忍不住又捂住了嘴。

“婉宁,你这是要做什么?”老太太恢复常态,声音微微扬起带了些许严厉。

婉宁上前走几步,压低声音,“大太太可是想到了什么事,才会这样害pà

。”

李大太太脸色铁青,不知怎么的在姚七小姐的目光下,她觉得什么都可以说,李大太太嘴唇嗡动着,被发配的那些日子,是她和老爷一起熬过来的,忍饥挨饿,做粗工都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发配的犯人可以随随便便就死了,只要到了晚上所有人都会战战兢兢地缩在屋子里,到处都是黑黢黢的一片,不知dào

哪里会有什么声响,第二天就是条人命,“那边时常有盗匪杀人,有天晚上他们抢了和我们相邻家的东西,还杀了人,然后将整间屋子都烧了,老爷将我藏在桌子下……要不是官兵赶来,我们就……和他们一样。”就是从那开始,她害pà

黑,然后是声音。

这就是了解病情。

只有了解病情才能进一步诊治。

婉宁轻声道:“大太太没有病,只是吓坏了,任何人经过了那些事都会害pà

。大太太若是信我,从明日开始,让家中来车接我过去。”

李大太太嘴唇哆嗦了两下,脱力地靠在身边的下人怀里。

竟然说不吃药,姚婉如忍不住要冷笑,鬼才会信姚婉宁的话,什么病能不药而愈?难不成县医署的大夫都不如一个姚婉宁。

李大太太只要不相信姚婉宁,沈四太太说破了嘴皮又有什么用?

等到李大太太走了,就等着祖母和母亲罚婉宁,沈家也别想再进姚家大门。

所有人都在等着李大太太说话。

老太太仔细端详着自己的七孙女,七丫头被送来时她见过,一脸的愁容整日里哭哭啼啼,她是打心底里不喜欢沈家,只有些银钱,没有规矩,沈家的事她也不想管,老六媳妇自己揽下了这个差事,将婉宁带回她的院子里教养。

一晃就是几年。

时间长了,她都快忘记还有这么个丫头在身边。

怎么也没想到,七丫头今天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脸上没有了愁容,眉眼飞扬,神采秀澈,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她还在想,哪家的小姐这样漂亮。

当着李家人的面,她竟然连自己的孙女都没有认出来。

再怎么样,今日的事传出去也会被人诟病。

老太太皱起眉头,看向寿氏。

寿氏在老太太身边久了,立即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婉宁,到底行不行?可别耽搁了大太太的病,若不然还是让华清的庙祝过来……”

婉宁不说话,只是看着李大太太。

“听到没有?”李大太太吩咐身边的管事,“从明天开始每日巳时初来接七小姐。”姚七小姐的声音亲和,不像别的郎中在她面前总是一脸愁容,仿佛她已经病入膏肓,她相信,她更相信姚七小姐,姚七小姐脸上的笑容让她莫名就有了希望。

李大太太就这样信了,寿氏弄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姚婉如攥紧了帕子。

信了,竟然会有人相信。

真是疯了。

多可笑,婉宁顺嘴胡说的事,还会有人相信。

婉宁抬起头来,“祖母,每天巳时初我可能去李家?”

寿氏没想到婉宁会当着李大太太的面这样询问老太太。

七丫头的笑容如此直率,甚至带着些许天真,就像和她要衣服和首饰时一样,仿佛心里毫无思量,寿氏觉得惊骇,直到现在她还觉得七丫头和这些事无关,也许一切只是个巧合,真的是七丫头治好了沈四太太家的孩子。

李大太太眼睛中含着泪水,“老太太,七小姐能治好我的病,就是我们家的恩人,您就答yīng

了吧!”

您就答yīng

了吧。

********************************

银鱼米米同学说的很对,把辈分写的太清楚是很乱,以后女主的亲祖父、祖母就用老太爷、老太太,前面就不再加辈分了,免得阅读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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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提醒

别答yīng

,别答yīng

,姚婉如几乎都要喊出声,祖母千万别答yīng



姚老太太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因为这种小事斟酌。

在她心里不管是七丫头还是沈家,都早就在姚家的掌握之内,可就在今天,好像全都变了,七丫头突然出现在这里,李大太太轻易就信了七丫头的话。

七丫头若是再治好李大太太的病,李家人一定会感激七丫头。

李家是什么人家?书香门第,李御史是有名的直臣,说话从来不会给任何人留颜面,她有半分的疏漏,李家人都会看在眼里。

精心准bèi

了这样的宴席,甚至连族学都不准敲锣,和旁边的寺庙也商量好只响一遍晨钟,这样大费周章,却敌不过七丫头随便几句话。

这是在打她的脸,她都已经忘在脑后的孙女,却做出这样让她惊讶的事。

一个十二三岁的丫头,能面对这么多人,说出一番让李大太太相信的话,可真让人不能小看。

寿氏顿时觉得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让她忍不住想要打个哆嗦,小心翼翼偏过头去看,老太太不动声色,微微一笑还是副慈祥的面容。

老太太点点头道:“既然七丫头说能治,也不用李家来人接,每日巳时我让马车将七丫头送过去,”说着嘱咐婉宁,“李大太太信了你,就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事关人命,可要仔细。”

这是在吓唬她,还是告诫她,让她动摇反过来依靠姚家?

“祖母放心,”婉宁轻声道,“我会将大太太的病治好。”

真是好样的。

沈四太太满眼欣喜,眼看着婉宁让人相信,她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

听得姚老太太的这话姚婉如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

“五小姐,五小姐。”

姚婉如半晌才打了个冷战回过神来。

姚二爷身边的桂枝凑过来,“五小姐,二爷让我来跟您说,您别忘了,今天还有别的事。”

姚婉如坐直了身子,对啊,她不是来看姚婉宁唱戏的,她还有另外一件重yào

的事要做,姚婉如伸出手来扶了扶头上的步摇,又理了理鬓角。

女为悦己者容,想要去见重yào

的人,第一时间想起来的事定是整理自己的衣衫和妆容。

姚婉如生怕自己穿的不得体,不停地用手去抚平衣角,婉宁转头看了一眼童妈妈。

……

姚老太爷在听管事说话,然后抬起头来询问,“你说的是老三的那个七小姐?”

提起姚家的七小姐,陈季然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小时候来姚家时候,他见过姚七小姐,他记得那个长着圆嘟嘟小脸的七小姐喜欢吃桃子,坐在大大的椅子上,一会儿工夫就将挖好的一碗桃子吃了精光。

大家正为她吃掉那么多桃子发愁,姚七小姐却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觉得很好笑,回去和母亲说,那个七小姐圆圆的脸也像桃子。

这话被父亲听到了,将他一通责骂,罚他在屋子里抄了一遍《礼记》,所以在他印象里,七小姐的模样好像就离不开桃子。

这次他来姚家刚好遇见七小姐落水,七小姐被人救起来的时候湿漉漉的,看起来很可怜。

这么个人,怎么突然就会治病了?

还治别人都治不好的病。

李大太太的病他是有耳闻的,李老爷回京之后四处求医,父亲还帮忙请了太医院的老院使,老院使大人都束手无策,这个七小姐能有什么法子?

陈季然忽然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又很新鲜。

“去仔细问问。”姚老太爷说了句话,才将陈季然从思绪中拉出来。

不一会儿功夫下人来禀告,“李大太太说让七小姐诊治,老太太已经安排了车马,每天送七小姐去李家。”

这是怎么回事?

无论是谁都会想要弄个明白。

陈季然抬起头来想要接着听几句关于七小姐的话。

老太爷却仿佛不太在意,“男人不问内宅事,这些就任他们去安排吧!”

紧接着又有下人禀道:“茶点都安排好了。”

老太爷向陈季然挥挥手,“去吧,去吧,你们年轻人去亭子里说话,明年就要秋闱考了,你父亲只怕是难将你放出来。”

……

姚家的祖宅陈季然还不是很熟悉,往常都是陈家的子弟和他一起进出,今天是下人在前引路。

姚家下人恭谨地禀告,“今天家中有女眷,就换了地方,您在亭子里稍等。”

陈季然点点头,刚才亭子里坐下,就有下人端上茶水,陈季然刚要去端茶,下人手一抖,那碗茶就撒在他衣袍上。

下人吓了一跳立即笨手笨脚地擦拭。

“好了,好了,”陈季然起身,“跟你家二爷说,家中有女客我不好多坐,明日再过来。”

“要不然您去换了我们家二爷的袍子,”下人带着哭腔,“二爷都安排好了,您现在走了,我们可要担待不起啊。”

陈季然抖了抖靴子,“在哪里换衣服?”

下人低头道:“就在前面的书房,一转弯就到了。”

陈季然只好颌首,“你去书房里安排安排,我让人去取我的衣服,一会儿去书房里换。”

不一会儿功夫陈家下人气喘吁吁地取了衣服回来,“三爷,小的回来的时候遇到一个姚家下人,说想要跟您说句话。”

姚家的下人有话怎么不出来说,却要躲在旁边?

陈季然抬眼看向小石桥后面的穿堂。

陈季然有些迟疑,“还有没有旁人?”

“没有了,只是个下人,说是想问问,是不是那日三爷救了姚家七小姐。”

原来是问这件事。

陈季然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想了想,又转身走向小石桥,他也想知dào

是谁打听那天的事。

……

听到脚步声童妈妈忙站出来向陈季然行礼。

“陈三爷,是我们家小姐让奴婢来问问,那日小姐落水,是三爷帮了忙?”童妈妈小声说着话,那天府里的小姐去采莲,六太太派了她活计没有让她跟着,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清楚,偏偏小姐也记不得许多,她向人打听,才知dào

是陈家三爷家的丫鬟跳进湖里去救人。

说到这个,陈季然直言道:“也是凑巧了,我表兄正好想沿着湖去东边看看,我们走过来就瞧见了七小姐落水,刚好我表兄带了两个会水的丫头,两个丫头先下了水,姚家的下人也跟着下水将七小姐救上了岸。”

童妈妈打听到的是,陈家三爷喊了一声,姚家下人才反应过来去救人,姚家是有意将这件事半遮半掩……实jì

上如果不是陈三爷和他表兄,小姐真的会淹死在湖里。

童妈妈想到这里后怕地打了个哆嗦。

“三爷的表兄是?”小姐交代她问个仔细。

陈季然道:“是京里的崔家,从前没来过,七小姐应该不知晓。”

童妈妈蹲下身子向陈季然行礼,“我们家小姐让老奴谢谢三爷救命之恩。”

陈季然神情坦然,“不过是路过,算不得是什么恩情,”说着顿了顿,“七小姐怎么样?可好了?”

“已经好多了。”童妈妈嘴边浮起一丝笑容。

陈季然是很少在下人嘴边看到那种与有荣焉的神情,不是害pà

也不是恭敬,是真的感觉到荣耀,服侍七小姐,让她感觉到荣耀。

“三爷,”童妈妈看了看四周,“我们家小姐说,您帮了她,她也提醒您一句,不要四处走动,免得会遇到什么不凑巧的事。”

小姐的原话是这样。

提醒陈三爷,不要四处走动,免得遇到什么不凑巧的事。童妈妈本来也不太明白里面的意思,话已经说清楚,童妈妈行了礼慢慢退了下去。

因为他救了她,所以就提醒他一句。

姚七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季然站着半晌不动,身边的小厮低声道:“三爷,我们还去换衣裳吗?”

撒了半杯水,衣袍已经半干。

陈季然向书房方向看了看,“既然已经通报了,就过去吧!”

……

“人来了吗?”书房的门虚掩着,两扇窗子开了一半,取书的梯子已经搭好,姚婉如向门外张望着。

桐香跨进屋子,忙将门掩上,“看到了两个影子。”

“快点扶我上去。”姚婉如抬起脚向梯子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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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尖叫

姚家的小书房,在二进院东边的角落里,高高堆起的太湖石越过了院墙,两棵梧桐树长得郁郁葱葱,树下是大大的石砚台,砚台旁有一口洗笔井,是姚老太爷亲自指挥工匠修建的,天气好的时候姚老太爷会带着姚家子孙在这里作诗、练字,已成众人津津乐道之事。

小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微风吹过翠竹的沙沙声。

有人拾阶而上,轻轻敲了敲门。

屋子里没有半点声音。

那人伸出手推开了门,抬脚走了进去。

屋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前音有些惊讶,有些娇媚,有些埋怨,后调就高高地昂起,带着些许意wài

和惊恐。

书房外的穿堂里,姚承章握着小巧的紫砂壶,吃了口茶抬起头,“这声音有些不对吧?”

桂枝忙道:“都安排好了,该不会出什么差错,二爷就放心吧,五小姐那边还有桐香跟着呢。”

不过五小姐喊的声音的确大了些,千万别让别人听到。

桂枝刚想到这里,就有小厮来道:“二爷,陈三爷说就在亭子里等您,不过来换衣服了。”

姚承章刚含在嘴里的茶顿时喷出来。

陈季然不过来了,那在书房里的人是谁?

姚承章站起身不停地咳嗽,话还没说出来一句,就听到隐约传来姚婉如惊恐的声音,“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桐香,桐香……”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呆愣地站在门口,看着摔在地上的姚婉如,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是三少爷让他来和姚家少爷说一声,三少爷不用换衣服了,就在亭子里等姚家少爷,谁知dào

进了门,他就看到小姐打扮的人站在梯子上。

他还没开口,梯子上的人就如同球一般滚下来。

天哪,这是他这辈子见到最惊奇的事,花枝般打扮的女子娇喊一声落在他脚边,眉目含烟地看着他,他正瞧得心口抽筋,那女子的眼睛立即就圆圆地瞪起,如同铜铃,他也不由自主地喊起来,“啊!”

然后那女子像是学他也在,“啊!”

“啊!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少爷!

姚承章几步跨进屋子,姚婉如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即喊起来,“呜呜呜,二哥,二哥,快……啊,二哥……”

姚婉如面色苍白地跪坐在地上。

怎么会是一个小厮,不是陈家三郎,二哥帮着一起安排好的事,怎么会就出了差错?

从亭子到书房明明是几步的距离,陈家三郎都已经答yīng

要过来,就这片刻功夫,怎么人就换成了小厮。

呜呜呜,姚婉如忍不住哭,这若是让人知dào

了,她要如何见人。

“我找几本书,谁知dào

他会闯进来。”

本来她该顺理成章,当着陈家三郎的面说出这句话,可是现在她如同被逼着,又是惊恐又是无奈地说着这些。

“愣着做什么?还不出去。”姚承章瞪着那小厮。

小厮这才从地上弹起,慌慌张张地窜出门。

……

婉宁让寿氏准bèi

了一间屋子,下人端上茶,屋子里只有李大太太和婉宁两个人。

李大太太好久没有这样轻松地和别人说话,她心里想什么,姚七小姐仿佛都知dào

,她皱皱眉头,姚七小姐就不再接着追问。

这样贴心的孩子。

姚七小姐目光温和,仿佛知晓她在云南都遇见了什么事。

像是神仙一样,什么都知晓。

李大太太忽然觉得很安心,在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面前那样的安心,很多不能对外人说的话,都能跟她说。

“我的病要什么时候才能好?”李大太太有些担忧,“不怕七小姐笑话……我放不下老爷和孩子……回到京里……我却又怕见人……怕别人知晓……我也不知dào

我到底怎么了?”她闭上眼睛就会做梦,梦到那些人闯进来,抓住她,大大的刀砍下她的耳朵,她疼的喘不过气来。

“大太太,那些事都过去了。”婉宁轻声道。

李大太太忽然捂住脸哭起来,“我害pà

,我怕老爷做官,我怕他回到朝廷里,从前他上奏折在朝堂上直言不讳,我从来没觉得不好,现在我怕,我怕会再回到那个地方,再回去我们可能就会死在那里,从那里回来我就发誓,再也不要回去了。”

人在掌握不了自己命运的时候,总会害pà



“大太太有没有和李老爷说?”

李大太太摇摇头,“我不该说,老爷是御史,他……总归要说实话……就算我不愿意……我更不能让他退缩……我宁愿这样……”

就像这次,她明明知dào

老爷在做一件危险的事,可能还没能在京城里坐稳,他们就会又受到责罚,所以她才会坐立难安,想要回娘家看看,看看她的亲人,因为很有可能她就又会离开。

婉宁又轻声诱导,“大太太既然已经拿定了注意,就一定要相信李老爷。”

李大太太摇头,“我心里这样想,只是……还一样的害pà

……听到声音我就会吓得躲起来。”只要看到她这个模样,所有人眼睛里都会冒出奇怪的神情,仿佛她是个胆小怕事的人。

李大太太说到李老爷的时候脸上不是排斥而是羞愧。

婉宁抓住机会,“大太太不是不愿意李老爷再做直臣,而是怕你的害pà

会拖累李老爷是吗?”

李大太太愣在那里,她一直没想过,她到底在怕什么,听姚七小姐这样一说,对,她不是想要老爷做个趋炎附势,自保平安的人,如果是那样,她心里会更难受。

李大太太慌乱地摇头,“我不是要让老爷顺从我的意思,我是想治好我的病和从前一样和老爷夫妻同心,至少让他知晓,我在家中不会拖累他,现在我病了,他心中更牵挂我,说不得因此束手束脚。”

她猜对了。

如果是嫌弃李老爷,李大太太会大吵大闹,不会这样自我厌恶地封闭自己。

她要帮李大太太从心理阴影中走出来。

婉宁心里油然一暖,“大太太,您要知dào

,没有您相伴,老爷也难成直臣之名。我会帮你,我会帮你,让你什么都不怕,回到从前的模样。”

李大太太紧紧地看着婉宁。

不会再害pà

?不会听到声音一下子站起来,让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她?不会动不动就神情慌张,让人好奇,想要将她心里的恐惧挖出来瞻观?不会整日躺在床上仿佛就是一个要死的人,每日看着那些怜悯的目光?

她还能回到从前?

她的人生还有盼头?她还能堂堂正正站在人前。

天哪。

李大太太用手捂住了脸。

“大太太,您还能回到从前一样,好好生活。”

李大太太几乎一哆嗦,抬起头来,七小姐看透了她心里所想,她忍不住想要重复七小姐的话,她还能回到从前一样,好好生活。

婉宁笑着颌首,现代医学已经很发达,有很多心理疗法,她用的就是系统脱敏法来治李大太太的病,看起来好像很简单,其实是通过了很多试验,才让心理医生掌握好的心理疗法。

能运用好这种疗法,会一两次心理咨询就让病患有很大的改善。

所以她的很多同学都已经帮商业机构去捞金,她还依旧做一个临床心理医生。

……

不过是半个时辰,李大太太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连脚步都轻快了些。

寿氏更是惊愕。

这么短的时间,七丫头到底做了些什么?怎么能让一个面目死灰的人脸上重新有了笑容。

寿氏看向旁边的赖妈妈。

赖妈妈带着人在窗口听了婉宁和李大太太说话,却没有听到半点特别的东西。

“没有什么?七小姐只是说李大太太能回到从前一样,”这不算是惊奇,惊奇的在后面,赖妈妈接着道,“李大太太好像就相信了。”

就像一个垂死的人得到了神药。

婉宁将李大太太送到垂花门,李大太太忽然回过头拿起婉宁的手,“姚七小姐,明天你可一定要来。”

婉宁点头,“大太太放心,明天我一定会去。”

李家人走远,沈四太太看向寿氏,“六太太,我想去七小姐房里和她说说话。”

让沈家人和七丫头单独说话?

寿氏正迟疑着,赖妈妈听了一旁下人说了两句话,忙走到寿氏身边低声道:“六太太,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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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有了本钱

赖妈妈说两句,寿氏顿时脸色苍白,“你说是谁?陈家三爷?这么说,整件事陈家三爷已经知dào

了?”

那还能不知dào

,二爷和五小姐做得那么明显,除非现在好好善后,才能遮掩过去。

寿氏攥住帕子,脸上一片阴郁,婉如的心思她知dào

,章哥竟然也跟着胡闹,现在她唯一期盼的是,这件事不要闹大,“老太太呢?老太太知dào

了吗?”

“闹出这么大动静,”赖妈妈声音更低,“恐怕已经知晓了。”

寿氏抿起嘴唇,勉强转头向婉宁和沈四太太笑了笑,“沈四太太先坐,我先去老太太那边看看。”

寿氏不在旁边,她和婉宁正好说话,眼看着寿氏带着下人离开,沈四太太拉住婉宁,“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有些事还要跟你说。”

婉宁颌首,“就去我住的绣楼,前些日子刚换了人手,很安静。”

沈四太太道:“最好不过。”

两个人到了绣楼,沈四太太拉着昆哥坐下来。

婉宁看向昆哥,昆哥立即向她笑了笑,看到昆哥的笑容,婉宁才想起来为什么她之前会觉得昆哥眼熟,那是因为昆哥的眉眼和她很像,而她的相貌像母亲多一些,“昆哥很像我母亲。”

沈四太太不自觉地僵了一瞬,趁着没有人在意,立即低头遮掩过去,“都说男孩子像姑母的多。”

婉宁将桌上的点心递给昆哥,这是寿氏为了她今天能乖乖听话,特意送来的。

昆哥伸手去拿了菊花酥。

真是,连喜欢的点心都和她一样。

婉宁顿时觉得有一股暖暖的气息在她身体里流淌,她很喜欢昆哥,特别喜欢,昆哥就像她亲弟弟一样,让她有一种十分想亲近的感觉,“昆哥为什么会哭?”

沈四太太向周围看看,发xiàn

屋子里果然安静,这才放心地说话,“我和昆哥之前说好,只要发xiàn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就会放开他的手,昆哥会按原路回去找你,到时候我借口找昆哥,再过去和你见面,我吩咐昆哥的乳娘跟着昆哥,免得昆哥年纪小不能将事办好,谁知我不过才指了一次给昆哥,昆哥就记住了你,看到五小姐欺负你,就真的哭起来。”

昆哥轻声道:“是乳娘教我,让我哭,大声哭。”

昆哥的乳娘圆圆的脸,看起来三十岁上下,模样亲和但是手脚灵活,举止也合体,看起来十分的聪明。

婉宁笑着看昆哥,“那我要谢谢昆哥,否则和舅母相见还没这样容易。”

昆哥很认真地看着婉宁,眉眼舒展,用力握了一下婉宁的手,“姐姐不要再被欺负。”

“好,”婉宁不自觉就露出笑容来,“姐姐答yīng

你,以后再也不被人欺负。”

昆哥小小的脸上露出欢快的表情。

乳母将昆哥带去院子里。

沈四太太才低声道:“听到你落水了,你舅舅急得团团转,我们也不敢将这个消息告sù

你母……”沈四太太立即闭上嘴,如今婉宁的母亲只有一个,那就是京城里的张氏。

婉宁接口,“我母亲可还好?如今可在扬州?”只要想起母亲,她就会想起儿时快乐的时光,她恨不得回到小时候,和母亲一起离开姚家。

沈四太太红着眼睛颌首,“在扬州,只是不在族里住了,另寻了一处院落就在家庵附近。”

母亲被休,过的一定很苦,否则也不会去家庵。

沈四太太面上浮起愧疚,“我们平日也想过去照应,只是你母亲不肯。”

婉宁知dào

母亲为什么这样做,都是为了她的名声,让她在姚家过上好日子。

沈四太太道:“如今看你都安好,回去我也可以告sù

你母亲,”说着顿了顿,“还有件事,你外祖母嘱咐我办好。”

沈四太太看向旁边的妈妈,妈妈立即将手里的点心匣子递过来,打开上面是各色点心,再轻轻地拉开里面装着一个布袋,里面是厚厚的纸张,“这是你母亲从姚家出来时带回来的一部分嫁妆,你年纪小,这些年就由你舅舅保管,你外祖母的意思是,不管沈家如何总不能亏着你,就添了些她老人家自己的体己,从山西盘了两家商铺,做的是茶叶生意,将来你嫁去夫家,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管起来,现在那边的掌柜是你舅舅选的,从前受过我们家恩惠,十分可靠,你可以安心,来往的账目和银钱都是上了册子的。”

母亲这是让她有些私钱傍身。

婉宁看着桌子上的房契和商铺的账目,“舅母能不能帮我做件事。”

沈四太太忙颌首,从前他们是有心无力帮不上忙,“想要我们做什么你就直说,不管到什么时候,沈家永远都是你的依靠。”

婉宁点点头,“请舅母帮我购置处院子,挑几个可靠的下人住进去,再将茶铺的掌柜叫来和我见面。”

婉宁这是要做什么?沈四太太有些惊异。

婉宁向舅母解释,“母亲既然是将铺子给了我,就不用等到将来我嫁到夫家再管上,从现在开始就该让铺子转起来。”

“你现在就要管那铺子?你不怕被姚家人知晓?”老太太的意思,那是婉宁的陪嫁,将来万一在夫家没有了靠山,手里总还有些能流动的银钱,可是现在婉宁还在姚家,谁都知dào

婉宁的父亲,那位姚宜闻大人最讨厌和商贾扯上干系。

婉宁拿起银票,“既然有银钱,何必担惊受怕地放在手边,万一哪日被姚家知晓,舅母觉得姚家可会给我留下一分?银钱留着有什么用,花出去的钱才算钱。”

花出去的钱才算钱。

婉宁竟然懂得这样的道理。

沈四太太不禁问,“你想要做什么?”

婉宁想起寿氏焦急的模样,“六太太可要和舅舅谈生意?”

沈四太太点点头,“今年边关要米粮数目多,又赶上湖广干旱,六太太想要将姚家的屯米高出市价三倍卖给我们,姚家囤的米都是和泰州官员一起贪来的漕米,成色不好,哪里能卖上这样的价钱,我们家是行商赚的是脚头钱,盐引是辛辛苦苦换来的,姚家看不起商贾,却比商贾算的都精。”

遇到灾年,姚家这样的人就会想要靠着米粮发家。

“那我就跟姚家做笔米粮生意,我们买了多少米,将来还让六太太求着买回去。”

从来都是姚家吩咐沈家办事,什么时候姚家会反过来求沈家,更何况卖出去的粮食,怎么会再买回来。

“婉宁,这……怎么可能……姚家向来……”

“我知dào

,”婉宁笑着看沈四太太,“舅母放心,任谁都有算不到的时候。”

沈四太太一愣,姚家那种虎狼的嘴脸,婉宁什么时候看得这样透彻。

姚家那些恶性她不想去说,想必舅母也早就明白,婉宁只是抬起头笑着看沈四太太,“我想见母亲,活着去见母亲,奉养母亲终老,和母亲共享天伦。”

沈四太太听得这话,泪水顿时从眼睛里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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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陈季然

姚老太太换了衣服和身边的丁妈妈说话,丁妈妈说了半晌,姚老太太几乎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居然不认识自己的亲孙女。

在李大太太面前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出去真是成了笑话。

“七丫头怎么说?”

“七小姐还是说李大太太的病能治好,”丁妈妈说着抬起头和姚老太太对视,老太太看着香炉上喷出的青烟,“七丫头有出息了,懂得什么时候站出来借别人的势,靠着李大太太,我必然就会待她好一些,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能看不明白她们这些手段。”

丁妈妈道:“您的意思是七小姐不会治病?”

“太医院的御医都开过药方,李大人回到京里,都察院都御使出面请了一屋子的郎中来给李大太太诊治。”

“李家老太太还请了人来做法事,李大太太连符水都喝了,这病若是能治早就治好了,不会等到今日,我们家请沈家来帮忙,不过就是应个景儿。”

老太太端起茶来喝,“不着急,等一等,真的还是假的慢慢就会见分晓。”

老太太说完话,就有管事妈妈来禀告,“老太爷来了。”

老太太将茶放下,就听外面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听到老太爷在外面道:“季然怎么没吃饭就走了?没有备上宴席?”

老太太看了一眼丁妈妈,丁妈妈立即道:“六太太一早就准bèi

好了,还让二爷和四爷作陪。”

既然是这样,怎么人会突然走了。

老太太迎出去,看到老太爷微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

“许是家中有事。”老太太声音很安稳。

陈家三爷和承章、承显相处的很好,尤其是最近,经常在一起说话,老太太道:“小孩子顽性大,兴许是想到了什么就走了,天天拘在这里,也没有意思,再说季然不是还有一个表兄……”

说到那个表兄,老太爷脸上就露出奇怪的表情,“到底也没打听出来是陈家的哪个亲戚,说是崔家的子弟,我瞧着又不像。”

老太太道:“这次过来承章不是也请过他?结果他说什么不相熟推脱掉了。”

就算是不相熟,也不能这样说。

不但不懂事,说话也是太难听了点。

这成什么样子?

“不是什么正统的子弟,”老太爷皱起眉头,“没有礼数、教养,可见是难成事,我见过的这些孩子,能超过季然不多……”

老太爷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婉宁,“你说老三家的七丫头会治病?”

“还不知dào

,”老太太的声音平和,“那孩子……有些古怪。”

之前还病得厉害,忽然之间就一身光鲜出现在客人面前。

不会治病,还说的头头是道,一点不害臊,在李大太太面前提要求,还要天天上李家去。

今天的事,她还没从头理个清楚,怎么和老太爷说。

老太爷不太满yì

,“老三将七丫头送过来不就是让你管教?怎么还闹出这样的事?”

这也是她觉得诧异的地方。

本来一切都是很好的,京里很安宁,族里也很好,老六媳妇偶尔耍些小聪明,不过都在她的掌控之内。

就是这个七丫头,本来应该被所有人都忘记的人。

不该被提起来,更不该被李大太太认识。

老太太刚想要顺着老太爷的话茬说下去,脸色不由地有些僵硬,跟在她身边打理日常起居的赵妈妈就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张望。

这是出事了。

赵妈妈刚要缩头,就听到老太爷道:“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赵妈妈吓了一跳刚要走出来,就看到外院的管事躬身立在门外,“老太爷,没什么事,就是陈家三爷让我跟老太爷告个罪。”

老太太松口气,“我就说没事,走的时候还让人说一声,是个有礼貌的孩子。”

有礼貌又周全,真是个好孩子,老太太对陈季然越来越喜欢。

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从来没听过他说别人不好,从来都是那样彬彬有礼,更有一个好家世,陈姚两家联姻,当然要将姚家最好的孩子嫁过去,否则她心里都觉得配不让陈家三爷。

将来有这样的孙女婿,她都会觉得脸上有光。

老太太因婉宁有些皱起的眉头,又悄悄地松开了。

老太爷道:“季然可是有事?”

屋子里一片祥和,老太爷边问边不经意地喝茶。

乔管事的几乎不太愿意开口,可是偏偏堂上的人不太在意他的话,老太爷更没将他一高一低的眉毛看在眼里。

唉,没办法,只能这样禀告,他就装作没听出陈三爷的话外弦音。

当回傻子。

反正这件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陈三爷说,”乔管事一板一眼地复述,“对下人管束不严,还请老太爷赎罪,改日他再上门赔罪。”

管束不严是什么意思?

上门赔罪又是从何而来?

怎么听起来也不像是正常的话。

老太爷有些坐不住了,从椅子上探起身子,指着乔管事问老太太,“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出了什么事?”

……

这一整天到底闹出了多大的笑话,寿氏只要想想就头疼。

姚婉如看着皱起眉头的母亲,又用帕子蒙住脸,呜呜地哭起来,她不知dào

该怎么停下来,停下来之后所有人都会诧异地看着她,生像看一个坏了的东西。

她坏了。

她的名声,在长辈面前的骄傲,在陈三爷心里的位置全都变了。

该怎么办,怎么办?

“别哭了,跟我从头到尾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寿氏说着看向一旁的儿子,“你们两个到底在做些什么?谁让你们这样做的?有没有什么东西落在别人手里?”

现在她最害pà

的是有什么把柄落到别人手里,那婉如这辈子都要完了。

姚承章摇头,“没有。”

姚婉如就像一个被吓坏了的孩子,立即停住了哭泣开始在身上翻看。

玉佩、步摇、手帕,什么都在。

“没有,没有。”

寿氏松口气,还好,不是最坏的情况,也许陈家三爷那边还能弥补,“都谁看到了?谁在屋子里看到了你?”

“他看见了,他看到了,他都看到了。”

婉如只会慌乱地摇头,寿氏顿时有一种怒其不争的感觉,“谁?我问你是谁?”

“陈三爷的小厮,陈家的下人,”姚婉如说着眼泪又淌下来,她摔在地上,含着眼泪去看陈季然,谁知dào

陈季然会变成一个呆愣的小厮。

那小厮看她的目光。

让她觉得恶心。

恶心。

她被那种人呆呆地看着。

而且,还些还都是她亲手安排的。

她该怎么办?这些事会不会被陈家长辈知dào

?万一她将来嫁进陈家……姚婉如不敢想下去。

“六太太。”

寿氏正压制着自己的怒气,身边的妈妈叫一声,差点惊得她跳起来。

“做什么?”

“太太,老爷那边让您过去,好像是沈家的事。”

沈家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寿氏忽然想到粮食,对了,她怎么忘了,她还要沈家买她的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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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教训

寿氏正准bèi

要走,姚承章也要跟着出门。

“章哥,”寿氏瞪起眼睛,“你留在屋子里,等我一会儿回来再和你们算账。”

姚承章头微抬眼睛里带着恳切,想要蒙混过关,“母亲,这件事跟我没什么关系啊,都是……不小心撞在一起……”

“什么不小心?这时候还嘴硬,一会儿让你祖父、祖母知dào

了,看你怎么说。”

姚承章还欲接着分辩。

寿氏转过头看向屋子里的婆子,“看着三爷,等我回来。”

寿氏急着出了门,一直到了二进院已经看到六老爷姚宜春等在那里。

姚宜春背着手,嘴唇紧紧地抿着,脸色十分难看。

寿氏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怎么了?”寿氏忙问过去。

姚宜春顿时抬起眼睛,“你都跟沈四太太说了些什么?可让她见到了七丫头?”

“见到了,”寿氏目光闪烁,老爷一早就出了门还不知dào

家里都发生了什么事,“老爷,你说沈家的事?你见到了沈家人?”

“我在外面见到了沈敬元。”

沈四老爷竟然也跟着四太太来了泰州。

寿氏急着问,“沈四老爷怎么说?”

“本来说的好好的,我还说七丫头都是你仔细照应病才好了,那个沈敬元对我们还很感激,”姚宜春说到这里脸色一变,“谁知dào

回来之后,在院子里见到沈四太太,沈敬元就不一样了。”

寿氏等得着急,“沈四老爷到底怎么说啊?”

姚宜春的眉毛几乎竖起来,十分的生气,“沈敬元说,要在泰州多收些米粮,不过价钱只比市面上多一点,我们要的数目,他们不但不肯给,还说差的太远。”

一点不留情面。

“还要看我们家米粮的成色,”姚宜春“呸”了一声,“以为我们家是什么?还跟他们坐地论价,我说了少一分都不能卖,就不能给他们脸面。”

寿氏盯着姚宜春,等着听姚宜春的后话。

姚宜春半晌发xiàn

寿氏期盼的目光,“看着我做什么?”

“然后呢?”寿氏道,“老爷撂下这话,沈家害pà

没有?”

通常沈家都会害pà

,顺着她们的意思,别忘了七丫头还在他们这里。

姚宜春本来扬起的声调又降下来,“没有了,沈家什么都没说,那个沈敬元就带着沈家人走了。”

寿氏全身的血液几乎一下子凝固,冻成冰,让她全身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路响到她额头。

她几百上千两银子,就这样没了?

要知dào

漕米市价不过每石七八钱,卖给沈家要二两,要足足赚够一番多,她忙了这么久还不就是为了这些钱?

现在就这样没了?

寿氏感觉到头顶烧起火来,声音都在颤抖,“老爷没留下沈四老爷?”

姚宜春挺直了脊背,“过几日他们会自己求上来,沈家根本不缺这点银钱,别说卖粮食,实在应该直接将钱给我们,也免得我们折腾,我说沈敬元就是个二百五,连这点世故都不通,整日里让人来看七丫头有什么用?年年给我们些孝敬比什么都强,依我看,他这样做早晚将沈家也败进去。”

寿氏一脸的晦暗。

姚宜春眼看着寿氏的表情,生像是丢了多少细软,他忽然之间变得焦躁起来,“急什么?给七丫头点颜色看看,沈家就要着急了,有些人就是这样贱骨头。”

沈家不可能不在意七丫头,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姚家。

寿氏点点头,既然沈家这样,她也没什么可怕的,借着今天的事就要七丫头好kàn

,让七丫头知dào

她的厉害。

敲山震虎,沈家很快就会发xiàn

自己错了。

她连这点事都做不了,将来还如何掌家?

寿氏转过头吩咐赖妈妈,“走,去七小姐那里。”

姚宜春觉得心都放进肚子里,笑着拿起寿氏的手。

寿氏没想到姚宜春脸变得这样快,吓了一跳忙将手抽回来,“做什么?青天白日的,别弄个没脸。”

“我是觉得你辛苦,”姚宜春笑着,“等这件事办好了,我好好谢谢你。”

寿氏又羞又气,忽然想起姚婉如和姚承章的事,“章哥惹祸了,恐怕老太爷要问起来,你快去想个办法。”

姚宜春怔愣在那里,怎么一件事跟着一件事,“这又怎么了?”

……

寿氏觉得有一簇火苗从心底烧起来,让她火烧火燎的难受。

到处都是一团乱。

粮食没卖成,婉如和承章一起惹了祸,老太太那边还少个解释,她要怎么说七丫头的事。

总归这大部分的烦恼是因为七丫头。

她是该以长辈的身份好好教xùn

教xùn

七丫头。

寿氏刚进了院子,迎面看到童妈妈,童妈妈上前行礼。

寿氏正要开口问婉宁。

童妈妈已经道:“我们小姐让我在这等六太太。”

婉宁怎么知dào

她这时候会来,是有人通报,寿氏看向赖妈妈,赖妈妈也是一脸的错愕。

真是怪了,难不成这个七丫头未卜先知?

不过是个丫头,看她还能有多大的本事。

寿氏不声不响地从童妈妈眼前走过,几个人上了楼梯。

木质的楼梯发出“咚咚咚”得响动,就像一把鼓槌敲打在童妈妈心上,童妈妈不禁攥起了帕子。

六太太这个模样就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从前六太太对七小姐再不好,好歹脸皮上还装模作样,现在就要将这层假善撕去,不知dào

会如何,她看到都害pà

,七小姐更别说了。

寿氏站在门口,赖妈妈上前掀开帘子。

绣楼里十分的安静。

赖妈妈四处找着七小姐,大约七小姐也知dào

自己犯了错,现在正到处躲藏,不需yào

片刻功夫,七小姐就会冲出来跪在六太太脚下。

青色的幔帐飘荡着。

这是这几日七小姐要求换的新帐子,六太太准bèi

了那么多,就是为了今天,今天沈家却这样不留情面的拒绝,七小姐也别怨恨谁,谁叫她不懂得和沈家人要钱。

赖妈妈跟着寿氏一步步向前走。

紧接着一只手将帐子挽起。

杏黄色的袖子先露出来,然后是一个绰约的人影,她微微抬着头,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嘴唇弯着生像是在嘲笑谁,另一只手拿着红漆的攒盒,“六婶来了刚好,这果饵太难吃……”

说着又指向屏风旁,那里跪着两个婆子。

“下人不尽心,都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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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砸你 加更求票

什么果饵?

什么下人?

七丫头还要换下人?

真是痴人说梦。

这几日她对七丫头好是因为要和沈家做生意,现在沈家的事谈不成她也没必要再迁就这个丫头。

只要想到这个寿氏就生气,尤其是七丫头脸上的神情,扬着脸,仿佛高高在上,不知怎么的寿氏忽然想起在屋子里痛哭的女儿。

云泥之别。

沈氏没被休前,她带着婉如去京城,见到端坐在椅子上的婉宁,她就想到这几个字。

婉如和婉宁玩了一会儿,回来就问她,为什么七妹妹的衣服那么软,她只说京城的布料好,婉如吵着闹着要一件,她只好厚着脸皮和沈氏要,沈氏给了几匹布让她带回去,每次看到那些布料,她都觉得沈氏就是在施舍。

沈氏摆宴席,大家都夸婉宁命好,右手是走仕途的爹爹,左手是会赚钱的母亲,她就想起自己,没有娘家可靠,六老爷又不会读书。

看着沈氏和婉宁的笑脸,她总觉得刺眼。

说起姚家和陈家结亲,沈氏眉眼里都是喜悦,见到陈季然,一表人才的孩子,长得也是眉清目秀,往那里一站,就知dào

将来长大了是如何的俊朗。

有这样的姑爷真是几百年修来的福气。

她羡慕又心酸。

幸而三哥的仕途越走越好,沈家成了累赘,姚氏族里觉得沈氏那里都不好,沈氏被休,她在姚家又一次看到陈季然,想起姚陈两家的亲事。

她要陈姚两家这门亲事落在婉如身上,陈季然聪明又文雅,将来一定会有个好仕途,谁嫁给她都会夫贵妻荣,所以沈氏一早看准了这门亲,现在她要牢牢握在手里。

她知dào

他们能不能翻身就要看这次机会。

婉宁被罚来族里,她将婉宁接回来,放在绣楼上。

接着婉如让老太太越来越喜欢,婉宁成了被人遗忘,无人问津的丫头。

她有多欢喜。

要说命,这才是命。

她一直觉得自己将七丫头牢牢攥在手里,只要随便动动指头七丫头就会乖乖听话。

可是现在,她断没有想到,一切好像又变了。

七丫头站在那里,不是沈氏身边的小丫头,却比那时候更加光彩照人,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变回那个令人羡慕的贵女。

她明明用足了力qì

恫吓,七丫头却一点不见怯意,还是这样笑着看她。

到底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还是不明白她的用意。

寿氏一下子迷糊起来,心里说不出的焦躁,她想要使出浑身解数挣脱出来,寿氏伸出手向那张光彩照人的脸上挥过去。

她要让七丫头知dào

,一切都变了。

她要让七丫头尝尝苦头。

看到寿氏的动作,门口的童妈妈不禁惊呼出声。

寿氏禁不住笑着,真痛快,将从沈家身上受得气都还给七丫头。

看七丫头再不听话,沈家再不老实,现在这里可是由她做主。

一巴掌会有多响谁都知dào

,再怎么样也不会像是木盒掉落地上的声音。

婉宁手里的攒盒落下来砸在寿氏脚面上,里面的果饵更是散落寿氏一身,寿氏不禁哀叫了一声,气势一软,高高扬起的手也被婉宁攥住。

婉宁那双眼睛很亮,映着寿氏气急败坏的表情,“六婶你做什么?为什么要打我?我做错了什么事?”

寿氏向外扯着手,赖妈妈也上来帮忙,“哎呦这是怎么了?六太太的脚。”

寿氏脚疼得缩起来。

“不给你点教xùn

,你就不知dào

什么是姚家的规矩,”寿氏扬高了声音,“谁叫你见沈家人?你母亲已经被休,沈家对姚家就是形同陌路,你给李大太太看病,谁答yīng

了?”

婉宁顿时诧异,“不是六婶将沈家人请来的吗?不是六婶让我去亭子里和沈家人见面?不是六婶让我给李大太太看病?”

寿氏的脸忽然涨红起来,这些话说的都没错,是她将沈四太太带去亭子里。

给李大太太治病也确实是姚家安排的……

“你再顶嘴。”寿氏用力甩婉宁的手,没想到婉宁却奇怪地将手松开,寿氏差点摔一个趔趄,婉宁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从方才到现在一步也没挪动过。

“六婶,”婉宁乌黑的双螺髻上是白玉的荷花簪,她向前走了走,站在阳光下,面容是那样淡雅而矜贵,“六婶这样冤枉我,二话不说就要打我,祖父、祖母知dào

吗?”

这时候还觉得老太爷和老太太会宠着她。

寿氏轻笑出声,“老太太早就……”老太太早就巴不得她死了,一个沈家的遗祸,留着坏了姚家的名声。

寿氏话没说完,就听到丁妈妈高声喊,“六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不知dào

什么时候老太太身边的丁妈妈和赵妈妈一起站在门口。

丁妈妈一脸诧异,赵妈妈面色难看。

本来吵闹的小楼一下子安静下来。

丁妈妈匆匆忙忙走上前,“六太太……您怎么动这么大的气。”

寿氏听得丁妈妈的声音这才回过神,她这是怎么了?听了沈家不肯买粮食,进了绣楼,看到跪着的下人和婉宁的话,她就头脑发热一心想着要发落婉宁,就将所有事都抛诸脑后。

“六太太,老太太那边喊七小姐过去呢。”

这时候喊婉宁。

这是要做什么?是要亲自发落婉宁?寿氏期待地在丁妈妈脸上寻找答案。

丁妈妈看向婉宁,眼睛里满是安慰,“七小姐,这里定然是有什么误会,六太太也消消气,都是一家人……”

丁妈妈这样劝说,难不成这是老太太的意思?

寿氏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冷风,她豁然想起那句要脱口而出的话,她几乎能看到老太太脸上的怒气。

老太太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宠起七丫头来?从前她怎么对七丫头老太太都是不管的啊!

丁妈妈上前去安抚婉宁,寿氏后退几步看向赵妈妈。

赵妈妈走过来低声在寿氏耳边道:“李家来送礼了,都是给七小姐的,”说着顿了顿,“送的都是那些东西……老太太……您还是有些准bèi

……五小姐的事老太爷也知dào

了。”

寿氏脑子“轰”地一下,几乎要摔在地上。

赵妈妈忙伸手搀扶,“六太太当心啊。”

李家怎么会这时候来送礼,到底都送了些什么?那些东西……可和她有关系?寿氏脑子里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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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礼物

丁妈妈、赵妈妈和寿氏一干人离开绣楼,童妈妈服侍婉宁去换衣服。

“我的小姐以后万万不可再这样,真是吓死我了,您才这么大,六太太毕竟是大人,真要动起手来,您可是要吃亏的啊。”

“不怕,”婉宁指了指童妈妈捡起来的攒盒,“我知dào

打不过她,一早就拎了东西。”寿氏来之前她正在吃果饵,听到寿氏的声音,她顺手将攒盒拿起来,寿氏又没想到她会这样做,一定会措手不及,她个子矮,力qì

小,但是可以顺带武器。

童妈妈想起六太太上楼来,七小姐撩开幔帐时的模样,那样毫不在意地拿着一只攒盒,谁会想到那攒盒是这样用的,童妈妈忍不住顿时笑起来。小姐,还真是,竟然会有这样的主意。

整理好婉宁身上的衣衫,主仆两个才去老太太的院子。

此时寿氏正惊呆地看着桌子上的东西。

这都是些什么呀。

后面进屋的姚婉如都目瞪口呆。

东西摆满了桌子,看得人眼花缭乱。

奇怪,太奇怪了,姚婉如伸出葱葱玉指,一脸惊诧,颤声问,“谁啊,谁会送衣服和吃的来啊。”

桌子一边放着的是十二三岁小姐穿的衣裙,从里到外**、襦裙、褙子,另一边堆着一盒盒点心和果脯,泰州各色点心恐怕都被买了过来。

除了吃的就是穿的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这都是李家让人送来的?”寿氏半晌才僵硬地挪动视线,“老太太,这,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啊?

要说送衣衫也是有的,互相来往的时候也会给各家的少爷、小姐做身衣服,可是,眼看着桌子上的那些东西。

李家送这样的东西,自从婉宁来族里,寿氏给婉宁置办的衣物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

寿氏觉得好像脸上被人打了一巴掌。

这是在说七丫头在姚家缺吃少穿吗?

堂堂一个姚家七小姐。

没吃的,没穿的,还要别人送来。

这成什么样子?

寿氏看向老太太,“娘,这该怎么办啊?”

李家是不会随便送出这样东西的,定然是婉宁开口向李大太太要来的。

要这样的东西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婉宁在族里的日子不好过向外面求助,另外一种就是小女孩心性,十二岁的孩子,喜欢的就是漂亮的衣服和可口的糕点。

偏偏李大太太在姚家见到婉宁时,老太太连婉宁都没认出来,李家肯定会起疑心。

总之,姚家做错在先。

所有事都撞在一起,已经不能用几句话就能掩饰的过去。

老太爷素来在意名声,若是有个什么闲言碎语传出去,她可是担不起这个罪名。

寿氏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老太太不说话,寿氏忙向赵妈妈递了个眼色。

让外面人怎么想,都要看姚家的做法。

姚家做的好,捧着七小姐,里里外外照顾的妥当,外面人就不会再起疑心,六太太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就算发落七小姐,不能在这个时候,要等到七小姐出了大错。

“六太太,”赵妈妈低声道,“老太太心里也是疼七小姐的,李家送这些东西是高看我们小姐,那是好事。”

寿氏被说的一愣。

姚婉如听得这话如同见了鬼一般,婉宁做出这种事,赵妈妈还替婉宁说话,姚婉如焦急地看向老太太,“祖母,祖母,这都是婉宁的错,婉宁怎么能这样做,不是让您丢了脸面吗?”

让谁丢了脸面?

老太太皱起眉头,脸上现出怒容。

姚婉如不由地打了个冷战,再也不敢说半个字。

姚老太太看了看寿氏,最终将目光落在姚婉如身上,“五丫头越来越不懂事,那是你七妹妹,你平日里不好好照应,现在怎么还说这样的话?”

不光是她,明明族里所有人都不喜欢婉宁,姚婉如张开嘴,怎么能所有错事都推在她身上。

她冤枉,姚婉如眼睛里含满了泪水。

祖母这是怎么了?为了婉宁训斥她。

老太太眼睛微阖,“章哥呢?章哥去哪里了?”

训斥了婉如又问章哥,这是要提陈季然的事。

寿氏心里更加慌乱起来,忙打断老太太的话,“章哥在老爷那里。”说完她哀求地看着老太太,这件事越少人知dào

越好,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问起来,日后婉如要怎么做人。

“祖母。”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是婉宁。

寿氏觉得一颗心如同沉在了水低,又闷又冷,让她喘不过气来。

“七丫头,”老太太嘴边泛起一丝笑容,“过来坐,你看看这些都是李大太太让人送给你的礼物。”

满桌子都是她的礼物。

李家竟然送了这么多东西来,屋子里所有人都看着她,她一步步走过去看那些东西。

沉闷的气氛中,唯有她能莞尔一笑。

“这衣裙可真好kàn

,”婉宁笑着看向姚婉如,“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用和五姐姐借衣服穿了。”

寿氏张开嘴,七丫头还嫌不够,还在这里落井下石。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让她愤恨却又无可奈何,说出去谁能相信?

老太太伸出手,婉宁握上去。

婉宁的小手暖暖的,带着一些力qì

,没有躲躲藏藏,而是坦然地任她拉着,老太太笑着道:“你六婶对你照应不周,方才我已经说她了,从今往后若是觉得哪里不好,就径直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看着眼睛红肿的婉如,明明满肚子怒火却要苦苦忍耐的寿氏,婉宁欢快地笑,“好。”

好啊,为什么不好呢?

……

沈敬元有些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沈四太太将昆哥哄睡了,这才从内室里出来。

“你说是婉宁不让我们高价买沈家的粮食?”沈敬元诧异地抬起头看妻子。

沈四太太看了一眼下人,下人忙退下去,屋子里没有了旁人,沈四太太才将婉宁想要买米的事说了一遍。

沈敬元半晌坐下来,反反复复地想沈四太太的话,“你的意思是,婉宁不但肯认我们,将来还要去看辰娘?”

沈四太太道:“婉宁说还要奉养辰娘终老。”

这孩子这样说,沈敬元看起来十分镇定,手指却有些微微颤抖。

“昆哥,”沈四太太提起昆哥,“和婉宁很亲近,婉宁也很喜欢昆哥,两个人坐在一起,如果让辰娘看了不知dào

会如何欢喜。”

沈敬元谨慎地向周围看去,“不要乱说。”

沈四太太这才发xiàn

自己失言,“是,不说了,我就是觉得没有辰娘,就没有我们今日,我们该感谢她。”

沈敬元的目光柔软起来,这些年不用他提醒妻子,妻子就会一直惦记着妹妹和婉宁,他常年在外无暇照应家中,真是亏欠妻子太多。

沈敬元想了想,“这次我们在泰州多留些日子,你让管事的捎封信回扬州,告sù

母亲婉宁的情形,让母亲也好安心。”

沈四太太点点头,报喜的事老爷从来都交给她。

“姚家那边不会轻易了事,”沈敬元想起姚宜春的脸色,“婉宁有个不小心说不得就会吃亏,我们平日里都要受姚家的气,更别说婉宁这样大的孩子。”

见到了婉宁虽然高兴,可是坐下来想想又担惊受怕。

十二岁的孩子啊,指望她能做出什么事来。

恐怕连自己都照应不好。

姚家那种虎狼窝,辰娘才嫁进去几年都被吃的骨头不剩。

沈敬元越想越焦心。

“这件事我们也是欠考lǜ

,姚六太太的弟弟一定收了不少的粮食,不赚上一大笔,她们怎么肯善罢甘休。”

说到这个,沈四太太也焦急起来,可是想到婉宁让她安排给李大太太治病,她就又有了信心,“老爷,现在婉宁和从前不一样了。”

沈敬元诧异地看着妻子,不过是才去姚家见了婉宁一面,怎么就这样笃定,这样相信婉宁。

沈四太太道:“我们就顺着婉宁的意思,将何长贵叫过来,再不声不响地买处宅子,配上信得过的下人。”

这样到底行不行?被姚家知dào

了,婉宁可怎么办?沈敬元明知dào

这是在胡闹,可是只要想想婉宁的处境,他还真盼着姚家好好待婉宁不成?

沈敬元颌首,“让管事悄悄地去买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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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上门

沈家的管事立即被叫来,想要瞒着姚氏族里置办屋子不是那么简单。“不如就用山西那两家店铺的名义来买,”沈敬元看向张管事,“托一个走船的介shào

来买,这样更可信些。”张管事退下去,沈四太太看着沈敬元,“接下来怎么办?”“我要在这里看着,婉宁没做过买卖,如果发xiàn

她做的不对,我要阻止,免得生出什么乱子。”开铺子,收米粮,不会像婉宁想的那么简单,在泰州这样的地方,达官显贵家不会将米粮卖给不认识的商家。姚家的米粮不卖给沈家,也不会卖给婉宁,婉宁想得太容易了些。……寿氏屋子里一片灯火通明,寿氏打发赖妈妈,“再去问问,怎么老爷和承章还没有回来。”老爷和承章被老太爷叫去书房里说话,现在还没有动静。连晚饭都没吃。寿氏没想到这件事会闹这么大,老太爷定然是大发雷霆。赖妈妈过了一会儿脸色难看地赶回来。“二爷在跪着呢,老太爷发了脾气,说二爷不好好读书,让二爷将这些日子先生教的都背下来,现在二爷还没背完一半呢?”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能背的完?寿氏搓着手,“六老爷呢?六老爷怎么说?”“老太爷说六老爷教子不严,还说六老爷毁了自己的仕途,将来也会将儿孙的仕途葬送。”老太爷还说六老爷半点比不上三老爷,这话赖妈妈可不敢和六太太说,这是六房最忌讳的话,每次老太爷提起来,六老爷和六太太都会恨得咬牙切齿。六老爷脸色难看,屋子里伺候的下人大气不敢出。“老太太让人来劝了一次,老太爷说,若是谁干涉他教子教孙,就别留在这个家里。”寿氏脱力地坐在椅子上,怔怔地发呆,半晌想起一件事来,“五小姐呢?”内室的姚婉如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方才她趴在炕上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桐香听了声音忙机灵地将姚婉如叫起来。姚婉如揉了揉眼睛,渡着步走出门,“怎么了母亲?”赖妈妈看了一眼五小姐,刚出事的时候五小姐还很害pà

,听说陈家三爷向老太爷赔礼,她整个人就轻松起来,如果五小姐还一心想要嫁给陈三爷,就真的该担心,照这样下去真的会闹出事来,要知dào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说不定哪天就让陈家知dào

了。寿氏板着脸看女儿,“回去抄三遍女诫,没抄完不许出门。”这是要禁足?姚婉如彻底清醒了,嘴唇一抿十分的委屈,“母亲,这是为什么啊?我和哥哥被人陷害了,母亲不帮着我们说话,还要罚我。”寿氏看向不争气的女儿,“我只是罚你抄女诫,你二哥因为你的事,现在还留在你祖父书房里。”姚婉如诧异地捂住嘴,“祖父这是要做什么啊?祖父这样罚二哥万一被陈家知dào

了那可怎么办?”所以老太爷对外才说考章哥功课,看不得女儿不懂事的模样,寿氏吩咐桐香,“好好kàn

着五小姐。”桐香忙应了。姚婉如不情愿地走出院子,寿氏一脸颓败,想起今天一桩桩的事,她就不知dào

该从哪里入手,老太太没头没脸地骂了她一顿,多亏姜氏不在,否则可要看她的笑话,“怎么一个丫头我就拿她没有办法?早知dào

她还剩一口气的时候就给她装板发出去。”谁也没料到这个七小姐就活过来。活过来也罢了,活脱脱变了个人。“该不会是鬼上身了吧?”赖妈妈小声嘟囔一句。寿氏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厉眼看过去,“你也跟着乱叫舌根,鬼上身还能给人看病?还能说出那些话?见到沈四太太还那般亲切?这是鬼上身?我看是有人唆使她。”赖妈妈轻声道:“您说的是七小姐身边的童妈妈?”准是那个老东西,寿氏抿起嘴唇,“找个机会将那老货送去庄子上。”赖妈妈低声道:“您忘了,方才七小姐院子里换人,七小姐跟老太太说,换谁都可以定要留着童妈妈,若不是童妈妈撬着她的嘴喂她米汤,她早死了。”童妈妈立了大功,怎么能随便就送走。寿氏咬紧牙,有一种什么都被人算计在前的感觉。童妈妈劝着寿氏,“太太别生气,我们等着,等李家这件事过去,七小姐还不是任您发落。”寿氏站起身,“这口气我怎么也咽不下去,沈家不是来泰州收米吗?我就让他们收不到米,我将米粮都卖给别人,让沈家两手空空。”……祖母做主让她重新挑选了身边的下人,屋子里熏香打扫,下人服侍她洗了个澡,躺在软软的床上,从到族里来之后,婉宁第一次睡得这样安稳。婉宁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还梦见小时候乳母趁着她睡着了,在夜里偷偷哼歌。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顺流而下,要找她的家乡。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托腮思量,要回到她的家乡。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不是回家乡,她擦着眼泪,在找她的夫郎。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要找到她的夫郎,他们一起回家乡。这首歌不知dào

在什么时候她偷偷学会了,那些无忧无虑,满心欢喜的日子很快就会回来她身边。……第二天吃过饭,婉宁带着童妈妈和新来的丫鬟落雨、落英一起去李家。李家人早就站在门口接应。李大太太的娘家虽在泰安,李家还是隔街置办了处院子,一是为了李大太太能清静养病,二是怕住娘家时间长了徒增口舌。李大太太的嫂子禇氏来迎婉宁,婉宁从马车上下来,禇氏的目光就迫不及待地落在婉宁身上。真的是十二、三岁的小姐,看起来还没有婠姐个子高,身上瘦弱,脸色也不太好,听说生了一场大病,这样的人真的能治病?禇氏笑着走上前,“姚七小姐。”禇氏笑起来嘴两边露出圆圆的酒窝,目光有些怀疑,但是没有恶意。婉宁上前行礼,禇氏立即将婉宁扶起来,嘴唇一动有些欲言又止。两个人进了院子。李家是规规矩矩的二进院,青砖刚刚被水洗过还有些潮湿,到处打扫的很干净,下人站在两旁低着头行礼。李大太太定然是特别吩咐下来这样迎她。二进院就更加安静,禇氏刚要说话,只听屋子里传来一阵声响,紧接着是一个妇人的声音,“这是怎么了?都怪我不该说这些事。”然后是李大太太慌乱的声音,“不是,不是,不怪你,都是我……都是我……”******************************感谢ddcatzlx同学的平安符,感谢Sunflower889同学的平安符,感谢chlorine同学的平安符,感谢广寒宫主a的香囊。【角色】婉宁的贴身丫鬟落雨由凰栖同学出演。

第十七章 惊吓

禇氏看向旁边的丫鬟,丫鬟上前打帘,从里面走出个穿着沉香色褙子的妇人,那妇人梳着圆髻,头上戴着两只赤金镶宝的蝴蝶,走出来的时候微微提着裙角,一双粉色软缎的绣鞋先出现在婉宁眼前。

绣鞋上缀满了珍珠,在阳光下发着柔和的光。

妇人刚站稳,看到禇氏立即惊慌地道:“我是不是说错了话,大太太就怕起来,躲进了内室里。”

禇氏倒吸了一口冷气,“朱太太先在亭子里坐一坐,我去看看姑奶奶。”

朱太太攥紧了帕子,“别管我,你快去。”

禇氏进了门,朱太太的目光就自然而然地落在婉宁身上,婉宁上前给朱太太行了礼,朱太太立即道:“这是谁家的女儿?”

婉宁对朱太太的打量不躲不避,“是泰兴姚氏,父亲行三。”

朱太太眼睛一转惊讶地道:“你是姚宜闻大人的女儿?”

童妈妈也行礼过去,“太太,这是我们家七小姐。”

这就是姚七小姐。

她和老爷来泰兴县上任已经两年了,有姚三太太这层关系,她经常会去姚家,却从来没见过这位姚七小姐。

朱太太仔细地打量婉宁。

姚七小姐生得一副好容貌,皮肤雪白,墨般的眉毛,眼睛清透,模样精致似块玉一样。

外面人都知dào

,姚七小姐差点害得张氏小产,即便是这样张氏还是早了一个多月生下欢哥,多亏欢哥胎里长得好和足月的孩子差不了多少,这才活下来。

欢哥还没满月,姚七小姐就被送**里。

姚老太太出去宴席从来没提过姚七小姐,按理说这位七小姐在姚家过的不好,应该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今天看来虽然身子娇弱些,却更比旁人来得有气质,她像多看几眼,姚七小姐就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她只能礼貌地挪开目光。

“从前我也没少去姚家怎么第一次才见到七小姐,”朱太太就好像想起了什么,诧异地看着婉宁,“你就是李大太太说的能治病的姚七小姐?”

婉宁点点头,等着朱太太后面的话。

朱太太压着鼻音,“这么小的孩子……”顿了顿又关切地问,“大太太的病能治好吗?”

“能治好。”婉宁不加停顿,声音清晰而干脆。

朱太太抬起头,姚七小姐正看着她,脸上是淡然的神情,嘴唇弯着,好像无时无刻都带着笑意。

能治好。

真简单。

朱太太扬起了眉毛,这个姚七小姐好像没有思量随随便便就说能治好。

怪不得连姚家人都觉得奇怪。

就算从小学医理也不过才学几年,怎么就能这样大言不惭地说话。

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根本就在骗人。

昨天听说姚七小姐会治李大太太的病,她吓了一跳,今天一早就到李家来。

李家人都说李大太太从姚家回来之后好多了,结果她只说了几句话李大太太就吓得不敢见人。

真是害得她白白担心。

万一李大太太好了,李老爷再重操旧业查起漕粮来,老爷可是首当其冲,姚家也是怕这个才会和李家攀关系。

朱太太松口气,现在看来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朱太太正思量。

禇氏将门打开,一脸温和地看向婉宁,“姚七小姐,我们家姑奶奶请您进去呢。”

朱太太不禁诧异,李大太太的病没有好转,为何还信这个姚七小姐。

就算不会治病,这个姚七小姐定然也是伶牙俐齿。

……

婉宁走进内室,禇氏向管事妈妈使使眼色,屋子里的下人都走了出去。

姚七小姐治病,是不让别人在场的。

不用药不用针,只是这样空手而来,就能治病。

禇氏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子,轻轻地摇摇头。

怪不得老太太心里没底,她也想不通。

禇氏还没关上门,就听到李大太太的声音,“七小姐,你来了。”

禇氏不禁一怔,姑奶奶的声音又急切又激动,仿佛找到了救星,从来不向人诉苦的姑奶奶,竟然会这样。

这个七小姐真的有几分本事。

李大太太扶着椅子站起身将婉宁迎到临窗的大炕上坐下。

禇氏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屋子里安静下来。

李大太太喘了几口气,看向婉宁,“七小姐,我照你说的,是要听到让我害pà

的话,我就躲开。”

听到了朱太太的话,她只解释了一句站起身直奔内室,将朱太太一个人扔在了前面。

这是姚七小姐教她的。

李大太太紧张地抿起嘴唇,顿了顿才道,“七小姐,你怎么知dào

会有人说起那些会让我害pà

的话?”

李大太太的心结在云南,免不了会有人提起云南的事,所以她才会嘱咐李大太太。

看着李大太太颤抖不停的身子。

婉宁站起身拿过迎枕让李大太太靠在上面,“这样还好了,至少大太太也知dào

自己到底怕什么。”

李大太太瞪大了眼睛。

心理疾病最重yào

的就是要掌握病患的心结在哪里。

“大太太,方才朱太太说了些什么?”

想起这个李大太太就忍不住颤抖,求救地看着婉宁。

婉宁柔声道:“我在这里陪着大太太,大太太只管说。”

李大太太这才点头,“是……是说我们一起流放的钱大人夫妻,死在了云南,再也回不来了,钱大人从前也在都察院,钱太太平日里还和我一起做活,老爷平反了,钱大人也很高兴,我们还约好了定要为钱大人伸冤,将来两家人在京里见面。谁知dào

……京里来的消息,听说钱大人夫妻被匪盗砍成了肉泥,血流了一地……”

李大太太说到这里放声哭起来,“我只要想起死在那地方,我就……忍不住……”

怪不得朱太太的神情有些微妙,她就是要李大太太听了害pà

,也就是说朱太太是有意说的。

“我要怎么办才好?”李大太太不知所措。

婉宁十分轻松的微笑,“先要远离说那些话的人,然后……大太太跟我讲讲云南的事吧!”

……

“太太呢?”

风尘仆仆的几个人叩响了李家的大门,李家人探出头怔愣片刻才认出来,这是自家老爷。

老爷从京城到了泰兴。

李家下人结结巴巴,“太太在……太太在主屋里。”

谁也没想到老爷会一声不响地过来。

李家立即就要乱起来,李老爷看向管事,“别出声,免得吓到太太。”

李老爷一路进了内院,禇氏带着下人正等在院子里,看到李老爷也是惊呆了一会儿才上前行礼。

“荣珍怎么样了?”

禇氏立即道:“昨天晚上吃了一碗粥,两块点心,睡了三个时辰,病已经好多了,现在姚七小姐正在屋子里给姑奶奶治病呢。”

姚七小姐?

怎么回事?

哪个姚七小姐?

李老爷刚要开口询问,忽然听到屋子清脆的声响,仿佛是镇纸落在桌子上的响动。

“啪……啪……”

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尤其刺耳。

“啪……啪……”

声音就是从李大太太的内室里传来。

“这是做什么?”李老爷指向李大太太的屋子,“荣珍不是怕声音,这是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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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今天晚了一会儿。

第十八章 相见

“是……是……在看病。”禇氏也说不上来,她们只是将姚七小姐要的东西送进去,然后就出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都不知dào



荒唐,真是荒唐。

李子年脸色铁青,妻子怕声音,这样做不是火上浇油?

再说好好的郎中不请,怎么……里面治病的倒变成了哪家的小姐。

李子年看向禇氏,“是县医署荐的人?”

禇氏听得这话,才发觉自己只顾得听里面的动静,没有将话说清楚,“是姚大人的女儿,就是泰兴姚氏……”

李子年惊讶地眼睛一跳。

泰兴姚氏。

吏部侍郎姚宜闻。

姚家的小姐,那是正经的大家闺秀,怎么会给人看病?

李子年看向旁边的管事妈妈,“愣着做什么,还不进去看看。”

他日夜兼程从京城到泰兴县,只因为他总是梦见妻子奄奄一息地病在床上。

从京城到云南,妻子始终在身边安慰他,否则他也不能熬过来等到翻案,他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顾只想着自己的仕途。

所以他才上了奏折一路回到泰兴。

没想到回来之后见到这样的情形。

管事妈妈刚要挪动脚步,似是想到什么又停下来。

李子年皱起眉头。

管事妈妈道:“老爷,太太吩咐,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

治个病怎么还不让人进屋?

李子年诧异地看向禇氏。

姚七小姐已经进去那么长时间,现在进去打扰会不会前功尽弃,禇氏不知dào

该怎么说,忽然想起一件事,“妹夫还想看我们姑奶奶笑吗?”

李子年一怔,去了云南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妻子笑,差役说他的案子被平反,可能会回京,他笑的不能说话,妻子也只是看着他发呆。

好久好久不曾笑过。

禇氏脸上没有半点笑容,绷着脸十分的严肃,“姚七小姐能让我们姑奶奶笑。”这是她亲眼所见。

……

李大太太害pà

声音,是因为受了刺激产生了恐惧,婉宁诱导李大太太放松,然后渐渐地让李大太太适应突发的声音,逐渐地增加强度,就可以让李大太太脱离恐惧,再也不会因为一点点响声怕的瑟瑟发抖。

几次敲击声过后,李大太太的神情已经不再像开始一样激动。

李大太太睁大眼睛,响声过后,周围什么都没变,没有让她恐惧的事发生,一切都还是那么的好。

“大太太冷吗?”

婉宁轻声道。

李大太太轻轻颌首。

婉宁将薄被盖在李大太太身上,“大太太别睁眼睛。”

不知怎么的,姚七小姐的声音让她十分的心安,李大太太眼睛嗡动了两下没有睁开。

“我将窗子打开,光晒进来,会很暖和。”

李大太太颌首,她好久没有这样休闲地晒晒太阳,更不会这样长时间地闭上眼睛缓慢地呼吸,她总觉得只要她闭上眼睛就会有人冲进她的屋子,凶狠地站在她床边。

过了这么久,只有姚七小姐的声音传来,她渐渐地习惯了那声音,觉得只要姚七小姐在,她真的没什么好怕。

好久,好久,就算她不睁开眼睛看,也没有盗匪闯进来杀人,什么都没有。

窗子打开了,光洒在她身上,好暖和。

“大太太,我将薄被拿起来行不行?”

姚七小姐的声音又传来。

李大太太点点头。

她已经不觉得冷,只要晒着太阳就好。

耳边又传来姚七小姐的声音,是那么的温和,流淌进她的心里,让她觉得异常的踏实。

李大太太不自觉地脸上露出舒适的表情。

“大太太,走过的路不要去看,要一直向前,不要回头,李老爷和婠姐在前面等着你。”

要一直向前,不要回头。

……

李大太太睁开眼睛,屋子里是淡淡的清香,窗子关着,外面是“沙沙”的声音,下雨了,什么时候竟然下雨了。

方才明明还有阳光照进来,她明明觉得身上很暖和,外面却在下雨。

李大太太想要起身,一抬头就看到了李子年。

“老爷,”李大太太惊讶地张开嘴,“老爷……怎么会在这里?”

李子年道:“京里没事,我就回泰兴来看看你。”

李大太太又惊又喜,她怎么也想不到老爷会突然出现在她床边。

下人端茶上来,李大太太喝了一口,突然觉得少了些什么,忙向周围看去,“姚七小姐呢?姚七小姐去哪里了?”

屋子里有些暗,下人怕她害pà

已经点了灯。

李大太太看向旁边的沙漏,“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申时末,”李子年看着妻子,“姚七小姐早就回姚家了,你已经安睡了快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

她已经睡了三个时辰。

天哪,她能一觉睡这么久,没有惊恐地半途醒来,也没有害pà

地汗透衣襟,而是十分舒服、愉快地睡着了。

“什么时候下的雨?”李大太太看着窗外的雨发呆。

李子年轻声道:“早就下了,巳时末就掉了雨滴。”

李大太太十分诧异,“那我怎么半点不知晓?”

李子年试探着握住李大太太的手,“你睡着的时候还没下,只是阴了天,姚七小姐走的时候说,让谁也别打扰你,你睡好了就会自己醒过来。”

那时候已经阴了天,她却还觉得阳光照在她身上,姚七小姐,姚七小姐真是个神人。

姚七小姐怎么做到的,怎么能让她感觉到那样的暖和,那样的舒服。

李大太太看向李子年,“老爷,老爷,姚七小姐真的能治好妾身的病,真的,姚七小姐……能治好我的病啊。”

她现在真的相信,只有姚七小姐能让她活下去。

李子年本来不相信,直到他走进屋看到妻子安然地睡在炕上。

睡的那么熟。

外面下了雨,雨水沿着屋檐落下来叮咚作响,妻子也没有醒过来。

他越来越觉得惊奇。

姚七小姐看起来和婠姐差不多大,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

真是上天垂爱他们夫妻。

李子年轻声道:“我们一定要好好谢谢姚七小姐。”

李子年说到这里,李大太太似是才意识到李子年就在眼前,忽然之间就哭出来,“老爷,妾身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大太太的哭声越来越大。

李子年将李大太太揽在怀里,“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将你受的委屈都哭出来。”

半晌李大太太的哭声止住,喝了些茶水重新躺在炕上,将朱太太说的话和李子年说了,“听到那些事,吓了我一跳,多亏姚七小姐之前就告sù

我,听到害pà

的事就躲开。”

李子年皱起眉头,“你安心养病,我吩咐下去,从今往后,李家闭门谢客,除了姚七小姐,你谁也不用见,特别是那个朱太太。”

李大太太惊讶,“可那是泰兴知县的太太。”

李子年轻柔地将被子盖在李大太太身上,“不光你不用见,从此之后我也闭门谢客。”

……

李子年和李大太太说了会儿话,让小厮备了车一路到东城的小院。

下人将李子年迎进门。

李子年大步走进书房,屋子里的人边看书边下棋,仿佛自己和自己玩的很兴起。

李子年迫不及待地道:“我想好了。”

那人听到声音抬起头,英挺的眉毛扬起,脸颊在灯光下勾起一个清晰的轮廓,“李大人不是担忧大太太的病?”

李子年眼睛里透出几分的喜气,“内人的病有救了。”

清脆的棋子落在棋盘上。

“是找到了良方?”那人站起身将李子年迎到一旁坐下。

“不是,是姚七小姐,姚七小姐会治内人的病。”

“姚七小姐?”

李子年忙点头,“就是姚宜闻的长女,姚家七小姐。”

那人眼睛微闪,半晌才“哦”了一声,表情透出几分的冷淡,“那个姚七小姐。”那个连自己都救不了的姚七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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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还我 求推荐票

落雨将李家送来的衣服收拾好,这才进屋伺候。

她来姚家伺候的时间不长,之前就听说过姚七小姐,这个家里都没有将姚七小姐放在心上,可是突然有一天,姚七小姐就这样走出来了。

不但让六太太受了老太太责骂,还将这楼里的下人都换了个遍,那些怠慢过七小姐的人现在都被发去外院或是庄子上,她和落英被选过来的时候,她还害pà

,这个七小姐会不会不好伺候。

来了之后才知dào

,在七小姐这里只要干好自己的活儿,不像五小姐那里,虽然月例给的多些,每天却要换三套衣服,不间断地吃小食,闲下来就让人捏腿、捶背,不顺心的时候就拿下人撒气。

尤其是跟着七小姐去李家,七小姐给李大太太治病,李家就给她们端来各种点心和茶,她们是受宠若惊,听院子里的妈妈说,只有跟着老太太和太太出去宴席才会这样,李家的下人对她们毕恭毕敬,好像她们也成了宾客。

落雨从来没觉得来这里日子会过得这般舒坦,那些笑话她们被分来七小姐这里的人,定然会羡慕她们。

婉宁吃着点心托着腮听童妈妈讲笑话,嘴边不时地浮起笑容。

落雨提起小茶吊要下楼去换水,刚走了两级台阶就返回来扬声道:“五小姐来了。”

提着裙子准bèi

上楼的姚婉如不由地皱起眉头,这些不长眼的丫头,才分来几天就和婉宁一条藤儿似的,不给她行礼径直就去给婉宁报信。

等收拾了婉宁,再来收拾她们。

看到姚婉如大摇大摆地走上来,婉宁没有起身。

姚婉如显然有些生气,“七妹妹也不起来迎我,不愿意我过来是不是?”

婉宁抬起眼睛,俏丽的脸上露出笑容,“是啊。”

是啊。

谁给她的胆子。

姚婉如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

姚婉宁竟然连这样的话都敢说。

婉宁放下手里的点心,水灵灵的眼睛眨了眨,露出笑容来,“五姐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要到这里来,从来不走空。”

旁边的童妈妈听了这话就觉得痛快。

她知dào

六太太和五小姐来这里一定不安好心,却每次她们过来都要陪着笑脸,生像是被她们欺负还要感激似的。

七小姐现在像是在耍小性子,却让五小姐不痛快起来。

真好。

就这样最好。

姚婉如攥起帕子想要发火,却想到被罚抄写的女诫,母亲千叮万嘱让她先忍下这口气,办成了正经事,将来在发落婉宁。

姚婉如吞咽一口,硬生生地将火气咽下去,“七妹妹怎么这样说,上次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礼。”

她这样赔礼道歉,姚婉宁仿佛并不放在心上,而是轻轻用手敲着茶碗,一下,一下仿佛都戳进了她胸口。

姚婉如只能咬咬嘴唇,“我是想七妹妹每天都一个人去李家,不免没有意思,今日我就陪着七妹妹一起去。”

原来是为了这个。

姚婉如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生怕她说出个不字。

婉宁摇摇头,“不行,我是去给李大太太治病,没什么好玩的,五姐姐去了不免觉得没意思。”

“不会,不会,”姚婉如忙着道,“有七妹妹在,怎么会……”

婉宁站起身来,“我可顾不上五姐姐,五姐姐心是好的,别落个吃力不讨好。”

姚婉如笑的眼睛都眯起来,“我知dào

你忙着,用不着顾及我。”只要婉宁肯带她一起去李家,这口气她就先忍下来。

“五姐姐。”

听到婉宁喊了一声,婉如忙抬起头。

婉宁伸出手指向旁边的联三橱,上面放着一只妆奁,“我那里有许多小时候长辈送给我的首饰,五姐姐可瞧见了?”

婉宁显得十分高兴,“五姐姐将东西给我找回来,我就带五姐姐去。”

童妈妈知dào

那妆奁里面的东西,七小姐小时候太太经常拿出来给七小姐玩,七小姐喜欢那对玛瑙的耳坠,太太怕坠子挂伤了七小姐,就将玛瑙摘下来给七小姐在桌子上滚着玩。

七小姐高兴的拍手笑。

太太说,戴出去漂亮有什么好,不如我的婉宁笑一笑。

“五姐姐去吧,晚了,一会儿我可要走了。”

婉宁说完话打了个哈欠。

姚婉如心跳如鼓,只觉得手脚发麻,气血都要从头顶涌出来。

原来姚婉宁是这个意思。

姚婉宁要趁着现在要回她那妆奁里的东西。

她不给,不给,拿走的东西凭什么还回来,早知dào

这条路走不通她就不来试,白白忍了一口气。

姚婉如带着人从绣楼里出来,刚出了门口,就看见赖妈妈迎过来。

“五小姐,朱太太来了,太太让您过去说话。”

朱太太来了?这么快?

朱老爷是进士出身,在泰兴县已经任了两年知县,母亲说,朱老爷和三伯父一样走的也是正经是仕途路,明年就会升职回京,朱老爷是三伯母的远亲,在泰兴这两年和家里走的很近,母亲的意思,想要朱太太在三伯母面前说些好话,让京里人都知晓她在泰兴有个好名声。

在朱太太面前她不但要举止得体,还要能帮上忙。

姚婉如长吸了一口气,吩咐桐香,“去和七小姐说,从前是我不对,祖母和母亲已经责罚了我,我也知dào

错了,就将那些借她的首饰都还给她。”

桐香睁大了眼睛,“小姐,真的……要还……”

五小姐很喜欢那些东西,经常会拿出来看。

京城里打的首饰,都是很精细的,尤其是从七小姐那里拿来的,五小姐看到就觉得高兴,就好像时时刻刻将七小姐踩在了脚下。

姚婉如道:“给她。”她能还给她就能再要回来,下次拿回来就不止这些东西。

……

朱太太在老太太屋子里坐着,说起李大太太的事。

“我已经去了两次,李家下人都说大太太不见客,”朱太太试探地问,“从前还能一起说说话,现在怎么就躲起来,也不知这病算是好了,还是更严重了?”

姚七小姐总是姚家的女儿,姚家对李大太太的病应该是了如指掌,去了几次李家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她豁然就想起来,真是舍近求远,这样的事应该来姚家问。

寿氏忙看向老太太,婉宁每日都去李家,可是李大太太到底怎么样,谁也不知dào

,就算婉宁说了,那丫头的话能相信?

她怎么也不信那丫头会治病。

老太太道:“也不知dào

,婉宁倒是每天都去李家。”

这是将她的话又踢回来,奇怪姚家这是在做什么?突然让一个不受宠的七小姐出门,对这七小姐做的事仿佛还是一副不太明白的样子。

“老太太。”朱太太向左右看看,欲言又止。

寿氏忙看向管事妈妈,管事妈妈忙将屋子里的下人带出了花厅,又将隔扇紧紧地关上。

屋子里霎时安静下来。

“我不瞒您,老太太可知我为何那么在意李大太太?”说着朱太太脸上露出奇异的表情,“也不知dào

姚大人有没有提过……”

“听说朝廷派了巡漕御史,现在莫说泰兴,就是整个南直隶都人心惶惶,想要提前打听些消息,偏偏谁也不知dào

这次的巡漕御史是哪位。”

听到巡漕御史,姚老太太眼皮轻轻一抬,“李御史蒙冤是因为漕运?”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很多。

寿氏还没想出个道理,老太太和朱太太已经打起了机锋。

朱太太道:“说的就是这个,李大太太回到泰兴,就是这两日李老爷也回来了,按理说李老爷才回到京里,如何也不能这么快来这里,更何况朝廷也没有明文说李老爷要任何职。”

寿氏这次听了清楚,“朱太太的意思,李老爷就是巡漕御史?”

朱太太轻轻点头,“李老爷回来之后,李家就闭门谢客,连泰州知府派来的师爷都挡在门外,”说着朱太太的眼睛发亮,“老太太,现在唯一能进李家门的,就是您的孙女。”

“您说这件事,是不是就落在您的肩上?”

“现在您还看不出来,过几日不知dào

多少人要羡慕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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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蠢货

巡漕御史下来,谁不想巴结,首先要甩掉自己屁股上的泥,然后才能求个好名声,升官发财都要看巡漕御史的奏折上怎么说。

怪不得老太太会那么在意李大太太。

寿氏现在算是弄了清楚。

可是错就错在让沈家人找郎中,本来她们应该利用沈家得利,谁知dào

却引出了七丫头。

现在七丫头随便出入李家,李大太太仿佛对七丫头也十分信任。

“七丫头还不知dào

能不能治好李大太太的病。”姚老太太沉着眼睛,神情十分的淡然。

朱太太的目光从老太太脸上到旁边的寿氏,在李家遇到姚七小姐她就觉得奇怪,姚老太太怎么用起这个不受宠的孙女。

提起姚七小姐,看到寿氏脸上有苦难言的神情她就更加疑惑,按理说姚家小姐能进李家,是件好事,姚家女眷上怎么看不到半点的喜气。

朱太太试探着道:“要不然将七小姐叫出来问问?”

叫婉宁?

寿氏转过头发xiàn

朱太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让她去叫婉宁?

只要想到她兴冲冲地带着人去婉宁的绣楼要罚婉宁,她的脸上就如同被甩了个巴掌。

一个她从来没睁眼瞧过的丫头,现在让她去巴结,还要哄着那丫头高兴,让那丫头说话。

那怎么可能?寿氏心里不停地摇头。

粮食的事她还窝着一口气,等着要跟沈家算账,只要眼前浮起婉宁那张素净的脸,她就觉得这些事都和婉宁脱不开干系。

朱太太目光闪烁地又开口,“如果换了别人那还糟了,多亏是您家的小姐。”总不能姚家人,连一个小姐都管束不了,那也太可笑了些,姚七小姐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能兴起多大的风浪。

寿氏看着朱太太投来的目光,她张了张嘴又合上,要怎么说朱太太才能明白,婉宁一个快死的人,活过来之后就会治病了,不但在人前说的天花乱坠还有人相信。

要说李大太太是病急乱投医,这李大人也跟着糊涂了不成,婉宁天天去李家,她是天天盼着李家人能找上门说,姚婉宁根本不会治病。

那时候她就可以笑着收拾婉宁。

可一天天过去了,李家是对婉宁越来越恭敬,每日另派车马护着婉宁回来,泰兴县里都开始传姚家七小姐医术高明。

县医署的人上门诊治都偷偷打听婉宁的事,如今连朱太太居然也跟着信了,到这里来起哄,生像是婉宁能做成什么大事。

她就不信这个邪,她可是斗败了四嫂才将这个家管起来,一个小孩子她还不能收拾的服服帖帖?

寿氏婉转地道:“七丫头终究年纪太小,不像我们如姐儿好多事不用嘱咐就知dào

。”

寿氏忐忑地看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没有阻止她的意思。

寿氏索性放开了说,“婉宁这孩子只说看病的事,其余一概不知,问也问不出什么。”

朱太太顿时一脸失望,刚想要再开口,就看到下人进门在寿氏耳边说了几句。

寿氏眉毛扬起又惊又喜,一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模样。

“怎么了?”老太太看着寿氏忍不住的笑,轻轻皱起眉头,寿氏忙将笑容压了下去。

“是婉如,”寿氏道,“婉如说要跟婉宁一起去李老爷家里。”

她早就想到了法子,哪里用求着婉宁打听消息。

只要婉如能去,婉如一定能将李家的情形说的清清楚楚,如果再得了李家的信任,就算李老爷是巡漕御史,还能不给姚家几分薄面?

婉如这孩子,关键时刻真是不含糊。

姚老太太抬起眼睛,仿佛也十分惊讶,“怎么五丫头也要去?”

寿氏嘴边含着笑,她才和朱太太说到婉如,婉如就说要去李家,真是时间拿捏的恰到好处。

老太太有些意wài

,眉头微微皱起,深深地看了寿氏一眼。

寿氏大胆地回望了老太太,嘴唇微动想要解释,她是应该先和老太太说,可她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朱太太已经忍不住,“那五小姐呢?六太太别忘了叮嘱几句。”

寿氏点点头吩咐管事妈妈,“快将五小姐请进来。”

姚婉如特意换了一身湛青色褙子,看起来十分的清丽,上前给朱太太行了礼,朱太太笑着将姚婉如让到身边坐下。

老太太看了一眼身边的丁妈妈,丁妈妈快步走出了屋子。

屋子里一片欢快的气氛。

朱太太问了姚婉如最近都在做什么。

姚婉如一件件地说着,朱太太笑着道:“真是不容易。”

话匣子一打开,老太太表情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寿氏笑得无忧无虑,“怎么想起来陪着你七妹妹一起去李家?”

姚婉如道:“七妹妹年纪小,自己去又孤单,我过去好有个照应。”

姚婉如说完匆忙地看了一眼寿氏。

寿氏显得十分高兴,那个婉宁还在她的手心里。

现在姚家可是她管家。

婉宁再厉害能怎么样,还不是她手心里的蚂蚁。

“婉如,”朱太太低声道,“你妹妹年纪小,好多事不懂得,李大太太的病怎么样了,你要心里有个数,虽说是你妹妹给人治病,可是都要靠着你,你是个好孩子,怪不得你祖母和母亲都疼你。”

姚婉如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朱太太,“让太太笑话了。”一颦一笑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要说她,那是在长辈面前教养出来的,不像那个姚婉宁,虽然有沈家做依靠,沈家是什么人?父亲和母亲偷偷说过,沈家就是没用的蠢材在路上捡到了钱,换了一身光鲜的衣服,归根到底,还是蠢材。

寿氏轻声道:“太太嘱咐你的都要听着。”

姚婉如轻轻点头,“母亲放心,我都记下了,李家那边有我在,我都会打理个清清楚楚。”归根到底给李大太太看病的功劳都要落在她头上才行。

寿氏很满yì

,这件事她是先斩后奏,为的就是在老太太面前讨个巧,挽回上次丢掉的脸面。

朱太太这边满yì

,老太太那边她也光鲜。

“什么时候去李家?”朱太太不在意这些,她只想知dào

什么时候能打听出消息。

“这就过去。”姚婉如理着自己的鬓角。

太好了,朱太太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看向姚老太太,“三太太不是总说让六太太和五小姐去京里玩些时日,我们老爷可能要回京任职了,到时候我们不如结伴同行。”

老太太没有接话,而是笑着恭喜朱太太,“这么说朱老爷要高升了。”

朱太太一脸欣喜。

话说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老太太催促寿氏,“快去安排车马吧,早点过去别误了事。”

朱太太起身,“我和五小姐一起出去,改日再来看老太太。”

几个人一路向垂花门走。

姚婉如身后是跟着三个丫头,两个婆子,整个姚家仿佛都兴师动众起来。

下人捧着点心盒子,各种五小姐用的物件。

真是大小姐要出行的架势。

寿氏心满yì

足地翘起嘴唇。

这才对。

几个人还没走到垂花门,赖妈妈匆匆忙忙走过来。

寿氏忙问,“车马都准bèi

好了没有?有没有去喊七小姐?”

朱太太也停下脚步,她也想再看看那个七小姐,上次在李家她还没看清楚,脑海里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

这次来姚家,她就想要侧面探听一下这个姚七小姐,谁知dào

五小姐也会跟着去李家,这样一来这个七小姐也就不重yào

了。

“七小姐……”赖妈妈恨不得自己的嘴被夹住,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样她就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丑。

七小姐……

赖妈妈又是递眼色又是摇头,成了锯嘴的葫芦。

寿氏脸上的笑容如同被冰冻住一般,僵在那里,却很快又化成水付诸东流。

姚婉宁又做了什么事?

朱太太向身后看看,又望向前面的垂花门。

“七妹妹怎么了?”姚婉如眨着眼睛,想要弄清楚。

朱太太眼睛转了转,从赖妈妈看到寿氏,再看看有些焦躁的姚婉如,“该不会是已经走了吧?”

赖妈妈顿时喘了口气。

看到赖妈妈的脸色,寿氏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

走了?婉宁已经走了?

“怎么可能,她说要带我一起去的。”姚婉如慌张起来,她把那些东西都还给了姚婉宁,姚婉宁说好了会带她去李家。

姚婉如水漉漉的眼睛看着寿氏,说好了的去李家,她的东西,她的脸面啊……这可都怎么办?怎么才能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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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气你

寿氏将赖妈妈叫到一旁。

“什么时候走的?”寿氏瞪大眼睛,眉毛几乎竖立着。

“听说是才走不久,因为……是……是李家的马车,所以都听七小姐的。”

这些日子婉宁连家里的马车都不用了,一直都是李家来人接送,所以婉宁才敢有这样的依仗。

寿氏几乎能听到自己咬牙的声音。

“五小姐不是已经说好了,一起去李家?”

赖妈妈颌首,“奴婢也是听五小姐这样说的,谁知dào

……谁知dào

……七小姐就会……自己走,奴婢已经让人去追马车了。”

婉宁是故yì

的,寿氏攥起手,现在她能肯定婉宁是故yì

这样作为。

婉宁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她?

向她要好kàn

的衣裙和首饰,非说只有这样才会出门,还大大方方地见了沈四太太。

通过了沈四太太认识李大太太。

这所有的事都是在她眼皮底下发生的。

今天她居然又上了当,让朱太太看了一个大大的笑话,姚婉宁,寿氏胸口忽然之间疼起来。

寿氏捂着胸口想要喘两口气,那边传来姚婉如的叫声,“来人,将婉宁给我叫回来,听到没有?”

寿氏不由地眼前一黑。

婉如这是气急败坏的声音,让人听了更会笑话。

……

“四太太。”

姜氏正坐在临窗的大炕做针线,看到袁妈妈急匆匆的进门。

“怎么了?”

姜氏转头从窗口看看安静的书房,老爷应该还在读书,谦哥去了族学,家里不会有什么事。

“那边闹起来了。”

看着眉飞色舞的袁妈妈,姜氏怔住,袁妈妈眉眼里是看笑话的神情。

谁出了笑话?

“是七小姐,”袁妈妈低声将婉宁的事说了,“六太太气得胸口疼,五小姐去了老太太面前告状,听说在朱太太面前闹了个没脸。”

姜氏停下手里的针线,不禁诧异,“婉宁胆子可真大。”

“可不是,”袁妈妈道,“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七小姐那么有本事。”

姜氏怔愣了片刻才道:“那孩子那么小却比我强多了,我也只能避开六弟妹,求着能在这个家里安身就好。”

说的也是,这个七小姐真是厉害,短短几天就将家里搅合的翻天覆地。

私下里大家都在议论,七小姐是不是因祸得福,掉进池塘之后,整个人也灵光起来。

袁妈妈有些怀疑,“七小姐真的会给人看病?”别说老太太、六太太不信,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相信。

“但愿她是真的会看病,”姜氏叹口气,“若不然日后可怎么办?七丫头在姚家可是无依无靠的啊。”

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都敢这样,还能让寿氏无可奈何,真是不一般。

姜氏想着李大太太来姚家那天老太太和寿氏看婉宁的神情,她心里真是又痛快又舒坦。

十二岁的孩子没有任何依仗就站在那里面对老太太和寿氏。

她心里真是敬佩。

因为她最清楚在这个家里安生过日子有多难。

她都忘记,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做一个不说话的媳妇。

是老爷没有考上功名,老太爷嫌弃她耽误了老爷的前程,主张给老爷纳妾。是她生谦哥时难产,老爷冲进房里去看她,却老太爷罚跪在书房外一天一夜。是老太太病了她衣不解带的侍奉却换来不周到的名声。还是她管家时家里办宴席,宾客第二日就病了大半。

她已经弄不清楚了,她原想替自己争出一块容身之地,可是却因为这一件件的事消磨掉了意气,只盼着能在这个家里不声不响地过日子。

老太太面前做个应声虫,和寿氏井水不犯河水,她要照顾老爷,还要护着两个孩子。

她的生活,早就面目全非,才嫁进姚家时,那种喜悦和期盼早就不见了。

老爷也是一样,明明不想科举,不想读书,却要日日夜夜在书房里煎熬。

他们一家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姜氏平静的心湖一下子起了万丈波澜。

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这样忍着,连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都不如?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还懂得为自己抗争,她却就这样认命了。

姜氏忽然按捺不住想要将这件事说给老爷听,“袁妈妈,你去准bèi

一杯茶,我给老爷送去。”

袁妈妈飞快地看了一眼外面,书房里静悄悄的,老太太那边给过来的婆子肯定在里面,“您这时候过去,那些人定要向老太太禀告,又要说您耽搁了老爷的前程。”

姜氏的手不禁一抖,她现在竟然连几个下人都会害pà

,将来老太爷若是做主让老爷休了她,她是不是也只能认命不敢反驳半句。

她不过是和老爷情投意合,多在一起些时间,老爷落榜时她在老太太面前替老爷说了几句话,就落得这样的下场。

姜氏茫然地坐在炕上,也许她不该这样。

……

童妈妈轻轻撩开车厢的帘子看向外面,马车像每天一样出了胡同,过了西街,今天去李家,小姐只带了她一个,没有耳目探听,童妈妈心里。

“奴婢还以为五小姐会等七小姐。”童妈妈低声道。

毕竟五小姐将那些首饰还了回来。

“我为什么要等她?”婉宁翻着手里的书,静静地道,“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我的,她还回来我还要感谢她?东西我要拿回来,人我照样要利用,这一直都是她们的手段。”

马车拐进一个胡同停下来,婉宁看向外面,“到了吗?”

外面就传来婆子的声音,“七小姐,太太让我来接您了。”

车厢帘子被掀开,婉宁弯身走出去,站在旁边的沈四太太见到婉宁忙伸手拉着她上了沈家的马车。

婉宁刚坐下来,李家跟车的婆子就隔着车厢低声道:“姚小姐您放心,我们太太都安排好了,谁也不会知dào

您半路换了车,一会儿您过来李家的时候就吩咐车夫走后门,会有下人在那里接应。”

婉宁道:“和太太说一声,我过一会儿就到。”

她想要见舅舅和舅母,李大太太愿意帮忙,这样一来有人替她遮掩,她省了许多事。

马车到了一处宅子前停下。

沈四太太和婉宁一起走下车,刚进了门口,沈敬元迫不及待地迎了出来。

婉宁抬起头看到了舅舅。

舅舅穿着一身青色的直缀,严肃的脸上有几分动容,眼睛周围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比她记忆中的老了不少。

记忆里,舅舅像是一个不拘言笑的贵公子,母亲常说,舅舅投错了胎,应该是书香门第家的少爷,身上不沾一点商贾之气,可是自从母亲出了事,外祖父身子愈发不好,沈家的重担就落在了舅舅肩上。

婉宁忽然觉得,沈家这些年也许并不像她得知的那样光鲜富贵,否则舅舅也不会老成这个样子。

舅舅看了看她,先急着问舅母,“怎么样?一路可顺利?”

舅母连连点头,舅舅才放下心。

婉宁心里如同淌过一股热流,暖暖的又酸酸的,让她欢喜又难过,隔了这么多年终于见到了关切她的人。

沈敬元嘴唇动了两下,不知dào

说什么才好,还是沈四太太道:“别在这里站着了,快进屋说话吧!”

沈敬元才回过神来,看向婉宁,“快,先进去。”

这是一处三进院的宅子,里面布置的很简单,一处小小的假山石,旁边种着琼花树。

沈四太太道:“你舅舅说,你要用,不要买太大了。”

婉宁点头,这样看起来更像是行商人落脚的地方,很好,简单不张扬。

院里院外都有下人在伺候。

舅舅和舅母安排的比她想的要快。

沈四太太道:“这里离扬州近,调人也容易,你放心,都是信得过的。”

几个人在屋子里坐下,沈敬元上上下下看了婉宁几遍,“个子小了些,身上是不是还不舒服?我请了郎中,一会儿给你看看脉。”

婉宁摇摇头,“舅舅放心,我已经好多了。”

还叫他舅舅,沈敬元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忙别开了眼睛,谁知dào

转头就看到沈四太太在偷偷抹泪,沈敬元咳嗽一声,岔开话题,“你说要在泰兴收米?你准bèi

要怎么做?”

说起这个,婉宁笑着道:“我托人让舅母帮我准bèi

的东西可准bèi

好了?”

那些东西?

沈四太太点头,准bèi

那些东西倒是容易,只是她想不明白,婉宁到底要用那些东西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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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弟弟

猪骨牛骨熬成的胶、炒熟的面、饴糖、糖霜、鸡蛋清、丹曲。

光是看着这些东西,谁也弄不清楚婉宁到底要做什么。

婉宁站起身和沈四太太一起去了厨房。

沈四太太看着婉宁伸手去拿鸡蛋,“要做什么让厨娘去做。”

婉宁摇摇头,“这东西,厨娘还真的不会做。”

不过却是她最拿手的,谁叫她最喜欢吃糖,各种味道的糖,每天兜里都要放几块,送走了病患她就剥开一块放进嘴里。

又酸又甜。

现在做的这个也是她最爱中的之一。

看着婉宁熟练地忙碌起来,沈四太太忍不住又问,“到底要做什么?”

“做糖。”婉宁打破鸡蛋,将蛋清留出来。

做糖?这孩子怎么想起来做糖,大街上有的是的东西,各种各样的糖,想吃就去买来,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再说,做糖为什么要用骨头熬成的东西。

“舅母别急,一会儿就会做好。”

婉宁看向旁边的厨娘,“你来帮我的忙,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厨娘安静地点头。

……

沈四太太眼看着婉宁和厨娘在屋子里忙碌,屋子里不时传来交谈声。

“七小姐,是这样吗?”

“要接着打。”

两个人说话就像在打哑谜,沈四太太是半点也听不清楚。

婉宁卷起袖子满脸笑容地走来走去,让沈四太太看愣了,不过是进厨房做点东西,婉宁怎么那么高兴。

天忽然阴下来,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沈四太太刚要让人去撑伞,就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身影显然也看到了她,正准bèi

转身逃跑。

“昆哥,”沈四太太将昆哥叫住,昆哥低着头从穿堂里跑出来,后面是脸色难看的乳娘。

“四太太,都是我不好,我没看住六爷。”

昆哥不等乳娘将话说完,就很大胆地摇头,“母亲,我想来看看七姐姐。”

昆哥是来看婉宁的。

雨下得更大起来,木叶的清香在庭院里飘荡,昆哥头发上沾了雨水,还不停地向厨房里张望。

沈四太太忽然心软起来,“想来就说一声,躲躲藏藏的做什么?你姐姐和厨娘一起做东西,等一会儿做好了……”

沈四太太还没说完话,婉宁已经看到了昆哥,笑着向昆哥招手,“昆哥过来,我给你看好东西。”

昆哥撇开沈四太太欢快地跑进厨房。

沈四太太直起腰,看到婉宁蹲下身让昆哥往碗里瞧,“一会儿就做好了,到时候第一个给你吃。”

昆哥点头,乖顺地站在旁边,和婉宁不生疏,张嘴就说起话来。

“我方才和先生一起读书了,母亲说我读的好,要给我做只荷包。”昆哥说着看向沈四太太,好像是让沈四太太印证。

沈四太太笑着点头,“先生说昆哥读的好,还答yīng

我们一起回扬州教昆哥。”

昆哥才六岁,请先生教是不是有点小,难不成舅舅想要昆哥走科举这条路?

“昆哥爱读书。”昆哥仰起头十分认真地说。

“是啊,”沈四太太立即接口,“昆哥就喜欢读书……可惜找不到好西席……”如果是姚家请西席一定不难,听说来的是商贾,只要有名气的西席都摇头拒绝。

想到这个,沈四太太就觉得亏欠了昆哥。

舅母的神态有些奇怪,每次提起昆哥都是一副意味深长的神情,竭力地在隐瞒着什么。

昆哥。

婉宁将昆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昆哥的长相越看越不像舅母,勉强说算是有些像舅舅。

昆哥扬起脸,“昆哥长大了,要和先生一样去考童生。”

沈四太太笑着,“好啊,说不定我们昆哥也能金榜题名。”

婉宁想起小时候跟着父亲在任上,有一次她跑进了晒书场,低着头去闻晒着的书,她喜欢闻那种淡淡的纸墨香气,她还想将书拿起来闻,要不是乳娘发xiàn

的早,她就将书扯坏了。

母亲心有余悸地说起这件事,父亲并没有害pà

,而是将手放在她头顶,“将来我们家要出个才女。”

那时候父亲和母亲还是很好的。

婉宁将思绪拽回来。

大周朝没有商籍,沈家从前就靠着族亲入了附籍,表面上看就是乡绅,大周律规定娼、优、隶、卒及其子孙不得入考、捐监,并没有说入附籍的乡绅不行,只不过商贾之家,总被书香门第排挤,谁也没有心思去考科举。

舅母虽然笑着,眼睛里却是不情愿的神情。

是怕昆哥在这条路上栽跟头,还是有别的原因?

婉宁很想知dào



“七小姐,这样算是做好了吧?”

厨娘的声音传来,婉宁抬起头去看。

“好了,等晾凉我们再看看。”

沈四太太也被吸引过去,看到厨娘端来的东西,模样古怪她从来没见过,“这是什么糖啊?看着像猫的爪子。”

莹白色的圆球上面,像是被小猫踩了一脚,脚印还是粉红色的,就像猫儿柔软的肉垫。

昆哥仰着头等。

“昆哥,你有没有见过这样的糖?”

昆哥摇头,“不过我知dào

二姑母喜欢吃糖,每次母亲带我去看二姑母都送不少糖果去。”

舅母带着昆哥去看母亲?

婉宁抬起头看向沈四太太。

沈四太太手不由地一抖,忙错开了目光,将视线落在那些糖上,“这些东西可真好kàn

,这是要拿出去卖?”

婉宁摇头,“不是,只是拜访泰兴县里有名人家送去的茶点心。”

“拜访泰兴县里的人家?”

婉宁点点头,“我们的商铺不是做茶叶买卖吗?我们就选上好的龙井送给士绅富商,茶要送,茶点也要送。”

昆哥的目光还落在可爱的猫爪糖上,“现在能吃吗?”

“还不能,”婉宁看向厨娘,“上面也要盖一层我们炒好的面,现在这种天气大约半个时辰就可以拿出来吃了。”

从厨房里出来,婉宁看了看时辰,“不能让李大太太等太长时间。”

沈四太太颌首,“我让人去准bèi

车马。”

沈敬元还是不放心,“在姚家要处处小心,若是过的不舒坦……就让人捎信给我,我和你舅母要在泰兴住上一阵子。”

舅舅是因为担心她所以才不走的吧?

“舅舅今年不去边塞?”

沈敬元摇摇头,“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换盐引用的粮食越来越多,有人用杂糙米上仓,还有人用白条兑盐引,这次回来我是真要买些粮食。”

原来舅舅是真的要买粮。

这件事寿氏一定知晓,要不然怎么会那么有底气的卖粮。

沈敬元不想多说,“你那茶铺上的掌柜刚好在常州府,这几日就能过来。”

婉宁道:“我已经想好要怎么办,就要辛苦舅舅等那掌柜进了泰兴就开始操办。”

准bèi

东西,到那掌柜来办事,不过是几天的功夫。

婉宁将提前写好的东西递给沈敬元。

“等掌柜来了,舅舅交给他,我不一定有机会一直来这边,想要见面还有别的法子。”

不能逗留的时间过长,免得李家那边不好做,婉宁起身告辞。

沈四太太和昆哥将婉宁送出门,临上马车之前,婉宁转过头来看舅母,“还不知dào

昆哥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是三月初五,”沈四太太笑着道,“三月初五那天是昆哥的生辰。”

婉宁慢慢思量,“母亲还没回扬州的时候舅母就怀了昆哥?那时候我们都还不知晓。”母亲是六月被休,这样推算舅母那时候已经有孕。

沈四太太神情微微一僵,手紧紧地拉着昆哥,“你年纪小不知dào

这里的道理,那时候……谁也不知dào

,连我也不清楚,后来你母亲……出了事,我们就没有往来消息。”

舅母生下三哥哥之后小产过一次,多少年一直用药补着身子。母亲还从京里捎药给舅母,后来舅母好像不太吃药了,要给舅舅纳妾,因此还跟母亲哭了一场。

婉宁蹲下身来看着昆哥,“昆哥,你想不想找个好的先生来教你。”

昆哥点点头,“想。”

“那就好好读书,”婉宁伸出手来整理昆哥的衣襟,“你好好读书,我们一定会请到好先生。”

婉宁看着昆哥那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睛闪烁着恳切、坚定的目光,伸出手臂将昆哥抱在怀里。

旁边的沈四太太差点惊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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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怀疑

婉宁已经十二岁,昆哥六岁,这样的举动未免太亲密了些,除非是亲生姐弟在家中才会这般。

沈四太太没有料到婉宁会这样。

婉宁在昆哥背后微微笑着。

真好。

若是她有半分的软弱,就会病死过去,不可能会见到昆哥,日后更不会将母亲接到身边。

她喜欢昆哥,那种血亲般的亲昵,她想要伸出手来抱抱他。

人生就是应该这样,欢喜的时候就该欢喜。

难过的时候就该难过,不要遮掩着,更不要躲藏。

这是活着最大的快乐。

怪不得舅母会和昆哥说,她是昆哥最亲的姐姐。

最亲的姐姐。

也许就应该从字面上来了解这句话的意思。

昆哥和她这样的相像,舅母每次提起母亲都是又感激又愧疚的神情,见到她时想让昆哥和她亲近却又不由自主地攥紧昆哥的手。

舅母总是忐忑又害pà

,好像怕谁会将昆哥从她身边带走。

这样的情绪,不会出现在一个生母身上,舅母的表现像是一个过度担忧的养母。

按照昆哥的生辰和舅母方才的话,如果是母亲离开姚家时才发xiàn

有了昆哥,大有可能会将昆哥留在沈家。

一来昆哥是男孩,回到姚家继母能不能容得下这个嫡长子。

二来舅舅唯一的子嗣先天不足,如果有了昆哥在沈家,沈家不但有人承继,母亲日后也会有人奉养。

这是两全其美的事。

说不定昆哥就是她的亲弟弟。

她可以张开嘴问舅母,只要问问舅母就能知dào

答案。

但是在现在,她不能问。

舅舅和舅母这样小心翼翼,她不愿意再给他们徒增负担,无论如何,她都会将昆哥当亲弟弟一样。

……

送婉宁上了马车,沈四太太直接去了堂屋。

沈敬元正看手里的账目,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到的是妻子脸上的泪痕。

“怎么了?”沈敬元皱起眉头。

下人陆续走出屋子,沈敬元和神情恍惚的沈四太太一起进了侧室。

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沈四太太忍不住哭出声,“老爷,我觉得,婉宁都知dào

了。”

一句话没头没尾,本来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就伤心起来。

“怎么回事?婉宁知dào

什么了?”

沈四太太抬起脸,眼睛已经通红,“知dào

了昆哥的事。”

这下轮到沈敬元惊讶,半晌才道:“婉宁问你了?”问出这句话,他仔细地看着沈四太太,生怕听到什么他不想听到的回答。

至少现在他不想听到。

“没有,”沈四太太摇头,“可是……婉宁临走的时候抱了昆哥。”

“然后呢?”

沈四太太摇摇头。

沈敬元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怎么了,不就是喜欢昆哥所以抱一抱,姑舅姐弟也不是就不行,你就是想的太多了才疑神疑鬼,婉宁才十二岁,你没说我没说,怎么可能就看出来。”

听着老爷的劝说,沈四太太也冷静下来,用帕子去擦脸上的眼泪,“真是我想太多了?”

“想想也知dào

,婉宁在姚家过的不好,抱一下昆哥,是因为把我们当最亲近的人,”沈敬元说着坐在椅子上,“你还要照应两个孩子,关键时刻可不能乱了方寸。”

真的是她想太多了?

沈四太太刚要再说话,外面就传来昆哥清脆的声音,“我要把七姐姐做的糖给父亲、母亲,七姐姐做的真好吃。”

听到昆哥的声音,沈四太太脸上立即露出笑容。

“让昆哥进来吧!”

昆哥快步跑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盘子,乳娘跟在后面喊着,“六爷,六爷慢着些。”

“别追他,让他自己走,这么大了怎么捧不住一个盘子。”

沈敬元板着的脸,却遮不住慈爱的神情。

乳娘忙停下来,眼看着昆哥将盘子递到老爷、太太面前。

“父亲、母亲,你们瞧。”

沈四太太低头看过去,不禁惊讶,“这是什么啊?”

这是什么啊?看起来这么精巧这么好玩,让人忍不住要去拿一个。

“我喂母亲怎么吃。”昆哥欢叫伸出小手来将软软的糖拿起来送进沈四太太嘴里。

一咬软软的。

从来没吃过这样的糖。

带着一些糯糯的味道,不似平常糖果那般甜,而是一种淡淡的甜味儿,让人咬又不舍得咬。

这是什么呀。

这是什么糖啊。

……

李老爷打发人去问李大太太的情况,“大太太怎么样?”

下人来道:“还在等姚七小姐呢。”

还在等。

每天只要到了姚七小姐要来的时辰,荣珍都说不出的高兴,昨日还破天荒的下厨和厨娘一起给他做了盘桂花糕。

两夫妻坐在屋子里,一盘桂花糕吃了一晚上,细细的嚼,细细的咽,看着头顶的月亮,多少年了没这样,这样的生活失去了再得到,恍如重活了一次。

吃完了,荣珍和他说了一句话,我还以为再这样和老爷坐在一起,是下辈子的事了。

这样的生活是下辈子的事了。

真是恍如隔世。

听了那话他的眼泪不由地涌出来。

“姚氏的药到底有没有用?”声音从旁边的谢严纪嘴里传出来。

李老爷几乎不假思索,“有用,现在内人只要一日不见姚七小姐,就会坐不安稳。”

谢严纪道:“我从扬州找了一位大夫,让他看看姚七小姐的方子,多个人参详总好一些。”

李老爷摇头,“姚七小姐不开药。”

不开药?

居然和外面传言一样不开药。

这李子年脑子糊涂了不成,这样也敢让姚七小姐乱来。

“真是胡闹,”谢严纪忍不住道,“哪有这样的事,你可别忘了这次来泰兴是为了什么。”

李子年忍不住去看坐在旁边的男子。

穿着青色的长袍,低顺着眉眼听他们说话,阳光映着斑驳的影子进来又出去,他却静如一幅山水。

谢严纪向来脾气不好,现在更是暴跳如雷。

李子年皱起眉头道:“内人不会乱说。”

“一个十二岁的女子,就让你这样相信,你也不想想,她背后是谁?”谢严纪从椅子上站起来。

刚晴了的天又开始如掉豆子般下起雨来。

不知是谁撑了一把黄色的油伞走进门,雨点打在伞上面的声音正好淹没了谢严纪的话。

屋子里的人抬起头向院子里看去。

只瞧见一把伞和半片飘在空中的青色衣裙。

雨点急匆匆的下。

她却走得很慢,很自然,不慌不忙一路提起裙子让人簇拥着向前。

两边的下人已经将她娇弱的身影淹没。

“姚七小姐来了。”

下人进屋禀告。

这就是姚七小姐。

这个姚七小姐。

谢严纪冷笑一声,等着李老爷,“你还是不是那个不怕死的李子年?竟然被一个女子糊弄。”

“奕廷,你倒是说句话啊。”谢严纪急得跺脚。

“这是李大人的家事,”崔奕廷端起茶来喝,“不过李大人别忘了,姚七小姐和沈家的关系。”

“沈家是商贾,”说到沈家,崔奕廷眉宇中闪过一丝嘲讽,“沈家最近在泰州府收粮,商贾不做赔本的买卖。”

商贾只懂得讲利益,靠米盐兴家的沈家,尤其擅算计。

姚七小姐,从一个柔弱的小姐到有这样的本事,身后必定是有沈家。

谢严纪的话没错,李子年确实应该小心。

别被那些利益熏心的人利用。

商贾就擅长做这些事,尤其是沈家。

谢严纪冷声道:“你别忘了,他们贪的那些漕粮要谁运出去,到时候真查到沈家头上,沈家反咬一口,姚七小姐求你帮忙,你帮是不帮?”

李子年从来没想过这个。

“我千里迢迢给你找良医来,你看也不看,要我说你什么好。”谢严纪瞪圆了眼睛。

那个女子就这般厉害?

让李子年这样的硬骨头都俯首帖耳。

“既然会治病,还怕别的大夫诊脉?”谢严纪道,“还不是怕人戳破她的把戏。”

谢严纪话音刚落。

就有下人碎步走到廊下,来不及收起手里的伞只是抹了抹额头上的雨水就禀告,“老爷,姚七小姐说,既然家里来了有名的大夫,不如就请进去给太太诊脉。”

就这样送上门来。

胆子可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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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一下。

第二十四章 看错

“劳烦先生。”李子年向大夫行礼。

被请来的大夫让李家下人带着去了二进院。

从李家前院到后院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这几步秦伍却想了不少事,他七岁跟着父亲学医,到现在已经小有名声,治病开方剂,在他看来无论哪个派系都是一样的治法,用药大同小异,开方子辩脉,没有前人没遇见过的病症,所有的方剂都能追本溯源,他知dào

有他治不了的病,但是不相信他会连怎么治病都看不懂。

若是姚七小姐在治病,他就能看个明白。

穿着青色半臂襦裙的丫鬟撩开帘子,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笑声,“我好久没染指甲了,抹在上面凉凉的。”

秦伍正想着里面的人是谁,就听下人道:“太太,大夫来了。”

然后是一个清脆的声音,“那我先避一避。”

看着要起身的婉宁,李大太太皱起眉头,“还是别看了,我……有什么不好,”声音有些埋怨,“怎么非要来看。”

秦伍顿时觉得脸上滚热,从来都病患请他来看病,还没有他进了门却被人这样埋怨的。

都怪他听说了李大太太的病症,突然就好奇起来,与他相熟的丁泉来给李大太太诊过脉,说李家人都哭成一片,李大太太就像得了癔症,怎么也好不起来。

这样的病,不可能不药而愈。

“大夫,您跟我进来吧!”

秦伍这才回过神,抬脚进了门。

屋子里有股淡淡的花香,闻起来沁人心脾,窗子都开着,不时又有泥土的香气飘进来,浅蓝色的纱帐,花架上摆着一盆盆兰草。

不知怎么的,看到这些就让人心中开阔起来。

这哪里像是病患住的地方。

下人挽起幔帐,秦伍坐下来,好半天幔帐那边的李太太才不情愿地将手伸出来。

秦伍仔细诊治。

屋子里十分的安静,院子外却有下人谈笑的声音,“再摘些凤仙花,明天拿出来我们也染指甲。”

到处都是欢快的声音。

只有他垂着头在诊脉。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秦伍皱起眉头,额头上慢慢渗出汗来。

李大太太的脉象……

怎么会这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伍不由地抬起头,幔帐后隐约有个身影,像是一位太太。

这就该是李大太太没错。

“大夫,我的病怎么样了?”

从脉象上来看……

脉象从容和缓,不迟不数……

硬说有什么病症,就是脉象微浮,秋季就算是常人也会这般。

这哪里是病人。

就算是之前得了重病,那么现在这病不但有了起色,而且是……真的要好了。

病好了。

他没想过会这样。

真的如同李大人所说,李大太太的病好多了。

不是骗人,也不是故弄玄虚,是真的好了。

李大太太的病泰州府远近皆知,不可能有假,那么这样的脉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太太从前的脉象在下没见过,如今的脉象……真是和常人无异,若是让在下说,大太太如今……没病……”

李大太太攥紧了帕子,嘴边露出笑容来,没病,真的像姚七小姐说的那样,她没病了,她害pà

不敢见郎中,今日是被逼无奈,要替姚七小姐说句话才会让大夫进来诊治,她心里没有太多期望,以为这次还是像从前一样,谁知dào

这位大夫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真的没病了。

李大太太豁然站起身,伸手掀开帘子径直走向侧室。

秦伍没想到李大太太会突然走出来,他吓了一跳还来不及躲避,李大太太已经一阵风似得进了侧室。

然后就是李大太太惊喜的声音,“七小姐,我真的好了,七小姐,我真的好了。”

李大太太脸上挂着眼泪。

“我好了。”

好了。

秦伍听到李大太太喜极而泣的声音。

然后是一个清澈的声音在轻声安慰,“大太太以后就再也不用害pà

。”

秦伍傻站在那里。

听着屋子里说话的声音。

他有生之年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千里迢迢来给一个没病的人诊治。

他应该转身离开,可是这件事实在是蹊跷,他忍不住要开口问,“敢问姚七小姐,李大太太的病真的没有用药?”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没有。”

没有。

真的没有。

秦伍委实想不通,“那姚七小姐用的是什么法子治病?”

“大夫还不相信姚七小姐会治病?”李大太太忍不住皱眉。

他怎么会轻易相信,行医这么多年,也听说过许多奇怪的传言,也见过多少“奇人”真的去探究,那些人不过是故弄玄虚。

“并不是所有的病都要用药石才能治好,一定说用药,”婉宁微微笑着,“我用的是心药。”

……

谢严纪不时地看向李子年。

被流放了几年,脑子就不清不楚了,连沈家的话也相信,竟然让沈家人找了姚七小姐来治病。

“子年兄,你也不用着急,我请这位大夫说不得就能治好嫂夫人的病。”

李子年欲言又止,看到崔奕廷,他才叹口气,“是内人不想看大夫,并不是姚七小姐,内人是被大夫吓怕了,只要提到大夫就会害pà

。”

“我让人去问姚七小姐怎么办才好,姚七小姐说,会有大夫找上门来,到时候内人的病才能真zhèng

好起来。”

真是什么话?

这话是什么意思?早就说会有大夫找上门?

谢严纪皱起眉头。

崔奕廷却抬起了眼睛,一个十二岁的小姐说出这样一番话,是早就料到会有人不信服她的医术,带着大夫找上门,若是这样他还真是小看了这位姚七小姐。

“老爷,大夫诊脉回来了。”

下人掀开帘子,秦伍带着徒弟进了门。

秦伍脸上是略带惊奇的神情。

李子年忍不住询问,“太太的病如何?”

谢严纪看着秦伍。

秦伍缓缓道:“大太太现在已经没病了。”

谢严纪惊诧地瞪圆了眼睛,“怎么?真的好了?”

李子年站起身,半晌才想起来高兴,大大的笑容浮现在脸上,“真的像姚七小姐说的那样,等大夫自己找上门,内人的病就好了。”

谢严纪“真是姚七小姐治的病?”

十二岁的小姐,姚家的七小姐,从来没听说过会医术的姚七小姐。

真是……

怎么可能。

“用了什么药?”

李子年摇摇头,“没用药。”

真的没用药。

看着谢严纪惊呆的神情,李子年有些好笑,谢严纪这个铁面御史,凡事都要查个究竟,这次却栽在姚七小姐手里。

秦伍望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谢大人,“姚七小姐说,若是再有人不信,就拿面镜子来。”

拿镜子做什么?

谢严纪突然之间好奇,“那就拿镜子来。”

李家下人捧了镜子进门。

谢严纪站起身,他想知dào

这个姚七小姐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一面镜子而已,普普通通的镜子,谢严纪抬起头向镜子里望去,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不屑、轻蔑的神情。

因为一个十二岁的小姐,他的表情竟然这样狰狞。

仿佛是恼羞成怒。

真是……

谢严纪忽然笑起来,看向椅子里的崔奕廷,“奕廷,我今天真是输给了一个小丫头,子年兄多有得罪,”谢严纪向李子年躬身,“嫂夫人病愈是件莫大的喜事,实当庆贺。

他也小看了姚七小姐,崔奕廷笑道:“不止是谢大人,我也不相信。”没想到姚、沈两家结亲会生出这样的小姐。

姚七小姐就算是有些聪明,却也没什么用。

因为,沈家是里通外国的败类,姚家是假仁假义的小人,现在都一副光鲜,只不过别人尚不知晓罢了。

崔奕廷望向窗外,如同看到了烽烟弥漫。

崔奕廷神色安详,薄薄的嘴唇微微勾起,不会有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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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烧饼

第二十五章

婉宁坐在马车里,片刻功夫童妈妈也气喘吁吁地上了车。

婉宁看着额头上起了一层汗珠的童妈妈,“将来我身边可信的人多了,也免了妈妈这样辛苦。”

“奴婢不怕辛苦,只怕帮不上小姐的忙,”童妈妈说着,“舅太太那边都问清楚了。”

婉宁点点头,童妈妈还要说话,婉宁伸出手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从李家走出几个人,李老爷身后跟着一个身材挺拔,相貌英俊的男子,虽然离得远还是能看到他那双清亮的眼睛,他身边是个年逾四旬穿着常服不拘言笑的中年人。

“童妈妈有没有看着眼熟的人?”

童妈妈摇摇头,“奴婢没有见过陈家少爷那位表兄,见到也是不识得。”

婉宁让舅母帮忙打听陈季然的表兄,没想到陈季然的表兄刚好今天来李家。

婉宁放下帘子,“就是那个人了。”

那个年轻的就是陈季然的表兄。

童妈妈咳嗽一声,马车开始向前行。

“小姐为什么要弄清楚哪个人是救过您的崔家少爷?”

任谁都会想知dào

谁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心里感谢这个崔家少爷,也有些好奇,为什么那么巧崔家少爷就带了两个会水的丫头来姚家。

“舅母怎么说?”

之前见到昆哥,只顾得和昆哥说话,将崔家少爷这件事忘记了,她以为要打听一个人不是个简单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舅太太说,这位崔家少爷,大约我们家也识得,可能从前我们家对他还有救命之恩,若是这样,崔家少爷救了您,也算是报了恩。”

竟然还有这么一说,现在听这话,怎么感觉这个崔少爷是专门来还沈家恩情的。

婉宁越来越觉得哪里不对,却又一时想不通透。

……

沈敬元那边在想崔家的事。

提起崔家就应该想到一阁臣双尚书,先皇后的娘家,崔家。

商贾之家也要清楚朝中事,对朝中的显贵如数家珍,可是这个崔奕廷他从前还真的没听说过。

先皇后娘家姓崔,皇后娘娘的弟弟崔实图是户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崔实图致仕之后崔实图的弟弟崔实荣从县令做起,如今也任户部尚书,崔实荣家的公子崔奕诚上个月生辰的时候,堂兄提醒他送份大礼给崔尚书,他没听,现在盐引愈发难做,堂兄因此埋怨他不通事理,应该将当年和崔家的一件事说出来,崔大人说不定会帮忙。

沈家和崔家的确有些交情,兄长还在世的时候,有一次从强人手里救过一个孩子,就是崔大学士家的少爷。

他就从崔奕诚想到崔奕廷。

既然都是奕字,应该是一家,可是崔实荣家中只有一位公子。

再说若是崔实荣的公子来了泰兴,整个泰兴早就沸腾起来,哪里用得着他去打听。

还是妻子提醒他,莫不是同宗。

崔实荣大人的同宗,他就想起早早致仕的崔大学士。

崔奕廷该不会就是崔大学士的儿子,兄长当年救的孩子。

如果是这样,还真是巧。

这样一来就是一还一报。

沈敬元正想着,前院管事来禀告,“老爷,有崔家人来送礼物了。”

刚想到崔家,崔家人就来送礼……

沈敬元看向管事,“什么人来送的?”

管事道:“是崔家的下人,拿了崔家的帖子。”

管事将帖子送到沈敬元手上,沈敬元打开看到了两个名字,父崔实图,子崔奕廷。

真的是崔大学士家的公子。

“快请进来。”沈敬元松开眉头,脸上带了些笑容,婉宁的事他还要好好谢谢崔奕廷。

管事应一声出去,不多一会儿带来了崔家的下人。

崔家下人向沈敬元行了礼。

“沈老爷,我家公子让我来送东西,谢谢沈家当年搭救之恩,东西我让人放在院子里,请沈老爷过目。”

东西不重yào



沈敬元道:“该我道谢才是……”

沈敬元正要说婉宁的事,崔家下人已经打断他的话。

“我家公子说,算是以恩报恩,从此之后两不相欠。”

沈敬元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整个屋子变得十分安静,沈敬元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崔奕廷是什么意思?

什么是以恩报恩两不相欠?

既然两不相欠,还让人送礼物来做什么?是有意来说这些话?

诧异、惊奇让沈敬元说不出话来。

崔家下人倒是早有预料,恭恭敬敬行了礼,“我家少爷说,小时候曾吃过沈家的饭食,如今也要还来。”

还饭。

沈敬元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居然会有人郑重其事地来还饭。

崔家下人不动声色,规规矩矩地说完这些话,“沈老爷,小的将东西送到就告退了。”

沈敬元挥挥手,让人将崔家下人送出去。

脚步声过后,整个院子只能听到不时传来的鸟鸣,沈敬元看着几只蒙着红布的箱子,他快走几步到了箱子前,弯下腰一下子将箱子打开。

一股芝麻的香气顿时飘出来。

整整一箱子的烧饼,仿佛还冒着热气。

热腾腾的烧饼。

真的是来还饭的。

沈敬元的脸完完全全地沉下来。

……

马车还没到姚家就停下来,车厢外传来婆子的声音,“奴婢想跟姚七小姐说句话。”

童妈妈撩开帘子,婉宁看到了舅母身边的苏妈妈。

左右没人,苏妈妈立即上前,“七小姐,我家太太让我来跟您说一声,您不是打听那个崔……”

婉宁点点头,“妈妈上车来说。”

童妈妈将帘子撩开,苏妈妈两步就登上马车。

来不及喘口气,苏妈妈就道:“七小姐问那个崔家,崔家刚刚送礼物去我们家。”

那个崔奕廷才从李家离开就送了礼物给舅舅?

苏妈妈脸色有些奇怪,婉宁抬起眼睛问过去,“可是有什么不对?”

苏妈妈吞咽一口,“那个崔家少爷,送了满满三箱的烧饼,说是要换我们家的饭食。”

童妈妈差点惊呼出声。

三箱子烧饼。

这还的是什么饭食?

婉宁稳着心神,“舅舅怎么说?”

“我家老爷气的不得了,不知dào

崔家少爷是什么意思……”

婉宁慢慢道:“还债,从此两清。”从救她到去舅舅家送礼,崔奕廷都是一个意思。

苏妈妈忙颌首,“崔家下人来,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太太说,从里也没得罪崔家,怎么就有了这样的事,那些东西摆在院子里,还不知dào

要怎么办,”说着顿了顿,“让七小姐小心些,再听说那个崔少爷,远远的避开。”

“好办,”婉宁抬起头来,“我有一个法子,妈妈可以回去告sù

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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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熬不住了,睡了,呼呼~

第二十六章 欠我的

苏妈妈回到沈家,径直向主屋里赶。

沈敬元坐在椅子里,一脸的冷笑,“真是墙倒众人推,都知dào

这两年沈家年景不好,有人上门要债,还有人急着跟我们撇清关系。”

“老爷别生气,”沈四太太轻声道,“本来我们家也没记着崔家这笔恩情,崔家要还就还了,好歹他算是救了婉宁。”

沈敬元沉着脸,“若是他不送这些东西来,我还念着他的情,如今他这么做,分明是来羞辱沈家。”

崔家这样确实有些过分,两家之前有恩情没有仇恨,怎么也走不到这一步。

沈四太太正不知dào

怎么劝说才好,苏妈妈进了门。

“婉宁那边可说了?”沈四太太开口询问。

苏妈妈点点头。

沈敬元却眉头紧锁,“你将这些事告sù

婉宁做什么?她一个小孩子知dào

又怎么样?”

沈四太太转头看向沈敬元,“还是婉宁让我们打听崔家,从前我们都觉得崔家是好心肠,谁知dào

却这样……我是想提醒婉宁一声,免得哪天遇到了要吃亏……”

“崔家少爷是外男,就算跟着陈季然进姚家也是遇不到,你真是白操这份心。”沈敬元拿起茶来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嘴里没了味道,将茶重重地放回去。

真是步步艰难。

也不知dào

当年父亲如何经营这份家业。

他也用尽了心血,到头来事倍功半,哥哥没了,身下也没有子嗣,他这边又是这个模样,要不是辰娘大义,恐怕将来沈家的家业就要交给族亲,现在没有人帮忙撑着沈家,却人人惦记着这份家财,他是管了这边顾不着那边。

将来,还不知dào

要如何,他能不能撑到昆哥长大帮他,这都是他盼也不敢盼的事。

唉。

沈敬元想要叹口气。

“我看婉宁比谁都聪明,以后沈家的事说不定能帮老爷出个主意。”沈四太太的声音传来。

婉宁吗?

沈敬元立即摇头。

婉宁毕竟是身在姚家啊,而且是个女子,将来要嫁人的。

靠着姚家嫁人能嫁个好人家,靠着沈家能做什么?他真不知dào

是该让婉宁和他们多亲近些,还是有些距离。

他整天奔波在外,就是怕连妻儿都护不住。

辰娘的事就是个例子,任他怎么闹,姚家还是一样将辰娘休了。

沈家没有官身可依靠,到头来就是被人欺负。

多少商贾之家起起伏伏,他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苏妈妈道:“七小姐说,这件事也不难办,我们家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不是任人欺负的?

这句话说的真痛快,沈敬元抬起头看向苏妈妈,眼睛里如同要冒出火来。

“这话是七小姐说出来的?”

婉宁这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

沈四太太点点头,苏妈妈才敢接着说,“七小姐还说,当年我们家救了崔家少爷,这份情,崔家不想承也得承,崔家少爷送这些东西来,是从心里想图个舒坦,就不能让他舒坦。”

沈敬元和沈四太太面面相觑。

可是怎么才能让崔家不舒坦?

让他知dào

沈家也是有骨气的,不会任人踩压。

“七小姐有没有说要怎么办?”

苏妈妈点点头。

……

崔奕廷和谢严纪在屋子里说话。

一封封公文看过去,谢严纪神情越来越激动,“南直隶归六部直管,这边出了事,看那个老狐狸怎么脱身,从来都自诩门风清白,有一身正气,将清廉二字挂在嘴边,这次定要打他的老脸,让他这个名利兼收的户部尚书,也知dào

御史的厉害。”

说到这里,谢严纪看向崔奕廷,“只是你家中要如何交代?大学士那边可说了一声?毕竟事关你叔父,闹出来崔家的名声也要跟着受损。”

提起家中崔奕廷脸色有些动容,很快他却微微一笑,“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是长盛不衰的,当年有从龙之功的显贵还不是个个落马,水满则溢,我父亲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用不着我去说。”

谢严纪没有做声,只是将用盖子轻轻地撇着茶碗里的茶叶沫,“你是嫡长子,这次离家大学士也是一时之气,将来总会好的,父子之间哪有长久的仇恨,这个结还是要解开。”

谢严纪也不明白这崔家父子到底是怎么了,崔大学士想要将年纪小的二子送上仕途,本来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谁都知dào

崔家长子崔奕廷从小就不太说话,没打算走这条路,可是崔家二子刚刚中了举,崔家的情况突然之间就变了,不知什么原因崔奕廷和崔大学士父子俩闹翻了。

长子要入仕,还不是靠正经的科举,而是托人递了一份奏折,皇上看过之后,就将他叫到武英殿,要查漕运。

他本来也觉得崔奕廷太过年轻,跟着崔奕廷来南直隶不见得能查出什么结果,几个月过去了,他才发xiàn

,崔奕廷做事条理清楚又有耐心,到现在为止从南直隶到京官都还摸不清这次的巡漕御史到底是谁。

这件事说不定真的能不声不响地办成。

他若是有这样的儿子睡觉都会笑醒,崔家父子俩却互相拧着劲……

两个人刚说完话,等在廊下的管事就进了门,低声禀告,“沈家人来了。”

崔奕廷抬起头,“来做什么?”

管事看着一旁的谢严纪吞吞吐吐,“说是来还东西。”

还他让人送的那些饼,沈家这样长袖善舞的商贾,一定会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和他通融一下,将来见面双方脸面上都好kàn



他就是看不得沈家这样的嘴脸,想方设法来攀关系,就算拒绝也会捧着大把金银找上门来,这些不要脸面的人,为了银钱什么都能卖。

崔奕廷道:“你就说那是我们还的东西,不要就扔了不用再送过来。”

管事点点头,“爷之前都吩咐了,我也是这样说的,可是沈家另有一番说辞,我就不知dào

该怎么说……”

崔奕廷不在意地淡淡道:“什么说辞?”

管事上前几步在崔奕廷耳边低声道:“沈家说了,我们家还的东西不够,能凑齐了一起送过来,否则欠就还是欠……”

沈家会这样说?

崔奕廷不由地觉得惊讶。

这不太像是沈家的做派。

崔奕廷眼睛微抬,“我欠了什么东西?”

管事道:“沈家说,少爷吃了几个饼知dào

还三箱,几年前欠了的人命,现在应该还多少?少爷当沈家是商贾,那么商贾就不做赔本的买卖。”

沈家人知dào

,他将沈家当做好利的商贾而已。

“沈家人还让我问少爷,当年少爷是不是吃了沈家二个半饼。”

问的这样清楚,好像真的是有些骨气,要跟他较较真。

崔奕廷抬起眼睛,“还回来的东西在哪里?送进来让我瞧瞧。”

三只箱子仿佛是原封不动地拿回来。

崔奕廷走过去掀开第一只箱子。

热腾腾的烧饼已经有些凉了,看起来和拿出去的时候仿佛没什么两样。

只是放在最上面中间的那只烧饼少了一半,上面还有啃咬时留下的牙印。

大大的牙印。

咧着嘴仿佛在对着他笑。

那笑容很大,很快却又变成含蓄的微笑,带着抹淡淡的青色,很快那抹青色变成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撑着一把伞慢慢地向前走。

姚七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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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每个留言教主都回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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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没用的东西

崔奕廷就这样想起了姚七小姐。

他吃了沈家两个半烧饼,现在沈家将也留下两个半,不多不少。

剩下的那半个饼带着牙印还了回来。

不但告sù

他,他没有将沈家当年的情分还回来,还教xùn

了他小看了沈家。

沈家救了他的命,给他吃了饼,如今他救了姚七小姐,也还给了沈家两个半饼。

沈家人说他没有还清这笔债,是因为他只还了沈家本金,没有给红利。

人情债也是要红利的。

既然他当沈家是商贾,沈家就用商贾的法子跟他算人情。

这样的做法太不符合沈家的家风,沈家做的事他见识太多,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崔奕廷仔细思量,姚七小姐模糊的身影就跃入他脑海。

姚七小姐。

姚七小姐就是这样在李家让谢御史受挫。

一样的聪明,一样轻轻巧巧地就将事情化解,还给人一个难堪。

所以本来一脸怒气的谢御史在李家看到镜子后才会哈哈大笑,笑他败给了一个十二岁的女子。

崔奕廷微微一笑,挥挥手,“拿下去让大家分吃了吧!”不要浪费,这可是粮食,争那点脸面,不及这些粮食。

崔奕廷话音刚落,外院传来声音,“二老爷来信了。”

普普通通的信封,上面有崔家的漆封和伯父的私印。

谢严纪看了大吃一惊,“那老狐狸不会是警觉了吧?”他怕的就是这个,万一崔实荣对崔奕廷动之以情,崔奕廷说不定会放他叔父一把,当朝最大的贪官就会成了漏网之鱼。

“没有,”崔奕廷看过信,“只是问我和父亲的事,还送了两张银票,恐怕我在外不舒坦。”

这时候关心,要么是想插手崔家家事,要么是听说他和李御史为伍。

谢严纪目光闪烁,“那可怎么办?”

崔奕廷不假思索,“钱照拿,人照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谢大人不是想见见泰州府的龙蛇,有了这些钱,我们想见多少就能见多少。”

谢严纪正要点头,就看到陈季然带着小厮进门。

陈季然见到崔奕廷,急着开口,“表哥,姚家的马车怎么在外面?”说着看到地上的几个箱子,箱子里是慢慢的烧饼,“这是做什么?”

姚家的马车?

姚家的马车怎么会来?

谢严纪也弄不清楚。

先是院子里这几口箱子,然后是姚家的马车。

眼看着崔奕廷不说话,陈季然咳嗽一声,“我去问问看。”

陈季然刚要转身,就有小厮过来向谢严纪禀告,“那位秦伍大夫今天不回扬州了,说是承姚七小姐的情,有事要办……”

“什么事?”

小厮摇摇头,“说是要去姚家,姚家马车已经来接了。”

原来姚家的马车是来接大夫。

谢严纪不禁惊讶,“我求了半个月才请来的大夫,又是雇车又是给诊金才带来泰兴,这个姚七小姐怎么简简单单就将人留下帮忙?”

承情。

承的是什么情?

谢严纪的目光落在崔奕廷身上。

遇到奇怪的事,他都已经习惯地向崔奕廷找答案。

崔奕廷将信装回信封里,淡淡地道:“让秦伍这样的大夫动心的,无非是治好李大太太的医术。”

崔奕廷说着看向门外。

他记忆里的事仿佛开始有了偏差,如果姚七小姐这样厉害,之前她怎么没有留下半点的痕迹,一个小小的池塘,就淹死了这样的人。

……

雨时下时停,婉宁回到姚家,落雨已经等在垂花门。

“七小姐,”落雨将婉宁迎进院子,“五小姐在老太太那边哭了一整天,六太太也气得不行,您可要小心……怕是老太太会将您叫去问清楚。”

姚婉如还在老太太屋里等着要她一个说法?

婉宁点点头,吩咐童妈妈,“将妆奁给落雨拿着。”

落雨捧着妆奁一路跟着婉宁,“您说怕五小姐将还回来的首饰再拿走,您走了之后五小姐就没去绣楼里。”

姚婉如蠢到这个地步真是不易,寿氏一定也被气坏了,才没想到这一层,她是高看了她们,才将妆奁拿去了李家。

婉宁带着落雨和童妈妈去老太太房里。

刚踏进房门,姚婉如就又哭起来,“祖母,祖母,你可要问问婉宁,我怎么也是她姐姐,她怎么能这样待我。”

寿氏沉着脸坐在一旁。

屋子里的气氛十分压抑,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婉宁身上。

看到姚婉宁,姚婉如的眼睛要立起来。

寿氏看着婉如,“好了,好了,别哭了,好好问问你七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要带你去李家,怎么自己又不声不响地走了。”

“她就是有意要我在朱太太面前丢人……”婉如眼睛揉的红肿。

婉宁的脸上没有半点的惧怕,而是诧异地看着婉如和寿氏,最后将目光落在老太太脸上,“祖母,这是怎么回事啊?”

做了这样的事,转脸就装作什么都不知晓,姚婉如忍不住站起身,“祖母、母亲,你们瞧瞧她的样子……”

真是沉不住气。

老太太打断婉如的话,“好了,你闹什么,听你七妹妹怎么说,”说着看向婉宁,“七丫头,五丫头说要陪你一起去李家,你怎么倒先走了。”

听得这话,婉宁似是恍然大悟,看向姚婉如,“我想起来了,五姐姐说要陪着我去李家。”

姚婉如攥起帕子,眼泪又要涌出来,祖母问起来,她就不信姚婉宁还能装傻。

“祖母,母亲,她都知dào

,她就是有意这样做。”

婉宁不去看哭闹的婉如,顿了顿接着道:“我是答yīng

了五姐姐,我说只要五姐姐将从我屋里拿走的首饰都还回来,我就带五姐姐一起去李家。”

清清楚楚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婉宁转过头,“五姐姐,是不是这样?”

姚婉如几乎僵立在那里。

她只顾得生气,竟然忘记了婉宁还能反咬一口。

姚婉如嘴唇哆嗦着,忽然不知dào

该怎么办才好。

她要怎么说?

“五姐姐喜欢添香,还给我的那些首饰还沾着青桂香,”婉宁看向落雨,“拿给祖母看看,我有没有说谎。”

婉如看着捧着妆奁的落雨,心脏忽然慌跳起来。

落雨将妆奁打开,里面放着姚婉如换来的所有首饰。

淡淡的青桂香很快飘出来。

谁都知dào

五小姐喜欢添香,七小姐房里就没有那些东西,整个姚家所有的青桂香都在五小姐那里。

再说这些首饰,大家都见五小姐戴过。

现在这些东西躺在七小姐的妆奁里。

五小姐空张着嘴,哑口无言。

“将心比心,”婉宁一步步向前走,走到老太太跟前,“祖母您说,五姐姐从前都是在我屋里拿东西,现在突然对我好,我……能不能相信,我擅自将五姐姐带出去,万一被责骂又该怎么办?”

“再说,我去治病,五姐姐去做什么啊?”

一张嘴说的头头是道,别说婉如就算是她都不知dào

该怎么应付。

寿氏看向缩在椅子上的婉如,婉如之前哭的梨花带雨,现在却脸色煞白地愣在那里,连辩都没辩一句。

看着不争气的婉如,寿氏几乎气得跺脚。

没用的东西。

真是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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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了哈。

总算赶上,明天尽早。

第二十八章 闹腾

姚婉如眼睛望向母亲,希望母亲能帮她拦一拦婉宁。

婉宁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祖母目光闪烁。

屋子里的下人都安安静静的,其中几个在看内室里的姜黄色布帘,寿氏正襟而坐,表情略有些拘谨,想必是有人在屋子里听着。

母亲在姚家的时候就说,寿氏不过就是个摆设,真zhèng

管家的不是寿氏。

不是寿氏又是谁?

祖母?

自从她病好起来,见多的就是寿氏母子,祖母虽然对她有怀疑,却轻易不会开口,祖父喜欢读书、写字从来不管内宅里的事,所以他的声望在泰兴才会很高。

婉宁看看婉如。

婉如一副有苦说不出的表情。

既然婉如能将她当做小孩子一样哄,她就能用小孩子的法子解决问题。

“我是帮七妹妹打理那些首饰,没有要拿走的意思,七妹妹从前也知晓,现在怎么倒冤起我来了。”婉如声音发颤,想要换取老太太的怜爱。

祖母一定会站在她这边。

不等寿氏说话,婉宁笑着道:“这么说是我冤枉了五姐姐,那好,五姐姐将你的首饰拿来,我帮你打理,就算还你的人情。”

“你……”婉如只觉得胸口被人打了一拳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也敢在祖母前面这样说话。

一句句地顶撞她。

只要想到从前她欺负婉宁的日子,她身上就像爬满了小虫子,她站起来跳脚,将那些虫子捏死,却被人绑着手脚动不得。

不是说等到李大太太被治好了,她就可以折腾婉宁。

她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好想念从前,她想要回到从前做她八面威风的姚五小姐,而不是处处吃瘪,丢尽脸面。

姚婉如睁大了眼睛。

婉宁笑得很开心,“五姐姐,我这样说不对?”

对还是不对,婉宁故yì

这样笑着问她,那双眼睛仔细地盯着她,看她的笑话。

她要闹,她要怒,她要收拾婉宁。

“祖母……”姚婉如才说了两个字,内室的帘子被撩开,赵妈妈端了茶出来。

老太太脸色有些难看,一眼看向寿氏,“好了,不过就是一件小事,闹起来不怕被人笑话。”

这哪里是小事。

姚婉如震惊地看着祖母。

祖母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饶过婉宁。

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祖母……”姚婉如哀婉地叫着。

寿氏看到老太太凌厉的目光有些头皮发麻,张了两次嘴都不敢说话。

老太太温和地看向婉宁,“婉宁,你去了李家这么多次,李大太太的病究竟怎么样了?”

婉宁露出粲然的笑容,“祖母,李大太太的病已经好了。”

已经好了。

寿氏坐直了身子,好了?一开始七丫头就说李大太太的病能治好,现在真的让七丫头治好了?

“那,还用不用每日去李家?”老太太欠着身子轻声问。

婉宁摇摇头,“已经不用日日去了,李大太太若是觉得不舒服就会来求医,我隔几日去一次直到李大太太痊愈。”

屋子里霎时安静。

老太太半晌才笑着看向婉宁,“你父亲来信了,说过些时日要让你回京。”

父亲让她回京?

婉宁看一眼寿氏,寿氏一脸惊讶。

连寿氏都不知dào

的事,会是真的?

老太太道:“我让人给你父亲回信,说你在这里一切都好,你年纪不小了也该去他们身边。”

婉宁睁着大大的眼睛,又是欢喜又有些怀疑,转头看向寿氏。

不知怎么的,寿氏看到那双眼睛就忍不住心里颤抖。

婉宁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果然,那张嘴轻轻开启,略带埋怨,“六婶常常跟我说,过阵子父亲就要来接我回去,我听了六婶的话,可是父亲一直都没有消息。”

被人当众揭穿谎言。

就算是屋子里没有旁人,寿氏也觉得脸颊一片火辣。

“我屋里的下人也说,我没有了母亲,没有了父亲,没有了亲人,就是一个没人要的,早晚要烂死在绣楼里。”

内室里传来“咚”的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拍在了桌上。

寿氏顿时浑身抖了抖,不敢去看那姜黄色的帘子,仿佛里面有一只老虎,只要她看过去,就会张大嘴巴,“啊呜”一口吞她下肚。

“那是你六婶管教下人不严,那些人已经被送去庄子上。”老太太皱起眉头埋怨地看着寿氏一眼。

转眼看婉宁时已经是满脸慈爱,“以后不会再有人乱嚼舌头。”

婉宁抬起头,“那我从此之后还会被人欺负吗?”

“你是姚家的小姐,谁敢欺负你,若是再有人对你不好,祖母给你做主。”老太太笑着长吸一口气仿佛舒展了身体,却耸了耸右肩。

撒谎的微表情。

人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就会不自觉的耸肩。

祖母连自己说出的话都不信,怎么妄想她会相信。

婉宁翘了翘嘴唇,真好笑。

老太太道:“好孩子,你也累了快去歇着吧,明日再来祖母屋里说话。”

婉宁点点头,向祖母和寿氏行了礼,丢下还在冤哭的婉如,带着童妈妈和落雨走出屋子。

老太太站起身,“我也累了,都散了吧!”

就这样散了?

寿氏哪里肯走,“娘,这李家的病也治完了,婉宁就这样?”

老太太脸色阴沉,“你觉得该怎么样?”

婉宁是小事,李家可是泰兴里有头有脸的人家,让李家说出去,老太爷的脸往哪里摆?现在是什么时候?老六媳妇就是眼皮子浅,只顾得自己那点私利,才将婉如也教成这样,她就生了老三这个聪明的孩子,却也有一股子拧脾气,当年的事要是让他自己处理,还不知dào

会是什么情形。

真是,老了,老了没儿可依靠。

老四一家更别提,就是坏了的面,瘫成一坨在那里,拿不上手。

所以她才会让老六媳妇掌家,老六媳妇没太多思量,又听话,好摆布,平日里小错不断大错不犯,谁承想会在婉宁这件事上跌了大跟头。

她让身边的妈妈提点了寿氏几次,不要争一时之气,寿氏就是不明白,真是孺子不可教。

老太太不冷不热地道:“二房老太太病重几日了,你若是有心就多过去看看,别整日里为小孩子的事闹个没完。”

听到二房,寿氏眼睛都亮起来,心里的怒气仿佛也消减不少。

二房长辈点头,老太爷就能管整个姚氏一族。

将来老太爷年纪大了,谁来接替这个一族之长?

当然是老爷。

也只有老爷。

家里的账比起族里不值一提。

所以老太太才会忍着婉宁,等老太爷将族长的位置拿回来,她就亲自将婉宁送去家庵。

寿氏想通这一点站起身来,“媳妇记住了,明日里就带人去看二老太太。”

姚婉如抽噎着看祖母和母亲,难道婉宁这件事就过去了?

她坐在那里觉得脊背越来越凉,“祖母,婉宁哪里会治病,她屋子里连一本医书都没有,会不会是和李大太太串通好了在骗人。”

“我就不信了,既然人都好了,怎么还躲起来不让人看。”

“祖母,这件事定然有蹊跷,您可不能不管啊。”

可不能婉宁说什么就信什么。

姚婉如想着,眼泪怎么也止不住,顺着下巴掉下来。

“越来越没规矩,”婉如的哭声让她耳朵生茧,老太太喝斥一声,“亏你说得出来,这样没有礼数还怎么出门?回去闭门思过,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为什么是她闭门思过。

姚婉如面色苍白,张大了嘴,她要被婉宁折腾死了,难道祖母都和母亲都看不到吗?

姚婉如用帕子捂住脸,第一次伤心欲绝地哭起来。

再这样下去,她不能活了。

……

寿氏将婉如带出了屋子,老太太才进了内室。

内室里,姚老太爷脸色铁黑,“说什么七丫头有问题和从前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的?还是一个为几件首饰闹气的孩子。”

“十二岁的孩子,也值得你们这样大动干戈。”

“将我叫过来听,有什么可听的?”

“真不怕人笑话。”

老太爷几句话冲的老太太哑口无言,半晌才道:“七丫头是有些不一样,敢说话了……”

老太爷顿时皱起眉头,“什么叫敢说话了,她又不是哑巴,”说着话锋一转,“这个时候别坏了我的事。”

老太太忙看向老太爷,老太爷瞧着还是平日里儒雅的模样,目光平稳不急不躁,看不出太多情绪,揣摩不出老太爷的心思,这样一来她到不知dào

怎么接口了。

老太爷淡淡地道:“将这个家管好,我才能忙外面的事,你要是养几个好儿子,也就不用我这样操心。”

“老三在京当官,娶了那么好的妻室,就摆在屋子里,不懂得和妻族多走动,熬到六部里就行了?将来的仕途路要怎么走?老四连科举也考不上,整日里和妻子吟诗作对,老六倒是在外跑,他都跑出了什么名堂?”

“多教教媳妇,别学着那些村妇目光短浅……”

老太爷才说到这里,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老太爷,六老爷回来了,正满院子里找老太爷呢。”

“什么事值得他这样着急?”老太爷目光烁烁,“他说了多少遍,他就是不明白。”这些孩子怎么没有一个像他,能静下心来安然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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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更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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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糟了

“父亲糟了。”姚宜春进门就喊起来。

什么叫父亲糟了。

屋子里的下人被喊的一惊。

老太太皱起眉头,“着什么急,有话慢慢说。”说着将目光引向内室。

姚宜春吞咽一口,脸上看起来沉稳了些,却脚步仍旧匆忙,撩开帘子看到姚老太爷就开口道:“父亲,糟了,您猜陈家三爷之前带来的表兄是谁?”

那个崔家少爷?

老太爷慢慢地抬起眼睛,“是谁?”

“是崔大学士家的公子。”

本来毫不在意的老太爷一下子抬起眼睛,目光锐利起来,“你说的是崔大学士?崔实图?”

姚宜春点点头,“就是崔大学士。”

陈季然将崔二爷领进门的时候,他们只是简单招待了一番,他好像连话也没跟崔二爷说,这个崔二爷也是奇怪,姚宜春哭丧着脸,“这个崔二也太奇怪了,自己有那么好的家事怎么不报出来,还有那个陈季然,多说几句话我们就知晓了,还藏着掖着说什么表兄。”

“早知dào

,我就将人留下来多住几日。”

崔家啊……那可是崔家,姚宜春几乎是嚎出来,真是气死他了,在酒楼里吃酒,听别人说起崔大学士,他只能在一旁羡慕地听着,当听到崔家二爷,他几乎直了眼睛,来过他们家做客的人,却要从别人嘴里知dào

他的身份,这不是打他的脸吗?他还觍着脸说,整个泰兴没有谁能比得上他。

老太爷嫌恶地看了姚宜春一眼,“每日都带身酒气回家,连话也说不清楚,崔大学士家的公子来泰兴做什么事?你可打听了?”

这件事,还真的没有,不过他倒是听说崔家父子闹翻了,姚宜春将听来的事讲给老太爷听。

“崔大学士气的不得了,当着族人的面就说要将崔奕廷逐出家门,本来这个崔奕廷小时候就不聪明,比不上他两个弟弟,崔大学士平日里也是疼小不疼大,这次崔奕廷再一闹,崔大学士更不喜欢这个儿子。当时崔奕廷就从崔家出来搬去了庄子上,过了几天崔大学士气消了些,打发人去接崔奕廷,却发xiàn

哪里也找不到崔奕廷,再听到消息崔奕廷已经在京城了。”

姚老太爷听得这话慢慢思量。

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不知dào

做起事来会怎么样?

崔奕廷来姚家的时候,他觉得除了金玉在外,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原来,他是小瞧了这个崔家少爷。

姚宜春没想那么多,只是又惊奇又羡慕,崔家是正经的读书人家,崔奕廷竟然敢这样和父亲争起来。

“然后呢?”老太爷抬了抬眼皮。

“后面的事就不怎么清楚了,只知dào

崔奕廷从京城来到泰兴找了个宅子住下,除了和陈季然往来,好像还经常去李御史家中。”

姚老太爷站起身来慢慢在屋子里踱步。

姚宜春的目光随着父亲来回转动,他不知dào

父亲在想什么,所有事都摆在明面上,就是一个公子哥和家里吵翻了找个地方散散心。

老太爷道:“我看崔奕廷身边带着的下人不少,按理说既然匆匆忙忙从崔家走了,哪里来的那么多下人伺候?”

“也是,崔奕廷也没功名在身,他从哪里弄银钱?”姚宜春想想自己,这要是他,没有银钱走不出泰州府。

“所以他去京城,京城里有他叔父在,崔尚书管着户部,李御史来道泰兴可能是查漕运,崔奕廷从京城到泰兴经常出入李家,你说这里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姚宜春一时回答不上来,只是看着姚老太爷。

姚老太爷顿时头上冒火,他怎么生了这样蠢笨的儿子。

要是老三、老四在这里,还用得着他这样费口舌。

老太爷不情愿地开口,“漕运。”

“只要漕运不出事,户部上下就过的舒坦,最高兴的当然是户部尚书崔实荣。”

“这个崔奕廷是替他叔父办事,要将漕运的案子抹平。只要将这件事办好,靠着他叔父,将来还怕没有个仕途?”

“崔大学士看错了,崔奕廷比谁都聪明。”

崔奕廷这小子不一般,能找得到最快入仕的路,将老子都蒙在鼓里。

陈季然一样的年纪,不过是在家里安安分分读书罢了。

听到父亲的话,姚宜春的嘴唇咧开,“那我们,我们就不用担心了?李御史肯定是巡漕御史,有崔家人看着肯定查不出什么来,南直隶没事,泰州就太平,我们家也不用愁了。”

不等老太爷接口。

姚宜春又想起来,“这么说,崔尚书肯定能给崔奕廷谋个缺儿,”姚宜春脑子这时候转得飞快,“正好崔奕廷在泰兴,身边又没什么亲戚,不如我让人请他到姚家住两日,父亲也看看他,若是能找个机会结个亲那不是更好……”崔奕廷长得十分俊秀,堂堂一表人才,比泰州的才俊可好多了。

姚老太爷不禁气结,这上面他倒是想的通透,总想着结门亲就富贵荣华,“你不是看上了陈季然,想要陈家这门亲事?”

看到父亲不悦的目光,姚宜春仍旧硬着头皮,“好女千家求,婉如年纪刚刚好,也不怕再仔细挑选。”

姚宜春讪笑,“我看崔奕廷也挺看重我们家,否则也不会登门,父亲的名声在泰州人尽皆知,三哥好歹也身在六部,崔奕廷有亲近我们家的意思,只要父亲开口,我们家和崔家就能交好。儿子也是为家里着想,三嫂的父亲拿到了爵位就是勋贵,崔家是权臣,我们家若是两边靠,不是更稳当些……”

“再说,崔家还算是皇亲国戚……”

他做了皇亲国戚的老丈人,想想就觉得威风。

姚宜春端起茶水来喝,今天这水可真甜啊。

这段日子被沈家拿捏住,又沾了婉宁的晦气,现在总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终于又让他透气了。

姚老太爷冷笑,没出息的东西,除了盘算自己的好处,什么都不会打算,“回去梳洗梳洗,让人多打听崔奕廷那边的情况,天底下没有白白得来的东西,就算送到你嘴边的肉,也要你自己咬着吃。”

姚宜春心里掂量着,崔奕廷这块肉,应该不难咬。

崔家是块大肥肉,咬到一点就会汩汩冒油。

姚宜春不自主地抿抿嘴唇,崔奕廷一个人流落在外谁也不看好,这时候伸出手来,还怕他不感激?

冲着父亲德高望重的名声,崔奕廷也会愿意。

姚家比不上崔家,但也是德行兼备的人家。

到时候陈家、崔家都愿意结亲,他还要好好选选到底做哪家的丈人好。

父亲总是训斥他,要不是他在外面跑,哪里知dào

崔奕廷。

“儿子也没闲着,”姚宜春忍不住道,“今天还去了二房问情形,好像是谁请了大夫去给二伯母诊病,二伯母不想治呢。”

听得这话老太爷抬起眼睛,“是哪里的大夫?”

“不太认识,反正不是名医,儿子之前都料理过,只要有人去治病,就会来知会。”

不是名医。

县医署的药都吃过,还能怎么样。

姚宜春低声道,“再说二伯母都不想治了,大哥也没办法,我瞧着办丧事就这几日了,如今家里没有人张罗,治丧的时候定然要母亲过去支持大局。”

姚老太爷点点头,“让你媳妇勤跑着二房。”这时候不孝敬要等到什么时候?

……

不用去李家,婉宁吃过饭在屋子里看书。

这几天姚家还算清静,不知dào

舅舅那边怎么样了,婉宁正思量着。

“童妈妈。”外面传来小丫鬟的声音。

童妈妈向婉宁点点头快步走出去。

老太太身边的丫鬟荃儿行了礼,“老太太请七小姐过去一趟。”

童妈妈目光微深,笑着道:“是有什么事?”

荃儿摇摇头,脸色十分平常,“二房的大老爷来了,老太太让我来叫七小姐过去说说话……”

童妈妈脸上露出笑容来,原来是见长辈,这是好事,从前小姐都被关在绣楼里不让出门。

荃儿话音刚落,就听有人赶过来道:“荃儿姑娘,弄错了,六太太说,不是喊七小姐,是要叫五小姐过去说话。”

荃儿不由地脸色一变,这是怎么回事?方才在老太太房里,是说要叫五小姐和七小姐,现在怎么落下了七小姐。

赶过来的钱婆子一脸歉意,眼睛里却笑容很盛,仿佛是在看笑话,“我也不知dào

,只是老太太和六太太这样说,我来传话。”

童妈妈不禁攥紧了帕子,这是故yì

来气小姐。

送走了荃儿和钱婆子,童妈妈快步进了门,看到婉宁还在安静的翻书,“七小姐别生气,都是些眼皮子浅的……”

婉宁“噗嗤”一声笑出来,抬起头脸上神情明媚,“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准bèi

好的事来了,该她们生气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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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到了老朋友,开新书最高兴的就是看到老读者来说话,感觉好像分开了一段时间又相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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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求助

姚婉如穿了一件湖兰色褙子,看起来十分的素净,头上也没戴太多头饰,带着桐香往花厅里去。

“祖母那边来人怎么说?二祖母是不是不好了?”婉如边走边问。

桐香道:“也没说什么,六太太只是吩咐让奴婢给小姐找件衣服换上。”

那就是了。

大伯母和大哥死了之后二祖母的病就愈发重了,算起来已经在炕上熬了一年,也该差不多到了时候。

姚婉如想到这里,走的更快些。

“五小姐,慢一点。”桐香小跑两步才能跟上。

进了花厅,姚婉如向老太太和寿氏行了礼,寿氏招手,“到这边来坐。”

话音刚落,老太爷和二房的大老爷走进院子。

寿氏凑到姚婉如耳边,“别乱说话,听着就是了。”

姚婉如点点头,“母亲放心,我知dào

了。”

帘子撩开,老太爷先进了门,然后是姚宜州,姚宜州看起来很憔悴,一双眼睛满是红血丝,开口说话声音也嘶哑,“三婶。”

“这孩子,”老太太上上下下地打量姚宜州,“怎么累成这样,我早说你若是忙不过来就来知会,我让老四媳妇和老五媳妇带人过去帮衬。”

看样子二老太太是不行了,寿氏目光闪烁,二房的人平日里最不愿意登他们家的门,现在老太太要死了,大伯还不是过来求助。

从前他们三房在姚家是算不得什么,可是这几年不同了,族里想不承认也不行。

族学早早就在三房办了,二房捏着宗长的位置不松手,等到二老太太一归西,大伯势单力薄,争不过老太爷。

老太太忙看向姚宜州,“二老太太怎么样了?”

姚宜州脸色沉重,摇了摇头,“母亲不太好,好几日不怎么进食。”

老太太一脸愁容,“这可怎么办啊?要不然再托人找个大夫来看看?”

“看了,”姚宜州道,“这次请了个好大夫。”

请了好大夫?会是什么大夫,寿氏不动声色地看了姚宜州一眼,县医署的人也是冲着老太爷的面子才上门诊治,也用了不少好药,都不见起色,再找大夫又能好到哪里去。

“大夫怎么样?方子可有用?”老太爷一脸关切。

姚宜州不知在想什么,顿了顿才说,“母亲不肯吃药,大夫天天上门劝说,母亲总算是吃了些。”

老太太最想知dào

下文,二老太太到底怎么样了,那个大夫的药到底有没有用,姚宜州和平日里不太一样,往常来三房有事说完就走,饭都不肯留下来吃,今天却磨磨蹭蹭,眼睛里有许多化不开的难处。

现在真是遇到难题了。

她早就说,二房的长子没什么能耐,别看这时候端着架子,早晚要求上门来,她吃的盐比他们吃的米都多,一眼就能将这些看透。

现在果不其然被她言中。

二老太太不行了,姚宜州这个大孝子却不肯说出口,明明是来请她过去主持治丧,就是不知dào

怎么求她。

既然如此,她也不提起来就让姚宜州憋着,憋憋他的性子,让他日后也懂得尊崇三房,到时候老太爷的宗长之位也就顺手拈来。

老太爷叹口气,“你啊,家里没有个女眷主持中馈,你一个男子到底有想不到的地方,这时候应该找个人帮你才是,你父亲走的时候我就说过,从今往后你就如同我亲生,不管是家里外面我都替你做主,二房、三房用不着分的那么清楚,当年我们兄弟虽是分了家,到底还是一家人,我当年赶考你父亲还帮我操办,我早说姚家子弟只要有一人出息就是全族人的功劳,不论将来如何,你只要安心读书叔父就供你一直科举,将来你也会像你三弟一样。”

寿氏不禁赞叹,老太爷说话真是滴水不漏,让人信服,如果她是大伯,一定很感激老太爷。

现在是二房最困难的时候,真的需yào

一个人去帮着管家。

姚宜州想了想,好像终于想明白了,“父亲也说过姚氏一族上下一体,家里有了困难不要羞于开口。”

老太太不由地欣喜。

老太爷赞赏地看了姚宜州一眼,“这就对了。”

寿氏露出笑容,大伯这个牛脾气终于想通了。

老太太看向寿氏,“你带着老四媳妇去趟二房,上下打点一下,劝着二老太太吃饭吃药。”

寿氏点点头,她早就安排好了,选了她信得过的下人,到时候一起带去二房,不出几日就能将二房上上下下摸个清楚。

掌家。

说到底就是要她这样的人才行。

整个族里的女眷谁能及得上她,给长辈治丧,脸面上好kàn

不说,将来谁也别想跟她呲牙,都要信服她。

寿氏越想越得yì

,看向婉如,“你也跟我一起去看二老太太,跟二老太太说说话。”

婉如点头,硬睁大眼睛显出几分难过来,“我也想二祖母。”

寿氏说完话就站起身要安排。

“等等。”

姚宜州却站起身来。

“现在家中都好,还不用劳烦六弟妹。”

寿氏慈善、温和的表情僵在脸上。

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不是已经答yīng

了,现在怎么又反悔。

老太太也有几分惊讶,既然姚宜州今天上门,就是来恳求帮衬的,姚宜州羞于开口的表情她看得清清楚楚,老太爷一番劝说,姚宜州才一鼓作气地说出来。

突然之间她弄不清楚,姚宜州到底要做什么。

“三叔、三婶,”姚宜州抬起眼睛表情十分庄重,“侄儿今天来,是有事要求两位长辈。”

老太爷颌首,“在家中,你只管开口。”

姚宜州停顿片刻。

花厅里十分的安静,不知怎么的寿氏有些紧张,一股熟悉的感觉从心底浮起来,她却又弄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我想请婉宁去家里照应母亲。”

婉宁。

这两个字,让寿氏头皮一下子炸起来,胸口憋闷喘不过气,手脚也跟着发麻。

婉宁,怎么是婉宁,姚宜州怎么会突然想起婉宁来。

二老太太的病还没这样重的时候也打发人来给婉宁送东西,但是这半年二老太太自顾不暇,也没再来问婉宁的事。

怎么在这时候突然来找婉宁。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寿氏求救地看向老太太,不能是婉宁,绝对不能是婉宁,让婉宁去二房不知dào

要闹出多大的事,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上次婉宁只是和沈四太太见了一面,就让她处处受挫。

不行,不能是婉宁。

老太爷目光落在姚宜州脸上,不知在思量什么。

老太太先挪了挪身子,“怎么想起婉宁了?婉宁年纪小能帮衬什么,恐怕过去要添乱,还是等二老太太身子好些了,再叫婉宁过去说话。”

寿氏跟着点头,这里是三房,三房是老太太做主,老太太一句话胜过别人十句,说什么也不能让婉宁这个祸害去二房搅合。

姚宜州低沉的声音响起来,“这次侄儿说什么都要将婉宁带回去。”

老太太脸皮有些僵硬,“这是为什么?”

花厅里所有的人都是面色古怪。

“因为,那位有名的大夫,就是婉宁找来给母亲治病的,大夫说,母亲身边最好有婉宁在,这样才更方便诊治。”

大夫说,什么大夫,怎么是婉宁请来的大夫,寿氏脸色越来越难看。

婉如已经忍不住喊出声,“哪里来的大夫,一定是婉宁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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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女儿幼儿园表演,回来晚了,抱歉抱歉

第三十一章 知道

姚婉如左右看着,明明所有人都不相信,却谁也没有帮着她说话,大伯父也没有理会她,而是径直看向祖父。

“三叔可能不知dào

,”姚宜州直言,“母亲之前不肯吃药已经有些时日,这几天要不是这位大夫每天上门,母亲的病怎么可能会有转机。”

寿氏哆嗦着嘴唇,依旧不肯相信,“大夫和婉宁有什么关系?”

姚宜州这才将目光落在寿氏身上,“六弟妹,说来让人汗颜,婉宁不过十二岁的孩子,却能求了扬州名医秦大夫上门医治,”说着又向老太爷行礼,“侄儿以为三叔、三婶一起帮着婉宁,特来道谢,原来只是婉宁一人作为。”

寿氏“啊”地长大了嘴。

原来姚宜州是来道谢的,他们根本不知晓。

什么时候婉宁去扬州请了名医?

什么时候又送去二房?

婉宁这段日子到底做了多少事?

老太太朝老太爷看去,姚宜州上门她是猜到和二房老太太有关,怎么能承想是因为婉宁。

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老太爷半晌才悠长地叹了口气,口气十分平稳,惊讶中又有些安慰,“没想到婉宁这孩子倒是有这份心。”

寿氏只觉得脊背上有冷汗流下来,心里却如同被泼了滚油,她咬紧牙关却忍不住浑身发抖,她明知dào

老太爷这时候不会当着姚宜州的面斥骂婉宁,她却还怀抱着一丝侥幸,这时候没有人会埋怨婉宁,婉宁求大夫给二老太太治病有什么错?

谁还盼着二老太太死不成?

当着姚宜州的面,老太爷只能赞赏婉宁,让二房知dào

,三房都是盼着二老太太病好。

寿氏整个身子忍不住晃了晃,一口闷气噎在喉咙里,让她眼睛里差点涌出泪来,这要怎么办?她要被婉宁牵制到什么时候。

盼着婉宁受罚,却一日日过去,从老太太到老太爷只是一味安抚婉宁。

婉宁不但走出了绣楼,走出了家门,现在还要走到二房去。

她就被一个孩子束住了手脚,辛辛苦苦安排好的事眼见就要付诸东流。

“六太太,”赖妈妈忙上前扶住寿氏,“您可要小心点。”

赖妈妈的话传进寿氏的耳朵,寿氏吞咽一口,勉强稳住心神。

在姚宜州面前她不能失态,她还是一个处处周到的六弟妹。

“老六媳妇。”老太太的声音传来。

寿氏的心砰砰乱跳,抬起头来,半晌才听清楚老太太的话。

“快让人去喊婉宁过来。”

寿氏只觉得这几个字如同针一样扎进她耳朵,她眼前忽然出现婉宁的笑容,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目光中毫无惧意,仰着下颌,轻蔑地笑着。

“是。”寿氏勉强吐出一个字,转头看向赖妈妈。

赖妈妈忙道:“奴婢这就去喊七小姐。”

……

荃儿领着几个小丫头在茶水房,听到赖妈妈的声音迎出来。

“快去请七小姐。”赖妈妈脸色铁青低声吩咐。

“这是……怎么回事?”荃儿抬起眼睛向花厅看去,“一会儿喊七小姐,一会儿又不喊,现在到底是个什么主意?”

赖妈妈暗自咬牙,是个什么主意?

之前六太太这样安排是为了让七小姐知dào

,在这个家里凡事还轮不到她做主,小惩大诫,就是这个道理。

可是现在……

谁能知dào

二房家的大老爷登三房门就是为了七小姐。

早知如此,六太太一定不会这样自己打自己的脸啊。

“荃儿姑娘快去喊吧,大老爷想要见七小姐呢。”赖妈妈不想说太多,只是略微扬起声音。

大老爷要见七小姐。

真是奇怪,谁都知dào

六太太是个笑面虎,赖妈妈平日里也是虚虚假假,难得今天会将怒气摆在脸上。

到底出了什么事?

……

姚宜州将话说了清楚,花厅忽然之间就冷清下来。

老太爷问了姚宜州的功课,“这次乡试可准bèi

好了?”

姚宜州摇摇头,“母亲身子不好,家里没有人照应,我也不放心,不想去赶考了。”

“那怎么行,”老太爷皱起眉头,“让族里的女眷去侍奉,该去科举还是要去……”

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就在外赶考没能赶回来床前尽孝,这次他说什么也不能丢下母亲一个人离开。

科举是小事,尽孝才是大事,再说如今身边……再也没有人可托付。姚宜州边想着边看向门外。

婉宁,他没想到转眼功夫会出落成这样。

秦大夫上门治病,他还以为是三房安排的,谁知dào

竟然是婉宁。

婉宁今年才十二岁。

十二岁的孩子被送**里,他没能照应,却反过来让婉宁想着母亲……

想起来他就觉得羞愧。

最让他没想到的事,秦大夫是因为婉宁给李大太太治病才会来到泰兴,婉宁还将给李大太太治病的方法教给秦大夫。

沈氏在姚家的时候经常带婉宁过去说话,他印象里婉宁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

转眼的功夫就变成了这样。

要不是在族里过的不好,哪家的小姐会这样辛苦地去给一个陌生人治病,如果他不见见婉宁,他会日夜难安。

再说秦大夫说的清清楚楚,婉宁懂医理,如果在母亲身边说不定母亲的病会有更大的起色。

姚宜州正想着,琉璃帘子掀开,走进来一个娇小的身影。

十二岁。

婉宁。

不是只比婉如小不到两岁,怎么会差这么多,不但个头比婉如矮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也很单薄。

婉如脸色红润,身边跟着三五个丫鬟,穿着打扮十分的精致,婉宁和她比起来,只能勉强说是穿着还算得体。

根本不像出自同一家的小姐。

婉宁上前给老太爷、老太太和姚宜州行礼。

姚宜州沉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婉宁。

沈氏在姚家的时候,婉宁可不是这个模样,再说这几年每逢过节母亲都会送一份礼物给婉宁,怎么婉宁连身上戴的小荷包都是很旧的。

他想到提起婉宁的时候,婉如失态的喊声。

屋子里的大人都能装样子,只有小孩子才会不经意间将真实的情绪暴露出来。

婉宁在三房过的不好。

姚宜州从椅子上站起身,“婉宁,跟我去二房住一阵子,过几日我再将你送回来。”

婉宁记忆里大伯是个宽厚的人,小时候母亲常带着她去二祖母家,二祖母会将庄子上新鲜的水果端到她面前,大伯母还让人买点心给她。

相比较而言,祖母和祖父从来都是板着脸,总是训诫母亲要好好持家。

母亲被休的时候,二祖母还找人劝说父亲。

这些她全都记在心里。

二祖母病了,她想要去探望二祖母,祖母和寿氏肯定不会答yīng

,在李家遇到秦大夫,她立即想到请秦大夫上门为二祖母诊脉。

婉宁转头看向老太太,“祖母,我……能和大伯去吗?”

婉宁这样说,好像她会不同意,老太太点点头,“去吧,不要给二房添乱,你二祖母还病着。”

“那我们走吧。”姚宜州垂下头温和地看向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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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不出门,早点码字。大家晚安那。

第三十二章 来客

怎么就那样放婉宁去二祖母那里。

姚婉如慌乱地看着屋子里所有人。

“祖父,祖母,母亲……”姚婉如要哭出来。

老太爷抬起头看了寿氏一眼,“婉宁去二房,恐怕会多有不便,你也要时常过去打理,毕竟婉宁是我们三房的小姐。”

寿氏就像是受了惊吓,只能连连点头,现在这种情形只有听老太爷的,寿氏正准bèi

听下文。

姚老太爷却不欲多说,站起身出了屋,老太太忙让人搀扶着跟过去。

花厅里剩下寿氏和姚婉如母女俩面面相觑。

姚婉如盯着脸色难看的寿氏,寿氏从椅子上站起来,却没有站稳直接跌了回去,姚婉如“呀”了一声,急忙上前搀扶寿氏。

寿氏仿佛一瞬间憔悴了不少,脸上再也看不到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

“母亲,”姚婉如眼睛又红起来,“你可千万不能病啊,咱们可还要去看二祖母啊。”

赖妈妈不禁看了一眼姚婉如,这五小姐也太不会说话,这时候不劝着太太,反而提起让太太生气的事,怪不得要栽在七小姐手里。

……

老太爷坐在软榻上,一眼看向老太太,“七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面色不虞,“应该是在李家的时候安排的大夫。”

怎么就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做成这样的事,“老六媳妇每日都做些什么?”老太爷阴沉着脸。

连个家都管不好,闹出这种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多亏只是个十二岁的丫头,要是换成一个男子还不闹个天翻地覆。

姚老太爷看向桌子上的药瓶。

老太太低声道:“那这药我还送不送去?”

当年他变卖田产送老三去科举,二哥看着不忍心将二房分来祖产也买了一些给老三做盘缠,他怕老三路上生病,就从一个名医那里买了张救命的秘方,不管病大病小都能有些效用,将死之人还可以用来续气,延个几日性命。

今年就做了这样一瓶,本来想着去二房给二嫂用上,二房宜州来求一回,他也不能让宜州空手而归,不过……姚老太爷微微翘起眼角,既然宜州求的是婉宁,他这药不给也罢。

二嫂病入膏肓,七丫头早晚要回来,一切还是要回到他手里。

老太爷眼睛微闪,义正言辞,“七丫头跟着宜州去了二房,我们就在家里听听消息再说,我就是怕没有教养好七丫头,让七丫头惹出祸事来。”

万一惹出事,婉宁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

沈家,沈四太太急的团团转,“婉宁怎么敢请大夫给姚家二房老太太,给长辈治病那不是小事,万一没有治好,姚家指不定要给婉宁安个什么罪名。”

沈敬元将手里的账本放下,神情也有些复杂,半晌叹口气,“二房老太太对辰娘不错,婉宁来到族里又让人多有照应,要不是不能插手三房的事,婉宁也不会落得这样的地步,婉宁也是想报这份恩情……”

“报恩是报恩,婉宁现在处境不好,自身难保,”沈四太太紧张地攥着帕子,“眼见这才好一点,要是姚家真的要置办婉宁,我们又有什么法子?”

“将来还是想个办法让婉宁搬出姚家。”

沈四太太本来是负气,忽然觉得这个法子很好。

对了,让婉宁搬出姚家。

沈四太太眼睛一亮,抬起头来,“老爷,你说这样行不行?”

“什么?”沈敬元没弄清楚沈四太太的意思。

“妾身说,让婉宁搬到沈家来住,将来再……”

不等沈四太太说完,沈敬元已经皱起眉头,“胡说,从姚家出来算什么?逐出家门?将来婉宁的名声还要不要?我能护着她,不能给她说一门好亲事有什么用?万一沈家将来不在我手上,谁又照应她们母女?”

“还有昆哥,”沈四太太道,“老爷忘了,还有昆哥啊。”

“昆哥年纪还小,还有那么多年……”沈敬元喃喃地道。

“等老爷老了,昆哥早就长大了,”沈四太太不在意,“再说名声,姚家会给婉宁个好名声?将来会为她谋划一门亲事?”

沈敬元站起身,看着窗外被风吹得晃动的树枝,以后的事谁知dào



“这样的话不要再提,别因此误了婉宁。”

沈敬元话音刚落,外面的妈妈进来道:“老爷,族里的大爷来了。”

沈敬元紧张地看了沈四太太一眼。

沈四太太的心也提起来,难道是扬州出了什么事?

沈四太太带着下人去张罗茶水,在门口就看到风尘仆仆的沈敬贺。

“大哥,”沈敬元上前去迎沈敬贺,“怎么也不让人说一声就过来了,家里可都好?”

“老太太惦念着你,别的都还好,”说着向屋子里看了看,没有旁人就低声道,“老太太看到你捎的信,婉宁的病好了?”

沈敬元忙点头,“好了。”就要说婉宁的事。

沈敬贺却一把拉住沈敬元,两个人到椅子上坐下,沈敬贺道:“一会儿我们再说家里的事,你可将盐课凑齐了?这期限眼见就到了,两个月内部起运粮食,就拿不到盐引。”

沈敬元摇摇头,“还在收粮,今年和往年不一样,盐课突然多了不少,我们家哪里有准bèi

。”

他最近愁的就是这个,不止是今年运去边疆的粮食不够,很多地方他都觉得捉襟见肘。

沈敬贺压低声音,“我听说泰州有批粮食,这才赶过来。”

泰州的粮食在哪里?他怎么没见到?除了姚家想要高价卖给他的粮,他能收到的都是农户那里收来的散粮。

沈敬元道:“大哥怎么会知dào

?”

沈敬贺笑道:“我是认识了泰兴父母官朱大人身边的师爷,听那师爷说泰兴有大户人家屯粮……”

大户人家……

泰兴的大户人家,屈指可数。

姚家就是其中之一。

沈敬元面色微紧,“是哪家?总不能就是姚家。”

沈敬贺端起茶来喝,“那倒不知晓,不如明日去拜访那位朱大人,也听听朱大人的口风。”

跟地方父母官问粮,那朱大人仿佛和姚家关系很好。

沈敬元有些迟疑,半晌目光重新稳定下来,“大哥是说,要跟官府买粮食?父亲从前可是有规矩,无论到什么时候,一不能强人卖粮,二不能低价掺劣米,三决不碰漕粮。”

沈敬贺放下茶碗,目光炯炯地看着沈敬元,“你知不知dào

讨债的已经上门,多少人用条子换盐引,你连试也不试,难不成要看着沈氏一族败落?你来泰兴有些日子,可想到了法子?”

沈敬元摇摇头,“这两日我准bèi

亲自下去看看,到底能收来多少米。”

“连着几日下雨,路难走,别出什么差错,”沈敬贺叹了口气,“若不然我陪着你下去看看。”

沈敬贺说完话,随意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盒子,里面放着几块奇怪的点心,“这是什么?”

紧接着门口就有人咳嗽了一声,沈敬贺抬起头,看到了笑脸相迎的沈四太太。

沈四太太上前行了礼才道:“这是从新开的茶楼里买来的点心,大哥尝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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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治病还是治丧

沈敬贺拿起一块点心放在嘴里,不禁愕然,这是什么?他真没吃过。

沈四太太笑道:“新开的茶楼,从行船的人听说我们家,就来拜会,送来一盒点心。”说着看了沈敬贺一眼。

沈敬元不由地心生感激,若是妻子不说,他就要向大哥撒谎,婉宁说过开茶楼的事除了他们不能让别人知dào



沈四太太十分理解地露出笑容。

精致的茶点放在描金的漆盒里让人看着就想尝一尝,沈敬贺摇了摇头,“现在的商贾是越来越会做生意,不止是东边买西边卖,连个茶点也做的这样精细,也不知是哪家来开的茶楼,将来定会生意兴隆。”

沈四太太高兴地笑了,她就说婉宁的茶楼一定能开起来。

这样新奇的东西,谁见了不想尝一尝。

东西好吃,很快就会传开。

现在就是让所有人都知dào

,有个从山西来的商贾,在泰兴城里开茶楼,买茶叶和茶点。

沈敬贺还在端详,茶点做成猫爪子样,怎么想的,泰州又来了什么样的商贾,“既然人家来拜会,我们家没还礼过去见见东家?”

撒个谎就不知dào

要用多少话去圆谎,沈敬贺不精通此道,只是咳嗽一声,“还没来得及。”

沈四太太见到丈夫的黑脸,忍不住想笑起来。

如果不是要瞒着。

她真想告sù

大伯。

这哪里是什么新商贾,这是婉宁做的,辰娘的小婉宁。

要不是她亲眼所见,她也想不出婉宁出落成这样。

沈四太太才想到这里,就有管事进来禀告,“姚家二房的老太太不好了,姚家正准bèi

操办丧事呢。”

沈四太太不禁“啊”了一声,婉宁才去二房,二房老太太怎么就不好了,这可怎么办啊?

沈敬元也是一惊,立即站起身,“快准bèi

准bèi

,我们去二房看看老太太。”

沈四太太应一声就要去安排。

沈敬贺目光从沈敬元脸上扫过,然后惊奇的开口,“咱们家不是不和姚家二房来往吗?姚家二房向来看不起商贾,当年的事你忘了?被兴冲冲地上门却讨个没趣儿。”

沈敬元还没说话,沈四太太已经道:“这个节骨眼上,姚家二房该是不会。”

沈敬贺将视线挪到沈敬元脸上。

四弟仿佛对弟妹的话颇为赞同。

哪里不对劲,沈敬贺看向走出门的弟妹。

这次他过来明显觉得哪里有些不同,姚家、米粮、还有四弟夫妻俩的神情,都有了些变化。

四弟对米粮上的事少了些急躁,四弟妹脸上有了欢喜的神情,就连一直不来往的姚家二房也顺理成章地走动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

四弟寄回家的家书只是提了婉宁啊。

……

婉宁坐锦杌上看二祖母。

旁边是诊完脉的秦伍。

婉宁还记得二祖父在世时,二祖母脸挂着的笑容,别人家的老太太见到晚辈都是坐在椅子上说话,二祖母却下地忙活着给她们做好吃的。

大伯没能考上功名,二房的家境也不如祖父母那里,母亲却很羡慕二祖母,她那时候还觉得奇怪,二祖母都生了白发,母亲到底羡慕什么?现在她知dào

,人不管活到多大只要身边有相伴相依的人,就会觉得幸福。

二祖父死了之后二祖母家里就不太宴客,一年前大伯母带着二房的弟弟回娘家,坐船遇到了水匪,一船的人都被水匪杀了。

婉宁听下人说过,水匪不知dào

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大伯母带了许多金银细软,才动了要打劫的心思,其实大伯母只是带了些土仪,水匪杀了人,将东西翻的到处都是,然后放火烧了船,那个情景想想就可怕。

二祖母和大伯一起办了大伯母的丧事,协同官府一起抓到了水匪,将所有的事都打理好二祖母就病了,大伯也是闭门不出,整个二房好像一下子被打垮了。

床上的二祖母很瘦,已经没有了婉宁记忆中的模样。

看到她微微睁开眼睛,想露出些笑容却只能点点头,“这是婉宁?”

婉宁点头,“二祖母,我是婉宁。”

二老太太眼睛里露出赞赏的目光,“好孩子……还请……大夫……来给……二祖母看病……”

“二祖母可好些了?”婉宁轻声问。

二老太太点头,“好些了。”眼睛里没有半点情绪,好像这句话跟她无关。

婉宁看向秦大夫,秦大夫摇摇头。

姚宜州轻声道:“母亲,您可知dào

李御史的妻室?在云南生了重病,四处访医,是婉宁将她治好了。”

二老太太点点头,“婉宁出息了,”说着将视线落在婉宁脸上,“你自己在族里,要照应好自己。”

二祖母这样不加遮掩,说出了她的处境。

姚家还没有人和她这样说过话。

二老太太喘口气,“你们……都不用为我奔波了,生死有命,活了这么大岁数……我也够了……”

“母亲……”姚宜州不禁眼睛发红,“您听秦大夫和婉宁的,好好吃药,就算不能旧病取根,也能好转。”

二老太太坚定地摇头,“那些苦的我都吃够了……你媳妇要不是为了给我求药……也不会回娘家……”媳妇和孙儿就这样死了,早知dào

如此,她就应该早早跟着老太爷去了,这样在路上还有个照应,如今剩下宜州自己,到了九泉之下她不知dào

怎么向老太爷交代。

她没照应好这个家,老大媳妇太年轻了,若是活着该多好。

“母亲别说了,都是水匪做的,关母亲什么事,如今儿子就盼着母亲能康健,我们母子两个相依为命。”

二老太太闭紧了眼睛不再说话。

姚宜州不知dào

说什么才好,只得求助地看向秦伍,秦伍想了想长出一口气,“我再开张方子给老太太。”然后在姚宜州注视下轻轻摇头。

姚宜州脸色煞白,忙看向婉宁。

“婉宁,你还有没有法子?”

婉宁治好了李大太太的病。

说不定会有法子将母亲的病也治好,这是他最后一丝希望。

婉宁在姚宜州注视下摇头,“我不会治二祖母的病。”

秦伍不禁惊讶,这怎么可能。

李大太太的病分明就是姚七小姐治好的。

为什么姚七小姐说她不会治病。

这是为什么?

秦伍忍不住想要询问,张开嘴却又不知dào

怎么说。

连姚七小姐自己都说不会治病,难道他还能反驳不成?

姚七小姐将治心病的法子都教给了他,却在姚大老爷面前这样说。

姚宜州也惊讶地僵在那里。

秦伍大夫跟他说婉宁有法子治病,将婉宁请来说不定母亲的病会有转机,他原本还觉得奇怪,婉宁这么大年纪怎么可能比得上秦伍这样有名的大夫,怎么能让秦大夫这样交口称赞,秦大夫将李大太太的病说了,他又让人去打听,才知dào

这件事都已经传遍了泰兴。

“婉宁……”姚宜州只喊了婉宁的名字,就难以继xù

。是他昏了头,将所有希望都放在婉宁身上,婉宁才多大的孩子,就要担着这样的担子,他实在不该如此。

“我母亲被休的时候,二祖母替母亲说了话,说母亲是个贤淑的妻子,再说先贫贱后富贵者不去……孙女被送到族里,二祖母也时常让人来送东西,这些孙女都记在心里。”

“听说二祖母病了,我托秦大夫上门诊治,若是大伯不来家里接我,我也会过来,”婉宁说完顿了顿,注视着二老太太,“二祖母,我知dào

我治不好您的病,这次我来是想请二祖母将治丧的事交给我,由我操办。”

秦大夫倒吸了一口凉气。

姚宜州惊讶地张开嘴。

床上的二老太太也睁开了眼睛。

婉宁竟然是想要操办她的丧事才会来二房,不是给她治病。

“婉宁……”姚宜州打断婉宁的话,“这是什么话,老太太还好端端的,怎么就提治丧。”

婉宁静静地和二老太太对视,“二祖母辛苦了一辈子,后事草草办了未免脸上不好kàn

,就算大伯想要孝顺,到时候也没有说话的分,孙女虽然年纪小,留在二房,还能保住二祖母一份颜面,不至于大伯被人笑话,这是孙女唯一能做的。”

旁边的妈妈不禁变了脸色。

七小姐这是什么话啊。

当着老太太说丧事。

还一连串说出这些,好像二房连个丧事都办不了了,这是要二老太太脸上无光,让大老爷难看啊。

“七小姐。”妈妈轻声叫喊。

七小姐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是端坐在锦杌上和二老太太对视,二老太太有些惊诧,七小姐一双眼睛平静无波。

七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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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安排

二老太太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一个十二岁的孙女来到她床前说要帮她治丧。

不为别的只怕她死了之后后事被草草操办,脸面上不好kàn



二房在她手里这么多年,到了这个地步?

不可能,她也不相信。

婉宁的模样却又不像乱说。

或者是想要激她好好吃药,才有这番话?她活了这样一把岁数,谁还能骗得了她。

这些日子她好话、坏话都已经听尽,她累了,只想好好歇着。

二老太太抬眼看向身边的桂妈妈。

桂妈妈忙低下头来,“老太太您别在意,七小姐年纪小,还不懂事。”

二老太太摇摇头,不管怎么样,是该安排她的后事,这家里上上下下谁都不愿意提起这档子事,只因为这两年家中丧事实在太多了。

她本想求助于族里,正盘算着交给谁才好,三房是六太太掌家,只要她开口,六太太一定会过来,她也不太能看惯三房的作风,现在既然婉宁过来,她想知dào

,交给一个十二岁大的孩子会怎么样。

“让……婉宁……去办吧!选几个……人帮衬着……”

听得老太太这话,桂妈妈眼睛不由地红了。

姚宜州看向婉宁,婉宁若是想要这样激得母亲去吃药,显然是无用了。

可是婉宁却好像并没有失望,而是顺理成章地答yīng

下来,仿佛她真的是要治丧才来的二房。

姚宜州忽然觉得他摸不透婉宁的心思。

从二老太太屋子里出来,童妈妈忍不住询问,“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啊?真的要给二老太太办丧事?”

婉宁毫不犹豫,“是办丧事。”

是办丧事。

旁边的秦伍也疑惑地皱起眉头。

婉宁转过身,“劳烦秦先生还照常开方子给二祖母治病。”

“婉宁,”姚宜州不明白,“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大伯要相信我,”婉宁抬起头,“我看家里的红灯笼旧了该还新的,大伯都没安排人替换,大伯已经准bèi

操办二祖母的身后事,既然如此,为何不交给我。”

姚宜州不禁怔愣,婉宁好像看透了他的心事。

“大伯将家里的事教给我安排,二祖母的病就会有转机。”

婉宁那双清澈的眼睛,含着笃定的神情。

让他不得不信。

既然母亲的病会有转机,为什么又要治丧,这怎么能解释得通,他的心里乱成一团,如今能依靠的也只是婉宁这句话。

他从心底里找不出反驳婉宁的理由。

只能孤注一掷。

妻儿遇到水匪那天晚上,他没能在她们身边,他不能想象出她们有多么的害pà

,多少次梦中他都会回到那条船上,一手拉起妻子一手抱起儿子,他们一家人同生共死……

无论他多么努力,睁开眼睛终究是场空,伸出手摸索着身边,空荡荡的,一片冰冷。

那些事他还没能遗忘,现在轮到了母亲……

母亲就在他身边,他想尽办法,能不能救母亲一命?姚宜州仰起头来看向天空,让泪水倒流回嗓子里,然后吞进肚子。

望上天垂帘。

可怜可怜他含辛茹苦的老母。

……

姚婉如哭得伤心,眼泪一串串地掉下来,“母亲,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寿氏靠在软榻上慢慢地顺着气,正要打发人去听听二房的消息。

就听到门口有丫鬟喊了声,“六老爷。”

姚宜春一阵风似的进了屋。

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

寿氏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起来,“老爷去哪里了?”老爷好喝酒,因此时常被老太爷教xùn

,前一刻口口声声要改,后一刻闻到酒香就什么都忘了。

姚宜春脸上本是一片喜气,见到满脸泪痕的姚婉如,“这又是怎么了?”

不等寿氏说话,姚婉如急着道:“父亲,婉宁让二房的大伯接走了,要去二房照应二祖母。”

去二房?

二房怎么想起来接婉宁?

“反了她了,”姚宜春扬起声音,“找几个人将她接回来,三哥来信说得清清楚楚让你管教婉宁,你怎么任着她胡来?”

寿氏埋怨地看了姚宜春一眼,“老爷以为妾身没想到?只是大哥说,没有婉宁二老太太的病就不能好转,老太爷都无话可说。”只要想起这件事,寿氏胸口就隐隐作痛。

“三哥怎么生出这样一个女儿,”姚宜春红涨的脸看起来虎虎生威,“等我抽出时间写封信给三哥,将这丫头赶去家庵,让她一辈子青灯古佛日日为姚家跪拜求福。”

姚婉如张开了嘴,虽然一双眼睛仍旧濡湿,却已经饱含欢喜,差点忍不住拍手。

对就是要让婉宁做尼姑,让她做一辈子的尼姑。

没料到老爷底气那么足,寿氏让人搀扶着站起身来,亲手端了茶给姚宜春,“老爷快想想法子,可不能让七丫头这样在里面搅和。”

姚宜春冷笑一声,“她也闹不出大天来,现在你就跟着我一起去二房,若是二老太太没有好转,你就将婉宁带回来,就说三哥有话在先,不能让婉宁在外过夜,大哥这边我来顶着,我就不信了,在姚氏一族里,我还没有说话的份。”

大哥整天闭门不出,他却已经今非昔比,在泰兴呼风唤雨不说,将来就要在朝中有了靠山,攀上了崔家,三哥都要对他另眼相看。

姚宜春越想嘴边的笑容越重。

寿氏看着不以为然的姚宜春,不知怎么的,老爷仿佛比往日高大了许多,这样想着,她胸口的大石仿佛也挪开了,喘息终于通畅起来。

“六老爷,六太太。”在外守着的段妈妈快步进门来。

见到段妈妈有些慌张的神情,寿氏的心不禁一阵狂跳,“怎么了?”

段妈妈忙道:“听说二房的老太太不行了,二房要筹备治丧呢。”

二老太太不行了。

寿氏顿时挺直了腰。

治丧,她的机会来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寿氏忍不住要笑出声,整个姚氏族里谁还能接办这个差事。

婉宁去了二房又怎么样?

二老太太不行了,还是要她出面。

寿氏感觉她就像扔在热水里的茶叶,整个人伸展着,说不出的舒坦。

“有没有禀告老太爷和老太太?”寿氏转头询问。

段妈妈吞咽了一口,硬着头皮将后面的话说完,“奴婢也是听老太太那边传过来的消息,二房要治丧……二老太太亲自吩咐要……要七小姐一手操办。”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

寿氏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姚婉如脸上还挂着一抹惊喜,姚宜春瞪着血红的眼睛。

段妈妈恨不得立即缩到地底下去。

“让谁治丧?”寿氏几乎咬着牙问。

段妈妈不敢回话,空张着嘴,半晌才道:“七……七小姐……”

寿氏转身将桌子上的茶碗拿起来“啪”地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将来等她再落到我手里,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走,去老太太那里。”她现在是一刻也不能等了,否则她的打算真的完全会落空。

寿氏带着人去了老太太房里,见到老太太急着道:“老太太,这时候了您可不能不管啊,让婉宁这样搅合下去可如何得了。”

现在比她更着急的应该是老太爷和老太太。

二老太太已经不好了,这时候不下手要等到何时。

老太太抬起头看了眼寿氏,“打听来的消息做不得准,你先去二房看看二太太,再让人捎信回来。”这些事还是弄清楚为好。

……

姚宜州眼看着婉宁吩咐下人准bèi

办丧事的一应物件。

他心里沉甸甸的,鼻端仿佛闻到了香烛的味道,浓浓的冲进他心里。

“大老爷,陈家三爷带着表兄过来了,要给老太太请安。”

姚家和陈家有几分交情,陈家的老三是个好孩子,姚宜州点点头,吩咐下人,“准bèi

茶点……”

下人忙道:“七小姐说这两天会有客人上门,都让小厨房准bèi

好了。”

连这些都备好了。

姚宜州点点头,自从母亲病了,家里已经好久没有人主事,他只是吩咐几个母亲身边的管事妈妈,随便应付,哪里会提前准bèi

妥当。

姚宜州伸手整理一下衣袍,抬脚去堂屋里。

陈季然有些坐立难安,他实在应该早几日来探望。

“既然之前没来,现在就安心等着,白灯笼没挂出来,人现在应该没事。”崔奕廷抬起头,看向周围,堂屋布置的很简单,中间一副山水,两边是治家的对联,长案上摆着小块寿山石,两只前朝古瓶,看起来就是很普通的人家,不像三房那样富丽堂皇。

姚家二房从前是泰兴的粮长,姚家因此成了泰兴人人知晓的大户,姚家宗长的位置就落在二房,他之前不太熟悉姚家二房,到了泰兴听到的消息,姚宜州虽然守旧是个正直敦厚的人。

不过等到二房长辈过世,姚宜州压不住三房的势头,姚家宗长之位顺理成章就落在三房老太爷身上。

姚三老太爷没有教好自己的几个儿女,马上就又要去祸害姚氏族中的子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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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拜会

姚宜州踏进屋门,陈季然立即起身,三个人见了礼。

姚宜州的目光落在崔奕廷身上,“这是……”

陈季然忙道:“这是我家的表兄,崔家行二。”

姚宜州点了点头,他们家和陈家来往不多,陈季然他倒是见过几次,这个表兄他倒是不知晓。

“听说老太太病得厉害,我和表兄过来给老太太磕头问个安。”陈季然看向姚宜州,姚宜州眉宇中是掩不住的忧愁。

姚宜州叹口气,“母亲病得重,大夫说不能让旁人探看。”

已经到了不能探看的地步。

陈季然想起笑容可掬的姚二老太太心里不禁有些难过。

“听说是秦大夫来给看得症,不知方子是否有用?”一个醇厚又从容不迫的声音传来。

姚宜州抬起头看过去,是崔家二爷,“崔二爷知dào

秦大夫?”

崔奕廷不躲不避地对上姚宜州的视线,“正好在李御史家里见过一面。”

姚宜州摇摇头,“时好时坏,秦大夫的方子比从前的几位郎中都要好用些。”

崔奕廷眼睛中有一丝超越他年纪的端凝,听得姚宜州的话,目光从姚宜州脸上一扫而过,脸上顿时浮起心照不宣的神情。

那表情很淡几乎让人难以察觉,又恰到好处的让他知晓。

姚宜州颇为意wài

,崔奕廷好像听出了他的话里隐藏的意思,这个崔二爷到底是谁?年纪和陈季然差不多,却比陈季然看起来沉稳很多。

他不由地又去打量崔奕廷,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崔家,是哪个崔家。

陈家的表亲,是陈家姑奶奶的夫家,还是陈季然母亲娘家的亲戚。

姚宜州还没想清楚。

崔奕廷又不慌不忙地询问,“大老爷可知dào

何家?”

何家……

“何明安。”

听到这个名字,姚宜州忽然之间心惊肉跳,崔家少爷怎么会知dào

何明安。

怎么会在他面前问起何明安,这是连三房也不知晓的事。

崔奕廷凝望着他,表情十分认真。

姚宜州不由地吞咽一口看向旁边的陈季然,“我让下人在花厅里备了点心,你先过去,我和崔家少爷说几句话。”

姚大老爷要和表兄说什么话?表兄可是第一次来姚家二房。

陈季然有些费解,不禁询问地看向崔奕廷。

崔奕廷点点头,“我在京里听说一件事要和姚大老爷说。”

表兄从前是有名的魔王,他去崔家看姑母的时候,表兄拉着他去树上捉鸟,他差点从树上掉下来,第二天他再也不敢爬树,表兄笑他是个胆小鬼,晚上趁着他睡着还在他脸上画了一个大花脸。

他的模样将下人吓得目瞪口呆,表兄还拍着手说:“我这是为你好,将来你长大发达了不要忘记我。”

这件事被姑父知dào

了,表兄因此被罚跪了半天。

不过好像姑父的严厉没让表兄收敛,第二天表兄就站在房顶上向他脚下扔瓦片,他吓了一跳被乳母搂在怀里。

表兄笑他,“就是个胆小鬼。”

他记得姑母训斥表兄,“就是个愚顽的魔王,崔家的房子早晚要被你踩塌了。看你老子知dào

了不修理你,还不快下来。”

姑母话音刚落,表兄就顺着房脊跑掉了。

整个崔家被表兄闹腾的鸡飞狗跳。

家里长辈都说,没想到姑父这样稳重的人却生了表兄这样一个顽劣的孩子,不知dào

表兄什么时候能收收心。

谁能让他收心将来做些正经事。

他从来没想过表兄能安下心来读书或是像姑父一样做事。

可是突然之间,表兄就像变了个人,不但不胡闹了,还每日读书,看得书比他这个将要应试的人还多。

人虽然稳重了,不过脾气好像还像从前,让人捉摸不透。

陈季然站起身随着下人一起出了门。

屋子里没了旁人,姚宜州才道:“崔二爷怎么知dào

何明安。”

“何家接替了姚家是泰兴的粮长,这两年的漕粮就是何明安催缴上来的,”崔奕廷目光闪烁地抬起眼睛,“大老爷可知dào

何明安在哪里?”

何明安,泰兴谁都知dào

何明安在催粮的时候遇到涨水,人被冲走了,现在还寻不到尸骨。

姚宜州踌躇起来,“崔二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何明安想要和大老爷一起上京,大老爷答yīng

了,现在还做不做数?这两年收缴漕粮的账目大老爷可收好了?”

姚宜州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冲到头顶,他顿时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变得煞白,“你怎么知dào

这些?”

姚宜州的手不住颤抖。

这是他和何明安商量好的事,这些年泰州超额征收漕粮,数目一年比一年多,作为粮长他看过太多被逼的家破人亡乡民,何家做了粮长之后,为了保证漕粮,将家里所有的财物都用来办粮交仓,何家已经不堪重负,托人告到知府那里,知府不但不理不睬还将何明安的父亲打了半死。

何家想卸了粮长之职,官府却不肯答yīng



没有何家这样有良心的粮长顶着,不知dào

要死多少乡民,父亲是做过粮长的人,他深知里面的门道,私下里就帮这何明安做账目收证据,想要悄悄上京告状。

他也想过走三房老三的路子,正想让人去打听,谁知dào

这时候何明安就出了事。

他是知dào

何明安为什么出事。

八成是和漕粮有关。

官府说人被水冲走了,谁又能真的去查?他悄悄让人去找过,都是没有任何消息。

现在谁也不敢和何家牵扯干系。

何家准bèi

交了今年的漕粮就从泰兴搬走。

至于他手里的账目,他还不知dào

要怎么办。

“常安。”崔奕廷喊了一声。

等在外面的崔家下人立即快步走进来。

那下人低头弯着腰,在屋子里站稳了就抬起头来,他脸色黝黑,胡子从鬓角一直长到下颌,单眼皮,直直的鼻梁。

姚宜州差点喊出来,这是,何明安。

何明安没死,居然还留在泰兴。

“宜州。”何明安眼睛里满是激动的目光,喊了一声愣在原地的姚宜州。

姚宜州半晌才张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明安在椅子上坐下,将去向说了,“朱应年……那狗贼让官兵假扮成贼匪杀我,多亏了崔二爷相救我才能活着。”

姚宜州瞪大了眼睛,崔二爷有这样的胆子竟然和南直隶的官员作对。

姚宜州道:“你怎么还敢留在泰兴。”

何明安冷笑一声,“这叫灯下黑,崔二爷敢收留我,我又怕什么。”

姚宜州道:“接下来你们准bèi

怎么办?”既然南直隶的官员上下坑瀣一气,他们留在南直隶又能闹出个什么结果。

何明安的目光就落在崔奕廷身上。

崔奕廷声音平缓,不高不低,脸上并没有半点的紧张,“不用去京城告状,姚大老爷可知dào

朝廷的巡漕御史已经来到南直隶。”

姚宜州忍不住的道:“谁是巡漕御史?”

他将话问出来才发xiàn

,他和何明安一样,满心期盼地看着崔奕廷,等着崔奕廷出主意。

崔奕廷的年纪做他儿子绰绰有余,他心里却不觉得这样问有什么不妥。

崔奕廷道:“只要将账目准bèi

好,找到南直隶官员贪墨的漕粮,巡漕御史就能将弹劾南直隶的奏折递给皇上。”

这么简单?可是仔细想起来,谈何容易。

“家里说话不便,有空大老爷可以到我家中商谈,”崔奕廷说完看看何明安,“出来时间长了,你先回去!”

何明安站起身来告辞。

屋子里只剩下崔奕廷和姚宜州两个人。

将手里的茶碗放在桌上,崔奕廷道:“有件事我想请问大老爷。”

姚宜州点了点头,“崔二爷请说。”

大约是说漕粮的事,他现在脑子里是一团乱,崔奕廷问起来他还不知dào

要怎么说。

“我打听一个人。”

崔奕廷的话让姚宜州有些诧异。

“姚家二房可有亲戚或是朋交姓蒋?也在扬州、泰州一带居住,家中有一位小姐,”崔奕廷顿了顿,“现在该是十二三岁。”

姓蒋的亲友?家中还有十二三岁的小姐,又是扬州、泰州这边住。

崔奕廷说的是他们二房,可是他们结交的人并不多,在扬州、泰州的亲戚算一算,就是姚家人居多,也没有姓蒋的啊。

要说十二三岁的小姐,姚家倒是有不少,现在家里的婉宁就是十二岁。

崔奕廷波澜不惊的眼睛里带了一丝期盼。

姚宜州还是摇了摇头,“家父有个好友姓蒋,只不过在一家人祖籍就是京城,如今也在京中居住,至于家里有几个小姐我也不知晓。”

崔奕廷接着询问,“这位姓蒋的人家可在泰州附近住过?”

“不曾。”

姚宜州抬起头,不知怎么的,仿佛从崔奕廷脸上看到了淡淡的失落。

奇怪,这个崔二爷,真是奇怪的很。

崔奕廷站起身向姚宜州行礼,“等我去京中劳烦大老爷写张帖子,我去蒋家拜会……”

结结实实受了崔奕廷的礼,姚宜州忙道:“这怎么说……不过是写张帖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崔奕廷之前还喜怒不形于色,怎么提起蒋家就整个人恭谦起来。

姚宜州话音刚落,就有下人来禀告,“大老爷,三房的六老爷、太太和小姐来了。”

真被婉宁料准,这一家人劳师动众的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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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点情节哈。

后面一章会来点爽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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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床前尽孝

“死了没有?”马车刚停在二房门口,寿氏就让人去打听。

寿氏紧紧地握着车厢扶栏,掌心出着汗,仿佛要将扶栏捏碎。

只要二老太太一死,老太爷来到二房,这里就是她的天下,她一句话就可以置办了婉宁。

姚婉如不敢出半点声音,歪着头仔细听着。

段妈妈摇了摇头,“没有,只是白灯笼都已经准bèi

上了。”

寿氏眼睛里几乎冒出光来。

那就是快了。

“快下车,”寿氏吩咐婉如,“我们去见二老太太。”

两个人下了车,姚宜春径直去找姚宜州。

寿氏和婉如进了垂花门。

“要不要等等父亲那边的消息。”父亲去想大伯打听二祖母的情形,应该很快就能让人传信。

寿氏皱起眉头,“都进了家门,我们就自己去见老太太,哪里还用得着等,你父亲有你父亲的事。”

“母亲……”婉如欲言又止。

等到二房的下人走开了些,寿氏看着磨磨蹭蹭的婉如,“又怎么了?”

“我害pà

,”姚婉如咬住嘴唇半晌才道,“万一二祖母要死了……我……我害pà

……”

害pà

……

寿氏只觉得一团火涌上心头。

婉如还比婉宁大两岁,怎么心智上像是比婉宁小了许多。

婉宁都敢一个人过来二房,婉如有她在身边竟然还会害pà



“嬷嬷说,人要死的时候,魂都没了……”婉如说着脸色煞白地向身后看,“万一二祖母的鬼魂跟着我们怎么办?”

人还没死,她就怕上鬼了。

她怎么养了这样一个没用的东西。

“怕什么怕,”寿氏压着火气低声喝斥,“现在你还有心思听嬷嬷嚼舌头?我教你的话你都记住了没有?要哄得你二祖母高兴,不能让婉宁抢在前面。”

看到母亲的怒容,姚婉如不敢再说别的,勉强点了点头。

二老太太在西院里养病,听到下人禀告桂妈妈迎出来,见到寿氏和婉如,桂妈妈上前行礼。

寿氏忙道:“二老太太怎么样了?”

桂妈妈垂头丧气的摇摇头,仿佛不忍说透。

“怎么不早点捎信,我也好安排安排。”寿氏说着用帕子去擦眼角。

桂妈妈这才道:“谁说不是,我们老太太就是要强的性子,谁也不愿意拖累。”

“怎么算是拖累,我们一家人没少受了二老太太的恩惠,这时候还不上前成了没心肝的,”寿氏拉起桂妈妈,“快,带着我去看看老太太。”

桂妈妈没有动。

寿氏不禁怔愣在那里。

桂妈妈一脸为难的神情,看向身边的下人,“奴婢先服侍六太太去堂屋里歇着,我们老太太才吃了药,不让人打扰,我们进出都要小心翼翼……”

不让她去看二老太太。

寿氏眼皮连着跳两下,她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就这样被挡在门外。

眼见着下人来来往往,寿氏强压怒火,抿了抿嘴唇,“现在家里是谁在打点?”

桂妈妈道:“是七小姐,老太太将屋里的事都交给了七小姐。”

真的是婉宁做主。

寿氏胸口顿时一下抽痛,这个婉宁。

该死的婉宁。

寿氏正要再说话,身边的段妈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寿氏下意识地抬起头来,见到一个人影飞快地躲到月亮门后。

是童妈妈那个老东西,现在张望是在看她的笑话。

她见不到二老太太定是婉宁从中作梗。

好个婉宁,竟然跟她耍这样的手段。

寿氏正胡乱想着,桂妈妈低声道:“奴婢还要去厨房给二老太太煎药,先走一步。”

寿氏下意识地点点头。

桂妈妈带着几个小丫鬟快步走出了园子。

“六太太、五小姐过去坐吧,七小姐吩咐人准bèi

好了茶点就放在亭子里。”十几岁的小丫鬟垂着头轻声道。

笑话。

这就打发她去亭子里。

寿氏看向段妈妈,段妈妈会意退下去。

寿氏冷笑一声,在二房她早就安排了人手,还怕找不到婉宁一点错处。

姚婉如早就没了主意,“母亲,我们过去坐一会儿吧!”

寿氏眼睛里几乎冒出光来,没用的东西,这样就被人支配了,寿氏忽然捂住胸口,“我今天这是怎么了,心惊肉跳的……”

姚婉如忙上前搀扶寿氏。

寿氏握住姚婉如的手,轻轻地摇了摇,然后用了眼色。

寿氏喘两口气,“不行,你跟我去二老太太院子里等,我怎么也放心不下。”

姚婉如豁然明白过来,母亲并不是身体难受而是在找借口。

六太太执意要去西院子,没有桂妈妈在这里,小丫鬟刚想要说话,就被六太太狠厉的目光吓得低下头来。

西院子已经不像寿氏之前来的模样,没有多少下人等在院子里,只有两个烧水的婆子,听到声音急匆匆地从角落里走出来。

二老太太病重了,怎么伺候的人只见少不见多,才短短几个时辰二房已经被婉宁打点成这样。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懂得什么。

难不成婉宁这是故yì

将老太太身边的人都支走,好任她作为?

寿氏直奔主屋,没想到帘子一掀童妈妈从里面走出来,“六太太,”童妈妈急忙行礼,“您这是……来这里做什么?”

来这里做什么?

笑话,婉宁真是好大的胆子,现在就敢让童妈妈这样和她说话。

“您别进去……”

童妈妈一面看着内室,一面压低了声音,“六太太……”

寿氏看了一眼婉如,婉如会意喊起来,“二祖母,二祖母,婉如来看您了,您现在怎么样了?”

童妈妈不禁焦急,“五小姐,快别喊了,老太太不在这里……”

寿氏挑起眉毛,老太太不在这里?当她没来过二房,屋子里飘来浓浓的药味儿,屋子里的摆设都是老太太喜欢的东西。

自从大嫂死了之后,老太太就嫌弃东院子太吵,特意搬了过来。

她们都知dào

,东边三进院是大伯和大嫂住的,老太太这是怕睹物思人。

婉宁是不想让她见到老太太,所以用这样的手段,内宅里妇人用的招数她什么没见过,这样就能骗她,当她是傻子吗。

“六弟妹你这是做什么?”四太太姜氏的声音传来,寿氏转过头。

看到匆匆赶过来的姜氏,姜氏这个平日里连话也不敢说的人,今天竟然也到了二房。

好啊,都闻到了鱼腥味,来跟她争抢了。

寿氏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童妈妈,大步走向内室,内室里的丫鬟吓得立即站在两边。

姜黄色的幔帐垂着,幔帐里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人躺在里面。

二老太太真的在睡觉。

她就这样闯进来,总是对长辈不恭敬,还好她早有准bèi



“二老太太,”寿氏立即跪下来,“您身子怎么样了?听说要治丧,可吓坏媳妇了。大嫂才没了,这家里里里外外都还要您撑着,您可千万不能有事。”

幔帐里的人不为所动。

寿氏看了一眼婉如,婉如也跪下来,“二祖母,您可要养好身子啊,”说着将桐香手里的木盒捧出来,“孙女做了您爱吃的点心,您尝一尝。”

床上的人仍旧没有转过身来。

这可怎么办?

寿氏吞咽一口,“二老太太,您可要在意自己啊,媳妇还想为您筹办寿宴,媳妇还没好好尽孝。”说着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姚婉如也不敢怠慢哀求着,“二祖母,让孙女侍奉您,也算全了孙女的心思。”说着躬身端端正正地给二老太太叩了头。

床上的人听到姚婉如磕头行礼的声音,仿佛有所触动,长长地出了口气。

寿氏咬着槽牙,哀求有用了,立即偏头看向婉如,“快,将桌上的茶端来,我服侍二老太太润润嘴。”

婉如忙起身捧来茶碗跪在床边的脚踏上,寿氏接过去刚要起身去掀开幔帐,却见床上的人坐起来。

姚婉如登时吓的魂飞魄散,手上的茶碗不停地颤抖,茶水差点就洒出来。

这是二祖母?二祖母怎么能坐起来,该不是闹鬼了……

寿氏瞪大了眼睛,心跳几乎停滞。

一只手拉开了幔帐。

芊芊玉手上染着淡淡的蔻丹,然后是淡青色的褙子,接着露出一个俏丽的脸,钗嚲鬓松,眼睛略带惺忪和慵懒,粉色的嘴唇俏皮地上扬着,眉头微微蹙起,不解地看着跪在地上寿氏和婉如。

“六婶、五姐姐,你们这是做什么啊?”

婉宁。

床上的人怎么是婉宁。

寿氏张开了嘴,她和婉如方才苦苦哀求、劝说的人竟然是婉宁。

姚婉如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啊”地一声,手里茶碗落在地上,茶水顿时泼了她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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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宁:该让寿氏尽尽孝了。

大家撒花吧,哈哈哈哈。

第三十七章 好转

寿氏一口气没上来,就觉得喉咙恶心难受。

她做出孝子贤孙的样,是要打动二老太太,谁知dào

二老太太竟然变成了婉宁。

婉宁是故yì

的,明明可以在她进门的时候就撩开幔帐下地,却非要等到婉如磕了头才起身。

听到婉如惊叫,姜氏吓了一跳,怕是二老太太有什么变故,连忙快步进了门,谁知dào

见到的是这样的景象。

寿氏和婉如还没起身,婉宁端坐在床上。

姜氏半天才缓过神来。

这可……

闹出笑话了。

寿氏方才那些话,连她这个外人听着都觉得脸红,寿氏却说得跟真得一样,她还想着,二老太太说不得会信了寿氏。

谁知dào

会是这个结果。

寿氏的一片孝心都说给了婉宁。

真是可笑。

寿氏向来能言善道,一张嘴不知dào

给她换来多少好处,她还想着不知什么时候寿氏要受些教xùn

,没想到真让她看到这一天。

短暂的静寂过后,寿氏仿佛缓过神来,目光凶狠地站起身就要向床边走去。

婉如则傻了眼,一直坐在地上纹丝不动。

“六弟妹你这是要做什么?”姜氏快走几步进了内室。

“婉宁,”寿氏顾不得去管姜氏,声音尖厉,仿佛是要索命的女鬼,“你父亲将你遣**里,你还不肯好好思过,如今做出不敬尊长的事来,姚氏一族容不得你。”

婉宁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清澈的眼睛里满是轻视,“六婶说的姚氏一族是谁?是六婶容不下我,还是姚家容不下我?不敬尊长又是从何而来?”

不等寿氏说话,婉宁接着道:“就算是我做了罪大恶极的事,也要交由姚氏族长处置,更何况我还不知dào

错在哪里,既然六婶说了这话,不如说个清楚。”

姚氏族长。

以为在二房就有了依仗。

婉宁到现在还敢这样和她说话,眼睛里满是嘲笑她的神情。

寿氏不屑地冷笑,“你以为做了这样的事谁还能护着你?你想等着族长来处置,你可知dào

将来族长是谁?”

将来族长是谁?是老太爷,将来就是老爷,她是族长的妻子,老爷主外,她管着全族的内宅。

可是现在她却跪在婉宁床前。

这样的事传出去,她可还有脸面在?定要被人笑话,无论如何她也要惩办婉宁,让人看看她的威风。

寿氏咬着牙,额头上的青筋时隐时现,“不惩办你,姚氏一族百年的声望都要毁于一旦,枉我看你孤单,照应你这么久,你却恩将仇报,真是伤透了我的心,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能庇护你。”

婉宁仿佛被吓到了,半天才抬起头和寿氏对视,“六婶说,姚氏一族里的族长是谁?现在是祖父帮忙二房管着族中事务,难不成将来……会将族长的位置给六叔?”

寿氏脸上浮起奇怪的笑容。

婉宁现在才知dào



晚了,都晚了。

她一定不会让婉宁好过。

“六太太,奴婢早就跟您说二老太太不在这里,您不听非要往里面闯,七小姐在屋子里睡着了,什么都不知dào

,您怎么能怪在七小姐头上,您可不能这样啊。”童妈妈突然大喊大叫起来。

“六弟妹,”姜氏也忙上前阻拦,“婉宁还是个孩子,你别吓坏了她。”

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那脸上的神情分明是笑话她。

她就不信,还真的不能发落婉宁。

寿氏看向姜氏,“别这时候来充好人,方才的情形你又不是没见到,哪家的小姐像她这样张狂,若是我不教xùn

她,三哥和三嫂要怨我……”

姜氏看着寿氏阴狠的目光不禁心里发抖。

婉宁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容,仿佛寿氏并不值得她害pà

,“六婶是不是早就恨我了?沈家没有高价买六婶的米粮,六婶就要打我,我没带婉如一起去李家,六婶就在祖母面前告状,想要祖母罚我,今天……又将罪名安在我头上,等到六叔做了族长,我是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寿氏亲眼看着婉宁扬起的眉毛落下去,她胸口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快感,婉宁句句说到她心里。

这时候她不会反驳,就是吓也要将婉宁吓死。

也让门口的姜氏听听,和她作对的下场。

婉宁的眉毛忽然又抬起来,脸上的神情如同忽然绽放的花朵,“六婶想让我死,我偏不能死,我要好好的活着,六婶,你生气吗?那也没法子啊。”

你生气吗?那也没法子啊。

寿氏的手顿时颤抖起来,死到临头了还这样自以为是,她凭什么要受婉宁的气,今天婉宁错在先,她无论如何也不能饶了她,不用等到老爷做族长,现在她就教xùn

婉宁。

寿氏想着提步向前,她怎么没法子,她有的是法子。

她就要让婉宁尝尝滋味儿……

寿氏这口气还没提上来,就听背后响起一个声音。

“四太太、六太太,你们怎么会到七小姐这里来。”

是二老太太身边的桂妈妈。

寿氏如同被人浇了一盆冷水,浑身透凉,桂妈妈在这里多久了?都听到了些什么?

“六太太,”桂妈妈不等寿氏说话,“奴婢请您在亭子里宽坐,本想着抓完药就跟您一起去看老太太……您这是……”不等人通报,就径直闯到这里来,肯定是一位老太太还在这里养病,七小姐说的没错,若是老太太没了,这个家不知dào

要乱成什么样子。

看着桂妈妈不动声色的表情,寿氏眼睛一红,“这孩子是我没教好,太不像话了,桂妈妈跟二老太太说说,让我将婉宁带回去。”

桂妈妈惊讶,“七小姐做了什么?”

寿氏看向床上的婉宁,婉宁做了什么?在床上睡了一觉?

……

“六太太是气坏了,否则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桂妈妈在二老太太耳边低声道,“您是没看到,六太太不有分说就带着五小姐闯了进去,两个人进了屋一下子就跪在地上……等发xiàn

床上的是七小姐,六太太那样子……恨不得要吃了人。”

“就在屋子里教xùn

起七小姐来。”

本来已经很虚弱的二老太太听得这话睁开眼睛。

“还有更可气的,”桂妈妈看看左右没人,“王贵家的投了六太太,七小姐让奴婢跟着六太太身边的段妈妈,奴婢亲眼看到王贵家的和段妈妈说话。”

王贵家的,是老太太最信任的人之一,在老太太身边二十多年,老太太许多事都要交由她去办,桂妈妈也没想到,王贵家的竟然会给三房的六太太送消息,真是心肠让狗给吃了。

“当年选她的时候奴婢还记得,进来那么多家生子,她身上穿的最差,她老子从前也在家里做事,被老太爷发xiàn

偷了东西才送去庄子上,她娘倒是个老实人,却是葫芦的脑子,空心儿的。她生的伶俐,老太太一眼就看上了,问奴婢她老子娘的情形,奴婢一五一十地交代,老太太还说,用人就不追究过往的事,这才将她留在屋里伺候。”

“老太太对她不薄,将屋里的事交给她管,又给她备了嫁妆,让她嫁给王贵,她的孙儿还能读书……那天,老太太将她叫到身边,说身后事还要她和奴婢几个操办,还没等到那一天,她就串通了六太太。”

如果今天不发xiàn

,可想而知将来会怎么样。

桂妈妈说到这里,二老太太突然咳嗽起来。

桂妈妈不敢再往下说,急忙用手去拍抚二老太太的胸口。

“扶……我……起来。”二老太太向桂妈妈招招手。

桂妈妈急忙抱住二老太太腰身将二老太太抱起来安置在引枕上。

半天二老太太才将气平顺过来,“她们真……当我……是个死人……七丫头说的一点没错……等我咽了气……这个家……就要听别人的了……”

桂妈妈眼睛一红,眼泪不停地掉下来。

“药呢?”老太太费力说着话,“将药拿来……我吃……”

桂妈妈惊喜地不知dào

怎么办才好,这是老太太病以来,第一次自己要吃药。

她之前还怀疑七小姐的法子行不通。

没想到老太太真的有了起色。

……

寿氏进来看二老太太时,二老太太已经静静地躺在床上。

寿氏说得嗓子也干了,二老太太却没说一句话,寿氏向周围看看,屋子里伺候的下人不多,可是她却依旧不敢将话说的重些。

二老太太不是一般人,训起人来,让人臊死,要不是二老太太快死了,她可不敢造次。

“二老太太,婉宁年纪还小,不能担这样的事,我看不如请族里的女眷来帮衬,我将婉宁带回去。”

二老太太不说话,她就可以当做二老太太默认了。

没有动静。

寿氏刚要欢喜。

二老太太却忽然摇了摇头,桂妈妈代为传话,“二老太太喜欢七小姐,想要七小姐在跟前伺候。”

寿氏攥紧了手,婉宁到底给二老太太吃了什么迷魂汤。

她好话坏话说尽,却没有半点用处。

这可怎么办?

