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奸人想害朕 - xp1024.com
《总有奸人想害朕》


关于修改的说明

修改结束,明天恢复更新

请读者大大们踊跃支持

各种票票全砸来

春节期间更新说明

春节繁忙,每天只能保证一更,谢谢读者大大们支持。

节后恢复正常更新。

第一章 总有奸人想害朕

杨耀猛地一下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人,身处一张宽大的矮榻之上,大榻暖被,香烟缭绕,沁人心脾。

他从床榻上坐起身子,扭了扭脖子,再低头看一看,没有胸肌、六块腹肌,身材略显单薄。

杨耀往四周望去,大榻在一个大殿之内,华丽的布幔之外,点着四个大火炉,两个宫女、两个宦人正跪坐侍奉着。

其中二人已偷懒入睡,还有两人本是昏昏入睡,见杨耀突然从梦中惊醒,忙打起了精神,直了直身子。

睡在杨耀身边的,还有一个女人。

看年龄,风华正茂,也就是大学女生的年纪;

看长相,凤眼樱唇,换在穿越前也是一流女星的水准。

看肌肤,白白嫩嫩,引人探幽觅胜;

看身材,酥胸**,一对丰满的圆球呼之欲出,令杨耀这个穿越前的单身狗一见便血脉喷张。

“这款游戏牛啊!”

杨耀嘀咕着,兴奋地从床榻上一跃而起,兴奋的道,“yes!我,终于能尝一尝当皇帝的滋味儿!”

杨耀是全球知名游戏公司的实习内测员,公司新开发出一款主打、爆款的虚拟现实游戏,名叫《总有奸人想害朕》。

这款的游戏目标就是穿越到皇帝身上,根据系统提示的条件,杀死游戏指定的奸人,便算游戏通关。

“嘟嘟嘟!”

系统流网络小说熟悉的声音响起,是系统提示来了!

杨耀担心被床榻上的美人,还有侍奉的宫女、宦人给看穿了他穿越者的身份,赶忙起身,用一只手捏着腰间的腰带不至于走光,连鞋也来不及穿,光着脚丫就冲出了轻纱布幔,四下张望着无人的偏僻处。

一个宦人尖声尖气的问道,“殿下,万万不可”

杨耀急着和系统通话,懒得和一个死太监,阴阳人废话,开口学着电视剧里皇帝的口吻道,“朕,朕有急事,别跟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大殿的一个偏僻角落,大步冲了过去,面朝着殿墙,蹲下身子,低声问道,“喂,喂?!”

“滴滴滴!”

“宿主,我是游戏系统客服,我们可以用脑电波进行交流。外人听不到的,你不必这么神神秘秘。”

杨耀内测过不少游戏,只是这么真实,亲身体验的游戏,还是第一回,“这,是什么副本?!”

“宿主,鉴于这是本游戏第一次内测,先运行一个简单的副本!”

“副本一:【昏君模式】

【宿主附身】:唐中宗李显

【胜利条件】:找出潜伏的奸人,并杀死。

【失败条件】:1对奸人身份判断有误;2未经与系统确认,就杀死奸人;3李显死亡;4两年之内还没找出潜伏的奸人。

【通关流程】

1【昏君值】:宿主可以通过完成【贪恋女色】【荒废军政】【绝不上朝】【骄奢浪费】【任人唯亲】【疏远贤臣】等昏君行为获取【昏君值】。切记,本副本为【昏君模式】,宿主做与昏君相反的行为,系统会根据相应的行动扣罚【昏君值】。

2【昏君值】分别达到(10)(100)(1000)(5000)(10000)五档积分,系统会给出一个关于奸人身份的提示。宿主根据系统给出的提示,判断出奸人身份。和系统确认奸人身份后,杀死奸人,便成功通关。(一旦确认奸人的身份,不可更改)

“宿主是否已了解这个副本的胜利条件、失败条件、通关流程?”

系统噼噼啪啪说了一大堆,杨耀总结出来就是两点:1系统的昏君值非常重要,想得到昏君值,就要干昏君该干的事,当明君反而会被系统罚分;2根据流行的猜谜游戏,找出潜伏奸人的身份,杀了。

以杨耀对这个副本主角李显的认知,这个绿帽皇帝一辈子,就栽在三个女人手上:虎妈、狼妻、熊孩子。

虎妈:武则天,这个虎妈已被无数次搬上电视、电影荧幕,所谓虎毒不食子,虎妈杀儿女都和玩儿似的,称她为虎妈,那是委屈了老虎啊!

狼妻:他的老婆,韦皇后。他对老婆言听计从,悲催到韦后和武三思在床榻上衣衫不整的玩牌,还要在边上计数。李显在世时,韦后和内侍,皇宫的厨子鬼混,给李显戴了n顶绿帽。活生生成了忍者神龟!

熊孩子:安乐公主,他对女儿安乐公主疼爱无比,要什么给什么,在长安城里想挖水池挖水池,想玩玉玺玩玉玺,结果还是被宝贝女儿下毒害死。

做皇帝悲催成这样的,中国历史上也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穿越了这么一个主,杨耀是哭笑不得,正想向系统抗议,能不能换一个副本,却见到一个宫女,一个宦冲了过来,冲蹲在墙角的杨耀恭恭敬敬的说,“殿下,慎言,慎言啊!”

杨耀还要忙着和系统继续沟通,不耐烦的令这两个碍事的宦人、宫女离开,“没看朕正忙着的?去,边上呆着。”

宦人、宫女听了是面面相觑,还是遵照他的吩咐恭敬的退了下去。

杨耀将宫女、宦人全呵斥走了,继续问道:潜伏的奸人是穿越者,还是大唐本土人?

系统:宿主,这个奸人和你一样,是游戏的内测员。奸人的任务就是在游戏内平安度过两年。两年过后,要么你的游戏失败,要么奸人的游戏失败。

杨耀:所以奸人或许会深藏不露,掩饰身份;或是在暗中破坏我完成任务的计划;再或许是培养自己的势力,令我根本没杀他的能力,是吧!

系统:奸人采取什么行为来完成游戏任务,完全由内测员做主。

杨耀:必须要等五个提示全揭开,才能确认奸人身份?

系统:宿主随时可以确认奸人的身份,无须等五个提示全揭开。但确认有风险,宿主请慎重。

杨耀:同一个昏君行为,我一日重复一万次,是否能得分?

系统:宿主,同一个昏君行为,每日只计分一次,请遵守游戏公德,文明游戏。若系统判断宿主有连续恶意刷分的行为,会冻结昏君值半年,恶意刷分清零。

“啪!”

杨耀关了与系统对话的界面,他蹲得久了,双腿也已发麻,起身提了提腰带和裤子,再伸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刚一起身转过头,却发现之前还在做海棠春睡的美人已和衣而起,直直的瞧着从大殿角落里起身的杨耀,眼中透露着深深的恨铁不成钢,“太子,你中了邪了?在胡言乱语什么?!”

太子?!

杨耀听到这两个字,心儿如坠冰窟,这,这,不是绿帽皇帝李显?原来还没当上皇帝啊!一个太子当众大呼大叫的要当皇帝,还自称朕,算不算大逆不道,想谋反啊?!

第二章 骄纵的狼妻

杨耀暗自揣测眼前这个小美人的身份,穿越前拍武则天的电视剧是多如牛毛。若估计的没错,这个小美人应该就是他那个面若桃花,蛇蝎心肠的妻子,韦皇后,韦香儿。

时值深冬,大殿里安着四个大火炉,倒也没有寒意。再加上韦香儿是要罩杯不要温度,虽和了贴身襦衣,却是春光毕露,露出白花花的半个胸脯。

韦香儿的花容浮现出十分厌恶的神色,显然对杨耀突发癫狂的行为相当反感,目光落在侍奉的宦人、宫女身上,冷喝道,“云珠,你是怎么侍奉的,竟令太子随口胡言乱语?若今夜之事传到圣上耳里,那还得了?”

“来人,将云珠这个贱婢拖下去杖毙了!”

宫女云珠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太子妃,奴婢已劝阻了了太子,是太子不让奴婢说话,奴婢该死!该死!”

杨耀稍稍一怔,这事儿真的就是误会,宫女云珠是遭了无妄之灾,哪能说杖毙就杖毙?

他忙开口阻止道,“是,本,本宫梦中中了邪,与云珠无关。你们下去侍候着,记住,今日之事绝不能传出去半个字!”

一群宦人、宫女如遇大赦,匆匆的退了下去。

韦香儿瞪了杨耀一眼,既带着鄙夷,也是恨铁不成钢,“太子,早些休息吧!”

她冷冷的抛下了这么一句,盈盈碎步往床榻而去。

杨耀闻着小美人身上散发的撩人芬芳,望着美人丰腴的身段儿,还有小襦衣内白生生的肌肤,尤其是那对遮挡不住的,丰满的圆球,对杨耀来说,简直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游戏一来就送福利大礼包哇!这,这,是逼哥今夜施展十八般姿势,n度春风啊!

“嘟嘟嘟,宿主完成【贪恋女色】的昏君行为,【昏君值】5,总分:5”

杨耀暗中嘀咕,在脑子里想一想和女人上床就能5分,看来当个昏君还是很容易的嘛!也幸亏是昏君模式,要是明君模式,换成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那帮老色狼来,也必须全军覆没,扣成负分啊!

两人到了床榻,韦香儿坐回床榻上,理了理小襦衣,稍稍遮挡了胸前的一抹春色,悠悠的说道,“太子,我父亲什么时候能调来京城呢?!我族人韦弘敏什么时候能当宰相?韦挺、韦温什么时候能封个一官半职呢?!”

韦香儿的父亲就是京兆韦氏的韦玄贞,现任普州参军。

在历史上,李显第一次登基只在位五十五天,再扣去守孝的一个月,真正在皇位上的日子,只有不到一个月。朝中三品以上大臣还没认全,就被赶下皇帝宝座,发配去千里之外的湖北喝风。

起因就是给老丈人韦玄贞争侍中之位,口出狂言,被宰相裴炎告状告到了武则天那里。结果被虎妈和裴炎联手废了皇帝之位,直接流放了。

杨耀要想顺利的通关,当务之急,并不是急着去刷昏君值,而是保住皇位,绝不能被虎妈流放。否则被看管在千里之外的房州,还怎么刷分?!纵然能找出奸人,也没能力杀了他啊!

要想在虎妈的淫威之下还能保住皇帝之位,也不是绝不可能。至少他的难兄难弟李旦也当了几年皇帝,虽然是被扔在了宫里打酱油的傀儡皇帝,但总归是留在了宫里。

只要杨耀自己不作死,虎妈至少在几年内,根基牢固,彻底掌控天下的军政大权之前,也没理由冒天下之大不韪,非要废了自己的皇帝位。只要保住皇帝之位,纵然是傀儡,就能留在洛阳宫里,继续刷昏君值。

若学着李显那个逗逼,调任韦玄贞回京,重用韦弘敏、韦温、韦挺,这不是在自找死路?!李旦能当几年傀儡皇帝,全靠着当了一个乖乖听妈妈话的妈宝男,杨耀也只能仿效李旦,继续给虎妈当妈宝男。

杨耀已否定了大肆提拔韦玄贞、韦弘敏等人的想法,咳嗽了一声,含含糊糊的道,“这,若提拔泰山回京,恐惹人非议。韦弘敏无尺寸之功,暂不能升迁。韦温、韦挺嘛!既无学识,也无功名,等他科举到了殿试再说吧!”

韦香儿见他突然改了口风,之前答应过提拔韦家亲戚,族人,如今全反悔了,秀眉微蹙,暗想,“这个纨绔太子,平时都巴不得跪我石榴裙下,舔我的脚趾。今日是中了邪,还是转了性子,竟会违逆我?”

韦香儿斜躺在床榻上,玉体横陈,摆足了诱惑的姿势,轻启樱唇,“太子,你何时愿提拔我父亲,其他韦家的人,再与我同床共枕吧!”

她是吃准了杨耀会向她乖乖的服软、投降,所以越发大胆,以赶杨耀下床来威胁。

不过韦香儿真的是打错了算盘,站在她面前的,已不是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李显,而是穿越者杨耀。

这,这上个床都要先讲条件,哥是娶老婆,还是找小姐?哥要当的是昏君,又不是舔狗,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杨耀哪里会吃这一套,越想越是恼怒,内心的怒火渐渐取代了欲望,直勾勾的盯着玉体横陈的韦香儿,“这个女人,仗势着有几分姿色,想吃干抹尽,什么好处都往娘家搬,当哥是棒槌啊?!”

再者,奸人的身份还没有明确,万一就是这个韦香儿呢?和她同床共枕,就是以身饲虎,母老虎!

杨耀大步走近了床榻,冲韦香儿微微一笑,“那,我就去偏殿睡了,香儿,晚安!”

他是面上笑嘻嘻,内心妈妈逼,也无视韦香儿的怒容,找来了侍奉的王德、云珠,“你们去将偏殿收拾了,从今日起,本宫住偏殿!”

韦香儿听了是花容一沉,之前的李显两三日不来钻她石榴裙就心急火燎的。眼前的这个太子却突然转了性,不仅不服软,竟还蹬鼻子上眼的要去偏殿住!

她越想越怒不可遏,但,杨耀不愿登她的床,她总不能先低声下气的妥协吧!

太子要去偏殿居住,这一下可忙坏了侍奉的王德、云珠,立刻指挥着其他人,将偏殿打扫一新,在高榻上铺上了鹅毛暖被。

因天气寒冷,王德又去其他宫殿找来两个大火炉,暂时将就用着。明日还要再搬两个大火炉来,否则冻坏了大唐太子,未来的大唐皇帝,人人都是死罪。

经过宦人、宫女一番手忙脚乱的忙和,杨耀躺在偏殿的暖榻之时,宫里的打更声响起,已是二更天。

杨耀在高榻暖被里,全身从上到下,由里而外的舒服,系统的声儿再次响起,“嘟嘟嘟,宿主完成【骄奢浪费】的昏君行为,【昏君值】5,总分:10”

“嘟嘟嘟,宿主的【昏君值】已达到10分,游戏给出奸人的第一个提示,请宿主接收。”

第一个提示这么快就到了,杨耀是暗自窃喜。

哥平日也是在起点中文网看历史小说的高v,以哥的历史功底,第一个提示就能猜出奸人的身份,创下一个最快通关游戏的记录。

实习转正是轻而易举啊!

杨耀连忙兴奋的点开了游戏的第一个提示。

第三章 秘书省的秘书

【游戏提示一】:此人承祖荫,家族为李唐开国立下过大功。

杨耀见了游戏第一个提示,是一头雾水,因为满足这个提示的人,是多如牛毛。

虎妈武则天,承祖荫,父亲武士彟为李唐开国立下过大功。

废李显的主力,权臣裴炎,出身河东裴氏,承祖荫,家族之内的裴寂乃李渊起兵的谋主,为李唐开国立下过大功。

凌霄阁二十四功臣的后人,哪一个后人不是承祖荫,为李唐开国立下过大功?

连他哥哥李贤、弟弟李旦,妹妹太平公主,甚至包括他自己,全都是承祖荫,他的祖父李世民也为李唐开国立下过大功啊!

杨耀本是兴奋的情绪瞬间落到了谷底,这个提示说了和没说一样,甚至连奸人是男是女都没提及。

这个提示唯一有用的信息是,他的老婆韦香儿,还有宫里的一应宦人、宫女应该不是奸人。

京兆韦氏确实是士族名门,京兆四姓之一,但李唐开国以来,并未出现过立下大功的名人。

而那些宦人、宫女,一个个都是穷苦百姓的女儿。真要承祖荫,男人入宫就该去千牛卫、金吾卫镀金,不会割了小jj当太监;女人就该和虎妈一样,封后宫的妃嫔,或是当宫中的女官,不会当宫女。

第一个提示就给杨耀当头照面的浇了一盆冷水,他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虽和太子妃韦香儿闹翻,但哥乃是堂堂一个太子也,未来的大唐皇帝。所谓后宫三千佳丽,举目全是肉山,还不是任由哥畅游欲海?

韦香儿啊!韦香儿,你一个太子妃必须老老实实的在宫里呆着,一眼望去全是没小jj的太监,看谁熬得过谁?!

当昏君还不容易?【骄奢浪费】【贪恋女色】哪个不是男人的梦想?这款游戏完全是为男人量身定做的嘛!上市之后爆款已是必然!

次日清晨,杨耀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

王德恭敬的侍奉着他穿衣,杨耀突然想起了【绝不上朝】这个昏君行为,这日上三竿了,早朝应该开始了吧!

杨耀忙问道,“小德子,早朝什么时候开始?!”

王德一面侍奉着他穿衣,一面道,“太子,早朝在半个时辰前已结束了!”

原来唐朝开个朝会这么早!

杨耀听了是暗叹不已,看来他真的是昏君的料,也不知不去早朝,会不会被老爸、虎妈责罚。

杨耀自言自语的埋怨道,“小德子,你怎不唤醒本宫去早朝?!”

王德支支吾吾的道,“太子,天后早有下旨,太子无须去早朝。”

杨耀见他吞吞吐吐,闪烁其词的样儿便知,之前的李显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估计犯了什么事,虎妈剥夺了他早朝的权力。

不令早朝,对接班人的太子来说,应该是最严重的惩罚。但杨耀却半点不在乎,不上早朝可以刷昏君值,他是求之不得。

对了!哥今日没去早朝,典型的昏君一枚,系统为什么不加分?!

杨耀打开了系统界面,问道:老大,哥没去早朝也不加分,是不是游戏程序出问题了?

系统:宿主,你因之前在长安监国之时声色犬马,对太子妃韦香儿无原则的宠幸,外号宠妻狂魔。辅助你在长安监国的刘仁轨将你告发了,你早已被武则天禁足早朝。游戏当然不能给你加分。

杨耀听了是哭笑不得,也难怪韦香儿昨夜敢大胆的赶他下床,原来是之前被李显那个绿帽乌龟宠出了一身公主病,哦,是太子妃病。

看来游戏系统加分相当的严谨,想蒙混过关的骗分,全无可能。

王德侍奉杨耀穿衣,衣服早穿好了,杨耀却在神游天外,忙道,“太子,已过了辰时,今儿我们是去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还是秘书省?!”

杨耀回过神来望着他,愕然问道,“为什么要去这些地儿?”

王德也不知他是真的糊涂,还是故意找茬不愿去,也只能陪着他装糊涂,“太子,天皇的圣谕,太子每日不上朝,去四省学习政务。”

杨耀这才恍然,原来去四省学习,是老爸在培养他熟悉政务,才能顺利的接班。看来,还是世上只有爸爸好啊!至于剥夺了他上朝资格的虎妈,唉!说多了都是泪!

只要学过中学历史的都知道三省六部,其中三省是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中书省拟诏,门下省复核,尚书省执行。

但,秘书省是啥玩意,杨耀还是第一次听说,历史书上没这个内容啊?!莫非是皇帝的助理、再兼生活秘书?!

中书、门下、尚书三省,是昏君能去的地方?他的两个兄长李弘,李贤,就喜欢去三省,结果虎妈一怒,一个不明不白的死了,一个不明不白的废了。

世界这么美好,宫里美人这么妖娆,杨耀吃饱了撑的去招惹虎妈?!

看来唯一能去的,就是不知底细的秘书省了。

当然,杨耀想去秘书省还有小小的花花心思。所谓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在电视剧里,大唐皇宫里处处是肉山圆球,秘书省的秘书里应该美人不少。

既能收获一段办公室恋情,还能刷昏君值,一箭双雕啊!

杨耀打定了主意,一本正经的道,“小德子,我们有很久没去秘书省,今日去秘书省转一转吧!”

王德瞠目结舌的望了他一会,太子从来对秘书省是避之不及的,已有半年没去过秘书省,今日是吃了什么药,巴巴的要去秘书省?

他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既然太子执意要去秘书省,他一个小宦人哪里敢违逆,只能领着去了。

半个时辰后,秘书省的大堂里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一群人,全是秘书省的大小官员。

太子已有半年没来秘书省,今日不知是什么风将他给吹来了,秘书省的官吏个个心里打鼓,等候太子发话。

杨耀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看了一圈,整个秘书省竟没一个女人,全是男人。全是男人也就罢了,几乎全是中年以上的老头,小白脸都少之又少。

只有领头的秘书监三、四十岁的年纪,却是一脸的皮笑肉不笑,奸相十足,令杨耀一看就非常不爽。

这,这,什么情况?!秘书省怎么没女人,全是大爷、大叔?和想象的不一样哇!

杨耀越看越不对劲,问道,“秘书省的人全到了?”

那个不知姓名的秘书监阴恻恻的道,“是,太子殿下,秘书省的官吏全在这里,一共四十八人。”

杨耀召来了王德,压低了声儿问道,“秘书省是做什么的?”

王德看了杨耀一下,如实的附耳答了,“太子,秘书省是宫廷掌管典籍的。”

杨耀几乎要一口老血喷出,错了,全错了,原来秘书省不是什么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的秘书,而是国家藏书馆。这些官员就类似于国家图书馆的专家教授,难怪一个个都是苍髯皓首,一大把年龄的大爷。那边有几个站都站不稳的,估计是退休了返聘回来的吧!

王德见大堂之内秘书省的官员等得不耐烦了,杨耀却一直不说正事,忙低声问道,“太子,秘书省官员全在,太子今日想读什么书呢?”

杨耀也是心里叫苦哇!头皮是一阵阵的发麻,他对四书五经、经史典籍一窍不通,读个屁的书啊?!哥玩个游戏是享受皇宫里的肉山欲海,还是来读书的?

领头的秘书监似笑非笑的望着默不作声的杨耀,开口问道,“臣敢问太子,熟读《尚书》后的策论写好了么?”

杨耀只会几句最常见的子曰,熟读什么尚书,还要写个毛的策论。这个秘书监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摆明了就是给他这个太子难堪。

他深深望了望眼前满脸阴相的秘书监,这人到底是谁啊?!没事敢来招惹太子爷,皮紧了,找松来了?!

第四章 本宫不是好惹的

杨耀乃是太子,岂能被区区一个秘书监牵着鼻子走?没好气的道,“爱卿是太子太傅,还是太子少傅,本宫读不读尚书,需要向爱卿知会?”

秘书监冷冷的道,“臣秘书监武承嗣,奉天后之命,在秘书省搜集经史典籍供太子阅读后,书写策论交由秘书省评定。臣是斗胆问一句,太子的策论什么时候交到秘书省。”

杨耀听了他自报家门微微一怔。

武承嗣,虎妈的侄儿,原来是这个小人,难怪长相就这么阴险,一看就知绝非善类。

看武承嗣满脸的阴笑,便知这是武承嗣给他挖的坑。

杨耀若交不出策论,估计武承嗣这阴人转身就去向虎妈告状。虎妈不给他上纲上线,上升到明君、昏君的高度才奇了怪了。

今次杨耀想来秘书省找美女秘书,却不料自投罗网送上门来了,也难怪武承嗣抓着这个机会就要给他挖坑埋了。

该怎么过关呢?!

见杨耀一直默不作声,武承嗣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灿烂,得意洋洋的追问道,“太子殿下,整整六个月也没完成《尚书》的策论么?!”

杨耀被他逼到了墙角,正面硬扛是扛不过的,唯一的法子,就是将水搅浑,然后浑水摸鱼。

杨耀突然抬头望着武承嗣,嘿嘿一笑道,“武爱卿,本宫这几个月,除了苦读《尚书》,还在研究农学。今次本宫前来秘书省,是向秘书监武爱卿讨论一个农学的问题。”

他将秘书监三个字念得很重,就是指名点姓要挑战武承嗣,秘书省其他的老头子不要来参合。今日谁敢出头,太子的小本本上一个个的记下,等秋后算账。

杨耀不待武承嗣推脱,直接开口问道,“假如一个方田,长四步、宽三步,请问玄长多少步呢?”

这是穿越前最简单的勾股定理,杨耀是算准了武承嗣这个小人只会学算计、陷害人的本事,绝不会去研究数学这种奇淫巧技,能答得出才见了鬼了。

武承嗣果然如杨耀所料,对这个最简单的数学也支支吾吾的答不出来,求助似的望向了身后的一个白胡子老头,令他出来解围。

老头在官场混得胡子全都白了,早成了人精,眼下摆明是太子和天后外戚的争斗,哪里敢来蹚浑水?忙佯装剧烈的咳嗽,一口气喘不上来,晕倒在地,被几个书吏给抬了下去。

果然姜越老越辣!

杨耀见白胡子老头装晕被抬了下去,暗笑不止。

他这次必须痛打落水狗,根本不给武承嗣解围的机会,哈哈一笑道,“原来武爱卿不知晓,本宫再问,十二亩地要分给十八个人,每个人分多少亩地呢?”

这是小学数学里最简单的分数,当然,杨耀料定武承嗣还是答不出来的。

武承嗣被他连番追问,却一个也答不出来,涨红着脸儿强撑道,“太子殿下,这些农事应该去问司农寺,而不是秘书省!”

杨耀望了望他身后的秘书省官员,一个个都在暗笑不止,他们在讥笑武承嗣这不学无术的纨绔二代也能当秘书监。

杨耀是占尽了上风,耸了耸肩儿道,“武爱卿,这些不是农事,而是出自周髀算经和九章算术,科举明算科的内容。科举明算科的考卷不经秘书省之手?往年明算科的科举卷,武爱卿从来没过目?嘿!”

明算科的考卷经不经秘书省的手,杨耀并不敢肯定。但他从常识推断,穿越前高考出题,改卷,都应该是有专门的专家委员会,里面全是各行各业的专家教授,和秘书省的职能类似。

因科举牵连到成千上万的莘莘学子,每一道题目的答案必须要有严格的典籍出处,要经过秘书省的经史典籍查阅,秘书省必然和科举是脱不了干系的。

果然不出杨耀所料,武承嗣被他挤兑得无言以对,在众人前丢尽了脸面,对他恨得是咬牙切齿,反问道,“太子殿下今日来秘书省,是来讨论明算科卷的?好,我安排专管明算科改卷的典史与太子殿下讨论。”

武承嗣摆明了是要找几个熟读周髀算经,九章算术的专业人才来挽回场子。杨耀的数学也就初中的水平,能记住的就这两句,再考下去估计就要露馅儿。

但他绝不会给武承嗣找回场子的机会,咳嗽一声道,“武爱卿啊!本宫今日前来不是讨论明算科,而是来考核官员履职能力的。为了端正官场的作风,从今以后,本宫会在六省、九寺不定时抽查官员的履职能力。”

武承嗣望了杨耀一眼,冷冷的问道,“太子殿下,考核官员的履职能力,乃吏部之职,与东宫无关吧!”

杨耀岂会被这个阴人牵着鼻子走,嘿嘿一笑道,“武爱卿的意思是,大唐太子管不了秘书省的官员?原来大唐的秘书省谁来监督,由你武爱卿来指定的?本宫要是不来秘书省,又如何知晓武爱卿身为秘书监,日理万机,竟然从来不参与科举卷的审阅呢?”

太子乃一国储君,未来的大唐皇帝,当然能管秘书省。而且杨耀还是奉命可以在中书、门下、尚书、秘书四省行走。这个话头武承嗣哪里敢去接,杨耀再怎么讥讽,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受了。

武承嗣眼神中掠过了一抹阴狠之色,这次不仅没将杨耀挖坑埋了,反而自己落坑里了,无奈的道,“臣武承嗣遵旨,必将时时刻刻敦促秘书省的大小官员,尽忠职守,不负皇恩。”

杨耀出了秘书省大堂,总算出了虎穴狼窝,这才松了口气。对武承嗣是暗恨在心,他奶奶的武家小人,这个仇,哥记小本本上了,必须秋后算账哇!

“嘟嘟嘟,宿主违背【荒废军政】的昏君行为,【昏君值】-5,总分:5”

杨耀无缘无故被逼着在秘书省当了回明君,转眼就被系统罚了分。游戏策划这么牛逼,怎么不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呢?!

他心头是一万头羊驼驼奔过,只能将气全发在‘罪魁祸首’王德的身上,厉声问道,“小德子,你怎么不告诉本宫,秘书省有武承嗣这个阴险小人在?”

王德大呼冤枉道,“太子,奴婢冤枉,奴婢以为太子去秘书省是想钻研经史典籍啊!”

钻研个粑粑!

穿越前的杨耀是无爹可拼,当然要拼命读书。如今可以拼爹了,还是全天下最大的爹,谁还去拼命读书,吃饱了撑的啊?!

杨耀没好气的问道,“皇宫的宦人、宫女不归秘书省主管,归哪里主管?”

王德是个机灵鬼,一听便知道了太子的心思,太子去秘书省不是读书的,而是找宦人、宫女的。当然,太子从来不好男风,对宦人估计没什么兴趣,那就是对宫女中的美人有兴趣了。

王德猜中了太子的小算盘,却知身在宫中,少自作聪明才是伴君之道,佯作不知的答了,“太子,宫内宦官和宦人归内侍省,女官和宫女归殿中省主管。”

杨耀这才恍然,原来电视剧的尚宫等六局在殿中省,不在秘书省。

他瞥过王德一眼,暗想,这个小宦人也看出来了,这次真的是闹了个大乌龙,丢人丢到家了。

王德又道,“太子,奴婢真是瞎了眼!原来太子今日去秘书省不是去钻研经史典籍,而是准备大展神威,折武承嗣的威风的。这个武承嗣平日里仗着天后撑腰,飞扬跋扈,太子今日打了他的脸,奴婢也替太子欢喜。”

“太子,明日奴婢领着太子去巡视殿中省的六尚。那些六尚的奴婢一日没人鞭笞,就偷奸耍滑,太子早就该去整肃整肃。”

杨耀是心头一乐,这个王德真的是个机灵滑头,他主动提出去六尚巡视,就是看出了太子的心思,却巧言令色替太子圆回了场子。

杨耀怒气也渐渐的消了,点了点王德的肩膀道“小德子,六尚全是宫女,本宫前去多有不便,还是留在东宫吧!”

六尚的女官也好,宫女也罢,名义上全是老爸李治的女人。老爸还健在,他一个太子去巡视六尚,就是典型的皮痒,找抽!

杨耀只能放弃王德的提议,在东宫之外处处是虎妈的陷阱,还是留在东宫刷昏君值更为安全。

第五章 肉山欲海?

在秘书省虎口脱身的杨耀直接回了东宫。

用过了午膳,杨耀躺在榻上养神,思来想去,在东宫之内,刷不了【绝不上朝】【荒废军政】【任人唯亲】【疏远贤臣】的昏君值。

能刷昏君值的,无非就是【贪恋女色】【骄奢浪费】这两个行为而已。

杨耀目前正处于和韦香儿冷战的状态,找太子妃韦香儿刷【贪恋女色】暂时就不能指望了,他只能将目光落在东宫其他宫女身上。

东宫的宫女有多少人,杨耀初来乍到的还没点过数。就目前在宫内行走的,属宫女云珠是最好看的。

十五、六岁的如花年华,长得小巧玲珑,童颜平乳,走的是日系卡哇伊路线。虽不如韦香儿的惊艳绝伦,但也能凑个数,暖个床。

至于其他做杂役的宫女里有没有美女,杨耀就不指望了。真要是美女总会发光,很难想象一个姿色出众的美人会埋没在做苦重杂役的宫女之中。这种桥段只会出现在玛丽苏言情小说、电视剧里,现实中的可能是微乎其微的。

说曹操,曹操到,正在杨耀胡思乱想时,云珠抱着暖被进了偏殿,将暖被放在榻上,冲杨耀盈盈下拜,“太子,昨夜整理得太仓促,奴婢来替太子重新铺床叠被。”

杨耀假正经的点了点头,“好,好。”

他暗地里却在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将云珠拿下,哥是太子也,换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来,哪个不是见了宫女一时兴起,当场提枪上阵的,装什么假正经?!

云珠却想不到杨耀的花花心思,躬着身子上了床榻,驾轻就熟的开始替杨耀铺床叠被。

她的小屁股微微上扬,随着铺床叠被的动作,在杨耀面前一翘一翘的,单是这个姿势,已令人想入非非。

杨耀看在眼里,骚在心头,但他毕竟是大唐太子,总不能学着西门庆看中春梅,饿虎扑食一样,吃干抹尽的还不给个名分。

杨耀突然开口问道,“云珠啊!你到东宫多久了?!”

云珠回过身望了望他,眼神里尽是惊愕,但还是恭恭敬敬的答了,“禀太子,奴婢八岁就侍奉太子,已有七年了。”

八岁就跟了太子李显,估计早就被李显给宠幸了吧!

杨耀问道,“原来与本宫还是青梅竹马,本宫给你些封赏吧!”

云珠自幼入宫,在东宫也呆了七年,耳熏目染之下,也不是什么一尘不染的白莲花。太子无缘无故的想给她封赏,自然就是有企图了。

云珠低了目光,轻声道,“侍奉太子是奴婢的本分,不敢贪功。”

杨耀见她毫无风情,更没有眼水,便开门见山的将手搭在了她的香肩上,“云珠,本宫册封你为昭训,你愿不愿?!”

昭训是正七品的太子妃嫔,比外廷县令的官职还高。按礼制,可以分一个宅子,安排两个宫女侍奉。

杨耀自认为这一次封赏还算是大方,却不料手儿刚刚碰到云珠的香肩,云珠娇躯如遭雷击,一个翻身下了榻,跪拜在榻前,一个劲的磕头,“奴婢不敢有非分之想,不敢册封昭训,太子饶了奴婢吧!”

杨耀被她突如其来猛烈的抗拒也吓了一大跳,他奶奶个熊,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她跟了李显七年,还没宠幸过?纵然还没被宠幸过,也不会拒绝太子的宠幸啊?!

穿越前的宫斗剧里争一个六尚的女官都无所不用其极,云珠宁可不当昭训,也要拒绝他,这就令人匪夷所思。

电视剧里都是骗人了?!不对,穿越前为了争一个小小的科长都争得头破血流,何况昭训比科长要大得多了,云珠没理由会拒绝啊!

除非,她是与人有了奸情!

杨耀想到了一个自以为最接近真相的理由,阴沉着脸儿问道,“云珠,你是与其他宦人对食了?”

皇宫里的宫女是接触不到正常男人的,没有被皇帝、太子宠幸的话,大部分都是找宫里的宦人偷偷的对食。

云珠吓得泪珠儿一个劲的往下流,呜咽着道,“奴婢不敢,不敢!奴婢自小就侍奉太子,太子也许诺过等奴婢十三、四岁就册封妃嫔。但,自从三年前太子妃进了东宫,早有明言,宫里谁要敢私下给太子侍寝,事后立刻杖毙,绝不容情!奴婢还想活命,请太子饶命!”

杨耀这才恍然,原来是冤枉了她。她不是和宦人对食,而是畏惧韦香儿这个妒妇的淫威。

这些宫女早知太子对太子妃是恩宠备至,言听计从,外号宠妻狂魔。眼下太子的宠幸不过是一时兴起,事后哪里还会为了一个宫女去和太子妃硬扛?太子妃能有一百种法子可以令这个侍寝的宫女,死不见尸。

杨耀扪心自问,既然有韦香儿这个狼妻环视在侧,总不能二人神仙打架,让云珠这个凡人遭殃吧!为了自己一时爽,让云珠全家火葬场,这就不是贪恋女色,而是真正的禽兽!

他不再为难夹在中间难做人的云珠,强压下了欲望,大度的挥了挥手道,“好,好,你退下吧!”

云珠泪眼汪汪,可怜巴巴的望着杨耀道,“太子若是气恼了奴婢,还是惩罚奴婢吧!”

所谓天威难测,她是担心拒绝了太子,事后被太子清算报复,还不如眼下就让太子出出气,任打任骂。

此事罪魁祸首是韦香儿这个妒妇,与云珠并无关系,杨耀虽然受了打击,但这点宽容的风度还是有的,笑了笑道,“云珠,本宫没气恼你,也不会事后报复,去吧!”

云珠如遇大赦,这才连连谢恩,匆匆的逃离了偏殿。

“嘟嘟嘟,宿主完成【贪恋女色】的昏君行为,【昏君值】3,总分:8”

“噗!”

杨耀拉下太子的脸面去挑逗一个宫女,最后系统只给3分,这简直是刷着卖白菜的分,丢着卖白粉的脸!

他正要打开系统界面和客服‘据理力争’,韦香儿却突然进了偏殿。狼妻的面带着胜利的笑容,可见她一直在偏殿外偷听杨耀与云珠的交流。

杨耀在韦香儿前铩羽而归,这回丢人算是丢到家了。

韦香儿冲他露出了一抹挑衅的笑意,“太子,我管不了你,却管得了宫里这些奴婢,我看哪个贱人敢亲近太子!哼!”

杨耀被她弄得是欲哭无泪,东宫宫闱之事属韦香儿这个太子妃的管辖范围。有这个狼妻拦着碍事,【贪恋女色】这一项昏君行为想要刷高分,估计够呛。

第六章 废了太子妃?

杨耀既然刷不了【贪恋女色】,只能将目光盯在【骄奢浪费】上。

到了晚膳的时辰,六道菜肴摆在了杨耀面前的案几上,有荤有素,但和奢侈却是半点不沾边。

这么个吃法,杨耀还刷个毛的昏君值!

他拍着桌子,大声叫嚷着找茬,“小德子,云珠,点心呢?汤品呢?我羊肉过敏,换牛肉来。还有我要减肥,不能吃高卡路里的油爆食品,换清蒸的来。”

太子噼里啪啦的一大堆,什么过敏、减肥,卡路里,王德、云珠全没听懂。但太子爷对今夜的夜膳很不满意,却是一目了然。

王德、云珠二人今日全都犯了大罪,一个将太子带去了秘书省,差点遭了武承嗣的道儿,一个拒绝了太子册封昭训的提议。

太子平日里明明喜欢吃烤羊肉,从不吃牛肉;而且太子喜欢吃口味重的爆炒、煎炸,而不喜欢清淡的菜肴。今日夜膳,太子的行为在他们看来就是没事找茬,估计是在借题发飙,心儿全悬在了嗓子眼,背心也惊出一身冷汗,忙不迭命令宦人、宫女按照杨耀的要求备菜。

韦香儿也与二人是想到一处去了,太子就是在借机发飙,她认为的原因当然是晌午之后,云珠拒绝了太子的宠幸。

韦香儿自入宫后就尽显妒妇淫威,将东宫的所有美女宫女全赶走了,换了些歪瓜裂枣的来,所以东宫的美人资源才这么稀缺。

唯独这个小宫女云珠,是自小侍奉,李显执意要留下的。

今日太子在偏殿的行为就是想宠幸云珠,还敢封什么昭训。今日能封昭训,明日就敢来争太子妃之位,留着云珠在东宫也是夜长梦多。之前是太子的保护,没能赶走云珠,今日太子都在借题发飙,不如将计就计,斩草除根!

韦香儿冷冷的道,“点心是该谁人准备的?”

云珠忙跪下道,“禀太子妃,是,是奴婢!”

韦香儿望了望她如花似玉的小脸蛋儿,虽不如自己美艳绝伦,但总归是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柔弱风情,最易激起男人保护的欲望。

她越瞧越是火大,冷冷的道,“云珠,我看你是在东宫呆得久了,忘了奴婢的身份了,去掖庭做杂役吧!”

在掖庭做杂役,本就是将人当牲口使,暗无天日。何况云珠生得花容月貌,还是被贵人罚去掖庭的。那帮掖庭的管事,出于嫉妒也好,变态也罢,必然会加倍的惩治,简直是生不如死。

云珠吓得连连磕头求饶,“太子妃饶命!太子妃饶命!”

韦香儿正要使人将她拖下去,却听杨耀缓缓的开口道,“慢着!”

混了一天的杨耀算是看明白了,韦香儿从昨夜到现在全在找茬想杖毙云珠,就是因东宫之内就云珠还算颇有姿色,令她本能的感到了威胁。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哇!

杨耀不紧不慢的道,“香儿,你是误会了。本宫不是在责备王德、云珠,而是看他们眼巴巴侍奉我们用膳,决定赏他们一顿菜肴。”

杨耀又冲着二人道,“王德、云珠,撤下的菜肴,就全赏给你们。”

王德,云珠一听才松了口气,更是受宠若惊,这些按照东宫太子的标准烹饪的菜肴,尊卑有别,纵然吃剩的残羹冷炙,宁可倒了也轮不到他们来品尝啊!

平日里这些宦人、宫女纵然看着嘴馋了,也只能每日轮流两人,偷偷的夹一小块尝尝鲜,还不能让太子、太子妃看出了端倪。

杨耀这一次非但不责罚他们,反而赏了他们一整桌的佳肴,简直就是天恩浩荡。

他们忙冲杨耀齐齐下跪道,“奴婢们谢太子隆恩!”

赏赐残羹冷炙算个屁的隆恩,看来身在宫中的宦人、宫女真的是命贱如蚁啊!

杨耀令他们起身,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尤其是在物质水平极其低下的古代。他可以高消费,但却不能穷奢极欲的浪费。

杨耀的计划是,先换新的菜品来,刷了【骄奢浪费】的昏君值后,再将换下来的菜品赏赐给宦人、宫女。这么一来,既刷了昏君值,还能拉拢宦人、宫女的人心,简直是一举两得哇!

韦香儿见他就是在袒护云珠,怒视着杨耀道,“太子,我堂堂一个太子妃,连惩治一个宫女的权力都没了?”

云珠并没有违逆韦香儿的淫威,规规矩矩的拒绝了杨耀的宠幸,韦香儿却还要赶尽杀绝,杨耀岂能坐视不管?

杨耀虽是恼怒,却还不想和韦香儿大动干戈,有损宠妻狂魔的名声,他还需要戴着这个面具搞事,轻易不能摘下,便强压下了怒火,平心静气的道,“香儿啊!云珠她笨手笨脚的,侍奉不了你梳妆着衣,不如罚她来偏殿铺床叠被倒马子吧!”

他轻描淡写的说了,冲云珠眨了眨眼,“云珠,你愿不愿来偏殿?”

云珠哪里还不知这是太子故意在保护她,忙冲着杨耀磕头谢恩,“奴婢愿,愿给太子铺床叠被,做些粗活儿。”

杨耀这是在公然偏袒云珠,韦香儿气得猛地起身,“太子,我们走着瞧,你不要再来求我!”

杨耀望着韦香儿夹怒而去的背影,第一次生出废了她太子妃之位的想法。但这个想法也只能是想想,目前他还没登基成为皇帝。纵然登基成了皇帝,还要正襟危坐,应付更难缠的虎妈。

夫妻本是同林鸟,韦香儿再怎么骄纵,也是与杨耀在一条船上的。在历史上,所有人都背叛了李显,唯独韦香儿却没有背叛他。

杨耀有什么理由无缘无故废了她,阻止太子贪恋女色,明明就是太子妃的本职工作。闹到老爸、虎妈面前,也是韦香儿占理啊!

何况,在韦香儿的背后还有京兆韦氏撑腰。

京兆韦氏乃关中四姓之一,虽不如五姓七望的显赫,韦香儿这一系没什么人才,但韦氏其他支系在朝中当官的也不少。比如说韦香儿想提拔中书门下平章事的韦弘敏,就是九卿之一的太府寺卿,掌管了府库财帛。若废了韦香儿,没了京兆韦氏当靠山,杨耀才真正的成了孤家寡人一枚,任人宰割。

韦香儿暂时是不能动的,杨耀只能强压下了这个念头。

“嘟嘟嘟,宿主完成【骄奢浪费】的昏君行为,【昏君值】2,总分:10”

杨耀折腾了半天,饿着肚子等了半个时辰,最后2分,系统也太抠门。再加上晌午调戏了云珠,系统也只给3分。

这一下是新账老账一起涌上心头,杨耀打开和系统通话的界面,兴师问罪去了。

杨耀:老大,系统打分是随心所欲的哇?昨夜都给了5分,今日才给2分。

客服:宿主,【骄奢浪费】所加的昏君值高低与浪费价值的大小正相关,通过系统加权运算后,给出相应的分值。昨夜宿主浪费了两个大铜炉,一大床暖被,今夜只浪费了一桌菜肴,所以加分不同。

杨耀:【贪恋女色】的加分标准呢?

客服:根据难易、荒淫、以及造成后果的程度,通过系统大数据计算,给出最终的分值。

杨耀:【绝不上朝】呢?

客服:一日不上朝5分。

杨耀:【荒废军政】呢?

客服:分值与造成的后果正相关。

杨耀:【任人唯亲】【疏远贤臣】呢?

客服:与任命、贬低的官职正相关。

杨耀: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不早说?

客服:宿主,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也没早问啊!

杨耀不想继续和客服打口水战,关闭了界面。

想凭着在吃的方面动手脚,刷分太慢。大兴土木、大修宫殿倒是能刷高分,但以他现如今的地位,估计会被老爸李治和虎妈当场拍死!

唉!杨耀本来以为刷分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当昏君谁不会哇?!

但,经过第一日的折腾,竟然只是勉强持平,杨耀也渐渐清醒了过来。头上有虎妈压着,刷分并没有他想象的容易。

第七章 虎妈猫爸

次日,杨耀在王德的催促中醒了过来。

王德恭恭敬敬的跪在他床榻前道,“太子,天皇病重,请太子前去贞观殿侍奉。”

杨耀目前最大的敌人,就是废帝二人组,虎妈武则天和权臣裴炎。系统的第一个提示,并未将虎妈、裴炎排除在外,所以说杨耀的危机还并未解除,还要低调低调再低调啊!

他匆匆的梳洗完毕,出了偏殿却见到韦香儿还在梳妆,已折腾了快半个时辰。

等韦香儿转过身来时,竟然还是穿的电视剧里的‘挤奶装’,襦衣也包裹不住一对圆球,至少漏了四分之一的春光。

杨耀虽然穿越自二十一世纪,也受不了自己的老婆穿这么个暴露装去见人,冷冷的讥讽道,“胸大无脑!圣上病重在榻,你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侍奉,惹人非议。今后不许再穿这种,挤,挤,这种服饰。”

他本想说挤奶装,但,这也太过粗俗,堂堂大唐太子也该有个太子的修养。

胸大无脑,这句虽是现代话,但韦香儿也猜到了内里的含义,嘟着嘴儿道,“哟,太子,你是转了性了?你平日不是最喜欢我这么装着一同出门的,装什么柳下惠?!”

杨耀是为之语塞,只能暗骂,李显这变态的暴露狂,人妻炫耀狂!

韦香儿吵归吵,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两人之间虽在冷战,对外却不能露出丝毫蛛丝马迹,必须装作佳儿佳妇。尤其是在李治病重的关头,更不能因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惹出大乱子。

她依照杨耀的交代,洗去了浓妆,简单的梳了一个淡妆,又换了一套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锦袍,将首饰珠宝也全取了下来,只带了根寻常的玉簪,似足了一个贤妻良母。

等韦香儿再次换了衣服,直接甩了杨耀一个冷脸,由宫女、宦人领着,与杨耀一同前去李治养病的贞观殿。

杨耀、韦香儿一同到了洛阳皇宫的贞观殿。

贞观殿乃是洛阳皇宫皇后的正殿,杨耀一行人还未进大殿,远远便听到寝宫里传来一个阴冷的骂声,“滚!你们这些御医全是废物,滚出去!”

听这个声儿,杨耀都无须进入贞观殿,便知非虎妈武则天莫属。

贞观殿的大门突然开了,三个宫里的御医抱头鼠窜而出,慌忙得连官帽落在地,也没心思去拾,一溜烟的逃了。

猫爸李治被病魔缠身,虎妈正在发脾气。

杨耀突然生出了一些不详的预感,那日夜间他兴奋得大叫想当皇帝,还自称朕,到底有没有传到老爸李治的耳里呢?小心驶得万年船,看来今日必须要一去就装孝子,以免落人口实啊!

杨耀思绪如潮的进了大殿,一眼就看见在床榻之侧,端端坐着一个虎妈武则天,身着后袍,前绣朝阳的凤凰,后绣拜月的玄鸟,下束凤尾长裙,直拖至地,飘逸中平添尊贵和端庄。

他再走近些,便看清了躺在病榻上的李治。

李治年已五十多岁,因患多年的凤疾,岁月已经在他脸上刻下了沧桑的皱纹。长发凌乱,披散在肩,已是多日未有梳理;双眼呆滞而无神,已被蒙上一层浓浓的灰暗,双目早已失明,呆呆坐在龙榻上,死死捂着头,不时发出痛苦的闷哼。

此情此景,萧然而落寞,连杨耀这个第一次见李治的便宜儿子也心生恻然,扑到床榻之前,泪水儿忍不住的往下流,“爷爷,你千万要保重龙体,若天遂人愿,儿臣愿折寿十年替爷爷延年益寿啊!”

爷爷在隋唐时期,是父亲的代称。杨耀这么当众潸然泪下,纵假也有三分真。

只要李治还在世,他就可以在李治的大树下乘凉,继续在东宫无忧无虑的当太子,刷昏君值。若李治一旦过世,就轮到杨耀亲自上阵去面对虎妈。

杨耀打心眼里还是想李治好好的活着,最好长命百岁!至于李显折不折寿,关他鸟事,他两年内完成了任务,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杨耀此时此刻表现出来的孝顺,令李治甚是欣慰,心头生出一股暖流,头疼也稍稍减轻了些,略带沙哑的嗓音,苦涩的道,“是太子,显儿到了!”

虎妈冷冰冰的眼神望了杨耀一眼,一面替李治揉着头,一面劝慰道,“圣上,是太子到了。”

“媚娘,还有其他人全退出贞观殿。朕,有话儿与显儿说。”

李治令众人全退了,只留下了杨耀一人在大殿,父子单独相对。

杨耀也不知父亲单独留下他在大殿有什么用意,只能平心静气的跪坐在龙榻前,等候李治的旨意。

李治平躺在床榻上,冲杨耀招了招手,令他坐在龙榻上,神色严肃的道,“显儿,听闻前日的深夜,你在东宫兴奋得大喊大叫要当皇帝,还自称朕,可有此事?!”

杨耀听了是猛地一惊,老爸李治果然早已知晓。显然在东宫之内有眼线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老爸头疼在床,派去眼线的必然就是虎妈了。

看来今日的探病乃是设的鸿门宴啊!虎妈的这个坑给杨耀挖得太大了!堂堂大唐太子,在老爸病重之时,大喊大叫要当皇帝,这是迫不及待要咒老爸早死啊!就是因此废了他太子之位,也是理所当然。

幸亏他一进大殿就装孝子,哭得潸然泪下,更愿折寿替李治延长寿命。否则,估计,眼前还是不是太子,也是未知之数了啊!侥幸!侥幸!

虎妈告密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虎妈真的是游戏里的奸人?这个游戏就是在坑哥啊!还玩个屁,直接认输得了!

杨耀的背心已渗出冷汗,纵然在寒冬腊月,也浸湿了锦衣。

李治听他迟迟不否认,也就是默认了,再次问道,“显儿,你没话向爷爷解释?!”

杨耀必须回应李治的质疑,只能硬着头皮胡编道,“爷爷,儿臣当夜是做梦梦到了祖爷爷,他托梦给儿臣,说爷爷命在须臾,大唐江山要交到儿臣肩上。儿臣自然是希望爷爷长命百岁,不想当皇帝,就在大殿里和祖爷爷争吵了起来,结果就被祖爷爷附身了。当时口出大逆不道之言的,不是儿臣,是祖爷爷啊!”

他胡编乱造了一通,将过失全推到李世民的头上去了。

当众胡言乱语之事,其实是可大可小。哪个太子不想登基当皇帝,地球人都知道。

至于推给李世民,不过是给一个父子双方都能下台的理由罢了。

若李治没打算惩治杨耀,这事儿就算揭过了;若李治想借题发飙,当然可以上纲上线给杨耀扣个大逆不孝的罪名。

杨耀见李治沉吟不语,又开始使出转移视线分心大法,“爷爷,儿臣在想,东宫发生的事,爷爷这么快就知晓了,显然是有人在东宫安插眼线,向爷爷告密的吧!此人是谁?在这个关头胡乱告密,居心叵测啊!”

李治被他反将了一军,脸上微显尴尬之色,更不能对他明言就是天后在监视,低了头轻轻的咳嗽着。

杨耀反将一军,并不是要李治供出背后指使之人就是虎妈,李治真的敢说,他也不敢听啊!杨耀其实是在围魏救赵,李治既然生出了愧疚之心,这个话题也该到此为止,不会再捉着说事了!

果然如杨耀所料,李治并未继续纠缠杨耀口出大逆不道之言的事儿,转开了话题,“显儿,朕还听闻,你被太子妃赶去偏殿住了?显儿,你是不是想要仿效太宗皇帝重用长孙无忌,提拔韦氏外戚,韦玄贞等人来执掌朝政大权?!”

杨耀微微一怔,这个问题其实也是个坑,堂堂一个大唐太子,竟被太子妃指使来指使去,凭什么管理大唐天下?

李治登基之时就是吃了外戚干政的大亏,若杨耀再想走这一条路,李治显然会考虑他能否胜任大唐皇帝。

第八章 扮猪吃虎

面对李治的质问,杨耀总要给这种荒诞的行为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既然是两父子的交心话,杨耀也没必要隐瞒,低声道,“爷爷,太宗皇帝临终前令长孙无忌,褚遂良二人辅政,本来是想爷爷在两个辅政大臣间玩制衡之术,掌控朝政大局。未曾想长孙无忌、褚遂良二人竟连成一气,一口气杀了荆王李元景、吴王李恪、巴陵公主、高阳公主,逼死了江夏王李道宗,将李唐皇室的实权派尽数赶尽杀绝。其后二人掌控朝政,将爷爷也架空了,乱臣之相毕露!外戚干政,乃是取祸之道,孩儿不会提拔外戚来干政!”

李治、武则天、长孙无忌、褚遂良当年那一档子事,孰是孰非,屁股所坐的位子不同,得出的结论自然不同。

在长孙无忌、褚遂良,甚至是史书来看,当然是李治暗弱,不堪执掌朝政;好色,竟然想立先帝的才人当皇后。所以由他们几个辅政大臣来接管朝政,是理所当然。

但在李治、武则天的角度来看,长孙无忌、褚遂良摆明了就是借着辅政大臣的权力,架空皇帝,大肆屠杀李唐宗室里的实权派,是在为谋反做铺垫。

长孙无忌有没有谋反之心,因为他早死几年,无从验证。在杨耀看来,长孙无忌干的事和虎妈篡夺李唐江山前干的事并无本质区别。虎妈在李治过世之前,也没表现出篡位的迹象,若再令长孙无忌多活几年,天知道会不会和虎妈一样。

但,杨耀的答案要令老爸李治满意,当然要替老爸、虎妈说话。

李治听他将外戚干政的后患看得清楚明了,满意的点了点头,也就点到为止了,继续问道,“显儿,你登基之后,会怎么安排天后?!”

这话在杨耀看来算是明知故问,李治都拿武则天没法子,杨耀还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安排虎妈就不用指望了,被虎妈安排的可能还要大一些。

杨耀沉思了一会,他虽没当过皇帝、太子,但小说、电视剧也看了不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权力之争,只有制衡才能确保儿臣皇位的稳固。我登基之后,必须以朝臣和母亲互相牵制。”

李治之前只知这个太子迷恋韦香儿,声色犬马,全然不务正业,令他是深深的失望,也最放心不下。留杨耀下来,也是尽人事,再嘱托他几句为君之道。若他实在烂泥扶不上墙,也就罢了。

未曾想杨耀能有这般眼光、见识,深谙帝王之道,令李治是大吃一惊,“显儿,你总算是长大了!”

李治这话一出口,杨耀悬着的心儿终于落了地,看来是不会被废太子,可以顺利登基了。

李治猛烈的咳嗽了几声,继续说道,“显儿,切记,你是大唐皇帝,无论内廷,朝堂怎么斗,你都该高高在上的坐看风起云涌。切记,千万不要亲自下场去争斗啊!”

他的话确实是至理名言,李显失败就失败在,本来该当一个裁判员,却非要亲自下场去比赛,关键还是个臭脚。他大肆提拔韦玄贞、韦弘敏等外戚,就是激发和辅政大臣裴炎,还有朝臣之间的矛盾。

老皇帝殡天,留下的朝堂权力真空就如同一锅白粥,裴炎那帮朝堂早就分配好,一人一个座位一碗粥,各就各位准备开饭了。李显这个屁股还没坐热的新皇帝,却突然带着一波姓韦的,提着大勺子,上来就要抢座位,抢粥,谁能受得了?!

百官之首裴炎若是连这个都不抵制,怎么向他手下那波被抢了座位,被抢了粥的人交代?

裴炎这个掌厨的,联合武则天这个监护人,将不懂规矩的李显给轰下席位,送去穷乡僻壤喝风反思再正常不过。

李治继续说道,“显儿,爷爷初登皇位,花了十年时间才从长孙无忌等人手中夺回大权。你登基之后,千万多看少做,逐渐熟悉军国大事。只要过上几年,你熟悉了军国事务,天后也该年老殡天。你便可独当一面,全面接管朝政,成为真正的大唐皇帝。”

经过这一番深入的交流,杨耀突然发现,猫爸李治根本就不是传说中的软弱无能,而是眼盲心不盲,将什么都看透彻了。

李治唯有两点看走了眼,终于酿成李唐、武周更替的大祸。

一个是高估了李显的智商,这个宠妻狂魔一登基就与裴炎全面开战,致使全盘皆输;

一个是低估了虎妈的寿命。人生七十古来稀,虎妈目前已六十岁,按照古人的寿命,再活不了几年。哪知虎妈竟活了八十一岁,六十七岁的高龄才建立了武周。若虎妈早死几年,哪里会有李唐、武周更替?

人与人的竞争,无非就是先拼爹,无爹可拼就拼脸,没有脸就拼能力,如果连能力都没有,就只能拼寿命。他人全死光了,就你没死,你就是最后的胜利者呗!

杨耀忍不住脱口而出的问道,“爷爷,若天后寿比南山,活到了七八十岁,我又该如何夺回权力?!”

李治颤巍巍伸出状如枯木的手儿,搭在杨耀的手上,“爷爷在驾临东都之前,在长安给你留了一条后路,就是长安留守刘仁轨。刘仁轨忠心耿耿,危急时刻可以前往长安投奔。”

“爷爷还给你留了一文一武。文的是侍御史狄仁杰,此人足智多谋,忠心正直,可作左膀右臂。”

杨耀在心里暗想,狄仁杰是人才不假。但李治知道,武则天也知道啊!历史上,武则天就在重用狄仁杰,估计要在虎妈的眼皮子下将狄仁杰拉自己这方来,和虎口夺食没什么区别!

最最要紧的是,他是昏君也,敢重用狄仁杰,想被扣成负分了?

李治继续说道,“武的是将门之后,蓝田县令薛讷。此人乃大唐猛将薛仁贵长子,世代将门,深有乃父之风,战场上可以倚重。”

以杨耀的估计,李治安排的这些退路,在历史上没告知过李显。因暗中联络军政势力是在火中取粟,没有非常的手段,以历史上李显的智力是玩不转这条路的。一旦被武则天察觉,后果不堪设想,还不如老老实实当一个傀儡皇帝,反而更安全。

杨耀忙道,“爷爷,总而言之一句话,儿臣要坐山观虎斗,再扮猪吃虎,暗中培植势力,夺回属于皇帝的权力,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帝。”

扮猪吃虎?李治听了这个话儿,既新鲜又言简意亥,忍不住又是一笑,杨耀能看得这么透彻,他悬着的心儿终于落了地,凤疾的头疼再次传来,痛苦的捂着头,“显儿,朕可以放心的将大唐江山交到你手中了!来人啊!”

李治临终前,突然扔了大唐江山这么重一个担子在杨耀肩上,他是暗中叫苦不止,“唉!老爸,我只想体验一把当昏君,花天酒地,肉山欲海的感觉,然后找出奸人宰了就走人哇!大唐江山这个重担,我不想担也担不起啊!”

贞观殿外的诸人再次入内。

李治闭眼说道,“朕,朕不行了,传侍中裴炎前来,朕要立遗诏!”

武则天立刻令侍奉的宫女前去请侍中裴炎前来觐见,又冲一个端端跪坐侍奉的少女道,“婉儿,准备拟诰。”

上官婉儿立刻备好了拟旨的笔墨纸砚,柔声应了,“是,天后,我立刻磨墨。”

她的声儿犹如莺啼般好听,杨耀忍不住顺着武则天的目光望去,上官婉儿穿了一身标准的宫女服饰,粉脸儿樱唇,出落得如出水芙蓉,正在磨墨的纤纤玉手,洁白晶莹的手背,修长滑嫩的手指,令人一望便想咬上一口。

正在杨耀偷看上官婉儿之时,上官婉儿似有警觉,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目光对了个正着,上官婉儿双眸里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又避了开去。

杨耀是哭笑不得,看来这个李显真的没有桃花运。一个韦香儿,侍个寝还要讨价还价;一个上官婉儿,见他像是见到了瘟神。皇帝不该是等着三宫六院的女人来争宠?难道我天生长了一副衰神样儿?!

李治病重在前,杨耀的目光不能一直盯着上官婉儿,便挪近了几步,抵在李治的病榻前,不断的嘘寒问暖,做足了孝子的样儿。

过了半个时辰,侍中裴炎迈着碎步进了寝宫,恭敬的跪在地上,听候李治的口谕。

第九章 史书的谎言

“咳咳咳!”

李治见该来的人全到齐了,猛烈的咳嗽了几声,断断续续的念道,“朕过世后,皇太子李显在灵柩前即皇帝位,葬乾陵,务以节俭。”

上官婉儿在宣纸上疾书如飞,书写着李治临终的遗诏。

武则天突然冷冰冰的问道,“圣上,太子羸弱,全无处理国政的经验,是否该安排一个辅政,相助处理国政?”

李治痛苦的点了点头,令侍中裴炎上前,捉着裴炎的手儿紧紧的捏着,气若游丝的道,“裴爱卿,任中书令,辅政大臣,辅佐太子,打理国政。”

中书令就是宰相之首,李治册封裴炎为百官之首,兼辅政大臣,实是对他寄予了厚望。不是打理朝堂的厚望,而是牵制虎妈的厚望。

杨耀突然发觉,虎妈猫爸相爱相杀了几十年,猫爸在临终前,还是在严密的防着虎妈啊!

裴炎跪拜在地,恭恭敬敬的领命而退。

待裴炎退出大殿之后,武则天冷冷的问道,“圣上安排裴中书一人辅政,难道忘了当年长孙无忌,褚遂良之祸?!”

她一再强硬的质问李治,用意何在,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是要李治临终前也要给她辅政之权。

杨耀老老实实的低着头,佯作没听到,因为在这个关头,他的意见就是个屁。

令虎妈和裴炎互相牵制,乃是李治、杨耀这对父子的既定策略,李治当然不会拒绝,“好,好,婉儿,遗诏再添一条,军国大事有不能决断者,请天后处理决断。”

李治在遗诏里添加了最重要的一个条款,就是令武则天在幕后垂帘听政。但凡军国大事,必须经由武则天的决断。当然,鸡毛蒜皮的小事虽然无须告知武则天,但什么是军国大事,什么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话语权并不在杨耀这里,而是在武则天手中。

武则天见李治在遗诏里添加了对她极为有利的条款,面色终于平静下来,一下下替李治揉着太阳穴,脸上再看不出丝毫的喜怒哀乐。

跪在病榻前的杨耀是浑身发冷,老爸李治看来真的是撑不了多久了。没想到穿越来不到几日,他逍遥太子的安乐日子就到头了。

今后的日子,再不会有老爸这个避风港湾,必须他独自去面对狂风巨浪。老爸在临终前,已力所能及的给他铺好了路,至于能不能在虎妈、裴炎的夹缝中生存下来,只能看杨耀自个儿的本事了。

杨耀失魂落魄的从贞观殿回到东宫,坐在铜镜前望着镜子的尊容发呆。

要和虎妈、裴炎争权,太凶险了。在虎妈的淫威,奸人的变数下,杨耀能不能在皇帝位坐上一年也是未知之数。何况随着虎妈的权力越稳固,杨耀的权力必然越小,干掉奸人的能力就越小。

游戏快速通关的法子,就是尽快刷昏君值,争取在第二个提示就找出奸人,杀了便算结束。

杨耀经过三日的尝试,东一榔头西一棒的刷,根本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刷足昏君值。必须要采用现代流水化的刷分法,才能事半功倍。

所谓流水化刷分,就是将每一个昏君行为当作一条生产线,通过流水作业,就可以不受任何外界因素影响,每日能产生固定的昏君值。

杨耀逐一分析了昏君的六个行为:【贪恋女色】【荒废军政】【绝不上朝】【骄奢浪费】【任用小人】【疏远贤臣】,真正能流水化作业的,是【骄奢浪费】和【绝不上朝】

【骄奢浪费】

皇帝,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平时用度奢华一点,只要不是隋炀帝那种过度滥用民力的,朝臣们通常是不会反对的。

这里面牵涉到史书上一个大谎言,朝臣们是喜欢骄奢的皇帝,还是节俭的皇帝?

在口号里,在史书上,对骄奢的皇帝是口诛笔伐,对节俭的皇帝是褒扬有加。

但,历史的事实真的如此?

一个公司的老板生性节俭,公司员工既没有补贴,也不发年终奖。平日里采购办公用品全挑最实用、最便宜的,任何人都没有吃回扣的空间。公司员工会褒扬老板节约得好,还是暗地里骂他铁公鸡,一毛不拔?难道大唐官场的官员一个个都是无产阶级的人民公仆,都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思想觉悟、个人素质比公司员工高?

皇帝不兴土木,不大修宫殿,工部官员怎么吃回扣?

皇帝不大肆祭天祭地祭祖宗,礼部官员怎么吃回扣?

皇帝不巡游,出行,户部官员每年填不满的黑账,怎么报销?

皇帝不穷兵黩武,不对外用兵,兵部官员从哪儿捞外快?

内侍省、殿中省还有一大群宦人、宫女等着皇帝、皇后、后妃骄奢淫逸一点,他们也能从中捞点汤喝啊!皇帝不骄奢,钱就不流动,怎么能流进这些宦人、宫女的包里?

所以说节俭的皇帝,反而不讨人喜欢。骄奢的皇帝,大部分的朝臣除了口头上叫嚷、反对几句,并不会真的计较。因为这本就是皆大欢喜,双赢的局面。

现实中,人人喜欢大方,花钱大手大脚的老板;史书上,却人人喜欢勤俭节约的皇帝。

到底是谁将谁当傻子在忽悠呢?!

【绝不上朝】

刷这一条的昏君值,只需要当了皇帝后每日不上朝就行了。而且唐朝每日举行小朝会,轻而易举,一个月就能刷150点昏君值。

但皇帝若不上朝,朝臣到底会不会指着他的鼻子骂昏君?!

这其实牵涉到史书上一个最大的谎言,就是大臣们喜欢明君当政,见了昏君当政一个个都痛心疾首。

朝臣们到底喜欢明君,还是昏君?

在朝臣们的口中当然希望杨耀英类太宗,但,莫说杨耀真的英类太宗,就是每日循规蹈矩的召开早朝,这帮大臣十之八九是受不了的。

就像一个公司要求各部门经理,每天凌晨六点开始,开两个小时的部门经理会议,还必须先做功课,开会之时个个西装笔挺,人人挺胸抬头,部门经理们谁受得了?

这些官员打心眼里是巴不得杨耀不早朝,大伙可以去政事堂和宰相们聊聊天,拉拉关系;也可以回各自的部门转悠转悠,饮饮茶,吹吹牛,一日的工作便算轻松完成。

若杨耀再要求这帮大臣一个个亲力亲为、保质保量的完成本职工作,估计这些大臣想吐血的心都有了。

一个六部尚书,侍郎一日要完成的政务是堆积如山,若是工作要亲力亲为、保质保量的完成,正常的工作时间必然是不够的,每日必须要加班加点。简直就是起的比鸡早,干的比牛多,睡的比狗晚。大臣们哪里还有时间吟诗作对,风花雪月,贪污受贿,拉帮结派?他们来当官是享受生活的,还是来当苦行僧为人民服务的?

这些官员们,会自找不痛快的希望遇上一个明君来管着自己?他们都是犯贱,皮痒欠抽?!

所以朝臣们喜欢明君,厌恶昏君,君臣同心,开创盛世,其实是文人编造的政治童话罢了。皇帝和朝臣们当面做做秀,演演戏也就罢了。若哪个皇帝要是真的信了,不被玩得团团转才怪了。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那个一直以明君的行为来要求自己,结果却换来煤山上吊,还没得到好名声的崇祯皇帝。

大臣们最喜欢的,不是明君,或是昏君,而是一个能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皇帝。

不就是贪污了点银子,建了点豆腐渣工程,兼并了点土地,死了点百姓,逼反了点刁民,吃了点空饷,打了点败仗,卖了点粮食资敌,勤王也迟了点,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大不了这次自罚三杯,下不为例,一个个还是明君贤臣良将嘛!

像崇祯那种非要按律法较真杀人的皇帝,纵然再节俭,再勤政,那也是暴君、昏君,必须批倒批臭啊!

第十章 找个背黑锅的

正在杨耀对着铜镜陷入沉思时,“啪”的声儿响起,惊得他抬头一看,是满脸怒容的韦香儿将梳妆盒给扫落在地,什么金钗玉簪、胭脂水粉散落了一地。

这个狼妻又在搞事了!

杨耀之前在贞观殿一直在暗中观察韦香儿,她自李治在遗诏里添加了令虎妈辅政的条款后,不满之情就全写在了脸上。

韦香儿恼怒的原因,杨耀非常清楚,其中牵涉到后宫的权力归属问题。按照常理,老皇帝去世后,太后就该去后宫颐养天年,后宫之权便落在皇后的手中。

韦香儿好不容易熬到了老皇帝殡天,新皇帝登基,后宫本来该是她的自留地,却被武则天这个太后来分她的一杯羹,当然十分恼火。

看来婆媳关系自古以来就是剪不断理还乱。尤其这一对,一个是虎妈,一个是狼妻,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且还涉及到内廷的权力归属。

也是她二人身居高位,纵然要斗也要斗得有技术含量。换成百姓人家,估计直接撕破脸,当着街坊就开骂了!

但韦香儿不满归不满,但在虎妈淫威之下,连杨耀都只能当扮猪吃虎,她竟敢在虎妈面前摆臭脸,简直是皇帝不急皇后急,不知死字怎么写的。

韦香儿见杨耀一直不吭声,只顾着对着镜子发神,这么没心没肺的太子简直是彻底没救了,怒气冲冲的道,“太子,天后不回后宫去呆着,凭什么垂帘辅政?!你为什么不立刻向爷爷驳斥,就和哑了一样,听之任之。”

东宫之内必有虎妈的眼线,杨耀哪里敢接话,只能在心里暗骂,这个女人还真是胸大无脑,这么大吵大闹,不是在找死?!

韦香儿见他默不作声,继续呵斥道,“我看你就是魂儿被那个骚狐狸给勾去了,才会听之任之。”

“谁是骚狐狸?还能找出比你这骚娘们还骚的?连他奶奶的厨子都能下得去口。”

杨耀暗暗嘀咕着,几乎想要令她去冷宫闭门思过,省得再惹出乱子。但转念一想,他现在要扮猪吃虎,韦香儿这种骄横跋扈的女人,是最适合当黑锅侠,完成【骄奢浪费】昏君行为的人选。

还有,韦香儿一口一个的骚狐狸,到底是谁啊?!难道是云珠,一个宫女至于令韦香儿这么失态?

杨耀佯作愕然的望着她道理,“香儿,谁是骚狐狸?!”

韦香儿直冲冲的喝骂道,“太子装什么?还不是上官婉儿那个骚狐狸!身为爷爷后宫的才人,不知安守本分,勾引了废太子,又来勾引现太子。我看她和你眉来眼去,暗送秋波,该不是早弄床榻上去了吧!天后之前就是先帝的才人,在先帝的病榻前勾搭的爷爷,上官这个骚狐狸是倒是有样学样。”

武则天将上官婉儿从掖庭释放的时候,为了留她在宫中,便封了她一个才人的封号方便行事,上官婉儿这个才人估计和李治也没什么肉体关系。但上官婉儿和废太子李贤的绯闻,历史上倒是传得像模像样。如今连韦香儿都公然这么叫嚷,看来真的是无风不起浪。

或许两人真是有一腿?!

在杨耀看来,韦香儿这么大叫大嚷,连虎妈、上官婉儿都骂在内,情绪几近失控,就是醋坛子打翻了。李显再窝囊,再无能,毕竟是大唐皇帝,必须由她一人来掌控,李显敢去招蜂引蝶,想都别想!

杨耀和上官婉儿就看了一眼,而且上官婉儿还一副厌恶的神色,他真的是冤枉到家了啊!

面对韦香儿的咄咄逼人,无理取闹,解释只会越描越黑,因女人发起疯来,就别指望她有理智。唯一的法子,就是惯用的转移视线分心大法。

杨耀失笑问道,“香儿,你吃醋了?!”

韦香儿听了他突然的反问,怒气冲冲的道,“还能找出比你更窝囊的太子,更窝囊的皇帝?不是担心你被上官那个天后身边的骚狐狸给迷得晕头转向,落入天后的圈套,谁稀罕理你?!我陪你一起去找爷爷再将遗诏改回来,不令天后辅政!”

杨耀听了是暗自好笑,这种写进了遗诏的条款,铁板钉钉的事儿还能变更?纵然李治在遗诏里减了这一条款,以虎妈执政三十年积累的权威,李治在世时,也无法剥夺她的执政之位。李治死了凭一纸遗诏就能剥夺了,简直是异想天开嘛!

韦香儿啊!韦香儿!你若能谨言慎行,我就求神拜佛了。否则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儿传到虎妈的耳里,这真的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杨耀回过身直直的看着她道,“天后乃我的生母,这世上哪有生母会害儿子的理?我年轻浅薄,还是由德高望重的天后代为执政更为有利!”

这话是说给东宫的眼线听的,表明杨耀是个绿色无公害的昏君、妈宝男,虎妈说什么就是什么。

杨耀又冲着韦香儿嘻嘻一笑道,“香儿,你不要再生气啦!你想要什么奇珍异宝,只要这世上有的,全包在我身上!”

韦香儿见他先让了步,面色稍和,叉着腰气呼呼道,“太子,你别以为我不知你有什么心思!你不提拔我父亲,族兄,我们没完!”

杨耀在内心暗骂,我的心思就是将你送去冷宫!

韦香儿望着他看了一会,杨耀既然凡事都不顺着自己,不给他出点血,心里怎么能平衡了?便开口道,“太子,我要一件百鸟裙!”

“百鸟裙是啥玩意?!”

杨耀只觉得一件裙子没什么值钱的,能刷多少昏君值?哥是大唐皇帝,所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这么一点点的败家,简直是令历朝历代的昏君在耻笑本宫,“香儿喜欢的,一件怎么行?至少要五件!小德子,去吩咐尚衣局照办。”

王德恭敬的问道,“太子,多久之内做成呢?”

杨耀不耐烦的道,“当然越快越好,一个月之内做成。”

王德却是一动不动,为难的道,“太子,制成一件百鸟裙至少需要三千鸟儿的羽毛,尚衣局一年也只能制成一件。五件百鸟裙要一年制成的话,奴婢担心,尚衣局做不到哇!”

“什么?一件百鸟裙需要三千只鸟儿,穿了要修仙哇?!”

杨耀这才知道,贫穷已完全限制了他的想象力,这些皇亲权贵的骄奢淫逸彻底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韦香儿这个败家娘们!看来冷宫这个惩罚也太轻了,事成之后,必须要三尺白绫、一杯鸩酒哇!

但杨耀既然金口已开,总不能再行反悔,否则还扮什么宠妻狂魔?唯一的法子,就是将计就计的顺着梯子下了,将折腾降到最低,“原来尚衣局一年只能制成一件,那,先制成一件吧!”

“嘟嘟嘟,宿主完成【骄奢浪费】的昏君行为,【昏君值】20,总分:30”

20点昏君值,已是杨耀刷出的最高分,他是暗自窃喜。

有韦香儿这个专业的败家娘们在,根本无须杨耀绞尽脑汁去想着怎么败家,由她就可以全权代劳。

只是下一次绝不能再做残杀鸟儿的事儿,要败就败什么珍珠、玛瑙好了。

这些玩意在杨耀看来,是既不吃又不能用,除了穿戴,卵用没有。完全炒作的需要,以区分人与人之间身份高低,满足权贵、富豪虚荣心的。

用这些炒作的玩意来刷昏君值,和国计民生无关,最适合不过。

第十一章 第一次上朝

杨耀准备流水化刷昏君值的如意算盘,并未打多久便宣告落空。

因为两日后,唐高宗李治在贞观殿驾崩。

在辅政大臣裴炎的主持下,按照李治生前的遗诏,接下来的日子,杨耀至少要守满二十八日,然后正式登基成为大唐皇帝。

韦香儿也穿上了孝衣,乖乖的陪着杨耀一同守灵。

守孝期间,按照李治遗诏和礼制,葬礼要从俭,杨耀既不能锦衣玉食,更不能奢侈浪费,只能老老实实的给殡天的李治披麻戴孝,跪在大殿的灵堂里守孝。

对着李治的灵柩,连笑一下都能算是大逆不道,杨耀想刷昏君值也没得刷。

在杨耀守孝的这些日子里,裴炎、武则天都很忙,却不是忙着悲伤李治的过世,而是在忙着争抢李治过世留下的权力真空。

裴炎直接将政事堂从门下省转移到中书省。

之前裴炎任门下侍中时,政事堂在门下省。现如今裴炎改任了中书令,便一反常规,将政事堂也转移到了中书省。简而言之,裴炎是百官之首,军国大事必须在裴炎的主持下商讨、执行。

天后武则天已六十岁,换在民间也该颐养天年了。但她也不消停,也在忙,而且比裴炎更忙:

其一、大肆册封李唐宗室,收买李唐宗室的人心;

其二、调整宰相班子,加封刘仁轨为品级最高的左仆射,令其继续镇守长安。既是安抚刘仁轨,也是将刘仁轨闲置在长安,以免来洛阳添乱;特许裴炎将政事堂由门下省转移到中书省,算是向裴炎示好,与裴炎形成默契。

其三、控制中央禁军,调任张虔勖任右羽林大将军;

其四、调任心腹出任并州、益州、荆州、扬州四大都督府,加强控制地方军政大权。

等杨耀守孝二十八日结束之后,虽然如愿的当上了大唐皇帝。但,也是货真价实的傀儡。因为举目望去,朝堂之上,地方大员已全是虎妈、裴炎的人。他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除了一个大唐皇帝的名号,一无所有。

历史上的李显,当时也是面临了这种窘境。李显的做法是向武则天、裴炎发起了自杀似的冲锋,想依靠提拔韦家人来夺回皇帝的权力。

杨耀却没有这么愚蠢、冲动,摆明了是鸡蛋碰石头的结局,傻子才去硬碰硬。

守孝结束的杨耀,也名正言顺的搬进了皇帝的寝宫,贞观殿。而武则天则搬进了后宫的西内苑。

两日后,在皇宫的乾元殿召开了杨耀登基后第一次大朝会。

在洛阳的文武百官尽数参与,已晋升为太后的武则天坐在龙椅之后,垂帘听政。

憋了整整一个月没刷昏君值的杨耀早已蓄势待发,准备在朝会上放大招。目前的昏君值是30分,今日的目标,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至少要刷够100分,得到第二个提示条件!

杨耀的屁股刚刚一坐到龙椅上,还没来得及放大招,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宿主因违反【绝不上朝】的行为,【昏君值】-5/次,总分:25”

杨耀在龙椅上屁股还没坐热就被罚了5分,正在肉疼时,大殿之上,群臣齐齐冲着杨耀、武则天三拜九叩。

杨耀是第一次上朝,也是第一次过一过皇帝瘾,一切都十分的新鲜、好奇。

但真的上了朝,杨耀才能体会到其中的痛苦。

因时值冬季,天气寒冷,杨耀一身厚厚的龙袍,里里外外至少五件,再加上腰带一串玉佩,至少二十斤重,和特种兵的负重也轻不了多少。穿越前习惯了穿休闲服的杨耀,连行动也有些困难。

头顶着重重的皇冠,至少有十斤重,长时间戴在头上,压得杨耀是头昏脑胀,几乎要晕厥过去。

大殿下的群臣挨着出来恭贺杨耀新皇登基,反反复复的都是类似的话儿,听了一会杨耀就觉得意味阑珊。但,没兴致归没兴致,还必须保持着微微的笑容。若一旦脸黑了下来,估计那个大臣又会疑神疑鬼,以为天威难测,回去几天也睡不着觉。

平日里喜欢‘葛优躺’的杨耀端端的坐在龙椅之上已有一个时辰,还必须一动不动的保持庄严、肃穆的姿势。想打哈欠,伸伸懒腰,却因有失庄重,只能放弃。

更有甚者,大臣们有上朝的经验,早膳几乎是不敢喝水的,以免上朝耽搁时间太久,内急了也不敢去小便。而杨耀第一次上朝是全无经验,早膳还专门喝了一大碗姜汤御寒,坐了一个时辰,他已是内急想撒尿。

但再怎么内急,杨耀也不能穿着这么重的一身皇袍去大殿的偏室找马子,因为穿戴一次十分繁琐,至少要折腾半个小时,只能强行的忍着。

唉!真痛苦!

群臣恭贺之后,正式朝会开始!

宰相裴炎首先站了出来,递上了一个折子,朗声道,“左骁卫大将军程务挺,平定突厥有功,还请陛下令其兼任左羽林卫大将军。”

程务挺是太宗旧将程名振的儿子,曾跟随名将裴行俭出征西突厥,与裴家关系交好。裴炎与裴行俭同属河东裴氏,裴炎召程务挺入京任左羽林卫将军,就是在京城内安插自己的兵马。

左右羽林卫大将军掌管宫中戍卫,原则上必须由皇帝任命亲信之人担任。裴炎一个外廷的宰相,竟敢插手左羽林卫大将军的人选,这是想干啥?

杨耀气归气,心儿和明镜似的,不会和这个权臣计较。裴炎这不是在和杨耀较劲,而是在和虎妈较劲。虎妈安插了一个张虔勖当右羽林卫将军,裴炎就安插一个程务挺当左羽林卫将军。

两人是针尖对麦芒的干上了。

扶持裴炎对抗虎妈,在两人间火上浇油、煽风点火,乃是杨耀的既定策略。至于裴炎插手禁军一事,反正杨耀光杆司令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废帝二人组合虎妈、裴炎之间的火烧得越旺,对杨耀就更有利,也更安全。这对废帝组合之间若不闹腾了,就该轮到杨耀倒霉了。

杨耀面上带着春天般温暖的和颜悦色,几乎毫不思索的就应允了裴炎调程务挺入京城任左羽林卫将军的建议,“裴爱卿,程将军新近击破西突厥,居功至伟,自当回京受赏,朕准奏!朕才学浅薄,裴爱卿既是先皇诏命的辅政大臣,今后这种重大的军政之事,无须知会朕,由政事堂和太后商议着办了便是。”

系统的声儿“嘟嘟嘟,宿主完成【荒废军政】的昏君行为,【昏君值】20,总分:45”

杨耀初战告捷,按捺不住的面露笑意,轻轻松松,20分到手,嘿!

第十二章 教科书似的昏君

裴炎提出这个非分的要求,不过是为了试探一下杨耀这个新登基皇帝,是否尊重他辅政大臣的既得利益,才能决定下一步怎么和这个小皇帝相处。

未曾想杨耀非但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手段,反而这么好说话,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他的奏报,倒是真正的出乎他预料。

难道皇帝是故意试探?!

老奸巨猾的裴炎起了警惕之心,抬头望了望端端坐在龙椅上的杨耀,却见到杨耀满脸尽是由衷的喜悦,绝不似作伪,看来新皇帝真的不是在试探。

杨耀爽快的封了程务挺当了羽林卫大将军,掌控皇宫卫戍。在龙椅之后垂帘听政,沉默了至少一个时辰的武则天似有察觉,冷冷的咳嗽了一声,苍老而威严的声儿从布帘后传来,“圣上,新皇登基该当有新朝气象,你有何新政,也可当众公布!”

虎妈终于出招了!

杨耀心头一惊,虎妈这话摆明是在给他挖坑,诱惑着他往下跳。杨耀现在是光杆司令一个,有个屁的新政。但虎妈既然当众问到了,他总不能一问三不知。

杨耀低了目光想了一会,双眼微微一亮,已有了对策,不紧不慢的道,“太后、裴爱卿,朕想册立太子妃韦氏为大唐皇后。而且,皇后册封大典,要隆重举行!”

他这话一出口,群臣肃容,大殿之上是一片鸦雀无声。

新登基的皇帝,竟置军政大事于不顾,只想着册立皇后,还要大肆操办册封皇后的大典,和之前宠妻狂魔的称号一般无二。

杨耀巡视大殿一周,从文武百官的双眼里,他能看出那种见到史书上标准昏君的眼神。

杨耀却懒得和他们一般见识,敢情你们没摊上个虎妈,站着说话不腰疼。李显被废的时候,没见你们有一人出来喊一嗓子?事不关己,个个都是口号忠君,键盘爱国,是吧!

正在群臣沉默之时,突然一个老臣站了出来,厉声驳斥道,“圣上新登基,不事军政,却忙着册封皇后,愧对先皇的一番苦心了啊!”

“来了!来了!”

杨耀望着眼前这个在百官都沉默之时,却来强出头的刺头,五十来岁,精神抖擞,双目如电,一看就是刚正不阿的直臣,却认不出这人到底是谁。

他正要开口询问边上的王德,裴炎已开口道,“狄御史,你这话差矣!圣上册封皇后,乃人伦大礼,何谓不理军政?!今日是新皇登基第一日,你就冒犯天威,该当何罪?”

杨耀暗呼道,“狄御史,原来是狄仁杰!”

侍御史,就是专管巡视诸道,监督皇帝、百官言行,进而向皇帝谏言的言官。换句话说,狄仁杰的职责就是专门给皇帝、百官挑刺的。

杨耀之前册封皇后的建议,狄仁杰不满意,但裴炎和大部分朝堂官员却相当的满意。杨耀继续呆在后宫和韦香儿过点夫妻小日子,当好玉玺保管员,不要来朝堂上添乱,那是最好不过。

狄仁杰突如其来在朝堂上强出头,更重要的是进言之前还未与裴炎通过气,完全无视他这个辅政大臣的权威,令裴炎是非常不满,所以才会当朝开口呵斥。

狄仁杰身为御史,职责所在,更是性子老辣,毫不退缩与裴炎争锋相对,“裴中书,你未经圣谕,擅自将政事堂转移到中书省,你又该当何罪?!”

两人当众争吵了起来,裴炎身为辅政大臣,和一个御史在朝堂上做口舌之争成何体统,不是令百官看他的笑话?!

他直接将锅甩给了皇帝、太后,拱手道,“请圣上、太后,圣裁!”

武则天选择了充耳不闻,态度十分明显,就是要看一看杨耀会怎么处置这一场朝堂争吵,以此来判断杨耀的真实心思。

杨耀面上是平静如水,内心却是波澜起伏。论情论理,他应该偏帮狄仁杰这个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贤臣。但论现实,他却不能站在狄仁杰这方,原因有二。

其一,他眼下是昏君,教科书般的昏君都是和太监,美人打交道的,能听进去狄仁杰的忠言?容得下狄仁杰这种直臣?开玩笑!

其二,他还要刷昏君值呢!之前上个朝就被扣罚了5分,如今要是再站在狄仁杰这方,那要扣罚多少?

杨耀沉思了一会,既然要当昏君,那就当到底了。

他将皮球又踢回给了裴炎,不紧不慢的道,“裴爱卿,既然先帝任命你为辅政大臣,军政之事该当你来做主。狄御史犯上之事,你论律处置吧!”

既然杨耀开了口,裴炎就是得到了尚方宝剑,为了树立他百官之首的权威,当廷便宣布对狄仁杰的处治,“免去狄仁杰御史之位,吏部会另行委任外放官职。”

裴炎的这个处理,就是要将狄仁杰贬去外地当官,不要再留在朝堂上捣乱。

杨耀虽不是正人君子,但内心也有着最朴素的道德观。裴炎、狄仁杰,谁是忠的,谁是奸的,他是一目了然。裴炎的飞扬跋扈简直将杨耀这个皇帝当成了空气,他是怒火中烧。

他暗中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将怒火压了下去,违心的吐出了两个字,“准奏!”

他批准了裴炎对狄仁杰打击,内心却在不住的愧疚,“狄公啊!真不是朕想害你,朕也有苦衷,必须要当昏君啊!”

狄仁杰将板笏端端的放在了大殿之上,冲杨耀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转身而去。

系统的声儿响起,“宿主完成【疏远贤臣】的昏君行为,【昏君值】20,总分:65”

待狄仁杰出了大殿,杨耀在大殿上的一番昏君的表演,不止裴炎非常满意,连武则天冰冷的语气也渐渐的解了冻,温和了不少,“圣上要册立皇后也是人伦大事,着礼部照办,要办得隆重!”

裴炎知机的道,“是,臣立刻着令中书省拟诰命,令礼部择良辰吉日举行皇后册封大典。”

“嘟嘟嘟,宿主完成【骄奢浪费】的昏君行为,【昏君值】30,总分:95分”

刚好被卡9,若开始不扣罚5分,就能达到第二档积分,获取第二个系统提示。

杨耀有轻微的强迫症,这5分简直差得他肉疼,坐在龙椅上沉思不语。

该怎么刷够这5分呢?

杨耀想来想去,今日已完成【荒废军政】【骄奢浪费】【疏远贤臣】的行为,再除去可遇不可求的【任人唯亲】。

唯一还能刷分的,就是【贪恋女色】。

嘿嘿,看来只要幻想和韦香儿寻欢作乐,就能刷分了。

杨耀在脑子里幻想着回后宫就和韦香儿登榻寻欢的念头,系统毫无动静。

杨耀又等了一会,系统仍是毫无动静。

刷分失败的杨耀忙在脑海里打开了和系统的通话。

杨耀:老大,为什么【贪恋女色】不加分?

系统:宿主,经系统检测,你的行为属恶意刷分的范畴。因宿主乃是初犯,只给予警告处分。下次再犯,冻结昏君值半年。

杨耀:你有什么依据?这么黑,你干脆不要干游戏客服,去干黑社会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吧!

系统:宿主,判断依据是由系统根据宿主的思维波动得出。请宿主文明游戏,一切解释权归游戏开发商。

杨耀自知这一次真的是理亏,不敢再和客服较劲,只能老老实实的关闭了系统,回到了现实。

第十三章 挑衅还是挑逗

该登基的登基,该任命大将军的任命了,该举行册封大典的也通过了,已在朝堂上站了两三个时辰的百官早已是腿脚酸麻,内急的也有不少。

他们面上虽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的不耐烦,内心却在急切的盼望着杨耀早些下令退朝。

杨耀身侧侍奉的宦人王德见百官全在等着皇帝宣布退朝,而杨耀却一直在神游天外,不得不低声的开口提醒,“咳咳咳!圣上,还有没有其他的圣谕?可以退朝了?!”

杨耀被他一问,这才从思绪如潮中回过神来,他早就内急了一个时辰,几乎要憋不住。他令王德宣布退朝,便离开龙椅往后宫急匆匆而去。

他还没走出大殿,却被上官婉儿给拦了下来。之前只是在病榻前对小美人远观,已是令人想入非非。如今近看之下,小美人身着白色襦衣,粉脸儿红唇,浑身散发令人心醉的清香,着实的令人心动。

杨耀更是奇怪她为什么会主动找上门来,愕然问道,“婉儿,你找朕有事儿?!”

上官婉儿明亮如水的双眸也在望着他,透着一股子深深的鄙夷,见到杨耀就像是见到了一个纨绔、废物、败家子。

她递上了一幅宣纸请杨耀过目,轻启樱唇,柔声道,“圣上,这是本次朝会的朝会笔录,请圣上过目。”

所谓的朝会笔录就是会议记录,如实的记录朝会上各方重要人物的言行举止,以备后查,上官婉儿就是武则天钦点的记录女官。

因朝会笔录乃是最重要,最原始的记录,每一次朝会之后,必须经由皇帝过目,审核无误后,才能保管入库。

杨耀逐一审阅了朝会笔录,只觉得上官婉儿的字体清秀俊雅,真是字如其人,美不胜收。

他虽然对文言文并不精通,但也越看越不对劲,指着笔录的一处问道,“婉儿,你这处写‘上在朝堂不出一策,独议册封皇后’,这种记录是否带有个人偏见在内。外人不知情的,还以为朕不问军政,只想着册立皇后。”

上官婉儿再次鄙视了他一眼,反问道,“臣记录有误么?圣上在朝会上除了要册封皇后,还说了其他军政大事?”

杨耀觉得她就是拧不清,同样一件事,记录的手法不同,产生的效果就不同。以上官婉儿的笔法来记录,分明就是在抹黑杨耀的形象。以上官婉儿能得到虎妈信任的聪慧,绝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在故意和杨耀作对。

“小丫头,我是亲了你的小嘴儿,还是夺了你的第一次,始乱终弃?你我无冤无仇的,何必呢?!”

杨耀暗暗想过,又指着一处道,“还有这一处,‘侍御史狄仁杰因私得罪圣上,贬。’,何谓因私?朕和狄爱卿有何私怨?明明是裴中书贬了狄爱卿,算朕的头上?婉儿这么写,将来史书上这么记录。那,朕在史书上不成了昏君?!”

上官婉儿轻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道,“原来圣上还想当明君?!”

若说之前的解释还算是两人间合理的争论,她这话一出口,就是对杨耀赤裸裸的羞辱。

杨耀的脸皮再厚,这下也动了真怒,这个死丫头一再的挑衅,哥不敢惹虎妈,还能被你这个死丫头欺负了?哥不发威,真当哥是hello kitty?

杨耀的目光突然开始上下打量着上官婉儿,眼神里透着深深的居心叵测。

上官婉儿被他直接的目光冒犯,死死瞪了他一眼,掏出朝会记录佯作记录,口中念念有词,“朝会毕,圣上恋美色,轻薄上官才人。”

杨耀见她拿着鸡毛当令箭,一点小小的权力都要使尽,正容道,“上官才人,朕有一事不明,还请解惑。”

上官婉儿愕然望着他,还未说话,只听杨耀不紧不慢的道,“上官才人既知朕乃贪恋美色的昏君,却巴巴的上来缠着,这是在挑衅朕,还是在挑逗朕呢?!”

上官婉儿被他呛得无言以对,粉脸儿先是一红,继而阴沉了下来。

杨耀见她花容失色,显是被气得不行,暗笑不止,哥就是喜欢将快乐建立在你这死丫头的痛苦之上,让你和哥横!

上官婉儿越生气,杨耀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灿烂,“久闻后宫女人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但如上官才人这般欲擒故纵的,才是真正的高招,嘿!”

上官婉儿明明是奉太后之命前来挑衅,顺道试探一下他的真正心思,却被杨耀反咬一口在献媚争宠,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

杨耀凑近了她,离她白白嫩嫩的脖子咫尺之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笑道,“婉儿身上的香味儿是体香,还是脂粉香,朕很喜欢。下次见朕,还是要这种香味儿!”

上官婉儿见他越说越直白、露骨,吓得连连后退了两步,离得他远了些,怒道,“圣上,请自重!”

杨耀已吓得她不行,估计已有了心理障碍,今后绝不敢再来无事生非。之前被她挑起的怒火也灭了个干干净净,见好就收,吹着口哨转身而去,口中还声情并茂的唱着,“朕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胡闹,想念你白色襦衣,和你身上的味道!”

上官婉儿怔怔的望着杨耀离去的背影,花容尽是匪夷所思之色,实在想不到堂堂大唐皇帝能无赖,无耻到这个令人发指的地步。

杨耀刚刚走出大殿,系统的声儿突然响起。

“宿主完成【贪恋女色】的昏君行为,【昏君值】50,总分:145”

这样也能算贪恋女色,而且还是50,幸福来得如此突然,简直令患了强迫症的杨耀措手不及哇!

“宿主的【昏君值】已达到100分,系统给出奸人的第二个提示。”

“【游戏提示二】:奸人的姓氏,出自五姓七望,或关中四姓。”

杨耀回了贞观殿,脑子全是系统的第二个提示。

所谓的五姓七望,是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和太原王氏。

关中四姓,京兆韦氏,河东裴氏、河东薛氏、河东柳氏。

其中崔、卢、郑、王这四姓是墙头草随风倒,而且一直在自命清高,和李唐王朝根本不对付,联姻一般也是在这几个家族内自娱自乐;

韦、薛、柳三姓也可以排除,以杨耀的认知水平,凌霄阁二十四功臣内,没有这三族的人物,也实在想不起这三姓族人为李唐开国立下过什么功劳;

凌霄阁二十四功臣中,除了李靖是陇西李氏,李孝恭身为大唐宗室也算陇西李氏,大部分可以排除在外。李靖、李孝恭的后人,如今基本都是在打酱油,没有任何自保之力,只要确认了身份,随时可以杀之,可以暂时不予以关注。

李唐宗室却不能排除在外,虽陇西李氏不承认李唐族人的身份,但毕竟主流学说还是认可李唐是陇西李氏。李贤、李旦、太平公主这三个李显的亲人乃是危险的人物,需要适当的加以关注。

杨耀在得到了系统两个提示条件后,目前最大的怀疑对象,落在了辅政大臣裴炎身上。

河东裴氏,既是关中四姓之一,而且裴寂与高祖李渊交情深厚,乃是李唐开国当之无愧的功臣。

当然,就凭目前的两个提示就认定奸人是裴炎,实在太草率。游戏处处是坑,还是谨慎些吧!

杨耀本想开第二个提示就确认奸人身份,然后杀了奸人走人。但如今这个愿望也彻底落了空,看来,这个游戏真的没捷径走啊!

既然走不了捷径,接下来,杨耀就必须要真正面对与虎妈、裴炎之间惨烈的政治斗争了!

第十四章 兔子急了也咬人

之前虎妈说话一直冷冰冰的,不带任何喜怒哀乐,更从她的身上找不到哪怕一点点的母爱。这个虎妈,看不到一点女人的特质,活脱脱就是一个女汉子。

杨耀这些日子心儿一直是悬在空中,就是担心游戏的奸人是虎妈,那这个游戏就是地狱级的难度,基本不可能顺利的通关。

等到游戏开出了第二个提示,杨耀终于可以松口气,悬着的心儿也落了地,至少虎妈已排除在奸人之外。

看来之前虎妈向李治告密李显的荒诞之举,并不是想废了李显的皇帝之位。而是要证明李显乃是昏聩的废材一个,无法胜任皇帝之位,想要李治添加给她一个垂帘听政的权力。

虽然悬在杨耀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没了,但,杨耀的危机并未解除,处境反而更加的凶险。

因为历史上的虎妈凶狠且老辣,远比一个游戏公司的内测员更为难缠。

今日大朝会之后,上官婉儿区区一个才人,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找上门来向杨耀挑衅。上官婉儿是从掖庭摸爬滚打了十年才上位的,必然养成了谨小慎微,溜须拍马的性子,否则早死在暗无天日的掖庭。所以前来挑衅的行为,绝非是她一时脑残,而是奉了虎妈之命,在狐假虎威。

而且,换成裴炎之流,纵然也没将杨耀这个傀儡皇帝放在眼里,但也会顾忌皇帝的身份,绝不至于不留余地。而上官婉儿对他这个皇帝丝毫没放在眼里,就差指着他鼻子骂昏君了。

据杨耀猜测,上官婉儿乃是虎妈的亲信,虎妈的心思她比谁都清楚,估计平时没少从虎妈口中听到废帝的想法。上官婉儿之所以这么不留余地的挑衅杨耀,估计在她的眼里,杨耀早就是个待废的皇帝,只差一纸诏书了。

虎妈指使上官婉儿在朝会笔录上记下了对杨耀十分不利的记载,绝非无的放矢,就是在造势,新登基的皇帝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一旦将来需要废了杨耀之时,也是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这么个贪恋韦香儿,疏远贤臣狄仁杰的昏君,不废还留着过年?

虎妈的行为就是用枪口指着了杨耀的头,什么时候扣扳机,就看虎妈的心情了。

第二个游戏提示,杨耀还是没猜出奸人的身份,那就必须做好两手准备,一方面继续刷昏君值,开第三个提示;一方面,根据老爸的安排,暗中培植势力,应付虎妈、裴炎的威胁了。

就是一只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虎妈、上官婉儿都杀到门口了,杨耀自然不会束手待毙。

他想出的应对之策有两条。

其一,今后再不上朝,直接放弃皇帝的权力,将军政大事全扔给辅政大臣裴炎,挑唆虎妈和裴炎之间的矛盾。以虎妈对权力的强烈渴望,憋在后宫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她纵然要发淫威,针对一个傀儡皇帝杨耀也没用,必须针对辅政大臣裴炎才能夺回军政大权。

而且杨耀如今既是虎妈的妈宝男,又将军政大权全给了辅政大臣裴炎。虎妈、裴炎这对废帝二人组还有什么理由非要废了杨耀不可?换个他的难兄难弟李旦上来,对虎妈、裴炎有什么好处?

杨耀只要能不断的挑拨虎妈和裴炎之间的关系,令二人不在一条战线上。在二人之间的争斗分出胜负前,杨耀就是安全的。

其二,培养杨耀自己的势力。

李治临终前给杨耀指点了三个可堪用的人才。

一个是手握长安军政大权的刘仁轨,一个是智谋能臣狄仁杰,一个是将门虎子薛讷。

三人之中,刘仁轨、薛讷全都远在长安,一时半会肯定是联系不上的。眼下也只有狄仁杰留在洛阳,可以先行招揽。狄仁杰素以智谋见长,有他的协助,必然事半功倍。

只是,杨耀身在皇宫之内,怎么才能联系上狄仁杰呢?要将狄仁杰收为心腹之臣,又不是去菜市场买白菜,总不成派个宦人前去打个招呼吧!杨耀必须要亲自前去会见。

但,贞观殿内有虎妈安排的眼线,杨耀的一举一动全在眼线的监视之下,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去面见狄仁杰,几乎是痴人说梦。估计刚走到皇宫门口,虎妈就已得到了风声。

私下联络朝堂大臣,而且还是虎妈也看重的狄仁杰,杨耀的行为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今后无论是他,还是狄仁杰必然会遭到虎妈更加严厉的监控。

在没有一个万全之策前,杨耀不敢轻易走出与朝臣密谋这一步。小心驶得万年船,任何一个小小的失误,都可能引来全盘皆输。

摊上这么个虎妈,真是头疼啊!

杨耀思来想去,心急吃不成热豆腐,还是决定先派王德出宫去探一探狄仁杰的住所,然后再想法子偷偷溜出宫去相见。

王德和云珠是同时进入东宫的,也算是和杨耀青梅竹马的玩伴,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人选。

根据礼部算出的黄道吉日,皇后册封大典,在两个月后举行。

因杨耀主动放弃了皇帝的权力,再没去过一次朝会。韦香儿也丧失了皇后的权力,更没能给韦玄贞、韦温争来官位,便只能在物质上拼命找补偿。和女人失恋后,喜欢报复性吃喝,购物一个理。

短短一个月间,韦香儿每天都没闲着,今日要南洋珍珠,明日要波斯香料,反正什么贵的来什么,丝毫没给杨耀省了。

杨耀是乐得借韦香儿的名义狂刷昏君值,韦香儿的小库房每日都有珍宝入账,而杨耀的昏君值也每日有进账。

杨耀虽然不上朝,并不代表失去了对军国大事的知情权。至少中书省的人事任免诏令,必须要杨耀的皇帝玉玺盖章才能生效。

在中书省送来的诏令里,什么侍郎、参军的名字一大堆来来去去了几十人,可见裴炎一直在对朝臣进行调换、清洗,提拔亲信。他想做什么,和长孙无忌大肆屠杀李唐皇室实权亲王一样,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杨耀心儿和明镜似的,却在装傻充愣,一概准奏批复。裴炎想仿效长孙无忌抢班夺权,权力欲望极强的虎妈都不急,他一个光着屁股打酱油的皇帝急什么?

杨耀只在关注一个人,就是狄仁杰。一个月来,却没见到狄仁杰的名儿,可见狄仁杰还留在京城,等候吏部的任职文书。

裴炎迟迟不给狄仁杰任命官职,而是投闲散置,显然是在报复狄仁杰在朝会上的顶撞,此人果真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裴炎对狄仁杰的报复行为,杨耀却在心头暗喜,这就是给杨耀做了一道菜,狄仁杰还留在洛阳,就还有机会联络上这个能臣。

王德出宫打探也是小心谨慎,为免引起宫内眼线的疑心,一个月内只借口采购货物出宫三次。王德在洛阳城里打听了几次,终于探查到狄仁杰在洛阳城的府邸位于城南的尚贤坊。

据狄家的下人说,狄仁杰自从被贬官之后,清心寡欲在家苦读典籍,很少出门,也没与人有多少往来。

有了狄仁杰的落脚之地,接下来就是出宫去和狄仁杰相见。

以杨耀的估计,若不清理了虎妈安排来隐藏在贞观殿内的眼线,什么事也做不成,也不敢做。

怎么找出这个眼线呢?

第十五章 栽赃

以虎妈的性子,应该不会平白无故的派出眼线去监视一个寻常的儿子。之前虎妈的目标一直在更为出色的李弘、李贤身上,岂会将李显这个热衷于声色犬马的败家子看在眼里。

虎妈纵然要安插眼线,时间点也应该在李显当上了太子,真正对虎妈有了威胁之后。

按照历史记载,李显是四年前,前太子李贤被废之后当上的太子。换而言之,在杨耀身边呆了五年以上的宦人、宫女,就不太可能是虎妈的眼线。在五年之内的,就脱不了眼线的嫌疑。

有了这个时间段的划分,杨耀已心中有数,对找出虎妈的眼线也有了信心。

杨耀私下找王德到了偏殿,偷偷的问道,“小德子,贞观殿内有多少侍奉的宦人、宫女?”

王德对宫里的宦人、宫女是如数家珍,全都记着的,如实的答了,“共有二十八个宦人,二十八个宫女。”

杨耀继续问道,“这些宦人、宫女入东宫的年份,你该记得吧!”

王德忙道,“但凡侍奉圣上的,奴婢全都逐一审查过,全都记在心儿里。”

杨耀吩咐道,“小德子,如实的记录成册,交给朕过目。切记,不可泄密。”

王德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是,圣上要这个名册来做什么?!”

杨耀神秘兮兮的道,“朕登基为帝,还没赏赐过这些奴婢,这次按名册赏赐了吧!”

王德点头哈腰的应了,却不知杨耀内心在冷笑,赏个毛啊赏,让我找出谁是眼线,直接赏去皇宫枯井和九州池!

枯井和九州池,是皇宫内最常见杀人抛尸之良所。

枯井就不必说了,但凡有被暗害的宦人、宫女,尸体往宫里一扔,神不知鬼不觉,也没人会没事找事去枯井里打捞。

九州池,池中乃是引入活水,又在西北高地,往池里一扔,顺着水流一漂,尸体就不知去向,根本找不到杀人抛尸的第一现场。

两日后,王德将贞观殿内侍奉的宦人、女婢的入宫年份汇总成册,交给了杨耀过目。

杨耀将名册上侍奉年份在五年之内的宦人、宫女全以朱笔划了个圈,共有十三人。

这十三人谁是奸细,谁是无辜的,杨耀也无从判断,更不可能逐一去试探,探究,走漏了风声。

宁可冤枉十三人,不能放过一人!

至于被冤枉的宦人、宫女,他们也只能自认倒霉,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一将功成万骨枯。等朕当上真正的皇帝,再给他们平反了。

杨耀在心中已想好了清理内奸的计策,将名册交还给了王德,吩咐道,“小德子,你记不记得前些日子,朕送过皇后一小箱珍珠?”

王德自小就行事谨慎,对皇帝、皇后的每一个物什都了如指掌,所以才深得李显的信任,连声道,“是,是,奴婢记得,是有这么一小箱珍珠。一个月前暹罗进贡来的南洋珍珠,圣上特地送给皇后的。”

杨耀低声道,“好,朕在名册上划了圈的十三人。你去将这些南洋珍珠偷偷的取出来,偷偷塞在这十三人榻下的隐蔽处,一定要做得干净利落,不能令人发现端倪了。”

这种栽赃陷害之事,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得干净利落,王德完全能胜任。但他不明白的是,圣上为什么要栽赃给十三个宫里的奴婢,到底想做什么呢?

王德正想开口问询,但见杨耀面色突然阴沉了下来,双眼透着一股子令人心寒的凌厉,和平日里似换了一个人,吓得他后面的话全吞了回去,不敢再问出口,“好,好,奴婢立刻去做。”

两日后的清晨,王德偷偷前来向杨耀汇报,珍珠全放妥当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杨耀信步回了寝宫,一入寝宫便见到韦香儿对着铜镜在试穿尚衣局送来的百鸟裙样衣。

所谓的样衣,就是预先设计的款式。韦香儿看中了哪个款式,拍板之后,尚衣局才依照款式制作百鸟裙。

杨耀厚着脸皮,凑上去站在韦香儿身后,恭维道,“香儿,这百鸟裙真好看,穿在香儿的身上就更好看。”

韦香儿见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没好气的回头白了他一眼,“圣上,走这么近做什么?再好看能有上官才人好看?!”

这也能扯到上官婉儿?关键他若真的和上官婉儿有私情,也就罢了。两人毛关系没有,甚至还是政治立场不同的敌人,韦香儿成日将上官婉儿挂在嘴边,就太惹人厌恶。

杨耀热脸贴了冷屁股,自我解嘲的一笑,也不和韦香儿这个妒妇计较,继续实施他的栽赃计,“再配上一串暹罗进贡的南洋珍珠,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搭配。”

韦香儿经他这么一提醒,立刻派宫女去找南洋珍珠。

南洋珍珠早被杨耀指使王德偷偷塞去了十三个宦人、宫女的床榻下,能找到个毛。

这一下,整个贞观殿的气氛,立刻被引爆了。

韦香儿丢失了一小箱暹罗的南洋珍珠,是勃然大怒。宫殿内守卫严密,外人是绝不可能入内偷窃,只能是内贼所为。

她下令宫内的宦人、宫女的寝居逐一搜查,果然在十三人榻下的杂物箱里搜出了所有的南洋珍珠。

这些宦人、宫女连连叫着冤枉,恼羞成怒下的韦香儿不想再听他们喊冤,也没必要再逐一审查,立刻下令将十三人拖去掖庭杖毙,尸体抛了喂狗。

韦香儿也太狠了,简直就是肆意草菅人命,真要杖毙了虎妈的眼线,就是直接去打虎妈的脸,那还得了?

他忙摆出贤君仁主的姿态,阻止了韦香儿的杀戮,“香儿,朕刚刚登基,宫内见血光之灾,大凶之兆啊!既然珍珠全找了回来,也没必要太过为难他们,一人杖责二十,逐他们出贞观殿,发配去掖庭吧!”

去掖庭虽是做杂役,但总比被当场杖毙的强。

十三个宦人、宫女冲杨耀一个劲的磕头谢恩,却不知眼前一副仁君面孔的杨耀,却是珍珠被盗事件真正的罪魁祸首。

唯一知情的,只有王德一人。

王德早吓得不敢喘一口大气,他敢多说一句,去掖庭估计都成了一种奢望,枯井、九州池才是他最后的归宿。

第十六章 任人唯亲

贞观殿后花园,寒冬里难得的阳光明媚。

杨耀躺在虎皮大榻上,闭着双眼,舒舒服服的享受着冬日的日光浴,是心情大好。

他之前凭着栽赃陷害的手段将虎妈派来的奸细全赶出了宫里。

这一招既可以不伤了和虎妈之间表面上的和气,还能令虎妈找不到发飙的理由。这些眼线奸细胆敢偷盗外邦进贡给皇后的珍贵珍珠,论宫规,没被杖毙已是杨耀网开一面,最轻的惩罚。

李显声称要将天下送给韦玄贞,虎妈可以趁机废了皇帝,还算靠谱的理由。如今,虎妈总不能打着替几个偷珍珠的奴婢伸冤的理由,来向杨耀兴师问罪吧!

估计这一次,就是一根黄连,虎妈也只能生生的吞了。

杨耀在脑子里打开了游戏系统,查看登基一个月来刷分的成就。

【贪恋女色】

总共刷了30分,主要是因宫里就一个狼妻韦香儿,连个妃嫔都没有,怎么刷分?就是这30分,还是借着比照龙袍的款式,从几个尚衣局的小宫女身上捞来的。

【绝不上朝】

总共刷了150分,这没什么说的,每日5点,一个月就150点。

【骄奢浪费】

总共刷了255分,这里面主要是败家娘们韦香儿的功劳。

目前杨耀账上显示的昏君值总分:580分,离第三档条件提示的1000分差了不少。

杨耀登基成为皇帝已有两个月,除去守孝的一个月,刷昏君值的进度也不理想。这么个刷法,纵然能平平安安的当两年皇帝,两年之内也刷不足10000分的。

经杨耀暗中的分析,一个月所刷的昏君值里,【绝不上朝】【骄奢浪费】保持了正常水平,只要没有大型的土木工程,也不会有太大的提升空间。

真正大失水准是【贪恋女色】,堂堂一个大唐皇帝,在女风如此开放的大唐,竟然一个月只在女色上刷了30分,真的愧对满目的肉山圆球啊!

但有韦香儿在边上随时的看着,杨耀稍有异动,韦香儿就会杀上门来问罪,刷【贪恋女色】的难度真的很大。

杨耀唯一找补的法子,就是将刷分的目光落在【任人唯亲】上,既能找回点损失,还能安插自己的势力。

历史上,李显的策略是忽视虎妈,而向裴炎争权,这一条路显然走不通。杨耀的策略就反其道而行之,暂时不要去刺激有奸人最大嫌疑的裴炎,以免他狗急跳墙,转而去和虎妈争后宫的权力。

所以这个【任人唯亲】,尽量不能牵涉到外廷的权力分配,而是内廷的权力分配。

任人唯亲,听着不好听,杨耀却是嗤之以鼻。

这世上的官位,十之八九都是任人唯亲,不然看什么?任人唯贤?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大唐疆域纵横万里,统治这么大的疆域,亲显然比贤重要一百倍。像裴炎那种,连亲都没了,越贤越危险。

所以不要说什么任人唯贤的大道理,那是口号治国,换个中学生都能款款而谈。真落在现实里,有条件的话,谁都会任人唯亲。

莫说管理天下,就是管理一个公司,老板敢一味的任人唯贤,那些贤们保证将公司的客户、资源全抢得一干二净,然后跳槽,毛都不剩一根给公司。

杨耀真正的心腹之人就是王德、云珠二人,该是时候给他们发糖吃,将他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王德、云珠二人恭恭敬敬的在他身侧跪坐侍候着,他们见杨耀虽在闭目养神,但脸色却忽晴忽阴,也不敢多问。

杨耀突然睁开眼,侧过了身子斜躺着,望着王德道,“小德子,你跟了朕多年,朕也没封赏你个一官半职,你愿不愿替朕分忧做事?”

王德忙鸡啄米似的磕头,能替皇帝分忧,是宫中的宦人、宫女几百年修来的福气。最怕的是皇帝不愿让你分忧,那就真的彻底完蛋,一辈子被其他宦人、宫女骑在头上。

如今杨耀虽然是个傀儡皇帝,那也是皇帝啊!能和皇帝成为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种上位的机会,那也是祖坟上冒轻烟了哇!虽然跟着皇帝混或许有风险,但要在宫里上位,岂会没有风险?

杨耀不紧不慢的道,“朕初登大宝,先升你当内侍省的内侍。”

内侍省,殿中省是唐朝分管宫廷宦官、宫女的机构。因太宗皇帝担心宦官干政,颁布祖制,内侍省的宦官官位不能到三品,杨耀封的内侍是五品官职,已不算低。

再往上是四品的内侍监和从四品的内侍少监。这两个职位的任免,全由虎妈来掌控,杨耀还没有话语权。

王德侍奉了杨耀十余年,终于被提拔成了内侍,总算是熬出了半个头,当然是满心欢喜,冲杨耀连连谢恩,表忠心。

“嘟嘟嘟,宿主完成【任人唯亲】的昏君行为,【昏君值】30,总分:610分”

杨耀提拔了王德,也刷了昏君值,又望着云珠道,“云珠,你铺床叠被令朕很满意,今后就继续管铺床叠被的事,朕封你为尚寝局的尚寝。”

尚寝局属殿中省辖内,分管皇宫铺床叠被,铺设烛台,绿化种植,倒马子,打扫清洁的杂务。尚寝是尚寝局的主管,也是正五品官职。

杨耀安排云珠去尚寝局,也是有想法的。

尚寝局在六尚之中地位最低,因为全是做些毫不起眼,全无技术含量的杂务,没有其他的尚宫、尚食、尚工、尚衣、尚乘高大上。

但尚寝局的宫女是能在皇宫各处,甚至是虎妈寝宫随意走动的。

虎妈的西内苑需要铺床叠被、打扫清洁的吧!甚至是寝宫的马子,也需要有宫女倒吧!可以说只要能掌控了尚寝局,虎妈的一举一动,宫中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杨耀的耳目。

那些看着高大上,人人挤破头都想去的女官职位,杨耀也不去争了。只要掌控了尚寝局,便足以监控整个皇宫。

杨耀见云珠不说话,还以为她是嫌弃尚寝局的杂务太低贱,问道,“云珠,你不愿去尚寝局?”

云珠内心对杨耀这个皇帝,是在主人奴婢,男女之间的感情。若没有杨耀这些年对她的庇护,她或许早就死在掖庭了。皇帝能这么护着她,已是对她最大的恩赐。在云珠看来,自然是杨耀说什么便是什么,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会去的。

云珠怔怔的凝望着杨耀,连连摇头道,“圣上,奴婢生是圣上的人,死是圣上的鬼,圣上说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杨耀伸手抚上了她的小脸蛋儿,温柔的划过她的樱唇,微笑道,“云珠,什么死不死的,太不吉利,你就等着跟朕享受荣华富贵吧!”

“嘟嘟嘟,宿主完成【任人唯亲】的昏君行为,【昏君值】30,总分:640分”

第十七章 钓鱼执法

内奸清理了,王德、云珠也提拔了,杨耀接下来就是找个机会出宫去偷偷拜会狄仁杰,狄公。

杨耀还没来得及出宫,见他如见仇人的上官婉儿却突然前来贞观殿拜见。

“刚刚清理了虎妈的眼线,提拔了两个亲信担任后宫的官职,上官婉儿就上门,绝没有好事!”

上官婉儿上门必然是替虎妈前来兴师问罪的,杨耀在后花园里接见了她。

今日的上官婉儿着素衣,略施薄粉,却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风情。

韦香儿听闻上官婉儿这个骚狐狸竟敢主动上门,不是想勾引皇帝是什么?她早认定二人有奸情,岂能放心两人单独相见,便躲在假山之后偷听二人的说话。

杨耀拿足了皇帝的架势,端端的坐了,面色平静的问,“上官才人,你突然来见朕,何事上奏啊?”

上官婉儿的双眸掠过了杨耀的脸颊,柔声道,“臣是奉太后之命前来问询,请圣上如实作答。其一,圣上提拔云珠当尚寝局的尚寝,为什么事先不知会太后一声?”

果然是来搞事的!

既然是代虎妈质问的,杨耀不能再嬉皮笑脸,正容道,“云珠自小就侍奉朕的饮食起居,提拔她当尚寝,乃是人尽其职。先帝有命,军政大事需由太后决断,敢请上官才人回禀太后,朕想问,提拔一个后宫五品的尚寝,算不算军政大事?若这个也算军政大事,朕还想再问,什么才算小事,请太后明示,以免朕再行越界!”

上官婉儿听了是迟疑不语,封一个后宫的女官,和军政大事全不沾边。何况,封的不过是六尚里最不起眼的尚寝。若杨耀身为大唐皇帝连这点权力都没有,估计能决定的,就只有吃什么饭菜,穿什么衣服了!

杨耀是以哀兵的姿态出战,倒逼上官婉儿。难道上官婉儿,甚至虎妈还能当众直言,大唐皇帝连封赏一个女官的权力都没了?这天下还是李唐的天下,还是虎妈的天下?!

良久,上官婉儿缓缓的开口道,“圣上乃大唐皇帝,封赏女官的权力自是有的,只是下次封女官之前,先知会太后一声。”

杨耀是松了口气,上官婉儿这么说,就算是过关了吧!

上官婉儿继续问道,“其二,太后问,既然韦氏已被册封为皇后,论礼,也该册封韦氏家人的官职。圣上想册封韦氏家人什么职位呢?”

杨耀本以为上官婉儿还要替虎妈来追究清洗眼线事件的,未曾想到她竟主动提出要册封韦氏家人的官职,没脑子的韦香儿听了是喜出望外,之前杨耀不册封韦家人,还可说是担心引起太后的不满。如今太后主动令人前来问及册封之事,杨耀总不能推脱了吧!

杨耀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的欣喜,神色反而越发的凝重。虎妈突然提出要册封韦家人的缘由,他也能猜到一二。

皇帝不上朝,虎妈身为太后,强行越过皇帝去上朝总归是于礼不合。纵然她亲自上朝,也需要提拔武承嗣、武三思这些武氏子弟去朝堂上争权,也会和历史上的李显一样,面临和裴炎等朝臣争权的局面。

一旦虎妈开始和裴炎等朝臣争权,必然会将裴炎等朝臣推到皇帝这一方,到时候虎妈会更加的被动!

杨耀当昏君不上朝这一招,就是打中了虎妈的七寸,令她是进退两难。

进,过不了朝臣这一关,还随时可能面临皇帝、裴炎的联手进攻;

退,不甘心放弃经营了几十年的朝堂权力;

不进不退,也拖不起,因为裴炎一直在朝堂之上拉帮结派,提拔亲信。而虎妈再躲在后宫不露面,本是武氏一党的大臣另觅高枝的估计不会少,虎妈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局面会付诸流水。

杨耀是心头暗笑,估计他在后宫不上朝的这一两个月里,虎妈就没一天过得安生。

虎妈突然使出赶鸭子上架这一招,就是要人为在杨耀和裴炎等朝中大臣间引发冲突和矛盾,以便她在后宫浑水摸鱼。

这,就是典型的诱导犯罪、钓鱼执法!

杨耀赶走了虎妈安插在宫里的眼线,本还以为虎妈只能哑巴吃黄连,未曾想到虎妈的打击报复却接踵而至。

杨耀听了上官婉儿的煽风点火,早已成竹在胸,哪里会轻易中计?不瘟不火的笑了笑,“上官才人,皇后贤良淑德,知外戚干政乃取祸之道。日常一再劝导朕,不能封韦氏族人高官厚爵,朕深以为然。还请上官才人如实禀报太后,朕绝不会封赏韦氏族人高官厚禄。”

杨耀假借韦香儿的名义回绝了上官婉儿的建议,连消带打的化解了虎妈的钓鱼执法。偷听的韦香儿既气又怒,却只能强忍着,总不能冲出去当着上官婉儿的面,和杨耀大吵大闹吧!

上官婉儿早知皇后韦氏飞扬跋扈,和贤良淑德丝毫不沾边。杨耀却打着韦氏的幌子拒之千里之外,这倒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太后命令她前来传话,已交代过几个说法,但却没有一个说法能应付眼前突如其来的乱局。

事先做的功课全然无用,上官婉儿只能随机应变的反问道,“圣上自登基以来,不施一政,也不安排信任的大臣前去朝堂监控朝政,放任百官自行其事。长此以往,必生祸端,圣上真的将列祖列宗的基业都忘在脑后了?!”

杨耀是暗笑不止,婉儿啊!婉儿!朕要信了你在为朕着想才见了鬼了。连列祖列宗这块万金油就搬来了,真的是用心良苦了啊!