难道要在二老太太床前闹起来?不行,她不能让族里的女眷看热闹。

她也只能再去想别的法子。

陆续又有几个族里的女眷过来探看,二老太太也是没说一句话。

寿氏心里越发肯定,二老太太多要强的一个人,从前可是口吐莲花的主,现在却连话也不能说了。

是时候了。

否则婉宁也不会将二老太太挪回二进院子。

长辈要死在正房。

她要早些想到这个,也不会着了婉宁的道。

婉宁这个兔崽子,早晚她要扒了她的皮。

“王贵家的怎么说?”出了二老太太的院子寿氏低声问段妈妈。

段妈妈低声道,“王贵家的方才去向二老太太身边的桂妈妈打听,说是二老太太是精神愈发不行了。”

王贵家的是二老太太身边得力的妈妈,她都这样说,这件事就是坐实了,寿氏看向段妈妈,“快去跟六爷说一声,再让人捎信回禀老太爷和老太太。”

二老太太一死,老太太不必在顾及这个寡嫂,老太爷也不用再想着二房昔日的恩情,三房不用再受二房的气。

……

消息传到姚宜春那里,姚宜春的笑容要咧到耳朵上。

要是二老太太还好好的,他可不敢在二房闹起来,他打心底里有点害pà

二老太太。

姚氏一族都知dào

,二房老太太是只母老虎,说起事来混不吝,谁也不敢得罪这位瘟神。

现在这瘟神要死了,老虎也变成了纸老虎。

哈哈,实在是太好了。

姚宜春回到屋里,对着姚宜州皱起眉头,“大哥,这样下去不行啊,二老太太的丧事不是小事,可不能交给十二岁的婉宁,我看不如向族里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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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多更新了哈哈哈。

感谢泥点双双打赏的平安符,感谢胖胖945打赏的平安符。

第三十八章 做梦

姚宜州想也没想坚定地摇头,“母亲已经交代了,将家里的事交给婉宁。”

“大哥,你糊涂了,”姚宜春豁然站起身,“二老太太病成这样,怎么能将内宅都交给一个还没及笄的孩子。”

姚宜州面色疲惫,不想和姚宜春争执这件事,“就依着母亲吧。”

“我让人将婉宁带回去,请族里的女眷过来帮忙。”

听到姚宜春的话,姚宜州不禁惊讶,“六弟,我母亲安排的事,你还不答yīng

?”

“不是不答yīng

,”姚宜春尽量将话说的好听些,“我是怕婉宁闹出事来,毕竟三哥将婉宁交给我们。”

姚宜州脸色难看起来,“三老太爷已经答yīng

我带婉宁来二房,六弟想要带人走,要回去问问三老太爷。”

三老太爷明事理,看起来威严些却向来仁义又公平,定然不会在这件事上纠缠不休,明明是在三房说好的事,怎么到这里却变卦。

“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不用知会长辈。”姚宜春看向屋子里的下人,“去内宅跟六太太说一声,时辰不早了带上婉宁回去。”

姚宜州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当着他的面发号施令,这里是二房,姚宜春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哥哥。

“我的话六弟没听明白?我说要将婉宁留下住几日……”

姚宜春意wài

地看着姚宜州,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大哥,你该不是和沈家有来往,才让婉宁过来吧?从前你就帮着沈家说话,说什么既然结了亲,就不该轻易闹得两家结怨,现在沈家到了泰兴,大哥莫不是想要和沈家做生意。”

姚宜州只觉得怒火一下子冲上额头,“你说什么?”

“婉宁在京城就害得三嫂差点小产,来到族里也是不安分,要不是仗着有沈家撑腰,怎么会如此不受教,我也是为了大哥好,二老太太的丧事办不好,有辱大哥孝子的名声,将来怎么在族里立足,二房可是姚氏族中的大宗,不能失了礼数。”

这样顶撞他。

只因为他要留婉宁在母亲身边照应。

什么时候六弟变成了这样。

姚宜州沉下脸来,“用不着你教xùn

我,顶撞长兄你又有什么礼数,”说着转头吩咐管事,“送六老爷和六太太回去。”

姚宜春扬高了声音,“大哥,你可真是糊涂。”

小小的院子里回荡着姚宜春、姚宜州兄弟两个争吵的声音。

本要向姚宜州告辞的陈季然不禁退回来,重新坐在八角亭里。

崔奕廷端坐着喝茶。

陈季然咳嗽一声,“我们还是一会儿再过去。”他奇怪地看了崔奕廷一眼,崔奕廷好像并不意wài



身边没有外人,陈季然才低声道:“我在堂屋里看到了姚六老爷,姚六老爷和大老爷吵了起来,好像是因为大老爷将内宅的事交给姚七小姐打理。”

“怎么会是姚七小姐?姚七小姐才多大。”陈季然也觉得诧异,十二岁的小姐,怎么能主事,他的两个妹妹每日不过是做做女红,开个诗会或是在院子里扑蝴蝶。

“为什么不能?”崔奕廷眉宇间波澜不惊,“秦伍不就是姚七小姐请来给二老太太看病的。”

想想姚七小姐做的那些事。

给李大太太治病,又帮着沈家还了他的饼,简简单单地将秦伍请来给二老太太医症。

如今眼见姚家要起风波,姚七小姐会在场,没什么可奇怪的,有人总是能敏锐的察觉到身边的变化。

崔奕廷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从前他和姚家并不熟,过来泰兴这几日也看了清楚,姚家大宗里,姚家二房门风清白,姚宜州有些浩然之气,跟姚家三房大相径庭。

姚家三房有了姚宜闻在六部里做官,姚宜闻休了沈氏之后娶了勋贵之后的张氏,正是春风得yì

的时候,相反的姚家二房人丁稀少,又遭了大难,在姚家势单力薄,现在二房老太太又病重,家里只剩下姚宜州一人支撑。

强弱相差明显。

到了姚家三房和二房摊开了争权的时候。

崔奕廷忽然好奇,姚七小姐到底站在哪一边。

是要帮自己祖父和父亲一把,将来好以此邀功。

还是真的一心为姚家二房着想。

“陈三爷、崔二爷,”丫鬟的声音传来,“七小姐让我来说一声,二老太太吃了药,身子乏了,就不见外男了。”

“走吧,我们不是姚氏族人,将心意送到就行了。”崔奕廷站起身来。

……

姚宜春走了半天,姚宜州才将气息理平顺,他虽然为长兄还从来没有和哪个弟弟红过脸,他年长几个弟弟不多,小时候到了年节,大家就聚在一起比吃饭、比跑步、比着谁抓的蛐蛐叫得响。

几个弟弟总是围着他叫,“大哥,大哥……”

他听说过为了争族产,几房兄弟甚至还闹出人命来,他觉得他不会这样,他能一碗水端平,所有族人都照应到,不会仗着自己是大宗的长兄就欺负弟弟和族人,几个弟弟也不会做出那种事。

财帛动人心。

终于也到了这个时候。

“大老爷,陈三爷和崔二爷来告辞了。”

姚宜州这才看到门口的陈季然和崔奕廷。

“快进来,”姚宜州将两个人迎进屋。

陈季然看了姚宜州一眼,姚宜州气得脸色煞白。

崔奕廷坐下来,抬起眼睛正好和姚宜州四目相对,崔奕廷没挪开目光,“姚大老爷可知dào

朝廷要嘉奖粮长?泰兴一直按时交粮,如今何明安‘死了’何家恐怕要卸了粮长之职,若是嘉奖,自然是新任的粮长。”

姚宜州不禁一愣,这样露骨的提醒他怎么可能听不明白,崔奕廷这是在提醒他,泰兴有人要争粮长。

朝廷嘉奖粮长不会随便给些表彰,会选出一些人来加官进爵。

不用靠科举就能做官。

这样的好事来了,定然会争破头。

于是何明安不止是因为得罪了南直隶的官员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还有人想从中谋得粮长的好处。

姚宜州站起身,忽然弯腰向崔奕廷一揖,“崔二爷,姚某多谢你提点。”

……

送走了陈季然和崔奕廷,姚宜州去了老太太房里,将崔奕廷的话说了。

“母亲,在泰兴做过粮长的人家不多,就是从前的丁家,我们姚家和何家,丁家早已经搬迁出泰州府,何家也三番两次辞掉粮长之职,如今……能数得上的只有我们家。”

“您说,到底谁会来争粮长之职?”这样的好事到底会落在谁头上。

床上的二老太太看向坐在锦杌上的婉宁。

“七丫头,你心里可有个思量。”

姚宜州不禁惊奇,母亲竟然会问婉宁。

这样复杂的事,婉宁怎么能弄清楚。

婉宁想起寿氏贪婪的目光和急切的神情,祖母老神在在却莫测高深的模样,听说大伯要接她来二房,寿氏恨不得立即将她掐死,嘉奖粮长的消息,会从官府传下来。

泰兴县令的女眷朱太太不是经常去和祖母说话。

婉宁抬起头,“不管是谁,都要上门来了。”实在是已经不用猜了。

二老太太忽而冷笑,张嘴吐出两个字,“想要踩着……我们……换富贵荣华……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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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疼,里面长了一个小水泡,都睁不开眼睛了,滴了好多眼药水。

话说,我也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啊。

第三十九章 怒喝

“好了,好了,别哭了,”姚宜春安慰寿氏,“你没听父亲说,明日就叫上族人去二房,你想一想,以后谁还敢欺负你。”

说到这里寿氏哭的更厉害,“老爷不知dào

,妾身丢尽了脸面,这若是在三房,我让人直接将婉宁绑了送去家庵……”

寿氏攥紧了手。

呜呜呜,只要想想那一幕,就好像吃了屎,满嘴的臭气,让她作呕。

“好了,”姚宜春又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就忍一忍。”

寿氏红着眼睛,“那丫头猖狂的模样老爷不知dào

?不信哪日老爷试试,看看能不能忍下这口气。”

“呸呸呸……”姚宜春脸色顿时变了,瞪起了眼睛,“你这是什么话?”

寿氏这才发xiàn

自己失言。

都是被婉宁气的,她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气。

“她有什么本事?”寿氏瞪圆了眼睛,“这么多年就在绣楼里,到底练出了什么能耐?难道木头也能成精?”

姚宜春觉得寿氏的眼神让他通身不舒坦,“你问我做什么?管她的人是你。”

管教婉宁的人是她。

她从来没将婉宁放在眼里,都是想着要怎么借着婉宁捞些好处,让三嫂舒坦了,老爷和她将来总少不了好处。

寿氏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冷战。

三嫂还不知dào

族里的事,还不清楚婉宁已经从绣楼离开,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这若是收不了场,她要怎么办?怎么向三嫂交代,张家不可能再给她好处,她的舒坦日子也会一去不复返。

寿氏惊骇地汗毛都根根竖立,伸出手来突然抓住身边的姚宜春,将姚宜春也吓了一跳。

姚宜春刚要张嘴训斥寿氏,寿氏睁着大大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他,“老爷,我的老爷,这次你一定要帮老太爷当上族长,否则我们夫妻就要活不下去了啊。”

中邪了,不过是被婉宁吓了一下,寿氏就中邪了,姚宜春将寿氏的手甩掉,恶狠狠地喊了一声,“有病。”

……

京城姚家。

清晨的阳光还没将整个院子照亮,张氏早早起来吩咐管事将宅子里的红灯笼都换成新的,不一会儿工夫整个姚家廊前都布置的红红火火,如同过年一般。

张氏心情很好,喝一口茶到嘴里都像沾了蜜,她蔷薇般的脸颊更像是一块透亮的璞玉。

家里所有一切都如了她的心意。

沈氏被休了好几年,家里内外都换成了她的人,她想去东,没有人会背着她想西。

老爷眼看就又要升迁,父亲要拿到爵位。

万事如意,也不过如此。

张氏觉得,自己就是那轮太阳,正高高地升起来。

张氏陪着姚宜闻吃了饭,将姚宜闻送出家门,然后回到主屋里将管事孙妈妈叫来说话。

孙妈妈来主屋里行了礼便道:“都备好了。”

张氏点点头,欢快的脸上稍稍紧绷,正色起来,“父亲好不容易来一次,可不能大意了。”老爷迎娶她的时候,父亲多少有些不愿意,所以她刚成亲那两年父亲没登过门,好在老爷这些年还算争气,她将内宅打理的妥妥当当,整个姚家上下一体,父亲才算放下了心结。

孙妈妈笑容可掬,“您放心吧,哪里都是妥妥当当。”

张氏“嗯”了一声,“将厨房的菜单子再瞧一遍。”

孙妈妈立即道:“有亲家老太爷爱吃的也有五老爷爱吃的,今天一早厨房就出去采办齐全了,现在四个厨娘都在收拾了。”

张氏将目光重新落在床上,床上四岁欢哥睡得正香。

孙妈妈笑着道:“八爷长得越来越漂亮,眉清目秀,取了老爷和太太的优点。”

张氏用手轻轻地摸着欢哥的眉毛,每次看到欢哥,她就觉得她这辈子没有白活,能生下欢哥是她的福气,心底那些烦郁和不如意顿时就去的干干净净,眼见着欢哥越来越长大,眉眼越来越漂亮,她总会在深夜里感谢佛祖,谢谢佛祖让欢哥生成这样。

“不太像我,”张氏笑道,“比我漂亮。”

孙妈妈就掩嘴笑,“哪里有太太这样的,看到孩子不像您,您还高兴成这样。依奴婢看,老爷的五官不如您透亮,八爷不像您像谁呢。”

张氏抿着嘴,一双眼睛微微闪烁。

看了一会儿欢哥,张氏和孙妈妈去外屋里说话。

“怎么样,泰兴可有消息?”

孙妈妈摇头,“还没有呢,泰兴毕竟离京城远,就算捎信也要好久才能到。”

张氏端起茶来喝,“也不知dào

事情办的怎么样?”

“您就放心吧,”孙妈妈从张氏手里将茶碗接过来,“表老爷在泰兴做父母官,二房老太太已经病了那么久,早晚族长都是老太爷的。”

“老爷说,朝廷要查漕米,我就是担心……不过想一想父亲和崔尚书交好,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早就知dào

了,”张氏舒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这几天我就是心惊肉跳的。”

“要不然请太医来开张安神的方子?”孙妈妈拿了把团扇轻轻地扇着。

张氏摇了摇头。

孙妈妈忙道:“您不用担心,都好着呢,上次六太太的信里也说了,老太爷声望日重,七小姐……也听话乖乖锁在绣楼里,如今的姚家,谁还能在您面前掀起风浪。”

张氏靠在软榻上,慵懒地看着窗外桂花。

是啊,谁还能在她面前掀起风浪。

……

泰兴,姚家二房,二老太太一口口吃着药,婉宁手里的药碗很快就空了。

“三房的老太爷和老太太来了。”桂妈妈低声禀告。

姚宜州站起身来,“母亲,我出去迎迎。”

“不急,”二老太太抬起眼睛,“等族里的人都到齐了,你再出去不迟。”

姚宜州道:“毕竟是长辈。”

“长辈?”二老太太冷笑一声,“千万百计想要算计你的人不算是长辈,不过就是龌蹉的小人。”

姚宜州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三老太爷会这样做。

二房的堂屋里很快就坐满了人。

寿氏抬起头张望,族里的女眷来了不少,半天也不见婉宁。

族里的媳妇压不住好奇,“六太太,听说婉宁会治病?”

寿氏叹口气,“我也不知晓婉宁会治病。”

连三房人都不知dào

,七小姐会治病的消息只怕是以讹传讹。

旁边的姚婉如忍不住接着寿氏的话道:“我们都不信,就婉宁自己说……会治病,可是来到二房,也不见她治好了二老太太。”

这是明摆着的事,再怎么说都没用。

二老太太不会好起来,婉宁就再也不能猖狂。

看到族里的女眷不住地点头,姚婉如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一个族里的媳妇快步走出来,“不知是谁管着厨房,怎了连茶水也不上,家里乱成这样,哪里像是办丧事的样子。”

“都是婉宁打理的,”姚婉如抢先开口,“二祖母将这些事都交给了婉宁,母亲昨日来就想帮衬,婉宁说什么都不让母亲插手。”

“十二岁的孩子,能做什么事?族里这么多人在,都不作安排,点心没有就算了,水也没有一口,伺候的下人也不知dào

去了哪里,”女眷们互相看看,一个接一个的道,“从前二房可不是这样。”

堂屋里,姚老太爷几次想要拿起茶杯,却发xiàn

桌子上依旧是空的。

好像是故yì

什么都不摆。

姚老太爷皱起眉头。

“大老爷来了。”

听到下人传报的声音,姚老太爷清了清嗓子抬起头,看到了姚宜州,“宜州,家里怎么乱成这样?你母亲怎么样了?”

姚宜州向族里长辈行了礼,“叔父安心,都在安排着。”

“这都什么时候了,”姚五老太爷从椅子里坐起来些,“家里没有女眷来打理,就让族里人帮忙,做事没有个轻重缓急是要出大错的。”

说完五老太爷顿了顿,“家里还没交代好,族里的事你也该安排安排,到时候你在家中守孝,族里有事要怎么办?”

连珠炮似的询问,让姚宜州不知dào

该回哪一句,如果母亲真的没了,他定然会满心悲伤,族里的事也不能顾及,八成会请长辈代为主理。

“依我看,族里的事还是要由长辈主持,”五老太爷看向姚老太爷,“姚氏族里,如今三哥年纪最长辈分最高,自从二哥没了,宜州年纪小担当不起来,就是三哥在帮衬,一事不烦二主,也不算乱了人伦。”

五老太爷一句话,简简单单的就将宗长的位置推到三房老太爷跟前,姚宜州看向三老太爷。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他该怎么回话?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这样的变故在眼前,八成他会像现在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自从妻儿死了之后,他的心就已经死了,母亲再离他而去,他身边再也没有亲近之人,如果是这样,他就算将全身的刺都竖起来,又能去保护谁?八成他会放任自流。

姚老太爷看着失魂落魄的姚宜州,二房接二连三的出事,换成谁都会难以支撑,“宜州,你就安心操办你母亲的事,族里有我看着,不会出什么差错。”

温和的话,熨烫着他的心。

仿佛是关心他,三叔父却就这样简简单单将族里的大权握在了手里。

还是母亲说得对,这一切都是三房早就计划好的。

“虽说族长之位在二房承继,如今宜州的情形,不适宜再做族长,将族长之位交给长辈,待过些年后再承继回来也是有的,不如就这样安排……祭祖之后将族约拿出来,让三哥接替了族长之位。”

姚宜州张开嘴想要说话,却见姚老太爷已经点头,“只好这样。”

就这样应允下来。

平日里威严却明事理,仁义又公平的三叔父到哪里去了?

怎么在利益面前就变了脸?

姚老太爷话音刚落,就听侧室里传来怒骂声,“不给你们喝水吃东西就对了,我姚家二房不拿好东西喂忘恩负义的东西。没有姚家二房,你们一个个早就死了,还能光鲜地坐在这里,想想死去的二老太爷,你们就不嫌臊的慌,一个个跪下来求我们给粮的时候是什么模样,我还记得清清楚楚,要不要我将那些事都说一遍,大家都好好回想回想。”

屋子里所有人顿时闻声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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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比昨天好些了,感谢大家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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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丢人

帘子掀开,一架肩舆抬进来,二老太太梳着圆髻,头戴如意簪,穿着酱色妆花褙子,抿着嘴唇,靠在大红引枕上。

看到肩舆上的人,屋子如同被雷劈开了房顶,所有人都张大嘴巴怔愣在这里。

天哪,这是谁啊,这是谁。

除了下人的脚步声,屋子里说不出的安静。

肩舆旁边跟着一个十二岁的小姐,鹅黄色的褙子,淡粉色罗裙,脸颊上轻轻晕着胭脂,手里握着一只雀头拐杖,目光清澈,神采奕然。

婉宁看向屋子里的人。

屋子里的目光也纷纷落在二老太太和她脸上。

二老太太不是要死了吗?怎么会好端端地坐在肩舆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姚宜春只觉得眼睛被刺的生疼,眼珠子仿佛要骨碌碌地从眼眶里掉出来,二老太太还好端端的在呢。

二老太太不是该躺在板子上等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怎么能这样坐在肩舆上说话。

如果是这样,他们现在跟二房争什么啊?他们跑过来做什么?

奔丧,奔的是什么丧。

姚宜春开始牙齿打颤,母老虎还在,活生生的,好端端的母老虎。

“老身年纪大了,身子不适,就不起身向大家问好了,各位族弟在说什么?轻易地就想糊弄我儿,让我儿将族长的位置双手奉出来,凭什么?”

五老太爷脸色铁青,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二嫂,你的病……”

二老太太道:“老身躺进棺材里本来都要咽了气,就听到老太爷在耳边说,快起来吧,有人要从二房夺了族长之位,要欺负你儿了。”

“老身……这才活了过来,到底来瞧瞧……是不是有人要夺权,”二老太太冷笑一声,“真是吹牛,我们姚家是百年大族,诗书传家……出过多少秀才、举人,泰州府的童生都要来泰兴拜见,我们家还有六部里的大官,怎么能和乡野村夫一样,连脸都不要了来争权,若是这样……”

二老太太抬起头来,看向堂屋里挂着的牌匾,将牌匾上的字读出来,“什么‘谨守礼法,以光先德’,岂不是笑话?”

二老太太的声音不大,却仿佛能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二老太太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整个人有些虚弱,靠在引枕上慢慢呼吸,抬眼环顾一下四周,一字字地道:“是谁要做族长?”

屋子里众人将目光落在姚老太爷身上。

姚老太爷脸色铁青,二老太太装疯卖傻地将他骂了一通,然后这样茫然地问起来,好像她真的没听清楚刚才五老太爷的话。

二老太太惊讶地看着姚老太爷。

惊讶。

震惊。

那种神情在二老太太脸上轮番上演。

而后痛心疾首,怎么也没想到似的,差点就要激动的催泪。

“怎么会是你三叔?”

“我们老太爷的亲胞弟啊,老太爷剩下粮食也要供你科举,供宜闻上京,老太爷死的时候只将三叔叫来床边,让三叔照应我们孤儿寡母不要被人欺负。”

“老太爷说,三叔是最有良心的人。”

“老身是怎么也没想到啊,三叔。”

“三叔,你可是君子。”

“也是咱们姚家,德行最高的人,谁家失德都要找你公论,让我想想,小宗的媳妇顶撞长辈,你差点主持将她休了,还有谁的小姐……现在还在家庵里苦熬,前些日子差点上了吊,我们姚家女子多少以死明志啊。”

“就连你自己的儿媳妇,握着三不去,还不是因为她是商贾出身,将她休回了娘家,老三才娶了如今官家小姐。”

“三叔可是以德治家。”

二老太太说的模模糊糊,没有指名道姓,但是下面听着的族人却心里明白,家庵里的女子,大多数都是被三房老太爷送进去的。

三房老太爷德行高,大家也心服口服。

可是这样一想,今天夺权这件事……三房老太爷怎么顶着君子的名声安排的。

如果不能以身作则,凭什么插手别人家的事。

难不成三房老太爷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怪道三房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姚宜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

之前的豪情壮志,一下子被冷水浇灭了。

姚老太爷沉着脸坐在椅子上,身躯还算端正,只是一言不发。二房老太太曾将自己的嫁妆买了救助族人,这些年族人对二老太太都是心存感激,二老太太又是个不受委屈的,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他一旦话说不好,就会授之以柄。

所以他多少次想要族长的位置,都在耐心等着。

等着二老太太一命呜呼。

他以为他已经等到了,才将五弟叫来一起安排。

却没想到会生这样的变故。

族中的女眷已经见到二老太太奄奄一息,二房又是请和尚又是找道士,连板子都抬出来了,怎么看都是要做丧事的样子。

他以为已经万无一失。

谁知dào

却着了二老太太的圈套。

这种受制于人,被人算计的感觉,如同一步不慎掉进深潭,想挣扎着走出来却越挣扎死的越厉害。

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是谁?

是谁坏了他的好事。

还要让他搭上多年的名声,他辛辛苦苦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这件事闹出去,他要怎么板着脸教谕那些上门拜会的童生,怎么在他们面前端着架子。

姚老太爷想着眯起了眼睛,感觉有些东西正在离他远去,他想伸手抓住,却抓不住。

心里沉甸甸的好像做了个噩梦。

真是噩梦。

二老太太却没想这样简简单单揭过去,“三叔,你可是受礼法的人,你说说我们家做错什么事?连族长之位也要被夺了?大老太爷夭折的早,我们家难道不是大宗的嫡长?我家宜州难道不是长子?”

一句句地重新逼问,那双眼睛诧异地瞧着,无论谁看了都会觉得——羞臊。

是羞臊。

欺负一个妇孺,难道不羞臊。

姚老太爷板起脸,“二嫂别挤兑我,这事和我没关系,也是各房房长提起来,我勉为其难地答yīng

,我还不是为了姚氏一族……”

“用不着将话说的那么好听,”二老太太冷笑一声,“当年泰兴饥荒,到处都是饿死的人,我们老太爷差点病死了,将各位找过来,请大家代为打理族中事务,那时候怎么不见谁勉为其难地帮忙。”

“谁也不愿意帮几百人找吃喝,是我们老太爷撑着病重的身子,带族人闯过饥荒,姚氏一族没有一个饿死的族人。那时候姚氏还有什么族产?上京赶考的子弟哪个不是我们二房拿银子,如今已经高屋大宅地住着,你们抬起头看看二房的宅子,多少年都没变过。”

“好吧,谁来说说我们宜州为什么不能做族长,说通了我,我立即就撞死在这里,将姚氏将二房被逐出大宗的消息捎给姚氏的列祖列宗,好让列祖列宗保佑你们日后子孙昌盛、富贵荣华。”

五老太爷不禁吞咽了一口,他是来帮三哥来谋族长之位,可是却没想落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宜州不能顶撞长辈,二房老太太持家已久,在这里说话,谁还能堵住她的嘴。

只要他再开口,从前在族中做的那些事,保不齐就会被二房老太太拿出来说。

他的脸面还要不要?

二老太太真狠,什么话都敢说,还能以性命要挟。

谁敢再逼迫二房,万一二房老太太真死在这里,谁身上就背了人命,官府不会治罪,族亲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就是吐沫星子都能将他淹死。

而且,二老太太恶毒的诅咒,让人听起来浑身冰凉。

说什么子孙昌盛,不就是断子绝孙,什么富贵荣华不就是要家徒四壁。

五老太爷想到这里道:“二嫂言重了,怎么能将二房逐出大宗,这是哪里的话,”说着眼珠一转,“我们也都是好心,怕宜州顾不过来……”

“我们孤儿寡母领了大家的心意,宜州没本事……我还得活着……我怕二房的家产也被人管了去……将来我们二房落得连烧香的后代子孙也没有……”

二老太太说到这里,旁边的姚宜州顿时跪下来,一头磕在地上,“是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忧。”

“你起来,”二老太太竖起眉毛,“将来我还要给你说一门亲事……让你妻生个大胖小子,谁敢惦记着二房的财产,就撒泡尿让他们照照自己的德性……”

寿氏瞪圆了眼睛。

二老太太说出这样的话。

不知怎么的寿氏的目光顺理成章落在婉宁身上。

婉宁一直站在那里,好像屋子里的事和她无关,可是寿氏却看到婉宁眼睛里仿佛含着一汪笑容。

是婉宁。

是婉宁安排的,是婉宁……婉宁救活了二老太太专门和他们作对。

是婉宁。

一定就是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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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变脸

寿氏恶狠狠地看着婉宁。

丝毫没有发觉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脸上。

“老六媳妇。”

刺耳的声音响起来。

寿氏半点没有察觉,她只是紧紧地盯着婉宁,想要从婉宁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如果这都是婉宁安排的,婉宁怎么知dào

老太爷要做族长……

是谁告sù

婉宁的?

想到这里寿氏的心“咯噔”一下,就好像一脚踩破了桥面,她整个人从桥上掉了下去。

是她,是她告sù

婉宁的。

她在二房气急了,将心里话说出来,本来想吓吓婉宁……

谁知dào

二老太太没死,这样一来她岂不是被婉宁捉住了小辫子。

“老六媳妇……”

声音微微扬高,寿氏这才抬起头,发xiàn

屋子里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脸上。

二老太太皱着眉头,怒气十足地盯着她。

二老太太在喊她。

这把火烧到她身上来了。

寿氏的心跳停住了,浑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被抽走,除了哆嗦发不出半点声音来,二老太太要跟她算账了,当着这么多人面要惩治她了。

“你恶狠狠地盯着婉宁做什么?”二老太太冷笑一声,“我知dào

,你们都怪婉宁将我救活了……心里一定想着,等死老太婆入土了,要扒了婉宁的皮,是不是?”

二老太太是在问她,寿氏张开嘴,“没……没……二老太太……媳妇……没这样想……”

二老太太一拍肩舆,瞪圆了眼睛,好像一只发怒的老虎,“我还活着,还没到你们放肆的时候,”盯着寿氏哼了一声,“到底还是嫩啊,若是我,就有点耐心,等到老太婆死透了,烂在地里再动手。”

“我就是要试试你们的真心,你不是想帮我操办丧事……我就看看你心里到底有多少孝顺。”

二老太太挥了挥手,几个人高马大的婆子立即拎了王贵和王贵家的几个上来,王贵家的鼻涕眼泪都挂在脸上,眼睛里满是惊恐,哀求地看着寿氏。

完了,完了,她完了,见到王贵家的,寿氏再也站立不住。

看到寿氏如同见鬼了般的模样,再瞧瞧愤nù

的二老太太和被五花大绑的下人们,还能有谁不明白。

三房八成是玩漏了,被二老太太抓住把柄。

什么要吊丧,根本就是开宗族大会,三房还得yì

洋洋地要夺权。

五老太爷想到这里埋怨地看了三房老太爷一眼。

夺权这么重yào

的事,居然不事先安排好了,这下将他也拖下了水。

不说别的,二房是正经的大宗,宜州是二房长子,光凭这一点,说到哪里三房夺权都是理亏,更别提二老太太握住把柄不放……

“老六媳妇,你现在就想在二房掌权、管家,将我身边人都拉拢过去,下一步就等着谋得我二房的财物是不是?你不是把我当长辈,将我当猴儿耍!”

“二老太太,您饶了奴婢吧,奴婢是一时昏了头才会跟着六太太。”王贵家的苦苦哀求。

一干婆子也跟着嚎哭求饶。

寿氏听了这些话,脚一软顿时跪在地上。

“都是哑巴不成?”二老太太让婉宁和桂妈妈扶着站起身,“眼看着我这个老太婆被欺负……一个字也不说……”

所有人都打了个寒噤。

女眷们脸上都是恐惧的神情。

这一声吼。

谁还敢不说话。

“老太太您可别生气。”族里女眷纷纷上前劝慰。

五老太爷咳嗽着,这些年他在族里也做过没有脸面的事,被二老太太一说,如鲠在喉啊。

婉宁就想起二老太太的话,“不怕他们造次,没事,二祖母手里握着他们的把柄呢。当了这么多年的族长,还能不知dào

族人些许肮脏事,大不了撕破脸皮,一件件事都给他们捅出来,他们不仁我们也不义。”

婉宁就想笑,还真是。

五老太爷终于忍不住,“六媳妇,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二老太太眯起眼睛,“这些人,老三你领回去,既然跟了你们家,我也不能留他们,是卖了还是打发走,随你们的便。”

只要带着这些人走,三房这污点就算是坐定了。

寿氏已经成了一滩泥,他们想咬牙不认也不行。

三老太爷咬紧了牙。

女眷们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三老太爷身上,平日里三老太爷讲仁义道德,对女眷那么苛刻,如今轮到自己的儿媳妇,看他要如何处置。

寿氏抖成一团。

这个蠢货,平日里能言善道,这时候就不会为自己辩驳几句,这样忍着还想被族人从轻发落不成?

“平日里照应家中事也不见你这样,你这是吃了荤油蒙了心,”三老太爷满脸怒气,说着看向身边的管事,“将六太太关起来,一年不准出门。”

寿氏一头冷汗,整个人如同虚脱了般。

女眷们都一脸的失望,有些人眼睛里露出冷笑。

原来不是送去家庵啊。

原来不用以死明志。

三老太爷治家不过如此。

“老三你可要一碗水端平,”二老太太挑起眉毛,“我早就说过,治家严不一定非要赶尽杀绝,咱们家庵里的女眷,哪个也不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错,既然六太太都能这样处置,那些女眷就不必留在家庵……”

二老太太的话掷地有声,如同蒲扇般的手直接打在三老太爷脸上。

寿氏哀求地看向姚宜春,姚宜春想要说话却张开嘴又吓得将舌头缩回去,谁知dào

二老太太话锋一转会不会转到他这里。

三房老太爷还没说话,屋子里已经又不少人面面相觑。

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老太太在说什么?要重新估量送进家庵的女眷?

是真的吗?

为了姚家的名声,不知有多少女眷遭了秧,尤其是小宗家的女子,有个还没及笄的小姐因为在庙里上香遇到个登徒子被说了两句就进了家庵,从前这些礼仪道德的事都是三房老太爷说了算。

谁也没想到二房老太太有一天抓住三房老太爷的把柄,提起家庵的事。

堂屋外的人群开始涌动,有人拨开挡在面前的女眷走进屋子,“噗通”跪下来向二老太太磕头,“二老太太,媳妇替我们姐儿谢谢您了。”

紧接着又有女眷陆续跪下。

开族会从来都是有人遭殃,还从来没有过这等好事。

自从姚氏名声大了,她们就过得战战兢兢,姚氏三房的名声好,她们却做了垫脚的石头,多少人敢怒不敢言,今天终于有人替她们说话。

二老太太吩咐下人将族里的女眷搀扶起来,“老身也是七丫头救活的,有恩情你们要记在七丫头身上,有仇,只管向我老太婆来报,谁要是还像寿氏一样欺负七丫头,你看我老太婆饶得了她。”

是啊,都是七小姐救了二老太太,否则姚氏族长落在三房老太爷身上,还不知dào

她们将来会怎么样。

这真是好事。

说不出的好事。

姚家的女眷也该抬抬头,不用被这样一直欺压。

堂屋里开始嘈杂的声音,站起身的女眷向婉宁郑重地行了礼,“多谢七小姐,谢谢七小姐。”

姚老太爷觉得脸上火辣辣一片。

族中女眷这样谢婉宁。

好像他这个长辈连婉宁也不如。

在族人们众目睽睽之下,他无法挽回颜面,只能靠打压寿氏,抬高婉宁,才能维护他的名声,“是我不查才出了这样的差错,我这么大年纪了,是不想为族中事操心,也是没法子想替宜州撑几年,没想到会被二嫂这样误会,”姚老太爷说着宽宏大量的挥手,“也罢,多亏了我们家的婉宁救活了二嫂,否则我真没有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姚老太爷尽量做出慈善的模样看着婉宁,“你是我们三房的好孩子,你六婶待你不周,你祖母之前也因此罚过她,我以为她会改过自新,谁知dào

她会这般,你放心,从今往后谁再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答yīng

,以后有祖父护着你。”

姚老太爷面色自若,仍旧是谦谦君子的模样,好像他真的是行的端做得正。

姚老太爷目光落在寿氏身上,整个人就严厉起来,“你连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都不如,怎么还能管家,将家中的账目都交给你四嫂,你日后就好好修心养性,否则就进去家庵,不要怪我不通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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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坑你

二老太太挥挥手,“要训斥你自家的孩子不用在我们面前,”说着定定地看着寿氏,“六媳妇,你娘家那边怎么样?”

屋子里的熙攘声因为二老太太这句话安静下来。

寿氏的娘家在京城,祖上曾经做过官,寿氏的二哥考上了举人和武兴侯是连襟,所以姚老太爷才会高看寿氏一眼。

婉宁从前被关在绣楼里,对这些事一无所知,昨天从二祖母嘴里才听得详细。

祖父用寿氏掌家不是因为寿氏会听话,而是因为寿氏娘家有利用价值,就像当年的沈家,所以现在寿氏被罚,祖父也不能不开口护着寿氏。

其实寿氏坏事,祖父恨不得将寿氏逐出家门。

寿氏张大嘴不知dào

二老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半晌才道:“家里都……安好……”

是谁忍不住笑了一声。

“噗嗤……”

寿氏真是被吓坏了,连这样的问话都不知dào

是什么意思。

这是二老太太在嘲笑三房。

难得的是姚老太爷坐如磐石,纹丝不动,远远望去神气清健,有几分的修养。

半晌,姚老太爷站起身来,“以后族中的事我也不再插手,不过有件事要当着族人的面说,朝廷征粮长,我们姚家是泰兴大户,粮长的事自然落在我们姚家头上,朝廷已经找了我,想让宜春做粮长……”

婉宁看向旁边坐着的姚宜春。

姚宜春仿佛不敢相信的模样。

祖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将粮长的事说出来。

二老太太扯了扯嘴唇,幸而崔二爷早就提醒了宜州,否则她还真的不知dào

要怎么应对三老太爷。

“我们二房做了几十年的粮长,宜州要管理族中事务,自然不会再接粮长之职。”

听得二老太太的话,姚宜春神情舒缓了些。

“不过。”二老太太话音一转,姚宜春又不由自主跟着紧张起来。

“丑话说在前头,从前最难的时候,粮食恐怕征不上来,我们老太爷在族里立了份文书,若是在征粮上出了差错,跟姚氏一族无关。”

“跟姚氏一族无关?”旁边的五老太爷不禁皱起眉头。

怎么能无关?

那不就是逐出姚氏一族。

“五叔要将文书拿出来看吗?”

不等五老太爷说话,二老太太让人将文书请了出来。

二老太太面色不虞,“若是姚氏族人再做粮长,就照着这份文书来写,别的不说,犯了朝廷王法,自然交由官府惩办,我们族里也不藏污纳垢。我们二房写文书在先,族人也就照此行事,不偏不倚。”

哪里来的文书?

从前也没听说过二房立了什么字据。

五老太爷吞咽一口,想要说话。

二老太太横了一眼过来,“五叔,这里可有你的签字,你不记得了?那年下大雪,你过来和老太爷喝酒,你们哥俩儿定了这件事。”

那年下大雪。

他确实来过族里,不过不是因为定这件事,而是……他想要纳东街寡1妇为妾,用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那寡1妇的叔叔是公门中人,故yì

扮成女子的模样等着他,将他抓了个正着,他连裤子都没穿上,就被带进了二房。

这件事闹出来,不要说在族里,在整个泰兴他都没脸见人,他记得他还立了字据,赔了寡1妇二百两银子。

满屋子的晚辈都在这里,说出这件事,如同让他在人前脱了裤子光屁股。

五老太爷顿时觉得屁股上凉飕飕的,好像自己那点东西皱皱巴巴,脏了吧唧地都摆在大家面前,他不禁觉得羞臊。

姚老太爷难掩惊讶,“我如何不知dào

此事。”

“那时候三叔忙着科举,三叔该有印象,那年我们老爷将过冬粮食卖了一半给三叔筹了赶考用的盘缠,让三叔早些去京里,在京中的那年冬天,我们族人摆宴,吃的都是清汤寡水,后来我们老爷实在看不过,向何家赊了三头大肥猪。”

“那年的猪肉真好吃。”

“五叔你还记得吗?”

几句话就将人带到了那一年。

大家互相看看,鸦雀无声。

五老太爷擦擦汗道:“二嫂这样一说,我还真的想起来了,当年二哥是怕连累族里,才定了这样的规矩。”

二老太太微微一笑,“有了规矩,事就好办……”

姚老太爷不禁多看了两眼二老太太,二房这两年外强中干,已经支撑不下去,为什么二老太太今天能这样咄咄逼人。

居然还想出文书的法子。

族人都不反对,他这个儿子要做粮长的人如何说话?质疑这东西是假的?

不知怎么的,姚老太爷就将目光落在婉宁身上。

婉宁安静地站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没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三叔,这个粮长你到底做还是不做?”

这个粮长你到底是做还是不做?

童妈妈站在一旁,手心攥着一汪冷汗,二老太太和小姐仿佛一点都不紧张,她一颗心却要跳出来了。

小姐帮二老太太出了主意,说这样写份文书。

大老爷还怀疑老太爷会因此跳脚,不去做这个粮长了。

小姐却只说了两个字,“会的。”

会的。

婉宁将二老太太扶坐在椅子上。

虽然南直隶漕粮的风声紧,但是何家卸了粮长之职,祖父这时候不谋粮长将来恐怕就难有机会。

粮长的诱1惑力很大,可是在文书面前又像烫手的山芋,到底要怎么选择,那就是祖父该着急的,不论他选了哪个,结果都不会让他很如意。

“既然如此,”姚老太爷看向姚宜春,“你就回去写份文书,交到族里。”

真让他写啊?

姚宜春有点害pà

,万一出事了族里不管他怎么办?

姚老太爷横了姚宜春一眼,“拿得起就要放得下,磨蹭什么?”

姚宜春这才将屁股离开椅子去拿文书。

二老太太挥挥手,旁边的妈妈将文书收了起来。

“我让宜州誊抄一份送去三房。”

姚老太爷皱起眉毛,“二嫂连二哥写的都不然我们瞧一眼?”

“瞧什么瞧,不怕你笑话,经过了多年,原来那张纸都被虫蛀了,前些日子翻看族谱才想起来,重新写了一张,好在五弟和八弟都记得,有人证在我还能胡说不成?”

姚老太爷就看向五老太爷。

五老太爷不情愿地颌首,远处始终没有说话的八老太爷清清嗓子,“二嫂说的确有其事。”

有人证还怎么说?

姚老太爷缓缓地喘息着,尽量让呼吸平顺下来,这次来二房,有一种让他折了翅膀的感觉。

……

崔奕廷在喝茶。

泰兴知县朱应年没想到能将这位爷留这么长时间。

自从知dào

这位爷是崔大学士家的公子,又有崔尚书照应,泰兴县就像烧开了的水,人人都想宴请这位爷和这位爷拉拢关系。

崔家有位贵人还在宫中,很受皇上宠幸,中宫空缺多年,谁知dào

将来会不会成为一国之母。

再说光是“一阁臣双尚书”就已经听起来让人耳热。

宴请这位崔爷倒是容易,不过他是使劲了浑身解数,就不知dào

这位少爷喜欢什么。

本以为崔奕廷喝些茶就会走,谁知dào

崔奕廷端详了这茶水半天。

“这是什么茶点?”崔奕廷转着茶杯。

“是泰兴新开的一家茶楼送来的。”

软软的点心,吃起来很甜,像糖又不太像,说是点心又不是。

“朱大人家中可还有?”

跟他要茶点?就这东西?

朱应年忙看向管事,管事一溜烟地跑去内宅,不一会儿工夫回来道:“太太说……没有了……不然让人去买。”

“哪家茶楼?”不等朱应年吩咐,崔奕廷已经询问。

“是……泰兴楼。”

泰兴楼。

“那家茶楼,现在……不卖这些茶点,只是……上门拜会的时候送一盒。”管事的低声道。

“二爷喜欢我让人想办法买来送去。”朱应年笑脸相迎。

一个大男人竟然喜欢吃甜食。

崔奕廷眼前浮起一个模糊的身影,随身总是带着只荷包,里面放着几块糖块,每天掏出来摸摸,却又舍不得去吃。

趁着崔奕廷没走,朱应年低声道:“崔二爷有没有觉得泰兴最近气氛有些不对。”

崔奕廷不说话。

朱应年只好接着道:“崔二爷去李御史家中,有没有听说巡漕御史的事?李御史沉冤得雪,朝廷定然委以重任……”

崔奕廷抬起头来,仿佛不经意,“那你准bèi

要怎么办?”

“瞒着李御史,将这尊瘟神送出南直隶。”

崔奕廷道:“若是瞒不住呢?”

朱应年压低声音,“那就想方设法,让他说不出话来。”

崔奕廷面色自若,“朝廷的巡漕御史,只怕没那么简单吧?”

“但凡是个人,就有弱点,”朱应年道,“别说李御史,就算哪位显贵来了,也有应对的法子。”

不知怎么的,崔奕廷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

朱应年怔愣在那里,他看不懂那笑容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可怕。

崔奕廷道:“既然如此,朱大人就没什么可怕的,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就是。”

朝廷公文下来了,七日后准bèi

迎接巡漕御史,李御史八成是为了查案先行一步,想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本来朱应年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觉得,也许这件事没有他们想象的好办。

“崔二爷,”朱应年迟疑着,“您能不能将这里的情形跟您叔父说说,我现在真是心里没底啊。”

崔奕廷似是没听明白,“怎么说?”

都说崔奕廷不学无术,还真是。

只要崔奕廷态度有松动,就是有戏,朱应年趁热打铁,“要不然,我让师爷写封信,二爷誊抄一份。”

崔奕廷神色间有几分不以为然,“让我誊抄一份送给叔父?”

朱应年道:“我们尽量将漕运的事做得周全,瞒过巡漕御史,京里那边的情形还要拜托崔大人。”

崔奕廷忽然正色起来,“朱大人就不怕我泄露出去,万一我是巡漕御史又该怎么办?”

“不会,不会,”朱应年笑着摆手,“哪里能连崔二爷也信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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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真黑

如果崔大学士的儿子入仕,早就传满京城了,他哪里能不知dào



再说,南直隶的官员也都在猜测,如果御史就是崔奕廷,崔尚书那边早就捎信过来,还用得着他们这样大动干戈地四处寻找。

要不是崔家在前面顶着,朱应年还真不敢随便相信谁,毕竟御史没有现身,随便就将自己的事交代了,那不是送死的架势么?他可不想脑袋搬家,他还要换顶上好的乌纱帽戴戴呢。

朱应年挥挥手,“快去将闵先生叫来。”

闵先生是他的幕僚,再可信不过,简单几笔就能将泰兴的困难说得清清楚楚,现在把持住崔奕廷这位小爷,就能拉拢崔家,真是上天眷顾他,给他送来这么个贵人,别说将他奉为上宾,就算日日让他供着,他也愿意。

闵先生规整地写了封信,朱应年拿给崔奕廷看,崔奕廷就将信折好送进袖子里。

朱应年不禁错愕,“这……二爷不誊抄一份?”

崔奕廷淡淡地道:“用不着。”

朱应年看看闵先生,很快又恍然大悟起来,浪荡公子,连提笔都忘了怎么提吧,要不然怎么会将崔大学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朱应年连连点头,“那您就直接将这封信函寄回京。”只要崔奕廷听他的,抄不抄一份无所谓,最重yào

的是上面的内容。

崔奕廷道:“这封信不知dào

什么时候能送到……”

朱应年连忙迎合,“这个二爷安心,水路加急,到了南京,自然有驿丞接应,我们南直隶传递消息都是如此。”

崔奕廷站起身来,“那就等着吧,等我收拾好东西,一并送给叔父。”

朱应年的满脸都是笑容,“哪里用得着您准bèi

东西,我就备好了。”

“既然如此,”崔奕廷脸上露出些笑容来,“朱大人也写封信给叔父一同带去,这样免得不清不楚,泰兴的事不能落下朱大人。”

听得这话朱应年忽然觉得,崔奕廷是个好人。

大大的好人。

就是来帮他的。

不但了解他的心思,还愿意做这个人情。

一下子,他心花怒放。

……

崔奕廷从朱家出来一路回到落脚的小院。

李御史和谢严纪早已经等在那里。

谢严纪先垂头丧气,“明面上的账目根本无从查起,一笔笔账目做的干干净净,分明是等着我们来查,南直隶的官员直属六部,一个个比猴儿还精。”

“参奏六部那是要有铁证的,现在根本就是没有证据,光靠何家和姚家的账目,顶多牵连小官小吏,怎么也钓不到大鱼。”

“京里传来消息,说是要升崔实荣为大学士,看来皇上对他还是多有信任。”谢严纪说完和李御史对望一眼,他们现在是弄不清楚皇上的意思,让他们来南直隶,到底要一个什么结果。

谢严纪不得不担心,好不容易瞅准一个机会,抓不到南直隶的把柄,以后谁也不敢碰这些贪官污吏。

南直隶的官员就会更加肆无忌惮。

崔奕廷神色平静,“皇上有意偏袒,我和各位大人就不会在泰兴,大人们只要安心查案。”说着将两封书信放在桌子上。

李御史和谢严纪一人拿一封来看。

“这是……”

“这是朱应年向崔实荣谄媚、邀功的信函,”李御史瞪大了眼睛,“有了这封信,崔实荣就脱不开干系。”

李御史顿了顿,忽然又想到,“可是朱应年也不傻了,缓过劲来,到时候反口不认这封信要怎么办?毕竟这信是出自师爷之手。”

崔奕廷眼角微翘,淡淡地道,“朱大人眼见就要升职进京,心里焦急的很,让人火速走水路到南京,再让驿丞安排送信,正正经经走的官路,这封信到了京城就会被都察院连人带物截下。”

“朱应年反不反口,又有什么关系,他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他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真黑啊,真黑。

狠得不能再狠。

怪不得崔奕廷频频去朱家赴宴。

他们还怕那边摆的是鸿门宴。

结果却让朱应年上了套。

不动声色的利用朱应年,让朱应年自己花人力物力将罪证送上京,这样朱应年百口莫辩。

十面埋伏,没有一条生路。

还有什么比这更稳妥的。

朱应年现在一定满心欢喜,以为攀上了崔家。

其实不知dào

,好大一柄鬼头刀就架在他脖子上。

李御史顿时向崔奕廷拜下来,“大人,漕运弊案全靠你了。”

三个人说了会儿话,李御史和谢严纪高高兴兴地告辞,走到门口,李御史不禁停下来向宅院里看了一眼。

他们来的时候满面愁容,哪成想走的时候会这样。

真是……

这个崔二爷真是厉害。

……

李御史和谢严纪才走,就有吏员来送消息,“姚宜春接替了泰兴县的粮长,泰州府知府都派人来庆贺。”

崔奕廷毫不意wài



姚家是有大利益可图,想方设法也要拿到粮长。

“姚家三房老太爷没有拿到族长之位。”

崔奕廷神情微微有些诧异。

没有拿到族长之位。

这和他知dào

的事没有重合在一起。

是因为谁?

“听说二房老太太的病让姚七小姐治好了。”

真是姚七小姐,姚七小姐帮着二房保住了族长之位,是为什么呢?为了沈家还是为了她自己?

他对姚七小姐没什么印象,只要想起沈家算计的嘴脸,也就差不多了。

为国为民的富商转眼就投靠了敌国。

这次呢?沈家会怎么做?只要沈家漏出马脚,他就会一把攥住,不给沈家再翻身的机会。

崔奕廷去主屋换了衣服就要出院子。

廊下的陈宝立即迎出来,“二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不用你跟着了。”崔奕廷淡淡的吩咐。

很快陈宝庞大的身躯就挪过来挡住崔奕廷的路,“那可不行,太夫人交代了,无论二爷去哪儿我都要跟着,”说着英武的眉毛落下来,就像摆在地上的八字靴,俏生生地立在那里,“二爷丢了,我可怎么办。”

崔奕廷闭上眼睛。

这声音多清脆,若是不见人,还当是个**倜傥的俏公子,当年祖母就是因为这样才将陈宝选到他身边。

谁知dào

眉清目秀的小厮被他活生生地养成了黑脸大汉。

陈宝特别的能吃,一顿吃十碗不饱,他是看不得陈宝那湿哒哒饥寒交迫的眼神,就吩咐厨房多做十个人的饭菜。

结果,第一年他俩一般高,第二年他就到了陈宝耳根,第三年是下颌,第四年是肩膀,他也努力长了不少,现在勉强追到下颌。

“丢不了。”

当他还是十来岁。

就算他是个瞎子也走不丢。

“那不行,我得跟着……前年少爷自己出去,在街上遇到族里的长辈,因为不认识回来被老爷责骂……去年在京里见到谢大人……今年李御史……还有表少爷……”

絮絮叨叨。

絮絮叨叨。

好吧,由他去吧!

“二爷我们去哪儿啊?”到了街面上陈宝才想起来问。

崔奕廷道,“泰兴楼。”

泰兴楼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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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兴楼是什么地方?

教主:婉宁开的茶楼呀。

晚上十二点会再更一章,晚睡的同学可以去看了再睡。

大家一定要支持正版订阅啊。

晚上十二点不见不散。

第四十四章 自立

婉宁服侍二老太太躺下。

二老太太顺了口气,觉得舒坦了许多。

要是她就这样闭上眼睛,不知dào

二房会怎么样。

多亏有婉宁在。

刚才那样痛快淋漓地发放了一顿,好像身体轻松不少,笼罩在心头的阴郁也散了。

扶着二老太太靠在引枕上,又请秦伍给二老太太诊了脉,姚宜州才问到:“秦大夫,我母亲的病怎么样?”

秦伍边诊脉边看二老太太的神情。

二老太太脸上已经有了血色,眉眼舒畅,嘴边含了一丝笑容,哪里像前些日子那般面如死灰的模样。

短短两日,就有这样的变化。

秦伍惊诧地转头看向婉宁,“二老太太气色和脉象都已经好多了。”

“七小姐的法子管用了。”姚七小姐真不一般,就这样让二老太太的病有了起色。

上次姚七小姐给李大太太治病他只是耳闻,这次是亲眼所见。

秦伍怎么也想不到,姚七小姐会这样厉害。

听得秦伍的话,屋子里的气氛更加欢快起来。

秦伍不自觉地道:“从前也听说过用这种刺激病患的方法,只是……并不见有多少见效。”

婉宁点点头,“知dào

治疗方法容易,怎么用才是最关键的。”要想真的治这种病,就要将治病的方法用于无形之中,这样才能真zhèng

的起作用。

如果让病患知dào

大夫用的就是激将法,治病也就不会有什么效用。

很多人看心理医生都是被家人强迫来的,一开始都是不合zuò

的态度。怎么能让他们不自觉地接受治疗,这才是心理医生最先要做到的。

二祖母将悲伤变成了怒气。三房做了出气筒,本来三房要等着二祖母死了争权。她却让三房做了二祖母的药引。

如今三房受挫,二祖母的病情好转。

这是多好的事。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没错,就看要怎么理解,不能求老天开眼惩罚坏人,而是要亲手让坏人尝到苦头,让他们不敢再为恶。

秦伍不禁心里赞叹。

如果治病的是白发苍苍的老大夫,他不觉得奇怪,医术总要有脉案积累才能越发厉害。

可是眼前这个小姐……

她是从何得知治病方法。又怎么能这样运用。

若非亲眼所见,他真是想都不敢想。

这次来泰兴,真是不虚此行。

他算是见识到了,开了眼界,以后再也不会为了他那点祖传的医术沾沾自喜。

“姚七小姐有没有想过要收弟子?”

收弟子?

还不是时候,至少现在她没想过,婉宁摇摇头。

秦伍有些失望,“不怕姚七小姐笑话,若是姚七小姐肯收弟子。秦伍年纪大了不敢腆着脸拜师,家中有两个不争气的弟子,想要跟着七小姐。”

婉宁笑着,“秦大夫言重了。看脉开方就不是我之所长,我会的不过是这一点点。”

“开方辨脉的大夫多得是,没见过七小姐这样治病的。”

秦伍是知dào

这一点。这几日他在姚家看症,泰兴县的大夫都来跟她打听姚二老太太的病情。所有人都想知dào

,姚七小姐到底能不能治好姚二老太太的病。

姚七小姐治好了李大太太已经让泰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这次再医好姚二老太太定然会声名远扬。

到时候不知dào

有多少人想要上门拜师。

让弟子拜师这件事,他不能轻易放qì

,哪怕在泰兴多留些时日。

秦伍道:“老太太还是要按时吃药,这段日子身体毁损太多,总要慢慢调养才能见好。”

二老太太颌首,“毕竟是一把老骨头了,又在阎王面前走一遭,哪能就和从前一样,秦大夫开方吧,老婆子按时服药就是。”

秦伍带着徒弟下去开方。

二老太太看向姚宜州,“宜州,有件事你要答yīng

娘。”

二老太太忽然正色起来,姚宜州不禁心里一颤,忙道:“母亲说就是,孩儿一定照办。”

“我的身子不行了,勉强能撑几年,”二老太太说着看向婉宁,“我在的时候必然护着婉宁,我死了你就要想方设法保婉宁周全,你可知为什么?”

姚宜州心里大约知晓母亲的意思,只是没有明说,静静地听着。

“今天没有婉宁,别说族长的位置,二房迟早也会成了别人的,这一点你我知晓,三房更加知dào

,婉宁为了救我才落得这样的险境,你不护着婉宁,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三房害了婉宁?”

“母亲放心吧,”姚宜州看向婉宁,目光里都是笃定,“儿子一定护着婉宁,等到婉宁长大了,帮着婉宁找一门好亲事,儿会亲手筹备婉宁的嫁妆,让婉宁风风光光嫁人。”

二老太太颌首,“这样我就安心了。”

“二祖母不用为我太过担忧。”婉宁整理好二老太太的袖子,攥住二老太太的手。

祖父的性子她太了解,将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yào

,三房出了寿氏的事,正是要挽回颜面的时候,祖父不会冒着危险对付她。

所以她并不担心眼前。

婉宁顿了顿低声道:“二祖母,婉宁倒是有件事想请您答yīng

,在二房的时候能否让我时不时出去一趟。”

二老太太不解,“这是为什么?”

婉宁脸上露出笑容来,“二祖母方才已经说了我在三房的处境,这次落水孙女差点死了,很多事也就想通了,孙女毕竟是姚家三房的人,依靠谁都名不正言不顺,与其这样不如凭着自己的本事在三房立足,将来不但不会任人宰割。还能当家作主,就如同二祖母在族中一样。”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说出当家作主这样的话。

二老太太不禁惊诧。

婉宁竟然这样想。

没想着依附任何人。而是要靠着自己……

二老太太看向姚宜州。

姚宜州顿时脸颊通红,他真是臊得慌。身为二房嫡长子居然连十二岁的婉宁也不如,一直沉浸在过去的伤悲中不能自拔,害得母亲无依无靠。

二老太太赞赏地点头,“好孩子,有骨气。我年轻的时候也不曾被人左右,就算是再难她也陪着老太爷闯了过来,没有什么难关是过不去的。”

婉宁能想得这样通透,必然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不过毕竟是个女子。她还是想要问,“七丫头,你到底要做什么?”

婉宁低下头在二老太太耳边,“做茶点。”

做茶点?这是为什么?

婉宁道:“日后孙女再慢慢跟您说。”

二老太太颌首,“好,二祖母答yīng

你,不过出去的时候要多带些人手,免得出什么差错。”

婉宁应下来。

……

侍奉二祖母歇下,婉宁坐车到了泰兴楼。

焦无应等着新东家上门。从前他也是一个小货郎,着了人算计赔尽了家财,那年村中瘟疫,祖父、妻儿都病死了。他投去沈家做了个小伙计,沈老太爷赏识他,提拔他一直做了二掌柜。

他心里感激沈家。却没想到有一天四老爷一张嘴,让他做了姚七小姐的掌柜。

他的东家一下子变成了十二岁的小姐。

十二岁的小姐不插手店铺里的事也就罢了。这位姚七小姐偏要自己将店铺管起来。

他是知dào

大户人家的小姐,脾气大的很。不管不顾就是任性妄为,到时候店铺出了差错,他不知dào

怎么向四老爷交代,来到泰兴,他本是想找机会和四老爷说说,哪怕是让他去边疆,也不能让他做这个差事。

谁知dào

才来了几天,就听到许多姚七小姐的传言。

姚七小姐会治病,救活了两条人命。

十二岁的小姐,真的有这样厉害?

“焦掌柜,七小姐来了。”焦无应的思绪被伙计打断。

焦无应急忙迎了出去。

马车停下来,婉宁让童妈妈扶着下了车。

刚进了院子,就看到等在那里的婆子。

“乳母。”婉宁惊讶地张开嘴,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乳母。

乳母应该在杭州,却怎么来到这里。

白发苍苍的贺氏忙迎上来,上上下下看着婉宁的脸,眼睛不由自主地红起来,声音也发颤,“我的好小姐……你怎么瘦了……”肚子里有许多话,不知dào

怎么开口,只是空张着嘴。

七小姐看起来和从前不一样了。

虽然瘦了些,可是整个人却……很精神……

让人说不出的感觉,好像站在那里就有种迫人的气势。

“乳娘。”看到贺氏想起从前在母亲身边的日子,婉宁也眼睛发烫,她想和贺氏好好说说话。

只是现在身边人太多,婉宁眼睛一扫,目光落在焦无应身上。

焦无应忙上前给婉宁见礼,“七小姐,我是茶庄的掌柜,焦无应。”

婉宁点点头,“焦掌柜一路过来辛苦了,”说着看向茶楼,“茶楼可都筹备好了?”

焦掌柜颌首。

“要多备茶点,只是记得我教厨娘做的茶点是不卖的。”

不卖,焦掌柜一怔,这些日子还有人上门问,那点心什么时候能卖,现在七小姐居然说不卖。

婉宁道:“越是不卖,越是有人好奇。东西越少就越精贵,尤其是那些别的地方买不到的东西。”

如此一来,她送出去的那些点心才有用。

焦掌柜不禁怔愣,半晌才明白过来,真是个好主意。

泰兴楼有买不到的茶点。

这样的消息足够大家谈论,这样一来不用他们吆喝,就会更多人知晓泰兴楼。

收到茶点的人家,也就知dào

那些茶点有多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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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这本书能带给大家更多快乐的时光。

再说一句:

弱弱地,别忘了粉红票。(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救弟 求粉红票

婉宁一边和焦无应说着话,一边去看茶楼里的布置。

焦无应到底是老掌柜,收拾的精细,一切都安排妥当。

终究忍不住要和乳母说几句话,婉宁和贺氏坐下来,焦掌柜就带着人退下去。

“母亲怎么样?”婉宁低声道。

贺氏摇摇头立即又红着眼睛点头,“听说七小姐这边的事,娘子高兴的不得了。”

婉宁道:“为什么母亲不来泰兴?”既然乳母能来,舅舅也能将母亲接来。

贺氏叹口气,“娘子是担心给七小姐找麻烦,七小姐在姚家处境不好,娘子都知dào

。”

母亲还是顾虑姚家。

贺氏说着话向外面看去,“七小姐自己出来,姚家那边怎么能答yīng

。”

如今姚家已经困不住她了。

婉宁笑道:“只要我想,日后就能出门……乳母回去之后就跟母亲说,就算她现在不想来泰兴,也要从家庵里搬出来,我们母女两个很快就能见面。”

见面?

娘子想都不敢想的事,娘子真的能再见到七小姐?

贺氏将手里的包袱打开,里面是各式各样的荷包、腰带和几套亵衣,“这都是娘子亲手给七小姐做的。”

不知dào

母亲一针一线缝了多久,婉宁拿起一只荷包,暖暖的感觉从她的手指一直传到她心里。

自从母亲走了之后,她没有一日不想念母亲。

婉宁想起一件事笑着看向乳母,“乳母还记不记得你在我睡觉的时候常哼一首歌。”

贺氏点点头。“记得,被娘子听到了。还说我……别教坏了小姐。”

婉宁就笑起来,重复起贺氏唱的歌:

“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顺流而下,要找她的家乡。

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托腮思量,要回到她的家乡。

一个女儿……”

这歌好像能将她带到从前……

“我们泰兴楼还没开门。”焦掌柜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将婉宁打断了。

紧接着有人惊呼。

这是怎么了?

是有人来泰兴楼买东西?

婉宁看向童妈妈,童妈妈来没来得及去看个究竟。

门一下子被人急着推开了。

有个人站在门口。

阳光被他挡在身后,婉宁开始看不清楚,等他向前走了两步,婉宁不禁一愣,他怎么会来这里。

穿着青衫的少年。循着声音而来,踏进了屋门,正好和她对视。

婉宁没想到会在这时候遇到崔奕廷。

她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当,保证不会有人知dào

泰兴楼是她开的,也许是刚才见到乳母,心里高兴就放松了警惕。

可她还是让焦掌柜在外看着……刚才她明明听到焦掌柜阻拦的声音。

怎么崔奕廷还是不管不顾地闯进来。

崔奕廷的目光径直落在她脸上,仿佛要在她脸上看出什么。

“你是谁?你方才唱的是什么歌?”

崔奕廷眼睛微深,仿佛急于从中得到答案。

婉宁不禁皱起眉头,崔奕廷明明看到有女眷在这里。却还不避开,转念她又觉得奇怪,这个崔奕廷好像不认识她似的。

从姚家将她救起来,在李家也有过匆匆一瞥。连她都认出了他,怎么可能他看了她半晌还是那种神情。

婉宁不说话,而是静静地和崔奕廷对视。她的职业让她善于从别人神情中读出情绪,可是这个崔奕廷……却让她有些看不明白。

迷惑、质疑、一闪而逝的急切。如微风吹过湖面,然后隐藏在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中。他有许多让她难以发掘出的秘密,无论她怎么探看,他都没有表露半分。

两个人对视片刻,崔奕廷的情绪似是平稳下来,“请问,这里的东家姓什么?”

他这样没有礼数。

她也不必在这里回答他。

本来就是不请自来,还妄想从她嘴里听到什么答案。

没弄清楚他的意图之前,她不会轻易开口。

眼看着崔奕廷的随从也进了门,婉宁转过头去,童妈妈和贺氏忙上前护着婉宁走出茶楼。

离开了崔奕廷的视线。

婉宁看向童妈妈低声道:“你和焦掌柜说一声,就说茶楼的主人姓赵。”

这是开始他们就定好的,只要别人问起来,就说茶楼是姓赵的人开的。

焦掌柜这边已经皱起眉头,“我们早就说了,客官不应该硬闯,惊到了我们家的女眷该怎么办?看客官一表人才,不该是做出这种事的人。”来的人看起来是一表人才,穿着打扮都像是大家公子,所以他才没有很在意。

没想到却会像无赖一样闯进门。

焦掌柜想着脸色就更加不客气起来,吩咐小厮,“将客官请出去吧!”

崔奕廷仿佛并不在意他语气的生硬,要不是听到让他熟悉的扬州小调,他也不会不由自主地闯进来。

一进门就看到屋子里的女眷。

女眷没有惊慌而是静静地和他对视,然后施施然地带着下人转头走了出去。

虽然没有让下人斥责他的无礼,还很明显地将不悦表现出来。

“是我唐突,”崔奕廷道,转头看向焦掌柜,“请问,东家是扬州人?”

焦掌柜摇头,“我们东家是从山西来的。”

从山西来的,怎么会操着一口地道的扬州口音,尤其是那位小姐刚才唱的歌,是他一直在寻找的。

他是来买糕点,却在门口听到那歌声。

不管是什么地方,他都要来看个究竟,看看里面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只可惜记忆中的影子太模糊。无法对证。

……

童妈妈打发小厮上前,小厮在焦掌柜耳边说了两句话。

焦掌柜看向崔奕廷。“客官买茶点要等到我们泰兴楼开张,至于客官问起我们东家。我只能说,我们是山西开茶铺的赵家。”

赵家。

“方才的女眷不姓蒋?”崔奕廷不动声色。

焦掌柜十分肯定摇头,“不姓蒋,客官您是不是问错地方了?”

不是问错地方,就是找错了人,要不然问的问题怎么没有一个能对得上。焦无应松口气,开始他还以为这位公子是冲着东家来的,现在看来应该是误会。

婉宁透过帘子看向崔奕廷,崔奕廷为什么会觉得她姓蒋?他突然闯进来是因为在门外听到了什么。

那时候她在唱乳母教的小调。崔奕廷是因为听到这个所以闯进来?

这个崔奕廷处处透着古怪。

“打扰了,”崔奕廷看向陈宝,“那些银子给掌柜,你家的茶点做出来我让人来取,这个就算定钱。”

以为买东西就能随便进门,说不得这位爷就是官家子弟,焦无应见过太多这样的情形,为官的有功名在身都看不起商贾。

幸亏东家有话在先,让他这时候能扬眉吐气。

“对不住。”焦无应道,“我们家的茶点是不卖的,将来酒楼开张,随着茶叶送出去的数目也有限。您想要,就早点来买茶。”

“不卖?”

焦无应笑容可掬,“不卖。多少银子都不卖。”

掌柜笑着说不卖。

无论谁在这里好像都没有办法。

来到泰兴楼为了买盒点心,只因为这点心很别致。没想到却这么难买。

崔奕廷从来没听说过这样做生意的法子。

茶点明明别致却又不卖。

这家茶楼也开的奇怪,崔奕廷深深地看向方才女眷离开的方向。东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

听着崔奕廷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婉宁重新回到茶楼里。

“这里人杂,小姐还是回去吧!”贺氏吓得脸色苍白。

婉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插曲。

在李家她还在门口等着见了崔奕廷一面,这次他却找上门来。

“乳母,你教我的是什么歌?”

贺氏怔愣片刻道:“就是扬州女子私下里唱的歌,只不过我嗓子不好,就学了别人不爱学的这首。”

崔奕廷是因为这首歌。

婉宁才想到这里,就听外面传来下人的声音,“舅太太来了。”

舅母怎么来了。

“母亲,我去看姐姐。”

昆哥边说边挣脱乳母跑进门。

看到婉宁,一下子就扑过来。

“六爷您可慢点。”乳母连连喊着。

“姐姐,姐姐,你看母亲给我们两个人买的玉佩,你一半我一半。”昆哥手里扬着一只羊脂玉,另一手拍着自己脖领,领子下露出半截红线结的如意扣。

“舅母没遇到别人吧?”

崔奕廷刚刚出去。

“没有,没有,本来要接你过去坐坐,听说来了个人,我就带昆哥来看看,”沈四太太说着向周围看看,“人呢?”

婉宁道:“已经走了。”

“有没有事?吓得我出了一身汗。”

连她都弄不清楚崔奕廷来做什么,自然无法向舅母解释,只能道:“没事,没事。”

旁边的贺氏很惊讶。

就算娘子在这里也会惊奇,为什么六爷会和七小姐这样好,难不成就是因为亲姐弟。贺氏心里默默念着,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娘子的苦没有白吃。

婉宁在看贺氏的表情,贺氏眼睛通红,又是激动又是欢喜,好像看着他们姐弟亲近很高兴。

这下婉宁可以肯定,昆哥就是她的亲弟弟,如今精心来仔细端详,昆哥脸上有父亲眉眼的痕迹。

婉宁和昆哥说了会儿话,贺氏将昆哥叫过去挑荷包,沈四太太趁机和婉宁道:“你族里的大舅舅来了。”

沈四太太欲言又止,童妈妈退后了两步,沈四太太才接着道:“你大舅舅说。泰兴县知县的师爷给我们找了些粮食……”

“舅母说的是朱大人?”

那个和姚家三房走动很近的朱氏一家?

沈四太太点点头。

婉宁忽然正色起来,拿起沈四太太的手。“舅母,你回去和舅舅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和朱家扯上干系。”

婉宁的声音很低,沈四太太勉强能听清楚。

“舅母知不知dào

巡漕御史到了泰兴,要查漕粮,万一朱大人的师爷要卖的是漕粮,我们家岂不是和官府勾结……”

婉宁尽量让沈四太太听个明白,“我六叔做了粮长,六婶早就想卖粮食给沈家,和粮长牵扯上的粮食,不是漕粮又是什么?”

沈四太太这下子弄了清楚。“我回去和你舅舅说,就算得罪族里,也决计不能买粮食。”

这就对了。

如果是姚家和朱家串通起来,绝对不会是光卖粮食那么简单,说不定被御史逼的走投无路的时候,还会将沈家抓做替罪羊。

这是官府一贯的手段。

想要在她眼皮底下对付沈家,可没那么容易。

如果朱太太和寿氏敢这样做,她就让她们赔了夫人又折兵。

婉宁和沈四太太说了会儿话,时辰不早了准bèi

各自回去。

昆哥拿着婉宁衣角不肯走。婉宁将从姚家二房带出来的书递给昆哥,“不要将书弄坏了,等你学完了,姐姐再换几本给你。”

昆哥很认真的点头。

昆哥拉着沈四太太出了门。下人已经备好了两辆马车。

“母亲,我们先走,昆哥要从窗户看姐姐。”

婉宁笑道:“我们一起走。等过了这条街,我再换车。”这样能和昆哥再说几句话。

昆哥乖巧地上了马车。很快撩开车厢的帘子向婉宁招手。

马车过了大街在小胡同里停下,婉宁换了车。然后两辆马车一先一后地驰了出去。

婉宁坐在软垫上想泰兴楼,如今茶楼做好了,可以让焦掌柜开始收米。

才想到这里,只听得外面一阵嘈杂声。

慌乱的马蹄声传来,紧接着有人惊呼。

婉宁撩开帘子向外看去。

街面已经开始混乱不堪,顺着声音有几个人骑着马向这边冲撞过来。

骑在最前面的人,到了沈家马车旁,被掷来的刀扎中后心,鲜血喷溅中,顿时摔下来。

沈家的马不安地抬动着四蹄,赶车的下人怎么也按不住惊慌的马匹。

跟车的下人忙将车厢里的舅母和昆哥接下来。

童妈妈紧紧地攥住手,“小姐我们也下车……快……”

马车挡在路中央,定然会遇到冲过来的人,马不免要受到惊吓。

婉宁刚刚撩开帘子,后面的几个人就骑马到了跟前。

人群里又是呼喊一声,“我的孩子。”

跑在最前面的人忽然弯腰从人群中拎出一个孩子,在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顺手一抛,抛向后面的人。

孩子连惊呼声都没发出来就径直掉下去,幸亏后面的人伸出手拉住了孩子的衣衫一把提到马背上。

孩子这才发出震天的哭声。

扔孩子的人显然不准bèi

罢手,又向人群里扫去。

那人骑马已经到了沈家马车前。

童妈妈吓得闭起了眼睛,一手拉住婉宁,“小姐快别看了,别看了。”

火石电光中。

婉宁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到路边的昆哥。

昆哥已经吓得怔愣在那里,眼睛紧紧地看着哭闹的孩子。

若是那人再伸手抓住了昆哥向后扔去,后面的人还能不能像抓住那孩子一样将昆哥救下。

“昆哥……”婉宁喊一声,眼见人就到了跟前。

来不及了,来不及再等。

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心中一股热血一下子冲进脑子,婉宁拉开车帘,从怔愣的车夫手里抢过缰绳,“赶车……”

……

裴明诏按住啼哭不止的孩子,前面的死士又弯起腰,准bèi

再从人群里掳人,忽然前面的马车冲过来,马匹长嘶。

马车不偏不倚地拦在死士跟前,死士没能勒住马,顿时从马背上掉下来。

裴明诏上前一剑刺过去,剑尖从死士胸口透出,血顿时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连马上的孩子也停止了啼哭。

等到死士软软地倒下,裴明诏抬起头,挡在他面前的马车上立着一个女子,穿着鹅黄色的褙子,淡青色衣裙,紧紧地拉着缰绳,看着面前的一切。

五官尚未脱稚气,一双眼睛乌黑清亮,目光中没有半点的惧怕,拎起裙角从车上跳下来,将街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拉进了怀里。

十几岁的女子,竟然一点都不惧怕。

“侯爷……”

听到喊声,婉宁抬起头,不远处立着一人一马,那人身姿挺拔,傲然跨于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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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惊艳

“那孩子怎么了?”

“哎呀是不是被压在马上捂死了。”

裴明诏低下头看被他放在马背上的孩子,孩子使劲地喘息着,瘦小的身子开始不停地抽搐,仿佛就要断气。

“这是被小鬼压住了,一会儿就要被索命。”

人群中不知是谁叫喊了一声。

本来要奔去抱孩子的妇人听得这话一下子摔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喊起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小小的身躯在众人眼前抽动。

“快去请大夫。”裴明诏吩咐随从。

紧跟着他身后的随从压着一个死士,另一个随从被刀割伤鲜血直流,他带的人手不多,在路上遇袭折了两个,现在剩下的都不堪用,裴明诏四处看去,长长一条街,仿佛到街尾才有药铺,与其去请大夫来,不如他骑马将孩子送过去来得快。

裴明诏正要前行,跌倒的妇人重新爬起来扑到了马前,伸出手死死地攥着孩子不肯放松。

妇人放声啼哭。

单枪匹马突出重围他不怕,面对一个孩子和妇人,他就不知dào

该怎么办,明知dào

孩子该救治,妇人却像疯了般握住孩子不松手,他总不能一把将人推开。

“将孩子给我,我来治。”

清澈的声音响起来。

裴明诏抬起头,是那个用马车拦住死士的女子。

女子梳着单螺髻,身高只到他的马腿处,一张脸还不如他的手掌大。

这么小的女子能治病?

明明心里怀疑。却又不由自主地打量她的神情,看到她当真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在心里估量……

喧闹的四周没有因为婉宁的一句话安静下来。

那妇人听得这话欣喜地转过头,却发xiàn

是个小姐脸上难掩失望。

“这是吓出来的小病。不用大动干戈,好治,”婉宁说着转过头,不偏不挪坚定地看向那妇人的眼睛。

这是最让人信任的目光。

那妇人从开始的质疑到不由自主地相信,伸手去抱孩子。

婉宁扬起手臂,周围忽然安静下来。

裴明诏看过去,那女子的肩膀看起啦那么瘦小,他心中一动托着孩子弯下身来。

婉宁将书卷成纸筒拢住孩子的口鼻。

孩子的呼吸渐渐缓慢,单薄的胸廓起伏的不再那么吓人。手脚也不再抖动。

“好了,”婉宁将书从孩子脸上拿开,看向妇人,“抱着孩子回去,买副安神的药,今天多跟他在一起,给他唱些他平日里爱听的歌……”

妇人瞪大了眼睛,“那……小鬼……小鬼……压……”

婉宁宛然一笑,“这世上哪有什么鬼。”

这世上哪有什么鬼。

阳光照着她的侧脸。仿佛将她整个五官都照亮了,裴明诏忽然觉得这个女子的眉眼是那么清明。

妇人抱着孩子厉害,四周的人群也要散开,童妈妈忙上来要护着婉宁上马车。

出于医生的本能。婉宁看了眼那侯爷身边受伤的下属,只是被伤了肩膀,看起来没有大碍。眼睛一转,婉宁立即被一道目光吸引。

被侍卫压着的人。眼睛死板,目光漠然。仿佛是一具行尸走肉。

她在现代见过那样的人,种种情况下做了自杀式训liàn

,没有正常人的思维和感情,一心只是完成任务,这样的人就算被抓了,想从他嘴里也很难审问出什么。

尤其是古代,审讯的手段不太高明,更不了解这样人的心思。

想到这里婉宁不禁摇了摇头。

“小姐见过这样的人?”裴明诏英武的眉毛微微扬起,微微有些吃惊,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姐仿佛知dào

不少东西。

婉宁道:“没见过,但是……知dào

……”

知dào



为什么知dào



裴明诏想问,婉宁接着说,“失了人性的人都差不多,生死与他无关。”

仿佛听懂了婉宁的话,那死士张开血洞般的嘴,吓得看热闹的人也不禁躲开几步。

遇到这样的人,一般的女眷应该早就避开了,她却丝毫不害pà

,反而很仔细地盯着那死士看。

不是看热闹,反而是很了解的模样。

这位小姐很明白别人的心思,所以……才会驱车拦截那死士,为的就是救那个六岁的少爷。

他身边少的就是这样的人,因为他太想知dào

这些人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杀他。

现在他所有的手段都用过了,却怎么也不能让这些人开口。

在军中他也遇到过骨头硬的,吊起来几天,鞭子抽下去也就说了话,这次他是用尽了方法,都没有问出半个字。

童妈妈低声道:“小姐,车都备好了,我们走吧!”

婉宁点点头,将手里的书递给昆哥,昆哥忙接了过去。

“别害pà

。”婉宁道。

昆哥摇摇头,“姐姐不怕,昆哥也不怕。”

“昆哥是好样的。”婉宁露出笑容来。

……

姚家三房,寿氏哭得眼睛红肿,像两只桃子。

“不是我说你,这有什么好难过的,不过是十二岁的孩子,能闹出多大风浪来,”朱太太在一旁劝慰,“现在六老爷拿了粮长之职,你这家里眼见就有好日子过了。”

粮长之职固然好,可是现在四嫂管家了,她被关在屋里听管事妈妈哭诉四嫂查大厨房的账,要连买菜的人都换了。

什么时候连四嫂也坐在她头上。

再想想从前,可是她将婉宁关在绣楼里,如今婉宁四处乱走,她却出不得屋门。

寿氏想到这里,外面的管事婆子进来禀告。“六太太,听说七小姐出门遇到了强匪。马车也惊了……”

遇到强匪?寿氏眼睛都亮起来,“怎么样了?受伤没有?”

最好是遇到什么事忽然死了。

管事婆子道:“听说没事。还救了个人。”

寿氏瞪圆了眼睛大吼一声,“滚出去,这是气我来了。”

管事婆子吓了一跳,话也不敢再说慌慌张张地跑出门,是六太太说的,七小姐那边事无巨细只要打听到了都要禀告,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脸。

寿氏额头上青筋直跳,又是愤nù

又是忧愁地看向朱太太,“你听听。这可怎么办?我看我要死在这屋里了。”

“你怎么就这点出息,”朱太太捋了捋帕子,“总不能在这里等着她出事,要亲自动手才有意思。”

寿氏一下子机灵起来,“好太太,你是有什么办法?现在别说我,就算我们老太爷也拿她束手无策,你不知dào

……二房老太太将她供起来,二房内宅都交给她打理。我们姚家的女眷哪个比她厉害……”

“嘘……”朱太太在嘴唇上比了一下,“我跟你说,也是给你解解心烦,”说着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沈家上套了。”

寿氏抬高了眉毛。

“上套了?”

朱太太点头,“巡漕御史要来了,老爷说要抓个替罪羊。知府的幕僚想到了法子,说是丢了两船漕粮。其实我们将这两船漕粮卖给了沈家……”

寿氏明白过来,“到时候就说是沈家和强盗联手偷了漕粮。”

顶多牵连几个压船的。那些都是贱命,不值一提。

朱太太道:“从古到今就没有看到哪家商贾能压得过官,本朝那些商贾虽不是贱民,怎么比得上我们这些人家。”

“她姚婉宁说白了就是个弃妇的女儿,名不正言不顺,”朱太太皱起眉头,“她又没有三只眼睛,我就不明白你怕什么啊?”

听得朱太太这样说,寿氏一下子笑起来,平日里朱太太话不多,关键时刻还是能替她解忧,她就喜欢这样的人。

怪不得三嫂也喜欢朱太太。

“你真好。”寿氏眉眼都笑起来。

朱太太忍俊不禁,“婉宁不过是个小豆芽,知dào

什么,连个子都没长高,能有多少心眼儿,扔在庙里都没人捡去,就把你气成这样,二房那边是二老太太在撑着也不是她,你们老太爷早晚能争回来,你仔细想想可是这个道理?”

寿氏眉毛也飞起来,“是,真是的。”

碧纱橱里的姚婉如边听边笑,伸出手去拿食盒里的茶点,却发xiàn

不知不觉中已经吃剩一个,婉如转头看向朱四小姐,“这茶点可还有没有?”

朱四小姐摇摇头,“没了,早就给你送来,谁知dào

你现在才吃。”

“我哪里知dào

这样好吃。”姚婉如舔舔嘴唇,这几天被婉宁折腾的连喘气的空闲都没有,哪里像今天,能边偷听大人说话边吃。

“这叫什么?”

“说是棉花糖。”

棉花糖?姚婉如没听说过,“在哪里买的?”

“是泰兴楼。”

两个女孩子说话的声音被寿氏和朱太太听到,朱太太扬声道,“你们两个在偷偷的说什么?”

姚婉如和朱四小姐相视一笑,挽手从碧纱橱里走出来,姚婉如将最后一块茶点送到寿氏跟前,“母亲尝尝,真好吃,是一家泰兴楼做的。”

“泰兴楼?”寿氏将软软的茶点送进嘴里。

“六太太还不知dào

这家泰兴楼吧,”朱太太笑容可掬,“说起来,这家东家可比沈家强多了,会做生意,是八面玲珑的人物,你看看这点心做得多精致,让你看了就想吃,这只是开一家茶楼,将来陆续还要开几家。这两年盐引开始占窝,沈家那种光靠运粮换盐引的商贾已经不行了。”

朱太太道:“而且这家酒楼也在收粮,你不是恨着婉宁,要看沈家的笑话吗?不如你就将手里的粮食卖给这家。”

寿氏讶异地张开嘴,一把拉住朱太太,“你早些来我何必这样难受,沈家忘恩负义,我就将粮食卖给这家泰兴楼,将沈家挤出泰兴,到时候让婉宁哭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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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黑吃黑

秋天,沈敬贺只做了一件事,为沈家张罗米粮,现在漕运已经起运,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百姓、佃户都会在这时候卖余粮,这是收粮食的最好时机。

来到泰兴忙碌了几天,终于有了眉目,沈敬元却无论如何也不肯买粮。

“就因为一个黄口小儿的话,”沈敬贺竖起眉毛,“婉宁整日在内宅,知dào

些什么?”

沈敬元摇摇头,“大哥,我们还是小心些。”

沈敬贺很诧异,“姚宜闻休妻沈家也据理力争,虽然辰娘被休后深居寡出,但是你也竭力庇护,婉宁在沈家日子过得不好,将来她成亲时我们可以添一份嫁妆,这都是沈家该做的,就算是将来婉宁在夫家受气,姚家不出面,你也可以想办法帮忙……”

“但是不能因为亏欠,就什么都听婉宁的。”

“婉宁毕竟是姚家女,不是我们沈家女,就算她是出自沈家,沈家也没有一个十二岁女子说话的份。”

沈敬贺说完话,屋子里静寂无声。

半晌沈敬元才道:“姚家一直拿捏着我们,只因为婉宁在姚家。现在却不同了,我们家可以不去看姚家脸色,都是因为婉宁争气,要去给李大太太治病还是婉宁和你弟妹说的,婉宁不是治好了李大太太的病?”

十二岁的孩子说的话,让他相信。

明明可以一下子买笔粮食,那些米粮可以解沈家燃眉之急。

他已经看了米样,根本就不是漕粮。他就不信,一个十二岁的小姐比他办事更稳妥。

一个整天连绣楼也不出。没有任何见识的小姐,却在这里指挥沈家的生意。

沈家可以因为她可怜。多照应她,却不能骄纵她。

应该让她知dào

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如果他当家,决计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沈敬元皱起眉头,“大哥你怎么就不信呢,朱大人和姚家勾结,他们就没安好心。”

“这就是利益,与姚家结亲这么多年,难道我们不知dào

?姚家不过就是贪些小财,这时候不能舍不得这点小钱。”沈敬贺沉着脸,“我经商这么多年会不知dào

这个?”

“婉宁可卖过东西?她可做过东家?”

沈敬元真是脑袋坏了才会这样想,就算到了哪一天他也不会信任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更何况还没有任何真凭实据。

沈敬贺板起脸,“买粮,如果我错了,我向婉宁认错,如果婉宁错了,要怎么办?向我们整个沈家认错?就算认了错能挽回沈家的损失?能让沈家渡过难关?若不然。这粮食和你无关,是我买来的……”

沈敬贺头顶的头发都要竖立起来。

两个人正在说话,下人进来禀告,“大老爷、四老爷。七小姐让人捎信过来了。”

让人捎信,还真是什么事都要插手。

他没想到姚七小姐会被四弟夫妻娇惯成这样。

“七小姐说什么?”沈敬元道。

“七小姐说,”下人清清楚楚地道。“如果大爷不信也可以去买粮,但是……要带她一起去。”

沈敬贺冷笑起来。“笑话,一个女子要去买粮。”

沈敬元也有些奇怪。“七小姐真是这样说的?”

下人点头,“是,七小姐说,明天一早她就过来。”

沈敬贺看向沈敬元,“这件事让姚家知dào

了怎么办?毕竟是姚家人,我们带着四处走……让外面怎么说?”

“如果姚家真当婉宁是姚家人,我也不会插手婉宁的事,”沈敬元沉下脸来,“当年我们沈家被拿住了把柄,辰娘怎么做的?点头答yīng

和离,姚家这才出手帮忙,我们什么事都不帮辰娘,我怎么有脸在站在这里。”

沈敬贺半晌没有说话。

比起沈敬元的竭力阻拦,带上婉宁仿佛更容易些。

这笔粮食他不可能不去看,沈敬贺站起身,“那我就带上婉宁,看她能说出些什么来。”

……

“小姐,”童妈妈快步走过来,“四老爷那边捎信了,说大老爷答yīng

带上小姐。”

婉宁点头。

童妈妈不明白,“奴婢从前听奶奶说过,沈家大老爷脾气很倔,奴婢还想呢,大老爷肯定不会答yīng

,谁知dào

这么容易就点了头。”

“因为比起舅舅阻拦买粮,带上我去显得更容易,”婉宁吩咐童妈妈,“去将东西打点好,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

朱大人和幕僚商量了几个时辰,照着知府大人的意思,找一个替死鬼。

他甚至连抓到沈家的经过都写得清清楚楚。

所有一切做的天衣无缝。

压粮吏员的名单改了又改,他才到泰兴时,多少人看不起他这个生手,不服他管束,一个差役还敢跟他摆脸色。

这些人甚至私底下议论,他们这些京中下放来的,不过捞些银子就走,什么都不懂,尤其是他这个读书人,就是个糊涂蛋。

这一笔笔他表面上不说,都给他们记在心里。

不过都是贱民,早早晚晚都要落在他手里,什么是睚眦必报,这就是了。

将他们抓起来,看他们怎么求他。

到时候想给他做牛做马他都嫌弃。

还有那个沈家也是一样,沈敬元到了泰州一次也没来拜会他,简直就是不将他这个知县放在眼里,要知dào

过山头还要拜大王,再就是那个何明安。

这些人都该死。

“定好了吗?”见到朱应年,朱太太忙迎上来。

“好了。”朱应年觉得说话都轻快许多。

朱太太笑道:“姚六老爷都等你好久了,快换了衣服去吃些东西。”

换好了衣服,朱应年在堂屋里见到姚宜春。

姚宜春笑道:“我在得月楼准bèi

好了十桌宴席。让人送来了几十坛好酒,明晚等应年兄办好了事。我在得月楼给应年兄庆贺。”

“同喜同喜,”朱应年拱手。“打压了沈家,你也少了一块心病,将来这泰兴县谁也不敢与你为难。”

想起沈家,就顺理成章地想起婉宁。

婉宁害得他被父亲责骂,连妻子也会关起来,如今整个家交给了老四那个书呆子,此仇不报将来他都不好意思在姚家抬头。

……

“怎么样?”崔奕廷骑马回来,脱掉被猎物鲜血染红的衣服。

丫鬟忙端盆过来,“少爷。洗洗吧?”

崔奕廷挽起亵衣袖子露出古铜色紧实的小臂,接过帕子,一把捂在下颌上,他惬意地眯起眼睛,真舒服。

帕子上的水珠也调皮似的,沿着他的下颌滴下来,往颈窝里去了。

脸上干净了,就觉得身上不舒服,好像从散开的领口“嗞嗞”往外冒着热气。

小丫鬟不敢抬头。

“出去吧。我自己洗一洗。”

小丫鬟松口气,脸颊已经绯红,“要不然……让人多烧些水,二爷洗个澡。”

“一会儿还要出去说话。不那么麻烦。”崔奕廷淡淡地说着。

小丫鬟蹲了蹲身退下去。

解开束腰,脱掉亵服,露出晒得古铜色的背腰。伸开双臂舒展一下,说不出的畅快。崔奕廷将腰间的墨玉解下来,走进隔扇。一盆水“哗”地从后背浇下来。

换过衣服,崔奕廷躺在院子里,闭上眼睛听着鸟叫,阳光一寸寸地爬上来,天空像是染了的缎子一点点的上色,直到蓝得透亮。

“二爷,”陈玖进来道,“都看好了,那些漕粮跑不了。”

崔奕廷道:“沈家人可去了?”

陈玖点头,“一早就去了,大约是问搬粮的地方,我看了雇了许多车船,看样子东西不少。”

陈玖接着道:“本来以为还会慢些,谁知dào

这么快就要脱手。”

“巡漕御史要来了,南直隶这是要给个交代。”

陈玖目光闪烁,那要看是谁。

“等他们买卖的时候,一起按在那里谁也逃不了干系。”

崔奕廷颌首,“去吧,办的利索点。”他胃口大的很,不管朱应年玩什么花样,他都照单全收。

陈玖带着人赶去泰兴县外不远的庄子附近。

只要跟着朱应年的人和沈家就能找到一船的漕粮。

陈玖将一根叶子送进嘴里嚼了嚼,然后“呸”地吐出来,下户辛辛苦苦种的粮食就是被这些人贪掉了。

“都看住了一个也别跑。”

陈玖吩咐。

下面人应了一声,等到换船的时候,就有人摇了小船过来,陈玖几个跳上去远远地跟在沈家大船的后面。

河面上静悄悄的,陈玖看着远方的船影,吩咐人,“应该开始买卖了,快去看看。”

陈玖话音刚落。

就觉得船身突然一晃,陈玖站立不住差点掉下来,刚扶住了船上栏杆,整个船身又剧烈摇晃,船上许多人,包括他顿时落在水里。

陈玖呛了几口水。

刚才还在吐口水,现在就成了落汤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应该是他们设埋伏抓人,怎么……还有人想捉他们不成?

谁这么胆大。

“是谁?出来。”陈玖大喊起来。

陈玖话音刚落就听得一片芦苇后有人道:“大人,我们家小姐说的没错,是有人想要陷害沈家。”

芦苇一动,一艘小船走出来。

李御史站在船头,向水面上看来。

李御史和陈玖一见面,不禁面面相觑,半晌李御史惊讶,“陈玖,这是怎么回事?”

不远处的沈家大船停下来。

李御史身边的管事低声道:“李大人,我们家小姐说,我们只能停在这里,等见到了粮食谁也说不清,毕竟我们是商贾,要明哲保身。”

整件事怎么会变成这样,陈玖一头雾水,怔愣了片刻,他还没忘记身上的差事,“李大人,咱们先去前面看看,别让那些人跑了。”

沈家怎么请来了李御史,谁也不知dào

朱家人有没有被惊扰,粮食还在不在。

本来安静的河道忽然就忙乱起来,沈家的大船停在哪里,就像一个看客,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陈玖吞咽一口,二爷的意思要将买、卖的人都抓了,可是这个本来应该是和朱家勾结的商贾,怎么倒成了被陷害的人,还将李御史请了过来。

这样算起来沈家不但没有嫌疑,反而……还有功……

二爷,这次我可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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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有意思 加更求粉红票

沈敬贺眼看着沈家的船停下来,朱应年的钱师爷有些着急,“怎么不走了?”

沈敬元端坐在门口,琉璃帘子轻轻地动着,里面就是婉宁,沈敬元跟过来不是为了买粮,而是为了护着婉宁。

沈敬贺就不明白,沈敬元这个舅舅竟然会围着甥女团团转。

“钱师爷,有声音。”河边上传来划水声夹杂着混乱的脚步声,钱师爷身边的人低声提醒。

钱师爷向船下看去,不少劲装打扮的人向这边靠来。

“沈大老爷、沈四老爷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要买粮还是要抢粮?”

沈敬贺不禁一惊,从椅子上站起身。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人,这些人要做什么?

“这不是我们沈家人。”

钱师爷看着沈敬贺茫然的目光,仿佛真是一无所知。

不是沈家人,那会是谁?

想到这里,钱师爷不禁心跳加快,老爷的意思是将沈家领去庄子上,当面收了银钱之后,让沈家来搬运粮食,那时候他再趁机带着人离开,朝廷带人马来的时候,这里只有沈家人和漕粮,和他完全无关。

老爷已经打通了关节,任沈家再喊冤,也是没用。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靠岸,靠岸,我们下船。”钱师爷开始呼喊,不管怎么样他要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船却一动不动。

钱师爷的眼睛开始红起来。

放粮食的庄子就在眼前,万一被别人发xiàn

了可如何是好。

“快啊,快啊……”钱师爷催促着沈家。一切本来应该由他掌控,他不该受人牵制。尤其是沈家,可是他就在沈家的大船上。沈家不开船,难道他能跳河不成。

“沈大老爷,快靠岸啊。”钱师爷再说话时候,声音已经带了恳切,他可不想为了引沈家上钩折了自己。

沈敬贺不禁诧异,“钱师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朱大人的人手?我们还没看到粮食,怎么就……”

钱师爷欲哭无泪,你问我。我问谁,“那些都好说,先靠岸,要不然将船开回去。”

琉璃帘子后传来清脆的咳嗽声。

门口的沈敬元听的清清楚楚,紧接着下人撩开帘子走出来。

下人伏在沈敬元耳边,轻声道:“四老爷,七小姐让您问这位师爷那粮食有没有问题。”

“钱师爷,”沈敬元抬起头来,声音扬高了许多。“你要卖的粮食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没有……”钱师爷声音尖锐,神情慌张,一双眼睛咕噜噜地转着。

有问题。

现在就连沈敬贺也皱起眉头,这个钱师爷有问题。

“钱师爷。你不能走,万一这些人是因为那些粮食来的,你可要说个清楚。这些粮食跟我们沈家无关。”

沈家连粮食边都没摸着,他怎么赖也赖不到沈家身上。相反的,现在看粮食的人都是他布置的人手。真是粮食出了问题,他怎么也洗不清自己,钱师爷顿时遍体生寒,惊骇之下就要向船外冲去……

“拉住他,别让他走了。”

突然一个女声传过来,钱师爷不禁怔愣,等他再回过神来,已经被人扭住了胳膊。

钱师爷顿时杀猪般叫起来,“哎呦,别抓着我,沈大老爷、四老爷,有什么话好好说……”

沈敬贺望着眼前的一切,半晌才将目光挪到沈敬元脸上。

难道真的是他错了?

难道这粮食真的不该买?

应该早早就听婉宁的话?

沈敬贺突然想起他和沈敬元说的那些话,“如果婉宁是对的,我就向婉宁赔礼。”想到这里他脸上不禁羞臊。

他一个舅舅怎么向甥女赔礼,他也是昏了头要激沈敬元才这样说。

现在回过味儿来,就像咬了舌头。

人永远不要将话说的太满,否则真的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对这些米粮,他也曾有怀疑,只是他太着急,太想要这批粮食翻身,沈家需yào

的就是粮食,所以他才想要冒险。

他向来不赞成沈敬元经商的法子,他觉得要不是沈敬元一本正经地掌家,沈家也不会落得这个地步。

富贵险中求,经商就是要冒险。

可是这次……尚离险境一步之遥,他已经汗透衣襟。

话说起来容易,真到这个时候,他后悔,后悔不该太一意孤行,多亏了婉宁,要不是婉宁要跟着,他已经买了粮食。

“老四,”沈敬贺有些不知所措,“我们要怎么办?”

“等,等一会儿就有人来了。”

到底是谁会来?沈敬贺看看船内又向船外张望,直到现在他也没完全弄清楚,这个钱师爷为什么要骗他,现在外面那些人又要做什么。

……

米啊。

这么多漕粮,戳开一袋是漕粮,再戳开一袋还是漕粮。

有多少漕粮在这里?

不管是谁查到这些漕粮都可以在圣前有了交代。

李御史站在粮堆里有一种恍然的感觉,早晨醒来他还不知dào

有这样一件大事在等着他,要不是姚七小姐登门,他怎么能在这里。

“有多少粮食?”李御史下意识地问旁边人。

“要清点一阵子才能知dào

。”

是啊,这么多粮食,光是清点就要几日。

李御史心里突突狂跳,看向陈玖。

“陈玖,你可立了大功,可以去跟你家二爷报喜了。”李御史话音刚落,就看到沈家下人跑过来。

“李大人,那个要卖给我们沈家粮食的人,已经被我们四老爷绑了。四老爷说,您坐我们的船回县里更快些。”

李御史呵呵一笑。“走吧陈玖,回去报喜去!这是人赃并获。”

报喜?陈玖哭笑不得。他不知dào

这能不能算是……大功告成,算不算是喜是一件。

……

“二爷。”陈玖身上的衣服已经半干,头发却一缕缕地在阳光下发光。

“奕廷,这是怎么回事?”李御史风尘仆仆地进门询问,“你怎么知dào

朱应年要卖漕粮,怎么也不先说一声。”沈家抓起来的人是朱应年的师爷,一个小小的师爷没有能耐弄这些粮食。

崔奕廷看看脸色发黑的陈玖,和一脸诧异的李御史,“李大人怎么会去城外的庄子上?”

李御史道:“是姚七小姐……”

“姚七小姐一早来我家里。让太太跟我说,怕是有人要陷害沈家,泰兴突然冒出一大批粮食可买,又是知县大人的一个师爷牵头,恐怕其中有蹊跷,问我知不知晓。”

“我哪里知dào

你已经盯上了朱应年,”李御史有些着急,“你让陈玖在那里是准bèi

抓朱应年?”

崔奕廷扫向陈玖,怪不得陈玖满裤子泥沙狼狈不堪。原来这里出了些差错。

崔奕廷道:“我想朱应年贪墨了漕粮一定会找人送出泰兴,既然抓人,不如就将买卖双方一起抓了。”

这话说的没错,可是……

李御史急着道:“沈家事先不知dào

。若是知dào

了姚七小姐就不会去找我。沈家要是想要买漕粮,一定会静悄悄的买,怎么会这样大动干戈。”

崔奕廷想了想。“这次沈家有没有见到粮食?大人如何知dào

这是漕粮?”

李御史摇头,“我本是不知dào

。是见到了陈玖……因此沈家的船也没有靠近放粮的庄子,要不是陈玖。说不定我们还要去查看。”

用不着去查看,崔奕廷看了一眼院子里狼狈的属下。

这个姚七小姐早就知dào

这粮食有问题,所以去请李御史。

他原本想沈家买之前定然知dào

那是漕粮,如今看来兴许沈家也被蒙在鼓里……又或者沈家人里唯一看出问题的是姚七小姐。

以姚七小姐的年纪,想要说服沈家长辈不去买粮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既然不能说服,就想办法让沈家人看清事实。

不得不说,姚七小姐这样做事很聪明。

甚至连他也绕了进去。

奇怪,自从来到泰兴之后,许多事都和他记忆里的不太相同,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崔奕廷正想着。

“二爷,”管事进门禀告,“沈家让人送了一件东西,请二爷过目。”

姚七小姐上次还了他的饼,这次要做什么?

这样的女子他没见过,不妨听听她要说什么。

“请进来吧!”

下人应了一声,将沈家人叫进门。

沈家人手里是一只盒子,礼数周到地呈上去。

明知dào

他要抓沈家的错处,这时候却送礼物过来。

官场还是内宅,向来有人喜欢见到利益就痛下本钱,这个姚七小姐真是聪明,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崔奕廷从下人手中接过盒子。

盒子比他预想到的要轻很多。

轻轻地掀开盒盖,崔奕廷不禁挑起眉毛,盒子里躺着一只用草编成的虫子。

崔奕廷将虫子拿在手里,放在阳光下查看。

仔细看过去,是一只螳螂。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崔奕廷看向沈家的下人。

沈家下人躬身道:“我们家小姐说,想要和崔二爷做笔生意,做笔螳螂的生意。”

姚七小姐的意思是,她来做螳螂,而他就可以做以逸待劳的黄雀。

如果是这样,崔奕廷道:“她要什么酬谢?”这笔生意他没觉得有什么好做,他好奇的是,姚七小姐想要什么。

沈家下人低声道:“盒子里有字条,崔二爷不妨看看。”

原来已经准bèi

好了字条。

字条安安静静地躺在盒子底部,他方才只去看那只螳螂,并没有注意。

崔奕廷将盒子放在桌上,打开纸条,上面只写了几个字。

送我回家。

送我回家,姚七小姐的父亲是六部官员,姚七小姐的意思是要回京城?

有意思。

姚七小姐不会做生意。

因为这件事并不难,只要姚七小姐不顾自己的名声,他倒是举手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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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不作不死

崔奕廷将螳螂放在盒子里,准bèi

递给沈家下人,“回去和你家小姐说,我也要看看这螳螂够不够肥。”

不能随便谁的一句话,他就点头答yīng

,就将这个礼物收下。

特别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姐。

沈家的下人对崔奕廷的反应好像并不意wài

,仿佛还有话要说。

崔奕廷挑起眉毛,“还有什么事?”

沈家下人忽然笑起来,笑得很开心,“我们家小姐说,崔二爷看了螳螂我们家小姐就知dào

了。”

知dào

了?

知dào

了什么?

看着沈家人的笑容,崔奕廷一时有些怔忡,转念他立即想明白,姚七小姐不止是来跟他谈什么买卖的,而是用这东西来试探他,如果他心里没有漕运,没有漕粮,也就不会问沈家人这么多话。

陈玖找到了漕粮,抓到了钱师爷,李御史也径直来他这里,说明了什么?

李御史、陈玖都要听他的,真zhèng

查漕粮的人是他。

这个姚七小姐。

他不知不觉中就着了她的道。

如果是沈家人径直来问,或者试探他什么都不会说,而姚七小姐却送来一只盒子,让他先好奇盒子里装的是什么,然后自然而然地顺着沈家人的话说了下去。

承认了他就是那只黄雀,等着捉南直隶所有官员把柄的黄雀。

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将实情倒了个干净。

从前他是没将她放在眼里。

如今她就要让他看看她的厉害。

崔奕廷看向陈玖,陈玖低着头。仿佛在数地上的蚂蚁。

本想骂陈玖,笨蛋。让人围了都不知dào

,现在他又有什么立场。到头来他也是个笨蛋。

崔奕廷忽然觉得很丢面子。

方才提起买卖,他还得yì

洋洋,如果姚七小姐在场,那时候就该笑他,笑他自作聪明,其实早就进了她的圈套。

姚七小姐这么聪明的人,让他不得不觉得这个盒子留在身边也许有用。

崔奕廷将盒子放下。

沈家下人眼看着崔奕廷收下了盒子,脸上露出更欢快的笑容,七小姐跟他说。让他一定笑着将话说出来,等到崔二爷将盒子收下他要笑得更厉害。

因为……算计人就一定要笑。

虽然他不知dào

,到底谁算计了谁。

李御史站在旁边半天没看明白,“你们到底在打什么机锋?”

……

沈家的小厮祝来文从崔家出来,将消息告sù

婉宁,“崔二爷收下了盒子。”

婉宁点点头,“崔二爷是什么表情?”

祝来文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说,他收下了。”

“我知dào

了。辛苦你了,”婉宁低声说了一句,看向沈敬元,“舅舅。我也该回去姚家。”

沈敬元忙嘱咐,“一路小心。”

旁边的沈敬贺有些不自在,每次沈敬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总觉得自己亏欠了婉宁什么。

可是他又拉不下这个脸来。

眼见着姚家的马车就要前行,沈敬贺才匆匆忙忙开口。“婉宁,是我错怪你了……”

车厢里安静了片刻。传来婉宁清脆的声音,“大舅舅言重了,我们是一家人。”

我们是一家人。

这话,听到沈敬贺耳朵里,让他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要买粮沈敬元不肯的时候,他说,“婉宁毕竟是姚家人,不是沈家的小姐。”

他还不如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心胸开阔。

这一刻,沈敬贺觉得张嘴真的很难,只能吞吞吐吐,“是……我们都是一家人……”

马车开始前行。

沈敬元看着马车越走越远,这一刻,他心里五味杂陈。婉宁如果是沈家人该多好,到时候哪怕让他将整个家都交到婉宁手上,他也心甘情愿。

“唉,”沈敬元不禁叹气,“我们沈家没有好儿郎啊。”

听得沈敬元这句话,沈敬贺不禁怔愣,“老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好儿郎?半晌沈敬贺才明白过来,“你不是想要让沈家的孩子去娶婉宁吧?”

沈敬元仿佛自言自语,“那有什么不可,只是委屈了婉宁。”

……

婉宁的马车路过姚家三房,三房门口停着好几辆马车。

“这是家里在办宴席,”童妈妈道,“小姐看,门房都在偷酒喝呢。”

婉宁点点头,豁然笑起来,“六叔说今天要庆贺做粮长,早晨的时候还将消息送来二房。”是想要气气二祖母。

“六叔选的真是好时候,”大约是想连陷害沈家的喜事一起办了,婉宁眨眨眼睛,“这么好的日子,我们也来锦上添花,打发人去泰兴县里最好的酒家,让店家挑二十坛上好的老酒送去姚家三房,跟店家说,不要急着要钱,明日姚家三房会将酒钱送去。”

小姐怎么反而要给三房送酒了。

婉宁道:“妈妈快去吧,晚了就来不及喝了。”

童妈妈应了一声,立即找人吩咐下去。

婉宁下了马车,径直去二老太太房里,二老太太还没有用饭,婉宁将身上的披风解下,净了手端茶给二老太太,“二祖母,今天身上可觉得好些。”

二老太太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真是只小猴儿,出去了就不肯回来,可耍够了?”

婉宁点点头。

二老太太吩咐桂妈妈,“让厨房将饭菜摆上来,我们祖孙两个要吃饭了。”

等到桂妈妈带着人出去,二老太太担忧地看向婉宁,“可是你想得那样?”

婉宁点点头,“是漕粮。”

二老太太不禁吸了一口冷气。目光也犀利起来,“是谁这么黑的心要陷害沈家。那现在怎么办?”

“沈家没有买粮,自然就和这件事无关。那卖粮的已经被抓起来。”

所以现在该担忧的人,不是沈家,而是朱应年。

……

“不好了。”

下人匆匆忙忙进了朱家内院,朱太太难得今天心情好,正躺在软榻上让丫鬟用京城买来的香露揉头发。

手指揉在她的头皮上,力道不大不小真舒坦,朱太太有些昏昏欲睡。

“不好了。”

不知dào

哪里传来的声音,朱太太心脏骤然一跳,突然起身。正好被丫鬟抓住了头发,朱太太惨叫一声,扬起手就打了丫鬟一嘴巴。

“什么东西,连头发都揉不好,明儿让伢子进门领了出去,卖去勾栏院里,到时候你就知dào

日子过的多么舒坦……”

朱太太阴狠的样子将丫鬟吓得瘫软下来,不住地在地上磕头,“太太饶命。太太饶命。”

“什么东西,要不是来到泰兴,会让你们这些贱人伺候,”朱太太说着看向门口的下人。“还不滚进来,到底有什么事?”

下人飞快地扫了一眼被打得眼窝青紫的丫鬟,吞咽了一口才道:“太太。去城外的人回来了,说是出大事了。米粮被人按住了,钱师爷也……也被人抓了……”

朱太太半晌没反应过来。“你说,钱师爷被谁抓了?”

下人拼命地摇头,“也不知dào

……”

不知dào

?这可是泰兴县,老爷是泰兴的父母官,谁敢在他们头上动土,插手管他们的事。

“去查,去查个清清楚楚,”朱太太说着站起身,“老爷呢?老爷去了哪里?有没有将这件事告sù

老爷?”

下人忙道:“老爷在姚家喝酒还没有回来,已经让人去了姚家知会老爷。”

朱太太招招手,下人如蒙大赦般匆匆忙忙地退下去。

“还愣着做什么?”朱太太皱起眉头,“快给我换衣服,我要去姚家。”

……

酒是越喝越高兴。

尤其是喜酒,喝到嘴里甜丝丝的,姚宜春从来没有喝的这样痛快过。

请来的宾客不算多,可都是泰兴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尤其是还有朱应年作陪,姚宜春觉得太阳直接照在了他的脸上。

“老爷,又有人送来二十坛好酒。”下人笑着禀告。

姚宜春立即笑得眼睛眯起来,一把拉起朱应年,“应年兄,往后我们兄弟俩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说到这里,姚宜春也觉得煽情起来,“今天吃一顿,明天还不知dào

在哪里,兄弟,兄弟,今天我们要喝痛快。”

姚宜春一字一字地道:“我说的是,我们有今天没明日,知不知dào

兄弟?兄弟,你是要高升的人啊,以后,我们泰兴县这样的地方,可就容不下你了。”

说完话姚宜春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

真舒服,从今往后他就是粮长,到了收漕粮的时候,谁敢在他面前造次。

哈哈哈哈,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真是大快人心。

酒又满上,朱应年也端起碗来,一连和姚宜春喝了七碗。

不知dào

谁在人群里伸出手指,“朱大人好气魄。”

朱应年的嘴唇咧在耳根上。

“大人,大人……”

朱管家伏在朱应年耳边说了半天,朱应年仍旧眯着眼睛,“大人,大人……不好了,钱师爷被抓了,漕粮被……被扣起来了……”

什么?

姚宜春努力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钱师爷怎么了?漕粮怎么了?”

姚宜春的声音很大,一下子让周围安静下来。

面对两个酒鬼,朱管家只觉得欲哭无泪,可是十万火急的事又不能耽搁,“大人,您喝些醒酒汤先跟小的回去吧,家里……有事等着您呢,钱师爷被抓了,家里乱成一团,都等着您拿主意……”

这下朱应年听了清楚,瞪圆了眼睛,“你说谁?谁抓了钱师爷,谁连我的师爷也敢抓?知不知dào

回京之后我是多大的官?谁敢抓我的师爷……”

事到如今也遮掩不住,朱管家哭丧着脸,“是……李御史……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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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修一下。

晚上可能会很晚,不知dào

能不能更上第二章,大家睡觉之前上来看看,没有的话就等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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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耍酒疯

李御史怎么会知dào

漕粮的下落。

朱应年吞咽一口,这是怎么回事?他想要站起身,却脚下拌蒜。

朱管事忙上前,“老爷,老爷您慢点,您别急。”

不急,不急,不急,他不急。

不过是两船的漕粮,不过是装了满满一庄子的粮食,不过是陷害沈家不成却被李御史握在手里。

不过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是,折在别人手里罢了。

朱应年想着眼睛发直,头一下子歪了过去,醉得不省人事。

姚宜春仍旧在原地晃,两条腿弯着如同两根面条,前后左右,前后左右地走着,边走边笑,觉得自己比得月楼的舞娘还喜庆,然后惟妙惟肖地学着舞娘的样子,掐着手指,媚眼如波,“我兄弟醉了,我兄弟醉了,哈哈哈,快,我们接着喝。”说完又去下人怀里抢酒坛子。

朱管事愣在那里。

这两位老爷知不知dào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是心急如焚,他们还在插诨打科。

这件事可怎么办?

“老爷,老爷。”朱管事大声喊,却喊不过疯癫的姚宜春。

姚宜春拿起筷子开始在碗上敲击。

有些尚未喝醉的宾客互相望着,那些也喝的醉醺醺的人见到姚宜春的模样,也跟着唱起来。

乱哄哄的场面,推杯换盏,就是没有人在意他说的事,朱管事去拉姚宜春,“姚老爷。姚老爷……”

姚宜春喝大发了,红彤彤的脸看着朱管事。“给老爷……倒酒……来……”

“闭嘴……”

朱管事终于忍无可忍,张嘴向姚宜春大吼。“我让你闭嘴……”趁着姚宜春呆愣在那里,一把将姚宜春手里的酒杯抢过来扔在地上。

“啪嚓……”酒杯碎了一地。

整个姚家终于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脸色煞白的朱管事。

姚宜春呆愣着,好像这次终于明白过来。

大家都望着姚宜春。

这是出事了?

真的出事了。

姚宜春站在那里,一张嘴,忽然咯咯咯地笑起来,怎么也停不住似得。

“咯咯咯,咯咯咯……”笑得天昏地暗,手舞足蹈。不知dào

从哪里伸出一只大手,狠狠地甩在他脸上。

“啪,”地一声,姚宜春顿时头晕目眩整个人站不住摔在地上。

姚老太爷穿着蓝色的直缀站在院子里,身上仿佛还带着淡淡的墨香,如同隐居的贤士,文气中又带着十足的威严,院子里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

姚老太爷板着脸,“成什么样子。来人,将六老爷和朱老爷抬下去醒酒,天色不早了,宴席都散了吧!”

朱管事差点跌坐在地上。救星来了,救星来了。

……

寿氏趁着外面摆宴席,偷偷地从屋子里走出来。站在院子里寿氏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太太,”段妈妈进了小院。“太太,七小姐回来了。”

婉宁竟然这时候回来了。这丫头真是胆大的很。

寿氏冷哼一声,“我去瞧瞧她要做什么。”

寿氏带着人出了院子一直往婉宁绣楼里走去,刚过了月亮门,就在翠竹夹道上婉宁正和落英在说话。

寿氏立即道:“这是谁?七小姐今天怎么舍得回来。”

婉宁抬起眼睛来,脸上是淡淡的笑容,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六叔在家里摆宴席,我也过来看看热闹。”

看热闹。

她也知dào

热闹。

比起死气沉沉的二房,三房现在就是热闹。

寿氏不禁笑一声,整个人的脊背都挺直了,她就是要让婉宁知dào

,虽然她在二老太太面前吃了亏,但是早晚有一天她要连本带利地将损失拿回来,别以为使了小小的手段就能将她压住。

婉宁想要抬头还早着呢。

沈家出了事,婉宁哭都来不及,寿氏想到这里刚要高兴,却连忙将笑容收起来。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她觉得压上婉宁一头,后面准有一件事等着她。

这次她可要小心别再被这丫头算计,谁知dào

这丫头心里在想些什么。

寿氏向周围看看,“二老太太也来了?”

“没有……”婉宁道,“二祖母在家里歇着,不能过来。”

二老太太没来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这下子寿氏痛快地笑出来,转脸正好瞧见管事带着丫鬟搬宾客送来的礼物,寿氏眼尖看到了熟悉的糕点盒子。

正好有件好事她要告sù

婉宁。

寿氏看向段妈妈,“将泰兴楼的点心拿来。”

段妈妈立即明白过来,六太太这是想要七小姐知dào

,姚家的米粮不卖给沈家了,要卖给泰兴楼,沈家苦苦收粮却收不到,都是因为沈家没有好好求六太太。

知dào

粮食是死的,人是活的,沈家应该知dào

这个道理。

寿氏道:“婉宁,你可知你舅舅在泰兴有没有收到米粮?”

婉宁摇摇头,“不知dào

。”

段妈妈将点心盒子捧来,打开盒子寿氏颇有些得yì

,“婉宁,你看看这点心做的好不好?你可知dào

泰兴县来了不少收粮的商贾,今年这样的情形,恐怕你舅舅家很难收到好粮食。”

她说这些话,就是要让婉宁知dào

,将来沈家出了差错,很快就会被别的商贾顶替。

婉宁仔细地端详着那些点心,焦无应做的很仔细,这猫爪棉花糖比她在沈家做的又漂亮许多,厨娘手艺真是好,上面还撒了桂花霜,现代的东西来到古代改头换面一番,好像更精致了,“做得好。”

眼看着婉宁眉眼舒展着。仿佛想要伸手拿起来好好kàn

看。

没心没肺的东西,竟然看到点心还高兴。天塌下来都不知dào



寿氏不禁心中冷笑,婉宁根本不知dào

沈家已经出了事。沈四老爷说不定很快要锒铛入狱,紧接着四太太和昆哥就要变成孤儿寡母,沈家败落,谁还会护着一个被休逐女子留下的孩子。

寿氏豁然将点心盒子合上,“婉宁,这家泰兴楼也在收米,现在这个年景,收米的商贾多,可是买米的大户却不多。从前我将米粮留给沈家,也是看在沈家从前是姚家的姻亲,谁知dào

你们不但不领情还处处针对我,你自从到了泰兴……”

寿氏的声音离婉宁越来越远,婉宁忽然想吃那些糖,她想知dào

撒了糖霜和桂花霜的猫爪棉花糖是什么味道,她最爱吃糖,如今身上的荷包又多了一个用处,就是放各种糖块。

晚上可以让人去泰兴楼拿一份过来。

“婉宁……”

寿氏皱起眉头。火气顿时上涨,婉宁的模样好像根本没有将她的听进去。

“婉宁,我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听到?”

婉宁这才抬起头,“六婶。你家要家里的粮食卖去泰兴楼?你可知dào

泰兴楼是谁开的吗?东家是什么底细,你可别因此吃了亏,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泰兴楼是谁开的?东家是谁?寿氏听了就想笑。别以为姚家只有靠着沈家才能做生意,“你放心。我早已经打听的清清楚楚。”

“卖了可就不能后悔了。”婉宁淡淡地道。

后悔,后悔个头。这么好的事,这样大快人心的事她怎么会后悔,她就是喜欢泰兴楼,就是喜欢这个将所有东西都做得精致的商贾,只要她伸手帮帮忙,泰兴楼的东家必然感谢她,将来她还怕没有买卖来做。

寿氏出了气正要摔袖子离开,转脸就听到有人道:“朱太太,奴婢去禀告一声……”

下人的话还没说完,寿氏就看到朱太太提着裙子跑了过来。

朱太太平日里总是打扮的细致,穿着妆花褙子,朱颜粉面地笑脸迎人,可如今却脸色蜡黄,眼窝青紫声像是受了多大的惊吓。

寿氏不知不觉地开口,“你这是……怎么了?”

朱太太睁大眼睛,顾不得别的,“我家老爷呢?我家老爷在哪里?”

寿氏看向段妈妈,这是闹得哪一出,“朱老爷还在和我们老爷喝酒啊!”

还喝酒,都什么时候了还喝酒。

“李御史……李御史……”

“什么?”寿氏没听明白,什么李御史。

“李御史,将粮食扣了……”朱太太说到这里突然看到旁边的婉宁,顿时好像是噎住了般,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你……你怎么在这里……”朱太太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伸出手指着婉宁。

“这是我家,”婉宁淡淡地提醒朱太太,“朱太太知dào

漕粮的事?”

朱太太跟见了鬼一样。

刚才她只提了粮食,姚七小姐怎么知dào

是漕粮,她是怎么知dào

的,还有谁知dào

?李御史……李御史又是怎么知dào

的。

“你……怎么知dào

。”朱太太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这太让她惊奇了,她几乎控zhì

不住狂跳的心脏。

谁能帮帮她,现在可怎么办才好,朱太太忽然想起来,姚老太爷,姚老太爷是远近闻名的人物,这时候一定能想到好法子。

“老太爷……老太爷在哪里……”

“我们老爷,你们老太爷都在那里……”

朱太太差点没晕过去,连婉宁都知dào

漕粮,整件事不是败露了吗?

朱太太正慌张着,前院的下人来禀告,“朱太太、六太太,前面宴席散了,老太爷让人将朱老爷和六老爷安顿好,现在正在喂醒酒汤呢。”

还是姚老太爷有法子,朱太太感激地要哭出来,“快……带我去见老太爷,我有话要跟老太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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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有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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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完蛋了 和氏璧加更

寿氏早就僵在那里,脑袋里不停地重复着朱太太的话。

朱太太抬高了声音,“六太太,你还愣着做什么?”

还愣着做什么?她还愣着做什么?寿氏也不知dào

,而是慢慢将视线落在婉宁身上,婉宁是妖魔鬼怪不成?

每次面对婉宁,只要她刚要欣喜若狂,立即就会被当头浇一桶冷水。

婉宁好像专程来看她笑话的。

来看三房的热闹。

如果漕粮被扣了,那朱家和姚家可真就热闹了。

“婉宁,”朱太太不肯死心,“婉宁,你怎么知dào

漕粮的事?”十二岁的小姐怎么知dào

漕粮。

不等婉宁说话。

寿氏忽然大喊起来,“别跟她说话,别问她,谁问她谁倒霉,不要听她说话,不要问她。”

听着寿氏尖利的喊叫声,朱太太有些茫然,翠竹林旁站着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姐,模样不算顶尖的漂亮,也看不出来有多少的聪慧。

怎么就那么可怕?

怎么连话都不能跟她说了。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姚七小姐知dào

漕粮一定有原因。

“姚七小姐你……你快说说……”朱太太一步步走过去。

婉宁神情很自然,摇摇头,“朱太太,你不该问我,你应该去问巡漕御史。”

朱太太的头顿时炸了。

巡漕御史,姚七小姐还知dào

巡漕御史。

寿氏脸上一片我就知dào

的神情。她在婉宁身上已经吃了太多次亏,在婉宁面前她已经束手无策。如今她能想到的就是去找老太太和老太爷,婉宁这个烫手的山芋。她可再也不想去抓了。

……

朱太太和寿氏一路去了二进院的书房。

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儿,朱太太顾不得捂鼻子。而是焦急地向里面张望,“怎么样了?有没有醒过来?”

朱管事道:“还没有。”

朱太太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怎么喝那么多。”

寿氏也在问话,姚家下人知dào

的更多些,“本来就醉了,酒楼又送来了二十坛好酒,老爷一高兴就和朱老爷两个,一人一坛地喝起来,谁知dào

那酒是烈的。不过片刻的功夫,两个人就都醉了。”

朱太太看了寿氏一眼,心里说不出的生气,姚家怎么能这样安排,在满桌宾客面前拿这么多酒上来,两个老爷喝醉了,脸面也都丢光了。

寿氏哪里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如今她被关在屋子里,寻常时候不敢露面。今天家里来了几个女眷,她让人去央求老太太,不要让她太丢人,这样才暂时从屋子里走出来。

姜氏管起中馈。老爷心里不痛快,不愿意姜氏过多插手宴席的事,一定要亲力亲为。她就吩咐身边几个信得过的妈妈跟着去办,谁知dào

老爷没有了拘束会突然放浪形骸。这下可遭了,误了大事。

寿氏忙问。“醒酒汤送去了?”

下人点头,“送去了。”

紧接着屋子里传来呕吐的声音,朱太太想要进门,朱管事低声道:“太太还是一会儿过去,姚老太爷吩咐人正抠两位老爷的嗓子呢。”

抠嗓子?朱太太忍不住吞咽一口。

真是丢人啊,堂堂一个知县竟然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可是有什么办法?不将醉死的老爷弄醒,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眼看着姚家下人端了不少污秽下去,朱太太再也等不及,“我进去看看。”

下人进去通报之后,帘子掀开,朱太太和寿氏一前一后地进了屋。

屋子里一片狼藉。

地面仿佛被水洗过,下人不停地在递送东西。

姚老太爷站在一旁,“灌水,灌了水再抠……”

朱太太听得这话打了个寒噤,顺着声音看过去。

两个人几乎躺在地上,头发散乱,脸也被揉的变了形,衣服上全是呕吐的秽物,躺在那里就像死了一样,任人折腾。

乍眼看过去根本就看不出来地上的这个人就是老爷。

这是喝酒吗?什么时候喝酒就像下了大牢受刑一样?

小厮将朱应年拉起来,一碗水顺着嘴边灌下去,朱应年伸出手挣扎着,不停地抗拒。

天哪,朱太太几乎不忍看,这简直就是酷刑,老爷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

朱太太的眼泪都顺着眼角淌下来。

风流倜傥的老爷哪里去了。

呜呜呜,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真的是在享shòu

吗?怎么看都像是被人害了一样。

“抠……”姚老太爷几乎咬着牙吩咐。

小厮将手伸进朱应年的嘴里。

喝进去的水,立即就被吐出来,这一次红红绿绿什么都有,朱应年的五官痛苦地皱在一起。

姚老太爷吸一口气,脸上也有为难的神情,“应年,我这也是没办法,你要是争气就快点醒过来,衙门里出了大事,还要你去打点。”

姚老太爷说完看向门口的朱太太,“朱氏来了。”

朱太太忙向姚老太爷行礼。

“朱氏,你说这件事怎么办?你来安排吧……”

朱太太早就吓得手脚冰凉,拼命地摇头,“老太爷,老太爷您快想想办法,妾身都听老太爷的。”

屋子里短暂的安静过后。

朱应年又像死猪一样将头低下去。

“那就再抠……”

朱太太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寿氏道:“老太爷,要不然我将老爷先扶回去……”

“都是宜春惹下的祸,你扶着他回去,让朱大人一个人在这里受罪?”姚老太爷转过头看向扶着姚宜春的小厮,“你停下做什么?灌水。抠……”

下人端着水盆进门收拾。

朱太太和寿氏再也看不下去,两个人逃命似的去旁边屋子里等着。

虽然隔着隔扇。朱应年和姚宜春痛苦的呕吐声仍旧清清楚楚地传过来。

……

灌了解酒的汤水,让朱应年和姚宜春暂时休息。姚老太爷来到侧室里。

朱太太断断续续地将她听到的事都说了。

“万万没想到漕粮的事会被李御史知dào

,”朱太太道,“按理说李御史到泰兴来,也没去官府里报备,大家也不知dào

他是来查案,还是来探亲,更不知dào

如今朝廷任了他什么官职,他怎么就能扣下漕粮……”

为什么。

姚老太爷仔细琢磨,李御史有恃无恐才敢这样做。八成李御史就是巡漕御史了。

朱太太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老太爷啊,您家的婉宁知dào

这件事,”说着看向寿氏,“六太太,你说是不是,婉宁都知dào

,婉宁还说漕粮。还说巡漕御史……”

姚老太爷不禁惊讶,婉宁?婉宁知dào

漕粮和巡漕御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姚老太爷站起身来。

朱太太的目光随着老太爷晃动。

半晌姚老太爷才道:“这漕粮到底是怎么回事?哪里得来的?还要等朱大人醒了之后才知dào

,我们谁也不敢轻易下结论。”

可是老爷到底什么时候会醒,谁也不知dào

啊。朱太太只觉得一颗心不断地向下沉。

……

到了夜里,朱应年终于醒过来,他立即觉得整个人如同被磨盘碾压过。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疼。

尤其是嗓子,火辣辣的。连吞咽都困难,他这是怎么了?

“应年。应年……”

妻子的声音传来。

朱应年下意识地伸出手臂去抱,想要抱个香玉满怀,谁知dào

却扑了个空,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瞪大眼睛,一脸恐惧的朱太太。

朱应年立即被吓出一身冷汗。

朱太太看到熟悉的目光,立即就哭哭啼啼起来,“应年,出事了,出大事了,你快起来啊!”

……

李御史扣下了他的粮食。

沈家无过反而有功。

要怎么办?怎么办?

朱应年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人,杀人,要把知dào

的人都杀了,将粮食付之一炬。

可是到底有多少人知dào

这件事,李御史有没有将消息送出去,这些他都不知dào



如果他是得到消息就动手也许还来得及,现在已经过了几个时辰……

晚了,晚了,再也来不及。

都是因为喝酒,喝酒误了大事。

这些酒是真zhèng

的断头酒,他就要死在这上面。

看着朱应年万念俱灰的模样,姚老太爷已经猜出朱应年在想什么,“朱大人,你可不能胡思乱想,这些事到底怎么样你也不清楚,你身下的师爷胆子也太大了点,居然会藏匿漕粮,这是你怎么也想不到的。”

朱应年被酒淹了的脑子一下子透亮起来。

对了。

对了。

被抓起来的人不是他,只是钱师爷,他可以将所有一切罪责都推到钱师爷的身上,只要查漕粮的官员肯放他一马,一切就都好办了。

可是要怎么办?

李御史连见都不见他,他怎么上门去打听消息?

他到现在都不知dào

沈家为什么没去买粮食,钱师爷又是怎么落到李御史手里,去庄子上办事的人几乎都被抓了起来,这些事他要怎么去打听?

“沈家……沈家肯定知dào

,”朱太太忽然叫喊起来,“姚七小姐都知dào

,沈家怎么会不知dào

,说不定就是姚七小姐告sù

沈家……不……是沈家告sù

姚七小姐……反正他们就是全知dào

。”

朱太太恳切地看着姚老太爷,“老太爷,您就将姚七小姐叫来问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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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下套

“七小姐在不在?”赵妈妈敲了门,落英、落雨两个丫头立即迎出来。

这么晚了,小姐不在屋里能去哪儿。

落雨点点头,“在呢。”

赵妈妈松口气。

虽然天已经黑了,可是二进院那边闹成一团,朱太太求着老太爷让老太太问七小姐几句话。

好像只要七小姐说了话,朱太太的心就会落在肚子里。

一路走过来赵妈妈心里有些恍惚,还是一样的路,一样的人,好像什么都没变,可是怎么转眼之间就……大不相同了。

以前她们下人都不会放在心上的七小姐,突然之间让六太太吃亏,让老太太、老太爷都不敢小看,现在还引得知县的太太在屋子里叫喊,说什么都要听七小姐说话。

真是奇怪了。

七小姐哪里来的本事,细算下来,不就是给李大太太治了病,去了趟二房,正好被二老太太喜欢,再就没什么了啊。

“老太太让七小姐过去说两句话,说完就将七小姐送回来。”赵妈妈边想着边向屋子里张望。

屋子里亮着灯,七小姐应该是没有睡。

落雨有些惊讶,“现在?”

赵妈妈点点头。

落雨为难地道:“七小姐正在洗澡、洗头发。”

怎么偏赶在这时候洗澡洗头发。

一个小姐洗澡要用大功夫赵妈妈心里很清楚。

头发要洗很多遍,用桂花胰子清洗,还要用笢子梳透。洗完头发还要清洗身上,等到头发干了再上妆。就算手脚麻利的下人,伺候下来也要一个时辰。

一屋子人怎么可能这样干坐着等下去。

眼看着屋子里的妈妈撩开帘子吩咐小丫鬟添水。赵妈妈才死心,“那我回去和老太太说说。”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老太太好不容易答yīng

了朱太太,七小姐却在洗澡。

朱太太今天的运气可真不怎么好。

落雨点点头。

赵妈妈一路回到老太太房里。

朱太太听到脚步声立即看过来。

“怎么样?”老太太开口询问。

赵妈妈摇摇头,“正好巧了,七小姐在洗澡呢,恐怕一时半刻来不了。”

怎么偏在这时候洗澡,朱太太瞪圆了眼睛,怎么办?总不能让她在姚家等一晚上,她顿时泄了气。整个人瘫在椅子里。

“明天一早吧!”老太太看看旁边的沙漏,“等明天一早我再问婉宁。”

朱太太哭丧着脸,姚七小姐在自己屋里洗澡,她一个外人能说什么?能揪着七小姐问,你为什么现在洗澡?

这么多人等着她,她还慢条斯理地洗澡。

这丫头怎么敢这样托大。

……

将朱应年和朱太太送走,姚老太爷回到主屋。

寿氏扶着如一滩泥般的姚宜春坐在椅子上。

姚老太爷气得胡子翘起来,“谁让你喝那么多的酒啊?”

“你是将泰兴县里有头有脸的人都请来了,请来做什么?看你丢脸。”姚老太爷拿起桌子上的茶碗一下子丢掷向姚宜春,“畜生,没用的东西,早晚姚家要毁到你手里。”

姚宜春吓得脸色苍白。立即跪下来,“父亲……孩儿错了……孩儿也没想……谁知dào

喝着喝着就……”

“早就让你严于律己,勤于修身。你就是不长进,早知dào

小时候我就打死你。免得让你现在来祸害。”

姚宜春被吓得汗也落下来,从朱应年来到泰兴。两家一直走的很近,本来是双喜临门,他们在得月楼喝了一顿觉得不痛快,就又回来家里宴席,他也是想扫扫前两日在二房触的霉头,没想到来了这么多宾客,又有人送酒,才到了这个地步。

“父亲,儿子错了,儿子再也不敢了,”姚宜春不停地在地上磕头,“朱大人的事这可怎么办?万一御史顺着钱师爷查到朱大人,我们家和朱大人这样交好,每年漕粮……我们又……又……”

这些年他们没少靠着朱应年,尤其是寿氏的娘家干脆就和漕帮一起倒腾漕粮,朱应年每年各种名目给姚家的银子也没少过,说是两家交好,其实还不是因为三哥和三嫂娘家的关系。

真的要牵连下来,事情有大有小,闹大了,谁知dào

有没有他们的份儿。

除了害pà

,他还能做什么。姚老太爷皱起眉头,“滚……”

滚。

他怎么生了这样没用的儿子。

滚,滚,滚。

姚宜春吞咽一口。

姚老太爷眼睛竖起来,大声怒喝,“还不给我滚。”

地上的姚宜春再也不敢说话,站起身慌慌张张地跑出门。

寿氏就要跟着一起出去,还是强忍着心底的害pà

,“老太爷,还有婉宁……媳妇总觉得很蹊跷,朱太太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会不会整件事都是婉宁做的……”

整件事都是婉宁做的?

婉宁请的李御史去找漕粮?

姚老太爷心里冷笑,六媳妇是白活了这么大年纪,不过是在一件事上受了挫,就疑神疑鬼,婉宁有多大的本事能让李御史将两船的漕粮扣下,不声不响地抓起钱师爷?衙门里的人不是吃闲饭的,不会到现在还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一双蠢货。

姚老太爷厉眼看过来,寿氏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说话也忙退出去。

回到自己房里,伺候姚宜春躺在床上,寿氏草草梳洗后将下人都遣了下去。

姚宜春还是想不明白,一件大好的事,突然怎么就变成这样。

“老爷,你说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寿氏的声音传来,姚宜春下意识地摇头。

似是想到了什么寿氏撑着起身。“老爷,不然我给三嫂写封信。让三嫂的娘家帮帮忙。”现在最担心的人是她,她弟弟没少和朱应年走动。连累到她弟弟可如何是好。

“三嫂不会不管我们,当年要不是我帮忙,三嫂怎么能顺顺利利嫁给三哥……”

寿氏话音刚落。

本来昏昏欲睡的姚宜春一下子清醒,“你疯了,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寿氏立即住了嘴,“屋子里也没有别人。”

姚宜春瞪圆了眼睛,“别乱说,三嫂是什么人?对我们不薄,我们不能对不起她。”

“是。是,”寿氏脸颊绯红,“都是我一时失言。”

姚宜春道:“你别忘了承章和承显。”

寿氏立即点头,“妾身再也不说就是了,妾身只是觉得,沈氏也不见得有多厉害,几下子就被赶了出去,婉宁现在就这样,将来等她长大了。还了得?”

姚宜春咬着牙,“那就不让她长大。”

不让她长大,有什么法子?

……

朱太太一晚上都没阖眼,老爷带着人去庄子上看。庄子上守着的不知dào

都是些什么人,硬着是不行了,来软的……又不知dào

该去求谁。

天还没大亮。朱太太就赶到姚家,她还从来没有为谁这样奔波过。现在就为了一个丫头。

姚家人陆续起来,朱太太在堂屋里坐如针毡。

要等到什么时候?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朱太太。”赵妈妈从外面走进来。

“说了吗?”朱太太吞咽一口。“到底有没有说?”

赵妈妈摇摇头,“七小姐才收拾好去老太太房里。”

朱太太几乎气晕过去。

……

婉宁走进屋子,祖母满面笑容,祖父坐在椅子上喝茶,四婶姜氏带着下人一旁伺候,婉宁来到族中这么多年,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到四叔。

四叔被关在书房里读书已经很多年了,脸色看起来比寻常人都要白一些,眼睛少了些神采多的是几分古板和拘谨,婉宁不禁诧异,一个才子怎么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她小时候就听母亲说,四叔是远近驰名的神童,祖父对四叔寄予很高的期望,希望四叔能连中三元,至少在仕途上不能输给父亲,所以特意求娶了出身书香门第的四婶,四叔和四婶成亲之后感情甚笃,四婶生了孩子之后,四叔经常离开书房回到院子里一家团聚,四叔两次科举落榜,祖父就骂四叔宠妻抱子,四嫂耽搁了四叔的前程,如果四叔再这样不思进取,就将四婶休弃回家。

本来好好的一家人,活活地在彼此眼皮底下被拆开。

四叔从此就住在书房,四嫂就越来越谨小慎微……

婉宁看了姜氏一眼,姜氏这两日好像有些不一样起来,十分胆大地向婉宁点了点头,吩咐丫鬟给婉宁端茶。

“婉宁,”老太太先开口,“听朱太太说,你从哪里知dào

了漕粮和巡漕御史?”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在等着婉宁说话。

婉宁点了点头,“孙女是知dào

漕粮和巡漕御史。”

老太太直起身子,“你知dào

谁是巡漕御史?”

婉宁很大方地点头,“知dào

。”

老太太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老太爷。

老太太道:“那你说说,是从哪里听说的,谁是巡漕御史?”

“我不能说,”婉宁微微一笑,“祖母,我不能说。”

等了半天,却听到这样一句话。

这样耐心地问她,她却不肯说,老太太的脸顿时沉下来,“怎么不能说?谁不让你说?”

婉宁看向姚老太爷,“是祖父不让我说。”

“祖父不是常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答yīng

人的事,我就不能说,”婉宁将目光落在姚老太爷脸上,“祖父,孙女说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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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属在改错字。(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别后悔

屋子里顿时安静。

还没有谁敢在老太爷面前这样说话。

姚宜春在门口听到婉宁的话,顿时火冒三丈,掀开帘子就冲进来。

“婉宁,你这话什么意思?在长辈面前你也该出言顶撞。”

姚宜春话音刚落,旁边的姜氏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茶水顿时洒在婉宁衣裙上。

婉宁站起身来,姜氏用帕子胡乱地擦着,“你看我,笨手笨脚的,快快,婉宁,跟着四婶去换衣服。”

姜氏飞快地瞥了婉宁一眼,屋子里这么多人,恐怕婉宁要吃亏,不管怎么样先找借口让婉宁离开。

婉宁看得出来,四叔四婶这是在帮她。

姚家三房的气氛终于变了一些,不再整日看寿氏演戏,看祖父、祖母假仁假义。

婉宁对着姜氏摇了摇头。

今天不是她难受的日子,她为什么要走,她还要留下来看好戏上演。

婉宁抬起头来,看向姚宜春,“六叔你这样着急,是不是手里有漕粮?”

这下就连老太太也惊讶地抬起眉毛。

婉宁怎么敢这样直接的说话。

姜氏害pà

的手脚冰凉,姜氏伸手去扯婉宁的衣袖,婉宁她知不知dào

自己在说些什么。

婉宁不为所动,“若不然,你为什么要替朱家说话,又要打听漕粮和巡漕御史。”

婉宁不准bèi

给姚宜春喘息的机会。

“六叔,”婉宁抬起眼睛,目光中噙着笑意。“侄女劝你还是和朱家扯开关系,否则有一日朱家落水。六叔也难独善其身,要知dào

六叔还是泰兴县的粮长。又在族里立下文书,将来出事要逐出家门……”

将他逐出家门。

多狂妄的丫头。

竟然敢在长辈面前这样说话。

姚宜春气得脸色铁青,伸出手来指向婉宁,“你说什么?我看要将你逐出家门。”

婉宁沉下眼睛,“六叔不信吗?侄女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他将来还要做族长,还要管整个姚氏一族。

逐出家门,姚宜春露出狰狞的表情,看向姚老太爷,“父亲这样大逆不道的贱人。现在不送去家庵更待何时?”

姚老太爷仿佛在思量,整个人变成了一尊泥胎。

“别以为你仗着李御史就敢这样无法无天,”姚宜春冷笑,“你到底还是姚家三房的女子,要任三房处置。”

婉宁仰起头,“六婶说要处置我,六叔也这样说,不如说清楚是怎么个处置法?侄女又做错了什么?”

姚宜春暴跳如雷,“早就该将你送去家庵。你不是看不上姚家,干脆就逐出姚家……”姚宜春额头青筋浮动,他早就等着这一天,“我告sù

你。你到头来还是要靠姚家,姚家不要你,你就什么也不是。将来不知dào

流落去哪里,你以为二房能护着你?你以为沈家能庇护你?”

姚宜春怪笑一声。“你犯了错,二老太太照样没法子。”

他就是看不惯婉宁的样子。

她也不想想。她生母是个什么东西,休妻之女,还不向人俯首服软,还不听人摆布,将来就是死路一条。

姚宜春话音刚落,门口有人轻轻喊了一声,“六老爷。”

姚宜春快步走出去。

“六老爷,”下人低声道,“朱大人那边说,已经办好了。”

姚宜春顿时欣喜若狂。

得知李子年可能是巡漕御史,他和朱应年一直在想法子,终于让朱应年抓住了李子年的把柄,李子年在云南的时候杀过人。

抓住了李子年的把柄,就等于剁掉李子年的手,看他还敢猖狂。

姚宜春吩咐下人,“快去告sù

朱太太。”

……

屋子里的朱太太听了消息,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可是将这件事办好了。”短短一瞬间她顿时精神焕发起来。

姚七小姐那边怎么样?

下人道:“听说正在审呢。”

朱太太冷笑。

让她猖狂,这小蹄子早就该收拾,也就是寿氏手软,若是她早就让小蹄子服服帖帖。

朱太太顿时有扬眉吐气的感觉,“若不是折腾了一晚,我怎么也要添柴加火,”说到这里朱太太忽然想起来,“你说七小姐怎么知dào

漕粮?是不是一直在和沈家人串通?去跟六老爷说,别忘了沈家,沈家也不是好东西,差点就害了朱家和姚家……”

……

姚宜春满脸红光,仿佛换了个人一般,笑着就将李御史的事说了。

姚老太爷拿起茶润了润喉咙,慢慢地抬起眼睛,脸上一片威严之色,“婉宁,沈氏已经被休,姚沈两家不再是姻亲,莫说沈四老爷来到泰兴,就算是沈家有人死了,你都不得询问,这是礼数,你和沈家人互相走动,思量沈氏,于理不合,应以此为耻。”

“凡为女子,先学立身,你擅自去李家给李大太太治病,抛头露面不免失贞,做我们姚氏女子,不懂得这些要连累我们姚家的名声,你六叔告诫你学礼、守洁也并不是错,明日你就去家庵学姚家家规,家中长辈也是为了你好……”

婉宁抬起头,看向姚老太爷,目光清亮,“祖父,你觉得败坏姚家名声的人是我?祖父今日之话可敢在族人面前说?若是敢?孙女就去家庵。”

姚老太爷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晚辈,敢在他说了这些话后仍旧挺着腰板和他说话。

有本事。

不过就是嫩了点,不知dào

什么家法。

他一个胡子花白的人,怎么会怕一只雏鸟,在他面前就算说出天花来,他也不会皱一皱眉毛。更不要说害pà



婉宁做出这么多事,他却并不放在心上。他知dào

婉宁看起来聪明、伶俐,根本不堪一击。

让她再多吃几十年的盐。她就不敢这样和他说话。

姚老太爷道:“明日我就去族里,让你也知dào

什么是族规。”

婉宁蹲身,“那孙女,就等着了。”

她就等着……

姜氏已经汗透衣襟,怎么办?她眼看着老太爷将婉宁送去家庵,却没有半点办法,这该如何是好。

姜氏皱着眉头看姚宜进,姚宜进脸色苍白,吞咽了好几口。才顶着一头的冷汗道:“父亲息怒,婉宁还小,看在婉宁救了二老太太的份上,您就……别这样安排……罚什么都好……要不然罚抄书……儿子……儿子看着婉宁……”

姚老太爷厉眼看过去,“回去做你的课业,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说着扫了一眼姜氏。

姚宜进吓得不敢再开口。

姚老太爷站起身来,乜了一眼婉宁,“二房你就不要再去了。”

是怕她向二祖母求救,婉宁并不在意。“我留在三房,哪里也不去。”

姚宜春冷笑,婉宁到现在还不知dào

死到临头,还以为李御史能救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姚老太爷摆摆手,让屋子里的人都散了。

婉宁带着童妈妈从姚宜春身边走过,姚宜春顿时得yì

地笑出声。婉宁抬起头看看天,太阳已经升起。到了该将大地照亮的时候。

姚宜春正准bèi

再教xùn

婉宁两句,门口的管事匆匆忙忙进了院子。“六老爷,不好了,李大人带着人进门了,说是要将老爷带去问话。”

姚宜春一颗心顿时沉下去,“什么?”

什么?

李子年怎么会带他去问话?

姚宜春正怔忡着,听到身边传来一声轻笑,“呵……”

笑声清晰,好像等了好久,又好像在意料之中,笑的那么自然畅快。

姚宜春半天才想起来呼吸,转过头,婉宁已经带着童妈妈离开了院子,他只来得及看到一抹淡青色的衣裙。

“快让人去找朱大人,就说……李御史找到姚家了,快……让朱大人来帮忙……”姚宜春深深地吸两口气。

没事,没事,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只要朱大人过来,什么都会迎刃而解。

弹劾李御史的奏折已经写好了,李御史见到一定会害pà

,一定会害pà

……

……

姚家人送来消息,朱应年急匆匆地去找崔奕廷。

日上三竿,崔奕廷还懒在床上睡觉,半晌才起身,身上只着了一件青色的直缀,敞着一颗扣子,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慵懒。

顾不得羡慕崔奕廷的闲散、舒适,朱应年哭丧着脸,一揖拜下去,“崔二爷,出事了,朱某想来想去,还是要崔大人帮忙。”

崔奕廷有些弄不清楚,“朱大人快起来,这话从何说起。”

“崔二爷,”朱应年眼睛通红,“我们都被蒙在鼓里,李御史真的就是巡漕御史。”

崔奕廷有些诧异,“有这种事?巡漕御史已经到了泰兴县?朱大人已经看了公文?”

朱应年不停地摇头,“没有,不过,您可能不知dào

,李大太太的病是姚七小姐治好的,姚七小姐什么都知dào

,一个十二岁的小姐能说出漕粮来……一定是在李家听说的,这就是铁证。”

崔奕廷英俊的脸上露出个清晰的笑容,他还在想朱应年不该是个蠢货,为何从昨天到现在都等不到朱应年动手,而是让他十分悠闲地在泰兴县抓了那么多人,定死了朱应年的贪墨罪。

朱应年正诧异崔奕廷为何会发笑。

崔奕廷轻轻松松地端起茶来喝,神情十分不以为然,“朱大人是太过紧张,那姚七小姐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姐,她能懂得什么?”

这位崔爷真不知dào

什么叫火烧眉头。

朱应年咬了咬牙,干脆说个清楚,“崔二爷,我们泰兴县要拿出来孝敬的漕粮被李御史查到了。”

这下崔奕廷总算是正色起来,“那……朱大人准bèi

要怎么办?”

“幸好我已经握住了李御史的把柄,”朱应年低声道,“不怕他不就范,就算是巡漕御史也照样栽在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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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想要双更,结果有点卡,感谢我《吉时医到》的盟主see_an打赏的仙葩,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心里真是高兴。

尽量双更。

可能会晚点啊。(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吓傻了

朱应年脸上浮现出狠厉的神情,“谁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好过,巡漕御史怎么样,我照样让他家破人亡。”

“呸,跟我斗,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朱应年说完话发xiàn

崔奕廷在看他,将他上上下下看一遍,看得他有些害pà



朱应年道:“崔二爷,您这是看什么?”

崔奕廷笑一声,眯起眼睛仿佛在享shòu

阳光,“朱大人豪气,我是在掂量掂量,朱大人有几斤几两。”

“让崔二爷笑话了。”京城里那些纨绔子弟,都喜欢调笑人,朱应年不在乎,只要崔二爷高兴,他怎么被捉弄都行。

崔奕廷道:“朱大人已经拿住了巡漕御史的把柄,那就去将他办了,怎么倒来我这里?”

朱应年立即赔笑,“我毕竟是个小小的知县,怎么能跟崔二爷比,再说崔二爷和李御史有几分的交情……”

崔奕廷摇头,“我和他没交情。”

这种人,恐怕别人和他攀交情,仿佛所有人都会求着他一般,朱应年压着心里的不快,依旧赔笑,“崔二爷总是能和李御史说上话的,我也不想将事情弄大,怎么说都是同朝为官,若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落个皆大欢喜岂不是更好?”

“漕粮你准bèi

怎么办?”崔奕廷忽然问,“查到了漕粮,总没办法遮掩。”

朱应年得yì

洋洋,“这个好说,就让运军和贼匪背了黑锅。”

崔奕廷皱起眉头。“泰兴县还有贼匪?”

这个崔二爷怎么就不开窍,一点都不懂为官之道。将来混仕途也是个废材,怪不得不被崔大学士看重。

“没有。但是可以抓人装扮,每年处置贼匪……哪里来的那么多,抗漕的人就有,这些人死不足惜。”

崔奕廷乌黑的眼睛看了朱应年一眼,“朱大人,真是难得的人才,这些都能想得到。”

朱应年一脸谄媚,“没有崔二爷也不能成事,下官也是怕将事办砸了。连累南直隶事小,波及到尚书大人就事大了。”

先将崔尚书搬出来,不怕崔奕廷不答yīng

,崔奕廷被撵出家门,现在全靠着崔尚书才能过他纨绔子弟的日子。

谁也不能丢了自己的饭碗,他是这样,崔奕廷也是这样。

所以他们毕竟是有相同之处,谁也不见得比谁好到哪里去,崔奕廷现在绷着。一会儿还不是要高高兴兴地去趟姚家,平息了这件事他在崔尚书面前也脸上有光。

崔奕廷想了想,“朱大人一定请我去,那我就过去看看。”

朱应年脸上显出欣喜的神情。“崔二爷的恩情,朱某一辈子铭记在心。”

“朱大人客气了,”崔奕廷站起身。淡淡地道,“朱大人要高升。我就送朱大人一程。”

朱应年欢欢喜喜地从崔奕廷院子里出来,吩咐下人。“去姚家。”他就踏踏实实,等着崔奕廷上门。

朱应年觉得就像是过年一样,抑制不住的喜气,由内而外地发出来。

……

李子年坐在姚家的堂屋里一言不发。

姚老太爷吩咐人端了茶点,“大人突然造访,可是姚家有什么事做的不妥?”

李子年沉着脸,“姚六老爷是新任的粮长,本官是找姚六老爷问几句话,请老太爷让姚六老爷出来跟本官走一趟。”

姚老太爷顿了顿,“宜春不在家,已经吩咐家人去寻,李大人稍等片刻。”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李子年不说话。

姚老太爷笑着开口,“说起来我们两家也算是世交,李大人有什么事,不妨透露一二,毕竟多少年都没有官府上门,突然这样一说,家里人不免胆战心惊,李大人提点几句,也好让我们听了安心。”

李子年不为所动。

姚老太爷又想起一件事,“家里大太太的病可好些了。”只要李子年肯说话,他不在乎是用什么方法。

婉宁再怎么说都是三房的人,她做的事多数要归功于三房,何况是三房先帮李太太求到了沈家,这才引出婉宁看诊的事。

虽然他要发落婉宁,到了利用的时候,他也不含糊。

李子年仿佛被说动了,抬起头来,“姚七小姐可安好?贱内一直感激姚七小姐,想要请姚七小姐家里说话。”

姚老太爷道:“婉宁都好,有她六婶一直在身边照应。”

提起姚七小姐,李子年仿佛被说动了。

李子年用茶润了润嗓子,“老太爷应该有所耳闻,朱大人身边的钱师爷准bèi

将漕粮卖给沈家,幸亏沈家发xiàn

及时,事先告sù

了我,如今人我粮食也扣了,人也抓了不少,府里的六老爷向来和朱应年走动的近,我手里有一份名单,六老爷算是榜上有名,自然要跟我回去问话,若是六老爷不肯,也别怕难看,只能让人绑着一起走……”

他说了这么多话,李子年却一点颜面也不给,仍旧是公事公办的模样,

姚老太爷眉头微皱,既然遮遮掩掩没用,不如就将话说透了,“这里面恐怕是有什么误会。”

李子年不屑和姚老太爷做纠缠,站起身来,“六老爷呢?该跟我走了。”

“这话怎么说的,在这里遇到了李大人。”

朱应年的声音传来。

下人立即撩开帘子,紧接着露出满脸书生气的朱应年。

姚宜春嘴边带着笑意,站在朱应年身后探头探脑。

看到了姚宜春,李子年看向身边下属,“带上姚六爷。”

“别啊,李大人……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同朝为官,总要给几分薄面……”朱应年忙上前。

“李大人。”朱应年忽然压低声音,“我有个同乡是从云南来的。从前见过李大人……李大人回京之前,遇到了盗匪。盗匪将李家旁边的人家杀了又放了火……”

朱应年的表情意味深长。

李子年目光变得深谙起来。

“李大人,那些人真的是盗匪杀的吗?”

李子年的眼睛忽然红起来。

“盗匪杀人,李大人怎么也满手都是血呢?李大人就没有杀人?”

李子年的汗濡湿了鬓角,他豁然一笑,“那是盗匪逼着我杀的,若是我不杀,他们就会杀我的妻儿,既然来这里查案,我也不怕人家揭我的老底。来之前我已经发誓就算是死,也要将案子查个清清楚楚。”

“恐怕是不行吧李大人,您杀的可是皇上小时候的伴当,皇上不过是一时气恼将人发配去云南,可很快就后悔了……让人去云南将人接回来,人却已经被李大人杀了……您说这件事让皇上知晓……您这个巡漕御史还能做吗?”

他这个巡漕御史……

“李大人您仔细想想,下官知dào

李大人并不将下官的话当真,正好崔二爷在泰兴,我已经去请了崔二爷过来。李大人不妨和崔二爷说几句话。”

李子年坐在椅子里,如同被定住一般。

朱应年和姚宜春对视一笑。

这样多愉快,就是要抓住人的弱点,一击致命。没有比这个再爽的了。

“六爷,崔家下人来说,崔二爷立即就到了。”

崔奕廷来了。

哈哈。一切都在预想之中,李御史很快就会被制住。这次总算是有惊无险,朱应年看向姚宜春。“走,我们去接崔二爷。”

……

姚宜春觉得虽然受了些惊吓,但是却有了不少的收获。

惩办了婉宁,压制了李御史,这件事后更是真zhèng

结识了崔奕廷,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交情,不在于说了多少面子上的话,而是一起干了多少的坏事。

至少姚宜春觉得,这件坏事做的很好,心里这样想着,脚步也轻快起来,认识了崔奕廷,接下来就是攀上崔家。

想要靠着粮长换来一官半职在崔尚书眼里就是件小事。

“来了,来了。”

听到门口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朱应年和姚宜春向外面看去。

门口的姚家人都站在两旁。

清脆的马蹄声停下后,是缓缓的脚步声。

朱应年只看到一个笔挺的身影映入眼帘,湛青色的官服如同一汪清澈的池水,将他那双眼睛也衬得如同蓝墨色,腰上束着洁白的大带,赤罗蔽膝,外加银色革带,手上拿着盘龙宝剑,海棠色的剑穗在空中微微颤动,仿佛是能摄人心魂,他伸手撩开下裳三幅色罗边,一步跨进来。

朱应年和姚宜春都怔愣在那里,笑容也僵在脸上。

这是,巡漕御史的官服。

巡漕御史的官服为何会在眼前,为什么会在崔奕廷身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大人,可要挟巡漕御史就范了?”微微有些拉长的声音,听起来清澈而悠远。

朱应年吞咽一口。

崔奕廷脸上没有半点的笑意,“朱大人想要本官家破人亡,只怕不那么容易,不过本官说的没错,本官来泰兴,就是来送朱大人一程。”

崔奕廷说的,送他一程,不是送他升官发财,是要送他上黄泉路。

朱应年的心脏被紧紧地攥在一起,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一定是老天跟他开了个玩笑,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噩梦,否则他请来的救兵怎么会一下子变成要他性命的巡漕御史。

朱应年眼前一阵发黑,腿脚顿时酥软,他几乎听到自己脖子断裂的声音,脑袋咕噜噜地落在地上,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惊恐地睁大,里面映着崔奕廷清冷的笑容。

完了,一切都完了。

姚宜春张开了嘴,巡漕御史不是李子年吗?他们不是将李子年攥在手里?崔奕廷不是来做说客的吗?

为什么摇身一变却成了抓他们的巡漕御史。

如果崔奕廷是巡漕御史。

那……威胁李御史又有什么用?

姚宜春只觉得浑身冰凉,牙齿开始不听使唤,上下抖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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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一下虫子。(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抓走

朱应年吞咽了几口,强忍住恐惧,颤声道:“崔二爷,这是怎么回事?”这玩笑有些开大了,他做梦都想不到崔奕廷会是巡漕御史。

巡漕御史查的是南直隶的漕粮,出了事直对户部,再怎么样,朝廷也不会让一家人查一家人吧?

崔奕廷目光深沉,方才那慵懒的模样一扫殆尽,“将泰兴知县朱应年、泰兴县粮长姚宜春拿下。”

姚宜春想跑,眼看着皂隶走过来,他的胸口仿佛一下子炸开,他再也顾不得别的,转身就向内宅里跑去。

“去哪儿……”

一只手用力地扳住姚宜春的肩膀,姚宜春顿时摔在地上,断裂的牙齿和着咸咸的鲜血顿时充满了他的嘴。

姚宜春惨叫起来。

……

寿氏正在屋子里强忍笑容。

姚婉如拿着青黛认认真真地给寿氏画着眉毛,半晌直起身子,拿起妆镜给寿氏看,“母亲真好kàn

。”

姚婉如声音甜软,看着寿氏满yì

地点头,姚婉如笑着开口,“母亲,什么时候将婉宁送去家庵?”

她真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寿氏道:“哪有那么快,总要和二房那边说一声,你大伯才是族长。”

姚婉如笑起来,伸出手臂圈住寿氏的脖子,“爹爹这件事做的真好,朱大人肯定也会心里感激爹爹,还有那个崔二爷……”

她偷偷听到母亲和父亲谈话,说起崔大学士家的公子,她悄悄让人去打听。那个崔二爷似是一表人才。

陈家不错,崔家也不错。不知dào

父亲、母亲怎么定她的婚事。

母女俩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寿氏皱起眉头,“都在做什么?这么没规矩,我才在屋里几日,她们就无法无天起来。”

段妈妈道:“奴婢去看看。”

撩开帘子,段妈妈刚要喝斥聚在一起的下人。

就有丫鬟苍白着脸过来,“妈妈,前院来人了……”

“不过是来人,有什么好惊慌的。”那个李御史来家里,她本来也吓了一跳。后来听太太说,朱老爷和老爷已经有了对策,她也就将心放在肚子里。

丫鬟顿时不知dào

该怎么说,只是摇头,“不是……不是……是来抓朱老爷和六老爷的。”

“啊……”这下段妈妈害pà

起来。

……

寿氏几乎是跑着去了老太太院子,院子里一片诡异般的安静。

老太太和老太爷坐在椅子上。

“老太爷、老太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寿氏进门就慌乱地问起来。

不是已经安排好了,不是已经请了崔二爷来帮忙,不是抓住了李御史的把柄吗?怎么还会牵连到老爷。

老太太看向寿氏。“崔奕廷才是巡漕御史。”

寿氏瞪大了眼睛。

什么?

崔二爷才是巡漕御史……那李御史是什么?抓不住巡漕御史的把柄,朱应年要怎么脱身?朱应年若是被抓起来,他们会不会受牵连。

寿氏整颗心被提起来,“老太爷。您快想个办法,救救老爷啊。”

寿氏说到这里又想起了什么,“那个崔奕廷的叔父不是户部尚书吗?三哥也在六部。我们两家总能攀上交情,崔奕廷又是陈季然的表哥。以我们和陈家的关系,崔奕廷也要帮帮忙……老太爷……”

寿氏正如丧考妣地哭着。禀告的下人进了门,“老太爷,那个崔……崔大人不肯过来说话,已经将朱老爷和老爷锁走了。”

寿氏转头看过去,下人身上满是鲜血,看起来好不骇人,“你……这是谁的血?啊……这是谁的……”

下人狼狈地嗡动着嘴唇,“是……是……六老爷……六老爷……”

老爷,老爷……寿氏张开嘴却没能喊出声,一下子晕死过去。

……

“这可怎么办啊?”老太太跟着老太爷进了屋。

老太爷端坐在椅子上。

“老太爷……”

不等老太爷说话,赵妈妈进来道,“二老太太来了,说要接上七小姐一起去家庵将……族里的女眷接回来。”

去家庵。

如今嚼起这两个字心里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如果巡漕御史不上门,就能和二老太太说,婉宁坏了礼数要小惩大诫,可如今被抓起来的是老六,婉宁刚才说的那些话……不但没有错,还是句句为了姚家的好话。

老太太咬住牙,看向老太爷,“怎么办?”

姚老太爷耳边重复着婉宁对老六说的那句话。

“侄女劝你还是和朱家扯开关系,否则有一日朱家落水,六叔也难独善其身,要知dào

六叔还是泰兴县的粮长,又在族里立下文书,将来出事要逐出家门……”

那时候听起来狂妄。

现在句句成真。

就像心脏被人抓起来,使劲往外拉扯。

扯得他说不出话来。

二房来接婉宁,他有什么借口不让婉宁走?

他伸手阻拦,到时候二老太太闯进来,他要怎么说婉宁的错处?

自从老三有了出息,他已经在族里立威多年,惩办过多少族人,从来没觉得哪件事会如此棘手。

棘手。

不但扎他的手,还扎他的心,让所有人看着他鲜血直流。

让他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站在全族人面前,他怎么说败坏姚家名声的是婉宁而不是老六。

姚老太爷只觉得越来越喘不过气,他当着全家的人面说,会在族人面前数落婉宁的错处,亲手将婉宁送去家庵。

现在他却做不到。

他这个一家之主做不到。

算了那么多年,却最终没有算过一个十二岁的丫头。

他觉得牢牢握在手心里的事,待到张开手掌。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都哪里去了?都去哪儿了?

“老太爷,您可不能动气……”老太太惊诧地看向赵妈妈。“快,快去请郎中来。”

老太爷脸色铁青。冷汗顺着额头淌下来,他却好像浑然不知。

“二老太太……二老太太……”院子里传来下人呼喊的声音。

“堵着门做什么?还不让老身进去了?有什么事怕人知dào

?”

清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姚老太太皱起眉头,二老太太是故yì

的,故yì

在三房乱成一团的时候上门,她是要看三房的笑话。

“怎么办?”赵妈妈顿时慌了神,“要不然奴婢就说,老太爷身子不适,让二老太太改日再过来。”

“人都已经来了,还能躲去哪里?”姚老太太脸色阴沉。“你去说,她也不会相信。”

那可怎么办?

姚老太爷张开嘴,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迎进来。”

啊?迎进来?现在这个情形,谁都知dào

二老太太说不出什么好话,就迎进来?

姚老太爷话音刚落,外面就是姚宜州的声音,“三叔、三婶可在吗?都说六弟被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妈妈只得从屋子里走出来。

二老太太让人用肩舆抬着进了院子。旁边跟着的是大老爷。

赵妈妈上前行礼,脸上有几分尴尬的神情,“二老太太,大老爷。我们老爷、老太太请您去堂屋说话。”

二老太太眯着眼睛看天空。

万里无云,还真是个好天气。

“走吧老大,去堂屋里等你三叔三婶。这些年姚氏族里,不管是哪家出了事。你三叔没少出面,”二老太太慢吞吞地说着。“如今三房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可不能袖手旁观,族人也不能不理不睬。”

三房热闹起来,他们怎么能不管。

“赵妈妈,你去安排安排,让门外的族人也别干等着,都进来坐吧。”

还有族里的人?赵妈妈瞪圆了眼睛。

二老太太说完话,屋子里的姚老太爷顿时喘息急促起来。

……

“二老太太来了。”童妈妈低声在婉宁耳边道。

婉宁点了点头。

童妈妈笑道:“这下可好了,看老太爷还能不能当着族人面说出将七小姐送去家庵的话。”

婉宁看向沙漏,“这时候,泰兴楼该开张了吧?”

童妈妈笑道:都筹备好了,定然能准时开张,可惜就是离的远,要不然能听到鞭炮声。”

婉宁道:“让焦无应将收米的价格再降一成,如果有人嫌价格低,就说泰兴现在没有别的商贾收米,我们商号的船三日内回程,卖就卖,不卖就算了。”

童妈妈不明就里,“那……能收来米吗?”

婉宁在心里算了算,“能收到米,还能收到不少,而且稳赚不赔。”

“二爷、四爷,奴婢去向七小姐禀报。”外面传来落雨的声音。

“你算是什么东西……”

紧接着落雨“哎呦”一声。

童妈妈脸色顿时变了,“七小姐先去内室里,奴婢去看看。”

楼梯的木板被踩的“蹬蹬蹬”直响,婉宁站起身。

帘子一掀开,漏出姚承章气急败坏的脸,姚承章向屋子里一望,目光顿时落在婉宁脸上,“是不是你说我父亲会被官府抓起来?”

姚承章说着挽起袖子,“自从落水醒过来之后,你就开始神神鬼鬼的害人,我就不信了……看你在屋子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姚承显也进了屋,急忙去拉扯姚承章,“二哥,二哥,父亲已经被带走了,你可别再惹事。”

姚承章不听,径直向内室里走去。

姚承章这是昏了头。

婉宁淡淡地道:“女子的闺房,二哥也要进,就不怕丢了东西,要赔给我?”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一个让婉宁觉得很熟悉的声音,“二爷在哪里?”

落英回道:“已经上楼了。”

那人接着道:“快……快拦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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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熟人

婉宁对这个声音很好奇,明明在她记忆里不深刻,甚至不能勾勒出一个轮廓来,却让她听起来很舒服。

至于姚承章,她根本不放在眼里,也不必和他争什么。

姚承章火冒三丈,以为板着脸就能让婉宁害pà

,谁知dào

她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眼睛里都是轻慢的神情。

这个婉宁。

姚承章拿起旁边的茶壶。

“那是二祖母送给我的,砸了,二哥去二祖母那里给我要一个来。”

好,长辈所赠,不能砸,更何况是二老太太这个母老虎的。

姚承章扫向旁边的花斛。

“砸吧,那是六婶库里的,砸了让六婶再拿一个给我。”

他忘了,婉宁是借住在这里,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自家的,砸还是不砸?

姚承章伸手去扯幔帐。

那清脆的声音又传来。

“扯吧,秋天了,我想换套淡色的帐子,劳烦二哥帮忙了。”

扯……他是来找她的麻烦,不是来帮她的忙。

“二哥看绣楼不顺眼,将楼烧了……我刚好换个院子……”

她以为她是谁,还想着要换院子。

姚承章看过去,婉宁坐在椅子上支着下颌,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好像是在看和自己不相关的事,姚承章气急,一脚踹在八仙桌上。

八仙桌轻微动了动,他的脚趾却疼起来,姚承章强忍着装作若无其事。

婉宁吩咐童妈妈,“将二爷损坏的东西都记下来。我要去请祖父、祖母、二祖母、大伯做主,二哥读了那么多书。连礼数也不懂吗?”

姚承显如同傻了般站在一旁,也忘记用手去拉姚承章的胳膊。他见过五妹妹的脾气,爱撒娇爱耍耍小性子,四姐姐到了要说亲的年纪,在绣楼里很少出来,出来也是一副温婉的大家闺秀模样。

这个七妹妹,他从前没有在意,都说七妹妹身子不好,在绣楼里养病,前些日子又掉进水里。差点连命都没了,反正是三伯家的女儿,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也是随便听听就罢了。

怎么也没想到七妹妹突然就厉害起来……

说着话婉宁看向门口,那里站着一个人,正看着姚承章、姚承显兄弟和她,她穿着蓝色褙子,梳着圆髻,虽然年事已高却仍旧眼睛明亮。云鬟雾鬓,风姿绰约。

方才她和姚承章说话,这个人已经上了楼梯,却惊讶地在那里听着。

婉宁仔细地看了看才辨认清楚。这是祖父的妾室,五叔的生母,蒋姨奶奶。

蒋姨奶奶不在家里住。祖父在庄子上安置了她,倒不是因为她年纪大了不受祖父待见。恰恰是因为祖父宠着她,才将她的楼台高筑。不受外人侵扰。

所以家里的事她不太知dào

,只是守着自己的田庄过日子,也算是和祖母井水不犯河水。

婉宁见过蒋姨奶奶几次,小时候父母带她来祖宅,母亲挑选了文房四宝来送给祖父,顺便置办了一套上好的笔给父亲,她对那些笔墨感兴趣爬过去抓着玩,母亲就以为她是想要写字,特意拿了笔给她,看她能写出什么来,正好被蒋姨奶奶看到,蒋姨奶奶笑着说,“现在哪里能写得了字呢,将来就算开始练字,也不能用狼毫,要从羊毫用起。”

这些都是母亲和她说的,那时候太年幼,她是记不得的。

母亲总说蒋姨奶奶,“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家里落了难被你祖父救了才委屈做妾室。”

蒋姨奶奶看向姚承章,“二爷、四爷,六太太正找你们呢。”

婉宁看向姚承章,意wài

的是姚承章脸上并没有反感的神情,反而很顺从地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姚承显愣了一下,忙赶上姚承章一起下了楼。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除了八仙桌挪了地方,一切都一如从前。

婉宁转过头迎上蒋姨奶奶的目光,那双眼睛很清澈,透露出的情绪很温和,对她没有半点的试探和打量,神态自然,甚至有些随波逐流的意味。

“七小姐的病好了,”蒋姨奶奶走过来,“上次我来的时候,七小姐还病着,这次过来我还从庄子上拿了几包自己种的药。”

蒋姨奶奶身边的丫鬟手里果然提着两提药包。

婉宁上前行礼,蒋姨奶奶忙让开,“七小姐脸色很好。”

眉眼笑开,是真的为她欣喜。

婉宁现在看来,蒋姨奶奶并不像是言不由衷的人。

“姨奶奶……”丫鬟上前行礼,“老太太让你过去呢。”

蒋姨奶奶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神情,笑着看婉宁,“每次来都是放下东西就要走,本以为今天能多坐会儿,”说着顿了顿,“还是这样好,你年纪还小和你四姐姐不一样,不用躲在绣楼里不见人,是你祖父不好,定下这些规矩……我说过,可是也没办法,你祖父性子倔,不撞南墙不回头……”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

蒋姨奶奶当着这么多人数落祖父,一个姨娘胆子这么大,可见祖父确实宠她。

“好了,走吧,我看看老太太那边有什么事。”蒋姨奶奶说着站起身,吩咐下人将药留下。

“都是补气养血的药,我亲手种的,比外面买来的好些,七小姐吃一些对身子有好处。”

婉宁点了点头,跟着蒋姨奶奶站起身,“我落水之后,姨奶奶来看过我?”

蒋姨奶奶道:“我也不会别的,就是庄子上的婆子知dào

救落水人的土法子,”说着顿了顿,“也不怎么奏效,到底还是你福大命大,自己才能活过来,日后可要小心。离那些地方远着些。”

怪不得她觉得蒋姨奶奶的声音熟悉,大约是她昏昏沉沉中听到过蒋姨奶奶说话。

“姨奶奶。”旁边的丫头又催促,“你快去看看吧。好像是老太爷那边不太好。”

蒋姨奶奶这次着了急,“那快走吧。”蒋姨奶奶说着话带着人离开了绣楼。

绣楼里重新安静下来。

婉宁看向落雨,“方才是怎么回事?”

落雨急忙道:“奴婢也要拦着二爷,可是没拦住。”

“有没有伤到?”婉宁听到落雨惨叫了一声。

落雨摇头,“没有,没有,还好有落英拉着我,我就是吓了一跳。”

落雨、落英是没有防备,姚承章在寿氏惯养下长大。除了会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也就会欺负下人。

寿氏一心钻营小利,将儿女都养歪了。

倒是这个蒋姨奶奶和三房里的人都不一样,婉宁想起母亲被休离姚家时说的话,“若是爹爹对你不好,就去找你五叔,你五叔……一定会护着你。”

是不是就因为这样,母亲才觉得姚家只有五叔能靠得住。

……

“还有什么可说的,”二老太太在堂屋里大发雷霆。“老六要接下粮长的时候,我就有言在先,犯了朝廷王法,自然交由官府惩办。我们族里也不藏污纳垢。我们二房写文书在先,族人也就照此行事,不偏不倚。”

二老太太厉眼看向姚老太爷。“老六到底有没有做错事我是不清楚,三叔心里有数。如果真的牵连下来,连累姚氏子孙的仕途。这要怎么算?”

姚老太爷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

二老太太微微一笑,只不过笑是从鼻孔里发出来的,听到所有人耳朵里就是“哼”,如同寒冬腊月刮脸的风,飕飕的吹着让人遍体生寒。

“那些年很多族人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我还记着,老太爷跟我说过,我们举族搬迁到泰兴的路上,死了不少的族人,就是因为前朝族中有人为官获罪,我们全族受了牵连。”

二老太太的声音很响,“当官得势是给族里挣了颜面,也别觉得光宗耀祖就能一手遮天,要知dào

平日里享福的还是你们,受罪的时候,不管大宗、小宗族人一个都跑不了。”

姚老太爷只觉得火气将脸憋得滚烫,二老太太说的是前朝的事,却在敲打他们三房。

“谁再让族人忍饥挨饿,我就跟谁过不去,拼着我这条老命不要了,我也得对得起族人。”

这几句话说的铿锵有力,姚老太爷站起身,“二嫂放心,老六出不了事,我们三房的事,有我这条老命顶着。”

二老太太点点头,“有三叔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也相信三叔能不偏不倚。”

在窗外偷听的寿氏差点就晕过去,如果老爷出了事,二房肯定会将他们逐出族里,免得牵连族人。

老太爷怎么能顺了二老太太的意思,如果被逐出门,他们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寿氏整个人颤抖起来,怎么办?现在可怎么办?

“六太太,”段妈妈低声道,“您娘家来人了……”

寿氏喘口气,“是我三弟?”

段妈妈点头,“是三老爷。”

寿氏慌张地道:“不要声张,等二老太太走了,悄悄地将我弟弟带进来,我们去西院说话。”

寿氏话音刚落,屋子里的二老太太道:“已经说好了要将家庵的女眷放出来,”看向老太太,“三弟妹让人将婉宁叫出来,做这么大的事,我可离不开七丫头。”

不等姚老太太说话,二老太太接着道:“现在整个族里,没有谁比七丫头更伶俐,要说七丫头生在三房是你们的福气,沈氏被休了之后,老三不将婉宁护在身边也就罢了,你们还将她关在绣楼里这么多年,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们怎么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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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家事

二老太太将老太爷和老太太说得哑口无言。

二老太太心里舒坦了,挥挥手,“走。”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出堂屋。

坐上马车,二老太太露出笑容,“这可比什么药都好用。”从看清楚了三房的嘴脸,到现在扬眉吐气,真是太痛快了。

……

婉宁穿好衣服带着童妈妈、落雨、落英几个出了院子,刚走到翠竹夹道,旁边人影一闪,一个十四岁的姚承显走出来,停到婉宁身前行了个礼,一板一眼地道:“七妹妹,我……我来替二哥向你赔礼……你不要生气,都是二哥不好。”

几句话讲出来,姚承显鼻尖都出了汗。

婉宁没想到姚承显会过来。

姚承显浓眉大眼,嘴唇稍厚,看起来没有姚承章伶俐多了几分的厚道,尤其是现在站在她跟前一脸的愧疚,好像刚才来闹事的人不是姚承章而是他。

这样的人,婉宁不会对付,反而觉得以六叔、六婶的性子能养出这样的儿子很难得。

婉宁蹲身还礼过去,“四哥不用多礼,这件事和四哥无关。”然后向姚承显点点头,带着下人离开。

姚承显看着婉宁的背影,这个七妹妹和别人真是不一样,没有冲着他撒气,还对他很有礼数,这真是被父亲、母亲恨得咬牙切齿的人?

他怎么有点拎不清了。

旁边的丫鬟吓得四处看去,“四爷,四爷我们快回去吧。让太太知dào

可不得了,您可不像二爷那么受宠。”

罚抄写字。罚不吃饭,罚关在屋里。

还能罚什么?罚着罚着他也就习惯了。

……

姚家乱成一团。姜氏将二老太太送上马车就立即来迎婉宁。

婉宁看向童妈妈,童妈妈和落雨几个就走到了后面。

“婉宁,”姜氏一脸的感激,“都是因为有你帮忙,你四叔才敢在老太爷面前说话。”

上次婉宁治好了李大太太,姜氏就偷着找到婉宁将姚宜进的事说了,“从去年开始话就越来越少,屋子也不出,我怕是不等考上科举。人就要完了。”

之前她也没盼着什么,觉得这样凑合着

四叔是因为被祖父管教太严,觉得只要踏出书房就会挨骂,久而久之书房成了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不管什么时候都缩在里面。

婉宁点点头,“四婶还是照我说的,每天都让四姐和五弟过去陪四叔说话,四叔不想离开书房,就在书房外间吃饭。”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可以让姚宜进喜欢上做一个丈夫和父亲,从而摆脱祖父对他的束缚和控zhì



这几日,她就是在教四叔怎么反抗道貌岸然的祖父。

今天,四叔敢和祖父说话。

明日。四叔就敢不听祖父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

姜氏点点头,“我都记下了。每天都要去书房陪着老爷吃饭,让你四姐姐也跟着一起过去。我们在的时候让书房里热热闹闹的,我们走的时候就让书房重新冷清下来。”

这样做了两日。每次她走的时候,都觉得老爷的目光好可怜,就像一个被遗弃的猫儿、狗儿,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们,她咬咬牙一口气地走开,回到屋子里她就想,她是不是太狠心了。

不狠没办法,她不能看着老爷被关一辈子还不自知。

老爷是该醒醒了。

……

婉宁上了马车,祖孙两个拉着手在马车里说话。

二老太太笑道:“你没看到你祖父的样子,半句话都说不上来,脸色难看的很,从前可是只有他训斥别人的份儿。”

二老太太看向婉宁,“现在还拿你在家中犯错说事,都说你推了张氏,可是她冤枉了你?”

婉宁点点头,“我被叫去主屋,就看到母亲倒在地上,紧接着就有丫鬟大喊,将全家都惊动起来,父亲刚好回到家,进了门就看到这些……”

二老太太仔细地听着,“你有没有跟你父亲说?”

“说了,只是父亲不信我的话。”婉宁不愿意去想父亲,她在家中美好的日子就在母亲被休之后戛然而止。

母亲走了的那半年,父亲倒是时常来看她,还手把手教她写字,可等到张氏进门,一切都变了,张氏在她身边的时间开始比父亲长,父亲格外喜欢张氏的温婉,有意将她养得和张氏一样。

再下来……就是张氏小产,父亲不听她说话,将她送来族里。

二老太太皱起眉头,“我是看错了人,我从前以为你父亲也算是有几分良心的,你祖父做主要休你母亲,你父亲还不肯答yīng

,在外面跪了一日……”

婉宁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话,更不知dào

父亲还为此跟祖父抗争过。

“然后呢?”婉宁急于听后面的结果。

二老太太摇摇头,“谁知dào

为什么你父亲又改了主意,非要将你母亲休回家。”

“祖父到底为什么休母亲?”这是婉宁一直没有打听清楚的事,二祖母身子刚好些,她就没有询问,现在二祖母说起来,她也想弄个明明白白。

“你看看,你六叔有几个孩子?你二哥、四哥、五姐,你四叔家里有你四姐、五弟,你五叔那是例外,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却在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掉进湖里死了,这么算下来,你爹爹这个三房长子,不免膝下单薄,成亲那么多年才生了你,你五六岁了也没再添个弟弟,你祖父因此着急,给你父亲纳了两房妾室,一个是府里的家生子,一个是一直在你父亲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沉香。”

“沉香有了身孕,眼见就要生产,却被一个粗使的婆子撞下了台阶。孩子都摔了出来。这件事查来查去就查到你母亲身上,你祖父大发雷霆。骂你母亲善妒说什么也容不下她。”

二老太太眯起眼睛,“后宅的事我是司空见惯。大户人家一年不闹出几条人命都觉得寒碜,再说沉香到底怎么回事,既然没有查清楚,就不要言之凿凿地怪在谁身上。”

“谁知dào

你祖父不依不饶,找着你二祖父说了好几天,也不知dào

怎么了,你二祖父后来也改了主意,跟我说三房的事我们管不了,终究有你祖父在。处理家事隔房如隔山,别人插不得手。”

“我也就不好再问,只是遣人去劝了你父亲几句。”

到底是因为什么?

很多事仿佛一下子就变了。

如今二祖父没了,知dào

这件事的就是祖父和父亲,祖父到底说了什么话让所有人答yīng

休母亲。

她总有一天要弄个清清楚楚。

二老太太沉下脸,“你父亲这个耳根软的,当年听了你祖父的话休了你母亲,如今听了张氏的话将你送来族里,”说着似是拉起婉宁的手。将暖暖的体温传给婉宁,“等有一天见到你,他们定然会后悔,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二老太太叹口气。“说到底都是为了子嗣……张氏生下了欢哥,如今不过四岁,你父亲就到处找西席。你祖父更是要将整个泰州府翻过来,都盼着张氏的孩子能子承父业。一辈比一辈强。”

“老来得子,你父亲将欢哥快宠上了天。你祖父提起这个孙儿也是满怀期望,说什么书香门第家里出来的后辈定然和旁人不同。”

婉宁听出来祖父这话的意思,从祖父心里,根本就没有将她认作姚家的女儿。

二老太太说出这话,婉宁心里忽然浮起一丝痛快,祖父和父亲还不知dào

,母亲被休的时候已经怀了昆哥,祖父和父亲想要子嗣,却亲手将嫡长子逐出了家门。

他们做了那么多的恶事,不能只是让他们后悔那么简单。

……

马车开始前行,紧接着一辆马车,一辆马车地跟上,家中女眷在家庵的族人都跟着姚家二房一起去家庵。

姚家的马车多,走在路上有些引人瞩目。

路边骑马的裴明诏停下来,听着路人议论。

“姚家的马车,听说去家庵将关起来的女子放回来。”

旁边的人问道:“还有这样的事?”

“泰兴巴掌大的地方有什么事我不知dào

,姚宜先在我家买的香烛、供奉,要将他那苦命的女儿接回来,要说他那女儿可是冤枉的很,就因为不嫁周兴那泼皮,就被送去了家庵。姚家那个不用药给人治病的七小姐,救活了姚家二老太太,这不,二老太太也做了这样一件善事。”

裴明诏看向身边的下属,“上次你说当街救人的女子是哪家的?”

下属道:“就是侯爷让打听的人,姚七小姐。”

那个姚七小姐,还能不用药给人治病?

裴明诏驱马上前,他要去城外的普陀寺,好像和姚家人是同路。

……

出城就是普陀寺,眼见着姚家浩浩荡荡一行人去了旁边的慈慧庵,裴明诏在普陀寺前下了马。

“将马鞭扔给小厮,”裴明诏上前看向迎过来的小沙弥,“怎么样,主持可在?”

小沙弥道:“师祖在等侯爷。”

裴明诏跟着小沙弥一路到了禅房,小沙弥打开门让裴明诏低头走进去。

“侯爷。”

屋子里的惠忍站起身来。

裴明诏单手竖于胸前行了个礼。

“怎么样,他可开口了?”

惠忍摇摇头,“这些人和寻常凶徒不同,侯爷还是另想别的办法。”

没想到连惠忍主持都没办法。

也许这条线就此断了。

“侯爷为何一定要让人这些人开口?”惠忍道,“杀人不眨眼的凶徒,心中满是恶念,就算是说,也未必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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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意外

听惠忍说完话,裴明诏道:“此时牵扯到家中一位世交,定要问个清楚。”

惠忍试探着,“可是要救人?”

裴明诏身后的随从面色一紧,互相看看,很是谨慎。

不等裴明诏说话,惠忍伸出手来,“侯爷这样着急,贫僧猜想必然是人命关天。”

裴明诏并不着急,惠忍是有名的法师,在大周朝能称上法师的出家人并不多,德行上自然不会有问题,否则他也不会来小普陀寺。

他是来找忠义侯世子的,忠义侯被冤枉通敌,如今沉冤得雪,忠义侯爵位要有人承继,逃在外面的世子若是找不到,就会从赵家族内选一人出来,裴家受赵家所托,定要竭力将世子爷带回京城,半路上却遇到这些死士。

惠忍将裴明诏请去禅室,路过旁院,就听到里面传来声音,“拜帖我是不收了,让他们不要再来求师。”

“我这辈子做了两个人的师傅,一个早死,一个明明三年科举能拔得头筹,现在却……”说到这里传来一阵咳嗽声。

裴明诏看向惠忍。

小普陀寺不会让来路不明的人安住,里面说话的人不知是谁。

“是与惠忍常往来的一位施主,侯爷既然来到这里,惠忍也不隐瞒,侯爷可知……”

惠忍还没说完话,院子的门打开了,裴明诏抬起头目光正好和出来的人撞在一起。

“杨先生。”

杨敬仔细看向裴明诏,“这是永安侯世子?”

惠忍道:“已经是永安侯了。”

杨敬皱起眉头,“老侯爷……”

裴明诏道:“家父伤势过重。今年春天就病故了。”

杨敬叹口气,“自从和也先那一战。大周朝的勋贵十去七八,可惜了老侯爷。三年前我还和老侯爷一起下棋,”说着顿了顿,“一晃故人已去……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侯爷。”

惠忍看向旁边的小和尚,“让徒弟去端些茶水,侯爷和杨先生过去说话吧!”

……

禅房打扫的干干净净,小和尚在一旁倒了淡茶。

惠忍坐在一旁,裴明诏和杨敬坐在另一边。

“也就得片刻清静,”惠忍道,“泰州府若是知dào

杨先生来了。左近的州府的学子也要纷纷来拜师。”

杨家门风清白,杨先生一身才华又为人洒脱,是故去的前詹士府詹士曹變的师傅,曹變教太子的时候就说过,可惜没有学全师傅杨敬的学问。

爱徒曹變去世之后,杨敬有一阵子不曾收徒,后来听说他在扬州一带闲居,京里的达官显贵没少带着弟子求师,却都无功而返。

杨敬挥挥袖子。“老夫还想多活几年,不再收徒了。”

裴明诏看过去,桌子上已经放了厚厚的拜帖,为了家中子弟的前程。长辈也算是大费苦心。

“主持,”小和尚进来道,“姚家送来香火钱和素斋请主持一定要收下。”

惠忍道:“是姚家哪位施主?”

小和尚道:“是姚宜先施主。听说是来慈慧庵接走家中女眷。”

惠忍连连点头,“我佛慈悲。姚施主也算是得偿心愿,可怜那位女施主在庵中苦熬了六年。”

“姚施主可在外面?”

小和尚道:“在外面。请见主持呢。”

惠忍看向裴明诏和杨敬,“惠忍去去就来。”

惠忍起身走到院子里。

姚宜先快步走过去,顿时跪下来,“主持慈悲,每日诵经终于请来了大慈大悲的菩萨,渡了小女出苦海。”

惠忍将姚宜先扶起来,“施主已经将女施主接回家中?”

姚宜先摇摇头,“还没有,不过,家中长辈已经去了家庵,我们族里的七小姐愿意听小女的那件冤枉事,还说只要女眷错处不大,就不必再在家庵里,”说到这里,姚宜先几欲掉泪,勉强忍回去,“我女儿进家庵的时候,我哪里想过还有今日,多亏了我们族里的七小姐……”

“之前说出来我还不肯相信,一个十二岁的小姐,能将我们族中的老太太救活不说,还劝得长辈开恩将家庵里苦修的女眷放回家,没想到老太太真的带着七小姐去了家庵。”

一个大男人终于忍不住痛哭流涕,惠忍也不禁动容。

“我们家不是大宗,不过是旁支小宗,平日里也只能听从大宗发落,大宗长辈定了的罪名,谁敢喊冤,有苦只能肚子里吞……”姚宜先越说越激动起来。

惠忍点点头,“施主一家仁心,必然会有善报。”

姚宜先忙伸出手来行佛礼。

送走了姚宜先,惠忍回到禅房。

禅房十分安静,杨敬和裴明诏都听得外面的话。

惠忍道:“那姚宜先施主几次要剃度出家,都被贫僧拦住,这些年施主一直来听贫僧讲禅,心中苦闷放下不少,如今一家将要团圆,才来答谢贫僧。”

家庵谁都知dào

是什么地方,宗族里惩办女眷送进家庵的不在少数,裴家的家庵,裴明诏也有所耳闻。

一个小姐真的敢替家庵里的女子说话?

“姚家,可是吏部侍郎姚宜闻家?”杨敬忽然问。

惠忍道:“泰兴县,只有一个姚家。”

杨敬道:“那就是了,姚老太爷和老太爷都来过拜帖,请我为姚宜闻的儿子做启蒙。”

做了启蒙才能读书写字,不敢托大请杨先生做师傅才说要启蒙,想要凭着孩子天分好,让杨先生一高兴就收了徒弟,毕竟杨先生和普通的西席不同。

裴明诏想到这里,外面的随从进来道:“找到人了,就在旁边的庄子里。庄子上来来往往人不少,要怎么抓……”

裴明诏立即看向惠忍。“主持,旁边的庄子是哪家的?”

“慈慧庵周围都是姚家的庄子。”

姚家……

正好慈慧庵里都是女眷。那些凶徒杀人不眨眼,总要和姚家人知会一声,免得到时候慌乱中伤及无辜。

裴明诏道:“随我去一趟慈慧庵。”

……

婉宁站在二老太太身后听女眷们说话。

沉闷的家庵里,难得有了一丝生机。

二老太太不停地点头,“我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姚宜先和邓氏跪下来谢二老太太。

“不要谢我,”二老太太微微一笑,“都是婉宁的功劳。”

姚婉慧呆呆地看着婉宁,这是三房的七妹妹,看起来比她小很多。却跟着二老太太来将她们放出去。

她就不怕吗?不怕自己的祖父?不怕自己的长辈责怪?

姚婉慧想到被送进家庵时的情形,就忍不住浑身颤抖,她也曾想过,若是答yīng

嫁给了那泼皮,会不会比现在过的要好些,这样也就不会连累到父母,可是她又不甘心,明明知dào

是火坑,为何一定要跳。只要是好女儿都会想着要抗争,只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姚婉慧走上前向婉宁行礼,“多谢七妹妹,这份恩情。我……我……永远记在心上……”

邓氏看着自己的女儿,眼泪不停地掉下来,三房长辈说她女儿行为不检才送进家庵。她好好的女儿就在这里被关了六年。

“二老太太,”姚婉慧又跪下来。“二老太太,原本能从这里出去。有些话我就该烂在心里,只是被冤枉了这么多年,不能不吐不快,当年珠云那丫头说看到那绣给男子的鸳鸯荷包是我掉的,长辈就说我不愿意依婚约成亲是因为与人私通。”

“是有人将脏水泼到我身上,让我顶罪,三叔的姨娘秦沉香曾跟我娘说,她知晓那荷包是谁的,谁知dào

秦姨娘失足掉下楼梯死了,我的罪就此坐实,虽然已经过了六七年,现在就连珠云也不知去了哪里,但是我在这里对天发誓,我姚婉慧是清清白白的,没有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

婉宁看着姚婉慧,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悲愤,族姐说的都是真话。

发xiàn

荷包到父亲的姨娘惨死,族姐被送来家庵,母亲也因此被休,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

二老太太叹口气,“起来吧,我会让人去仔细查问。”

姚婉慧看向二祖母,却被旁边一双眼睛吸引,那目光中没有半点的怀疑,反而满是思量,在仔细琢磨她的话。

有人相信她,至少这个七妹妹肯信她的话。

婉宁站起身,要将姚婉慧拉到一旁坐下,桂妈妈进屋在二老太太耳边低声道:“外面有位公子,想要见二老太太,有话要和二老太太说。”

这是姚家家庵,怎么能在这里见外男。

二老太太皱起眉,“你就说,若是世交改日去家里说话,这里总是不便。”

桂妈妈点点头,很快去而复返,“老太太,那位公子说了……我们庄子上恐怕进了歹人,现在女眷们都有危险,不如快些回城……他还想带着随从去庄子里将歹人抓了……”

“歹人?”二老太太惊奇地问过去。

桂妈妈脸上也满是诧异,“那公子是这样说。”

二老太太看向婉宁,婉宁忙走过来,“天色不早了,安排族中女眷回城吧!”

二祖母目光闪烁,眼睛里不知藏着什么事,婉宁看向旁边的桂妈妈,桂妈妈表情僵硬,也在竭力遮掩。

婉宁吩咐下人准bèi

车马,才叫了桂妈妈到一旁说话。

桂妈妈将外面的事说了,“也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

婉宁看向门外,“那公子还在门外?”

桂妈妈点头,“还在呢。”

婉宁带着桂妈妈走到门口,透过缝隙向外看去。

那人穿着件蓝色直缀,身形看起来高大挺拔,眉宇间透着股英武之气,身边的随从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地站着。

是他。

在闹市上遇见的那个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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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厉害

看到这个侯爷,婉宁想起那些死士。

侯爷说的庄子上进了歹人,难不成就是那些人?

婉宁低头吩咐童妈妈,“妈妈再去问问清楚……”侯爷见过童妈妈,会知dào

她问的是什么意思。

……

听到脚步声,裴明诏抬起头看到了童妈妈。

姚七小姐还真是聪明,这样就让人来问,不用遮遮掩掩地来回禀告,也不能他再费心思向里面传话。

童妈妈上前行了礼,“这位公子,我家老太太想知晓公子说的歹人,可是从前在街面上见过的。”

七小姐托了老太太的名号来问,想得很周到。

裴明诏颌首。

真的是。

童妈妈想起那些人还心惊胆寒,这些人怎么偏进了姚家的庄子。

裴明诏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庄子,再一次询问,“那庄子上平日里来往的人可多?”

童妈妈道:“应该不少,不说伺候的人,白天也有来来往往忙碌的下人、长工和佃户……”

裴明诏显得十分谨慎,“你和老太太说,那些人留在庄子上,定是祸患,我们会等到姚家将庄子里面安排好了再进去。”

这位公子说的挺好,可是要怎么安排?

童妈妈应了一声,回到屋子将裴明诏的话说了。

二老太太仔细想了想,看向旁边的桂妈妈,“我记得三老太爷的姨娘住在那个庄子上。”

桂妈妈道:“老太太这样一说奴婢也想起来了,是蒋姨娘住的地方。”

原来蒋姨奶奶住在这里,离城不远。又在家庵的旁边,跟前有小普陀寺。这个地方清静又安全。

婉宁道:“蒋姨奶奶刚好在家中。”

二老太太点头,“那还好一些。”

那些人躲进去了。现在一时半刻虽然看着没事,到了晚上又不知dào

会怎么样。

童妈妈道:“要不然奴婢去知会一声,让庄子上的人都小心地撤出来。”

“一传十,十传百,只要谁不小心吆喝了,就会惊动歹人。”婉宁还记得那些人为了逃跑将路边的孩子当做沙包丢给侯爷的情形。

桂妈妈也有些着急,“那要怎么办?”

婉宁坐着没有动,半晌才抬起头看向童妈妈,“妈妈去跟那公子说一声。我有法子,不用他们进庄子。”

童妈妈弄不明白,不用进庄子?那怎么抓人啊?

婉宁看向二老太太,“事急从权,二祖母,孙女去和那公子说一声。”

……

婉宁上了马车,童妈妈将车帘拉开一条缝。

隐隐约约能看到外面的人。

姚家车马已经走了不少,姚七小姐的那辆车就等在那里。

这个小姐胆子大裴明诏已经见识过了,只是不知dào

她还有什么好主意对付那些死士。

裴明诏走到车窗外。

帘子上影影绰绰映着个人影。梳着双螺髻,五官轮廓十分的清秀,微微抬着下颌。

“有件事我想问公子。”清晰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

裴明诏道:“请说。”

婉宁道:“那些人是不是行踪诡秘,在公子四周伺机而动?光明正大之下可曾主动和公子交手?”

那些死士都是趁他不备偷袭。上次也是互相追赶才到了街面上,姚七小姐只见了那些人一面,怎么知dào

这么多。

裴明诏目光微敛。“没有。”

马不时地轻嘶着。

比起他那些剑拔弩张的随从,姚七小姐就显得十分从容。

“他们做的是隐蔽事。不会引人注目,习惯了昼伏夜出。因此不到关键时刻更不会大动干戈,他们会逃到姚家的庄子上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暂时栖身,这里是城外,如果姚家的庄子不适合停留,最好的办法不是闹出动静,而是悄悄地换另一个地方躲避,所以只要姚家的庄子不再适合他们躲藏,他们就会从庄子里出来。庄子的西门,直通小路,我让下人将西门让出来,公子带着人在那里等候,不过,请一定要等到那些人都从姚家庄子里出来才能动手,免得乱起来伤及无辜。”

根据那些人的性格、心里、本能、需yào

和在一起就形成了行为学。

她见过那些人,能推断出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人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婉宁顿了顿,“如果这样做不成,公子再去庄子里抓人。”

这是推算出庄子里藏身的死士会怎么做。

一口气说出来如数家珍般熟悉。

裴明诏不禁惊讶,这个七小姐言之凿凿,仿佛肯定这些人一定会从西门出来。

若是平时,裴明诏不会相信。

在街面上见过这个七小姐,在小普陀寺听了姚家人说起姚七小姐,现在又听姚七小姐说出这样一番话。

裴明诏细长的眼睛微闪,他觉得可以试一试,他想知dào

姚七小姐要怎么安排。

“我让人去庄子的西门。”

婉宁点点头,吩咐童妈妈,“去庄子上知会一声,就说二老太太来了,让庄子上的人都到前门来迎接。”

婉宁顿了顿,“聚的人越多,那些死士越不会过来。”

裴明诏很好奇,他是个男子,经常在外办事,姚七小姐这样年纪的小姐,应该只懂得内宅的事,怎么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小姐怎么知dào

人多死士就不会过来?”

婉宁道:“那些人习惯了黑暗、冷清的地方,嘈杂的地方对他们来说,不是舒适环境。”

不是舒适环境。

这话不难理解,只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

婉宁接着道:“庄子上多少存了些炮仗。秋天收粮的时候应该不会用完,一会儿在前门放炮仗。做出大动静。”

有了动静,人就会慌张。尤其是那些逃命躲避的人。

如果他们心思缜密,就会出来查看,如果他们做事小心,就会知dào

庄子上已经不适合躲避。

他们会选一条小路,通往离城更远,人烟稀少方便消失的小路。

而那里,有人等着他们。

都安排妥当,留几辆马车来摆摆样子,婉宁隔着窗子道:“公子。我们留在这里也是碍事,就先行一步。”

婉宁话音刚落,马车开始前行。

……

裴明诏看着消失在路上的青顶马车。

姚七小姐不用等结果,好像知dào

必然会这样。

又说留在这里碍事……

不但将情势看得很清楚,做事干净利落,人也很直率。

从前他怎么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女子。

裴明诏转头看向随从,目光中露出冷冽来,“这次不能再失手。”

随从道:“侯爷放心吧。”

……

一阵炮仗声响,安静的庄子忽然热闹起来。

庄子上的下人都皱起眉头捂住耳朵。欠着身子笑着,不知dào

有什么喜事,突然之间放起炮仗。

炮仗好像一时半刻放不完似的,空气里传来一股特有的硝石味道。

黑暗里的几条身影仿佛忍耐不住。悄悄地走出来。

大户人家的庄子,遇到重yào

的事才会放炮仗,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对他们来说都不利,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向僻静的地方走去。

城外几个庄子连着,走出这里。不远处就又有藏身之地,十分顺利地出了庄子,几个人沿着小路向前走,一阵脚步声传来,本来平静的草丛里,忽然钻出了人影。

中了埋伏,有人在这里等着他们。

黑衣人想要择路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裴明诏眯起眼睛,从前他吃亏是因为毫无准bèi

,现在他事先布置好,这些死士已经没有任何的机会。

等在庄子的西门。

裴明诏耳边传来那清澈的声音。

果然如她所言。

将族人带回城,又布置好庄子上的事,才不慌不忙地离开,这个姚七小姐还真不一般,这次来泰兴,让他最意想不到的是,遇到姚七小姐。

……

二房老太太离开之后,姚家忽然之间比平日里要安静了许多。

老太爷关在屋子里连饭也没吃,还是蒋姨奶奶亲手将饭菜端进去,六老爷被抓走之后,六太太顿时慌乱起来。

就连二爷和四爷也无精打采地坐在书房里,族学也不去了。

寿氏在房里哭,“我可怎么办啊。”

寿远堂皱起眉头,“二姐哭什么,这世上就没有用钱做不成的事,更何况姚家有官名在身,姐夫定然会被放出来。”

“你不知dào

,这次不一样了,朱大人都被抓了,我们还能去求谁,那个巡漕御史是陈家的表亲,老太爷让人去请说话,他却脸面也不给,抓了人就去衙门……”

“这样查下来,我们可都要完了。”

寿远堂本来轻松的神情也阴沉下来,“二姐说抓人之前,家里已经有人知晓?”

是有人知dào



提起这个,寿氏多添了怒气,神情也狰狞起来,“就是那个婉宁,三老爷家的婉宁,早知dào

我就治死那丫头,现在好了,让她来祸害我。”

寿远堂鼻翼一跳,脸上立即露出不满,“早就让你跟你家老太爷提,将那丫头许给你娘家侄儿,到时候进了寿家门,还不是我们说了算,你想怎么折腾她就怎么折腾,你偏说只怕是你侄儿人太愚钝娶不得……现在可好了,落得这样的结果。”

“别说这些,”寿氏抬起头来谨慎地看看周围,“今年你可拿了漕粮?”

寿远堂点点头,“拿了,今年大旱,赚得比每年都多,不拿便宜了那些粮长……”

“那可怎么办?老爷被抓现在还没有什么证据,将你的漕粮查出来,我们真就完了,”现在的漕粮就是烫手的山芋,寿氏道,“好弟弟,快想想法子将漕粮卖出去。”

寿氏话到这里。

段妈妈进了门。

寿氏道:“怎么这样慢。”

段妈妈无可奈何,“那泰兴楼才开张,买茶点的人排了一条街,下人好不容易才见到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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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提亲

寿远堂听得段妈妈的话,“是不是东市的那家茶楼?”

段妈妈点头,“对,就是那家泰兴楼。”

寿远堂不禁好奇,“这是哪家来开的茶楼,怎么刚开张就那么多人排队等着买茶点。”

要不是今天出了事,寿氏也准bèi

让人去买盒茶点。

段妈妈道:“就算是排队,也买不上,泰兴楼的点心每天就卖几十份……”

寿氏皱起眉头看了段妈妈一眼,段妈妈才发觉自己说的远了,忙道:“泰兴楼的掌柜说了,他家的东家最近收了不少米粮,米价不比从前了。”

米价不比从前是什么意思?

寿氏瞪大了眼睛仔细地听着。

“那边说,要少一些。”

少一些是少多少。

寿氏有一种毛发竖立的感觉,她刚盘算着卖米,为什么米价就……不如从前了……现在好像连老天也在跟她作对。

段妈妈吞咽一口,不忍去看寿氏的连,伸出一根手指,“要……要少一成,还说……他们家的船三天内就要回程,到时候收米可能要停一停……”

寿氏的脸色顿时变了,“不但价格要降一成……三天后还不收米了?”

段妈妈点头,“泰兴楼的掌柜是这样说的。”

怪不得,怪不得泰兴楼开张连茶点也不送来一盒,之前是要收米,现在米粮收够了,不准bèi

再要,所以连拜会也省了……

寿氏脱力地靠在椅子上。她手里有些漕粮,本想着混在一起卖出去。

如果泰兴楼不买了。她真是要欲哭无泪。

寿远堂道:“着什么急,泰州买米的商家有的是。死了张屠户,得吃带毛猪不成?我已经找人去问价,就算是泰兴找不到商贾,泰州那么大还怕找不到合适的商贾来卖。”

“爹,”拉长的声音传来,有人掀开帘子,先伸进来一个大头,接着是油光的鼻头和翻开的厚厚嘴唇,“爹。姑姑,妹妹不跟我玩,妹妹也不喜欢我拿来的玉佩。”

看着日益长歪的侄儿,寿氏脸上都摆不出喜爱的神情,叹口气道:“你六叔有事,你五妹妹没有心思,你让丫鬟带着你去园子里玩吧!”这样的侄儿,她怎么能开口请老太爷将婉宁嫁过去。

寿文兴眼睛一转,“姑姑。那个……那个七妹妹去哪里了?”

去年在姚家看到婉宁之后,兴哥对婉宁就一直念念不忘,寿氏铁青着脸,“去二房老太太那里呢。今天你恐怕是见不到。”

家里出了事,二老太太却带着婉宁在外面风光。

去家庵,从前是多么丢人的一件事。现在却被她们大张旗鼓地办起来,将老太爷立即就气病了。

听得寿氏的话。寿文兴顿时一脸的失望,用牙咬一咬厚厚的嘴唇。唇肉顿时被挤进大大的牙缝里,哎呦,寿氏胃里顿时一阵翻腾,她弟弟和弟媳妇怎么生出这样一个蠢孩子。

寿文兴跑过来坐在寿氏旁边。

寿氏顿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忙将鼻孔转向弟弟才得以喘气,相比之下弟弟本来平凡的五官顿时变得英俊起来,寿氏吞咽了一口,将让她反胃的寿文兴扔在后脑勺,“你这段日子没来,不知dào

都出了什么事。”

寿远堂觉得这件事很好办,“二姐别慌,不就是卖米吗?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能办得妥妥当当。”

寿氏眼睛里有了许期盼,“三天之内能有消息?”

“哪里用得着三天,”寿远堂看着姐姐,姐夫被抓,姐姐也是慌了神,才这样急躁,“一天就能有消息。”

但愿如此,寿氏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但愿一切顺利。”

“别谢菩萨,”寿远堂道,“二姐不如谢谢我,过会儿将我和你侄儿带去给老太爷请个安,我得了确切消息,你那三嫂的父亲说不定已经承爵了,京里过来的消息就在路上,你就等着借光享福吧!”

寿氏瞪圆了眼睛,“真的?真的承爵了?”从前虽然也听过这样的传闻,现在这些做了实,她心里顿时高兴起来,“那日后……日后……”

“勋贵的亲戚,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能将姐夫怎么样,定然好端端地给送回来。”

勋贵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寿氏点点头,“三嫂定然会帮忙。”

……

姚老太爷躺在蒋氏腿上,蒋氏用手慢慢地捋着老太爷的头发,“您都是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能跟孙女置气,也不怕说出去让人笑话。”

“我看婉宁那孩子挺好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是……”

“好了,好了,”姚老太爷松开的眉毛重新皱起来,“能不能说点别的?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也是来气我的不成?”

“我不气你,我不气你。”蒋氏顿时不再说话。

老太爷叹口气,急躁的心情随着梳理他头发的两只手慢慢平复下来,老太爷顿时握住蒋氏的手指,“我想要将他们教养成你这样,到头来哪个也不成器,老四连书房也不敢出,老六只知dào

张扬,老三和老五倒是好,只是……也及不上你半分……”

“老太爷快别这样说,”蒋氏紧张地向外面看去,“让人听到……”

“你总怕被人听到。”老太爷皱起眉毛。

蒋氏低下头,“家里的事我也不知dào

,老太爷是不是想三老爷和五老爷了?若是想了不如就去京里住些日子……”

族里现在一团乱,二房处处和他作对,姚老太爷闭上眼睛,他本想将族中大权握在手里,现在看来只要二嫂一天不死,他就没有这个机会。

“族里还有事……”

蒋氏试着劝说,“日后在慢慢做也是一样。老太爷这样的年纪,委实不该太操心。”

“搬回家里住吧!”老太爷将脸埋在蒋氏怀里。头发已经花白却像年轻人一样呢哝着商量蒋氏。

“不好吧,我还是习惯在庄子上。”蒋氏靠在引枕上。柔软的手仍旧在老太爷头上穿来穿去。

老太爷仿佛睡着了一样,“我这辈子最亏欠的人就是你,我盼着老五能有个好前程,将来若是我先走一步,你去老五身边颐养天年。”

蒋氏轻轻摇头,“老太爷快别这样说,我哪里有这样的福气,只要家里都安好,我在哪里都一样。”

老太爷忽然伸出手握紧蒋氏。“我就听不得你这样说。”

“姨娘,”葛妈妈进来道,“六太太来了,说是寿家来人,想来给老太爷行礼。”

蒋氏忙将老太爷扶起来,吩咐葛妈妈,“端水进来,我服侍老太爷洗脸。”

老太爷坐在床上不动,平日里在晚辈面前的威严顿时去的干干净净。

蒋氏拉扯着老太爷的衣袖。“洗个脸,换件衣服,晚辈总不好不见。”

“不去了。”老太爷挥挥手。

蒋氏道:“那怎么行,老六出了事。六太太正心神不宁,寿家来了人你再不见,那边不知dào

要怎么想。”

“你就是对谁心都软。”老太爷挪动了身子。蒋氏忙上前服侍穿鞋。

老太爷伸出手来整理蒋氏头上的发钗,“今天别回庄子上了。就留在家里。”

蒋氏点头,“今天不走了。”

老太爷如同要了糖果的孩子。忽而笑了。

……

走出屋子,老太爷立即板起脸来。

见到老太爷,寿远堂带着寿文兴忙上前行礼。

“这些日子可好?”老太爷开口询问。

寿远堂忙站起身回话,“都好,家中长辈让我给老太爷、老太太问安,请您二老有空去京里住住。”

老太爷点点头,转头看到寿文兴正四处看着,仿佛在找什么。

“兴哥。”

老太爷喊了一声,寿文兴却仿佛没有听到,仍旧伸着脖子向窗外看。

寿远堂不禁咳嗽。

寿文兴这才回过神来。

“兴哥,你找什么呢?”姚老太爷忽然问起。

兴哥眨了眨眼睛,一脸的呆滞,“老太爷,我找七妹妹,七妹妹也没在这里吗?”

老太爷眉头微蹙,“你找婉宁做什么?”

寿远堂目光闪烁,没有喝住寿文兴。

寿文兴就自然而然地说出来,“兴哥喜欢七妹妹,想跟七妹妹一起玩。”

顺着寿文兴的话,姚老太爷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顿时一深,很快却又恢复寻常,嘴边却露出笑容来,看寿文兴也亲切了些,“几个月不见,兴哥愈发出息了。”

看着姚老太爷的笑容,寿远堂心里豁然一亮,顿时站起身,“老太爷说起这个,兴儿也不小了,小子想要替兴儿求门亲事。”

老太爷似是有些诧异地看过去,“求亲?这么早就要说亲?想要娶哪家的女儿?”

寿远堂腆着脸笑,“老太爷,家中的长辈都说,想要姚、寿两家再结亲,三老爷在京里,小子就一直想要上门提起,家中长辈说,让小子先和老太爷说一声,请老太爷做主……”

“老三?”老太爷怔愣住,“老三家的女儿婉宁还不到十三岁。”

寿远堂高深莫测,“好女百家求,议亲、定亲下来也要几年,不提前说怎么好……”

老太爷捋着胡子,“这事我还没想过……”目光落在寿文兴身上。

寿文兴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傻傻地愣在那里。

老太爷忽然道:“这孩子倒是很朴实。”

寿远堂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来,“还请老太爷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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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昏招

老太爷摆摆手,“老六被人带去问话,家里乱成一团……”说着顿了顿,“再说老三很疼婉宁,婉宁的婚事我也做不得主。”

寿远堂眼睛一转立即道:“姐夫能有什么错,不过就是问问话罢了,小子在泰州还有不少的熟人,这就去活动一下,明日里说不定就能让姐夫回家,三老爷向来孝顺,老太爷说话比谁都有用。”

寿远堂看向寿文兴,“我们兴哥也是好孩子。”

老太爷点点头站起身,“去看看你姐姐,我也累了。”

寿远堂应了一声,站起身将老太爷送走,这才带着儿子出了屋子。

姚家这是怎么了?

不过是一点点小波折就弄得全家上下人心惶惶。

他就不信了,一个小小的泰兴谁还能翻出大天了,他是从京城来的,什么阵仗没见过,还能怕这些。

……

寿远堂一刻也不耽搁,吩咐下人去找收米的商贾,自己带着寿文兴一路赶到陈家的院子。

陈季然正吩咐下人收拾行装。

见到寿远堂,陈季然有些惊讶,很快就想起了寿远堂,上前行礼。

寿远堂笑着将陈季然扶起来,“怎么到这里来读书?”

陈季然道:“京里应酬多,母亲怕我分心,就让我过来几个月。”说着话,陈季然去看寿文兴。

寿文兴报以一个憨笑,手里攥着一只小巧的荷包。

“你表兄的事你可知晓了?”寿远堂径直询问。

陈季然点点头,他也没料到。崔奕廷会一下子成了巡漕御史,抓了泰兴知县和姚六老爷。

姚老太爷请他过去说话。他对巡漕御史查漕粮的事也是一无所知,来到泰兴这么久。表兄一个字也没向他透露。

“我也是才知dào

,之前表兄没和我说起。”

寿远堂更有了几分的把握,崔奕廷不过是个浪荡公子,从小就名声在外,这是谁都知dào

的,不可能不声不响地做成这样的大事,巡漕御史看起来官职不大,却是“内差”,只有皇上信任的人才能任此职。崔奕廷一没功业,二没名声,怎么可能不声不响地做了皇上的心腹,唯有一种可能,就是崔家走了门路。

泰兴出了事,泰州府衙内也是一片慌乱,人人都在议论,唯有知府大人定坐在堂中,因为崔奕廷是崔尚书的侄儿。一个家族能发迹都是因为族中子弟互相扶持,崔奕廷如果针对叔父,在崔氏一族中就是大逆不道,这样不讲情分的人。不但会一下子声名狼藉,而且族中子弟无帮,早晚难以立足。

崔奕廷再怎么傻也不会傻到这个地步。

抓一个朱应年也就罢了。小官小职,用来邀邀功。崔奕廷还真的能公正严明,不讲情面不成?

他就不信。崔奕廷会这样做,整个泰州府都不信崔奕廷敢这样做。

弄清楚崔奕廷的意图,就会觉得这个人没什么可怕。

寿远堂正思量着,陈季然问寿文兴,“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寿文兴抬起头来,擦了把汗喘着粗气,“是我送给七妹妹的荷包。”

“七妹妹?”陈季然道,“是你家里的七妹妹?”

寿文兴摇头,忽然咧嘴一笑,口水从牙缝中间嗞出来,“是姚家七妹妹。”

姚家七妹妹?

是姚婉宁?

陈季然怔愣在那里,寿文兴怎么会惦记着送姚七小姐荷包?寿文兴厚厚的手掌揉搓着,忽然低下头在陈季然耳边低声道:“父亲和姚家长辈说了,要将七妹妹许配给我……”

寿文兴脸上是得yì

的神情。

谁都知dào

寿文兴先天有些愚钝,相貌也丑陋,陈季然听母亲说过,寿家早就放下大话,不是好人家的小姐不娶,要给寿文兴娶个漂亮、聪明又能持家的好媳妇,母亲就笑,寿家人说大话真不怕脸红。

难不成姚家长辈真的要将姚七小姐嫁给寿文兴。

不知怎么的,陈季然心里如同有一块石头坠着,让他觉得不舒服起来。

寿远堂显然隐约听到了儿子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反驳。

陈季然眼前浮起姚七小姐清新秀丽的面容,姚家怎么也不可能答yīng

会将这样的小姐下嫁给一个连平常人都算不上的寿文兴。

陈季然半晌没有说话,寿远堂开口道:“怎么样?崔二爷可会来吗?”

陈季然这才回过神来,“我让人再去问问。”

……

没想到崔奕廷架子这样大,等了两个时辰,寿远堂终于坐不下去了,明知dào

崔奕廷是个初生牛犊,现在他却又不敢得罪。

寿远堂写了张帖子,“三爷让人帮我送去。”

帖子上写得清清楚楚,他又不是没见过崔尚书,拿长辈压下来,再提起寿家和武兴侯的关系,到时候崔奕廷应该会见他。

送走了寿远堂父子,陈季然骑马到了崔家。

崔奕廷正忙着和幕僚说话,陈季然就坐在堂屋里喝茶。

“你这是怎么了?”

看着眼睛发直的陈季然,崔奕廷进门坐在一旁。

陈季然这才回过神,将手里的帖子递给崔奕廷,“是京城的寿家三老爷。”

寿家……

是姚六老爷的妻族,这样送帖子来,是觉得他作为崔家子弟,会给崔家京中的旧识一个面子。

“你还记不记得寿家有个少爷,”陈季然说出这话,立即就摇头,“我们只是小时候见过一面,你不认人,肯定不记得……”

崔奕廷朝陈季然看过去,语气淡然,“你说的是寿文兴。”

陈季然有些诧异,没想到崔奕廷还能记得寿文兴,“就是他……他……要娶姚七小姐。”

崔奕廷端着茶碗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目光微深,“你说什么?”

陈季然道:“我听寿文兴说。寿远堂要为他求娶姚七小姐……”

一个女子年少时靠长辈,嫁人靠夫婿。

姚家很懂得什么叫做釜底抽薪。怎么让一个十二岁的小姐乖乖听话。

姚家和寿家做出这种卑鄙、下贱的事,还真是和从前一模一样,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只是因为沈家和姚七小姐没听话,姚家就想出这种招数。

姚老太爷一身浩然之风,让人崇敬就做出这样的事来。寿家也算是有眼光,找了这样一个亲家,如今还想着亲上加亲。

寿家看上姚七小姐,恐怕还因为姚七小姐会有丰厚的嫁妆。

他虽然知dào

沈家会通敌卖国。但至少现在沈家没有露出这样的端倪,姚七小姐这次反而还在漕粮上帮了忙。

倒是姚家,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从前的认知。

姚家、寿家想要做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就将他们拴在一起。

崔奕廷眼前浮起姚七小姐模糊的面容。

他让人盯着沈家一举一动,却不会欺负一个十二岁的小姐。

崔奕廷脸色顿时沉静下来,吩咐身边下人,“将帖子送还给寿三老爷,跟寿三老爷说,姚六老爷关在泰兴县大牢。他可以带人去探看。”

……

寿远堂接到帖子,收拾好东西直接就奔泰兴县大牢。

寿氏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团团转。

段妈妈快步进了屋,“回来了。回来了。”

寿氏眼睛一亮看过去,“都谁回来了?”

段妈妈道:“寿三老爷……没有……没有别人了……”

老爷没跟着回来,弟弟也没能将老爷从大牢里救出来。寿氏整个身子又瘫软下来。

“太太别急,还是听听舅老爷怎么说。”段妈妈低声劝着。

寿氏勉强点头。坐在椅子上等着寿远堂。

一炷香的功夫,寿远堂进了门。

“怎么样?”寿氏的眼睛深凹进去。一眨眼的功夫整个人如同被吸瘪的柿子,干巴巴地垂着厚厚的皮。

寿远堂的神情没有走的时候那样意气风发,反而眼睛里带着些许的惊吓,姚宜春刺耳的喊声还在耳边,大牢的尽头是刑室,有人在不停地喊叫着。

姚宜春一把拉住他的手,告sù

他,“朱应年,朱应年,朱应年什么都招了,朝廷会查姚家……会查姚家……”

“将米粮烧了,快……将米粮烧了……”姚宜春紧紧地箍着他的手腕,又疯疯癫癫地喊,“完了,都完了。”

朱应年惨叫的声音不绝于耳。

大牢里有一股烧坏肉皮的味道,姚宜春满脸的血污,满身的尿臭。

一眨眼的功夫,人就被折腾成这个模样。

这个崔奕廷真敢下手。

他走的时候,狱卒还在议论,“崔大人说了,将轻犯放了,牢房要腾出来,这些日子会有不少人下大狱。”

放轻犯,腾牢房。

这个崔奕廷不准bèi

只用朱应年来邀功。

“三老爷……”

下人的声音传来,寿远堂转过头去。

“三老爷,从前收米粮的那些商贾,如今都不敢收了,说朝廷这两日就要上门查检,已经有文书下来,先被查检的就是泰兴县里几个大商贾。”

寿氏瞪圆了眼睛,不受控zhì

地道:“我就说,我就说会这样……一定会这样……”她真是没想到,没想到有一天还会愁卖米,前些日子要将米粮卖给沈家时,她还准bèi

好好拿捏沈家一把。

谁知dào

不过是转眼的功夫,她就要求着人来买她的粮食。

难道真的要将米粮都烧了?烧也会留下痕迹,万一烧到半截引来官府又要怎么办?如果能悄无声息地运出泰兴,至少还能卖出一些银钱……

寿氏忙看向段妈妈,“让人去找泰兴楼的掌柜,说我家要卖粮食……”

段妈妈道:“价格……”

现在她哪里还顾得上价格,“就按他们说的办……好在泰兴楼的东家有船在不怕运不出去,泰兴楼就是她的救星。”

她的大救星。

“好弟弟,你也将手里的漕粮卖出去吧,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你有事可让我怎么活,”寿氏看着寿远堂,“那泰兴楼是山西过来的商家,朝廷一时半刻不会想到那里,他们的船几日内就离开泰兴,这是老天要放我们一马,千万不能错失良机,等我们闯过这一关,以后的事都好说。”

“赔了银钱没关系,只要人在……将来我帮你一起求娶婉宁,婉宁带着厚厚的一笔嫁妆,你放心,定然不会亏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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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晚安。(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求你了

将二老太太送回姚家,婉宁去了沈家。

沈敬元脸上满是笑容,“如今泰州府的商贾,只要手里有米粮的都是人人自危,生怕查到他们头上,多少家都开始不收米粮。”

“就我们家还像从前一样,”沈敬元说着看向婉宁,“这件事多亏了婉宁,要不然只怕要掉进朱应年的圈套。”

“泰兴楼怎么样?”婉宁一路过来,只看到有人在排队。

沈四太太笑道:“你那法子管用了,现在人人都知dào

泰兴楼,今天才第一天开张不知dào

就要卖出去多少茶。”

光凭品质好的茶和别人没见过的茶点,泰兴楼的生意定然会红火,何况她还用了些营销手段。

婉宁道:“崔奕廷有没有再来查看我们家的米粮?”

沈敬元摇摇头,“上次差点买了漕粮,我就吩咐人多安排了人手,不见有人来查看。”

崔奕廷是巡漕御史,是想要抓一个朱应年了事,还是真的会像李御史一样刚正不阿地将漕粮查个清清楚楚。

说着话,焦无应进了门,“七小姐,寿家人来卖粮了。”

寿氏上当了。

焦无应道:“我们要怎么办?就将粮都收来?”

婉宁摇摇头,“你去跟着看粮,若是漕粮,我们不能买。他们一定要卖漕粮也不是不行,就还要卖给我们一些去年存下的旧粮。”

每年存粮是要等到漕粮都上缴之后再收购,今年南直隶都没有上缴足够的漕粮,哪里来的这么多粮食。所以寿氏才急着将手里的新粮脱手,否则她是怎么也说不清楚。

焦无应道:“那。能行吗?”