杨耀心儿已乐开了花儿,但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上官才人,先皇临终前,曾委任太后监督军政大事。朕才疏学浅没上朝听政,还有太后主持大局嘛!有太后看守列祖列宗的基业,朕是放心的。”

上官婉儿随机应变道,“太后每日都审阅奏折到深夜,殚精竭虑。但太后毕竟年迈,精力总有不济,圣上还是该替太后多分担分担军政大事。”

虎妈审阅奏折到深夜是真,那是虎妈的权力欲望强烈。而且权力是最好的春药,虎妈能活到八十一岁,与权力的滋润是分不开的。

虎妈想要杨耀分担是假,杨耀真要敢接手审阅奏折,那才是真的捅了虎妈的马蜂窝。

上官婉儿摆明了是装傻充愣的玄谈,杨耀不给韦玄贞封官,她回去怎么向太后交差?!

杨耀故作恍然道,“经上官才人这么一提点,朕突然想到确实要封赏韦玄贞一个官职,还望太后批准。”

上官婉儿还以为计策成功了,喜出望外的道,“圣上请下圣谕!”

第十八章 欲壑难填

无论从【任人唯亲】的任务来看,还是安插势力的角度来看,确实应该给老丈人韦玄贞调一调官职了。

毕竟其他朝堂大臣都有可能背叛杨耀,韦玄贞却不会。

但是,给老丈人韦玄贞调任个什么官职,确实是个技术活儿。

调任的官位不能太高,太高会引起虎妈、裴炎的怀疑。一登基就提拔老丈人当高官,想干啥?想当昏君,那还得了?!

调任的官位也不能太低,太低同样会引起虎妈、裴炎的怀疑。一个刚登基的宠妻狂魔,连老丈人都不提拔,想干啥?想当明君,更不得了!

给韦玄贞安排的官职要不高不低,不能引人怀疑,最要紧的是,还要在关键时候顶用才行。

杨耀思来想去,唯一合适的官职,就是将韦玄贞扔到扬州任职扬州大都督府司马。

安排韦玄贞担任扬州大都督府司马,其实是杨耀壮着胆儿,进行的一次彻头彻尾的冒险。

武承嗣的挖坑陷害,上官婉儿的挑衅已给杨耀敲响了警钟。再加上清洗内奸,一味的偏袒裴炎,往内侍省、殿中省安排亲信,虽然做得不露声色,但必然也犯了虎妈的忌讳。

李治虽然给杨耀安排了刘仁轨、狄仁杰、薛讷这些人才。但,除了刘仁轨乃是尚书左仆射、长安留守,手握一定的兵权。狄仁杰、薛讷这二人根本就没掌握到真正的权力,想靠他们去扳倒虎妈、裴炎,几近痴人说梦。

历史上发生在半年后的扬州叛乱,几可说是杨耀扳倒虎妈的唯一机会。只要扬州发生了叛乱,虎妈必然会调集洛阳的精锐前去镇压,那杨耀也就有了翻盘的机会。所以,如果发生了扬州叛乱当然要利用;没有扬州叛乱,杨耀也必然找机会创造一个扬州叛乱出来。

扬州大都督府司马,主管扬州地方的武装部队,将韦玄贞调去扬州,就是杨耀未雨绸缪,预先布置在扬州的一个棋子。

而且扬州大都督府司马不过是个五品官,这个调动,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了历史,从表面看,只是将韦玄贞从穷乡僻壤的普州调任到富庶的扬州,给他谋了个肥缺。

杨耀回敬了上官婉儿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不紧不慢的道,“朕,想调任韦玄贞当扬州大都督府司马。”

虎妈的本意,乃是挑唆杨耀给韦玄贞封一个高官,再挑拨皇帝与外朝裴炎的关系,以便浑水摸鱼。哪知杨耀开口却只给韦玄贞封了个外放的五品官,怎么激起裴炎等朝臣的反对?!

上官婉儿的双眸掠过一抹冷色,问道,“堂堂大唐的国戚,才封一个扬州司马,怕是有失国体呢!”

杨耀摆出了大义凛然的神情道,“朕和皇后一致认为,不能重用外戚,以封了天下悠悠之口。”

上官婉儿左右都套不出想要的结果,只能无奈的道,“好,圣上的想法,臣会禀报太后,臣,告辞了!”

刚刚送走了上官婉儿,杨耀还未回到偏殿,便见到满脸怒容的韦香儿已恭候他多时了。

杨耀公然以韦香儿的名义拒绝了太后提拔韦氏族人的建议,韦香儿是气不打一处来,怒视着杨耀。

她和李显同床共枕了三年,却从未有眼下这么陌生过。女人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皇帝,和之前的宠妻狂魔李显就不是一个人,“圣上,你不是之前的圣上!”

杨耀被她直接戳穿了真相,吓得冷汗直冒。若皇帝换了个人的消息在宫里传播开去,虎妈不起疑心才奇了怪了。若将他叫去当面对质,问一些过往的旧事,他必然一问三不知,便立刻坐实了冒充的罪名!

杨耀内心惊骇,面上却平静如水,“香儿,你又在胡思乱想!”

韦香儿直直的望着他道,“母亲已催过我几次,将父亲调回京城,圣上却一直不松口。臣妾每次回娘家,都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既然太后都没阻止圣上提拔父亲,圣上为什么不将父亲调回京城,而是外放去扬州?”

“原来韦香儿不是想掌控权力,而是衣锦还乡的虚荣心在作祟。”

杨耀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女人的直觉,纵然是胸大无脑的女人,依然是这么精准的把握到现在的杨耀已没将她当成掌中宝,心头肉。

他凝望着韦香儿梨花带雨的花容,美是真的美,用艳盖皇宫来形容丝毫不为过,至少杨耀没在宫里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子,论惊艳,上官婉儿也是不如。

只是卿本佳人,奈何一身的皇后病啊!

杨耀暗叹了一声,然后继续开始演戏,和颜悦色的道,“香儿,扬州大都督府司马,关系到江南一隅的民生福祉,已属重任!”

韦香儿问道,“圣上,扬州大都督府司马是几品官?做什么的?”

杨耀如实的道,“五品官,管扬州本地戍守军队的。”

韦香儿给父亲、族兄捞官职,不过是虚荣心作祟,有点当了皇后衣锦还乡炫富的感觉。所以这个官职的具体职务是什么,文官还是武官她并不关心,只关心到底是几品官,回了娘家算不算衣锦还乡,能不能给娘家人一个交代。

她一听杨耀只给韦玄贞任命了一个小小的五品官,显然远远低于她之前同中书门下三品,入议事堂当宰相的心理预期,在她看来就是在打发叫花子,“圣上,大唐皇帝的老丈人才五品官?传出去的话,圣上不觉得丢人,我也觉得丢人!”

杨耀刚刚摆脱了虎妈、上官婉儿的钓鱼执法,韦香儿竟然还得寸进尺,嫌官小了,没好气的道,“香儿,你若不愿,泰山就还留在普州继续当参军。”

如今杨耀总算是答应给韦玄贞调任官职,虽然只是个五品官,但总归是从普州到了富庶的扬州,也是个肥缺,算是对母亲有了个交代。

韦香儿嘟着小嘴儿道,“好了,好了,向圣上要个官职,就像是要了圣上的命一样。古往今来,我这个皇后当得最窝囊,最委屈!”

她抛下这么句话,理都不理杨耀,便径直回了寝宫。显然,杨耀只给了韦玄贞一个五品官,还是不能登她的床。

杨耀对她是彻底无语,她这么飞扬跋扈的皇后,世所罕见,她还认为受了委屈。韦香儿就是皇后病晚期患者,没救了。

“宿主完成【贪恋女色】的昏君行为,【昏君值】10,总分:650”

“宿主完成【任人唯亲】的昏君行为,【昏君值】30,总分:680”

杨耀收获了40点的昏君值,却没有半点喜色,望着韦香儿盈盈离去的背影是暗暗摇头。

第十九章 上官昭仪

洛阳皇宫

西内苑

武则天坐在书桌前,面朝着木窗阅着奏折,烛光恍惚,映照着身影也似明似暗。

她不知疲倦的阅着奏折,时而以毛笔划着圈,时而紧锁眉头,思索着奏折该怎么批复。

其时,她年已六十有余,于国事仍是精力充沛。

略有疲倦的上官婉儿强打着精神,侍奉在书桌之侧,见烛光将要熄灭,忙换过新的烛台,御书房内再次回复光亮。

良久,武则天批过一个奏折,有些困了,伸个懒腰。

上官婉儿终是等到武则天放了手中的奏折,将煮好的百合桂圆羹端上,恭恭敬敬的摆放在书桌上,“太后,臣已煮了百合桂圆羹,滋肺宁神的。”

武则天一口一口的品着百合桂圆羹,突然问道,“婉儿,你认为圣上是否与往日有些不同?”

上官婉儿如实的道,“据臣这些日子的观察,圣上在朝堂上一味纵容裴炎;在后宫赶走了太后派去的眼线;又未经知会太后,就擅自提拔了一个内侍,一个尚寝,还有外戚韦玄贞去了扬州当司马。这一连串的行动恐是居心叵测,太后还是要多加堤防。”

武则天手中端着百合桂圆羹,沉思了良久,锐利的目光落在上官婉儿的身上,“婉儿,你生性聪慧,书法、文采都一等一的人才。在宫里当一个才人太委屈了你,哀家封你为昭仪,如何?”

昭仪,在后宫是正二品官级,仅次于皇后,三妃,乃是九嫔之首。当年武则天封后之前,就是获封昭仪之位。

上官婉儿自幼因祖父上官仪的牵连,被罚没进了掖庭。经过掖庭多年的打磨,早已形成了谦恭谨慎的性子,武则天绝不会平白无故将她从才人连升n级到昭仪。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必然还会给她压上重担。

上官婉儿非但没有任何喜色,反而谨慎的问道,“臣无尺寸之功,不敢蒙受如此厚恩,太后有何交代,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武则天一面品着汤羹,一面说道,“圣上只有皇后一人,没有一个妃嫔,哀家想安排你以昭仪的身份去圣上的后宫。”

“啊!”

上官婉儿一听太后要安排她去杨耀那个昏君的后宫,吓得花容失色,惊呼了一声,她看一眼杨耀都觉得恶心,哪里愿意去以身饲虎?

武则天将她流露出的强烈抗拒看在眼里,耐心的解释道,“婉儿啊!你此去是替哀家前去看管着圣上,还有圣上的玉玺,并非侍寝。”

上官婉儿恍然,原来武则天要她去皇帝的后宫当昭仪,最主要的目的是监控皇帝在后宫的一举一动,还有就是没收皇帝的玉玺,交由她来掌控。

杨耀毕竟还是大唐皇帝,武则天在废帝之前不能与杨耀撕破脸,更无法名正言顺的没收皇帝的玉玺,只能安排一个亲信前去皇帝的后宫,代为看管玉玺。

这么一来,皇帝没了玉玺,便是拔了牙的老虎,只能宫里坐以待毙,还能玩出什么花儿来?!

皇帝能借口偷盗珍珠赶走宫里的眼线,总不敢再使这种诡计,赶走一个堂堂正二品的昭仪。

虽说可以不侍寝,上官婉儿还是一万个不乐意,杨耀这个昏君平日里就对她一副色眯眯,恨不得立刻吞了吃了的样儿。如今,再主动的送上门去,还不知杨耀会做出什么荒唐事儿,哪里由得她愿不愿侍寝?纵然杨耀来个霸王硬上弓,事后追究起来,太后还能因此兴师问罪,昭仪不该给皇帝侍寝?

上官婉儿忙道,“太后,臣,臣有一事不明,为什么不直接废了昏君皇帝,留着他做什么呢?”

武则天冷冷的盯着她道,“婉儿啊!废帝哪里有你想的这么容易?圣上全无过失,哀家有什么理由废了他?纵然哀家下一道诏令,裴炎及百官不服,哀家能有什么法子?”

上官婉儿道,“圣上不上早朝,昏庸无道,莫非不是过失?百官为什么不服?”

武则天冷声道,“先皇临终前早有遗诏,令哀家和裴炎辅政,圣上不上朝不过是尊奉先皇遗诏,暂不插手军政大事,算什么过失?”

“再者,一个是从不理政的昏君,一个是执政天下二三十年的太后。婉儿,你认为在百官的心里,愿意站在哪边?!”

上官婉儿是心如明镜,百官当然愿意选择一个不理朝政,他们才能为所欲为的昏君,而不是强横霸道的太后。而且百官反对的理由也是现成的,他们一个赛一个的忠心,必须要忠于大唐,忠于先帝,忠于皇帝啊!

上官婉儿继续道,“太后可以提拔武氏子弟,还有周兴、来俊臣那些酷吏接管朝政,谁人还敢不服?!”

武则天重重的放了桂圆羹,汤水洒得一书桌,怒道,“哀家还需一段时日进行周密的布置,所以才要暂时令你去代管圣上的玉玺,不令生变。婉儿,你本聪慧过人,今次是利令智昏,一再胡言乱语,太令哀家失望!”

武则天这话已点明上官婉儿一再怂恿着立刻废帝,乃是出于私心,令她非常生气。

上官婉儿吓得跪拜在地,低头道,“太后,太后,臣愚钝,冒昧!”

武则天面色稍和,上前扶起了上官婉儿,拉着她坐到凤榻上,轻轻的拍着她的手儿,“婉儿,哀家知你还念着废太子李贤。但,我们女人若想要站在权力的巅峰,就必须付出比男人更多,就不能将自己当女人,什么情情爱爱的,再与我们无关!”

她的手儿又抚上了上官婉儿乌黑的长发,叹声道,“哀家就是侍奉了两代帝皇,才有了今时今日的权势!婉儿你不过是去侍奉圣上一人,比起哀家当年的委屈,就不算委屈!若你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哀家将对你彻底失望,你还是回掖庭去吧!”

上官婉儿在掖庭熬了这么多年,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白眼,终于得到了武则天的赏识,熬出了头,岂能再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掖庭?侍奉杨耀这个败家子昏君,虽然令她觉得十分的恶心,但,总比重回发配回掖庭好啊!

上官婉儿的命运全在武则天的一念之间,她没有抗拒的勇气,只能选择服从,鼻子微微一酸,泪水儿沿着粉脸儿滴在了襦衣上,“太后,臣愿去圣上的后宫,替太后代管玉玺。”

武则天和颜悦色的道,“婉儿,真是委屈你了!事成之后,哀家承诺你,免了废太子李贤的死罪,给他一块封地。你若愿和李贤在一起,哀家绝不阻拦。”

上官婉儿低了目光,连连摇头道,“太后,臣只想侍奉太后,哪儿都不愿去。”

武则天望着她低垂的额头,双眼之内一抹凌厉的精光掠过,令人不寒而栗。

第二十章 两个条件

贞观殿

奉旨前来贞观殿的上官婉儿当着杨耀、韦香儿的面,宣读了武则天的诏书。

整个诏书上只有两点简单的内容。

其一,上官婉儿晋封为九嫔之首的昭仪,即日起入住贞观殿。

其二,上官婉儿代掌皇帝的玉玺,今后贞观殿对外发出的诏令,由上官婉儿执笔书写。

诰书的内容,韦香儿最在意的是第一点。因为她是大唐的皇后,杨耀封不封昭仪,本该由她说了算,太后凭什么擅自册封上官婉儿当后宫的昭仪?分明就是越俎代庖,没将她这个正牌皇后当回事。

再者,上官婉儿的容貌清丽绝伦,文思才学更是出众,论姿色伯仲之间,论才情只在她之上。杨耀平时看上官婉儿就看得眼珠儿不转了,如今上官婉儿再封了九嫔之首的昭仪,入住贞观殿,就是将羔羊送进了饿狼的口中。

上官婉儿的到来必然会动摇她在后宫的权威,她当然是一万个不乐意,而且不满全写在了脸上,对上官婉儿充满了敌意。

杨耀最在意的是第二点。

上官婉儿代掌玉玺,宫内的诏书须经由她之手。这就意味着,杨耀无论发出什么诏书,都会经上官婉儿之手,再由上官婉儿第一时间告知虎妈。

今后杨耀无论在后宫玩什么玄虚,再瞒不过虎妈的耳目。

甚至虎妈可以直接用皇帝玉玺,代行皇帝的权力。换而言之,杨耀这个玉玺保管员的身份都被剥夺了,交到了上官婉儿的手中。

今后大唐的朝堂,裴炎掌管朝政,虎妈接管玉玺和诏令,至于大唐皇帝杨耀,就没他什么事了。

杨耀是又气又恼,刚刚往前走了一步,清理了宫内的细作,提拔了几个亲信,立刻被虎妈察觉了,将他打退了两步。

唉!还是步子迈得太大,扯到蛋了。

杨耀也是无奈,偏偏还不能反击。反击就意味着和虎妈正式摊牌,鱼死网破,他的胜算绝不超过一成,可谓九死一生。

杨耀正在暗中思索怎么应对这次危机,韦香儿再也忍不住满腔怒火,冲着上官婉儿呵斥道,“本宫才是后宫之首,太后插手后宫之事算什么?大唐礼制还要不要了?!”

杨耀对韦香儿胆大妄为的开口呵斥是欲哭无泪,如果说大唐皇帝都是个屁,那大唐礼制连个屁都算不上。太宗皇帝杀兄逼父淫嫂,大唐礼制在哪儿?高宗皇帝立前朝才人为皇后,甚至二圣临朝,大唐礼制又在哪儿?韦香儿真是被气昏了头,敢在上官婉儿这个大间谍面前呵斥虎妈,还要不要命了?!

上官婉儿双眸射着令人发寒的冷光,冷冰冰的说,“皇后娘娘的这句话儿,臣记下了,还有没有其他训示?”

韦香儿显然还没意识到危机的临近,还想开骂,却被杨耀重重的扯到身后,厉声呵斥道,“韦氏,你胆敢胡言乱语,诋毁太后,朕罚你闭门思过一个月,不能出门。若思过之后再不知悔改,封后典礼作罢,朕还要废了你皇后之位!”

他当众将韦香儿禁足,并威胁还要废了她的皇后之位,其实看在双方一场夫妻的份上,变相的保护她。否则上官婉儿直接告到虎妈面前,韦香儿是凶多吉少。

虎妈连儿女都能随意的下口,何况一个儿媳妇?他的难兄难弟李旦有两个妃子,因被人诬告,入了宫就彻底人间蒸发,死不见尸。虎妈杀一个韦香儿,简直是手到擒来。

这还是韦香儿嫁给李显之后,第一次被他这么严厉的呵斥,甚至还被当场禁足思过。

心高气傲的韦香儿是又羞又气,在她看来,皇帝就是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杨耀只要一雄起,就能将武则天打回后宫去呆着。杨耀之所以不雄起,只是因为他的窝囊。

却不知杨耀身处的险境,就是在走钢丝啊!

她强忍着泪水,指着杨耀怒斥道,“李显,你没出息,窝囊,我瞎了眼才嫁给你这么窝囊的皇帝!”

杨耀望着韦香儿负气而去的背影,暗叹了一声,转脸冲着上官婉儿道,“上官才,哦,不,上官昭仪,皇后她只是一时糊涂,口不择言,还望多多担待。”

上官婉儿这才刚刚到了贞观殿,地儿还没踩热就抓着了皇后的把柄,可说是大功一件,甚至可以连昏君皇帝都一并打击了,哪里会这么容易放手?

她冷笑一声说,“圣上,皇后是一时口不择言,还是对太后久怀怨恨,臣愚钝,无从知晓。只能上报太后,由太后定夺。”

若上报给虎妈,韦香儿哪里还有命在?

帝后本为一体,无论杨耀对韦香儿是喜欢还是厌恶,韦香儿毕竟是他的皇后。他身为大唐皇帝,若连皇后都保不住,今后无论朝堂、后宫,谁还敢将注码押在他这一边?

杨耀只能放下皇帝的身段,耐心的劝道,“昭仪,你新封昭仪,就逼死当朝皇后,传了出去,你的名声也不好吧!这次是朕欠你一个人情,还望你高抬贵手,放过皇后一马。”

上官婉儿似笑非笑的讥讽道,“久闻圣上打从太子之时就迷恋皇后,如今看来,传言非虚啊!圣上是自身难保,还摊上这么个无知无畏的皇后,臣真的替圣上担忧呢!”

杨耀对她刁钻刻薄的讥讽恍若不闻,直直盯着她的双眸,“昭仪,真的连朕的面子也不给?!”

上官婉儿是代表太后而来,哪里会畏惧他的威胁,冷笑道,“圣上再敢威胁臣,臣一并告知太后!”

杨耀令王德取来皇帝的玉玺,端端的摆在上官婉儿面前,沉声道,“昭仪,这是朕的玉玺。若此事就此揭过,玉玺就交由你保管。若昭仪一再相逼,这个玉玺朕还真的不给了。就请昭仪回去禀报太后,明日一同上朝会,令群臣百官来明断是非!”

杨耀是豁了出去,逼着和虎妈、上官婉儿摊牌。因他是退无可退,退此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上官婉儿的双眸掠过了一丝犹豫,太后令她前来是接管玉玺的,不是和皇帝鱼死网破的。一切当以大局为重,若她因责罚皇后之事,与杨耀闹得水火不容,太后必会责备她不识轻重。

上官婉儿直直的盯着杨耀道,“圣上,臣今次可以替皇后瞒了,但圣上必须答应臣两个条件。”

堂堂大唐皇帝为了救大唐皇后,被一个昭仪威胁着谈条件,这种狗血的桥段,在穿越言情小说里,也非常罕见。

杨耀反正脸皮厚,也没认为这是对皇帝威严的亵渎,而且一个傀儡皇帝有个屁的威严?爽快的问道,“昭仪,说吧!”

上官婉儿道,“其一,臣只是以昭仪的身份来代管圣上的玉玺,和书写诏令,不侍寝!”

杨耀听了这个条件是哭笑不得,但,上官婉儿既然没看中杨耀,不愿侍寝,杨耀也没必要去勉强她,毕竟强扭的瓜儿也不甜。何况,大唐皇帝对一个昭仪霸王硬上弓,传了出去更是耸人听闻,“好,朕准奏!第二条呢?”

上官婉儿继续说道,“臣只要一个清静的院子,自带宫女侍奉。臣的寝宫,未经许可,圣上也不得入内。”

杨耀也干脆爽快的应允了,“好,昭仪说了算。来人,送昭仪去后宫安置,未经昭仪许可,任何人不许进入昭仪寝宫。”

两人达成了和解的条件,上官婉儿由王德领着,盈盈的去了。

杨耀望着上官婉儿离去的背影,耸了耸肩,自言自语的道,“死丫头,我们走着瞧吧!哥不找回这个场子,妄自当了一场昏君啊!”

第二十一章 砸光了珠宝玉器

自从上官婉入住了贞观殿,从不进入杨耀的寝宫,也不和杨耀有一句说笑,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傲、冷漠。

杨耀暗中观察了几日,上官婉儿平日里也没什么兴趣爱好,既不好女红,也不好烹饪,美食。唯一的爱好,就是守在花园里读诗练字,或是临摹名家的字帖。可见她的文采、一手好字,全是平日里苦练而来,而不是真的有什么过人的天赋。

自上官婉儿带着两个宫女到了贞观殿,上官婉儿成日在后花园监控着杨耀的寝宫,两个宫女每隔一个时辰就找各种理由向杨耀请安,请示。这么频繁的请安,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是监控着杨耀的一举一动。

杨耀想偷偷溜出宫去面见狄仁杰,无异于白日做梦。纵然能找个掩护偷偷的溜出去,一旦被宫女察觉到皇帝不在寝宫,还消失了一整日,虎妈必然上门来兴师问罪,杨耀真的是裤裆上占了黄泥巴,不是屎也是屎。

杨耀突然发觉,自作聪明的赶走了奸细,却引来更聪明的红颜祸水,真是作茧自缚啊!

杨耀思来想去,想瞒过上官婉儿和两个宫女偷偷出宫是绝无可能。唯一能平安出宫,不至于引起虎妈怀疑的法子,就是令上官婉儿陪同着一起出宫,而且还要瞒过她的耳目,抽个空当去见狄仁杰。

该以什么名义名正言顺的出宫,又如何能瞒过上官婉儿的耳目前去面见狄仁杰呢?

杨耀苦苦的思索了几日,却是束手无策。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狄仁杰的任命书随时可能送来宫里。一旦狄仁杰的去向有了安排,杨耀便不可能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其中动手脚。

他闷闷不乐的躺在后院凉亭里,专供休息的龙榻上。在身侧侍奉的,是王德、云珠。

不远处的石几前,上官婉儿独自一人在专注的练字,形单影孤,尽显落寞。

杨耀看了一会美人苗窍的身影,小美人美是真的美,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美得赏心悦目。不过,却是条随时可能要他万劫不复的美人蛇,真是可惜了啊!

他不由得自叹了一声,“卿本佳人,奈何与朕作对?!”

身侧侍奉的王德讨巧的问道,“圣上,你有心事?”

杨耀确实是心事重重,但,和一个太监谈感情,与对牛弹琴有什么区别?他打了哈欠,漫不经心的问道,“小德子,皇后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韦香儿被他禁足在宫内已有十日,杨耀未去探望过一次。这个韦香儿,这次必须给她尝些苦头,让她知晓祸从口出的道理。

王德如实的道,“圣上,皇后在寝宫不是责罚宫女,就是砸物什。寝宫的花瓶、珠宝已被她砸了个八八九九,没几件好的。”

云珠也求情道,“圣上还是将皇后放出来吧!不然整个寝宫的宝贝都砸没了。”

二人都在给韦香儿求情,却不知杨耀内心的狂喜。

哇靠!韦香儿这么个砸法,刷昏君值不爽翻天了?!唉!我怎么早没想将韦香儿禁足,昏君值刷得更快呢?

他按捺不住的兴奋,抚掌大笑道,“哈哈!砸得好!砸得好!”

“这还砸得好?皇帝是不是中了邪?”

在王德、云珠瞠目结舌的眼神中,杨耀继续欣喜若狂的道,“云珠,快,快,从府库再搬些花瓶、珠宝来寝宫,让皇后继续砸个够!”

王德、云珠二人瞪大了四双眼睛望着他,实在理解不到皇帝的脑回路。这,皇帝宠皇后也宠得太过火了吧!那些珍贵的花瓶、珠宝怎么能这么糟蹋?!

杨耀暗暗好笑,二人是在封建社会被洗脑了,脑子不开窍,砸些吃不饱穿不暖的珠宝算什么糟蹋?只有粮食、布匹等物资才是真正事关国计民生,绝不能浪费。至于其他的奢侈品,就算全砸光了,大唐还是万国来朝,欣欣向荣!

杨耀冲他呵呵一笑道,“快按朕说的去做,皇后砸坏多少珠宝,碎片全归你们。王德,你分发给贞观殿的奴婢;云珠,你分发给尚寝局的奴婢。”

他出手是相当的大方,皇宫的珠宝首饰,非金既银,要不就是珍珠玉器,这些玩意砸碎了也是价值不菲哇!皇后虽看不上,不会再用了,但对宦人、宫女来讲,留作传家宝,或是带出宫去换钱,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这也是杨耀收买人心的举动,时常给这些宫女些小恩小惠,关键时候必能发挥事半功倍的作用。

王德双眼一亮,吞了吞口水,连声谢恩。皇后砸珍宝,他们这些宦人、宫女也能跟着捞好处,何乐而不为?!至于皇帝是宠妻狂魔也好,中了邪也罢,由他去了吧!

云珠遵命前去皇宫府库,再搬一些花瓶、珍宝到皇后寝宫,供皇后娘娘继续发泄。

云珠去了后,杨耀又问道,“朕在宫里憋得久了,想出宫玩一玩,有什么好去处?!”

据王德的观察,圣上自登基之前就和韦香儿闹起了别扭,再没同床共枕过。之后也因韦香儿的淫威,没碰过其他女人。新来了一个上官昭仪,还是个不侍寝的。屈指数来,已有两、三个月没沾过女人,真是委屈了血气方刚的杨耀。

圣上想出宫玩,还能玩什么?当然是美人了!

王德知情识趣的道,“圣上这些日子真是憋得久了,奴婢看了都心疼啊!宫外最好的去处,自是南市的青楼了,那里汉女、波斯胡姬、昆仑女奴,应有尽有。”

南市,占了两坊之地,是洛阳城最大的集市,商行、青楼云集。

杨耀是暗暗好笑,王德一个没有性生活的太监还心疼他的性生活和不和谐,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嘿!

杨耀又问道,“狄仁杰所在的尚贤坊离南市多远呢?”

王德偷偷取出了洛阳城的简易地图,指着地图道,“从南市一直往南经四坊至城门,再往西经三坊就是尚贤坊,步行只需半个时辰。但在南市往来都有马车,坐马车只需要一两刻钟就到。”

杨耀看着洛阳城的地图,已是心中有数,“小德子,你将狄仁杰在尚贤坊的住所给朕。”

王德找来一张宣纸,画出了狄仁杰住所在尚贤坊的准确地点。

第二十二章 灭绝师太

杨耀趁着王德画图的当头,径直去找不远处,正在专心致志练字的上官婉儿。

在杨耀看来,上官婉儿也就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女生。看似冷若冰霜,但正常的男女情感应该有吧!只要稍微挑逗,挑逗,她还不立刻反了水,投到皇帝这边来了?

因为只要得到皇帝的宠信,再有个一男半女,今后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跟着虎妈这辈子能有什么前途?一辈子在宫里当女官,不碰男人,当老处女啊!

他站在上官婉儿身后站了一会,上官婉儿是在临摹王羲之的《兰亭序》,字体娟秀,虽没有王羲之豪迈,却平生了一种女儿的清丽脱俗。上官婉儿临摹太过聚精会神,并没有注意到杨耀已到了她的身后。

杨耀在她身后足足饱餐了一顿可人的秀色,突然开口问道,“昭仪今日还是朕喜欢的香味儿,看来真是体香,不是脂粉香!”

上官婉儿一惊,回过头望了望他,粉脸儿上掠过一贯的厌恶之色,“圣上能不能站远些?!”

杨耀望了望天,试探的道,“春暖花开时,踏青出行日,朕明日想微服出宫去洛阳城体察民情。”

上官婉儿是奉太后之命前来监督杨耀,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杨耀微服出宫的要求,“圣上万金之体,若出宫有个三长两短,臣万死之罪。还请圣上饶过了臣,老老实实的呆在宫里好。”

杨耀被她不冷不热的拒绝了,反正他脸皮厚,又笑嘻嘻的道,“原来昭仪是担心朕的安危,朕甚感欣慰。要不,昭仪和朕一同出宫?”

上官婉儿微微一怔,她是被太后强行派来贞观殿,只想对这个厌恶的昏君避而远之,谁担心他的安危了?杨耀的自作多情,令上官婉儿是为之语塞,反问道,“圣上出宫想去哪儿呢?!”

杨耀见她的口气软了些,自以为有戏,呵呵一笑道,“朕说了是去踏青!”

上官婉儿冷笑一声道,“臣不信!”

杨耀失笑道,“昭仪,朕金口一诺,说了踏青就是踏青,不过是青楼的青,呵!”

这个昏君目的是青楼,这倒符合上官婉儿的预料,她在内心真的是替心上人,废太子李贤不值。

李贤温文尔雅,博学多才,深有明君之风,却被废了太子位关押在巴州。而眼前这个无赖昏君,却能堂而皇之坐在皇帝位上,受万人叩拜。

这世上真的是没有天理的!

上官婉儿强压下替心上人李贤的忿忿不平,摇了摇头道,“臣不想和圣上一同出宫,只想安安心心的临摹字帖。圣上想出宫,就先去禀报太后吧!”

禀报虎妈,虎妈必然派人看着他,还出个毛宫?

杨耀是好说不听,只能再打出糖衣炮弹。上官婉儿一个小姑娘而已,赏赐你些金银珠宝,还不信你真的油盐不进。

杨耀强压着怒火,干笑了一声道,“昭仪新进贞观殿,朕还没赏赐过昭仪,送昭仪十件金钗玉镯吧!”

上官婉儿嘟了嘟小嘴儿,还是不冷不热的道,“臣不需要!”

噗!

杨耀一再碰了软钉子,几乎要吐血,这个上官婉儿,皇帝的宠爱她拒绝,糖衣炮弹也打不穿,她想做什么?当灭绝师太啊!

他忍不住反问道,“婉儿,金银珠宝,你都不喜欢?”

上官婉儿也不看他一眼,自顾自的临摹着书法,“臣当然喜欢金银珠宝,但臣不喜欢圣上啊!”

杨耀被她当头照面的泼了盆冷水,心生不悦道,“昭仪,你真的这么厌恶朕?!”

上官婉儿侧过头望了望杨耀,似笑非笑的问道,“圣上想听真话儿,就请先赦臣无罪!”

杨耀一听她后面就没什么好话,但既然话题是他先挑起的,总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昭仪,说吧!朕,绝不恼怒!”

上官婉儿直直的望着杨耀这个昏君,正容道,“圣上,臣最不愿见的人之中,圣上排名第一。臣不仅不愿看圣上一眼,也不愿和圣上说一句话儿。若非太后严令臣来看着玉玺,掌管诏令,臣甚至连一步也不愿踏进贞观殿。若圣上有自知之明,请不要来打扰臣临摹字帖。”

她的这番话儿给了杨耀一万点的暴击,一个昭仪竟公然口出厌恶皇帝到了极点的话儿,放在史书里也是令人瞠目结舌的记载。

杨耀气得浑身一颤,几乎就要抓狂,却听上官婉儿抿着樱桃小嘴儿笑道,“是圣上想听真话儿,赦了臣无罪,臣才说的。圣上金口一诺,可不能出尔反尔!”

“还有,圣上若再来缠着臣,臣就去告发太后,圣上想偷偷出宫去青楼鬼混!”

杨耀怒气冲冲的看了上官婉儿一会儿,脸上的阴冷渐渐冰释,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如水,冷声道,“朕直到今日才知,昭仪是真的这么厌恶朕,好,好!”

杨耀碰了钉子,强压着怒火离开了后花园,却见到云珠带着尚寝局的二十来个宫女,端着一大堆锦盒,至少有三、四十个之多,进了韦香儿的寝宫。

“嘟嘟嘟,宿主完成【骄奢浪费】的昏君行为,【昏君值】200,总分:880”

韦香儿这十日来的败家行为,直接200点昏君值,简直是意外之喜。但杨耀却半点高兴不起来,上官婉儿这个女间谍是油盐不进,令他出宫的计划成了泡影。

目前昏君值是880分,离开出游戏的第三个条件只有一步之遥。该怎么凑够1000分,开出第三个提示呢?若第三个提示就能找出奸人,杨耀直接将奸人砍了,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和虎妈、上官婉儿折腾个毛线啊!

韦香儿被禁足在宫里,上官婉儿油盐不进,刷不了【贪恋女色】;

他被困在宫里,上不了朝,贤臣、亲信都见不到,自然也刷不了【任人唯亲】【疏远贤臣】【荒废军政】

唯一的法子就是加大【骄奢浪费】的力度了哇!

刷【骄奢浪费】的难易程度和杨耀家底的丰厚程度正相关,就要看老爸当政几十年,到底给杨耀留下多少家底了。

第二十三章 谁抢了朕的小钱钱

大唐皇室的家底全在太府寺。

太府寺,并非掌管官府的府库,而是专门掌管皇室的财产,也就是皇室的小金库。

先皇李治驾崩之后,按照遗产继承权,杨耀就是这个皇室小金库的所有者了啊!

杨耀自登基以来,一直还没去过太府寺,更没查看过本该属于自己的小金库内,到底有多少家底呢!

次日,杨耀便带着亲信王德,大张旗鼓的前去太府寺巡视,负责皇宫府库的太府卿,正是出自京兆韦氏的韦弘敏。

杨耀身为大唐皇帝,虽然是个傀儡皇帝,但巡视太府寺的权力还是有的。韦弘敏,还有一众太府寺的官员一起恭迎杨耀的驾临。

杨耀是急着查看自己的小金库,忙令众人平身,开门见山的道,“诸爱卿,朕今日要清点太府寺,有劳诸爱卿多多费心了。”

韦弘敏及太府寺众官吏互望了一眼,韦弘敏躬身道,“圣上,按宫规太府寺是一年一查,年初查库,今年的查库前些日子刚刚完成。”

查过了?什么叫查过了?

朕这个府库的所有权人咋没参与呢?这就和穿越前,哥这个房产证上所有人都没参与,一群看房子的物管、保安就将哥的房产全查过了?你们查个鸡毛啊!谁给你们权力查的啊?

杨耀的怒火渐渐的腾升,面上却不见丝毫的怒容,缓缓的道,“韦爱卿,先皇驾崩,查验府库之事,朕怎么不知情呢?”

韦弘敏支支吾吾的道,“这,圣上在后宫不理朝政,是太后主持查库的!”

杨耀听了几乎想当场踹他两脚,这些财物全是老爸当政搞来的,现在是留给朕的。朕不理朝政,你们就可以联合起来抢朕的小钱钱啊?这是什么逻辑关系?

杨耀的怒火渐渐的攀升,但当务之急不是发火,因为并没有什么卵用。他必须先搞清楚,太府寺的府库里到底有多少家底。

杨耀冷冷的讥讽道,“韦爱卿,太府寺看管的是大唐皇室的府库吧!朕能不能去府库里再看一看呢?!”

皇帝的这个话实在太尖锐,韦弘敏吓得冷汗直流,连声道,“是,是,臣陪圣上一同前去。”

韦弘敏恭恭敬敬的带领着杨耀,进了皇室府库巡视。

杨耀花了两个时辰,终于将皇室府库逐一转了一圈,金银、珍宝、布匹这些主要的物资是堆积如山,堆满了整整上百个房间。

这一圈巡视下来,杨耀是目瞪口呆,因为府库的财物数量之丰厚,显然远远超出了杨耀的估计。

杨耀巡视了府库,坐在太府寺的大堂上,品着唐朝的果茶,就和喝酸梅汤、果汁超不多。

他一面品着唐朝的果汁,一面翻阅着韦弘敏送来的府库账册,心儿却在滴血哇!

账册上如实的记录着府库里财物的数量,铜钱三千万缗,布匹五十万匹,其余的金银珍宝合计三万件以上。

看来,老爸虽然对虎妈软弱了些,对贺兰氏母女通吃荒淫了些,但架不住还是勤俭持家的一把好手,典型的慈父一枚,这些年来真的攒了不少!

老爸留下给朕的遗产,朕必须要夺回来!

杨耀放下了府库的账册,试探的道,“韦爱卿,朕新封了昭仪,需要支拨十万缗,重新修葺贞观殿,明日就着人来领取吧!”

韦弘敏和众官吏是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韦弘敏恭恭敬敬的道,“圣上,先皇驾崩后,太后已有诏令,太府寺财物的出库,需有圣上的诏书,还要有太后的口谕才能出库。”

杨耀听了是深嘘口气,太府寺的府库里明明是李唐皇室的财物,咋了?虎妈可以随意支拨,哥也就忍了,大不了各取所需嘛!

但,哥这个皇帝还不能随意支拨,那就叔可忍嫂不可忍。

看来,虎妈这是想黑吃,而且还是吃相忒难看的那种啊!

无论任何年代,无论战场的战争,还是政治斗争,打的就是钱。

那些官员斗来斗去,争的虽然是权,但本质上争的还是钱。不然他们拼得头破血流,争来的权力,就是为人民服务的?

有钱,就可以大肆收买亲信、军心、民心;没钱,你就是皇帝,开一堆空头支票,有个卵用,谁来叼你?

这个府库名义上是杨耀的小金库,但使用权显然不是杨耀能做主的,而是虎妈的私人府库。皇室府库的财物是虎妈的资本,真要与虎妈作对,这府库里每一缗铜钱都是虎妈的财力资源,也是悬在杨耀头上的利刃,就是致命的威胁啊!

杨耀挂上了一抹冷峻的脸色,直直的盯着韦弘敏,冷冷的道,“韦爱卿,这府库是大唐皇室的府库,还是太后的府库呢?府库里堆积如山的财物,是太后的,还是朕的呢?”

他这话儿其实是一语双关,按照常理,这些财物当然是皇帝的,但实际情况却是必须太后说了算。杨耀这话一出口,就是要韦弘敏表态,到底是站在皇帝这一方,还是太后那一方。

韦弘敏虽然算得上是杨耀的半个盟友,但这个强弱悬殊的关头,哪里敢站这个队,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圣上,臣位卑言轻,臣不敢,实在不敢啊!”

杨耀只是在试探试探这个韦弘敏,也不是真的逼他站队。纵然韦弘敏敢站队,他的下属官员也不敢站队哇!

经过简单的试探,韦弘敏不敢站队的态度,杨耀还是比较满意的。在这个年头,能在杨耀、虎妈间保持中立的就算是大唐的忠臣了。朝中真正的奸臣,比如周兴、来俊臣那种全跑去虎妈那边当舔狗了。

杨耀大笑着扶起了他,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问道,“韦爱卿忠于职守,朕甚是欣慰啊!好,很好!”

韦弘敏这才颤巍巍的起身,低声道,“圣上,臣也是情势所逼,迫不得已啊!望圣上多多保重啊!”

杨耀安慰似的拍了拍他肩头,心里已打定了主意,败家,当务之急就是败家!太府寺府库的财物他不败,也被虎妈强吞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从太府寺出来,一阵冷风迎面吹来,令他脑子一下清醒了过来,一个既能败家,又能偷偷出宫去见狄仁杰的方案已渐渐的成形。

他并没有回贞观殿,而是径直到西内苑找虎妈败家去了。

第二十四章 败家的昏君

杨耀前去西内苑拜见虎妈,今日是难得的艳阳天,虎妈正在西内苑游玩赏柳,便在九州池的观景台上接见了杨耀。

他到了观景台,却见上官婉儿也在侍奉虎妈。这个昭仪,成日不呆在贞观殿,在西内苑安家了哇!

虎妈淡淡的望了杨耀一眼,这个儿子自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前来西内苑向她请安。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杨耀显然是带着什么目的而来。

武则天对杨耀一直避而远之的行为也相当的不满,不冷不热的道,“显儿,你登基之后,还没来过西内苑吧!你虽身为皇帝,政务繁忙,也该多来走动走动。”

杨耀将军政事务全交了出来,成日窝在后宫里无所事事,繁忙个屁啊!虎妈这话儿就是在讥讽他,不理朝政的昏君行径。

杨耀却是不以为然,多来西内苑走动?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哇!虎妈若有长孙皇后的慈爱,杨耀自是当一个孝子。虎妈既然吃儿女不吐骨头,杨耀这个孝子还怎么当?

这是杨耀第一次与虎妈面对面的交心,他虽有不满,但还是依足了礼数,冲虎妈行了礼,“儿拜见娘娘,只因登基之后,贞观殿内确实诸多事务繁忙,儿今日就是前来向娘娘问安。”

娘娘乃是大唐儿子对母亲的称呼,他称虎妈为娘娘,而不是太后,就是在和虎妈打感情牌,先拉近与虎妈的母子之情。他这次是来败家的,不是来搞事的。

武则天也不是个喜欢打嘴皮仗的,开门见山的问道,“显儿,你贞观殿既然事务繁忙,有事直说了吧!”

杨耀挂上了孝子的面具,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儿,睁着一双真诚的大眼睛望着虎妈,“娘娘,眼下正值春暖花开,临近上巳节,更是新朝第一春,当有一番新气象。儿建议,上巳节当日,在九州池举行一场赏诗会,邀请洛阳城的文人前来共襄盛举。”

上巳节,乃是唐朝的三令节之一,也是官方的假日。这一日官府关门休假,取消早朝朝会,是唐朝官员、百姓出门踏青郊游的好日子。

这一日在皇宫里举行踏青赏诗会,乃是宫廷的惯例。

武则天也算是个文学爱好者,虽然她的文学造诣并不咋地,但素来喜欢邀请洛阳的文人才子前来聚会。况且,自先皇驾崩后,无论是朝堂,还是皇宫之内,气氛也越发的沉闷。在这个时候,确实需要一股清风吹进来,一扫阴晦。

杨耀的这个提议,其实是投虎妈所好。虎妈虽然是个女汉子,但毕竟也是女人,这种踏青吟诗的盛事,应该还是喜欢的。

当然,杨耀对诗歌是全无兴趣,提出举行赏诗会的目的除了败败家家,刷一刷昏君值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举行赏诗会,虎妈必然会令亲信,又文采不凡的上官婉儿主持诗会。上官婉儿被拖在了赏诗会上,没了监视的他就可以趁机溜出宫去见一见狄仁杰。

武则天默然的看了杨耀一会,儿子此时提出举行赏诗会,是深合她的心意。但,杨耀平白无故前来西内苑,建议举行赏诗会,必然是带着目的来的。她虽然目光如炬,但毕竟不是神仙,一时看不透杨耀的真实目的。

总不能因捕风捉影的怀疑,就连令她也颇为心动的赏诗会也一并否决了吧!

武则天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道,“好,显儿的提议很好,哀家准奏!婉儿,拟诏吧!七日后的上巳节,在九州池观景台举行新春赏诗会。赏诗会由婉儿来主持,当朝的大臣,还有北门学士,都来一并参加!”

yes!

杨耀见虎妈总算是应允了这个提议,是暗暗叫好。当朝大臣全来了,狄仁杰这种被赋闲在家的是没资格参与的,这不是正合他意?!

上官婉儿望了望满脸喜色的杨耀,再联想到之前杨耀一再忽悠她,想偷偷出宫的事儿,几乎想向虎妈汇报杨耀这个昏君或许是想借着赏诗会偷偷出宫的企图。

但,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猜测,又没有真凭实据,哪能就这么向太后汇报?何况,她是奉命前去贞观殿看管玉玺、诏书,和杨耀同在贞观殿内,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双方关系搞得太僵,水火不容,对她其实也没什么益处。

杨耀纵然是傀儡,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万一这个昏君一个想不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不是她自找的?

再者,这次赏诗会,太后令上官婉儿担任主持,乃是她抛头露面的大好机会,岂能轻易的放弃?若就这么举报了杨耀,令赏诗会泡了汤,不也是她的损失?

上官婉儿思来想去,以她在掖庭混迹多年,养成的谨慎性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做得越多错的越多,这个出头鸟,还是少当为妙!

她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终于便将口中的话儿又吞了回去,恭恭敬敬的起身行礼道,“是,太后,臣立刻拟诏!”

正在杨耀自以为目的得逞之时,武则天望了望他,又补充了一句,“显儿身为皇帝,也该与哀家一同参与这次赏诗会,与百官、群臣君臣同乐!”

噗!

杨耀听了几乎要一口鲜血喷出,这,这,好不容易甩了上官婉儿这个牛皮糖,却不料虎妈是越老越辣,行事果然滴水不漏,将杨耀也死死的栓在赏诗会,以免他另有所图。

杨耀很是无语,但也无可奈何,难道他还能开口说他不能参加赏诗会,那虎妈不怀疑他别有所图,才是见了鬼了。

他无奈的应允了,“是,娘娘,值此佳节良辰,儿自当和娘娘一同,与百官同乐!”

杨耀关心的还有这次虎妈愿支拨多少钱财呢?

武则天缓缓的道,“先皇生性节俭,我等也不该奢华。婉儿,令承嗣前去府库支拨两万缗钱,当俭则俭吧!”

系统声儿响起,“嘟嘟嘟,宿主完成【骄奢浪费】的昏君行为,【昏君值】70,总分:950”

好,虎妈果然够狠!

杨耀这次败家的效果大大打了折扣,本以为今日就能开出第三个提示,结果再次被卡9。

看来,只有等上巳节当日再想法子了!

第二十五章 上巳节

上巳节

西内苑

春雨绵绵

九州池,观景台上下,百官群臣云集,如云景从。

九州池岸边,柳树开出了新芽,入目皆是翠绿,尽显生机勃勃的气象。

按照上官婉儿制定出来的流程,这个上巳节的赏诗会从巳时一直举行到酉时。

巳时,朝堂百官携女眷进入九州池的观景台;

午时,太后、皇帝做新春祝词,与百官同饮同乐;

未时,赏诗会开始,由在场所有官员,一人一诗,作诗时间为一个时辰,书写在纸条上交至主持人上官婉儿处;

申时,由太后、上官婉儿共同品评百官的诗;

酉时,由皇帝公布最终的胜出者。

最终胜出者的奖励,乃是布、绢五千匹。

在唐朝,布、绢乃是与铜钱等价的硬通货,五千匹的奖励已是寻常官员数年的俸禄,相当不菲。

这次赏诗会的竞争必然十分的激烈。

身为皇帝的杨耀,却顾不上欣赏新春的美景。他窝在贞观殿对着上官婉儿制定的流程表研究了几日,终于想出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就是酒遁!

巳时,百官入场,与他并无关系。

午时,他身为皇帝,必须要留在现场宣读新春祝词,还有与百官同饮同乐,这是逃不了的。

未时,他偷偷脱身的机会也就到了,他可以提前写好诗词。然后借口醉酒,便可以从赏诗会的现场溜走。无论虎妈,还是上官婉儿都要参与作诗,估计也没空来理会他这个醉酒的皇帝。

申时,虎妈、上官婉儿品评诗词好坏的时间,无须他这个不学无术的昏君皇帝参与。

酉时,需要皇帝出场宣布胜出者时,他能及时赶回赏诗会现场,就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整个赏诗会留给杨耀偷偷溜出宫的时间是未时、申时两个时辰。因时间紧迫,必须速战速决。

这次赏诗会是由上官婉儿出题,这个小丫头会出什么题呢?杨耀本来想找王德去探一探口风,但转念又想,这个小丫头骄傲上天了,这是送上门去自取其辱。

再者,比诗也难不倒杨耀啊!要比作诗,唐诗三百首,哥这里有一箩筐,直接放大招就行了。

午时,上巳节庆典正式开始!

杨耀令王德在百官里查找有没有狄仁杰的踪影,王德偷偷的巡视了一圈,确实没见到狄仁杰前来参加赏诗会。

看来狄仁杰这种赋闲在家的官员,并未受到裴炎的邀请,前来参加这个上巳节的赏诗会。

狄仁杰没来现场,也是在杨耀的预料之中,酒遁计划可以启动了。

杨耀、武则天轮流着,照本宣科的宣读了上巳节的祝词,再其后就是百官恭贺上巳节的贺词。从中书令裴炎开始,一个个的轮流着来。

杨耀故意要酒遁,所以频频举杯与百官同饮。当然,他这个皇帝喝的大部分并不是酒,而是王德早备好的清水。

这种喝假酒的喝法,换在寻常友人之间,十分容易露馅儿。但杨耀乃是皇帝,既没人敢来给他斟酒,更没人敢来追究他杯里的是酒,还是清水,只能任由他这么蒙混过关。

未时,赏诗会开始!

杨耀已‘醉’得晕头转向,坐在龙椅上几乎也要坐立不稳。

上官婉儿鄙夷的看过这个昏君一眼,起身公布了这次赏诗会的主题是‘春’,‘柳’二字。

百官们一听到主题,纷纷摊开宣纸,开始冥思苦想的作诗。

杨耀佯作醉酒,脑子里却在飞转,在他的诗词库里搜索符合条件的诗词。

皇帝的宫体诗是要收录进皇宫档案的,将来是要进入史书的。如果太差的话,估计在史书上也会被贻笑千年。就比如满清那个,没半点自知之明,喜欢在名画上题打油诗的皇帝。

带春,柳二字的诗很简单,耳熟能详的,小学一年级就背过的,贺知章的《咏柳》。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但贺知章乃是当代人也,万一这首诗早已问世了呢?

唐朝,是诗的年代,更是选材的标准之一,寒门学子凭一首好诗就能登龙门。更有如张继这种仅凭一首《枫桥夜泊》就能流传千年,经久不衰的诗人。

所以唐朝人对好诗,甚至是对诗中好句归属权的争夺,也是异常的激烈。当朝诗人宋之问,其外甥刘希夷的一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颇有妙处,想占为己有。因其外甥不从,宋之问就用土袋将之压死。自此之后,宋之问的名声大损,为文化圈人士所耻笑。

在唐朝,偷诗据为己有的恶劣行径,历来被大唐文学圈内人士所不齿。若杨耀身为皇帝,还学着人也去偷诗,那他这个昏君之名立刻就能传遍大江南北,再无法抬头。

杨耀暗自判断,《咏柳》太危险了,还是要另选一首。

他冥思苦想了一会,终于灵机一动,想起了另一首韩愈的《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这首诗好也,而且在杨耀看来,还十分的应景。

天街,就是洛阳的天街;小雨,眼下就是绵绵细雨;真是一年春好处,春字也有了;烟柳,九州池岸边全是柳树。

更绝的是最后的三个字,满皇都。

将洛阳称为皇都本来是不应景的,因李唐的皇都乃是长安,而虎妈武周的皇都在洛阳。但他这么一写,虎妈看了这首诗,心儿必然乐开了花儿。

至于杨耀这么写,会不会有损李唐皇室的体面,他能有什么法子?老爸临死前,念念叨叨想回长安也没做到。他一个傀儡皇帝,外加昏君一枚,就能做到了?!迁都,乃是一个系统性的工程,必须要做好万全之策的。

最要紧的是,杨耀的时间紧急,也来不及再去找其更应景的诗词了,必须立刻开始行动。

杨耀令王德找来了宣纸,由王德代笔,运笔如飞在宣纸上写下了韩愈的这首《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

王德细读之下,不由得大赞道,“圣上真是文采斐然,这首诗看似咏柳,咏春,内里却含着大气魄哇!奴婢认为,这次赏诗会,圣上必然夺魁!”

杨耀乃是昏君,又不是才子,赏诗会夺魁有个屁用,没好气的戳了戳他的肩头,低声道,“出宫之事准备妥当了?”

王德点头哈腰的道,“是,是,马车早在宫外备好了。”

杨耀点了点头,摇摇晃晃的起身,冲不远处的武则天道,“娘娘,儿的诗已写好,有些酒意上头,想先贞观殿去休息休息。”

武则天正在苦思这首诗该怎么写,只是看了他一眼,便道,“好,显儿你先去休息,等品诗会时再来。”

杨耀如遇大赦,立刻由扶着回了贞观殿,然后在寝居,由云珠侍奉着换上了宦人的衣服。再令云珠守在寝宫门口,严禁任何人入内打扰,以免穿帮。

做过了一切准备工作,杨耀便跟在王德身后,飞奔出了皇宫。

第二十六章 太监上青楼

杨耀这一次出宫,做戏必须全套,以免虎妈事后追查起来,露出了马脚,估计会立刻引起虎妈的警惕。

所以出了宫的杨耀,并未急着赶去狄仁杰的府邸,而是去了洛阳最大的青楼,是位于南市的凤还巢。

凤还巢有三层楼高,建在繁华的大道,洗浴、谈诗、嫖妓一条龙。

杨耀令王德冒充主人,他当了小跟班儿,进了凤凰巢。

前来招呼的侍者上上下下巡视着二人,这是进凤还巢的第一关。凤还巢接待的都是达官贵人,不能预先收费,便只能先行以衣冠取人,判断来者的消费能力强弱,才能安排对应消费的档次。否则,阿猫阿狗来点了最贵的歌姬、舞妓,事后却给不起钱,那不亏大发了。

侍者一眼看出杨耀二人穿的宦人服饰。

太监上青楼,也并非耸人听闻。宦人虽没了男人的jj,但架不住一个个心理变态,缺什么就想补什么。宫里的宦人借着出宫的机会来青楼过一过男人的瘾,侍者是见的多了。

时间紧急,杨耀拉着侍者到了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根金钗,塞给了侍者,“不要再问东问西,快安排一个偏僻的院子,我主人急得很呢!”

这根金钗是从宫里偷偷带出来的。这种金钗乃是皇室做工,工艺精美,在韦香儿的寝宫是随处可见,但在宫外就是非常的珍贵。

两个没有小jj的太监能折腾出什么花儿来,急啥急啊!

侍者暗自嘀咕着,他也是个识货的,一看金钗就知是财神爷上门了,忙将金钗接了,点头哈腰的道,“是,是。”

“嘟,宿主完成【骄奢浪费】的昏君行为,【昏君值】30,总分:980”

杨耀二人被侍者带到了一个来往过路不绝的院子,歌姬也安排好了,是个波斯的胡姬。

花房门前,杨耀止步,将王德推了进去,冲他眨了眨眼道,“小德子啊!这次我买单,你尽兴啊!”

“嘭!”

杨耀说完便关了房门,径直出了凤还巢。

狄仁杰的府邸在尚贤坊,离南市的凤还巢至少还有两刻钟的马程,必须争分夺秒的赶去,再争分夺秒的回到凤还巢花房。

杨耀找到停在街口的马车,喝令马夫往狄仁杰的府邸飞奔而去。

纵马疾驰两刻钟后,杨耀终于按照王德画出的地址,在狄仁杰的府邸门口下了马车。

狄仁杰的府邸并不宽敞,估计也就一亩地大小。对杨耀这种穿越前的屌丝来说,算是个豪宅。但在大唐的权贵官员里,无论宅子大小,还是大门、朱柱,都寒碜得可以,可见狄仁杰确实相对清廉。

杨耀上前去敲了敲门,门开了,是狄府的下人。

这些日子狄仁杰因得罪了当红的辅政大臣裴炎,所谓贫在闹市无人问,除了狄仁杰的知交好友,朝中官员并无人敢上狄家的门。

狄府的仆人上下打量杨耀一番,彬彬有礼的问道,“阁下是?”

杨耀低声道,“我是内侍省内侍王德,奉宫里的密令,拜见狄公。”

宫里来人了,仆人立马进去通报,不一会便出来带着杨耀到了狄府的大堂,见到了闲居在家的狄仁杰。

狄仁杰之前听报是内侍王德,却见入内的赫然是当今圣上微服出巡,吓得脸色大变,立刻大喝道,“狄福,立刻紧闭后院大门,任何仆人不得入内。”

狄仁杰交代了保密措施,又恭恭敬敬的带着杨耀进了后院的寝居,这才冲杨耀跪拜在地,“臣狄仁杰拜见圣上,未曾恭迎,望圣上恕罪!”

杨耀忙将他扶了起来,和颜悦色的道,“狄公,是朕来得唐突,恭迎什么啊?!”

狄仁杰邀请杨耀坐了上座,又亲自奉了茶,这才问道,“圣上突然驾临寒舍,有何圣谕?!”

杨耀能耽搁的时间不多,不能再多作客套、寒暄,开门见山的道,“狄公,朕这次是偷偷出宫拜会,立刻就要返回,就不绕弯子了。先皇临终前,曾向朕下了一道口谕,言明狄公乃匡扶大唐的忠臣,若朕到了危急关头,可前来问策。朕如今是真的到了危急关头,不得不冒昧前来。”

狄仁杰默然的看了杨耀一会,一时间也判断不出皇帝前来的真正用意,随口敷衍道,“圣上刚刚登基,正值大展宏图之时,有什么危机呢?!”

杨耀这三个月一会演孝子,一会演昏君,一会演宠妻狂魔,还要演妈宝男,早修炼成了影帝水平的演技,立刻就七情上脸,抬出了列祖列宗的金字招牌,“狄公,太后安排了上官昭仪前来贞观殿,将朕的玉玺给没收了。朕如今是既发不出诏书,也无法干涉人事任命,只能在宫里当个傀儡皇帝。朕是日夜忧思,担心列祖列宗的基业会毁在朕的手中啊!”

狄仁杰见皇帝连这么隐私的皇宫秘事都和盘托出,可见皇帝确实是带着满满的诚意而来。但狄仁杰显然有自个儿的想法,不会轻易被杨耀左右,沉吟道,“圣上,臣说一句犯上冒昧的话儿。圣上自登基以来,既不上朝,又荒废军政。重用辅政大臣裴炎,但凡裴炎调任的官员,无一不准奏,致使裴炎权倾朝堂,朝堂之上拉帮结派之风横行。种种荒诞之举,怕是早将列祖列宗抛在脑后了。太后没收圣上的玉玺,亲自来接管朝政,在臣看来,或许乃是大唐之福。”

杨耀见这个狄仁杰果然是老而弥辣,更有自个儿的政治理念,绝不是靠几句话就能忽悠过去的。幸亏今日是自己亲自前来,若是派了王德前来传话,估计立刻被狄仁杰三言两语的给敷衍出门了。

这一次登门拜访,来得太对了!

杨耀忙道,“原来狄公还在记恨朕在朝堂之上支持裴炎,贬了狄公的官?朕,也是有苦衷,逼不得已。”

狄仁杰捻着长长的胡须道,“臣但闻其详,圣上有什么苦衷,能置列祖列宗基业于不顾,在外任用奸臣,在内骄纵皇后韦氏!”

他直指杨耀乃昏君一枚,已没留丝毫的情面。看来杨耀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真的是令他失望透顶,才会口出这种犯上杀头的话儿。

面对老辣的狄仁杰,杨耀只能以心换心,求得他的相助,“狄公啊!朕今日就与你和盘托出了。先皇临终之前,已知太后权势太大,为了保住李唐江山,才任命了裴炎为辅政大臣,作为牵制太后的一颗棋子。重用裴炎,牵制太后,乃是先皇私下与朕的口谕。前有饿狼裴炎,后有虎妈太后,朕夹在中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朕是不能不当昏君,不能不躲在后宫荒废军政,否则朕恐怕早已被太后、裴炎废了。”

狄仁杰双眼之中精光闪闪,缓缓的道,“圣上,臣再说一句冒昧的话,先皇、圣上是否对太后堤防过甚?圣上不识军政大事,而太后执政天下二三十年,大唐这艘战船如今由太后掌舵,或许比圣上亲政更为有利。等再过上几年,圣上真正成了大唐的皇帝,能接管军政大事之时,太后恐是早已殡天。臣认为,由太后代为执掌大唐天下,待太后殡天之后,再还政圣上,乃是上上之选!”

在狄仁杰心目中,虎妈武则天显然比杨耀更适合执掌天下大权。寻常百姓之家,若遇上了败家子,也可以由母亲来代为掌管家业,事关一国的军政大事,由太后代为执政当然也可以。这一点,乃是老爸李治、狄仁杰的共识,杨耀也不能否认。

在历史上,李显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凭李显的能力显然无法胜任皇帝这个天下间最容易坐,也最难坐的位子。

在李显二次登基,成为真正的皇帝之后,结果不到五年就被妻子、女儿给毒杀了。被虎妈流放了十几年,或许对李显这个废柴来说,还是因祸得福。若李显第一次登基就拥有了皇帝的实权,说不定早就提前多少年被狼妻、熊孩子给暗杀了。

若杨耀不是穿越者,不是要在两年内找出奸人,完成游戏的任务,也会选择安安静静的在后宫当一个傀儡皇帝。但眼下,时间紧迫,他是不能不在虎妈、裴炎的夹缝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啊!

今日,必须要说服狄仁杰站在自己这方!

但怎么才能说服这个老辣的狄仁杰呢?

第二十七章 农村包围城市

杨耀回忆着历史电视剧,狄仁杰这一生除了断案如神,最大的功劳,就是凭着机智,不断的和武则天周旋,最终令武三思太子梦的彻底破灭,扶植了李显第二次被立太子。

在杨耀看来,狄仁杰必然对武承嗣、武三思那些武家的废柴子弟相当不满。就是逼虎妈退位的神龙政变,口号也不是针对虎妈,而是二张兄弟。

所以,群臣不是对虎妈一个女人当皇帝有什么不满,而是对虎妈大肆提拔武氏子弟,还有男宠小白脸去干涉朝政不满。要打开狄仁杰的缺口,从虎妈身上是不行的,必须要拿武承嗣、武三思来开刀!

杨耀不紧不慢的道,“狄公所言,朕深为认可,太后乃是朕的生母,家业由母亲代掌也是人之常情。但”

杨耀直直的瞧着狄仁杰那双充满了智慧的双眼,继续道,“太后如今正在大肆提拔武承嗣、武三思这些武家子弟。武承嗣不学无术,却能执掌秘书省;武三思只知谄媚,却能身居右卫将军。狄公,若朕将天下的权柄交给了太后,而太后却不想返还给李唐,而是给了武承嗣、武三思这两个杂碎呢?!”

他这话是一语中的,点中了狄仁杰的七寸。

太后唯一令狄仁杰不满的,就是大肆提拔贺兰敏之、武承嗣、武三思这些武家之人。偏偏这帮人又全是不学无术的废柴,贺兰敏之与祖母淫乱,死得早也就不提了。裴炎确实在拉帮结派,扶植亲信,太后何尝不是?否则凭武承嗣、武三思这两个废柴,凭什么能身居高位?!

狄仁杰脸色微变,沉吟道,“天下是李唐的天下,太后在世时,他二人或许能一时得意。太后若故去,岂容他二人兴风作浪?”

杨耀顺着他的话儿继续道,“好,狄公也认为他二人不配身居高位,朕只打击这两人,不针对太后,狄公能否相助朕一臂之力呢?!”

杨耀巧妙的将打击对象从虎妈身上转到了武承嗣、武三思二人的身上,显然能得到狄仁杰,还有更多朝堂大臣的认同。

只要铲除了武氏子弟,就是彻底断了虎妈的后路。要令虎妈心知肚明,她再怎么折腾,最后也必须还政李唐,那她这么大把年龄还折腾个什么?!

狄仁杰再次向他确认道,“圣上真的只是针对武氏子弟,并不针对太后?!”

杨耀再次点了点头道,“是,太后乃朕生母,这世上哪有儿子打击母亲的道理?这是大不孝,朕绝不为之!朕只打击武氏子弟,不打击太后!”

狄仁杰在心里已认同了杨耀的说法,但他是生性谨慎,并不会轻易的站队,他还必须试一试杨耀的斤两,到底值不值得他去站队,“圣上有什么需臣效劳的,尽管下旨!”

杨耀见他虽然是松了口,但话里话外并没有出一策,反而是在请杨耀下旨,摆明了就是在试探自己有几把刷子。若不拿出点绝活来,狄仁杰也不会高看他一眼。

杨耀低声道,“狄公,朕思来想去,朝堂上高官厚位虽然被太后、裴炎给把持了。但这些什么尚书、大将军的高官厚位不过是个名号罢了,真要发生什么变故,这些名号其实一文不值!”

“朕的想法是,这些三品以上的高官厚位就任由太后、裴炎去折腾,朕只偷偷的联络五品以下的,太后、裴炎看不上的官职。这帮中低层官员本就渴望着上位,对压在他们上面的高官们心怀不满,相对容易拉拢。况且,真正负责军政大事执行的,全是这些中低层官员,那些高官不过是发号司令的摆设罢了。只要中低层官员愿站在朕这方,朕是必胜无疑!”

杨耀的法子绝非无的放矢,信口开河,而采用的是穿越前早已耳熟能详的说法。既可以叫农村包围城市,还可以叫拉拢亚非拉第三世界的人民推翻西方帝国主义。

权力的格局,就和金字塔一样,在顶端的宰相、尚书、大将军这些大鱼大肉的高官毕竟是少数,更多的是在金字塔里喝汤,甚至连汤都捞不到喝一口的中低层官员。杨耀要想成功的翻盘,必须拉拢大多数中低层官员,打击少数的顶端官员。

不久后的历史已证明,韦香儿乱政、太平公主专权,哪个不是掌控了顶端的高官厚位,甚至还控制了禁军大将军之职。结果还是被李隆基成功的翻盘,取得最后的胜利。

这是因韦香儿、太平公主这些无知的女人对现实权力的运行基本是一知半解,自以为拉帮结派的控制了政事堂,禁军大将军的职位,就可以安枕无忧。

殊不知,天下的利益就是一块大饼,只有人人有的吃,才能维持这个利益分配格局的稳定。虎妈能取代李唐,也是深明利益均沾才能长久的道理,不仅重用武氏子弟,也重用狄仁杰、张柬之这种心不在武周,而在李唐的重臣。

虎妈若不通过重用张柬之、狄仁杰这些重臣,软化复辟李唐的势力,不是逼这么一股强大的复辟势力造反?!

而韦香儿、太平公主这帮女人却将天下利益当成了自家的自留地,大部分划给了自己小团伙的成员。看似风光无限,其实质就是自绝于天下,变相的将自己这个小团伙孤立了。

皇帝乃是天下人的皇帝,不是一家一姓,一伙一派的皇帝。武则天能理解透彻,所以成功了。韦香儿、太平公主这类自以为是的蠢女人一知半解,所以失败了。

杨耀根本不担心裴炎在朝堂上大肆提拔亲信,因朝堂的官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提拔一个,必然得罪一个。裴炎提拔的亲信越多,想裴炎全家火葬场的官员就越多。他这个皇帝,只需要在朝堂上借力打力,甚至只给出一个暗示,一个眼神,就会有无数被裴炎打压的官员站在皇帝这方,直接干死了裴炎。

真正令杨耀忌惮的,只有与他皇帝职能重合,能取代他皇帝职能的虎妈。

狄仁杰也是个官场的老油条了,听了杨耀的计划,立刻对杨耀的看法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之前他以为杨耀不过是个任用奸佞,宠信皇后的昏君。如今经过深度的交流,才发现杨耀将权力运行全看透彻了,太宗、高宗皇帝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种皇帝,虽然暂时处于被太后、权臣压制的低位,却是名副其实的潜力股。只要雪中送炭的买中了这一把,必然能一飞冲天。

狄仁杰心悦诚服的跪拜在地,恭恭敬敬的道,“圣上英明,英明啊!臣愿效命,虽肝脑涂地不悔!”

第二十八章 大唐的晚高峰

杨耀见终于折服了狄仁杰,嘴角微微上扬,忙扶起了他,“狄公,朕只想再委屈委屈狄公,请狄公暂去吏部当一个主事,替朕监控着吏部人事任命的情况,尤其关注贬官官员的动向。但凡忠于大唐的,愿为大唐江山社稷出力的,能拉拢则拉拢,朕事后必有回报。但,安全第一,无须操之过急,宁缺毋滥!”

吏部主事,其实是吏部各司以下,负责具体事务的主办官员。吏部尚书、侍郎是部级官员;之下各司的郎中、员外郎是厅级官员;各司再往下就是主管各司具体工作的主事。

所谓的吏部主事,在唐朝是七、八品官,换在穿越前就是个处级干部,在群官云集的京城就是芝麻绿豆大的官儿。

狄仁杰之前是六品的侍御史,这么一调任,却成了八品的吏部主事。从表面上看就是典型的贬官,但却能去吏部替杨耀掌控着官员调任的细节情况,其实更能发挥作用。

狄仁杰对杨耀的算盘已心知肚明,自不会拒绝杨耀的这个调任,连声的应了。

杨耀任命狄仁杰去吏部,其实还有不为人知的心思,就是想令狄仁杰借机查一查奸人的身份到底是谁。目前嫌疑最大的确实是裴炎,但也难保凌霄阁二十四功臣的后代中也有满足系统提示的人物。

狄仁杰既然号称大唐神探,正好人尽其用哇!

杨耀压低了声儿道,“狄公,朕还想请狄公去吏部的档案里查一个人。此人承祖荫,家族为大唐开国立下了大功;姓氏是五姓七望,或是关中四姓。”

皇帝突然玩起了猜谜游戏,狄仁杰虽感惊愕,但也不便刨根究底,捻着胡须思索了一会,摇头道,“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不少啊!臣一时也无头绪。”

杨耀忙道,“就请狄公随时替朕关注着此人,朕也会再给狄公送来关于此人最新的情报,一旦狄公找出了此人,立刻知会朕。”

狄仁杰虽猜不透皇帝的心思,但还是应允了。

“咚咚咚!”

洛阳的暮鼓声响起,响亮而急促。

所谓的暮鼓,就是唐朝的宵禁制度。每日申时黄昏,无论长安也好,洛阳也罢,都敲响暮鼓,实行宵禁制度。

鼓声通常为三百,在三百鼓声结束之后,夜间的宵禁便正式开始。

夜间宵禁期间,洛阳城的百姓只能在坊内活动,而不能在坊间穿行。一旦在坊间穿行,被唐朝巡夜的城管们捉到了,那是要吃板子的。

深夜出行,非奸即盗哇!

杨耀听到暮鼓声儿响起,是猛地一惊,暗呼一声道,“不好!”

他乃是皇帝,换在平时当然不用惧怕什么宵禁,夜里在整个洛阳城横着走都可以。但他这次是私自出宫,若被城管们发现了,露馅儿是大概率的事件。

暮鼓声有三百下,按照十秒钟一下,也就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杨耀不能在狄府继续耽搁,慌忙起身向狄仁杰告辞,便匆匆出了门。

从狄府出来上了马车,杨耀催促着马车夫快回凤还巢。

马车在坊间奔驰,系统声儿又再次响起,“嘟,宿主完成【疏远贤臣】的昏君行为,【昏君值】30,总分:1010”

杨耀已是心中有数,原来【疏远贤臣】的判断依据,和宿主的真实意图无关,只和官位大小有关。给贤臣贬官则加分,反之,给贤臣升官则罚分。

“嘟嘟嘟,宿主的【昏君值】已达到1000分,游戏给出奸人的第三个提示,请宿主接收。”

“【游戏提示三】:此人性别为男,年龄四十岁以上。”

杨耀坐在马车里,望着窗外纷飞的春雨,暗暗的分析。

性别男,基本可以排除他的皇妹太平公主,以及其他所有皇室的公主,命妇。

年龄四十岁以上,包括他的兄长李上金、李素节、废太子李贤,弟弟李旦在内,老爸李治所有的子嗣都可以排除。

在第三个条件开出后,圈定奸人的范围,就是辅政大臣裴炎,还有凌霄阁二十功臣的后人。奸人的首选肯定是裴炎,至少占了70%的几率,余下的诸人占了30%的几率。

开出了第三个提示,虽然有了个重点怀疑对象,奸人的身份有了些些的眉目,但就这么认定裴炎乃是奸人,显然太过草率。

唉!下一个提示要刷够五千分,这要等到猴年马月了啊?!

杨耀是哭笑不得,但眼下更为紧急的,是必须在暮鼓三百下之内返回皇宫,然后在酉时出现在观景台,宣读赏诗会的胜者呢!

不然堂堂大唐皇帝,上巳节赏诗会不好好呆在宫里,却被堵在了宫门外,或是被巡夜的城管给捉了。那,做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行径,就不是简简单单的昏君可以解释的,恐怕是皇帝的智商欠费了哇!

“咚咚咚!”

杨耀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飞回凤还巢,但是怕什么来什么,他越急着赶路,便越事与愿违。

因为急着回家又不是杨耀一个人,随着暮鼓一下下的响着,大街上,从各个坊间出来的百姓们人流涌动,在大道上你争我抢,互不相让,全都赶着这个时间点冲回家呢!

马车、人流全堵在了一起,喝骂声,催促声,不绝于耳。有几个脾气大的,被踩了脚,推翻了货物,还当场打了起来。

这么热闹的场景,和穿越前的下班晚高峰毫无区别。

而且,晚高峰堵了就堵了,大不了晚几个小时回家,在车上睡一觉呗!要是大唐的宵禁被堵在了大道上,估计遇上几个脾气暴躁的城管,打几鞭子算是最轻的惩戒。

若碰巧再遇上衙门有几个悬而未破的案子,没抓着正主的,被当成江洋大盗拖去顶罪,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所以唐朝宵禁前的拥堵,抢道的情况,绝对远远胜于穿越前的晚高峰,因为这是用生命在抢道啊!

一百一十三,一百一十四

载着杨耀的马车开到了南市坊口,前方已是寸步难行,根本不可能再挪动分毫。

杨耀一下下的计着数,心儿也跳个不止。

他这次是真的太失算了,平时听惯了晨钟暮鼓,怎么就没想到这个该死的宵禁制度呢?!

他奶奶个熊,这个宵禁制度太不科学了,太不人性化了,简直是既扰君又扰民,今后必须取缔哇!

第二十九章 草菅人命

南市就等于是穿越前的中心商贸区,拥堵程度还要远远大于其他的坊间。杨耀一眼望去,全是人头和马车,这个时候马车想进南市,估计是痴心妄想了。

而王德又不能不接,没有王德这个内侍去宫门打点,杨耀这个面生的‘太监’想进皇宫的可能估计没有。

马车进不了,杨耀就这个皇帝只能甩火腿了,令马车在原地等待,他去凤还巢接了王德便来。

赶车的马车夫也担心宵禁之后被捉,死活就是要走。所谓重赏之下必有不怕挨打的勇夫,杨耀赶忙诱之以利,取出了随身的一块玉佩,在马车夫面前晃了晃,“只要等着送我们回皇宫,这块玉佩就是你的。”

马车夫望了望他手里的玉佩,估计一辈子也买不起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车夫连忙鸡啄米似的点头,令他快去快回。

杨耀跳下了马车,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凤还巢飞奔而去,踏着第两百七十六下的暮鼓声,冲进了凤还巢大门。

之前的侍者见杨耀竟从门外进来,也不知他这个财神爷什么时候出去的,忙上来问道,“这位公公,马上宵禁了,要不,今夜就歇在凤还巢了?!”

杨耀在和时间赛跑,没空和这个侍者纠缠,恐吓道,“我家主人最讨厌听到公公两个字,有些事儿不该你知道的,你知道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侍者听了头皮一阵阵发麻,他不过是个跑腿的,哪里敢惹这些宫里的闲事,吓得连忙住口。

杨耀冲回了院子,进了花房,拉起了久候的王德便出了凤还巢。

两人刚刚到了凤还巢门口,却见到之前的侍者正瞠目结舌的望着二人。这个时候还敢出门,那真是胆儿肥了啊!

杨耀冲过他身边,又问道,“你还有事?!”

“没,没!”

侍者摇头摇得巴郎鼓似的,杨耀又道,“如果没什么屌事,就一边**去!”

待侍者忙不迭的逃开了,杨耀两人踏出凤还巢的大门时,暮鼓刚刚响过三百下,宵禁正式开始!

皇城的宵禁,是由皇城的南衙十二卫戍卫军士,从北门往南门逐坊清查。

杨耀一行北向往皇宫行进,风险最大,还没到天津桥,迎面便遇上了一队人马。

该来的总归会来,躲是躲不过的!

王德令杨耀在马车里坐好了,由他前去应付这些巡夜的军士。

马车被一票军士拦了下来,为首的是一个戎装的校尉,冲着车夫挥舞着马鞭,呵斥道,“车夫,车内的人全下车!”

马车夫慌忙扔了马鞭,颤抖着身子下了车,不经意间,杨耀送他的玉佩落在了地上。

校尉拾起了玉佩,以他的眼光,一下就认出了这个玉佩的纹路乃是宫廷的样式,厉声大喝道,“他们是前些日子偷盗皇宫宝物的江洋大盗,这些江洋大盗太过凶残,捉拿一个回去拷问,其他的全砍了!”

马车夫本来以为犯了宵禁,挨几鞭子也就罢了。没想到这些卫士还栽了个江洋大盗的罪名扣他头上,吓得连连磕头求饶。

躲在马车里的杨耀是越听火越大,搞什么飞机,什么叫只捉拿一个回去,其他的全砍了?这是审案的态度?分明是草菅人命,胡乱抓替死鬼回去顶罪嘛!

杨耀怒道,“这人是谁?”

王德望了望窗外的校尉,低声道,“从未见过此人。”

既然王德从未见过,应该不是什么大将军,也不是朝堂的大官,想必是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小军官吧!

杨耀推开了布帘,和王德一起下了马车,将受惊过度的车夫扶上了马车,安慰道,“此事与你无关,我来扛了!”

杨耀上下打量着这个校尉。三十余岁的年纪,生得是孔武有力,却是面色凶狠,显然乃是心狠手辣之辈。

校尉冷冷的注视着身穿着宫里宦人衣着,大言不惭的杨耀,刀鞘一下下戳着杨耀的胸口,怒道,“你来扛,是吧!你牛了,是吧!你哪个宫的,我看你是内外勾结,偷盗皇宫财物!”

王德见皇帝被他一下下戳着,早吓得面无血色,忙冲上前护在杨耀身前,怒斥道,“大胆!”

杨耀直直的注视着眼前这个草菅人命的校尉,冷冷的问道,“你是谁,敢不敢报上名来?!”

校尉冷冷的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宦人,知不知本校尉的祖爷爷是谁?!”

杨耀听了是暗笑不止,他只听过纨绔子弟喜欢拼爹的,这位一来就要拼爷,倒是从所未见的奇葩一个。和朕拼爷?朕的祖爷爷是太宗皇帝,千古一帝,你拼个鸡毛掸子啊!

杨耀嘿嘿一笑,随口调侃道,“难道你祖爷是李刚?!”

锦衣人冷冷的道,“我祖爷是姓李,不过不是李刚,是英国公李绩!”

英国公李绩?!

杨耀暗想,李绩就是徐世绩,隋唐演义里的徐茂公。之前的战功赫赫就不说了,李绩乃是军中大佬,因在老爸、虎妈与长孙无忌、褚遂良的政治斗争里站到了老爸、虎妈一边,所以高宗一朝,李家是荣宠有加。

杨耀再次问道,“你祖爷爷我是听过,你呢?”

校尉朗声道,“你小爷我是李敬猷!”

李绩虽然已过世十余年,但李家在军中的威望还是不容小视。

杨耀将李敬猷的名儿记下了,他这次是私自出宫,至少在今日并不想挑事,日后再和他清算。

杨耀翻身上了马车,冲王德道,“这里交给你了。”

李敬猷还想去拽他下来,却被王德死死的拦了下来。

王德偷偷掏出内侍省的铜符在李敬猷面前晃了晃,厉声呵斥道,“睁大你的狗眼看一看,这是什么?!”

李敬猷仔仔细细看了王德递上来的铜符,他虽然在南衙当差的,但也知道内侍省是皇帝、太后的私人秘书机构。官位虽不大,却是离天三尺的人物。

他的脑子立马清醒了大半,浑身一阵阵的发凉,支支吾吾的道,“原来是,是内侍省的公公,大水真是冲了龙王庙!”

“立刻放行!”

李敬猷下令巡夜的军士给杨耀的马车让开了一条道,这才恭敬的道,“公公,请,请!”

第三十章 赌诗

杨耀、王德二人赶到皇宫之时,酉时已过了一半,宫门早已关闭。

但王德乃是内侍的身份,他立刻叫开了宫门,护送着杨耀回了贞观殿。

杨耀最担心的就是,会不会皇帝一直不出现,虎妈派人强闯他的寝宫,那就惨了!

等他回到贞观殿时,云珠还忠于职守的守在寝宫门口,花容尽是焦急之色。

她见杨耀终于还是回了,急匆匆的上前道,“圣上,太后派人来催过三次了,百官还在观景台等着圣上回去呢!”

杨耀暗暗松了口气,原来赏诗会还没散场,虎妈也没强行派人来邀他前去。这次鸡飞狗跳的折腾了四个时辰,一路上也是历尽波折,总算是平安的过关了。

杨耀赶忙换上了皇帝的龙袍,由王德、云珠二人护送着,赶去了西内苑的观景台。

百官已等了半个时辰,早已等得不耐烦,在窃窃私语。

武则天则是脸色阴沉的望着姗姗来迟的杨耀,尽是严厉之色,“显儿,你终于还是来了啊!”

杨耀佯作醉酒后初醒状,抚着额头道,“娘娘,儿是真的醉了,惭愧,惭愧啊!”

武则天看了他一会,也没看出什么端倪,目光落在了上官婉儿的身上道,“婉儿,说吧!这一次赏诗会的胜出者是谁?”

上官婉儿满脸皆是郁闷之色,摊开了一纸宣纸,摆在武则天面前的龙案上,“太后,今次胜出的是,是圣上的这一首。”

哦?朕的诗这么容易就夺魁了?!

杨耀本来不是靠诗词上位的,无所谓夺不夺魁,但见上官婉儿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儿,也是暗暗恼火,咋了?朕不能赢啊?!

武则天摊开了杨耀的这一首诗,念念有词的吟过了,尤其是读到最后一句‘绝胜烟柳满皇都’时,更是眼前一亮,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之前显儿是粗通诗词,如今文才如此斐然!很好!”

她所谓的粗通诗词,其实就是暗示之前杨耀对文才狗屁不通。

上官婉儿迟疑着道,“太后,既然是百官的赏诗会,当以亲做为准。如圣上假托他人之诗,恐,难以服众啊!”

杨耀微微一怔,什么情况?上官婉儿竟然说他是偷诗,这,简直欺人太甚了啊!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韩愈都没闹,你闹个毛线啊!

武则天细细的品味了杨耀的这首诗,微眯着眼,她也不大相信之前不学无术,只知声色犬马的杨耀能突然之间写出这种夺魁的诗,缓缓的问道,“显儿,你是不是早知晓了今日的主题,乃是‘春’‘柳’二字,着人先写成的?”

杨耀毕竟是皇帝也,纵然真的偷诗,他人也该代为掩盖。虎妈却当着文官百官的面,指认杨耀或许乃是偷窃他人之诗,就是在打杨耀这个皇帝的脸,当众败坏杨耀的名声。

堂堂一个大唐皇帝竟然作诗作弊,这要是传了出去,估计立马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虎妈真的是居心叵测了啊!

而上官婉儿突然出来指认杨耀作弊的行为,就是在配合虎妈一唱一和了啊!

杨耀本来以为赏诗会就是个噱头,随便糊弄糊弄过去也就行了。这么一来,他是不争馒头争口气,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还真要争出个输赢来了!

杨耀起身冲武则天拱手道,“娘娘,既然上官昭仪质疑朕事先知晓主题,作诗作弊。儿便邀昭仪加一题,由娘娘亲自出题吧!”

杨耀的提法是相当公平,再来一题,还是由武则天亲自出题,众目睽睽下,谁还有作弊的机会?!

上官婉儿乃是大唐第一才女,在诗词方面去挑战她,杨耀确实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不过,杨耀也是在百官前被逼得退无可退了,必须要做出反击!

杨耀、上官婉儿,一个是武则天的儿子,一个是她的亲信,两人诗词造诣的高低,武则天是心知肚明。既然杨耀要当众挑战上官婉儿,发起自杀似的冲锋,那也怨不得她了。

武则天望了望上官婉儿道,“昭仪,你的想法呢?”

杨耀腹中有几斤几两,这些年来,上官婉儿是了如指掌。莫说比自己,就是比太后也大为不如。虽然她不知杨耀这次赏诗会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应景的诗,但在心里已认定杨耀是在作弊,提前知晓了主题。

若现场比拼诗词,上官婉儿哪里会将杨耀放在眼里?这正是个在百官前露脸,还能折杨耀这个昏君威风的机会,她绝不愿放弃。

上官婉儿嘴角微微上扬,强忍着笑容,面上仍是对太后恭敬有加,“是,臣愿一试,还请圣上指点一二。”

她既然答应了应战,百官又是一阵阵的骚动。

太后亲自出题,大唐皇帝和大唐第一才女上官昭仪当众比拼文才,这是足以载入诗坛史册的盛事。众官虽然是寒意上身,却是精神抖擞,就等着看一场诗词比拼会是什么个结果。

为了公平起见,宫女抬了两个小案几到了观景台的露台之前,相隔有三丈左右,案几上点上了明亮的宫灯。

这个露台离众人至少有十丈远,正对着九州池,以免再有人从中作弊。

杨耀、上官婉儿分别坐在一张小案几前,等候太后的出题。

上官婉儿一再的挑衅,令杨耀是动了真怒,既然玩了,那就玩大些呗!新帐旧账必须一起和她算了!

杨耀侧过脸儿巡视着上官婉儿在宫灯映射下,曼妙的娇躯,突然开口问道,“昭仪,朕再和你局外赌一场,你敢不敢呢?”

上官婉儿压根就没想过会输给杨耀,见他还主动凑上来自讨没趣,冷笑着道,“圣上想赌什么呢?!”

杨耀坏笑了一下道,“朕若输了,今后绝不再来叨扰昭仪。若昭要是输了,让朕亲一亲小嘴儿就行了。”

上官婉儿侧过俏脸儿,双眸波光粼粼的望着杨耀,皇帝这个亲嘴儿的要求确实带着深深的居心叵测。但,杨耀承诺不再来叨扰,确实令她很是心动,至少可以摆脱这个昏君的纠缠,耳根子清净了。

她关心的不是输赢,而是杨耀的承诺会不会真的兑现,“圣上若反悔呢?!敢不敢以列祖列宗发一个誓,绝不食言!”

“朕乃皇帝,金口一诺,本无需起誓自证。但既然昭仪的要求,朕破例应昭仪这一次。”

杨耀微微一笑,举起单手,伸出三根手指指着天道,“朕以列祖列宗的名义起誓,对上官昭仪金口一诺,绝不食言!”

上官婉儿见他真的立了誓,也就松了口气,“好,臣与圣上赌了!”

两人正说话间,宫女已带来了太后的出题。

第三十一章 马屁精

宫女到了观景台的露台,宣布道,“请圣上、上官昭仪记了,太后的出题是,先皇驾崩之后,太后是夜不能寐,思忧成疾。请以此题,赋诗一首,限时半个时辰。”

上官婉儿一接到这个主题,微微一怔,继而便摊开了宣纸,运笔如飞的写了起来。

杨耀却是抬笔如千斤之重,怎么也落不下笔,想书写几笔,又停在了空中。等下笔写了两个字,又撕了揉成团,扔进了九州池里。

一刻钟过去了,上官婉儿的应景诗已书写完成,斜斜的看了杨耀一眼,案几上,地上全是揉成团的宣纸。

在她看来,杨耀就是个偷诗的,如今真的一比拼,立马露了馅儿。

上官婉儿悠悠的收了笔,将宣纸平摊在手中,盈盈的起身,走过杨耀身边之时,还不忘讥讽一句,“圣上,还有两刻钟了,莫要忘了对臣的承诺呢!”

上官婉儿先完成了诗词,武则天取来一阅,大大的赞道,“好,婉儿写得很好!”

百官齐齐望向那个还在露台上一会发呆,一会揉纸团,一头坐立不安的大唐皇帝,众人都在暗暗叹息,本来见皇帝自信满满的样儿要去挑战上官婉儿,以为是一场龙争虎斗。未曾想,却是一边倒的屠杀。

看来胜负已定了!

“切!你不过就是字写得比朕好一点,拽个粑粑!”

杨耀冲着上官婉儿的背影瘪了瘪嘴,心里也真的在叫苦。他撕了这么多的宣纸,其实并非被文思给难住了,而是毛笔字真的见不得人哇!这些乱七八糟,狗啃似的毛笔字送到虎妈和百官面前,估计要被批得体无完肤!

“叮叮叮!”

敲锣声响起,半个时辰的时间到了。

杨耀耸了耸肩,缓缓的起身,空着手儿,大摇大摆的下了露台。他的样儿倒不似败军之将,而是凯旋而归的将军。

武则天瞧了瞧双手空空如也的杨耀,不悦道,“显儿,你的诗呢?”

杨耀早已编好了说辞,哈哈一笑道,“娘娘,我的诗就如同书圣张旭的狂草。写,是写不出那种神韵的,必须要当众高吟才行。”

他不待虎妈、上官婉儿反驳,冲着远处的王德道,“小德子,备好纸墨,朕一会念一句,你写一句。”

上官婉儿见他又在装神弄鬼,低低的呵斥了一声,“无赖!”

武则天也不知他在闹什么玄虚,开口说道,“婉儿,你先完成的,你先念吧!”

上官婉儿轻声应了,摊开她的诗词,郎朗的道,“臣这一首诗,名曰《彩书怨》:叶下洞庭初,思君万余里,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欲奏江南曲,贪封蓟北书,书中无别意,惟怅久离居。”

她话音刚落,百官之中一个声儿就响了起来,“好,昭仪这首诗简直是神来之笔啊!”

杨耀循着声儿望去,说话之人是个和杨耀年龄相仿青年,他奶奶的,这个马屁精是谁?信不信朕当头照面的踹你丫一脚!

武则天呵呵一笑道,“原来是崇文馆学士,宋之问啊!你来给众爱卿解读解读,这首诗神来之笔在哪儿呢?!”

杨耀这才恍然,原来这个马屁精就是盗侄儿诗句不成就杀人的宋之问啊!该人乃是历史上出了名喜欢舔屎的屎壳郎,难怪啊难怪!

宋之问故作潇洒的上了观景台,朗声道,“昭仪这首诗,看似离题,太后在洛阳,怎么和洞庭有关呢?江南曲,蓟北书又是什么呢?”

他卖尽了关子,才慢吞吞的道,“其实啊!叶落洞庭初,乃是出自屈原的《九歌湘夫人》,这是将太后比成了神女湘夫人啊!还有,江南曲,蓟北书是与洞庭叶,万余里遥相呼应,此乃实中有虚,虚中有实,虚实相生,乃是诗词的最高境界。”

杨耀听他舔屎舔得津津有味,有理有据,也是极品奇葩一枚,内心是一万头羊驼驼飘过,忍不住冷笑着大声鼓掌,“宋学士啊宋学士!若昭仪说牛屎吃了治百病,估计你也能引经据典,找出牛屎其实乃是大补药,哈哈!”

他当众就讥讽宋之问乃是极品马屁精,宋之问是为之语塞,脸上是青一块紫一块,难道他还敢跟皇帝反驳?

宋之问只能干笑了一声道,“请圣上将所做之诗也念出来,百官一同来参阅参阅嘛!”

武则天也咳嗽了一声道,“显儿,你的诗呢?”

“咳咳咳!”

杨耀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朕呢!做不出那些对仗工整的诗句,只做了一首小词,刚刚酒醒之后,有感而发而已。“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他这首乃是柳永最著名的一首词《雨霖铃》的下半阙,自古以来就被誉为写离别之情的极致之作。

武则天、上官婉儿,包括百官在内,听了他的这首词,都是微微一怔。上官婉儿所作的《彩书怨》,过于偏向实写,虽为宫怨诗的上品之作。但杨耀的这首浑然天成,不拘一格的小词《雨霖铃》,将思念之情、伤感之意,刻画到了细致入微,至尽至极的地步。相比较之下,《彩书怨》在意境上,确实落了下乘。

宋之问这个马屁精,哪里会甘心认输,愤而反驳道,“圣上这首小词虽是上作。但小词就是小词,登不得大雅之堂啊!”

杨耀愕然望着宋之问,这个马屁精这么卖力的和朕顶撞,是准备和虎妈一条路走到黑了,是吧!好,好,这笔账朕给你记下了,将来定如你愿啊!

杨耀嘿嘿一笑道,“宋学士一味拘泥于形式,终究是浅薄了啊!诗词之道,在乎情,不在乎形。无论黑猫白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无论诗,还是小词,能达情则为上品。如今的五言诗,就是一味追求对仗工整,反而落了下乘。朕认为,诗词一道也该改革,改革啦!”

他这话一出口,百官里只要屁股没坐歪的,都是暗暗的赞同。但赞同归赞同,能不能开口支持他是另一码子事。

武则天巡视百官一圈,问道,“诸位爱卿,圣上、昭仪,谁的诗该当夺魁呢?”

百官是默不作声,包括辅政大臣裴炎,也视如不见,事不关己。眼下的局面太过微妙,上官婉儿,宋之问摆明了太后的人,这名义上是品评赏诗,其实带着政治站队的味儿啊!

这个关头,谁愿出来当出头鸟?

第三十二章 虎妈出招

观景台上下是一片沉寂,久久无人应答。

百官之中,除了上蹿下跳,准备一条路走到黑的宋之问,几乎都当起了鸵鸟。

见到眼下这么个局面,杨耀的心儿是乐开了花儿。

一方是威震天下的太后,一方是天下闻名的昏君,百官却一个个的不愿站边,本身就对虎妈的心理是一种沉重打击!

赵高,秦二世玩的那一场臭名昭著的指鹿为马的政治站队,结果那帮老秦人大部分屁颠屁颠的站在赵高那方。如今虎妈、杨耀借赏诗会又来政治站队,我大唐的官员,虽然没有出来和恶势力作斗争的勇气,但还是比那帮老秦人要有血性的嘛!

武则天的面容阴沉,微眯着眼再次巡视了百官一圈,落在辅政大臣裴炎的身上,“裴中书,依你的想法呢?”

裴炎被指名点姓的要求表态,只能站了出来,咳嗽了一声道,“这,老臣对诗词一道不甚了解,不敢妄自评论。但,于治国一道而论,重形不重意,确实也落了下乘啊!”

他这话明着是在和稀泥,其实是站在了杨耀这一方。

武则天被晾在了中间,一时下不了台,深嘘口气,转过头望着上官婉儿道,“昭仪,你自行来评分呢?”

上官婉儿于诗词一道还是相当光明磊落的,在她看来,杨耀的这首《雨霖铃》确实在意境上高出了《彩书怨》不止一筹。

何况,眼下太后被百官挤兑,下不了台,她必须要站出来替太后解围了,忙轻声道,“圣上的《雨霖铃》乃天作,臣,认输!”

武则天点了点头道,“哀家也这么认为,好,今日是显儿的《雨霖铃》拔得了头筹。”

杨耀今次是大大的威风了一把,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本来想安安静静的当一个昏君,却不料被挤兑着和虎妈硬扛了一回合。他威风的同时也狠狠的得罪了虎妈,所谓福兮祸所伏,是福是祸,殊难预料啊!

西内苑

子时

武则天面色阴沉的审阅着奏折,上官婉儿恭恭敬敬的跪拜在龙案之前,已跪了一个时辰。

赏诗会后,武则天回了西内苑,便是铁青着脸儿,既不让她起来,也不开口说话。

上官婉儿深知太后这次在赏诗会上,本来想趁机打击一下杨耀的名声,宣扬一下杨耀的昏君名声。未曾想,杨耀这个不学无术的昏君,竟鬼使神差的写出两首神来之笔,完全压制了号称大唐第一才女的上官婉儿,令太后的算计落了空。

更令太后恼怒的是,被裴炎和百官明着摆了一道,几乎下不了台,心中的滔天怒火是可想而知。

上官婉儿不敢僭越,只能老老实实的跪着,等武则天训话。

武则天放下了奏折,一双不怒自威的凤眼直直的盯着她,“婉儿,你不是说显儿不学无术么?这两首诗又怎么说?”

上官婉儿也是欲哭无泪,当众诋毁杨耀名声的馊主意是她出的,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会出现这种预料之外的变故啊!

上官婉儿正待再说,一个宫女匆匆的入内,跪拜道,“太后,宫门传来一个消息,昨日未时时分,贞观殿内侍王德突然出了宫,申时时分回的宫。”

武则天双眼掠过一抹精光,未时,正是杨耀借口醉酒离开赏诗会的时辰;而申时,乃是杨耀酒醒回到西内苑的时辰。

王德不在贞观殿侍奉醉酒的杨耀,却偏偏溜出了宫,其中难道有猫腻?!

上官婉儿恍然道,“太后,臣知道了,莫非是圣上假借醉酒之名,和王德一起偷偷的留出宫了?”

武则天与她是想到一起了,杨耀借醉酒离开西内苑的两个时辰确实非常的可疑。

武则天自言自语的道,“莫非显儿出宫是去偷偷联络朝中大臣了?但赏诗会,朝中大臣皆齐聚在西内苑,显儿出宫能去见谁呢?”

这个问上官婉儿却答不上来,只能选择闭口不言。

武则天之前对杨耀这个昏君还不大上心,但经过赏诗会的政治站队才知道,杨耀虽然是昏君,但朝堂百官仍是没有抛弃他,站到自己这方。眼下的局势真的是波澜诡谲,不由得她不提高对杨耀的警惕。

武则天又问道,“显儿这些日子呆在贞观殿,到底与什么人有过往来?”

上官婉儿沉吟道,“依臣所见,圣上并未见过一个朝中大臣,平日里只与内侍王德,尚寝云珠来往密切。”

王德的名字今日已是第三次出现在武则天的耳里,冷冷的道,“又是这个内侍王德,看来王德知晓的内情不少啊!从圣上身上套不出话,从王德身上应能探听些内情。”

上官婉儿恍然道,“太后是想审问内侍王德,令他供出皇帝昨日的行踪?”

武则天面容波澜不惊,平淡的道,“婉儿,王德乃是皇帝的近侍,哀家若下诏书,就是西内苑与贞观殿之间的冲突,名不正言不顺啊!你是贞观殿的昭仪,如今皇后被禁足,不能出宫,贞观殿的内务该由你做主。”

上官婉儿这才知晓,太后的想法是要她以昭仪的身份去审问王德,以免激化了与皇帝之间的冲突。

太后的安排,上官婉儿是别无选择,只能轻声的应了。

武则天继续道,“不止王德,还有那个尚寝云珠,一并审问了!”

上官婉儿再次应了,武则天继续道,“婉儿,回贞观殿后,替哀家拟诏,册封武承嗣为礼部尚书,武三思为兵部尚书,着中书省批复。”

“还有今日赏诗会上开口的宋之问,赏布匹一千匹,从崇文馆学士调北门学士,替哀家出谋划策。”

太后交代了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利用她书写诏令,掌控玉玺的权力,大肆提拔武承嗣、武三思等武家子弟,在朝中安插势力。

而北门学士,乃是太后的私人幕僚团队,重要性远远甚于一个做学问的崇文馆学士。宋之问虽然是个典型的马屁精,连上官婉儿这么个小女生的马屁也拍。但他愿当众与皇帝划清界限,站在太后这方,政治意义十分重大,必须要大大嘉奖,给其他人做个表率。

因为这一次赏诗会的站队结果,令太后十分的不满,若她再留在后宫任由裴炎、百官去折腾,再过几个月,恐怕百官只知有皇帝、裴炎,不知有太后了。

第三十三章 通风报信

杨耀与狄仁杰搭上了线,按照老爸李治的遗言,接下来就是去拉拢刘仁轨,薛讷二人。

刘仁轨乃是大唐德高望重的名将,也是一战将日本干出了心理障碍,老老实实来给大唐当舔狗的民族英雄。

自二圣前来洛阳后,长安留守之职就一直由刘仁轨担任。长安乃是大唐的都城,更占据三百里秦川的地利,连虎妈都不能不拉拢这个刘仁轨。

薛讷,是薛仁贵的长子。

薛仁贵不是电视剧里渲染的平民布衣出身,而是出自河东薛氏的南祖,属关中四姓之一的河东薛氏,乃是名副其实的名门望族。薛仁贵的妻子柳氏也是出自河东柳氏,乃名门望族之间的联姻,和平民是半点不沾边。

薛仁贵在大唐军中的威望,自不必说。薛讷的名字现代人知道的不多,但他还有个身份,很多人应该听过,至少在电视里见过,就是《薛刚反唐》里的薛丁山。

所以对杨耀来说,明面上是拉拢薛讷,其实是拉拢河东薛氏站在他这方。

但,据杨耀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他这个皇帝和刘仁轨、河东薛氏的关系并不好,而且还可说是政敌。

李显当太子后,曾在长安监国三年,由刘仁轨、出自河东薛氏西祖的薛元超等人辅政。

李显这个逗逼在监国期间,不仅没与刘仁轨、薛元超结交,将刘仁轨、薛元超拉成太子党壮大势力,反而成日声色犬马,只喜围猎,当韦香儿的舔狗。刘仁轨、薛元超规劝了几次无果后,一纸奏折将李显告到了虎妈猫爸前,才有了后来虎妈下令李显禁止早朝的禁令。

先不说去长安这么敏感的地区,他身为大唐皇帝偷偷去是绝不可能的,必须冒着和虎妈决裂的风险。纵然去了,刘仁轨、薛讷会不会见他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还是未知之数,八成会被敷衍几句就赶出门去。

该怎么打开缺口呢?

赏诗会后过了三日,杨耀还是全无头绪,早知道这么难打开局面,当时该着老爸偷偷下一道密诏哇!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罢了。老爸真的下一道密诏,其实也没什么卵用。所谓先帝密诏的作用,完全是无脑电视剧里,洗脑史书上夸张出来的意淫桥段。

在现实中,人人是要权衡利益的。

若密诏上的内容若能满足自个儿的利益诉求,当然一个个全都是效忠先帝的忠臣,哭着喊着都要遵守先帝密诏。

若密诏上的内容不能满足自个儿的利益诉求,先帝密诏当然是伪造的,胆敢伪造先帝的密诏,直接拖出去砍了!

一旦利益有了冲突,现在龙椅上的皇帝都立刻变成人人得而诛之,倒行逆施的昏君,何况还是埋在陵墓里的先帝?

归根结底,要拉拢刘仁轨、河东薛氏这帮人,不是看先帝密诏,而是看跟着杨耀,或是虎妈,他们到底是吃肉,喝汤,还是挨刀子。

所以杨耀要拉拢大唐宿将刘仁轨、河东薛氏,难度显然大于寒门出身的狄仁杰。

寒门出身的狄仁杰,要实现胸中的政治抱负,不负平生所学,必然想走政治捷径,跟着杨耀冒险能尽快上位。

名门河东薛氏,还有大唐宿将刘仁轨,无论杨耀,还是虎妈在位,他们都能身居高位,当宰相的当宰相,当名将的当名将,当驸马的当驸马,坐看风起云涌,冒险的心思远远小于狄仁杰。因为根本没必要带着全家的性命去赌博嘛!

正在杨耀迟迟打不开局面之时,云珠偷偷的回了贞观殿,告诉了杨耀两个最新出炉的机密消息。

其一,虎妈要提拔武承嗣为礼部尚书,武三思为兵部尚书,盖了皇帝玉玺的诏令已从内侍省送到了中书省。政事堂,中书,门下二省的宰相们正在研究对策。

其二,杨耀、王德私下出宫之事,虎妈已知道了。虎妈已令上官婉儿至贞观殿审问内侍王德。

其三,辅政大臣裴炎私下着人递话儿,邀杨耀三日内前去政事堂后院密议。

这三个消息,对杨耀来说是一喜一忧一问。

一喜的是,因杨耀一再荒废军政,虎妈终于在后宫坐不住了。她再不闻不问,裴炎再提拔些亲信官员,虎妈在朝堂的势力会更加的削弱。虎妈虽然执政天下二、三十年,但毕竟不是大唐名正言顺的主人。杨耀这个皇帝能拖,虎妈可拖不起。虎妈这个时候提拔武氏子弟去朝堂掌控朝政,其实是准备全面和裴炎争权了,也是她逼于无奈的选择。

一忧的是,虎妈现在肯定对杨耀在赏诗会上的一番表现是非常不满。之前或许没有废帝的心思,如今应该是有了。只是在篡夺朝政大权之前,废不了杨耀罢了。

目前,至少在大方向上,杨耀还是个听话听教的妈宝男,虎妈一伸手,就将皇帝的玉玺,拟诏的权力全交了出来。换成另一个妈宝男李旦来,也不过就这样,还能听话到哪儿去?

但,虎妈一时不废帝,不代表虎妈能容忍杨耀这个傀儡皇帝培植羽翼。李贤那个废太子,还有历史上的李显,就是在培植反对虎妈的势力,被清洗出局的;李旦,就是老老实实当妈宝男,结果还真的平平安安的当了几年傀儡皇帝。

虎妈一旦严加审问王德,查出杨耀出宫是私会朝臣,狄仁杰会被捉去审问自不必说,估计杨耀的全盘计划也会暴露。

杨耀这个皇帝有了现实的威胁,虎妈必然会仿效对待他的难兄难弟李旦一样,直接软禁在皇宫,哪儿也去不了!

那,杨耀还玩个屁啊!

一问的是,裴炎找他前去密议,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杨耀眼下是无从判断,更没有头绪。

但,杨耀当然不会拒绝。因眼下奸人嫌疑最大的就是这个裴炎,裴炎不来找他,他也会去找裴炎的。

云珠带来的这三个消息太及时,否则被蒙在鼓里的杨耀估计糊里糊涂的输了还不知怎么输的。

安排云珠去尚寝局这一步棋简直走得太妙!

杨耀轻轻捏了捏云珠的脸儿,“云珠,你干得太好了!事成之后,朕封你当尚宫。”

云珠红着脸儿低声道,“奴婢不想当尚宫,只想在圣上身边侍奉就心满意足。”

这个小丫头嘴儿真甜!

比之上官婉儿的绝情,这个丫头真的是令杨耀心生暖流,拍了拍她的香臀,低声道,“好,你愿侍奉朕,朕封你当三妃九嫔。快回去了,以免令人起疑。”

云珠的双眸闪动着兴奋,谢恩而去。

杨耀又招来了王德,将虎妈会审问他出宫之事的消息告知,“小德子,你会不会出卖朕啊?!”

王德的头摇得和巴郎鼓一样,表足了忠心,“圣上,奴婢就是死,也不会吐露半个字。奴婢出宫就是去凤还巢寻欢作乐,解决宫中寂寞,与圣上全无干系啊!”

杨耀笑了笑,王德只要咬死是去凤还巢寻欢作乐,虎妈、上官婉儿又能审出什么话儿?谁规定没小jj的太监就不能去青楼找女人?!

第三十四章 银枪蜡样头

杨耀仔细回忆了出宫的一幕幕,唯一的疏漏,或许就是在回宫时被巡城的李敬猷给发现了。当然,李敬猷这个南衙的校尉,平日里是在政事堂,三省六部这些政务机构活动,再加上那日已是夜幕降临,估计认出杨耀乃是皇帝的几率并不大。

次日,杨耀换上了宦人的衣服,依着与裴炎的约定,偷偷混到了政事堂的后院,等着与裴炎的密会。

杨耀这次面见裴炎,远不止密会这么简单。如今系统提示条件已开出了三个,最大的嫌疑就指向了权臣裴炎。杨耀要亲自试探一下目前嫌疑最大的裴炎到底是不是系统的奸人。

杨耀在袖中暗藏了一柄锋利的匕首,若能确定裴炎是系统安排的奸人,直接让他血溅政事堂,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刷个毛的昏君值啊!

裴炎也是孤身前来赴会,并未带着随从。

裴炎年约五十左右,生得是相貌堂堂,儒气十足。

论风流气度,当然是一等一的人才。但那一双韩式眯眯眼,不时透着狡黠的眼神,令杨耀越看越不爽。

杨耀、裴炎两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辅政大臣,但几乎没什么私交,一切都是公事公办而已。

杨耀与裴炎一番寒暄客套之后,还是裴炎先开了口,语调更是阴阳怪气,“圣上,老臣昨日得到一个密报,赏诗会当日,南衙左领军卫校尉李敬猷在暮鼓宵禁之后,截获了一辆宫里的马车。马车之上,一个内侍省的宦人竟出示了一个只能皇帝、皇后佩戴的玉佩,这就引起了老臣的疑心。”

“老臣追查下去,再去审问了当日值守的宫门侍卫,原来这个在宵禁后进出皇宫的,是内侍省的内侍王德。圣上,老臣很是不解,王德一个内侍,不在服侍醉酒的圣上,偷偷出宫去做什么呢?”

杨耀听了是心儿一突,看来李敬猷这个隐患果然还是爆发了。李敬猷虽然不一定能认出马车之上的是皇帝,但只要汇报了裴炎,以裴炎的老奸巨猾,当然能认得出。

反正裴炎也没有真凭实据,杨耀认个毛啊!你想怀疑就怀疑呗!杨耀佯作愕然的道,“大胆内侍王德,竟然趁着朕醉酒在寝宫,偷偷出宫,他出宫想做什么?!”

裴炎见他抵死不认,自然也不能强迫皇帝承认出宫之事,不紧不慢的道,“老臣也认为这个王德实在大胆,怕不是勾结江洋大盗,偷盗宫里财物吧!老臣就安排校尉李敬猷再去找到了那日的马车夫,审问个究竟。”

杨耀的脸色一寒,心儿也到了嗓子眼,那个马车夫才是最大的疏漏啊!若马车夫如实的招供了杨耀曾去过狄仁杰的府邸,那,那,杨耀的全盘计划就岌岌可危了哇!

唉!政治斗争远比杨耀想象的复杂,残酷,任何一个小小纰漏,也可以导致满盘皆输啊!

杨耀的背心已渗出了冷汗,神色凝重的道,“裴中书,王德勾结江洋大盗?朕还是不信,你们审问那个马车夫,审问出什么来了?”

裴炎捻着胡须,微眯着韩式小眼望着杨耀,“马车夫什么都招了,原来王德是去了南市的青楼凤还巢。李校尉也确实去了凤还巢打探,王德确实是留在了凤还巢寻欢作乐。”

杨耀微微松了口气,失笑道,“原来王德是去了凤还巢,这个奴婢竟然趁着朕醉酒出宫去寻欢作乐,朕回宫去必然重重责罚!”

裴炎继续说道,“但,据马车夫说,内侍王德随行的还有个年轻人,不是宦人的嗓音。而凤还巢的侍者也证实,这个年轻人没有在凤还巢寻欢作乐,而是偷偷溜出了凤还巢。”

“圣上说一说,同一个马车的两个人,一个宦人在青楼玩歌姬,一个正常男人却偷偷溜出凤还巢,不近女色,这是否太过匪夷所思了啊?!”

杨耀几乎快要被他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但最后的窗户纸还没揭开,杨耀总不能先不打自招了吧!

好,老裴,你要用慢火来烤朕,是吧!朕今天还就昏君不怕开水烫!你咬朕两口啊?!

杨耀佯作惊愕的道,“裴中书,这还真是奇事一桩也,为什么呢?难道王德真的勾结了江洋大盗?”

裴炎呵呵一笑道,“不,老臣认为此人身形文文弱弱,并不是江洋大盗。此人偷偷溜出凤还巢,应该是另有图谋,或许是去南市附近面见什么重要的人物吧!”

“马车夫也如实的招供了,该人出了凤还巢,又乘马车出门,在正平、尚贤二坊的坊口停了。老臣在想,那日赏诗会,文武百官全在西内苑观景台参加赏诗会。没有前去参加赏诗会的官员少之又少吧!正平、尚贤二坊之内,到底住了什么人,值得该人如此煞费苦心,掩人耳目的前去拜会呢?”

尚贤坊正是狄仁杰的住所,杨耀在心里几乎已承认失败了。这个老裴,不愧是辅政大臣,竟然能从一个宫里的玉佩,层层剥茧抽丝,推断出杨耀当日的行迹,最后找到了狄仁杰的家门口。

唉!这只老狐狸,老奸巨猾啊!可惜聪明没用到正道上,要在犯罪的道路越走越远啊!

杨耀强压下惊骇,仍是面不动容的道,“以裴中书来看,此人到底秘密会见了谁呢?!”

裴炎咳嗽了一声,笑道,“老臣将正平、尚贤二坊住的官员逐一排查,此人一定是去了正平坊,太平公主所在的驸马府!”

噗!

什么情况?原来老裴竟误认为杨耀去的是驸马府!哈哈!

杨耀几乎要捧腹大笑起来,裴炎真的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抽茧剥丝到了最后一步,竟然得出了一个南辕北辙的结论。

这就像一个六块腹肌,胸肌、二头肌、三头肌十分发达的猛男,结果真的提枪上阵之时,却是金针菇,三秒泄的银枪蜡样头哇!

老裴,你吓得朕的心儿扑通扑通的跳,简直太调皮了也!

杨耀强忍着狂喜,故作焦虑之色,沉吟道,“裴中书,此人去驸马府做什么呢?”

裴炎正容道,“驸马薛绍出自河东薛氏,自娶了公主,只封了个无权无势的驸马都尉;而其兄薛顗,还只是个县侯,也是赋闲在家。公主临产在即,在府中休养,驸马薛绍,还有县侯薛顗也并未参加赏诗会。此人该是想去拉拢河东薛氏,共谋大事了吧!”

杨耀几乎要抱着裴炎亲上两口,他正愁不知怎么拉拢河东薛氏,裴炎就送来了第一手的情报,简直是朕的贴心暖宝宝啊!

裴炎见杨耀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儿,语气也越发的直白,“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朝堂之上的拉帮结派,老臣先向圣上汇报了,再去汇报给太后。”

裴炎这番话已是赤裸裸的威胁,杨耀再继续装傻充愣,那就是没谈判的诚意,只能一拍两散!

第三十五章 赌,还是不赌

杨耀摸了摸怀里的匕首,口中说道,“裴中书,王德竟然私下勾结驸马,朕的皇妹,简直是居心叵测!但他毕竟乃朕的近侍,还望裴中书高抬贵手,交由朕带回贞观殿发落吧!”

裴炎微眯着眼儿道,“既然王德乃圣上亲信,会见的又是圣上的皇妹,此乃内廷事务,老臣自不能越俎代庖的惩戒,只是老臣有一事还望圣上在太后之前周旋一二。”

杨耀也不知这个辅政大臣会开出什么条件,不紧不慢的道,“裴中书但说无妨。”

裴炎的嘴角突然扬起了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意,“老臣刚刚得到来自扬州大都督府的奏报,江淮、扬州突发瘟疫,而本地府县却是钱粮吃紧,还望圣上去向太后求情,从太府寺的府库支拨些钱财、布匹前去扬州赈灾!”

扬州,又是这个敏感的扬州。

再加上英国公李敬业的弟弟李敬猷向裴炎告密,可见这帮人在背地里是暗中勾结的。

杨耀已是暗自恍然,扬州到底有没有瘟疫,也只有裴炎说了算。裴炎请求这些铜钱、布匹前去扬州,赈灾的可能几乎没有,招兵买马的可能倒是更大。

裴炎的野心是一目了然,就是串通英国公李敬业在扬州搞事,然后向虎妈逼宫。

尤其是裴炎的这一抹阴笑通常是出现在电视剧里反派大boss的身上,令杨耀非常的膈应,十分的不自在。

杨耀的直觉告诉他,裴炎必然知晓未来在扬州会发生叛乱,否则绝不可能笑得这么阴险。

莫非,裴炎真的是游戏的奸人,知道未来历史的进程,和杨耀一样心知肚明,扬州叛乱是扳倒虎妈的良机?!

杨耀的心跳开始加速,内心有两个声音在交流,在争辩。

“我看裴炎就是游戏的奸人!”

“裴炎若真的是奸人,为什么不找机会联合虎妈废了我的皇帝位,他不是能更安全的混过两年?”

“裴炎平白无故的废了皇帝就是乱臣贼子,有什么安全的?历史上废了李显不到一年裴炎就被斩首,哪里混过了两年?真正安全的法子,其实是以不变应万变。”

“一切只是凭空猜测罢了!这么确认奸人就是裴炎,太过草率!”

“那他为什么笑得这么阴险?非奸即盗哇!”

“一个笑容而已,不要过度解读嘛!说不定他见谁都这么皮笑肉不笑的呢?!”

杨耀的手心渗出些些冷汗,人生难得几回搏,这世上哪有百分百的事儿?要不干脆赌一赌,直接确定了裴炎奸人的身份,然后宰了?!

杨耀的心儿涌出一股股的冲动,在脑海里已打开游戏系统确认的界面,输入了【裴炎】二字。

“宿主请确认,游戏的奸人是【裴炎】?”

“【确认】【再想想】”

杨耀犹豫着要不要点击【确认】,脑子里也恢复了冷静。他至今还没看出裴炎的全盘计划,绝不能从动机上去胡乱猜测裴炎是不是奸人,那实在太过草率。

何况,眼下虽然裴炎是孤身一人,但杨耀真的有能力凭一柄匕首就当场杀了裴炎?

杨耀连只鸡都没杀过,还杀人?他又没练过独孤九剑,能一剑将裴炎毙命。荆轲刺秦王还失败了,若被裴炎逃了,接下来,杨耀这个操刀砍人的皇帝估计就永远定格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皇帝亲自砍人就罢了,还没将人砍死,简直是一个纯脑残嘛!

既然当场杀不了裴炎,至少刷上5000分,看了第四个提示再说。反正只要杨耀还在皇帝位上,杀裴炎的机会还是有的。大不了下次安排五百个刀斧手,将裴炎骗进宫来砍了呗!

他的手儿微微一颤,终于还是从【确认】上挪开,深嘘口气,目光落在了裴炎的身上,“裴中书身为辅政大臣,为什么不亲自去向太后请求开府库赈灾?”

裴炎不冷不热的道,“老臣是想将这个大功送给即将上任扬州司马的国丈爷啊!”

裴炎送大功给韦玄贞的说法必然是忽悠,令杨耀去虎妈前背黑锅的可能更大。但,裴炎的这个提议,杨耀却不想一口拒绝。

因为败家也是他的目的之一。虎妈强占了本该属于他的府库,他必须要通过各种形式的败家,一步步夺回他的府库啊!

从太府寺调运钱粮,身为的皇帝杨耀必须要当这个出头鸟,而裴炎这个外人反而必须置身事外,合情合理。

杨耀反问道,“裴中书,扬州赈灾需要多少钱粮、布匹?”

裴炎看了他一会,伸出了五个指头,“至少五十万缗铜钱,三万匹布匹吧!”

钱五十万缗,布三万匹,实在不是个小数目,杨耀听了也是垂涎三尺啊!

再说杨耀根本不信扬州发生了什么瘟疫,十之八九乃是裴炎在胡诌,骗取叛乱的钱粮来着,便开门见山的追问道,“裴中书,扬州,真的发生瘟疫了?”

裴炎怔了怔,知道他的小算盘已被皇帝给看穿了,默然了一会,开口道,“圣上,官场的规矩,老臣一清二楚。这次赈灾的财物,一半给国丈爷自行安排,一半运去扬州赈灾吧!”

他这话一出口,就是暗示反正杨耀拉帮结派也好,暗中图谋也罢,也需要大笔钱财的支持。他一眼就看穿了杨耀这个被剥夺了太府寺继承权的傀儡皇帝也是手头吃紧,提议赈灾的钱粮,二人一人一半,平分了,谁也不吃亏!

裴炎的提议,杨耀根本无法拒绝。

他与狄仁杰暗中联系,在官场勾连,积蓄实力。但官场运作,搞接待吃喝开销,拉拢收买,动一动都是要钱的。以狄仁杰的清廉,哪里来的大笔钱财去运作?必须要杨耀在背后大力支持啊!

而杨耀失去了太府寺的控制权,在宫中的一切用度都在虎妈的监管之下,确实急需一大笔在虎妈监控之外的钱财。

再者,若同意了裴炎的提议,两人就在一条船上了,连裴炎对抗虎妈本就是杨耀既定的策略。若拒绝了裴炎的提议,那就是和裴炎翻脸,估计裴炎立马就将杨耀告到虎妈面前去了。

好吧!既然各有图谋,就各取所需吧!

杨耀也不再犹豫,爽快的道,“好,就这么定了!”

裴炎冲他拱了拱手,正要离开,却听杨耀突然开口道,“裴中书,朕还有一事相商,就是关于调任侍御史狄仁杰之事。那日朝会之后,朕思来想去,爱卿与狄御史的朝堂相争,全是因朕而起。若就这么将狄御史贬去外地任职,他人还道朕乃是昏君,容不下直臣。”

裴炎看杨耀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上门来讨饭的,沉思了一会,面不动容的道,“圣上的想法是?”

杨耀对裴炎的蔑视视而不见,仍是摆出绿色无公害的笑容,“朕的想法是,还是将狄御史留在洛阳,在吏部给他个主事的小官安置了,以堵天下悠悠之口啊!”

裴炎思来想去,狄仁杰素有直谏之名,若真的外放了狄仁杰,不止杨耀名声有损,连他这个中书令也要背负骂名。

一个侍御史,调任吏部主事,也算是贬官,给狄仁杰一个教训了。

裴炎点了点头道,“老臣附议,就留狄仁杰在京城吧!”

杨耀见他并未看穿真正勾结的是狄仁杰,也暗暗松了口气。

第三十六章 屈打成招?

杨耀从政事堂溜回贞观殿的路上,心情甚好,轻松的吹着口哨。

这次能蒙混过关,明明露出了马脚,却没被裴炎查出端倪,也是颇为侥幸。

谁能料到皇妹太平公主竟然碰巧住在狄仁杰对坊?碰巧皇妹还怀孕在身,临盆在即?碰巧薛家兄弟没去参加赏诗会?

莫非,难道,朕就是传说中的真命昏君?!

等皇妹产子之后,朕还要借着这个幌子,再去驸马府走一遭,拉拢拉拢河东薛氏。

杨耀步履轻快的回了贞观殿,刚刚跨进宫门,却听到贞观殿的花园内是人声鼎沸,喧哗声大起。

咋了?朕才出门一会,贞观殿里开起趴体了?

杨耀循着喧哗的声儿径直到了花园,却见到一群宦人、宫女围在一团议论纷纷,上官婉儿端端的坐在小亭里的虎皮横榻上,似乎正在审问着什么。

而王德、云珠二人则被押在了一根长凳上,手脚被麻绳死死的捆绑着。四个体格健壮的宦人,一人持了一根长棍,和电视剧里体罚打屁股的情形是一般无二。

杨耀见了此情此景,脑子里猛地一炸,怒火陡然腾升。他奶奶个熊,朕的人,上官婉儿也敢打?!还反了这个小丫头片子了!

“住手!”

他推开围观的宦人、宫女,喝令行刑的四个宦人滚远了些,指着上官婉儿的面门,呵斥道,“昭仪,你在做什么?!”

杨耀满脸怒火的回了,上官婉儿斜斜的望了他一眼,口中悠悠的道,“圣上回来了呢!臣是奉太后口谕,审问赏诗会当日,王德私自出宫一事,有无内情。”

王德之前是咬着牙关,一个字也没说,被狠狠的打了十几棍,见杨耀这个大靠山终于是回来了,开始大哭大喊的道,“圣上啊!奴婢是鬼迷了心窍,赏诗会当日趁着圣上醉酒,偷偷出宫去凤还巢会了会老相好。奴婢该死!该死!”

这个借口是杨耀和王德早就商议好的,这次出宫的黑锅全由王德一人来背了,杨耀才能平安上岸。

云珠也挨了三、四棍,呜咽着道,“圣上,奴婢不知犯了何罪,会被昭仪责打。”

上官婉儿身为女人,也不想过于为难女人,主要审讯的目标就在王德身上,冷冷的道,“值守宫门的卫士汇报说,王德你出门可不止一人,还带着一人,此人是谁?!”

王德的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在长凳子上,大哭道,“奴婢也不认识那个小宦人是哪个宫的啊!在南宫门碰上的,他使了点钱财,求奴婢送他出入宫。奴婢贪财,奴婢该死!”

他这个谎话相当的拙劣,杨耀听了也是不忍目睹,唉!小德子啊!跟着朕这么久,朕的口才你咋没学到一成、两成呢?换成是朕,就推说在宫外养了个小情人儿,带进宫来风流风流呗!

当然,王德招认什么理由,其实并不重要。穿越前还有更荒诞的,喝水死,躲猫猫死,被自杀,不也一样结案了。

重要的是,王德身后的靠山杨耀,能不能替他摆平眼前的事儿。若杨耀有摆平事儿的能力,王德就是说同行的人是妖魔鬼怪,也能就这么结案。若杨耀没有摆平事儿的能力,王德就是如实的全招了也没用,上官婉儿需要他招什么,才能结案。

上官婉儿冷笑一声道,“这种谎话也想蒙混过关?荒唐!来人!给我打!”

两个宦人互望了一眼,当着杨耀的面,他们哪里还敢动手?

杨耀慢悠悠的散步进了小亭里,和上官婉儿并肩坐在虎皮横榻上,上官婉儿忙挪开了,离他远了些。

杨耀似笑非笑的望着上官婉儿开始了他最擅长的诡辩,“昭仪认为王德在说谎,朕认为王德的话很有理啊!昭仪可有真凭实据,证实王德在说谎呢?!”

上官婉儿见他又开始胡搅蛮缠,瞪了他一眼,怒道,“臣是奉太后之命来审问,圣上若是要诡辩,去太后之前诡辩!”

杨耀见她又抬出虎妈来狐假虎威,也玩不出什么新招数了,不由得失笑道,“昭仪的说法是,太后令昭仪来屈打成招的?!”

上官婉儿反驳道,“臣哪里在屈打成招?不正在审案?”

杨耀捉着她的话柄,趁机指着众宦人道,“听着了,昭仪并未屈打成招,将小德子、云珠放了。”

有了皇帝的撑腰,几个宦人立刻上前给王德、云珠解了绑。

上官婉儿不悦道,“圣上请不要插手,否则,臣会认为他们背地里蝇营狗苟,乃是圣上授意的。”

杨耀叹了一声道,“这才是昭仪审案的目的吧!就是要证明朕在背后指使呗!”

他起身指着王德道,“小德子,你招了,是朕出宫联络了程务挺、王孝杰、张虔勖、黑齿常之、沙陀忠义,备好了十万兵马,三日后就进城!”

他信口说了一堆大唐将领的名儿,更是直言三日后就要进城。王德颤巍巍的照着他的说法,又复述了一次。

杨耀斜眼看了看上官婉儿道,“昭仪,小德子什么都招了,你的屈打成招已审出结果了,去回报太后吧!”

他是反将了上官婉儿一军,上官婉儿就带着这么个审问结果去回报,不被太后骂得狗血淋头才奇了怪了。

上官婉儿怒道,“圣上分明就是无赖!”

杨耀耸了耸肩儿道,“好,好,朕是无赖,朕不说话。小德子,云珠,你二人听好了,从此刻起,一句话也不说。昭仪想要什么罪名,由昭仪写好了,你们按手印画押就行!”

王德、云珠齐齐的应了,冲上官婉儿道,“昭仪,你书写的供状,我们全画押!”

审案至这个地步,上官婉儿已算得上是彻底的失败。

王德、云珠态度很明确,随便上官婉儿怎么定案,一律认罪,摆明是不会再招认什么内情。若上官婉儿再拷问,王德、云珠还可以随意胡乱攀咬,兵变、政变,反正是屈打成招,什么鬼话也可以胡编乱造,上官婉儿也不敢将这么荒诞的结果写入供状里。

杨耀三言两语就挽回了眼前的局面,暗暗一笑,小丫头片子,你还嫩了。

裴炎有资本前来和杨耀讨价还价,那是因确实查实了杨耀的行踪,证人马车夫、侍者、值守宫门的卫士,还有物证宫廷玉佩,一应俱全,杨耀当然无从抵赖。

上官婉儿显然什么实锤也没有,想靠屈打成招来定罪?若审案这么容易,科举还考明法科干什么,直接考谁更心狠手辣不就行了?!

就是历史上最有名的酷吏来俊臣审案,也写了一部《罗织经》,并不是一味严刑拷打,屈打成招哇!

第三十七章 皇帝的赌债

上官婉儿被太后安排来审案,正是在太后面前邀功的机会,未曾想审案却审出这么个结果,再也审不下去,立功的希望也成了泡影。

她怒而起身,指着杨耀呵斥道,“圣上,赏诗会之事,太后绝不会善罢甘休,你休想蒙混过关!”

杨耀也仿效她,起身笑嘻嘻的道,“昭仪,赏诗会之事,朕绝不会善罢甘休,你休想蒙混过关!”

上官婉儿怒视着他,厉声道,“圣上学臣做什么?臣怎么就不能过关了?”

杨耀逼近她几步,突然捉着她的纤手重重的一拉,直接将她的身躯压在虎皮躺椅上。

他突然动起了粗,围观的宦人、宫女吓了一大跳,浑然不知杨耀这个性情捉摸不定的昏君在做什么?!

首当其冲的上官婉儿更是一惊,手儿拼命的反抗,双脚也在不断的挣扎。杨耀死死的禁锢着她的双手举在了头顶,双腿将她的双脚重重的压在身下,上官婉儿再难以动弹分毫。

挣扎不开的上官婉儿怒道,“圣上想做什么?答应过臣什么,不作数了?”

怀里的小美人轻嗔薄怒,吹气如兰,胸前的一对小白兔虽不如韦香儿的丰润,但也是挺挺玉立,而且还是货真价实,不带半点塑胸,也没半点硅胶的。

杨耀越瞧越是喜欢,故意压得她紧了些,更分明感受她胸前的一团柔软,失笑道,“昭仪想做什么?答应过朕什么,不作数了?”

上官婉儿愕然问道,“臣答应过圣上什么?!”

杨耀的手指轻轻的划过上官婉儿羞得火热的粉脸儿,落在了粉嫩的樱唇,一下下的轻挑着,“昭仪忘了在赏诗会上,与朕局外赌了一局?赌注是什么呢?”

上官婉儿这才想起,那日输给了这个昏君,就必须让他亲一亲小嘴儿,吓得赶紧将脸侧在一边,以免被杨耀趁机偷袭得逞,“那,那是,圣上,臣,不,不能。”

嘿!小丫头这就是准备抵赖,不愿认赌债了?

杨耀佯作大吃一惊的道,“昭仪啊!赌场输了赖账的不少,但赖账敢赖到皇帝头上的,全天下,昭仪还是第一个也!”

上官婉儿急得粉脸儿通红,双眸也渗出了些些泪花儿。她输了赌局,也不知该如何辩解,只是紧闭着樱唇,就是不能让这个昏君得逞。

杨耀见这个杀手锏还真是管用,反正强扭的瓜儿也不甜,上官婉儿落了个把柄在他手里,倒也不急着兑现,凑近了她洁白晶莹的小耳边,朝小耳里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啊!”

上官婉儿娇呼了一声,一种酸麻酥痒的感觉却在全身蔓延,在众目睽睽下被这个昏君这么欺负,她越想越是委屈,泪水再忍不住划过脸颊。

杨耀见她真的是委屈得哭了,看来小丫头也不完全是不近人情的灭绝师太。至少爱憎分明,尤其是对他这个昏君的恨,一目了然嘛!

杨耀就喜欢上官婉儿这种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却偏偏无可奈何的样儿,凑近她耳边,柔声问道,“昭仪,朕今日可以暂时不讨赌债,先记账上。但,昭仪这次的审案是否该到此为止了?!”

杨耀开出的条件就是这个案子就此结案,没必要再往下继续审。

纵然他不开这个条件,上官婉儿也无法再继续审下去。纵然强行再审下去,又能审出什么?

这个案子,无论上官婉儿想不想结案,也只能结案。除非她还能找到更有利的实证,或是太后授权她可以强行栽赃嫁祸,那也要请示过太后才能定夺。

上官婉儿委屈的连连点头道,“好,臣不审了,圣上快起来!”

杨耀是大获全胜,哈哈一笑,就这么一跃而起。他站稳之后,还不忘替上官婉儿理了理凌乱的衣饰和鬓发,手指还在她粉嫩的脸颊上轻轻弹了一下。

上官婉儿微微地仰起了脸儿,巡视了一圈,周围围观的宦人、宫女早已在低头偷笑不止。

众目睽睽之下,杨耀这个昏君占尽了她的便宜,还让这么多宦人、宫女围观,看现场直播。她这个昭仪,之前还气势汹汹要审个结果出来,如今却这么个收场,脸儿往哪儿搁?

上官婉儿晕红的双颊似足了一个红苹果,对杨耀这个昏君更是恨得咬牙切齿,狠狠的踹了他两脚,“光天化日之下,圣上身为大唐皇帝,竟如此荒淫无道!”

“啊!”

杨耀被踢中了一脚,躲远了些,耸了耸肩道,“昭仪不知,朕乃昏君也!昭仪见过几个不荒淫的昏君?!”

上官婉儿听了是为之语塞,遇到杨耀这种皇帝,随时打着昏君的招牌,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理所当然当恶霸的,她还能说什么呢?!

上官婉儿理了理衣饰,就这么气冲冲的走了。

“嘟,宿主完成【贪恋女色】的昏君行为,【昏君值】100,总分:1110”

杨耀微觉愕然,和韦香儿、云珠只加5分,3分,怎么调戏上官婉儿能加100分?系统是怎么判断的呢?能掌握到刷【贪恋女色】的窍门,对刷分相当的重要。

他打开了与系统沟通的界面。

杨耀:为什么调戏上官婉儿能100分?而韦香儿、云珠只能10分以下?

系统客服:【贪恋女色】的昏君值与难度,荒淫程度正相关。韦香儿、云珠本就是宿主的女人,难度值为一颗星,当然加分少。上官婉儿是带敌对属性,而且还有意中人的女人,难度是五颗星。连这种女人宿主都不放过,之前种种的行为称之为色情狂丝毫不为过,100分是宿主应得的,笑纳吧!

“噗!”

系统这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呢?杨耀也听不出来,色情狂算什么,孔老夫子都说了,吃饭、好色是人的本性,只要能刷昏君值,这些虚名都是浮云,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气走了上官婉儿,就是秋后算账的时间了。

杨耀直直的盯着四个手持长棍的宦人,目光中全是阴冷。

四个宦人全是贞观殿的宦人,之前满以为站队到上官婉儿这方或许有搞头,能一飞冲天。大潮退去,才发现这次站队是站到天涯海角去了,吓得连忙扔了长棍,跪在冲杨耀磕头求饶,“圣上,奴婢死罪!死罪!”

所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杨耀就是个任人唯亲的主儿,冷冷的一笑道,“小德子,云珠,谁打的你们,立刻打回来!”

王德立刻下令七、八个宦人将四人仿效之前一样的捆绑了起来,一人罚了二十棍。打完之后,再全罚去掖庭,终生不得再来贞观殿。

这还是杨耀发了善心,这种背主的奴婢,就是直接全杖毙了,也是活该!

第三十八章 辛勤耕耘

上官婉儿被气走了,贞观殿的叛徒也惩戒了,赏诗会的善后工作也告一段落了。

围观的宦人、宫女渐渐的散去,只留下了侍奉的王德、云珠。

杨耀突然发现,心儿生出一阵阵的空虚,更多则是体内奔腾的气血。奶奶个熊!挑逗了上官婉儿一会,没见上官婉儿真的动了情,反倒是他心血奔涌,难以平息。

杨耀望了望王德、云珠二人,目光落在王德身上,“小德子,你的屁股没被打得皮开肉绽吧!”

王德来回的走了走,有些疼痛,但也并无大碍,便道,“没,没,圣上,奴婢还撑得住。”

杨耀又望着云珠道,“云珠,你呢?”

云珠迎上了杨耀询问的目光,在他的目光里看出了浓浓的炽热,绝不是皇帝看奴婢的眼神,而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皇帝的花花心思已是一目了然。

云珠本来就没挨几下,远不及王德这个‘罪魁祸首’被打得厉害,王德都没事,她自然也并无大碍。

但皇帝既然这么一问,自是需要个台阶,她羞涩的低了目光道,“奴婢,有,有些疼!”

王德这个机灵鬼早就看出了两人间的端倪,忙拉起了皮条,“圣上,奴婢粗皮厚肉的,挨几下不打紧。云珠她细皮嫩肉的,可禁不起昭仪这么打。奴婢去,去找活血化瘀的外敷药。”

他匆匆忙忙的去了,哪里有半点屁股挨过板子的样儿。

杨耀暗想,哥是皇帝也,在肉山欲海的大唐皇宫,三个月没碰过女人,说出去都有点丢人哇!不如,干脆,嘿!

他不动声色的领着云珠到了寝宫,就这么坐在龙榻上,拍了拍龙榻道,“来,云珠,朕替你看一看,有没有打伤。”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云珠是心知肚明,但皇帝的宠幸,谁不愿呢?尤其还是从小将她养得如花似玉,对她宠爱万分的皇帝。

云珠羞涩的趴在龙榻上,丰润的香臀微微翘起,脸儿已是阵阵的发热,埋在了暖被之中。

杨耀的气血本就奔腾不止,再见到眼前小美人这么诱人的姿势,哪里还把持得住,三下五除二的,将她剥成了赤裸的小羊羔。

“啊!圣上,冷!”

一阵冷风吹来,赤裸的云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呻吟出声。

杨耀爱怜的压在她雪白、柔弱的娇躯上,将她的胴体搂在怀里,附耳问道,“云珠,还冷?”

云珠羞涩的摇了摇头道,“圣上,奴婢有点害怕,皇后、昭仪若是知晓了,会不会责罚奴婢?”

杨耀一面退去外袍,一面轻轻拍打着她的香臀,“云珠,你是朕的女人,只有朕能责罚你。他人胆敢碰你一下,朕打她们的屁股!”

两人正在亲昵间,王德拿着活血散的外敷药进了寝宫,口中还道,“圣上,活血散”

他突然发现寝宫里这么一幕活色生香的春宫戏,吓得伸了伸舌头,脚有些不听使唤,支支吾吾的道,“圣上,活血散拿来了,奴婢,这要不,奴婢再拿回去?!”

杨耀见他呆呆的站在那里,毫无眼水,反问道,“小德子,你想留着教朕怎么宠幸女人?”

王德心知皇帝绝没有喜欢他人旁观鱼水之欢的怪癖,忙连连摇手,“不,不,奴婢不敢。”

杨耀没好气的道,“小德子,出门请记得随手关门,谢啦!”

王德如遇大赦,忙不迭的从皇帝的寝宫逃了出去,又替皇帝关上了寝宫木门。

他刚刚吃力的关上两扇木门,寝宫里已传来云珠一声声,有节奏的呻吟。

一个小宦人听见了寝宫里的异响,这些宦人没那个男人的真本事,平生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偷窥皇帝宠幸后妃。

小宦人凑了过来想偷窥,却被王德一下拦了,戳着小宦人的额头,呵斥道,“皇帝不喜欢被人看着,没半点眼水,去,去,将账簿拿来!”

小宦人愕然问道,“什么账簿?”

王德踹了他一脚,没好气的道,“当然是皇帝的房事起居注!”

按照后宫制度,皇帝每一次宠幸后妃,甚至宫女,都必须如实的将年月日时记录在房事起居注上。将来后妃、宫女若有了身孕,还要对照房事起居注查验。

次日清晨,一缕耀眼的阳光落进大殿之内,正巧照在杨耀的脸上。杨耀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他睁开眼想撑起身子,身子骨却传来阵阵的腰酸背痛。

唉!这都是昨夜辛勤耕耘惹的祸!

昨夜与云珠是六度,还是七度春风,杨耀也记不太清了,唯一能想起的就是一句广告词,肾虚,有时是在过度劳累之后,好像身体被掏空

不过掏空归掏空,但杨耀几个月来的憋闷却一扫而光,是神清气爽,容光焕发。

“嘟,宿主完成【贪恋女色】的昏君行为,【昏君值】10,总分:1120”

切,才10分,打发要饭的啊!

杨耀起身伸了伸臂膀,却见到云珠正跪坐在龙榻前,神情恭敬的等候着他起床。

这是什么情况?云珠不是该在龙榻上侍寝的么?什么时候跪坐在那里的?

杨耀愕然望着她道,“云珠,你怎么跪坐在那里?”

云珠乖巧温顺的上前,又跪坐在他身前道,“按宫中规矩,奴婢不能惊扰圣上就寝,圣上入睡之后,奴婢必须立刻离开龙榻。”

切,这算什么狗屁宫规?!皇帝睡觉了不起啊?还不能惊扰了?睡不着那就是失眠,有病该治,拉不出屎怪茅坑!

杨耀对这种尊卑有别,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皇宫礼制是极为反感,拍了拍龙榻道,“来!”

云珠感激的望了望杨耀,羞涩的坐在了他身侧。

杨耀捉着她柔软的手儿,因跪坐了至少两、三个时辰,已是冷冰冰的,爱怜的握在掌心,不断的搓揉着替她取暖,“今后朕宠幸之后,就乖乖和朕一起睡在龙榻,无须这么彻夜的跪坐着,明白了?”

云珠略带着惊慌的问道,“但,宫规”

杨耀令她收声,不要再说,正容道,“朕不管之前皇宫里是什么规矩,今后,这就是朕的规矩!”

在寝宫外守候了一夜的王德进了寝宫,恭恭敬敬的问道,“圣上,云珠留,还是不留呢?!”

杨耀一时没理解王德在说什么,轻轻敲着王德的额头道,“小德子,朕的女人不留,你想送哪儿去?!从昨日开始,朕忍你很久了啊!你再在朕面前废话一句,信不信朕三拳两脚踹你出去!”

他这话一出口,云珠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王德也不知杨耀这些日子是不是中了邪了,怎么宫里的规矩全忘了,忙点头哈腰的解释道,“圣上,留,就是在房事起居注上记录在案,将来云珠若怀了龙种,可以对照勘验;不留,房事起居注上没记录的话,云珠就不能怀有龙种。”

杨耀这才恍然,原来所谓的留不留,是要不要登记皇帝的房事记录,也就关系到云珠要不要去事后避孕。

他刮了刮云珠的粉脸儿,呵呵一笑道,“留,当然留,为什么不留?!”

第三十九章 母子之间

西内苑

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武则天躺在御花园里的凤榻上赏花,晒太阳,上官婉儿恭恭敬敬的跪坐在之侧。

武则天开口问道,“婉儿,武承嗣、武三思调任六部尚书的奏折,中书省批复了没有?!”

上官婉儿在十日前就将调任诏书,由内侍省送去了中书省。按照正常流程,中书省审批之后,就可以交由尚书省执行。

但这一份诏书被扣在中书省,迟迟没交去尚书省,她也前去政事堂催促过几次。但全被中书令裴炎,以政事堂正在研究的名义,敷衍搪塞了过去。

裴炎的行为是一目了然,就是在抵制太后大肆提拔武氏子弟的行为。朝堂之上的官职,应该他这个中书令说了算,太后不能在朝堂随意安插亲信,而且还是六部尚书这么重要的官职。

上官婉儿轻声道,“裴中书、政事堂扣了诏书,没送去尚书省,臣会再去催一催。”

武则天微眯着双眼,沉声道,“不必去催了,裴炎这分明是有意为之啊!赏诗会一案,审出什么结果来了?”

上官婉儿一五一十的向她讲述了审问王德一案的始末。甚至还向武则天告状,当日被杨耀当众强行调戏的情节。

这次太后交给上官婉儿的案子真的是办砸了,她有些胆怯心虚,大气不敢出一口,等着太后的责罚。

武则天听了她讲述的过程,突然呵呵一笑道,“婉儿,你那日真的和显儿局外赌了这么个赌注?有趣儿!”

这算什么有趣儿?

上官婉儿几乎都要哭了,低了目光,蚊语道,“太后,是臣太过大意。但,圣上也太过荒淫,请太后替臣做主呢!”

武则天微闭着双眼,闭目养神道,“婉儿啊!这种噱头的赌注,愿赌服输,哀家怎么替你做主?婉儿,你知不知为什么总被显儿占了上风啊?!”

上官婉儿对这个昏君恨得牙痒痒的,恨恨的道,“圣上是厚颜无耻,仗势着身为皇帝,横行霸道!”

武则天神色渐渐的凝重,缓缓的道,“婉儿,显儿胜你的作诗,审案,哪个是靠着皇帝的身份取胜的?婉儿,输了不打紧,但连怎么输的都不明不白,那就令哀家太过失望了!”

上官婉儿连忙住口,谦恭的问道,“臣愚钝,还请太后解惑。”

武则天叹了一声道,“显儿看似行为举止荒淫,其实比你更为聪慧,你是智不如他啊!”

要上官婉儿自认聪慧不如那个不学无术的昏君,她是非常的心不甘情不愿,但这是太后下的定论,她也只能违心的认可,“是,臣受教!但,聪慧的皇帝对太后威胁太大,臣建议还是废了皇帝吧!”

上官婉儿成日教唆者废帝,令武则天十分的不满,几乎又想开口责罚她。但,不满有之,欣喜也有之。至少证明上官婉儿对她是忠心耿耿,否则焉能一再口出大逆不道之言?

若这么忠心耿耿的亲信都要呵斥、责罚,那谁还敢替她卖命呢?

武则天冷冷的道,“婉儿,显儿是小聪明,还是大智慧,哀家还需斟酌,你无须多言。”

上官婉儿打心眼里有点惧怕再进贞观殿,一是因杨耀那个昏君水太深了,她怎么也看不到底,有一种对未知的恐惧。一是因那个昏君成日叫嚷着要亲她的小嘴儿,她是一百个不乐意。她的心上人是彬彬有礼的李贤,连李贤都没碰过她,怎么能让那个昏君沾了?

两人正说话间,一阵欢快的歌声在花园内响起,“今日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蝴蝶儿忙,蜜蜂也忙,小鸟儿忙,白云也忙。”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个歌声化成灰上官婉儿都认识,不是昏君杨耀,又是谁?

武则天听到这么轻快的歌声,微微睁眼,之前的杨耀是见她如虎的,一个月也来不来一次,未曾想这才过了几日,又再次找上门来了,不由得呵呵一笑,“显儿的这首小曲也蛮有趣儿啊!”

杨耀在这个审案的关头突然造访西内苑,目的很单纯,不多不少,只有三个。

其一是来向虎妈证明他的问心无愧,以免虎妈再来追查不休;其二,来请求扬州赈灾的拨款,再来给虎妈败败家;其三,刚刚宠幸了云珠,几个月来的憋闷发泄一空,正神清气爽,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胆儿也肥了,老虎的屁股也敢摸几下了。

杨耀到了凤榻之前,飒然的冲虎妈行了礼,又冲上官婉儿眨了眨眼,和颜悦色的道,“昭仪,怎么每次朕来拜见娘娘,你都在西内苑。要不,昭仪干脆将家搬来西内苑,替朕孝顺娘娘啦!”

上官婉儿恨不得上去掐死这个臭昏君,懒得去理会他,白了他一眼,头侧过了一边。

杨耀正要开口解释一下审案之事,武则天突然微微一笑,抢在他开口之前道,“显儿啊!哀家听闻,前些日子韦氏被你禁足在贞观殿,到底所为何事?!”

杨耀听了是暗暗一惊,虎妈突然剑走偏锋,问及韦香儿被禁足一事,到底打着什么算盘?难道是上官婉儿来告状了?

好,婉儿啊!婉儿!是你不守承诺在先,休怪朕毁约在后啦!看朕回贞观殿,怎么拾掇你!

杨耀支支吾吾的应付道,“娘娘,韦氏她飞扬跋扈,骄纵善妒,儿是忍无可忍,才将她禁足在贞观殿。”

武则天神色漠然的瞥过了他一眼,缓缓的道,“显儿,哀家也久闻韦氏飞扬跋扈之名。封后大典在即,以韦氏的德行焉能册封为大唐皇后,母仪天下?既然韦氏对先长孙皇后的女则修习不足,自今日起,韦氏就送来西内苑,与哀家一同熟读女则,重修女德女行。”

杨耀听了微微一惊,虎妈也会读女则,修女德女行,真是见了鬼了!以虎妈的所作所为,和女德有半毛钱关系?按照女德的规范,虎妈收纳一大串男宠的行为可以直接送去浸猪笼了!

虎妈守不守女德,在杨耀这个穿越者看来,也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至少杨耀并不认为,女人在丈夫死后,就必须守寡,独守空房。

杨耀真正思索的是两个疑问。

其一,虎妈突然提出要将韦香儿送来西内苑,到底要做什么?难道是知晓了韦香儿对她的不满,要仿效历史上惩处他的难兄难弟李旦的刘妃、窦妃,直接在宫中人间蒸发,毛都不剩一根?

其二,虎妈提出的这个要求,杨耀遵不遵命呢?

第四十章 娶了老婆忘了娘

以杨耀的判断,封后大典即将开始,虎妈在这个关头令韦香儿在宫中消失,也太过匪夷所思。未来的皇后人间蒸发了,封后大典,还封个毛啊!

更重要的是,虎妈乃是大政治家,韦香儿这种胸大无脑的女人骂上几句太过寻常。杨耀面对上官婉儿的一再挑衅、胡闹还嬉皮笑脸呢!虎妈的胸襟总不会连杨耀都不如吧!若连这点妒妇的胡言乱语都受不了,虎妈凭什么能君临天下?

所以,在杨耀看来,虎妈并不是想扣押韦香儿,而是在试探杨耀到底是不是真的迷恋韦香儿中了邪的宠妻狂魔。

那么杨耀的第二个疑问,也就有了答案。

若是一个有野心的皇帝,在这个情况下,必然没必要再为一个胸大无脑的韦香儿出头。若真的是一个无原则宠妻的昏君,怎么可能容忍将韦香儿送来西内苑?必须和虎妈硬扛啊!

但,就这么和虎妈硬扛,会不会触怒虎威啊?!这才是真的应了,不作死就不会死!

武则天见他脸色阴晴不定,显然是在犹豫不决,追问道,“显儿,哀家的话,在显儿是不作数了,是么?”

杨耀是豁出去了,做戏必须做全套,韦香儿绝对不能送去西内苑,否则他还算什么宠妻狂魔?以虎妈的眼光,若是看出了杨耀宠妻狂魔的伪装,怕是立刻会打上这个补丁,便再无机可趁。

杨耀朗声道,“娘娘,韦氏年轻浅薄,留在西内苑恐惹娘娘恼怒,还是由儿带回贞观殿监管。”

武则天不冷不热的道,“显儿,韦氏德行浅薄,若不修习完所有女则,封后大典便取消了吧!”

虎妈取消封后大典的说法,态度已非常明确,就是要废后了,口气已是斩钉截铁,再无回旋的余地。

杨耀却是凛然不惧,继续和虎妈硬扛,“娘娘,韦氏虽德行不足,但并无重大过失,如此废后太过草率,更有损皇家脸面。还请娘娘高抬贵手,容韦氏在贞观殿修习女则,每日誊抄女则一百页,昭仪也可以监督啊!”

他将上官婉儿搬了出来当挡箭牌,上官婉儿不瘟不火的反驳道,“太后,圣上,臣年轻浅薄,德行也是不足,无法监督韦氏。”

武则天的嘴角微微一翘,她也不是想强留韦香儿在西内苑。韦香儿那点疯言疯语,和萧淑妃死后变猫吃鼠的话儿有什么区别?这点口舌之争的破事儿,还不值得她大动干戈去软禁韦香儿,甚至要她人间蒸发。

正如杨耀之前的预计,武则天就是要试探一下杨耀是不是如传说中一样,是宠妻狂魔,是昏君。

杨耀在赏诗会,审案里的聪慧确实引起了她的疑心,但个人的小聪明和政治大智慧还是大大的不同。若杨耀只是小聪明,全无政治眼光,便可以先对付了权臣裴炎,再轮到这个皇帝。若杨耀有着政治大智慧,便不能再留,必须对杨耀这个心腹之患先下手。

这次试探的结果令武则天很满意,杨耀竟敢为了韦香儿和威震天下二三十年的太后硬扛,看来他真的是如传言一样,是个无原则宠妻的昏君啊!既然是昏君,那还有什么威胁?

武则天的心里已十分的满意,面上却越发的冷峻,厉声道,“显儿,你大胆!大胆!你是有了韦氏,连娘娘都不要了,是吧!”

杨耀内心在暗笑不止,更是深深的冲她行礼道,“娘娘,就容朕忤逆这一次,今后朕必然对娘娘言听计从!”

母子间演戏到了这一步,也就该收场了!

武则天微闭着双眼,缓缓的道,“好,好,韦氏就暂留在贞观殿,在封后大典前,必须誊抄女则一百遍,交由昭仪审阅!”

这下算是过关了吧!

杨耀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连声应了,“是。”

武则天挥了挥手道,“显儿退下吧!”

杨耀此行的目的还没达到,哪里会就这么走了?

“娘娘,听闻扬州出了瘟疫,当地府库告竭,还请娘娘从太府寺支拨些钱粮前去赈灾。”

这些日子,朝堂之上正在争执着,扬州赈灾到底该由国库出钱,还是皇室小金库出钱。

裴炎,还有政事堂的官员当然全都支持动用皇室小金库,而武则天显然不想被这些大臣们牵着鼻子走,所以一直争执不下。

从来不理政务的杨耀突然提出了赈灾的请求,武则天的疑心又浮现在了脑海,莫非他在暗中与朝臣有了默契,一同前来逼宫?

武则天冷冷的问道,“扬州赈灾,是走国库,还是太府寺府库,自有朝堂公论,与圣上何干?!”

虎妈这话儿就有点不厚道了!杨耀毕竟是大唐皇帝,虽然不理军政事务,但,赈灾之事怎么就和杨耀无关了?

当然,杨耀绝不能用权力范围来和虎妈争执,他还要当昏君呢!

杨耀此来西内苑之前,早已备好了说辞,忙道,“娘娘,扬州赈灾,本与朕无关。但韦氏之父,韦玄贞要调任扬州司马,朕想着从府库调集些钱粮给韦玄贞,他去了扬州任官,也能做出些政绩。”

他打着从府库支拨钱粮赈灾,是给韦玄贞去扬州挣政绩的幌子,合情合理,更符合他宠妻狂魔的身份,武则天的疑虑一下便烟消云散,面色也由阴转晴,“显儿此言也是在理,扬州瘟疫,堂堂一个国丈却空手前去扬州,确实有损国体。显儿想从府库支拨多少呢?”

杨耀沉吟着道,“朕认为,该支拨钱五十万缗,布匹三万匹。”

他开出的这个数目,在武则天看来有些偏大了。但,韦玄贞身为堂堂大唐的国丈,调任扬州司马本已是有损国体。若调任前去却囊中羞涩,恐怕会惹扬州本地官民的耻笑。

武则天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数字,“就五十万缗,三万匹布吧!婉儿,拟诏,支拨五十万缗,三万匹布,交由韦玄贞带去扬州赈灾。”

杨耀见总算是平安的过关了,也暗暗松了口气。

这笔钱粮一出洛阳,便会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由京兆韦氏安排储存,以备不时之需;一部分则送去扬州,由裴炎安插的人手接管。

当然,杨耀还要暗中支拨五万缗交给狄仁杰,作为他的活动经费。

“嘟,宿主完成【骄奢浪费】的昏君行为,【昏君值】80,总分:1200”

系统80分,应该是送给狄仁杰的五万缗铜钱。这些铜钱的用途必然是官员们洗浴喝酒,勾栏spa,青楼大保健之类的娱乐性花销,被系统认定为奢侈性消费。

想着之前与虎妈之间的暗战,杨耀是暗叹不已,唉!老爸李治和长孙皇后之间是母子情深,而他和虎妈之间,却是一个装傻充愣,一个强横霸道,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果然是一入皇家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

第四十一章 玉玺和诏书

五日后,太平公主临盆,产下一子的消息传到了宫里。

这在杨耀看来,是个名正言顺,拉拢河东薛氏,再加狂刷昏君值的好机会。换在其他时候去联系河东薛氏,估计又会引起虎妈的疑心。

以杨耀的想法,至少要送出三个大红包。

第一个大红包是给皇妹太平公主的。

红包的内容就是弥足珍贵的百鸟裙。尚衣局在三个月内,遵照杨耀的要求,加班加点的制成了一件百鸟裙。这件百鸟裙本来是为韦香儿量身定做的。但韦香儿如今被禁足在贞观殿,杨耀也就借花献佛的转赠给了皇妹太平公主。

杨耀虽然不知这个皇妹有什么爱好,但女人嘛!除了虎妈那种骨骼精奇的女汉子,对漂亮衣服的免疫力几乎为零,想必太平公主也不会例外。

第二个大红包是给皇妹新生的婴儿,薛崇训,赐爵薛国公。亲王之子封国公,乃是寻常礼制。公主之子封国公的十分少见,这份厚礼,足以表明杨耀对太平公主的恩宠有加。公主一家人只要站队在杨耀这方,保管是吃香的,喝辣的。

第三个大红包是给驸马薛绍的,册封金紫光禄大夫。所谓的金紫光禄大夫,官阶正三品,但却是个散官,没有具体的官职。而是类似于穿越前的中央政策委员会委员,属于皇帝的参谋顾问。加封这么个爵位高没实权的散官,既能拉拢薛绍,也不牵涉到外廷的权力分配。

薛顗本来就是个不安分的政治投机者,杨耀就是要将薛绍也拉上贼船,将河东薛氏收为己用。

但三个大红包里,至少册封国公,紫金光禄大夫两个红包,是需要皇帝颁布诏书的,而不能开空头支票。

杨耀的当务之急,就是找上官婉儿书写一份册封的皇帝诏书,然后盖上皇帝玉玺,送交虎妈审阅批准后,执行。

唉!找这个小丫头片子要一份诏书,就和进政府机关办事一样,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啊!

但这册封的事儿是不能不办,若他这个皇帝不带头册封,虎妈以太后的名义赏赐了皇妹和驸马薛绍,就没他这个皇帝啥事了。

反正朕乃昏君,脸皮厚,不怕!

晌午过后,杨耀找到了说服自个儿的理由,慢吞吞的散步到了上官婉儿的寝居。

这个寝居是个偏院,自打上官婉儿进了贞观殿,杨耀从未踏足过。

上官婉儿还在郁闷的临摹字帖,她本不想留在贞观殿,和这个死昏君、臭昏君周旋,但却未得到太后的首肯,一直闷闷不乐。

侍奉她磨墨的,也是她唯一带来贞观殿的宫女,在掖庭认识的小妹妹,团儿,年方十二岁。因上官婉儿一飞冲天得到了太后的提拔,团儿也跟着她鸡犬升天,成了她的贴身女婢。

上官婉儿见杨耀竟然违背了承诺,大摇大摆的进了寝宫,花容平淡如水的道,“圣上是金口一诺,承诺过未经臣许可,不得擅自进入臣的寝宫。”

杨耀挂上了无赖昏君的面具,有错没错,先倒打上官婉儿一钉耙,“昭仪不也承诺过,对皇后口出狂悖之言保密。只许昭仪赖账,不许皇帝反悔?!”

上官婉儿握笔的纤手停在空中,抬头望了他一眼,“圣上,臣从未在太后面前密报过皇后的过失。贞观殿里最令人厌恶的,不是皇后,而是圣上,臣要密报也会密报圣上的过失。比如,横行霸道,全无皇帝体统。”

“昭仪果然是爱憎分明啊!”

杨耀见她傲得像个小公举,嘿嘿一笑,左顾而言他道,“咦!昭仪临摹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狗啃的一样。”

上官婉儿对这个不学无术的昏君是彻底无语,白了他一眼道,“这是王献之的破体书,《中秋帖》。圣上到底有什么赐教,若无赐教,还请不要打扰臣临摹。”

杨耀咳嗽了一声道,“皇妹产子,昭仪既然有闲暇临摹书帖,替朕书写一份册封诏书呗!”

上官婉儿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了这个昏君,“臣并无闲暇,临摹了《中秋帖》,还要临摹张旭的《草书心经》。”

杨耀继续说道,“既然昭仪贵人事忙,就拿诏书出来,朕亲自来书写。”

上官婉儿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道,“太后旨令,臣代管圣上的玉玺、诏书,不能交给圣上。”

虎妈的诏令是上官婉儿代管玉玺、诏书,并不是没收杨耀的玉玺、诏书。虎妈的言外之意清楚明了,任何出自贞观殿的诏书,都必须经由上官婉儿监控,然后上报虎妈知晓,杨耀不能擅自行事。从未提过一句,大唐皇帝杨耀不能使用皇帝的玉玺、诏书。

结果到了上官婉儿这里,竟然拿着鸡毛当令箭,连杨耀的玉玺、诏书的使用权都给剥夺了。

这就欺君太甚了!别拿昏君不当皇帝啊!

杨耀冷冷的反驳道,“昭仪,你是否曲解了太后的本意,朕乃是大唐皇帝,还不能使用皇帝的诏书、玉玺了?!”

上官婉儿当然知晓太后的原意,但她就是故意要刁难这个昏君,出一口恶气。谁让这个昏君那日当众又抱又亲,令她下不来台。

上官婉儿佯作吃惊的道,“圣上,臣愚钝,或许真的曲解了太后的原意。要不,改日臣与圣上一同去面见太后,请太后明示。”

诏书从贞观殿发出,再由虎妈审阅,批准,乃是最正常的流程,虎妈也不会有疑心。若两人因为玉玺、诏书的使用权限闹到了虎妈面前,且不说猴年马月才会有结果,估计虎妈早就先册封了。

杨耀一个皇帝为了册封皇妹、驸马,和昭仪闹得鸡飞狗跳,单凭这么匪夷所思的情节,虎妈也会起疑心啊!册封女儿,驸马,本该是太后最挂心,杨耀一个当皇兄的急什么急?

册封诏书绝不能闹到虎妈面前,只能在贞观殿内解决。

这个上官婉儿是油盐不进,杨耀的目光落在她身侧的团儿身上,这个小丫头更是稚嫩,但样儿娇俏无比,换在穿越前,就是三年血赚,死刑不亏的害人精啊!

杨耀冲着团儿露出一抹日本电车怪叔叔的笑容,“小妹妹,皇帝叔叔这里有好玩的,要不要来陪皇帝叔叔一起玩哦!”

团儿对男女之事还是懵懵懂懂,瞪大了眼儿望着他。

上官婉儿见杨耀这个昏君满脸的坏笑,八成又在打着团儿的主意,忙将团儿拉到了身后,冲杨耀白了一眼道,“圣上,若是无事,臣就不招呼了。”

“嘟,宿主完成【贪恋女色】的昏君行为,【昏君值】100,总分:1300”

杨耀暗想,看来系统是将团儿也算他头上了。

切,团儿实在太小了,这种小女孩都不放过,那就不是昏君,而是禽兽了啊!至少也要制订一个萝莉养成计划嘛!

第四十二章 好奇害死猫

次日清晨,上官婉儿依照惯例,在后花园里读书,临摹字帖。团儿还是在边上给她端茶递水,还仿照她学着写字。

十来个宦人、宫女从后花园匆匆而过,拿棍子的拿棍子,抬梯子的抬梯子,还有几个扛着铲子的,一起往杨耀的寝宫集结,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上官婉儿愕然望着这些来来往往的宦人、宫女,心里琢磨着,那个昏君估计又在玩什么花样了。

她本来对杨耀这个昏君的事是全无兴趣,但她前来贞观殿的职责,就是前来看管杨耀、玉玺、诏书的。监督杨耀在宫里的一举一动,都在向太后的汇报之列。

杨耀突然在宫里召集宦人、宫女搞出神神秘秘的动静,她是不能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上官婉儿捉着一个匆匆赶去杨耀寝宫的小宫女,这也是平日里和她素有往来,在贞观殿做杂役的小宫女。

上官婉儿问道,“圣上这么急着召你们去寝宫做什么呢?”

小宫女也是闻风而动,具体的情况并不知情,“昭仪,奴婢只是听闻圣上要在整个寝宫里找一样重要的物什,令全贞观殿的宦人、宫女都去帮手。”

这个昏君在找什么呢?如此兴师动众,必然是重要的物件了。

情况有异!

上官婉儿只能放下了笔,带着团儿跟在宦人、宫女身后,偷偷的接近了杨耀的寝宫。

她并不想进杨耀的寝宫露面,就躲在门外偷听寝宫内的动静。

寝宫里杨耀的大喝声清清楚楚的传来。

“朕昨日是夜不能寐,总觉得心神不宁。朕思来想去,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先皇给朕托梦,在贞观殿的寝宫内留有一封先皇密诏。你们今日就是将寝宫翻个底朝天,掘地三尺,也必须找出这一份先皇密诏,听明白了?!”

先皇密诏?

上官婉儿听了猛地一惊,她再联想到先皇高宗皇帝驾崩之前,确实单独留下杨耀密议了一个时辰。先皇和杨耀密议了什么,连太后都一直在猜测,却始终不得要领。

如今杨耀大张旗鼓的在贞观殿的寝宫搜索,先皇和杨耀密议的,应该就是这一份先皇密诏的事儿。

更令她深信不疑的是,杨耀所住的寝宫,恰恰是先皇驾崩之前住了大半年的寝宫。先皇在寝宫内留下先皇密诏,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寻找先皇密诏,上官婉儿必须时刻在寝宫外监督着,万一真的被杨耀找到了,她才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前去密报太后。

但找出密诏还不知要等多久,她堂堂一个昭仪,总不能傻不拉唧的在寝宫外一直这么等着吧!来来往往的宫女见了不好,被杨耀这个昏君见了,更是丢脸。

上官婉儿拉着团儿的手,低声吩咐道,“团儿,你在这里看着,寝宫有什么动静,立刻来知会我,知道了么?”

团儿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上官婉儿回到了偏院,心神不宁的等着团儿那方的消息。

结果,她从晌午等到黄昏,不见团儿的踪影;再从黄昏等到了子时三更天,仍是没见到团儿回来。

上官婉儿已是暗生不妥,莫不是偷偷监视寝宫的团儿被那个昏君发现了?!昏君白日就对团儿垂涎三尺了,团儿再落进昏君的魔掌,后果是不堪设想啊!

担心团儿安危的她是彻夜未眠,次日一大早就匆匆忙忙的起床,简单的梳洗过后,便直接赶去了杨耀所在的寝宫,找杨耀要人去了。

守在寝宫门口的王德将上官婉儿拦了下来,面带笑容,恭敬的道,“昭仪,圣上还没起床,还请昭仪留步!”

上官婉儿着急的问道,“王德,团儿呢?是不是在寝宫内?”

王德面色为难的道,“这,这,昭仪,这是圣上的私密,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哪里敢胡言乱语?!”

上官婉儿见他支支吾吾的样儿,心生不祥的预感,正待再说,却见到一个小宦人匆匆的过来递给王德一本账簿,“公公,房事起居注带来了。”

王德接过了房事起居注,冲上官婉儿行了一礼,便匆匆进了宫门。

看王德这么神神秘秘的脸色,再加上那本房事起居注,看来杨耀这个昏君昨夜确实宠幸了一个宫女。再碰巧团儿也消失了,那杨耀宠幸的不是团儿,还能是谁?

这个昏君!

上官婉儿再按捺不住的怒火,直接冲进了宫门,推开了杨耀的房门,却见到杨耀正心满意足的提着腰带,口中还吹着轻快的口哨,从屏风后的龙榻转到了前堂的龙案前。

看他的样儿,似足了一个刚刚满足了兽欲的恶霸!

上官婉儿指着他的鼻尖呵斥道,“圣上,团儿呢?!”

杨耀伸着懒腰,坐在龙案后的龙椅上,悠悠的望着上官婉儿道,“昭仪啊!你说过绝不踏进朕的寝宫,嘿!既然昭仪失信在先,随意进出朕的寝宫,朕今后也要以牙还牙,随意进出昭仪的寝宫。”

上官婉儿被他设计给诓骗了,气得娇躯轻颤,怒斥道,“先皇密诏,是圣上编造出来的,是吧!

杨耀自顾自的叹道,“唉!世上哪里会有隐藏的先皇密诏呢?昭仪连这个都会信以为真?嘿!今后怎么当朕的女人,替朕管理后宫?哈哈!”

上官婉儿见他一再左顾而言他,怒气冲冲的道,“谁稀罕当圣上的女人,谁要替圣上管理后宫?团儿呢?”

杨耀似笑非笑的冲王德问道,“小德子,昨夜睡朕龙榻上的小宫女是团儿?!嘿!”

王德点头哈腰的道,“是,好像她说就叫团儿。”

上官婉儿见他果然奸污了团儿,怒火再也控制不住,冲到他的龙案前,将龙案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扫落在地,怒斥道,“圣上,你连这么小的稚女都不放过,荒淫!昏君!”

杨耀朝着怒火冲天的上官婉儿嘿嘿一笑道,“昭仪是朕的女人,昭仪的宫女自然也是朕的女人,朕宠幸她是迟早而已,昭仪这么大火气做什么?”

上官婉儿中了这个昏君的奸计,没保护好自己的小妹妹,气得泪花儿直流,哭泣了起来,“荒淫,昏君!”

她反反复复就是荒淫,昏君什么的,可见受过良好的家教,并不会骂人。若换成真的泼妇前来,直接尼玛x,羊驼驼了。

“哈哈哈哈!”

杨耀突然捧腹大笑了起来,笑得弯下了腰,“昭仪,昨夜团儿是睡在朕的龙榻上,但是在偏殿的龙榻上,是云珠陪着她!”

第四十三章 权力之巅

上官婉儿半信半疑的望着他,情绪上的大起大落,令她再无从判断这个昏君所言,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杨耀拍了拍手儿,偏殿的门开了,云珠牵着团儿的手出了偏殿。

上官婉儿几步上前捉着团儿的肩膀,问道,“团儿,昨日究竟发生什么了?”

团儿如实的说道,“昭仪,奴婢昨日在寝宫外守到未时,肚子也饿了,正在这时,云珠姐将奴婢带到了偏殿,还送来一大盒,很好吃的糕点。然后,奴婢就在偏殿睡着了。醒来,昭仪就到了。”

听了团儿的供述,杨耀果然没有任何侵犯她的举止,上官婉儿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杨耀笑嘻嘻的道,“昭仪,朕与你开了个玩笑罢了!”

上官婉儿是从大悲到大喜,拭了拭脸颊上的泪水,嗔怒道,“圣上的玩笑一点不好笑,臣告退了!”

“昭仪!慢着!”

上官婉儿正要拉着团儿离去,却听到身后杨耀冷冷的声儿传来,回过头望着杨耀,“圣上,还有赐教?”

杨耀露出了一抹冷笑,缓缓的道,“昭仪可以走,团儿不能走!”

上官婉儿反问道,“团儿是臣从太后宫里带来的宫女,为什么不能走?!”

杨耀冲王德使了个眼色,王德忙接口道,“禀报昭仪,团儿一个宫女,竟敢偷窥皇帝的寝宫,乃是犯了大不敬罪。论宫规,该责打一百,赶出宫去。”

杨耀咳嗽了一声道,“当然,若昭仪要与朕谈私情,朕也可以酌情赦免了团儿的大不敬罪。若昭仪要与朕谈宫规,就依宫规来办事。一切由昭仪选择吧!”

上官婉儿这才彻底看清楚杨耀费尽心思的设下这个陷阱,就是将团儿套进这个套里,然后逼迫她就范,乖乖的替杨耀书写一份册封河东薛氏的诏书。

她其实也无从选择,刁难杨耀不能使用诏书、玉玺,本就是她和杨耀的私人恩怨,是她在泄私愤。如今连小妹妹团儿都搭进去了,她只能选择屈服。

上官婉儿叹了一声道,“好,臣替圣上书写册封诏书,再送去太后审阅,批复。”

杨耀的目的达到,也就爽快的放了二人离去。

他望着上官婉儿、团儿离去的身影,微微一笑,他根本不担心上官婉儿会在虎妈面前告状。因此事的起因,本就是上官婉儿自作主张,她哪里敢去向虎妈坦白实情?

西内苑

武则天审阅着上官婉儿书写的册封诏书,不仅册封了太平之子薛崇训为薛国公,册封了薛绍为紫金光禄大夫,还提请赏赐太平公主铜钱五十万缗,布匹一万,金银一百件。

皇帝大肆的册封河东薛氏,居心确实令人怀疑。但,太平公主乃是她最疼爱的女儿,女儿产子,自当隆重封赏。皇帝既然有心封赏,她身为太后,总不能退回皇帝的诏书,再重新拟定一份太后封赏诏书,于情于理于宫规也说不通啊!

武则天思虑了一会,还是批复了杨耀的册封的诏书。

上官婉儿接过了太后批复的诏书,恭敬的收妥当了,突然开口道,“太后,臣,臣想调回西内苑侍奉太后,还望太后恩准。”

武则天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和显儿又闹别扭了?”

上官婉儿吞吞吐吐的道,“圣上太奸猾,臣,臣恐怕有失太后所托,耽搁了太后的大计。”

武则天取来龙案之侧的宣纸,摊开了仔细的审阅着,头也不抬的道,“婉儿啊!你知不知为什么事事被显儿压制呢?”

上官婉儿如实的道,“因臣不及圣上聪慧。”

武则天冷笑了一声道,“对,也不对!因你是在以短击长,明明聪慧不如显儿,却偏偏要去与他斗智,斗文才,焉能不输?!”

她捏着手中的宣纸,抬头直直盯着上官婉儿道,“婉儿啊!女人,最致命的武器,并不是头脑,而是你的美貌,你的柔情!你花容月貌,又文采斐然,更知书达礼,本该独宠后宫,令显儿沉醉在温柔乡。但,你身为皇帝的昭仪,却一直抗拒着给显儿侍寝,宁可和显儿硬扛着,为什么啊?!”

上官婉儿支支吾吾的道,“圣上,是,是个昏君,臣,不能耽搁了太后的”

“胡言乱语!还敢诓骗哀家!”

武则天冷冷的呵斥着打断她后面的话儿,将手中的宣纸扔在了她面前,“这,才是婉儿你不愿侍寝的缘由吧!”

上官婉儿望着太后扔下的宣纸上,赫然是她当日在赏诗会上所作的《彩书怨》,吓得连忙跪伏在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武则天厉声喝道,“婉儿,你的这一首《彩书怨》,不是写给哀家的,是写给废太子李贤的吧!”

上官婉儿的心思被太后一眼看穿了,不敢抬头注视太后质问的目光,只能目光落地,连连点头,“臣,有罪,罪该万死!”

武则天猛地一挥凤袍,缓步走到她面前,冷冷的盯着她匍匐的背影,沉声道,“婉儿,哀家早告诉过你,我们后宫的女人生来就是被男人挑选的命运。老皇帝在时,必须唯唯诺诺,小心侍奉。老皇帝死了,还必须青灯古佛的一辈子守活寡。换一个新皇帝侍奉,文武百官还要骂你狐媚乱伦。好了,等到新皇帝死了,自己的儿子登基了。百官,甚至自己的儿子,又想着一个六十岁的太后该回后宫去养老等死了!他们宁可选择一个昏君坐在皇帝位上,也容不下一个为大唐天下殚精竭虑二、三十年,每日批阅奏折到深夜的太后。你说,我们后宫女人一辈子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所以,哀家经历了这风风雨雨几十年,总算是想明白了,若想摆脱这个命运,能去挑选男人,就必须站在权力之巅!因为在站上权力之巅前,什么情情爱爱与我们全无干系,因为一切根本由不得我们来做主!”

武则天微微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上官婉儿的秀发,继续说道,“婉儿啊!在我们的眼中,男人只应该有两种,也只有两种。一种是有用的,一种是没用的。无论先皇也好,皇帝也罢,都是我们踏上权力之巅的垫脚石。至于那些个自身难保的,坐以待毙的男人,就和御膳里的辣子、花椒、芝麻一样,调味品罢了!”

“婉儿,若你能领会哀家的话儿,你就继续留在贞观殿。若不能领会,哀家这就放你出宫去吧!”

出宫,她也见不着被囚禁在巴州,严加看管的李贤。去了民间,满腹才华的她能有什么出路呢?沦落去青楼,或是当权贵的小妾,哪一条路她也不想走啊!

上官婉儿娇躯在不断的颤抖,微微的抬起了头,泪眼摩挲的望着眼前这个沧桑的太后,泪如泉涌的道,“太后,臣知错了,臣愿继续留在贞观殿!”

武则天冷冷的道,“哀家再信你一次,也再给你一个任务。无论你使用什么手段,必须要显儿赞同,调任武承嗣为礼部尚书,武三思为兵部尚书。”

上官婉儿不敢再违逆太后的旨令,只能轻声应了。

第四十四章 歪理邪说

上官婉儿心事重重的回了贞观殿,就将自己关在了偏院,两日没出房门一步。

眼下,太后和裴炎正斗得热火朝天,互不相让。朝堂上的大臣该站队的也站队了,该中立的也中立了。

军方将领里,王方翼、程务挺等将领是站在裴炎这一方的;王孝杰、黑齿常之、张虔勖等则是太后一党。还有就是刘仁轨这个留守长安的老将并未表态,谁也不知他打着什么算盘。

无论军、政领域,双方的局势都是十分胶着。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杨耀这个傀儡皇帝的作用,就相当明显了。杨耀毕竟是大唐皇帝,他的身后站着的是一股绝不容小视的力量,就是李唐皇族,还有衍生而出的特权阶层-皇亲国戚。

杨耀愿站在哪方,朝堂的风向就会偏向哪方。所以,太后才会严令上官婉儿前去说服杨耀。

就比如汉献帝也是个傀儡,但如果在袁绍、曹操官渡之战,战事胶着时,汉献帝突然喊一嗓子,号召天下诸侯打击曹操,估计曹操直接就崩盘了。汉献帝之所以没喊这一嗓子,只是因为落到袁绍的手上,他的下场更惨罢了。

上官婉儿是左右为难,之前她一直将杨耀拒之千里之外,该怎么向杨耀开口呢?!

正在上官婉儿不知如何开口之时,杨耀竟主动上门来了,上官婉儿便在偏院的花园里迎接了杨耀。

杨耀坐在偏院的小花园里,令随行的王德将两个盒子摆在小石几上,笑嘻嘻的道,“昭仪,朕听闻你两日没出偏院,也没吃饭,特地前来探望昭仪,是不是在宫里修仙辟谷,今后不用吃饭了。”

上官婉儿见他随时都在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也算是有心了,没好气的道,“圣上才在修仙辟谷呢!”

杨耀见团儿望着石几上的盒子,吞了吞口水,一副馋猫的样儿,忙打开了盒子,取出了两盘还热腾腾的糕点,交了一盘给团儿,“团儿,这是朕赏你的。你若喜欢吃,今后随时来朕寝宫。”

团儿望了望上官婉儿,见她并未阻止,忙一手拿了一个红豆糕,吧唧吧唧的吃了起来,还满脸带笑的道,“真好吃!”

王德见这个宫女没规没矩的,怒斥道,“怎么不向圣上谢恩?没规矩,讨打!”

杨耀瞪了他一眼道,“在朕这里,没那些规矩。”

王德连忙闭口不说话了,团儿这才冲杨耀盈盈行礼谢恩。

杨耀望着一动不动的上官婉儿道,“昭仪,你呢?”

上官婉儿低了目光道,“圣上,臣忧心太后,吃不下。”

杨耀愕然问道,“哇!太后位高权重,威风八面的,还需要昭仪忧心?昭仪真的是赚着宫女的月饷,忧着皇后的心哦!”

他这话一出口,就是封了上官婉儿后面的说辞,上官婉儿脸儿一红,不知该怎么继续开口。

杨耀见她脸红的样儿,微微一笑,突然又问道,“太后有什么忧心之事?说来与朕听一听,说不准朕能替太后解忧呢?”

上官婉儿见他递了话儿过来,忙欣喜的道,“太后任命武承嗣、武三思的诏书被扣在中书省,中书令裴炎是权倾朝野,目无君上。”

杨耀轻哦了一声,悠悠的道,“裴中书是先皇任命的辅政大臣,说他目无君上太过了吧!军政之事,朕也插不上嘴啊!”

上官婉儿又被他一口给回绝了,轻咬着樱唇,低了目光。

杨耀突然又开口道,“但既然是太后之事,朕乃孝子也,就是拉下脸面,也要在裴中书前替太后争取一二。”

上官婉儿未曾想到皇帝竟这么好说话,本以为万难做到的事,却这么三言两语就迎刃而解。

她抬头怔怔的望着杨耀,见杨耀的脸上挂着一抹坏笑,突然醒悟了过来。原来杨耀早就看穿了她是有求于人,分明是故意说一句,放一句,逗得她一喜一忧!

上官婉儿嗔怒道,“圣上是故意看臣笑话!”

杨耀仍是挂着那一抹灿烂的笑容道,“朕当然是故意的,因为昭仪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皆有风情,朕是百看不厌啊!”

上官婉儿听着他的甜言蜜语,避开了他的目光,羞涩的转了身,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应付这个昏君。

杨耀自顾自的叹了一声道,“其实,朕哪点比不上六哥呢?”

六哥就是他的兄长,废太子李贤。

上官婉儿听他突然提到了李贤,正容道,“前太子是彬彬君子,圣上却是臣不想说了。”

杨耀失笑道,“彬彬君子?昭仪,皇兄有没有和昭仪嘿!”

“没,没圣上想的这么龌蹉!”

上官婉儿下意识的否决了他的疑问,又自觉上了当,被他套了话儿去,白了他一眼道,“这,与圣上有关么?!”

杨耀稍稍一试,便得到了答案。原来皇兄真的是好男风,从未染指过上官婉儿,留了一个原装未开封的给他?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杨耀是心情大好,哈哈一笑道,“皇兄竟然没碰过婉儿,看来皇兄真的只是在利用婉儿,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啊!果然只有朕才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想宠爱婉儿!”

原来李贤的君子行为成了居心叵测,而杨耀当众又亲又抱的无赖行径才是真正的宠爱。上官婉儿见他又开始大肆散播歪理邪说,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是哭笑不得,“圣上金口一诺,答应了臣要去向裴中书争两个尚书名额的,不能出尔反尔!”

杨耀起身伸了伸懒腰,正容道,“当然,不过要等朕去驸马府册封了皇妹、驸马之后。好了,朕告辞了,一会再着人来给昭仪、团儿送一些夜膳。”

上官婉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发现,若是不带成见去和这个昏君接触,似乎,这个昏君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难以接受。

杨耀回到了寝宫,神色凝重的躺在龙榻上闭目养神。今日从上官婉儿的偏院出来之后,杨耀灿烂的笑容便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阴沉之色。

王德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上官昭仪不是已回心转意,对圣上的态度比之前已缓和了不少,圣上怎么还在恼怒生气?

王德跪坐在龙榻前侍奉,却突然发现在龙榻之下有一个纸团,他拾起了打开一看,纸团上的字体是云珠所书,内容则是,“昭仪奉太后令,使美人计,以争礼部、兵部二尚书。”

王德看了是背心发凉,这个纸团显然是云珠送来的密报,圣上早就知晓了上官昭仪的回心转意是居心不良,之前在昭仪的偏院伪装得太逼真了,连王德都瞒过了。

杨耀冷冷的声儿响起,“小德子,看过纸团之后,立刻烧了。”

王德忙不迭的将纸团扔进了火盆里,直到化成了灰烬。

第四十五章 河东薛氏

三日后,杨耀便打着恭贺太平公主喜生贵子的幌子,公开的摆驾驸马府。

随行的有内侍王德,十来个宦人、宫女,奉命“监督”杨耀的上官婉儿。

杨耀这一次驸马府之行,携带的奇珍异宝,绫罗绸缎不计其数,至少装载了十辆马车。他这一次前去驸马府,就是打糖衣炮弹,兼刷【骄奢浪费】昏君值的。

一行人到了驸马府门前,薛顗、薛绍兄弟早已率全府上下在门口恭候多时,只有皇妹太平公主还在坐月子期间,不便出来接见。

杨耀亲热的与薛顗、薛绍两兄弟寒暄客套了一番,便率众进了驸马府,一路前去太平公主的寝居探望。

一行人在月子房前止步,按照风俗,男人擅进月子房,既不合礼数,更不吉利。

杨耀冲上官婉儿望了一眼道,“昭仪,朕就不进去了,你代朕前去问候皇妹。嗯,再将册封朕的外甥的诏书,还有太后赏赐的礼物,一并送进去,令皇妹高兴,高兴。”

上官婉儿微微一怔,这么一来,皇帝不就脱离了的监视?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一个昭仪不能公然违抗皇帝的旨意,只能无奈的舍弃了对杨耀的监视,进了太平公主的产房。

上官婉儿进了太平公主的产房,杨耀这才由薛顗、薛绍两兄弟陪伴着,去了后花园落脚休息。

因杨耀来得太唐突,直到今晨驸马府才得到消息,准备仓促,只能令下人在后花园设宴款待杨耀。

杨耀来回的打量了薛家的两兄弟,薛顗三十来岁,精明而干练;薛绍二十岁左右,白皙俊美,乃是名副其实的美男子一枚,难怪皇妹吵着嚷着要嫁这么个高富帅。

薛顗恭恭敬敬的冲杨耀行礼道,“圣上圣驾驾临,臣招待不周,惶恐惶恐!”

杨耀为了体现‘亲民’的作风,在横榻上就这么随意的坐了,面上也是春风般的和颜悦色,“是朕来得唐突,与薛家无关。朕与薛家乃是亲戚,何须客气,来,来,坐。”

待薛顗、薛绍兄弟在他左右两侧下方坐了,王德取出了诏书,当众册封薛绍为金紫光禄大夫。薛绍之前只是驸马都尉的散官,如今被加封为金紫光禄大夫,就是连升了好几级。

“嘟,宿主完成【任人唯亲】的昏君行为,【昏君值】70,总分:1370”

薛绍忙向杨耀跪拜谢恩,杨耀将他扶了起来,笑道,“今后,驸马可无需传召进宫,最好多来宫里走动走动,与朕多说说话嘛!”

薛顗要老陈持重不少,这次皇帝上门一来就大肆封赏,显然意图不明。所谓无功不受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薛家若不问青红皂白就受了皇帝的恩惠,怕今后会惹来祸事。

薛顗冲下人使了使眼色,令下人们全退了。杨耀也心照不宣的令侍奉的宦人、宫女全退了,只留下了王德一人。

既然在场已没了外人,薛顗直冲冲的问道,“圣上大肆封赏薛家,必有圣谕,还请明示。”

薛顗既然将话挑明了,杨耀也不再转弯抹角,不紧不慢的道,“朕希望爱卿与朕站在同一战线,共同对抗为祸天下的大恶之徒。”

朝堂之事,薛顗是了如指掌,皇帝一直呆在后宫,从不干政,而裴炎、太后的斗争已是路人皆知。他不知皇帝突然找上门来,口口声声大恶之徒所指何人,到底是裴炎,还是太后,佯作愕然问道,“圣上何出此言,谁会为祸李唐天下?”

杨耀肃容道,“爱卿,如今朝堂之上能做主的,没一个是姓李的。无论谁人胜出,李唐江山还是原来的李唐江山?”

薛顗这下算是听懂了,皇帝眼中的敌人,不止是裴炎,还有太后。皇帝此行的目的,自然是想拉拢河东薛氏作为臂膀,共同对抗独揽朝政的裴炎,还有虎视眈眈的太后武则天。

当然,这个皇帝素有昏君之名,河东薛氏纵然全家性命押上作赌注,也不敢买在这个昏君的头上啊!

薛顗支支吾吾的推诿道,“圣上,这,臣乃闲云野鹤,臣弟也是不问政事的驸马都尉。纵然有心匡扶社稷,也恐有心无力啊!臣深恐圣上所托非人,还请圣上另觅贤才!”

杨耀听了是怒火暗生,薛顗一口一个闲云野鹤,他算个毛的闲云野鹤?闲云野鹤还会陪着李贞、李冲一同造反,明明就是政治投机客一个,在朕面前装什么淡泊名利?!

无非就是薛顗并不看好杨耀这个昏君,不愿将注码下在杨耀身上罢了。唉!当昏君也有当昏君的烦恼,谁敢将全家性命压在一个昏君头上呢?

要说服薛顗、薛绍兄弟,和说服狄仁杰可不同。

因为薛家兄弟和狄仁杰之间,无论上位缘由,还有政治理念完全不同。狄仁杰上位是想一展胸中抱负,而薛家兄弟,史书未有明载他们干了什么利国利民的事。关于这两兄弟的描述,大多是集中在太平公主和薛绍的八卦爱情故事上。

薛家兄弟的所作所为,甚至出发点,不过是为了保证河东薛氏的利益不被侵犯,甚至能更进一步而已。

用通俗的话来说,河东薛氏就是大唐的既得利益集团。

杨耀面带犹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捉着薛顗的手儿道,“薛爱卿,朕之前虽然做了些荒唐事儿。但,令堂与先皇乃是同母的兄妹,爱卿与朕也是血脉之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李唐基业岌岌可危的关头,爱卿于情于理,也该选择站在李唐一方。”

杨耀是话里有话,更牵涉到李唐江山存亡的高度,却是言之在理。

因杨耀这个皇帝本人是不是昏君,对河东薛氏根本无关紧要!

要紧的是,杨耀乃是大唐皇帝,乃是全天下权力、利益的中心点。大唐帝国一切的权力、利益分配,包括李唐皇族,依附李唐皇族的皇亲国戚的利益,都是围绕着杨耀这个大唐皇帝来进行分配。

若大唐皇帝都失败了,无论是太后,还是裴炎获胜,就代表着之前的利益分配格局会被彻底打破,然后再转移到以虎妈、裴炎为中心的权力、利益分配格局。

在这个过程里,必然有新兴政治势力登场,比如武氏子弟,周兴、来俊臣这些酷吏。当然还有张柬之、狄仁杰这些能臣。

必然会打击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比如李唐皇室,还有河东薛氏这些依附皇权而获得利益的皇亲国戚。

所以杨耀的成败,并不是他一个昏君的成败,而是关系到眼下这个权力、利益分配格局的成败,牵涉到成千上万人的荣辱,自然也包括河东薛氏的荣辱。

薛家能有眼下的荣华富贵,只因为他们乃是李唐的皇亲国戚。若李唐江山易主了,他们的荣华富贵也不可能长久保存。

第四十六章 迁都长安

薛顗、薛绍互望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犹豫。

薛顗沉吟道,“圣上,自圣上登基以来,太后一直在拉拢李唐皇室,也通过公主向河东薛氏递了话儿,会一如既往的保证河东薛氏的利益。圣上,是不是太多虑了?!”

朝臣、李唐皇室、以皇亲国戚身份存在的士族门阀,乃是天下间最大的三股力量。

杨耀的策略就是合纵之策,将这三股力量结成同盟,虎妈纵然再有手段、威望,必然也掀不起任何风浪,只能乖乖的接受退回后宫养老的结局。

但,杨耀能看出的关节点,虎妈当然也看得一清二楚。虎妈的策略就是连横,使缓兵之计,采取分化的策略,将杨耀、裴炎、李唐皇室和皇亲国戚逐一击破。

只不过因杨耀扮猪吃虎的伪装昏君、妈宝男,令虎妈暂时无从下口。只能将矛头从皇帝杨耀的身上,转到了大肆提拔亲信,意图不轨的辅政大臣裴炎身上罢了。

杨耀前来驸马府之前,早已定下了说辞,缓缓的道,“薛爱卿,驸马,朕昨日在宫里听了一个故事,来与二位分享分享。”

“在大森林里,住着一头猛虎,一只自以为聪明的狐狸,还有一大群动物。猛虎吃野彘的时候,狐狸在隔岸观火;猛虎吃金钱豹的时候,狐狸自以为事不关己;猛虎在吃黑熊的时候,狐狸甚至在幸灾乐祸,以为自己狐假虎威的机会到了。等猛虎来吃狐狸的时候,狐狸才发现,整个大森林里连一个帮手也没有了。”

他的这个寓言简明扼要,生动描述了眼下天下、朝堂之争的局势。而那只自以为聪明的狐狸,就是像河东薛氏这种自以为虎妈上位之后,能获得重用的皇亲国戚。

薛绍的目光闪烁不定,可见他的内心也在犹豫。薛绍的身子也在微微的颤抖,这个驸马,看似与虎妈亲近,风光无限。但,真到了斗争的紧要关头,这个驸马的名头能值几个钱,他也是殊无把握。

杨耀也看出两兄弟的犹豫,继续道,“县侯,驸马,听着威风八面,其实不过是个虚名而已。太后宠爱的是皇妹,对驸马是爱屋及乌罢了。真到权力斗争进入到白热化,大不了令皇妹再改嫁就行了。”

“权力,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命运,要由自己来掌控,才能真正的安枕无忧,是吧!薛爱卿,驸马?”

薛绍的心机要少一些,听了是连连点头。

更为老道的薛顗却抬起了头,迎上了杨耀的目光,继续问道,“圣上有什么良策,能在眼下的政局里脱颖而出呢?!”

与狄仁杰的态度一样,杨耀若不拿出点干货令薛家心服口服,薛顗哪里敢相信他这个昏君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在杨耀的计划里,薛家和狄仁杰的作用不同,说服他们的说辞自然也不同,肃容道,“薛爱卿,先皇临死之前都念念不忘回长安,朕也认为,李唐的根基在长安,不在洛阳,终究是要迁都回长安的。朕,想先调任爱卿当陕州刺史,做好迁都回长安的准备。”

李唐的根基在长安,这毋庸置疑。而洛阳,则是投靠虎妈一干新兴势力的老巢。

在洛阳和虎妈玩,就等于是足球打客场,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杨耀这方,胜算是微乎其微。只要回了长安的主场,胜算必然大增。

老爸李治临死前都念念不忘回长安,就是这么个心思。

而陕州位于河南、陕西、山西三省交界之地,要塞潼关也在陕州境内,历年来乃兵家必争之地。只要控制了陕州,退可割据关中,进可攻占洛阳。

杨耀的谋划倒是可行,但,具体的实施,薛顗还是有诸多顾虑。

他对杨耀开出的承诺支票是半信半疑,问道,“圣上,臣斗胆问一句,如今朝政是太后、裴中书把控,圣上在后宫从未干涉朝政,能调任臣当陕州刺史?”

他这个问算是直颜犯上,皇帝开出的支票,你反问这个是不是空白支票,咋了?是从小到大读书没读过什么叫雷霆雨露、皆是天恩?没听过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信不信朕罚你回去重读九年义务教育?

但事关河东薛氏的前程,薛顗有疑虑,杨耀也能感同身受,强压下火气,冷冷的讥讽道,“薛爱卿,等你上任陕州刺史之后,一定记得上表谢恩啊!”

薛顗闻音而知雅意,皇帝是恼怒了。既然皇帝开出了这个支票,那就先收着呗。反正官职不兑现,大不了就毁约!

薛顗又问道,“兵权呢?若无兵权,单凭一个陕州刺史,数十羽林卫便能擒获。”

这个薛顗的话也太多了,问题宝宝啊?!

杨耀淡淡的道,“朕自有谋划,自大非川之败后,西陲吐蕃连连兴兵犯境。能御吐蕃者,非薛家莫属也。我大唐名将薛仁贵虽亡故,但薛仁贵的儿子,薛讷也是将门虎子。朕准备提拔薛讷辖制关中诸折冲府,名义上是练兵抵御吐蕃入侵,实者为朕所用,随时可出兵洛阳。”

薛仁贵、薛讷,也是河东薛氏的显贵出身,只是与薛顗、薛绍并非同宗而已。皇帝大肆提拔薛顗、薛绍、薛讷,就是在重用河东薛氏。

薛顗迟疑着道,“圣上,关中守备乃是刘仁轨,在刘仁轨眼皮子下搞这么大的动作,怕是瞒不过他的眼睛啊!”

刘仁轨,也是杨耀必须要说服的重要人选。

但,杨耀有几斤几两,难道还要向薛顗和盘托出?

“这点,就不劳薛爱卿多虑,朕,自有安排。”

杨耀不咸不淡的回绝了薛顗这个问题宝宝,又冲着薛绍道,“驸马,皇妹刚刚生产,身子虚弱,久闻骊山温泉对产后恢复很有疗效。朕当初在长安监国之时,就喜欢去骊山狩猎,泡温泉,哈!待皇后册封大典后,朕就与皇妹、驸马一同再去骊山游玩吧!”

薛绍是连连应了,薛顗也是心领神会,皇帝这个关头前去关中的骊山温泉,就是想在关中培植势力。所谓的狩猎,陪皇妹去骊山温泉疗养,不过是应付太后的幌子而已。

系统的声儿响起,“嘟,宿主完成【骄奢浪费】的昏君行为,【昏君值】250,总分:1620”

这一行赏赐太平公主的珍宝、布匹不在少数,昏君值暴增也在情理之中。但,不多不少250是什么鬼?游戏客服故意的吧!

杨耀此行该做的事也做了,效果也还不差,正准备起身离开,却听见一个仆人匆匆来报,中书令裴炎、监察御史薛仲璋上门前来恭贺太平公主喜生贵子。

裴炎堂堂一个中书令,不知男女有别的避嫌,堂而皇之来恭贺公主产子,搞什么飞机?

第四十七章 英国公

薛顗见杨耀的神色间颇有疑心,忙解释道,“圣上,裴中书的外甥薛仲璋,也是出自河东薛氏。裴中书、薛仲璋是前来探望臣,和臣弟的。”

杨耀这才恍然,原来这些士族门阀东拉西扯的,全都是一家亲!杨耀甚至隐隐有一种预感,裴炎前来驸马府,其实也是想拉拢河东薛氏,幸亏他来得及时也!

薛绍开口道,“若圣上不愿见裴中书,薛仲璋,臣将他们带去偏院,不会惊扰圣驾。”

堂堂一个大唐皇帝,哪有对当朝辅政大臣避而不见之理?何况,他想要调任薛顗出任陕州刺史,还必须得到裴炎这个辅政大臣的支持,正等着和裴炎做一笔政治买卖呢!

裴炎大步进了后花园,在裴炎身后,还跟着两个锦衣华服的人,杨耀是一个没见过。

杨耀与裴炎一番寒暄客套之后,还是裴炎先开了口,语气更是严厉,“圣上,老臣想问,武承嗣、武三思这些武氏子弟,一个个不学无术,溜须拍马,也配进六部,当尚书?!”

裴炎直接抬出了这几日朝堂之上闹得正欢的武承嗣、武三思调任尚书之事,就是向杨耀这个皇帝兴师问罪来了。这种提拔武氏子弟的诏书,皇帝作为第一关,根本就不该送来中书省。

杨耀听了是暗暗的好笑,他奶奶个熊!

虎妈、裴炎这一对,一个要杨耀去打击裴炎,一个责备杨耀不该提拔武氏子弟。

看来朕想安安静静的在后宫当一个不理朝政,人畜无害的昏君也是一种奢望了哇!

老裴、虎妈,你们自认为砍人的本事大,手下的小弟多。不如带上你们的小弟,找个没人的地方约一架,谁砍赢了谁是大唐扛把子呗!

杨耀正希望趁着裴炎、虎妈斗得热火朝天,都希望拉他入伙的关头,从中浑水摸鱼,安插自个儿的势力呢!

他开始在这一对废帝二人组之间和起了稀泥,正容道,“裴中书啊!武承嗣、武三思乃是太后的侄儿,朕体谅太后劳苦功高,执政大唐天下几十年,封几个武家子弟,也是人伦常情吧!”

裴炎微眯着韩式小眼,直直的瞧着杨耀,“圣上,臣乃先皇遗诏的辅政大臣,定当为大唐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死以报先皇、圣上的知遇之恩,绝不容太后染指大唐神器。圣上乃太宗、高宗皇帝的子孙,也应该明辨是非,与臣一同抵制太后干政,中兴大唐!”

哟!小样儿的,老裴,几日不见,还会说单口相声了啊!

你老裴在朝堂上提拔亲信,打击异己,如狄仁杰那样的直臣也容不下,这也是在中兴大唐?若没有虎妈的牵制,估计你老兄就是第二个朱温了,朕信了你的鬼话!

既然裴炎要说单口相声,杨耀也只能和他唱起了二人转,“裴中书,朕初登大位是年轻识浅,但日夜不敢忘了先皇交付的重担。敢问裴中书,朕要怎么做才能中兴大唐呢?”

裴炎沉声道,“圣上,亲疏有别,应该多多提拔世代忠于大唐,对大唐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功臣之后!”

杨耀微微一惊,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系统的提示条件也是这么说的嘛!好,既然裴炎提到了,那就听一听裴炎能介绍什么忠于大唐的功臣之后,朕的小本子上都记着呢!全是重点奸人嫌疑人!

杨耀佯作虚心的请教道,“裴中书之言乃至理名言哇!朕日夜忧思,就是遍寻不获世代效忠大唐的忠臣良将,予以重用。”

裴炎望了望身后一人,令其人到了杨耀面前,“圣上,眼下正好有一人,乃是忠良之后,却遭受太后的打压,老臣想要举荐给圣上。”

裴炎碰巧不避男女之嫌前来驸马府,恭贺公主产子;然后碰巧又要杨耀提拔忠良之后;最后再碰巧带了这个忠良之后。

杨耀已回过神来,这么多的碰巧,就不是巧合,而是裴炎故意为之。裴炎不知从哪儿打听到圣驾要来驸马府,他的驸马府之行一是来拉拢河东薛氏,一是专找杨耀这个皇帝的。既是对升职武氏子弟的兴师问罪,也是要杨耀同意提拔他口中所言的忠良之后。

裴炎如此处心积虑,造成巧合碰面的假象,必然是有阴谋,还是大大的阴谋!

杨耀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此人,四五十岁的年纪,满脸的皮笑肉不笑,和裴炎是一个德性,也是不讨喜的一类。

来人冲杨耀恭恭敬敬的行了君臣之礼,开口道,“臣,英国公,新任柳州司马李敬业,叩见圣上。”

李敬业?扬州叛乱的罪魁祸首,李敬业?此人乃是之前那个校尉李敬猷的兄长,也是英国公李绩的孙子,袭爵英国公。

英国公李绩,也是凌霄阁二十四功臣之一,为李唐开国立下过大功。李绩原名徐世绩,后背赐姓李,改名为李世绩。再因要避李世民的讳,最后改成了李绩。

之前杨耀真的忽略这些个凌霄阁功臣后人的存在,只将目光盯在了李唐皇室身上。却未想到,李敬业的李虽然是赐姓,但也是陇西李氏的李啊!而且他的年龄也在四十岁以上,完全符合游戏奸人的标准。

李敬业的突然出现,打消了杨耀认定裴炎是奸人的冲动。突然冒出个符合奸人标准的李敬业,那凌霄阁二十四功臣的后人里,还有没有符合标准的后人呢?李靖、李孝恭的后人还有谁呢?必须要狄仁杰在吏部查个底朝天才行。

杨耀挂上了笑容,愕然问道,“原来是英国公,果乃忠良之后!先皇、太后时时不忘当年的匡复之功。”

李敬业拱手道,“臣不敢居功,还请圣上惩戒。”

杨耀一时也想不起他到底犯了什么罪,更不知他二人有什么图谋,反正主动权在杨耀的手里,急的是裴炎,李敬业,他急个屁啊?

杨耀佯作讶然道,“英国公所犯何罪?!”

李敬业恭敬的道,“臣弟李敬猷,有眼不识泰山,在天津桥惊扰了圣驾,还请圣上治罪!”

哦,原来是赏诗会那日的事儿。

杨耀爽快的哈哈一笑道,“原来是这事啊!爱卿不提,朕都快忘了。反正朕也未受惊,就此揭过了吧!”

裴炎缓缓的道,“圣上,英国公乃是老国公之子,文武全才,更是忠心可嘉。但,却被武三思打压,被贬去了柳州当司马。还请圣上三思,为忠良之后做主啊!”

他口口声声请杨耀三思,语气上却根本就没给杨耀三思的机会,就是在逼杨耀松口,提拔李敬业。

杨耀试探的问道,“裴中书想提拔英国公担任何职啊?!”

第四十八章 一起来搞事

裴炎沉声道,“老臣得报,扬州瘟疫蔓延,虽然运去了二十万缗的赈灾财物,但还是杯水车薪,情况已十分紧急。老臣敢问,国丈何时前去扬州赴任?”

韦玄贞虽被调任扬州司马,但因封后大典在即,韦玄贞便回了洛阳,准备等着封后大典之后,再赶去扬州赴任。

杨耀微笑道,“估计要等封后大典之后吧!赈灾的财物不是运去扬州了么?”

裴炎冷声道,“圣上,救灾如救火,焉能拖到封后大典之后?臣建议,扬州刺史陈敬之赈灾不力,应当贬去扬州刺史一职,由英国公李敬业担任扬州刺史,立刻前往扬州上任!”

原来裴炎东拉西扯了一大堆,就是想任命李敬业当扬州刺史!

杨耀也在暗自思量,史书记载,扬州叛乱,在史书上是李敬业,薛仲璋这帮人搞出来的。似乎裴炎干净得像朵白莲花,还有无数人在替他喊冤。

如今看来,裴炎在扬州叛乱中间绝脱不了干系。

若没有裴炎的默许,还有里应外合的计划。薛仲璋又不是脑残,放着好好的金饭碗,锦绣前程不要,去和李敬业这些不成器的将门犬子谋反?!

而且扬州叛乱发生的整个过程,也是相当的诡异。区区一个监察御史薛仲璋,竟然能扣押扬州刺史陈敬之,而且扬州的官吏还大部分认可了这个做法,甚至还支持李敬业拉起反旗造反!

这就和穿越前,一个中央巡视组去扣押了一个高官,然后号召当地的高官、市长、军区司令一起造反。这帮实权派非但没有质疑中央巡视组的权力是否过界,还真的一起造反,立刻拉出了一支几十万人的造反军队,抓壮丁也不可能有这么高的效率啊!

这个匪夷所思的剧情,除了狗血电视剧的桥段,在现实是不可能出现的。

若真的发生了,只能说明整个扬州地区其实早已成了裴炎这伙人的自留地,那些长史、知府、折冲府的折冲都尉们早就做好窜联造反的策划。只需扣押了朝廷委派的刺史,便可以顺利的拉起反旗。

杨耀几乎可以断定,裴炎这伙人早就在扬州布局了。

裴炎和虎妈相争,最大的劣势,就是在洛阳境内的折冲府军士。

大唐实行的府兵制,根据各个州不同的重要性,在当地设置了数量不等的折冲府。

之前大唐的军政重心在长安,自然是关中地区设立了数量最庞大的折冲府。但自从数年前,军政中心迁到洛阳之后,随着军政中心的转移,关中的折冲府渐渐的废黜,而洛阳的折冲府不断的增加。

经过数年的此消彼长,如今的洛阳地区已拥有全天下数量最庞大的折冲府,所有折冲府军士聚集在一起至少在三十万以上。

这支潜在的庞大军队,就是虎妈最大的基本盘!

无论是对杨耀翻盘,还是对裴炎夺权,都是最大的威胁所在。所以裴炎和杨耀之前的谋划基本如出一辙,就是要借着声势浩大的扬州叛乱,将洛阳地区的兵马调去江淮平叛,裴炎再向虎妈逼宫夺权!

杨耀已是心中有数,既然裴炎想在江淮地区搞事,杨耀就没必要再去和他抢江淮、扬州,甚至连国丈韦玄贞,也无须再去扬州赴任,只能将目光锁定在之前设想好的关中地区。

他和裴炎,一个在关中搞事,一个在江淮搞事,保管令洛阳的虎妈是顾此失彼,左右难以兼顾。

既然裴炎有求于杨耀,想杨耀提出改任李敬业当扬州刺史,杨耀便可以趁机开价,要裴炎去提出调任薛顗担任陕州刺史之事。

当然,要虎妈点头同意这两个刺史的任命,也可以将武承嗣、武三思调任尚书一事拉进来一起谈嘛!

这就是一笔政治交易,三赢而已!

政治斗争,不就是闹闹谈谈,然后再互相妥协嘛!最关键的是,杨耀这个没什么资本的光屁股皇帝,竟然也能在其中浑水摸鱼,捞取政治利益。

朕的这一招空手套白狼,简直可以载入史册哇!

杨耀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爽快的道,“原来裴中书举荐的是英国公啊!老国公对先皇、太后有拥戴之功,若无老国公,便无先皇、朕的今日。英国公乃将门虎子,由英国公担任扬州刺史,前去赈灾,再合适不过。”

皇帝这么爽快,来得太容易,裴炎、李敬业互望了一眼,也不知皇帝是不是在试探。

杨耀嘿嘿一笑,打消他们的顾虑,“裴中书,英国公,朕的皇妹想替薛顗谋一个陕州刺史,朕思来想去认为可行,还望裴中书在政事堂替朕周旋一二。”

他打着太平公主的幌子在提拔薛家兄弟,就是为了事后规避虎妈的追究。

裴炎面现难色的道,“圣上,陕州乃战略要地,天险潼关也在辖内,臣担心薛顗能不能胜任这一要职啊!”

杨耀一愣,看来玩政治的,谁也不是傻子,裴炎也看穿了他的心思。这个老裴占便宜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让他担点风险,就开始官话、套话,还直接甩朕的脑门上?想得美!

杨耀微笑道,“裴中书,太后任命武氏子弟的诏书还扣在中书省,是吧!太后想要提拔武氏子弟,裴中书想要提拔英国公,皇妹想替薛顗谋个差事,完全可以各取所需嘛!众人都是忠心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何分彼此?”

他的建议简单明了,裴炎想在淮南搞事,李敬业就去当扬州刺史;虎妈想在洛阳,朝堂搞事,独揽大权,就册封武氏子弟当礼部尚书、兵部尚书;至于杨耀想去关中搞事,那就册封薛顗当陕州刺史。

三方是公平的政治交易,其他的废话就不要再逼逼。

裴炎、李敬业再次互望了一眼,皇帝的这个建议倒是合了他们的口味。至于杨耀想浑水摸鱼,提拔薛顗当陕州刺史,目的再明确不过,就是想在关中搞事。反正关中乃是李唐的大本营,刘仁轨是绝不可能支持裴炎、李敬业的,皇帝想在关中折腾,就由他去了呗!

天下越乱,对野心勃勃的裴炎,政治投机客李敬业更有利。

裴炎点头道,“老臣,遵圣上圣谕,立刻令中书省着手调任诏书。”

李敬业的目的也达到了,脸上是按捺不住的欣喜,恭敬的拱手,向杨耀表起了忠心,“臣去了扬州,自当唯圣上马首是瞻。若洛阳稍有异动,臣必定兴兵勤王!”

杨耀听了是暗暗好笑,李敬业想兴兵是真的,勤王就算了。朕要是真的落在你和老裴的手里,比汉献帝更加的生不如死啊!

第四十九章 虚以委蛇

眼下离皇后册封大典还有十日,而太平公主也需半个月以上才能从产房出来自由活动。

杨耀与薛家兄弟初步约定前去巡游关中的时间,就在皇后册封大典之后的十日。

回到皇宫之后,杨耀将调任薛顗当陕州刺史,李敬业当扬州刺史,还有武承嗣任礼部尚书、武三思任兵部尚书的内容全告诉了上官婉儿,令她前去向虎妈汇报。

当然,薛顗任陕州刺史这么敏感的调任,与他这个皇帝是没半毛钱关系。他就是疼爱妹妹的哥哥,所做的一切全是替皇妹作想。至于虎妈信不信,爱信不信,大不了谈不拢就一拍两散。

他这个皇帝继续打酱油,虎妈继续去和裴炎硬扛呗!到时候将皇帝逼到了裴炎那方,一切后果虎妈自行承担。

杨耀最担心的,还是虎妈会不会看穿他的长安之行,其实是另有所图?虎妈会不会准允这一次长安之行呢?看来还是需要明日前去登门拜见虎妈啊!

正在杨耀思绪如潮时,上官婉儿竟主动到了他的寝宫,更破天荒的提来了一小罐的汤水。

她盈盈的坐在了龙榻之侧,替杨耀盛了一碗汤水,柔声道,“圣上,这是臣熬制的山楂果茶,可以消食化滞,活血化痰。”

杨耀怔怔的望了望她,这个上官婉儿,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果然是在施美人计了啊!

他的目光落在上官婉儿盛上的一碗红绿相间的汤水上,看这个卖相,若是有毒,估计就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啊!

但,上官婉儿不至于蠢到这个时候来给他下毒吧!在这个关头弑君,除了令裴炎占据舆论制高点,还有什么用?而且弑君之罪,虎妈也保不住她哇!

杨耀端起了汤碗,赞叹道,“昭仪真是有心了啊!”

按照宫规,皇帝绝不能吃这种来历不明的汤水,王德是护主心切,忙上前阻止道,“圣上,由奴婢先来替圣上试食吧!”

上官婉儿自知以两人的关系和立场,她突然送来汤水,实在太过敏感,忙道,“还是由臣先来试食吧!”

杨耀挥了挥手制止了二人争抢试食,嘿嘿一笑道,“昭仪送来的汤水,朕有什么担心的?”

他轻轻的尝了一口,酸不拉唧的,但也酸中带着回甜,确实比贞观殿的御膳要爽口多了,忍不住又尝了一口,口中道,“昭仪之前对朕是避之不及,如今为何又与朕和好了?”

上官婉儿悠悠的道,“圣上愿替太后分忧,替武氏子弟争取尚书之位,臣向圣上谢恩。”

武氏子弟?

杨耀听了是暗暗好笑,武承嗣、武三思这两个草包,先令他们去尚书位上坐几日吧!所谓厚德载物,以这两兄弟的德行,坐得越高只会摔得越疼,朕总有将他们扫进垃圾堆的一日。

杨耀一口口的品尝着山楂果茶,叹道,“朕还以为昭仪是真的回心转意,没想到是替太后来还人情的啊!”

上官婉儿被杨耀将了一军,也不知该怎么应对,只能红着脸儿,轻声道,“也,也不是,臣还是,还是,很感激圣上。臣,想,告退。”

杨耀见她话儿也编不圆,可见勾引男人本就不是她所长,虎妈啊!虎妈,你这分明是逼良为娼,赶鸭子上架,教坏未成年少女嘛!

他颇有些意味阑珊,也就应允了上官婉儿的离去。

两日后的清晨,西内苑传来虎妈的旨意,要皇帝杨耀和准皇后韦香儿一同前去西内苑拜见。

接到虎妈旨意的杨耀是心头一凛,虎妈召见他去也就罢了,令韦香儿也一同前去,是什么情况?难道,难道

看来这一次西内苑之行,有点鸿门宴的感觉啊!

虎妈要召见韦香儿,杨耀只能令王德再次释放了韦香儿。

韦香儿被禁足在宫中一两个月,对杨耀已是大为失望,帝后之间无话可说,便一同去了西内苑。

西内苑。

春暖花开,虎妈在御花园见了杨耀、韦香儿二人。一同在御花园侍奉的,还有早到了西内苑的亲信上官婉儿。

杨耀依足礼数,冲虎妈行了礼。

韦香儿的态度却大不一样,不情不愿的向武则天行了礼,懒懒的开口道,“臣妾拜见太后。”

她故意不与杨耀同一称呼,而是以太后相称,就是在拉开与武则天的关系,发泄着内心的不满。在她看来,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不安分,权力欲望强烈的太后,心高气傲的她怎咽得下这口气?

武则天如电的目光逐一扫过二人,将二人的神色也看在眼里,最后落在了儿子杨耀的身上,“显儿,前些日子圣驾去了驸马府,有没有见着太平啊?”

杨耀也不知虎妈是否在驸马府安排了眼线,早已知晓他分别与薛顗薛绍,还有裴炎、李敬业的密议。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杨耀只能选择挂上孝子的面具,如实的答了,“没,皇妹还在月房,儿只与驸马薛绍,还有薛顗说了一会话,赏了一些薄礼。”

武则天追问道,“薄礼?陕州刺史,从三品的官职,显儿送的这个礼并不薄啊!”

虎妈显然是来者不善,更是步步紧逼,杨耀肃容道,“娘娘,皇妹是娘娘最疼爱的女儿,儿最疼爱的妹妹。儿封赏薛家兄弟,其实是想令皇妹喜上加喜,开心开心。”

他干脆和虎妈玩起了太极,反正他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孝顺母亲,疼爱妹妹,虎妈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武则天面容也是平静如水,不见丝毫的喜怒,也看不出她是否信了杨耀的说法,“陕州乃是战略要地,更有潼关天险,显儿未经朝堂商议,就擅自封官,恐于理不合。”

杨耀不瘟不火的道,“娘娘,正因陕州乃战略要地,儿才托付给了薛顗。薛顗的母亲,乃是朕的姑母;薛顗的弟弟乃是朕的妹夫,娘娘的贤婿。薛顗对大唐的忠心,乃是毋庸置疑。”

武则天冷冷的道,“显儿,先皇遗诏,军政大事须由哀家决断。显儿焉能私自答应册封薛顗,陕州刺史一事?”

杨耀沉吟道,“娘娘,儿绝非私下答应,儿在驸马府,碰巧遇上了前来朝贺皇妹的裴中书,已与裴中书商议过。裴中书并无异议,所以儿才册封的。今次,儿正是前来向娘娘汇报。”

他直接当起了甩锅侠,将锅扔到了裴炎的头上。他与裴炎在驸马府密会过,驸马府上上下下知道的人不少,想必也瞒不过虎妈,不如先爽爽快快的认了,以免引起虎妈的疑心。

而且杨耀当场将皮球踢回给了虎妈,若虎妈下令撤回对薛顗、薛绍的任命,那是虎妈得罪了河东薛氏,和杨耀没半毛钱关系。薛顗、薛绍兄弟会对虎妈更加的不满,仇恨的种子就这么埋下了,总有生根开花结果的一日。

第五十章 废后

武则天的虎目掠过了一抹精光,对任命薛顗当陕州刺史一事不置可否,沉声道,“原来显儿还与裴中书见过面,显儿与裴中书除了商议过任命薛顗当陕州刺史,还商议过什么呢?”

虎妈显然早已得到了李敬业要调任扬州刺史的风声,而且敏锐的察觉到关于李敬业调任扬州刺史,与薛顗调任陕州刺史间,有着不同寻常的关联。

但虎妈是否已知晓杨耀想在关中搞事,杨耀是无从判断。

这些众目睽睽下的事实,瞒是瞒不过的,杨耀只能七分真三分假的应付着虎妈的一再追问。原则只有一个,只要是发生过的事实,他一概爽快的承认;无法查证的动机,则一概装傻充愣。

杨耀如实的道,“裴中书还向儿提过,想调任英国公李敬业当扬州刺史。”

武则天冷冷的道,“圣上之前与英国公李敬业有过交情么?了解此人多少?焉知此人乃是更适合的人选?”

虎妈的这话就是个坑。

杨耀岂能承认和李敬业有过交情?更不会搭上自个儿去给李敬业作保。一旦李敬业去扬州搞出点什么叛乱来,虎妈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杨耀啊!

杨耀再次戴上了昏君的面具,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虎妈,开始编起了故事,“儿与英国公之前从未谋面,甚至都未听过此人的名号。儿是想着裴中书乃先皇钦定的辅政大臣,儿见识浅薄,当然不及裴中书站得高,看得远。裴中书看中的人选,想必有可取之处。”

杨耀将这次带着政治交易的人事任命全推给了裴炎,反正他只是个浑浑噩噩的昏君,虎妈、裴炎在朝堂上怎么斗的,裴炎调任李敬业当扬州刺史想做什么,他一个昏君看得懂个毛啊!

武则天虽然对杨耀这些日子的行为有所警惕,但经过当场质问下来,却没看出杨耀的言行之间有太大破绽,而无法查证的动机是不能给杨耀编排罪名的。纵然定了罪,这种诛心的结论也不可能得到百官、各方势力的认可,封住天下悠悠之口。

她身为执掌天下权柄的太后,总不能舍了一再挑衅她太后权威的裴炎不闻不问,反而去追责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儿子吧!

在武则天的心里,儿子杨耀这次已算是过了关,悠闲的取来一本奏折,一面翻阅着,一面问道,“显儿,哀家还听闻你和太平、驸马约好了,皇后册封大典之后一同前去关中?”

杨耀恭恭敬敬的道,“是,娘娘,在皇后册封大典之后,儿想与皇妹一同前去骊山巡视、狩猎。皇妹刚刚产子,骊山的温泉有莫大的裨益。”

武则天抬头看了他一眼,杨耀的说法合情合理,她有什么反对的理由?但,就这么放杨耀前去关中,风险还是极大,她迟疑了一会,再次低头审阅着奏折,缓缓的道,“好,由昭仪陪同显儿一同前去,哀家再安排三思率三千金吾卫一同沿途护卫。”

杨耀听了是猛地一惊,虎妈派上官婉儿同行乃是监视杨耀的一举一动,这还情有可原,也在杨耀的预料之中。

但,安排武三思率三千金吾卫沿途护卫是什么鬼?可见虎妈行事真的是滴水不漏,这就是在未雨绸缪,防备着杨耀的长安之行乃是居心叵测。万一杨耀要是想在长安造个反什么的,金吾卫可以就近逮捕杨耀回洛阳。

外有武三思率金吾卫看守,内有上官婉儿这个眼线,按常理来讲,杨耀此行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了。

虎妈的这一招真是狠啊!

杨耀却无法开口拒绝,虎妈能应允他擅离洛阳,前去长安骊山狩猎已算是开了恩,还有三成是看在他交出玉玺,当妈宝,两成是看在太平公主的份上。若他敢拒绝金吾卫沿途护卫,虎妈不怀疑他前去长安的真实目的才是见了鬼了。

杨耀内心是妈妈逼,但面上却不见丝毫的神情波动,面色平静如水的道,“是,有昭仪陪同,金吾卫护卫是最好不过。”

韦香儿一听上官婉儿也要一同前去,再也忍不住的怒火,当场就拉下了脸,“母后,上官昭仪掌管了玉玺、诏书,该留在宫里侍奉母后,还是无须一同前去了吧!”

她开口就否决了虎妈的提议,杨耀是暗暗的一惊。

这个韦香儿真的是一刻不消停,才从禁足状态被释放,又四处惹事。惹杨耀也就罢了,杨耀也不会和她计较,但她这次是直接去拔虎妈的虎须。

唉!估计今日难逃虎妈的虎口!

她总归是杨耀名义上的妻子,大唐皇后。若是有可能,杨耀还是想保护她逃脱虎口。

虎妈神色漠然的瞥过了韦香儿一眼,目光再次落在奏折上,口中缓缓的道,“看来韦氏这些日子在贞观殿修习女则,是毫无裨益!显儿,你去关中,韦氏就留在西内苑!”

杨耀一眼就看穿了,虎妈名义上是要留韦香儿在西内苑,其实是将韦香儿扣成了人质,威慑杨耀不得轻举妄动。

看来虎妈在武三思、上官婉儿双保险之外,再加了软禁韦香儿这道三保险,三人凑一起都可以斗地主了。

虎妈这话一开口,韦香儿气得娇躯颤抖不止,但她就是只敢冲着杨耀窝里横的狼妻,当着虎妈的面,反驳的话儿还真不敢出口。

若留下韦香儿在西内苑,那他宠妻狂魔的身份立刻就会揭穿;若是不留,虎妈显然会起疑心,会影响关中之行的计划,这,这该怎么过关啊?

香儿,香儿,你简直任性得过了头啦!

杨耀是心绪如潮,背心是阵阵的发凉,面色阴沉不定。

良久,他终于开口呵斥韦香儿道,“韦氏大胆,竟敢顶撞娘娘。久闻京兆韦氏家风甚严,自小没教过你女德女行?如此德行,岂能母仪天下?!”

杨耀呵斥了韦香儿,又冲着虎妈道,“娘娘,儿建议,立刻取消封后大典,将韦氏送回娘家修习女德、女行!”

他主动提出取消封后大典,意味儿再明显不过,就是提议虎妈废后,而且韦氏连宫里也不能留,送回韦家去回炉重修女则。

韦香儿憋屈的望着‘窝囊皇帝’杨耀,气得大哭了起来。

武则天却是神色漠然,她提出扣押韦香儿在西内苑当人质这一招,想令杨耀投鼠忌器。她哪里能知道,杨耀竟出动提出了更严厉的废后之举,甚至还要将韦氏打发回娘家。

武则天举着手中的奏折,犹豫了一会,这才缓缓的道,“好,既然显儿孝心可嘉,哀家准了,取消封后大典,责令韦氏回娘家,重修女则。”

韦香儿刚被禁足释放,又被废了后,甚至还赶回了娘家。但,这是太后、皇帝的旨意,她再不满又能做什么?当场伏倒在地,大哭不止!

第五十一章 武家的废柴

杨耀和韦香儿一同出了西内苑,武则天直直的望着皇帝、废后二人离去的背影,突然开口问道,“婉儿,你认为显儿突然提出废后,还将韦氏赶回娘家,是何缘故啊?!”

上官婉儿不敢违逆太后的兴致,只能顺着太后的话儿,恭恭敬敬的道,“臣认为,正如太后所言,君王的宠幸是最靠不住的。圣上或许已喜新厌旧,对韦氏不再宠幸了吧!”

武则天正容道,“你能明白这一层,哀家算是没白费一番口舌。但显儿废了韦氏的皇后之位,将韦氏打回娘家,显然是在护着这个韦氏,你还是未看透显儿宠爱韦氏的一番苦心啊!”

上官婉儿微微一颤,思索着这个昏君既不宠幸自己这个大唐第一才女,又将有着艳盖天下之名的大唐第一美人韦氏赶回娘家,到底想做什么呢?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一个男人,若连对女色的渴望都能压制,他在乎的,不是权力,还有什么?!

到底该不该向太后告知实情呢?!

上官婉儿是心绪如潮,不咸不淡的应付道,“太后目光如炬,臣,眼拙愚钝,真没看出来。”

武则天又缓缓的道,“但,显儿之前是宁死不愿舍了韦氏,如今却愿将她赶回娘家,看来显儿的宠幸确实从韦氏身上渐渐转到了你的身上。等哀家解决了裴炎,婉儿是居功至伟!哀家会赏赐你上官家,还有你母亲郑氏。”

上官婉儿几乎想开口提醒太后,杨耀这个昏君根本没宠幸过自己,或许喜新厌旧只是表象,太后还是不要太过轻敌。

但,她转念又想,这世上哪里有自己打自己脸儿的?太后既然将这一笔大功算到了她的头上,甚至还要大肆封赏上官家,和她的母亲,不正是她最渴望的?

若这个时候突然告知太后,其实她并未得到圣上的宠幸,并没有任何功劳,是嫌好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想找点惊险、刺激?!太后若知晓她还未给杨耀侍寝,会怎么惩处她呢?估计,今后不会再给她机会了吧!上官家,母亲的封赏估计也泡汤了吧!

眼下的局面对她来讲是最好不过,既不用给杨耀侍寝,还能应付太后,得到赏赐,何必再去打破?!

上官婉儿思来想去,权衡了所有的利弊,终于还是决定守口如瓶,对是否给杨耀侍寝一事含糊其辞,转而向太后表起了忠心,“臣不敢居功,臣只望太后在除了裴炎之后,将臣调回西内苑,臣愿终生侍奉太后左右。”

武则天对她的忠心很是满意,笑了笑道,“好,好。”

两人正说话时,宫女匆匆来报,新任兵部尚书兼左金吾卫将军武三思,左金吾卫中郎将武懿宗求见。

武则天望了望上官婉儿道,“婉儿,回贞观殿去吧!”

上官婉儿微微一怔,太后找来武三思、武懿宗,还不让她也参与旁听。自是为了商议关中之行,如何看管皇帝杨耀,甚或还有更秘密的任务要交给二人。

当然,太后如何和杨耀争斗,与上官婉儿全无干系。她只想做好太后交给她的任务,并不想过多的参与其中。常年混迹宫廷的她是心知肚明,有时候知道的内幕越多越危险,一无所知,懵懵懂懂混日子的反而更安全。

上官婉儿出了西内苑的御书房,没走出几步,便遇上了迎面而来的武三思、武懿宗二人。

一人三、四十岁左右的年龄,身高七尺,身着戎装,颇有几分威严,是天后的侄儿,即将担任兵部尚书的武三思;一人已有三十左右的年纪,身材短小,腰背弯曲,獐头鼠目,一满脸的暴戾之色,是武则天的伯父武士逸的孙儿武懿宗,官为南衙左金吾卫中郎将。

上官婉儿微微一怔,犹豫着要不要和两人打招呼。她打心眼里是不愿理会这二人,因为这二人平日里就对她垂涎三尺。

这两人之中,武三思为了博取太后的看重,还能自重身份,并不过界。尤其是那个武懿宗,每次见了自己,像是饿虎见着了羊羔,令她十分的厌恶。

上官婉儿犹豫着行至二人身前,按照礼制,尊卑有序,她身为皇帝的昭仪,自是比武三思、武懿宗这两个臣子的身份更高,该当武三思、武懿宗避让,令她先行通过。

但三人走近了,只隔开了不到三丈,武三思、武懿宗二人却没有半点避让的想法,尤其是武懿宗,竟直端端冲她走了过来,显然是故意想与她相撞。

上官婉儿惊得娇呼一声,往后闪开,一个踉跄,几乎要站立不稳。

武懿宗眼中精光一现,想去拉她的手臂,上官婉儿猛的一挥手,将他重重的推开,退开了两步。

武懿宗见着她的美貌,几乎要流出口水,目光游动而猥琐,直勾勾的打量着她玲珑的曲线,似要将她的衣服都尽数剥去,冲武三思嘿嘿一笑道,“阿弟,太后真是目光如炬,能从掖庭宫找出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宝贝。”

他的话儿是冲武三思说的,调笑的却是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见他口无遮拦的调戏,比杨耀那个昏君更是露骨、龌蹉。杨耀至少还保持着翩翩风度,纵然是调戏,也是适可而止,不令人厌恶。而武懿宗的调戏,除了令人恶心,还是恶心。

她怒视着武懿宗,怒道,“武懿宗,我乃后宫的昭仪,你行事当知体统!”

“哈哈!”

武懿宗得意忘形的笑道,“什么昭仪,那个昏君能在皇帝位上坐多久还是未知之数,你这个昭仪,我看能当到几时。跟着我们姓武的,保管你荣华富贵;跟着姓李的,嘿!我怕昭仪会后悔莫及啊!”

他还要上前再拉扯拉扯,上官婉儿吓得后退两步,躲避他的进迫,却撞入身后武三思的怀里。

武三思二话不说,一巴掌拍在他右脸上,打得武懿宗嘴里直冒鲜血,捂着脸颊,后退了一步。

武三思也不顾他的血迹,捉着衣领将他提起,冷然道,“什么姓李的、姓武的?武懿宗,你想死便自去跳九州池,别拉上我!”

在此朝堂争斗的多事之秋,武懿宗竟然提及最敏感的李、武二家的冲突,就是典型的口无遮拦。

鲜血不断的从武懿宗嘴里流出,他却不敢有半点顶撞。他虽然比武三思年长几岁,但武三思乃是武士彟一系的,是太后的亲侄儿;而他是武士彟兄长武士逸一系的隔代侄儿,论血缘关系,显然武三思与太后更亲。

武三思本人更是武氏一门里的翘楚,深得武则天的宠幸和重用,刚刚担任兵部尚书,武懿宗就是恨得牙痒痒的,也不敢与武三思顶撞。

第五十二章 艳盖天下

武懿宗强忍了怒火,支吾不能成声,“是!阿弟,我不说笑的,还当真了?呵呵!”

武三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上官婉儿的身上,双眼闪烁着利刃般的眼神,“婉儿,这皇宫里的女人,还有不靠男人的?你之前的靠山李贤没了,如今的皇帝又是个昏君,能护得了婉儿几时?望婉儿斟酌啊!”

他不称昭仪,而直呼婉儿,就是不承认上官婉儿乃是皇帝的昭仪,也是提醒上官婉儿,一切是权宜之计,那个昏君也坐不了多久的皇帝之位。

武三思还想伸出手去替上官婉儿理一理凌乱的鬓发,还有衣饰,却被上官婉儿抗拒的躲了开去,冷冷的道,“臣如今身负太后的重任,若你二人再来纠缠,臣立刻去向太后告状!”

太后派上官婉儿前去贞观殿当昭仪的用意,武三思的心里自是一清二楚。他本也是醋意难平,但为了太后、武家的大计,也就强忍了。在这个紧要关头,确实不是儿女私情的时候。

何况,他亲近上官婉儿,一是为了得到美人,更重要的也是在太后身边安插一个眼线。若上官婉儿不是心甘情愿站在他这一方,替他做事,他能从中获取多少政治利益?!

武三思摆出一副谦谦君子的风度,给上官婉儿让出了一条路,微微一笑道,“昭仪,请!”

上官婉儿找着机会脱身,加快了脚步,逃出了西内苑。

武三思望着远去的玉人,从脸上的笑容变成了阴狠,从君子也恢复了本性,自顾自的道,“好刚烈的小野马!”

武懿宗捂着被打肿的脸儿,恶狠狠的道,“阿弟,这次关中之行,将她和皇帝一起办了吧!”

武三思若有所思的望了望他,武懿宗虽然脑残一世,但架不住这个提议倒是令他心动。

武三思虽然也是太后的侄儿,但架不住他头上还有个老大武承嗣啊!太后将武承嗣提拔成了礼部尚书,留在京城,却将他派去了关中,看管那个昏君。可见在太后的心目中,还是武承嗣的地位更高啊!