“而且陈粮作价,再低两成。”

焦无应一怔。

婉宁道:“带着寿家人去看看我们的船。弄好了立即就搬上船运走。”

现在姚宜春在大牢里,寿氏急着要将手里的粮食脱手,一定会答yīng



沈四太太听着怔愣在那里。

她才到姚家时,婉宁就跟她说,要跟寿氏做一笔米粮买卖。

现在果然就做成了。

焦无应道:“若是……寿家人不答yīng

……”

婉宁微微一笑,“焦掌柜就说,我们家在山西有几间酒铺,寿家就明白了。”

“为什么要说酒铺?”沈四太太不明白。

既然要买寿氏手里的粮食,她怎么也要在这上面下功夫。她不太懂生意,更不知dào

那些人贪墨了漕粮要怎么销赃,特意让舅舅去查问。

婉宁看向沈敬元,“舅舅说,倒卖漕粮是掉脑袋的事,所以……要洗粮……将漕粮送进酒铺酿酒,酒铺另收一些正当的米粮,这样一来,谁也不知dào

酒铺用来酿酒的是什么粮食。”

所以她要去年的陈米。寿氏也不会惊奇,反而会觉得泰兴楼的东家深谙此道。

将米粮交给一个懂行的人,会更加妥当。

姚宜春被抓,寿氏虽然在姚家。也像身处大牢之中,恨不得立即找到一扇窗子从里面爬出来。

现在她就来做这扇窗子。

……

陈季然心里乱成一团麻。

“三爷,咱们要将这些东西都带走?”

陈季然仿佛没有听到下人说话的声音。

姚家到底会不会将姚七小姐嫁给寿文兴。

如今姚三老爷仿佛不管这个嫡长女。姚老太爷也不太喜欢这个孙女,姚七小姐还逆着三房。帮姚家二房握紧了姚氏族长之位。

怎么看,姚老太爷也不会为姚七小姐的终身好好考lǜ



就算姚七小姐现在有沈家依仗。可生母被休之后,沈四老爷不算正经的舅舅,有点嫁妆傍身又能怎么样?反而徒增算计。

他来泰兴的时候,母亲提起和姚家的婚事,还说可惜了姚家没有好女儿,这门亲还不知dào

怎么做。

姚七小姐虽然是嫡长女却生母被休,姚三老爷身下的姚六小姐名声不错,也得姚三老爷欢心,却毕竟是个庶女,姚三老爷的继室这些年又没能生下一个女儿。

母亲为此发愁,悄悄地跟父亲说,都怪祖父和姚老太爷定下什么婚约,如今儿子辈没有做成亲家,还要孙子辈来偿还,母亲劝说父亲,反正他年纪不大,不如等求了功名再说。

他听了松口气很感激母亲。

可是现在……

现在他怎么会想起这件事。

是因为替姚七小姐不平……

陈季然忽然站起身,旁边的崔奕廷正在擦手里的剑,“做什么去?”

陈季然道:“不如让人告sù

姚七小姐一声,让她想想办法……”

“她能想什么办法?”崔奕廷抬起头问过去。

陈季然顿时僵在那里,是啊,她一个小姐能想什么办法?陈季然吞咽一口,“可以去求二老太太。”

“二老太太管得了三房孙女的婚事?”

陈季然深深地吸了口气,“那你说怎么办?”

崔奕廷站起身,脸上是淡然的神情,“寿远堂能放纵儿子在你面前提起这些,就能让消息传开,不用你送信,姚七小姐也会知dào

,姚七小姐的性子又不是逆来顺受的人,想要帮忙用不着急匆匆地赶去,等到恰当时候,推波助澜。”

崔奕廷说着将剑回鞘,顿时撞出一个清脆的声音。

“二爷,”陈宝庞大的身子晃进门立即让整间屋子都狭小起来,“从姚七小姐那边传过话来,事情办妥了,姚七小姐说,漕粮和人归您,陈米归她,”说着顿了顿,“还要二爷答yīng

,将她垫出去买米粮的银钱还给她。”

到底还是让她将事做成了。

不用他大费周章直接将米粮送到眼前,让他腾出手来做别的事。

从崔家到京城,从京城到泰州府。从泰州府到泰兴,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的轻松。

崔奕廷看向廊下的鸟。“将东西送给姚七小姐,银钱我会还给她。既然是买卖,就不会让她蚀本。”

陈宝觉得奇怪,送什么不好,为什么要送只鸟。

姚七小姐之前送来一只蚂蚱,现在少爷回一只笨鸟,陈宝向鸟儿努了努嘴,这东西送走了好,免得在廊下叽叽喳喳。

……

寿氏想要见泰兴楼的东家一面,让人将焦掌柜请了过来。

“能不能和东家说一声。粮价高一些,明年我们家有粮还卖过去。”

焦掌柜摇摇头,“不是东家不肯,如今……真的是冒着风险,不要说泰兴,泰州府也没有几家在收粮,现在官府没有查到我们头上,所以三天之内才要运出去,太太应该明白。这和寻常时候不同。”

寿氏从来没觉得见一个东家这样难。

“若不然,太太还是想一想再说。”

眼见焦掌柜要告辞,寿氏吞咽一口,“卖。我卖了,要跟东家说好,这粮食要立即送出泰兴。”

焦掌柜立即躬身。“别说您急,我们也急着呢。”

寿氏想想米价。就如同剜心一样的疼,要将屯的米都卖出去……还要低两成的价格。泰兴楼是一点点在磨她的血肉啊。

寿氏将牙紧紧地咬住,她让人买些东西去拜会泰兴楼的东家,结果人没见到,还带回来了买陈米的消息。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她现在偏偏又没有别的法子,也不知dào

该去求谁,谁能帮帮她。

寿氏觉得自己如今正躺在磨盘上,血肉模糊。

不知怎么的她就想起婉宁的话,“卖了就不能后悔。”

卖了就不能后悔,这丫头好像一早就看到了今天的结果。

这个死丫头。

等她缓过气来,一定要好好收拾她。

寿氏仍旧不甘心隔着屏风站起身,看向旁边的段妈妈。

段妈妈立即道:“焦掌柜,真的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姚家人一点都不知dào

,泰兴楼的东家就是七小姐。

平日里若是对七小姐好一些,哪里会现在走投无路。

这个姚六太太还想要见东家,东家就算站在她眼前,她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没有了。”平日里不给七小姐留余地,现在还想要余地,哪里会有……

寿氏顿时坐回椅子上。

泰兴楼竟然这样不好说话,连一点颜面也不给她留,这里毕竟是泰兴,他们姚家是大族,泰兴楼就不怕得罪他们,将来在泰兴难以立足……

她不想卖粮食。

可是她却又不能不卖。

被人握住的感觉,是这样喘不过气来。

“那就这样吧,”屏风后传来寿氏虚弱的声音,“事不宜迟,早些来搬运米粮。”

……

“老太爷真要将婉宁嫁去寿家?”老太太诧异地看向老太爷。

姚老太爷道骨仙风的脸上,如同古井水般不起半点的波澜,“光是这样怎么能将沈家拿捏住,再说,还要和老三说一声,等事情办好了已经个把月以后,太慢……”

太慢,他要的是立竿见影。

再说光明正大地将孙女许配给一个傻子,他脸面上也不会好kàn



他不是老六媳妇不是寿家,不会愚蠢到这个地步。

那老太爷要怎么做?老太太一时也想不明白。

“要将这件事让沈家知dào

。”老太爷淡淡地道。

老太太颌首,“已经打发人去传消息。”

老太爷垂下眼睛,“慢慢等着吧,沈氏早就被休,婉宁靠着沈家做出这些不合时宜的事,总觉得有二老太太撑腰,我奈何不了她……可礼法在那里,她若是还想靠着沈家就要离开姚家,若是还想留在姚家,就要彻底和沈家断绝往来。”

“自古都这样断家务事,我毕竟是读书人,也要学学先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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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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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愤怒

沈四太太带着下人去看昆哥。

“可歇下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

春桃摇摇头,“没有呢,六爷还在看先生讲的书。”

可惜就是没有好西席,请来的先生都是拉着长腔的“之乎者也”,她在窗外听了几句,只觉得头昏脑涨,难为昆哥还能听进去。

沈四太太看一眼春桃,“别让六爷太乏了……”

春桃点点头,“一会儿奴婢进去服侍就劝一劝。”

六岁的孩子应该是玩心大的时候,昆哥什么都不喜欢,一门心思扎在书堆了,这是像谁啊。

难不成是像那狠心的姚宜闻。

“呸呸”沈四太太在心里吐了两口,昆哥才不像那只说一套做一套的中山狼,辰娘要不是被他骗了,还不至于如此,婉宁也不会过得这样辛苦。

沈四太太带着人回到主屋,刚换了衣服,沈敬元就进了门,沈四太太忙上前服侍。

沈四太太看着满脸喜气的沈敬元,“老爷怎么这样高兴?”

沈敬元强忍着笑意,“这几天家里来来往往的人你没瞧见?”

沈四太太埋怨,“都是来找老爷的,妾身怎么知dào

。”

“我们家终究是有名的商贾,虽然盐业不如从前,架子还在那里,泰州的商贾听说我们家差点被诬陷倒卖了漕粮,都来打听消息,”沈敬元道,“朱应年给我们下了套,如今他的朋党也找不到商贾来卖粮,还不得乖乖地去求泰兴楼。”

平日里看不起商贾。最后还是要求到商贾,他们从前倒卖漕粮。用得都是自己人,如今朝廷查下来。他们哪里还敢动弹,就想将一盆脏水泼到别人身上顶罪。

和姚家结亲这么多年,沈敬元对这些人的做法早已经司空见惯,所以才有许多商贾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扬州府、泰州府,我们的生意最多,消息这才传得快,让姚家知dào

,我们沈家不止是有几个闲钱。”

痛快。

沈敬元看姚家像落水狗一样,就觉得扬眉吐气。

“辰娘被休的时候。我有一次去姚家被挡在门外,我回来没跟你说,你知dào

姚家下人怎么说我?”那时候他憋着一口气,谁都没说,他怕气坏了母亲,伤了辰娘,毕竟还有婉宁在姚家,他也不能让沈家人和姚家断绝了往来。

沈四太太一怔,没想到老爷还有这样一件事瞒着她。

沈敬元目光沉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姚家的下人说,不认识我是谁,不能放我进去。”

沈四太太抽了一口冷气。

沈敬元眼睛睁大,仿佛在重复当时的愤nù

和错愕。“怎么说也结亲十几年,居然说不认识我是谁,每年节庆我给姚老太爷送孝敬的东西。那时候他们怎么高高兴兴地给我开门,那时候怎么不说。不认识我是谁?”

沈四太太看着老爷脸上浮起自嘲的笑容,眼泪忽然之间落下来。原来老爷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他姚家看不上我们沈家,当年就不应该娶辰娘,”沈敬元咬着牙,“我想给辰娘讨个公道,但是我没本事,姚家说,若是再纠缠起来,就要去见官。”

“有个官就了不起,我不就是没有考上功名……”

说完这些话,沈敬元坐在椅子上,“我想过会有这一天,只是在心里想,想姚家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等着看姚家落难那天,到时候我们家就远远地站在旁边,看着姚家受报应。”

沈四太太擦擦眼泪,“现在好了,总算和从前不一样了,姚六老爷也被朝廷去问话……”

“他们要多歹毒的心,”沈敬元眉头紧锁,“我没想到他们真会串通朱应年陷害我们沈家,如果当时被抓个正着,大哥和我都要入狱,沈家要怎么办?”

沈敬元话音刚落,谭妈妈进来道:“四老爷、四太太,咱们家买菜的婆子出去遇到姚家三房的下人,听说了一件事。”

谭妈妈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沈敬元皱起眉头,“到底是什么事?”

谭妈妈道:“说三老太爷要将七小姐配给寿家的那个傻子。”

沈敬元只觉得五雷轰顶,头发丝都竖立起来,“什么叫配给那个傻子?什么傻子?”沈敬元忽然想起,“是寿氏弟弟家的那个孩子。”

沈四太太脑子里隐隐约约勾勒出寿文兴的样子,她身上的鸡皮疙瘩顿时凸起来,脸色也变得铁青,“沈家怎么敢这样?他们还有没有良心。”

要将婉宁嫁给一个傻子。

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将婉宁嫁给寿家的傻子。

这是要做什么?

让他亲眼看着将甥女放在砧板上,现在任由姚家宰割,将来落到寿家手里……

沈敬元只觉得胸口一团热气,有股腥甜腥甜的东西直往上涌,一双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他敢,他敢这样,我就跟他拼命,我沈敬元豁出一条命来,也不能让他这样害婉宁。”

沈敬元说着就要向前走。

“老爷,老爷,”沈四太太一把拉住沈敬元的衣袖,沈敬元不肯停下,拉拉扯扯间沈四太太摔在地上,“老爷,妾身不是不让你去,我们要仔细思量,才能帮婉宁脱身,现在都已经什么时辰了?天快黑了,定亲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达成的,我们想一晚,明天再去也是一样。”

听着沈四太太的话,沈敬元有些犹豫,拳头仍旧紧紧地攥起来,浑身颤抖。

“婉宁毕竟是姚宜闻亲生女儿,是姚三老太爷的亲孙女,他们怎么能这样……做出这种事来。”

沈四太太含着眼泪,“老爷忘记婉宁说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逞一时之气。”

沈敬元的脊背慢慢地松懈下来。“那就等到明日,明日我去姚家跟姚老太爷讨个公道。我看他要怎么说?他当着我的面,敢不敢说将婉宁嫁给那个傻子。”

……

婉宁和二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二老太太高兴地笑了一下午,终究是年纪大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桂妈妈道:“七小姐就是厉害,平日里老太太哪里能睡得这样安稳。”

看着二老太太安详地睡着,婉宁心里也很舒坦。

“七小姐也去躺一会儿吧!”

婉宁点点头,带着童妈妈到碧纱橱里躺了一会儿。

窗子半开着,婉宁握着扇子轻轻地摇,幔帐随着清风飘动,不一会儿工夫她就睡着了。

“七小姐。”

童妈妈的声音传来,婉宁睁开眼睛天色已经暗下来。

外面是二老太太的声音。

“二祖母起身了?”婉宁问过去。

童妈妈点头。“也是刚刚起身,”说着顿了顿,“这些日子忙坏了小姐。”

婉宁听到“永安侯”三个字,抬头问童妈妈,“外面有什么事?是不是歹人抓到了?”

童妈妈道:“抓到了,侯爷来拜见,正跟二老太太说话。”

婉宁换好衣服,桂妈妈进来道:“七小姐,老太太请您过去说话呢。”

是因为那位侯爷?

婉宁走出碧纱橱。过了内室到主屋里,二老太太坐在主位上,下面坐着一个穿着蓝色直缀的男子,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两道英挺如刀镌刻的眉毛,虽有几分的风尘仆仆,目光依旧清亮沉稳。

婉宁上前见礼。

姚宜州脸上惊讶的神情还没有褪去。

“侯爷说。照婉宁的话将人都抓到了?”

裴明诏简短地说了一遍,“在庄子的西门抓到了人。”

姚宜州松了口气。“三房那边应该也知dào

了。”

婉宁在二老太太身边站好。

裴明诏看过去,姚七小姐脸上还没有完全褪去稚气。长长的眉毛如远山,一双眼睛盈盈如秋水,微抿着嘴唇,安静从容地看着她。

在马车里姚七小姐将那些死士的事说的那般清楚,一字一句没有半点的偏差。

想想那些话,再近处看姚七小姐,让他有一种眼前豁然明亮的感觉。

姚七小姐不止是个姿容秀丽的小姑娘。

“人抓到了,有件事我想问姚七小姐,”裴明诏顿了顿道,“姚七小姐可知dào

怎么才能让那些人开口说话。”

这些日子他们一边抓人一边问话,就不知dào

他们将世子的乳母抓去哪里了,乳母有没有说出世子的行踪。

今天抓到这几个,他让人也像从前一样审问,却没有问出一句话。

他想到姚七小姐说过的那句话,“那些人习惯了黑暗、冷清的地方,嘈杂的地方对他们来说,不是舒适环境。”

一个才见过这些人一次的小姐,却能说出这样的话。

让他不得不相信,姚七小姐有别人没有的法子。

他这才直奔姚家二房来询问。

了解这些人,才能从这些人嘴里掏出话来。

裴明诏简单地将整件事说了,“现在要知dào

那些死士将人藏在哪里。”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侯爷抓到了死士怕他们自杀就将嘴里的牙都打掉了。

婉宁想了想,抬起眼睛,目光流转让她更加光彩照人,“可以试一试。”

裴明诏不由地侧耳聆听。

普通的审讯方法没用,就要用用别的法子,婉宁抬起头,“侯爷有没有试过让人将他们的眼睛蒙起来。”

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人的眼睛被蒙起来,他们就会有个心里错觉,以为他们看不到东西,别人也看不到他们的神情,这样就容易疏忽而出纰漏。

要从这些人里找到心理意志相对薄弱的人,然后想方设法撬开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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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改错(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很温暖

裴明诏没听说过这样审问的方法。

婉宁道:“侯爷已经将衙门里用的法子都用了,不妨换种试试,”说着看向二老太太,“如果能保证这些人不会逃脱、伤人,倒是有个地方适合审问。”

裴明诏正在思量姚七小姐的话。

“侯爷在泰兴县可有庄子?”

虽然他觉得姚七小姐问的话有些奇怪,和他要审问那些死士关系不大,尤其是每次看到那稚嫩的脸,心中总有几分疑惑,可既然他带人过来问起,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愿意听个仔细。

裴明诏道,“在泰兴县里没有。”

“那就只能用我们家的庄子,”婉宁道,“庄子上人多,老幼妇孺人来人往,是那些人适应不了的嘈杂,要不是因此,那些人也不会从庄子上逃出来,不舒适的环境会让他们如芒在背,他们越想逃越要将他们放在那里。”

那些人没有人性,不怕死,更不怕受皮肉之苦,婉宁想起在街面上那些人张开嘴,露出血盆大口的模样,审讯时对他们进行心理攻击就要找他们的弱点。

这些被驯养出来的杀人利器,在放出来杀人之前,就已经学会了要怎么对抗审讯,要让他们放松警惕,增加他们的心理抵抗,才能掌握主动权。

……

程疗将手里的鞭子放下,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施刑的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这些死士却毫不在乎,他们就像是在抽木桩子。

“再沾辣水试试。”旁边的下属提议。

程疗冷哼一声。“你见过用盐水抽都不眨眼的人吗?”

下属摇摇头。

没有。

没有,用辣椒水又有什么用。

“将烙铁烧得红红的。给我烙,我就不信……”

被绑着的死士。皮开肉绽却依旧一脸的凶狠,程疗“呸”了一口,“埋伏了我们多少人,差点就伤了侯爷,要不是救世子爷,我就将他们都开膛破肚。”

程疗撸起袖子刚要接着审,就听脚步声传来。

程疗转过头看到裴明诏,立即上前行礼,“侯爷。您来了。”

裴明诏看了看死士,“有没有人开口?”

程疗道:“邪了门儿了,抓了四个,一个比一个嘴硬,侯爷,怎么办?”

裴明诏英挺的眉毛微皱,“世子爷年纪小,这样拖延下去,只怕会有个闪失。”

就算乳母将他藏的再好一样会受惊吓。

再不找到恐怕生变。

程疗道:“我再审……”

“别审了。”裴明诏道,“将人都绑着,我们要换个地方。”

换个地方?侯爷从来就不是会中途放qì

的人,尤其是已经答yīng

了忠义侯府……

裴明诏吩咐。“天色不早了,吩咐人动作快点。”

……

一路到了处庄子,庄子上的人正在做晚饭。饭菜的香气随着风飘过来。

“咕噜噜”的声响从绑着的死士肚子里传来。

程疗骂了一句,“还以为都是些死物。不知dào

饿咧。”

大家轰然一笑。

程疗向车里瞟一眼,那些人仍旧板着脸。没有半点的表情,活见鬼了,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

裴明诏下了马,立即有人迎上来,“可是一位裴公子?二老太太吩咐我们都准bèi

好了。”

裴明诏点点头,“叨扰了。”

在姚家抓人,如今又来姚家审人,他们一路上乔装打扮,不愿意泄露行踪,没想到来了泰兴县,会被姚七小姐帮忙。

虽然在姚家已经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姚家老太太还是仔细安排,只是告sù

下人他是一位裴公子。

程疗几个将死士带进一间屋子。

屋子里很干净,周围摆满了蜡烛。

程疗觉得奇怪,为什么要将死士的眼睛层层蒙住,屋子里还要放蜡烛。

“我们家老太太吩咐的椅子……”姚家下人将几把椅子搬来。

裴明诏看过去,是少了一条腿的椅子。

这是要做什么?

姚七小姐说要将这些人绑在椅子上。

他原以为是寻常的椅子。

程疗也很惊讶,这到底要做什么?椅子能坐又不能坐,很快他却笑起来,谁想得这个法子,真是妙啊,折腾人这样最好,让你明明坐在椅子上,却又不敢松懈,因为只要一放松就会摔倒,这一摔可不轻,再怎么不将自己当人,也不会故yì

摔下来。

程疗带着下属将死士绑在椅子上,两个死士不管不顾地倒下来,另外两个撑着身体端坐在椅子上。

裴明诏看着那些死士,这就是姚七小姐说的,只要撑着身体坐在椅子上,就是在心底里还将他自己当做一个人。

裴明诏脸上露出些笑容来,这些死士没有那么可怕,到底还是个人。

姚家下人将屋子里的蜡烛点起来,将屋子里死士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

“吃饭了,吃饭了……”

庄子里传来呼喊声。

虽然在庄子上住着的都是粗人,不讲太多礼数,但是他们说话简单又直接,立即能勾起人的遐思。

“做什么饭菜,这么香……”辛苦了一天的人,喃喃地说着。

然后是孩童吵闹的声音,“爹……爹……”

“别缠着你爹,快让你爹先吃饭。”

女人的声音很高,训斥的孩子不敢再胡闹。

有人想起程疗的娘子,是远近有名的霸道,别看程疗在外威风凛凛,只要回到家,整个人立即柔顺起来。

感觉到下属的目光,程疗板起脸,“看什么看?”

大家笑得声音更大。

裴明诏背着手站在屋子里。不知dào

是不是出来时间太长了,突然听到一家三口的笑闹声。眼前就勾勒出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的情形。

屋门再次被打开,饭香味顿时传过来。

一个憨厚的汉子端着食盒。“庄子上的饭菜不怎么好,各位爷就凑合吃一些吧。”

程疗起身去道谢。

食盒里面放着简单的两个菜和煮好的米饭。

下属将饭递过来,“侯爷,吃一点。”

裴明诏看向冒着热气的饭菜,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难得在这时候还能平稳地吃上一顿饭。

程疗已经迫不及待地动了筷子,饭噙在嘴里,程疗就烫得喊一声。“嗬,好热……热饭……”

平日里吃肉喝酒的人,吃上一碗热饭就这样高兴。

“程头儿,想媳妇了吧?”

又是欢笑声。

裴明诏也拿起筷子,不慌不忙地将饭送进嘴里,真是挺好吃,比御赐下来的粳米更香似的。

程疗几个仍旧嬉笑,明明是在审问死士,气氛却一下子温暖起来。

裴明诏看着屋子里的几个死士。

屋子里是程疗几个的谈笑声。外面是孩童和妇人、汉子在说话,只有几个死士很安静,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

外面的变化和他们无关似的。

这个法子到底有没有用?

裴明诏微微皱起眉头,伸出手来。

程疗几个顿时不再说话。屋子里重新安静,外面的孩童的笑声就格外的清楚,原来是在唱童谣:“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杨柳儿死。踢毽子;杨柳发芽,打拔儿。”

程疗几个是寻常人家出身。小时候都唱过这样的歌,现在听到有人唱,心里觉得格外的亲切。

程疗刚要说话,却看到裴明诏摇了摇头,他顺着裴明诏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其中一个死士微微扬起了下颌,侧着耳朵也在仔细地听着。

有门儿了。

程疗心里豁然一亮,他审犯人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要找到犯人关切的东西,顺着这个往下审,就能抓住犯人的弱点,错不了。

这到底是谁想出的法子,真是个神人。

程疗挥挥手,立即个下属将那死士提起来扔进旁边的屋子。

裴明诏紧跟着进了门。

程疗已经在审,“将你知dào

的说出来,爷们儿帮你照应家里人。”听到小孩子说话感兴趣,定然是有关切的亲人。

那死士立即又恢复从前阴狠的模样,任程疗怎么说话都不开口。

门外传来叩击声响,裴明诏看过去。

是姚七小姐身边的那个妈妈。

裴明诏快走几步出门,童妈妈上前行礼,“侯爷,可有用了?”

裴明诏摇摇头,“还没开口。”

童妈妈道:“我家小姐说,这些人未必是关切身边人,侯爷换个法子问问他自己。”

姚七小姐在这个庄子上?

外面的事一直都是姚七小姐在亲手安排?

那就怪不得了,这么快就让死士露出了破绽。

姚七小姐,真是个让人想要仔细思量的女孩子。

在人不知不觉中施展着她的聪慧,从头到尾,这些事都是她想出来的,她吩咐人做的,现在又让下人来提醒他。

姚七小姐是让他从死士自身生死、利益下手来审问。

裴明诏点点头,重新回到屋子里,低头吩咐程疗。

程疗有些诧异很快就恢复寻常,自然而然地道:“你说出来,我们就悄悄放了你,你再也不用做死士,重新做回平常人,不会有人知dào

,所有人都会以为你已经死了。”

死士的嘴唇轻微地动了动。

管用了,管用了,方才听到童谣,死士定然是想起自己小时候,所以才会仔细地听,脸上露出贪婪、不舍的神情。

程疗欣喜地向裴明诏点头。

……

让程疗来审死士裴明诏很放心,尤其是已经抓住了死士的弱点,只要程疗点头,死士开口就是一时半刻的事。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死士就张开嘴,“你们会让我走?”

程疗道:“你从此隐姓埋名,不再做那些事,否则就算我们不找你,你也知dào

谁会找到你头上,你会有什么结果。”

死士吞咽了一口,“在离泰兴不远的山林里,有两个人看守……逼问世子的下落。”

裴明诏吩咐程疗,“事不宜迟,带上人去找。”

程疗应了一声,立即去喊下属,裴明诏从屋子里走出来。

童妈妈等在一旁。

“代我谢谢姚七小姐,”裴明诏道,“若是姚七小姐将来有用到我们永安侯府,就写张帖子让人送给我。”

童妈妈不禁惊讶,没想到永安侯会说出这样的话,好像不论什么事只要小姐开口,侯爷就会帮忙。

走出姚家庄子,裴明诏翻身上马,策马之前他又转过头看去,姚家庄子一片安宁。

如果找到了世子爷,他会马不停蹄地进京,他鼻端还留着姚家饭菜的余香,吃了几口热饭,就觉得很舒坦,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种想要停留的感觉。

裴明诏抬起眉眼向程疗点了点头。

姚七小姐是姚宜闻大人的长女,将来定然会回京的吧!

……

婉宁回到二房,二老太太不禁松了口气,“你胆子可真大,回来就好,我就安心了。”

忙了一天终于能安稳地睡个好觉。

婉宁服侍二老太太喝了药就回到房里歇下。

天刚亮,婉宁刚要去给二老太太请安,童妈妈进来道:“七小姐,沈四太太来了。”

舅母怎么会这么早赶过来。

婉宁带着人将沈四太太迎进屋子里。

“婉宁。”沈四太太眼睛通红,眼窝乌青,显然是没得休息。

婉宁心里不禁一沉,“舅母,怎么了?”她现在最怕的是扬州那边会有什么不好的消息,祖母和母亲都在扬州。

沈四太太看着婉宁,只要想到婉宁会嫁给寿家的傻子,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涌出来,“婉宁,你知不知dào

寿氏弟弟家的孩子。”

寿氏弟弟的孩子?

婉宁仔细思量,“寿文兴?”是每年都要来姚家的兴哥?

沈四太太点点头,用帕子擦了擦鼻子,“就是他,我们听到消息……你祖父要将你许配给他。”

祖父要将她许配给兴哥?

婉宁听得这话不禁一怔,立即她又摇头,如果说这是寿氏的主意她相信,祖父不会这样做。

祖父向来自诩是个君子,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样让人诟病的事,就算想要设下陷阱将她嫁去寿家,也不会在一切没有定下来之前让舅舅和舅母知dào



唯一能解释的是,这一切都是个圈套,就是要引舅舅和舅母上当。

沈四太太道:“你舅舅已经准bèi

去姚家质问老太爷,凭什么要将你嫁给一个傻子。”

也许祖父想要的就是这个,婉宁看向沈四太太,“舅母,舅舅现在去姚家了?”

沈四太太摇摇头,“我们说好了,我先来二房告sù

你,我们再做打算,我出来的时候,你舅舅答yīng

我,听我的消息……”

沈四太太话音刚落,谭妈妈进来道:“四太太,咱们家的车夫在外面看到老爷……老爷去了三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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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证剧情流畅多来一千字合更。(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挨打

“快……”沈四太太本想说拦着老爷,却想到沈敬元已经去了三房,怎么能拦得住。

“这可怎么办,”沈四太太不知怎么办才好,“我真怕你舅舅会惹祸,当年你母亲被休,你舅舅在外走盐,听到消息之后赶到泰兴县,那时候姚家的休书已经送到沈家,你舅舅心里懊悔,若是能早几日回来,说不定还能让你母亲少受委屈。”

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去姚家。

沈四太太知dào

老爷不该轻举妄动,可是她从心底又能理解,老爷实在是太气了,婉宁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能嫁给一个傻子。

婉宁拉起沈四太太的手,“舅舅是为了我。”

舅舅既然进了三房就不可能追回来,现在她该想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舅母别急,”婉宁顿了顿道,“这一天我也不是没想到过。”

以祖父的性子,一定会睚眦必报,不可能看着她在族里过得安安稳稳。祖父控zhì

了沈家和她那么多年,眼见一切要脱离他的掌控,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抹黑沈家和她。

沈四太太道:“那……我们现在就去三房?”

婉宁道:“我们现在去不免还要让人通报,总是晚了,不如打发人去跟舅舅说一声,既然上门讨要说法,不如就说的明白些。”

看着婉宁脸上没有半点焦急的神情,沈四太太慌跳不停的心也渐渐平稳下来。

……

寿氏正和寿远堂说话,“怎么样?粮食什么时候上船?”

寿远堂皱起眉头,一脸的不悦。这样就将粮食卖了,他本就不痛快。泰兴楼还摆着一幅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不情愿做这笔买卖。

寿氏知dào

弟弟心里所想。“只要能过了这一关,钱慢慢赚回来。”

不这样做也不行了,不知dào

是谁散出去的消息,现在泰州府、扬州府都没有人敢收米,崔奕廷也不肯见他,姐夫在大牢里又被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

朱应年是彻底栽了,泰州府不知dào

多少人要倒霉,姐姐怕被牵连也没有错,如果有人顺着他查到泰州知府王征如大人……

王大人特意让师爷来泰兴县问他手里有多少漕粮。

现在是人人自保。王大人急着核对往年漕粮的账目,根本顾不得他,泰州府所有沾了漕粮的人都动用自己的关系想方设法将粮食脱手,有人甚至想到了烧粮的法子,可不知dào

崔奕廷怎么得知的消息,闻着味儿就让人查了过去。

可不能再出错了,他现在可不想做崔奕廷的垫脚石。

寿远堂道:“我去看了,泰兴楼的船不少,里面放了不少的茶叶。一个山西的茶商能将茶楼开在泰兴也有他的手段,又懂得如何利用酒铺洗米,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寿氏连连点头。

寿远堂道:“将你这里的米粮装好,将我手里的漕粮也转出去一些。等泰兴楼吃到了甜头,我再将剩下的卖给他们。”

寿氏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你这样想就好。”

寿远堂道:“外面的事你放心。我让管家一起去办,办好了就将卖了米的银钱拿回来。”

寿氏看向旁边的段妈妈。“庄子上的粮食都备好了没有?”

段妈妈点点头,“准bèi

好了。这样一来,咱们手里就没有米粮了。”

谁叫泰兴楼非要漕米一半,普通的米粮一半才会买。

这样算起来她可是亏大了。

寿氏每次想起来心就被揪一下。

好在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再忍两天就能过去。

寿氏眼泪汪汪地看寿远堂,“我昨晚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梦见你姐夫满脸是血,身上被打的血肉模糊。”

寿远堂道:“姐姐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寿远堂话音刚落,外面的妈妈进来禀告,“六太太,沈家四老爷过来了,在书房里和老太爷闹起来,说是为了七小姐的婚事。”

“反了他,”寿远堂站起身来,“他以为他是谁?敢来姚家闹事,什么东西,被休了之妇的娘家,哪有他们说话的份,我们家肯要婉宁已经是看在姚家的颜面上,名声不好的小姐能嫁去我们寿家是休了八辈子的福气,真不知dào

自己几斤几两重,有我们家不答yīng

的,还有他们挑三拣四。”

寿氏有些心神不宁,眼睛里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惧怕,“婉宁有没有在家里?二老太太那边知dào

吗?”

管事妈妈道:“七小姐还在二房,二房那边现在也没什么动静。”

“姐姐怕什么?”寿远堂道,“三房的婚事三老太爷说了算,婉宁还能违逆长辈?”

寿氏抑制不住的惊慌,“我早说怎么也要等到这件事过去,你偏不肯听。”

寿远堂道,“如今米粮都已经装上泰兴楼的大船,眨眼功夫就离开泰兴,只要出了泰州府,船上没有了我们的人,就算被抓,又跟我们何干?二姐在怕什么?怕沈家?笑话,沈家还能将我们怎么样?”

“这泰兴县,泰州府,还没有谁能动得了我们寿家,”说着,寿远堂站起身,“我去前面看看,看沈家能有多大的能耐。”

……

沈敬元满脸怒容,一双眼睛盯着椅子上的姚老太爷,“婉宁年纪还小,怎么现在就能定亲,家里的四小姐、五小姐都没出嫁,哪有这样的道理?”

姚老太爷仙风道骨的脸上顿时有了几分的阴沉,“你是在哪里听到这样的话?”

沈敬元冷哼一声,“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寿文兴逢人便说,老太爷若是没有这样的心思。为何不阻止寿文兴。”

沈敬元顿时惹怒了姚老太爷,“沈氏被休。我们两家就不再是亲家,你每次来姚家。我是看在两家人的脸面见你,如今婉宁在我身边好端端的你又来搅合,你这样胡闹就不怕婉宁背上恶名?”

“当年要不是沈氏仗着沈家撑腰,就不会做出那些事来。”

沈敬元攥起拳头,“我妹妹做什么了?”

姚老太爷扶着椅子扶手站起身,“做了什么,你们难道不清楚?除了善妒,沈氏差点败坏了我姚家的门风,害了我儿一辈子。”

沈敬元第一次听到姚老太爷说这样的话。他一时怔愣住,半晌才瞪大眼睛,“你们红口白牙地诬赖我妹妹,我早就应该为她讨个公道,你倒是给我说个清楚。”

姚老太爷面容冷峻,“我不愿意跟你撕破脸,沈家和我们姚家也有过恩情,我不说,好让你们沈家还能立足。婉宁是我们姚家的骨肉早就与你们无关。这里没有你们说话的份儿,早在六年前,我们两家就已经断绝清楚,日后不要再上门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老太爷还要怎么不客气?”

沈敬元脸色铁青,“不管不顾休了我妹妹,站在这里要挟沈家。将亲孙女嫁给一个傻子,还要我们记着姚家的恩情。还要怎么不客气?”

今天上门,他本想着好好和姚老太爷说话。等姚老太爷的时候,他在院子里遇到寿家的傻子。

寿家傻子握着只碟戏花的荷包,光明正大地坐在那里说婉宁。

姚家上上下下百号人都瞎了眼睛不成?就让寿家傻子这样败坏婉宁的名声。

姚老太爷口口声声正人君子,凡事都讲究礼数,如今礼数在哪里?一身的浩然正气在哪里?

任姚家再说出什么天花来,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不是个傻子,不那么好糊弄。

沈敬元气得浑身颤抖。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比姚老太爷更不要脸的老东西,如果不是因为姚老太爷是长辈,他一拳早就挥过去。

他已经压制了太久太久,就换来姚家的得寸进尺,现在他不能再后退,不能再忍让半步。

“婉宁是不是还和你有往来?”姚老太爷目光深邃看向沈敬元,“婉宁和你们沈家不清不楚,不但让她名声有亏,还连累我们面上无光,你是撺掇着她一门心思走沈氏的老路。”

沈敬元已经控zhì

悲怆的情绪,“这才六年,六年你们毁了辰娘,现在又来毁婉宁,婉宁才十二岁,你们连她长大都等不得了,你们的心怎么那么黑。”

沈敬元浑身颤抖着,“如果老太爷说,会给婉宁找一门好亲事,会维护婉宁的名声,不会将婉宁嫁给一个傻子,我就跪下来给老太爷磕头,向老太爷赔礼。”

“你算是什么人?婉宁的舅舅?”寿远堂轻蔑的声音传来。

沈敬元转过头去。

寿远堂一脸的猥琐龌龊的笑容,“姚家长辈定婚事还轮到你指手画脚?如果是这样我们还要掂量掂量,婉宁有没有四德。这可不是市集,别以为有些银钱就能办事,既然站在这里,就要讲规矩、礼数……”

在这里说婉宁的四德,分明就是在蓄意诋毁婉宁。

婉宁嫁去寿家,面对这样的公爹会有什么下场?会比辰娘还不如。

沈敬元再也忍不住,两步上前一把握住寿远堂的肩膀,紧接着一拳挥过去。

寿远堂只觉得鼻子一疼,然后温热的液体充满了鼻腔,他顿时呛咳起来。

“混账东西,我看你还敢乱说话。”沈敬元如同一头疯了的狮子,张大了嘴怒吼着。

屋子里的姚老太爷顿时吓了一跳,沈家上门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怎么敢这样动手?

“来人,”姚老太爷叫喊着,“将他们拉开,拉开……”

沈敬元和寿远堂已经扭搭在一起,下人想要上前,却谁也近不了身。

“老太爷,沈四太太和七小姐来了。”管事妈妈进屋禀告。

外面就传来沈四太太的声音,“我们老爷怎么了?是你们在打我们老爷?这还有没有天理?姚家就这样欺负一个人。”

这样闹下去,姚家也难以避免地被卷入其中,姚老太爷皱起眉头,“快,抱住他们的腰,将他们扯开。”

六七个下人上前,这才将沈敬元和寿远堂分开。

沈四太太的哭声从外面传来,“你们这是……做什么啊……”

姚老太爷只觉得那声音刺耳,仿佛姚家真做了什么事,再去看沈敬元,衣服被扯开了,头发散乱,身上还沾着寿远堂的血。

“我要进去,让我进去,你们不能这样……仗着人多就欺负我们老爷……”

沈四太太放开了声音,哭声震天动地。

姚老太爷只得挥手,“让沈四太太进来吧。”

帘子掀开,沈四太太立即几步冲进门,拉着沈敬元哭起来,“怎么被打成这样,是谁打的老爷,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妇人这样一哭,明摆着的事却说不清楚了。

寿远堂就要说话,姚老太爷看向婉宁,“七丫头既然你也在这里,现在就当着我和沈四老爷的面,说个清楚,沈氏被休之后,我们家已经和沈家断绝往来。”

“如今沈四老爷却突然找上门,质问我将你许给寿家,”姚老太爷一脸的威严,“我何曾说过要给你定下婚事?”

婉宁看着祖父,她想的没错,祖父是挖了个坑让疼爱她的舅舅跳进去。

明明是算计舅舅,祖父却说得义正言辞。

这样的祖父,这样的姚家……

姚老太爷道:“我早就训诫你不可和沈家私下走动,你却不听,才闹出今天的事,你怎么说?”

将所有罪责都要推到她身上吗?之前是家庵现在是什么?逐出家门?

婉宁不着急,等着老太爷将话说完。

姚老太爷沉下脸,“如果你再和沈家来往,姚家必然容不得你,想要留在姚家,就要遵守姚家的规矩……”

“祖父,我要回家,”婉宁抬起头来,“我要见父亲,我要回家。”

婉宁突然之间说出这样的话。

姚老太爷顿时怔愣在那里。

婉宁道:“祖父要将我逐出姚家,总要父亲也点头。”

这时候搬出老三,姚老太爷皱起眉头。

“祖父休了母亲还要将休书送给父亲看,我是父亲的骨肉,将我逐出姚家,总要让我见父亲一面。”

这时候还想要上京,以为她上京之后,老三能站在她这边说话,姚老太爷道,“就算你父亲在这里,也要听我的话,我没有要将你逐出姚家,我是问你,日后要怎么办,肯不肯听我训诫?”

婉宁摇摇头,“六婶让我劝说沈家买她的粮食,说只要沈家买了她的粮食,她就会给父亲写信,让父亲接我回京。”

“见沈家人都是六婶安排的,怎么六婶不受责罚,反而受罚的人是我?”婉宁费解地看向姚老太爷,“父亲说,只要我有什么事不懂就可以问他,现在我有太多事不明白,我一定要见了父亲,才能回答祖父的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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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催的感冒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自重啊

不等姚老太爷说话,婉宁的声音又响起来,“祖父说父亲是不认我了?还是不管我了?”

姚老太爷皱起眉头,七丫头揪着一个问题不放,“你父亲让你来族中受教。”

“四年……”

婉宁清清楚楚地提醒姚老太爷,“四年,不闻不问,祖父是要让我们父女永不相见断绝往来吗?”

姚老太爷皱起眉头。

“那是祖父不愿意送我回去?”

婉宁这话,仿佛是他硬要压着婉宁,不肯让婉宁见老三。

本来是简单的两句话,到了婉宁嘴里就变了味道。

姚老太爷略微迟疑就被婉宁又占了先机。

婉宁接着道:“我的族姐又为什么被关进家庵?因为一个来路不明的荷包,族姐就被关了六年,寿家的少爷拿着荷包在翠竹夹道等我,为什么没有人阻拦他?沈家都听到祖父要将孙女许给寿家,外面人恐怕也早就知晓,祖父就不怕姚家的女子声名有损,将来都不好去说亲。”

“祖父有偏疼,孙女不敢说,只想去见父亲,祖父不肯答yīng

,孙女只能自己想法子,孙女要离开三房,去族里请族长做主,让孙女回京去。”

什么?

姚老太爷就算沉着,眼睛里也露出诧异来。

婉宁要离开三房?

从前去二房只是为了服侍二老太太,现在却说:不让她回京,她就离开三房。

笑话,以为在这里说一通他就会让她回京。这是什么道理,一个内宅的小姐怎么从泰兴去京城。沈家送她去?那么从此之后她就别想再进姚家门。

放屁。

这样的事,他是闻所未闻。

姚老太爷抬起眼睛。不其然地迎上婉宁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满是坚定、从容,无论如何也不会退缩。

婉宁道:“我来族里时拿的东西不多,可大多数都在六婶的库里,那些东西我也想给二婶,可都是父亲给我置办的,我要问问父亲再说。”

寿远堂顿时脸色难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二姐会贪了你的东西不成?”

婉宁伸手从袖子里拿出单子放在桌子上,“东西找全了,就不算贪。”

东西找全了。就不算贪。

寿远堂动气,鼻血顿时又淌出来。

……

“婉宁,有没有收拾好东西?我们快走吧。”二老太太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姚老太爷抬起头,眼看着姚宜州扶着二老太太进了门。

前几日二老太太来三房是被肩舆抬来的,现在却是自己走进来,转眼不见,母老虎的身子怎么愈发强健了。

“我们三房的事二嫂也要插手?”姚老太爷翘着花白的胡子,威风凛凛地开口。

“我不能不插手,闹得满城风雨的事。族长不管谁来管?三叔如今自顾不暇,我不能眼看着不伸手,”二老太太说着嫌恶地看了一眼寿远堂,“当年沈氏的事。三叔还怨我不给帮衬,不管是你三儿媳娘家还是六儿媳娘家,在我老太太眼里啊。那都是一样的,那时候疏漏这时候补救。你说是也不是?”

这老东西又来装聋作哑。

“婉宁我带走了,三叔这家事要管。里里外外要理个清楚,别污了我们好女儿的名声,如果不是三叔应允婚事,就要查查家里有谁在嚼舌根,不弄清楚婉宁是不能留在这里。”

“我们婉宁是好女儿,虽然不想走,可发生了这种事,我老太太劝说了她一句……”二老太太说着看向婉宁,“是什么来着?”

婉宁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二老太太脸上露出笑容来,“对了,就是这样,三叔你学问好,不用寡嫂来解释吧!”

姚老太爷阴沉着脸看婉宁,婉宁是早就算计好了,要等他一个错漏,借此离开三房。

不但不和沈家扯开关系,还大大方方地从三房离开。

婉宁真的不怕名声有损?

毕竟是三房的小姐,没有三房长辈做主将来怎么能找一门好亲事。

二房老太太年纪大了,此一时彼一时,不可能依靠一辈子,现在能为她撑腰,将来二老太太归西,婉宁要怎么办?灰溜溜地回到三房?那时候三房可不会要她。

女子不能过继,婉宁又不能名正言顺地养在姚宜州身下,更不可能以沈家女子的身份嫁人。

这所有的一切他都想过,才利用寿家来胁迫婉宁。

可是如今看来婉宁不但不害pà

,还很欣然地要走。

想要离开三房和被逼离开三房是两回事。

现在是他理亏,婉宁离开是因为他治家不严,只要二老太太不死,他在这件事上就抬不起头。

姚老太爷眼睛要冒出火光来,他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

“走吧,沈家老爷和太太也一起走,”二老太太说着看向沈敬元,“我们都走,让三叔自己处理家事。”

二老太太转过身去,忽然之间又回头看狼狈的寿远堂,“有我老太婆在,姚氏族里的事我就说了算,我们姚家的好女儿绝不会嫁给一个不懂礼数,没有规矩的人家,再敢出去败坏我们姚氏女子的名声,我老太婆别的本事没有,只要泰兴姚家还在,就让他不敢再踏进泰兴县。”

眼看着二老太太带着婉宁和一干下人扬长而去。

寿远堂阴狠地看向沈敬元,“你别走,跟我一起去见官,我真不信了泰兴县还没有王法了,能让人这样为所欲为。”

“去见官?”沈敬元淡淡地询问。

寿远堂捂住被打的鲜血直流的鼻子,转头要吩咐小厮,却看到姚家下人急匆匆地往进走。

“老太爷。六老爷回来了。”

寿远堂顾不得鼻子疼,裂开嘴露出得yì

的笑容。“我就说……姐夫一定不会有事,这不就放回来了。”

“六老爷……”院子里的下人纷纷行了礼。忍不住抬起头来看。

天哪,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好端端的人竟然变成了这样,仿佛是从土堆里爬出来的,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脸上一片灰败,嘴唇没有半点的颜色,只有一双眼睛满是愤恨。

屋子里的人都很意wài

。没想到姚宜春这时候会回来姚家。

姚老太爷站起身,寿远堂捂着鼻子迎上去,“姐夫,姐夫,你可算是回来了……”

寿远堂话音刚落,只看到姚宜春咬牙切齿,一拳就向他挥过来。

鼻子刚要凝结的鲜血又热乎乎地向外喷,寿远堂整个人弯下腰,姚宜春不偏不倚打在他刚才被沈敬元打的地方。

所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怎么了?

寿家老爷刚被沈四老爷打过。又挨了六老爷一拳。

姚老太爷喝住姚宜春,“老六你做什么?”

“我打死你,”姚宜春嘶吼着,脖子上满是青筋。“竟然将罪过都推到我头上,说所有的漕粮都是姚家的,想要我做你的替罪羊。没那么容易。”

寿远堂睁大了眼睛,吐着嘴里的血。声音呜呜咽咽,“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说漕粮都是姚家的……”

“你卖漕粮。压船的管事都被捉了,泰州府的漕粮也被找到了,你反咬一口,让我顶罪,我告sù

你没那么容易。”

压船的管事被捉了?寿远堂只觉得眼前发黑。

压船的管事……

是卖给泰兴楼的漕粮出事了。

寿远堂如同被人当头灌下了一盆冰水,出事了,可怎么办?他抬起头来,看到了千方百计想要见到的人。

一身官服的崔奕廷,他神清气爽,站在那里不卑不亢,眉宇间淡淡的威严让他显得更加沉稳,少了年轻人的浮躁。

“本官崔奕廷奉旨巡漕,刚查得姚家、寿家卖出的漕粮。押送漕粮的姚家、寿家下人已经拿下,本官依大周律法查检姚家,不相关亲友各散,姚家三房上下人等不得乱走,不得擅动任何财物、文书,各门番役仔细把守,尽心查抄,但有禁用、违例之物拿呈本官查看。”

姚老太爷脸上顿时没了血色,“崔大人,这……怎么就要查检……我们……”

崔奕廷抬起眼睛,眉梢都带着冷淡,好像寒冷腊月的冰雪,“本官查的是漕粮,姚家是泰兴县大户,姚三老爷在六部为官,姚家和朱应年勾结贩卖漕粮,有负圣恩,有忝祖德,姚老太爷也是远近有名的读书人,却如此纵容子弟,已经失了德行,”说着翘起眼角,“还有什么想要和本官说?”

姚老太爷看着崔奕廷那双威严的眼睛。

沈敬元撩起袍子出了屋门,番役想要来查看。

崔奕廷道:“沈四老爷于本官查漕有功,不必搜查可以放行。”

姚老太爷眼看着沈敬元带着下人施施然地离开,紧紧地咬住牙齿。

“老太爷,是你让人带路查检,还是本官吩咐番役一间间摸过去,这里倒还好,去了内宅,女眷恐怕要被惊扰。”

姚老太爷手心满是冷汗,没想到崔奕廷半点也不肯通融,查检还是不查检还不是崔奕廷一句话的事,现在他却铁面无私地办起来,这可怎么办?

家里可还有重利的借票……

“崔二爷,”姚老太爷舔着脸,走过来低声开口,“陈阁老和我们家素有交情,陈家和崔家有亲,算起来我们两家也是沾亲带故,宜春做出这种事来,是我一时不查,却和全家无关,我们还没分家,不好连累了他哥哥们。”

姚老太爷看着崔奕廷那双漂亮的眼睛微起波澜。

“老太爷”崔奕廷道,“本官到了泰兴县先来的姚家,因是听说老太爷是泰兴有名的君子特来拜会,见到之后,老太爷果然仪表堂堂。碍着这个,有些话本官不便说,可老太爷这样说辞,本官也只得替朝廷训诫……”

“老太爷年纪不小了,将来还要教导子孙,应该顾及脸面自重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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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了细心的亲提醒,我将四年写成六年了,大罪过,改过来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好买卖

被个晚辈这样说,姚老太爷额头一阵酥麻,眼前跟着发黑,身边的下人急忙将姚老太爷搀扶住。

崔奕廷下令番役开始查检,一张脸虽然没有紧紧地绷着,却看也不看姚老太爷,姚老太爷活了这么大岁数,已经见过不少人,上次崔奕廷登门他却看走了眼,没想到崔奕廷是这样不好说话。

上次在书房里他写字,陈季然在身边仔细看着,崔奕廷蹙眉用肘支着靠在椅子上闲适地都看窗外,他还以为这个崔家子弟不学无术,如今被他板着脸一训斥,他才读懂那眉眼里的意思。

崔奕廷不是不学无术,而是半点瞧不上他。

姚老太爷心底又拱了一把火,这几天他还得yì

洋洋,觉得一切尽在掌握,现在想起来,真是贻笑大方。

原来早有一张网在他头顶,他尚不自知。

姚宜春仍旧在喋喋不休地骂寿远堂,寿远堂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用眼色想要小厮出去报信。

小厮刚跑了两步就被皂隶压在地上绑了起来。

院子里再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片刻功夫,姚老太爷已经汗湿了衣襟。

堂屋、书房里都传来翻找的声音。

他的家业,他在泰兴县的名声,全完了,姚老太爷觉得他头顶的那片天轰然塌下来。

老太太从内宅里赶出来,问身边的妈妈,“怎么样了?是谁带人过来查检?”

妈妈立即道:“是……是……崔大人。”

崔大人?老太太下意识地道:“那个崔二爷?”

管事妈妈点点头,“就是那个……崔二爷。”

老太太心脏被狠狠地攥在一起。他们是惹了瘟神了不成?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这个崔奕廷怎么就握住姚家不放。

老太太道:“老太爷有没有和崔大人说一声。我们和陈家是有交情的,查检的事可大可小……”

“说了。”管事妈妈欲言又止,“听说那崔大人不肯论交情,还训斥了老太爷。”

老太太顿时一阵头晕目眩,一个晚辈训斥了老太爷。

当着姚家那么多人的面?

老太爷的脸面要往哪里放,老太太刚要向前院走,又想起什么转过头来,“六太太呢?六太太在哪里?”

“在……在院子里……”赵妈妈上前来服侍,“六太太听说舅老爷被抓,晕倒了。下人正找通窍的药……”

正是要想法子的时候,她却晕倒了。

老太太气得咬牙切齿,“走,跟我过去看看,打也要给她打醒。”

……

寿氏晕晕沉沉地听到耳边有人喊她。

“六太太,六太太……”

她呼呼地喘着粗气,想要抬起手却浑身软麻,老爷被抓了,如今弟弟也被抓。那些漕粮不脱手还好,现在落到了官府手里,攥紧了她的把柄,她要怎么办?

寿氏正浑浑噩噩地不知所措。整个身体突然被人扶起来,紧接着脸颊上一阵热辣辣的疼痛。

赵妈妈咬着牙,伸出手噼里啪啦地打过去。顿时将寿氏打的一机灵回过神来。

寿氏还没弄清楚眼前的情势,老太太推开赵妈妈。“老六媳妇我问你,你让谁去卖的漕粮?”

寿氏嘴唇嗡动。“是……前院的邱管家,昨晚上就去清点了粮食,我说趁着夜里都让泰兴楼搬走,一夜静悄悄的什么都没发生,”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睛里的神色也从震惊变成了不肯相信,“不可能啊,不可能会这样,都是安排的好好的,已经出了泰兴县,晚上……到了晚上……邱管家就会将卖粮的银钱带回来,到时候一切就都和姚家无关了,我都是按照泰兴楼东家说的那样做的,怎么会出事?泰兴楼都是用的自家的船运货,不可能会有问题,到底是哪里错了,娘,媳妇真不知dào

是哪里错了。”

她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啊。

老太太打断寿氏的话,一连串地问过去,“如今你弟弟和寿家的下人被抓你知不知dào

?”

寿氏点点头。

老太太盯着寿氏,“你弟弟是跑不了了,定然要找人想办法疏通,我们家就看你怎么说法。”

寿氏一把拉住老太太,“娘,娘,你要救救老爷和媳妇……”

老太太叹口气,“是你一时糊涂,我自然要护着你。”

寿氏瞪大了眼睛,漕粮的事是老爷和她一起办的,但是老太爷和老太太都知晓,寿氏吞咽一口。

“照二房说的,如果宜春出了事,就要将你们一起逐出姚家。”

听得老太太这话,寿氏差点又晕死过去,旁边的妈妈忙上前掰开寿氏的嘴,送了一颗药丸。

麝香的味道顿时充满了寿氏的口鼻,寿氏不禁打了个冷战,“娘,您救救我们,我们不能被逐出家门,不能啊……”寿氏抓紧了老太太的袖子。

“你想想承章、承显,如果你们被逐出去,这两个孩子将来怎么办?你京里的娘家可会伸手帮衬?”老太太接着道,“宜春是我的孩子,承章、承显是我的亲孙儿,我怎么舍得你们,可若是我们在族里不能说话,就没了法子,老太爷和我一起小心翼翼没有在族人面前出错,就是为了将来到了关键时刻能帮你们说话。”

老太太的意思是,不论到了什么时候,她都不能说老太爷和老太太知dào

漕粮的事。

寿氏慌忙点头,“娘,媳妇明白,媳妇都知dào

了,是老爷和媳妇一念之差……”

老太太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你兄弟被抓,将来你见到娘家人……”

寿氏连连点头。“媳妇什么也不会说。”

老太太静静地不说话。

寿氏从床上下来跪在地上,“娘。媳妇错了,不该瞒着你。”

老太太将寿氏搀扶起来。“我和老太爷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会想办法……”

寿氏连连点头。

……

崔奕廷站在院子里,翻看从姚家找出来的一箱子借票,姚家从前和何家一样不过是泰兴县的米粮大户,自从姚三老爷考上了功名,仕途一路平坦,姚家三房也跟着富贵光鲜,在他记忆里姚三老爷也算是一路青云。

陈宝进来道:“方才我们看到的马车是姚家二房的,听姚家门房说。走的是二老太太和姚七小姐,后面那辆马车拉的都是姚七小姐的东西。”

姚七小姐从姚家三房走了出去。

那么她说的回家,就是要回京。

这一步步她都走的这样精准,没有任人宰割,而是想方设法的脱困。

这件事上他们既是混成了一伙,她算计了他,他也痛快地认了,双方自由买卖,索性送她上京也不是为难的事。这样一想他也不算亏。

崔奕廷从姚家出来,走过胡同,祝来文就迎上来,“崔二爷。我们家小姐说,她回京的东西多了些,不知dào

崔二爷能不能多腾些地方出来。”

姚七小姐能有多少东西。不是只从三房装了一马车。

再说既然他答yīng

的事,就没有反悔的道理。崔奕廷道:“让你家小姐安心。”

祝来文弯腰道:“那就谢崔二爷了。”

他向来记不住人脸的脑子里忽然勾勒出一个女子俏皮的神情,姚七小姐长什么模样他没记住。脑子里倒是画出来一个,救姚七小姐的两个丫鬟说:两条细细的眉毛,杏核般的眼睛,鸭蛋脸,嘴巴很小像樱桃,他在心里想了想。

将这些东西凑在一起,崔奕廷微微蹙起眉头,这样的脸可不怎么好kàn

,再和身边的丫头一对比,也看不出什么来。

他记不住脸,见得女子也不多,他也懒得去看,记住一个人的脸,不如记住一个人的声音、衣着来的容易。

崔奕廷道,“既然是买卖,没什么好谢的。”

祝来文仍旧行了礼,“我家小姐说,这是一定要谢,崔二爷只管收下。”

崔奕廷抬起眉眼,他总觉得这个礼数背后还有一桩大利益。

这样,才算是姚七小姐一贯作风。

……

二老太太听下人说三房的事,点了点头,“跟族里人说,这段日子谁也不要去三房,”说着冷笑一声,“我们二房做了那么多年的粮长,只有添补漕粮的份儿,从来不曾贪一米一粟,这几年何家征粮愈发难起来,泰兴县死了多少粮户,三叔还大义凛然地要替粮户说话……他的脸皮怎么那么厚,明明他们家也在贪墨漕粮,他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如今算是来了崔奕廷,三房才跟着栽了。”

这个跟头摔的不轻,自从父亲做官,祖父就开始经营他的名声,如今跟漕粮扯上了关系,泰兴县祖父是呆不下去了。

二老太太看向婉宁,“你祖父想不到你会回京去,更不知dào

你大伯和何明安一起上京为了漕粮作证,到时候听说了定然会吓了一跳。”

婉宁摇摇头,脸上露出笑容,“祖父也会去京里,六叔出了这样的事,祖父一定会去京中找父亲商量。”

二老太太撑起身子,“那不是会在京里遇到。”

肯定会遇到。

想想见面时的情形,二老太太忍不住笑起来,“可惜我年纪大了,不能跟你们一起去,否则我定然要看看你祖父和父亲的表情。”

说着二老太太看向沈敬元,“沈四老爷呢?泰兴这边忙完了准bèi

回扬州?”

沈敬元正要说话。

桂妈妈进屋快步走到老太太身边,“老太太,那位侯爷,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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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同学的粉红票。(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帮忙

裴明诏在姚家二房门口下了马,程疗几个也陆续跟上来。

“姚家三房那边怎么了?”裴明诏低声问。

路过姚家三房,他看到有番役和衙役守在门口,除非是上门抓人或查检、查抄,否则不会这样大动干戈。

程疗道:“是巡漕御史在查漕粮,泰兴县从知县到县丞、主簿都已经下了大狱,御史一路查到了泰州府,这边姚家也受了牵连。”

裴明诏京中听说了巡漕御史的事,文官口袋里的事,谁也说不清,尤其是在南直隶这样的地方,随便动一动就牵扯京城,所以京中对这次皇上派下来的御史,谁都不太看好,闹小了就是无声无息白白走一趟,闹大了,顶多牵扯出一两个官员,算是在皇上面前有了交代。

却没想到这个巡漕御史,将泰兴县整个翻了过来。

说话的功夫,姚家下人出来道:“我们老太太请侯爷进去。”

裴明诏伸手将放在马上的布袋抱下来,大步向院子里走去。

下人将堂屋的帘子撩起来,裴明诏手里的布袋才松了松,端端正正地放在椅子里,婉宁这才看出来,那不是布袋,里面裹着的是一个孩子。

八九岁大的孩子。

二老太太不禁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那孩子仿佛被吓傻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是我们救下来的孩子,”裴明诏目光谨慎地从屋子里众人眼前掠过,然后落在二老太太身上。“人是找到了,却不说话也不肯喝水、吃东西。从泰州到京城还有很远的路程,我怕他撑不到京城。”当着姚家这么多人。他没有直言是忠义侯世子。

婉宁仔细看那孩子,垂着头,后颈的骨头高高地隆起,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早被揉搓的不成样子,双手握住膝盖,瑟瑟发抖,汗不停地从他额头淌下去。

裴明诏找到忠义侯世子的时候,就心里冰凉。世子虽然没死,但是在躲躲藏藏的日子里,也被折磨的面目全非。

二老太太站起身,让婉宁扶着上前走两步,将地上的孩子看个清楚,“侯爷一身风尘,带着的下属也都是男子,如何能照应了孩子。”

姚家老太太说的有道理,他们这些男人对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束手无策。

婉宁道:“可有人跟这孩子在一起?”

裴明诏道:“他的乳娘。”

婉宁迎上裴明诏的目光。裴明诏缓缓摇摇头。

这孩子的乳娘想必已经死了。

婉宁看向二老太太,“二祖母,我们家里有没有细心麻利的妈妈。”找一个和这孩子乳娘相近的人来照应,会让孩子觉得不那么陌生。

桂妈妈忙道:“奴婢去叫两个信得过的。老太太和小姐选一选。”

桂妈妈很快带了三个媳妇子过来,几个人看起来都很亲和,突然被叫来。其中一个显得有些慌张,另一个瞧瞧的东张西望。只有最后面那个梳着圆髻既没有手足无措,也没有过于伶俐。

“就是她吧。”婉宁指了指后面的媳妇子。

那媳妇子忙上前。“奴婢乔贵家的。”

二老太太道:“让厨房送些点心、蒸一碗酥酪过来。”

桂妈妈立即吩咐下去。

婉宁看看乔贵家的,乔贵家的忙端了水上前,“少爷,您喝点水。”

乔贵家的声音绵软,让人觉得很亲和,椅子上的孩子抬起头来,看了两眼乔贵家的。

乔贵家的心里一喜,忙将手里的水送过去,看到水杯,孩子却又低下头缩在那里。

不管用。

这可怎么办?

乔贵家的忙向婉宁求助。

相比较侯爷和随从那种高大的男人,乔贵家的这样温和的女人容易让人亲近,女人的目光也比男人柔和很多,八九岁的孩子才离开乳母,应该会很相信和蔼可亲的女子。

可是那孩子方才听到乔贵家的话明明抬起头来,怎么见到水又低下头。

乔贵家的怎么劝说有没用。

二老太太也皱起眉头。

和屋子里的女人相比,裴明诏几个男人更显得无计可施。

裴明诏看向旁边的姚七小姐。

也许他太为难这个女子了。

“平日里乳娘怎么叫这位公子?”

裴明诏道:“在家中行五,叫五爷。”

婉宁走到孩子身边,“五爷。”

耳边自己清脆的声音忽然提醒婉宁,她差点忘了,她现在还算是个成年人,她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姐,她这个年龄还不会让人戒备。

椅子上的孩子果然抬起头来。

乔贵家的十分欣喜,忙将水递给婉宁,婉宁向前送去,那孩子却又闪躲。

她也给受过惊吓的孩子做过心理疏导,只要看到善意的表情孩子不会这样抗拒,激烈的抗拒、吵闹比安静着不说话反而更容易接近。

下人端来点心。

新做出的点心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乔贵家的用筷子夹了一个,就着粉彩的碟子送过来,孩子根本不肯抬头。

多香的点心啊,上面还撒了一层炒熟的芝麻。

大人饿了也会忍不住吞口水。

孩子怎么不想吃呢。

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点心,喜欢奶香甜甜的味道。

饿的时候她连冷饭都吃得香,怎么会有小孩子连点心和零食都不去看一眼,只是低下头默默地吞咽。

他到底怕什么。

婉宁伸出手来碰触孩子,那孩子却打了个哆嗦。

“五爷,你看……”

孩子抬起头来,屋子里所有人也都看向婉宁,婉宁向乔贵家的转过头然后张开嘴。

乔贵家不禁愣了片刻。然后迟疑着将点心送过去。

婉宁咬了一口,在孩子的注视下一点点将点心吃掉了半块。

婉宁又伸出手在盘子里取了点心。掰开一半送进嘴里咬一口,另一半递给孩子。

孩子瞪着眼睛。肚子里咕噜噜作响。

金黄色的点心一半在他眼前。

另外一半在她手里,她小口小口地吃着。

那只脏兮兮的手终于抬起来,飞快地从婉宁手里抢过点心,然后飞快地塞进嘴里。

香甜的点心进肚之后就让他更加饿起来,他吃了半块就去拿另外一块。

婉宁小心翼翼地退后,乔贵家的忙端水过去伺候。

只要开了头,后面的就容易很多。

裴明诏眼睛里终于露出轻松的神情。

婉宁道:“侯爷想要将孩子带回京,就不能这样走,起码要带上一个妇人在身边伺候。”

现在看来也只有如此。

裴明诏道:“不知dào

家里的下人。能否跟我走一路。”

二老太太点点头,看向乔贵家的,“你家中的老二可离手了?这趟路虽然远,我亏不了你。”

乔贵家的放下手里的酥酪,忙道:“奴婢一定尽心办事。”

二老太太道:“你到了京里就等着,过些时日我们家人也会上京。”

婉宁道:“侯爷还需yào

什么?我让人准bèi

些干粮和水,一定要记住,只有乔贵家吃过的东西,五爷才会吃。晚上五爷要睡觉,将他放在靠着墙角的地方,就算回到京里,也要让他慢慢来。不要想着他会立即适应从前安稳的生活。”

五爷戒备心很大,她虽然不知dào

乳娘带着他都遇到过什么事,可是她能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些端倪。

裴明诏点点头,也许这段日子乳娘出于小心都会将买来的东西试着吃一口才会给五爷。姚七小姐这么做,是想要世子爷知dào

那些东西不会吃了也不会有事。

婉宁接着道:“五爷现在好些了。离开这里说不定又会发作,可能会出汗、潮热或寒战,甚至大声喊叫,侯爷要让乔贵家去劝解,最好找一辆马车来将五爷送回京城,车里比起马背上要让五爷更安心。”

裴明诏看着婉宁,姚七小姐怎么会懂得这么多,甚至将他在路上会遇到什么情形都想到了。

他这个在军营中摸爬滚打过的人,面对这样一个娴静嘴边随时都带着笑容的小姐,轻易之间他就改变了立场。

本来觉得快马送世子回京最稳妥,现在他觉得最牢靠的法子是找辆马车。

……

不用再去一趟街面买路上用的东西,程疗几个都觉得轻松了许多,转身去旁边一个小轿旁边,“杨先生,侯爷传话出来让您放心,世子爷已经吃了东西,我们现在去找辆马车,侯爷说等世子换身衣服,我们就要走了。”

杨敬很诧异,侯爷带着世子去寺里的时候是因为要在泰兴县里找个郎中给世子看病,他从前见过世子,就过去和世子说话,谁知dào

世子根本谁也不理。

请来的郎中用了针,世子也不见好转,侯爷忽然想起姚家有位七小姐。

“请禀告一声,看姚家方不方便,我想去瞧瞧世子爷。”杨敬敲了敲轿门,立即有人上前撩开帘子,杨敬从轿子里走出来。

与其在这里一直等着,还不如进去瞧瞧。

下人进去禀告,二老太太看向裴明诏,“侯爷,您说的杨先生,是哪位?”

裴明诏道:“是故去的前詹士府詹士曹變的师傅,教出了两位状元,几位进士。”

沈敬元惊讶地和沈四太太对视,“您说的是杨敬先生?”

二老太太看向沈敬元,“沈四老爷也知dào

杨敬先生?”

“知dào

,”沈敬元脸上通红,“前两年跟着沈家的一位世交去拜见杨敬先生,拿了许多的礼物,结果连人都没见到。”

商贾子弟就是这样,递上去帖子,立即就会被退回来。

每次看到昆哥认真的读书,他就在想,好的书院进不去,更难找个好师傅,西席也是托人一请再请,听到的回话都是,昆哥太小,还不用着急。

姚宜州也是一脸的紧张,忙站起身,用手抚平衣袍,“杨敬先生到了泰兴县,我们居然都不知晓。”杨敬先生在扬州闲居过一阵子,南直隶的学子哪有不知dào

杨敬先生的道理。

“我去迎杨先生。”姚宜州说着向裴明诏行了礼,连忙出门去。

姚宜州出去的功夫,乔贵家的已经将换好衣服的世子爷带出来。

世子爷的脸洗了干净,露出清秀的五官,有些大户人家公子的模样,只是一双眼睛深深地凹进去,里面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好像随时随地都会被吓到。

二老太太不禁叹气,一个好好的孩子竟被折腾成这模样,多亏了有七丫头在,才能哄着孩子吃些饭喝点水。

裴明诏略微惊讶地扬起眉毛,不过是换了衣服擦了脸,世子爷看起来就和之前大不一样。

至少现在从那张脸上能找到从前的轮廓。

姚宜州撩开帘子请杨敬进门。

杨敬踏进屋子第一眼就望见了忠义侯世子,世子爷躲在一个妇人身后,不再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过一个时辰而已,真的就好转了。

姚家人真的就想到了办法,怪不得侯爷会在这时候来姚家。

二老太太吩咐下人端上茶点,笑着看杨敬,“老身是个村妇,家中突然来了贵人未免招待不周,还请侯爷和杨先生不要见怪。”

杨敬道:“您这是哪里的话,是我们上门叨扰。”

姚宜州站在一旁紧张的说不出话来,长吸了一口气才上前,“学生泰州县姚宜州。”

杨敬点点头,只道:“姚家是大户人家。”

婉宁顿时对杨敬先生多了几分尊敬。

杨敬先生年纪比二祖母小不了多少,又有名声在外,却还礼数周到,这才是真zhèng

的有识之士,不像祖父明明科举屡屡落榜,却还要装模作样故作风雅。

杨敬看向裴明诏,“侯爷准bèi

在泰兴县留一晚?”

裴明诏道:“趁着天还没黑,能赶一段路,出了泰兴不远就有落脚地。”

程疗牵了马车等在门口。

裴明诏也不能久留,站起身告辞,杨敬也跟出去。

……

送走了裴明诏和杨先生,婉宁服侍二老太太进屋歇息。

二老太太松口气,看向婉宁,“也算是救了一条性命,有你的功德。”

婉宁挽起二老太太,“没有孙女的事。”

二老太太握着婉宁的手,缓缓道:“那位永安侯,第一次来还不肯透露太多,第二次就递了帖子,帖子上盖着永安侯府的大印,都是因为你帮了忙,他才对我们这样信任,否则他轻装简行,出京办事,怎么能随意泄露行踪。”

婉宁颌首。

二老太太接着道:“你回京我也不放心,你那父亲还有张氏,都不是好相与的人,所以方才我问你舅舅,他们如何打算。”

沈家生意不好,她早就听舅母说,舅舅在泰州收了粮食就要上京,沈家要将京城的几家店铺都关掉。

她这才下定决心要回到京里。

不止是要帮舅舅,她手里的好生意,只有在京里才能散的更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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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了一遍,改点小错。(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符咒

“漕米已经找到了,泰州知府王征如的师爷也一同扣下。”谢严纪高高兴兴将下属的禀告传给崔奕廷。

崔奕廷站起身,“你们连夜审寿远堂,京中的子弟,外面上好kàn

,只要遇到什么事就吓得惶惶不可终日。如果他提起崔家,你们就说,既然知dào

是崔家在查就说个清楚,别想着进京找人疏通关系,到时候他就会和朱应年一样。”

谢严纪道:“万一他不肯相信。”

“他不会不信,在外面时想着如何攀关系,只要被抓住了把柄,就会想着怎么甩脱罪责,生怕自己做了替罪羊,”崔奕廷声音里带着几分的讥讽,“没有了靠山就怕死,什么都会说出来。”

“寿远堂想攀上崔家,替我们崔家立功,将来靠着这功劳保住他的小命,说到底,人人都盯着我头顶上这个‘崔’字,觉得有我叔父在户部罩着,万事都好说。”

崔奕廷淡淡地道:“既然如此,我们也用用这好处。”

谢严纪站起身来,“都听大人的。”

皂隶将从姚家查出来东西搬过来,崔奕廷眼睛飘过去,将一堆借票放在一旁,拎出来两张符咒。

符咒上的颜色很新,像是才请来的。

“这是什么?”崔奕廷拿起来看。

谢严纪端详了半晌,“好像是道士写的符咒。”

“姚家果然是书香门第,还喜欢弄这些东西,”崔奕廷递给旁边的谢严纪。“巧了,这符咒上面有本官的名字。”

谢严纪也看过来。顿时皱起眉头,“荒唐。居然用这样的法子诅咒朝廷命官,姚广胜自愈正派的读书人。”

至于另一张符咒。

崔奕廷拎起来,眼角轻翘,这该不会是姚家七小姐吧!

名讳写的清清楚楚,姚婉宁。

写着他和姚七小姐两个人名字的符纸贴在一起。

姚七小姐,总是三房的小姐,却落得被人诅咒的地步。

姚家对付自己的亲孙女,也要借力鬼神。

真是愚蠢。

崔奕廷微微一笑,“眼见要过节了。姚老太爷这是要送本官平安保命符吗?”

“这哪里是什么平安保命符……”谢严纪一脸怒气,也就崔奕廷才会笑得这样轻巧。

崔奕廷淡淡道:“正好本官要放告示,就将这张从姚家找到的本官符咒和告示一起贴出去,”将写着姚婉宁的符纸折好,“看来走之前,本官还要见见姚老太爷。”

……

姚家被翻看的一片狼藉,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姜氏正吩咐下人小心地将东西都收拾起来。

整整一天,就像是噩梦般。她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一天。

“老太太,那个……崔大人去见老太爷了。”

老太太本来沉下的心顿时欢欣起来,这件事可能还有转机,要不然东西已经查走了。为何崔奕廷会去而复返。

“快,让人准bèi

茶点送上去,可不能怠慢了贵客。”

赵妈妈忙吩咐下去。

明明是崔二爷带着人来查检姚家。现在却还要小心翼翼地奉承,这是什么道理。

老太太看向姜氏。“还愣着做什么,快扶着我过去看看。”

这次家里能不能渡过难关。就要看崔大人的了。

千万,千万要放过姚家一马啊。

老太太急匆匆地向堂屋里去。

寿氏抱着瑟瑟发抖的姚婉如,母女两个已经哭成一团。

姚婉如呜呜咽咽,“母亲,”用力晃动着寿氏,“母亲怎么不找人去跟崔大人说说,父亲之前不是说崔、姚两家可能会结亲,如果结了亲,崔家是不是就会放过姚家,父亲也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寿氏不知dào

怎么说,红着眼睛,“你这个傻孩子,崔二爷如果愿意结亲,怎么会对你父亲下手。”

姚婉如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前几日她还在为是选陈季然还是崔奕廷发愁,怎么转眼之间一切都变了。

寿氏嗓子沙哑,“你父亲若是被定了罪,你们可怎么办啊。”

姚婉如抓着寿氏的胳膊,“母亲快给外祖父写封信,快让外祖父帮帮忙。”

为今之计除了向三嫂和娘家求助,没有别的法子。

寿氏整人萎顿下来。

“六太太,不好了,”段妈妈匆匆忙忙跑进门,“六太太,老太太院子里搜出了道士写的符咒,说是咒念崔大人和七小姐的。”

寿氏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有符咒。

……

怎么会有符咒。

姚老太爷看着面前那张符纸。

“本官的那张和告示贴在一起,老太爷想要看,只要去县衙门口就能瞧见,姚七小姐的这张……”崔奕廷刻意停顿了片刻。

七丫头是姚家人,这张纸一定会交到他手中。

姚老太爷抬起头,不知怎么的,看到崔奕廷的目光微深下来,眼睛上挑带着讥诮的笑容,“我让人送去给姚家族长过目。”

崔奕廷挥挥手,立即有番役上来将符纸毕恭毕敬地接过去。

姚老太爷瞪大了眼睛,胸口如同被压了一块石头,让他喘不过气来,明明张开了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崔奕廷站在那里,眉宇间有丝凉意,明明没有板着脸,却让人觉得惊骇,“从姚家搜出了借票、每年卖粮的账目,我们要一一核查……”

崔奕廷不给他留半点的情面。

不但抄出了东西,讥讽他的好不容易得来的名声,现在还将符纸贴在外面让泰兴县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将婉宁这张送去族里。

日后他在泰兴县怎么见人。

姚老太爷忍不住瑟瑟发抖。

崔奕廷略驻足片刻看着姚老太爷,他记忆里姚老太爷养了四个儿子,三个做了官。姚家从此兴旺,现在姚宜春进了大牢。姚老太爷名声一落千丈,姚家将来能走到哪一步。

崔奕廷在姚老太爷眼前转过身去。大步离开了姚家。

出了姚家门,崔奕廷翻身上马,陈宝递来马鞭,“二爷,多带几个人一起去泰州……”

泰州知府王征如,大敌当前只会抱头鼠窜,没有什么可怕的。

崔奕廷略低下头,姿态从容,“你去告sù

姚七小姐。从泰州府回来,我们就要启程回京,我们的船可不等人……”

……

“老太爷。”

老太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姚老太爷抬起头,眼睛里满是血丝,紧紧地咬着牙齿,平日里的儒雅去的干干净净。

“快,快将药拿来。”

姚家顿时又乱成一团,有人捏嘴有人拿药。

“老太爷可别吓我。”老太太声音颤抖。

蒋氏用手掐住老太爷的人中,老太爷半晌才缓过气。转过头看了看蒋氏,脸色仿佛有所好转,再看到老太太却鼻翼扇动伸出手指。

“在你院子里搜出了符咒。”

符咒?

老太太愣在那里,怎么会在她院子里搜到。

“老太爷这话从何而来。我可没见过什么符咒。”老太太皱起眉头看向身边的赵妈妈。

赵妈妈也是一无所知,“奴婢也不知晓,什么符咒。怎么会在老太太院子里。”

“番役搜出来的,你还狡辩。”老太爷口沫横飞,胡子翘起来。一脸的凶狠,额头上的青筋爆出,“有你这样的母亲……才生下那样的儿子,我姚家有今日都是因为你。”

老太太被老太爷的模样吓了一跳,几乎忘记了反驳。

“我怎么娶了你这样愚蠢的妇人,生了那个败家的儿子。”

老太爷的声音震耳欲聋。

老太太眼前发黑,差点站立不住,“这些日子家里没来那些三姑六婆,哪里来的符纸,老太爷也不问仔细,就怪在妾身身上……”

老太爷冷笑一声,“用不着我说,符纸已经贴在府衙门口,你让人去瞧瞧,兴许就记起来了。”

有没有让人写符咒她心里清楚,怎么会在她院子里搜出这些东西,是谁放在那里的,老太太将屋子里的人看了一遍。

一无所知的蒋氏,懦弱胆小的姜氏,躲在屋子里的寿氏。

到底是谁。

“老太爷……”老太太上前走两步。

老太爷忽然大叫起来,“出去……离我远远的,出去……”

老太太愣在那里。

老太爷接着大吼,“我让你出去……”

当着屋子里的晚辈就这样喝斥她,她怎么也是儿孙满堂的人,却不给她留半点的颜面,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年轻时辱骂她也就罢了,如今她可是一条腿迈进棺材的人,难道老太爷还想着这时候休了她。

老太太只觉得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模糊,耳边传来赵妈妈惊呼的声音。

……

姚宜州看过符纸递给二老太太。

二老太太气得发抖,“他们这样黑的心肠,连亲孙女也要诅咒。”

“这是从哪里搜出来的?”

婉宁想将符咒看清楚,二老太太却折起来,“这些不好的东西,你不要看。”

姚宜州道:“听说是从老太太的院子里。”

二老太太皱起眉头,“多大年纪的人了,竟然还做这种事,已经被朝廷查出来,看他们怎么狡辩。”

从祖母院子里找到的……这件事有些蹊跷,若说这是婉如做的她还相信,祖母……怎么可能亲手做这种能轻易让人诟病的事。

不是祖母又会是谁?谁在这时候算计了祖母,还是祖母院子里的下人,想要讨好祖母却弄巧成拙。

婉宁向来不太相信过于巧合的事。

二老太太吩咐姚宜州,“让族里长辈看一看就拿去寺里烧了吧!”

这东西只要拿给族里的长辈看了,就等于抓住了祖父、祖母的痛脚,日后祖父再也不能在族里呼风唤雨,即便是仗着父亲的官声,族中子弟也不会对他信服。

等着姚宜州拿着符纸出了屋子,婉宁将头靠在二老太太床边,“二祖母,孙女有件事要跟二祖母说。”

“说吧。”二老太太伸出手梳理着婉宁的头发,她就奇怪,婉宁这样的孙女,三弟妹怎么会不疼。

“孙女想请舅父送我去扬州,我想看看外祖母和母亲。”

二老太太的手停下来,叹口气,“趁着你祖父手上一堆烂摊子无暇顾及你,去扬州看看也好。从二房多带些人手一起手,免得被人说三道四,你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姐,千万要早去早回。”

婉宁点点头,她和祖父抗争,就是为了有一日能回去扬州看望外祖母和母亲,如今这件事做成了,她恨不得立即走到母亲跟前。

婉宁陪着二老太太话家常一直到很晚才去碧纱橱里睡了。

第二天一早,二老太太就起身,挑了七八个家仆让婉宁带着,“就算有沈家人跟着也要小心。”

婉宁本不想带这么多人,却拗不过二老太太,只好将人都带着。

二老太太拉着婉宁慈祥地道:“见到你外祖母帮我带好。”

很快沈家的马车来接婉宁。

二老太太让人扶着走到垂花门,眼看着婉宁上车。

马车缓慢地前行,不知怎么的,离开二老太太让婉宁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

“七姐姐,”昆哥抬起头,“母亲说,七姐姐也见到了那位有名的杨敬先生。”

沈四太太笑着道:“你舅舅和我回去说杨敬先生的事,正好被昆哥听到了,你舅舅说既然知dào

了杨敬先生来泰兴,我们家也要备一份礼物送去,请杨先生给昆哥启蒙我们不敢想,杨敬先生能帮忙推荐个西席,我们就千恩万谢了。”

昆哥一双眼睛很亮,仔细地看着沈四太太,“母亲不是说,泰兴周围不少的学生都去求见杨先生,想要拜杨先生为师傅,昆哥为什么不能去?”

沈四太太面对昆哥认真的神情,不知dào

怎么说。

难道要说沈家是商贾,普通的先生都请不来,更何况杨敬这样达官显贵都求不到的先生。

“昆哥想要杨敬先生教你?”婉宁轻声道。

昆哥点了点头。

“为什么?昆哥也没见过杨敬先生,为什么想要杨先生教你……”

昆哥道:“因为父亲、母亲说杨先生很有名……”

婉宁看着昆哥,“那是舅舅、舅母和别人这样说,可是要跟先生学习的是昆哥,如果昆哥想要求杨敬先生,昆哥自己就要想法子、下苦功,弄清楚杨敬先生是什么人,要想成为杨敬先生的弟子要怎么用功,不能依赖舅舅和舅母送礼物,对于真zhèng

的有识之士,礼物是打动不了他们的。”

人在这个世上最终是要依靠自己,就像她明明从来没用过销售心理学,现在却要将他们从脑子里挖出来,试着应用。

有些事,别人再帮忙也没用,始终要自己想明白了才能做好,这就是她要教昆哥的。

沈四太太怔怔地看着婉宁。

都说辰娘命不好,可是她却觉得辰娘好福气,有婉宁这样的女儿,辰娘将来定然会跟着享福。

也不知dào

辰娘到底想明白没有,愿不愿意见婉宁。

********************(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母亲

京城,姚家。

姚三太太张氏正清点送去娘家的礼物。

孙妈妈进来道:“三太太,姨夫人来了。”

“姐姐?”张氏低声问。

孙妈妈颌首,“是二姨夫人。”

张氏忙迎了出去。

张氏的二姐嫁去了忠义侯的弟弟,平日里都被喊赵四太太。

赵四太太张瑜贞这些日子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忐忑,见到张氏忙拉住妹妹的手,“族里长辈聚在一起商议,我们女眷就在旁边伺候着,说到爵位的时候,所有女眷都在看我,我是强作镇定,仿佛爵位的事和我无关,其实谁不知dào

,我们老爷最后可能承爵位,上次来的道士不是说了,我们张家会双喜临门,我想这‘双喜’说的会不会是父亲承爵,我们老爷也承爵。”

张瑜贞用手拍拍胸口,“可紧张死我了。”

张氏满脸笑容,提起帕子擦了擦张瑜贞额头上的汗,“父亲不是说了这些事不用着急,你福气好,姐夫又有军功在身,赵家最有前程的就是姐夫,爵位不给姐夫给谁呢。”

张瑜贞松口气,“说的是,论起这个谁也不如老爷,”说着向四周看了看,“现在我就是怕世子爷被找回来。”

皇上让人去找忠义侯世子,一直都没有消息,说是还要等等,其实大家都知dào

,世子爷是不可能回来了。

忠义侯夫人每天以泪洗面,她们这些女眷就要进忠义侯府相陪。

都是为了什么,大家心照不宣。

忠义侯府那么大。谁不想搬进去做侯爷夫人。

张氏道:“这么多时日都没动静,哪里还能找得回来。”

听到妹妹也这样说。张瑜贞彻底松懈下来。

张瑜贞道:“我们家是勋贵出身,爵位这些事我们从小就知dào

。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能心平气和,那些人就不一样了。”

“妹妹没看到,族里的女眷去忠义侯府说是陪二嫂,其实一个个都在我身边晃,”张瑜贞打开扇子,摇晃了几下就抿嘴笑起来,“嫁到赵家这么多年,终于让我盼来了这一天。”

张瑜贞喋喋不休地说着,孙妈妈带着下人端来茶水和果盘。

吃了块点心。张瑜贞道:“欢哥哪里去了?我带了好东西给欢哥。”

说起欢哥,张氏一脸的笑容,“在后花园里和他五叔一起喂鱼呢。”

张瑜贞笑起来,“欢哥有福气,有你这样的娘亲,还有疼他的爹爹和五叔,只可惜妹夫命不好,若是没有娶沈氏一早就娶了你,家业比现在可要丰厚的多。”

张氏没有跟着张瑜贞一起得yì

洋洋的笑。而是扬起长眉,明媚的神情中透着几分温婉,“别这样说,沈氏的嫁妆可不比我少。”

张瑜贞说起来愤愤不平。“毕竟是商贾家的女子,虽然被休,名分仍旧在你头上。想到这个我就生气,你是我们姐妹中出了名的漂亮、贤淑。父亲怎么会将你嫁到姚家,”说到这里顿了顿。“沈氏的女儿多大了?是不是快要议亲了?你准bèi

怎么办?依我看就让长辈在泰兴找一个人家嫁过去,永远也别让她回到京里来。”

“免得糟蹋你的名声,让你看着也生气。”

一个休妇的女儿,谁愿意摆在眼皮底下。

不如远远地支开,死活跟这个家无关。

正说着话。

外面传来欢哥的声音,“母亲,母亲,看欢哥给你采来的花,多漂亮。”

张瑜贞抬起头来,看到外面一大一小的人影。

长身玉立的男子站在欢哥身边,淡青色的直缀、墨般的长发,眉眼明亮却又犹如水中的月亮,轻轻地在上面笼了层薄雾,宽带束着腰身,显得身姿尤其的修长,被风一吹,长袖飞舞如同要翩跹的蝴蝶,整个人如同画上走出来,让人想要接近,却又不敢伸手,生怕一碰丹墨就化了。

张瑜贞也不禁看愣了。

男子显然没有料到家里还有客人,低头吩咐了两句,转身走了出去。

张瑜贞这才回过神来。

那是姚五老爷。

京里有名的美男子,不但人生的漂亮,为人又亲和,京里的妇人都小声议论,也不知dào

谁能嫁给他做继室。

欢哥抓着一大捧花,蹦蹦跳跳地进了门,然后一头扑进张氏怀里,“母亲,母亲,看五叔帮我一起摘的花,母亲喜欢吗?”

张氏眼睛笑成一条缝,“喜欢,母亲最喜欢,”从欢哥手里接过花,然后凑近鼻端,脸上笑容就像糕点上的糖霜,甜滋滋地化开。

欢哥从张氏身上爬下来,“我还要五叔,我要五叔……”

张氏忙道:“你五叔还有事。”

欢哥在张氏怀里扭动起来,“不要,我要找五叔。”

张氏顿时没了办法,外面的妈妈听了声音进门,“五老爷在前院呢,要不然奴婢将八爷带过去。”

张氏也没法子,只得顺着欢哥,“带去吧,让欢哥别捣乱。”

乳母立即上前将欢哥领了下去。

看到欢哥小小的身影离开院子,张瑜贞才想起来,“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你家六太太的娘家,打听那个休妇的女儿,大约是想要结亲。”

张氏一脸的茫然。

“你瞧瞧你,这个都不知dào

,还要我这个外人提醒,”张瑜贞拉起妹妹的手,“多亏妹夫对你好,否则以你的性子,家里有个宠妾,还不逼死你。”

“你就是太宽厚。”

张氏看向张瑜贞,“寿家有年纪相合的?”

张瑜贞笑道:“怎么没有,寿远堂的儿子。”

张氏脸色顿时变了,“那可不行。那是……那是……”忙摇头,“谁家的好女儿愿意嫁过去。”

还替那个休妇的女儿说话。

“你啊。”张瑜贞皱起眉头,“你这样心善。要不是她,你生产时也不会那般惊险,多亏我让爹爹出面训斥了妹夫,妹夫才狠下心将她送去泰兴,依着你,你肯定将她留下来……”

张氏抬起头,“是二姐心疼我。”

张瑜贞笑道:“你知dào

就好。”

张瑜贞坐了一会儿就离开。

张氏回到内室里坐在锦杌上不知dào

在想什么,外面传来清脆的鸟鸣声,风吹过来树叶哗哗作响。她忽然很期盼下场大雨。

这场雨下得透透的,让院子里积满了水,院子里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这样她就能安心地躺在贵妃榻上休息,没有人打扰她享shòu

这一刻的安宁。

张氏脸上露出笑容来。

“太太今天这样高兴,是不是因为亲家老爷承了爵?”孙妈妈轻声道。

就当她是因为父亲吧。

张氏点点头,轻轻地拢了拢衣襟儿,衣襟上有桃花的香气。就像帐子里熏的香。

“老爷回来了。”

小丫鬟香叶进来禀告。

张氏有些诧异,“这么早。”

张氏整整衣衫要迎出去,却又想起了什么,忙回头道。“将我的那件葱绿色的褙子拿来。”

丫鬟急忙服侍张氏换衣服,桃红色的褙子换下来,张氏道:“叠好了。不用清洗。”衣服才穿了半日,不用洗。

“帐子也换了吧。老爷不喜欢桃红色,换成青色的纱帐。”张氏拢了拢头发,对着镜子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然后那表情就定在了她脸上。

说着话,姚宜闻大步进了门,张氏忙迎过去,一脸的喜气,“老爷今天怎么这样早,五叔还在前面等老爷。”

姚宜闻看着一脸娇羞笑容的张氏,本来绷着的心一下子松懈下来,看到丫鬟抱了桃红色的帐子,“怎么又要换帐子了?”

“拿出来挂一挂,老爷不喜欢鲜艳的颜色,妾身就让人换成青色的。”

知dào

妻子挂念着自己,姚宜闻叹口气,“不用那么麻烦。”

“看着顺眼,老爷也觉得心里舒坦。”

张氏就是这样对人柔顺,心里也没有太多的思量,进了姚家之后处处都顺着他,不像沈氏那么好强,凡事都要跟他讲个礼出来,小事也要记在心上,他出去应酬晚一些,也在他耳边说个不停。

夫妻之间就应该像他和张氏这样。

不知怎么的,每次看到张氏,姚宜闻脑海里都会出现和他争辩的沈氏,沈氏就是性情不好,才结婚的那几年,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错,有了婉宁,家里的欢笑就更多了,就是从纳妾之后,沈氏不管大事、小事总是不依不饶,在他面前还经常说父亲的不是,没有父亲他怎么可能一直科举。

父亲是有才学的,只是不适合科举罢了。

在泰兴县谁不知dào

父亲的名声,没有父亲就没有姚家的今天,沈氏连这个都不明白,就因为这个他才闹气去书房,让沉香来服侍。

沉香有了身孕,沈氏就一脸不快,父亲怕沉香有个闪失,特意让沉香在祖宅养胎,一切都好端端的,沉香眼见就要生产,却滚下了楼梯……

姚宜闻将这些往事赶出脑子,享shòu

这张氏的服侍,张氏的手很轻巧,很快就将他的衣服脱下来。

张氏道:“老爷今晚该去杨姨娘那里了,妾身已经让杨姨娘留了门。”

张氏自从上次小产之后,身子就不好,很少服侍他,“晚上我留在你这里。”

张氏脸上一红,却低头笑了,“哪里行,老爷好久没去杨姨娘那里了,既然定了规矩,老爷多少也要依照妾身的安排,别让妾身不好做。”

“我哪有这个心情,”姚宜闻道,“听说南直隶那边查出了些事……”

张氏没有抢话而是听着姚宜闻说。

“偏偏南直隶离京城又远,到底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楚,只能等着,我们这边还好,户部和刑部恐怕要麻烦。”

“不知dào

泰兴有没有事。”张氏道,“早知dào

那边不太平。应该将父亲、母亲接进京来。”

姚宜闻很肯定,“这些事牵扯不到父亲。”

张氏坐下来。姚宜闻伸出手来想拂一拂张氏黑亮的头发,张氏却躲过去,“大白天的,都有人看着。”

张氏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在他面前总是很矜持,无论是平日里还是床1笫间,总是压制着。

姚宜闻忽然皱起眉头,“也不知dào

父亲将婉宁教的如何了,婉宁的脾气千万不要像沈氏。将来再闹出什么事,可是要伤了名声。”

“好了,老爷快去见五叔吧,五叔陪着欢哥玩了大半天。”

在张氏的催促下,姚宜闻站起身,“我过去看看。”

张氏将姚宜闻送出门。

转眼的功夫,就下了雨,一滴雨落在张氏的衣领里,张氏皱起眉头。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

……

大雨滂沱而下。

泰州府一整天都在下雨。

二老太太闭着眼睛仿佛昏昏欲睡,屋子里的姚氏族人互相看看,姚宜州低声道:“母亲,族里长辈都在问您。这件事怎么办?”

二老太太这才醒过来,看着大眼瞪小眼的族人,“这还不好办。欠债的还钱,欠米粮的去要米粮。你们和三房的事自己去解决。”

三房如今是丢了借票,米粮也被朝廷查抄。这些平日里跟着三房赚黑钱的族人自然就慌了神。

突然有人道:“我们去找三老太爷。”

二老太太从心里颌首,这就对了。

要的就是这句话。

送走了族人,姚宜先一家跪下来,“多亏了二老太太,要不是二老太太哪有我们一家抬头之日,如今大家都知dào

了三房的事,议论我们慧姐儿的人也少了许多。”

“不要谢我,”二老太太道,“该谢婉宁。”

该谢婉宁,没有婉宁,姚氏一族照这样下去还不知dào

要怎么样。

桂妈妈欢欢喜喜地进门,“老太太,厨房里问呢,是不是该下饺子了。”

该吃饺子了。

姚婉慧上前服侍二老太太坐起身。

二老太太觉得心里十分的舒畅,“今天都留下陪着我吃饺子,这些年也委屈你们了。”

姚宜先和族兄们互相看着,“老太太这是哪里的话。”

姚家堂屋里顿时欢声笑语。

二老太太道:“我让人从泰兴楼拿了点心,将孩子叫出来吃点心。”

桂妈妈带着人将点心摆出来,族里的孩子们顿时在堂屋里跑来跑去。

二老太太看向屋外。

大雨不停地落下来,也不知dào

婉宁在哪里。

……

雨点不停地掉下来。

婉宁站在马车前,看着眼前这所小小的院子。

母亲回到沈家之后就住在这里。

不一会儿工夫,院子里的妈妈出来道:“七小姐,娘子请您回去,七小姐好不容易才在姚家立足,万万不能在这时候落人口实,娘子一切都好,收下您送来的东西,这就行了。”

沈四太太看向婉宁,“已经下雨了,我们先回去,明日我再来跟你母亲说说。”

辰娘还不知dào

婉宁长大了,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孩子,所以才会这样害pà



沈四太太不由地叹口气,凡是母亲都一样,小时候怕照应不好子女,等子女长大了,又怕连累他们。

辰娘现在处境不好,若是连累了婉宁的名声,婉宁要怎么嫁人。

何况辰娘还盼着婉宁能嫁进陈家,陈家是书香门第,要娶的媳妇绝不能在礼数、德行上被人诟病。

女人不能有门好亲事,这辈子就完了。

“你母亲已经知dào

了你的心思,这就行了,”沈四太太劝说婉宁,“来日方长,等过几年你安稳下来,你母亲也就能见你。”

婉宁知dào

古代的礼数,要对被休了的母亲不闻不问。

骨肉亲情抵不上一封休书。

这是她永远不能苟同的地方。

她并不怕被人议论。

如果她怕这些就不会反抗祖父,也不会一路到扬州来见母亲。

雨越来越大。

沈氏在屋子里团团转。

“娘子,要不然就见见七小姐,这里是扬州不是泰兴,不会有人知dào

。”周妈妈轻声劝说着。

穿着半旧酱色褙子的沈氏慌张地坐在椅子上,她每日都会想起婉宁小时候的模样,婉宁最喜欢靠在她怀里听她哼歌。

她唱的不好听,婉宁却喜欢,那双肉肉的小手在她胳膊上拍着,手舞足蹈说不出的高兴。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见不到女儿长大。

女儿……

她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再见女儿一面,她日夜祈求能有这样的机会。

可是现在她却怨恨自己。

不该这样。

不该这样奢求。

“你不是说,姚氏族里有人跟着……她们都会知dào

,纸里包不住火……”沈氏脸上如同蒙了一层黑色,说不出的颓败。

“姚老太爷不会饶了婉宁。”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姚老太爷睚眦必报的性情。

她已经是个废人,不能拖累婉宁。

周妈妈不禁眼睛一红,娘子早就将这些想的清清楚楚。

“只要婉宁都好,我就知足了,这样就很好……”沈氏望着外面喃喃地道。

……

“小姐,要不然我们先回沈家……”童妈妈也忍不住小声劝说,风很大,七小姐的衣服都已经湿了。

所有人都小声劝着。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婉宁看向紧紧管着的大门,是啊,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婉宁提起裙角,慢慢跪了下去。

青色的衣裙浸在了泥水里,小小的女孩子就这样端端正正地跪着,好像无论怎么样她都不会起身,她那双清澈的眼睛紧紧地看着黑色的大门,目光是那般的专注。

“小姐……”

“婉宁,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无论是谁都不能让她动摇。

她要见到母亲,只有她这个女儿知dào

,怎么才能见到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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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错挺多的,我经过了修改,希望转载的同学也转我的修改版。(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感动

小时候不懂事,会因为没有吃点一块点心而难受,还会因为见到一只虫子受惊吓,自己尿了床也会哭个不停,就连睡一觉醒过来,发xiàn

还困着也要热热烈烈地大闹一场,吵个天翻地覆。

这就是小孩子。

那些毫不起眼,小到看不见的理由总是让她很难过。

她难过起来,很多人会来劝说。

乳母、下人、大家拿着各种玩具逗她开心,都没用,她依旧吵闹着。

只有母亲真zhèng

在乎她在想什么。

只有母亲将这些不起眼的小事,当做大事放在心上。

母亲会第一时间拿来点心,让人抓走虫子,将她抱过来放在肩膀轻轻地拍着,哄着,让她歪着头再安睡一会儿。

只有母亲,真zhèng

在意她在想些什么。

人这辈子能得到的东西不多,最先有的是母亲,最害pà

失去的也是母亲。

如果有母亲在,她就可以肯定一件事,只要她过的不好,就会有人心疼,只要她身处困境,就会有人担忧。

她让自己不快活,总有一个人会比她更加不快活。

她让自己难受,总有一个人在她更难受之前会伸出手来。

这就是母亲。

所以,她就算什么事也不会做,也笃定怎么才能见到母亲。

天下的儿女,都知dào

怎么才能让母亲心疼。

她不是一个好女儿,却是一个懂得在母亲身边撒娇的孩子。

于是她跪下来,就在雨幕之中。让大雨淋在她身上,她的眼睛被雨水打的有些疼。两腿被凉水浸得有些刺骨的麻木,但是她不在乎。只要有个人知dào

她冷的瑟瑟发抖,在雨水中跪的笔挺,她就心满yì

足。

总会有人心疼她。

所以爱儿女的父母永远都斗不过儿女。

婉宁从来没觉得被大雨淋着,她心里还能这样畅快,这样高兴。

童妈妈不停地去敲门,大门总算又打开一条缝,里面的下人看到跪在地上的婉宁,顿时吓得又合上,慌慌张张地向内宅里跑去。

沈氏正打开衣橱。衣橱里只有一个用漂亮的碎花布包了好几层的包袱,沈氏将包袱打开,里面全都是她给婉宁做的衣服。

沈氏慌手慌脚地整理衣服,仿佛这样才能让她安静下来。

“娘子,”周妈妈进来道,“您快去看看吧,七小姐在门外跪着呢,这雨下得多大啊,这样下去可是要落下病。”

沈氏一惊心就想被扯了一下。转头看向窗外。

大雨滂沱,树叶都被雨水打落了一地,婉宁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在雨水里……还跪在地上。

沈氏的眼睛霎时红了。

顾不得周妈妈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大雨冰凉地落在沈氏身上,沈氏却浑然不觉,她几乎在雨中跑起来。到了门前,伸手拉开了门。

四目相对。

女儿那张让她日夜思念的脸就在她眼前。

雨水将婉宁浇得不成样子。她却还能看出来,那五官长得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那么亲切。让她整颗心都热起来。

婉宁小时候怕黑,到了晚上就拉扯着她的衣角,她走到哪里婉宁就跟到哪里。

现在婉宁不怕黑了,怕的反而是她。

她的女儿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沈氏已经分不清楚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滚烫的泪水。

“婉宁……”沈氏颤抖着张口。

……

沈氏和婉宁回到屋里,下人顿时忙碌起来。

厨房里煮了姜汤,烧了热水,婉宁笑呵呵地洗过澡裹着被子喝姜汤。

看着相聚的母女,沈四太太眼睛红了又红,擦了擦眼角才道:“娘那边婉宁已经去过了,娘说,今晚就让婉宁在这边住,从祖宅那边已经拨了人手,你们放心,我都会安排的妥妥当当。”

沈氏点了点头,问起沈老太太,“母亲怎么样?”

沈四太太就笑起来,“见到婉宁别提多高兴了,本来前阵子感了风寒,这样一来仿佛也好了不少。”

沈氏轻手轻脚地帮婉宁擦着头发,“哥哥没跟着一起回来?”

沈四太太道:“没有,跟昆哥留在泰兴,是大伯送我们回来的。”

婉宁听着母亲和舅母说话,依稀回到了多年以前。

“昆哥在泰兴?”沈氏顿了顿仿佛不经意地问。

沈四太太点点头,“本来也要跟着回来,泰兴县里来了一位好先生,我和老爷想着送份礼物去请那位先生帮忙给昆哥找个西席,结果昆哥听了婉宁的话,就要留在泰兴,说什么也想去见见那位先生……”

婉宁能感觉到母亲看她的目光中带了些许欣慰,“这孩子,倒会教弟弟了。”

“可不是……”沈四太太生怕说漏了嘴,忙转开话题,“你们母女俩见面多说说话,我就先回去了。”

外面雨小了很多,沈氏就没有留沈四太太,“趁亮回去,免得路不好走。”

母亲没有再撵她和舅母一起走。

将舅母送出门,沈氏从周妈妈手里接过汤,“快来将这碗汤喝了。”

婉宁接过汤碗,将甜滋滋的汤喝了躺在沈氏腿上,沈氏开始安排下人熏帐子,等到屋子里都收拾好了,沈氏看着婉宁尖尖的下颌,细瘦的肩膀,就掉下眼泪来,“我从姚家出来的时候,你爹答yīng

我会好好照顾你,我是万万没想到,才几年的功夫,他就将你送去了族里。”

母亲是信了父亲的话。

“说你推了张氏,怎么可能,他这个做爹的竟然不信自己的女儿,就凭着那女人乱说。”

过了这么多年。被冤枉时的难过早已经在婉宁心里去的干干净净,婉宁转过身。将下颌抵在沈氏的腿上,“母亲跟我去京城吧!我们分开那么久。早就应该团聚了。”

沈氏怔愣在那里,“那怎么行,我……现在……”

“只有母亲是一心为我思量,”婉宁拿起沈氏的手,沈氏的手很暖和,“在族里这几年,我就被关在绣楼里,好不容易去园子里,却被人推进了池塘。要不是有客人在,我早已经被淹死了,父亲对我不闻不问,母亲还指望姚家能给我说门好亲事,陈家……那门亲事,祖父心里自有思量,绝不会落在我头上,难道母亲还没看清楚,现在只有我们自己才靠的住。”

婉宁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眼看着沈氏在思量。婉宁接着道:“母亲在这里,我也担忧,倒不如我们母女在一起,互相依靠。”

沈氏不知dào

怎么办才好。“让我想想。”婉宁的话有道理,可是究竟还有些孩子气,她已经被休。怎么能光明正大地和女儿一起生活。

“母亲不知dào

,前些日子祖父说要将我送去家庵。还要将我逐出姚家。”

这些事不让母亲知dào

,母亲永远会觉得她留在姚家听话才会有好日子。

沈氏睁大了眼睛。“他们怎么能这样……”

要让母亲彻底会姚家死心。

几年不见母亲的头上已经有了白发,她能借此想到母亲度日如年的生活。

“母亲相信我。”

沈氏听得婉宁的声音转过头来,婉宁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满是坚定。

“从此之后,我们只会越来越好。”

沈氏流着眼泪,终于点了点头。

……

婉宁不知dào

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鼻端是香喷喷的点心味道。

沈氏撩开帘子进门,看到婉宁露出笑容来,“再睡一会儿,不着急起身,吃过饭我们去祖宅给你外祖母请安。”

沈氏换了件青色的褙子,头上戴着只玉簪,脸上也施了薄粉,看起来比昨日精神焕发了许多。

在婉宁的记忆里,母亲是个很要强的人,虽然祖父一起看不起沈家,母亲还是将手里的沈家产业打理的很好,后来父亲一直以书香门第的规矩来约束,母亲才将手里的铺子卖掉了两间,一心一意地相夫教子。

母亲心里是想好好做个姚三太太,只是祖父、父亲不这样想。

父亲纳妾之后,母亲心情不好,每日也荒了打扮,只是常常和她在一起。

这样一直委曲求全,换来的是父亲的休书。

其实母亲很漂亮,有江南女子的婉约,眉目中又不乏绮丽,这两年虽然憔悴、苍老了很多,打扮起来还是很好kàn



婉宁坐起身让落雨伺候着换了衣服和沈氏一起吃过饭,沈家的马车也准bèi

好了。

母女两个坐了车到祖宅。

外祖母早就在屋子里等着她们,见到了母亲和她,外祖母的眼睛也红了,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一把拉住了母亲和她,“我的儿,你总算愿意出门了。”

母亲不知dào

怎么说才好,靠在祖母肩膀上哭起来。

祖母不停地劝说,“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也该放下,那黑心肠的人你还想他做什么。”

屋子里的女眷都跟着又是哭又是擦眼泪。

沈氏哭了一会儿,只觉得喉头发甜,转头不停地咳嗽起来。

外祖母道:“快,请郎中过来看看,这病已经断断续续一年了,这样拖下去还怎么能好。”

昨天只顾得相聚,婉宁没发xiàn

母亲还生着病。

沈氏忙摇头,“没事,没事……”

外祖母却不依,“从那边搬过来到我身边住,我要看着你将身子养好了。”

外祖母说着话,帘子掀开,有管事妈妈进了屋,管事妈妈手里拿着一摞账目,见到屋子里的情形就将账目放在一旁……

婉宁看过去,这应该就是外祖母说的京城里沈家铺子的账本。

外面忽然传来声音。

“让开,我要去问问老太太,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沈家的事难道要听一个外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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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质疑

沈老太太看向婉宁,“快去屏风后躲一躲,免得被人看到。”

婉宁从泰兴到扬州,沈老太太都做了仔细的安排,沈氏一族里知dào

的人并不多,沈敬贺也在沈老太太面前说过,绝不会说出去。怎么转眼的功夫就让沈氏族人都知晓了,这样一来,姚家听到风言风语要怎么办?

沈老太太想到这里皱起了眉头,担忧地看了婉宁一眼,却发xiàn

旁边的婉宁脸上并没有半点的慌张,而是施施然起身向沈老太太行了礼,才带着童妈妈去了屏风后。

沈家下人将外面的沈敬琦请进来。

沈敬琦显得有些激动,进门向沈老太太行了礼,下人搬了椅子,沈敬琦也不坐,就站在屋子里。

沈老太太神情自然,“老二今天怎么会过来,你父亲怎么样了?前日里我请了药王符,又点了一盏灯,盼着你父亲的病早些好。”

沈敬琦一脸的感激,“父亲已经好多了,我和哥哥不常在家,多亏了老太太照应。”

沈敬琦是族里二老太爷家的二子,族中行二,是沈敬贺的弟弟,平日里押送米粮去边疆换盐引,常年在外奔波和妻儿也是聚少离多。

就因为辛苦,在沈家族中颇有些声望。

沈老太太缓缓道:“你们哥俩辛苦我老太太怎么能不知晓,我们这一房人丁稀少,要不是整个沈氏一族上下一体,也没有如今的家业。”

见到沈老太太,沈敬琦的眉头松了些。赔礼道:“不是我要打扰老祖宗,只是有桩事。想问问老祖宗,京里的店铺是不是不准bèi

兑出去了。要留下来?”

沈家是靠着走盐发家,和姚家结亲之后陆续在京中开了八九间铺子,有的卖胭脂水粉,有的卖些米粮,还有的卖锦缎,前些年也有兴隆之状,这两年却慢慢地衰败下去,如今沈家的盐业生意不好,更被这几个铺子拖的泥足深陷。

“我们族里没有人手过去打理。那些铺子留着真是拖累,将几个掌柜调回来,这边的生意就轻松不少,”沈敬琦说着顿了顿,“老太太不知dào

,今年盐引换得有多难,拿着卖了铺子的银钱多在边疆开些地雇些佃户,免得明年没粮换引……”

这些事是早就说好的,怎么说变就变了。

哥哥从泰兴县回来说京里的铺子不卖了。他追问为什么,哥哥却一脸的讳忌莫深。

他不肯罢休,一直问,哥哥才说起了辰娘的女儿。

姚七小姐。

姚七小姐说。铺子不要卖。

凭什么,不过就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连沈家人都不算。竟然替沈家做起主来。

想到这里,沈敬琦就一头怒火。

哥哥劝说不让他来找老太太。他怎么能忍得住,趁着哥哥出门。他就带着人到长房来。

虽然说沈家家业是长房打下的,沈氏族人却也没少跟着辛劳。

他就不信了,他还不如一个外姓的小姐。

沈老太太叹口气,“这些事我都知dào

,所以才让人将往年的账目都拿出来。”

沈老太太说着看向八仙桌上的账本。

厚厚的账本摞在那里。

这账目要给谁看?那个十二岁的孩子?

他是知dào

姚七小姐帮忙,让哥哥少了牢狱之灾,但是不能因为帮了一件事,就插手管上整个沈家。

他吃的盐比那孩子吃的米都多,他还不敢下决定,那孩子怎么敢。

不行,绝对不行。

如果他不站在这里说清楚,他就不姓沈。

沈老太太道:“到底行不行,还要请人算算再说。”

“老太太,我们已经算了两三年,还有什么好算的。”

沈敬琦的反应很大,这让沈老太太没有意料到。

沈敬琦道:“现在不做决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卖铺子要有个时日才能做好,春天就要开地,银子从哪里来?”

姚七小姐分明是什么都不懂,在这里乱搅和,自从老太爷去世之后,长房就算衰落了,四弟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将这个家管的乱七八糟,要不是他和哥哥支撑,沈家在就败下去。

说什么总会有转机,除非长房老太爷复生,才能救沈家。

沈老太太看着沈敬琦,“平日里也是个稳当的人,怎么今天毛躁起来,关几家铺子哪里是小事,要仔细思量。”

沈敬琦看了一眼旁边的辰娘,“老太太这么说是不是为了辰娘?”

“怕辰娘将来无依无靠,所以才笼络着姚七小姐。”

沈敬琦不等沈老太太说话,伸出手来,“我沈敬琦这里发誓,虽然辰娘出自长房,我们二房后代也会供奉辰娘,不会让辰娘孤苦无依。”

沈老太太皱起眉头,“你这是听了谁乱说话?辰娘用不着你们二房操心,我活着我照应,我死了还有你大哥,还有昆哥……”

沈老太太的神情多了些威严,沈敬琦表情不禁讪然,“老太太,我不是这个意思,”说着顿了顿,“老太太就算将京里的铺子都交给姚七小姐,以姚家人的作风,将来也不一定会被姚七小姐所用。”

“老太太和妹妹是身在其中浑然不觉,难道不明白姚七小姐为什么会这样说?”

“她一个孩子,做成了一件事就自诩聪明,想要插手沈家的事,这些不过都是小孩子心性,她没在沈家长大,对经商也半点不通,要了店铺能做什么?说不得是上了姚家人的当,当年辰娘将店铺开到京城,还不是落得那样的结果,有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千难万难。”

沈氏皱起眉头,沈敬琦的话说得太重了,现在站在那里一脸急躁。别人说什么他都会反驳过来。

她印象来二伯父家的两个哥哥都很好,才几年不见怎么变成了这样。难道沈家这几年的情势真的非常不好?

沈氏对上沈敬琦的眼睛,“京里的店铺一下子都关了。京中来往的账目都要清理干净,二哥算一算银子还能剩下多少?够边关开荒的不假,若是扬州府听说我们家在京中关了铺子来倒钱,都要将钱庄里存的银子拿回去要怎么办?”

“我们家在泰州府遇到漕米的事,绝不是偶然,有人已经盯上了沈家,只要沈家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有言语传出来,这一点我们也不能不防。所以婉宁才会说服老太太将账目再清算一遍,不能直接眼前之急。”

沈敬琦听着沈氏说的这些话。

这些都是婉宁说的?

还是辰娘为婉宁遮掩?

如果这是姚家设下的套,沈家不是赶着往进钻。

沈敬琦正想着,只看到屏风后有人影一闪,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穿着黄色的罗裙,粉色兰花褙子,梳双髻,一双眼睛如星辰般明亮,微抬着下颌。大大方方地和他对视。

沈敬琦还没反应过来。

婉宁已经行礼,“婉宁见过二舅舅。”

声音清脆,眉眼中的神色明丽迫人,并不像养在闺中娇弱的女子。

婉宁。这是姚七小姐?

既然是姚七小姐,定然在屏风后已经听到他方才的话,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气愤和急躁。而是淡淡的从容,放佛早已经料定一切。

姚家的小姐。竟然这样来到沈家,沈敬琦不由地有些错愕。

婉宁不等沈敬琦说话。“二舅舅为什么要卖掉京城里的铺子?”

他方才已经说了,“自然是为了保下盐引,我们沈家是靠盐引起家。”

这样简单的事,还用他说吗?很多商贾都是兴家之后买卖就做的杂起来,最后算来算去,那些生意都是中看不中用,真zhèng

赚钱的还是本来的买卖。

婉宁点点头,这话听起来好像没错。

人人都说沈家是做盐引起家,无论沈家做什么,都被归为盐商。

婉宁摇摇头,“我们沈家不是靠盐引起家,我们沈家买过豆腐,做过货郎,就算没有盐引生意也能兴家,因为沈家靠的是审时度势,靠的是精准的眼光,别人没有用米粮换盐引时,沈家千里迢迢送粮食,那时候祖父还不是被人笑话。”

“本来能开铺子赚钱,为什么要长途跋涉送米粮。”

“二舅舅我说的对不对?”

沈敬琦顿时想起那些运送米粮风餐露宿的日子。

无论风雨,沈家的商队都会准时将米粮送到,他们也有饥肠辘辘在路上行走的时候,也有为了赶时间连吃喝拉撒的时间都没有。

一支商队,那么多的人都靠着这个来吃饭,不止他有妻儿老小,所有的人都有一大家子要养活。

每年都有死在路上的人,他们图的是什么?图的是沈家的名声。

所以他才会着急,他们不是那些在家等着擎祖业的子弟,如果是那样,他不必在意一个小孩子的话。

不必据理力争。

他会站在这里,是不想内宅那些火烧到沈家商队上来。

婉宁走到沈老太太身边,抬起头,“二舅舅,喝杯茶吧!”

让他喝茶慢慢说吗?

童妈妈端了一杯茶上来送到沈敬琦眼前。

一杯茶。

沈敬琦随意地看了一眼,本没放在心上,却很快他又将目光重新落在那杯茶上。

有一股陌生的清香。

沈敬琦不禁看过去,有些发红的茶汤,这是什么?

童妈妈向前递了递,沈敬琦接手过去,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吃起来比闻着更好。

从来没有过的味道,和任何一种茶都不同。

沈敬琦忍不住多吃了一口,半晌才抬起头,“这是什么茶?”

婉宁道:“二舅舅喝过吗?”

沈敬琦摇摇头,“像是黑茶却又不是。”这茶到嘴里有一股的清香,很好喝。

婉宁道:“这是别人都没有的茶。”

真的是别人都没有的茶。

沈敬琦不禁道:“这茶要……卖出去?”

婉宁笑道:“自然是要卖的,”

所以才会盘算京城里的铺子,才会将账本拿出来看,看那些铺子还有没有留下的必要。

不是随便说说……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十二岁的婉宁,说出这些话之前是经过仔细思量的。

不,不光是仔细思量,她甚至手里已经有了要卖出去的茶叶。

沈敬琦不禁觉得脸上有些发紧,早和婉宁说几句话,他就不会这样冒失。就不会觉得,是有人指使婉宁操纵沈家。

沈敬琦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看着一眼沈老太太和婉宁。

他真是没想到。

姚家会将婉宁养成这样,不但懂得商贾买卖之术,还比寻常人要胆大,如果老太爷在世看到这样的孙女心里一定会高兴。

沈敬琦耳朵里又一次响起婉宁方才说的话,“我们沈家不是靠盐引起家,我们沈家买过豆腐,做过货郎,就算没有盐引生意也能兴家,因为沈家靠的是审时度势,靠的是精准的眼光。”

精准的眼光,说的就是这茶?

“老二,怎么不说话了?”沈老太太的声音传来,“你觉得这茶不可卖?”

沈敬琦看着童妈妈煮茶,这一次是打开茶盒子,里面放着如同石头般的东西。

婉宁接着道:“这是二舅舅说的黑茶……”

黑茶做成这个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很多茶叶压制成了一整块。

“这样的黑茶更好喝。”

婉宁的声音传来。

沈敬琦想要将那盒子里的东西看仔细,童妈妈却伸手将盒子盖上。

在外行商的时候,但凡有个肚子疼都会嚼黑茶来吃,他对黑茶再熟悉不过,在边疆他也喝过朝廷卖的官茶。

沈敬琦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朝廷的官茶比这个要差很多,香气没有这个纯正。

喝过这样的茶,就不会再想要喝官茶。

同样都是黑茶,怎么有这样的差别。

沈敬琦眼睛不由地亮起来,这茶别人不懂,他却知dào

的啊。

真是不简单,婉宁在内宅里却能找到这样的茶。

沈敬琦觉得奇怪,“这茶是在哪里找到的?为什么从前没有看别人卖过。”

童妈妈将茶端给沈老太太和沈氏。

沈老太太抿了一口,看向婉宁,“七丫头,你说说,这样的茶是从哪里得来的?”

“不会有人卖这样的茶,”婉宁在这之前已经和焦无应确定过了,“这茶,是我让茶工做出来的。”

沈敬琦瞪大了眼睛。

让茶工做出来的。

一个孩子能让茶工做出这样的茶。

沈敬琦本来已经坐在椅子上,听得这话豁然站起身,“我……我去找个人来……”

***********************************(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脸红

“找个人?”沈老太太看向沈敬琦,“找人来做什么?”

沈敬琦道:“有些东西看着花哨,不一定能卖好价钱,京城里那么多铺子,不可能一下子都去卖茶叶……”

婉宁道:“舅舅是想找行家来尝我这茶?”

沈敬琦点点头。

“不行,”婉宁道,“没有正式卖的东西,怎么能随便传出去。”

这下轮到沈敬琦愣住,婉宁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舅不想买我的茶,怎么能让人来查看,”婉宁抬起眼睛,径直看向沈敬琦,“二舅别以为我是小孩子,手里没经过几次买卖,就好敷衍,若是卖茶的人是二舅,二舅会怎么做?”

如果卖茶的是他,他要怎么做。

自然是将茶放起来,给真zhèng

的买家看,到时候一鸣惊人。

生意也要卖关子,不提前做好声势,东西也不会很快卖出去,就像这碗茶,越不想让他喝,他却抓耳挠腮地想喝起来。

这是经商人的毛病,只要遇到好东西,就忍不住要探个究竟,从心里估量这东西的价值,转念之间将东西怎么卖,如何卖,会卖成什么样已经在脑子里盘算个够。

所以婉宁才大大方方让人倒了茶给他,然后就将茶都收起来不肯再给他喝。

“我知dào

二舅舅从前想向官府卖过黑茶。”

提起这件事,沈敬琦重新坐下来,“所以我说,茶叶不是那么好卖的。”官府贴出通告。他想要去做官茶,用了一年时间收茶。疏通了不少的关系,他觉得势在必得。提前收了几千斤的茶叶,结果,沈家落选,他每天蹲着看那些茶叶从新茶变成了陈茶,让老父亲向族里人借钱,每天在族人面前赔着笑脸……

婉宁会比他还强?

但是这茶是他从前没喝过的,婉宁让茶工做的也不一般。

沈敬琦看向沈老太太,“老太太,现在和从前可不一样。从前沈家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这种情形,光是扬州就有三家拿到了今年的盐引。朝廷的新盐法,达官显贵可以开条子取盐,我们家的银钱都在米粮和耕种上压着,哪里能拿出那么多银钱来买盐引,本来没有足够的本钱,再拿来做别的……”

“就说眼前,连粮食都收不起来。”

沈老太太听到这里脸上露出笑容。“谁说粮食收不起来?”

沈敬琦道:“泰州、扬州府都在查漕粮,卖粮的小心翼翼,收粮的胆战心惊,我们家是不收漕粮。就怕会有人趁机陷害……”

都将话说的容易,谁来收粮食?

眼前的难关谁来解决?

如果有办法,他还能站出来做这个恶人。

沈敬琦沉着脸。

“老太太。”管事妈妈进来禀告,“从泰州过来的船到了。”

沈老太太脸上有些惊讶。很快被欣喜掩盖,赞赏地看着婉宁。“看来一切都很顺利。”她都没想到婉宁会将事情办得这样周详。

不是她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好,只是真应了那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婉宁在姚家养得这样聪明。

婉宁笑着和沈老太太对视。

沈氏不知dào

母亲和女儿在打什么机锋。

“也不用再去惊动别人,”姚老太太说着抬眼看沈敬琦,“店铺的事先搁下,你去接船吧!让你哥哥也好歇歇。”

让他去接船,去接什么船?

沈老太太道:“多带些人手,是婉宁从泰兴收来的米粮。”

是米粮?从泰兴收来的?能有多少?哥哥和四弟都去了泰兴,婉宁能收到多少粮食。

他倒要去看看。

沈敬琦道:“用不着很多人,我让人去家中喊几个家人跟着去就是了。”

沈老太太眯起眼睛,“那就去吧,搬完了米粮再过来说话。”

沈敬琦站起身来向沈老太太行礼,带着人走出了长房。

等沈敬琦走了,沈老太太端起茶来喝了口,然后看向婉宁,“这茶真的是你让茶工做的?这黑茶做出来可不简单。”

婉宁道:“要是从头做黑茶,这么短的时间定然做不好,孙女就是收了黑茶,只是最后加了些改动,现在只是在口感上有些小变化,算不得什么,真zhèng

的不同还在后面。”

沈老太太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不同。”

“时间……”婉宁笑着,“这样做的茶,能够长久保存不失原味儿。”

这是青砖茶,她也没料到这时候还没有青砖茶,青砖茶是重yào

的边销茶,做成这样方便商队长途跋涉的运输,只要在边疆喝过官茶的人,都应该能尝出这青砖茶和从前的黑茶有什么不同。

她会知dào

这些,因为她收集普洱茶,朋友们都说她是个品茶、收藏上瘾者,因为喜欢茶她经常会看各种茶经、茶传、地方风物志,让她对茶叶有很深的了解。

作为心理医生,每日都要读书,对什么都要懂一些,因为心理疏导需yào

和病患交谈,她就是靠对茶叶的了解,治好了一个病患,从此之后在业内才有了些名声,没想到前世的积累,到了后世也有了用处。

老天算是对她不薄。

沈氏眉眼展开着,婉宁说出这些话,拿出这茶,让她觉得与有荣焉,一转眼的功夫婉宁长大了,再也不是她心里那个小小的孩子。

沈老太太拉起婉宁的手,“那些粮食你都是怎么收来的。”

“那要谢我六婶,六婶卖了粮食,带动了泰兴县的大户,而且我给其他人家的价格都是市价,大家自然愿意卖。”

再说从前在泰州收米的粮商都不敢再动,她有崔奕廷这顶帽子在头上,收米就更容易了。舅舅推荐的焦无应又很能干,很快就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总之。一切比她想的还要顺利,

……

沈敬琦从内院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坐在廊下的青年。

青年站起身,一双微有些褐色的眼睛里闪动着清澈的光芒,看着沈敬琦微微一笑,“怎么样?”

旁边偷看那青年的丫鬟顿时红了脸颊,忙低下头去。

“魏疏,叫上几个人跟我去卸船。”

不是要来长房和老太太商议卖铺子的事,怎么突然之间要卸船。

魏疏道:“哪里来的船?”

“泰兴,泰兴运过来的米粮。”

魏疏跟着沈敬琦一起出门,“大老爷不是已经运回了米粮。这些粮食是从何而来?”

沈敬琦道:“是姚家七小姐送来的。”

姚七小姐,就是让二老爷怒气冲冲的七小姐。

沈敬琦深深地看了魏疏一眼,又将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魏疏看出端倪,“二老爷有什么话不能说?”

沈敬琦叹了口气,“你在边疆的时候说黑茶不如这边的好喝。”

魏疏点点头,“官卖的茶叶,哪里有新茶,运到边疆已经没有了新茶的清香,就算是黑茶也少了醇厚。”

“边疆哪里能喝到好茶。”

沈敬琦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你对黑茶颇有些心得,我本是想要你帮忙尝尝茶……”

什么茶让他来尝。

魏疏还没说话,沈敬琦已经挥手,“走。让人搬了粮食再说。”

……

沈敬琦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一个人的看法一变再变。

今天出门之前他觉得姚婉宁不过是个孩子,从长房走出来。他觉得姚婉宁有些商贾的眼光,见到这些粮食。他自问沈家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在这个时候,收了这么多粮。

“这是哪里收来的粮食?”沈敬琦问旁边忙碌的下人。这都是四弟带去泰兴的人啊。

“二老爷,小的们也是不知晓,都是接了粮就送过来。”

不知dào



不知dào

是怎么收来的粮。

风吹过,雨后的天气,让人觉得十分的凉爽,压船的下人都满脸笑容。

沈敬琦看着水面和一艘艘粮船发呆。

“二老爷,您怎么就带了这些人来,这要搬到什么时候,我们的船今天还要回去。”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话,好不容易回到了扬州,早些卸掉粮食,大家也好各自回家。

沈敬琦查看着粮食,从初见的又惊又喜,逐渐变得有些不安,他本来以为是姚家怂恿婉宁算计沈家,现在看来真是他完全弄错了。

“这姚家七小姐不简单,大老爷说在泰兴时就是姚七小姐帮忙,才没有被诬赖倒卖漕粮。”

耳边传来魏疏的声音。

沈敬琦脸上涨得通红。

是他错了。

他这样揣测婉宁,真是有些太轻佻,经过了这样的事,他哪里还有脸在老太太面前据理力争。

沈敬琦低声吩咐,“再找些人来卸粮。”

……

沈老太太挥挥手,“老二今天是不会来了,我们娘儿几个在一起说说话热闹热闹。”

婉宁点点头,她在扬州逗留的时间不多,她不能错过崔奕廷上京的船,她可是好不容易才买的船票。

……

泰兴,姚家。

姚老太太戴着抹额靠在迎枕上,赵妈妈端来了药服侍姚老太太喝下。

“老太爷要去京里找老三。”姚老太太的目光有些僵硬。

赵妈妈忙道:“那老太太也要跟着一起去?要什么时候走,咱们屋里还没收拾。”

姚老太太一脸的讥诮,“老太爷说,我身子不好,去京中要舟车劳顿,让我留在泰兴,”说到这里,声音微高,“什么身子不好,要留下来调养,就是不想带我走,我都这样一把年纪了,难道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如今族人都有意避开我们三房,他带着蒋氏躲去京里,却将我留下受人指点。”

“这个罪过,是一定要让我扛了。”姚老太太说着咳嗽起来。

赵妈妈忙上前拍抚姚老太太后背,“老太太别急,三老爷是老太太所出,去不去京里还不是老太太一句话,不如让人写封信,让三老爷来泰兴接。”

“那他还不动手教xùn

我,”姚老太太神情有些激动,“那符咒的事都不肯听我辩解,几十年的夫妻,我就落得这样的结果,在外面我处处维护他,他呢?有了脏水就泼在我身上。”

这件事老太爷是做的不对。

但是蒋姨奶奶却白白受了牵连。

赵妈妈劝说道:“老太爷可能也是一时心急,六老爷被抓,家里被查检,老太爷慌了神也是有的,要不然也不会急着上京找三老爷疏通。”

姚老太太眉毛扬起,眼睛里是一片愤恨,“说我教子无方,老三也是我生养,怎么还要去京里找老三,我自己儿子家里,我还不能去了,这是什么道理?好事他都想着蒋氏,蒋氏常年在庄子上住,依旧是他心头上的,我就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他。”

说到这里姚老太太的眼睛一片湿润。

将心底里不满的情绪发泄出来,姚老太太心里倒平复了一些,“二房那边有什么动静?婉宁怎么样?”

赵妈妈摇摇头,“没动静,奴婢也没打听出什么。”这次二房的消息尤其难打听,找了几个人,都说七小姐天天陪着二老太太在屋里说话。

赵妈妈道:“老太太病了,七小姐都不肯过来请安,好像二房那边才是她的亲祖母。”

姚老太太摇摇头,“二老太太护不了多长时间了,等老太爷到了京里和老三将泰兴的事说了,要么要将婉宁教xùn

一顿,要么给她配一门亲事,老太爷的话婉宁可以不听,宜闻的话她不能不听。”

也就是说,等老太爷到了京城,一切都会好转。

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三老爷也能找到关系救下六老爷。

赵妈妈道:“这样一来,老太太也能松口气。”

姚老太太沉下眼睛,“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忍一时之气,让蒋氏跟着老太爷上京。”

赵妈妈点点头。

正说着话,寿氏来请安。

赵妈妈将寿氏请进门。

寿氏显得十分憔悴,“娘不跟着我们一起上京?”

姚老太太摇摇头,“我身子不好,就不去了。”

寿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也不知dào

老爷那边怎么样,漕粮的案子要到京里才能审,这一路上不知dào

要吃多少苦。”

提起姚宜春,姚老太太顿时觉得心窝如同被剜了般疼痛,看向寿氏,“给你娘家送信没有?让你娘家早些打点。”

寿氏颌首,“已经将消息送出去。”

姚老太太挥挥手,“下去收拾箱笼吧,要带些什么东西都带齐全,这一两日就要启程了。”

眼看着寿氏退下去,姚老太太又想起一件事,“老太爷从小普陀寺里回来没有?”

赵妈妈摇摇头,“还没有。”

“也不知dào

能不能请动杨先生。”

赵妈妈道:“一定能,三老爷的官位在,姚老太爷又这样诚心去请,咱们八爷又聪慧,老太爷不是说,应该能给八爷启蒙。”老太爷准bèi

回京之前办好这件事,到了京城也好让三老爷高兴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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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一下哈~(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打动

姚老太爷在普陀寺厢房等了半天也不见杨家人来喊他过去,转过头来吩咐小厮,“再去看看,跟杨家的下人说清楚,我们是泰兴姚家,家里三老爷在吏部做当家侍郎。”

这样应该说的够清楚了。

老三托吏部尚书大人给杨敬递过帖子,三儿媳张氏托娘家向杨敬说过,京里的达官显贵是不少,要么是勋贵家的子弟无心读书,要么是那些苦兮兮、两袖清风的翰林院家中子弟,要论朝廷重臣,扳扳手指都能算的清楚。

将杨敬先生请回家像西席一样每个月奉上束脩,这样的事姚家不敢想,但是在杨敬先生跟前学些时日权当启蒙,姚家可是做足了功课,吏部尚书和杨敬爱徒曹變家素有交情,吏部尚书的儿子就在杨敬跟前学过一阵子,虽然算不上正经的师徒,也是获益匪浅,他们欢哥能和吏部尚书儿子一样,有了杨敬的名声相托,就算走出去了。

别看杨敬南京、京都的国子监他都不去任职,他图的还是名声。

去了国子监不过任个官职,国子监请不动他,他才被人高高供起来,读书人就是这样的心思。

姚老太爷觉得自己十拿九稳能说服杨敬。

姚老太爷坐下来喝一口茶,很快小厮快步走进门,“老太爷,杨家人说了,杨先生已经歇下了,请老太爷回去吧。”

已经歇下了?

姚老太爷看向外面,太阳还没下山。大白天就歇下?

“是不是杨先生哪里不舒服,我认识县医署的大夫,”说到这里。姚老太爷站起身,“我自己去看看。”

从辰时开始,小普陀寺就开始有拜访杨敬先生的,杨敬先生不收礼物,大家就千方百计投其所好,送些笔、墨和上好的砚台,杨家人不肯接。就都堆在门外,递帖子的人更不计其数,可是到现在为止恐怕还没有人见到杨敬先生。

姚老太爷带着人走到杨敬的院子外。

刚要让人去喊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孩童稚嫩的声音,是有人在背千字文,“节义廉退,颠沛匪亏。性静情逸。心动神疲。守真志满。逐物意移。”

姚老太爷的心如同被狠狠地扯了一下,杨家人不是说杨敬先生已经休息了,为什么会有人在背千字文。

分明是在骗他。

杨敬先生在屋子里,而且在听孩子背书。

那孩子是谁?

难不成杨敬先生已经收了徒儿。

姚老太爷顿时觉得十分的焦躁,看向下人,下人急忙叫门,立即就有小厮前来,看到来的还是姚家下人。那小厮微微皱了皱眉,耐着性子。“这位是……”

姚家小厮忙道:“是我们老太爷。”

“姚老太爷,”杨家小厮上前行礼,“真是不巧,我们家先生今天觉得乏了,已经睡下。”

还是这样的说辞。

姚老太爷顺着门缝向里面张望,隐约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穿着青色的直缀,一丝不苟地在背书。

杨家下人来和他说话,都没有让那孩子分神。

姚老太爷不禁觉得诧异,这才多大的孩子,竟然能将千字文背得这般熟练。

“那不是有人在,”姚老太爷道,“是谁家的公子在背书?可是杨敬先生新收的徒儿?”

杨家小厮摇摇头,“并不是,这孩子这几天一直在先生院子前背书,今天先生让我将他叫到院子里。”

姚老太爷扬起眉毛,“先生已经见了这孩子?”

杨家小厮笑道:“还没有。”

姚老太爷松了口气,还没收徒就好,想着又好奇地看了几眼那孩子的背影。

他在泰兴县这么长时间,还没听说谁家六七岁的公子这样的出息,照这样下去将来定然前程无量。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油然生出几分羡慕来。

如果欢哥能这般,他不知要多高兴。

姚家若是出一个这样的子弟,天天在他身前背书,他也就心满yì

足了。

姚老太爷站着听了一会儿,他想知dào

这孩子到底能将千字文背到哪里。

越听下去他越心惊。

真是难得的好材料,定然是出身书香门第,泰兴县里没有这样的人家,那就是千里迢迢慕名而来的子弟。

姚老太爷想着向四周望望,并不见什么伺候的人,孩子的穿戴也不太好,显然这孩子的家境应该不太殷实。

光靠孩子聪明大约能打动普通的先生,杨敬是见过场面的人,不一定就会动心。

“姚老太爷,若是无事小的就要关门了。”杨家小厮的声音又传来。

姚老太爷这才回过神,“能否和先生说一声,明日一早我再来拜见。”

杨敬是一定要端着架子,让他三请五请才能出山,他明日再来也是无妨。

杨家小厮点点头,“不过我们先生说了,谁也不见。”

话是这样说,若是他收徒也是这般,姚老太爷笑着点头,“明日我来,杨先生不见也没关系。”

杨敬早晚是要见他的,老三有官位在身,老三媳妇又出自勋贵之家,姚家有这样的身份做依仗,他们怕什么。

只要欢哥能拜师他多跑两趟也是值得的。

杨家的大门关上,里面仍旧隐隐约约传来背书的声音,姚老太爷站着听了一会儿。

“老爷,马车都备好了。”

姚老太爷伸出手来挥了挥,小厮忙闭上嘴。

这孩子真是不错。

终于那声音停顿下来,显然后面的千字文他还不会背。

姚老太爷脸上自然而然露出一丝惋惜,再努努力就能将千字文都背诵下来。

院子里没有了声音。姚老太爷也觉得站着没了意思,带着下人向外面走去,上了马车。姚老太爷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那孩子的声音。

可惜了,这么好的人才却生在寻常人家。

若是在他手里调教将来定然会出类拔萃。

老三就是个例子,若是没有他老三岂能官禄亨通,所以他会说欢哥将来定会有个好前程,有他为子孙铺好路,仔细谋算,姚家将来只会越来越兴旺。

……

站在杨敬院子里的昆哥皱起眉头来。屋子里像往常一样静寂无声。

他没能将千字文都背出来,昆哥抿起嘴唇。

“这位少爷,您也该回去了。”杨家下人上前,“一会儿太阳就要下山了。”

昆哥点了点头,“明日我还来。”

杨家下人不禁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孩子,这段日子来先生院子里求教的孩子也不是没有。能天天来在门前背书的却少之又少。

一开始这位少爷站在门前背千字文。大家还投以怪异的目光。这位少爷最开始背诵的时候,有些紧张,背诵的也不甚流畅,可是几天下来,凡是听到这少爷背书的人,再也没有嬉笑,而是觉得惊讶,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能背这么多。

最难能可贵的是。这位少爷每日都会过来,早晨过来一次。下午会再过来,上午背诵译文,下午背诵原文,就算刮风下雨也不间断,连寺里的主持看了也觉得心疼,亲自给这少爷送水来,还收拾出禅房让这少爷去歇着。

这位少爷的家人甚至连礼物也不曾送来。

少爷身边也只带了一个小厮而已。

今天风有些大,少爷的声音断断续续,老爷就吩咐他,让他将那少爷进到院子里来,听得老爷的话,他心里都十分高兴。

真是奇怪,本来不认不识,他为这位少爷着什么急。

“明天若是下雨就不要来了吧。”杨家下人低声道。

昆哥摇了摇头,七姐姐说,想要拜个好先生就要自己努力,遇到了困难也不要间断,没有做不成的事,只有不够努力没做成的事。

他一定会好好努力,争取明日能背诵译文到太阳下山。

“家里的西席都说我进益了,”昆哥道,“杨先生已经教了我不少。”为了能跟杨先生求学,他比平日里要多看许多书,怪不得七姐姐说,只要下苦功就一定能做杨先生的徒弟,只要他努力,获益不过是多多少少的区别而已。

杨家下人很奇怪,“我们家先生一句话都没说啊。”不说话怎么教他,这位少爷该不会是昏头了。

看着昆哥被风吹红了的脸,杨家下人道:“少爷快回去吧,别着了凉。”

昆哥应了一声,向杨敬所在的屋子端端正正地行了礼,这才带着人离开。

杨家下人也不禁摇头,这位少爷真是一心求教,实在是难得。

“老爷,”杨家下人端了茶水进门,只见杨敬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人已经走了,明天要是再过来,要不要将他带进门。”

杨敬不说话,而是专心致志地翻书。

没有说话,那就是答yīng

了,下人奉上了茶水。

“有没有说,他是哪家的孩子?”杨敬忽然开口。

杨家下人摇头,“没有,没有,最早送了一张帖子,我们也没仔细留意。”

杨敬淡淡地道:“找出来我瞧瞧。”

老爷这是动心了?

杨家下人忙道:“小的这就去找。”

……

沈家的马车停下来,沈敬元撩开帘子,看到靠在乳母身上睡着的昆哥。

乳母小心翼翼地将昆哥抱起来走到车厢门口,沈敬元伸手接过去,“可见了杨先生?”

跟着的小厮摇摇头,“没有……”

连着几日了,都没见到先生,乳母也心疼起来,“老爷,明日还是别让少爷去了,这样下去可什么时候是个头。”

沈敬元心里叹了口气,该做的他们都做了,不应该再让昆哥去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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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出去了,有点晚了哈。(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等你来求

远在扬州,沈四太太还是很担忧昆哥,“也不知dào

那边怎么样了,乳母能不能照应好昆哥。”

沈氏听得这话也微微抬起头来,眼前浮现起昆哥的模样,捏着针的手不经意地颤了颤。

“到底能不能求到杨先生。”沈氏轻轻地道。

沈四太太看向婉宁。

婉宁摇了摇头,“这件事不能问我,还是要看昆哥的。”她能揣摩到杨敬先生的心思,也可以用心理暗示的方法让杨敬先生喜欢上昆哥,不过说到底运用这些法子都不太光明正大,昆哥是要求师,不是要算计杨敬先生,她怎么能教昆哥这样的法子,她能做的就是指引昆哥一个方向。

既然学了《礼仪》就应该知dào

应该怎么尊师重教。

想要拜人为师,首先要将自己看做是一个学生。

沈氏咳嗽了两声,脸颊有些发红,婉宁急忙去拍抚沈氏的后背。

“你真要去京城?”沈氏将气息喘匀看向婉宁。

婉宁点点头。

“京里……”只要想到提起京城,沈氏就想到姚宜闻和张氏,“万一你父亲和张氏要对付你,你要怎么办?”

婉宁道:“我不去京里,张氏就能放过我吗?如果是这样我就不会被关在绣楼四年,”说着顿了顿,“母亲养好身子,能经得起舟马劳顿,我就让人来接母亲过去。”婉宁轻轻地揉着沈氏的后背。

她如今的身子若是跟婉宁一起去京城恐怕要拖累婉宁,沈氏伸出手拉住婉宁十分紧张。“这京里不比泰兴,我们沈家的族人在扬州总是离得近些,京城……那是张氏娘家的地方……”只要想一想。沈氏就皱起眉头。

“有大伯跟着,二祖母还安排了下人跟我一起去京里,沈家还有舅舅和舅母,母亲就放心吧!”

婉宁话说的轻巧,她怎么能放心,她在京城处处小心最后都落得这样的结果,婉宁才十二岁啊。

沈氏抬起头。“你还是别去了。”

婉宁转过身来看向沈氏,“母亲要我在这里等着,等父亲和张氏给我定一门好亲事吗?”

沈氏摇摇头。

张氏会有什么好心肠。

“母亲不知dào

。祖父还想让我嫁给寿家的傻子,若不是有二祖母为我撑腰,恐怕这门亲事会不声不响地定下。”

“我不能让他们一直欺负我们母女……”

看着婉宁明亮的眼睛,沈氏心里有了一丝动摇。

想要说服母亲。就得慢慢来。婉宁道:“现在是辛苦一些,将来做好了,我们母女还有沈家都会过上安稳的日子。”

婉宁靠在沈氏脸颊旁轻轻地摇晃着,沈氏拉住婉宁的手,心里一酸差点落下眼泪。

“好了,好了,看着你们这样我都忍不住想哭,”沈四太太擦着眼角。“婉宁回来是喜事,我们应该欢欢喜喜的才对。”

沈氏这才破涕而笑。“对,是喜事。”

婉宁这边和母亲、舅母说话,那边沈敬琦忙碌了一天回到家中。

妻子肇氏刚哄着孩子睡着,就来服侍沈敬琦梳洗。

“老爷不是说一会儿就回来,怎么都天黑了才进门。”

肇氏不经意的一句话就像根针般扎进沈敬琦的脑子里,让沈敬琦不由地浑身僵硬。

发xiàn

了沈敬琦的异样,肇氏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沈敬琦任着肇氏将盘扣扣好,这才坐在椅子上,将白天找上长房的事说了。

肇氏惊讶地看向沈敬琦,“你疯了不成?大哥叮嘱你不要去长房,你怎么就不听。”

肇氏不大不小的声音就像一只锣般在他耳边敲起,让他整个脑子里“嗡嗡”地作响。

“我是觉得大哥在漕粮上栽了跟头,所以不好意思去长房商量京里铺子的事,我还不是为了沈家着想,怕将来米粮不济,拿不到盐引就衰败下去。”

肇氏道:“那你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乱说一通。”

“我没乱说,”沈敬琦道,“那都是过年的时候掌柜们算过的,怎么能怨我胡乱说。”

肇氏本来温顺的眉毛顿时竖起来,“此一时彼一时,老爷平日里还这样说我,怎么今日倒自己犯了混。”

“谁知dào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做这样的大事。”沈敬琦沉声道。

“老爷不知dào

?大哥怎么说的?老爷就是不信罢了,”肇氏声音高了些,“老爷这样有什么好处?如今是不是栽到十二岁的孩子手里?明日老爷准bèi

怎么见长房老太太?怎么和辰娘、婉宁说话?依我看,明天一早老爷快去长房告罪,将自己的不是说个清楚,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跟长房老太太再算算那些铺子。”

“老爷就是性子急,心里总是想着那条商路,生怕有个闪失,老爷的心思妾身还不了解,因为四弟治家不善,老爷心底不服长房。”

妻子一语说中他的心思。

沈敬琦听得面红耳赤,他是不服长房,才会这样不管不顾地闹起来。

说到底沈家这些年都是大哥和他撑着。

虽说是长房的生意,他们兄弟俩出力最多,沈家族中上下都是这样说,长房老太太年纪大了,四弟做事瞻前顾后,沈家总要有个真zhèng

说话的人。

那个人不是大哥就是他。

沈家族里有什么事,他都挺身而出,放眼看去,沈氏一族谁能跟他争。

可是今天,他一个舅舅,竟然和甥女争起来了。

吩咐人搬运粮食的时候,他不停地查看那些粮,半点没有漕米的样子,到现在他还不敢相信,这些米粮都是婉宁收来的。

这么多粮食,一下子堵住他的嘴。

沈敬琦坐下又站起身,现在想想,那种情况下,他怎么能去喝茶,又问婉宁那么多茶叶的事,还忙着要找人去尝茶,这不是对婉宁茶叶的一种认同吗?

要不是他从前办过茶叶买卖,要不是那茶有些新奇,他也不会追问下去。

婉宁就是抓住了他的心思,才拿出茶叶来。

他怎么感觉从头到尾都被人牵着鼻子走。

说到底,铺子的事还是老太太做主,若是老太太相信婉宁,他也无计可施。

“说不定就行呢!”肇氏低声劝解。

“胡闹,”沈敬琦竖起眉毛,“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就算今年沈家能过去难关,明年也要被京城的铺子拖垮,我据理力争长房老太太不肯相信,将来闹出事来,看谁来收场。”

即便是老太太现在信了婉宁,将来还是要靠他们二房。

“这是在给我们兄弟找麻烦,我就看婉宁能不能将她手里的茶叶都卖出去。”

肇氏叹口气,“老爷也别这样,到底都是一家人。”

沈敬琦板着脸,“真的做出什么事来,让我心服口服我什么都听她的,就这样用几句话将我打发了,没那么容易,我做不成的事,就不信她能做成,若是她能让手里的茶变成官茶,”说着冷哼一声,“我这张脸送去让她打,日后她说话,我绝不反驳。”

肇氏不知dào

说什么才好,“妾身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你懂什么,她让我尝茶是要我出面送茶上京,”沈敬琦道,“我和长房意见不合,京里的铺子再留一年也就罢了,却别想我出这份力,现在人手我都安排的满满的,长房要用人,也得费些时候,就算婉宁已经置办好了茶叶,也要运去京里,否则京里的铺子要如何卖茶?现在正值漕运,上京的水道都塞得满满的,有船也是走不了,走陆路那就要靠商队,我知dào

长房老太太的意思,就是要我点头,好让我选人来送茶。”

“不图三分利,谁起早五更,这些手段我早看透了。”

沈敬琦冷哼一声,“这路我走不了,我要保盐路,不能陪着十二岁的孩子胡闹,我就不说话,我等着长房老太太请我过去。”

只要长房求他,他就能站在那里反驳他们,好让长房知dào

,这些年这条商路是谁带出来的。

这一天也不远了。

……

杨敬一早就梳洗好,吃过了饭坐在椅子上看书。

杨家下人来来回回地跑着,不停地送帖子上来。

帖子在桌面上高高地摞起来,杨敬看也没看一眼。

院子里静悄悄的,院子外也听不到有什么声音。

杨敬身边的小厮婴墨扬起脖子向外张望着,也是奇怪了那个背书的少爷今天没来,该不会是因为一直见不到先生,所以就心灰意冷了吧。

不过这么小的孩子能坚持好几天也是不容易了。

婴墨心里叹口气,突然这样安静,还真的不习惯,他偷偷地看了一眼老爷,老爷好像还和平常一样。

杨敬摇着手里的扇子,手上的书半天也不曾翻一篇,再看看沙漏,那孩子应该是不会来了。

这样年纪的孩子,家里一定捧在手里看不得受苦。

那孩子背了几天,大约也没有了兴致。

他教的学生不多,看的却不少,这样的事司空见惯。

看了一上午书,杨敬躺在榻上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婴墨的声音,“老爷,那少爷来了。”

杨敬立即睁开了眼睛,冷着脸,“什么时辰了,让他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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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收徒

平日里老爷都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现在却板起脸来,好像从前教学生时的模样。

婴墨赔笑道:“不肯回去呢,要不然还是打开门,让他进到院子里来,今天的风也不小,说不得一会儿还要下去。”

“多嘴。”杨敬皱起眉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婴墨缩了缩头忙退下去,不多时候院子里传来朗朗的背书声。

杨敬听着又将旁边的书捡起来看。

昆哥的声音很小,断断续续,杨家的小厮在廊下烧水,水咕噜噜地开着,丫鬟轻手轻脚地沏好茶,给杨敬端进去一杯,然后将上好的茶汤又端给昆哥。

昆哥一口气将茶喝了,抿了抿小嘴,“这茶好甜……”

小丫鬟道:“是我们老爷最爱喝的。”

多了一个人,小院子顿时热闹起来,杨敬的正室夫人死了之后,就没有再娶,从京城到扬州,从扬州到泰兴东西不多,身边带的人也少,如今住在普陀寺外的院子里,平日除了去寺里听主持说禅,大多数时间都独自一个人。

从前在扬州的时候,有学生在身边,老爷虽然有时候生气,有时候板着脸训斥,气氛都还算热闹,这两年就剩下老爷自己,别说老爷不习惯,他们都觉得太冷清。

转眼又到了用饭的时候,丫鬟搬了桌子将饭菜送进去。

正好是用饭的时候。

这可怎么办,总不能让这小少爷看着。

外面是背书的声音。屋子里是冒着香气的饭菜,杨敬仿佛回到了从前,他收的徒弟虽然都能有一身的好学问。可是小时候却不算特别拔尖,身上就是有一股的拧劲儿,不论外面什么压力,都能好好用功,所以他一直觉得学生不在于是否聪慧而是努不努力。

至于送拜帖和礼物,他早已经司空见惯,他教的是读书。送那些礼物顶什么用。

杨敬想到往事,忽然觉得眼前的饭菜格外的香。

外面的小人儿还在一丝不苟地背诵着译文。

他小时候好像也曾这样,母亲端来点心。他明明馋的淌口水,却看也不敢看一眼,生怕因此完不成师傅布置的课业,别看人小。内心里也有一份坚持。这样的孩子才能成才。

时光如流水,转眼之间他就老了,身边连个人都没有,这朗朗的背书,让他想起有学生陪在身边的日子。

小丫鬟正在向屋子里张望。

杨敬点了点桌面上的饭菜,“送出去点。”

送出去,送哪里?

丫鬟看向门外,立即就明白过来。

桌子摆出来。昆哥看着饭菜吞咽了一口,小心翼翼地向屋子里张望了一眼。

丫鬟催促着。“快吃啊,快吃,累了半天了……”

昆哥不知dào

该不该动手,他从来没在外面吃过饭,不过就这样拿起筷子吃了,好像总是落下点什么。

小小的昆哥站起身,郑重其事地走到门口向里面的杨敬行礼。

一大一小刚吃过了饭。

婴墨进门低声道,“老爷,姚老太爷来了。”

杨敬挥挥手。

到了泰兴县,本来是要见姚老太爷,却在禅房里遇到了姚家旁支的族人,从姚家族人的嘴里听说姚老太爷的作为,他就打消了见面的念头,对旁支族人这般苛刻,就算名声在外也是不实。

姚老太爷等在外面,听到婴墨会的话,顿时皱起眉头。

院子里的昆哥准bèi

接着背书,沈家下人忙上前整理昆哥的衣衫。

透过门缝,看到昆哥的侧脸,昨天背书的孩子,今天竟然又来了。

姚老太爷盯着看了几眼,不由地觉得这孩子有几分的眼熟,仿佛是在哪里见过,他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这样的眉眼,这样的动作,怎么看都似曾相识。

“四老爷,少爷就在里面。”

背后传来声音,姚老太爷转过头去,不期然撞上沈敬元。

沈敬元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也是来拜访杨敬先生?

姚老太爷心底里油然生出一股的不屑,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商贾,也想学着别人读书,读书有什么用?最后还是要拿出算盘拨弄他那点铜臭。

沈敬元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姚老太爷,怔愣片刻之后,简简单单行了礼就问身边的小厮,“少爷怎么样?可还觉得不舒服?”

小厮道:“没有了,少爷没再说……”

沈敬元点了点头。

院子里传来昆哥背书的声音。

小厮立即道:“老爷听,少爷在背书呢。”

听得这话姚老太爷瞪圆了眼睛,什么?里面背书的人是沈家子弟?那个他昨天从心底里赞赏的孩子竟然是沈家人?

不可能。

这不可能。

一个商贾的儿子竟然会背千字文。

姚老太爷等着沈敬元反驳,沈敬元却一脸舒心的模样。

“里面的人是谁?”姚老太爷本不欲和沈敬元说话,抬起眼睛询问。

看到姚老太爷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沈敬元心里轻哼一声,现在知dào

问了,辰娘被赶出家门的时候他怎么不高抬贵手,辰娘在沈家奄奄一息想要看看婉宁,沈家是怎么说的?

沈家一个好端端的小姐,姚老太爷说休就休了,姚家就是一头狼,一头杀人不眨眼的中山狼。

现在听到昆哥在背书惊诧的询问,沈敬元看着姚老太爷的表情,心里忽然很痛快。

想知dào

吗?实话永远不会告sù

他。

老东西。

沈敬元道:“那是犬子。”说着得yì

地扬起下颌。

那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昆哥。

他亲眼看着长大的昆哥。沈敬元觉得头顶的阳光照得他浑身暖洋洋的,从来都是他在姚家人去吞声,今天终于能挺直脊背笑着回姚老太爷的话。

在昆哥的背书声中。他高高地扬起了脸。

姚老太爷忽然觉得胸口一滞,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姚家的子弟从小读书,却都还不如一个商贾家的孩子。

他昨天羡慕的竟然是沈家的孩子。

别人都没进去的院子,沈家的孩子进去了,沈敬元脸上有得yì

洋洋的神情,就好像当年他站在那里将沈氏赶出家门。

他敢这样做。只因为姚家是读书人,沈家是商贾之家。

现在商贾家却有人会读书。

沈敬元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吩咐小厮,“照顾好六爷。”说完话看也没看沈老太爷一眼。昂首阔步地走了。

门外来送礼的人都纷纷停下来听里面昆哥背书的声音。

“呦,可是千字文啊,背的是释义,多大的孩子啊。会这么多。”

说着众人小心议论。“是不是杨先生新收的徒儿?”

“怪不得杨先生不收礼,咱们家的孩子可没有这样聪明,这礼也是白送了。”

那人话音刚落看到旁边的姚老太爷,忙上前行礼,“这不是姚老太爷吗?”

姚老太爷抬起头。

那人立即脸上堆满了笑容,看了看院子里,是心领神会的表情,“里面的是姚氏子孙吧?咱们泰兴县。姚家是书香门第,怪不得会有这样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就能养出什么样的后辈。”

“是姚家的后辈?”

周围人听到这话,纷纷来问。

如果是姚家的孩子,那就没什么可争的了。

“姚三老爷就是进士出身,现在做了六部里的堂官。”

姚老太爷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往常听到这样的话他一定会高兴,可是现在……那里面的不但不是姚家人,是沈敬元的儿子。

姚老太爷板起脸,“谁说是我们姚家子弟,那是商贾家的后辈。”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方才说话的人先是怔愣,然后赔笑,“姚老太爷说的是真的?是哪家商贾的孩子?”

沈家。

沈家两个字如今在他嘴里这样难说出来。

姚老太爷皱起眉头,一眼看到走到门前的杨家小厮,姚老太爷看过去,“杨先生可在屋子里?”

婴墨道:“在呢,只是先生今天仍不见客,诸位都拿上东西回去吧!”

婴墨刚要离开,姚老太爷看向身边的管事,管事立即明白过来,迎上前去,“小哥,院子里的可是扬州商贾沈敬元的二子?”

婴墨没能找到拜帖,听得这话不禁愕然。

姚老太爷看了个清楚,不禁心中冷笑,怪不得让沈家人进了院子,原来是不知dào



沈家是什么人?大名鼎鼎的盐商,杨敬怎么可能教一个盐商的儿子读书,那还不被天下的读书人笑死,杨敬活到这一把年纪总不能自毁名声。

外面的人都看出不对劲,纷纷离开。

再也没有人夸奖里面的孩子聪明。

姚老太爷扬起嘴角来,脸上露出儒雅的神情,看向身边的管事,“我们去禅房里等吧!”

……

“先生,”婴墨快走几步进门,低头伏在杨敬耳边,“先生,姚家人说,院子里的少爷是扬州商贾沈家的孩子。”

扬州商贾沈家。

他们在扬州住过几年,知dào

盐商沈家。

原来是沈家的孩子。

杨敬放下手里的书,沈老太爷特意提起这孩子的来历,是料定他会嫌弃商贾,杨敬忽然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不是因为沈家而是姚老太爷。

姚老太爷知dào

他看上了沈家的孩子,特意赶在他面前泼了他冷水,等着他慌张地将沈家孩子推出去。

杨敬抬起头来,“姚老太爷呢?”

婴墨道:“好像是去了禅房里等。”

是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姚老太爷一定觉得送走了沈家的子弟,他就会让人去禅房里请姚老太爷过来。

姚宜闻如今是势头正好,请了勋贵和朝中重臣给他递了帖子,难道就算准了他会为那几张帖子而折腰。

自以为是,他收不收徒与姚家何关?

怪不得会冤枉沈氏族人,怪不得会连姚家一个小姐都不如。

“六爷。”

院子里传来惊呼声,紧接着小丫鬟进来禀告,“老爷,那位少爷晕过去了。”

方才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晕了过去。

杨敬皱起眉头,看向丫鬟,“快,将人抬进屋子里。”

……

小小的昆哥被小厮抱进来放在软榻上。

脸颊一片通红。

“怎么这么烫。”杨敬伸出手摸向昆哥的额头。

旁边的乳母立即道:“我们六爷昨晚就咳嗽,所以才来得晚了。”

原来是病了,他还以为是怕辛苦所以不来了,可怜这孩子皱着眉头,模样看着很难受。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郎中过来,”杨敬吩咐婴墨,婴墨急忙跑出去。

丫鬟绞干了帕子敷在昆哥额头上。

昆哥恍恍惚惚睁开眼睛,面前站着几个人。

其中一个开口询问,“病了怎么还过来?”

昆哥揉了揉眼睛。

“六爷,这是杨先生。”

杨先生,他见到杨先生了,这就是杨先生。

昆哥张开嘴不知dào

说什么才好,“先生,学生方才背诵的释义对不对?”

还顾着自己被的书,杨敬皱起眉头,“不对,七零八落,不成样子,也没个重点。”

那都是照书里背的,昆哥攥起手不知dào

怎么办才好,“学生会更努力……姐姐说勤能补拙。”

从开始背千字文都磕磕巴巴,到背书里的释义,就因为一句勤能补拙?

昆哥道:“姐姐说让我一定坚持下去,就算做个最笨的学生,也不能做一个聪明的少爷,”顿了顿接着道:“我姐姐见过先生,说先生是个好先生,让我来见先生之前读读先生的书,自己弄清楚先生都做过什么,为什么是个好先生。”

这话是内宅中的小姐说的?杨敬有些惊讶,可是他什么时候见过沈家的小姐。

“你姐姐在哪里见过我?”

“姚家,”昆哥仔细地说着,“我姐姐是姚家的小姐。”

姚家的小姐,见过他的,杨敬顿时想起姚七小姐,“姚七小姐?”

昆哥用力的点头。

就是救了忠义侯世子的姚七小姐,十几岁的小姐竟然有这样的见识。

“老爷,郎中来了。”

郎中被请进门,杨敬让开让郎中上前诊治,不一会儿工夫将药方开出来,杨敬吩咐人去抓药。

“吃了药早些回去养病,明日就不要来了。”杨敬坐下来看榻上的昆哥。

昆哥裹着被子像是一个蚕蛹,大大的眼睛不停地眨动着,像是在想什么主意,可孩子就是孩子,半晌他脸上露出沮丧的神情。

杨敬心里油然生出几分不忍,声音也轻柔了许多,“不养好病怎么跟着我读书。”

昆哥猛然抬起眼睛,小小的脸上都是惊讶。

杨敬站起身来就要离开,昆哥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拽住了杨敬的衣角,“先生,您说的是真的,昆哥能跟先生读书了。”

小心翼翼,仿佛是怕自己听错了一般。

杨敬点点头,“跟你父亲说,改日过来行拜师礼。”

昆哥脸上顿时浮起了笑容,“师傅,学生定然会好好学,不给师傅丢脸。”

等到沈敬元将昆哥接走,杨敬看向婴墨,“去禅房跟姚老太爷说一声,就说我杨敬,收徒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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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明天就启程去京城啦啦啦啦。(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启程

看到杨家的小厮婴墨,朱管事立即笑起来,还是老太爷厉害,算准了杨家人会来禅房相请。

“是不是杨先生要见我们家老太爷?”朱管事低声道。

婴墨摇摇头,“我家老爷只是让我来见姚老太爷。”

朱管事一副明白的神情,读书人就是端着架子。

朱管事将婴墨领进禅房,姚老太爷正靠在椅子上看书,仿佛看得太入神,并没有发xiàn

有人进来。

婴墨觉得这一幕看起来很熟悉,自家的老爷不就是经常这样专心致志地读书。

只不过老爷绝不会在人家的禅房里读书罢了。

老爷喜欢关起门来,安安静静地做学问,姚老太爷将学问做到了普陀寺里。

“老太爷。”朱管事低声禀告。

姚老太爷这才回过神来,将书本放下,一眼看到了门口的婴墨,脸上立即露出儒雅的神情。

婴墨上前行礼。

朱管事笑道:“小的让人去倒茶。”

“不用,不用,”婴墨立即推辞,“我家老爷还等着我回去呢,我将话说完就走了。”

杨敬是答yīng

要看看欢哥吧。

就算现在拿不定主意收欢哥,也会点头看一眼。

姚老太爷满面春风,等着婴墨说话。

“姚老太爷,我们家老爷让我说一声,老爷要收徒了。”婴墨学着姚老太爷脸上的笑容,温文尔雅又彬彬有礼。

这算得上是以礼还礼。

收徒了。姚老太爷并不觉得yì

wài

,杨敬若不是要收徒,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来拜见。

看着姚老太爷没有太大的反应。婴墨将后半句吐出来,“收的徒儿您老也认识,就是您老说的扬州商贾沈敬元的二子。”

姚老太爷的笑容僵在脸上。

沈敬元的儿子,杨敬要收商贾的儿子。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冷下来,婴墨仍旧善始善终地笑着,“我们老爷说了,不准bèi

再收别人。老太爷另请高明吧!”

姚老太爷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脑子半晌才反应出婴墨这话的意思,他等来等去却等到杨敬这样一句话。

杨敬收徒了。却收的不是欢哥,而是他看不起的沈家子弟。

眼看着姚老太爷脸色变得铁青,婴墨觉得心情大好,让他算计老爷。老爷是多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透这一点。

“姚老太爷歇着,”婴墨压制着心中的欢乐,“小的还要回去侍奉老爷和沈六爷。”

侍奉沈六爷,将话说得这样顺畅。

杨敬收什么徒弟不好,达官显贵,朝中重臣,为什么偏偏是沈家,沈家。他看不上的沈家。

姚老太爷立在原地,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落落大方的张氏和小家子气的沈氏。张氏来到姚家拜访的时候,他就一眼看中了,张氏气质沉稳,接人待物礼貌周全,长得虽然没有沈氏那样的俏丽,却十分的文雅,一看就是自小读过书的。

那个沈氏喜怒都在脸上,好不粗俗。

看到张氏时他就惋惜,老三前程是不错,可惜没有一个好妻房,若是将沈氏换做张氏,老三定然要平步青云,他们姚家将来定然富贵。

他正这样想着,就看到沈氏在后院跟沈四太太哭诉,说老三的妾室怀了身孕。

商贾之家出来的女子,没有半点的气度,竟然还会和妾室争宠,这是他最讨厌的,从此他心里愈发的厌烦沈氏。

终于休掉了沈氏,他帮着老三再三求娶了张氏,老三在京里终于有了靠山,张氏又争气生下了欢哥,应该是他们春风得yì

高坐在那里看沈家笑话的时候。

偏偏在这时候,沈家的后辈抢走了欢哥的师傅。

姚老太爷咬牙切齿,沈家为什么总跟他作对。

杨敬的眼睛瞎了不成?

老天不长眼,气死他了,真是气死他了。

姚老太爷一拳捶向自己的胸口,然后脚底虚空,一下子摔在地上。

……

昆哥吃了药发了一身的汗,天亮的时候身上不热了,精神也好了许多。

沈敬元忙吩咐乳娘端水来,亲手喂给昆哥喝。

昆哥喝了两口,看了看父亲,“父亲,杨敬先生说要教我读书。”

沈敬元点点头。

昆哥脸上终于展开笑容,眉眼里满是欣喜,“杨先生真的这样说?”

沈敬元道:“多亏我没硬拦着你,不然哪有今日。”

昆哥又吞了两口水,“有没有和姐姐说,父亲有没有将消息送给母亲和姐姐?”

沈敬元笑着,“还没有,你母亲和姐姐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你再告sù

她们。”

昆哥小小的手抓着被子身体慢慢滑进去,脸上是稚嫩的神情,“那我再多睡一会儿,杨先生说,等我养好了病,就教我读书,我要快点好,快点去找杨先生。”

昆哥觉得睡了觉病就会好得快,那样就能读书。

哪有这样容易的事。

沈敬元觉得昆哥的话又好笑又让他感动。

“昆哥说的对,昆哥好好睡,爹爹就在你身边。”

大手和小手握在一起。

……

婉宁也握紧了沈氏的手。

没想到眨眼就到了要分开的日子。

沈氏眼睛里满是泪水,“好好照应自己。”一说话,眼泪就掉下来。

姚宜州亲自来接婉宁,可见姚家二房是真的将婉宁放在了心上,沈氏将给沈老太太做的抹额拿出来送到婉宁手里,“我也没准bèi

礼物,这个总是亲手做的就给二老太太带去,二老太太不嫌弃才好。”

二祖母不会嫌弃。

“母亲不要回家庵那边住了,就住在外祖母身边。这样也好互相照应。”婉宁将头靠在沈氏肩膀上,沈氏伸出手来抚摸婉宁的发鬓。

“母亲还这样年轻,为什么要过那样的日子。我小时候母亲明知dào

父亲不喜欢我打算盘,母亲还顺着我的心思让我学。”

“我现在还记得母亲说:只要有这个本事,就算母亲不在身边也能在这个家里安身立命。”

“被人从池塘里救上来,我想了许多,只要努力,就能改变很多事,不能自暴自弃束手待毙。”婉宁说到这里。听到沈氏抽噎的声音。

婉宁抬起头,伸出手指将沈氏的眼泪擦掉,“母亲。咱们一家人会有好日子。”

一定会有好日子。

“在此之前,母亲要好好保重身子。”

沈氏脸上挂着泪水,嘴边却是笑容,点头应允。“好。母亲都听你的,等母亲病好了,就去你身边照应你。”

来扬州的那一天,头顶乌云密布,空气里充满了潮湿的味道,她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即见到久别多年的母亲,跟祖母说了两句话。她就径直去了母亲住的院子。

她跪在雨水里,雨水冰冷刺骨。见到母亲那一刻却什么都忘记了,睡在母亲暖暖的被窝里,让母亲梳理着她的头发,她终于知dào

她为什么要这样抗争。

如今就要离开扬州,虽然头顶是艳阳天,她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身边少了母亲的照顾,没有了最关切自己的人,心里就好像硬生生被挖走了什么。

婉宁跪下来向外祖母和母亲磕头行礼。

母亲忙着上前将她拉起来。

“也不多待几日,就这样慌慌张张的……”连外祖母的声音中都带了哽咽。

沈四太太忙在一旁劝说,“等您身子好了,我和老爷就来接您去京中住几日,您不是最喜欢京里的糕点。”

“都容易的很,咱们沈家在京里有宅子,还不是说去就去得的。”

沈老太太摇摇头,“年轻的时候身边有你们绊着脱不开身,老了没用了,又哪里都去不得了。”

“您还不老呢。”沈四太太笑道。

童妈妈带着下人将婉宁的东西都收拾妥当,姚宜州也来跟沈老太太辞行。

沈老太太看着姚宜州不禁叹口气,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年姚家二房一脸的高傲不和沈家来往,姚家三房倒是为人亲和,好像不在意他们商贾的身份,谁知dào

姚沈两家结亲之后,一切都反了过来,关切沈家的反而是姚家二房,看不起沈家的是三房。

看着外祖母的笑脸,婉宁一时失神。

外祖母年纪大了,不知dào

将来她还能见几次,年纪这样大的长辈张罗着给她做点心,陪着她说话,跟着她又哭又笑。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幸福,得到一次,就仿佛让人尝到一丝将来要失去的恐惧。

婉宁又跪下来向沈老太太磕头,“外祖母,您一定要长命百岁,等着外孙女接您去京里。”

沈老太太伸出手来,“快起来,快起来,外祖母等着你。”

……

沈敬琦坐着慢慢地喝茶,看看沙漏,他心里开始有些不安。

论理说,婉宁都快走了,长房老太太应该打发人来叫他过去说运茶的事,怎么却没有半点的动静。

沈敬琦觉得自己想的没错,长房一定会求到他。

肇氏撩开帘子进门,沈敬琦立即抬起头来。

“大嫂问我们到底去不去长房?”肇氏道。

长房没来叫他们,他们怎么去。

“老爷,”外面的管事妈妈上前道,“长房那边传信过来,请老爷太太过去呢。”

沈敬琦眼睛顿时发亮,“来了,他就知dào

,婉宁走之前定然会将这件事说出来。”

“走,”沈敬琦得yì

地看向肇氏,“收拾收拾,我们去长房。”

刚到沈家长房门前,沈敬琦就看到一辆辆马车向前走去,婉宁准bèi

要走了。

*****************(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诺言

肇氏忙让人扶着下了车,快步走进垂花门。

沈氏拉着婉宁走出来。

婉宁向肇氏行了礼,肇氏忙道:“早知dào

这样着急,我应该早些过来,差点就要送不上。”

沈敬琦一脸的讳莫如深,不时地去看沈老太太和婉宁。

“好了,好了,快走吧。”沈四太太催促。

沈氏点点头,“免得让姚家的车马等着,”说完将手里的镯子退给婉宁,“这是你外祖母给我的,你戴着。”

母亲身无长物,能给她的只有这个随身戴的镯子。

婉宁上前一步抱住了沈氏,“母亲一定要听女儿的话,好好养病,外祖母也要母亲照应。”

婉宁和沈氏分开,童妈妈带着几个丫头来服侍婉宁上车。

坐进马车里,车开始缓缓前行,婉宁撩开帘子向后张望,马车转了方向,再也看不到外祖母和母亲。

将婉宁和沈四太太送走,沈老太太让沈氏扶着进了堂屋,沈敬琦也在屋子里坐下。

沈老太太安慰了沈氏几句,看看屋子里的人,“都留下来陪我老太婆吃饭吧,老二过几日就要押送米粮去边疆换盐引,我们一家子也没有多少日子团聚。”

老太太说起他去边疆的事,也就是说,不会用他上京。

沈敬琦有些惊讶。

沈老太太正好kàn

出了端倪,一脸的笑容,“老二你看着我做什么?”

沈老太太话音刚落。管事进门禀告,“老太太,祝三过来回话了。”

管事将祝来武带进屋。

祝来武道:“老太太。东西都准bèi

好了,等四太太和姚七小姐回到泰兴,我们也能搬运,不会误了事。”

沈老太太听了颌首,“要仔细着,你素来办事妥当,四老爷才将这件事交给你。千万不能出差错。”

祝来武低着头,“您就放心吧。”

沈敬琦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开口询问。“老太太说的是什么?要搬运什么去泰兴?”

沈老太太看向祝来武,祝来武笑着道:“是城砖,从仪真搬运城砖去泰兴。”

搬运城砖?

怎么会突然搬运城砖。

沈敬琦怔愣住,这是要做什么?婉宁要城砖做什么?

沈敬琦道:“我们家今年捐过城砖了。为何还要买来。”

祝来武一脸笑容。沈老太太也掩嘴笑,“都说你鬼的很,怎么今儿倒不明白了,好端端的捐什么城砖,我们是分船带运城砖,既然我们跟着朝廷的船去京城,就要照朝廷的规矩办事,带运朝廷吩咐下来的东西。”

跟着朝廷的船只去京里。这话从何说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能带运城砖。那么船上带些自己的货物那就稀松平常。

也就是说,婉宁的茶叶可以光明正大的用船运送,他还以为婉宁会来求他。

什么时候,婉宁打通了这个关节。

这个孩子怎么会懂得这样多,不但定好了船只,还在仪真买了城砖,将整件事想的这样周详。

肇氏也隐隐约约将整件事听了清楚,不禁埋怨地看了沈敬琦一眼。

看到妻子的目光,沈敬琦的脸豁然红了,整个屋子里看似只有妻子知dào

他心里所想,其实老太太不会不明白,所以才会那样笑他。

他一心认为婉宁会来求他,谁知dào

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一转眼孩子都大了,”沈老太太说着站起身,“我还记得你们兄弟小时候经常过来玩,兄弟三个因为抓个蛐蛐打起来,晚上都被罚了跪,小厮偷了饭菜给你们,我和老太爷过去的时候,你们哥仨高高兴兴地边说边吃,没菜了就用馒头沾菜汤,那时候老太爷就说,你们虽然不是同房出来的,就像是亲兄弟一样,日后就算再打架也不用跪祠堂了。”

沈老太太接着道:“老太爷去世之后,沈家的生意一落千丈,现在正是兄弟齐心的时候,千万不能因为什么闲言碎语就闹起来……”

沈老太太和蔼地看着沈敬琦,“我知dào

你们辛苦,这次京城铺子的事我也不是向着婉宁,我是让掌柜算过,将铺子都盘出去会让我们喘口气,可日后要怎么办?老太爷是好不容易才将铺子带进京,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都不应该放qì

,都说守业艰难,我们现在岂止是要守业,更要让沈家兴旺起来,这样整个沈氏一族的族人才有饭吃。”

沈敬琦的头深深地垂下去,他是这两年肩膀上担了重担,身边人都说他比四弟强,他表面训斥,心里还是觉得自己确实冤屈,这才张狂起来。

如果他好好想想,来跟老太太商量,就不会这样。

是他错了。

“老太太,是我错了。”沈敬琦站起身来。

沈老太太道:“知dào

错就好,以后兄弟之间也要多商量,如今沈家这样艰难,你们自己再闹起来,这个家就要败了。”

“你说婉宁是个外人,姚三老爷有官位在身,休了辰娘之后,姚家更是处处为难沈家,婉宁能从姚家到沈家里看我和你妹妹,这若是传出去定然会被姚家长辈责罚,一个内宅中的小姐,连这个都不怕,你却不肯想想她说的话到底有没有道理,而是针锋相对。”

老太太的话句句戳中他,沈敬琦愈发觉得自己没脸站在这里。

“你仔细想想,婉宁若是心里不挂念沈家,为什么要帮沈家脱困,在泰兴因为沈家的事被姚老太爷责骂,差点就被送去家庵,这样的孩子你若是还要冤她,我第一个不答yīng

。”

沈敬琦赧然,“是我不对。”

“就算是她自己要赚钱卖茶。你这个做舅舅的都该帮着她,更何况婉宁是为了沈家,再说她又不是在胡闹。还有你四弟弟跟着,你连你四弟都不信?”

这就是症结所在,他是连沈敬元都不信。

老太太直接说出了他心中所想。

沈敬琦不知dào

说什么才好,想及自己在家中得yì

洋洋等着婉宁上门来求的情形,他就觉得羞臊,就像是将自己心底里最丑陋的一面,摆出来给所有人看了个够。

他真不应该这样。看轻了婉宁,最终被看轻的是他自己。

真的一心关切沈家的生意,这几天他就应该跟着掌柜一起核算账目。而不是较着劲等着看长房的笑话。

就因为这样,他才站在这里说不出话来。

孰是孰非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沈敬琦只觉得口干舌燥。

沈老太太道:“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话到底有没有道理。”

沈敬琦抿起嘴唇,他一直看不起姚家。明明利用了沈家却到头来一脚将沈家踹开。自从和姚家结亲,沈家是没少吃亏,休了辰娘两家就不该再来往,姚家却抓住婉宁这张牌,处处为难沈家。

他是气四弟心慈面软,不该就这样被姚家攥住,所以只要是姚家人,他都将他们归于奸佞小人。他一直觉得婉宁来沈家是受姚家指使。

婉宁提起京城的铺子,也是姚家一直想要的。所以听说这件事他顿时火冒三丈。

兴冲冲地来长房想要给婉宁一个教xùn



结果受到教xùn

的人是他,他站在这里,除了认错,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他错了,他真是没脸见人。

……

崔奕廷站着看漕粮陆续装船。

陈宝不停地去看自家二爷,太阳当头照着,二爷那冰渣子脸上化开了,浮现出些笑容,说来也是奇怪,二爷的性子突然变了,不再做一个富贵闲公子,突然对粮食感兴趣起来,特别是来到泰兴,只要看到漕粮就两眼放光,就像他每次饿肚子时一样,他有时候心里有些担忧,是不是他伺候的多了,将饿病传给了二爷一些。

“有没有和姚七小姐说,我们就要启程了?”崔奕廷淡淡地吩咐。

“说了,”陈宝话音刚落转眼就看到了沈家那个常来常往的小厮,用手指过去,“这不,已经来了。”

祝来文快走几步给崔奕廷行了礼。

崔奕廷道:“姚七小姐的东西都备好了?”

祝来文笑容可掬,“准bèi

好了,我们小姐吩咐要将单子给崔二爷看。”这单子准bèi

出来可不容易啊,他是好几天都没睡好,不知dào

崔二爷看了又会如何。

祝来文笑眯眯地将单子递过去。

崔奕廷顺手将单子打开。

除了要带去京里的杂物,还有茶叶。

“茶叶?”

“是啊,”祝来文笑得很欢畅,“我们家七小姐说了,还有这些茶叶。”

鸟儿叽叽喳喳在枝头上叫,扑扑楞楞扇动着翅膀,陈宝眨了眨眼睛,不知dào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二爷站在那里,好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儿,虽然看起来仍旧容光焕发,气度雄远,风采翩翩,却还是有一丝失算的惊讶,抬起眼睛看笼子外的人。

“你家小姐在哪里?”崔奕廷抬起头忽然道。

这下该和小姐好好商量了吧。

这位崔大人一表人才,总不能失信于人。

这是七小姐的原话。

祝来文觉得心情很好,“我家小姐就要回来了。”

崔奕廷将单子收起来,“明日我去沈家拜访。”

……

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又跟二祖母说了会儿话,婉宁才躺在床上。

屋外传来鸟叫声。

婉宁咳嗽一声,外面的落雨忙端灯进来。

“小姐是不是想喝茶……”

婉宁摇了摇头,“外面是不是有些凉?将鸟儿拿回来吧!”

落雨应了一声。

不知dào

是不是屋子里的温度更舒适,鸟儿发出轻轻的两声叫,就安静下来。

婉宁不禁笑,没想到这鸟儿还挺娇气。

才见到这鸟的时候,笼子里的鸟儿歪着头用黑豆般的眼睛看她,那种神气像极了崔奕廷,当时她就想真是什么主人养什么鸟儿。

崔奕廷很聪明,不过就是眼高于顶,过于骄傲,这样也好,对从自己嘴里说出去的话不会不认。

只有抓住他的弱点,才能让她如愿以偿。

一还一报,这算是她和崔奕廷做的最后一笔生意,等到了京城,就各走各路不必再礼尚往来。

……

崔奕廷闭上眼睛就能算出他用的船只运载的数目。

“二爷,平日里一条船运载漕粮四百多的石,平日里运载的船本来就十有八九都不够,现在大批漕粮已经北上,我们要运的只是从南直隶查到的这几船,没有了平日里运粮的船,我们都是征用的民船,民船不如官船,能运的粮食本就不多,现在我们还缺船,更别提要加,东西,这可走不了啊。”

“您怎么也要和沈家商量,要不然少带东西,要不然就不能搭船。”

就算是这里的幕僚,也还没有人知dào

他要送的是姚七小姐。

姚七小姐提的要求,他是一早就答yīng

的,怎么可能反悔。

水道浅深不一,船重则转不快,迟了时日,证据运不回去,等到河道冻结就会停滞在半路。

这些不用幕僚说,他也心里有数。

崔奕廷想到这里忽然脸上露出笑容来,他还真是被姚七小姐摆了一道。

“何必那么麻烦。”

另一个幕僚道,“不带也就是了。”

屋子里满是反对的声音。

“东西照带。”他说出去的话,别想让他收回来,更没有反悔的道理。

“二爷,您还是想一想。”

崔奕廷站起身径直从书房里走出来,陈宝忙跟过去。

既然是他答yīng

的事,就要有个解决办法。

“明天一早,你跟我去沈家。”

……

沈四老爷准bèi

上京,沈家院子里都是忙乱的下人,一箱箱东西都准bèi

好放在屋子里。

沈敬元将崔奕廷请进屋,他是没想过这位巡漕御史有一天会登沈家的门。

沈敬元向崔奕廷行了礼。

崔奕廷这才坐下来,屋子顿时变得十分安静,沈敬元不太会说话,也不知dào

怎么打官腔,若是往常有长辈那层关系在,他也能迎合着说几句,可是想起那一箱子的烧饼,他就觉得不自在,谁知dào

这个崔大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种见面的机会,日后还是少来得好。

两个人枯坐了一会儿,外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崔奕廷抬起头看到一个身影,穿着淡青色的裙子,手里提着鸟笼,聘聘婷婷地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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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认错人

崔奕廷当然认识这个人是谁,在李家看到姚七小姐时,姚七小姐就穿了一条差不多的裙子。

他是照着习惯记人的。

家里的长辈和身边的人不必说了,他自然都分得清,到了外面,也不算难,他自有他的一番道理,就像姚七小姐,他记了几次,认起来也就十分容易,再说姚七小姐还提了一只鸟笼过来。

崔奕廷想着抬起头向前看去,姚七小姐这时候也知dào

要为自己造势,穿着打扮上都是精心准bèi

,让所有人等在这里,就为了告sù

别人,这里面做主的人是她。

人都爱做表面功夫,表面上做的花哨,是为了故弄玄虚,好让人探听不出虚实。

崔奕廷正等着姚七小姐进门说话,姚七小姐却停住脚步,将鸟笼挂在屋檐下,然后才撩开帘子走进屋。

崔奕廷放下手里的茶,目光只是在姚七小姐脸上扫了一眼,“今日我过来就是为了姚七小姐要运进京的那些茶叶,这次漕运官船已经没有了,我们征来的民船不多,现在只能腾出一艘来给姚七小姐和沈家的女眷,再也没有船运那些茶叶,要么找个镖局将这些货物押送走陆路,要么就等船只装运完漕粮,能带多少带多少,若是沈家不愿意托给镖局,等我进京之后,再安排人手来泰兴将剩余的货物送进京。”

沈敬元听了清楚,崔二爷是因为婉宁要带的茶叶太多所以来商议,这人珍惜脸面到什么地步。是宁愿回到京中再遣人手陆路将货物运进京,也不认输。

屋子里十分的安静,崔奕廷等不及看向姚七小姐。“姚七小姐意下如何?”

他的话刚说出来,气氛从刚才的安静变成了莫名的诧异。

崔奕廷皱起眉头,他说错了什么?

姚七小姐脸上有一丝怪异的神情,甚至有些惊慌,张开嘴不知dào

说什么才好,转头看向沈敬元。

崔奕廷这才去仔细看眼前这个姚七小姐的五官,瓜子脸。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像算得上是清秀,硬要琢磨和他从前见到的有什么不同。好像眼睛里少了些灵气似的。

“姚七小姐”蹲身想崔奕廷行礼,“大人,我们家小姐还在商量船只的事,过一会儿让管事的过来回话。”

他认错人了。来的这个不是姚七小姐。他觉得女子都长得差不多,从来没有想要费心记过哪个,没想到会在同一个人身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弄错,在泰兴楼见而不识,要不是泰兴楼出面收米,他还不知dào

泰兴楼的东家就是姚七小姐,这茬刚过。在这里他又全然认错了。

因为不记脸这个毛病,他从来没想过要入仕。这次入京之前,他特意弄了一套自己的记人法子,至少在外面没有人能看出他的短处。

官场、查案他都能安排的妥妥当当,而今突然发xiàn

,在认女子上,他的那套有些不太管用。

崔奕廷抿起了嘴,脸上的神情忽然让人看不懂起来。

旁边的落雨心突突跳个不停,崔大人突然看向她,她差点以为崔大人是在问她,现在看来崔大人只是凑巧将视线落在她身上,真zhèng

问的是四老爷。

崔奕廷抬起头看外面的鸟笼,这鸟是他送出去的,现在却来混淆视听,崔奕廷正想着,鸟笼被陈宝摘走了,陈宝和沈家的小厮两个脑袋撞在一起,不知dào

在嘀咕些什么。

沈敬元道:“崔大人宽坐,我再去看看。”

“崔大人,四老爷,”沈敬元话音刚落,管事快走几步进门,“小姐那边都算好了。”

沈敬元看向崔奕廷,“崔大人已经来到沈家,不如听听我们的法子。”

本是想要撂下两条路就离开,现在他却想知dào

这个姚七小姐到底在想什么,越是捉摸不透的人,越想去猜她的心思。

崔奕廷点点头。

沈敬元吩咐管事去安排,很快走进来几个穿着青色长袍的管事,管事手里拿着算盘和账目。

其中一个将手里的账目递给崔奕廷。

“我们找到了十艘民船,虽然比不上朝廷的浅船,除了拉运茶叶还可以按照朝廷的规矩每只船运三十块城砖,多带一百石粮食,这样算下来十艘民船能帮朝廷分担不少的重量,朝廷的船少了载重就能行的快些,早日到京城。”

沈家没有不管不顾地让他将茶叶带去京城,而是送来十艘民船,不但能分担粮食还照朝廷规定带城砖,船多了,自然多运送些茶叶也不在话下。

崔奕廷看着账目,“这些民船是从哪里来的?”

沈敬元道:“朝廷向来征用民船,一趟漕运下来,经常将阻塞河道的过错冤在民船身上,所以每次到了漕运的时候,大家都宁愿将船藏起来,人也远远躲开不走朝廷的差事,如今沈家出面,又是帮崔大人运粮,才征到了能走远途的民船。”

怪不得他用朝廷的名义征不到太多的民船,沈家这样的商贾和走船的人来往不少,更清楚其中的门道。

这就是姚七小姐为什么会请他来沈家商议,不是要得yì

洋洋地将他一军,而是找了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法。

利人利己。

也是在告sù

他,沈家是知礼守法的商贾。

这次算是没有互相算计,而是真的坐下来好好商议,从泰兴到京城长路漫漫,若是能出入相友,和睦相处,也是一件好事。

崔奕廷道:“船只在哪里?”

沈敬元立即道:“我带崔大人去看。”

崔奕廷走出门,陈宝在廊下逗鸟儿正兴起,崔奕廷咳嗽一声,陈宝才跟过来。走出沈家,崔奕廷皱起眉头看陈宝,“你方才在做什么?”

陈宝一脸奇怪的神情。“沈家下人来问,那鸟儿是怎么回事,怎么光吃食不动弹,肚子眼见越来越大,问我从前在这边是不是这样。”

听得这话,崔奕廷不自觉地笑出来,原来是因为这事。

陈宝将鸟买回来每日都欢欢喜喜地喂食。那鸟儿除了吃东西就是歪着眼睛瞧人,高兴的时候叫一叫,不高兴闭着眼睛打瞌睡。只有等到该喂食的时辰,那鸟才扑棱几下翅膀。

“二爷,那沈家只是送只草螳螂,咱们不应该回只活鸟儿。”陈宝好阵子没看到那肉球。今天看到了好不亲切。

“哦。”崔奕廷并不太说话。

陈宝觉得奇怪。为什么二爷每次看到那鸟儿吃饱了站在笼子里大睡,都会淡淡地看他一眼。

陈宝嘟囔着,“二爷,你说到底是因为什么?”

……

崔奕廷和舅舅一起离开,婉宁看向舅母,“办妥了,我们坐自己的船也更方便些,舅母就可以多带几个人手。”

昆哥靠在引枕上一边喝母亲递来的药。一边听姐姐说话。

沈四太太叹口气,“还不知dào

昆哥要怎么办。”

婉宁拿起帕子给昆哥擦嘴角。“昆哥给杨敬先生做学生那是好事,舅母怎么倒愁起来了。”

沈四太太皱起眉头,“我是怕杨敬先生要回扬州,这样一来我就不能在京中久留,要早些回来照应昆哥,你那边……我不放心……”

婉宁看向沈四太太,“舅母不用担心,昆哥还小,照应昆哥要紧。”

昆哥看着婉宁,张开嘴想说什么,又将嘴闭上。

“怎么了昆哥?”

昆哥小巧的五官快要皱在一起,“我想和父亲、母亲、姐姐一起去京城,又想留下来和杨先生读书。”

沈四太太看了一眼婉宁。

拜师是好事,可是这姐弟俩就要分开了。

昆哥喝了药,沈四太太开始吩咐下人接着收拾东西,婉宁在一旁帮忙。

沈四太太道:“你的东西呢?可都带好了?”

婉宁点点头,“收拾好了。”她的东西不多,要不是二祖母和外祖母给她添补了四时衣裳和首饰,她只要带十几只箱子就能走了。

正说着话,管事妈妈匆忙进来道:“四太太,杨先生那边传话过来,杨先生要去京城,起码等到明年才能教六爷,六爷拜师的事不用着急。”

沈四太太听得这话看向婉宁,“怎么就巧了,都是这时候去京里,”说到这里一时慌了神,“那现在怎么办?”

婉宁抿了嘴笑,“舅母将我们去京里的事告sù

杨敬先生,我们一起走,昆哥能跟着杨先生读书,我们又不用分开了。”

昆哥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姐,我们都要去京城吗?”

婉宁点点头。

昆哥顿时欢叫起来。

……

米粮都已经上船,九月初三,准bèi

启程。

九月初二,沈家做了安排,让昆哥在临去京城之前向杨敬先生行了拜师礼。

婉宁带着人在门外听消息,沈四太太紧握着婉宁的手,“应该四拜了吧?”

婉宁点点头,“看时辰差不多。”

沈四太太恐怕会有失礼数,毕竟沈家不是书香门第,虽然已经将礼数打听的清清楚楚,仍旧怕中间出什么纰漏,“一会儿会叫我们进去吧?”

“应该会,”婉宁安慰沈四太太,“舅母安心,杨先生不同寻常,若是他在意沈家商贾的身份,就不会收昆哥。”

话是这样说,可她还是忍不住紧张。

“礼成了,”杨家的丫鬟过来道,“沈太太去月亮门等六爷吧!”

听了这话,沈四太太拉着婉宁上前,才到月亮门,正好与一个人迎头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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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章节写完了,泰兴这块完成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受罪

沈四太太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沈敬元,沈敬元两颊通红,有一丝激动的神情,差点伸手就去抓妻子,看到了旁边的婉宁才忍住了。

沈四太太好久没看到老爷这么高兴。

“老爷这是怎么了?”沈四太太不禁问。

“姚家又来人了,正好被我堵在了门口,你没瞧见姚家人的模样。”

一脸的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杨先生没有见姚家人?”沈四太太低声道。

沈敬元摇摇头,“姚家人不肯走,杨先生无可奈何,让人送了点东西出去。”

“送了什么?”沈四太太道。

沈敬元想要卖个关子却忍不住,看着妻子和甥女,“官府贴出来的那张在姚家搜到的符纸,杨先生让小厮照着画了一张送去了姚家,现在姚广胜那老东西应该已经收到了。”总算是扬眉吐气。

说来也是老天有眼,今天让他觉得痛快的是辰娘这一双儿女。

婉宁这样聪明,昆哥这样好学,姚家是瞎了眼睛才会不要他们,等着,等着将来婉宁出嫁,昆哥有了前程,让姚广胜和姚宜闻悔死。

……

姚老太爷比沈敬元想的要难受,哆嗦着手将符纸撕了个稀烂站起身丢在姚老太太的脸上,“混账东西。”

病了几天,姚老太爷清瘦了许多,一把老骨头如同风中的树枝,两只眼睛通红没有了往日的儒雅。

“杨敬早晚有一天要后悔。放着好孩子不收却偏爱那商贾之子,真是分不清什么是鱼目什么是珍珠。”

姚老太太满脸通红有种当众被侮辱的感觉,看着姚老太爷满脸怒气。她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睁大了眼睛,哆嗦着嘴唇。

姚老太爷冷冷地看向姚老太太,“泰兴我是一日也呆不下去了。”

姚老太爷拂袖而去。

姚老太太看向赵妈妈,眼泪不停地掉下来,“杀人不过头点地,别说这件事不是我做的。就算是我,他也该发放够了,他是将所有的火气都发在我身上。什么是泰兴他呆不下去了,他是不想再在这个家里,不想再看到我。”

“沈氏在的时候,他骂沈氏。沈氏被休了。他现在就看不上我了,”姚老太太站起身,“有能耐,他就连我也休了。”

姜氏端着茶进屋,听得姚老太太的话,眼前油然浮起沈氏被休时老太太脸上的神情,她是亲眼看到老太太转过脸去,嘴边浮起一丝得yì

的笑容。

那时候沈氏就跪在院子里苦苦哀求。

沈氏那样要强的女子。为了想要照应年幼的婉宁,求老太爷、老太太将她留在姚家。

那时候老太太心里怎么想?是不是觉得老太爷是个杀伐果duàn

。颇有远虑的人?而今这杀伐果duàn

却落在老太太身上。

姜氏忽然觉得有些痛快,她多少次做恶梦,梦见自己和沈氏一样被休,老太太得yì

的笑,如今这梦终于也该烟消云散了。

姚老太爷径直去了蒋氏屋里。

蒋氏正在吩咐下人好好照应庄子,“千万不要惹出麻烦来,老太太这边已经够辛苦的了,年底我回不来,就将孝敬都送进府,不能比别的庄子送的东西少。”

下人点点头。

姚老太爷听得心头一热,从主屋里翻到那些符咒,立即就有人怀疑到蒋氏身上,蒋氏甚至平日里连家门都不进,竟然被人这样冤枉,他以为蒋氏会向他诉冤屈,蒋氏却什么也没说,如果当年他娶的是蒋氏,现在姚家定然会家宅安宁。

他千不该万不该委屈了蒋氏。

“别忙了,放着让下人去做,你也歇歇,还要跟着我路上颠簸。”

蒋氏这才看到姚老太爷,忙起身向姚老太爷行礼,“老太爷歇着,我不累。”

不累才怪,每次看到蒋氏,蒋氏都在忙碌,人又不是铁打的怎么能这样辛苦。

姚老太爷心里愈发心疼起蒋氏来,将下人遣下去,姚老太爷拉起蒋氏的手,“这次我们多带些银子去京里,给你置办处院子,以后你和我就留在京里。”

蒋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老太爷,那可使不得,如今家里被查检,正是短银钱的时候,怎么还能置办院子,就算是个二进院在京里也是很贵的。”

“那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你不是一直念着要回去……”

听着姚老太爷体贴的话,蒋氏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却强忍着笑,“那都是年轻时的孩子话。”

姚老太爷一把将蒋氏拉过来,让蒋氏坐在他腿上,“我就喜欢你的孩子话,我就喜欢你和老五,你们两个才是我的心头肉。”

蒋氏忙摇头,“老太爷别这样说,三老爷才是最出息的……老五是庶子,妾身只是个妾室。”

老太爷听到妾室和庶子的字眼,手顿时收拢了,将蒋氏攥的生疼。

“哼,”老太爷冷哼一声,“就是个榆木疙瘩,换成老五用不着我操心他的前程,沈家那么简单的事他都做不好,也就是能听我的话,否则……一无是处……”

蒋氏没有接着老太爷的话说下去,只是转个身用手仔细揉捏着姚老太爷的肩膀。

“我就不信了,”姚老太爷脸色铁青,“等我上了京,一定会让一切都变回原样,将我的名声,姚家的地位统统都要回来。”

……

婉宁依依不舍地给二祖母磕了头跟着大伯一起上了马车,坐在车里,想起二祖母婉宁不禁又掉了眼泪。

她和二祖母相处时间不长,却因为真心相待就这样互相牵挂起来。

可见人的感情是最真切的东西。

马车换成船,舅母已经等在船上。下人服侍婉宁上了船。

舅母立即道:“船舱都收拾好了。”

舅母拉着婉宁进去瞧,桌子上已经摆了点心和蜜饯、糖块,舅母知dào

她喜欢吃零嘴。

“昆哥和杨先生坐旁边的船。等船停的时候,昆哥就过会过来。”

“崔大人也安排的妥当,这条船上没有米粮和货物,这样会更安全。”

婉宁倒没想到崔奕廷会这样交代下去。

船外传来嘻闹的声音,还有半个时辰船就要离开泰兴了,四年,她靠着自己走出了那绣楼。走出了姚家,就要走进京去。

……

河岸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姚宜春被关了几日。突然见到大天不禁觉得阳光刺眼,眯起了眼睛,还没等他看清楚周围都是什么情形,就有脏臭的东西砸过来。

烂布头裹着的臭烘烘的粪土一坨一坨糊在他脸上。

扔掷这些东西砸犯人。是平头百姓唯一的乐趣。姚宜春发出几声惨叫,粪水从他的脸颊上滑下来,正好落入他张着的嘴里。

恶心,姚宜春想要呕却又呕不出来。

什么时候自己回落得如今的境地,这一切就像是噩梦,前一刻还花天酒地,后一刻就沦落到如此的境地。

他多么想,有一个人能伸出手来救救他。哪怕是将他脸上的屎尿擦干净,让他少受些折磨。

他已经不敢奢望回到从前锦衣玉食的生活。

谁啊。谁能救救他,父亲到底都在做什么?

姚宜春勉强睁开眼睛,看着嬉笑的人群,这条路怎么那么长……

马车终于停下来,有衙役将他从车上扯下来。

姚宜春腿脚酸软顿时摔在地上,紧接着屁股上就是一疼,不知是哪个衙役一脚踹过来。

崔奕廷竟然让他受这样的折磨,开始他还愤nù

、暴躁想要大喊大叫,现在却只能哀求地哼着。

“六老爷,六老爷。”

听到喊声,姚宜春忙向周围看去,姚宜春张着嘴,顾不得嘴唇上的咸臭,“快……快……快……”

他向周围看去。

快拿出些银子,快救救他。

姚家人空挥着手,却不能向前一步,这位崔大人是软硬不吃,姚家上下已经用尽了手段,却没有一点的用处,寿氏躲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吆喝声不禁抹眼泪,“再去试试,就算给押解的衙役也行啊。”

“衙役不肯收,”下人低声道,“送了几次都没办法,寿老爷看着还好些,六老爷……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了样子。”

听得这话寿氏不知dào

是该欣慰还是该难过。

“六太太,”跟车的婆子惊呼出声,“六太太,奴婢看到沈家下人了。”

沈家下人是来凑热闹的吧,寿氏恨得紧紧咬住牙,“这时候提沈家做什么?”

寿氏气得手直发抖。

“沈家下人上了船,上了那个……朝廷的船……”

寿氏睁大了眼睛,什么?沈家人怎么能上朝廷的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真的,六太太,您瞧……”

寿氏听得这话一把撩开帘子向外张望,人群里却什么也没看到。

“进船里了,进船里了。”姚家下人像是发xiàn

了什么新奇的事,不停地跳着脚。

寿氏恨不得一巴掌挥过去,将下人打个清醒,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那小厮我认识,就是从前跟着沈四老爷上过我们家的,我家那口子还和他说过话……”婆子喋喋不休地说着。

寿氏眼看着从船上下来一个人,拨开人群走过来,那人脸上满是喜气。

“就是他,”婆子一脸的笃定,“就是他。”

寿氏整个人软坐在马车里,为什么沈家人会在这里,到底还有什么事是他们不知dào

的。

……

姚宜闻坐下来和张氏商量,“今年过年,我们应该将父亲、母亲接进京。”

张氏垂着头,在灯下做着针线,抬起脸来神情娴静,“那老爷要快些做决定,从泰兴到京城要走好久。”

姚宜闻点点头,张氏就是这点好,识大体,这么多兄弟姐妹中,父亲最偏着他,他应该加倍孝敬父亲才是,“婉宁已经快十三岁了,再有两三年也该嫁人了,我想着……是不是该给她说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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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改细节。(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好消息

想到婉宁小时候,姚宜闻心软了几分,总归是他的女儿,就算是像沈氏,也该有一门差不多的亲事。

“老爷,你瞧瞧,欢哥笑了。”

炕上的欢哥仰着两只小手睡的正香,姚宜闻低下头来,看到儿子的笑脸,心里的其他事顿时被冲的烟消云散。

“这两年我们求个好先生,将来欢哥入了门,再求一个儒学教授……”

张氏笑起来,“老爷现在就想的这般长远,咱们欢哥还小呢。”

姚宜闻去摸欢哥软软的小手,“我姚宜闻的儿子,生下来就带着几分的聪慧,差不了,将来见了杨敬先生,杨敬先生说不得一眼就相中了。”

张氏想起了父亲也一直将杨敬挂在嘴边。

张氏抬起头来,“老爷怎么和父亲一样都看中了杨敬先生。”

姚宜闻脸上立即浮现出高深莫测的神情,“杨敬先生年轻时被陷害丢了官职之后就不肯入仕,但是谁都知dào

,杨敬不进国子监,却才气无人能及。如今我得到消息,詹事府看中了杨敬,詹事府召的可是四方名儒、端重之士,若是能做了这样人的徒弟,光是有名声在,将来也是事半功倍。”

张氏这才明白过来。

姚宜闻道:“等到欢哥将来出了仕,我们家才算得上是正经的书香门第。”欢哥出生的时候他不知dào

多高兴。

沈氏进门那么久也没能生个子嗣,家中长辈都是望眼欲穿。欢哥到了姚家真是给他增添了许多的欢乐。

姚宜闻正和张氏说话,春香进来道:“三太太娘家的二姨夫人来了。”

张氏忙站起身,姚宜闻就看向旁边的沙漏。“怎么会这个时辰过来。”

张氏扶了扶鬓角,吩咐丫鬟拿来褙子给她换上,“可能是有急事。”

姚宜闻去书房里,张氏将张瑜贞迎进屋子里说话,刚将下人遣下去,张瑜贞眼圈就红起来,张氏吓了一跳。“二姐这是怎么了?”

见到亲妹妹张瑜贞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哭出声,“遭了。忠义侯府那边传出消息,说是世子爷没死。”

张氏惊讶地睁大眼睛,“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别是道听途说,人呢?人已经回来了吗?”

张瑜贞摇摇头。“还没有。说是路途遥远走的慢些,但是已经有人日夜兼程将消息送到了京里。”

这消息太突然了。

人人都以为忠义侯世子已经死了,甚至赵家族里已经开始推选子弟接任忠义侯爵,礼部好像也在筹办,就怕到时候确切消息传进京,皇上下令抚恤,弄个措手不及。

可现在,世子爷没死……

任谁听了一时半刻都缓不过神来。

张瑜贞紧紧地拉住张氏的手。“你说这可怎么办啊?我的命怎么那么苦,眼见爵位就要到手。怎么会有这样的变故,往后我可怎么活。”以前嫁到赵家时,知dào

爵位和她无关,那也就罢了,她只想着老爷能有个差不多的前程,现在一件大好事就落在她头上,她整个人如同被送到云端,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却掉下来。

一下子掉下来。

张瑜贞摇摇头,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已经过不了从前那样的日子了。

“别急,别急,”张氏轻声道,“人不是还没回来,也许消息有误,你若是急坏了那可是得不偿失。”

张氏越劝张瑜贞越止不住哭声,“朝廷派人都找不到……谁有这样的能耐……要找一个孩子那不是大海捞针,快帮我想想办法。”

当年父亲征战在外断了消息,家里乱成一团,族人提议要将她们接到族里让族里大伯照应,妹妹连夜和母亲商量,变卖了一些家财打通关节,让母亲托人去打听父亲下落,后来在安乐堂里找到了父亲,这才将父亲接回了京里养伤,当时太医院的御医说,若是晚上十天半个月,边关药饵阙少,别说父亲的病不会痊愈,就连性命也是难保。

从那件事开始,她才知dào

不爱说话的四妹妹做事这样的稳妥。

父亲常将四妹妹挂在嘴边,说张家今时今日多亏了四妹妹。

张氏柔美的脸颊上显出平和的神情,轻声道:“二姐现在要稳住,世子爷回来是好事……”

听得张氏这话,张瑜贞诧异地抬起头,却看到张氏满是深意的目光。

“世子爷是侯爷的独子,对忠义侯府自然是好事,二姐听了这样的消息心神不宁,让忠义侯夫人看到了会怎么想?二姐这段日子帮衬忠义侯府,大家都知dào

二姐贤淑,千万不能在这时候为一个不做准的消息功亏一篑,二姐该怎么样还要怎么样,忠义侯夫人信任二姐,二姐也要待忠义侯夫人好,这样才算礼数周全。”

妹妹这是教她不能在忠义侯夫人面前露出马脚,更不能让人攥住短处。

“世子爷在外到底怎么样,不是二姐能左右的,现在一切尚未成定数,二姐能做的就是不要出错,只要不出错,就还有机会,毕竟世子爷还小,没有哪位世子是八九岁就承爵的。”

这话一下子让张瑜贞看到了希望,妹妹说的对,没有八九岁就承爵的世子,再说经过了长途跋涉,世子爷就算活着还不知dào

是什么情形,她现在万万不能慌。

“好妹妹,你救了姐姐,”张瑜贞提起帕子来擦眼角,“我们张氏女子的名声都是因为妹妹才有的。”

张氏的肌肤赛雪,发鬓又如老墨般漆黑,一双眼睛晶莹透彻,就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一般,张瑜贞觉得妹妹愈发的明艳动人,“怪不得连郡主都说。他若是个男子定要娶了你,四妹夫真是讨到了宝。”

“亲姐妹还这样打趣我。”张氏笑着道。

张瑜贞的情绪慢慢好转起来,“我听人说沈家在京里的几个铺子要卖。那都是上好的地界,平日里就算遇也遇不到,我正托人买下两个,将来我们用来做锦缎生意。”

沈家的店铺,张氏知dào

,“我们家老爷不喜欢女眷做生意。”

“那不同,”张瑜贞看了看沙漏。时辰差不多了,两姐妹边向外走边说话,“从前的沈氏是一身的铜臭。你做生意那是锦上添花,你做起来,妹夫绝不会说半句。”

两个人刚走到垂花门,管事妈妈正向这边走过来。看到了张氏和张瑜贞立即上前行礼。然后禀告道:“忠义侯夫人来了。”

忠义侯夫人?

张氏诧异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张瑜贞显得十分惊讶,忠义侯夫人怎么会来这里。

姚家和忠义侯府来往并不多,就算是有些礼节那都是透过张瑜贞,现在张瑜贞在这里,忠义侯夫人怎么会突然登门。

“快,将忠义侯夫人请进门。”

张氏立即吩咐下人,整个姚家都沸腾起来。

张氏和张瑜贞迎出去。在垂花门见到了一脸憔悴的忠义侯夫人。

忠义侯夫人年纪不算大,眼睛四周却起了深深的皱纹。让旁边一个面容秀丽的小姐搀扶着才能前行。

那小姐先上前行礼。

忠义侯夫人道:“这是我家茵姐儿,”说着看向张瑜贞,“没想到弟妹也在这里。”

张氏将忠义侯夫人和赵三小姐茹茵迎进花厅。

忠义侯夫人喝了一口茶,看向张氏,“不知dào

姚三太太听说了没有?”

张氏对上忠义侯夫人的目光,眼睛里露出茫然的神情,看到张氏的模样,忠义侯夫人眼睛里的期盼顿时变成了失望。

张氏不明所以,“夫人这是怎么了?话怎么就说了半句。”

忠义侯夫人思量了片刻才道:“姚家族里是不是在泰州府泰兴县?”

张氏点了点头,不知忠义侯夫人为什么会提起姚家族里。

张氏站起身从丫鬟手里接过攒盒,亲手送到忠义侯夫人跟前。

忠义侯夫人下意识地点头,“那就没错了,我听到消息,我们家世子爷是在泰兴县姚家的庄子上被救下来的。”

泰兴县,姚家的庄子上。

张氏惊诧地望着忠义侯夫人,“夫人说的是真的?”

张瑜贞一颗心都揪起来,手脚一阵冰凉。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仿佛凝结住了。

这是谁也没听过的消息。

世子爷找到了,而且是在姚家的庄子上,这和姚家有什么关系?

看到张氏脸上紧张的神情,忠义侯夫人忙道:“姚三太太别急,是我没将话说清楚,是姚家帮着找到了我们世子爷,我这次来是想打听打听,姚大人有没有从族里听到这样的消息。”

张氏将帕子捂在嘴边重重地喘口气,“夫人可是吓死我了。”

忠义侯夫人一脸的感激和期盼,片刻之间眼睛已经被泪水润湿了,“若真是这样,我们忠义侯府真是欠了姚家天大的恩情。”说着忠义侯夫人已经挽住了张氏的手。

张瑜贞在一旁呆呆地坐着说不出话来,怎么会是这样,姚家还帮忙救了世子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几个人坐在一起寒暄了几句。

家里乱成一团,忠义侯夫人也无心留下来话家常,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临走之前还请张氏去忠义侯府。

将忠义侯夫人送出门,张氏和张瑜贞面面相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瑜贞几乎带着哭腔,“快让人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姚家还救了世子爷。”

张氏抓住了忠义侯夫人说的话,“不是说姚家帮衬着,那定然是有别人救了世子爷,救人的有姚家,总好过别人,将来无论怎么样,还有这一层关系,我们在忠义侯夫人面前还能说上话。”

张瑜贞的眼睛里仍旧有愤恨和不甘。

张氏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等着张瑜贞的马车离开,张氏径直去了书房,姚宜闻正在看公文。

“老爷,”张氏将忠义侯夫人的话说了,“我们也没收到家书……”

姚宜闻思量片刻,“专程让人送信必然是马不停蹄地走官路,就算父亲写了家书,怎么可能会这样快。”

如果是姚家救了世子爷,那一定是父亲帮了忙。

在泰兴县,姚家,做主的就是父亲,能主持大局的也是父亲。

姚宜闻一掌拍在桌子上,眉宇也扬起来,“这是好事啊,皇上冤枉了忠义侯,心里一直不舒坦,这才下令无论如何要找到忠义侯世子,现在世子找到了,不管是谁立了大功,都少不了姚家一份,说不定还能帮你娘家一把。”

无论怎么看都是好事。

姚宜闻脸上浮起笑容,“我明日就让人回泰兴去看看,将父亲、母亲接到京城里来。”

……

婉宁将下颌放在床铺上,这几天船行的快些,她就头昏脑涨起来,今日总算是还适应了些,勉强吃了一碗饭。

生龙活虎的就是昆哥,两条船之间走来走去一点不觉得难受,将杨敬先生那边学来的课业一点点地背给她听。

婉宁歇了一会儿就开始翻看手里的书。

“一个女孩子家,学这些做什么,你又不用去考科举。”沈四太太端了茶过来。

婉宁忙坐起身。

“快躺下,我是怕你一会儿又要难过,这书就别看了吧!”

那怎么行。母亲被休了之后,她在姚家只学了一阵子的书,到了族里之后,就再也没碰过书本,就算前世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书,现代和古代的课本毕竟不一样,所以她下定决心要多学一些,现在没有请到合适的先生,她就跟着昆哥蹭杨敬先生的课,权当是帮昆哥巩固每日所学。

婉宁喝了些水。

沈四太太道:“天气越来越凉了,明日开始我让丫头拨个手炉给你暖暖手。”

正说着话,船停下来,每日走的路程够了。

不一会儿工夫昆哥从另一只船上过来。

“姐姐,”昆哥将手里的书递给婉宁,“我背书,姐姐看着。”

船舱里传来昆哥带着些稚嫩的背书声。

……

崔奕廷站在船头,他的耳朵是格外的灵,哪怕是轻轻的声音他也能听得真切,昆哥背书的声音开始响起,这样的读书声让他觉得很舒服。

读书声过后,船舱里传来一阵阵欢笑。

寻常人家的姐弟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笑吧!

听着这笑声,他嘴边却也不知不觉浮起了笑容,很快,那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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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同心协力

“二爷,那边唱的什么歌?”陈宝支棱着耳朵在听。

崔奕廷觉得本是阳春三月的景儿,一下子变成了寒冬腊月,不过唱了一句就歪了几个调儿,他长这么大,还没听过这样的唱法,他听过姚七小姐说话,可惜了那一把的好嗓子,怎么唱出歌来就歪歪了调儿,崔奕廷踌躇着想要回到船舱里。

和幕僚商议了一天好不容易出来透口气,赶上两岸风景也不错,他着实舍不得回去,只能坐下来忍着。

陈宝是不会听歌儿,也不知dào

那歌儿唱的怎么样,不过转头看着二爷一脸享shòu

的神情,那定然是不错。

姚七小姐真不错,他远远地看过一眼,人长得漂亮,歌又唱得好,陈宝也跟着坐下来托腮听。

崔奕廷淡淡地看了陈宝一眼,陈宝笑了笑,“二爷,你听,真好听,可惜只唱两句,还听不清楚。”

崔奕廷扯了扯嘴唇,他今天遇到的人还真不错,一个不会唱,一个不会听,崔奕廷闭上眼睛,还好这歌没有让他心烦意乱,微风从他脸边吹过,留有几分淡淡的清爽。

……

京城里,崔实荣听着下属唐侍郎仔细地禀告。

“南直隶那边都问尚书大人知不知dào

。”

崔实荣掀开了眼皮,“你们说我知不知dào

?”

唐侍郎急忙赔笑,“崔奕廷是崔家的子弟,做了巡漕御史怎么能不让尚书大人知晓,只是。崔奕廷大人不知dào

是不是受了别人唆使,这次案子查的狠了点,不但抓了泰兴知县。还握住了寿家的把柄,已经牵连了泰州知府王征如大人,王大人肯定是急了,路上跑死了几匹马,差点累死了差役才将消息送回京。”

从南直隶查起,这件事本来可大可小,牵连太大了。所有人都在一口锅里吃饭,谁也不敢说下一个进大牢的是不是自己。

“尚书大人可要给属下个定心丸吃,”唐侍郎声音忐忑。“等到崔大人真的进了京,我们可要怎么办?”

崔实荣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案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年年清点漕米。米粮都送进了朝廷的大库。没有装进自己口袋半粒,”说着看向唐侍郎,“就算谁着急,唐侍郎也不该急。”

这么说,尚书大人是有思量,唐侍郎提起来的心终于落地。

崔家下人将唐侍郎送走,从后面的屏风里走出一个人。

“二哥,”崔实昌方正的脸上满是怒气。“这是真的?奕廷没有跟你说他是皇上委派的巡漕御史?”

崔实荣摇摇头。

“反了他了,”崔实昌竖起眉毛。“就算他将来成了皇上信任的朝廷重臣,也是我们崔家人,更何况不过是个巡漕御史,就这样猖狂起来,我让人送信给大哥,看大哥饶不饶的这个逆子。”

崔实荣脸上没有怒气,坐下来端起茶来喝一口,“他年纪小,没有经过科举入仕,靠的是祖荫,我怕他不懂得怎么办事,将来吃亏就来不及了,我在大哥面前也没法交代。”

崔实昌冷笑一声,“二哥不用急,闹出事来,没脸的人是他,大哥也不会说二话,连个进士都不是,就想着做官,我都替他臊得慌……”更何况谁都知dào

,大哥对这个儿子不上心,真zhèng

喜欢的是小儿子。

崔实昌将气息喘匀,“王征如那边怎么办?”

崔实荣并不在意,王征如不是省油的灯,他要做什么,那是他的事,无论做成不做成,这个尾巴他都能来收。

崔奕廷能做什么?真的要对付他这个叔父不成,若是他能活着回到京里,他就教教这个侄儿,什么叫做,见好就收。

“奕廷现在离京里越来越近了吧?”

崔实昌道:“算算日子,应该走了一小半。”

那么,王征如的耐性也该磨尽了。

……

江面上起了雾,薄薄的雾气扑面而来,潮潮的打在脸上有些冰凉。

“慢点行船。”崔奕廷交代下去。

一艘艘的船慢慢前行,突然之间前船停下来。

崔奕廷皱起眉头。

“大人,”谢严纪大步走过来,“没事,正好遇到救生寺,停下来说两句话,我已经交代下去,捐些香油钱,天气越来越冷了,江面上又总有遇险的船只,那些和尚也不容易。”

救生寺是朝廷和寺庙一起办的,主要是施救来往的官船和民船。

“小心着些。”崔奕廷低声吩咐。

谢严纪道:“到了前面就可以休息了,今天起雾总是要少走些路程。”

崔奕廷抬起头,天渐渐黑起来。

……

婉宁拿着一根玉簪正在逗笼子里的翠鸟儿,这只鸟懒得很,吃饱了就打瞌睡,她让落雨将窗子打开,让它透透气,它连着打了两个喷嚏,然后一脸责怪地看着她,叽叽喳喳叫起来,等她将窗子关上,它立即就住了嘴,缩起一只爪儿,又闭上了眼睛低下头。

眼看着这鸟儿肚子越来越大,她想出了一个法子,用玉簪子遛鸟儿,这段日子被关在船舱里无聊,正好帮这懒鸟儿减减肥。

“起来,起来,睡了一天了……”

笼子里的鸟儿不情愿地扑棱着翅膀。

婉宁边逗着鸟儿边笑。

船忽然重重地一晃,婉宁手里的玉簪差点掉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这段日子婉宁已经适应了江面上的颠簸,这重重地一晃不太像是因为风浪。

“奴婢去看看。”落雨说着向船舱外走去,还没等踏出舱门,外面的婆子就匆匆忙忙走进来。

婆子上前给婉宁行了礼,“七小姐。前面的官船停下来,说让我们先走呢。”

怎么会突然让她们先走。

这几天无论遇到什么事,所有船只都是按照顺序停放。从来没有大乱过顺序,民船比官船小,他们的船就走在后面,前面就是崔奕廷乘坐的官船。

这不太符合常理。

婉宁想着站起身向船舱外走去。

天色已经暗下来,江面上起了一层雾气,官船都点起了灯笼,不远处崔奕廷那条船上。有人正来来往往。

这是平常不会有的事。

婉宁向周围看去。

四周很安静,并没有什么异样。

“七小姐,回去吧。”落雨将披风拿来盖上婉宁的肩膀。

沈四太太也跟着赶出来。“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出来做什么?”

“船要停了,”婉宁看向沈四太太,“昆哥该过来了吧?要不然让舅舅和杨先生都到这条船上。”

“我们在下层,让舅舅带着昆哥、杨先生住上一层。”

“那怎么行。”沈四太太一脸的惊诧。“我们都是女眷,总是不方便。”

“杨先生是昆哥的师傅,我又还没及笄,这船也不小,”四周太安静了,每次到了晚上,官船上都会有笑闹声传来,有人打水冲洗。要闹腾一会儿,婉宁总觉得有些不妥当。她了解崔奕廷,以崔奕廷的性格,不会随便改变一件事,现在却将船停下来,让她们这些民船先行。

“雷虎呢?”

婉宁刚刚开口询问,只听旁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姚七小姐,我在这里。”

沈四太太吓了一跳,一个家人打扮的人走过来。

“如今的情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婉宁话音刚落,就听到有重物落水的声音。

雷虎皱起眉头,“太太和小姐先回去,”说着看向身边的人,“防着是吃飘子钱的老合。”

婉宁听不明白这些暗语,忙和沈四太太一起弯腰进了船舱。

只听得外面有人道:“快,快,先让沈家的船走。”

本来停下来的船又动起来,船身摇晃着,有些慌乱。

沈四太太顿时手脚冰凉,扬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到底是怎么了?”

婆子跌跌撞撞地过来道:“太太、小姐,朝廷的官船催我们先走。”

婆子的话刚落,船又晃动了两下,婆子差点就摔倒在船舱里,船里的下人顿时发出惊呼声。

沈四太太紧紧握住婉宁的手,“总不是遇到了水贼?这么多的官船,水贼也敢过来?”

如果是普通的水贼朝廷定然有办法,就怕这件事不简单,到了这时候总要做最坏的打算。

……

崔奕廷眼看着沈家的船行过来。

“几艘船?”

“有四五艘,”下属垂头丧气,“今天江面起了雾,我们才没发xiàn

,大人让人去查看,我们这才看到那几艘船鬼鬼祟祟地跟了上来。”

崔奕廷摇摇头,“不一定之前就跟着我们,可能是在救生寺停留的时候才上来的。”

下属额头顿时起了一层细细的汗,“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水匪。”

水匪不会有那么多船,那么多人。

“八成是冲着漕粮来的,”谢严纪向外面张望着,“南直隶的官员是狗急跳墙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大人不如先行。”等民船都走了,那些人也就跟了上来,到时候难免会有死伤。

崔奕廷从船舱里走出来,望着远处的骚乱,忽然火光一闪,一艘船着起火来。

火点燃了粮船,浓烟渐渐冲天而起,带着火星的箭又射过来。

……

外面是一片火光。

沈家的船走过来,官船就压了上去,沈四太太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却颤抖着声音安慰婉宁,“有朝廷的人在,一定不会有事。”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相顾

现在婉宁担心的是昆哥,因为昆哥和舅舅他们不在这里。

“看没看到舅老爷的船过去?”婉宁看向童妈妈。

童妈妈忙出去问跟船的婆子,不一会儿回转,“有雾气看不清楚,不过舅老爷的船本来就在咱们前头,方才官船让开了一条路,舅老爷应该到前面去了。”

婉宁点点头,崔奕廷让官船落在他们身后,是要护着他们先离开,这样算起来,越是走在前面就越是安全。

沈四太太将下人叫过来吩咐,“将七小姐带去里面的屋子,无论外面出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里面有个暗仓,如果不是仔细搜查不会找到,沈四太太慌张地看着婉宁,“一定要听舅母的话。”

婉宁摇摇头,“舅母,如果是水匪一定知dào

我们这种船里有暗仓,到时候就算躲也躲不过去。”

婉宁说的有道理,沈四太太睁大了眼睛,“那要怎么办才好?”