关中之行,皇帝一行人的安危全系于武三思和金吾卫之手,正是他立功的天赐良机。只要给那个昏君编排点罪名,就可以趁机废了昏君,立下大功,提升在太后眼中的地位,将武承嗣压在下风。

武三思缓缓的道,“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

~~~~~~~~~~~~~~~~~~~~~~~~~~~~~~~~~~~~~~~~~~~~~~~~~~~

杨耀、韦香儿回了贞观殿,系统的声儿接连响起。

“嘟,宿主完成【任人唯亲】的昏君行为,【昏君值】100,总分:1490”

“嘟,宿主完成【荒废军政】的昏君行为,【昏君值】200,总分:1690”

“嘟,宿主完成【骄奢浪费】的昏君行为,【昏君值】300,总分:1990”

杨耀暗暗的琢磨,任人唯亲100,是因薛顗担任陕州刺史获得了虎妈的批准;

荒废军政200,是因杨耀放着军政大事不过问,前去关中巡游的要求,也得到了虎妈的批准;

而骄奢浪费300,是因为韦香儿这段时间砸坏的金银珠宝。韦香儿今后被赶回了娘家,纵然再砸东西,也与杨耀再无关系,所以系统将之前韦氏砸了的一并给杨耀结算了。

两人刚刚进入贞观殿,杨耀只觉一股香风袭人,先是一惊,继而才发现是香喷喷的韦香儿突然扑进了他的怀里。

韦香儿温暖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令他深刻的感觉到双峰的峰峦叠嶂。

韦香儿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泪眼摩挲的望着他的双眼,呜咽道,“七郎,你真的是喜新厌旧,不要香儿了么?你真的忘了之前和香儿的恩爱,要赶香儿回娘家么?”

李显乃是李治的第七个儿子,七郎,乃是他和韦香儿初识之时,韦香儿对他的称呼。韦香儿此时喊出这种旧时的昵称,就是想凭着两人甜蜜的往事,令杨耀回心转意。当不当皇后已是后话,至少要留她在宫里。就这么被赶回了娘家,她还怎么见人呢?

在杨耀的印象里,自从穿越来后,韦香儿还未在他面前流过泪,更没有这么温言细语的和他说过话。

对韦香儿这个妻子,杨耀总有点欲说还休的感觉。

历史上,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是真的愚蠢。

在李显二次登基之后,她能飞扬跋扈,横行霸道,百官畏惧,并不是因她本人有什么过人的拉拢群臣的政治手段。

唯一的原因就是她乃是李显的妻子,大唐的皇后,而李显愿意无原则的宠她,纵容她,她的一切权力全都来自皇帝李显。

但这个蠢女人在皇后位上呆久了,已然忘了她的身份和斤两,误认为是她本身的才能出众,竟然头脑发热,想学虎妈当女皇帝了。

虎妈执政天下二、三十年,还不敢弑君,只在暗中等待机会。韦香儿连虎妈的皮毛都没学到,甚至连朝堂都没去过几次,就敢仿效虎妈,逼得太子谋反,弑夫弑君,真的是无知者无畏,完全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

二、三十年后,经历了诸般风浪的韦香儿都是这么个低智商的表现,眼前这个从小在温室里养大的花瓶只会更蠢。

但,因韦香儿二、三十年后才发生的罪行,将眼下的她给全盘否定了,也太无厘头了些。每一个骄纵的女人背后,都有一个无原则的舔狗。韦香儿变成后来飞扬跋扈、无法无天的样儿,身为舔狗的李显就没半点责任?

在杨耀看来,韦香儿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美人,真的很省心,至少比上官婉儿这种使美人计,必须随时堤防的美人更省心。真要换了虎妈那种能文能武,干得死权臣,杀得了小三,吃得下子女,还做得了皇帝的女汉子,只有老爸那种重口味的才吃得消,换杨耀来分分钟就要崩溃了哇!

韦香儿见他神色间似有犹豫,继续的哭泣道,“七郎,若真的想以上官骚狐狸取代香儿,就下旨赐香儿一杯鸩酒呢!香儿宁死也不受赶回娘家这种奇耻大辱!”

杨耀默不作声的望着怀里的韦香儿,略带着憔悴的面容,虽然未施粉黛,但透着令人心动的艳丽。这个时代没有整容,没有一堆化学品,没有ps,美白技术,比起某些见光死的美女直播,说韦香儿天生丽质,艳盖天下,乃是名副其实。

她的双眸,晶莹的泪珠儿还在不断落下,艳盖天下的姿容,再加上楚楚可怜的样儿,令任何男人见了也为之心软。

杨耀本不想和她这个管不住嘴儿的女人多做解释,直接将她赶回娘家,等关中之行后再说。但,转念一想,以韦香儿的智商根本看不出他的良苦用心。若不闻不问就这么打发她回了娘家,以她的性子真的去寻了死,该怎么收场?

韦香儿再怎么骄纵,但也罪不至死,何况,还牵涉到对京兆韦氏的拉拢。

杨耀权衡了诸般利弊,终于叹了口气,将韦香儿搂进怀里,凑到她耳边道,“香儿,朕送你回娘家,不是在罚你,而是在护着你啊!”

第五十三章 老司机

韦香儿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废后,赶回娘家也算是一种保护?这,实在超出了她的智商所能理解的范围。

杨耀望着她带着傻白甜属性的蠢萌眼神,不禁失笑道,“香儿,朕要前往关中,太后是绝不会许你随行,你想留在西内苑尽孝心呢?还是先回韦家暂住呢?”

韦香儿将信将疑的望着他,她仔细回忆了之前在西内苑的一幕幕,似乎也应证了杨耀所说。比起留在太后的西内苑,她当然宁可选择回娘家去,反倒还逍遥自在些,“七郎,回娘家暂住,那也不用废后呢!”

杨耀托起了她的粉脸儿,深注她如水的双眸,正容道,“香儿,皇后之名,不过是个虚名罢了。你一日是朕宠爱的皇后,一日就是众矢之的。你只有褪去皇后的光环,才能真正的置身事外,明白了?!”

这已是杨耀能告诉这个大嘴巴姑奶奶的极限,至于和虎妈的政治斗争,却不能透露半个字。要是这个姑奶奶一个不爽,在韦家宣扬开来,从两个人的秘密,变成了人尽皆知的秘密,那还得了?

韦香儿呆呆的望了他一会,女人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杨耀和之前的李显虽然是一张脸儿,但完全就是两个人。

她虽猜不到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也不知李显是中了邪,还是着了魔,只觉得对着之前那个当舔狗的窝囊废太子,她每次都说不了几句话就想发火,踹他几脚,让他滚蛋。

而眼前的杨耀,她却根本生不出发火的心思,反而很想与他说话,甚至对他口中这些虚无缥缈的承诺,居然也信了个七七八八,这种感觉是之前的李显从未有过的。

她忍不住的开口问道,“七郎,你真的没骗我?!你还会回韦家来接我回宫?”

这个问,还真的难住了杨耀。

杨耀将韦香儿送回娘家,既是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也是给她一个回家改造的机会。

接不接韦香儿回宫,当然要看韦香儿这些日子在娘家改造的成果。若她改掉了一身令人想避而远之的皇后病,杨耀焉能舍得这个大唐第一美人放在宫外,自然要接回宫里,施展十八般姿势,夜夜笙歌当昏君哇。若她仍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接进宫来做什么,自由自在的日子过得不习惯,非要犯贱找个妒妇来管着?!

“只要朕能当上真正的皇帝,想封皇后,想接你回宫,不就是一句话儿的事?”

杨耀仿效着电视剧里的台词,叹道,“这些日子,香儿在家就先学着修身养性,改一改性子吧!记得每日辰时、午时、申时,还有想发火、生气的时候,各念一次,‘世界这么美好,我却这么暴躁,这样不好,不好!’,记得了?”

韦香儿跟着念了几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但,杨耀还有个更大的顾虑,韦香儿在历史上给皇帝戴绿帽是有前科的,要是送她回娘家,她回赠给杨耀一个青青大草原,那他这个皇帝的脸儿往哪儿搁?

杨耀正容道,“香儿,回家之后,须按照宫规,不能随意出府。”

韦香儿突然眨着眼儿,冲他妩媚的一笑,丰满的峰峦在他胸膛来回的摩挲,手儿也伸进了龙袍里,直冲冲就往腰间以下摸去,“七郎,那今夜你就要好好耕耘呢!七郎,七郎,是不是真的一夜七次郎呢?”

哇靠!这,这大唐的勾引手法要不要这么直接,前戏都不要了?

杨耀瞠目结舌的望着怀里媚眼如丝,风情万种的韦香儿,竟然还知道耕田、一夜七次郎的典故,春宫图、小黄文没少看啊,是个老司机了哇!

他之前还以为韦香儿走的是高冷女王范儿,如今画风突变,其实就是金莲第二,将仅有的脑水都用在勾引男人上了也!

这个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的小流氓!

但,但,朕喜欢也!女人嘛,负责貌美如花就行了呗,所谓一美遮百蠢嘛!

之前一直拒绝杨耀上榻的小美人竟主动提出要鱼水交欢,杨耀本想硬气一回,以牙还牙的将她也踢下床榻一次,才能出了之前的恶气。但一双小手儿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他脑子里全是和美人在床榻上翻云覆雨,酣畅淋漓的场景,下身也不争气的硬了。

唉!看来哥真是对女人,尤其是女神没啥免疫力,天生的昏君苗子哇!

韦香儿伸进锦袍的手儿显然也察觉到了他下身的变化,樱唇凑近了他的脸颊,嘻嘻的笑道,“还以为七郎真的不喜欢香儿了,嘻,原来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杨耀也很是无奈,照韦香儿这么个勾引法,弯的都要掰直了,何况朕本来就是个钢铁直男,估计柳下惠来也会当场崩盘哇!

至少与柳下惠呆了一夜的妇人,肯定没有韦香儿祸国殃民的姿容,也不是能熟练勾引男人的老司机,更没有在柳下惠下身巴巴的乱摸。否则,鬼知道柳下惠还能不能坐怀不乱。

还有,万世师表的孔老夫子见了大美人南子还传过一桩牵扯不清的绯闻,何况朕这个昏君?!

杨耀终于找到柳下惠、孔老夫子这两个挡箭牌来自我安慰了,往四周瞥了一眼,后花园里除了王德,四个侍奉的宦人,也没其他人了。

而王德早就察言观色,皇帝之前对皇后是半日也离不得,如今两人至少有两三个月没亲热了,这一次再次相会,估计一夜的激战是免不了的。

他知情识趣的冲侍奉宦人使了个眼色,时刻准备着,只要皇帝、皇后一旦兴起,立刻就在后花园清人,给皇帝、皇后提供一个无人打扰的战场。

正在杨耀犹豫着要不要和韦香儿在后花园,来一场说来就来的野战之时,突然见到上官婉儿急匆匆的回了贞观殿,往他们这方瞟了一眼,一句话不说,便冲进了偏院,似乎遭遇了什么变故。

杨耀充满色欲的脑子里突然犹如醍醐灌顶,清醒了过来,怎么忘了上官婉儿还在监视着贞观殿的动静呢?朕虽是昏君,但也是皇帝也,天子金口一诺,说过的话儿是放屁啊?!

废后,就要有个废后的架势嘛!

之前在西内苑,在虎妈面前言之凿凿的要废后,后脚回了贞观殿,就开始和废后上演打野战,一夜七次的春宫戏。这种不伦不类的狗血废后桥段若传了出去,估计立刻成为虎妈,还有整个后宫的笑柄哇!

唉!该忍,还是忍忍吧!

杨耀深呼吸了几下,强压下奔腾的欲望,将韦香儿伸入锦袍的手儿着了出来,将诱人的娇躯也推开了少许,找了个电视剧里惯用的借口,“香儿,朕还有军政大事要处置,今夜你就先休息了吧!明日,我就安排王德送你回韦家。”

他不待韦香儿再说,转身便走,口中还不断的说道,“小德子,走,将积压的奏折全搬来寝宫,朕要挑灯夜战!”

第五十四章 矫情的太平

杨耀口中说着话儿,人已逃得无影无踪。

王德瞠目结舌的呆在原地,积压的奏折是什么鬼?圣上半点军政权力没有,贞观殿连个奏折的影儿都没有,还积压?而且圣上东窜西窜的,两下就没了踪影,跑这么快干啥?

王德哪里知道,杨耀是不能不快逃啊!

韦香儿这个小流氓实在,实在太诱人了,若再走慢了半步,被韦香儿给堵上了,估计就要被她当场拿下了哇!

王德匆匆的告退,前去侍奉杨耀,只留下了韦香儿一人在后花园,重重的跺了跺脚,对杨耀的临阵脱逃气得牙痒痒的。

杨耀逃回了寝宫,系统的声儿传来,“嘟,宿主违背【贪恋女色】的昏君行为,【昏君值】-100,总分:1890”

噗!

杨耀几乎要一口鲜血喷出,原来当一个不好女色的君王还大逆不道了,这个游戏真牛逼,牛逼的牛,牛逼的逼。

韦香儿这个小流氓绝不能再留,否则朕的节操必然不保,明日必须送走哇!

次日清晨,杨耀就令王德安排人手将闷闷不乐,花容尽是哀怨的韦香儿送回了韦家。

他又担心头顶着个青青大草原,专门还安排了两个宦人、两个宫女专门去韦府侍奉韦香儿。名义上是看管,其实是监视。

到了晌午时分,宫女来报,太平公主和驸马薛绍前来贞观殿求见。

这个皇妹,乃是这个历史时间段的电视剧里,和虎妈并列出镜率最高的两个女主之一。

杨耀自穿越来后,只在老爸的葬礼上远远的看过几次,也没太多的交流。那次去驸马府也没见到真容,不禁生了些些的好奇。

太平公主和驸马薛绍进了贞观殿,到了后花园,迎接二人到来的,除了杨耀,还有上官婉儿。

姿容上佳的太平公主身着杨耀赏赐的百鸟裙入宫,艳丽无铸的百鸟裙,高雅的举止,盈盈的浅笑,无一不透着令人心动的高贵。

杨耀见了是微微一怔,暗中将皇妹和韦香儿对比了一下,韦香儿虽容貌更胜了一筹,但论高雅的气质,还是不如从小受皇室礼仪熏陶的皇妹,太平公主啊!

“嘟,宿主完成【贪恋女色】的昏君行为,【昏君值】300,总分:2190”

杨耀确实在暗中比较太平公主和韦香儿的美貌,这个他认。但系统竟然加了300分,还是大大出乎出他的预料,忙打开与客服的交流界面:这也算【贪恋女色】,你们的大数据系统是保洁大妈,快递小哥开发的?

客服:宿主,连亲皇妹都能动心,根据系统大数据判断,宿主确实有当昏君的潜质,已被列为游戏的昏君人才储备库。这一次本来只能加100分,其他的200分是对宿主的额外奖励,请笑纳。还请再接再厉,将我们的昏君事业发扬光大!

系统的解释令杨耀是哭笑不得:进入昏君人才储备库有什么好处?年终奖加六薪?

客服:进入昏君人才储备库,下一个副本,宿主具有昏君副本的优先选择权。

杨耀暗暗骂道,这算个毛的奖励?哪个公司奖励员工,是给员工一个加班的选择权,是先赶文稿,还是先出差?!信不信哥三拳两腿踹死你们啊!

还有,朕什么时候对皇妹起色心了?朕是这种连亲妹妹都不放过的禽兽?这,这,是赤裸裸的诬陷嘛!

不过,不过,要不还是找一个专家教授咨询一下,像他这种魂穿的情况,除了和太平公主有血缘上的关系,没有任何兄妹亲情基础的,算不算乱伦哇?!

唉!俗话说得好,没有过基情,你咋知道你只喜欢女人?没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你咋知道你不是妹控?

太平公主冲杨耀盈盈的行礼,浅浅的一笑道,“皇兄,谢谢你的百鸟裙了呢!”

杨耀重重的拍了拍脑门,将胡思乱想一扫而光,也收回了亵渎的目光,微微一笑道,“太平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啊!”

太平公主抿嘴轻笑道,“皇兄,听闻娘娘已准允我们去骊山狩猎、泡温泉了?!”

杨耀点了点头道,“是,半个月内就会成行看,太平已做好了随行的准备了吧!”

太平公主令薛绍取来一册纸卷,摊开在案几上,轻声念道,“皇兄,我已算好了,这一次关中之行,驸马府准备带奴役四百三十人,女婢一百二十人,一共六百人!”

瓦特?!

一次出行要带六百人,这是出门旅游,还是在搬家呢!要不,将驸马府全抬去骊山温泉宫算了。

杨耀之前还以为韦香儿已算是奢华的,但和这个皇妹比起来,那,那,必须要跪了啊!没想到刚刚送走了一个得了皇后病的,又来个公主病的!

杨耀拍了拍脑门,颇为无奈的反问了一句,“太平啊!一次出行需要这么多人?!”

太平公主嘟着小嘴儿,自顾自的道,“皇兄,你算一算,这一次关中之行,至少要避暑后才会回来吧!那就是三、四个月。我每日要换两套衣服,就是两、三百件。若再加上天气忽冷忽热的,还要加倍,就是五百件。单是这一块,就需要十辆牛车。”

她继续掰扯着手指道,“还有琴棋书画,笔墨纸砚、化妆、梳洗的用度”

太平公主后面的话儿,全是一些女人出门要带的物什。本来很多东西在杨耀看来,纯粹属于可带可不带,但架不住身患公主病的女人就是不讲理的存在哇!信不信连一个毛巾,一张卫生纸,她都能说出一二三的用处,若是不带,保证天都要塌下来?!

杨耀的目光落在了薛绍的身上,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唉!驸马啊!遇上这么个矫情的皇妹,你这两、三年咋过来的?

薛绍耸了耸肩,全然不见半点不满,算是对杨耀的回应。

他心里也在暗叹,唉!这个皇帝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大唐驸马的苦,说出来都是泪啊!遇上太平公主这种还算安守妇道,夫妻恩爱的,两三年来,除了满身的公主病,还没发现其他的症状。薛绍这两、三年也是在求神拜佛,感谢上天的眷顾啊!

若换成高阳公主那种,不仅得了公主病,还有和尚、道士怪癖的,对薛绍来说,才真的是大难临头。

太平公主噼噼啪啪的说了至少有两刻钟,终于将五十辆牛车里每一辆装载的物什讲清楚了,这才望着杨耀,笑吟吟的道,“皇兄,这么大一行人出行,用度必然不菲。皇兄是最疼爱妹妹的,所有开销,就由皇兄承担了啊!”

纳尼?!

杨耀听了几乎要从龙椅上跳了起来,他都是穷得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文钱花,前些日子刚骗了虎妈一笔钱,还要留着干大事的呢!哪里有钱来应付这么大的开销?

这个败家的皇妹啊!朕还奇怪,咋随口就是几百人出行,一点不心疼开销的花费,敢情是来找朕这个冤大头来买单的啊!

第五十五章 败家兄妹

杨耀看着妹妹太平公主理所当然吃定自己的样儿,也是哭笑不得。这个太平真是抠门到了家,不仅一毛不拔,还来朕的鸡脚杆上刮油,是不是亲生妹妹啊?!

但这次是杨耀主动上门,主动邀约太平公主和驸马一同前去关中巡游、狩猎。现在,眼下,却突然开口向妹妹说,其实这次旅游是aa制,寻常百姓家也丢不起这个人,何况杨耀还是皇帝也!

杨耀请的客,含着泪也必须做东买单啊!

况且,纵然太平公主不提经费的问题,经费问题也是当务之急,必须要立刻解决的。

皇帝巡游必然是声势浩大,太平公主、驸马一行的男仆女婢已达到了六百人,杨耀这边随行的宦人、宫女必须在这个数以上吧!他堂堂一个皇帝,总不能寒碜的带着几十个宦人、宫女,在妹妹面前丢人现眼哇!

这么一算,双方的随行人员加在一起,至少有一、两千人。

而且这一次乃是杨耀这个皇帝第一次出行旅游,不是能省就省的饼子团,更不是穷游川藏,住青年旅舍的文青,几个面饼也能将就着过一日。皇帝的出行,肯定是豪奢排场,这一、两千人前去关中,至少等于拉着数万军队到关中巡游,每日的开销必然如流水一样。

之前的皇帝出游,按照规矩,主要的接待工作,开销用度一般由当地府县全程负担。杨耀这一路人马前去关中,必然会给所经府县带来沉重的负担。

这也是当年秦始皇巡游天下,隋炀帝杨广几下江南,搞得沿途府县民不聊生,天怒人怨的缘由。

杨耀这一次去关中是收买人心的,不是去当蝗虫,走一路吃光一路的。否则,关中府县的官员,百姓会求神拜佛祈祷他这个搞得民不聊生的昏君赶快离开关中,滚回洛阳,哪还会跟着他一起反抗虎妈?

当然,杨耀还有个选择就是减少随行宦人、宫女的规模,节省沿途的用度。但,妹妹太平公主第一个就不会答应,而且这么一个名正言顺刷【昏君值】的机会,杨耀焉能错过呢?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啊!

杨耀思来想去,唯一的法子,就是由皇室的府库掏钱,全程报销这次巡游的费用。这么一来,既能减少关中府县的负担,也能给虎妈的府库败败家,还能刷【昏君值】,一箭三雕三不误。

而且,最有利的优势就是将太平公主也拉上了杨耀的贼船,伙同妹妹太平一起去找虎妈要经费拨款,虎妈不看昏君的面,也要看宝贝女儿的面啊!

杨耀暗中已有了算计,之前被割肉肉疼的感觉也消失无踪,反正崽卖爷田不心疼,直接装起了一掷千金的大款,“太平啊!你乃朕最疼爱的妹妹,又是朕主动邀约一同前去巡游,费用自当由朕的府库全权支拨,哪里会要太平你们花销?”

太平公主盈盈的冲他谢礼,笑颜如花的道,“皇兄,谢谢了啦!早知皇兄这么爽快,我再将大伯的家眷全带上!”

皇妹,你,你,吃干抹尽,过分了啊!

杨耀望了望太平公主,还有同行的驸马薛绍,咳嗽了一声道,“太平,只是要从太府寺支拨财物,需娘娘点头,还请太平与朕一同前去西内苑。”

太平公主显然看不出杨耀、武则天母子之间的暗斗,却能看出这次,似乎是被这个皇兄当枪使了。但,向母亲讨个钱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太平公主抿着小嘴儿笑道,“原来皇兄是囊中羞涩,没钱还来做东啊!好,好,我去找娘娘讨这次关中之行的用度,需要多少呢?”

要钱,当然是多多益善啦!有本事,太平你将太府寺全搬空,朕与你五五分成!

但这话儿杨耀却说不出口,他更不知道这次出行需多少用度,只能故作深沉,试探着问道,“这,朕估算着,至少要两百万缗吧!”

太平公主也是个败家利索的,更对两百万缗是个什么概念一无所知。这还是第一次与皇兄出行,也是皇兄第一次开口求她,总不能在皇兄面前丢人,便爽快的道,“两百万缗,就两百万缗吧!”

上官婉儿默然的看着这对兄妹,一个是昏君哥哥,一个是败家妹妹,也是欲说还休,轻轻的叹了声。若是她的意中人李贤当了皇帝,绝不会这么骄奢无度,随意挥霍府库的财物。

杨耀听到了她的这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叹息,更心知肚明她叹息的是什么,估计又拿自己和李贤上下前后全比了一次,结论是一目了然,他,就是如假包换的昏君。

婉儿啊!婉儿,朕的大计岂是废太子能想到的,岂是你能看透的?

杨耀凑近了上官婉儿的脸颊,低声问道,“昭仪,朕那日从西内苑回来,却见到昭仪急匆匆的回了寝宫,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上官婉儿回想起那日被武三思、武懿宗两个武家子弟调戏一事,她身为昭仪,却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调戏,只觉得羞愧难忍,低了目光道,“没,没。”

杨耀捉着她的手儿,轻声问道,“说吧!有朕在,朕替你做主!”

上官婉儿正待开口,却听到太平公主调笑道,“皇兄呢!你和昭仪成日腻歪在贞观殿还不够,马上要出行去关中巡游也不够,非要当着妹妹的面来亲热么?!”

她这么一调笑,上官婉儿羞涩的红了脸儿,将手儿挣脱了出来,轻声道,“公主,臣有些醉了,先回宫去休息了。”

太平公主愕然的望着她道,“昭仪,你还自称臣?不是该自称臣妾的么?”

臣,和臣妾虽只有一字之差,但含义绝然不同。臣,乃是君臣关系;臣妾,乃是君王后妃的关系。敏感的太平公主一听便听出了其中的不对劲。

上官婉儿微微一怔,这个漏洞太大了,幸亏是不拘小节的太平公主发现了,还无伤大雅,立刻可以改正。若是被多疑的太后察觉了,她才真的是百口莫辩。

上官婉儿忙改口道,“臣妾一时糊涂了,还记着在西内苑侍奉太后呢!圣上,公主,臣妾告退了!”

杨耀默然不语的自斟自饮,双目是精光掠过,上官婉儿那日回贞观殿的一举一动必然有异,她遇上什么事,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朕,必须要查得一清二楚!

第五十六章 三板斧(1)

次日,按照之前的约定,杨耀、太平公主一同来到武则天的西内苑拜见。

经过一夜的斟酌,杨耀此行远不是讨要些用度这么简单,而是给虎妈准备了败家的三板斧,斧斧见血!

这还是太平公主产子后,第一次来见武则天,武则天十分疼爱这个女儿,笑得是合不拢嘴。

太平公主轻车熟路的窜到武则天身后,撒娇似的替她捶着肩儿道,“几月未见娘娘,是时时想念呢!”

武则天由她揉捏,享受似的闭目养神,“太平,有什么来求娘娘的?是想要哪个宦官女婢,还是看上了什么珍玩?”

太平公主继续撒娇说,“女儿孝顺母亲还需报酬的?”

武则天对这个小女儿是又疼又爱,爱怜抚着她的脸,“娘娘还不知你的心思?若是不说,便不用再说。”

太平公主摇着她的胳膊,柔声道,“娘娘,这次关中之行,随行有数千人,能不能从太府寺支拨用度呢?”

武则天愕然的望了望她,目光却落在了杨耀的身上。叫嚷着去关中巡游的是杨耀,邀约太平一同前去关中的也是杨耀。前来讨钱的,自然就不是太平,而是杨耀了。

杨耀却派了太平公主前来求情,当然是将太平公主当枪使了,这令武则天的心里,非常的不爽。两人是亲生母子,母子之间说话,却要妹妹来当中介,哪里有半点母子之情?

武则天撇下了懵懂无知的太平公主,冲着幕后指使的‘罪魁祸首’杨耀,开门见山的问道,“显儿,关中之行你有什么想法,和娘娘直说了,无须将妹妹当挡箭牌。”

杨耀见她一眼就看穿了他利用太平的用心,不愧是虎妈啊!既然虎妈开口爽快,杨耀自然也更爽快,直言道,“娘娘,儿思来想去,因西陲战事,大量流民涌入关中,关中诸府县官府府库也是吃紧。若再安排数千人前去骊山巡游,恐关中的府县会不堪重负啊!儿认为,只派数百金吾卫随行便是,无需劳师动众。”

他这是直接将兴师动众的罪名扣在了虎妈派出的三千金吾卫头上,就是将了虎妈一军。

虎妈要么不派金吾卫随行,要么就掏钱给随行的金吾卫,还有这么大一群人买单。以杨耀的估计,虎妈自是宁可花钱买单,也不会减少对杨耀的监视。

这就是杨耀败家的第一斧!

果如杨耀所料,武则天焉能减轻对杨耀的监视,缓缓的道,“正是因关中流民聚集,所以才要多多加派人手护卫,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显儿、太平都不安全。”

太平公主也在边上撒娇道,“娘娘,太平随行就有六百人,五十辆牛车,一个少不了的。再加上皇兄的排场,至少也要一千宦人、宫女呢!再加上三千金吾卫,这一行至少是五千人以上。五千人每日的花销用度可不是个小数目,沿途府县确实承担不起呢!”

虎妈轻轻拍着太平的手儿,望了杨耀一会,沉吟道,“这次关中巡游,关中府县不必招待,由府库全额支付。哀家会下令府库支拨钱一百万缗,布匹一万匹,金银三百件,供沿途开销。”

钱一百万缗,布匹一万,金银三百件?

在杨耀看来还是太少了些,离他的期望还有一段距离,这么点怎么够朕败家的?

杨耀与太平此行之前约定的是两百万缗,武则天却只给了一半,根本无须杨耀开口,太平公主已娇声道,“娘娘,关中米价飞涨,一百万缗怕是不足用度啊!随行的军士,宦人、宫女数千人,一万匹布还是太少了些;至于金银才三百件,也是太少。皇兄,太平此次关中之行,这么寒碜的排场,用度,恐有失皇家气派啊!”

太平公主开口否决了武则天开出的数额,武则天愕然的看了看一言不发,似乎事不关己的杨耀,目光瞧着看太平公主,反问道,“那太平认为需要多少?!”

太平公主理直气壮的道,“儿认为需两百万缗,布匹两万匹,金银一千件。”

她直接将用度抬高了一倍,金银更是抬高了三倍,乃是货真价实的狮子大开口。

有了太平公主在前面冲锋陷阵,向虎妈开火,杨耀也乐得在后面捡漏子,忙附和道,“儿附议太平的说法,关中之行至少要两百万缗的用度。”

武则天默然的望了望绑在一起的二人,一个是她的儿子,当今的皇帝,一个是她最疼爱的女儿。虽然两百万缗的数目大了些,也太奢华了些,但,能花钱解决的事儿就不是事儿。无论身为人母,还是身为太后,也不便拒绝儿女共同的请求。

武则天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道,“好,便依显儿、太平所言,从太府寺支拨钱两百万缗,布匹两万匹,金银珠宝一千件。”

杨耀暗暗一笑,这是他的第一板斧,算是送给虎妈的一道开胃菜,后面还有更凶猛的。

关中之行的用度得到了满足,杨耀还舍不得离去,而是再次挂起了孝子的面具,肃容道,“娘娘,儿还有一个想法。自爷爷龙御归天,灵柩虽然回了长安,但还未在长安建祖庙。而且自迁到洛阳以来,李唐祖庙早已经久未修。儿认为,这次去关中巡游,能否由儿重新主持修葺李唐列祖列宗的祖庙。”

所谓重修李唐祖庙不过是个幌子,杨耀的真实目的有三个。

其一,拉拢李唐宗室的人心;其二,替虎妈的府库败败家;其三修建祖庙的真实花费能有多少?随便修一修,看得过眼就得了,大部分工程款杨耀可以挪作他用的。

他的这一板斧,相当于从虎妈的虎口夺食,其实是冒着风险的。

但以杨耀的判断,虎妈如今正和裴炎斗得热火朝天,也在拉拢李唐皇室,大肆的封赏李元嘉,李元轨这些李唐宗室。杨耀此时提出修葺李唐宗庙,乃是合情合理的孝道之举。

虎妈心里必然是不痛快的,但面子上的功夫必须要做的,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

虎妈的双眼迸出一抹精光,继而一闪而过,平静如水的道,“修葺先皇和李唐祖庙,乃是理所当然。显儿,你认为需多少钱财呢?”

杨耀面不动容的道,“儿认为需钱三百万缗,再要征调民夫一万。”

以杨耀的估计,修葺祖庙花个几十万缗也就行了,余下的,他要用作军费,秘密练兵呢!至于征调的一万民夫,也可以浑水摸鱼,借征调之名,行募兵之实。

虎妈摇头道,“先皇生性节俭,葬礼也从俭,花费这么大一笔钱修葺祖庙,恐非先皇所愿。”

杨耀的第二板斧,被虎妈当机立断的否决了。

“娘娘”

太平公主正待替皇兄说两句好话,还没开口,却被虎妈狠狠的瞪了一眼,厉声道,“太平,军政大事,岂容胡闹?!”

太平公主伸了伸舌头,只好闭嘴,冲杨耀做了个爱莫能助的鬼脸。

杨耀是暗叹不已,看来巡游这种小事,虎妈可以让步。但在修建祖庙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前还是拧得清的,不会一味的纵容。

第五十七章 三板斧(2)

虎妈摆明了想以骄奢浪费为借口,拒绝杨耀前去关中主持修葺李唐祖庙的建议。

虎妈的行为,杨耀也能理解。

拉拢李唐宗室确实是虎妈的既定计划,但这个领头人不能是杨耀,而必须是虎妈自己。这么一个收买人心的良机,虎妈岂会轻易的送给杨耀这个大唐皇帝,给自己找一个潜在的危险?

儿子是儿子,政治是政治,虎妈这点倒是拧得清。

虎妈的断然否决,也在杨耀的预料之中,来之前杨耀早做好了应急预案,那,就是和虎妈做一笔交易,一笔令虎妈也难以拒绝的政治交易。

这就是杨耀要砍出的第三板斧!

“娘娘,礼敬列祖列宗乃是大孝,虽花费不菲,但却有利于教化万民,宣扬民间正气,更是扬国威于海外。”

杨耀噼噼啪啪的说过了一通冠冕堂皇的,他自己也不怎么相信的大道理,便开始给虎妈喂糖,肃容道,“而且,儿认为,不止要在长安修葺李唐祖庙,还要在洛阳修建武氏祖庙。也是令全天下看一看,儿与娘娘乃是母子,李氏、武氏本是一体,他人少来挑拨离间!”

杨耀抛出了建武氏祖庙这个诱饵,不愁虎妈不上钩。虎妈若真的想要建武氏祖庙,自然不能厚此薄彼,也必须重新大肆修葺李唐祖庙。否则,虎妈说一万次她没有取代李唐江山,只是代政,也没人会信她的鬼话。

这就是典型的捆绑销售策略,虎妈要么一起买单,要么全都不买。

武则天怔了怔,杨耀提出的修建武氏祖庙的建议算是说到她心坎上去了。在洛阳修武氏祖庙,既能光宗耀祖,更是以官方的名义向全天下宣告太后的威严。

尤其在这个时候宣告李氏、武氏本是一体,对虎妈占据制高点,打败权臣裴炎有着重大的政治意义。至于皇帝杨耀,既然他愿意去关中巡游,那是正合虎妈的心思。没了皇帝在洛阳,太后就能代使皇帝的权力,这也是虎妈打败裴炎的一个大砝码。

当然,武则天也不会轻易的被杨耀忽悠,这个皇帝叫嚷着要修建武氏祖庙,到底是真的孝顺母亲,还是将她架在火上烤呢?

武则天饶有深意的望了杨耀一眼,开口反问道,“显儿,以你之见,这武氏祖庙,该建几庙呢?”

虎妈这话一出口,来西内苑前找王德恶补了一通修建祖庙礼制的杨耀已是门儿清。

所谓建几庙,就是替祖上几代先祖建庙。

按照礼制,天子是七庙,诸侯、王是五庙,士大夫是三庙,士是一庙,而平头百姓则没资格建祖庙。

其中有着严格的礼仪制度,绝不是想封祖上几代,就能封几代。

以虎妈的本意,肯定是想建武氏七庙,代摄皇帝之位,这点毋庸置疑。史书上,权臣裴炎也是因阻止武则天想建武氏七庙,和武则天彻底翻脸的。

至于杨耀,一个穿越者,对这些封建礼教天生不感冒,更是十分排斥,哪里来的这么多礼制讲究?给虎妈建七庙,还是五庙,除了数目不同,对他有啥影响?!一个个穷酸腐儒,搞这些繁琐得令人头晕的礼制。

以他的本来意图,当然是一万个乐意给虎妈建武氏七庙。

这么一来,既破坏虎妈拉拢李唐宗室的计划,也能破坏她和朝臣的关系,还能仿效孙权劝曹操称帝的模板,将虎妈架在火上烤,宣告虎妈想当皇帝的野心。

但,杨耀转念一想,这种如意算盘想一想也就罢了,真要实施起来,这点小心思怕是瞒不过虎妈啊!

虎妈不是胸大无脑的韦香儿,也不是野心勃勃的裴炎。她能在太宗朝熬了十余年,终于在老爸身上翻盘;之后的历史,虎妈早在废了李显,解决了裴炎之后,就具备了冲击皇位的资本。但她仍然在六十余岁的高龄,硬是拖了六年,才坐上了皇位。

可见虎妈的性子有一个最难能可贵的品质,就是忍!

虎妈虽然打心眼里是想建武氏七庙,但在眼下这个斗争最为激烈的时候,绝不会同意建武氏七庙。虎妈几十年都忍了,何况区区一年、半年。

所以杨耀一旦开了口,虎妈不仅不会接受武氏七庙的建议,反倒会认为杨耀是居心叵测。

但若提议建五庙,将虎妈摆在一个诸侯王的地位,估计虎妈也不会乐意。甚至会认为杨耀是在学着废太子李贤,故意提醒她这太后要安守本分,反而得不偿失。

不过这也难不倒杨耀,既然七庙太多了、五庙太少了,那就和一和稀泥,建武氏六庙呗!将虎妈摆在皇帝和诸侯王之间,最合适不过。

至于那些朝堂官员会不会反对,杨耀都不想搭理他们。

虎妈掌握大权之后,将中书省改成了凤阁,门下省改成了鸾台,宰相变成了凤阁鸾台平章事,这些带着女人气息的名儿。

这帮官员一个个大老爷们儿,顶着女人味儿十足的官帽子也没见他们有什么不适应。可见他们的节操,只要有官当,他们什么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必然有坚守礼制的腐儒要出来闹腾,但谁敢来逼逼叨叨的,直接两脚踹去九州池洗个冷水澡。和朕这么一个昏君讲儒家礼制,吃饱了撑的,就该去池子里清醒清醒。

杨耀正容道,“娘娘,儿建议建武氏六庙,还望娘娘准允。”

他的这个武氏六庙的提法倒是新鲜,倒也确实是在眼下局面里的折中之策,武则天本来也是个不拘泥俗套的,否则也不至于将三省六部全改成凤啊鸾啊什么的,带着女性特征的名号。

武则天对杨耀别出心裁的提法也是十分赞赏,这对喜欢推陈出新的母子是一拍即合,达成了一致建议,建武氏六庙。

武则天满意的道,“武氏六庙,显儿有心啊!好,好,就这么照办吧!”

她望着身侧侍奉的宫女,缓缓的道,“拟诏,支拨三百万缗,由显儿带去关中,主持修建先皇的祖庙,修葺李唐祖庙;再支拨三百万缗,由礼部尚书武承嗣主持修建武氏六庙。”

第五十八章 太府寺

杨耀刚刚出了虎妈的西内苑,游戏的声儿接二连三的响起。

“嘟,宿主完成【骄奢浪费】的昏君行为,【昏君值】800,总分:2790”

“嘟,宿主完成【绝不上朝】的昏君行为,【昏君值】150,总分:2940”

哇哦!

什么情况?昏君值竟然一下800,这幸福也来得太突然了些,这是出门踩狗屎了啊!

欣喜若狂的杨耀忙打开与客服对话的界面:老大,800是什么情况,朕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昏君行为,连朕都不知道哇?

客服:系统正在查询,请宿主等待。

客服:加分的缘由:建武氏六庙,花费府库铜钱三百万缗。

原来是建武氏六庙的加分,那,朕还要花两百万缗巡游关中,花三百万缗建先皇祖庙,修葺李唐祖庙,怎么不加分?

尝到了甜头,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杨耀继续向客服发难:朕巡游关中的花费,修建李唐祖庙的花费,不加分了?

客服:请宿主稍安勿躁,巡游关中,还有修建李唐祖庙浪费的铜钱,会根据实际支拨的进度加相应的昏君值。

原来如此!系统还是相当严谨的,杨耀的关中之行还未花出去的钱是不能当场计分的。

次日,上官婉儿便送来了太后的诏书,诏书上总共是出库五百万缗铜钱,两万匹布,一千件金银珠宝。

杨耀带着虎妈的诏书前去太府寺,令王德当众宣读了太后诏书。

韦弘敏,还有一众太府寺官员恭恭敬敬的接了旨。

杨耀再次单独留下了太府卿韦弘敏,开口道,“韦爱卿,朕这一次可以从府库搬走财物了?”

韦弘敏恭恭敬敬的道,“是!一共是五百万缗铜钱,两万匹布,还有一千件金银珠宝。钱和布匹臣今日就备妥,珠宝的话,圣上可以派人来挑选适用的。”

杨耀咳嗽了一声道,“韦爱卿,朕这次前去关中,既要巡游,还要修葺李唐祖庙,区区五百万缗,两万布匹就能应付开销?”

“骊山的温泉宫年久失修,需不需要修一修?骊山的狩猎场荒废了,需不需要重建?朕出门是巡游,还是去沿途讨饭的?随行用度不足,就只能侵扰沿途府县,爱卿是想朕当昏君啊?!”

韦弘敏被他连连抢白,也是无语得很。眼前的杨耀本来就是公认的昏君一枚,哪来这么大的脸摆出一副明君的架势来呵斥他?但韦氏毕竟乃是外戚之家,韦弘敏无论心里乐不乐意侍奉这个昏君,也必须站在昏君这一方。

韦弘敏也算个官场老油条了,闻音而知雅意,看杨耀的口气,是要借着太后诏书,趁机浑水摸鱼来了。

太府寺管辖的是皇室府库,平日里打交道的,也是宫里的各方神仙,韦弘敏自是深明在太府寺的为官之道。

通常情况下,皇后,得宠的后妃们前来太府寺支拨财物,太府寺也不会太仔细的逐一清点。清点得太过较真,必然会得罪那些后妃、贵人。这女人要是吹起枕边风来,威力那是可大可小,谁也不敢小觑。

所以太府寺是看人下菜,若遇上得宠的后妃,支拨的财物一般要比诏书的财物多一些,也算是太府寺对宫里各方神仙的孝敬。

杨耀是大唐皇帝,想多出库些财物,在韦弘敏看来也属寻常之事。

韦弘敏反问道,“圣上准备带多少财物出行呢?!”

杨耀与韦弘敏的目光直直的对视,缓缓的道,“朕要一千万缗铜钱,五万匹布匹,金银珠宝一万件。”

他是狮子大开口,直接将铜钱、布匹的数量提高了一倍,至于金银珠宝的数量,更是提高了十倍。

韦弘敏这下是真的惊骇万分,太后诏书上是出库五百万缗,若杨耀再多添个几十万缗,还可以从中操作操作,掩盖过去。但杨耀一开口就要多出库一倍的财物,怎么瞒得过?

韦弘敏惊慌的道,“圣上,这,这,调拨这么大数量的财物,恐太后不会应允啊!”

杨耀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道,“韦爱卿,太后知晓了当然不会应允,若太后不知晓呢?!”

韦弘敏叹道,“这,皇室的财物私自出库,怕是杀头的死罪啊!”

杨耀悠悠的一笑道,“韦爱卿,那要太后察觉到了,才是杀头死罪。若太后察觉不到,哪里来的死罪?”

韦弘敏搓着手儿,满脸尽是难色,显然是心不甘情不愿,“府库按照常规是一年一小查,三年一大查。唉!若被查实了臣私自出库财物,臣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一年一小查,韦爱卿自有应付之策。至于三年一大查嘛!三年之内,局势早该明朗!”

杨耀凑近了韦弘敏的脸,脸上尽是威严冷峻,沉声道,“韦爱卿,你乃是大唐的太府卿!府库乃大唐皇室的府库!朕乃大唐天子!朕从府库出库乃天经地义,爱卿是首鼠两端,还是作匡扶大唐社稷的栋梁之臣,一言而决吧!”

韦弘敏被他逼到了绝路上,全身是冷汗直冒。京兆韦氏,毕竟与杨耀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此时拒绝了皇帝,就是铁了心上了太后这条船。一旦太后真的失败了,他纵然是京兆韦氏,也是彻底的完蛋;若太后胜了,他一个京兆韦氏的族人,说到底也是皇帝的外戚,纵然此时坚守本职,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偷偷的站在皇帝这方,其实是两边下注,更为妥当安全,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这,这,臣生是大唐的臣,死是大唐的鬼!”

韦弘敏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终于下了决心,“臣,臣,便替圣上担了这杀头之罪!只是,偷运的财物运往何处啊?!”

杨耀呵呵一笑道,“劳烦韦爱卿想法子将这些财物运去关中韦氏的祖居,朕在巡游关中之时或许能用得上。”

他将所有偷运的财物全由京兆韦氏运送、保管,一则以京兆韦氏的势力,自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财物运去关中。二则也是杨耀在暗中防备韦弘敏,只要杨耀不沾这些财物,韦弘敏纵然事后去向告状,也没杨耀什么事。将韦弘敏拉下水湿湿脚,也就彻底上了他的船。

杨耀正待再说,却听到一个太府寺的官吏前来禀报,新任扬州刺史李敬业前来太府寺调用物资。

杨耀微微一惊,因裴炎和虎妈达成了交易,李敬业调任了扬州刺史,这个杨耀知情的。但,李敬业来太府寺调用物资,是什么节奏?大唐皇室的府库,如今成了菜市场,人人都可以来逛了?

第五十九章 虎妈的阴谋

对于李敬业的突然到来,杨耀迟疑的望向韦弘敏,问道,“这是?”

韦弘敏解释道,“圣上,之前在扬州发生了瘟疫,经裴中书与太后商议,决定再支拨铜钱十万缗,布匹一万匹前去扬州赈灾。李刺史是前来支取用度,过几日扬州赴任之时,一同带去扬州。”

瓦特?

虎妈之前已然怀疑李敬业任扬州刺史的猫腻,眼下竟然又支拨了十万缗前去扬州赈灾?这也太匪夷所思!

杨耀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默然了一会,突然问道,“韦爱卿,太后这些日子还支拨了什么用度没有?”

韦弘敏低声道,“太后前些日子曾偷偷的从府库支拨了五百万缗,送去了洛阳,幽州等地的折冲府。”

杨耀猛地一惊,虎妈调拨这么大笔的钱财去折冲府的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暗中在调兵遣将!

杨耀忙问道,“前来接收这些钱财的是谁?!”

韦弘敏再次望了望四周,低声道,“禀圣上,是左武卫大将军黑齿常之。”

他还不忘向杨耀邀功,“所有调运都是在夜间秘密进行,臣对圣上忠心耿耿,自是不会隐瞒。”

杨耀听了是倒吸一口凉气,平定扬州叛乱的名义上的主帅是出自李唐宗室的李孝逸,但李孝逸在平叛初期是连吃败仗,真正在战场扭转败局的是大唐的猛将黑齿常之。

虎妈这个时候秘密调黑齿常之前来洛阳,更调用府库的钱财前去洛阳、幽州的折冲府,就是在做战争的准备!

杨耀已然醒悟过来,扬州叛乱只持续了一、两个月,虎妈能在这么短时间内集结三十万平叛的兵马,显然也不是临时的举动,而是早有准备。

虎妈已看穿裴炎想在扬州叛乱的心思,这次故意令李敬业前去扬州当刺史,甚至还继续支拨财物,也是在将计就计。

虎妈的目的有两个,其一是想借着扬州叛乱的名号,利用裴炎的外甥薛仲璋参与了扬州叛乱的关系,给裴炎栽上一个谋反的罪名,彻底扳倒权臣裴炎。其二,就是引蛇出洞,任由李敬业去集结江淮地区反太后的势力,然后一举聚歼,斩草除根。

虎妈、裴炎是各怀鬼胎,至于谁的算计更高明,那就战场上见分晓了呗!

当然,虎妈唯一可能失算的两点是,一是没料到区区一个李敬业能在扬州搞出几十万人谋反的叛乱,这么大的动静。二是杨耀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昏君,其实想当那个最后得利的黄雀!

裴炎、虎妈怎么斗,杨耀并不关心。杨耀最关心的是,不能将火烧到他的身上来。

李敬业要出兵,凭一个英国公之孙的身份,远远不足以撑起反叛的大旗,必须找一个出师之名才能更加的名正言顺。

李敬业会找什么借口呢?

在历史上,李敬业发动扬州叛乱,一共使用了两个出师之名。

最开始使用的是拥立被废成了的庐陵王李显复位;后期,李敬业又挂出了被囚禁的李贤在叛军中的名号。

裴炎、李敬业这对奸佞打的如意算盘,是想将火烧到杨耀身上。若扬州叛乱打出的出师之名是因杨耀,虎妈第一个打击的目标就是杨耀,而不是裴炎。

杨耀想不被虎妈第一个盯上,就必须将祸水引走,便需要找出一个背黑锅的替罪羊出来。

这个替罪羊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被囚禁在巴州的废太子李贤!

李敬业这帮人起兵的出师之名,不能落到杨耀的头上,而要落在李贤的头上。

李贤是他的兄长,但两人在历史上却没什么深厚的感情,至少李贤根本就瞧不起他这个纨绔皇弟。何况,其中还牵涉到非常敏感的一个女人上官婉儿。男人的尊严也令杨耀必须和李贤较劲,两兄弟非要分出个胜负不可。

六哥啊!六哥!反正朕不算计你,虎妈也不会放过你。扬州叛乱时你是必死无疑,怨不得朕了啊!

私下见一见这个李敬业,很有必要!

杨耀笑了笑道,“原来是李刺史,还请韦爱卿邀李刺史进大堂来,朕有话要与李刺史说。”

李敬业进了大堂却见到皇帝杨耀也在太府寺,微微一怔,但还是恭恭敬敬的冲他行了礼。

杨耀令他平了身,微笑着道,“李刺史,扬州这么大一场瘟疫,区区十万缗,五千匹布,赈灾还够用?!”

这次能带去扬州的财物当然越多越好,但这也不是李敬业能决定的,他能有什么法子?

李敬业面现难色道,“圣上,这点财物自然是不足的。但再少也是天恩浩荡,臣,只有感激,没有埋怨。去了扬州定当竭尽全力,报效君恩。”

杨耀暗暗好笑,这个李敬业说的和真的一样,若非朕知晓了扬州叛乱,还真以为你是什么忠臣,嘿!

杨耀咳嗽了一声道,“朕认为这点财物也是太少,至少要二十万缗,两万匹布嘛!”

皇帝突然出手大方的将支拨的财物提高了一倍,李敬业一时也摸不清皇帝的心思,愕然的望着他道,“这,裴中书与太后已有商议,恐无法再更改。”

杨耀失笑道,“府库是太后的,还是朕的?朕想赏赐给李刺史,有何不可?”

李敬业听了是大吃一惊,直直的盯着杨耀问道,“圣上,臣不明圣上有何深意,还请圣上替臣解惑。”

杨耀迎上他的目光,不紧不慢的道,“朕与李刺史有一句掏心窝的话儿说,李刺史这次去扬州,是准备在扬州发动叛乱,和裴中书里应外合吧!”

李敬业微眯着双眼望着他,皇帝、裴炎,还有他三人之间早有默契,也没必要否认,便道,“是,但臣这不是叛乱,而是为了中兴大唐。臣家世受皇恩,绝不会和裴中书里应外合,而是效忠圣上,匡扶圣上定鼎乾坤!”

杨耀听了他的鬼扯谈是嘿嘿一笑道,“朕果然没看错人,李刺史果是大唐的中流砥柱,大忠臣啊!好,很好!”

杨耀大大的赞赏了李敬业的‘忠心’,话锋再次一转,“但,李刺史在扬州起兵声讨太后,准备挂谁的旗号呢?”

李敬业望了望他,顺口表起了忠心,“臣自然是忠于圣上,拥立圣上重掌大权!”

杨耀嘿嘿一笑,摇头道,“朕乃公认的昏君一个,李刺史打着朕的旗号,谁来响应呢?!而且,若太后软禁了朕,甚至打出朕的名号来讨逆,李刺史是不是非常被动呢?”

李敬业愕然看着他,他口口声声自认昏君,倒是闻所未闻的奇葩,忙恭敬的求教道,“圣上的想法是?”

杨耀与他四目相交,一字一句的道,“朕认为,打废太子李贤的旗号,最为有利。”

在李敬业看来,显然,李贤是更合适的目标。杨耀身为大唐皇帝,人又在洛阳,变数实在太大。拥立彻底失去了权势的废太子李贤,既能将未来的局势掌控在自己手中,而且这个傀儡废太子也翻不了天。

李敬业在内心已认可了李贤这个人选,佯装惊愕的道,“圣上,臣,绝不敢做此大逆不道之事啊!”

杨耀抚着他的肩头,和他继续唱二人转,“这是朕的想法,绝非大逆不道。李刺史在扬州搞得越热闹,朕在洛阳才方便行事嘛!等事成之后,朕绝不会忘记李刺史的忠心,必会令李家继续荣宠!”

李敬业犹豫了一会,再问道,“可废太子也被软禁在巴州,到不了扬州啊!”

杨耀神秘兮兮的一笑道,“只要李刺史那方做好了万全之策,朕可以下一道圣旨,释放了废太子,将废太子送来扬州嘛!”

他的建议是直接将一个活生生的李贤送到李敬业的家门口,对李敬业来说,实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李敬业佯作犹豫了一会,终于拱手道,“臣愿遵命!但臣对圣上的忠心是天日可表!”

杨耀与李敬业谈妥了条件,这才哈哈一笑道,“那,朕就与李刺史击掌立誓了!”

“啪啪啪!”

两人的手掌在空中连击三下,算是结下了盟约,虽然这个盟约连卫生纸都不如!

第六十章 朕被绿了?

出了太府寺,杨耀刚刚回到贞观殿,却见到云珠早已恭候多时。前几日杨耀令她去调查上官婉儿那日从西内苑回贞观殿后失态之事,看来是有了结果。

杨耀、云珠二人到了后花园,忙询问调查的结果。

云珠低声道,“圣上令奴婢核查上官昭仪之事,奴婢已查清了。那日有宫女见到昭仪与武三思、武懿宗在西内苑之外纠缠不清,举止不避他人,甚至,甚至奴婢不敢说。”

连云珠都不敢开口的丑事是什么,杨耀已隐隐有了预感,心头的怒火在渐渐腾升,继续问道,“甚至什么?照实了说!”

云珠支支吾吾的道,“昭仪不仅与武懿宗拉拉扯扯,还,还被武三思,搂,搂在怀里!”

杨耀一听上官婉儿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和武家兄弟搂搂抱抱,看来他这个皇帝的头上已是青青大草原了哇!

上官婉儿侍不侍寝,杨耀不勉强,也不想和她计较。上官婉儿对李贤一往情深,不愿以色来侍寝,至少证明她还是个没被权力玷污的女人。反正来日方长,杨耀也不急在一时。

但如今杨耀却得知,上官婉儿明面上对李贤念念不忘,背地里却连废柴武三思、猥琐至极的武懿宗都能看得上眼,公然在宫里给他戴绿帽子,口味之重令人发指啊!她的行为摆明了就是认为武家是高枝,而他这个皇帝是个乌龟王八,打算着攀高枝去了,是吧!

这,实在是忍无可忍!

杨耀已是勃然大怒,愤而起身,指着云珠大喝道,“有没有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

云珠低声道,“宫女们离得太远,并未听清。但是据宫女回报,三人之间至少说了有一刻钟吧!”

后妃私会朝臣,本就是大忌。纵然逼不得已碰上了,也该主动远避。上官婉儿遇上武三思、武懿宗二人不但不远避,甚至还和两个男人谈了一刻钟。

其中的奸情,已是实锤了啊!

“哐啷!哐啷!”

盛怒之下的杨耀将石几上茶水、瓜果一扫而光,尽数扫落在地,仍是余怒未消,猛踹了几脚,将几个小案几也尽数的踢飞了出去。

王德、云珠还从未见过皇帝发这么大的火,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口,云珠更是跪拜在地道,“圣上,奴婢惹圣上发怒,该死!该死!或许是奴婢打探消息不实,奴婢再去核实核实呢!”

杨耀伸手扶起了她,在她的香肩上轻轻的拍了拍,冷冷的道,“云珠,一切与你无关,你去吧!替朕打赏那几个密报的宫女。”

他又冲王德大喝道,“小德子,随我去昭仪的偏院!”

王德忙叫上几个小宦人,跟在杨耀身后去了上官婉儿的偏院。

杨耀面色阴沉的进入上官婉儿的寝居时,上官婉儿正在闷闷不乐的临摹字帖。

太后安排她这次也要跟随那个昏君前去关中,她的心里真的是忐忑不安。

太后秘密召见武三思、武懿宗,却将她排斥在外,可见在进行非常机密的布置,目标当然就是关中之行。

而那个昏君杨耀,在太后前连连演戏,甚至将最宠爱的韦香儿都贬去了娘家。太后或许误认为杨耀是移情别恋,但上官婉儿心儿和明镜似的,杨耀的种种行为只能证明他对关中之行是势在必得。

以她的判断,这个昏君是准备借着这次关中之行,在李唐的大本营关中进行秘密部署。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一次关中之行,必然是风起云涌!

从公事上来讲,上官婉儿根本看不清眼前皇帝、太后、裴炎之间诡谲的斗争谁胜谁败。从她的生存之道来看,还是多观望,少行动,不要轻易牵涉进这场政治斗争之中。所以纵然她对杨耀有着深深的疑心,也一直埋在心里,并没有向太后汇报。

从私情上来讲,和这个昏君远去关中,行程还是去骊山温泉这种暧昧之处。在那种充斥着情欲的环境,昏君会不会罔顾承诺,对她有所图谋呢?何况,还有武三思、武懿宗两个掌握着护卫兵权,令她十分恶心的人一同前去,会不会又闹出其他更难堪的事儿?

她若是能有选择,宁可留在洛阳,绝不愿去关中,所以一直是闷闷不乐。

杨耀大步的冲进了寝居,正跟着上官婉儿学写字的团儿瞪大了眼儿望着他,“皇帝叔叔,你?”

杨耀拍了拍团儿的头,面色阴沉的冲着王德道,“将团儿带出去,在寝居外守着!”

王德立刻下令两个小宦人将正在替上官婉儿磨墨的团儿带了出去,王德自己也知情识趣的退出了寝居,关上了房门。

上官婉儿见杨耀一连串的举动显然来者不善,花容略显惊慌的道,“圣上承诺过,未经臣许可,不得擅自进入臣的寝宫。”

此时的杨耀早已在暴怒之下,上官婉儿一个昭仪敢给朕戴绿帽子,还想朕遵守什么狗屁承诺!

“刷!”

杨耀一挥龙袍的长袖,将案几上的笔墨纸砚,连同上官婉儿临摹的字帖也一扫而光,惊得上官婉儿的娇躯微微的一颤,目光迎上了他,“圣上,你又在发什么无名火?没风度,没修养!”

哥都被绿了,还讲风度、修养?还要不要邀请武三思、武懿宗下次再来绿一次?

杨耀上前狠狠的捉着她的手腕儿,双眼怒视着她,冷冷的道,“昭仪,朕问你,那日在西内苑是不是曾经当众和武三思、武懿宗打情骂俏?!你们是不是有了奸情?!”

上官婉儿微微一怔,原来皇帝也查到了她那日被武三思、武懿宗调戏之事,心儿猛地一突。她在宫里呆的时间不短了,宫里的规矩她自是心知肚明。后宫的昭仪和朝臣见面本已是忌讳,何况她还被武三思、武懿宗纠缠了许久。论宫规,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但,一切都是武三思、武懿宗主动来调戏的,她也是受害者,遇上武家两个纨绔子弟,又不是她的过错。杨耀根本不问缘由,开口闭口就是打情骂俏,奸情,手腕儿也被杨耀捏得生疼,她也心怀不满呢!

解释,还能怎么解释?解释了要杨耀愿意心平气和的听才行啊!

上官婉儿重重的甩开了杨耀的拉扯,后退了两步,抵着身后的屏风,避开了他的目光,“圣上,臣,臣,反正一切不是圣上想的那样。”

杨耀再逼近两步,与上官婉儿已是咫尺相隔,呼吸可闻,继续逼问道,“朕只问你一句,和武三思、武懿宗到底说了什么?!”

第六十一章 一点朱唇

面对杨耀的咄咄逼人,上官婉儿也很是无语。

这两个武家子弟还能说什么好话儿?无非是武懿宗说杨耀这个皇帝坐不了多久皇位,要她从了姓武的;武三思也是直言杨耀当不了她的靠山,要她另攀高枝。

杨耀既然这么想听到这个答案,非要自讨没趣,她几乎就想脱口而出,如实告诉杨耀,由得杨耀去和武家子弟闹,省得缠着她闹心。

但,上官婉儿转念一想,她是奉太后之命前来看管、安抚杨耀这个皇帝,至少在斗垮裴炎之前,武家取代李家的话儿,是绝不能说出口的。若她据实以告,必然会坏了太后的大事。到时候太后追究起来,罪魁祸首绝不是信口开河的武家子弟,只能是她这个管不住嘴,据实以告激怒皇帝的昭仪。

还有,她对杨耀这个昏君真是看不透。

杨耀这么气势汹汹的杀上门来,真实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呢?真的是因为在乎她被武家子弟调戏,在吃醋?还是在前去关中巡游的紧要关头,故意借着一件捕风捉影的绯闻,小题大做,想找茬赶她出贞观殿?

若杨耀只是在找茬想赶她出贞观殿,她解释什么都是自讨没趣,还是给自己留一点尊严吧!

上官婉儿思来想去,武家兄弟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儿,她只能埋在心里,绝不能告诉杨耀。

在杨耀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上官婉儿轻咬着樱唇,低了目光道,“圣上,臣犯了宫规,什么都不想解释,圣上想责罚就责罚吧!”

她的辩解在杨耀看来,不仅是苍白无力,而且还带着深深的挑衅。

咋了?以为有太后给你撑腰,想给朕戴绿帽子就戴,还不需要解释,以为朕拿你这个昭仪没辙了,是吧!

盛怒之下的杨耀高高扬起了手,几乎想扇她几个耳光,才能一出心头的恶气。但看着上官婉儿倔强的脸儿,手儿扬在半空,却迟迟不忍打过去。

上官婉儿是自知理亏,更想着看清杨耀的真实目的,也就昂了头,闭上双眼,摆出了一副认打认罚的架势。

杨耀微微一怔,以他对上官婉儿的了解,若是真与武三思等人有奸情,她绝没有底气这么硬扛。反而她是真正被冤枉了,才会这么有底气和杨耀顶撞。

他气势汹汹的杀来,胡言乱语骂了一通,或许真的是冤枉了上官婉儿。

杨耀看着她如花似玉的脸蛋儿,微闭的双眸,娇艳欲滴的樱唇,满腔的怒火化作澎湃的欲望,就这么上前将上官婉儿压在屏风上,死死的抵着,俯下头去,就吮上了那两瓣温热柔润的嘴唇。

上官婉儿想过或许被杨耀扇耳光,踹几脚,甚至拖出去杖责,但却万万没想到这个昏君竟不走寻常路,使出这么个惩戒法,直接霸道的亲了上来,令她是措手不及。

上官婉儿惊慌的娇呼一声,想立刻闭上嘴唇,不令这个昏君得逞,但为时已晚。二人的嘴唇刚一接触,杨耀的舌头已迅速从两瓣樱唇间溜了进去,熟练的挑逗樱唇里小巧迷人的香舌。

因樱唇已被死死的封住,上官婉儿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呻吟声儿。

上官婉儿还是第一次被亲吻,心慌意乱之下,吓得她手儿死死撑着杨耀的胸膛,想用力将他推开。但,杨耀的胸膛死死的将她双手压着,她推了推却纹丝不动,只能将手儿落在了杨耀的腰间,轻轻的扯着龙袍。这个动作,与其说是在抗拒,不如说是在欲拒还迎。

上官婉儿双手的反抗以失败而告终,还想着用香舌将杨耀侵犯的舌头顶出去,但刚一接触,香舌却直端端的落进了虎口,被杨耀滚热的嘴唇一下吸进了他的口中,温柔的吮吸着。

上官婉儿的理智很想抗拒杨耀这个昏君的侵犯,但她从未被男人这般娴熟的技巧、这么柔情的亲吻过,脑子也在嗡嗡作响,唇舌间已不自觉的放弃了任何反抗,微微蠕动着,逢迎着,任由杨耀品尝。

两人长吻了至少两刻钟,杨耀这才放开了上官婉儿。

透过气来的上官婉儿,脸颊渗出细细的汗珠,散发着令人迷醉的香味,秀美无伦的脸儿染上了泛滥的绯红。

她从最先的惊慌中回过神来,这个昏君虽然强行亲了她,但,唇舌间十分的温柔,柔情满满,哪里有半点在惩戒她,想将她赶出贞观殿的举动?

上官婉儿已暗暗的做出了判断,看来之前真的是误会了这个昏君,杨耀并不是在借题发挥,想赶她出贞观殿,而是真的对她和武氏子弟私相会面的行为在生气,在吃醋!

杨耀越是失态,证明越是在乎她!

杨耀经过这一番亲吻,从上官婉儿笨拙的反抗,还有欲拒还迎的举动,早已试探出她从未与男人这么亲昵过。

至于奸情云云,也就无从谈起。杨耀几可肯定,上官婉儿绝不是主动的,而是武三思、武懿宗两人在挑事。

唉!所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真的是至理名言。男女之间,没有什么怨气是一场鼓掌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再鼓一次掌。

本是误会至深的二人,经过一番唇舌相交,便已心有灵犀,澄清了误会。

“嘟,宿主完成【贪恋女色】的昏君行为,【昏君值】100,总分:3040”

上官婉儿早已一片空白的脑子,也渐渐的清醒过来,将杨耀的胸膛撑开了些,香唇离他脸颊远了些,双眸已渗出了泪花儿,“圣上之前对臣又打又骂,转眼又,又,圣上到底想做什么呢!”

杨耀凝视着美人如水的双眸,轻轻抚摸着她滚热的脸蛋儿,指尖划过了之前尽情品尝过的香唇,“昭仪,朕信你这次是清白的,但今后绝不能再私下和武三思、武懿宗见面。”

上官婉儿推开了他的手儿,迎上他的目光,梨花带雨的轻泣道,“若圣上真的在乎臣,宠爱臣,喊打喊杀也该去找武三思、武懿宗,而不是回宫来欺负臣。”

“臣会不会和武三思、武懿宗见面,全在圣上,不在臣呢!若圣上真的有君王之威,借给武三思、武懿宗一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来调戏臣。若圣上君纲不振,臣又能做什么呢?”

这,上官婉儿的话儿是深深的刺痛了杨耀的尊严,老婆被外面的流氓调戏了,他不去找调戏的流氓算账,只敢回家打老婆,真的是窝囊到家了。

杨耀将她的娇躯紧紧搂在怀里,深注如水的双眸,沉声道,“昭仪,朕向你发誓,这次关中之行,绝不会让武三思、武懿宗二人再活着回到洛阳!”

第六十二章 两种人生

关中之行,杨耀这个皇帝还在武三思、武懿宗的监管下,可以说是命悬武三思、武懿宗之手。

杨耀却突然夸下海口,要在关中解决了武三思、武懿宗二人。上官婉儿也是微微一怔,在被杨耀强吻之后,她心儿的天平往杨耀这方稍稍偏了一些。

一方是太后的步步紧逼,将她当成了棋子,强迫她去使美人计,逼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再加上武三思、武懿宗这两个恶心至极的武家子弟,令她是深深的厌恶。若太后真的胜了,她岂不是也成了武家子弟的玩物?这个念头,她想一想就浑身发冷。

一方是对她呵护有加的皇帝杨耀,纵然误会她与武氏子弟纠缠不清,纵然杨耀有冲天怒火,仍是没舍得责罚她一下。之前杨耀柔情似水的亲吻,已撩拨到她的心弦,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想法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若杨耀取得最后的胜利,会不会对她更有利呢?!至少不必再面对那些恶心的武氏子弟,心上人李贤或许也能恢复自由呢?

上官婉儿泪眼摩挲的望着杨耀道,“圣上,有三千金吾卫随行护卫,圣上有什么法子解决武三思、武懿宗呢?”

虎妈的老辣手段,杨耀是不能不防。

既然虎妈能给裴炎、李敬业设一个套,故意放李敬业前去扬州引蛇出洞。焉知虎妈没有给杨耀也准备一个陷阱,等着杨耀去跳呢?

但杨耀思来想去,也没想出虎妈的后招是什么,这种未知的恐惧才真的令他不寒而栗。

最了解虎妈的就是上官婉儿,或许,能从上官婉儿口中讨出点什么情报。

杨耀望了望她,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灿烂,“朕还没想到法子,昭仪替朕想一想呢?”

噗!

上官婉儿见他装英雄也没装多久,便原形毕露,一口一口要杀武三思,武懿宗,结果却要自己这个和武家同一立场的昭仪来出主意,立刻被他逗得破泣为笑,“圣上真有趣儿,似乎忘了臣乃是太后派来监视圣上的人。”

杨耀凝视着上官婉儿如花的玉容,从她的神色间并未见到之前一贯拒人千里之外的排斥。既然上官婉儿并不排斥他的拉拢,果然有戏!

要想彻底征服一个女人,就必须征服她的身体。上官婉儿平日里再怎么冷若冰霜,但被杨耀亲吻之时,身体还是蛮诚实的嘛!

杨耀继续大胆的试探道,“太后派昭仪来使美人计,就是最大的失误。朕想昭仪弃暗投明,站在朕这一方,昭仪愿不愿呢?”

弃暗投明?投靠这个昏君也算弃暗投明,脸皮真厚!

上官婉儿不禁莞尔道,“圣上给臣一个弃暗投明的理由呢?”

杨耀正容道,“昭仪不如想一想,朕若真的输了,昭仪未来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太后不会允许昭仪嫁人的,昭仪必须终生在宫里侍奉太后,不能生子,不能享受天伦之乐,是吧!太后年岁已大,还能活多久也是未知之数,作为一个政治旋涡场的交际花,昭仪还要给自个儿备好后路,必须虚以委蛇的接受武三思、武懿宗那帮人,是吧!”

“纵然昭仪能拉下脸面,去应付各式各样的男人。但武家、李家斗争得如此激烈,朝堂形势是瞬息万变。昭仪纵然押对了太后这一注,能确定今后每一次下注都能押对?押错的话,昭仪千辛万苦经营来的一切都会立刻付诸东流,是吧!”

杨耀几乎照搬了历史上上官婉儿的人生轨迹,绝非危言耸听。

先是在虎妈、李贤的斗争中买对了虎妈;接下来,又在虎妈、以李显为首的李唐复辟势力间买中了李显;再接下来,在韦后、太子李重俊之间的斗争中买中了韦后。

能在李唐、武周的政权连续更替中连中三元,上官婉儿可说是冰雪聪明,运气更是不差。

但幸运女神总不可能一直眷顾她,在韦后、李隆基的争斗中,她同样是两边下注,明面上是韦后一党,背地里却和太平公主眉来眼去。

但机关算尽太聪明,却终究棋差一招。

李隆基虽然很欣赏这个大唐才女,但为了翦除政敌太平公主的羽翼,还是忍痛将上官婉儿杀了。

上官婉儿听了杨耀将她未来的日子缓缓道来,娇躯轻轻的发颤,花容也越见黯淡。杨耀的话儿虽有些危言耸听,但也绝非无的放矢。至少在眼下,太后确实将她当成政治工具,强行令她当了皇帝的昭仪。顶着这么个身份,她今后纵然能留在宫里,也不可能再嫁人,充其量就是周旋于各种势力之间的政治玩物。

杨耀见她神色凝重,显然心儿是有所触动,继续火上浇油的道,“昭仪再想一想,若选择了朕。朕全胜之日,可以册封昭仪为贵妃,甚至皇后,荣宠一生,更能享尽天伦之乐。”

不得不说,杨耀规划的另一条前程,令上官婉儿是怦然心动。一个女人,只要不是北齐胡太后那种认为当皇后还不如当妓女,天生骨骼精奇的奇葩,当然会选择第二条路。

虽然杨耀能不能胜出还是未知之数,但,也不该直接将杨耀这条路给堵死了吧!这个昏君至少不令她厌恶,眼下甚至还有些些的依恋。

上官婉儿轻叹了一声道,“太后秘密召见武三思、武懿宗二人,故意避开了臣。臣也不知太后在背后有什么计划,但,臣可以断定,其中必然有针对圣上的一个大阴谋。”

杨耀听了她的这番话儿是心下一喜,上官婉儿的话里话外透露一个最重要的信息,就是,至少眼下的上官婉儿不是死心塌地对虎妈忠心耿耿,还是愿意将部分的注码买在杨耀这一方。

上官婉儿自顾自的继续道,“圣上,太后惯用的手法,就是欲加之罪,栽赃嫁祸。所以关中之行,应该不会使用武力,而会想法子给圣上安一个足以在关中地区身败名裂的罪名。”

“武三思此人野心勃勃,目的是取代武承嗣成为武家第一人,所以此人的行事还会有所顾忌、收敛,不敢公然犯上,败坏自个儿的名声。而武懿宗,就是一条彻头彻尾的疯狗。武三思应该不会亲自出面对付圣上,而是会派武懿宗这条疯狗来咬人。”

上官婉儿虽然也不知虎妈藏着什么阴谋,但,她已将武三思、武懿宗二人的性情如实的说了。所谓知己知彼,杨耀便可以对阵下药的与二人周旋。

单凭上官婉儿眼下的行为,若被虎妈知晓了,所有前途也就没了。

杨耀起身拍了拍龙袍,冲上官婉儿笑了笑道,“昭仪,今后与朕一同用膳,不要再窝在偏院,朕与昭仪乃是一家人嘛!”

上官婉儿听了是微微一怔,红了红脸儿,轻声的应了。

第六十三章 种马,种猪

杨耀刚刚出了上官婉儿的寝居,在花园里守候已久的王德屁颠屁颠的凑了上来,手中还拿着那本专门记录皇帝房事记录的起居注,恭恭敬敬的问道,“圣上,留,还是不留啊!”

杨耀怔了怔,他和上官婉儿在寝居里耽搁了至少有一,两个时辰,王德还误以为他已宠幸了上官婉儿,所以前来按宫规处理善后事宜。

王德哪里知道这次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杨耀其实也就是亲了亲嘴儿而已,正憋着火气呢!

杨耀若要强行拿下上官婉儿,估计上官婉儿也不会有太强的反抗,这既是她的政治任务,之前的亲嘴也没见她有强烈的排斥。

但,上官婉儿的心里明显还惦记着李贤,眼下愿意站在他那方,不过是政治下注,将他当成了备胎。

真要让上官婉儿侍寝,杨耀几可想象的画面就是,他在上面老牛耕地一样累得嘿嗤嘿嗤的,身下的上官婉儿脑子里全想的李贤。

杨耀一想到穿越前限制级*****的剧情,潘金莲和武大干那事儿,结果脑子里全意淫成武松,就瞬间兴致全无。

这种挫败感,远远大于征服感啊!

至于他有没有宠幸上官婉儿这么隐私的事儿,而且还事关皇帝的脸面,就不必向王德和盘托出了吧!

杨耀随口应付道,“不留了。”

王德瞠目结舌的望了望他,圣上明明很宠爱昭仪,为什么不留?莫非昭仪的侍寝令圣上不满意,扫兴了?

但既然圣上说了不留,王德纵然再惊愕,也只能遵命照办,吩咐小宦人道,“去,流了!”

噗!

杨耀几口要喷出一口血,流,流个毛啊!小宦人就这么进去一番操作,保管将还是处子之身的上官婉儿气得半死。

他也不知王德是不是故意的,还是脑子进水了,哪壶不开提哪壶,没好气的道,“小德子,朕的房事就无须你操心。朕问你,巡游关中,随行的宦人、宫女安排妥当了?各有多少人呢?”

王德恭恭敬敬的问道,“圣上,奴婢早已安排妥当,宫女八百,宦人二百,一共一千人。”

他又赔着笑脸儿,低声道,“圣上,奴婢挑选的全是宫女里姿容上等的美人。而且一个个争着,抢着要给圣上侍寝,绝不会令圣上扫兴。”

这么个男女搭配的比例,还特意挑选姿容出众的美人,也是王德故意想拍皇帝的马屁。皇帝在当太子时就想巡视六尚的美貌宫女,只是碍于太子的身份,不便前去巡视。眼下正好有出宫巡游的机会,自然要备足了美人供皇帝好好挑选。

当然,入选的美人大部分也是给王德塞了钱,行了贿的,就巴望着能不能得到皇帝一夜的宠幸,或许能一飞冲天呢!

杨耀听了王德这么个安排法,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关中之行,武三思、武懿宗是带着三千金吾卫的。为了防止这两兄弟,尤其是武懿宗这个逗比铤而走险,演出一场司马昭指使贾充,贾充再指使成济杀了魏帝曹髦的闹剧,杨耀是不能不预先做好护卫的准备,绝不能将护卫的工作交到武氏兄弟身上,甚至还必须对武氏兄弟的金吾卫严加堤防。

随行的宦人、宫女,虽然名义上是侍奉,其实也是一股重要的护卫力量。按照王德这么安排,一大半都是宫女,还不是宫女中的女汉子,而是娇滴滴的美人。这是给武氏兄弟送美味佳肴去了,还护卫个屁啊!

再说了,八百个宫女,王德也是想得出来,当朕是练了帝王大法,御女心经,能日御百女?!估计天天累成狗也宠幸不过来啊!朕到底是皇帝,还是专门给这些宫女配种的种马?!

连一个上官婉儿都还没搞定呢,还八百个宫女。若在上官婉儿面前这么荒淫,估计会被她鄙视到家,一门心思又去想着废太子李贤。

王德这事儿办得令杨耀是哭笑不得,几乎就想踹他两脚,两拳打在他的肥脸上。但想到王德也是一片好心,杨耀又强忍了下来,噼噼啪啪的呵斥道,“小德子,朕何时说过随行要带这么多美人?朕此行巡游关中,是兴复大唐的,还是荒淫无度的啊?你分明就是将朕当成了种马、种猪,你私收宫女的钱财,朕替你挨着去给宫女配种哇?!”

王德见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杨耀更是毫不掩饰的指出他私收宫女贿赂的行径,吓得跪倒在地,本是笑嘻嘻的脸已是面如死色,“奴婢该死!该死!”

杨耀反问道,“小德子啊!你该死在哪儿啊?!”

王德支支吾吾的道,“私收钱财,将,将圣上当,当种马,种猪,奴婢该死,该罚!”

杨耀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儿,强忍着笑,板着脸儿道,“好,朕罚你,替朕去当种马,八百个宫女挨着去配种,一个不落。”

王德哭丧着脸儿道,“圣上,只有圣上才有这等龙威啊!奴婢,奴婢,莫说八百个,就是一个也有心无力啊!”

杨耀故作冷然的道,“好,朕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三日之内,将随行宦人、宫女的数量颠倒过来。朕要八百宦人,还要身强力壮的,明白了?!”

杨耀调整了随行宦人,宫女的比例,宫女是干杂事的,其实可要可不要,宦人至少要带八百,这是必不可少的。这些宦人比寻常男人无论体格、气力还是不足,所以又密令王德挑选身强体壮的。

他就是要防备万一武三思、武懿宗发起疯来,这八百宦人还能扛一阵子,给杨耀布置应对之策的时间哇!

因时间短,任务紧,这次是真的给王德押了一个重担。故意呵斥呵斥他,也是给他一个警醒,屁股夹紧些去办事,不要再出茬子。

王德这次闯了大祸,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忙连声的应了。

杨耀做好了自以为充足的准备,五日之后,一行至少八千人的队伍在洛阳的西门集结。

在杨耀一行抵达西门之时,武三思、武懿宗二人身着金盔铠甲,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三千金吾卫早已恭候多时。

杨耀见了随行的三千金吾卫,突然背心一阵阵的发凉,他真的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一个相当严重的错误。

第六十四章 钢铁直男

这个最大的失误,就是,双方配备的武器好像,似乎有代差啊!

对比一下金吾卫和宦人们的装备就一目了然。

武器方面

宦人:障刀,木棒。

因宫里不能配备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所以这些宦人大部分使的是打屁股用的木棒,只有小部分使的是障刀。所谓的障刀,就是稍长点的匕首,日常防身或许有余,真要厮杀的话,估计够呛。

金吾卫:横刀、陌刀、强弓硬弩

横刀是类似于汉朝环首刀的宽刃刀,乃是唐朝军队出战的制式装备;而陌刀则是用于砍杀骑兵的大型长刀,类似于青龙偃月刀。陌刀乃是唐朝的重要战略武器,民间严禁拥有,一经发现,以谋反论处。

至于强弓硬弩就不必说了,历朝历代远程攻击性武器都是禁止的,唐朝也不例外。

这一项比拼,金吾卫胜!

防具方面

宦人:寻常宦人的皂衣

负责宫廷禁卫的是北衙十六卫禁军,宦人只不过是宫里打杂的,自然不可能有盔甲。而且盔甲也是重要战略物资,废太子李贤在东宫藏了几百副盔甲,就被认定成谋反的证据。由此可见,唐朝对盔甲管理的严格。

金吾卫:以明光甲为主

明光甲乃是唐军精锐才能穿戴的铁甲,在唐军里也只是小面积的普及,大部分还是穿戴的皮甲、棉甲。能拥有明光甲,在军人里就是身份尊贵的象征。

当然,金吾卫能尽数佩戴明光甲,并不是因为金吾卫乃是作战的精锐,而是因为金吾卫乃是名门子弟镀金的场所,大部分军士都是名门子弟。这帮公子哥们出门,作战还是次要的,主要是抖威风的,当然要穿戴最上乘的明光甲。

这一项比拼,金吾卫还是完胜。

数量方面

宦人:八百,其中能作战的,估计也就四、五百。

金吾卫:三千。

这一项,金吾卫依旧完胜。

杨耀暗中对比了一下双方的实力,这就是传说中的小米加步枪打飞机大炮。这些宦人,虽然没有小jj,但似乎也没人练过葵花宝典啊!遇上了武装到牙齿的金吾卫,就是鸡蛋碰石头的节奏哇!

这,这,在上官婉儿面前夸下海口容易,但真要兑现有点难了啊!若是武三思、武懿宗屁事没有的回了洛阳,朕的脸就丢大了啊!

自从出了洛阳城,在马车里的杨耀就一直闷闷不乐,面色阴沉,神色凝重的坐着发呆。

侍奉他的王德、云珠察言观色便知他是心情欠佳,不敢去招惹,只是乖乖的跪坐着侍奉。

与他在同一马车内的上官婉儿,已隐隐的猜到杨耀闷闷不乐的缘由。但她能做的已做了,还能有什么法子呢?杨耀这一行能不能胜过武三思、武懿宗,要看他自个儿的能耐。

过了晌午,到了城外的十里亭,一行人暂时驻足休息。

一直未曾开口的杨耀突然冲王德道,“小德子,派人去请驸马来朕的马车,朕有事与他商议。”

过了不到一刻钟,驸马薛绍上了马车,冲杨耀恭恭敬敬的行礼。

杨耀忙拉着他起来,冲王德使了个眼色,王德便和上官婉儿,云珠一同下了马车,马车内只留下了杨耀、薛绍二人。

杨耀和颜悦色的道,“驸马,朕有一事想请河东薛氏相助。”

薛绍忙道,“为圣上尽忠,乃是臣的本分,圣上但说无妨。”

杨耀凑近了他的脸颊,低声道,“河东薛氏西宗在关中有多少看院的家丁、佃户呢?”

薛绍怔了怔,也不知圣上突然问到这个做什么,思索了一会,如实的道,“河东薛氏的西宗一系,在关中有府邸十二座,看院家丁七、八百人。至于佃户嘛!有耕地十五万亩,佃户估计在五千人左右。”

哇哦!

没想到这些名门豪族暗地里拥有这么强大的能量,这还是河东薛氏西宗一系,若再算上东祖薛仁贵,西祖薛元超一系的势力,估计能轻轻松松拉出上万的兵马啊!

杨耀双眼一亮,兴奋的道,“驸马,朕想在路过陕州之时,和令兄商议商议,在关中集结两千精壮的家丁、佃户,随时听候调用。”

薛绍实在看不出杨耀令薛家集结这么大一批家丁、佃户的用意何在,私下集结兵马,乃是犯了大忌讳,试探的问道,“圣上是想?”

杨耀呵呵一笑道,“朕想将修葺骊山温泉宫的工程交由薛家来主持,驸马意下如何?”

这次关中之行,落脚地就是骊山温泉行宫,令河东薛氏来主持修葺,其实也是加强温泉行宫的护卫。

薛绍倒没看出端倪,但骊山温泉宫乃是皇室行宫,也算是皇帝的荣宠,薛绍自是欣然应诺,正待再说,却听到马车外太平公主的声儿响起,“驸马呢?!”

太平公主说着话儿,就这么掀开了马车的车帘,见马车内只有杨耀、薛绍二人,愕然问道,“皇兄,驸马,你们在做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薛绍咳嗽了一声,忙向她解释道,“圣上正在与我商议,由薛家来主持修葺骊山温泉行宫一事。”

太平公主将信将疑的望了望二人,冲杨耀问道,“皇兄令薛家来主持修建行宫,是另有企图吧!是之前皇兄册封驸马当紫金光禄大夫,随时进出贞观殿,我就觉得可疑!”

杨耀微微一惊,难道这个公主妹妹目光如炬,这么轻易就看出了他的计划?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太平,太平,你的直觉这么牛,没看出来啊?

杨耀掩饰似的干笑了一声道,“这,妹妹,怕是你多虑了吧!”

太平公主嘟着嘴儿道,“皇兄若再隐瞒,我就去向娘娘告状!”

杨耀心儿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才刚刚出门,若太平公主真的返回去向虎妈告一状,那,还得了?

他还想解释几句,太平公主继续道,“皇兄是不是和六哥一样有着龙阳之好,看中了驸马?先说好了,驸马绝不会入宫行断袖之癖。”

杨耀听了先是一怔,继而捧腹大笑,他是彻底的服了太平这个死丫头,之前一本正经的质疑,吓得他心儿都快跳出来了。还以为太平真看出什么端倪来了,结果是误以为杨耀亲近薛绍这个美男,是想搞同性恋,哈哈!

朕是钢铁直男一枚,纯爷们,有个屁的龙阳之好啊!

杨耀哈哈大笑道,“妹妹,你真误会了,朕绝不会,不会和驸马行断袖之癖!”

太平公主望着他不依不饶的道,“皇兄发誓!”

杨耀立刻以列祖列宗的名义发了誓,绝不会‘染指’薛绍,太平公主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捉着薛绍的手儿道,“驸马,我们走!”

第六十五章 谁打谁的脸

十日后,一行人行进到陕州地界,入驻了陕州刺史薛顗早备好的行宫。

杨耀刚刚入驻,本是与他河水不犯井水的武三思突然主动上门求见。杨耀对这个调戏上官婉儿的武三思是恨得咬牙切齿,只不过时机还未成熟,还不能与他翻脸,便下令召武三思入内。

武三思、武懿宗二人在三百金吾卫的护卫下来到行宫。

王德见武三思一行的刀枪配备齐整,忙令护卫的宦人将一行人拦了下来,下令武三思、武懿宗二人卸剑觐见,而且所有金吾卫必须在行宫外守候,不能入内。

按照宫规,觐见皇帝绝不能佩戴任何武器。能佩剑面圣,那是只有曹操、司马昭那种有篡位心思,还有篡位能力的权臣才有的资格啊!换诸葛亮、郭子仪这些位高权重的,也不敢动半点这个心思。

武三思被王德拦了下来,嘴角微微上扬,望了望武懿宗,冲他使了个眼色。

武懿宗拔出剑指着王德,怒喝道,“大将军是圣驾的护卫,大将军若是有不归图谋,直接动手便是,何须遮遮掩掩?”

武三思嘿嘿一笑道,“王内侍,我是持太后圣谕而来,见太后圣谕如见太后本人。莫非太后见圣上也需要卸剑登堂?!”

王德见二人是嚣张跋扈,一个威胁,一个诡辩,简直是胆大妄为,不由得怒道,“大胆!没规矩!太后是太后,乃是圣上的母亲,大将军是大将军,与圣上有何至亲关系,岂能混为一谈?!”

坚守行宫大门是王德的职责所在,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武三思一行人带着武器进入皇帝的行宫。

正在双方争执不下时,杨耀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行宫门口,神色冷峻的望了望武三思二人,缓缓的道,“大将军,朕来了,太后有什么圣谕,就这么说了吧!”

皇帝亲自出现在行宫大门,算是解了双方争执的局面。

武三思取出了太后的诏书,朗声念道,“太后有令,因圣上政务劳累,主持修葺李唐祖庙,一应财物的运输、度支,由左金吾卫将军武三思代圣分忧。”

虎妈果然还是出招了,而且第一招就是直指杨耀的要害!

这一道诏书就是直接剥夺了杨耀主持修建李唐祖庙的权力。这么一来,修葺李唐祖庙的开支用度再不由杨耀掌控,他无法再从中调拨财物,挪作他用。而且,杨耀也没有机会再从中借征调民夫之名,行募兵之实。

虎妈一出手就断了杨耀的人力、财力的来源,可见她早已看穿了杨耀的计划。而且还是在杨耀一行人出行之后突然出手,根本不给杨耀任何反击,或是实施应急预案的机会,真的是姜越老越辣!

武三思收了太后的诏书,冲着杨耀冷笑着道,“太后的诏书令臣来修葺李唐祖庙,但臣身负护驾之责,就交由武中郎将主持了吧!”

武懿宗得意洋洋的上前,挑衅似的望了杨耀一眼,尖声尖气的道,“既然是太后的旨令,臣也就勉为其难,接了这个担子了啊!”

能主持修葺李唐祖庙,乃是为臣子的无上荣宠,武懿宗这个混账竟然敢口口声声是勉为其难,一副逼不得已的贱样。这,就是公然打杨耀这个皇帝的脸了啊!

杨耀已是怒极攻心,恨不得活剐了武三思、武懿宗二人,但面上仍是平静如水,不见任何的波澜。

君辱臣死,尤其是王德这样的皇帝内侍,皇帝被羞辱若不出来护驾,那他这个内侍也是当到头了。

王德怒气冲冲站了出来,指着武懿宗怒喝道,“修葺天子祖庙,乃是臣子的无上荣宠,中郎将算什么玩意,有什么资格代圣修葺天子祖庙?!”

武懿宗被他当众轻视,就这么拔出腰间的横刀,指着王德道,“王内侍,我有没有资格,是太后说了算,还是你这个阉人说了算?”

他的刀背一下一下拍着王德的脸,嚣张的道,“再敢蔑视太后,我武懿宗认得你是王内侍,我手中的刀可认不得你是王内侍。”

当着皇帝的面拔刀,乃是大不敬罪,何况刀锋还指向皇帝最亲信的内侍,武懿宗的行为和直接将刀架在杨耀的脖子上并无区别。

王德这个内侍就是站在前面替杨耀挡枪的,面对着武懿宗的刀锋,虽然受了辱,也不能有半点退缩。

武懿宗当众羞辱了皇帝的内侍,皇帝却是无可奈何,心情大好,大笑着转身,走了回去。

武三思嘴角带笑的望着杨耀,他放出武懿宗这条咬人的狗,就是想看一看这个皇帝到底有几斤几两,敢不敢反抗。

杨耀突然面色阴沉的缓步上前,在众目睽睽下,穿过五、六个金吾卫,径直到了武懿宗跟前,伸手便去捉了武懿宗的左手,重重的扯着便往行宫内走,口中冷冷的道,“既然是中郎将主持修葺天子祖庙,朕便与你商议商议修葺祖庙的事宜。”

皇帝突然亲自出手拉扯武懿宗,护卫武懿宗的六个金吾卫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却没有胆量敢上前和皇帝抓扯。莫说和皇帝推攘是杀头的死罪,就是擅自触碰龙体都是后果难测啊!

六个金吾卫只能眼睁睁的望着皇帝将武懿宗往行宫里拖拽,却不敢有半点阻拦的动作。

首当其冲的武懿宗更是大吃一惊,他不过狐假虎威,仗势着有武三思撑腰才敢和皇帝叫板,哪里敢孤身跟随皇帝进行宫?

武懿宗左手拼命的往回挣扎,但他本就是身材猥琐,再加上被酒色掏空的身子,怎么也挣扎不开,慌乱间,握刀的右手竟向杨耀平推了过去。

杨耀见他的刀锋竟推了过来,闪开一步,松开了拉扯武懿宗的手,冲王德使了个眼色,厉声喝道,“大胆武懿宗向朕挥刀,是想弑君啊!来人,捉了这个逆贼!”

王德心领神会,下令五、六个宦人一拥而上,将武懿宗死死的按着,又五花大绑了,押到了杨耀身前。

这个变故来得实在太突然,被五花大绑的武懿宗早已吓得大小便失禁。以他的身份也只敢欺负欺负皇帝的内侍,哪里敢冲皇帝挥刀啊!那个平推刀锋的动作,就是在情急之下的自保,却不料被杨耀栽了个弑君的罪名。

抱着看杨耀出丑的武三思也是愣在当场,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他实在没想到这个昏君竟敢无视一群武装到牙齿的金吾卫,单枪匹马的上来捉人。更没想到,皇帝捉人还只是个幌子,不过是在诱使武懿宗的刀锋指向皇帝,再名正言顺的将武懿宗捉拿!

向皇帝挥刀是什么罪名,武三思是一清二楚,何况皇帝还是太后的亲生儿子。纵然太后今日在场,武懿宗不脱层皮也是无法脱罪的!

武三思此行本来是想来打一打皇帝的脸,结果却被皇帝捉着把柄,反被打了脸,眼下的处境真的是骑虎难下。

第六十六章 出了一口恶气

杨耀斜眼望了望躲在背后指使武懿宗来挑事的武三思,既然武三思一言不发,那不如由朕来挑衅挑衅呗!

杨耀冲着王德厉声大喝道,“小德子,武中郎君公然弑君,后面一定还有同党,给朕狠狠的打,往死了打,务必要他招出所有同党!”

有仇报仇,王德正找不到机会报之前一番羞辱之仇,如今有了皇帝撑腰,忙兴奋的应了,指挥着十来个宦人道,“打,狠狠的打,直到他招出同党为止!”

“啪啪啪!”

十个宦人押了武懿宗在行宫门口,当众卸了他的铠甲,战袍,脱光了裤子,就这么打了起来。

武懿宗痛得呼天喊地,连连向武三思求饶,“大将军救命啊!救命啊!”

杨耀似笑非笑的望着武三思,继续挑衅道,“大将军,中郎将乃是大将军所辖的吧!中郎将弑君,莫非是大将军在背后指使的?”

武三思气得浑身发颤,却没有半点法子,杨耀摆明了就是想将火也烧到他的身上。他若开口替武懿宗求情,脏水也就沾到他自个儿的身上了。今次算是彻底被杨耀摆了一道,眼前这个哑巴亏只能吃了,只有过后再来找回场子,“圣上,臣对圣上,对太后是忠心耿耿,今次前来只是奉太后之命前来宣读诏书,绝无半点对圣上不敬的心思。”

杨耀愕然的望着武三思,倒不是因为武三思出了什么奇招,而是在奇怪,武三思这么快就没辙了,开始卖狗脱身了?还以为这个武三思有多大的能耐,不过和那个不学无术的武承嗣一个德性。

一对半斤八两的难兄难弟,还争个不休,笑死朕了!

五、十、十五

杨耀在心里默默的数着武懿宗被杖责的数量,武懿宗是必须要打的,但,却不能当众打死的。武懿宗虽然上了他的记账本本里必杀的名单,却不能这么个杀法。

公然杖毙虎妈的外戚,就是公开打虎妈的脸儿。这个关键时候和虎妈翻脸,殊为不智。杨耀必须要想一个更高明的,能与他撇清关系的杀法!

今日,只能对武懿宗小惩大诫!

三十五、四十、四十五

这五十棍是棍棍打实,武懿宗的屁股已被打得血肉模糊,之前的大喊大叫已低沉了许多,求饶声也再说不出口。再打下去,估计不到一百棍便会被杖毙。

但杨耀是皇帝,金口一诺,当然不能出尔反尔,开口赦免武懿宗。如今该着急的是武三思,武三思都不开口求情,他急个毛啊!

再打了十棍,武懿宗已被打晕了过去,本就在贞观殿主持刑罚的王德心知肚明,寻常的杖责,只要不是要往死了打,打到这个地步,便该住手了。若再打下去,武懿宗便死多活少。

王德知情识趣的问道,“圣上,逆贼已晕死了,还要不要继续打?”

杨耀挑衅似的望了望武三思,冷冷的道,“逆贼招了同党没有?!”

王德摇了摇头道,“没招呢!”

杨耀冷笑着道,“朕说什么来着,不招就杖毙为止!”

王德忙道,“是,来人!用冷水浇醒了,继续打!”

久不说话的武三思见杨耀是动了真格,这个昏君若真的一个想不开,杖毙了武懿宗,事后闹到了太后面前,他也脱不了干系啊!

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没到关中就闹得鸡飞狗跳,太后今后还会放心压更重的担子给他?

武三思是坐不住了,不能不开口向杨耀求情道,“圣上,中郎将毕竟是太后的亲戚,忠心耿耿,绝不敢弑君!先前只是一日情急,将刀锋指向了圣上。望圣上宽宏大量,饶过他这一次!”

杨耀见武三思已服软开口求情,也就乐得借坡下驴,肃容道,“好,朕念在太后的份上,就暂且信了武懿宗乃是无心过失,若再有下次,杖责都省了,直接拖去五马分尸!”

武三思恨得牙痒痒的,却知眼前不是和杨耀翻脸的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便强忍了怒火,反问道,“圣上,主持修葺祖庙一事,圣上是什么说法?!”

杨耀微微一笑道,“既然太后替朕想得周到,一切就交由大将军来安排,朕正好落得逍遥自在。”

杨耀主动选择了妥协,武三思也暗暗松了口气,只要大是大非上的问题这个昏君愿意配合,那就一切好说。

武三思冲他谢了恩,令金吾卫抬着被晕死的武懿宗,匆匆的退了。

杨耀望着武三思一行离去的背影,几乎要笑破肚皮,经此一番风波,不止武懿宗这条疯狗被打出了心理障碍,估计武三思也不敢再来挑衅,自找没趣,还替自己和上官婉儿出了一口恶气,也算是一箭三雕了!

杨耀回了行宫,却见到上官婉儿早已恭候多时,哈哈一笑道,“昭仪,朕今日将武懿宗打了个半死,算是给你出了恶气。当然,今日是先收了点利息回来。去了关中,朕还要令武三思、武懿宗,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之前的一幕,上官婉儿已在暗处偷偷看到了。杨耀身为皇帝,竟敢单身从金吾卫护卫里,将罪魁祸首武懿宗给捉了回来。单是这份胆气,便令她甚是赞叹不已。

至少,杨耀已具备了公开挑战太后的勇气,再不是之前一再唯唯诺诺,装傻充愣。

上官婉儿也是心情甚好,抿嘴轻笑道,“在圣上方才大展神威之时,臣已替圣上熬好了莲子羹,温热刚刚好。”

杨耀是开怀大笑,随着她一同进了寝宫,品尝着她亲手炖的莲子羹。人逢喜事精神爽,真是吃嘛嘛香啊!

他三口五口就喝了两大碗,上官婉儿再盛了一碗,递给了他,突然开口道,“圣上,武三思素来目中无人。今日竟能忍下这口气,臣估计,或许,他还有后招呢!圣上还是不要太过轻敌。”

杨耀一口一口吃着莲子羹,自顾自的点头道,“昭仪聪慧过人,提醒得好,朕差点就得意忘形了。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武三思能吃了这个小小的哑巴亏,只能说明他还有大谋吧!以昭仪看来,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招呢?”

上官婉儿怔怔的望着杨耀的侧脸,陷入了沉思。

这个皇帝真的有着出乎预料的亲和力,没有半点皇帝的架子。不仅能从谏如流,更能直爽的自认过失,绝不似太后一样刚愎自用。

之前看似的窝窝囊囊,不过是形势所逼。一旦抓着半点机会,对武氏兄弟是毫不留情的反击,老辣果决。

纵然太宗皇帝在世,也不过如此了吧!

正在上官婉儿望着杨耀发呆的时候,杨耀突然侧过脸,与她目光对了个正着,将她的目光看在眼里,嘿嘿一笑道,“昭仪,快喜欢上朕了吧!朕早说过了,朕的智谋举世无双,岂是六哥能比的?”

“噗嗤!”

上官婉儿见他又开始自作多情,不禁莞尔,娇嗔道,“圣上的智谋是不是举世无双,臣不知道。但,臣知道,圣上的厚脸皮一定是世上无双!”

第六十七章 抓壮丁

在痛打了武懿宗一番后,接下来的几日,武三思那方果然是消停了不少。只是依照太后的诏书,将随行的五百万缗钱财接管了用于修葺李唐祖庙的四百万缗,改由金吾卫护送。

只留给杨耀这个皇帝一百万缗,用于一行人沿途的用度。

杨耀随行的钱财被搜刮了大半,是非常的不爽。但,在杨耀看来,虎妈搜刮他钱财的行为其实是多此一举。杨耀若想在关中搞事,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武三思的三千金吾卫。只要解决了武三思的金吾卫,被没收的四百万缗钱财顺理成章的也就回来了。

反正那些铜钱也不可能长翅膀飞了,先由武三思保管一阵。是朕的,朕肯定会拿回来的!

三日后,新任陕州刺史薛顗领着陕州的文武官员前来迎接圣驾。

洗尘宴,武三思、武懿宗二人并未出席。武懿宗被打了一顿,估计没半个月下不了床榻,不出席洗尘宴,还情有可原。连武三思也不出席,可见此人是小心谨慎,不敢参与这种由薛顗主持的洗尘宴,担心在酒菜里下点一日丧命散,含笑半步癫之类的剧毒哇!

酒过三巡,杨耀趁着薛顗、薛绍两兄弟一同前来敬酒,便拉着二人在龙椅之侧,商议起对策。

薛顗望了望在边上侍奉的上官婉儿,这个女人乃是太后的亲信,不能当着她来说,轻轻咳嗽了一声。

上官婉儿花容微微一变,既然皇帝要和臣下密议,她自知身带敌对属性,杨耀岂能令她参与这种机密的讨论,便知情识趣的起身,盈盈行礼道,“圣上,臣妾先告退了。”

杨耀拍了拍龙案,摇头道,“昭仪不是外人,乃是朕的智囊,留着吧!”

这话儿一出口,薛顗兄弟都是一怔,上官婉儿是真的叛变了,还是这个皇帝太过自信,中了太后的美人计?!这么机密的商议,若是上官婉儿调个头就去汇报给了武三思,再传到太后耳里。无论皇帝本人,还是薛家兄弟是真的彻底玩完了啊!

上官婉儿惊愕的望着杨耀,问道,“圣上,留着臣妾,怕是多有不便,臣妾还是避嫌的好。”

杨耀的目光巡视了薛家兄弟一圈,沉声道,“朕说了昭仪会守口如瓶,就一定守口如瓶。朕,肩上担着李唐江山的重担都不担心,你们担心什么?难道你们的性命比朕的江山还要紧?!”

薛顗兄弟哪里敢接这个话头,忙一齐摇头。

上官婉儿感激的望着杨耀,太后与武家兄弟商议机密之事要避开她,而杨耀密谋要事,却心怀坦荡的令她参与其中。

太后,杨耀,谁对她更信任,一目了然!

上官婉儿双眸闪动着晶莹的泪珠儿,盈盈的下拜道,“臣妾谢圣上天恩。”

杨耀的目光落在薛顗的身上,缓缓的道,“薛刺史,驸马乃朕之心腹,朕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儿了。这一路行来,武三思、武懿宗公然犯上,图谋不轨,朕担心他们背地里在谋划什么阴谋。他们手握着三千金吾卫,而且个个装备精良,朕必须要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薛顗耐心的分析道,“圣上是否多心了?金吾卫里大部分是名门世家的子弟,这些人敢担弑君的罪名?”

薛顗的分析也是在理,杨耀乃是大唐皇帝,虽然是傀儡,也是皇帝啊!金吾卫里哪个胆儿肥了,敢向皇帝拔刀?

司马昭权势滔天了吧!他也不敢担弑君的名号,还要指使贾充、成济去干死了曹髦。

虎妈如今还没有当年弑君之时的司马昭权势大吧!更不用说武三思、武懿宗这两个纨绔子弟。金吾卫里的这些名门子弟除非是脑残了,才会放着大好前程不要,替武三思、武懿宗来干这种足以灭族的脏事。

但,武三思那方越是没动静,杨耀越是心里没底。

所谓会叫的狗不咬人,比如武懿宗;咬人的狗不会叫,比如武三思。直觉告诉杨耀,武三思这货一定在背地里憋大招!

正在杨耀沉吟不语时,云珠匆匆到了龙案前,向杨耀汇报道,“圣上,奴婢遵圣上之命,派出了两个姿色出众的宫女去搭讪金吾卫的一个副将。从这个副将的口中得知,金吾卫已收到圣上的口谕。大队人马进入关中后,便会在关中大肆强抓两万壮丁前去修葺天子祖庙。”

什么?

杨耀从未下过这个口谕,武三思摆明了在假传圣旨啊!这小子成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皇帝的口谕都敢假传?若没有太后在背后撑腰,武三思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当然,杨耀恼怒归恼怒,但当务之急还是要搞清楚武三思假传圣谕强抓壮丁,真实的目的何在?

薛顗听了也是一头雾水,开口问道,“圣上前去关中修葺祖庙,是准备征调民夫,还是强抓壮丁?”

杨耀皱了皱眉头,神色凝重的道,“朕随行可是带了三百万缗钱,足以征调一、两万民夫,无须强抓壮丁。武三思这厮打着朕的名号去抓壮丁,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才是最关键所在。

薛绍试探的道,“臣认为,若是征调民夫需要花费大笔的钱财;若是强抓壮丁,那就可以节省不少钱财。或许,武三思他们是想中饱私囊吧!”

克扣工程款,贪污?

这个也是杨耀之前的算计,虽然不能排除这也是武家兄弟的目的之一。但,在眼下这个斗争最激烈的关头,显然不是武家兄弟的主要目的,他们必定还另有所图。

杨耀摇了摇头,否定了薛绍的说法。

薛顗开口道,“臣认为,武三思强抓壮丁乃是釜底抽薪之计,败坏圣上在关中的名声。只要圣上在关中声名狼藉,便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了。”

败坏名声,给朕扣一个昏君的帽子,令朕声名狼藉!

一个声名狼藉的昏君来了关中,长安留守刘仁轨,府县的地头蛇们,关中的名门豪强估计是巴不得这个昏君立刻滚出关中,滚回洛阳,哪里还会和他多费口舌。甚至连心平气和坐下来沟通,都成了奢望。

薛顗的这个说法,正合了杨耀的心思。

这种伎俩,确实像是虎妈的手笔。历史上,虎妈对付王皇后、李贤、李显,甚至是裴炎,也是这么强行栽赃,败坏名声之后,再一举拿下。

虎妈,又来故伎重施了啊!

第六十八章 两份诏书

夜间

行宫

杨耀在陕州逗留了三日,三日间,他巡视了陕州城,与薛顗、薛绍两兄弟秘密策划了在关中集结两千家丁、佃户前去修葺骊山温泉行宫。名义上这些家丁、佃户是前往骊山修葺行宫,其实是护卫杨耀一行人的安全。

至于武器的简陋,因陌刀、盔甲是限制性武器、护具,而且民间十分罕见,暂时只能放弃装备。但以薛家的势力,唐横刀的数量那是管够。一大批横刀的运输还能借着运输钱财的牛车掩护,不易被察觉。

杨耀跟着薛家兄弟折腾了三日,回到行宫时早已累得精疲力尽。

他在行宫的大堂坐了一会,有点口干舌燥,突然想起了上官婉儿煮的汤羹,往四周望了望,云珠,团儿都在,却独独少了上官婉儿。

杨耀微微一怔,冲云珠问道,“昭仪没在行宫?!”

云珠低了目光,轻声道,“昭仪晌午接到了一个金吾卫送来的书信,便仓促坐马车出门了,奴婢也不敢追问昭仪的去向。”

杨耀的目光瞥过了边上的沙漏,眼下已是申时末,上官婉儿已私自出门了两个时辰,而且还没将团儿带在身边。

这,这,不对劲啊!她一个昭仪,在陕州行宫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儿?!

团儿突然嘟着嘴儿说道,“皇帝叔叔,我见到了,是叫武,武什么的,约昭仪前去会面。”

什么?!

杨耀猛地一下跳了起来,连坐的龙椅也滚落了一边。团儿口中武什么的人,除了那个武三思还能有谁?

上官婉儿竟敢瞒着他去私会武三思!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

杨耀气得面色阴沉的坐在案几前,紧捏成拳的手儿在微微的颤抖不止。云珠见皇帝面色不善,忙拉着团儿退了下去,又赶忙送来了茶水、糕点。

杨耀从申时一直坐到了酉时,案几上搞点、茶水是一动不动,他气都气饱了,哪里还有心思吃饭。

上官婉儿不会真的是使的美人计,去向武三思汇报杨耀和薛家兄弟的谋划了吧!

到了酉时末,消失了整整两三个时辰的上官婉儿终于回到了行宫。她刚刚到了大堂,便见到了面色阴沉着发黑的杨耀,忙冲杨耀盈盈的行礼,“臣拜见圣上。”

杨耀上下打量着出门了三个时辰的上官婉儿,她的衣裳、鬓发齐整,不见凌乱;她的面色晶莹剔透,不见晕红;双眸清澈如水,不带半点情欲。

似乎,好像,没有与人苟且的迹象!

杨耀稍稍松了口气,冷冷的问道,“昭仪在宫里也有十余年了吧!昭仪是忘了后宫嫔妃未经朕的许可,不得私自出行宫的规矩,还是故意令朕难堪?”

上官婉儿花容平静如水的道,“圣上,金吾卫传来太后的口谕,臣不能不去。”

“啪!”

杨耀见她还在狡辩,重重的拍着案几,大怒道,“太后的口谕比朕的脸面还重要?昭仪既然这么喜欢太后和武三思,你大可以搬出行宫,去武三思的军营住吧!”

上官婉儿怔怔的望了暴跳如雷的杨耀一会,目光落在地板上,柔声道,“圣上是蛮不讲理!”

你去私会野男人,还倒打一钉耙朕蛮不讲理?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得了哥的真传啊!

“哈哈哈!”

杨耀是怒极而笑,死死的盯着上官婉儿道,“这次轮到朕洗耳恭听,昭仪有什么高论!”

上官婉儿轻启樱唇,语气轻柔而平淡,“圣上,若太后口谕相召,臣却抗旨不去,不就是铁了心反叛太后了?!”

上官婉儿是言之在理,她能发挥的最大作用,其实就是在杨耀、太后间当双面间谍,才能源源不断向杨耀提供太后的第一手情报。若不遵太后口谕,就是和太后划清界限,那她便只余下美色和作诗的才华,还能替杨耀做什么呢?

但杨耀正在醋头上,哪里还能想到这些,忍不住反唇相讥道,“原来昭仪果然是两边下注,将朕当成了备胎啊!”

“噗!”

上官婉儿虽然没听过什么叫备胎,但意思还是能猜到的,杨耀这么暴怒的吃醋,只能说明杨耀是真的宠爱她,见不得她和其他男人说一句话,轻笑了一声道,“圣上纵然要惩罚,也该等臣将正事说过了呢!”

杨耀就这么盘腿坐在案几上,全无半点君王的礼仪,盯着上官婉儿道,“好,昭仪说吧!”

上官婉儿盈盈的跪坐在他面前,轻声道,“圣上,之前臣旁听圣上与薛家兄弟的密议,就察觉到武三思强抓壮丁绝不是釜底抽薪之计这么简单。以臣的了解,这一招釜底抽薪之计,像是太后的手笔,但却不符合武三思的性子。”

“武三思此人生性睚眦必报,圣上那日当着他的面痛打了武懿宗,就是扫尽了他的颜面,他绝不会这么轻易的咽下这口气。再者,修葺李唐祖庙本是无上荣宠之事,武三思却不自去领功,反而将功劳全交给了武懿宗,他却出人意料的置身事外,臣认为他必然还有更大的阴谋。”

“臣今日前去见武三思,既是因太后的口谕,也是想探一探武三思的真实目的所在。”

杨耀凝神的倾听着她娓娓道来对虎妈、武三思的判断,在内心已认可了她的说法。看来,上官婉儿确实是最了解太后、武家的人。有了上官婉儿在,他对虎妈、武家几可说是了如指掌。

上官婉儿见他脸上的阴霾渐渐的解了冻,但碍于皇帝的尊严,在气头上不能主动相问,便继续道,“圣上,武三思找臣前去,是想臣私下书写两份皇帝的诏书。”

武三思这么神神秘秘的伪造两份诏书到底想干什么?!看来上官婉儿真的是言之在理,武三思的目的绝不止釜底抽薪这么简单。

杨耀听了还是一头雾水,忍不住开口问道,“昭仪,他想伪造的诏书内容是什么?”

上官婉儿肃容道,“其中一份诏书的内容,就是下令强抓民间壮丁前去修葺祖庙。”

以皇帝的名义在各府县强拉壮丁,釜底抽薪,败坏杨耀的名声,令杨耀在关中无法立足,这条情报,杨耀通过云珠的渠道早提前探听得知了。武三思令上官婉儿补一份诏书,他有皇帝的诏书在手,便不算假传圣旨,两相对应之下,合情合理。

杨耀更关心的是,武三思需要伪造的第二份诏书,内容到底是什么。直觉告诉他,这一份诏书的内容,就是武三思最终的阴谋所在,也关系到这次关中之行的成败,继续问道,“昭仪,还有一份诏书是什么呢?!”

第六十九章 屌丝的心态

大堂之上,一阵夜风吹来,烛光在风中摇曳,忽明忽暗。

面对杨耀的追问,上官婉儿的目光低了下来,摇了摇头道,“武三思口风很紧,没有说第二份诏书的内容,只是要我将第一份诏书尽快送去军营。”

杨耀微闭双眼,内心是波澜起伏。若上官婉儿没有说谎的话,第一份诏书,强拉壮丁败坏皇帝的名声,引来关中的实权派对昏君的抵制,应该是虎妈下给武三思的旨意。

而第二份诏书,则相当诡异、微妙。若是虎妈还有后招,武三思没有必要瞒着上官婉儿,大可令上官婉儿一次性将两份诏书全送过去。所以,以杨耀的判断,第二份诏书应该不是虎妈的想法,而是武三思在自作主张。之所以还不能告知上官婉儿,或许是因为时机还未成熟。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上官婉儿根本就在撒谎!

武三思已向她提出了要求,但她向杨耀隐瞒了。这个可能性也不小,毕竟上官婉儿是双面间谍,又没彻底投靠杨耀一方。她既不会出卖杨耀的机密,也不会出卖武三思的机密。

双方的谋划全在她心里,她在暗自判断哪一方的谋划胜算更大,便投向哪方。至少在双方底牌全揭开之前,上官婉儿不愿选择站队。

上官婉儿见杨耀面色平静,一言不发,又追问道,“圣上,太后要求的第一份诏书送是不送呢?”

杨耀仍是默不作声,第一份诏书其实是虎妈的想法,若杨耀敢公然拒绝,那就是和虎妈摊牌了,武三思和金吾卫估计立刻就会有所行动,押着杨耀这一行折返洛阳。

杨耀还没进入关中的地界,更没有得到关中实权派的拥戴,这个时候绝不能和虎妈摊牌,纵然摊牌了,也是给虎妈送一道菜罢了。

虎妈的这一招,在杨耀看来并不难破解,他早想好了应对之策,暂时令武三思再蹦跶几日吧!

杨耀微微睁眼,凝视着眼前的上官婉儿,“既然是太后的口谕,朕焉有拒绝之理?昭仪,你书写一份诏书,送去武三思的军营吧!”

上官婉儿凝望着他,只见到他的目光里带着深深的质疑,轻轻的咬了咬樱唇,“既然圣上不信臣,今后就令云珠监视着臣吧!”

她是不是藏着心事,杨耀暂时无从判断,当然不能捕风捉影的疑心她和武三思真的有勾结,说好的信任呢?

杨耀收回了对上官婉儿质疑的目光,挂上了淡淡的笑容,“昭仪多虑了,宫女监督昭仪,还没这个宫规嘛!”

上官婉儿迎上他的目光,反驳道,“圣上是言不由衷,若圣上真的信任臣,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当面问臣在哪儿见的武三思,说过了什么,却要不动声色的藏在心里?那就是心胸狭窄,背地里猜忌臣!”

杨耀微微一怔,什么情况?今日是朕戴了绿帽子,还被上官婉儿给抢先说了一通!

婉儿啊!你脾气还不小,真要不令人质疑,就不要去和武三思偷偷见面啊!没听过瓜田李下,要避嫌哇!两人在一起至少呆了两个时辰啊!做三、四次爱情运动的时间都绰绰有余。

杨耀脑子里幻想着武三思、上官婉儿私下见面的情景。

上官婉儿盈盈浅笑,武三思一脸色眯眯的猥琐,武三思还会不断的言辞勾引,甚至两人还有拉拉扯扯,就按捺不住的怒火中烧。

杨耀面无神色的躬下身子,捉着她柔软无骨的手儿,捏在掌中轻轻的把玩,口中说道,“昭仪,朕有一句心里的话儿要与昭仪交心。”

上官婉儿不知他在闹什么玄虚,抬头凝视着他的双眼,问道,“圣上说吧!”

两人已是呼吸可闻,杨耀突然捉着她的纤手轻轻的一拉,直接将她的身躯拉到了怀里,低头就吻上她柔软的嘴唇。

上官婉儿先是一惊,娇弱无力的撑着他胸口,想将他推开一些,却被杨耀的手探了过去,搂在她颈上,将她重重的搂在怀里,反而吻得更深一些。

唇舌间的酥麻令上官婉儿是心神荡漾,反抗也不见了踪影,反而顺从的将香舌也送了出去,任由杨耀品尝。杨耀再次驾轻就熟的勾起她的小香舌,肆意舞动,吮吸着甜美的津液。

一番长吻过后,直到上官婉儿被吻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干咳了起来,两人这才分开。

上官婉儿微微地仰起了脸儿,晕红的双颊衬着春潮流淌的媚眼儿,娇嗔道,“圣上是在诓骗臣,根本就没什么交心的话儿!”

杨耀伸出手儿抬着她的小脸蛋儿,指尖轻轻划着她的嘴唇,深注她如水的双眸,正容道,“昭仪,朕乃大唐天子,不是太后。朕堂堂正正也能解决武三思,所以不需要使什么美人计,更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去使美人计!”

上官婉儿怔怔的望着他,轻轻的咬着他搁在唇边的指头,柔声的解释道,“圣上真的是在吃醋了?臣只是在金吾卫的军营外见了武三思,连军营都没踏进去过。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能做什么呢?圣上不要胡思乱想,胡乱猜忌!”

“武三思虽然对臣心怀不轨,但他的目标还是比武懿宗那条疯狗更远大。他的主要目的还是要臣替他在太后前捞取政治利益,自然就犯不上对臣做霸王硬上弓的事。”

杨耀对她的话儿也信了个十之八九,以武三思的身份、地位,要睡什么样的美人睡不到,若得不到上官婉儿的心,纵然使出霸王硬上弓,也不过是多了个暖床的女人,对他的政治前途毫无裨益。

所以武三思的真实目的应该还是要上官婉儿心甘情愿的向他屈服,站在他那一方,而不是强睡。

说到底,还是杨耀就是屌丝的心态,太小家子气,目光的关注点全在男欢女爱、偷情上去了。其实这些政治人物,永远是政治利益第一,男欢女爱第二。

杨耀手指支着她的嘴唇,令她不要再说,“昭仪,无论之前你和武三思那几人有什么关系,朕全都既往不咎,今日是最后一次。从今以后绝不能私下和武家的那几个废柴见面,否则,朕必会严惩!”

上官婉儿红着脸儿,轻声的应了。

第七十章 迁延时日

虎妈突然使出这么一招釜底抽薪,从应对之策上来说,其实并不难破解。

既然虎妈想安排武三思、武懿宗像蝗虫过境一样的荼毒关中百姓,杨耀的破解之法就是反其道而行之。武三思、武懿宗等人要唱黑脸,杨耀正好来唱红脸,白送给了杨耀一个收揽关中人心的机会。

当然,虎妈之所以会出现这种严重的误判,并不是战略战术的错误。而是在虎妈看来,武三思已断了杨耀的经济来源,只留给他一百万缗用于沿途开销,修葺骊山温泉行宫的钱。

唱红脸总不能靠着一张嘴去唱吧!没了经济来源的杨耀纵然有心,也唱不了这个红脸,这个黑锅是想背也得背,不想背也得背。

但虎妈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杨耀手中还有一笔在她监管之外的钱财,就是从府库里偷偷运到关中韦氏祖居的五百万缗钱。

有了这么一笔巨款,杨耀足以应付虎妈的釜底抽薪之计,甚至还可以反攻倒算一把,拿武三思、武懿宗这一对来开刀。

杨耀的计划便是,先令主持修葺祖庙的武懿宗去关中惹是生非,然后他的圣驾再随后进入关中,安抚沿途的百姓,收买人心。

次日清晨,上官婉儿按照虎妈、武三思的要求,书写好了一份在关中府县强拉壮丁的诏书,令一个宫女将这一纸诏书送去了武三思的军营。

杨耀一行人继续西行,入关的路线是自潼关、华阴,抵达长安。

潼关,史称门扼九州,三秦咽喉。北邻黄河,南依秦岭,飞鸟不渡。出了潼关,离长安城便只有三、四百里,纯骑兵突袭的话,一、两日便能至长安城下。

在唐朝,潼关乃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关。

杨耀安排一行人在潼关驻留了数日,却迟迟没有继续往关中进发的打算。

当然,杨耀故意在潼关逗留,其实有三个目的。

其一,拖延时间,令武懿宗先去关中,这种涂屎抹黑的事,杨耀不想去沾惹。

其二,等着河东薛氏集结的家丁、佃户到位,增强随行的护卫力量。他既然看不透武三思的谋划,随行只带着几百宦人的护卫力量前去关中,心中实在没底啊!不如小心驶得万年船,等待薛家的护卫力量集结完成,再从容的前去关中也不迟。

其三,就是等待关中韦家的消息。

杨耀安排了京兆韦氏在暗中运五百万缗的钱财前去关中,也不知现在的进度如何。在洛阳临行前,杨耀便和韦弘敏商议,一切布置妥当之后,安排一个韦家子弟在潼关碰面。

韦家的钱财必须正式到位了,杨耀有了钱作为后盾,才有进入关中收买人心的底气。否则,带着一张空头支票去了关中,若事后无法兑现,除了被关中官员、百姓指着脊梁骨骂昏君,还能落个什么好?

武三思见杨耀这么磨磨蹭蹭的,时走时留,也不知皇帝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便亲自去面见杨耀,探问虚实。

潼关的城墙上,远眺着奔腾黄河的杨耀,深深的吸了一口河风,侧过头斜斜望了武三思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大将军啊!朕这些日子是偶感风寒,不宜长时间赶路。还有公主产后体质娇弱,不比大将军身子骨健壮,也需要适当的休整休整嘛!”

杨耀满脸的红光,不见咳嗽也不见喷嚏,甚至还愿意站在城墙上吹冷风,看起来比武三思还精神抖擞,哪有半点偶感风寒的样儿。

武三思也很是无语,皇帝才在陕州休整了六、七日,这还没出陕州,到了潼关又要休整,摆明了就是在拖延时间。李唐的大本营在关中,看来这个皇帝故意拖延时间,又在背地里玩什么阴谋诡计啊!

武三思看不透皇帝的心思,更是心里没底,正容道,“圣上要去关中修葺大唐祖庙的消息早已传到了关中各府县,关中的官员、百姓早已盼圣上圣驾早日驾到,如久旱盼甘霖啊!”

杨耀听了武三思的一番说辞是暗暗好笑。

皇帝一到,那些官员歌不能唱了,也不能大吃大喝了,甚至连歌姬,小妾、家妓也不能玩了,必须成日忙里忙外的侍奉。侍奉得好乃是本分,估计也升不了官,侍奉不好罪名可就大了。

若是一个有实权的皇帝前来,一些想拍马屁上位的官员或许还非常乐意的去鞍前马后的侍奉,反正压榨的是百姓的民脂民膏,升的是他们的官。

但杨耀摆明了就是个没什么油水的傀儡皇帝,明眼人一算就是亏本的买卖,何况是这些官场的人精们。

盼圣驾如盼甘霖?哥看是盼圣驾赶快回洛阳如盼甘霖吧!

杨耀嘿嘿一笑道,“大将军所言也是在理,修葺大唐宗庙乃是势在必行。反正修葺祖庙之事是由中郎将全权主持,朕此行只是陪着公主、昭仪前去骊山温泉行宫巡游、狩猎。不如令中郎将快马加鞭先去关中,朕随后来检验修建工程便是。”

他的态度十分明确,既然太后、武三思要抢着去修葺李唐祖庙,他这个昏君自然可以当个甩手掌柜,只负责游山玩水就行了。他以言语挤兑着武三思,就是要令武家兄弟先去关中惹是生非。

武三思微微一愣,皇帝这种安排是打着什么算盘,他一时也看不透。不过杨耀提出的提议,武三思倒是颇为心动。

太后临行前的交代是假传皇帝诏书,前去关中替杨耀刷一刷昏君的名声,断了杨耀想在关中复辟的心思。若与皇帝一同前去,光天化日之下的向关中的府县假传皇帝诏书,和皇帝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是颇为尴尬啊!

万一皇帝一个想不开,非要追究起来,他虽然有太后当后台,并不畏惧这个昏君,但毕竟君臣名分在那里,应付起来也是麻烦。

既然这个昏君愿意留在潼关休整,不如派武懿宗先去关中,做好之前密谋的谋划,挖好了陷阱等着皇帝来跳,何乐而不为?!

武三思佯作迟疑的道,“这,既然圣上龙体欠安,那应当多休息几日,反正也不急在一时,保重龙体要紧啊!臣立刻派武懿宗率一千金吾卫前去关中,准备修葺祖庙的事宜。”

ok!成功了!

杨耀是暗暗叫好,立刻批准了武三思的建议。

次日,武三思便安排武懿宗率金吾卫先行赶去关中。

武懿宗虽然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一时间还下不了地,但这些日子的休养,也恢复了不少元气。武懿宗为了抢功,甚至趁机鱼肉百姓,欺男霸女,还是由车辇拉着,先去了关中。

五日之后,杨耀久盼的韦家人终于到了潼关。

第七十一章 红颜乱政

韦家前来传递好消息的人是韦温,是韦香儿的堂兄。

杨耀要求秘密出库的五百万缗钱财已混杂在来往的胡汉商队里,分批次,顺利的抵达了关中。韦家在关中是产业雄厚,经营着大大小小对塞外、西域、洛阳、淮南的商会数十家。五百万缗的钱财,杨耀若是需要,随时可以调拨使用。

巨款到位,杨耀的底气一下足了,暗中交代了韦温,令韦家去安西都护府大肆采购陌刀,铁甲等战略性军备。

他之所以安排韦温去安西都护府采购军备,是因大唐在西域与吐蕃的战事,打的是一塌糊涂。西域那边是战乱频频,而且败多胜少,胜是小胜,败全是大败。

战场上连连失利,必然伴随着无数不愿再上战场送死的逃兵。这些逃兵本就是临阵脱逃,随身的军备还有个屁用,不如贱卖了换钱,然后溜之大吉。

所以在大唐的西域,各种在关内作为战略资源的军备物资几乎是论斤的贱卖。和前苏联解体时,坦克、火炮当废铁卖是一般无二。

杨耀站在潼关的城墙上,望着黄奔腾的河水是暗叹不已。

十三年前,高宗朝第一猛将薛仁贵在青海湖战败,损兵折将十万;

六年前,老爸、虎妈趁着吐蕃新老赞普交替,政局不稳的机会,想趁机一雪青海湖之战的耻辱,派出十八万大军准备和吐蕃干一票大的。但因为中书令李敬玄与刘仁轨不和,刘仁轨拒绝出征,朝廷改任毫不知兵的李敬玄领兵出征,结果在大非川再次大败。

经此两场大败,大唐在西域再无一战之力,吐蕃在西域大举扩张。安西四镇被毁,安西大都护府也迁到了灵州,西域的形势岌岌可危。

更匪夷所思的是,吐蕃的胆儿是越来越肥了,竟然派使者前来向大唐和亲。

之前太宗皇帝李世民也喜欢使用和亲的手段,文成公主也嫁去过吐蕃。但这种和亲一是不嫁真正的公主,二是带着宗主国对藩国赏赐的性质。虽然在杨耀看来,这种和亲其实也是换汤不换药,但至少还算能有个自欺欺人的理由。

但吐蕃这次前来和亲,和文成公主和亲有着绝然不同。一是,大唐并不想和亲,也不是对藩国的赏赐,而是被逼和亲。二是,吐蕃人竟然敢点名讨要老爸、虎妈最疼爱的女儿太平公主,其他的公主一概不接受。

这种要求,换成杨耀,必然两三脚将吐蕃使者踹回青藏高原,回去用雅鲁藏布江的水再清醒清醒脑子!

而老爸、虎妈竟然不敢当面将吐蕃使者踹回去,反而令太平公主出家当道士来躲避和亲。

大唐最尊贵的公主还要当道士来躲避和亲,这,实在是丧权辱国了啊!

本来是鼎盛的大唐,对外战事却突然打成这个鸟样,杨耀也是彻底的服了。

当然,知道历史进程的杨耀心知,这还只是中原对外战败的开始。毕竟输给吐蕃,突厥这些大唐最大的敌人还不算太耻辱。大唐立国三百年,就是不断和吐蕃、突厥你打打我,我打打你,互相消耗了三百年,终于三个难兄难弟全都一起完蛋。

到了虎妈的武周朝,对外的战局就陷入了彻底的低谷。

吐蕃占了西域,突厥不时来爽一把也就罢了。甚至连契丹这种在东北茹毛饮血的原始部落,也能在武周朝露个面,在虎妈的身上爽上一把。不仅全歼了武周二十万大军,甚至还令当时的武周朝第一名将王孝杰战死沙场。

武周一朝之所以战场是这个熊样,并不是因为中原男儿突然丧失了血性和战力。而是因虎妈为了篡夺李唐江山,甚至巩固武周的政权,清洗了大批军方的宿将。

杨耀掰着手指就能数出不少。

其一、有着‘突厥恶梦’之称的大将军程务挺,因参与裴炎谋反一案,被虎妈诛杀。程务挺被大唐自己人杀了之后,闻讯的突厥人甚至还举国狂欢庆祝。

其二、孤身惨淡经营西域的名将王方翼,因出身太原王氏,与王皇后是同族,又牵连到程务挺一案,也被虎妈流放海南而死。

其三、平定扬州叛乱的大功臣黑齿常之,纵横青藏,屡破突厥,战绩斐然。但还是在虎妈称帝前,被酷吏周兴逼迫,在狱中自缢而死。

其四、甚至支持虎妈废帝,铲除了裴炎,甚至改姓武的大将军张虔勖,在虎妈篡夺李唐江山后,竟然也被酷吏来俊臣当众砍死。

整个武周一朝,虎妈的工作重心就没在对外战争、开疆扩土、保土卫国上,而是将重心放在了在对内镇压反对势力上。

大批的优秀将领被清洗,在战场不得到惨败的回报才是奇了怪了。也幸亏大唐的国运在上升期,底子厚,根基扎实。虽然一帮女人来来回回的折腾了二、三十年,虽然伤了大唐的元气,但大唐江山总归是平安的交到了李隆基的手里,终于再现盛世。

以虎妈为首的一帮女人红颜乱政,在皇宫深闺里瞎指挥,边疆战败的败报对她们来说,就是一个个简单的数字,看过也就看过了。但在边疆的百姓身上,就是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一堆堆无法归乡的白骨,一出出人间惨剧哇!

唉!虎妈啊!虎妈!朕虽然敬你是条女汉子,但你们这么个搞法,朕这个昏君也实在看不过去啊!

“圣上,河风这么大,在想什么呢?”

杨耀的思绪被身后一个柔和的女声给打断了,是上官婉儿,又替他披上了一袭锦袍。

杨耀回头望了望上官婉儿,失笑道,“若朕说,是在担心西域的战事,昭仪会不会认为朕这个昏君是在咸吃萝卜淡操心?”

上官婉儿怔了怔,柔声道,“不,圣上关心西域战事,只会令臣更为欣慰。因前太子最关心的,也是与吐蕃的西域战事。堂堂大唐皇帝,本就该心思放在开疆扩土,威震四方,令万国来朝上,而不是朝堂上的阴谋诡计、权力斗争上。”

这个关头,上官婉儿竟说出李贤这个煞风景的名儿,令杨耀很是无语。而且,她口口声声的那个开疆扩土,令万国来朝的大唐皇帝,怎么听也不像是在说杨耀这个昏君也,十之八九她脑中所想的是前太子李贤。

上官婉儿不经意表露出来的感情,就是在替李贤鸣不平!

杨耀见她对李贤念念不忘,也很是恼火。但,比起虎妈、韦香儿、太平公主那一波女人,上官婉儿真的算是很正常的一个。

唉!随她去了吧!

第七十二章 穷凶极恶

七日后,等薛氏的两千人丁已集结完成,奉命去了骊山温泉行宫,杨耀一行圣驾才终于踏进了关中的土地。

李唐皇室乃是汉人、鲜卑人混血的血统,真实的祖籍已不可考。

李唐立国之初先是攀附五姓七望之一的赵郡李氏,未果;后来又强行攀附陇西李氏。陇西李氏虽不愿承认这个自己找上门来的皇族亲戚,但面对强大的皇权也无可奈何,只能采取‘三不’的态度,不反抗,不认可、不搭理。

李渊对这些名门望族是无可奈何,只能选择在历史上李姓名人里找了老子李耳作为李唐的祖先,用来装点门面。

李唐尊崇老子为祖先,在长安城大明宫的西北侧修建了一座雄伟的太清宫,专门用于祭祀老子,还有李唐的列祖列宗。

因高宗巡幸洛阳之后,再未回到长安,长安皇城内的大明、太极两大皇宫便空了下来。而刘仁轨这些大唐官员也不敢涉足皇宫,二宫因常年少人维护,早已人气凋敝,甚是破败。

连皇宫都没了人气,更不必说供奉老子李耳的太清宫,更是一点孤灯,无人问津。

所以在杨耀的计划里,关中此行的第一站就是长安城,先行修葺这座大明宫内的太清宫。

护卫的武三思在前方开路,杨耀的圣驾随后而行。

刚刚行了一日,一行人还没出了华阴县境内,圣驾突然停了下来,前方更是传来声势浩大的喧哗声。

坐在马车内的杨耀听不出前方喧哗的是什么内容,但单听这个分贝,也知前方的阵势不小哇!

敢拦圣驾,胆儿肥了啊!这才到关中,朕还没歇歇脚,关中的水也没赶上喝一口,武三思这么快就开始玩花样了?

事出突然,杨耀立刻召来了王德,严令护卫圣驾的宦人严阵以待,准备应付随时可能爆发的突发情况。

杨耀又令云珠去前方探听虚实后立刻回报。

云珠去了漫长的半个时辰,杨耀也暗暗担忧了半个时辰,一口一口饮着上官婉儿熬好的汤羹。

终于,云珠急匆匆的前来马车回报。

原来前方在官道上阻拦圣驾前行的人竟然是蓝田县令薛讷,与薛讷一同前来拦驾的,还有华阴县的五千百姓。

而且五千百姓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呼天喊地要拦杨耀的圣驾伸冤,无论是宦人的威胁,还是宫女的劝说,这数千百姓死活也不令圣驾前行半步。

而担任圣驾护卫之职的武三思却是一副事不关己、袖手旁观的态度。既不令金吾卫开路,也不替百姓伸冤,反而是令金吾卫收了兵刃,在官道上列成阵型,看起了杨耀的笑话。

杨耀暗自琢磨着,薛讷,不正是薛仁贵的长子,也是老爸给他安排的,在战场上可以倚重的猛将?!看来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啊!

只是,只是,朕还在华阴县境内,没到蓝田县哇!按照官场流程,也应该是华阴县令前来侍奉圣驾啊!华阴县令不来面圣,他一个蓝田县令却巴巴的赶来华阴县拦圣驾。这,于情于理不合吧!

除非,薛讷是带着某种任务,或是代表着一群人来的,看来薛讷真的是来者不善啊!

既然百姓拦了路,杨耀便下令圣驾一行不许和百姓发生任何冲突,选择在官道原地驻扎,不再前行,又叫王德去将拦圣驾的薛讷请进御营,前来面圣。

蓝田县令薛讷孤身一人大步进了御营,冲杨耀躬身行礼,“臣蓝田县令薛讷,拜见圣上。”

杨耀上下打量着这个薛讷,面容沉静、身形魁梧,深有将门虎子气魄,换上戎装、铠甲必然是一个威风八面的大将军。

但眼下的薛讷却穿着一件文官官袍,显得与本人大将气度是非常的不伦不类。

不愧是薛仁贵的后人,将门虎子,真的是大材小用,金子埋进了瓦烁里!

耀一看这个气度,就对薛讷欣赏不已,忙挂上了和善的笑容,“薛县令,朕还未到蓝田,为何孤身前来面圣?”

薛讷却是不苟言笑,面色沉着的道,“圣上,臣此行是来献千人血书,供圣上御览。”

千人血书是什么鬼?有话好好说呗,用毛笔写不行啊!写血书来吓唬朕?

杨耀令王德去接过了厚厚的一大叠血书,摊开放在杨耀面前的案几之上。

唐朝的文盲率至少在98%,大部分老百姓是不会写字的。所谓的血书,其实就是一个个血手印。

杨耀望着案几上令人触目惊心的血手印,也是微微一惊,沉吟道,“薛县令,有何事上奏,但说无妨!”

薛讷双目不怒自威,迎上了杨耀探询的目光,“臣,一告武懿宗穷凶极恶,草菅人命!”

薛讷冷冷的将武懿宗入关之后所犯的罪行一五一十的说了。

武懿宗自入关之后,就在沿途的华阴县境内开始强抓壮丁。

武懿宗强抓民夫的法子简单而粗暴,不问缘由,直接找到华州刺史,华阴县县令。先是当众宣读了皇帝的诏书,然后根据从户部带来的拖欠赋税、延服劳役的名单,令华州刺史、华阴县令比照着名单上的百姓统一抓人。

但凡名单上有登记,欠缴赋税的,过期未服劳役的,甚至还有曾经有过作奸犯科的,立刻扣上一个刁民的头衔,着府县衙役,折冲府的府兵尽数捉拿至官府,再由金吾卫随行监控着,押去长安城修葺太清宫。

华州刺史、华阴县令,还有折冲府的军官,突然遇上这么一群从洛阳而来,穷凶极恶,奉旨捉人的金吾卫,也是被逼无奈。他们虽然对皇帝、武懿宗的行为恨得是咬牙切齿,但他们也是拖家带口的一族人,宁可得罪百姓,也不敢得罪皇帝、金吾卫啊!

无奈之下,官员们只能发动所有官府的衙役,折冲府的军士,放下了一切正常的事务,开始配合着金吾卫强抓壮丁。

一旦在抓捕过程中,有敢反抗的百姓,一律严刑鞭笞。单单是在华阴县,短短数日间被鞭笞而死的民夫、壮丁至少有三、四十人之多。

面对这些不到十日,武懿宗所率的金吾卫就捉拿了一万壮丁,驱赶着往长安而行。在随行的军队后,还跟着一大波哭天喊地,想追回自家男人的妇孺老幼,延绵至少有十里,令人是闻之动容。

一时间,整个华州是风声鹤唳,民怨沸腾。

杨耀听了薛讷的控诉是默不作声,背心是冷汗直流。

武懿宗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搞这么大,实在出乎他的预料。但一切都是虎妈、武三思这帮人的主意,和他无关。

他反不反对,并不能改变任何结果。

他这个皇帝能决定的,只有在骊山是泡花瓣浴,还是羊奶浴!

杨耀正想要解释几句,薛讷已朗声道,“臣二告圣上,荼毒百姓,昏庸无道!”

薛讷这是将杨耀也骂在内了,而且还是劈头盖脸的直接骂他是昏君。上官婉儿也骂过他是昏君,但那是在二人私下调情的时候,并不在公众场合。

薛讷光天化日之下,竟胆敢辱骂皇帝是昏君,那就是犯上!

第七十三章 受宠若惊

杨耀很委屈,非常的委屈!

强抓壮丁,是虎妈下令干的;皇帝的诏书,也是虎妈指使武三思干的;草菅人命,乃是武懿宗亲手操作的。

薛讷却将所有矛头对着杨耀,是真不知内情,还是装傻充愣。

而且,薛讷直言犯上,朕不要脸面的?所谓伴君如伴虎,看来朕在薛讷的眼里,不是老虎,是喵星人啊!

杨耀面容渐渐的冷了下来,直直的盯着薛讷,沉声道,“薛县令既然状告了朕和武懿宗二人,那朕也告诉薛县令两点!”

“其一,朕和武三思、武懿宗不是一路人,若薛县令真的对他们草菅人命的恶行深恶痛绝,想除之而后快,朕与薛县令倒是同路人。”

薛讷迎上了他的目光,丝毫不惧的反问道,“武懿宗是拿着圣上的诏书在华阴县为非作歹,圣上能脱得了干系?!”

杨耀缓步的走向了他,在他身前驻足,与他对视了一会,缓缓的道,“薛县令,朕如今就在你面前,是朕亲口所说可信,还是一纸也不知真假,更不知是不是朕真实意图的诏书可信呢?”

薛讷是为之语塞,论情论理,诏书不过是以皇帝名义发的文件,文件是怎么发的,其中有什么内情谁也不知。当然是皇帝亲口所言更为可信,更能表达皇帝的真实意图。

杨耀的手儿搭在他孔武有力的胳膊上,拍了拍道,“若薛县令真的认为武懿宗的所作所为是朕安排的,还请薛县令将此人押来朕的面前,朕会给你,给关中官吏、百姓一个说法。”

杨耀的一番说辞,虽然语焉不详,但态度很明确。朕拿武懿宗这个外戚没法子,若关中的官员、诸将哪个胆肥儿的敢去对武懿宗下手,朕是乐见其成。若是没人敢去,来缠着朕讨说法有个毛用!

薛讷是无言以对,武懿宗乃是太后的外戚,而且还有皇宫卫队金吾卫的护卫,擅自捉拿就是谋反!

但皇帝和武懿宗互相推诿也不是个法子,薛讷也不是来追究皇帝、外戚孰是孰非的,最重要的解决问题啊!

薛讷沉声道,“圣上,臣人微言轻,也不知圣上、太后孰是孰非。但华阴县境内被捉拿壮丁一万二千,影响四千户百姓的生计,眼下有上万妇孺衣食无靠,迫不得已才来拦圣驾喊冤,还请圣上给出一个善后之策。”

杨耀继续说道,“朕要告诉薛县令的第二点就是,关中乃大唐开国、龙兴之地,关中父老就是朕最看重的子民。今次华阴县遭遇武懿宗的蹂躏,朕深感痛心。朕愿从随行的用度里支拨三十万缗,全力抚恤受难的百姓。”

他冲着侍奉在一侧的上官婉儿道,“昭仪,下诏,任命驸马薛绍为京畿道安抚使,韦温为安抚副使,从朕的用度里支拨钱三十万缗,用于赈济百姓。”

“被强拉去修葺李唐祖庙的民夫,按正常劳力征调,按日结算工钱,发放到家属手中;因被强抓壮丁而失去生计的家眷,由朕随行的宦人、宫女,每日施粥,保证衣食无忧;被武懿宗鞭笞至死的民夫,每人每户五十缗的抚恤。”

“当然,人命大如天,出现重大的伤亡并非朕的本意,朕也并非想以钱买命,只是令亡者安息,令生者能更好的活着。”

薛讷听了杨耀开出的抚恤条件,顿时愣在当场。

他不得不说,皇帝的抚恤之举已十分仁义。这些被强抓的民夫大部分也是拖欠赋税,或是官府劳役的,抛开暴力胁迫、草菅人命的性质,这些人去修葺祖庙服役也无可厚非,何况皇帝还愿按日结算工钱。

而那些前来拦圣驾的家眷,按律本就是死罪。杨耀非但没有追究他们冲撞圣驾的死罪,反而还调拨了宫里的宦人、宫女前去施粥。这份仁政爱民之举,已超过了关中九成九的官吏。

何况,皇帝还愿意抚恤在这次暴力事件中,被鞭笞致死的百姓。在这个年头,买一个女人也就不到五缗,姿色稍好的不到十缗,一个身子骨结实的全劳力壮丁,不超过二十缗。

皇帝开出的五十缗的抚恤金,已远远超过了一个壮丁的价格,足以买一匹西域的上等良驹。

薛讷在关中早就听说当今的皇帝乃是昏君一枚,再到见了武懿宗的所作所为,更是深信不疑。他是军人世家,天生一副牛性子,所以才冒着开罪皇帝的风险,亲自前来拦驾面圣。

但等到薛讷亲自见了皇帝,一番交流之后,却意外的发现这个皇帝不仅和昏君毫不沾边,甚至连太宗、高宗皇帝也没听过有这么和善、亲民啊!

薛讷对自己冲动拦圣驾的行为是羞愧万分,冲杨耀跪拜在地,深深的叩首,“圣上英明,臣,臣斗胆惊扰圣驾,还敢犯上辱骂圣上为昏君,死罪!死罪!”

杨耀忙将他扶了起来,笑着道,“朕的昏君之名,估计整个关中都传遍了吧!他人是在背后骂,在家里骂,只有薛县令十分直爽,来当着朕的面骂。太宗皇帝曾说过,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薛县令真乃朕的魏征啊!”

薛讷见皇帝竟然将他一个小小的县令与名臣魏征相提并论,真的是令他颇有些受宠若惊。

杨耀回了龙案,又让薛讷坐了,令王德赐了一碗汤羹,“薛县令,你也折腾了大半日,这是昭仪熬的汤羹,与朕一同进膳吧!”

与皇帝一同进膳,乃是臣子的荣宠,何况还是昭仪亲自熬的。昭仪替皇帝熬的汤羹,是为人臣子的能品尝的?!

薛讷端着手中温热的汤羹,如接了个烫手的山芋,犹豫着要起身谢恩,杨耀点了点龙案,笑道,“薛县令不要拘束,朕令你尝,你就尝嘛!”

薛讷尴尬的尝了几口,杨耀突然开口问道,“薛县令今次前来拦驾,估计还是受人所托吧!”

薛讷微微一怔,皇帝连这个都能猜到,可见是目光如炬啊!

薛讷忙站起了身子,正容道,“臣临行前,刘仆射曾交代了臣一些话儿,想请臣转告圣上。”

朕就说嘛!这才对了!

薛讷的背后若没有关中的势力支持,哪里敢直接孤身来拦昏君的圣驾嘛!梁静茹给他的勇气啊?!

薛讷是直臣不假,但直臣是直臣,又不是脑残,何况薛讷的身上还担着河东薛氏西祖的干系,敢来和杨耀这个出了名的昏君怼?魏征要怼皇帝也要挑的嘛!遇上李世民这种不和他计较的,当然怎么怼都没事。遇上杨广这么个主儿,他敢去怼?魏征不怕死,就不怕全家火葬场?!

有刘仁轨,还有关中地头蛇们的支持,怂恿着薛讷这个刚直的将门虎子前来向杨耀示威,这才说得通哇!

杨耀面不动容,一口一口的尝着汤羹,缓缓的问道,“薛县令,说吧!刘仆射有什么想与朕说的!”

第七十四章 明哲保身

既然皇帝是目光如炬,什么都看穿了,而且还主动相问,薛讷也没必要再和皇帝兜圈子。

薛讷正容道,“圣上,刘仆射的想法是,关中凋敝已久,更要承担西域战事沉重负担,早已不堪重负。而且西域内迁的流民更是不计其数。圣上一行巡游关中,臣等唯恐侍奉不周,惊扰了圣驾。望圣上在巡游骊山温泉行宫之后,早日返回洛阳,更为安全。”

他望了望杨耀的脸色,并不见恼怒,又吞吞吐吐的道,“还有,还有,就是太极、大明二宫久未修葺,恐无法接待圣驾。还请圣驾前往骊山温泉行宫,刘仆射早已令人准备妥当。”

杨耀不恼怒?!他都快气炸了,只是强压着怒火罢了。

因刘仁轨这番话虽然说得客气,但言外之意翻译一下就是:杨耀,你这个昏君啊!关中供养不起你这尊大神,快点回洛阳去。还有,长安城最好也不要来了,去骊山温泉行宫洗个澡就打道回府呗!俺们不欢迎你!

大唐时期,江南还未完全开发,所以天下三大粮仓,一是河北,一是关中,一是巴蜀。所以河北、关中一直供养着大唐最强大的两支野战兵团。而巴蜀则是关中的后备粮仓,一旦长安城有个风吹草动,大唐皇帝数次裸奔,几乎都往巴蜀逃窜。

关中占着两大粮仓之利,刘仁轨却偏偏来扯谈,那就是有意为之。

在杨耀看来,刘仁轨乃是自裴行俭、薛仁贵亡故后,大唐军方的第一人。但他也是个典型的老滑头,所作所为基本是以自身利益为向导,绝不会轻易犯险。

之前与中书令李敬玄斗气,拒绝出征青藏高原,罔顾战事,结果导致前线大败;之后虎妈和裴炎之争,稳坐钓鱼台的他又耍小聪明,出卖了裴炎,导致虎妈大获全胜。

自杨耀提出巡游关中的消息,刘仁轨就敏锐的察觉到了皇帝的意图。他根本不愿牵涉进皇帝与太后的争斗,只想明哲保身,守好关中的一亩三分地,保住刘家的荣华富贵。

若是放了杨耀这个皇帝进了长安城,事后太后追究起来,他这个长安留守,还有长安城的官吏是百口莫辩。令杨耀前去骊山温泉行宫,其实是避嫌罢了!

当然,这也不是刘仁轨一人的主意,而是整个关中地头蛇们普遍的态度,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虎妈篡位前后,无论是扬州叛乱,还是李贞、李冲的奋起一击,关中地区都没有半点响应。

杨耀在前来关中之前,便猜到了刘仁轨、关中地头蛇就是这么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态度。而且刘仁轨已八十余岁,三观早已定型,要说服他是难于登天。

杨耀对刘仁轨唯一的希望,就是继续明哲保身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来管杨耀的闲事已是谢天谢地。

真正能指望的,只有薛顗、薛讷这种满腔雄心壮志,却被现实所压制,急需找到出头之日的少壮派。

杨耀深呼吸几口气,强压下了滔天的怒火,面上仍是微微一笑,“薛县令,朕也能理解老仆射的担忧。但这也是双方沟通上出了问题,朕不了解老仆射,老仆射也不了解朕。既然老仆射早给朕安排了行程,朕就先去骊山温泉行宫。但,薛县令能否替朕带一句话给老仆射?”

薛讷愕然望着眼前的皇帝,被刘仁轨当头一棒,竟一点不动怒,甚至还爽快的依着刘仁轨的安排,不再去长安城,转而去了骊山温泉行宫。

这个皇帝到底打着什么算盘呢?

薛讷也是一头雾水,忙道,“圣上但说,臣必然一字不漏传达给老仆射!”

杨耀在龙案前缓缓的踱着步,良久,终于止步道,“半个月后,朕想在骊山之下举行一场狩猎大会,邀请老仆射,长安城的所有官吏,一同前来参加。当然,薛县令,你也必须要来。”

薛讷一个战场上的雄鹰,却因父亲的战败,沦为一个小小的县令,做起了文职工作,他也很是郁闷。狩猎,其实也是战场演习的一种,他早就手痒痒。

而骊山之下,就有最大的皇家猎场,曾经太宗李世民多次在骊山皇家猎场狩猎。但,皇家猎场岂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能去狩猎的?薛讷平日里只能干巴巴的望着,望而兴叹。

如今杨耀主动提出要在骊山皇家猎场举行一场盛大的狩猎大会,那是正中薛讷的下怀,哪里会有推辞之理?忙连声的应了,“是,臣必会传达给老仆射,臣也会如期赴约。”

薛讷的态度很明确,无论刘仁轨,还有长安城的官吏来不来,反正他肯定是会来参加狩猎大会的。

薛讷告退之后,憋了半天怒火的王德嘀嘀咕咕的道,“圣上,刘仁轨简直胆大妄为,竟然将圣上拦在长安城之外,这是谋反啊!”

杨耀应付了薛讷至少两个时辰,早已心力交瘁,靠在龙椅之上,叹道,“小德子,这世上人人都喜欢锦上添花,而不愿雪中送炭啊!人性罢了,己之不欲,勿施于人,不要过于苛求刘仁轨啦!他都七老八十了,还能活几年?他想无疾而终,不想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朕能理解他。”

王德见皇帝非但不愤怒,甚至还替刘仁轨说起了好话,仍是愤愤不平的道,“但,圣上也不必听刘仁轨的差遣啊!长安城乃是大唐的都城,武懿宗那个杂碎能去,大唐皇帝还不能去?”

杨耀自言自语的道,“小德子,刘仁轨和长安城那帮地头蛇甩给朕一个大大的冷脸,朕去了长安城不过是热脸贴他们的冷屁股,又能做什么呢?!”

“在刘仁轨那伙人的心目中,朕与武懿宗并无区别,就是两条会给关中带来灾祸的恶狼。既然武懿宗那条恶狼先去了,朕还去凑什么热闹?武懿宗这条疯狗不会消停的,等他在长安城搞得天怒人怨之时,他们会如同眼下的薛讷一样,来骊山行宫求着朕出面解决。”

王德这才知杨耀是真的早有算计,忙唯唯诺诺的应了。

杨耀早已疲惫不堪,打了个哈欠,冲上官婉儿道,“昭仪,朕太困了,躺在你身上睡一会!”

上官婉儿见他突然当着众人的面又开始不正经,正要呵斥他几句,却发现皇帝的目光里并没有半点猥亵的目光,而真的是倦意。

看来,皇帝真的太累了!

第七十五章 朕累了!

杨耀就这么躺进了上官婉儿的怀里,枕着她修长的双腿,脸蛋儿贴着她丰润的双峰,嗅着她身上散发的淡淡体香,暗叹不已。

杨耀之前看历史故事,每当看到项羽提出要和刘邦单挑决定天下归属时,总认为项羽这个纵横天下的西楚霸王是不是突然脑抽风了,竟然能当众提出这种弱智的要求。

如今身临其境,站在高处的杨耀是真的能体会项羽当时的心情。项羽连连征战多年,又和刘邦陷入了长时间的拉锯战,却迟迟看不到结束战争的曙光。

西楚霸王是真的累了啊!不止是身体上的劳累,更是心累!

玩个游戏玩得这么劳神费力的,太坑哥了吧!哥又不是玩政治的,只是个游戏的内测员也!要不,干脆,直接确认裴炎是奸人,回洛阳去找个机会一刀捅死他算了,该咋咋地!听天由命呗!

但,杨耀转念又想,这么个推卸责任的玩法是不是太不负责了。屁颠屁颠的将上官婉儿、王德、云珠、狄仁杰、薛家兄弟拉上船的是他,如今想突然拍拍屁股走人的,也是他,对狄仁杰他们是不是太残忍了?

在杨耀闭目养神的时候,系统的声儿不断的传来。

“宿主完成【绝不上朝】的昏君行为,【昏君值】150,总分:3190”

“宿主完成【骄奢浪费】的昏君行为,【昏君值】500,总分:3690”

“宿主违背【骄奢浪费】的昏君行为,【昏君值】-200,总分:3490”

【绝不上朝】150是日常刷分项目,【骄奢浪费】500分是什么内容呢?当然,更令杨耀生气的是,为什么要扣罚朕200分啊?!

杨耀在脑海里默默与系统交流:老大,【骄奢浪费】500分的依据是什么?

客服:请宿主稍等,正在为你查询。

客服:这是一笔综合的加分,其中包括宿主自巡游以来,沿途花销的费用,也包括正式开工修建太清宫的费用,总共是500分。

杨耀:【骄奢浪费】-200分的理由呢?

客服:请宿主认真领会【骄奢浪费】的含义。任何属于皇帝个人享受开支,或是浪费的不必要的开支,才算是【骄奢浪费】。赈济灾民,那是明君才会做的事儿,当然要扣分。

这一下无异于火上浇油,杨耀是真的不能忍了啊!

若是单单牵涉到顶层的权力斗争,纵然是母子相残,兄弟相杀都属寻常,出来玩政治的,想坐到那个天下间人人想坐的皇帝宝座,就该有将头提在腰间玩的觉悟。无论系统怎么扣罚,杨耀都无话可说。

但赈济灾民,事关成千上万百姓的性命啊!这个也要扣分,这个游戏是有反人类的倾向了?

杨耀:老大,玩个游戏需不需要弘扬正能量?需不需要宣扬正确的三观?需不需要人道主义啊?你们是想反人类了啊?我现在提出申诉,要求游戏系统必须整改!

客服:

客服:宿主提出的申诉和整改请求,系统已记录在案,会在二十四小时内,给予宿主答复。

杨耀将游戏客服大骂了一通,之前的愤懑也减轻了许多。

系统的【昏君值】渐渐的逼近5000点,他也很是期待,等开出了第四个条件,应该有更明显的指示了吧!

老裴啊!老裴!

朕真的非常非常好奇,奸人到底是不是你也!

除了这个游戏的奸人,杨耀最牵挂的还有一个人,就是上官婉儿。

所谓女人心,海底针,这个小才女到底是在杨耀这方,还是在虎妈那方,甚至是初恋情人李贤那方呢?

杨耀到现在为止,也看不透哇!他唯一可以确定的,仅仅是上官婉儿应该没有向虎妈出卖自己。

杨耀虽然无法确定上官婉儿的立场,但她的温柔乡真的是一个宁静的避风港湾,躺在她的怀里,杨耀已彻底的忘了担忧和猜疑,终于能得到片刻的安详和宁静。

心绪如潮间,他就这么枕着上官婉儿香喷喷的身体,人已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上官婉儿之前还以为皇帝又来玩赖,想趁机好色,讨便宜。但见怀里的皇帝非但没有半点猥亵之举,眼皮子渐渐的合上,喘息渐渐的重了,可见是真的入睡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上官婉儿这些日子是眼睁睁的看着杨耀在洛阳不断扮猪吃虎伪装昏君和太后、皇亲国戚,官员周旋。到了关中,还要和武三思、武懿宗、刘仁轨这帮人斗来斗去。

她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都觉得累,何况杨耀还身处其中呢?!遇上太后这么个非要和亲生儿子斗个你死我活的娘,谁不累呢?!之前是她的初恋情人李贤,如今又轮到了杨耀。

一股怜爱涌现心头,上官婉儿也不想打扰杨耀的好梦,令王德取来一袭暖被搭在杨耀的身上,以免他睡着了着了凉。

上官婉儿低头望着怀里这个昏君棱角分明的脸颊,忍不住伸手在他脸颊上轻轻的抚摸着,附耳轻声道,“无论圣上怎么看待臣妾,臣妾是真心希望圣上能大获全胜,成为一个威服四海,令万国来朝的大唐皇帝。”

次日清晨,杨耀是被系统的提示声吵醒的。

客服:宿主,我们的法务部昨日还专门开了一次会,探讨过宿主的申诉和请求。考虑到弘扬正能量的需要,最终决定接受宿主的申诉和请求,对游戏的设定进行整改。从今以后,游戏中但凡出现事关赈济百姓生计的明君行为,一律不做扣分处理。

杨耀:这就对了嘛!信不信广电的金剪刀一挥,直接送进宫。

客服:为了奖励宿主提出的建议,游戏决定奖励宿主300分,目前的【昏君值】是3990分。

ok!

杨耀的申诉有了最好的结果,轻松的吹了吹口哨,刚想起身却发现一股香风袭人,上官婉儿正躺在他的怀里,小脸蛋儿泛着白里透红,睡得正香呢!

看来昨夜真的是在上官婉儿怀里睡了一夜啊!上官婉儿也这么守着他,估计是实在熬不住了,才睡过去了。

杨耀望着上官婉儿楚楚可怜的玉容,若他就这么走了,上官婉儿不就又要落进武三思那帮逗逼的魔掌?!

不止上官婉儿,还有狄仁杰、薛家兄弟一大帮子人等着跟着朕建功立业,功成名就!

朕再累也必须坚持啊!

杨耀如同喝了几大碗职场鸡汤,或是参加了一场传销组织的洗脑大会,浑身的鸡血值直接加到了max状态!

第七十六章 骊山行宫

次日,杨耀的安民诏书就下发给了薛绍、韦温二人。二人的任务就是解决华阴县百姓的善后事宜,暂时就不必跟着去骊山温泉行宫。

一应赈济的钱财,全由杨耀一人掏腰包买单。这三、四十万缗的钱可不是小数目,而且也不属于【骄奢浪费】的范畴,加不了分。

但这个钱,杨耀是不能不花!

七日后,杨耀的圣驾到了骊山温泉行宫。

骊山

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烽火台,只不过大唐的信息传递,已不靠烽火这么原始的手段;

更有贵妃出浴,和李隆基在天愿作比翼鸟的华清池。不过,华清池是之后李隆基的赐名,如今还叫骊山温泉行宫。

杨耀一行的圣驾还未抵达骊山温泉行宫之时,他就满脑子的花花心思。既然李隆基能和杨贵妃来一出‘春寒赐浴华清池,始是新承恩泽时’的爱情戏码。朕当然可以和上官昭仪来一出‘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也。

等一行人在温泉行宫下了车马,杨耀冲上官婉儿眨了眨眼儿,开口就搬出泡妞的大杀器-《长恨歌》。以上官婉儿对文学的喜爱,估计是躲不过白居易这青楼老司机的魔掌。

杨耀东拼西凑的吟道,“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暖帐度春宵。”

上官婉儿微微一怔,杨耀出口就是这么露骨要她侍寝的诗句,哪里有半点帝王的风度,活生生就是一个登徒子。但,细细读来,又难掩出类拔萃的才华。先是恭维了她的美貌,后又将男女之事儿描述得如此传神。这句诗,她还是要打一个上上品。

上官婉儿反问道,“圣上,这是你做的,还是偷的?”

杨耀被她当场质疑老司机的身份,却是脸不红,心不跳,悠悠的道,“我偷谁的诗?小德子的?”

王德连忙道,“圣上折煞奴婢了,奴婢哪有这个文采?”

上官婉儿到贞观殿的时日也不短了,也没见过杨耀身边有什么文采斐然的人才,估计,估计真的是杨耀所作了吧!

她红了红脸儿,对杨耀侍寝的要求是不置可否。

正在杨耀装文豪老司机的时候,太平公主也下了马车,盈盈的朝他走来,嘟着嘴儿道,“皇兄,之前说好了是和驸马一起来骊山温泉行宫,结果半道上皇兄就将驸马借去使唤了,妹妹也想找皇兄借个人儿呢!”

杨耀将妹妹和驸马这一对给拆散了,也是颇有愧疚,爽快的道,“妹妹要多少宦人、宫女,尽管开口。”

太平公主眨了眨眼儿,一把捉了上官婉儿的手腕儿,亲热的挽着,抿嘴笑道,“皇兄,借昭仪陪着妹妹呢!不然妹妹这些日子连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夜间一人也不敢睡觉呢!”

上官婉儿十三岁被招到虎妈身边做事,太平公主当时还没出嫁,一直住在宫里。两女也算是在宫里的旧识,之前更是无话不说的闺蜜。

太平公主一开口就要带走上官婉儿,杨耀当然一万个舍不得,吃惊的道,“这,这,妹妹将朕的昭仪借去了,朕孤枕难眠哇!”

太平公主冲他伸了伸舌头道,“皇兄啊!你和昭仪在宫里成日腻歪在一起,到了温泉行宫还要腻歪?别和妹妹争了,就借一段时日,皇兄什么时候将驸马还来,妹妹就还了昭仪。”

杨耀也是无言以对,难不成还要对太平公主说,他和上官婉儿除了亲了亲嘴,还没宠幸过哇!摊上这么个没眼水,成日只知捣乱的妹子,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无奈的道,“好,朕不该借走妹妹的驸马,就用昭仪抵债吧!”

上官婉儿见杨耀的心儿猫挠似的,偏偏又无法得逞的悻悻而归,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团儿望了望皇帝,又望了望昭仪,也站到了太平公主、上官婉儿一方,与她们一同去了。

杨耀望着二女一同进入行宫的背影,无奈的苦笑了一下,看来朕‘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计划又要泡汤了。

温泉浴池

王德、云珠二人恭恭敬敬的侍奉在汤池之侧。

汤池里,烟雾缭绕,各色的花瓣漂浮其中,阵阵扑面而来的热气犹自颇为冲鼻的硫磺味儿。

杨耀还不习惯在众目睽睽之下光着屁股泡澡,仅穿了一件龙裤衩,便跨入热气腾腾、撒满花瓣的浴池,任由温水覆盖着全身,暖意浸透,每个毛孔都充斥着舒适。

唉!真舒服啊!

但,令他非常不舒服的是,仅一个院子之隔的羊奶汤池里,不时的传来太平公主、上官婉儿的谈笑风生。

杨耀的脑海里几可幻想在那边汤池里,美人出浴的美景,但偏偏却不能去一饱眼福。

这,就像去了个美人如云的会所,结果只能做素保健,过分了啊!

杨耀百无聊赖的泡了一会温泉,无聊的感觉越发强烈,突然开口道,“小德子,去请大将军来汤池面圣!”

侍奉的王德一听到‘大将军’三个字,几乎要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再次向他确认道,“圣上,是召见武三思?!”

杨耀没好气的道,“除了他,行宫之内还有谁是大将军?”

王德这下是真的大吃一惊,圣上有事没事召见武三思做什么?闲得无聊了?!

杨耀看了看瞠目结舌的王德,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暗暗好笑,你又猜对了,朕还真是闲得无聊了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撩不到上官婉儿,撩一撩那个满脑子想着阴谋诡计来对付朕的武三思也算是解解闷嘛!

杨耀从未和武三思此人有过正面的接触,一切恩怨全是由虎妈、和上官婉儿而来。而且,就在这次关中之行,杨耀就会和武三思、武懿宗二人来一个了断。

他也很想瞧一瞧这个成天想当武周皇帝,和李旦斗了十几年,最后却莫名其妙死于一场兵变的武周大权臣,到底有几斤几两,也算是知己知彼哇!

王德确认了皇帝确实要召见武三思,虽是惊讶万分,但还是遵照圣命,令一个小宦人去召武三思前来面圣。

第七十七章 胆小如鼠

杨耀为了防备武三思所率的金吾卫,刚刚抵达温泉行宫之时,便下令金吾卫扎营在骊山之下。而骊山上的护卫,全交由随行的八百宦人,还有名义上修葺温泉行宫的两千家丁、佃户。

武三思坐在山下的军营仰望着葱葱郁郁的骊山,他和杨耀一个在山下的军营,一个在山上的行宫,地位高低分明,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心情十分不爽。

杨耀这个昏君荒废军政,骄奢淫逸,行事全不成体统,却偏偏因为投胎投的好,有了个皇帝老爹,就能永远高高的在山上,将他踩在山底。

而且他看上的小美人上官婉儿还不得不去侍奉这个昏君。一想到,上官婉儿和杨耀共同沐浴的场景,他是又气又恨!

凭什么啊?!

武三思的心里恨得是咬牙切齿,远眺着骊山行宫的双眼掠过一抹浓浓的杀机,自言自语的道,“昏君啊!昏君!这一次,关中就是你的葬身之所。”

他正在郁闷之时,却突然接到骊山行宫的宦人传来的消息,昏君杨耀要他立刻前去行宫面圣。

武三思和杨耀没什么交情,更是无话可说,昏君突然的召见令他是一头雾水,实在猜不透这个昏君的心思。难道,昏君是想骗他去行宫,再暗加杀害?就这么去骊山行宫,他是心头没底啊!

武三思在军营里犹豫了良久,还是决定去会一会这个昏君,不过,随行要带上八百金吾卫,以免遭了昏君的暗害。

一行人到了骊山行宫,在皇帝泡温泉的汤池宫之外被王德拦了下来,“圣上赐大将军一人前去汤池宫沐浴,金吾卫就在汤池宫外候着。”

在武三思看来,杨耀说的好听是赏赐沐浴,等他单身一人进去了,会不会被乱刀砍死也是未知之数,哪里敢单枪匹马的进汤池宫。

武三思只能硬着头皮道,“请王公公禀报圣上,臣护卫圣驾职责在身,不能卸甲;但戎装面圣,又有违宫制,甚为不便,臣谢圣上天恩浩荡。”

他不愿接受杨耀赏赐的汤池宫沐浴,王德嘴角微微上扬,也不去勉强他,进汤池宫去向杨耀汇报,“圣上,武三思到了汤池宫外,却不敢入内接受圣上赏赐,请圣上定夺。”

杨耀早就料到武三思这个怂包是不敢进宫的,呵呵一笑道,“小德子啊!大将军带了多少人马来行宫?”

王德如实的道,“八百金吾卫。”

“看来昭仪的判断并无虚假,武三思这个大将军果然是心中有鬼,才不敢孤身来面圣啊!”

杨耀不费半点唇舌,轻而易举的就试探出了武三思的心虚,这笔不要本钱的买卖太划算了。

他从汤池里起身,在云珠的侍奉下开始着衣,口中说道,“既然大将军不敢接受朕的赏赐,朕就勉为其难,去见一见大将军啦!”

杨耀穿戴齐整后,在护卫下去汤池宫外见到了正在惊疑未定,猜测着杨耀真实意图的武三思。

杨耀挂上了和颜悦色,孤身走近了武三思,微笑道,“大将军,朕本念着大将军沿途护卫,劳苦功高,赏赐大将军入汤池宫沐浴。未曾想大将军真的是忠于职守,实乃我大唐之福啊!”

他的夸奖在武三思听来,句句都是讥讽,武三思佯作不知的道,“圣上谬赞,臣的本分罢了。”

杨耀慢吞吞的坐在了龙榻之上,似笑非笑的望着武三思,继续问道,“大将军,那日蓝田县令薛讷拦下了朕的圣驾,向朕告发,金吾卫中郎将武懿宗强抓壮丁前去修葺太清宫,搞得华阴县民不聊生,草菅人命,此事是否属实啊?!”

武三思是心头一凛,暗想,来了,来了,这个昏君真的是想借题发挥。他避开了杨耀咄咄逼人的眼神,四下张望了一番,周围的那些宦人、宫女一应如常,并不像准备着随时砍人的迹象,忐忑不安的道,“圣上,臣肩负护卫圣上的重任,余下的一概不知。”

杨耀并不是要和他讨论灾民之事,眼下也不是追究他的时候,一切还是在试探罢了。

他将武三思露出的胆怯看在了眼里,是暗暗好笑。

“原来如此,看来真的是薛讷挑唆着那些刁民来闹事!”

杨耀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继续道,“那朕还听说,武懿宗对朕记恨在心,暗中谋划不臣之事,这,大将军可曾听闻?!”

杨耀突然说出这些话儿,就是看穿了武三思的心思了啊!

谋划不臣之事已是杀头重罪,武三思吓得面如死色,唯恐杨耀突然发难,忙退后了两步,人已在金吾卫的护卫范围之内,和杨耀、一众宦人保持了安全距离,这才连声道,“圣上,臣一直护卫圣驾,未曾有此传闻,一切与臣无关啊!”

杨耀见他已吓得语无伦次,他和武懿宗,一个是金吾卫大将军,一个是金吾卫中郎将,本是在一条船上的。武懿宗若是做了不臣之事,武三思哪里能脱得了干系?

而武三思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替武懿宗陈情洗白,反而是撇清自个儿的关系,也是彻底无语了。

武三思啊!武三思!这么小的胆子,不老老实实的在家老婆儿子热炕头,也敢学人出来争夺帝位?

杨耀经过两轮试探,已彻底看清了武三思、武懿宗的底细。

其一,两人确实在暗中谋划着弑君不臣之事,否则,武三思也不至于心虚成这样,竟心慌到一味撇清自个儿,全推到武懿宗头上。

其二,武三思智商高低暂且不论,胆小如鼠是肯定的。他既不敢孤身前来面圣,在面圣之时,更是一直胆怯、心虚。这种胆量,真要遇上紧要关头,必然是保命当先,绝没有硬扛到底的决心和毅力。

当然,杨耀还有个小小的心思,就是继续给武三思、武懿宗施压,这一对武家兄弟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就快点来,朕都等得心急了也!

杨耀今次撩了武三思一把,目的也已达到,不想再和他废话,哈哈一笑道,“大将军、中郎将忠心耿耿,朕当然不会听闻这种捕风捉影的谣言。”

“王德,立刻去查清谣言从何而来,捉到造谣者,以宫规重罚!”

王德配合着杨耀演戏,连声应了。武三思也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也是连连谢罪。

杨耀呵呵一笑道,“既然大将军不愿卸甲来汤池宫沐浴,朕也不勉强啦!”

武三思好不容易等到皇帝开口放人,顿时如释重负,连忙告退。

杨耀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也是如释重负,自言自语的道,“武三思,不过尔尔啊!”

第七十八章 狩猎大会

半个月后,狩猎大会在骊山之下的皇家狩猎场开始。

按照杨耀之前的预料,刘仁轨会不会来还是未知之数,至于长安城的官吏会不会远离他这个皇帝,更是殊无把握。

出乎他预料的是,刘仁轨竟然爽快的同意了杨耀的邀约,而且全长安城十之八九的官员也同意一同出席。

既然刘仁轨、一众官员全都应允参与,杨耀自是不能草率,支拨了八十万缗的巨资,不仅重修了狩猎场的屋舍,还准备了兔、獐、鹿至少上万只,甚至还备了两头吊睛白额的猛虎。

刘仁轨、薛讷都是生在军营,长在军营,送什么都不如送回军营的感觉更能扣动这两人的心弦。

因狩猎大会完完全全属于【骄奢浪费】的行为,杨耀的昏君值也顺理成章300,达到了4290,继续向5000点大关高歌猛进。

狩猎大会当日,刘仁轨带着一行官吏出席了大会。

刘仁轨身形雄壮,充斥着军人的干练;眼神肃穆,令人不怒自威;鬓发早已白如冬雪,却彰显着虎老余威在的威严。

对这个大唐宿将,虽然是左右逢源的骑墙派,杨耀还是十分的敬重,哈哈大笑着上前,冲刘仁轨道,“老仆射驾临,朕甚是欣慰,还请上座。”

杨耀专门令人在御座的下方给刘仁轨专门准备了位子,令他当之无愧的成了在场的百官之首。

对皇帝的特意拉拢,刘仁轨仍是不见喜怒的坐上了这个皇帝一人之下,百官之首的位子。

而蓝田县令薛讷,本就对杨耀这个皇帝甚有好感,更是带着自家的五弟,薛楚玉一同到了狩猎大会。

薛讷、薛楚玉两兄弟,都是李隆基一朝的军方重臣,名将,薛楚玉更是安禄山前任的幽州节度使。因薛讷、薛楚玉兄弟俩位高权重,受到李隆基无端的猜忌,薛楚玉被罢免幽州节度使,任命安禄山继任幽州节度使,这才导致其后安史之乱的爆发。

如今的薛楚玉,还只是个初出茅庐,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伙罢了。他和兄长薛讷一样,受了父亲薛仁贵青海湖战败的牵连,并未得到重用,还是一个小小的城门郎。所谓城门郎,就是守长安四个城门的校尉,从六品上的武官官职。

但一身戎装的薛楚玉是英姿飒爽,颇有几分白马银甲赵子龙的气度,一见便知是一员军中虎将。

杨耀见了朝气勃勃的薛家兄弟,甚是喜欢,竟然亲自离开了座位,前去迎上二人。

杨耀一手捉着薛讷,一手捉着薛楚玉,大笑道,“朕对令尊薛老将军是仰慕已久,薛老将军亡故之时,朕甚是哀痛。今日得见薛老将军之后,朕甚是欣慰。”

薛讷,京县县令,正五品文官;薛楚玉,城门郎,从六品武官。在长安城的官员里,也是排不上号的小字辈,皇帝竟亲自离座迎接,令兄弟俩是受宠若惊啊!

他们的父亲薛仁贵,因青海湖战败被贬为平民,后虽有启用,担任过象州刺史,也去北疆抵御过突厥,但始终没有再委以重任。他们能得到皇帝如此看重,这还是父亲战败之后,破天荒的头一次。

以二人的官位,要排座位,至少在最末位了,甚至根本不可能看得清杨耀的面容。

但杨耀捉着他们兄弟就往御座上前走,也不知杨耀是什么安排,令二人是惴惴不安。

杨耀捉着二人到了御座前,大笑道,“久闻老将军乃是我大唐第一神弓手,能开六石弓,天生神力。所谓虎父无犬子,二位该是得了老将军的真传。”

猎虎,是薛仁贵在世时的日常项目,对薛家兄弟来说事小菜一碟。

当年在象州时,跟随薛仁贵一同去猎杀的老虎,没有一百头,也有五十头了。

薛讷从事的文职县令,举止间要收敛一些,自知不能在皇帝面前将话儿说得太满,忙道,“臣,尽力而为,不令圣上扫兴便是。”

薛楚玉的性子远较薛讷的耿直,而且也从没和皇帝正面接触过,对那些繁文缛节也不敏感,当即拍了拍胸口道,“圣上,猎虎太容易了,包在臣身上便是。莫说两头,就是二十头,也不在话下。”

相比较老成一些的薛讷,杨耀更喜欢冲劲十足的薛楚玉,当下哈哈大笑道,“好,好,今日薛县令,楚玉就勉为其难,充当一次朕的贴身护卫,不委屈吧!”

皇帝的性命全在贴身侍卫的干系上,能当皇帝的贴身侍卫,就是被划到了皇帝的核心圈子内,杨耀就是要开门见山的将这一对战场上的猛将拉上自己的战船。

薛楚玉没那么多的花花肠子,能和皇帝一同狩猎,事后对手下的兄弟们喝酒吃肉时,也有个吹嘘的资本。老子们当年和皇帝一起打过猎,杀过老虎,何等的有面子啊!

薛楚玉想都不想,便爽快的应了,“蒙圣上看重,乃是臣的无上荣宠,遵命!”

薛讷的心思要多一些,若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拉到了杨耀一方。对在场的老仆射刘仁轨怎么交代?传了出去,他们兄弟就是和皇帝一伙了,洛阳那方又该怎么交代?

他偷偷瞥了刘仁轨一眼,刘仁轨的老脸上不见喜怒,但刘仁轨不表态,就是最明显的表态。分明是在暗示二人,不要轻易站队在皇帝那方,一旦站队错了,后果不堪设想。

正在薛讷犹豫不决,怎么不动声色与皇帝拉开一些距离时,武三思突然大步而入,走到了御座之前,摊开一纸诏书道,“太后诏书到!”

太后诏书到了,在场的官员,包括刘仁轨在内,齐齐躬身领旨。武三思这个时候宣读太后诏书,就是当众来抢杨耀的风头来着。

杨耀突然暗自恍然,刘仁轨和一众长安城的官员之所以前来狩猎大会,似乎不是冲着杨耀这个皇帝的面子,而是太后的诏书。

原来是武三思在背后使手段!

武三思朗声念道,“太后有诏,封左仆射刘仁轨为秦国公,世袭罔替。其他长安城官员,官升一级。”

众官员一听,大部分是面露喜色,齐齐行礼谢恩。

杨耀听了是暗暗心惊,原来虎妈的第二板斧又到了,就是给包括刘仁轨在内的长安城官员大肆升官。目的当然是拉拢这些关中的地头蛇们,不指望他们能站在虎妈这一方,至少也老老实实的呆在关中,荣华富贵自是少不了的,不要跟着皇帝一起胡搞瞎搞。

杨耀也知加官进爵乃是拉拢这些地头蛇的好手段,但,他这个皇帝的诏书,比起太后的诏书,要差了不止一点半点。他纵然想册封,也是有心无力啊!

虎妈啊!虎妈!真的是手段老辣啊!

第七十九章 老狐狸

武三思宣读了太后的诏书,挑衅似的望了皇帝杨耀一眼。他前些日子被杨耀召见去汤池宫摆了一道,今日总算找到了机会以牙还牙,也当众摆了杨耀一道,算是出了一口气。

武三思高举着太后的诏书,朗声道,“本将军是代表太后前来安抚诸位,诸位若忠于太后,愿接受太后恩赏的,前来谢恩吧!”

武三思所在的位子,在御营的门口,和皇帝遥遥相对。他令长安城的官员去门口谢恩,摆明了就是在逼长安城的官员当众站队。

前来参加狩猎大会的长安城官员里,至少有七成的官员纷纷上前,去向武三思谢恩、献媚。

只有三成不愿惹是生非,还算心在大唐的官员坐在位上,并未前去御营门口,趋炎附势的讨好武三思。

但,他们也不敢站在皇帝一方。武懿宗、金吾卫在华阴县的所作所为,充分说明了这就是一群疯狗,谁敢去招惹?!

若说这也算是一次长安地头蛇们的政治站队,身为皇帝的杨耀是输得灰头土脸。

老成持重的刘仁轨不置可否的,缓步到了武三思前,既不谢恩,也不拒绝,冲武三思道,“老朽谢太后恩赏国公之职,但老朽已是年迈,恐不能再胜任长安留守之职,想向太后请辞啊!”

武三思早知刘仁轨和太后并不是一路,还是太后极力拉拢的人物。他一时也猜不透刘仁轨这个老狐狸突然提出要辞去长安留守之职是什么用意,是真的想安度晚年了,还是当众在打他武三思的脸,“太后早有明言,刘仆射乃大唐擎天一柱,忠贞当为天下楷模,老仆射何出此言?!”

刘仁轨咳嗽了几声,继续说道,“既然太后看重老朽,老朽有一句越界的话,还请一并转告给太后。”

这个老东西,又在玩什么花样,有完没完?

武三思内心对这个并非武家一党的老东西早已不耐烦,但既然太后临行前一再叮咛嘱咐,只能耐着性子问道,“刘仆射说吧!我必当如实转告太后。”

刘仁轨悠悠的说道,“老朽尝闻汉之吕后,虽是代子执政,却不免受到后世的诟病和嘲笑。其身故之后,更有吕禄、吕产之祸,祸乱天下。还请太后以吕后为诫,莫要重蹈覆辙啊!”

他这话就是将太后比成了汉之吕后,更令武三思不能容忍的是,还将他和武承嗣比成了吕禄、吕产,直言二人是祸乱天下之辈。

武三思这一下实在是忍无可忍,气得脸色瞬间阴了下来,冷冷的道,“老仆射既然真的贵体欠佳,我当回洛阳去向太后禀明,准了老仆射的请辞,安享富贵晚年了吧!”

刘仁轨双眼掠过一抹亮光,冲武三思连连点头道,“有劳大将军,有劳大将军了啊!”

他谢过恩之后,就回了席位上继续自斟自饮,不再往武三思看上一眼。

杨耀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是暗喜不已,武三思这个蠢货,简直是智商欠费了啊!

刘仁轨身居长安留守的高位,乃是关中的擎天一柱。权力乃是最好的春药,刘仁轨岂会心甘情愿的回家养老?老狐狸分明是在暗中的试探武三思,到底会不会尊重他这个长安留守的既得利益。若武三思有脑子的话,应该断然拒绝刘仁轨回家养老的请求。

历史上,刘仁轨也是一再上演请辞的戏码,但虎妈每一次都断然拒绝,令刘仁轨一直留守长安。直到老狐狸年迈过世,才顺理成章的接管了长安的管辖权,兵不血刃的解决了这个最大的隐患。

而且,刘仁轨以吕后比虎妈,其实已是认可了虎妈代掌天下的权力格局。以吕禄、吕产来比武承嗣、武三思,是在试探武三思的心胸和肚量啊!

武三思连这么一句谏言都听不进去,甚至还给刘仁轨甩脸色,更是放言要令刘仁轨回去养老。武三思此人是什么货色,会不会尊重刘仁轨的利益,这个老狐狸应该是心中有数了。

虎妈啊!虎妈!你真的是机关算尽,却不知派来的武三思是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哈哈!

太平公主看着众官员冷落了皇帝,却去大拍武三思的马屁,也是心怀不满,嘟着嘴儿,冷冷的道,“一群马屁精,看着恶心!皇兄,你还不呵斥他们?!”

骂人有用,还要军队来做什么?这些官员的趋炎附势,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杨耀是心情大好,目光落在御座之前,还没有做出表态的薛讷、薛楚玉二人的身上。

这对将门虎子是否也是趋炎附势之徒呢?

薛讷之前本来想和皇帝拉开些距离,但一众官员纷纷趋炎附势的去讨好武三思,围在武三思周围等着拍马屁的官员已排起了队,围了三层,搞得现场是乌烟瘴气。

而大唐皇帝的御座前,却是门可罗雀,连一个前去问安的也没有。

见了如此荒唐的一幕,心怀忠义的薛讷真的是义愤填膺!

所谓君辱臣死,老薛家世代忠于大唐,忠于皇帝。况且,强抓壮丁一事,武家兄弟是穷凶极恶,搞得华阴县民不聊生。而皇帝则是从谏如流,更愿拿出随行的用度来赈济百姓,甚至还派出驸马,随行的宦人、宫女前去安置这些灾民。

武家兄弟的残暴不仁,和皇帝仁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无论是从忠君,重义,还是百姓的安居乐业,薛讷是别无选择!

他骨子里将门世家的傲骨又挺了起来,当机立断的做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决定,站在皇帝一方!

薛讷低声对薛楚玉问道,“五郎,武三思此人简直是欺君太甚,我们老薛家世代忠良,绝不为虎作伥!为兄必须站在皇帝一方,你是什么想法?”

薛楚玉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沉声道,“大郎,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太后将我们老薛家当成了草,皇帝却将我们当成宝。知遇之恩,当以死相报,我去砍了这个欺君的武三思!”

他怒而拔刀出鞘,却被杨耀起身轻轻的捉着手腕儿,拍了拍他的刀鞘,“楚玉,朕已知薛家的忠贞,稍安勿躁!”

薛楚玉见皇帝发了话,只能遵命,将横刀回鞘。

第八十章 赌局

杨耀冲王德使了个眼色,王德心领神会的大声宣布,狩猎大会正式开始!

王德一声大喝,立刻打断了众官员向武三思拍马屁的节奏。这些官员忙灰溜溜的回了座位,武三思也冲杨耀冷冷的一笑,坐回了位上。

这一次长安城地头蛇们的反应令武三思是非常满意,虽然刘仁轨这个老东西阴阳怪气的讥讽了他,但刘仁轨毕竟才一个人,早已风烛残年。如今长安城的官员愿意站在太后和他身后的占了绝对上风,杨耀还能玩出个什么花儿来?!

王德巴拉巴拉的念着官话、套话的祝词。

在杨耀身侧侍奉的上官婉儿借着替杨耀斟酒,上前轻声道,“圣上,情况不妙呢!看今日的情形,不止刘仁轨,关中的官员、世族,十之八九都不会支持圣上的。”

这帮关中的地头蛇全是墙头草,杨耀眼下最关键的就是怎么说服刘仁轨这老狐狸站在自己这方。

刘仁轨虽然将武三思给pass了,但不代表就会支持他杨耀。之前的李显和刘仁轨有着旧恨,李显在长安监国期间,正是因为刘仁轨、薛元超的告发,才被剥夺了监国之权。

论结下的梁子,武三思和刘仁轨不过是口舌之争,而杨耀则是货真价实的政敌。

杨耀正容道,“昭仪,能用官位买到的,那就一钱不值!他们今日能给武三思拍马屁,日后也会屁颠屁颠来给朕拍马屁,不值一提!只要朕控制了关中的军队,这帮马屁精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上官婉儿柔声问道,“圣上,要接管关中折冲府的军队,必须有刘仁轨点头,圣上打算怎么说服刘仁轨呢?”

王德的长篇大论终告结束,狩猎大会最精彩的节目,狩猎,终于开场。

杨耀呵呵一笑,起身道,“昭仪,来给朕换上戎装!”

戎装?

上官婉儿望着眼前的皇帝,愕然道,“圣上要做什么?”

杨耀冲她眨了眨眼道,“朕要和武三思赌一局,看一看今日的狩猎,到底孰强孰弱啊!”

上官婉儿何等冰雪聪明,已是心领神会。

大唐民风尚武,更是以善骑为荣。在长安、洛阳,无论是达官贵人,甚至是皇帝、皇子,都热衷于马球这个马背上争雄的游戏。甚至马球还事关国格荣辱,遇上突厥、波斯、吐蕃等国使者前来朝拜,也时常举行马球这种没有硝烟的战争。胜者尊荣,败者灰头土脸,和战场上打了一场败仗没什么区别。

杨耀若能在狩猎上压倒武三思,对提升他这个皇帝在军方中的声望,实在事半功倍。

但,杨耀这个养尊处优的皇帝,自从两年前到了洛阳之后,从未听说过他去狩过猎。而武三思,虽然也不算什么猛将,但毕竟也是左武卫大将军,时常在军营走动,马背上的功夫,应该在杨耀之上吧!

杨耀真的这么自信,在狩猎之中能胜得过武三思?

杨耀见上官婉儿还是将信将疑,暗暗笑道,昭仪啊!你真的以为朕这半个月只是泡了半个月的温泉?朕进行了骑射特训,只不过朕低调,朕不说罢了。

他这半个月期间,早想好了在狩猎大会上打击武三思的对策,偷偷的到皇家狩猎场进行了特训。

在杨耀穿越附身前,李显也是非常热衷在骊山皇家猎场狩猎,无论骑射的本事,还是在马背上的平衡性也是不差。

杨耀这个穿越者在骑射方面虽然不如李显,但好在这个身子底子好。经过半个月的特训,也基本掌握了骑射的技巧。

射虎虽然太勉强,但射点獐子、兔子的本事还是驾轻就熟的。

杨耀是不能不亲自上阵。与众人一起前去狩猎。

其一,他这个皇帝之前嗜好狩猎,又打着狩猎大会的名义将刘仁轨他们全招来了,结果自己还不上场,于情于理说不过去吧!

其二,太宗皇帝没当上皇帝之前,也是经常冲锋陷阵。他至少要向刘仁轨、薛讷这些军方人士证明,他不是温室里养大的花朵儿,英类太宗啊!

其三,他还要再挑衅挑衅武三思,彻底打击武三思这个所谓的大将军在关中军人心目中的形象。

在杨耀穿着齐整之后,再次回到了众人跟前,已换了戎装,手持着特制的一石弓。

而刘仁轨也换了戎装,因年岁较大,用的是两石弓。薛讷、薛楚玉兄弟,深得其父真传,使的是三石弓。

杨耀的目光落在大将军武三思的身上,嘿嘿一笑道,“大将军,就这么狩猎实在太单调,大将军敢不敢和朕赌一赌狩猎?”

他故意将大将军三个字念得很重,就是要刺激武三思,令他退无可退,不能不接受赌局。

武三思望着突然前来挑衅的杨耀,这个昏君敢来和他赌狩猎,是自找不痛快?他不屑的笑了笑道,“既然圣上有这个雅兴,臣自当奉陪,圣上想怎么赌?”

杨耀似笑非笑的望着武三思道,“今日的比试,由朕和大将军分成两队,一队四人,朕和大将军各找三人搭档。规矩只有两个。其一,无论射鹿、兔、獐,最终所获猎物最重者,便是胜者;其二,能猎杀两只猛虎的一方,直接获胜。”

武三思望了望杨耀这个养尊处优的皇帝,这个皇帝应该有多年没狩猎了吧!再说了,他的身边全是宦人,连驸马薛绍都不在,他还能找什么帮手来组队?几个宫里没小jj的宦人?

他怎么看这一场赌局都是必胜无疑,杨耀是得了失心疯,给他送菜来了?

“好!臣与圣上赌了。”

武三思爽快答应了杨耀的赌局,又问道,“圣上想找哪三人呢?”

杨耀哈哈一笑道,“薛讷、楚玉,你们和朕一组,”

薛讷、薛楚玉二人齐齐来到御座之前,齐齐冲杨耀跪拜行礼,“与圣上一同狩猎,乃臣之无上荣幸!”

薛讷兄弟在这个微妙的关头突然公开的站队在皇帝那方,令刘仁轨甚是惊愕。

刘仁轨与薛仁贵乃是世交,更是惺惺相惜的两个名将。他出于保护故人之子,参与狩猎大会之前是一再告诫薛讷,千万不能胡乱站队,引来杀身之祸。

未曾想,薛讷全然没将他的告诫听进心里。

年轻气盛!年轻气盛啊!

刘仁轨正在暗暗埋怨薛家兄弟太冲动,杨耀已缓步到了他面前,和颜悦色的道,“朕还想请老仆射一同组队狩猎。”

刘仁轨怔了怔,直直的望着眼前的皇帝。

他和这个昏君是打过几年交道的,对昏君的品行再熟悉不过。眼前这个皇帝,相貌还是这个相貌,但无论风度、气质早已脱胎换骨,不可同日而语。

刘仁轨之前试探过了武三思,令他是深深的失望。既然皇帝主动相邀,就是想与他一笑泯恩仇,不如再试探一下这个皇帝。考察过每个人选之后,他才能决定怎么站队嘛!

刘仁轨沉吟了一会,终于爽快的应了,“圣上相邀,老朽自当遵从,只望圣上不要嫌弃老朽拖了后腿便是,呵呵!”

武三思阴冷的目光看了看胆敢站队在皇帝那方的薛讷、薛楚玉,根本不知二人的来历,招来一个官员打听二人是什么官。

官员如实的告知,这两人一个是蓝田县令薛讷,一人是城门郎薛楚玉,全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

武三思听了是勃然大怒,两个芝麻绿豆官敢当众不给他面子,他恨得是牙痒痒,已给二人记上了一笔,事后总有和二人清算的时候。

第八十一章 龙虎之争

“驾驾驾”

骊山狩猎场,薛讷、薛楚玉两兄弟还是第一次进入骊山猎场打猎,大是兴奋,领着金黄色的猎犬,追赶着数百只麋鹿,野獐、野兔,马蹄过处,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头顶上,还有三只猎鹰在高空来回的盘旋,随时准备捕食猎物。

薛讷、薛楚玉正在狩猎,忙得不亦乐乎,而杨耀、刘仁轨二人却策马在林间,悠闲的缓慢而行。

杨耀这次是有备而来,早已令王德以毒汁淬火制成了一袋二十支毒箭。这种毒箭,能令老虎在短时间内行动迟缓,甚至昏迷。

刘仁轨捻着苍白的胡须,突然问道,“圣上和大将军有了赌局,为什么不去狩猎,反而陪着老朽同道而行?”

杨耀勒了勒马缰,侧头望着刘仁轨,微笑道,“有将门虎子薛家兄弟在,朕必胜!”

刘仁轨驻马望着皇帝,这个皇帝和之前那个只知狩猎,给太子妃当舔狗的昏君完全就换了一个人,令他是深深的惊愕,但又看不透其中的缘由,不由得叹道,“圣上去洛阳三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圣上举行这个狩猎大会,到底想做什么呢?”

杨耀目光坚毅的望着前方,缓缓的道,“朕举行狩猎大会,要猎的可不是兔儿,獐子这些不足道的小玩意,朕要猎的是猛虎!”

刘仁轨呵呵一笑道,“老朽虽然眼花,但也能看出,圣上想猎的不是骊山猎场的猛虎,而是洛阳的猛虎吧!”

二人互望了一眼,是齐齐而笑,聪明人之间说话就是令杨耀觉得相当的轻松,直接给刘仁轨来个默认。

刘仁轨继续道,“猛虎正如日中天,爪牙锋利,威猛难当。”

杨耀正容道,“朕乃真龙天子,岂会畏惧猛虎?”

刘仁轨摇了摇头道,“圣上殊不知,龙游浅底遭虾戏,如何擒猛虎?梦呓而已!”

他这话已说得十分直白,更是打了杨耀的脸,直言以他这点斤两,根本斗不过在洛阳城的太后。

杨耀望着刘仁轨沧桑世故的老脸,缓缓的道,“所以朕才需要老仆射,薛氏兄弟这些活水助朕一飞冲天啊!”

刘仁轨仍是摇头笑道,“圣上难道不知,世人皆愿锦上添花,不愿雪中送炭。老朽也是个俗人,不能免俗啊!”

这个老狐狸,拒绝的话儿也越来越直白,真的是不拿朕当皇帝啊!

杨耀却不和他计较,刘仁轨若不是一身臭脾气,也不会惹得武三思当众失态。若他也失态呵斥,和武三思有什么区别?

杨耀失笑道,“朕非俗人,所以专程来给老仆射雪中送炭来了。”

刘仁轨怔怔的望了望,这,到底是谁求谁啊?!杨耀明明是有求于他,却偏偏一副前来恩赏的样儿,令刘仁轨是大吃一惊,这个皇帝有趣儿,真的有趣儿啊!

“哈哈哈!”

刘仁轨仰天大笑道,“圣上有何高见,老朽恭听便是。”

杨耀正容道,“老仆射威震关中,在军中更是德高望重,只要老仆射活着一日,太后确实拿老仆射没有法子,还不能不尽力拉拢。但,老仆射一旦仙去,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太后,会不会开始清算刘家呢?”

他的这番话倒是说中了刘仁轨真正的心事,他在世一日,刘家肯定是安全的。若他不在世了,刘家后人还能继续保证荣华富贵?连他自己都不信。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刘家在关中势力太深,是太后接管关中的最大隐患,必然会被彻底铲除,绝不可能再保持在关中超然的地位。

这一场龙虎之争,刘仁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投靠如日中天的太后,锦上添花;要么投靠龙游浅底的皇帝,雪中送炭。哪一个选择更符合刘家的利益呢?刘仁轨的神色越发凝重起来。

“吼吼吼!”

树林响起声震云霄的虎啸之声,打断了二人的话,是老虎!

今日狩猎的重头戏上场了!

杨耀精神一振,捏了捏腰间的横刀和手里的弓箭,朗声说,“老仆射,请!”

刘仁轨屈指算来,也有十余年没打过老虎了,豪气一生,大喝道,“圣上小心,老朽虽老,尚能护驾!”

二人策马扬鞭,刚奔出几步,两匹骏马迎面而至,是薛家兄弟也听到了虎啸之声,若老虎伤了皇帝,他们是难逃干系,立刻赶来护驾。

薛讷将手里的马鞭挥得呼呼作响,冲杨耀道,“圣上、老仆射在后压阵,我和五郎前去一探虚实。”

他说得好听是令杨耀、刘仁轨压阵,其实是怕伤了杨耀的面子,皇帝还是好好的在后方呆着,千万莫要被老虎给伤了!

杨耀哪能龟缩在后,令刘仁轨小瞧了,雄心一起,策马紧随薛讷、薛楚玉,冲着呼啸声疾奔而去。

他和刘仁轨刚奔进林子,虎啸声越发的刺耳,连座下战马也惊得不敢近前。

杨耀忙撕下了戎衣衣袖,遮挡了马眼,一马鞭抽去,纵马深入。

奔行了一截,他终于见到斜前方的山坡之下,薛家兄弟一个手持长枪,一个举着陌刀,分左右散开,正在和一头猛虎周旋。

粗粗看去,这是一只成年的猛虎,至少有六、七百斤重,围着薛讷、薛楚玉两个猎物,不断的咆哮。若非忌惮两人手中的长枪,陌刀,早就扑上去撕咬!

深知猎虎之道的刘仁轨立刻策马绕着山路狂奔下了山坡,待逼近那只猛虎,搭弓上了一支箭,瞄准老虎的左眼,一箭凌空射去。

“吼!”

刘仁轨箭法是百步穿杨,正中猛虎的左眼,深入数寸。

猛虎狂吼一声,顿时血流如注,狂啸不止,直接就扑向了薛楚玉。

薛讷见有机可趁,陌刀狠狠的一劈,正中猛虎的额头,延缓了老虎的扑击。

薛楚玉灵巧的闪躲开猛虎的垂死一击,手中的长枪瞄准虎口,一击而中。

他的臂力虽不如薛仁贵,也是能开三石弓的猛人,长枪贯口而入,透脑而过,猛虎猛烈的挣扎了几下,便倒地而亡。

杨耀远远见了三人齐心协力终于猎杀了一只老虎,不得不佩服刘仁轨的箭术入神,薛讷、薛楚玉骁勇善战,忍不住大声叫好,“好!”

杨耀的话音刚落,却发现战马突然一声带着恐惧的嘶鸣,躁动不安的猛烈挣扎。他还未回过神来,再次传来一声更猛烈的虎啸,这一声虎啸已是近在咫尺!

他吓得举目望去,在离他上方不到五十丈的山林里,赫然出现一只猛虎,正迈着虎步逼近他!

“嘶!”

战马本能感觉到巨大的威胁,猛地一抖,将马背上的杨耀掀翻在地,朝着远方狂奔而去。

第八十二章 亲射虎,看孙郎

杨耀被惊慌奔走的战马摔落在地,幸亏身子的平衡性不差,做好了保护动作,才没摔成骨折。饶是如此,他的肩膀也是疼痛难忍,至少受了外伤。

更可怕的是,体格巨大的老虎已离他只有不到三十丈的距离,随时可能扑咬上来。他甚至连虎眼、虎牙,甚至喘的气也看得清清楚楚。

他奶奶的熊,让王德去找两只老虎来做做样子也就行了,没想到王德找了两只这么大的,哥真想回去拍死他啊!

薛家兄弟还在山坡之下,徒步上来至少也要一刻钟。而最近的刘仁轨也距他至少也有一百丈,短时间内根本来不及救援。

杨耀吓得冷汗浸湿了全身,堂堂一个皇帝去猎虎,却反被老虎给咬死了,必然和掉茅坑死,举鼎而死的那两位,并肩成为史书上的逗比三宝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nznd啊!

生死关头,杨耀心里是那个后悔。

让你好好的昏君不当,偏偏要托大要来狩猎;狩猎就狩猎,至少该找上百人护卫,偏偏还要学人孤身来打老虎,你以为你武松?!

但后悔归后悔,生死一线间,还是要法子保命。

杨耀第一反应是反击,哥不是有一袋毒箭?!

距离,才是弓箭猎虎的唯一优势,杨耀忙搭弓上了第一支毒箭,瞄准猛虎的额头,凌空射去。

“吼!”

被正中额头的白额猛虎狂吼一声,因射箭距离较远,没有受到致命伤害,只伤了皮毛。这一箭非但没有解决了猛虎,反而激发了猛虎的兽性,察觉到杨耀弓箭的威胁,咆哮着飞速奔来。

猛虎奔行速度极快,待杨耀搭上第二支箭时,猛虎已距他只有十丈,生死关头,杨耀又是一支毒箭射出,正中猛虎的鼻梁。他的臂力太差,使的又是一石弓,根本无法穿透而入,只射得猛虎鲜血直流,远远不足以致命。

“吼!”

连中两箭的猛虎被彻底的激怒,狂啸着猛扑了上来。

困兽之斗必然是雷霆一击,杨耀本能的想转身逃跑,但电光火石间又放弃了这个想法。换博尔特来也跑不过老虎,他就这么转身逃了,只会死得更快。

唯一的活命法子,就是找掩体,继续和猛虎周旋!

杨耀眼角瞥过不远处,山坡上的一棵大树,忙扔了碍手碍脚的短弓,顺势滑下山坡,冲大树奔去,堪堪躲过了老虎的第一下扑击。

猛虎见他逃下山坡,立刻咆哮着追击而至,照准杨耀的背心又是一扑。

杨耀借着树干一闪,又躲过了一次扑击,但背心的皮甲、锦袍被虎爪生生的撕裂,钻心的疼痛传来,已是鲜血直流。

一人一虎,绕着大树一追一闪。

杨耀的头脑已恢复了彻底的冷静,沉着的和猛虎不断的周旋,生死关头,只要一个小小的疏忽,足以令他命丧虎口。

几个来回下来,猛虎虽是狂啸连连,却连杨耀的衣角都没碰上。

两支毒箭的毒性渐渐发作,猛虎虽狂吼之声大作,但扑击的动作却越发的迟缓,步伐也越来越沉重。

过了不到一刻钟,猛虎终是气力不继,软倒在地,不断的挣扎,却再也无法起身。

杨耀仍是隔着树干冷冷的注视着猛虎,并不急着上前进击,只是抽出随身带着的毒箭,猛地插了过去,一箭插进了虎肚,虎血四溅。

猛虎再无反扑的气力,匍匐在地,只剩下不断的抽搐。

看来猛虎是真的完蛋了!

杨耀这才抽出随身佩戴的横刀,走近还在抽搐的猛虎,用刀拨了拨,果然已没了生气,这才松了口气。

他就这么坐在猛虎身上,心儿还在扑扑的狂跳个不止,血水和汗水混在一起,全身已然湿透。

哥也是能猎杀老虎的人了也!虽然手段不那么光明磊落。不过今日真是险到了极点,下次绝不能再做这种猎虎的蠢事。

远处数骑逼近,刘仁轨、薛讷、薛楚玉终于从山道绕了一大圈赶来救驾。

杨耀望着由远及近的刘仁轨三人,暗笑了一声,这咋和电影、电视剧里的警察叔叔一样,一切尘埃落定了,就露面了。

薛讷、薛楚玉救驾心切,抢先赶到了,见山坡之下,杨耀一人独坐在死虎的尸体上,忙下马冲到了他跟前。

二人走近了才看到杨耀的戎装、锦袍是鲜血直流,可见是受了伤。龙体受伤,他们这些护驾的个个都难逃其咎。

二人吓得面无血色,齐齐下跪谢罪,“臣救驾来迟,伤了圣上龙体,万死之罪!”

杨耀背心、肩头的剧痛不断传来,也能感觉到背心湿漉漉的一片,估计全是鲜血,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总归是有惊无险,与你等无关。”

薛楚玉立刻撕下了一幅衣袖,替杨耀勉强的包扎了背心的伤口。

薛讷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道,“请圣上今后莫再孤身犯险,但有损伤,臣万死难恕其罪!”

随后而来的刘仁轨,先是查看了杨耀的伤势无碍,再望着倒地气绝的老虎,愕然问道,“大虫是圣上杀的?”

杨耀微笑道,“是,老仆射,真是险到了极点!”

“好!”

杨耀孤身猎虎的神威,令军人出身的刘仁轨是叹为观止,爆出沉沉的一声好,对杨耀更是赞不绝口,“圣上英明神武,不逊太宗皇帝,老朽不及,老朽不及啊!”

“以老仆射之前射虎百步穿杨的本事,再年轻十岁,就没朕什么事了。”

杨耀也大大的恭维了刘仁轨一番,冲薛楚玉笑道,“楚玉,去向狩猎大会的诸人宣布,今日的狩猎,胜者是朕!”

薛楚玉对这个皇帝是心服口服,得了皇帝的军令,立刻纵马前去狩猎大会现场宣布。

“孤身猎虎者!圣上也!”

“孤身猎虎者!圣上也!”

狩猎的捷报传来,王德在大会之前就得了杨耀的指示,忙指挥着八百宦人,还有骊山之上的两千护卫,齐声大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唐朝没有三呼万岁的礼制,但杨耀照搬了穿越之前电视剧里的情节,就是要令众官员老老实实的三呼万岁,增添皇帝的威严。

之前还屁颠屁颠去投靠武三思的诸官员见了这等铺天盖地的喊声,惊得目瞪口呆,哪里还敢就这么呆站着等皇帝归来?

众官员也齐齐呼喊道,“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千人齐声大喊,声势惊人,远传数里。

太平公主是喜笑颜开,冲到了御营门口,前去迎接皇兄。

皇帝竟然能孤身猎杀老虎,上官婉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事实已摆在面前,她的芳心激动不已,泪水也划过了脸颊。

只有武三思一行人,这次输得是灰头土脸,肺都快气炸,却偏偏无可奈何。

第八十三章 西北望 射天狼

夜宴是露天宴,一席大食国进口的大红地毯上摆着几十张小案几,中间一个大篝火。

案几上已摆满宫女端上的各色菜品,浑羊殁忽、凤凰胎、五生盘、冷蟾,还有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全是最高档的时令佳肴,这次花的本钱着实不小。

杨耀在御营内经过简单的伤口处理,用酒精将伤口消了毒,涂了专门医治外伤的伤药,又换上干净的白纱布包扎伤口。

虽牵扯伤口还是传来阵阵剧痛,杨耀也能勉强参加最后的夜宴。

刘仁轨端端正正地跪坐在案几前,豪饮不止;薛讷、薛楚玉二人排立站在杨耀身后。

只有郁闷到了极点的武三思不时以目光瞥过正在与众人饮酒的杨耀,还有侍奉在杨耀身侧的上官婉儿,带着浓浓的杀机。

酒过三巡,觥筹交错之间,刘仁轨等人都有些醉了,说话的声儿也大了起来,笑声也多了。

杨耀与上官婉儿窃窃私语道,“昭仪,能否替朕写几个字,朕的字见不得人,写出来恐惹人笑话。”

上官婉儿这才醒悟过来,那日赏诗会皇帝坐在那里迟迟不动笔,不是文思枯竭,而是不善书法啊!

王德立刻端来了笔墨纸砚,摊开在御座上,由上官婉儿亲自执笔。

上官婉儿接过善琏笔,望着细细的笔尖,点了点墨汁,抬头问道,“圣上,写什么呢?”

杨耀凑近她耳边,嘀嘀咕咕的低声指点一番,“就这么写。”

上官婉儿记性极佳,杨耀只说了一次,便用心记在了心里,开始埋头专心书写,过不多时,行云流水一般一蹴而就。

杨耀接过宣纸挨着瞧了,与自己说的半分不差,开口赞道,“昭仪是字如其人,美不胜收啊!”

太平公主接过了宣纸,望了望宣纸上所写,是一脸的茫然和不解,“这,皇兄引经据典的写了些什么啊?”

杨耀呵呵一笑道,“朕这个天下第一才子亲自所做诗句,再由昭仪这个天下第一才女书成,最后由天下第一公主来诵读,简直能成文坛一段佳话啊!”

上官婉儿确实是天下第一才女,太平公主也是天下第一公主,这点无可争议。但杨耀这个天下第一才子,就是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这个皇帝装明君还没装上半日,又原形毕露,上官婉儿忍不住扑哧一笑。

太平公主接了宣纸,以清脆优美的嗓音念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单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留守,亲射虎,看孙郎。”

这是杨耀盗用苏东坡的江城子-密州狩猎,他在细微处略作了修改。是在描述刚刚的狩猎场面,而且对象还是刘仁轨,其间散发的狂放不羁,再以女儿家柔美的声儿念出,别具一番风味,令人悠然追味。

刘仁轨出身军旅,对文学之道也算颇有涉猎,而且还是皇帝亲自写的小词,高兴得开怀大笑,举杯向杨耀行礼道,“圣上真的是文采斐然,老朽敬圣上啊!”

杨耀隔空与他遥敬了一杯,嘴角微微上扬,这次狩猎大会的高潮不在上阕,而在下阕啊!

太平公主又继续念着下阕,“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已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她刚刚念过,满堂顿时鸦雀无声,刘仁轨脸色微变,握着酒杯的手轻轻的颤抖起来,目光低垂,人已陷入沉思。

而薛讷、薛楚玉更是愣在当场,下阕中所指的,和他们父亲的遭遇又何其相似?

西北望、射天狼,正是指的西北高原上的吐蕃人,说中了薛仁贵大非川战败后,一直郁郁寡欢,希望得到朝廷的信任,再与吐蕃人一决雌雄的雄心。

薛讷的眼中渗出些些泪光,薛楚玉更是激动得大哭了起来。

折冲府的几十个折冲都尉,果毅都尉,听了也是默不作声,摇头叹息者有之,轻泣者有之。

在场的气氛顿时陷入了久久的沉闷。

杨耀的这首词并不是针对在场的任何一人,而是一群人,一群尚有血性,等待着沙场杀敌建功的大唐军人!

他强忍着背心的疼痛缓缓起身,目光巡视了一周,朗声道,“我大唐以武立国,曾有李卫公总戎扫大漠,一战擒单于的酣畅淋漓;也有薛老将军三箭定天山,战士长歌入汉关的豪迈。我大唐的猛士开疆扩土,威加海内,群夷俯首!”

“但,如今呢?安西四镇没了!安西都护府没了!西域、丝绸之路全丢了!连太宗时期还对大唐俯首帖耳的吐蕃,也敢来大唐强抢公主了!这是大唐的国耻,更是大唐军人的奇耻大辱!”

皇帝当众的一番厉声呵斥,正说中了关中军人最大的一块心病。

他们何尝不想沙场建功,追亡逐北,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啊!

只是自先皇、太后迁去洛阳之后,一直在压制关中军人的势力。不仅一再撤减关中的折冲府,甚至还大肆克扣本该拨往关中的用度,最好的军事资源全往洛阳折冲府倾斜。

然而,出征西域的重担,却不交给享受了最大军事资源的洛阳折冲府,反而令关中军人前去西域当炮灰。西域的两站战败,罪责、骂名全由关中军人来担了。关中军人势力早就怨声载道,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刘仁轨已是老泪纵横,薛讷、薛楚玉,还有几十个折冲府的军官也是泪流满面,哭成了一片。

杨耀猛地一挥衣袖,朗声道,“当然,过往的耻辱只代表过去,诸位尚有血性的大唐男儿只要跟着朕。朕会带领你们洗刷过往的一切耻辱,重铸大唐军人的荣光!”

杨耀的话儿立刻在关中军人心中引起了共鸣,太后若是胜了,洛阳就是天下的军事中心,关中军人的境遇只会比眼下更糟糕。

只有皇帝,才能代表关中军人的根本利益。何况眼前这个大唐皇帝,竟能孤身猎虎而归,其胆色、豪气正合了这些军人的口味。跟着大唐皇帝,说不定能闯出一条更为光明的大道!

无论从军人的荣誉,还是现实的利益来选择,这些关中军人也知该如何取舍。

薛讷、薛楚玉二人齐齐跪拜在杨耀身前,大哭道,“臣愿誓死效忠圣上,随圣上重铸大唐军威,再创大唐盛世!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了两人带头,至少三十个折冲府的折冲都尉、果毅都尉们也齐齐跪拜在地,“臣愿誓死效忠圣上,随圣上重铸大唐军威,再创大唐盛世!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场军人的情绪已被杨耀煽动到了顶点。

武三思,还有一众投靠太后的长安城文官惊的是坐立不安。但在军心振奋之下,他们哪里敢多放半个屁?信不信皇帝来个军法处治,直接拖出去砍了?

第八十四章 东宫六率

在众人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喊声中,杨耀双手往下一按,示意薛讷等关中军人收声,缓缓的道,“蓝田县令薛讷,朕任命你为东宫六率卫大将军,统东宫六率,及所属十八个折冲军府。日夜强加练兵,练成一支铁血枪兵,一旦西域战事起,随时能远赴西域作战!”

东宫六率乃是太子的私人护卫力量,每一率辖折冲军府三至五个。杨耀当太子时,虎妈就剥夺了杨耀东宫六率的兵权,将东宫六率卫给解散了。

而东宫六率所辖的折冲军府共有二十八个,也被虎妈拆了个七零八落,如今只剩下十八个折冲军府。为了防止太子插手兵权,或是突然发动兵变,还将这些折冲军府全扔去了关中,在洛阳是一个不留。

一个折冲军府约一千至一千两百人,十八个折冲军府,共有兵力两万左右。

现在杨耀要接管的就是原本属于太子势力的东宫六率卫所辖的折冲军府,乃是名正言顺。

当然,所谓奔赴西域作战不过是和红军长征一样,借口而已。攘外必先安内,无论何朝何代,都是至理名言也!

薛讷算是真正的一飞冲天,一夜之间从一个小小的县令,一跃成为东宫六率卫的将军,正四品的军职。

当然,薛讷一个县令突然插手军方势力,那些折冲军府的军头们也不是吃素的,论常理是不愿受制于人的。

但,眼下这个微妙的关头,军职越大,责任越大,在这个关头敢死忠皇帝,那是提着头在玩命。

既然薛讷愿意当这个出头鸟,而且薛家又是将门世家,在军中声望甚高。那些想吃肉又不愿挨打的折冲军府的军头们也就由得皇帝、薛讷折腾了。

反正一旦惹出了祸事,还有皇帝,薛讷去顶着,他们又不是主犯,还有反水保命的机会。

薛讷冲杨耀半跪在地,欣然领命,“臣遵旨!”

杨耀又望着另一个敢打敢冲的猛将薛楚玉,朗声道,“薛楚玉,朕封你为龙武军将军,为朕的贴身护卫。”

龙武军,乃是李隆基将原属皇帝最精锐的护卫力量-飞骑改名而来。杨耀将这支军队取名龙武军,就是要建立一支,脱胎于羽林卫,属于自己的护卫军。

薛楚玉从未听过龙武军是什么军职,也不知这个军职是几品官。但龙武军这个名儿听起来非常的拉风,而且杨耀说的清清楚楚,乃是天子亲军,地位自是与众不同。

薛楚玉也就不再计较,与薛讷并肩跪拜在地,冲杨耀谢恩。

杨耀举手投足间就安排了两个军职任命,而且还接管了十八个折冲军府。总管关中军权的刘仁轨是微眯着眼儿,默然望着杨耀所做的一切,却是不置可否。

刘仁轨是袖手旁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侧的武三思却坐不住了。皇帝的种种行为,摆明了就是在插手兵权,此乃太后和他的大忌。

临行前,太后也一再强调,绝不能令皇帝在关中涉足兵权,武三思厉声呵斥道,“圣上似乎忘了,先皇遗命,军政大事需经由太后审批方可执行!圣上私自任命折冲军府的大将军,还有什么亲军龙武军,却不知会太后,乃是僭越!”

杨耀似笑非笑的望了武三思一眼,脑子里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几乎就想开口将他拖出去剐了,出一口恶气,大不了摆明车马和虎妈直接开干。

但,理智告诉他,现在还真的不是和武三思翻脸的时候。

杨耀如今充其量就是得到了关中军方的部分响应,但距掌控关中大局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因狩猎大会前站队的结果表明,关中的文官系统并没有站在他这一方,而是十之七八站在了武三思那一方。

这帮文官就是关中名门豪强的代表,典型的地头蛇。关中的粮草、赋税,全掌控在他们手里。若他们不愿跟着杨耀一起干,单凭几个军人起来闹腾,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何况,武三思又不是木头人,不知道反抗,骊山脚下还有两千金吾卫护卫。这些金吾卫中,大部分是名门子弟,其中不少就来自于关中的各大名门。

这要是和武三思当场火并起来,刀枪无眼伤了成百上千个金吾卫,那就是伤了成百上千个各种纨绔二代。杨耀在关中得罪的人就多了,不是将关中的名门豪强全推到虎妈那一方?

唉!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千万不要吃了几天饱饭,就忘了姓甚名谁,冲动是魔鬼啊!

杨耀在内心已放弃了将武三思拖出去军法处治,直接和虎妈摊牌的激进冒险主义。

杨耀慢吞吞的道,“大将军啊!朕这是在东宫六率卫内调任统军之职,与军政大事何干?”

他忍不住反口相讥道,“难道大将军的意思,朕身为大唐皇帝,调动大唐的兵马,还需要大将军点头?!”

武三思是为之语塞,皇帝调动的是原属东宫六率卫的军职。按照军制来讲,就是先皇一般也不会干涉,何况是太后?!何况杨耀还是大唐皇帝,众目睽睽之下,武三思难道还能开口直言,大唐皇帝不能调动大唐军队这种欺君犯上之言?

关中军人是蠢蠢欲动,武三思只带了三千金吾卫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他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下令金吾卫入御营直接逮捕皇帝?纵然他敢下这个令,也要看双方谁的刀子硬。

面对这些职业军人,武三思是真的没把握啊!

武三思的目光落在关中的擎天一柱,刘仁轨身上,眼下也只有刘仁轨出面,或许能压制这些蠢蠢欲动的军人。

武三思朗声道,“关中折冲军府乃是老仆射的管辖之内,老仆射说句话吧!”

他这是将了刘仁轨一军,就看刘仁轨卖不卖太后的面子,出面压制薛讷、薛楚玉一干军人了。

刘仁轨仍是微眯着眼儿,咳嗽了一声道,“大将军,老朽老了,也向大将军递交了辞官的请辞,大将军之前也准允了老朽的请辞,是吧!如今关中的军务,与老朽再无干系,还望大将军自行做主,或是前去洛阳请示太后下诏?”

杨耀听了几乎要捧腹大笑,这个老滑头这个时候突然要请辞,置身事外,其实就是站在了杨耀一方。而且老狐狸还捉着武三思之前同意他告老的把柄,反将了武三思一军,彻底撇清了自己的干系。

人老成精,说的就是刘仁轨这种啊!

刘仁轨不愿替武三思出头压制关中军人,武三思已是彻底没招。今日的狩猎大会,将手中所有的筹码全输了出去。

他恨恨的望了望杨耀、刘仁轨,甚至是薛讷、薛楚玉几人,连向皇帝告退的心思也欠奉,礼节也不要了,转身夹怒而去!

第八十五章 狗急跳墙

大明宫

太清宫

修葺太清宫的民夫有两万人之多,但几乎都是被强押而来的壮丁。他们被封闭关押在大明宫内已有一、两个月,不仅与家眷无法见面,还要在金吾卫的监控下日以继夜的劳作。

这些民夫稍有反抗,便会遭到金吾卫的毒打、鞭笞,死伤无数。死者,甚至是受了伤无法再劳动的,便被金吾卫扔去了西北山上的乱葬岗等死。

民夫的怨气是与日俱增,但迫于金吾卫的淫威,更担心反抗会引来灭族之祸,只能将仇恨和怨气埋在心里。

武三思双手负后的望着太清宫内那尊老子李耳的金身,面色是阴沉至极。

皇帝突然借着狩猎大会,接管了原东宫六率卫的兵权。再加上掌控着其他七十八个折冲军府的刘仁轨虽然没有明确表态支持皇帝,但这个老滑头是明里暗里的和皇帝眉来眼去。

武三思已有精准的判断,关中军人已失控!而且随时可能站在皇帝一方,对太后、对洛阳形成巨大的战略威胁。

被痛打了屁股的武懿宗还未痊愈,由轿子抬着进了太清宫,到了武三思身侧。

他早已听说了狩猎大会上的变故,若皇帝掌控了兵权,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们两兄弟。

武懿宗早吓得惊慌失措,在他看来,既然关中局面已失控,不如早些逃回洛阳更为安全,“老弟,皇帝竟然和刘仁轨勾结在一起,我们是独木难支,还是先回洛阳去禀报太后,请太后定夺吧!”

武三思的双眼迸发出一道凌厉的冷光。

他这次是带着太后赋予的重担前来关中看守着皇帝的,眼下这个任务可以说彻底失败。若就这么逃回洛阳,他怎么向太后交代?

他堂堂一个兵部尚书兼金吾卫大将军,带着三千装备精良的金吾卫,连只有数百宦人、宫女随行的皇帝都看不住,还让皇帝翻了盘。若回去据实以报,太后还会重用他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他和武承嗣都是太后的亲侄儿,谁都想继承太后最大的权力资源。万一太后要是称了帝,创立了新朝,储君谁来当啊?凭什么他永远被武承嗣压制啊?!

在武懿宗这种没什么追求的武家子弟看来,当然是逃离关中越远越好,回了洛阳才更安全。而武三思却不能逃,不仅不能逃,还要继续留下来翻盘!

武三思冷冷的道,“我们惹下了这么大的祸,一旦回洛阳,官也就当到头了啊!我们不仅不能走,还不能透露半点风声给太后。等翻盘之后,再报知太后也是不迟。”

武懿宗倒是不怎么在乎,反正几年前他连根毛都不是,大不了打回原形,还是保命要紧啊!

而且武三思竟然还想私自隐瞒关中变局的情报,将太后也蒙在鼓里。若是被太后知晓了,他们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武懿宗苦着脸儿道,“老弟,就我们这几千金吾卫,而且大部分对昏君还畏之如虎,还能翻盘?!”

武三思对他的窝囊早已忍无可忍,上前捉着他的衣领,厉声道,“武懿宗!我们还没有输!关中名门除了京兆韦氏、河东薛氏站在昏君那方,其他的名门士族大部分都站在我们这方,这就是我们翻盘的资本!”

武懿宗叹道,“这些名门都是墙头草,既不会支持昏君,也不会支持我们啊!”

武三思冷然道,“那是之前,如今昏君想发动军人势力接管关中的资源。那些名门士族,全都是靠着祖荫混吃混喝,甘愿眼睁睁看着一帮想靠着军功上位的泥腿子大兵压在他们头上?!”

“若我们就这么逃了,昏君便有充足的时间和机会逐一将这些名门拉到他的阵营。若我们坚持留在关中,那些名门士族必然会站在我们身后,共同对抗昏君!”

武懿宗的脑子里,基本就只有女人香喷喷的身子,还有就是当官发财,对这些军政之事根本是一知半解。他也无从判断武三思所说到底有几分可信,能不能实现。

但武三思指点江山的气势,看起来似乎很厉害的样子,武懿宗也就信了个七七八八,“老弟,你有什么想法,直说了吧!”

武三思令心腹清空了大殿,在老子金身前,来回的踱着步,不紧不慢的道,“昏君有军方的支持,再非我们所能控制。我们要想翻盘,就必须找个良机,送这个昏君归西。”

他一开口就是弑君这种灭族大罪,武懿宗吓得是面如死色。武懿宗也不是不想弑君,他也想解决了昏君,霸占了上官婉儿这个小美人,但他是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啊!

武懿宗的身子在不断的颤抖,支支吾吾的道,“这,这,金吾卫都不敢动手,谁敢去弑君啊?!”

武三思微闭双眼,突然问道,“修葺太清宫的两万民夫,是不是久有怨气?!”

武懿宗这些日子是手段残暴,早已得罪了这些民夫,但却满不在乎的道,“金吾卫已镇压过几起闹事的,砍了上百贱民,估计这些贱民对金吾卫是恨之入骨了吧!”

武三思继续问道,“我们金吾卫不过是奉昏君诏书行事,这些民夫是恨金吾卫,还是恨昏君呢?”

武懿宗微微一怔,恍然道,“对了!这些贱民根本不知情,只以为是昏君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罪魁祸首自然是那个昏君!所谓拼得一身剐,敢将皇帝拉下马,老弟是想煽动这些贱民弑君?但,他们手无寸铁,哪里有弑君的本事?”

武三思凑近了他的脸颊,双眼射出两道带着深深仇恨的阴狠之光,沉声道,“待太清宫竣工之日,昏君必然会亲自来巡视。我们再暗中武装这批民夫,煽动他们起来弑君,成事的机会并不小!事后,我们再将那些弑君的民夫尽数诛杀,对外就可以宣称是昏君在关中大逆不道,草菅人命,逼得民夫揭竿而起,自取死路!”

“好!”

武懿宗一听武三思的这个弑君计划似乎,好像,相当的可行,大叫了一声好,又问道,“武器呢?金吾卫提供的话,一查便真相大白。还有,万一这些贱民不愿弑君呢?”

武三思冷冷的道,“武器,自然不能由金吾卫提供,必须由关中那些名门提供,那谁还查得出来与金吾卫有关?”

“至于那些民夫愿不愿意弑君,若昏君再下一道诏书,苛责他们延误了太清宫的工期,要将他们尽数砍头示众,家眷流放。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除了弑君已没了活路,再加上我们暗中派人混到他们之中煽动,他们会不会弑君呢?”

昏君的诏书、玉玺全由上官婉儿保管,只要上官婉儿愿书写这一份诏书,事后再将造反的民夫屠杀得一干二净,不留一个活口,谁能知道是他们伪诏,官逼民反的事儿?

武懿宗兴奋的大叫道,“好,好,就这么做了!老弟真的是足智多谋,虽孔明再世也不及啊!”

武三思早在临行之前就谋划好弑君的计划。如今唯一担忧的,就是上官婉儿愿不愿意配合写这第二份诏书呢?

第八十六章 顺藤摸瓜

汤池宫

轻烟缭绕

狩猎大会已过去了七日,但杨耀猎虎时受的伤还远未愈合,每日都需上药,包扎。

杨耀平躺在龙榻上,裸着上半身,背后三道血淋淋的爪痕,述说着猎虎之时的九死一生。

上官婉儿细心替他擦着伤药,心思已到了远方。

昨日,武三思突然遣人来向她传话,要她利用掌管玉玺、诏书的职务之便,秘密伪造一份皇帝的诏书。

诏书的内容更是令人触目惊心,武三思竟然假传圣旨,威胁太清宫的两万民夫,延误工期,不仅要尽数砍头,家眷还要尽数流放。

上官婉儿是何等的冰雪聪明,刚刚听到这份诏书的内容,对武三思的谋划便已经心知肚明,武三思是想煽动两万民夫,将仇恨、愤怒的矛头全对准皇帝。

武三思简直胆大妄为,竟然打起了弑君的算盘!

上官婉儿一点一点,细心的给杨耀涂抹着伤药。她几次三番想告诉皇帝,武三思这第二份伪诏的内容,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武三思在托人传话给她的同时,也送来了一根玉簪。这根玉簪本身并不值钱,但却是上官家的祖传玉簪,平日里是由母亲郑氏保管的。

看来武三思在临行前,早就做好了上官婉儿或许会反水的准备,派人控制了她的母亲郑氏,还有上官家其他的族人。

送来玉簪的目的再明确不过,就是对上官婉儿的威胁。若胆敢不遵他的号令,就是对太后、武家的背叛,后果是不堪设想。

上官婉儿的心儿是向着杨耀这方的,但,事关她的前程,上官家的未来,她是不能不顾忌啊!

之前上官婉儿并未面临二选一的必选题,还能游刃有余的观望。平日里和杨耀亲热亲热,虽令她沉醉其中,却无关生与死的抉择啊!

而如今武三思逼她书写诏书,意图弑君,就是在逼她做出选择,关系她,还有上官家存亡的选择。

四年前,初恋情人李贤和太后之间,她选择了太后。

如今,又要在杨耀和太后之间选择,她该怎么选择?

“昭仪,你有心事?!”

杨耀突然开口相问,打断了上官婉儿紊乱的思绪。

上官婉儿的手儿一抖,神色惊慌的掩饰道,“没,没呢!”

杨耀没好气的反问道,“朕的上官昭仪啊!伤药都涂在朕的屁股上了,还说没心事?!”

上官婉儿这才回过神来,果然,她在心神恍惚间,伤药全涂在了皇帝的臀部,忙替皇帝擦拭了伤药。

杨耀满脸疑惑的望了望上官婉儿,这个丫头神情恍惚,不是沉浸在心事里才怪了。但,杨耀也不打算刨根问底。万一她想的是李贤,问出个结果来,还自己打脸,何苦呢?!

上官婉儿突然问道,“圣上,自先皇立遗诏之后,其实一直在演戏,是么?”

哦?这个小丫头看出什么来了?

杨耀夸张的张大了嘴,挂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昭仪,朕怎么演戏了?”

上官婉儿凝视着他的双眼,缓缓的道,“圣上对外一直戴着宠爱皇后的面具,什么当朝要隆重举行册封皇后大典,什么随皇后打砸金银珍宝,外人看着真像是宠爱皇后到了骨子里。臣初进贞观殿的时候也真的信了,圣上就是宠皇后着了魔。”

杨耀愕然问道,“朕与皇后是伉俪情深,至今后宫里除了昭仪还没一个妃嫔,这不是独宠皇后一人?府库的金银珠宝,皇后想砸就砸,至少砸了几十件了吧!这还不是宠爱,又是什么?”

上官婉儿抿着小嘴儿,微微的摇头道,“圣上再会伪装,但却犯了一个致命的漏洞,就是这些日子从未去过皇后的寝宫,甚至私下一句话也没和皇后说过。所以臣虽眼拙,但也能看出圣上根本就不是在宠爱皇后,一切不过是伪装罢了!”

这个小丫头真的眼尖,竟看穿了杨耀宠妻狂魔的伪装。

这,是朕的演技太浮夸,还是咋地?

杨耀不服输的反驳道,“哈,昭仪大错特错,不是朕不宠爱皇后,而是朕一见昭仪就情有独钟,喜新厌旧罢了!”

上官婉儿见他又从宠妻狂魔变成了花心的情圣,笑着摇了摇头道,“圣上还在说谎!圣上不过是伪装成迷恋臣的样儿,真正目的不过是想将臣当成一颗棋子,一颗算计太后,独揽大权的棋子,是么?”

杨耀默然的望着上官婉儿,只听她又道,“先皇那日与圣上密谈之后,就安排太后、裴炎共同辅政,而圣上也开始装傻充愣。若臣猜得没错,先皇与圣上密谈的计划,就是令太后、裴炎鹬蚌相争,而圣上渔翁得利,是么?圣上早就和裴炎串通好了,一个在关中起事,一个在扬州叛乱,是么?”

这些计划早就被虎妈猜到,上官婉儿能一口说出,杨耀并不惊讶,爽快的承认了,“是!昭仪看得很清楚,太后也该一清二楚了。”

上官婉儿苦笑了一声道,“太后是百密一疏,只看穿了圣上想在关中培植势力,却没看到圣上早在洛阳,在朝堂也布下了棋子。是准备里应外合,一举夺权!”

“圣上在赏诗会私自出宫去见了谁?宫里的侍卫早传出了风声,圣上当日是在正平、尚贤二坊间下了马车。太后也好,裴炎也罢,都断定圣上当日是去见了太平公主和薛驸马。但这些日子,经臣暗中的试探公主,圣上赏诗会那日并未去过驸马府。”

“所以圣上赏诗会当日的目的地并不是正平坊,而是尚贤坊。圣上的目标是住所在尚贤坊的侍御史,狄仁杰!圣上在朝堂上贬了狄仁杰的官,其实也是在演戏,故意撇清与狄仁杰的关系。将狄仁杰调任吏部,暗中串连朝堂之上失意的官员,才是圣上的真正目的。”

杨耀出奇的没有反驳,但神色也越见凝重。

狄仁杰这一条线乃是杨耀的一支奇兵,对同一战线的薛顗、薛绍兄弟都从未提及。上官婉儿竟然能顺藤摸瓜的找到狄仁杰身上,确实将他的全盘计划都看透了。

唯一没看透的,就只剩下他穿越者的身份了!

上官婉儿突然当面掀了底牌,这个丫头到底想做什么呢?

第八十七章 输红眼的赌徒

杨耀伸手抬起了上官婉儿的秀颚,深注着美人的双眸,“昭仪,你揭了朕的底牌,想做什么呢?”

上官婉儿的泪花儿再控制不住的划过了脸颊,轻泣道,“圣上下令杀了臣吧!”

上官婉儿的这个反应倒是出乎杨耀的预料,看来她突如其来的神情恍惚,并不是杞人忧天,胡思乱想,而是空穴来风,必有缘由啊!

必然是出了变故,令她备受煎熬,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

“昭仪,朕怎么舍得杀你?”

杨耀爱怜的将她搂进怀里,在她樱唇上亲了一会,突然问道,“是武三思又威胁你,要你书写第二份诏书了?”

上官婉儿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声泣道,“臣只不过是罪臣之后,自知人微言轻;臣只想保护母亲,家人不受伤害;臣不敢牵涉进这些争斗之中,呜呜呜!”

杨耀见她又哭了起来,便知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纵然是大唐才女,也不过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女生。换成杨耀这个皇帝遇上这种困局也会患得患失,瞻前顾后,战战兢兢。何况是罪人之后,仰人鼻息的上官婉儿?

她的痛苦、恐惧、愤懑,杨耀能深刻的理解,柔声安抚道,“昭仪,朕从未逼你牵涉进争斗。只要你留在朕的身边,谁也伤害不了你。”

上官婉儿泪眼摩挲的凝视着他,呜咽道,“圣上,臣是真心不想伤害圣上。可臣的母亲,家人还在洛阳,若是违命,他们全会没命的。”

靠!武三思难不成还想弑君?胆儿肥了啊?!

还有,武三思冲着哥来,哥还能理解,毕竟是皇位之争,心狠手辣,铤而走险也情有可原。他对喜欢的女人也能使出这招,这,简直就是禽兽哇!

杨耀轻轻的舔着她眼睫毛,还有脸颊上的泪珠儿,轻声道,“昭仪,你是关心则乱。朕问你,你跟在太后身边侍奉的时候,太后有没有透露出半点想谋害朕的意图?太后将你安排在朕身边,有没有要你下毒毒害朕?”

以上官婉儿对太后的了解,太后的权力欲虽然很强,也很想将杨耀赶下皇帝宝座,独揽大权,甚至还有谋朝篡位,开创一个女人当皇帝先例的想法。但,由始至终,太后似乎没有要害圣上性命的想法。

上官婉儿忙道,“没,太后只是想圣上交出大权,回后宫不许干涉军政大事。臣从未听过半句,太后想谋害圣上的说法。”

杨耀已是心中有数,呵呵一笑道,“那,谋害朕的计划,究竟是太后的想法呢?还是武三思个人的想法呢?太后远在洛阳,怎么会这么快知晓关中的变故,然后又突然下令要谋害朕?”

上官婉儿这才恍然道,“对,这是武三思的想法,和太后无关!”

杨耀失笑道,“昭仪总算是想明白了,既然太后不知情,武家子弟在没有得到太后的诏令之前,凭什么敢杀害昭仪的母亲和家人?”

他托着上官婉儿的脸蛋儿,缓缓的道,“这就是朕和武三思之间的恩怨,和太后有什么干系?昭仪不敢在朕和太后之间选择,还不敢在朕和武三思之间选择?”

上官婉儿经过杨耀的一番梳理,终于将之前紊乱成一团乱麻的思绪渐渐的理顺了。

太后是太后,武三思是武三思,论关系,圣上和太后还是母子,血肉亲情。杨耀说得再明确不过,她真的是关心则乱,片面的将太后和武三思拉在了一起。

杨耀继续说道,“武三思让昭仪书写的诏书,纵然昭仪不说,朕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武三思这次输得灰头土脸,为什么不返回洛阳,还要继续留在关中?可见他已经是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准备孤注一掷和朕梭哈,开底牌了。金吾卫,绝不会跟着武三思一同来弑君的。武三思想要翻盘,只能再寻找一支在朕预料之外的军事力量。”

“这是一支什么军事力量呢?折冲军府全在朕和刘仁轨的掌控下,没有任何弑君的动机;关中名门虽然不满朕煽动军人势力,但没有弑君的胆量。既有弑君动机,又有弑君胆量的,只有修葺太清宫的两万民夫了吧!他们被严密关押,根本对外面不知情,还以为是朕逼得他们家破人亡。一旦武三思取出一份朕的伪诏,再派人去暗中煽动,难保这些民夫不会铤而走险啊!”

上官婉儿望着杨耀的目光里尽是不可思议,杨耀没有半点吹牛,无须她亲口告知,也将武三思的计划全看透了。

上官婉儿拭了拭泪水,柔声道,“圣上,武三思要臣书写一份诏书,想以延误工期为名,将修葺太清宫的民夫尽数斩首,家人尽数流放。武三思就是想弑君,挑唆这些民夫来弑君。”

杨耀捏了捏她的粉脸儿,失笑道,“昭仪,朕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大阴谋,原来不过如此啊!今后昭仪有心事儿,直接和朕明言,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哈!昭仪竟然还想要朕赐死,朕也是醉了啊!”

上官婉儿一想起之前的胡思乱想,就羞愧难当,红着脸儿,柔声道,“圣上,这份诏书给还是不给呢?”

杨耀笑着道,“给,当然给,武三思要作死,朕焉能不成全他?昭仪的家人还在洛阳,绝不能令太后察觉到昭仪其实站在了朕的这一方,是吧!”

上官婉儿轻轻的点了点头,“臣立刻就书写诏书给武三思。”

杨耀望着她羞红的脸蛋儿像个红苹果,再加上在温泉这么暧昧的处所,心思微微一动。

美人、温泉。

杨耀脑子里不断的幻想着和上官婉儿香艳、酣畅淋漓云雨的场景,欲望随之腾升到了极点,猛地一下扑在上官婉儿的身上。

“啊!”

杨耀的背心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上官婉儿忙起身查看,原来是皇帝的动作太剧烈,将背心愈合了一半的伤口又撕裂了,血流不止。

杨耀苦笑了一声,不敢再使力撕裂伤口,只能无奈的躺在龙榻上,由上官婉儿替他止血,伤药。

上官婉儿温柔的替他上药,轻笑着道,“圣上不许再猴急,来日方长,又不急在一时。”

随着上官婉儿的轻言巧笑,背心的疼痛也一下下的传来。

杨耀的头埋在软枕之间,脑子里突然生出一种不祥预感,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只是一条并不清晰的线索,具体的指向一时间又说不出上来。

第八十八章 擒贼擒王

武三思既然决定利用太清宫那两万民夫,在杨耀巡视太清宫之时行险弑君,杨耀也不能不做出相应的部署。

这半个月间,薛讷是连日奔波,整顿了十八个折冲军府里的十个。

折冲军府的军户是闲时务农,战时征调,轮换驻守折冲府,每年春、秋二季统一组织操练。所以名义上一千至一千二百军士的折冲府,长期驻守在折冲府的军士约为两、三百人。

薛讷从每个折冲府挑选身强力壮,能骑善射的精锐军士一百,尽数调遣至骊山行宫,充任新成立的亲军龙武军。

新任龙武军将军薛楚玉接管了这一千军士,又在骊山担任护卫的两千家丁,佃户里,挑选了能满足入伍条件的五百人进入龙武军。

这一支亲军的数量达到了一千五百人。杨耀通过韦家的渠道,从西域购买了大量的军用武器、铠甲,强弓,将这支亲军武装到了牙齿。

论装备精良,至少不会输给武三思的金吾卫;论实际的战力,自然要强过金吾卫那些的二代们。

自狩猎大会后,武三思的金吾卫留在骊山之下已无任何作用,便率两千金吾卫返回了大明宫驻扎。

骊山行宫的防务全交由了龙武军和随行的八百宦人接管。

汤池宫

杨耀坐在龙案前,召集了最核心的班底,龙武军将军薛楚玉;驸马薛绍;给杨耀源源不断的供应钱财,跑腿购买物资的韦温;还有就是替杨耀保管着诏书、玉玺,专门拟诏的上官婉儿。

至于太平公主,对她来说,太后、皇兄,手心手背都是肉,也就不令她夹在中间难做,并未请她参与这次会议。

杨耀先是当众宣布了武三思、武懿宗两兄弟准备在皇帝巡视太清宫当日,密谋策划弑君的计划。

薛绍、韦温听了是面面相觑,弑君,灭族之罪,武三思、武懿宗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令人匪夷所思啊!

薛楚玉已勃然大怒道,“武三思、武懿宗是罪该万死!臣立刻率龙武军去长安城捉拿二人归案。”

杨耀见他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全然没将虎妈、武家放在眼里,不由得笑道,“楚玉,所谓捉奸在床,捉贼捉赃,就这么杀上门去,出师之名呢?武三思若毁了伪诏,咬死不认,我们有真凭实据么?”

薛绍迟疑的望了望上官婉儿道,“武三思矫诏之事,上官昭仪就是现成的证人吧!我们连同刘仆射,再召集长安城的百官,一同会审武三思、武懿宗,他们有什么可辩的?”

上官婉儿听了要她出面作证指证武三思,粉脸儿微微一变。指证武三思,就是和太后、武家翻脸,她在洛阳的母亲,家人,必然不保。

杨耀冲她微微一笑,令她不要紧张,继续道,“驸马,朕的昭仪去指证武三思、武懿宗矫诏,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儿谁会采信?平白无故的搭上了昭仪,也于事无补啊!”

薛绍点了点头,这倒是在理,令上官婉儿去作证,不过是徒增笑料而已。

薛楚玉是个急性子,着急的道,“圣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未必我们要坐以待毙?”

杨耀缓缓的道,“朕的想法是,先不要惊动老仆射和长安城的官员,以免打草惊蛇。等巡视太清宫当日,由楚玉率龙武军先冒充朕的圣驾入城,前去逮捕武三思、武懿宗,以及参与弑君的民夫。人赃并获之后,再召集老仆射、百官共同审判二人的罪行。”

他望了望薛楚玉,又迟疑的道,“只是大明宫有三千金吾卫,还有数量不详的叛军,楚玉的一千五百龙武军能否一战功成呢?”

薛楚玉拍了拍胸口,大笑道,“圣上不必担忧,说到打仗,老薛家就没怕过谁,最怕的就是无仗可打,哈哈!就凭金吾卫那些软脚蟹,乌合之众的民夫,再多个一、两万,也不在话下啊!”

薛楚玉既然信心十足,杨耀反正也无人可用,只能将注码下在老薛家的将门虎子身上了,希望薛楚玉在战场上真的不是言过其实吧!

杨耀爽快的道,“好,好,楚玉这些日子就准备准备,一旦平叛成功,朕对龙武军重重有赏!”

这还是薛楚玉第一次接到军事作战任务,早已手痒痒了,立刻轰然领命。

杨耀又冲着韦温道,“韦家在长安城耳目众多,这些日子就替朕监视着长安城和金吾卫的一举一动。”

韦温就是个纨绔二代,能力也不咋地,杨耀交给他的都是些举手之劳的简单任务,更重的重担也不放心交给他啊!

杨耀交代了薛楚玉、韦温的任务,内心那种不祥的预感也越发的强烈。若这是一盘和武三思下的棋,他似乎,好像,算漏了一步棋,一步决定胜败的棋,但偏偏又想不到疏漏在哪儿。

这种感觉令杨耀是非常的不爽,令薛楚玉、韦温二人先退下,只留下了驸马薛绍一人。

大明宫

武三思接到了上官婉儿按照要求书写的诏书,审阅过后,又交给了武懿宗。

武懿宗见了诏书,大喜道,“老弟,这几日我已派人暗中在民夫之中联系了上百个之前就是江洋大盗的亡命之徒。承诺了他们只要替天行道,杀了那个倒行逆施的昏君,立刻在折冲军府安排个军职。他们已应允去民夫之中暗中联系更多愿替天行道,杀死昏君的义士。”

武懿宗煽动叛乱的工作做的相当成功,正在向武三思邀功,却见到武三思的脸上全然不见喜色,反而越发的凝重,还以为他临事反悔,忙道,“老弟,说弑君的是你,千万不要说事到临头,又不敢做了啊!”

武三思冷冷的的瞥过他一眼,取过上官婉儿令人交来的诏书,在手中扬了扬道,“中郎将啊!你说昏君既然夺回了东宫六率卫的兵权,为什么不一并夺回上官婉儿的诏书、玉玺?还要任由上官婉儿和我们暗通款曲?”

武懿宗想了想道,“昏君是贪恋上官婉儿的美色吧!那个小丫头真的是我见犹怜,谁见了也会心动。老弟,说好了,事成之后,权力归你,上官婉儿归我!”

这个生死关头,武懿宗还有心思来讨论事后上官婉儿的归属,武三思真的想两脚踹死这个废物,若不是要留着他当弑君的替死鬼,真是一刻也忍不了啊!

武三思冷然道,“昏君在狩猎大会,一举夺回东宫六率卫的兵权,和好色能沾上边?说不准上官婉儿已暗中投靠了昏君,昏君对我们的计划早已了如指掌,将计就计,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武懿宗陡然听闻全盘计划已暴露,吓得面如死色,几乎要瘫倒在地,还沉浸在霸占上官婉儿的脑子也清醒了过来,“这,这,老弟,该如何是好?!”

武三思冷笑着道,“既然昏君想给我们来个捉贼捉赃,我们就还他一个擒贼擒王。”

武懿宗听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愕然问道,“老弟,谁是王,谁是贼,脏又是什么啊?!”

武三思几乎要被他气得吐血,但转念一想,若不是摊上这么个弱智,谁会来给他背锅?

武三思耐心的解释道,“昏君想在巡视当日将我们捉贼捉赃,必然会安排薛楚玉率精锐龙武军,护卫假的圣驾,前来引诱我们入局。这,就是捉贼捉赃。”

“我们就趁薛楚玉率精锐倾巢而至长安城,率敢死的义士偷袭骊山行宫,直接杀了在骊山行宫等候捷报的皇帝。这,就是擒贼擒王!”

武懿宗这一下算是听明白了,大赞道,“老弟,妙!妙!昏君这次真的是必死无疑啊!”

第八十九章 一个锦囊

十日后,武懿宗派人前来骊山行宫向皇帝通报,太命宫内的太清殿已修葺完成,老子李耳的金身也已重塑,恭迎杨耀的圣驾前去长安城巡视太清殿。

看来,武家兄弟终于是做好弑君的准备工作了啊!

杨耀已心如明镜,和武家兄弟决一胜负的时间终于到了!

暮霭之中的骊山行宫,被晨雾环绕,宫殿、楼台、阁宇在山间若隐若现,更增神秘之色。

整装待发的龙武军已在将军薛楚玉的率领下,三更早饭,五更在骊山之下集结完成,等候皇帝发号司令,便行出征长安。

一千五百的龙武军与寻常皇宫禁卫花哨的军服全然不同,是清一色黑色军服,这是杨耀借鉴了太宗皇帝李世民玄甲骑兵的军服。

一群大老爷们衣着就该有个军人的样儿,像金吾卫的军服整那么花哨,还佩玉、戴腰带的,是在作战,还是在选秀?!

龙武军的军士一个个武装到了牙齿,跨上高头战马,军容齐整。漫天黑色军旗飘扬,更增威势。

在肃杀的黑云之中,有五辆挂着龙旗的车辇,是提前伪装好的皇帝车辇。

从骊山行宫到长安城也就不到百里的距离,纯骑兵全速冲锋的话,大半日就能抵达长安城下。若护卫着杨耀的圣辇随行,行军速度要慢上很多,日行四十里,至少要两日一夜才能抵达长安。

杨耀亲热的拉着将军薛楚玉的手腕儿,与他并肩走在下山的御道上,从怀里取出一个锦囊,交到了他的手里,“楚玉,这是朕送你的锦囊。在黄昏时分,全军抵达灞桥驿站的关门前可拆开来看,遵照锦囊的命令行事。切记,在今日黄昏之前,必须抵达灞桥驿站!”

薛楚玉也不知圣上送来一个锦囊是真的有圣谕,还是在装神弄鬼。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必须根据战场的实际情况采取不同的对策,哪里有皇帝在后方用锦囊来遥控指挥前方军队作战的说法?

上一个这么干的皇帝是隋炀帝杨广,出征高句丽时就是靠着来往不绝的圣旨指挥前方军队作战。结果,造成军队作战效率低到了极点,大败而回。

这个皇帝不会又想玩杨广那一招吧!而且似乎比杨广玩得还过火了些。至少杨广还没严令军队出征什么时辰,必须抵达什么地点啊!最令薛楚玉无语的是,灞桥驿站离骊山至少有五、六十里的距离,纯骑兵行军当然是轻而易举,若带着圣驾前行,就必须快马加鞭了啊!

薛楚玉之前的计划是行军两日两夜,养足了人力、马力。后日清晨抵达长安城时,龙武军便可以精神抖擞的投入作战。

杨耀突如其来的安排,完全打乱了他之前的部署啊!

薛楚玉心里虽然颇有不满,但当着皇帝的面,只能恭恭敬敬的接了锦囊,放进怀里,“圣上,臣遵命!”

杨耀看出了他的迟疑和不满,又令王德取来一袭皇帝御用的锦袍,就这么搭在薛楚玉的肩上,亲手替他系牢了,“楚玉,你这次是代朕讨贼,望你凯旋而归!”

皇帝亲赐锦袍,甚至还亲手穿戴,第一次出征的薛楚玉是受宠若惊,惊得身子都在颤抖,之前的不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恭恭敬敬的道,“请圣上等着臣的捷报!”

杨耀将薛楚玉送到了山脚下,薛楚玉也跨上了战马,再冲杨耀行了礼,便率龙武军护卫着假的圣辇,缓缓的离开骊山,开拔往长安城方向而行,

半个时辰后,龙武军一行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杨耀在骊山的瞭望亭内,目送着薛楚玉的龙武军渐行渐远,突然侧过头冲边上侍奉的驸马薛绍问道,“驸马,朕之前交代你的事,全备好了?”

薛绍恭敬的道,“是,一切如圣上指示,全安排妥当了。”

杨耀满意的点了点头,望着日渐东升的旭日,整个人已沉浸在朝阳的光辉之中,微闭着双眼,享受着大战前最后一刻的宁静。

上官婉儿与他并肩而立,望着远去的龙武军,花容带着深深的疑虑。龙武军一旦离去,整个骊山的防卫,就只余下八百的宦人,还有数百因体格、臂力差劲,被淘汰下来,无法进入龙武军的家丁、佃户。

这些人虽有一、两千,但论素质,战力,却是名副其实的乌合之众,一旦有个不测,真的是靠不住啊!

上官婉儿不无担忧的道,“圣上,这一战我们真的能胜?武三思真的会中计?”

杨耀微微一笑,将她轻轻的搂进怀里,共同凝望着一抹灿烂的朝阳,自言自语的道,“朕还要和昭仪共享人世繁华,焉会失败!武三思区区魑魅魍魉,跳梁小丑,自取灭亡而已!”