“四太太,七小姐,”在窗边的童妈妈似是受了惊吓,“前面也有火光啊。”

窗外,隐隐约约有火光亮起,紧接着前面也出现了嘈杂的声音。

雷虎快步从外面进来,如今他们一行人已经换成了一身黑衣,沈四太太看到雷虎几个这般打扮一时怔住。

雷虎道:“沈四太太、姚七小姐放心,既然我们镖行接了这趟镖,就一定会拼了性命来保全,如今官兵那边已经交了手。若是有人摸过来,我们的趟子手深谙水性,也不会随随便便吃亏。”

这次去京里她特意请了镖局护送。就怕路上出什么差错,当时的举动仿佛是多此一举,而今看来,多亏了这样,否则万一那些人摸过来,他们这一船的女眷真是束手待毙。

大雾里,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谁死谁活还尚未可知,现在最重yào

的是不能乱了方寸。沈家的船小容易出差错,万一拥堵的水道对官船也是不利。

婉宁看向沈四太太,“当今之际,沈家的船都要听镖局的安排。”

雷虎是退下来的捕头。抓过江洋大盗。无论是水运还是路行都很有经验,行船、使帆这些船家的功夫,他们都懂得,临变也不会生乱。

“谁将船上的灯灭了?”婉宁看到一盏盏灯被取下来。

外面的管事立即来回话道:“小姐,我们周围的船都在灭灯,那边在喊,灭了灯我们才好躲避。”

后面都是官船,灭了灯。万一官船没有看到撞上来,不等到贼人找上门。他们就已经自己乱起来。

婉宁静下心来,果然隐隐约约听到喊声,那声音听着十分的急切,却字正腔圆熟练而有把握。

这样的声音和情绪是明显的语言、情绪不一致。

这表明说话的人在撒谎,他明知dào

不应该灭灯,却在喊让所有人灭灯。

婉宁看向雷虎。

雷虎明白婉宁的意思,“夜里、雾里行船一定不能灭灯。”

所有行船的人都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这个人在这个关头喊出这样的话来,是要让他们自己乱了阵脚,这些人八成就是那些“水匪”的眼线。

婉宁吩咐过去,“将灯都点起来,凡是沈家的船都不准灭灯。”

眼看着下人吩咐下去。

婉宁顿了顿,“我们沈家每艘船上都有镖局的人在,方才我听到雷镖头在和人说暗语,雷镖头能不能用暗语告sù

镖局的人,谁不肯点灯,就直接将人绑了堵住嘴,等着日后审问,刚才喊话的人,也要一并捉起来。”现在就要利落地控zhì

场面。

雷虎点了点头,“我立即去安排。”

……

“两面攻过去,打他们一个首尾不相顾,自己乱起来,我们就有机会了。”王征如一身黑衣向江面上看去。

快,快,快,现在最重yào

的是快,早些将崔奕廷的船队大乱,他们越能顺利得手。

崔奕廷,就算他是崔家人,也别想在他头上动土,死了一个崔奕廷护住了他们整个南直隶,到时候崔尚书面前,他只要说两个字“失手”,就能搪塞过去。

不过是叔侄又不是父子,还能找他报仇不成?

再怎么样,先坏了规矩的是崔奕廷。

……

一支箭落在脚下,陈宝忙来护着崔奕廷,“二爷先进船舱去吧!”

崔奕廷望着远处熊熊烧起来的粮船。

“两边放火不知dào

到底有多少人,”谢严纪皱起眉头,“这是要将我们围起来不成?”

“我们的队伍不小,他们没那个本事,”崔奕廷淡淡地道,“他们是想让我们惊慌。”

谢严纪道:“可现在也不知dào

,到底哪边是真的,是后面追上来的几艘船,还是前面围上来的几艘。”

如果没有大雾,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出些端倪,现在……

崔奕廷皱起眉头,“先试探后面追过来的,若是不对,立即就将人手派去前面。”如果他判断的没错,那些“水匪”的目标还是他这艘官船,所以他才会让沈家的民船先行,现在只希望沈家的船不会出差错。

崔奕廷忽然想起姚七小姐。

他从来没有这样从心底里满怀希望,希望姚七小姐能看透局势,帮着整个船队渡过难关。

如果沈家能有人在这时候站出来,一定就是姚七小姐。

他突然发xiàn

,几次你来我往的争斗,让他开始相信那个十二岁的小姐。

……

连续数只火箭,将整个天空划亮,周围都是厮杀和落水的声音。

有人想要悄悄登船,在踏上船板的一瞬间,一柄刀无声无息地贴上来轻轻一划,一股热流顿时从他脖子里冲出来。

鲜血、死尸和焦糊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

“抓个活的,”婉宁眼看着雷虎的刀就要落下。

趟子手扔过绳子,雷虎将人绑了个结实。

“七小姐,”管事的声音传来,“我们还要不要向前走。”

被火点燃的船就在不远处,如果向前走必然会遇到那些船,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抓起来的那个喊话的内贼怎么说?”

她不能随便冒险,至少要有个依据才能下决定,她手里的是沈家的十几艘船,上面有不少条人命。

旁边的趟子手道:“一口咬定是为了船的安全才让灭灯。”

“将刚才抓到的人和内贼放在一起,肯说的就活着,不肯说的就杀了,只问前面到底有多少‘贼匪’。”

镖局的趟子手询问地看向雷虎,雷虎点点头。

……

不知过了多久。

婉宁只觉得时间从来没有过得这样慢。

鲜血的腥臭味儿含在雾里,怎么也散不开似的。

“说……”趟子手擦干了头上的鲜血,让手里的人丢掷在地上,那人顿时哀求起来,“只是让我喊话,让船队乱起来,别的我什么都不知dào

。”

说完话,趟子手将人提走。

船里的管事都在看婉宁。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如果水匪人手足够,不会烧了一只船之后,就没有了大动静,而是只让一些水性好的人想方设法登船。

可是对船和水路她毕竟不太了解,婉宁道:“雷镖头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雷虎想了想,“这段水域不太开阔,如果我们留下那些官船就过不来,如果我们走过这一段分到两边,官船就能跟过来,等到官船过来,水匪就算被冲散了,我们也就安全了。”

崔奕廷让她先行,那是因为顾着沈家人的安危,这样一来,她更不能让民船阻塞官船,牵制了崔奕廷,这样一来也正中水匪下怀。

要困就会一起困死,走,才能有一条生路。

“向前走,一直走到水域开阔的地方,我们再停下来等官船。”

她已经别无选择,此时不冒险,等到官船大败,这些水匪腾出手来不会放过他们,无论怎么样,她都不能因为害pà

就束手待毙。

……

“船,船过来了。”

只能依稀看到一盏盏灯在闪烁着在大雾里穿行。

官船明明都被牵制在后面,前面这些是什么船?难不成是雇来的民船?

王征如吩咐下属,“快,快去查看,拦住一定要将这些船都拦住。”

两艘烧起来的粮船,他觉得足以阻挡崔奕廷,却没想到船队仍旧向前走着,他早就得到消息,除了那些官船,还有十几二十艘的民船,这些民船大部分没有走过漕运,船上的船工大多没有经验。

他当时听了就笑崔奕廷,终究是太年轻,不懂得漕运里面的奥秘,用民船必然会出乱子。

可是现在一切好像并不如他想的那么简单。他安插了人手先将整个船队打乱,再让深谙水性的人登船放火杀人,船多烧起来几艘,所有人都会乱成一团。

他等在这里,却没听到半点的动静。

船照行,船上的灯都亮着,只有一艘被火点燃的船在江面上漂浮。

他一心关切的是能不能杀死崔奕廷,所有的人手几乎都在对付官船,如今发xiàn

前面有了异样,却一时半刻调派不出人来。

只能眼看着船队如同落在水里的墨滴般,一下子散开。

“王大人,别来无恙吧。”冰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

******************************(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记住

王征如只觉得脖子一下子硬起来,他此刻站在岸边,就是因为不论输赢,他都有十足的把握全身而退,漕粮被查之后他和幕僚商议了几日才有了周详的布置,每年这里的江面都会起雾,今天一早他见到了大雾,真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他让人扮成江洋大盗的模样去截杀崔奕廷,最坏的打算是崔奕廷有所准bèi

,带着弓弩武器,他们人手毕竟不多,恐怕一时难以搅乱整个船队,于是他就分出一小部分人手去扰乱前进的船队。

船不能前行,就会让江面堵塞,崔奕廷也就不能施展手脚,这已经是万无一失的法子。

谁承想,崔奕廷有所准bèi

不说,他也没能阻止船队前行。

那些民船居然不害pà

烧起来的漕船,没有乱成一团,一艘艘船就这样冲了出来,让崔奕廷整个船队畅通无阻。

这怎么可能,面对这样大的船队,崔奕廷必然会顾首不顾尾。

只要一面被攻破,他就会大获全胜。

他断无两面都失手的可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鬼了不成?

他到底失算在哪里?他错在哪里?王征如只觉得一颗心顿时沉下去,仿佛有根冰锥径直插进他的心窝里。

看着眼前的局势,王征如正在发怔,却没想到耳边听到崔奕廷的声音。

“王大人,别来无恙吧!”

别来无恙吧……

这个声音,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声音。

此时此刻。这几个字多么的讽刺。

他在泰州府本来是一手遮天,过着神仙般的日子,都是因为这个人。这个人让他担惊受怕,生怕丢了官职,丢了身上所有的荣华富贵,他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才想出这样的主意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现在功亏一篑,这个人却来问他——别来无恙吧!

这装模作样。假惺惺的混蛋。

王征如转过头,看到崔奕廷。

崔奕廷立在那里,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却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装得喜怒不形于色,公事公办,却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王大人。月黑风高的,您怎么会在这里。”

崔奕廷身后的人提着的就是他的得力下属。

他怎么会在这里,崔奕廷会不知dào



他妈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巡按御史,竟然将他当成玩物耍戏,王征如心里发狠,用手去摸身边的佩剑,手指才摸到剑柄。眼前一道寒光,冰凉的东西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张牙舞爪的龙纹剑鞘就提在他眼前。

皇上赐给巡按御史的剑。可斩总兵以下官员,凌厉的剑锋随时随地都可以割开他的喉咙,王征如只觉得浑身顿时被冻住,他梗着脖子,却忍不住牙齿颤抖咯咯作响。

崔奕廷沉着眼睛,用眼皮底下一条细细地缝看着他,好整以暇地拉了拉衣袖,并不将他放在眼里。

“崔大人,”王征如吞咽一口,叫的阴阳怪气,声音里带着要挟,“崔大人才入仕途,年纪尚轻,将来进了京,还要听长辈和上方的话,才能保前程无忧。”他就是要用朝廷和崔尚书来压崔奕廷。

崔奕廷眉毛舒展,嘴角上扬仿佛露出几分笑容来,“本官的事不劳王大人牵挂。”

黑色的衣袖一扬,王征如只觉得剑锋快速地在他脖子上滑动,绷紧的皮肤终于被划开,憋在里面的血肉登时争先恐后地翻露出来。

王征如睁大了眼睛。

一阵风从他的耳朵和嘴巴灌进去,让他什么都听不见,只能感觉到血涌出来的感觉,疼痛已经不重yào

,最恐惧的居然是热。

热滚滚的血淌出来,沿着他的脖子一直往下流,他顿时有一种失去的空虚和恐怖。

恐惧原来是这样的,无声无息,让人喊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自己,想哭痛哭出声,想要求救却不知dào

怎么办才好。

就像是有人捂住了他的口鼻,控zhì

住他的性命,就让他静悄悄地看着自己死。

死。

王征如紧紧地捂住脖子,整个人如山般倒下去,王征如身边的人也乱作一团。

很快所有人都被制住。

“呸,我当是什么英雄好汉,竟然这般胆小。”陈宝上前,看着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王征如。

剑锋只是割开了细细的伤口,让他流些血而已,竟然就吓成了这般模样,怪不得二爷总说,贪官最怕死。

……

江面上重新恢复了安静,水拍打着船只,来来往往的衙役清点人和货物,将没有死的“贼匪”捆绑起来。

血腥味已经散去,太阳慢慢升起,雾被压在了江面上,被风一吹舔着船底,船乘风破浪地前行,将雾气也冲散到两旁,崔奕廷站在船头,看着前方。

他耳边响起一个微微嘶哑的声音唱的一首歌:

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顺流而下,要找她的家乡。

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托腮思量,要回到她的家乡。

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不是回家乡,她擦着眼泪,在找她的夫郎。

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要找到她的夫郎,他们一起回家乡。

那时她托着腮轻轻地唱,那时候战火纷飞,她为了救她的弟弟,被火舔了脸颊和嗓子,她戴着幂离在安乐堂里帮忙照应伤患。

他受了重伤九死一生,他们就是这样认识了。

瓦剌打过来,他将她送出了城,他希望她远远离开永远不要回来,可是她却去而复返,回来的时候她唱着歌。

她说:“你不知dào

市价,你给我的钱不够。不够我走到扬州去找我的亲人。”

那时候风沙几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他却觉得天真蓝啊。

他那时候希望早些平复战乱,他脱下一身戎装和她一起去她的家乡。

江面上一片安静。微风吹开崔奕廷的衣袍。

宁静。

官船一路畅通无阻,心情是从来没有的畅快,他却有些担心,担心沈家的民船,仿佛在江面的尽头,小小的民船慢慢的出现在他眼前。

整整齐齐列在两边的民船,就在阳光之下。船帆被映照成金黄的颜色,仿佛有笑声从船上传来。

那是分开之后又团聚在一起的笑声。

不光是他一个人在听那笑声,另一条船的船头上站着的杨敬也在静静地看着那条船。

金色的阳光就落在那条船上。将那条船照的格外的暖和。

他想的没错,只有姚七小姐才能帮沈家的民船走出困境,才能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

能识破王征如的计谋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那样的情形下。不但要思维清晰还要迅速作出抉择。

……

“崔大人的船来了。”

听到童妈妈的声音。婉宁抬起头来,“让雷镖头将抓到的人都送去崔大人的船上。”

这一晚上,他们也收获不少,想必崔奕廷也是一样。

雷镖头将绑着的人提起来送去官船。

崔奕廷踏上了沈家的民船。

“可有损伤?”

“两个船工受了伤,”沈敬元道,“已经处理好了伤口,没什么大碍,从烧着的官船上救下来的人都在前面的船上。”

崔奕廷点点头。

“昨天灯一灭我们都吓了一跳。多亏了姐姐让人将灯都点亮。”

沈四太太看到了站在船头的杨敬先生。

“昆哥,先生还在等你呢。”

昆哥却不肯走。“我再和母亲、姐姐说些话。”

几个人边说话边向外走,帘子掀开,崔奕廷看过去,里面的人也抬起头来。

两双眼睛不其然地撞在一起。

崔奕廷看着眼前的人,她满脸笑容,眉毛格外的黑,一双眼睛里光华流转,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该是那个他见过几面,却记不住的姚七小姐,这次看到,不知dào

还会不会转脸就忘记。

王征如也一定想知dào

,他那些布局到底还被谁看破。

就是这个十二岁的小姐。

崔奕廷穿着青色的长衫,虽然衣衫上沾了泥垢,他整个人看起来却没有半点的狼狈,他不发出半点的声音,就这样看着她。

这是什么意思?

哪里有打量人打量这么长时间的,难不成还要从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崔大人,”婉宁上前行礼,“我们的民船还是跟在官船之后。”

崔奕廷声音清澈,“还有一段路,路上若是再有半点风吹草动,就让人传递消息。”

这算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的谈话。

他没有将她当做是狡诈的商贾,她也没将他当做是眼高于顶的官公子,谁也不用算计谁。

往后的路想必会更加顺畅。

她会平平安安到京城。

……

“来了,来了,”姚家管家跑的气喘吁吁,将家书送到姚宜闻手里,“三老爷,老太爷来京里了,这是让人送来的信函。”

姚宜闻有些惊讶,父亲要到京里来怎么没提前说起,将家书打开,姚宜闻本来舒展的眉毛紧紧地皱起来,“家书是谁送来的?”

“寿家,是六太太的娘家寿家……”

管事的深深地喘了几口气。

姚宜闻脸色变得铁青,旁边的张氏吓了一跳,“老爷这是怎么了?家书里说了些什么?”

“出事了,六弟出事了,还有婉宁……婉宁也惹祸了。”

****************(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回家

张氏一时怔愣,“到底是怎么说的,老爷仔细和妾身说说。”

姚宜闻道:“六弟可能被寿家牵连,在漕粮上出了差错,要跟着巡漕御史一起进京审案,父亲吩咐我上下打点,去户部和刑部听听消息。”

姚宜闻不禁头皮发麻,他怎么也想不到六弟会和漕粮扯上关系。

巡漕御史查的是南直隶的官员,六弟又不在朝廷任职,更不是泰兴县的粮长,什么事会查到六弟身上。

张氏放下手里的针线,“那婉宁呢?婉宁惹什么祸了?”

姚宜闻将信函递给张氏,“信里只是说不服管教,寿家的事多少和婉宁、沈家有些牵连。”

“啊,”张氏惊讶地差点喊出声,“婉宁怎么会和沈家扯上干系,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一直说婉宁都很好。”

好好的心情一下子被搅乱了,姚宜闻脸色铁青,“将她送去族里,就是为了让她在父亲面前好好受教,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早知dào

如此……还不如留在京城。”

当时他想,父亲教了那么多子女,一定也会好好教婉宁,让婉宁举止得体,不要像沈氏一样,不顾礼义廉耻,让姚家蒙羞,结果婉宁还是惹出祸来。

如果寿家和六弟是因为沈家和婉宁被牵连,他要怎么向他们交代。

以后京里提起他姚宜闻都会想到那个不争气的女儿。

丢脸。

姚宜闻只要想起沈氏和沈家,脸上立即火烧火燎起来。怪不得父亲会生气,父亲一辈子都是洁身自好的人。

他再也坐不住,一下子站起身。

张氏道:“老太爷向来周全。在泰州府也有相熟的人,朱大人在泰兴对姚家也多有照拂,六弟和弟妹办事也很稳妥,妾身实在想不出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张氏不说还好,张氏说到这里,姚宜闻的火气一下子窜起来,“肯定是因为沈家。当年就是沈家差点害了我们全家,沈家那点把戏我知dào

的清清楚楚,婉宁到底还是和沈家人牵扯在一起。她怎么就不知dào

和姚家学学做个正经的节妇。”他这辈子坏就坏在沈家和沈氏身上。

又有这样一个女儿。

要被送进家庵的女儿。

姚宜闻觉得头疼欲裂。

跟沈家扯上关系会有什么好事,不过是那种蝇营狗苟的勾当,只要想起沈氏和沈敬元联手做的那件事,姚宜闻就觉得恶心。

张氏忙轻声劝慰。“泰兴离京很远。家书上写得又不清楚,老爷先别急,还是去寿家打听打听。”

寿家应该更清楚泰兴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爷,太太,”管事妈妈进来道,“赵家那边送信过来,说是忠义侯府那边世子爷回来了,姨夫人请太太过去呢。”

忠义侯世子回到京里了。

张氏看向姚宜闻。“老爷这边有事,要不然我就让人回姐姐一声。改日再过去。”

张氏眼睛里透出几分的为难,却还转身吩咐下人,姚宜闻抿着嘴,半晌道:“你先去赵家,好好问问世子爷在泰兴县是怎么回事。”

既然姚宜闻答yīng

了,张氏就又吩咐下人,“准bèi

好礼物,我们带去忠义侯府。”

张氏话音刚落,管事妈妈又进来道:“老爷,永安侯递帖子来了,说明日会过来。”

永安侯裴明诏?

他们家和永安侯没有交清,永安侯怎么会登门。

最近这些事总是出乎他意料。

……

张氏和张瑜贞一起去了忠义侯府。

两个人过了垂花门,就看到迎出来的忠义侯夫人。

“三太太来了,”忠义侯夫人眼睛通红,脸上却满是笑容,“我还想,要让人去请太太。”

张氏上前想忠义侯夫人行了礼,“世子爷怎么样?”

“还好,”忠义侯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回来了。”

几个人到了花厅里,张氏向四周望去,在座的大多数是勋贵的家眷,屋子里的女眷围着一个穿着沉香色妆花褙子的夫人说话。

那夫人年纪不小,却依旧皮肤白皙,拇指上带着一只翡翠扳指,远远看去晶莹剔透,张氏正思量着这是哪家的夫人,那夫人正好转过头,微尖的下颌,有一双明亮又温和的眼睛。

张氏跟着母亲去过永安侯府,认出这位夫人是永安侯太夫人。

“太夫人。”

张氏和张瑜贞上前行礼。

永安侯太夫人笑着对上张氏的眼睛,“这位可是姚太太?”

张瑜贞点头笑道:“太夫人好记性,这是我妹妹,出嫁前去过太夫人家里。”

永安侯太夫人看着张氏,“我知dào

姚家,这次能救回世子爷多亏了姚家,跟着世子爷回到京里的还有姚家的下人。”

姚家下人跟着忠义侯世子回到京里?

张氏倒没听说过这件事,老太爷的书信里也没有提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氏不动声色。

忠义侯夫人已经等不及道:“说到这个,我就想请姚三太太帮帮忙,如今世子爷一日也离不开乔贵家的,我是想跟您商量商量,将乔贵家的留下来。”

“您说的是我们姚氏族里的下人?”张氏有些惊讶。

忠义侯夫人点点头,“是从泰兴一路照应世子爷回来的。”

张氏看向永安侯太夫人,永安侯太夫人脸上满是笑容,“我们侯爷说,世子爷受了惊吓,多亏了有姚家的下人在身边,那下人可是立了大功。”

张氏惊讶,张瑜贞心里一阵高兴。

原来姚家做了这样一件大事。就像妹妹说的,只要姚家对忠义侯府有恩什么事都好商量,更何况现在姚家的下人还在照应世子爷。

忠义侯夫人为了要一个下人。一脸的急切,当着这么多人向妹妹开口。

可见这个下人有多重yào



只要妹妹稍稍拿捏,万事都有转圜的可能。

所有人都看着张氏,目光中多少露出些许羡慕,找到世子爷的永安侯是大功一件自不用说,姚家也会跟着脸面有光。

张氏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口,“是世子爷福大命大。若是夫人还用帮忙自然不用说,我回禀了长辈就是。”

张氏这几句话说的人心里十分的舒坦。

张氏不愧是有贤良的名声在外。

“本来是送我们世子回家,我们还要霸着人不放……”忠义侯夫人有些不好意思。

“您这是哪里的话。我们老太爷向来仁善,定然会答yīng

。”

女眷们听得张氏的话互相看看,大家还不知dào

姚家是怎么帮衬着救了世子爷,听到张氏这样一说。定然是姚老太爷帮了忙。

张氏看向永安侯太夫人。

永安侯太夫人正好低下头。嘴边浮起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神情,仿佛是本来有什么话要说,却因为她那句话一下子压住了。

张氏心中顿时一凛,是她说错了什么,否则太夫人不该是这个模样。

到底是哪里错了?是因为她痛快地答yīng

了忠义侯夫人?

张氏心里油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永安侯太夫人要说的是什么?

忠义侯夫人倒是一脸的感激,“那就劳烦姚三太太,”说着又去看永安侯夫人,“朝廷那么多人去找。却一直都没有世子爷的消息,连我都死了心。没想到侯爷真的将世子爷带回了京。”

看到儿子那一刻,她都怀疑是不是在做梦,直到将儿子抱在怀里,才有几分相信,她们母子能相聚,她要谢裴家也要谢姚家。

忠义侯夫人正想着,赵家的长辈被人扶着进了院子,张瑜贞过去相迎,撩开帘子就看到脸色难看的赵家长辈。

赵家长辈在花厅里坐下,赵家女眷仿佛是有话想说,却碍着花厅里有别人说也没开口。

管事妈妈快步走到忠义侯夫人身边低声道,“夫人快去看看世子爷吧,世子爷说什么都要出府,谁也拦不住。”

屋子里的女眷都看出了端倪,一位年纪稍长的夫人站起身告辞,紧接着大家都起身。

忠义侯夫人无心挽留,起身将大家送出去。

张氏故yì

慢下脚步和永安侯太夫人走到一起。

永安侯太夫人像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记得三老爷身下有个女儿。”

永安侯虽然年轻,在勋贵中却有几分的名声,尤其是年纪轻轻就上过战场,将来必定前程无量。

张瑜贞也有意和裴家攀些交情,不等张氏说话,张瑜贞笑着道:“您说的是八小姐?”

永安侯太夫人思量片刻,“三老爷家中只有一位小姐?”

姚八小姐虽然是庶出,却性情柔顺,很听张氏这个嫡母的话。

张瑜贞颌首,“三老爷身边如今只有这一位小姐。”至于被敢去族里的那个休妇之女,怎么能在永安侯太夫人面前提起。

永安侯太夫人没有再接话。

下人安排车马,女眷们刚走出月亮门,就看到一群下人慌张地在院子里跑着。

叫喊的声音也传来,“世子爷,世子爷。”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内院里跑出来,那孩子满面惊慌,生像是遇到了什么万分可怕的事。

“世子爷,世子爷。”

听到下人的叫喊,赵琦跑得更快了些。

“琦哥。”忠义侯夫人喊一声却没能让赵琦停下脚步。

忠义侯夫人吓了一跳上前伸出手去拢赵琦,赵琦收势不住恨恨地撞进忠义侯夫人怀里,母子两个差点仰面摔倒,多亏了旁边的下人上前搀扶。

忠义侯夫人刚想要安慰儿子,怀里的赵琦却尖声喊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撕心裂肺的喊声,从一个小小的身体里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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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哪个七小姐

赵琦的声音那样尖利,仿佛能将人的耳朵刺破。

忠义侯夫人只觉得儿子整个身子都在震颤着,随时都要爆开似的,让她不由地松开了手,赵琦趁机跑了出去。

所有人怔愣在那里。

谁也没预料到忠义侯世子会变成这个模样。

“世子爷。”有个人气喘吁吁地赶过来。

听到了这个声音,赵琦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躲过身边所有人,径直钻到那人身后。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圆脸的妇人身上。

那妇人生的很寻常,眉眼更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只是看起来十分的亲和,穿着浅色的褙子,头上只插了一根圆簪,打扮的很简单。

忠义侯夫人看向那妇人,“世子爷这是怎么了?”

“夫人别急,”那妇人声音轻柔,“就像奴婢方才跟夫人说的,世子爷受了些惊吓,要慢慢调养,不是进府里这样,在路上也是这样,开始还不肯吃饭喝水,现在也好起来了,我家小姐说,到了京里可能会这般,到时候万万不能惊慌。”

世子爷紧紧地攥着那妇人的衣服,指节都攥的发白。

张氏目光落在那妇人身上,这个人是不是忠义侯夫人说的姚家的下人。

“夫人,”张氏道,“您说的姚家下人在哪里?”

忠义侯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指着那妇人,“这就是乔贵家的。”

乔贵家的向张氏行了礼。并没有别的话,忠义侯夫人又解释,“乔贵家的。这就是你们姚三太太。”

女眷们这才知dào

,原来这个妇人就是姚家的下人,怪不得忠义侯府对姚家人礼遇有加,世子爷显然将乔贵家的当做了依靠。

“乔贵家的,”既然是姚家的下人,张氏就更自然起来,“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谁交代下来的?”

乔贵家的说的支支吾吾,张氏并没有听明白。

如果是老太爷一手安排的,乔贵家的说的小姐又是谁?

“三太太。”乔贵家的又蹲了蹲身,“奴婢说的是七小姐啊。”

七小姐?

哪个七小姐?

张氏不由地一怔,姚家的七小姐,那是婉宁。婉宁怎么可能和这件事有关。不是婉宁那又会是谁?

乔贵家的见张氏没有反应,想了想用自己的方式将话说的更清楚一些,“三太太,奴婢没见过您,不知dào

您是不是三房的三太太。”

没想到姚家主仆相见是这样的情形。

院子里异常的安静。

乔贵家的这样注视着张氏,就连旁边的女眷也替张氏生出几分尴尬来。

姚三太太刚才还笑着和忠义侯夫人安排这下人的事,却没想到这下人不但不认识姚三太太,还当着所有人的面问要姚三太太:您是不是三房的三太太。

这话是怎么说的?

连姚三太太的身份都不相信了?

不论张氏怎么回答都已经是丢了脸面。

张氏点点头。

乔贵家的道:“三太太。奴婢说的七小姐,还不就是三老爷身下的七小姐吗?”

张氏心里顿时一震。真的是婉宁。

“是你在泰兴的时候,七小姐交代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能惊慌失措,瞬间张氏的情绪平复下来。

乔贵家的颌首,“是七小姐让我一路照应世子爷回京。”

原来这一切不是姚家长辈安排的而是姚七小姐。

姚三老爷身下的姚七小姐。

张瑜贞怔愣在那里,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怎么可能?这么好的事怎么会落在姚七小姐身上,姚家的下人怎么会是姚七小姐安排的。

救了世子爷的人不是姚老太爷吗?

妹妹来到忠义侯府都是因为和姚老太爷沾了光,这里面为什么会有姚婉宁的事,定然是弄错了。

“如果没有七小姐,奴婢也不知dào

该怎么照应世子爷。”

“不是姚老太爷?”张瑜贞仍旧不死心地追问。

“您说三房老太爷?”乔贵家的摇摇头,“三房老太爷不知dào

这件事。”

一口一个三房,好像她不是姚家三房的下人,这个乔贵家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在七小姐身边侍奉?”张瑜贞眉头紧锁。

“不是,”乔贵家的声音十分清晰,“奴婢是二房老太太身边的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跟二房扯上了关系。张氏想起二房老太太,是个极精明的人,他嫁到姚家之后,有一次去族里请安,二房老太太也热络地和她说了几句话,却没有留她在家中吃饭。

有些人做事,表面上看起来都一样,到最后却分得清清楚楚。可是张氏明明记得二房老太太病重,人已经快不行了,怎么还能主事?

想到这里,张氏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永安侯太夫人会问她老爷身下有几位小姐。

永安侯从泰兴县回来,这件事他最清楚。

所以当她说起老太爷的时候,太夫人是那样一副奇怪的表情。

张氏脸上顿时觉得火辣辣的,就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偷了东西,已经被人发xiàn

,她却尚不自知。

最重yào

的是,她是从婉宁手里偷东西。

“太夫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忠义侯夫人向永安侯太夫人求救。

永安侯太夫人这才叹口气,“我也是一知半解,我们家侯爷还没将话说完就被召进宫去了,我急着过来看世子爷……”说到这里顿了顿,“不过我倒是听说,多亏了姚七小姐安排,世子爷才能顺利找到回来。”

永安侯太夫人眼睛明亮,“姚七小姐好像才十二岁,真是难得的聪慧。”

当着所有人的面夸赞一个休妇之女。

张瑜贞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转头去看张氏。

张氏从来没想过会在这么多女眷面前夸赞婉宁,才来到姚家时,老爷对沈氏心存愧疚,总是时常去探望婉宁,四年前她好不容易才将婉宁送去族里,从那以后老爷每次提起婉宁都要皱起眉头。

对她来说,沈氏和婉宁已经快要从她的身边消失了,却没想到今时今日婉宁却被人提起来,不止是被提起来,而且被人交口称赞。

“姚七小姐好像才十二岁,真是难得的聪慧。”永安侯太夫人就这样笑着看她,正在等着她说出认同的话。

若是往常她一定会很容易就说出得体的话。

可是如今,她却不知dào

该怎么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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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节,所以全家人一起出去了,回来的时间比想象的要晚很多,本来想请假不更新了,写了两千字就先更着,过了节之后将欠下的补上来。

明天接着打脸。(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在这里

众目睽睽之下,张氏莞尔一笑,脸上带着几分的羞涩,“都是我们老太爷教的好。”

张氏觉得有两种情况,要么是婉宁误打误撞帮了忙,要么是沾了二房老太太的光,婉宁年纪还小,做对了事定然是长辈教的没错。

婉宁总不能违背长辈的意思。

一个小姐,还要依靠姚氏一族才能安身立命,出不了大格,只要将这一点想清楚,这件事就好办。

永安侯太夫人笑着颌首。

马车备好了,女眷们陆续离开忠义侯府。

张氏刚刚坐上马车,就听到外面的婆子道:“夫人,我们要停下来避让,安怡郡主的马车过来了。”

安怡郡主是忠义侯的甥女,这次忠义侯平反多亏了安怡郡主。

安怡郡主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庄王,皇上登基之后一直信任庄王,庄王爷身子不好,去年薨了,长子承继了庄王爵,虽然庄王府不比从前,年轻的庄王爷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当年父亲将姐姐嫁进赵家,也是想要和庄王府结交,这些年却一直没能打通这些关节。

安怡郡主过来定然是为了世子爷。

如果将救世子爷的功劳落在老太爷身上……

张氏吩咐婆子,“让车快些走。”

……

忠义侯夫人正要回去,就听下人来道:“夫人,安怡郡主来了。”

说话间,一个穿着鹅黄色褙子。梳着高髻的安怡郡主让人簇拥着进了门。

“琦哥儿。”安怡郡主一眼看到躲在乔贵家的身后的赵琦。

赵琦却向后缩着身子。

安怡郡主蹲下神来看赵琦,赵琦将脸也埋在乔贵家的裙子里。

忠义侯夫人赵氏擦着眼泪,“郡主。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安怡郡主和赵氏去屋子里说话,赵氏将乔贵家的话都说了,说话的功夫,太医院的吴太医来诊脉。

赵氏让人带着太医去看琦哥儿。

谁知dào

片刻间便听到赵琦大喊大叫的声音,一盏茶的功夫,吴太医忙得满头大汗,“不能给世子爷把脉。也不敢随便开方子。”

安怡郡主道:“要是等世子爷睡着以后呢?”

吴太医摇摇头,“若是能顺利诊脉也好了,万一半途惊吓了世子爷。恐怕病症更难治。”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是,这要怎么办。

送走了吴太医,安怡郡主看向忠义候夫人赵氏。“有没有去请姚七小姐过来?”

赵氏微微一怔。“郡主说的是……”

安怡郡主皱起眉头,“治病要趁早,琦哥儿年纪还小,不能落下病根,你要早些想办法,我们要找更好的郎中,也要想方设法将姚七小姐请来。”

请姚七小姐,赵氏从来没想过这一点。

“你这个愚人。”安怡郡主叹口气,“你好好想想。乔贵家的是谁安排的?”

赵氏道:“是……姚七小姐。”

“没有乔贵家的之前,琦哥儿连水都不肯喝,如果就这样送回京,你定然见不到琦哥儿了。”

想到这一点赵氏浑身冰凉。

“乔贵家的也说了,她说的话都是姚七小姐之前吩咐好的,能安排合适的人照应琦哥儿,还能预见到京里之后琦哥儿会怎么样,这样的人定然有办法让琦哥儿好起来。”

赵氏这下子完全明白过来。

“可是姚七小姐在泰兴啊,泰兴到京城要走那么远的路。”

安怡郡主道:“既然如此,就要快点去办,京里的姚家你也不必去了,隔着这么远,泰兴的事姚家也未必清楚,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赵家的人去打听清楚。”

没有什么比自己亲眼所见更加稳妥的了。

毕竟琦哥儿是忠义侯府最后的希望。

哥哥惨死,她要保住哥哥最后的骨血。

……

张氏进了垂花门,管事妈妈匆匆忙忙赶过来,“太太快进去吧,寿家人方才过来了,老爷气得不行,在书房里发了好大的脾气,多亏了五老爷来劝说。”

张氏抬起眼睛,声音很轻,“五叔来了?”

管事妈妈点点头。

张氏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带着人去了书房,吩咐下人准bèi

茶点。

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姚五老爷姚宜之的声音,“三哥别急,我打发人去迎父亲,刑部那边我认识当家的侍郎……”

五叔不过是个举人却交游广阔,认识的人比老爷还多,张氏想到这里抿起了嘴唇,轻轻地扶了扶发髻。

清朗的声音下,姚宜闻的怒火渐渐压下来,“我让人去崔尚书家里递了帖子,崔家那边却说,崔尚书病了。”

姚宜闻喋喋不休地说起来,屋子里再也没有了姚宜之的声音,张氏转身进了门。

不知过了多久,丫鬟道:“五老爷要走了。”

张氏才从屋子里出来,一眼看见走到院子里的姚宜之。

姚宜之的脚步略微停顿,向张氏行了礼,“三嫂。”

张氏点点头,“五叔不留下吃饭?”

“和几个朋友约好了去宴席。”

张氏抿起嘴唇。

姚宜之道:“也是推辞不掉,就不留下来陪三哥了,三哥心里不舒坦,三嫂劝几句。”

张氏听得这话松开了眉角。

姚宜之离开了院子,张氏才带着下人进了书房,姚宜闻仍旧在生气,桌子上放着一封信函。

张氏没去看信函,而是轻手轻脚地收拾着地上的书本。

“婉宁来京里了。”

姚宜闻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张氏吓了一跳。松开手让手里的书都落在地上。

书本落地的声音如同一块石头重重地打在姚宜闻头上,姚宜闻只觉得头像裂开了般疼痛。

张氏道:“是老太爷带婉宁进京?”

“不是,”这两个字如同是从姚宜闻牙缝里挤出来。“是婉宁自己托镖局来的,如今写了封信让我去通州接应。”

去接应?都快到通州了?也就是说,老太爷才走,婉宁就也从泰兴县走了,张氏脸色苍白,“她一个小姐,万一半路上遇到什么事可怎么好。老爷快找几个家人妥妥当当将婉宁接回来,在外面也不要声张,免得让人看了笑话。婉宁毕竟是个闺阁中的小姐,不能失了闺名,否则将来要怎么嫁人。”

张氏每一句话都是为婉宁着想。

出了这种事,张氏还这样细心的安排。没有半点责怪婉宁的意思。自从嫁到姚家来。张氏都是这样照应婉宁,他就不明白,面对这样的继母,婉宁怎么还不知足,狠心地推到张氏,若是张氏出了事,那可就是一尸两命。

“都到了这时候,你还替她说话。”姚宜闻扬声道,“谁家的女子敢这样?托镖局?亏她想的出来。谁给她的胆子?还不是沈家,有几个钱就胡作非为,如今连镖局都懂得请了,来到京里还不知dào

要闹出什么事来,父亲说的对,我就是对她疏于管教,我姚宜闻没有这样的女儿,我也断然不会去接她回来。”

张氏看向孙妈妈,孙妈妈将屋子里的下人带出去。

张氏这才道:“老爷别说气话。”

“不是气话,”姚宜闻道,“她不是让我去接她吗?我就让人过去,只不过不是将她接来京城,而是直接将她赶回泰州送进家庵。”

张氏惊呼一声,“那可怎么好,老爷还不知dào

忠义侯世子能救回来还有婉宁的功劳。”张氏将乔贵家的那些话原原本本说给姚宜闻听。

“婉宁想回到京里说不得也是因为这件事。”

“总是件好事,裴太夫人还跟我夸赞婉宁。”

姚宜闻负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等婉宁进了京,我看会有不少夫人将婉宁请过去做客,老爷先帮忙遮掩镖局的事,婉宁将来会有个好前程。”

姚宜闻最痛恨的就是沈家那般钻营的本事,婉宁别的没学会,倒学会了怎么攀龙附凤,“真是个沈家人。”

姚宜闻甩甩袖子,“我这样做了在父亲面前怎么交代?”

张氏张开嘴却不知dào

该怎么说,“老太爷……”

“连父亲都敢忤逆,我还要将她供起来不成?”姚宜闻扬声将管事叫进屋,“就照我说的办,多带几个家人去,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将七小姐送去家庵,见到老太爷,让老太爷消消气,算好日子,老太爷到京时,我去城外接应。”

管事的应下来。

姚宜闻冷笑一声,“我姚宜闻可不是为了攀附权贵就折腰的人,沈家这样撺掇婉宁,就是以为用忠义侯府就能压住我,我就让沈家看看,我姚宜闻的为人。”

……

一行马车仿佛一眼看去望不到边。

昆哥掀开帘子向外面望去,“姐姐,我们还有几天才能到京城?”

“快了。”

昆哥说不出的欣喜,“我要将姐姐说的好吃的都吃个遍。”

马车到了一处茶寮停下来,崔奕廷上前看了茶水,这才吩咐下人给婉宁送一壶。

婉宁和昆哥没有下车就喝到了茶,自从上次抓了王征如,崔奕廷就对她和商队多加照拂,连雷镖头都说,一路上真是太轻松了。

婉宁正想着能不能下去伸伸腰,外面传来崔奕廷的声音,“七小姐。”

婉宁“嗯”了一声。

“七小姐可知dào

忠义侯府?”

她见过忠义侯世子。

婉宁道:“知dào

。”

崔奕廷看着远处等在那里的赵家人,赵家人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未完待续……)

关于章节错误修改的问题

昨天写了一段。

安怡郡主道:“既然如此,就要快点去办,京里的姚家你也不必去了,隔着这么远,泰兴的事姚家也未必清楚,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赵家的人去打听清楚。”

没有什么比自己亲眼所见更加稳妥的了。

毕竟琦哥儿是忠义侯府最后的希望。

“舅舅”惨死,她要保住舅舅最后的骨血。

——

原文里我把舅舅写成了哥哥,不过检查之后立即就去改了,结果折腾半夜显示的还不对,今天早晨一看显示的还是哥哥。

真是气死我了。

好像现在还没改过来。

起点的后台简直了,能不能再渣一些。(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在哪里

姚老太爷怒气冲冲地看着从京里来的管事。

“你说什么?婉宁已经到京城来了?”

管事点点头,“七小姐信上是这样说的,七小姐请了镖局护送,算起来也应该是这几日就到京里。”

姚老太爷的胡子几乎竖立起来,将手里的书重重地丢在车厢里,想要说话,顿时咳嗽起来,这一路上的颠簸本来就让他满身疲惫,现在再听到这样的话,只觉得一口气被生生地压住,让他喘息不得。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才动身,七丫头就已经从泰兴过来。

不可能,婉宁一个未出阁小姐,手里没有多少的银钱,怎么能走这么远的路,更何况他们这次是赶上了漕运,他靠的是不停的递送老三的名帖才能顺利到这里,婉宁怎么走?走陆路?陆路不可能这样快。

听到姚老太爷咳嗽的声音,寿氏慌忙赶过来,姚老太爷看到寿氏立即道:“让人看看,我们身后是不是跟着人?七丫头若是来京里定然是跟在我们身后。”

“没人啊,”寿氏道,“如果有人,跟车的家人不会看不到。”

那婉宁会在哪里,如果没到京城,怎么会让人到通州接应。

这件事实在太蹊跷。

“会不会……是跟着崔奕廷……一起进京的?”寿氏想起穿梭在船里的沈家人,路上的时候她就将沈家下人的事跟老太爷说,老太爷却不肯相信。

沈家是商贾。怎么可能跟着朝廷的船一起进京。

姚婉如也探出头来,旁边的婆子低声道:“五小姐,路上有人来往。您还是小心着点。”

“他们是谁?跟祖父和母亲在说什么?”姚婉如问向跟车的婆子。

婆子上前两步,“在说七小姐,七小姐可能也跟着我们来京里了。”

来京里了?姚婉宁?

姚婉如睁大了眼睛,声音尖起来,“她怎么会跟着我们?快,打发人去后面看看,她凭什么跟着。祖父又没有带她过来。”

“五小姐安心,已经让人去找了。”

比起这个,姚婉如更想知dào

。“三伯父要接婉宁回京里住?”

那岂不是,她又要见到婉宁了。

为什么,从泰兴到京城来都丢不开这个姚婉宁。

姚婉如紧紧地攥着帕子,“三伯父不是不让婉宁回京吗?怎么还要来接她。”说着看向婆子。“你快去仔细听听,是真的来接婉宁的?三伯母有没有说什么。”

婆子应一声,不一会儿过来道:“老太爷气坏了,说是让跟着的家人也去找,只要找到就照三老爷的意思,直接将七小姐送去家庵。”

听得这话,姚婉如脸上难掩笑容,“祖父真是这样说的?”

婆子道:“奴婢亲耳听见的。”

姚婉如笑着。“你去吧,有消息再告sù

我。”

真是太好了。多亏了姚婉宁到京城里来,否则三伯父还不会下这样的决心。自从父亲被抓她第一次脸上有这样的笑容,很快她却又想着父亲忧心忡仲起来,也不知dào

这次进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父亲,什么时候才能将父亲救出来。

……

姚家下人一直追到通州并没有看到姚七小姐的人影,也没有看到什么镖师打扮的人,只有一支商队在搬运东西。

姚家下人钱同上前打听,“最近有多少人从这里下船。”

“那可多了,”吩咐人押送货物的贺大年抬起头来,“我们东家才从这里下船。”

钱同看过去,眼前都是一条条大船,分不清哪些是官船,哪些是民船。

这家的东家定然是有钱有势之人,钱同一脸的羡慕,“自然不可能是你们家东家。”

贺大年呵呵笑着,“装好了车就快些走,早点赶上东家,我们说不定能跟东家一起进京。”

钱同几个找了半天也不见七小姐的人影,眼见天色要黑下来,他们也不便久留,急忙跟上了贺大年的商队。

这商队的脚程很快,钱同几个追的气喘吁吁。

贺大年看着笑道:“兄弟在哪里高就?”

钱同红着脸,“在一处大户人家做杂事。”

“怪不得,”贺大年呵呵笑着,“不常出门吧?走起路来慢得很,若不是骑着马可能跟上我们商队。”

钱同不禁汗颜,真的赶不上,商队徒步走和他遛马的速度差不多,这个贺大年骑着马一圈圈地巡视着,几圈转下来都能追上他,也不知dào

是谁家的商队竟然这般厉害,不但如此,商队旁边还跟着差役,什么样的人家会这样气派。

一天时间已经追上了姚老太爷的车马。

钱同驱马上前向姚老太爷禀告,“小的没有见到七小姐的车马。”

说不定是骗人的或是路上出了事。

最好是出了事,被人抢了东西,人不明不白的死了,若是这样只要报病亡,旁边的寿氏听了心里暗暗思量。

“老太爷,路上不宜久留,快些走吧别错过了宿头。”

姚老太爷皱起眉头,“车坏了,东西带不走,留下人来看车,人手又不够,若是天黑下来还不知dào

能不能找到客栈住下。”

钱同忽然想到贺大年带着的商队,上前将商队只给姚老太爷看,“一路去京里的,管事的人正好和我是同乡,我想着能不能求他们帮忙。”

求别人的商队帮忙。

一阵风吹来,天空中开始落下雨点,在通州换车的时候,车马就不够多,如今再坏一辆车,是真的不能走了。

姚老太爷道:“可靠吗?”

钱同急忙点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商队。旁边……还有朝廷的差役跟着……”

能有差役跟着,就证明家里定然有官在身,这几年京官做铺子生意的不在少数。说不得就遇见了。

“应该打听打听清楚。”姚老太爷道。

“小的也想,只是问了几次,都没能问出来。”贺大年虽然喜欢开玩笑,但是嘴闭得很严。

大雨眼见就要落下来。

姚老太爷一时没有了办法只能吩咐钱同,“快去问问。”

商队大能够互相照应,不像他们只是一家人前行,特别是在这样的天气。下着大雨,天黑的快,还没找到客栈。大家一起走最安全,姚老太爷现在也只能舍着脸皮去询问。

京里和泰兴不一样,有人说的好,天子脚下。随便一跺脚说不得就能跺出个五品官来。他就算委屈着多些礼数,也是应该,总没有什么错处。

姚老太爷看到了在商队旁边的差役。

这样的阵势,至少这商队认识达官显贵错不了。

贺大年很痛快地答yīng

下来,“我们东家乐善好施,一定会答yīng

。”

姚老太爷吩咐钱同,“你去说一声,到了京城。我去向东家道谢还车。”

京里的人就是不一样,姚老太爷觉得心情很好。

姚老太爷重新上了车。

大雨倾盆落下来。

外面传来贺大年吆喝护着货物的声音。

一条商队井然有序地向前。寿氏撩开帘子向外看去,不禁心生羡慕,京里的达官显贵就是不一样,她是日夜盼着能有这样的日子,谁知dào

转眼之间老爷却被陷害进了大牢,寿氏深深地叹了口气。

姚婉如忙拉起寿氏的手,“母亲别急,等咱们到了京城一定会救回父亲,您看着兆头多好啊,还没到京里已经听到三伯父要将婉宁送去家庵的消息。”

但愿是个好兆头。

姚家的马车紧紧地跟在商队的后面。

“我家东家就在前面了。”贺大年笑着道。

前面……钱同看过去,仿佛是……朝廷的车马……

……

姚老太爷吩咐人去打听前面都是些什么人,就听外面道:“三老爷来了。”

穿着青色披风,身材高挑微瘦,五官带着几分的文雅和朴实的中年男子快步走过来,一把撩开帘子,看向姚老太爷,“父亲。”

看到了姚宜闻,姚老太爷沉着的脸有了几分笑容,“老三,你怎么来了。”

“我和几个同僚一起来接父亲。”

姚老太爷顿时眼睛一亮微歪着头向外面望去,真的有几个人站在那里。

“辛苦你们了。”

“父亲这是哪里的话,”姚宜闻吩咐下人,“慢慢赶车,我和父亲说几句话。”

姚宜闻牵着马低着头跟在车外听姚老太爷说话。

“儿子正想着要去接父亲到京里来过年,没想到父亲已经启程了。”

姚老太爷道:“家里一切都安好吗?”

“都好。”姚宜闻恭敬地回话。

“欢哥呢?”

“欢哥也很好。”

不知怎么的姚老太爷忽然想起沈敬元的儿子,背书那般的流畅已经被杨敬收了徒弟,“欢哥要开始读书了。”

欢哥要开始读书了,现在就开始读书,一定会比沈敬元的儿子强。

不知dào

为什么父亲会提起这件事。

欢哥年纪那么小,按理说要过几年才开始读书。

姚宜闻刚想要说话,管事过来道:“老爷,忠义侯府的人来接应了。”

姚宜闻诧异地扬起眉毛,忠义侯府来接应?这话是从何而来?他从来没听说过忠义侯府派人来接应父亲。

他只是将消息告sù

了几个要好的同僚,根本没有和旁人说父亲今日会到京啊。

“快去说一声,”姚老太爷吩咐姚宜闻,“不能失了礼数。”到底是京城,所以才会这样的风光。

他这样辛辛苦苦为老三谋算也没白费力qì



勋贵都在城外来接应他,只因为他今天要入京。

让他颜面有光。

若不是休了沈氏,哪里会有今天的光景。

他每个决策都是对的,没有他就没有姚家的今天。姚老太爷看向旁边的蒋氏,蒋氏也跟着露出笑容来。

身边有娇妻美眷,外面有达官显贵相迎,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啊。

说话间,忠义侯府赵家的人匆匆忙忙赶过来,见到姚宜闻那下人行礼,“可是姚三老爷?”

姚宜闻点点头。

赵家人松了口气,“三老爷是来接泰兴过来的马车?”

是啊,他是来接应父亲,忠义侯府的人到底是如何得知。

“我们夫人不好出城就等待里面,夫人说了,多谢姚家帮忙,这份恩情我们忠义侯府一定记在心里。”

这话让姚宜闻越来越糊涂,马车里的姚老太爷也掀开了帘子,赵家的人顺着帘子向里面望去,看到了姚老太爷忙上前行礼,却又诧异地向周围张望。

仿佛是弄错了什么似的。

姚老太爷脸上的笑容得不到回应,顿时僵在那里。

赵家人仍旧在慌张地寻找着,半晌才询问姚宜闻,“三老爷,七小姐的车马可到了?”

七小姐的车马可到了?

怎么会提起婉宁,在这时候提起婉宁。

姚宜闻瞬间头皮发麻,紧张地皱起了眉头,难不成婉宁私自回京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我们家七小姐没过来。”

旁边马车里的寿氏急忙吩咐婆子回话。

没过来?

这怎么可能?明明都问了清楚,姚七小姐和姚家长辈的车马今天会到,姚家下人怎么会说姚七小姐没有来京中。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是来接应姚七小姐的啊,”姚七小姐来到京里不能少了礼数,这是夫人亲口说的,让他将忠义侯府的帖子今天就送到姚七小姐的手里,赵家下人吞咽了一口,“我这帖子也是送给姚七小姐的。”

“我们夫人请姚七小姐去府上做客。”

赵家人回过头看向周围,几个下人都捧着用大红绸缎绑好的礼物。

那些东西都是送给姚七小姐的。

他们一路到城外,本来是准bèi

在旁边相等,却跟来的人认出了姚三老爷,他们这才上前来,却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没有姚七小姐。

没有姚七小姐,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赵家人面面相觑,这可如何是好啊。

姚老太爷几乎忘记了喘息,这些人在等婉宁?为什么在等婉宁。

到底是什么时候婉宁和忠义侯府拉上关系。

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能让忠义侯府等在京外递帖子请婉宁过去,婉宁就是个未出阁的小姐,一个小姐能做什么事?

不知怎么的姚老太爷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那目光中充满了嘲笑。

婉宁在哪里?

婉宁若是回到了京里,她现在在哪里?

“跟你家主子说,该还马车了。”贺大年的声音忽然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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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感谢yueguicheng同学的桃花扇,感谢lunarjoe同学的一千币。(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女儿

“我们东家就要进城了。”

贺大年声音刚落,钱同才想起来,忙躬身上前,“老爷,我们的车马坏了,小的向同行商队借来了一辆车,如今到了京城,车也该还了。”

姚宜闻顾不得去思量赵家人的话,吩咐下人,“将东西搬到我们带来的车上。”

姚老太爷的车马向路边靠过去。

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向两边避让,马蹄声由远而近地传来,然后是车轮压在路上的声音,一眼看不到边际的车队从不远处向这边走过来。

“这是谁啊?”

周围开始议论纷纷。

“拉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一行车马上。

“是米粮,呦,是朝廷押运的。”

看着威武的隶卒,人群又向后让了让。

“是巡漕御史进京了。”

姚宜闻听到身边同僚的声音。

姚老太爷顿时激动起来一把握住姚宜闻的胳膊,“快,就是……就是这个崔奕廷,你六弟还在……还在那里。”

六弟跟着巡漕御史被押送进京。

姚宜闻上下活动了这么长时间,却没有摸清楚这位新上任的巡漕御史崔奕廷的脾气,这个人从前就是个赋闲在家的纨绔子弟,不上书院,不养名声,这次突然之间就冒出来,连崔家上下都觉得蹊跷,户部尚书崔大人那边也打听不出消息来,谁也不知dào

崔奕廷在耍什么手段。

今天在这里遇到崔奕廷。说什么也要上前说话,否则将来要如何拜见,怎么提起六弟的事。

姚宜闻向前看去。崔大学士他还是认识的,现在已经不是才入仕那会儿,官职不高,家境也不算殷实,虽然娶了沈氏,还不能将岳家的身份摆出来,人前人后都要弯腰。比自己官职高的就不说了,不如自己的也要客客气气,不管应付什么都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些年之后,他开始觉得没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没有什么交情一定攀不上,凡是人做的事。都能想方设法地办到。即使见到御史言官也没什么好怕,反正他不是奸佞这些年还算得上洁身自好。

姚宜闻脸上开始摆出熟络的神情。

等到马车过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跨在马上的崔奕廷。

姚宜闻迎过去。

崔奕廷高高地坐在马上,显得身姿更加的笔挺,高头大马不停地打着响鼻,崔奕廷一动不动,垂着眼睛看姚宜闻。

姚宜闻在京里这么多年,面对达官显贵也是司空见惯的事。如今看到崔奕廷却说不出话来,寻常的人都能从眼神儿里攀出交情。这崔奕廷看不出端着架子,眼睛里却完全是冷冰冰的疏离,一下子就将他提起的几分官架子压了下去。

姚宜闻脸上熟络的神情顿时僵硬下来。

“可是崔大人?”姚宜闻停顿了片刻张开嘴。

崔奕廷颌首,眼睛垂下来,整个人挡住了阳光,抿起嘴唇。

巡漕御史官职不高却办的是内差,谁都知dào

得罪不得,他这个侍郎也要在崔奕廷面前称他是大人,一是多了些礼数,二是给足了面子。

可崔奕廷脸上还是没有半点的动容。

姚宜闻微微皱起眉头道:“本官吏部侍郎姚宜闻。”

他早就猜出来,人他是不认识,但是假惺惺地摆着官架子,陈宝告sù

了他前面的人是姚家老太爷,能接姚老太爷的人自然就是姚宜闻。

不过尔尔。

才几句话就想要用官名来压他,崔奕廷扬起眉角,看也不看姚宜闻一眼。

“京里的行势本官不懂,姚大人等在这里是要贿赂本官,帮你弟弟脱罪?”

冷冰冰地问下来。

姚宜闻几乎打了个哆嗦。

崔奕廷怎么会这样……

不但不肯卖面子,还冷冰冰地问下来,让他哑口无言地站在那里,什么话都不敢再说。

如果这案子是崔奕廷办,他要怎么帮弟弟。

怎么和崔家攀上关系。

本来以为很简单的事,突然之间难起来。

姚宜闻怔怔地站在那里,眼看着崔奕廷吩咐马车前行。

那么多的粮食入京,好像永远都运不完似的,无论是谁贪墨了这么多的漕粮都必死无疑,崔奕廷将东西送进京,就是不给任何人退路。

好狠的手段,再怎么说崔奕廷的叔父也是户部尚书,这样一来户部尚书岂不是也要受牵连。

在一层层护卫下,四辆车缓缓驰过来,不似旁边拉货的马车,青绸的车厢,柔顺的骡马,每辆车旁都有跟车的婆子和下人,所有人都向这边看过来。

看着这四辆不同寻常的马车。

周围忽然之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猜测着。

马车两边的下人低着头走着,穿戴十分的齐整,看起来都很懂规矩。

谁会跟崔奕廷一起进京?难不成是崔家的女眷?

看到车,贺大年迎上来低声说话,“东家……货物都运来了。”

贺大年的声音格外的响亮,让姚宜闻也回过神来。

东家。

是商贾?那定然不是崔家人。

姚宜闻下意识地看向姚老太爷,这就是借给姚家马车的人?这个人跟着崔奕廷一起进京,就算不是崔家的女眷一定是与崔奕廷相识说不定交情不浅。

会是谁?

马车慢慢停下来,一个婆子撩开从马车上下来,看到这个人的侧脸,姚宜闻忽然觉得那么的熟悉,这个人的影子就在他的脑海里,他却一时又想不起来。

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种奇怪的感觉不知dào

是让他欢喜还是困惑,如果是真的见过。那不是就遇到了熟人,说不定就能走通了崔奕廷的关系。

是谁呢?到底是谁?

钱同看到了贺大年急忙上前道:“车已经腾出来了……”

话还没说完,只看到姚老太爷向这边走来。

因为不知dào

马车里面的是女眷还是男子。姚老太爷不好开口,正不知dào

要怎么说话,姚老太爷的目光落在车外婆子身上。

本来是不经意的一撇,却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姚老太爷顿时面色大变僵立在那里。

说话间旁边的下人已经撩开了帘子,露出车厢里面的女子,那女子戴着幂离,穿着水青色的褙子。头微微扬起向他这边看过来。

就算看不清女子的长相姚老太爷也能猜到她此时的神情,微微仰着头,脸上是淡淡的笑容。有几分的倨傲。

从前见到这副神情他还心中冷笑,不过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今天再见到,他整张脸不由自主地抽动起来。

是她。

怪不得到处找不到她的人。原来她就在他身边。她就在这里。

一路上他风餐露宿,羡慕前面长长的车队,就是那车队每日按时起炊,押车的人热热闹闹地说话,他们这边冷冷清清,他心里又挂念着老六,觉都睡不好,听说那车队走的是水路。不慌不忙就到了通州,而他们水路换陆路折腾的他这把老骨头都要散了。

他让人打听那些人到底是个什么达官显贵。那些人却守口如瓶,当时他还夸赞,到底是大户人家的人,就是有规矩。

他因此教xùn

寿氏不懂得治家,才会出了老六的事。

看到崔奕廷他已经十分惊讶,崔奕廷是巡漕御史能这般他也没法子,可是再往后看,被人层层护卫的人竟然是婉宁。

他想要豁出老脸去感谢的人竟然是婉宁。

是婉宁。

借他马车的人是婉宁,看他狼狈不堪的人是婉宁。

见到老三的时候,他还想着这下婉宁就算哭着喊着也没用,一定会被送去家庵,他就要看着婉宁哭起来,他要狠狠地教xùn

婉宁。

可是现在……

终于看到了婉宁,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姚老太爷只觉得浑身打了个哆嗦,先是从头到脚的冰凉,然后就火烧火燎地热起来,一口热血也冲到了喉咙里,他张开嘴血就要喷出来。

姚老太爷摇晃了两下整个人就向后倒去,幸亏下人伸手将姚老太爷扶住。

姚宜闻吓了一跳忙上前来探看,只见父亲嗡动着青紫的嘴唇,手哆哆嗦嗦地指着撩开帘子准bèi

下车的女眷。

到底是谁,父亲怎么看到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姚宜闻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声声叫着姚老太爷。

“祖父,这是怎么了?”

清脆的声音传来,姚宜闻整个身体僵直起来,连姚老太爷也顾不得照看抬起了眼睛和那女子对视在一起。

姚宜闻一动不动。

眼看着那女子下了车一步步走过来。

姚老太爷挣扎着,嘴唇动得更加厉害,却只能发出“呜呜呀呀”的声音。

姚宜闻只觉得父亲用尽了力qì

来握他的手,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那女子个子不高,身形也很娇弱,在他身前停下脚步,然后向他行礼,“父亲……”

父亲。

姚宜闻的心脏如同被人攥住。

父亲。

她是,她是……

婉宁。

被他送回族里的婉宁,他想要人直接送去家庵的婉宁。姚宜闻耳边“噼里啪啦”地作响,如同烧起来的爆竹。

叫他父亲。

安静的四周顿时议论起来。

到底是什么情形,姚老太爷倒在地上,从马车上下来的女子向姚大人行了礼,清清楚楚地喊了一声父亲。

姚大人有女儿在外?

还是赵家人先反应过来,“那是不是姚七小姐?”

***********************(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好孝顺

是不是姚七小姐。

赵家人的话传到姚宜闻的耳朵里。

连外人都知晓的事,他却不知dào

,他让家人悄悄地将婉宁送回家庵,却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的动静。

姚宜闻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女儿,他怎么也想不到女儿是这个模样,从京城走的时候还哭哭啼啼,让丫环、婆子搀扶着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而今却自己坐了马车回来,独自一个人施施然地走到他面前。

站在他面前良久,他竟然都没看出来,这就是他的长女婉宁。

他竟然都不认识,不认识自己的女儿。

“宁儿?”姚宜闻犹自不肯相信,真的是婉宁吗?是那个哭哭啼啼离开家的婉宁?如今就好像换了个人,亭亭玉立地站在他眼前,让他如何能想象的到,汗从姚宜闻额头上淌下来。

姚老太爷喘着粗气,胡子一颤一颤,脸上的皱纹几乎挤在一起,用尽了力qì

才挤出几个字,“你……谁叫你……来京里……”说着咳嗽起来。

婉宁看向童妈妈,“快去请跟车队的郎中来看祖父。”

姚老太爷听着婉宁略带焦急的声音,如同一个孝顺的晚辈,众目睽睽之下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失任何的礼数。

假的,根本就是假的。在族里撺掇二房老太太来对付他,他族长之位没握到手里不说,他好不容易在泰兴县养成的名声也一落千丈,家里出事的时候。她在祖宅里站在那里和他顶罪,明明知dào

老六的事却没有提前示警,倒是和沈家人坑瀣一气。

好一个孝顺的孙女。

姚老太爷看向姚宜闻。姚宜闻脸上却没有愤慨的神情,反而有些犹豫。

婉宁假模假式的样子,居然没有人发xiàn



姚老太爷眼睛也冒出火来。

婉宁不慌不忙接着道:“祖父因为六叔的事生气,我一直让人跟着祖父,路上小心地照应,祖父的马车坏了,我让人将车送了过去……”

姚老太爷的眼珠子要掉下来。胡说,真是张嘴胡说,他再也顾不得温文尔雅的君子。“你何时吩咐人照应我?”

婉宁看向那空空的马车。

马车明明在那里。

七丫头当着众人的面故yì

这样说,这马车分明也是他们求来的。

马摇头晃脑地打着响鼻,仿佛也在嘲笑他。

“老太爷,”蒋氏不得已从马车上下来。低声劝说姚老太爷。“有什么事还是回家说。”

官路上来来往往都是人,他还找来了同僚过来接应,让所有人都看了笑话,父亲也是一时急怒攻心。

等回到姚家,他再好好问问婉宁。

婉宁没有要走的意思,都说家事要关起门来说话,姚家的家事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才好办,从前她一直盼着见到父亲。尤其是母亲离家之后,她还不懂得被休是什么意思。她只知dào

以后就只有父亲。

现在她明白过来,父亲不是照在她肩膀上的那道光,如今在父亲面前,她心里再也没有那种暖洋洋的感觉。

婉宁看向身后,姚宜州牵着马走过来。

“大哥。”姚宜闻有些诧异,二房的大哥怎么会在这里。

大哥居然和婉宁一起进京,父亲的书信里没有提及,婉宁让人送来的信上也没有透露一个字,他完全被蒙在鼓里。

诧异,惊讶的情绪一而再再而三地浮在他心头。

姚宜州板着脸走过来,“婉宁是我带回来的,你不要责怪她,六弟的事也和婉宁无关,我们家的事不能迁怒一个孩子。”

这话说得清清楚楚。

大哥接了族长之位,族人都要听大哥的话,大哥将婉宁带来京里还有什么好说。

姚宜闻一时不知dào

说什么才好。

“我让人在京里备了院子,母亲说了,这件事没说清楚之前,怕你责怪婉宁,婉宁先住在我安排的院子里,族里的弟妹帮忙照应。”

突然听到这些话,姚宜闻惊讶地愣在那里,他之前想着将婉宁送回族里,没想到现在见到了婉宁,婉宁反而不回家。

进了京城却不回家,这是什么道理?传出去了要被人怎么说?说他连骨肉都不顾?

姚宜闻顿时觉得焦躁起来,还有同僚在旁边,不是让人就看了笑话,在族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父亲信里没说清楚,现在他也被打个措手不及。

“大哥……”

姚宜州仿佛十分生气,不由他分说,就看向婆子,“服侍七小姐上车,我们还要走一段路才能歇下。”

下人搀扶婉宁上了马车。

将父亲交给蒋氏,姚宜闻快走几步赶了过去。

姚宜闻还要说话,姚宜州转过头道:“我问你,你是不是要让人将婉宁送去家庵?婉宁做错了什么事你要这样?要不是你家中的下人说漏了嘴,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四年没见你亲生骨肉,就算是要责罚也要见一面,若是在泰兴也就罢了,都到了京城,你还这般作为,可像是一个父亲?”

“从泰兴出来母亲就嘱咐我,既然我送婉宁进京,一定要将婉宁安顿好,按理说你房里的事我不该插手,三老太爷要将婉宁逐出家门,我母亲气不过才将婉宁带回了二房,既然二房已经揽下这件事,我就要表明二房的立场负责到底。”

这都是怎么回事。

父亲气得倒在地上,大哥又说出这样一番话,如果他就和大哥说起来,难免别人会听到,真的将事闹大了,不管谁对谁错他都面上无光。

“婉宁忤逆长辈,”姚宜闻皱起眉头。“万事孝为先……”

姚宜州冷笑一声,“那我就看看,你这个孝子要怎么做。是先要忠君还是要行孝。”

没说两句话就这样不欢而散。

几辆马车又开始前行,等马车从眼前走过去,赵家的下人才想起来,他们还有事没办,忙一路追了过去。

望着离开的车队,和追出去的赵家人,姚宜闻有一种入坠梦中的感觉。这样的事他是如何也想不到的。

婉宁不但进了京,还跟着姚氏族里的长辈另择住处,这是在做什么?忠义侯家这样的勋贵。为什么又让人来请婉宁。

这一件件的事他如何也理不清楚。

……

姚宜州没想到姚宜闻会这样做,要不是贺大年听到钱同提起来,他还以为姚宜闻这个做父亲的会为婉宁撑腰。

他真是想错了,姚宜闻但凡有半点慈父之情也不会将女儿扔在族里四年不闻不问。婉宁写信给姚宜闻。他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以为姚宜闻这个父亲就算再差劲,也会让人来询问清楚,没想到姚宜闻话没问一句就要将婉宁送去家庵。

方才他说了那么多,姚宜闻更是一句“忤逆长辈”就将责任全都推脱掉。

自己的亲生骨肉,十二岁的孩子,还是尚在闺阁中的女儿,作为生父应该维护女儿的名声,他却随随便便就将忤逆的罪责扣在婉宁头上。

姚老太爷这样。姚宜闻也这样,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马车里。童妈妈低声道,“三老爷那边也不知会怎么样。”

父亲在大伯面前吃了亏,就不好再出面,一定会假手张氏,她就在家里等着张氏上门。

……

姚宜闻将姚老太爷接回家中,姚家顿时乱成一团,上上下下忙碌着给姚老太爷喂药,张氏听着姚宜闻说话,一时愣在那里。

“老爷说婉宁已经到京里了?是二房大哥送来的?”

姚宜闻点点头。

那怎么可能,张氏觉得整件事都透着蹊跷,“既然人回来了,老爷怎么不将大哥和婉宁带回来,二房在京里也没有宅院……”

姚宜闻黑着脸,“他们不肯来。”

不肯来?这是什么道理,张氏道:“婉宁是老爷的女儿,怎么能不回家。”

他气的就是这个,回来的时候他都不敢抬起头看那些同僚,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京城里就会人尽皆知。

“还是你去一趟,”姚宜闻看向张氏,张氏事事周到,说不得能弄个清清楚楚,“族里有女眷跟着,你们之间总好说话。”

张氏柔顺地点了点头,却没有看姚宜闻的眼睛,“妾身明日就动身过去。”

姚宜闻去屋里看姚老太爷。

吴妈妈凑过来道:“要不然奴婢先去打听打听。”她是想不通那个柔弱的七小姐到底有什么能耐,才进京就闹得整个姚家鸡飞狗跳。

张氏颌首,吴妈妈慢慢退下去,寿氏正好带着姚婉如赶过来差点和吴妈妈撞在一起。

顾不得别的,寿氏红着眼睛看向张氏,“三嫂这次一定要帮帮我,我娘家那边也是乱作一团,这可让我怎么活啊?”

张氏将寿氏带进屋坐下。

寿氏哭哭啼啼将泰兴的事说了,说到了婉宁,寿氏道:“三嫂可别小看婉宁,婉宁现在可不一样了。”

张氏看着寿氏,“怎么会闹成这样,一切不是都好端端的……”

“那是落水之前,后来沈家人正好上门,婉宁就借了沈家去给李大太太治病,从那开始我可就管不了她了,不光是我,连老太太、老太爷也拿她没办法,三嫂是没看到方才的情形,婉宁硬是将老太爷气得说不出话来。”

“三嫂,您可不能不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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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念春归

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简介:人生如戏,全凭演技!涅槃重生,逆转命运!岁月静好,漫漫春归!

书号:3269908(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欢哥

寿氏将话说的不清不楚,一会儿漕粮,一会儿婉宁,张氏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老太爷被气成这样,寿氏也大失方寸。

只因为看到了婉宁?老太爷向来对婉宁不闻不问怎么会突然动这样大的气。

寿氏道:“老太爷想做族长也不是一日半日的事了,硬生生就被婉宁搅合了。”老太爷在泰兴就憋着一口气,否则也不会这样快就动身来京里,来到京里以为一切都能顺风顺水,谁知dào

偏遇到了婉宁。

从泰兴到京城一路上他们吃了不少的苦,婉宁却跟着崔奕廷回京沿路有官府开路,不必风餐露宿,没有任何阻碍就到了京中,就这样,婉宁还敢大言不惭地站在三哥面前说跟在老太爷身后为了照应。

寿氏道:“入了秋之后老太爷身子本就不好,好不容易支撑着到了京里,被一气就病倒了,”说着顿了顿,“我们老爷的事也和婉宁脱不开干系,婉宁怎么能跟着巡漕御史进京?”

张氏仔细想寿氏的话,寿氏的意思,漕粮的事和婉宁脱不开干系,这怎么可能,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还能做出多大的事来,寿氏是故yì

夸大其词,还是没弄个清楚。

张氏才想到这里,就听到下人来禀告,“三太太,公爵爷来了。”

父亲来了?

张氏立即站起身,带着人迎了出去。

张戚成将手里的鞭子扔给小厮,大步走进了姚家大门。

姚宜闻匆匆忙忙迎出来。到了门口立即向张戚成行礼,“岳父。”

张戚成沉着脸看向姚宜闻,“你父亲来京里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岳父向来和父亲说的来。两个人遇到一起总要喝上几杯,这次父亲来京他本是想等到安稳下来再去张家跟岳父说明,却没想到岳父提前知晓了。

张戚成眼睛里露出埋怨的神情,“应该早让我知晓,我遇到了太医院的御医才知dào

姚老太爷来了,真是胡闹,这种事怎么能瞒着。我早些让人去接应,也能少了些舟马劳顿。”

姚宜闻恭恭敬敬将张戚成迎进屋子里。

“老太爷,广恩公来了。”

听得这话姚老太爷抬起头向屋外看去。

张戚成走进屋。

姚老太爷挣扎着起身。

寿氏忙避去内室里。

姚老太爷和张戚成简单地问候几句。两个人就坐下来说话。

“我家老六的事……还要……请公爵……爷帮忙。”姚老太爷喘着气说得断断续续,脸颊还不受控zhì

的抽动。

张戚成有些惊讶,“转眼不见,广胜兄怎么病成这样。”

姚老太爷摇摇头。“老了。身子不中用了,已经……是半个身子迈进黄土……的人,不像公爵爷……身子康健,将……来还能建功立业。”

张戚成道:“你可知dào

这次的巡漕御史?”

姚老太爷点点头,“是崔大学士……的公子,崔奕廷。”

说起崔奕廷,张戚成也微微蹙起眉头,“按理说。只要走通了崔尚书的关系,就能将这件事摸清楚。可怪就怪在,崔奕廷都进京了,京里还是一盘散沙,谁也不知dào

该如何下手,皇上又是什么意思,巡漕御史查了漕粮到底要做什么?这案子要怎么定,定大定小。”

姚老太爷撑起身子,“崔奕廷只是……抓了泰兴知县……和犬子、寿家的公子,并……没有牵扯他人。”

张戚成抬起眼睛,“广胜兄还不知dào

,崔奕廷路上连泰州知府王征如都抓了。”

姚老太爷惊诧地张大了嘴,“怎么……怎么会……这样。”

这就是他为什么听了消息就来到姚家,与其去打听泰兴的事还不如来问姚广胜。

“我听说姚家二房的人跟着崔奕廷一起进了京。”

说起这个姚老太爷的头发都要竖立起来,想要张嘴说话却又咳嗽不止,“一起进京的还有……宜闻的长女……之前我也没听到半点消息……到了城外才遇到……”

连姚广胜都不知晓,张戚成觉得这件事越来越蹊跷,不知dào

这个崔奕廷到底要做什么。

……

从姚老太爷屋子里出来,张戚成去了张氏屋子里说话。

张氏吩咐乳母将欢哥带出来。

张戚成将欢哥抱在膝头说了一会儿话,欢哥高兴的又闹又跳,差点就从张戚成怀里栽下来,张戚成顿时吓得脸色苍白,乳母将欢哥带走,张戚成还没有缓过神来。

张戚成道:“欢哥身边有几个乳母跟着?”

“就是母亲帮忙选的那个……”

张戚成听得这话皱起眉头,“就一个乳母?”

张氏点点头,“还有两个婆子也在一旁伺候。”

“那怎么行,”张戚成道,“明日我再多选一个乳母过来,欢哥可不比旁人,不能出半点的闪失。”

张氏点点头。

“不要光点头,要放在心上。”张戚成板起脸来。

张氏道:“女儿知dào

了,父亲放心,女儿会安排妥当,欢哥是女儿的骨肉,女儿疼还来不及,绝不会疏忽。”

听得张氏的话,张戚成脸上微微动容,“在这里委屈你了,将来……欢哥有个好前程,你也脸上有光,要知dào

,我们一家将来都要靠欢哥。”

这是最重yào

的,欢哥不能有半点的闪失,所以每隔一段日子他都要来看看欢哥,看到欢哥又笑又跳,他的一颗心才算落地。

张氏低下头,眉眼柔顺,“只要父亲好好的,家中一切安好,欢哥能平平安安长大,女儿就知足了。”

毕竟是个女人,求的就是这些东西,张戚成不欲多说,“忠义侯府的事都传开了你知不知dào

?听说是宜闻的长女帮了忙。”

张氏道:“我也是听老爷说起来,”说着目光闪烁,“老爷听说那孩子进了京就让家人将她送去家庵,谁知dào

人没找到却在城外遇见了。如今人已经跟着姚家二房的长辈进了城,就住在租来的院子里。”

“现在想想父亲说的这些,姚家二房进京可能不光是要送婉宁那么简单,既然是在泰兴找到的漕粮,说不定姚家二房过来和漕粮有关。”

张戚成赞赏地看着张氏,“只要刑部审不出什么来,我就能想法子保下朱应年,到时候姚家老六和寿远堂,”说完顿了顿,目光微深,“姚家那边你要摸透了,尤其不能让他们坏事。”

张氏道:“打听出消息,我就让人去跟父亲说。”婉宁才十二岁,她怎么也能从婉宁嘴里听出实情。

那个被她牵着去花园里扑蝴蝶的孩子,她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那孩子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她的眼睛。

再怎么样,始终都是个孩子。

是个她轻易就能牵在手里的孩子。

和张氏说完话,张戚成从屋子里走出来,姚宜闻正抱着欢哥在院子里。

张戚成顿时皱起了眉头,“君子抱孙不抱子。”伸出手从姚宜闻手里接过了欢哥。

姚宜闻脸上顿时一红,他也知dào

这个道理,可是每次看到欢哥,想到这是他唯一的子嗣,他就忍不住要将欢哥抱起来好好宠一宠,他喜欢欢哥清脆的声音喊,“爹爹,爹爹……”奶声奶气却十分的悦耳。

“跟我过来。”张戚成看了姚宜闻一眼,姚宜闻不敢怠慢立即跟了上去。

……

婉宁吩咐贺大年将货物送进沈家的商铺,“要仔细清点,将账目早些递上来。”

贺大年应了一声,带着伙计出了门。

姚宜州租的院子不大,一共就三进院,婉宁住在第三进院子,刚在床铺上坐下,婉宁舒畅地喘了口气。

童妈妈快步走进屋,“七小姐,三太太让管事妈妈过来了,说是要接小姐回家里住。”

她还以为张氏会等到明日,没想到这么快就动了手。

张氏真是心急。

“就说我不舒服已经睡下了。”婉宁脱了鞋躺在床铺上,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童妈妈迎出来,外面的孙妈妈等在院子里。

“我们小姐一路辛劳,进了屋就睡着了。”童妈妈边说边和孙妈妈见了礼。

孙妈妈向屋子里看了看,里面十分的安静,听不到一丁点的声音。

“我们太太说,虽然老爷正在气头上,小姐这时候回去将族里的那些事说一说,这心结也就解开了,”孙妈妈的声音略微高一些,“您可能不知dào

,七小姐从前住的地方都已经收拾出来,老爷、太太已经吩咐了人今年定要将小姐接回京。”

不大不小的声音正好能传进屋子里。

婉宁躺在床上慢慢地摇着扇子,张氏的意思是让她借着家中人来接就回去,免得将来不好收场。

婉宁转了个身,闭上眼睛。

连院子里都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落树叶的声音,半晌童妈妈道:“妈妈的话我会跟小姐说,只是小姐今天着实已经睡下了。”

真的睡下了?鬼才相信,不过这个七小姐也真有本事,敢这样搬出来住,难道就不怕三老爷一气之下不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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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登不上作者专区,发了居然不弹出框框,也不知dào

是不是电脑中毒了。555555555555(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不可能

孙妈妈拉着童妈妈去一旁说话,“七小姐还小,你却糊涂了不成?二房大老爷是族长没错,却毕竟不是七小姐的父亲,七小姐不可能永远都在二房,你不想想再过两年七小姐什么年纪了,难道要大老爷出面给七小姐说亲?”

孙妈妈苦口婆心却不见童妈妈回话,抬起头来看到童妈妈正向旁边的小丫鬟递眼色。

孙妈妈还从来没有这样受挫过,好像童妈妈对她说的话完全不在意。

七小姐从泰兴县到京城来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回到老爷身边吗?

“小姐是吓怕了,”童妈妈总算吞吞吐吐说出句话来,“从前在族里六太太就时常说,三老爷已经让人来接小姐回京,可是小姐等来等去都没有消息……”

言下之意是怕她在哄骗七小姐。

孙妈妈皱起眉头,七小姐什么意思?要三老爷亲自来接不成?

孙妈妈正想着,旁边的小丫鬟已经等不及,上前走到童妈妈身边,“妈妈,忠义侯府来人了,乔贵家的也跟着回来了。”

听到乔贵家的,童妈妈立即道:“人在哪里?”

“都在前院见大老爷呢。”

童妈妈吩咐小丫鬟,“进去和小姐说一声。”

小丫鬟进了门,很快屋子里传来响动,接着就有下人端着水进进出出。

半晌童妈妈仿佛才想起身边的孙妈妈,转过头来道:“您看。家里来了客人,我也顾不得您,您还是先回去。”

就这样随随便便将她打发了?她可是替三太太来传话的。

院子里的下人开始各司其职。再也没有人和孙妈妈来说话,孙妈妈顿时被晾在那里,好半天一个圆脸的妇人被人领进院子。

蔷薇花的帘子被撩开,妇人轻轻地喊了一声,“七小姐,奴婢来了。”

“乔贵家的。”

孙妈妈只听得一个清澈的声音,让她熟悉又觉得有些陌生。这是七小姐的声音。

……

孙妈妈回到姚家,径直去了张氏房里。

“怎么样?”张氏随意地问过去,手还放在欢哥的肩膀上。欢哥正在和乳母玩翻绳。

孙妈妈摇摇头,“奴婢没见到七小姐。”

孙妈妈是有名的会说话,从前婉宁在家里的时候她经常让孙妈妈去婉宁屋里,张氏皱起眉头。

“七小姐身边的童妈妈说。七小姐已经歇下了。奴婢就没了法子。”

“奴婢听童妈妈的意思,七小姐非要老爷去接才肯回来。”

老爷最孝顺,看到老太爷被七小姐气成这样,怎么可能再去将七小姐接回来。

婉宁要将回来的路堵死了不成?张氏想到这里,孙妈妈道:“三太太,您还记不记得在忠义侯府遇到的那个乔贵家的。”

服侍忠义侯世子进京的那个下人,张氏点点头。

“乔贵家的去给七小姐磕头了。”

虽然在忠义侯府听到乔贵家的说起婉宁,可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如今忠义侯府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提起,所有人都指向婉宁。难不成婉宁真的成了忠义侯府的恩人?

如果攀上勋贵,婉宁就不再是府里无人问津的小姐。

不论老爷怎么处置婉宁都会被人知dào



“太太,寿家人来了在书房里和老爷闹了起来。”

张氏不禁一惊,“好端端的怎么会闹起来。”

吴妈妈将屋外的紫鹃领进来,紫鹃刚去书房伺候了茶水,将里面的事听了清清楚楚,“寿家去了刑部打听消息,说是我们家六老爷将罪过一股脑都推给了寿家老爷。”

人才送到京里来,刑部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张氏觉得诧异,就算是打听出来消息,寿家也不应该这么快就跟姚家翻脸,总是姻亲,凡事都该有个商量。

“老爷怎么说?”

紫鹃道:“老爷就说,打听来的事也不能当真,他明日会托人再去问,姚、寿两家是姻亲,姚家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这话听着在理啊。

“可是寿家不依不饶,说姚家一路上已经想好了对策,否则怎么姚家二房也跟着来到京里。”

“还要老爷带着他们去问二房的大老爷。”

“老爷不肯,寿家人就要去跟老太爷说话。”

“老爷说老太爷病着,寿家人说别想将他们蒙在鼓里,等这件事捅破了,谁也别想落了好处,这些年姚家跟着寿家没少得利,六老爷在外胡作非为的银钱都是从哪里来的,姚家就是靠姻亲才起家的,开始的沈家,现在的寿家还有张家,否则光靠一个姚家能做出多大的事来,三老爷气得当时就让下人送客。”

“寿家非要将这些年的事说清楚,还带来了账本,跟三老爷说,姚家别想撇下寿家,更别想将所有罪责都落在寿家的头上,六太太听了消息赶过来,没想到却被寿家的长辈骂了,说三太太嫁了人连娘家都卖了。”

张氏怔愣在那里,寿家从哪里听到的这些闲言碎语。

“老爷呢?”张氏起身就要出去找姚宜闻。

紫鹃急匆匆地跟过去,“奴婢过来的时候,老爷和寿家人还在书房里,奴婢想着来跟太太说一声。”

张氏出了院子就向书房走去,半路上遇到了哭哭啼啼的寿氏。

看到了张氏,寿氏顿时迎过去,“三嫂,我娘家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张氏皱起眉头安慰寿氏,这里定然是有人挑拨,到底是谁她一时还弄不清楚,现在情况还没弄清楚,如果两家就这样乱起来,肯定会出差错。

好不容易将寿氏劝住,张氏才去了书房。

姚宜闻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寿家的话如同锥子般扎进他心里。

居然说他靠着姻亲才有今天,开始是沈家,现在是寿家,而今又是张家。

还说从前沈家的下场就是寿家的今日。

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寿家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

姚宜闻觉得胸口如同有一盆沸腾的油,溅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坐立难安。

“老爷,”张氏刚进了门还没开口,就听到前面的管事来回话,“崔大人吩咐人给老爷送东西过来。”

看起来像是一封信函,也不知dào

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看到这个,姚宜闻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这是什么东西?会不会和六弟有关?

张氏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她不想姚宜闻打开那封信函,她的一颗心不由自主地被提起来。

将婉宁送去族里,她想要的不过就是耳边清静,家里所有人都能听她的安排,这样她就能好好的养育欢哥。老太爷来到京里,家里一切已经乱了套,现在不能再出差错。

姚宜闻将信函打开,不由地有些惊诧,里面不是一封信而是官府的告示,将告示打开,一张符纸飘飘荡荡地掉出来。

符纸上清清楚楚写着婉宁的名字和生辰。

姚宜闻睁大了眼睛,不由地脱口而出,“这是怎么回事。”

在姚宜闻记忆里父亲总是板着脸教谕他和兄弟姐妹,父亲治家很严,他们不能犯一点的错,要读书好又要有礼数,他因为字写的不好被父亲训斥,从那以后他就没日没夜的练字,直到父亲满yì

的点头。

父亲从来不招惹是非,最喜欢的就是在书房里看书,每次他贺寿都会送笔墨纸砚过去,他向来觉得父亲高洁,朝廷里的御史言官也不过如此,父亲没有功名都是因他拖累,听说泰兴出了事,他还觉得父亲定然不会受牵连。

没想到,不但六弟被朝廷抓了,寿家也深陷其中,姚家还被抄检出了违禁的借票和一张害人的符纸。

姚宜闻觉得不可能会有这种事发生。

每次沈氏说起父亲,他都会生气,皱起眉头训斥沈氏一番,在他心里父亲从来没有过错,沈氏是太过斤斤计较。

他最讨厌的是,每次说起父亲,沈氏脸上那种不服气的表情。

姚宜闻想着站起身来。

“老爷要去哪里?”张氏忙上前阻拦。

姚宜闻道:“我去问问父亲。”

“老太爷还病着,”张氏道,“有什么事稳稳再说,寿家听到的事做不得真。”说着将目光落在姚宜闻手里的告示上。

崔奕廷在泰兴县已经贴了告示,这些事父亲却一个字也没有跟他说。

姚宜闻看了看张氏,抬脚向书房外走去。

张氏顿时皱起眉头。

……

崔奕廷看向陈宝,“东西可送到了姚家。”

陈宝点点头。

看到那些东西姚宜闻会怎么样?

在城外姚宜闻连女儿也不认,一脸惊诧地看着姚宜州,一副什么都不知晓的模样,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姚七小姐进京会是这样的情形,要面对这样的生父。

想起那样的姚宜闻,他忍不住送了封信函去姚家……

“寿家还在打听消息?”

谢严纪道:“刑部那边已经炸开了锅,都不知dào

下一步要让谁来审案。”

所有人都在等皇上的旨意。

崔奕廷坐下来,“慢慢来,我们不着急。”第一步就是先要将这锅水搅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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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家里来了人,有点晚,明天尽量不出门早些发文。(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温柔乡

姚家,姚老太爷看着蒋氏。

蒋氏只戴着支玉蝴蝶簪子,展翅欲飞的蝴蝶停在乌黑的秀发上,说不出的漂亮,灯光下蒋氏也显得尤其的温柔。

姚老太爷握住了蒋氏的手,“这一路……辛苦你了……”

蒋氏坐在锦杌上擦眼泪,“老太爷要顾着身子,这才到京里,您就病倒了,以后可如何是好。”

“放心,”姚老太爷吞咽一口,眼睛里露出柔和的光,“我会好好地活着……就算是将来有那一天……也会安顿好你们母子……”

蒋氏眼泪掉在姚老太爷手背上,“老太爷怎么这样说……若是老太爷不在了,妾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姚老太爷喘着气柔声道:“别哭……别哭……”

正说着话,下人进来道:“五老爷回来了。”

蒋氏慌张地站起身,“妾身还是去后面,老太爷和五老爷说话。”

“你生养的……躲什么,”姚老太爷皱起眉头,“到京里来……就是为了你能看看老五。”

下人撩开帘子,一个面容俊秀,身材颀长的男子脱掉黑色的披风走了进来。

姚老太爷的脸色仿佛立即好了许多,不由自主地浮起笑容,盯着姚宜之看。

“父亲。”姚宜之几步上前在姚老太爷床边跪下。

“快起来,快起来,”姚老太爷竭力去拉扯,“长高了。也瘦了,在京里怎么样?别顾着读书忘了照应身子,你身边也没个人……”老太爷说着咳嗽起来。

姚宜之忙上前给老太爷揉胸口。旁边的蒋氏在抹眼泪。

姚老太爷向蒋氏招手,蒋氏忙走过去。

“蒋姨娘也惦念着你。”

姚宜之忙要向蒋姨娘行礼,蒋姨娘吓了一跳要躲开,“五老爷别这样,这是要折煞了我。”

看着蒋姨娘惶恐的模样,姚老太爷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蒋氏总是这样守着规矩。生怕他会为难。

蒋姨娘搬来锦杌,姚宜之端坐在上面,姚老太爷笑着和姚宜之说话。姚宜之俊秀的脸上透出几分君子的高雅,眼睛里又有从容、沉稳的风采,一举一动都像极了蒋氏,姚老太爷看着顿时觉得心里豁然开朗。之前憋闷的气仿佛也散了大半。

几个人正说着话。

下人进来道:“三老爷来了。”

姚老太爷的脸顿时沉下来。“和老三说我累了,让他……也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下人去传话,门口却还是传来脚步声,姚宜闻进了屋。

姚老太爷捂住嘴咳嗽起来,蒋氏忙在一旁伺候,姚宜之亲手端了水和痰盂过去。

走到房门前姚宜闻还听到欢笑的声音,等到下人来禀告,里面顿时安静下来。如今他撩开帘子进门,看着忙碌的蒋姨娘和五弟。忽然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蒋氏伺候完了老太爷,忙去给姚宜闻端凳子倒茶水,不停地在屋子里穿梭。

姚老太爷抿起了嘴,不等姚宜闻开口看向蒋姨娘,“你下去吧,一会儿再过来。”免得在这里伺候。

蒋氏站在那里仿佛不知所措,看向姚宜闻低声道:“三老爷,老太爷才缓过气来,您……跟老太爷少说几句,免得老太爷伤神……”

姚宜闻胡乱应付了一下。

等到蒋氏带着人出去,姚宜闻急着开口,“父亲,在泰兴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朝廷还要抄检我们家里。”

听到姚宜闻的话,姚宜之俊秀的脸上顿时显出惊讶的神情。

不等姚老太爷说话,姚宜闻就道:“六弟到底是怎么罪过?儿子去打听了消息,说六弟私卖漕粮,因又是泰兴县的粮长才被押解进京。”

提起这个,姚老太爷顿时脸色铁青。

“儿子不是写信回去说过,儿子才在六部站稳脚,家里不能出事,还让父亲照应李御史的家眷……”

“你这是在质问我?”姚老太爷顿时显出几分的怒意,“我……若是知晓……这些事,怎么会让你六弟去做……再说……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朝廷还没定罪……你倒问起我来了……我写家书让你托些关系……查查清楚……你却一概不知……”

看着父亲额头上浮起青筋,姚宜闻顿时觉得自己说话欠妥当,太急躁太直接了些,“不是儿子不去查,这次的事京里真的没有人知dào

,就连任命巡漕御史都是用的密旨,还是朱应年被抓之后,朱应年的亲信在京里被扣下,才传出了些消息,京里也是因此乱了套,可是到底怎么回事,大家都在四处打听,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是崔尚书要抬举自己的侄儿特意谋了这门亲事,有说是皇上对崔尚书起了疑心,这才让崔家自己人查起来。”

“这个崔奕廷又和别人不一样,在崔家就是个不服管束的,崔家人都不知dào

的事,我们外人怎么能打听出来。”

里里外外让这个崔奕廷摆了一道,不但将老六抓起来,还将婉宁带进京。

“崔奕廷还让下人给我送来了泰兴县的告示,还有,一张符纸上面写着婉宁的名字和生辰。”

姚老太爷看着姚宜闻手里的纸张,原来是因为这个,姚老太爷冷笑一声,“这件事你不要……问我,要问……问你母亲,这个家……她是怎么管的……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会将她留在泰兴……”

是母亲?

姚宜闻惊讶地看着姚老太爷。

姚老太爷一脸的怒气。

姚宜闻不知dào

该怎么说才好。

“那寿家的事父亲知不知dào

?”姚宜闻忍不住又再询问。

姚老太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瞪着眼睛看姚宜闻。“我若是……知dào

,还用得着……你去打听……”

也就是说父亲都不知dào



姚老太爷道:“堂堂一个六部里的侍郎,连这点是都打听不清楚。”

姚宜闻顿时垂下脸。

“女儿。女儿管不住,家也管不好,让你问些事,你也一概……不知,反而……来挤兑我……官做大了……脾气也见长……敢来质问你父亲……”姚老太爷看着姚宜闻越来越低下去的头,顿时冷冷地哼了一声。

“婉宁……”

“别提她,”姚老太爷瞪起眼睛。“提起她我就……生气,既然她不愿意回来,你也不要接她。明日就写个……文书和她断绝关系,以后她在外面……做什么都和我们姚家无关。”

“顶撞长辈,还能留着……她在家中,你不怕丢脸。我还怕坏……了我们姚家的名声。”

顶撞长辈确实是婉宁不对。他想要将婉宁叫过来严加管教,却没想着要立即将婉宁逐出姚家。

“儿子还是想要管束婉宁,让婉宁来给您认错。”

姚老太爷不说话。

姚宜闻站起身来,“儿子明日就去刑部一趟,看看能不能见六弟一面。”

姚老太爷不耐烦地挥挥手,姚宜闻从屋子里退出来。

张氏等在院子里,看到姚宜闻立即迎上来,“老爷。老太爷怎么说?”

姚宜闻摇摇头,一言不发地去了书房。

张氏回到房里。孙妈妈端了茶上来,“太太,您说,老爷会将七小姐接回家吗?”

这要看婉宁会不会认错。

如果婉宁不认错,老太爷这边交代不过去,就像当年沈氏那样,老爷会照老太爷的意思将婉宁逐出姚家。

不管是哪家的小姐,只要被逐出家门都没了活路。

孙妈妈有些明白过来,所以太太才会让她去请七小姐,七小姐不肯回来才最好。

“准bèi

些东西,明日我亲自去请,”张氏低头吩咐孙妈妈,“礼数要周到。”

孙妈妈应了一声。

“太太,要不要落栓?”紫鹃端了水服侍张氏梳洗。

“老爷今天不痛快,你去书房跟老爷说一声,今天请老爷来我这里歇下。”张氏穿了藕色的小袄靠在床边拿起书来,屋子里熏了淡淡的兰花香气。

果然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姚宜闻进了院子。

张氏上前接应姚宜闻,低头吩咐婆子,“落栓吧,告sù

杨姨娘,老爷在我这歇下了。”

张氏服侍姚宜闻换了衣服。

躺在床上姚宜闻闭目安神,张氏坐过去轻轻地揉捏着姚宜闻的额头,“老爷别着急,明天妾身就去看婉宁,族里的女眷一起跟着来京里,我再仔细打听打听。”

听得这话,姚宜闻睁开眼睛,“你不是已经让孙妈妈去了一趟……”

“那不一样,下人毕竟是下人,婉宁心里闹着别扭才不肯见,我总是婉宁的母亲,婉宁不能不见我。”

姚宜闻叹了口气,伸出手来将张氏揽在怀里,“毕竟是我的女儿……”

张氏声音轻柔,“老爷不用说,妾身都知dào

,妾身劝说婉宁回来向老太爷认错。”

姚宜闻点点头,鼻端都是张氏身上的香气,姚宜闻手慢慢地向张氏腰上摸去。

张氏身子顿时僵硬起来,伸出手来推姚宜闻,将脸埋在姚宜闻怀里,“老爷……妾身还吃着药呢,等养好了身子,妾身还想为老爷多生养几个儿女。”

“药怎么要吃这么久?欢哥都已经四岁了,你这病断断续续治了四年一点不见好,若不然,就换个郎中看看。”

姚宜闻说着话手就停下来。

张氏松了口气,“总算是好多了,妾身生产之后都卧床不起,多亏了老爷又请大师来做法事又请郎中来诊治,这才有了些效用,现在再换郎中……不一定能怎么样,还是照郎中说的仔细用药,”说着顿了顿,“老爷是不是嫌弃妾身……”

“你这说的什么话,”姚宜闻道,“你还不是为了将来,天天那么苦的药吃着,我怎么还会怨你。”

**************************(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疑心

听到姚宜闻呼噜声,张氏向外别开了脸,慢慢地脱开姚宜闻的怀抱,转了个身,窗外的月光隐隐约约透进来,张氏看了会儿月光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张氏不知怎么的就梦到了自己穿了大红嫁衣坐在花轿上,张家一片喜气洋洋,到处都是来恭贺的人,张家大门敞开,她正觉得慌张,母亲在她耳边道:“别害pà

,钦天监算的日子,将来你过门之后必定富贵荣华。”

张氏点点头,心里的恐惧在一片热闹中烟消云散。

她捏着大红喜服,喜服上用金线绣着她喜欢的图案,场面是那么的热闹、隆重,她看到族里的女眷们羡慕的神情,自从她懂得什么叫成亲之后,她一直盼着这一天,盼着一步迈入她想要的生活,让所有人都对她另眼相看。

从此之后,身边所有的姐妹都不如她。

所有人都要仰望着她,她再也不用为将来的前程担忧,从此之后她只要好好养着她的美貌,过着心满yì

足的日子。

张氏这样想着,不知从哪里来着一双手将她牢牢地握住,耳边传来喜娘的声音,她抬起头来却看到姚宜闻的脸。

姚宜闻的脸。

方方正正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抿着嘴唇看她,等她抬起头来,那双眼睛上上下下将她看了个遍,眼睛里透出满yì

的神情,握着她的手就攥得更紧了。

张氏顿时觉得姚宜闻的手又湿又凉,张氏慌张地将姚宜闻的手甩开。张开嘴顿时大喊大叫起来。

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

她大声喊大声地哭。哭得不能自己。

“瑜珺。”

张氏顿时醒过来,听到姚宜闻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脸边是冰冷的眼泪,张氏吞咽一口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就是做了一个梦……”

丫鬟急忙端灯进来,又有人服侍张氏喝了些茶才退下去。

看着张氏梨花带雨的模样,姚宜闻皱起眉头。“梦到了什么?怎么又哭又喊。”

张氏攥着帕子,仰起头来,“妾身梦到了生欢哥……妾身想去看看欢哥……”只有看到欢哥才能让她的情绪平复下来。

张氏生欢哥的时候受了不少的苦。姚宜闻想到那凶险的情形就心有余悸,张氏拼着一死将欢哥生下来,生产的时候,张氏甚至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将岳母、岳父都请了过来。还哀求他,如果她死了,就再娶个张家的女儿进门抚养欢哥。

他哪里肯答yīng

,请来岳母劝说张氏,没想到岳母也是一样的话,让他许下诺言,若是张氏遇到不测,就让张氏的妹妹进门将欢哥养大。

听着张氏惨叫的声音。他那时心里冰凉,埋怨岳母这样对张氏。又心疼张氏为了他的子嗣连命都不要,那一刻开始他决定只要张氏母子平安,他以后会更加善待张氏。

幸好张氏和欢哥都安然无恙,为了让张氏好好休养,又能给张家一个交代,他将婉宁送去了族里。

会不会是因为婉宁回到了京里,才让张氏想起了生欢哥时的情形。

姚宜闻皱起眉头。

张氏道:“老爷歇着,妾身去看看欢哥。”

姚宜闻看向窗外,“过几个时辰天就亮了,到时候才让下人伺候你过去。”

张氏没有再坚持点点头吩咐下人将灯端了下去。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

姚宜闻轻轻地拍着张氏的肩膀,“别怕,别怕,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苦。”

……

婉宁早早起床让落雨伺候着梳洗干净,然后听童妈妈打听来的消息。

“这四年来,三太太身子一直不好,每个月初一十五都要去庙里烧香拜佛,每天都要吃药,有时候一病就是十天半个月,所以也很少出门,一直在家中照顾八爷。”

在婉宁的记忆里,张氏身子没有那么弱不禁风,当时生欢哥的时候确实惊险,后来却也是母子平安,父亲请了太医院的郎中来给张氏调养,张氏的身子大有起色,她临去族里之前看过张氏和欢哥一眼,张氏母子两个养得白白胖胖,若不是张氏故yì

不施粉黛显得有几分的羸弱,哪里有半点病人的模样。

没想到她走了之后,张氏一病就是四年。

婉宁道:“有没有说张氏是什么病?”

童妈妈道:“说是怕日后不能有孕,所以三太太不敢怠慢一直在吃药,这几年还给三老爷纳了几房妾室。”

怪不得父亲觉得张氏好。

母亲是个很执拗的人,一心一意跟着父亲过日子,她记得母亲生下她之后,也是一直在请郎中看症,不过……母亲虽然吃药却不肯给父亲纳妾,只想着自己生下嫡长子。

一个想要为丈夫传宗接代的女子,怎么会在看病吃药的时候那么殷勤地给丈夫纳妾。

童妈妈接着说,“听说连周围的名医都已经请遍了。”

张氏身体不好的消息也隐约传到了族里,寿氏总是将这件事挂在嘴边,是想让她知晓张氏有今日全是因为当年她的作为。

父亲这样说,族里人这样说,所有人都这般议论,在婉宁心里也逐渐将自己和张氏的病绑在了一起,所以才会更加小心翼翼,仿佛自己是真的犯了错。

后来她知dào

这些不过是张氏的手段,却没想过张氏真的有病。

仔细分析这件事,婉宁觉得有几处不合情理。

张氏才生下欢哥,母亲的天性会想方设法保护自己的孩子,如果欢哥是嫡长子也是父亲唯一的子嗣,父亲会小心翼翼的宠爱,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张氏和欢哥身上。张氏不应该会想要别的女人再为父亲生下子嗣。

更何况,张氏千辛万苦为姚家生下子嗣,就算是身子受损一时半刻不能有孕。以父亲的性子也不会立即嫌弃张氏,张氏根本不用给父亲送去别的女子。

按照人性来分析,怎么也说不通。

张氏定然是另有所图。

婉宁仔细地回想,“我记得张氏进了姚家的门就有了身孕。”

童妈妈道:“是,当时奴婢听说了还为娘子哭了一场,老天也是不开眼,娘子虔心求子。却没能再怀上身孕,倒是老爷新娶的张氏才进了姚家一个月就传来有孕的消息。”

母亲被休之后祖父就为父亲说亲,很快张氏就嫁进姚家。前前后后不过一年的时间,紧接着张氏怀孕,没有到日子就早产,生下了健健康康的欢哥。

这也太巧合了。

婉宁突然想起张氏生产前几日的事。父亲在衙门里当值。她心里想母亲就去母亲曾经住的院子里看看,从母亲院子回来的时候,路过了翠竹林仿佛看到了人影一闪,她吓了一跳让身边的丫鬟去看看,结果什么也没看到,第二天就有人说家里飞来了只雉鸡。

会不会是和这件事有关。

如果那不是雉鸡就是个人影呢?

婉宁顺着这个想下去。

她不过是个嫡女,对张氏来说算不上什么威胁,只要筹备一份嫁妆将来嫁出去就了事。张氏却明目张胆地陷害她。

她知dào

,就算她不推张氏。张氏也会在那天生产,张氏之前没有小产的迹象,为什么会突然生产。

欢哥生下来的时候就如同足月儿般大小。

父亲还庆幸欢哥福大命大。

如果欢哥就是个足月儿呢?

那么推算一下日期,张氏岂不是在嫁进姚家之前就有了身孕。

假设这都是真的。

张氏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是父亲的,父亲就会帮着张氏遮掩,张氏也就不用那般大动干戈,父亲紧张欢哥,生怕欢哥因为早产先天不足,显然对这些事都不知情。

婉宁扬起了眉毛。

所以,有可能张氏的欢哥不是父亲的孩子。

这样的话……祖父和父亲宠爱的其实是别人的子嗣。

而被休回沈家的母亲却怀着昆哥。

果真如此的话,婉宁想到这里不禁失笑,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童妈妈不明就里,“小姐,您这是在笑什么?”

婉宁摇摇头,一切没弄清楚之前,她会小心翼翼地求证,没有什么事是做的天衣无缝的,定然会露出什么端倪。

祖父和父亲还期盼着欢哥将来能有个好前程。

如果欢哥真的有个好前程,长大之后张氏会不会怂恿欢哥认祖归宗。

那可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婉宁正想到这里,落雨来道:“赵家来人了,说是马车已经备好,就等着小姐一起过去。”

婉宁点点头,看来赵家肯按照她说的方法来安置世子爷。

婉宁带着落雨去换衣服,出来的时候童妈妈迎上去,“莲花街那边传来消息,说三太太要过来看小姐,小姐……要不要让人回个信?”

婉宁摇摇头,“不用了。”张氏不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吗?她就磨磨张氏。

……

婉宁上了赵家的马车,马车径直去了忠义侯府的一处庄子上。

马车进了庄子才停下来,童妈妈将婉宁扶下来,婉宁抬起眼睛顿时看到迎过来的忠义侯夫人。

“夫人。”婉宁上前行礼。

忠义侯夫人立即道:“七小姐,总算将你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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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可怜

婉宁走到忠义候夫人身边,听忠义侯夫人说赵琦的情形。

赵夫人道:“就照小姐说的将琦哥儿送到了庄子上。”赵夫人说着紧紧地攥住了帕子,好不容易将琦哥儿盼回来却听姚七小姐说,要暂时将琦哥儿送去庄子,琦哥儿在她眼皮底下她还不放心,如今送到这么远,她只要想起来就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她本是想让人说说,将姚七小姐再想个别的法子,谁知dào

姚七小姐不肯改主意。

赵夫人想到这里眼睛湿润,昨天晚上她试探着去跟琦哥儿说话,琦哥儿缩在床角瑟瑟发抖,她都不知dào

该怎么办才好。

姚七小姐既然能帮忙让乔贵家的照顾琦哥儿,她去找安怡郡主商量,郡主也说现在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照姚七小姐说的试试。

所以她就下了狠心让乔贵家的将琦哥儿领来了庄子,又将庄子上的人手减少了一半,免得庄子上有人吵闹惊了琦哥儿。

她这样战战兢兢地等了一会儿,虽然琦哥儿还是一样地躲着人,却也没有比在府里严重,也不知dào

这算不算是好消息。

什么时候那个活泼好动的琦哥儿才能回来。

“我让人将琦哥儿平日里喜欢的东西都拿来了。”赵夫人说着看向婉宁,姚七小姐看起来比寻常的内宅小姐要清丽些,皮肤很白,眼睛里像含着露水似的,说不出的透彻。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内宅中的小姐能帮忙救了琦哥儿。

婉宁和赵夫人一起去看赵琦平日里用的物件儿,有弓箭和大小不一的木剑。笔墨纸砚也都有,还有一些书本,看赵琦的东西就知dào

忠义侯想将儿子养育成和自己一样驰骋沙场的武将。

那些弓箭和木剑用的格外多。弓身和剑柄都十分光滑,可见赵琦很喜欢这些东西。尚武的男孩子,胆子不会很小,赵琦会这样定然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家门生变,身边人又因保护他而死,一个金贵的世子爷从此过上逃亡的日子,可想而知这一路上赵琦遇到了多少事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也怪不得赵夫人会着急。赵琦从前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

赵夫人道:“要不然将庄子里的房间布置成府里那个样子,琦哥儿看着说不定会想起从前的事,病也就会好了。”

这些东西虽然会勾起赵琦从前的回忆。也会让他想到后来的境遇,这些东西现在拿出来让赵琦看,恐怕是弊大于利。

婉宁看向赵夫人,“府里是不是给世子爷请过西席?”赵琦有不少的书。打开看里面还有注解和昆哥看的书差不多。

赵夫人点点头。“我们侯爷在的时候,请了两个先生来教琦哥儿读书写字,还亲自跟琦哥儿讲些古往今来有名的大将军的故事。”

从赵夫人的话中能听出来赵琦和侯爷的感情很好,婉宁也想起小时候父亲给她讲故事的事来,那时候她大约只有四五岁,父亲还很喜欢她,父亲对她这般她尚且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父母对子女的影响是很大的。她倒可以从这里入手来帮赵琦。

婉宁道:“夫人不如多找些书给世子爷看。”

读书能让人安静、放松下来。

赵夫人道:“要找什么书看?琦哥儿现在也不肯看书啊。”

婉宁道:“那不一定,要找世子爷感兴趣的书。世子爷能看懂又愿意去看的。”

“夫人,我有个弟弟年纪比世子爷小一些,如果夫人愿意可以让我弟弟过来陪着世子爷一起读书,我弟弟那里恰好也有些书,是他平日里能看得懂的,我去找些送过来。”

说到这里,婉宁看向赵夫人,“您还要让乔贵家的每日去我那里,我教她一些故事讲给世子爷听。”

让乔贵家的去见姚七小姐,那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赵夫人急忙道:“乔贵家的本来就是姚家的下人,要不是我们琦哥儿我怎么还能霸着人不放。”

找些书来,让乔贵家的去见姚七小姐,这些都是很简单的事,她安排起来并不难,她只是觉得琦哥儿现在连别人的话都听不进去,怎么才能读书。

……

和赵夫人说完话,婉宁在屋子里见到乔贵家的。

乔贵家的上前行了礼道:“世子爷到了庄子上仿佛也没好转,就是整日里蜷在床上。”

才搬到庄子上,想要适应还要过几日才行。

婉宁吩咐乔贵家的,“你还像从前一样侍奉世子,没事的时候多跟世子说说话。”

乔贵家的说话,赵琦不是很排斥,毕竟现在赵琦能信任的只有乔贵家的,将这份信任感培养起来,以后不论她要做什么都可以让乔贵家的来帮忙。

乔贵家的点点头,低声道,“世子爷还能好吗?”

婉宁道:“世子爷年纪尚小,只要快些好起来,还能和从前一样。”

乔贵家的和婉宁说了会儿话,就有赵家的下人来道:“世子爷醒了要找乔贵家的。”

婉宁看着乔贵家的,“你去吧,我和赵夫人说好了,每日让赵家马车将你送来我院子里,你将世子爷每日的情形都告sù

我。”

乔贵家的忙颌首。

乔贵家的从花厅里出来径直去了赵琦屋里。

“世子爷。”

听到乔贵家的话,赵琦才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被子一角,乔贵家的顺势将被子慢慢拿开,赵琦眼睛里是恐惧又迷茫的神情。

“世子爷,奴婢回来了,您放心,这屋里没有旁人了。”

赵琦的手紧紧地攥着被子不肯松开,厚厚的被子将他的额头捂出了热汗。乔贵家的忙用帕子将赵琦的汗擦掉。

“世子爷,没事了。”乔贵家的低声劝着,半晌赵琦才慢慢地将手松开了。

“世子爷。奴婢带了好吃的给您。”乔贵家的打开手里的盒子,顿时有一股烤豆子的香气传出来。

赵琦看过去。

乔贵家的笑着道:“奴婢给您烤了豆子吃。”

烤豆子。

他不记得多久之前吃过烤豆子,每逢年节,他就和族里的兄弟们一起偷来豆子来烤,豆子噼啪的声音好听,还有一股股香气传出来,他们会争着抢着将滚热的豆子拿起来放在嘴里。豆子又酥又甜说不出的好吃。

下人发xiàn

了追着他们喊,生怕他们烫伤了手。

母亲沉下脸来训斥他,父亲就站在旁边笑。“没事,吃吧,有什么,我们小时候还不是这样顽。”

赵琦将豆子捏在手里。觉得豆子很热。从指间一直热到他心里。

“奴婢让人端来炭火,世子爷自己烤着吃?”

赵琦没有说话,乔贵家的笑着道:“奴婢这就去吩咐。”

很快炭火被抬上来,赵琦却捏着豆子不肯下地。

乔贵家的试着抓了把豆子放上去,很快就传来“噼啪”的声音。

赵琦有些害pà

地缩着肩膀,紧紧地攥起了被子,随着豆子的香气传来,赵琦的手又慢慢地松开。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么多的声音过后只有热腾腾的豆子。

滚烫的豆子拿出来。放进嘴里,还是一样的酥脆。

“世子爷,奴婢给您讲故事听行不行?”

豆子的声音让屋子里不那么安静,热热的火盆仿佛也将冷清驱赶走了,赵琦睁大眼睛看着乔贵家的。

乔贵家的道:“奴婢讲一个小将军的故事,奴婢讲的不好,世子爷不要笑话。”

赵琦没有说话,乔贵家的就说起来,“从前有个小孩子最爱听人家讲上战场打仗的故事,长到七八岁的时候,他就求着长辈给他请个武功师傅。”

乔贵家的讲的很慢,“可是他生来身子羸弱别说骑马射箭,连走路都气喘吁吁,长辈都说他不适合学武,让他就在家里读些书,写些字。他却不肯听,每天早早起床练筋骨,长辈见他这样用功,拗不过他只好请了师傅回家。”

“从此之后不管刮风下雨,他都会跟师傅练武,即便是这样,他却仍旧不如族里的兄弟,连师傅都说他除了有几分的耐力没有什么长处……”

乔贵家的说着,赵琦没有做声在一旁静静地听。

门外的赵夫人却忍不住用帕子捂住了嘴,眼泪也从眼睛里落下来,乔贵家的讲的是侯爷的事,侯爷小时候资质平平,谁也没想到侯爷能继承老侯爷的衣钵带兵打仗,后来侯爷去了军营立了军功回来,让所有人都为之惊讶。

就是那时候她对这个将要成亲的夫婿心生好感。

侯爷带兵打仗这么多年,没想到最终会落得通敌叛国的罪名,开始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差点要晕厥过去,她还是咬牙挺过来,直到侯爷的罪名被平反。

跟着侯爷一起打仗的下属回到京里将侯爷的事原原本本地和她说了,她这才知dào

侯爷在边疆粮草不济才会吃了败仗,侯爷死了之后,那些人将侯爷的头颅挑在长枪上庆贺。

在家中,侯爷掉了几根头发她都会心疼,从来没想到会有人这样对待侯爷。

将头颅挑在长枪上,这是什么样的侮辱。

侯爷死得这样惨,京里的那些人却还诬陷他……

他们怎么能这样。

想到这里,赵夫人的心一抽抽地疼痛,不止是琦哥儿,就是她现在也不敢想侯爷,不敢去想发生在赵家的事。

赵夫人从院子里出来,一直向前走,下人向她行礼说了些话,她却浑然不知,直到一个人站在她跟前,她这才放声痛哭起来。

****************************(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找茬

“这是怎么了?”安怡郡主忙上前拿出帕子给赵夫人擦眼泪,“是琦哥儿?”

赵夫人摇头,声音仍旧呜呜咽咽地从喉咙深处传出来,仿佛已经不受她的控zhì

,“我是想……我是想……侯爷已经死了啊!侯爷已经死了。”

她依靠的丈夫,想要照顾一辈子的丈夫,已经死了。

那个让她想起来心里暖和的人,那个她觉得无论何时都能依靠的人,那个总是风尘仆仆回到府里,让她心生埋怨的人,已经没了,再也没有人让她怨怼,再也没有人让她牵肠挂肚,再也没有人让她从夜里醒过来轻手轻脚地掖好被角。

从前只要提起来侯爷来她就会抬起下颌,无论什么时候都颜面有光,现在他没有了。

从此之后她就是太夫人,因为那个人没有了,她突然就老了,她的年华,她的一切都老去了。

最可怕的是她没有觉得自己悲哀,只是心疼,心疼侯爷,想起侯爷在他身边的一举一动,她从来没想过侯爷会突然离开她身边,再也不回来。

安怡郡主的眼泪也跟着顿时涌出来。

舅舅一直待她很好,母亲在世的时候说父亲,是赵家最好的人,就算不承祖业也照样建功立业。

安怡郡主轻声地劝着。

“郡主你说,他怎么就死了。”死这个字多难听,怎么能这么快就落在他身上,赵夫人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我还没好好伺候他,他就死了,之前我还埋怨他。还气他,我不该做那些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因为他已经死了,我应该待他再好些。”

舅母这样哭舅舅,安怡郡主也忍不住掉了眼泪。

“哭一下好,哭了就痛快了。以后就我们互相照应,我们要好好活着,将来就算要去了。也不能像舅舅一样,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将来要是轮到了我们,我们一定要聚在一起说说话。谁先走就送谁一程。”

赵夫人摇头。“安怡郡主福大命大,千万别这样说。”

安怡郡主道:“要是谁能知dào

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也是个福气。”

好半天两个人才止住了哭。

“琦哥儿怎么样?”安怡郡主问道。

赵夫人看向身后的院子,“姚七小姐想了办法,让姚家那个跟在琦哥儿身边的下人,给琦哥讲故事。”

安怡郡主微微怔愣,讲故事?讲什么故事?

“讲的是侯爷小时候的事,又怕琦哥儿认出来做了一些改动。等到琦哥儿能接受了,再将侯爷在边关打仗的事说出来。”

安怡郡主觉得惊讶。“这是为什么?”

赵夫人道:“姚七小姐说,琦哥儿的性子随侯爷,侯爷从小就勤勉好学,坚韧不拔,琦哥儿这个时候,正需yào

这样的品性做榜样,听听侯爷的事,琦哥儿就会觉得眼前的困难算不得什么。”

这是要用舅舅来激励琦哥儿。

“姚七小姐还让乔贵家的断断续续地讲,琦哥儿听不到故事,就会想自己看书,只要琦哥儿能看书,这病也就治好了大半。”

姚七小姐是用这种法子。

“姚七小姐说,琦哥儿心里难过多是因为侯爷叛国的罪名,如今虽然侯爷的罪名被洗脱,琦哥儿却没有缓过神来,我们想法子将侯爷在边疆的事用故事说出来,等到真相揭开之后,琦哥儿就会知dào

,侯爷……根本就没有通敌,而是……为了大周朝战死沙场,琦哥儿的心结也就解开了。”

赵夫人说着,似是看到侯爷临走前摸着琦哥儿的头说,“等将来你长大了,父亲带着你上阵杀敌。”

安怡郡主想了想,“姚七小姐可还在庄子上?”

赵夫人点点,“我让茹茵陪着去了前面。”

“舅母放心,”安怡郡主拉起赵夫人的手,“琦哥儿将来定然会好的。”

赵夫人听着安怡郡主的安慰,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安怡郡主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十二岁的小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这个姚七小姐,她定然要见见。

能想到这个法子来帮琦哥儿,可见姚七小姐的品性。

赵夫人和安怡郡主去花厅里坐下。

喝了口茶,安怡郡主道:“我来晚了是因为在路上遇到赵家的长辈,赵家长辈想来庄子上看琦哥儿。”

赵夫人惊讶,她刚刚将琦哥儿送来庄子上,没想到就被人知晓了,消息怎么会传得这样快。

“她们都怎么说?”

安怡郡主道:“让我劝说舅母,不要信姚七小姐的,姚七小姐是个连亲生父亲都不愿意相认的人,说话能有几分的可信。”

安怡郡主话音刚落,赵家下人进门道:“夫人,四太太和西府的老太太来了。”

赵家分了两支,一支是忠义侯府,另一支被族人称作西府,西府老太太和儿媳妇来做什么。

赵夫人道:“既然人都来了,就请进来吧。”总不能将人挡在门外,更何况侯爷出事这段日子,西府一直在府里帮衬。

不一会儿工夫张瑜贞扶着婆婆进了门。

“听说琦哥儿在庄子上。”大家见了礼,西府老太太立即道。

赵夫人颌首。

“怎么将琦哥儿送到这么远,请的是什么郎中,在府中治病不行吗?”赵老太太显得很着急,“我去府里看琦哥儿,才知dào

你们娘俩都不在府里,急忙就赶了过来,请的什么郎中要这样遮遮掩掩的看病。”

赵夫人忙道:“不是遮遮掩掩,而是这里清静,琦哥儿住着舒坦些。”

赵老太太叹口气,眼睛里露出不可信的神情。显然对赵夫人嘴里的郎中十分的怀疑,“我们想要帮忙却不知dào

怎么伸手,不是请了太医院的御医来看了琦哥儿。太医院都没有好药吗?”

赵夫人摇摇头。

旁边的安怡郡主放下手里的茶,看向旁边一脸焦急的张氏,“不是没有好药,是琦哥儿还小,要慢慢调养才能好起来。”

赵夫人听得这话看向安怡郡主,安怡郡主面容舒展仿佛很坦然,好像琦哥儿的病真的没有大碍。

旁边的张氏目光闪烁。她今天来是要将赵琦病重的消息传出去,忠义侯府的世子爷就像疯了一样在府里大喊大叫,太医院束手无策。赵家也请了名医来诊治还是没有法子。

现在忠义侯夫人竟然听了一个十二岁丫头的话,将世子爷挪来庄子上。

是赵琦已经病入膏肓,忠义侯夫人才会死马当作活马医。

怎么才能将一件事传的沸沸扬扬,她再清楚不过。现在因为漕粮进京没有太多人关心忠义侯府。

可是她将一件件事串起来。姚家七小姐气病了祖父又不肯回家居住,这样的事在京里还从来没有过,就是这样一个被人诟病的女子,忠义候夫人竟然奉为座上宾,不管是谁听了都会觉得这件事蹊跷的很。

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不但帮了妹妹出气,还能将赵琦的事捅出去。

病成这样的赵琦怎么能承继忠义侯的爵位?

就算是皇上因忠义侯的事有意赐恩忠义侯府,听到消息也会打消这个念头。倒是极有可能换一种法子补偿赵氏一族,让夫君承袭爵位。赵家族人就能好好照应赵琦母子。

听说忠义侯夫人将姚婉宁请来给赵琦治病,她有两夜没有合眼,现在终于将所有的棋子都摆了个清楚。

姚婉宁有多少本事妹妹再清楚不过,忠义侯夫人也是昏了头才会相信姚婉宁。

既然她已经将整件事看透,也不用再客气,现在就是该下手的时候。

“听说二嫂是听了姚家小姐的话,”张氏说着为难地看向赵老太太,“有些话也不知dào

当讲不当讲。”

赵夫人有些紧张地挪了挪身子,“弟妹有什么不能说的?”

张氏喘了口气这才抬起目光闪烁的眼睛,“那个姚家小姐不可信,二嫂千万要想清楚,姚家小姐从前在京里就不本分,这才被送去了泰兴族里,如今又是私自进京,不但将姚老太爷气病了,还不肯跟三老爷回姚家居住……姚家上下正为了这个小姐发愁,我……我那妹妹已经苦口婆心地劝了几次,都是没用……这样名声的小姐恐怕将来不会有个好结果。”

赵夫人诧异地看向安怡郡主,这件事她不是没有耳闻,她让人去请姚七小姐时正好遇到姚老太爷和姚七小姐进京,姚老太爷是晕了过去,姚三老爷也没将姚七小姐接回姚家。

当时她也觉得奇怪,不过这是姚家的家事,她也就没有细细打听。

更何况琦哥儿之前受了姚七小姐恩惠,乔贵家的又将姚七小姐挂在嘴边,她一直觉得这里定然是有什么误会,现在听弟妹说起来,好像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赵夫人皱起眉头,“弟妹不要乱说,一个小姐的名声岂是能随便议论的。”不论是什么情况,张氏都不该在赵家说道姚七小姐。

张氏顿时觉得惊讶,这个平日里没有主见的二嫂竟然会帮姚七小姐说起话来。

“夫人,”管事妈妈走到赵夫人耳边低声道,“二小姐和姚七小姐过来了。”

张氏眼睛一转看向门外,晃动的琉璃帘子后,一个穿着青色褙子的女孩子站在赵茹茵身边,个子还没有赵茹茵高,她就不明白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姐,怎么能将姚老太爷气得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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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一下(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被弹劾了

看着帘子外的影子,张瑜贞翘起了眼角,故yì

扬起声音,“真是巧了,我刚说到姚七小姐,姚七小姐就来了。”

这个连家都不回的小姐,到底有什么脸面走出门来勋贵府上做客,她在京中这么多年,就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张瑜贞向外看着,按理说这时候姚七小姐就算是硬着头皮也该进门,屋子里可是有安怡郡主在呢,就这样走了岂不是在安怡郡主面前丢了脸面。

张瑜贞等了一会儿外面的姚七小姐却动也不动,这是什么道理。

张瑜贞皱起眉头看向旁边的下人,“刚过了晌午,太阳正毒,快将两位小姐请进屋,别晒着了。”

下人应了一声,忙去撩帘子。

屋子里的人能听到下人清晰的声音,“太太们请两位小姐进去呢。”

张瑜贞装作不在意去拿旁边的茶喝,半晌只有下人进门。

姚婉宁也太不识好歹,她让下人去请还请不进来。

赵老太太脸上有几分的怒容,“一点规矩都不懂。”

站在屋子里的下人脸上一片讪然。

“怎么了这是?”张瑜贞扬声问过去。

下人吞吞吐吐,“姚七小姐说……”说着就要向张瑜贞走过去。

姚婉宁在外面说的话都已经让茹茵知晓,赵茹茵都知dào

的事,赵家人早晚都知晓,现在这样遮遮掩掩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将话敞开了说。

“都是家里人,有什么好避讳的。”张瑜贞说着看向安怡郡主。

安怡郡主脸上没有特别的神情。

“姚七小姐说。屋子里有人在说姚家的家事,她不好意思进来叨扰。”

不好意思进来叨扰。

张瑜贞顿时觉得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热辣辣的视线顿时让她浑身的汗毛竖起。

将姚家的事拿到赵家来说。本来就是嚼舌说闲话,如今被姚七小姐直接揭开。

安怡郡主喝在嘴里的水差点吐出来,姚七小姐还真是直率,一句话就将张瑜贞说的面红耳赤。

“姚七小姐还说,她的面子是小,恐怕牵连到了忠义侯府,传到外面去还当世子爷生了什么重病。非要找她这样还未及笄的女子医治。”

张瑜贞怔愣在那里。

姚……姚婉宁怎么会知dào

她心里在想什么。

琉璃帘子犹自在风中摇摆,门外的女子抬着头脸上带着笑容,仿佛将所有事都看透了一般。

屋子里一下子静谧无声。张瑜贞脸色难看,还是赵老太太咳嗽一声,张瑜贞才回过神来。

张瑜贞片刻的失态已经让所有人看了清楚。

刚刚才施展的计谋,却在眨眼的功夫被人揭穿。

张瑜贞脸上一片火辣。“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方才的确是她在说姚家闲话。屋子里的人都听了清清楚楚,现在让她反驳,如同是在掩耳盗铃,她的脸面顿时不知dào

该往哪里摆。

张瑜贞说着向屋子里看过去。

赵夫人神情复杂,安怡郡主目光明亮地在看着她。

张瑜贞顿时有了些慌张,她不由地扬起声音掩饰,“她怎么敢这样没有礼数,说出这种话。”

因为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如今没有长辈庇护张瑜贞就这样无所顾忌。看到一脸焦急的赵夫人,安怡郡主淡淡地开口。“赵四太太别这样说,是我们赵家将姚七小姐请上门,不是姚七小姐自己要来,一个十二岁的小姐能冒着这些闲言碎语到赵家来给琦哥儿治病,依我看赵家该感谢姚七小姐。”

张氏从进门到现在就一直在搬弄是非,说什么关切琦哥儿,每句话都在说琦哥儿的病,生怕琦哥儿病的不够厉害似的。

就像姚七小姐说的,张氏和西府老太太赶过来恐怕是另有目的。

安怡郡主这是在帮姚七小姐说话。

张瑜贞一脸的诧异。

安怡郡主淡淡地道:“别说传出去,就算是赵家有人去说,也要说姚七小姐在泰兴县就救了琦哥儿,现在觉得诧异……那也太晚了些。”

张瑜贞顿时脸上一红,安怡郡主是出了名的直脾气,平日里她不敢去招惹,今天是说姚婉宁,却没想到却让安怡郡主张了嘴。

……

“姚七小姐。”

院子里传来惊讶的声音。

所有人向屋外看去,一个太太带着下人进了庄子。

赵夫人这才想起,她请了李御史的太太,就是李大太太将姚七小姐会治病的事说了个仔细,她才下定决心将姚七小姐请过来。

“大太太,”婉宁没想到会在赵家遇到李大太太,“您也进京了。”

李大太太点点头,“总不能一直在泰兴,让老爷自己回京我也不放心,比你们走得晚了几日,前日才到京里,还没来得及去看你。”到了京中就是打理家里的事,知dào

姚七小姐会来赵家,她就赶过来相见。

赵夫人笑着迎出来,“大太太来的正好,能陪着姚七小姐说说话。”

几个人边说话边进了门。

看到姚婉宁,张瑜贞心中又怒又气,顿时坐如针毡。

“这才几天没见,七小姐出落的更漂亮了。从泰兴到京里一路可好?我来的时候姚老太太嘱咐我多多照应七小姐,哪里轮得着我照应七小姐,都是七小姐在照应我,没有七小姐,哪有我的今日。”

听着李大太太的话,张瑜贞觉得说不出的刺耳。

李大太太竟然这样捧着姚婉宁。

真是气死她了。

这次来赵家,本是该她来劝说二嫂,顺便看看忠义侯府的笑话。却没想到她要坐在这里听人夸赞姚婉宁。

“二祖母的身子可好?”

李大太太点头,“好着呢,就是想你。你才走的那几天听说老太太都睡不着觉,还是桂妈妈劝说着,让老太太保重身子,将来才能到京中来看你。”

提起二祖母,婉宁顿时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想念。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二祖母,什么时候才能再和母亲团聚。

婉宁道:“祖母说要来京城?”

李大太太道:“老太太提了好几次,我看不像是随便说说。明年开春说不得老太太真的会动身来京城,到时候可就好了。”

长途跋涉,二祖母的身子只怕是受不得。但愿那时候她能回去泰兴看二祖母。

张瑜贞第三次将茶杯放在桌上。

安怡郡主和赵夫人听李大太太说泰兴的事,姚七小姐在一旁抿嘴笑,二嫂还不时地照应着老太太,唯有她……被冷冰冰地扔在一旁。

张瑜贞看向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咳嗽两声让张瑜贞扶着站起身来。“既然琦哥儿没事我也就安心了。改日我再来看琦哥儿。”

张瑜贞也勉强露出笑容,“我陪着娘回去。”

赵夫人也不多留赵老太太,吩咐下人去备车,不一会儿工夫下人来禀告车马已经准bèi

好,赵夫人亲自将赵老太太送出了门。

才走出屋子,身后传来安怡郡主爽朗的笑声,张瑜贞顿时抿起了嘴唇。

……

趁着安怡郡主去更衣,李大太太看向婉宁。“七小姐知不知dào

,皇上下了旨意让崔大人主审南直隶贪墨漕粮的案子。”

婉宁摇摇头。虽然没听说,她心里早已经知晓,以崔奕廷的脾气一定会想方设法将这桩案子握在手里。

方才老爷跟我说,“七小姐的父亲上下疏通关系见到了姚六老爷,按理说,这样的案子没有刑部主审的点头谁也不能见人贩。”

“更何况这段日子寿家人上下活动花了不少的银子在里面,刑部主事已经下令谁也不能收受财物……你父亲赶在这时候……有藐视朝廷的嫌疑,御史言官弹劾了寿家和刑部侍郎等人,连你父亲也在其中。”

父亲因为六叔被弹劾了?

李大太太道:“老爷让我跟小姐说一声,小姐心里也好有个数。”

婉宁眼前忽然浮现起母亲被休时的情形。

不论是祖父还是父亲都是一身正气,无不在数落母亲的不是,说沈家的过错,如今终于轮到了他们,让他们也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是副什么模样。

……

李家,李子年看着在一旁听消息的姚宜闻。

想想来李家帮忙的姚七小姐,这父女两个长相倒是有几分的相似,性子却大不相同。

“姚大人,”李子年声音微微上扬,“御史言官的折子就在那里,我也没法子,要听圣上如何裁断。”

“按理说,姚六老爷虽然贩卖漕粮,姚家却在泰兴帮了巡漕御史找到了被贪墨的漕粮,若是上奏折功过相抵也并非难事。”

听得李御史的话,姚宜闻不禁有些意wài



李子年道:“只不过,听说因为漕粮之事,姚家两房水火不容……姚家二房为了泰兴县的漕粮作证,姚大人却买通刑部官员去大牢里见姚六老爷,”李子年诧异地看着姚宜闻,“姚大人到底要做什么?是帮姚家还是害姚家,下官怎么弄不明白了。”

姚宜闻不由地吞咽一口,“泰兴县的事我不太知晓,去刑部不是为了给六弟洗脱罪名,而是想要问清楚这漕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算是姚大人和族中多有不合,为何不去问姚七小姐?”

姚宜闻惊讶地抬起眉眼,什么时候他们和族中多有不合,这话是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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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一下,两处错别字。(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父子相见

同为六部侍郎,相互说句话那是常有的事,他为官这么多年了,在六部里做什么事都要互相给些颜面。

别说去看六弟,就算是想方设法查问刑部的卷宗也不难,这次去刑部他托的是和他有同年之谊的周宗儒,对刑部侍郎周宗儒来说,这是件很容易的事,谁会承想在这件小事上就栽了跟头,就会有言官弹劾。

自从夏大学士进了内阁之后颇受皇上信任,夏大学士为官清廉,为人又谦和,官员私下里都称他为贤相,夏大学士曾兼过都察院佥都御使,这在内阁首辅中还是头一份,夏大学士领着内阁又让言官敬服,谏官和监官的台谏已经算少了很多,就算是有弹劾,那也是对勋贵和武将。

几年下来,他们这些人都快忘记了动不动就被御史弹劾的滋味。

突然之间,奏折就像雪片一样落在皇上面前,好像要将几年积压的台谏一下子都补齐,听到自己被言官弹劾他怔愣了半晌,再去找周宗儒,周宗儒也被责罚。

谁也没料到,局势一下子变成这个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户部被弹劾十几人之多,南直隶的官员更是上了大大小小的奏折。若是朝廷认真办此案,他说不得就会被拖进去。

想到这个,他才来找李御史。

南直隶的漕粮查之前,皇上先赦免的李子年,并且让李子年跟着崔奕廷去了南直隶。崔奕廷那里他已经碰了钉子,李子年和他有些交情,两家的女眷在泰兴也有往来。李子年总不能半点颜面也不给,没想到来到李家,李子年劈头盖脸就是这样一番话。

姚宜闻觉得最近的事都出乎他的意料。

不光是朝局的变动,就连家里的事也是一乱糟,父亲病倒在床,六弟下了大狱,族兄见他满脸的怒容。婉宁……更是不服管教,连家门都不进,这到底是怎么了?

姚宜闻道:“子年兄。我们同是泰州府人,有些事也就不遮遮掩掩,子年兄怎么会提起我家七丫头。”

李子年抬起眼睛,“姚大人有没有见到姚七小姐?”

自从上次在城外遇到。他还没有和婉宁说话。

姚宜闻不便将家事仔细和李子年说。

看到姚宜闻一脸的为难。李子年嘴边露出一丝轻笑,摇了摇手,“姚家的家事和我们这些外人无关,我只能告sù

姚大人,姚七小姐治好了拙荆的病,姚家二房帮着朝廷查案,倒是姚大人家的六老爷,在这时候私卖漕粮被巡漕御史抓个正着。六老爷岳家将泰州府贪墨的漕粮运出南直隶,也是人赃并获。巡漕御史顺藤摸瓜这才抓到了泰州知府,这只是一年的漕粮……再往后仔细查……姚大人以为要如何?”

姚宜闻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

真的要查?

他在衙门里打听出的消息只是“小定案”。

小定案的意思就是只要皇上面前能交代的过去就行了,南直隶的案子真的要查下去不知dào

要涉及多少官员,总不能将那么多官员牵扯过去。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这在官话里的意思就是,所有人贪墨就相当于没有人贪墨,你不追究我也不追究,大家心领神会。

漕粮的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之前谁都不来查,怎么冒出个崔奕廷就要查到底。

就凭崔奕廷头顶这个“崔”字就不能让人信服。

谁知dào

“小定案”突然就变成了“大定案”,不留情面的崔奕廷竟然摇身一变去了刑部当成了主审。

这是什么道理?

这样下去真的要人人自危。

他不过是找人帮忙去了一趟大狱看了六弟,如今刑部上下从周宗儒开始都被停职查办,甚至连这几日来往的公文都一并被封存。

去南直隶的所有公文半路都被拦了回来,其中户部、刑部的公文更是直接拿到了崔奕廷手里。

崔奕廷要做什么?要怎么做?姚宜闻想想就觉得胆寒,说不定谁是崔奕廷拿来立威的人。

六弟已经招认还咬住了寿家,这案子如果崔奕廷一定要握住,他是不可能疏通的了。

李御史看向姚宜闻,“按理说,我李家该感谢姚家的帮忙,只不过,听说治好拙荆病的恩人,如今要被逐出姚家……”

李御史刻意在这里停顿了片刻。

这是李御史再一次提起了婉宁,姚宜闻抬起头来。

“多事之秋,姚大人好自为之吧!”李御史说完站起身来送客。

姚宜闻的表情僵在脸上,只好顺势起身和李御史客套。

走出了李家,小厮忙上前伺候,“老爷,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

姚宜闻点点头,转身上了轿子,刚坐下来他却又改了主意,“你先去大老爷暂住的院子知会一声,我随后就到。”

老爷要去见大老爷?

小厮有些怔愣,这几天老太爷不就是因为这个生气,这是家里人都知晓的事,大老爷带着七小姐进京却住在外面,明摆着就是在和老太爷打擂台。

老太爷说了,谁也不准去见大老爷,他们下人还在一起议论,七小姐从族里过来却不回家,都是因为二房撑腰,大老爷大约觉得以族长的颜面能让老太爷低头,如今却落得留在外面无人问津的下场。

没想到才说过的事却突然有了这样的变化,老爷要去见大老爷。

他没听错吧?小厮怔愣了半晌才又上前询问,“老爷说……要去族中大老爷院子里?”

姚宜闻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等了一会儿不见轿子动。才抬起头看小厮,“你怎么还不去?”

“老爷,您说要去大老爷暂住的院子。小的还不知dào

……那地方在哪里,还要让人回去问问才清楚,咱们家里人也不是个个都知dào

。”

大哥和婉宁进京已经好几日了,家里下人竟然还不知dào

大哥暂住的地方在哪里。

姚宜闻眼前忽然浮起李子年轻笑时的神情,他顿时觉得脸上一片火热。

“快去问。”

姚宜闻声音落下,小厮立即飞快地跑起来。

……

轿子终于停到一处三进院子门前。

小厮已经等在门口接应姚宜闻。

“老爷,大老爷那边已经禀告过了。只是说……家里有客……请老爷在这边等一等。”

家里有客不让他进门?什么时候竟然生分到如此地步。

姚宜闻刚刚走出轿子,一眼看到不远处停的马车。

“有没有问问是哪个客人?”

大哥是从泰兴来的,京城里认识的人应该不多。就算有几个能来往的,说出来他也会熟悉。

“问了,”小厮道,“就是老爷刚刚去的李家的马车。”

李家?

李子年?

李子年会比他来的还快?

可是看马车的样子和跟车的婆子。应该是女眷乘坐的车。

难道是李大太太。

“客人是来找谁的?”

小厮道:“小的问了。那不是大老爷这边的客人,大老爷将旁边的院子买了下来,如今是七小姐……住着……那边还有族里的女眷……李家的马车停在那边……是找七小姐的。”

李大太太是来找婉宁的。

说话间又有一辆马车过来。

是一驾装饰精巧的华盖车,跟车的婆子穿着酱色的半臂褙子,下人规规矩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等到车停下来几个人围过去接应,就算他离得这样近连从车上下了几个人都看不清楚。

一般人家不会规矩这样大。

这些人都是来找婉宁的?

姚宜闻正想着,突然听到稚嫩的声音。“父亲的书都买齐全了?杨先生说明日开始就要学《增广贤文》。”

姚宜闻转过头去看到了走到门口的一大一小。

虽然有几年没见,姚宜闻一眼就认出了沈敬元。沈氏被休的时候,沈敬元红了眼睛,他也不认输,两个人就当着许多人的面打了一架。

本来他觉得日后两家还能走动,就因为那次再见面就形同仇人。

什么时候沈敬元有了子嗣?

姚宜闻将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不知怎么的他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一扯,有种难描难述的滋味从心里发出来,这孩子长得有几分难得的伶俐,小小的年纪身上就有了几分书卷的气息。

那孩子正在和沈敬元说《增广贤文》,发xiàn

沈敬元停住脚步,就抬起头来正好和他对视了个正着。

姚宜闻顿时有一种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知怎么的,那孩子的五官和神态瞬间就让他想起他小时候来,姚宜闻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都落在那孩子身上,连从前面过来的沈家马车都没看到。

这孩子的长相……

姚宜闻想要看得更清楚,沈敬元却伸手将孩子抱起来一下子送进车厢里。

不知怎么的,姚宜闻有种失落的感觉。

那孩子眉清目秀,有几分像沈敬元,却……眉眼很像沈氏……

沈氏……真是奇怪了,难不成他还惦记着沈氏,所以才要多看那孩子几眼。

沈敬元低声道:“坐稳了。”

昆哥点了点头。

姚宜闻走过来,还没有开口,沈敬元却冷笑一声,抬脚上了马车。

很快车厢里又传来那稚嫩的声音,“那是谁?”

“姚家三老爷。”沈敬元冷冰冰地说着姚宜闻。

“哦,是那个坏人。”

站在车外的姚宜闻听了个仔细。

那个坏人。

在一个小孩子心里,他都已经变成了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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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数落

沈家的马车走远了,门房才来传话,姚宜闻的小厮急忙走上前去。

不多一会儿小厮回来道:“老爷,大老爷让我们进去呢。”

原来家里的客人就是沈家人。

什么时候他也要等着沈家人走才能进姚家的门,之前他休沈氏的时候二老太太是找人来劝说,可是整个二房却和沈家没有什么来往,怎么才一年不见大哥,大哥就和沈敬元走的这样近。

姚宜闻想着带着下人进了堂屋。

姚宜州正和管事说话,看到姚宜闻就挥了挥手,管事急忙退了下去。

“大哥,”姚宜闻先开口,“这几日在京中可还习惯?”

二伯父在的时候,他们两家走得很近,逢年过节都在一起,在一起说笑、打闹,大哥是二伯父的独子,就真的将他们当做亲弟弟般看待,一转眼的功夫大家都长大了,各自成家立业,可他也想过彼此会这样生分。

姚宜州道:“都还好。”

不冷不热的一句话,让姚宜闻后面的话不知dào

从何说起,哥俩坐了一会儿,姚宜闻才提起姚宜春,“六弟生了病,瘦得不成样子,我让人带了些药进去,也不知dào

这案子要审到什么时候。”

下人上来端上茶点然后又陆续地退下去。

姚宜州抬起眼睛,“老六出事之前,我就跟他说过,不能做出有违法度的事,他却不听非要去倒卖漕粮。我们姚家做了多少年的粮长你们不是不知dào

,如今名声却功亏一篑,泰兴县的粮长本是何家。三叔父和朱应年一起将粮长之位换成了六弟。”

姚宜州说着将身边的文书拿起来拍在桌子上,“这是六弟做粮长时立下的文书,无论将来出了什么差错都和姚氏一族无关。”

姚宜闻沉默了半晌,“李御史家是怎么回事,李御史的病怎么是婉宁治好的?”

姚宜州冷笑一声,“那你要问问三叔父,当时笼络李御史是不是因为六弟贪墨了漕粮?想要李御史抬抬手不要为难姚家。婉宁治好了李大太太,三叔父和六弟就想通过婉宁打听出李家的消息,你说这应不应该?”

“因为这样的事要将婉宁逐出姚家。别说我这个做族长的不答yīng

,族里的长辈都不会点头,”姚宜州皱起眉头,“至于六弟的事。你别想在我面前说什么大道理。我无官位在身也知dào

,这些事要等着朝廷论断,孰对孰错不是你我能说了算。”

姚宜闻没想到大哥会这样封死了他的嘴。

姚宜州说完看看姚宜闻,“难不成六弟倒卖漕粮,朱应年贪墨漕粮的事都与你有关?”

姚宜闻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为官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做过贪墨的事,更别说去贪墨漕粮。”

“那就好。”姚宜州淡淡地道,“我可不想看着整个姚家都被拉下水。我们姚家毕竟是泰兴县的大户,又做过粮长,漕粮的事我是管定了,你不用来劝说……”

这话摆出来,好像他是因为要庇护六弟才和族里闹翻。

姚宜州道:“我们姚家在泰兴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六部堂官,你还记得你高中进士的时候泰兴县是怎么个热闹,人人都说你给泰兴县挣了脸面,这些年但凡有泰兴应考的考生有几个不来你家中拜会?”

“我们家没在泰兴做什么善事,却倒卖漕粮,漕粮是什么?百姓送上来的税粮,我们姚家何德何能,竟然和贪官相互勾结盘剥百姓。”

“我问你,你进京任职的时候跟我说了什么?”姚宜州板起了脸,“说将来定然要做一个清官,就算不会名垂青史也不能让人唾骂。”

“我父亲在世的时候为何就算让族人饿肚子也要拿出盘缠让三叔和你去赶考?”

“那是因为父亲说,你虽然从小就话不多,但是为人本分,将来做了官定然也是个好官,”姚宜州道,“你说说,我爹有没有说错。”

当时伯父说这样的话,他听了只觉得面上有光,姚宜闻想到这里,脸上一红,却没想到多年过去了,再听到这样的话,却让他觉得难堪。

被御史弹劾,被李御史看不起,如今大哥句句责骂……

“我还以为进了京,你能分辨孰对孰错,立即作出个决断,姚家对是对,错是错,绝不偏袒任何人,这样一来才对得起姚家在泰兴的名声,谁知dào

你就是和糊涂虫。”

姚宜州瞪圆了眼睛,“亏你当年在我面前说下那样的大话。”

……

姚宜州越说声音越大,“当年你休沈氏说是为了姚家的脸面,说沈氏和沈敬元勾结丢了你的官声,现在我就问你,沈氏让你丢了什么脸面?可让你受了御史的弹劾?”

说到这个,姚宜闻顿时怔愣起来。

没想到大哥会在这时候提起沈氏,是不是方才沈敬元说了什么。

姚宜闻皱起眉头负气道:“大哥,沈氏那件事不说也罢,沈氏做出那样的事,不能怪我容不下她……”开始他也在父亲面前替沈氏求过情,如果单单是因为沉香母子他不可能会点头,实在是沈家太胆大妄为,要不是父亲发xiàn

的早,整个姚家早就受了牵连。

他也因此欠下了如今左春坊的何明道的人情,还好何明道和张家素有渊源,他这才没有因为那件事提心吊胆。

姚宜闻正想着。

“如果倒卖漕粮的事是沈家做的呢?”

清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六叔的事放在沈家身上,我生母现在若是还没被休,父亲还会觉得沈家也情有可原,即便受了御史的弹劾父亲也要替沈家说话吗?”

“父亲觉得倒卖漕粮的罪名微不足道,”说到这里婉宁刻意顿了顿,“还是朝廷律法根本无所谓,父亲心中自有一杆秤。”

下人撩开帘子,婉宁一步踏进来。

姚宜闻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好久不见的长女站在那里,一双清澈的眼睛和他对视,目光中已经没有从前对他的依赖,而是深深的质疑。

这些年,他也时常会想起婉宁小时候的模样,却从来没想过婉宁有一天这样站在他跟前,四年里婉宁长大了,容貌有了些许的变化,这在他意料之内,他没想到的是,改变最多的却是婉宁的神情。

小时候经常腻在他身边,小小的手拉着他喊“爹爹”,而今却满眼的疏离。

“父亲没有见到我,就让人将我送去家庵,就像四年前,父亲将母亲早产的罪过就丢在我身上,父亲亲眼看到了我推母亲?父亲有没有仔细盘问过下人,那天亲眼见到我推母亲的那些人,如今在哪里?是不是早已经被打发出了姚家?”

婉宁看着父亲,“父亲以为我不想回家?不能将这件事弄清楚,我不能回去,回去也是落下偌大的罪名,早晚会被送去家庵了事,真的到了那时候,谁能庇护我?”

“是父亲?还是母亲?谁会替我说一句好话?”

父亲脸上是复杂的神情。

她就是要将从前的事弄个清清楚楚,让父亲看个明白。

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永远不知dào

真相的痛。

父亲不是一直在学祖父道貌岸然、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态,而今怎么会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而今祖父和父亲还有什么立场说自己一身清白。

自从她去了泰兴之后,张氏一定过得十分舒坦,听说她来京里父亲还想着将她送去家庵一了百了。

现在他们应该知dào

,不能诸事顺遂的日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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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的不顺心,还要接着改,明天再来更。(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过继

“要不是有大伯和二祖母庇护,我现在又在哪里?父亲多久才会想起我这个女儿,就连庶女父亲都带在身边,父亲在京里的宅子那么大,连我也容不下吗?”

姚宜闻想起婉宁小时候第一次给他沏茶时的情形,沈氏笑着站在一旁,婉宁的小手端着小小的茶杯,他生怕溅出来的热水烫了婉宁的手。

等到婉宁将茶杯举起来他急忙接过去。

婉宁小时候,他很羡慕同僚养出了一位女公子,他兴致勃勃地让人去做小桌子小椅子准bèi

带着婉宁读书,谁知dào

却看到婉宁在拨弄算盘。

那天晚上他就和沈氏大吵一架,这样的女儿应该怎么教养?

这些事仿佛都发生在昨天。

那时他还怀疑婉宁将来会落得一个贪图富贵,满身铜臭的名声,转眼之间婉宁站在他面前用清亮的眼睛在质疑他。

身为族长的大哥也是一样。

他上门来问六弟的事,大哥却一句重yào

的话都不说,将所有的消息死死地按住,像防贼一样防着他,好像是他指使六弟去买卖漕粮。

连家里人都这样想,外面人会怎么议论?

言官又一再地上奏折,这把火已经烧到了他身上。

婉宁看着父亲张开嘴做出了倒吸冷气。

这是恐惧的微表情。

自己的利益没有收到威胁,他就永远不会知dào

什么叫害pà

,所以母亲那样苦口婆心地劝说父亲不要一味听祖父的话。父亲只是觉得母亲在生事。

婉宁道:“父亲要想想这么多年得来的官声,做李御史那样的言官不容易,也不能因此获罪。在族里的时候祖父问我在李家都听到了什么,女儿不说也都是为了父亲。”

无论说什么话,都要戳中人的心思,父亲会找上门来,毕竟还不想做一个贪官,父亲一辈子爱名声,喜欢面子。现在眼看要被撕破脸皮,到底会怎么做?是不是还要继xù

听祖父的话,提起祖父还能不能露出与有荣焉的神情。

话说到这里。管事进来道:“老爷、三老爷,五老爷过来了。”

婉宁有些意wài



今天倒将所有人都聚齐了,到底是姚家出了事,还是朝廷上有什么动静。婉宁立即想到崔奕廷审案的消息。

母亲被休的时候。仿佛十分信任五叔,告sù

她若是父亲对她不好就去找五叔,去扬州的时候她忘记了问母亲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记忆中五叔就是容貌俊秀,为人谦和的长辈,每次见到她总是要给她一些小玩意儿,因为是祖父的庶子,在人前很少说话,但是不论是祖父还是父亲都很维护他。这次醒过来之后,让她重新看清了身边的人。现在也来看看五叔。

婉宁抬起眼睛,看到一个风姿特秀的身影走进来。

和四年前相比,五叔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随随便便地一件青色的长袍穿在他身上,看起来也十分光彩照人,脸上那谦和的神情让人觉得十分容易亲近,父亲的长相不差,五官端正,眉眼中有几分儒雅的气质,和五叔站在一起,却豁然平凡下来。

婉宁向姚宜之行礼。

“婉宁长大了。”见到婉宁,姚宜之眼睛里有明显的喜悦。

姚宜之说着别开眼睛向姚宜州和姚宜闻行礼。

姚宜闻看着姚宜之,“你怎么会过来。”

姚宜之道:“大哥已经来到京里几天,我今天就和教授请了假,来看看大哥。”

姚宜之的话说得很轻松,让屋子里的气氛有了些缓和,姚宜闻也松了口气,五弟向来会说话,站在这里已经成了他的帮手。

姚宜之道:“我们兄弟好久没见面了,我就让人从天香楼里买了大哥爱吃的肘子和烧鸡,又准bèi

了两坛酒。”

小厮将食盒递进来。

姚宜之笑着说,“天香楼里的东西好吃,还是大哥告sù

我的,那时候我第一次来京里什么都不懂,大哥就买了肘子和烧鸡,我们兄弟三个就着这两个菜喝了个酩酊大醉,大哥还说京城好啊,将来要将姚氏一族都迁到京里来,三哥就说要买处大宅子,以后都不分家,大家高高兴兴地住在一起。”

天香楼的饭菜发着淡淡的香气。

好像将三个人带到了那个时候。

姚宜州板着的脸也松开了一些,那时候说的虽然是醉话,却是从心底里高兴。

老三做了官之后整个三房越来越红火,很多事也跟着变了,好像就老五还是从前的模样,若是没有看清楚三叔父的真面目,他说不定会和弟弟们坐下来说说实情。

姚宜州抬起眼睛,“我今晚还有事就不留你们了,改日我们再说话。”

婉宁看向父亲,父亲垂着脸不说话,屋子里短暂地安静了之后,五叔道:“那就改日,改日我和三哥再过来,大哥……京里有些事……做不得准的,从泰兴到京城要走那么远的路,很多话传也传不真,都是自家的兄弟,我们都想姚家好,六弟进了大牢,父亲和三哥着急也是情有可原,三哥这几天在家里团团转。如今一看大哥脸色也不好,等有机会,我们还是坐下来好好说说,没有什么话是说不清楚的。”

姚宜之说着看向姚宜闻,“三哥也将婉宁接回去,才十二岁的小姐,总在外面不免被人说道,虽说有族里女眷照应,毕竟有不周到的地方,在泰兴县也就罢了,在京城和三哥家里不过隔了两条街,不清楚实情的人还不知怎么议论。”

婉宁感觉到父亲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不自觉的点头,“婉宁还是跟着我回去。在家里有你母亲照应,我也能安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五叔是温和的笑容,父亲目光复杂有几分的真心。大伯皱着眉头很是担忧。

婉宁听了父亲的话脸上浮起掩饰不住的笑容,“我想回家,我住的院子还空着吗?”

姚宜闻点点头,“还在呢,我让人收拾出来。”

“父亲教我读书写字的桌椅还在吗?那个三层的青色幔帐,窗边还种着蔷薇花,我自己撒的花种。父亲还在我院子里种了梧桐,那些都在吗?”

这话问得姚宜闻一愣,很快又点头。“你母亲都让人打理着,还跟从前一样。”

“父亲去看过吗?”

婉宁像是个执拗的孩子一定要问个仔细。

姚宜闻不知怎么的,在女儿期盼的目光下他不能随便地点头,自从有了欢哥。他下衙之后就陪着欢哥。婉宁又不在家里,他就没去过那个院子。

姚宜闻摇摇头,“我没去过,不过……”

“父亲没去过却还说好好的……”婉宁说着顿了顿,“父亲知不知dào

在泰兴的时候,六婶已经帮我置办入殓穿的衣裳。”

听到入殓的衣裳几个字,姚宜闻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婉宁又不像是在说笑。“这样的话怎么能乱说。”

婉宁转脸看向姚宜州,“不是我乱说。大伯也是知dào

的。”

“多亏了崔二爷去姚家做客带的两个丫头都会水,将我从池塘里捞起来,童妈妈又尽心尽lì

地服侍,我骗了六婶才骗到了好郎中来诊治,吃到了调理身子的药,要是没有这些,我早就死了。”

“我差点冤死在泰兴,就是因为那天去给母亲请安,进了屋就看到母亲坐在地上,”婉宁摇摇头,“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所有人都说我推了母亲,欢哥好端端地生下来,不比足月的孩子小,即便是这样父亲也没少了怨恨我,将我送去族里,我在六婶的看护下被关在绣楼里,一下子就是四年,四年里,我最喜欢夏天,因为到了夏天我就能去数窗外的那棵桃树会长多少叶子。”

“父亲,”婉宁抬起头来,“若是换做你遇到了这样的事,你还敢不敢回去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还是我的家吗?”

“我是想回家,但是我的家在哪儿?在父亲心里,还是在父亲四年都没去过的那个院子里?”

姚宜闻一下子愣在那里。

姚宜州站起身来,“老三,你身下已经有了子嗣,身边又有庶女,若是你愿意就将婉宁过继到二房来,我二弟走的早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婉宁虽然是女子却也能做嗣女,我二弟应分的那份家产都在我母亲手里,我来京城的时候我母亲说了,你若是点头,就立下字据,婉宁承继了我二弟的家产,从此之后就是我们二房的女儿。”这些话他本不想在这里说,母亲和他提过这件事,他一直在心里思量,毕竟姚宜闻有官位在身,婉宁可以借此找一个好婆家,相反二弟毕竟已经不在世,将婉宁接来二房他总觉得有些委屈婉宁,今天听到婉宁这番话,他才动容,不能再有那样的事发生,索性今天当着姚宜闻他就一口气说出来。

“那怎么行,”姚宜闻吸了一口冷气,“婉宁是我的长女。”

“是吗?”姚宜州淡淡地道,“我怎么听说,你只有庶长女没有长女,你这个父亲做的好,在城外见到女儿,却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识得,既然几年里你都不闻不问,不如成全了我们二房,这样一来也算是皆大欢喜,我替你二哥也好好谢谢你,从此之后,你也干干净净再和沈家没有半点关系。”

看着站在跟前的婉宁,他从来没想过将女儿过继给二房。

那是不可能的事。

那是他的长女。

怪不得大哥会让族里的女眷照应婉宁,不让婉宁回家。

姚宜闻瞪大了眼睛,“大哥,这件事我不能答yīng

。”

姚宜州冷着声音,“你回去好好想想再说,这件事我们也不着急,只是从今往后你不用动辄将婉宁送去家庵或是逐出家门,有人等着要护得她周全。”

大哥这话的意思是,他不能护着女儿,姚宜闻顿时觉得面皮上一阵发紧,他转脸看向婉宁,婉宁正看着大哥一脸的感激。

送走婉宁的时候他想,送到族里难,想接回来却很容易,也是心里气急,没有将婉宁放在心里。

这些年,张氏将一双儿女都教的很好,他也就慢慢地淡忘了长女,想要等到长女要及笄时再接回京。

没想到婉宁突然从泰兴来到京城,不但成了李大太太的救命恩人,还成了忠义侯府的座上客,他不禁惊诧,他心里觉得那个没有出息像沈氏一样的女儿竟然做了这么多事,他还没将一切弄的太清楚。

二房要将婉宁作为嗣女。

嗣子常见,嗣女是很少才会有的,二房老太太和大哥竟然为了婉宁,想要做成这样的事。

……

从姚宜州院子里出来,姚宜之要去国子监走之前劝说姚宜闻,“三哥别急,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姚宜闻心事重重地坐上了轿子。

轿子停在姚家门口半天,姚宜闻一动不动地坐着。

“老爷,”下人第二次低声道,“到家了,您下轿吧!”

姚宜闻“嗯”了一声却没有动。

下人道:“今天永安侯爷不是要来吗?家里都准bèi

好了?”

姚宜闻这才想起来,永安侯裴明诏早就送了帖子,之前是因为侯爷有事耽搁了,今天定然会来。

姚宜闻弯腰走出轿子,大步走进家门,没有去张氏的院子而是径直去了书房。

张氏听到消息很诧异,往常只要回到家里,老爷都会先来她这里,问问今天家里有什么事,怎么今天就直接去了书房,还打发人来拿衣服去换。

“老爷今天怎么样?”张氏问过去。

紫鹃摇了摇头,“外面的陈管事让人传话过来,”说着看向四周,压低了声音,“老爷去见了大老爷。”

张氏将手里的针线放下,“去了大老爷那里?”

老爷怎么都没跟她说一声,老太爷不准老爷去大老爷那里,更不准老爷去接婉宁,所以这件事才会落在她头上,她今日去了一趟那边的院子,谁知dào

门房却将她挡在外面,说婉宁不在家中。

她正准bèi

晚上将这件事跟老爷说,谁知dào

老爷却见到了大老爷。

也不知dào

大老爷说了些什么。

“要不然奴婢让婆子去打听打听?”紫鹃试着道。

“也许是因为衙门里的事,”张氏进内室换了衣服,“先不要着急。”

家里有老太爷在,老爷很听老太爷的话。

张氏正想着,下人来禀告,“太太,永安侯来了。”

张氏点点头看向紫鹃,“让人送茶点去书房,不要怠慢了。”

紫鹃明白太太的意思,“您放心,那边都交代好了。”

不论小书房说了什么话,她们都会原原本本地禀告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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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面子

姚宜闻在门口迎裴明诏。

永安侯是先皇做太子时在潜邸带起来的武将,先皇继位之后,在西北又立下战功,先皇随即封了爵位,先皇去世之后,裴家一度不太受宠,后来因为瓦剌侵扰永安侯挺身而出,与也先周旋了四五年,大大小小的战打了几十场之多,裴家也就成了皇上依仗的武将,老侯爷对战瓦剌时受伤,而后不治身亡,裴明诏承继永安侯爵,承爵的公文还是由他交予礼部的。

裴明诏年纪轻轻就做了侯爷,以皇上对裴家的信任,将来定然会前程无量。

看到门房上的下人匆匆进院子来,姚宜闻上前走几步,走出门就看到裴明诏下马来。

裴明诏二十岁才出头,眉毛浓黑而长,一双丹凤眼十分的明亮,下颌有明晰的棱角多了几分的英武之气,抿着嘴唇,透出几分的沉稳和内敛。

姚宜闻上前见礼,两个人一路去了书房。

在屋子里坐下,下人立即端水上来,裴明诏一言不发端起茶来喝水,姚宜闻在一旁等着裴明诏说话。

裴明诏眉毛微扬,“姚大人可收到了忠义侯府的谢礼?”

姚宜闻立即想起来忠义侯府在城外接婉宁的事,永安侯是为这件事而来?他心里那份担忧终于发生了。

“京中最近传出不少闲话,我来跟姚大人澄清,在泰兴县我为了救忠义侯世子到了姚家庄子上,幸好有姚家人相助。后来才知dào

帮忙的是姚七小姐。”

提起女儿在泰兴做的事,他应该有一种骄傲和自豪,自己的长女不声不响地救下了忠义侯世子。

可是对于这件事。他只有初听时的惊讶和质疑,如今的迷惑和羞愧。

这是怎么了。

看着姚宜闻的表情,裴明诏想起这几天听到的传闻,姚三老爷不认养在泰兴的长女。听说姚七小姐来到了京里他心里有几分高兴,这么快就要见到那个聪慧的姚家小姐,没想到却听到了这样的话,姚七小姐没有被接进家门。

他脑海里顿时浮起姚七小姐从容不迫的神情。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害pà

,那时候他还想,一个十二岁的小姐怎么能这样。现在真相昭然若揭,没有长辈的关怀这照顾,就那样被扔在族里,所以才会和姚家二房的长辈互相照应。

如果不伶俐不坚强。不自己照顾自己恐怕都不能好端端地到今日。

那样的从容不迫中到底有多少的坎坷。受了多少的责难才能练就。

想到这里,裴明诏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十二岁的女孩子应该被父母护在身边,姚宜闻却这样养自己的长女。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是不敢相信。

姚宜闻的官声还算不错,虽然本朝的吏部侍郎和其他几部不同,只是个摆设,可姚宜闻也是进士出身,学问做的好。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是吏部的典册如数家珍。怎么也不能到连亲生骨肉都不闻不问的地步。

这样也就罢了,却还将帮忠义侯府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听母亲回去说姚三太太的作为,好像并不将姚七小姐当做自家的女儿,提起姚家的长女甚至还颇有微词。

他还不知dào

这些事的时候让人送名帖到姚家,后来知晓了他本不想登门,转念一想不如来说得清楚些。

裴明诏瞥了一眼姚宜闻,站起身来,“我从泰兴走的匆促,没有见过姚老太爷。”

姚宜闻顿时觉得像是被淋了一盆冷水。

这是个误会,他早就知dào

了。

是因为开始忠义侯府没有说得很清楚,只是提了泰兴,他们就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父亲身上。

那阵子只要提起忠义侯世子,他们都十分的荣光。

很快外面都传是父亲帮了忙,在衙门里他遇到了不少的同僚大家拱手道贺。

再后来,他虽然知dào

了真zhèng

帮忙的是婉宁,他也没好意思解释清楚,帮忙的不是父亲而是女儿。

怎么能随随便便在人前提起未出阁的女儿。

现在裴明诏却说起来,不禁让他脸红,仿佛他刻意占了女儿的功劳。

永安侯到姚家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就是为了将话说个清清楚楚?

明明是自己生养的女儿,现在有了出息,他却没有跟着脸上有光。

婉宁小小年纪,做事周到又稳妥,这样的话他最近屡屡听到。

可是提起这个,他却不知dào

要怎么接话。

难道说,四年里,那个在他心里不争气的女儿,突然之间就像变了个人,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并不看好的女儿却被人人夸赞。

裴明诏没有留下来和姚宜闻寒暄,而是径直告辞出了姚家,姚家下人甚至连点心都没来得及送上来。

姚宜闻看着裴明诏的背影,恍恍惚惚地回到内宅里。

下人来禀告,“老爷,老太爷请您过去呢。”

姚宜闻点点头,看向下人,“不用你们跟着了,我去屋里换了衣服就过去。”

小厮和丫鬟都退下去。

姚宜闻在园子里走着,不知不觉走到的婉宁曾住的院子。

这是沈氏选的地方,离他们原来住的主屋不远,沈氏特意将院子的外墙刷成了粉色,粉色的小院子,里面种了许多花树,沈氏说小姐住的院子要多几分婉约,还提起沈家在扬州的绣楼,感叹,“如果有绣楼住就好了。”

结果院子里种了葡萄,有一次婉宁爬上了葡萄架子,将乳母和下人都吓坏了,一个小姐竟然胆子这样的大。

姚宜闻想起婉宁说的话,“四年里。父亲有没有进那院子里去看一看?”

姚宜闻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院子仿佛很安静,石阶被打扫的很干净,一切都像从前一样。只是少了热闹。

从前婉宁在院子里的时候,身边跟着四个丫鬟,六个婆子,无论什么时候下人都是来来往往的穿梭。

正好院子的门敞开着,姚宜闻跨了进去。

小院子里再也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几棵花树都不死不活地立在那里,四周都长满了草。只有旁边的翠竹还在风中摇摆,这样却更增添了几分萧索。

这几年家里经过了几次修葺,沈氏住过的院子已经被翻新改成了他在后院的书房。婉宁这里却没有动,屋子从外面看很多地方都已经破旧不堪。

那个葡萄架早就不见了。

他当着大哥的面跟婉宁说,她住的地方还一如从前,都有下人仔细地打扫。其实这里根本不能再住人……

姚宜闻想要进屋看看。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从主屋传出来。

“自从七小姐走了之后,跟着七小姐的人都被发去了庄子上,只有我能留下来多亏了您照应。”

然后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知dào

就好。”

姚宜闻皱起眉头来听,那声音是张氏院子里管杂事的许大媳妇。

“所以这些饭菜,是我孝敬您的。”

许大媳妇很得yì

,“七小姐走了,你们一个个都丢了差事。院子里的大丫鬟嫁的嫁,送走的送走……那些人我是不知dào

。就和你走的近些,这才托了管事将你留下,家里的活计总要有人做,你们当时吃点亏去杂役房里,现在还不是去了门上,活儿不累,每个月比那些中等的丫鬟拿的也不少,也该知足了。”

那人连忙道:“是,是,是,只不过还给我派了别的差事,让我打扫这个院子……我这一看,委实不知怎么下手,家里又不停地派活儿下来,您说,我只有一双手做什么的是,万一两边都没做好,岂不是要有责难下来,这才找您商量。”

许大媳妇笑一声,“平日里看你也是伶俐的人,现在怎么犯起傻来,太太房里的翠夏月底就要出嫁了,才给你差事让你去口子胡同那边帮忙布置院子,这差事你做不好,得罪了翠夏,将来你就别想再有什么好差事落到头上。”

“我自然知晓这个,绝不敢怠慢,”说着顿了顿,“可是七小姐回来之后看到这里的模样,我也是一样被责罚,请您过来就是想让您跟太太说一声,我或是收拾七小姐的院子,或是去口子胡同那边,只做一样行不行。”

“还有你这样将差事向外推的,”许大媳妇冷笑,“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怎么就不长眼睛。”

“翠夏的亲事是老爷指的,配给了家里的管事儿子。”

“你说孰轻孰重?”

“再说那个七小姐是能回来的吗?”

“不说清楚你就不明白,这个家里就你一个浑人。”

“如果能回来早就回来了还能等到今天。”

“别看是个嫡女连庶女都不如,老爷记恨沈氏,将七小姐也当沈家人一样,丢开她都来不及怎么能接回来,六太太带着小姐来京里,我们还上下忙碌了一阵,如果七小姐真的能回家,还能将这件事交给你一个人来做?”

“不过就是走走样子,等到老爷下衙的时候,你让人拿着东西从老爷跟前走过去,是那个意思就完了,老爷要的不过是个脸面罢了,不光是做给外面人看,在咱们下人面前也不能说亏待了女儿,否则传到外面去成了什么?我们做下人的时候要知dào

,什么时候帮主子撑脸面,什么时候尽心尽lì

的办事,什么时候应付敷衍,谁也没将外面那位当做正经的主子,你那么认真做什么?”

“整个内宅就你一个人不知dào

,这个破院子,就是猫儿、狗儿没事屙屎的地界儿,前些日子青鸢的老子死了,她没空回家,就在这里烧的纸,我都瞧见了,你收拾做什么?不是白费力qì

?”

许大媳妇话刚说到这里,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许大媳妇和裘婆子顿时怔愣在那里。

“老爷。”许大媳妇半晌才反应过来,忙带着裘婆子上前行礼。

“来人,”姚宜闻忽然怒吼一声,“来人……”

声音在小小的院子里回响,却没有一个人走过来。

整个院子仿佛是被人遗忘的地方。

外面一阵风吹过,竹子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是在嘲笑他。

家里人人都知dào

,他不会将婉宁接回来。

人人都知dào

,他没有将长女放在眼里,他对待骨肉连对一个丫鬟都不如。

人人都知dào

他提起婉宁不过是为了撑个脸面罢了,他心里根本早就没有了这个长女,早就觉得婉宁和沈氏没什么两样。

李御史、忠义侯府、永安侯、大哥、婉宁和家里的下人。

谁都知dào



他却还板着脸教妻训子。

都在骗他,将他当个傻子一样耍的团团转。

等了好久,也不见一个人出来。

姚宜闻转身走出院子,走了好一段路才遇到下人,他瞪圆了眼睛,“让人将许大媳妇绑起来。”

看着老爷满眼的红血丝,表情狰狞可怕,下人顿时打了个哆嗦。

这是怎么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老爷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老爷,您说……是太太院子里的那个许大媳妇?太太……”

“太太院子里的人我就不能管?”姚宜闻觉得热血冲上了额头。

下人已经吓得嘴唇颤抖,哆哆嗦嗦地道:“不是,不是,奴婢这就去办,奴婢这就去……”

看着慌慌张张跑动的下人,姚宜闻只觉得有一口气在他身体里乱蹿着,急于找到一个出口。

不等整个家被闹腾起来,姚宜闻已经大步走进张氏的院子里。

张氏正在教欢哥拍手唱歌。

看到慌慌张张进门的下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收起来,下意识地将地上的欢哥抱在怀里,“怎么了?”

话音刚落,张氏就看到姚宜闻沉了脸进门,书房里的事她已经知dào

了,老爷恐怕是在永安侯面前丢了脸面才会这样,没想到永安侯说话不加遮掩,这样也好让老爷彻底对婉宁死了心。

“老爷这是怎么了?”张氏装作一无所知。

欢哥见到姚宜闻想要上前,却被张氏一把拉住,生怕姚宜闻不小心将怒气撒到欢哥身上。

乳母上前接过了欢哥。

张氏倒了茶端给姚宜闻,软声软气地道:“老爷气坏了身子,有什么事慢慢办,总会有法子解决。”

张氏话音刚落,手腕顿时被姚宜闻攥住,“你说今天去见婉宁,去没去?”

怎么问她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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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意外

张氏道:“妾身一早就吩咐人去那边知会,婉宁却不在家中。”

也就是说没有去,怪不得院子里所有人都知dào

婉宁是不会被接回来。

姚宜闻看了张氏一眼,张氏不由地身上发凉。

自从嫁进姚家,老爷还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那双眼睛里带着浓浓的怒气和疑惑,眉毛紧紧地皱起来。

“老爷,”在这时候她尤其不能退缩,而是要进一步弄清楚,张氏想透这点立即道,“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听说了什么?您也不要怨婉宁,说不得真的是遇到了什么事,明日妾身再过去也就是了。”

姚宜闻板着脸,“你还要去?”

听得姚宜闻的话,张氏心里一颤,老爷今天和往常大不一样。

张氏稳下心神,轻轻颌首,一双大大杏眼和姚宜闻对视,“父亲气着,老爷心里又为难,妾身出面是最好。”

在没有出嫁之前父亲已经将老爷的脾气摸透了,老爷尤其喜欢知书达理、温和柔顺的女子,沈氏就是太过要强才闹得不能夫妻和顺,出嫁前父亲就和她说,女子最厉害的两样东西,一样是会说,一样就是要会哭。

说要吴侬软语,哭的时候更要惹人怜爱,只要会这两样,就能将夫君哄的团团转。

姚宜闻脸上神情复杂,“你真的想要婉宁回来?”

往常老爷不会这样问她,今天真的很不寻常。张氏道:“婉宁没进京之前妾身不就和老爷商量要将婉宁接回来。”

接婉宁的话,四年里被提起了几次,若是往常姚宜闻觉得张氏没做错什么。可是今天却不一样。

温婉的话没有让姚宜闻脸上的怒气散开,张氏不由地有些紧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老爷在永安侯那里吃了亏,也不该对她发什么脾气。

姚宜闻沉着脸,“婉宁的院子可收拾了出来?”

张氏一愣,今天老爷怎么就围着接婉宁的事说个不停。

老太爷的态度老爷也不是不知dào

,就算要将婉宁接回来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难不成老爷觉得她早就该将一切都准bèi

好。

张氏还没有说话。旁边的孙妈妈忙道:“老爷,太太吩咐奴婢下去安排了,要将七小姐的房子收拾的和从前一样。”

收拾的和从前一样。

到底是真心要收拾。还是在愚弄他。

看着孙妈妈的笑容,姚宜闻没有压下去的怒气就像是又被浇了油般“噌”地一下烧起来,“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这里插嘴。这个家到底还有没有规矩。”

姚宜闻狠戾的表情顿时将孙妈妈吓得一抖。

孙妈妈是张氏的陪房。在姚宜闻面前也有几分脸面,从来没有被这样训斥,不由地慌了神,立即跪下来,“老爷,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不该这样。”说着伸出手来掌嘴。

清脆的巴掌声顿时在屋子里响起来。

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慌慌张张地跑出来。

紫鹃向屋子里看了一眼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孙妈妈竟然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

旁边是一脸怒气的老爷。

“哎呀……”

院子里的小丫鬟叫了一声,紫鹃转过头去。看到了被压在院子里的人。

紫鹃仗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才算看清楚。

被绑了手,压跪在一旁的人是许大媳妇。

这是怎么了?

孙妈妈跪在屋子里。许大媳妇跪在外面,这可都是太太身边得力的人,却在这时候都受了责罚。

出了什么事?

老爷到底是怎么了?

紫鹃想要上前问个清楚,地上的许大媳妇看到紫鹃顿时挣扎起来。

……

一下、两下、三下,张氏眼看着孙妈妈的脸颊被掴的红肿,老爷到底是怎么了?进屋之后质问她不说,还动了这样大的脾气。

如今孙妈妈跪在地上掴脸,老爷脸上的怒气也没不曾消散,好像无论如何也不肯罢休。

老爷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怒气,她嫁到姚家之后,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她站在这里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个道理。

“老爷,”张氏攥紧了帕子,“孙妈妈是妾身的陪房,看在她平日里做事也算是尽心尽lì

,妾身就替孙妈妈求个情,让她下次谨守本分,绝不能再少了礼数。”

“翠夏也是你的陪房,伺候你真是天大的福气,”姚宜闻冷冷地道,“连许大媳妇都知dào

,婉宁还不如你一个陪房。”

张氏的心顿时一沉,这话老爷是从哪里听来的?

许大媳妇?

许大媳妇在哪里?她还跟老爷说了些什么?

张氏半晌才张开嘴,“老爷,您这是从哪里听说的?妾身的陪房怎么会不如婉宁?婉宁是您的长女,是姚家正经的小姐,这是谁在嚼舌根?”

“不用谁嚼舌根,”姚宜闻冷笑道,“是我亲耳听到的,就在婉宁的院子里,许大媳妇亲口说的。”

四年来他没去过那个院子,没想到再去是那样的情形。

姚宜闻看着跪下地上的孙妈妈,“连你院子里的下人都知dào

婉宁再也不会回到姚家,这个家里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我一个。”

这个家里,上上下下都在敷衍他。

张氏睁大了眼睛,她心里期望婉宁不会被接回来,眼下的情形老太爷不肯松口,老爷也不敢忤逆老太爷的意思,她去看婉宁不过就是走走样子,若是婉宁真的想回来,还有老太爷这关要过,而且,她从心底里觉得,婉宁惹了这么大的祸,不敢再踏进三房的门,进了这个门,不论是老太爷还是老爷都能责罚婉宁。

她不是傻子,心里这样想,却没有向下人透露一言半语,就算是下人知dào

也是揣摩出她的意思,她用许大媳妇也是因为许大媳妇在这方面很伶俐。

她从来没想过,许大媳妇的这份伶俐还会惹出祸事。

张氏向门外看去,看到了一脸焦急的紫鹃。

真的是出事了。

她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当,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出事。

老爷怎么会到婉宁的院子里,那么巧就遇到许大媳妇,听到许大媳妇说那样的话。

“老爷,”张氏皱起眉头一脸的惊讶,“您这是觉得妾身言不由衷不想要婉宁回家?”

姚宜闻看向张氏,张氏脸色难看,眼睛里又是惊讶又是委屈。

“妾身到底做了什么事让老爷这样猜忌?”

“妾身若是不愿意让婉宁回来,就不会劝说老爷去大哥那里,和大哥好好说说话,免得弄出什么误会。”

“妾身若是不愿意让婉宁回来,又怎么会去接婉宁,老爷觉得妾身一直在说谎吗?妾身嫁进姚家之后,有什么事瞒着老爷?”

张氏流着眼泪,姚宜闻不禁有些心软,张氏一直尽心尽lì

地操持这个家,如今说起来他真不能将这些罪名都压在张氏身上。

只是有些事就是让他气愤难平。

“将许大媳妇带进来,让太太亲口问问。”

姚宜闻扬声吩咐下去。

短暂的安静过后,外面一阵骚乱,许大媳妇被粗使的婆子提着进了屋。

看到张氏,许大媳妇顿时呼喊起来,“老爷、太太,奴婢错了,奴婢不该随便嚼舌,奴婢都是乱说的,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问,”姚宜闻看向张氏,“好好问问是谁给她的胆子,让她这样说话。”

张氏看向姚宜闻。

姚宜闻竖起眉毛,“问啊?当着我的面,让她将刚才的话说个清清楚楚,”说到这里顿了顿,“你院子里的人,我问不出话来,你总能问个仔细。”

张氏从来都觉得让老爷消气是很简单的事,无论什么时候老爷都没有真的和她置过气,就算是夫妻之间有些小小的摩擦也是她说几句软话,老爷就云开雾散,最终还是会依着她的意思。

内宅里也没有过这样的动荡,她亲自给老爷纳妾,那些妾室都要听她的安排,都是她能信得过的人,身边办事的人也都是她从张家带来的,姚家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眼皮底下,她也想过有一天会被人攥住把柄。

无论她怎么说,老爷的怒气也不能消散,不依不饶地让她盘问许大媳妇。

张氏顿时有一种被人压制住的感觉,她想要轻轻巧巧地将眼前的事化解,却有人死死地攥住她不放。

张氏咬紧牙关,半晌才看许大媳妇,“你怎么说的?当着老爷和我面前再将那些话说一遍?”

许大媳妇听了这话顿时浑身冰凉,“老爷、太太,奴婢再也不敢说了,奴婢再也不敢说了啊……”

许大媳妇哀求的声音顿时在整个院子里传开。

张氏看向旁边的紫鹃,紫鹃悄悄地走出门,叫来小丫鬟,“你去将这里的事传到老太爷那里,让老太爷知dào

。”

……

“怎么回事?”姚老太爷听到下人禀告。

“不知dào

,”下人摇头,“好像是有人在背地里说了七小姐,正好被三老爷听到了,三老爷就让婆子将人绑了去了三太太房里。”

就因为说了婉宁?

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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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笨蛋 长章求粉红票

“老爷。”

许大媳妇将额头磕的血肉模糊,地上的孙妈妈也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恐慌,老爷何时在太太面前发过这样的脾气。

她唯一一次见到老爷震怒还是在太太生八爷的时候,老爷气得脸色铁青,站在那里训斥七小姐。

从前只在外面听过老爷很有学问,这次是亲耳听到老爷用文绉绉的话教女。

什么不闻妇礼,惧失容他门,取辱宗族,大篇大篇的《女诫》、《闺范》、《女论语》老爷张口就说出来。

她是张家人,张家是勋贵之家,出的都是武将,家中的男子都是以习武见长,姚家虽然不算是正经的书香门第,老爷却能出口成章,每日更是早早起床就去书房里读书,那时候她觉得姚家这池水不是那么好混的,于是她提醒着太太,沈氏虽然被休,姚家定然还有沈氏的眼线,他们才进姚家,一步都不能走错,别看七小姐年纪还小,毕竟是嫡长女,太太身下没有子嗣傍身,很容易被人钻了空子。

好在老爷真心对太太好,喜欢太太的性子,家中凡事都依着太太,七小姐也被远远地送走,这些年无波无澜地过来,如今在姚家上下都听太太的,她也就没有开始那样小心翼翼,这才为了太太在老爷面前抢话。

谁知dào

却撞在了钉子上。

“老爷,”来传话的人已经吓得脸色铁青,“老太爷请您过去一趟。”

下人鼓足了劲儿说了出来。

姚宜闻看过去。“老太爷?”

父亲叫他去做什么?难不成父亲已经知dào

这里的事?

姚宜闻抬起头看了张氏一眼,张氏仿佛一无所知。

许大媳妇还在哭着,屋子里其他下人吓得头也不敢抬起来。

姚宜闻坐了一会儿。终于站起身大步走出了屋。

脚步声过后,张氏抬起头看着眼前晃动的琉璃帘子,半晌紫鹃过来道:“太太,老爷已经走了。”

张氏这才看向地上的许大媳妇。

许大媳妇已经瘫在那里。

张氏冷静的声音传来,“知不知dào

应该怎么说?”

许大媳妇急忙点头,“奴婢知dào

,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小心。”

紫鹃将门关上,张氏坐在椅子上舒口气,“你怎么会在哪里?”

许大媳妇痛哭流涕。“奴婢给童婆子找了份差事,童婆子为了答谢奴婢就请奴婢去吃酒,童婆子带着人收拾七小姐从前的院子,干脆就在那边摆了桌。我们两个就说起七小姐回家的事。奴婢就多了嘴……谁知dào

老爷会在外面听着……奴婢是怎么也没想到啊。”

张氏看向紫鹃,紫鹃立即道:“奴婢也去问了,是老爷,老爷不准人跟着想要在院子里走走,还说立即就要回院子里,正好到了摆饭的时候,太太这边要摆箸,大家也就没在意。”

就在这个时候。老爷不经意走到婉宁那里,听到许大媳妇说话。

孙妈妈已经站起身来。“太太,也许正好是巧了。”说着看了一眼许大媳妇。

许大媳妇向来贪嘴不管是谁请去吃饭她都会去,这次也该受了教xùn



张氏道:“童婆子是谁?平日里怎么样?”

孙妈妈思量片刻,“是从前七小姐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平日里不怎么说话,也没什么心思。”

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氏总觉得这里有蹊跷,是谁在捣鬼?一下子让家里起了这么大的波澜。

……

姚宜闻进了姚老太爷房里。

屋子里还有淡淡的酒香。

姚宜闻立即想起来,父亲今天才和岳父喝了酒回来。

姚宜闻上前行礼,姚老太爷面色不虞地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蒋氏正吩咐丫鬟伺候父子俩茶水,然后将人带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姚老太爷和姚宜闻。

姚老太爷皱起眉头,“到底有什么事让你将家里闹个翻天覆地?”

将父亲生了气,姚宜闻道:“是儿子的错,扰了父亲歇息。”

姚老太爷挥挥手,“和这个无关,我只问你,在外面听说了什么就回来发放?”

“是婉宁,婉宁从前住的院子乱成一团,还有下人在里面嚼舌说我不会将婉宁接回来。”

原来是为了这个,姚老太爷脸上露出一丝的轻笑,“我当是为了什么。”

这样的事在父亲嘴里忽然云淡风轻起来。

“我早就说了,她就和沈家人一样,既然不愿意回来你就当没有这个女儿,明日里写个文书,将来无论她做出什么事都和姚家无关。”

不知怎么的听着这些,他的耳边就响起婉宁的那些话。

“父亲以为我不想回家?不能将这件事弄清楚,我不能回去,回去也是落下偌大的罪名,早晚会被送去家庵了事,真的到了那时候,谁能庇护我?”

“是父亲?还是母亲?谁会替我说一句好话?”

谁能替她说话。

姚宜闻顿时觉得嗓子里火辣辣的,他吞咽了一口忽然抬起头来,“父亲,婉宁也没做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我不能随随便便就将她逐出姚家,毕竟婉宁是我的长女。”

姚老太爷不禁微微惊讶,老三很少反驳他,今天竟然为了婉宁说出这样的话来。

婉宁到底给老三灌了什么迷魂汤。

姚老太爷竖起眉毛,“你是什么意思?忤逆长辈还不算过错?”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姚宜闻道。

“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姚老太爷瞪圆了眼睛,“让你出去活动活动也好救你六弟。你做了没有?怎么反而去了姚宜州那里还见了婉宁。”

“你在那边都听说了什么?”

“我告sù

你,沈家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跟沈家牵连上的人你也能相信?当年要不是我早些发xiàn

沈氏帮沈敬元买通学政要得个秀才的功名。现在你我父子早就身陷囹圄,明明是沈氏做的事,何明道以为是我遣小厮去找他,要送给他五百两银子为你六弟买功名,这都是沈氏吩咐小厮将罪过诬在我头上,差点害得我进了大狱,我带着你冒着风雨去赶考。岂是作弊买功名的人?”

“你还说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蹊跷,要不是你如今的岳家帮忙,我们就要家破人亡了。你还能将官做到京里来?你这是读书都读傻了,竟然好坏不分,还替沈家说起话来了,你是不是还觉得当年我不该休了沈氏。帮你求娶张氏?”

姚宜闻看向盛怒的父亲。“这里面只怕有误会,李御史是有名的言官,他说的话不能不信,婉宁不但没有做错事,还帮了大忙,南直隶的案子里面说不定有蹊跷。”

“是刑部结了案?”

姚宜闻摇头,“哪有这么快结案。”

姚老太爷道:“是户部那边传出了消息?”

姚宜闻道:“六弟已经认罪了。”

“你六弟是认罪了,”姚老太爷突然扬声。“你还想着要落井下石不成?若不然就用你弟弟的性命去换功名。”

姚宜闻睁大了眼睛,“父亲……您这是……”

“我是知dào

你弟弟做错了事。这件事和他岳家脱不开干系,可他终究是我的儿子,你的弟弟,你要眼看着他获罪,你弟媳妇还有两个侄儿日后要如何生活?”

“你岳丈还为了我们家的事上下活动,你却这时候替沈家说起话来,”姚老太爷板着脸训斥姚宜闻,“我怎么养出你这样不知轻重的儿子。”

姚宜闻道:“儿子是想着帮大哥一起弄清楚漕粮的事,将来也能上个折子为六弟求情,说不得能将功补过。”

姚老太爷鼻翼煽动,“弄清楚漕粮的事?就你能弄清楚,整个京城这么多的达官显贵,南直隶那么多的官员,谁也没你清楚,没有无官无职的姚宜州清楚。”

“若是这件案子不定下来要如何?定你一个诬告罪?你知dào

漕粮是怎么回事就要跟着起哄?多少人要摔在这个坑里你都不知dào

,还要跟着前仆后继。”

“李御史是什么人?被撤职流放的罪官,李御史会办这件案子是因为他没有了退路,要么死在流放地,要么竭力搏出一个功名,在朝为官谁不是为了自己头上的帽子着想?你还以为他是一心为了朝廷。一个还没有及冠的崔奕廷,一个被流放的御史,还想要扳动南直隶,真是做梦。”

“别看崔奕廷、李御史口口声声是为了查案,他们不是为了利,就是想要借此出名,崔奕廷没有功名在身凭什么要仕途?皇上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将来必定是要明白。”

“连崔尚书都躲着崔奕廷这个侄子,多少人等着看笑话,你却要扑上去,我早说过婉宁不听话早晚惹出事来,你不听我的就会被那孽障连累,”姚老太爷胡须一动,“我的话放在这里,你就等着,等着看他们会有什么好结果。”

姚宜闻没想到父亲将这件事想得如此清楚,却在今天之前不曾向他透露半句。

知子莫若父,姚老太爷看着姚宜闻,“我之前不说是怕你乱了方寸,没想到你被蒙骗住了,如果不是我在这里,将来姚家就要栽在你手里。”

听着父亲的话,想想大哥在他面前说起的那些,姚宜闻的心忽然乱起来,他也知dào

崔奕廷这次不会弄出什么结果,皇上要查案,不能什么都查不出,崔奕廷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内阁和六部还静悄悄的是因为大家多少要给皇上一些颜面,等到崔奕廷闹出了格,自然就会有人收拾残局,一切会在一夜之间翻转。

这样的案子他不是没见过。

就说忠义侯通敌的事,开始是阵亡后来变成了通敌,再往后跟随忠义侯打仗的将领都成了叛党,京城里四处抓人。弄得人心惶惶。

姚宜闻想想这件事还心有余悸。

李御史领着言官参奏漕粮弊端,一开始不少的官员被牵连入狱,谁知dào

最后审案的时候。诬告的人成了李御史。

没有在官场走过的人不会知dào

这里面的凶险,只要一步走错就是万丈深渊。

“我年纪大了不说,欢哥还小,你总要为欢哥想想,一个做父亲的人,怎么能跟着别人胡闹。”

“夏大学士、陈阁老都没动静,你还要插手?君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也该想想你的老师夏大学士的意思。”

听到夏大学士几个字,姚宜闻如遭雷击般怔愣在那里。

父亲才进京没多久怎么会知dào

这么多。

……

广恩公张戚程大步走进书房。

幕僚立即上前来说话。

“那边怎么样?”张戚程低声问道。

“都准bèi

好了……”

张戚程沉下脸,“别像上次一样。闹出忠义侯世子爷的事。”

“不会,不会,”幕僚道,“这次是在京里。属下仔细安排。绝不会出什么差错。”

张戚程点了点头,撩开袍子坐下来,自从在战场上死里逃生之后,他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凡事更加小心翼翼,每件事做之前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姚家要怎么办?”幕僚仔细地看着张戚程的脸色。

姚六老爷就是个蠢货,但是好歹有寿家垫底,幕僚说的是姚氏一族的族长。

“有人来传消息,姚三老爷今天去了姚大老爷的院子……”

姚宜闻真是看不清形势。在这时候左右摇摆起来。

张戚程从鼻孔里嗤笑一声,若不是为了大局着想。他怎么会找这样一个姑爷,满腹的学问却优柔寡断,看起来很精明,其实很容易被人拿捏。

他看中的就是姚宜闻能随便摆弄,好在瑜珺顺利生下的孩子,他手里的这颗棋子顺利地养起来。

将来就算他失算满盘皆输,还有姚宜闻挡在前面,整个张家也不会乱。

若果他能顺利立下不世之功,轻易地就能将姚宜闻踢开。

“所以我今天才会请姚广胜来宴席。”他早就看清了这一点。

幕僚道:“还是公爵爷想得周到。”

“可惜了忠义侯的爵位,不免还要周旋。”

说到这个,张戚程想起姚宜闻的长女,出了一个崔奕廷也就罢了,京里女眷们还将姚七小姐挂在嘴边。

一个没有及冠,一个没有及笄。

分明是两个孩子在胡闹,就算是这样朝中竟然还有御史言官动了心思,纷纷上奏折弹劾南直隶的官员。

张戚程冷笑一声,“有没有查清楚,姚七小姐可拜过什么师傅?”

“没有,泰兴县虽然离京城很远,姚老太爷毕竟带了下人进京,只要稍稍打听,那个姚七小姐在族里四年都做了些什么就再清楚不过……”

张戚程拿起手里的公文一边看一边不在意地问道:“都做了些什么?”

“就是被关在绣楼里,做一些针线,听说也不曾看过什么书,很多字都不识得,不可能会跟人学医理,更别提不用把脉开方子就能医治顽疾,不过是随便乱说罢了。”

幕僚觉得那些传言都很可笑,一个小孩子的话,也有人相信,李御史的太太将姚七小姐挂在嘴边,说不定是另有所图。

现在都是浑水摸鱼的时候,谁也不能相信谁。

张戚程点点头,“从前我见过那个七小姐,没什么特别。”

有的时候有些事,传着传着就变了模样,只有亲眼所见才是真的。

……

婉宁也在听童妈妈说话。

几个孩子在胡闹。

婉宁觉得外面的传言很有意思。

崔奕廷年纪是小了些,身上也没有功名,至少旁边还有李御史和谢严纪,怎么会被传成几个孩子在胡闹。

崔奕廷是崔大学士的长子,小时候在京中只留下了些调皮捣蛋的传言,之后跟着崔大学士回乡居住顶多有些异于常人的举动被人传来传去,但是很快随着崔大学士退出官场被人遗忘,崔奕廷也就没有被太多人关注,突然之间崔奕廷就从人群中冒出来,接了内差,运送大量的漕粮进京,抓了泰州府的府尊,成了一个青年才俊,皇上的心腹之臣。

任谁都不会信服,顿时各种闲言碎语四起,崔奕廷却好像一点都不着急,没有及冠的男子,心智却这样的沉稳。

想想崔奕廷的成长之路,不太像是一个顺顺利利成长起来的官宦子弟,倒像是曾受过挫折已经磨砺出了霜刃的剑。

“舅太太来了。”落雨进屋禀告。

婉宁立即站起身去迎沈四太太。

沈四太太带着昆哥一起进门,见到婉宁昆哥立即露出关切的神情,“姐姐怎么样?”

婉宁道:“挺好的。”

昆哥将信将疑。

婉宁忙看向舅母。

沈四太太压低了声音,“昆哥从大老爷那里出来的时候,见到了你父亲……”

原来是这样。

她还想着昆哥什么时候会遇到父亲。

“我没事,”婉宁笑着看昆哥,“你呢,你在杨先生那里学的如何?”

昆哥翘起脸很认真地道:“明日开始课业更紧了,恐怕就没时间到姐姐这里来。”

听着昆哥说话,婉宁将舅母迎进内室里,婉宁还没来得及话家常,沈四太太已经收起了笑容,“婉宁你有没有听说一件事。”

不知dào

舅母说的事是和什么有关。

婉宁静静地听着。

“有传言说大牢里的人贩翻供了,你舅舅这才匆匆忙忙赶过来。”

翻供了?

是怎么回事?就算翻供也不会将消息传出来,这么重yào

的案子在审结之前应该捂的严严实实的。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卖铺子

“崔大人来了。”童妈妈端了茶进来道。

婉宁看向沈四太太,如果崔奕廷来了,一定是案子有了什么消息,大伯父和泰兴从前的粮长何明安手里握着泰兴这些年税粮的证据。

沈四太太顿时紧张起来。

“舅母别急,等着听消息,不一定是坏事。”

沈四太太拍着胸口,“我只要听到一些风声就害pà

,你怎么倒不着急。”

两个人正说着话,落雨道:“舅老爷。”

婉宁站起来和昆哥先迎了出去,沈四太太也忙跟在身后。

几个人到屋子里坐下,不等沈四太太和婉宁开口,沈敬元道:“崔大人说大牢里出事了,”沈敬元说着顿了顿,“让我们心里有个准bèi

。”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四太太是半点也听不懂,旁边的昆哥睁大了眼睛仿佛听得入迷,目光不时地从父亲脸上又落到姐姐脸上。

婉宁点点头,脸上露出明了的神情。

沈敬元有些诧异,“你懂得是什么意思?”

婉宁道:“舅舅不要太担心,我们只要听崔奕廷怎么说,等到晚一些就会有消息。”

沈敬元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不一会儿工夫,前面的管事来请沈敬元过去说话。

“何老爷几个人走了,让舅老爷过去呢。”

沈敬元看了一眼婉宁,婉宁点了点头。

……

“出事了。”

姚老太爷听得这话放下手里的茶碗,抬起头来看管事。“慢慢说,说的仔细些。”

管事慌忙不迭地点头,“老爷说刑部大牢那边传出来消息。泰州知府王征如死在大牢里了。”

王征如死了。

姚老太爷听得心惊肉跳,“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说是昨天晚上,熬不过审问,买通了狱卒送了毒药,昨天晚上刑部大牢去了不少的郎中连御医都惊动了,却还是没有将人救活。”

一夜之间,最重yào

的一个人犯死了。

是有人动手了。

不管这个人是谁。崔奕廷这个案子注定要审不下去。

没有王征如就不可能再牵连到京城里的官员,更何况王征如一死,是黑是白就再也说不清楚。

姚老太爷揪紧了心一下子松开。他就知dào

会是这个结果。

崔奕廷年纪小,果然是办不成大事。

“老爷还说,有御史参奏崔奕廷和沈家相勾结,逼死了泰州府的府尊。”

姚老太爷的笑容从脸上溢出来。哈哈。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本来在泰兴的时候朱应年就要将漕粮的事嫁祸给沈家,却被沈家翻了天,现在看来到了京城,这天还是要翻回去。

只要崔奕廷和沈家被抓起来,姚家、寿家和朱应年都可以鸣鼓喊冤。

死的好。

死的太好了。

死了一个王征如,整个局势顿时都变了。

姚老太爷咬牙切齿,就要让崔奕廷和沈敬元一起进大牢。让他们尝尝牢狱之苦的滋味……

想到这里,姚老太爷转头看向管事。“你说的作准吗?”

管事颌首,“老爷是这样说。”

姚老太爷吩咐下人,“快,快准bèi

帖子送去广恩公府。”这么大的事,只有亲家老爷才能打听清楚。

……

刑部大牢里,弥漫着一股的腐臭味道。

来来往往的人散去了一些,狱卒打开了间小门,这是平日里审问犯人时官员们暂作休息的地方。

崔奕廷弯腰走进去。

“怎么样?”

床铺上蜷缩着一个面皮浮肿,脸色蜡黄的人,那人不时地发出闷哼声。

“郎中说已经没有大碍,就照郎中写的方子灌了药。”

臭气熏天的屋里,谁能想到床上躺着的是泰州府知府。

谢严纪道:“幸亏一早就让人看着,否则再晚一步让他多吞些毒药,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现在人不但没死,也没少受罪,想来他也不敢再自尽。

崔奕廷点了点头,“刑部的人手有没有再仔细查一遍。”

听到这话,谢严纪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查是查了,只是不知dào

还有没有漏网之鱼,我们之前毕竟没有来过刑部,不知dào

谁在这里安插过什么人,一时之间也辨别不清。”

短时间在这里安插他的人不算难,但是偌大一个刑部大牢,不可能每个人都让他信得过,只要稍稍不注意就会被人钻了空子。

崔奕廷忽然想起王征如半路截杀他时,在民船和官船上也安插了人手,当时是谁帮他将这些人抓了出来。

是姚七小姐。

姚七小姐认出了那些人,等到他赶到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被绑缚在那里等着他来处置。

到了京城他才知dào

,在泰兴县也是姚七小姐敲开了那些死士的嘴,将忠义侯世子救了出来。

很是奇怪,每次以为和她两不相欠的时候,却又因为一些事需yào

她帮忙,更何况沈家那边还需yào

她来安排。

眼下最重yào

的就是让外面人知dào

,王征如已经死了。

不会有人相信他,但是一定会有人去沈家和姚大老爷那里打听消息,至于那边怎么安排,就要看姚七小姐的手段。

“沈家会不会弄出差错。”谢严纪有些担心,沈敬元看起来不像是个聪明伶俐的,别在这个时候被人看出端倪来,胜败在此一举,皇上那边还等着看结果。

崔奕廷道:“不会,只要管好你这里的事。”

为什么崔大人会对沈家那么放心。谢严纪脑海里忽然出现一个人,虽然极少出现在人前。却每件事上都能看到她的影子。

……

焦无应马不停蹄地将京里所有的沈家铺子都走了一遍,然后才来到姚大老爷的院子里去见姚七小姐。

婉宁正在和京城里几家店铺的掌柜在算账目。

清脆的算盘珠碰撞声响让焦无应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算盘声对商贾来说再吉利不过,有进有出代表着买卖兴隆。

焦无应一直等到下面人通禀才走进去。

“七小姐。都安排好了,等到明天都开始收拾店铺。”

婉宁点点头,“外面人问起,让他们怎么说?”

“只说东家要换货,不是准bèi

盘铺子。”

这就对了,她要的就是这句话。

焦无应不太明白,“小姐为什么赶在这时候打理铺面。小姐不是说最重yào

的茶还没有做好,我们还有货要盘,等个十天半个月都是少的。”

婉宁抬起头看向焦无应。“库里有些存货,这时候都拿出来卖最好,生意讲究时机,现在不需yào

多大的动作。我们沈家要换货买卖的消息很快就会传满京城。”

沈家在京城不算是大商贾。铺子虽然多但是并不红火,比起那些达官显贵家的铺子不免有几分的逊色,他之前还想怎么才能顺利地打出名头来,这可比在泰兴县做泰兴楼难多了,他正愁的夜不能寐,带着徒弟仔细地打算,没想到东家会选在这时候修整铺面,准bèi

换货……这如何能来得及。

来之前他还想着要怎么说服东家。却没想到东家信心十足,他根本就插不上嘴。

东家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怎么就糊涂了。

婉宁微微笑着,“焦掌柜照我说的办,只要让所有的沈家铺子都清卖陈货就是了。”到时候大家就会知dào

,到底出了什么事。

……

姚宜闻从衙门里出来,家里的小厮立即上前,“老爷,老太爷让我们打听到了消息,沈家在清理陈货,准bèi

卖铺面呢。”

沈家准bèi

卖铺面?

有这样的事?

姚宜闻忙上了轿子一路回到家中。

姚老太爷正和寿家人说话,听到是姚宜闻回来,立即抬起头,“老三回来的正好,朝廷那边可有了准确的消息?”

姚宜闻摇摇头,“刑部还在捂着,一会儿说王征如已经死了,一会儿又不能作准,听说今天一早崔奕廷已经请了仵作悄悄过去刑部大牢。”

那就是死了,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寿家人顿时站起身,一脸的激动,“有没有说起远堂?”

姚宜闻道:“消息没有传的这样快,现在御史言官追的紧,所有人都盯着刑部,刑部的官员在衙门里进进出出都不敢说话。”

死了王征如,崔奕廷这个案子已经不可能审下来。

几个人说着话,门房道:“亲家公爵爷来了。”

姚宜闻忙将张戚程迎去了书房。

张戚程坐下来,姚老太爷也进了门。

姚老太爷将姚宜闻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么说崔奕廷还在死撑着。”

张戚程面色不虞,“人是在刑部出的事,崔奕廷不说话谁也不知dào

这件事的真假,不过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样糊里糊涂地审案御史是不会答yīng

,这出戏唱不了多久。”

“再说,崔奕廷和沈家人一起进京是众所周知,和扬州一个大商贾有了干系,崔奕廷想要将自己洗干净也不那么容易。”

正是这个道理。

姚老太爷眼睛也亮起来,就是因为这个他才让老三休掉沈氏,他就知dào

沈家早晚要出这样的大事。

张戚程顿了顿,“万一王征如真的没有死……”

“不可能,”姚老太爷拼命地摆手,“那个崔奕廷在衙门里不出来,沈家人却在我的眼皮底下,我对沈家人再了解不过,商贾鼻子最灵,知dào

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沈家已经在盘点京中的铺面,沈敬元拿到卖铺子的钱要么是想回扬州避祸,要么是准bèi

四下打点,否则沈家绝不会有这样的动作。”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方法

沈家以为避开就能了事,没那么容易。

姚老太爷有一种将要扬眉吐气的感觉,他千里迢迢来到京城等的就是这一天。

张戚程看着满脸喜色的姚老太爷,他第一次见到姚老太爷,就知dào

姚老太爷是利益为先,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好掌控,有他在这里撑着不怕瑜珺在姚家受委屈,果然姚家父子没有让他失望。

王征如的事是他吩咐下属安排的,狱卒眼看着王征如吃下了毒药,这件事本就是十拿九稳,现在崔奕廷为了浑水摸鱼在不动声色地审问南直隶的其他官员,想一想如果换做他主审,他也会这么做,不能因为一个王征如就轻易认输,可见崔奕廷还不是一个胸无点墨的愣头青。

大局已经扭转过来。

谨慎起见,他让人盯着姚家和沈家。

姚家倒是没有什么动作,沈家却有些坐不住了。

沈家在京里的十几个铺子都在清理多年积压的陈货,说是为了重新布置铺面卖新货,却让活计给京中有名的商贾送了从扬州带来的土仪。

这样拜见是因为什么?沈家在为卖铺子做打算,张戚程在多年前就已经打听过沈敬元的为人,沈敬元虽然不太聪明凡事不懂得转圜却是一个有承担有责任的人,这样安排是怕万一出了事,妻儿没有依靠,这才提前做准bèi



从沈家身上就能看出崔奕廷的慌张。

张戚程觉得已经是再稳妥不过,这样的天气。王征如的尸身放不了几天,加之南直隶官员弹劾的奏折做逼迫,崔奕廷迟早要承shòu不住。

从姚家出来。张戚程回到府里立即叫来下属询问。

下属道:“崔奕廷已经起了疑心,将刑部大牢里的官吏都叫去询问。”

遇到这种事,崔奕廷不可能不疑心。

“只是询问?”

下属道:“在刑部设一间屋子,就是让官吏进去问几句话。”

他还以为崔奕廷有什么好法子,不过如此,这样看来没什么可怕的,单凭几句话不可能将他安插的眼线找出来。

从姚家出来。张戚程上了马,下属立即跟过来,马行到僻静处。一个挺秀身影从角落里走出来。

张戚程道:“我现在就是不放心崔实荣,崔奕廷是崔家人,崔实荣说不定碍着崔大学士不肯对崔奕廷下手。”

天已经暗下来,月光落在那人肩膀上。映的他的长袍一尘不染。如同入画的一枝玉兰花般姿态优雅,他微微抬起头,“公爵爷不必担忧。”

张戚程点了点头。

……

崔实荣将给大哥的家书递给下人,“明日一早送走。”等这书信到了大哥手里,京城里的事也已经是尘埃落定,大哥就算是想救崔奕廷也已经来不及。

下人出了屋,崔夫人段氏立即上前,“老爷。这能不能行?”

崔实荣道:“他不仁我不义,他若是将我当做叔父早就上门来将南直隶的事和我说清楚。我等了他这么多日,他却连家门也没登一步。抓了王征如之后还这样审案想要做什么?牵连多少人?一口气查到我头上。”

真没想到崔奕廷能做出这种事,段氏这几天都跟着心惊肉跳,都是一家人怎么就能闹到这个地步。

段氏皱着眉头,“亏得咱们家老太太那么疼他,他竟然连一点情面都不顾,今天老太太让人将他叫过去说话,谁知dào

他说两句连饭都没吃就走了,这样忘恩负义,就算是大哥来了也不会饶了他。”

“老爷这些年也没少为崔家做事,大哥致仕之后能过的衣食无忧还不是因为老爷,崔奕廷怎么能这样……”段氏越说越觉得生气,“崔奕廷小时候不得大哥喜欢,见到人都不知dào

行礼,还是老爷劝大哥儿孙自有儿孙福,崔家不一定都要科举成事,如果喜欢做文章将来考个进士,如果不喜欢不论做什么都好,只要自己喜欢的,牛不喝水强按头也不能教出好子孙来,大哥打他,老爷还在旁边拦着,早知dào

就看着大哥将他打死。”

崔实荣听着段氏的话静静地坐着。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崔实荣目光忽然锐利起来,“不管他姓什么,既然没有和我站在一起,就没什么好说的。”

段氏颌首,“也怪不得老爷了。”

这个崔奕廷,真是奇怪,在崔家算不上是聪明人,从小最讨厌朝堂上的那些事,不肯学时文,后来因为“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这话就和大哥犟起来,被大哥打的一个月没有下床,从那开始大哥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都说这个儿子必然不能成大器,崔家谁都知dào

崔奕廷不可能考科举也不可能入仕,却没想到崔家后代子侄,最早走了祖荫有了官职的人却是崔奕廷。

段氏服侍崔实荣去内室里歇着,“老爷,妾身听说那些事还心惊肉跳,那个王征如真的已经死了?那些南直隶的官员该不会将老爷供出来吧?”

他就是要杀鸡儆猴,让那些人知dào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否则就会和王征如一个下场。

南直隶的官员都听王征如几个府尊的,不会直接牵扯到他,所以王征如死了他就等于脱身一半。

没有把柄,没有证据,无论谁也别想将这把火烧到他身上。

崔奕廷这个主审屁股还没坐稳,就会被户部和御史拉下来,皇上总不能为了崔奕廷力排众议。

话说明白了,皇上是听信了崔奕廷和李御史等人的话才会查南直隶,贪墨漕粮的事是真是假皇上也不清楚,崔奕廷算什么心腹之臣,不过就是个探路石,等到崔奕廷这边出了纰漏,整个案子不攻自破,皇上也不会护着他。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官,难道还不清楚这一点。

段氏道:“妾身就不明白,给老爷定了罪名对他有什么好处。”

崔实荣躺在床上,等着段氏吹了灯,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孽障,我就替大哥先惩治了他。”

“这次就不是动动家法这么简单,而是要动国法。”

……

崔奕廷看着窗外,天黑又亮,他脸上始终没有疲倦之色。

谢严纪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角落里是呼呼大睡的陈宝。

陈宝不知dào

梦见了什么,不停地咂着嘴,好像意犹未尽,突然之间又不知dào

为什么一下站起身,睁着惺忪的眼睛看崔奕廷,“二爷……二爷……”

将谢严纪也吓得醒过来。

“这是怎么了?”

谢严纪不解地看着陈宝。

陈宝半晌才缓过神,“我梦见,梦见二爷走丢了。”二爷小时候丢过一次,后来是沈家将二爷找了回来,从此之后他就和二爷寸步不离。

谢严纪不禁摇头失笑,“就是个梦罢了,”说着看了一眼沙漏,“也不知dào

刑部那边怎么样了。”

谢严纪话音刚落,就有下人来道:“田大人来了。”

田允兴是刑部提牢厅主事,有名的刚正不阿,审讯犯人惯有一套,折腾了一夜应该有了些收获。

田允兴进了屋,脸上神采奕奕,向崔奕廷和谢严纪行了礼,就急着开口,“有了些眉目。”

不是用刑部那些老套的法子,而是用姚七小姐说的新方法,他顿时觉得豁然开朗起来,姚七小姐教他人在露出什么表情的时候是在撒谎。

然后他用刑部盘问的方法一问,果然就有人漏洞百出。

姚七小姐透过屏风向外开,然后将想法让女先生写出来交给他看,他忽然觉得从前在他心里模糊的东西一下子就清清楚楚地在眼前。

一个小姐竟然知dào

什么是“以五声听狱讼”,辞听、色听、气听、耳听、目听,从一个人的表情里来判断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姚七小姐简简单单就能看出端倪来。

这样的人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除非阅人无数才能有这样的才能。

可偏偏,会这些的人是个未出阁的小姐。

他想不信,姚七小姐却能仔仔细细地说出其中的道理。

谢严纪道:“已经知dào

谁是安插下来的眼线?”

田允兴摇了摇头,“做不得准。”怕打草惊蛇,没有真的审问那人,刑部审问没有这样的儿戏,他从来不会随随便便下结论。

谢严纪顿时有些失望,既然说不准接下来要怎么做才好,岂不是白白等了这一夜,“那就抓起来审问,一定能审出个结果。”

“未必。”

“未必。”

崔奕廷和田允兴几乎异口同声,田允兴不禁看向崔奕廷,“姚七小姐说,审问不见得是最好的办法。”没想到崔大人也这样想。

谢严纪不明白,“不审问要怎么办?”

不审问还有不审问的法子。

“准bèi

出些东西来,我要拿来赏人。”

赏给被安插在刑部的眼线。

赏罚不同就会有亲疏。拿了赏赐的人就是他的亲信,眼看着放在刑部的眼线却成了他的亲信,不论是谁都会着急,他做了第一步,就等人来做第二步。

姚七小姐也是这样想?

崔奕廷忽然很好奇,看向田允兴,“你将姚七小姐说的方法告sù

我。”

难得崔大人对这个感兴趣,田允兴看向旁边的下人,“快去取镜子,我要用镜子才能说。”

**********************

换了地图就要重新布置,感谢大家能有些耐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想不到

田允兴拿着一面镜子挤出不同的表情,然后用手指指点点。

这样也行?

崔奕廷觉得好笑,在镜子里做各种表情,是他小时候惯用的法子,从镜子里看自己的表情,想学着长辈的样子将长辈记住,谁知dào

就抱着镜子睡着了,等再醒过来发xiàn

床边又站了一个陌生的妇人。

他是记不住人,但是他也没觉得有多可怕,父亲好不容易回趟家,母亲拼命将他向前推,教他,“叫父亲,叫父亲。”

晚上他就用沾了染料的手抹了父亲一脸。

父亲勃然大怒。

不过从此以后的几天之内,他远远地一看,就知dào

那个怒发冲冠的人这是他爹。

他就是有他的法子将身边的人记住,这个姚七小姐将人的神情研究的这样清楚,不知dào

又是为什么。

姚七小姐,从泰兴到京城,她让姚老太爷恨得晕倒在地,让姚宜闻这个做父亲的左右摇摆,不知dào

该怎么办才好,让沈家这个身处劣势的商贾一次次脱离险境。

姚七小姐也是有办法的人。

上辈子少了这么个人。

……

吴千从崔奕廷那里出来,手上多了一只扳指。

“呦,吴头儿,您手里的是什么东西啊。”

吴千笑着道:“就你眼尖,去去去,干活去,再出什么差错你们脑袋都要搬家。”

“到底是什么啊,”衙役不依不饶地靠上来。“什么时候得的扳指,吴头儿谁都知dào

您擅射能百步穿杨,这扳指就是给您拉弓射箭的啊。”

“谁这么了解吴头儿。吴头儿快去试试弓。”

衙役说话间,又有人过来手里捧着一张弓,“吴头儿,恭喜您了,这是崔大人给您的弓,您快去试试吧,”说着脸上浮起一丝颇有深意的笑容。“您将来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兄弟。”

吴千本要说些谦逊的话,他也没做什么,突然就得了崔大人的信任。不但送了他一张弓还有拉弓用的扳指。

崔大人这是煞费苦心。

吴千目光闪烁,接近了崔奕廷也不是件坏事,就能传递更多的消息。

方才他在屋子里听到了崔奕廷和下属说话,仿佛提到了王征如。他现在担心的是。王征如根本就没有死。

吴千接过弓在众人的羡慕下走出了刑部。

每日到了申时,吴千都会准时等在和月楼外的小巷子里,将刑部和崔奕廷的一举一动传出去。

“大人还是再等等,王征如那边可能还有差池,属下再去查个清楚。”

已经坐实的消息现在反口。

这是什么情况。

……

崔实荣没有下衙就听到这样的消息。

“有没有弄清楚?”

下属摇摇头,欲言又止。

崔实荣皱起眉头,“到底怎么了?”

“除了吴千这样说,别的人一概不知晓。”

吴千是最早被他安排进刑部的。他在六部要做的事就是广布眼线。

“崔大人一早就上次了吴千一把好弓和拉弓用的扳指,紧接着吴千就说王大人没有死……”

崔实荣的心顿时被一扯。

是巧合?

不可能。怎么就在这时候崔奕廷看上了吴千,吴千在刑部并没有立下什么功劳,既然不是立功赏赐,那就是出于私心。

吴千是被收买了?

崔实荣皱起眉头,崔奕廷这时候收买人心,是想抓住他的把柄。

“让人好好kàn

着吴千,不能出半点的差错。”

关键时刻,棋错一着满盘皆输。

……

崔奕廷带着人在刑部商议案子,到了下衙的时辰,吴千却留下来,等到左右没有了人,他悄悄地向崔奕廷所在的屋子靠过去。

走到屋檐下,就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声音。

“王征如怎么说?”

“让南直隶的官员都去看看王征如,不招认他们也不会有活路。”

崔奕廷果然是在说王征如的事。

吴千将耳朵贴过去。

可能说到隐秘之处,屋子里的声音越来越轻,吴千顺着声音向前走去,刚停下脚步,屋门忽然之间打开了。

吴千到刑部来的时候就想过万一被人发xiàn

了会怎么样。

他就算咬紧牙关也不能将崔尚书招出来,最多他就是好奇心太重所以四处偷听,没有人知dào

他会将消息送去哪里。

想到这里吴千整个身子都绷起来,可是奇怪的是他却闻到一股酒菜的香气。

那味道从屋子里传出来,一直飘到他鼻端。

崔奕廷坐在屋子里,脸上没有半点的肃杀之气,旁边的谢严纪看到他时脸上露出笑容。

吴千怀疑自己看错了。

崔奕廷若是发xiàn

有人偷听,脸上应该有肃杀之威,他却不在意仿佛就在这里等着他,迎接他的到来。

这是为什么?

“吴千,”谢严纪开口,“等你半天了,你怎么才来,”说着吩咐下人,“快,将热好的酒拿来,我们今天要为吴司狱庆贺。”

吴千惊诧地站在那里。

什么时候他升了司狱,崔大人和谢大人又怎么会在这里等着他,仿佛知dào

他定然会来。

他突然之间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怔愣间,他已经被拉进了屋子,身后的门紧接着被关上。

屋子里都是欢笑的声音。

吴千想要说话,张开嘴却脖子一痛立即被打倒在地。

脸贴在冰冷的地上,吴千才明白过来,这是陷害。

他们在陷害他,他们故yì

在这里等着他。见到他过来却又不说破,反而摆上一桌丰盛的宴席,崔尚书知dào

了这件事。就会以为他被崔奕廷收买,将所有的秘密全盘托出,否则他怎么会得到崔奕廷的重用。

明明不是这样,吴千想要张开嘴大声喊叫,旁边的人却早有准别,将又湿又臭的东西塞进他嘴里,他顿时难以喘息。

欢笑的声音传来。

真像是为某人升迁做庆贺的声音。

甚至还有人喊着。“吴头儿,以后就要叫您吴司狱了。”

大家杯盏交错,饮酒欢笑。

吴千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形,他用尽全力挣扎着就像一条离开水的鱼。

冷汗很快湿透了他的衣服,崔尚书不会相信他了,不会有人再信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时候?崔奕廷撒了这样一张大网。是什么时候崔奕廷怀疑到他。

今天收到那张弓,他就该想到,他还以为崔奕廷错信他,他因此沾沾自喜。

吴千转头看向崔奕廷,崔奕廷坐在椅子上轻扯着袖口,看也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和面前的杯子、碗筷没有什么区别。

吴千瞪大了眼睛,刚刚抬起一点的身子。因衙役一脚踏过来又落在地上。

……

一场秋雨一场凉,雨丝打在窗户上。落雨忙将手炉拿过来放进婉宁手里。

“现在还不用。”婉宁要将手炉放下。

“那不行,童妈妈说了,小姐落水之后有了病根,千万不能贪凉。”

婉宁没法子只好将手炉抱在怀里。

说着话,童妈妈进了门,到了婉宁身边低声道:“大老爷让四老爷过来住些日子。”

大伯父是觉得大家在一起好照应。

婉宁点点头。

“舅老爷说不过来了,”童妈妈说着顿了顿,“大老爷说,崔大人已经在两边院子里都加了人手,看着是普通的家人,其实是朝廷的差役。”

加派人手过来,只能证明崔奕廷那边成事了。

从前是崔奕廷四处找证据,现在只要等着那些人送上门。

“小姐。”

婉宁正准bèi

让童妈妈去问问忠义侯府那边怎么样了。

落英进来道:“小姐,忠义侯府来人了。”

忠义候府那边每天都将赵琦的情形告sù

她,赵琦除了每天吃喝、睡觉,还能听乔贵家的讲故事,偶尔会拿起书来看。

婉宁让乔贵家的故yì

将前一日的故事讲错,赵琦从开始的沉默到现在总会提醒乔贵家的,哪些地方讲错了。

忠义侯府搜罗不少故事来教乔贵家的,很多故事来回穿插总是多多少少带出忠义侯年轻时的事,赵琦听得很仔细,每次听到这些关于忠义侯的事都显得更加的安静。

赵琦比她想的还要聪明。

这样一个聪明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慢慢地恢复。

这几天不光是给赵琦治病,婉宁也和赵夫人在一起说话,对忠义侯府如今的情形她已经十分的了解。

忠义侯府的马车等在外面,婉宁换了衣服带着落雨、童妈妈一起上了车。

马车到了忠义侯府的庄子,赵茹茵已经等在垂花门。

婉宁下了车和赵茹茵一起走进庄子里。

赵茹茵脸上带着几分的歉意,“今天下雨,我知dào

你落水之后有了寒症,还和母亲说,不如明日去请你,可是家里……昨天来了人,今天就要见弟弟,母亲实在不放心只好打发人过去。”

也不怪赵夫人,这是她早就和赵夫人说好的,无论赵琦有什么事,都要尽可能的告sù

她。

赵琦的病有了好转,她也要抓住时机才能进一步帮赵琦渡过难关。

赵茹茵是个爽快人,说话从来不遮遮掩掩,几次下来婉宁就和赵茹茵相谈甚欢。

赵夫人只生了两个孩子,长女赵茹茵,次子就是赵琦,如今忠义侯没了,侯府里就是赵夫人和两个孩子相依为命。

赵茹茵长婉宁几岁,见到婉宁总少不了照应。

两个人说着话进了堂屋,赵夫人早就等在那里,看到婉宁赵夫人松了口气。

三个人去内室里坐下,下人送了茶果之后退下去,赵夫人才道:“这么着急将七小姐请过来……是因为,”说到这里将声音放轻,生怕吓到婉宁,“宫里内侍今天要来。”

显然赵家没料到内侍这时候上门。

如果单单是来探看赵琦的病赵夫人不会这样紧张。

婉宁想起张氏的姐姐张瑜贞,上次在忠义侯府遇到张瑜贞,张瑜贞字字句句都提着赵琦的病,想要让所有人知dào

赵琦的病已经让御医束手无策。

如果赵琦病得这样厉害,忠义侯府的爵位就要旁落,张瑜贞说不定摇身一变成了新任的忠义侯夫人。

赵夫人显然不想瞒着婉宁,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不瞒姚七小姐,琦哥儿的病已经传去宫里,我怕是有人要从中作梗,让我们孤儿寡母少了依靠。”

赵夫人的话说的再清楚不过。

赵夫人抬起头一脸期盼地看着婉宁,“论理说,琦哥儿回来了我就应该知足,可是想到侯爷,我总是不甘心。”

这是人之常情。

本来忠义侯的爵位就应该传给赵琦。

换做是她,她也不会让人将爵位抢走。

赵夫人抿了抿嘴唇,“姚七小姐帮琦哥儿治病,我们赵家都应该感激姚七小姐,可是如今我们家这样的情形,压不住外面的闲言碎语,姚七小姐放心,不论在什么时候,至少在我这里不会让姚七小姐受委屈。”提起这个她就觉得对姚七小姐有了亏欠,本来是为了救琦哥儿,谁承想就这样将姚七小姐拖进他们赵家的家事中。

就算赵夫人不说,婉宁也能料到外面都有些什么传言,张瑜贞不是省油的灯,张家不论是看继母还是张瑜贞都不会少了抹黑她。

这和赵家无关。

婉宁笑着看赵夫人,“夫人不用思量太多,就算我不来赵家,外面那些话不过换个说法,还是一个意思。”

现在不过是将她和赵家一起打击罢了。

赵夫人有些惊讶,姚七小姐小小年纪却这样豁达。

婉宁道:“只要世子爷好起来,外面的那些话也就不攻自破,夫人也就不用再发愁。”

赵夫人点点头,可是做到这一点何其难,这些日子她是觉得琦哥儿越来越好了,可是旁人却不相信,连赵家的长辈都说她在胡闹。

内侍来赵家看了琦哥儿的样子,怎么才能确定琦哥儿就是好些了……

这件事她想破了头都没想到好法子。

婉宁抬起头和赵夫人对视,“内侍这时候来也不是坏事,世子爷已经好转不是我们乱说,不论谁来看我们都没什么好怕。”

“夫人安心,将给世子爷治病的事都交给我来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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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亲们留言说要看加更,唉,我也想加更,现在是每天加长章节,希望能适应适应将章节变得更长。(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明白真相

婉宁和乔贵家的说了几句话,“一会儿人进去的时候,你不要惊慌,只要顾着世子爷,若是发xiàn

有什么不对头,我就让人退出来。”

乔贵家的点点头,“在庄子这几天世子爷还没有见过外人。”既然小姐说行,就肯定能行得通。

忙乎了这么久,今天就要看看到底有没有成效。

乔贵家的端了饭食进屋,赵琦正拿着手里的书皱着眉头看上面的字,父亲早就给他请了个先生,学了《千字文》,《增广贤文》,现在这两本书拿在手里,就让他想起那些时候的日子,学读书、写字,有时候还跟着父亲去学骑射,他虽然还拉不动弓,父亲却早就教了他拉弓的姿势。

赵琦翻着书本,突然发xiàn

里面有小小的字做注解。

他的视线立即被那些字吸引。

字写的不算好,一看就是出自小孩子之手,大约是像他这般年纪的孩子,那些字写的规整,注上的内容很多,密密麻麻地排在那里,能看出写这些的孩子是多么的认真。

这两本书已经有了些年头,不知dào

这些字是谁写的。

门帘被人掀开,赵琦抬起头,目光落在乔贵家的身上,没有发觉窗子被人掀开了一条缝隙。

婉宁顺着窗子看到了赵琦。

听到脚步声,赵琦的手自然而然地放在椅子把手上,整个人身体前倾,这是一个标准的要逃跑的动作。

可见赵琦还满是惊恐和害pà

。如果这时候见了内侍,定然会缩在乔贵家的身后。

这样一来,内侍会像外面人一样以为赵琦的病没有半点的好转。

其实做出保护自己的动作。已经是脑子清醒的表现。

婉宁将窗子放下,旁边的赵茹茵不敢说话,和婉宁一起走出院子才道:“婉宁,我弟弟的病怎么样?可好转了?”

婉宁点点头,赵茹茵顿时惊喜,“那现在能不能见外人。”

婉宁道:“恐怕是不行。”

不能见外人,可总不能将内侍挡回去。

……

张瑜贞不时地去看沙漏。只要想到内侍要去忠义侯府看赵琦,她就心跳加快手脚冰凉。

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有消息传回来。

这几天忠义侯府那边仿佛没有了动静,她不由地等得心慌。赵琦的病也不知dào

到底有没有好转,听说在泰兴姚七小姐治好了李御史的太太,她还真怕姚七小姐真的有什么神技,后来让人去打听。赵琦根本没有要搬回忠义侯府的意思。

也就是说赵琦的病没有好。

否则忠义侯夫人怎么舍得将亲生骨肉扔在庄子上。

老爷上下活动着。将赵琦的事让圣上知晓,圣上这才吩咐内侍去忠义候府。

听说了这个消息,张瑜贞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一定要让内侍看到赵琦惊恐的模样,像一个被打折了腿的落水狗,夹着尾巴东躲西藏,哪里有半点勋贵的模样,怎么能将爵位传给了他。

快些,快些。再快些。

张瑜贞双手合十。

快让她心想事成,只要赵琦的事被人知dào

。姚婉宁那丫头也会被人嘲笑,免得忠义侯夫人时时刻刻将姚婉宁的好处挂在嘴边。

……

雨越下越大,赵夫人聚精会神地听婉宁说话,突然打了个响雷,赵夫人吓得浑身一抖,这样的天气内侍还会不会来?

她希望内侍不要来,哪怕明日来也好,能拖一日是一日。

正想着丫鬟跑进来,“夫人,内侍来了。”

赵夫人“忽”地一下站起身。

“母亲别急,”赵茹茵忙站起身走过去,“我陪着母亲一起过去。”

赵夫人点了点头。

赵夫人在出了院子,在二门上接了内侍。

脸色微黑,长得高高瘦瘦的贺太监迎过来很客气地向赵夫人行礼,“夫人。”

赵夫人觉得这个贺太监脸熟,仔细看了看就想起来,这位贺公公在侯爷打了胜仗之后来府里送过赏赐。

转眼的功夫,如今家里已经没有了侯爷,贺公公脸上的神情从那时候的一脸喜气变成了如今的怜悯。

怎么一切变得这样快,都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公公,”赵夫人道,“委屈公公到这里来。”

“夫人是折煞了咱家,世子爷可好些了?今日咱家是奉命探病,”说着顿了顿,“夫人之前交代要一并请过来的人,咱家也带了过来。”

内侍话音一落,就有小内侍快步跑出去,再过来时身边已经多了个人。

这人穿着甲胄,一瘸一拐地向赵夫人走过来。

赵夫人看着这人不禁眼睛一红,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夫人,”贺公公低声道,“我们还是先过去看世子爷吧!”

赵夫人颌首,“那就劳烦公公移步。”

贺公公带着身边的小内侍走在赵夫人身后,大家一起向内院里走去。

……

婉宁听着屋子里乔贵家的声音。

“世子爷,奴婢这故事就要讲完了。”

赵琦抬起头,他没想到这么快故事就到了结尾,不知怎么的,他总觉的乔贵家的并没有讲完。

“还有。”赵琦吞咽了一口。

乔贵家的摇摇头很快却又点点头,“往后的故事不好讲,奴婢知dào

的也不多。”

外面打起了响雷,赵琦紧紧地攥起了手指。

“然后呢?”

他想知dào

后面的事,不是所有故事都在圆满的时候结束,小时候母亲和父亲跟他讲的那些皆大欢喜都是骗人的。

“打雷了,”乔贵家的忙将手炉压在赵琦手里。“现在不说了,怪吓人的。”

吓人?为什么会吓人?

赵琦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风雨的声音就像有人在惨叫。他想躲起来却不知dào

去哪里躲藏,如果父亲知dào

了一定会笑话他。

父亲不喜欢胆小的孩子。

为什么在时候他会想起父亲,父亲在哪里?

“世子爷,奴婢说的那个从小不聪明的孩子,那个说什么也要去军营上战场的孩子,其实是世子爷认识的啊。”

“世子爷好好想想,那个人是谁。”

好好想想。赵琦摇着头。可是眼前已经浮现起一个模糊的身影。

是谁,到底是谁?

“世子爷,这个将军又上了战场。然后……”乔贵家看着赵琦大大的眼睛,赵琦已经知dào

结果,目光中都是悲恸和凝重。

就像七小姐说的,世子爷都知dào

。只是不肯相信。

“世子爷……”乔贵家的有些不忍。可是这时候她要咬紧牙关,“那位将军在战场上阵亡了。”

阵亡了。

雨滴淅淅沥沥地落下来,落在地上,撞击出水花,将所有一切都变得那样的潮湿。

阵亡了,乔贵家的不知不觉就掉下眼泪来,她本不认识忠义侯,为了给世子爷讲故事。她将忠义侯从小到大的发生的事不但听了一遍而且记得清清楚楚。

这样一个人。

一心想着要为国征战的人,小时候勤练武艺长大之后驰骋沙场。这样好的人,怎么就战死了。

这么快她就讲完了忠义侯的一生,她多想这个故事不要这样结局,多想还能接着讲下去。

“战死了?真的是战死了吗?”赵琦将脸埋在大腿上,“他没有变成坏人吗?”没有变成让人厌恶的坏人吗?没有成为叛贼让人诛杀,还是那个……高高大大的将军。

“没有,没有,”乔贵家的道。

风吹开了窗子,赵琦不禁打了哆嗦,乔贵家的忙端了火盆上来。

暖暖的火盆放在屋子里中央,赵琦觉得整个屋子好像暖和起来。

赵琦的腿在发抖,他明明害pà

,却能将“死”这个字,那么冷静地说出来。

“世子爷,您知dào

阵亡那是怎么回事吗?”

乔贵家的道。

赵琦摇了摇头,而后却又点了点头。

“世子爷,奴婢也不知dào

,可是有人知dào

,世子爷想不想听?”

赵琦头上已经沁出了汗,他虽然害pà

,可是他从心底里想知dào

,他想要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知dào

这个故事的结局。

脚步声传来,有人撩开了帘子。

乔贵家的坐在赵琦身边,赵琦整个身子都缩过来。

穿着甲胄的人进了屋。

赵夫人不由地紧张,转头看向婉宁。

屋子里没有传来赵琦的尖叫声,从前只要见到陌生人赵琦都会大喊大叫。

外面的内侍看向屋子里,赵夫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世子爷明明是受了惊吓,却为什么要听忠义侯在战场上的事。

内侍有些不明白,他正要转头询问赵夫人。

屋子里已经传出了声音,“本来说粮草三日内抵达,我们整整等了十天却没有见到粮草的影子,没有粮草也不见援军,又被团团围住,将军说战死沙场就是今日了。”

说到这里,那人微微吸了吸鼻子,“将军让我带人突围送信,临走之前将军将军营里剩下的粮食给了我们,让我们吃了好有力qì

,我不肯,将军说,他不会走,粮食留给他也是浪费……我们能早些将消息送出去,说不定他们还有救。”

“将军说征战了一辈子,不眼馋这些军粮,就是想吃一碗家里做的面条,放许多辣椒,吃的满头大汗,可惜他儿子一直不敢吃,将军说,若是有一天,我能回去,看到他儿子,就跟他儿子说,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将来若是遇到这样的事,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也不要惧怕。”

那人话音刚落,就有下人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还有火红的辣椒。

赵琦仿佛看到父亲坐在那里,夹起面条,将辣椒放在嘴里,他在一旁看得咧嘴,父亲夹起辣椒送到他跟前,他立即捂着嘴躲开。

父亲喜欢吃面条,喜欢吃红红的辣椒。

这个人说的是父亲。

那将军是父亲。

父亲阵亡了。

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

他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赵琦的眼泪顿时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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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感谢

哭泣声。

屋子里回荡着哭泣的声音。

一个小小的身体里,却迸发出那样的声音。

贺公公不禁也觉得眼睛潮湿,谁都知dào

忠义侯因为断绝了粮草才战死,可是谁也没听说过这里面的细节,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听到。

旁边的小太监跟着赵家家人一起在抹眼泪。

贺公公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忠义侯真是个忠臣良将。

雨丝随风飘进来,打在人身上,贺公公的肩膀已经被雨淋湿了,小太监忙要撑伞,贺公公摇了摇头,伞撑起来雨滴落在上面就会有声音,难免惊扰屋子里的赵琦,这么小的孩子就没有了父亲依靠,真是可怜。

贺公公向屋子里看过去。

看到赵琦站起身走到摆着面条和辣椒的桌子前,伸出稚嫩的手拿起了筷子。

面条和辣椒,忠义侯临死前想要吃的东西,现在忠义侯世子却要吃。

小小的手将碗拿起来,红红的辣椒都倒在了面条上。

赵夫人不禁一怔,琦哥儿这是在做什么。

屋子里哭泣成变成了压制的哽咽声。

赵琦夹起了面条,周围是那么的安静,仿佛连雨也停下了似的,都在看他,看他静静地将面条送进嘴里。

好辣。

好辣。

他几乎听到了父亲的笑声,温和的大手会落在他头顶,“我们琦哥儿长大了。”

辣椒还是那样的辣,父亲却不见了。

眼泪从溢出来。流淌着掉到他的手背上,桌子上,他的面碗。

爹爹想吃面条。琦哥儿替你吃,一定要最辣的,辣的太畅快,辛辣的味道冲进他的喉咙,让他觉得如同烧起了一把火,他的额头淌下汗来。

一边淌汗,一边流泪。所有的委屈和惧怕都一并发出来。

赵琦用手抹着眼泪和汗,他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汗什么是泪。

爹爹说的没错,这样才畅快。

高兴、痛苦。笑或者流泪,都要畅快。

“琦哥儿。”

一碗面条被吃了精光,一双眼睛也被揉的红肿。

赵琦抬起头来看到了母亲。

“琦哥儿。”

母亲温柔的声音,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来。

还有母亲。母亲。

“琦哥儿。将你送出去,母亲也是没有法子。”

母亲的眼泪掉在他的额头上。

在黑夜里拼命赶路,在白天里躲躲藏藏,他多想回到家里,回到母亲身边,可是他又害pà

,害pà

母亲脸上那惊恐、悲伤的眼神,害pà

那些慌张的下人。他害pà

,只要看到他们。他就知dào

这不是个噩梦,这是真的。

赵琦扑进赵夫人的怀抱。

母子两个紧紧地抱在一起,哭声顿时又响起来。

“琦哥儿,我们回家吧,你要给你父亲守孝,你父亲……”

贺公公看到换好孝服的赵家小姐走过来。

门被打开,赵茹茵径直走向赵琦。

“二弟,将衣服穿上……”赵茹茵哽咽着拿出衣服。

赵琦站在那里,鼻端是生麻布的味道。

父亲变成了这样的味道,哭泣、难过、自卑,是父亲走了的味道,赵琦摇着头,他不想要……

雨下个不停。

赵琦穿着那让他无比陌生的衣服,站在屋子中央。

不知怎么的,他仿佛依稀能看到父亲站在那里向他笑。

父亲说。

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也不要惧怕。

赵琦抹干了脸上的泪。

父亲在向他微笑,然后点点头转身越走越远。

院子里只剩下了瓢泼大雨,什么都不见了。

……

贺公公在拿出帕子擦了擦眼睛,躬身和赵夫人说话,“杂家看来,世子爷是悲伤过度才会如此,没有什么难治的病症。”

赵夫人点点头。

“夫人要多保重身子,忠义侯府上下还要靠夫人撑着。”

贺公公带着内侍离开,上了轿子,小内侍立即上来道:“赵家人都说,世子爷的病是姚宜闻大人的小姐治好的。”

那些传言是真的了?

贺公公清了清嗓子,“走吧,回去复命。”

轿子慢慢地消失在大雨中。

……

赵夫人去了侧室里见婉宁。

婉宁穿好了斗篷也准bèi

让下人去备车。

“七小姐,”赵夫人看到婉宁心里涌出一股的亲切敢,若不是婉宁琦哥儿的病怎么会好的这样快,要不是七小姐内侍一定会将琦哥儿的模样说给皇上听,忠义侯的爵位他们母子都守不住,这段日子她食不安寝夜不能寐,闭上眼睛就想起侯爷,不能将忠义侯府打理好,将来她怎么去见侯爷,赵夫人拉起婉宁的手,“你是我们赵家的大恩人。”

婉宁道:“夫人别这样说,是夫人肯信我。”

赵夫人是个不善言谈的人,不知dào

怎么说才好,就是拉着婉宁不放,给琦哥儿治病,好几次她都觉得没希望了,看到姚七小姐脸上的笑容她才放下心来,现在只要一天不见姚七小姐,她就觉得少了些什么。

若是姚七小姐一直能在忠义侯府该多好。

“七小姐说内侍见到琦哥儿的样子,回去会怎么说?”

应该会原原本本的禀告,世子爷的病好了,这是遮掩不住的,听赵家下人说那位贺公公还掉了眼泪,人被触动了情绪,回去之后多多少少会表露出来,如果是事无巨细都要说清楚,必定会讲到忠义侯阵亡的细节,皇上听到这些话。再想想赵琦母子,就算赵琦年纪小,也会将忠义侯的爵位传给赵琦。

这是安抚忠臣最好的法子。

“趁着现在世子爷想要回忠义侯府。夫人快些让人准bèi

,回到府里夫人要一直陪着世子爷。”

赵夫人点点头。

婉宁道:“我也回去了。”

下人撑开了伞等在门口,婉宁向赵夫人告辞慢慢地走了出去。

望着姚七小姐的身影,赵夫人一时怔愣在那里。

姚七小姐治好了琦哥儿的病,还从容地安排了车马回家,她真没想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姐能将一切做的这样周到。

……

姚宜闻听着外面大雨的声音,不由地皱起眉头。

他应该和大哥说一声。让大哥退出这个案子,不要在跟着崔奕廷折腾,婉宁怎么说也是他女儿。

不但不要搅合漕粮的事。也该和沈家分个清清楚楚,沈家眼见就要没落了,大哥和沈敬元交往不免要殃及池鱼。

终于到了下衙的时辰,姚宜闻弯腰进了轿子。

雨已经停了。姚宜闻觉得他应该去看看沈家铺子到底成了什么模样。

那些铺子都是因为沈氏嫁给他才能来到京里。

现在沈氏被休。沈家也要败落。

姚宜闻吩咐下去,轿子被抬起来,很快就到了街面上。

“老爷,到了。”跟轿的下人低声道。

姚宜闻掀开了帘子。

隐隐约约从沈家铺子里走出几个人,很快这些人又走了进去,显然是在收拾铺面,沈家真是完了。

“去问问。”姚宜闻吩咐下人。

下人立即明白过来,忙跑去打听。片刻功夫下人回道:“说是修整铺面,要卖新货。”

沈家还是这样言不由衷。

姚宜闻心里泛起的那一丝对沈家的可怜顿时烟消云散。沈家有今日也算得上是咎由自取。

“老爷,我们现在去哪里?”

姚宜闻吩咐,“去大老爷的院子里。”

轿子一路到了姚宜州暂住的院子,小厮去通禀,很快姚家管事出来说了几句话,小厮垂着脸走过来,“老爷,大老爷说若是为了沈家或者漕粮的事就不见老爷了。”

姚宜闻扬起了眉毛,大哥怎么知dào

他要说什么。

小厮不禁骂一声,“狗仗人势,这般没有眼色……”

“他们这是不知好歹,”小厮“呸”了一声,“我们老爷上门他们还不肯见,将来有他们哭的时候。”

小厮故yì

扬起了声音。

方才来应门的下人向这边看过来。

小厮冷笑一声挺起了身子,姚氏一族没有老爷哪有今天,大老爷仗着是族长就这样拂老爷的脸面,若不是老爷敬着他们,他们算什么。

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

姚宜州家的小人挪开了眼睛,干脆将大门关上。

大门“砰”的一声合起来。

小厮吓了一跳,后退一步顿时踩进水坑里,小厮忙抖着鞋,真是晦气,光是站在这门口都染上了晦气,大老爷一家定然是要倒大霉了。

姚宜闻看着那扇门。

下列不相见,以闭门羹待之。

大哥什么时候这样倔,他是好心来相劝,大哥却是这般模样,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过来。

“回去吧!”姚宜闻沉声吩咐。

轿子再一次被抬起来。

……

姚宜闻回到房里让张氏服侍着换了衣服,张氏笑着道:“欢哥吵着要学字呢,妾身就让人从老爷书房里找了一本书,妾身先教欢哥。”

自从上次出了许大媳妇的事,张氏总觉得和老爷之间就像有了些许隔阂似的。

“老爷,妾身已经罚了许大媳妇,以后府里不再用她,老爷还跟妾身置气……”张氏垂下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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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另有安排

张氏的眼睛红红的,“妾身知dào

妾身做的不好,出了这样的事,老爷和妾身生气,妾身也不冤。”

“可是那些话毕竟不是妾身说的……”

张氏的声音越来越小。

想想张氏的辛劳,又将欢哥养的那么好,姚宜闻一时心软,绷了几天的气势顿时泄下来。

“跟你无关,”姚宜闻道,“我去了大哥那里,大哥不肯见我。”

张氏瞪大了眼睛,“老爷,是想去劝大老爷?”

姚宜闻点点头。

张氏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大哥怎么不明白老爷的心思,老爷这是为了姚家着想。”

这话说进了姚宜闻心里。

“沈家要败了,大哥却还一无所知,我是想劝大哥,离沈家远一些,京城这种地方关系复杂,他应该早早回去泰兴。”

这样免得被崔奕廷利用。

崔奕廷输了,大哥说不定会被牵连。

张氏端了杯茶给姚宜闻,“真的出了事,将来还不是要求老爷帮忙。”

姚宜闻端起茶又放下,到时候他是帮还是不帮,帮觉得心里气愤难平,不帮他也不忍心。

“将来等到大老爷求上来,老爷就不要痛痛快快答yīng

,否则大老爷始终不知dào

老爷的辛苦……”

张氏说的也有道理。

等到那时候,他一定要将今天的事跟大哥好好说说,一个下人当着他的面将大门紧闭。大哥跟他置一时之气,能有什么用处?最后提起来是大哥丢脸。

姚宜闻站起身,“我去看看父亲。”

张氏道:“妾身换了衣服和老爷一起过去。”

……

姚老太爷正和丘管家说话。“沈家买的那些东西已经有人要买了?”

丘管家道:“虽说沈家是清陈货,可是货都是好的,京里的商贾很多,免不了就有看上的,眼见就到了年底,这些货也能搭着卖出去,京里几个绸缎庄都准bèi

下手了。”

姚老太爷冷笑一声。“商贾目光短浅,只看到眼前一丁点的利益。”

丘管家道:“我们要怎么出去说?”

“何必这时候买沈家的货,等到沈家卖不出去还要降价。到时候再下手岂不是更好,”沈老太爷顿了顿,“我们从前和沈家有过亲,这是谁都知dào

的。所以才有人向你打听。你这样说他们也会相信。”

沈家有这么大的动作,谁都想打听个消息出来,他们是从泰州来的,那些人会信他们的话,“沈家在边疆的粮食欠收,连盐引都不一定能办下来,这才着急要卖铺子,沈家这是要败了。墙倒众人推,这时候还要给沈家留颜面不成?”

京里的商贾都不去买沈家的陈货才好。

沈家不能将货换银钱又要盘铺子。姚老太爷能想到沈家的模样,定然会像热锅上的蚂蚁。

丘管家应了一声退下去。

等到姚宜闻过来,姚老太爷正准bèi

写字。

“你看看桌子上的文书,”姚老太爷拿着笔眼睛也不抬一下,“是姚宜州让人送来的。”

姚宜闻伸手去拿书信,将里面的信函抽出来,才看了两行顿时脸色大变,“这是要过继婉宁的文书。”

“嗯,”姚老太爷哼一声,“你就签了吧,签了送过去,你们还年轻,以后多生几个子女也就是了。”

姚宜闻愣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

“她都没将你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你还留着她做什么?现在有二房要她,你就给出去,依我看,百利而无一害。”

姚宜闻摇头,“这不是儿戏,还要好好想想。”

姚老太爷顿时将手里的笔扔在桌子上,“不行是什么意思?你还要去请她回来不成?我倒看看,你能不能豁出脸去请她。”

张氏站在那里不说话。

让父亲去请女儿回来,这样的事她还没听说过,老爷早晚要下定决心不认婉宁这个长女。

姚老太爷翘起嘴角,“好,既然你不答yīng

过继,就去跟二房说清楚,让二房将婉宁早些送回来,否则我就要动家法,我们不认婉宁,也没有过继的文书,看二房如何收场。”就算婉宁去了二房,名声已经受损,婉宁落得那个地步都是姚家二房之过,姚宜州这个族长也有过错。

婉宁在京城是呆不下去,只能回去泰兴,到时候他自然会让人去泰兴说婉宁的不是,总之他不会让这个忤逆他的孙女落得什么好下场,连同二房在内,全都要受牵连。

姚老太爷瞪圆了眼睛看姚宜闻,“怎么?走也不行,留也不行,你这个父亲怎么当的?”他就是要让老三只要听到婉宁的名字就坐立难安,当年他就是这样对付沈氏。

姚宜闻果然脸色难看起来。

从姚老太爷院子里出来,姚宜闻径直回到房里,张氏伺候姚宜闻换了衣服,柔声劝慰,“老爷别着急,慢慢来。”

姚宜闻愣了半天看向张氏,“你说该怎么办?”

如果她这时候在老太爷那里点把火,让父子两个因此大闹一场,她在从中调和,婉宁也不一定过继不成。

可是过继了,婉宁还是在姚家,还要承继二房的财物,这样对她来说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好结果。

她要的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张氏柔声道,“要不然还是等一等,妾身再找人去说一说。”等到沈家和姚宜州都受了牵连,自然就没有人护着婉宁,崔奕廷的案子审不成,姚宜州和沈家会是什么结果想想就知dào

,那时候姚宜州恐怕都自身难保。

到时候老太爷再站出来说话,姚宜州有错在身,要怎么反驳?

婉宁或是落在她手里,或是被逐出姚家这才是正经的结果。

张氏觉得自己想得再周全不过。

婉宁就握在她手心里。

……

一条黑影跳进院子里,紧接着后面的人也跟了过来,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向前走,都在屋檐下停住脚步。

安静下来,隐隐约约能听到屋子里的鼾声。

吴千投了崔奕廷,现在只有杀了吴千,才能永绝后患。

主子交代下来的事不能再有闪失。

几个人互相看看,前面的一个先推开了屋门。

吴千没有锁门,倒让他们省了不少的事。

一个,两个,三个都进了屋子,几个人顺着鼾声向床边摸去,不知是谁动了一下,紧接着传来火折子的声音。

屋子里亮起一个火苗,然后是两个,三个。

灯也被点起来。

屋子顿时被照得通亮。

几个穿着黑衣的人想要夺路逃出去,却一下子被踹在地上。

奉命协助崔奕廷审案的锦衣卫曹佥事站起身,“连夜审问,审出结果就跟着我去抓人,不管是谁,只要牵扯进来,就别想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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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呼呼~(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该求谁

谢严纪有些撑不住了,连着几天没合眼,现在尘埃落定好像一转眼就能睡着,他转脸看向崔奕廷。

崔奕廷却显得精神奕奕。

到底是他老了,还是现在的年轻人太能干,崔奕廷真是个俊才,就凭在皇上面前上的那道奏折,就让皇上下定决心查漕粮,朱应年写给崔尚书的信函本就让皇上勃然大怒,如今又来了一招请君入瓮,他们坐在刑部不动声色,崔尚书一党已经惊的乱了阵脚。

一个个大大的口袋敞开着,等着收口的人是锦衣卫的佥事,皇上最信任锦衣卫,锦衣卫今日所见一定会传到皇上面前,这样一来不必经过内阁更不会惊动六部主官。

崔奕廷刚从书房里出来,管事立即上来道:“二爷,姑太太来了,已经去二院了。”

崔奕廷去了二进院,一眼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崔映容,不等崔奕廷行礼,崔映容道:“我们去主屋里说话。”

两个人在主屋里坐下,下人端了茶就将门关起来。

屋子里没有了旁人,崔映容皱起眉头道:“你这是要做什么?疯了不成?要进京就算不告sù

你父亲,也要捎封信给我,就算在京里不给我消息,前些日子我正好在应天府,你既然在泰兴也该打发人去说一声,你这不声不响的从京里到泰兴,又从泰兴回到京城,家里都炸开了锅,你母亲哭得不行,生怕你父亲打死你。我一刻也不敢耽搁赶回京里……”说着上上下下又盯了几眼崔奕廷,“你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崔映容说完深深地喘了口气,“我知dào

这件事涉及到崔家。可是孰对孰错我心里清楚,这些年……你叔父在京里确实做的离谱,我试着劝过几次他都不肯听。”

姑母是族里二房的长女,嫁给了献王爷的孙儿周端裕,周端裕成亲之后封了镇国将军,姑母就成了正经的宗室夫人,叔父还没有升为户部尚书的时候找过姑母。想请姑母走走宗室的关系,姑母没有答yīng

,从此之后姑母和叔父两家就走动的少了。

崔奕廷道:“母亲信里怎么说?会来京里吗?”

“这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个。”崔映容道,“你叔父是户部尚书,你才入仕是什么官职?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就算你赢了,将你亲叔父送进大牢。日后又要怎么办?”

“姑母。”崔奕廷看向崔映容,“我审的是案子,不管到时候会牵连到谁,如果叔父为官清廉,和贪墨案没有牵连,不管谁来都不会害pà

。”

崔奕廷的话让崔映容一时语塞,“你说的没错,只是崔家长辈不一定都像我这样想。”

崔奕廷道:“父亲为官清廉。崔氏子弟县试时,因为名声好才不愁廪生具保。如果崔家长辈觉得我做的不对,那崔家子弟都不用寒窗苦读,只要学那些没落家族的子弟卖祖田买官职入仕,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崔映容又叹了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你母亲也知dào

劝不了你,干脆连书信也没给你写。”她这个侄儿,从小就有自己的思量,就算被长辈打罚也从来不肯低头,她就知dào

来这里不出几句话一定会被顶回来。

只是她不明白,奕廷怎么会突然进京来查案,之前居然没有跟家人提起半句。

这孩子,平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崔映容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才接着说:“我才回来,安怡郡主的信就到了,向我问起你。”

说到这里崔映容目光闪烁。

“你是和沈家一起进京的?”

崔奕廷点点头。

崔映容道:“那你要小心,御史既然弹劾你和商贾勾结,就一定会咬住不放,你姑父已经去帮你打听,有消息我就让人知会。”

崔映容话音刚落,陈宝进了门,“二爷,曹佥事那边有消息了,请二爷过去。”

曹佥事,崔映容一怔。

是锦衣卫?

这一路上她还在想,崔奕廷不一定能对付她那个族兄,现在看来既然锦衣卫都已经出动,皇上是真的想要将南直隶的案子查个清清楚楚。

怪不得连将军都说,你族兄看走了眼,你崔家的子弟将来有出息的就是奕廷。

她和崔实荣不过是族亲,平日里不太走动也就罢了,奕廷和崔实荣是亲叔侄,奕廷竟然真的有胆量要将案子查到亲叔叔头上。

……

“抓人了。”

“抓人了。”

姚老太爷这些日子心情很好,让张氏置办了一桌宴席,将广恩公夫妻请到姚家来看戏,京城正红的戏班子,几个人落座,姚老太爷就点了出热热闹闹的戏《张甫查案》,台上正演到张甫将儿子绑了送去衙门过审。

台上的张甫不怒自威,斥骂儿子,儿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张甫却不为所动。

姚宜闻有些坐不住了,看到这出戏就让他想起婉宁。

“抓人了,抓人了。”台上接着喊着。

姚宜闻准bèi

出去更衣。

张家的下人匆匆忙忙跑过来,伏在张戚程耳边说了几句话,张戚程豁然站起身。

姚老太爷先回过神来,忙也让下人搀扶起来,就要向张戚程询问,却正好迎上张戚程惊诧的目光。

姚老太爷顿时心里一紧。

这是怎么了?

出了什么事?

姚宜闻也停住了脚步。

台上仍旧在唱着。

张戚程皱起眉头,“别唱了。”

台上正唱的兴起,张甫拖着儿子向前走,儿子一路跪着前行,一个老管家哆嗦着手唱词劝说。

一场戏演的淋漓尽致,一时半刻谁也没注意这句话。

“都退下去。”张戚程声音豁然大起来。

所有人被吓得愣在那里,整个院子顿时安静下来。

正和乳母玩的欢哥也扑进了乳母的怀里。

戏班子的班主正不知如何是好,看到张戚程凌厉的目光,顿时不敢再耽搁急忙吩咐下人退场。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张甫”也落荒而逃。

张戚程的眼睛要冒出火来。

姚老太爷忙吩咐下人,“快,快将书房收拾出来。”

几个人去了书房说话。

姚老太爷刚坐在椅子上,只听得张戚程道:“户部尚书崔实荣被锦衣卫抓走了。”

姚老太爷“腾”地跳起来,嘴唇顿时变得青紫,“公爵爷说的是……崔尚书?”

崔尚书为什么被抓,是因为南直隶的案子?

不是说崔奕廷的案子不能查了吗?怎么会有锦衣卫抓人。

姚老太爷只觉得额头仿佛被人重重地打了一下,耳边是“嗡嗡”的声音作响,崔奕廷的案子查下来了?户部尚书都被抓了,下一个轮到谁?

如果要查个清清楚楚,谁还会被牵连?

将来定案的时候怎么办?老六还能不能被放出来。

姚老太爷几乎都不能喘息,木然地看向姚宜闻。

姚宜闻也睁大了眼睛。

谁能想得到,昨天还好端端的,今天户部尚书就被锦衣卫扣押。

既然出动了锦衣卫,也就是说……这是皇上示意的。

崔奕廷身后的人是皇上,只要想到这一点,就足以让他胆战心惊,如果崔奕廷赢了,也就是说,二房的大哥立了大功,不止是姚宜州,沈家……沈家帮忙找到了漕粮,岂不是也……

姚宜闻愣在那里半晌不能说话,他还等着大哥受挫来求他帮忙,可是现在惧怕的人是他,说不定他要去求大哥,请大哥帮忙在崔奕廷面前说情。

姚宜闻觉得空气一下子变得火热起来,他每吸一口气从鼻子到喉咙都是辣得难受。

“王征如没有死。”张戚程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王征如没死,他就能供出崔尚书和所有染指漕粮的官员,姚老太爷已经想不出个办法,寿家要完蛋了,老六也要跟着完了。

姚老太爷的手拼命地抖着。

老六啊,老六啊,现在还能去求谁帮老六。

“公爵爷,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家宜春……”姚老太爷的声音嘶哑,额头上青筋爆出,仿佛已经歇斯底里。

张戚程没有做声。

姚老太爷顿时觉得胸口似是被人死死的攥住,他不要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他已经在泰兴经过一次,来京里他就是为了将天翻过来,而不是再一次重重地跌倒,摔的面目全非。

姚老太爷眼泪都要流下来,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感觉这样痛苦过,之前的那些得yì

、高兴就像一只手狠狠地甩在他脸上。

“老太爷,”寿氏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老太爷,您出面去见大老爷吧,现在只有大老爷才能救老爷了啊。”

寿家人将听到的消息告sù

寿氏,寿氏几乎昏厥过去,惊慌失措地来到书房。

听着寿氏呼喊的声音,姚老太爷头上的火顿时冒起来,“谁敢,谁敢去见姚宜州,我打断他的腿。”

院子里的下人没有拦住如同癫狂般的寿氏,寿氏冲进屋子径直跪下来,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看着姚宜闻,“三哥,三哥,您去问问婉宁,婉宁毕竟是您的长女,您只要说句话婉宁就会求大老爷,就会请崔奕廷帮忙疏通关系,那……那宜春就有救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烫手

问问婉宁?

张戚程转头看向张氏,张氏点了点头。

婉宁,姚宜闻的长女,姚六太太冲进屋子里,像是攥了救命稻草大声喊婉宁救命。

张戚程皱起眉头看向跪着的寿氏。

姚六太太急疯了?这个时候却提起那个十二岁的孩子。

姚宜州做过粮长,自诩有几分正气,崔奕廷定是借着这个说动了姚宜州来作证,跟姚七小姐有什么关系?

这么大的漕粮案,怎么也扯不上一个女子。

寿家是没有了办法,寿氏也跟着癫狂起来。

本来高高兴兴的宴席,一下子如同哭丧考妣,只要出了事姚家就靠不住,张戚程不想再继xù

留在姚家,吩咐下人,“去准bèi

车马我要回府里。”

下人退出去,张戚程进了内室,姚老太爷忙让姚宜闻搀扶着跟进去。

姚老太爷哆嗦着嘴唇,“公爵爷,这事……难道就……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张戚程道:“在泰兴是崔奕廷查到了你们家屯着的漕粮?”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要将话说清楚了,才能知dào

最坏的情况。

姚老太爷摇头,“是,是我们老六和寿家将漕粮卖给了一个商贾,商贾运粮的时候被朝廷抓了个正着。”

有了漕粮,崔奕廷又扣押了姚家办事的下人,这案子如何能抵赖。

姚老太爷道:“老六要怎么被论罪啊……”宜春被抓他心里着急,可是还没想过真的到了要被定罪的地步。

现在听说连崔尚书都被抓。他心里一下子破了个洞,整个人就掉了进去。

怎么办?姚老太爷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张戚程抓住这句话的重点,“买卖的商贾有没有一起被抓?”

姚老太爷摇摇头。“不……不知dào

……也没听说……”

“不是泰兴的商贾?”

“是从山西过来开铺子的,就在泰兴开了间茶楼。”

山西的商贾,姚家怎么能放心将漕粮卖给一个不知底细的商贾,要将整个案子弄清楚,想好每一个环节,找到最薄弱的一点下手才可能有转机。

姚家却对商贾这件事一无所知。

“寿家恐怕要折进去了。”

不光是寿家还有朱应年,无论崔实荣会不会被定罪。这两个人定然会被牺牲,张戚程道:“这时候别着急,将家里的事都安排好才是最要紧。”

姚老太爷还要询问。张戚程看向姚宜闻,“你也小心点,姚宜州那边该问还要去问,不能什么都不清楚。”

到了这个关头要懂得用手段。最重yào

的是达到自己的目的。

姚宜闻想了想才点头。“我也去问过两次,大哥是看好了崔奕廷。”

所以这件事最重yào

的还是崔奕廷。

张戚程要出去,姚宜闻跟上来,张戚程却道:“将瑜珺叫过来,我有话嘱咐她。”

不多时候张氏穿了斗篷匆忙赶过来。

父女两个走到旁边的屋子里,孙妈妈出去守着。

“寿氏定要来求你,”张戚程道,“这个时候你要稳住寿氏。姚宜春不在府里,尤其是寿氏的两个儿子你要亲自照应。”

张氏连连点头。

“你要让寿氏知dào

。就算姚宜春被定了罪,她和儿子都要靠着你才能渡过难关,稳住寿氏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张氏仔细地听着。

“至于宜闻的那个长女……”

张氏抬起头来。

张戚程道:“也没什么可怕的,不过才十二三岁做不出什么事来,等这件事过了再慢慢处置……”

张氏目光闪烁。

张戚程觉得张氏的神情有些异样,“怎么了?”

“父亲还记不记得我生欢哥前那晚,”张氏顿了顿,“我总觉得婉宁看到了,我这才……”

张戚程不由地面色一变,“你说……”

张氏点点头,“所以我才不得不防。”那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又将要临盆,没想到会遇到婉宁,从那时候她就下定决心不管婉宁看到没看到,她都不能让婉宁有机会坏了她的事。

在她心里,婉宁是个孩子没那么聪明。

现在情形却有了变化。

“父亲,崔尚书真的就要这样获罪了?那可怎么办?”

张戚程没有说话,紫鹃轻轻敲了敲门,“公爵爷、太太,双枝姐姐来了。”

双枝是母亲身边的丫鬟。

是母亲那边有了事?

帘子掀开,双枝快步走进来,“爵爷,夫人让我过来说一声,忠义侯世子回到侯府为忠义侯服丧。”

张戚程惊讶地挑起眉毛,忠义侯世子的病好转了?否则怎么能回去忠义侯府。

如果忠义侯世子承了爵位,他的算计就落空了。

怎么所有的事都赶在这时候闹出来。

双枝禀告之后就离开,张戚程看向张氏,“蒋氏跟着老太爷来了京里,内宅里的事你若是忙不过来不妨问问蒋氏。”

张氏点点头,家里如今这个情形,里里外外都要她张罗,有些事她还真的照顾不周。

……

姚老太爷胸口噎了一口气,怎么也顺不过来,肩膀一耸一耸,随着长时间的抽动,脸色也变得铁青。

被请过来施针的大夫,忙得满头大汗。

一个时辰过后,姚老太爷才算好了一些。

寿氏仍旧在院子里哭着,蒋氏让人去叫了承章、承显两个孩子过来,劝说寿氏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要顾及身子,这才算将寿氏劝住了。

姚老太爷看着忙碌的蒋氏,如果今天没有蒋氏。还不知dào

要怎么办。

姚宜闻垂着头坐在一旁,凝眉思量的模样像极了丁氏。

姚老太爷想到这里顿时咳嗽起来。

“父亲。”姚宜闻忙上前侍奉。

越不喜欢的人越在身边,姚老太爷不由自主地推着姚宜闻。“躲开,躲开……忙……什么?我还没死呢……”

姚宜闻一怔。

旁边的蒋氏忙上前,“老太爷,三老爷是担心您的身子。”

蒋氏一句软软的话,让怒发冲冠的姚老太爷情绪稍稍平复了些。

姚老太爷看向姚宜闻,“科举前每天在屋子里读书也就罢了,如今做了官还是这样。外面的事你知dào

多少?”

姚宜闻皱起眉头,在泰兴时父亲不是这样。

每次见到他虽然要训斥几句,但是更多时候都是和他一起评诗论画。他们父子两个在这上面颇说的来,父亲就算提起朝廷上的事也不多问,现在这是怎么了?好像随时随地都带着怒气。

崔尚书被抓,岳父也是才知dào

的。就算他手眼通天。也不能所有事都能打听清楚。

“我就不信,”姚老太爷突然站起身,“沈家和姚宜州还立下大功了。”

谁能相信。

胳膊拧不过大腿,这是谁都知dào

的,可这次偏偏看走了眼。

一个堂堂的户部尚书就这样下了锦衣卫大牢。

“老太爷。”

姚老太爷还没回过神来,管事的进门吞吞吐吐地禀告,“老太爷,那个西边卖锦缎的余家来了。”

卖锦缎的余家?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姚老太爷显然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什么余家?家里买什么锦缎了?”怎么眨眼的功夫。连门房都要捣乱。

“老太爷,就是那个要买沈家锦缎的余家……”

买沈家的锦缎。

沈家……

是沈家的陈货。

姚老太爷回过神,“要买沈家的锦缎到我们家来做什么?让他们去找沈家……”提起沈家他就火冒三丈,他是要看沈家的笑话,等着沈家破落,等来等去却是这样的消息。

管事不知dào

怎么说才好。

“老太爷,那个余家……是我们家散出消息,让余家不要买沈家的锦缎,等一两日沈家的货就会更便宜下来。”

老太爷当时是这样交代的,现在怎么却不清楚起来。

管事急得满头大汗。

好端端的谁想和这些商贾扯上关系,为了将事办好,他跟余家说沈家定然会降价。

余家就这样信了,没有去买沈家的货物。

可是眨眼之间……眨眼之间……

姚老太爷望着管事,突然之间想起来,他是吩咐管事这样安排,为的是落井下石,让沈敬元没有任何的退路。

“那又怎么样?”姚老太爷冷冷地问管事。

管事道:“余家说,沈家那边突然不卖货了,说沈家的东家吩咐,要将货都留起来。”

闹哄哄的卖陈货,突然之间又不卖了,这是怎么回事?

“沈家说,那些上好的绸缎,要用来做盒子,一等一的绸缎,不能糟践了身价,要物尽其用才行。”

姚老太爷听着管事的话,什么盒子要用上好的绸缎来做?这样的盒子要装什么东西?

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沈家却扔下这一句话收口。

沈家要做什么?

难道不是卖货盘铺子?

说到底,这和他们姚家有什么关系。

“老太爷,余家说,我们要用他们压价自己去买沈家的货,如今被沈家看透,他们才没吃上这笔买卖,现在他们铺子里缺了锦缎,一时半刻就要用处,问我们来想法子。”

姚老太爷瞪圆了眼睛。

余家是觉得被愚弄了才找上门。

“岂有此理,”姚老太爷的胡子翘起来,一股热血向胸口撞去,“他和沈家的买卖没成,还赖上我们姚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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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国庆快乐,好好玩耍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见到

婉宁仔仔细细地看手里的账目。

两盆银霜炭让屋子里暖烘烘的。

婉宁盘腿坐在炕上觉得很惬意。

几个店铺都已经将账目整理好,铺子开始修葺,他们虽然到京里晚,可是动作也不算慢。

“小姐为什么要选上余家?”童妈妈在一旁端了茶。

听到童妈妈的问话,婉宁笑着道:“在京里开商铺,仔细问起来大多数都有些来头,这个余家跟江西布政使有些关系,并不会被父亲这样的京官镇住,余家当家的掌柜又是个急脾气,不会吃闷亏,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白白了事。”

换了别人可能会不声不响地过去,余家却早就懂得了和达官显贵来往,用不着像泼皮无赖大吵大闹,懂得怎么就能轻易地让祖父丢脸。

祖父一直盯着沈家的铺子,沈家铺子总算有了些动静,怎么能忍得住不动手,她就是要让余家觉得被姚家耍戏,余家才会找上门。

父亲会怎么样?还会觉得祖父为人高洁,做事光明磊落?从前怕沈家让他被人闲话,如今祖父做出这样的事,父亲总不能休了祖父。

“小姐,我们的锦缎还卖不卖?”

婉宁点点头,“为什么不卖,找个出价最高的卖,剩下的零碎缎子跟雕木的工匠说好了,将锦缎做盒子的衬底,积压了那么多年,那些样式都不时兴了,将来我们就算再做锦缎生意。也要购置新样式。”不卖的话只是说给余家听的,如果有人出价合适她为什么不卖。

这些年舅舅没有将太多精力放在京里的铺子上,否则这些铺子的生意也不会这样惨淡。

可能对于舅舅来说。京城已经是伤心地,看到京城就会想到在受苦的母亲。

就像母亲只要提起来京,脸上就有淡淡的怯意。

没关系,从前的事到此为止,往后抬不起头的是祖父和父亲。

她希望余家能从祖父手里拿出些银钱,到时候街头巷尾津津乐道。

提起这件事,大家就会说起沈家。

等到沈家的铺面重新开张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好奇来看。

想要闹出动静,没有什么比这更快的了。

婉宁的账目还没看完,沈四太太带着人过来了。

进了屋子。沈四太太脱掉身上的斗篷亲自将窗子开了一条缝儿,又将婉宁旁边的窗子关上。

“怕中了炭气也不能开旁边的窗子,闪了汗可怎么得了。”

舅母就像母亲一样,总是能发xiàn

她身边不妥当的地方。

婉宁将沈四太太迎过来坐下。

沈四太太满面笑容。“余家的事我都听说了。从前姚家靠着我们沈家赚钱,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而今也该栽在我们沈家手里一回。”

可以想得到姚老太爷会气成什么模样,余家也不是好惹的,京里不知要怎么议论姚家。

让大家都知dào

姚老太爷是怎么对待这个从前的亲家。

看姚老太爷还有没有脸在外人面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婉宁向外面看了看,“舅舅呢?怎么没跟舅母一起过来?”

“你舅舅还有些事,今天咱们做盐引的时候,有个人写了封信给你舅舅。说朝廷今年可能会有空条批的盐引下来,这样一来就多了竞争。让你舅舅有些准bèi

,开始你舅舅还半信半疑,后来才知dào

那个人说的话是真的,要不是那封信,今年我们家备粮更要匆忙。”

京里有人写了封信给舅舅,让沈家有些准bèi

,这个人是谁?

婉宁觉得有些奇怪,“给舅舅写信却没有说自己是谁?”

沈四太太摇摇头,“没有。”

婉宁望着沈四太太,“既然那时候没有,舅舅现在怎么能见到他?”

沈四太太道:“是又给你父亲写了封信,介shào

了一个商贾,那家买锦缎给的价钱高,只是要货好,来送信的下人虽然变了,你舅舅却也不是白丁,还认识那字,就跟着那送信的去寻人了。”

婉宁仔细思量,舅舅面冷心软,别人给他一分好处他都会记在心里,之前收到了那封信函,心里一定十分惦记,现在总算再遇到那个人哪里会放过。

不管那个人是谁。

婉宁道:“但愿这次能见到。”

见到了心里才算踏实。

账本看了半天,婉宁也觉得累了,就想起自己才学的女红,“想要给母亲做护套,绞了块貂皮,中间想要绣花样子,舅母若是不嫌弃我的手艺,也给舅母做一只。”

沈四太太看向旁边的笸箩,“花样子呢?我给你瞧瞧。”

婉宁脸一红,“还没开始做呢。”

沈四太太失笑,“有什么好臊的,你母亲手最笨,她绣的花样子我都给改过。”

婉宁看向落雨,落雨将笸箩递给了沈四太太,沈四太太拿起上面的花样顿时“噗嗤”一声,“我就说,你母亲的手艺不知dào

要传给谁,可不是就都给你了,画的这么好kàn

,怎么绣上去就变样了,咦,就朵牡丹花绣的好kàn

。”

婉宁道:“那是赵茹茵帮忙绣的。”

她这些日子和赵茹茵走的近,要不是赵茹茵要服丧,她们可能天天都会通书信。

沈四太太拿起针线,“过几年就要及笄准bèi

出嫁了,不学女红将来怎么做嫁妆。”

出嫁?现在听起来对她来说好像是很遥远的事。

不过,看着舅母的笑容,屋子里仿佛更暖和起来。

……

沈敬元带着人在旁边等着,还好那送信的人没有刻意的躲闪,他们这才跟着走过一条街又一条街。

“前面是哪里?”

沈敬元觉得有些熟悉。

小厮道:“这边也没什么。都是卖文房四宝的铺子。”

他认识的人当中有没有在附近开铺子的。沈敬元向四周看去,没有想出什么来。

送信的人进了一家店铺。

沈敬元正迟疑要不要进去,片刻功夫那人拿了包裹好的纸、笔出来接着向前走去。

来来往往的人都是文质彬彬的书生。

沈敬元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一心想要读书科举,后来被家里的杂事羁绊,也就断了这个心思,可是每次看到比自己年纪大的人还在埋头苦读,心里就升起几分的不甘。

“老爷,”小厮轻声道,“您看看去前面了。”

红漆柱子。高大的牌楼,上面写着几个朱红字“国子监”。

来来往往不少的人,却只能听到脚步声响。

国子监外等着不少家人。

送信的人远远地停下来。走入人堆中悄声打着招呼。

一阵冷风吹过,大家都缩着脖子跺着脚,脸上却还带着笑意,眼睛里更有着与有荣焉的骄傲。

能进国子监的人。将来都会有个好前程。怪不得连家人也能高高地抬起头。

沈敬元的目光在“国子监”几个字上流连忘返。

给他写信的人在国子监?

看着周围的红墙、铺得整齐的青石路,他去过很多地方,看到这里他仍旧忍不住神往,原来压在心里的情绪顿时争先恐后地迸发出来。

他真喜欢这个地方,若是能进这里,他这辈子就再也没有别的心愿。

可惜,这对他来说偏偏遥不可及。

沈敬元摇头苦笑,每次听到昆哥背书他都羡慕。真像回到昆哥这样大的年纪,说什么都要求父亲给他请个西席。

人这辈子总是有一两件心底里渴望去做的事。

到了散学的时辰。不少人从国子监里走出来。

沈敬元仔细地看着。

熙攘的人群散去之后,又有几个人相携着走出来。

送信的人立即站直了身子迎上去。

那几个人停下来,其中一个向旁边的人行礼笑着告辞,等到旁边的人走后,他才抬起头。

他的长袍一尘不染,如同入画的一枝玉兰花般姿态优雅,俊逸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本来是带着下人向前走,却不料看到了迎上来的沈敬元。

他的脸上顿时浮起一丝惊讶的神情。

这个人沈敬元确实认得。

这个人是他痛恨的姚家人。

“姚宜之。”沈敬元怎么也没想到给他写信的人是姚宜之。

姚宜之上前向沈敬元行了礼,声音十分的温和,“四老爷,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沈敬元点了点头,妹妹被休的时候就跟他说过,但愿姚宜闻续弦之后婉宁不会受委屈,若是受了委屈,希望姚宜之能帮忙。

妹妹的意思,在姚家这些人中,心软的也就是姚宜之。

没想到姚宜之还真的帮了沈家。

……

“舅太太、小姐,”童妈妈进了门,“舅老爷打发人说,他不过来吃饭了。”

婉宁放下手里的针线。

沈四太太也有些惊讶,“怎么不回来了?崔大人那边有事了?”

思来想去也就是崔奕廷那边需yào

老爷。

童妈妈摇摇头,“说是找到了那个写信帮忙的人。”

这种情况没有让婉宁惊讶,这个时辰舅舅不回来就是找到了人,既然找到了人定会坐下来说话。

“有没有说,是不是熟人?”她更关心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童妈妈脸色有些古怪,仿佛有些诧异又有些不能相信,连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轻了许多,“说是姚五老爷。”

婉宁和沈四太太都一怔,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风吹过竹子的响动。

沈四太太道:“是和姚五老爷一起吃饭,还是帮忙的人是姚五老爷?”

童妈妈顿了顿,看了看沈四太太然后和婉宁对视,“说是,帮忙的人是姚五老爷。”

姚家人会帮沈家?

沈四太太诧异地看着婉宁,这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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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d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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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本事

姚宜之将沈敬元请到主位上。

沈敬元看向姚宜之,在姚家这么多人中,他印象最好的还是姚宜之。

辰娘嫁去姚家之后,他去探望辰娘,等他从姚家出来,姚宜之就追了上来,提议和姚家几个兄弟一起去外面喝酒。

姚宜之做东,没有吃太好的菜却喝得很畅快,那时候他就觉得姚宜之是个好相处的人。

沈敬元道:“既然写信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是谁。”

姚宜之温润的脸上一闪尴尬,很快又温文尔雅地笑起来,“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也是在京里听说了些消息就让人捎信过去,这次家里做出了对不住沈家的事,我怎么好意思再张嘴。”

姚宜之说的隐晦,沈敬元却明白是什么意思。

沈家陈货卖的本来很顺利,都是因为姚老太爷在里面搅合才闹出差错来,多亏了婉宁早就料到会这样,才来了个将计就计,让姚老太爷自食恶果。

姚家并不知dào

实情,所以姚宜之才会不好意思。

“婉宁在泰兴我也照应不了,就让姨娘的下人时常去打听消息,然后给沈家捎信过去,”姚宜之说着有些黯然,“姨娘捎信过来我才知dào

婉宁落了水,幸好婉宁没事,我想劝说父亲将婉宁接回家,谁知dào

,唉……”

沈敬元不由地惊讶。

原来姚家经常送消息出来的荆大是姚宜之安排的。

姚五太太没了,姚宜之一个男子不能照应内宅的事。更何况又在京城这么远地方,能做到这样也算是有心。

沈敬元的敌意明显少了许多,姚宜之道:“我们也好久不曾在一起吃饭了。我一直想请您过来。”

饭菜陆续摆上来,姚宜之亲手斟酒敬沈敬元,“是我有错,我先自罚三杯。”

……

“怎么还不回来?”沈四太太催促沈家下人,“你跟老爷说一声,我和昆哥都在婉宁这里等他,让他早着些。”

下人应了一声又去催促。

沈四太太觉得奇怪。跟姚宜之喝酒,怎么还喝这么久,“又不是自家的兄弟。”

老爷向来讨厌姚家人。

这到底是怎么了。

沈四太太吩咐完进了屋。内室里,婉宁看着昆哥拿来的书,姐弟两个边说边笑。

昆哥道:“先生说过两年我就可以考童生了。”

沈四太太听得这话有些惊讶,“别乱说。你才多大就能考童生。”

昆哥和杨先生学的时间不长。却增益了不少,这也是说不定的事,婉宁笑着看弟弟,“只要好好学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昆哥很认真地点头。

“舅太太,”童妈妈从外面进来,“舅老爷过来了,”说着一顿,“还有姚五老爷。”

舅舅将姚宜之带过来了?

婉宁站起身。

沈四太太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回来就回来吧,怎么还将姚宜之也带过来。”

童妈妈和婉宁对视一眼。“舅老爷喝多了。”

舅舅和五叔在一起喝多了?只有相谈甚欢的人才会不知不觉喝醉酒,五叔和舅舅都说了些什么?

婉宁吩咐童妈妈,“快让厨房准bèi

醒酒汤,跟大伯说一声,在前面收拾出一间房,好让舅舅住过去。”

沈四太太带着人迎了出去。

姚宜州听到消息也赶过来。

“怎么让敬元喝了这么多。”姚宜州埋怨地看着姚宜之。

姚宜之忙道:“因为高兴就多喝了两杯,没想到就将四老爷喝醉了。”

沈四太太吩咐下人将沈敬元扶去侧室里躺着。

沈敬元躺在床上却一下子又坐起来,“宜之来,宜之我们再喝。”

外面的姚宜之听得不好意思,旁边的两个捧书的小厮却有些支持不住了,姚宜州见状忙道:“这是做什么?哪里来的这么多书?”

“才买来的,”小厮苦着脸道,“是沈四老爷和我们老爷一起去买的。”

买了这么多书?

姚宜之笑着,“我和四老爷一起买的,都是好书,我一套四老爷一套。”

谁能一下子买这么多书。

看到姚宜之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姚宜州皱起眉头来,“你也喝了不少吧?”

话音刚落,旁边的小厮手一软,将书都掉在地上。

姚宜之一怔,站起身来就要去捡书,谁知dào

脚一软差点栽在地上,多亏旁边的下人眼睛尖拉了姚宜之一把,姚宜之这才平稳地躺在地上。

姚宜州吓了一跳,“快,将五老爷扶去我屋里歇着。”

“大哥,我没事,我就是……要把书……捡起来……”姚宜之还不服气地要起身却怎么也坐不起来。

姚宜州拿起兄长的威势,“还闹什么闹,不怕人笑话,快让人搀着去歇息……”

大家又七手八脚地将姚宜之送去厢房里躺下。

厨房送来醒酒汤,沈敬元和姚宜之分别喝了。

看着卷着被子缩在角落里的姚宜之,姚宜州直摇头,“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弄成这样。”

……

沈敬元睡着了,沈四太太将小厮钱芮叫过来问,“老爷和姚五老爷都说了些什么?”

钱芮道:“只说从前的事,再后来就是说书……”说到这里钱芮挠了挠头,“都是些什么内容,我也记不清楚了。”

开始他还听着,后来实在听不明白就跟姚五老爷的小厮一起到旁边说话。

沈四太太摇了摇头,转身去了婉宁屋子里。

昆哥已经去屋子里歇下,婉宁正等着沈四太太。

沈四太太和婉宁去内室坐下,“没问出什么。说是在一起吟诗作赋那些,还一起买了几十本的书,笔墨纸砚也购置了不少。两个人不但将身上的银钱花了精光,还欠下了钱,那边大老爷看的直皱眉头。”

只是在一起论文,后来又去买了书,小厮说的这些话和她们看到的也能对得上。

沈四太太道:“兴许,真的没什么。”

整件事透着一股的蹊跷。

五叔是为人亲和,但是除了提醒舅舅盐引的事之外。也没有什么实质的帮zhù

,而且五叔这种八面玲珑的性格,舅舅定然是招架不住。就算五叔有别的意图,舅舅也察觉不到。

舅舅这样的人面冷心热,可以依靠,五叔这样的人。太过圆滑。为人不够踏实,舅舅可以为了她和姚家交恶,就算在沈氏族人面前也维护着她,大伯因为她的事和祖父争得面红耳赤,又冒着危险为何家出头到京里来作证。

五叔呢?五叔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事?

只是左右迎合,身边所有人都觉得五叔良善,祖父喜欢他,父亲喜欢他。母亲也觉得他好,之前舅舅对五叔还没什么感觉。却出去一趟就一起喝醉了。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轻易相信五叔和蒋姨奶奶。

“等舅舅醒过来,舅母再去问问,看看五叔有没有提起崔奕廷。”

这个时候过来,说不定就是为了打听消息。

御史已经弹劾崔奕廷和商贾勾结,想要击垮崔奕廷,就要找出一些实质的证据来才行。

……

第二天张戚程才起床就接到了一封信函。

到了巳时张氏匆匆忙忙赶过来。

张氏进了主屋,父女两个坐下说话。

“父亲,有没有查出什么?”

张戚程道:“沈家曾救过崔奕廷,崔奕廷到了泰兴遇到了沈敬元,就送了两箱烧饼过去,想要借此还了沈家的人情。”

张氏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送了两箱烧饼。

“沈敬元气得不行,后来又将两箱烧饼还了回去。”

这样看来,崔奕廷并不像要和沈家交好,可是为什么沈家会帮着崔奕廷查案,不但如此沈家还跟着崔奕廷一起上京来。

张戚程道:“沈家是真的不准bèi

卖京里的铺子。”

张氏一怔,原本她以为只是沈家用的手段,没想到沈家是真的不准bèi

卖铺子,“沈家不是应该卖铺子在边疆恳田吗?”

盐引越来越不好拿,征用的粮食数额增加,沈家应该保住盐引这条路才是,怎么可能不卖铺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太多书出乎意料。

这两天家里乱成一团。

余家虽然没有明说要老太爷赔上一笔银子,却每日都上门来说锦缎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她昨日去黄夫人家宴席,不少女眷都背着她窃窃私语,也有一两句传到她耳朵里,老太爷为了赚钱骗余家,余家却不是好惹的,如今沈家的那些锦缎余家和姚家都没有买成,姚家是两手空空又惹了满身腥。

老爷去衙门里也被人指指点点。

余家故yì

散消息出去,为的就是让他们脸上难看。

这笔银子赔了让人笑话,不赔也让人笑话。

老太爷怎么惹出这样的事来。

家里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到底是谁在捣鬼。

姚宜州、沈敬元、姚婉宁,这些都是他们没放在心上的人,现在啊一个个都跳了出来。

“是婉宁,”张戚程抬起头看着张氏,“给沈敬元出主意的人是婉宁,不让沈家卖铺子的人也是婉宁。”

张氏倒抽了一口凉气,半晌才道:“这……怎么可能……婉宁哪有这样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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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回家了,码字又能正常了,唉,在过节尤其的累啊,别人轻松我还要码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传言

张氏忽然想起一件事,“老太爷进京的时候,确实有个商队跟着婉宁。”

当时她听说了没放在心上。

沈家有商队也不奇怪,说是婉宁的,不过是在帮婉宁罢了。

说起这个商队,老太爷嗤之以鼻,还说:“婉宁能卖什么东西,跟着船过来的不过就是扬州的土仪,卖给京里的商铺。”

沈家也确实卖给京里的商铺不少扬州的土仪。

谁也没想到沈家会在店铺里卖什么新货。

这件事就在他们眼皮底下。

想到这一点张氏就握紧了帕子,眼睁睁地上了沈家的当。

沈敬元什么时候这样聪明。

难道背后的人真的是婉宁?

时隔四年,张氏还没见到婉宁,可是她依旧不相信,婉宁是在她眼皮底下长大的,她对婉宁的脾气太清楚了。

表面上都没有沈氏泼辣,内心里比沈氏还有柔软。

七八岁的孩子被她哄得团团转,那天还欢欢喜喜地来给她请安,见到她倒在血泊里,还要上前搀扶。

没有半点怀疑她。

让她将那出戏演得说不出的顺利。

这样的孩子,就算在她眼前,还能做出什么反抗来?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父亲,”张氏道,“您只管顾着朝廷上的事,内宅里还是交给女儿。大周朝以孝治天下,我就不信婉宁不肯回家这件事真的闹出来。还能有谁护着她不成?”

她就不信,在礼义廉耻面前,婉宁还能那般有恃无恐。

张氏道:“真的是婉宁在作怪那倒好了。”

之前她还以为寿氏是怕她责怪没有好好“照顾”好婉宁。才将婉宁说的那般可怕,现在她要回去好好问问寿氏。

“二姐那边怎么样了?”张氏问起张瑜贞,“听说内侍去忠义侯府,亲耳听忠义侯的下属说了忠义侯临终前说的话,礼部尚书黄棠的夫人说起的时候,去黄家做客的女眷都掉了眼泪。”皇上若是知dào

了会不会因此也被触动,就将忠义侯爵位给了赵琦这个世子。

说到这个。张戚程冷笑一声,“忠义侯母子想用忠义侯的死来保住爵位,若是这样大周朝不知多了多少勋贵。武将战死那是天经地义的,没听说过谁的命这样精贵。”

张戚程道:“皇上已经问了夏大学士,夏大学士说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忠义侯世子毕竟还年少。”

爵位。

那是朝廷赐给功臣的。

忠义侯世子算什么功臣。

反过来说。世子还是世子。等到世子长大了再承爵是天经地义,在那之前将爵位给赵家老四,赵家更会感恩戴德,皇上还多了一个能依仗的勋贵。

这笔账,任谁都能算得清楚。

张氏颌首,“还是父亲想得周到。”

很多事不是妇孺从眼睛里看到的那么简单,只要涉及到朝政就不会讲什么情理。

……

忠义侯府里,赵夫人在等赵琦。

“还没出来?”赵夫人看向下人。“世子爷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管事妈妈忙道:“奴婢再去催催。”

论理说服丧期间不能见客,可是侯爷去世已经有一段日子。更何况永安侯是琦哥儿的救命恩人,裴明诏来赵家看望琦哥儿,怎么也要让琦哥儿过来说两句话。

裴夫人笑着道:“别催世子爷,左右我们也没事,我和夫人说说话也好。”

裴夫人话音刚落,就看到门口的丫鬟挽起了帘子,紧接着赵琦跨进门来。

白色的衣袍衬得赵琦的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眼睛里还有些胆怯,却已经没了之前的恐惧,身姿笔挺地走进来向裴明诏和裴夫人行了礼。

裴夫人不由地惊讶。

这还是那个躲在下人身后,大喊大叫的世子爷吗?

怎么会眨眼之间就和正常人无异。

天底下真有这样神奇的事。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不相信。

裴明诏也觉得诧异,赵琦的情形他再清楚不过,从泰兴到京城他一直想要和赵琦说话,却都没能打开赵琦的心房。

面对这样的孩子,他真是束手无策。

每次大喊大叫的赵琦被姚家下人安抚着平静下来的时候,他眼前都会浮现出那个目光清澈,面容清丽的姚七小姐。

现在就是姚七小姐治好了赵琦的病。

虽然当时听起来惊讶,可是想想却在情理之中,他一直觉得只有姚七小姐才能将赵琦的病治好。

现在他愈发觉得,姚七小姐和寻常的闺阁小姐不同。

“世子爷现在都学些什么?”裴夫人收起打量的目光,这样看着赵琦,会让赵琦觉得不舒服。

她是来探病的,不是那些好奇的人拼命地想要打听出什么秘密。

赵夫人让下人服侍赵琦坐下来,才道:“如今就是看些书。”

裴夫人颌首,“我记得世子爷也喜欢骑射,如果世子爷愿意就让我们侯爷时常过来教教世子爷。”

赵夫人不由地惊讶,“这可怎么是好,侯爷已经帮我们太多。”

“我们老侯爷时常说起忠义侯,让侯爷定要记住赵家的恩情,教教骑射算不上什么……”

赵琦眼睛已经亮起来,抬起头看向裴明诏。

赵夫人说不出的高兴,“琦哥儿,你还不谢谢侯爷。”

赵琦就要向裴明诏行礼。

裴明诏也跟着站起身,“我们去外面说话?”

赵琦点了点头。

看着两个人走出去,赵夫人松口气,“您看看,我们琦哥儿是不是好多了?”

裴夫人笑盈盈地道,“就是比从前不爱说话,别的已经看不出来什么,夫人这是好福气,世子爷才能这么快好起来。”

“都是姚七小姐,没有姚七小姐我们琦哥儿还不知dào

会怎么样。”

真的是姚七小姐治好的。

裴夫人到现在也难掩脸上的惊讶,“别人都这样说,我还不信,我想一个小姐还能比得上太医院的御医?更别说向外面传的那么吓人,说什么连药也没用,只是用一碗面条和一碗辣椒就将世子爷的病治好了。”

传言多是以讹传讹,不过要说琦哥儿那时候吃了什么,可不就是一碗面和一碗辣椒。

赵夫人才想到这里,下人进来禀告,“夫人,姚七小姐来了。”

裴夫人抬起眼睛,这么巧,正好赶上姚七小姐过来,这一次她要好好kàn

看这位姚七小姐。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印象

裴明诏挑了一把适合赵琦的弓拿到忠义侯府。

没想到赵琦非常喜欢,拿到手里就用起来。

他才找到赵琦的时候,没想到赵琦还会有今天。

赵琦才回京几天,外面都在议论忠义侯世子受了惊吓,多半已经不能再像正常人一样,可惜这个忠臣之后,就这样废了。

真难得,赵琦会这么快好起来。

不但能和寻常人一样,说不定将来也能和忠义侯一样在马背上建功立业。

经过了这件事,赵琦看起来不太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裴明诏想起了自己。

他比赵琦大十多岁,又都是勋贵子弟,同样当过世子,赵琦此时的心境想想他也能理解。

没有了遮风挡雨的父亲,爵位眼看也要旁落,自己却年纪尚小,日后的路不知要怎么走。

这样想着,他心里就多了几分兄长般的关切。

“赵琦,”裴明诏道,“将手臂伸直,不要急着去拉弓,先要练好姿势。”

赵琦点了点头,慢慢地沉着下来。

只是一刻钟的时间,赵琦就满头大汗,不停地甩着细弱的手臂。

裴明诏笑道:“练一练长筋骨,时间长了就不会觉得累了。”

赵琦放下手里的弓,看着裴明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很轻的声音说了一声,“侯爷,谢谢你。”

谢谢你。

侯爷这一路多少惊险才能找到他,又要千里迢迢将他送回京城。他却对侯爷又踢又打,大喊大叫,现在想想就会觉得不好意思。要不是侯爷,他哪里能和母亲相见。

“不用谢我,”裴明诏道,“你父亲宽怀大度,从前对我们裴家也有恩,在我眼里你父亲就像我的长辈,以后无论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永安侯脸上有几分的威势。这时候说话却难得的温和,真的像兄长一般,赵琦顿时眼睛模糊起来。

在裴明诏面前。赵琦点了点头。

……

“世子爷,姚七小姐来了。”

听到这句话,赵琦忙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一双眼睛如同雨后的星空。显得格外明亮。

赵琦转头喊了一句。“碧竹,快将我看好的书拿来,我要去跟七小姐去换书。”

“换书?”裴明诏听着奇怪,忍不住问。

赵琦点点头,“我看的书都是姚七小姐拿来的,书上都加着注解,先是注解了二十页,然后是三十页。四十页一点点地加上去,我看完注解的部分。就跟姚七小姐换书,姚七小姐会将另一本带注解的书拿来,过两天再来跟我换。”

“如果没看完怎么办?”

赵琦道:“没看完就不能换。”

裴明诏想起裴家的兄弟们,裴家长辈请了西席进门,虽然勋贵走的是武将的路子,长辈的意思是也不让他们撒欢的玩,免得将来文不成武不就,父亲总说读书能让人心静,可是族里的兄弟不以为然,将西席气走了一个又一个,还说堂堂的勋贵之家,将来学老子上阵打仗去,不必和那些穷酸的书生一样咬文嚼字。

现在想想,那些挺起胸膛,吵吵着将来建功立业的兄弟,现在都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他三叔家的儿子跟着父亲一起去了战场,见到敌军就吓得屁滚尿流,再也不敢提“战场杀敌”几个字。

可见姚七小姐的法子是对的,让赵琦看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样换书,而不是问下人每日赵琦用了多少时间看书,是负责的做法。

因为就算是捧着书本,有没有真zhèng

看进去谁也不知dào



换书的法子,姚七小姐不用问旁人就能知晓,赵琦到底有没有静下心来读书,赵琦大部分时间都在做什么。

那些书又都是姚七小姐送过来的,内容想必都是利于赵琦的……

就像姚七小姐吩咐下人讲古往今来那些有名的将军不惧危险、英勇抗敌的故事给赵琦。

真是聪明。

怪不得姚七小姐那双眼睛总是那么的澄清。

赵琦有福气,在泰兴遇到了姚七小姐。

他也因此抓到那些死士,如今正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不知dào

将来会查到谁的头上。

赵琦带着人去花厅,裴明诏不好过去,就留在亭子里。

……

婉宁进了花厅,看到花厅里的赵夫人,赵夫人旁边是一个笑容可掬的夫人。

“这是裴太夫人。”赵夫人拉着婉宁的手介shào



婉宁向裴太夫人行礼。

裴太夫人忙道:“快起来,怪不得能治好世子爷的病,看着就是个伶俐的孩子。”

下人将茶端上来,赵琦也正好赶到了。

婉宁让落雨将手里的书拿给赵琦,赵琦看过的书也递还给婉宁。

赵琦迫不及待地将书打开来看,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注解,有些是大人写的,有些一看就出自孩子的手笔,赵琦对着那些小孩子写的字惊叹,“这要写多久才能将字写成这个样子。”

“也不久,”婉宁笑道,“这两年多些。”

“才两年?”赵琦惊呆在那里,“写这字的人多大?”

婉宁微微笑着,“比世子爷小一两岁。”

比他还小。

看着赵琦惊呆的样子,赵夫人也好奇起来,“姚七小姐这是在哪里找到的书?是姚家哪位公子写的?”

“不是,”婉宁摇摇头,“是我的一个弟弟,世子爷虽然爱读书,却也还学了骑射,我那弟弟是一门心思都扎在书本上面,两年前就正式请了西席,我那弟弟和世子爷年纪相当。正好学的都想通,我就将他的书拿来给世子爷看。”

裴太夫人也很好奇,问婉宁。“能不能拿给我瞧瞧,我还不知dào

六七岁的孩子能写出什么样的字来。”

婉宁点头看向落雨。

裴太夫人将书拿在手里,翻开来一点点的看,她虽然不是出自书香门第,但是也从小识字,字好不好她看一眼就知晓。

字好不好kàn

,重yào

的是看结构和间架。

难得小小的孩子能将结构写的这样圆润。间架也明整,当今圣上喜欢书画,如今的夏大学士就因为写了一手的好字。圣上要代笔就会找夏大学士。

姚宜闻也是有名的字好,是夏大学士的得yì

门生。

这位写字的少爷不是姚家人又是谁家的子弟。

裴太夫人忽然好奇起来,手指一拨将书翻过来,意wài

地在书页下角看到一个“沈”字。

沈家。

沈家。顺着姚七小姐往下想。那不是姚七小姐生母的娘家?

姚七小姐说的弟弟,就是沈家的少爷?

那还真是让人意wài



生母被休,按理说就跟母亲的娘家断绝了往来,尤其是沈家为商贾,姚七小姐不怕和沈家走的过近而丢了名声?

更何况沈氏被休是因德行有失。

裴太夫人正想到这里。

赵夫人温和地看向赵琦,“琦哥儿,你还记不记得从前到我们家里来的杨先生?那位少爷如今正和杨先生学习。”

杨先生?

裴太夫人有些惊讶,“夫人说的是哪位杨先生?”

杨夫人笑道:“就是杨敬先生。”

杨敬?那个很有名望的杨敬?

一个商贾的后人能跟脾气古怪的杨敬学习?

沈家怎么求请到的杨敬?京里的达官显贵很多想要还不能得。却没想到杨敬先生不声不响地已经收了徒,她记得诏儿回京来的时候说过。在泰兴遇到了杨敬先生,却没提起杨敬先生收徒的事。

这才过了多久?

有几个月时间?杨敬先生不但收了徒,说不定还跟着沈家人一起来到了京城。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裴太夫人自然而然地又将目光落在婉宁脸上。

这样的事和姚七小姐有关吗?

姚七小姐怎么会这样厉害?

谁都知dào

杨敬先生的为人,杨敬先生肯收沈家的子弟,是不是代表沈家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嚣张跋扈。

反观姚家,姚老太爷纵容姚六老爷买卖漕粮,张氏在女眷面前甚至不肯提起姚五老爷还有个长女。

这些做法倒是不太得当。

裴太夫人正想着,下人来禀告:“夫人,安怡郡主来了。”

安怡郡主没有让下人先送帖子。

赵夫人显得有些茫然,郡主怎么会这时候赶过来。

安怡郡主带着人进了花厅。

一眼看到了座位上的裴太夫人,裴太夫人站起身准bèi

告辞,“我府上还有事,就不叨扰夫人了。”

安怡郡主却不肯答yīng

,“裴太夫人来的正好,”说着向门外看去,“听说侯爷也跟着太夫人一起来了?”

裴太夫人颌首,“我们侯爷来看看世子。”

安怡郡主就看看裴太夫人又看看婉宁和赵夫人,“能不能将侯爷也请过来说话。”

如果这样的话。

屋子里的女眷都还算长辈,唯有她不该在这里,婉宁站起身刚要告辞。

安怡郡主显得有些着急,“姚七小姐能不能也留下来?”

将他们都留下来,这是要商议什么事?

婉宁隐隐觉得这件事和她、赵琦有关。

婉宁点点头留了下来。

赵家下人很快将裴明诏请了过来。

挺拔的身影进了门,穿了宝蓝色暗花长袍,十分的庄重,又加上抿着的嘴唇,侧脸看起来就有些肃穆,这样的人应该心性坚韧,又很有责任感,所以赵夫人才能求他去找赵琦。

不知怎么的看到裴明诏婉宁就想起崔奕廷来。

崔奕廷这个人五官明朗,却有时候又让人捉摸不透,能正襟危坐的冷静自持,也能随随便便靠在船头上不时地露出几分懒散,这个人能窝能伸,尤其是在茶楼里不经意遇到崔奕廷时,崔奕廷的目光总有那么一点的青涩、紧张和茫然。

按理说这样复杂的性格不该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大家都在这里,我就直说了,”安怡郡主道,“宫里那边可能会传召姚七小姐,为的是世子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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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地方不通顺所以改一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怕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婉宁身上。

赵夫人先反应过来,“郡主说的宫里是……”

安怡郡主道:“这些日子赵家二房一直托人在内阁里活动,想要让皇上将忠义侯的爵位落给赵璠,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对外要向瓦剌用兵,皇上很有可能会因为赵璠的战功让赵璠袭爵。”

赵夫人忍不住手指一颤,她原本以为之前内侍来看过,琦哥儿病也好了,爵位的事就不用再着急,没想到赵氏族亲却不肯放过爵位,明里暗里还跟他们孤儿寡母在争……

安怡郡主道:“而今宫里的惠妃娘娘听说了琦哥儿的事,说你们都尚在孝中,不能传你们进宫,就有宫人提起姚七小姐,既然是姚七小姐将琦哥儿的病治好,可以让姚七小姐进宫说话。”

裴太夫人看向裴明诏,“不会是只问问病情那么简单吧?”如果是那么简单的话,何必这样大动干戈要姚七小姐进宫,只要让宫人来忠义侯府问赵夫人就行了。

裴明诏看了姚七小姐一眼。

姚七小姐表情平和,没有惊讶也没有慌张,在很仔细地听安怡郡主和母亲说话。

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而是要想方设法将事情解决。

裴明诏道:“礼部已经有人上了奏折,虽然世子爷年幼,却因忠义侯为国捐躯,应该承爵,我朝虽然少有年幼就承爵的例子,却也并不是没有。太祖时的武平侯就是八岁承爵。”

裴明诏的声音平缓,“爵位只要一日没有下来,世子爷就还有机会。要说立战功,勋贵族中立战功的不少,难道将来承爵都要看战功而不是论嫡长,”裴明诏说着顿了顿,“只是现在有传言说世子爷的病是假,想要以此邀爵是真,上次给世子爷治病用的那些手段。其实是要提醒皇上,忠义侯的死都是因为朝廷之过,朝廷有过就该补偿。让世子爷承爵才能堵住天底下悠悠众口,才能让勋贵和武将安心为国效命。”

这是说赵家请勋贵帮忙说话,其实是在威胁皇上。

是在指责朝廷,不但在军粮上有失。还让忠义侯蒙受了冤屈。

赵夫人听得这话一股火气顿时冲上额头。伤心、气愤又苦又涩地在她心里乱撞,再也忍不住大声道:“我们家遭此大变,侯爷没了,琦哥儿成了这个模样,都是因为有人陷害,现在说我们以此邀爵,还有没有天理,琦哥儿的病好也不对。不好也不对,他们怎么说都有理。就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重孝在家不能出门申辩。”

赵夫人眼泪也流下来,“他们的良心哪里去了,就为了一个爵位,不顾长辈亲情,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想要从我们娘俩手里夺东西,如果没有这一层身份护着,将来家产都要被他们拿个精光,说是还要琦哥儿做世子,爵位都能旁落,更别提一个世子之位,早晚也会进了他们的口袋,老天怎么那么不长眼,这些事怎么不轮到他们头上,到时候我看他们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别人家办丧事,他们却在谋财物。

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赵夫人忍不住用帕子捂住了鼻口,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提起这些事,怎么能让她不伤心,让她不难过,亏她之前还将二房当做好人,赵四太太还每日进府里劝她,原来都是在打听消息。

她还将所有的实情都和赵四太太说,当她因为琦哥儿可能回不来而伤心哭的时候,她们那些等着爵位的人心里都在哈哈大笑。

赵夫人忽然有一种屈辱的感觉,她们母子就这样被人耍的团团转,她眼前浮现起侯爷高大的身影。

如果侯爷还在,家中怎么能是这样的情景。

如果侯爷还在,只要站在那里,赵家的人都要笑脸相迎,谁也不敢打他们家的主意。

真是委屈,本来应该帮忙的赵氏族人,却在这时候算计她们,平日里侯爷对族人的那些恩情,族人难道就不想一想?在她们母子为难的时候伸出双手,她们母子会感激族人一辈子。

“我觉得宫里问世子爷的病情,反而是好事。”

一个清晰悦耳的声音响起来。

赵夫人下意识地止住了哭泣转头看过去。

婉宁抬起眼睛,“侯爷是不是想说,现在问话说不定也是好事。”

裴明诏没有来得及将话说完,赵夫人就哭起来,其实裴明诏话里的意思,如今朝廷上两个声音,真zhèng

要决定的还是皇上,如果皇上早已经下定决心要将爵位赵璠,宫里用不着再让她进宫。

所以一切都还有机会。

裴太夫人有些吃惊地看着婉宁,“让你进宫,你不害pà

吗?”

安怡郡主也抿起嘴唇静静地听婉宁说话。

婉宁摇了摇头,事情到了眼前,害pà

已经没什么用处,安怡郡主已经提前将消息送过来,她应该牢牢把握这个优势,让自己占据最有利的位置。

婉宁道:“还请郡主和夫人们,教教我进宫时的规矩。”

裴太夫人看着婉宁的模样,就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嫁进裴家什么都不知晓,有时候怕的不得了,却一关一关地闯了过来。

姚七小姐还比她多了几分的聪慧和坚强,想到这里他看了眼旁边的裴明诏,怪不得诏儿从泰兴回来之后和她说了那么长时间的姚七小姐。

可惜啊,姚七小姐年纪太小了些,姚家又是这样不阴不阳的态度,外面对姚七小姐褒贬不一,姚七小姐想要闯过这一关不容易,若是能有个好名声,以姚三老爷的官位,将来也能有门好亲事。

安怡郡主站起身,“宫里的规矩我来教你,没有谁比我更懂得那些,用不着等到要进宫前那些教人的嬷嬷来吓唬你,你能用的不过就是那几个礼节,我保你不会出差错。”

婉宁点点头,嘴边却又浮起笑容,“也请郡主教教我,在一些小事上显得笨拙些,犯些无伤大雅的错。”

安怡郡主不由地吃惊,她只想着要尽善尽美,却忘记了第一次被传召进宫多少都会慌张,谁都因此犯过错。

安怡郡主笑起来,“有一次我去给先太后请安,起来的时候踩到了自己的裙摆差点就摔在地上,多亏旁边的崔映容帮忙,结果我就没事了,反而是崔映容忘记了行礼。”

“先太后看着我们俩就笑起来,宫里就是那样,经常进宫的人尚会如此,婉宁年纪小又是头一回怎么可能不出岔子,关键是出什么岔子。”

满屋子的人都没有姚七小姐想的周到。

裴明诏环顾屋子里,坐在这里的只有姚七小姐年纪小,安怡郡主进屋来留下姚七小姐说话,开始恐怕也只是想告sù

姚七小姐进宫的消息,现在却是认认真真和姚七小姐盘算进宫之后要怎么做才好。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姚七小姐就让安怡郡主欢喜和信任。

跟刚刚赵夫人哭泣不同,姚七小姐几句话,就让屋子里的气氛轻松起来,仿佛给人一线希望。

虽然是个十二岁的小姐进宫,却不会出什么大差错。

姚七小姐是一个很容易让人信任的人。

裴太夫人道:“我听说这次查漕粮的崔奕廷是镇国将军夫人崔映容的侄儿?”

安怡郡主颌首,“正是,映容本来在应天府,因此赶了回来。”

都说崔奕廷为了做官,六亲不认,现在人人提起崔奕廷这个名字都有些胆战心惊。

不过姚七小姐却跟着崔奕廷一起进京,姚家二房还在查泰兴漕粮上面立了功,这样想起来,姚七小姐不像姚宜闻的长女,倒像是姚家二房的小姐。

裴太夫人就觉得奇怪,姚家这笔账到底是怎么算的。

……

姚老太爷觉得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对。

凭什么他要张罗着帮余家一起买锦缎,余家也是挑三拣四,这家的锦缎成色不好,那家的嫌贵。

又要好的还要便宜的,哪有这种的好事。

可是余家却笑脸相迎,说什么姚家在泰兴那样的地方,锦缎定然见了不少,既然开始帮了忙,现在就要帮到底。

要坑他却不明说。

他又不好将这层脸皮撕破,如果和余家闹翻了,人人都要说他为了贪沈家的财物害了余家,余家这才不依不饶。

姚老太爷想要说话,一张嘴嘴边的肿起的大泡火烧火燎地疼起来。

要让余家拿下那批锦缎他就要从中垫钱,银子看起来不多,不过就是五百两,可是……这口气他咽不下。

他居然会在沈家这件事上跌个跟头。

余家不怨沈家,反而将这些一股脑地算在他头上。

什么叫开始帮忙了就要帮到底,话说的冠冕堂皇,不知dào

内情的人还真当他是老好人,在想方设法地帮余家。

他用了精神也就算了,余家也不会念他半点的好处。

“父亲。”

姚宜闻的声音传来,姚老太爷更是皱起了眉头,转头看向姚宜闻。

姚宜闻脸色有些奇怪,又是惊奇又是无所适从,“父亲,岳父那边让人送信,说是宫里可能会传婉宁……”

什么?

姚老太爷耳边一阵嗡鸣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中风

姚宜闻又说了一遍,“岳父那边传消息来说宫中要传婉宁。”

这不可能,姚老太爷道:“传婉宁做什么?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进宫做什么去?”怎么想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事。

宫里那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姚老太爷盯着姚宜闻,“是不是弄错了?你有没有听明白?”

父亲的第一反应是他弄错了,他没听明白,姚宜闻眉头微蹙,“这种事儿子怎么会弄错。”

进宫的事非同小可,如今他还惊的手脚发凉,怎么可能弄错,他从衙门里出来走了一路到家,他来来回回仔细的思量,到底为什么会传婉宁。

现在只有一种可能,朝廷在热议忠义侯爵的事。

姚宜闻道:“有可能是婉宁治好了忠义侯世子的病,宫中传她去询问。”

姚老太爷的胡须一颤一颤,听说忠义侯世子的病好了,他就火冒三丈,那丫头到底有什么本事能给人治病,在泰兴他养了她那么多年,从来没听说她看什么药石之类的书籍,一个才学过几个字的女子,也敢跟别人学着治病。

可是婉宁治好了李御史的太太又治好了二房的老太太和忠义侯世子。

姚宜闻心里五味杂陈。

女儿治好了忠义侯世子,做父亲的应该跟着高兴,他却在人前尴尬起来,生怕有人提及此事,没想到现在宫里又要传婉宁。

京里十二三岁的小姐能进宫说话的没有几个,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女儿有一天也会被叫去。

就这样踹着心事坐在轿子里。一路回姚家的时候,姚宜闻忽然想起婉宁小时候,沈氏还未被休。他们一家人也是其乐融融,如果在那时候发生这些事,他不知dào

有多高兴。

可是现在,他想要送去家庵的女儿不但就在京里,而且做出这种多让人惊讶的事来。

他真不知dào

是喜是忧。

“父亲,要不然儿子将婉宁接回来吧,不然入宫要怎么办?宫里的嬷嬷会下来教礼数……总不能让嬷嬷去大哥的院子里……”

到时候他要怎么说?外面人还不笑死姚家。

宫里的态度是阴是阳还不知晓。这时候万万不能怠慢。

姚老太爷竖起眉毛,“管她作甚,她不是我们姚家的女儿……”

姚老太爷气得浑身颤抖。脸颊又青变红,额头青筋爆出。

“父亲,”姚宜闻道,“婉宁怎么不是姚家的女儿。他是您的亲孙女。如果婉宁有了事,姚家一样被牵连,我一样要被责罚,如果进宫礼数不周,外面不会说别人,只会说我疏于教导,真的是这样,不光是要斥责婉宁。到头来是要斥责姚家的啊。”

毕竟是姚家的女儿,到了外面犯了错都要算在姚家头上。姚家的女眷都要被牵连。

姚宜闻试着劝说,“如果婉宁被宫中贵人赞赏,都是您教导有方,给您脸上添光。”

姚老太爷竖起眉毛,“我用不着沾她的光。”

父亲的余音震的房梁颤动。

屋子里的下人都吓得缩着肩膀。

只要提起婉宁,父亲就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父亲,眼下不是置气的时候。”

不是置气的时候?

姚老太爷几乎听到了骨头崩裂的声响,整个脑袋如同被人打了一拳,“不是置气的时候?在泰兴她和外人合起来算计我,让我丢了族长的位置,眼看着老六入狱却是得yì

洋洋的模样,仗着有姚宜州和沈家撑腰,就敢跟着来京里,到了京城还这样拿捏着不回家,这些事都算了?”

“沈家撺掇余家来我们家闹事,让我们颜面尽丢,这也算了?”

“你还要将她请回家来?”

他要送进家庵,逐出家门的人,却要哄着她回家来,若是随随便便就让她踏进这个家门,让他的颜面摆在哪里?

“不行,”姚老太爷大声呼喝,“谁敢……”

姚家还是他说了算,他的话没有人敢不听,就像当年他做主休掉沈氏,即便沈氏有三不去,他还是将沈氏逐出了姚家。

而今轮到婉宁。

婉宁这个还没有及笄的丫头。

这里他做主,他说了算,他说不行,谁来求都没用,都没用。

姚老太爷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心跳从胸腔里一直蹦到他脸上,他的额头上,紧接着他整个人都仿佛在跟着跳动。

姚宜闻道:“父亲,这已经不是家事。”

已经不是家事,而是涉及到宫里,现在还不知dào

是哪位贵人,万一有人要给婉宁撑腰,就像是在泰兴李御史一家,在京城忠义侯一家,还有崔奕廷……

如果这次婉宁还像从前一样,那姚家成了什么?

姚老太爷觉得自己火烧火燎的难受,难受的他喘气都觉得困难。

他伸出手来,下人忙上前搀扶,姚老太爷的手指死死地抠进下人的皮肉里,眼睛盯着姚宜闻不放。

现在已经不是他说了算,姚家,他辛辛苦苦撑起来的姚家,却不是他说了算。

姚老太爷眼前浮起那个抿着一丝微笑的婉宁。

下人都说,婉宁在等着老三将她接回来。

当时他冷冷一笑,休想,只要他在姚家一天就绝不会有这样的事。

可是现在……

老六要被定罪,寿家找上门来,寿氏整日里哭的如丧考妣,他食不下咽睡不安稳,只要想起姚宜州还帮着崔奕廷给宜春定罪他就火冒三丈,他正想着要怎么才能让整件事平息,却传来这样的消息。

婉宁要去宫里了,不但要去宫里。老三还要将婉宁接回来。

姚老太爷感觉到一股热流淌下来,一滴,两滴。三滴,落在地上,他的鞋尖上,然后是他的嘴唇上。

他哆嗦着嘴唇,喉咙一阵腥甜,他勉强咽下去却整个人如同山般向后倒去。

姚宜闻顿时惊呼一声。

……

整个姚家乱成一团。

蒋氏握着姚老太爷的手,姚老太爷不时发出“哼哼”的声音。

郎中诊完脉禀告。“老太爷是情志郁怒,气火俱浮,痰热壅结恐有中风之兆。”

蒋氏擦着眼泪。“这可怎么办才好,”说着看向姚老太爷,“老太爷,您可要宽心啊。”

郎中去外间向姚宜闻禀告。

姚宜闻听着皱起眉头。忙吩咐下人。“快去煎药。”

下人刚出了门,姚宜闻又看向旁边的管事,“再去催催太太,让太太快回来。”

张氏今天带着换个回了娘家。

管事忙道:“已经让人去了。”

“再去。”姚宜闻一刻也等不得。

如果婉宁进宫的事坐实了,就算父亲生气也一定要将婉宁接回来。

岳父不知dào

有没有嘱咐瑜珺。

……

张氏听着父亲说话,一时也惊讶地愣在那里,“什么时候会传婉宁?那不是要有宫里的嬷嬷来教规矩?可是婉宁现在不在家中啊。”

婉宁是老爷的长女,于情于理都不该不在家中居住。宫里不可能仔细问起姚家的家事,这要让她怎么去解释整件事。

张氏一时想不出个方法来。

这可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将婉宁接回家?

张氏急着道:“父亲能不能让人打听打听。是哪位主子要接婉宁。”

没想到这件事会到这个地步,一时半刻他也没能打听清楚。

张戚程皱起眉头,“皇上很喜欢采用夏大学士的见解,夏大学士已经说了话,又有武将推举,再说赵璠又是拿了功牌的人,之前颇受皇上重用,无论怎么看都比年幼的赵琦胜算大,我原本以为皇上会定下来就让赵璠承爵,谁知dào

会有这样的波折,还要询问赵琦的病情。”

内侍去忠义侯府之前,夏大学士特意让人跟他说“圣意已决”让他放心。

怎么内侍从忠义侯府出来,皇上就改了主意。

就是因为皇上听说了忠义侯死之前说的那些话?在他看来那不过就是赵家人的手段而已,说姚七小姐用这样的法子给赵琦治病,谁能相信。

“宜闻毕竟和赵璠是连襟,这时候就算是避嫌,也不能再闹出什么事来,”张戚程道,“物极必反,这时候压的太过,做的太多反而容易让人生疑。赵琦母子不能去宫中,连给赵琦治病的姚婉宁都见不到,皇上知晓了这件事,定然会觉得我们是为了争爵位在耍手段。”

让皇上起了猜疑之心就完了。

张氏听着父亲的话,“父亲是说,要让婉宁顺利进宫?那我们……”

张戚程摇摇手,“你别急,进宫是进宫,是好事还是坏事却不一定,你毕竟是婉宁的嫡母,没有让她独自进宫的道理,到了宫中自然有你说话的时候,到时候你就将婉宁进京却不回家,不敬长辈的事透露出去,这样不贤不孝的女子,谁能庇护她?”

张氏仔细地听着。

“要让宫里的主子们都觉得婉宁是耍心机的女子,自然忠义侯那些感人的故事也是赵家人有意为之,婉宁的名声完了,赵家也会跟着受牵连,这是一举两得的事。”

张戚程道:“你是她的嫡母,这时候先受点委屈没什么,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

张氏抬起头,“父亲的意思,我要和老爷先将婉宁接回家?”

这盘棋他们下了这么久,决不能在一件小事上出什么差错。

他们委曲求全那么久,还差这一时半刻。

张戚程道:“都是为了将来。”

这段日子,婉宁虽然没有回家,一样将家里搅合的天翻地覆,她还没见到婉宁的人影,身边的人却已经因为婉宁受了责罚。

她心里是憋了一口气,连姚家二房想要过继婉宁,她都没有劝说老爷将这件事促成,可是没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早知如此还不如让老爷将文书签了,现在就没有许多的麻烦。

张氏想着攥起了手帕。

不过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

免得婉宁仗着有姚家族长和那些达官显贵的庇护,宫里一旦定了婉宁的罪过,谁还会为婉宁说话。

她这个委屈也不算白受。

张氏想到这里,管事进来道:“爵爷,姚家那边来人了。”

张氏不等父亲说话,径直问道,“什么事?”

管事毕恭毕敬,“说是老太爷病倒了,来看症的郎中说,恐有中风之兆,三老爷请您回去。”

老太爷的病已经好转了,怎么突然又……张氏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张戚程。

张戚程点点头吩咐管事,“你跟姚家人说,这就让人备马车送太太回去。”

管事退出去,张戚程道:“恐怕也是为了婉宁的事。”

张氏点点头,老太爷气这个不孝的孙女已经不是一日两日,老太爷在泰兴的名声就是因为婉宁毁于一旦,现在眼看着婉宁要进宫去,自然是急怒攻心。

张戚程失笑,“也是好事,姚老太爷都气病了,婉宁的作为说出去更能让人信服。”最好老太爷因此一命呜呼,姚婉宁就会背上气死长辈的名声。

张氏立即明白过来。

张戚程点点头,在他下的这盘棋上,姚老太爷早已经是用过的废子,现在欢哥已经能攥住姚宜闻,姚老太爷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张氏站起身来,“那我回去准bèi

准bèi

。”

想起张氏这些年委曲求全的事,张戚程叹了口气,“你放心,将来我们张家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张氏忙蹲身行礼,“父亲这是要折煞女儿了。”

从张家出来,张氏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姚家。

没有回屋换衣服,张氏就去了姚老太爷的主屋。

刚进门就听到姚老太爷“哼哼”的声音。

姚宜闻脸色蜡黄,显然是受了一场惊吓。

张氏进屋去看姚老太爷,姚老太爷虽然脸色不好,喘气却还算匀称,并没有病入膏肓的迹象。

张氏抿起嘴唇,跟着姚宜闻去侧室里说话。

不等姚宜闻开口,张氏就道:“老爷,婉宁的事怎么办?”

闻着从外面飘进来那苦涩的药味儿。

姚宜闻道:“我是想要将婉宁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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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条件

姚宜闻望着妻子。

父亲不肯答yīng

,张氏先有些惊讶,很快却平静下来,“去宫中要有嬷嬷来教礼数,婉宁是老爷的长女,不在我们姚家会被人诟病,老爷在衙门里就抬不起头来。”

张氏像往常一样理解他。

姚宜闻道:“那我……去大哥那里接婉宁。”

张氏点点头,“老爷出面,婉宁定然会回家。”

婉宁也该借着这件事住回来。

“只是父亲那边……”

张氏轻声道:“不然请蒋姨奶奶劝劝,眼下总要先将朝廷的事应付过去,我们自家的事慢慢解决,婉宁毕竟是小辈,只要回到家中先给老太爷认个错,老太爷心里也能舒坦些。”

姚宜闻点点头,“那你去跟姨娘说。”

……

婉宁坐在桌子旁写字。

在现代她不怎么会写毛笔字,在古代姚婉宁碰笔墨的时候也不多,以至于她写出的字十分难看。

童妈妈进来轻声道:“小姐,三老爷来了,怎么办?您是见还是不见?”

父亲一定是知dào

了她要去宫里的消息,否则不会急匆匆地赶过来。

现在到了她要回家的时候,她怎么能不见父亲。

婉宁点点头,“妈妈拿那件青色的褙子给我,我过去和父亲说话。”

父亲好面子。

不会让人看他的笑话。

一个读书人,怎么能让长女流落在外。之前父亲没有将她逐出家门,没有将她过继出去,现在如同握着烫手的山芋。

到了她。谈理由,谈条件的时候了。

……

“我不回家。”

婉宁看起来很坚持。

姚宜闻皱起眉头,“一直在外面成什么样子?名声还要不要,将来要被人怎么谈论?”

婉宁看向姚宜闻,“父亲说我推倒了嫡母,差点害出两条性命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被人谈论。”

一句话堵住他的嘴。

姚宜闻不禁扬起声音,“那怎么一样,那时候你年纪还小。”

淡淡的声音在反过来问他。“年纪还小就懂得害人,那岂不是更可怕。”

这是他将婉宁送去族里之前说的话,如今她全部送还。

姚宜闻站起身来,“别不懂事。你祖父都被气倒了。”

从前他若是这样说。女儿都会低下头,不知dào

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坐在椅子上的女儿却不为所动,抬起头用清亮的眼睛看着他,“父亲要将祖父病倒这笔账也算在女儿头上?”

姚宜闻顿时目瞪口呆。

“父亲,”婉宁静静地道,“不是女儿不想回去,您要护着我,我才会回去。”

竟然这样坚持。

“从进屋到现在。父亲句句都是责备女儿的口气。”

姚宜闻看着婉宁。

婉宁道:“父亲真的做不了一个慈父?对欢哥如何?对八妹妹如何?女儿说了,若是父亲还当我推倒了母亲。我就不能回家。”

“父亲难道不清楚,我是不敢回家吗?”

……

掌灯时分,姚宜闻才回到姚家。

张氏忙上来道:“老爷准bèi

什么时候去接婉宁,妾身也好让下人收拾好。”

姚宜闻一言不发进了门,乳母正将暖炕上欢哥的东西拿下来。

还没过冬欢哥的衣服就都准bèi

好了,紫貂皮的斗篷,青缎的鹿皮暖靴,宝蓝色的撒花小袄和裤子,一件件地摆在那里。

“都在准bèi

冬衣了?”

姚宜闻心不在焉地问。

张氏道:“今年冷的早,我就给家里的孩子们先将冬衣做好了。”

姚宜闻道:“有没有八姐儿的?”

张氏颌首,“早就备下了。”不光是庶女,连姚宜春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她都让人去做了几套。

“连婉宁的也准bèi

出来!”姚宜闻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张氏一怔。

“婉宁不想住原来的院子了,你将我们旁边的院子腾出来给婉宁。”

张氏睁大了眼睛,“那是给欢哥准bèi

的院子,里面的东西都是按照男孩子喜好布置的。”

姚宜闻不太在意,“欢哥还小,先将院子给婉宁住……”

眼见着宫里就要来人,无论如何他也要将家事处理好,京里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他。

张氏惊呼,“那怎么行,”让婉宁住欢哥的屋子,那是她亲手给欢哥准bèi

的,别的她都能商量,这件事不行,谁也不能动欢哥的东西,“家里那么多院子,怎么非要住欢哥的地方,老爷将婉宁接回来,可不能事事都顺着她的意思。”

姚宜闻皱起眉头,那边总算是商量好,他以为张氏会一口答yīng

,“不就是个院子,有什么不能住的,在大哥那里我已经答yīng

了。”

他答yīng

要让婉宁住的离主屋近些。

张氏眉毛高高的扬起来,脸上少了平日里的温婉,“老爷忘记了,春天的时候钦天监来算过的,欢哥住在那里最好,怎么能随便让别人进去。”

姚宜闻道:“婉宁想要住的离我们近些,再说欢哥现在不是还没有搬进去吗?”婉宁一句句地问他,好像他这个做父亲的什么都做不到,看着婉宁,他就答yīng

下来,只有等婉宁回来,有些事他才能慢慢地问婉宁。

张氏摇头。

什么想要住的近些,她才不相信,根本就是婉宁打听好那院子是给欢哥住的,才会要那院子。

婉宁是故yì

要跟她为难。

欺负别人也就罢了,现在竟然算计到欢哥头上。

人还没回到家里呢,就开始谋算这些。真的住过来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事。

张氏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的怒气。

角落里传来妈妈咳嗽的声音,是提醒她这时候不要跟老爷争,可那是欢哥的院子。张氏忍不住道:“老爷,您想想,婉宁定然是知晓了宫里要传她,才故yì

来要欢哥的院子。”

听起来是要和父母亲近,其实就是别有用心。

张氏一眼就看穿了这样的手段,也就是老爷这样死读书的人才对内宅的事一窍不通。

平日里张氏都很好说话,今天这是怎么了?

姚宜闻皱起眉头。“那你说,离我们最近的地方还有哪里?是因为家里出了事,婉宁怕被父亲责骂。才不敢踏进家门。”

这是姚婉宁说的?

怕被责骂?

谁会相信,如果怕责骂就不会在泰州跟老太爷顶嘴,就不会不跟老爷说一声就跑来京里,单独一个人去忠义侯府给世子爷治病。要知dào

那时候连太医院的御医都不敢随便给忠义侯世子开方子。

这是多大的胆子?

居然说是因为怕责骂。

张氏不禁心里冷笑。这分明就是装给老爷看的,老爷怎么能相信。

张氏的眸子里已经带了怒气,“老爷,这怎么可能?就算是泥人还有几分的土性,当年婉宁推我的事我都可以不在意,可是她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这个母亲难做。”只要想想要将欢哥的屋子给出去,她就气得打哆嗦。

那可是连回都不该回来的人,却要住在那里。

“老太爷是她的祖父。老爷是她的父亲,哪家的小姐敢做出这种事。如果……如果就这样……反正老爷不能依了她的意思,否则有一就有二……”

姚宜闻看向张氏,“那你说,不将婉宁接回家了?”

张氏合上了嘴,她想点头却想起父亲的话,为了赵璠能拿到爵位,让她先忍忍,可是这件事她如何能忍得了。

张氏看向角落里的范妈妈,那是服侍欢哥的妈妈。

范妈妈轻轻摇了摇头。

从父亲那里听到婉宁要入宫的消息,她心里已经有了准bèi

,却没想到一切已经超过她预想的那般。

张氏觉得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大石,沉甸甸地让她喘不过气。

她要因为婉宁而忍气吞声。

忍,忍,忍。

张氏脱力地坐在椅子上,“老爷怎么能纵着她……欢哥才是您的嫡子。”

父亲不同意,张氏也不答yīng

,婉宁不肯回家。

家里怎么会一下子乱成这个模样。

姚宜闻看着张氏脸上激动的神情,心里忽然升起一股的烦躁,“等到宫里来人,你去解释为什么婉宁不在家。”

说完话,姚宜闻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范妈妈立即快步走过来,“太太,这时候您可要撑住不能和老爷闹啊,您不是不知dào

,老爷好面子,要不然当年也不会休了沈氏,这次朝廷那边若是应付不过去,将来要怎么走仕途,在衙门里也会被人耻笑,如今是六老爷下了大狱,我们家里可不能再乱起来。”

这些话她怎么不懂?在父亲面前她也早就答yīng

下来。可是事情到了眼前,她却吞不下这口气。

“太太先忍一步,七小姐早晚还会落在您的手心里。”

这如同从她手里夺东西一样。

张氏觉得心刀割般的疼痛。

“先应付应付,再说都是家里的院子,从前太太没嫁过来之前,沈氏说不定也带着七小姐过去住过,大不了将来再修葺,您想想七小姐能占多大的便宜。”

张氏听着范妈妈的话,渐渐冷静下来,姚婉宁到底还是个孩子,如果换做是她,她不会纠缠在这一件小事上,会好好盘算怎么才能脱掉不孝的帽子,怎么才能真的在这个家中站稳脚。

到底是个孩子,只顾眼前,没什么可怕的。

张氏点点头,闭上眼睛,长吸一口气,“你去跟老爷说一声,就说我答yīng

了,明日就让人去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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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回来了

进宫的宫牌提前三天送下来,进宫的日子都写得清清楚楚,接下来就是宫里的嬷嬷出来教规矩。

张氏早早就起床张罗着收拾院子,又在后院见了内侍,收了宫牌之后,让人毕恭毕敬地呈上了银子。

内侍笑着恭贺,“家里的小姐才十二岁,就能被召进宫,太太好福气。”

张氏满脸笑容却握紧了手帕,轻声道:“承您吉言。”

真是她的福气,人还没有进宫却将她折腾成这个模样,又是向内侍弯腰又是赔笑,又是去老太爷那里劝说老太爷,还要将辛辛苦苦给欢哥准bèi

出来的院子重新布置给婉宁。

她忙的觉睡不好,吃没有胃口,面无血色,就算是父亲做寿,她也没有辛苦成这个模样。

她真是又恨又累,只盼着这几天早些过去,婉宁好像要将不在京里这四年,一股脑地还给她,让她尝到度日如年的滋味。

张氏礼数周到地将内侍送出家门。

内侍还不住地嘱咐,“太太千万要记得入宫的时辰,切莫耽搁了。”

张氏回到屋子里,坐在椅子上。

孙妈妈忙上前道:“这么说教规矩的嬷嬷明天就要来了。”

张氏点点头。

“这可怎么得了,”孙妈妈擦着汗,“院子都还没收拾出来了,老爷要将七小姐的衣服都准bèi

好,奴婢让人去大老爷院子里拿,结果……七小姐说。没什么衣服。”

哪家的小姐不是几大箱笼的衣服。

尤其是住在那么大的屋子里,没有东西让人看着寒酸。

那些嬷嬷要在家里住上两日,万一看出些什么。岂不是让太太脸上难看。

又不能去买成衣铺现做好的衣服。

张氏抬起眼睛看孙妈妈,“婉宁没有衣服?”

孙妈妈颌首,“奴婢去看了,真的没有,冬天的小袄和褙子只准bèi

了两套,什么都没有。童妈妈说,七小姐不知dào

京城哪家的针线好。也不会选料子,还没让人去做呢。”童妈妈那个老东西,见到她还直说。不着急,不着急,冷还早着呢。

冷还早着呢,可是这边等不及啊。当时她就想向童妈妈那含笑的脸上打一巴掌。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要陪着小心,让童妈妈帮着一起服侍好那位七小姐。

张氏想着婉宁的话。

不知dào

哪家的针线好,也不会选料子。

好像是料到会有今天,都给她准bèi

着,好让她去张罗,张氏顿时觉得胸口一片热辣,做下去不行。不做下去更不行。

怪不得寿氏会怕婉宁,婉宁这个丫头真是会折腾人。沈氏如果有婉宁一半的手段,也不会被姚家休弃,早知dào

她就让寿氏在族中下手,将婉宁弄死,也免了今天的麻烦。

“将家里的衣料拿出来,多请几个针线好的,快去给七小姐做衣衫,总不能没有进宫穿的衣服。”

张氏几乎是咬着牙将话说出来。

孙妈妈吞咽一口,“还有头面呢,那边也是什么都没有,好像只有沈氏那时候置办的几件,早已经不时兴了。”

怎么能让婉宁不体面,张氏看向孙妈妈,“上账房去支钱,找个好的首饰师傅……”

孙妈妈低声道:“哪里来得及呢。”

好首饰要打好一阵子,现在要的这样急……

张氏觉得要喘不过气来,外面的风呼呼的吹,将她的心都吹乱了,“将我的首饰拿出来,挑几件给她。”

孙妈妈没底气地应了一声。

为了应付这件事,太太可是下了本钱,看着太太蜡黄的脸色,她都不知dào

劝什么好。

“快去收拾吧!”

孙妈妈忙弯腰低头下去。

整个姚家都为七小姐忙碌着,谁能想得到,会这样将七小姐接回来。

……

沈四太太服侍沈敬元吃了一小碗的梗米粥,吩咐下人将桌子端下去才道:“明明不会喝酒,却还跟人抢着喝,也不知dào

老爷心里怎么想的。”

沈敬元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抬起头来,发xiàn

妻子正盯着他看,只好将那天的情形说了,“姚宜之说起婉宁落水的事,我就想起我们听到消息时的情形。”

那时候他想好了,姚家若是待婉宁不好,他就想方设法将婉宁接出来。

如果不是婉宁能给李大太太看病,说不定最后帮他的还真的是姚宜之。

他这才和姚宜之多说了几句。

一起说话才知dào

,姚宜之居然知晓沈家去边关送米的辛苦,还说将来有了盐引的消息还会让人告sù

他。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提起婉宁。

“老爷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吧?”沈四太太有些担忧。

沈敬元摇摇头,“应该没有,好像是提了从泰兴到京城的路上遇到了冒充贼匪的那些人,多亏了婉宁当机立断,才让船队顺顺利利地脱困,因此崔大人对我们家也是多有照拂。”

在灯下沈敬元的脸色有些赧然,“以后我不出去喝酒也就是了。”

他是和姚宜之太亲近了些,可是事后想想,也没有什么不对。

婉宁让她私底下提醒老爷,不要太容易相信别人,沈四太太道:“老爷心里有分寸,到底还是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沈敬元想了想抬起头,“姚宜之跟我提了一笔生意,他认识的一个朋友,家里从前也在边关屯田,现在家里人手不足不想再走盐引的生意,就要卖手里的田地,姚宜之要将人介shào

给我,我们家屯田不够,如果有垦好的田,那是再好不过。”

沈四太太听得这话不禁讶然,“老爷要买那些田?要不要和婉宁商量商量?”

沈敬元道:“哪有那么快。就是让人打听打听,不能随随便便就谈好一笔生意,这个我还是知晓的。就算是要买我也要亲自去边关看看那些田地,问问每年能出多少粮食,这可不是小事。”

沈四太太松口气,老爷做事还算周全。

“我又不是毛头小子,不会轻易就信别人的话。”

沈四太太颌首,“妾身是觉得,有些事还是大家一起商议……要不然老爷问问婉宁……””

婉宁是个孩子。

压在她身上的担子也太多了。再说去边关这种事本来就不是女孩子能做的,说了又能怎么样,还是要因地制宜。

姚家的事就已经够婉宁操心了。他怎么能将沈家的担子也压在婉宁肩膀上,论起来他还是担忧婉宁多一些,沈敬元摇摇头,“我会找大哥、二哥商量。”

沈敬元喝了口茶接着道:“婉宁那边你多操操心。婉宁马上就要回姚家了。也不知dào

那边是什么情形,总是在别人眼皮底下,稍稍一个疏忽就会着了别人的圈套。”

张氏早产的事他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婉宁说没事,进宫之前姚家都会好好照应,”沈四太太亲手剪了灯花,“真让人担心的是后面……不过大老爷那边已经准bèi

好,如果有事大老爷会找上门。”

沈敬元皱起眉头,“婉宁为什么非要回去。”

沈四太太道:“婉宁要怎么做。必然有她的道理,再说。在外面也确然是名不正言不顺,再怎么样也少不了这一趟。”

沈敬元看着跳动的灯火,现在他只期望婉宁在姚家能一切顺利。

……

一大早姚家就来了马车要将婉宁接回家。

结果是姚宜州先拦了一道。

姚宜闻只好去书房里和姚宜州说话。

姚宜州坐下来,“如果你不愿意,还可以签文书,将婉宁过继给我们二房,”不等姚宜闻接口,姚宜州又道,“你不想过继也行,就要拿出一个父亲的样子,别再慢待婉宁,也别轻易说出什么去家庵、逐出家门的话。”

这件事上姚宜闻毕竟理亏,低头答yīng

,“大哥说的对,这件事是我太轻率。”

“你要记在心里,有婉宁这样的女儿是你的福气,”姚宜州道,“你不好好待她,将来后悔都来不及,今天我将话放在这里……有件事你要应了,我才答yīng

你将婉宁接走。”

没想到大哥还有这样的话,姚宜闻不禁一怔,“大哥要我应什么?”

“不准让张家插手婉宁的婚事,虽说婚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冲着三叔父要将婉宁配给寿家的傻子这件事,我就不得不提醒你,长女是你的脸面,不能将她随随便便婚配。”

“将婉宁配给寿家的傻子?”姚宜闻惊讶地道。

姚宜州沉下眼睛,“你以为我是乱说的?泰兴谁不知dào

这件事?”

听着姚宜州说起寿远堂的事,姚宜闻不禁耳朵微红,“婉宁……我会寻一门好亲事。”

……

张氏在家里等消息,马车去了一个时辰还没有回来。

孙妈妈抿起嘴,接个女儿比娶媳妇还要难,老爷为人也太软弱了些。

外面的管事进了门。

张氏立即问过去,“怎么样,可是来了?”

管事忙道:“不是,是宫里的嬷嬷来了,在门口等着呢。”

张氏不禁攥起了帕子,婉宁是故yì

拖延时间,要她脸面上难看。

现在她又要迎宫里的嬷嬷,还要让人再三去请婉宁,张氏皱起眉头,看向孙妈妈,“跟我去将宫里的嬷嬷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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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宁回家就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所以铺垫什么的是必要的,不可能随随便便写显得太突兀,不过前期铺垫好了,下面情节就好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进宫

从宫里来了两个圆脸的嬷嬷,看起来笑容可掬,眼睛里却透着一股的精明。

张氏将人迎进屋里说话。

下人刚将茶水摆上来,年纪稍小的邱嬷嬷就开口,“怎么不见七小姐?”

张氏咬着牙,“劳烦两位嬷嬷坐一会儿,我已经让人去叫婉宁。”婉宁真的不怕被人议论不孝?

到现在她也不明白,婉宁到底仗着什么敢这样光明正大地闹起来。

“太太,老爷和七小姐回来了。”

回来的还真是时候。

张氏站起身在嬷嬷面前露出笑容,“快去接七小姐过来,别让嬷嬷们等着急了。”

下人应了一声急忙下去,不多一会儿婉宁带着童妈妈、落英、落雨几个人进了院子。

孙妈妈忙上前撩开帘子。

时隔四年,张氏第一次见到婉宁。

婉宁离家的时候憔悴的仿佛一阵风就会吹走,现在个子长高了不少,更没有了从前的懦弱和无助。

四年时间,竟然好像换了个人一般。

穿着一件墨绿色锦缎斗篷,慢慢地走过来,长眉入鬓,一双眼睛闪动着迫人的光彩,嘴唇微勾,漾着欢快的笑容,仿佛十分地高兴。

走到院子里停下来,向周围看过去,就像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地方。

屋子里的嬷嬷们不说话,定然看出了端倪。

张氏皱起眉头,却又不能发作。

孙妈妈已经热络地道:“七小姐。太太和宫里的嬷嬷都在等小姐呢。”

“是母亲身边的孙妈妈?”

清脆的询问声传来。

这话说的好像不认识她一样,孙妈妈被问的一怔,没想到七小姐在宫里的人面前会这样不加遮掩。“七小姐,正是奴婢。”

婉宁向屋子里看去,“屋子里除了母亲可有别人在?”

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孙妈妈的笑容也僵在脸上,“有,有宫里来的两个嬷嬷。”

张氏几乎坐不住,她冤枉婉宁时的情景顿时浮现在眼前,她忙看向屋子里的两个宫人。两个人始终沉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不能再让婉宁接着说下去,张氏站起身走到门口。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婉宁,快进来。”

“母亲。”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张氏攥起了帕子。

“母亲还好吗?”

婉宁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颤音和惧意,脸上却没有半点害pà

的神情。若不是离得这样近。谁也不知dào

婉宁是在作假。

这时候又不能拆穿她,张氏只好忍下来,“好,好……”

“那就好。”婉宁说着提起裙子走过去。

张氏不停地笑着,像一个慈母般,“这是成嬷嬷、邱嬷嬷。”

两个嬷嬷忙站起身,婉宁笑着见礼。

“七小姐,这两天奴婢们就来教小姐礼数。”邱嬷嬷笑着开口。仿佛对方才的事一无所觉。

接下来就是安排两个嬷嬷和婉宁住在一起。

张氏松了口气。

将婉宁送去收拾出来的院子里,张氏吩咐孙妈妈。“一定要打点好两个宫里的嬷嬷。”宫人眼睛毒,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这两天一定要平平安安地过去。

孙妈妈应了一声,“您放心,都准bèi

好了。”

话音刚落,下人来禀告,“太太,七小姐要去给老太爷请安,还要去看八爷。”

张氏顿时警觉起来。

婉宁还要做什么。

“老太爷病着,让她不要去了,先学规矩要紧,至于欢哥,”张氏目光顿时凌厉起来,“不要让她看欢哥。”

孙妈妈被张氏的视线看得打了个冷战,只是要看看自己的弟弟,太太是不是太过紧张了。

……

整个屋子让张氏布置的很漂亮,三层新换的幔帐,窗边还摆了梨花木的书桌,桌子上笔墨纸砚应有尽有。

“这是老爷特意吩咐的。”

下人低声禀告。

小时候父亲就说等她长大了,要在屋子里摆上一张书桌,而今桌子虽然摆上了却已经是物是人非。

两个嬷嬷留下来给她讲规矩。

宫里的规矩确实不少,乍听过去不太容易记,多亏了安怡郡主先跟她说过,否则她还真是要多花不少的辛苦。

等到那位成嬷嬷出去,邱嬷嬷低声道:“七小姐放心,安怡郡主已经嘱咐过,七小姐进宫穿的衣服奴婢会仔细服侍。”

礼数再其次,最重yào

的是,宫里主子的喜好。

安怡郡主想得周到,这样一来好像就没有什么让她担心的了。

……

到了进宫那天,张氏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这几天总算是让她熬了过去,见到婉宁她却又笑不出来。

桃红色金丝线的锦缎褙子,鹅黄的宫裙,连鞋都缀满了米粒般大小的珍珠。

一套碧玺的头面衬得婉宁皮肤仿佛能透出光来。

就这样亭亭玉立地站在她面前她几乎要认不出,这就是沈氏生的孩子。

张氏转头看向姚宜闻,姚宜闻伸手捋着胡子,眼睛里不由自主地露出与有荣焉的神情。

张氏攥起拳头,这都是她亲手准bèi

的。

姚宜闻看向张氏,“婉宁第一次进宫不免紧张,你要好好照应她。”

这句话发自肺腑,老爷好像忘记了他曾要将这个长女送去家庵。

张氏硬撑着应了一声。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向宫门口驰去。

车停下来,童妈妈立即上前去扶婉宁。

宫外已经停了几辆马车,显然今日进宫的不止是她和张氏。

进了宫门,内侍立即迎上来,婉宁和张氏分别上了轿子。

等到轿子又停下来,又走了一段路在内宫门外等,张氏才询问旁边的内侍,“是不是去惠妃娘娘的翊坤宫?”

内侍笑道:“还要听里面的消息,姚太太耐心候着吧!”

自从万太妃和端王以先皇手谕立储获罪,皇后娘娘就因为未生下皇嗣内疚重病,除非重大的节日才会接见命妇,宫里很多事都交给了惠妃娘娘和郑贵妃打理。

父亲交待进宫之后要小心谨慎,将从前那些事忘掉,莫要说错什么话,可是看到穿梭的宫人,她又忍不住回想。

张氏深深地吸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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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一小章。(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回答

站在翊坤宫的院子里,隐隐地从大殿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张氏低下头屏气凝神,她忍不住转头去看婉宁,婉宁面色从容,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半点的紧张。

宫里的嬷嬷将规矩教的很好。

张氏不由地有些失望。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内侍道:“惠妃娘娘那边传太太和小姐过去。”

一切算是按部就班。

张氏看向婉宁,婉宁向她投过来柔顺的目光,在内侍的眼皮底下显得很敬重她。

张氏心里不禁冷笑。

宫人撩开织锦芙蓉妆的帘子,婉宁跟在张氏身后走进去。

大殿里的地砖光可鉴人,鞋子落在上面发出些许清脆的声音,屋子里很安静,婉宁听到张氏的声音。

“妾身姚张氏带长女给惠妃娘娘、各位娘娘、夫人请安。”

跟着张氏进宫的好处就是,张氏先要开口说话,她只要跟在后面行礼。

礼数过后,婉宁抬起头来,看到了主座上惠妃娘娘。

惠妃娘娘穿着靛青色如意妆花褙子,头发梳的光亮,螺子黛画了长长的眉毛,下面是一双闪烁着光彩的眼睛,抿嘴一笑,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起来吧,方才本宫还和安怡郡主、淇国侯夫人提起你们。”

婉宁抬起头来,看到笑着颌首的安怡郡主,旁边的淇国侯夫人正在看张氏。

想来淇国侯府和张家相熟。

惠妃娘娘将她们传进宫,并没有偏着张家。也没有偏着忠义侯赵家,是一碗水端平的态度。

“这是姚七小姐?本宫听说你治好了忠义侯世子的病,难得你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做出这样的大事来,”惠妃娘娘说着顿了顿,仔细地看了看婉宁,笑容又深了些,“看着就是个好孩子。”

婉宁忙站起身来行礼。

惠妃娘娘看着婉宁笑,“快坐下,我们坐下说话。若是都将工夫放在礼数上,这一整日下来也说不得几句话。”

婉宁应了一声,顺着惠妃娘娘的意思重新坐在锦杌上。

“姚七小姐多大了?”

张氏忙回过去。“再有一个月余就十三岁了。”

惠妃娘娘颌首,“小小年纪就长得这般周正,将来定然是个有福气的人。”

张氏目光闪烁。

还没有让婉宁说话就已经夸赞起来,旁边的安怡郡主还不住地点头。显然是在她们没来之前安怡郡主说了婉宁的好话。

惠妃娘娘是听了安怡郡主的话。要偏袒忠义侯府和婉宁。

张氏不由地看向旁边的淇国侯夫人。

淇国侯夫人轻轻地颌首。

不着急。

张氏舒了口气。

忠义侯夫人定然会疏通关系,就算求到了惠妃娘娘,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蒙混过关。

张氏正想着。

“顺妃娘娘来了。”

宫人在门外禀告。

婉宁和张氏站起身,安怡郡主也忙放下手里拿起的茶碗和淇国侯夫人一起站起来行礼。

顺妃娘娘带着人进了屋。

“听说给忠义侯世子治病的姚七小姐进宫了。”

年轻的顺妃抿着嘴看向屋子里,高高的发髻让她显得十分的雍容。

顺妃娘娘怎么会在这时候过来,安怡郡主忙看向旁边的婉宁,婉宁没有惊慌,十分规矩地行礼过去。

安怡郡主松了口气。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张氏身上。

为了这个爵位张家是煞费苦心,如今在朝堂上闹出动静来。在后宫里还要对付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张氏看似一副慈母面孔,心里不知dào

在盘算什么,怪不得姚七小姐进京那么多天却不回姚家。

有一味要责怪的祖父和时时刻刻看着她的继母,那哪里是个家。

安怡郡主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惠妃将顺妃请到旁边坐下,顺妃开始大量起婉宁来,“姚七小姐多大的年纪,已经会读医书了?从前可和先生学过?”

这样的话问出来,正对了张氏的心思,张氏当着顺妃的面怔愣起来,张开嘴一时回答不出。

大殿里忽然就安静下来,方才十分欢快的气氛顿时变得有几分的肃然。

“本宫问的有何不对?”顺妃顿时诧异。

“是妾身……妾身一时糊涂不知怎么回禀……”张氏说着顿了顿,慌张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婉宁,“我们家七小姐,没跟先生学过,也没看过什么医书。”

“没看过医书?”顺妃手里的茶碗顿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旁边服侍的姑姑见状忙上前将茶碗接过去。

顺妃看向惠妃,“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七小姐是自己会的医术?本宫听说来请脉的御医说,七小姐治病不用药石,这也是真的?”

不用药石来治病,这样的事更古未闻。

如果是这样,就正应了那些传言,忠义侯世子的病根本就是有蹊跷。

这次张氏也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为难地看向婉宁,一下子将所有的问题推到了婉宁身上。

顺妃静静地等着婉宁回答。

安怡郡主不由地有几分的紧张,一个没有学过医理的小姐,不懂得什么是药石之术,就算是在顺妃娘娘面前张嘴说忠义侯世子的病症,谁又能相信?

要不是她从头到尾看在眼里,她也会和别人一样觉得诧异。

一个孩子能有多大的本事。

惠妃、顺妃、安怡郡主、淇国侯夫人、张氏和所有的宫人都在等婉宁说话。

顺妃身边的下人将手里的汤婆子递给了顺妃娘娘。

“臣女不敢说,还请娘娘赎罪。”婉宁低下头。

张氏心中顿时一阵窃喜。伶牙俐齿的丫头,也懂得什么叫做害pà

,也会在这里说不出话来。现在就让婉宁知dào

,宫里的贵人们可不像老爷那样随随便便就能骗过去。

“你只管说,无论说出什么,本宫都赎你无罪,”顺妃说着轻挑起眉毛,“本宫也是随口问起,你不用惊慌。只要照实说就是。”

婉宁又再行礼,然后抬起头,“请娘娘准臣女上前。”

顺妃颌首。“准了。”

婉宁看向旁边的宫人,“能否劳烦姑姑将炭盆摆过来些。”

宫人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了顺妃。

“姑姑不能动炭盆,是不是因为顺妃娘娘不喜炭火?”

听得这话,顺妃登时身子登时微微前倾。想要听个仔细。

宫人诧异地张开嘴。半晌才道:“娘娘……”

看着红红的炭火,顺妃忍不住捂嘴咳嗽起来,半晌才算止住,用帕子遮掩了口鼻,诧异地看婉宁,“你怎么知晓本宫不喜炭火?”

婉宁道:“娘娘进屋之后看到炭火就皱起眉头,坐下来时,身体向左倾。因为右边是炭盆,还用帕子遮掩了口鼻。皱起眉头。”

“惠妃娘娘用的是手炉,顺妃娘娘拿在手里的却是汤婆子,汤婆子比手炉要大,拿在手里不免笨拙,顺妃娘娘弃用手炉,是因为手炉里面要放炭火,顺妃娘娘鼻子微红,脸上有红斑,声音稍稍沙哑,不时要清清嗓子,是否到了用炭时,便会有如此的病症?”

婉宁安然地站在那里,目光微垂,说话有条有理,没有半点的慌乱。

顺妃本来是问忠义侯世子的病症,没想到婉宁却说出这些话来。

顺妃娘娘没有说话,却不知怎么的张氏整颗心紧张地揪在一起。

顺妃诧异地和惠妃对视,然后将目光落在婉宁身上,“是,本宫……就是因此不喜欢炭火。”

安怡郡主的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你知dào

本宫的病症?”顺妃不禁询问。

婉宁摇头,“臣女不懂,臣女虽不懂多少医理,却也能看出来,要说臣女如何知晓忠义侯世子和娘娘的病症,只是臣女比别人看得更仔细些。”

不一定非要懂得医理才能看出来。

顺妃看看自己微微倾斜的身子,她都没有注意的事,却让姚七小姐看了出来,她不过是让下人递了个汤婆子,姚七小姐却能和她的举动联系在一起。

不得不说,姚七小姐真是看得仔细。

“忠义侯世子在泰兴时不肯吃东西,那是因为亲眼看着身边的人因吃东西中毒而死,到了京城,忠义侯世子不敢回家,那是因为心里还有惧怕,没有哪个子女不愿意回到父母身边,臣女深有此感……”婉宁说着顿了顿,眼睛里浮现出几分的哀戚。

哪个子女不愿意回到父母身边。

张氏心里几乎打了个冷战。

婉宁之前是借着顺妃娘娘的事在说忠义侯世子,现在借着忠义侯世子在说她自己。

婉宁到京之后,也没有回姚家住下,这本是她我在手里的把柄,现在却被婉宁暗喻出来。

婉宁黯然地道:“虽然心中惧怕,可真zhèng

能依仗的还是父母,所以臣女才和忠义侯夫人说,能治好忠义侯世子病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忠义侯。”

“天下儿女,最仰仗、敬重的父亲。”

安怡郡主忽然想起忠义侯府上上下下一片肃穆,小小的赵琦跪在火盆前一言不发地烧着纸,忠义侯没了,整个忠义侯府落在那个小小的肩膀上。

人真是很奇怪,肩膀上压了重担,不会因此垮掉,反而会强壮起来。

想到这里,安怡郡主的眼前一片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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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吧,今天还写不少,不过后面的实在不太理想,改了好多遍,明天放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逆子

淇国侯夫人忙看向顺妃娘娘,顺妃娘娘还没说话,惠妃娘娘已经诧异地道:“姚七小姐怎么会深有同感?”

张氏攥起手来,“请娘娘赎罪,婉宁初次进宫,不懂得规矩,”说着看向婉宁,“婉宁,娘娘们面前不能乱说话。”

张氏的目光中带着些许威胁,让她顿时想起自己的种种“劣迹”。

婉宁微微一笑。

就算是她不说出口,张氏一样会将她推继母小产,不顾祖父反对私自进京,回到京中却不肯回家的事说出来。

任她再怎么巧舌如簧在礼义廉耻上面都要低下头来,所以在来宫里之前张氏才忍气吞声,算计好了要在惠妃和顺妃两位娘娘面前数落她的不是,让她日后再也抬不起头来。

张氏的胜利就在眼前,她却要让张氏空欢喜一场。

婉宁提起裙子跪在地上,抬起头看向惠妃娘娘,“娘娘应该有所耳闻,臣女四年前被罚去族中,在泰兴四年,臣女被关在绣楼里不得见人,那四年,臣女没有学会什么,只是看些书,听听下人讲故事,臣女最喜欢听的,就是当今圣上在西北打瓦剌的故事。”

人人都知晓那些事,他们在宫中也尝尝将这些挂在嘴边,就因为圣上在西北立下战功,先皇才会下定决心将皇位传给圣上。

惠妃和顺妃转头对视。

“大约民间传的故事和娘娘们听到的不同,臣女就将臣女听到的说给娘娘们听。”

风吹的草木瑟瑟声响。

太阳光从大殿里退下去。让屋子里添了几分的寒冷,顺妃不禁握紧了手里的汤婆子。

“听说当时瓦剌围了朝廷的兵马,就连京城里的官员们都人心惶惶。在西北打仗的圣上安稳地坐在中军账内听消息,大风也吹了三天三夜,战场上分不清敌我,武将想要护着圣上离开,圣上却不肯,一直等到了大获全胜的忠义侯归来。”

惠妃娘娘想起皇上和她说起的那件事,那时候圣上脸上是自傲的神情。这件事可见皇上信任忠义侯。

“臣女一直奇怪,为什么圣上这样信任忠义侯,若最后等来的是瓦剌军队。圣上岂非性命堪忧。后来到了忠义侯府听说忠义侯断了粮草战死在西北,臣女才明白,忠义侯那样的人才值得让人信任,让圣上信任。让所有人敬佩。”

“若不是因为忠义侯的事。臣女还不敢在这里说话,如今想想忠义侯,臣女又算得上什么,有些话臣女就不怕说出口。”

婉宁说着顿了顿,转头看向张氏。

张氏不知dào

婉宁要说什么,心脏仿佛要跳出喉咙,婉宁眼睛里有淡淡的笑容,张氏整个人如同被长长的针穿透了一般。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婉宁到底要说什么?

在两位娘娘面前要说出什么话?

张氏几乎不敢喘气。下意识地阻止,“婉宁……”

大殿中所有人仿佛都没有听到张氏说话,而是看着跪在地上的婉宁。

婉宁微微抬起下颌,十分清晰地道:“臣女的祖父说的没错,臣女就是个逆子,也怪不得父亲要将臣女送去家庵、逐出家门。”

臣女就是个逆子。

逆子。

谁敢这样称呼自己。

惠妃和顺妃的表情凝在脸上。

安怡郡主也吓了一跳。

张氏不知不觉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想不到婉宁会称自己是逆子。

“惠妃娘娘、顺妃娘娘,是臣女不够孝顺,四年前我们父女之间就有些误解,而今臣女更是瞒着父亲做了些不孝之事……是臣女将自己的亲六叔送去了衙门。”

张氏心忽然一沉,婉宁这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是她将姚宜春送去了衙门?张氏看向旁边的淇国侯夫人,淇国侯夫人眼睛里也满是惊诧。

惠妃深吸一口气,半晌才道:“朝廷大事本宫并不知晓,七小姐说的……”

婉宁低头道:“臣女也不懂得什么是朝廷大事,臣女说的是在泰兴时,六叔倒卖漕粮的事,虽然是臣女的亲叔叔,臣女却不能包庇,因为臣女知晓漕粮是要运进京师的税粮,是要在天灾是分发给百姓的口粮,是要在打仗的时候送去军营的军粮,是朝廷官员的俸禄,是该运进京城,而不能私下里倒卖。”

张氏听得这话几乎要瘫在杌子上。

婉宁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敢在宫里说出这种话,怎么敢指认自己的亲叔叔,姚宜春买卖漕粮的事又和婉宁有什么关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坤宁宫内,皇后听着内侍说话。

内侍慢慢地说着,将翊坤宫中所有的话一字不漏地缓缓道来。

皇后半晌才看向内侍。

没想到一个十二岁的小姐几句话就将皇上征西北的事讲得清清楚楚,现在看来忠义侯世子是真的受了惊吓被姚七小姐治好了,并不是忠义侯府想出的什么手段。

否则一个十二岁的小姐提起这件事早就漏洞百出,不会有这样仔细的前因后果。

皇后看向欲言又止的内侍,抬起眼睛,“还有什么事?”

皇后话音刚落,外面琉璃帘子一动,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

看到皇帝的身影,皇后忙要下地行礼。

“你躺着,”皇帝威严的声音传来,“身子不舒坦就好好养着,眼见就要入冬,你的咳疾又要犯了。”

皇后不肯,就要挣扎着下床,却被皇帝一双手按在炕上,皇后苍白的脸上顿时一片绯红。

“让你躺着就躺着,”皇帝说完看向旁边的内侍。“在说什么?”

“妾在问姚七小姐的事,惠妃今日将姚七小姐召进宫中问话。”

皇帝颌首,忠义侯爵的事。是皇后体谅他的心思,要让惠妃去问个清楚,毕竟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治病,听起来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皇后看向内侍,“还有什么没说?”

内侍看了看皇帝和皇后,忽然觉得在翊坤宫听到的那些让他惊诧的话,说不得会让姚家那个十二岁的小姐。日后的生活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在宫中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听过一个女子,说出那种话。

内侍润了润嗓子才道:“姚七小姐说。忠义侯不但救了忠义侯世子,还让她……还让她敢于承认做了一个逆子。”

“逆子?”皇后娘娘的声音中也有了几分的惊讶。

内侍将婉宁的话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皇后越来越觉得惊奇。

一个十二岁的小姐,竟然会懂得这么多,真的亲手将自己的亲叔叔送进大牢。

皇帝豁然站起身来。脸上神情没有什么变化。让人看不透到底在想什么。

皇帝向前走了两步。

“广东十县,海潮泛滥,田禾欠收,奏请朝廷拨赈灾米。”

低沉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来。

“瓦剌又在饶边,西北奏折请朝廷增拨军粮,户部尚在东拼西凑……”

“他们还敢贪墨漕粮。”

“一个十二岁的小姐尚知晓漕粮是要运进京师的税粮,是要在天灾是分发给百姓的口粮,是要在打仗的时候送去军营的军粮。是朝廷官员的俸禄,是该运进京城。而不能私下里倒卖……”

皇帝的声音越来越高,脚步停顿了片刻,转身从坤宁宫走了出去。

坤宁宫重新恢复了安静。

皇后娘娘靠在引枕上半晌没有说话,旁边的内侍看了看身边的女官,抿了抿嘴唇,“娘娘,这……要怎么办?”

皇上说出方才那番话,不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从库里挑一只玉如意送过去给姚七小姐,姚七小姐救治忠义侯世子有功……本宫理当赏赐,”皇后娘娘接过茶喝了一口,“难得小小的年纪却如此……等本宫身子好一些,传她进宫说话。”

好久没有听说有这样的孩子。

皇后娘娘长喘一口气,“去姚家的两个嬷嬷叫来,本宫要仔细问问。”

……

南书房外,内阁的大臣们已经等候多时,整整一日他们就站在这里,手里都是弹劾崔奕廷的奏折。

崔奕廷从一个小小的知县查起如今牵扯到了户部尚书,这样查下去还要查出多少人来?崔实荣进了大牢,开始有人借机铲除异己,各种弹劾的奏折堆满了内阁,京官几乎被人弹劾一遍,现在是人人自危,这股歪风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能刮过去。

御史开始对准崔奕廷口诛笔伐。

不孝之子何谈忠君,一个从未入仕的黄口小儿,闹出这样的事来。

就是要整个朝局都乱起来,让崔奕廷一发不可收拾,不敢再接着查下去。

南书房的门打开,一个小黄门走出来。

阁老们顿时迎上去。

小黄门不敢怠慢一个个地问好,然后收起脸上的笑容,“皇上传崔大人并没有传各位阁老。”

传崔奕廷?

只传崔奕廷?

一旁的夏大学士抬起了眼睛。

内侍道:“皇上让崔大人带着他的算盘进南书房。”

……

“整整两箱的算盘,动用了户部所有的官员,就在南书房一起打算盘。”

宫里的消息传出来,张戚程不禁惊讶。

“皇上亲自回了御史言官的奏折说,如今只有孤臣逆子在朕面前说实话,从今往后,朕就要重用这个孤臣逆子。”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气死

张戚程咬起了牙,只要得了皇上信任,孤臣逆子转眼就能变成心腹重臣。

漕粮舞弊案刚审到关键时刻,广东、西北的奏折就都进了京,崔奕廷将整件事安排的天衣无缝。

“后宫那边有没有传出消息?”张戚程问过去。

“还没有,”下人轻声道,“听姚家下人说,还没有出宫。”

不过就是过去说说话,怎么会用这么长时间。

张戚程站起身来,他不能再坐在屋子里,该出去打听打听消息,崔实荣好不容易攥紧了户部,不能这样轻易地就丢了。

朝廷上乱成一团也就罢了,姚家也是不安宁,瑜珺带那个惹祸的姚七小姐进宫,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情形。

朝廷不能乱,姚家不能乱,这样他才能按部就班地将所有一切进行下去。

“那边怎么样了?”张戚程问过去。

藏在黑暗里的人,身体微微前倾露出额头和鼻尖,很快又缩回去,“都好,吃食都照样送进去。”

这是唯一能让他心安的地方,张戚程舒口气,“千万不能有差错。”

黑暗里的人什么都没说。

张戚程转过头去,半晌才道:“早知dào

在崔奕廷没有进京之前,我应该帮王征如一把。”说不定还能一箭双雕,将跟着回京的姚七小姐一起杀死。

若是先料到今时今日他就该自己动手,可是谁能想到崔奕廷能办出这样的案子。说到底王征如是个蠢货,崔实荣也太大意了,被自己的侄儿算计。

张戚程看向桌子上的棋盘。往后这盘棋要更仔细地下。

……

崔奕廷带着人进了南书房。

南书房里户部的官员立即挺直了脊背,平日里官阶不够哪里能进宫面圣,如今初见圣颜,就要做这样的大事。

户部的账本高高地摞起来,只要看一眼就胆战心惊。

“这是户部和南直隶三年的账本。”

崔奕廷清亮的声音响起。

司礼太监挥挥手,小太监们立即将长长的桌案抬过来,算盘整整齐齐地摆在桌面上。

御座上的人站起身。明黄色的龙袍晃得人不敢睁开眼睛。

“户部查不清楚,就去国子监请人来算,三年前朕在位。如今朕也在位,大周朝没改朝换代,朕就不信,这账目查不得。查不清。”皇帝从玉台上走下来,看向崔奕廷,“你尽管去查,天塌不下来,就算塌下来也有朕顶着。”

南书房所有人撩开袍子跪拜。

很快整个书房都响起了算盘声响。

皇上离开南书房,户部官员才敢擦擦脸上的汗,想要互相说几句话,抬起头却看到站在屋子里的崔奕廷。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海棠色的官服上像是染了血似的。一个年纪轻轻刚入仕的官员,论资历论学问谁也不如,可站在那里却让人觉得害pà



连自己的亲叔叔都抓的人,会给谁留情面。

听说崔尚书进了大牢之后是崔奕廷亲自提审,不过几天时间就被打的体无完肤,光廷杖就受了几十个,打的血肉横飞。

想到这里户部的官员打了个冷战。

更加觉得崔奕廷可怕起来。

这个皇上身边的新贵,将来不知dào

还要做出什么样的事。

谁也不敢再用什么心思,专注地看手里的账本,只求将自己眼前的账目算得清清楚楚。

……

将谢严纪留在宫中,崔奕廷一路出了宫门。

天色不早了,一早被召进宫的女眷已经陆陆续续地坐车离开,门口只停了两辆马车。

陈宝迎上来,低声道:“爷,人还没出来呢,安怡郡主的车马也才走。”

这个时辰还没有出宫,她那边应该很顺利。

户部的官员要被关在养心殿里,不将账目算清楚不会放出来,谢严纪等人在那里盯着,他就带着人去刑部审案。

陈宝将马牵过来,崔奕廷翻身上了马。

“二爷,您要去哪里?”

崔奕廷看向陈宝,“去刑部让田允兴接着审案,我一会儿就到。”

……

出宫的路上张氏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婉宁,婉宁身后是捧着皇后赏赐的宫人,进宫的时候宫人们板着脸,一副不通情理的模样,如今见到皇后娘娘的赏赐全都满面笑容,远远的就行礼过去。

看着宫人热络的表情,张氏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一切都是因为婉宁。

皇后娘娘虽然没说什么话,也没见婉宁,却让宫人送来玉如意,这是赞许的态度。

不但是赞许婉宁救了忠义侯世子,而且觉得婉宁将亲叔父送进大牢没有错。

婉宁自认了是“逆子”,她还能说什么?就算说婉宁不敬长辈又有什么用处。

张氏手脚冰凉。

婉宁就这样拿着皇后娘娘的赏赐回到姚家,从今往后她该怎么办才好?敬着这个让皇后另眼相看的嫡长女,盼着婉宁不要和她算四年前那笔帐。

张氏忽然之间害pà

起来。

“姚太太,姚七小姐请上轿。”

内侍笑着过来相请。

张氏攥紧了手,让长长的指甲刺进掌心,她顿时觉得疼痛。

这一切都是真的。

……

姚宜闻早就等在姚家门口,恭恭敬敬地将皇后娘娘赏赐的玉如意接进姚家,内侍笑道:“姚大人,给您道喜了,皇后娘娘赏赐可并不多,除了命妇之外,您家的七小姐是今年的头一份。”

姚宜闻战战兢兢地听完这些话,急忙让人拿喜钱送给内侍。

内侍推拒不收,“给皇后娘娘办事。都是脸面上有光,和寻常时候不同,这银子姚大人拿回去吧!”

姚宜闻忙道:“这可怎么是好。劳烦您出宫一趟……”

内侍目光中满是深意,“那是姚大人养了一个好女儿,否则哪有今日之事,姚大人谢我们可是谢错了人。”

内侍转身走开两步到了婉宁身边。

婉宁行礼,“多谢公公。”

内侍十分客气,“皇后娘娘说改日会召七小姐入宫,七小姐就候着吧!”

望着离开的内侍。姚宜闻呆愣在那里。

“婉宁,”姚宜闻看向站在旁边的长女,“你们去宫中都说了些什么?”

张氏脸色苍白。嘴唇青紫,仿佛是受了一场惊吓。

婉宁抬起头看向姚宜闻,十分平常地道:“女儿和惠妃娘娘、顺妃娘娘说了六叔的事。”

宜春的事?

姚宜闻有些茫然,婉宁进宫不是因为忠义侯世子的病症?怎么会说到宜春身上。

张氏握着暖炉仿佛还没回过神来。

婉宁轻轻地道:“在泰兴时六叔、六婶将手里的粮食卖给了我。我原本以为是陈米。谁知却是漕粮,就让人将这些粮食径直送去了衙门。”

整个姚家都说不出的安静。

这是什么意思?姚宜闻半晌才反应过来。

婉宁将粮食送去了衙门,所以崔奕廷才会上门抓了宜春?

“你再说一遍?”姚老太爷颤抖的声音传来,身边是目瞪口呆的寿氏。

婉宁转头看向寿氏,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六婶还记不记得泰兴楼?六婶要将粮食卖给泰兴楼,我当时是如何和六婶说的?”

寿氏如同被人从头顶泼了一盆冰水,瞪大了眼睛看着婉宁。发不出半点的声音。

婉宁道:“我和六婶说,不知根知底的商贾不要轻易做买卖。一旦将东西卖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不能反悔了。

寿氏不自觉的摇头。

自从老爷和弟弟被抓之后,她每日都会后悔,后悔那时候将漕粮卖出去,正好被崔奕廷抓了个正着。

若是没有被抓,她那里会落得如今的境地。

后悔,她这辈子最大的错事就是卖那些漕粮。

看着婉宁那双清亮的眼睛,寿氏顿时明白过来,“是你……”心脏要从胸口跳出来,“是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寿氏慌乱地看着周围人,一定是她猜错了,是她错了,怎么可能是婉宁。

她多希望这时候婉宁摇头否认,告sù

她,她猜错了,她几乎屏住呼吸看着婉宁。

婉宁在她的目光下,轻轻地颌首,如同一块重石径直砸在她头上,寿氏顿时尝到头破血流的滋味。

婉宁道:“六婶说的是,泰兴楼的东家就是我。”

泰兴楼的东家是婉宁。

那时候她还欢欢喜喜地和泰兴楼做生意,她怎么能想到,泰兴楼背后的人就是婉宁,寿氏身体重重一晃,顿时瘫倒在地。

姚老太爷的心砰砰乱跳,听说皇后娘娘嘉奖婉宁,他撑着身体要来看个究竟,没想到却听到这样的话。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的那个山西商贾,遣下人去四处打探的那个山西的商贾,居然就在他身边。

那个害他害宜春的人就站在这里。

“逆子……”姚老太爷的须发几乎都竖立起来,伸出手,“我要……打死你……我要……打死你……”

“父亲,”看着呆愣在一旁的姚宜闻,婉宁目光清澈,“六叔买卖朝廷的漕粮,可是犯了朝廷法纪?若是知而不禀,可当从犯论处?忠孝不能两全时该怎么办?皇后娘娘赏赐的玉如意,女儿该不该领受?”

婉宁一句句地逼问过来。

皇后娘娘送来的玉如意,就被供放在堂屋的长案上。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的家

姚宜闻想起方才内侍饱含深意的目光,原来是因为这个。

婉宁出宫之后,皇后娘娘的赏赐接踵而至,这是什么意思?皇后娘娘觉得姚家会因为老六的事亏待婉宁。

婉宁进京之后没有回家,他也准bèi

要让人将婉宁送去家庵。

如果现在父亲再因此责罚婉宁,岂不是整个姚家都在承认贩卖漕粮没错。

他是朝廷命官,怎么能不懂朝廷的法纪,怎么能是非不分。

就算他孝顺父亲,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眨眼的功夫姚宜闻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这次是父亲错了,婉宁没有错。

看着蹒跚而来的父亲,姚宜闻上前两步挡在婉宁身前,“父亲,不可啊,婉宁做的没错,若不是婉宁,我们姚家都要被六弟牵连,姚氏一族恐也要获罪……”

姚老太爷惊诧地看着儿子。

那个对自己惟命是从的儿子,那个他握在手心随意揉捏的儿子,现在却敢挡在他跟前,将那个逆子护在身后。

婉宁看着怒火攻心的祖父,慌乱的父亲。

若是母亲看到了今日一幕心里定然会畅快。

“祖父,”婉宁道,“皇后娘娘赞赏我们姚家才会有赏赐下来,这是脸上有光的事,祖父常说要教导子孙光耀门楣,孙女虽说是女子,也懂得这话的道理,”说着转头看向姚宜闻,“父亲就将这玉如意摆在祖父屋子里。权当是女儿回报祖父这些年的教诲,也好让祖父不要因为六叔的事伤心,说不得朝廷会对六叔从轻处罚。”

话说的那么好听。

让人以为是在孝敬他。

还要将那玉如意放在他的眼皮底下。让他每日看了就会想到今日的事,姚老太爷整个身体晃了晃,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关在绣楼里那几年她都学了些什么?

这是连沈氏都没有的手段。

姚老太爷觉得脚上愈发没有了力qì

,他只能死死地盯着婉宁,他活了这样大的年纪,却栽在最看不上的孙女手中。

姚宜闻忙上前搀扶,姚老太爷伸出手紧紧地攥着姚宜闻的胳膊。他的手指用力得抠着,都是这个没用的儿子,张嘴吐出几个字。“没用的……东西……”

姚老太爷愤恨地看着姚宜闻,“滚……开……和你母亲一样……狗肉上不了正席……混账的蠢物。”

姚宜闻顿时怔愣在那里,父亲的目光湿冷地黏在他身上,眼睛里是充满了厌恶。顿时让他觉得周身冰凉。

什么时候父亲这样厌恶他。这样说他和母亲。

“父亲,三哥,这是怎么了?”姚宜之的声音传来。

瘫在地上的姚老太爷立即伸出手来,“老五……老五……”脸上的神情顿时柔和起来。

不知怎么的,姚宜闻心里忽然一阵难受。

每次父亲见到五弟脸上都是慈爱的笑容,蒋姨娘和五弟都在屋子里的时候,总能听到父亲的笑声。

或许刚才父亲说的是心里话。

父亲厌恶他和母亲。

姚宜闻想及这里,心脏仿佛都要从身体里跳出来。

“父亲。”婉宁在姚宜闻身后道,“要不然女儿还是到外面去……免得让父亲为难……”若是她还是个无人问津的孤女。也许这院子里的人会随随便便想个法子处置她,可如今她是进过宫被皇后娘娘嘉奖的人,

“这是你的家,”姚宜闻皱起眉头,“你就安心在家中住,从前是父亲不对,以后父亲不会不问缘由就将你送走,你六叔的事……你没做错。”

姚老太爷浑身颤抖,眼睛如同充满了鲜血,说不出的狰狞,指着姚宜闻,“逆……子……”

婉宁看着父亲,如今父亲也尝到了“逆子”的滋味。

……

宫中赏赐是喜庆的事。

整个姚家却闹得鸡飞狗跳。

张氏躺了一宿,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就觉得头疼欲裂,身体就像散架了般,说不出的难受。

孙妈妈就要去请郎中。

张氏摇摇头,“今天不行,传出去了还当是我故yì

病倒。”这时候所有人都盯着姚家。

太太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孙妈妈道:“那也不能硬挺着……”

孙妈妈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人道:“八爷和范妈妈过来了。”

张氏从床上慢慢坐起来,欢哥撩开帘子跑进内室,看到张氏就扑过来。

孙妈妈忙拦了一道,“八爷,太太病了,您别过去,小心过上病气。”

“母亲怎么了?”欢哥抬起小小的脸看着张氏,“我要和母亲说话,母亲昨天答yīng

我要和我一起玩翻绳。”

“欢哥,”张氏用帕子捂着口鼻,“母亲好了就陪着你玩,你先和孙妈妈出去,让孙妈妈踢毽子给你看。”

欢哥撅起了嘴。

“欢哥乖,”张氏柔声道,“一会儿让厨房给你做山药糕吃。”

欢哥这才点点头让孙妈妈带了出去。

等到屋子里的丫鬟退出门,张氏看向范妈妈。

范妈妈圆圆的脸上满是亲和的神情,伸出手来给张氏整理被子,“太太要在意身子,家里家外都要太太张罗,如今七小姐搬了回来,太太就更辛苦了。”

张氏听着范妈妈的话,抬起了头,“妈妈说,我该怎么办?连老太爷都气病了……”

范妈妈缩起了手,“皇后娘娘素来身子不好,平日里不太管宫中的事,现在既然皇后娘娘插手让内侍送了赏赐,太太就要仔细应付。”

宫里的那些事,范妈妈最清楚不过。

范妈妈接着道:“不过太太安心。七小姐年纪不小了,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早晚都是要嫁出去。这家里老爷真zhèng

喜欢的毕竟还是八爷,只要八爷好好的,太太就高枕无忧。”

只要欢哥好好的,别的事都还可以忍受。

张氏吞咽一口,觉得嗓子如同刀割般疼痛,本来是她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丫头,如今却成了她的心腹大患。让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太太是大风大浪都过来的人,”范妈妈轻声道,“漕粮的案子早晚要过去。太太到底是这个家的主母。”

张氏点了点头,“可是有皇后娘娘的赏赐在,就算是说亲,也要说一门好亲事。”

想到婉宁会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张氏就如剜心般的疼。

范妈妈垂着头。“老爷不是和陈家有约在先吗?陈家三爷也是青年才俊,外面看来都是般配,陈家是儒学治家,凡事以孝为先……”

这样的家里,怎么能容得下婉宁胡闹,就算将婉宁娶回去也会严加管束……也许还到不了迎娶那一天,就会反悔。

……

姚宜州觉得无比的痛快,去刑部帮着何家一起理清了泰兴漕粮的账目。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朱应年,吓得如一瘫泥般。

崔奕廷真是厉害。不让那些人有半点喘息的时间,一个个地连串审下去。

真是要将那些贪官污吏杀个干干净净。

不光是他们这些人,就连刑部审案的田允兴也是卯足了力qì

,准bèi

大干一场。

等到这案子结了,真是要好好庆贺庆贺。

“七小姐来了。”

下人来禀告,姚宜州点点头,婉宁住的院子他还是照样让人收拾,这样一来婉宁和沈家人都好来往。

想想从前,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一直以为三叔高洁,沈家是唯利是图的商贾,现在真是完全颠倒过来。

姚宜州想要去和婉宁说几句话,管事的又来低声道:“崔大人在书房里等老爷呢。”

姚宜州忙迎了出去。

婉宁进了院子,沈四太太立即上前仔仔细细将婉宁看了两遍,“怎么样?张氏可说了些什么?姚家下人有没有怠慢你?你祖父和你父亲对你如何?真是急死我了。”

婉宁笑着看舅母,“都很好,舅母放心,如今他们不敢怠慢,我可是姚家的功臣。”

俏皮的话将沈四太太逗得直笑,“还能玩笑,我就安心了。”

婉宁将宫里遇到的事和沈四太太说了说,沈四太太听得心惊肉跳,“这要是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别提……将泰兴楼那件事也说了。”

她是没想到婉宁进宫会提起“泰兴楼”,后来听到姚家那边传来消息她才知晓。

婉宁道:“舅母,我让焦掌柜准bèi

的东西有没有拿来?”

沈四太太笑着道:“拿来了,满满一盒茶点,都没有重样的,也不知你们是怎么想出来的。”

童妈妈将点心递过来,婉宁打开来看,做成各种模样的棉花糖,上面沾了糖霜,看着就让人想拿起来咬一口。

婉宁看向童妈妈,“人呢?人到了没有?”

童妈妈笑着颌首,“到了,就在前面院子里呢,奴婢让人去通禀?”

婉宁摇摇头,“我送过去就是了。”崔奕廷在泰兴时就想要泰兴楼的茶点,她现在送过去也算是聊表谢意。

……

崔奕廷站在院子里看挂在房檐下的翠鸟儿。

好像自从船上一别,这鸟儿清减了不少,饶是如此还是挺着圆圆的肚子缩在那里打瞌睡,偶尔才会抬起眼睛看看他,然后懒懒地伸着翅膀。

看着这鸟儿,不由自主地想到那逗鸟儿的姚七小姐,经过漕粮的案子之后,他应该再也不会认错姚七小姐了吧!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认人

姚家的院子很静,比起吵吵闹闹的衙门,满是惨叫的大牢,这里显得格外的安宁。

“崔二爷,我们小姐请您宽座。”

姚家的下人上前服侍,崔奕廷点了点头却没有进屋。

“我家小姐让人准bèi

了饭菜。”

小丫鬟清脆的声音又传来,崔奕廷转过身去。

身后是两个穿着青色褙子的丫鬟。

说话的功夫,姚家下人已经陆陆续续端了碟碗上来。

小院子里都能闻到饭菜的香气。

在衙门里没吃饭,回到家中下人也没有准bèi

,他一路到了姚家和姚宜州说话,没想这里还准bèi

了饭菜。

既来之则安之。

崔奕廷点了点头,大步走进了屋子。

崔奕廷坐下来吃饭,屋子里依旧安静的没有半点声音,旁边伺候的婆子几乎都要神游物外,一只空碗已经摆在桌子上,婆子惊讶地怔愣片刻才又添饭过去,没想到这位崔大人不声不响却吃得这么快。

吃完饭崔奕廷站起身来,自从查案开始,难得像今天这样悠闲地站一会儿养养神,又好好的吃了顿饭。

他正要说话,一只点心匣子递到他跟前。

点心。

崔奕廷立即想起在泰兴楼遇到姚七小姐的事来。

那次他是要去泰兴楼买点心,却因为泰兴楼的点心不随便卖没有买到。

姚七小姐还记得,也不奇怪。姚七小姐本来就是心思细密的人。

崔奕廷接过点心匣子,这才看向刚刚进屋的丫鬟,那丫鬟年纪不大。个子也不高,刚刚够着他的胸口,看起来和姚七小姐年纪相仿,长得眉清目秀,大约是姚七小姐身边的人。

“谢谢你家小姐。”

这次来姚家,是想要亲口问问姚家的事可都安排好了,虽然没见到姚七小姐。这算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崔奕廷就要向前走。

“崔二爷是打小儿就不认人?”

低低的声音只有他能听到,崔奕廷听得一怔,立即想起这声音的源头。

这是。姚七小姐的声音。

他又认错了人?

崔奕廷转过头去,方才递给他点心的女子微微笑着,窗棂外的海棠影子密密的映过来,洒在她白如若曦的脸上。他一错头。让出了阳光,照得她微微眯着眼睛,下意识地用手帕去挡。

脸上淡淡的笑容,海棠色的帕子,这样一笑一躲,黑亮的眼睛,弯弯的眉毛,忽然之间多了几分的美好。

这样一看才发xiàn

姚七小姐的衣裙看起来和旁边的丫鬟一样。却又不同,连梳着的发髻也有细微的差别。

就这样略微大意。就被她又看了出来。

从来不琢磨女子的长相,忽然之间多了几分的感触,这下可该记住了吧?

“打小儿就这样。”

从不说出去的话,却这样从嘴边溜出去。

姚七小姐点点头。

望着崔奕廷离开的身影。

怪不得崔奕廷会三番两次将她认错,原来是因为有脸盲症的毛病。

就算是轻微的脸盲症也要花平人几倍的功夫将人记住,再想想崔奕廷的父亲崔大学士没有给长子谋算前程,而是花了心思培养次子,这样的举动也就顺理成章起来。

崔奕廷从前纨绔子弟的传言,说不定也并非不实,他做事的方式就和寻常人家的子弟不同,做事不呆板反而十分的圆滑。

可是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人,怎么会突然之间对朝廷上的事认真起来。

……

“二爷回来了,二爷回来了。”崔家的院子忽然之间热闹起来。

崔奕廷进了门就看到卸了满院子的箱子,下人都站在院子里忙碌。

崔夫人匆匆忙忙地赶出来,看到崔奕廷又是埋怨又是心疼,“你这孩子,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不声不响地就从家里出来,你是要急死我不成?”这一路上她是愁坏了心思,希望到了京城之后发xiàn

和传言的不一样,奕廷没有将亲叔叔送进大牢里,谁知dào

进了院子听下人一说,心里彻底地凉了,老爷到现在还一句话也没说……

崔奕廷上前给母亲行礼。

崔夫人向堂屋里看了一眼,低声道:“快,进屋给你父亲认个错,就说下次再也不敢胡闹了。”

崔夫人话音刚落,崔实图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还不快进来。”

崔奕廷面不改色地进了屋,又反手将屋门关上。

崔夫人顿时脸色苍白,旁边的管事妈妈低声道:“要不然奴婢去……找几个家人来……万一老爷要打二爷,千万要家人下手轻一些。”

没那么可怕,若是这样,她就不会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奕廷还要办差事,老爷就算想罚,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再说崔实荣的案子已经判定,生米煮成熟饭,已经是万难转圜。

崔夫人道:“将药备好了,免得老爷动气。”

管事妈妈颌首,“都备好了,夫人放心。”

“这孩子真是……”奕廷小时候父子两个见面就要瞪眼睛,她原本想着等到奕廷及冠之后,定下一门亲事,也好让奕廷收收心。

儿子的心思她是最了解,奕廷不喜欢被约束,将来也不会入仕,这样也好,平平安安地做个闲公子也就罢了。

谁知dào

忽然之间儿子却变了,自己跑来京里活动关系,给皇上上了一道奏折,领了内差奉旨巡漕,这还不算,回京之后又兼任刑部郎中带着锦衣卫审办贪墨漕粮案……这个家里唯一能摸到儿子心思的人就是她,可是现在她也弄不明白,奕廷这是到底要做什么。

屋子里,崔实图看着崔奕廷。

“翅膀硬了,敢越过家里自己来京谋前程了,”崔实图冷笑一声,“你这是蒙了祖荫还是自己科举入仕?既然要六亲不认,就别靠着崔家的关系。”

“不敢用父亲从前的老关系,”崔奕廷说着顿了顿,“皇上心里是不是还惦记着父亲这个清廉的大学士,就不是儿子能揣度的。就算科举入仕,只怕也是蒙祖荫,有父亲的名声在,人人都会争着作保推举,说起来只要入仕,哪种法子都有利有弊,幸好皇上看的是儿子的奏折才决定要查南直隶的漕运。”

崔实图张开嘴,却又哑口无言,“黄口小儿,就这般猖狂,早晚让你在这上面跌跟头,今天你惩办了你叔父,明日看你跟崔氏族里如何交代。”

崔实图瞪圆了眼睛。

别人办案都会避亲,他倒好,真是六亲不认。

“父亲,”崔奕廷走过去将茶碗送到崔实荣跟前,“父亲咋了碗,我也好出去查案,皇上给了刑部期限,要将南直隶的案子查个清清楚楚。”

崔实图抓起茶碗来。

外面有族中的人看着,他总要有个交代,这个逆子偏偏皇命在身,打也打不得,他正想着要高声怒骂一阵,这逆子就将茶碗送过来。

现在他将茶碗掷在地上不是,不掷也不是。

……

屋子里传来清脆的碎瓷声响,然后是崔实图怒吼的声音,“既然跑了出去,以后就不要再认我这个父亲,也别说你是崔家人。”

后门打开,崔奕廷从里面走出来。

院子里的吓人都不敢说话,崔夫人想要向前崔奕廷却没有停顿出了院子。

下人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退出去,崔夫人劝脸色铁青的崔实图,“老爷不是跟妾身说,这次要好好和奕廷说话。”

父子两个只要见了面就要闹得鸡飞狗跳。

“我跟他没法说话,没人知dào

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崔实图看向妻子,“这是你肚子里掉出来的肉,你知dào

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怎么有这个胆子……我看大周朝满朝文武,谁也没有他的能耐。”

刚刚入仕就得罪了这么多人,哪里是办一个案子,惩办一个官员,如果政局变幻就这样简单,当年他又何必抱病致仕。

“将来我看他的日子要怎么过,”崔实图说完话豁然站起身,“他是争来了漕粮,是给朝廷筹备军粮立了功,这都只是眼下的……别看现在御史言官看到那些人被抓嘴里称快,将来等他被人陷害的时候,看谁能伸手去帮他,小小年纪就落了个薄情寡义的名声……图的是个什么,两个儿子我都是一样的请先生来教,怎么就单单将他教成这个样子。”

崔夫人听得这话不禁心里黯然,也不知什么时候两父子能坐下来好好说说话,笑一笑,她夹在中间也不必这样难受。

崔奕廷从崔家出来,看向陈宝,“姚七小姐回去姚家了没有?”

陈宝道:“已经坐车走了。”

“让人看着,姚家、沈家那边都让人盯着,免得出什么差错。”京里现在乱成一团,保不齐谁会浑水摸鱼。

……

婉宁坐在马车里觉得有些困,鼻端是淡淡的香气,身上的毯子又很暖和,童妈妈在一旁伺候着,让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之间马车一颠,婉宁顿时醒过来。

旁边打瞌睡的童妈妈和落雨也一下子清醒。

“这是怎么了?”童妈妈立即问过去。

*****************************

小崔同学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好啊。

教主:好不了了,就努力地记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危机

外面没有人回应,马车继xù

向前走着,比之前走的更快。

整个车厢都跟着颠簸起来。

不对,这不是京城里的路,从大伯家回到父亲家里,这段距离走的都是平坦的大路,不可能会这样难走。

婉宁上前一步抢在童妈妈前面撩开了车厢的帘子。

没有熟悉的街景,这是京郊。

京郊。

赶车的也不是姚家下人。

这是怎么回事。

童妈妈和落雨脸色顿时变了,童妈妈大喊起来,“你们是谁?停车,快停车……”

“太太,老爷让我们定要将太太接回家,太太怎么说也没用,不要为难小的们,太太要顾及家里的名声,名声要紧啊。”

奇奇怪怪的一句话传来,童妈妈不知是怎么回事。

婉宁却明白过来,说这话是给外面的行人听,免得引起别人注意,这样的话说出来,就算喊破了喉咙,别人只会以为是家事。

婉宁刚刚站起身,车厢外顿时传来“咚咚咚”地撞击声。

这是在警告,警告她不要乱动。

童妈妈立即要去撩开车厢的帘子,却被婉宁一把抓住。

已经到了京郊,来往的人不多就算进来个人将她们杀了,也是易如反掌。

……

崔奕廷径直去了刑部,还没进衙门,陈宝匆匆赶过来,“二爷,那边不太对劲,”说着顿了顿。“我们在姚大人府前等着的人回来说,姚七小姐没有回家。”

姚婉宁没有回家?

从姚宜州那里出来没有回到姚家。

崔奕廷皱起眉头,“沈家的几个铺子去看了没有?”

陈宝摇摇头。“已经让人去看了,我是先跟二爷说一声……”二爷再三嘱咐要在姚家、沈家门前仔细照应,本来回姚家的姚七小姐却不见了,他立即出了一身的汗。

崔奕廷转身从刑部门口走出来,边走边吩咐,“去沈家店铺都去看看,我沿路去找。坐着马车走的,不可能无缘无故就不见了踪影。”

除非,除非是有人故yì

要避开他的眼线。

“要不要去跟姚家说一声?”

姚宜闻?姚宜闻知dào

了会怎么样?帮不上忙。说不定还惹出一大堆的麻烦,姚宜州身边的人不多,沈家活计虽然不少,但是人多嘴杂。这样算下来没有一个能靠得住。

不知dào

姚婉宁在姚家是怎么生活的。身边连个帮忙的人也没有。

事情没有弄清楚之间,越少人知dào

越好,姚婉宁毕竟是个女子。

……

“怎么样?”

张戚程听下属来禀告。

“都安排好了,幸好姚家那边没有准bèi

,加上里应外合事情办的也简单。”

张戚程点了点头,“关键是要让崔奕廷也上当。”

要杀姚婉宁未免太过大费周章,他动了那么多人,算计的可不单单是一个小丫头而已。崔奕廷这些日子一直在京里查案,身边都是锦衣卫。加之崔奕廷平日里行事缜密,没有错漏之处,他便无从下手。

现在皇上力排众议重用崔奕廷,南直隶的官员十之七八都将被刑部传唤,他们这些年辛辛苦苦搭建的楼阁眼见就要垮下一节,现在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除掉崔奕廷,刑部、大理寺剩下的那些人也就能定了崔实荣等人的罪名不可能再深究下去。

动手就要动的干净利落,还不能让皇上察觉。

他就想到了姚七小姐。

崔奕廷在泰兴遇到姚七小姐,又将姚七小姐送到京城,姚家二房、沈家都在漕粮上立下大功,这些日子又和崔奕廷来往密切,姚七小姐进宫将泰兴的事全盘托出,崔奕廷也在南书房抱着户部的账本等着皇上传唤。

哪有这样巧合的事,就将两个人连在一起。

姚七小姐十三岁,崔奕廷十六岁,这样的年纪……

有句话说得好,孤男寡女,花前月下,他就不信这两个人之间没有藏私。

崔奕廷去姚家和姚宜州说话,说不定只是做个由头。

要找一个人的弱点,首先要看他在意什么。

最坏的情况是白费心思杀了一个姚七小姐了事,最好的情形却是将崔奕廷也引过去,两个人一起杀了,将来传开了也是姚七小姐约了崔奕廷出城私会,算计姚七小姐的人将崔奕廷一起算计了。

这件事他会一股脑算在寿家身上,姚七小姐将自己的六叔和寿远堂一起送去了衙门,寿家为自己的儿子报仇,合情合理。

“姚家五老爷来了。”

下人过来禀告。

张戚程点点头,“快让人进来。”

姚宜之带着礼物来拜见张戚程。

张戚程立即问起姚老太爷,“病怎么样了?可有好转?”

姚宜之道:“吃了爵爷送来的药,已经好了,让我定要谢谢爵爷。”

等到屋子里的下人都退出去。

张戚程看向姚宜之,“明年的会试可准bèi

好了?”

姚宜之温润如玉般的脸上一闪笑容,“准bèi

好了。”

“这就好,”张戚程道:“最近事不少,家里那边要多留意,别再添了乱子。”看着姚宜之,张戚程就觉得心里通亮,当年若是姚宜之能一举考上进士,他就会将瑜珺嫁过去,有了进士的身份,就算是个庶子也不碍事,谁知dào

姚宜之偏偏落了第,他这才看上了姚宜闻。

人算不如天算,真是一步之差。

……

从张家出来,小厮立即迎上来,“五老爷我们去哪里?”

姚宜之看了看天,“去沈家。”

姚宜之径直去了沈家。将手里的鱼鳞册递给沈敬元,“这是边关那些土地的鱼鳞册,四哥先看看。若是看得上,我就将余家人领过来,你们再商谈。”

说完又让小厮将准bèi

好的书拿过来放在沈敬元面前,“四哥要的这些书我都找齐了。”

没想到会这样快,沈敬元一阵欣喜,“我在外面都买不到的书。”

说着打开一看,不是印好的书。是手抄的本子。

姚宜之笑道:“国子监的书不准外带,抄倒是无碍。”

沈敬元不知dào

该怎么感激才好,抬起头看到姚宜之脸上一闪而过的愁容。“怎么了?可是家里有什么事。”

提起姚家,沈敬元就不愿意说下去,半晌才道:“婉宁回去家里,我还担心……”

姚宜之想了想还是没深说。“毕竟是父女。从前有些隔阂,将来会好的,家里长辈那边我也劝着……总归是一家人。”

沈敬元差点冷哼出声,碍着姚宜之没有说话,却不想再说姚家,“今天留着吃饭吧,我让人准bèi

饭菜。”

姚宜之有些犹豫,却还是答yīng

下来。

两个人刚刚坐下。就有下人来道:“姚大老爷那边让人来问,七小姐有没有来这边。”

沈敬元一怔。没听说婉宁过来,“去问问太太,看看婉宁有没有在内院里。”

如果婉宁来了,总是要跟他说一声,想到这里沈敬元看向姚宜之。

姚宜之表情僵在脸上,“婉宁没回家吗?”

沈家宅院里立即忙乱起来。

……

出城有几条路,崔奕廷下了马,望着被车轮压出来的印子。

“要怎么找啊?”陈宝带着人跟过来。

“看压出来的车轮印子有多深。”车厢里只是几个女眷,不会很重,跟带着家资出京的马车不同。

崔奕廷仔细地看过去,手心里攥了一把的冷汗。

第一次,重新面对这里之后第一次让他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面对这样的朝局,他心里早有准bèi

,无论在他身边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着急,这次却不是他,而是手无寸铁的女眷。

崔奕廷脸上仿佛蒙了一层冰霜。

想起前世,为了换取一时的太平,新皇登基之后,将所谓的“罪官”家眷送给瓦剌的情形。

就是这些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是什么?”崔奕廷忽然发xiàn

,车辙印旁是一块碎银子,紧接着不远处又有铜钱一枚一枚地散落着。

“都向一个方向去找。”

骑马追出去,很快就没有了铜钱或是银子。

一个小姐不过去趟大伯家里,不会带多少银钱。

崔奕廷正准bèi

分路,从旁边那条路上过来几个人。

“这两边都没有,快……往那边去……”

崔奕廷转过头看到了几个家人打扮的人,其中一个见到崔奕廷不禁一愣,“这是,崔大人,我……我是贺大年啊……跟着崔大人一起进京的,我们家小姐不见了……我还让人去请崔大人,没想到……崔大人已经……在这里。”

崔奕廷皱起眉头,“家里已经都知dào

了?”

贺大年摇摇头,“不知dào

,是我们……先发xiàn

的,我们平日里护卫小姐的人没有回来。”遇到这种情形,他们要立即通禀家里,然后带着人来找。

贺大年眼睛通红,“崔大人,这可怎么办啊?”

姚七小姐自己在身边安排了护卫却都没能防住。

……

童妈妈挡在婉宁身前,落雨也咬住嘴唇想要用胳膊将婉宁护住。

婉宁算着贺大年几个能发xiàn

她的时间。

这个时候应该会过来找了。

能不能看到她扔的东西她不知dào

,贺大年一定会去求助崔奕廷。

能拖延时间,对她来说最有利。

车停下来,外面的人却没有动手来抓她,是在等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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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翻身,这样的章节不太好写,但是写过去就好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化解

婉宁看向童妈妈,“没听到殷江的喊声?”

童妈妈摇摇头。

殷江是她跟舅舅要来的,每次她出行殷江都会远远地跟在马车后面,只要发xiàn

不对就会去找焦无应。

来京里的时候她是做好了准bèi

,她请了雷镖头和趟子手在沈家中选了能当护院的家人,却要殷江来回传递消息,任哪家的小姐也不能带着一大队的护院出门。

殷江应该发xiàn

了,却为什么会这样悄无声息。

唯一能解释的是外面的人太多,不论是殷江还是赶过来的家人都对付不了,只能静观其变。

她之前没想到的是会有这么多人来对付她。

婉宁将裙角撕开,布帛撕裂的声音将童妈妈吓了一跳,“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等到外面有了声音,我们就要快些跑,你和落雨不要护着我,三个人互相牵扯更加跑不快。”

她相信殷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来杀她没有一点的动作,再怎么样也会想方设法地营救她,只要外面有了动静,她就不能有半点的迟疑,带着人就闯出去。

生死就在一线间,她不能真当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内宅小姐。

落雨见到婉宁的模样,也动手将裙子撕掉长边,提起外面的半臂褙子。

……

“什么人?”

“快去看看,是不是来人了。”

“是乞丐和流民。”

为首的黑衣人不禁一惊,“怎么会有乞丐和流民?”

在城外的乞丐、流民到这里来做什么。

“好像是说地上有银钱。都找上来了。”

银钱?

地上有银钱?

为首的黑衣人在地上寻找起来,没有,什么都没有。怎么会有银钱,“哪里来的钱?”

“我真的看到了,看到了那些人在捡钱。”

“要不要都杀了。”

杀流民做什么,崔奕廷还没有引过来先大开杀戒,不但不能达到目的还可能会坏事,可是又不能不管。

“崔奕廷已经出城了?”

为首的黑衣人低声问过去。

下属点点头,“出城了。很快就会找上来,身边没有带几个人。”

“那边还有,那边还有……”

隐隐约约的喊声传来。紧接着是草木被踩过的声音。

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看啊,铜钱,是大富人家散钱了。各位老爷、夫人再施舍一点吧!”

流民样打扮的人冲到马车旁边。

婉宁听到了殷江的声音。就是这个时候……

婉宁抢在童妈妈前面一把撩开了车帘。

马车周围站着几个黑衣人,大约没想到婉宁会从马车里出来,几个人不禁一怔,婉宁快速地从马车里跳出来,看了一眼同样下车的童妈妈和落雨。

黑衣人正要动手,流民打扮的人却围着婉宁冲过来。

“小姐来了,给些银钱吧!”

“流民”护着婉宁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向两边闪开。婉宁从缺口处冲了出去。

十几个熙熙攘攘的“流民”挤过来。

要不要杀人。

黑衣人不禁怔愣在那里,婉宁看准了时机跑进树林。

“小姐。快跑,快跑……”

童妈妈焦急的声音传来,然后是落雨的手伸过来。

婉宁只觉得自己的掌心满是汗,她脑子里已经不再想什么,就和落雨手牵着手向前跑。

落雨不停地回头,“小姐,别急,别急,那些人没有追上来……”

嘴上这样说着却跑得更快。

……

“就在前面。”

崔奕廷已经听到了脚步声,伸手按住了腰间的刀,身边跟随的人已经刀剑离鞘。

脚步声越来越近,细碎的,慌张的,崔奕廷皱起眉头,先一步跑过去。

身边的护卫不禁惊讶地喊了一声,“二爷……”

崔奕廷脚步未停,一直看到了树林里两个人影。

婉宁没有停住脚步而是一直向前,落雨差点被地上的树枝绊倒,婉宁不知dào

是哪里来的力qì

就将落雨撑起来,主仆两个人一直向前,婉宁没有回头看一眼。

直到一柄刀从耳边掠过,婉宁才转过头去,黑衣人挥手去斩刀,打掉了崔奕廷丢掷过去的刀却没能躲过崔奕廷手里的断刃,没有看到鲜血迸溅,那黑衣人已经倒在地上。

崔奕廷身边的护卫也赶过来。

“童妈妈在后面,还有我身边的家人……”

崔奕廷点点头,护卫顿时向前奔去。

贺大年看到婉宁,顿时失了分寸,顾不得礼数就大喊大叫起来,“小姐,小姐你没事,你没事了。”

婉宁点点头。

崔奕廷看着婉宁,虽然鬓角已经被汗湿了,人微微有些慌张但是还没有失了方寸,一路跑过来竟然没有回头看一眼。

这是因为她心里十分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任谁到这个时候都会害pà

,不过有人会吓得瑟瑟发抖,有人则会奋力抗争。

姚七小姐显然属于后者,沿路扔了银钱,还找机会带着丫鬟逃出来。

他从前厌恶姚家和沈家人,可是现在他却钦佩这个女子。

崔奕廷的眼睛里是难得的温暖和安慰,就想温暖的阳光一样,在他眼睛里缓缓的化开,看惯了崔奕廷的不苟言笑,婉宁忽然觉得这样的温和有些烫人,让她不由地挪开眼睛。

崔奕廷蹲下神来检查地上的黑衣人,手上有老茧,骨骼粗大,显然是个练家子,寻常人家做这样的勾当能找的不过是些亡命之徒,不会装扮这样整洁。看起来又是训liàn

有素。

“有没有伤到?”崔奕廷轻声问婉宁。

婉宁摇摇头,并没有觉得哪里难受。

崔奕廷看向婉宁的肩膀,婉宁这才觉得肩膀旁边有些痒又有些疼。用手去摸,衣服不知dào

什么时候被刮破了。

崔奕廷已经转过身去,将外衣脱下来递给了婉宁。

崔奕廷道:“先将就着,离开这里我再想办法给你找衣服。”

是怕别人看到了说三道四所以才会解释,让她心安。

婉宁点点头。

站在一旁的落雨伸出手来要帮婉宁穿上衣服,婉宁不经意地抬起头不由地脸色一变,抢上前一步按住了落雨的肩膀。

这样轻微一扯一动。鲜血就透过了婉宁的手指,落雨茫然地望着婉宁,半晌才顺着婉宁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血流如注。

落雨从肩膀到后背赫然是一道深深的刀伤。

也许是从马车下来的时候那些人下了杀手。她们一直跑过来竟然都没有发xiàn



止血,先要想办法止血,否则就算赶回城里找到郎中也为时已晚。

“崔二爷,”婉宁尽可能稳住心神。看向崔奕廷。“你的衣服改日我再还上……”

不等崔奕廷颌首,婉宁已经去撕衣袍,虽然用足了力qì

,那衣袍的布料却纹丝不动。

“我来。”

崔奕廷接过去,衣袍顺利变成了能用来绑缚的布条。

落雨开始打冷战,“小姐……奴婢没事……小姐……”嘴唇苍白,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婉宁加快了速度,不停地将布条缠绕着。“你老子、娘还在进京的路上,等到明年春天。你们一家就会团聚,我已经让焦掌柜在柜上给你哥哥留个位置,让他好好跟焦掌柜学,将来也能独当一面。”

落雨不停地点头。

婉宁拉进了布条,落雨疼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没事,没事,马上就好,马上就会好了。”婉宁轻声地安抚着,这时候她流露出半点的慌张都会让落雨更加害pà



这样的动作,这样止血的方法,崔奕廷看着入了神,前世在军营里他遇到的蒋小姐,明明不是同一个人,却为什么会让他觉得熟悉。

呼喊声打断了崔奕廷的思绪。

“二爷,”护卫赶过来道,“从旁边又出来十几个人,看起来不像是一群乌合之众。”

这时候从旁边冲出来,目的很明显。

光是为了姚七小姐不可能会动用这么多的人手,这些人先劫了姚七小姐,是想要用姚七小姐将他引过来,再用姚七小姐的性命做要挟……

崔奕廷目光微敛,透出几分的寒意,“跟陈晗说,死活不论,一个也不要漏下。”若是姚七小姐在他们手里,他还有所顾忌,现在他大可以放开手脚。

贺大年看着崔奕廷幽然的目光,心底里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转眼之间,崔奕廷又变得像平日里一样沉着内敛起来。

两方短兵相接,树林里传来让人胆战心惊的呼喊声、刀剑相击的声音,还夹杂着惨叫。

崔奕廷吩咐贺大年,“你留下等着接应后面的人。”

贺大年应了一声。

崔奕廷看向婉宁,“我先带你们离开。”

天渐渐暗下来,护卫将落雨负在背上,婉宁跟着崔奕廷走在后面。

快到冬日,太阳迅速消失在天边,头顶阴云密布,很快将光线都遮掩住。

婉宁有些看不清楚路,前面的崔奕廷却仿佛不受半点的影响。

“奕廷?”

询问声从前面传来,崔奕廷下意识地将婉宁挡在身后。

……

沈敬元吩咐沈家下人去四处打听消息。

好端端的从姚宜州家离开,不可能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连姚宜之也坐不住了,“要不然我还是跟三哥说一声,让三哥带着家人四处找找,在京里毕竟是三个家中人手最多。”

姚宜之话音刚落,管事妈妈匆匆进屋,“老爷,镇国将军府上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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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可能的写出新意来,不走老路,所以进展不算快。(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可怕

沈敬元急忙迎了出去,刚到院子里,镇国将军府上的管事已经上前行礼。

没想到镇国将军府上的人会这样客气。

沈敬元立即回礼过去。

镇国将军府上的管事笑着道:“我们家夫人让我来说一声,姚七小姐在我们府上。我们夫人今天身子不舒服,就请小姐过去看看,也是我们家做的不周到,忘记了和姚家、沈家说一声。”

沈敬元不禁惊讶,却也放下心来,原来婉宁去了镇国将军府。

管事接着道:“姚家那边我们已经去知会。”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

突然迎来宗室的人,沈敬元不知dào

说什么才好,姚宜之也诧异地站在一旁,半晌看向沈敬元轻轻地咳嗽一声。

沈敬元这才回过神来,伸出手,“快,快,进屋里坐。”

管事的笑道:“家里还有事,改日再来叨扰。”

宗室的下人却这样客气,沈敬元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

沈敬元道:“那怎么好,招待不周……”

管事的急忙躬身,“是我们没有做周全,沈四老爷千万不要这样说。”

送走了镇国将军府上的管事,沈敬元道:“虚惊一场,婉宁是去了镇国将军府。”要不然管事不会这样又是歉意又是客气。

沈敬元说完吩咐下人,“让太太摆酒菜吧。”

姚宜之微微一笑,十分的谦和。“那我就客随主便……”

……

姚家,张氏正在和管事说话,“多带些人手。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到处都找找,先去忠义侯府,再去李御史家里,一定要问清楚……”

管事应了一声刚要退出去,姚宜闻大步进了门。

“不用去找了。”

姚宜闻挥挥手。

这是什么意思?张氏还没抬起头来心里顿时一喜,老爷是彻底恼了婉宁。才会负气这样说?

从前都是这样,何况现在京里大庭广众之下,一下子丢了女儿。不知dào

要被人怎么议论。

“老爷。”张氏想要抬起头来劝说,没料到却看见姚宜闻轻松的神情,张氏顿时愣在那里,好像一切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难道是已经找到了婉宁?不可能。父亲定会将整件事安排的妥妥当当。不会出什么差错,按照从前的算计,现在是到处找姚婉宁的时候,很快就会传来姚婉宁和崔奕廷的死讯,两个人死在一起,怎么也难挡悠悠众口。

到那时看谁还能替姚婉宁说话。

姚宜闻没有听到张氏的下文,径直道:“婉宁在镇国将军府,不用去找了。镇国将军府的廖管事已经来了,还送了礼物跟我赔礼。”

当着姚宜闻的面。张氏还是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老爷说的是哪个镇国将军?”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献王爷的孙儿,周端裕。”

周端裕,周端裕的夫人是崔氏,崔氏仿佛是崔奕廷的姑姑,这分明是在替婉宁遮掩,婉宁根本不可能去镇国将军府。

她要戳破这个谎言。

张氏立即站起身,“天色不早了,妾身去接婉宁回来。”只要她去了镇国将军府,谎言就是不攻自破。

张氏的心跳从胸口向上爬,一直爬到她脸上,让她整张脸都热起来。

“别去了,”姚宜闻挥挥手,“方才廖管事说了,镇国夫人病得严重,想要留婉宁在身边说说话,今晚就不回来了,还怕我们不放心,从大哥那里接了族里的婶子过去陪婉宁。”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不答yīng

也不行,总要给宗室一个面子。

“怎么能随随便便在外面住……”张氏差异地看着姚宜闻,“老爷就答yīng

了?”不问清楚就这样答yīng

了?

姚宜闻看了张氏一眼,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匣子,“你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红木雕牡丹的匣子,金镶玉做的扣子,打眼过去就觉得很精致。

张氏将匣子打开,看到了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根五色宝石的花簪,天色虽然已经暗下来,它却闪烁着淡淡的光彩。

张氏不禁一怔,“这是……”

姚宜闻道:“这是镇国将军府上送来的,不过是让婉宁过去说说话……宗室都是讲规矩的,你也不用太操心。”

用一根花簪就将她打发了,什么样的簪子她没见过,她要的不是这些,是姚婉宁的死讯,她要姚婉宁死,要她没有了名声,要姚宜闻后悔将姚婉宁接回家。

她辛辛苦苦的谋算,不是要换一根花簪。

“老爷,妾身还是觉得不妥,”张氏道,“婉宁年纪小,镇国将军府上也有男子,若是传出去,还当我们家没有规矩,妾身不放心,妾身还是去接婉宁回来,若是说话,明天一早再去也使得。”

“你这是怎么回事?”姚宜闻皱起眉头,“今天怎么就攥着这件事不放?”

哪里是她攥着这件事不放,分明是崔家和姚婉宁一起耍戏他们。

什么接过去看症,她最清楚姚婉宁现在在哪里。

“妾身是觉得镇国将军府……”张氏想要脱口而出,后面的话却又说不得,只能哽在那里。

姚宜闻望着张氏。

张氏面对姚宜闻忽然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不是事事都在她手中掌控,如今这个家仿佛千疮百孔,外面的人也伸手进来。

张氏终究还是忍下来,将胸口里要涌出的那口气深深地压在心底,“妾身是怕婉宁在宗室面前礼数不周。”

姚宜闻轻松地捋着胡子,“婉宁宫里都进过。不会出什么差错。”只要想想镇国将军府上的廖管事十分恭敬的模样,他一颗心就放下了。

姚宜闻说完话站起身来去书房读书。

张氏痴痴地坐在炕边。

孙妈妈端茶进屋看到张氏铁青的脸,瞪圆的眼睛顿时吓了一跳。“太太,太太,您这是怎么了?”急忙上前去拍抚张氏的胸口。

张氏不做声。

这些年在姚家,她的脾气总是很好的。

那是因为一切都能合她心意。

这一次,她一定也能如意,她就等着,等着听婉宁的消息。

可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呢?

仿佛有一根线使劲地扯着她的鬓角。让她整个人都要跳起来。

镇国将军府怎么会知dào

这件事?是崔奕廷让人送的消息?如果是这样,那崔奕廷和姚婉宁岂不是会脱困,两个人会安然无恙地回来。

张氏惊诧地站起身。

她要告sù

父亲。她要提醒父亲,可是万一镇国将军府上的人等在门外,她岂不是自揭短处。

……

婉宁站在崔奕廷身后,听着前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姑父。”崔奕廷的声音响起来。

不知dào

崔奕廷说的这个姑父是谁。婉宁正在思量。崔奕廷回过身,“来之前我让人去镇国将军府上捎了信,现在姑父带着人过来,一会儿你先去镇国将军府上,我姑姑会照应你。”

这件事崔奕廷已经安排妥当。

婉宁颌首。

镇国将军府上准bèi

了马车,落雨被抬上了车,婉宁这才跟着婆子进了车厢。

马车正准bèi

前行,崔奕廷道:“沿途慢着些。有人问起来,只说是从京外请来的郎中。要去给夫人看病。”

婉宁紧紧地攥着落雨的手,这次如果不是崔奕廷,她怎么也不能顺利逃脱。

“童妈妈……”

婉宁刚开口,外面传来崔奕廷的声音,“你放心,我会让人尽lì

去找。”

马车慢慢地前行,还是同样一段路,却仿佛比她来的时候平坦了许多。

……

张戚程和幕僚一直在书房里商量到深夜才歪在软榻上睡了一觉。

丑时,已经是要起身上朝的时辰。

怎么还没有消息传过来。

张戚程皱起眉头。

为了谨慎起见,他吩咐赵璠不要让人来府里送消息,只要崔奕廷一死,很快就会人人知晓,冒着危险私下里互相传递,就是多此一举。

可京里却是这样的安静。

姚婉宁被带出京,崔奕廷追了出去,这件事根本就是十拿九稳,不应该会出什么差错。

就算崔奕廷那边没有消息,姚家也不该这样沉得住气。

“爵爷,二姑爷来了。”

赵璠来了。

张戚程不由地皱起眉头,吩咐下人整理好他的衣衫,这才让赵璠进门。

“岳父,”赵璠显得有些着急,“还没有消息进来,要不然我托人打开城门去看看。”武将出身,受不了文臣的慢条斯理,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张戚程沉得住气,“你急什么,开城门也快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也不是他着急,赵璠道:“姚家那边的消息岳父还不知dào

,”说着顿了顿,“姚家昨晚没有找姚七小姐,镇国将军夫人让人去知会,说姚七小姐在她那里。”

崔家有女儿嫁给了宗室。

这个镇国将军夫人应该就是崔氏。

赵璠满头大汗,不知dào

崔奕廷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张戚程背着手在屋子里走了两步,“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先要露出马脚来,要沉得住气才行。”

赵璠点点头。

管事在外面咳嗽一声。

张戚程看看沙漏,“上朝的时辰到了。”

赵璠欲言又止。

“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张戚程缓缓道,“收收你的燥脾气,小小一个崔奕廷,无兵无权,没什么可怕。”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还手

张戚程佩带着牙牌像往常一样从长安门步行进宫,官员们见面都互相拱手,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

张戚程笑容可掬地说话。

最近户部乱成一团,他们这些武将就显得十分闲适,大家不过听听边疆战事,为军粮争争口舌。

到了掖门大家等着听午门上的钟响,这样就可以入朝。

“这户部查案要到什么时候。”

“户部案子查不完,军粮也不拨了?”

“让一个嘴上没长毛的崔奕廷去查案,这不是……胡闹吗?”

张戚程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

“从前崔尚书在的时候,不说别的军粮是肯定已经拨下来了,现在这案子拖着不办好,便将的将士都要喝西北风。”

大约是声音高了些,旁边立即有人劝说,“别这样说,听说刑部那边也是不日不夜地在查,每天都在抓人,说不定哪天就结案了。”

张戚程不插嘴,只是听武将们说话。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皇上信任崔奕廷,满朝文武心里却多有不服,别看崔奕廷现在是个新贵,只要出了差错就会墙倒众人推。

只要等着,等着崔奕廷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他已经暗示赵璠,若是杀不了崔奕廷,就将姚七小姐杀死在那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弄死她是件很简单的事。

死了人,崔奕廷又出了城。就有戏可唱。

一个半夜里能私会未出阁小姐的人,说什么不遗余力地审案。

就能将整个朝局搅浑,所有人就更会觉得崔奕廷不可靠。

张戚程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就算崔奕廷不死。他也会想方设法换了主审,主要刑部那边走通了,还怕案子不在他手心里。

张戚程正想着。

掖门慢慢地打开了。

众位朝臣互相让着,等着按品级入朝。

从掖门里忽然走出两个内侍,其中一个开口道:“诸位大人,皇上有旨,请诸位出宫观审。”

出宫观审?审什么?

张戚程皱起眉头。

……

官员浩浩荡荡地出了宫门。大家站稳了脚,正要相互说话,一阵脚步声响传来。两串火把一路飞奔过来,照亮了头顶的天空。

锦衣卫手举着火把分列在两旁。

出动了锦衣卫就是有重yào

的事。

众人张望过去,两个人缓缓地走了过来。

看到来人的脸,张戚程心里有了准bèi

。却仍旧不由地一怔。

是崔奕廷和锦衣卫曹佥事。

看起来崔奕廷没有半点的异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朝房里待漏的赵璠也走出来,看到崔奕廷他不禁面色一变。

崔奕廷的样子,绷着脸,眉眼中都是凛冽的寒光,显然是为了报复而来,他安排的人失手了。

他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人手,难不成就葬送在崔奕廷的手里。

如果崔奕廷没死,姚七小姐呢?

赵璠才想到这里。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十几个绑住手脚的人被锦衣卫拖了过来。

在宫门外,崔奕廷要做什么?

锦衣卫手里拿着廷杖难不成准bèi

在这里行杖刑?

赵璠忽然觉得脊背一片冰凉。

“这些人被人唆使行刺本官。如今诸位大人就做个见证,锦衣卫从今天开始接手漕粮贪墨案和行刺案。”

锦衣卫手里的廷杖亮出来,两个身穿黑衣的犯人被扔在地上,手起杖落,周围顿时充满了凄惨的叫声。

锦衣卫的廷杖早就让人闻风丧胆,如今亲眼所见,更是让人心生恐惧。

两个人先是硬撑着不动,然后是奋力的挣扎,最后渐无声息。

人就被活生生地打死在这里。

打死了两个,紧接着又有两个人被提上来。

周而复始,鲜血染红了地面,眼前是血肉横飞的场面,锦衣卫打的顺手,人反而死的越来越慢,越来越凄惨。

谁也不知dào

崔奕廷要到什么时候住手。

不知是谁先打了个冷战,然后所有人都觉得冷意入骨。

赵璠不禁跟着牙齿打颤,他知dào

这些人不会连累到他身上,多少年培养起来的死士,早就忘却了生死,就算是想要招认,也并不知dào

他和岳父,顶多会将寿家说出来,可是看着这些人惨死在跟前,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看着崔奕廷冰冷的面孔,他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忍不住心生恐惧,崔大学士是有名的贤相,却生出这样心狠手辣的儿子。

“我说了,都说了。”凄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立即就有人被推上来。

张戚程看过去,跪在地上的赫然是户部的郎中。

崔奕廷的用意顿时让他明白过来。

崔奕廷是要用那些死士的死来让户部待审的官员惊恐,这是真真zhèng

正的审案,审案用的人却是他送给崔奕廷的。

刺杀朝廷命官,已经是死罪,不论崔奕廷怎么折腾都不会有人异议,崔奕廷利用的就是这一点。

崔奕廷低下头来整理袖口,海棠色的官服微微一拢,露出腰间的绣春刀。

绣春刀,是皇上钦赐锦衣卫的。

崔奕廷不是锦衣卫,却可佩带绣春刀,足见皇上对他的信任。

张戚程和其他人一样略带惊讶地看着崔奕廷。

崔奕廷微微眯起的眼睛,“丁大人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说。”说到这里紧绷的脸忽然似春日里化开的冰霜,乍暖还寒地展露出一丝笑容。

……

一轮红日缓缓地从天边升起来。

婉宁在屋子里看着落雨。

落雨的伤已经被郎中处理好,还请来了婆子将裂开的伤口缝上。婉宁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麻醉的缝合她知dào

有多疼,落雨将脸埋在床铺里静静地忍着。等到郎中走了,落雨才抬起汗湿的脸,“七小姐,我老子、娘不会来京里了。”

落雨眼圈有些红,一眨眼睛眼泪就掉下来,“奴婢跟着小姐来京的时候,老子、娘都说了。就当已经将我卖了死契,不管将来我去哪里他们都不会理会。”

“那是因为你老子、娘气你没有讨好六太太,你应该事无巨细将我的事都禀告给六太太。”

落雨点点头。“所以我说,我已经没有了老子、娘,他们就顾忌着哥哥的差事,没有将我放在心上。”

说着落雨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看着婉宁。“七小姐对我们好,来京里之前小姐将我和落英交到一旁还问我们愿不愿意跟着来京里,若是不愿意就请二房老太太帮我们在姚家族里找个差事,从前可没有人这样问过我。”

落雨的鬓角被汗濡湿了。

“你放心,将来你的家里人会来京里投奔你,”婉宁笑着看落雨,“我们会在京里立足,让那些不相信的人看一看。”

婉宁话音刚落。童妈妈就端了茶进屋。

“妈妈歇会儿吧!”

婉宁将茶接过来。

童妈妈被崔奕廷的人手送过来,直到见到婉宁才算活过来。抱着婉宁哭了一场,好不容易才恢复了情绪。

“跟车的婆子怎么说?”

童妈妈摇摇头,“还不肯说实话,只是说背着家里买了香料,只是为了多贪些银钱,谁知dào

会惹出这样大的麻烦来,眼看着马车被劫走,她也就慌了神生怕回去没有了活路,这才连夜逃出京。”

到现在还不肯将实情供述出来。

婉宁道:“不用着急,慢慢来,她实在不愿意说实话,就将她放了吧!”

童妈妈愣在那里,“为什么……小姐……”

不出片刻功夫婆子就会回来,因为害她的人不会让那婆子活下来,要不是镇国将军夫人让人先将这婆子找到,婆子说不定早就没命了。

正说着话,外面的管事将童妈妈叫了出去。

不一会儿功夫童妈妈进来道:“崔大人从宫里出来了,有话想要和小姐说。”

是说昨晚的事吧!

婉宁点了点头。

镇国将军夫人喜欢桑树,镇国将军府里每个院子里几乎都有一棵桑树,初见到这样的树,婉宁还有些惊讶。

桑树的谐音不好,大户人家都不会种桑,没想到镇国将军却不在意,按照夫人的喜好布置院子。

崔奕廷就站在树下,树上仅剩下的几片叶子在微风中摇摆,崔奕廷绷着脸没有半点的笑容。

她身边的丫头不止一次说起崔奕廷,看着总让人觉得有几分的害pà



他们第一次见面,本应是他救了她,可惜那时候她尚昏迷不醒,也许是人的本能,对救过自己的人多多少少都少了几分的恐惧,她从始至终都是不怕崔奕廷。

昨晚的事其实已经不言而喻。

不用解释她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崔奕廷看着姚七小姐那双清澈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些话没有说的必要。

“你丫鬟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止了血。”

崔奕廷点点头,“你包裹伤口的法子很奇怪。”

按理说,那是标准的包裹伤口方法,她是学临床的,这些东西都有学过,只不过多少年不用,大部分都还给老师了。

婉宁刚要说话。

崔奕廷那双眼睛忽然灼灼地看着她,“能不能帮我也包一次。”他指了指他的肩膀。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轻松

崔奕廷肩膀上看不出有什么伤,再说给落雨包扎是因为事从权益,现在镇国将军府里有郎中,哪里用得着她。

“就隔着衣服包一下,我还有事,姑姑那里就不去说了。”

镇国将军夫人很和善,提起崔奕廷就会说个不停,能看出来是真的疼崔奕廷,崔奕廷受了伤,有什么不好跟镇国将军夫人开口的。

婉宁没有拒绝,崔奕廷径直坐下来,将外面的官袍脱了露出透血的肩膀。

的确不是什么大伤,而且已经包裹过了,只是肩膀活动的多,难免有些错位,婉宁干脆将布条解下来重新包上去。

崔奕廷一动不动地向前看着,婉宁看到他静谧的侧脸,眼睛不似平常那般锐利,长长的睫毛落下来,在脸颊上印出一个扇形的影子,如今看起来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想想崔奕廷的那些传言,他这十五六年活的十分精彩。

崔奕廷不知dào

在想什么,仿佛有些神往。

婉宁微微翘起了嘴唇,人真是奇怪的很,转眼间就可以和从前不一样,就像她就像崔奕廷。

经过了昨天,婉宁包裹伤口的动作麻利了很多,灵巧地系了个扣,她这才向后退了一步。

崔奕廷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阳光从他的身前到了他的身后,将他的影子拉的比方才长了些许。

明明是一眨眼的功夫,却仿佛过了多年。

婉宁想要说话。崔奕廷却这时候开口,“你有个弟弟?”

不知dào

崔奕廷说的是昆哥还是欢哥,不论怎么说都没错。婉宁点点头,却想起来崔奕廷背着她,看不到她的神态。

婉宁不在意地抬起头,却发xiàn

崔奕廷已经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很刺眼,婉宁一时怔住,不明白崔奕廷为什么会这样看着她。

崔奕廷半晌才道:“你方才在想什么?”

婉宁道:“在想你那些传言,从前好像是个不问世事的人。忽然之间却成了这样。”

一个荒唐、胡闹,散财结客,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和现在一心一意查案。规规矩矩办事的崔奕廷离得很远,只有那些放肆妄为的根骨丝毫未变。

“那要说我从前的事。”崔奕廷的眉眼舒展,目光陡然变得深沉起来。

小院里很安静,崔奕廷也没有立即要走的意思。

她的表情十分的平和。让人想要和她将肚子里的话一股脑的倒出来。

崔奕廷微微一笑。“从前我落难的时候遇到一个人,我们两个约定好,都要好好的活着,有一次我出门临走之前和她说好十日之后回来,结果,我没能如约,等我再回来找她的时候……”

听着一个故事,忽然之间戛然而止。让人觉得不舒服。

婉宁道:“那个人走了?”

崔奕廷摇头,“她死了。”

他带兵驻守宣府。瓦剌攻城他带兵出战,几个月的部署终于击退瓦剌,正要乘胜追击,却传来朝廷要和解的消息,他带兵回宣府,总兵官却不准他们回城,称要等朝廷的旨意,他催促总兵官,另上奏折与朝廷,瓦剌狡诈多是言不由衷。

后来瓦剌果然强攻宣府,他带兵冲进城中杀了宣府总兵官夺了兵权,却大势已去,敌不过瓦剌大军,再后来……

就因为经过这样的事,才会让他改变?

婉宁看向崔奕廷,“是真的?”

崔奕廷轻轻地拉扯着袖口,豁然笑起来,“假的,以后多听听戏,说不得就能听到这样的唱本。”

崔奕廷说的那样的自然,没想到竟是在编故事。

方才略有些沉重的话题,如今却一扫而光。

“你呢?”

婉宁道:“有个人救了我,生死关头走了一遭,让我明白活着总是最好的。”

崔奕廷脸上透出笑意,“多亏有人救了你。”

婉宁也跟着失笑,“是啊,多亏有人救了我。”

崔奕廷道:“我手下有个人,从前在藩王府做过护卫,懂得许多外面不知dào

的防护手段,我让他去你那里,教教你身边的殷江和贺大年。”

经过了这件事,确实给她提了醒,不能只靠几个家人来确保安全,再有昨天的事发生,说不定她就没有那样好的运气。

婉宁点点头,“谢谢。”她低下头正好kàn

到崔奕廷那双官靴。

青色的缎子面,经过了一夜的奔波却一尘不染,仿佛经过了整理和擦拭,没有半点风尘仆仆的模样。

崔奕廷停留了片刻,“有事尽管和我姑母说。”

婉宁道:“夫人已经安排好了。”

崔奕廷点点头,“回去之后……一切小心。”

没有姚家人的里应外合,她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到了城外,这一点她明白。

送走了崔奕廷,婉宁回到屋子里,坐在锦杌上半晌,童妈妈才带着丫鬟进来服侍。

童妈妈道:“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不着急,等母亲过来接我。”经过了一晚上,张氏总该着急了吧,等到张氏来了,她也好安排剩下的事。

……

姚家,唯一能光明正大去接婉宁的人也就是她了。

崔奕廷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人人都知dào

钦命审案的崔奕廷大人遇刺,却没有一个人提起婉宁的情形。

难道真的像镇国将军夫人说的那样,婉宁好端端的在镇国将军府?

张氏忽然觉得坐立难安。

“五老爷回来了,”孙妈妈低声道,“听说在外面喝了酒,被老太爷训斥了几句。”

张氏听得仔细,“然后呢?”

孙妈妈摇摇头,“买了笼铃给八爷,还问了奴婢七小姐有没有回来。”

张氏看着孙妈妈手里的笼铃,伸手接过来,轻轻晃动竹篾编织的笼子,里面的铜铃就发出清脆的响声,欢哥喜欢这样带声音的东西。

为了欢哥,她自己都变成了困在笼子里的铃铛,可如今这样的生活都不再平静。

张氏皱起眉头。

孙妈妈低声道:“五老爷才从外面回来都没听说七小姐的消息,说不定七小姐真的在镇国将军府。”

“那就去看看,”张氏站起身,“宗室的府里,我也不是去不得的。”

……

婉宁和镇国将军夫人崔映容说话。

周三小姐在一旁作陪。

“扬州好,去年我和老爷一起去看琼花,谁知琼花落的早了,没有瞧见,老爷不死心,就带着我们四处去找,我在船上睡的迷迷糊糊,老爷忽然推醒我说,琼花找到了,我睁开眼睛看过去,真是漂亮,一团团的白花压在枝头,我是看得怔愣了,怪不得人人都说琼花美,我刚说完,其中一团‘琼花’就落下来,露出了拿花的下人和旁边的奕廷,我这才知dào

那些琼花是假的,是奕廷给老爷出的主意,逗我开心的。”

“从那以后我们就常去扬州了,要不是奕廷的事,说不得我们就会在应天府过年。”

崔映容缓缓地说着,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提起崔奕廷却又露出几分的担忧。

崔映容的声音刚落,周家下人就来禀告,“姚三太太和嘉宁长公主来了。”

婉宁脸上是淡淡的笑容,张氏还是忍不住赶过来看个究竟。

崔映容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给我换件小袄,跟长公主告个罪,说我身子不适,不能起身迎她。”

做戏就要全套,既然之前放出话去,这时候就不好更改。

崔映容笑着向婉宁伸出手来,“跟我说说,你那茶点怎么做的这样好吃,我又怎么不能多吃。”

婉宁跟着崔映容去了内室,丫鬟挽起三层幔帐,这才将帘子撩起来,请嘉宁长公主和张氏进门。

嘉宁长公主是先皇的三女,七年前下嫁到翰林院学士刘家,不到一年功夫就守了寡,如今孀居在刘家的旁院,张氏没有出嫁前就和嘉宁长公主要好,嫁到姚家之后,嘉宁长公主常常去姚家做客,张氏就是以此为理由没有住在母亲曾经住的院子,而是住在大了两倍的东园子。

跟着长公主来看宗室的夫人,没有比这更顺理成章的了。

婉宁上前给长公主和张氏见礼。

嘉宁长公主看了看婉宁,笑着道:“这就是姚大人的长女吧?”

张氏道:“是婉宁。”

“只是听你母亲说起,还没有见过。”

借着嘉宁长公主看她,婉宁也仔细地看着长公主来,长公主梳高髻,虽然没有太多的饰物却戴着的金缕花簪十分的精致,耳垂上湖水般的宝石配着她淡蓝色的马面褶裙,连手指甲都发着淡淡的光泽,没有显得明艳,却能从细节上看出来是精心打扮。

婉宁道:“之前在泰兴,也是才入京。”

嘉宁长公主眯着眼睛,眼角浮现出几道浅浅的褶皱,看起来十分的和蔼,却这样一来遮掩了真实的情绪,比起张氏来,嘉宁长公主更懂得如何能面面俱到。

嘉宁长公主点点头,“是个懂规矩的好孩子,”说完看向崔映容,“你的病如何了?怎么一到冬天就重起来。”

崔映容道:“还不是老病根,多亏了有七小姐在这里照应,倒是好了不少。”

张氏笑着,却攥起了帕子,婉宁好端端地站在那里,竟然毫发无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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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查

“听说你病了,我将太医院的胡太医请了过来。”

嘉宁长公主说着顿了顿,“谁都知dào

这个镇国将军府里,最少不了的就是你,端裕这些年更是什么都不做就留在家中,你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张氏微微低下头,恰到好处地隐藏了自己的情绪。

屋子里静悄悄的,嘉宁长公主的话说得格外的慢,仿佛就是像往常一样话家常。

“您这是笑话我,”崔映容笑着,“我的身子就是这般好好坏坏,不过这场病也值得,还让长公主来这一趟。”

嘉宁长公主叹口气,“你这张嘴,谁也说不过你。”

崔映容靠在大迎枕上,下人去请胡太医,婉宁站起身要退出去。

崔映容笑着道:“去和如姐儿说话吧,免得在这里拘着。”

周三小姐应了一声亲亲热热地拉着婉宁出了门。

张氏看着脸上挂着笑容的婉宁不忘了嘱托,“别在院子里太久,现在天凉了,免得受了风寒。”

慈母般的模样。

婉宁应了一声。

旁边的嘉宁长公主就笑,“好了,好了,七小姐都多大的年纪了,你也不嫌啰嗦。”

屋子里所有人都笑起来。

等到婉宁和周三小姐离开,张氏让开几步让御医上前诊脉。

好半天御医起身道:“看脉象夫人今年比去年好多了,只是那些药还要照常吃。”

嘉宁长公主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听说你病重不能下地,可是将我吓坏了。”

张氏在一旁赔笑。都说镇国将军夫人病得厉害,才将婉宁留在家里住了一夜,如今御医诊脉却没有大碍,看这个谎要怎么说下去。

御医出去开方子,崔映容撑着身子下了地,吩咐下人,“将暖阁准bèi

出来。我和长公主、姚太太过去说话,除非是出了天大的事,否则谁也不要来打扰。”

听着是句玩笑话。下人还是规规矩矩地应下来。

崔映容咳嗽几声,嘉宁长公主道:“你这是何必,我们就这样说话不是很好?”

崔映容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又去。哪有什么意思,今儿我说了算,长公主和姚太太都要留下来。”

张氏在想婉宁的事,没有在意崔映容的话,看到崔映容投来的目光才道:“我家里还有事,就不叨扰夫人了,我今天过来也是想要来接婉宁……”

“那怎么行,”崔映容不肯答yīng

。“都说客随主便,今天可是我来安排。”

……

婉宁从院子里出来。周阮如拉着婉宁到了垂花门,“都准bèi

好了,你的丫鬟也送上了马车。”

婉宁感激地看着周阮如,“姐姐帮我回去和夫人说一声,多谢夫人帮忙。”

周阮如像镇国将军夫人,漂亮的脸上透着几分的英气,为人也直率,听说她会治病,就缠着她问药理,还带着她去书房里找各种书来看,看到她随身带着装糖果的小荷包,一点都不在意,还觉得她这个法子好。

见到周阮如之前,她还以为宗室女有多难相处。

周阮如道:“二表哥说了,是因为他查案所以连累了你,怎么你倒谢起我们来了,”说着露出笑容,“下次过来别忘了给我带点心。”

婉宁点点头。

童妈妈过来道:“大老爷已经从衙门里叫了老爷回家。”

张氏将长公主请来,才算进了镇国将军府,此时此刻张氏一定想不到,现在她要带着人回姚家去。

婉宁能想到张氏知晓之后的神情,嘴边不由地浮起了笑容。

……

姚宜闻进了书房,姚宜州皱起眉头吩咐管事,“出去看着,免得我们这边句话,那边就要被人传出去。”

听得这话,姚宜闻放下手里的茶碗,“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姚宜州额头上的青筋一起一伏,“你这个做爹的还蒙在鼓里,你知dào

昨天婉宁为什么没有回家?”

“不是因为镇国将军府请了过去……”看着姚宜州阴云密布的脸,姚宜闻的话顿时停顿在这里,大哥这个模样,难不成是婉宁出了什么闪失?

姚宜闻想到这里站起身,“我去镇国将军府看看。”

“现在才回过神来,已经晚了。”姚宜州说到这里,自己额头上也浮起了冷汗,天还不亮婉宁就让人送了消息给他,他这才知dào

婉宁被人暗算。

从他那里到姚家才多远的路,竟然就出了这种事。

京城,天子脚下,居然会如此,如果不是被镇国将军夫人遇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姚宜州道:“婉宁昨天从我那里出来,路上就出了事,有人将跟车的婆子骗到一旁,还打晕了赶车的下人。”

马车不过是拐进胡同的功夫,姚家的下人就被人处置了。

姚宜州接着道:“多亏他们动手的时候被镇国将军府上的下人看到了,马车还没有出城就被拦下来,婉宁身边的丫鬟为了护主受了伤,镇国将军夫人也因为那些劫车的人太过凶悍,被冲撞了,就因为这样,婉宁这才去了镇国将军府。”

姚宜闻顿时觉得羞愧。

女儿出了事,是镇国将军府帮忙,他却还大大方方地收下了镇国将军府上送来的礼物。

姚宜州道:“婉宁说,有人在车厢里动了手脚,点了香料,她和下人这才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姚宜闻面露诧异,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姚宜州接着道:“跟车的婆子是你这边的,经过了昨天的事。她想要逃出京里,被婉宁吩咐人抓了回来,车厢里定然是她动了手脚。一个人难做成这样的大事,只怕是家里还有人做内应,那婆子不肯说,不过这样的事是瞒不住人的,想要查就能查个清楚。”

婉宁差点出了大事。

姚宜闻只觉得额头两边在跳个不停,正要说话,外面的管事就进来道:“七小姐回来了。”

姚宜闻目光如炬。“七小姐是你叫的?”

管事不知错在哪里,吞咽一口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道:“是,小的错了。是……小姐回来了。”

姚宜闻已经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

婉宁正让人用板子将落雨抬进屋,虽然下人已经加了小心,落雨还是疼的满头大汗。

镇国将军府用了上好的外伤药,郎中说要挺过三天不发热。婉宁十分明白这里的道理。虽然现在血止住了,可若是伤口发炎也会有极大的危险,“将落雨抬去我屋里。”

这样她也方便照应。

赶过来帮忙的乔管事看着婉宁不由地怔愣,太太不是去镇国将军府接七小姐,怎么只见七小姐不见太太。

七小姐身边的丫鬟还受了伤,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乔管事正想要让人去镇国将军府看看太太,就听到重重的脚步声,他转头一看。看到了一脸关切的老爷。

“老爷。”乔管事低头行礼,只觉得老爷的衣服一阵风似得从他面前刮过。紧接着传来老爷低沉的声音。

“怎么弄成这样,”姚宜闻说着顿了顿,拉起婉宁的手,“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婉宁摇摇头,“幸好有童妈妈和落雨照应。”

姚宜闻皱起眉头,看向乔管事,“将大门关上,带上几个下人将整个家里翻一遍,遇到来路不明的物件和银钱都拿到这里来。”

这是要做什么?

要搜什么东西?

乔管事抬起头来刚要询问,姚宜闻锐利的目光已经落在他身上,“不准徇私,否则,我唯你是问。”

老爷这些年从来没有发过这样的火,还要让人将大门紧闭,是下定决心要查个清清楚楚,他不知dào

老爷的用意,就算心里想要遮掩,也不知dào

从何做起。

太太又不在家中,这可怎么办才好。

姚宜闻从来没想过家里能出这种事,婉宁不过是个孩子就被人这样算计,一个未出阁的小姐,真的被歹人劫走将来要怎么见人?

姚宜闻厉声道:“查,不查个清楚,谁也别想再出这个大门。”

……

进了暖阁,崔映容说话也畅快许多。

下人端了药服侍崔映容喝下,崔映容看向张氏,“让姚三太太见笑了,这么多年我就一碗碗的苦药吃着,早就落了个药罐子的名声。”

张氏看着崔映容的神态。

看着她时目光有几分的探究,却又不说破,不知dào

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张氏道:“自打生了欢哥,我身子也不好,吃药的滋味儿我比谁都清楚,夫人是有福气的,身上的病定然能痊愈。”

崔映容点点头,半晌道:“既然太太来了,长公主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昨晚的确是我受了些惊吓才将七小姐留在府里,不过起因是有人想要害七小姐,恰好被我府上的下人看到……”

没想到崔映容会这样说。

张氏诧异地愣在那里。

“虽然七小姐这次是有惊无险,可三太太家里也要查个仔细,”崔映容说着顿了顿,“这件事我本不想提起,可是想想七小姐为了安抚我连家也没回,我就从心底里喜欢这个孩子,不免多了两句嘴,三太太不要怪我才是。”

让崔映容避重就轻这样一说,对婉宁来说就没有了半点的害处,倒成了她没有管好姚家内宅,才闹出这样的大事来,张氏顿时觉得整个脸皮都被人揪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脸面

暖阁里一时的安静,让张氏更加坐立难安,这里虽然只有三个人,她却感觉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短处。

特别是在长公主面前,她还从来没有这样丢脸过。

她急匆匆地从姚家过来,不像是来接婉宁,更像是欲盖弥彰,不论是谁听到这些话,都会觉得这一切和她脱不开干系。

张氏脸色苍白,“多亏了镇国将军夫人,否则我们家真不知dào

会乱成什么样子,都怪我没有管好家里,才会有这样的事,回去之后我定然要查个清清楚楚。”

张氏不论是在闺阁中还是嫁与人妇之后,名声可都是很好的,要不是见到了婉宁,谁能想到张氏会有这样的手段。

崔映容叹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有接着往下说。

嘉宁长公主在一旁不好插嘴,张氏觉得愈来愈尴尬,站起身来,“家里还有许多事,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崔映容看了看多宝阁上的沙漏,“那改日我再请姚三太太过来。”

张氏说了几句客气话出了暖阁。

崔映容正要吩咐下人去准bèi

马车,门上的管事进来道:“夫人,姚家来人将七小姐接走了,是姚家老爷送来的帖子。”

张氏睁大了眼睛,今天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惊诧。

“老爷?老爷来接婉宁?怎么没跟我们说一声。”

张氏的话刚说出去,旁边的嘉宁长公主就皱起眉头。张氏这话说的太不合适了,这是在镇国将军府,张氏这样说。就是责怪镇国将军夫人没有将事情安排好。

就算是镇国将军府有意将消息拖后告sù

张氏,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张氏就该接受,说出这样的话来不但讨不到好处,还显得没有礼数。

张氏真是被姚婉宁这个嫡长女气得失了分寸。

张氏吩咐孙妈妈,“让人将马车赶过来,我们快回去。”说着看向嘉宁长公主,一脸歉意,“我该跟长公主和夫人多说说话。”

嘉宁长公主打圆场。“都认识多少年了,怎么还跟我这样生疏,你家里有事快去吧。”

张氏感激地点点头,向长公主和崔映容行了礼带着人就出了院子。

……

“不好了。”香草快步进了张氏的院子。几个小丫鬟在旁边嬉闹,香草瞪起眼睛,“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胡闹。”

这是怎么了?小丫鬟互相看看,太太不是去了镇国将军府还没有回来吗?

香草顾不得说别的,进了门直接去厢房里找丹桂。

太太身边的丫头都嫁人了,剩下银桂和丹桂两个伺候,太太去镇国将军府带走了银桂。留下丹桂在家中照应。

“怎么了?”丹桂皱起眉头,“太太回来了?”

香草摇摇头。

丹桂站起的身子又坐回去。这个家太太最大,不是太太的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香草道:“丹桂姐姐,是老爷,老爷让管事和七小姐身边的童妈妈挨屋查检呢。”

管事和童妈妈查检?丹桂怔愣片刻,“这是为什么?太太不在家怎么敢随便查检,”说着顿了顿,吩咐小丫鬟,“去,跟管事说一声,不管他们怎么查太太和八爷的屋里是不能查,就算要查也要等到太太回来。”

小丫鬟应了一声就要下去。

香草擦了擦头上的汗,“我的好姐姐,这些话我还不能说吗?可是老爷说了,不管是谁,今天都要查,太太自然是不能查,八爷那边又能有什么,查的都是我们这些下人,姐姐手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快……”

丹桂瞪起眼睛,“我手里有什么?有都是太太给的,光明正大,谁敢查出什么来。”

丹桂话音刚落,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丹桂站起身出门去看,只见乔管事和童妈妈进了门。

“乔管事、童妈妈,”丹桂迎上去行礼,表情略带惊讶,“这是来做什么?太太不在家里,有什么事是不是要等太太回来再说。”

童妈妈看向丹桂,“老爷说了,不用等太太,太太的东西我们不会看,就去下人房里,姑娘带我们过去,我们快些查,老爷和七小姐还等着听消息呢。”

拿老爷和七小姐来压她,丹桂强忍着心里的怒气,“妈妈说的是,可……毕竟是太太院子里,平日里大家的东西都放在一处,有些是太太和八爷的物件儿,要是有什么损坏太太责怪下来谁来担着。”

“我担着。”

清亮的声音传来,丹桂诧异地抬起头,看到了慢慢走进院子里的七小姐。

婉宁淡淡地道:“母亲不在家里,父亲吩咐要查检,我怕童妈妈她们手下不知轻重就跟过来,万一出什么事,母亲那里我去解释。”

丹桂怔在那里,没想到七小姐会这样说,难不成七小姐就一点不怕太太。

童妈妈带着两个婆子进屋,屋子里立即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丹桂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

张氏在垂花门下了车,带着孙妈妈、银桂一路向内宅走去。

往日她回到家中总有下人赶过来服侍,今天却十分的安静,她上了长廊才有媳妇子迎出来。

“七小姐回来了吗?”张氏劈头问过去。

媳妇子点头,“回来了,三老爷也回来了,还有二房的大老爷如今也在书房里。”

一个个都聚到家里要做什么。

“太太,”媳妇子有些紧张,“老爷让乔管事和童妈妈一起将所有下人屋里都查了一遍,查出来几包银子。还有一些香囊、书信,老爷大发雷霆,院子里跪着不少的下人。都在等着老爷发落。”

张氏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婉宁先从镇国将军府回来就是为了要查检下人的物件儿?张氏咬紧了牙。

婉宁仿佛早就知dào

她会找上门,就等着她和崔氏说话,借机先她一步回家。

若是她在姚家,怎么也不会让他们乱来。

张氏觉得头顶的头发都要立起来,她被姚婉宁算计了。

张氏加快了脚步,一阵风似的过了月亮门。回到她住的院子。

丫鬟、婆子站在两旁,地上还跪着七八个丫头和媳妇子,姚宜闻满脸怒气坐在杌子上。旁边的小厮拿着几个包裹,院子里的石桌上还扔着许多荷包、书信等物。

看到张氏,姚宜闻皱着眉头看过来,目光凌厉带着怒气。张氏不禁心里一颤。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姚宜闻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张氏身边的孙妈妈,“乔管事,将孙妈妈绑起来,仔细地盘问,若是她不肯说,就送去衙门。”

孙妈妈顿时慌张起来,腿一软也跪下来,“老爷饶命啊。奴婢不知做了什么错事让老爷这样生气,太太。太太……”

听着孙妈妈喊叫的声音,张氏看向姚宜闻,“老爷,到底有什么事要抓孙妈妈,孙妈妈一直尽心尽lì

的侍奉,从来没出什么差错。”

姚宜闻冷笑一声,看向小厮,小厮立即将手里的包袱拿给张氏看,青布包袱打开,露出里面一大堆碎银子。

“这些银子都是从孙妈妈的屋子里搜出来的。”

孙妈妈睁大了眼睛,半晌才惊慌地大喊,“那些东西,不是奴婢的,不是奴婢的啊。”那包东西她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是她的。

“从你屋子里搜出来,还不承认,”姚宜闻冷冷地道,“婉宁那跟车的婆子身上搜出不少的银子,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出了家贼。”

张氏心中惊骇,抬起头看向婉宁。

婉宁站在姚宜闻身边,用那双闪亮的眼睛看着她。

张氏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她坐在地上,孙妈妈慌张地喊,“小姐推倒了太太。”

当时她平静地看着惊慌失措的婉宁。

如今婉宁在她眼皮底下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不但查检了下人的东西,还要将她身边的妈妈抓去审问。

“老爷是怀疑妾身让人买通了跟车的下人?”张氏瞪大眼睛看着姚宜闻,“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搜出了银子就是家贼?”