黄昏时分

灞桥驿站

灞桥驿站离长安城只有二、三十里,乃是长安城通往骊山、潼关的必经之路,也是进入长安的第一道关卡。专门设有关卡城墙,一队两百人护卫的军士,严格检查来往的人员。

薛楚玉完全依照皇帝的指示,大半日急行军了五十里,一行兵马刚好抵达新丰的灞桥驿站。按照这个行程,明日午时之后,就能抵达长安城。

薛楚玉就是年轻人的急性子,皇帝搞了个锦囊越神秘,他就越好奇。这大半日来,数次想将皇帝赐予的锦囊打开来看一看。但想到皇帝有圣谕,必须等到黄昏时分,在灞桥驿站的关门前才能打开,也就强忍了。

他纵马到了驿站关门前,憋了大半日的他,忙取出怀里的锦囊,拆开一看,锦囊内有两页宣纸。

薛楚玉摊开了宣纸,逐字逐句的阅过,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原来如此啊!

难怪皇帝要求全军必须在黄昏抵达灞桥驿,难怪要抵达灞桥驿站后才能打开锦囊。

圣上早已安排得天衣无缝,他之前还在埋怨圣上不知轻重,羞愧啊!羞愧!

薛楚玉将锦囊妙计放回了怀里,冲着关门的军士大喝道,“圣驾到了,灞桥驿站的驿丞,关门校尉,还不出门迎驾?!”

第九十章 夺取驿站

灞桥驿站的关门校尉早换成了武三思的心腹将领刘春,刘春接到武三思的军令,就是要他在灞桥驿站监督着骊山行宫方向的一举一动,恭迎皇帝圣驾的到来。

恭迎圣驾还在其次,真正的目的,是监视圣驾是真是假。皇帝杨耀是否真的随龙武军来了长安,皇帝随行的龙武军有多少。刘春在恭迎圣驾后,必须将最新的情报,第一时间发往长安城告知武三思;还有那一支借着关中名门势力的掩护,早已偷偷潜行至骊山附近一处隐蔽庄园,准备攻打骊山行宫的叛军。

若皇帝真的随行到了灞桥驿站,偷袭骊山行宫的行动只能放弃,武三思必须从长计议,在长安城早做防备。若皇帝并没有随行前来长安,必然就还留在骊山行宫,骊山的叛军得到情报后,便会立刻发动攻势,攻打骊山行宫。

校尉刘春见薛楚玉在关门大喊大叫,远远望去,皇帝的车辇确实到了驿站之外,随行也有不计其数的龙武军,还有两、三百宦人、宫女随行。

刘春令军士默默的关门上点了点军队的人数,随行的龙武军在一千五百以上,而且个个体格健壮,一看就是精锐之士,看来龙武军真的是全到了灞桥驿站。

刘春这才慢吞吞的率驿站所有军士出了关门,冲圣驾齐齐跪拜在地,“臣灞桥校尉刘春率灞桥驿军士,恭迎圣驾。”

他叫了几声,却迟迟不见圣驾上的皇帝下马,也起了疑心,忙向薛楚玉问道,“将军,圣上,这,这?!”

薛楚玉佯作掩饰的避开了他的目光,咳嗽着道,“圣上昨夜偶然风寒,今日行了一日,病情加重,不能见风,先在驿站暂住吧!”

刘春见他目光躲躲闪闪,显然是心虚,但他总不能去掀圣驾查实真伪,只能将车辇迎入了驿站,并安排了最上等的院子作为行宫,令皇帝一行住下。

等龙武军安顿了下来,已是夜幕降临,刘春又探头探脑的去皇帝的行宫打听虚实,却在行宫门口被薛楚玉拦了下来。

刘春赔着笑脸道,“将军,圣上的御膳,需不需准备呢?”

薛楚玉斜斜的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无须准备了,立刻宰肥羊三十头来犒军便是。”

刘春见皇帝迟迟不露面,又经过连番的试探,在内心几可肯定,皇帝并未随圣驾前来灞桥驿站。

他连忙告退,找来了十个心腹的驿卒,分别往长安城、还有骊山叛军隐蔽的庄园,传递了最新的消息。

皇帝并不在灞桥驿站,而是留在骊山行宫。而且一千五百龙武军全到了灞桥驿站,骊山行宫防御薄弱,可以发动叛乱,攻打骊山行宫!

入夜时分,一千五百个龙武军军士将三十只肥羊一扫而光,饱餐了一顿。

薛楚玉吃饱了肚子,突然找来了校尉刘春,悠悠的问道,“刘校尉,灞桥驿站到了夜间,还有没有人前来通行过关呢?”

刘春答道,“将军,关门已闭,非有圣旨绝不能开门。寻常百姓也不会这个时候前来过关。”

薛楚玉又问道,“灞桥驿站有多少传递报文的马匹呢?”

刘春也不知他突然问起了驿站的马匹,报着什么心思,还是如实的答了,“这,这,灞桥驿有传递公文的马匹五百匹。”

薛楚玉微笑着道,“刘校尉,因圣驾驾临灞桥驿,为了圣驾的安全,由此时起,灞桥驿站由龙武军接管。未经龙武军的军令,任何人马不得过关!还有,灞桥驿站的战马,龙武军尽数征用。”

刘春听了是大吃一惊,武三思密令他随时传递骊山行宫方向的情报前去汇报!若关闭了灞桥驿站的关门,那就是切断了骊山行宫和长安城之间的联系,还有一切书信往来。

刘春还算脑子灵光,突然心生警觉,之前他向长安城、骊山庄园传递了两份情报,难道,难道,是中计了?

刘春心慌的告退,还想前去再次传递情报,之前的情报有诈。

薛楚玉见他终于是回过神来了,哪里还会令他离去?立刻下令早已准备好的龙武军士,将刘春捉拿了。

刘春还在不断的挣扎,口中怒喝道,“你们,你们,是想造反!”

薛楚玉就这么坐在军案上,哈哈大笑道,“刘校尉啊!刘校尉,真正想造反的人,是你们吧!你说你好好的灞桥校尉不当,非要陪着武三思一起弑君,怨谁呢?!”

刘春被他一语道破了天机,支支吾吾的道,“我,我没,我哪有弑君的胆子啊!”

薛楚玉活动活动了筋骨,朗声道,“你当然不敢弑君,你是在灞桥驿站监视圣驾,随时向武三思传递情报,你们的谋划全在圣上的算计之中!”

“杀杀杀!”

远处喧哗声响起,薛楚玉安排的龙武军先是控制了灞桥驿的前后两道关门,然后开始剿灭灞桥驿站内的驿卒和军士。投降的立刻抓捕,胆敢反抗的一律格杀。

入夜,灞桥驿站早已关闭了关门,薛楚玉挑选这个时辰动手,便不用担心泄露任何消息到长安城,令武三思有所察觉。等明日清晨过往车辆前来通关时,龙武军早已控制了一切。

这,就是杨耀强令薛楚玉的龙武军,必须黄昏之前抵达灞桥驿站的缘由。就是要连夜接管灞桥驿站,切断所有骊山方向前往长安城的情报和消息。

经过两个时辰的围剿,到了子时时分,薛楚玉的龙武军已彻底控制了灞桥驿站。

驿站投降的守关军士、驿卒尽数关押,扔去了地牢。

与薛楚玉同在一起的刘春早吓得面如死色,大势已去,他忙跪在薛楚玉面前,连连磕头,“将军,末将是被逼的,被逼的啊!我家人全在武三思的掌控之中,若不是不遵命令,就要灭我全族啊!”

薛楚玉蹲在他身前,拍了拍他的肩道,“灭不灭你全族,要看圣上的想法,本将军做不了主。但本将军给你一个小小的建议,立刻弃暗投明,或许还有生路。”

刘春已吓得屎尿齐出,连连磕头道,“末将愿投降,愿投降!”

薛楚玉冷笑了一声道,“好,说吧!你传递给叛军的情报,送到骊山附近的何处?”

刘春忙颤巍巍从怀里取出隐蔽庄园的地图,交给了薛楚玉,“将军,我将功赎罪,将功赎罪!”

薛楚玉看了看地图,事出突然,刘春应该不会想到事先伪造一份假的地图,这份地图应该是确凿无疑了。

按照地图所示,叛军若在今夜接到了灞桥驿站的情报,连夜行军的话,在明日午时之前就能开始攻打骊山行宫。

军情紧急,绝不能再耽搁。

薛楚玉冷冷的道,“本将军会将你看押在书房。你就继续按照之前与武三思联络的法子,向他汇报一切顺利的消息,不要令他起了疑心。若泄露了灞桥驿站半点风声,圣上必定会活剐了你,还有你的妻儿老小!”

刘春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连声的应了。

薛楚玉威胁了刘春就范,这才将龙武军分成了两队。

一队五百人,留在灞桥驿站看守着关门和被看押的军士、驿卒。从明日起,灞桥驿站闭关,来往车辆、行人只能出关,不能入关。

一队一千人,休息三个时辰后再次返程,目标就是埋伏在骊山附近意图弑君的叛军!

第九十一章 兵临城下

次日

巳时时分

昨日一切如常,但杨耀丝毫不能放松警惕,令王德专门安排了一队宦人,轮流在骊山瞭望亭监视着骊山之下的动静。

昨夜,杨耀直到三更天才入睡,正在龙榻上睡得香,王德突然匆匆的进来汇报。

在瞭望亭值守的宦人发现骊山官道的远方出现了一支不明来历的兵马,正在迅速向骊山奔袭。

杨耀微微一惊,立刻翻身而起,匆忙的着了锦袍,与王德一同来到骊山高处的眺望台。北面远方果然出现隐隐绰绰的影子,扬起了漫天的尘土,看阵势至少有三、五千人之多,显然是来者不善。

杨耀的全盘计划就是围绕着迷惑、麻痹武三思而制定的。

以武三思的谨慎,肯定会在沿途随时监控圣驾一行的动静。至于通往长安的必经之地-灞桥驿站,必然会严密审查杨耀这个皇帝的行踪,还有龙武军的去向。若无法确定皇帝和龙武军的行踪,武三思是不敢冒险做出攻打骊山行宫这种犯上谋逆之举的。

杨耀先令薛楚玉率龙武军护卫着伪装的圣驾前去灞桥驿站,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占领灞桥驿站,切断骊山与长安之间的所有联系。武三思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瞎子,再无法掌控皇帝、龙武军的一切行动。

再令薛楚玉率轻骑连夜回师,夹击这支派来骊山行宫的叛军,一举歼灭。这么一来,杨耀就掌握了武三思、武懿宗,还有金吾卫谋反弑君的铁证,便有了名正言顺,捉拿、逮捕,斩杀金吾卫的出师之名。纵然杨耀派兵全歼了这支金吾卫,一个不留,那些关中名门谁敢出来放个屁,趟弑君之罪这个浑水?

最后,在武三思不知前方情报,一头雾水时,再挥兵长安城,解决武三思、武懿宗,还有三千金吾卫,迫使那些名门乖乖的就范,一举定鼎关中大局。

王德见了叛军庞大的阵势,龙武军已派出执行任务,以骊山之上区区一、两千乌合之众,恐怕是抵挡不住,惊慌的道,“圣上,如今已是巳时,薛将军的龙武军怎么还没回师援救?该不会出岔子了吧!”

杨耀凝望着一大群由远及近的大队叛军人马,却迟迟见不到薛楚玉回援的动静,也是心里没底,“楚玉来回的奔袭百里,人困马乏,总该要休整的时间,不可胡乱猜测。”

王德忙道,“这帮叛军来势汹汹,奴婢立刻令人关闭骊山山门和宫门,全力戒备。”

杨耀对他的建议是不置可否,突然开口问道,“驸马呢?令驸马立刻前来!对了,还有公主,一同叫来!”

王德不知在这个叛军兵临行宫之下的紧急时候,皇帝不安排布置骊山行宫的防御,以防叛军杀进行宫。反而叫驸马、公主前来瞭望台有什么用,难不成靠着一个驸马、一个公主就能退敌?

王德不敢再多嘴多舌的耽搁,立刻叫了两个腿脚快的小宦人去叫驸马薛绍、太平公主,立刻来到瞭望台面圣。

待薛绍、太平公主急匆匆的到了瞭望台,杨耀指着渐渐逼近骊山行宫的一票人马,沉声道,“妹妹,瞧着了吧!这支叛军竟敢逼近骊山行宫,是想弑君啊!”

太平公主远远望去,果然有一大队人马快速的逼近骊山,这一波人马虽衣衫不齐整,但一眼看去隐隐约约竟然带着刀、枪这些兵器。看来皇兄的判断并无差错,这些人真的是想谋反!

太平公主大吃一惊道,“皇兄,这是什么人马,胆敢弑君?!简直是反了他们!”

杨耀召太平公主前来,就是因为公主的立场更为中立,要她当面做个见证,“叛军是什么人马,谁人在背后主使,只要捉拿叛军归案,妹妹一问便知。”

太平公主花容一沉道,“皇兄,这么大一波人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如何退敌?骊山行宫守不守得住呢?”

杨耀笑了笑道,“妹妹再将驸马借朕一用,便能退敌!”

太平公主还未回过神来,杨耀已侧头冲着一边的薛绍道,“驸马,如何退敌就交给你了,按既定计划行事便是。”

因军情紧急,薛绍拱手领命,急匆匆的去了。

太平公主愕然望着杨耀,她担心的是薛绍又没领军打过仗,如何去退敌,那不是凶多吉少?

太平公主惊慌的道,“皇兄,这,这,驸马不能去,会没命的。”

杨耀悠悠的坐在瞭望亭的小石几上,扬了扬手儿,“妹妹,与朕一面用早膳,一面看着驸马怎么退敌的吧!”

太平公主满脸疑惑的坐到他对面,对他的话儿还是将信将疑,急得快哭了出来,“皇兄不许骗人!若是驸马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去向娘娘告状!”

杨耀是暗暗好笑,这个妹妹啊!真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儿,被老爸、虎妈保护得很好,没经过半点风浪,一点没看出眼前杨耀和虎妈之间斗争的险恶。还以为一家人是母慈子孝,家庭和睦吧!

不过,眼下的太平公主很天真,也很对杨耀的口味,至少比薛绍死后,那个黑化的疯女人可爱一百倍。人生若只如初见,妹妹就这么一直保持纯真,不要被政治漩涡给玷污了,很好!

上官婉儿也闻讯而来,先是见了骊山之下的阵势,也是大为惊慌,“圣上,叛军到了,龙武军呢?怎么还不见踪影?”

一个个来了全问龙武军能不能及时赶到,杨耀又没有手机,可以让薛楚玉发个手机定位过来看一看龙武军现在到了哪儿,这个问题怎么回答?他也是心里没底啊!

但上官婉儿、太平公主,一个爱妃,一个好妹妹全都在惊慌的情绪之中,杨耀若再和她们一样惊慌,保证将她们全吓哭出来。

唉!哥不止要担忧薛楚玉能不能及时赶到,还要摆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来安抚她们的情绪,谁让朕是皇帝,是皇兄呢?

杨耀淡定的点了点石几,挂上自信满满的笑容,“昭仪来得正好,与朕一同用膳,哈哈!”

上官婉儿见他满脸笑容,或许是真的胸有成竹,便坐了下来。

王德立刻令人准备了丰盛的早膳,摆在了杨耀三人面前。

“咚咚咚!”

三声战鼓声响起,骊山行宫的山门已开,薛绍带着一大群人马出了山门,在山下等待着叛军的到来。

第九十二章 恶徒刁民

一直关心驸马,眼巴巴望着战场形势的太平公主突然发现,薛绍率领去迎敌的,大多不是全副武装的薛家家丁、佃户,而是拖家带口的一帮子妇孺老幼!

护卫薛绍安全的,只有区区五百家丁。而且,在薛绍出了山门之后,王德立刻下令将山门关闭,防止叛军趁乱攻上骊山。

太平公主见了这等情景,花容大惊失色,捉着杨耀龙袍的衣袖,哭泣道,“皇兄,这些妇孺是做什么呢?如何退敌啊?!你,你,想要驸马的命呢!”

杨耀拍了拍她的纤纤玉手,安抚道,“妹妹,这些叛军大多是被强拉去修剪太清宫的民夫,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是我大唐的良民,只因受了武三思、金吾卫的蒙蔽、胁迫和蛊惑,才铤而走险的发动叛乱。”

“驸马所率的是他们留在华阴县的家眷,全是他们的家人。朕就是要攻心为上,其下伐兵。先以家人的劝说软化叛军的斗志,令他们弃械投降。冥顽不灵的,再尽数歼灭。”

太平公主、上官婉儿这才恍然,皇帝原来早已一切安排妥当,不止有龙武军回师增援,还有退敌的攻心之策。

薛绍之前是杨耀安排的京畿道安抚使,专门负责安抚这三万民夫的家眷,早被这一帮家眷当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由薛绍领着这些家眷去实行攻心之策,正是最恰当的人选。

上官婉儿听了连连点头,之前的担忧、恐惧去了大半。

只有太平公主还在担忧薛绍的安危,支吾的道,“万一,万一,这些叛军是穷凶极恶,攻心之策没用呢?驸马,还能平安的回来?”

面对妹妹的一再纠缠,杨耀也有些不耐烦了,朕堂堂一个皇帝还在骊山行宫,薛绍失败了,朕不也一样有危险?朕会平白无故让薛绍去送死?朕的性命重要,还是薛绍的性命重要?

杨耀沉声道,“妹妹,你啊!只想将驸马留在身边,可曾问过驸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从来不想当公主的玩物,而是想建功立业啊!这一次是驸马自行向朕请求去平叛的,朕并未有半点强迫。朕也请妹妹想一想,真的喜欢驸马,就该成全他的理想,而不是随时将他拴在身边。”

太平公主被他呵斥得哑口无言,只能嘟着嘴儿,生着闷气。

山门之外,气势汹汹杀至骊山之下的五千叛军突然发现,在骊山之下迎敌的,不是皇帝的军队,甚至不能称之为护卫力量,而是一群老幼妇孺。

这些叛军也好,薛绍率领的家眷也罢,都是来自华阴县的百姓,不是同里,也是同乡。

众人一眼望去,要么是至亲亲人,要么是同族同宗,要么是同乡同里的乡亲。

这,这,这一仗还怎么打?

薛绍这一方的老幼妇孺见自家的男人,父亲,儿子还活着,忙哭着喊着冲上去家人团聚。

骊山之下,双方早已乱成了一团,欣喜者有之,哭喊着有之。一场好端端的叛乱,竟然成了一出感人肺腑的认亲大会。

薛绍摊开了皇帝的诏书,令两百个大嗓门的家丁齐声念道,“诸位华阴县的乡亲父老,强抓你等去修建的太清宫的,乃是武三思、武懿宗,还有金吾卫一伙假传圣旨的叛贼。朕姑念你等受了叛贼的蒙蔽,蛊惑,特此诏令。只要放下兵器,立刻投降者,既往不咎;胆敢再负隅顽抗者,一律以谋反罪论,族灭!”

皇帝是一个说法,金吾卫又是一个说法,这些叛乱的民夫早分不清孰是孰非,愣在当场,一时也不知所措。

其中有一、两千找到了家眷的民夫,在家眷的一再劝说,皇帝是大仁大义,不仅奉养了家人的生计,甚至还按日结算了出宫修建太清宫的工钱,尽数给了民夫的家人。

这近两千叛乱的民夫哪里还会再叛乱弑君,立刻扔下了兵器,全家跪倒,匍匐在地,表示投降和驯服,“小民有罪!有罪!请圣上赦免大罪!”

两千人这么齐声大喊,叛军的军心立刻瓦解了一半,连带着两千同乡同里,虽然没和亲人团聚,但却在乡亲口中得知家人无恙的叛乱民夫也不愿再冒着族灭的大罪,再去卖命,纷纷扔下了兵刃,依葫芦画瓢的跪地降服。

在场的五千叛军里,已有约四千人表示放弃抵抗,向皇帝投降争取宽恕免罪。只有一千本就是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被官府惩治过的不法之徒,甚至还有平日里就在乡里乡间横行霸道,欺压良善的刁民,还没有扔下兵器。

这一千人是受武三思、金吾卫蛊惑最深的一群人,也是这一次叛乱的组织者。他们愿意弑君叛乱,并不是误以为皇帝逼得他们家破人亡,而是真正巴望着事成之后,能飞黄腾达。

若就这么投降了,他们飞黄腾达的美梦也就泡了汤。而且,这么大一次弑君叛乱,骊山上的皇帝真的会轻描淡写的饶过了?一旦事后清算起来,其他被胁迫、蛊惑的民夫或许能免罪,他们这些首恶、组织者十之八九没有活命的机会。

一个选择是杀了皇帝,换取荣华富贵;一个选择是老老实实投降,然后等待事后的清算。

这一千隐藏在不知情的百姓之中,货真价实的恶徒、刁民当机立断的选择了,继续和皇帝死扛到底!

他们见数千百姓被皇帝威逼利诱得抛下了武器,恶向胆边生,挥刀便砍翻了几十个不愿再叛乱的百姓,连同家人也一并全砍死,甚至连老翁、妇人、幼儿也不放过。

两、三百个恶徒扬起了手中的横刀,穿梭在投降的人群里,开始拖拽叛乱民夫的家人当作人质,胁迫本已投降的民夫再起来叛乱。稍有反抗,连同家人立刻当场砍死。

这些恶徒一边拖拽人质,一边恶狠狠的威胁道,“谁再敢说一句投降,皇帝不来砍你,大爷们先砍死你全家!”

几十个本已投降的民夫被当众砍杀了全家,其他民夫逃不敢逃,又没人出头来组织和这些暴徒对抗,生怕自己和亲人成了下一个被砍死的,只能颤巍巍的拾起扔下的横刀,长枪。

为首的恶徒首领大喊道,“跟我冲!一起去砍了皇帝,洗劫了行宫,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

八百恶徒率先杀向了山门之前的薛绍和五百家丁,还有三、五百恶徒驱赶着再次拾起兵器的两千民夫,随后而至。

大战,终于爆发!

第九十三章 砍瓜切菜

山门之前,薛绍组织起薛家的五百家丁,依着上山的地形优势,勉强得抵挡着叛军的攻杀。

但因双方兵力悬殊,形势已岌岌可危!

在瞭望台上观望的杨耀,见山下本已全无战心的叛军又死灰复燃,开始攻打山门前的驸马薛绍,不禁眉头微蹙。

没想到叛军里还真有这么多亡命之徒,宁可冒着灭族的罪行,也要弑君。看来之前还是太低估了这些亡命之徒,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绝不是戏虐啊!

所以说真理是在大炮射程范围之内乃是至理名言,没有强悍的武力威慑,单凭一个皇帝的名头,遇上真正穷凶极恶的恶徒,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

太平公主见攻心之策对叛军似乎也没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虽然有近一半的叛军放下了武器,但架不住还是叛军人多势众啊!

她忙捉着杨耀的衣袖求情道,“皇兄,放驸马进山门吧!不然,驸马真的没命了!”

杨耀也心知肚明不能再犹豫,若再迟疑下去,薛绍和区区五百家丁铁定会死在山门之前。他当机立断的向王德下令,放薛绍进山门。

等传令的小宦人抵达山门时,叛军也已逼近了山门,薛绍带领着三、四百个家丁还在抵挡。

小宦人立刻下令打开山门,大喊着让薛绍入内。

薛绍望了望大开的山门,还有前方逼近的叛军,顷刻间就做出了准确的判断。这些家丁都是世代侍奉薛家的,若薛绍不逃,他们也不会逃。纵然战死了,至少能给家人博一些抚恤和奖赏。

一旦薛绍率先逃走,余下的家丁必然会一起夺路而逃,若让叛军趁机冲进了山门,能护卫行宫安全的就只剩下一道宫门。行宫之内,不止有皇帝,后妃,还有他深爱的妻子太平公主,若叛军一旦攻陷了行宫,后果是不堪设想!

薛绍立刻几步上前捉着传令的小宦人,一把推进了山门内,怒斥道,“大胆!我的性命重要,还是圣上的安全重要,立刻关闭山门!”

小宦人见他死活不进来,不敢再耽搁,再次关上了山门,慌忙的前去向皇帝汇报。

太平公主一听驸马竟不愿进山门,在优势叛军的攻杀之下,哪里还会有生机?心神激荡之下,已吓晕了过去。

杨耀见形势已十分危急,若他再安坐在瞭望亭,薛绍是铁定回不来了。驸马有个三长两短,他该如何向妹妹交代?

他立刻令云珠将晕死的公主抬去休息,并安排行宫御医前去诊治,又猛地起身道,“小德子,集结行宫内所有宦人,朕要御驾亲征,前去山门替驸马解围!”

军情紧急,王德不敢再多嘴多舌,忙遵命前去集结宦人。

上官婉儿见他竟然想亲自率宦人前去应付那些穷凶极恶的恶徒,哪里肯放他前去,一下扑进他的怀里,呜咽道,“圣上,还是固守山门、宫门,等龙武军回援吧!”

杨耀抚了抚她的脸蛋儿,柔声道,“昭仪,朕乃天子,一旦御驾亲征,保证叛军望风而逃!”

当然,这话儿也就是安慰安慰上官婉儿,连杨耀自己也不信的。

上官婉儿死死的搂着他,说什么也不令他去山门送死。

正在两人在瞭望亭纠缠之时,远方突然出现了滚滚的扬尘,杨耀举目望去,这一票人马黑衣黑甲,杨耀是再熟悉不过,是龙武军!

“龙武军终于到了!”

杨耀心头生出一阵阵的狂喜,指着远方道,“昭仪,看见了吧!朕乃天子,岂会败给这些恶徒,朕必胜!”

上官婉儿见龙武军终于及时赶回了,悬着的心儿才稍稍的落下,扑哧一笑道,“圣上等着薛楚玉平定了叛乱再去也是不迟,难道圣上还要去山门和驸马抢功?!”

嘿!这个小丫头真的是能言会道也!明明是担心杨耀去了山门恐遭不测,却能借着薛绍的名头来劝说,偏偏还令杨耀无法反驳。

王德哪里敢让杨耀去亲冒箭矢,忙附和着上官婉儿的道,“圣上,昭仪言之有理,奴婢也厚着脸皮向圣上讨一个平定叛乱的功劳,愿代圣上天威,前去山门接应驸马。”

杨耀见二人是一唱一和,就是要阻止他去山门,也就收了御驾亲征的念头,大笑着坐回了瞭望亭,“小德子,我令你率五百宦人去接应驸马!”

王德连忙领命,带领着集结宦人,前去山门。

薛楚玉的龙武军在两刻钟后赶到了骊山之下,见叛军竟然开始攻打山门,是心下大惊。

看来他救驾确实来得迟了,大战已开始!

所幸,远远望去,叛军还在攻打山门,显然还没惊扰到圣驾,总归没有酿成大祸。

薛楚玉立刻挥舞着横刀,大喝道,“龙武军,全军出击!投降者让道!顽抗者,格杀!”

一千龙武军也扬起了横刀,冲着人多势众的叛军齐声大喝,“投降者,让道!顽抗者,格杀!”

这一千军士经过职业军人的训练,军容齐整,口号是声势震天,还在山门前厮杀的叛军听了,还未见到龙武军的人影,也早吓得心惊胆颤。

不愿屈从叛军的两、三千民夫吓得纷纷躲闪,以免被龙武军的铁骑践踏。被胁迫前去攻打山门的民夫,见皇帝的援兵到了,也齐齐的扔下兵器,远远的逃了。

十轮齐声的口号之后,薛楚玉亲自率领着龙武军发起了冲锋,对叛军进行无情的剿灭!

余下不足一千的恶徒刁民是无知者无畏,不知天高地厚,还仗着凶恶之性,想与龙武军掰一掰手腕。

结果双方刚一接触,便被龙武军的铁骑一扫而光。

薛楚玉安排副将率七百军士,对溃逃的恶徒进行无情剿灭,一个也不能放过,他亲自率领三百军士直接冲向了山门,前去解围。

他亲持陌刀,一路砍杀上山,砍瓜切菜一般的杀到山门前,终于与薛绍、王德汇合。

顽抗的一千叛军被砍杀而死有之,战马践踏而死者有之,摔落山崖而死者有之,妄图逃跑被龙武军追上砍死者有之。

战争不到两个时辰就宣告结束,叛军被彻底歼灭殆尽,死者不计其数!

第九十四章 朕乃中心

薛楚玉率三百龙武军抵达山门,担心皇帝的圣驾受到了叛军的波及,便要引军士上山向皇帝问安。

他前脚还没踏进山门,便被王德率十个小宦人将一行龙武军尽数挡在了山门之外,冷测测的道,“薛将军,行宫之内有圣上、后妃,还有公主。按照宫规,非经圣上亲自许可,戍外的兵马不得进入行宫面圣。”

王德所说的乃是皇宫的规矩,只有戍卫的兵士才能进入皇宫。戍外的兵马非诏不能面圣,擅自进入皇宫既是谋反。若人人都能想面圣就面圣,那还得了?

薛楚玉沙场浴血奋战,大破叛军,到头来却要受一个宦人的刁难,内心是十分的不满。但,他也知属下乃是一群不知礼义,满口污言秽语的军人,若冲撞了圣驾、后妃、公主,他这个领军的将军也脱不了干系。

薛楚玉强忍着怒火问道,“那请教王公公,龙武军接下来是驻扎在原地休整,还是另有军事任务?”

王德缓缓的道,“圣上有令,龙武军军士尽数留在山门外,配合着驸马清点所有投降的叛军。这五千叛军虽是一起杀来骊山,但论其缘由,却有大大的不同。为了区别惩戒主犯、从犯,还有不明真相的群众,显示圣上的公允和仁慈,将这些叛军分成了负隅顽抗,被胁迫出兵,直接投降的三类。听候圣上的处治!”

薛楚玉只能遵照皇帝的旨令,令龙武军前去清点被俘虏的叛军。调遣了,他正要进入山门,王德再次将他拦了,仍是冷冷的道,“薛将军,面圣不能携带兵刃,盔甲,还请卸甲、卸剑。”

薛楚玉被他再次刁难,神色不悦道,“这,也是圣上的旨令?”

王德冷笑着道,“这,也是宫规。”

薛楚玉无奈之下,只能卸了随身的横刀、长剑、强弓,还有全身的盔甲。

王德这才亲自领着薛楚玉去行宫面见皇帝杨耀。

杨耀远远的见到王德领着薛楚玉到了行宫,哈哈大笑着下了石阶,迎上了薛楚玉。

走近之时,杨耀这才看清了薛楚玉的战袍尽是斑斑血迹,可见之前的厮杀,薛楚玉是身先士卒,领着头冲锋陷阵,果是一员战场猛将!

杨耀挂上了灿烂的笑容,亲热的拉着薛楚玉的手儿,和颜悦色的道,“楚玉,不愧是薛家儿郎,叛军见了是望风披靡啊!若非楚玉及时回援,朕就落入叛军之手啦!”

薛楚玉也听不出杨耀这话是真的赞扬,还是在语带讥讽,暗暗责备他勤王来得迟了,致使叛军惊扰了圣驾,忙半跪在地,详细的解释道,“圣上,因连夜赶路,臣抵达骊山前,令军士饱餐,休整了两个时辰,以养足精力,一举破敌,未曾想叛军竟先行惊扰圣驾!”

杨耀替他整理着凌乱的鬓发和战袍,对他的解释是不置可否。

王德已冷冰冰的道,“薛将军,按照宫规,圣驾在前,勤王之师纵然全军覆没,也当舍命杀敌,哪里有擅自休整不战的说法?奴婢焉知薛将军是在休整,还是在坐观胜败?!”

薛楚玉哪里敢坐山观虎斗,只因他薛家的治军之风就是爱兵如子,焉能令军士拖着困乏的身子,饥肠咕咕的投入作战,平添伤亡?未曾想皇帝竟扣下这么大顶帽子,他怎么戴得起?

但薛楚玉的解释却难以述诸于口,他不想龙武军平添伤亡,所以就让圣驾的护卫、宦人去承担伤亡?让皇帝、后妃、公主去承受惊吓?

这种话儿一出口就是找抽啊!

薛楚玉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只能跪拜在地,神色惶恐的叩首在地,“圣上,臣绝不敢置圣上于险地啊!只是,只是,唉!臣无话可说,自请圣上责罚。”

薛楚玉勤王来得迟了,杨耀的内心是十分的不爽。

他通过薛楚玉吞吞吐吐的解释,也能猜到勤王来迟的缘由,必然是龙武军在大战前经过了休整。从战略战术的角度来讲,薛楚玉的战法是无可厚非。

但,为了减少伤亡,竟然将他这个皇帝推到抵御叛军的最前线去吸引叛军的火力,而龙武军趁叛军难以兼顾,攻敌取胜。

这,换谁和杨耀换个位子,谁也会不爽啊!

他是皇帝,他的这个团队,只能有一个中心,那就是他,杨耀!

无论薛楚玉有什么理由,也不该令皇帝、后妃、公主、驸马陷入兵祸危机之中。万一行宫被叛军一冲而开,后果是不堪设想。

当然,将皇帝置于叛军的刀锋之下,这还是杨耀生怒的表面缘由。

他真正恼怒的是,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只要圣驾在前方,无论前方有刀山火海,也必须向死而勤王,而不是找一些减少伤亡的理由拖延不战。

今日,龙武军可以因担心伤亡巨大,而将皇帝送到抵御叛军的最前线,吸引叛军的火力,给龙武军创造歼敌的良机;明日,面对洛阳强大的敌军,全军上下更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怯而不战。

薛楚玉的行为,若严格按照军法处治,将他当场去职,甚至是斩首,也是理所当然。

但,薛楚玉终归是将门世家,第一次上战场,在军事角度考量多一些,政治角度考量不周,也属情有可原。

况且,薛楚玉还是杨耀的心腹爱将,短短时日更是将龙武军训练得骁勇善战,在战场上更是所向披靡。

责备薛楚玉的话儿当然不能由杨耀这个皇帝说出口。

杨耀和王德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呵斥薛楚玉,令他知晓轻重缓急的角色,当然由王德来扮演。而收买人心,安抚薛楚玉、龙武军的事儿当然由他这个皇帝来做。

自山门前,王德对薛楚玉的刁难,全是杨耀在背后指使的。王德严令薛楚玉、龙武军必须遵守的一个接一个的宫规,就是杨耀给薛楚玉划下的一条条红线!

他,杨耀,是皇帝!是整个团队的核心!他的生命,甚至是荣辱,薛楚玉,还有龙武军将士必须以生命和鲜血来捍卫!

薛楚玉拜伏在地,是大气不敢出一口,已生出了深深的后悔。

之前因为习惯了军旅生涯,制订战略太过随心随性,全奔着能打仗,打胜仗去了,却忘了最重要的一条,他要护卫的,乃是大唐皇帝!若还有下次,他绝不敢再将皇帝推到最前线去抵御强敌。

薛楚玉偷偷的抬头望了望皇帝的龙颜,尽是春风般的笑容,也看不出其中的喜怒哀乐。所谓天威难测,薛楚玉算是真正的体会到了,背心也渗出了阵阵的冷汗。

第九十五章 收买人心

杨耀与他目光稍一对视,突然哈哈大笑,不顾他全身的血污和泥土,就这么捉着他的战袍,扶了起来,侧头冲王德呵斥道,“小德子,你什么身份,竟敢呵斥朕的爱将。楚玉乃将门世家,当知如何战场争胜,岂容你来瞎指挥?来人!拖出去杖责十下,从重了打!”

王德的屁股也不知替杨耀背了多少次黑锅,这次皇帝又要借他的屁股来收买人心,他早已释然,至少他的屁股对皇帝还有价值嘛!

几个小宦人忙去押着王德,准备带下去行刑。

薛楚玉虽然是一个军中汉子,不代表他智力低下,王德乃是皇帝亲信,若因他受了责罚,今后还不记恨在心?

他忙开口替王德求情道,“圣上,臣今次犯了大罪,多亏王公公善意提醒,否则臣犯了欺君大罪尚自蒙在鼓里。王公公有功无过,请圣上不要苛责王公公。”

杨耀见他终于意识到这次犯下的过失,震慑的目的也达到了,这才顺着台阶下了,冷喝道,“小德子,既然有楚玉求情,那就饶了你这一回,再有下次,一并打了!”

王德是暗呼侥幸,这次屁股没挨打也完成了唱黑脸的任务,忙唯唯诺诺的冲薛楚玉拱手致谢。

杨耀上下打量着薛楚玉,随身并未佩戴横刀、长剑,显然是进行宫前被王德派人收去了,眼珠儿微微一转,明知故问道,“楚玉,你的横刀、长剑呢?”

薛楚玉拱手道,“以宫规,臣面圣不能携带兵刃,盔甲,早已卸在了山门之外。”

杨耀失笑道,“胡闹!楚玉乃是朕的亲信,楚玉不能佩戴兵刃,谁来护卫朕的安全?”

他转过头冲王德交代道,“去,将朕的尚方斩马剑取来。”

所谓尚方剑,就是皇帝御用的宝剑,因平日里存放在少府的尚方,故名尚方剑。在汉唐时期,名为尚方斩马剑;到了明清时期,则名叫尚方宝剑。

尚方斩马剑若是由皇帝赐予属下,则是代皇帝专征专杀的象征。更代表着皇帝对一个臣下最大的信任和荣宠。

杨耀的这一招收买人心的手段果是奏效,薛楚玉望着杨耀的眼神里尽是感动的泪花儿,之前因卸甲、卸剑而生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双手颤抖着捧起,却不敢去尚方斩马剑。

杨耀就这么将尚方斩马剑搁在了他的手中,呵呵一笑道,“今后,楚玉面圣无须卸甲卸剑,朕的安危就全权托付给楚玉了。”

薛楚玉颤巍巍的接过了尚方斩马剑,早已是泪流满面,再次叩拜在地,“臣,万死不能报圣上大恩之万一!”

杨耀替他拍了拍战袍的灰尘和血污,爽朗的笑道,“龙武军诸将辛苦了,朕将汤池行宫右面的五十口温泉赏给诸将士沐浴。”

“还有,军中校尉以上官级的军官,尚未有婚配者,就由王德做个媒,允许在宫女之中择情投意合者,自愿婚配。”

薛楚玉正在犹豫着怎么向皇帝开口要赏赐,以犒赏众军士。没想到皇帝不仅赏赐在行宫的温泉沐浴,甚至还派人做媒,将随行的宫女婚配给龙武军中高层军官。

要知道皇帝行宫的宫女,全是王德在皇宫里精挑细选出来,准备送给杨耀沿途享乐的。

论姿色,在万花丛里的皇宫至少是中上水准。搁在那群从未见过几个美女的泥腿子军人的眼里,个个都是西施、貂蝉啊!

这,真的是天恩浩荡!

甚至连单身狗薛楚玉进了行宫,面见了皇帝,目光就不时的瞥过侍奉在皇帝身侧的小宫女,团儿。

若得蒙皇帝赏赐这个团儿回去当老婆不过,这个团儿是侍奉皇帝的女人,说不定早就被皇帝宠幸了,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开口啊!

杨耀将薛楚玉偷瞧团儿的眼神看在眼里,男人的心思,他当然一看就明白。但杨耀暂时还不想接这个话,因他也舍不得赏了团儿这个姿色上品的小精灵,想收到龙榻之上也!

还是等薛楚玉立功后再说吧!

叛乱平定了,接下来就是如何惩治被俘虏的三千余民夫。参与叛乱的五千民夫,除了趁乱逃跑的七、八百人,余者被分成三类,看押在骊山之下。

杨耀在龙武军的护卫中下了骊山,开始分类处治这些叛军。

煽动叛乱,甚至在宣读了皇帝的诏书,解释清楚了来龙去脉后,还敢砍杀无辜民夫,胁迫民夫继续叛乱,甚至前来冲击山门的,就是典型的恶徒刁民。这波人除了当场战死的,还投降了一、两百人,必须得到严酷的惩戒,否则,谁都敢来摸一把皇帝的屁股,那还得了?

杨耀想都不想,立刻下令薛楚玉,将这一、两百穷凶极恶的刁民全部当场五马分尸,一个不留!

以唐律,叛乱要连坐九族。这些凶恶成性的恶徒,估计平日里家人也是避而远之,更是不知情的。若将家人也牵连进来,打击面实在太广。杨耀也没必要再去为难这些恶徒的家人,直接下诏罪只本人,余者通通赦免了。

第二波就是被胁迫之后,又举起武器开始冲击行宫的,有两千人之多,再加上随行的家眷,至少在四、五千人。

这些人论罪也是死罪,该当诛杀。但杨耀一望而去,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大片,哭喊求饶声儿响彻云霄。

杨耀在众人前来回踱着步,终于还是找来了王德,附耳低语交代了两句。

王德找来了十个大嗓门的宦人,当众大道,“尔等本是绞刑死罪,但圣上仁心,特许尔等戴罪立功。这一次叛乱,首恶者,乃金吾卫大将军武三思、中郎将武懿宗,三千金吾卫乃是附逆。尔等只要识时务,倒戈相向叛乱的金吾卫,不仅赦免尔等死罪,事后还论功行赏!”

经过家眷的一再解释,还有皇帝一再下诏书声明,大部分参与叛乱的民夫已醒悟过来。真正强抓壮丁,虐待他们的并不是当今的大唐皇帝,而是假传圣旨的金吾卫。

他们真正的敌人,是武三思、是武懿宗,是金吾卫!

眼下皇帝开出的条件是倒戈反杀金吾卫,对他们来说,乃是一举三得的美事一桩。既能出一口恶气,又能免罪,事后还能受赏,何乐而不为?

众人是齐齐磕头,高喊着愿效死命,倒戈攻打金吾卫。

再余下一波人有两、三千人,就是名副其实的良善之民,也及时放下了武器,接受招降。

对这么一波人,杨耀爽快大度的将他们全赦免了。愿意和家人一同回家的,立刻就能离开。愿意留下给皇帝卖命的,就一同参与反击金吾卫的队伍。

经过一整日的清点,薛楚玉、薛绍拿出了最终清点的结果,愿意接受皇帝改编,参与攻打金吾卫的民夫有三千五百。

杨耀审阅了薛楚玉、薛绍交上来的结果非常满意,有这么多愿接受改编,倒戈反击的民夫,再加上战无不胜的龙武军。

这一次,武三思、武懿宗、金吾卫是在劫难逃!

自进了关中,杨耀被武三思一直压得喘不过气来,如今,反击的时候终于到了!

第九十六章 丹凤门

酉时

大明宫

还处在极端兴奋状态中的武三思在大明宫内来回的踱着步。

昨日晌午时分武三思便接到刘春从灞桥驿站传来的捷报,叛军在两日前已攻陷骊山行宫,砍下了昏君的人头,押解了上官婉儿,太平公主一行正赶回长安城,预计会在今日子时之前抵达。

至于武三思最担心的龙武军,在接到昏君被弑杀的情报后,因担心护君不利被牵连清算,全都逃之夭夭,甚至连龙武军的将军薛楚玉也不见了踪影。

叛军弑杀了杨耀这个昏君,最忌惮的龙武军也一哄而散,只要再歼灭叛军杀人灭口,便万事大吉。至于其他还留在大明宫劫掠的叛军,事后再派出金吾卫征讨,一并灭口便是。

武三思越想越是兴奋,这一次关中之行,皇帝公然煽动关中军人蠢蠢欲动,已是路人皆知。而他却扶大厦之将倾,力挽狂澜,成了镇压皇帝夺权的大功臣。颠覆李唐,成立新朝后,太子之位总该逃不出他的手心了吧!

武懿宗也看了送来捷报,他也非常兴奋,却不是因为权力,而是上官婉儿也!捷报里说了,上官婉儿也被押回了长安,按照之前和武三思的约定,上官婉儿是归他的。

他早已对这个小美人垂涎三尺,之前小美人对他是冷若冰霜,如今落在他的手里,他倒想看一看,在床榻上任他蹂躏、驰骋的时候,还是不是那副清高,拒人千里的样儿。

武懿宗在脑子里自嗨,意淫了一会,吞了吞口水道,“老弟,押送的兵马什么时候到?!”

武三思不耐烦的瞥过武懿宗一眼,看着他这副色欲熏心不争气的色痞子样就一肚子的火。

他会将上官婉儿交给武懿宗这个色坯?做梦吧!他还等着将上官婉儿据为己有,不仅能占有美人,还能令上官婉儿在太后面前当个眼线,替他谋取太子之位呢!

至于武懿宗,上官婉儿给了他,也是牛嚼牡丹,将黄金珍宝当生铁来糟蹋了,随便给他几个美貌宫女,将他打发了得了。

武三思冷冷的道,“中郎将是否高兴得太早了?昏君虽是没了,但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这些叛军却留不得,必须杀人灭口!”

武懿宗点头道,“好,我立刻下令金吾卫在大明宫的宫墙上布满一千弓箭手,只要这些叛军一进入大明宫,便关闭宫门,全歼叛军,杀人灭口。至于骊山行宫的叛军,我明日就领军出征,保证一个不留。”

武三思思来想去,这个计划也没什么破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夜风萧瑟

大明宫宫门丹凤门前

刘春带领着几百兵马在宫门前大喊大叫,令金吾卫开门。

武三思得到这个消息,内心当然是欣喜若狂。但,他是天生谨慎的性子,若就这么去迎接了叛军,甚至接收了昏君的人头,事后若传出了风声,他也脱不了干系,更会影响他的政治前途。

在弑君一事上,他必须要避嫌,还是由武懿宗前去会见叛军,查验昏君的人头最为稳妥。

武三思深深的望了武懿宗一眼,微笑道,“中郎将,接收昏君人头的大功,我就让给你了。太后之前,定会替你美言美言,赏赐是少不了的。”

武懿宗兴奋的连连点头,武三思又千叮咛万嘱咐的道,“中郎将,千万仔细查验了昏君人头,再放这波兵马入大明宫。”

忙着去接管被俘小美人的武懿宗急匆匆的到了宫墙之上,借着火光望去,领头的人确实是武三思的亲信刘春,所率的兵马也是服饰杂乱,一看便是乌合之众的叛军。

刘春的手里也托着一个人头,因夜色暮暮,看不清相貌。而且人群之中,确实押送着几个女子,但还是看不清样儿。

武懿宗指着宫墙之下的刘春,众目睽睽下也毫不避嫌,朗声大喝道,“刘校尉,令一个军士先将昏君的人头送来,查验过后再放你等入宫。”

对武懿宗的这个要求,刘春偷偷的望了望身侧看管他的军士,能否接受。

身侧的军士微微的冲他点了点头,刘春得到了指示,便爽快的道,“好,中郎将请先开宫门,我令一个军士送人头入宫。”

武懿宗下令守卫丹凤门的金吾卫将宫门开了一条小缝,仅容一人出入。又安排了二十余个金吾卫守在宫门后,若这波人马有任何异动,几十个金吾卫也能及时关闭宫门。

刘春身侧那个全副武装的军士就这么下了马,双手托着人头,大步的往宫门而入。

武懿宗在心儿里暗笑这个武三思也太多心,昏君已死是明摆着的,还要对前来献报的刘春严加堤防,真的是疑心生暗鬼。

“啊!”

宫门方向突如其来传来一声惨叫,正在武懿宗大吃一惊,准备派金吾卫前去查看究竟时,刘春身后的数百兵马已掀开了套在身上的粗布麻衣,露出了全副武装的横刀、盔甲。

“诛杀弑君叛贼武三思、武懿宗!杀!”

“全歼助纣为虐的金吾卫!杀!”

乔装成民夫的龙武军齐声大喊着,杀向了宫门。

“关门!关门!”

武懿宗这才知武三思的担忧绝非无的放矢,这次是真的中了计!什么捷报,献昏君人头都是幌子,甚至连驻扎在灞桥驿站的刘春已叛变了!

他大喊大叫着关闭宫门时,宫门内,乔装成军士,单刀赴会的薛楚玉已扔了人头,擎出了横刀,当场就砍翻了两个看守宫门的金吾卫。

余下的二十个金吾卫见事出突然,一起围了上来,开始围攻薛楚玉想要夺回宫门的控制权。薛楚玉也不急着杀人,就这么横刀立在宫门前,再次砍翻了两个攻上来的金吾卫,牢牢掌控着宫门的控制权。

“嘎吱!”

这么一耽搁,大明宫宫门终于开了,五百乔装成民夫的龙武军已破宫门而入,如狼似虎的冲向了还在宫墙之上的金吾卫。跟在龙武军身后一同杀进大明宫的,是隐蔽在坊间深处,三千弃暗投明的民夫。

“乡亲们,金吾卫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将金吾卫全杀了!”

“杀!杀!杀!”

这些民夫对金吾卫有着切齿的仇恨,积累了数月的仇恨,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一股愤怒的洪流咆哮着,将宫门前护卫的三百金吾卫瞬间吞没。

武懿宗见随行的三百金吾卫被一扫而光,大势已去,吓得连滚带爬的逃离了宫墙,往大明宫深处逃窜而去。

第九十七章 无毒不丈夫

大明宫中轴线上共有三道宫门,分别是丹凤门,宣政门,紫宸门。

薛楚玉率龙武军仅仅是攻陷了丹凤门,若是金吾卫能阻止起有效的抵抗,关闭宣政门、紫宸门,再封锁了其他几道通往太液池的宫门,也不至于出现兵败如山倒的战局。

但,面对突如其来攻陷丹凤门的龙武军,还有数千倒戈一击的民夫。从未经历过这种大场面的武懿宗早已吓破了胆,没有指挥金吾卫进行任何有效的抵抗,只是恨不得爹妈少生了两条腿,撇下各自为战的金吾卫,率亲信直接冲回了太液池后方的太清宫。

人在太清宫等候消息的武三思早已听到大明宫内传来的喧哗声,已心生不妥,又见武懿宗失魂落魄的逃了回来,便知出了重大的变故。

武三思几步冲上前去死死的捉着武懿宗的衣领,厉声问道,“中郎将,出什么事了?!”

生死关头,武懿宗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全没了计较,慌道,“老,老弟,龙武军攻进大明宫了。前去攻打骊山行宫的叛军,也全都弃暗投明,跟着龙武军一起杀进来了。还有,你的亲信刘春也叛变了,就是他领路骗开了宫门。”

武三思听了连番的变故,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直到此时,他才从弑君的黄粱美梦中醒了过来。原来,一切的一切都中了昏君的算计。如今昏君已是兵临城下,醒悟得太迟了!

大明宫内的喊打喊杀声越来越清晰,不断有金吾卫的统领进来汇报战果。

“大将军,含元殿失守!”

“大将军,宣政门失守!”

“大将军,骚乱的民夫已攻到了紫宸门,宫门再守不了多久。”

“大将军,金吾卫损失惨重,被杀者已上千,投降者不计其数!”

一封封战报犹如一道催命的符咒,提醒着武三思、武懿宗二人,兵败如山倒,谁也无法挽狂澜于既倒,若是再不想法子逃命,二人的末日即将降临。

武懿宗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主儿,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逃命,也不等武三思的招呼,立刻叫来几个金吾卫军士,就这么换了金吾卫花里胡哨的军服,便想趁着夜色,从大明宫的北门玄武门逃走。只要能逃出长安城,一条小命就算保住了。

武三思冷然的目光瞥过一身花里胡哨的武懿宗,生出恨铁不成钢的怒火。逃命,当然是越低调越好,那些倒戈一击的民夫本就对金吾卫恨之入骨,穿这么一身衣服逃走,嫌死得不够快?

再者,他们犯下的是弑君重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回洛阳就能保命了?!

武三思一下捉着他的胳膊,冷冷的道,“中郎将,就这么逃回了洛阳,我们就坐实弑君大罪。昏君可是太后的儿子,裴炎一党也早看我们不顺眼,太后也保不住我们。”

生死关头,武懿宗懒得再和武三思废话,再次推开了他的拉扯,没好气的道,“大将军,我就说早点逃回洛阳,逃回洛阳,你偏偏还想反败为胜,还想去弑君。如今可好,昏君没杀成,反被昏君杀到门口了。留在大明宫,立刻就会被乱兵砍死!回了洛阳再死,至少也能多活几日。”

“再说了,我也就是个毫不知情的从犯。与上官婉儿联系伪造皇帝诏书的是你,提出弑君建议的是你。大不了我回去向太后请罪,弃官不干了,也比命丢在长安强。”

武三思听了他的这番话,看来武懿宗为了保命,是准备掀桌子,大难临头各自飞,将弑君的重罪全推到自己头上了。

这个废物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绝不能再留下活口!

武三思脸上的神色越发的冷峻,冷冷的道,“武懿宗,你这话就不对了,出面强抓壮丁的是你,妄想霸占上官婉儿,想要弑君的是你,组织煽动壮丁行弑君之举的是你,甚至前去丹凤门接收昏君人头的也是你,这一切与本将军有何干系?”

武懿宗见他这个主谋开始装疯卖傻的抵赖,气得浑身发颤,扯着武三思的锦袍,怒斥道,“武三思,你含血喷人!好,好,我现在不与你计较,等回了洛阳,在太后面前,说个清清楚楚。”

武三思脸上浮现出一抹狞笑,顺势的一掀,犹如铁闸一样的胳膊已掐住了武懿宗的脖子,将他猥琐的身躯死死的按在地上,狠狠的道,“武懿宗啊武懿宗!恐怕你是没机会去洛阳和本将军对质了!”

武懿宗未曾想到武三思竟然突施杀招,陡然遇袭,吓得拼命的挣扎,“武三思,你连堂兄都杀,你,你不得好死!”

十来个护卫的金吾卫见了这突如其来的兄弟相残,吓得是面面相觑,早迈不动腿。

“还想不想活命?!想活命就听本将军的指挥!”

武三思两只手将拼命挣扎的武懿宗死死的按着,又抬头冲着十来个金吾卫高声呼道,“来几个人按着他的腿脚,再去找一条绳子来!”

十来个金吾卫也是惊慌失措,在紧要关头,他们除了服从武三思的是别无选择,只能遵照吩咐,五个人上前分别死死按着武懿宗四肢,一人去捂着他的口鼻,余下的几人匆匆忙忙的去找绳子。

武懿宗骂也骂了,挣扎也挣扎了,却没半点卵用,又开始连声的求饶,“老弟,哦,不,大将军,我们是亲戚啊!我是你堂兄啊!一切都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去向太后认罪,我该死!饶了我一条狗命吧!”

“堂兄啊!只有死人才不会和本将军对质,你就安心的去了吧!”

武三思对他的求饶是充耳不闻,接过金吾卫递来的绳子,就这么套在武懿宗的脖子上,下令几个金吾卫军士将武懿宗当场勒死。

四个金吾卫军士分左右猛地一拉,武懿宗的脖子被一拉而断,当场一命呜呼。

武三思狠狠的踢了踢武懿宗的尸体,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深吸几口气,稍稍平复了剧烈起伏的情绪,下令金吾卫将武懿宗的尸体挂在横梁之上,伪装成畏罪自尽的场景。

武三思若是有选择,也不想杀了这个对自己唯命是从的堂兄。但弑君的重罪,无论是对太后,还是对群臣,总要有个说得通的交代啊!若两人一起逃回洛阳,他们两人互相攀咬,两人都是死罪。还不如将罪名全推给一个死人武懿宗,武三思至少还有脱罪的机会。

毕竟太后亲信之人并不多,他在武家兄弟里也算是翘楚。而且这一次弑君行动的起因,也是要镇压皇帝的夺权,是为了太后的大业啊!只要有个合理的解释,估计太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饶过他了。

与其两人一起死,不如就死堂兄武懿宗一人,无毒不丈夫!

武三思干掉了武懿宗,目光巡视了几个在场的金吾卫,冷冷的道,“听着,只要你们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你们就还是金吾卫,今后也是本将军的亲信。但有一个字传出去,你们也是弑君重罪,诛灭九族,明白了?!”

十来个金吾卫为了保命,只能齐声应诺。

武三思又令众金吾卫脱了花里胡哨的铠甲、战袍,全换上了民夫的衣服,从北门玄武门匆匆的溜了。

第九十八章 事后清算

太清宫

武懿宗的尸体,双目瞪如铜铃,脖子早已拉扯断裂,头软软的斜着。因时值盛夏,尸体已发出了阵阵的恶臭,令杨耀几乎要作呕。

这个武懿宗,真的是生得猥琐,死得恶心!

杨耀稍稍看了几眼,令龙武军押着几个被俘虏的金吾卫确认了武懿宗的真实身份,便令人将尸体抬到后山去喂野狗了。

武懿宗终于死了,杨耀憋着的恶气算是出了一小半,剩下的一大半就要看有没有捉拿到罪魁祸首武三思。

太清宫内弥漫着尸体的恶臭,杨耀便和薛楚玉一同出了太清宫,来到了太清宫外的露台。

杨耀站在太清宫的露台上,眺望着大明宫的全景,这座比紫禁城还要大上四倍,代表着盛唐恢宏气派,中国历史上伟大的皇宫就终于被朕收入囊中啦!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大明宫的空气,连空气都这么清新,哈哈!

杨耀正陶醉在拥有整个大明宫的兴奋和喜悦之中,上官婉儿也赶到了太清宫露台,匆忙的问道,“圣上,武三思、武懿宗捉到了?”

回过神来的杨耀望了望她道,“昭仪,太清宫内有一具尸体,朕已令金吾卫验明正身,确实是武懿宗的尸体。”

上官婉儿听到武懿宗的死讯,并没有特别的欣喜,武懿宗这人平日里恶心是恶心,但与她没有刻骨铭心的仇恨。她最关心的,还是武三思的去向。她倒不是关心武三思这个人,而是担心武三思真的逃回了洛阳,会不会对她的母亲,和上官氏的族人不利,忙问道,“圣上,武三思呢?有没有捉到?”

武三思的下落,也正是杨耀急切想知道的,冲薛楚玉问道,“金吾卫大将军武三思呢?!”

这次攻打大明宫的行动是薛楚玉领头的,他率军攻陷了大明宫后,搜查了大明宫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找到武三思的踪影,找来几个被俘虏的金吾卫一问才知,武三思早带着一班亲信,从玄武门偷偷溜走。

薛楚玉只能如实以告,武三思已和十来个金吾卫军士化妆成寻常百姓,逃出了大明宫。

“啊!”

上官婉儿一听武三思果然是逃了,吓得花容失色,“圣上,武懿宗之死是武三思杀人灭口之计,他将武懿宗杀人灭口,就是要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武懿宗一人的头上。快派人去捉拿武三思,不要让他逃回了洛阳!”

杨耀点了点头,这次关中之行罪魁祸首就是武三思,杨耀最想宰了的人也是武三思,竟然让他就这么在眼皮子下逃了?让哥怎么向昭仪交代,哥发的誓是放屁啊?

“昭仪,朕立刻派出兵马去搜查、追击武三思,他逃不回洛阳。”

杨耀轻轻拍着上官婉儿的手儿,柔声安慰过,又冲着薛楚玉道,“楚玉,立刻派人封锁长安城,在城内搜查。再军士沿官道追击,严令潼关的薛顗,严查过往的商旅,行人,别让武三思逃回了洛阳。”

薛楚玉见皇帝对捉拿武三思是势在必得,也不再多嘴多舌,急匆匆的招来两个副将,令二人专门布置围捕武三思的军事任务。一路在长安城搜查,一路率军沿着官道追击。

追捕武三思是一方面,杨耀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那就是对随同武三思、武懿宗叛乱的金吾卫进行事后清算。

之前那帮关中的地头蛇对朕是爱搭不理,去给武三思当舔狗。现在风水轮流转,朕必须让你们这帮孙子给朕跪着唱征服啊!

杨耀沉吟着道,“楚玉啊!此战金吾卫伤亡如何?”

薛楚玉令人取来了战果清点册,向杨耀汇报道,“圣上,三千金吾卫,战死一千三百七十六人,俘虏了一千五百六十人,还有数十人不知所踪,应该是随武三思一同逃亡了。”

杨耀沉声道,“楚玉,将俘虏的一千五百六十人,问明了出身、宗族,将出自关中名门和关东名门分别关押。”

薛楚玉领命去了,杨耀又冲着上官婉儿道,“昭仪,你负责起草诏书两份,一份是向全天下公布,武三思、武懿宗、金吾卫弑君作乱的罪行;一份是送达给关中各大名门的家主,令他们半个月后,来大明宫丹凤门外观刑。”

上官婉儿愕然的望着杨耀,公布武三思、武懿宗谋反的罪行,明正典刑,也属寻常。但,另一份诏书,要送给各大名门家主,令其来观刑,杨耀是想做什么呢?

她面带讶色的问道,“圣上,召见这些名门家主来大明宫观什么刑呢?”

杨耀暗自一笑,其实这才是他迫使关中名门降服最重要的一步。

唐朝时期,虽然科举制度得到了进一步的推广,渐渐拉近了士族、寒族之间天然的鸿沟。但,名门士族仍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势力。以五姓七望之一的清河崔氏为例,终唐一朝,至少出了二、三十个宰相。名门士族对朝堂高官厚位的垄断,由此可见一斑。

若杨耀不能令关中的名门士族与虎妈和武家划清战线,彻底站上自己的战车。单凭些些军人,在关中是站不稳脚跟,随时可能翻船的。

凭薛家兄弟的骁勇善战,龙武军的强横军力,再加上刘仁轨的袖手旁观,杨耀早就可以强推了金吾卫。他之所以反反复复的折腾了一圈,又是诱使武三思、金吾卫谋反,又是平叛反杀,真实的目的除了要活捉武三思,武懿宗两个孙子明正典刑,还有就是给这些名门子弟强行扣一个谋反弑君的罪名。

这些金吾卫里的名门子弟,个个都是金贵之体,大唐官场的后备军。杨耀先在攻占大明宫时宰了一千多人,就是给那些自恃清高的名门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不和杨耀这个昏君配合的下场是什么。

至于俘虏的一大批金吾卫,全是扣押在杨耀手中现成的人质。若他们身后的名门势力向杨耀屈服,真正的效忠,杨耀可以高抬贵手,饶了这些犯了弑君大罪的名门子弟一命。若还敢冥顽不灵,砍头的罪名是现成的。而且弑君之罪是诛九族的,杨耀大可以继续刨根究底,一网打尽。

要么向杨耀投诚,当中兴大唐的功臣;要么就带着弑君大罪,全家火葬场去吧!

第九十九章 败家的苦恼

两日后,薛楚玉所率的龙武军已全面接管了大明宫的防务。

杨耀令龙武军封锁了后宫东、西内苑、禁苑的宫门,又令王德率五百宦人在后宫翻箱倒柜的搜查。

武三思虽然逃走了,但却是光着屁股落荒而逃,若杨耀估计得没错,武家兄弟应该在大明宫内留下了一大笔,令人一见就怦然心动的巨额钱财。

杨耀掐指一算也能算到这笔钱财的数目。

出行之前,杨耀从太府寺府库调运了五百万缗,除了随行花费的一百万缗,余下的四百万缗全落在了武三思、武懿宗的腰包里。这笔钱财本来是修建太清宫和李唐祖庙,因武家兄弟是强抓壮丁,没花半毛钱,所以这笔钱肯定原封不动的留在大明宫。

还有,据杨耀从河东薛氏得到的可靠情报,武家兄弟自到了关中,关中名门前去谄媚,花钱买官的就络绎不绝。这一笔,武家兄弟搜刮了至少三、四百万缗,也不可能及时送去洛阳,同样留在大明宫内。

一日后,王德率领的搜钱大队终于在太液池边的一个偏僻宫殿内找到了整整三十个被密封的房间,房间内装满了铜钱。

经过三日三夜的清点,三十个房间的铜钱,除了一两个房间的铜钱被看守金吾卫,民夫趁乱偷窃了不少,余下的钱财共有九百五十六万缗。这些铜钱全是崭新的,就是武家兄弟搜刮来的脏钱了。

这一对活宝兄弟至少在大明宫内留下了近一千万缗的钱财,全给杨耀做了嫁衣。

这笔巨资再加上杨耀私下还从太府寺府库捞了五百万缗,至少有一千三、四百万缗的钱财。扣去这两、三个月来的各种花销两百万缗,还有一千两百万缗以上。

杨耀是心情大好,遥想当年几万缗搞个赏诗会都要看虎妈的脸色,如今哥的家财几乎和太府寺府库的钱财也不遑多让,嘿!

他费尽心思赶走了武家兄弟,歼灭了悬在头上的金吾卫,这才想起游戏最主要的任务,是来当昏君的也!这些日子,重用薛家兄弟整顿军务、赈济灾民,铲除奸佞,独揽大权,干的全是明君的勾当哇!哪里还有半点昏君的样子,游戏还玩不玩了?奸人还找不找了?

杨耀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这么久没听见游戏系统提示音,这也太不寻常,不会系统客服判定哥没有当昏君的资格了吧!他惴惴不安的打开游戏系统,咦!毫无动静,没系统提示音!

他再仔细一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在提示设置里选择了‘只接收消息不提醒’的模式,系统提示至少来了十余条,却没有发出提示音。

杨耀只能手动点击了系统提示。

“嘟嘟嘟,宿主完成【绝不上朝】的昏君行为,【昏君值】300,总分:4590”

“嘟嘟嘟,宿主违背【荒废军政】的昏君行为,【昏君值】-300,总分:4290”

“嘟嘟嘟,宿主完成【骄奢浪费】的昏君行为,【昏君值】200,总分:4190”

当了这么久的明君,【昏君值】竟然只扣了100分。虽然还是扣得杨耀肉疼,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悬着的心儿终于落了地。

杨耀又找来客服逐一盘点了扣分项目,【荒废军政】的扣分主要体现在整顿军务,收揽关中民心,接管关中折冲府,独揽大权,歼灭武三思、武懿宗两个奸佞这几个条款上。

杨耀躺在东内苑寝宫的龙榻上,望着系统内4190这个分值,离5000分大关还差800分。既然哥的腰包鼓了,财大气粗了,也大权独揽了,必须开始败家行为,继续昏君的光荣使命。

该怎么败家呢?

杨耀穿越前就是个屌丝单身狗,穿越来也忙和虎妈,裴炎斗来斗去,还真没有多少时间用于个人享乐,对上流社会的败家没什么经验。

其一,将山珍海味当饭吃,人参汤用来漱口,灵芝烧水来足浴。

唉,这又能花掉几个钱?能刷多少分?再说了,卡路里是哥的天敌,这么个吃法,吃成李泰那种肥猪,怎么上马打仗?说好的英类太宗呢?

其二,仿效韦香儿的做派,多做几件百鸟裙?搭上成千上万只鸟儿的性命,其实也刷不了多少分。哥虽然不信佛,更不是动物保护组织的,但这么滥杀益鸟,破坏关中生态环境,也不好嘛!

唉!看来没有韦香儿这个败家娘们在,还真是棘手,要不,还是去找败家名声和韦香儿不相上下的太平公主问一问吧!

午膳过后,杨耀便亲自找到了太平公主。

杨耀陪着太平公主,薛绍游了一会太液池。原本是皇帝、后妃游玩,湖光水色迷人的太液池,因经久未有维护、修葺,早已是一片破败、人迹渺然的景象。

其实何止是太液池,三大殿的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后宫的东西内苑,禁苑哪一处不是破破旧旧,用来当拍鬼片的场地也是现成的,根本不用布置。

杨耀突然开口问道,“妹妹,大明宫的人气凋敝,完全不符合皇家气度,你认为该怎么令大明宫热闹热闹?”

太平公主眨巴着眼睛,粉脸儿上尽是兴奋,“皇兄,还有十日就是中秋节了,不如就在大明宫的各个宫殿、阁楼、亭台铺满五颜六色的布匹;在大明宫内每一棵大树上挂满花灯;在大明宫的每一个宫殿前,燃放绚丽夺目的烟花,这就有皇家气派了。”

“还有,在宫内的大树间挂满烤全羊,准备二十个大水缸,缸内倒满葡萄,荔枝,瓜果等不同味的美酒,再令长安城的官员,名门士绅一同前来敞开了喝酒吃肉,大明宫一下就热闹了呢!”

杨耀听了她这个建议是瞠目结舌,这个妹妹果然是和韦香儿齐名的败家娘们,能想出这么多花样来败家,甚至连酒池肉林都搞出来了。

她的这个提议确实是刷昏君值的好法子,但却违背了杨耀骄奢浪费的大原则。大唐的物质水平比之宋明时期,还是非常低下的。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就是大唐上流社会和下层百姓贫富差距巨大的写照。

如布匹,蜡烛,粮食,甚至是火药,这些全都是事关国计民生的物资,绝不能随意浪费。

再说了,那帮长安城的官员,名门士绅,朕还没和他们算旧账,和他们庆个毛的中秋节。浪费如此庞大的一大笔物资来取悦他们,还不如给长安城的百姓一人分几匹布,几根蜡烛,收买长安城的民心。

杨耀在内心已否决了太平公主这个败家的建议,但她的建议却给杨耀提供了一个在中秋节狂刷昏君值的思路。

当然,给老百姓发放过节物资,不算骄奢浪费,是不计入昏君值的。但,游戏有政策,哥有对策也!

杨耀脑子里是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

对了!哥,中秋节就要与民同乐,和长安城的百姓一同过中秋佳节。让长安城的百姓通通知道一个明确的信号。哥,这个大唐皇帝终于回来啦!

第一百章 昏君的名声

中秋节

中秋节,起源于唐朝,正式成为国家法定节假日是在宋朝。在唐朝不属于非常重要的节日,也不是官方的假日。在中秋节这一日,官员们该上班的要继续上班,百姓该讨生计的也要继续讨生计。

在唐朝过中秋节的,在皇宫就是皇帝、后妃,在民间就是闲得无所事事,喜欢饮酒作诗的文人骚客。还有一支过中秋节的主力军,就是未婚思春的,已婚想念老公的,盼着红杏出墙的深闺女人们,约定俗成拜月神,倾述心思。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是一个闲人的节日。

辰时

“叮叮叮!”

三百晨钟敲响过后,沉睡了一夜的长安城复苏了。

长安城各坊各户的百姓们陆陆续续出了家门,却不是走亲访友,或是开门做买卖,而是成群结队,三三两两的往长安城最大的两个集市,东市、西市而去。

早在十日前,长安城各个街坊的布告栏里,就贴满了皇帝亲自下的诏书。在中秋佳节来临之际,皇宫会在东市、西市举行两个小小的赌局。

在东市举行的是‘文思如泉’的比赛。规则是,每个百姓只要交一文钱就可以参赛,然后回答正确一道官方出的考题,就能得到一缗钱的奖金,有近一千倍的收益。

在西市举行的是‘勇冠三军’的比赛。规则和有奖答题一样,交一文钱就能参赛。设有射箭,骑射,举重,武艺四个小项。只要能达到官府要求的标准,就能得到一缗的奖金。

这个布告一出,整个长安城是一片哗然。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皇帝第一次驾临长安,就搞出这么一出大撒钱的戏码,令长安城的百姓是目瞪口呆。

这一次杨耀出手的奖金着实不菲,一缗铜钱已足够一个寻常百姓半年的基本生活用度。换在穿越前,至少是一万rmb的消费力。

经过连续十日的舆论发酵,中秋节当日,全长安城至少有数千百姓纷纷赶去东、西二市去凑热闹。虽然不知是真是假,去瞧一瞧又不少两斤肉,万一是真的呢?

这一次中秋节比赛,承办方是京兆韦氏,主管是韦温。负责维护现场次序的,是五百龙武军。

杨耀在宫里也是憋得久了,早想去民间透一透气,换上了普通名门子弟的服饰,带着上官婉儿、王德两个小跟班也去凑热闹。龙武军将军薛楚玉也化装成了保镖,带着一百个乔装后的龙武军,远远跟在马车身后,担任护卫工作。

杨耀选择的第一站观摩地点是举行‘文思如泉’比赛的东市。

三人坐着马车前去东市,离东市还有两个坊,前方已是人山人海,马车已是寸步难行。

这种人山人海的场面也在杨耀的预料之中,穿越之前,那些大爷太婆为了买点便宜菜,领几个免费的鸡蛋,都要赶公交十几站;为了买个降价货,也要通宵排队的人来说,为了这么一笔巨款的奖励,还不抢破了头?

杨耀一行人是微服私访,不想惊扰了围观的百姓,只能选择下车步行。龙武军强行开路,推开拥挤的人群,到了东市之内。

东市正中的大广场上,韦温早已令人搭了一个大高台,齐齐一排有十个案几。每个案几上摆放着一个大坛子,坛子里就是根据杨耀事先的指示,早备好的问题。

高台的后方还摆放着数十个钱袋子,整个高台由两百龙武军严密看守,绝不允许高台下的百姓能随意上来哄抢。

杨耀一行人在薛楚玉的暗中安排下,终于挤到了靠近高台的最前排,又由十余个龙武军军士组成了一道人墙,将三人团团的护卫在最前方。

上官婉儿愕然望着十个大坛子,之前杨耀的一连串操作都是背着她进行的,她也不知这一场‘文思如泉’的比赛到底考的是什么内容,这么神神秘秘。

以她的估计,杨耀既然给出不菲的奖金,应该是想通过‘文思如泉’‘勇冠三军’的两个比赛,选拔民间的人才吧!

上官婉儿对文学一道是兴致盎然,忍不住开口问道,“圣上到底准备了什么问题,是现场出题作诗么?”

杨耀摇了摇头道,“不是。”

上官婉儿这一下是真的好奇心大起,又追问道,“圣上不会出的是策论吧!”

杨耀冲着她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再次摇了摇头,“也不是。”

他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更不愿开口直言告知,上官婉儿是真的猜不到了,赌气似的将脸蛋儿偏向了一边。

“叮叮叮!”

三次鸣金声后,韦温朗声宣布,‘文思如泉’的比赛正式开始。愿意参加比赛的,先交一文钱的报名费,便可以去坛子里抽题。

高台之下围了里十层、外十层,早已水泄不通,甚至排队都排到了东市外,人气是足够旺了。

但,杨耀气定神闲的等了半刻钟,高台之下虽是喧哗声,起哄声四起,更是不断有人怂恿着他人前去答题,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的走上高台去参加比赛。

长安城的老百姓们,围观是围观,但却没人愿意当第一个出头鸟,都巴望着他人去当第一个吃螃蟹的试验品。

“张五郎,你不是读过几天书,去试一试?”

“切!交一文钱,答对了奖励一缗钱,这么优厚的条件,十个坛子里必然是十分生涩难懂的题目!我不成,不成啊!”

“张五郎,我看其中必然有诈,你们说,新官上任要干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

“什么?快说!”

“当然是捞钱啦!皇帝老儿也是新登基的,更是第一次来长安城。以我的经验,必然是来长安城坑钱的呢!千万去不得!”

“对,对,我早就听说,当今的皇帝老儿是个昏君,骄奢淫逸,每天吃十桌菜,每夜御十女。我看就是皇帝老儿缺钱了,想出来坑钱的勾当,不能去!不能去!”

杨耀听了后面几个百姓的议论纷纷,完全是无中生有,道听途说,牵强附会,也是气得要吐血。每天吃十桌菜,那是要吃成猪啊?夜御十女又是什么鬼?想****哇?

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行径,在百姓的心目中是这么个形象?!

上官婉儿听了众人的议论,按捺不住的噗嗤一笑,凑近了他轻声道,“夜御十女的大昏君!”

杨耀闻着美人的迷人体香,听着莺声燕语,失笑道,“昭仪,朕没有夜御十女的本事,今夜宠幸了昭仪的本事还是有的。”

上官婉儿红着脸儿冲他一笑,不置可否。

王德凑上前低声问道,“圣上,要不要将几个胆敢犯上的刁民全捉了,以儆效尤。”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捉几个百姓砍了有什么用?

杨耀白了他一眼,吩咐道,“小德子,拿一文钱去抽一道题!”

既然百姓们没人愿当出头鸟,杨耀只能选择辕门立信的法子,派王德去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第一百零一章 这,只是一门生意

王德得了皇帝的指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上了高台。

韦温一见是皇帝的亲信王公公,正要上前恭维几句,却被王德以眼神制止了,冲台下努了努嘴,低声道,“收声,圣上看着呢!”

韦温瞥过高台之上的杨耀一行,连连点头。

王德从怀里掏出一文钱,搁在了案几上,韦温忙一唱一和的道,“第一个参加比赛的来了,抽题吧!”

王德伸进坛子里抽了一个折叠齐整的纸团交给韦温,韦温摊开纸团一看,朗声道,“这一个问题是,写出你的名字。”

王德二话不说,在案几的宣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王德。

韦温举起宣纸,向围观的百姓展示了一圈,朗声道,“过关,一缗钱是你的了。”

一个仆人取来一缗钱,交到王德的手里。

“原来答题这么简单,答对了真的有赏金。我家中的七十老母终于能吃上肉,治上病了,圣上真是仁慈之君啊!”

王德夸张的表演了一通,就这么欢天喜地的下了高台,溜进了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杨耀全程观摩了王德的戏码,没想到他的演技竟然如此浮夸,也是醉了,忍不住捧腹大笑。

上官婉儿简直不敢相信自个儿的耳朵,她之前还以为杨耀会出多难的题目,原来在纸上写自己的名字也能得一缗钱。这,分明就是在给长安城的百姓大派送嘛!

皇帝是钱多了烧的?刚缴获了点钱财,又开始当败家昏君了!

与上官婉儿一同瞠目结舌的,还有围观的百姓。一个个全都呆若木鸡的望着王德得了一缗铜钱,冲进人群的背影,这,这,是什么鬼?写自己的名字也能得一缗钱?

杨耀见众人沉浸在惊愕之中,没回过神来,还是没人敢上高台去答题,索性再添一把火,冲薛楚玉道,“楚玉,你也花一文钱去试一试答题呗!”

得了圣上口谕的薛楚玉也仿效着王德,大步上了高台,递上了一文钱,从另一个坛子里抽出了一个纸团。

韦温摊开一看,冲薛楚玉笑道,“你,认不认识纸团上的字?请将纸上的字当众读一次。”

薛楚玉瞥过了纸团的几个字,目光环视了一周,中气十足的大喝道,“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身为龙武军将军,带头开口三呼万岁,在场所有龙武军军士齐声高喝,“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五百人经过专业训练的军士齐声高喝,声势震天,围观的百姓纷纷色变,整个东市都在为之颤抖。

三呼万岁之后,龙武军军士的齐喝戛然而止,东市再次恢复平静。

身在其中的杨耀是连连点头,薛楚玉指挥龙武军军士招揽民心的表现令他是十分满意,这比王德演技浮夸的胡乱拍马屁更为震撼。更令杨耀欣喜的是,龙武军是军纪严明,令行禁止,配合得严丝合缝,可见薛楚玉治军的严谨。

韦温令仆人将纸团摊开,在高台上巡示了一遍,纸团上确实写着,‘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几个字。

薛楚玉接过了一缗钱,迈着虎步下了高台,回到了围观的人群中。

连续两个人上了高台都抽中了非常简单的题目,而且还真的花一文钱赚了一缗钱,这一下,立刻点燃了在场老百姓高亢的情绪。

五岁小儿的题目,一缗钱的奖金,谁不去赚谁是傻子!

人群中立刻便有十余个胆子大的冲上了高台,交了一文钱就开始抽题、答题。其中就有之前大叫大嚷的张五郎,还有道听途说污蔑杨耀乃是一顿吃十桌菜,夜御十女昏君的痞子。

这十余人抽中的题目,无非就是写下父母妻儿的名字,自己的生辰八字,十二个时辰,从一到十的数字,这些最简单的题目。

这年头,文盲虽然占了大多数,但,也仅限于不会大部分的汉字。但,本人,父母,妻儿的名字,生辰八字这些与本人息息相关的几个字,大部分百姓还是会写的。

而十二个时辰,一到十的计数,这些也是平日里经常能见到的,并不算太难。十三个人里,有十一个都拿到了一缗钱的奖励,喜笑颜开的下了高台。只有两个确实不会写字的败兴而归。

原来皇帝搞这场比赛真的不是坑钱,而是在给百姓们送钱,人群终于开始沸腾!

排在前方的蜂拥冲上了高台,后方的则不断催促,叫喊声四起。数百龙武军在维护次序,严令众人必须逐一排队,不得插队。

杨耀见目的已达到,也不再占着茅坑不拉屎,将排头的几个位子全让了出来,从人流稀少的一方离开了。

一行人走出了一条街道,早已等候的王德、薛楚玉又出现了。

王德屁颠屁颠的凑了上来,赔着笑脸儿道,“圣上,奴婢演得好不好,能不能讨点赏?”

“去!”

杨耀几乎想踹他两脚,宦人尖尖的声调,如此赤裸裸的拍皇帝马屁,傻子也能看出是伪装的了。这么浮夸的演技,充其量就是个死跑龙套的,还必须是没有台词,装尸体的那种,还想要奖赏?

上官婉儿忍不住问道,“圣上,你这是向长安城的百姓送钱么?”

杨耀看了看她,笑着道,“朕缴获了武三思、武懿宗三百万缗的不义之财,支拨五十万缗出来散财,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呗!”

他又冲着王德交代道,“下来去知会韦温,这次比赛连续进行一个月,直到将五十万缗散光为止。还有,每人只能答两题,若发现重复答题的,以欺君罪论!”

上官婉儿又问道,“圣上要送钱直接送便是,搞这么多花样出来做什么呢?”

杨耀是暗暗叹气,唉!直接送钱算是赈济百姓,系统不算昏君值啊!哥是苦思了一日,还借鉴了穿越前肥皂电影某某市首富的情节,想出这么个既能败家,又能刷昏君值的法子也!

直接送是赈济,采取先收钱,有奖问答的方式,这,就只是一门生意而已。大不了算哥生意亏本,也是骄奢浪费哇!

当然,这么个理由是说不出口的,杨耀只能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儿,仰天叹息道,“昭仪啊!朕想出这个有奖问答的法子,就是要令长安城的百姓们花点时间去学习识字,写字嘛!虽说不必精通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但至少要学会本人,妻儿,父母的名字,每日的时辰,最简单的计数,是吧!若是连这些字都不认识,不会写,和一个瞎子有什么区别,生活怎么自立呢?”

上官婉儿未想到杨耀竟是抱着敦促长安城的百姓识字、写字的目的来败家,真的令她刮目相看,更是十分的感动。

这,非但不是昏君,而是亘古难求的明君啊!至少太宗、高宗皇帝,从来没做过这么大手笔施恩百姓的善举。

杨耀见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震慑了上官婉儿,心情大好,朗声道,“昭仪,楚玉,我们再去西市看一看!”

第一百零二章 张狂至极

杨耀在西市举行‘勇冠三军’的目的,就不单单是为了散财,拉拢民心,而是为了选拔民间的武勇之士,充实他的亲军龙武军。

唐朝军事力量的结构,和之后宋明清大大的不同。

唐朝实行的府兵制,拱卫京城的军事力量,主要是靠十六卫大将军所属的折冲军府军士轮流入京戍卫;拱卫皇宫,保护皇帝的军事力量,就是依靠皇帝的亲军。

因府兵制的特殊性,虽然唐朝拥有五十万以上的军事力量,但在短时间内是难以集结完成。所以唐朝中前期,兵变、政变通常只是上层权力阶级的博弈,不会波及到基层,甚至全国。

换而言之,除了爆发扬州叛乱,安史之乱这种大规模的叛乱,通常情况下,大唐主要的军事力量,几百个折冲军府,几十万大兵都是吃瓜群众,搬着板凳在看京城的好戏。有奶就是娘,谁胜跟谁走。

真正在京城,甚至是皇宫发生政变、兵变,皇帝能依托平叛的力量只有数千羽林卫亲军。羽林卫亲军投靠哪一方,哪一方通常就能获得兵变、政变的胜利。

目前拱卫洛阳皇宫的羽林卫最多也就一万,再加上被打残的金吾卫,充其量也不超过一万五千。杨耀若是突然发动兵变、政变夺权,只需要一万龙武军就可以控制大局。

当然,这一万龙武军必须是实打实的精锐。杨耀早就警告过薛楚玉,这支龙武军是要上战场,真刀真枪作战的,但凡走后门,拉关系想进龙武军混待遇,镀金的,一概滚粗!

龙武军成立时有一千五百人;歼灭叛军,金吾卫后,薛楚玉又从中挑选身强力壮的精锐整编了一千,达到了两千五百人;薛讷整合了十八个折冲军府,又送来了一千精锐,目前龙武军的总兵力达到了三千五百人。

这个兵力在杨耀看来还远远不够,必须要继续扩编,至少要达到八千以上。

这次‘勇冠三军’的比赛,就是龙武军在挑选民间勇武敢战之士。主持比赛的,是前几日回长安城复命的薛讷。

杨耀一行人坐马车到了西市,西市的比赛虽然也是在散财,但对身体素质还是有相当高的要求,寻常的老幼妇孺是无法过关的,所以围观的百姓远远不如东市。

杨耀到了西市的高台,远远的望去,高台之上,有几个异族服饰的壮汉在进行比赛。高台下也围了一群助威呐喊的百姓,其中还间杂着至少数十个异族服饰的壮汉,高声的叫喊着听不懂的鸟语。

大唐是万国来朝,包容四海,什么波斯,西域,天竺,倭国的,全都一门子来大唐做生意,生活。有几个异族之人聚集在一起看热闹本来是毫不稀奇。

但眼尖的杨耀突然看见这些异族之人竟然个个佩戴着月牙一样的弯刀,随行牵着数十匹威武雄壮的战马,这就令人匪夷所思了。更令杨耀惊愕的是,高台之上的几人赫然还穿着皮甲,要知道盔甲在大唐是禁忌之物,私藏一定的数量就是谋反之罪,何况这帮人还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穿戴,简直是反了天了!

杨耀看不出这些是什么人,向薛楚玉问道,“他们是哪国人?”

薛楚玉望了望,这帮人的服饰,佩戴的弯刀,穿的皮甲,他就是闭着眼也能认出来,恨得咬牙切齿的道,“圣上,是,是吐蕃人!”

吐蕃人敢到哥的地盘来闹事?以为哥是内战内行的虎妈?

杨耀面色阴沉的走近了高台,只见到高台上一个吐蕃人,年约二十,青春正盛,五官立体,棱角分明,黝黑的皮肤,敞开的衣襟里透着健硕的胸肌,彰显着卓尔不群的野性之美。

这个吐蕃青年轻而易举的扛起了至少有数百斤重的磨盘,再从左肩换到右肩,然后就这么重重的砸在了高台之下,惊得几个围观的长安城百姓如鸟兽般四散而开。

吐蕃青年见长安百姓如惊弓之鸟的惊恐样儿,哈哈大笑,四周的几十个吐蕃人也齐声大笑,滴哩呱拉的说着鸟语。

力大无穷的吐蕃青年指着比赛主持者薛讷的面门,以蹩脚的汉语,狂妄的叫嚣道,“举磨盘太无趣,十缗的奖赏太抠门。我,在这里向全长安,全大唐的男人挑战,无论比试气力,刀枪,拳脚,箭术,骑射,有一门胜过我的,奖赏一千缗钱!”

吐蕃青年的当众挑衅就如同一记记耳光,打在比赛主持薛讷的脸上。薛讷是面色铁青,紧捏着沙包一样大的拳头,若不是碍于这些吐蕃人的身份,早已下场和他拼杀。

但眼下,没有皇帝、太后的旨令,薛讷哪里敢擅自做主,只能忍气吞声,对吐蕃青年的佯作充耳不闻。

“喂!吐蕃蛮子,你这么有本事,去皇宫当面向皇帝挑战啊!在这里欺负寻常百姓算什么英雄?”

一个清脆的声儿在高台上响起,杨耀一听便听出,竟然是团儿。她本来是在薛讷的身侧,见这个吐蕃青年实在张狂,一口气咽不下,凛然不惧的走前了脚步,当面呵斥。

杨耀愕然的向上官婉儿问道,“团儿不留在宫里,怎么在这里?”

上官婉儿轻声道,“团儿喜欢刀枪棍棒这些打打杀杀的玩意,求了我几次,我就应允她来西市玩一玩。若圣上不许,我立刻令她回来。”

杨耀又不是封建老学究,非要将宫女们全禁锢在宫里。他是暗暗称奇,也,这个小丫头竟然喜欢刀枪这些玩意,口味还真是很重,和楚玉确实算是一对,要不干脆还是成全他们算了?

吐蕃青年望了望团儿,这么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在吐蕃当真是见所未见,不由得微微一怔,失笑道,“大唐男人都死光了,需要一个女人来出头?大唐男人一个个都是废物,女人倒是水灵灵的。”

团儿见他满口污言秽语,瞪了他一眼,转身便往回走。

“小美人,随我回吐蕃去吧!”

吐蕃青年哪里会容到口的小羊羔离去,几步上前便要去将团儿捉进怀里来。

薛讷一直隐忍不发,只是生性沉稳,却不是怯战的懦夫。这一下是忍无可忍,取过身侧的三石强弓,搭箭上弓,正要替团儿解围。

未曾想早对团儿青睐有加的薛楚玉行动更为迅猛,早已一个翻身上了高台,一脚便踢中吐蕃青年去抓扯团儿的虎爪。

一脚一抓在空中一撞。

吐蕃青年后退了一步,薛楚玉后退了一步还站不稳,又退了一步,勉强的护在了团儿身前。

第一百零三章 吐蕃权臣

吐蕃青年孔武有力的胳膊被薛楚玉一脚踢得隐隐生疼,便知这一脚的力道着实不小,之前的张狂也稍稍收敛了些,正眼看着强自出头,和自己年龄相仿的薛楚玉,大笑道,“哟呵,来了个英雄救美的,你叫什么名儿?”

“团儿,回去!”

薛楚玉嘱咐身后的团儿回到薛讷身侧,由龙武军护卫着,这才冲着吐蕃青年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儿?”

吐蕃青年裂开一张大嘴儿,哈哈一笑道,“我,吐蕃大相论钦陵之子,论弓仁。唐人里有你这种能耐的不多,报名来吧!”

在高台之下观战的杨耀,突然听到吐蕃青年自报家门是论弓仁,还是论钦陵的儿子,也是微微一怔。

论钦陵,出生吐蕃大相世家,本名噶尔钦陵,有着藏史第一军神之称。乃是松赞干布时期,迎娶文成公主入藏的大相噶尔禄东赞的儿子。

噶尔家族是吐蕃的权臣世家,自吐蕃赞普松赞干布之后,就控制了吐蕃的军政大权。论钦陵继承了其父禄东赞的权位和势力,也是噶尔家族,乃至吐蕃的执政官。

当然,论钦陵最辉煌的事迹是在大非川、青海湖、素罗汗山三战,重创盛唐时期的唐军主力四十万,成为藏族历史上最耀眼的军神。

大非川一战,大败大唐最骁勇善战,灭亡了高句丽,处在毕生事业最巅峰的薛仁贵。薛仁贵因战败贬为平民,在战场再无建树,郁郁而终;

青海湖一战击溃唐军十八万,活捉后来武周朝第一名将王孝杰。说来王孝杰也是运气甚好,因为长相和吐蕃前赞普相似,靠脸吃饭,两年前刚刚被放归大唐。否则,在虎妈的大清洗下,武周一朝实在也没有再拿得出手的名将。

素罗汗山一战,再次重创王孝杰、娄师德的主力唐军十万以上。此战过后,虎妈再无力在西域与吐蕃一战。也粉碎了吐谷浑复国最后的希望,彻底将吐谷浑并入了吐蕃的版图。

三次唐、吐蕃的主力会战,论钦陵取得了全胜,一举奠定了在高原苦寒之地的吐蕃与大唐平起平坐的强国地位,使吐蕃正式成为终唐一朝,最强劲的敌人。

老爸李治将大唐的版图打到了汉人王朝里当之无愧的no1,结果在论钦陵的经营和狙击下,吐蕃活生生的遏制盛唐继续领土扩张的兵锋和势头。

薛楚玉一听这个吐蕃蛮子竟是薛家大仇人论钦陵之子,这正应了那句话,仇人见面非外眼红,气得咬牙切齿,怒道,“我乃大唐右卫大将军薛仁贵之子,薛楚玉!”

“薛仁贵,薛仁贵!”

论弓仁斜斜的看了他一眼,口中念叨了几下薛仁贵的名字,突然笑道,“原来是我父亲的手下败将啊!败军之将的后人也敢逞强?!”

兵败大非川乃是薛仁贵最大的耻辱,也是薛家命运的转折点。这个论弓仁竟敢当面辱及家父,还有薛家的名望,薛楚玉双眼早已胀得通红,抽出腰间的横刀,便要上去和论弓仁拼命搏杀。

论弓仁乃是论钦陵之子,本身也不是只知滥用武力的匹夫。他就是故意激怒薛楚玉,手中早已擎出藏王弯刀,等着薛楚玉前来厮杀。

论钦陵不仅是战场上的名将,也是最顶级的战略大师。

他挑选这个大唐皇位交替,朝中皇帝、太后、权臣三方内讧得如火如荼的时间点前来出使大唐,就是看准了眼下的局面乃是大唐内讧最胶着,也是对外政策最容易妥协的关头。这个时候前来向大唐外交施压,必然能替吐蕃赢得最大的政治利益。

论弓仁这一行人早在三个月前就进了大唐的领土,一路慢吞吞的行进到了长安。论弓仁一行使团的行进速度这么慢,只有三个目的。

其一,是随时探听大唐内讧的最新进展,做出相应的部署;其二,就是探查自西域到洛阳的沿途地形,折冲军府的分布,编绘成简易的地图,将来吐蕃若杀进关中,有了这一份地图便可以事半功倍;其三,论弓仁进入长安城后便听说大唐皇帝打着出征吐蕃的名头,重用了父亲的老对手薛仁贵之子,成立了一个龙武军,在关中大肆扩军。一时也无法判断这个大唐皇帝到底打着什么算盘,对吐蕃的态度是强硬还是软弱。

论弓仁总不能当头照面的去皇宫面见大唐皇帝,就想出了这么个旁敲侧击的法子,在皇帝眼皮子下的长安城里当众叫嚣着挑战全长安城的男人,试探试探皇宫之内大唐皇帝的应对之策,便能对这个皇帝有更直接的了解。

老陈持重的薛讷几步上前死死的捉着薛楚玉的手腕儿,沉声道,“五郎,万万不可!论弓仁乃是吐蕃派来大唐和谈的使者,两国相交,若是对外交使团对武,则是宣战!”

薛楚玉既是仇恨论钦陵毁了父亲的一世声名,更恼怒论弓仁简直是目中无人,胆敢前来长安城挑衅,反捉着薛讷的胳膊,厉声道,“大兄,吐蕃人一口唾沫都吐到我老薛家的脸上了,这还能忍?!你能忍,我不能忍,让开!”

薛讷阴沉着脸儿道,“五郎,灭吐蕃威风,一雪大非川之耻,该当在战场上,而不是呈匹夫之勇!论弓仁是吐蕃使者,除非太后、皇帝下令,否则,绝不能动他分毫!”

论弓仁虽然不精通汉语,但薛家两兄弟的争执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既然薛家兄弟乃是大唐皇帝麾下排名数一数二的将领,不趁这个机会量一量两兄弟的斤两,更待何时?

论弓仁冲薛讷两兄弟挥舞着明晃晃的弯刀,冷笑着道,“薛楚玉啊!你上来也是自取其辱,你大兄是担心你当众丢人现眼,龙武军将军还怎么当?!嘿!唐人不敢像男人一样真刀真枪的一决胜负,就知玩一些娘儿一样的雕虫小技!”

“谁说我大唐男儿不敢真刀真枪的一决胜负?!”

杨耀听了众人争执了这么久,再也忍无可忍,大步上了高台。

薛讷见皇帝到了,立刻半跪在地,行了一个军礼,“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台上下的龙武军军士也齐齐下跪,高声应和,“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论弓仁这一下也是吃了一惊,未曾想大唐皇帝还亲自到了,握着弯刀的手儿也在轻轻的颤抖,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上前行礼。

杨耀的目光再次落在薛讷的身上,冷冷的道,“薛将军,吐蕃使团之事,朕还能做主吧!”

薛讷连忙拱手道,“是,臣谨遵圣上圣谕。”

杨耀点了点头,拍了拍薛楚玉结实的肩膀,冷声道,“楚玉,吐蕃蛮子胆敢来长安城撒野,简直是飞扬跋扈!朕下旨,令吐蕃蛮子见识一下,我大唐男儿的真刀真枪!”

他一口一口吐蕃蛮子,摆明了就和吐蕃人没什么可谈的。下令真刀真枪的一决胜负,就是表明了态度,这不是比试,是战场争锋。招人者贱,打死无怨!

薛讷忙劝道,“圣上,军政大事不能儿戏,三思而后行啊!”

杨耀暗想,朕乃昏君一枚,懂个屁的军政大事,冷冷的望了他一眼,低声道,“薛将军,朕不懂军政大事,朕只是看这个吐蕃蛮子非常不爽!后果,朕来承担,你们只管扬我国威!”

皇帝既然要来买单,薛讷是无话可说,薛楚玉更是兴奋的摇晃着横刀,大喝道,“臣,愿打先锋!”

第一百零四章 轻敌

论弓仁默不作声的观察了一会眼前的大唐皇帝,看杨耀的言行举止,一口一口吐蕃蛮子,又是喊打喊杀,对吐蕃算是强硬到了极点。

父亲论钦陵令他前来面见大唐的皇帝、太后,以便判断和谁人谈判,对吐蕃更为有利。大唐的太后论弓仁没见到,无从判断态度。至少这个传闻是傀儡加昏君的大唐皇帝,必然是吐蕃的敌人无疑。

论弓仁冷冷的盯着大唐皇帝杨耀,既不行礼也不见畏惧之色,“原来是大唐皇帝到了,说吧!这一场怎么比?”

这个论弓仁看起来既野性又霸道,想必也不是虚张声势,杨耀口中虽然轻视吐蕃,一口一个大唐必胜,但这是战略上藐视敌人。但制定战术时,却不敢有丝毫的轻视。

杨耀望了望薛讷、薛楚玉两兄弟,这些日子他对两兄弟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薛讷擅长治军,也得了父亲薛仁贵箭术上百步穿杨的真传,但薛讷还是太沉稳了,不见一丝的狼性,这种性子适合箭术的比赛。说到刀枪争雄,无论气势,还是勇气还差了一截,或许还不如敢杀敢拼的薛楚玉。

杨耀根据薛家两兄弟的特长,和论弓仁约战,“论弓仁,既然你夸下海口,无论刀枪,箭术都可以比试。朕就派人与你比试两场,一场比刀枪,一场比箭术!”

说到武艺,论弓仁是没有金刚钻,哪里敢揽瓷器活?他自幼随父亲修习弓马、武技,又是天生的蛮力,乃是吐蕃数一数二的猛将。当年他十六岁第一次上战场,就是青海湖之战,活捉了唐军的副统帅,大将军王孝杰。眼下,他岂会将区区薛家兄弟放在眼里?!

论弓仁爽快的答应了杨耀的两场比试,挥着刀鞘,搁在肩头,笑了笑道,“大唐皇帝,单是比武没有彩头,那也太过无趣。不如,我们再加些赌注!”

向皇帝讨要赌注,乃是大不敬罪。杨耀也懒得和这个不知礼义,王法的吐蕃蛮子计较,失笑道,“论弓仁,你想要什么赌注?”

“我的赌注是这一柄波斯第一巧匠末术儿亲手打造的波斯宝刀!我输了,这,就是皇帝你的。”

论弓仁扬了扬手中的宝刀,弯刀出鞘,刀身上一排排精致的纹理,透着令人心寒的寒气。薛讷、薛楚玉兄弟对兵刃是熟识在胸,论弓仁的这一柄弯刀确实不是吐蕃军队习惯使用的藏刀,而是波斯的最优质宝刀。

杨耀知道所谓的波斯宝刀,就是大马士革钢刀,和唐刀并列为冷兵器时期的两大名刀,反问道,“那你想什么赌注?”

论弓仁指着站在杨耀身后的团儿,大笑道,“若我胜了,这个妞儿就是我的!”

波斯宝刀在唐朝相当的受欢迎,寻常的波斯宝刀,市场价格至少可以买卖五、六个女人。况且论弓仁的这一把乃是波斯第一工匠亲手打造的宝刀,价值更是难以估量。

论弓仁愿意用宝刀来赌团儿一个宫女,算是亏到了姥姥家。

但,用团儿来当赌注,杨耀还是相当的排斥,更舍不得。

团儿突然走到薛楚玉的身边,以稚嫩柔和的声儿问道,“薛将军,你有信心?!”

薛楚玉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之前与论弓仁过了一招,他是蓄力一击,而论弓仁是被动应战。他却没占到半点便宜,甚至还落在下风,论气力,确实不如论弓仁。

所谓一力压十巧,大家都是军人出身,也没谁练过独孤九剑,盖世武功,比拼的主要就是气力大小。

再加上论弓仁的宝刀更是锋利异常,无论是做工,还是质地,显然胜过了薛楚玉的唐刀。

薛楚玉自知取胜的概率不到三成,但在皇帝、美人面前哪里肯服软?大不了和论弓仁同归于尽,也不能当了这个缩头乌龟,忙拍了拍胸口道,“团儿,我,必胜!”

团儿点了点头,又半跪在杨耀身前,“皇帝叔叔,奴婢愿当赌注!”

薛楚玉也与她并肩而跪,朗声道,“圣上,臣愿一决死战!”

杨耀对武艺一项也是外行,对薛楚玉的信心十足,他也不知其中的真假,既然团儿愿意当赌注,薛楚玉愿出战,那就战吧!

杨耀也爽快的应了论弓仁的赌注,“好,朕应了!开始吧!”

“娇滴滴的小美人还有这等气度,好!”

论弓仁直直的瞧着如花似玉,偏偏还有几分豪气的团儿,越看越是喜欢,“小美人,我不得到你,就不回吐蕃啦!”

他随意使了个起手式,又冲薛楚玉挑衅似的勾了勾手,“来吧!我让你先来!”

他这个轻视的举动,令薛楚玉感到深深的羞辱,二话不说,抢先一刀,用尽全身气力,猛地劈向论弓仁。

论弓仁面对薛楚玉十成气力的猛劈,不躲不闪,反而举刀迎上。

“锵!”

两刀在空中相交,溅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

薛楚玉采取攻势,先发制人,反而被论弓仁大力一推,推得退出了两步。论弓仁采取守势,后发先至,却是纹丝不动。

兵器的比拼是不分胜负,但两人的气力却分出了高下。

像这种两人间的格斗,先前几个回合都是生力,本不易分出气力大小,至少要数个回合之后,才能决出胜负。但薛楚玉占了抢攻的优势,却在一招之间被打退了两步。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身为薛家长子,完全继承了父亲武艺,箭术的薛讷一见便知,弟弟薛楚玉其实是完败,根本不是论弓仁的敌手!

论弓仁根本不会再给薛楚玉喘息的机会,除了第一招让了薛楚玉先攻,从第二招起,就立刻抢了攻势,猛攻向薛楚玉。

弯刀飞舞,绽放出点点银光,耀人眼目。

在论弓仁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薛楚玉被打得连连后退,毫无还手之力。

杨耀的眼光虽然不如专业的薛讷,但薛楚玉的输相也太明显了些。他不禁生出些些的懊悔,这次真的是太轻敌了。薛楚玉信心满满的假象,给他造成了严重的误判,只想着怎么折吐蕃的威风,却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儿,那就是实力。

薛楚玉根本是技不如人,靠喊几句口号能获胜?简直是荒唐嘛!

在论弓仁强横的攻势下,薛楚玉已退到了高台的边沿,再退一步就会落下高台,当场告负。

论弓仁见胜券在握,杀得兴起,双手持刀凌空跃起,猛地劈向薛楚玉的面门。处于绝对劣势的薛楚玉已是退无可退,若就这么被击下高台,不仅折了大唐、圣上的威风,连团儿也输了出去。

这,真的奇耻大辱,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薛楚玉猛地一咬牙,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和论弓仁同归于尽,便不算折了尊严!

“哐啷!”

薛楚玉勉强举刀一挡,手中的横刀终于被论弓仁的宝刀打成了两截。他抱着必死之心,也不再防御,任由论弓仁的宝刀当头劈来,持着断刀的手儿也狠狠扎向了论弓仁的小腹。

杨耀见了突如其来的变故,大吃一惊,薛楚玉乃是他的爱将,岂能就这么折在了论弓仁手里?折损了一个薛楚玉,就是杀十个论弓仁,他也不允许啊!但,担心归担心,杨耀却是无计可施。

“啊!”

上官婉儿、团儿早吓得娇呼了起来。

“飕飕!”

“哐啷!”

两声破空的箭响过后,论弓仁的宝刀,被荡开了三尺,砍在了空处,幸亏他腕力甚强,宝刀才不至于被击落。而薛楚玉手中的断刀却被远远的射飞了出去,落在地上。

杨耀举目望去,替二人解了这同归于尽之局的,正是薛讷!

第一百零五章 真正的劲敌

薛讷突然出手替二人解了围,避免了两败俱伤的惨局,杨耀这才松了口气,之前悬在嗓子眼的心儿也落了回去。

薛楚玉是他的爱将,若有损伤,那对他是一万点的暴击。而论弓仁乃是吐蕃使团的使者,杨耀虽然看他不顺眼,很想干了论弓仁出一口恶气。但论弓仁若就这么受伤,或是死在了长安城,可想而知,吐蕃必然会大举入侵复仇。

而大唐眼下的政局,皇帝、太后、权臣凑一桌正在斗地主,显然没有做好任何抵御吐蕃入侵的准备。战事一开,边境数十,上百万大唐百姓又要淹没在战火之中。

出这口恶气的代价可就太大了!

吐蕃众人见薛家兄弟是以多欺少,坏了比试的规矩,纷纷挥舞着马刀,发出狼嚎一样的叫声,围了上来。

护卫的龙武军也齐齐上前,擎出陌刀、长矛,将这一波吐蕃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论弓仁望了望手中被箭矢射中的宝刀,虎口也在发麻。再看了看落在五丈外薛楚玉的断刃,神色越发的严峻。

射箭,无非是比拼的是射程,射速,精准度。

其一,薛讷一箭差点令他的宝刀脱手,更是将断刃射出了五丈,可见箭矢的力道是相当的强劲。至少是三、四石弓才能有这种力道!

其二,薛讷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连射两箭,论射速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快。以论弓仁的眼光,这必然是射术里最顶级的连珠箭法。

其三,薛讷射出的两箭能在两人电光火石间的搏斗中,准确命中两人的兵刃,精准度更是令人咂舌。

其四,薛讷明显是手下留了情,若是这一箭不是射向兵刃,而是射向他的头后果是不堪设想啊!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薛讷简简单单的两箭,已令论弓仁生出深深的忌惮。这,才是真正的劲敌啊!若是比箭术,论弓仁是没有半点把握能胜过薛讷。

论弓仁冲众吐蕃人叽叽呱呱的说了一大通,众人是悻悻的退了。吐蕃人一退,龙武军也就遵命退了下去。

论弓仁宝刀遥指着薛讷,高声喝道,“薛家兄弟是想倚多为胜,二打一不成?刚才这一局怎么算?!”

薛讷走到杨耀身前,请示是否上场比试。

杨耀之前一直喜欢性格张扬,敢杀敢拼的薛楚玉,而不大喜欢这个老陈持重的薛讷。如今薛楚玉的惨败,对杨耀来说也是因祸得福,关中诸路大军统帅的人选也呼之欲出,唯有薛讷啊!

杨耀捉着薛讷的手儿,愧疚的道,“薛爱卿,一切交给你了!你有没有信心?!”

“臣,必胜!”

薛讷重重的点了点头,郑重的向杨耀许下了承诺。

虽然之前薛楚玉也是一口一个必胜,但这两个字出于生性沉稳的薛讷之口,杨耀的内心显然要踏实得多了,“好!”

薛讷缓步下了帅椅,走近了薛楚玉,拍了拍他的肩头,冲着论弓仁冷冷的道,“输赢自有公道,第一场刀枪比试,是我薛家输了!”

薛楚玉一听兄长当众替他认输,还是满脸的不服气,怒道,“大兄,我薛家没输,若不是你突然出手,我早和这个吐蕃蛮子同归于尽!”

“啪!”

薛讷一个耳光重重的打在他脸上,满脸怒容的呵斥道,“五郎,大丈夫赢要赢得光明磊落,输要输得坦坦荡荡,技不如人便是技不如人,如这等泼皮无赖的打法,才是真正丢薛家的人!”

他抓扯着薛楚玉的衣领,凝望着他的双眼,低声道,“刚才那一刀,论弓仁劈中了你的面门,你是必死无疑!你的一刀插中论弓仁的小腹,能不能透过他的皮甲,还是未知之数。你还想同归于尽?荒唐!立刻退下!”

薛讷乃是薛家的长子,也是一家的家主,因父亲年迈,又忙于军务,平日里薛家子弟的教育大部分都落在薛讷的头上。薛楚玉对他有着本能的畏惧,薛讷这次出手打了他耳光,可见是动了真怒,虽是不忿,也只有老老实实的退回了杨耀的身侧。

薛讷喝退了薛楚玉,又冲着论弓仁道,“第一场比试,是薛家输了!第二场开始吧!”

薛讷爽快的认了输,深有临危不乱的大将之风,反而令胜了一场的论弓仁心生忌惮。对年少轻狂的薛楚玉,他一眼就能看穿底细,而薛讷,就似一个不见底的深潭,根本摸不清底细也!

比箭术,单凭薛讷之前露的一手,论弓仁自问或许能做到连珠二箭,但射速在通常情况下,和力道、精准度是成反比的。射速越快,他对力道,精准度就没什么把握了。

论弓仁自知单纯的比箭术,那是九死一生的局面,不如他眼珠微微一转,突然想到了另一个扬长避短的法子,或许能胜过箭术惊人的薛讷。

论弓仁面带着狡黠的笑容,悠悠的道,“薛将军,单比射箭太乏味,敢不敢与我换一个比试法子?我让你占点便宜,我们初始相隔十丈,由你来射箭,我来进攻,谁能站到最后,谁便胜!”

论弓仁提出的战法,两人初始相隔了十丈,表面上看来,确实是持有远程攻击的薛讷占了大便宜。但论弓仁却有着精明的盘算,以他的灵活走位,薛讷纵然使出连珠两箭,也是遏制不住他的攻势的。要令他无法近身,至少需要连珠三箭以上,远比比试箭术胜算来得大。

“嘻嘻!”

论弓仁的话音刚落,团儿黄莺鸟儿一样清脆的笑声响起,“吹牛皮!不敢真刀真枪的比箭术,就知玩赖使诈!”

论弓仁被看中的女人当众嘲笑,也是怒火一生,竟然不顾身份,当众冲着一个娇滴滴的少女反驳道,“小丫头,你懂什么?我吐蕃人练习的是战场杀人的本事,不是花拳绣腿的把式。真正的战场,谁和你只比箭术?当场谁能活到最后,谁就是胜者!”

团儿也不知其中的微妙,她也就是为了嘲讽而嘲讽,单纯的看论弓仁不爽而已,刮了刮脸儿,冲他扮了个鬼脸道,“说好了比箭术,不要脸!”

论弓仁气得怒火直冒,正待再和她详细的解释解释,什么叫生死之搏,什么是表演的把式,以免被她一再的嘲笑,却听到薛讷沉稳的声儿响起,“好,论弓仁,单比箭术确实太过枯燥,就依你的法子!”

第一百零六章 一箭之威

论弓仁凝神望着十丈远的薛讷,双手紧紧的捏了捏刀柄,再不见任何轻狂之色。

一个吐蕃人上前,将一个盾牌交到他手中。盾牌,乃是克制弓箭最有效的利器。

团儿见论弓仁还想用盾牌,又讥讽道,“嘻嘻!吐蕃人战场上有没有杀人的本事,我没看出来,战场上当缩头乌龟的本事倒是一绝。”

上官婉儿见她一个小宫女一再越俎代庖的开口讥讽,成何体统,正要喝止,却被杨耀阻止了,“由她去吧!”

论弓仁望了望再三开口讥讽的团儿,爽快的拒绝了盾牌,“好,好,不用盾牌我也能胜!”

论弓仁放弃了盾牌,倒不是中了激将法,而是出于高手对决,更现实的考虑。

盾牌确实可以克制弓箭,但,仅仅是针对寻常的弓箭手来说。对薛讷这样的神弓手来说,盾牌又不能将全身保护得严严实实。薛讷也不是木头人,完全可以移动放箭,任何一个小小疏漏都可能被薛讷一箭结束战斗。

手持盾牌作战,必然会影响作战的机动性,用机动性去换取那一点点并不保险的防御力,毫不划算。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大大方方的弃了盾牌,以机动力取胜。

薛讷见他果断的弃了盾牌,对他的心思也是心领神会。论弓仁胆敢放弃了防御,就是想以机动性取胜了,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啊!

既然大战已开始,担心也是多余,尤其是箭术,最忌心浮气躁。薛讷微闭双眼,凝神静气的做了几次吐纳,抛开了杂念,这才睁眼说道,“开始吧!”

观战的薛楚玉一声令下,双方的比箭正式开始!

论弓仁并未选择正面硬攻,而是采取了高速绕行,腾挪法子,兜了一个大圈,迅速的接近薛讷。

薛讷一手持弓,一手从箭囊拈了两支箭,拉弓、放箭,双手配合默契,动作快得犹如风火轮一般。

所谓连珠箭法,就是一次性取多支箭矢在手,然后动作灵巧,不间断的搭箭、放箭,达到珠子连成一线的效果。

“嗖嗖!”

一箭落了空,一箭堪堪从论弓仁的右臂掠过。

两箭了!

论弓仁暗暗念叨着,抓着薛讷两箭射空,去箭囊取箭,稍纵即逝的机会,趁机逼近了三丈。

第一轮,算是论弓仁稍占上风,已逼近了三丈。若再能躲过薛讷的一轮箭矢,便可以逼到五丈之内,近身肉搏的机会便到了!

“嗖嗖!”

薛讷再射出两箭,但仍是被不断腾挪的论弓仁给避了过去,再次逼近了两、三丈。

两人的距离仅仅不到五丈!留给薛讷制敌的机会只有最后一次!

观战的众人心儿渐渐的沉了下去,以目前的战况,薛讷余下的最后一次放箭,想要射中论弓仁,除非是论弓仁临战失误。但将胜利的希望寄托在论弓仁的失误上,显然相当不靠谱。以论弓仁稳如泰山的发挥,怎么会失误?

比箭到此,就连杨耀这个皇帝也认为薛讷这一场比试是凶多吉少,九死一生了!

薛讷仍是面容沉着,不见丝毫的慌乱,竟然一次性捻出四支箭,大拇指食指搭箭上弓,食指、中指间夹了一支箭,中指、无名指间又夹了一支,小拇指压着掌心还有一支。

“嗖嗖嗖嗖!”

薛讷右手搭箭、放箭的动作有如行云流水,连珠四箭,每箭之间相隔不到一秒疾射而出,支支都冲着论弓仁的眼睛,面门,胸口的要害而去。

一次能射出四箭?!

这种令人生畏的箭术早已封锁了论弓仁躲避的空间,论弓仁见了猛然大惊,左避右闪已是不及,幸亏他脑子、身手快如闪电,就这么伏地滚了出去,堪堪躲开了四箭。

论弓仁侥幸脱身,早已吓得浑身冷汗直冒,跃身而起,又再次弹开了三丈,回到了原地,之前取得的优势已荡然无存。

连珠箭,论弓仁是见识过的,他最多也就一次发两箭,整个吐蕃也从未听过有人能连发三箭以上。而薛讷一次连发四箭的箭术,早已超出了论弓仁对箭术认知的范畴。

甚至连薛楚玉也从未见过兄长使出四箭连环的绝技,这份欣喜来得也太过突然。

其实,论弓仁、薛楚玉都不知,四箭连环的箭术,薛讷平日里也是偶尔成功,概率并不大。此时此刻施展出来也是迫于无奈,只能放手一搏,未曾想还真的一箭成功。

“好!”

薛讷在危急关头竟然能凭四箭连环反败为胜,身为皇帝的杨耀兴奋得站了起来,大声叫好!

团儿也拍着小手儿,高兴的大喊,“吐蕃人,吹牛皮,输得鼻涕眼泪滴!”

薛讷一箭之威就取得了绝对的优势,当然是得势不让人,又是一连四箭齐射。破空声四起,论弓仁莫说往前突进,就连呆在原地也成了一种奢望,再不逃走,只要中了一箭,估计连命都没了。

论弓仁吓得拼命后退,躲过了这一轮箭矢,他已退到了高台边沿。还没等论弓仁回过神,破空声再起。

论弓仁的双眼已是一片模糊,根本无法捕捉薛讷拉弓射箭的动作,更无从判断箭矢射来的痕迹。他耳朵里只有箭矢破空的脆响,这一声声箭矢响声就如同催命符咒,令他早已是心灰意冷,当场认输跃下高台,或许是唯一的生路。

“噗!”

论弓仁为了保命,无奈的往后一翻,跃下了高台,当场认输!

他跃下高台之后,却听到众人发出轰然大笑,其中就有团儿清脆的讥讽声,“古有天上惊弓之鸟,今有擂台吐蕃鼠逃!嘻嘻!”

论弓仁再次翻上了高台,四下望了望,突然醒悟过来。最后一轮,薛讷只是拉了几下空弦,并未实打实的放箭,便吓得他狼狈的逃下高台,直接投降。

团儿并未信口开河,用惊弓之鸟来形容他的行为是最恰当不过。

这个脸可是丢得太大了!可以说是论弓仁平生的奇耻大辱!之前胜了薛楚玉的一战可说是连本带利的吐了出去。

论弓仁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涨红着脸儿,直直盯着薛讷道,“我,我输了!一胜一负,扯平,互不相欠!”

第一百零七章 人肉干?

论弓仁只承认一胜一负,双方扯平,显然是在耍赖。因为和薛讷的一场比试,比的就是双方的综合能力,绝不单单是箭术。论弓仁的行为就是在避重就轻,规则对他不利,就东拉西扯要比杀人;规则对他有利,立刻就想靠规则蒙混过关。

薛讷是沉稳有度,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也不去和他争执。

团儿却是喜笑颜开,仿效着论弓仁之前的口气,向着杨耀道,“皇帝叔叔,听说吐蕃人会战场杀人的本事呢!这个本事好厉害,我好怕怕,他会不会将我们都杀了呢?”

薛讷能战胜论弓仁,算是大大的长了大唐的威风,皇帝的威风,杨耀是心情大好,与她一唱一和的道,“团儿啊!你是不了解吐蕃人,吐蕃人最厉害的特长是,你和他讲箭术,他和你讲杀人;你和他讲杀人,他和你讲规则;你和他讲规则,他就要和你撒泼。”

“噗!”

上官婉儿忍不住的笑出声来,这两人,一个看似天真烂漫,其实刁钻刻薄;一个身为皇帝,本该天威难测,却亲自下场和一个外邦使者打口水仗,根本就是个不自重身份的幼稚鬼。

她真的是服了这一对!

论弓仁的一张脸胀得通红,却是无法反驳。单论两场比试,确实一胜一负,双方扯平。但,要说真正的胜负,他显然输给了薛讷。谁能站到最后,谁就是胜者的规则是论弓仁自个儿提出来的,只要他还有点脸面,也不能否认。

论弓仁掂了掂手中的波斯宝刀,就这么重重的扔在了地上,怒道,“我输了!宝刀拿去吧!”

杨耀望了望地上的宝刀,今日既能折了吐蕃人的嚣张气焰,还能捞到一把宝刀,也是划算,正要见好就收。薛讷突然凑上前,低声耳语道,“圣上,吐蕃人一路行来逗留了三个月,在偷偷的描绘沿途的山川地形,还有折冲军府的分布图。”

山川地形在古代,都是最要紧的军事秘密;至于军区、武警部队的分布地点,换在穿越前也是重要的情报。穿越前,外国人要来中国拍摄这种照片,必须当间谍抓捕的。眼下,吐蕃人竟然大摇大摆,堂而皇之的窃取军事机密,没有王法了?!

杨耀皱了皱眉头,反问道,“薛爱卿,此事当真?”

薛讷点了点头道,“是,至少有三个折冲军府的折冲都尉向我汇报过,千真万确。”

杨耀微怒道,“这种重大的军事泄密,还要朕亲自插手?沿途的折冲军府是酒囊饭袋?为什么不采取限制措施?沿途至少也该将他们看管起来,直接送去洛阳啊!”

薛讷低声道,“眼下是吐蕃势大,朝堂对吐蕃是战是和,也没有定论。而且吐蕃使团还是太后邀请来的,谁敢去招惹这种瘟神,吃力还不讨好。”

杨耀听了也是怒极而笑,眼下西域,还有吐谷浑故地-青海,全被吐蕃人占了。和吐蕃是战是和,还没有定论?吐蕃不吐出来,必须血战到底啊!咋了,哥是昏君,一个个就想让哥钉在历史耻辱柱上,遗臭万年啊?哥怎么这么想踹人呢?

杨耀直直的盯着论弓仁,脸色也越发的阴沉,冷然道,“论弓仁,我大唐的宝刀已是天下无双,不稀罕你这一把。你,必须将沿途私绘的军事情报图全交出来!”

论弓仁听了脸色也是一寒,这份偷绘的军事情报图可比宝刀重要多了,也是他此行最大的成果,焉能就这么拱手交出?

他强撑着脸面,反驳道,“大唐皇帝,你不要信口开河,哪来的军事情报图?!”

“来人!将吐蕃人全围了!”

杨耀突然翻了脸,大喝了一声,薛楚玉连忙领命,率一百龙武军将吐蕃众人全围了起来。吐蕃人见势不妙,也纷纷掏出了藏刀,准备死战。

论弓仁自知真要火并起来,他们这数十人哪里会有生路?寒着脸儿,冲杨耀呵斥道,“大唐皇帝,你的皇位还岌岌可危,就不留一点后路,非要与我吐蕃为敌?!”

杨耀见他竟然敢口出威胁,那就是撕破了脸,猛地起身,与他争锋相对的道,“朕的规矩就是,能动手就别叨叨。论弓仁,你只有两个选择,交出军事情报图,然后,去洛阳,回吐蕃,悉听尊便!若不交出军事情报图,朕先宰了你们!”

“所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朕将你们这一行人全做成人肉干送去边疆,给我大唐军士当宵夜,你信不信?”

他这两句诗一出口,上官婉儿是微微一怔,更是赞赏不已。如此壮怀激烈的诗句,在初唐的出塞诗里也是出类拔萃,一枝独秀。

“好!好一个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以薛讷的沉稳,听了这么振奋人心的口号,也忍不住大声叫好!

众龙武军也随着他齐声大喝,“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两句诗,但透露出杨耀对吐蕃十分强硬的态度已甚是坚决。何况身为大唐皇帝,金口一诺,当众说出口的话也不可能再收回。

众人是声势震天,但,在一群吐蕃人里,能听懂汉语的本来就少之又少。还能听懂这两句诗内涵的,也就汉语水平最高的论弓仁一人而已。

论弓仁的脸色阴晴不定,有理智的人,绝不敢在这个关头杀了吐蕃使者,引起两国的战争。若在洛阳朝堂上,当着大唐太后的面,他绝不信太后真的杀人。

但,眼下这个大唐皇帝素有昏君之名,满口都是市井之言,一口一个宰啊人肉干啊什么的,显然不能以常理来猜度。万一这个昏君真的脑子一热,不顾后果的大开杀戒,他们这群人哪里会有活路?

论弓仁内心在挣扎、犹豫。良久,他终于做出了决定,还是不要去招惹这个昏君,好汉不吃眼前亏,命都没了,那个军事情报图有什么用?

他只能恨恨的点了点头,沉声道,“好,我交!大唐皇帝,今日的奇耻大辱,我们吐蕃人牢记在心!”

论弓仁当众服软,愿意交出军事情报图,杨耀这才松了口气。他一口一个要将论弓仁等人做成肉干,也就是吓唬吓唬他们的。未曾想,他昏君的名声,再加上两句岳武穆的诗句,真的成功讹诈了论弓仁!

杨耀轻声的哼着穿越前的流行歌,“昏君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也不明白!”

离他最近的上官婉儿听了也是哭笑不得,从初识到现在,皇帝就没一个正经样儿,哪有成日将昏君当卖点,随时挂在嘴边的?

杨耀见了她一半无语,一半强忍着笑的样儿,暗叹道,唉!哥也是无奈哇!若是朕大权在手,也会选择真刀真枪和吐蕃人干一场,谁愿意学***装疯卖傻的到处讹诈啊?!

第一百零八章 玻璃心

论弓仁无奈的服了软,当场交出之前苦心绘出的大唐军事情报图,书写的羊皮纸装满了厚厚的一箱子。

杨耀担心论弓仁一行人copy或是留底,干脆令龙武军直接封了吐蕃使团在长安城的国宾馆,将随行的行礼翻了个底朝天,确认没有备份,这才饶过了论弓仁一行人,放他们出了城。

当然,吐蕃使团离开长安城可以选择继续前去洛阳,完成外交使命。但外交使团必须在大唐军士的监督下,直接前往洛阳,不许在关中多做逗留。

杨耀是故意放吐蕃使团一行去洛阳,就是给虎妈下了一个套。看一看虎妈对待吐蕃使团的态度会不会和杨耀有所不同,甚至愿意出卖领土换取吐蕃的支持。若虎妈走错了这一步,杨耀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长安声讨洛阳的卖国行径,占领道义的制高点。

等论弓仁一行出了长安城,已过了宵禁的时辰。往日的这个时辰,大街上已是空无一人。但杨耀早就下令,中秋节当日无须宵禁,整个长安城的百姓仍旧穿梭在里坊之间,欢庆中秋佳节。

按照进程安排,在夜宴之后,盛大的烟花盛会。

今日的比试,杨耀,薛讷,甚至团儿都是大出风头,薛家的名声也因薛讷的一箭之威给保住了。

唯一闷闷不乐的只有比试落败的薛楚玉,在皇帝、团儿面前丢尽了脸面。生性骄傲的他哪里受得了这种奇耻大辱?

薛楚玉半跪在杨耀身前,双手捧上了杨耀赏赐的尚方斩马剑,低了目光道,“圣上,臣今日无能,丢了圣上,大唐颜面。臣,想辞了龙武军将军之职,还望圣上恩准。”

他开口就是撂挑子不干,杨耀也是怒火腾升。这个薛楚玉,朕没打算责备你,你反倒来用辞职来将朕的军。咋了,玻璃心,一碰就碎?还要朕来安慰安慰你?这种心理承受能力,朕怎么放心令你担大任?

杨耀的脸色越见阴沉,薛讷偷偷的察言观色,薛楚玉战败之后撂挑子的行为,令皇帝是真正的生气了。

薛讷捉着薛楚玉的胳膊,沉声道,“五郎,圣上赏的官职乃是天恩浩荡,岂容你想走便走?荒唐!”

他呵斥了薛楚玉,又冲着杨耀恭敬的行礼道,“圣上,五郎他心高气傲,眼下是气急攻心,口不择言,还望圣上宽恕。”

既然有薛讷的求情,杨耀正想顺着台阶下了,团儿突然开口呵斥道,“薛楚玉,你技不如人,我还没来找你算账呢!你冲谁使性子呢?”

薛楚玉微微一怔,他是分外受不得团儿的责备,抬头怒视着她,脑子一热,也顾不得团儿是不是皇帝的女人,大喝道,“你,说什么!我上台挑战论弓仁,还不是为了你?!”