婉宁看向张氏,“母亲,父亲是怕家中有人和那婆子一起害我才会盘查,孙妈妈是母亲身边的人,”说着低下头,“和旁人不同,父亲还是不要问了。”

问,只怕孙妈妈要受苦,还不知dào

会问出什么话来。

不问,好像是她有意偏袒,她们主仆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是要她骑虎难下。

婉宁又委委屈屈地说出那样的话,就算现在不查也是无奈之举,

“老爷,”张氏眼睛湿润,很是委屈,“您这样,让妾身将来怎么管家。”

丹桂,孙妈妈,这是要将她身边的人都抓起来。

张氏眼泪豁然淌下来,“婉宁出了事,不先将外面的事弄个仔细,先从自家盘查起来……这也就罢了,我们家还从来没有行过查检的事,让外面人知dào

了,还当是妾身要害婉宁。”

听着张氏的话,姚宜闻一时沉默,张氏不在家中他就让人查检是拂了张氏的脸面,姚宜闻正要说话,只听旁边传来声无奈的叹息,十分轻却发自内心。

姚宜闻转过头看到了一脸晦涩的婉宁,仿佛早已经料到,还有几分伤心。

“父亲,”婉宁低下头,“女儿早就说,不要查,会让母亲伤心。”

这个家到底还是他做主,这个院子到底还是姓姚。

不能张氏不高兴,他就不问个清楚。

出了那么大的事,不将自家查个仔细,日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让外面人知晓,不知要怎么笑话姚家。

姚宜闻看向张氏,“事出有因,不比寻常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只要能将这些东西的来由说个仔细,我自然不会为难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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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痛脚

眼睁睁地看着孙妈妈和丹桂几个被带下去,姚宜闻吩咐乔管事仔细审问,张氏就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

半晌,银桂才劝说张氏回到屋子里。

张氏脱力地坐在软榻上,听着外面传来下人走动的声音。

紫鹃和银桂轻手轻脚地收拾着屋里的东西。

张氏枯坐了半晌,也不见姚宜闻的影子,紫鹃上前道:“老爷让人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过来,说要给小姐开两副安神的药。”

往常若是她受了委屈,老爷很快就会来她屋子里安抚她,张氏皱起眉头,“老爷现在人在哪里?”

“在书房和大老爷说话。”

“那包银子是怎么回事?”

张氏问过去,紫鹃低声道:“是童妈妈她们在孙妈妈屋里找到的,包袱藏在孙妈妈的被褥里面。”

婉宁的事她再清楚不过,就算她再傻也不会让身边人出面去买通跟车的婆子,那跟车的婆子也只是知dào

放香料,根本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这是父亲办事的手段,就是要给自己留下退路。

就算是这件事不成,任谁查也查不出什么来,所以她才敢在这时候出门,却没料到姚婉宁会鼓动老爷将家里上上下下都翻了个底朝天。

谁家内宅里没有些见不得光的事?

就算是规矩再大的府里,这样查检下去,也会查出不堪入目的物件。

张氏紧紧地攥住椅子上扶手,“我倒要去问问。姚婉宁到底要做什么。”

……

“小姐,太太来了。”

门口的媳妇子进屋禀告。

婉宁抬起了眼睛。

银桂掀开帘子,服侍着张氏走来。

“母亲。”没有姚宜闻在身边。婉宁的声音也显得不冷不热。

“院子里都是些什么人?”张氏皱起眉头。

“是我从二祖母那里带来的人,”婉宁脸上多了一丝笑意,“父亲说了,以后我出门都让我身边的人跟着,他们知晓我的习惯,更好侍奉周到。”

这么快就在家里安插起人手来。

老爷竟然会任由一个未及笄的女儿胡来。

“母亲请坐。”婉宁看向童妈妈。

童妈妈将下人带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婉宁和张氏。

张氏将皱起来的眉头抚平。尽量显得心平气和些,“昨晚你在外面遇到的那些事,和孙妈妈、丹桂几个没关系。若是审问就问跟车的婆子,将家里闹成这个样子,让外面人知晓,你父亲的脸面要往哪里摆。镇国将军府已经帮着瞒下来。这种事总不好让人知dào

,”张氏停顿下来凝望着婉宁,“从前我刚进门的时候,你母亲刚刚回沈家,家里有徐妈妈几个人在,我们两个之间不免有些误解,我一直和你父亲说,想要弥补这些年对你的缺失。像对欢哥一样好好待你,这次出了这样的事。也是委屈了你,日后你出门多带些家人,再也不会有这种事。”

张氏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摆出贤妻良母的模样,即便是从前当着她的面陷害她,如今也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着要多厚的脸皮和心智才能这样自欺欺人,将当年的事怪罪在徐妈妈几个人身上,仿佛是因为下人嚼舌她才会和张氏有了误会。

婉宁静静看着张氏不说话。

张氏强忍着怒气,脸上露出笑容,“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两年就要谈婚论嫁,前些日子我还和你父亲说起,应该找两个女红师傅教教你针线,将来遇到好人家,也好将婚事定下来。”

拿着她的婚事作要挟,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婉宁笑着看张氏,“你如我这般年纪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将来嫁人会怎么样?”

不知dào

婉宁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张氏没有出声。

“我生母跟我说过,”婉宁道,“我生母没想过会嫁到一个书香门第来,嫁到姚家之后,姚家上下都嫌弃她是商贾家的女子,她却并不在意,觉得只要对父亲好,对长辈孝敬,管好姚家,就能做好姚三太太。”

“我生母想要个体贴的夫君、乖顺的儿女,日子不用过的大富大贵,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虽然辛辛苦苦换来的是被休弃出门,她总算是为此努力过。”

婉宁说着看向张氏,“你呢?你想要什么?有那么好的身世,为什么非要嫁到姚家来做继室,嫁过来之后为什么有那么着急的陷害嫡长女。”

“为什么非要为自己选一个不明是非的长辈,一个懦弱的丈夫,一个永远都会和自己作对的继女。”

张氏再也忍不住,顿时从椅子上起身,一脸责备地看着婉宁,“你怎么敢这样和我说话,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母亲。”

婉宁笑着看张氏,“我可不敢这样和母亲说话,万一母亲去祖父、父亲跟前告我一状,我岂不是又要被送去泰兴。”

婉宁收起笑容,“不过,这次外面的人可都看着母亲,谁也不会相信母亲一面之词,母亲要想出个好法子将我送走才行,若不然,母亲只能在姚家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

张氏忽然觉得有一阵刺从喉咙里伸出来,让她顿时喘息不得。

“七姐姐在哪里?”

院子里忽然传来欢哥的声音。

张氏转头看向窗外。

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帘子掀开露出欢哥的笑脸,“母亲,母亲,七姐姐做的点心真好吃,母亲也尝尝。”

小小的手上是一块奇怪的东西。

看着欢哥还要将手里的东西送进嘴里。

张氏就好像被人一下子扎住了心窝,整个人仿佛都要跳起来。想也没想挥手就将欢哥手里的东西打掉。

欢哥惊在那里,脸上的笑容也一下子褪去,吓得哭起来。

张氏厉眼看向欢哥身后的两个乳娘。“我怎么跟你们说的,为什么要让欢哥随便吃东西?”

乳娘慌忙摆手,“不是奴婢们给的,是老爷,是老爷给八爷的。”

“母亲坏,我要去告sù

父亲。”欢哥委屈的声音传来。

“欢哥,”张氏从来没有用严厉的口气和欢哥说话。“你怎么这样不懂事,平日里母亲都怎么跟你说的?”婉宁给的会是什么好东西。

欢哥不肯听张氏说话,转过身就向院子外跑去。

“回来。”张氏忙看向跟着跑出去的乳娘,“快将八爷抱回来。”

欢哥在乳娘的怀里挣扎着。

“欢哥,”婉宁从内室里走出来,“我们去看看父亲那里还有没有点心。”

欢哥挣扎的身体慢慢安静下来。

“不准去。欢哥身子不好。不准吃这样的东西。”张氏的声音忽然尖利。

短暂的安静之后,欢哥大声哭起来。

乳娘手忙脚乱地哄欢哥。

“这是在做什么?”

姚宜闻走进院子,看着哭闹的欢哥,吓得手足无措的乳娘和满脸怒气的张氏,“吵吵嚷嚷的做什么?”

“欢哥,”张氏眼睛红起来,“欢哥身子不好,不能乱吃东西。我怕他会肚子疼,若是病了。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能调养好。”

欢哥脸色红润,个头也长得很好,跑起来像一阵风似的,张氏怎么会这样紧张欢哥,就是因为那些东西是她做的?

她还不至于去害一个小孩子,婉宁觉得张氏的担忧很可笑,更何况那些茶点是父亲给欢哥的。

“那是用炒熟的面、饴糖熬的,外面裹了一层糖霜,母亲尝尝不怎么甜。”

婉宁若无其事地走过来要去拉欢哥的手。

她蹲下身子正好对上欢哥那双眼睛。

欢哥的眼睛长得很漂亮,不是父亲的杏核眼,也不是张氏那种略有些漏神的鹿眼,而是有些细长的丹凤眼,笔挺的鼻梁,因还是个小孩子,所以下颌稍稍有些圆,皮肤很白,头发、眉毛黑亮,看着就惹人喜欢。

婉宁抬起头来看了看父亲又在张氏脸上扫了两眼。

张氏心跳忽然快起来,脸也紧紧地蹦起,却碍于姚宜闻在旁边只能忍耐。

婉宁看得出来,张氏很紧张,她不过看看欢哥,张氏脸上就已经有了急切的神情,就像是有些什么秘密要被人揭穿。

婉宁边看欢哥边道:“欢哥长得不像父亲。”

张氏神情不太自然,父亲倒是不在意几步上前跟欢哥指了指她,“这是你姐姐。”

欢哥随便点了点头。

婉宁就想起昆哥来,昆哥才跟她见面的时候,不停地用眼睛打量着她,昆哥流露出来的表情让她觉得熟悉而亲切,所以很快她们姐弟两个就热络起来。

欢哥让她没有这种感觉。

难道真的像她想的那样,欢哥不是父亲的亲骨肉?张氏到底在遮掩着什么。

“八姐姐。”

欢哥忽然跳起来,向婉宁身后跑去。

婉宁转过头,欢哥去拉扯穿着桃红色褙子的小姐。

“婉玉。”

父亲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来。

姚婉玉忙向父亲和张氏行礼,然后将怯生生的目光落在婉宁脸上,“七姐姐还记不记得我。”

母亲生下她的第二年,家里的程姨娘生下了姚婉玉,姚婉玉不太会说话,程姨娘又惧怕父亲,谨守着主仆的规矩不敢见女儿,父亲对此很满yì

,经常夸奖姚婉如是个懂规矩又受礼的孩子。

她学写字的时候,程姨娘请母亲也帮着教教姚婉玉,她还记得程姨娘当时的表情,缩在椅子上,整个人好像都得摇躲进宽大的衣服里。

“你瞧瞧你,”母亲当时说程姨娘,“才多大的年纪,要将自己委屈死吗?”

她回家这几天听说姚婉玉出了痘,怕传上欢哥被挪去庄子上。

婉宁看看姚婉玉,再想想自己,所有人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都变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猛药

崔奕廷走进刑部大牢。

田允兴立即让书办记录的口供送到崔奕廷手上。

崔奕廷看了两眼,“一鼓作气将牵扯的南直隶官员都抓了,至于被供出来的京官,除了户部的官员,其他的先不要动。”这里面虚虚实实,没弄清楚之前他不需yào

搅得人心惶惶,没有更多的证据,一下子不可能惩办这么多人,朝廷还要用人,皇上让他办案没错,却要先保证不能搅乱朝政。

“来了没有?”

崔奕廷问过去。

田允兴摇头,“没来。”

崔奕廷看向大牢里腾出来的一间小屋子,大约是被姚家的事拖住,腾不开手脚,少了个人屋子里顿时空起来。

前些日子姚七小姐指点田允兴怎么审问那些犯官,帮了不少的忙。

“抓到了,”何英进来道,“姚家小姐放走的那个跟车的婆子,在京外的圣月庵里被抓到了,跟着去的还有京里有名的吕二,是有名的无赖,差点就将人杀了,被我们堵个正着,现在那个婆子算是老实了,再也不敢跑,大人,您看是来软的还是硬的,要怎么审?”

软的就是恐xià

,硬的就是直接上刑具。

崔奕廷道:“我们不审,何亭长带着人和我一起去姚家。”该怎么权衡是姚婉宁的事,旁人不能越疽代苞。

……

听到崔奕廷来的消息,姚宜闻有些惊讶。“他来做什么?”

“听说是将跟小姐车的那个邹婆子找到了。”

崔奕廷是因为这件事?镇国将军夫人是崔奕廷的姑姑,帮这个忙表面上看也无可厚非,可这毕竟是姚家的家事。

姚宜闻看向窗边的珊瑚盆景。上面缀着的五彩宝石在闪闪发光,“将玉清先生请过来说话。”

杜玉清是姚宜闻的幕僚,平日里遇到事姚宜闻经常将他请过来商议。

杜玉清匆匆忙忙进了书房,听了姚宜闻的话,杜玉清道:“依我看,崔奕廷是晚辈,又和陈家有关系。老爷可以因为公务繁忙不见他。”

姚宜闻点点头,“崔奕廷这次过来是因为什么?只是单单的帮忙,让下人过来说一声也就是了。”

杜玉清想了想。脸色有些难看,“老爷不是说崔大人在审那些刺杀他的人,总不能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姚宜闻听得顿时心惊肉跳,“刺杀崔奕廷的人是阻碍崔奕廷审漕粮贪墨案。”想想宫门外锦衣卫挥着染血的廷杖。姚宜闻就觉得触目惊心。这时候谁也不能跟这件事牵连上,否则丢的不止是这一身的官服。

姚宜闻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崔奕廷一定是查出了什么才会上门,“会不会真的和我们家有关系?”

杜玉清忙道:“无论如何老爷都不能这样说,那邹婆子虽然人赃并获却可以是别人买通行事,老爷将家里惩戒一番,日后多加派人手侍奉七小姐,当做家事解决是最好的。千万不要牵扯到政事上,否则真的就说不清楚了。崔奕廷尤其不能得罪,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一句话的事,崔奕廷虽然年纪小却不讲情面,不会真的因为陈家的关系就卖我们家的面子。”

姚宜闻皱起眉头,“这么说,到头来还是要去见崔奕廷。”

……

崔奕廷看着桌子上的东西,攒盒里放着点心、干果和果脯,一杯热腾腾的茶也端过来,下人笑脸相迎地伺候。

崔奕廷开始拨花生,一颗一颗地放在嘴里。

姚宜闻到现在还没有过来,用姚家下人的话说是公务繁忙,这是借口要送客。

他不信姚宜闻会不明白他过来是为什么。

为了姚婉宁的名声,不能对外声张姚婉宁被劫之事,却不能让姚家这样不声不响地混过去,姚宜闻做为姚婉宁的父亲,不管要面对什么结果,都不应该躲起来。

在他从前的印象里,姚宜闻是个有主见的人,不会这样懦弱无能。

他不禁觉得奇怪,这样的姚宜闻怎么会在后来得了皇上的信任,一举进了内阁,姚宜闻到底靠的是什么?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内阁那几年没上什么好奏疏,该攻杀瓦剌的时候却要议和,该镇守边关重镇的时候,却怂恿皇上御驾亲征,那些阁老们满口的仁义道德却一直在盘算着自己的利益得失,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为首的就是姚宜闻大人。

那时候的姚宜闻应该很有主见。

“崔大人,让您久等了,”姚家管事的进来道,“老爷说手里还有一本奏折,写完就过来。”

崔奕廷站起身来。

管事的顿时松了口气,这下就该将这尊瘟神送走了。

“有饭吗?”

管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茫然地抬起头来。

崔奕廷看过去,“我还没吃饭,家里有饭吗?”

管事瞪大了眼睛,“有,有,我这就让厨房去准bèi

。”

崔奕廷又大大方方地坐下来。

管事一路小跑出了门,径直来到厨房,看着大眼瞪小眼的厨娘,管事一拍脑袋,他这是在做什么?糊涂了不成?老爷让他说得婉转点将崔大人送走,他竟然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来吩咐厨房做饭。

这是什么事啊。

……

“那位崔大人留在家里吃饭呢。”紫鹃道。

张氏眼皮顿时跳起来,“是老爷留下的?”

紫鹃摇摇头,“听说是崔大人自己让管事去准bèi

的。”

这是要一直在姚家等老爷,老爷开始借口避开了,可总不能离开姚家,早晚要出去面对。这样被人逼着出去见面,不免太狼狈。

“老爷那边怎么说?”张氏忙问紫鹃。

“老爷和杜先生说话,还没出来呢。”

不好。张氏心里油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姚婉宁呢?姚婉宁在做什么?”

紫鹃道:“七小姐去问邹婆子话了,那边还有刑部的人在帮忙一起审问。”

明明知dào

邹婆子不会说出什么来,张氏却心惊肉跳,总感觉这把火会烧到她头上。

……

崔奕廷安安稳稳地吃饭。

管事在一旁看得直擦汗。

怪不得老爷不愿意来见这位爷,任谁见了他都要头疼。

崔奕廷吃着饭,脑子里想得是姚七小姐帮他包伤口时的情形。那种力道,拉扯的方法,多少次在他梦里出现过。

那时伤在胸口上。她要靠近他才能费力地才能缠上布条,他左手明明可以动,他却偏不去帮忙,军营里有杂乱的脚步声、将士的喊叫声。伤病的哀嚎。那一刻他却什么都听不见,借着一盏微弱的灯火,静静地和她相处。

他怎么就不仔细问问,她是从哪里来,家在哪里,家中还有什么长辈。

去姚家救起姚七小姐,只是想要偿还沈家的人情,却没想到误打误撞……

否则他要去哪里找这个人呢?

原来就和她近在咫尺。

坐在姚家。

崔奕廷脑海里不停地想和姚家有关的事。

姚宜闻嫁了几个女儿?他没有注意过。只是清楚的知dào

一点,姚宜之明年春天考中状元。却没有像寻常状元那样在翰林院谋职,而是直接去了左春坊,在左春坊供职没多久就尚了长公主。

崔奕廷刚想到这里……

“大人,刑部里传来消息,那些人招认了,说是寿家指使的。”

和他推断的一样,关键时刻像寿家这样依附于旁人的小角色会被推出来受过。

寿家是姚家的亲家,姚六太太不是正好在姚家。

“去将这话告sù

你们掌固。”

刑部的掌固在帮着姚七小姐审问邹婆子,告sù

掌固就等于告sù

了整个姚家。

……

寿氏在灯下做针线,婉宁从镇国将军府回来之后,家里就开始查检,童妈妈带着人将所有人的东西都找了个遍,看着童妈妈趾高气扬的模样,想想在泰兴,她将姚婉宁和童妈妈关在绣楼里,婉宁主仆两个人过了几年忍气吞声的日子。

如果知dào

姚婉宁会翻身,连童妈妈也有今日,她定然不敢那样做,到头来姚家所有人都没事,只有她娘家和老爷被关进了大牢。

老太爷病在床上,三哥也不准bèi

插手这件事,她娘家也是泥菩萨过河,除了张氏她好像没有什么可依靠。

“太太,不好了,七小姐带着人往这边来了。”

段妈妈慌慌张张地进门。

寿氏听得这话吓了一跳,将针戳在手指上。

婉宁带着人进了门,寿氏的表情僵在脸上,想要轻松点开口询问,嘴巴张半天才说出话来,“婉宁,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婉宁看向童妈妈,童妈妈将手里的包袱打开。

寿氏看过去,包袱里是散碎的银子和银票还有一只金晃晃的凤钗。

看到那凤钗,寿氏的脸色顿时变了。

“我记得在泰兴时就见过六婶戴这支凤钗,六婶还说这钗子怎么都好,就是凤头上的镶的那颗珠子小了些。”

寿氏攥起了手帕,转头去看段妈妈,段妈妈不敢怠慢急忙将首饰盒子打开,盒子里面那支凤钗果然不见了。

段妈妈顿时手脚冰凉,“这是怎么回事?前几日还在……奴婢还亲眼看过,太太这些日子也没有戴,怎么就……”

寿氏看着婉宁,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这钗子是在哪里找到的。”

“六婶有没有听说昨天的事?”婉宁缓缓地道,“崔大人在京外遇刺,听说刑部已经审出来,那些行刺的人和六婶的娘家有关,无独有偶,昨天我坐车也遇到些事,多亏了镇国将军夫人帮忙才算没出差错,跟车的邹婆子带着细软逃出京,如今也被刑部的人捉了个正着,这些东西就是从邹婆子身上搜到的。”

“银子、银票没有记号,可是这支钗子是六婶的,六婶说说邹婆子和六婶有没有关系?”

寿氏听得这话几乎要晕死过去。

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现在她也被牵扯进去,她哪里知dào

什么邹婆子。

“婉宁,”寿氏几乎用尽全力,“真的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我不知dào

这些事,”说着看向段妈妈,“你问问我房里的下人,除了给老太爷请安,我连院子都不出,不可能去买通一个跟车的婆子。”

婉宁看着满脸惊恐的寿氏,寿氏神态自然没有说谎,“寿家敢雇凶杀人吗?”

寿氏拼命地摇头。

“要害崔大人的人都指认寿家。”

寿氏立即明白过来,“是有人,是有人要让寿家顶罪,要让我顶罪,”寿氏腿一软扑在地上,“婉宁,你要信六婶的,这些年是六婶对不住你,可是这件事不是六婶做的,不是我做的啊。”

“是谁害六婶?谁会将六婶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给邹婆子。”

谁,谁会这样做,在姚家谁能做成这样的事。

寿氏顿时打了个冷战,却又拼命地摇头,“不知dào

,我也不知dào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刑部的人还在等着,这包东西是我从刑部借出来,”婉宁看向童妈妈,“拿去给我父亲看一眼,就还给刑部。”

童妈妈立即将包裹拿了起来。

眼看着婉宁带着人走出了屋子,寿氏想要起身却站不起来。

段妈妈也跟着慌张,“六太太,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没有了娘家依靠,老爷也不在身边,她还能怎么办?是谁在陷害她,是谁在陷害寿家,她不能这样束手待毙。

“三哥在哪里?扶着我去求三哥。”

……

姚宜闻看着包裹里的凤钗,耳边是寿氏苦苦哀求的声音。

半晌姚宜闻抬起眼睛,“六弟妹不应该这样做,怎么说婉宁也是你的侄女,老六和寿家的事就算没有婉宁,崔奕廷也会查出来,现在寿家不但刺杀崔奕廷,你还买通管事婆子害婉宁……”

姚宜闻说着顿了顿,“婉宁跟我说,在泰兴的时候你就将她关在绣楼里,如果那时候你善待她,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寿氏没想到连姚宜闻也这样说,所有的过错都怪在她头上。

“不是我,”寿氏眼睛深深地凹进去,事到如今,有些事她已经不能再隐瞒,“三哥,你想想,我为什么要害婉宁?我为什么会将婉宁关在绣楼里?我做这些事有什么好处,都是因为三嫂,三嫂让我严加管教婉宁,我才会这样做的啊。”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咬死你

张氏紧紧地抱着手炉,她觉得她的心脏就要跃进怀里的手炉中。

“太太,若不然去跟爵爷说一声,再不去找找长公主。”从前在太太面前出主意的都是孙妈妈,现在孙妈妈不在这里,紫鹃顿时不知dào

该从何说起。

张氏攥着手指,指节青白,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

这个时候找父亲,就等于承认了害婉宁是她安排的,向长公主求助更不可能,如果这样的家事都求到长公主头上,长公主会怎么想她?

不能让长公主知dào

她这样丢脸。

这个家什么时候脱离了她的掌控,姚婉宁又到底是怎么布置的人手。

还是在娘家的时候好,那时候无忧无虑,就算是谈起婚事,母亲也是抿着嘴一脸的笑容,说以她的才貌定然会找个好人家。

连过来请安的庙祝也说,她的夫君就算不是封侯拜相,也是位极人臣,她有那么多的表哥,有考上进士的,有在战场上立下战功的,还有承继爵位的,母亲在里面挑挑选选,都不舍得嫁她。

她和长公主交好就是为了能嫁给宗亲,如果她知dào

会出那么大的事,她宁愿做一个柔顺的闺阁小姐,等着父母定下婚约。

寿氏还觉得帮她嫁进了姚家,要不是寿氏多管闲事,沈氏怎么会那么快就离开姚家,父亲也不会看了姚宜闻。

“太太。”

丹桂的声音传过来,张氏看到一脸苍白的银桂。看着银桂的嘴一张一合,半晌才听清楚银桂在说什么,“老爷请太太过去说话。”

张氏站起身来。走到门口,银桂忙上来给张氏穿上氅衣。

她毕竟还是这个家的太太,生了嫡子欢哥,父亲又是勋贵,她就不信姚宜闻会休了她,张氏咬了咬牙,“去让人跟承章、承显说一声。他们的爹进了大牢,母亲也要被送进去了。”

闹,不是要闹吗。她就让姚婉宁闹个够。

撩开帘子,张氏就听到寿氏的哭声。

“三哥,您是明白事理的人,我和婉宁那孩子无冤无仇。我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我是为了讨好三嫂才会听三嫂的安排,”寿氏顾不得用帕子擦眼泪,“从前我写信回来总说婉宁的事,其实婉宁根本没有承认推了三嫂,您想想,婉宁回到京中,三嫂是不是不愿意您将婉宁接回来,家里的下人是不是都怠慢婉宁。这不是我一个外人能做到的事,姚家的下人只会听当家主母的话。”

寿氏居然敢这样说。张氏向屋子里走去。

“六弟妹这话是什么意思?”张氏看着寿氏,“这些年我对六弟和六弟妹也不薄,每次捎东西去族里,都要多给六弟妹带一份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婉宁在族里,如果都是像六弟妹说的,我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三嫂还记不记得将婉宁送回族里,三嫂有一次让孙妈妈来泰兴,特意给我带了一双鞋,还跟我说,鞋好不好不重yào

,最重yào

的是鞋面子,只要将面子做好就行了,孙妈妈说的隐晦,但是我知dào

是什么意思,三嫂就是让我表面上对婉宁好,背地里要压制住婉宁,还说我们姚家和陈阁老家有婚约,不一定会将谁嫁过去,等过阵子就将婉如接到京里来住。”

“泰兴县朱知县也和三嫂的娘家有亲,这样我们才走动,老爷才会和三嫂的弟弟一起买卖漕粮。我处处顺着三嫂的意思,就是想要攀着三嫂的娘家,将来让婉如嫁得好些,老爷也能有个前程,可……我们如今都已经落得这样的地步,”寿氏抬起脸看张氏,“三嫂就说句话,给我们条活路走吧!”

姚宜闻惊诧地看着张氏,张氏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六弟妹你为了给自己脱罪就怪在我身上,这是疯了不成?这些年我在姚家怎么样,老爷心里清楚,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慢慢说,闹得家里不得安宁谁又有什么好处?”

“我母亲在哪里?”是承章的声音。

张氏不说话,静静地等着承章、承显进屋,她就是要让寿氏知dào

,别在这时候昏了头,免得让承章、承显没有了依靠。

跪在地上的寿氏也向门口看着。

承章先冲进来,看到寿氏立即扑倒寿氏怀里,“母亲这是怎么了?您快起来,”发xiàn

拉扯不起寿氏,这才慌乱地去看姚宜闻,“三伯,三伯,我母亲怎么了。”

紧接着是承显的脚步声,张氏想要转身将承显拦住,柔声劝说承显几句,却发xiàn

承显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只穿了半新不旧的藕色袄裙的婉宁。

婉宁跟着承章、承显一起过来,后面还有惊慌失措的姚婉如。

姚婉如穿着绿色的褙子,外面是粉色蜀锦氅衣,打扮得整整齐齐。

寿氏看着女儿、儿子,再看看站在一旁的婉宁,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沈氏走了之后,被送到族里的婉宁过得是什么日子。

老爷被关在大牢,她也没有亏着婉如和承章、承显,不管是新旧秋冬的衣服都备好了,早早就上了身,婉宁呢?身边没有长辈给她操持,虽然有大伯护着她,毕竟是个男人,哪里有女人仔细,她经常看到婉宁穿得比谁都单薄。

婉宁身上穿的那袄裙,还是用给婉如做衣服时剩下的料子做的。

如果她出了事,要将子女托付给谁?老太爷还是张氏。

见识过了老太爷对亲生孙女的狠心,张氏的手段,她怎么能放心。

这次婉宁不过是出个门还遇到危险,这还是在三哥的眼皮底下,生父在还是这样,如果父母都不在身边会怎么样?

所以为了孩子,她就算拼尽全力也不能离开他们。

“我知dào

老爷的罪名小不了。”寿氏道,“显德二年,建宁府倒卖漕粮。提调部粮官、押解漕粮的官员都处了死罪,先皇在位时也有这样的情形,最好的也是充军、流放,就算是降一等处罚,老爷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都是我的错,”寿氏死死地握着承章的手,“是我一时贪图财物才会如此。要不是为了几个孩子,我是死的心都有了。”

姚婉如顿时哭起来。

寿氏说完看向姚宜闻,“有句话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次我就算是不死,往后的日子也可想而知,这些日子我也看透了,因果报应无非如此。”

“沉香当年的事三哥还记得吗?都说是沈氏害了沉香。其实沉香被害的时候。我的一个下人看到了沈氏,沈氏是在沉香摔了之后才赶到的。”

没想到会在这时候提起这件事。

姚宜闻愣在那里,“你说的是……”

寿氏低下头,“当时人人都说沈氏,我也只是提了两句就没有再说下去,现在轮到了我,我才知dào

百口莫辩的滋味,沉香出事两天前。沈氏还没有到族里,沉香那时候就拉着我。说有件秘密的事要告sù

我,”说着看向张氏,“那时候三嫂和亲家夫人正在我们家做客,我忙里忙外也就没有听沉香说什么,谁知dào

后来沉香就死了,家里还找到了一只绣给男人的荷包,后来查到了姚宜先的女儿姚婉慧身上,姚婉慧因此进了家庵,前些日子二房的老太太已经将姚婉慧从家庵里接了出来,姚宜先一家都说那荷包根本不是婉慧的,到底是谁和男子私通不得而知,倒是因为这件事沉香死了,沈氏和姚婉慧都受了冤枉。”

原来那件事真的不是沈氏做的,姚宜闻一时茫然,今天发生的这些事,都是他没有料到的,从张氏到六弟妹又提起沈氏,每个人每件事都不是他从前心里想的那个模样。

姚宜闻有些不敢去看站在一旁的女儿。

“父亲,六婶在族里确然是对我不好,将我关在绣楼里,任下人怠慢我,每年的衣裳不过做几套,有时候还会吃冷饭,我想要给父亲写信,六婶也不答yīng

,每次都搪塞我说,只要我好好听话,父亲就会来接我,我等了一天又一天,却没能等到父亲。”

姚宜闻听得这话不禁脸红,寿氏也再也没有往日嚣张的神情,而是低下头来。

“但是我觉得这次的事不能武断,就想女儿当年被冤枉推了母亲,父亲也不曾好好盘问,推己及人,若是冤枉了六婶,以后五姐、二哥、四哥要怎么办?父亲还是先不要和崔大人说。”

寿氏眼睛里顿时满是感激的神情。

连承章和承显都有些动容。

张氏不禁心跳加快,要是婉宁将寿氏的事捅出去,日后承章、承显就会恨婉宁,她利用这一点也会更好行事,可是现在婉宁却将这件事压下来,寿氏定然会猜到一切都是她安排,日后在家里就像多了一双盯着她的眼睛。

这就是姚婉宁的算计。

寿氏就这样上了姚婉宁的当,连老爷也像是默许了一般。

张氏看向姚宜闻,姚宜闻皱起眉头。

“老爷、太太,寿家那边来人了,想要请六太太回去一趟。”

寿氏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婉宁看向童妈妈,童妈妈上前去搀扶寿氏。

寿家人已经进屋来回话。

见到寿氏狼狈的模样,寿家人先是一愣,然后又是惊骇又是焦急地道:“姑奶奶,您回去一趟吧,老太爷病倒了,三太太趁着大家不注意自缢了。”

寿氏听得浑身瘫软,差点又坐在地上。

……

放了寿氏和承章、承显去寿家,婉宁也带着童妈妈回去院子里歇着,屋子里只剩下姚宜闻和张氏两个。

姚宜闻坐了一会儿看向张氏,“我问你,六弟妹说的可是真的?”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找到你了

张氏眼泪一晃就掉下来,“老爷,您不信妾身,就听六弟妹一面之词,她贪了我们送去泰兴的东西,就说是我授意,我生了欢哥之后可是连泰兴都没去过,我一直都在老爷面前说婉宁的好话……”

“你也没少说婉宁像沈氏……”

张氏愣在那里。

姚宜闻道:“你知dào

我厌恶沈家的商贾之气。”想想寿氏说的那些话,有一股怒气冲向额头,看着张氏红着眼睛的模样,不知怎么的没有了往常怜惜之情。

张氏讶异。

“不光是六弟妹这样说,之前我也抓到了那个乱嚼舌的婆子,你若不是慢怠了婉宁,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这样说?”

看着姚宜闻怒发冲冠的模样,张氏立即委屈的大喊,“我这些年将家里上下打点的妥妥当当,照应着老爷和欢哥,如今婉宁回来,老爷就听婉宁和六弟妹说这些闲言碎语,一下子将我当做了那种黑心人,老爷可对得起我吗?”

姚宜闻皱起眉头,“我只说婉宁,你扯欢哥做什么?”

不知怎么的,看着眼前的夫君皱眉瞪眼,嫁人之前那种不甘忽然之间压在她的胸口,让她面红耳赤,喘不过气来。

“老爷这样责备妾身,是因为老爷心里觉得亏欠长女,又不愿意承认,才将所有的过错都怪在妾身身上。”张氏脸上挂着泪水,一只手抚着胸口,目光迷蒙地看着姚宜闻。

姚宜闻忽然之间不知dào

说什么才好。半晌才道:“要不是你说婉宁推倒了你,我心里怜惜你和欢哥,决计不会将婉宁送去族里。从你嫁进姚家开始,我事事都听你的,信你说的话,从今往后……”

姚宜闻看着张氏苍白的脸,没有接着说下去,冷哼一声,站起身拂拂袖子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屋子。

半晌银桂上前道:“太太。老爷已经走了,太太坐下来歇一会儿?”

张氏茫然地坐在锦杌上。

“走……”

银桂不明白张氏这话是什么意思。

“带着欢哥走……我要回娘家……”

银桂傻站在那里,“太太。您说……要……要回公爵府?”

张氏闭上眼睛冷笑,“这里哪里还有我容身之地。”

这个时候走,那不是将整个姚家都留给了七小姐?

太太一时气愤,可不能着了七小姐的道。

银桂忙道:“太太。您别动气。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都要有您打点,您走了岂不是丹桂她们都要听七小姐摆布。”

张氏瞪大眼睛,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说着话,门口有人道:“太太,八爷和范妈妈过来了。”

帘子撩起来,欢哥蹦蹦跳跳地进了屋,见到张氏就笑起来。“母亲,母亲。我会踢球了。”

范妈妈笑容可掬,“太太,八爷会踢球了,能连着踢两个。”

欢哥挺起胸膛,一副十分骄傲的模样,“母亲您瞧着。”说着将小小的笼球抛起来。

张氏听着铃铛声响,却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欢哥有些不满yì

地撅起嘴。

范妈妈看了一眼银桂,银桂哄着欢哥出门,屋子里没有了旁人,范妈妈转身端了杯水给张氏,“太太准bèi

怎么办?”

张氏摇摇头,“让人给我收拾东西,我要回家。”

“回哪里?”范妈妈压低了声音,“哪里是太太的家?公爵府?太太已经嫁人了现在只有一个家。”

“太太别忘了,为什么要嫁给老爷,这时候离开,日后怎么办?如果是平时太太使使性子也就罢了,反正这个家里没有当家主母,老爷过不了两天就会求着太太回来,可现在,家里多了一个虎视眈眈的七小姐,太太走了,她会更加为所欲为。”

张氏看着窗台上的花斛,上面的牡丹花开的正艳,这几年她就耗在了姚家,“那我就等他休了我。”

范妈妈气定神闲,“太太是一时气急,太太现在应该想着怎么才能将老爷拉回来,不管是太太还是八爷,现在还要靠着老爷。”

她还要靠着姚宜闻,张氏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她还要忍,要忍到什么时候,她觉得她已经没有了力qì

,要不是为了欢哥,她真的不想这样撑下去。

范妈妈扬声吩咐银桂,“快,扶太太回去屋里梳洗。”

……

崔奕廷喝着茶水,看着手里的书,自打从审案开始,他还没有这样闲适过。

姚宜闻推开门,看到的就是悠闲的崔奕廷。

崔奕廷仿佛将这里当成了自家宅院,大大方方地坐在那里,这样一来,他仿佛才是个客人。

明明看到他进屋,却没有出声,仍旧翻着手里的书,姚宜闻真不知dào

该怎么应付这个不按理出牌的崔奕廷。

“让彦明久等了。”

彦明是崔奕廷的字,这是崔奕廷进京之后姚宜闻才知dào

的。

崔奕廷站起身来。

姚宜闻只觉得那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那种看人的方式,上上下下地扫过来,看得时间不短却让人看不透其中包含的意思。

“姚大人。”这一声不冷不热。

姚宜闻道:“衙门里有几封急要的奏疏……”

话说到这里,崔奕廷却没有接下去,“姚大人可问了家人?”

径直就问这个。

姚宜闻点点头,绷起了脸,“没想到家里会出这样的事,一时半刻也问不出什么来,能不能将邹婆子留下,我们也好慢慢审问。”

这是要将这件事归结为家事。

崔奕廷站起身,“那就等姚大人查个清楚再说。”说着眼角轻翘,“姚大人可认识寿家?”

寿家是姚家的姻亲,崔奕廷不可能不知晓。

崔奕廷道:“锦衣卫的兄弟们在宫门外审了半天。总算是有了些眉目,刺杀我的事和寿家有关。姚大人觉得那邹婆子的事跟刺杀我的人有没有牵连?”

姚宜闻顿时皱起眉头,“那定然是没有,邹婆子是贪些钱财,不敢做出这种事来……”

崔奕廷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将婉宁的事也牵连进去?

崔奕廷道:“那些要害姚七小姐的人呢?大人要不要查下去?”

姚宜闻道:“自然要仔细地查清楚。”

若是不查个清楚崔奕廷仿佛就不会放过他似的,崔奕廷到底为什么会对这件事这样上心,难道崔奕廷真的觉得姚家和寿家在联手害他。

姚宜闻正想着。

崔奕廷这才站起身来。吩咐外面的陈宝,“让人将邹婆子带上,”说着看向姚宜闻。“我已经和大兴县县令说好了,借大兴县里的大牢一用,姚大人要审邹婆子就去大牢。”

崔奕廷将邹婆子握在手里,又说和刺杀他的人有牵连。这就等于是握住了姚家的短处。随时随地可以毁了姚家的声誉,崔奕廷可以轻易地在这上面大做文章。

陈宝的应声传来。

姚宜闻想要说话,崔奕廷却开口告辞,“衙门里还有事,我就不叨扰姚大人了。”

从屋子里走出来,崔奕廷走到树下,不知从哪里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响,崔奕廷不由地想起他送给姚婉宁的那只肥肥的翠鸟。

不知怎么的。忽然有点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从姚家出来,崔奕廷翻身上马。

陈宝忙问过去。“二爷,我们去衙门里?”

崔奕廷摇摇头,“去城外的庄子上。”

……

崔奕廷在城外购置了一处庄子,长安侯何家的后人跟他比狩猎输给他两头鹿,五只野兔,愿赌服输,何家只能将这庄子卖给他。

得了这庄子的时候何文庆气得脸色铁青,告sù

他总会将这庄子赢回来,这次回京查案,两个人又比了一把,何文庆才彻底服了他,之前何文庆觉得这庄子输的冤,后来又觉得小庄子太寒酸,就要将手里的一处大庄子也匀给他。

大庄子对他来说并没什么用,他看上这处小庄子,只因为旁边就是入京的必经之路,只要站在不远处就能将进京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会安排人手在这里,是因为崔奕廷记得清楚,他要找的人,是在今年入京,一辆马车,两个跟车的下人。

她说,她那时候进京,撩开车上的帘子,看到京外那棵古树下满地的落叶。

崔奕廷在庄子门口下了车。

庄子的门立即打开,吴照立即迎出来,“二爷来了。”他看了二爷一眼,二爷脸上比往日多了些笑容。

吴照本就有好消息要说,见到崔奕廷这般模样,也跟着笑起来,“二爷去屋里坐,我将今天的事跟二爷禀告。”

崔奕廷点点头,将手里的马鞭扔给陈宝,大步进了屋子。

“二爷。”

屋子里的灯亮起来,吴照躬身站在那里。

“这庄子上现在有多少人手?”崔奕廷问过去。

吴照禀告,“二三十人是有的。”

崔奕廷道:“除了庄子上做事的下人,明日你就将人带去莲花胡同的院子里。”

这是为什么?难道是有人在二爷面前说了什么?

吴照微微有些迟疑,“那……”

仿佛知dào

吴照要说什么,“人不找了。”

找了两年的蒋家小姐,现在不找了。

吴照迟疑着,“二爷……这是……”

“这样找下去也找不到。”他变了,南直隶、户部的官员也会变动,他也曾想过,一直没有消息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变了。

吴照站在那里睁大了眼睛,“可是,二爷,那个人可能已经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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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修改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来人

找了那么多年的人忽然之间就找到了。

崔奕廷看向吴照。

吴照道:“十三岁,蒋家人,在扬州一带住过,带着的下人正好有扬州口音,我特意让人装作流民上前讨要饭食,那位蒋小姐心肠很好,给了我们一些干粮。”

吴照连蒋家给的干粮都留着给崔奕廷看,细节上也不敢有半点的遗漏,“蒋小姐人我们没见到,只是和跟车的人说了话,那位蒋小姐精通医术。”

每一点都能核对上,所以吴照才很高兴,觉得自己八九不离十地找到了二爷要找的人,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二爷见到他之后会让他们去京里莲花胡同的院子,不让他们找那位蒋小姐了。

崔奕廷仔细地听。

吴照向来仔细,否则他也不会将这么重yào

的事交给吴照。

“二爷,我们的人跟着那位蒋小姐一起进了京里,等到蒋小姐有了落脚之地,就会回来禀告,”吴照说着顿了顿,“若不然,到时候二爷再让人查一查。”

崔奕廷站起身来,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就如同春天那叶梢儿上的一缕阳光,那么的柔软、明亮。

“二爷,”陈宝的声音打断了崔奕廷的思绪,“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

吴照将人领进屋子。

崔奕廷背着手站在窗边。

“二爷,”吴照道,“已经打听到那位蒋小姐在哪里落脚。”

……

婉宁坐下来听童妈妈说话。

“小姐放心,我们带进来的人都安排好了。大多数在小院子里,也有分去前院杂役房的,我交代好了。要仔细地做事,一定不能犯错。”

婉宁点点头,“这些日子就辛苦妈妈了。”

“小姐这是哪里的话,”童妈妈脸色有些微红,“从前太太走了之后,奴婢被遣去庄子上,从来没想过将来还会回来。”

现在不但回来了。还带着人抓了张氏身边的孙妈妈和丹桂几个,想到太太那时候委屈的模样,她痛痛快快地出了口气。

“六太太身边的人还跟奴婢说。让奴婢在小姐面前说说好话,从前都是六太太不对……”

寿氏还不是个完全糊涂的人,知dào

张氏不可靠,在父亲面前将母亲当年被冤枉的事揭出来。

“小姐。老爷过来了。”落英进屋禀告。婉宁站起身来。

“坐下好好歇着,”姚宜闻看向婉宁,脸上有几分的关切,又看了看童妈妈,“屋子里多加个炭盆。”

童妈妈应了一声。

父女两个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姚宜闻拿起童妈妈端来的茶水,半晌才喝了一口。

童妈妈和落英几个退了下去,让屋子里更加安静起来。

姚宜闻半晌才道:“昨天怎么不让人送信回来。我也好去镇国将军府接你。”

婉宁不做声,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生疏、隔阂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姚宜闻想起婉宁小时候两条藕一样的胳膊时常搂住他的脖子。带着奶香味儿的脸贴过来,咯咯地笑着喊“爹爹”的情形。

不知怎么的,一阵心酸。

仿佛失去了什么。

“你母亲,”姚宜闻想了想道,“沈氏……”

婉宁抬起眼睛。

姚宜闻嘴动了两次,想要说什么却又缩了回去,眉头皱起又松开,松开再皱起来,“是我没有查明,还有你……送你回族里之前,我应该听你说说话。”可是他那时候看到小小的欢哥,想到张氏受了那么多的苦,张氏脸上是又心酸又委屈的神色,他就没再查问下去。

“母亲已经被休了,我也被送进族里四年。”面对父亲的悔意,婉宁毫不留情面。

没有谁能一句话就买了自己的心安,今天发生的一切不过就是个开始,张氏、祖父,姚家所有的事早晚都会暴露在父亲眼前。

那时候父亲才会知dào

什么叫做难受。

婉宁抬起眼睛,“就算到了现在父亲也没想好,到底是母亲冤枉了我,还是我推倒了母亲……”婉宁转头看向姚宜闻,“父亲,女儿说的对不对?”

姚宜闻愕然。

婉宁道:“我从家里走的时候是八岁,在父亲身边八年,母亲续弦到姚家一年多,可是父亲好像都没想过,到底是了解我,还是更清楚母亲的为人。”

姚宜闻忽然觉得那个奶声奶气的女儿一下子长大了,凌厉的问话,让他难以回答。

所以忠义侯府才会三番两次地来请婉宁去给世子爷治病,就连宫里的贵人也被惊动了传婉宁进宫。

女儿长大了身上却找不到半点他的影子。

……

姚老太爷瞪着眼睛看蒋氏,“说……”口齿不太凌厉地追问,“说……到底……怎么回事……”

蒋氏忙道:“哪里有什么事,都好端端的。”说着去喂老太爷喝水。

老太爷奋力挥着手臂,顿时将茶水打翻。

蒋氏吓了一跳忙用手帕去擦,下人也都赶过来伺候。

蒋氏不知怎么才好,“老太爷,您这是要吓死妾身不成?”说着顿了顿,“家里都好着,六老爷的案子还没有审结,您怎么就不信呢?”

姚老太爷看向站在一旁的两个丫鬟,蒋氏的脸色顿时变了,看向旁边的妈妈。

妈妈一脸晦涩,七小姐让童妈妈带着人去查抄下人的东西,蒋姨奶奶让人不要惊动老太爷,但是背不住下人私下里议论。

“老太爷您放心,没什么事,”蒋氏仍旧劝着,“您将药吃了,吃了药身子才能好得快些。”

姚老太爷来了脾气。转过脸去。

旁边的妈妈道:“这可怎么办?”

蒋氏没有了办法,“将三老爷请过来吧,让三老爷劝劝。”

下人应了一声。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姚宜闻走进来,刚要捧起药碗,床上的姚老太爷睁开眼睛,须眉仿佛都要竖立起来,挣扎着向姚宜闻挥手,“走……走……走开……”

“父亲。”姚宜闻走到床边,“父亲不能不吃药,要吃药才能好得快些。太医说吃药配合针灸,等到春天的时候父亲就能下床走动了。”

姚老太爷将头扭了过去。

姚宜闻僵立在那里。

“蒋姨奶奶,”下人进来道,“蒋姨奶奶。您家里来人了。”

姚家门前。有人伸出手叩响了姚家大门。

一辆青帷马车,两个婆子、一个下人在旁边等着姚家人进去禀告。

拉车的马不停地甩着尾巴。

姚家下人出来张望,想要知dào

马车里坐着是个什么人。

蒋姨奶奶的家人,老太爷的妾室娘家,并不算是姚家的亲戚,不过老太爷身边的管事早已经交待下来,蒋姨奶奶会请家里的人来给老太爷送药方。

大家正张望着,管事快步走过来。指挥婆子,“快。快将蒋小姐接进门。”

听得管事的声音,婆子上前撩开了车帘,紧接着一个十二三岁上下的小姐弯腰从马车里走出来。

“蒋姨奶奶正等着小姐呢。”管事妈妈上来道。

蒋小姐跟着管事妈妈走进内宅,到了第二进院子,已经有下人提着灯等在月亮门。

“小姐快进去吧!”

丫鬟侧脸望过去,蒋小姐梳着单螺髻,只是简单的打扮,显得十分的质朴,身上鹅黄色的氅衣虽然不是很显眼,仔细看过去又落落大方。

这就是蒋姨奶奶的家人。

谁都知dào

蒋姨奶奶也是生在官宦之家,这蒋小姐真的有些官宦家子女的气势。

多年前蒋家获了罪,老太爷收留了蒋姨奶奶,过了几年蒋家人也找上门要将蒋姨奶奶赎出去,老太爷却不肯答yīng

,蒋家是托了老太太的娘家出面,不想事情没办成,老太爷还将老太太骂了一顿,说老太太心胸狭窄,连个妾室也容不下。

家里闹成一团,族里的二老太太还亲自过来问过几次,后来是因为蒋家又出了些差错,蒋姨奶奶的哥哥被远调去西北任职,这场风波才暂时告一段落,听说蒋家人临走之前撂下话说,老太爷现在不肯放人,将来定然要后悔。

开始大家还在私下里议论,后来蒋姨奶奶搬去了庄子上,蒋家人也没了什么消息,整件事慢慢被人淡忘了。

现在蒋姨奶奶娘家人上门,不知又是为了什么事。

下人上前撩开帘子,蒋姨奶奶一眼就看到帘子后面的蒋静瑜。

“姑奶奶。”蒋静瑜上前行礼。

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自己的娘家人,蒋姨奶奶有些恍然,半晌才道:“就你自己来的京里?”

蒋静瑜道:“和族里的七婶一起来的,七婶将我送到姚家门口。”

自从出了那件事,蒋家一直不愿意和姚家来往。

“药方我带来了。”蒋静瑜看向身边的丫鬟,丫鬟立即将手里的药方递过去。

“姑奶奶让太医院的太医看看,这治热病的方子到底能不能用。”

蒋氏颌首,这才想起来,“快,屋子里坐坐,我让人倒茶过来。”

两个人坐下来,蒋氏才问起哥哥,“家里都好吗?你四伯在西北好不好?”

“四伯要调进京了,”蒋静瑜笑着道,“听说要疏通河道,朝廷看中了四伯的奏折,就召了四伯进京,族里陆续会有人进京打点,二伯说,希望这次四伯不要再回去那么远的地方。”

看着蒋静瑜扬起的眉毛。

蒋氏想起年轻时的自己,“你呢?你现在怎么样?”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安宁

蒋静瑜点点头,“侄孙女跟着外祖母学了些医理,平日里多数在家里看书,这次接到姑奶奶的信,正好我们蒋家族人也要进京,外祖母就让我将方子拿过来。”

光是拿方子不可能这样千里迢迢的进京里。

蒋氏看着蒋静瑜,“是为了你祖父平反的事吗?”

蒋静瑜颌首。

蒋氏脸上顿时浮起笑容,“这就好,这就好,蒋家说不定这次又能重新兴旺起来。”

从前伯父因弹劾上峰被诬陷贪墨,父亲为了救伯父也被牵连,蒋氏两兄弟就这样一起被流放出京,到了流放地不久,身体不太好的父亲就去世了,族兄上下打点也没能让伯父和父亲的案子起死回生,直到族兄遇到了端王重新被启用,本以为蒋家从此之后会扬眉吐气,谁知恰逢先帝驾崩,紧接着是万太妃和端王矫诏乱储,族兄因是端王提拔,也就多少受了牵连,被发去了西北做了个养马的小官。

如今皇上的皇位已经坐稳,端王的事总算烟消云散,趁着朝廷整肃漕粮,说不定族兄真的会被朝廷启用修治河道。

姚老太爷咳嗽的声音传来。

蒋氏看向内室。

蒋静瑜道:“姑奶奶能不能将老太爷这几日吃的方剂拿给我瞧瞧。”

贺老太太很喜欢静瑜这个外孙女,蒋家出事之后,贺家就将静瑜接过去住,静瑜跟着和老太太学医理。有时候还会开开方剂,贺老太太得了风疾,都是静瑜在床前侍奉。

蒋氏点点头吩咐下人将方子拿来。

蒋静瑜坐在锦杌上仔细地看着。丫鬟过来剪了灯芯。

看着蒋静瑜,蒋氏的目光越来越柔和起来。

……

“蒋家小姐过来了,给老太爷送了方子。”张氏听着银桂禀告。

张氏点了点头,等着丁妈妈过来说话。

半晌丁妈妈才进门,“七小姐将孙妈妈和丹桂送去了柴房,让从泰兴过来的婆子审问。”

用泰兴过来的人,这样她就不知dào

柴房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形。

“孙妈妈和丹桂可怎么办?”银桂不禁着急起来。

“怪她们自己。”张氏皱起眉毛,“我说了多少次,在我身边做事。不要出什么差错被人抓住,既然是我身边的人,就要比别人更谨慎……”

银桂跟着点头。

是她们疏忽了,可谁都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婉宁那边还有什么消息?”张氏问过去。

“七小姐在忙着做茶叶的生意。今年的茶选就要开始了……”丁妈妈说着看向张氏。“沈家几个铺子都要改成茶铺。”

真的要靠着茶叶赚大钱。

张氏不做声,谁都想要在盐和茶上发家,可不是人人都能将路子走通,沈家曾是扬州府有名的盐商,现在怎么样,还不是家业日渐衰落。

京里卖茶的铺子已经不少,不管用出什么花样都不新鲜,她就看姚婉宁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将沈氏都没有做起来的铺子做火了。

张氏擦了擦眼角,“去跟老爷说。我亲手熬了莲子米,请老爷回来吃。”老爷最喜欢吃莲子米,尤其爱她熬的味道,她这样让人去请,就等于是放低了姿态,老爷应该明白这里面的意思。

丁妈妈从屋子里退出去,张氏看向银桂,“将我那件银红四合如意的小袄拿来换上。”

她置办冬天的衣裙,老爷看上了那银红色的蜀锦料子,她依着老爷的心意做了件小袄,就压在箱子里还从来没穿过。

张氏换好衣服,丁妈妈也从书房里过来,“太太,”丁妈妈道,“老爷从七小姐屋子里出来又去了老太爷那里,现在就叫了幕僚在书房里商量政事。”

丁妈妈婉转地表达着意思。

也就是说,老爷不会过来。

张氏道,“秦姨娘、杨姨娘那边说一声,让她们早早歇了。”

姨娘那里不能去,老爷最后还是要到她屋里来,只要老爷过来,她就有法子将老爷哄住。

丁妈妈下去安排。

张氏就坐在暖炕上做针线。

缝的是欢哥的小衣服,小小的衣衫看起来是那么的精致,灯下的张氏也变得柔和起来,张氏慢慢地做着,耳边传来银桂的声音,“太太,太太您去歇了吧,七小姐那边的下人伤的厉害,让老爷请了两次郎中,听说七小姐也受了些伤,老爷让人才送了伤药过去。”

姚婉宁这是在她头上浇油,为的就是让老爷时时记得这次的凶险。

“老爷让人在书房里准bèi

了被褥,要在那边睡了。”

张氏看向沙漏,方才还昏昏欲睡,现在一下子就精神起来。

……

婉宁将郎中拿来的药粉给落雨上好,落雨很快就睡着了,婉宁这才放心回到暖阁里歇下。

刚刚躺在床上,就听到外面童妈妈的声音,“小姐刚刚睡下。”

然后是管事妈妈的声音,“老爷让奴婢送来压惊的药,若是小姐睡不安稳,妈妈再将药给小姐吃下,保准能让小姐睡到天亮。”

童妈妈道:“小姐若是还不能安睡,我就拿过去用。”

管事妈妈点点头,“辛苦妈妈照应。”

婉宁听着管事妈妈离开时的脚步声,片刻功夫童妈妈就进来道:“小姐,人已经走了。”

这下可以落栓了。

“您怎么知dào

老爷会让人过来。”

父亲的神情很是自责,为了让他自己心里舒坦些,定然会多关切她,这一直都是祖父、父亲思考的方式。

她不是母亲,没有对寄予幻想,所以看得更清楚。

“也不知dào

贺大年那边怎么样了。”婉宁低声道。

“小姐放心,定然不会出差错。”童妈妈掖了掖婉宁的被子。

婉宁笑着闭上了眼睛,暖暖的被窝让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贺大年没有睡觉,两只眼睛熬得通红,不停地倒茶来喝。

“你去歇着吧,这里我盯着就好。”焦无应说着向四处看去,伙计们都已经昏昏欲睡。

贺大年抿了抿嘴,“不行,小姐交代下来的,我哪里能假手旁人,小姐跟这小老儿打了赌,我到底看看这小老儿有多少的本事。”

焦无应不禁失笑,“是小姐吩咐的,让你去歇着,我在这里等,这两日铺子都要开了,小姐定然会来看,你没有精神怎么护着小姐,别又出了昨日的事。”

贺大年的眼睛顿时瞪起来,很快却又低下头,焦掌柜这话说的没错,贺大年站起身,“那这里就交给焦掌柜。”

看着贺大年带着人离开,焦无应不禁笑起来,还是小姐最了解贺大年的心思,若不是小姐教他这样说,他还劝不走贺大年这个倔脾气。

焦无应刚想到这里,只听屋子里传来呼声,“出来了,出来了。”

顾不得询问,焦无应立即向屋子里跑去。

最后一样东西。

将这样东西做好了,沈家的茶铺子就要开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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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事出去了,又写到过渡章节,缺了些字数,明天来补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蒋小姐

昨晚一夜都没安睡,两天的觉攒在一起,婉宁觉得比往常睡的更沉了些,再睁开眼睛已经日上三竿。

婉宁才从床上坐起来,外面的落英听到响动立即进来服侍。

“落雨怎么样了?”婉宁问过去。

“已经好多了,”落英脸上有了笑容,“疼得也不比昨日,正在床上歇着,小姐就放心吧。”

婉宁点点头,穿好衣服去看了落雨,然后吩咐童妈妈将花盆拿过来。

“也就是我们小姐会想要种这些东西,”童妈妈仔细地看着,“到现在我也不知dào

小姐种的到底是什么。”

“花厅大,就摆在这里,过几日等养好了,再挪进我房里。”难得她今天有时间来摆弄花草。

“蓝凡五种,各有主治,惟蓝实专取蓼蓝者……这应该是菘蓝。”清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婉宁转过头去。

穿着鹅黄色氅衣的女子笑着站在那里,皮肤白皙而细腻,眼睛十分的明亮,氅衣上的一层白狐的领子,贴在她脸上,让她整个人都多增了暖意。

婉宁还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女子见了还会觉得惊叹,不知男子见了会如何。

“那是大青,是要用做大青叶吗?菘蓝利咽,大青叶解毒化斑。”

懂得草药的人才能认出菘蓝和大青叶,婉宁点点头。

蒋静瑜先向婉宁行礼,“我是蒋姨奶奶的侄孙女。叫静瑜,家里都唤我瑜姐儿。”

婉宁还礼过去,“姚家行七。都叫婉宁。”

两个人见了面,蒋静瑜就走上前来。

“我在家中也种草药,”蒋静瑜将小小的土铲递给婉宁,“不过到冬天就没有了,你是怎么做的,现在还长得这样好。”

说是蒋家人,仔细看起来真的和蒋姨奶奶有几分的相像。只不过比蒋姨奶奶更漂亮些。

年纪相仿,有都知dào

药理,说话就轻松很多。婉宁道:“入秋之后就在暖房养着,屋子里有了地龙这才搬过来。”

“怪不得,”蒋静瑜笑着道,“扬州很少有人家烧地龙。”

“你住在扬州?”婉宁问过去。

蒋静瑜颌首。“其实我知dào

七小姐。在扬州的时候听秦伍先生说了,秦伍先生坐堂的药铺就在我外祖母家药铺的旁边,后来整个扬州城都在传,有一位小姐不用药石就能给人治病。”

原来是听秦伍先生说的。

蒋静瑜认真地看着婉宁,“昨晚进京就想去看七小姐,”说着微低下头,“我这个人存不住话,我就是想知dào

。不用药石也能治病,这……是真的吗?”

婉宁点头。“是真的。”

蒋静瑜的脸一下子红起来,很是高兴,蹲下神来问婉宁,“我看你还有不少盆,下人也不懂得这些草药,我能不能帮帮你。”

听着蒋静瑜柔软的声音,婉宁点头,“你不嫌脏就来做。”

“不怕,”蒋静瑜道,“我就是想知dào

,为什么要种大青和菘蓝,京里冬天会经常用这样的药?”

大青叶和菘蓝一起配伍用,被认为有抗病毒的疗效,来到古代的时候她还想,如果她那个死党过来一定能很顺利的大展手脚。

因为她是学中药制剂的啊。

她只是帮着死党一起复习的时候耳听目染地学了些。

蒋姨奶奶的家人,她不认识,小时候也只是听母亲说了一些,蒋姨奶奶的父亲和伯父好像是很有骨气的清流,蒋姨奶奶的母亲病入膏肓,家里已经断了米粮和药,祖父伸手帮忙,这样才将蒋姨奶奶纳做了妾室,谁知dào

才过了几个月,蒋姨奶奶的族兄就从大牢里放出来,说什么也要将蒋姨奶奶接走。

可是那时候蒋姨奶奶已经快生产了。

蒋姨奶奶提起这样的事,也不避讳,只说万般皆是命,如果几个族兄能早些出来,她们母女也不会落得那样田地。

“都是为了你五叔,”母亲那时候跟她说,“要不是你五叔,蒋姨奶奶说不定就走了。”

婉宁侧头去看蒋静瑜。

蒋静瑜提起草药的时候眉毛自然而然地翘起来,是真的对药理感兴趣。

婉宁道:“两种药虽然都能清热、解毒,但是合用在一起,相补相助,能解全身的热毒。”

“七小姐这是在哪本医书上看到的?我外祖母家里有许多医书,我却没见过。”

婉宁摇头,“不会没有,只不过不是这样的说法,你看了没有在意罢了。”

蒋静瑜点点头,目光仍旧留在婉宁种的草药上。

“我也想种两盆,”蒋静瑜道,“只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等到明年暖和的时候,”说着又道,“不过暖和了就不能种在花盆里,种外面也就是了。”

“为什么夏天不能种?”婉宁看向蒋静瑜,“夏天可以种薄荷、藿香、金银花,放在啊花盆里一样好kàn

。”

婉宁说着站起身,“你若是喜欢,拿两盆大青回去,就算不服用,也可以用来涂眉毛。”

蒋静瑜的眼睛顿时亮起来,看着下人搬了两盆大青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见到妹妹就跟妹妹要东西。”

两个人相视而笑,看着屋子里没有旁人,蒋静瑜道:“婉宁,你……还记得你外祖母吗?”

蒋静瑜嘴里说的是她的亲外祖母,所以才会这样小心翼翼。

婉宁没有说话。

蒋静瑜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在扬州时,听说沈老太太身子不好,还让人来我外祖母家请坐堂郎中过去。”

外祖母身子不好了?为什么沈家没有送消息进京?是怕他们担心所以故yì

瞒着?

婉宁问过去,“知不知dào

是什么病?”

蒋静瑜道:“听说是内风所致的头疼……”

话刚说到这里。下人过来道:“小姐,姑奶奶请您过去呢。”

蒋静瑜点点头向婉宁告辞。

蒋静瑜走了,婉宁才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净了手坐在暖炕上,婉宁看向童妈妈,“妈妈觉得蒋家小姐怎么样?”

童妈妈想了想,“奴婢也见过许多家人的小姐,蒋家小姐看着就让人喜欢,说话又十分的直率,也和小姐说的来。听说在扬州也小有名气,”说着顿了顿,“小姐觉得呢?”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不能简简单单地就说一声人的人品如何,尤其是到现在为止,她对蒋姨奶奶并不信任,蒋小姐虽然直率。却很聪明。不想舅舅一家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在想什么,舅母那种才是真zhèng

的直率,好的坏的都摆在脸上,到了关键时刻一着急却说不出话来。

婉宁道:“慢慢来吧,蒋小姐一时半刻不会离开京里,不要因为蒋小姐说起了扬州和沈家就太过松懈。”

童妈妈不知dào

为什么,“小姐怎么知dào

那个蒋小姐一时半刻不会离开京里。”

“我们出来的时候蒋小姐的丫鬟正拉着院子里的小丫鬟说话,我让落英问了问。蒋家下人打听的都是京里的规矩和气候,现在又是冬天。起码要等到明年春夏才会坐船回去扬州。”

这种季节不能坐船,车马劳顿的来到京里不可能只是为了看一眼蒋姨奶奶。

蒋家要有些大动静。

童妈妈静静地听着,没想到才说了几句话,小姐就会知dào

怎么多。

“蒋家小姐也知dào

我不少的事,知dào

我懂得药性,真的会不用药石给人看病,还知dào

我心里惦记着沈家。”

这些事她也不用遮掩,反正是迟早让人知晓的。

婉宁吩咐落英,“给我磨墨,我写封信去扬州。”

……

安怡郡主的帖子送到张氏的手上,张氏看着帖子上写的名字。

她和婉宁两个人。

安怡郡主请她和婉宁去宴席。

张家和安怡郡主没有什么交情,安怡郡主真zhèng

要请的是婉宁。

银桂道:“要不然太太就说身上不舒服要留在家中,让七小姐自己去安怡郡主那里赴宴。”

这样说,正好应了京中的传闻,所有人都会说她怠慢了嫡女。

张氏将帖子放在炕桌上,“有什么不能去,当着京里的女眷,婉宁也不会耍什么花样。”

银桂点点头。

“去打听打听,看看安怡郡主还请了京里那些女眷。”这样一来,她就会知dào

安怡郡主和婉宁到底要做什么。

银桂刚要出去,前院的管事来见张氏,“太太,老爷上衙的时候说了,要给七小姐院子里准bèi

个小厨房。”

有了小厨房能立火,就相当于有了独立的采买,这样一来府里就有她伸不到手的地方。

“老爷还说,要撵了丹桂和孙妈妈,孙妈妈的儿子、儿媳也不能留在家里,”管事说着悄悄地看了一眼张氏,“太太,您说怎么办才好。”

张氏让管事先退下去,丁妈妈忙上前劝说,“太太也别急……”

“审问出什么来了就要撵人?我到底是这个家的主母,怎么也要跟我商量商量,丹桂和孙妈妈的契书总还在我手上,他怎么敢这样。”

孙妈妈是她带来的陪嫁,姚宜闻问也没问她一声。

“太太先忍一忍,忍一时之气,将来总会好的。”

张氏咬住牙,自从婉宁回到姚家,她都成了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她就不信,还没有办法惩治婉宁。

如今孙妈妈不在身边,她交代下来的很多事别人不知晓,也不知dào

父亲那边怎么样了。

“太太,公爵府送来东西了。”

小丫鬟捧着盒子进门,向张氏行礼,“听说太太不舒坦,夫人让我送来些药给太太。”

张氏点点头。

丁妈妈将盒子送进张氏的手里。

张氏慢慢打开了盒子。

藤白纸下是一小方东西,像是茶。

这是茶?

******************************

聪明美丽的蒋小姐出来鸟。(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宴席

张氏看着那一方茶立即反应过来,将盒子盖上递给丁妈妈,“准bèi

好明天去郡主府的礼物。”

丁妈妈就要下去准bèi

,张氏道:“也去告sù

婉宁一声,免得说我对她照应不周。”

……

童妈妈将丁妈妈的话说了,“太太让小姐准bèi

准bèi

。”

婉宁点点头,出了邹婆子的事,张氏倒更加擅长做表面功夫。

童妈妈低声道:“会不会太急了些。”

“贺大年那边有没有消息?”婉宁问过去。

童妈妈摇头,“还没说到底行不行。”

“让人跟贺大年说一声,慢慢来,让焦掌柜也不要着急,等我去过安怡郡主府,咱们的茶铺子再开张。”

……

张氏握着暖炉,听丁妈妈说话。

“沈氏留给婉宁多少钱那是明摆着的事,”丁妈妈在旁边道,“当时太太嫁进来的时候,老爷早就将沈氏带过来的东西都还给了沈家,七小姐去了泰兴,也没有带什么东西,若是身边有银钱,六太太不可能不知晓,现在看来七小姐买茶的钱是沈四老爷给的,沈家这些年生意做得不好,否则也不至于要卖京里的铺子,沈四老爷纵着七小姐,让七小姐用铺子来卖茶,如果这茶卖不出去,沈家也就完了。”

纵着婉宁,如果婉宁不能将这笔生意做好,沈家的情况更是一落千丈。

张氏点点头吩咐丁妈妈,“将秋掌柜叫进来吧!”张家在京里有几家绸缎铺子。一直都是秋掌柜打理。

秋掌柜进了屋,张氏问起沈家的几个铺子。

秋掌柜道:“所有人都在等着沈家重开铺子,不过……若真的只是卖茶叶。恐怕有些冒失,京里本来就不缺茶铺,更何况沈家那么多铺子一起卖茶……要多好的茶叶才能有这样的销路。”

秋掌柜顿了顿,“除非,那茶有过人之处。”

过人之处就是姚婉宁做出了从前没有人卖过的新茶。

张氏道:“若是京里有几家老字号卖和沈家一样的茶叶会怎么样?”

秋掌柜笑容可掬,“那沈家的茶定然是卖不出去了,京里的达官显贵习惯在哪里买东西。轻易是不会变的,就像咱们家的绸缎,就算是样式不如那些新铺子。从前的旧客也会来我们家买料子。”

张氏端起桌子上的茶来喝,茶汤浓的有点涩,还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就这样的茶还能卖得出去?

张氏冷冷地勾起嘴唇。将茶碗放回了矮桌上。姚婉宁太自以为是,当年她嫁进姚家的时候,父亲给了她两个铺子做陪嫁,她也都交给大掌柜来做,京里的夫人想要拉着她开首饰铺子她都没答yīng



姚婉宁小小年纪……

怪不得沈家会不如从前,沈敬元就是耳根软,竟然会信婉宁。

……

晚上蒋静瑜又来跟婉宁说话,不多时候蒋家人来接蒋静瑜出去。

蒋家租了一处三进院。蒋家既然不是姚家正经的亲戚,也没有道理在姚家久留。蒋静瑜拉起婉宁的手亲亲热热地道:“从扬州到京里路途太长,我带了不少的医书解闷儿,明日我让下人给妹妹送过来几本。”

好不容易见到了自己的娘家人,蒋姨奶奶很是高兴,前前后后地张罗,送了两罐子酱菜给蒋静瑜,“你才到京里不免吃不惯这里的饭菜,这是我照扬州的做法腌的,你让家里人都尝尝。”

蒋静瑜点点头,“姑奶奶放心,只要有时间我就过来看姑奶奶。”

作为妾室,都不能光明正大地见自己的家人,蒋氏不自觉的有些心酸,眼睛也湿润起来。

蒋静瑜想起一件事,让丫环将小小的瓷瓶交到婉宁手里,“山楂、陈皮这些东西做的,酸酸甜甜很好吃。”

蒋姨奶奶在一旁笑,“让七小姐笑话了,哪里有送药给人吃的。”

蒋静瑜笑着解释,“不是药,不是药,只是平日里吃来爽快,婉宁通药理,知dào

这个意思。”

蒋静瑜向婉宁告辞,蒋姨奶奶将侄孙女送去垂花门,眼看着蒋静瑜上了马车这才回去。

“姨奶奶,您若是想要见娘家人,就跟老太爷说一声,她们不上门来,您可以过去……”妈妈低声道。

蒋氏摇摇头,“现在想要见,已经晚了……”在母亲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晚了,不管将来蒋家如何,谁也不会认她这个给人做了妾室的女儿。

“五爷将来有个好前程,定然会将姨奶奶送出去。”

但愿吧,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

第二天,婉宁一大早就起了床,落英拿来了粉色小袄,外面穿翠蓝色的西番莲褙子,头上戴着羊脂玉镶宝的簪子,耳朵上是小巧的珊瑚耳坠,大方又不失柔美。

童妈妈都笑着道:“小姐真好kàn

。”

换好了衣服,婉宁去了张氏那里,张氏穿得很华贵,银红色的褙子,头上是金灿灿的凤钗。

都收拾好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坐了马上径直去了安怡郡主府。

安怡郡主府前已经停了不少的马车。

婉宁跟着张氏才上了长廊,就听到周阮如的声音,“怎么才来,莫不是睡过了头,我们都已经说了好一阵子话。”

周阮如向张氏行了礼,张氏忙回过去。

镇国将军家的女儿再怎么样也是宗室。

周阮如将身边的余卿眉拉过来,“婉宁,这是安怡郡主的长女卿眉。”

张氏在前面走,后面传来婉宁和周阮如的笑声,大家热热闹闹地去了花厅,安怡郡主正和几位夫人说话。见到婉宁忙招手,“快坐过来……”

婉宁向屋子里的夫人行礼,坐在了安怡郡主旁边。

安怡郡主道:“忠义侯夫人还问起你来。我说都好着呢,茹茵也想你,绣了只荷包让我给你带来。”

漂亮的粉色荷包,下面结着五彩的穗子很是好kàn



安怡郡主笑着道:“看到这个,我就想起我们那时候,也是互相送荷包,”说着看向淇国侯夫人。“我送你三只荷包,你才还了我一只。”

淇国侯夫人掩嘴笑,“你还记得。”

安怡郡主道:“我想要你身上戴的那只绣着牡丹的荷包。你就是不明白,偏偏还了我一只花草的。”

淇国侯夫人噗嗤笑起来,“原来郡主要的是这个,那就怪不得我了。我那只绣牡丹的可是姚三太太送给我的。”

屋子里的人都去看张氏。

张氏还没说话。

淇国侯夫人接着道:“姚三太太荷包做的好你们就不知晓了。我也是求了几次,才得了那一只。”

安怡郡主提了姚七小姐,淇国侯夫人就提起姚七小姐的继母张氏。

姚家的事大家都隐隐听说了些,张氏虽然笑容满面,姚七小姐看到张氏时脸上却有怯生的神情。

有些话说起来好听,真zhèng

做起来就未必是那个样子,母女两个若是真的好,怎么会让人轻易就看出隔阂。

大家笑而不语。

说了一会儿家常。安怡郡主请了常家班来开戏,台上的武生穿着短装、薄底靴。长短兵器交替使用,打起来干净利索,台下的夫人们不禁喊好,给了不少的赏钱。

周阮如不爱看戏就和婉宁、卿眉一起下棋,一直等到下人来喊开宴,她们才回去花厅。

吃过了宴席,大家依旧坐着说话。

安怡郡主笑着道,“我出嫁的时候,母亲给了我几家铺子,不到半年我就支撑不下去了,只好回娘家求助,我还记得母亲当时笑话我,明明是赚钱的铺子也被你亏空过去,还不如就将铺子租给旁人,只吃了租子了事,到现在我也是吃租。”

“您那铺子,一年就是五百两的租金,”旁边的简夫人笑着道,“谁能跟郡主比。”

“怎么不能,我那是不懂得做才会如此,”安怡郡主看向婉宁,“姚七小姐在泰兴时开了茶楼,进京的时候还带了许多茶叶,都是京里不曾有过的品类,将来定然能卖得好。”

张氏乜了一眼婉宁。

婉宁端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神情很是平和,这样从容不迫是因为有安怡郡主在背后撑腰。

安怡郡主从自己说起,有意无意地提到了京里内眷都不免做些生意,这样一来婉宁就显得不太惹眼。

“早就听说京里的几家铺子要卖新茶,”简夫人在一旁道,“不知dào

是什么茶。”

张氏不做声,屋子里的几位夫人都看向婉宁。

还是安怡郡主道:“正好,七小姐送给我一些,今天我就见花献佛。”

张氏知晓婉宁的意思,这茶叶只要在京里达官显贵的女眷中散开了,就算不愁销路。

郡主府上的下人将泡好的茶送上来。

夫人们都忍不住揭开茶盖去看。

张氏看了一眼,里面是浓稠的茶汤,和她在家里喝的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她慌跳的心顿时平稳下来,现在她不着急了,着急的应该是婉宁。

尚宝司卿家的女眷魏太太先端起茶来喝一口,怔愣了片刻,抬起脸来道:“这是姚七小姐要卖的茶?从前没有哪家卖过?”

安怡郡主道:“你们可曾见过?”

魏太太脸色有些异样,“不瞒郡主,我知dào

郡主喜茶,今天我就拿了茶过来,郡主让人瞧瞧可与姚七小姐送来的一样?”

一样?

安怡郡主皱起眉头。

*************************

没有硝烟的战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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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的故事讲的好,一定会爱上哒。

书号:3301828(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砸脚

魏太太发xiàn

自己说了错话,不好意思起来,“我也不懂得喝茶,就是乱说一通,郡主不要放在心上。”

说着专心致志地端起茶水来喝,小口小口地仿佛在品尝一般。

“魏太太这样一说我还好奇起来了,”安怡郡主笑道,“那就将魏太太拿来的茶也泡来,我们尝尝到底是不是一样。”

魏太太忙道:“也不是……我是听说京里的华茗轩要卖这种茶,才拿来给安怡郡主尝尝鲜。”

魏太太头也不敢抬,脸色绯红。

“我们在一起听戏喝茶不过是小事,”安怡郡主道,“魏太太送来的礼物还要拿回去不成?”

“那倒不是,”魏太太忙摆手,为难地看了一眼婉宁,“那就让人冲泡来尝尝。”

魏家下人将礼物送过去,安怡郡主让下人去泡茶。

“华茗轩什么时候卖新茶?”

“就是最近,”魏太太声音很轻,“说这两日,所以送到京里相熟的人家来尝,我们家是总在那里买茶……”

魏太太一边回答一边解释。

这样一来大家更想知dào

,两种茶到底一样不一样。

张氏觉得魏太太很聪明。

说话的功夫安怡郡主府的下人将茶端了上来。

大家迫不及待地去看,颜色很深的茶汤,味道和刚才端上来好像没什么两样,魏太太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安怡郡主。

安怡郡主面色不虞,别的夫人抿着嘴没有说话。

张氏心里十分的愉快。安怡郡主不相信京里会有其他茶铺卖和婉宁手里一样的茶,这才信心满满地让下人来冲泡,谁知dào

泡出来的偏偏就相同。

魏太太如今又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呆呆地愣在那里,在场的夫人谁能看不出来?这些人现在不说,私下里也会将消息传出去,婉宁的茶注定是要卖不出去了。

想要尝新茶大家都会去华茗轩,更何况这新茶喝起来有些苦涩,并不好喝。

余卿眉看了一眼婉宁,“母亲。您和几位夫人说话,我们去园子里。”

安怡郡主道:“也好,免得你们在这里拘着。”

余家小姐来帮婉宁。生怕婉宁这时候丢了脸面。

目的已经达到,张氏顺水推舟,“她们这般年纪刚好能说到一起。”

淇国侯夫人也笑着,“过些年。我们就要看着她们宴席了。”

屋子里的气氛又活络起来。

“郡主。”婉宁站起身,“您让人端来的两杯茶,哪个是我拿来的。”

连自己拿来的茶都不认得,张氏有些惊讶,婉宁平日里那伶俐的模样跑到哪里去了。

“就是那缠枝莲的杯子,”安怡郡主纵容地看了婉宁一眼,“只顾着和卿眉说话,都没看到。”

婉宁将茶杯端起来。然后向安怡郡主行礼。

众人觉得奇怪,安怡郡主也将手里的茶杯放下。

淇国侯夫人转过头去。看到穿着翠蓝色褙子的姚七小姐,端着手里的茶杯向前走了两步。

屋子里静寂无声。

姚七小姐轻挪莲步,走到花厅门口,手微微一倾手里的茶顿时泼了出去。

淇国侯夫人睁大了眼睛。

崔映容也吸了口气。

婉宁这是要做什么,怎么会就将茶倒了出去,婉宁就算认识安怡郡主,也不能当着众位夫人这样无礼。

张氏抿起了嘴,最先站起身,“婉宁,你这是做什么?”

婉宁转过身回到花厅里,看向安怡郡主,“若是我送来的茶冲成这个样子不喝也罢了,茶又苦又涩,难以下咽。”

张氏眉头轻轻地一皱,婉宁这是要自揭短处?还是另有玄机?父亲已经打听清楚,沈家店铺里要卖的就是这种茶,不会有错。

婉宁站在花厅里,“是我没和郡主说清楚,我们卖的这种茶,不能这样泡来喝,”说着看向童妈妈,“将我要送给郡主的茶具拿来。”

琳琅满目的杯子和瓷碗顿时被摆上来。

安怡郡主道:“这都是用来泡茶的?”

婉宁点点头,前朝还是将茶磨成沫来冲水,就是现在也只是才有了泡茶的法子,她做出的发酵茶用现在这种冲泡的方法根本无法入口。

“这是什么?”

安怡郡主站起身走过来看,

“是紫砂壶。”

姚七小姐用的紫砂壶很特别,十分的小巧,甚至要用三根手指来拿,这样的壶能泡多少茶水。

婉宁看着手里的紫砂壶,这是贺大年和焦掌柜让京里最擅长做紫砂壶的詹师傅来做的,开始她以为会很难做成她画出的模样,谁知dào

古代的师傅手会这样巧,若不是精益求精早就做出了相仿的模样。

做好了紫砂壶要用红茶来养,要不是时间不够,这紫砂壶会带着一股淡淡的茶香,不过就是这样也已经足够。

洗茶过后,几秒钟之内就要将茶汤倒出来,然后倒进闻香杯。

“这是要怎么用?”

婉宁将茶杯端过来,里面还倒扣着一只茶杯,这样怎么喝茶。

“手捏着倒扣过来。”婉宁解释闻香杯的用法。

安怡郡主看着新奇,“你怎么想出这样喝茶的法子,这叫什么?”

婉宁道:“闻香杯。”

“闻香杯,这名字起的好,真的有茶香,”安怡郡主转头看向花厅里的夫人,“大家快来尝尝,这茶可跟我们方才吃的不一样。”

说完话,安怡郡主怀疑地看着婉宁,“你是不是换了茶。”

两个人顿时相视一笑。

崔映容端起茶来尝,“若是我们今天不在郡主府里喝了这茶。就算让人将茶买回去也要闹出笑话,可见这茶也不是随便吃的。”

张氏看着眼前的茶杯,里面的茶汤没有那么浓。喝起来也少了苦涩和奇怪的味道,一个小小的茶壶竟然会让茶变得不一般起来。

“你怎么想到的法子?”

婉宁看了一眼张氏,“是先做了茶,才想着法子来尝,周围尝茶的先生都请遍了,想要做茶、尝茶,茶真的好喝才能拿出来卖。”

婉宁刻意说得慢些。“没喝到今天这样的茶汤,我也不知dào

这茶能拿出来卖,卖茶是小事。真的懂茶才是大事。”

张氏的心跳豁然加快,华茗轩定然是不懂得要怎么泡这种茶,这样一来哪家卖的是正宗的新茶,立即就能分得清清楚楚。

张氏向周围看过去。花厅里的夫人都听得津津有味。方才婉宁用的那套茶具也被撤了下去,连她就想再仔细地看看,那些东西都是些什么。

安怡郡主笑道:“如今我算是看清楚了,姚七小姐是做出新茶的人。”

崔映容深深地看了一眼婉宁,“七小姐可不能厚此薄彼,七小姐送给安怡郡主的东西,我也厚着脸皮要一份,免得走出了郡主府。就再也喝不到这样的好茶。”

张氏攥起了帕子。

崔映容看向张氏,“三太太有这样的女儿在身边。可是天大的福气。”

张氏面色僵硬片刻,立即笑着颌首。

周阮如缠着婉宁说话,三个丫头又开始说说笑笑,花厅里的夫人不时地将目光落在婉宁身上。

今天过后,除了沈家要新卖的茶,婉宁也会被人不停地提起,京里的小姐琴棋书画但凡有一样出挑,都会让人赞不绝口,更何况婉宁有帮她的安怡郡主和镇国将军夫人。

她本是想要给婉宁拆台,如今却做了婉宁的垫脚石。

张氏只觉得透心的凉意从胸口钻出来。

……

“妹妹泡的茶真好喝,”周阮如喝了一杯又一杯,余卿眉笑着看了周阮如一眼,“哪有你这样喝的,这茶也不能白吃,你做的耳坠子好kàn

,快来做一对送给婉宁。”

“那是自然,”周阮如道,“我做两对碧玺的给你们,戴起来定然好kàn

。”

余卿眉道:“我岂不是白白得了你的东西。”

三个人正说着,下人来禀告,“马车已经备好了。”

没想到这样就散了宴席,周阮如依依不舍地拉着婉宁的手,“不想让你走,干脆和你继母说一声,去我哪里住一阵子。”

余卿眉“噗嗤”笑起来,“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

周阮如这才恍然大悟,“我还当这是我家了。”

婉宁先送了周阮如上车,然后才跟余卿眉告辞,“改日去我家里。”

余卿眉道:“要不是我表姐生病,我真的要过去,如今那边乱成一团,我母亲的意思让我过去陪些日子,”说着压低声音,“我那表姐定了婚约,要行及笄礼,谁知dào

会在这时候生病,远近的郎中和御医都请了,吃了药却不见效用,人瘦成一把骨头,也不知dào

怎么办才好。”

婉宁道:“是不是要嫁人了心里难免慌张。”

余卿眉摇头,“也不是,要明年才筹备婚事呢,再说这亲事极好的,别人羡慕都来不及,她怎么会不愿意。”

有些事并不是别人看着好就好。

姚家下人又来催,婉宁才和余卿眉分手。

……

张氏心神不宁地坐了马车回到姚家。

坐在椅子上,她还在想婉宁沏茶的模样,熟练又自信,根本是早已经准bèi

好了。

为什么,难道姚婉宁已经料到今天的情形?

张氏焦灼地站起身来。

院子里忽然传来清脆的童声,“母亲,母亲,五叔来了,五叔要教我读书。”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撞见

张氏正心乱如麻,听得欢哥的声音一下子站起来,丫鬟来没来得及上前伺候打帘,张氏已经急匆匆地迎了出去。

欢哥穿着蓝色的小袄,跑得满头大汗,袖口还沾着许多的泥土。

“这是做什么去了?”张氏埋怨地看了一眼欢哥身边的乳娘。

乳娘慌张地告罪,“都是奴婢没看住,八爷要看七小姐院子里的翠鸟,跑得快了些摔了一跤。”

又是婉宁,为什么最近糟心的事都和婉宁有关。

张氏板起脸,“不准让欢哥再去七小姐院子里。”

乳娘急忙低头应承。

张氏向前拍打着欢哥身上的泥土,“以后慢着点,要走着不要跑。”

欢哥笑着点头,“母亲,五叔来了,要教我读书。”

张氏点点头,“不能这样去,换了衣服梳洗干净再去书房找你五叔。”

张氏带着欢哥去换了衣服,然后将欢哥送去二进院里。

看着欢哥被乳娘送进书房,书房里立即传来欢哥的笑声,“五叔,五叔,上次的故事还没讲完,先给欢哥讲故事吧!”

欢哥又缠着姚宜之讲故事,张氏站在长廊听着屋子里传来的说话声。

下人端了茶点进屋,掀开帘子的时候,张氏仿佛能感觉到书房里十分的暖和。

“太太,我们该回去了。”银桂的声音传来。

若是往常,她转身就会离开。可是最近,家里有太多的事发生,让她少了往日的安宁。她怎么也挪不开脚步,反而顺着声音向前走去。

姚宜之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欢哥要好好读书。”

“为什么一定要读书?欢哥更喜欢听五叔讲故事。”

孩子的声音总是那么的清脆,无忧无虑、无拘无束。

姚宜之道:“因为你祖父、父亲、四叔和五叔都读书,要不是读书,你父亲就不会到京城里来,五叔也不会进国子监。”

“欢哥好好读书。祖父和父亲就会喜欢欢哥,五叔也喜欢欢哥。”

欢哥道:“那母亲呢?母亲会不会喜欢欢哥?”

姚宜之道:“你母亲自然也会喜欢,你母亲还盼着欢哥长大了能有个好前程。”

姚宜之的声音这样的柔和。完全不像姚宜闻,只会板着脸跟欢哥讲读书的大道理,将圣贤、祖宗都要搬出来,几岁大的孩子能懂得些什么?

“你父亲听到你背书。就会高兴。”

欢哥仿佛听明白了似的。“父亲这两天就不高兴,欢哥都不敢和他说话。”

姚宜之道:“那等父亲下衙回来,欢哥就将五叔教的背给父亲听好不好?”

不知怎么的,张氏听得心里发酸,经过了这么多事,唯一能帮她的人就是姚宜之。

屋子里响起一大一小读书的声音。

张氏站在廊下仿佛站僵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伸过来打开了窗子,那手指修长。优雅地揽着袖口。

张氏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姚宜之那双温和的眼睛。他似是要说话却又没有开口,半晌才转过头去。

张氏听到轻轻地一声叹息。

张氏握紧了手里的帕子。

“太太,老爷回来了。”

丹桂的声音传来,张氏顿时打了个冷战,姚宜闻怎么会在这时候回家,张氏转身就要向院子外走去,却才走到月亮门就看到了大步走过来的姚宜闻。

“你怎么在这里?”姚宜闻皱起眉头。

张氏的心顿时乱跳起来。

是谁说了什么?还是恰好撞见?

“老爷,”张氏装作若无其事,“五叔在教欢哥读书,妾身……将欢哥送过来。”

看着张氏心上穿着的桃红色褙子,隐隐约约有一股香甜的气味传过来,姚宜闻觉得有些不适应,“怎么又熏香了。”

张氏道:“大约是从前的旧衣裳就沾了香气。”

姚宜闻又道:“老五什么时候来的?”

张氏道:“刚刚过来。”

姚宜闻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马上就要春闱了,他不好好读书回来做什么?欢哥读书用不着他,请先生过来也就是了,”看了一眼张氏,“快回去换了衣服。”

说着向书房走去。

看着姚宜闻的背影,张氏才松开攥紧的手指,手心里满是湿漉漉的汗。

……

“你怎么过来了。”

姚宜闻不悦的声音传来,姚宜之站起身。

“这个时辰国子监还在上课。”

“三哥,”姚宜之像寻常一样站起身将姚宜闻迎到椅子上坐好,“今天没有见到父亲,正好国子监那边没什么事,我就回来看看,连问问欢哥。”

姚宜之看向欢哥的神情很是宠溺。

“那也要以课业为主,春闱马上到了,你还准bèi

做个举人不成?”姚宜闻说着向欢哥招手,欢哥却不肯过去。

“三哥,我和欢哥正在背书,欢哥说要背给三哥听。”

姚宜之笑着看欢哥,欢哥认真的点头,“五叔说,欢哥好好背书,父亲会高兴。”

看到欢哥,姚宜闻只觉得对张氏的怀疑和气愤顿时少了很多,没有张氏就没有欢哥,欢哥是他唯一的子嗣,将来他还要等着欢哥出人头地,奉养他终老。

欢哥也很听话,在姚宜之的提醒下认认真真地背起千字文来。

背了一大段,姚宜闻脸上也有了笑容,又向欢哥招招手,欢哥这才跑了过去。

姚宜之道:“欢哥比我小时候聪明又和三哥一样好学,将来定然会有好前程。”

“还小着,到底能不能行还要看以后。”姚宜闻虽然这样说。脸上却露出骄傲的表情。

“父亲说三哥小时候就稳重,族里的长辈那时候就断定三哥将来一定能光宗耀祖,怎么欢哥就不能。”

听着弟弟说这些。姚宜闻的手不知不觉地放在欢哥小小的肩膀上,脑海里仿佛勾勒出儿子出人头地时的模样。

那时候他该多高兴。

自己生养的孩子,成家立业,让人敬重,到时候他才是真zhèng

的荣光。

为什么家家都盼有子,就是这个道理。

姚宜之将书整理好站起身走到欢哥面前,送到欢哥怀里。“以后不止是三哥,我们姚家都要靠欢哥……”

姚宜闻看着弟弟不禁有些心酸,他有妻有子。弟弟呢?什么都没有,如今就是孑然一身,没有人真zhèng

体贴他,关切他。虽然外边光鲜。却真zhèng

的可怜。

想到这里,姚宜闻叹口气,“等你考上功名我做主帮你结门好亲事,免得你身边没有人照应。”

姚宜之脸色黯然,“看到欢哥我就想起我那个还没见面的孩子,现在我也不想许多了,从前我不知晓,现在我才明白。能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是人人都像三哥这样有福气。”

兄弟两个一瞬间沉默。

姚宜闻半晌才道:“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就算妻儿没了也不能就此消沉,谁又能知dào

这辈子会遇到什么事。”

姚宜之抬起头来,“我也想过,若是三哥遇到这样的事,定然能比我看得开。”

突然之间没有了妻儿?

这样的滋味儿?

姚宜闻平心而论,若是换成他,他也不知dào

会如何,现在一个休掉的沈氏和乱七八糟的沈家就让他头疼,内宅里张氏和婉宁又不合。

“你还记不记得我为什么休了沈氏?”姚宜闻说着顿了顿,“可是六弟妹说,秦姨娘的死和沈氏无关,若真的如此,我还是亏待了沈氏。”

也许是弟弟提起往事,他也不由自主地说起来,不但是沈氏,他对婉宁也不够好,不是一个好父亲。

“三哥还有办法弥补,”姚宜之安慰地一笑,“三哥又续弦,生了欢哥,一家人其乐融融,就已经算是弥补了从前,有些事紧紧攥着也没用,回头想想什么又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就放它过去。”

这是劝他要向前看,之前亏待了沈氏,现在不能亏待张氏,再怎么说张氏也生下了欢哥。

就算张氏有错,他也不应该牢牢攥住不放。

可是见到婉宁,他总觉得不能向长女交代。

……

婉宁正和焦无应说话。

“只要京里的夫人们接受了这样冲泡的方法,将来我们家的茶就会卖得很好。”

焦无应点头,“可是万一再有仿冒要怎么办?”

“那就让他们去仿,京里的达官显贵都有个脾气,不会喝不正宗的茶,今天在安怡郡主府,大家已经看了清楚,再说冲泡用的茶具现在也只有我们家才有,就算要仿制也没那么容易,起码要过些日子。”

几天之间会有很大的变化。

“他们仿了之后,我们还会有新茶来卖,他们愿意仿就永远要跟在我们身后,到时候我们家只会更有名气。”

让众多茶铺仿造的定然是好茶,就算仿品再多,让人最终记住的永远都是正品。

“有没有让人去查华茗轩?”

焦无应颌首,“贺大年已经安排人去办了。”

“也不用太着急,”婉宁道,“只要让京里人人都知晓华茗轩在仿造我们的新茶就行了。”

她一个人查起来太慢,京里可是一个没有秘密的地方,夫人们饭后余谈本就少了话题,如今喝着茶,说得会更加顺畅。

在沈家茶铺开张的时候,传得沸沸扬扬对沈家和新茶来说,只会是好事。

婉宁低声问,“京里能做紫砂壶的师傅还有没有?”

“就我们用的这种,”焦无应摇摇头,“小姐早就安排好了,任谁都不好找谭师傅那样的好手艺。”

这就好,这个时代的紫砂壶很大,没有这种精致的成品,就算别人想仿制,也要找到能做壶的师傅。

她虽然不懂得经商,但是她骨子里毕竟是半个沈家人,懂得捏住哪里不放对她更有利。

等到焦无应出了门,童妈妈过来道:“五老爷过来了,在书房里教八爷读书,不知怎么的,三太太也跟了过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着急

在安怡郡主府,虽然是魏太太拿出了茶,但是这件事应该和张氏脱不开干系,否则张氏就不会装作惊讶,又假惺惺的替她着急好像是个慈祥的继母。

她拿出紫砂壶和茶具,在安怡郡主府为各位夫人泡了茶,张氏的脸色有些变,从安怡郡主府回来,张氏更是径直回到房里。

张氏身边少了两个得力的下人,现在又是这样的心情,定然会想要找人帮忙,正好这时候五叔来了,张氏又有些不合礼数地去了书房。

职业的敏感,让她觉得张氏至少是信任五叔,欢哥的那种对五叔的喜欢和依赖也是需yào

张氏点头才能有的。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玄机。

“让人去趟沈家,跟我舅舅说,少跟五叔来往。”

谁知dào

五叔那芝兰玉树下面是张什么脸。

……

沈敬元看着妻子收拾准bèi

要带给婉宁的东西。

“酱菜不要装那么多,婉宁年纪还小不能吃那么咸的东西,扬州的小菜到了京里都不好吃了,不如趁着婉宁能自己挑选下人,就将家里的厨娘送去姚家。”

听着老爷絮絮叨叨地说,沈四太太直起腰身,“老爷什么时候这样仔细,连厨娘都想到了,我早就和婉宁说了,就将我们带来的厨娘送过去一个,这样一来吃食上我们也安心。”

沈敬元点点头,“姚宜闻总算做了一件人事。”

自从辰娘被休,他是第一次心平气和地提起姚宜闻。

沈四太太点头。

刚刚将东西装好。童妈妈就赶了过来,将婉宁说的话跟沈四太太说了,“小姐说。不管怎么样,舅老爷都要小心些。”

沈四太太觉得婉宁的话有道理,“让婉宁放心,我会劝说老爷。”

童妈妈说完特意向院子里乜了一眼,“舅太太,奴婢过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在准bèi

东西。这是要做什么?”

眼见就要到最冷的时节,难不成沈四老爷一家还要远走?

沈四太太道:“还没跟婉宁说,老爷想去趟宣化府。”

童妈妈听得一惊。

“去宣府?那边不是不太平吗?离瓦剌那么近。四老爷怎么好过去。”

沈四太太也有些担忧,“这两年已经好多了,朝廷有专门驻守的兵马,老爷不会到宣府镇。而是到周围去打听打听。年前就能回来。”

“这冰天雪地的,”童妈妈想想就觉得冷,“那可是北边,这个时节可能已经下雪了,就算过去了也不好行车啊。”

“家里在西北那边可能会拿不到盐引,”沈四太太抿起嘴,“老爷有些着急,沈氏全族上下还有伙计都等着盐引换盐来卖。万一有个闪失,老爷没法交代。正好有人在北面有屯田,想要将屯田卖给我们沈家,老爷想了好几天,说什么也要去看看,将来就算西北那边供应不上,北面还可以用粮换引。”

这样到底能不能行。

童妈妈看着眉头紧锁的沈四太太,“太太怎么不去问问小姐,让小姐劝劝舅老爷。”

沈四太太看了一眼身后葱绿色的帘子,将童妈妈叫到东侧室里说话,“我们老爷肩上毕竟压着整个沈家,那些重担不是我们妇孺能都担下的,我也劝说过,老爷却说沈家能趟出一条商道,也是费劲千辛万苦……”

沈四老爷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看来是一定要去看屯田了。

童妈妈也不好再劝沈四太太。

沈四太太顺势将话题引到婉宁身上,“婉宁怎么样?可出了口气?”

童妈妈道:“哪里能呢,张氏不过是受挫而已,我们太太是被休出了姚家,老太爷那边倒是气得不轻,听说我们小姐不但回来了,还在身边大肆换人手,只要小姐去请安,老太爷就气得翻白眼,骂小姐是逆子,将来不会有好下场。”

听到这些话沈四太太气得咬牙切齿,“没有好下场的是那个老东西。”

说话间,下人将要送给婉宁的东西拿来。

沈四太太都分开放好,“这是护手、护膝,过几日是一定要穿的。”

童妈妈就看向那雕花镂空的手炉,“手炉我们家里有。”

“我知dào

,让人购置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到婉宁,”沈四太太满脸慈祥的笑容,“昆哥也喜欢,我还特意绣了个手炉套,昆哥的是蓝色的,婉宁的是粉色。”

看着说得仔细的沈四太太,童妈妈心里叹气,舅老爷一家对小姐是真的好。

……

从沈家出来,童妈妈将沈四太太的话仔细地说了。

婉宁伸手要地图,宣化府她是听过的,那是本朝的边陲重镇,舅舅怎么会想到要将米粮送到宣化府换盐引。

她之前跟舅舅说过,等到茶叶卖出去就会有银钱,明年春天再做计较,这段日子她一直在忙茶叶和紫砂壶,就很少去舅舅那里,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舅舅做了决定要赶在年前去宣化府看看。

童妈妈好不容易找到地图放在婉宁眼前,用手指了指,“宣化府就在这里,倒也听说那边太平的很,离京师也不算太远,说不定也没什么。”

如果这么简单,为什么会有人卖屯田?舅舅到底有没有问个仔细?

“也许四老爷就是谨慎起见才会去看那些田地。”

婉宁站起身来。

在沈家的时候舅舅就说,二舅舅每年都要冒着危险去边疆送粮,有一次边疆不太平,二舅舅就带着粮食躲在民户里,结果被那些外族人发xiàn

,将身边的伙计从屋子里一个个拖出去杀了,就要抓到二舅舅。还是二舅舅身边的小厮挺身救主。

二舅舅因此捡了一条命。

就这件事,舅舅一直觉得亏欠二舅舅,舅舅的心情她能理解。作为沈家主事的人,哪里能一直缩在别人的后面。

舅舅不想将来龙去脉和她讲,她也知dào

为什么。

在舅舅心里她毕竟是个孩子。

“让人去备车吧,我要去舅舅家。”婉宁低声吩咐童妈妈。

童妈妈点点头,刚要下去安排,落英进来道:“老爷过来了。”

父亲怎么会这时候过来。

婉宁皱起眉头。

“婉宁。”姚宜闻兴致勃勃,满脸的笑意。

婉宁上前给姚宜闻行礼。

“婉宁。”姚宜闻道,“你小时候一直想要父亲给你找个女先生回来,正好我今天遇到了陈阁老。陈阁老给家里的小姐请了女先生,我就问了一句,陈阁老的意思,可以问问那女先生。她若是愿意也能来给你做西席。”

能和陈阁老家的小姐同一个西席那是好事。

姚宜闻捋着胡子。

“陈阁老家的小姐多大年纪?”婉宁看向姚宜闻。“和女儿相仿?”

姚宜闻点头,“差不多,我记得……”

“父亲在我小时候想要请西席,如今已经过了多少年?”婉宁抬起头来,“如今女儿已经长大了,琴棋书画自学了不少,还在京里买起了茶叶,这时候再学着书香门第家的女子书画不离手。未免太晚了些。”

姚宜闻被说得一怔。

“多少年了,女儿都没想过还会有父亲可以依靠。”婉宁顿了顿,“父亲真的想对女儿好一些,弥补这些年的缺失,不如急女儿所急,让人去打听打听那个华茗轩,为什么在女儿的茶铺开张之前,就有了女儿让人新做的新茶。”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

姚宜闻身上那股身居高位的文臣风仪立时卸了一半。

婉宁上前给姚宜闻行礼,“父亲,女儿要去大伯那里,听大伯说说往后该怎么办。”

姚宜闻压制着怒气,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眼睛里却又有一丝的愧疚,这样两相为难地挣扎了片刻,转头吩咐下人,“多几个人跟着小姐去大老爷那里。”

送走了姚宜闻,婉宁去内室里换衣服。

童妈妈看着皱眉的婉宁,“小姐放心,沈四老爷就算要走也不会这么快,我们定然能赶上,小姐好好劝着,就算是再急哪怕等到明年春天。”

婉宁点点头。

童妈妈看了看外面,落英让人守着门口,屋子里也没有旁人,这才低声道:“奴婢还没见过老爷那样的脸色,想要生气却又要忍着,”说着顿了顿,“小姐不是一直想要请个西席来教字吗?”

姚宜闻没有给她太多学习的机会,以至于到现在很多繁体字她还是用猜的,从泰兴到京里她倒是跟着昆哥蹭了不少杨敬先生的课,可是这些显然还远远不够,她真的需yào

一个先生。

却不是现在,更不是陈阁老家推荐的。

“我们家和陈家有婚约,”婉宁看向童妈妈,“你觉得陈家会要我这样的媳妇进门吗?”

陈季然她是见过的,能看得出来,陈家十分宝贝这个儿子,以她现在的处境,陈家是不可能同意的。

“那怎么不可能,”童妈妈有些不服气,“小姐是进过宫,受过皇后娘娘赏赐的。”

“可我也将姚家闹得一团乱,气病了长辈,还将亲六叔送进大牢,现在又惊世骇俗地做起了买卖,时不时的更会抛头露面给人治病。”以陈家的审美,教育孩子的方法,怎么可能接受她这样个媳妇。

除非陈家是另有打算。

不管陈家的打算是什么,既然彼此看不上眼,也最好不要硬牵扯在一起,既然陈阁老已经试探了父亲,想要看看她是不是还能学习礼仪,干脆她现在就回过去,让陈家彻底断了这个心思。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春心

听出婉宁话里的意思,童妈妈张大了嘴,“小姐是不想嫁去陈家?”

婉宁点头,“别人能随随便便给我订门亲事,我自己自然要仔细思量。”

童妈妈脸色有些难看,“陈家的亲事是太太想方设法让老爷定给小姐的。”那时候太太离开姚家,可就有这样一个要求。

“母亲为什么想要我嫁去陈家?”婉宁转头问童妈妈。

那还用说吗?童妈妈道:“那是因为陈阁老家家境好,小姐嫁过去之后衣食无忧,也会被人高看一眼,陈家三爷也是一表人才。”

“那时候母亲就知dào

陈季然一表人才?”

听到婉宁的问话,童妈妈一怔。

婉宁拢好了袖子,笑着看童妈妈,“不管是衣食无忧还是让人高看一眼,都不能将希望寄于别人身上,而是要靠自己,这样才来得稳妥,如果为了嫁进陈家,现在我就听命父亲,整日里在家中读书,将来勉勉强强地被抬去陈府,我和从前又有什么区别?”

“至于我将来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婉宁顿了顿,“妈妈放心,我不会亏了自己,定然会嫁个极好极好的人。”

童妈妈听得眼睛湿润点了点头,“小姐说的对,我们从泰兴到京里,卖茶点又卖茶,都是小姐一手做出来的,没有依靠谁,将来定然也是如此。”

婉宁穿上氅衣。

童妈妈道:“老爷吩咐的人还跟着,我们……要去沈家吗?”

婉宁摇头。“我们去大伯家里,跟外面的贺大年说一声,让焦无应带着人去等我。”

……

一路上婉宁一直在想商屯。

商屯的兴起是因为运粮需yào

的花销太大。商贾无利可图,朝廷才批准在边关重地屯粮,宣化府若是有垦好的商屯卖,对沈家来说的确是个诱惑。

从先帝的时候开始,边疆战端开始由西北转为北边,朝廷开始折银换盐引,经常有瓦剌饶边的宣化府等北边重镇却不在其中。如果沈家还想接着屯田,靠商队运米,就要在北边重镇种粮。

舅舅急着去看屯田。是想要早些买下来,等到春天的时候耕种,否则就会来不及。

这是在边关做过商屯的人才有的经验。

卖商屯这种情形也并非没有,经营商屯是要耗费巨大精力的。有些商贾经过几代家境凋零。无论是雇人耕种还是运粮都难以支撑就会变卖屯田,舅舅是买过这样的商屯,心里觉得有几分的把握,再说在宣化府也有沈家的屯田,只不过数目不多而已。

关键是,这余家到底可靠不可靠,宣化府离京城这么远,若是有什么差错也没有人接应。

到了姚家。婉宁去给姚宜州行礼。

姚宜州正笑着喝茶,“这茶卖的好。我听说京里几个铺子都被挤的水泄不通。”

可以预见京里会开始流传这种茶叶的泡法,泡茶的过程很讲究,尤其是泡茶用的紫砂壶,根本是谁也没有见过的,用普通的紫砂壶却又泡不出那种味道。

姚宜州道:“你是请的哪里的师傅,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东西。”

宜兴紫砂壶这是后世谁都知dào

的,现在这里虽然已经有了类似陶壶的紫砂壶,却还没有真zhèng

的宜兴紫砂壶踪迹,商机就是要走在别人前面。

周高起《阳羡茗壶系》里面说过宜兴紫砂壶:一壶重不数两,价值每一二十金,能使土与黄金争价。

她让人去宜兴找紫砂,又请来制壶的师傅,这里面虽然有些波折但也算是顺利,很多事只要着手去做,就会发xiàn

没有那么难。

婉宁道:“大伯喜欢,将来有了新样子我再让人送来。”

姚宜州摇摇头,“哪里要得了那么多,我知dào

你们做来不容易,现在正是要卖的时候,送给京里的达官显贵才是要紧的。”

“什么是要紧,”婉宁笑道,“自家人喜欢才真的要紧。”

看着婉宁舒展的眉眼,姚宜州有一种子女绕膝般天伦之乐的感觉,所以母亲会喜欢婉宁。

说话间,焦无应来了。

婉宁和焦无应到屋子里说话。

“这次的新茶不会泄露,”焦掌柜道,“我们几家铺子上上下下都查了一遍。”借着这次泄露茶叶的机会,将那些吃里扒外的活计和掌柜都清出了铺子,不过在此之前要弄个清楚,这些人到底是为了谁在害沈家。

“就这一次机会,”婉宁道,“要让人盯仔细了。”

焦无应点头,“小姐放心,既然已经有了眉目,就一定会弄个明白。”

“有没有弄清楚舅舅要买哪家的地?”

焦无应道:“是余家在宣化府的地,去年余家的大老爷得病死了,隔了三个月二老爷也死在了运粮的路上,家里剩下了一堆妇孺,两房又忙着争家财,今年连地都没有种。”

表面上看起来,余家是因为家里的麻烦事才要卖地。

既然是争家财,婉宁看向焦无应,“你让人装作商贾去余家问地价。”

焦无应道:“小姐放心,这样的事我们在泰兴就做过。”

焦无应的话音刚落,童妈妈匆匆忙忙进了屋,“小姐……来了……来了……”

“谁来了?”婉宁问过去。

童妈妈挥着手里的信,“小姐,太太……娘子来了。”

看着童妈妈的样子婉宁顿时猜出来,“你说我母亲来了?”

童妈妈不停地颌首,“是,娘子来了,再有两日就能进京。”

母亲来的真是时候,她送去扬州的信恐怕还没到母亲就起身了。

到底是放心不下她,这样也好,她们母女就要团聚了。

婉宁看向焦无应,“让贺大年去京外迎我母亲,舅舅那边去知会一声,”说着顿了顿,“让下人去将我新买的院子收拾出来。”

……

张氏帮嘉宁长公主画花样子,到了年底该做荷包,好赏赐给家里的小辈。

嘉宁长公主拿起张氏画的样子,不禁叹口气,“你看看你,心不在焉的,一朵花让你画出两个蕊子来,我要是让人照着这个绣了,家里人看到要笑起来。”

张氏顿时红了脸,放下手里的笔,“长公主还不知dào

,我是心里有事……”

“什么事?”嘉宁长公主道,“你也别总是放在心上,最终她还是要认你这个母亲,将来靠着你才能出嫁。”

张氏摇摇头,“我们家七小姐可不是寻常的内阁小姐,现在京里谁不知dào

姚七小姐。”

这个她倒是听说了,嘉宁长公主道:“茶我还没来得及去尝,我家老夫人去了趟宴席,回来就打发人去买什么荷叶紫砂壶,还没有买到。”

听到人提起什么紫砂壶,张氏的眼皮就会跟着乱跳。

张氏抿起嘴唇,“如今谁都知dào

,姚家要因此发家,将来这京里最有钱的小姐,恐怕就是我们家七小姐了。”

话说的又气又恼。

嘉宁长公主道:“好了,你不想说就别提她了,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还不知dào

你,在这件事上你是难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也要想开些,就像我,想要生这份闲气还没有呢,再说女孩子十三岁已经是要议亲的年纪。”

张氏坐了一会儿才走。

嘉宁长公主用了饭,坐下来将手里的花样子一个个地收进笸箩里,吩咐下人要仔细绣好,对整个公主府来说最热闹的恐怕就是过年。

每年过年她都是要送荷包出去。

前年做了十八只,去年做了二十三只,今年二房添了一个儿子,三房添了两个女儿,这样又多了三只,还有亲近的族亲要送,要足足做三十只才会够用。

她却每年都一样,自从嫁人之后,身边的人走的多,来的少,有时候她想也许她就是这个命。

大约知dào

长公主在想什么,晨露道:“公主,您别想太多,兴许明年我们就不用做这些荷包了。”

“乱说什么……”嘉宁长公主不悦地看了晨露一眼。

“奴婢没胡说,皇后娘娘都说了,皇上惦记着您,您是先皇最疼的公主,皇上怎么能让您就这样下去。”

嫁人之后深居简出?开始她还没觉得如何,就是身边冷清了些,后来……只要到了晚上她就会觉得院子里又大又静的可怕。

嘉宁长公主刚想到这里,胡妈妈进来道:“公主,人来了。”

嘉宁长公主点点头,“将我买的纸笔送过去,让他跟陈文实少喝点,陈文实是个粗人,他不是对手。”

胡妈妈笑着点头,“是,看起来就是想要听您说话才会过来的。”

……

嘉宁长公主府的后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长衫玉立的人影早就等在那里,听到声音迎过去。

“这是给您的纸笔。”

他伸手接过。

“长公主吩咐了,说陈大人在外带兵打仗,有一身的好酒气,现在又要补了宣府的总兵官,难免要跟您多喝两杯,您也不要太实在了。”

说着话,他向院子里看去,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盏灯在风中晃动。

他点了点头。

“三爷慢着走。”

姚宜之转过身,月光下他的模样显得格外的温文尔雅。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礼物

崔家,崔夫人带着下人走进儿子的院子。

崔奕廷正在看公文,南直隶贪墨案的卷牍高高地堆起来,都快淹没崔奕廷的肩膀,崔夫人看得心酸起来,吩咐丫鬟,“将团子汤放下。”

崔奕廷站起身来扶崔夫人坐下。

“陈家宴席你为什么不去?”

崔奕廷道:“正好手里有些公文没处理完。”

崔夫人叹口气,“都是因为你父亲要去,你才不去,你们父子两个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不是像母亲想的那样,”崔奕廷道,“我和父亲没什么。”

崔夫人仔细地端详着崔奕廷,“你想什么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不知dào

,更别提你父亲,你父亲安排好的婚事你也拒了,让你父亲在陈家面前丢了脸面,这次去看陈文实,你父亲也有要缓和的意思,礼物都挑了好几天,你偏偏不跟着一起去。”

“我跟父亲去了是什么意思?”崔奕廷道,“拿着贵重的礼物上门,是要应允这门亲?”

崔夫人被问的哑口无言。

这门亲事是陈家先提起来的,陈家是将门之后,陈文实二十几岁时就跟着父兄在外带兵,陈老太爷战死沙场,陈文实的兄长驻守边关十几年,后因伤病致仕,陈文实接替兄长镇守浙江三府。

老爷在浙江的时候遇到陈文实,将陈文实请回家里做客,那时候奕廷正将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家里十几个下人都没能将奕廷从房顶拽下来。陈文实见了倒是高兴起来,直夸奕廷将来定然有出息。

老爷听得半信半疑,两个人喝酒的时候陈文实就将自己小时候和哥哥上树爬墙闹得家宅不宁的事说出来。

她还记得老爷说这话时的神态。“用网子套野鸡,将虫子带进被窝里,将蚂蚁圈在桌子上吃饭,用墨给自己描了个大花脸出来吓人,这些我都说了,陈文实听了还哈哈大笑,说什么也要跟我结这门亲。将来让陈家四小姐嫁进来,奕廷也就成了陈家的半个儿子。”

亲事就这样坐定了。

谁知dào

奕廷会不同意,说什么也要退婚。老爷不肯,奕廷就自己写了封信给陈文实,到现在她和老爷也不知dào

奕廷写的到底是些什么。

“我看不出来陈家四小姐有什么不好,武将家的女儿不要。难不成你想要个文官岳父?”崔夫人的声音微微上扬。

“母亲别试探我。”崔奕廷道,“还没到那个时候。”

不过是拐着弯的问一声却这样被回过来,崔夫人摇摇头,“听说谢严纪还说你脾气好,有耐心,刑部上下一心才将案子办好,也不知dào

这话是从何而来。”

崔夫人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崔奕廷将陈宝叫过来。“有没有问出来李成茂什么时候进京?”

陈宝道:“还没消息。”

李成茂是陈文实的女婿,在宣府已经四年。从前他听说李成茂借着回京述职给岳父置办了一件礼物。

他怀疑,陈文实失去皇上的信任就是在这个时候。

陈文实是本朝的名将,镇守西北的时候立下大功,前世这时候他不在京里,只是听父母提起,亲家陈文实被人秘密弹劾,说陈家人的兵法在于,养寇自重。

也就是陈文实失势之后,朝廷重用邓嗣昌做总兵才让瓦剌冲进了宣府。

“备马。”崔奕廷吩咐一声。

陈宝立即跑了出去。

……

李成茂眼看就要进城门,迎面却来了崔家的下人。

“李大人,”崔家下人恭敬地将帖子递上去,“我们家二爷请您稍等一会儿。”

就在这里?

眼见京城就在咫尺,崔奕廷为什么要将他拦在城外。

李成茂皱起眉头,转头问下属,“什么时辰了?宴席已经开始了吧?”

天已经黑成这样,就算下属不说他心里也清楚。

“大人,我们何必要听那个崔奕廷的。”

崔奕廷退了陈四小姐的亲事,外面人只当是陈家嫌弃崔奕廷顽劣,陈家人却知dào

的清清楚楚,崔奕廷一封信就送到岳父那里,将岳父气得三天没有合眼。

可岳父也说过,崔奕廷这个人虽然气人,却从来不说虚话。

李成茂正等着有些不耐烦,就瞧见官路上有人骑着马跑过来。

“崔奕廷?”李成茂隐隐约约认出来,忙下马迎过去。

“二爷,来的是李大人。”陈宝在崔奕廷背后轻声提醒,二爷已经好久没见过李成茂了,以二爷的眼神儿,除了一个鼻子俩眼睛啥也认不出了。

崔奕廷跟李成茂互相见了礼。

李成茂可是记得崔奕廷,每次看崔奕廷一次他都不明白,岳父眼光从来都不错,怎么这次看走了一眼。

“到底有什么事?”李成茂道,“城门眼见就要关了。”岳父喜欢崔奕廷,他可不喜欢,他是考上武状元才入仕的,从小就在刀枪底下摸爬滚打,最看不上的就是崔奕廷这种美名其曰“世家”出身的纨绔子弟。

看着李成茂梗着脖子的模样,崔奕廷道:“李大人是奉旨进京,就算晚一些,城门的守卫也会通融,陈伯父的宴席也早就开始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崔奕廷素来是伶牙俐齿,一口气将他的嘴封死了,李成茂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大人,陈伯父升为宣府总兵,又逢做寿,你可准bèi

了礼物?”

听得这话,李成茂顿时笑起来,“不劳崔二爷挂念。”

看李成茂的笑容就知dào

,送去的礼物定然是精心准bèi



“我也有一样礼物,请李大人过来瞧瞧。能不能送去给陈伯父。”

崔奕廷看向陈宝,陈宝伸手将何英手里的火把拿过来。

崔奕廷自己接过火把,远远地走开。

崔奕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李成茂耐着性子才跟过去。

崔奕廷站在火把下。火光将他的面孔映的发亮,他慢慢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奏折。

李成茂看到奏折,不禁诧异。

他伸过手急着打开折子,匆匆忙忙地看了个大概,然后惊呆在那里。

“这是……”

崔奕廷道:“这是御史准bèi

要弹劾的奏折,有人誊抄了一份给我。”

御史准bèi

弹劾的奏折,却在崔奕廷手上。

李成茂有些发蒙。“这怎么可能,为什么要说岳父养寇自重,西北从前是大小战事不断。也就是因为岳父,这些年才安定下来。”

“那是因为朝廷新派了副总兵。”

李成茂青筋暴起,“他们这是胡说……怎么能这样陷害岳父。”

在这里听李成茂发脾气,就真的办不成事了。

崔奕廷打断李成茂的话。“李大人是不是进京之后准bèi

回陈家?”

李成茂颌首。“天色已晚,明日一早去吏部报到。”

“吏部有当值的官员,李大人为什么不先去请报。”

李成茂低下头,若是这样一来就算是公私分明了,李成茂感激地看着崔奕廷,“是我没想周到,”说着顿了顿,“我送给岳父的礼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岳父从前的一把随身带的弯刀坏了,我从瓦剌那里得了一把。让人重新打磨了,要送给岳父,也是要讨个好彩头。”

一把弯刀,就算是再大做文章也不至于能换来皇上的猜忌。

不可能是这样的礼物,难道是他想错了?

崔奕廷又问过去,“李大人还带了什么东西?”

崔奕廷怎么会知dào

他还有东西。

李成茂吞咽一口,“是一块玉石,在宣府找到的,玉石上面刻着文字,像是一个‘周’,我想这是祥瑞,就拿了回来想要跟岳父商量,让岳父进宫时献给皇上。”

这时候发xiàn

什么祥瑞。

崔奕廷道:“皇上看到了会欢喜,群臣也会觉得击溃瓦剌指日可待,皇上这样想了自然会圣心大悦,若是有人说,李大人这样做,只是为了告sù

大家,皇上选了陈伯父去宣府是天意,皇上也是依天而行,到底是天大还是皇上大,祥瑞是给皇上还是给陈伯父的,”目光落在李成茂身上,“李大人你是统兵的人也相信这个?天底下的祥瑞多了去了,谁也没靠着它建功立业,不管是谁给李大人出了这样的主意,我觉得李大人都应该做一件事。”

崔奕廷眼梢中透出冰冷的光,“要害你性命的人,你也不必手下留情。”手握军权就要比旁人更加小心翼翼,一件好事顷刻间就会变成坏事,要耳听八方如履薄冰才能诸事顺遂。

李成茂顿时心里冰凉,若是果真如同崔奕廷所说,他和岳父两张嘴怎么能说得过那些文官,真的让皇上起了猜忌之心,身家性命都会难保。

风吹过来,李成茂才觉得起了一身的汗,放在见到崔奕廷他心里还百般怠慢,现在真是羞愧难当。

李成茂向崔奕廷拱了拱手将手里的奏折还给崔奕廷,“崔大人,大恩不言谢。”

眼看着李成茂进了京,陈宝道:“二爷,这事就算了了吧?”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泰宁侯邓嗣昌不但写了三本兵书,在福建操练水师还立过大功,身后又有勋贵的支撑,想要将他扳倒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找到机会的。

邓嗣昌任宣府总兵,沈家将宣府的屯粮通敌给了瓦剌,这一切还会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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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故事线,补昨晚的一章,今天还有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团聚

婉宁看着宣府的地图,余家的地不论是从鱼鳞册上来看,还是地图上所指都没有差错,她让人在余家守了那么久,前前后后也打听了不少余家的事,就是看不出任何问题。

也许余家就是没问题,这块地也没问题。

应该换一个思路去想,如果舅舅当机立断就不买余家的地,会不会就能万事大吉,还是早就有人布好了圈套,就像她在马车里迷迷糊糊就被人带出了京。

婉宁忽然觉得,这次的事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前前后后,让她觉得能看透却又模糊不清,从父亲那里是听不到关于宣府的什么消息,父亲不会在她面前提外面的事,这样一来她一个躲在内宅的人光靠焦无应几个,也只是打听到皮毛。

婉宁正想着,童妈妈进了屋。

“怎么样?”

童妈妈点点头,“听贺大年说,外面能听到的消息就是宣府总兵换了。”

宣府总兵换了,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

赵璠满身酒气地走进屋。

见到坐在炕边的的张瑜贞就凑过去,张瑜贞顿时皱起眉头,转头吩咐下人,“快打水来给四老爷清洗。”

“这都什么时候了,老爷还顾得吃酒,礼部传消息过来了,皇上赞赏赵琦仁孝,让礼部择日将忠义侯的丹书铁劵拿来写上赵琦的名字,准bèi

让赵琦正式承爵了。”

赵璠听得打了个饱嗝。

“贱妇……”

骂得张瑜贞顿时一愣,“老爷。你在骂谁?”

“我骂谁?”赵璠口齿不清,“我骂二嫂,我骂那个姚婉宁。要不是这两个贱妇,我早就已经是忠义侯。”

张瑜贞肩膀松懈下来,“老爷说的是,只可惜姚婉宁没死,若是她死了,我心里还能松快些。”

将马车都带出了京,姚婉宁居然还没死。早知dào

就吩咐人先给姚婉宁心窝里来一刀,再等那个崔奕廷。

赵璠喝了口茶,打了个饱嗝。

张瑜贞道:“陈文实那边怎么样了?”

赵璠道:“自然是很热闹。都说陈文实平了西北如今又被重用去平瓦剌,是大周朝真zhèng

的常胜将军。”

张瑜贞不服气的翘起嘴唇,“他算什么常胜将军,不过是在西北讨了便宜。也敢四处去说。当年他父亲打败仗的事怎么不拿出来说说?就没有人戳破他的脸皮,要说常胜将军,那要是我父亲,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伤没养好就又回战场,立下多少汗马功劳。”

赵璠听着妻子说岳父的好处,闭着眼睛他也能背出来妻子要说的话。

“你怎么不出声?”张瑜贞问过去,“是不是觉得陈文实比我父亲强?你若是觉得他好。就跟陈文实求个爵位来……”

“无缘无故说这些做什么?”赵璠皱起眉头,看着妻子的脸垮下去。“我知dào

你这些日子不痛快,”说着变脸笑起来,“我说些让你痛快的事如何?”

张瑜贞望着丈夫笑眯眯的眼睛。

赵璠看看左右。

张瑜贞将人打发出去。

赵璠这才低声道:“让陈文实先得yì

两天,很快陈家就要倒霉了,宣府总兵的位子轮不到他,最后还是要回到我们勋贵手里,至于那个姚婉宁,你也别着急,这次都有他们的份儿,南直隶的案子让崔奕廷办了,他却得罪了人,那个沈家……”

赵璠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张瑜贞用手肘去戳丈夫,“你倒是说啊,怎么话说一半。”

赵璠只是笑,“你等着也就是了,你不是说看着姚婉宁的茶铺兴隆你心里不舒坦,那也没什么,不过是一时的罢了,那些东西说不定将来要落到谁手里。”

张瑜贞昨天才发了脾气,说不但没有拿了爵位,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姚婉宁开茶铺赚钱,现在去哪里宴席大家都会说用紫砂壶泡茶,宗室中都开始时兴,大家也争先恐后地去效仿,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京外去。

赵璠道:“到时候买回来你随便的砸,不是早就说要将那些什么破壶都拿起来砸了。”

张瑜贞似乎已经感觉到了那一天的喜悦,脸上露出笑容来,“我自己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砸,当然是要好好用着,将来再找师傅做出来去卖。”

说到这里,张瑜贞又想起来,“你说沈家,沈家怎么样?”

“岳父没跟我多说,”赵璠道,“让我们管好自己的事,我只要看准时机。”说着用手比了比,做出手起刀落的动作。

张瑜贞张大了嘴,“还要做这种事。”

赵璠笑道,“都已经安排好,李成茂带兵这么多年得罪了不少人,找他寻仇的人来了,上次让我丢了脸面,这次说什么也要讨回来。”

……

“别跟赵璠说太多,”张戚程道,“他容易酒后误事。”

幕僚韩武颌首,“公爵爷放心,没说的太清楚。”

余家和沈家的事做的天衣无缝。

余家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贾,也确实要卖手里的屯田,无论谁去查都查不出问题,这就是这个局的关键,定然要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沈敬元要买余家的田地就不一样了。

从沈敬元进余家那天开始,这个局就做成了,不管沈敬元是不是要去宣府,就算是在京外或者京内的宅子里,只要被杀就能怪在李成茂身上,因为李成茂在宣府不仅将兵屯占为己有,还到处侵占民田。

“李成茂”让人杀了沈敬元就是要威吓余家,乖乖地将田地交出来。

沈家这样的大商贾都不敢再染指余家的田地,余家也只好贱卖给李成茂。

这个局怎么样?

天衣无缝。

韩武道:“公爵爷,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利用余家和沈家,这想的可真妙啊。”这主意也真狠,不给人留反悔的机会,只要沈敬元见过余家就必死无疑。

崔奕廷不是爱审案吗?沈家不是爱做个忠义之士吗?就都全了他们。

……

婉宁在姚家的垂花门等得团团转,好半天才听到马车的声响。

沈氏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从扬州到京城,再从京城回去扬州,那时候她从来没想过有一日还会来京中。

可是这次,她又来了。

还是婉宁让人护送她进京。

马车听到一处院子门口,沈氏下了车。

还是那个院子,那个哥哥只要来京里就会住的院子,门口的石雕都没有变,影壁墙也只是刷了刷,她让人种的樱桃树也不知dào

还在不在。

“母亲。”

听到婉宁的声音,沈氏不禁诧异。

婉宁匆匆忙忙走过来,沈氏眼泪顿时淌下来,嘴里却埋怨着女儿,“不是让人送信说不知dào

什么时候会到,让你明日再来。”

婉宁的手冰凉不知dào

在这里站了多久,“你看看你。”沈氏捧着婉宁的手不肯放下。

母女俩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都在这里做什么,”沈四太太笑着道,“进屋里再说话,这次你们母女两个有多少话都能说。”

沈氏点了点头,问沈四太太,“我哥哥呢?昆哥呢?”

沈四太太叹口气,“你那哥哥就是倔脾气,不肯在家里等着,偏要自己去杨先生那里接昆哥回来。”

“每天都这样?”沈氏问道。

沈四太太道:“就这两三天,跑过去就和杨先生说话,杨先生也不嫌弃他。”

沈氏看向婉宁,婉宁抿嘴一笑,“母亲放心吧,一会儿舅舅和昆哥就回来了。”

暖炕上铺着牡丹花挑金线的垫子,是她喜欢的花样,嫂嫂就是这样周全,什么都替她想着,她没有为兄嫂做过什么,只是留下了昆哥,沈氏坐下来,才说了两句话,婉宁就问沈老太太,“外祖母怎么样?听说生了头疼的病症。”

沈氏惊讶地看着婉宁,“你怎么会知dào

。”

看来蒋静瑜说的没错,外祖母是得了这样的病症。

“现在怎么养?可好些了?”

沈氏道:“好多了,吃了贺家的药就好转了。”

沈四太太听得一头雾水,正要询问,婉宁又道:“母亲可见过跟着贺家人去给外祖母看病的蒋小姐?”

沈氏没有想就点头,“见过,是贺老太太的外孙女,那蒋小姐和你相当的年纪,学了一手的好医术,你外祖母说话间差点就提到你。”

那样的氛围很容易说走嘴,还好外祖母心思缜密。

沈氏话刚说到这里,就听到昆哥的声音,“姑姑在哪里?在母亲屋子里吗?”

下人上前打帘,沈氏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昆哥快步走进门,然后是后面的沈敬元。

看到满屋子的笑脸,不知怎么的沈氏的眼泪就掉下来。

婉宁上前行礼,沈敬元点点头,“你过去吧,就在前院里。”

“这是要去哪儿啊?”沈四太太先问起来。

落雨上前服侍婉宁穿氅衣。

“去前院,让下人都跟着。”沈敬元不忘了嘱咐。

沈四太太不再说话。

沈氏倒是回过神来。

婉宁上前道:“母亲放心,就在自家院子里,我一会儿回来再和母亲、舅母解释。”

沈氏点了点头。

沈敬元催促,“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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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章更新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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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双赢 求粉红票啦

江仲让人盯着沈家。

他带的人都是从宣府一直跟着他和哥哥的兄弟,战场上出生入死,现在都愿意跟着他为大哥报仇。

大哥是被李成茂军法处置的,这笔深仇大恨他一直记在心里。

“二哥,”跟着江仲的兄弟上来道,“沈家那边不好过去,不知dào

哪里来的护卫,就在门口转悠,方才进了沈家几个,现在还没出来。”

商贾一般都有护卫,这些人要么是当过兵,要么是在镖局做过,手底下确实有几下子,可也不至于就比他们强。

现在他们是怕沈家人警觉。

江仲道:“那就先瞧着。”他们在暗处,沈家在明处,他就不信没有机会。

“二哥,要不然直接去杀李成茂,何必要大费周章。”

杀李成茂能有几分的把握?陈家下人不少跟过主子上战场,手底下都有两下子,再说,杀一个李成茂也不能解他心头之恨,说不得朝廷还会追李成茂为将军,他要让李成茂丢了性命还要臭名远扬。

“你们只要盯紧了,看沈四老爷是要出京还是要留在京里。”这样他就能知dào

要在哪里动手,江仲说着顿了顿,“记住,不论什么时候,只要被抓住,就说是替李成茂办事。”

屎盆子要扣在李成茂头上。

……

婉宁进了前院,穿着灰色褙子梳着圆髻的妇人顿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妇人虽然穿着像个下人,脸色很憔悴。却还是能看得出来从前保养的很好。

“内宅里人多眼杂,我就不请太太过去了。”

余大太太忙道:“小姐想的周到。”

婉宁将余大太太请到椅子上坐下,吩咐婆子端茶上来。“大太太将家里那边打点好了吗?”

余大太太眼睛一红,“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还好总算是安排妥当。”

沈家的下人端了茶放在矮桌上,余大太太下意识地将茶端起来喝,抿了一口就发xiàn

有些不对,茶的味道是她从前没喝过的。

她立即想起来,到沈家之前她听下人说姚七小姐卖茶的事。这就是姚七小姐卖的新茶?

余大太太又喝了一口才将茶放下,“不瞒七小姐,我们家准bèi

卖了商屯和京里的几处庄子。就搬回凤阳去,所以这边的琐碎事还有不少,我们家上上下下又都在孝期……难免心中悲伤,闹出一些事来。让沈四老爷和姚七小姐见笑了。”

余大太太是说因为要卖商屯余家两房大打出手的事。

“家中是不是有人不愿意变卖田产?”婉宁轻声道。

余大太太立即挥手。“不是,不是,就是因为我们大房有两个子嗣,二房只有一个,我那弟妹怕我们分给二房少,不过我的侄儿已经做了保,我们两房既然没有分家,如今无论多少财物。除了祖田,全都按规矩分好。否则便可以见官,我那弟妹也不是不讲理的,还是想和和气气的分家,将来回到凤阳也会互相有个照应,也就答yīng

了。”

婉宁也是才从舅舅嘴里知dào

,余大太太说的侄儿就是帮着舅舅介shào

余家的丁举人,五叔在国子监的朋友。

余大太太的话里有难过,也有轻松,说到最后吁了口气,仿佛解脱了般,婉宁看不出有半点说谎的痕迹。

婉宁点点头,抬起头来和余大太太对视,“余大太太觉得我的茶怎么样?”

余大太太一怔,没想到姚七小姐会这样问。

“好……茶……自然是很好……”

既然如此。

婉宁道:“余家回到凤阳之后准bèi

要做什么?”

这个余大太太还没有想过,她吞咽一口摇摇头。

婉宁轻轻地道:“我家的茶在凤阳还没有人代卖。”

余大太太的眼睛顿时亮起来,“小姐是说……”

“不走商,不去边疆换盐引,不一定就不再经商,余大太太到了凤阳应该不会坐吃山空,定然还想要做铺子,如果余家愿意,可以代卖我的新茶。”

余大太太顿时站起身,“那自然是好。”

京里已经时兴的东西,出京也会有销路,这是多少年的惯例,尤其是新出的东西,尤其是代卖,那是基本不蚀本的买卖啊。

姚七小姐的话,真是解了她的心忧。

婉宁道:“只是有一样,既然我们是长久的买卖,余家的在宣府的田地是什么情形,余大太太要跟我说个清清楚楚。”

余大太太刚要说话,婉宁伸出手来阻止,接着道:“我想知dào

要卖的田地有多少佃户耕种,余家多少人在管,用了多少的流民,每年出多少粮食,既然是垦荒,鱼鳞册是什么时候拿到的,余家出事之后又有谁在管,今年出了多少粮,在和沈家商量卖地之前,有没有许诺卖给别人,余家在宣府已经有一段日子,宣府那边是个什么情形,每年的盐引可好换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余大太太没有记全,转头去看身边的管事。

管事也惊呆地看着姚七小姐,几乎忘记了礼数。

姚七小姐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

根本不像是个刚刚经商的新手,而是十分的熟练的行家。

婉宁沉下眼睛,“如果余大太太不方便说,可以回去想想。”

姚七小姐本来热络的神情顿时冷淡不少。

做商人的都知dào

,什么叫做趁热打铁,来之前她就知dào

不能小看姚七小姐,这次见面听到姚七小姐说了这么多话,她心里就更加坚定了,田要卖给沈家,这样就和姚七小姐有了关系,代卖茶叶的事不如立即就定下来。免得日长梦多。

如今不再是一笔买卖,而是长久之计,从前想要隐瞒的事。她现在也会说个明明白白,好让姚七小姐知dào

她的为人,放心将茶交给她。

余大太太看向管事,“你就原原本本地都跟姚七小姐说清楚。”

管事应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了账本。

婉宁道:“今天的事,余大太太先不要让别人知晓,对外面也不要说,是我要买余家的田产。”所以她才会让余大太太乔装成下人来到沈家。

有些生意就是这样。没做成之前不能让外面人知晓,余大太太想一想也就放下心来,“不怕跟七小姐说。我们余家今年就没有让人种田,不过田地也没有空着,是当做军屯种的。”

当做军屯种是什么意思?怎么和朝廷牵扯上了关系?

余大太太看了看管事,管事开始慢慢地回禀。

……

将余家人送走。婉宁回到内宅里。

沈敬元忙站起身。“余家的田有没有问题?”

婉宁摇摇头,“没事。”

沈敬元松了口气,“那个丁举人是余大太太的侄儿,看中了我们家在扬州经商,余家的祖籍是凤阳,凤阳和扬州很近,余家也是将来想求个帮衬。”

问题不在这里。

问题在于,余家的田地和军屯扯上了关系。表面看起来好像无关痛痒,可是有些信息放在朝廷上就能引起轩然大波。

以沈家这样的身份比那些小商贾要更加谨慎。不能贸然决定每件事。

“四老爷,”门口的婆子进来道,“崔大人来了,请四老爷过去。”

沈敬元点点头,就要出门。

婆子看了看屋子里,低声道:“崔大人那边说,有些话想要问问七小姐。”

崔奕廷知dào

婉宁在这里?

婉宁低声道:“舅舅放心,我让人送信给崔奕廷,问了问他宣府的事。”大约是跟崔奕廷办过了漕粮的案子,凡事涉及到朝廷,她的直觉就是,崔奕廷总能知晓些别人不知dào

的事。

也不知dào

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婉宁快步走进院子里。

崔奕廷听到声音转过身。

好一阵子不见,崔奕廷好像和记忆里不太一样了,大约是因为在衙门里主事,整个人显得更加沉稳。

婉宁上前行了礼。

白狐的氅衣穿在身上,总觉得她好像长大了,略微高了一点?还是梳了单螺髻的缘故,崔奕廷忽然发xiàn

自己在算计眼前的姚婉宁到底长高了多少。

他记得在泰兴救她时,她还戴着金镶玉的项圈,落水之后连呼喊的力qì

仿佛都没有了,柔弱的像个奶娃娃。

崔奕廷不禁失笑。

突如其来的笑容让婉宁觉得奇怪,崔奕廷仿佛刻意遮掩,微微转过头道:“你问宣府的事?”

婉宁看向童妈妈,童妈妈立即将宣府的地图递给崔奕廷。

“是我舅舅想要买宣府的田地。”

崔奕廷微微皱起眉头,沈家还要去宣府?

婉宁接着道:“我觉得有人在盯着沈家,我想向崔大人借些人手。”不管她的怀疑是不是真的,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改变章法,只要有盯着沈家的人,就会乱了手脚。

还没跟他问仔细,就断定要借人手,姚婉宁是已经发xiàn

了什么端倪?

……

江仲足足花了半天的时间才打听到了沈敬元要两日后动身去宣府。

“打听的清清楚楚,不会再错了,沈家管事已经采买了东西,沈家忙成一团,只是去的人不少,好像准bèi

了许多马车。”

只要知dào

沈敬元要出京,不管沈家带多少人,他也能杀了沈敬元。

江仲站起身,吩咐兄弟,“随我出城,找个好下手的地方。”带得人多没有用,有时候反而是麻烦,他在兵营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以他的本事对付一个沈敬元绰绰有余。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惊喜

“准bèi

好弓箭。”只要沈家出了城,在城外方便他们动手的就是弓箭。

江仲仔细吩咐着。

沈家既然都已经准bèi

好了,应该不会改主意,等到他这边动了手,御史言官就会上奏折弹劾李成茂。

至少他能保证在他这边不会出什么差错。

……

李成茂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

陈文实皱着眉头看李成茂,“多亏了崔奕廷,否则你这大动干戈地给我拜寿,又送来物件儿,岂不是又给了御史言官一个把柄。”

“岳父,都是我想的不够周到。”

陈文实在屋子里踱步,“等着吧,看这两日御史的奏折还会不会摆在皇上的御案上。”

……

婉宁一大早就起了床,落雨伤好多了,就跟着落英两个说说笑笑给婉宁拧帕子洗脸,婉宁换了件鹅黄色的小袄,看起来精神焕发。

童妈妈端茶进来道:“天气好,若是见昨日的样子还以为会下雪呢。”

婉宁点了点头,“这样也方便搬东西。”

童妈妈道:“沈家那边估计天不亮就开始忙了。”

婉宁道:“有没有说马车什么时候从沈家走?”

童妈妈道:“应该是快了。”

“今天给我梳个单螺髻吧!”婉宁坐下来。

童妈妈眉眼都舒展开来,接过媳妇子手里的梳子,“今天让奴婢伺候小姐梳头。从前奴婢都是伺候太太梳头。”

童妈妈说的是母亲沈氏,母亲喜欢童妈妈梳的头发,可是自从母亲被休之后。童妈妈就落了一个手抖的毛病,平日里做事还好,就是梳头的时候手会抖个不停。

张氏就是借此将童妈妈送去了庄子。

落英细心地在一旁帮忙,童妈妈一丝不苟地梳着,很快就梳出了单螺髻,乌黑的鬓角,长长的眉毛。细腻又白皙的皮肤,不仅是漂亮,目光粲然。就像春天里刚长出来的绿草生机勃勃。

童妈妈抿嘴笑,“小姐比老爷和太太要漂亮。”

……

“那边有什么动静?”张瑜贞早早就过来,一把拉住妹妹说话。

张氏摇摇头,“听说都好着呢。方才来给我请安。梳的是单螺髻,穿着我让人新给做的氅衣。”

她看着就生气,她辛辛苦苦做的东西却穿在了她最不喜欢的人身上。

“六太太那边怎么样了?”张瑜贞低声道。

“寿家倒了,六太太回来之后就不出院子,承章、承显两个还接着读书……看样子,开春就会回去泰兴。”

少了寿氏这样的人在前面遮挡,很多事她就不能做的太明显。

“没关系,”张瑜贞笑道。“等过几天,你就没这样忧心了。该着急的就是你那继女和沈家。”

张氏看着满脸笑容的姐姐,“又有什么事?”

张瑜贞道:“你别管,上次的茶叶是我没做好……”

听到姐姐这样说,张氏不禁惊讶,“茶叶的事,不是母亲安排的吗?是你出的主意?”

说到这个,张瑜贞就生气,“母亲哪里会答yīng

,父亲知dào

了还将我骂了一通,如果这件事做成了,看谁还会数落我的不是,可惜你那继女还留了一手,到底是沈家生出来的狼崽子,天生就会商贾那套算计,专会不择手段的钻营逐利,我们怎么能及得上。”

暖阁里没有别人,张瑜贞就不加避讳,“方家的锦缎铺怎么样?说是卖给了淇国侯,淇国侯到底是怎么拿到的谁都清楚,连方家都不敢做声,她不过是个小丫头,我就不信她能有通天的本事。”

张氏抿着嘴不说话。

张瑜贞放下手里的茶杯,“你怎么不出声了?妹夫待你怎么样?”

张氏的手绢在浅绿色芝草纹缎裙上铺展开来,半晌微微一笑,“好不好的能怎么样。”她还绷着脸面,只等老爷自己回来。

说的很轻易,眉眼中却有遮掩不住的得yì

神采。

银桂说,有几次老爷在她院子外走过,说到底不过是想让她主动出去迎罢了,她偏不,她就在屋子里和欢哥说笑。

说到底在老爷心里欢哥是姚家的嫡子,老爷不能为了嫡女不要嫡子。

她还年轻,家里的几个姨娘还都看她的眼色,这几天她不让老爷进门,她们几个谁也不敢放肆而为。

熬不了两日,老爷就会让人将铺盖搬回屋子里。

到时候她在哭一鼻子,让老爷答yīng

将孙妈妈和丹桂暂时送去庄子上。

男人还不就是那点的心思,这些年她在这上面一直把握的很好。

张瑜贞正要说话,丫鬟端来茶点,湘色的帘子撩起来,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爆竹声响。

张氏和张瑜贞对望一眼,“这是哪里传来的声音?”

下人忙道:“和我们家隔着一条胡同的宅子有人住了,正在放爆竹。”

隔着一条胡同的宅子?

张氏记得那宅院很大,是不是京里哪位大人换宅子。

张瑜贞笑道:“你可要有新邻了,改日让人去拜会一下。”

这是礼数。

张氏点点头,吩咐下人,“让人去打听打听。”这两条胡同住的非富即贵,打声招呼总是好的。

“拿着东西过去。”

下人道:“太太放心,就照每次的规矩去办。”

……

新开的宅院是一片的红火,大红灯笼就在廊下高高地挂着,小厮们都是喜气洋洋,来回地搬着东西。

管事不停地嘱咐,“慢着点,小心着点,别碰坏了东西。”

马车还一辆辆地跟过来,一看就是大家的气派。

姚家的下人迎过去。先客客气气地介shào

,“我们是隔了一条胡同的姚家。”

管事听了眉毛也不动一下。

姚家的下人有些失望,不停地翘脚向周围看。想要看清楚灯笼上写的是什么字。

“我们老爷是……”

下人的话顿时淹没在爆竹声中。

门口的婆子嘻嘻哈哈,“快点,快点别误了好时辰。”

都是一水的楠木家具,还有几把磨的油亮的紫檀椅子。

姚家下人找了机会和旁边的管事闲谈,“这是从哪里搬过来的。”

管事的道:“也不远。”

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什么人家这样目中无人,难不成官职比老爷还高,家世及得上勋贵不成?

下人挺起胸脯。“我们家大人是……”

“我知dào

你们家大人是谁,我知dào

那会儿你还在娘抱里呢。”

管事的话音刚落,旁边的婆子也被逗笑了。

这是什么话。姚家下人被笑得讪然。

管事的道:“你家大人是从泰兴出来的,考上进士之后去了翰林院,三年熬到外放谋了个地方官职,娶了新太太之后才在吏部做侍郎。”

管事的声音带着几分的讥诮。

没想到这些人会这样清楚。

管事向婆子招了招手。婆子送来一份礼物。“你将这礼物拿回去,我们家也不是不懂礼数的人家。”

礼物上面放着一张红纸,红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字。

小厮不认识几个字,碰巧这个字他就认得。

这是个“沈”字。

……

江仲在等沈敬元的马车出城。

半晌打听消息的兄弟过来。

江仲松了口气吩咐大家,“都不要动,等车到了这里再动手。”

几个人应了一声。

“二哥,”那人跑的气喘吁吁,“二哥。沈家的马车没有出城啊。”

江仲皱起眉头,“还没走?”

那人立即摇头。“不是,不是,沈家的马车去了北城,沈敬元不是要动身去宣府啊,是要搬家,搬去了达官显贵住的北城。”

江仲瞪圆了眼睛,“你不是之前已经打听清楚了?”

那人道:“是,沈家下人是这样说的啊,可是今天怎么就变了章程,就不是要出城了。”

早知dào

要搬去北城,他会早些动手,哪怕是一把火烧了沈家……现在他们不但白白地等了一回,还错失了动手的最佳良机。

“二哥,这次怎么办?我们还等吗?”

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知dào

,他们过几天就要跟着李成茂回去宣府了。

不能等了。

“可是沈家的新府邸我们都没见过啊,也不知dào

里面是什么样子,沈敬元又住在哪里,这……要怎么下手。”

退一步不一定要杀了沈敬元,至少闹出大动静。

本来都是算计好的,怎么陡然生了这种变故。

……

姚家管事看着还过来的礼物,冷汗都要从额头上冒出来,怎么就那么巧,搬来的就是沈家,这个沈家,会不会就是从前太太的那个娘家。

这礼物是如何也不能让太太看到。

管事战战兢兢地去回话。

张氏正要将张瑜贞送出院子,远远地就看在在翠竹夹道走来走去的管事。

“怎么了?”张氏问过去。

管事忙上前行礼,还没说话,张瑜贞已经好奇地道:“搬过来的是什么人?”

内宅的太太们就喜欢打听这些事,管事不禁心里叹气。

“还不太知dào

。”

张瑜贞道:“怎么不知dào

?灯笼就摆在门口,写的是个什么字?”

管事吞咽一口,低声道:“是沈家。”

张瑜贞不禁思量,京里的沈家,是哪个沈家,正要再问话,看到管事尴尬的表情。

难不成是……那个沈家。

张瑜贞的笑容顿时从脸上消失殆尽,呆呆地看着张氏。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活捉

沈家为什么会搬到这里,在她眼皮底下。

张氏一口热气顿时梗在喉咙里。

张氏看着管事。

张瑜贞怔愣片刻惊讶地道:“可打听清楚了?是那个沈家没错?”

管事垂着头,“那家人……对老爷很清楚……应该是没错。”

一个月前,她们还在笑沈家就要搬出京城了,还算计着沈家那几个地点好的铺子,可是转眼之间,沈家不但没有走,还在北城买了宅子,就在姚家前面的胡同里。

那么大的宅院,这样的动静,沈家是故yì

,故yì

在她眼前炫耀,张氏不禁捂住胸口,婉宁不但回来了,还招来了沈家。

要她怎么顺心的过日子。

“七小姐呢?七小姐在哪里?”张氏的声音嘶哑。

管事忙看向旁边的婆子,“没看到七小姐出门。”

婆子也上来道:“太太是不是要喊七小姐过来。”

喊婉宁过来?看婉宁一脸的笑容?

怪不得来给她行礼的时候打扮的和往日不同,她那时还觉得奇怪,原来是因为这个,姚婉宁早就知dào

了。

不,说不定就是姚婉宁安排好的。

她还让下人去送礼物,沈家人一定觉得可笑。

又有爆竹声传来,张氏忽然觉得是那么的刺耳。

……

婉宁和姚婉玉在炕上做针线。

才绣出一片叶子婉宁就觉得眼睛酸,她抬起头看一眼姚婉玉。姚婉玉一朵芙蓉花已经绣了大半。

“怎么绣的这样快?”她的手指不算灵活,所以没有学外科,不过她的性子不太喜欢中规中矩的内科。最后才选了临床心理学。

姚婉玉笑道:“七姐姐没事的时候看书,我没事的就是就做针线。”

姚婉玉很安静,到她屋子里坐了一个时辰说的话很少,大多数只是抿嘴笑,就这样每天过来坐坐,两个人之间仿佛也渐渐亲和起来。

童妈妈端了一匣子点心,婉宁拿给姚婉玉。“拿回去。”

姚婉玉忙摇头,“都在姐姐这里吃了好些了。”

婉宁道:“给程姨娘拿过去。”

姚婉玉顿时一怔,感激地看了看婉宁。“谢谢姐姐。”

送走了姚婉玉,童妈妈快步走进来,“殷江还没回来。”

婉宁点点头,趁着沈家搬迁。她让殷江几个按照之前对外说的那样出城去。只不过不是打着沈家的名头,只是装作普通的行人,为的就是让殷江看看沿路有什么异动。

经过了上次的事,殷江应该变得更聪明,他手下的人做事也该更加灵活。

她觉得如果有个风吹草动,殷江应该能感觉的到。

童妈妈道:“倒是有件事,小姐听了定然会觉得好笑,听到爆竹声响。咱们家的下人就过去送礼拜会新邻,回来的时候……禀告给了太太。太太只是问了句,七小姐在哪里。”

婉宁能想到张氏的表情。

主仆两个笑了一会儿,婉宁道:“去跟贺大年说,搬去了新宅子千万不要怠慢,尤其是晚上。”

“您放心,新院子连家里的下人都不一定能弄清楚,更别提外面的人,也就是贺大年带着的几个家人摸得透透的,这时候若是谁想要图谋不轨,定然会抓个正着。”

婉宁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小姐会不会太小心了?”童妈妈低声道。

婉宁将针线放回笸箩,拿起桌子旁的书来,“等到殷江回来,我们也就知dào

了。”

……

沈氏站在院子里,看到两边熟悉的花树。

“婉宁说你喜欢玉兰和金桂,特意选了这个院子。”

听到嫂嫂说婉宁,沈氏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她离开姚家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婉宁不但不用她担忧,还会为她遮风挡雨。

“昆哥喜不喜欢自己的院子?”

沈氏看向沈四太太,沈四太太抿嘴笑,“自然是喜欢,我们好好布置一下,今年在这里好好过个年。”

沈氏点头,她忽然觉得压在她头上的阴霾吹散了很多。

“母亲,姑母,”昆哥的声音传来。

沈氏和沈四太太一起看过去。

昆哥小步跑来。

沈氏蹲下神,笑着向昆哥招手,“昆哥快过来,让姑母抱抱。”

沈四太太不禁失笑,“这么大的孩子了,你哪里能抱得动。”

昆哥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到了沈氏身边。

沈氏将昆哥拢在怀里。

“姑母还回去扬州吗?”

看着昆哥闪烁的眼睛,沈氏立即明白过来,昆哥说的回扬州是问她还会不会住去家庵,沈氏摇摇头,“过阵子我会回去看你祖母。”

昆哥脸上露出笑容来,“若是祖母也能过来就好了。”

“昆哥跟杨敬先生学的怎么样?”

听到沈氏问起学业,昆哥顿时滔滔不绝起来。

……

到了各家开始做饭的时候,江仲还在沈家新宅子外面徘徊。

“二哥怎么办?”

沈家才搬新家,从来来往往的马车上就能看出来,今晚沈家的宅院必定是不能收拾妥当,东西杂乱就容易出事,虽然他们对沈家的新宅子知晓的不多,沈家的下人未必就熟悉。

“我们今晚下手。”

今晚,会不会太着急了些。

“若不然再等等?”

江仲摇头,“今天无论成败,我们都要动手。”既然他和赵大人已经说好,他就不能失言。

一直等到天黑下来,沈家院子里的灯逐渐熄灭。

江仲吩咐兄弟,“找不到沈老爷没关系。我们只要将沈家的院子点着。”

最好烧的是有干草的马厩。

“等到沈家的院子烧起来,自然会有人来救火,到时候你们就趁乱离开。”至于杀沈敬元的事。就由他来做,人多眼杂反而容易出乱子。

都安排妥当,走街串巷的包更人离开,江仲挥了挥手,几个人影顿时跃进了院子。

时间比江仲想的要慢,好不容易等到沈家院子里冒出青烟,然后有吵闹的声音传出来。江仲这才进了沈家的院子。

他脚刚落地就向垂花门跑去。

过了翠竹夹道就看到了挑着大红灯笼的主屋。

江仲站在院子外微微有些迟疑。

他会选在京外杀沈敬元,那是因为不想祸及沈家的家眷,为了哥哥报仇顶多杀一个奸商。不能连累妇孺。

可如今一来,难免要惊动沈家的女眷。

他不是杀人不眨眼的盗匪,江仲退了两步,走进翠竹林。沈家走水。沈敬元这个一家之主迟早要出来看情形。

沈家院子里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很快主屋就开始有了动静,有婆子披了衣服去敲门,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快步出了来。

这就是江仲要等待的时机。

等到沈敬元走过来,江仲不声不响地抽出腰间的刀靠过去。

只要办的利索,顷刻之间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他能感觉到刀锋舔血的滋味儿。

空气里仿佛已经有血腥气弥漫开来。

沈敬元离他只有两步之遥,江仲准bèi

迈出最后一步。手已经做出了准bèi

挥刀的姿势。

脚才踏出去,江仲的脸色顿时变了。他忽然之间觉得有一股力qì

从他背后传来,让他整个人向后倒去。

江仲顿时拿出了在战场上的本领和反手握住了后面那只大手。

那只手任他扭拽着,却如磐石般纹丝不动,很快江仲被摔翻在地上,几只火把聚过来,他看到了黑着脸的大汉,一个穿着海棠色的官服的男子从不远处走过来。

“一共几个人?”

那男子沉声问过去。

立即有人道:“这是第七个。”

“让何亭长,将院子里的草堆灭了火。”

亭长?

他闯进来的不是商贾沈家?

江仲顿时怔愣在那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

……

姚家。

张氏决定要将姚宜闻请回来,沈家搬到了她的眼皮底下,婉宁在院子里安插了许多人手,张氏越来越觉得不安。

欢哥过来玩了一阵子,范妈妈劝说了她一番,和她讲了几句妾妇之道,在姚家,她毕竟还要依靠老爷才能做好一个当家主母。

她不能让这些年的努力功亏一篑。

想着这些她带着人特意去了书房,老爷看奏折的时候,她在一旁磨墨。

只要等着老爷回到屋子里,她就会想尽办法让老爷听她的话。

床铺已经铺好,张氏才卸掉头上的发簪,就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丫鬟上前打帘,姚宜闻走进来。

张氏忙去服侍姚宜闻换衣服。

桌子上还放着一只药碗,热腾腾的药散发着苦涩的味道。

姚宜闻顿时响起张氏这些年喝药的苦处,只是为了再给他生下一儿半女。

“身上的病怎么样了?”姚宜闻问过去。

张氏眼圈立即红了,系扣子的手也停顿下来,“妾身不想吃了。”

“那怎么行,”姚宜闻皱起眉头,“已经吃了这么长时间,这样停下来岂不是前功尽弃。”

“老爷已经将妾身当做一个毒妇……”张氏说着提起帕子擦眼角,“妾身嫁给老爷这么多年,最终却落得这样的结果,早知如此,当年老爷就不该跟父亲求娶妾身。”

姚宜闻想起当年父亲说起这门亲事时的情形,他吓了一跳,勋贵家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嫁给他做继室。

姚宜闻不禁叹了口气,“婉宁也是个好孩子,今天还问起你的病,说吃了那么多年的药也不见好转,哪日要帮你请个郎中来看症。”

张氏心里顿时警钟大作,姚婉宁居然要找郎中来给她看病。

张氏还没说话,外面顿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大事

“怎么了?”看着进来的管事妈妈,张氏问过去。

管事妈妈禀告,“外面来了不少的官兵,说是抓什么人,门房看了看去的是沈家的新宅子。”

这就是姐姐说的沈家要出大事?

张氏装作若无其事,“抓了什么人?”

管事妈妈禀告道:“门房认出了顺天府的经承。”

顺天府的人到了,那就是真的出了事。

张氏一直在等着沈家的动静,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消息,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张氏看向银桂。

银桂点了点头,借着端水的机会出了屋子。

张氏道:“您别管了,反正顺天府的人已经去了。”

姚宜闻颌首,“这是北城料想也不会出什么事。”

管事妈妈退了下去,看着热腾腾的药,姚宜闻道:“还是将药喝了,你年纪轻轻不好就落下这样的毛病。”

张氏低下头,紫鹃看准了时机亲手端了药过去,张氏迟疑了片刻才端起药碗将药吃下去。

吃了药,张氏服侍姚宜闻去内室里,正准bèi

歇息,银桂进屋里来端灯,张氏跟着走到碧纱橱。

银桂低声道:“抓了七八个人。”

张氏点点头,“沈家呢?沈家出了什么事。”这是最重yào

的。

抓人不抓人她不在乎,她只想知dào

,沈家有没有死人。

银桂摇了摇头,“没有。那些人刚刚进沈家,就被沈家的家人按住了。”

张氏的脸色顿时变了,就算她不知dào

姐姐和姐夫到底要做什么。但也绝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

赵璠在府里等消息。

离上朝还有两个时辰,御史言官的奏折已经准bèi

好,弹劾李成茂在宣府为所欲为,打着收军屯的旗号侵占民田和废寺田,等到江仲动了手,余家闹得胆战心惊,到时候李成茂百口莫辩。

陈文实也会被安上放纵姑爷的罪名。毕竟在宣府还有不少陈文实的旧部。

这样一来,拉下了陈文实,将来去宣府的人就会变成勋贵。他也就会有机会去宣府立下军功,那些军功牌不能便宜了别人。

赵璠小杯小杯地尝着酒,等着好消息传过来。

“老爷,老爷。”

管事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赵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到了上朝的时辰?”赵璠摇了摇手。“今天不轮我备朝。”

“老爷,”管事眼看着软榻上的赵璠又要闭上眼睛,“殷先生来了,在外面等着您,说有要事禀告。”

赵璠这才想起来,他将外面的事都交给殷先生安排。

“快……快将殷先生请过来。”

殷先生踏进屋子,顿时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

老爷这是早早就庆贺上了。

也怪不得老爷,那天他听了这件事。也觉得万无一失,沈家已经要买余家的田地。下人探听来的消息也是沈四老爷准bèi

去宣府。

商人在意的就是眼前的利益,既然田地没事,他们也不会想到政局上来。

平日里他也替太太办事,知dào

太太将那个姚七小姐视为眼中钉,让人盯着沈家那几个铺子的生意。

他还觉得若是办成这件事,就能两边落好,既能让老爷觉得痛快,将来太太想要对付姚七小姐也更容易些。

谁知dào

,就会突然出了差错。

“老爷,”殷先生快步走进来,“沈家那边没出事,倒是顺天府衙晚上从沈家抓了七个人,听说已经关进了大牢。”

赵璠的酒顿时醒了七分,“你是说……沈敬元没死?”

殷先生点点头,不但沈敬元没死,整个沈家也是毫发无损啊。

想想江仲那样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的人,怎么可能会无功而返。

赵璠站起身,就要向外走,差点就被地上的杌子绊倒,殷先生忙上前去搀扶,“老爷,先别急,还不知dào

怎么回事,不然让人去顺天府打听打听。”

“一个小小的沈家,”赵璠瞪圆了眼睛,口沫横飞地喷向殷先生,“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无权无势的商贾,哪里来的能耐。”

是啊,谁说不是,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就将江仲几个抓了起来。

“五城兵马司,这应该是五城兵马司来管,什么时候轮到了顺天府,”赵璠气得咬牙切齿,“昨日五城兵马司是谁当值,去查,快点给我去查。”

“老爷,您卸了五城兵马司的职,”殷先生小声提醒,“现在,当值的副指挥已经不是咱们的人。”

五城兵马司的指挥、副指挥都是由勋贵担任,赵璠之前兼任副指挥,去西北的时候卸了职。

现在的五城兵马司指挥是裴明诏。

勋贵子弟经常聚在一起,他对京里的勋贵还是了如指掌的,可是想到这个裴明诏……没少出现在他们的宴席上,就算过来也不跟他们玩笑。

裴明诏也是一块不好啃的骨头。

赵璠皱起眉头。

……

裴明诏从府里出来,小厮立即将马鞭送过去。

“都在陈大人府上等着呢。”

裴明诏点点头。

等到裴明诏离开,下人禀告给门上的婆子,婆子直接去了裴太夫人屋子里。

裴太夫人刚刚换好了衣服,“才回府眨眼的功夫,怎么就走了。”

吴妈妈道:“是衙门里出了事,程疗进来回了句话,侯爷连口水也没喝就跟着出去了。”

裴太夫人叹了口气,“难为了侯爷,这家里也没什么人能帮他,政事上我又是一窍不通。”

说了两句话,裴太夫人整理了衣衫。刚要去用饭,门房的管事又来传话,“陈家来送帖子。要请太夫人过去叙叙旧。”

怎么帖子来的这样匆忙。

“让我什么时候过去?”裴太夫人说着话接过帖子。

“就说今日。”

今日?

裴太夫人打开了眼前的帖子。

将门房的管事遣下去,裴太夫人看向吴妈妈,“恐怕是跟侯爷的事有关。”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就常说陈文实这样的将军多几个,小小的倭寇和瓦剌哪敢来频频饶边,如今的内忧外患就是权臣和勋贵相勾结。

“不管出了什么事,有从前的交情在,”裴太夫人顿了顿。“陈家这一趟我是要过去了。”这些年总是忠臣良将屡屡出事。

吴妈妈道:“让人备上礼物?”

裴太夫人颌首,“先让人去问问侯爷是不是去了陈家。”如果侯爷去了陈家,她就不好急着去。否则未免太过显眼。

不一会儿工夫吴妈妈打听回来,“侯爷过去了。”

“那就晚一些,我们吃过饭快到中午的时候再过去。”

这才是女眷走动的时辰。

……

裴明诏走进陈家,书房里隐隐约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陈老将军的声音有些高。显得很激动。

下人上前打帘。裴明诏跨进屋里。

屋子里有三个人,陈文实和李成茂,另外一个年纪尚轻,穿着宝蓝色的直缀,身上没有显贵家子弟常戴的一串串荷包、配饰,只是戴了块羊脂白玉,鲜红色的穗子在衣袍间时隐时现。

眉眼很鲜亮,目光反而十分的沉稳。身上有一种难以撼动的气势。

崔奕廷。

他虽然没有和崔奕廷说过话,却在朝堂上远远地看过一眼。当时就感觉到,崔奕廷有超乎出年龄的沉稳干练,在文武百官之前,没有半点的退缩和害pà



“侯爷。”陈文实上前将裴明诏迎到旁边坐下。

李成茂一脸的愤恨,眼睛通红,仿佛都快将须发烧着了一般。

只有崔奕廷看起来很平和。

裴明诏看着脸色生硬的陈文实,“听说李大人的下属被顺天府抓了。”

说到这里李成茂额头上浮起了青筋,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去,我去好好问问江仲,我什么时候让他去吓唬余家,什么时候让他去杀沈敬元,我又什么时候要强占余家的田地。”

“我看看他敢不敢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话。”

杀沈敬元?

裴明诏微微皱起眉头,怎么会和沈家牵连上,他眼前忽然浮现起那握紧缰绳站在马车上的姚七小姐。

“侯爷,按理说这件事应该归五城兵马司来管,”陈文实道,“这才让人将您请过来。”

陈文实虽然没有将话说得十分清楚,裴明诏已经明白过来,不管陈家是用什么手段将这件事暂时压下来,总是绕不过五城兵马司。

崔奕廷道:“五城兵马司只管擒捕,最终案子还是要落到刑部,刑部虽然能审案、定案,还是要都察院分发下来,李大人的事下了早朝就会有眉目,江仲在顺天府衙说的这些话,李大人心里要有个数,到时候都察院问下来,李大人不能一个愤nù

就能结案。”

李成茂睁大眼睛,“那我该怎么说?说下属诬陷?”

谁能相信,更何况还有御史言官的弹劾。

崔奕廷站起身,“李大人要好好想想余家,想想沈家,这件事说到底总离不开这两家。”

崔奕廷话音刚落。

陈文实思量着,“若不然,让人去请沈敬元过来说话?”

沈家不光是有个沈敬元。

崔奕廷道:“江仲这次没有得手并不是侥幸,沈家是有人察觉出异样特意做了安排。”

“陈大人在这时候请沈敬元未免太过显眼了些,不如想想别的法子……”崔奕廷点到为止。

陈文实还在思量,裴明诏却想到了一个人,姚七小姐。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错不了

沈老太爷去世之后沈家的情形就一落千丈,沈家在京中的铺子都已经要盘出去,还是因为姚七小姐的茶叶才会这样红火。

只要想一想就知dào

,在沈家出主意的人应该是姚婉宁。

裴明诏抬起头,陈文实身边的幕僚已经在低声说话。

裴明诏道:“既然是五城兵马司的事,我就让吏目带着人去提人送进刑部大牢,五城兵马司没有定案的权利,我却可以让人监管江仲,让他不与任何人接触。”

这就是陈家将他请过来的本意。

陈文实松口气,起身向裴明诏道谢。

不管怎么样,江仲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又被崔奕廷按住,如今移交五城兵马司,如果没有这一节,就凭江仲说的那些话,很快就会在京里引起轩然大波。

……

本来要去宣府上任的陈文实忽然被留在京城,回京述职的李成茂每日都去衙门,除了坐在衙门的冷板凳上,却没有人来向他问话,他只看到御史的奏折一摞摞地抱进来,吏部的官员偶然掉了一两本奏折在地上,李成茂帮忙捡起来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弹劾如同潮水般一下子灌满了整个陈家。

陈文实强撑着才没有倒下,前几日好热热闹闹的陈家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

赵璠将外面的事仔仔细细地禀告给岳父。

张戚程听着一言不发。

虽然没能杀了沈敬元,但是也算闹出了声势。江仲为了给哥哥报仇会一口咬定是受李成茂指使,只要有了这个证词李成茂百口莫辩,现在只要稳住手脚。一样会将陈文实拉下水。

张戚程想到这里,下属进来禀告,“皇上圈了案子,让都察院下去审理,凡是有所牵连必仔细查问。”

张戚程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

婉宁坐在椅子上听沈四太太说那晚的事,“殷江回来和老爷一说,确实有人等在半路上。老爷吓了一跳,也不敢声张,就让贺大年几个照之前的安排行事。我们还当没事……”说到这里沈四太太叹口气,“老爷让我和你母亲住在一起说话。”

那天晚上知dào

实情之后,她气得大哭一场,老爷怕她有危险。就将她和昆哥支开。自己在主屋里睡觉。

现在想想她还后怕,要不是婉宁多了一份小心,老爷恐怕在路上已经遭遇不测。

若是这样,她以后要怎么办?

沈敬元看到妻子埋怨的目光,硬着头皮,“我是怕你碍事,家里都布置好了,别说七个人。就算十几个人也照样被抓个正着,更何况还有崔大人帮忙。”

婉宁没想到那晚崔奕廷会亲自来沈家。

沈氏在旁边听着。不时地去看婉宁,这件事恐怕还没完,“人被抓走了,现在有没有定罪下来?”

沈敬元摇摇头,“还没听说。”

沈氏叹口气,“这件事恐怕不光是因为我们沈家。”

母亲在姚家那些年听说了不少官场上的事,加上心思细腻,比舅舅和舅母想得要更远些。

沈敬元低下头,“是我太大意了,听姚宜之一说就动了心,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妥,才想要去宣府看看情形。”

没想到竟然是姚宜之。

沈氏乍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有些吃惊,姚五老爷在姚家出了名的为人亲和,到现在她还记得姚五太太提起姚宜之时的神情,满脸的笑容和羞怯,就算嫁进姚家那么久,看到姚宜之还会脸红,眼神总是跟着姚宜之转,两个人站在一起就是一对金童玉女。

姚五太太的父母去的早,几乎将所有的精神都用在姚宜之身上,将姚宜之照顾的妥妥当当,不管是穿戴还是笔墨纸砚能买的几乎都买给姚宜之,所以整个泰兴乃至泰州府大家都知dào

有个金玉般的人物姚宜之。

她会相信姚宜之都是因为五太太常在她耳边说起姚宜之的好处,她到现在还记得五太太头上的青玉簪子是姚宜之亲手打磨的,耳朵上的珊瑚坠子也是姚宜之做出来的,样子虽然古朴,但是五太太视若珍宝。

谁也没想到五太太这样一个人,会被水贼害了,落得一尸两命的下场,五太太死了之后,姚老太爷让姚宜之续弦,姚宜之也不肯,连朱举人家的亲事都推了,硬是为五太太守孝三年。

如果不是婉宁提醒,她是怎么也不可能将那些闯进沈家的人和姚宜之联系在一起。

“老爷、太太,”门口的婆子进来禀告,“刑部来人了,说要请老爷过去问话。”

听到问话两个字,沈四太太顿时紧张起来,忙看向婉宁,“这是要做什么啊?”

“舅母安心,这是要定案才会叫舅舅去问,”刑部这一套婉宁早就已经打听清楚。

田允兴是刑部提牢厅主事,昨日就已经托人来知会她,若是朝廷正是定下查案,定然会叫舅舅过去。

“刑部会问起那晚所有的事,可能还会提及余家,”婉宁说着顿了顿,“舅舅知dào

什么就说什么。”

以舅舅的性子,让舅舅撒谎比什么都难,索性舅舅知dào

的并不多。

沈敬元颌首,沈四太太忙跟过去服侍沈敬元换衣服。

屋子里剩下婉宁和沈氏,婉宁靠在沈氏肩膀上,“母亲这几天可还觉得习惯?”

沈氏笑着颌首,“家里的厨娘都会做扬州菜,吃的习惯,住的也好,屋子里地龙烧得暖和,我是一觉能睡到天亮。”

母亲来到京里之后,帮忙操持京里的几家茶铺,她顿时也觉得轻松不少,到底还是有母亲在身边好。让她觉得身边的事总有人会担忧。

“那个崔大人对我们沈家不错,”沈氏轻声道,“听说已经是皇上身边的新贵。却还能过来帮忙。”

“大约是在泰兴时的交情,崔奕廷这个人还算恩怨分明。”这是实话,崔奕廷行事不给人留情面,又难免有几分的孤傲,却是个做事清清楚楚的人。

沈氏目光闪烁,婉宁好像没有听出来她的意思。

“母亲,”婉宁想到什么抬起头。“今年,我们家真的没有拿到盐引。”

沈氏颌首,“你二舅捎信回来。说今年的盐引已经派完了,我们家的粮食只跟那些手里有盐引的人匀了一些。”

“没有拿到盐引也是好事。”婉宁道。

沈氏有些诧异,“怎么也是好事呢。”她是越来越猜不透这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

陈文实请了几位御史,谁知dào

谈了一个时辰。大家都没有什么对策。

“正好是我要去宣府。这事不光是冲着成茂,更是冲着我来的。”

陈老太太听得这话顿时心凉了半截,一直到裴太夫人过来她还没有缓过神。

“不怕太夫人知dào

,我现在是真的没有了法子,之前是忠义侯被陷害,现在轮到了我们家,”陈老太太说着就眼睛发酸,“老太爷上战场的时候我只是担忧会打败仗。如今……不光如此,还要防着别人从背后捅一刀。”

说着陈老太太擦擦眼角。“我从嫁进陈家,就没有一天的安生,早知如此,家里的几个女儿就不接着许给武将,免得手握军权……心里总是不踏实。”

老太爷是所有的法子都想了,眼见是不行,武将是最怕皇上起猜忌之心,否则就算再战功赫赫也是枉然,说不定还会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忠义侯就是个例子。

裴太夫人劝说陈老太太两句,“总要想个好法子。”朝中奸臣当道,看着如今乱成一团的陈家,她也有种唇亡齿寒的感觉,昭儿也是一副硬脾气,还不知dào

将来会得罪哪个达官显贵。

陈老太太低声道:“听说刑部那边已经去问沈家和余家。”

这么快。

裴太夫人没有想到。

陈老太太接着道,“沈家今天会让人送消息过来。”

陈家和裴家是多少年的关系,算得上是通家之好,老侯爷去世的时候,她留在裴家好几日,裴太夫人有什么话从来不避讳她,出了这样的大事,她也就不瞒着裴太夫人。

沈家那边会有什么法子?

一个商贾真的能帮上忙?

陈家到了这个时候,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老太太,”管事的快步走进门,转身又将隔扇关好,“沈家来信了。”

陈老太太接过信函,看到了写得十分规整的字。

打开信函里面的内容映入眼帘。

“沈家的意思是,”陈老太太看向裴太夫人,“商贾到处卖商屯,沈家也在卖西北的商屯,都是因为以银抵粮换盐引,有商屯的商人反而用粮食拿不到盐引,商屯也就没有了用处。”

所以余家卖商屯,根本就不是成茂要霸占什么民田。

陈老太太和裴太夫人对视一眼豁然明白过来,宣府虽然没有实行以银抵粮,但不是没有人提起过,她们也听说过许多达官显贵在倒卖盐引。

如果将事端引到这上面,倒霉的就不是陈家。

“如果我们能过这关,沈家……真就是我们家的恩人,”陈老太太看着裴太夫人,“真是我们家的救星啊。”

……

婉宁坐在屋子里。

焦无应道:“有人去余家打听,余家不小心说漏了嘴,宣府的盐引不好做这才卖田,”这是小姐吩咐好的,余家说的也是实情,“宣府今年的盐引派的也不如往年,我们家再卖西北的屯田,恐怕就会有很多人坐不住。”

沈家怎么也是有名的盐商,所有人都盯着沈家。

婉宁点点头,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有人要算计沈家,沈家就不能束手待毙,要自己给自己找条出路。

再说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六婶说过,张家是能拿出盐引的,只要涉及张家,那就必然错不了。

**************************

好了,下章就还是利索的收拾(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乐极生悲

皇帝坐在南书房里看奏折。

外面有内阁的阁老在当值,陈阁老将一封封奏折看过去,然后分门别类地送进屋子。

小黄门里里外外地忙碌着,偶尔南书房里会传来皇帝咳嗽的声音。

陈阁老看向旁边的内侍,“您劝劝皇上,再过两个时辰又要早朝了,龙体要紧,若是有紧急的奏折,我们明日一早就呈上去。”

内侍摇了摇头,“早已经劝过了。”

话已经说过了,谁敢再说第二次。

先是南直隶出了事,现在连边疆的李成茂也敢行贪墨之事,甚至还强占民田,纵容手下在京里无法无天,在此之前皇上可是准bèi

嘉奖李成茂的。

这就如同伸出手来打了自己的脸,皇上没有了颜面,谁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文官出了事,武将再出事,整个大周朝就仿佛动荡不安。

陈阁老正想着,身前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来,“陈阁老,朕记得你跟陈老将军都出自凤阳府。”

陈阁老心中一惊,忙站起身,“皇上记得清楚,陈老将军祖籍在凤阳,臣的曾祖父逃荒时曾到过凤阳,不过后来在昆山定居。”这样解释一番,就等于和陈文实脱开了干系。

皇上大怒,现在谁敢和陈文实有半点的关系?

陈文实手握军权这么多年,大家心里都清楚,一旦出了事,就是万难挽回,整个陈家都要被牵连。

可怜陈家三代驻守边关。最终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陈阁老心里不禁也有些感叹。

多亏了李成茂进京那晚直接来吏部报到,若是去了陈文实的寿宴,御史言官就更加握住了把柄。

“时辰不早了。还有两个时辰就上朝,陈阁老去值房里歇着吧!”

陈阁老应了一声,整理了手边的奏折一步步地退了出去。

等到南书房的门被关好,皇帝将手里的奏折顿时扔在了地上,“将崔奕廷叫进来,朕要问个清清楚楚。”

内侍应了一声退下去。

半个时辰的功夫,皇帝桌子上的奏折已经少了大半。崔奕廷站在书房里行礼。

“跟朕说说,你是怎么抓到江仲的。”

崔奕廷将那日的事说了,“要不是江仲让人先烧着了马厩。沈家闹起来,我和姜大人也不会知晓。”

和锦衣卫禀告的一般无二。

皇帝放下手里的笔,抬起头来看向崔奕廷,“你父亲养了一池的锦鲤。京里的府邸不少。池塘也大多比你家的大,但是谁也没有你父亲锦鲤养的好,现在你父亲还养鱼吗?”

那时候皇上还是个闲散的王爷,经常和父亲一起钓鱼,两个人钓完鱼就在书房里小酌,皇上还夸家里的厨娘烧了一手的好菜。

崔奕廷道:“还在养,养了放,放了养。”

皇帝轻微颌首。站起身来,“难得的是这些年的坚持。你父亲在内阁时,朕就说过,是个忠臣良相。”

皇帝放佛准bèi

让崔奕廷退下,却想起什么,“你觉得李成茂这案子如何?”

崔奕廷没有犹疑,“出了这种事自然要仔细查问,不管是江仲还是沈家,都要问个清清楚楚,若是果然有这样的事,不管是谁都辜负了皇恩,都逃不出大周朝的法度。”

皇帝良久未语。

整个南书房气氛仿佛更加凝重起来。

……

张戚程听到消息已经是早朝之后。

韩武道:“先是问陈阁老,陈阁老连和陈文实同乡之谊都不敢提,后来叫来崔奕廷,连崔奕廷也说要仔细查问江仲和沈家,沈家是商贾,商贾善于变通,不能轻易相信,”说着顿了顿,“我觉得圣意已经很清楚,皇上已经对陈文实和李成茂起了疑心,爵爷这个局做成了,沈家死不死人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张戚程还没说话,旁边的赵璠已经笑起来,“这么说,陈文实是断断不可能去宣府了,陈家也再不能掌兵。”

如果真是这样,不光光是不能去宣府不能掌兵,韩武道:“自古以来,但凡手握重兵的武将失宠都不会落得好下场,李成茂的罪名只要坐实,用不着爵爷动手,那些从前看不惯陈文实的人就会跳出来落井下石。”

赵璠急着道:“沈家呢?沈家会不会在中间捣鬼?”

韩武捋了捋胡子,“不会,沈家不过是个小商贾,影响不了大局,再说连崔奕廷都急着将沈家推出来,和沈家摆清楚关系,沈家还有什么人可依靠?”

赵璠越听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沈家不过是一盘棋里面的一颗棋子。

……

张瑜贞等着赵璠从父亲家里回来,一直到了晚上才等到了醉醺醺的赵璠。

“这又去哪里了?”

张瑜贞一脸的埋怨。

“这次是跟我表弟出去喝酒。”赵璠笑得脸上像是张了朵花。

“哪个表弟?”张瑜贞问过去。

赵璠眯着眼睛,“家里有五家香粉铺子的金家,”说着顿了顿,“从前你不是说,金家送给母亲的香粉比给你的好,如今可是捧着几盒子香粉过来,想要买你个高兴。”

张瑜贞不禁惊讶,“这是为什么?”

赵璠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听说你喜欢红木插屏,拿了银子来让你买插屏去,也算是孝敬你这个表嫂。”

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银票,张瑜贞的心几乎冲到了头发尖儿。

金家怎么会这般大方。

张瑜贞顾不得去看那些银票,捂住了乱跳的胸口,“老爷,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可别吓妾身。”

“你看你,”赵璠笑道,“还想要沈家的茶铺。见到这些银钱就吓成这样……”

赵璠喝了一口茶,“沈家的茶叶有什么了不起,真zhèng

会做买卖的不需yào

弄这些劳什子,转手之间就能得了千万两真金白银。”

看着老爷得yì

的神情,“是金家人想要入仕求到了老爷?”

“金家逍遥自在入仕做什么?”

张瑜贞这下子猜不出来了。

“是盐引,想要我帮忙开个白条去盐运使司教银子充抵粮食换盐引。”

原来是换盐引。

张瑜贞松了口气,“老爷不是说盐引并不多吗?今年开的白条太多。西北的盐引都发放没了。”

“那是今年,明年、后年呢?说不定宣府也不再交粮换引,都要用银子来充抵。”赵璠得yì

洋洋,“户部趁着李成茂出事又上了奏折,说不定日后再也没有了商屯,只要交纳银子就能换来盐引。这样一来。能买到盐引的就成了真zhèng

的财神爷。”

“沈家这样的盐商,很快就会家破人亡。”

这可真是一箭双雕,他虽然丢了爵位却得来了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只要想到这里,赵璠就觉得心里舒畅。

“到时候给你买处大宅子,你不是总羡慕忠义侯府……还和自家的姐妹相比,以后就再也不用说我不疼你。”

看着眉开眼笑的赵璠,张瑜贞也忍俊不禁。“老爷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说着话却已经去拿桌子上的银票仔细地数起来。

陈家倒了,果然有他们的好处。

……

姚宜闻回到屋子就看到张氏让下人清点屋子里的东西。大大小小的盒子一堆,姚宜闻一边脱氅衣一边道:“这是要做什么?”

张氏笑着道:“赵老太爷的寿辰要到了,我去送了些礼物,姐姐却让人还回来了这些东西。”

姚宜闻有些惊讶,“这都是你姐姐送的?”

张氏颌首,“市面上不好找到的药材,我姐姐和姐夫让人从祁州买来的,正要配着用蒋家送来的药方。”

除了药材,还有些别的东西。

姚宜闻随手打开一只盒子。

张氏吸了口凉气惊呼起来,“老爷可要慢着些。”

锦盒里是一尊送子观音。

就像是抽到了上上签,姚宜闻看着光润的观音心情也豁然开朗,“这是……”

“是我姐姐请来的,让我供起来,”张氏飞眼看向姚宜闻,“我姐姐说,这很灵验。”

张家仿佛一下子将他们想要的东西都送来了。

让下人将东西一件件搬下去,张氏亲手端茶给姚宜闻,“老爷有没有听说沈家的事?”她就是要在这时候提起沈家,好让老爷知dào

,张家带给姚家的永远是富贵和地位,沈家却是无尽的麻烦。

姚宜闻果然皱起眉头,“好像是和李成茂有关。”

张氏叹口气,“也不知dào

怎么就惹了这样的是非,”说到这里,张氏脸上露出几分的担忧,“听外面人说,沈家的铺子如今是婉宁管着,我出去宴席夫人们都明里暗里的打听沈氏的事,我也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

张氏说着低下了头,“好像是我做了什么错事,我倒是没什么,就是婉宁,年纪还小,总不能就这样让人说三道四。”

张氏话音刚落,银桂进来道:“老爷,太太,刑部来人了,说要见老爷。”

刑部这时候来人。

姚宜闻有些惊讶,“来的是哪位大人?”

银桂道:“管事妈妈说,是刑部的员外郎,听说老爷回来了,特意来拜见。”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六弟已经判了流放,怎么刑部这时候还会上门来。

姚宜闻吩咐银桂,“将人迎去书房,我这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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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逆转的滋味

“大人。”

姚宜闻走进书房,刑部员外郎立即上来行礼,姚宜闻拱手过去。

下人端了茶上来,郑敏端起来抿了一口,脸上不禁浮现出几分的失望,京里都在流传新茶,姚家喝的却还是从前的旧茶。

都说姚家内宅不和,如今看来是真的了。

“下官是有件事想问问大人,姚家是不是在宣府买了许多田地。”

郑敏的话让姚宜闻一怔。

在宣府买田地,什么时候的事?

“这话是从何说起?”姚宜闻不禁问过去。

郑敏脸上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停顿了片刻才道:“下官奉命审案,查问了余家,余家说在宣府买田地的是姚大人家里,下官便来核实,免得弄错了。”

书房门口的婆子听了这样的话立即提起裙角一路到了张氏屋里。

张氏正要将姐姐送过来的荷叶杯拿出来用,听到婆子的话,忘记了手里的杯子,随手一甩,杯子顿时落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买余家田地的不是沈家吗?怎么会变成了姚家,姚婉宁在这里捣什么鬼。

……

姚宜闻走到婉宁院子里,就听到一阵欢笑声。

“小姐那个插的好。”

然后是婉宁的声音,“我的这枝梅花太短没有插到底,是浮搁着的。”

“小姐耍赖。”

童妈妈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怪不得人人都说落雨最实诚。若是落雨也跟着门上的婆子每天玩一把,恐怕要将身上的银子都输了干净。”

婉宁重新去拿笔,“再这样下去。等到冬天过完了,我的九九消寒图还没画好。”

婆子看到姚宜闻要撩开帘子进去禀告,姚宜闻伸出手来阻止。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婉宁轻声道:“试数窗间九九图,馀寒消尽暖回初。梅花点徧无馀白,看到今朝是杏株。”

婉宁仔细地写着,练了这么久,她用毛笔写字是越来越熟练了,就是时不时的还会写错。昆哥看到的时候就会故yì

板着脸纠正她,还拿出杨敬先生的口气让她牢牢地记住。

“小姐这边怎么就写了一个字,还有那么多地方。”

落雨指着九九消寒图的右边。

“这是要八十一天才写完的: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你看梅花添了多少瓣,这字也就有几笔。”

落雨听得点头。

婉宁道:“你跟落英一起都学认字吧。”

落雨笑着摇头,“那哪里是奴婢们学的,奴婢们蠢苯。学不来这些东西。”

“哪有这种事。学了认字有许多好处,没事的时候就不用发呆,可以拿本书来看。”

姚宜闻忽然想起几年前,他给婉宁请了先生在家,先生教了婉宁一个月,却说什么也不肯再留下,还跟他说,内阁中的小姐不一定要学认字。还有琴棋书画许多种。

他听了心里十分生气,觉得不是婉宁不能学。而是先生没有本事,可从那以后也确实没有花心思给婉宁再请更好的先生来。

没想到婉宁现在已经学会了读书写字。

“老爷。”

从屋子里出来的落英没想到会遇到姚宜闻不禁惊讶地喊了一声。

姚宜闻点点头撩开袍子走进屋。

婉宁刚放下手里的笔,落雨正收拾砚台。

屋子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墨香,这正是姚宜闻从前想过的情形,只不过他就因为一时的自大错过了。

“婉宁,”姚宜闻坐下来,“刑部的人来问,说你跟余家买了宣府的田地是不是真的?”

说不定这件事是虚传,就想外面都说沈家要买宣府的田地。

“是真的。”婉宁回答的很干脆。

姚宜闻不禁抬起眼睛,“为什么要买宣府的田地?难不成你也要学着沈家去卖盐?”一个内宅的小姐,卖茶叶已经让人议论,在学着去卖盐,难不成要做真zhèng

的盐商?

婉宁看向父亲,“太祖建国时就说过粮乃立国根本,边疆开荒种粮不收赋税,余家要离开京城回到凤阳,宣府的田地自然不能千里迢迢地来打理,正好我的茶也要卖去南直隶,我的家在京城,回去卖茶也不便利,余家卖茶,我买了田地秋收时卖粮有何不妥?”

“那么多人买田地,难不成都要去做盐商?每年去宣府收米的米商也有不少,再说余家的土地离宣府城还有些距离,再走几十里还有达官显贵的庄子在,那些达官显贵也是盐商?”

田地买来出了粮食可以卖粮,谁说一定要用来换盐引。

姚宜闻顿时被顶了回来。

婉宁接着道:“余家的土地便宜,我才买来,文书都十分齐全,刑部的大人要看,父亲就将文书递过去。”婉宁看向童妈妈,童妈妈立即进了内室将文书拿出来交到姚宜闻手上。

婉宁看着姚宜闻,“父亲不要耽搁了,免得让人误会,以为我是要做什么大盐商。”

看着女儿的侧脸,姚宜闻不由地叹了口气,婉宁做生意是从泰兴开始的,因为寿氏对婉宁不好,沈家来帮忙婉宁才想了这样的法子,现在将茶叶卖到了京城,他心里觉得亏欠婉宁也没有插手。

至于用自己的银钱买田地,文书和鱼鳞册又都齐全,还有什么好说的。

姚宜闻站起身,“我去说一声。”

“父亲要先和母亲商量吗?”婉宁的声音带着几分的质疑,嘴角微微地扬起还有几分的讥诮。

婉宁那双清亮的眼睛就这样注视着他。

让他想起这些年的过往。

要不是他听张氏的也不会将婉宁送去族里。

姚宜闻摇头道:“这是你的事,你母亲不用知dào

。”

……

张氏吩咐婆子。“去外面等着,见到老爷就说我在担心,现在正好是该吃饭的时候。若不然让厨房准bèi

些酒菜送过去。”

先要将人稳下来,然后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好给她时间去跟父亲说。

朝廷上的事,老爷还是听父亲的。

婆子应了一声去长廊里等姚宜闻。

张氏穿上氅衣刚准bèi

出门,婆子就匆匆忙忙走回来,“太太,老爷说不用了。已经拿了什么东西将那位大人送走了。”

就这样送走了?

完全没有让她插手。

张氏愣在那里,她连老爷送出去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dào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

刑部的郑敏从姚家出来,径直回到衙门。衙门里还有几位大人为了这个案子争的脸红耳赤。

“还审什么,证据确凿,这种小事还要请皇上亲自过问不成?南直隶的案子就是皇上钦命的崔大人来审,这次若是再如此。我们刑部的脸面往哪里搁……”

“可是这案子该怎么定……是要将李大人请过来。还是……”

“请什么请,不过有军功在身,怎么,大周朝的律法还奈何他不得了?”

光是刑部就多一半的倾向给李成茂定罪。

郑敏在门外微微一笑,撩开官服走进去。

各位大人都看向郑敏。

“怎么样,案宗拿来了没有?我们今天早些动手写奏折,也好让皇上定夺。”

“大人准bèi

怎么写?”郑敏缓缓地道,“这江仲的口供和事实不符啊。”

江仲的口供和事实不符?

哪个事实不符?

所有人目光中透着疑惑。

郑敏将手里的匣子打开。“江仲说,沈家要买余家的土地。李成茂大人才让他去恐xià

沈家,好让余家害pà

,再也不敢卖地,让大商贾们也不敢买余家的土地。”

所有人都在看着郑敏。

郑敏将盒子里的文书拿出来,脸上露出啼笑皆非的神情,“可是余家的土地早就卖给姚家了,跟沈家有什么关系。”

所有人以为拿着江仲的口供就可以定案。

如今就像是被自己扳起来的石头砸了脚。

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神情,低头去看那张文书。

拿着这文书的时候,他怀里就如同踹了一只活奔乱跳的兔子。

他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些想要陷害陈老将军的人,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终于让他等到了这一刻。

他是这样的雀跃,笑容就忍不住要溢出来。

郑敏看向旁边的书办。

书办上前道:“回禀各位大人,宣府卖商屯的还不止是余家一家……宣府,不止是宣府,西北的商屯也在卖,沈家就是要卖掉自己手里的屯田。”

沈家不但不是要卖田,而且还要卖田,和江仲的口供差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整个案子都要推掉重新审理。

郑敏笑容可掬地将文书收起来,崔大人说的没错,现在到了这些人收场的时候。

……

赵璠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有这种事。

御史弹劾的奏折,像潮水一样压过来,京城里同样闹腾不停的还有盐商卖手里的屯田。

盐运使司批白条了,可以用银子换盐引。

那屯田还有什么用处。

这些精明的商人,先想到的就是卖掉手里的屯田。

京里但凡和盐运使司有些关系的人家,门槛都要被踏破,所有人都想要明年的盐引。

从开始的数银票到手软,到现在的胆战心惊,赵璠仿佛从天上直接掉在了地上,摔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赵璠看着张戚程,“岳父,御史会不会弹劾我们。”他可是才让人去找盐运使司开出了几张白条,卖的都是明年的盐引。

张戚程厉眼看过去,“你做了些什么。”

赵璠庞大的身躯打了个冷战。

张戚程怒其不争,“我早就告sù

你,事成之前,你要收敛收敛……”

赵璠忙看向旁边的妻子,“朝廷实行以银抵粮已经很久了,之前又不是没有托人办过盐引。”这样的银子一赚就是几千两,比什么都来得容易,有了这些银子就能置办新宅院,他是想等到风平浪静的时候,可……看到了银子,他就忍不住。

谁能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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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赵璠,其实我特别想写,虎躯一震,哈哈哈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抓起来

天还没大亮,街道上是一片冷清,准bèi

早起做买卖的人刚洗了脸,将一盆水泼在地上,京城的大门慢悠悠地打开了,等到城外的马车顿时迫不及待地驰进城内。

马车才安顿下来,就有下人四处打听消息。

本来准bèi

过了年搬迁去凤阳的余家老小也在隆冬时起程,只留下余家长房在京中打理余下事宜。

望着余家马车出了京城,同在宣府屯田的商贾顿时更加焦急起来。

京城里充斥着一股奇怪的气氛。

婉宁将焦无应叫来说话,焦无应将这些日子的账目仔仔细细地说了,然后躬身道:“这段日子京里乱的很,小姐还是少出门。”

婉宁点点头,焦掌柜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这股卖屯田的风潮是刮起来了。

盐商拿不到盐引迟早会闹出这样的事来,只不过是因为余家和沈家早一点到来。

“去宣府的人走了没有?”

焦无应道:“已经走了。”

“我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明年春天要开始种地,所有一切都要筹备好。”

焦无应道:“还有人上门来问我,”说着将手里的文书递上去,“宣府的屯田,我们还收不收。”

这还真是越闹越厉害了。

到了年底,屯田不卖明年还种不种,怪不得屯田的人家都会着急。

……

张氏每次回到家中,母亲都是眉开眼笑的模样。如今母亲却坐在贵妃榻上半天没有说话。

“母亲,”张氏忍不住先开口,“姐姐那边怎么样?总不会有什么事吧?”

京里闹腾的厉害。可朝廷里不是还没有文书下来。

张夫人看向女儿,不由地叹了口气,“听你父亲说,刑部的证据是宜闻递上去的?你怎么也不拦着些,哪怕是晚个一两日,你父亲也有些准bèi

。”

说到这个,张氏脸上顿时难看起来。

就在她的眼皮底下。老爷将姚婉宁买地的凭据递给了刑部的官员,这几天只要她提起婉宁的事,老爷就是一副。你不用管的模样。

她是连话都说不进去。

“母亲。”张氏抬起头来。

张夫人道:“毕竟是你们家里的事,你父亲平日里也不好插手,你总要牢牢地把握住才是,你那继女屋子里的事。你怎么半点都没有察觉?”

看着母亲失望的神情。张氏心里如同被挖空了一块。

母亲没有像往常一样信任她。

“母亲……”

张氏还没说话,张瑜贞的声音传来,丫鬟来不及上前打帘,张瑜贞一阵风地进了屋,“母亲,”张瑜贞眼睛通红,嘴唇苍白仿佛受了很大的惊吓。

张夫人吓了一跳,忙伸出手来。“慢点说,慢点说。这是怎么了。”

张瑜贞哭哭啼啼,“听我公公说,我们家老爷被弹劾,说是贿赂盐运使司,拿了明年的盐引。”

张氏听得一惊,呆呆地看着姐姐。

张夫人道:“那,姑爷到底有没有贿赂,弹劾又有没有凭据,你说一说好让家里人去知会你父亲。”

张瑜贞愣在那里,嘴唇一开一合。

“到底有没有啊?”

母亲催促了一句,张瑜贞才点头,“告发的是金家,是赵家的表亲,他们手里有老爷写给两淮盐运使司的信函……”

有了凭据,这可怎么办?除非在这些东西没有呈上去之前拦下来。

“是谁查的?东西在哪里?”

张瑜贞脸上一片茫然。

张家下人还没有将张戚程请回家,赵家就来了人。

赵家管事进门来不及行礼,就躬身禀告,“亲家夫人,太太,老爷身边的小厮回家报的消息,老爷被刑部的人请走了。”

张瑜贞心脏猛跳两下,眼前顿时一阵眩晕。

……

陈文实穿戴好了站在院子里等着女婿一起去刑部。

李成茂是个不善言辞的人,陈文实唯恐女婿这次说错话,等到李成茂站在跟前,陈文实沉着脸问过去,“教你的话都记住了?”

李成茂颌首,“记住了,只是……岳父……这样问行不行?”

李成茂上了奏折,除了申辩自己的冤屈,还将朝中重臣、勋贵和盐运使司相互勾结,倒卖盐引的事具奏,边疆军屯不足,民屯再日衰,将来真的兴起战事,几十万大军要吃什么?没有军粮怎么和瓦剌对战,奏请朝廷整饬吏治,恢复运粮边防以换盐引的制度。

奏折递进了内阁一直没有消息,直到今天,刑部提审江仲,允许李成茂和江仲当面对质。

当面对质。

等于是朝廷给了李成茂翻案的机会。

江仲到底会不会说真话,谁也不知dào

,刑部提牢厅主事田允兴教了李成茂一个法子,让李成茂见到江仲,不要说案情而是换种法子问话。

陈文实道:“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不成?”

李成茂摇摇头。

“那就照做。”

只要做好了,就能洗脱冤屈,就看江仲到底能不能说实话。

……

江仲听着外面的声音。

狱卒拎着桶给犯人分饭,一勺子东西送进来,倒在破碗里,赶过去狼吞虎咽的是被关已久的犯人,不理不睬的是刚关进来的新犯。

“二哥,吃点吧!”

带着一些馊臭味道的碗到了鼻端,闻得久了竟然还觉得有淡淡的香甜。

“我们进来多久了?”大牢里不见天日,已经不知到底过了多上时间。

“有很久了,一个月了吧!”

“那没有,二十天?”

“谁知dào

……”

“为什么没有人提审我们。”

这就是江仲想要知dào

的。为什么没有人提审他,去沈家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他不怕被抓。无论是被谁抓,他只要咬定李成茂,他死不怕要拖着李成茂一起死。

进了顺天府大牢,他们大吵大闹,自称自己有军功在身,将李成茂和陈老将军拉出来,摆着一副兵痞的模样。虽然沈敬元没死,他也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可是,自从五城兵马司将他送来刑部大牢之后。就再也没有人问过他,仿佛所有人都将他们忘记了,丢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任他们自生自灭。

不定罪。不提审。他怎么陷害李成茂。

“二哥,我们是不是栽了。”

身边兄弟的声音又传来。

“那陈老将军是常胜将军,朝廷里总有些根基,用些银子就能替李成茂脱罪。”

这也正是江仲害pà

的。

他怕他这样闹起来也扳不倒李成茂,江仲攥起了拳头。

“你们胆敢将我关在这里,我是朝廷正五品武将官,正经的勋贵子弟……”

熟悉的声音传来,江仲豁然站起身。

“赵大人。我们也是没有法子,请大人稍安勿躁。等到弄清楚了就将大人放回去。”声音虽然客气,却仍旧拉开了牢门,然后传来推推搡搡的声音。

是赵璠,赵璠被关了进来。

赵璠被关,难不成是事情败露了?

江仲顿时感觉到彻骨的凉意遍布全身。

江仲怔愣着,牢门外传来脚步声响。

紧接着狱卒上前打开了牢门,有一个人弯腰走进来。

江仲想过很多次再见到李成茂时的情形,却没想过这一天到来了,他已经换了心境,从前他是断定他会赢,赢了之后拿着赵璠给的银子,再也不用回到边疆去。

赵璠也进了刑部大牢……

这一刻,他知dào

他输了。

再说什么都没有用。

“江仲,”李成茂道,“我对你们兄弟如何?你哥哥犯了军法,我还拿出自己的银子送与你哥哥的家眷。我可有亏待你们兄弟?”

若是之前,江仲定然会装作诧异的模样,反驳李成茂,在所有人面前说,他是听李大人的命令行事,他会跪在地上求李成茂救命。

而今……他做戏来又给谁看,李成茂既然能来到这里,朝廷定然是信了李成茂。

被关了这么久,早就磨光了他的耐心,听到赵璠被关的声音,他心里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

事到如今,不如将他心底的话说个明白,“我哥哥追随你那么多年,被你一句话违犯军纪,就地正法。我向你身边的人打听清楚,我哥哥不过是在军中赌了两把,你根本就是因为我哥哥曾冒犯你的官威……”

原来是因为这个。

李成茂看着江仲,“你们兄弟都是糊涂人,你哥哥倒卖军粮被我抓个正着,看在他跟我多年立有军功,我虽然处置了他却在军中为他遮掩,我几次三番跟你说明,你却仍旧不信,想出这样的法子陷害我,你看看你身边的兄弟,就要因此丧命,若是你再杀了沈家人,为了你哥哥一条性命,你要害多少人?说是为了报仇,你可因此拿别人的银钱?”

江仲睁大了眼睛。

“说什么替兄长报仇,不过贪那些银钱,边疆毕竟是苦寒之地,”李成茂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你们兄弟一早就不该来投卫所,说什么大丈夫当精忠报国,血染疆场,说的简单,到头来不过是空话。”

“未杀敌、擒敌一人,就死在这里,也是你自己选的归路。”

江仲忽然回想起和哥哥一起去卫所见到李成茂时的情形,他从来没想过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当时他们兄弟是真的想要驰骋疆场为国效命。

江仲眼看着李成茂要离开,从此之后他又要陷入无尽的黑暗里,不知dào

何时再有人听他说话。

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江仲道:“大人,赵参议赵璠不止是要害大人,还想要对付陈老将军,是我一时贪心被人利用……”这个时候,他应该说句实话。

李成茂一怔,耳边顿时传来赵璠刺耳的声音,“江仲,你敢诬陷本官。”

“赵大人给我们的银子,我就放在老槐树胡同的那处宅子里。赵大人还说事成之后再给我们一千两,就算我们被五城兵马司抓住,赵家是勋贵,五城兵马司向来是勋贵兼任,赵家会想法子将我们兄弟弄出去,只要我们一口咬定是受李大人指使。”

“放屁。”

赵璠大喊大叫。

“我们只要下手杀了沈家人,御史言官就会递上去弹劾李大人的奏折,”江仲吞咽一口,“我说的句句属实。”

一阵吵嚷声过后,崔奕廷站起身,阴暗的大牢里也亮起了灯。

江仲几个人眯起了眼睛,这才看到不远处的牢房里面站着的都是穿着官服的官员。

皇上命所有刑部的官员陪同审理此案,李成茂和江仲的话已经再清楚不过,加上暴跳如雷的赵璠。

这个案子也该落定了。

崔奕廷看向书办,“写清楚,这可是要呈给皇上御览的。”

书办忙颌首称是。

李成茂终于舒了口气。

田允兴出的主意真好,他这样问江仲果然问出了江仲的心里话。

郑敏也跟着看向几位一起审案的大人,“各位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既然江仲咬出了赵璠,接下来就该审赵璠。

郑敏道:“我提议将李大人的案子和盐引案一同审理。”

听到这几个字,赵璠脚下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

姚宜闻下了衙,匆匆忙忙地回去姚家。

听说赵璠的事,再想到张氏姐姐送来的那些礼物,姚宜闻心中就如同烧了一把火。

轿子就要拐进胡同,耳边传来一阵马蹄声响,紧接传来一阵笑声,隐隐约约有人道:“杨先生是这样说的?”

姚宜闻忽然觉得这声音说不出的熟悉,忙掀开了帘子。

马车向前走两步拐进了胡同。

那是沈家的新宅院。

姚宜闻怔愣片刻,难不成方才那个说话的人是沈氏?不是说沈氏回到沈家之后去了家庵,怎么会在京城?

姚宜闻满腹心事地回到家中,张氏已经等在院外,看到姚宜闻立即迎上来。

两个人到了内室了,张氏迫不及待地问,“老爷有没有听说我姐夫的事?”

姚宜闻颌首,“你姐夫犯了事,进了刑部大牢。”

那传言都是真的了?朝廷就这样定了罪名?

张氏几乎忘记了给姚宜闻系扣子,“老爷和妾身一起回公爵府吧,听听父亲怎么说,要怎么才能救姐夫。”

姚宜闻看向张氏,“你姐夫倒卖盐引,两淮盐运使司从上到下都要押解进京,谁还能救他?”说着皱起眉头,“你有没有和你姐姐一起卖盐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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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更了一千字。起点半点不能登录,还以为今晚废了。

起点咋了,被玩坏了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定罪

张氏没料到姚宜闻劈头盖脸问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她有没有和姐姐一起卖盐引。

“老爷怎么能想得出来,”张氏惊讶地看着姚宜闻,“我姐姐、姐夫是不是被人陷害的还不知晓,老爷就径直说到妾身身上,妾身有没有倒卖盐引老爷会不知晓?”

张氏看着站在那里的姚宜闻,心中忽然有一股难言的委屈,“就算妾身倒卖盐引,靠的也是老爷在官场上的关系……”

平日里温婉的张氏说出这样的话来,姚宜闻一愣,“你胡说些什么?”一直以来都是大家闺秀般的张氏,怎么现在变成了这个模样。

张氏脱力坐在椅子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朝廷不是在查李成茂的案子,怎么会一下子变成了我姐夫进了大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姚宜闻脸色阴沉,最近朝廷上的变动让他们都始料未及,本来以为李成茂获罪,陈文实必然跟着受牵连,吏部还商量若是要换宣府总兵,要举荐谁。

谁知dào

忽然之间刑部传来公文,说江仲根本不是李成茂指使的,余家也没有受李成茂的威胁,再说买余家田地的并不是沈家而是姚家。

为此上峰特意将他叫过去询问情形,他还为刑部的郑敏作证,那些田地是姚家买来的。

总不能说,女儿做主买的田地,他什么也不知晓。

在上峰面前,他哪能丢得起这样的脸。

仿佛他不知不觉中也被牵进这案子里。而且还是为李成茂说话。

李成茂的案子自然而然重新查起,谁知dào

余家的事又引起不小的风波,商贾开始打听消息。四处买明年的盐引。

明年的盐引买光了,粮食自然也就换不出盐引,所以有更多的商贾开始叫卖自己在边疆上的屯田。

悄无声息的倒卖盐引,一下子变得正大光明起来,而且还闹腾的惊天动地,让皇上也知晓了。

李成茂这些在边疆上打仗的武将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弹劾京里的重臣、勋贵。说他们倒卖盐引中饱私囊,将来的结果就是没有商贾再向边疆运粮、屯田,边疆没有粮食。要用什么来养活几十万大军?

瓦剌打过来之后,军粮难道要朝廷粮库来筹措。

就算粮库筹措到了粮食,要如何立即运到边疆。

等到粮食运到,瓦剌恐怕早已经攻破了大周朝的边疆重镇。宣府一旦失守。瓦剌的军队刹那间就会来到京城。

那些武将的奏折,没有文官写的那么华丽,用最简单的话说得人心惊胆寒。

皇上命锦衣卫暗中查访,结果不费吹灰之力,就抓住了两淮盐运使司开的盐引白条。

一边是江仲驴头不对马嘴的供述,一边是证据确凿,皇上会相信谁?

指使江仲的人又是和两淮盐运使司狼狈为奸的赵璠。

有人翻出了吏部从前的公文,吏部曾举荐赵璠去宣府任职。大家就不难想到,赵璠害李成茂是为了去宣府。

本来是简简单单的弹劾李成茂。一下子变成了朝廷为了盐引的两派之争。

一派是要遵循太祖定下的祖制,商人要运粮到边疆才能换来盐引去卖盐。

一派是因为边疆已经稳定,以粮换盐引耗费人力物力,不如将粮食折成银子,用银子来换盐引。

用银子换盐引,才会有了倒卖盐引之事。

什么李成茂侵占民田,想要在边疆用盐引发财的根本就是赵璠这样的勋贵。

现在就算是整个内阁具保赵璠,赵璠也不可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姚宜闻看着张氏,“我问你一句话,你要告sù

我实情。”

张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在她印象里老爷只有说起沈家才会有这种避之不及的神情。

“我问你,你有没有在你姐姐那里听到些消息,你姐夫赵璠到底是不是陷害李成茂?”在姚宜闻心里,张氏但凡有事不会瞒着他,所谓的夫妻一体便是这个道理。

张氏怔愣片刻,然后是十分的惊讶,茫然地看着姚宜闻,“老爷,妾身怎么会知dào

这种事,姐夫性子直率,行事也是光明正大,应该不会有这样的事啊。”

张氏是在瞒着他。

他记得张瑜贞不管有什么事都会和张氏商议,张氏这些日子回了几次娘家,难道半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刑部官员找上门,张氏拦着他打听朝廷里的事,还让他凡事多和岳父商议。

姚宜闻目光中透出怀疑来,“你真的半点也不知晓?你可知dào

你姐夫的事要牵连进去多少人?”

张氏想要强辩几句。

姚宜闻却已经道:“这几日你不要去赵家,也少回娘家,让人将你姐姐送来的东西都退回去。”

姐夫还没有定罪,老爷就催着她将姐姐送来的东西退回去。

张氏顿时红了眼睛,“姐夫被抓,赵家不知乱成什么模样,老爷这时候让我将东西退回去,这未免太不近人情,再怎么说,老爷和姐夫都是连襟,就算不在危难的时候鼎力相助,也不能落井下石,过年过节,我姐夫可都为老爷的上峰准bèi

一份礼物送过去。”

姚宜闻耳边顿时响起婉宁说过的话。

“外面人都说,父亲是靠着继母才能有今日的官途。”

姚宜闻冷冷地看着张氏,“你的意思是,没有岳父和你姐夫,我就不会进吏部。”

姚宜闻脸上出现了让张氏陌生的神情,带着十足的愤nù

和狰狞。

张氏顿时愣在那里,她是想要拉着老爷回娘家想想办法,却怎么闹到这般田地。张氏张开嘴,想要解释两句,却又吞不下这口气。

姚宜闻冷哼一声。甩甩袖子,转身走了出去。

张氏望着被姚宜闻高高甩开的门帘,半晌才满腔委屈,“他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哪里说错了?”

……

田允兴一直笑得合不拢嘴。

“田头儿,今天您可是风光了,谁也没想到会审出这样的案子。”

本来一筹莫展的案子。一下子就有了眉目,江仲不但没有乱说一通,还咬出了赵璠。

田允兴目光中有几分的神mì



田允兴审案的本事越来越高明。从之前的南直隶案子到现在,没有动用重刑就让犯人开了口。

下属不禁觉得好奇,“田头,快说说。这里有什么说道吗?”

这里面的说道……

他也是一筹莫展的时候。听了姚七小姐的话,这个江仲不管见到谁都急着说是被李大人指使,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想要对付江仲这样的人,就是要对他不理不睬,让他达不到目的,这样他就会心慌。

果然如此。

为什么姚七小姐这样了解一个人的想法。

审问犯人不能只是严刑拷打,要找到诀窍才能顺利地结案。

“田主事。”郑敏快步走来。

田允兴忙迎上去。刑部将江仲的口供递上去,也不知dào

上面会怎么定案。到底会不会让他们审赵璠。

赵璠毕竟是勋贵之后,又是朝廷的正五品武将。

“大人,”田允兴道,“可有消息?”

“内阁有了批复,让我们彻查赵璠案。”

田允兴顿时笑起来,然后探头向左右看去,“郑大人,那崔大人呢?崔大人会不会跟着一起审案。”

“崔大人让我们安心办案。”

田允兴摸摸脑袋,“南直隶的案子结了之后,崔大人会不会留在刑部?”

这是很多人都想知dào

的。

崔大人毕竟不是科举出身,又不是勋贵,皇上又引为心腹重臣,将来到底会去哪里谁也不知dào



……

内侍重新换了两盆炭火,内阁的值房顿时被熏的暖和,翰林院的官员抄写完公文靠在一旁,有些昏昏欲睡。

陈阁老不禁咳嗽了一声,年轻的官员们立即睁开了眼睛。

“再去催催看,都察院、刑部那边公文递上来没有。”

南书房都彻夜不眠,他们哪敢休息,刑部也是熬夜审案,勋贵这次是触了雷霆。

“阁老,文书来了。”

刑部的文书被送进来。

陈阁老顿时站起身,这次的案子怎么定,就看这封文书了,陈阁老在文书上看到姚宜闻三个字不禁觉得诧异,赵璠和姚宜闻是连襟,姚宜闻怎么会为李成茂作证。

陈阁老还没将文书看完。

“阁老,皇上要御览。”内侍的声音传来。

皇上越过内阁看文书,陈阁老顿时觉得冷汗涔涔,皇上这是不信任内阁。

熬了一宿,眼看就是上朝的时辰,到底会怎么样,很快就会知晓。

张戚程刻意早一些到了宫门前。

刑部审出的结果早就在勋贵中间传开了,想要保住赵璠就要将他和所有勋贵的利益连在一起。

赵璠是勋贵之后,还在军中立过大功,现在只有靠勋贵才能保下赵璠,只要能留下性命哪怕是丢了官职,从城门卫做起,将来有机会再上战场立下军功还可能会官复原职。

这是张戚程最坏的打算。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短短几天之内,整个案子会翻转过来。

李成茂成了直言不讳的忠臣,赵璠会一下子被人捏在手里,再想起姚宜闻为李成茂作证,张戚程就觉得怒气撞向他的额头。

这个姚宜闻知不知dào

自己在做什么。

瑜珺怎么连姚宜闻也握不住。

文武百官陆续入殿。

皇上坐在龙椅上,开始听议朝政。

“赵参议年纪轻轻就军功赫赫……是本朝少有的将才……不能只因一个校尉的一面之词就因此定罪……”

“两淮盐运使司的案子还要详查……”

“户部今年收上的税银是去年的两倍,都是因以银抵粮换盐引只故……有了银子就可以拨赈灾款,就可以修河道,就可以筹备军需……太后娘娘的金塔也筹备了三年,终于可以动工了。”

张戚程不时地抬起头,皇上一动不动地坐着。

朝堂上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

“照你这样说,不能以银抵粮,太后娘娘的金塔也建不成了?”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官员立即跪下来,“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皇帝站起身,慢慢地从玉阶上走下来,“朕记得几日前,我们也是在朝堂上议李成茂的案子,众卿有没有说李成茂立下多少战功?”

朝堂上顿时一片安静。

“没有人提及,是不是因为李成茂是武状元出身,而赵璠是勋贵之后。”

“赵家是什么爵?”

礼部官员立即道:“是忠义侯。”

皇帝板着脸,“那就将忠义侯传来说话。”

文武百官顿时面面相觑,忠义侯已经战死,赵家还没有人承爵,皇上嘴里的忠义侯又是谁。

脚步声从背后传来,众人纷纷转过头去。

赵琦小小的身影跃入眼帘。

是忠义侯世子。

都说皇上要将年幼的赵琦立为忠义侯,难不成就是现在。张戚程皱起眉头,他是万万没想到,赵璠不但没有承爵,如今还性命难保。

几个月前,若是有人这样和他说,他只会嗤之以鼻。

握着军功牌的赵璠,怎么可能不如一个幼子。

这盘棋,他到底是哪个棋子放错了,才会引来如今的局面。

赵琦上前规矩的行礼。

皇帝一步步走到赵琦跟前,“朕问你,若是你叔父犯错该如何处置?”

赵琦稚嫩的声音传来,“回禀皇上,应按大周律例处置。”

“你不为他求情?”

赵琦摇了摇头,“父亲说,身为勋贵更加要如履薄冰,这样才能不丢了祖宗的颜面。”

皇帝阴沉的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低下头目光落在赵琦身上,“朕是天子,自然要一言九鼎,从今往后,大周朝就有了最年轻的勋贵,”说着看向礼部官员,“传我旨意,忠义侯世子赵琦承爵忠义侯,赵璠并两淮盐运使司严加审问,任何人再为赵璠求情,当同罪论处。”

朝堂上已经有人站立不住。

张戚程顿时觉得一阵心跳,耳边仿佛也想起赵璠凄惨的声音。

皇帝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响彻在大殿上,“陈文实任宣府总兵,李成茂授骑都尉,九边重镇不得以银抵粮,仍旧遵循祖制以粮换盐引,但凡军屯立即清查,不得荒种,违者重判。”

……

张氏听着赵璠的消息仍旧没有缓过神来。

银桂在一旁劝着,“您也不要太着急。”

不着急?姐夫会怎么样?姐姐会怎么样?

皇上已经在朝堂上说了那样的话,哪里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张氏攥起了帕子。

“太太,陈家来人递帖子了。”

管事妈妈的声音从张氏耳边传来,张氏木然地看着眼前红色的帖子。

陈家?是哪个陈家?

仿佛看出张氏心中所想,“太太,是陈文实,陈老将军家里,说是……说是……庆贺外孙百日。”

陈文实给姚家送帖子。

张氏伸出手去将鲜红的帖子捏在手里,帖子在她指间颤抖,她缓缓地将帖子打开,脸上顿时浮起一丝自嘲般的笑容,“请的是婉宁,陈家要请的是姚婉宁。”

宣府总兵官,请姚婉宁过去赴宴。

她不过就是这帖子里的一个摆设,让人笑话的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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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要虐坏人好久喽。(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救兵

婉宁穿了一件湛青色的褙子,鹅黄色宫裙,外面是粉色白貂领的氅衣。

童妈妈上前道:“太太那边还没有消息。”

“车马都备好了?”婉宁问过去。

童妈妈点头,“都在垂花门外等着呢。”

张氏准bèi

了一整晚,还没有想好到底去不去这个宴席。

陈家能在这时候宴席也是在庆贺皇恩浩荡,京里不少的达官显贵都去庆贺。

张氏若是不去,会让人想起和赵璠的关系,就算是去了,在宴席上也不知dào

要如何应付,回来又怎么和张瑜贞交代。

无论怎么选择,张氏都不会觉得舒坦。

婉宁笑着看童妈妈,“到了时辰我们就走,你去跟太太说一声,若是太太身子不舒服,我就将礼物送去陈家。”

……

一晚上没睡,张氏显得脸色铁青,用了许多宫粉也遮掩不住眼睛下的乌黑。

银桂道:“太太不如穿得鲜艳些,脸色也显得好kàn

。”

张氏皱起眉头,“穿成那样出去宴席,让我姐姐知晓了,岂不是心中难受。”

如妈妈抿了抿嘴,为难地道:“也是。”陈家真不该这时候送帖子来。

张氏从锦杌上站起身。

银桂快步走进来,“太太,陈家来人了,说姨夫人病倒了,请太太过去看看。”

姐姐病倒了。

张氏眼睛顿时热起来,抬起头看向如妈妈。还没来得及和如妈妈说话。

门口的丫鬟道:“太太,七小姐来了。”

说话间,帘子被掀开。婉宁脸上都是笑容,“母亲,时辰到了,您准bèi

好了没有。”

婉宁赶在这时候过来是要看她的笑话,张氏心里冷笑,再怎么样她也不会输给一个丫头,张氏看向婉宁。“陈老将军家里我就不去了,你跟陈老太太说一声,我和长公主一早有约。如今是分身乏术,改日我再去恭贺。”

将嘉宁长公主抬了出来,这样就抬高了自己的颜面。

张氏又嘱咐如妈妈,“好好照应七小姐。不要出什么差错。”

如妈妈应了一声。

婉宁向张氏告辞。带着童妈妈出了屋子。

看着婉宁粉色的氅衣,张氏脸上渐渐浮起恨意,她不知不觉中竟然让这个弃妇之女如此的风光。

“赵家那边怎么办?”银桂低声道。

“跟赵家的下人说,我去长公主那里,让姐姐千万要保重身子,等有了消息我就过去和姐姐说话。”

银桂点点头,这样一来,姨夫人那边也就知dào

太太是去长公主那里想办法。姨夫人不但不会怪太太,还会感激太太。

长公主最喜欢太太的性子。只要太太开口长公主多数都会帮忙。

等到婉宁走了,张氏带着人一路去了嘉宁长公主府。

“长公主病了,”公主府的管事上前道,“太医院的御史和郎中都来看过了,开了几副药都不见好转。”

张氏不禁心里一紧,长公主偏偏在这时候病倒了,“我去看看长公主。”

下人将张氏引进内院,穿着青衣褙子的丫鬟若沁迎了上来,“公主说让您去花厅等一会儿,公主要准bèi

准bèi

。”

张氏跟着若沁去了花厅,大约一刻钟的功夫,长公主身边的妈妈来请,张氏才去了长公主屋里。

海棠色的幔帐低垂,丫鬟正在屋子里熏香。

张氏不禁咳嗽了两声。

幔帐挽起来,张氏看到靠在秋香色引枕上的嘉宁长公主,长公主头发散落着,脸颊上有淡淡的红晕,头上的抹额显得她有几分的病容。

嘉宁长公主用帕子捂住鼻口,向张氏摇手,“就在旁边坐着,别过来,我这病就是在顺妃娘娘宫里传上的。”

若沁搬来锦杌,张氏坐下来,“您怎么也不说一声,别的我不会,熬药、端药还是能帮衬。”

“若是平日里也就叫你过来了,”嘉宁长公主叹口气,“我也知dào

你那边的事,我已经托人去宫里帮你去打听消息。”

听得这话张氏眼前一亮。

嘉宁长公主道:“我听说淇国侯在皇上面前求了情,赵四老爷在瑞安立过大功,身上负过重伤,将功补过也不至于一死,今儿淇国侯那边应该会传出些消息。”

张氏满脸的感激,“长公主病着还能想着我,这份恩情我们永远都不能忘。”

“别这样说,”嘉宁长公主道,“赵四太太也是个苦命的,如今你家里怎么样?”

说到姚家,张氏眼睛里不由地流露出几分的难堪的神情,当着长公主的面她却不好发作,急忙沉下眼睛遮掩过去,“姚家倒是没被波及。”

不但没被波及,陈家还来请她们过去宴席。

“姚七小姐,”嘉宁长公主顿了顿,“真的买了余家的土地?”

张氏颌首,“是真的。”

嘉宁长公主不知dào

说什么才好,“怎么你家的事总有姚七小姐在里面搀和,你可要小心些,我听说惠妃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很喜欢姚七小姐,这次陈家……免不了要念姚七小姐的好处。”

嘉宁长公主话音刚落,下人进来道:“长公主,蒋小姐过来了。”

蒋小姐?

张氏一怔,“长公主说的蒋小姐是……”

嘉宁长公主这才想起姚家和蒋家的渊源,“还是听你说起过蒋小姐,有一身好医术,我这病吃了几日的药都不见好转,就想着不如请蒋小姐过来问问。”

蒋家的亲家贺家是治热病的。

嘉宁长公主的样子倒像是热病。

蒋姨娘为人温和又是姚宜之的生母,张氏一直喜欢蒋姨娘,没想到嘉宁长公主会提起蒋小姐。

张氏轻声道:“蒋小姐带来了贺家的方子,我们老太爷的病情也见好转,说不得长公主吃了蒋小姐的药病也就好了。”

说着话,穿着鹅黄色氅衣的蒋静瑜走进来。

张氏站起身。

蒋静瑜上前行礼,见到张氏也是一脸的惊讶,“姚三太太,您怎么也在这里。”

看到蒋静瑜漂亮的面孔,不知怎么的张氏想到了姚宜之,心里仿佛舒坦了许多,脸上的神情也更热络起来,“快过来给长公主瞧瞧脉象,眼见就要过年了,总不好拖着病进年关。”

蒋静瑜应了一声,身边的丫鬟放下身上的药箱,将诊脉的春诊拿出来。

嘉宁长公主脸上是亲和的笑容,“难为你了,一个柔弱的小姐,还要来给我诊病。”

张氏眼看着蒋静瑜坐下来诊脉,想及姚婉宁没有看过一本医书却装神弄鬼给人治病的模样,嘴边不禁浮起一丝的冷笑。

早晚有一天,姚婉宁的谎话会被戳破。

沈家如今不过是一时的太平。

……

婉宁在陈府的垂花门下了车。

陈家九小姐陈芷兮忙迎上来,只看到几个下人围着个穿着粉色氅衣的小姐,那位小姐生得容姿俏丽,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就是姚七小姐,帮了姐夫和父亲的人。

姚七小姐看起来年纪比她还小,个子也不如她高,昭君套一戴就像大雪过后枝头上的梅花。

陈九小姐先上前行礼,婉宁还礼过去。

“好妹妹,我们可等你一会儿了。”

陈九小姐话音刚落,就听到余卿眉的声音,“是婉宁来了吗?”

婉宁和余卿眉说了两句话就被陈九小姐拖着进了花厅。

花厅里满是笑意。

李成茂家中行三,妻子陈氏被称为李三奶奶,如今陈家摆席庆贺,来的客人一会儿“李三奶奶”一会儿又是“陈家姑奶奶”地喊着。

椅子上的李三奶奶不禁应接不暇。

陈九小姐领了婉宁过去,李三奶奶立即站起身,笑着拉住婉宁的手,“早就听说了姚七小姐,只是还没见过,如今可算是见着了。”

说完话便看向身后的乳娘,“快,将岩哥带过来给客人们瞧瞧。”

不一会儿工夫,小小的岩哥就出现在花厅里。

乳母将岩哥送进李三奶奶怀里,岩哥不舒服地挣扎了两下,顿时放声哭起来,声音洪亮仿佛已经传出了陈府。

安怡郡主笑着道:“不愧是将门之后,刚刚百日就有这样的威风。”

李三奶奶笑弯了眼睛,“我只盼着将来别是个不管不顾的小霸王。”

婉宁低头看着岩哥,岩哥睁着水亮的眼睛也在看周围。

陈九小姐走上前逗着岩哥,“叫姨母,叫姨母……”

引得李三奶奶笑出声,“现在能叫还怪了。”

陈家下人来请女眷们去看戏,等着人陆续离开花厅,李三奶奶看向婉宁低声道:“外面的事我也不懂,我倒是知dào

,若是我们老爷获罪,我们家哪里是今天的光景,这件事还要谢谢七小姐。”

眼看李三奶奶要行礼,婉宁一把拉住,“您是哪里的话,我也是实话实说罢了,没有帮上什么忙。”

李三奶奶感激的微笑,“七小姐不说,我也记在心里。”

说完话,婉宁跟着陈九小姐去园子里。

“看看那是谁来了。”

陈家女眷嘀咕了一声,婉宁抬起头来,在长廊的尽头看到了几个人影。

被围在中间的人穿着大红色的官服,被人簇拥着向这边走过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验伤

阳光撒下来,映在那人的身上,大红色的官服纯正而鲜亮,腰上束着青玉锦带,长袍曳撒着复摺下来,长袍上清晰的纹理伸展着蔓延,衬着他的面容更加清晰,眉目清朗如出尘的明珠,散发着夺人的光芒。

人人都猜测,崔奕廷换下御史的官服会走文臣还是武将的路数,而今算是真相大白。

陈家几位年纪相仿的男子过去庆贺,崔奕廷在人群中微笑着拱手。

婉宁想起崔奕廷不认人的毛病,现在看来崔奕廷的嘴边含着一丝浅笑,是实打实的招牌,在他脑子里,恐怕是对眼前的面孔全然不识。

婉宁不由地笑出声。

不知是不是下人说话的声音引起了崔奕廷的注意,崔奕廷抬起头。

四目相对。

婉宁好奇地探究,这么多次的见面,崔奕廷也不知究竟认不认得她。

大约是看出她的意思,崔奕廷的目光忽然变得如古谭般沉静,一瞬不瞬地望过来。

她本来只是带了几分的促狭,却豁然被那视线蛰了一下,她微微怔愣,他却才挪过眼睛脸上的笑意更深切了些。

这是什么意思,崔奕廷为什么那样看她。

“是锦衣卫的飞鱼服,崔大人在锦衣卫任职了?”

身上没有任何功名又不是勋贵子弟,却就这样进了锦衣卫。

也怪不得众人会惊讶。

崔奕廷的手指从袖口掠过,耳边的说话声源源不断地进了耳朵。他却仿佛只能听到远处的脚步声,人群中那抹粉色的身影。

……

婉宁跟着陈九小姐和余卿眉去了屋子里。

丫鬟们从花房折了花,李三奶奶过来陪着她们一起往花斛里插花。

比起之前。陈九小姐仿佛显得有些安静,李三奶奶咳嗽了一声,陈九小姐才恍然从自己的思量中回过神。

脸颊上不禁带了几分略微尴尬的笑容。

婉宁只和余卿眉说话,当做没有瞧见。

来陈家之前,婉宁也有所耳闻,陈家退了崔奕廷的婚事,好像是因为舍不得将陈九小姐嫁给崔奕廷那个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弟。

大约是方才见到了崔奕廷。陈九小姐才会觉得有些尴尬。

李三奶奶低声说了两句,陈九小姐脸上有了几分的笑容,低声道。“我去让小厨房准bèi

糕点。”

陈九小姐撩开帘子出了门,吩咐了丫鬟几句,看着院子里发呆。

没想到会这样看到崔奕廷,她还记得第一次在庄子上看到崔奕廷。父亲正带着崔奕廷跑马。几个兄弟吓得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只要看到父亲牵着马,兄弟们都会吓得哭起来,她看到崔奕廷两条腿不住的发抖,却还挺着脊背坐在马背上,父亲下了马夸赞了一句:“是个爷们儿。”

那时候崔奕廷七八岁。

他们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

再后来,他们都在长大,崔奕廷比她先明白什么叫婚约,开始给父亲写信。每年一封封信送过来,父亲看完就将信放起来。也不给旁人瞧,母亲却说,这门亲事恐怕要作罢。

崔奕廷到底写的什么,怎么就让父亲下定决心要悔婚。

她心里还是盼望着能嫁给崔奕廷,想知dào

他那样个倔强的人到底能长成什么模样,如今……再相见,看着崔奕廷,她顿时攥紧了帕子,心里一股酸涩的感觉冲进鼻子,这门亲事他为什么不答yīng

,他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

“奶奶,”下人刚端了糕点上来,管事妈妈就走过来低声道,“宫里来人了,一起过来的还有淇国侯和几位勋贵。”

是为了什么事?

李三奶奶刚刚放下的心又跳到嗓子口,她下意识地去看旁边的婉宁。

婉宁放下手里的茶碗。

屋子里顿时一片安静。

“还不知dào

是什么事,奴婢听到了消息就来禀告三奶奶。”

李三奶奶点点头。

希望不要有什么大事。

婉宁道:“三奶奶安心,皇上才赏赐了陈老将军,这时候不会再出什么差错。”

朝局就算再瞬息万变,皇上也不是个让人捉摸不定的天子,若是相信勋贵,也就不会让崔奕廷进锦衣卫,就算要责罚陈家,也不会让内侍带着勋贵上门。

……

内侍上前道:“李大人就委屈委屈和咱家进屋里一趟。”

李成茂刚喝了一碗酒,酒气正往上涌,看了一眼旁边的淇国侯,淇国侯神情复杂让人捉摸不透。

淇国侯皱起眉头,“公公,皇上让我们来陈家到底是为什么事?”

吕大海笑道:“咱家也是奉命办事。”

皇上的心思是越来越难以捉摸,淇国侯看向李成茂,这案子和勋贵的利益息息相关,保赵璠也是他们投石问路,都察院和刑部早有默契,赵璠能轻判,倒卖盐引的案子也就不必再仔细查问下去,若不然还不知要牵连到谁,趁着两淮盐运使司的官员还没押解进京,先将这件事压下来。

淇国侯想到这里看向吕大海。

吕大海道:“侯爷先等一等,皇上有旨,还要等一个人。”

“还要等谁?”

这样进陈家已经是让人匪夷所思,现在还要等人,等的是什么人?

“还要等北镇抚司的上差过来。”

吕大海的声音刚落,淇国侯就看到了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走过来,被人簇拥在前面的是崔奕廷。

淇国侯的心顿时沉下去,这是他们最不想见到的事,崔奕廷这样的人不好拉拢,又不论情面。这样的人进了锦衣卫,可想而知会给他们带来多少的麻烦。

几个人进了屋。

吕大海道:“皇上说,勋贵都将赵大人的军功写在奏折里。如今就请李大人也来验验伤,看看到底是李大人的伤多,还是赵大人的伤多。”

淇国侯顿时听得一身冷汗。

皇上将事情说的儿戏往往是动了大怒,天子让内侍和锦衣卫跟着验伤,这是从来没有的事,为的就是堵住他们这些勋贵的嘴。

看着一个男人宽衣解带,他还要跟着数伤疤。这样的事传出去他还有什么颜面在,淇国侯登时尴尬起来。

李成茂开始不客气地解开衣带,白色的中衣脱掉里面是大大小小几十处伤疤。

淇国侯想起勋贵们在一起商议对策。大家扯开衣襟露伤口的情形,“谁敢定老子的罪,老子是带兵打仗立下军功受过伤的人。”

淇国侯顿时觉得嗓子发紧,说不出话来。脸上也是一片羞臊。

身上几个疤就大吵大闹。

像陈文实、李成茂这样的武将。谁又将伤疤看在眼里。

他们还以此来给赵璠报功,早知dào

,他哪里有这样的脸去上奏折。

这样一闹再也没有人敢提赵璠的军功,不论是勋贵还是盐运使司都要想办法自保。

……

婉宁从陈家出来径直去了沈家。

沈氏将女儿带进屋,“你父亲有没有为难你?”

婉宁笑着摇头,“母亲放心,父亲自己向刑部递交的证据,哪里能怪罪女儿。”

这样就算了?

沈氏仍旧不放心。“张氏呢?张氏怎么样?”

“继母去了长公主府,没有去陈家。”婉宁并不在意,“这件事多多少少会牵连张家,张家要想办法去应付,哪里能顾得上女儿。”

婉宁真是变了,好像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发愁,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让人觉得,她有十足的把握能自保,那毕竟是张氏管着的内宅,稍有一点差错就会引来祸事。

“你要小心。”

婉宁在母亲面前十分认真地点头,“母亲放心吧,和继母关系本就不好,这是家中人尽皆知的,干脆我也不遮掩,我的小厨房都是自己的人,大厨房做的东西我也不吃,我身边的下人不是从泰兴带来的就是我自己选的,身边人都能一心一意替我办事,我做什么虽然瞒不住张氏,张氏想算计我也是不易。”

这是实话,不过婉宁胆子也太大了,不声不响就牵扯进这样大的事当中。

看出沈氏所想,婉宁道:“母亲,不是我们要自己牵扯进去,是有人一心要害沈家,从这往后沈家无论做什么都要小心,余家的田地我留下来,让流民和佃户去耕种,到了明年就将粮食交给舅舅,让舅舅收粮、运粮去换盐引。”

沈氏望着婉宁,“你这都是为了你舅舅和沈家……”

“哪里,”婉宁道,“我做生意的本钱还不是舅舅和母亲给我留下的,否则我用什么开泰兴楼,又用什么去收茶,舅舅可是将手里最好的掌柜都留给了我……”

沈氏握着婉宁的手,“那是想要留给你嫁人之后做依仗,谁知dào

你倒反过来救了沈家。”

这真是她怎么也没料到的。

沈氏说到这里,沈四太太进门道:“崔大人来了,拿了许多礼物,来请小姐过去。”

崔奕廷怎么会带礼物过来,还让下人正式来禀告。

从前就算是见面,也是私下里说一声。

婉宁看向沈氏,沈氏点点头,“这次多亏了崔大人帮忙,我就和你一起过去看看。”

这样就勉强算是合乎礼数。

沈敬元将崔奕廷迎进堂屋。

沈氏带着婉宁坐在屏风后。

沈家下人恭敬地送上茶水,崔奕廷站起身,向着沈敬元弯腰下去。

沈敬元顿时吓得愣在那里。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道歉

“崔大人这是要做什么?”沈敬元半晌才回过神。

沈氏也有些诧异。

崔奕廷道:“在泰兴时我让人送了两箱烧饼还沈家,那是因为我将沈家当做只顾利益的商贾。”

沈敬元不知dào

是该哭还是笑,这个礼他是真的不敢受,崔奕廷虽然让沈家难堪,但是更多时候都是要崔奕廷帮忙沈家才有今天。

婉宁也是崔奕廷从池塘里救起来的,他是从来没想过这样的傲慢的人,会站在他面前鞠躬赔礼。

沈敬元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冲到脸上。

婉宁静静抬起眼睛来,隔着绣着花草屏风,他仿佛就站在海棠枝下,细细碎碎的花瓣映着他的脸。

崔奕廷道:“我不该随便下决断。”连道歉的话,说的也比别人光明正大。

沈敬元忙摇手,“也不是……”

“从前我们又不常来往,有些误解也是在所难免,更何况有姚家在泰兴败坏沈家的名声。”

婉宁看着挺立在屏风后的崔奕廷,不知是不是因为特意穿了直缀,显得风仪端简。

他仿佛只是对着舅舅,却又这样瞧着她。

像是在向她道歉。

还他烧饼的人是她。

崔奕廷道:“沈家对我有恩情,我帮忙也是应该,沈家不认识陈老将军,却也帮了陈家。”

崔奕廷笑着转头去看沈敬元。

沈敬元脸上的窘迫慢慢散开也变成了笑容,“那都是从前的事了。”

“那时候四老爷让我叫四叔。”

清澈的声音又响起来。

沈敬元又有些诧异。“这……我都忘记了。”那时候他也不知dào

眼前这个孩子是崔家的公子。

崔奕廷道:“日后我就还叫四叔吧。”

婉宁看着屏风后手忙脚乱的舅舅,显然是无法应付崔奕廷突如其来的亲近,婉宁觉得奇怪。崔奕廷这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有什么事要沈家帮忙?

沈敬元和崔奕廷说话,婉宁就和母亲回到内宅里。

“母亲要帮我管着铺子。”婉宁靠在沈氏肩膀上。

沈氏看着厚厚一摞账目,想想在姚家时,想要看账却要躲躲闪闪,婉宁现在开茶铺又买田地,姚老太爷病倒在床也无法插手。

“好,”沈氏道。“这些年也不知dào

手生了没有。”

母亲的本事她再清楚不过,小时候就是母亲教她用算盘,舅舅前些日子还说。祖父说过母亲,若是能生做儿郎,沈家的家业定然要传给母亲。

母亲是在姚家伤了心,才会就此沉寂下来。

从沈氏房里出来。婉宁准bèi

去看昆哥。却在院子里遇到了崔奕廷身边的丫鬟半夏,半夏上前行礼,“七小姐,我们家二爷想跟你说几句话。”

崔奕廷在和舅舅喝酒,怎么会这么快脱身。

陈家的事算是告一段落,她也确然想听崔奕廷说说外面的情形。

婉宁点点头,半夏退出去一会儿,崔奕廷就走过来。

她尚穿着氅衣。崔奕廷只着了件深蓝色直缀,身上有淡淡的酒气。眼睛却仍旧亮如星辰。

不知dào

从什么时候开始,大约是记得她之后,崔奕廷的目光就和从前不太一样。

难不成就是因为识得了才会有这样的神情?

对崔奕廷来说,他的熟人还真的不多。

崔奕廷道:“如果李成茂被陷害,陈老将军就去不了宣府。”

婉宁仔细地听着,朝廷上的事她知dào

的不多,也就能从崔奕廷嘴里听到一些,认识陈家时间不长,但是她已经能看出陈家的为人。

怪不得陈老将军能让西北安稳那么多年。

崔奕廷说了两句朝政就停下来,整个小院子一时安静。

婉宁刚想要离开。

崔奕廷道:“能不能将你在泰兴茶楼里唱的几句歌说给我听听?”

“那是我乳娘教的。”婉宁看向崔奕廷,崔奕廷怎么会对几句民谣那么感兴趣。

“七小姐,能不能说给我听听。”他抬起头来,屋檐遮住他半个脸颊,仿佛去了他脸上的棱角,让他显得温和无害。

“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顺流而下,要找她的家乡。

一个女儿坐在船头上,她托腮思量,要回到她的家乡……”

婉宁只是唱了两句。

崔奕廷转过头来,笑着道:“后面呢?”

“没了。”她问过乳娘,也不知dào

后面几句是从哪里来的,乳娘教她的分明不是她记忆里的那几句。

崔奕廷半晌才笑着点头,“好听。”

……

张家,张氏坐在屋子里等父亲的消息。

“等到陈文实去了宣府,姚婉宁在宣府的田地就有了人照应,”张夫人道,“不管姚婉宁是为了沈家还是她自己,这笔账都算的精细。”

将余家介shào

给沈家,本来是要算计沈家,却没想到现在姚婉宁不但买了田地,还帮了陈文实,真是好大的人情。

张氏道:“长公主病了,只能托了淇国侯夫人帮忙。”

张氏话音刚落,张戚程走进屋。

“怎么样?”张夫人忙迎过去问。

张戚程沉着脸摇头,“皇上没有将勋贵的奏折驳回来,却让人跟着去给李成茂验伤,又将陈文实和李成茂的军功帖都找出来,明摆着是要堵勋贵的嘴。”

也就是说,这次皇上不会顾及勋贵的脸面。

张氏的心彻底沉下去。

“父亲,姐夫……会是什么样的罪名?”

张戚程板着脸,“太祖时,驸马向盐运使司要了一张小盐引。这件事被太祖知dào

了,依大周律,判了斩立决。”

张夫人立即觉得额头上一片冰凉。“爵爷可要再想想办法。”

“我见到了宜闻。”张戚程看向张氏。

张氏立即站起身,“老爷怎么和父亲说的?”

“宜闻说,婉宁买地都没错,文书也齐全,赵璠的事和婉宁、沈家没关系,两件事是凑巧撞在了一起。”

张氏脸上顿时浮起一丝冷笑。

这些话也就是骗骗那些不懂政局的人。

“宜闻现在怎么那么糊涂。”张戚程皱着眉头。

张氏从帕子擦擦眼角,“我说什么老爷都不肯听。自从闹出了漕粮的事,老爷也不信老太爷,我让老爷来跟父亲商量商量。老爷不肯听。”既然不肯听她的话,她也不会让他舒坦,在父亲面前她也不必为他遮掩。

张夫人皱起眉头,他们当年怎么就选了姚宜闻这样的人做女婿。

张戚程淡淡地道:“吏部尚书最讨厌商贾。”张戚程道。“宜闻也该受受教xùn

,免得将婉宁宠上了天。”

张氏听了父亲这话,忽然觉得心里十分的痛快,她就是想要这样的结果。

……

一杯茶,姚宜闻端了三次给上峰。

去换来上峰一句询问,“瑞辅家中有好茶,是不是吃不惯衙门里存下的旧茶。”

让他顿时脸上羞臊。

婉宁卖茶的事,仿佛一下子就在朝廷里传开了。所有人都对他指指点点。

下午见到岳父,岳父也是喝了口茶就将茶碗放在一边。临走之前让他好自为之。

京里做铺子的达官显贵不少,但是闹出这样动静的人并不多,更何况婉宁还是个内宅小姐。

姚宜闻觉得应该给婉宁找个女先生,他特意厚着脸皮去问了陈阁老。

“小姐呢?”姚宜闻进了家门,问向府里的管事。

“小姐,”管事目光闪烁,仿佛想说却又不好说出口,“大约是去了大老爷那里。”

婉宁每次出门,好像都去姚宜州家中。

“您说的是二房的大老爷家?”门上的下人道,“七小姐没在那边,今天太太出去之前嘱咐,要将庄头送来的年货给大老爷那边送去一份,小的刚从那边回来,没见到七小姐。”

没在大哥那里,是去了什么地方?

上次在路上出了事,婉宁却还这样到处乱跑。

姚宜闻皱起眉头,一路去了张氏院子里,紫鹃迎上来行礼,“老爷,太太去了公爵府还没有回来。”

张氏不在屋里。

姚宜闻想了想吩咐下人,“去杨姨娘那里。”

杨姨娘在西院住着,离这边不远,姚宜闻几步就走了过去。

杨姨娘正在屋子里绣花,听到声音立即放下针线迎出来。

姚宜闻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老爷这是怎么了?”杨姨娘两只柔若无骨的手在姚宜闻肩膀上慢慢地揉捏着。

姚宜闻不说话。

杨姨娘目光闪烁,一副想要讨好的模样,“老爷也别生气,不过就是住得近些,等到小姐回来,老爷跟小姐说一声,老爷……也是为了小姐的名声……这毕竟是京里,不比泰兴那会儿,就算有什么事,外面人也不会知晓……”

杨姨娘闪烁其词。

这个家里好像处处都有事瞒着他。

姚宜闻转过头,“你在说些什么?”

杨姨娘吓了一跳,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半晌才结结巴巴,“老爷……还不知dào

?都是妾身多嘴……”

“我问你,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感觉到姚宜闻的怒气,杨姨娘再也不敢隐瞒,“是……沈家……听说,七小姐让人将沈氏接到了京里,就在离咱们家不远的地方住下,好像七小姐还说……她只有一个母亲……太太……不是她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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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蹦跶一下,马上灭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答应

婉宁的意思是,只认沈氏不认张氏。

如果婉宁真的将沈氏从沈家接过来,那前几日他回家的路上听到声音就是沈氏。

“哪有对出母还念念不忘的,”杨姨娘声音轻软,“怪不得太太会心里难过,今天听说七小姐又去了沈家,太太才带着八爷回去了公爵府。”

杨姨娘的意思很清楚,委屈的是张氏。

姚宜闻看向旁边的沙漏,这么晚了,张氏和婉宁都没有回来。

杨姨娘继xù

在姚宜闻后背推揉着,“老爷的白发多了不少,是不是这些日子在衙门里太忙了。”

姚宜闻没有跟杨姨娘说话,却想起这些日子的事,家里出事,六弟被罚,衙门里在上峰面前又是战战兢兢,算得上是诸事不顺。

婉宁和张氏又是这样的情形,他只要想起来就一筹莫展,再怎么说,张氏自从进门之后就一直尽心尽lì

地服侍他,还生了欢哥。

就算对婉宁有亏欠,也确实不该就此冷落张氏。

可是赵璠这案子,姚宜闻想起来就皱眉头,皇上命都察院、刑部严办,皇上在南书房和陈阁老说。

都说商贾是一本万利,贩卖盐引的朝廷重臣,是无本万利,拿着朝廷的东西去换钱,拿着朕给的官职去换钱,将来是不是还能拿着整个大周朝去换钱。

谁还敢多说一句。

这时候谁也不能和赵璠有所牵连。

至于婉宁。

姚宜闻拿定主意,吩咐下人。“等七小姐回来,就过来禀告。”

杨姨娘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

等到下人来道:“七小姐回来了。”

姚宜闻站起身走出去,杨姨娘将人送到门口才算松了口气。

回到内室里。赵妈妈立即迎上来,“姨娘,您这也算得上是帮了太太的忙。”

杨姨娘点点头。

赵妈妈低声道:“七小姐也厉害,才回到家里多久,就让太太手忙脚乱,要知dào

这个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太太的眼线。七小姐却能在查检下人物件上动心思,一下子带进来十几个下人……姨娘也要小心些。”

杨姨娘笑道:“毕竟是不同,七小姐再怎么厉害都离不开这个家。老爷永远是她的父亲,太太永远是她的嫡母,你没瞧见提起沈氏老爷的脸色,在老爷心里。沈氏永远比不上太太。就算知dào

太太从前故yì

算计了七小姐,那也是年纪小不免犯了错,只要多看欢哥几眼,老爷的怒气也就散了。”

赵妈妈想了想,“也是这个理。”

“太太多让老爷来我这里几次,”杨姨娘摸着自己的肚子,“将来我能生下个庶子……也就算有了依靠。”

赵妈妈看了看屋子里,“就怕太太不肯答yīng

。太太还想再生个子嗣。”

杨姨娘微微笑着,“太太不想再生了。还答yīng

我,定然让我生下庶子。”

赵妈妈不禁诧异,“姨娘怎么知dào

太太不想再生了。”

杨姨娘这才发觉自己失言,望了赵妈妈一眼,“太太这些年已经吃了太多的药,换做是谁谁也受不了。”太太生八爷之前,太太偷偷请了位大师傅进来祈福,她正好听见那位大师傅说,太太若是生了女儿,将来还能再有子嗣,若是生了子嗣,将来就不能再有一儿半女,那时候她还不信,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这话她可谁也没说,否则被送去族里的就不是七小姐,说不定倒霉的已经变成了她。

赵妈妈叹口气,“不管是太太还是姨娘,说到底最后能依靠的还是自己的肚子。”

……

婉宁在垂花门下了马车。

童妈妈吩咐人将从沈家拿过来的礼物搬回去。

落英跟着婉宁一起进了院子。

落雨立即迎过来低声道:“老爷要过来跟小姐说话。”

婉宁并不觉得yì

wài



童妈妈有些担心,“要不然我去知会一声,让他们别说我们从沈家回来。”

婉宁笑着看童妈妈,“不用去说,也不用着急,”说着看向落雨,“太太呢?太太回来了没有?”

落雨摇摇头,“带着八爷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知dào

了。”父亲不知不觉地提李成茂说了话,不免心里气急,在张氏面前又不能说明白,张氏怎么肯罢休,自然会向张戚程求助,父亲在官场上能顺风顺水全要依赖张家,如今张家生气,父亲的日子自然不会好过。

他们本来演的是夫唱妇随的一出戏,哪里能白白就被她拆了台,自然要卷土重来,这是她是早已经料到的。

婉宁换了衣服,外面就传来落雨的声音,“老爷来了。”

婉宁迎出去行礼。

姚宜闻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看婉宁,“你这是去哪里了?”

“去沈家,”婉宁道,“去沈家问问茶叶的事。”

在沈家铺面里卖茶叶,只是父亲早就知dào

的,她也没什么可隐瞒。

姚宜闻沉着脸,“你生母……毕竟已经被休……沈家已经算不得姻亲,你不要总过去说话。”

婉宁抬起头,“这是母亲的意思还是父亲的意思?”

姚宜闻道:“都一样,都是为了你好。”

婉宁看着姚宜闻。

姚宜闻准bèi

再说些话劝说婉宁。

没想到却看到婉宁点头,“好,从明天开始,我就将买卖都停下。”

婉宁这样就答yīng

下来。

姚宜闻不禁怔愣,半晌才露出了笑容,“你答yīng

就好,我已经给你找了女先生,过两日就让女先生上门教你读书写字。”

……

张氏从来没想过姐姐会变成这个样子。

披头散发,眼睛血红。从马车上下来就不管不顾地到了跟前,张嘴就提起一连串的名字,“长公主怎么说?长公主不是一直和你都很好吗?”

张氏道:“长公主请了淇国侯夫人帮忙。”

张瑜贞并不理睬。“长公主能不能去找顺妃娘娘?”

张氏端茶上前,张瑜贞却差点将茶打翻,拿着张氏的手,“你带我去求求长公主。”张瑜贞的手力qì

很大,让张氏觉得手腕生疼。

“瑜贞,”张夫人不停地喊着,“你别着急。家里人都在帮你想法子。”

“两淮盐运使都已经死了,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了老爷,”张瑜贞瞪着大大的眼睛。“我听说,两淮盐运使吊死在自家的马棚里。”

张瑜贞想想就觉得可怕。

一眨眼的功夫,这个家就变样了,老爷被抓。官府的人上门查抄。公公、婆婆吓得瑟瑟发抖,平日里对她恭恭敬敬的两个嫂子,也开始冷面相对,连着说要分家。

金家牢牢地攥着老爷不放,她想要出去打点,却发xiàn

值钱的细软早已经被抄走了。

“为什么会这样,”张瑜贞望着父母和妹妹,“之前还好端端的。”

“两淮盐运使的事都是传言。”张夫人觉得女儿的手冰凉,“都是假的。就算有了消息,一时半刻怎么能传到京城,都是大家乱说的。”

张瑜贞被按在椅子上,从前都是她听别人的坏消息,现在却轮到了她。

张瑜贞脸色阴沉,她不甘心,她怎么能甘心,一定还有别的法子,张瑜贞顿时想到了什么,脑子忽然一热,“父亲,去求端王……

张氏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张戚程一惯从容的脸上出现了惊恐的神情,“你胡说些什么。”

张瑜贞整个人开始发抖,手、脚、肩膀和头不住地抖动,嘴里念念有词,“一定会帮忙,一定会帮忙……”

“还愣着做什么,”张戚程站起身看向张夫人,“快将瑜贞带去内室里歇着。”

“我不去,我不去……”张瑜贞团团转,“我要去找老爷,我要去……拿钱疏通……老爷……”

不等张夫人说话,张氏看向旁边的下人,“快,拉住二姑奶奶,不准二姑奶奶出去。”

张家下人上前拉住张瑜贞,张瑜贞奋力挣扎起来,如同一个被抓住翅膀的野鸡,发出刺耳尖锐的喊叫声。

下人七手八脚地将张瑜贞抬去了内室。

张瑜贞在暖炕上抖成一团,张夫人坐在炕沿上去拉摸张瑜贞的脸,“怎么这么烫……这可怎么得了,快……快去请郎中过来。”

下人不敢耽搁,急忙去喊郎中。

张夫人的眼泪不停地掉下来,“我苦命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赵家到底在做什么。”

张氏看着张瑜贞的嘴,看着她起伏不停的唇口轮廓,“端王”,姐姐说的好像还是“端王”两个字。

张氏忽然觉得脊背上的汗毛都竖立起来,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的下人,“还在等什么?快将幔帐都放下来,屋子里不要多留人,都出去……”

“跟赵家说,姐姐病在这里,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

张氏说完话,一脸铁青的张戚程走进来。

“父亲,”张氏握着帕子,“姐姐没清醒之前,怎么也不能回赵家,父亲想方设法也要将姐姐留在家里。”

除非,姐姐不再喊那个名字。

汗,从张氏额头上掉下来。

“母亲,我母亲在屋子里吗?”

是欢哥在找她,张氏看向门外。

张戚程道:“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带着欢哥回去了,欢哥身子不好,常年不出家门,你怎么能带出来这么久。你姐姐的事自然有我,等到你姐姐病好些了我再让人将她送回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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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婚约

只要想到张瑜贞的话被外面人听到,张氏就觉得头发都竖起来,姐姐的神智不清不楚万一在赵家说了端王的事,那可要怎么办。

张氏忽然想要见到欢哥,刚要去看看欢哥,姚家下人来道:“太太,老爷让人来接太太回去。”

张氏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到底还是要接她们回去。

张氏看向姚家管事,“七小姐回去了没有?”

管事的忙点头,“回去了,老爷还去了七小姐屋里说了半天话,七小姐那边打听不出消息来,还是杨姨娘问了老爷,老爷说,七小姐答yīng

了老爷,以后再也不做买卖。”

张氏有些惊讶,“老爷怎么和七小姐说的,怎么让七小姐就答yīng

下来?”那丫头痛痛快快地答yīng

了?

既然不做买卖,以后还有什么借口去沈家,更不能再明着养那些掌柜、伙计,做回一个闺阁小姐,看她还能有几分的本事。

管事摇头,七小姐的院子谁能进得去。

张氏看向如妈妈,“让门房准bèi

马车,我们这就回去。”婉宁这样就答yīng

下来,她总觉得这里有几分的蹊跷。

屋子里传来张瑜贞哭泣的声音,张氏站了一会儿就觉得遍体生寒,心里如同有一块大石压在上面。

不论是余家还是沈家,这里面都有姚婉宁的影子,这笔账她总要和姚婉宁好好算算。

“六爷呢?六爷回来没有?”张氏问院子里的管事。

管事摇摇头,“还没呢。好多时日不见六爷了,公爵爷气的不得了。”

弟弟整日里流连在外不肯回家,父亲说就因为弟弟不务正业。朝廷才会迟迟不封世子,为了这件事,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她也让人去找了弟弟几次,可是除了给弟弟还账,她连人也没见一面。

就连一直有荒唐名声的崔奕廷如今也做了锦衣卫,弟弟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心转意。

张氏叹了口气。“你跟他说,二姐夫恐怕是没救了,二姐病成这样。让他务必回家帮忙。”

管事应了一声。

张氏这才带着人坐车回到姚家。

欢哥奔奔跳跳进了屋门,将手里抱着的书放在桌子上,假装在一旁看公文的姚宜闻看着儿子红扑扑的小脸,忍不住咳嗽一声。

欢哥立即看到姚宜闻。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的拘谨。

姚宜闻伸出手叫欢哥。

欢哥这才磨磨蹭蹭地走过去。“父亲,您还生不生气?”

看着欢哥战战兢兢的神情,姚宜闻心里一软。

欢哥转头看向张氏,张氏用帕子擦眼角,恐怕被人看出端倪急忙转过身去。

“父亲别生气,欢哥会背千字文……”

欢哥说到这里,张氏拿起帕子捂住脸快步进了内室。

姚宜闻和欢哥说了几句话,这才去了内室。看到张氏躺在炕上一动不动。

“好了,”姚宜闻道。“赵璠的事岳父都帮不上忙,我们家又能怎么样?从前推荐赵璠去宣府我也出过头,现在没被牵连已经是万幸,这还多亏婉宁买地。”

张氏忽然从炕上坐起来,满脸泪痕,“老爷的意思我还要去谢谢婉宁不成?”

“我不是那个意思。”姚宜闻皱起眉头起身就要走,刚走了两步就觉得自己的衣衫被扯住,转过头发xiàn

是张氏。

张氏脸上都是辛酸和埋怨,“六叔进了大牢我是如何着急,现在换成了二姐家里出事,老爷怎么就不能想想妾身心里有多难受。”

姚宜闻听着这话微微有些动容。

“妾身每次让老爷去找父亲商量朝廷上的事,还不是为了老爷着想,怕老爷吃亏,现在老爷都怪在妾身身上,外面人跟着嚼舌,老爷也就跟着相信,以后要妾身怎么办?”

“妾身到底还是不是老爷明媒正娶进门的正妻,老爷去和婉宁说说,沈氏被休又不是妾身害的,为什么婉宁这样恨妾身。”

张氏想及这些年的委屈,呜呜哭起来。

看着张氏单薄的肩膀不停地起伏,姚宜闻一时心软,“沈氏被休跟你有什么关系,哪里是你的事,婉宁……也不恨你……”

“在婉宁心里,我根本就不是她的母亲,”张氏哽咽着,“老爷,你不如也将妾身休了吧,免得妾身娘家有什么事还要牵连到老爷,老爷不休我,这个家我也是管不得了。”

姚宜闻想起杨姨娘说的那些话。

惩治了孙妈妈和丹桂,张氏威信大减。

“好了,”姚宜闻用手去拉扯张氏,将张氏拉进怀里,“这次不怪婉宁,我也跟婉宁说了,婉宁以后不会再在外面做买卖。”

婉宁真的答yīng

了。

姚宜闻道:“你们两个以后好好相处,没有沈家在中间,情形会慢慢好转。”

张氏将脸转到炕里去,肩膀仍旧耸动,姚宜闻不禁温声劝慰。

……

第二天张氏立即让人出去打听消息。

如妈妈进来道:“沈家的茶叶铺真的没有开张。”

沈家的几家茶叶铺都关了门,挤在门前等着买茶的人四处打听的,好不容易等到了茶叶铺的伙计,大家立即围上去。

“眼见要过年了,什么时候开始卖茶啊?”

紫砂壶就不想了,京里的达官显贵都盯着,沈家铺子的紫砂壶十天半个月才能见一两只,来不及摆出来就被人买走了,只有茶叶,还算是能买到一些。

“不卖了。”

伙计的声音响起来,所有人吓了一跳,“什么?”

“茶叶不卖了。”

沈家的茶叶不卖了,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谁都知dào

茶叶是姚七小姐让人做出来的。难不成是茶叶出了问题,还是姚七小姐出了事。

……

婉宁坐在家里,短短一天时间就接到了三张帖子。

安怡郡主先让人送来帖子。然后陈老太太、李太太的帖子接踵而至,婉宁这边刚回信,镇国将军府上也来询问。

周阮如还写了信给她,询问她的情形。

童妈妈道:“镇国将军府上怎么回?”

婉宁提起了笔,“就跟之前一样,说我不做买卖了,准bèi

跟着女先生学读书、写字。”

婉宁说完就给周阮如写起信来。

“那。宴席都不去?”

婉宁点点头,“父亲不是交代了,先生马上要进门。不准我出去,太太那边忙着跑娘家,也没时间宴席,我只能留在家中。”

所有的宴席。她都推了。既然父亲让她留在家中读书写字,她就踏踏实实地留下来。

“多备些笔墨纸砚。”

童妈妈点点头。

婉宁笑道:“别忘了看到好墨给昆哥备一份,好让昆哥送去给杨敬先生。”

童妈妈道:“小姐不提我还忘了,以后沈家的墨小姐不用操心了,六爷跟奴婢说,娘子买了尚好的老墨,六爷送去给杨先生,杨先生收下了。”

杨先生收下了沈家送去的墨?她可是让昆哥送了几次。杨敬先生都不肯收。

“小姐不是说过,这样一直送下去。杨先生总会收下的。”

心诚则灵,只要用心,就一定会有这样的结果。

“小姐,蒋小姐让人送东西来了。”

婉宁打开蒋家送来的盒子,里面是一颗颗药丸。

“又是健脾胃的药丸?”童妈妈笑着道,“蒋小姐还真是痴迷在医术上。”

说来也奇怪,半年时间她的个子长高了不少,却不见长肉,骨骼本就小,看起来更加纤细,蒋静瑜看了就放在心上,定然要帮她调养脾胃。

“蒋小姐说,您平日里放在荷包里,还嘱咐您要少吃些糖,让您有空去蒋家坐坐。”

婉宁道:“蒋家那边怎么样了?”

童妈妈道:“蒋小姐的祖父回到京里了,说是去了工部,将来要修河道。”

所以蒋静瑜来请她过去。

婉宁道:“回礼过去,就说我最近恐怕没时间出门。”

……

“哪里都不去了?”崔映容看向周阮如。

周阮如点点头,“不卖茶了,也不出门。”

崔映容冷笑一声,“这是要做什么?姚家又准bèi

将婉宁关起来不成?”

听到周阮如说婉宁,崔奕廷微微抬起头,很快又接着端起茶来喝。

崔映容皱起眉头,“明日我让人去问问,是不是张家将赵璠这笔账算到了婉宁头上,若是这样,我可不能眼看着不管。”

“姑姑先不要管,”崔奕廷道,“姚七小姐不会随便让张家得了便宜。”

这就是她的性子,不可能会任人欺压。

“婉宁说,在家里还做些什么?”崔映容问过去。

周阮如道:“姚三老爷给婉宁找了位女先生,教婉宁读书写字。”

“听说陈阁老家和姚家有婚约,”崔映容说着顿了顿,“不知dào

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婚约?崔奕廷抬起了头。

周阮如有些诧异,“婉宁才多大,怎么就……”

“和你表兄一样,是打小就订了的婚事,”崔映容说着叹口气,“陈阁老是有名的大儒,婉宁的性子……也不知dào

嫁进陈家会怎么样。”

以她的性子,不会随随便便嫁给一个人吧?更别提是从小订下的婚事。

周阮如道:“婉宁会嫁过去?”

不等崔奕廷说话,崔映容接着道:“也难说,季然也是个好孩子,小小年纪就中了举人,就算这次春闱没有把握,再过三年也定然入仕,算是一桩好亲事,也怪不得姚七小姐会留在家中读书。”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火坑

崔映容说完看向旁边的崔奕廷,“你和季然常来往,可听季然说起?”

崔奕廷道:“没有。”

阳光落下来,显得屋子里十分的安静,崔映容一边喝着茶一边看崔奕廷。

崔奕廷不一会儿工夫起身告辞。

“不等你姑父回来了?”崔映容问过去。

崔奕廷道:“在衙门里能见到姑父。”

等到崔奕廷走出院子,崔映容才叹口气,“这两个孩子不知dào

在做什么。”

周阮如听得不清不楚,转头问母亲,“母亲说的是谁?”

崔映容颇有深意地一笑,“小孩子不要打听。”

“母亲明明说的是表兄和婉宁。”周阮如试探着母亲的心思。

崔映容伸出手来刮女儿的鼻子,“就你机灵,什么都知dào

。”

周阮如顿时来了精神,“若是婉宁能嫁给表兄,那……岂不是一件好事。”

奕廷是对别人的事从来不上心的,从小到大都是别人追着他跑,想要让他规规矩矩做几件事比登天还难,现在真是情形变了,他追着别人跑,心里大约还不觉得。

“如果婉宁答yīng

了陈家的婚事呢?”

听着女儿的询问,崔映容笑出声,“你啊,跟婉宁通信也有日子了,怎么连她什么性子都不知晓,你表兄都不着急,你跟着急什么?若是婉宁想要陈家这门亲,就不会关了茶铺。足不出户的读书,不会做那些看起来和她的心性背道而驰的事,人能委屈一时不能委屈一辈子。这个道理婉宁比谁都清楚,看一门亲事,是要真真切切地去衡量,所谓的门当户对,就是看将来彼此能不能相合,这样遮遮掩掩,我看婉宁根本就是不想姚三老爷再惦念着陈家。要取了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既然是这样,母亲怎么会还说出方才那些话,当着表兄的面夸赞陈季然。”

崔映容哭笑不得。“那都是为了你那表兄。”看看他那么聪明的人,会不会被乱了心神。

……

“死了个盐运使,还有下面大大小小的官员十几人,正好将崔实荣案没有牵连到的户部官员都扯进去。”

“皇上命礼部侍郎暂管礼部。礼部尚书于大人明日开始就正式去户部。”

户部从尚书到员外郎几乎是连窝端起。

这是从太祖以来整顿吏治动作最大的一次。

崔奕廷看着手里的公文。

谢严纪侧头看过去。崔奕廷手里的公文还是停留在半个时辰前那一页。谢严纪不禁诧异,崔奕廷向来是边听他们说话边看公文,两不耽搁,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公文是关于锦衣卫内部拔擢的,崔奕廷如今是正六品的百户,看起来官职不大,不但是内官还管着北镇抚司,下面的将军、校尉有不少。可即便如此,也应该没那么棘手吧。

谢严纪想要开口询问。旁边的幕僚赵蒲台急忙摆手。

屋子里静了好一会儿,崔奕廷抬起头来,“说到哪里了?”

谢严纪差点就将嘴里的茶水吐出来,敢情这么长时间,崔奕廷真的没听到啊。

“今年的茶选怎么样了?”

谢严纪道:“茶商正送茶上来,”说到这个,“沈家的茶铺怎么会在这时候关门不卖茶了?”

茶选是每年的大事,茶商都卯着劲送茶上来,茶马司看上了茶就会收买茶叶,谁不想将茶叶卖去茶马司,这样就成了收茶的大户。

就算不能赚多少银子,也会有个名声,将来卖茶就方便的多,沈家的铺子不是一直在扬名吗?

谢严纪顿了顿接着道:“姚七小姐不会连这个也不知晓吧?”

听得谢严纪这话,一直抿着嘴的崔奕廷忽然笑出来。

……

广恩公府。

张夫人将安稳下来的张瑜贞送走,这才进了书房。

张戚程刚和幕僚说完话。

“赵家的事怎么样?”张夫人急着问过去。

张戚程摇摇头,“不太好,赵璠这次是不能脱身了,”说着看向张夫人,“你也小心着些,别让赵家的事牵连到我们。”

赵家和寿家不一样,寿家倒了不会有人想到广恩公府,赵璠是他的女婿又是勋贵,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很容易让人想到他。

张夫人道:“公爵爷没有亲自向盐运使司要过盐引,除非是姑爷将老爷说出来,可刑部那边也没有证据,姑爷也不会傻到这个地步,应该不会让人想到我们家,至少瑜珺那边还算太平。”

张夫人话音刚落,张家管事过来道:“爵爷、夫人,华茗轩那边的掌柜来了。”

华茗轩的掌柜和赵璠有些交情,怎么会找到这里。

张戚程皱起眉头,“让他走吧。”只要和赵璠有关,现在都要小心着点才好。

管事点点头,一会儿工夫又来回禀,“华茗轩送来了茶叶,说是让爵爷和夫人尝尝,华茗轩的掌柜说,沈家铺子不卖茶了好像要卖回从前的锦缎,还好他们从沈家那边买过茶叶,今年的新茶就在这里了。”

是沈家那边一样的新茶?

姚七小姐忽然不卖茶了,谁知dào

她在做什么打算。

张夫人道:“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每年都有茶商做新茶,沈家卖新茶,别的茶商也能找着模样做茶……”

张戚程看向管事,“让华茗轩以后不用再来了,将送过来的礼物都拿回去。”

管事应了一声退下去。

等到屋子里没有了人,张夫人上来道:“都是寻常的礼数,爵爷怎么这样小心。”

张戚程坐下来,“姑爷的案子还没办好。最好不要和赵家有什么牵连。”

不过就是个茶庄,京里那么多达官显贵,谁还没有几个铺子孝敬。就算没有承爵之前,也不曾这样小心。

想到赵璠的事,张夫人还是一阵心跳,“那就都听爵爷的。”

……

婉宁在屋子里见了焦无应。

焦无应道:“铺子里好几日不卖茶了,大家也就相信了,七小姐是真的不做买卖了。不少茶庄找上门想要买我们手里剩下的茶叶,想方设法要带走我们做茶的师傅。茶就别说了,您的紫砂壶,也不少人惦记着。”

婉宁还在灯下画紫砂壶的样子。也怪不得大家会相信,现在正是茶马司征茶的时候。

“华茗轩呢?有什么动静?”

焦无应道:“和别的茶庄一样,除了想买茶,还想要我们的师傅。”

沈家既然不卖茶了。留着那些做茶的师傅也没用。

“我们家做茶的师傅大多在京外。京里还闹成这样,可想而知会有多少商贾急着出京找人。”

焦无应接着道:“我们卖茶的时候名声不小,现在不卖茶了,名声仿佛更大了似的。”

京里只要想要她手里茶叶的商贾,都在替她的新茶扬名。

“盯紧了张家。”

听到婉宁这样说,焦无应连连点头,旁边的贺大年道:“小姐放心吧,这几日定然是跑不了。”

上次她遇袭张家就脱开了干系。如今赵璠被抓,张家若是仍旧想要置身事外。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

张氏在听银桂禀告。

银桂道:“七小姐这些日子都在和先生学认字,好像真的不管那边的事了。”

张氏点点头,那个叫焦无应的掌柜是把好手,在叫卖姚婉宁手里剩下的茶叶,定然能卖个好价钱。

除了那些茶叶,还有紫砂壶。

加上在京外的两处庄子,姚婉宁还新买了宣府的土地,朝廷颁了盐政之后,姚婉宁在宣府买的田地就跟着值钱了。

这样算起来,姚婉宁手里已经有不少的财物。

紫鹃道:“今天早些时候奴婢还遇到童妈妈,童妈妈比往日更趾高气扬起来,话里话外的意思将来七小姐会嫁给陈家三爷。”

陈季然中了举人,姚婉宁自然觉得这是门好亲事,沈氏用尽浑身解数就是想要婉宁嫁去陈阁老家。

张氏弯起嘴角,“闹来闹去就是为自己算计门好亲事。”这样一想,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老爷请陈阁老帮忙请来女先生,姚婉宁就这样乖乖地答yīng

不做买卖改学读书写字。

“不光是七小姐,七小姐屋里的落雨、落英都在跟着学写字。”

以为这样将来就会讨好陈家,说到底再厉害也是个未出阁的小姐,她那时候心里想的也是嫁入高门。

这样也没枉费她在老爷耳边说起陈阁老。

如妈妈笑容可掬,“这样看来,婚事定下来之前,七小姐至少都要装装样子,太太也就能松口气。”

张氏用帕子扫了扫膝头的裙子,那她要谢谢陈季然在这时候中了举人,这才被姚婉宁看上,她还要谢谢陈阁老,没有推了这门亲事。

如妈妈低声道:“七小姐真的嫁过去,也会有个好前程。”

那可不一定,谁说要娶姚婉宁的人就是陈季然,陈家好几房,长房的孙子陈仲然不但没有功名,听说还是个喜欢看戏听曲儿的,从前是订好了亲事,前阵子那家的闺女没有进门就得了重疾,陈大太太匆匆忙忙就退了那门亲事,陈大太太是个眼皮子浅的人,眼睛里能看到的只是钱财。

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劝说老爷,在这时候跟陈阁老议亲。

陈季然不过是用来骗婉宁的,没想到姚婉宁还真的一心想要嫁给陈季然,想必是陈季然去泰兴的时候,姚婉宁偷偷见过。

陈季然一表人才也难怪婉宁会喜欢,以婉宁现在的处境,能嫁给陈季然就是偌大的福气。

张氏道:“跟七小姐说,明日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去陈阁老家宴席。”

如妈妈应了一声。

婉宁推了那么多宴席,若不是在意陈家的婚事,就不会答yīng

出门,既然如此她帮帮忙,将婉宁的婚事定下来,女人只要定了亲,就能看到以后会如何,再怎么样也不会跑出夫家的大天去。

一会儿工夫如妈妈进来道:“七小姐答yīng

了。”

张氏道:“准bèi

礼物,我们明日用了早饭就过去。”

……

陈阁老家里。

陈大太太躺在软榻上,让下人轻轻地捶着腿,“大爷呢?”

管事余妈妈摇头,“还没回来。”

陈大太太皱起眉头,“不是一早就让人出去找了吗?”

余妈妈不知怎么说好,“大爷喜欢的那个戏班子,去了武兴侯府,怎么也要等到宴席散了,大爷才能回来。”

陈大太太豁然支起身子,“还是那个性子,就是因为传出他和那个戏子……才丢了亲事,老爷气得差点将他的腿打折了,他还不长记性,怪不得老太爷只喜欢季然这个孙子,提起他就皱眉头。”

余妈妈急忙劝道:“您也消消气,自从上次……大爷也是头一次出去那么晚,武兴侯又是勋贵,既然请了大爷,大爷也不好不过去捧场。”

“我就说早早娶个媳妇回来,让他也收收性子,”说到这里陈大太太喘口气,“那个姚七小姐外面传得那么厉害,也不知将来进了门能不能听我的话。”

“不听您的听谁的。”

要不是看在姚婉宁手里的那些财物,她才不会去争这门亲事。

上次去姚家做客,不过扫了一眼姚三太太桌子上的账目,就吓了她一跳,厚厚的一摞账足有半尺高,姚三太太也不看径直让人送去给姚七小姐,那是姚七小姐自己管着的铺子。

真是厉害。

沈家不死不活的铺子卖了茶叶一下子就红火起来。

一转手就买了余家在宣府的屯田。

京里达官显贵是不少,哪个内宅小姐有这么多的钱财,等到将来嫁了人,那些东西自然会跟着来到婆家。

别说姚七小姐是个全须全尾的,就算是个跛子她也愿意娶进门。

陈大太太正想着,陈仲然进了门,上前给母亲行了礼,陈仲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起了脚。

陈大太太脸上浮现起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被你父亲知dào

了,定然打得你三日不能下地。”

陈仲然却不以为然,翘起了嘴,“那算什么,有能耐就让我一辈子都不能出门。”

陈大太太抚着胸口,“真是个冤孽,早知dào

我就不该生下你。”

“母亲现在后悔已经晚了,”陈仲然玩世不恭地笑着,“母亲只有我一个儿子,不生下我,将来要指望谁养老送终。”

说到这里,陈仲然抿了一口茶,“母亲说的那个姚七小姐,真的有那么多的钱?长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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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节真的不慢了,都尽量在写,叙事的方法我会尽量快点,(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上当

陈大太太看了儿子一眼,“我听说长得也是水葱似的,是个漂亮的丫头。”

陈仲然并不在意,“只要母亲看上就好,日后家里还要母亲操持。”

还没成家呢就将所有事都推给了她,陈大太太不禁心里叹气,“你也该跟着西席好好学学,你三弟都考中了举人……你呢?书也不读,怪不得你祖父不喜欢你。”

提起这个陈仲然就生气,“都是因为祖父,要不是那时候祖父亏待母亲,我还有一个哥哥在,母亲小产伤了身子,才会将我养的先天不足,”说着冷哼一声,脸上露出几分的无赖模样,“母亲不用担心祖父不替我谋这门亲,不帮我娶个财貌双全的媳妇,将来我啃他的老骨头。”

陈大太太慌忙看向帘子外。

陈仲然仍旧得yì

洋洋地笑着,然后把弄腰间的大红汗巾。

“你也收敛着点,”陈大太太道,“你父亲可不吃你那一套。”

安静了片刻,陈仲然将胳膊撑在矮桌上,向陈大太太凑脸过去,“母亲,陈季然会不会跟我争?”

陈大太太冷笑一声,“他是个举人,眼界高着呢,要娶也得是门当户对家的小姐,姚三老爷虽然是官职不低,只有一个嫡女,可是姚七小姐闹出许多事来,搅合的家宅不宁,你婶子的性子是不会要这样的媳妇,陈季然事事听从父母,自然也不会说出什么来。”

也就是说,这门亲事成了。

“什么样的女人也不敢跟我闹腾。”陈仲然冷笑着撸起袖子,“不过就是有些银钱,嫁给了我。我定然将她收拾的服服帖帖,让她好好的侍奉我,服侍母亲,母亲就等着过好日子。”

陈大太太脸上也满是喜气,“但愿有那一日,让我也省省心。”

“等我摆酒,”陈仲然道。“我让小梨花给我唱上个十天十夜。”

……

第二天婉宁跟着张氏去陈阁老家里做客。

童妈妈低声道:“太太准bèi

了不少礼物,还嘱咐小姐,陈家规矩大。陈家的小姐平日里在客人面前也不怎么说话。”

张氏这是让她少张嘴。

婉宁笑着点点头,“我不说就是了,都听太太说。”

不一会儿工夫马车到了陈家,陈家下人上前来服侍张氏和婉宁进门。

进了长廊就听到有个爽朗的声音道:“姚三太太来了。”

张氏偏头看向婉宁。“这是陈大太太。”

婉宁上前行礼。

陈大太太将婉宁上上下下看了几眼。笑着道:“这孩子好,一直都是满脸的笑容,看着喜庆。”

姚婉宁从泰兴回来之后,不管什么时候脸上都挂着笑,她最恨的就是婉宁脸上的笑容。

张氏笑道:“我们家七小姐就是性子好。”

几个人到了花厅里坐下,陈老太太笑着伸出拿着紫檀佛珠的手,“快过来让我瞧瞧,我记得上次见着的时候你才五六岁。”

那时候沈氏还没离开姚家。沈氏带着婉宁来做客,一转眼姚三老爷休妻再娶。婉宁也被送去泰兴,老太爷提起姚家的时候总要说这门亲事,早知dào

那时候就不和姚老太爷定下。

陈老太太端详着婉宁,这就是将姚家闹的天翻地覆的孩子,看着和普通的闺中小姐没什么两样,模样俊俏,水灵灵的眼睛透出几分的聪慧,要不是有休母在,又和沈家商贾有牵连,她说不定还真的答yīng

让季然娶回来。

陈老太太道:“平日里都在家里做些什么?”

听着陈老太太询问的声音,婉宁抬起头,“之前卖茶,现在父亲请了女先生过来教我读书习字。”

张氏低头笑着。

在陈家这样的地方,姚婉宁还真的不加遮掩,在这样的书香门第却说商贾那些买卖。

陈老太太脸上没有特别的神情,和蔼地接着问过去,“都看些什么书?”

婉宁笑着道:“只要是能用得着的都会拿来看。”读书写字还不就是为了这个,陈家想让她顺着说《女诫》、《女论语》,难不成以后她这辈子都要看这样的书。

婉宁说完话看向屋子里的人。

陈老太太脸上有淡淡的失望。

下面的陈二太太提着帕子低头不语,转头看向陈大太太,陈大太太脸上倒是目光闪烁,脸上还透着一股的高兴。

陈季然是陈家二房的孙子,陈大太太身下的陈仲然她也让人打听的清清楚楚,陈阁老当年只是和祖父约好了两家结亲,并没有说要让哪个孙子来娶她。

张氏真以为她是看到了仪表堂堂的陈季然就一心想要谋算来陈家。

陈老太太道:“我家的几个孙女也是常读书的,一会儿你们去园子里下棋,只要相熟了就能常常走动。”

“可不是,”陈大太太笑着接口,“都是年纪相当的,聚在一起就能说上话。”

陈二太太一直不吭声,只是赔笑。

陈家陆续又来了客人,陈大太太站起身,“我带着婉宁和几位小姐去园子里。”

张氏站起身,“我也跟大太太过去。”

陈大太太笑着道:“三太太还是留下来陪我们老太太说话,我们老太太常常提起您。”

张氏留在花厅里,陈大太太亲亲热热地拉起婉宁,“前面也在摆宴席,我跟他们说好了,让他们不要过来园子里,你们就放心在亭子里玩。”

婉宁点点头。

陈大太太让下人去备茶,等到热腾腾的茶端上来,陈大太太想起一件事,“这还是你做的茶叶,我尝了尝还真的顺口。”

她卖的茶叶却被陈大太太说成了做茶,这样一来仿佛就少了商贾之气。

“早知dào

大太太喜欢喝,我就多带些过来,”婉宁说着道,“明年就没有了,我也不让人再做茶了。”

陈大太太显得十分惊讶,“怎么不做了?”婉宁不卖茶的事她已经听说了,不过是为了迎合这门亲事,等到婉宁嫁过来,卖不卖茶还不是她说了算。

婉宁笑道:“父亲和母亲不喜欢我做茶。”

陈大太太顿时惋惜,“那多可惜……京里都在传你做的茶叶。”

“原本不过就是喜欢这些东西才试着做来卖,而今……”婉宁说着顿了顿。

陈大太太没有听到后面的话,有意地靠过来。

“剩下的茶叶刚好够还沈家铺子钱和车脚钱,我也就不做了,我的那些做茶的师傅也被人招揽了过去……”

说到这里,婉宁才察觉自己失言,“大太太若是喜欢,我还是能让人做些送过来。”

陈大太太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她要娶婉宁,是因为婉宁有大笔的银钱,可是今天听起来,怎么好像都是沈家的。

婉宁接着道:“至于紫砂壶……我也是想孝敬给父亲、母亲,母亲名下正好有铺子,做紫砂壶的师傅将来就去母亲那里,明儿我去跟母亲说一声,做出紫砂壶也给太太送来一只。”

陈大太太仿佛听到碎裂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茶叶给了沈家,紫砂壶留在姚家,那姚七小姐还有什么?

张氏和这个继女向来不和,这是想要利用陈家和姚家的婚事来算计姚七小姐。

陈大太太顿时觉得热血冲上了头,和蔼的目光顿时也去了大半,一下子站起身来,“你们在园子里玩,我去花厅里。”

婉宁和陈家小姐应了一声。

陈大太太快步从园子里走出来,出了月亮门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初九,“去,跟少爷说,让他先不要来园子里。”

她原本的算计是要仲然不小心撞到姚七小姐,再将声势闹得大一些,老太爷让仲然娶姚七小姐也就顺理成章。

为了今天的事,她已经在外张扬,陈家这次请姚家过来宴席,就是为了姚七小姐的婚事。

只要她点头,仲然就能顺利娶了姚七小姐。

可是现在……知dào

了姚七小姐一无所有,她不可能让仲然娶二房不愿意要的休妇之女。

……

陈仲然正在园子里的假山石后等得不耐烦,初九急匆匆地将消息传过去,“太太让您先别去……”

陈仲然皱起眉头,“为什么?”

初九摇摇头,“太太脸色不好,好像是听说了什么事。”

陈仲然刚要接着和初九说话,管事的过来道:“大爷,崔家二爷来了,三爷请您过去说话呢。”

崔奕廷来了,前面的宴席也快开了。

想到了陈老太爷拿出来的好酒,陈仲然就将眼前的事抛在脑后,转身大步去了前院。

前院里,陈季然正和崔奕廷说话,“都说是两家的婚约,长辈还没说,要将亲事定给谁。”

崔奕廷没有说话。

陈季然道:“你在姚家也见过姚七小姐,姚七小姐还跟着你的船到了京城,你觉得她怎么样?”

崔奕廷抬起头,“你觉得呢?”

陈季然抿了抿嘴道:“我刚考中了秋闱,来年定要上杏榜,这时候提起婚事也不知dào

好不好。”说完这话,他抬起头来,不知怎么的看到崔奕廷眼角如同覆了一层冰霜。

陈季然不禁打了个冷战糊里糊涂地解释起来,“我听说姚七小姐跟出母娘家还有来往,这次陈老将军的事,她还被牵扯进去,我也只是胡乱说说,还要听长辈的。”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挨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然要听父母长辈的。”陈仲然撩开帘子接话过去。

陈季然站起身来,“大哥。”

下人才退下去,陈仲然笑着道:“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将你愁成这样,她岂能配的上你?你是举人,将来就是进士,不知dào

有多少人家想要将女儿配过来,就那个姚七小姐……”

陈仲然在月亮门等了好久,终于等到母亲那边的消息,姚七小姐手里根本没有多少财物,卖茶赚的钱买了宣府的破地,剩下的留在了沈家,会做紫砂壶的师傅就给了姚三太太,这样算起来,根本就是两手空空。

若是正经的大家闺秀也就罢了,这样的人竟然敢来攀陈家。

陈仲然一脸的怒气,“亲生母亲被休,光凭这个也知dào

不会有什么好品行,若是通情达理,进退得宜也不会被父亲扔去族里,虽说关掉灯什么女人都差不多,也不能太差,怎么也要得一个清清白白,正正经经的千金。”

陈季然一脸的尴尬。

陈仲然弯嘴轻笑,他这个弟弟就是个十足的书呆子,什么话也不懂得,哪里像他们聚在一起,几杯酒下去荤话就来了,这些算得了什么?他已经碍着在家收敛了不少。

崔奕廷名声在外,定然去过花船,见过场合,陈仲然看向崔奕廷,“崔兄,你说是也不是?”

“以我们陈家,想要什么样的婚事没有。这样不要脸面贴上来的……这样的人别说让季然,就算是给我,我也不要。”陈仲然舔着脸贴过去。压低声音想要和崔奕廷多说几句。

他差点就娶了那个什么姚七小姐。

因为这个他也要泄愤出去。

“除非有个好身段……懂得伺候人……”陈仲然向前靠着,脸上显出几分狎弄的神情。

话还没说完,陈仲然只觉得被崔奕廷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陈仲然顿时感觉到那双黑如墨般的眼睛里,有股泰山压顶般的威势,重重地落在他身上。

他顿时喘不过气来。

还没等他回过神,眼前一片翻天覆地。耳边传来一阵的清脆声响,他身上的骨头仿佛断裂成了几块,他整个身子向后退了几步。不自主地摔在地上。

汹涌而来的疼痛,让陈仲然哀叫了两声,就滚在那里。

陈季然张大了嘴站起身看着崔奕廷。

“表哥,你……你怎么打我大哥。”

陈仲然脸色煞白。头歪在一旁不停地呕着。仿佛要将身体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冷汗沿着额头滑下,脸上是惊恐的神情。

陈季然愣在那里,大哥从小就是混不吝,祖父、大伯都奈何不了他,在京城也算是名声在外,达官显贵子弟中的一霸,他自从记事开始。就从来没见过大哥受过这样的委屈。

崔表哥平日里最多只是不太说话,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应付的时候脸上多有淡淡的笑意,冷静又从容不迫。

可是今天。

这是怎么了?

大哥方才在崔表哥耳边说了些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陈家的书房顿时乱成一团。

好半天陈仲然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伸出手向崔奕廷抓过去,手臂上用足了力qì

,抓在崔奕廷肩膀上,想要将崔奕廷拽起来,崔奕廷却纹丝不动。

一个文官家的子弟能有几分的力qì

,就像是三弟,他一只手就能随随便便将他甩开,陈仲然大喊一声,几乎将吃奶的力qì

都用过去,却被崔奕廷反手抓住了手腕,整个人又被扔在一旁。

仰着头摔在地上,陈仲然仿佛整个人都散了架。

陈家的下人听到响动进了门。

陈季然还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劝说才好。

立即就有人大呼小叫地道:“打起来了,表少爷和大爷打起来了。”

崔奕廷走几步到陈仲然跟前,低下头,“你在京郊小院里藏了什么人?”

他在京郊小院。

藏了从晋郡王府里出来的花官,晋郡王府因为花官在京里到处翻找,还一早就放出话,只要抓住花官定然要将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大卸八块,花官吓的不得了,有一阵子只有他在身边才能睡得着。

陈仲然不禁惊惧。

崔奕廷微笑,凝视着陈仲然。

陈仲然打了个哆嗦,他为了花官做什么都愿意,可若是崔奕廷将花官的事说出去,花官就完了,他也完了……

这么隐秘的事崔奕廷是怎么知dào

的。

“大爷,大爷您这是怎么了?”

陈家的下人转眼之间就到了屋里,几个人上前搀扶着陈仲然。

望着崔奕廷,陈仲然摸了摸被牙磕的鲜血直流的嘴唇,“没事,没事,我和崔二爷闹着玩呢。”

大爷被打得口鼻出血,眼睛也肿起来,说是跟崔二爷闹着玩的?

有这样闹着玩的吗?

下人们看向站在一旁的陈季然,陈季然一脸的茫然,大哥说姚七小姐的那些话他不能说,崔奕廷将大哥打得满地打滚,他也不好说。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好像就是大哥那样说姚七小姐。

想及方才崔奕廷的模样,陈季然心里一片冰凉,崔奕廷的目光,怎么那样的骇人,陈季然忽然觉得,陈姚两家的亲事就算能做成,嫁进陈家的也不会是姚七小姐。

之前他还在为娶不娶姚七小姐发愁,而今他却觉得……姚七小姐不会嫁给他,不会嫁进陈家。

……

“我们家仲然不能娶。”

陈大太太在陈老太太面前抹着眼泪,“我们家仲然退亲的时候娘说将来定然要为仲然寻一门好亲事,现在是二房不想要的婚事,为什么就要落在我们仲然身上。”

陈老太太不禁惊诧,想要娶姚七小姐,是大媳妇的主意,现在到了这个时候,大媳妇却变了卦。

陈老太太皱起眉头,“之前不是说好了?”

话音刚落,陈家下人快步走进门,“老太太,门口有人叫喊,说要见姚七小姐。”

找姚七小姐的人怎么会到了陈家?

花厅里,张氏正笑着和陈家的女眷说话,戏台上的武生刚亮了一嗓子,却顿时被打断,“七小姐,”一个哭哭啼啼的声音从台上响起来,“七小姐,我是桂娘,您快救救我爹吧!”

张氏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台上扮着戏的丫头跪在在那里,已经哭花了脸,班主正让人来将丫头拉扯下去,丫头却死死地扒着台子,眼泪汪汪地看着婉宁。

婉宁站起身来。

花厅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台上的桂娘和站起身的婉宁。

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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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人动了手术,在医院看了一天,于是晚了,还差一点明天补。

看到宙小眉同学的打赏。

恭喜宙小眉同学结婚,明天一并加更庆贺。(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状告

眼见桂娘就要被拖下去。

婉宁道:“等一等,这是我请的做紫砂壶师傅家的女儿。”

戏班子里的人这才松了口气,班主不知dào

怎么办才好,不住地弯腰赔礼。

花厅里的女眷谁也不会在意戏班班主,而是目光闪烁地看着桂娘。

桂娘已经泣不成声,半晌才缓了口气,“七小姐,这几日有茶庄来家里,定然要我父亲做出和在沈家铺子里摆着一模一样的紫砂壶来,我父亲在赌坊写下了一百两银子的欠条不得脱身,没有脸面去求焦掌柜,我就想着,来求求七小姐,可是姚家大门紧闭,怎么也不肯帮我通传,我在姚家门口等了几天,听说七小姐今天要来陈家,正好我爹认识戏班子的班主,我求班主找些打杂的活计,这才跟了进来。”

“七小姐,求求您了,我爹爹从来不好赌,被朋友拉扯着才去玩了一把,哪里能欠下那么多钱,都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桂娘边说边想婉宁磕头。

“我父亲说了,只给七小姐做壶……那些人就是不肯听,还说,七小姐如今也是自身难保,日后都不可能再做买卖,让我父亲识相些,只要做好了壶,工钱是少不了的。”

桂娘哽咽着,“我父亲没法子,做了一把壶给他们又凑了几十两银子当还债,可他们不肯罢休,昨儿晚上那些人闯进我们家中,放了一尊玉菩萨在我们屋子里。说是失窃之物,不但要让我父亲还钱,还要告我父亲串通贼匪。要将我父亲关进大牢。”

桂娘悲戚的声音从戏台子上传出去,回荡在整个院落里。

在陈家做客的女眷互相看看,京里盛行紫砂壶,如今姚七小姐不做买卖了,就有人将目光算计到了姚七小姐手里的紫砂壶师傅身上。

显然是为了夺财。

桂娘哭道:“小姐为什么不做紫砂壶了?那么多人不日不夜才做出来,小姐砸了多少好壶才能出那一把……小姐不知dào

,有一次小姐砸壶。我父亲抱着碎壶哭了一晚上,说再也不给小姐做壶了,小姐就是糟蹋物件。”

“多么辛苦才会有今天。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既然是这样费劲才做出了紫砂壶,谁肯这样轻易放手。

想起外面的传言,大家目光闪烁地看向张氏,都说姚三老爷嫌弃长女在外做买卖。八成是姚家这样安排。

陈大太太扶着陈老太太走过来。

等到陈老太太坐稳了。陈大太太忍不住插嘴,“紫砂壶不是还要做吗?姚七小姐方才还跟我说,要将做紫砂壶的师傅留下来,做好的紫砂壶在姚三太太的铺子上卖。”

张氏只觉得很多视线落在她身上。

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大太太为什么会这样说。

张氏惊讶地看向婉宁,“婉宁并未跟我说过这些,婉宁,什么紫砂壶的师傅?”将做紫砂壶的师傅留给她,那是不可能的。

姚婉宁不可能会这样做。

张氏看过去。婉宁自然而然地抬起头,“我还没跟母亲仔细说。我以为都是自家的事将来慢慢安排也就是了。”

姚婉宁什么时候跟她提过紫砂壶,什么时候提过要将东西做出来在她的铺子上卖。

婉宁在人前说的冠冕堂皇。

如果她立即开口反驳,立即就会被人看出他们母女不和。

如果她什么都不说,就仿佛是她故yì

要贪婉宁的钱财。

这么一大笔财物放在眼前,不管要不要仿佛都是口是心非。

姚婉宁这是要陷害她,陷害是她觊觎那些财物。

今天这桂娘,也是姚婉宁安排的。

在陈家这样的地方,众目睽睽之下,唱出这样的戏来,让所有人都知晓,姚七小姐被人算计。

不过是片刻间的犹豫,陈大太太脸上都显出一丝冷笑。

张氏咬紧牙关,差点就从椅子上站起身。

她带婉宁来陈家是来定下婚事,姚婉宁却借着这样的场合来陷害她。

她是让杨姨娘挑拨老爷管束姚婉宁没错,却没有插手姚婉宁那些茶叶,她只是利用陈家的婚事静观其变,将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坐收渔翁,她就不信,姚婉宁怎么能借着一个小小的伙计,将这些事都赖在她头上。

婉宁看着桂娘,“你别着急慢慢说,胁迫你父亲的茶庄是哪个?”

桂娘吞咽了一口,“是华茗轩。”

听到华茗轩这几个字,张氏心里顿时一颤,姚婉宁卖茶的时候,二姐帮她找来了华茗轩,让华茗轩仿制了姚婉宁的新茶。

姚婉宁绝不会随随便便提起华茗轩。

“母亲,”婉宁的声音响起来,“上次仿造我新茶的茶铺就是华茗轩,之前我在母亲屋里看到过华茗轩的锦盒,您熟不熟悉那家茶铺?”

果然就扯到了那件事上。

看着姚婉宁那双眼睛,张氏怔愣了片刻,众目睽睽之下露出茫然的神情,“那家华茗轩,是京里的老茶铺,我们家里之前一直用他们家的茶叶,”说着看向花厅里的女眷,“从来没听说过华茗轩会出这样的事。”

婉宁慢慢走向戏台,亲手将地上的桂娘扶起来,“你别着急,不管是谁,若是冤枉了你父亲,我定会让他还你父亲的清白。”

这话说的满满的,仿佛十分的自信。

姚婉宁定然是拿住了华茗轩的把柄,若是牵连到了二姐,就等于牵连到了她。

张氏的脸色顿时难看。

婉宁将桂娘带下戏台。

陈老太太和几位女眷低声说了两句然后抬起头来,“若这事果然如此。还真是可怜见的。”

婉宁向陈老太太行礼,“老太太好心请我们来做客,却给老太太添了麻烦。”

“哪里的话。”陈老太太笑着道,“你也不知晓这些。”

婉宁看向陈大太太,“陈大太太方才跟我提起紫砂壶,若是桂娘的爹能没事,我让人做把好壶给陈大太太送过来。”

陈大太太想跟着笑一声应付,却看到姚七小姐清亮的眼睛,不由地一怔。仿佛自己的心事已经被人看穿。

难不成姚七小姐已经知dào

,就算是陈姚两家结亲,要去娶姚七小姐的也是仲然。她不过就是对姚七小姐亲和了些,还问了问姚七小姐手里的茶叶和紫砂壶罢了。

……

婉宁向陈老太太福了个身,“家中有事我也不便久留,改日再来跟老太太说话。”

陈老太太颌首。“那我就不留你。”

陈大太太还要说话。陈老太太看过去,“让人备好马车,将姚三太太和七小姐送回去。”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坐着的陈二太太汗湿了手心。

见张氏和婉宁送上车。

花厅里的女眷也纷纷告辞,陈老太太让陈大太太、二太太扶着回到屋中。

刚坐下来,陈大太太忙开口,“老太太,今天的事怎么算?这亲事还提不提?”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陈老太太冷笑一声,“你要求娶姚七小姐真是看上了姚七小姐的品行?”

陈大太太想要说话。却在陈老太太的目光下哑口无言。

“姚七小姐都看出来了,在花厅里跟你提紫砂壶,你还当做是好事?”陈老太太道:“我原本以为姚七小姐不过就是有几分做生意的聪明,而今看来,我们是小瞧了人家,还想要指鹿为马……不嫌丢了脸面,这要是让老太爷知晓了,别说你们,我都要被训斥。”

说到这里,陈老太太看向陈大太太,“你可在外面说了些什么?”

陈大太太吞咽一口,“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宾客面前夸赞了姚七小姐几句。”

京里只要有半点风声都会传得满城风雨,不出几日就会有传言说,陈家长房想要结亲是因为看上了姚七小姐的嫁妆。

陈家今天是颜面扫地。

“老太太,”陈大太太道,“这门亲事我们可以不做,就说我们没看上姚七小姐。”

陈老太太冷笑一声,“没看上姚七小姐,你要将宴席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陈大太太不知说什么才好。

陈老太太垂下眼睛,“你就等着,等着姚家那边传出消息,好好打打你的脸。”

陈老太太话音刚落,门口的管事妈妈抿着嘴上前,“大太太,您去看看吧,大爷被崔二爷打了,前面已经请了郎中。”

陈大太太诧异地说不出话来,“在我们家里……将仲然打了?这像什么样子,崔奕廷怎么敢这样动手。”

陈老太太也皱起眉头,“到底是为什么?”

下人摇摇头,“当时大爷、三爷都在屋子里,大老爷过去问了,两位爷谁也不肯说。”

陈大太太捂住胸口,她是怎么得罪了这座瘟神。

……

回到姚家,张氏立即吩咐人去打听,“去问问外面的消息。”

然后吩咐如妈妈,“快去赵家问问,那个华茗轩和赵家有多少关系。”

如妈妈忙道:“您别急,奴婢看七小姐不过是虚张声势,就算查到华茗轩也不关太太的事。”

张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等到如妈妈出门,银桂匆匆忙忙上前道:“太太,听说七小姐那边让人写了状纸,要将华茗轩告上衙门。”

这个姚婉宁是要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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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来人 宙小眉新婚快乐

不过是两日,外面的传言就沸沸扬扬,哪家达官显贵纳妾,哪家后宅不宁,显然都压不过继母要夺嫡女财物的传闻。

“都说什么?”

张氏看着如妈妈。

如妈妈不敢说。

“说,你不说,外面那些人也会说。”

如妈妈这才吞吞吐吐,“都说,公爵爷才承了爵位,家中其实是外强中干,太太这才向继女下手,想要趁着这次谈婚事,将继女的财物握在手里。”

张氏的手指颤抖,“还有呢?”

如妈妈道:“太太别听了,都是别人嚼舌头罢了,那些人……混在市井,嘴上没有把门的,特别是七小姐身边又有运茶的商队,他们自然要帮着七小姐说话。”

所以他们也放不出不少话,却都淹没在这些闲言碎语里。

“我问你,还有什么?”张氏瞪圆了眼睛。

如妈妈道:“还说,老爷也是向着太太,之前从沈家身上剥一笔,现在又要在七小姐身上剥一笔,太太和陈大太太也有了约定,要将七小姐许配给陈家大爷,谁都知dào

陈家大爷在外胡作非为,每日都喝得醉醺醺的,翰林院家的女儿就是因此托病退亲。”

“外面的茶商请人做了紫砂壶,可是邪门的很,谁也做不出七小姐那般模样的,加上这次的事,七小姐手里的紫砂壶价格一涨再涨……”

听得这话,张氏顿时觉得从头到脚一阵寒意。

“还有……说七小姐这次买了宣府的地坏了赵四老爷的好事。因此得罪了太太和张家……所以才会被算计。”

“够了,”张氏凶狠地看向如妈妈,“你这是要气死我。”

如妈妈吓了一跳忙弯腰赔罪。“都是奴婢的错,太太千万不要动气。”

……

姚宜闻心不在焉地下了轿子,远远的就看到一个人影,那么的熟悉,他却一时又喊不出名字来,四目相对,想了半天。姚宜闻才道:“这是,宜先?”

姚宜先走上前向姚宜闻行礼,“三哥。”

“你什么时候到京里来的?”姚宜闻笑道。“怎么来了也不进家门?”

“到京里已经有十几日了。”姚宜先道。

十几日,却没有说一声。

“走,先回家再说,”姚宜闻吩咐小厮。“去跟太太说一声。族里的兄弟来了,让她准bèi

饭菜。”

姚宜先却没有动,“我就不进去了。”

姚宜闻皱起眉头,明明到了门口却不进门是什么意思。

姚宜先看向身后几个人,“我们都是来等婉宁的,让婉宁重新开铺子。”

来等婉宁开茶叶铺子?

这么多人过来,还有姚宜先。

姚宜闻道:“是大哥让你来的?”

姚宜先摇摇头,“三哥不知dào

。我已经跟着婉宁做茶叶了,这次来京里为的就是这个。却没想到听婉宁说不开茶铺了,京里的茶商都想方设法从婉宁手里挖人,还闹出了官司。”

好端端的做什么茶叶的生意。

姚宜闻阴沉着脸,“不是有祖产在泰兴。”

“我们这些旁系族人早就两手空空,”姚宜先道,“我本也没有这个心思,是婉宁从家庵里救出了婉慧,我才打定主意,与其坐吃山空,不如出来找条路。”

“我们在泉州府买了茶园,大家进京就是和婉宁商量明年的茶叶要怎么做。”

姚宜闻听着怔愣。

说完这些,姚宜先声音微沉,“是三哥不想让婉宁做茶叶生意?”

姚宜闻咬了咬槽牙,张不开嘴,自从他不让婉宁做茶叶生意,家里家外不知dào

出了多少事。

他在衙门里也被人指指点点。

甚至还有同僚问他,姚家买紫砂壶的铺子什么时候开张,络绎不绝的人开始向他打听紫砂壶,有人似笑非笑地夸他有福气,从前娶过沈氏,如今有会做生意的女儿在家中。

如今竟然连姚家的旁支也要跟着婉宁种茶卖茶……

十几双眼睛看着他,等他说话,等着反驳他。

姚宜闻皱起眉头,他原本想着不过是家宅的事,谁知dào

会弄到这般地步,婉宁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外面那些伙计信她,现在连姚家的族人也信她,“有什么话我们进去再说。”

姚宜先转过身,“还有这么多人等着,我怎么好跟着三哥进门,我们大家都在等,等华茗轩的案子判下来。”

姚宜先这话说出来,姚宜闻豁然明白,这些人包括姚宜先在内,不是来上门和他说话的,而是在门外等消息。

生怕婉宁会吃了亏,他们这些人就守在这里。

“这是姚三老爷?”

姚宜闻下意识地转过头。

一个吏员打扮的人立即走过来,上前行礼,“姚大人,华茗轩的案子您可知晓,如今要传您府上的下人过去问话。”

华茗轩的案子却要传他家中的人。

“要传谁?”

吏员道:“就传三太太身边的孙刘氏。”

孙刘氏,那不是……孙妈妈……

被他赶出家门,却又让张氏留在庄子上的孙妈妈。

……

姚宜闻如一阵风似的冲进张氏屋子,劈头盖脸就问下来,“那个华茗轩你二姐投了一半的银钱在里面,你知不知dào

?”

张氏愣在那里,她是听二姐说过想要做茶叶生意,却没成想还在华茗轩里投了银子。

“去安怡郡主府上之前,孙妈妈有没有从张家拿了一盒茶叶给你,华茗轩的掌柜招认了,这些事都是你二姐安排的,现在赵家乱成一团。你二姐又病在床上,这次的事是谁指使?”

张氏惊讶地看着姚宜闻,“老爷。您还不会是觉得,这件事跟妾身有关。”

不是他觉得,赵四太太和婉宁无冤无仇,为何要对付婉宁,还不是因为张氏,想及张氏在耳边说的那些话。

让婉宁远离沈家,处处为婉宁着想。

姚宜闻嘴边浮起一丝的冷笑。“赵璠的事本来和我无关,今日刑部却查问我几年前的公文,徐以名从五品升为两浙盐运使。当年是由我做功考文书,这里面若是有半点的差错,我都会和赵璠一样。”

张氏满脸诧异。

“朝廷上已经有弹劾你父亲的奏折,说你父亲纵容赵璠。”姚宜闻沉着眼睛看张氏。“你也好自为之。”

张氏嘶声道:“老爷也会相信,外面那些话,婉宁的话老爷都放在心里,妾身的话呢?老爷什么时候听过。”

姚宜闻并不说话,转身掀开的琉璃帘子走出去,张氏怔愣地坐在那里,知dào

脸上爬满了泪痕,她张开嘴。“我这些年的名声是不是都完了。”

她在外的贤良名声,就因为这个茶铺。全都毁之一旦。

……

蒋姨娘侍奉姚老太爷睡下,沿着园子向西,进了里面的小院。

姚宜之还在灯下看书。

下人看到蒋姨娘上前行礼,“姨奶奶来送甜汤?”

蒋姨娘笑着颌首,“五老爷就爱喝这个,这样补起来,盼着来年他好杏榜有名。”

下人点点头,将蒋姨娘送进屋子。

屋子里放着两盆炭火,很是暖和。

蒋姨娘脱下身上的披风,将甜汤放在桌子上。

姚宜之这才抬起头,看到是蒋姨娘忙起身让她坐下。

蒋姨娘道:“家里的事你都听说了?”

姚宜之点点头,“听说了。”

桌子上放着一只炖盅,显然是有人来过。

蒋姨娘叹口气,“你虽说是因为方便才在你三哥府上住下,可有些事也不能不在意,如今家里更是来了不少的人,可不似从前了,就算是教欢哥,也要避着些,这个家可经不起大变动了。”

姚宜之点点头,“姨娘说的我都记住了。”

“三太太那边又出事了,从前给她办事的孙妈妈被传去了衙门,还不知会问出什么话来,”蒋姨娘说着叹口气,“这些事我都不该问,就是担心你。”

姚宜之脸上是温雅的笑容,“您放心,我就是一心读书,没有别的事。”

蒋姨娘的目光仍旧落在那炖盅上。

炖盅应该是大厨房送来的,蒋姨娘伸手碰了碰好像还温着。

“可要小心些。”

坐了一会儿,蒋姨娘就起身离开。

等到蒋姨娘走远,躲在院子里的紫鹃这才推门进屋,“大厨房让我来收炖盅。”

姚宜之放下手里的书笑着点点头。

紫鹃不由地心跳,忙低下头来,“五老爷明日一早就要去国子监吗?”

姚宜之道:“不去了,从明天开始一直到春闱我都留在家中读书。”

“太太说,请您去教教八爷,八爷这些日子课业又有些松懈。”

光影下,姚宜之显得有些迟疑,却还是垂下眼睛,“我知dào

了,明日我会抽空过去看欢哥。”

紫鹃欢欢喜喜地行礼,然后端了炖盅退了出去。

姚宜之转头看向窗外,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天边。

……

崔奕廷翻身下马,等在一旁的吴照立即迎上去,“夫人让人过来说,明日就请二爷搬回去住,咱们院子里的东西,都被夫人搬走了。”

崔奕廷一直自己住在别院。

崔奕廷点点头,吴照边走边道:“那位蒋小姐好像要在京里开药铺,听说蒋家的情形不太好,蒋老太爷被召回京,住的院子都是租下的,看样子蒋家是想要靠着药铺赚些花销。”

崔奕廷没说话。

吴照有些摸不透崔奕廷的意思,“二爷,您还准不准bèi

去看看那个蒋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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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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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喜欢我

从崔家出来之后,二爷就让他打听蒋小姐的事,他们是从开始没头没脑到寻找点眉目,不知找了多少的人家的小姐,到了二爷那里都是不对头。

扬州的蒋小姐,之前是因为住在外祖母家他们才没查清楚,现在能找到也是费了好大的力qì



怎么好不容易找到人之后,二爷反而不像往常一样着急去看了。

崔奕廷坐下来低头喝了口茶,想起姚婉宁那双在他肩膀上穿梭的手,立在人前永远挂在脸上的笑容。

姚七小姐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不甚相同,却在他脑海里慢慢重叠在一起。

如果他只是单单找一个姓蒋的小姐,何必要这样大费周章,他要找的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夫人。”

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

青色的帘子被掀开,崔夫人跟着走进来。

崔奕廷站起身将母亲迎进屋里坐下。

崔夫人看着屋子里简陋的摆设,桌子上放着一堆公文,连个端茶送水的都没有,哪家的少爷、公子是这般,想及这里心头的怒气也消了些。

“你怎么连陈家大爷打成那个模样。”

听说陈家大爷被奕廷打了,她匆匆忙忙赶去陈家赔不是,她以为不过是误伤,谁知dào

陈家大爷眼睛青紫,脸也肿起来,整个人靠在软榻上不能起身,着实将她吓了一跳,她要上前询问,陈家大爷却是一脸的惧怕。连连说跟奕廷无关。

崔夫人看着儿子,“也就是我,若是换了旁人。早就被你气死了。”

今天衙门里本还有事,陈季然让小厮来找他,他就跟了过去,他心里知dào

姚七小姐不可能嫁过去。

陈老太爷和陈二老爷一心想要娶个书香门第的小姐,如今陈季然又考上了举人,再中进士就可以走仕途。

在寻常人看来已经是极好的婚配,陈季然那软弱的性子。在姚七小姐眼里却不值一提。

他到了陈家,才坐下来,陈仲然就闯进屋。说了姚七小姐那些话。

他听到一句,“除非她有好身段……”转身一拳就挥了出去。

那时候他才知dào

,他心里已经那么在意姚七小姐。

从开始他看不起商贾,到后来和她一起进京。他并不能立即记住她的模样。却只要想到她,就是那一脸的笑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什么样的女子才有这样的性子。

那个他要寻找的人,也是这样的性子,在混乱的军营中,不论看到什么样的伤患都不害pà

,满是是污血却不以为然。

在寒冬腊月,穿着一身的粗布衫。带着人搓药粉,教人晒带孔的煤球。寻常女子烧伤了容貌都会自卑、难过,她却毫不在意,经常撩开幂离见人,用低沉嘶哑的声音说话。

他听过她的笑声,唯独没有听过她的哭声。

他见过她站在城墙上向下张望,问他瓦剌都在什么地方,风将她的衣衫吹的呼啦啦的响,手里提着的灯忽闪忽灭,她并不害pà

,有的只是一脸的笑容。

这世上不会有两个这样的女子。

他不会错。

要么他心里的那个人就是她,要么她变成了他心里的那个人。

结果,都是一样,因为他相信不管到什么时候他心里都是那一个人。

不管她姓姚还是姓蒋。

“母亲,”崔奕廷抬起头看崔夫人,“如果孩儿有喜欢的女子要怎么办?”

崔夫人一怔,半晌才道:“那就……跟母亲说说是哪家的女子,若是般配,我就寻保山上门说亲。”

崔奕廷仿佛没有听到,“我应该尽我所能,让她喜欢上我。”

……

婉宁一早去了忠义侯府。

赵太夫人带着赵茹茵等在垂花门,见到婉宁赵茹茵立即将手臂缠上来。

赵太夫人笑道:“平日里都是书信往来,如今可算是见到了。”

礼部送还了丹书铁劵,如今赵琦是正经的忠义侯,老忠义侯去世已久,现在忠义侯府才算重新有了喜气。

几个人进了堂屋,赵太夫人低声道:“赵璠被定了死罪,赵璠家里也被查抄了,还有那个华茗轩里找到了一箱子从你那里偷来的茶叶,跟沈家铺子里的伙计说的一样。”

“张家这次也被波及,我听说,你继母手底下的铺子都被盘查了。”

婉宁点点头。

赵茹茵道:“那你继母有没有欺负你?”

张氏倒是想,婉宁笑着道:“没事,这些我还能应付。”

“也就是你,”赵太夫人叹口气,“换做了旁人,早被吃的连骨头渣也不剩,你继母从前可是名声在外,如今,谁都在说她想要霸占继女手里的财物。”

她早已经抓住华茗轩的把柄,就是要等到合适的时机拿出来,达到最好的效果,以后在姚家,张氏再也不敢随便算计她。

陈太夫人低声道:“陈家的亲事呢?”

陈家收的快,为了不闹得满城风雨,特意就将张家和华茗轩的事传出来,所以知dào

怎么回事的只有陈姚两家的长辈。

她在父亲面前已经说得很清楚,打听她嫁妆有几何的人家她不可能嫁过去。

陈太夫人道:“听说了你不卖茶叶了,我还真是吓了一跳,多亏是峰回路转……”

要是没有华茗轩想方设法的算计,她的茶叶还不会接二连三的名气大涨。

说着话,外面的婆子道:“侯爷和沈六爷过来了。”

赵琦穿着一件宝蓝色短打和昆哥一前一后进了门。

婉宁站起身向赵琦行礼。

赵琦有些羞臊,却又碍着礼数只能红着脸受了。

“侯爷和六爷这是去做什么了?”陈太夫人道,“怎么弄得满身是汗。”

赵琦道:“在后院跟着永安侯练了一会儿弓箭。”

昆哥坐在婉宁身边,婉宁侧头看过去,这些日子昆哥长了不少,用不了多久就要比她高了。

赵琦有几分的得yì

,昆哥看起来去有些神情恹恹,婉宁低声道:“你练的不多,难免会差一些。”

昆哥点点头,“永安侯爷说,等一会儿再教教我。”

婉宁有意让昆哥学些骑射,她和舅舅想的不一样,在这样的时代男孩子除了学做文章,还应该学学武将那些东西。

让她没想到的是,昆哥来到忠义侯府就和赵琦脾性相投,两个人一起练起骑射来,教他们的还是裴明诏。

“侯爷可厉害了,”昆哥低声道,“赵琦只比我强一点。”

男孩子不知不觉就能较起劲来,所以开始她才会将昆哥标注好的书给赵琦看。

昆哥惦记着去园子里和裴明诏说话,赵琦倒是想要再说一会儿话,“姚姐姐的茶铺要准bèi

什么时候开张?”

婉宁道:“再过两日。”货断一阵子,就会卖的更好,她要让焦掌柜趁着这时候,将“福昇园”茶铺彻底做起来。

得到了满yì

的答案,赵璠脸上浮起了笑容,好像一下子将所有的烦心事都放下,这才站起身跟着昆哥走出去。

“我进宫去谢恩,”赵太夫人拿着婉宁去侧室里说话,“你知dào

谁问起茶叶的事?”

婉宁摇摇头。

“皇后娘娘,”赵太夫人说着顿了顿,“你做的紫砂壶,被安怡郡主送进宫去了,还说起你不卖茶的事。”

“皇后娘娘问我,你的茶叶是不是已经不卖了,我就将华茗轩的事说了大概,”赵太夫人道,“你心里要有个准bèi

。”

华茗轩跟赵璠有关,所以皇后娘娘会问赵太夫人。

婉宁点点头。

赵太夫人道:“我想是因为赶在朝廷征茶这时候,宫里才会关切茶叶的事。”

对她来说,关切是好事。

赵家下人来禀告,又来了宾客,赵夫人起身去相迎,婉宁就和赵茹茵去后院看赵琦和昆哥射箭。

远远地,婉宁就看到了裴明诏。

板着脸,凤眼微扬,标标准准的严师。

婉宁和赵茹茵站在一旁笑。

不论是赵琦还是昆哥,都一丝不苟地摆弄着手里的弓。

昆哥细细的胳膊在空中发抖。

“是你让昆哥学弓箭看兵法的书?”大约是看的入迷,耳边裴明诏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婉宁吓了一跳,转脸看过去。

阳光正好直射下来,她不由地眯起眼睛,然后自动绕到他的左边和他说话。

裴明诏看过去,姚七小姐放松的脸上带着无拘无束的表情,眼睛微眯着,眉眼都带着放松的笑容,“是我让昆哥学的,没想到正好遇到了侯爷。”

婉宁低身行礼,“多谢侯爷能帮忙教昆哥。”

裴明诏道:“昆哥跟着杨敬先生,将来必定是要科举入仕。”

婉宁点点头,“不管是骑射还是兵法,将来都不一定用得上,但是不用是不用,一定要懂才行。”读书是知政局,学武就知dào

军事,就算不入仕,也要清楚的知dào

自己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

如果是普通女子说出这样的话,他会诧异,可是放在姚七小姐身上,他却觉得顺理成章。

“还没谢侯爷帮我抓了华茗轩的人。”婉宁福身过去。

“你帮我审的那些死士有了眉目。”裴明诏低下头看到姚七小姐头顶上那只玉蝴蝶,颤颤巍巍仿佛展翅欲飞。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相会

婉宁知dào

,自从赵琦的事之后,裴明诏就一直在查那些死士。

这样的死士不好养出来,不可能单单为了一个忠义侯。

裴明诏接着道:“我让人暗中查那些死士,到了福建就没了消息,福建巡抚是先帝时的老臣,深受两朝重用,想要在福建接着查,恐怕要费些功夫。”

婉宁点点头,按理说裴明诏可以不将这些话告sù

她,她记得张氏的父亲广恩公在福建立过大功,福建倭寇盛行,赵璠也是在福建拿下军功。

看着姚七小姐微微思量,裴明诏道:“七小姐是想到了什么?”

婉宁摇摇头,“侯爷说起了福建,我就想到了海盗和倭寇,侯爷说的福建巡抚应该就是赫赫有名的谭平谭大人。”

连福建巡抚都知dào

,他不过提了一句,她却能顺着说到了海盗和倭寇。

皇上信任谭平就是因为谭平在福建抗海盗,因此赔上了全家老小十几条性命。

裴明诏很好奇,“你是听姚大人说起来?”

婉宁笑道:“只是看到了地方府志,就记下来一些。”

哪有闺阁中的小姐看地方府志的,看着姚七小姐的眼睛,让他想起夏天里涓涓流淌的溪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侯爷,”赵琦和昆哥跑过来缠着裴明诏,“再教教我们骑马吧!侯爷比武功师傅教的好。”

赵琦和昆哥一左一右地拉扯着裴明诏,裴明诏只好答yīng



婉宁回到堂屋里。赵太夫人已经将花厅里的客人送走,就跟婉宁说话,“虽然侯爷除了服。家里也不能大摆宴席,你们姐弟却不能走,我已经让人备好了饭菜,一会儿七小姐就陪着我这个老太婆吃顿饭。”

婉宁点点头,“那就听太夫人的。”

赵太夫人吩咐下人,“去看着点侯爷,让他别缠着永安侯。永安侯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

下人应了一声退下去。

“永安侯面冷心热,勋贵里有不少人喜欢和他结交,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不会管我们家的事。没想到他却一口答yīng

了。”

说起这件事赵太夫人不由自主想起从前的处境,将手里的帕子攥得更紧了些,“再怎么说,我们侯爷也是好命的。能遇到永安侯。又遇到七小姐。”

赵茹茵不禁埋怨,“母亲又来了,大好的日子,七小姐本是来做客的,母亲提起这些事做什么。”

赵太夫人忙道:“都是我不好,就是在前面听说永安侯的婚事恐怕出了差错,我这才……”

以裴明诏的年纪,确实是到了该成亲的时候。

“孙家的大小姐。偏偏这时候病了,听说连婚期都要改了。”

赵茹茵侧头听着。

赵太夫人笑着看过去。“说这些事,你就爱听了。”

赵茹茵笑着和婉宁对视一眼,然后轻轻地吐了吐舌头。

“这也快了,马上就要轮到你们两个……”

……

裴明诏将赵琦送回忠义侯府,这才回到家中。

裴太夫人已经等在屋子里,“忠义侯府不是不摆宴席,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妹妹怎么样了?”裴明诏换了衣服出来,坐在母亲旁边。

裴太夫人叹了口气,“比前几日好多了,今天跟我说,愿意嫁到邓家去,这样一来你的婚事也好办了。”

裴明诏刚刚端起的茶顿时又放在矮桌上,“母亲明知dào

邓七吃喝嫖赌无所不为,还要将妹妹嫁过去。”

看着平日里对自己谦和的儿子,忽然之间满脸的怒气,裴太夫人心里油然生出一股的委屈,“我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嫁个中山狼?你和孙家的婚事,你妹妹和邓家的婚事,那都是你父亲早早就定下来的。”

“小时候那邓七看着是个好孩子,你父亲才将你妹妹许配给他,谁知dào

这才几年……邓家竟然将他养成那般模样。”裴太夫人拿起帕子擦眼角。

“母亲不是想过要退掉这门亲,”裴明诏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婚事,才要将妹妹嫁过去。”

裴太夫人不禁一怔。

她本是要瞒着儿子,谁知dào

却这样就被看透。

裴太夫人道:“孙家是少有的名门望族,不免规矩要大一些,听说我们家要退了邓家的婚事,就让人问过来……邓七从小就喜欢你妹妹……”

裴太夫人尽可能想要将话说得婉转些,“等你妹妹嫁过去,劝劝邓七,说不得他就能收敛。”

裴明诏沉着眼睛,“母亲真的以为一个收了三房妾室,在外惹草招风的人,会因为成了亲就留在家中?”

裴太夫人不知dào

怎么回答儿子的话。

裴明诏站起身,“我不娶广东按察使的女儿将来也会有个好前程,既然孙家不愿意,母亲就连父亲定下的两桩婚事一起退了,与其让我娶个名声在外的小姐,不如娶个愿意帮母亲好好管家,一心一意为裴家的女子。”

将两桩婚事一起退了。

裴太夫人想到这里就眼前发黑,还没有说话,就看到管事妈妈匆忙过来道:“太夫人,不好了,小姐想不开投缳自尽了。”

裴太夫人睁大了眼睛,裴明诏已经先她一步走了出去。

裴家乱成一团。

裴太夫人让人搀扶着进了屋,藕色的床铺上,裴二小姐睁着眼睛躺在那里,任凭身边人怎么叫喊却都不肯出声,只是慢慢地淌着眼泪。

裴太夫人急忙坐过去,“你这孩子……你若是不肯嫁我们再商量。”

床上的裴二小姐依旧动也不动。

裴太夫人顿时觉得胸口一阵刺痛,“快请郎中……请郎中过来……”

“太夫人。侯爷已经去请了。”

裴太夫人点了点头,想要起身却一下子摔在地上。

……

“怎么说?”

沈家茶铺的掌柜都等在焦无应的院子里,等着焦无应从姚家回来。

焦无应脚还没有站稳。大家一起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答yīng

了,”焦无应笑着道,“七小姐说了,收拾收拾铺子,准bèi

过几日重新开张。”

屋子里顿时发出一阵欢呼声。

沈家的铺子里热闹成一片。

张戚程却面色阴沉地坐在书房,听着幕僚说御史言官的奏折,“皇上没有让人查问之前。爵爷这时候不能为自己申辩,那些御史言官,都是见血眼红的。他们怕的就是爵爷不将弹劾放在眼里,只要爵爷不出头,皇上也不责问,他们这出戏也就唱不下去。”

前提是。他不去管赵璠的事。也不理会外面对姚家和张家的那些传言。

一个姚婉宁,竟然会引来这样的风波。

张戚程挥挥手让幕僚退下去,张夫人这才进了书房,“老爷,瑜珺又让人来问了。”

张戚程顿时一阵烦躁,“姚家的家事让她自己去打理。”

老爷这是不想插手了?

张夫人抿起嘴,“那华茗轩是瑜贞做出来的事,姚婉宁却怪在了瑜珺身上。如今外面那些闲言碎语说得难听……哪家的小姐像姚婉宁一样,怎么说瑜珺也是姚宜闻的正妻。怎么就管教不得了。”

哪家的小姐也没有那么多的银钱傍身。

没有将京里的茶市闹出这样的动静。

早知如此还不如将姚婉宁留在京城,这样姚婉宁就不会弄出泰兴楼,就不会借着崔奕廷的船运进京里那么多茶叶。

一个内宅中的小姐,根本就是他看不上眼的,却给他找了这样多的麻烦。

他插手去管,就是纵容女儿,最重yào

的事江仲招认赵璠指使他去杀沈敬元,姚七小姐这样一闹,沈家和李成茂彻底没了关系,赵璠利用沈家,是因为看上了姚七小姐的茶叶,杀了沈敬元,姚七小姐就少了人帮忙。

张夫人道:“我听瑜珺说,姚婉宁要在自家另立账房,另用管事。”

另立账房和管事。

难不成将来还要掌管姚家?

这将瑜珺摆在什么位置上。

可若是他不答yīng

,他插手去管,外面不会觉得姚婉宁不合礼数,而是会传他们想方设法动手陷害。

在这时候想要对付姚婉宁,已经不像从前那么简单。

“姚家会不会乱,”张夫人道,“欢哥的事,会不会被姚婉宁发觉。”

他一日一夜没有合眼,不是为了朝廷大事,而是因为这个未及笄的小姐,真是可笑,张戚程觉得仿佛胸口憋了一口气,脸上浮起阴鸷的神情,“若是被她发xiàn

,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

姚宜闻一早去了早朝。

张氏命人收拾好小书房和院子。

屋子里用淡淡的桃花香熏了两遍,所有的物件都擦的一尘不染,张氏换了桃红色的褙子,坐在镜子前。

几日的不眠不休让她看起来十分的憔悴,整个人仿佛瘦了一大圈,无论是低头还是蹙眉都显得我见犹怜。

“来了吗?”

张氏问向银桂。

银桂点点头,“在小书房里呢,五老爷在给八爷温书。”

张氏顿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从陈阁老家回来之后,她第一次将姚婉宁抛到脑后。

“让小厨房准bèi

点心,别人笨手笨脚的我不放心,你过去伺候五老爷和欢哥,院子里也不要站那么多的人,免得让欢哥分神。”

银桂道:“奴婢去准bèi

。”

一会儿功夫,小书房外面就静下来。

紫鹃端了点心,张氏接手过去,“差不多了,我过去看看。”

从假山石走过去,上几个台阶,就到了山坡上的小书房,这里原来是老爷用来藏书的,张氏特意要来给了欢哥。

张氏准bèi

上台阶,转头吩咐紫鹃,“守着,不准让任何人过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嫁给我

张氏提着裙子一步步上了台阶。

她恍惚回到了多年前,在姚家遇到姚宜之时的情形,所有的女眷躲在屏风后,她顺着屏风的缝隙向外看了一眼,就看到了如芝兰玉树般的姚宜之。

那时候端王还没获罪,父亲不过是个小小的武官,为了有个好前程父亲向端王靠拢,她也牢牢地抓住长公主不放,想着早晚有一日进端王府,不可能有第二个心思。

张氏垂下眼睛,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几年的功夫,端王获罪,她为了生下欢哥嫁给姚宜闻。

欢哥才五岁,她却觉得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在这个家里,事事帮衬她,照应她,为她着想的人不是姚宜闻,而是姚宜之。

听着屋子里欢哥的读书声,张氏停下来一直等到乳娘过来带走了欢哥,张氏这才走进了书房。

姚宜之负手站在窗前见到张氏抬起眼睛。

不知怎么的,张氏的眼睛顿时红了,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三嫂这是怎么了?”姚宜之轻柔的声音响起。

张氏哭得更加厉害,“这个……家……就快容不下我了……日后我可怎么办。”

姚宜之那文雅安静的脸上忽然一闪慌张,然后就像是哄孩子般,“别哭,别哭,凡事总有个解决的法子,等三哥回来,我试着跟三哥说说。”

到了这个时候。

姚宜闻一味责怪她,老太爷碎碎叨叨吐沫横飞说的都是自己的委屈。剩下的人不是明哲保身就是隔岸观火。

只有姚宜之还这样劝慰她,也就只有他还会帮着她想法子。

张氏拉紧了衣衫,桃红色是姚宜之喜欢的颜色。她抿抿嘴唇想让嘴唇明艳些,看着姚宜之走过来。

她的手在袖子里轻轻地抖着。

数着姚宜之的步子。

她的心脏仿佛要跃出胸口。

……

紫鹃站在翠竹夹道上四处张望。

若是往常她还不会这样紧张,七小姐回到家里之后带过来不少的人,从管事到小丫头,这么多只眼睛都要想法子避开。

还好七小姐一早就去了大老爷院子里和族里几位老爷商量种茶叶的事,童妈妈和落雨都跟着出了门,她们只要看着落英就好。

庄子今天上来交年奉。府里的管事就派出去一些,七小姐那边因有小厨房也派了活计,落英和几个管事妈妈生怕七小姐那边有什么闪失带了不少人过去点数。所以后院也就清净下来。

紫鹃松口气,在旁边的亭子里坐下来。

刚歇了一会儿,正要再站起身去转一转,忽然看到身边人影一闪。她刚要惊呼出声。就有人捂住了她的嘴。

紫鹃瞪大了眼睛,看到了走过来的老爷。

完了,完了,八爷已经让乳娘带走,若是老爷去书房,上面只有五老爷和太太在。

被老爷发xiàn

可就全完了。

眼看着老爷一步步地上了台阶,紫鹃只觉得一团火烧到了头顶。

她奋力去扭动着身子,用尽所有力qì

推开旁边的婆子。嘶喊着,“老爷……”

……

“老爷……”

紫鹃的叫喊。传到屋子里,张氏眼前顿时一片空白,老爷……

老爷……

张氏僵立在那里,动弹不得,慌张地看着不远处的姚宜之。

老爷怎么会在这时候回家。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是谁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张氏眼前豁然浮现出姚婉宁的脸。

姚婉宁去了大老爷那里。

是不是姚婉宁捣的鬼,到底是不是姚婉宁。

她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她要怎么办。

半晌张氏才反应过来,想要向外走,人刚动了一步,帘子豁然被掀开,姚宜闻大步跨进屋。

看着姚宜闻愤nù

、诧异的脸。

张氏愣在那里,身体禁不住颤抖。

真的是老爷。

老爷明明去衙门了,怎么会在这时候回家。

紫鹃为什么等到老爷到了跟前才出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姚宜闻看着屋子里的姚宜之和张氏,下人来说他还不肯相信,进了院子就看到等在那里的紫鹃,悄悄走上台阶,撩起帘子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张氏和五弟。

张氏和五弟两个人在屋子里。

姚宜闻眼睛里要冒出火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张氏说不出话,平日里那双大大的眼睛,如今是一片死灰色。

下人说的没错,张氏和五弟两个人在这里私会。

真是天大的家丑。

他怎么也没想到五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张氏会这样不守妇道。

愤nù

让姚宜闻的汗毛根根竖立,张氏身上的熏香飘进他的鼻子里,让他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恶心。

他记得他第一次看到张氏的时候,张氏手里提着个琉璃灯,他觉得张氏是个比琉璃还清透的人,后来父亲将张氏的生辰贴递给他,他觉得这辈子足够了,那一刻他悻悻然听了父亲的话休了沈氏。

现在这个站在他眼前的这还是那个知书达理,清心玉映的张氏吗?她怎么敢做这样不要脸的下贱事。

他休了沈氏是父亲嫌弃沈氏身上有商贾的铜臭气,后来想方设法地求娶张氏,就是因为张氏名声在外。

他错了吗?

姚宜闻浑身的血液都要从脑子里崩开。

“张氏……”

姚宜闻一声怒吼,张氏几乎站立不住要摔在地上。

“三哥你误会了,嫂子来找我是因为我的事。方才我是在教欢哥识字,不信三哥可以去问欢哥身边的乳母,三哥误会了我不要紧。不要误会嫂子。”

姚宜闻转过头去和姚宜之四目相对。

若是往常,听到五弟这样说,他定然会相信,如今眼见为实,姚宜闻冷笑一声,“说什么事屋子里连个下人也没有?”

什么事要这样的说法。

张氏亲自来跟五弟说,他这个哥哥还没死呢。

姚宜之温文尔雅的脸上满是羞惭的神情。低下头,半晌才张开嘴,“是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三嫂想替我遮掩。”

张氏差点惊呼出声,姚宜之这是想要怎么解释?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看着垂头的弟弟,姚宜闻咬牙切齿,“我今天倒要听听。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若不是手扶在矮桌上。张氏整个人就要倒下去。

姚宜之道:“我和嘉宁长公主在一起被三嫂撞见了,三嫂不想让人知dào

,偷偷地过来问我。”

张氏惊讶地愣在那里,为了护着她,姚宜之推给了嘉宁长公主。

姚宜闻显然也没有想到,瞪着眼睛看着弟弟。

这怎么可能。

姚宜闻要上前问清楚,脚底下差点碰到炭盆,不禁踉跄两步。姚宜之忙上前搀扶,看着秀美多姿的弟弟。姚宜闻挥手一巴掌打在姚宜之脸上。

张氏吓得捂住了嘴。

姚宜闻怒吼,“你疯了不成?”

姚宜之被打得侧过头去,白皙的脸上清晰地浮起了五个指痕,然后自嘲地一笑,“哥哥知dào

了一定会动怒,三嫂就是这样才没有告sù

哥哥。”

说着向张氏躬身过去,“三嫂,弟弟谢你帮我这样,可是这样的事,眼见是遮掩不过去,早晚要别人知dào

。”

姚宜闻手忍不住的颤抖,“你知不知dào

你惹了多大的祸。”

……

“父亲回到家之后去衙门了吗?”婉宁问向童妈妈。

童妈妈摇头,“没有,老爷一直都在府里。”

婉宁微微一笑,那就是看到了什么。

童妈妈低声道:“三太太怎么敢和五老爷做出那样的事,怪不得五老爷总是去带八爷,原来是……奴婢还当是因为五太太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没了,五老爷心里难过,喜欢八爷也权当是心里慰藉。”

所有人都这样想,所以才没有人注意五叔和张氏。

这下不管怎么样,至少都能在家里掀起波澜。

婉宁道:“家里的事不要去打听了,我们回去就能听到只言片语。”随便听到些什么,她就能猜到结果。

说完话婉宁去了姚宜州屋里和姚宜先几位叔伯说了话,茶叶是照种,之前有了底子用的还是从前的茶农,不用太操心,就等着收了茶叶送去给做茶的师傅,然后运到京里。

族里来了人,姚宜州的院子顿时热闹起来。

族里的婶子拉着婉宁说话,童妈妈站在一旁笑弯了眼睛,从前小姐是被扔在绣楼里不理不睬的,如今可是不一样,族里的人都要来找小姐帮忙,这样一来谁还敢随便欺负小姐。

一直到了下午,婉宁才去了沈家铺子上看茶叶,看到焦无应都准bèi

妥当,她这才放心,吩咐童妈妈带了几包茶叶上了马车。

马车慢慢地向前走着,刚走过了热闹的街道进了胡同忽然就停下来。

婉宁看一眼童妈妈,童妈妈刚要询问,外面的贺大年就赶上来道:“小姐,是崔二爷。”

是崔奕廷?

是不是因为华茗轩的事。

婉宁掀开了帘子,一眼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崔奕廷。

崔奕廷穿着斗篷跨在马上,微低着眼睛在看她,婉宁用帘子遮着阳光,正要让童妈妈去问,崔奕廷已经轻轻催着马,慢慢地走了过来。

不知怎么的,婉宁忽然觉得今天的崔奕廷看起来和往常有些不同,脸上依旧挂着肆意的光彩,眉眼中却多了几分的明艳,专心致志地看着她。

她歪着头,掀开了一角青花帘子。

目光有些迷茫和费解,脸色却是那么的明亮,阳光下的脸庞如同羊脂玉般,再也没有了被烧灼后的痕迹,眉眼自然而然地绽放着,如同清晨叶子上的那滴露珠。

相隔那么近。

他从没想过,他们还能离得这样近。

没有任何打扰,没有战事纷争,他可以这样静静地瞧着她,看她脸上每一丝的神情,细细密密的在他眼前。

她一定不知dào

,在那个时候,他们之前有那么多的事发生。

马儿轻踢蹄子,风轻轻地吹过他的衣袍。

她轻仰着头静静地和他对视,仿佛想要看出他眼睛中透出的意思。

他不想让她仰着头看他,崔奕廷翻身从马背上跳下来。

这下子她可以直视他。

他一直想着有一天,她这样看着他。

离他这样近,让他一步步慢慢地走过去。

或许他不想再看着旁人随便许她一桩婚事,又或许他已经等了太长的时间,任何事都可以小心翼翼的算计、博弈,唯有这件事不可以,经过了一辈子的等待,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好遮掩,没什么好顾及。

他要做的只是倾尽全力。

他只需让她知dào

,从此之后他会倾尽全力。

崔奕廷解下身上的斗篷,将佩剑扔给陈宝,一步步走过去。

脱下斗篷的崔奕廷,身上只简简单单穿了一件青色的长袍,腰间甚至只系了一根青色的衣带,加上头上没有戴玉冠,一下子仿佛脱掉了所有的锐气,变成了个英俊单纯的少年郎。

婉宁一时看不清楚,崔奕廷这是要做什么?

站在马车前,崔奕廷脸上浮起了笑容,温和中甚至带了些许傻气,不似往常那般应酬般的微笑。

他早就想这样走过来。

看着她,就这样脱掉所有的负重,走过来。

在战场上他无数次想过,等到打了胜仗,他就这样干干净净地站在她面前,冲着她笑,也许不够从容不迫,不够高深莫测,甚至带着些傻气,也许太过的唐突,没有精心算计,但是就这样,纯粹地,用尽他所有的力qì

,轻轻地说一句,“我喜欢你,你不要嫁给别人,嫁给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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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为了流畅就写完这段,多出来的几百字是送给大家滴。(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情深

婉宁觉得自己仿佛没有听清楚,怔愣在那里,他脸上是真真切切的神情,那么的干净又那么的专注,就好像变成了她头顶的那抹阳光,照得整片天都亮起来。

“我喜欢你,你不要嫁给别人,嫁给我好不好。”

他执拗地说着,一丝不苟,用尽所有的力qì

,让她一时恍惚。

每个字说得都那么的沉,那么认真,目光清亮仔仔细细地看着她。

微风吹过她的脸颊,那么的温和,一瞬间让她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差点就顺着他的目光点头。

“我没想过。”

她从来没想过,崔奕廷会站在这里和她说这些话,从来没想过会在这时候看到他那么纯粹的神情。

从来都没想过。

她没有恼意,而是一瞬间的迷惘,然后清晰地说出几个字,“我没想过。”

没有答yīng

而是清楚的拒绝。

让他将表情僵在脸上,可是一瞬间却因为她眼角的歉意化开来,变成了欢快的笑意。

没有答yīng

,至少没有厌恶。

被喜欢的人拒绝,被一下子推开,很少有人还能就这般笑起来。

他的笑容里执拗,几分的思念,几分的倾慕,没有因为她的话受挫,依旧温和地看着她,“还有的是时间慢慢想。”

还有的是时间,前世走的太匆匆,这辈子可以慢慢来,慢慢的慢慢的。直到她喜欢,直到她点头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婉宁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不是那个意思。她是没想过要嫁给崔奕廷,至少在她心里,从来没有冒出这样的想法,开始是对抗他的傲气,后来是互相利用,心里没有动过别的心思。

他让她觉得熟悉,几次相处下来难得的自在。每次见到崔奕廷就好像早就相识般,照她多年的心理学经验,这应该是对朋友的感觉。

所以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让她怔愣。

崔奕廷仍旧笑着,“我知dào

。”

以崔奕廷倨傲的性子,说出这样的话被拒绝应该会转头离开,再也不提。他却依然站在那里。笑着看她。仿佛无论她说出什么样的话他都不会生气,也不会放手。

婉宁松开帘子,重新坐好。

崔奕廷牵开马,笑着看听她吩咐童妈妈让马车前行,看着她的车越走越远。

陈宝低着头不敢去看二爷,他怎么也没想到二爷一张嘴就被姚七小姐回绝,二爷和姚七小姐不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按照戏台上演得那样,二爷提亲。姚七小姐欢欢喜喜地嫁过来,成了他的主母。却没想到……二爷这可是丢尽了脸面。

以二爷的性子,以后他可不能再在二爷面前提起姚七小姐。

“跟吴照几个说一声,让他们不用再去庄子上,在扬州的人手也都调回来。”

吴照和扬州的人是在找二爷说的蒋小姐,二爷的意思是……

“让吴照带着人,照应着姚七小姐,只是暗中护卫不要打听她的私事。”

陈宝愣在那里,二爷怎么还要照应姚七小姐啊。

……

婉宁不知dào

自己都想了些什么,只觉得眨眼之间就到了姚家。

童妈妈将婉宁从马车上扶下来。

“小姐,”落英已经等在垂花门,迎着婉宁走了几步才低声道,“家里出事了,太太病了,正让郎中过来看呢。”

落英说完话看向七小姐,七小姐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回过神,“是在小书房?”

落英点点头。

不用问婉宁也知dào

了,父亲定然是将五叔和张氏堵在了小书房,否则不可能闹出这样的动静,张氏也不会一下子“病倒”了。

“父亲呢?”婉宁问过去。

落英道:“老爷和五老爷在前面书房说话呢,小姐交代了不让奴婢刻意去打听,奴婢也就没问。”

落英做事稳重,所以她才会经常将落英留在家中照应。

婉宁道:“将账房叫过来。”趁着张氏病了,她正好接着立她的账房。

……

姚宜闻看着弟弟,“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姚宜之道:“有一次嘉宁长公主过来和三嫂说话,三嫂将欢哥叫去背书,欢哥就说起来课业都是我教的,嘉宁长公主就托三嫂,让我帮忙给嘉宁长公主的侄儿找几本启蒙的书,我就将我小时候的书送了过去。”

姚宜闻的脸色铁青,“你知不知dào

嘉宁长公主孀居在家?”

姚宜之点头,“知dào

。”

“知dào

你还做出这种事来,之前怎么不告sù

我一声?”姚宜闻额头两侧青筋浮动,“你要让姚家丢尽脸面不成?”

姚宜之目光惨淡,“三哥,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就算是弟弟后悔也来不及。”

不等姚宜之说完话,姚宜闻道:“趁着还没嚷嚷出去,以后就不要再登门……”

姚宜之摇摇头,“三哥,那是长公主。”

长公主和别人不一样,不是他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姚宜闻觉得自己的头已经变成两个大,这是要闹出笑话了,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让宗室知dào

怎么办?皇上知晓怎么办?

姚宜闻一下子坐在椅子上。

“父亲知不知dào

?”姚宜闻声音沙哑。

“我已经跟姨娘说了,让姨娘告sù

父亲,出了这样的大事,我不能再瞒着父亲和哥哥。”姚宜之放在膝盖上的手微收。

姚宜之话音刚落,下人过来道:“三老爷、五老爷,老太爷请你们过去。”

姚宜之先站起身,“三哥。我们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姚老太爷屋里,姚老太爷坐在炕上,看起来仿佛很有精神。

“父亲。”姚宜之跪在地上,“都是儿子不孝惹下了祸事。”

屋子里的下人都退了出去。

“你……准bèi

……要怎么办……”姚老太爷瞪圆了眼睛,看着地上的姚宜之。

姚宜之想了半晌,才鼓起勇气,“父亲、三哥,我想好了,既然已经出了事。就不能不了了之,我想要尚主。”

姚宜闻只觉得身上的血一下子冲开了天灵盖,“你说什么?”

姚宜之抬起头。“我说,我想要尚主。”

姚老太爷也愣在那里,半晌松了口气,脸上的神情。又是惊讶又是惊喜。“好……好……好……我就知dào

……我儿……有志气……老三,你不能不帮你弟弟……不能眼看着你弟弟不帮忙。”

……

张氏坐在炕上,半晌也没缓过神来。

如妈妈拿了手炉上前伺候张氏,“太太,太太,您可别着急,”说着话去摸张氏的手,“太太。您的手怎么这样凉。”

张氏任由如妈妈张罗着用巾子擦脸、换衣服、盖被子,她却一动也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姚宜之会说嘉宁长公主。

是真的和长公主有什么。还是为了救她。

一定是为了救她,怕她名声不保,怕她被休回张家,张氏的眼泪不停地淌下来,他可真傻,真傻。

不知dào

过了多久,张氏抬起眼睛,哆嗦着道:“外面……怎么……样了?”

如妈妈低声道:“老爷和五老爷去了老太爷那里,到底说了些什么,外面也听得不是那么清楚,奴婢就去找了蒋姨奶奶,蒋姨奶奶说,五老爷还在老太爷屋子里跪着呢。”

姚宜闻不可能放过姚宜之。

都怪她。

都怪她。

张氏的嘴唇颤抖着,都是她因为心里委屈才会让人去叫姚宜之,才会安排和姚宜之见面,如果不是她,根本不可能会被老爷撞见。

“太太,”如妈妈不知dào

该不该说,想了想还是低声道,“听蒋姨奶奶说,三老爷逼着五老爷将和嘉宁长公主的事说清楚,几个人在屋子里说了半天,结果五老爷说要尚主。”

张氏的眼睛一下子睁开,眼角几乎眦裂,要尚主,姚宜之想要尚嘉宁长公主。

张氏耳边响起姚宜之的温声软语,为什么会这样。

老天为什么会这样安排。

为了骗姚宜闻,姚宜之说出嘉宁长公主,谎话一直说下去,会不会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姚宜之和嘉宁长公主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嘉宁长公主从来没跟她提起过姚宜之。

如果是真的,姚宜之真的会尚主?

如果是假的,姚宜之要怎么办才好?

张氏想要挣扎着起身,却身子抬起一半,顿时觉得喘不过气来,整个人如同棉絮一样豁然倒下去。

“太太,太太。”如妈妈顿时慌张地呼喊起来。

……

“太太急病了。”如妈妈擦了擦眼角向姚宜闻禀告。

姚宜闻沉着脸,想起穿着桃红色褙子的张氏。

屋子里只有张氏和五弟两个人,不管出什么事,张氏都不应该这样安排,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是他平日里太纵容张氏,才让张氏这样不顾礼数。

“找个郎中来看病,”姚宜闻沉着脸道,“这些日子不要让太太见客,公爵府过来问就说太太伤风不能见人。”

如妈妈登时愣住,老爷这次是真的动了气,否则不会将太太禁足在屋里,连娘家人都不准见。

“听到了没有?”姚宜闻皱起眉头。

如妈妈连忙道:“老爷,您去看看太太吧,太太也是一时急昏了头,家里从上到下还要太太操持才行啊……”

“将七小姐叫过来,”姚宜闻吩咐旁边的管事,“太太病了,让七小姐帮衬打理内宅。”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管家

“让谁帮着管家?”姚老太爷眼睛要瞪出来。

“是七小姐。”管事妈妈低声道。

蒋姨娘不禁埋怨地看了一眼管事,然后立即去扶姚老太爷,“老太爷就别管了,婉宁也是个好孩子,不过是帮衬两日,等三太太好了,自然就……”

“你懂……什么……”姚老太爷瞪眼过去,蒋姨娘吓了一跳。

“将老三给我叫过来……”姚老太爷手哆嗦着,“喊他过来……我看他敢让七丫头管家。”

……

姚宜闻皱着眉头坐在屋里,“老爷,老太爷那边怎么回。”

“父亲,”婉宁站起身,“要不然这账目我就不管了,照祖父的意思交给别人,父亲后院不是还有几个姨娘在吗?”

不等姚宜闻说话旁边的姚六太太寿氏忙道:“那怎么行,家里有嫡女怎么好用姨娘,再说婉宁院子里还有小厨房,现在又立了账房,管起内宅来也是得心应手,”说着顿了顿,“眼下到了年根,三嫂又病了,家里这时候不能乱起来,还是交给婉宁放心。”

寿氏说完低下头,老太爷让她来探风,经过了寿家的事她若是还不帮着婉宁说话就是个傻子。

姚宜闻看向婉宁,“你就管着,你祖父那边自有我去说话。”

婉宁也就不再推辞,转头利落地吩咐童妈妈,“将家里的管事都叫去鹿顶的房子。”

……

从婉宁屋里出来,段妈妈跟着寿氏到了僻静处才低声道:“太太怎么帮着七小姐说话。这若是传出去了……”

寿氏晒然一笑,“传出去怎么样?谁还能管我们不成?在家里这么长时间了谁问过我们生死,从前我都是听张氏的。落得这样的下场,张氏不但不管还将害婉宁的事算在我头上,路走到现在我若是再不换条路,将来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段妈妈忙道:“太太,您这是说什么啊。”

寿氏摸着手里的佛珠,“如今寿家这样,老爷又被流放。若说善恶到头终有报,我也信了。”

“再说,”寿氏道。“这件事,也算不得我帮忙,婉宁这才几天啊就立了自己的账房,底下有了给自己办事的下人。就算是从前的沈氏也没有这样的手段。她若是不能帮着管内宅,谁还能插手?”

段妈妈点点头,“太太说的是,从前咱们怎么没看出来七小姐这样厉害。”

是啊,她真没想过婉宁会有今天。

……

“长公主已经病了有些日子,”蒋姨娘道,“我也是听我娘家人说的,长公主将静瑜叫过去看脉。”

姚老太爷一下子来了精神。“长公主……是不是也有……这个意思,想要……召宜之做驸马?”

要不然怎么会叫蒋家人过去。分明是知dào

了宜之是蒋氏所出。

“老爷,这到底能行吗?”蒋姨娘有些担心,“长公主能再嫁吗?宜之毕竟是庶子,从前又丧过正妻。”

如果没有几分的把握,宜之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要怎么才能尚到公主。

姚老太爷想了想,“庶子……有什么大不了……将……宜之记在丁氏名下也就是了。”

丁氏是正室,将庶子记在正室名下,那要正室身下无所出才是,嫡、庶有别不是随意就能更改的。

蒋姨娘低下头,“太太为老太爷生了三个子嗣,怎么还能将庶子记在名下,说出去了也不会有人信服,族里更不会答yīng

,老太爷是有这个心,只怕是难办成这样的事。”

姚老太爷靠在引枕上,从前在族里是他说了算,如今姚宜州处处和他作对。

一个公主不可能会下嫁庶子。

这要怎么办。

“过继,那就……过继,”姚老太爷忽然想起来,“将宜之……过继出去,只要能做……嫡子……我就答yīng

……”

蒋姨娘惊讶地看着姚老太爷,“老太爷……能舍得?”

姚老太爷看向桌子上姚宜之送来的药碗,从他病了之后,姚宜之只要有时间就会来侍奉他吃药。

他最喜欢的儿子要过继出去他心里定然不是滋味,可是只要想想将来他能尚主,做大周朝的驸马爷,他就狠下心来。

姚老太爷道:“不管……过继……去哪里……都是我……的儿子……”

他要让族里的人看看,他姚广胜的儿子要尚主。

看到姚老太爷坚定的目光,蒋姨娘偷偷地松了口气。

将姚老太爷服侍睡下了,蒋姨娘才回去自己屋子,刚走到穿堂就看到等在那里的姚宜之。

“你这孩子,外面这么冷,等在这里做什么。”蒋姨娘不禁埋怨。

母子两个进了屋,姚宜之坐下来,蒋姨娘端了杯热茶过去,“老太爷答yīng

了,答yīng

要将你过继给族人,至少让你能做嫡子,”说着叹口气,“这样一来,等到将来宗室下来查,也能有个好身份。”

姚宜之握着手,“只是难为了母亲……”

“哪有这样的话,”蒋姨娘笑着道,“就算你留在这里,我也只是你的姨娘,你也不能在外人面前喊我母亲,就是因为这样当年我才不愿意委身做妾,现在虽然我不能出去,可你毕竟做了嫡子。”

……

从蒋姨娘屋子里出来,第二天一大早不等姚宜闻上朝,姚宜之就让人备了马。

出了胡同,姚宜之身边的下人跟上来,“五老爷,三老爷房里传出话来,三太太这次病得不轻,昨儿晚上就热起来,今天一早也没有起身,七小姐早早就坐在鹿顶房子里,让家中的管事将去年庄子上的账目都拿来看。要和今年的年奉对个大概。”

姚婉宁开过铺子,手底下有掌柜和伙计,账目上的东西难不倒她。张氏管家这么多年,恐怕只是病这几天就会让姚婉宁从里到外摸个清清楚楚,姚宜之想到这里垂下眼睛。

盐引的事看起来好像没有波及张家。

皇上比谁都清楚,光凭一个赵璠没有本事做出这样的事,所以御史言官才敢弹劾张戚程。

“别跟着了,”姚宜之吩咐下人,“你去买好了笔墨纸砚。到这里来等我。”

下人应了一声。

姚宜之催马向前。

城门大开之后,姚宜之骑马出城转了一圈,又回到城里。最终在一处小院落前勒了马。

轻轻敲了大门。

不一会儿功夫就有下人来应门,看到是姚宜之,下人立即笑弯了眼睛,“您来了。”

姚宜之跟着下人走进院子。

到了月亮门。姚宜之再也不肯上前。只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下人,几盒点心和小孩子玩的陶响球。

姚宜之道:“是太和楼新出的点心。”

太和楼是京里最大的酒楼,里面的点心不是光用银子就能买到的。

送上了东西,姚宜之从院子里退出来。

半晌下人过来道:“少爷很喜欢您送来的陶响球,我们太太说,您费心了。”

姚宜之压低声音,“我们家里的欢哥也喜欢,四五岁的孩子。就兴玩儿这个。”

下人点点头,谨慎地将门关好。

眼看着院子的大门关上。姚宜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张戚程还以为只有靠着张家他才能有好前程。

婉宁才回到姚家,张氏就彻底乱了。

一个崔奕廷就牵制住了勋贵,往后的日子还要靠他才能算无遗策。

……

“真是反了他了,”张戚程一掌拍在桌子上,“瑜珺病了,还不准我们家里的人过去看看,他想要做什么?”

张夫人目光闪烁,“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张戚程皱起眉头,“遣人过去不肯让见,明日你就亲自去一趟,谁敢将你挡在门外。”

张戚程话音刚落,旁边的管事妈妈立即道:“奴婢去姚家,听说现在是七小姐帮着管家,姚氏族里还有人上门做客。”

张戚程觉得奇怪,“姚氏一族不是在泰兴,怎么会来京里?”

“公爵爷您不知dào

,姚氏一族很多人都跟着姚七小姐买了茶园,将来要将茶叶卖给姚七小姐的茶铺呢。”

就这样买了姚家上下高兴。

这个姚婉宁,张戚程嘴边的胡子顿时一翘,一个小小的内宅小姐,竟然笼络了这么多族人。

……

永寿宫里,皇后在听身边的女官说话。

“上次镇国将军夫人进宫也提起了这件事,外面都在传用紫砂壶,不过是新兴起来的物件儿,我们宫里还没有。”

皇后让人揉捏着膝盖,半晌才觉得酸疼少了许多,她倒是不在意什么紫砂壶,听说民间有了新茶也没觉得怎么好奇。

不管是什么东西,总是新旧交替。

她好奇的是为了一个新茶闹出这样大的动静,陈阁老家里都被推倒了风口浪尖,只要进宫的夫人都会说起紫砂壶和新茶。

真是新鲜,这样的事最近可是少有。

“本宫就是好奇,姚七小姐做出的新茶和紫砂壶到底有多么不一般。”

女官低声道:“上次娘娘就想要将姚七小姐传过来说话。只不过那时姚七小姐第一次入宫,恐怕不懂得礼数,也就没有叫过来,这次娘娘想要知dào

那些茶叶,不如就将正主儿叫过来问问。”

皇后点了点头,“眼见就要过年了,是要叫些人进来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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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做主

“娘娘,嘉宁长公主来看您了。”内侍低声道。

皇后有些惊讶,“长公主不是病了?我正想要再遣人过去看看,怎么倒来看我,”说着看向女官,“让长公主过来和本宫说话。”

女官应了一声迎出去。

琉璃帘子掀开,嘉宁长公主走进来行礼。

皇后笑着道:“早晨的时候本宫还说起长公主,没想到这就见到了。”

嘉宁长公主脸上虽然施了粉看起来却十分的憔悴,整个人藏在宽大的褙子里,仿佛一阵风就要吹倒似的。

“怎么不在府里好好养着。”皇后脸上带着关切和埋怨。

嘉宁长公主笑着道:“病了好些日子,总算是好了,就想着来看看娘娘。”

皇后仔细地端详嘉宁长公主,“本宫这里有不少皇上赏下来的药,一会儿给你带些回去,病虽然好了,身子要养起来。”

嘉宁长公主应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了荷包递给皇后,“娘娘喜欢臣妹戴着的荷包,臣妹就让人又做了一只给娘娘。”

女官将荷包接过去放在皇后手里,皇后握在手里笑着和嘉宁长公主话起家常来,“顺妃的病还没好,前儿本宫让人去看了,燎了一嘴的泡,头疼的厉害,说是热病,也吃了不少的药怎么就不见好呢。”

嘉宁长公主道:“热病也是不好治的。”

皇后点点头,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你这病倒是好的快。”

嘉宁长公主笑道:“是用的民间的方子,没想到吃了几次真的好了,这次进宫臣妹还想着。若是顺妃娘娘的病还不好,倒不如将给臣妹治病的人带进宫给顺妃娘娘看看。”

如果民间的方子能将病治好那是再好不过。

眼见就要过年了,总不能将病拖到明年去。

皇后道:“本宫也没精神管宫里的事,你去问问惠妃,让惠妃安排时间,”说着看向嘉宁长公主,“那人可靠不可靠?”

嘉宁长公主笑起来。“看病的是个内阁中的小姐,学的是贺家的医术,贺家治热病有名。太医院的何太医年轻的时候还去贺家求学过。

内阁中的小姐。

皇后忽然想起姚七小姐来,“莫不是那个姚七小姐?”

嘉宁长公主一怔,“不是,是蒋家的一位小姐。”

不是同一个人。却都会治病。皇后道:“现在内阁中的小姐也是不一般,一个个不知dào

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本事,想想本宫那时候,也就是学学下棋和女红,别的一概不知。”

嘉宁长公主低下头,看自己的裙摆,“臣妹倒是学会了不少东西,都是成亲之后学的。过些日子说不定还会跟着家里的绣娘学刺绣……”

说着目光微深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忽然就咳嗽起来。

皇后看着虚弱的嘉宁长公主。想起她第一次见长公主时的情形,那时候嘉宁长公主还没有出嫁,红彤彤的脸颊,目光清澈,整个人就如同一朵刚要绽开的芙蓉花,先皇格外喜欢这个女儿,精挑细选才找了翰林院学士刘家,谁能想到驸马爷成亲时还很好,不到一年的功夫却得了急病死了。

嘉宁长公主一个人撑着长公主府,不知dào

过了多少的日日夜夜。

皇后心里不禁叹口气。

可怜长公主小小的年纪,还要熬多少年。

她是眼看着长公主越来越憔悴。

嘉宁长公主沉默片刻,抬起头来,目光中仿佛有泪光,“娘娘福气好,臣妹进宫也是想要沾沾娘娘的福气。”

“这是怎么了?”皇后放下手里的暖炉,低头看过去。

嘉宁长公主不做声。

皇后看向旁边的女官,女官立即退下去。

“快过来,”皇后向嘉宁长公主伸出手来,“跟我说说。”她嫁给到皇家来之后,不到两个月就怀上了孩子,那时候嘉宁长公主就围前围后地侍奉她,那时候先皇还没有决定立皇上还是端王为嗣,也是她太急躁,急于为皇上生下子嗣也好讨得先皇欢心,没想到却因此小产,她小产之后身子不好,也是嘉宁长公主照顾她。

所以她心里格外喜欢这个皇妹。

“跟本宫说说。”皇后轻声道,“在本宫面前你还有什么不能开口的。”

嘉宁长公主攥着手里的帕子,仿佛要将手帕撕碎了一般。

“皇后娘娘,”嘉宁长公主眼泪掉在黄缎褥子上,“臣妹这辈子难不成都要这样了?”

皇后一怔,没想到嘉宁长公主会说出这样的话。

从前皇上想要嘉宁长公主改嫁,可是嘉宁长公主没有答yīng

,现在……

“不会的,”皇后劝慰着长公主,“慢慢来……总会好的,前些日子皇上还在本宫这里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在外顶着一个公主府,有多么辛苦皇上都知晓,若不然……本宫跟皇上说说选个俊才,让你改嫁。”

听得这话,嘉宁长公主抬起头来,很快却害pà

地皱起眉头,“娘娘,臣妹不敢……”

皇后低声道:“你心里有没有人?”

嘉宁长公主脸上顿时闪过一抹红晕,很快却遮掩过去,“没……没有……”

看着嘉宁长公主的模样,皇后娘娘点点头,“本宫知dào

了,本宫会替你做主……”

说了会儿话,嘉宁长公主要去看顺妃,带着人谢恩出了大殿。

皇后沉着眼睛,“长公主近来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

女官跟着颌首,“好像更加不爱笑了。”

先皇如今只剩下一个女儿在世,皇上又喜欢这个妹妹,皇后一直将嘉宁长公主的事放在心上,从前看着长公主还算好,她也就没多过问,如今看到长公主这样的情形,她怎么也不能眼看着不管。

……

婉宁交代好了家里的事坐车去了沈家。

两家离得近,来来往往方便了很多,现在她是明着和沈家做生意,就算有人阻拦,她也能大大方方地回过去。

沈氏过来接婉宁,笑着道:“听说如今家里让你管着了?”

婉宁点点头。

沈氏的手不禁收紧了些,“总算是熬到这一天了。”她还以为只要有张氏在,婉宁永远也不能出头。

“张氏真的是病了?”沈四太太也想要知晓。

张氏的事外面人知晓的并不多,婉宁也是点到为止。

沈氏听了有些惊讶,“你五叔怎么能不顾礼数。”

一个是在国子监读书的人,一个是出身于勋贵家,哪个能不懂得礼数做出这样的事来,就算五叔用嘉宁长公主遮掩过去,在父亲那里也结了一个大大的疙瘩,所以张氏才会病倒。

张氏病倒之后,父亲就将家里的事交给她,不是因为真的知dào

她能干,而是心里气张氏。

婉宁去看昆哥最近学的书,昆哥学的很快,一本书都被翻了很多遍,注解也写满了书本。

沈四太太笑着道:“昆哥央求着你舅舅买马呢。”

没想到昆哥跟着裴明诏还真的学出了兴趣。

说了一会儿话,沈氏去小厨房做点心,婉宁也跟脚过去,看着沈氏在小厨房里忙碌,婉宁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暖和。

小时候她想吃点心的时候,母亲就这样忙碌。

点心装了一盒子,都是她爱吃的,沈氏交给童妈妈,嘱咐童妈妈,“不能让小姐多吃。”

她就喜欢吃甜食,母亲做的点心都比外面买来的要甜很多,就是不能多吃,否则就会胃口不舒服。

厨娘笑着道:“剩下的奴婢明日一早做出来。”

沈氏道:“还是等我过来做,赶在六爷去杨先生那里做好就是了。”

厨娘点点头。

跟着沈氏从小厨房里出来,婉宁道:“杨先生肯吃我们送去的点心?”

沈氏点点头,“开始还让昆哥拿回来,后来我觉得厨娘做的不好,就亲手做了让昆哥送去,没想到杨先生会收下。”

“明日我跟昆哥一起去杨先生那里,”婉宁道,“眼见就要过年了,舅舅送去的东西定然不少,我也想尽尽心,送一份礼物过去。”

“去吧,”沈氏道,“你舅舅正愁没有人跟他一起去杨先生哪里送年礼呢,杨敬先生脾气不好,你啊可别说太多话,尤其不能提扬州的事,免得他心里不舒服。”

婉宁不由地一怔,母亲怎么会知dào

杨敬先生不喜欢提起扬州。

看到婉宁疑惑的目光,沈氏笑道:“我也是在扬州听说了些传言。”

原来母亲早就知dào

杨敬先生。

……

第二天一大早婉宁就跟昆哥去了杨敬先生住的院子。

青衣小童过来开门,昆哥规规矩矩地走进去。

婉宁还没有说话,青衣小童低声道:“今天先生不高兴,姚七小姐还是改日再来吧!”

不知dào

是因为什么事。

婉宁抬起眼睛,就看到院子里笔挺地跪着一个人。

然后杨敬先生的声音传过来,“快回去吧,我可经不住你这一跪,你是谁啊?在锦衣卫谋了官职,我不过是一介草民。”

昆哥转头看向婉宁,婉宁点了点头,昆哥轻手轻脚地走到堂屋里,站在门口不敢去看院子里的人,只是低声道:“先生,学生来了。”

“小姐,”童妈妈在旁边道,“要不然我们先回去,今天……不太好吧!”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相帮

婉宁没有挪动脚步,吩咐童妈妈,“拿着帖子正式通禀一声,就说舅舅和我过来拜见先生。”

既然走到了门口,没有转身就离开的道理。

杨敬先生不请他们进来是一码事,他们转身就走是另一码事。

童妈妈进去递帖子,不多时候,下人过来道:“沈四老爷、姚七小姐,我们先生说知dào

了,年礼就放下来,两位请回去吧!”

沈敬元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好办,笑着看了一眼婉宁,“让管事将东西送进去。”没有哪家的先生脾气这样大,知dào

人来送年礼见也不见一面,可是对于杨敬先生来说,这样说话已经很客气。

毕竟杨敬是连国子监都请不动的人。

光是昆哥在这里读书,不知dào

多少人羡慕。

更何况今天可能真不是好时候,崔奕廷在院子里,他们总不好听着杨敬先生责骂崔奕廷。

沈敬元刚要转身,婉宁道:“从家里带过来的点心恐怕厨房不会热来给先生吃,我怎么也要交代一声。”

下人点点头,又蹲身行礼,“那奴婢再去向先生禀告。”

沈敬元看向婉宁,“你母亲不是已经将点心做好了吗?怎么还要做。”

婉宁微微一笑,“舅舅不知这些事,点心怎么能提前做好,送到了也是冷的,还是昆哥说,明日是下元节,先生没有回乡只能在院子里祭祖先,我们就将祭品、斋品提前准bèi

好。免得先生这里人手不足。”

婉宁说完话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崔奕廷。

这么长时间他仿佛都没有动过,昆哥说过,杨敬先生从前教过一个学生。明明能科举入仕却不肯走了祖荫,因此将杨敬先生气得大病一场。

那个人就是崔奕廷?

“七小姐,”下人过来道,“那就劳烦您去吩咐厨娘。”

婉宁带着童妈妈几个一起去了小厨房。

……

杨敬听着昆哥背书,书童送来热茶,茶盖上挂着几滴水珠,书童急忙低声告罪。“外面下雪了,从堂屋端过来,没想到就沾了雪花。”

杨敬皱起眉头。外面下雪了?

书童说完话,下人又端来了一只火盆。

屋子里热气腾腾,崔奕廷却跪在外面。

“先生。”昆哥叫了两声杨敬才回过神来。

“接着背。”杨敬吩咐。

“先生,学生已经背完了。”

杨敬看了一眼旁边的沙漏。已经到了该用饭的时辰。

“让人摆饭吧!”

杨敬淡淡的吩咐。

下人立即去了小厨房。

片刻的功夫。就有人陆续端了饭菜上来,热腾腾的饭菜向外溢着香气,一看就不是自家厨娘准bèi

的。

杨敬看向站在旁边的昆哥。

“沈四老爷走了没有?”

管事立即上来道:“还没有呢,在等着姚七小姐。”

姚七小姐是沈氏的女儿,有沈元坤在这里读书,杨敬对沈家的事也有所耳闻,姚七小姐不但救了沈家的铺子,还在宣府买了田地。

多么聪慧的人才能做到这些。

若是别人有了这样的本事。定然不会去厨房亲手给他准bèi

点心,说到底他也不过就是个西席罢了。

不骄不躁。难得有这样的品性,因为姚七小姐,他也对沈家多有几分好感,沈家送过来的东西也不是金银细软,大多只是重在心意,这样一来他也不好三番两次的推辞。

这样想一想,杨敬道:“将沈四老爷请过来吧,大冷天,外面又下着雪,难得沈四老爷一直等着没有走。”

……

沈敬元看向婉宁,“我进去要怎么说?”

面对杨敬,沈敬元多少有些慎小慎微,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惹怒了杨敬先生。

“舅舅就是随便闲谈,既然杨敬先生留您下来,就不会在意这些。”

又不是论学问,舅舅有些太小心了。

沈敬元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崔奕廷,“崔大人怎么办?”

厨房里没有旁人,婉宁看着锅里的滚汤,“舅舅想不想帮崔大人?”

崔奕廷帮了沈家那么多,平日里也用不着他帮忙,现在遇到了,他又不知dào

从何帮起,沈敬元道:“不知dào

怎么说。”

婉宁笑着道:“舅舅也别提崔大人,只说我们沈家的事。”

“你是说,我们家被人陷害的事?”

婉宁点点头,“只要说了这些,舅舅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提起崔大人。”

没有崔奕廷的帮忙,江仲也没有那么顺利被抓住,刑部也不会仔细审江仲,杨敬先生是气崔奕廷没有蟾宫折桂,越是生气越是在意崔奕廷这个学生。

听到自己学生做了那么多事,杨敬先生心里只会高兴。

将自己叔父送进大牢,查了南直隶和户部贪墨,如今又救了陈文实老将军,这些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却推动了朝廷整饬吏治。

就算是考上进士又如何?

最多是进翰林院,什么时候能做成这样的事。

大周朝从不缺进士,但是却缺崔奕廷这样的官员。

“我们家是商贾,今年大旱却还能在南直隶看到结余的粮食,都是朝廷查了贪墨之功,舅舅就顺着这些话说下去,若是杨敬先生问起是不是替崔奕廷说话,舅舅就说,崔奕廷走的是武将的路子,这样在外面跪下去,只怕留下伤患,崔奕廷本来就帮过沈家,知恩图报又不是什么坏事,能说几句话为什么不说。”

眼看着舅舅离开,婉宁将手缩在暖套中。

童妈妈道:“杨敬先生也是跟着咱们的船来到京里的,那时候我们都没瞧出来崔大人就是杨敬先生的学生。”

可见杨敬先生对崔奕廷期望多大。期望他能在科举上一鸣惊人,没想到崔奕廷却自己谋了官职。

从泰兴到京里,崔奕廷定然是没少向杨敬先生赔礼。

对自己叔父那般。对教自己的先生却又是这样重情义,大雪天跪在小院子里看起来有些卑微,却反而让她觉得有几分的从容。

不管怎么样崔奕廷总是坚持自己的道理。

……

听着沈敬元说话,杨敬慢慢皱起眉头,明知dào

沈四老爷是来说项,听到崔奕廷做成的那些事,他却没有开口打断沈敬元。

“杨先生那么大的学问。不是也没有去国子监吗?”

杨敬哭笑不得,一个商贾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考中进士不一定能做成这样的事,”沈敬元道。“说到这个,我还觉得对不住先生,方才听说崔大人没有下场科举,我还觉得庆幸。否则我们沈家和南直隶的商贾还不知要落得什么下场。”

说完这些。沈敬元又说起自己的伤病来。

“年轻时走伤冻了膝盖,只要到了冬天就要一瘸一拐的走路,年纪越大就越厉害,家里才学会了做护膝,昆哥说先生腿也常常疼,这才送了护膝过来。”

杨敬没有说话。

昆哥看了一眼书童,书童硬着头皮上来道:“先生,既然沈四老爷和崔二爷相识。不如将崔二爷也请进来。”

昆哥忙去搬锦杌。

杨敬没有出声。

书童脸上露出几分惊喜,“那……小的去请了。”

书童三步并作两步将消息传给崔奕廷。崔奕廷慢慢地站起身来,低声和书童说了两句,书童忙先去屋子里伺候。

崔奕廷踩着雪进了小厨房。

撩开帘子,站在屋里的婉宁转过头去,看到了那一袭青衣,婉宁不禁有些诧异。

厨娘忙迎上前。

“准bèi

一杯热茶,我要端给杨先生。”

厨娘眼珠一挪,崔奕廷的目光就落在婉宁身上,大家都不在意时,他弯腰行了谢礼。

锅里的汤“咕噜噜”地翻滚着。

柴禾在灶里不时地“噼啪”声响。

整个屋子吵闹却又静谧。

蒸腾的热气染上他的须眉,让他的眼睛更加明亮,他的目光十分专注,甚至有些孩子气,看着婉宁微笑轻点头,他的笑意便更深了,刚着了热气有些发红的脸颊,让他染了几分的艳丽。

厨娘倒茶的功夫,他就这样看着她,让她觉得这个屋子里仿佛只有她一人。

直到厨娘走过来,他才自然而然地挪开眼睛,端着茶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

“小姐,”童妈妈低声道,“崔大人好像知dào

是小姐帮忙。”

进了杨家之后,她连厨房都没出过,崔奕廷也应该不知dào

屋子里都说了些什么话,却怎么能认定就是她在帮忙,怎么说崔奕廷也帮过沈家,她不能因为避嫌就不理不睬,可是她已经尽量做的不留痕迹。

没想到崔奕廷却径直找过来。

……

准bèi

好了饭菜,婉宁带着童妈妈回到姚家。

刚进门,落英过来道:“小姐,余小姐来信了,想要约您一起出去,还送来了帖子。”

婉宁走进屋坐下,打开余卿眉的信看了看。

童妈妈道:“不知是什么事。”

“余卿眉之前跟我提的表姐,说是病的厉害,求我跟她一起过去看看。”

婉宁说着打开了帖子,帖子上写的是:永安侯府。

没想到余卿眉的表姐是裴家人。

婉宁刚刚放下帖子,外面管事妈妈快步进来道:“小姐,咱们府里来了内侍,听说太太病了,请小姐过去说话。”

婉宁忙看向童妈妈,“将我的那件鹅黄色的褙子拿出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怨恨

张氏迷迷糊糊地听到如妈妈说话的声音。

“七小姐现在可和从前不一样了,安怡郡主那边刚送来了帖子,宫里又来了人。”

如妈妈说着看向床上的张氏。

不过两日,太太的脸色就变得蜡黄,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如妈妈正想着,张氏慢慢睁开了眼睛。

“太太,”如妈妈惊喜地喊了一声,“您醒了,是不是渴了,奴婢去拿水。”

张氏摇了摇头,没精打采地撑着眼皮,“你说,谁……谁来了?”

如妈妈不禁怔愣,半晌才低声道:“是宫里来人了,正在前面见七小姐。”

宫里来人了却没人告sù

她。

张氏挣扎着要起身,“给我……换衣服……我去看看……”她才是当家主母,姚婉宁算什么,宫里的内侍怎么能跟姚婉宁说话。

如妈妈忙上前搀扶张氏,“太太,宫里的内侍知dào

太太病了,这才没有打扰,太太现在养好身子最要紧。”

张氏只觉得头晕脑胀,浑身酸软说不出的难受,“不行……我得过去……”硬拉着如妈妈才站起来。

如妈妈立即道:“快……快让人去看看,宫里的内侍走了没有?”

一盏茶的功夫,小丫鬟跑过来,“太太,内侍见了七小姐已经走了,听说是要皇后娘娘要召见七小姐。”

张氏睁大了眼睛,干燥的嘴唇一张一合。“她怎么敢绕开我……就……她还以为这个家里真是……她管不成?”

张氏喘着气,“将她给我叫来,我要教教她……什么是规矩……”

如妈妈不知dào

该怎么办。

老爷将家交给七小姐。宫里来的人也是讲明了要见七小姐,太太说要跟七小姐讲规矩,那不过就是气话,七小姐那伶牙俐齿,过来了也是给太太添堵。

“太太……”如妈妈想要劝说。

就听外面道:“亲家夫人来了。”

母亲来了。

张氏的眼泪不做主地掉下来挣扎着要去见张夫人,还没有走两步,张夫人已经进了门。见到张氏的模样,张夫人顿时惊诧,“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张氏泣不成声。

如妈妈将下人带出去。张夫人才道:“姑爷说你穿着鲜艳的褙子在小书房里和五老爷单独见面,你还哭了,可有这样的事?”

看着母亲锐利的目光,张氏低下头。

“你啊。”张夫人皱起眉头。“怎么做出这种事,就算是有话要说也得带几个下人跟着,更要穿得规规矩矩,你连这个也不懂得了?”

“女儿没想那么多,只是听说……”

“是嘉宁长公主的事?”张夫人低声道,“姚五老爷已经去了我们家向你父亲赔罪。”

张氏的手不禁一颤。

姚宜之还去了父亲那里赔罪,只要想想姚宜之的好处,她的胸口就涌出滔天的恨意。为什么她嫁的是姚宜闻不是姚宜之。

张夫人接着道:“你父亲觉得姚宜之尚主也不是坏事,这门亲事做成了。你和嘉宁长公主多了层关系,姑爷再也不能拿这件事说你。”嘉宁长公主进了姚家,难道还不能压制姚婉宁,张夫人越来越觉得这件事好,不但解了女儿眼前之忧,将来行事也会容易很多。

所以公爵爷的意思是,想扳回脸面,为了日后打算,就要设法帮姚宜之。

张氏愣在那里,父亲也要帮姚宜之尚主?

张夫人道:“我这两日去趟长公主府,透透口风,等到春闱姚五老爷榜上有名,这亲事也就好办了,万一长公主来看你,问起你来,你就要劝说长公主,让长公主拿定主意,嫁给姚宜之。”

竟然还要她劝说长公主。

张氏胸口如同被压了大石,让她呼吸不得。

那是她喜欢的人,她怎么能去劝说让长公主嫁给他。

姚宜之将来尚了主,就不可能再来她这里,不可能再教欢哥。

他们再也不能私下见面。

听着张夫人的话,张氏抬起眼睛,目光迷惘,半晌才颤声道:“若是,姚宜之没有考上呢?”

就像当年她没能嫁成姚宜之那样,姚宜之万一没有考上这门亲事也就说不成了。

张夫人看了女儿一眼,“长公主有这个心思,姚宜之就不会考不上,春闱不说了,定然能取上,接下来就是殿试,殿试是由皇上亲自主持,为了皇家脸面上好kàn

,就算不点个状元,也是个榜眼、探花,身为驸马又是状元及第,将来不论做什么事都容易些,你别忘了还有欢哥。”

张氏吞咽一口。

张夫人伸出手来将让张氏躺好,低下头在张氏耳边,“该忍时就要忍,忍一时之气图的是将来,皇上只有个羸弱的大皇子,明面上端王又没有子嗣,将来端王放出来,你说,欢哥会怎么样?”

张氏紧紧地攥着锦缎褥面。

“养好身子要紧,你的富贵还在后头。”

张氏红着眼睛,“女儿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被人算计……”

女儿说的是姚婉宁。

张夫人点头,“不光是你一个人气她,盐引出了差错,勋贵都受牵连,自然有人帮你整治她。”

……

“娘娘,殿里还加炭盆吗?”

躺在软榻上的顺妃摇了摇头,“我父亲那边有没有消息?”

女官低声道:“这次两淮闹盐引,没有牵连到大人,可是陈文实去了宣府,没有选老爷一起过去。”

她真是白“病”了一场,病在宫里。她是为了避开锋芒,免得陈文实出事,父亲跟着邓嗣昌高升。这笔账会被人算到她头上。

却没想到陈文实没有算计成,赵璠因此倒了,还牵扯到了盐引。

她这场“病”生的不但没有任何意思,还将皇上推走了好几次。

“这辣椒娘娘还吃不吃?”

看着辣椒罐子,顺妃只觉得嘴上的大泡火烧火燎地疼起来。

女官低声劝道:“嘉宁长公主就要带着那个蒋小姐进宫给娘娘治病了,娘娘的病也该慢慢好起来,娘娘就别再吃这个苦。”

顺妃闭上眼睛点点头。“皇后那边有什么动静?”

“听说叫了姚宜闻家的小姐进宫。”

顺妃脸上浮起一丝冷笑,“就是那个买了余家田地的姚七小姐?”上次她见过,没想到就是那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坏了她的好事。

眼见就要过年了。父亲、母亲不但没能进京来,还要担惊受怕地上下打点,这件事她会牢牢记在心上。

……

婉宁笑着看童妈妈学做宫里的礼数。

“到底是小姐记性好,奴婢也看着宫里的嬷嬷教。怎么就总是忘呢。”

童妈妈话音刚落。就听婆子在外面道:“跟小姐说一声,蒋姨娘来了。”

婉宁没有放下手里的针线,听着下人进来禀告,半晌抬起头,“将蒋姨奶奶请进来。”

蒋姨娘将青色的斗篷递给下人,在炭盆旁暖了暖身子才进了内室。

“七小姐,”蒋姨娘脸上满是笑容,“本不想打扰七小姐。走过的时候看到屋子里的灯是亮的,就请人问了一声。听说七小姐没睡才过来。”

说完这话,蒋姨娘看着婉宁,吞吞吐吐起来,“我是有件事想要求七小姐。”

婉宁道:“也不知我有什么能帮忙。”

“是为了我娘家的侄女,”蒋姨娘抿了抿嘴,脸上满是担忧,“宫里的顺妃娘娘病了,嘉宁长公主要带着我们静瑜进宫给顺妃娘娘诊脉。”

蒋姨娘说到这里,脸色有些难看,“七小姐是进过宫的,那宫里……规矩大,静瑜不像七小姐那么伶俐,我就怕她进宫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我听到了消息是坐立难安,”蒋姨娘抬起脸,“七小姐,您能不能教教静瑜礼数,给静瑜讲讲宫里的事。”

婉宁奇怪地看向蒋姨娘,“但凡要进宫的人都有嬷嬷来教礼数,蒋小姐跟着嬷嬷学也就是了,不瞒蒋姨奶奶,我虽然进了一次宫,却也是迷迷糊糊过来的。”

蒋姨娘笑道:“七小姐说的是,只是静瑜在家中念着七小姐,说什么明日也要来跟七小姐说话。”

婉宁道:“那就请她过来吧!”她也想知dào

蒋静瑜心里到底都想些什么。

……

都是同一天领牌子进宫。

蒋静瑜先上了嘉宁长公主派来的马车。

上车之前蒋静瑜拉着婉宁不肯松开,“也不知dào

在宫里能不能见到。”

宫里那么大,她们又去的地方不一样,一般是见不到的。

婉宁看向马车,“快上车吧,别耽搁了时辰。”

两辆马车一先一后到了宫门口。

看着蒋静瑜上了轿子,婉宁正准bèi

和内侍说话,就听到裴太夫人的声音,“姚七小姐,是不是姚七小姐。”

婉宁转过头看到了一脸惊喜的裴太夫人。

裴太夫人比往常要热络许多,弯着眼睛看婉宁,“昨儿余家小姐过来了说你要进宫,我想着是不是就是这两日,果不其然就遇到了。”

婉宁行了礼,想起裴家小姐的病,“家里的小姐怎么样了?病可有好转。”

想到躺在床上不哭不笑的女儿,裴太夫人眼睛顿时红了,“说到这个我还有事求姚七小姐,请姚七小姐去看看我家女儿,御医说,这样下去,恐怕是……连年关都过不去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母子

婉宁安慰裴太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府里的小姐定然会没事。”

裴太夫人点点头,她也是没有办法才来问姚七小姐,她亲眼看到忠义侯从一个被吓坏了的孩子如何变成如今的模样。

明诏带着赵璠去骑马,回来的时候赵璠特意将打来的猎物给她送过来,还眉开眼笑地跟她讲笑话,逗她开心。

内侍慢慢走上前来,裴太夫人不好再说什么,就和婉宁一起上了轿子,轿子在内宫门停下来,裴太夫人和婉宁一起踏进永寿宫。

“皇后娘娘。”

女官轻喊一声,“永安侯太夫人和姚七小姐到了。”

皇后点点头,裴太夫人和姚婉宁进了内殿行礼。

女官摆了锦杌,婉宁和裴太夫人谢恩之后坐下来,皇后握着手炉看向下面坐着的姚七小姐,模样长得水灵,是个美人胚子,端坐在那里没有慌张也没有害pà

,举手投足透着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礼,这样的小姐按理说应该得长辈的喜欢。

女官将婉宁送来的新茶和紫砂壶端过来,皇后娘娘看过去,“这就是京里盛行的新茶?”

裴太夫人笑着道:“可不是吗,”说着看那紫砂壶,“那可是紫砂壶?也就在娘娘这里得见。”

婉宁站起身行礼,“臣女斗胆将茶带进来,也不知dào

能不能进献给皇后娘娘。”

内侍来到姚家,提了一句她的新茶。否则她也不会这样冒失地将茶和紫砂壶拿进宫。

到了永寿宫,女官只是问了一句就将茶端走,她就更加确定皇后娘娘也想看看她做的新茶。

皇后笑着看婉宁。“本宫也是听安怡郡主说起来。”

女官端了热水,婉宁走过去冲泡茶叶,精挑细选出来的茶叶泡好,立即就有内侍和女官上来尝茶,最后才送到皇后娘娘手里。

婉宁道:“从前盛行的大多是生茶,这是熟茶,熟茶益阴养胃。适合在秋冬时饮用。”

女官端了一杯给裴太夫人,裴太夫人尝了一口笑弯了眼睛,“这可比我让人泡来的好喝。”

皇后娘娘尝了一口新茶放在桌子上。

她不是一个爱喝茶的人。这茶喝起来却和平日里尝到的不一样,味道有些奇怪,回味起来有一种淡淡的兰花香气。

茶商互相抢夺的就是这样的茶。

桌子上的紫砂壶也做的别致。

新奇的东西她见过不少,不过都经不起推敲。姚七小姐带来的东西好像也不止是卖个“巧”。

皇后抬起眼睛问过去。“怎么想到做这样的茶?”

皇后娘娘不会对一杯茶感兴趣,娘娘想知晓的是为什么那么多茶商想要从她手里拿到制茶的方子。

“回娘娘,”婉宁道,“在泰兴的时候,一个和我家常来常往的茶商的下人来投奔,那家商贾的茶都受了潮不堪用了,家中钱财赔了精光又被催债,弄了个家破人亡。今年福建阴雨不断,不少茶庄都是如此。我家的一个下人就提起了砖茶的做法,我便吩咐掌柜找了做茶的师傅试着做茶庄囤下的茶,这样的茶还有个好处就是不怕长途跋涉的运输,放置年久又不会失茶香,虽说像砖茶,却又不同,没有那种苦涩、松烟的味道,用好了茶叶,反而会多淡淡的花果香。”

难得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是真的费了心思让做茶的师傅去做,所以做出来的新茶会在京里卖的好。

皇后娘娘脸上浮起一丝笑容,“难得你这样的心思,茶就留着吧,本宫没事时尝一尝。”

裴太夫人不禁眼前一亮,皇后娘娘难得会说这么多话,可见对姚七小姐有了几分的喜欢。

婉宁上前谢恩,话音刚落就听外面的宫人道:“大皇子来了。”

裴太夫人忙跟着起身。

婉宁抬头看过去,皇后娘娘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的神情,眉眼上扬显然又是高兴又是喜欢。

“皇后娘娘。”裴太夫人准bèi

告退。

皇后却吩咐宫人,“将大皇子请进来吧!”

皇后一直没有子嗣,身边的宫人为皇上生下了大皇子,按照规矩皇上会母凭子贵晋封那宫人,这件事却因为皇后娘娘生病压了下来,皇后娘娘的病刚有所好转,那宫人却得了急病死了,大皇子自然而然就留在皇后娘娘身边。

婉宁进宫之前让童妈妈将对皇后娘娘宫里的传言都打听了一些。

外面都说皇后娘娘借着生病惩办了宫人。

可是以皇后娘娘的年纪,也并非没有机会生养,按理说不会下这样的狠手留下大皇子在身边,既然那宫人出自永寿宫,皇后娘娘可以笼络那宫人,恩威并济,不但收拢了那母子,还能博得贤惠的名声。

婉宁正想着,一个三四岁的孩童走进来,婉宁趁机睃了一眼,大皇子紧抿着嘴唇,脸上没有太多的神情,就算是宫里多了两个人,不过是好奇地看了一眼立即就收回目光。

根本不像一个三四岁的孩子。

皇后娘娘已经笑着让大皇子起身。

比起皇后娘娘,大皇子这个年纪小的孩子显得更加的规矩,眼睛里有几分的怯意,脚下意识地向旁边的宫人靠过去。

大皇子害pà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则有些无可奈何,招手让大皇子过来坐。

大皇子磨磨蹭蹭地走过去,然后将手放在膝盖上,没有半点的孺慕之情。

皇后娘娘目光中有几分的黯然,却不忘了问宫人,“大皇子身子怎么样?这些日子可有咳嗽?”

宫人规矩地道:“好多了,昨儿只咳嗽了两声。”

“不能大意,药还得按时吃,”皇后娘娘拉起大皇子的手,“今天吃药了没有?”

大皇子有些心虚地点头,“吃了一些。”

皇后娘娘忍不住叮嘱,“要照太医说的吃。”

大皇子的头低得更深了些,“药苦……”

“苦也要吃。”

婉宁忽然觉得自己是在看一对问题母子,望子成龙的母亲和惧怕、并不理解母亲的儿子。

大皇子才三四岁大,这样下去,这对母子要怎么相处?

一个小孩子不会有这样大的抵触,是别人刻意灌输才会有这样的结果,目的就是想要大皇子和皇后娘娘离心离德。

若是皇后娘娘不能生育,等到皇上想要立储君,就会有人利用这样的母子关系来争斗。

婉宁想着低下了头。

宫里的争斗和她并无关系,她只要慎小慎微做好自己的事。

“那是什么?”大皇子忽然指着桌子上用紫砂做成的麒麟。

皇后娘娘看向婉宁,婉宁行礼道:“禀大皇子,那是茶宠。”

“什么是茶宠?”到底是三四岁的孩子,对桌子上胖胖的小东西十分好奇。

婉宁道:“就是用茶来滋养的物件儿,时间一久,浇的茶多了,就会变得更漂亮还有一股淡淡的茶香。”

大皇子小手紧紧攥着,很是好奇,耸了两次肩膀想要抬起手臂却又放下。

“这只茶宠是用冷水养过的,遇到热茶就会吐水。”她原本没想在皇后娘娘面前演示,皇后娘娘不会在意这种小把戏。

大皇子眼睛清亮,好奇起来,“那……会吐水?”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皇后娘娘一眼。

皇后娘娘笑起来,“那就试试看,看它到底会不会吐水。”

宫人立即去沏茶,大皇子即便是很好奇,也恭谨地坐着,不敢去催促宫人。

热茶浇下来,小小的麒麟慢慢地吐出水。

“吐水了,吐水了……”

大皇子一时惊喜,张开了两只手臂。

皇后娘娘也有些惊讶,“还真的吐水了。”

听到皇后娘娘的声音,大皇子立即坐好,眼睛却从茶宠上挪不开。

“将这个拿去玩吧!”皇后娘娘吩咐宫人,“拿到大皇子那里去。”

婉宁低头道:“总是浇热茶就不灵了,要等到茶宠冷下来再浇灌,平日里一定要用臣女送上来的新茶来养,这样才会越养越光亮。”

拿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大皇子才有了些小孩子的模样,自己认认真真地将婉宁的话记了一遍,又嘱咐宫人,“记好了。”

宫人上前向婉宁问清楚,茶宠应该怎么养,平日里都要注意些什么。

看着那小小的茶宠,婉宁一时失神,来之前她还在想到底要不要拿这紫砂麒麟,拿过来是因为能让紫砂壶和茶具看起来更漂亮,却没想到会被大皇子看上。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在皇后娘娘宫里时间久了,裴太夫人和婉宁起身告退。

两个人上了轿子一直到了宫门前,裴太夫人走过来,“时辰尚早,也不知姚七小姐能不能去我们家中坐坐。”

这已经是裴太夫人第三次相请,婉宁不好拒绝,跟着裴太夫人一起上了裴家的马车。

马车在永安侯府停下,裴太夫人先下了车带着婉宁去堂屋里坐了一会儿。

婉宁站起身来,“我跟着夫人去看看姐姐。”

裴太夫人感激地道:“那就劳烦七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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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晚了,改了几次,也不知dào

有没有错字,有的话,明天再来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心病 求粉红票

蓝色撒花缎子半帘撩开,眼前顿时暗下来,屋子里有淡淡的熏香味道,外面两层幔帐挽着,婉宁向前走了两步看到了床上的裴二小姐。

“明慧,你看谁来了。”

裴太夫人坐在床边低声道。

裴明慧没有睁开眼睛,仍旧一声不响地躺在床上。

“这可怎么办呢?”裴太夫人想到平日里女儿欢笑的模样一时泪凝于睫。

婉宁转头看向屋子里的下人,丫鬟、婆子都侍奉在一旁,端茶过来的大丫鬟偷偷地看了她一眼。

余卿眉和她说过一些裴明慧的事,裴明慧明年就要出嫁了,现在却病起来,也不知dào

这门亲事到底能不能成。

婉宁看一眼裴太夫人,“太夫人,让我和二小姐单独说几句话。”

裴太夫人点点头,用帕子擦了擦眼泪。

眼看着裴太夫人和下人一起出去,婉宁用手摸了摸裴明慧的手,手心很暖和,闭着的眼睛微微眨动。

“裴二小姐。”婉宁喊了两声,裴明慧的嘴角有一丝抽动。

“我是姚婉宁,我听余卿眉说起过你。”

裴明慧脸上显现出为难的神情。

婉宁豁然笑起来,“你这样骗裴太夫人没关系,可别真的饿着了自己。”

床上的裴明慧忽然睁开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婉宁,半晌才道:“你……怎么会知dào

。”

她怎么会知dào



她见过忧郁症患者的面容,一心想要将自己饿死的人必然是万念俱灰。对外面什么事都充耳不闻,处于自我封闭的状态。

裴太夫人不在屋子里,裴二小姐有所放松。想要看她却又不敢睁开眼睛,脸上又迟疑的神情,她突然去拉裴二小姐的手,裴二小姐有些惊讶,甚至还微微抽动她的手指,她提起余卿眉,裴二小姐才真的为难了。不知是不是该跟她说话。

思维这样的清楚,完全知dào

自己在做什么,只有一个解释。这个人是装成要自绝。

裴明慧抿了抿嘴唇,“余卿眉就说你厉害,你是真的厉害。”

婉宁笑道:“你是不想要成亲?”

裴明慧点了点头,“我听说你和陈阁老家的婚事。你也不肯答yīng

嫁进陈家。”

裴明慧听说了这些事所以才会跟她说实话。

婉宁道:“你家里人都不知dào

实情?”

裴明慧看了看外面。摇了摇头,“都不知晓,我也不知dào

该怎么办,我是真的不想嫁给邓家七爷,我已经让人去打听,邓家七爷是个无恶不作的,去年来到我们家,他又对我多有轻薄之意。”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姚七小姐什么都不知dào

,她遮掩都是徒劳无功。还不如就说出来,憋在心里的话,总想要和人倾诉。

婉宁打量着裴明慧,裴明慧目光坚定,弯起的嘴唇透着一股的倔强,是个直心肠又懂得为自己抗争的人。

裴明慧道:“我现在做这些虽然是想要母亲毁了这门亲,万一不能如愿……我就是死也不嫁过去。”

想想邓七看她的目光,就像一条滑溜溜的蛇,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目光鄙陋庸俗,哪里像哥哥平日里看人时的模样。

根本就不是个正人君子。

她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人。

气就气在,邓七非要娶她,这件事还闹去了孙家,孙家高门大户看中规矩礼仪,若是她这边闹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就不准孙家小姐嫁过来。

孙家姐姐是个很好的人,她也不想哥哥不能迎娶她。

她既想要为自己抗争,心里却又因为哥哥觉得几分为难,否则她就算将家里闹个天翻地覆,也决计不出嫁。

婉宁低声问道:“你跟邓家的婚事到了哪一步?”

“父亲在世的时候就已经让人看过庚帖,那是祖父和父亲一起定下的,现在就是要换婚书,邓家要在今年换婚书……”想到这个,裴明慧皱起眉头。

若是老永安侯在世,这件事还好办,现在老永安侯没了,永安侯太夫人要毁掉这门亲,就等于违背了亡夫和长辈的意思,这样的做法在古代也属于不敬不孝,更何况和邓家的婚事还牵扯到永安侯。

裴明慧恍然一笑,让双腿弯起来,“也许将来,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婉宁看着满脸泪痕的裴明慧,“命只有一条,尤其是自己的性命,不能轻易就放qì

,你自己都舍弃了,别人要如何待你?”

裴明慧哽咽着,“哥哥也是这样说,哥哥说,不要和孙家的婚事,也不能让我嫁给一个中山狼。”

婉宁眼前浮起裴明诏的模样,裴明诏是个能承担责任的人,所以不会牺牲妹妹来换取自己的前程。

裴明慧拉起婉宁的手,“七小姐,让你为难了,我也没想到母亲会将你请过来,母亲还以为七小姐能治好我的病,并不知dào

我其实并没有病。”她已经横下心,抗争无果,她就死在这里,也算是给了邓家一个交代。

难受了半晌,裴明慧想起了什么,忙掀开被子一角露出个小巧的盒子来,打开盒子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小点心,裴明慧脸上浮起难得的笑容,“都是丫鬟偷偷给我拿来的,我母亲只当我病重了,没有心思招待妹妹,妹妹就尝尝我家厨娘做的点心,很好吃。”

小巧的点心做的一口一个,匆匆忙忙吃掉也不会被人发xiàn



难得裴明慧想到这样的法子。

“反正现在还没到成亲的时候,该高兴一天就高兴一天,难得妹妹过来,我又喜欢妹妹的脾气,我们就说些高兴的事。”裴明慧说着低下头,“等母亲来了,我又要装作不死不活的模样。”

婉宁喜欢裴明慧的性子。眉眼中都没有隐藏的情绪,为人很率真,这样的人不应该走到绝路上。

“我哥哥买了一套茶具,我看着有意思,就求母亲也买了一套给我,我哥哥倒是会用了,我就弄不清楚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妹妹在这里,我求妹妹给我讲一讲,免得让我躺在床上乱思量。”

裴明慧说着就要下床。

外面的丫鬟却咳嗽一声。裴明慧立即又躺回了床上。

裴太夫人让人搀扶着走进来,看到婉宁皱着眉头坐在锦杌上,心里顿时凉了一半,低声道:“七小姐。我儿这病可怎么办?”

婉宁皱起眉头。正色道:“裴二小姐是心疾,恐怕不好医治。”

裴太夫人神情黯然,她如何不知dào

,只是心里没有了算计,才抱着一线希望。

裴明慧的小食盒有一角露出了被子,婉宁挡过去看向裴太夫人,“太夫人,我们去外面坐坐。让二小姐也好休息。”

裴太夫人叹口气点了点头。

裴太夫人先走,婉宁转过头看裴明慧。裴明慧偷偷地睁开眼睛,目光中满是感激。

从裴明慧屋子里出来,裴太夫人和婉宁去堂屋里说话。

不多时候,下人过来禀告,“太夫人,侯爷回来了。”

裴太夫人点点头,“我和姚七小姐在说话,让侯爷过一会儿再来请安。”

下人去月亮门禀告了裴明诏,“姚七小姐来了,正和太夫人说话。”

她来了。

裴明诏眼前浮现出那个眼睛清亮,神情从容的姚七小姐。

“姚七小姐来看二小姐?”裴明诏问过去。

下人点点头。

裴明诏看了看堂屋的方向,他很想去见见姚七小姐,对每件事她总是很有远见。

裴明诏半晌才挪动脚步向裴明慧的院子走去,进了妹妹的屋子,下人都退了下去,裴明诏坐下来,正想要和妹妹说两句话,床上的妹妹却睁开了眼睛。

裴明慧将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才道:“哥,我不想再骗你,我是装出来的。”

……

广恩公府的大门开着,有人骑着马径直到了府前,不等下人和门口的管事说清楚,就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公爵爷在不在,快进去禀告,就说侄儿邓俊堂前来拜见。”

邓家的下人忙跟了上去。

邓俊堂满是笑容,让人引着去了堂屋,张戚程眼看着邓家人不停地向院子里搬礼物,不由地微微皱起眉头。

邓俊堂笑道:“伯父,父亲有交待,只要我进了京,必要先来拜见伯父,我这半路耽搁了些时日,总算是赶在过年之前将东西送到了。”

京里出了大事,恐怕邓七尚不知晓。

将邓俊堂迎进屋子,张戚程叹了口气,“贤侄还不知dào

,京里出事了,我那女婿赵璠进了大牢不说,恐怕性命也是难保,两淮盐运使司上下官员都被押送进京候审,如今我正是焦头烂额,不知dào

怎么办才好。”

邓俊堂听得这话愣在那里,脸上的笑容也消失殆尽,“怎么会出这样的事,赵璠兄前些日子还送了尚好的弓箭给我,我这……给他准bèi

了一匹好马,还没有送过去。”

张戚程摇摇手,一脸悲戚,“赵璠恐怕是用不上了。”

什么事会连广恩公都帮不上忙,要眼看着女婿送命。

邓俊堂想起一件事,“那李成茂呢?陈文实现在怎么样?”

张戚程道:“陈文实已经去宣府上任了,朝廷授的总兵,李成茂升了骑都尉。”

邓俊堂半晌才眨了眨眼睛,怎么会这样,这和他们之前说的完全不同,李成茂应该获罪,陈文实被牵连,父亲从福建调任宣府总兵,他们全家搬到京城来,他听父亲说,广恩公这边已经选好了一个商贾,将来父亲也好利用这个商贾来办事。

明明都是算计好的事……

邓俊堂道:“是谁从中作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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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面对

张戚程将余家、沈家、姚家的一些事说给邓俊堂听。

“余家已经离京,沈家也没有买宣府的土地,皇上有下令以后边陲重镇的盐引不得用现银来换,这下子李成茂、陈文实这些坚持祖制的人算是得了利。”

邓俊堂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高高兴兴地到京里来,如今被人当头一棒。

崔奕廷的事邓俊堂还听过,不过姚家怎么会买地,姚七小姐这个闺阁中的大小姐,会有多厉害,张戚程的女儿是她的继母,一个继母还不能管束身下的小姐。

就算是皇后娘娘奖赏过姚七小姐,皇后娘娘喜欢的小姐多的去了,不见得她就有多特别,想要对付一个女人,不论是从名声上,还是从婚姻上,都有很多种法子,还奈何不了她不成。

张戚程道:“那不是大门不出的闺阁小姐,在泰兴的时候就亲手将自己的叔叔送给了官府,来到京里又气病了祖父,现在卖起新茶来,京里的茶叶铺子都在卖她的茶和紫砂壶,还将新茶送进了宫。”

邓俊堂冷笑一声,“真是自不量力的女人。”

张戚程翘着眼睛看了一眼邓俊堂。

姚婉宁的错在于不应该维护沈家,既然在姚家站稳了脚跟就应该想方设法将自己嫁出去,沈家是大商贾,这些年在外经商和南直隶的商贾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稍有个差池就会祸及满门。

聪明人,就应该借用沈家的银钱翻身之后立即和沈家保持距离。而不是靠一己之力螳臂当车。

为了沈家,姚婉宁还卖起了茶叶。

没有官职护着,不管是多大的商贾也是任人揉捏。别以为不做盐商卖茶叶就没事了,茶叶也是一样要涉及茶政。

一个内宅中的小姐,跟庙堂上有了干系,就不是谁能护得住她的。

现在瑜珺虽然被她算计了,不过是一时之失,早晚要翻过身来,姚婉宁能有多少依靠。关键时刻姚宜闻只会保住自己的官声。

张戚程想起一件事,“贤侄和永安侯府的婚事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邓俊堂眉毛又扬起来。“明年开春我父亲就会让保山送婚帖过来。”

张戚程笑道:“永安侯管着五城兵马司,深得皇上信任,如今你们两家结了亲,将来无论做什么都会方便很多。”

邓俊堂想起裴明慧。去年他去裴家。听说裴明慧在园子里,他就悄悄地溜了过去,没想到被裴明慧发xiàn

大吵大闹起来,说他不够规矩,还要推掉这门亲事,当时他就发狠,非要将这个女人娶到手,骑在身下。让她哭着喊着哀求她,将他的脸面全都找回来。

却没想到眼见婚期到了。裴明慧却病了。

病了又怎么样?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嫁到邓家。

说到这里,邓俊堂看了看外面,“怎么不见传凌兄。”

张传凌是张戚程的独子,平日里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提起这个儿子,张戚程的神情阴沉起来。

……

婉宁看着母亲手里的针,针走的那么快她看了半天只觉得眼睛发酸。

“会了没有?”

婉宁一头雾水,摇了摇头。

绣花这东西她怎么就学不会呢,也是一针一线的弄,不一会儿线就缠在一起,正面还能看,背面是乱糟糟的一团。

沈氏不由地叹气,“你这么聪明,怎么针线就不行呢?将来做嫁妆的时候可怎么办才好?”

婉宁忽然想起崔奕廷的那些话,她始终没觉得自己到了能出嫁的年纪,她才十三岁啊,谁能在十三岁的时候想这些。

婉宁将针线接过来在母亲指导下一针一线地绣起来,绣了一会儿就觉得线走的乱七八糟,没有母亲绣的平整,婉宁将头靠在母亲肩膀上。

母亲的肩膀很暖和,软软的貂毛贴着她的脸颊,“母亲,我还是别学了。”有这个功夫她还不如多看些书,多画几张图。

“你啊,”沈氏无可奈何,“怎么也要学会,将来嫁了人,你夫君的衣服你还要下人来做不成?”

婉宁笑着不说话。

沈氏看了一眼沙漏,“今天没事了?不着急回去?”

“不着急,我在母亲这里睡一会儿再走。”

在母亲身边她就睡的安稳。

婉宁刚放下针线,外面传来昆哥的声音,“姐姐来了?”

落雨道:“来了,在屋子里呢。”

下人掀开帘子,昆哥快步走进内室,看到沈氏和婉宁,昆哥笑着行了礼,然后坐下来和沈氏、婉宁说话。

沈氏笑着看昆哥,“这么早就回来了?”

昆哥点点头,“先生这两日有事,让我过阵子再去读书。”

就算是下元节,杨敬先生才让昆哥休息了半日,现在却好几天不能去读书,婉宁看向昆哥,“有没有听说什么事?”

昆哥点点头,“先生同榜的旧友来拜见,一起来的还有穿着官服的一位大人,先生过去说了几句话,就亲自吩咐我先回家。”

见一个朋友,用不着好几天不上课,杨敬先生这次是有事才进京,不知dào

是不是和那件事有关。

杨敬先生比寻常的先生要严厉许多,昆哥的课业一刻都不敢放松,只要有半点的怠慢就会被责罚,婉宁听昆哥说过,前些日子因为江仲的事,昆哥分了心,结果被杨敬先生责骂。

杨敬先生说,学就要专心学,这才对得起书本,要么就不学随便去玩,也用不着他那样费心地教。

昆哥想了想抬起头,“姑母、姐姐。你们说杨敬先生不会不教我了吧?杨敬先生对我那么好,我真不想换先生。”先生对他打是打,骂是骂。却会将最好的饭菜留给他吃,书本上他有什么地方不懂,先生总是会变着法地讲给他听,从前他害pà

先生,现在却离不开先生了。

沈氏有些惊讶,轻声安慰昆哥,“既然先生收下了你。过几日就会让你去读书了。”

昆哥点点头,却还有些心不在焉。

昆哥坐了一会儿就回去看书,沈氏不禁叹口气。“比谁都喜欢读书,还在学骑马、射箭,也不知将来要走哪条路。”

让昆哥这样一打扰,婉宁没有了困意。跟着母亲一起看了看账本。然后坐车回去姚家。

上了马车,婉宁吩咐童妈妈,“跟舅母说一声,杨敬先生那边有什么消息,就打发人来告sù

我。”昆哥看起来好像是过于担忧,但……这也正是她害pà

的。

童妈妈点点头。

……

张氏听欢哥背诵《千字文》,目光中渐渐地泛起了泪光。

“太太,您歇一歇吧!”如妈妈上前来扶张氏。张氏却摇了摇手。

“先生就教到这里。”欢哥眨着眼睛。

张氏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去吧。再去……看看书……这些日子……多跟先生学学。”

欢哥道:“学完了……我能去园子里玩雪吗?”

张氏沉下脸来,摇了摇头,“不行,这么冷的天怎么能玩雪。”

欢哥失望地低下头。

乳娘忙道:“八爷若是喜欢,就让人将雪端进屋子里看一看。”

张氏点点头,哑着嗓子,“只是看看,不许用手去碰,”说着顿了顿,“让范妈妈在一旁陪着玩。”

范妈妈的规矩多,听到张氏这样说,欢哥刚刚扬起的眉毛顿时又落下去。

乳娘将欢哥带走,张氏才躺下来,如妈妈伺候着张氏,低声道:“方才公爵府那边的妈妈来看太太了,听说太太睡着了,就不让奴婢吵醒太太。”

“有没有什么事?”张氏显得很疲惫。

如妈妈道:“听说那位杨敬先生不能再教沈四老爷的儿子。”

张氏的眼睛顿时亮起来。

那是她托人给欢哥找的先生,没想到却在泰兴时被沈敬元捷足先登,她心里一直愤愤不平,现在好了,杨敬不能再教沈家人。

张氏喘了一口气,“商贾,就是商贾,也配学着别人读书。”想想沈家,想想沈氏和姚婉宁,她胸口就像要裂开一样。

她病在床上,沈氏听到这样的消息定然十分得yì



张氏眼睛里要冒出火来,“好……好……我请不来的人……别人也休想请过去。”

“七小姐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张氏问过去。

如妈妈不知dào

该怎么说。

沈家的几个茶铺都十分的热闹,本以为过些时日生意也就淡了,谁知dào

……还是有不少人等着买茶。

如妈妈低声劝说张氏,“太太现在是要养好身子,别的……以后再说。”

张氏缓缓地喘着气,眼前是姚婉宁疏朗的笑容,如妈妈说的没错,她要养好病,病好了再慢慢和姚婉宁计较。

“太太,嘉宁长公主来了。”紫鹃快步走进屋子禀告。

长公主来了。

张氏顿时感觉到又是欣喜又是辛酸,还有一种说不清的难受,从前她最喜欢见的人,如今却像一座大山死死地压在她心头。

张氏抿了抿嘴,“快……将长公主请进来……”

前些日子她才去了长公主府探病,转眼之间,病的人成了她。

外面传来脚步声响,张氏抬起眼睛看过去。

嘉宁长公主带着人走进内室。

长公主白皙的脸上带着一抹红晕,眉眼中是勃勃生机,整个人突然之间明亮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人情

嘉宁长公主脸上的光彩让张氏觉得刺眼。

“你的病怎么样了?”

张氏要起身行礼,嘉宁长公主软软的手将张氏按下来,“枉我还来看你,你却跟我讲起礼数来了。”

张氏向嘉宁长公主露出微笑,就像当年她明明不喜欢端王,却要坐在椅子上,一边和嘉宁长公主说话,一边任由端王偷偷打量。

嘉宁长公主身上有淡淡的熏香味道,一件粉色的小袄隐隐约约从褙子里露出来。

常年寡居的人一般都穿得素淡,嘉宁长公主从前就连身上带着的荷包也选青色的线打绺子。

真是不一样了。

张氏脸颊重重一跳。

真是不一样了。

就因为一个人,全都变了,她之前还抱着期望,嘉宁长公主说不定已经习惯了寡居的日子,不愿意嫁给姚宜之。

如今她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嘉宁长公主若是不愿意不会穿成这样来姚家,嘉宁长公主是在暗示姚家,她愿意嫁给姚宜之。

有些事,有些话不必说出口。

为什么这样不公平。

宗室的女子就可以依照喜好再嫁,她就要委曲求全,为了整个公爵府,为了欢哥,她一忍再忍,最终落得这样的境地。

嘉宁长公主叹了口气,张氏的父亲张戚程承爵的时候她还送了份礼物过来,那时候的张氏眉眼中都透着一股的欢喜,她还笑张氏。如今你是事事如意。

嘉宁长公主拉起张氏的手,“三老爷怎么说?”

张氏摇了摇头,姚宜闻如今彻底变了个样。仿佛已经像厌恶沈氏一样厌恶她,母亲还劝她要给姚宜闻修好,若是她先服了软,这个家就真的是姚宜闻父女的了。

“这件事,是三老爷不对,这些年你在姚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嘉宁长公主看向张氏的手。多少年了她十指芊芊还那么漂亮,就算在病中,好像从指间也能散发一股的香气。想一想,这些话都是六皇兄说过的。

六皇兄端王喜欢张氏,央求她找机会就将张氏带回家,这样也好方便见一面。那时候端王已经有了正妃。万妃娘娘特意求父皇为端王娶了江南有名的大儒之女,端王妃为人规矩、刻板的不合端王的心意,唯有张氏,是端王自己看上的。

那时张戚程虽是个武将,也不能就将嫡女做滕妾,更何况端王已经有了两个滕妾在身边,端王承诺将张氏抬过去之后,只要生下儿子就封淑人。没想到后来端王却出了事。

只要想想那时候的事,嘉宁长公主就觉得害pà

。不知dào

张戚程到底是怎么想的,大约是怕被端王连累,张戚程很快就将张氏嫁给了姚宜闻。

谁都当做端王已经被皇上处死,其实她知dào

,皇上偷偷地将端王圈禁,端王没有子嗣,常年被关着不过就是活一口气罢了,威胁不到皇上的皇位。

皇家的兄弟姐妹和寻常人家的不同,先皇生了六个皇子,三个公主,现在剩下的只是皇上、她和被不死不活的端王而已。

她想要再嫁,皇上看在先皇的份上也会答yīng

她。

“慈宁宫里放出了老宫人,”嘉宁长公主说着顿了顿,“我向太后娘娘要了两个,一个我留下,另一个你若是愿意就留下来侍奉你,别的不说,熬汤、煎药那是谁都及不上的。”

能将一个老宫人留在身边,那是谁也求不来的事。

张氏感激地看向嘉宁长公主,“如今我这样病着,是少个人在身边帮衬出主意,也就长公主还惦记着我。”

嘉宁长公主道:“我也是见花献佛,都是太后娘娘的恩德。”

两个人正坐着说话,欢哥跑着进了屋。

嘉宁长公主笑着看欢哥,张氏忙吩咐欢哥,“快给长公主行礼。”

不知怎么的,嘉宁长公主从心底里觉得欢哥亲切,转头向下人要了一包糖果打开之后笑眯眯地让欢哥过来拿。

张氏点了头,欢哥才去拿了一颗放在嘴里。

“没规矩。”

张氏低声埋怨了一句,嘉宁长公主的脸先沉下来,“当着我的面训斥欢哥,我可不依。”

张氏看看欢哥又看看嘉宁长公主,也许同是一个血脉,自然而然就亲和许多。

欢哥在嘉宁长公主身边坐下。

几个人亲切地说了会儿话,嘉宁长公主才站起身准bèi

离开。

人还没出门,下人进来道:“蒋小姐来了。”

嘉宁长公主停下脚步,“是静瑜?”

下人点点头。

嘉宁长公主笑道:“那我就再坐一会儿,”眉毛扬起来,“顺妃娘娘吃了静瑜的药病已经好多了,如今静瑜在宫里是有了不小的名气,若是个男子,定然要进太医院。”

蒋静瑜进了门,见到嘉宁长公主顿时惊讶,上前行了礼才道:“听说三太太病了,我送些药材来,不想打扰三太太,就径直去了婉宁那里,谁知婉宁不在家中。”

姚婉宁如今仗着族里旁系都听她的,就家里家外来回走动,给她办事的下人,气不过婉宁管家,手上做活怠慢了些,婉宁就请了族里的婶子过来帮忙,姚婉宁不知dào

在泰兴怎么练就的本事,好像背后都长了双眼睛。

“听说你想要开药铺。”嘉宁长公主问过去。

蒋静瑜微微一怔,忙道,“我只是胡乱想想,我哪里有婉宁的本事,祖父到京中,家里又没什么……我外祖母家在祁州认识靠得住的商贾,我也是突发奇想,若是能从祁州进了上等的药材开个药材铺子,岂不是……两全了,不过想一想,什么租铺子,请掌柜,找伙计,做账房,我是一窍不通。”

简简单单几句话,蒋静瑜虽说的是她自己一窍不通,却将姚婉宁捧上了天。

张氏胸口一团火“忽”地烧起来。

姚婉宁恰恰是靠着沈家有了铺子,掌柜,账房也是顺手拈来,人人都夸赞姚婉宁,甚至有人说她眼红想要贪了姚婉宁手里的钱财。

姚婉宁算什么东西。

她一个堂堂的勋贵家的女儿,怎么会贪那些钱财。

外面那些人眼睛都瞎了不成。

如今蒋静瑜也张口不如姚婉宁起来。

京里的小姐,还真的都不如姚婉宁?

嘉宁长公主已经问过去,“为什么说两全?”

蒋静瑜不好意思地低头,“一来能赚些银钱,二来我是真的喜欢药材,若是能将药铺开起来,隔三差五的也能做做善事,施药出去。”

嘉宁长公主笑道:“这倒是难得了。”

张氏想了想,“既然是做好事,我有个铺子正好空着,就将铺子借给你。”

蒋静瑜惊讶地看着张氏,半晌才拒绝,“那怎么行……我是乱说的,三太太别放在心上。”

“我算是用铺子出些本钱,不赚钱就算了,若是能赚到钱,就给我些租金……”

蒋静瑜眼睛一亮,可立即却又道:“听说婉宁卖茶还缺铺面……三太太的铺面……定然是留给婉宁的。”

她偏不留给姚婉宁。

张氏笑道:“婉宁看不上,她要的都是京里最繁华的地段。”

嘉宁长公主想了想,“铺面是有了,我倒可以帮你找个掌柜,至于伙计和账房,那都并非难事。”

蒋静瑜一下子站起身,仿佛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却已经成了现实。

张氏笑道:“现在是长公主帮你……你可不能一口回绝了,到了进药买药,还是要靠你自己……”

说了会儿话,张氏觉得有些累,不由地咳嗽几声。

蒋静瑜向嘉宁长公主和张氏行礼。

嘉宁长公主笑道:“不过就是帮帮小忙,”说着顿了顿,“你祖父的身子怎么样?家里可都安顿好了?”

蒋静瑜颌首,“都好了,祖父和四伯已经去了工部。”

蒋家是有名的修河道世家,只要皇上启用蒋家,蒋家必定会重新繁荣。

……

“先生呢?”婉宁低声问书童。

书童道:“在屋子里说话。”

等了两日,杨敬先生还是没有让昆哥过来读书,她不能光靠打听消息来猜测,决定要见见杨敬先生。

杨敬先生素有贤名,她又还没及笄,从泰兴回京时也算跟着杨敬先生学了几天,硬要算起来,杨敬先生也算是她的老师,她也不用非去按照礼数避讳,就看杨敬先生肯不肯见她。

站在雪地里等了半个多时辰,书童过来道:“先生请七小姐过去。”

婉宁松了口气。

杨敬先生不是那种一丝不苟,半点不加通融的酸儒。

将氅衣脱下来,婉宁带着童妈妈进屋。

屋子里飘荡着淡淡的墨香,长案上放着几张写好的字帖,墨迹还没有完全干透,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棋子落下的清脆声。

丫鬟提着水壶正要进去,婉宁伸手接过来,自然而然地进屋去给杨敬先生沏茶。

撩开帘子走进去,屋子里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穿着青色袍子的杨敬,另一个穿着深蓝色的暗纹直缀,手肘支在小桌上,乌黑的眉毛轻挑着,抬起清亮的眼睛向她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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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方法

婉宁向棋盘上看了一眼,崔奕廷执的白子仿佛是略胜一筹。

观棋不语,婉宁在一旁的矮桌上沏茶。

屋子里没有地龙,烧了两个炭盆,就放在杨敬和崔奕廷脚下。

旁边的书案上放着两套笔墨纸砚,平日里杨敬先生就在这里教昆哥。

茶送上,婉宁自己也握着一杯茶站在旁边,大约是在外面站的沾了凉气,觉得身上有些冷,婉宁轻轻地抿了口茶吸了些热气。

吃了茶,婉宁抬起头来,正好瞧见崔奕廷不动声色地将脚下的炭盆拨过来,旁边的杨敬先生全神贯注地看棋盘上的白子,并没有发觉。

炭盆一点点地向前走着,就像一个缓步而行的青年,慢慢地到了她脚边。

崔奕廷依旧侧着脸,像一个认认真真受教的学生,眨动着眼睛,整个人仿佛是一副风景秀丽的水墨画。

表面上看不出端倪,私底下却做着这样的小动作。

婉宁忽然觉得眼前的崔奕廷很好笑。

他倒是一心一意地对她好,就像他在她的马车前说的那样。

热腾腾的热气扑面而来,屋子小又安静,她站在那里无处可躲,倒是坦坦荡荡受了他的好处。

杨敬先生落下一子,“听说朝廷明年要修漕运水路。”

崔奕廷直起身子,恢复了些让人敬畏的模样。

杨敬先生和崔奕廷在说政事,却没有让她离开。是想要间接让她知晓一些消息。

崔奕廷道:“将先皇时受了冤屈的蒋经召回京,一同治理河道的还有蒋经的儿子蒋裕。”

杨敬叹了口气,“蒋家倒是疏通河道的世家。只是这时候治理运河,做好了倒是有利于漕运,若是有人故yì

贪墨,后果不堪设想,蒋家又是由夏大学士举荐……”说到这里杨敬一哼,夏大学士的祖父和祖父是异姓兄弟,他们两家算得上是三世通家。他和夏大学士少时又在一起读书,这么多年过去了,朝中可能很少人知dào

他和夏大学士的关系。

杨敬接着道:“不止是漕运。如今的内阁,陈阁老软弱无能,夏大学士貌似有几分名望,却遇到大事就用怀柔之策。多少年前我就已经看透了这些。才借着丁忧去职,没想到朝廷会又让我复职国子监。”

婉宁听到这里看向杨敬先生。

杨敬先生要重新入仕,所以才不教昆哥了,婉宁眼前浮起昆哥失望的神情。

恐怕杨敬先生不止是要回去国子监,否则杨敬先生不会提起夏大学士,只要做了官,很多事就身不由己,杨敬先生是自由自在。不受人拘束,直言不讳的人。回到了朝中定然不会和那些人同流合污。

婉宁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杨敬半晌才转头看婉宁,“姚七小姐怎么不说话。”

婉宁上前给杨敬先生换了一杯茶,“观棋不语,我在一旁就听先生和崔大人说话。”

杨敬连连点头,“昆哥和你性子很像,你们两个倒像是亲姐弟。”

婉宁感觉到崔奕廷正看着自己。

她也没有刻意隐瞒,而是垂下了眼睛。

那双清澈的眼睛微垂下来,目光中虽然没有特别的神情,崔奕廷却豁然看了明白,婉宁和昆哥就是亲姐弟。

这样一想,沈氏是怀了孩子之后才被休出姚家。

昆哥没有认祖归宗而是在沈家留下来,成为了沈敬元的儿子。

崔奕廷前世她说的话,“我为了救弟弟才被火烧伤了脸。”

为了救弟弟。

上辈子,婉宁救的是昆哥,所以她才会千里迢迢去宣城找沈家人,结果被沈家用两箱烧饼打发了事,沈家人还说,如今兵荒马乱,再也不能多接济亲友。

崔奕廷每次想起这件事,就会看到笑容满面的她,带着两箱烧饼回来,将烧饼分给了伤兵。

她在火堆前烤了一只烧饼,分给了他一大半,被火烤过之后,是浓浓的面香,也许他那时候知dào

她是因为寻弟被打发回来,就不会有那么好的心情吃东西。

现在不会了。

现在一切都变了,沈家仍旧是沈敬元掌家,没有变成那个沈家。

崔奕廷微微笑着。

那笑容中有许多婉宁看不懂的情绪,有些熟悉又让她觉得茫然。

和煦的,带着淡淡的哀愁,暖暖的又有些酸气,她明明不该认识,却又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崔奕廷转过脸去,“先生就算去了国子监,昆哥也能等先生回家之后,留下来跟先生学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杨敬道,“太短了,若是朝廷有旨意下来,沈家还是在京里另请西席,”说着将手里的信函递给婉宁,“回去跟沈四老爷说,这是我的举荐信,京城的许嵩林也是有名的先生,想方设法请他来教昆哥。”

这封信婉宁接在手里沉甸甸的,昆哥还在等她的消息。

婉宁道:“先生去了国子监没时间再教昆哥,能不能让昆哥没事的时候来跟先生说说话。”

她没有沿用他方才的话,而是换了个法子问先生,听起来好像是没什么,不过想一想,只要来到这里,先生怎么能忍得住不问昆哥的课业。

“让他多学课业,少出来走动,”杨敬挥了挥袖子,看着棋盘,“这盘棋我输了。”

杨敬没有了心思再下棋,婉宁就趁着这个机会起身告辞。

婉宁在马车上坐下,童妈妈拿了热好的毯子过来盖在婉宁膝盖上,“小姐,我看到崔大人的马了,要不要等崔大人先走。”

婉宁点点头,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崔奕廷。外面传来陈宝的声音,“七小姐,我们二爷说。请你们的马车先走。”

马车开始慢慢向前行,婉宁坐在车厢里好像能听到后面跟上来的马蹄声响。

……

裴家,裴明慧躺在床上,丫鬟随柳进了屋,附在裴明慧耳边低声道:“二小姐,姚七小姐请来的人到了,那些物件要不要搬进来。”

裴明慧顿时从床上坐起来。眉眼扬起,“快拿进来,”说着顿了顿。“母亲怎么说?”

“太夫人说,就照姚七小姐的意思,用这些皮影儿逗二小姐开心。”

这么说母亲相信婉宁拿来皮影戏是来让她高兴的。

裴明慧点点头,没想到婉宁真的会帮她。

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知dào

邓俊堂不能嫁。大家不过是用惋惜的目光看着她,不会有人真心实意的帮忙。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人自危,谁都害pà

被牵连。

只有婉宁不止是握着她的手,而是真的在帮她想办法。

想要她好好地活下来。

她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

“邓俊堂呢?”

下人低声道:“还在前面喝酒。”

裴明慧道:“让他喝去,给我时间慢慢准bèi

。”

……

邓俊堂等了好几天终于坐在了裴家的宴席上。

裴家请了不少亲友来相陪,他这顿酒喝下去肚子里说不出的舒服,在这样的冬日里。难得是妥帖,当着裴明诏的面。邓俊堂差点就喊出,大舅哥几个字。

不管怎么样裴明慧还是要嫁给他。

“七爷,”邓俊堂正要接着喝酒,下人过来道,“已经打听清楚了,裴二小姐真的病了。”

是真的病。

“我拿来的夜明珠送过去没有?”邓俊堂低声问。

“送去了,裴二小姐说什么也不肯收,小的就再三说是七爷的心意,这才……收了起来。”

邓俊堂眼前一亮。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送礼物给裴明慧了。

裴明慧一直都不肯收,可是这一次却不同,邓俊堂微微一笑,“二小姐有什么话?”

下人点点头,“二小姐身边的丫鬟说,二小姐病的厉害,太医院的御医都说要足足养一年才能去病根,二小姐想要一直留在裴家养病。”

邓俊堂提起眼梢,这是在跟他商量,想要将婚期延后。

她也有今天,也有求他的一天。

想着裴明慧扯着嗓子大喊,让他丢尽脸面的情形,邓俊堂就觉得解气。

这女人总算明白了,生是他邓俊堂的人,死是他邓俊堂的鬼,他是不会放过她。

邓俊堂一杯酒喝下,笑着看旁边的裴明诏,“侯爷,明儿您去福建,到我家里……我也为侯爷接风洗尘。”

永安侯的爵位虽说是在开国时太祖封授的,可是裴家一直留在福建抗倭,裴家提拔的下属,如今也是在福建任职,所以老永安侯才会一边将女儿许配给邓家,一边求娶广东按察使的女儿。

永安侯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去了北方边疆之后,永安侯果然死在了那里,没有自己的部属,就想到与将军折剑,老虎断牙。

裴家说什么也不会毁了老永安侯苦心安排的婚事,裴明诏表面上和京里的勋贵关系还算不错,又管着五城兵马司,但是他心里一定还在想着对裴家忠心耿耿的下属。

眼看着裴明诏去敬余下宾客,邓俊堂借着更衣退席,走到花园里,邓俊堂的酒气被风吹散了一半,一手招来身边的丫鬟,“你去跟裴二小姐说,有什么事可以当面跟我说。”

酒足饭饱之后,缺的就是美人在怀。

青衣丫鬟点了点头快步进了园子,过了一会儿丫鬟才过来道:“裴二小姐说,请七爷去西福苑里。”

邓俊堂脸上浮起笑容。

西福苑离这边很远,虽说有些偏却很安静。

邓俊堂带着人一路过去,翠竹夹道上已经站了个婆子,婆子上前给邓俊堂行礼,“七爷,您要带着人过去,我们小姐隔着屏风和您说话。”

这样神神mì

秘生怕被人知晓,倒是裴明慧的性子。

邓俊堂上了正屋的台阶,正要去推门,忽然想起一件事,笑着道:“二小姐在吗?”

别一趟走了空,没有见到正主倒惹了一身骚。

屋子里咳嗽了一声。

邓俊堂看向丫鬟,丫鬟上前推开门。

屋子里的幔帐低垂,屏风立在中间,又是咳嗽声传来,“七爷,我正病着,我们就这样说话吧!”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退亲

邓俊堂哪里肯,笑嘻嘻地道:“这里风大,妹妹让我进去说话。”

他已经在院子里吃了那么长时间的风,正等的心浮气躁,怎么可能再这样等下去,出来的时候仗着酒热,现在也冻得浑身冰凉。

“七爷先别进来。”屋子里的声音好像有些慌张,没想到邓俊堂就这样闯进来。

丫鬟忙上前来阻拦。

邓俊堂顿时来了怒气,“不过说句话,你们这样左挡右拦的是什么意思。”满嘴的酒气一下子喷出来。

丫鬟忙禀告,“还没到时候,七爷再等等。”说着慌张地向外面看去。

什么时候?

再等等又是什么意思。

“裴二妹妹,你不是想要跟我商量婚期,不当面说清楚怎么行,从前那些事我都可以不计较。”

邓俊堂说着话向内室里看去,屏风后面没有人,好像有脚步声向里面走去。

邓俊堂顺着脚步声跟过去。

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

穿着青缎妆花氅衣藏在幔帐后的椅子上,粉色的绣鞋一半露在帐子外。

他见过裴明慧穿那样的氅衣。

邓俊堂微微一笑。

裴家虽然是勋贵,可是勋贵显赫的时候早就过去了,大周朝建国已经这么多年,谁还会整天将开国功勋做的那点事记得清清楚楚。

“裴二妹妹不是一直想要去福建吗?我父亲在福建任了副总兵,手底下有不少老侯爷从前的部属。现在不要说福建,就算是浙江,也没有几个武将是我父亲不识得的。”

“我这次拿来的夜明珠。是我父亲做寿的时候,浙江总兵送来的,裴二妹妹觉得好不好kàn

?”

幔帐后面的人不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将脚缩了回去。

邓俊堂挺直了身子,“你想要将病养好了再去福建也并非难事,我只要和我父亲好好说说,就能将婚期推到明年秋天。否则……我父亲就要请保山上门……你虽然病着,说不得定了婚期冲一冲也就好了。”

邓俊堂说着话悄悄地上前,故yì

蹲下身来。幔帐后面的人还是没有动,邓俊堂整个身子忽然向前一扑顿时将幔帐和后面的裴二小姐抱在怀里。

刺耳的惊呼声顿时传过来。

邓俊堂微微一笑,他是不怕,惊动了前面的宾客。没脸的人是裴明慧而不是他邓俊堂。

裴家还装什么装。一个过了气的勋贵,哪里能及得上父亲如今的权势。

他肯要裴明慧,裴明慧就该感恩戴德,好好谢谢他才是,这样过些年他才不会将她休弃回家。

裴家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如今已经跟老侯爷在世不一样了。

邓俊堂笑着道:“喊吧,喊来了人,你可就没有了闺名。”

……

裴太夫人和裴明诏刚走到院子里。裴太夫人转头看向儿子,“一会儿你好好跟他说。俊堂也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裴明诏没有说话。

裴太夫人接着道:“这个家里如今就靠你了,可你毕竟还年轻,二十几岁的勋贵就算再被重用又能如何,万一朝廷让你去了西北或是宣府、辽东这样的地方可怎么得了,你父亲没了之后,我是夜夜做恶梦,就梦见他满身是血地站在我面前质问我。”

裴太夫人说着脸上一片黯然。

“俊堂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小时候你们俩还为了一只鸟蛋打起来,俊堂脸上的伤就是这样留下的,当时邓老太太心疼的不得了,你父亲还盘算着怎么上门赔礼,否则邓、裴两家日后不知要怎么见面,这边才想着,俊堂就又来找你玩,你们两个一起去骑马,邓老太太想想笑起来,就说了一句话。”

“小孩子都不在意的事,我们这些老的一个个将眉毛皱在一起愁个什么。”

听着母亲说这些陈年旧事,裴明诏道:“今日不比从前,父亲去世了,邓嗣昌任了福建副总兵,邓俊堂已经不是那个上树掏鸟蛋的小孩子。”

裴明诏话音刚落,就听前面的院子里传来刺耳的尖叫声。

裴太夫人脸色登时变了,转头看向裴明诏,裴明诏扶着裴太夫人大步向西福苑走去。

转眼之间,裴明诏已经推开了门。

屋子里传来悉悉索索的扭打声。

幔帐豁然被揪到一旁,邓俊堂笑着向怀里看过去。

怀里的人不是皮肤雪白,眉如远黛,容姿俏丽的裴二小姐,而是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妇。

邓俊堂如同被雷打了般,登时愣在那里。

方才还觉得温香暖玉,如今却说不出的恶心,方才吃下肚的东西,争先恐后地向着喉咙涌上来。

呕。

邓俊堂整个身体哆嗦着。

那老妇穿着少女的衣服,头上戴着珊瑚发簪,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徐妈妈……”

老妇喊出声。

吓得邓俊堂浑身一抖,这是裴明慧的声音,裴明慧……

是他看花了眼,还是……真的。

裴明慧得了什么怪病,会成这个样子。

裴明诏进屋,看到了抱着老妇人惊呆的邓俊堂。

半晌邓俊堂才回过神来,指着那老妇,脸色难看,面容扭曲,“你怎么变成这个模样……”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她……她……她怎么成那样。”

“裴明慧……怎么……”

邓俊堂瞪着眼睛,手舞足蹈想要说清楚自己的意思。

看着慌慌张张的邓俊堂,眼前的一切再清楚不过,邓俊堂是将那妇人当做了妹妹,裴明诏一把将邓俊堂扯住,目光冷峻。声音低沉,“你进内室里做什么?”

“我……我……我就是看外面没人,才进来看看……”邓俊堂茫然地看着裴明诏。胡乱地解释,手仍旧指着那老妇的方向。

仿佛要将这恐惧的事讲给所有人听,让所有人都吓一跳。

吓死了,吓死人了,他满身热血地去抱那个小美人,却没想到怀里的是……一滩烂肉。

“这是怎么回事?”

裴太夫人让人扶着进了门。

邓俊堂显然是受了惊吓,看也不敢看那老妇一眼。

“这是在做什么。”裴太夫人皱起眉头,“俊堂,你怎么会到了这里。明诏你这是做什么。”

邓俊堂张大了嘴,“这……不怪我……”

那老妇却跪下来,“太夫人、侯爷,是这位老爷一把将老妇抱住。老妇吓了一跳才惊慌大喊。”

屋子里几口大箱子打开。还有几张皮影散落在地上。

邓俊堂半晌才明白过来,那老妇不是裴明慧,根本就不是裴明慧。

老妇道:“老妇的手艺就是能耍皮影,能学人声音,正在屋子里练府上二小姐的声音,想要逗二小姐高兴,谁知dào

这位爷就闯进来,老妇急忙躲在幔帐后。可这位爷糊里糊涂地说了一大段的话,然后突然就将老妇抱住。”

邓俊堂的脸顿时涨成猪肝色。忙向裴太夫人行礼,“太夫人不要听信这老妇的话。”

“邓七爷都说了些什么?”裴明诏板着脸问过去。

“这位爷,这位爷说……”老妇粗着嗓子去学邓俊堂,“裴二妹妹不是一直想要去福建吗?我父亲在福建任了副总兵,手底下有不少老侯爷从前的部属,现在不要说福建,就算是浙江,也没有几个武将是我父亲不识得的。”

老妇一句句地说下去,声音和邓俊堂还有几分的相像,那种不屑一顾又洋洋得yì

的神情,轻佻又高高在上的模样,让邓俊堂脸色又红转白,裴太夫人难堪地用帕子去捂口鼻。

邓俊堂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

将话说的又是那么的露骨。

福建,武将,总兵官,明明白白地告sù

裴明慧,若是没有这门亲事,裴家就会一败涂地。

邓家是看得起裴家才成全这门亲事,裴家应该感恩戴德。

否则别说福建,就算是浙江也没有裴家立足之地。

这样的羞辱。

久经世故的裴太夫人只觉得字字如针,一根根地扎在她心头。

“太夫人,这话可不是侄儿说的,”邓俊堂道,“侄儿也不知dào

这老妇为何这样说。”

“太夫人……是奴婢自作主张……”裴明慧身边的徐妈妈从外面走进来跪在裴太夫人脚下,“是邓七爷……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人来向二小姐传话,二小姐不肯听邓家的下人就站在院子里不肯走,来看二小姐的几个女眷都起了疑心,奴婢就让人去请了侯爷和太夫人,那边和邓七爷说,就在西福苑里等着。”

“西福苑里,正好收拾出来让人练皮影戏,这里又清净,奴婢想着邓七爷在这里也免得被人看到起了误会,等到太夫人和侯爷来了,也就能劝劝邓七爷……谁知dào

邓七爷二话不说要往屋子里闯,奴婢才让婆子装作二小姐的声音来劝说,没想到会弄巧成拙,邓七爷沿着声音找进来。”

邓俊堂睁大了眼睛。

如同被人当头灌下一盆冰水,浑身上下又湿又冷。

原来是在骗他。

什么裴明慧。

裴明慧根本就没在这里,裴家的下人,连同卖艺的婆子都在看他的笑话,邓俊堂仿佛能听到头皮炸开的声音,瞪大眼睛。

他是谁,凭什么让裴家看了他的笑话,邓俊堂挺着脖子,“太夫人,侄儿说的也没错……”

话既然说了,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裴家只要还想和孙家结亲,就不能得罪邓家。

“我父亲在福建立下赫赫战功,侄儿心里一时高兴,就将这些说给裴二妹妹听。”这有什么不对。

裴家若是看不上福建大可以不要这门亲事。

就学着其他勋贵那样娶个什么书香门第的小姐,或是武将家的女儿,别求什么显贵,别攀什么亲。

“母亲,依我看来,裴家和邓家的婚事还是不要再议。”

邓俊堂愣在那里。

裴明诏冷冷地道:“父亲向来尊重礼数,不会要个品行不端的姑爷登堂入室,邓伯父那里我去说。”

“闹出这样的事来,我若是还睁只眼闭只眼,裴家的脸面何存,”裴明诏道,“如今我承了爵,这个家我来做主。”

姚七小姐这个外人都能想方设法来帮明慧,他这个做哥哥的还能眼看着妹妹嫁给邓俊堂这样下作的小人。

邓俊堂浑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他顿时打了个冷战。

裴家真的要悔婚。

裴家竟然敢悔婚。

父亲绝不会善罢甘休,定然要想尽方法挣回脸面,唯一的法子就是动用孙家。

裴明诏疯了,连孙家小姐都不准bèi

迎娶了?

裴明诏道:“来人,送邓七爷出府,邓七爷送来的礼物全都退还回去。”

邓俊堂张着嘴。

裴家要这样将他撵出府去。

……

看着下人将邓俊堂请走。

裴太夫人捂着胸口,半晌才让心跳平稳下来,下人端了两杯茶上来,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剩下裴太夫人和裴明诏母子俩说话。

裴太夫人看着椅子上的儿子,“你怎么能当着邓七的面,就这样毁了这门亲事。”

裴明诏抬起头,“母亲没有听邓俊堂怎么说话?母亲为了能回福建,为了收回父亲从前的老部属,定然要将明慧嫁去福建,最终不过是两个结果,明慧被邓家折磨死,裴家从此被人看不起。”

“难不成母亲真的要以邓嗣昌马首是瞻。”

裴太夫人被说的哑口无言,半晌才道:“那是你父亲定下的,我毕竟是个寡母……”

“父亲定下亲事时,邓嗣昌不是福建副总兵官,裴家从来没有想要高攀邓家,更别提将明慧卖过去,孙家那边我也打听过了,说什么书香门第,一直就和邓嗣昌来往密切,母亲何必要带着裴家蹚这趟浑水。”

“今日不同往昔,这件事我会处置好。”

“你怎么处置,”裴太夫人沉着脸看儿子,“一连退掉两门亲事,以后谁还敢跟裴家结亲,裴家长辈那里怎么去解释。”

“我去说,”裴明诏立即站起身,“经过了今天的事,母亲还想要明慧嫁过去不成?”

不想了,就算是明诏不说,她也不会将明慧嫁给邓俊堂那样的人,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那里会这样狠心。

更何况明诏是这样的坚决,眉眼扬起露出几分的威势。

既不想让明慧嫁去邓家,又想保住孙家这门亲,如今看来……没有那么容易。

裴明诏说完话站起身,“我去看看妹妹。”

从屋子里走出来,裴明诏忽然觉得寒冬的风吹在脸上也没那么刺骨,反而让他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那么的清爽,天地之间仿佛一下子开阔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感谢

“真没想到邓俊堂会这样。”裴太夫人坐在椅子上,半晌回不过神来。

“太夫人,”吴妈妈道,“奴婢觉得反而是好事了,之前太夫人还说让人去打听打听邓七爷,若是真的不堪就要,就算是愧对老侯爷,也不能将小姐嫁过去。”

裴太夫人点点头。

两家定了亲,按照礼数,就算是男方没有到成亲就没了,女方也要照样嫁过去守寡,这就是规矩,孙家祖上就有个女儿做了望门寡,从前给家里两个孩子定婚约的时候她就劝过老侯爷,老侯爷不肯听。

“老侯爷就是个拗脾气,明诏又是随了老侯爷,”裴太夫人道,“我不是非要结这门亲事,现在婚期没有定下来,我是想要慢慢找个机会,老侯爷去世了,明诏才承爵,身上没有多少的军功,我们家是一步也错不得,我想保全一双儿女又想要光耀这个家,你瞧瞧忠义侯一家如今成什么模样,落魄的勋贵是越来越多,我也知dào

世上的事没有长盛不衰的道理,可到底我们还是有爵位的,族里人人觊觎这爵位,裴家上下谁没有为这爵位舍过命,说起道理来,裴家长辈都有一大堆的人理伦常。”

“明诏说话、做事有个不小心就会被人诟病,我看着明诏小小年纪里里外外的辛苦,怎么能不替他盘算,明慧为了婚事病成这个样子,难道我心里不难受?谁又懂我这个当娘的心思,若是能将我这条命舍给他们。换他们一生平平安安,我不会有半点的犹豫,我真是害pà

。没有替明诏管好这个家。”

“您别急了,”吴妈妈将茶端给裴太夫人,“今天是邓七爷不对,侯爷当机立断要毁了这门亲也合情合理,邓七爷这样的品行,孙家若是先挑我们,我们就将事情说明白。孙家挑的也没有道理。”

如果亲事这样简单就好了。

哪一门亲事不是牵扯着利益,就说孙家,三代为官。官场上从来没有失利过,孙家教女有方,女儿小时候为了照顾病了的弟弟差点跟着染了天花,老侯爷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去求这门亲。有这样人来主持中馈,她也就安心了。

谁知dào

真是好事多磨,先是老侯爷去世,然后孙家老太爷服丧,现在又因为邓家在其中搅合,裴家和孙家隔了那么远不能互通消息,其中难免会有误解。

吴妈妈道:“孙家只有这一个女儿,难免宝贵些。”

“人算不如天算。”裴太夫人道,“听说邓俊堂来京里。我真怕明诏和明慧两个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们若是不占理怎么都完了,好在……邓俊堂自己德行有失,被明诏抓了个现行,当场又承认说了那些话。”

“怎么说我们也占了先机。”

裴太夫人皱起的眉头松开了些。

丢了脸面的是邓家和邓俊堂。

说起这个,裴太夫人真觉得出了口气,“上次他在园子里吓了明慧,我就憋着一肚子气没处发放,方才我虽然觉得明诏的话太直接了些,却也没有张嘴打断,就是为了要邓俊堂知dào

,我们裴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邓俊堂说那么多话,定然觉得裴家不敢和邓家退亲。

现在突然被撵了出去,可想而知会多难受。

裴太夫人道:“也怪不得明诏,泥人还有三分土性……”

吴妈妈豁然笑起来,“太夫人还说侯爷像老侯爷,您还不是这样,心里也知dào

不该这样退了亲,可一样板不住自己的脾气。”

吴妈妈话音刚落,只听坠儿道:“太夫人,二小姐过来了。”

明慧过来了。

裴太夫人有些惊讶。

明慧已经卧床不起,怎么能到这里来。

裴太夫人看向吴妈妈,吴妈妈忙上前去打帘,穿着银红色氅衣的裴明慧走进来。

银红色的氅衣,是裴太夫人让人做给裴明慧过年时穿的衣裳,当时邓家来信说婚期大约定在明年,裴太夫人就想,定要热热闹闹过个年。

看到女儿有些消瘦的脸颊,裴太夫人心里不由地酸涩。

“明慧,你身子怎么样了?”裴太夫人站起身要去拉女儿。

裴明慧却弯腰跪在地上,“母亲,女儿不孝,女儿……没有病得那么重……女儿是想要母亲将邓家的婚事退了才装成那个模样,这些日子女儿躺在床上想了许多,若是孙家嫌弃我们家失了礼数,母亲就让女儿去家庵,女儿愿意青灯古佛一辈子,母亲就跟邓家说,女儿悟了佛,定然要出家,出家之后就是方外之人,请裴家长辈和孙家对一个出家人,宽容一些,女儿已经在枕头底下藏了剪子,一下就能断了自己的头发,等到邓俊堂来我们家里宴席,我就跑到宴席上,当着宾客的面起誓发愿。”

“你说的是什么话,”裴太夫人两额浮起了青筋,“你怎么敢这样。”

“母亲听女儿说,”裴明慧眼睛里泛起了泪光,“上次母亲请了姚七小姐过来,姚七小姐看到了女儿枕头底下的剪子,不知怎么的姚七小姐就猜到了女儿的算计,让女儿趁早断了念想。”

“姚七小姐说女儿是在逼母亲,和母亲置气,用伤害自己的法子来伤害母亲,不是通达事理的选择,女儿这样做,不止是害了自己一辈子,也会让母亲余下的日子里寝食难安,哥哥也不会再娶孙家小姐,以后裴家提起这几件事就会一片愁云惨淡,女儿才放下了这个念头。”

当时她笑着吃点心,不知dào

什么时候姚七小姐将她枕头下的剪子拿了出来。

姚七小姐劝说了她几句,然后帮她想办法。

否则她真的会一气之下做了姑子。

裴明慧膝行几步到了裴太夫人脚下,将头依靠在裴太夫人的膝间,“母亲,女儿再也不会这样想了,命只有一条,要好好的,不能随便作践,女儿会有一门好亲事,凭着哥哥将来也能有个好前程,我们兄妹两个一起孝敬母亲。”

裴太夫人眼泪豁然掉下来。

她的一双儿女都长大了,裴太夫人将手放在裴明慧的头上。

屋子里的下人都退下去。

裴明慧低声道:“母亲,女儿现在才知dào

,姚七小姐为什么给会从泰兴来到京里,为什么在京中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一个闺阁中的小姐为什么又要去做什么紫砂壶,买什么田地,女儿不过在家中做做女红读读书都会觉得累,姚七小姐怎么会有这样的精神。”

裴太夫人低声问过去,“为什么?”