团儿见他满脸的凶神恶煞,伸了伸舌头,指着他面门道,“看,看,这么凶!这么凶!没本事冲着论弓仁凶,只知道窝里横!”

薛楚玉、团儿,一个禁军将军,一个宫女,竟然当着皇帝、昭仪的面,当众打起了口水仗,也算是耸人听闻了。

尤其是薛楚玉,喜欢皇帝身边的宫女也就罢了,敢当众叫嚷出来的,只此一家啊!

主管宫廷事务的内侍王德听了也是和上官婉儿面面相觑,圣上虽然还没在龙榻上宠幸过团儿。但,平日里团儿一口一个皇帝叔叔这种大逆不道的称谓,圣上也不计较,可见对宫女团儿是宠得没边了。

王德哪里敢去多嘴多舌,只能默不作声,等着圣上的发落。

上官婉儿也是佯作充耳不闻,薛楚玉乃是杨耀最亲信的将领,杨耀是要按照宫规惩处?还是仿效楚庄王绝缨之计,饶过了调戏身边宫女的薛楚玉?

薛讷更是惊骇万分,几乎要站立不稳。

五郎啊!五郎!团儿是圣上身边的宫女,说不准早被圣上宠幸过了。你简直胆大包天,想抢皇帝的女人了?早知刚才生拉硬拽也要将你拖走。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法子,只能等着皇帝的严罚了!

在场众人是各怀心事,气氛是尴尬至极。

“小德子,你先送昭仪和团儿回宫去!”

杨耀并没有预料中的雷霆大怒,轻描淡写的交代了王德带着上官婉儿、团儿回宫,又冲着薛讷道,“薛爱卿,烟花盛会期间的全城巡防就交给你了!”

他不紧不慢的交代了王德、薛讷二人,这才捉起薛楚玉的手儿,缓缓的道,“楚玉,随朕一同回宫,朕有话与你说。”

杨耀、薛楚玉二人纵马在长安城的大道上徐徐而行,护卫的龙武军远远的跟在二人身后。

杨耀突然问道,“楚玉,你的横刀质地太差,为什么不使朕赏的尚方斩马剑?”

薛楚玉微微一怔,之前他在冲动之下,将喜欢团儿的心事脱口而出,内心还在惴惴不安,担心皇帝会不会严惩,甚至给薛家带来祸事。但听到皇帝第一句问的,不是他喜欢团儿的事,而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尚方斩马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只能如实的答了,“尚方斩马剑乃是圣上御赐,足以作薛家的传家宝,臣,不舍得。”

“哈哈!”

杨耀忍不住笑道,“一柄剑而已,朕随时可以铸个十柄、八柄,哪来那么多的传家宝?楚玉,下次不可再如此迂腐!”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说来论弓仁的波斯宝刀真的是相当锋利,朕必须找大唐最好的工匠,再铸造一柄世间最锋利的宝剑,下次再遇上论弓仁,在兵刃上便不会再吃亏。”

大唐的铸造术基本已达到了冷兵器时代的巅峰,甚至超过了之后的宋明清三朝,只不过是后来因不明原因失传罢了。这一点,在后来明朝的倭患,偷师大唐铸造术的日本倭刀秒杀明朝的制式战刀可以得到印证。

杨耀虽然是穿越者,但也无法再改进大唐的铸造术。除非使用热兵器,或是现代意义上的合金材料。显然,以杨耀这个半桶水的学渣是做不到的。

薛楚玉见皇帝开始款款而谈宝剑、宝刀,忍不住问道,“圣上,你不责罚臣?”

杨耀微微一笑道,“楚玉,责罚你什么?”

薛楚玉迟疑的道,“臣大言不惭,却技不如人,输了比试,令圣上蒙羞。”

杨耀正容道,“楚玉啊!技不如人就不打了?就任人羞辱,忍气吞声?面对胜于自己的强敌,也要敢于亮剑,这,才是勇气,才是血性!拿出和朕抢女人的血性和勇气出来,论弓仁算个毛啊!”

薛楚玉听他主动提及这件最敏感的事儿,也是一凛,心儿再次悬了起来,吞吞吐吐的问道,“圣上,臣,团儿,唉!臣万死之罪!”

杨耀凝望着前方,团儿才十二岁,穿越前就是个小学女生,对他来说,至少在目前,团儿就是妹妹的定位,而不是女人。他连大一女生上官婉儿还没宠幸,顾得上去宠幸还是小学女生的团儿?

杨耀缓缓的道,“楚玉,朕能告诉你的是,朕并未宠幸过团儿,或许还会算给她赐个名门的姓,令她脱了宫女的身份。至于她会不会倾慕你,眼下,朕并不看好你。”

皇帝既有善言的安抚,甚至还宽恕了薛楚玉倾慕团儿的大逆不道。薛楚玉的勇气和信心再次恢复到max状态,双眼热泪盈眶的望着天恩浩荡的皇帝。这一份知遇之恩,唯肝脑涂地能报了!

薛楚玉抹着双眼夺眶而出的泪水,呜咽道,“圣上,臣知罪!臣必当知耻而后勇,再向论弓仁雪耻!”

杨耀是又当爹又当妈,还要苦口婆心的抚慰这个小子的玻璃心,也是醉了!他策马扬鞭,哈哈大笑道,“楚玉,中秋节烟花盛会要开始了!走吧!”

第一百零九章 侍寝的条件

“轰轰轰!”

五颜六色的烟花在长安城的夜空不断的绽放,照亮了半边的天幕,更是引来全城百姓的围观。之前本是冷冷清清的中秋节,杨耀这么大手笔的一搞,立刻成了比除夕还热闹的盛会。

杨耀这个皇帝在传闻里是不是昏君,和老百姓有什么关系?白日参加比赛有奖金,夜间还免费观赏烟花表演,这些全是大唐皇帝的恩赏,是对长安城百姓最大的福利。百姓对这个初来乍到的皇帝,是由衷的歌颂,赞不绝口。

至于传说中昏君的名声,谁在乎?

杨耀站在丹凤门的城门,与上官婉儿一同观赏着炫丽的烟火盛会。在丹凤门下的御道之外,还聚集了不少,听闻皇帝会在丹凤门观赏验货,前来瞻仰皇帝龙颜的百姓。

他望着御道另一侧围观的百姓,至少有数千人之多,是感慨万千。仅仅这一日,杨耀就疯狂烧了二十万缗钱,也一举奠定了在长安百姓心目中,大唐皇帝的威望和仁名,也算是烧得值了。

杨耀偷偷的看了看并肩而立的上官婉儿,如花玉容带着令人心动的恬然,秋水荡漾的双眸若有所思的凝望着夜空中绽放的烟火,深邃而迷离,长长的睫毛还在轻轻颤动,显示着内心的不平静。甚至,杨耀还能清楚的看到她双眸里透着些些晶莹的泪花儿。

此情此景,上官婉儿已足以和月宫仙子媲美。

但,中秋佳节,本是女人思念恋人的节日,上官婉儿却未朝杨耀看上一眼,而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回忆往事。当然,她思念的恋人,绝不会是在她身边的皇帝杨耀,而是不在她身边的前太子李贤。

杨耀又欣赏了一会美人,美人如诗如画,但他心中的醋意却在汹涌的翻腾,不可抑止,开门见山的问,“昭仪,中秋佳节,你却不看朕一眼,又在想废太子了?”

他直接单刀直入的质问,上官婉儿这才从思绪中惊醒过来,怔怔的望着他,还未开口,侍奉的王德、云珠二人已知情识趣的退了下去,在宫墙的拐角处守着。

上官婉儿略带着幽怨的轻叹一声,柔声道,“圣上,又在吃醋了?”

杨耀见她并不否认,那就是默认了,面色一寒,冷冷的道,“朕真是不明白,他不过一个太子位都坐不稳的废太子罢了。朕夺回了失去的权力,收了大唐的都城长安,建立了属于大唐的禁军,拉拢了全长安城的民心!朕做到了连先皇也做不到的大业,朕拉开了大唐中兴的大幕!”

他越说越是忿忿不平,猛地转过身子,双手捉着上官婉儿的香肩,深注她的双眸,“朕,哪里不如他?昭仪直到今时今日,也放不下他!”

上官婉儿的双眸迎上了他满是怒火和不忿的目光,悠悠的道,“圣上,臣并未开口提过前太子的名儿,是圣上一再喋喋不休的念叨。是臣没放下,还是圣上没放下呢?前太子是活在臣的心里,还是活在圣上的心里?”

杨耀微微一怔,上官婉儿这话也是在理。除了相识之初的一段时间,上官婉儿故意用李贤来刺激过他,至少这几个月来,上官婉儿从未提过李贤半个字。反倒是杨耀自己,像祥林嫂一样的喋喋不休。

他猛地将上官婉儿紧紧的拥入怀里,已是欲望奔腾,恨不得立刻,彻底的占有了她,“今夜,昭仪就留在朕的寝宫吧!”

上官婉儿低了目光,轻咬着樱唇,柔声问道,“圣上能否答应臣一事呢?”

纳尼?韦香儿侍寝要开条件,上官婉儿也一样要开,搞什么飞机?朕宠幸后妃怎么和找小姐一样,宠一次还要结一次账,概不赊欠,是吧!

杨耀的欲望在渐渐的下降,而怒火却在缓缓的攀升。当然,生性宁静致远的上官婉儿和韦香儿那个被物质,权势蒙蔽了智商,飞扬跋扈的女人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杨耀强压着怒火,直直的问道,“昭仪,说吧!你想朕答应什么?”

上官婉儿默然了一会,头儿依在他怀里,开口道,“圣上既然掌控了关中的实权,各地的军政要员也会卖圣上的帐了。那,圣上能否出一道诏书,释放关押在巴州的前太子,圣上的兄长呢?”

瓦特?

杨耀听了上官婉儿侍寝的条件,头皮猛地一炸,这,这,婉儿啊!婉儿,你竟然要朕释放了你的初恋情人,才愿意给朕侍寝?之前朕还以为是误会了你,看来你真的当朕是棒槌,忍者神龟啊!不仅侮辱朕的尊严,连朕的智商都不放过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杨耀的怒气值已经彻底爆表,重重的推开了她,指着她的面门,怒道,“上官婉儿,你简直大胆!大胆!”

上官婉儿玉容波澜不惊的望着他,竟然开始直呼自己的名儿,可见是真的是动了真怒,本是期盼的眼神也渐渐的黯淡了下来,“臣,臣又招惹你了?”

杨耀见她还在明知故问,装白莲花,小白兔,指着她面门怒斥道,“上官婉儿,你惦念着废太子,朕也容你了。你竟敢将释放废太子作为侍寝的条件,简直是欺朕太甚!”

上官婉儿面色平静如水的道,“圣上,你一冲动起来就没了理智么?前太子是圣上的兄长,太后囚禁了他,圣上却反其道而行之释放了他,不正是向全天下表明圣上的宽厚,与太后的严酷大相径庭?不正是宣告了圣上海纳百川的仁德,招揽天下的军心,民心?得利的全是圣上,臣怎么就欺君了?”

“来人!来人啊!”

杨耀心中的醋意早已淹没了理智,根本听不进上官婉儿的解释,在他看来一切解释皆是诡辩。朕释不释放废太子自有朕的谋划,从上官婉儿口中说出来就是不能容忍!

在远处侍奉的王德忙不迭的冲了过来,等候他的旨意,“圣上,奴婢来了!来了!”

杨耀大怒道,“将,上官婉儿带下去!带下去!”

“是!”

王德使了个眼色,令几个小宦人上前站在了上官婉儿面前,却不动手押人,又试探的问道,“圣上,该如何惩处上官昭仪呢?”

他这话一问出口,杨耀立马愣在了当场,脑子也渐渐的清醒,对呀!押她下去做什么呢?

赐她三尺白绫?这,根本不可能,想都不敢想!

杖责她?朕也舍不得啊!

关押起来,等她服软?这似乎也不可行,杨耀早已习惯了她的侍奉,还有她亲手熬制的汤羹。关押了她,不是自找难受?万一上官婉儿就是不服软,朕怎么下台呢?

唉!杨耀总算是体会到唐玄宗一怒之下将杨贵妃赶回了娘家,为什么过几日又会心痒痒的,屁颠屁颠派人去接杨贵妃回皇宫的心境。

这,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杨耀之前大叫大嚷,就是怒气上头一瞬间的冲动,脑子渐渐冷静下来,深嘘口气,沉声道,“好了,昭仪留下,你们先退下吧!”

王德暗暗伸了伸舌头,幸亏多了个心眼,没急着押走上官昭仪。不然,估计,屁股又要遭殃了也!

第一百一十章 知遇之恩

夜风呼呼的吹过,吹得杨耀的龙袍随风而扬。

沉闷,难堪的沉闷。

烟花还在继续绽放,杨耀、上官婉儿二人间似乎无话可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上官婉儿突然开口道,“圣上,若臣说,和前太子已无私情,圣上信还是不信?”

杨耀是满肚子的火气,既然上官婉儿主动凑了上来,哪里还会客气,讥讽道,“朕信,你们不是私情,是**!”

上官婉儿也听不懂**是什么鬼,但一听便知不是什么好话,嗔道,“圣上就是喜欢胡思乱想,还刚愎自用,自以为是。”

杨耀箭她口了这么大个帽子过来,立刻反击道,“好,好,那你说,既然你们没什么私情,废太子是死是活与你有个毛的关系。在此良辰美景,春宵之夜,你要搬他出来扫兴!”

上官婉儿见他开口就是市井的话儿,轻叹了一声,耐心的向他解释,“圣上,前太子和臣纵无私情,却还有知遇之恩啊!臣岂能见死不救?!”

一个废太子,一个掖庭的宫女,能有什么知遇之恩?

杨耀冷笑着道,“编!接着编!”

上官婉儿怔怔的望着他,也知道他的性子,不逞口舌之利心儿就不痛快,“圣上到底讲不讲理?能不能给臣半个时辰说话儿的机会,容臣倾述一下过往旧事。”

杨耀听了微微一怔,突然发现,他之前一口一个宠爱上官婉儿,却连她的过往也从未打听过。这,神经似乎也太大条了。

既然上官婉儿愿意倾述,他还是安安静静的当个倾听者了,“好,朕洗耳恭听!”

上官婉儿这才继续说道,“臣三岁时,因祖父上官仪之祸,和娘亲一同被罚没进掖庭,圣上是知晓的。臣是罪人之后,那帮宫女就是一头头饿狼,臣和娘亲在掖庭过的是暗无天日,受尽了欺压。终于有一日,臣的命运终于出现了一个重大的转折。”

按照史书的说法,上官婉儿的重大转折,估计就是遇上了虎妈这个伯乐,一飞冲天了吧!

杨耀虽然答应了她当一个倾听者,但还是忍不住道,“是太后听闻了你的名声,看中了你的才华?”

上官婉儿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圣上,你真是生在深宫,半点不知宫里奴婢的疾苦呢!”

她的双眸望向了远方的夜空,回忆着过往的往事,淡淡的道,“臣的祖父乃是一个罪人之后,而且还是太后的政敌。那些宫女不落井下石已是万幸,谁会在宫里传播臣的名声?尚宫局内的宫女主管,各司司长,谁又敢向太后举荐臣这个罪人之后?”

杨耀听了是微微一惊,上官婉儿确实言之在理。换在现实中,一个当朝太后政敌的后人,众人不去打压、欺辱已算是仁至义尽,谁还会去吹捧?吹捧政敌上官仪的孙女,不就是变相在打虎妈的脸?

若没人敢吹捧,没人引荐,日理万机的虎妈怎么会知道掖庭里还有个罪人之后的小女生才华横溢?还愿意亲自去考验这个小女生?太后亲自考察,就是典型的制举,若非德高望重的大儒,或是李白那种声名遐迩的大家绝不可能。尤其是上官婉儿这种十三岁的小学女生,就更不可能。

哪一个国家领导,怕是闲得慌了,会亲自去考校一个中南海女服务员的才华。

看来,上官婉儿的上位之路必有内情啊!

所谓的史书不能说在鬼扯谈,至少是隐瞒了上官婉儿上位最重要的缘由。就和吹捧比尔盖茨,只吹他辍学,吹他的才华,不提他那个当ibm高管的母亲,就是一碗廉价的职场鸡汤,纯扯谈!

在杨耀看来,上官婉儿靠着正常途径一飞冲天的可能几乎为零,她的上位之路,必然还有高人在背后推动,脱口而出道,“昭仪,莫非你所谓的重大转折是废太子?”

上官婉儿缓缓的点了点头,继续道,“是,就是前太子李贤。在臣十一岁那年,李贤也刚刚当上了太子。因宫里传出他并非太后亲生的传闻,他和太后的关系是非常紧张,两人之间的权力争斗更是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李贤就想到了一个法子,在太后的政敌之后中,挑选一个容貌出众,才华横溢的宫女去接近太后,然后向他传递来自太后的第一手情报。”

“所以李贤就选中了臣,太后的政敌,上官仪的后人。通过李贤不断的包装,推动,将臣送到了太后前,终于博得了太后的信任,委以重任。”

杨耀听了是深嘘口气,暗想,这么一解释一切就合理,顺理成章了!只有身为太子的李贤才有这么大的能量,在宫里暗箱操作,推动,大肆的宣传上官婉儿国色天香,才华横溢的名声。若是没有李贤这个太子的推动,上官婉儿再有才华,也到不了虎妈身边。而对上官婉儿最开始的定位就是李贤的间谍,而不是什么才女。

这,才是现实竞争的残酷。史书的记载,显然太过春秋笔法。

上官婉儿双眸渗出了些些泪花儿,柔声道,“圣上,若没有前太子李贤,就没有臣的今日,前太子对臣真的有知遇之恩。臣不否认,曾经深深的倾慕过前太子,甚至还憧憬过与他在一起。但在臣的心中,对前太子从来是感激大于倾慕。”

“臣请求圣上释放前太子,就是为了报前太子的知遇之恩。如姬为了报信陵君大恩,冒着生命危险偷取了虎符,终于成就信陵君窃符救赵的英名。臣,虽然不如如姬的贞烈,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前太子就这么没命了,是么!”

自从李贤被废了太子之位,关押在巴州以来,这些倾述埋藏在她心儿里已有四年。在太后身边之时,她无论如何也不敢述诸于口。今日总算是向皇帝杨耀倾述了心思,只觉胸口的巨石陡然的落下,泪水也划过了粉脸儿,“无论圣上,信或是不信,答应或是不答应,这就是臣的心里话儿。”

杨耀听了她的倾述,这还是上官婉儿第一次吐露她的过往和心思,至少,她已将杨耀当成了感情上最亲近的人。

对上官婉儿,杨耀已是怒火尽去,也能理解她的左右为难。她宁可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也要提出这个报恩的条件,证明她真的是品行高洁。

至于废太子李贤,杨耀则没什么可说的。上官婉儿越是替他求情,杨耀就越想解决了他,甚至还生出些些的杀机。不铲除了这个素有所谓的贤名,也不知是不是他同父同母,连面都没见过的兄弟,于公于私都是一个天大的后患。

等朕解决了关中名门的当务之急,就轮到废太子李贤了!

杨耀迎上上官婉儿期盼的目光,也不忍心说谎骗她,只是淡淡的一笑,“昭仪,今夜就到此为止吧!容朕再考虑考虑。”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取保候审

中秋节后,长安留守刘仁轨亲自前来皇宫觐见杨耀,与刘仁轨一同前来的,还有至少七、八十个长安城的高官。

杨耀平定了武三思的叛乱,活捉了一千多个金吾卫。经过事后清点,有七、八百人乃是出自关中名门的子弟。这七、八百人背后几乎牵连了关中所有一等到九等的名门世家。而八、九成的长安官员全是出自这些名门世家。

弑君之罪,乃是滔天大罪,在明面上,这些出自名门的长安高官是不敢牵涉其中的。但,族人子弟又不能不救,便只能找到了和皇帝关系最好,又能说得上话儿的刘仁轨前来找皇帝求情,讨要回这些被关押的纨绔、二代们。

杨耀懒得和这一帮墙头草废话,只令刘仁轨独自进皇宫觐见,其他的高官全在宫门外等候结果。

他与刘仁轨简单的寒暄过后,便直入主题,“老仆射此来,是替参与金吾卫弑君叛乱的名门子弟求情来了?”

杨耀开口就给案子定了性,这就是一起弑君叛乱的案子,被关押的二代们就是弑君大罪,全部砍了也是名正言顺。哥故意后发制人的折腾了这么久,就是要捉贼捉赃。如今金吾卫的谋反事实清晰,证人至少有上千,连污点证人也有一、两百,刘仁轨和其他高官别和哥打马虎眼,避重就轻的蒙混过关。

刘仁轨的子弟、族人并未牵涉其中,他也是受人之托,却被皇帝先封了后话,已明白皇帝的心思,就是要按弑君罪来办案,再无回旋的余地。

皇帝既然亲自给这个案子定了性,刘仁轨唯一求情的路子,就是从量刑上来争取轻判,也算是给长安官员一个交代。

刘仁轨尴尬的笑了笑道,“圣上,金吾卫叛乱,罪证确凿,论律也是罪该万死!但,罪行有大小,判刑有轻重,圣上圣明之君,还请明察秋毫,不要冤枉了某些被武三思胁迫,并不知情的无辜之人啊!”

杨耀听了刘仁轨的辩驳,也是在理,一大波人谋划着弑君,谁无辜,谁不无辜,谁说得清楚。真要派人去据实审案,这帮名门子弟必然人人都说自己是无辜的白莲花。若还要查个水落石出,就不知要屈打成招多少人,既浪费人力物力,更没有这个必要。

纵然查清了又能如何?难道据实审判全砍了?除了得罪关中的名门世家,还给自己脸上抹一泡屎,估计就不是昏君的名声,而是弑杀的暴君。

唉!有时候还真不能较真,该放水的就要放水,不如卖个面子给刘仁轨,做个顺水人情。当然,皇帝卖这个面子,刘仁轨也必须投桃报李,给皇帝点回报。

杨耀悠悠的品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老仆射真是言之有理啊!朕也认为,金吾卫里尽是名门子弟,乃是我大唐的中流砥柱,岂会人人参与叛乱?必然有被迷惑,或是被胁迫叛乱的。这个案子,朕,必须一查到底。”

刘仁轨见皇帝还在较真的要查案,苦笑了一声道,“圣上,那些金吾卫全被关押在宫里的废弃宫殿,衣食也没了着落,听闻还有几十人患了病。老臣认为,这个案子绝不是一、两个月能查清的,圣上能否通融通融,先放部分患病之人回家治病。反正这些都是名门子弟,祖宗祠堂都在关中,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若追查案情需要配合的,立刻前来皇宫回报。”

杨耀是暗暗好笑,演戏到这里也可以收场了,索性点了点头道,“既然老仆射替他们求情了,朕当然要尊重老仆射的想法。但,老仆射能不能也体谅体谅朕的苦衷?”

刘仁轨听出杨耀是话里有话,忙知情识趣的道,“圣上但说,老臣豁出这把老骨头,也会替圣上分忧。”

杨耀呵呵一笑道,“好好一个中秋佳节,却被吐蕃人来搅了局。那些吐蕃人更是胆大至极,竟然想抢朕的女人,这个奇耻大辱,朕必须十倍回报。”

皇帝在中秋节和吐蕃人的冲突,早已传到了刘仁轨的耳里。既然皇帝对吐蕃人是强硬的立场,刘仁轨也只能迎圣意,勃然作色道,“所谓君辱臣死,老臣虽年迈,但也能上阵杀敌!”

刘仁轨已八十有余了,若真的上战场,估计还没走到青藏高原,已丢了半条命。杨耀笑了笑道,“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统筹出征的主帅,非老仆射莫属。但老仆射不必亲身犯险,上阵杀敌自有良将。朕唯一可虑的是,讨伐吐蕃乃是一场举国动员的战事,关中的兵员不足,必须要扩军备战。能否请老仆射再拨些折冲军府交给将门虎子薛讷?”

刘仁轨微眯着眼儿,原来皇帝转弯抹角的,就是要他再交点军权出来。眼下,薛讷管辖的折冲军府只有十八个,而刘仁轨管辖的折冲军府有七八十个,关中大部分的军权还掌握在刘仁轨的手里。

当然,皇帝开出的交换的条件,其一是给他讨伐吐蕃主帅的声名,洗刷他之前青海湖之战,和李敬玄闹别扭,导致兵败的恶名。其二,就是卖给他一个人情,继续巩固他长安百官之首的地位。

若刘仁轨牢牢掌控关中大部分的兵权,皇帝还能有什么安全感,长此下去,必须会引起皇帝的猜忌。不如和皇帝妥协妥协,再交出部分的兵权,和皇帝达成默契。

刘仁轨默然了一会,开口道,“好,老臣愿再交出三十个折冲府归薛世侄管辖。”

刘仁轨再交出三十个折冲府,杨耀是大喜过望,如此一来,他和刘仁轨所掌控的折冲府数量也就平分秋色了。

杨耀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朕就允许患病之人取保候审了吧!小德子,具体的事宜,就交给你了。”

取保候审是什么?

王德是从未听过,摸不清皇帝的心思,还经办个什么鬼?他忙赔着笑脸儿问道,“圣上,奴婢愚钝,什么是取保候审啊?”

杨耀佯作瞪了他一眼,不悦道,“案子,必须继续审。但那些患病的名门子弟,只要缴纳了保释金,就可以回去先治病。”

杨耀的心思再明确不过,所谓候审,表明他并未饶过参与犯案的名门子弟。若这些关中名门选择支持杨耀,这个案子就这么拖着呗!哪个名门再敢和杨耀吊儿郎当,立刻就能以谋反名义,满门全砍了。

至于取保,杨耀就是要趁机敲诈点钱财出来。他奶奶的,这帮名门既然有钱去贿赂武三思,那就给哥也供点呗!

王德算是听明白了八、九成,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保释金的额度,忙问道,“圣上,保释金该怎么交呢?”

杨耀再品了一口茶,缓缓的道,“名门的等级有一等至九等,一等名门,保释金一万缗,二等名门九千缗,到九等名门两千缗。余下的寒门,统统一千缗。”

他想出这个以门第高低来交保释金的法子,就是按照经济实力来制定的,也是说给刘仁轨听的,令他前去传达给宫门外等候的百官。

王德牢牢记在心里,连声应诺。

杨耀交代了王德,又瞧着刘仁轨,微微一笑道,“老仆射,你的想法呢?”

对这些名门来说,哪一个不是积攒了数百年的家业,个个肥得流油。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刘仁轨当然无话可说,拱手应诺道,“圣上圣明!老臣立刻去向百官传达圣上的宽仁!”

杨耀望着刘仁轨离去的背影笑了笑,以他的估算,这些名门子弟有几个能忍受宫里牢房关押的,大部分都会借口身子有病溜回家去吧!这一大笔保释金,至少有五百万缗,算是大捞了一笔!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文坛第一盛事

刘仁轨将皇帝的圣谕,如实的向关中的官员们传达到位。

皇帝采取的是取保候审,而不是直接赦免,虽是留了个不大不小的隐患,但总归比当场论罪来得宽容。

而且皇帝潜在的意图,众官员也敏锐的领会了,就是要他们向皇帝服软,转而支持皇帝在关中巩固权力。对这些关中名门来讲,通常都是稳坐钓鱼台,无论姓刘的,姓曹的,姓司马的,甚至姓拓跋的、宇文的,姓杨的,还是姓李的来了,能有多大的区别?

何况杨耀并未掠夺他们既得利益,只是借着叛乱的案子敲诈了些钱财,然后在长安城给百姓散了些财,算是小小的劫富济贫了一把。他们破财免灾,皇帝拉拢军心、民心,各取所需。他们自然是不会,也没必要和皇帝死扛。

接下来的半个月,关中各等级的名门纷纷向皇帝妥协,如数的交上了保释金,领回了自家的败家子弟。宫里来来往往运送钱财的牛车、马车是络绎不绝。

禁苑

“京兆柳氏,取保十八人,缴纳保释金十八万缗。”

“陇西李氏,取保二十七人,缴纳保释金二十七万缗。”

“赵郡李氏,取保十九人,缴纳保释金十九万缗。”

“”

杨耀横躺在龙榻上闭目养神,云珠替他轻轻按摩着双腿,王德则拿着清点的钱财实物,向他汇报半个月来收纳保释金的数额。上官婉儿端端的坐着,在账册上如实的记录每一笔钱财的数目,以备核查。

“圣上,到目前为止,总共收了五百二十万缗的保释金。”

王德长篇累牍的汇报,杨耀听得直想打哈欠,好不容易等他汇报完了,这才开口问道,“还有多少人没来取保候审。”

王德又取来龙武军交来的名单,汇报道,“还有一百零九人,几乎都是一些八、九等的门阀,还有就是来自寒门的子弟。估计这些小门阀,还有寒门子弟,拿不出这么多的保释金。”

上官婉儿也补充道,“圣上,这些日子有不少来皇宫,向圣上求情,宽限些时日。臣,认为,这些人身上也榨不出多少钱财,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他们放了吧!”

杨耀听了是点了点头,虽然都是门阀,但一等门阀和九等门阀,还有连等级都排不上的寒门,经济实力是天壤之别。几十万缗对五姓七望是毛毛雨,对那些低级门阀,还有寒门来说,若不贪污受贿,几千缗或许都难以凑足。

上官婉儿的提议很好,反正将那些顶级门阀也敲诈得八八九九了,余下那些小门阀,估计也榨不出几个钱,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兴许还能博个好名声。

但怎么赦免了这笔钱,倒是个技术活。大笔一挥全免了,那之前缴纳了的门阀,又该怎么算?一碗水端不平,容易生出非议啊!

杨耀想了想,开口道,“小德子,规矩就是规矩,保释金是朕定的规矩,是一文钱也不能少的。若实在凑不出钱财,朕先借给他们,然后分五年至十年,每个月从月俸里扣罚,分期付款还给朕。”

他这个变通解决的法子也算是对各方有了交代,王德恭恭敬敬的领了命。

上官婉儿账册记录完成,问道,“圣上,五百二十万缗一入库,圣上的库房就有一千六百三十六万缗。”

杨耀听了双眼一亮,想几个月前,几万缗还要向虎妈讨要。如今,朕的资产也可以和虎妈一较高低。这么笔巨款在库房就是死钱,该怎么奢侈浪费了,刷一刷昏君值呢?

之前在中秋节,向百姓散了五十万缗,昏君值只加了200,如今的【昏君值】总分是4490,还差着500分呢!

一味的向民间散财,效率低不说,更不利于正常社会次序的稳定。若一群老百姓养成习惯,人人都来向皇帝讨钱,那还得了?必须另外想个败家的法子也。

杨耀突然开口问道,“昭仪,小德子,云珠,朕这么多钱,该怎么浪费呢?朕要大笔大笔的撒钱,越骄奢越好,千万不要替朕省钱。”

“你们三人,必须一人想一条撒钱的法子,若是不合朕的心思,今日不许吃饭,睡觉。”

他这话一出口,三人都是一愣。这是哪和哪啊?史书上的皇帝都是求贤求治国之策,不吃饭不睡觉。杨耀却是征求败家的法子,也算是奇葩一个了。

尤其是上官婉儿更哭笑不得,这个皇帝这才正经了几日,又故态复萌,开始变着花样的想败家,真是难逃昏君本色。

上官婉儿本着替杨耀负责的态度,耐心的劝谏道,“圣上,库房的钱财应该留着整军备战,或是赈灾需要的,不能随意骄奢浪费。”

杨耀也很是无奈,暗自嘀咕着,整军备战,赈灾,系统不算昏君值啊!何况,朕已支拨了三百缗交给薛讷整军备战,朕就不能有点业余的消遣?

杨耀望着她的花容,笑了笑道,“昭仪,不要成日这么严肃嘛!随便花点钱,就上纲上线,皇帝过得这么累,谁还想当皇帝也?!昭仪,你第一个说吧!”

上官婉儿是哑口无言,既然皇帝执意要败家,又不是她能阻止了,沉思了一会,开口道,“臣曾有过一个想法,就是拓印古今诗词歌赋大家的名作,汇集成册,以流传后世。”

杨耀一听暗自大喜,废太子李贤一辈子就干了一件正事,注解了一本什么《后汉书》,也不知有什么卵用,就贤名远播,到了穿越前还有人不断的吹。

哥要干就一个更大的,注解史书估计不是系统认可的昏君行为。但为了讨美人欢心,搞些搜集、编订诗词歌赋的活动,和唐玄宗宠爱杨贵妃,万里加急送荔枝,是同样的昏君行为也!

既能讨美人欢心,还能刷昏君值,有什么犹豫的,直接开干吧!

杨耀赞许道,“好,昭仪的提议很好嘛!需要花费多少呢?”

上官婉儿早在暗中算计过,这个可是文坛的大工程,花费可大可小,真要大搞,三、五百万缗也能花得出去,以她的想法,在这个政治斗争最激烈的关头还是浅尝辄止,无须大动干戈,“估计要征调文人学士五十人,花费至少五十万缗呢!”

杨耀皱了皱眉头道,“这么一项文坛的盛事,才花费五十万缗?当朕是守财奴?至少三百万缗,不够朕还可以追加嘛!”

“至于人手,五十人能做什么?宫里还关押着洛阳的名门子弟五、六百人,这帮人总不能白吃饭不干事,朕尽数的调拨给昭仪。小打小闹,朕不喜欢,朕要做就做成千百年来,文坛第一盛事!”

上官婉儿微微一怔,这不过是她的一个想法,憧憬。杨耀几乎毫不思索就出手了三百万缗,甚至还调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全力支持她。若真的做成了这一件文坛的壮举,她必然也会随之流传千古!

上官婉儿喜笑颜开的道,“圣上能全力支持诗赋的推广,必然能赢得天下文人归心。”

赢得天下文人归心,明明就是明君的行为,还算毛的昏君行为?

杨耀担心系统判个不加分,忙摇头否认道,“不,不,昭仪,天下文人是否归心,那是太宗皇帝考虑的。朕只是个昏君,只想讨昭仪欢心,嘿!”

“噗!”

上官婉儿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皇帝到底是个什么人呢!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三宫六院?

上官婉儿一开口,就替杨耀败了三百万缗的家,简直是旗开得胜也。杨耀这下是心情大好,看来一人计穷,还是要群策群力,败家才有效率嘛!

杨耀的目光落在王德的身上,这个机灵鬼一看就一肚子坏水,似足了电视剧里除了好事什么都干的奸宦,必然还有更败家的坏主意,“小德子,你的想法呢?”

王德偷偷的望了上官婉儿一眼,支支吾吾的道,“奴婢倒还真想到一个,但,又担心圣上、昭仪责罚,不敢说。”

上官婉儿听了是哭笑不得,明明是杨耀要败家,干她什么事呢?这个王德,还真是会找背黑锅的,不悦道,“小德子,我不责罚你,你说吧!”

王德得了她的承诺,这才壮着胆儿道,“圣上,其他君王都是三宫六院,后宫佳丽三千。圣上却是后宫凋敝,这,完全不符合宫规嘛!奴婢有一个三全其美之策,就是征召关中的名门闺秀充实后宫,一则可以拉拢拉拢这些名门,一则可以填补后宫名额的空缺,三则还可以替圣上,败,败家。”

杨耀听了是暗暗好笑,一眼就看穿了王德的心思,王德支支吾吾,担心上官婉儿的想法,倒不是故意矫情,而是真的有所顾忌。如今上官婉儿是圣上的独宠,充实后宫之后,就有一堆来争宠的女人,上官婉儿十之八九会记恨王德的多嘴多舌。

通常的宫斗剧里,两人的这个梁子就算结下了。

当然,王德之所以会冒着得罪上官婉儿的风险提出这么个‘馊主意’,因为这是一个能大肆捞钱的大商机啊!

那些名门的子弟要出人头地,要么是走科举,要么是走制举。

走科举,按部就班,论资排辈,升迁非常缓慢;

走制举,要看有没有几把刷子,通常的纨绔二代们是过不了关的。

科举太慢,制举没这个本事,所以真正能走捷径一飞冲天,光耀门楣的,就是走裙带关系,靠女人上位。送女儿,妹妹进皇帝后宫,只需要一夜,博得皇帝的宠爱,那就真的鲤鱼跃了龙门。若再能产下皇子,政治利益简直是不可估量。

杨贵妃一人得道,杨家满门升天,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而且杨耀后宫的名额是大量空缺,进了后宫的女人基本在同一个起跑线上,非常容易抢得先机,那些名门家主还不一个个抢破了头?

大规模的充实后宫要经过层层严格的选拔,关中名门的家主们为了送女入宫,必然会大肆贿赂拥有后妃选拔权的宦人。所以,对王德这个小子来说,就是个典型的肥差啊!

充实后宫美人,乃是每个皇帝的梦想,杨耀又不是柳下惠,当然是一百个赞成。但他倒不急着表态,主要还是顾忌上官婉儿的想法,开口问道,“昭仪,你乃后宫之首,你是什么想法?”

上官婉儿闻音而知雅意,皇帝若是不愿充实后宫,直接拒绝了王德便是。皇帝来问她,其实就是动了花花心思,想她点头应允。

上官婉儿低垂着目光,不答反问道,“圣上,你知不知大唐后宫侍寝的规矩呢?”

这个杨耀还真不知道,自穿越以来,先是被韦香儿牢牢控制着后宫,后来又来了关中,根本没心思在后宫队伍的建设上,自然没兴趣去了解大唐后宫的侍寝制度。

上官婉儿见他满脸全是茫然,不紧不慢的道,“大唐后宫编额,自皇后以下,有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采女。皇帝也不能随意宠幸后妃,宫女,必须要雨露均沾。每月从初一到十五,由最低级的采女到皇后,逐级的宠幸;从十六到三十,倒着由皇后再到采女,逐级的宠幸。”

杨耀微微一怔,原来大唐后妃侍寝还有这么个规矩,也是醉了。这么算来,只有皇后每月能在十五、十六,独占皇帝两日。其他的,包括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采女估计只能排着队,等候皇帝的宠幸。

当然,如果学着唐玄宗非要独宠杨贵妃一人,那就是坏了后宫侍寝的规矩。估计在天愿作比翼鸟的这一对,暗地里早已被骂得狗血淋头,荒淫昏君,骚狐狸是少不了的。

上官婉儿突然开口提醒杨耀后宫侍寝的规矩,就是在不动声色的表达着内心的不满。因为她不过是个昭仪,纵然享受了后宫之首,皇后的待遇,每月也只能见着皇帝两面。

心高气傲的上官婉儿怎么受得了这种坑人的宫规?历史上,上官婉儿被中宗封昭容之后,也是常年住在皇宫之外,养着一堆小白脸,可见她对这种后宫制度的排斥。

上官婉儿含蓄的表达了对皇帝充实后宫的不满,杨耀直直的望着龙案上的酒杯,一言不发。

大唐的后宫侍寝制度,已是在制度上最大限度的保护了后宫妃子的公平,也是大唐男女地位相对平等的一个佐证。

但,纵然如此,从实际操作上来讲,皇帝是不可能夜夜笙歌,严格按照制度来执行,身子骨也吃不消,估计不到几年直接挂了!而且制度是制度,皇帝肯定也有相对宠爱的妃子,每一个月能多侍寝几次。

所以最低级的世妇、采女估摸着一、两年轮得上一次,也是中了大奖。像虎妈这种在太宗朝不受宠的,估计几年也就轮得上一次,难怪会心理变态。

杨耀思来想去,古代的皇帝或许能为了政治联姻,大肆充实名门闺秀进后宫,纵然一辈子也宠幸不到一次,直接扔宫里放着,当一个摆设得了。

但,他这个现代人做不到哇!那些世妇也好,采女也罢,不是一个个名号,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女人也。某些后宫女人估计一辈子也无法侍寝一次,在皇帝死后,还必须要去陪葬,或是当尼姑,青灯古佛一生。

这,在杨耀看来,实在太过残忍,更不公平!

何况,还牵涉到上官婉儿的反对。本来这个心上人就对那个李贤念念不忘,眼下再搞出三宫六院去招惹她,估计,就只能唱一首凉凉了啊!

杨耀沉默了至少有两刻钟,终于开口道,“小德子,朕还要励精图治,中兴大唐呢!下次再敢提这种令朕耽于酒色的馊主意,直接杖责五十。”

王德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他也很是无辜啊!

这个皇帝,一会要当昏君,一会要中兴大唐,摆明了就是借口嘛!上官昭仪一反对,皇帝立刻软了,看来皇帝真的是独宠昭仪啊!今后,还是少出点吃力不讨好的馊主意吧!

“奴婢粗鄙,愚钝,圣上,昭仪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王德连连向皇帝,昭仪求饶,这才算蒙混了过去。

杨耀咳嗽了一声道,“小德子,三宫六院就免了,但皇宫的宫女、宦人还是有所欠缺。今后宫里宦人,宫女的编制各两千人,不足的,朕支拨二十万缗,供你招募填补上吧!”

“还有,从今日起,宦人、宫女的月俸提高一倍,住所,吃穿的待遇也别亏着了!大明宫这么多房间,不必十几二十人挤一间,改成八人一间;一日三餐,要见一次肉;每年发两套宫服,一匹布。”

招募宦人、宫女,也是杨耀给了王德一个肥差,安抚安抚这个最信任的亲信。

大幅度的提高宦人、宫女的生活待遇,既能刷昏君值,也能拉拢宫里的人心,提高宦人、宫女的工作积极性。更是做给洛阳皇宫的宦人、宫女的一个样板戏,令他们好生看一看,跟着皇帝有搞头,还是跟着太后有搞头,给虎妈来一个釜底抽薪。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奸人的身份

王德的提议败家了几十万缗,算是差强人意,杨耀的目光落在了云珠的身上,问道,“云珠,你说呢?”

云珠是人微言轻,连王德都触了霉头,她岂敢多嘴多舌,低了目光想了想,恭敬的道,“圣上,奴婢浅薄,不敢妄言。奴婢只知大明宫多处宫殿荒废,甚至漏雨,不少宦人、宫女们也私下在埋怨,难以住人呢!奴婢建议,还是重新修葺大明宫,恢复皇家气派吧!”

重新修葺大明宫,既能彰显皇家气派,还能败家,一举两得,是个好主意!杨耀早就有此打算,既然云珠提到了,就执行了吧!

“云珠,你这个建议很好!朕决定大修大明宫。”

杨耀冲她赞许的点了点头,又向上官婉儿交代道,“昭仪,替朕拟诏,支拨三百万缗重新修葺大明宫,任务就交给京兆韦氏、还有驸马来全权执行。”

既然韦家,薛家全无保留的支持杨耀巩固权力,杨耀自然要投桃报李,将这个荣宠的任务交给这两家作为回报。

杨耀暗地里算了算,三项败家方案总计败家了六百余万缗,几乎清空了他一半的家产。当然,昏君值必然也是一飞冲天了。

上官婉儿告退后,杨耀正躺在龙榻上闭目养神,久候的系统提示音终于传来。

“嘟嘟嘟,宿主完成【骄奢浪费】的昏君行为,【昏君值】700,总分:5190”

“嘟嘟嘟,宿主的【昏君值】已达到5000分,游戏给出奸人的第四个提示,请宿主接收。”

“【游戏提示四】:奸人乃是叛乱逆臣,死于扬州叛乱。”

第四个提示一开出来,杨耀基本可以断定,其他人选已全部排除,游戏奸人必然在裴炎、李敬业二人之中了。

杨耀暗自盘算着,若奸人是裴炎或许还相对有利一些,至少裴炎近在洛阳,而且还与虎妈斗得如火如荼,杨耀无论是亲自回洛阳去动手,或是在长安煽风点火,都有大把杀裴炎的机会。

但,若奸人落在李敬业头上的话,要解决问题就太过复杂。李敬业已升任扬州刺史,如今人早已在扬州,而且还掌控着江淮地区反太后的叛乱势力。

李敬业如今的局面是游刃有余,进,可以发动叛乱,直取洛阳;退,可以据江淮按兵不动,搬着凳子当吃瓜群众,坐看皇帝、太后、权臣之间的博弈;不进不退,还可以和皇帝、太后玩骑墙游戏,待价而沽。

游戏的时间节点就是两年,如今已过去了七、八个月,两年内要解决李敬业,至少比解决裴炎的难度提升了n个量级。

杨耀突然发现,或许自己真的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之前一直将奸人的嫌疑锁定在权臣裴炎的身上,而忽略了李敬业这个真正的乱臣贼子啊!甚至为了和太后争斗,还和裴炎进行了一场政治交易,任命李敬业当了扬州刺史,典型的放虎归山,no zuo no die啊!

七日后

太液池的沉香亭

熏香环绕,香雾迷漫。

上官婉儿在亭子里抚着琴,琴声悦耳动听,令人心旷神怡。

但,大唐皇帝杨耀显然没有心思欣赏佳人、佳曲,一言不发,独自凭栏远眺着太液池,已有一个时辰。

太平公主前来拜见,向杨耀提出了辞行。

这一次关中之行已耽搁了四、五个月之久。太平公主也接到了太后要她回洛阳的书信,再加上初为人母的她,十分思念留在洛阳的儿子薛崇简,也打算回洛阳去了。

杨耀自从开出了第四个提示条件,这些日子一直是心绪不宁,既然太平公主要回去见母亲河儿子,他岂能拒绝?便心不在焉的应了,并令薛楚玉派出一队两百人的龙武军护送太平公主至潼关,再由薛顗送回洛阳。

太平公主也不知皇兄和母亲的争斗,见杨耀全无回洛阳的打算,十分的愕然,忍不住问道,“皇兄,我们来关中已有四、五个月,你想在长安城暂住,还是想留在长安不回洛阳了呢?”

她的这番话儿问得非常敏感,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反正令杨耀很难回答也!以杨耀的打算,当然是不回洛阳当傀儡皇帝,就留在长安,中兴李唐基业。

但这话儿当着太平公主的面却不便出口,总不能告诉她,她的皇兄和母后正斗得你死我活吧!

正在杨耀不知如何应付这个妹妹时,上官婉儿知情识趣的出来替他解了围,“公主,圣上还要留在关中,和驸马一同主持修葺大明宫,一时半会也回不了洛阳。”

杨耀强留下了薛绍,令太平公主非常的不满。但薛绍在长安是主持修葺大明宫,莫大的荣宠,为了夫君的前程,她也只能强忍着不快,嘟着嘴儿,勉强的应了。

送走了太平公主,杨耀的心情更是低落,是啊!来关中已四、五个月,出门时还是春暖花开,如今已是秋高气爽。

按照历史进程,扬州叛乱早该爆发了。但,从洛阳方向却没有半点风声,更没有折冲军府调动的痕迹。看来,扬州叛乱并未如期发动,是奸人这个穿越者改变了历史的正常进程。

若裴炎是游戏的奸人,他没有任何拖延扬州叛乱的理由。扬州叛乱越快爆发,洛阳的平叛大军才会尽快调去江淮,对他和虎妈的斗争越有利。远胜过眼前,他在洛阳孤军奋战,苦苦的单挑虎妈。

若李敬业是奸人,他就有十足的理由,拖延扬州叛乱爆发的时间节点,坐山观虎斗了啊!

虽然游戏最后一个条件还没开出来,虽然杨耀打心眼里希望奸人是近在洛阳的裴炎,不是远在江淮的李敬业。但,杨耀却不能掩耳盗铃,自我欺骗。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奸人是李敬业的可能至少占了九成以上,而是裴炎的可能不到一成。

眼下,杨耀虽然在关中站稳了脚跟,但,若扬州叛乱不能如期爆发的话,杨耀想要解决李敬业这个奸人,完成游戏的任务,就必须先解决在洛阳的虎妈。若一旦长安和洛阳两大军政中心陷入了长时间的拉锯战,或是最终两败俱伤,说不定是给李敬业做了嫁衣。

真是头痛啊!

杨耀绞尽脑汁,也苦思不得破局的良策。

悠扬的琴声不断的传进耳里,他的目光落在上官婉儿的花容上,脑子里一道灵光掠过,或许,只能豪赌一把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豪赌一场

杨耀不动声色的坐回了龙榻,冲在小亭内侍奉的王德、云珠使了个眼色。二人知情识趣的离开了小亭,只留下了正在抚琴的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察言观色,还以为皇帝突然动了花花心思,光天化日就想在小亭里寻欢作乐,吓得心儿一突,忙停止了抚琴,坐得离他远了些,问道,“圣上,有事么?”

杨耀却没有进一步的侵犯,正襟危坐端,凝视着她的双眸,缓缓的道,“昭仪,那日你向朕求情,要朕网开一面,释放了废太子李贤。朕这些日子思之良久,决定诏书一份,派人前去巴州赦免了废太子。”

上官婉儿见他终于松了口,欣喜万分,笑颜如花,忙盈盈下拜行礼,“圣上宽容,臣谢圣上天恩浩荡。”

杨耀的脸上却不见丝毫喜色,仍是一抹神秘兮兮的样儿,伸手扶起了她,不紧不慢的道,“昭仪,朕可以释放废太子,但还要昭仪书信一封,与诏书一同送去巴州。”

上官婉儿敏感的嗅出了他的言辞间有一丝丝的异样,似乎,释放李贤还带着附加的条件,愕然问道,“圣上,书信的内容是什么呢?”

杨耀轻轻抚着龙案上的酒杯,正容道,“朕在临行关中之前,扬州刺史李敬业曾来觐见过朕。因太后专权,他想在扬州兴兵讨逆,中兴大唐。但,擅自兴兵却缺少一个出师之名,更缺少一个稳定军心的中流砥柱。他,想废太子李贤能前去扬州,与朕一东一西夹击洛阳,共同兴复大唐基业。”

裴炎也好,李敬业也罢,从未主动提过要拥戴李贤。但这种永远不可能揭穿的谎言,编了就编了呗,反正也无从查证!

杨耀的计划就是,李敬业既然想选择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不如就给李敬业来一招釜底抽薪之计,刺激李敬业和江淮叛乱势力别无选择,不能不反。

释放素有贤名的李贤,然后送他去扬州,就是杨耀决定进行的一场豪赌。

从江淮叛乱势力方面来说。

若要起兵谋反和中央朝廷对抗,打着李贤这个大唐皇子,前贤太子的旗号显然比一个英国公,扬州刺史李敬业的旗号更为有利,更能占据道义的制高点。

杨耀送李贤前去扬州,就是要赶鸭子上架。李贤只要到了扬州,李敬业便再无坐山观虎斗的余地,要么选择与李贤配合,共同起兵谋反;要么被江淮叛乱势力清洗出局,改为拥戴更有名望的李贤。

从虎妈方面来说。

废太子李贤十之八九不是虎妈的亲生儿子,而是虎妈的姐姐,韩国夫人武顺与老爸私通所生的儿子。

按照出生年月来推断,从654年至656,不到三年时间内,安定思公主、李贤、李显二子一女接连出生,在时间节点上,虎妈不大可能产子这么频繁。

而且历史记载,在李贤出生的那一月,虎妈还千里迢迢的陪李治去祭祖,祭天。以古代马车的颠簸,一个即将临盆的女人,也不大可能乘坐马车远行。

再者,老爸李治殡天之后,虎妈直接就杀了全无威胁的李贤,反而放过了威胁最大的李显。从政治斗争的角度,废帝李显远远比一个废太子李贤更有威胁,更该杀。该杀的没杀,不该杀的却杀了,也能看出虎妈最终还是顾念了母子之情,饶了李显一条命,而李贤显然没有得到虎妈任何的同情和怜悯。

最后,无论是李弘,李显,还是李旦,史书上都有与虎妈亲子互动的记载。唯独只有这个李贤,没有任何亲子互动的蛛丝马迹,只有与虎妈争斗的记录。

所以宫中流传李贤并非虎妈亲子的传闻,根本就不是传闻,而是无风不起浪啊!在杨耀的推断,虎妈和李贤并没有血缘上的母子关系。

杨耀在关中闹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必然引起了虎妈的警惕。但杨耀毕竟和虎妈乃是亲生母子,还有些些残存的母子之情。两人之间的政治斗争是只分胜负,不涉及生死。历史上,无论是虎妈废了李显,还是李显政变重新夺位,都只是软禁了对方,远远谈不上生死之敌。

但,李贤和虎妈就是名副其实,你死我活的政敌,无论谁胜谁负,都会致对方于死地。只要李贤到了江淮地区,虎妈的第一打击对象必然是生死之敌李贤,而不是亲生儿子杨耀,就是给杨耀解了套。

在杨耀来说。

这是杨耀祸水东引之计,只要虎妈、李贤开战,就轮到他在关中坐山观虎斗,随时可以出兵洛阳,夺回大权。而且,李贤一旦挂出了反旗,杨耀将来还可以名正言顺的将他正法,除了心腹大患。

所以释放李贤前去扬州自立,杨耀便有机会一举解决虎妈、裴炎、李贤,甚至干掉游戏的奸人李敬业,乃是一招绝妙的妙棋。只要一切顺利,杨耀便可一举定鼎天下。

但,巨大的利益背后,还是隐藏着不小的军事、政治风险。

其一,擅自释放了李贤,虎妈那方该怎么交代?他身为皇帝,却释放李贤去江淮谋反,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他必须要对虎妈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虎妈还是不会放松对他的警惕。

其二,李贤素有名望,再加上李敬业这个穿越者。这一对凑一起,会不会起到什么量变到质变的化学反应,成为他的心腹大患!

杨耀经过了深思熟虑,还是决定进行这一场以天下为赌场,江山为赌注的豪赌。

至于要上官婉儿亲自书写一封密信,是为了更加取信李贤罢了。平白无故送一份荣华给李贤,他或许会疑神疑鬼。李贤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就只有上官婉儿。若有上官婉儿的书信,李贤便不会再有疑心。

李敬业想打着李贤的旗号起兵谋反?!

上官婉儿听了杨耀的胡诌,娇躯也微微的轻颤,花容因大惊而失色,脱口而出道,“圣上,不成!万万不可!这,就是一个诱使前太子自投死路的陷阱!”

第一百一十五章 倔强的婉儿

上官婉儿一眼就看穿了前去江淮乃是给李贤设的陷阱,杨耀端着茶杯,饮了一口茶,缓缓的道,“昭仪,是陷阱么?李敬业是拥戴李贤成就大业,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上官婉儿担心着李贤的安危,花容满是深深的担忧,反驳道,“前去江淮与李敬业勾结,就是在与虎谋皮嘛!胜,不过是给李敬业做了嫁衣,顶多是个傀儡,朝不保夕;败,那就是谋逆重罪,无论圣上、太后也不会放过他的吧!”

她的话儿刚一出口,突然察觉到其中的猫腻,质疑的目光落在杨耀的脸上,“圣上在说谎,既然是李敬业、李贤谋反,圣上这么积极撮合做什么呢?这一切都是圣上的谋划,将李贤推到风头浪尖上,给圣上当挡箭牌。”

既然上官婉儿看穿了他的计划,杨耀也不想再瞒着她,失笑道,“昭仪不愿看到废太子翻盘?!”

上官婉儿摇头道,“从古至今,天下之争,无非在关中,中原,河北三地,从未有据江淮能成就大业的。西楚霸王宁死不过江东;汉时七王之乱旦夕平定;三国东吴苦苦支撑数十年,不免败亡;支撑得最久的南朝,最终也归于一统。”

她确实将历史看得很透彻,莫说唐朝之前,就是一千多年的历史,唯一能以南伐北取得胜利的,唯有明太祖朱元璋一人也。朱元璋还是扛起了胡汉矛盾的大旗,取得成功。正常的汉人内战,并没有以南伐北成功的范例。

这,也是杨耀敢于押上江山,进行豪赌的底气啊!

杨耀的嘴角微微上扬,直直盯着她的双眸,“去扬州发动叛乱,乃是废太子唯一翻身,甚至保命的机会。他是别无选择,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要么成王,要么败寇。”

上官婉儿双眸里荡漾着晶莹的泪花儿,两行清泪也划过了脸颊,冲杨耀拜伏在地,求情道,“圣上,你真的要兄弟相残?你答应过臣要饶过李贤一命,天子一诺,岂能出尔反尔?”

她为了区区一个李贤,竟然拿着天子的信义挤兑杨耀,令杨耀也是大为光火,伸手抬起了她的秀颚,四目相交,沉声道,“昭仪,朕说的是,考虑考虑是否释放他,从未承诺过要保全他的性命,更没有承诺过要接他来长安。”

“废太子一个戴罪之人,朕释放他已是宽宏大量,难不成还要将他接来长安,当菩萨一样供着?还要不要朕将昭仪也赏赐给他,令你们双宿双飞?他,凭什么?!”

上官婉儿是为之语塞,杨耀和李贤不是亲生兄弟,乃是立场不同的政敌,其中更牵涉到一个女人的争夺,更是火上浇油。她心知肚明,若再和皇帝顶撞下去,使得龙颜大怒,倒霉的一定是李贤。

上官婉儿拭了拭泪花儿,低了目光道,“臣不能书写这一份诏书,更不能写信劝李贤去扬州,圣上另觅贤能吧!”

“好,好,好”

杨耀连叫了三声好,怒火也被上官婉儿的抗旨推到了顶点。书写诏书,杨耀随便找个人也能写,但上官婉儿公然为了李贤来抗拒他,顶撞他就是不行!

杨耀冷然的一笑道,“既然昭仪不愿写,交出玉玺,诏书,朕来写这份诏书。”

上官婉儿娇躯轻轻的一颤,皇帝竟然要她交出玉玺,诏书,这是之前从未遇到过的,也是对她最严重的惩戒,可见这一次皇帝是动了真怒,绝非和她闹闹别扭而已。

她盈盈起身,去寝宫取来了保管的玉玺,诏书,端端的摆在杨耀的面前,泪水儿也滴滴答答的落在龙案上,“臣无德无能,请圣上收回玉玺,诏书。”

杨耀见她还不知悔过,看来是要倔强到底了,心儿也渐渐落了下去,微闭着双眼,冷冷的大喝,“来人!”

侍奉在亭子外的王德、云珠早听到了二人的争执,听到皇帝的召唤,忙不迭的入内,等候圣旨。

杨耀冲着王德厉声道,“小德子,没收了昭仪的玉玺,诏书,从今以后,全由你保管!”

皇帝正在气头上,王德是大气不敢出一口,恭恭敬敬的应了。

杨耀又冲着云珠道,“云珠,派亲信的宫女看管着昭仪,若无朕的旨意,昭仪不许踏出皇宫半步!更不许与宫外有任何书信往来!”

皇帝这就是要软禁上官婉儿,云珠也不敢吱声,轻声的应了,又冲上官婉儿恭敬的道,“昭仪,请随奴婢下去吧!”

上官婉儿的粉脸儿也恢复了之前的波澜不惊,既不惊慌,更不屈服,只是盈盈的起身,随着云珠一同下去了。

“哐啷!”

二人身后传来物什落地的声儿,杨耀已是雷霆大怒,将龙案上的笔墨纸砚尽数扫落在地。

两日后的清晨

太平公主的凤撵缓缓的出了长安皇宫,杨耀亲自将太平公主送到了丹凤门,目送着公主的凤撵消失在朝阳,暮霭之中。

他不想强留这个妹妹,留下公主在长安,还不如令她回洛阳,在虎妈面前周旋一二,告知武三思在关中叛乱的经过,拖延些时日。以免虎妈一个想不开,突然对长安用兵。

除了派公主回去周旋,杨耀还令薛讷派出了两万军士入驻潼关,加强了潼关的防御力量。一旦出现了最坏的结果,就是虎妈动起粗来,还能撑上一、两个月。

当然,避免遭受虎妈打击的最佳方案就是祸水东引,释放李贤前去扬州是迫在眉睫。

杨耀送别了太平公主,与王德一同下了丹凤门,开口问道,“小德子,释放废太子的诏书书写好了?”

王德点头哈腰的道,“奴婢已书写好了,回寝宫请圣上过目。”

杨耀又问道,“以李敬业的名义写给废太子,邀请他前去扬州的私信也写好了?”

王德再次应道,“是!”

杨耀满意的点了点头,婉儿啊!你这个丫头不愿写,朕有的是法子将废太子送去扬州。

杨耀想起了上官婉儿,也在暗自琢磨,说来也有两日没见到这丫头了,她和太平公主关系非常要好,怎不见她来给公主送行?

正在杨耀疑惑间,云珠突然急匆匆的奔来,惊慌失措的道,“圣上,圣上,昭仪不见了!”

纳尼?上官婉儿不见了?

上官婉儿闹一闹别扭在杨耀的预料之中,但真的玩失踪,确实令杨耀是大吃一惊,重重的捉着云珠的香肩,厉声问道,“什么?说清楚!昭仪失踪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昭仪失踪了?

杨耀的双手稍一使力,已捏得云珠的香肩隐隐生疼。

昭仪失踪,皇帝震怒,云珠一个小宫女哪里经历过这种变故,吓得跪拜在地,大哭了起来,“呜呜呜,圣上,看管昭仪的宫女来报,清晨迟迟不见昭仪出宫,才发现昭仪不在寝宫,已不知去向。”

“废物!一群废物!”

走丢了上官婉儿,杨耀是余怒未消,大怒道,“若昭仪有个三长两短,看管的宫女,通通逐出宫去!”

王德和云珠算是有点交情,也有心袒护。圣上眼下虽然暴跳如雷,但终究不是暴君,除了喜欢打王德屁股当挡箭牌,也没有重罚过宫里的宦人,宫女。只要顺利的找回了上官昭仪,就能平息圣上的怒火。

王德忙开口替云珠整理思路,不要先乱了阵脚,“云珠,各个宫门查问了没有,昭仪有没有偷偷的溜出皇宫?”

云珠已是泪流满面,颤声答道,“问,问了,皇宫十六个宫门,都没见到昭仪的踪影。昭仪,应该没有出皇宫,还留在宫里!”

若上官婉儿还留在宫里,那她去了哪儿?大明宫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一个大活人能在宫里藏多久?

杨耀苦思了一会,又没有任何的头绪,沉声道,“小德子、立刻下令关闭所有宫门,审查所有宫门的护卫,有没有可疑人等进出皇宫。但凡昨日入夜之后,还有今日进出过宫门的宦人、宫女,必须逐一找到,查问虚实。”

王德不敢再有耽搁,慌忙前去安排宦人、宫女搜查。

云珠吓得不敢起身,跪伏在地,娇躯也在不住的颤抖。

上官婉儿这个丫头,身为昭仪,竟然敢偷偷的溜走,简直就是胆大包天。杨耀纵然有冲天的怒火也该发在上官婉儿的身上,云珠是无辜的,与她有什么关系?

何况,她也是自己曾经宠爱过的女人,平白无故的迁怒于她太过火了些。

杨耀心生怜悯,怒火也去了一半,轻轻扶起云珠,伸手替她擦拭着泪珠儿,和颜悦色的道,“云珠,不哭了,朕不会责罚你。你也带些宫女去宫里查找,每一个宫殿,每一个房间,挖地三尺的找。只要昭仪还在皇宫,她就逃不了。”

云珠可怜巴巴的望着杨耀,委屈的点了点头,“是,是,奴婢立刻去搜查皇宫。”

禁苑

子时时分

大唐皇帝杨耀自清晨开始,就一直坐在寝宫的龙案前,既不吃饭,也不休息,面色阴沉的等待着王德、云珠两方搜查的结果。

“哐啷!”

王德推开了寝宫大门,匆匆的入内汇报,“圣上,奴婢问遍了十六个宫门的龙武军军士,他们确实没见到昭仪出宫门。奴婢也严审了了所有进出宫门的宦人、宫女,与龙武军汇报的逐一查验,昭仪确实没有出过皇宫。”

龙武军乃是杨耀的亲军,绝不敢私下放走上官婉儿。至于那些宦人、宫女,皇帝正在龙颜大怒,在皇宫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谁还敢替昭仪隐瞒行踪?想来,上官婉儿是真的没出皇宫,还留在宫里。

接下来,就要等云珠那方的消息了。

一个时辰后,报时已过了四更天,云珠也匆匆的进了寝宫,跪拜着向杨耀汇报,“圣上,奴婢组织了一千宫女,逐一搜遍了皇宫所有能进出的宫殿、房间。还是没,没找到昭仪,甚至连皇宫的宫女也没一个见过昭仪的踪迹。”

咦!这就奇了怪了!上官婉儿既然没有出宫,皇宫里也没见到活人,莫非莫非

杨耀心儿一突,一股不祥的预感浮现心头,头皮阵阵的发麻,上官婉儿会不会一个想不开,做傻事,投了井,或跳了太液池了?

杨耀想到这么个可怕的结论,心儿扑通扑通的跳个不止,深吸了几口凉气,“小德子,明日你带一队宦人去太液池搜查;云珠,你带一队宫女,去皇宫所有的水井、枯井查找。”

王德、云珠面面相觑,太液池,皇宫水井、枯井乃是宫内自杀,杀人的最佳住所。皇帝既然指名点姓要搜查这两个地方,就是担心昭仪会不会自尽。

两人是大气不敢出一口,若昭仪真的自尽了,那,天子一怒,会不会血流成河啊?

王德令宦人端来了刚刚熬好的汤羹,摆在龙案上,讨好道,“圣上,夜深了,还是吃点汤羹,休息了吧!”

杨耀尝了两口,味儿不对,这才不是上官婉儿的手艺,叹了一声,将汤羹放了,手支着头,微闭双目,令二人退下了。

次日申时

王德带人搜寻太液池,云珠带人搜查皇宫的水井、枯井,仍是一无所获。

二人回了寝宫,如实的向杨耀汇报了搜查结果,王德又点头哈腰的道,“恭喜圣上!贺喜圣上!”

喜个屁啊!正在气头上的杨耀几乎想踹他两脚,冷冷的问道,“小德子,喜什么喜?昭仪走丢了,你很开心?”

王德忙解释道,“圣上,在太液池,水井、枯井搜查一无所获就是最好的好消息,证明上官昭仪还活着啊!”

杨耀却没有他的乐观,人若是跳了河,是会沉到水底的。要等上一段时日,尸体才会浮出水面。

杨耀心情没见好,反而更加的担忧,脸色阴沉的瞪了他一眼,“小德子,就你多嘴,下去领杖责三十!”

王德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也很是无辜啊!但皇帝既然已杖责了三十,纵然上官昭仪真的出了事,也不会再有追加责罚了吧!算是因祸得福了也!

王德喜笑颜开,屁颠屁颠的下去领杖责了。

杨耀暗想道,既然宫里找不到婉儿的去向,只能扩大搜查范围,派龙武军封锁长安城,搜查上官婉儿的踪迹了吧!还要再派四队龙武军沿着四方官道去追击,上官婉儿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能飞到天上去了?

杨耀令云珠传来了龙武军将军薛楚玉,薛楚玉早就听闻了上官昭仪失踪的消息。但他挂心的却不是上官昭仪,而是心上人团儿啊!

杨耀逐一交代搜查的方向,薛楚玉一五一十的记在了心里,又忍不住的开口问道,“圣上,上官昭仪失踪,团儿呢?团儿去了哪儿?”

杨耀微微一怔,脑子里突然灵光闪现。

对啊!这两日一直在查找上官婉儿的踪迹,却忽略了团儿的存在,团儿也一同消失了,去了哪儿?

以昭仪对团儿的宠爱,昭仪纵然性子烈,要去自杀,不至于带着团儿一同去自杀吧!纵然要逃亡,也不该孤身一人带着团儿去逃亡啊!两个小女生,穷山恶水的,怎么保护自己?

这,完全不合情理嘛!除非除非她们根本不是逃亡,而是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皇宫。

对了!哥知道她们去哪儿了!

杨耀恍然大悟,终于从千丝万缕,纷繁芜乱的线索之中,整理出了那一条唯一的可能性,兴奋的从龙案前跳了起来,“楚玉,立刻点齐三百龙武军,备战马,我们连夜出城追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姐妹义气?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一轮皎洁的明月之下,一百骑在长安通往潼关的官道上飞驰。

上官婉儿,团儿两个女生又不是熟悉飞檐走壁的江洋大盗,绝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避过所有宦人、宫女的耳目,偷偷离开皇宫。

既然皇宫内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只能说明一点,两人是以一种光明正大的方式,在众人毫无疑心的情况下离开皇宫,离开长安城。

过去的两日,能不引起众人的关注,光明正大离开的,只有太平公主的马车。换而言之,上官婉儿、团儿必然是躲在太平公主的马车里,掩人耳目的逃离了长安城。

以公主马车的行驶速度,两日一夜顶多能行出一百里,只要轻骑连夜追击,明日的晌午时分就能追到公主的马车。

杨耀早已一日一夜未曾合眼,飞驰了两个时辰,终于累得不行,便招呼众人在路边停了,休息一会,喝一点水。

薛楚玉见他满脸的疲惫,忙道,“圣上,保重龙体要紧啊!请圣上返回长安城,追击之事交给臣一人前去就行了。”

杨耀既疲惫、又饥饿,若是有可能,他也不想亲自去追击啊!但妹妹太平公主乃是太后唯一的女儿,也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公主,长安、洛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薛楚玉想从她手里抢人,那和虎口夺食没什么两样,必须他亲自出马哇!

杨耀狂饮了一大口水,大吃了几口烤肉,这才缓缓的道,“楚玉,太平公主,朕再熟悉不过。平日里,当着太后和朕的面,也敢顶撞一二。若朕不亲自前去,你带不回昭仪和团儿。”

经过一夜的飞驰,杨耀一行终于在次日的午后时分,追到了太平公主的马车。薛楚玉当先而上,在官道上拦下了公主的马车。

太平公主掀开帘子,一眼就看到了薛楚玉,花容间掠过了一丝惊愕,显然对追击而至的薛楚玉甚是意外。但,她在洛阳见的十六卫大将军多了,薛楚玉也没看在她眼里,不屑的道,“薛将军,你胆敢拦本宫的马车?!”

薛楚玉还未答话,杨耀已纵马上前,望了望马车的帘子之内,一抹熟悉的花容一闪而过,果然是上官婉儿。

杨耀松了口气,冷峻的目光落在妹妹,太平公主的身上,呵斥道,“妹妹,朕也不能拦你的马车?你简直荒唐至极,竟敢拐走昭仪!”

若单单的是薛楚玉追击而来,太平公主还可以强行顶撞,遮掩一二。但皇兄亲自追击来了,太平公主也无法再阻拦,只能揭开帘子,下了马车。

反正瞒是瞒不过了,太平公主只能冲他伸了伸舌头,撒娇道,“皇兄,既然你将婉儿打进了冷宫,婉儿又想回洛阳去见母亲。妹妹只是做个顺水人情,带她回洛阳看管在公主府上,和看押在冷宫里不是一样嘛!”

切!这算个毛的一回事?

杨耀见她还在口齿伶俐的狡辩,没好气的道,“太平,朕从未说过将昭仪打入冷宫。你拐带昭仪逃亡,论宫规,至少也该罚你的封地五千顷,食邑一千户。”

太平公主捉着他的手儿不断的摇着,继续撒娇道,“皇兄,就三千户食邑还不够花销呢!再减,再减我就全府上下搬来皇宫吃穿。”

杨耀对这个妹妹也很是疼爱,这一次追击总归是找到了上官婉儿,杨耀是心情正好,也就不和她计较了,佯作冷然道,“太平,你呢!老老实实的回洛阳去,不许再来参合朕的家事,朕就免了惩戒。”

太平公主撅了撅嘴,无奈的冲马车内的上官婉儿道,“婉儿,皇兄亲自追来了,我也护不了你了!皇兄承诺过我,绝不将你打进冷宫,天子一诺,驷马难追,你放心啦!”

太平公主这话明着是冲马车内的上官婉儿说的,其实还是在挤兑杨耀,既然应承了不再看押上官婉儿,回皇宫后就不能反悔。

才说了不许她干涉家事,她又来插嘴!

杨耀也不去理她,径直走到马车前,面不动容的道,“昭仪,随朕回宫!”

上官婉儿揭开了帘子,带着团儿一起下了马车。

太平公主愧疚的道,“婉儿,这也是皇兄亲自来了,我不能抗旨。若是薛楚玉一人来的,我一定将你带回洛阳!”

她全然没有半点悔过,反倒还非常的讲姐妹义气,杨耀对古灵精怪的太平公主也是哭笑不得,令人牵来了御马,冲上官婉儿道,“昭仪,上马!回宫!”

上官婉儿私自逃走,还没逃到潼关,就被皇帝追来捉了回去,也不知皇帝是不是在生气,还在惴惴不安。

她望了望高高的马背,她从未骑过马儿,而且穿着裾裙上马也容易走光,摇了摇头道,“臣,不会骑马。”

“谁说要你骑马的?”

杨耀冷冷抛下了这么句话,将她横抱在怀,就这么放在马背上。他又翻身上了马,与上官婉儿同坐一个马鞍,双手环着她的纤纤细腰,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

寻常的马鞍,一人坐是相当宽敞,两人坐的话,就显得拥挤,坐在前面的上官婉儿只能紧紧的贴着杨耀的胸膛,感受着他温暖的提问,脸儿也一下羞红了。

杨耀送别了太平公主,微一扬鞭,纵马奔了出去。

皇帝带着昭仪走了,护卫的龙武军也追了上去,连太平公主的马车也往潼关去了。只留下薛楚玉、团儿二人,大眼瞪小眼。

团儿一看到薛楚玉就来气,不悦道,“喂,你怎么阴魂不散,到哪儿都能遇上你。”

薛楚玉被她轻视,也大感没面子,但还是关切占了上风,“团儿,你竟敢私自逃亡,不要命了?”

他一个军中的粗人,说话儿的嗓门、语调又低沉,明明是关切的话儿,在团儿听来却是与呵斥没什么区别。

团儿嗔怒道,“薛楚玉,你贵姓啊?我是死是活,要你来管!”

薛楚玉见她是典型的狗咬吕洞宾,怒气一生,就这么上了马,冲她挥着马鞭,“好啊!我还懒得管你,你自己走回长安去。”

团儿是二话不说,转身便沿着官道往潼关的方向走去。去长安方向,下一个驿站至少行了四个时辰。她在马车上听太平公主的马夫说了,还有一个时辰就能到下一个驿站,便想着先去驿站见公主,再想法子回长安。

反正,就是不想被薛楚玉给要挟了。

薛楚玉倒想看一看她是不是真的这么胆大,就这么驻马观望,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

过了两刻钟,团儿的背影直接消失在了薛楚玉的视线之内。

这个丫头,竟然真的敢一人上路!

薛楚玉也是又气又爱,再过一个时辰就会夕阳西下,哪里敢放任团儿一人在官道上行走?

既然团儿这么倔强,他只能拉下了男儿的面子,纵马扬鞭追了过去。眼见前方官道上的团儿,就这么俯身一揽,将她揽进了怀里,抱上了马背。

第一百一十八章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这个丫头,竟然真的敢一人上路!

薛楚玉也是无奈,再过一个时辰就会夕阳西下,哪里敢放任团儿一人在官道上行走?

既然团儿这么倔强,他只能拉下了男儿的面子,纵马扬鞭追了过去。眼见前方官道上的团儿,就这么俯身一揽,将她揽进了怀里,抱上了马背。

团儿只不过是在和薛楚玉赌气,又不是真的胆大包天,一人走在官道也是害怕啊!

既然薛楚玉愿意主动服软,她也就顺势下了台阶。虽然两人搂在一起甚是亲热,但总比她一人坐马背上来得舒服。

在相隔五里的官道上,杨耀、上官婉儿也同骑而行。

这一路上,两人已有两刻钟没说话儿。

上官婉儿直接采取了三不原则,不抗拒,不说话,不接受。

杨耀一直憋着不说话,他满腔的怒火还没处发泄。一个昭仪胆敢擅自私自出宫,大唐虽然女风开放,但还是封建社会也,和朕玩女权那一套?朕的脸面还要不要?宫规还要不要?是不是宠得你太过头了,忘了朕是皇帝了?

这一次必须给她一个深刻的打击!当然,打击上官婉儿最有效的手段,就是彻底毁了李贤高大上的形象,令她看一看,她的偶像是个什么鸟样的人。

杨耀冷冷的道,“昭仪,你认为不写这份诏书,事后废太子会感激你?”

上官婉儿怔了怔,反驳道,“圣上这才当了几日真正的皇帝,就想着兄弟相残。圣上的目标不该是太后?”

哥的计划里,虎妈要打击,废太子更要打击,不分彼此!

杨耀冷笑了一下道,“昭仪,你是废太子什么人,他的父母,还是夫人?”

上官婉儿为之语塞,摇了摇头道,“不是。”

杨耀继续问道,“废太子被囚禁之前,给了你替他做主的权力?”

上官婉儿的花容也黯淡了下来,还是摇了摇头道,“没,没。”

杨耀冷笑道,“那,昭仪,你有什么权力擅自替废太子做了选择?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认为废太子不想去扬州,朕与你的看法完全不同,废太子必然会欣然去扬州!”

上官婉儿拒绝的态度仍是相当的坚决,“圣上,臣比你更了解李贤,他不会谋反!”

杨耀缓缓的道,“昭仪,你真的这么了解废太子?朕容许你写一封书信给废太子,向废太子阐明给他的两个选择。其一,来长安投靠朕;其二,去扬州,汇合李敬业谋反。”

“若废太子真的来了长安,朕就饶了他一命,封他当一个逍遥王爷,平平安安度过余生。若废太子去了扬州,就是甘心当乱臣贼子,当以国法论处!”

杨耀的承诺看似轻描淡写,但却是分量十足的。历史上,新皇帝登基之后,前废太子能活命的是凤毛麟角。杨耀愿饶了李贤的性命,已是天大的恩赐,更是冒了巨大的政治风险。

当然,她却不知杨耀完成任务就要拍拍屁股走人的,有没有政治风险,关他鸟事?!

上官婉儿轻咬着樱唇,双眸闪动着异彩涟涟,“圣上真的愿意给李贤两个选择?!”

愚蠢!上官婉儿自以为很了解李贤,其实了解个毛。李贤若是安于当个逍遥王爷的人,就不会明知不是虎妈的亲生儿子,还敢坐上太子之位。纵然当了太子也不至于去和虎妈硬碰硬,该学着弟弟李旦一样,乖乖听话受教。

杨耀有十成的把握,李贤必然会去扬州谋反。至于给他两个选择,根本不是选择题,而是必答题。也只有上官婉儿被李贤蒙蔽了理智,才会认为这是一道选择题。

杨耀缓缓的道,“朕想与太后、废太子赌一把,看一看谁才是真命天子!”

“好,臣愿意写这封书信!”

上官婉儿如水的双眸落在远方的夕阳上,心绪如潮,这一场母子,兄弟间的权力争斗,到底会是什么结局呢?!

洛阳皇宫

西内苑

武则天身着便服,面色凝重的审阅着一叠厚厚的奏折。这一叠奏折的内容只有一个,全是来自各方的汇报,关于皇帝杨耀在关中的所作所为。

如何在关中收买人心;如何招揽薛家兄弟;如何借狩猎大会夺取了兵权;如何组建了亲军龙武军;如何平定了金吾卫的叛乱;如何抓捕了金吾卫的名门子弟,逼迫关中名门就范,全都一五一十的呈现在她的面前。

更有甚者,杨耀还专门往洛阳的皇宫,还有政事堂送来了通告天下的诏书,公开宣告武三思谋反,诏令全天下通缉武三思这个反贼。皇帝公开了武三思的罪名,更悬赏通缉武三思,就是在打她这个太后的脸啊!谋反是要诛九族的,武三思若是谋反该杀,她这个太后不也在连坐的范围?

“显儿,你的翅膀硬了,想飞了啊!”

面对杨耀公然的挑衅,武则天深吸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了,将奏折放在了龙案上,冲侍奉的宫女道,“将武三思带来见朕。”

此时距离金吾卫弑君谋反被平定,已过去了两个月。武三思虽然逃出了长安,却担心被龙武军追击,不敢沿着官道逃命,更不敢经过薛顗驻守的潼关。一行人只能往北渡过渭水,从太行山的山路绕了一大圈,再南下返回洛阳。这一路下来,时间也耽搁了两个月,但所幸平安无事的抵达了洛阳。

两日前,武三思神不知鬼不觉的回了洛阳城,却不敢擅自去皇宫面见太后,而是偷偷去见了武承嗣,再由武承嗣通报了太后。

武则天这些日子正在气头上,因为在皇帝离开洛阳的这些日子,她为了解决权臣裴炎,不仅在朝堂之上大肆的安排周兴、索元礼这些酷吏担任刑狱要职,清除异己;收买朝堂大臣的人心;更是在程务挺的禁军中不断安插眼线。本来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只要时机成熟,便可以收网捉了裴炎这条大鱼。

但皇帝指认武三思弑君谋反的诏书一到洛阳,算是彻底打乱了武则天的部署。处于劣势的裴炎终于找到了站在道义制高点向太后开火的理由,纠集了一大帮朝臣,开始弹劾以武承嗣为首的武氏子弟。甚至,还有几个折子将矛头直接对准了太后,要太后必须对弑君行为给出合理的解释。

之前本来已被收买站队的官员,程务挺军营的中层军官们突然见到皇帝竟然和太后干了起来,而且皇帝在关中搞得有声有色,再非之前裴炎一人在洛阳孤军奋战。

虽然洛阳是太后的地盘,但皇帝加上权臣的势力,还有富饶的关中、蜀中作为后盾,足以令他们在这个微妙的关头,再次选择了保持中立,又纷纷开始对太后的拉拢推诿起来。

武则天得到了武三思安然回到洛阳的消息,对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也是恨铁不成钢,恨不得立刻将他交出来,三司会审后直接剐了,才能解了心头之恨。

但在这个关键时候,交出武三思就是示弱,裴炎完全可以顺着武三思这条小鱼,直接咬到武则天这条大鱼。说到底,大家都是信武的,武三思谋反,武则天能脱得了干系?武则天有没有真的参与弑君,并不重要。只要裴炎咬死武则天参与了弑君,那就足够武则天头疼的。

武则天唯一脱身的法子,就是死保武三思,撇清武三思与弑君谋反的罪名。

第一百一十九章 虎妈的反击(1)

武三思匍匐在龙案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述说着关中之行的经过。当然,皇帝再怎么胡搞乱搞,也是太后的亲生儿子。武三思绝不敢承认弑君之事与他有任何的关联,而是将所有的罪名全推到了死人武懿宗的头上。

武则天将他的辩解听在耳里,却不抬头看他一眼,自顾自的审阅着手中的一份奏折,若有所思。

武三思的鬼话焉能瞒得过她?以武懿宗的鼠胆,抢几个女人的胆子有。至于弑君,给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啊!更不用说畏罪自杀,武懿宗必然不是自杀,而是被武三思杀了灭口。

但,弑君案的真相对武则天来说并不重要,将所有罪行全推给死人武懿宗,乃是唯一平息朝野上下汹涌舆论的法子。甚至她还有些欣赏武三思临危不乱,心狠手辣。若武懿宗没有被灭口,而是落在了皇帝的手中,全招了出来,她的处境会比眼下要尴尬十倍。

武则天等武三思声泪俱下的说完,这才不紧不慢的道,“原来圣上和武懿宗为了婉儿争风吃醋,武懿宗色欲熏心,起了谋反之心啊!令索元礼,周兴去婉儿母亲的府上查一查,或许有蛛丝马迹!”

武三思微微一怔,立刻领会了太后的意图,原来太后是要将这一件或许是蓄谋已久的弑君案办成一件因争抢女人而生的血案,顺带还可以给杨耀栽一个和大臣争风吃醋的昏君名声。

太后就是太后,姜还是老的辣啊!

太后既然这么说了,看来弑君一事,至少在太后面前,算是平安过关了!

武三思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连连应声,接下来就是要酷吏周兴、索元礼去上官婉儿母亲的府上,找一些有的没的证人、证据出来,证明皇帝、上官婉儿、武懿宗间的三角恋爱关系,便能办成一桩绯闻案。

武则天又问道,“三思,哀家令你护卫圣上前去关中,你是怎么护卫的,竟然搞出这么多事?”

太后口中的搞事,显然不是指弑君之事,而是皇帝在关中借着征讨吐蕃之名,大肆扩充势力。

武三思便开始加油添醋的道,“太后啊!圣上看似浑浑噩噩,一派昏君的作风。其实奸诈至极,一直在太后前演戏,就是为了前去关中,摆脱太后的控制啊!”

到了此时此刻,武则天与武三思也是同一判断,确实太低估了这个皇帝。武则天虽然提早有了防备,却只派出三千金吾卫前去看管,才造成今日不可挽回的局面。

若,当时真的重视杨耀这个儿子,就该派出王孝杰、黑齿常之这种沙场宿将前去看管着皇帝,而不是武三思,武懿宗两个纨绔子弟。她不能不得承认,之前她真的被杨耀的昏君表演给瞒过去了。

但,眼下显然不是追究当初孰对孰错的时候。既然大错已铸成,如何善后才是重中之重。

武则天凝神看着奏折,口中说道,“三思,你来说说吧!该如何解决眼前的危局?”

武三思手握三千金吾卫,也被皇帝翻了盘,如今皇帝已在长安成了气候,他能有什么法子?但既然太后问起了,武三思也只能壮着胆儿道,“太后,臣认为,昏君在关中反相毕露”

“哗哗哗!”

“废物!蠢材!”

从武三思一进寝宫,武则天就一直尽量的压着火气。但,眼下,实在是忍无可忍啊!

武三思的话儿简直是蠢得无可救药。杨耀才是正统的皇帝,他们才是真正的反贼,他一口一个皇帝谋反,是在贼喊捉贼?!

武则天盛怒之下,将龙案上的奏折尽数掀翻,怒而起身,指着武三思面门道,“江山是大唐的江山,显儿乃是大唐皇帝,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世上哪里有皇帝谋反的说法?这种鬼话传了出去,你想笑掉全天下人的大牙?你说这话不觉得丢人,哀家与你说话都觉得丢人!”

武三思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太后骂得也有道理啊!武三思不敢和太后顶撞,只能唯唯诺诺的道,“是,是,但,若放任皇帝整合了关中势力,必成心腹大患,应该立刻发兵前去关中,迟则晚矣!”

武则天是余怒未消,厉声道,“哀家一个太后,发兵捉拿大唐皇帝,出师之名是什么?裴炎那帮官员会不会准允?十六卫大将军会不会点头?”

武三思听了是哑口无言,武则天不想再和他费口舌,召来了随身的宫女吩咐道,“去,将礼部尚书武承嗣,右骁卫大将军丘神绩,右鹰扬卫大将军王孝杰召来!哀家有要事商议!”

半个时辰后,武承嗣恭恭敬敬的进了寝宫,而丘神绩,王孝杰也一同到了西内苑,因太后未召见,便在大殿外候着。

武则天冷冷的问道,“承嗣,吐蕃使团如今有什么动静?”

武承嗣身为礼部尚书,接待吐蕃使团一行是由他全权负责。吐蕃使团一个月前就到了,但太后却出人意料的,一直未与论弓仁商谈政事,只是令国宾馆好酒好肉的招待着。论弓仁,还有一波吐蕃人早憋出了鸟气,连国宾馆的侍者也被打伤了几个。

武承嗣如实的道,“太后,吐蕃使团不安分。尤其是论弓仁,一直叫嚷着在长安城受到了大唐皇帝的羞辱,要太后必须给一个说法。”

太后点了点头,对吐蕃人在国宾馆惹事的行为是不置可否,又道,“承嗣,你立刻,在哀家的寝宫,书信一封去关中交给刘老仆射,阐明哀家的心思,武三思令他养老乃是一家之言,哀家绝不会剥夺刘仁轨在关中的利益。”

武则天反击的第一招,就是先稳住关中的宿将刘仁轨。刘仁轨本来就是保持中立的立场,是武三思飞扬跋扈的挑衅,甚至要刘仁轨交出权力去养老,所以刘仁轨才会站在了皇帝一方。

既然刘仁轨不满武家子弟当权,成为第二个吕禄、吕产,武则天干脆派出另一个侄儿武承嗣去向刘仁轨示好。至少证明武氏子弟,也不是刘仁轨所想象的那么无能,而且,也是尊重他的利益的。

关中至少还有一半的兵权在刘仁轨的掌控之内,只要刘仁轨能保持中立,皇帝就无法彻底掌控关中,能调动的人力、物力就相当有限,对洛阳形不成巨大的威胁。

当然,武则天令武承嗣写这一封信就是在打武三思的脸,摆明了就在暗示武三思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而武承嗣显然更值得重用。

武三思本来想压过武承嗣一头,未曾想却南辕北辙,反倒成全了武承嗣,也是恨得牙痒痒的。但他眼下背负着弑君的重罪,一屁股的屎没擦干净,能说得上什么硬话,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第一百二十章 虎妈的反击(2)

武承嗣在龙案一侧写书信之时,武则天又召见了右鹰扬卫大将军王孝杰。

王孝杰体型雄壮,深有军人的干练之风。之前因与吐蕃作战战败被俘,后又释放回大唐。按照唐律,王孝杰论罪当贬为庶民。

但还是武则天力排众议,保住了王孝杰右鹰扬卫大将军之职,准允他戴罪立功。太后的这份知遇之恩,王孝杰是刻骨铭心,也算是对武则天最忠心的名将。

武则天深深的望着王孝杰,问道,“王将军,你认为,我大唐眼下再与吐蕃开战,胜算几何啊?”

王孝杰也不知太后深夜找他前来问到和吐蕃开战的胜算,是不是有什么奇思妙想,又想和吐蕃开战。

王孝杰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如实的说道,“太后,非臣长吐蕃志气,大唐连遭吐蕃重创,士气低落,绝不宜开战!”

武则天又问道,“那你认为何时能再与吐蕃开战?”

王孝杰沉吟道,“太后,已故大将军裴行俭曾言,钦陵当政,不可图也。臣认同裴行俭的判断,论钦陵当政一日,大唐还是该以外交斡旋为主,静待吐蕃生变。”

武则天嘴角微微上扬,淡淡的道,“王将军,哀家也认同你的说法。但,圣上却叫嚷着和吐蕃开战,在长安和吐蕃使团大动干戈,甚至还威胁要将吐蕃使团做成人肉干。如今,吐蕃使团的论弓仁也叫嚣着要和大唐开战。哀家对军事不甚精通,王将军,你是什么想法?”

皇帝叫嚣着和吐蕃开战,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摊上个这么昏庸的皇帝,王孝杰也很是无奈。而且,太后征求他的想法,也就是要他站队,至少要表明对吐蕃是战是和的态度。

王孝杰苦笑了一下道,“若是圣上在皇宫,臣也会力谏不能与吐蕃开战。”

武则天顺着他的话儿,继续道,“王将军,圣上闯下这么大的祸事,却逗留在关中迟迟不回。哀家一介女流,如何能做主?”

王孝杰纵然是个军中莽夫,也能听出太后是话里有话,“太后下旨吧!臣必赴汤蹈火,以报太后大恩。”

武则天得到了想要的回应,这才满意的笑了笑道,“王将军,哀家想请你亲自领八万兵马前去关中,请圣上回洛阳,共议与吐蕃是战是和之事。”

她这话一出口,无论是武承嗣,武三思,还是王孝杰都是恍然,原来太后是要借着与吐蕃谈判的理由,令王孝杰领兵前去关中捉拿皇帝回洛阳啊!

首当其冲的王孝杰甚是为难,领兵去关中胁迫圣上回洛阳是什么性质的事件,他心里是门儿清。就是典型的带兵逼宫啊!事后若清算起来,杀了王孝杰满门也是理所当然。

王孝杰这个久经沙场的军汉子,此时此刻,额头上的冷汗直冒,支支吾吾的道,“太后,带兵前去逼宫圣上,恐,恐是出师无名啊!”

武则天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王将军,你领八万兵马不是去逼宫,而是借道的。若圣上耽于游猎,不愿回洛阳,哀家自也不能勉强。但,与吐蕃的和谈一旦失败,两国必然再启战端。哀家令你带兵去灵州,整军备战的啊!”

王孝杰一听,也不得不佩服太后的老谋深算。

既然皇帝在关中借着征讨吐蕃的名义扩军备战,那太后当然能打着抵御吐蕃的旗号,率军进入关中,借道前去灵州备战。这一支八万人的兵马名义上不算逼宫,却能给皇帝施加巨大的压力。至少也是将皮球踢给了皇帝一方,看皇帝如何应对。

这么一来,王孝杰便再没了后顾之忧,爽快的拱手领命。

待王孝杰退下后,武则天又招来了右骁卫大将军丘神绩。丘神绩曾在解决废太子李贤上立了大功,是早就给太后上了投名状的心腹。

武则天缓缓的道,“丘将军,哀家任命你为南衙十二卫戍卫军的大总管,总辖南衙十二卫戍卫军。”

洛阳皇城的护卫力量分为北衙禁军和南衙十二卫。北衙禁军就是左右羽林卫,负责皇宫的禁卫,如今由程务挺,张虔勖各领一军,一共约万人左右。而南衙十二卫也是由太后、政事堂共同控制的戍卫军,主要负责皇城的安全,总共约两万人左右。

武则天令丘神绩去接管南衙十二卫戍卫军,就是在全面接管洛阳皇城的兵权,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出现最不利的局面,就是在关中的皇帝油盐不进,与她彻底翻脸,打死不回洛阳。

这么一来,武则天绝不会再坐视皇帝在关中扩充势力,只能冒着军事、政治的巨大风险,与裴炎彻底翻脸,依靠在洛阳城的优势兵力强吃了程务挺的左羽林卫军,强行镇压百官,全面接管洛阳地区的兵权。然后,再出兵关中,与杨耀战场上见个分晓。

丘神绩成了南衙十二卫的大总管,可以说是大大的提拔,心领神会的领命而去。

武则天送走了丘神绩,又冲着武三思冷冷的道,“三思,哀家令你立刻书信一封前去关中,交给婉儿。在信中,向婉儿自陈之前轻薄的荒唐,然后令婉儿劝一劝显儿,令他立刻回洛阳。哀家和他是母子,母子之间有什么不能谈的,难不成他要和哀家两败俱伤,平白给那些狼子野心的乱臣贼子做了嫁衣?”

武三思这一次关中之行在上官婉儿身上可是吃了大亏,太后竟然还相信这个变了心的女人,也是大吃一惊,“太后,上官婉儿早已投向了昏君,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了啊!”

武则天瞪了他一眼道,“荒谬!官场、名利场,哪来非黑即白的说法?!婉儿今日能跟着皇帝,明日就不能再投靠哀家?再说了,除了婉儿谁还能在显儿面前说得上话儿?”

武三思是为之语塞,太后确实看得很准。上官婉儿无论是不是投向了皇帝,她的家人始终还在洛阳,她自然会千方百计劝说皇帝回洛阳,不然家人的平安怎么保证?

武承嗣书写好了书信,抬头问道,“太后,若威逼利诱枕边风,皇帝还是不回洛阳呢?”

武则天双目闪过两道凌厉的寒光,面色阴沉的道,“三思,在书信中再加上一条,若皇帝执意沉溺游猎,耽误军务,荒淫无道,哀家会立刻废了他的皇帝之位,改立豫王李旦为大唐皇帝!”

武承嗣、武三思兄弟立刻恍然,原来这才是太后最后的杀手锏!

太后是频频出招,先是稳住了长安留守刘仁轨,折断杨耀的一条臂膀;然后派王孝杰以增援灵州之名,兵逼关中,以武力迫使杨耀就范;再令武三思书信一封给上官婉儿,吹枕边风,利诱杨耀回来洛阳;最后若一切手段对杨耀都已失效,那就全面接管洛阳兵权,强行解决了裴炎,百官,在洛阳另立新帝,然后名正言顺的讨伐关中。

接下来,就看关中的皇帝会如何应对了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烫手山芋

大明宫

子时

杨耀神色凝重的审阅着刚刚从潼关送来的书信。龙案之前,端端坐着的深夜召见的薛讷、薛楚玉两兄弟,还有驸马薛绍。而在他身侧侍奉的是上官婉儿,王德,云珠。

来自潼关的书信是薛顗送来的,三日前,王孝杰的八万大军抵达了潼关之下。王孝杰并未急着攻打潼关,而是屯兵潼关之下,向驻守潼关的薛顗提出了立刻面圣的请求。

兵临城下,王孝杰却提出要面圣,薛顗不敢怠慢,立刻向长安城传递了第一手的军情,恭候杨耀来定夺。

杨耀放下了薛顗的书信,又令王德给众人传阅了,便开门见山的问道,“大将军王孝杰兴兵前来,更提出要面圣,朕该如何应对?”

薛楚玉就是个急性子,又急于沙场立功洗刷之前的耻辱,抢先道,“圣上,这正是一个重创王孝杰大军的良机啊!圣上召他前来长安城扣押,兄长趁机吃了潼关下的八万大军,然后出兵洛阳,定鼎天下嘛!”

这么激进的方案,也倒符合薛楚玉的性子。

但就这么草率的开战,必然会和虎妈拼得两败俱伤,令裴炎、李敬业坐收渔翁之利啊!

杨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冲薛讷问道,“薛爱卿,你说呢?”

薛讷正容道,“圣上,臣前几日正在潼关整顿军务,已仔细观察了王孝杰安营扎寨的布局。王孝杰果然乃治兵的名将,八万大军占据了潼关之外一、两百里的险要地形。若我们贸然进攻,凶多吉少啊!”

之后的安史之乱,安史叛军也是被哥舒翰阻击在潼关之下,但却占据了潼关之下一百里的有利地形。玄宗强令镇守潼关的哥舒翰出击,结果导致哥舒翰惨败,潼关宣告失守。

王孝杰这么排兵布阵,就是做好了两手准备,根本不给杨耀,关中的军队任何可趁之机。

杨耀冲薛讷赞许的点了点头,“薛爱卿,果然是老陈持重!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薛讷说道,“臣建议还是先听一听王孝杰的说法,再议对策。”

杨耀还未开口说话,上官婉儿突然奉上了一纸书信,摆在了龙案之上,“圣上,臣昨日也收到了武三思送来的书信一封,书信里带来了太后最新的旨意。”

杨耀接过书信一看,通篇全是虎妈的威胁利诱。利诱是利用上官婉儿的枕边风劝说杨耀回洛阳,威逼则是杨耀再不回洛阳,便会废了他这个荒淫无道的皇帝,在洛阳另立新帝。

上官婉儿主动交出这封书信,就是向杨耀证明清白,并没有和太后、武三思暗通款曲。自从出逃事件之后,杨耀已有半个月没去过上官婉儿的寝宫。显然,上官婉儿为了李贤擅自逃走的行为令他耿耿于怀,无法释然。

杨耀捏着书信的手儿也在微微的颤抖,看来,虎妈是准备撕破脸了啊!

当然,虎妈并未公诸于众,而是通过武三思的私信前来警告,就是对天下的舆论有所忌惮,不愿草率的撕破脸。杨耀也与虎妈心照不宣,这么重大的消息,他还是决定暂不公布,以免影响关中的军心、士气。

杨耀将书信置于火炉里,神色凝重的望着书信烧成了灰烬,问道,“昭仪,你是什么说法?”

上官婉儿的家人全在洛阳,她打心眼里当然是想劝说皇帝回洛阳的。但,她现在还在和皇帝冷战着,这种劝说的话儿怎么说得出口?皇帝本来就还没宽恕她,若再建议皇帝回洛阳,不是更惹疑心?

她低了目光,轻咬着樱唇,摇了摇头道,“圣上,臣没什么说法。”

杨耀轻哦了一声,也不想去逼她,上官婉儿没说法,那就是想回洛阳,不方便开口了。

他突然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道,“楚玉,明日我们启程去骊山狩猎,邀请王孝杰一同前来骊山,朕在温泉行宫款待他。”

他这话儿一出口,在场的众人都是瞠目结舌。这,洛阳大军兵临潼关之下,皇帝还要去骊山狩猎?这是准备仿效北齐那个败家子昏君高纬,等狩完猎再出征哇!

现场一片寂静,薛家兄弟也不知如何开口劝谏。

杨耀爽快利落的起身道,“薛爱卿,劳你亲自去潼关协助薛刺史整备军务。”

“王德、云珠,你们随行侍奉。”

“驸马,长安城就交给你了啊!”

他的目光落在上官婉儿的身上,缓缓的道,“昭仪,皇宫,就交给你了!”

皇帝之前每次出行都带着上官婉儿,这一次却将她留在了皇宫,可见皇帝确实是心怀不满,与她有些生疏了。

三日后,在潼关军营的王孝杰收到了皇帝的诏书,令他只能带着一百骑进入关中。而且并未在长安皇宫召见他,而是在骊山温泉行宫。

王孝杰的大军被阻在潼关之下,也是在预料之中。他之所以没有急着攻打潼关,而是要冒险进入关中先面见圣上,也是有他的顾虑。

太后令他领兵前来,无非是给皇帝军事施压,目的是迫使皇帝回洛阳,又不是真的要他与皇帝开战。

他若草率的兴兵攻打潼关,且不说能不能攻下天险潼关,只要战事一开,就是向皇帝宣战。这个罪名实在太大,他,扛不住啊!

而且他出征之前,早与在洛阳的军方大将黑齿常之秘密商议过。黑齿常之的态度很明确,若单单是出面解决权臣裴炎,可以站在太后一方,名利双收嘛!若是太后、皇帝的内战,就坐山观虎斗。反正这是一场母子间的斗争,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几个带兵打仗的去凑什么热闹?

黑齿常之是这么个态度,其他的军方将领估计也一般无二了。

王孝杰本来想在潼关之下迁延时日,但,太后毕竟对他有再造之恩,他哪里拉得下脸儿出工不出力?!

这个烫手的山芋,令他左右为难,这些日子几乎要抓狂!

王孝杰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之策,那就是单刀赴会去关中面圣!

最好的结果,就是当面向皇帝陈情,能劝说皇帝回了洛阳,完成太后的任务。

最坏的结果,皇帝将他扣押在长安城,他也算松了一口气,脱离了尴尬处境。反正不是没被吐蕃扣押过,在长安的监牢里有吃有喝,也算是坐山观虎斗嘛!

王孝杰接到了皇帝准予他进入关中面圣的诏书,立刻便出发上路。皇帝令他可以带一百骑护卫,他却只带了十骑,算是向皇帝表明了,不愿大动干戈的态度。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三个消息

杨耀在骊山行宫一住就是半个月。

这半个月期间,杨耀并没有接见王孝杰,而是将王孝杰安排在了行宫外院的温泉汤池,再赏赐了两个从皇宫教坊带来的两个歌姬,一左一右的侍奉。

王孝杰被皇帝晾在行宫半个月,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当真是天威难测啊!所幸皇帝还赏赐了两个美貌的歌姬,有美人侍奉,这半个月的时日还不算难熬。

而杨耀本人,则是泡泡温泉,打打猎,在和云珠在寝宫鱼水之欢,似乎浑然忘了有王孝杰这么个大将军还等着面圣。

王德本来就是个马屁精倒无所谓,只有接到薛讷劝谏书信的薛楚玉很是着急。在书信里,薛讷告知了潼关的紧急军情。

因王孝杰去了关中却迟迟未归,甚至连一封回信都没有。驻守在潼关之下,八万大军的副将李多祚还以为大将军王孝杰单刀赴会出了重大的变故,要么被皇帝扣押了,甚至被皇帝给砍了。

李多祚几乎每日都要来潼关前,不断叫嚷着要皇帝明确告知王孝杰的去向,否则就要领兵攻打潼关。

最近几日,李多祚甚至还派兵到潼关之下,与守军爆发了小规模的冲突,双方已伤亡了数十人。皇帝再不给一个明确的说法,恐怕,双方的大战真的会一触即发啊!

潼关军情紧急,镇守潼关的薛讷不得不一再书信送到温泉行宫,请求皇帝立刻与王孝杰谈出个是战是和的结果。但每一封书信都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

薛讷是心急如焚,不得不转而给身为皇帝近侍护卫的薛楚玉书信一封。要薛楚玉无论如何要皇帝尽快做出定夺,不能再拖延时日。

兄长的书信言之凿凿,又十分紧急,薛楚玉迫于无奈,只能亲自从骊山下的龙武军军营,直奔到了温泉行宫。

护卫温泉行宫的宦人本想阻拦,却被性子急躁的薛楚玉三拳两脚打翻了,强闯进了行宫。

王德派人前来传话,要薛楚玉进寝宫面圣。

寝宫之内

杨耀斜躺在龙榻上,闭目养着神,由云珠一颗一颗喂着葡萄,不时还咬一咬她的纤纤玉指,逗得她连连闪躲。

进入寝宫的薛楚玉怔了怔,怎么看眼前皇帝的做派,也是标准的昏君啊!唉!这,是能中兴大唐的明主?他们两兄弟有点上了贼船的感觉了啊!

既然兄长要他冒死进谏,薛楚玉也就豁了出去,半跪在地,呈上了薛讷的书信,“圣上,潼关军情紧急,因王孝杰生死未知,潼关已爆发了数场小战,双方死伤已上百,还请圣上立刻定夺啊!”

杨耀轻哦了一声,令王德去接了薛讷送来紧急军情,然后随意的扔在了龙案之上,将口中的葡萄吞了,这才不紧不慢的道,“楚玉,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这,算什么答复?

薛楚玉愣在当场,还是抗旨不退,朗声道,“圣上,要么立刻增兵潼关,准备开战;要么回洛阳,再这么拖延,怕是大难临头了啊!”

杨耀换了个斜躺的姿势,仍是闭目养神,也不看薛楚玉一眼,“楚玉,不急,不急,等朕再狩猎一圈嘛!王孝杰在行宫好酒好菜的招呼着,正乐不思蜀。等李多祚再闹腾一阵,潼关天险,又有令兄率军镇守,破不了的。”

还要狩猎一圈?

薛楚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皇帝是不是占据关中龙兴之地后,就安于现状,开始耽于享乐,忘了雄心大志了啊!

他是拗性子一生,不顾王德,宦人的阻拦,就这么冲到了龙案之前,叫嚷着道,“圣上!我们兄弟将宝全押在圣上这一方,圣上如今荒淫至此,焉能不急?”

杨耀见薛楚玉突然冲到了眼前,还直指他是昏君,这才睁了眼,凝视了薛楚玉一会,缓缓的起身,在龙榻前踱了一会步,悠悠的道,“楚玉,你就是性子急!朕本来想学谢安来一个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魏晋风度,流传青史,哈哈!一切都被你给毁了!”

薛楚玉听了是哭笑不得,圣上这时候还来什么魏晋风度,还真会找时候,吃撑了啊?

杨耀就这么坐在了御阶上,与薛楚玉面面相对,双目闪过一丝满满的自信,“好啦!朕与你说了,朕这些日子不是在享乐,而是在等,等三个消息。”

薛楚玉迎上了皇帝自信的目光,却是一脸的茫然,“圣上在等什么消息啊?不是潼关的消息?”

杨耀微微一笑道,“朕说了,潼关有令兄镇守,朕一万个放心。”

他令王德龙取了案上的两封书信,将内容简单扼要的念给薛楚玉听一听。

王德朗声道,“这第一封书信,是来自洛阳的裴炎。裴炎在书信里告知圣上,洛阳的百官望圣上返回洛阳如盼甘霖,请求圣上立刻返回洛阳,他会派程务挺率羽林卫禁军出城来接应圣上,绝不会令圣上受到半点威胁。随书信而来的,还有朝廷百官联名信一封,五个宰相有三个,六部尚书有四人,都在联名信上署了名。”

等王德话音刚落,杨耀笑了笑道,“裴炎的这一封书信,就是朝堂百官的态度。裴炎不这么上门来求情,朕怎么知晓,朕是这么德高望重,深得百官仰慕啊!哈哈!”

经杨耀这么一解释,薛楚玉也算是听明白了,裴炎,还有三个宰相,四个尚书的联名信,证明朝堂百官是希望杨耀回洛阳的,这是第一道保险。

王德又取来另一封书信念道,“这一封书信,是吏部主事狄仁杰送来的私信。狄仁杰在书信里告知圣上,朝堂之下的官场传闻,太后并没有强攻关中的想法,令王孝杰率兵前来,不过是虚张声势。而且,太后正在令丘神绩接管南衙十二卫戍卫军,裴炎和政事堂也正在极力反对这一次人事任命。”

杨耀又解释道,“楚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啊!朕没有收到这些官场下流传的消息,朕如何得知太后,王孝杰的真实意图?还有,太后正在抢夺南衙十二卫的兵权,一旦成功夺了去,就是太后强行接管朝堂大权之日。”

薛楚玉这才醒悟过来,皇帝根本不是在荒淫,享乐,而是一直在暗中谋划,等待各方势力的消息汇总,才能在与王孝杰谈判之前,掌控全盘啊!若一无所知的去和王孝杰谈,连太后、王孝杰的底牌都不知道,无异于盲人摸象。

薛楚玉忍不住问道,“圣上,既然洛阳形势如此紧急,我们不能再耽搁,立刻令王孝杰觐见吧!”

杨耀拍了拍他的肩儿,起身正容道,“楚玉啊!朕还在等第三个消息,就是巴州废太子方向的消息!”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六道保险

既然皇帝正在暗中谋划,并不是在享乐,以薛楚玉的眼光也看不明白这些政治斗争的虚实,只能暂时告退,将皇帝的解释向兄长薛讷回话。

送走了薛楚玉,杨耀也在暗叹,看来,洛阳是不能不回了!

历史早已证明了,没有皇帝的支持,裴炎是斗不过虎妈的。杨耀前往关中这些日子,裴炎和太后的博弈已处在绝对的下风。若非杨耀送来武三思弑君谋反的及时雨,表明了支持裴炎的态度,估计此时此刻,裴炎、程务挺早已被逮捕。

裴炎是不能不拉下脸面,扯虎皮做大旗,与朝堂百官一同联名书信,求皇帝返回洛阳,壮大他这一方的声势啊!

杨耀也是别无选择,若是对裴炎袖手旁观,虎妈一旦解决了裴炎,百官,再新立弟弟李旦为大唐皇帝,杨耀的这块皇帝招牌至少要损失一半的作用。两个皇帝并列的话,大唐除了关中、洛阳其他广大地区的军政长官会站在哪个皇帝这一方,杨耀是没有半点把握。

杨耀也算切身的体会到,历史上很多皇帝为什么执着于兄弟相残,不杀光不罢休。因为遇上眼下这种特殊情况,他的弟弟李旦活着就是对杨耀相当大的威胁啊!

洛阳,是必须要回的!

但回到虎妈的虎窝,杨耀必须要有百分百的安全保障。

裴炎,百官的担保,算是一个保险;关中的支持,算是一个保险;李贤、李敬业等江淮势力对虎妈的牵制,算是一个保险;还有就是黑齿常之、王孝杰等亲虎妈的军方将领的中立,也是一个保险。

有了这四道保险,虎妈并不是脑残,必然不敢用武力来解决皇帝。

没有这四道保险,杨耀又不是脑残,要回洛阳去送死。还不如在关中直接开战,凭拳头来定胜负。

如今裴炎,百官的担保是到位了。关中的支持有刘仁轨、薛讷在主持大局,也算是靠谱。就剩下李贤、李敬业江淮势力何去何从,还有黑齿常之、王孝杰等军方悍将的态度。

三日后,杨耀等候已久的巴州情报终于传到了行宫。

李贤被释放之后,首先的选择是照着上官婉儿的建议,赶来长安投靠杨耀。但走到半路,李贤或许是出于对杨耀这方不确定性的担忧,或许是野心在作祟,又突然改变了主意,折道南下,改走长江水道,去往了江淮。

李贤果然如杨耀所料,没有来长安,而是去了江淮,杨耀终于是松了口气,他几乎可以想象上官婉儿见到这个消息,惊骇莫名的神情。

既然李贤去了江淮,杨耀也吃了定心丸,接下来就是与王孝杰聊一聊天了。

杨耀在行宫宫殿接见了王孝杰,王孝杰还是第一次与皇帝当面打交道,也摸不清皇帝的心思,只能老老实实的恭候皇帝开金口。

杨耀悠悠的一笑道,“王将军,朕正在关中狩猎游玩,为什么派出数万大军前来?王将军也想仿效武三思,来弑君了?”

他一见面就给王孝杰扣了个意图弑君的大帽子,就是一个下马威,王孝杰哪里敢接这个茬?连连摇头道,“圣上,臣不敢弑君逼宫,所以才单身前来面圣,望圣上明鉴!只是朝廷正在与吐蕃使团谈判,太后想请圣上回去主持谈判。”

杨耀呵呵一笑道,“王将军,先皇有遗诏,军政大事都交由太后、中书令裴炎决断。太后、裴炎认为朕年轻才薄,从未应允朕干涉军政大事。怎么,与吐蕃的谈判是个烫手山芋,就扔朕这里来了?”

皇帝的言辞是咄咄逼人,王孝杰又是个武夫,根本不善辩论,只能支支吾吾的道,“太后本想与吐蕃和谈,圣上却要和吐蕃开战,太后不知圣上的本意,不能越俎代孢,才请圣上回洛阳商议。”

杨耀冷冷的问道,“原来如此,那王将军是什么想法?”

王孝杰忙道,“圣上,臣认为,从国力来说,大唐远胜吐蕃;但从眼下军力来讲,吐蕃胜过大唐。大唐不能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应与吐蕃在西域,吐谷浑故地不断的进行小规模消耗战,拖垮吐蕃,不能进行大兵团决战啊!”

杨耀不得不承认,王孝杰虽然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打仗不如论钦陵,但确实看准了吐蕃作战悍勇,但国力贫弱的弱点,也找准了与吐蕃作战的最佳方案,那就是拼血!

简而言之,打不过你,耗也耗死你。

杨耀佯作恍然道,“原来王将军是不敢去啃吐蕃这个硬骨头,只敢拣软柿子,拿捏朕来了,是吧!小德子,朕和王将军的对话,你在记录没有?这些是要进入皇宫档案的原始材料,不能添字少字,记得还要交给王将军画押确认啊!”

王德与他一唱一和的道,“圣上,奴婢一切都是如实记录,绝不敢有半点不实。”

王孝杰自觐见一开始,就一直被皇帝放在火上烤,句句都在扣大帽子。先是质疑王孝杰带兵前来弑君,如今又直指王孝杰怯于外战,却勤于内战。这些皇帝与大臣的对话记载要是如实的进入皇宫档案,他在百官前是个什么形象,在史书里又是什么形象?那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带着这么个政治污点,不仅他的政治前途会受到影响,连子子孙孙承祖荫时,也会被人诟病啊!

王孝杰吓得跪拜在地,匍匐在杨耀的龙案前,磕头求饶道,“圣上,臣不敢弑君,更不敢对圣上有丝毫的不敬。臣只是奉太后之命前来邀圣上回洛阳,圣上饶过臣啊!”

杨耀见他终于被压倒折服,这才满意的笑了笑道,“王将军,你带着八万大军前来,真的不是替太后前来逼宫,弑君的?”

王孝杰心知肚明,皇帝咬着八万大军,弑君逼宫不放,就是在逼迫他掏心窝子话,要军方将领至少恪守中立的担保。

王孝杰忙道,“圣上,臣不敢逼宫,臣和黑齿常之都是军人,不能干政,绝不会干涉皇帝、太后之事。”

杨耀终于得到了他的承诺,当然口头承诺是一文不值的,又嘿嘿一笑道,“王将军、黑齿将军若这么想,那就最好不过。朕可以回洛阳,但朕有一个条件,就是带五千龙武军随行护卫。”

皇帝终于松了口愿意回洛阳,却要带五千兵马,这倒是太后没交代过的,王孝杰也不敢私下做主,“好,臣一定将圣上的要求带回洛阳,禀明太后。”

带五千龙武军回洛阳,以备不测,是杨耀的第五道保险。

杨耀又冷笑道,“对了,王将军带消息回洛阳之时,随便带十七个人头一同送回去。”

十七个人头?

正在王孝杰吃惊的当头,杨耀继续解释道,“前些日子,金吾卫叛乱,扣押的金吾卫里,有十七人已审明乃是武承嗣、武三思的私密同党,参与了弑君叛乱的谋划,被朕下令处斩。”

杨耀正是要用十七个人头给洛阳地区的官员、名门一个教训。他明面上针对的是武承嗣、武三思,其实针对的就是整个武家,包括太后在内。十七个人头就是血淋林的警告,洛阳那些高官、名门,谁要站在武家那一方,哥这里还有四、五百个人头的大礼,会陆续的送到。

这算是杨耀的第六道保险。

这次金吾卫叛乱,其中还有王孝杰的堂侄一人,族弟一人,黑齿常之的外甥一人。皇帝虽没有当面提及,但暗示的意味儿十足。若王孝杰、黑齿常之真的可以恪守中立,那就相安无事。

王孝杰哪里敢多说一个字,连连谢恩,“圣上圣明,明鉴!”

杨耀直直盯着他匍匐在地的背影,暗道,有了这六道保险,估计虎妈也玩不出什么花儿来了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进皇家就变态

杨耀同意返回洛阳,就是一场典型的政治冒险。

当然,杨耀可以选择在关中独立,军事对抗洛阳的虎妈。只要扼守潼关天险,又有巴蜀这个大粮仓,很长一段时间内,虎妈必然是无计可施。

但,军事是政治斗争延续,能用政治手段解决的问题,谁不会蠢到用军事来解决。一旦出现长安、洛阳两个中心的拉锯战,接下来的局面必然是本来限制在洛阳权力顶层的斗争往全国各地蔓延。

全国各地军政长官,军人势力必然会通过和中央的博弈,讨价还价,逐步形成藩镇割据的局面。

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后,只有在正常的统治次序下,皇帝、太后的招牌才值钱,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令王孝杰磕头求饶。正常的统治次序都没了,皇帝、太后招牌的作用也就大打折扣。真要到了靠刀子说话的时候,估计就轮到杨耀见了军方大佬王孝杰战战兢兢,屁也不敢放一个。

所以,无论杨耀,还是虎妈,在非迫不得已的情况下,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政治问题政治手段来解决,而不是鲁莽的发动军事战争。

杨耀去洛阳就是想用政治手段解决了虎妈,将皇位继承的风险降到最低。至少,也要将军事斗争的规模限制在大唐的权力顶层,而不能波及到军方势力和全国各地。

五千龙武军,就是杨耀带去洛阳和虎妈、裴炎斗地主的筹码。

虎妈的筹码,就是北衙禁军的五千左羽林卫,还有南衙十二卫的绝大部分戍卫军,约一万人以上。

裴炎的筹码,是北衙禁军的五千右羽林卫,南衙戍卫军五千人。

单看桌面上的筹码,虎妈最雄厚,有两万兵马;裴炎其次,约一万兵马;杨耀最少,只有五千龙武军。

但杨耀的五千龙武军乃是货真价实的职业军人,论战斗力要强于一辈子没出京城打过仗的北衙禁军,也胜过武装装备并不算优良的南衙戍卫军。

以薛楚玉的判断,龙武军以一打二也是不在话下。所以这一局皇帝、太后、权臣之间的斗地主,杨耀的筹码也不算被压在绝对的下风,完全可以赌这一把。

王孝杰得到了皇帝的承诺,还有开出的条件,急匆匆的离开行宫,前去潼关与李多祚的兵马汇合,然后再亲自返回洛阳,向太后汇报和皇帝谈判的结果,恭候太后的旨意。

杨耀也率龙武军从骊山行宫返回,回了长安城。

他回到皇宫的第一件事,就是信步前往上官婉儿的寝宫,告诉她李贤去了江淮的‘好消息’。他很想以胜利者的姿态看一看,上官婉儿听到这个消息后是什么个想法,对李贤这个初恋情人,又是个什么看法。

上官婉儿见皇帝满面春风的进了寝宫,忙起身迎接,令团儿煮了一壶茶,分给了杨耀一大杯。

杨耀饮了一口果茶,开门见山的道,“昭仪,巴州有消息传来,你想不想听呢?”

李贤的消息终于到了,上官婉儿见皇帝是神采奕奕,尽是胜利者的容光,不用问也知晓了最终的结果。

李贤必然是没到长安,而是去了江淮地区,策划谋反。

上官婉儿娇躯微微一颤,黯然的目光一掠而过,盈盈的下拜道,“臣,恭贺圣上,终于找到兄弟相残的机会。祝圣上旗开得胜,杀光了兄弟,江山永固。”

她不阴不阳的讥讽了一句,令杨耀是非常的不爽,将书信扔在她面前,阴沉着脸儿道,“昭仪,是废太子野心勃勃,咎由自取,这也能怨朕心狠手辣,兄弟相残?”

上官婉儿接过了书信,逐行的阅过,心儿也在颤抖,李贤真的是利令智昏,竟然想谋反篡位,她这些日子冒着被皇帝责备,所有挽救李贤性命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

上官婉儿的泪水儿忍不住的夺眶而出,滴落在书信上。

杨耀瞧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儿,之前爆棚的成就感在顷刻间落到了谷底,看她笑话的心思也无影无踪。似乎,好像,这么打击她,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堂堂一个皇帝,有本事去打击虎妈、裴炎,打击自己的女人算什么能耐?

上官婉儿苦涩的道,“圣上,按唐律,赌场里的赌徒输得倾家荡产,确实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但开赌场引诱赌徒入局的庄家,是不是罪名更大呢?!”

她直斥杨耀乃是钓鱼执法,栽赃陷害,而且按照唐律,若李贤这个赌徒该当惩戒,杨耀这个背后设局的庄家,更该受罚。

杨耀碰了个软钉子,却无法反驳,愣在当场。

上官婉儿不依不饶的道,“圣上,也不要打着为了臣的幌子,臣和李贤有没有过往,圣上也是不会放过李贤的,是吧!太后在书信里威胁要拥立豫王李旦为皇帝,圣上是否也动过杀了豫王的心思?”

杨耀是为之语塞,因为又被上官婉儿说中了。他在看到书信里,虎妈威胁要拥立李旦为皇帝之时,下意识浮现出的第一个想法,确实是杀了李旦,解决了这个最大的隐患。

唉!哥穿越前,虽然算不上一个大好人,但至少也是地震来了会捐款,公交地铁主动让座的良好市民也!怎么也和嗜杀的杀人狂沾不上边吧!

但当了皇帝越久,沾染权力越久,哥几乎都忘了什么是亲情,什么是骨肉兄弟。每日想的不是斗倒虎妈,就是干掉兄长李贤,甚至连没见过几面,老实巴交,也算人畜无害的亲弟弟李旦也不想放过。

这,哥是有血有肉的现代青年,还是一个冷血的政治机器?

看来真的是一入侯门深似海,一进皇家就变态啊!

王德见上官婉儿是越说越过分,他若再装傻充愣,皇帝的威严还要不要维护?忍不住喝斥道,“昭仪,虽然有圣上宠爱,但也请你明白,上下尊卑,祸从口出!”

杨耀望了望上官婉儿,颇有些意味阑珊,也不想再多说,只是缓缓的道,“昭仪,朕已与太后达成和解,不日将回洛阳。你的家人全在洛阳,还是与朕同行吧!”

他抛下了这么句话,便带了王德一众宦人,出了上官婉儿的寝宫。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斗地主开局

十日后,洛阳方面传来了正式的消息,虎妈已应允杨耀带五千龙武军进入洛阳的条件。

虎妈也是别无选择,应允五千龙武军开进洛阳,解决的难度总比关中数万如狼似虎的虎狼之师杀进洛阳来得容易。而且在洛阳,虎妈的地盘玩这局斗地主,杨耀的牌面看起来实在太小,还不如掌控着上万禁军,朝堂大权的裴炎威胁来得大,入不了虎妈的法眼。

杨耀临行前,在长安留下了看守的班底。

薛讷,升任京畿道行军大总管,和左仆射刘仁轨一同总督关中军务,随时整军备战,策应洛阳方向;

驸马薛绍,担任长安城副留守,专职负责大明宫的修建,监督长安的政务;

云珠,已有孕在身,封九嫔之一的昭容。因不易长途奔波,令她留守长安大明宫,总管皇宫事务;而上官婉儿的宫女,成日和杨耀没大没小的团儿赐姓京兆韦氏的韦,改名为韦团儿。

临行之前,杨耀还大大的提拔了刘仁轨的长子刘滔,当了左散骑常侍。散骑常侍,三品官,没有实权,和紫金光禄大夫一样,属于皇帝智囊团的顾问。

杨耀提拔刘滔,主要目的当然是对刘仁轨的安抚、拉拢。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将刘家长子带在身边,也是对刘仁轨的一种牵制,至少在杨耀离开关中期间,这个老滑头不要玩什么幺蛾子。

部署了留守长安的人员,备好了一切的退路,杨耀便带着上官婉儿,王德一行人,由薛楚玉所率的五千龙武军护卫着出发前往洛阳。

四日后,杨耀一行人抵达了潼关。

这是杨耀第二次经过潼关,雄关依旧蔚为壮观,但早已物是人非。

进入关中之前的杨耀,只是一个傀儡皇帝,虎妈当他是纨绔败家子,裴炎当他是无道昏君,根本就资格和虎妈、裴炎一较长短。

再出潼关的杨耀,已是真正意义上的皇帝。不仅有了自家亲信的班底,更拥有了关中这一块足以成就帝王之业的地盘。如今的杨耀已是扬眉吐气,已有足够的资本,坐下来和虎妈、裴炎好好的玩一局斗地主了。

潼关之下的王孝杰早已恭候多日,整齐了兵马,在潼关之下列阵以待,迎接皇帝的回归。

杨耀,在王孝杰的陪同下,站在潼关的城墙上,望着在关外列队,军容齐整的大军,咋了,这是在向朕示威?

杨耀神色不悦,开口问道,“王将军,驻扎在潼关之下的兵马,成日喝着山风,不打算撤回洛阳了?”

王孝杰的本意是向皇帝示好,令皇帝检阅检阅军队,以化解之前两军兵戎相见的尴尬,洗一下他率兵逼宫的罪名。