“因为她想要过好日子,她的好日子,不被人关在绣楼里,不被冠上不敬不孝的名声,而是站直了身子,抬着头好好地活着。”

“母亲,父亲都已经走远了,我们要好好地活着。”

裴太夫人提起帕子来擦眼泪,强忍着冲上鼻子的酸楚,却还是没有忍住,肩膀浮沉哽咽出声,泪眼朦胧中她看到站在门口的儿子。

不再是小小的模样,已经顶天立地,那么的高大。

“明诏、明慧,你们两个没错,是母亲错了。”

……

裴明诏没想到妹妹是这样打算的。

在所有宾客面前剪了自己的头发,如果不是姚七小姐他一定不会察觉妹妹存了这样的心思,他也不会在这时候推掉和邓家的婚事。

“侯爷,”幕僚低声道,“您在外面毕竟有几分声望,这样武断不免要引起邓家的报复……这件事真的应该好好安排,才能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幕僚的意思是他今天太过武断。

裴明诏抬起头来,想起姚七小姐不急不躁的神情,前些日子姚七小姐到裴家来,他在园子里远远地看了姚七小姐一眼。

姚七小姐没有流露出半点的异样,那时候姚七小姐就已经知dào

明慧准bèi

出家。

十三岁的小姑娘,却能不声不响地解决了裴家的危机。

如果姚七小姐没有插手会怎么样?

一个念头闪过,裴明诏皱起眉头,妹妹会断发,京城里人尽皆知,母亲急怒攻心大约要一病不起,他要面对的就不是如今的风平浪静。

在泰兴遇到姚七小姐的时候,他就知dào

姚七小姐是一个管家的好手,有着旁人所不具备的聪慧,做事又干净利落。

“侯爷,孙家那边您不可大意,万一亲事真的做不成……”

“那就跟邓家一样,将婚事退了吧。”

幕僚不禁一怔,没想到裴明诏会这样说。

“侯爷不是想要去福建任佥事……早晚要和邓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福建的事光靠老侯爷的几个部属不能成事,福建去不成,造船抗倭更是无从谈起啊。”

“太夫人担忧的也不无道理,老侯爷善水战,留下来的书籍和造船的草图都要在沿海才能用得上。”

“不急在这一时半刻,邓嗣昌这样为所欲为,到底不能长久。”裴明诏挥挥袖子让幕僚退下去。

书房里安静下来,裴明诏穿上了斗篷走到裴明慧院子里。

屋子里传来裴明慧久违的笑声。

“哥哥。”

将裴明诏迎进屋,裴明诏望着满炕零零碎碎的东西,“你这是在做什么?”

“哥哥来的正是时候,”裴明慧笑着道,“快帮我看看,要拿什么东西谢婉宁才好。”

**************************************(未完待续……)

地一百八十一章 谋略

炕上摆着的都是女孩子的东西,小荷包,小香囊,还有胭脂水粉一大堆,裴明诏从来不在意这些东西,看着就皱起眉头来。

旁边的妈妈忙上前笑着道:“我的好小姐,您就别为难侯爷了,侯爷哪里懂女孩子家家的东西。”

婉宁不太喜欢戴配饰,身上总是有一只荷包,里面好像装了零食,她原本想要送荷包,却又觉得自己家的没有婉宁那个精致。

想来想去,望着自己平日里喜欢的东西,却没了主意。

裴明慧笑着道:“明天我去姚家,当面和婉宁说,别的我不会,针线倒是会一些,我去帮着婉宁做点过年送出去的小东西。”

“还是先别去姚家,”裴明诏道,“我们家刚和邓家退了亲,外面人都知dào

你病了,你突然过去,外面人就会将我们家的事想到姚七小姐身上。”

这时候要避嫌。

哥哥倒是想的周到,她一时高兴忘了这一节。

裴明慧点点头,“那我就过阵子再去。”

话音刚落,外面的管事传话进来,“侯爷,去广东的人回来了。”

听到广东两个字,裴明慧立即想起了孙家,眼看着哥哥要走,裴明慧抬起头,“哥哥让人去广东了?什么时候?”

裴明诏道:“还是秋天的事。”

春天的时候邓七来过京里,那就是邓七才走哥哥就让人去了广东。

裴明诏道:“我让人去打听邓七,再去广东看看孙家。”

裴明慧心里一颤。不由地低下头,“都是我连累了哥哥,本来孙姐姐今年就应该嫁过来。”

裴明诏道:“孙家和邓家走的太近。邓七声名狼藉,我们裴家的女儿怎么能嫁给那样的人,若是孙家不通事理,可见也是徒有名声,婚事也没必要谈下去。”何况他去泰兴的时候遇到了要杀忠义侯的死士,查来查去也和福建有关,不管孙家和邓家在谋划些什么。他都不想趟这趟浑水。

一直看着外面的事,没有在意内宅,没想到妹妹会自己想办法。他也问过厨娘,妹妹表面上是不吃不喝,其实身边的丫鬟一直递点心过去,没想到妹妹会想到要出家为尼。

裴明诏道:“以后不要再胡闹。有什么事要跟我和母亲商量。”

裴明慧点点头。

……

从妹妹房里出来。裴明诏径直去了书房,下属已经等在那里,“孙家要退亲。”

裴明诏点点头,吩咐下人,“将消息送去太夫人那里。”

从前父亲定下这两门亲事是误打误撞,现在孙家和邓家是彻底连在了一起。

裴太夫人脸色难看,“孙家真的这样说?”

裴明诏道:“趁着这个时候,就让人上门。正式将婚事退了,以后各自嫁娶。”

裴太夫人愕然。这样彻底就断了回福建的路,一下子面对两桩退婚,她还不知dào

应付裴家的长辈。

裴明诏道:“现在所有的勋贵都等着外放谋军功,将来在朝中也好说话,从前在外打仗是搏命,现在的勋贵却借着贪墨,邓家这些年就靠着倭寇和海盗谋利。皇上这次惩办崔实荣,又借着李成茂的案子严办了赵璠……虽然皇上没有明说,我看也差不多了。”

裴太夫人道:“你的意思是,皇上要惩办勋贵。”

裴明诏道:“皇上素来不喜欢勋贵结交重臣,邓家在福建有权势又和广东按察使走动甚密……何况我们家早就安家京城,父亲又早就调离了福建,眼下京里和西北、北方重镇都缺人手,我们再挤去福建,是想要和邓家坑瀣一气,还是揭发邓家,万一闹出了事,母亲到底顾不顾着这门亲?”

没想到儿子想了这么多。

裴太夫人道:“照这样说,就借着这次机会,将两门亲事利落地退了?”

“明慧年纪还小母亲可以再慢慢挑选,邓七闹出的事母亲也不要让下人出去乱说。”

越是不散出消息,别人越觉得这件事是真的。

邓家脸上无光,裴家退亲光明正大。

这件事总是要感谢姚七小姐。

裴太夫人点点头,“看来也只有这样。”只是退了孙家的婚事,要去哪里给明诏谋一门好亲。

等到裴明诏出去,裴太夫人让徐妈妈扶着去内室里歇着。

“明日你跟我去族里一趟,我要将邓七的事说一说,再提提孙家,我们一步步慢慢来,要让族里的长辈知dào

,我们也是顾着裴家的脸面,逼不得已才这样做。”

徐妈妈点点头。

靠在迎枕上,裴太夫人不由地长叹一口气。

徐妈妈上前道:“太夫人还愁什么?”

裴太夫人道:“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能给这个家里娶个主母回来,也能帮衬帮衬我。”家里上上下下都是她应付,她年纪大了,许多事难免顾不过来,这次就没看出来明慧的心思。

徐妈妈想了想低声道:“您看看姚七小姐怎么样?这次家里还是姚七小姐帮忙。”

姚七小姐?

裴太夫人心里一动,从前明诏有了婚约,她也没想过,可是姚七小姐的性子可跟寻常人家的大小姐不同。

在皇后娘娘那里她已经看到了姚七小姐的伶俐。

聪明办事又利落这是姚七小姐的优点,可同时也是她的缺点。

只要娶进门,就定然要掌管整个内宅,没有别人说话的份,她在外那些买卖让人看着眼红,富贵背后也是祸患。

要想求稳当,就要找个像孙家小姐那样本本分分的大家闺秀,可这样的人遇到有些事又不一定能帮上忙。

看裴太夫人没有说话,徐妈妈道:“奴婢也是多嘴,只是看侯爷好像很喜欢姚七小姐……”

每次提起姚七小姐,裴太夫人总是能从儿子眼睛里看到夸赞的目光。

将孙家的婚事处理好,她也要探探儿子的口风,她也想知dào

儿子对姚七小姐是不是有这个心思。

……

“裴家那边闹的动静不小,听说要退了和邓家的婚事。”

太阳将要落山,将天空映得有些发黄,崔奕廷站在窗前手里拿着公文,整个人透着一股的宁静。

前世里,裴明诏是在京中有些权势的勋贵,在宣府的时候,他希望京里来的援兵主将是裴明诏,结果让他大失所望,瓦剌攻破宣府,骑兵一口气就能杀到京城,大周朝经lì

了真zhèng

的内忧外患。

在陈家见到裴明诏,他就知dào

裴明诏是个心思缜密,做事沉稳的人。

果然裴家和邓家退了亲,彻底和福建脱开了干系。

不管邓家那边出了什么事都和裴家无关,所以前世无论谁沉浮,裴家最终都没有被牵连。

“二爷,”幕僚低声道,“姚家那边交了茶课,领了正式的茶引,明年就可以正式进山购茶。”

只要有了茶引,就算能正式的卖茶,姚七小姐这条路走通了。

这要多谢张家、赵璠和所有要抢姚家制茶师傅的商贾,有这些人争抢造势,姚家的新茶才会这么快声名远扬。

崔奕廷眼前浮起了姚婉宁的笑容。

……

“前面热热闹闹的。”

张氏院子外丫鬟们窃窃私语。

“大老爷来了,族里一下子来了不少的人,平日里看不出来,这七小姐还有这个能耐。”

“拿到了茶引,族里又不少人买了茶园,以后不愁销路,都卖给七小姐也就是了。”

不知dào

老太爷要怎么生气。

如妈妈咳嗽一声,丫鬟忙低下头各自去做事。

张氏正等如妈妈的消息,看到如妈妈进门就撑起了身子,“怎么样?打听到了没有?”

如妈妈点点头,“打听到了,裴二小姐的病没有加重,裴家也没有再四处寻医,只有太医院的御医还上门诊脉。”

太医院的御医,那不过都是做做样子,京里的达官显贵谁家不认识太医院的人。

“父亲怎么说?”

“爵爷说,邓家这门亲看来是做不成了,邓家七爷气的不得了,出了裴家的门就去和爵爷商量对策。”

以邓家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婚事没有,邓嗣昌看上的大约是裴家在福建还有几分的人脉,只要这些关系握在手里,以后在福建、广东,邓家就再无对手。

更何况永安侯如今还握着五城兵马司。

邓家丢了脸面,不会善罢甘休,现在正好可以利用。

张氏道:“有没有跟我父亲说,裴家请过七小姐去给裴二小姐看病?”

如妈妈道:“说了,奴婢当着邓家七爷的面说的,还提了永安侯救忠义侯的事,那时候也是七小姐帮忙。”

祸水东引。

陈文实的事本来就和姚婉宁脱不开干系,如今再沾上裴家的婚事,不怕邓家七爷不将姚婉宁和沈家连带算计进去。

“做得好。”

张氏舒口气,“跟父亲说,裴家的事我会帮忙打听着。”姚婉宁就算防的再严实,也会有风声透出来。

张氏话音刚落,紫鹃进来道:“太太,七小姐过来了。”

姚婉宁这时候过来做什么?

是故yì

来耀武扬威?

张氏冷笑一声,她还怕了姚婉宁不成,“让七小姐进来。”她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要姚宜闻没有休了她,她还是要掌家。(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败露

张氏让人服侍着换了衣服,淡粉色的小袄显得她脸色稍稍好一些。

刚刚坐稳了,外面就传来一阵说话声。

张氏不由地皱起眉头,来的不止是婉宁一个人。

丫鬟上前去打帘,就有妇人迈进屋子,关切地看向张氏,“三弟妹怎么样了?身子可好些了?”

张氏只觉得那妇人脸熟,忽然想起去泰兴时见到的那些姚家旁支的族人,当时是热热闹闹一大堆的人,姚宜闻是姚氏一族最有出息的子弟,前来宴席的族人不知凡几,她只能找了重yào

的亲戚来记。

“三弟妹不记得我了吧?我是东四老爷家的,您叫过我荣嫂子。”

荣嫂子,张氏仔仔细细在脑子里回想着,什么时候跟这个荣嫂子说过话,这个人又是姚氏哪个旁支上的。

“三弟妹不记得荣嫂子定然也不记得我了。”

说话间一个穿着青缎氅衣的妇人走过来,圆圆的脸,看着亲切。

“我是阁五老爷家的。”

说着话又有人凑过来,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丫鬟不停地忙碌着去搬锦杌,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话。

张氏恍然成了刚进姚家门的小媳妇,要在这么多姚家人面前认亲,不但要笑着说话,还要记住这些人的名字和辈分。

刚刚觉得精神好一些,这样说起话来张氏顿时觉得有些乏累,张氏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如妈妈。

如妈妈刚要上前说话。

荣嫂子笑着上前拉起张氏的手,十分的热络。“三弟妹的脸色仿佛好多了。”

族里的嫂子比往常更加的亲切,一副说什么也不会转身就走的模样。

张氏咳嗽了几声,整个人向引枕上靠去。

几个嫂子却仿佛没有看出张氏送客的意思。反而亲热地坐得更近了些,热热闹闹的声音仿佛要将内室的房顶冲开了。

荣嫂子道:“都是婉宁的功劳,若我有个这样的女儿,病也早早就好了。”

“婉宁里里外外一把手,别说是三弟妹,我们也跟着沾光。”

正说着话,就听丫鬟道:“点心都端过来了。”

荣嫂子立即道:“都是宴席上的。婉宁还想着给三弟妹送过来。”

宴席上的饭菜,姚婉宁这是故yì

摆到她面前,张氏摇了摇手。“我病着,闻不得这些油腥,快都拿下去。”

“没有油腥,都是我茶铺上做的点心。”婉宁清脆的声音传过来。

青花帘子掀开。穿着大红猩猩毡斗篷。宝蓝色凤尾纹褙子,鹅黄色湘裙的少女走进来。

俏丽的脸上满是笑容,一双眼睛被阳光映得透亮。

茶铺上的点心,装在红漆盒子里,看起来十分的精致。

姚婉宁这样趾高气昂地端着东西来到她身边,让她觉得自己更加的虚弱无力,张氏不由地挺直了脊背。

“若是平日里不敢来打扰母亲,如今是家里有了好事。定然要让母亲知dào

,说不得母亲一高兴病就好了。”

荣嫂子笑着道:“到底还是婉宁想得周到。”

张氏看着这些姚氏族人。一个个虽然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心里应该清楚的很,她这个继母和姚婉宁一向不合。

所有的族人都在帮着姚婉宁说话。

姚婉宁俨然是被众星捧月。

不过就是帮着族人卖茶,说到底这些人都是眼皮子浅的人,看到的不过是丁点的利益。

张氏心里顿时轻蔑,到底都是些不明事理的乡下人,没见过多少的富贵,若是到公爵府去看看,这些人恐怕都要羡慕的浑身颤抖。

这些人日后都不要求到她头上,否则别怪她不理不睬。

外面传来炮竹声响。

婉宁看向童妈妈,“让人过去看着几位爷,小心别被爆竹炸了手。”

因为婉宁交了茶税,得了朝廷的盐引,整个姚家就欢天喜地起来,竟然还拿出了爆竹。

婉宁道:“母亲,我们姚家将来能卖茶是件好事,还有件喜事要跟母亲说。”

还有什么事?

张氏不动声色地看着婉宁。

婉宁道:“再等一等,看时辰也差不多该来了。”

婉宁话音刚落,落雨快步进来道:“七小姐,太医院的葛老御医来了。”

葛老御医,张氏目光微闪,太医院的几个御医她都知晓,姚婉宁说的葛老御医莫不是专给皇后娘娘诊脉的。

“怎么会请葛老御医?”张氏尽量稳住心神,“我们家都用黄御医。”

婉宁笑容可掬,飞扬的眉眼让张氏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上次进宫的时候,女儿跟皇后娘娘提起母亲生欢哥时落下病症,吃了多少年的药也不好,女儿就跟皇后娘娘求了个恩典,求太医院擅长千金科的御医来给母亲诊脉。”

姚婉宁竟然求了皇后娘娘。

张氏眼睛微睁。

从宫里出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多久,姚婉宁却没有透出半点的口风。

荣嫂子几个站起身,“好不容易请来了御医,快将人请过来,我们几个出去等着。”

族里的嫂子们陆陆续续出了门。

帘子还没有放下,姚宜闻已经大步走进内室。

姚宜闻吃了些酒,脸颊有些红润,一脸的喜气,笑着看婉宁,“葛老御医过来了,诊脉开了方子还要赶去宫里给皇后娘娘请脉。”

给皇后娘娘诊脉的御医来了姚家,姚家上下脸上有光。

婉宁带着童妈妈去了外间。

屋子里没有旁人,张氏低声道:“上次黄御医就说,妾身的病已经好多了。只要再吃几剂药就不用再吃了,怎么好在这时候再换御医来看。”

姚宜闻道:“那怎么一样,没有葛老御医皇后娘娘早就卧床不起了。大周朝要说千金科谁也及不上葛老御医。”

张氏觉得手心都出了汗,为了瞒过姚宜闻,她将产后气血两虚会出现的病症倒是背得清清楚楚,可是脉象却骗不得人,会不会被葛老御医看出来。

张氏吩咐如妈妈,“你去拿些银子给葛老御医,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过来。我们不好亏待。”

如妈妈点点头。

不多时候,如妈妈却端着托盘回来,为难地向张氏摇了摇头。“葛老御医不肯收。”

不肯收。

那就是不肯卖这个面子给她。

张氏眉头紧锁,“去……将黄御医这些年开的药方拿来给葛老御医看一看。”

……

姚宜闻看着葛老御医诊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站在旁边,心里期盼着郎中能治好张氏的病。每次看到张氏尖尖的下颌。他总是觉得亏欠张氏。

不管怎么说,张氏也是拼了命为他生下了欢哥,又拖着病体掌家。

这些日子,蒋氏没少在他耳边说起张氏的好处。

只要想一想他就心软,可看到婉宁他又会埋怨张氏对婉宁太过苛刻,每次经过小书房,张氏穿着桃红色褙子,眼睛通红的模样也映入他的脑海。

他不知dào

该不该原谅张氏。

论出身论门第。他能娶张氏的确已经算得上是高攀,想来想去。他对张氏还是应该小惩大诫。

经过了这次,张氏也应该受到了教xùn



姚宜闻正想着,葛老御医已经起身。

“怎么样?”姚宜闻忙问过去。

“三太太不见虚脉,并非气血不足之象。”

张氏脸色微变。

姚宜闻不明就里仔细地听着,“那……是何病症,可能治好?”

葛老御医看了眼张氏,沉下眼睛,“三老爷方才说,三太太生下公子之后,身子虚弱不能再生育才一直服药,若是这般情形,必然是生产时有伤胞宫,三太太的月事可每月照常?”

张氏忙道:“时有出入。”只要她一口咬定月事不准,葛老御医也不能说她没病。

“老朽才疏学浅。”葛老御医说完吩咐弟子收拾诊箱。

“老御医您这话的意思是。”姚宜闻追问过去。

葛老御医缓缓道:“从脉象上,老朽诊不出三太太因生产伤了胞宫,之前三老爷和七小姐想知dào

三太太到底还能不能生育,”说着顿了顿,“依老朽看,三太太和寻常妇人没什么两样。”

这话是什么意思?

姚宜闻怔愣了半晌豁然明白过来,“葛老御医的意思是,内人……病已经好了?”

葛老御医将黄御医开的药方递给姚宜闻,“若是伤了胞宫,吃这样的方子是不得用,但凡妇人多少都有气血不足之症,并不为奇,只因气血不足不能生产者却少之又少,更何况三太太之前已经生下一位少爷。”

所以说,张氏并不是不能有孕。

可为什么张氏这些年吃了许多助孕的药,吃药的时候还不肯留他在屋里。

姚宜闻转头看着床上的张氏。

葛老御医吩咐徒弟,“将医婆叫过来和三太太说话。”

葛老御医去了外间,徒弟立即将医婆领过来。

张氏低声道:“老爷,您还是出去,这里总不方便。”

“方便,方便。”医婆眉开眼笑,既然收了姚家的银子,就要看得仔细些,当着姚三老爷也要更加殷勤。

姚宜闻去了幔帐后,仔细听着里面说话。

看看左右没人,医婆低声道:“三太太说不能有孕,每月月事过后,可按时同房?”

医婆接着道:“药在其次,不能按时同房怎么才能有孕,同房之后切不能服药,这些医婆可与三太太说过?”

姚宜闻听着张氏的声音。

张氏道:“没有。”

医婆笑着道:“那就怪不得了,葛老御医说,三太太本就没有什么病症……”

没有病症。

姚宜闻眼前闪过张氏喝苦药时的神情。

不知怎么的,那个他心里的如花美眷,面容忽然扭曲起来,让他看不清楚。

这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屈辱

医婆道:“太太们都是勋贵家的女眷,有些事自然不必奴婢们说,既然来了奴婢还是老生常谈,太太不要嫌弃奴婢啰嗦,月中是最易有孕的,”说着顿了顿,“太太还年轻,将来定然会多子多福。”

医婆不过看了看就下了定言。

太医院的医婆都是给宫中娘娘们看病的,宫里是最讲究子息的地方,既然医婆敢这样说,张氏的病就真的没有大碍。

姚宜闻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京里多数人都知dào

他内子有病,就连庄头送东西,那些什么鹿胎、鹿血助养的药也不少,他去年帮通州的官员在吏部记了个优,过年的时候那人特意从庄子上牵了一头怀了头胎的母鹿来。

不等小鹿生下来,就让人取出了鹿胎,熬成鹿胎膏,张氏嫌腥,他是赔着笑脸,哄着让张氏将鹿胎膏吃下去。

要是让外面的人知dào

张氏根本没病,别人会怎么想?

他姚宜闻又不是没有子女的人,自然也是没有病症在身,既然他没病,张氏又能生养,为什么生不出孩子来。

姚宜闻想到每个月张氏推他去妾室房里歇息的模样,那时候他心里还夸赞张氏贤惠大度。

医婆领了赏银出来。

如妈妈不敢多说一句话,低头将医婆送出门,刚准bèi

回到内室,立即看到一双官靴大步走过来。

如妈妈心里一颤抬起头看到了脸色阴沉的姚宜闻。

姚宜闻面无表情,“将太太记小日子的册子和各房姨娘侍寝的册子都拿过来给我。”

如妈妈心里不禁瑟缩。吞咽了一口,眼睛向内室里望去。

姚宜闻瞪圆了眼睛,“还不快去。”

如妈妈这才慌忙应一声退了下去。

……

装了多年的病却根本就没有病。吃那么多的药到底是为什么。

童妈妈有些弄不清楚张氏的想法,哪家的女眷不愿意多生养啊。

按理说一连为老爷多生几个子嗣,对张氏来说是好事,为什么张氏却在装病?

家里一个个的姨娘抬着,却又不给停药,自己不生,也不让姨娘生。是不想让这个家里再有孩子降生。

童妈妈道:“难不成,只想要老爷宠着八爷一个?”

作为一个母亲,除了想要自己的子女得到丈夫的喜欢。还应该想要他兄弟有靠。

张氏真的到了喜欢五叔而不想给父亲生孩子的地步?

还是另有思量。

等着吧,慢慢来,看看父亲和张氏到底会怎么样,多年的谎话被拆穿。张氏要怎么遮掩。

……

紫鹃慌慌张张地从张氏院子里出来。她要将屋子里的事传到外院,让外院的婆子去公爵府,只有公爵府的夫人才能帮太太。

刚走到月亮门,就听到有媳妇子道:“这么晚了,紫鹃姑娘要去哪里啊?”

媳妇子看起来眼生,是七小姐这些日子从庄子上选过来的。

紫鹃笑道:“也没什么,想要去大厨房看看,太太那边不舒服。让人熬点热汤送过来。”

“紫鹃姑娘不必亲自去了,”媳妇子道。“姑娘只管说要什么东西,怎么熬法,我们这些人去做好了送过去。”

紫鹃道:“太太吃的东西,平日里都是我看着做,不好交给别人。”

“今儿不一样了,”媳妇子道,“外面不少的宾客,老爷交代要仔细着些,族里的女眷都被安排在西院子里歇着,紫鹃姑娘也担待着些,我们也是听命办事,等明天宾客走了,姑娘想要去我们绝不敢拦着。”

话说的好听,就是不准她出这个院子。

没想到七小姐这么厉害,不过几天时间就将人手都安插过来,平日里也不见阻挡她们出入,今天却突然这样起来。

七小姐是早就安排好了。

那媳妇子也是一脸不容分说的模样,她总不能硬闯,反而要坏事。

这可怎么办才好。

……

“这样剪对不对?”婉宁在灯下剪窗花。

族里的婶子在旁边笑,“这次是没错,就是剪的太多了,难得的一个聪明人儿,怎么倒不会做这些东西。”

手笨,算是她最大的弱点了,在现代的时候不过就是不动针线,来到这里算是处处露拙,要不是落雨、落英几个帮着她,她连过年要送出去的荷包都做不完。

时辰不早了,将族里的婶子们送出去歇着,婉宁也梳洗好了躺在床上。

一会儿工夫童妈妈进来道:“老爷进了太太院子里就没出来。”

父亲和张氏恐怕是要促膝长谈。

“月亮门那边拦下了紫鹃,紫鹃该是想要人去公爵府报信。”

这些都是意料之内,婉宁点了点头。

“蒋姨奶奶那头倒是没有动静。”

按理说,家里来了御医,事事妥帖的蒋姨奶奶应该以祖父的名义来问问张氏的病能不能治好。

蒋姨奶奶却显得有些太过冷静了。

“小姐,太太那边出事了。”

落英匆匆忙忙进门,走到婉宁跟前低声道,“八爷去太太屋里,不知怎么的被老爷推了一把摔在地上。”

张氏素来用欢哥来撑腰,这次是又想故技重施?

婉宁道:“换衣服,我过去看看。”

还没进院子,婉宁已经听到蒋姨奶奶的声音,“八爷怎么样?有没有摔着?”

几个丫鬟挑着灯笼站在院子里,蒋姨奶奶没有进屋去而是在外面张望。

屋子里还有欢哥断断续续的哭声。

婉宁走上前,看到了蒋姨奶奶又是慌张又是担忧的表情。门帘掀开一个缝隙,蒋姨奶奶立即上前,“用不用去请郎中?”

蒋姨奶奶没有问张氏。而是这样担心欢哥。

按理说,蒋姨奶奶大多数时间都在泰兴,和欢哥见面是少之又少,这样的关切不同寻常。

难不成也和五叔一样,将欢哥看做了自己未出生的那个孙儿?

这样的理由,就算是别人相信,她也不信。

“八爷没事。不过就是没有走稳摔了一跤,如今正和老爷、太太撒娇呢。”

穿着灰色褙子的妈妈探过头来,眉眼舒展着和蒋姨奶奶说话。“没想到惊动了老太爷。”

几句话将事情遮掩了过去。

婉宁看向童妈妈,童妈妈点了点头。

“要不然将欢哥喊出来,我和他说说话。”婉宁提着裙子上了台阶,迎上方才说话的妈妈。

“这么晚了。奶子就要将八爷抱去歇着了。”

屋子里欢哥的哭声越来越小。里面传来脚步声,奶子将欢哥抱出来,看到了众人站在这里,欢哥向婉宁叫了一声“七姐姐”然后一头扑进那妈妈的怀里,“范妈妈,我要跟着范妈妈。”

看到欢哥没事,蒋姨奶奶也松口气,跟着婉宁一前一后离开张氏的院子。

婉宁道:“那个范妈妈是从前宫里的老宫人?”她只是听说欢哥那里有个老宫人伺候着。那老宫人受过张家的恩情,这才跟着张氏。张氏生下欢哥之后,那老宫人一直在欢哥身边。

童妈妈道:“听说平日里也不做什么事,只当乳母那样养着,八爷喜欢跟着她。”

按理说,从宫里出来的人做事利落,不管谁得了这样的人,都会当做得力的管事妈妈,怎么就不声不响地放在欢哥身边,平日里也不见范妈妈管事,欢哥出门也是任由那两个乳母抱来抱去。

可是在今天这个节骨眼,范妈妈却出现在屋子里。

一个藏在家里的老宫人,护着早产却看似足月的欢哥,另一边是遮遮掩掩不肯再生育的张氏。

婉宁觉得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就在她眼前,只是现在她看得还不是很清楚。

从前她只是觉得张氏和五叔有首尾,而今看来,一切也许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

等到姚宜闻上朝去,外面的紫鹃和银桂急忙进了内室。

张氏不声不响地躺在床上,矮桌上的灯将屋子里照亮了些,张氏整个人却还藏在阴影中。

如妈妈又点了一盏灯,几个人凑过去看了一眼,不由地脸色变了。

张氏露在被子外的肩膀上一片淤青。

“这是怎么了。”紫鹃惊呼一声。

如妈妈皱着眉头看一眼,紫鹃这才住了嘴,“让人去烧水来,太太不舒服要洗个澡。”

将年纪稍小的紫鹃遣出去,如妈妈将灯递给银桂,伸手将被子揭开。

张氏雪白的两条胳膊上几乎到处都是指痕,亵服凌乱的挂在身上,只要看着就能想到昨晚老爷有多大的怒气。

“太太。”如妈妈试着喊了一声。

张氏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帐子。

如妈妈不禁酸了鼻子,“太太,您可别吓奴婢。”

张氏眼前还是面目狰狞的姚宜闻,手里握着她的月事册子,气急败坏地逼问她,她从来没将姚宜闻放在眼里,没想到姚宜闻有一日会这样对她。

姚家算什么。

姚宜闻算什么东西。

张氏张开嘴吐出几个字,“我要走,回娘家,让他休了我。”

“太太,您千万别这样想。”

如妈妈不知dào

该怎么劝说才好。

张氏缩起了腿,“让人准bèi

东西,我要带欢哥回家。”

耳边是如妈妈慌张的声音,张氏已经听不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淡淡的药香传过来。

张氏转过头看到范妈妈。

“太太,您现在还带不走八爷,”范妈妈端着药,“现在您该做的就是先将药吃了。”

热腾腾的药在眼前,就像给那些姨娘吃的药,吃了之后就不会有孕。

张氏豁然起身,一把将药端过去,张嘴就“咕咚咕咚”地灌下去。

她不能在这时候再生下孩子,否则将来欢哥要怎么算?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悔意

张戚程听着如妈妈将那晚的事说了。

“老爷拿着侍寝的册子和太太对质,还要将当年伺候过太太的婆子叫过来问,问婆子有没有跟太太说什么时候受孕最好。”

如妈妈说着都觉得脸面难看,她们也不知dào

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前是孙妈妈在太太身边伺候,孙妈妈走了之后才换了她,太太有些事没有说,她也就不敢问。

难不成真像老爷说的那样,太太真的不想再生孩子?

那晚闹得很厉害,虽然外面人不知dào

,她们这些屋子里伺候的却听得清清楚楚。说白了,三老爷再宠着太太,再优柔寡断,遇到这种事都要受不了,更何况之前太太还被撞见和五老爷在一起。

现在老爷连五老爷也不见了,只要看到太太,眼睛里就透出猜忌。

这是夫妻之间最不能有的。

只要有了猜忌之心,往日什么情分也都会化为灰烬。

张夫人看着如妈妈。

如妈妈一脸的惶恐和茫然,看起来是不知dào

真zhèng

的内情。

瑜珺不想再生孩子,怕日后对欢哥的身份是个阻碍,开始新婚燕尔瑜珺说什么姚宜闻都会听,可是时间长了遮掩的再好也会被拆穿,她就知dào

有一天可能会出些乱子,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又闹得这样大。

张夫人皱起眉头来,“如今瑜珺是谁伺候着?”

如妈妈忙道:“范妈妈在那边。”

范妈妈是老宫人懂得分寸,许多事不用她吩咐就能做好。

如妈妈道:“夫人。您去看看我们家太太吧!”

张夫人想了想吩咐如妈妈,“你先回去,跟你家太太说。到什么时候也要保重身子,姑爷也是一时之气,让她先忍忍。”

说完看向身边的管事妈妈,“你去趟三姑爷府里,跟三姑爷说,为了求子嗣谁家不是用尽了法子,瑜珺不过是错信了外面的郎中。这几年我没少陪着她进寺庙求秘方,就是想要再一举得男,冲着这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夫妻这么多年了,又有孩子在,不能做出荒唐事来让人笑话,更何况家里还有族中的女眷在。日后要瑜珺怎么抬头做人。要是他不肯听,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我就将瑜珺和欢哥接过来住几日养身子。”

如妈妈松了口气。

公爵府终于肯插手了。

将如妈妈送走,张夫人和张戚程去内室里说话。

“这也太过分了,”张夫人皱起眉头,“我们再不说话,他还当我们张家矮他一头。”

默不作声就好像承认了瑜珺另存心思。

所以不管怎么样都要上门兴师问罪。

也好让姚宜闻收敛收敛。

张戚程冷笑道:“我就是养条狗,他还要跟我摇摇尾巴。”

想想女儿受的苦。张夫人于心不忍,“公爵爷。要不然将瑜珺接回家住些日子,好歹让她将身子养好。”

“欢哥呢?”张戚程沉着脸看过去,“这家里来来回回多少人你知不知dào

?被人看到了怎么说?”

张夫人吞咽一口。

欢哥出生之后,特意请了赫赫有名的于志明道长批了八字,说欢哥八岁之前不得出门,要忌讳车马,为的就是让欢哥少见外人,毕竟人多眼杂,不知dào

谁会生什么事出来。

欢哥的性命系着他们一家人的脑袋。

富贵是他,将来死无葬身之地也是他。

张夫人想到这里有些害pà

,当年端王坏事,瑜珺怀孕,她怎么就没有去熬一碗打胎药给瑜珺喝下去,而是鬼使神差地将那孩子留下来。

张戚程正色道:“我会告诫宜闻,让他收敛,你也不要生事,好好劝说瑜珺。”

“既然当初下了这个决定,就都想好了会有这一天,莫要妇人之仁坏了大事。”

……

姚宜之在城外的庄子里换了一件衣服,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去了那处小院子。

去了几次也算是驾轻就熟。

姚宜之进了门,走到外间听话。

里面传来女子的声音,“那边怎么样了?”

姚宜之忙道:“范妈妈照平日里那样给姚三太太端了药。”

女子听了这话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欢哥呢?欢哥怎么样?”

“您放心,欢哥很好。”

女子松了口气,“我不管别人,只要欢哥好好的。”至于张瑜珺那个女人,她不明白端王怎么会看上了她,虽说有些姿色也算不上是艳冠群芳,那些年在王府时,端王说好了要封她为淑人,夸赞她聪明、伶俐能帮衬着王妃打理王府,背地里却想方设法要将张瑜珺抬回来。

这些事,对她来说,如今已经淡了。

她也不再动气,不再伤心。

只是没想到张瑜珺这个女人这么没用,一个被堂堂正正抬进张家的正室却斗不过一个小孩子。

她本是要等到将端王救出来之后再安排张氏,可若是张氏再惹出什么事来,就送她去她应该去的地方。

“药还要给她照喝,不要让她自己去买药,让范妈妈亲自端给她。”

她想要张瑜珺喝什么药,张瑜珺就要喝什么。

“邓家那边怎么样?”

姚宜之道:“广恩公正在安排。”

这个节骨眼上,邓家肯用心,加上有人推波助澜,就一定能成事,如今病恹恹的皇后一手带着大皇子,皇上虽然不常去永寿宫,却还是将皇后放在心里。

只要有皇后在,很多事就不好办,皇后一倒,很多人也就跟着倒了。

……

姚宜闻坐在轿子里顿时感觉到一阵头疼。

耳边仿佛还有岳父的叱问声,那晚他一气之下和张氏动起手来。如今成了张家手里的把柄。

张家以张氏年纪小听了别人的话为借口就要将整件事遮掩过去。

岳父义正言辞地过问内宅里的事,让他只能在一旁听着没有还嘴的余地。

张氏为他生了欢哥,为他纳妾。侍奉父亲,管理中馈,一件件地罗列下来,让他哑口无言。

不知怎么的,他眼前浮起的却是张氏抗拒的神情。

从前他只是以为张氏害羞,自从那晚之后,那些神情全都变成了不情愿和无言的抵抗。甚至还有些厌烦。

他不可能用这些来跟岳父辩驳。

这是让他颜面尽失的事。

明明是张氏德行有失,却变成了他无端猜忌。

这样的训斥,一直到天黑才结束。

从家宅说到朝廷。让他好自为之,免得家宅不宁影响了他的前程,他现在所有的一切好像都牢牢地握在张家手里,岳父看他的目光。就像是父亲从前看沈氏。

所以那时候。沈氏才会觉得委屈,才会三番两次在他面前提起父亲,他只是一味责怪沈氏不懂得哄长辈欢心。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会发生在他身上。

从前的沈氏,就是如今的他。

姚宜闻下了轿子,立即有人上前伺候。

姚宜闻没有去换衣服而是径直去了婉宁院子里。

婉宁正和童妈妈一起说笑。

落雨磨墨,婉宁准bèi

给余卿眉回信,看到穿着官服的父亲。婉宁有些惊讶,没想到父亲没有换衣服而是直接来到她这里。

童妈妈端茶上来。就带着下人退了出去。

父女两个在屋子里静静地坐着,半晌没有说话,姚宜闻抿着嘴,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神情。

“婉宁,”姚宜闻终于张开嘴,“是我对不住你。”

张氏没有病,他却一直将张氏不能生产算在婉宁头上。

婉宁不说话,这时候无论她说什么,都会让父亲良心上好过一点,只是想要用几句话,就磨平了母亲和她受的屈辱。

“我也对不起你母亲,”姚宜闻顿了顿,“我不该休了你母亲。”

就算受了那么多委屈,沈氏看他的目光却是透亮的,直到他和父亲一样冤枉沈氏害得沉香一尸两命,沈氏再看他时,就是面如死寂,知dào

他要休了她,她用那双红肿的眼睛,对他轻蔑地一笑。

多少年的夫妻情分从此断了。

姚宜闻半晌问过去,“你母亲现在还好吗?”

看着父亲满脸的愁苦。

婉宁反而笑起来,“挺好的,父亲有没有闻到院子里有一股的牡丹花香?是从胡同那边传过来的。”

沈氏格外喜欢种牡丹,从前到了冬天,只有他家暖房的牡丹长得最好。

婉宁这样说起,姚宜闻仿佛闻到了一股花香。

就这样飘到他鼻端,若有若无,让人想捉却又捉不到。

沈氏被休了之后,还一样来到京城,住在大院子里,种她的牡丹花。

父亲还说,沈家从此要落魄了。

真zhèng

落魄的人是谁?

敢怒不敢言,身为一家之主却不能开口说话,颜面尽失的人又是谁?

不是沈氏,不是沈家。

而是他。

万万没有想到,会是他。

姚宜闻想着站起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

婉宁隔了两日才去了永安侯府。

裴太夫人亲自在垂花门呢接了她,眼睛里满是笑意,“才几日没见好像更俊俏了。”这是真话,第一次见姚七小姐只觉得还算漂亮,后来就觉得越来越入眼,今天乍看那张小脸,觉得比哪家的闺秀都美似的。

两个人在堂屋里坐下,婉宁笑着道:“明慧的病怎么样了?”

裴太夫人点点头,“好多了,还说再养两日就去看你,”说着顿了顿,“只是邓家的那门亲事退了。”

婉宁道:“二小姐年纪还小……”

裴太夫人笑容更深了些,“真会安慰人,我就喜欢这样的姑娘。”

裴太夫人比往常时候要亲和很多。

裴太夫人笑着道,“姚七小姐好像比明慧还小了两岁吧?”

突然之间问起她的年纪来。

婉宁点点头。

“那也该及笄了,”裴太夫人很是关切,“可准bèi

要行及笄礼?”

婉宁道:“还没有准bèi

,也是才过的生辰,家里还不着急。”

裴太夫人道:“这件事可马虎不得,听说你母亲病了,家中恐怕是没人操持,若是不嫌弃我倒是能帮忙。”

旁边的管事妈妈听得这话憋不住笑出来,“七小姐不知dào

,我们太夫人只做过一次赞者,回来说比自己及笄还要累,别人再相请我们太夫人说什么也不去了,没想到这次太夫人倒主动提起来。”

婉宁站起身向裴太夫人行礼,“多谢太夫人。”

“快起来,快起来,”裴太夫人道,“看看这模样,多叫人喜欢。”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裴太夫人吩咐下人准bèi

饭食,“就开在二小姐屋子里,让她们年轻人在一起吃饭也免得不舒坦。”

从堂屋里出来,婉宁去看裴明慧。

裴明慧已经等得不耐烦,正准bèi

走出院子去迎婉宁,见到婉宁过来才算作罢,“母亲让我在屋子里养病,等到十天之后才能出门,要不然我早就去接你。”

“怎么样,”婉宁和裴明慧挽着手进屋,“身子可好些了?”

裴明慧脸颊一红,“多亏了你的药,已经好了。”

两个人坐下,裴明慧仔仔细细地将那天的事说给婉宁听,“我才知dào

原来哥哥早就有了安排。”

永安侯不是那种不顾手足的人。

“孙家婚事也退了,家里长辈气得不行,”裴明慧边说边看婉宁,婉宁脸上没有特别的神情,裴明慧有些失望,却一把拉住婉宁的手,“我家中的姐妹少,平日里也不得和别人说话,你说我们若是能天天见到该多好。”

裴明慧话音刚落,外面的丫鬟进来道:“侯爷带着人去打猎回来,还捉了几只小兔子,问您要不要去院子里看。”

裴明慧看着婉宁,“我们过去吧,若是好kàn

我们就一人养一只。”

两个人穿了氅衣去院子里,看过了兔子又去花房里看花。

婉宁来了,裴明慧才能借口在家中走动,大约是憋了好几日,好不容易出来,裴明慧显得十分的高兴,一直在婉宁耳边说个不停,两个人正看牡丹花。

耳边忽然传来下人的声音,“侯爷来了。”

裴明慧一把握住婉宁的手,“我哥哥来了。”

“在看牡丹花?”裴明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婉宁转身行了礼。

裴明慧笑着道:“我们家里的牡丹没有婉宁那边的好。”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争

花房里的花影影绰绰地映着她的脸,让她的目光看起来也比平日里温软很多。

他见过她站在马车上,见过她出主意救忠义侯,还没见过她这样轻松地和人说笑,之前是什么样的境遇,要费多大的力qì

才能换来如今的处境。

裴明诏没想过女子能如此,能管内宅的女子不少,真zhèng

开账房,理家事,拿主意的人却少之又少。

裴明慧上前去轻扯了哥哥的袖子,“哥,你怎么过来了。”

裴明诏声音平稳,“族里的几个子侄过来了,闹腾着要放爆竹,我刚好在门外,顺便进来说一声,让你们过一会儿再出去。”

裴明慧转头看婉宁,“是我们家里那几个调皮捣蛋的,只要过来就倒腾那些东西,上次差点将丫鬟的裙角烧了,听说过去被罚跪了一晚上,今天却还敢过来。”

外面果然响起清脆的爆竹声响。

裴明慧笑着道:“我出去看看。”

婉宁看向裴明慧,“你养病在屋里不好露面,等到他们走开了我们回你屋子里说话。”

眼看着裴明慧听了婉宁的话,裴明诏放下心来。

这样站了一会儿,裴明慧就又将话引到牡丹花上。

说了一会儿裴明诏仍旧没有走,婉宁有些惊讶,裴明诏这样的武将也能耐着脾气在旁边听她们说这些。

闹腾的声音过去了。

婉宁要和裴明慧回去屋子里。

裴明诏道:“明慧的事,谢谢姚七小姐帮忙。要不是姚七小姐,明慧不知dào

要做出什么事,到时候我们就算发觉也已经来不及。”

裴明慧垂下头来。

裴明诏声音温和许多。“你多和姚七小姐学学,遇到事不要太逞强。”

裴明慧忙颌首。

他站在那里有几分家长的模样,眼睛里又有威严又有爱hù

的神情,老永安侯去世,早早承爵,可能已经习惯了撑着整个侯府。

裴明慧开始有些不好意思,央求地望着裴明诏。“婉宁好不容易过来,有什么话我们改日再说。”

裴明诏望了婉宁一眼,“我先出去。你们等一会儿再走。”

是要将外面安排妥当,看看还有没有吵闹的裴家晚辈。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有妈妈过来禀告,“侯爷将刚打来的鹿肉送二小姐屋里去了。两位小姐过去正好吃。”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去了屋子里。吃过饭又坐在暖炕上做荷包。

外面下起了大雪,裴明慧拉着婉宁向窗外望,裴家下人开始忙碌,一会儿说裴太夫人送了昭君套来,一会儿又拿了手炉。

裴明慧道:“下次也将余卿眉叫过来,我们呆在一起才有意思。”

时辰不早了,婉宁起身告辞,裴太夫人却来留婉宁。“吃了点心再走。”

婉宁行礼道:“一会儿雪大了就不好走了,改日再过来。”

将婉宁送走。裴太夫人走进屋叹了口气,“毕竟是年纪小,也不知dào

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想直接去姚家,可是姚三太太病着,姚家又有事……这时候我过去总是时机不对。”

吴妈妈点点头,“您思量的有道理,再说,侯爷……的婚事总是急不得,就算相中了也得慢慢来,您有意亲近就算姚七小姐不明白,姚家的管事妈妈也能看出端倪。”

吴妈妈话音刚落,就听下人来道:“邓七爷那边来请侯爷去宴席。”

裴太夫人顿时皱起眉头,“他怎么还要纠缠……”

已经定下来的事不可能再更改。

吴妈妈道:“兴许闹一闹也就罢了,不过眼看就要过年了,邓七爷这时候赶不回福建,恐怕就要留在京里。”

这个年不知还能不能过消停。

裴太夫人道:“明诏怎么说?”

下人道:“侯爷已经让人回了邓七爷,说是有公务在身,不能出去。”

话说的很婉转,是给邓家留着脸面,明诏在外做事总是稳当又恰到好处。

这样就对了,就算退了亲,也没必要闹得像仇敌般,想想皇上身边的新贵崔奕廷,小霸王一样不管不顾地闹着,自己声名狼藉不说,还将整个崔家搅合的乱成一团。

……

婉宁到了沈家,雪刚好停了。

听说婉宁回来了,昆哥差点跳起来,欢欢喜喜地就要去接婉宁。

“七小姐从永安侯府回来,还给六爷带了一条新马鞭。”

昆哥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他和赵琦跟永安侯求了两条马鞭,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拿到了手里。

正好今天的书已经背完。

昆哥看向端坐在椅子上的崔奕廷,“师兄,我先去跟七姐姐说说话。”

崔奕廷不动声色,将手里的书翻了几页递给昆哥,“将书看到这里才能出去。”

明明说好今天就到这里,怎么突然就改了章程。

“师兄……”昆哥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去看婉宁从永安侯府拿回来的马鞭。

“想要去看马鞭?”崔奕廷头也不抬,“若是想要去跟永安侯骑马,明日我就不来了。”说着整理手里的书籍。

已经落下几天的课,杨敬先生那里一直都没有消息,家里请来了两个先生,讲的内容都枯燥乏味,他稍稍有些疑义,那些先生就用满嘴的圣人之道来堵他的嘴,辩不过他还要说他顽劣。

他想要学经史,却被说成小小年纪不知dào

打好根基,就看那些教人心思狡诈的书。

换成杨敬先生定然不会这样说。

他在杨敬先生门外等了整整一天,也不见先生回家。最后还是师兄愿意来教教他。

昆哥乖顺地坐下来,“师兄说,我好好学就是。”

“你想要学骑射?”崔奕廷忽然抬起头。

昆哥点了点头。“正好永安侯教忠义侯骑马,我在忠义侯府也就跟着学了起来。”

原来和永安侯是这样认识的。

别人听说他要学骑射,都会诧异地问他将来不是要考童生,师兄却好像没有惊讶。

“想不想看大周朝的舆图?”

舆图?昆哥听得这话点头,“我只在忠义侯府看过一些。”

忠义侯府有一张大大的舆图,赵琦拿出来让他看了一角。

“我可以教你画舆图,”崔奕廷说着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书。“先将书看完,若是余下时间,我就教你认舆图。”

看完书。再认舆图,那就没有时间去找赵琦跟着永安侯学骑射了。

昆哥想了想舆图再想想马厩里的那匹温顺的小马,他还是更喜欢舆图,想要知dào

姐姐看的那些地方志说得都是哪里。在大周朝的哪个地方。

“师兄怎么会喜欢舆图?”

崔奕廷合上手里的书。从前他的愿望是读读书,然后走遍整个大周朝,无拘无束地过一辈子。

前世他就是这般,直到瓦剌频频得胜,他在宣府投了兵,遇到陈老将军的老部下……

一梦醒来,身边还是熟悉的一切,他的心境却已经变了。

不认人的毛病连族中的长辈都不识得。父亲开始以为他顽劣,后来知晓就一心想要弟弟出人头地。

谁也没想到。从来不提入仕的他会离开崔家,径直去了京城,打通了所有关系,递送了奏折在皇上面前。

所有人正在惊讶,开始知晓他崔奕廷的时候。

夜深人静,他想着眼前那一张张面容模糊的脸,不知什么时候能辨出那个烙在他心底的人。

他开始四处寻找却一无所获。

那时候他也想过,那个人到底有没有出现过,他的那些关于前世的记忆,或许只是一场梦,他根本不曾遇到过她。

否则他怎么会没来得及向她问清楚,她的出身,她的家事。

在那样的地方,在那样的时候,他们好像都忘记了用寻常的礼仪来让对方了解自己,只是忙于奔波和躲避。

他只想找到她,在没有战火纷飞的时候,将她牢牢地记在心里,于是他要站在一个醒目的地方,他要站得高,还要站得远,这样才能在茫茫人群中望见她,就算不能望见她也能遇见她。

崔奕廷脸上浮起了笑容。

无论谁跟他争,都是争不过的。

“想不想在骑射上胜过忠义侯?”崔奕廷目光清澈,绮丽的神情让人向往。

昆哥点了点头。

“跟我学,我教你。”

……

“裴太夫人真的这样说?”沈氏剪断手里的针线,将新缝好的暖套放进笸箩里。

童妈妈点点头。

沈氏想了想,“这么说永安侯府是看上了我们婉宁。”

不会有谁随随便便就问起未出阁小姐的年纪,还一心想要做及笄礼上的赞者。

好女千家求,难得的是婉宁还没有及笄就已经有人来打听。

裴家是勋贵,永安侯和婉宁早在泰兴就见过,这样算算裴家也是思量好的了,沈氏低声道:“小姐怎么想?”

童妈妈摇摇头,“小姐没有特别反感,裴家二小姐和小姐说了大半天的话,两个人在屋子里笑成一团。”

能有个说上话的小姑子,就更加好了。

沈氏道:“慢慢来,我们不催她。”

婉宁和沈四太太说着话进了屋,童妈妈慢慢退站到一旁。

“昆哥怎么还没来?”

看到屋子里只有沈氏,沈四太太有些惊讶,往常听说婉宁过来了,昆哥总是一溜烟地跑过来。

沈氏笑道:“崔二爷好不容易来教他读书,自然是放不下书本。”

崔奕廷在家里?

婉宁看向门外。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缠

大雪又缓缓飘下来。

书房里依旧没有动静。

沈四太太吩咐下人去做饭,婉宁想起来,“我让人在窖里冻了玉米,不知dào

现在还能不能吃。”

沈氏笑道:“你就喜欢弄这些,现在昆哥听说你回来,就吵吵嚷嚷地要吃你做的东西,快去吧,大厨房里的厨娘都等着呢。”

婉宁带着童妈妈出去,沈四太太坐下来跟沈氏说话,“姚家那边的事童妈妈都跟你说了?”

沈氏点了点头。

就算童妈妈不说,京里高宅大户里面的消息也像是一阵风似的能散到每个角落里。

沈四太太道:“你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沈氏眼睛里带着几分轻蔑,“听到姚家那边的坏消息,心里痛快,可是又怕张家反过来对付婉宁。”

沈四太太道:“姚家当年嫌弃我们是商贾出身,如今娶了个官小姐如何?还不是让姚宜闻丢尽了脸面,要我说老天有眼,就该让姚宜闻尝尝个中滋味。”

沈氏和沈四太太相视一笑。

……

张氏默不作声地躺在床上,如妈妈端了汤过来,张氏摇了摇头。

如妈妈坐在床边抹眼泪,“太太,您就吃点吧,身子也能早点好起来。”

张氏却不说话。

如妈妈道:“老爷也是钻了牛角尖,才会对太太这样,”说着顿了顿,“太太还是看看自己和八爷。您没瞧见沈家那边的宅子里多热闹,听说七小姐又在那边说话,老太爷管不了她。老爷也纵着她,太太您又……这样病着。”

张氏仿佛有了些反应,转过头漠然地看着如妈妈。

“太太别怪奴婢多嘴,”如妈妈道,“奴婢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也活出点道理来,无论是对谁好也比不上对自己好。替谁着想也不能舍了自己。”

不能舍了自己。

什么时候,连下人都这样劝说她。

张氏动了动嘴唇,“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如妈妈道:“您谁也别顾着了。就好好地为自己打算,您是这个家的太太,老爷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只要您做好姚三太太。还能有谁说您的不是?将来多替老爷生下几个孩子。将来子孙绕膝,不是很好吗?七小姐早晚都要嫁出去,八爷长大了自然有他的前程,您……也不要思量太多。”

如妈妈这是劝她要和姚宜闻和好,要做一个本本分分的姚三太太,还要多替姚宜闻生养孩子。

如妈妈什么都不知dào



如果这样的话,娘家的事不管了,欢哥也不管了。跟姚婉宁的这笔账也不算了?

到了这一步,她怎么可能回头。

不。她还是要走下去,不管前面多难,她都要走下去。

“外面什么声音?”

隐隐约约有鞭炮声传来。

如妈妈抿着嘴不知dào

该怎么说。

张氏看过去,如妈妈才抬起头,“老太爷将五老爷过继给了族里,今天下了文书。”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五老爷就不是庶子,而是正正经经过继的嫡子了。

“老爷不同意和老太爷吵了起来,也是不欢而散。”

张氏愣在那里,这么快,姚宜之被过继了,从此之后就不是这个家的人,忽然之间姚宜之一下子离她那么远,远的仿佛以后再也不得见。

张氏忽然有一种很想笑的冲动。

姚宜之会尚主,多可笑。

如果没有她,姚宜之怎么会认识嘉宁长公主,怎么会尚主。

本都是因为她,却一下子她被远远地推开。

“老爷说,以后都不让五老爷再进内院看八爷。”虽然五老爷说得很清楚,太太去小书房里见五老爷为的是嘉宁长公主,可在老爷心里终究是有个疙瘩系在那里。

张氏裹紧了被子,忽然觉得这个家里更冷清起来,不该走的人走了,不该留的人却日日夜夜都在她身边,恶毒地盯着她的小日子,看着她的肚子还能不能再生出孩子了。

生出来是她的罪,生不出来也是她的罪。

屋子里有一种沉闷、酸涩的味道。

张氏看向如妈妈,“出去……打听沈家的消息……还有……盯着姚婉宁……”只要有沈家的坏消息,只要能对付姚婉宁,她心里才会畅快,她才能活得下去。

……

玉米在锅里滚了几滚,香甜的味道就涌出来。

婉宁吩咐厨娘,“先端一盘给舅母和母亲送去。”

厨娘应了一声,婉宁看向童妈妈,“我们去屋子里等昆哥。”她想和昆哥说说杨敬先生。

婉宁带着人去了昆哥房里。

昆哥收好了手里的书本,抬起头来看崔奕廷,“师兄明日还会过来吗?”

崔奕廷点点头,“可能要晚一些。”

昆哥也不在意,只要能跟着师兄多学些,将来才不用怕被先生考学问。

走到院子里,昆哥要将书本放回去,丫鬟掀开帘子,从屋子里传出来淡淡的玉米香气。

昆哥眉眼都舒展开来。

崔奕廷也转头看过去,普普通通的青缎帘子,却让他觉得颜色鲜艳起来。

婉宁要出去迎欢哥,刚出了侧室,童妈妈快步进来道:“小姐过一会儿再出去,崔二爷跟着进屋了。”

婉宁道:“怎么让他进屋了?没有说我在这里?”

童妈妈道:“外面的下人只看着六爷进了门,正要和六爷说小姐在这里,不知dào

怎么回事,崔二爷就掀开帘子进了屋,等她们回过神来,人都已经坐在了椅子上,总不好……”

总不好开口就将人赶出去。怎么说崔奕廷也是沈家的客人。

侧室的帘子被掀开条缝隙,露出了片粉色的裙角,崔奕廷微微一笑。她定然恼得很,没有开始就将他拦在门外。

“是什么香味儿?”昆哥问过去。

下人笑着道:“七小姐送来了刚煮好的玉米。”

昆哥扬起眉毛,“是不是秋天的时候姐姐让人煮好放在冰窖里的。”

下人点点头。

昆哥顿时更加高兴起来,“快拿来尝一尝。”

婉宁站在帘子后,听着昆哥说话。

外面的崔奕廷应该知dào

她在屋子里,却一副不准bèi

走的模样。

“玉米呢?可有我的一份?”崔奕廷的声音响起来。

跟着小孩子争吃的,也不怕脸红。婉宁不知dào

说他什么才好,明明他的那份都已经端去了堂屋里。

崔奕廷跟着昆哥在一起也变成了小孩子不成?真的要跟着昆哥在这里吃小食。

他们不走,她就被憋在侧室里。

婉宁掀开帘子向外看去。

屋子里的一大一小用筷子串了玉米在慢慢地吃。

昆哥吃的不慢。倒是崔奕廷一副观花赏景的模样,仿佛是一粒粒地咬下去,慢条斯理地吃着。

让他这样一粒粒地咬,要咬到什么时候。

她这大把的时间。可都陪着他咬玉米了。

婉宁转身回到侧室里。

童妈妈道:“要不然奴婢去外面说一声。”

婉宁点点头。

看到童妈妈走出来。昆哥有些惊讶,“童妈妈,我姐姐在哪里?”

童妈妈笑而不语,轻轻地看了看侧室。

“童妈妈,”崔奕廷声音清脆,“玉米怎么能做得这么好吃。”

闪亮的目光看着她,仿佛是很专注地问她这件事,童妈妈一时愣了。崔二爷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没怎么做,就是放水里煮了煮。”

“煮的不一样。”

回到沈家她就下厨。系着围裙跟厨娘们一起进进出出。

就是不一样。

不管做出什么样的东西,都格外的好吃。

童妈妈不知dào

怎么回话,崔奕廷低下头来接着吃手里的玉米,一直等到将玉米吃了干净,一大一小两个人才出了屋子。

人走远了,童妈妈才回过神来,“这是怎么说的,小姐还没跟六爷说话。”

掀开帘子,童妈妈看到婉宁坐在炕边吃玉米,也是一颗一颗地咬下去。

婉宁轻轻磨着牙,听着外面清脆的咬玉米声音,她也想知dào

,一颗颗地吃是什么味道。

刚准bèi

去沈氏房里,昆哥就去而复返,“姐,你还真的在这儿。”

昆哥高高兴兴地和婉宁说了几句话,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由地抿住了嘴。

“怎么了?”婉宁问过去。

昆哥摇摇头,“姐,我们送去给杨敬先生的束脩先生退回来了,说定然不会再教我,朝廷那边已经有了旨意,定然要先生去国子监。”

“崔二爷怎么说?”婉宁觉得崔奕廷今天来到沈家,一定会带来些他们不知dào

的消息。

昆哥道:“师兄和父亲在说话,大约也是说先生的事。”

那就要等到舅舅从书房里回来才知dào



……

“让沈家人将东西拿回去吧!”杨敬说着挥了挥袖子。

沈家还是像往常一样送了些点心过来,可这次先生无论如何也不收了。

书童将东西交给沈家管事,想要说话最终也没说出口,摇了摇头关上大门。

杨敬听葛纶说话。

葛纶叹口气,“朝廷的任职,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从前你是借着丁忧不肯入仕,那些御史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是放你一马,谁知dào

你倒好,偏要教一个商贾家的子弟,你知不知dào

得罪了多少人?”

杨敬不说话。

葛纶道:“现在京中都在传,你是为了银钱才收商贾家的子弟,可是丢尽了儒生的脸面,你说那孩子天生聪慧,我就不信,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能好到哪里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污水

杨敬冷笑一声,“大周朝只有娼、优、隶、卒及其子孙不准科举、捐监,更没有商籍之说,不说太祖、高祖时,就说眼下朝廷上的官员有多少位大人家中有商铺,又有多少人亲眷是有名的盐商,都不过是背地里不说破罢了。”

葛纶连茶也不吃了,“你也知dào

那是背地里不说破,你从前请辞不任职是大家都知晓的,如今收了商贾家子弟又是闹得沸沸扬扬……”

“既然如此,”杨敬道,“就让朝廷来治我的罪,看我罪在何处。”

真是个硬脾气,葛纶不知dào

该怎么说,气冲冲地坐下来。

屋子里一时安静。

杨敬倒是不着急,让书童端了热水,自己亲手泡起茶来。葛大人是他同窗好友,他说的话自然是有几分的道理,可是朝廷忽然又想起他这个闲云野鹤的人去国子监,就像奕廷说的那样,恐怕没这么简单。

果然被奕廷说中,立即就有人将矛头指向沈元坤,一个垂髫小儿。

杨敬看一眼葛纶,“你早想就让我上京来,朱越也三番两次写信给我,让我无论如何也要进京,如今我在这里,你们却又不说个明白。”

听说朱越病的厉害,他这才进京来,谁知dào

到了京里朱越已经说不出话来,这样想想真是世事无常,当年交好的人要么远走,要么重病缠身,如今只剩下一个平日里做事过于小心,话也不愿意多说一句的葛纶。想从葛纶嘴里套话不容易,干脆他就装作什么都没听明白。

葛纶果然着急起来,“如今是什么时候?真的只是让你做个国子监司业。我和朱越怎么会这样着急,你多年离京隐居,难不成真的半点不再过问朝廷中的事?”

“大皇子已经到了要进学的年纪。”

杨敬不插嘴,仔细地听着葛纶说。

葛纶接着道:“是詹事府官缺,皇上还想着你,亲自问过翰林院的老臣和朱越,朱越这才给你写信让你进京商议。没想到你到了朱越却已经病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真的是詹事府的事,詹事府是什么地方,是训导皇子辅佐东宫的。他最得yì

的弟子就曾在詹事府任职,还跟皇上论过经学。

皇上当时就说过,若是有子嗣定然交给曹變。

曹變没了,皇上还惦记着曹變这个师父。

所以这次国子监的任职他怎么也推脱不掉。

全都被奕廷言中了。

既然葛纶知dào

皇上的意思。崔奕廷也猜出了八九分。外面那些想要去詹事府,将来左右立储辅佐东宫的人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

不但要朝廷用他,还要抹黑他的德行,因为辅佐东宫必择端重之士,他为父亲守孝多年,做了鳏夫又为发妻守到如今,唯一能拿出来说道的就是和沈家来往,教了沈元坤这个商贾子弟。

杨敬皱起眉头。“既然如此,就不必让我去詹事府。”

如果朝廷里的事都这样简单就好了。

杨敬和葛纶对视一眼。“那些人不能左右皇上,就想要我杨敬身败名裂,这样恐怕还不够,干脆借着这件事,将我打的永不能翻身。”

葛纶叹口气,“你明白就好,如今你是如履薄冰,稍有差池别说做不成你的闲云野鹤,恐怕要沦落成孟子圭的下场。”

孟子圭被发配充军不可赦回。

……

昆哥等着下人从杨敬家里回来。

不一会儿功夫,丫鬟将送出去的食盒放在矮桌上,昆哥的脸顿时垮下来。

先生不肯收。

沈四太太忙道:“从前先生也是不收我们家送去的礼物,我们还不是照样送过去。”

听到母亲说这个,昆哥一脸期望地看向沈氏,“姑母能不能做一盒点心送去给杨敬先生。”

先生喜欢吃姑母的手艺,别人不知晓,他这个和先生一起吃住的学生却心里清楚。

沈氏点了点头,“好,明日我亲手做,你去送给杨敬先生。”

不是收不收沈家礼物的事。

婉宁想了想在院子里见了崔奕廷。

崔奕廷站在长廊上,仿佛就是为了等着她,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过身来,脸上带了笑容。

婉宁上前行了礼,抬起头来想利落地问问杨敬先生的事,却听到崔奕廷道:“这次吏部下了任职的文书,杨先生是必然要去国子监,明日就要上任。”

婉宁点了点头。

崔奕廷接着道:“杨敬先生有一位弟子叫曹變,是皇上最喜欢的詹事府詹事,现在大皇子已经到了该从学的年纪,詹事府却还只是由翰林院官员兼任。”

所以,朝廷不是想要杨敬先生去国子监,而是想要杨敬先生去詹事府。

婉宁抿起嘴唇来,“那我跟舅舅、舅母说一声,让他们不要再去杨家送东西。”

“只怕这样已经晚了,”崔奕廷道,“外面已经用昆哥和沈家为由头来说杨先生德行有失,杨先生还没去国子监,国子监的官员就已经开始鄙弃先生。”

恐怕这还只是个开始。

没人会相信杨敬先生这些年隐居是真的不图名利,说不定所有人都觉得,杨先生这时候入仕为的就是韬光养晦,将来一举进入詹事府。

崔奕廷看着婉宁,“外面有什么消息,我会立即送来沈家,家里请的两个先生都不太适合昆哥,不要找一本正经的儒生。”

婉宁想起昆哥说到崔奕廷讲学时眉飞色舞的神情。

在崔奕廷眼里,只怕那些人都不如他。

“我认识一位韩先生,虽然名声不大,却不固执、迂腐。”

婉宁点点头,崔奕廷介shào

的人,应该是很好的。

婉宁看着崔奕廷那双透亮的眼睛,想起给崔奕廷包扎那晚崔奕廷说的事,说的那个人。

她知dào

那不是玩笑。

或许是半真半假,但是他心里定然是有那么个人。

每次只要他看向她的时候,目光中总是混杂着别的东西,让她看不明白,也没有想过去深究。

每个人心底都有自己的秘密。

崔奕廷的秘密是什么?

她明明觉得他城府很深,可是每当被他望着的时候,那种感情却又是那么的单纯、赤诚,如果遮挡住他脸上的笑容和目光中的欣喜,剩下的是淡淡的酸涩。

她不知dào

那份如同失而复得的酸涩是从何而来。

方才母亲在屋子里问她裴家的事。

童妈妈也是一脸的笑容。

她知dào

裴太夫人的意思,裴明慧也在小心地试探她。

裴明诏稳重又有责任心,行事虽然刻板,可不是那么难捉摸,这样的人如果和他相敬如宾应该不是难事。

崔奕廷却不一样。

还好,她还没有到必须选出她未来夫婿的时候。

……

京里热闹非凡,所有人脸上喜气洋洋,还有几天才过年,大厨房里做出的各种点心、小食已经让家里有了过年的气氛。

张氏的病也渐渐好转,只是家里的事大部分仍旧要婉宁打理,姚老太爷闹腾了几次都没有让姚宜闻回心转意,也就不再费神,专心致一地想着要怎么让姚宜之更好、更快地将嘉宁长公主娶进门。

嘉宁长公主自从上次就没再来看张氏。

太后娘娘赏赐给嘉宁长公主二十盏红灯笼,就已经是要办喜事的苗头。

蒋静瑜成了姚家的常客,以给张氏看病为说辞来来回回地走动,借此婉宁也知dào

了蒋家接下了疏通、治理河道的差事。

蒋家人让人来看了几次蒋姨奶奶。

蒋姨奶奶听说了连斗篷也没穿就迎了出去,蒋家人见了更心疼起来,找了中人来说项,想要将蒋姨奶奶接出姚家。

一来对蒋家有好处,二来对姚宜之也有好处。

几次谈下来,蒋家人和姚老太爷见面就剑拔弩张,两句话没说完就会吵闹起来。

张氏是一副不会插手的模样。

姚宜闻倒是习惯了每天晚上到婉宁屋子里坐一会儿。

“听说杨敬不再教沈敬元身下的昆哥?”

听到姚宜闻的话,婉宁道:“详细的事我也不知dào

。”

父亲已经知dào

昆哥求学的事有她插手,她不说,就是不想跟父亲提起,照往常的情形,父亲就不会再问。

可没想到姚宜闻又道:“昆哥书读的怎么样?”

父亲怎么会突然之间关心起昆哥来。

婉宁仔细看过去,没有从父亲脸上看出什么端倪,父亲应该不知dào

昆哥就是他的骨肉。

婉宁没说话,姚宜闻接着道:“我听外面人说,昆哥书读的不好,杨敬看上的是沈家的财物,杨敬在扬州有几百亩田地,都是沈家出面置办的。”

哪里有这种事。

婉宁轻轻皱起眉头,侧脸看姚宜闻,“父亲也是这样想?”

沈敬元读书他是知dào

,人不算聪明也不算笨,如果从小就跟着先生好好学,说不得能考中个举人。

沈敬元的儿子,就算是有几分的伶俐也不会太出挑。

姚宜闻摇了摇头,“人言可畏,劝劝你舅舅,京里人多嘴杂,不如早些回扬州去,西席不好找的话,不如就去族学读书。”

父亲和外面的人一样,这样看低昆哥。

若是父亲知dào

昆哥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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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度章节,没事,下一章就有污水处理器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打秋风

父亲向来看不起沈家,现在就算表面上关切一下,也是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父亲不用管舅舅家的事,舅舅家里自然有安排,”婉宁数着手里的对牌,转头吩咐童妈妈,“还少一块,是谁出去了?”

童妈妈低声道:“大厨房里管药食的厨娘,出去给太太买补药,可能是还没有还回来。”

“对牌不能过夜,”婉宁道,“去要回来。”

童妈妈退出去。

婉宁看向姚宜闻,“父亲,这是我新定的规矩,纵然我们家里没有多大排场,也不能太随便,所有人各司其职,这样一来平日里那些偷奸耍滑的就全都显出来,庄子上每年都短人,庄头也是叫苦连天,将多出来的人手分去庄子上,家里少了开销不说,庄头也方便做事,父亲这边不能只有一个长随,我又加了两个小厮,都是原来前园里闲着的人手,三进院东园子里有一间正房,从前锁着没用,我想让人收拾出来给八妹妹住,这会儿着手过年的时候就能搬过去。”这样一来,姚婉玉跟程姨娘的院子离得就进了些。

婉宁道:“本来这件事应该跟母亲说,可我去了两次母亲都病在床上起不了身,我也就没有打扰母亲。”

张氏的补药吃的越来越厉害,好像不吃就提不起精神,一碗碗地灌着,只要他一过去屋子里就是各种各样的药味儿。

倒是婉宁这边,长案上一盆魏紫一盆姚黄开得正盛。屋子里的幔帐里面一层是淡粉色,外面一层是雨过天晴的软烟罗,看起来就生机勃勃。

这样来往几天。他都喜欢在婉宁屋子里说话。

姚宜闻听着婉宁的话点了点头,“你管的对,既然交给了你,你只管定规矩。”

姚宜闻说完话,站起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正好遇见来还对牌的厨娘,姚宜闻的声音清楚地传过来,“少买些药。到了年根怎么还能整天抱着药罐子。”

落雨在一旁抿嘴笑。

“怎么了?”婉宁问过去。

落雨道:“太太的小日子来了,老爷还让身边的婆子去看呢。”

父亲对张氏如今没有半点的信任。

婉宁微微一笑,“不用去张氏那边打听消息。我们只要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

婉宁拿起剪子剪窗花,碎碎的红纸落在桌子上,用手一抖好大的一朵芙蓉花。

落雨笑着道:“小姐,您剪成了。”

婉宁对着灯看窗花。“只要有心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婉宁话音刚落。就听外面的丫鬟道:“八小姐过来了。”

刚说给姚婉玉准bèi

好屋子,姚婉玉就来了,婉宁点点头。

姚婉玉脱掉氅衣进了门,脸上有几分复杂的神情。

“怎么了?”婉宁问过去。

姚婉玉看了看屋子里,只见到落雨,抿了抿嘴坐下来低声道:“七姐姐,我想了想还是来求你,这件事也就你才能帮忙。”

到底是什么事?

婉宁看过去。

姚婉玉吞咽一口。“七姐姐,我姨娘可能有孕了……”

程姨娘有孕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些日子。”姚婉玉道,“父亲去了几次,太太那边也没来给药,姨娘可能就怀上了。”

婉宁道:“这是好事啊。”程姨娘是个老实人,也算是有福气,在张氏生病的时候怀上了孩子。

姚婉玉有些害pà

,“不知dào

太太那边……”

张氏恐怕连自己都顾不得。

婉宁看向姚婉玉,“程姨娘那边我让童妈妈找人照应着。”

姚婉玉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七姐姐。”

……

张氏这边听着如妈妈说话。

小日子按时来了,张氏总算是松了口气,“沈家那边怎么样?”

如妈妈道:“不太平,”至少没有从前那么得yì

,“听说沈敬元请了不少的西席过去,哪个也教不长。”

“还没见过谁家这样走马观花似的换西席。”

听得这话张氏冷笑一声,“老太爷说那个沈元坤有些资质,依我看不过就是借了杨敬的名声,如今离了杨敬什么也不是。”

“不像欢哥……生下来就聪明伶俐。”

“不止是这个,”如妈妈想要张氏高兴些,“还有主动找上门自荐做西席的先生。”

张氏没说话,如妈妈道:“不少是几年赶考名落孙山的,听说沈家出手阔绰,干脆找了过去。”

张氏道:“到底是商贾,只会用银子打点,现在是用银子请西席,将来也要用银子去买功名。”

所以商贾家的子弟,就算是走科举这条路家里也会悄悄地置办田地,做不了缙绅也算是家境殷实的地主。

可如今因为杨敬先生,大家都知dào

沈家的事,再闹些日子,沈家子弟想要科举,就不会那么简单。

杨敬先生当年是他们求给欢哥的,姚婉宁却帮着沈家抢了个先,现在沈家该知dào

,不是什么身份都能请杨敬这样的先生。

张氏躺下来闭上眼睛,“将沈家的事告sù

老太爷,婉宁这样插手下去,姚家子弟早晚有一日也不能科举,老爷的官位也要不保。”

如妈妈应着道:“您放心,奴婢就去办。”

……

一连几天,沈家院子里也是来来往往送年货的人。

婉宁去沈氏房里,沈四太太立即将婉宁迎过去,“婉宁来的正好,家里有好多事想要跟你商量。”

沈氏抿嘴笑。

沈四太太道:“你说说,婉宁倒成了我们家的姑娘。凡是少了婉宁我怎么就拿不定主意呢。”

“怎么了?”婉宁问过去。

“崔大人介shào

的那位韩先生,答yīng

教昆哥了,可是有一样。”沈四太太顿了顿,“要等到明年春闱之后才能过来,这段日子,昆哥想要去京里松先生的学堂去读书。”

松先生的学堂。

婉宁道:“有没有让人去打听打听,那边的学堂怎么样?”

沈四太太道:“原本也是想若是学堂不好就让昆哥断了这个心思,你舅舅却让人问了,松先生教的很好。听说是杨敬先生教过的也愿意留昆哥读书。”

既然是昆哥想要去,婉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婉宁道:“只是要上下打理好。上学堂不比在家里,路上多遣些下人跟着,不能有半点的马虎。”

沈氏道:“我也这样想,昆哥一门心思想要去学堂看看。那位松先生也答yīng

下来。不如就去试试,总不能大半年的时间走马观花似的换西席。”

去学堂的事定下来,昆哥也就能稳住心神,免得总是想要往杨敬先生院子里跑。

“杨敬先生那边不太好,”沈四太太说着叹口气,“都说我们家送了几百亩田地给杨敬先生,你舅舅急的不得了,本来就没有这种事。我们就算想要说清楚也不知从何说起。”

这些传言一下子就在京里烧起来。

竟然还有不少的先生上门,主动要教昆哥。好像真的能从中获利。

沈四太太想到这个就头疼。

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这件事才能平息。

“来了,来了……”贺大年匆匆忙忙地进了门,“小姐,杨老太太来了。”

“杨老太太身子怎么样?”婉宁忙问过去。

贺大年不停地点头,“还好,就是有些水土不服,路上就吃了药,现在应该好多了。”

听着婉宁和贺大年说话,沈四太太怔愣在那里,半晌才道:“你们主仆在说什么?”

婉宁看向母亲和舅母,“是崔二爷跟我说,打听到消息,杨老太太跟着杨家亲戚进京来了,这些日子就能到,正赶上下大雪,我就想着不如让人去接应接应,又怕老太太路上颠簸就让人带了药材请了个郎中跟着过去。”

她想到这些事,崔奕廷也早就想到了,否则就不会让人暗中照应。

崔奕廷是故yì

将消息告sù

她,好让沈家也能帮帮忙。

沈敬元听到消息也赶过来,“我去带些人去杨敬先生那边。”

既然知dào

了就要去帮忙。

贺大年却抿住嘴唇,“那位杨老太太不肯去杨敬先生那里。”

沈氏和沈四太太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

……

杨敬听到婴墨禀告,顾不得换衣服,拿了一件半旧不新的斗篷就迎出去。

“老太太到哪里了?”

杨敬边走边问。

婴墨道:“崔二爷说,已经进了城门……”

进了城门,也就快了。

杨敬才出了屋子,葛纶也赶过来,“老太太呢?在何处?我从城门一直追过来,怎么不见老太太。”

葛纶向院子里张望着。

国子监里听说消息的学生都跟过来。

杨敬不禁一愣,好端端的人还能凭空不见了?

大家正不知dào

要怎么办,婴墨先看到了杨家的老仆人,立即喊了一声,“是吴管事。”

杨敬推开身边的学生忙过去和吴管事说话,“老太太呢,老太太在哪里?”

没想到在这里看见这些人,吴管事停顿了片刻才道:“老太太让我跟老爷说一声,她是跟着族里的二太太过来的,也不是为了看您,是……是来打秋风的。”

是来打秋风的。

听到这几个字,所有人都诧异地张开了嘴。

杨敬脸上顿时一阵羞臊,“这……成什么样子……快……跟我去将老太太接过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风起

张戚程在书房里喝茶,何明道在一旁陪着说话。

何明道是左春坊左庶子兼翰林院侍读,在这一任上,何明道已经做了三年,等的就是詹事府少詹事之职,没想到皇上一直想着那个杨敬。

“夏大学士怎么说?”张戚程问过去。

何明道叹口气,“要是夏大学士能帮忙,就不用我们在下面谋划,圣上虽然欣赏杨敬,对杨敬这些年不肯入仕心里也有些怒气,只要将圣上心里的怒气激出来,立即就能将杨敬治罪。”

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何明道有些奇怪,“这河都冻了,冰天雪地的,八十多岁的杨老太太怎么过来了?”

张戚程皱着眉头思量。

扬州那边竟然也没有消息送过来。

这是有人悄悄做了安排,都说杨敬这些年也没闲着,又教了学生,也不知dào

教的是哪一个。

“这杨老太太直接就去了亲戚家里,说是来京中打秋风的,连杨敬也不肯见,”何明道说着顿了顿,“听说是因为杨敬收了个商贾子弟做学生,老太太一气之下来了京中。”

如果是这样就是好事。

杨老太太这样一搅合,消息就传得更快了。

……

沈四太太将婉宁叫进屋子里商量,“你说说可怎么办?”

杨家那边传消息过来,她和老爷急得团团转,没想到婉宁却不着急。坐下来就问,“昆哥去哪里了?”

沈四太太道:“去学堂了,怕落下课业。崔大人也不是时时有空,万一有一天杨先生问起来,昆哥不知dào

怎么跟先生交代,这个孩子,还想着跟杨先生。”

不等婉宁说话,沈氏道:“你快跟你舅母说说,你舅母听说杨先生正在找院子。想要布置好了将杨老太太接过来,你舅舅觉得这件事和我们沈家有关,正准bèi

去想法子帮衬。”

“杨先生置办宅院。舅舅、舅母不要去帮忙。”婉宁抬起头来。

沈四太太惊讶地道:“听说那边手忙脚乱……这会儿要是不帮忙别说买宅子,就算租一处宅院也不容易。”

婉宁道:“杨先生住的地方虽然小,找不到别的院子也是能住的,外面正说杨先生收了我们家几百亩地。我们家这时候再帮忙怎么能说得清。就算是我们不出钱财,杨先生也会白白落人口实,倒可以遣两个粗实婆子过去帮忙杨先生打扫院子,毕竟杨敬先生教过昆哥。”

沈氏想了想,“那老太太那边呢?要不要去找人说说?”

婉宁看向沈四太太,“舅母和母亲是不是觉得杨老太太因为昆哥才来的京城?”

沈四太太眉头微皱,“外面都传开了,不是这个又是为什么?”

婉宁笑着道:“传开了也未必是真的。杨先生是在泰兴收的昆哥,我们沈家住在扬州。杨老太太怎么会不知dào

沈家,如果为了昆哥在扬州就已经上门,何必从扬州千里迢迢地赶到京城,倒是杨敬先生在泰兴的时候就提过,这次跟着我们进京是有事要办,杨敬先生走之前必定要跟杨老太太说清楚。”

“我们家的人在京外遇到了杨老太太,杨老太太虽然没说什么话,却也没对我们家下人冷眼相对,反而依仗着他们走了一段的路。”

“所以杨老太太不是气在我们家,放出那些话不过是想要让旁人误解罢了。”

想要了解一个人不能只看一面。

杨敬先生能辞官足不出户多年,发妻死后五年都没有抬继室过门,可见杨老太太不是一个事事都要做主的长辈,既然如此,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垂髻小儿拼着性命来京城。

如果是这样未免做事前后矛盾。

婉宁道:“舅母不要慌,该怎么对杨敬先生,还怎么对杨敬先生,一定要让昆哥去见杨老太太,也不带别的东西,就是平日里送给杨敬先生的茶点。”

这样会不会礼数太薄了些。

沈四太太和沈氏互相看看。

沈氏点点头,“嫂子就听婉宁的吧。”

……

姚宜之在酒楼等着何明道,两个人坐稳了开始寒暄。

何明道两杯酒下肚觉得身上暖洋洋的,这才开始说话,“等到明年春闱金殿传胪,京里的读书人就都会知dào

老弟。”

姚宜之微微一笑,如同和煦的春风,“何兄千万不要这样说,万一落榜,小弟无颜相见。”

何明道摇头,“哪里会落榜。”

姚宜之这两年在国子监学出了些名堂,连国子监的博士都说,今年姚宜之必定在榜。

“等到老弟考中了进士,定然会进翰林院,”何明道顿了顿,“大皇子长大了,詹事府正是用人之际……”

余下的话就不必说了。

姚宜之笑着道:“听说吏部和内阁举荐了大人为少詹事。”

何明道好不容易按住笑容,正色道:“圣上更属意杨敬,现在朝中都有传言,师徒同掌詹事府,要成美谈。”

以杨敬的脾气,定然不会升他为少詹事,他苦苦等待的机会也就没有了。

姚宜之道:“杨大人不是才去了国子监,从国子监去詹事府恐怕不容易吧。”

何明道听着姚宜之淡淡的声音,不由地眼前一亮,杨敬难不成在国子监都没有立足之地?

姚宜之想了想,“大人若是心里有谋划,还是早些盘算。”

何明道是个优柔寡断的人,遇到一点阻力就会左顾右盼,如果让杨敬在国子监站稳了脚跟,皇上说不得真的会考lǜ

将大皇子交给杨敬。

一旦杨敬掌管了詹事府,对他将来都还有坏处没有好处。

所以张戚程才以欢哥为借口不停地去求见杨敬。为的就是拉拢杨敬到身边,眼见杨敬不可能和他们站在一起。

训导太子、亲王之职怎么能交给无法掌控的人。

……

嘉宁长公主坐在皇后身边,屋子里的女官和内侍都退了下去。长公主脸上满是红晕。

“你跟本宫说句实话,”皇后道,“你是怎么看上了姚宜之?”

嘉宁长公主将手里的书递给皇后,“娘娘看看这些书,是臣妹偶然间跟姚三太太借来的,本是要给身边的子侄读书用,却看到了上面注解的字。臣妹的公公说什么也要见见姚宜之,让姚宜之给家里的晚辈讲了几日的经史,娘娘可知刘家二房的长子。从前将长辈气得奈何他不得,如今可是在族学里安心读书,”说着垂下了眼睛,“臣妹还听说姚宜之给发妻守了三年才出来科举。到如今也没有续弦。又看了他写的一本诗册,也就……从前臣妹以为就这样守一辈子也好,要不是皇兄提起让臣妹再嫁,臣妹绝不敢去想这些。”

皇后听着嘉宁长公主说话,今年春天皇上受了风寒病倒在养心殿,嘉宁长公主在宫中亲自看着女官熬药,听说皇上的病没有好转,嘉宁长公主在太后娘娘宫外还哭了一鼻子。

皇上病好之后就下定决心要给这唯一的妹妹再找个好人家嫁过去。

皇上有了这个心思。正好嘉宁长公主心里也有了人,虽然姚宜之有过正妻。又是庶子,可还算有举人的功名在,在国子监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很多人知dào

这个“姚三郎”,如今姚家将姚宜之过继去了族中,做了正经的嫡子,将来等到金殿传胪,再让他尚主也不是不行。

皇上一直对长公主这门亲事心存歉意,当年先皇在的时候,心中有两个人选,一个是刘家,另一个是出身锦衣卫的陶本谦,先皇问起皇上,皇上还是觉得刘家更合适,谁知dào

长公主会这么早就守寡。

说着话,大皇子来请安,皇后吩咐宫人,“将紫砂壶拿出来。”

大皇子让人将玩了好长时间的紫砂麒麟拿出来,放在皇后娘娘面前,然后让人将泡好的茶水浇上去。

皇后娘娘看着茶盘里的麒麟,笑着道:“这麒麟好像越来越漂亮了。”

大皇子听得这话挺起了脊背。

皇后娘娘看着大皇子,大皇子从小由她抚养,皇上子嗣单薄,她在大皇子身上格外用心,教育的也严了些,因此让大皇子对她有了太多的敬畏,上次传姚婉宁进宫,姚婉宁拿出这些物件儿,没想到大皇子就喜欢玩起来,她为了让大皇子多来几趟,特意将紫砂壶留在她宫里,这段日子过来,她觉得大皇子不再那么小心翼翼,脸上也有了笑容。

和大皇子说了会儿话,嘉宁长公主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留了大皇子吃过饭才让宫人带着大皇子去休息,大皇子不愿意在永寿宫睡觉,好像始终不能放下和她之间的那份隔阂。

大皇子身边的人都是她精挑细选,几个宫人不可能在大皇子耳边嚼舌根,她要顾着宫外的母家,还要打理宫内的事务,这些年身体虚弱,让她渐渐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皇上……”皇后娘娘微微失神,再抬起头来却看到眼前那抹明黄色。

皇上几步进了内室。

皇后娘娘上前行礼,皇帝将皇后扶起来,“身子怎么样?可好些了?”

皇后娘娘道:“这些日子好多了,也有了精神。”

皇帝点点头,想起嘉宁长公主的事,“向嘉宁问清楚了吗?”

皇后娘娘将嘉宁长公主那些话说了。

皇帝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姚宜之这个人,朕已经让人去查问,和嘉宁说的差不多,人还算聪明,他的兄长在吏部做的很好,写了一手的好字,明年的春闱定能考中。”

说起姚家,皇后想起了姚三太太张氏。

她对这个姚三太太没什么好感,姚婉宁向她求了太医给姚三太太看病,她本没放在心上,后来随口一问,那个姚三太太根本没有病。

“在想什么?”皇帝看着皇后露出思量的神情,低声问过去。

皇后娘娘就将心里的疑虑说了,“姚三太太和嘉宁一直要好,嘉宁也是因为姚三太太才认识了姚宜之,也不知dào

到底是不是有心牵线。”

听得这话,皇帝皱起眉头来。

那个姚宜之到底是不是有心算计嘉宁。

表面上温和儒雅的人,如果长了一副奸人的心肠,还真的要好好思量思量,能不能让他做嘉宁的驸马。

皇帝坐下来抿了口茶。

“詹事府那边怎么样了?”皇后娘娘问过去,“大皇子应该进学了,定了詹事府詹事,也好着手选四方名儒,在挑选年纪相当的才俊进宫伴读。”

皇帝想到这件事眼睛沉下来。

多年的夫妻,皇后察觉出皇帝的怒气,也就不敢多说话而是静静等着皇帝开口。

“那个杨敬,这么多年都不肯入仕不说,私下里还说了许多大不敬的话,这些朕都可以不放在心上,朕依旧用他去国子监,这才几日,国子监几位博士对他颇有怨言,朕看他是故yì

为之,好让朕再放他归野。”

“大周朝不是没有名士可用,左春坊的何明道、礼部尚书哪个都能任此职。”

“皇上消消气,”皇后娘娘低声道,“若是能用何明道和礼部尚书,您何必这样动气,您心里最喜欢的还是杨敬,杨敬在外这么多年,再入仕势必生疏,您没有让他直接去詹事府,就是想要给他时间去适应。”

“皇上已经做了这么多,不妨再等等看,若是那杨敬辜负了皇上的苦心,再将杨敬治罪不迟,别一时怒气让大皇子错过了个好师傅。”

皇后总是能按住他的怒气,轻软的几句话,让他胸口那团火也熄灭了。

那就再看看,看看杨敬到底是什么样的品行。

……

婉宁帮沈氏准bèi

好了点心送去给杨老太太。

每天都去送,做的都是家常的点心,有时候送去的是沈氏和沈四太太做的针线。

沈四太太笑着道:“没想到还都收下了。”

话音刚落,外面的下人进来道:“太太不好了,六爷找不到了。”

昆哥找不到了?

沈氏和沈四太太怔愣的功夫,婉宁问过去,“六爷不是去了学堂吗?怎么会找不到?”

“是去了学堂,每天都是这时候下学,可是今天六爷将身边的小厮遣开了,等到小厮去学堂里找六爷,六爷已经不见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欺负

沈四太太脸色苍白,“怎么会不见的,好端端的人,学堂就那么大,怎么会找不到人。”

管事的将昆哥身边的小厮领过来。

小厮脸上一片惊慌的神情,“是六爷让我们走的,六爷……让我们去外面等。”

反反复复就是这几句话。

沈四太太慌张的已经不知dào

说什么才好。

婉宁道:“学堂有几个门?”

“两个,一个前门,一个后门,平日里后门是不开的,我们也就没过去守着。”

去学堂的又不止少爷一个,所有的下人都在外面等,他们也不好就坏了规矩,后门上更是没有人去的地方,他过去瞧过,只有一个弯腰驼背的老仆管着门,只要看到有人过去就会斥骂,半点不留情面,他们也试着偷偷去守着,结果那地方是个风口,谁站上一会儿都要冻得发抖,谁也受不住。

小厮不敢强词夺理,忙磕头赔罪,“都是我们没守好门。”

这样看来只有可能是从后门走了。

婉宁道:“学堂那边还有我们家的人吗?”

小厮点点头,很快却又摇头,显然也是慌张中已经乱了方寸。

婉宁吩咐管事,“快出去问问,再打听一下学堂那边有没有别人家的少爷也没有回家。”

管事忙应一声。

婉宁道:“让贺大年跟着去,再叫上殷江,仔仔细细地找一遍。”

管事的出了门。沈四太太这边已经站不住,沈氏也是勉强稳住心神,“昆哥那么聪明。不会遇到什么事。”

沈四太太抿着嘴唇半晌道:“会不会和婉宁那次一样。”

沈氏听得这话,心里一片冰凉。

光明正大的从学堂绑人,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沈四太太看着跪在地上的下人,“你们怎么敢离开六爷,我是怎么吩咐的,为什么让你们四五个人留在那里?”

下人不知dào

怎么办才好。不停地磕头。

“如果六爷找不着了,你们就别想……”沈四太太一口气没上来,几乎昏厥过去。

沈氏忙上前安抚。“别急,别急,嫂子别急……我们慢慢找,肯定会将昆哥找回来。”沈氏说着话眼睛里也有焦急的神情。侧头去看婉宁。

婉宁道:“昆哥让下人在门外走。应该是有什么事,学堂里应该不会轻易进外人,就算是绑走了昆哥也是在后门上,既然后门有下人在守着,只要去问问就知dào

了。”

说话的功夫,管事过来禀告,“忠义侯府上来人了,说是侯爷和六爷约好了一起去骑马。”

沈四太太听得这话想起来。“是有这样的事,昆哥会不会自己去了忠义侯府。”

从学堂到忠义侯府还有一段的距离昆哥不可能过去。

她记得昆哥说过。要跟着崔奕廷学骑马,婉宁抬起头看向童妈妈,“让人去崔大人那里问问,看看有没有昆哥的消息。”

童妈妈还没有出屋门,门上的管事慌里慌张地进屋,人还没有站稳,就开口道:“回来了,六爷回来了,是跟着崔大人出去了。”

听得这话,沈氏顿时透了口气,这样一放松整个人也差点站不住,颤声道:“这孩子,怎么出去也不说一声。”

说话间婉宁已经提着裙子走出门。

昆哥低着头进了院子,后面是穿着锦衣卫官服的崔奕廷,深红色的官服仿佛给他的脸上增添了一抹端肃。

“去哪儿了?”婉宁低声问昆哥。

昆哥转头去找身后的崔奕廷,还没说话,崔奕廷道:“我陪着昆哥去骑马了。”

昆哥绷起的肩膀明显地落下去,仿佛是找到了依靠。

崔奕廷和昆哥有什么事在瞒着她。

两个人之间这样细微的变化也就只有她这个惯于察言观色的人才能看出来。

崔奕廷不笑的时候,身上有种让人敬畏的气势,说起话来也仿佛不容质疑。

换了旁人舒口气也就算了。

婉宁却接着问昆哥,“那么多小厮跟着,怎么也不说一声。”

昆哥抬起头来,目光有些闪烁,“我……忘记了……想起来的时候就晚了。”

“从哪里出的学堂?”

“后门,”昆哥道,“从后门走的。”

既然跟着崔奕廷去骑马为什么要从后门走。

婉宁尽可能将声音放得轻缓,“忠义侯还等着你过去。”

昆哥点点头,“我已经让人去说,这段日子我就不过去了。”

说着话沈四太太和沈氏已经迎出来,婉宁道:“快去跟舅母说一声。”

昆哥去了屋子里,婉宁向崔奕廷蹲身行礼,“我弟弟真的是跟着崔二爷去骑马了?”

崔奕廷看着婉宁,没有立即回答,微风从她眼前吹过,她抿着嘴看似很沉着,眼睛里却透着怀疑。

崔奕廷道:“我答yīng

昆哥了。”

到底是什么事,崔奕廷在帮着昆哥遮掩。

崔奕廷目光十分的沉着,“这几天我去接昆哥,若是遇到我在宫中当值不能出来,我就让陈宝将昆哥送回来,昆哥要跟着我读书,你放心,我会将昆哥好好地送回家。”

婉宁道:“昆哥是在学堂里受欺负了?”一整天都在学堂里,如果有事也跟上学堂有关。

崔奕廷道:“昆哥虽然还小,却有自己的主意。”

崔奕廷没有否定她的意思,也就是说她猜对了。

说话间昆哥已经从屋子里出来,几步走到崔奕廷跟前,“师兄去教我读书吧!”

崔奕廷点了点头,昆哥脸上这才露出了些笑容。

……

松先生画完了眼前的春山图,书童忙上前接笔。

“沈家有没有人过来?”松先生问过去。

书童道:“没有。”

杨敬的学生来他的学堂读书,松先生冷笑一声,杨敬那个眼高于顶的得yì

门生,如今却要在他的学堂里受罚。

何明道说的也没错,那个沈元坤也不是什么神童,不过就是比常人聪慧一点点,否则怎么能私下里败给他的学生。

“就算沈家找过来也无话可说,先生什么都不知晓,是学生们私下里要比试,输了的人要被罚打二十下藤条。”

松先生扬起眉毛,“明日那个沈元坤是不会来上课了。”

……

“二爷。”

陈宝挑着灯笼迎上来。

崔奕廷看向吴照,“都谁打的弄清楚了没有?”

吴照道:“用藤条打了二十下,是翰林院邱大人家的公子,比沈六爷大两岁,三年前就跟着松先生读书。”

二爷准bèi

要怎么办,是将人绑了打一通还是……

沈六爷被打他们是立即就知dào

了,沈家下人没有守在学堂的后门,他却遣了人一直等在那里,所以才能将学堂的事告sù

二爷。

崔奕廷淡淡地道,“带着人回去歇着吧!”

这样的事,昆哥自己就能动手。

“七小姐那边要不要说?”陈宝犹豫再三,二爷这样帮忙沈家不一定能领情,办好了不用说,万一出什么差错,说不得要怪在二爷身上。

崔奕廷翻身上马,他答yīng

的昆哥的事不能说,婉宁那么聪明,用不着他去说什么,也会将整件事弄个明白。

*********************************

早就写完了三千字,却觉得啰嗦,改了又改。

有些目标没有完成,明天接着写,对不起大家。(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打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童妈妈带着殷江进门,殷江将学堂里的事大概说了。

“昨天除了六爷也有几位少爷回去晚了,应该是都在一起,六爷是最后出来的,不知dào

怎么遇到的崔二爷。”

几个孩子聚在一起,昆哥又是那样的神情,和她想的一样,昆哥在学堂里被欺负了,可是崔奕廷是什么时候过去的,这么巧就遇到了昆哥。

殷江道:“我去跟崔二爷那边打听,那边的人什么也不肯说。”

崔奕廷对手下管得严,他不让开口,谁能说出一个字。

仔细想想昆哥定然是在学堂吃了亏。

那位松先生有不小的名声,却让学生在眼皮底下欺负昆哥,昆哥对松先生来说算不得什么,恐怕冲的是杨先生。

婉宁问过去,“六爷呢?今天有没有去学堂?”

殷江道:“照常去的学堂。”

被欺负了却不哭不闹,还像往常一样去学堂读书,就跟崔奕廷说的一样,昆哥是个有主意的。

“你带着人等在学堂门口,只要没什么事就不用出来。”

殷江点了点头。

殷江先退出去,童妈妈上前道:“要不然您再去问问崔二爷,崔二爷也是杨先生的学生,这件事总绕不过他。”

自从上次崔奕廷和她说了那些话,她心里就好像多了点什么,既然拒绝了就不想让崔奕廷误会,所以就不像以前那样有什么事都去崔奕廷那里打听。

可是昆哥的事。又落在崔奕廷身上,要他伸手帮忙。

有些人,有些事你想要避开些却偏偏就避不开。

她不是不能插手。只是昆哥却信了崔奕廷,连她这个姐姐都闭口不提,昨晚那种情形,她真想将昆哥拎过来仔细地问清楚。

昆哥就是仗着有崔奕廷这个靠山在,一大一小就在她眼皮底下瞒着她,她明明知dào

还不能点破。

落雨道:“小姐昨晚没睡好,不然再去歇一会儿。”

她习惯了凡事亲力亲为。尤其是昆哥和母亲,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是自己拿主意。尤其是知dào

昆哥受了委屈,她心里就是不舒服。

一连几天学堂那边好像都很安静,仿佛没有什么事发生。

“小姐,裴二小姐给您写了封信。裴家下人带着帖子来的。一会儿裴太夫人和裴二小姐要来做客。”

婉宁这才想起来,裴明慧生辰要到了,她答yīng

了送盆姚黄过去。

……

裴太夫人笑着看婉宁,“大冬天的还让你搬花送过去,明慧这孩子就是不懂事,正好我们去族里,从这边路过,就过来坐坐。”

几个人说了会儿话。

裴太夫人想到一件事。让管事妈妈将一张帖子送到婉宁手上,“听说沈家那边。你有个兄弟在读书。”

裴太夫人虽然没有将沈家说成她舅舅,却将昆哥说成了她兄弟。

婉宁很自然地点头。

裴太夫人道:“我们家倒是认识一位开学堂的先生,那位乔先生的学堂就跟武定胡同隔了两条街,地方不偏,来往不用大动干戈,不会出什么乱子,若是觉得那里能去,就让人将我的帖子递过去。”

乔先生的学堂很有名,舅舅之前还提起过,只是那边学生太多乔先生不肯再收学生。

没想到裴太夫人会以侯府的名义写帖子举荐。

婉宁道:“怎么好让太夫人这样费心。”

“好孩子,”裴太夫人满脸笑容,“你为明慧做了那么多,我们家还不知dào

怎么谢你,不过是件小事,跟我客气就是见外了。”

说着话,裴太夫人向外看去,“你母亲的病怎么样了?”

婉宁道:“方才管事来告罪,母亲还是不能出门……”

“我带了些药材过来,”裴太夫人道,“怎么也要过去看看三太太。”

……

张氏那边听到消息。

如妈妈上前道:“咱们家里和永安侯府不太走动,永安侯太夫人怎么会来探病。”

来来往往不少人来看她,冲的不是姚家的关系就是父亲的关系,裴太夫人来的有些奇怪。

“听说裴家小姐经常给七小姐写信,裴太夫人过来之前还去了七小姐屋子里说话,”如妈妈想了想,“会不会真的是为了七小姐来的。”

勋贵看上了婉宁?张氏皱起眉头,永安侯好像刚刚退了婚。

“这是故yì

来气我,”张氏冷笑道,“不过是巴结上一个勋贵,就领到我跟前来。”

张氏吩咐如妈妈换衣服,“就穿那件藕色的。”

穿上藕色的褙子,脸上也不施粉黛,张氏看起来十分的虚弱。

裴太夫人看到张氏不禁有些心惊,张氏比之前仿佛变了个人一般,裴太夫人忙上前,“三太太的病可好些了?”

张氏有气无力地露出些笑容,支撑着和裴太夫人寒暄,眼睛里又有试探又有欢喜,“好多了,这些日子多亏了婉宁帮忙打理家中,让我也能得了休息。”

张氏话音刚落,如妈妈快步走进屋,低声和张氏说了几句话。

张氏瞪大了眼睛,“沈家的事,怎么会找到我们家里来?”

如妈妈抿住嘴不敢乱说,张氏也是一副说错话的模样。

裴太夫人装作端茶来喝。

张氏低声吩咐如妈妈,“沈家的事……还是去问七小姐……”

裴太夫人不动声色,张氏转头笑道:“让太夫人笑话了。”多少日子了,她好不容易这样心中畅快地笑。

闹吧,闹得越大越好。

她就是喜欢看沈家出事,喜欢看外面有人找上门来。就找姚婉宁。

……

“找老爷,问老爷下衙没有。”

管事将门外的消息告sù

姚老太爷。

姚老太爷皱起眉头,“找老三做什么?”

管事道:“好像是沈家的事。”

姚老太爷瞪圆了眼睛。“沈家的事找我们做什么?我们早就跟沈家没有了关系,是不是七丫头又惹祸了?我早就说有这个丫头在,我们家就不得安生。”

沈家的事定然和婉宁脱不开干系,这是谁都知dào

的。

“老太爷,这……应该怎么回话啊?”管事的不知dào

怎么办才好。

“跟他们说沈家的事不要找我们,我们家早就将沈氏休了,沈家跟我们没关系。若是谁管沈家的事,我就将她逐出家门。”

……

一顶青轿就停在姚家门口,下人提着写着“邱”字的灯笼站在一旁。等着姚家人出来回话。

姚家下人还没出门,有一顶轿子迎面抬过来。

邱家人忙道:“好像是姚大人回来了。”

说话间,轿子停下,姚宜闻撩开帘子从里面走出来。

“姚大人。”邱二老爷上前。“我是翰林院学士邱恒林的弟弟,因为兄长犬子的事特来见姚大人。”

翰林院学士有很多。

邱恒林这个人,姚宜闻好像没有注意过。

邱家来找他因为什么?

姚宜闻和邱二老爷去书房里说话。

邱二老爷道:“姚大人可知沈家的一位六爷沈元坤。”

沈敬元的儿子,长得十分清秀,沈家的后辈姚宜闻当年见过不少,好像都没有沈元坤这样出挑。

姚宜闻点点头。

邱二老爷试探着道:“那沈元坤动手打了我兄长的儿子。”一个商贾家的孩子,竟然敢动手打官宦人家子弟,听说这样的事。兄长整个人跳起来。

听到沈元坤动手打了人,姚宜闻有些诧异。

姚宜闻道:“这……话是从何说起。怎么会动起手。”

邱二老爷道:“都在一个学堂,不知怎么回事就动起手,我们家的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因此吃了亏,沈家下人也跟我们家的下人扭打起来。”

姚宜闻看向目光闪烁的邱二老爷,不由地皱起眉头,“沈家的事,你怎么会来跟我说?”

邱二老爷显得有些意wài

,“外面人都说,没有姚家在后面撑着,沈元坤绝不敢这样做,我兄长不肯相信,我是瞒着兄长来问问,这里想必是有什么误会。”

是因为婉宁跟沈家走的太近,外面才会有这种传闻。

姚宜闻虽然觉得亏待沈氏,可听得这话也是脸面无光。

姚宜闻沉着脸,“没有这样的事,我们家和沈家没有来往。”

邱二老爷松了口气,“姚大人这样说我们就放心了,闹出这种事,我兄长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邱二老爷说完话站起身告辞。

姚宜闻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思量,沈元坤打人的事应该和婉宁没什么关系。

正想到这里,下人来道:“老爷,老太爷请您过去。”

……

“我就知dào

定然会出事。”姚老太爷吐沫横飞。

姚宜闻站在门口,听得里面呼喊的声音竟然有些犹豫要不要进门。

“连礼义廉耻都不懂的商贾,跟书香门第的子弟一样去进学,到底闹出了笑话,”姚老太爷指着婉宁,“你有没有帮忙?这里面有没有你的事?在泰兴你就和沈家来往,到了京城更是不加遮掩……”

婉宁道:“祖父不让人打听打听,如果是别人错了呢?”

“不可能,那是翰林院学士家的公子,从小就学了规矩,那个沈元坤懂得什么?生养成那个样子,看起来就比人愚钝,还妄想着要科举入仕……”

“你听听外面都怎么说……怎么说我们姚家……”

婉宁抬起头,看向满脸怒气却又幸灾乐祸的姚老太爷,微微扬起了声音,“祖父怎么能信外面那些传言,孙女在京里也听说了不少传言,都不敢放在心上。”

姚老太爷冷笑一声,“你说说。你都听到了什么?”

婉宁扬起了眉毛,仿佛又许多话要讲,却又摇摇头。“我不能说,祖父还是别听那些话。”

越不说,他就越想要听。

那丫头眼睛里明明有话却不说,就像有一根鱼刺扎在他嗓子里,让他吞咽不得。

“你说,我且听你说。”

婉宁迟疑再三,等着姚老太爷伸着脖子、侧头过来才道:“外面都说。我生母有三不去,被休不合礼数,还说继母不愿意嫁给父亲。孙女就觉得这些话信不得,有一日我去母亲那里,母亲正睡着,迷迷糊糊中喊了一句‘三郎’可见母亲对父亲是有心的。”

姚老太爷的眼睛几乎瞪出来。

沈氏有三不去。

这是笑话他做事不合礼数。

这也就罢了。居然还说张氏不愿意嫁过来。

家里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姚婉宁竟然还敢这样搬弄是非。

姚宜闻本要撩开帘子进屋,却听到婉宁说“三郎”。

三郎,张氏从来没有这样喊过他,倒是沈氏喊过他大郎,因为除了族中的排行,他在家中是长子。

张氏是不是在喊他?

姚宜闻仿佛觉得有块石头落下来,狠狠地砸在他的头顶,让他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姚老太爷瞪圆了眼睛。喘着粗气,“敢这样跟长辈顶嘴。来人……将家法拿来,给我打,打她二十棍子。”

话音刚落,姚宜闻抬脚进了屋。

“父亲怎么动这样大的气,”姚宜闻道,“既然说的是沈家的事,打婉宁做什么。”

姚老太爷额头上浮起青筋凶狠地看向姚宜闻,“就是因为你,才养出这样的祸害,我们姚家的脸面迟早让你们父女丢尽了。”

姚老太爷使劲地拍着矮桌,“这个家我住不得了,老五呢?去将老五叫来,让老五接我去他的小院子里住。”

“去啊,去叫五老爷来,这个地方我一刻也待不了了。”

下人愣在那里,不知dào

该怎么办。

姚老太爷伸手将炕上的矮桌掀翻,“混账东西,一个个都不听我的话了,白白养着你们这么多年,还不如一条畜生。”

无论什么时候,父亲心里想的总是弟弟,从前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自从那次……他闭上眼睛,就是弟弟那张俊秀的脸庞。

父亲喜欢弟弟。

张氏在书房里和弟弟哭诉。

欢哥喜欢跟弟弟读书。

弟弟是这个家里最讨人喜欢,最让人惦记的。

他呢?他算什么?

忽然有一股火从姚宜闻身上冒出来径直窜进他脑子里,“父亲,”姚宜闻张开嘴,“五弟已经过继给族里,怎么能接你出去。”

就算将来尚主,就算有了大宅子,也已经是别人家的子嗣。

姚老太爷仿佛被人一口咬住了脖子,顿时梗在那里,半晌恶狠狠地看着姚宜闻,“孽障,我……怎么养了……你这样一个孽障。”

“你就等着,等着沈家出事……我看你的官还做不做……还做不做……”

沈老太爷又骂又闹。

将炕上所有的物件儿几乎都丢在地上。

看着满屋的狼藉,姚宜闻不知dào

该说什么才好,要是平时他早早就跪下来,可是今天,他却没有下跪,而是转身走了出去。

他只想远远地离开,离开那个他已经不认识的父亲。

……

姚宜闻不知dào

到底说错了什么,他没有想要护着沈家,也没有替沈家说话,父亲却一下子闹起来。

婉宁说的那些话也没有什么不对。

只是让父亲不要听信传言而已。

“既然邱家照过来,”婉宁道,“我就打发人出去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姚宜闻想着婉宁说张氏的话。

三郎,三郎,三郎到底是谁,是他吗?还是……

沈氏到底有没有叫过他三郎。

如果沈氏叫过,是不是张氏也会用族里的排行来喊他。

姚宜闻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从前他一直认为,兄弟姐妹中父亲最喜欢他,继室张氏也是最贤良淑德的妻子。

是他错了吗?他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就错了。

……

松先生最不能忍受的是,有人扰乱他的课堂。

而今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底下打了人,被打的那个却不是沈元坤。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沈元坤是所有学生里年纪最小的,来上课的时间又不长。

怎么会胜过了邱大人家的公子。

邱大人家的公子不仅输了,还被打了二十下藤条。

松先生觉得自己的脸就如同邱大人公子的屁股,被藤条打的一片火辣。

他在何明道那里夸下海口,定然要让杨敬的学生丢尽脸面,现在不但没有做成,还让沈元坤反过来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

“你们一个个都是做什么的?”松先生看过去,学堂里有不少的下人,难不成就眼睁睁地看着沈元坤打人。

“先生,”下人道,“邱家少爷输了之后,小的们本来要上前,谁知dào

那个沈元坤年纪小力qì

却很大,我们正夺那藤条,不知怎么回事,院子里一下子来了不少的人,将邱家少爷按在了春凳上。”

“那些人力qì

大的很,不像是普通的家人,倒像是哪里来的护院。”

他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沈元坤将藤条落在邱家少爷身上。

突然出来不少的人。

都是些什么人?

松先生愣在那里,“是不是沈家的人?”

下人摇摇头,“沈家的人在前门等着,没有进来。”

那到底是谁。

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倒打一耙,松先生道:“那个沈元坤顽劣,竟然在学堂动手打人,我们学堂不收这样的学生。”

邱家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也不会就这样算了。

杨敬教出这样的学生,就等着颜面扫地……

松先生刚想到这里。

外面的书童几步进了屋,“先生,不好了,钱家少爷也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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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一看发xiàn

错不少,赶紧改一下,希望大家看着别太别扭。(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扬名

松先生将手里的书仍在桌上,“在哪里被打的?”

下学之后,学生都被接走了,怎么还会被打。

书童道:“就在学堂的后门出去的小巷子里,是跟邱家少爷一起被打的,回家的时候没有吭声,钱家听说邱家少爷被打,就将钱家少爷叫过去问,结果……”

结果打的还不止是一个人。

松先生顿时七窍生烟,“邱家呢?邱家有没有消息?”

书童摇摇头。

松先生只觉得心头被人剜了一块。

邱章是他最得yì

的门生。

邱学士的公子,定然能大殿唱名,这样他也脸上有光。

杨敬还不是因为有了曹變这样的学生才有了今天的名声。

达官显贵家的后辈都想跟杨敬读书,受杨敬指点。

过了这么多年,曹變都化成了泥,杨敬还一直声名不倒。

他就不信了,这么多年的努力还比不上杨敬。

听说杨敬的学生来他这里求学,他心里顿时笑起来,他要让人知dào

杨敬的学生,不如他的学生。

没想到那个沈元坤敢动手打邱章,教不严师之过,他看这次杨敬的脸面摆在哪里。

松先生越想越生气,“那个沈元坤,我是看在杨敬的面子上才收进学堂旁听,他竟然敢做这样的事。”

书童也觉得惊奇,邱家少爷仗着父亲在翰林院任职,天生又有几分的聪慧。根本不将别人放在眼里,凡是来求学的学生也确然没有谁能及上邱家少爷,先生对邱家少爷就有了十分的偏爱。无论邱家少爷做什么,先生都不在意。

听说来了一个杨敬的学生,他是亲眼看到邱家少爷神采奕奕,无时无刻不在打量那个沈元坤。

结果那个沈元坤很快就受了教xùn



换做旁人,要么转去别的学堂,要么就在邱家少爷面前低下头来,没想到那个沈元坤依旧不声不响地来读书。

学堂上的人都笑沈元坤是商贾子弟脸皮厚。

这嘲笑的笑容还在脸上。却被沈元坤用藤条抽了回来。

怪不得先生会生气。

任谁都会觉得脸上无光。

……

邱家门口停了两三辆马车。

邱恒林坐在椅子上,钱家、吴家的人也坐在一旁等着邱恒林说话。

钱老爷道:“沈家那边怎么说?”

邱恒林沉着脸,“说是几个孩子比读书。输的那个心甘情愿被打藤条。”

钱老爷在家中已经问过,也是这样的说法,听到这话不由地干咳一声,“那怎么办?难不成就这样算了?沈家在京里也有些根基。还跟吏部的姚大人有亲……”

“还有什么亲。姚大人不是已经将沈氏休了吗?”

“沈氏留下个嫡女在京里开了几个茶铺……”

几个人纷纷地道。

邱恒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什么比读书,我已经问了松先生,那个沈元坤不过是在学堂旁听,松先生讲的那些他还弄不明白,就算是背书也勉勉强强,松先生经常罚他回家抄写,再说。我也去出去打听了,沈元坤这些日子就气走了几个西席。”

这样的人还能胜过他们章哥。

章哥也说。沈元坤用的是小手段,他一时大意才上了当。

根本就是沈家仗着有钱欺负人。

欺负谁都不应该欺负到他头上。

钱老爷和吴老爷互相看看,到底还要不要找去沈家。

“明天去沈家,问个清清楚楚,若是沈家不说明白,我们就去国子监找杨敬,既然想要读书,就要有个读书人的样子,不能装模作样,骨子里却还是个嗜利小人。”

……

第二天一大早,邱家人伸手敲开了沈家的大门。

沈家下人揉着眼睛看过去。

一群人剑拔弩张地站在那里。

望着毫不在意的沈家人,邱恒林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的怒气。

“你家老爷在不在?”

邱家管事毫不客气地问过去。

“你是哪位?我们家老爷不在。”

不在,打了人就缩起来以为整件事就能过去,邱恒林冷笑一声,转身去将轿子里的松先生扶出来。

就算沈元坤不算是松先生的学生,也在松先生学堂里旁听,总不能不顾礼数连松先生也不见。

“这是松先生,要来跟你家老爷说话。”

松先生看向沈家人。

沈家人忙上前行礼,“松先生,我们家老爷真的不在。”

松先生不动声色,“沈元坤呢?在不在?”

沈家人立即道:“我们家六爷也不在,天还不亮老爷带着六爷就出门了。”

沈元坤打了邱家少爷,沈敬元知dào

邱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真的带着孩子出城去了,说到底沈家也不是傻子。

难不成就要这样算了?

松先生道:“沈老爷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沈家下人急忙道:“我家老爷去了国子监和杨大人说话。”说到杨大人几个字,沈家下人的腰背显而易见地挺起来。

脸上流露出倨傲的神情。

松先生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杨大人。

杨敬如今有了官职,可不就是杨大人。

沈家以为抬出了杨敬,他们就无可奈何,就算他没有杨敬那样的功名,也不能就这样忍气吞声。

松先生看向邱恒林,“既然如此,我们也去国子监找杨大人。”

……

邱家下人满头大汗地在京城里跑起来。

从松先生的学堂到沈家,又从沈家去国子监到处打听消息。

沈家的马车停在离国子监还有两条街的路边。邱家下人看到了马车上写着“沈”字的灯笼,一下子振奋起来。

沈家一定要在这里。

松先生下了车,带着邱家人一路去了国子监。

如果杨敬维护沈元坤。他也不怕闹起来,京里只要有名的书院、学堂,都不会收沈元坤这样的学生。

何明道已经上下打点,杨敬这些年因为性子倨傲没少得罪人,到时候不止是沈元坤,杨敬也是自身难保。

杨敬才去国子监多久,已经到处都是传言。说他收了商贾几百亩地,在扬州养了个风尘女子还生下了子嗣。

“杨敬。”

看到了沈敬元和一个人站在旁边说话。

松先生立即喊过去。

那人果然回过头来,就是杨敬。

刚下过雪的天几乎能将所有一切都冻住。北风从领口灌进来,松先生却没觉得冷。

沈元坤来上课第一天,何明道就找上门来,只要他办好了这件事。何明道就会帮他疏通关系入仕。他和杨敬早就相识,年轻的时候两个人曾一起去过献王府,献王府的下人将杨敬奉为座上宾,对他百般冷落,衣食住行跟杨敬相差甚远,他默默地忍下来,没想到杨敬却不识抬举教了几日就离开献王府。

很快他也被撵出来。

好不容易在京里开了学堂,结交了何明道。没想到会又遇到杨敬,杨敬摇身一变进了国子监。说不得将来被看中还会去詹事府。

听到这样的消息,气得他夜不能寐。

凭什么,同样都是读书人,杨敬学问并不比他强,偏偏好的机遇都摆在杨敬面前,他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却依旧被杨敬踩在脚下。

他不服。

尤其是看到杨敬的学生。

他就是要让沈元坤败在他的学生手里。

让杨敬永远不能再得yì



只要提起杨敬的学生,所有人都会说起他,说起他的学生邱章,最好的扬名机会,他已经等了太长时间。

杨敬道:“你是……松山兄。”

松先生看了旁边的沈元坤一眼,才回了杨敬的话,“早就想要上门去叙旧,没想到今天却为了这件事过来。”

说到这里,不等杨敬说话,松先生喝问过去,“沈元坤,你可是在学堂里动手打了人?”说着将手里的藤条仍在地上。

先发制人也免了客气,高高扬起的声音,让更多人看过来。

杨敬不由地皱起眉头,看向沈元坤,“既然在松先生学堂旁听,就要守那边的规矩,你可是打了人?”

沈元坤点了点头,“回先生的话,弟子打了人。”

承认就好,松先生心里冷笑出来,杨敬怎么也是要脸面的人,到了这时候不敢再维护学生。

“松先生如何教的你,你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来。”

杨敬的声音严厉。

“弟子错了,”沈元坤将地上的藤条捡起来,双手奉到松先生跟前,“请松先生责罚。”

没想到会这样顺利。

沈元坤不但认了错,还要让他责罚。

大庭广众之下,日后也不怕杨敬师徒不承认。

松先生伸手去拿藤条,他的心跳个不停,心尖甚至有些颤抖,他等的就是今天,就是这一天。

眼见指尖就要碰到了藤条。

沈元坤忽然将手合起来,将藤条闪开。

松先生顿时怔愣,身体里的热血,仿佛一下子都倾泻出来,刚要张口喝问。

杨敬已经淡淡地道:“元坤,你是不是还少说了一句话?”

松先生眼看着沈元坤低下头,“回先生,弟子是忘记了,”说到这里抬起了小小的脸,眼睛里是粲然的笑容,带着几分的执着和傲气,“松先生可以责罚我,可是要按照我和几位同学的约定,比试输的那个才能被用藤条打二十下。”

“我打过邱章、钱敏和吴子息,他们之前也打过我,那时候我也没哭没闹没禀告父亲和先生,因为既然学不如人,就算挨打也不该叫苦,”昆哥说着向杨敬行礼,“这还是其次,学生更不能丢了先生的脸面,于是学生回家专心苦读,他们现在打我,可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打不得我。”

听着沈元坤的话,松先生的脸色忽然变得铁青。

昆哥道:“这几十藤条是我用学问赢回来的,谁想要打我,就还要赢回去。”

小小的孩子,挺直了身子立在风雪中,脸上没有半点的惧怕,反而越过几个大人看向旁边的邱章,脸上带了一抹安慰的笑容,“邱章,你别怕,只要学问好,谁也打不得你。”

邱章的嘴唇顿时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鸣惊人

松先生瞪圆了眼睛看昆哥。

心里嗤笑一声,说大话,当着这么多人竟然敢说这种大话。

若是他没有教沈元坤也就罢了,沈元坤在他的学堂里旁听了几日,到底有几分本事他怎么可能不知晓,若是个聪颖的孩子,至少也要像邱章一样,浑身上下透出一股的伶俐,他教的会,他没教的也能对答如流。

沈元坤的资质充其量也就是个中上等。

松先生转过头去,“邱章你过来,先生有话要问你。”

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意气风发的邱章,今天忽然畏手畏脚起来,抬起头看了看父亲和身边的钱敏、吴子息才磨磨蹭蹭地走过来。

松先生道:“邱章,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松先生脸上没有半点担忧的神情,显然很信任邱章。

邱章看着昆哥,吞咽一口,想要否认却看到昆哥手里的纸笺,邱章顿时眼皮一跳。

昆哥将纸笺交给杨敬,“先生,这是邱章给我写的约书,邱章说,若是我学不如他,再次挨打,不能日后寻他麻烦,是我心甘情愿和他比试。”

没想到会有约书。

松先生不由地一愣。

这个沈元坤,不愧是商贾家子弟,这么小就会耍弄心机,非要等到现在才将约书拿出来。

松先生顿时怒气又盛了几分。

冷风从领子灌进来,邱章迎上松先生的目光。顿时缩了缩头。

“章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钱敏和吴子息两个干脆不说话,眼睛里透出几分怀疑。邱章皱起眉头,他从来没有这样丢脸过,若是连沈元坤都赢不了,日后再学堂在家中他都抬不起头来。

想到平日里沈元坤的懦弱、无能,邱章梗起脖子,“比试是没错,你赢了我是你使诈。问我的都是先生没有教的,你是不是对上次的比试耿耿于怀,找了人来帮忙?”

邱章说着看向松先生。“我上次是好心要帮沈元坤,沈元坤却要跟我比试,既然他输了,挨打是自然而然的事。怎么能怪得了我。这次是他使诈……就是他……”

邱章话音刚落,昆哥道:“那你说说比什么行?”

比什么行。

松先生早已经讲过了《千字文》、《孝经》、《大学》及《中庸》,沈元坤在学堂上背诵过《千字文》和《孝经》才旁听入学。

倒是先生开始讲《论语》和《孟子》那个沈元坤倒是没有学过的模样,比谁听得都要认真,即便是这样,先生提问他还磕磕绊绊不能畅答。

邱章抬起头看了一眼松先生,松先生没有说话。

这次就因为背《孟子》他一时大意才输给了沈元坤。

他从三岁就开始在祖父跟前读书,族中兄弟们谁也及不上他。为这件事祖父早早就让他去族里读书,他是读完《论语》才跟着母亲来京里。来到松山学堂之后,先生当着父亲的面夸他,说他比旁人强的不止一点点。

于是课下家里另请了一位西席,让他多学了《尚书》。

沈元坤这个年纪是不可能学到《尚书》的,想到这里邱章心里一动,“我们背《尚书》。”

松先生看过去,杨敬的眼睛明显深沉起来,让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背《尚书》有些太强人所难,本来他想要制止,却看到杨敬那晦涩的神情,他忽然全身如火般烧起来。

哈哈,杨敬也有今天。

他等的就是这一天,何必要跟杨敬客气。

他教的学生,不过比沈元坤大两岁而已。

两岁的差别,算不得什么。

只要赢了,赢了比什么都重yào



松先生抿住嘴唇没有说话,只要杨敬先阻止,就是杨敬输了,他等着杨敬开口。

却一个童音响起来。

“《尚书》。”沈元坤抿了抿嘴,好像十分的为难,目光有些闪烁,仿佛在思量什么,手指还动了动。

邱章心里欢快起来,“上次是你选题,而今我说《尚书》你是不是就不会背了?”

“那就背《尚书》,”沈元坤抬起头,“不过,题既然是你出的,自然要你先背。”

钱家和吴家人在一旁听得有几分惊愕。

没想到两个孩子真的要背《尚书》。

……

一个七岁,一个九、十岁的孩子在一起背《尚书》。

旁边站着杨敬和松山学堂的松先生。

国子监的学生靠过来。

邱章在背《洪范》。

邱章站直了,神情有些得yì

,张开嘴就背下去,“武王胜殷,杀受,立武庚,以箕子归。作《洪范》。”

就凭一篇洪范,就能让沈元坤一败涂地。

围在四周的人互相看看,真的就背上了尚书。

标准的背诵,声音十分的清楚,字正腔圆,松先生听得精神焕发,这就是他喜欢邱章的地方,随时随地都能让他惊喜。

邱章背了大段,转头看向沈元坤,“箕子曰三德都是什么?”

邱章问完得yì

地看向沈元坤。

三德,是最容易混淆的,孔子也说三德,突然之间这样问起来不一定能弄清楚。

沈敬元有些着急。

松先生微微一笑,邱章就是聪明,边背边看着沈元坤,等到沈元坤抬起头看杨敬的时候,邱章的声音戛然而止。

明显是挑了沈元坤肯定不会的地方去问。

邱章觉得自己肯定是赢了,先生才讲过《论语》中的三德,沈元坤定然会弄错。

邱章刚想要得yì

洋洋地去看父亲,只要他赢了就能用藤条在众人面前打沈元坤。想想这个他觉得身上被打的地方都已经不再那么疼痛。

“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刚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强弗友,刚克;燮友,柔克。沈潜,刚克;高明,柔克。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人用侧颇僻,民用僭忒。”

沈元坤的声音传过来。

邱章渐渐张大了嘴。

沈元坤背的一个字都不差。

不光是邱章惊讶。松先生也露出诧异的神情。

论语背诵的这样熟练,口齿清楚比邱章自强不弱。

沈元坤话音刚落,看向邱章,“先生才教了论语。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背。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邱章干燥的嘴唇动了动。

沈元坤道:“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孔子曰凡天下有三德,君子有三德,箕子曰惟天阴骘下民,相协厥居有三德,涑水先生曰人君之大德有三。君子为政,该以何为先?”

七八岁的孩子居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这不只是背书那么简单。

沈家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

松先生张开了嘴。

连站在那里的杨敬脸上也浮起了笑容。松山还真的以为两个孩子背背书这样简单,多少年没见,松山不但没有长进,品行还不如从前。

国子监不少的学生围过来。

所有人都在议论那个垂髻小儿提出的问题。

天下有三德,君子有三德,惟天阴骘下民,相协厥居有三德,人君大德有三,这是要读多少书才能一口气说出来。

君子为政,该以何为先。

这是准bèi

正式开笔写文章的人,才会想的问题。

怪不得人人推崇杨敬先生,普通的先生只不过教教十三经,余下时间再攻《春秋》,就算最勤快的学生,想要学这个也要到十四岁以后,现在却有个七八岁的孩子,已经开始学做制艺。

只有杨敬先生才能教出这样的学生。

方才邱章的背诵忽然变得稚嫩起来。

一个是背书,一个是用书,不用再比试已经分出了高下。

邱恒林觉得眼前有些发黑,整个人仿佛脱力了一般,一双眼睛从沈元坤身上挪开,落在儿子身上。

张嘴,张嘴说啊,张嘴说,多么简单的问题,怎么就能答不出来。

邱恒林几乎不能喘气。

沈元坤道:“松先生,这可是《论语》中学到的?先生正教《论语》,我们昨日才温了课。”

邱恒林冷汗一下子从全身各处冒出来,越是思量越思量不出。

到底在那里写出这样的话?

《论语》的哪一卷。

“子曰……子曰……”邱恒林忽然结巴起来。

翰林院,邱学士常常将自己的儿子挂在嘴边,京里人人都知dào

邱恒林的公子邱章堪比神童,将来定然会大殿唱名。

如今这个邱章,在国子监门口,被一个比他矮半头,小两岁的孩子问得满头大汗,只能结巴地说出两个字。

真是笑话。

邱家想要折辱旁人,脸上却被人结结实实地打了一巴掌。

那位松山先生也面上无光。

松先生顾不得颜面,张嘴提醒,“《论语》卷九。”

听着周围嘈杂的声音,那么多目光落在他身上,邱章浑身颤抖说不出一个字来。

邱章回答不出,所有人看向旁边的沈元坤,想知dào

这个孩子能提出问题,自己又会不会解答。

沈元坤道:“《论语》卷九,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松先生觉得许多目光落在他身上。

这句话仿佛是在教xùn

他。

教xùn

他不应该带着弟子找到杨敬师徒,教xùn

他品行不端。

邱章几乎摔倒在地,他怎么忘记了《论语》卷九上的这句话,他明明将所有文章都倒背如流。

沈元坤顿了顿接着道:“《群书治要》卷四十七政要论,故君子为政,以正己为先,教禁为次。”

用《群书治要》为题,要用《论语》来做解。

一个孩子居然能提出这样的问题。

杨敬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昆哥的肩膀,眼睛里满是欣慰的神情。

“真厉害,怪不得杨先生会收他为弟子。”

忽然之间,许多谣言不攻自破,什么为了钱财收商贾家的子弟,什么自命清高不过是为了博名。

这样的学生谁不想收入门下。

再看看旁边的松先生,同样是先生,杨敬先生会倾力教沈元坤,松先生却眼高于顶,并不将这个沈元坤放在眼里。

“昆哥在哪里?有我老婆子在,谁也不能罚他。”

声音从人群外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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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古籍不是我所长,但是也不能将比试留白啊,希望能写得让大家满yì

,写出那种感觉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无言以对

杨敬听出来这是母亲的声音,忙走几步上前,人群已经纷纷让开,满头银发的杨老太太让人扶着走进来。

“母亲,”杨敬忙上前行礼,“您怎么过来了,这大冷的天,不好在外面就留,儿子将母亲接回家中……”

杨老太太神情难看地挥了挥手,“我在郑家住的好端端的,不敢跟你回去。”

这话说得让人哭笑不得,杨敬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上前恳求道:“母亲,儿子有不对的地方,您万万息怒,等回到家中,儿子向您请罪。”

杨老太太却不理睬杨敬,反而向昆哥招了招手,“昆哥过来,他们可又欺负你?”

松先生彻底愣在那里。

外面不是传言杨老太太因为杨敬收了商贾的子弟做学生这才气得来了京中。

何明道也出去打听过,杨老太太听说杨敬收了沈元坤气得不得了,任杨敬怎么央求都不肯跟着杨敬回家。

何明道不可能会骗他,可是现在杨老太太怎么可能反而为沈元坤说起话来。

松先生抬起头去看邱恒林,邱恒林因为儿子输给了沈元坤面上无光,站在那里怎么都不是,转头去找钱老爷和吴老爷,钱家人和吴家人远远地站在人群外面,钱敏和吴子息两个更是早就藏了起来,邱恒林顿时后悔,早知dào

是这样的情形,他就不该带着章哥来找那个沈元坤,如今他们父子当着国子监的学生丢尽了脸面。最重yào

的是这里面的学生经过春闱之后,不知dào

有多少回进翰林院,想想日后在衙门里被人议论的模样。邱恒林顿时觉得头皮发紧。

松先生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仿佛只要他有半点的举动,所有的目光都会落在他身上,他的学生输给了杨敬的学生,他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不知怎么才能挽回颜面。

昆哥将邱章昨日又跟他比试的事说了。

杨老太太点点头。转头看了一眼松先生,“这样才算公平。”

言下之意,昆哥在松山学堂被打是不公平的。

“母亲。”杨敬有上前央求,“您跟着儿子回家吧!”

杨老太太笑一声,“你是有出息了,做了官和从前也不同了。在泰兴收了昆哥为弟子。为何听到些闲言碎语就不肯收了?”

杨敬还没说话。

杨老太太忽然笑了,“你还记不记得你父亲入狱那阵子,我们母子两个是怎么过来的?我去帮人磨豆腐,你跟在我身后蹭豆腐皮吃,我带着你拜了好几个先生,那些先生怎么说你?听说你父亲进了大牢,谁也不肯收你。”

杨敬想起那些日子。

母亲拉着磨盘,他肚子饿就缩在豆腐坊里偷吃豆腐皮。只要听说那里有先生,母亲就会带着他去求师。

杨老太太道:“后来林先生终于肯收你。你回来跟我怎么说的?”

杨敬仿佛回到了儿时,“林先生说,有教无类。”

杨老太太冷笑一声,“有教无类,亏你还记得,我以为你当了官就跟从前不一样了,在扬州就有人说你收了沈家的财物,我才跟着亲友一起来京中,为的就是帮你澄清,谁知dào

进了京却听说你不肯再教沈元坤,”说着顿了顿,“当年你发愤苦读,老母还以为你有多大的心气儿,原来就是为了这一点点的名声。”

杨老太太目光中有几分的不屑,“早知如此,老母当年何必在外受苦就是为了能让你求学,还不如找几个可靠的亲戚轮流过去打秋风。”

杨敬被说得羞臊,“母亲错怪儿子了,儿子不是不教沈元坤,儿子既然收了沈元坤,沈元坤就永远都是儿子的学生。”

“当真?”杨老太太说着看向松先生和邱恒林几个,露出嫌弃的目光,“不会因为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就要急着自保?”

松先生脸色更加难看,方才被沈元坤打了一巴掌,如今被杨老太太这样一说,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杨老太太不是来训斥杨敬的,而是来羞辱他们的。

杨敬忙行礼,“儿子为人母亲清楚,儿子决计不会如此。”

听得杨敬这话,杨老太太的神情才有些缓和,低头看向昆哥,“身上的伤好了没有?”

昆哥点点头,“已经好多了。”

杨老太太点点头,“走,回去,老太太让人给你上药。”

眼看着杨老太太、杨敬和沈敬元父子离开,松先生几乎不敢抬起头来走路,生怕在这里看到熟人。

小心翼翼地走路,人群里还是传来嗤笑的声音,松先生的脸顿时热起来。

……

婉宁在屋子里陪着舅母和母亲。

沈四太太站起身走来走去,“真是急死我了。”

昆哥挨了打,虽然想方设法遮遮掩掩,却还是被伺候的乳娘发xiàn

了端倪,要不是婉宁拦着,沈四太太早就已经忍不住将这件事戳破。

“赢了,赢了,”管事快步走进屋,“六爷赢了那个邱家少爷。”

沈四太太顿时欣喜起来,“是真的,真的赢了?”

管事点点头,用袖子去擦额头上的汗,“杨老太太也过去了,如今老爷和六爷跟着杨敬先生一起去杨家了,那边的下人说,杨先生说了,咱们六爷永远都是他的学生。”

管事将国子监门前的事说了一遍。

婉宁转头去看母亲,母亲也松了口气,紧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松开,“有了这次的事,杨先生那些不好的传言也不攻自破,以后再也不用怕因为我们家连累了杨先生。”

沈四太太也点头,“没想到杨老太太真的……会帮昆哥说话……”

杨老太太真的是很开明的长辈。

说着话。沈敬元从外面回来。

“昆哥呢?”沈四太太向门外看去。

沈敬元道:“昆哥去了杨家,今天就住在那边,明日才回来。”说着话沈敬元坐下来,看看婉宁,“多亏有婉宁在,要不然我还真不敢让昆哥这样乱来。”

若是他最多就是去找邱家要个说法,再也不去松山学堂。

说着沈敬元道:“昆哥真的打了邱章、钱敏、吴子息一人二十藤条?”

婉宁点点头,贺大年亲眼所见,怎么会有错。

沈四太太也觉得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邱家、钱家、吴家的下人都在学堂外,昆哥就算赢了,一个人也敌不过他们三个。”

婉宁微微一笑。“我让贺大年几个守在前门和后门,昆哥赢了要打藤条的时候,贺大年故yì

让我们家的下人和钱家下人吵起来,外面这样一吵谁也没有在意里面出了什么事。”

加上崔奕廷吩咐的人早就等在那里。邱章几个输给了昆哥想要赖。崔奕廷的人转眼之间就将邱章几个按在那里。

松先生以为邱章必定会胜过昆哥,几个孩子在后门比试,就没有让下人靠近,免得昆哥挨了打沈家找上门时他无法应对。

就这样,等到松先生知dào

的时候,昆哥已经打完了三个人。

邱章挨了打,邱家定然会以为是邱章中了计,否则怎么会有人突然出来按住邱章几个。可是沈家的下人有的确在前门和钱家人争吵。

这样的事就算传到外面,很多人都会以为是邱章输了恼羞成怒陷害沈家。

昆哥又有邱章写的约书在手。加上邱章在大街上又输给了昆哥,邱家人哪里还有脸面再追究。

“崔大人这些日子下了衙就来我们家里,连官服都来不及换,这样教昆哥,我们总要好好谢谢崔大人才是。”沈四太太想到崔奕廷这些日子帮忙,总觉得过意不去,哪有这样帮忙的,就算亲兄弟也不过如此。

沈四太太一直觉得昆哥是个可怜的孩子,生母生下他却不能相认,本来是官宦人家的孩子却要在商贾人家长大,明明喜欢读书,将来却不知dào

能不能走科举这条路,现在她却觉得昆哥有福气。

她和老爷加倍疼爱昆哥不说,辰娘如今也在身边以姑母的身份和昆哥相处,又有婉宁这个姐姐护着,拜了杨敬先生为师,还有崔大人这样的师兄,有这么多人为昆哥盘算,这下子她不怕她和老爷糊里糊涂地误了昆哥的前程。

沈四太太想着眼睛里也泛起了泪光。

多不容易啊。

昆哥从一个找不到好西席读书的孩子,到了现在能站在人前和官宦人家的子弟比试,只要想想她就说不出的骄傲。

姚家将怀着身孕的辰娘赶出家门,一定不会想到辰娘不但没有郁郁而终,还生下了这样聪慧、孝顺的孩子。

沈敬元喝了口茶,看向婉宁,“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婉宁点点头。

沈敬元道:“我想要多买些田地,再置办几处宅院,就在京中定居下来,扬州那边的生意分出一些交给你大舅、二舅,虽不同房这些年他们也没少为沈家奔波,扬州的银钱拿过来一部分,一些交给你打理,一些交给你母亲打理,我知dào

你在福建买了茶园,我准bèi

再去福建开铺子和银楼。”

婉宁听明白沈敬元的意思,“舅舅是为了昆哥以后着想,不想再戴着盐商这顶帽子。”

沈敬元点点头,“从前是因为沈家的商队,我们定然要运粮去边关,可如今朝廷变了盐政,除了宣府几个重镇都可以用银钱买盐引,就像你说的,我们家不能一条路走到黑,要想想别的法子。”

“现在你买了茶园开茶铺,也需yào

商队运送茶叶,沈家原来运粮的商队我就交给你打理,扬州的事表面上我们是不管了,可实jì

上我会和家里的掌柜盯着,不会少什么,反而我们家不再被盐引牵制,也算是别开生面。”

沈四太太惊讶地看着老爷,这些日子她总看到老爷坐在书桌旁思量,也不知dào

都在想些什么,如今才知dào

老爷是在想这些事。

从来都是一个主意到底的老爷,现在也会安排起这些来。

沈氏道:“这怎么行,我嫁人的时候已经拿走了不少的嫁妆,哥哥之前又给婉宁买了两个茶铺,我们不能再从沈家拿钱。”

“没有婉宁,沈家如今还不知什么模样,”沈敬元道,“再说,你管铺子的本事比我强许多,将来我去福建,京里的铺子你不管着要交给谁?”

沈氏眼睛里泛起泪光。

沈四太太笑着道:“就听你哥哥的吧!”

婉宁道:“舅舅不用将扬州的铺子撤下来,扬州的人手也不用都进京里,明年我还准bèi

让何长贵去常州府,我们家要在那里开铺子做紫砂壶。”

沈敬元有些惊讶,“你要在常州府开铺子?”

婉宁点点头,宜兴那么好的地方,既然要卖紫砂壶,怎么能不去那边开铺子,这是她早就想好的事,既然今天舅舅提起来,她也将自己的打算告sù

舅舅。

沈敬元脸上有了笑容,“这样一来,许多事还好办了。”

……

崔奕廷从宫中出来,陈宝立即迎过来。

崔奕廷问过去,“沈六爷那边怎么样?”

陈宝绘声绘色地将整件事说了。

崔奕廷眼前浮起姚婉宁微微锁起的眉头,这些日子虽然她没有当着昆哥的面仔细询问,心里却一定很着急。

崔奕廷抬起头看着头顶慢慢飘走的云彩。

现在昆哥的事算是尘埃落定,她的脸上应该会露出笑容吧!

“二爷,我们现在去哪儿?”

二爷会不会去沈家看看。

崔奕廷道:“回家。”这时候是沈家一家人应该会聚在一起庆贺。

崔奕廷刚要翻身上马,看到迎面走过来的裴明诏。

裴明诏正和人说话,脸上带着些许笑容。

如今的勋贵,还能上战场的并不多,裴明诏算是一个。

想想裴家和邓家、孙家退婚的事,她是因为这件事才对裴家有了好感?还是早在泰兴之前,她就对裴明诏有了些印象。

裴明诏抬起头也看到了崔奕廷,几个锦衣卫低头敬畏地跟他说话,办了一个漕粮案,就让所有人就都知晓了大名鼎鼎的崔奕廷。

虽然外面传言崔奕廷胡作非为,态度傲慢,狂悖枉为,崔奕廷接手北镇抚司之后,却让人挑不出半点的毛病,没有经过多少波折就在锦衣卫站稳了脚,让人不容小觑。

两个人正好走了个对面。

裴明诏正要开口,崔奕廷先走出一步,“侯爷。”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亲生母亲

崔奕廷还没有及冠,却在这时候沾上漕运的案子,又在刑部和锦衣卫打交道,陈老将军被陷害,陈家更是立即将崔奕廷请过去商议,可见崔奕廷的确是个做事沉稳的人。

裴明诏想起沈元坤这些日子没有跟他学骑射的事来,赵琦悄悄说沈元坤在跟崔奕廷读书。

他听说了沈元坤的事,之前在松山学堂挨了打却一直不声不响地忍下来,直到昨天将翰林院邱恒林的儿子邱章几个打了一通,不止是这样,还在国子监门口和邱章比试,让松先生和邱家丢尽了脸面。

不过短短半日的功夫,人人都知dào

京里出了位神童。

杨敬的名声也顿时大振。

沈元坤这样的行事,倒有些像崔奕廷,崔奕廷就是那种不会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人,

崔奕廷一直都在帮沈家。

是因为什么?

除了和沈家的关系,会不会是因为姚七小姐。

思量间,裴明诏也跟崔奕廷打了招呼。

崔奕廷脸上看不出特别的神情。

他听说皇上有心要招安福建的海盗王卢江,今天早晨在朝堂上说出这样的话,满朝文武鸦雀无声,皇上仿佛要将差事交给锦衣卫。

大家猜测会不会是让锦衣卫里的新贵崔奕廷去福建,就算不是崔奕廷,也有人准bèi

保举崔奕廷。

毕竟崔奕廷年轻,崔家就算在朝上有关系也被崔奕廷自己亲手清理了一半,另一半却管不到福建去。如果崔奕廷去福建,八成会出事。

既然是皇上的亲信,不管事情办好办坏都和别人无关。勋贵按往常一样定然会袖手旁观,福建本就在邓嗣昌的手心里,想一想这样的事无论落在谁头上,谁都会觉得惊慌,可是如今,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崔奕廷十分的沉着。

作为新贵。虽然刚刚进了锦衣卫,还不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实jì

让却已经远远超过了那些靠空头爵位没有实职的勋贵。

裴明诏道:“有时间我们一起出去坐坐。”崔奕廷这样的人。他想结交一下,至少福建的事他也想知dào

崔奕廷是怎么想的。

崔奕廷点头应下来。

……

杨敬亲手帮昆哥上药。

小腿上的伤痕仔细看起来还是很明显。

一个没有准bèi

,一个早就算计好的身边还带了两个帮手,两个人之间还差了两三岁。谁会赢。不用想也知dào



邱章看起来也有几分的资质,却被松山教成了这个模样。

“后来在松山学堂,我就故yì

不怎么太流利地背书,”昆哥道,“师兄说,这也不算是使诈。”

“不算,”杨敬道,“是他们先算计你。”

昆哥趴在手背上。想着这些日子的事,“多亏了师兄帮我。师兄说,邱章能问出的题目并不多,如果吃了亏,大约就不会比试先生教过的书,多数会背《尚书》,果然被师兄说中了。”

除了《尚书》都不能显示邱章的聪明。

师兄看人真的很准。

杨敬叹口气,“怎么想起来去松山学堂?”

昆哥道:“家里请来的先生释义《中庸》其中一个段落的时候提了松山先生是如何跟学生讲义的,我就动了心思。”

昆哥一直很好学,松山从某些地方来看,也算得上是位博学多才的先生,只可惜心思不正。

杨敬嘴角浮起一丝的笑容,“难得你挨了打,还能想着如何读书超过那个邱章。”

将药上好,沈元坤依旧趴着没有动,半晌杨敬听到沈元坤闷声道:“先生,有件事学生想跟先生说。”

杨敬放下手里的药膏,看着沈元坤。

昆哥道:“学生一直放在心里,不知该跟谁去说。”

杨敬放下往常严厉的神情,轻声道:“你说吧,先生听着。”

昆哥想了想,口鼻几乎沉在被褥里,“先生,我不是我父亲、母亲的孩子。”

闷闷的声音好像是从被褥里硬挤出来。

让人听起来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杨敬惊讶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不要乱说。”沈四老爷为了昆哥三番两次地来求他,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父亲。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杨敬不由地摇头。

“是真的,”昆哥道,“我是亲耳听到的。”说着揉了揉眼睛抬起头,一双眼睛如同兔儿的一样,红红的肿肿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的哀伤。

杨敬愣了一会儿,“是不是你听错了。”

昆哥摇摇头,“有一次我受了风寒,烧的厉害,父亲请了郎中来让我吃了不少的苦药却都不见成效,母亲就着急起来,在我床边哭说,对不起我姑母,说我姑母将我托付给了她,她却没有照应好我。”

杨敬静静地听着。

昆哥道:“开始我只是糊里糊涂地听着,并不知dào

是什么意思,后来见到了姑母,母亲和姑母都抱着我在哭,姑母是被人休回家的,还留着一个亲生姐姐在从前的夫家,只要见到姑母,母亲总会提留在姚家的那个姐姐,父亲也会在一旁长吁短叹。”

“他们以为我听不懂,可是我后来就明白过来。”

“我其实是姑母的孩子。”

沈家的事杨敬也不是全然不知,沈氏被姚家休弃,留了一个亲生的女儿在姚家,就是姚七小姐,这么一说,昆哥和姚七小姐是亲姐弟,她们的母亲就是沈氏。

杨敬听了明白,原来是这样。

沈氏将亲生孩子留给了哥哥,昆哥就跟着沈敬元姓了沈。

昆哥擦了擦眼角,“那时候我心里很不舒服。我想为什么母亲不要我,为什么我要叫亲生母亲姑母,在父亲、母亲面前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dào

。后来去了姚家,我见到了我亲姐姐,我就明白了母亲的苦心,母亲不敢认我,怕我在姚家受苦,我亲姐姐被姚家人关在绣楼里,一关就是四年。”

所以那次在姚家看到姐姐被人欺负。他一下子就哭出声来。

“我现在知dào

了,亲生母亲为了我不认我,我的父亲、母亲又这样护着我。姐姐也对我这样好,”昆哥抿了抿嘴唇,“我也不能让他们失望,我要长大成人。将来要好好地保护他们。孝顺他们。”

“我其实是很幸福的,我能在他们面前哭、笑,我亲生母亲却只能背着我哭,明明想我,却不敢用力抱我,辛辛苦苦生下我,却不能听我叫一声母亲。”

“我想要长大,将来站在她面前。不喊她姑母,喊她母亲。她若是难过,让她抱着我,在我肩膀上哭,她若是高兴,也让她抱着我,我陪着她笑。”

“她是我母亲,不是我姑母。”

昆哥的眼泪一颗颗地掉在手背和被褥上。

“好孩子,”杨敬眼睛也有些湿润,轻轻地拍着昆哥的后背,“难为你心里藏着这样一件大事。”

“先生也对我好,我以后也不会让先生失望。”

七岁的孩子,将所有人对他的好都这样记在心里。

没有半点的难过,没有怨恨,而是只记得别人对他的好处。

这样的孩子,无论到什么时候,他都会将一生所学倾力教给他。

……

南书房里,皇帝听内侍说国子监门口发生的事。

内侍道:“国子监里不少的举人老爷听了,都说那个沈元坤问的问题,还有些仿制艺。”

皇帝看过去,“你还知dào

制艺?”

内侍忙低头,“皇上让奴婢们读书,奴婢们怎么能连制艺都不懂,现在看来那沈元坤的确是个神童。”

大周朝神童不多,先帝的时候出过一个,先帝特意将他传进宫中讲读《尚书》大义。

皇帝顿时有些好奇,那个沈元坤到底聪明到什么地步。

皇帝道:“都比了些什么,一字不落地说给朕听。”

内侍应了一声,立即将比试的内容说了。

“《群书治要》卷四十七政要论,故君子为政,以正己为先,教禁为次。”皇帝重复着这句话。

这个杨敬还真的又教出一个好学生。

不过七岁就已经读《群书治要》还懂得从政、立人的根本。

以正己为先,正是他看中曹變,喜欢杨敬的地方。

皇帝连连点头。

内侍道:“杨敬大人的母亲也过去了,还将杨敬大人骂了一顿。”

内侍边说边思量,那个杨老太太着实厉害,不管周围有多少人,就这样骂了杨敬和所有质疑杨敬的人。

也只有这样的老太太才能教出杨敬这样的儿子。

素有传闻说杨敬节俭,杨老太太到京中这么长时间,居然一直在亲友家打秋风。听起来好像是丢了杨敬的脸面,那些关于杨敬的传言却也不攻自破了。

内侍想到这里,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皇上。

皇帝脸上的笑容一闪而过。

内侍急忙低下头。

皇帝道:“杨敬可在京里置办了宅院?”

“没有,”内侍回禀,“只租了个一进院的小院子。”

皇帝想了想,“去选一处像样的宅院赏赐给杨敬,”说着拿起奏折递给内侍加印,“发还给吏部。”

内侍接过去瞄了一眼,赫然是吏部奏请詹事府任职的奏折。

皇上批了一个名字。

杨敬。

皇上将大皇子,将来的东宫交给了杨敬。

皇帝的声音忽然又传过来,“杨敬那个学生叫……”

内侍道:“沈元坤。”

皇帝站起身,“去查查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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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猜测

吏部的奏折发下来,衙门里顿时一片哗然。

刚进了国子监的杨敬,被皇上钦点去詹事府,多少心高气傲的读书人,丁忧之后再入仕不过就是做个穷翰林,杨敬这样的人,迟迟不肯入仕说轻了是视名利为粪土,说重了就是蔑视朝廷。

御史弹劾杨敬拿从道不从君做幌子故作清高,皇上却在奏折上批说:谨厚有德量。这样一来就等于驳斥了御史言官的论调。

“杨敬教的那个学生也不是寻常资质,按理说一个商贾家的孩子,就算再好能怎么样?那个商贾你可知dào

?”

有人问出这样的话,周围立即鸦雀无声。

姚宜闻觉得所有的目光都向他看过来。

谁都知dào

沈家从前是他的岳家。

姚宜闻站起身将手里的文书整理好,快步走出衙门。

沈敬元竟然会有这样的儿子。

姚宜闻一路回到家里,吩咐人将欢哥带过来,欢哥已经五岁多了,如果一个七岁的孩子已经学了《尚书》和《群书治要》,那么他在五岁多的时候,定然已经读完了《千字文》和《孝经》。

姚宜闻看着站在一旁笑着吃点心的欢哥。

忽然皱起眉头,“欢哥过来。”

看到沉着脸的父亲,欢哥忙放下手里的点心跟过去。

姚宜闻问过去,“欢哥,今天先生都教了些什么?”

不等欢哥说话,姚宜闻忽然问过去。“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后面是什么?”

欢哥抬起头来,目光中一片茫然,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先生……先生没教。”

先生没教。

不知怎么的,姚宜闻心口忽然燃气一把火,“那我刚才说的是什么?是哪本书里的?”《孝经》他不是没给欢哥讲过,只要有时间他都会将欢哥叫过来,将书摊开讲给欢哥听。

欢哥是一副很乖巧的模样。

每次看到这样的情形。张氏总会抿嘴笑,脸上是与有荣焉的神情。

欢哥半晌也没说出来,门口有个婆子向屋子里探了探头。姚宜闻看出来是父亲那边伺候的妈妈。

姚宜闻点点头,那妈妈就进屋道:“老爷,老太爷请您过去呢。”

姚宜闻还没有站起身,就看到旁边的欢哥举起的袖子。袖子另一边露出大大的眼睛正在瞄着那妈妈。然后就是委屈的模样,用力擦着眼角。

每次只要他训斥欢哥,父亲立即就会来护着,欢哥已经深谙此道,只要发xiàn

有人来,就会装作委屈的模样。

书没有读好,却已经学会这样逃避教xùn



沈元坤在学堂挨了打,却在家中苦读。再跟人比试,在国子监门口竟然说出。君子为政,以正己为先,教禁为次,这样的话。

欢哥连以正己为先都不懂,沈元坤却已经会用了。

将来会怎么样?

欢哥是肯定比不上沈元坤了。

不知怎么的,姚宜闻心里浮起十分的羡慕来,为什么欢哥不能像沈元坤一样,为什么欢哥不能比沈元坤强。

是他没有教好。

没有教好读书,为人的品行他也没有教好。

姚宜闻豁然站起身来。

欢哥吓了一跳,却眼看着父亲走出去,并没有再责罚他。

……

姚老太爷气得手发抖,杨敬做了詹事府詹事,那个沈元坤岂不是就和将来的太子同一个先生。

将来会怎么样?会有什么样的仕途?

姚老太爷正想着,姚宜闻走进屋里,欢哥也欢快地跑到姚老太爷怀里。

看着欢哥高高兴兴的模样,显然已经将他方才教的那些东西都抛诸脑后,姚宜闻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那个沈元坤,”姚老太爷道,“本来是我给欢哥准bèi

的先生,没想到却被沈家抢了先……真是晦气……”

姚老太爷说着脸色铁青,“我就不信,沈敬元的儿子,将来也能入仕……”

“父亲,”姚宜闻张开嘴,“我们没请到杨敬做先生,是因为欢哥不如沈元坤。”

姚老太爷听得这话愣在那里,眼睛里顿时冒出了怒火,“谁跟你说的?是不是七丫头?你倒帮着沈家说话来了,到底欢哥是你儿子还是那个沈元坤是你儿子。”

欢哥被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看向祖父和父亲。

旁边的管事妈妈走上前,欢哥顿时躲在管事妈妈身后。

姚宜闻有一丝的恍惚,从前他嫌弃沈家,没想到沈家的后辈却强过了他亲自教的欢哥。

父子两个顿时为了一句话又闹起来。

屋子里吵吵闹闹了好一阵子,才传出一个清亮的声音,“父亲,三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姚宜闻不想和姚宜之说话,向姚老太爷行了礼就大步走出去。

姚老太爷仍旧骂着,姚宜之立即追了出去,“三哥,三哥,我们兄弟两个好久没说话了,今天尚早,我们去书房里说两句。”

姚宜闻道:“我手里还有公务,今天就不陪着你了。”

“三哥到底为了什么?”

姚宜之虽然急切,脸上仍旧是亲切温和的神情,没有半点的愧疚和不安,好像真的没有做错任何事。

姚宜之道:“三哥,我有些事想要给你说。”说着一把拉住了姚宜闻的衣袖。

姚宜闻顿时想起小时候的事,他们两兄弟一起从父亲那里出来,若是天黑,姚宜之定然会拉着他的衣袖向前走。

“三哥,我们去书房里说话吧!”

两个人走到书房里坐下,下人端了两杯茶上来。姚宜之不等姚宜闻询问就道:“三哥,你听说沈元坤的事没有?当时就在国子监门口,我看到了那个沈元坤。”

原来也是说这件事。

姚宜闻沉着脸。“知dào

了。”

“那个沈元坤,”姚宜之说着犹豫了片刻,谦和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犹疑,伸手拉住了姚宜闻,“三哥,我总觉得那个沈元坤有点像你。”

姚宜闻本无心听姚宜之说什么,听得这话却抬起了头。“你说什么?”

姚宜之道:“我也只是猜测,那个沈元坤如今是七岁,三哥休了……沈氏……快八年了。”

休掉沈氏的时候。婉宁就要到六岁,如今婉宁才过了十三岁生辰,还不到十四岁,沈氏走了快八年。

那个沈元坤七岁。

这里面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五弟说沈元坤和他长得有些相像。

难不成。沈元坤其实是……他的儿子。

姚宜闻“腾”地一下站起身。

“三哥。”姚宜之也跟着站起来,“三哥先别急,我也只是猜测,到底怎么样还是要人去扬州查清楚,婉宁那边三哥先不要去说,免得弄错了让人笑话……”

姚宜闻脑子里嗡嗡作响,他怎么想不起来了,沈氏走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身孕?

他只是记得沈氏一碗碗地吃药。后来小日子也不准了,再后来。家里的事闹出来,他也就不再过问沈氏这些事。

沈氏从姚家出去带走了一些身边伺候的人,张氏嫁过来之后,只要伺候过沈氏的人如今好像都已经不在家中。

至于沈敬元生了那个先天不足的孩子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就是这样,沈敬元也不愿意纳妾,提起这个,沈氏还一脸的羡慕。

当时沈氏好像说,沈敬元就算是从族中过继个儿子,也不准bèi

再纳妾了。

他要休沈氏的时候,沈四太太还来过姚家,那时候并没有谁说沈四太太怀了身孕。

万一那个沈元坤真的是他的儿子。

姚宜闻的心忽然狂跳起来,他恨不得立即找到沈氏来问个清楚。

……

婉宁吩咐焦无应,“这阵子你就留下来帮舅舅。”

现在舅舅这边最重yào

,杨敬是昆哥的先生,过阵子还要去詹事府,将来八成是要教大皇子,到时候大皇子和昆哥同一个师父,虽然对昆哥将来有很大的好处,可沈家也要更加的小心不能出半点差错。

所以舅舅想要将平日里做盐买卖的银钱拿出来置地是正确的选择,在这个时代,做一个大地主比做一个盐商就少了许多诟病。

焦无应退了下去,婉宁笑着看昆哥,“怎么样?杨先生有教你读书了?”

昆哥点了点头,“先生还拿了两本书让我给父亲。”

怪不得舅舅说了两句话就急匆匆的走了,原来是去书房里看那两本书,舅舅嗜书如命,听说有好书就什么都不顾了。

趁着舅母和母亲去厨房,屋子里没有旁人,昆哥抬起脸,“姐,你有没有觉得崔二哥人很好。”

平时昆哥都叫崔奕廷师兄,怎么突然改成了崔二哥。

昆哥目光清亮,“姐,还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好,不眠不休地陪着我读书,以崔二哥的学识,定然能考上进士,崔二哥却为了查漕粮先入仕……”

崔奕廷的确是。

婉宁忽然回过神来,昆哥这是真心觉得崔奕廷好,还是在她面前故yì

帮着崔奕廷说话,昆哥才多大……

“七小姐,落英姑娘遣来了个媳妇子。”

婉宁点点头。

说话间,媳妇子走进屋,上前行礼,然后道:“七小姐,落英姑娘让我来说一声,扬州那边来人了,想要见七小姐。”

扬州来人了,扬州,那是沈家的地方,来人大多数应该是沈家人,为什么不找来沈家,而是去姚家。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暖心

媳妇子将手里的帖子送给婉宁,婉宁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贺家,仔细地想一想,她好像不认识扬州的贺家。

“有没有说什么?”

媳妇子道:“有位秦伍郎中跟着一起过来,说是小姐知晓。”

秦伍是和她一起给李大太太治过病的郎中,怎么会从扬州过来找她,还带来了贺家人。

扬州贺家。

婉宁忽然想到了蒋静瑜说过的,贺家给祖母治过病。

难不成这个贺家,就是蒋静瑜的外祖母家。

婉宁问向那媳妇子,“贺家人呢?”

媳妇子道:“听说小姐没在家,就送上帖子,说要明天来拜会。”

婉宁点了点头。

媳妇子出了门,昆哥看向婉宁,“姐姐准bèi

要回去了?”

婉宁摇摇头,贺家那边不着急,她想多和昆哥说些话。

昆哥脸上立即露出笑容来,“姐,父亲给我买了新的马鞍、马镫,”说着跑过去将一条马鞭握在手里,“还有马鞭,正好配我那匹小马。”

马鞭油亮的,大小也适合昆哥用。

“姐,”昆哥眼睛很亮,“你还没见过我骑马呢,父亲才盘了个庄子,我们过去看看吧!”

……

沈四太太和沈氏在说话,沈敬元在京里置办了庄子,就算落户下来,沈氏说起这些年在扬州的事,“还是扬州好,京里的饭食总是吃不惯。”

“庄子上倒是好。”沈四太太笑着道,“庄子上招了长工,你哥哥让人在庄子上开了火。厨娘也是个实诚的,也不见做的精细,就是在灶上煮了大块大块的肉,说是这边讲究这个,你哥哥就看着长工就着馒头一口口地将肉往嘴里塞,还说东家好呢。”

沈氏打着算盘,“哥哥买田地开铺子。定然要忙好一阵子。”

“也没关系,”沈四太太笑着绕着手里的棉线,“要是对昆哥将来好。别说不能明着卖盐,就算不让做生意,老爷也会想办法。昆哥平平安安的,将来婉宁顺顺利利嫁了人。就是我们家最大的福分。”

听着舅母和母亲的话。婉宁和昆哥对视一眼,婉宁笑着拍拍昆哥,“我先陪着母亲将账目算了,然后再跟你去庄子上。”

话音刚落,沈敬元带着人从外面进来,几大箱子的账目都抬进屋,焦无应和几个掌柜的跟在后面。

婉宁走进去看着焦无应几个帮忙盘账。

从泰兴买粮食到京城开铺子,来来回回买茶叶请做壶的师傅。又在常州府买紫砂,大体的账目她是知dào

一些。到底赚了多少银子还没有算仔细。

屋子里响起了算盘声,婉宁站起身跟着母亲挨个看掌柜算的账目。

昆哥坐了一会儿就有些着急打发身边的小厮,“快去庄子上跟崔二哥说一声,庄子上恐怕是去不了了。”

小厮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下了雪,大雪比杨树花还大,一朵朵地飘下来,站在外面一会儿就睁不开眼睛,这个时候如果坐在马车里去庄子上,倒是能看到好景致,可如果站在外面干等,可是要冻够呛。

小厮心里想着一溜烟去了庄子,城门外就看到崔奕廷牵着马站在那里,小厮忙上前将六爷嘱咐的说了。

崔奕廷没有要走的意思,小厮道:“六爷说,要等着七小姐才能出来,外面又下雪了,崔二爷早些回去吧,家里那边正在打算盘,一时半刻恐怕打不出来。”

姚婉宁帮着看账目?

崔奕廷点点头,“跟你们六爷说一声,还是老地方等着他。”

小厮听了抬起头来,大雪正好落在他鼻尖上,这雪什么时候会停呢。

等小厮走远了,陈宝在一旁惊讶地道:“姚七小姐还要自己算账目……”他听说的大家闺秀都是琴棋书画,真是少有算账目的,如今姚七小姐已经回到姚家,怎么还要亲自管这些。

陈宝话没说完,只觉得冷冽的目光望过来,他硕大的身躯顿时打了个冷战,再也不敢接着往下说了。

然后是二爷清晰的声音,“不管做什么,都凭的是自己的本事,换做旁人撑不起那么大的家。”

陈宝连连点头又站回雪窝子里。

……

屋子里的地龙烧的很热,婉宁捧着暖炉和沈四老爷一起算计明年该拿多少银子买田地,多少银子开铺子。

昆哥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婉宁看到焦无应手里的账目已经见底,抬起头来看到昆哥正向她这边张望,才走过去和昆哥到外面说话,“怎么了?”

昆哥道:“不是说好了去庄子上。”

婉宁看着外面下起了大雪,“等到哪日天好了再去吧!”

都让人等了好几个时辰,现在又改成了不去。

昆哥眼睛里有几分失落、懊悔的神情。

这些日子忙里忙外准bèi

过年,里里外外脚跟不沾地,刚才也没有仔细去看昆哥的神情,现在才看出些端倪,“怎么了?”

昆哥低声道:“我说去庄子上骑马,崔二哥就在外面等着,这都等了好几个时辰了。”

崔奕廷不会一直都在等吧?

这雪都下了好久,庄子上肯定去不成了。

婉宁看向昆哥,“去让人问问,若是还没走,就请进家里来吧!”这样的天气谁也不能在外面站几个时辰,八成是走了。

昆哥顿时欢脱起来,忙去吩咐下人。

一刻钟的功夫,下人呼哧着热气跑回来,“小的去的时候崔二爷还在城外站着呢,现在迎进院子来了。”

婉宁一怔,没想到崔奕廷就在外面等了这么长时间。

昆哥穿上氅衣已经去了院子里。婉宁也跟了过去。

压满了雪的园子里,崔奕廷穿着雪貂披风走过来,披风上沾着雪。站在阳光下好像蒸腾着发着雾气似的,再仔细看过去上面是一层半化的冰霜,他抬起头来,眉眼上都沾了雪,细长的眼角好像也被冻住了般,精致的面孔看起来也比往日白皙了许多。

听到脚步声响,崔奕廷抬起头来。眉眼也没动一下,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瞧着她。

不知dào

什么时候从园子里跑出一只大白猫,停在崔奕廷身边。仰头看了看崔奕廷,然后“喵”地叫了一声,神气地抖了抖身体,顿时皮毛上的积雪一下子被抖得四散开来。弄了干净。猫儿又舔了舔爪子,然后竖起胡子冲着崔奕廷得yì

地喊了两声。

雪貂的披风,平日里看起来傲气逼人,如今挂满了抖不掉的冰霜,连只猫看着都嫌弃。

看着那人和那猫,婉宁不由自主地笑出声。

园子才扫出一条路,婉宁在上面走,崔奕廷在旁边脚踩在雪上。这样一来,就在她身边的雪地里。留下了一个个的脚印子。

昆哥要去给舅母折花,跟着丫鬟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婉宁停了脚步,“昆哥的事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婉宁。”清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如果没有亲耳听到,她是不会想到崔奕廷这样的人可以这样耐着性子,轻着声音说话。

婉宁转过身去。

“我之前说过的话是认真的。”雪水好像都化进了他的眼睛,在里面成了涓涓细流。

“我知dào

你持家有道,人又聪慧,”崔奕廷静静地看着婉宁,“可我不是图这个。”

婉宁看着他那认真的面孔,“你在扬州向我家的伙计打听过我们家有没有个姓蒋的亲戚,在泰兴你也向大伯打听过同样的人,现在这个人你找到了没有?”

他的眉眼都沉静着,“我是问过那个人,可是现在不找了。”

婉宁不明白,“为什么?”为了这件事辗转问了沈家又去问姚家,为什么突然又不找了。

崔奕廷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人似曾相识?”

婉宁略微思量,在泰兴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裴明诏,看到他骑在马上时的样子,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种感觉一闪而逝,她当时没有去追究,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就像她和崔奕廷,无论做什么事好像都不用太多的解释。

她喜欢的人,应该是踏实稳重,极具责任感的人,无论怎么样也不可能是崔奕廷这样有些倨傲,张扬的性子。

心里清清楚楚地知dào

这些,想要离崔奕廷远一些,可是到头来,崔奕廷反而离她越来越近了。

就像雪地里留下的脚印,只要她向前走,他就在她身边。

婉宁道:“你是觉得谁像……”

崔奕廷摇摇头,“我找那个人,是因为觉得那个人应该在我心里,后来我心里确实有了人,我想我也不必再去找。”

婉宁有些惊讶,他是这样直率的解释,没有遮遮掩掩。

她有自己的主意,又是那种利落的性子,他知dào

她不可能会很快就答yīng

下来。

却没想到她会问他的事,忽然的欢喜,就像一束阳光照在他的眉梢,让他忍不住想要将眉眼都扬起来。

“朝廷要招安海盗抗倭,福建那边不算太平,我听昆哥说,你舅舅准bèi

回扬州顺道要去泉州府看茶园。”

听着崔奕廷的话,婉宁点点头。

崔奕廷道:“最好晚些时候再去,就算有要紧的事也可以让伙计去办。”

招安海盗抗倭?

“海盗肯被招安?”婉宁问出来。

崔奕廷道:“表面上是。”

也就是说,实jì

上会怎么样谁都不清楚了,既然崔奕廷让舅舅小心不要去福建,那这件事还真就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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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写那种暖心的感觉,真不好写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欢笑

婉宁道:“我会跟舅舅说。”

两个人走到桥上,婉宁低下头看到桥上都结了冰,下人用镐头在冰面上砸了两个大洞。

婉宁看过去,“这是要做什么?”

桥下的人来应道:“六爷想要在这里钓鱼。”

“我答yīng

昆哥去庄子上钓鱼,”崔奕廷道,“庄子上不能去,不如就在这里。”

说话间,昆哥已经拿了两根鱼竿过来,下人递过大箬笠两个人各自戴了站过去,崔奕廷教昆哥挂鱼饵。

都准bèi

妥当刚要往冰洞里放,昆哥抬起头看向望过来的婉宁,“姐,你也过来瞧瞧,看看我们能不能钓出大鱼来。”

在冰面上钓鱼那不是很容易的事吗?她从前就听说过,可是还没亲眼看过,昆哥这样一说,婉宁也想要去看。

童妈妈要上前搀扶,婉宁就摇了摇手自己提起了裙角走过去。

几个人围着两个冰洞往下看。

箬笠下的少年轻扯着鱼竿,昆哥自己拿着杆子却还向崔奕廷这边看过来,昆哥的两只小手抵不上崔奕廷五根袖长的手指,那鱼竿在他手里稳若泰山,昆哥还没看个明白,忽然鱼竿一动,崔奕廷竿子上已经有了一尾大鱼。

昆哥将鱼竿塞到婉宁手里,笑着过去看。

婉宁抬起头来,正好kàn

到崔奕廷箬笠下明艳的面容。

“二哥,教我,教教我。”

昆哥干脆连崔奕廷的姓氏也抹了去。径直叫起“二哥”来。

婉宁向昆哥那个冰洞里瞧,都是同样的饵,同样的冰洞。怎么那边出鱼,这边就钓不出来,正想着手里的鱼竿也动了动,婉宁下意识地立即将鱼竿扯了起来,眼看着一尾大鱼被提到了冰洞口,可是那大鱼猛地一挣又落回湖里。

“等着鱼上钩不能太着急。”崔奕廷慢慢地说着弯下腰来,祍襟一撩开。佩玉上红色的穗子沿着他的腰身落在冰面上。

雪貂的披风,红色的帽子穗,一瞬间仿佛刻在了这雪地里似的。

崔奕廷提起鱼竿。抬起下颌笑着看她,“你瞧,钓上来了。”然后提着丝线递给她。

鱼儿在空中跳跃着,水滴滴哒哒地流下来。他的笑容就像是献宝一样。

昆哥先反应过来。一把将那鱼捉住,却因为一溜手被溅了一脸的水,三个人同时笑起来。

……

沈敬元让人抬来了酒,家里没有旁人,就和崔奕廷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吃起酒来。

婉宁跟着沈氏和沈四太太在后面用了饭。

沈四太太道:“披风是不能穿了,就在前面烘着呢,里面的直缀都湿了,我说怎么办呢。是不是让崔家的下人回去拿衣服,可是想想又不是那么回事。老爷也是嘴快就说家里有新做的袍子,我以为崔二爷会不高兴,哪知dào

他就那么穿上去。”

“在朝廷里当值就是辛苦,不知dào

在外面走了多远的路,靴子也湿透了,这要是一直穿着回到家里还不落下病了,恰好就脚的尺寸也差不多,也穿了老爷的。”

“平日里看起来挺吓人的,哪知dào

人倒是随和,所以人啊,还是相处之后才知dào

……”

舅母边摆果子边喋喋不休地说起来。

沈氏就在旁边笑。

婉宁低头帮忙摆箸,她也没想过,一个在外面威风凛凛的人,脱掉那身官服是什么模样。

昆哥也就罢了,他们两个也跟着玩的那么疯。

前面沈敬元和崔奕廷喝了不少的酒,舅母准bèi

去前面看看,没有进院子就满脸笑容地回来,“你舅舅醉了,拉着崔二爷要做策论,让二爷说说他这样能不能考上举人。”

舅舅喝醉了不是书就是画,这些东西在他心里总是个疙瘩。

沈四太太笑着和婉宁道:“从前醉了是找你父亲写字,如今好了,竟然找崔二爷做起策论了。”

说完才觉得失言,不好意思地看了沈氏一眼。

沈氏倒是笑笑,“都是过去的事了,嫂子提起他也无妨,当年我也是看上他写的字,听到他读了很多书颇有才气才愿意嫁过去。”

父亲的字很好,这是婉宁知dào

的。

沈氏想想,“当年张家就是看上了他的字,现在想想……真是造化弄人。”

婉宁倒不知dào

这一层,当年张戚程是看上了父亲的字才会跟父亲结交?大周朝字写得好的人不少,怎么就喜欢父亲的字。

张戚程开始是想拉拢父亲,后来母亲被休,有起了什么变故让张戚程将父亲当做了乘龙快婿?

是因为张氏的身孕?可为什么非要是父亲不可,如果欢哥不是父亲的,为什么张氏不嫁给欢哥的父亲。

有很多事,现在就是想不通。

“因为他会仿字,”沈氏轻声道,“有一次我看到他仿写董琪的字,写的一模一样,好像还因此换过赶考用的盘缠,不过后来入仕之后,就不再写了。”

沈氏说着顿了顿,“那都是从前的事了。”那时候姚宜闻还得yì

洋洋地在他面前说这些,还说若是没有银子送岳家礼物,不如他写了字出去卖。

转眼之间物是人非。

……

婉宁从沈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崔奕廷精神气爽地骑马走,舅舅却在厢房里呼呼大睡,好不容易半醒过来却将醋当成了酒喝。

舅舅的酒量没得治,却每次都喝的这样豪放。

不知dào

两个人怎么就定下了约,舅舅想要作策论,想要喝酒就让下人去崔家喊崔奕廷过来。

舅母却说,每次秋闱、春闱听到试题舅舅都要疯魔一阵,现在有人接着了。

回到姚家。婉宁下了马车就看到有人穿着大红猩猩毡戴着昭君套站在垂花门。

婉宁还没说话,蒋静瑜立即走上前,“婉宁。”说了两个字。蒋静瑜就哽咽着眼泪掉下来。

两个人走进院子,蒋静瑜才道:“我外祖母带着我妹妹进京来了,是因为我妹妹病的厉害,在屋子里大喊大叫不肯吃喝,秦伍郎中就想起来七妹妹你会治这样的病,想要请你过去看看我妹妹。”

“也不知dào

你能不能答yīng

。”

蒋静瑜说着擦了擦眼角,“如今我祖父也知dào

了。说治好治坏我们家都会感念七妹妹的恩情。”

上门来的贺家真的就是蒋静瑜的外祖母家。

没想到是因为蒋静瑜的妹妹来请她去看病。

多年的习惯,只要上门的病患,她就不会随随便便拒绝。婉宁道:“有些病我是看不了的,贺家有的是杏林圣手,他们无可奈何,我也不一定就有法子。不过既然找到我。我总要过去看看。”

没想到婉宁这样痛快地答yīng

,蒋静瑜有些怔愣,片刻之间她立即露出喜悦的笑容,“那我回去就跟外祖母说。”

婉宁看着蒋静瑜,“你说的妹妹是你的亲妹妹?”

蒋静瑜点点头,“我家里出事之后,外祖母就将我和妹妹接过去住,只不过因为我妹妹的病。很少人知dào

她,从前她还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后来却……留在我外祖母家里也是为了方便照应。”

贺家能千里迢迢将一个生病的孩子带到京城,可见贺家老太太对这个外孙女的喜爱。

贺家老太太用贺家的方子给外祖母治过病,不管蒋姨奶奶和蒋静瑜是什么心思,她却不能因为对这两个人的怀疑,连吃饭、走路这样的寻常事也变得畏首畏尾。

蒋静瑜拉住婉宁的胳膊,笑着道:“你真好。”

……

小宫人将紫砂壶捧过来放在矮桌上,一双修长的手伸过去,将泡茶的动作做的行云流水。

靠在软榻上的皇帝放下手里的奏折接过小巧的粉彩仙鹤纹杯,放在嘴边尝了一口,抬起头看向对面的顺妃娘娘。

顺妃娘娘病了一场,下颌尖下来,高高的发髻让她如同仙姬般不食人间烟火,“皇上觉得好喝吗?”

皇帝放下手里的杯子,“朕喝惯了从前的,倒是你跟皇后喜欢这种新奇的东西。”

顺妃娘娘笑了一声,“妾也是觉得好奇才让人将东西置办全了,这是多聪慧的人才能想到用这么多的东西来喝茶。”

皇帝随便应了一声,又将目光放回手里的奏折上,“不过都是些女子喜欢的东西。”

顺妃娘娘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妾很喜欢做这茶的姚七小姐,宫里要赐宴命妇,妾想着将这个姚七小姐也叫进宫说话,左右是进过宫的人,也识得些礼数。”

“赐宴的事跟皇后和惠妃商量,请什么人也是你们来定,”皇帝并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说到这里却顿了顿,“难得你和皇后都喜欢那个姚家的小姐。”

顺妃娘娘翘着眼角,“聪慧漂亮的闺秀谁不喜欢,之前来给我治病的蒋家小姐,妾也很喜欢,再选几个闺秀一起叫进宫,就是给宫里添添热闹。”

皇帝道:“一年里只有几次宴席,就凭着你们的心思去办吧!”

送皇帝去了养心殿。

顺妃坐在软榻上休息,女官将桌子上的点心换成了顺妃爱吃的蜜饯子。

顺妃想了想豁然笑起来,“我这是顺水推舟送个人情,好不容易开口说桩婚事,任谁都要给我几分薄面。”

女官低声道:“娘娘想得周全。”

那自然是周全。

无论什么事都已经算计的精准,不会再出什么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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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了,求粉红票。(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憎恶

姚宜闻觉得身子很沉,尤其是在冬天里,身上如同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壳,他站在角落里,就像是等着要偷窃的贼子。

马车、轿子都停在山下,然后是纷纷来上香的香客,姚宜闻向前走了两步,看到熟悉的人又退后一步,这样走走停停,终于里眼前不远处的孩子只有几步的距离。

“六爷。”旁边的下人喊一声,姚宜闻立即走开了一些。

昆哥转过头,将手里刚求的平安符放好。

“六爷,老爷、太太那边拜好了。”

昆哥点点头,跟着下人一起走过去。

姚宜闻在一旁看着,那个孩子脸上露出明朗的笑容,眼睛清亮,不知怎么的,看过去心里就会赞叹,怪不得天资很高。

姚宜闻小心地将昆哥的面容和自己的重合着。

他小时候是不是这样的脸颊,昆哥的眉眼是不是和他有些相像。

只要顺着这个想下去,姚宜闻就觉得难以把握住自己的思量。

虽然五弟说要从扬州打听,他还是觉得应该找沈氏问一问。

沈氏是个不会撒谎的人,至少在他面前说话、做事都不太遮掩,不论他问什么,沈氏都会仔细地回答。

平日里他只要心平气和地跟沈氏说话,沈氏什么都不会瞒着他。

他还是很了解沈氏的脾性。

……

沈氏求了签正要亲自去找庙祝解签,就看到一个青衣小仆过来说话。

沈氏身边的妈妈听得这话不由地皱起眉头。

“什么事?”沈氏问过去。

妈妈低声道:“娘子。那是姚家的下人。”

姚家的下人,沈氏向周围张望,“是婉宁来了?”

管事妈妈摇了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知dào

怎么说才好,沈氏立即就明白过来,“要做什么?”

管事妈妈道:“想要请娘子去那边说句话。”

沈氏摇摇头,“就说我不去,让他们再也别找来了。”

沈氏说完向后面走去,嫂子陪着杨老太太来上香求平安符。她本不想出来,昆哥磨着她出来走走散散心,她这才跟过来。哪知dào

会在这里遇见姚家人。

看管事妈妈的脸色,这个姚家人恐怕就是姚宜闻。

沈四太太这时候走过来拉着沈氏去解签,姚宜闻在外面等了半天不见沈氏,这么多人来来往往他不好再打发人去问。正要离开。前面遣出去的下人来禀告,“不肯来见。”

没想到沈氏不肯来说句话。

姚宜闻顿时觉得脸上有些不好kàn

,转身向外面走去,却不想在半路上遇到熟人,只得佯装回来为姚老太爷求了道药王符。

姚宜闻求了符就要走小路过来,刚走到一棵枇杷树下,就听到有笑声,不知dào

是谁家的孩子在地上握雪玩。孩童玩起来就收不住手,你来我往地丢雪球。雪球扔来扔去眼见就冲着前面的人呼啸而去。

姚宜闻正好kàn

到一个小小的人影跑过来挡在女眷面前,雪团子顿时就砸在那孩子的身上。

然后是一个他很熟悉的声音,“昆哥,没事吧?”

戴着帏帽的沈氏蹲下身来收拾昆哥身上的残雪。

昆哥笑着道:“姑母,没事。”

帏帽上的青纱飞开,是沈氏那张让他熟悉又陌生的脸,从姚家走的时候沈氏面容悲戚,没先到再见到沈氏,沈氏却眉眼飞扬,脸上满是笑容。

看着沈氏和昆哥,姚宜闻一时有些恍惚,想起沈氏抱着婉宁嬉笑时的情形来。

这样思量,让姚宜闻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说完话的沈氏和昆哥抬起头也发xiàn

了不远处的姚宜闻。

沈氏皱起眉头,昆哥伸出了细细的胳膊,挡在沈氏面前,看到姚宜闻没动,昆哥脸上浮起了明显的憎恶,“路就这么窄,是你先走还是我们先走?”

姚宜闻顿时觉得脸皮像是被火烧了般。

再去看沈氏,沈氏已经转过头避开了他,眼前的两个人都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他本来是想心平气和地问两句,谁知会弄成这样的局面。

姚宜闻低着头匆匆地走开。

沈四太太刚好扶着杨老太太从禅房里走出来,看到姚宜闻不由地抽了口冷气,低声道:“怎么就在这里遇上了。”

沈氏也去搀扶杨老太太,昆哥的表情还有些僵硬。

杨老太太侧脸看过去,伸出手来拉住沈氏的手,“这孩子,手怎么这样凉,你们这些孩子终究是年纪尚轻,要学学我老太婆,就算天大的事都不要放在心上。”

……

姚宜闻眼前浮起的是昆哥倔强的表情,那张小脸就在他眼前怎么也挥之不去。

姚宜闻踏进家门,正要去内宅换衣服,就看到管事妈妈脸色苍白地出来差点就撞在姚宜闻身上。

“这是做什么?”

姚宜闻顿时喝问过去。

“不好了,”管事妈妈哆嗦着嘴唇,“老爷,不好了,太太收拾东西要回公爵府。”

姚宜闻皱起眉头大步走去张氏的院子。

屋子里传出张氏哭泣的声音,姚宜闻撩开帘子立即看到张氏哭红了的眼睛。

如妈妈忙带着丫鬟退出去。

张氏抽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姚宜闻被哭得心神不宁。

“三郎。”

张氏好半天才抬起脸看向姚宜闻,仿佛是下定了决心。

姚宜闻被叫的一怔,三郎,他心里早就系了个疙瘩,不知dào

张氏喊三郎是叫他还是在叫五弟,可如今张氏喊着三郎,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你跟妾身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准bèi

将妾身休了,将沈氏接回来?”张氏说着顿了顿,“若是这样,妾身也不用老爷为难,这就……回去跟父亲说。”

姚宜闻没料到张氏会跟他说这些。

张氏没有和他吵闹,反而软声软语地问他。

张氏道:“如妈妈在口子胡同那边听说老爷派了人手去扬州……下人多了几句嘴,说老爷让查那个沈元坤,老爷为什么要查沈元坤?为什么去打听沈元坤的生辰?”

姚宜闻顿时说不出话来。

“沈家将宅子买在我们家旁边,婉宁明目张胆地来来回回走动,老爷不闻不问也就罢了,如今当着我的面就遣人去打听沈家的事,”张氏轻声道,“妾身总还为老爷生下了欢哥,若是老爷真的要休妾身,不要这样遮遮掩掩,直接跟妾身说清楚。”

姚宜闻皱着眉头,“我什么时候说要休了你?”

听到这话,张氏又软了几分,含着眼泪,“那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老爷要在意那个沈元坤。”

姚宜闻坐下来不说话,只觉得张氏一直在看他的神色。

张氏试探着道:“老爷喜欢那个孩子?”

姚宜闻没吭声。

张氏像是想到了什么,“老爷难不成是觉得他……他是……”

“不要乱说。”姚宜闻呵斥张氏。

张氏顿时坐在软榻上,“妾身原本胡猜一通,没想到却说中了老爷心里。”

张氏仿佛受了打击般,“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真是这样,要仔仔细细地查,万一……就要将孩子接回来认祖归宗。”

姚宜闻很诧异地看向张氏,“万一是,你愿意让我将人接回来?”

张氏一脸哀戚地看着姚宜闻,“婉宁的事,开始是妾身不对,可妾身也没有到不识大体的地步,怎么能让老爷的子嗣流落在外。”

姚宜闻站起身来看向张氏,“没有弄清楚的事不要说出去。”语调不由自主就放轻了许多。

张氏点了点头。

姚宜闻叹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

姚宜之在灯下写字。

这一会儿功夫,婉宁那边应该知dào

了消息。

婉宁一心护着沈家和昆哥,听到些风吹草动定然会将所有精神都放在昆哥身上,难免会忽略别的事。

就像是灯下黑。

越是她自己的事,如今越要摆在一旁。

他这个侄女,开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却怎么也没想到处处都有她的影子。

何明道没能挡住杨敬,杨敬顺顺利利就去了詹事府,虽说皇上本就赏识杨敬,可是沈家若是有一个环节出了差错,杨敬的名声也会跟着受损,没想到沈家凡事做的妥妥当当,没有少做一分也没有多做一分。

沈敬元到底有多少本事他再清楚不过,这些年沈家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底下,说出来不会有人相信,沈家掌家的人其实已经换了人,换成了还不到十四岁的婉宁。

姚宜之写完最后一笔。

宣纸上赫然出现一个字“引”。

他就是要祸水东引。

……

婉宁听着童妈妈说口子胡同的事,姚家的下人房就在那边。

父亲不会无缘无故地让人去扬州问昆哥的事。

定然是察觉了什么。

昆哥毕竟是父亲的骨肉,光从长相上也有几分父亲的模样。

不用慌张,这种情况她早就已经料想到,现在就是要安抚好母亲,让舅舅、舅母那边不要出什么纰漏,免得让姚家、张家那些人钻了空子。

第二天,婉宁正要去沈家,就有管事妈妈过来道:“小姐,宫里来人了,太太让您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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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病犯了,坐不下来,求安慰555.(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好处

婉宁带着人去了张氏房里。

张氏已经让下人拿了赏银给宫人。

宫人离开,张氏抬起眼睛看婉宁,“宫里宴席外命妇,我们虽然算不上是,却也被请进宫里。”

张氏说完上上下下地看婉宁,“进宫非同小可,见到的人都是达官显贵的内眷,不比平时,你要好好准bèi

。”

从张氏屋子里回来,童妈妈显得有些着急,“太太也不说小姐都要准bèi

些什么,小姐从来没去过这样的宴席,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得了。”

落雨、落英几个也不知dào

怎么办都看着婉宁。

“不着急,”婉宁吩咐落雨准bèi

纸笔,“我给卿眉写封信就什么都知dào

了。”

余卿眉是安怡郡主的女儿,这样的宴席定然去过,该注意什么余卿眉会告sù

她。

给余卿眉的信刚刚写好,贺家就来人请,蒋静瑜也跟过来,“妹妹,我让人准bèi

了药箱和金针,你看看还需yào

些什么?”

婉宁摇摇头,“我不用这些。”

蒋静瑜好奇地看着什么也没带的落雨、落英,不用这些东西要怎么看症。

……

崔奕廷从宫里当值回来,崔家下人立即迎过来,“二爷,老爷在家中等您,太太说了,老爷发了脾气,让您无论如何也要回去。”

下人话音刚落,就听到清脆的声音,“二哥。”崔奕征远远地下马快步走过来,见到崔奕廷。脸上露出亲热的表情。

崔奕廷和崔奕征两兄弟一起骑马回崔家,进了门崔奕征快走两步

,“二哥。一会儿父亲发脾气你千万要忍着点,父亲因为叔叔那件事心里仍旧不痛快,毕竟这些年二叔帮衬了族里不少事,二叔下了大狱族里不少长辈都给父亲写了信,数落二哥的不是。”

这些年崔实荣的确没少为崔氏族里办事,难不成因为这个,他就要以叔父马首是瞻。

崔奕廷不可置否反而看崔奕征。“就快开春闱了,准bèi

的怎么样?”

崔奕征笑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到了考期心里反而就放开了。”

弟弟向来是豁达的性子,崔奕廷看着弟弟的笑容,他实在不能将几年后拔剑自刎的弟弟联系在一起,弟弟死了。母亲也重病。父亲任叔父摆布,再后来这个家就不像个家了。

“就要过年了,二哥还是搬回来住,”崔奕征道,“总归都是一家人,不能总在值房里委屈着。”

说着话进了院子,屋子里就传来崔实图的声音,“你说有什么好处?”

崔夫人道:“建功立业那是好事。奕廷有分寸。”

“你就知dào

护着他。”

下人撩开帘子,崔奕廷、崔奕征进门向父母行礼。

崔实图面色不虞。沉着脸看向崔奕廷,“我听说朝廷要招安海盗。”

崔奕廷还没说话,崔夫人道:“饭都好了,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

崔实图看了崔夫人一眼,不再作声,崔夫人忙吩咐人去摆箸,吃过了饭,父子两个去书房里说话。

下人刚端了茶上来,就有三个幕僚也跟着进了屋。

几个人行礼之后坐定,崔实图开了口,“福建那边你不要去掺和。”说着看向屋子里的幕僚。

其中一个幕僚站起身来,“那个王卢江和倭寇素有来往,手里的船只都是在倭寇买办的,每年都要劫走十几艘商船,这样的人不太可能会被朝廷招安,福建的邓家和倭寇周旋十几年,朝中武将又弹劾邓嗣昌养寇自重,才有人提出要招安王卢江,这定然是邓嗣昌设下的陷阱,皇上不采纳这个法子就是还信任邓嗣昌,若是真的派个人去福建,招安之事不但不成,定然还会引起战事……”

崔实图道:“说清楚点……”

幕僚道:“万万不能碰福建的事,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幕僚说完话,崔实图看向崔奕廷,“皇上有没有问过你福建的事?”

崔奕廷道:“还没有。”

崔实图脸色阴沉,“如果问到你,你一定不能去管。”

这是谁都能想到的,所以满朝文武只要提起福建都悄无声息,能跟倭寇打仗的武将不多,弹劾邓嗣昌的人恰恰是才到福建不久的汪同海,汪同海是汪皇后的娘家人,仗着汪皇后的关系才敢这样针对邓嗣昌。

皇上就算现在信了汪同海,只要倭寇、海盗闹事,还是需yào

有人打仗,一个邓嗣昌不要紧,乱了福建的战事,这个罪责谁也承担不起。

崔奕廷道:“皇上是因为陈文实老将军的事猜疑了邓嗣昌。”

李成茂出事,查来查去找到了邓嗣昌头上。

崔实图道:“就算是因此起了猜忌,招安海盗也绝无可能,邓嗣昌有爵位在,有勋贵的支持,外甥女顺妃娘娘在宫里又极为受宠,”说着看向崔奕廷,“陈文实的案子虽然你也办了,可是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沾手。”

屋子里一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看崔奕廷。

崔奕廷看向父亲,“那要看事情怎么发展。”

他让幕僚说了这么多,这个逆子竟然还说出这样的话,胆子也太大了。

“父亲放心,我不会胡来的,”崔奕廷道,“如果没有想好,我也不会出头。”福建的事的确要好好思量才能去做。

没有和家里说一声,就将自己的叔父送进大牢,还让他放心不会胡来。

崔实图脸色铁青,他这个儿子从来就不会听话,小时候就太顽劣,长大之后更是不按长辈的意思办事,退掉了陈家的婚事,留了封书信就来到京城,这样的行径,皇上竟然还给了他锦衣卫百户之职,如果他接下来能小心行事,将来定然会有大好的前程。

可他偏偏就不能和寻常人一样……

崔实图气急,转身出了门,屋子里的幕僚急忙跟过去。

崔奕廷站起身淡然地去了书房,打开手里的舆图去看,就连父亲这样早早就辞官在家的人,也早就知dào

邓嗣昌的行径,勾结倭寇和海盗在福建无所不为,却没有人敢去碰邓嗣昌这块石头,直到他害死陈文实,去了宣府如对待倭寇般对瓦剌,让瓦剌用几百人就攻破了边疆重镇。

人人都想要稳重行事,不要走错一步。

崔奕廷将何英叫过来吩咐,“让人去盯着邓俊堂。”邓俊堂进京绝不是只为了和裴家定下婚期。

何英道:“您放心,世子爷刚遣人来说,邓俊堂已经喝的迷迷糊糊,就在花船上睡下了。”

……

花船在河上慢慢地摇,邓俊堂脸颊绯红,不住地向外喷着酒气,定远侯世子沐淮尚悄悄地走进去,旁边的花魁荣小娘点点头,立即轻声问过去,“公子是个可怜人,难不成这门亲事就这样算了?”

“算了?”邓俊堂迷迷糊糊地道,“爷早晚要跟他们算账,什么东西……都是什么东西,爷进京……是为了……立功,等……爷立了……大功,让……他们……都悔……之莫及,我父亲……是……福建的副总兵……我姐姐……那是宫中最得宠……的娘娘……我们家……皇后娘娘怎么样……比不上我们家……你跟着我……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干脆你嫁给我,”邓俊堂说着整个人向前滚了滚要去抱荣小娘,却被荣小娘一把推开,邓俊堂撞到了罗汉床上,却也不恼仍旧闭着眼睛缠上来,“来啊……来啊……”

大白天的就醉成这个模样。

沐淮尚实在看不过去,皱起眉头转身从花船里走出来,吩咐下人,“走,去崔家找奕廷。”

……

婉宁在贺家门口下了车。

贺二太太立即迎上来。

马车的帘子掀开,先是露出鹅黄色的宫裙,然后是银红色斗篷,紧接着是一张明丽的面庞,白玉般的脸颊,明亮的眼睛,如木棉般抿起的嘴唇。

模样有些像沈家人,却多了淡雅逸群的气质。

所以每次秦伍先生提起姚七小姐都是满心的敬服,说不定这次找对了人,能治得妍姐的病。

蒋静瑜指了贺二太太给婉宁认识,大家见了礼走进内宅去。

贺老太太坐在花厅,见到婉宁就站起身,“这是姚七小姐,快来,让我瞧瞧。”

贺老太太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头发花白却精神烁烁,“可算是见到人了,在扬州就听秦伍说,后来去泰兴才知dào

,原来已经来京城了。”

贺二太太从丫鬟手中端了茶给婉宁,“老太太这一路上都在埋怨,早些来见姚七小姐就好了。”

贺家人很亲善,贺老太太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的和蔼,蒋静瑜身上的谦逊、温和就是跟贺老太太学来的。

只不过学是学,毕竟不是发自内心。

几个人说了会儿话,婉宁就问:“生病了的蒋小姐在哪里?”

贺二太太欲言又止,还是贺老太太道:“说出来七小姐不要害pà

,妍姐的病这些日子不太好,昨天送饭的下人还被她打伤了头。”

听得这话,蒋静瑜脸上一闪惊讶,显然不知dào

这一节。

贺老太太道:“听说七小姐答yīng

来看看妍姐,我就让人将妍姐绑在了床上,七小姐去看一眼,若是能有法子也是妍姐命好,若是没法子,我们家也会记得七小姐的好处。”

*************************

改了错字(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巧遇

贺家刚刚来京城,租住的院子还没有收拾停当,妍姐的院子在三进院的东边,下人来来往往忙碌着搬东西,看到贺老太太和婉宁几个人过来,都站在一旁低头行礼,礼数周到却少了达官显贵家奴仆的战战兢兢。

“小姐怎么样了?”贺老太太问过去。

丫鬟上前道:“方才疲累睡着了。”

贺老太太点点头,看向婉宁,“这样最好,七小姐看起病症来就会方便的多。”

不吵不闹,至少能上前去探看,蒋静瑜听得这话也松了口气,她这个妹妹,只要想起来就觉得可怕,平日里好端端的人,发起怒来面目狰狞,仿佛要吃人般,从前她还多去照应,几次见到她那般模样,她也不敢再上前,蒋家长辈对妹妹已经不闻不问,也就是外祖母还一直坚持寻医问药。

蒋静瑜想着去看姚婉宁,一会儿见到妹妹不知dào

姚婉宁会怎么样。

进了小院子。

下人轻手轻脚地上前开门,婉宁跟在贺老太太身后进了屋。

屋子里光线很暗,窗户都用厚厚的帘子封住,伺候的下人轻声说话。

蒋静瑜道:“我妹妹怕光,寻常不让人将帘子放下,病了之后更是不许屋子里有光亮。”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到了内室。

丫鬟挽起幔帐,露出床上的人来。

十岁左右的女孩子躺在那里,脸色异常的苍白。眉头紧皱,双手被绑缚着,身体缩成一团。即便是睡着了,嘴唇仍旧不安地抖动。

婉宁想要问蒋静瑜几句话,却发xiàn

蒋静瑜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贺老太太将贺家的医术传给了蒋静瑜,蒋静瑜却连生病的妹妹也惧怕似的。

贺老太太倒是没有顾忌,站在蒋静妍的床边,伸出手将蒋静妍脸上的头发拂开,“可怜的孩子。又受苦了,这可什么时候是个头。”

丫鬟帮忙将蒋静妍的手放下来,翻开蒋静妍的手腕。塞进了一只小巧的春诊等着婉宁去诊脉。

蒋静瑜仔细地看着姚婉宁,虽然秦伍再三说姚婉宁看病不用诊脉,她也想眼见为实,或许看好了李大太太和姚家老太太的病只是误打误撞。否则姚婉宁还要用那些三姑六婆的法子来看症不成?

婉宁凑上前去。仔仔细细地看着蒋静妍,造成面色苍白的病症很多,更何况病患睡着就不能仔细地观诊。

“怎么样?”

没等婉宁说话,蒋静瑜已经等不及上前询问,“我妹妹到底是什么病。”这样安安静静的妹妹,哪里像发病时的模样,姚婉宁现在看过去又能看出什么端倪。

蒋静瑜心里想着,不禁扬高了声音。

贺老太太看着姚七小姐的动作。先是查看妍姐的脸颊和而后,然后是露在外面的手指、手腕。又吩咐下人将妍姐儿绑着的另外一只手松开。

虽然没有诊脉,却跟他们看诊的样子差不多,姚七小姐是真的懂医理,否则一个寻常人家的小姐,看到妍姐被绑成这个样子,决计不敢这样就让人松开了妍姐的手,只有一心辨症才会不去顾忌这些。

下人刚刚松开蒋静妍的手,蒋静瑜突然扬声说了句话。

贺老太太也吓了一跳,不禁埋怨地看了一眼蒋静瑜,贺老太太还没转过头来,就听丫鬟惊呼了一声,床上的蒋静妍已经睁开眼睛。

蒋静妍恍惚地躺在那里,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很快却被丫鬟的惊呼声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向床边围着的众人。

突然看到这么多人,蒋静妍顿时挣扎了一下,身体也跟着扭动。

贺家的下人忙上前去按住蒋静妍,贺老太太刚要将婉宁叫过来,床上的蒋静妍却推开丫鬟坐起身,张牙舞爪地抓打身边的人,嘴里还发出“啊……啊……”的呼喊声。

贺二太太提着裙子上前要将姚七小姐拉开,却看到姚七小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她心里不禁一凉,总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该不是被妍姐吓着了吧?早知dào

这样她就应该上前帮忙。

贺二太太心里正后悔,却发xiàn

妍姐抓住了姚七小姐的手臂张口就咬了下去。

“快……松开……松开……”贺二太太大惊失色,“快……快将五小姐拉开……快啊。”

蒋静瑜睁大了眼睛,谁也没想到妍姐会咬姚婉宁一口。

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蒋静瑜搀扶着心急如焚的贺老太太。

门外的婆子听到声音进门,正要围上前却看到姚七小姐摇了摇手,然后去翻看妍姐的眼睛和嘴唇。

妍姐咬着眼前的人不放松,却发xiàn

修长的手指伸过来翻看她的嘴唇,又去碰她的眼睛,她顺势抬起了眼皮,看到了一双温和的眼睛。

妍姐忽然想起了外祖母和母亲,不管她做了什么事,外祖母和母亲总是轻声安抚她,“妍姐没事,妍姐没事。”

这是谁啊!为什么没有大喊大叫,没有瞪着眼睛看她,目光那么的和善,就像是端着果子的母亲,笑着喊,“妍姐,吃不吃。”

啊,吃。

妍姐慢慢松开了嘴。

妍姐眼睛一酸,眼泪也掉下来,身体刚刚松懈就被下人压在了床上。

惊恐、错愕、恼怒分不清是什么让妍姐又挣扎起来。

童妈妈早就吓得脸色苍白,硬将婉宁拽开了几步,低头去翻看婉宁的手腕。

“没事,”婉宁道,“里面穿着小袄外面还有褙子,袖口还缝着一层白貂毛,咬不透的。”行医这么多年,这样的情形也不是第一次见,其实遇到这种事。比起她们妍姐心里更加惊恐。

贺二太太早就吩咐下人,“快去拿伤药,”说着上前和童妈妈一起捧着婉宁的手腕看。“这可怎么得了,这可怎么得了啊。”

婉宁说了两句,看向贺老太太,“妍姐平日里一直都这样?”

姚七小姐没有被吓到,一边让下人挽着袖子,一边向她询问妍姐的病症,贺老太太不禁一愣。就算是她这么大的年纪,遇到这样的情形也不过如此反应。

真是个好孩子,堂堂的大小姐也不在意这些。一心给妍姐看病。

贺老太太摇摇头,“平日不这样,只有病重才会这般?”

“屋子里遮挡着帘子,是病重这样还是平日里都如此?”婉宁接着问。

贺老太太道:“从患病就如此。见不得光。被光照了身上就会起疹子,病也会重些。”

“妍姐嘴唇发紫,眼睛也发红,是不是还有腹痛的症状。”

整理婉宁衣袖的贺二太太也不禁惊奇,“姚七小姐如何得知。”

妍姐整个身体蜷缩,是腹部疼痛才会有的体位。

贺老太太道:“这病能不能治?”

蒋静瑜看着婉宁,多少人都说妹妹得的不是病,妹妹这个样子只要见了她的人多多少少都会被她惊吓。外祖母寻了那么多方子,妹妹的病却时好时坏。

蒋家的长辈都避讳问起妹妹。总觉得贺家都说不出的病症,定然不是病而是灾祸,谁也不愿意沾染这个晦气。

“我们出去吧!”婉宁道,“人太多在屋子里,妍姐会害pà

。”

突然见到这么多人围在身边,对妍姐的精神是个刺激。

贺老太太点头,伸手拉了婉宁一起出门。

几个人重新回到堂屋里。

贺老太太叹口气,“这孩子命苦,得了这样难治的病症,这么多年一直在我身边将养着,病也不见好转。”蒋家嫌弃妍姐,多少次当着她的面都说,不如让妍姐去了,何必这样受苦,她就是舍不得,所以一直将妍姐和瑜姐留在身边。

“这病,七小姐有没有法子?”贺二太太端茶给婉宁,低声问道。

婉宁看看屋子里的人,站起身走到贺老太太耳边,压低了声音,“老太太,有句话我想问问,妍姐病了这么久,有没有喝过生血。”

贺老太太诧异地扬起眉眼,神情说不出的震惊。

贺老太太这般的模样,不用说婉宁也看了明白,妍姐身上有溃烂,眼睛充血,嘴唇发紫,加上贺老太太惊讶的神情,她已经知dào

大概。

不等贺老太太说话,婉宁看向贺二太太,“请二太太取些妍姐的尿放在太阳底下,过一会儿我去看看。”

要看尿。

贺二太太下意识地用目光询问贺老太太。

贺老太太点点头,“就去办吧!”事事都被姚七小姐言中,说不定姚七小姐真的能治妍姐的病。

说话间贺二太太已经吩咐下去。

下人刚出了屋子,门口的婆子就进来禀告,“老太太、太太,汪太太来了。”

贺老太太忙道:“快请进来。”

贺二太太去迎汪太太,贺老太太向婉宁道:“是蒋家的旧识,在扬州住过一阵子,这次进京又在路上遇见,路上遇到了大雪,汪家的下人不小心冲撞了妍姐,没想到妍姐倒将汪家六爷吓了一跳。”

贺老太太说了两句话,贺家人已经将汪太太请进了屋。

汪太太刚坐在椅子上就开口询问,“妍姐怎么样?都是我们不好,”说着脸上浮起愧疚和歉意,“老爷回去训斥了誊哥一顿……”

婉宁看着汪太太的模样,想想贺老太太的那些话,恐怕汪家的誊哥不是不小心冲撞了妍姐,说不定是好奇妍姐的病,才会去看。

“汪太太别这样说,”贺老太太道,“原是我们家人没有看护好妍姐。”

汪太太说完话目光挪到婉宁脸上,“这是哪家的小姐,怎么生得这般俊俏。”

贺二太太笑着道:“是姚宜闻大人的长女。”

这话好像勾起了汪太太的一些思量,“是姚家七小姐?”

贺二太太点点头,“正是。”

婉宁站起身向汪太太行礼,不知怎么的,感觉到汪太太那双眼睛仿佛发着亮光,结结实实地扫在她身上。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打听

汪太太道:“进宫的时候皇后娘娘赏了杯茶,我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大寻常,也不敢去问,足足憋了半个时辰,从宫里出来又去了亲友家,才知dào

这茶是姚家一位小姐做出的新茶。”

汪太太笑容满面,说的时候还不忘记看着婉宁,“真是心灵手巧啊。”说着就将目光落在婉宁的手上。

汪太太话音刚落,蒋静瑜道:“婉宁除了会做茶还会看症,外祖母就是因为这个才请了婉宁过来。”

汪太太有些诧异,“还会看症?那定然读了不少的医书。”

婉宁回道:“是看了些。”

汪太太听了就道:“妍姐的病可好治吗?”

汪太太这话正是贺老太太还没来得及问的。

贺老太太想想方才姚七小姐问她的话,一颗心不禁提起来,生怕姚七小姐摇头。

婉宁道:“妍姐是旧疾,和寻常病症一样,好好将养就会慢慢好起来。”

贺老太太松口气,感激地看了姚七小姐一眼,不管能不能治好,至少姚七小姐在外人面前保全了她们贺家的脸面。

否则,姚七小姐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只会让汪太太想起家里少爷被妍姐吓到那一幕。

汪太太满脸笑意,“看样子姚七小姐是有了治病的法子,真是不简单,看起来还没有及笄吧?”

蒋静瑜道:“婉宁比我小,今年还不到十四岁。”

汪太太连连点头。“这样的年纪真是好。”

汪太太话音刚落,贺家下人进来在贺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话。

贺老太太惊奇地看着婉宁。

应该是之前让在太阳下晒的尿变了颜色,婉宁站起身就要扶着贺老太太去看妍姐。

贺二太太就留下来和汪太太说话。

走进蒋静妍的院子。贺家下人立即将尿液端过来给贺老太太和婉宁看。

蒋静瑜也追过来,低头看向妹妹的尿,不禁惊呼一声,“怎么会是红色的。”

下人道:“开始也是没有颜色,谁知dào

被太阳一晒就成了红色。”

贺老太太看向婉宁,“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尿液里含大量的脱氨酶,所以尿液被阳光一照就会变色。再加上妍姐有腹痛和皮肤症状群,就可以确定妍姐的病是血卟啉症,也就是常说的吸血鬼病。

血卟啉症的病患很多会出现神经精神症状。所以她也会经常接触这样的病患,看到妍姐的样子,她心里也就确定了七八成。

婉宁没有回答贺老太太的话,“家里有没有糖果或者很甜的点心。”

蒋静瑜有些奇怪。“要这些做什么?”

婉宁道:“拿过去给妍姐吃。症状多少会缓解。”

血卟啉症病患大多数病的不是很严重,并不像大家传得那么可怕,很多病患看起来不过比寻常人脸色苍白或是红紫些,那也是在病情发作的情况下,遇到这样的病患,在血糖代谢正常的情形下,首先要输葡萄糖缓解病情。

她就习惯性的准bèi

各种各样的糖果和高糖的点心给他们吃。

贺老太太道:“快去拿吧!”

贺家下人立即去准bèi

,很快就端了点心和一盘丝窝糖。

屋子里传出来妍姐喊叫的声音。

汪太太也想过来看看妍姐。贺二太太推不过就带着她一起过来,反正一路上汪家已经看过妍姐癫狂的模样。

刚走到院子外。听到妍姐刺耳的叫喊,汪太太脸上不禁浮起几分怯意,抬起头却发xiàn

姚七小姐在和贺老太太说话,“让平日里和妍姐亲近的人送进去,好好安抚妍姐,让妍姐将东西吃了。”

贺老太太颌首看向蒋静瑜,“你端过去吧,跟你妹妹说几句话,让她不要害pà

。”

蒋静瑜稍稍迟疑,却在贺老太太的目光下端走了点心,带着下人走进屋子。

贺老太太不放心让婉宁搀扶着也进了屋。

还没到内室,就听到屋子里一声叫喊,紧接着蒋静瑜手里的托盘被妍姐打翻了,蒋静瑜匆匆忙忙跑了出来。

“祖母,”蒋静瑜一脸惊慌,“妍姐不听我说话。”

她叫了两声妹妹,妍姐却仿佛没有听到,还是张牙舞爪地向她冲过来,她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妍姐却乱踹了几脚,踢到了托盘的一角,蒋静瑜道:“妍姐已经两天没吃什么东西了,点心拿过去,她也不一定会吃。”

丫鬟很有眼色地又去取点心。

汪太太和贺二太太面面相觑,贺二太太眼睛里透出一股的担忧。

下人很快又端了点心,蒋静瑜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贺老太太长出了一口气,自己要去接点心,婉宁却道:“老太太,让我来吧!”

贺老太太转头看向婉宁。

姚七小姐已经被妍姐咬了一口,还敢再进去劝说妍姐。

相比而言,姚七小姐比静瑜更像妍姐的姐姐。

下人退到一旁,婉宁端着托盘走进去。

和惊慌的病患相处,就是不能吓到她们,可大多数人在看到病患时,不知不觉中脸上已经带了些许排斥、惊讶、惧怕的神情,这样的表情怎么可能会让病患信任。

婉宁端了点心过去,轻声地道:“妍姐,妍姐,我端来了你最爱吃的萝卜糕和芙蓉卷。”

蒋静妍依旧不停地挣扎。

“妍姐,”婉宁将糕点放在矮桌上,坐到妍姐床边,妍姐的脚踹在婉宁身上,婉宁仍旧没有动轻轻地去抚妍姐的脸,“妍姐,没事了,没事了,你乖乖听话我就将绑带给你解开。”

贺家的下人听到这话欲言又止。

床上的妍姐仿佛听懂了一般,挣扎的力度小了许多。

婉宁露出安抚的笑容。“没事了,没事了。”

用微笑和言语让妍姐相信,现在真的没事了。

婉宁却已经扯开了妍姐手腕的布条。

重获自由的妍姐。整个人睁大了眼睛,身体向前冲去,结结实实地撞进婉宁的怀里,婉宁几乎被撞了个趔趄,却伸出手来将妍姐抱住。

“妍姐想不想吃东西?”婉宁轻轻地拍着妍姐的后背,“我拿来了点心和糖果。”

婉宁说着去看床边的丫鬟。

那丫鬟早已经愣在那里,为什么小姐这样闹。姚七小姐都不害pà

,还在微笑着跟小姐说话。

换成别人早就吓得远远的躲开,姚七小姐却迎了上去。

婉宁向那丫鬟使了眼色。丫鬟才恍然大悟,将点心和糖果端了过来。

诱人的点心放在妍姐眼前。

妍姐伸手将点心打落,婉宁仍旧紧紧的抱着妍姐,“妍姐。没事。吃吧,很好吃。”

一块点心又递了过去。

这次妍姐有些犹豫可还是避开了。

一块块的点心送过去。

耐心的劝说声不住地在妍姐耳边响起。

没事,没事。

也许真的没事。

妍姐将点心接在手心里,靠在婉宁肩膀上张开了嘴。

蒋静瑜惊讶地抽了一口冷气。

贺老太太不住地点头。

……

屋子里喊叫的声音渐渐消失,婆子端了空托盘出门,脸上满是笑意,贺二太太将婆子叫住,“怎么样?”

婆子行礼道:“五小姐吃东西了。”

贺二太太一怔。让婆子退下,看向汪太太。“妍姐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姚七小姐真厉害,才过来一会儿就让妍姐吃了点心。”

不但如此,还让妍姐安静下来。

不管妍姐的病能不能治好,将姚七小姐请来是请对了。

汪太太又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马车一路回到汪家。

汪太太换了衣服去堂屋里,汪同源正在看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东西,食盒里是几盘精致的点心。

汪同源转头看了一眼妻子,叹口气道:“你说明明都是普通的点心,我们平日里也常吃,怎么看着就不一样呢?”

汪太太笑着过去,“自然不一样,这是御膳房做出来的,家里笨手笨脚的厨娘怎么能及得上。”

汪同源道:“这点心我们是供起来,还是吃了?”

汪太太乜了丈夫一眼,“供半日就吃了吧,这些东西怎么能留。”

汪同源心满yì

足地坐下来,“要不是族兄要留在福建,我们也不能替汪家进宫觐见皇后娘娘,更得不来这些赏赐,”说着眯了眯眼睛,“我们也算是风光一次。”

“老爷这就知足了?”汪太太喝了口茶,“要不是听了泰宁侯幕僚的话,老爷还老老实实为二伯做事,我就不明白二伯弹劾泰宁侯到底有什么好处。”

泰宁侯邓嗣昌在福建是一手遮天的人,手下的武将又擅水战,福建一日也离不开泰宁侯,二伯却不知死活地弹劾泰宁侯,汪同源想到这里看向妻子,“皇后娘娘有没有问你什么?”

汪太太摇摇头,“只是问了二伯怎么样,我说家里一切安好。”

一边瞒着汪同海一边跟邓家来往,看起来他们和汪同海同心同德,其实他们想要的是坐收渔翁之利,等到汪同海失利,他们就是皇后娘娘唯一的母家。

这样一来既靠上了皇后娘娘又结交了邓家。

这是多好的事。

汪同源想起来,“你不是听说皇后娘娘喜欢一个闺阁小姐,可打听清楚了?”

汪太太道:“不但打听清楚,还见到了,生得漂亮,人也伶俐,手下还有不少的茶叶铺子,她的父亲是吏部侍郎,她的母亲虽然被休,却出身扬州的大盐商,听说将手里的银钱都留给她打理,她继母的娘家老爷就更熟悉了,是广恩公张戚程的女儿。”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保山

顺妃娘娘宫里放了刚剪了的红梅,几个宫人坐在锦杌上说笑着做针线,顺妃娘娘穿着淡青色的褙子,头上只戴了些珠翠,装扮比往日素淡许多。

惠妃笑着过去坐,“宫里的宴席都准bèi

好了,还要妹妹帮衬着多多操持。”说着向屋子里望去。

顺妃年纪小,最喜欢颜色艳丽的东西,从幔帐到穿着粉色、桃红色的褙子居多,可是这两日却奇怪的素净起来,每日里都早早就去皇后娘娘宫里请安。

惠妃微笑着端起茶来喝。

顺妃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惠妃抬起头,“你这病还没好?”

顺妃道:“已经好多了,这一病我本也没求着什么,没想到却好起来,除了太医院来调理,还将宫外的蒋家小姐也请过来,皇后娘娘还吩咐宫人开了小灶……”

目光中有几分的歉意,仿佛对从前的倨傲有些后悔。

惠妃莞尔,原来是这样。

顺妃到底是年轻,前些时候太过张狂,皇后娘娘宫里没有的果子,她这里都摆的齐全,一张小脸养得仿佛会滴出水来,皇上更喜欢到她这里来,进贡的水果更是一半给皇后娘娘,剩下的大多都送到顺妃宫里。

皇上身边的内侍对顺妃也是卑躬屈膝,一下子让顺妃有了宠冠六宫的名声。

好日子过的毕竟快,有女受宠,顺妃娘家开始胡乱行事,顺妃的父亲被御史弹劾。顺妃乱了方寸在皇上面前求情。

皇上是什么性子,沉着脸离开之后一个月都没有过来,顺妃因此生了大病。

挨一次打。学一次乖。

顺妃这次是彻底收敛了。

惠妃正想着,顺妃微微一动露出软榻上的褙子来,藕色的四合如意天华纹褙子,惠妃在皇后娘娘屋子里看到过。

这是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

顺妃怎么会得了这样一件褙子,惠妃登时紧张起来,但凡赏赐皇后娘娘总是不忘了她,这次却先给了顺妃。

从顺妃宫里出来。惠妃问向女官,“顺妃还有什么动静?”

女官道:“顺妃娘娘在皇后娘娘宫里见了汪太太。”

汪太太是皇后娘娘的母家人,顺妃是听说汪太太来宫里觐见。这才赶去了永寿宫,难不成因此得了皇后娘娘的信任。

惠妃顿时觉得如鲠在喉。

顺妃懂得见风使舵,假以时日会不会更让皇后娘娘信任,若是那样。她该怎么办?

惠妃低声道:“留心着点。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来禀告。”她不能让顺妃在她面前使什么花样,真zhèng

能为皇后娘娘办事的人是她。

宫里重新安静下来,顺妃望着四合如意天华纹的褙子,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

姚七小姐很有耐心,不管什么情形,总是能想法子让妍姐安静下来。

妍姐拿着点心和糖果坐在炕上,乖巧的模样看得贺老太太顿时眼睛一酸。

从妍姐屋子里出来,贺老太太看向婉宁。“家里都怕妍姐,你怎么就不怕呢?妍姐这病我们也请过不少人来看。听说妍姐不能见光,病的时候更是无端发脾气,还……有许多奇怪的举动……大多数人都是摇摇头就走了,连方子也不肯开一张。”

没想到姚七小姐却不怕。

婉宁道:“妍姐生病的时候就要吃甜的点心和糖果,才能让病慢慢好转起来,就像小孩子似的,想想也没什么可怕。”

贺老太太没想到婉宁会这样说,听到耳朵里不住地点头,亲亲热热地拉起婉宁的手,“你喜不喜欢看医书?”

她一直在看医书,只是书里有些东西看不太明白。

婉宁道:“不知dào

您这里的医书有没有注解。”

这孩子真是直率,贺老太太笑道:“有,有,就算没有,我也让人写出注解来给你送去。”

话音刚落,就听下人来道:“蒋四老爷、四太太来了。”

贺老太太点点头。

不一会儿功夫穿着宝蓝色直缀的中年人和梳着圆髻的妇人走进院子。

蒋四老爷上前行了礼,贺老太太道:“去看看吧,已经好多了。”

蒋四老爷应一声,蒋四太太看了一眼婉宁,低声道:“这就是姚七小姐?”

贺老太太点点头。

蒋四太太立即道:“妍姐的事,多谢姚七小姐帮忙。”

话音刚落,屋子里传来妍姐惊呼声。

蒋四太太脸色一变,贺老太太道:“别着急,慢慢来,这已经好多了。”

果然屋子里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妍姐已经慢慢安静下来。

蒋四太太皱着眉头,“这孩子,真是个苦命的,多亏平日里有老太太照应。”蒋家对静瑜、敬妍照应不周,虽然她跟着老爷一直在西北,这些和他们不相关,可是想起这些,蒋四太太仍旧觉得颜面无光,不知怎么才能补偿两个孩子。

想着这些,蒋四太太去看姚七小姐。

因为姑奶奶在姚家委身做了妾室,姚家的事他们也知dào

不少,姚七小姐却不像传的那样满腹心机,脸上透出一股的秀丽。

婉宁交代了两句就从贺家出来径直去了沈家。

进屋坐下来,沈氏张罗着拿刚刚做好的点心,下人端了两三盘点心都是婉宁爱吃的,吃了几块,婉宁就有些吃不动,母女两个喝着茶说话。

婉宁轻声道:“昆哥有没有再遇见父亲?”

母亲没有说,昆哥却将那天的事都说给了她。

沈氏摇摇头,“没有,”姚宜闻没有再来,她也松了口气。“倒是你,眼见就要进宫了,可都准bèi

妥当?”

婉宁笑道:“衣裙都是余卿眉帮我挑选的。规矩也学了不少,宫里赐宴,我们不过就是个陪衬,只要将礼数做下来,也就没什么了。”这样大规模的宴席,主角是那些外命妇,她们充其量就是见识见识场面。

沈氏嘱咐。“千万别大意,那是宫里可跟外面不一样。”

婉宁笑着道:“母亲,就放心吧!”

“快回去再准bèi

准bèi

。”沈氏开始催促婉宁。

……

听说要去宫里宴席。余卿眉来了几次帮婉宁从头到尾地筹备下来。

余卿眉道:“我和母亲说好了,我就在内宫门等着你,阮如也会去,有我们两个在。保你不会有事。”

婉宁点点头。礼数上她能做的周到,在宫里也没有什么机会说话,应该出不了差错。

进宫那天,婉宁早早就起了床,穿上准bèi

好的衣服跟着张氏一起进了宫门。

……

这个时辰应该进宫了。

崔奕廷正想着,何英果然进来禀告婉宁的消息。

崔奕廷点点头,打开面前的公文,挥手让何英退出去。

“二爷。”何英低声道,“汪同源将姚宜闻请去了汪家说话。”

汪同源请了姚宜闻?这是为什么?

崔奕廷微微思量。汪同源和姚宜闻应该没有什么交情,两个人又都不擅长结交,尤其是汪同源,对官场上的事向来应付不周,否则也不会一直被汪同海压制在福建不肯放进京来。

从表面上来看,如今邓家和汪家势同水火,姚宜闻毕竟是张戚程的女婿,张戚程又站在邓嗣昌这边。

怎么想,两个人这时候见面都有些蹊跷。

“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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