但,未曾想皇帝一见到整装列阵的兵马就起了疑心,真的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王孝杰唯恐又有变故,责任要落在他的身上,忙解释道,“圣上,这支兵马是供圣上检阅的,绝无二心。若圣上不喜,臣令军士撤回军营便是。”

“至于撤军,太后的想法是,因吐蕃随时可能入侵,先撤回潼关之下的四万兵马,留四万兵马由李多祚统率,以备不时之需。”

杨耀是暗暗好笑,明明是担心杨耀留在长安的兵马大举进入洛阳,不能不留下大量的军队以备不测,却仿效杨耀之前的鬼扯谈,也一股脑推到了吐蕃的头上。

这段时间,吐蕃,真的很忙,直接上热搜了啊!

当然,派大军驻守潼关之下,肯定也不是虎妈一人的想法,而是洛阳方面集体的共识。如今皇帝在关中至少留下了五万虎狼之师虎视眈眈,若不严加防备,一旦这支虎狼之师杀进洛阳地区,估计洛阳那些名门豪族,富豪官员的银子、房子、妹子全都岌岌可危了啊!

撤回王孝杰和四万军士,应该是虎妈的想法。一是向杨耀表达邀请回洛阳的诚意;一是限制军方势力的膨胀,以防尾大不掉。

王孝杰一再服软示好,杨耀也没必要再去为难他。他不过是替大唐江山打工的打工仔,只是大唐顶层权力阶层在争权夺利,导致职权划分不明,他们这些打工仔也无所适从罢了。

杨耀笑了笑道,“王将军一片好意,朕却之不恭啊!朕就与王将军一同检阅吧!”

杨耀在潼关逗留了两日,终于出行前去洛阳。

为了恭迎皇帝的归来,裴炎带着文武百官出城迎接,随行护卫的,还有羽林卫将军程务挺的五千禁军。武则天为了表达一种迎接的态度,也派出了与杨耀有着深仇大恨的武三思前来恭迎。

杨耀下了圣撵,脸上挂上了招牌似的应酬笑容,哈哈大笑着迎向了裴炎。待裴炎和百官按照礼数恭迎圣驾之后,杨耀又亲热的拉着裴炎的胳膊,聊起了家常,“裴爱卿,朕在关中是甚是挂念爱卿啊!”

裴炎早已酝酿了很久的泪水也是说来就来,呜咽道,“老臣在洛阳听闻金吾卫弑君叛乱的消息,真是心急如焚,夜不能寐,立刻点齐兵马就要来关中护驾。未曾想还没到潼关,就接到了圣上大发神威平定叛乱的消息,老臣这才能稍稍合眼入睡。”

杨耀是暗暗好笑,这个老裴,明面上是在表忠心,暗地里是在挑拨离间,将祸水往同行迎驾的武三思,甚至是太后身上引啊!

哥还没喘口气,饭也没吃上一口,甚至连洛阳城的新鲜空气也没呼吸上一口,裴炎就迫不及待的发好了第一局斗地主的牌,准备开始斗地主了?太心急了吧!

但杨耀仔细一想,裴炎也不是心急开局,而是心急着试探皇帝的想法。之前说好的扬州叛乱迟迟没爆发,皇帝在关中坐山观虎斗的想法成了泡影,不对裴炎起疑心才怪了。

皇帝这一次回洛阳是冲着他裴炎来的,还是冲着太后来的,裴炎也是心头没底哇!若是冲着太后去的,至少该当众对名义上的逆贼武三思有所表示吧!

当然,虎妈派出武三思厚着脸皮前来恭迎圣驾,和裴炎是同样的心思。皇帝到底想站哪边,或是独立操盘,冲着这个犯下了弑君重罪的武三思表个态呗!

这还没进入洛阳城,一道艰难的选择题就摆在了杨耀面前。

第一百二十六章 颠倒黑白

以目前三方的实力对比,执政天下的太后-虎妈那是当之无愧的地主,而杨耀、裴炎是在同一战线的农民老乡,必须要齐心协力的和虎妈开干啊!

但这个选择题的答案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虎妈是母老虎,裴炎则是饿狼,谁都会咬人;虎妈可以用李旦威胁杨耀的皇位,裴炎也能用那个傀儡李贤来威胁杨耀的皇位,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杨耀面临的选择无非就是两个,而且每个选择都有利有弊。

站裴炎这一方,随时可能将虎妈的火力引到自个儿身上,反倒是令裴炎躲在大树下乘凉,捡现成的柿子。这,绝非善策。

独立操盘,将斗地主完成三国游戏。这个看似可行,但实际上并不可行。三国游戏,三方一开玩或许就是十年以上的僵持,哪里是短时间内能决出胜负的?游戏有两年的时间限制,杨耀没有这么多时间和他们纠缠,必须快刀斩乱麻的解决!

既然裴炎主动的挑起了话头,杨耀也不能充耳不闻,他更是好奇,武三思这个因为弑君重罪被通缉的乱臣贼子,怎么就安然无恙,大摇大摆的来迎接圣驾了?大唐,还有没有国法了?!

杨耀冲着边上满脸皮笑肉不笑,看似恭顺,其实对杨耀恨得牙痒痒的武三思,抢先开始了发难,嘿嘿一笑道,“武爱卿,你也来了?将朕的通缉令当摆设,你是怎么做到的?!嘿!”

武三思陪着杨耀干笑了几声,摆出了一副比窦娥还冤的神情,“圣上,臣对圣上是忠心耿耿,天日可鉴啊!在关中弑君之举,乃是武懿宗瞒着臣自作主张,臣当时在修建太清宫,是一无所知啊!太后早已派御史索元礼、周兴二人审明了此案的真相,还了臣的清白。”

哦?连这种弑君大罪,武三思也能洗白,用奥妙,还是立白洗的?

杨耀的好奇心越发的强烈,面不动容的问道,“哦?原来还有这种内情?武爱卿,武懿宗若是背后无人指使,他是头被门给夹了,还是活腻了,心血来潮的突然要来弑君?”

弑君一案,太后早有定性,武三思瞥过了紧随皇帝身后的上官婉儿,也就照着太后的说法和盘托出,“武懿宗弑君的缘由,说来还与圣上和上官昭仪有关。其实,上官昭仪早在掖庭之时就和武懿宗有了私情。后来上官昭仪却贪慕虚荣,进了圣上的后宫,当了圣上的昭仪。这,世上之仇,莫过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武懿宗是冲冠一怒为美人,才犯下了重罪。”

杨耀听了武三思的一番辩解,是微微一怔。

虎妈、武三思竟然能黑白颠倒,不仅直接洗白了武三思,还反咬了一口,将脏水泼到上官婉儿的身上。甚至,顺带还给皇帝硬戴了一顶绿帽子。

这些事关皇帝后宫的绯闻,武三思若是半点人臣之心,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出口,令皇帝难堪,下不了台。他既然选择当众泼脏水,就不止是针对上官婉儿,而是连皇帝的脸儿也一同打了。

上官婉儿被武三思当众污蔑名声,更是气得花容失色。生气还在其次,更多的则是惊恐。

太后、武三思当众搞出这么一出戏,给上官婉儿泼脏水,既是打了杨耀的脸,也是毁了上官婉儿的名声,作为对她背叛的惩戒。

她虽然一直避免陷入太后、皇帝的斗争漩涡,但眼下还是不由自主的卷进了这一场漩涡之中。她先是为了皇帝,得罪了太后。又为了李贤,得罪了皇帝,处境已十分的危险。

众目睽睽之下,她一个昭仪不能不顾身份,和武三思打嘴仗吧!何况这种后宫之事,惩戒与否全在杨耀的一念之间,她也做不了主啊!

杨耀的脸上却不见喜怒,只是双眼直指的盯着武三思,冷冷的问道,“武爱卿,事关重大,你这是信口开河,还是有真凭实据啊?”

武三思自恃有太后撑腰,凛然不惧的回敬着杨耀的目光,继续道,“圣上,这种事关皇室尊严的案子,若没有真凭实据,臣哪里敢信口开河啊!之前与上官昭仪一同在掖庭的宫女,有十余人可以出来作证,上官昭仪在掖庭之时就与武懿宗时常暗通款曲,有了私情。这一点,内侍监苏醒可以作证的啊!”

与武三思同行而来的内侍监苏醒,早得到了太后的授意,恭恭敬敬的冲杨耀跪拜在地,朗声道,“圣上,为了配合太后的查案。奴婢查实了内侍监所有的宦人,也找出了二十余宦人可以作证,上官昭仪确实在宫里与武懿宗有过数次私通之行。”

苏醒身后的十余个宦人也齐齐跪地,像是事先排练好了一样,齐声道,“圣上,我们是亲眼目睹,绝无虚假啊!”

杨耀的目光扫过了齐刷刷跪了一排的宦人,武三思连内侍监和证人都带来了,有备而来了啊!

武三思继续说道,“后来上官昭仪到了太后身边,更是时常借着出宫探望母亲的名义,在上官府私通,这也有上官府的仆人,女婢作证的。若圣上还需要这些证人,臣立刻带她们去宫里,供圣上查实。”

内侍监苏醒与武三思一唱一和的道,“圣上,上官昭仪违反了宫规,玷污皇家尊严,还望圣上立刻惩戒昭仪,以正宫规!”

武三思直接将皮球踢给了皇帝杨耀,就看杨耀会怎么应对。这种男女绯闻之事,众人大多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身为皇帝的杨耀还要不要面子?他是吃了这个哑巴亏,强压了下去,还是惩戒玷污了皇家名声的上官婉儿,给舆论一个交代?

裴炎等一众迎驾的百官也是出奇的默不作声,太后、武三思一党拿捏着后宫丑闻向皇帝发难,他们这些外臣也插不上嘴,等着看皇帝如何善后呢!

皇帝一回洛阳,还没进城,就和太后闹得这么火爆,拔刀见红,裴炎之前的担心是一扫而光,做梦也要笑醒也!

哦?看来武三思、苏醒还反过来逼宫,胆儿肥了啊!

杨耀是怒极而笑,斜斜的望了望面带得意笑容的武三思,最后落在内侍监苏醒的身上,似笑非笑的问道,“内侍监,朕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能证实上官昭仪之前在后宫曾与武懿宗有数次私通?”

苏醒仗势着又太后撑腰,还是咬定青山不放松,“是,圣上!”

杨耀轻哦了一声,冲着护卫的薛楚玉大喝了一声,“楚玉,过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朕乃虎狼

皇帝有了召唤,薛楚玉忙大步上前恭候圣旨。

杨耀再次瞥过了内侍监苏醒一眼,冷冷的道,“昭仪有无和人私通,侍寝之时朕最为清楚,朕可以还昭仪的清白。内侍监苏醒,胆大包天,竟敢污蔑昭仪的清白,立刻给朕砍了!”

杨耀的话里话外暗示得最明显不过,他是宠幸过上官昭仪的,侍寝之时,皇帝判定昭仪还是处子之身,那之前所谓的和武懿宗在后宫私通数次就是鬼扯谈了。

杨耀将立刻两个字念得很重,就是要薛楚玉立刻下手砍人,不要多费唇舌。薛楚玉是心领神会,抽出腰间的横刀就当头照面向苏醒劈了过去。

“啊!”

跪在地上还在洋洋得意的苏醒哪里能预料得到,皇帝是说翻脸就翻脸,连他这个太后的亲信宦官也是说砍就砍。

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薛楚玉一刀给砍下了头颅,头颅远远的飞了出去,落在了武三思的脚下。喷涌而出的鲜血洒了一地,没了头颅的尸体还在地上不停的抽搐。

内侍监,乃是后宫品级最高的大宦官,比宫女之首的尚宫还要高一级,等同于皇宫的大内总管。品级这么高的大宦官,皇帝说砍了就砍,不带半点犹豫。至少,砍之前要通报一下太后吧!

这,莫说是同行而来的武三思望着苏醒的无头尸体呆若木鸡,甚至裴炎等百官也是瞠目结舌,面面相觑,有几个胆子小的,几乎要立足不稳。

上官婉儿更是吓得花容失色,苏醒栽赃陷害她确实是可恶,但就这么被皇帝砍了,她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杨耀见在场的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又指着一群跪在地上,之前信誓旦旦,亲眼目睹上官婉儿和武懿宗有私情的宦人,冷冷的道,“楚玉,龙武军将士,将这些作伪证诬陷昭仪的阉奴全给朕砍了!”

皇帝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屠杀的手笔,正合了薛楚玉能动手就别叨叨的性子,二话不说指挥着龙武军军士冲了上去,冲着这一群污蔑上官婉儿清白的宦人就是一通乱砍!

“啊啊啊啊!”

龙武军军士屠刀之下,这些作伪证的宦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顷刻间就被砍杀了七七八八。

皇帝是杀得兴起了,再不逃就没命了啊!

本是呆若木鸡的武三思抢先回过神来,哪里还敢在城门口继续逗留,慌忙的鼠窜进了洛阳城,消失得无影无踪。

薛楚玉率龙武军军士将十余个宦人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一个活口。这个小宦人早已吓傻了,瘫倒在地,屎尿齐流。

杨耀冷然一笑,抽出佩剑上前,直直的指着这个唯一的活口,厉声问道,“狗阉奴,朕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有没有亲眼目睹昭仪和武懿宗私通?”

那个宦人本就是栽赃陷害,眼下皇帝连内侍监都砍了,他一个小宦人哪里还敢嘴硬?唇舌都在颤抖不止,支支吾吾的道,“这,圣,圣上,老,爷,奴,奴婢,没亲眼见过,见过啊!是苏醒强,迫奴婢作证,陷害,昭仪,姑奶奶的啊!”

他一口一个皇帝是老爷,昭仪是姑奶奶,早吓得语无伦次。但言词间的意思还是表达得非常清楚,就是当场翻供,承认是苏醒强逼着作证,诬陷了上官婉儿。

“你,以后跟着朕,明白了?”

杨耀赦免了这个如实招供的小宦人,还将他留在了身边听用,就是在皇宫里树立一个标杆榜样。但凡服从朕的,无论之前是否替太后为虎作伥,一概免罪任用;违背朕的,直接砍死喂狗。

小宦人是从大悲到大喜,狗扑一样匍匐在杨耀的脚下,连声谢恩。

杨耀收了佩剑,嘴角微微上扬,再次环视了裴炎和众官员一周,冷冷的道,“裴爱卿,听清楚了吧!昭仪是清清白白的,是这些阉奴在苏醒的怂恿下,栽赃陷害的!”

裴炎也从皇帝突然大开杀戒的惊愕中回过神来,望着洛阳城门之下满地的尸体,深吁了口气。

这,眼前的皇帝杀伐果决,与之前的那个昏君是不大一样了也!之前,他还想着诱骗皇帝回来,先对付了太后,再废了昏君。如今看来,皇帝早已不是省油的灯,必须从长计议了啊!

裴炎强压下内心的惊慌,面不动容的道,“圣上,老臣之前也觉得此案事有蹊跷,还是圣上天威所至,阉奴宵小自然无所遁形!”

“圣上英明神武啊!”

“圣上是英类太宗,必将中兴大唐!”

“什么叫英类太宗?圣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代明君!”

在场的大唐高官们,有了裴炎的领头,或是出于讨好的目的,或是出于对皇帝杀伐果断的惊恐,或是因为有亲戚子弟被杨耀扣押在长安,纷纷对皇帝杨耀拍起了马匹,反正怎么恶心、肉麻的怎么来。

杨耀听了这一群官员的拍马屁,几乎要捧腹大笑,说好的文人傲气,士大夫的风骨呢?朕不动刀子,你们以为朕是病猫。一动刀子,一个个全老实了,是吧!

洛阳城门,血流成河。

杨耀令薛楚玉和龙武军收了兵刃,又冷然道,“苏醒这个阉奴死有余辜,但内侍监的位子可不能空着。从此刻起,王德,你就接任内侍监之职!”

王德跟着皇帝熬了这么久,终于坐上了皇宫第一大宦官的位子,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慌忙的向杨耀跪下磕头谢恩。

杨耀与上官婉儿一同往御撵走去,上官婉儿轻声道,“臣,谢,圣上替臣洗清冤屈。”

杨耀耸了耸肩儿,不咸不淡的道,“朕不是在替昭仪洗刷冤屈,就是看他们不顺眼,想砍人罢了!”

上官婉儿听了是喜忧参半,杨耀大开杀戒,至少有一半是为了她,她是感激在心的。但,皇帝显然还在因她一味护着李贤而耿耿于怀,令她又多了几分忧虑,芳心紊乱的目送着杨耀上了御撵。

杨耀坐在御撵之内,微闭着双眼,已是心绪如潮。

他在洛阳城门口当场砍杀了包括内侍监苏醒在内的十余个前来挑衅的宦人,又提拔了王德当了内侍监,就是在向两个斗地主的对手,虎妈,裴炎郑重的宣告!

朕之前只不过想当一个人畜无害的昏君,你们一个瞧不起朕,当朕是讨饭的;一个羞辱朕,连武承嗣、武三思两个杂碎也敢骑到朕的头上来耀武扬威!

朕如今再不是之前唯唯诺诺的昏君,乃虎狼也!谁胆敢来招惹朕,无论是裴炎,朝臣百官,甚至是朕的亲生母亲,也必须付出沉重代价!

杨耀双眼微微睁开,望着前方蔚为壮观的洛阳城门,冷冷的道,“王德,进城!”

杨耀的御撵踏着满地的尸体和鲜血,进入了夕阳笼罩的洛阳城。

残阳如血,血如残阳。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官场洗牌

杨耀在洛阳城门前本来可以将武三思一起砍了,但,事到临头,他又强忍了这个冲动的念头,放了武三思逃进洛阳城。

砍一个内侍监苏醒,和砍了虎妈的侄儿,事件性质是截然不同的。如果说砍了内侍监苏醒,虎妈还可能以大局为重,忍下这口气的话。砍了武三思,双方就只能拔刀子见红的开战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武承嗣、武三思兄弟的人头暂时存在他们的脖子上,朕早晚会来取,不急在一时嘛!

杨耀终于回到了阔别大半年的贞观殿,眼下的他作为斗地主的一方,已是虎妈、裴炎的重要对手。政治斗争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什么兵变、政变,暗杀都可能接踵而来。整个贞观殿的安保工作当然不能疏忽,绝不能再交由之前的左右羽林卫,而必须由龙武军来接管。

进出贞观殿的两道重要的大门,北边是玄武门,主要防备由西内苑,仪鸾殿方向的北衙禁军;

南门是烛龙门,主要防备皇城方向的南衙十二卫戍卫军。

薛楚玉各安排了一千龙武军进驻两道大门,又在杨耀日常休息的贞观殿主殿的驻所,安排了三千龙武军,将安保工作做得滴水不漏。

至于在贞观殿侍奉皇帝的宦人,宫女,全部由长安之行的亲近之人接管,虎妈之前留在贞观殿的那些人一概清退,全赶回了掖庭。

进驻了贞观殿两日,杨耀既没有去西内苑拜见虎妈,虎妈也没有派人来向杨耀追究洛阳城门的屠杀,更没有否决王德担任内侍监的任命,似乎,洛阳城门的屠杀从来未曾发生过。

虎妈只是重新任命了一个内侍监,与王德官位一样,一个为皇帝服务,一个为太后服务,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虎妈真的能忍了这口气?还是在憋大招哇!

杨耀一时间也摸不透虎妈的真实心思,既然虎妈没有公开追究,既来之则安之呗!

至于杨耀安插在朝堂的眼线狄仁杰,这是一支可以出奇制胜的奇兵。杨耀也并未亲自前去见狄仁杰,只是令王德安排了小宦人,偷偷的靠传递书信,打哑谜的方式与狄仁杰暗中沟通。

两日来,狄仁杰在私信里详细的汇报了这半年来背地里串联中低层官员的成果。

裴炎,还有政事堂的宰相们,几乎把持了五品以上的高官职位,自然引起了官场绝大多数失意官员的不满。短短的半年,狄仁杰已暗中串联了至少四十七个中低层官员,范围涉及了六监、六部、九府下设的各个部门。其中的大部分,还是真正掌握着各部门日常运行的业务骨干,而不是挂了个名儿,成日混吃混喝的部门领导。

当然,这么大规模的串联,虎妈、裴炎又不是傻子,以他们的情报渠道,必然早已知晓了一切动静。但,杨耀倒也不担心暴露了全盘计划,引起虎妈、裴炎的警惕。

因为狄仁杰串联这些官员,全是打着针对权臣裴炎,把持朝政的借口,没有半点针对虎妈和武家子弟的风声。虎妈纵然知晓了官场的暗流涌动,或许还会乐见其成,甚至暗中添一把火,看裴炎怎么收场。

至于裴炎,他既然敢把持朝政,不断提拔亲信,自然早就能预料到中低层官员的怨气和蠢蠢欲动。但一个虎妈已令裴炎疲于应付,焦头烂额。只要这些中低层官员不公然在朝堂起哄,投靠虎妈那一方,他已是谢天谢地,哪里还有能力去禁锢官员们私下串联的行为?

再说了,耍嘴皮子的官员一抓一大把,真正干实事的官员是可遇不可求哇!若是将各监,各部,九府干实事的骨干官员全解决了,谁来做事?离开了这些中低层的骨干官员,他提拔的那些高官亲信能将全大唐庞大的政务系统玩转了?

裴炎是看在眼里,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吧!

三日之后,事关与吐蕃是战是和的重要军政会议在九洲池边的观景亭召开。

重要的军政会议,一般是在乾元殿进行,但杨耀却故意安排在了观景亭。因为,去了乾元殿那是上朝也,游戏要扣分的哦!在观景亭算是君臣间聊天,并不算上朝。

参与军政会议的,只有杨耀、裴炎、虎妈,还有政事堂其他四个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宰相。

在杨耀离开洛阳,前去关中之前,政事堂的五个宰相是裴炎、岑长倩、韦思谦、刘祎之、魏玄同。

但杨耀离开的这段日子以来,裴炎、虎妈也相应的调整了政事堂宰相的班子,各自安插了亲信,抢夺政事堂的话语权。

裴炎、韦思谦、刘祎之算是一党,也是署名请求杨耀回归洛阳的三个宰相,这三人在政事堂的职位没有任何变化。

魏玄同,乃是当年一代名相魏征的族人,高宗朝,因和上官仪相熟,也受牵连发配过。但后来被赦免,又进了政事堂,但并未参与到虎妈、裴炎的争斗之中,基本算是个打酱油的宰相。

虎妈为了涉足政事堂,在政事堂安插亲信,直接将魏玄同给踢了,安排了侄儿,礼部尚书武承嗣顶替了魏玄同的宰相之位。

岑长倩,算是政事堂里唯一站在虎妈这一方的宰相。历史上,虎妈掌控大权之后,岑长倩也随之飞黄腾达。连越王李贞的叛乱,也是岑长倩担任行军大总管,率军平定的。

虎妈安插了武承嗣进入政事堂后,政事堂一下有了两个听命虎妈的宰相。裴炎再也坐不住,直接找了岑长倩一个过失,也将岑长倩给踹出了政事堂。裴炎为了向在关中的皇帝杨耀示好,更是为了将皇帝也拉进来一同对抗太后,直接提名了出自京兆韦氏的韦弘敏进了政事堂,顶替了岑长倩的宰相之位。

经过中间一连串的洗牌,如今政事堂的宰相是裴炎、韦思谦、刘祎之、武承嗣、韦弘敏五人。

当然,五个宰相分为了三派。

裴炎、韦思谦、刘祎之一党;武承嗣乃是虎妈一党;韦弘敏名义上是不偏不倚,但实际上早已上了杨耀的贼船,可以算作是杨耀一党。

杨耀暗中理清了政事堂宰相的底细,军政会议终于可以召开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扯谈大会

军政会议开始!

身为政事堂主持的裴炎简明扼要的通报了吐蕃使团在国宾馆的情报,还有论弓仁因不满在长安遭到了大唐皇帝的羞辱,接连向政事堂,和皇宫的太后提出了严重抗议,要求大唐必须给出一个令吐蕃满意的交代,否则,双方战场上见。

还有就是在西域的吐蕃军队,也有了暗中调动的痕迹。显然是一内一外,配合着论弓仁这次外交出使,能获取最大的政治利益。

裴炎汇报了各方的情况,又恭敬的道,“如何应对吐蕃的公然挑衅,请圣上,太后定夺。”

武则天脸色平静如水的问道,“圣上,大唐、吐蕃连连征战,边境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哀家邀吐蕃使团前来谈判,正是为了两国的长治久安,罢战息兵。但,听闻圣上在长安对吐蕃使团喊打喊杀,甚至还威胁要将论弓仁一行做成人肉干,指使两国的大战一触即发。敢问圣上,如此置军国大事于不顾,挑衅,羞辱吐蕃,有什么说法?”

虎妈一来就给杨耀扣了个昏君的大帽子,杨耀却是不见半点恼怒。因,眼下只是皇帝、太后,还有政事堂宰相的私下会谈,这种会谈就是不能摆到桌面上的私下交心。

在这种场合,众人对吐蕃是战是舔,是强硬还是恐惧,都可以畅所欲言,无关国格和荣辱。反而到了朝堂大会上,通常都是民族、大义这些冠冕堂皇的大话套话。某些交心的话儿,比如说要对吐蕃割地求和来换取边境安宁,一旦说出口,那是要被百官的唾沫星子淹死的。

而且,现场的每个宰相都已排班站队。在集团政治利益面前,杨耀在长安所作所为,对吐蕃是杀是舔,是明君还是昏君,能有什么打紧?难不成杨耀是明君,虎妈、裴炎就会站到他这一方,共同中兴大唐;杨耀是昏君,裴炎就会转而去和虎妈一派,废了他这个昏君?

所以在杨耀看来,虎妈眼下的突然发难,毫无任何政治价值。与其说是指责杨耀是昏君,不如说是在量一量杨耀的斤两,性子,甚至是对吐蕃的真实态度。

这算是虎妈对杨耀的一次正面的试探。与虎妈一同暗中观望的,当然还包括老裴这个老狐狸。

杨耀哪里会让虎妈、老裴试探出虚实,嘿嘿一笑道,“太后,朕对吐蕃没有任何偏见和恶意。朕在长安针对吐蕃,只是因为论弓仁想抢朕身边一个得宠的宫女,团儿。这个论弓仁敢抢朕的女人,玷污皇家威严,难道不该做成人肉干?嘿!”

皇帝这话一出口,包括武则天、裴炎在内的众人都是默不作声,面面相觑。这,为了一个宫女就不顾军政大事去羞辱吐蕃人,算什么解释,皇帝十之八九就是在装傻充愣,随口糊弄嘛!

但,皇帝既然这么一说,众人除了在心里骂几句没谱的昏君之外,还能有什么反驳的?难道他们还能公然说论弓仁抢皇帝的女人抢得好,抢得呱呱叫?皇帝还不该生气,该笑嘻嘻的将那个宫女团儿双手送给论弓仁?

武则天本来想试探试探杨耀的虚实,却被杨耀挂着昏君的幌子,连消带打的化解了,根本不给她揣摩皇帝心思的机会。

杨耀是暗暗好笑,朕是沉溺女色的昏君,还是深藏不露,在暗地里憋大招,虎妈,老裴,昏君的心思,你们慢慢猜去吧!

碰了个软钉子的武则天也是老脸一沉,又继续追问道,“那,圣上既然羞辱了吐蕃人,吐蕃的论弓仁叫嚣着要与大唐开战,此事该如何善后,圣上是否该有个说法。”

虎妈这么不依不饶的,何必呢?

杨耀嘴角微微的上扬,随口应付道,“太后,先皇有遗诏,军政大事皆由太后、裴中书做主。朕只负责保护后宫的女人,如何应付吐蕃人,还有劳太后和裴中书多多操劳。”

武则天一再在皇帝身上碰软钉子,也是怒火暗生,冲武承嗣使了个眼色。

武承嗣忙站了出来道,“圣上乃大唐皇帝,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会传扬天下,记录进文史档案,流传千古。臣斗胆敢问圣上,之前那些撒泼打诨的话儿,是一时口误,还是真的开了金口,臣是否记录,是否往朝堂传扬,也心中有数。”

杨耀暗想,虎妈、武承嗣又在扯虎皮拉大旗啦!

世人总是以胜败论英雄的。若哥输了皇位,丧失了话语权,纵然今日是慷慨陈词,激昂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也会和历史上真正的逗比皇帝李显一样,被世人骂成无道昏君。

若哥最终赢了,今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韬光养晦,伺机而动罢了,和太宗皇帝在灞桥给突厥人送钱送女人有什么区别?

至于史书,就更是扯谈。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哥的任务是成为胜利者,书写史书的任务那是儒家文人的事儿。这帮儒家文人能找出一千条引经据典,一万个马屁点证明哥乃是一代明君。

史书不把哥的马屁拍爽了,哥凭什么白白花钱养着这些儒家文人,让他们成日上班吹牛,下班玩妞儿?

当然,虎妈如此声色俱厉的拿大道理来压人,恰恰是虎妈对杨耀这个皇帝无可奈何的选择。换成之前那个傀儡皇帝,直接扔去后宫闭门思过了,能用武力解决的,谁和你讲理?

“原来太后已准予朕参与军政大事,那朕就却之不恭啦!”

杨耀是顺着梯子往上爬,武则天论口才又说不过他,老脸越发的铁青,双眼不时闪过一抹寒光。

虎妈既然已经生气了,过犹不及,杨耀不再去挑衅她,转而冲着裴炎道,“裴中书,既然吐蕃叫嚷着要开战,你们政事堂是什么想法?”

“吐蕃人公然羞辱圣上,藐视我大唐的国威,简直胆大妄为,老臣认为该当直言呵斥论弓仁。吐蕃要战便战,我大唐还会惧战不成?”

裴炎慷慨激昂的说了一大通,又偷偷的冲刘祎之使了个眼色。

刘祎之面现为难之色,沉吟道,“我大唐将士虽然不惧战,但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些日子连接修建了武氏六庙和长安的祖庙,开销太大,臣恐府库难以支撑与吐蕃一战啊!”

裴炎也顺着他的话儿继续道,“祎之所言也是在理,老臣还请圣上、太后定夺。”

裴炎、刘祎之两人一唱一和的,说了大半天等于一个字没说,就是在纯扯谈,直接又将皮球踢给了杨耀和武则天。

杨耀顺着裴炎踢过来的皮球,也不停球,直接凌空又踹给了虎妈,“朕年轻识浅,也请太后决断!”

武则天见皇帝、裴炎又站在了一条战线,撇清了关系,将与吐蕃和谈一事全压在了她的肩上。她身为先皇遗命,可以决断军政大事的太后,总不能再将球踢出去,那就没完没了了。

何况,掌控与吐蕃和谈的主动权,也是一个树立太后权威的大好机会,杨耀、裴炎既然主动放弃了,武则天也舍不得这么扔了,便冲着武承嗣道,“承嗣,与吐蕃交涉一事,就全权交由你了!”

持续了两个时辰的军政大会终于有了个结果,杨耀也暗暗松了口气,开这种扯谈大会,还不如在后宫闭目养神呢!

第一百三十章 醋坛子回来了

杨耀躺在龙榻上,闭目养神,更是思绪如潮。

他所以不愿插手与吐蕃和谈一事,主要有两个原因。

其一,吐蕃用武力强吞了大唐的西域和吐谷浑故地(青海),一寸山河一寸金,吐蕃不交还西域、吐谷浑故地,谈个毛线啊!这两块领土若不收回来,他这个皇帝必然是要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吐蕃眼下占尽军事优势,再加上大唐正在内讧,这次论弓仁出使就是为了捞取政治利益而来,会轻易交出这两块土地?显然是不可能的。

以杨耀的判断,和谈其实就是烫手山芋,避而远之为好。

其二,这也是杨耀给武承嗣挖的一个深坑。虎妈能倚重的侄儿,主要就是武承嗣、武三思,还有个堂侄武懿宗。如今武懿宗死了,武三思因为弑君一案,名声也臭了,虎妈唯一还可以倚重的,也就是武承嗣而已。

所以,干掉武承嗣,折断虎妈的左膀右臂乃是杨耀的当务之急。既然虎妈、武承嗣愿意去跳这个坑,那杨耀是乐得落井下石,将武承嗣给埋了。裴炎之所以迟迟不表态,估计也是抱着同一心思。

武承嗣既然要蹦跶,由得他去吧!等他和论弓仁谈出了结果,而结果令大唐蒙羞了,他这个皇帝再来发飙也是不迟嘛!

杨耀侧了侧身子,换了个姿势躺着,身子骨是舒坦了的,但,心儿浮现出一丝丝的空虚。

和上官婉儿还在冷战,云珠又有了身孕留在长安,说来也有快有一个月没碰过女人了吧!

侍奉的王德见他辗转反侧,坐立不安的,已猜到了他的心思,知情识趣的问道,“圣上,有没有看中哪个宫女,奴婢宣来今夜侍寝。”

杨耀这些日子的关注点就不在美貌宫女身上,偶尔想女人,也有上官婉儿和云珠,哪里记得什么宫女里有什么美人,便摇了摇头,“朕乃中兴大唐之主,记不得什么宫女?”

给王德行贿,想要侍寝的宫女倒不少,但,自从上次三宫六院事件后,王德已非常小心谨慎,不敢随便推荐宫女。上官昭仪虽然被皇帝冷落,但难保事后不会翻身啊!将来要是听说王德趁着皇帝冷落之时,向皇帝进献宫女,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王德又试探的道,“要不,奴婢陪着圣上去尚宫局抛橘子吧!”

抛橘子是个什么鬼?

杨耀略一思量,已醒悟过来,后宫成千上万的宫女,抛橘子和抛绣球是异曲同工,谁抢到了皇帝抛出的橘子,谁今夜就能侍寝,也是后代唐朝皇帝一种常用的召幸宫女的法子。

在这个关头,抛个毛的橘子,生怕没昏君的把柄送给虎妈哇?!杨耀再次摇了摇头,简简单单的吐出了两个字,“荒淫!”

王德突然想起了一个两日前花了大价钱打赏自己的大贵人,支支吾吾的道,“圣上,奴婢还想起了一人,但,不敢说!”

杨耀这一下生了好奇之心,愕然问道,“小德子,谁啊?”

王德压低了声儿说,“是,皇后,不,废后,哦,是前太子妃娘娘。她几日前曾来过皇宫,因圣上忙着召开军政会议,没有下令召见,奴婢就令前太子妃娘娘回去候着。”

杨耀顿时恍然,前太子妃,不就是被他送回了娘家,有艳盖大唐美誉的韦香儿也。

说来,韦香儿只是刁蛮任性了些,花钱大手大脚了些,比起上官婉儿的桀骜不驯,反而还更令杨耀容易接受一些。

杨耀临行关中前,将她送回娘家,也承诺过会接她回宫。如今韦香儿的状态是既没公布废后,也不算打入冷宫,就这么拖着也不是法子,既然韦香儿找上门来了,还是召她进宫来看一看吧!

申时

在王德的宣召下,韦香儿终于到了贞观殿,半年不见的韦香儿是素装淡抹,没有锦衣玉袍,也没有浮华和花哨,却更显令任何男人也为之心动的楚楚动人。

韦香儿盈盈的下拜,冲杨耀行了礼,水汪汪的双眸凝望着杨耀,尽是幽怨,“七郎,真的是忘了香儿了么?!”

她这句话倒是说中了,这些日子杨耀还真是将她忘在了九霄云外,与她四目一相交,听着她一口一个七郎的温存软语,内心的那股子燥热又升腾起来,“香儿,这些日子在家修习《女则》,可有成效?”

韦香儿盈盈起身,笑颜如花的走近了他,在龙榻前面前半丈处驻足,这个距离甚至能令杨耀闻到她身上迷人的清香,温言细语的道,“七郎,香儿有没有成效,七郎来验一验不就知晓了?”

韦香儿她这话已几同撒娇,暗中透出暧昧的味儿已是昭然若揭,杨耀内心的热流已是汹涌澎湃,“香儿,你”

他话音未落,韦香儿已扑进了他怀里!

杨耀闻到一股香风袭人,温香软玉入怀,望着主动扑进怀里,满脸媚笑的韦香儿,在心里已生出放纵的想法,“香儿,朕算知晓了,你在家就不是在修习《女则》,在修习《春宫秘术》了吧!”

“噗嗤!”

韦香儿被他一眼就看穿了,修习《女则》能夺回七郎的心?鬼扯谈嘛!如今的七郎也不知是中了邪,还是着了魔,反正对她之前的刁蛮任性是深恶痛绝,已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这些日子,她不仅在修习媚术,更是在修身养性,投七郎所好,才能再次夺回皇后之位呢!

“嗯嗯嗯!”

寝宫里,韦香儿妩媚的呻吟声响了起来,王德知情识趣的招呼其他侍奉的宦人退出寝宫,拉上了寝宫大门。

第一百三十一章 贬进冷宫

辰时

上官婉儿迈着盈盈碎步到了皇帝的寝宫前。

自从回了洛阳皇宫,杨耀边下了严令,龙武军将军薛楚玉,后宫的上官婉儿,团儿不许出贞观殿,以免被虎妈有机可趁。

但上官婉儿的母亲还落在太后的手中,被看押在西内苑里,生死未卜。她这些日子是非常担心母亲的安危,坐立不安之下,只能上门来向杨耀请求,如何营救母亲来贞观殿。

守在寝宫门口的王德依照宫规,将她拦了下来,“昭仪,圣上还没起来呢,不能面见昭仪。”

王德不用进寝宫请示也门儿清,昨夜皇帝和韦香儿久别胜新婚,从申时玩乐到了丑时才消停,眼下当然还在睡梦中。

上官婉儿还以为王德在故意为难,又掏出了一根玉簪交给王德,算作是贿赂。

王德接过了玉簪,在手里掂了掂,确实是件珍品。

但,上官昭仪一再顶撞皇帝,皇帝是什么想法,他也看不透哇!而且,他收了正牌皇后韦香儿的贿赂,皇帝对韦香儿又旧情复燃。他要是再在中间脚踏两只船,风险太大,完全不值得啊!

王德将玉簪又还给了上官婉儿,悠悠的道,“昭仪,皇帝若是要召见之时,自会派人来召见,昭仪还是回了吧!”

上官婉儿是救母心切,就这么跪在寝宫门口,“王公公,你不去通传圣上,我就不起来!”

王德无奈之下,只能进了寝宫,前去汇报。

过了两刻钟,‘嘎吱’一声,寝宫的门开了。

满脸春风得意的韦香儿出了寝宫,朝着上官婉儿露出了一抹胜利者的笑容,“上官昭仪,你入宫的时日也不短了吧!懂不懂规矩,竟然敢惊扰圣驾。”

韦香儿突然在皇帝的寝宫出现,实在出乎上官婉儿的预料之外,她愣在当场,一时竟然忘了行礼。

韦香儿注视了这个情敌一会,粉脸儿的笑容越发的灿烂,“昭仪,是不是圣上太娇宠你了,见了皇后,不需要行礼么?”

皇后?

圣上真的恢复了韦香儿的皇后之位?上官婉儿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回敬着她的目光道,“圣上还没有下诏书册封你为皇后吧!论宫规,我身为昭仪,你不过是个待罪的庶人,该当向我行礼才是。”

韦香儿直直盯着上官婉儿的目光里,掠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阴冷,恨不得立刻将这个上官昭仪打进冷宫。但,她既然答应了皇帝,要母仪天下,有个皇后的谱,总不能转脸就去和昭仪争风吃醋吧!

上官婉儿,你等着!

韦香儿强压着怒火,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昭仪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们就恭候圣上的口谕吧!”

王德从寝宫里出来了,当众宣布道,“圣上口谕,前太子妃韦氏贤良淑德,即日起册封韦香儿为大唐皇后,择日举行封后大典。昭仪上官氏,桀骜不驯,特贬为才人,到冷宫闭门思过。”

皇帝的口谕到了,上官婉儿这才信了,原来皇帝真的是对她袒护李贤的行为已彻底丧失了耐心。贬为才人,打入冷宫,已是非常严厉的惩罚,仅次于赐三尺白绫。

她是摇摇欲坠,眼眶儿里全是泪花儿,却强忍不哭出来,盈盈的下拜道,“是,臣遵旨。”

王德上前低声道,“上官昭仪,哦,不,上官才人,请吧!奴婢送上官才人一程。”

王德、上官婉儿缓缓的离去,杨耀这才从寝宫穿了便服出来。

一夜之间就成了胜利者的韦香儿欣喜的上前,正要挽着皇帝的手儿,撒一撒娇,却突然皇帝的关注根本不在她的身上,而是远远的凝视着上官婉儿离去的背影,十分的专注。

女人的心思是最敏感的,韦香儿立刻就察觉到皇帝虽然将上官婉儿贬成才人,又打发去冷宫。但,皇帝对上官婉儿显然余情未了,她的威胁还没解除,必须要再想个法子,令上官婉儿万劫不复才行。

王德、上官婉儿走在前往冷宫的亭廊间,刚刚走出了一道宫门,上官婉儿突然拭了拭泪珠儿,开口问道,“王公公,圣上是认定了我与李贤还有私情,是么?”

王德怔了怔,微笑道,“奴婢看来,上官才人替废太子求情,反倒能证明上官才人是坦坦荡荡的。真要有私情,绝不敢在圣上之前求情的。”

上官婉儿的花容挂上了一抹黯然之色,“王公公真是明眼人呢!可惜圣上却看不清楚。”

王德赔着笑脸儿道,“上官才人,既然说到了这个话头,奴婢就和你交一交心吧!上官才人有情有义,令奴婢是既钦佩又心惊胆战啊!但上官才人该知过犹不及的理,圣上对才人已是一再包容,才人真是不知尊卑,不明深浅了啊!”

上官婉儿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就是在一下下的打皇帝的脸儿,有今日的结果那是自作自受。

王德又问道,“才人被贬去冷宫,对圣上是否也有怨气?还有没有话儿要我带给圣上?”

上官婉儿凝视着远方的宫阙,似自言自语的道,“王公公,我从未怨恨过圣上,更不是对李贤还有旧情,我倾慕的只有圣上。”

“我一直建议圣上将李贤接去长安看管,既是想救李贤一命,更是在替圣上的江山着想啊!李贤素有贤名,在此多事之秋,恐有别有用心之徒会拿着李贤废太子的身份做文章。圣上不将李贤掌控在手,断了狼子野心之徒的图谋,反而送去江淮,不是送羊入虎口么?我是真的看不清圣上的心思呢!”

王德默默的记下了她的这些话儿,又问道,“这些话儿,才人要转达给圣上么?”

上官婉儿犹豫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道,“王公公,还是不要说了吧!说了圣上也不会信,而且韦皇后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若是知晓王公公替我带话儿,也会为难王公公的。”

王德没想到上官婉儿还说出了这么一番替他着想的话儿,韦香儿,上官婉儿哪个得了势,后宫才会和谐一些,下人们的日子能好过一些,已是一目了然。

王德感激的点了点头,望了望四周无人,又令随行的宦人、宫女退得远远的,这才正容道,“才人,圣上是天威难测,我们不要去揣测圣上的心思。下面的话儿,是圣上托奴婢私下转达给上官才人的秘密任务,才人必须一五一十的全记在心里。”

上官婉儿愕然的望了望王德,这才恍然,原来圣上不是真的将她贬为才人,打入冷宫,而是另有安排。而王德这一路之所以和她交心,是在试探她的心思呢!

上官婉儿这一下是真的从大悲到大喜,拭了拭泪珠儿,正容道,“王公公,说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无间道

西内苑

武则天的龙案上摆着一纸诏书,是皇帝要册封韦香儿为皇后的诏书。龙案之前,上官婉儿恭恭敬敬的跪着,等候武则天的质问。

皇帝在登基之前,就是个出了名的宠妻狂魔。眼下突如其来要册封韦香儿为皇后,也在武则天的预料之中。

令武则天心情大好的是,被皇帝打入冷宫的上官婉儿突然弃暗投明的到了西内苑。她对上官婉儿是亦君亦母,自从太平公主出嫁之后,上官婉儿至少取代了半个太平公主的位子。前来认罪的上官婉儿在她看来,就是个叛逆期的女儿的迷途知返。而且,这个迷途知返的女儿,必然还带来了她最渴望的,关于皇帝的,最机密的情报。

武则天微眯着眼儿,瞧着封后的诏书,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婉儿啊!婉儿,哀家早就说过,君王的宠幸是靠不住的,你非要背叛哀家,去投靠皇帝,如今可知哀家所言非虚了?”

上官婉儿低了目光,轻声道,“太后,臣从未背叛过太后,请太后明鉴!”

对上官婉儿突如其来的投靠,武则天还是有七分的警惕,既然上官婉儿对关中之行有辩解,她也乐得倾听一番,也可以暗中判断上官婉儿的迷途知返是真还是假。

武则天饶有兴致的问道,“婉儿,说吧!你陪同皇帝去关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上官婉儿柔声说道,“太后,武三思狼子野心,为了争权夺利,竟然假传太后旨意,弑君谋反!臣深知,太后绝不会下令弑杀亲生儿子,臣协助圣上平定武三思叛乱,都是为了太后、圣上母子和睦呢!”

武则天轻哦了一声,这一点上官婉儿真的看的很准,弑君谋反,确实是武三思自作主张。论情,皇帝平定了弑君叛乱,本无可厚非。但论利害关系,皇帝在关中站稳了脚跟,凭空多了丰厚的博弈筹码,令武则天是深为忌惮。

武则天冷冷的道,“婉儿,朕令你是看着皇帝,你不仅没看着,而且还令皇帝收编了关中的各方势力,怎都是你的过失。”

上官婉儿轻叹一声道,“太后,关中沃野千里,遍布关陇名门。又有蜀中粮仓,乃李唐的龙兴之地。太后将这么一块龙兴宝地投闲散置,就如同将黄金万两扔在了道边。圣上不去捡,其他别有用心之人也会去捡。这,哪里是臣能阻拦的呢!圣上总归是太后的亲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圣上捡了,总比其他野心勃勃之人捡去好吧!”

武则天听了她的一通辩解,倒也无懈可击,怒火消了大半,哑然失笑道,“婉儿啊!婉儿,也只有你敢在哀家这么直言了啊!”

太后这么一说,应该算是过关了吧!上官婉儿暗暗的松了口气。

武则天将封后的奏折看了又看,悠悠的问道,“婉儿,你从贞观殿来西内苑,总该有机密的情报带给哀家吧!圣上自从回了洛阳城,先是杀人,又在军政大会装傻充愣,现在竟突然册封皇后,圣上到底打着什么算盘呢?”

自从杨耀回了洛阳,一连串出招是东拉西扯,云遮雾绕,令武则天看不清真实的意图。她这是在考量上官婉儿这个皇帝的枕边人到底带来了什么有价值的情报,若带不回有价值的情报,上官婉儿的投靠那就毫无价值。

上官婉儿双眸黯淡了下来,轻咬着樱唇道,“太后,圣上那是在迷惑太后呢!圣上在等,等一个消息。”

上官婉儿果然带来了武则天盼望已久的情报,她陡然来了兴致,双眼微微一亮,“婉儿,圣上在等什么消息?”

“江淮的消息!”

上官婉儿柔声道,“臣不能不禀报太后,圣上私下传了诏书前往巴州,释放了废太子李贤。李贤,去,去了江淮和李敬业汇合。”

“什么?荒唐至极!”

李贤被释放,巴州方向或是有意拖延,或是沿途被杨耀给扣下了,情报还没传来洛阳。武则天陡然听到这么个晴天霹雳,这一下是彻底的震惊了。

李敬业在江淮蠢蠢欲动,武则天是早在暗中堤防的,但也不大放在眼里。毕竟李敬业不过是个英国公,全无造反的法理基础,一群逆党也煽动不了多大规模的叛乱,旦夕就能平定。

但废太子李贤去了江淮,那就另当别论。一个举着大唐旗帜的前太子,远比一个李敬业更为可怕。一个皇帝在关中培植势力,一个废太子在江淮兴风作浪,将她这个太后夹在中间,东西难以兼顾。

杨耀突然兵出奇招,形势陡转直下,武则天按耐不住的怒火冲天,厉声道,“圣上为什么要释放李贤去江淮?他是疯了不成?”

这个问,也正是上官婉儿百思不得其解的,她不敢正视太后质问的目光,轻声道,“太后,圣上,是,是想声东击西,将太后的注意力引去江淮,然后,圣上在洛阳,浑水摸鱼,夺取大权吧!”

“啪!”

武则天被杨耀的行为深深刺痛,勃然大怒,咆哮着道,“李显啊!李显!你竟然联络李贤、裴炎一同来对付哀家,哪里还有半点母子之情啊?!”

上官婉儿望着满头白发的太后,几乎想开口劝说太后交出权力,还政皇帝,回后宫安享晚年。但,以她对太后的了解,在这个关头,太后绝不可能放弃权力的。因为放弃了权力,就意味着任人宰割啊!

政治斗争面前,一切亲情都显得苍白无力。

上官婉儿暗暗叹了口气,开口劝道,“太后,臣认为眼下不是气恼的时候,应该立刻双管齐下,解决眼前的危机。”

武则天稍稍平复了愤怒,缓步走到了上官婉儿的身前,蹲下了身子,问道,“婉儿,什么双管齐下之策?”

上官婉儿低声道,“其一,太后应该发出诏书前去扬州,逮捕罪魁祸首李贤、李敬业归案,争取将扬州叛乱扼杀在萌芽状态。”

武则天点了点头,又问道,“还有呢?”

上官婉儿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其二,既然圣上已倒行逆施,祸乱天下,太后应该立刻召集各地的李唐宗室前来洛阳,商议废帝,改立豫王为帝之事!”

武则天不得不承认,上官婉儿的双管齐下之策,确实是眼下最为行之有效的策略。既然上官婉儿能提出废帝这种诛九族的建议,那就证明她确实与皇帝翻了脸,是真心来投靠的。

武则天轻轻的抚着她的秀发,叹道,“婉儿,之前污蔑你的名声,是哀家的过失,所幸皇帝还了你清白!婉儿,哀家立刻释放郑氏,你们母女团聚吧!”

“臣不敢对太后有丝毫怨恨,臣谢太后隆恩。”

上官婉儿跪拜在地,泪珠儿一颗颗的滴在地上。她的母亲终于获释,但她反倒难以欣喜,也不知泪水是为皇帝而流,还是为太后而流。

第一百三十三章 母子的摊牌

贞观殿

武承嗣与吐蕃使团的谈判已有了结果,并形成书面奏折,往贞观殿、西内苑、政事堂三方各送达了一份。

这一次与吐蕃人的谈判,论弓仁开出的条件是,大唐承认西域、吐谷浑国土归属吐蕃的合法性,撤出在安西四镇残余的军队。双方罢兵言和,永不相犯。

武承嗣经过与论弓仁连日的交涉,与吐蕃达成的协议是,吐谷浑已被吐蕃灭国,大唐承认吐蕃侵吞吐谷浑的既定事实。至于安西四镇,不谈归属,属大唐、吐蕃共管。

这一份和谈协议,已最大限度的满足了吐蕃提出的要求。

承认吐蕃侵吞吐谷浑,就是放弃了青海这个关中的外围屏障,令吐蕃完全占据整个青藏高原。

西域的安西四镇,如今安西四镇是吐蕃实际控制,所谓共管就是变相承认安西四镇归属吐蕃,只留着一层遮羞布,没有正式割让土地罢了。

而吐蕃付出的,不过是口头永不相犯的承诺。

两国之间的和平是由战场上均衡来实现的,而不是一纸和约。吐蕃侵吞了西域、吐谷浑,壮大了实力之后,鬼才会遵守什么狗屁和约,必然会得陇望蜀,继续狮子大开口。

短时间内,大唐、吐蕃或许能实现和平,但长久之下,必然是养虎为患!

武承嗣谈出来的,就是一份丧权辱国的条约!

杨耀从这一份丧权辱国的协议能看出虎妈、武承嗣与吐蕃达成协议的迫切。既然虎妈迫切的以丧权辱国的和约安抚吐蕃,原因只有一个,攘外必先安内的心思已昭然若揭。

杨耀将和约放在了龙案上,神色凝重的道,“小德子,西内苑有没有什么消息?”

王德忙向他汇报了最新的消息,“圣上,太后确实重新信任了上官才人,也采取了上官才人的两条建议,兵分两路。其一,太后调动王孝杰率四万兵马前去江淮,准备逮捕李贤、李敬业。”

上官婉儿,确实是杨耀私下派去西内苑的无间道。所谓的给韦香儿封后,将上官婉儿打入冷宫,不过是演给虎妈的一场戏罢了。

当然,说是无间道也不算严谨。

上官婉儿从小在掖庭长大,耳熏目染的全是尔虞我诈,见风使舵。她一直在杨耀、太后,甚至是李贤三人间游走、摇摆,从来没有真正属于过杨耀一人。在历史上,她同样是游走各方势力之间,这也是她从小养成的生存之道。

母亲郑氏对上官婉儿相当重要,郑氏被虎妈扣押着,留上官婉儿在身边,也是强扭的瓜不甜。还不如放上官婉儿‘弃暗投明’,到虎妈身边去,或许,还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用处。

果如杨耀所料,上官婉儿一去就立下了大功。

逮捕游戏的奸人李敬业一事,杨耀是在借刀杀人。他身为皇帝本来也可以下诏逮捕李敬业归案,但,他和裴炎是在一条船上的,总不能公然反水去逮捕李敬业,和裴炎翻脸吧!由上官婉儿煽动虎妈出手那是顺理成章。无论虎妈、裴炎都不会有什么怀疑。

纵然不能逮捕李贤、李敬业归案,只要王孝杰的兵马一到,李敬业是必反无疑,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调集洛阳的大军前去平叛。

王德继续汇报道,“太后还派出了另一路人马,十万火急传召韩王李元嘉,越王李贞,还有益州大都督府长史李孝逸,一个月内赶来洛阳,共议政事,准备废帝了!”

杨耀对这三个李唐宗室的来头是心知肚明。

韩王李元嘉乃是太宗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是李唐宗室里德高望重的长辈;越王李贞是太宗皇帝第八子,杨耀的舅舅,是与皇帝关系亲近的宗室。

而李孝逸是唐高祖堂弟李神通之子,名义上只是益州大都督府长史。但益州大都督府乃是大唐的四大都督府之一,益州大都督之职,要么是亲信的皇子兼任,要么是忠臣良将死后追封。益州的军政大权通常是掌控在大都督府长史的手中,所以说李孝逸在李唐宗室里,算是最有实力的一个。

这三人就是李唐宗室的代表人物。

废帝,已是十万火急!

但,杨耀还是不冷不热的轻哦了一声,便没了后话。

王德面现担忧之色,忍不住开口问道,“圣上,废帝一事,能有多少胜算呢?会不会作茧自缚呢?”

王德是杨耀最重要的亲信之一,杨耀一旦倒台,他也是必死无疑,内心担忧彷徨也是人之常情。

但,这一场废帝的大戏,也是杨耀故意令上官婉儿前去撺掇的。

虎妈怎都是杨耀的亲生母亲,又是奉先皇遗诏辅政。杨耀平白无故向虎妈发难,于情于理都非常的被动,容易授人以柄。若虎妈先出手废帝,那杨耀的反击就是顺理成章。

当然,虎妈愿意进行这一次废帝之举,也不是完全受了上官婉儿的唆使,而是不愿错过这么一个一举定鼎大局的良机。

皇帝,不是想废就能废!

既然虎妈主动召集李唐宗室前来,杨耀正好和虎妈进行最后的摊牌。看是他这个皇帝被废,还是虎妈这个太后被赶回后宫!

纵然摊牌最终失败,有猛将薛楚玉和五千虎狼之师护卫,大不了杀回长安,双方战场上真刀真枪的见分晓呗!

杨耀缓缓的道,“小德子,朕乃真命天子!朕必胜!”

光是喊响亮的口号,王德显然还是不放心,试探的问道,“圣上有什么应对之策了啊?!”

杨耀的嘴角微微上扬,将与吐蕃和约的折子扔在了一边,不答反问道,“云珠之前在尚寝局里留下的眼线,还能使唤吧!”

王德忙道,“圣上,能,奴婢一回皇宫,就与尚寝局的眼线搭上线了。圣上对下人的好那是没得说,他们愿意替圣上效命。”

杨耀之前大肆收买宫里的人心,关键时候果然是有了效果,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朕本有三清庇佑,明日还要去白马寺斋戒五日,将佛祖也请来庇佑朕。有太上老君,如来佛祖一起站在朕的身后,朕总不会输了吧!”

王德听了皇帝的应对之策竟然是去白马寺求神拜佛,立刻是瞠目结舌,这,这是什么鬼?拖着全家的性命来陪皇帝玩,这是坑爹啊?!

杨耀见他哭丧着脸儿,一副全家大难临头的沮丧,不由得失笑道,“朕与太后最后摊牌之前,要先解决了为虎作伥的武承嗣。朕要去白马寺求一道天火,灭了武承嗣!”

既然皇帝如此雅兴,执意要去白马寺求天火灭了武承嗣,王德能有什么法子,既来之则安之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和亲

次日清晨,杨耀就大摇大摆的去了有着第一宝刹之称的白马寺。

因皇帝迟迟没有对这一份与吐蕃的和约表态,反倒是和得宠的韦香儿去了白马寺。在武承嗣的建议下,与吐蕃缔结国书的典礼在五日后举行。

缔结和约,需要政事堂的印章和皇帝的玉玺,典礼还需要皇帝亲自主持给吐蕃使团送行。

五日后的晌午,杨耀才风尘仆仆的从白马寺赶回了皇宫,急匆匆的梳洗之后,参加了最后和约缔结的典礼。

参加这次和约缔结典礼的,有杨耀、虎妈、裴炎、文武百官,和吐蕃外交使团等人。

武承嗣将书写好的和约,呈献给了皇帝杨耀。

这种缔结和约的仪式,就和金特会一样,和约的内容在之前经过双方背地里的协商,早就拟定好了所有的条款。

所谓和约缔结典礼,不过就是走走过场罢了。绝不可能大唐皇帝和吐蕃外交使团在见面时,再商定条款,万一要是一个谈不拢,直接开喷了呢?

大唐皇帝杨耀接过了早已拟定好的条约,仔细的审阅了所有的条款,大方向和之前武承嗣送来的奏折是一模一样,并无任何的出入。但,新添了一条附加条款,却是令杨耀相当的惊愕。

因为在与吐蕃赞普达成的和约之外,为了与吐蕃权臣世家噶尔家族缔结盟好,大唐同意赏赐一名名门世家的女子,与论钦陵之子论弓仁成亲。当然,陪嫁的嫁妆也甚是丰厚,钱五十万缗,绢一百万匹。

这个附加的条件倒是出乎杨耀的预料,而且,这个名门世家的女子是谁,他这些日子在白马寺,没得到半点风声也。

杨耀隐隐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将和约放在龙案上,缓缓的问道,“武爱卿,这一份和约里要嫁去吐蕃的名门世家的女子是谁啊?”

武承嗣如实的道,“圣上,这个名门世家的女子,与论弓仁在长安城是一见钟情,正是京兆韦氏的韦团儿啊!”

瓦特?和约里,要嫁去吐蕃的女子是团儿?

杨耀真的大吃了一惊,面色陡然阴沉了下来。

同样吃惊的还有团儿本人,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要嫁去吐蕃,给论弓仁当夫人的消息,之前和杨耀一样,没得到半点风声呢!

团儿吓得花容失色,跪在杨耀的龙案前,双眸含泪的道,“皇帝叔叔,我和论弓仁没有一见钟情,我见到他就恶心,更不想嫁去吐蕃!”

听闻团儿要嫁去吐蕃的薛楚玉如遭五雷轰顶,面无血色的与她并肩跪在龙案前,大呼道,“圣上,万万不可,请收回成命啊!”

杨耀这一下真的是尴尬至极了也,赐婚论弓仁、团儿又不是他的想法,突如其来在和约里加了这么一条,他是完全的不知情,头一遭听说。

赏赐公主和亲,是太宗皇帝为了安抚突厥、吐蕃还有其他异族的国策。连宗室的公主都能去和亲,团儿一个被赐姓的名门女子,杨耀有什么正当的理由去反对?他身为皇帝,可以为保卫国土而与吐蕃硬扛,但却不能为了一个身边的宫女去和吐蕃硬扛吧!

换句话说,杨耀可以当庭否决了和约里其他关于西域、吐谷浑的条款,但和亲这一条款却不能轻易的否决,必须拿出充足的,令百官信服的理由。

何况,要反对和亲在私下就要反对,如今已形成书面文字,一切都谈妥了,作为国书、和约交到了杨耀的面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杨耀也是相当的被动,怎么开口反对?

杨耀的目光落在负责谈判的武承嗣脸上,这个武承嗣貌似满脸的恭恭敬敬,其实是挂着一抹隐藏不住的阴笑。他再望了望虎妈,虎妈是面不动容,不见喜怒。

杨耀突然发现,他是掉进了一个坑里,一个专门给他挖好的坑里。

若他应允了吧!薛楚玉、团儿必然会当众闹将起来,尤其牛性子的薛楚玉,还不知会干出什么蠢事。到时候,虎妈就有一千个理由去惩戒薛楚玉。五千龙武军是由薛楚玉一手打造的,一旦薛楚玉出了变故,五千龙武军还有多少军心士气,那是老天才知晓。杨耀想逃回长安,或许也成了一场泡影。

若他不应允吧!他这个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竟然不知轻重,将一个宫女的安危凌驾在两国邦交之上,这种人还配当皇帝?尤其是在这个废帝与否,和虎妈争夺人心的关键时候,就是一个天大的把柄,足以令杨耀身败名裂啊!

杨耀不得不承认,虎妈将团儿赐婚给论弓仁的这一招,真的精心算计,阴狠毒辣,将杨耀逼上绝路了啊!

这,他娘的是谁未经他的许可,就擅自同意团儿前去和亲的?!

杨耀的目光从虎妈身上挪到了虎妈身边的上官婉儿身上。

上官婉儿似有似无的投来一抹怪异的眼神,因为上官婉儿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瞥向了他身边的一个女人,韦香儿。

又是韦香儿这个败家娘们?!

杨耀深嘘口气,目光停在了韦香儿的身上,冷冷的问道,“韦氏,团儿与论弓仁和亲之事,你事先是否知晓?”

武承嗣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下就决定和亲之事。之前,他是趁着皇帝去了白马寺,将和亲的提议交到了贞观殿,给了在贞观殿主持后宫的韦香儿。

韦香儿就是个醋坛子,鼠目寸光,只盯着后宫争宠的一点破事。她早就看团儿这个没大没小,没尊没卑,一口一个皇帝叔叔的小宫女不顺眼。这种含苞待放的花蕾,小美人坯子,在她看来也是相当大的威胁,过几年等她色衰了,正是韦团儿得宠的年龄,那还得了?

何况,团儿还是上官婉儿的姐妹,要是这一对姐妹联合起来,她怕是要重蹈当年王皇后的覆辙哇!

恰好武承嗣交来送团儿去和亲的国书,她是乐见其成,甚至自以为得宠,未经通报杨耀,就自作主张的赞成了这一桩和亲,巴不得将团儿这个瘟神送得越远越好。

皇帝开口问到了,韦香儿还是满不在乎的道,“圣上,团儿既是后宫的宫女,又是韦家的女儿,当时圣上去了白马寺,臣妾为了两国邦交,就私自做了这一回主。”

果然是韦香儿这个只知争宠,蠢到家的女人!她回娘家修习女则修习个毛,不仅没改了之前的臭毛病,反而变本加厉的拿军政大事来争宠,闯下了滔天大祸!

杨耀已是怒火中烧,但众目睽睽之下,却不是和韦香儿算总账的时候,只能先摆平了眼下的危局后,再与韦香儿计较。

第一百三十五章 决斗

杨耀望了望龙案之前,端端跪拜的薛楚玉、团儿两人,两人正可怜巴巴的求他动用皇帝的权力收回成命呢!

思来想去,杨耀只能采取之前老爸、虎妈躲避吐蕃逼婚的法子,一是令太平公主当道士,一是赶紧将她嫁人,以堵住吐蕃人的口舌。

杨耀沉吟道,“武爱卿,和约里和亲的女子,为什么未经朕的许可就擅自做主?!团儿早已许配给了龙武军将军薛楚玉为妻,焉能去吐蕃和亲?”

论弓仁见大唐皇帝开始当众耍赖,也是怒不可遏,“大唐皇帝,按照大唐婚娶礼仪,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有婚约文书?可曾走过六仪?如此信口开河,擅自将许给噶尔家族的女人另嫁他人,就是对吐蕃,对噶尔家族最大的羞辱!我,论弓仁,绝不接受这种羞辱!”

没想到论弓仁对汉人的婚嫁礼仪还了如指掌,仓促间杨耀哪里能拿得出这些凭据?

杨耀被他当众呵斥,面子上也是挂不住,怒火中烧,几乎要开口和他直接摊牌。朕就是羞辱你吐蕃,羞辱噶尔家族,你来咬朕一口哇?不服?不服就干!

但,身为大唐皇帝,又是在邦交典礼上,代表的是大唐的威严,绝不能像私下在长安城一样信口开河,横行霸道。

说到底也是大唐的内讧,造成这一和亲的条款上了和约、国书,此时若要随便收回,就是大唐理亏在先也。

一直默不作声的武则天,冷笑了一声道,“圣上,当年昭君美貌非凡,汉元帝又何尝舍得?但,还是以两国邦交为先,同意了昭君出塞。圣上,大局为重!”

虎妈又在火上浇油,令杨耀恨得牙痒痒的,却无可奈何,死保团儿的政治风险实在太大,他承受不起啊!

杨耀已是技穷之时,脑子里突然有如醍醐灌顶。既然虎妈是咄咄相逼,只能豪赌一把了啊!

他微闭着双眼,瞧着薛楚玉缓缓的道,“楚玉,论弓仁曾带给你深深的羞辱,如今还要抢你的女人,终于到雪耻之时了吧!”

杨耀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确不过,薛楚玉、论弓仁既然为了团儿和亲之事争执不下。那就当众决斗,以武力来定团儿的归属。

这也是杨耀所能想到唯一破局的法子,却是巨大的收益和风险并存的赌局。

若胜,则全胜。不仅能取消团儿和亲之事,解决了眼前的危局,甚至还能立刻奠定龙武军的赫赫威名。在眼下这个百官、禁军纷纷站队的关键时刻,绝对能影响一部分官员,尤其是禁军将领的选择。

若输,则全输,不仅团儿要去吐蕃和亲,薛楚玉必然会受到牵连,甚至连杨耀这个皇帝的威名也没了,估计只能立刻跑路回长安了吧!

薛楚玉经皇帝一提点,也是心领神会,突然站起了身子,径直走到论弓仁的身前,朗声道,“论弓仁,按照吐蕃人解决婚娶纠纷的规矩,强者为胜!我不与你翻嘴皮子的功夫,只与你手中的刀剑见真章。你胜了,团儿归你带回吐蕃;你输了,和亲之事就此作罢。论弓仁,你敢不敢应战?!”

他当众开口要与论弓仁单挑决斗,这种两国邦交的外交场合,喊打喊杀,就是莽撞失礼。

武则天终于等到了解决薛楚玉的大好机会,脸上浮现出一抹狞笑,厉声呵斥道,“薛楚玉!军人不得干政乃是太宗祖训,你竟敢公然干涉两国邦交,大胆!”

武承嗣大喝道,“来人,将狂妄自大的薛楚玉拖下去,以唐律严加治罪!”

十余个禁军军士立刻冲向了薛楚玉,想要逮捕他归案。薛楚玉哪里会束手就擒,就这么擎出了军刀,准备反抗。

“慢着!”

双方正要当众开打,却被皇帝杨耀厉声给喝止了。

杨耀龙行虎步的上前,与薛楚玉并肩而立,朗声道,“太后,男儿的天职就是,保护头上的君亲师,保护脚下的国土,保护身边的兄弟姐妹,保护怀里的女人。如今论弓仁胆大妄为,公然羞辱大唐皇帝,觊觎大唐国土,还要强抢他人未过门的妻子。这,是欺我大唐无人了啊!”

“薛楚玉,不是军人干政,是为我大唐热血男儿做一表率,扬我大唐国威!”

杨耀滔滔不绝的驳斥了武则天,在场的众人,只要屁股没坐歪的,无不赞许,站在了皇帝这一方。吐蕃使团、论弓仁的行为是嚣张跋扈,只要尚有血性的男人,都希望薛楚玉能出面惩治惩治这个目中无人的吐蕃蛮子,扬大唐之国威!

“好!”

“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堂百官不断爆出激愤的叫好声,甚至还出现三呼万岁的声儿。

唐朝一个尚武、血性的盛世!一个骑士精神犹存的年代!

在宫廷宴会上,公然为了一个女人而决斗,只有在煌煌大唐才会得到众人的喝彩。换成大唐之后的宋、明、清这些血性、骨气被阉割,官僚之气盛行的朝代,根本就是耸人听闻的天方夜谭!

皇帝当众大出风头,裴炎知机的出列来讨一点彩头,朗声道,“老臣附议,既然和亲女子的婚娶状况不明,双方又不肯退让,我大唐以武立国,以决斗定胜负,也是一个上好的法子!”

“决斗!决斗!”

杨耀、裴炎站在一条战线上,同意了这一场宫廷决斗。这一下不止是百官,甚至不少在虎妈这一方的北衙禁军军士,也整齐划一的叫嚷着以决斗来决定团儿的归属。

一股热血的洪流已不可阻挡!

武则天已深深感觉到人心的背向,若再要强行阻止这一股洪流,不过是给杨耀、裴炎上一道菜,令自己更为被动罢了。

何况,薛楚玉的底子,武则天早已派人详细的查实过,在长安城就曾毫无悬念的败给了论弓仁。

既然百官都等着看薛楚玉决斗获胜,替大唐扬威。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等薛楚玉输了与论弓仁的决斗,折了大唐的面子,再议薛楚玉的大罪也是不迟嘛!

武则天已是胸有成竹,望着论弓仁道,“贵使,刀剑无眼,事关两国邦交,你认为如何?!”

薛楚玉三个月前就是他的手下败将,如今又前来挑衅,和三个月前能有什么区别,还不是手下败将?

论弓仁是乐得拿薛楚玉当一道开胃菜,既能争夺喜欢的女人,更是一个扬吐蕃国威,折损大唐脸面的大好机会,焉能错过?

论弓仁猛地起身,爽快的应了战,“太后,这无关两国邦交,乃是我与薛楚玉的私怨!”

他又冲副将大喝道,“赞破,记着,此战生死在天,与人无尤!”

既然论弓仁当众立下了生死状,武则天再无话可说,朗声道,“决斗之局已定,双方各自备战一个时辰,举行正式的决斗!”

“好!”

在场的众人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喝声!

第一百三十六章 欲善其事先利其器

论弓仁的自信是有自信的理由。

自从在长安城输给了薛讷,论弓仁早已吸取失败的教训,想要再次找薛讷决斗,洗刷耻辱。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针对薛讷出神入化的箭术,论弓仁这几个月来是费尽了心思,使用高原上最厚实的牦牛皮,打造了一套由三层牛皮缝制而成的皮甲、护腕、护腿、护膝,将全身的要害包裹得严严实实。

三层牦牛皮的防御力,论弓仁也做过了实验,纵然以波斯宝刀的锋利,也不易穿透、割裂,更别说寻常的箭矢。

当然,裸露的面部是最大的威胁,论弓仁又专门仿效兰陵王高长恭,打造了一个十分贴合,精致的精铁面具,用于保护面部的要害。

论弓仁自认为这一次为雪耻所做的准备已是十分充足,就是再与薛讷决斗,也不会再惧怕他的箭术,至少九成的胜算。未曾想没找上薛讷决斗,薛楚玉却再次杀上门来,那就拿薛楚玉先试试刀了呗!

杨耀表面上是打了鸡血针似的雄心勃勃,但内心里还是不无担忧,薛楚玉会不会重蹈长安城的覆辙,再次败给论弓仁。

既然有一个时辰的备战时间,杨耀便领着薛楚玉一同到了外廷的尚方监。

尚方监,就是九府之一的少府监,专门负责皇宫兵器,盔甲、珍玩的打造、保存。

这里,有着全大唐最精良的盔甲-明光甲。明光甲是大唐骑兵的通用防具,但少府监精心打造,用于进贡皇宫的明光甲,无论质地,还是质量,都是上上之选。

这里,还有着全世界最锋利的兵刃-尚方斩马剑。尚方斩马剑,顾名思义,能有斩马的威力。属唐刀四种规制-陌刀的一种,乃是长兵器,通常长达五尺至一丈不等。

之前杨耀赐给薛楚玉的,乃是规制最短,用于寻常宫廷护卫的尚方斩马剑。如今,决战在即,杨耀决定由薛楚玉亲自前去挑选最趁手的兵刃。

杨耀双手负后,望着满屋子,琳琅满目的兵刃、盔甲,正容道,“楚玉,你挑吧!”

“哐啷!”

薛楚玉撕扯下了左手手腕的牛皮护甲,扔在了地上,竟然发出金属般清脆的响声。显然,他手腕的护甲看似是皮甲,其实是牛皮在外,重装铁甲在内。

这,令杨耀是眼前一亮。

薛楚玉自信满满的又取下了右手手腕的护甲,扔在地上同样发出了清脆的金属声,“圣上,臣自长安之战后,自知气力不如论弓仁,便重制了一套重达五十斤的铁甲,日夜穿戴在身,用于提升气力。”

这,原来薛楚玉日常看似身着皮甲,其实是负重五十斤以上哇!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三四个月的日积月累下来,气力必然会突飞猛进。一旦取下了五十斤的重装盔甲,进击、闪躲的身法必然也会远胜之前。

薛楚玉已尽数的脱下了全身负重的铁甲,伸开双臂挥了挥胳膊,发出‘咯咯咯’的骨头声响,两只胳膊是雄壮有力。

他又绕着尚方监的兵器库房走了一圈,目光落在一对在正中供奉的一对,五尺长短的尚方斩马剑上。

这一对双手斩马剑没有任何刀鞘,两柄刀锋透着森森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薛楚玉一眼便看中了这一对双手斩马剑,一左一右取在了手里,挥舞几下,寒光四溢,破空声清脆悦耳,端的是令习武之人一见便爱不释手的珍品哇!

薛楚玉选定了这一对双手斩马剑,恭敬的道,“圣上,臣曾习得双剑剑术,与这一对双手剑正好契合,请圣上赐剑!”

杨耀也看不出这一对双手斩马剑的来历,但对于双手剑术和双剑剑术的区别还是听说过的。

所谓双手剑术,就是双手持长剑,便于发力,可攻可守,以力取胜。论弓仁之前战胜薛楚玉,就是使用的双手剑术,这种剑术也符合论弓仁这种力量型选手的战法。

唐朝曾非常流行双手剑术,后来也流传到了日本、朝鲜,也就是后来日本倭刀的刀法。到了宋代,中国的双手剑术却失传了,明朝的武备志,还是从朝鲜借鉴,还原了曾盛极一时的双手剑术。

双剑剑术,就是使左右双剑的剑术。因单手持剑,力道肯定不如双手剑术,但灵活性却远远胜之。双剑剑术,其实就是一种纯攻击性的剑术。

薛楚玉选择这种双剑剑术,意图已十分明显,就是要在决斗中以攻代守。拼气力,论弓仁乃是天生巨力,薛楚玉再怎么负重的追赶,毕竟也没练过传说中的内力,在现实格斗里必然会受限于体格,肌肉等天生条件,很难在气力上占论弓仁的上风。

“好!朕就赐你这一对斩马剑!”

杨耀爽快的将双手斩马剑赐给了他,又问道,“盔甲,也去选一套吧!”

薛楚玉摇了摇头道,“盔甲不过是战场的拖累,不要也罢!”

杨耀见他连盔甲都不打算穿戴,那就是完全放弃防御,将攻击性、灵活性发挥到极点!

眼前的薛楚玉,战法清晰,目标明确,和之前在长安城那个全无章法,只知胡砍乱砍的薛楚玉已不可同日而语。

薛楚玉是知耻而后勇,没辜负杨耀一番栽培的心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也!

杨耀悬着的心儿总算是落了地,再次问道,“楚玉,朕问你,这一战有多少胜算?”

薛楚玉豪爽的道,“圣上,臣考虑的不是与论弓仁的胜负,而是圣上会不会兑现承诺,战胜之后,将团儿赐婚给臣!”

杨耀听了是心情大好,荣耀和女人,是男人最大的动力。既然薛楚玉信心十足的向杨耀讨要团儿,至少证明薛楚玉已从长安战败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热血和斗志已上升到max的状态。

“哈哈哈!既然楚玉挑好了,朕就看你如何扬大唐之威!”

杨耀大笑着不置可否,龙行虎步的出了尚方监,王德凑上前道,“薛将军,圣上金口一诺,既然当众认可将军与团儿的婚事,将军有什么疑虑的?”

薛楚玉连忙冲了上去,拱手行礼,“臣,谢圣上隆恩!”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主战,还是主和

众人出了尚方监,艳阳炙烤着大地,时辰已过了未时,到了申时。

杨耀眺望着日渐西沉的太阳,突然冲王德问道,“小德子,朕要的天火准备好了?!”

王德赔着笑脸儿问道,“圣上,奴婢已安排尚寝局的眼线,按照圣上的交代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只是,天火真的会降临?”

杨耀和他打了个哑谜,自信满满的一笑,“时辰到了,天火自然会到,看着吧!”

参与谋划的王德是将信将疑,薛楚玉就更是一头雾水。

众人回到了乾元殿,武承嗣已令人照论弓仁的要求,在乾元殿前的大广场上备好了决斗场地。

场地铺上了长宽都是七丈的大红幔布。

论弓仁早已换上了武装到牙齿的铠甲,恭候多时。

主持决斗的武承嗣见薛楚玉终于到了,朗声宣布了与论弓仁协商的决斗规矩,“这一场决斗没有规矩,除了毒药,不限刀剑、弓箭,不限武技,不限时辰。规矩只有一个,不许出红布,谁能站到最后,谁就是胜者!”

论弓仁见薛楚玉没有穿戴任何盔甲,仅仅是穿了一件纯白的战袍,武器则是双手各持了一把斩马剑,这倒是出乎预料,更是有了一种被轻视的感觉。

论弓仁冷声道,“薛楚玉,你连盔甲都不穿,穿了这么一身娘儿的白袍算什么?”

薛楚玉回敬着他的目光,大喝道,“论弓仁,这是家父初出茅庐,遇上太宗皇帝时所穿的战袍。这一战,既是为了荣誉,为了团儿,也是为了替家父洗刷大非川战败的耻辱!”

他双手高举着双剑,冲在场的龙武军高声大喝,“将军三箭定天山,战士长歌入汉关!”

这两句乃是当年铁勒九姓为乱,薛仁贵三箭射杀铁勒三个骁将,降服铁勒九姓后,薛家军中流传的军歌。薛楚玉将这首军歌也传到了龙武军的军中,以提升军心、士气。

“将军三箭定天山,战士长歌入汉关!”

数千龙武军齐声高喝,声势震天,甚至,在场的禁军军士无不热血沸腾。

薛楚玉再次大喝道,“雪耻!雪耻!”

大非川战败,是大唐对外战争连战连胜的终结,不仅是薛仁贵的耻辱,更是大唐的耻辱,大唐军人的耻辱!向吐蕃雪耻,代表了大唐绝大部分军人的共同心声。

“雪耻!雪耻!”

这一次齐声高喝的,绝不止龙武军,连北衙禁军、南衙戍卫军的一干军士也参与其中,声势更甚!

薛楚玉见众人的军心、士气已推到了最高峰,最后一次大喝道,“大唐必胜!圣上必胜!”

“大唐必胜!圣上必胜!”

在上万军士的齐声呐喊中,在场的气氛终于被推到了顶点!甚至连混在百官之中前来观战,军方至少排座在前五的大佬王孝杰、黑齿常之也按捺不住的连连点头!

裴炎却在暗皱眉头,大唐必胜也就罢了,皇帝必胜个毛哇!皇帝不过是他用来牵制太后的工具罢了,如今却在薛楚玉的诱导下,大抢了风头,他当然不是滋味。突然有了一种作茧自缚的感觉,真的是前门拒狼后门进虎啊!

比裴炎更不爽的,是武承嗣!

皇帝和薛楚玉这一招太狠了,轻而易举的拉拢了军心,甚至连北衙禁军、南衙戍卫军都在跟着吆喝。这,一旦薛楚玉真的胜了论弓仁,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武承嗣冲着统领北衙禁军的羽林卫大将军张虔勖沉声道,“张将军,你麾下的禁军就这么放任不管,跟着瞎起哄!”

张虔勖也是战场上身经百战的将领,和薛仁贵也是旧识,甚至还相当的崇拜薛仁贵这个战功赫赫,高宗朝的战神。

他与薛楚玉有着军人间特有的共鸣,大唐的耻辱,也是大唐军人的耻辱!他何尝不想在战场上和吐蕃再干一场,洗刷之前大非川、青海湖两战的耻辱,也比眼下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来得爽快啊!

这一次张虔勖的屁股真的是坐在薛楚玉这一方,盼望着薛楚玉能大获全胜,扬大唐之威!

武承嗣在这个关头,竟然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令沙场战将出身的张虔勖是深深的唾弃和鄙视,只是碍于太后的知遇之恩,不便当头照面的喷他罢了。

张虔勖强压着怒火,冷冷的反问道,“武尚书,敢问,我麾下的禁军将士怎么瞎起哄了?是大唐雪耻错了,还是大唐必胜错了?”

武承嗣见他从中偷换概念,却也无从辩驳,涨红着脸,正要向武则天请求惩戒张虔勖,却见到武则天双目紧闭,脸色阴沉,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便不敢再说。

在废帝的关键时候,皇帝、薛楚玉竟然打着向吐蕃雪耻的名号,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然的大唱反调,拉拢军心,武则天也很是恼恨。

不过,武则天也算彻底看清了皇帝的谋划。

皇帝在之前的军政大会上装傻充愣,甚至在缔结和约前突然去白马寺进香,就是事前有意躲避,拒绝提前对这一份丧权辱国的和约进行表态。皇帝的真实目的是想在缔结和约时,将朝堂、军方中的主战派拉拢到麾下,突然向以太后、武承嗣为首的主和派发难啊!

这一招绝杀,真的是大大出乎武则天的预料,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武则天并不是坚决的主和派,若早点察觉到皇帝的图谋,或许还可以在主战,主和之间和一和稀泥,不至于完全站在主战派的对立面。

眼下这一份和约早已谈成,摆在了百官的面前,就是覆水难收。她身为太后可以调转枪头,但负责和谈的武承嗣就彻底玩完,必须要承担和谈失败的代价。纵然不是死罪,政治前途也彻底没了。

武懿宗死了,武三思没戏了,武承嗣若再保不住,武家愿意站出来力挺武则天的子弟就全都没了,武则天的核心骨干还能有谁?立刻就成光杆司令了啊!

武承嗣,是必须要保哇!

但,斗争要讲个方式方法,这些大头兵们火气旺,脾气暴,容易被煽动再寻常不过。这个时候强行压制、封堵沸腾到顶点的军心,甚至还要惩处统领北衙禁军的张虔勖,唯一的结果就是,连她这个太后也会被这一股洪流给彻底吞没。

大禹治水,堵不如疏,要压制这一股洪水一般的主战军心,必须因势利导,逐步的降温。

在眼下,唯一降温的法子,就是等论弓仁战胜了薛楚玉,然后将煽动军心的薛楚玉论罪,那些跟着闹腾的军士也就慢慢消停了。

武则天暗叹了一声,她其实也矛盾至极。

从内心的情感来讲,她何尝不希望薛楚玉能大发神威的战胜论弓仁啊!但从理智上来说,薛楚玉是皇帝的亲信、心腹,这一场决斗薛楚玉必须要输。否则,她和武家会陷入十分被动的境地。

武则天猛地睁开了眼,冷冷的道,“承嗣,下令开战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夫战,勇气也

一通鼓罢,比武正式开始。

薛楚玉的战术已清晰明了,就是以攻为守,比武一开始便快步近前,逼近论弓仁,双手的双剑挽起了漫天寒光,当头照面就冲论弓仁的要害击去。

论弓仁还从未见识过这种双剑剑术,也看不透其中玄虚,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双手持刀,猛地荡开薛楚玉的左手一剑。

“锵!”

两人兵刃一相交,薛楚玉的左手剑确实被高高的荡开,但右手剑却凌空劈至,寒光临头,吓得论弓仁赶忙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当头照面的一剑。

上次在长安城,论弓仁面对薛楚玉的攻击,连一步都没退过,直接打得薛楚玉全无还手之力。这,两人才过了第一招,论弓仁就不得不后退一步,可见薛楚玉的双剑剑术确实有些门门道道,在这一场决斗中突然施展出来,起到了奇兵的作用。

尤其令论弓仁惊愕的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两人第一次兵刃相交,论弓仁本来有七成的把握将薛楚玉的单手剑击落。但,实际的战果却不尽人意,显然,薛楚玉手腕的气力比之长安城时,也有了突飞猛进。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真的是一场硬战了啊!论弓仁是神色凝重,忙收了轻视之心。

薛楚玉是得势不让人,双剑剑气如虹,风火轮一样的左右轮击,杀得论弓仁左遮右挡,疲于应付,每过一招便要后退一步,狼狈不堪。

两人过了十余招,论弓仁已退了十余步,堪堪离红布边缘只有三步。决斗的规矩,谁出了红布便自动算输。

论弓仁也是吐蕃数一数二的勇士,在草原上杀的野牛,饿狼没有一千也有数百,早已精通搏杀之道。

他虽然退了十余步,看似非常狼狈,但在这十余步间,却也逐渐的适应了薛楚玉抢攻的双剑剑术。

所谓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在论弓仁看来,薛楚玉的抢攻看似剑气如虹,其实也就是憋着一股子气,只要稍稍挫败了他气势如虹的攻势,胜利的天平必然会倾向于他这方。

论弓仁看准了薛楚玉当头击来的一剑,以宝刀横着一抹,轻轻卸下了攻至的剑锋。然后以十成力,倒转刀头,以刀背猛地一挑,正中薛楚玉随之攻来的第二剑,将薛楚玉的双剑尽数荡开后,再中宫直入,刀锋直劈薛楚玉的胸口,刀势是咄咄逼人。

薛楚玉并未穿戴盔甲,以波斯宝刀的锋利,只要击实了,当场就有开膛破肚的风险。当然,薛楚玉再来什么同归于尽的招数,论弓仁可不会有丝毫的退却。以皮甲的防御力,至多就是以伤换命,这笔买卖完全值得。

薛楚玉并未想着和他同归于尽,而是往右一闪,躲过了小腹要害,但却被论弓仁的刀锋划过了大腿,鲜血直流,顷刻间就染红了下身的白袍。

在论弓仁刀锋划破薛楚玉大腿之时,薛楚玉的右手一剑顺势一挑,正中了论弓仁的精铁面具。这一下重击,虽然无法对论弓仁造成致命的伤害,但也击得他脑子一荡,双眼更是一花。

若是他没戴精铁面具,这一击的后果是不堪设想。

短暂的目盲,令论弓仁看不清薛楚玉下一步的攻势,不敢在原地死撑,宝刀如风,防得滴水不漏,与此同时退了一步,先脱离了致命的危险再说。

电光火石间,众人还未看清,两人已是一伤一退。

论弓仁本以为薛楚玉大腿受创之下,攻势怎都该稍有迟缓,哪知等他片刻之后,目能视物之时,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迎面而来的剑光,其来势之迅猛比之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论弓仁,你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却不知”

论弓仁的耳里传来了薛楚玉冷然还带着杀气的话儿,薛楚玉在说话儿的同时,已连续攻出了三招。

论弓仁是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运刀如风,采取的是三分守一分攻的策略,挡了薛楚玉的三剑,又攻出了一刀。

这一刀堪堪划过了薛楚玉的左肋,又溅起了漫天的血花儿,薛楚玉整个上身也顷刻间被鲜血给染红了。

但薛楚玉继续依葫芦画瓢,迅猛的连攻了三剑,又是一剑正中论弓仁的精铁面具,打得他胸口一闷,几乎要呕吐,不得不再退了一步。

决斗已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论弓仁离红毯边缘只有一步,再往后退两步,就会告负。

“受伤的野兽更有凶性,受伤的马儿奔跑得更加狂野!”

薛楚玉的攻势继续逼来,话儿也继续传到了论弓仁的耳里。

论弓仁也明白了,薛楚玉的战术就是以受伤为代价,也要牢牢掌控攻势,不令自己有任何喘息、反击的机会。

血和伤,非但没有令他退缩,反而能激起他更大的凶性,攻势是一往无前。鼓着的这一口气,是绵绵不绝,丝毫没有任何衰竭的迹象。

事到如今,论弓仁是退无可退,只能豁出命了,全力的搏杀。

“锵锵锵!”

两人的兵刃在空中连碰了十余下,论弓仁趁着薛楚玉气力稍弱的机会,使出了一招绝杀,以十成功力砍中他的左手手腕。

血肉之躯,怎么能抵挡宝刀的锋利?薛楚玉的手腕是必断无疑!

赢了!

论弓仁的心儿随之生出一阵阵的狂喜,却听见一声清脆的兵刃交击声儿。

薛楚玉的手腕没有被切断!

原来在电光火石间,薛楚玉以斩马剑的剑锋护住了手腕要害,宝刀劈中的,不是手腕,而是斩马剑。

“咔擦!”

这一劈的力道至少有数百斤,虽然没有劈断薛楚玉的左手手腕,但,却能将他的手腕直接劈得脱臼,斩马剑也随之落地。

薛楚玉强忍着手腕儿脱臼带来的钻心疼痛,整个身子已猛地撞进了论弓仁的怀里。

论弓仁完全看不清楚他的后招,是否还藏着匕首之类的近战利器,哪里敢任由他近身,惊得下意识的再往后一退。

人,已到了红毯最边缘,只差最后一步!

“论弓仁,血和伤,乃是男儿的勋章!”

薛楚玉的话儿说过,已倒转斩马剑扛在肩上,就这么背对着冲向了红毯边缘的论弓仁。

剑锋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论弓仁精铁面具和皮甲之间唯一的空档,也是全身唯一的软肋,脖子!

薛楚玉完全放弃了防守,更是将背心这么大的破绽卖给了论弓仁。论弓仁只要用刀一捅,便能轻轻松松的捅死了薛楚玉。

但,薛楚玉冲着他脖子来的杀招,令他是不能不顾忌。纵然能侧头躲过,以斩马剑的锋利,顺势一划也能割破他的喉咙啊!

薛楚玉手腕儿已断,又多处受伤,败相毕露,只要能撑过这一招,就能光明正大的获胜,凭什么要同归于尽啊?

电光火石间,论弓仁选择放弃了当场击杀薛楚玉的机会,转而以宝刀架住了斩马剑,猛一使力,将他仅余的一把斩马剑击落在地。

薛楚玉连最后同归于尽的资本也没了,胜了吧!

论弓仁正在暗自窃喜胜利到来之时,薛楚玉的右手手肘已聚集了全身的气力,狠狠的砸中了他,全无防备的太阳穴。

这一下重重的肘击,不仅打落了论弓仁的精铁面具,更是打得他直勾勾的倒在地上,跌出了红毯!

论弓仁被砸中了太阳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吐出一口鲜血,手脚软弱无力,再无法反击。

在他晕厥前,薛楚玉拾起了地上的斩马剑,指着他面门,冷冷的声儿最后一次传进了耳里,“论弓仁,你畏惧受伤,恐惧搏命,必输无疑!”

第一百三十九章 裴炎反水

两人之间的恶战,你来我往的攻防转换犹如行云流水。看似恶斗了几十个回合,其实也就只过了一、两刻钟的时间。

在场众人,包括杨耀、武则天、裴炎在内的三人,看得是屏住了呼吸。当然,更紧张的是,与自己命运息息相关的团儿,小手儿的手心早已渗出了冷汗,心儿已到了嗓子眼。

待到薛楚玉大获全胜,将论弓仁击晕了过去,众人还愣在当场。

吐蕃使团的十余人齐冲冲的上前,有几人去探查论弓仁的伤势,还有几人则抽出战刀围上了薛楚玉,呜哩哇啦的叫嚷着什么。

龙武军担心吐蕃人输了抵赖动粗,也齐刷刷的冲了上去,双方纷纷手持兵刃对峙,一场混战是一触即发。

全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皇帝还没说话儿,百官哪里敢急着说话儿?

论弓仁生死未明,杨耀在获胜的狂喜之余,又生出隐隐的担忧。

他是坚决的主战派,但,又不是战争狂人。眼下大唐内讧已到了白热化,绝不是和吐蕃开战的良机。

论钦陵的儿子论弓仁若是死在了洛阳城,吐蕃必然会大举入侵,战火会迅速蔓延至西域,灵州,以大唐西陲的防御兵力,吐蕃就是攻进关中,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一旦吐蕃肆虐灵州,甚至关中,首当其冲的,就是杨耀麾下的兵马,牵一发而动全身,必然也会影响洛阳斗争的成败。

在杨耀看来,与吐蕃开战,夺回西域、青海是必须的,但要等解决了虎妈、裴炎,平定了江淮李贤、李敬业再说,至少是在半年之后。

半年之内,绝不宜和吐蕃开战!

杨耀抢先站起身来,面不动容的冲王德道,“小德子,御医呢?立刻前去替楚玉,论弓仁治伤。”

杨耀大步走向红毯,王德立刻派出在一侧等候已久的御医一同到了红毯之上。

御医分成了两波,一波前去给薛楚玉止血,还有治疗脱臼的手腕,一波前去探查论弓仁的生死。

太阳穴乃是要害中的要害,只要击实了,真是会送命的。

杨耀嘘寒问暖了几句,由得御医替薛楚玉止血包扎结束,又将脱臼的手腕复位,薛楚玉已无大碍,这才问道,“楚玉,论弓仁没死吧?!”

薛楚玉低声道,“圣上,臣焉能不知轻重,最后一击只使了五成力,想来也死不了!”

御医替论弓仁诊断过,气息还在,就是脑子受了重击,估计要休养一段时日才能康复。

在杨耀的理解,其实论弓仁就是被打成了脑震荡,这才松了口气,下令吐蕃使团的副将赞破将论弓仁扶去国宾馆休养。

论弓仁至少还有口气在,赞破当然不敢自作主张,立刻就抽刀火并,只能强忍了口气,带着论弓仁下去了。

待吐蕃使团一行人离去,杨耀这才高举着薛楚玉的右手过头,高声大喝,“龙武军将军薛楚玉,力挫吐蕃论弓仁,扬我大唐国威,朕册封其为冠军大将军,以示嘉奖!”

冠军大将军是武官正三品的官位,不是实职,和十六卫大将军是一个品级。但,薛楚玉的实职是统领五千龙武军,二十出头的年龄,已和王孝杰、黑齿常之这些军方大佬有了平起平坐的地位。

“大唐必胜!”

有了皇帝领头喝彩,龙武军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大唐必胜!”“圣上必胜!”

整个乾元殿广场,声势有如排山倒海,势不可当!

武承嗣见了这种压倒性的声势,惊得浑身颤抖不止,几乎要立足不稳,求助似的望向了武则天。

武则天紧闭双眼,面容冷峻。她这一次本是算计着给皇帝挖一个坑,未曾想是作茧自缚,自个儿掉坑里了。

武则天猛地睁眼,冷冷的道,“既然薛楚玉获胜,和亲一事暂且作罢!吐蕃使臣受伤昏迷,缔结和约一事,稍后再议!”

杨耀见虎妈想避重就轻的蒙混过关,哪里肯善罢甘休,带着薛楚玉,王德一行回了乾元殿,冷然道,“太后,这么一份丧权辱国的和约,朕,绝不认可!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也绝不认可!”

他搬出了列祖列宗这块金字招牌,直接否决了和约的内容。

皇帝是出尽了风头,威望是空前提升,武则天默然了一会,开口问道,“圣上的想法是?”

杨耀冷笑了一声道,“朕会亲自主持与吐蕃使团谈判,这一次礼部尚书武承嗣丧权辱国,令我大唐蒙羞,该当撤职论罪!”

他开始按照既定计划向武承嗣发难,先栽一个丧权辱国的罪名将武承嗣撤职论罪,彻底毁了他的政治前途。然后再依律论罪,接着和虎妈讨价还价。

杨耀是抓着武承嗣的过失咄咄逼人,武则天是忍无可忍,反问道,“圣上,和谈成败与否,关乎两国邦交,岂是武承嗣一个礼部尚书所能决断?若办事出了岔子,就要撤职论罪,满朝的官员们几人可以平平安安坐在官位上?先皇待人以宽仁,百官敬服,圣上却要反其道而行之,严于律人,宽于律己,岂是仁君之道?”

“裴中书,你说呢?!”

虎妈直接搬出了先皇来当挡箭牌,更将裴炎也拉下了水,杨耀也是醉了。

老爸就是待你们太宽仁,百官敬服个毛,是偷着乐吧!堂堂一个打下了汉人王朝最大疆土的帝王,却被史书上将其定位成性格软弱的窝囊废。真是最大的讽刺哇!

虎妈这话也是说给裴炎听的,今日皇帝能为了一点小事无限上纲上线的严惩武承嗣,改日当然会有样学样,依葫芦画瓢的对付裴炎。这个口子一开,裴炎还有他手下的那帮官员能有什么安全感?

裴炎微眯着双眼,也是打着自个儿的小算盘。

皇帝今日的风头出得太过了,令他是生出深深的警惕。皇帝随便一出手就是冠军大将军,虽然不是实职,但也是正三品的官位啊!皇帝这么一玩,就是在向百官暗示,只要愿意投靠的,可以立刻飞黄腾达哇!

这对裴炎来说,绝不是个好征兆!

他身为辅政大臣的优势就是拥有百官任命的人事大权,谁想升官就必须来拜他的码头,所以才可以在朝堂之上一呼百应。如果人人走捷径投靠皇帝就可以获得一个个官位,谁还愿意来拜他的码头?他这个辅政大臣还拿什么来掌控百官?

再说了,如果放任皇帝随意惩处政事堂的宰相武承嗣,那其他政事堂的宰相还有什么安全感。至于其他官位更低的朝堂百官,必然立刻在皇帝的淫威下屈服。

皇帝要和太后斗,裴炎可以坐山观虎斗。但皇帝若擅自将手伸进朝堂来,其引发的官场连锁效应,对他这个权臣是百害而无一利,必须坚决扼杀在萌芽状态。

裴炎权衡利弊之下,之前还是太小看了这个皇帝,绝不能一味站在皇帝那方,必须要在太后、皇帝间和一和稀泥了。

裴炎微微一笑道,“圣上、太后,武承嗣有罪无罪,老臣也不知晓,该当责成御史台查问。”

杨耀一听便知裴炎这个老狐狸突然站在了太后这一方,皇帝亲自出面都摘不了武承嗣的官帽,御史台那群老油子是什么鬼,能查出个毛,还不是就蒙混着就过关了。

老裴,这可是你先反水,背叛盟友,你不仁休怪朕将来不义了哇!

第一百四十章 天火降临

裴炎临场反了水,杨耀倒也不怎么着急,因为他还有一招更厉害的杀招,就是天火!

杨耀望了望在宫宇之间,日落西山的夕阳,暗自琢磨,看时辰,策划的天火也该降临了吧!

过了两刻钟,皇帝杨耀还在磨磨蹭蹭不下令散朝,百官已是大不耐烦,不断的低语议论不止。他们还等着各自下班回家,开始一天丰富多彩,纸醉金迷的夜生活也。

“不,不好了!”

两个小宦人大喊大叫着,急匆匆的冲到乾元殿殿上,杨耀见了是精神一振,来了!

小宦人跪拜在地,神色惊恐的道,“圣,圣上,太后,武氏祖庙,祖庙,着火了啊!”

武氏祖庙是由武承嗣主持修建的,刚刚落成不到两个月就着了火,对武则天,还有整个武家来说,就是不祥之兆啊!

噩耗陡然传来,武则天果然是勃然大怒,猛地起身厉喝道,“承嗣,还不快召集所有的宦人、宫女去救火!救火!”

武承嗣惊得面如死色,令新上任的内侍监,指挥着几百个在乾元殿内外侍奉的宦人、宫女,急匆匆的奔去皇宫东域的武氏祖庙救火。

王德也是暗暗的瞠目结舌,真的,真的出现天火了!圣上果然是料事如神哇!

兹事体大,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稍露喜色,只能低了目光继续火上浇油道,“圣上,太后,此乃天火,不祥之兆啊!”

杨耀端着琉璃酒杯,不置可否的悠悠品了一口酒。

武则天瞥过了皇帝杨耀一眼,直觉告诉她,这么一场诡异的大火就是皇帝搞出来的。

武则天气得是浑身发颤,内心迸发出从未有过的冲天怒火,又冲着丘神绩厉声道,“丘将军,立刻将护卫祖庙的宦人、宫女,还有禁军军士招来乾元殿,哀家要严加盘问!”

“所有文武百官都不能离场,在乾元殿候着!”

焚烧武氏祖庙,这是皇帝撕破了脸皮,赤裸裸的打她的脸!

只要能审问查实了确实和皇帝杨耀有关,武则天也不会再忍让,会立刻翻脸,当着百官的面和皇帝清算总账!

过了半个时辰,夜色降临,武氏祖庙方向燃起的冲天火光,映红了整个夜空。按照这么大的火势,想以人力扑灭,那是痴人说梦了。

以裴炎为首的百官是噤若寒蝉,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一个个只好死了夜生活的心思,老老实实的站着,等着皇帝、太后的角力。

所有看守武氏祖庙的宦人、宫女,还有禁军军士全带到了乾元殿,密密麻麻的跪了一排。

武承嗣厉声的盘问,黄昏之后,祖庙有没有上锁;什么人进出过祖庙;清场之时,有没有闲杂人等还留在祖庙之内。

看守武氏祖庙的一群宦人、宫女、禁军军士早吓得面如死色,他们还是按照日常的程序,将祖庙内清场之后,然后上锁,再有十个禁军军士看守在祖庙外。甚至还有一队五十人的禁军军士来回的巡逻,一只苍蝇也飞不进祖庙里去哇!

众人也不知发生这场诡异的大火是怎么燃起来的,齐齐的跪地求饶,哭喊声响成了一片。

武承嗣、丘神绩审问了一个时辰,众宦人、宫女、军士还是众口一词,护卫并无任何的疏漏。

杨耀表面上是闭目养神,其实内心是狂笑不止。

这一场大火,还真的与看守的宦人、宫女、军士无关,武则天就是将他们全活剐了,也问不出任何的端倪。

所谓的天火,其实是最简单的一个定时起火的机关,说穿了是一文不值。

这个定时起火的小机关,需要的是磷粉,黑火药,玻璃杯,还有最重要的就是,夕阳。

磷粉是用来自燃的,这也是杨耀前去白马寺进香的原因之一。白马寺里长年累月都有几千个和尚,这些和尚过世之后,尸体要不火化,要么土葬。在白马寺的后山上,有着大量和尚土葬的尸体,或是火化后的尸骨。

人体的骨骼,乃是最初提取磷粉,最重要的途径。杨耀在进香的五日间,早就暗中令随行的宦人收集了大量的磷粉。

玻璃杯,就是用来聚焦太阳光的。磷粉自燃的温度在40度左右,只要用玻璃杯聚焦太阳光在磷粉上,就可以令磷粉自燃,再引燃黑火药,造成大面积的火灾。

夕阳,则是最终的导火索。杨耀早就令人查看了武氏祖庙的结构构造,还有祖庙内通光的情况。算准了夕阳穿透木窗,照射在横梁上的时间和角度。

至于整套自燃起火的机关是如何完成的,那就要归功于之前在尚寝局的内线了。武氏祖庙的日常清洁、杂务也是由尚寝局的宦人、宫女来完成的,王德早收买了这些日子在武氏祖庙负责清洁、杂务的宫女,顺利的完成了这一个定时起火的机关。

虎妈只顾着审问看守的宦人、宫女、军士,是问不出个毛来的。若是将审问范围扩大到整个进出过武氏祖庙的人选,那这个工程量就太过浩大,至少要审问几千人也。虎妈难道要对几千宦人、宫女全都严刑逼供?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做出的事儿嘛!

审问进行了一个时辰,仍是一无所获,武则天是面色铁青,更是下不了台,只能将火气发泄到那些无辜的宦人、宫女、军士身上,下令将他们尽数的拖下去砍了。

杨耀见虎妈已举止失措,咳嗽了一声,搬出了早备好的说辞,“娘娘,朕认为,天火是不可能有天火的。娘娘为大唐江山辛劳数十载,泽被苍生,老天爷只会庇佑,哪里会降下天火?而这些宦人、宫女、军士嘛!也是个个的尽忠职守,全是无辜的。”

皇帝开了口替众人求情,在死亡线边缘徘徊的众人是将皇帝当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齐齐的磕头谢恩不止。

杨耀双手往下一按,令众人闭口收声,目光环视了一周,最后落在武承嗣的身上,“朕认为,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主持修建武氏祖庙的武承嗣!分明是武承嗣在主持修建武氏祖庙的过程中,贪污受贿,偷工减料,防火措施做得不到位,引发了火灾!”

“这不是天灾,乃是人祸!应该立刻免去武承嗣的礼部尚书之职,交御史台严加审问!”

第一百四十一章 废为庶人

杨耀冷冰冰的话儿虽只有寥寥数语,但已打中了武则天、武承嗣的七寸。

修建武氏祖庙耗资达三百万缗,以官场的经验,这种耗资巨大的工程在任何一个朝代都必然伴随着无数的猫腻,是绝不能仔细查账的。因为一到仔细查证,必然举目皆是贪污的证据,估计但凡经手此事的官员没有一个屁股是干净的。

贪污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自然没人会去和武承嗣计较。但,若是因为贪污引发武氏祖庙失火被焚烧,如此这么严重的后果,绝不是武承嗣所能承受的。

武承嗣吓得面如死色,跪倒在龙案之前,冲着杨耀、武则天连连磕头求饶,“圣上,太后,今次失火是那些看守的禁军军士,和奴婢疏于防范,该当杖毙,与臣无关啊!明鉴,明鉴啊!!”

武承嗣不敢接受御史台的查账,也不敢狡辩是天火,只能选择一推二五六,全推到了看守的禁军军士、宦人、宫女的头上。

上百的军士、宦人、宫女哪里敢承认这种砍头的罪名,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辩称与自己无关。

现场嘈杂声四起,乱做了一团。

说者无意,闻者有心。

负责北衙禁军的张虔勖冲磕头不止的武承嗣露出一抹鄙夷的神色。武承嗣这种推卸责任,强行甩锅给同一战壕盟友的行为是令他深深的厌恶。

若是罪责落在北衙禁军军士的头上,他这个羽林卫大将军也有监管不严之罪。这个从天而降的黑锅,张虔勖不想背!

在张虔勖看来,武家子弟里的武三思甩锅给武懿宗,武承嗣又临危直接甩锅给他,全是没有担当的怂包,真的是没救了!

张虔勖出列拱手道,“圣上、太后明鉴,祖庙起火事关社稷,绝不能姑息养奸。臣认为应先彻查武尚书主持修建祖庙期间是否有中饱私囊的情况,若是武尚书清正廉洁,臣会逐一审查北衙禁军军士,绝不会有任何漏网之鱼!”

统率北衙禁军的羽林卫大将军张虔勖都站出来和武承嗣唱反调,这还真是意外之喜。杨耀的嘴角微微的上扬,这一场戏是越来越精彩,冲王德使了个眼色。

王德知机的站出来道,“圣上、太后明鉴,若经御史台审查,武尚书真是清白的,没有中饱私囊。奴婢也会严加清查内侍监的宦人、宫女,必然捉出贼人!”

杨耀几乎要捧腹大笑,事到如今,连北衙禁军都不想当背锅侠,虎妈还能明鉴个啥?

虎妈只有三个选择,要么将责任全推到看守的军士、宦人、宫女身上;要么承认天火降临这个对武家大大不利的不祥之兆;要么承认是武承嗣贪污受贿,偷工减料,人为引发的火灾。

虎妈若是令数百军士、宦人、宫女背了这个黑锅,那就是典型的暴虐成性,之前虎妈营造的正面形象会轰然倒塌。一个大仁大义的皇帝,一个性情暴虐的疯老婆子,北衙禁军,还有皇宫的宦人、宫女该站队在哪一方,还用犹豫?

虎妈若是承认天火降临,古代人是相当的迷信,在这个紧要关头出现对武家十分不利的不祥之兆,那就是武家即将完蛋的信号,虎妈根本承受不起这个政治损失。

三相比较取其轻,虎妈唯一的选择只能是牺牲武承嗣!

武则天犹豫了至少有一刻钟,终于强压下滔天的怒火,吐出几个冷冰冰的话儿,“既然羽林卫大将军,内侍监都认为该当详查,哀家就撤了武承嗣礼部尚书之职,送御史台严加审问!”

“太后,太后,饶命!饶命啊!”

武承嗣大叫大嚷,犹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被十余个禁军军士押了下去。

武则天是弃卒保车,武承嗣去了御史台受审,纵然不死也要脱一层皮,想再入政事堂那是痴人说梦。

杨耀这一次是大获全胜,大杀三方,心情大好,索性得了便宜又卖乖,嘿嘿一笑道,“太后果然大公无私,大义灭亲!这一次武氏祖庙被焚,朕也深感痛心,朕为人至孝,愿再支拨两百万缗重新修建武氏祖庙,作为对娘娘的抚慰。”

“哀家多谢圣上好意,但,至此国库空虚之时,还是能省则省吧!”

武则天瞥过了杨耀一眼,冷冷的抛下了这么一句,猛地起身而去。今次皇帝是占尽了上风,军心、人心全在皇帝一方,小不忍则乱大谋,武则天只能忍下了这口气。

太后夹怒而去,以裴炎为首的百官也散了场。

杨耀一行也回到贞观殿,杨耀脸上再不见丝毫的喜悦,面色阴沉的下令韦香儿立刻前来大殿相见。

韦香儿浑然没察觉到杨耀强行压抑着的冲天怒火,仍是笑吟吟的坐在了他身侧,妩媚的一笑道,“香儿恭喜七郎今日大发神威,气得太后吹胡子瞪眼!”

杨耀侧过头冷冷的注视着她,这个女人满脸灿烂的笑容,倒也不是伪装出来的。他相信,韦香儿并不是与太后有什么勾结,而是真的胸大无脑,浑然没察觉到,因为她吃醋的荒唐之举,打乱了杨耀的全盘计划,致使当时的形势凶险至极。若薛楚玉输了和论弓仁的决斗,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这个女人,留着早晚也是祸水,还是送她三尺白绫了吧!

杨耀深嘘口气,闭上了双眼,缓缓的道,“香儿啊!你这次真的太体贴朕的心思,朕想重重的赏赐你!”

韦香儿仍然没察觉到死亡危险的临近,笑嘻嘻的道,“七郎,香儿什么赏赐都不要,只想七郎赏赐一个龙种。”

杨耀听了她的撒娇,身子猛地一震,他赐韦香儿三尺白绫的话儿到了口中,却再也说不下去。

韦香儿确实蠢到家了,但杨耀将这么个蠢女人留在宫里,还不是一样的蠢?一切都是他一时色心,自作自受罢了。

一夜夫妻百日恩,韦香儿毕竟与他有夫妻之名,罪不至死吧!

杨耀的杀心也渐渐的消失了,最后看了韦香儿一眼,将她推在了一侧,缓缓起身,长叹了口气,“小德子,传朕的口谕!”

“韦氏妇德疏浅,嫉妒成性,本该罚入感业寺为尼,青灯古佛,忏悔己过。但朕感念韦氏过往侍奉的恩情,特许开恩,废韦氏为庶人,即日送归韦府,由韦家代为看管,终生不得再入宫。”

杨耀在最后关头还是饶了韦香儿一命,仅仅是将她看管在韦府。留在韦府虽然不能再婚嫁,但总归能终生享受荣华,相比去冷宫,或是感业寺为尼,已是杨耀的宽宏大量。

皇帝突然口谕废韦香儿为庶人,既在王德预料之中,也在意料之中,忙恭恭敬敬的应了。

杨耀加快了脚步,龙行虎步而去,等突然听到噩耗的韦香儿回过神来,他已消失在了贞观殿大殿,返回寝宫去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半斤八两

韦香儿在贞观殿内哭喊了一夜,第二日清晨,还是被王德派人送回了关中的京兆韦家。

女人的事告一段落,另一件事关女人和外交的纠纷,杨耀不得不去擦屁股,就是与吐蕃的谈判。

这一次大唐和吐蕃的谈判,以杨耀强有力的干涉而破裂。但,破裂之后,大唐,吐蕃的关系将何去何从,也是朝野,甚至是军方大佬关心的焦点。

杨耀身为堂堂大唐的皇帝,总不能学着美国一样,只管破坏,不管修复建设,那不是脑子进水的昏君是什么?一众军方大佬,朝堂百官,谁敢站在一个只会喊口号的昏君背后?

在虎妈废帝之前,杨耀必须还要夺取更多的筹码和虎妈摊牌。

与论弓仁再次会面乃是势在必行啊!

过了七日,国宾馆传来消息,被打成脑震荡的论弓仁已渐渐康复,杨耀这才借着探望病情之名,亲自前去国宾馆会见论弓仁,随行还带去了不少的补品,绫罗绸缎等作为安抚。

论弓仁显然对杨耀甚有敌意,更是怀恨在心,若不是在大唐的地盘上,恨不得扑上去,将这个令他身败名裂的大唐皇帝咬上几口。

杨耀将论弓仁的仇恨看在眼里,却丝毫不以为然,仇恨有用的话,要军队来做什么?何况,论弓仁是自取其辱,薛楚玉在决斗中赢得光明磊落,有什么可气的?哥又不是论弓仁的老妈子,还要诓着惯着?

杨耀按照惯例嘘寒问暖之后,开门见山的进入了主题,“论弓仁,何时启程回吐蕃?”

论弓仁白了他一眼道,“皇帝小儿,我已派人送信将大唐各方的和谈决议带回吐蕃。皇帝小儿不愿谈判,自有其他愿和吐蕃谈判的。”

他一口一个皇帝小儿,简直是忤逆犯上,但杨耀却懒得和他计较,因为从论弓仁带着深深威胁的口气里,听出了一丝丝的不寻常。

以论弓仁高傲的性子,受到了如此的奇耻大辱,还愿意逗留在洛阳不回吐蕃,显然是身负更重要的使命。所以,论弓仁其实是将与大唐各方密谋的协议,送回吐蕃供父亲论钦陵挑选一个最有利的方案。论弓仁本人则留在等待吐蕃方向传来最后的指令,彻底拍板与大唐的哪一方合作。

那么疑问就来了,论弓仁送回吐蕃的大唐各方的和谈决议到底有些什么协议可供选择?

大唐皇帝杨耀的态度已经很明确,是坚决不谈的。所以支持杨耀,肯定不是论弓仁送回吐蕃的选项之一。否则论弓仁早就回吐蕃去,等着与大唐开战了,绝不至于还在洛阳迁延时日。

虎妈的和议已在缔约大会上公布得清清楚楚,也是吐蕃能接受的条件,支持虎妈一定在吐蕃人的选择范围之内。

那,吐蕃还有一个选择是什么呢?无非就是权臣裴炎提出的条件了。裴炎方向从未透露过与吐蕃达成的协议内容,杨耀自然也无从得知。但,裴炎将这个消息瞒得如此严密,便可知这是一份私下达成的秘密协议,肯定比虎妈开出的条件更为优厚,绝不能公诸于众的。

杨耀生出了深深的好奇,裴炎和论弓仁谈的条件是什么啊!他很想从论弓仁嘴里套点消息出来,但却知论弓仁对他很是排斥,想套话那是痴人说梦也。

杨耀双眼微微的一亮,索性先去撩一撩论弓仁再说,“论弓仁,你知道朕的谈判条件是什么,带了什么消息回吐蕃去给论钦陵啊?”

论弓仁见皇帝就是在明知故问,没话找话,没好气的道,“皇帝小儿,你的条件还不明确?那就是与吐蕃开战,夺回安西四镇和吐谷浑故地吧!”

既然论弓仁来得耿直爽快,杨耀也就不绕弯子,这么坐在他的病榻前,呵呵一笑道,“不,论弓仁,朕是皇帝,天威难测,哪里这么容易让你猜准了心思?朕有一个疑问不明,还请你先替朕解解惑。”

“朕乃是识英雄重英雄之人,令尊和大唐血战十余载,重创了大唐的主力,甚至还攻占了安西四镇,吐谷浑故地。朕是不得不承认,令尊乃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英雄豪杰,吐蕃第一战神。”

杨耀大大夸扬了论钦陵一番,论弓仁虽然不知他在卖什么关子,但之前对皇帝的抵触心理也少了一些,满脸愕然的望着他。

杨耀露出一抹深沉的笑容,继续说道,“但,攻占的安西四镇也好,吐谷浑故地也罢,这些领土到底是属于吐蕃赞普的,还是噶尔家族的?论弓仁,你带回去吐蕃的和谈协议,批准与否,到底是由吐蕃赞普做主,还是由令尊做主?”

“你们吐蕃国内到底谁在做主都模糊不清,万一大唐今日与你噶尔家族达成了协议,明日吐蕃赞普又否了。那,什么和议、条件不是在空了吹?”

他的这番话是精准的说中了吐蕃国内的内讧局势。

八年前,吐蕃赞普芒松芒赞死亡,年仅六、七岁的新赞普器弩悉弄登位。因新赞普年幼,军政大权尽数掌控在噶尔家族之手。但随着吐蕃赞普的年龄渐渐长大,对噶尔家族的专权也日渐不满,暗中蠢蠢欲动,意图夺回赞普的大权。

吐蕃到底谁在做主,这个话儿倒是问到了论弓仁的软肋。

在此行的外交使团里,副使赞破就是吐蕃赞普派来监视和谈的,甚至在此刻,赞破对于大唐皇帝突然造访国宾馆,问候论弓仁也起了深深的疑心,一直在寝居之外偷听。

大唐皇帝突然问到这么敏感的问题,论弓仁绝不能信口开河,摇了摇手道,“皇帝小儿,我噶尔家族对赞普是忠心耿耿,绝不容你来挑拨离间。”

按照历史,如今吐蕃赞普器弩悉弄已有十五岁,藏人在这个年龄早该亲政。十年之后,器弩悉弄就趁着论钦陵与王孝杰素罗汗山大战后,尚未恢复元气之时,突然出手清洗了整个噶尔家族。

而且,大唐和吐蕃赞普其实有着相当大的合作空间。吐蕃赞普目前最大的目标是全面清洗噶尔家族,夺回吐蕃大权,而不是对外扩张。为了获取大唐的支持,吐蕃赞普放弃对安西四镇,吐谷浑故地的领土要求,全力巩固国内的局面,也是大概率事件。

在历史上,这个吐蕃赞普器弩悉弄夺回吐蕃大权之后,也没有再向武周用兵,而是专心巩固国内局势。这也是虎妈的武周一朝,虽然对外连战连败,西线却没有全线崩盘的重要因素。

论弓仁在这个时候还在嘴硬,杨耀嘴角的笑容渐渐的扩大,就这么站起了身子,冷笑道,“既然噶尔家族忠心耿耿,不愿和朕谈,朕就去找吐蕃赞普派来的副使谈嘛!”

论弓仁见他对吐蕃使团的随行人员里有吐蕃赞普派来的使者也知晓得一清二楚,哪里是什么昏君?之前真的是太小看这个大唐皇帝了啊!

眼下吐蕃的局势和大唐的局势是半斤八两,也是赞普和权臣斗得你死我活的局面。吐蕃赞普为了翻盘,除了在国内联络噶尔家族的敌对势力,也在向吐蕃国外找外援。

而大唐,则是最强大的外援。

若是噶尔家族不谈,杨耀自会去找赞普派来的副使谈!

第一百四十三章 落袋为安

论弓仁其实没有选择。

若吐蕃赞普和大唐真的实现了联手,一个在外军事干预安西四镇,吐谷浑,一个在内伺机而动,磨刀赫赫,噶尔家族必然面临灭顶之灾。

论弓仁实在未曾料到,一个新登基,之前还醉心游猎的大唐皇帝,竟然能对吐蕃的内情了如指掌。之前的大唐,甚至连吐蕃赞普死了三年都一无所知啊!

而且,杨耀不只是信口开河,而是有针对性的提出解决噶尔家族势力的最佳方案,令他完全没了战略讹诈的空间。

论弓仁见杨耀起身想要离去,只能挣扎着起身,无奈的唤了一声,“皇帝小,圣上,请留步!”

哦?不叫皇帝小儿,改叫圣上了?风向转得很快嘛!

杨耀露出一抹胜利者的笑容,转身又回到了论弓仁的病榻前,还不忘冲随行的王德道,“小德子,朕有机密之事要谈,所有人等一律离开院子,不许任何人偷听。”

王德领命而去,下令随行的宦人在院子里戒严,之前还在寝居外偷听的赞破也属于被驱逐的范围,无奈的离开了院子。

整个寝居内,只余下杨耀、论弓仁,还有随行护卫的薛楚玉三人。

论弓仁开门见山的问道,“圣上有什么条件,说吧!”

杨耀爽快的一笑道,“朕的条件,论弓仁你不是早已知晓?吐蕃的势力撤出安西四镇,吐谷浑故地,双方永结盟好,互不侵犯。”

大唐战场上是连战连败,大唐皇帝竟然还在狮子大开口,战场上得不到的暗喜四镇,吐谷浑故地,凭一张嘴就想讨回?这,真当吐蕃人是傻子?

而且吐谷浑乃是噶尔家族私人攻占的地盘,赖以和大唐,甚至吐蕃赞普抗衡的雄兵十万全驻扎在吐谷浑,归还了吐谷浑,让噶尔家族一帮人去流浪讨饭啊?

不止论弓仁愣在当场,连薛楚玉都是瞠目结舌,这,还有什么可谈的?不如双方直接开战算了!

论弓仁愕然问道,“圣上在说笑?”

杨耀收了笑容,正容道,“论弓仁,朕没和你说笑!若噶尔家族愿意向大唐称臣,朕可以划拨吐谷浑一半的土地,作为噶尔家族的封地,世袭罔替。”

杨耀突然开出的这个条件,倒有些新鲜,出乎论弓仁、薛楚玉二人的预料。堂堂执政吐蕃三、四十年之久的噶尔家族,会向大唐称臣,这,实在有些天马行空,异想天开。

杨耀提出这么个方案,绝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借鉴了之后历史的进程。论钦陵被诛杀,噶尔家族被全面清洗后,论弓仁就带着噶尔家族残存的势力投降了大唐,被大唐册封在吐谷浑驻守,用以作为抵御吐蕃的屏障。

噶尔家族与其政治斗争失败后犹如丧家之犬的来投降大唐,不如趁着还有点谈判的资本,先来投降大唐,封地肯定更加的丰厚。

杨耀将论弓仁的惊愕看在眼里,继续说道,“论弓仁,朕今日纡尊降贵前来,就是来与你交心的。朕可以与你明说了,大唐虽然在之前的战场上输了。但,朕登基之后,必然会兴举国之兵,继续前来争夺安西四镇和吐谷浑。你和令尊真的有信心在大唐和吐蕃赞普内外夹击之下,还能掌控吐蕃全局,保住如今的权力和富贵?”

论弓仁是为之语塞,吐蕃能取得对大唐的军力优势,完全是因为论钦陵带领着噶尔家族骁勇善战,取得的辉煌战果。论国力,吐蕃与大唐是天壤之别,若大唐一直在西陲和噶尔家族死磕,先被拖垮的必然是噶尔家族。更何况,若吐蕃赞普还在背后捅刀子,关键时候拖一拖后退,噶尔家族会败得更快更惨。

“论弓仁,自禄东赞始,噶尔家族是风光了几十年,也功高盖主了几十年。令尊更是带着噶尔家族打出了赫赫威名,甚至连朕都不得不对令尊深深的赞服,但”

杨耀坐在了病榻之前,一只手儿搭在论弓仁的肩上,缓缓的道,“战场就和赌场一样,令尊和噶尔家族已连杀了十余把。但朕坐拥天下,本钱远远胜于你们,朕输得起,你们输不起,只要输上一把,就会连本带利的吐出来。朕认为,你们将赢来的筹码落袋为安,才是上上之策吧!论弓仁,你说呢?”

杨耀的比喻十分的恰当,大唐的国力雄厚,再怎么折腾,也不足以伤筋动骨。但,论钦陵和噶尔家族只要输上一把,就是全族人头落地的命运啊!

论弓仁听了是默然不语,噶尔家族的前途无非就有两条路。

一条路是向吐蕃赞普夺权成功,取代吐蕃赞普,成为新一代的赞普。但这条路,在大唐,吐蕃赞普的内外夹击之下,成功通关的几率不足两三成。

还有一条路则是激流勇退,交出大权。若是交权给吐蕃赞普的话,噶尔家族还是会面临前途莫测的命运。若交权给大唐,以大唐海纳百川的胸怀,还有大唐皇帝亲口的承诺,噶尔家族或许才能真正的将荣华富贵落袋为安。

但,大唐皇帝空手套白狼就要噶尔家族称臣的条件,论弓仁也不是十分赞同,更不甘心。何况其中还牵涉到家族的荣誉,甚至是民族情感。但,这总归是一个解决噶尔家族困境的方案,论弓仁不能一口回绝了,必须要送回吐蕃,令父亲来定夺。

杨耀该说的也说完了,论弓仁的排斥也在预料之中,站起身子道,“论弓仁,朕可以给你们噶尔家族考虑斟酌的时间,你,好好养伤吧!”

他刚刚走出几步,突然又回头问道,“论弓仁,裴炎给了你们什么方案,朕想听一听。”

杨耀直冲冲的质问裴炎提出的方案,论弓仁也是一怔,是不能不佩服皇帝的情报灵通,竟然连与裴炎私下会面之事也一清二楚。

杨耀失笑道,“论弓仁,大唐内讧得越厉害,对吐蕃,噶尔家族是有利无害,你根本没必要替裴炎隐瞒什么机密。而且,还可以卖朕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论弓仁已经完全被杨耀牵着鼻子走,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从枕头下取出了一封裴炎带给论钦陵的密信,交到了杨耀的手里,“这,就是裴炎提出的条件!”

第一百四十四章 真正的汉奸

杨耀之前也预估过裴炎会开出什么条件,无非就是西域、吐谷浑的归属问题,还能玩出什么花儿来?

但,当杨耀亲眼目睹了裴炎送给论钦陵的密信后,也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这封密信是以李贤、裴炎的名义写给论钦陵的,主要内容有两条:

其一,向吐蕃借兵,在扬州叛乱爆发时,吐蕃率主力出兵大唐。而且攻打的目标不再是安西四镇,吐谷浑,而是兵力薄弱的灵州。攻占灵州后,再攻打关中,甚至是都城长安。

其二,就是给吐蕃出兵的回报。只要吐蕃能攻陷长安城,城内的钱财、女人任由吐蕃劫掠;大唐不仅承认安西四镇,吐谷浑归属吐蕃,而且还同意两国和亲,将灵州、松州作为和亲的嫁妆赠给吐蕃。

李贤、裴炎搞出的第一条,就是冲着皇帝杨耀在关中的基地来的。他们是既要打击虎妈,也不会让杨耀渔翁得利。发动扬州叛乱是引开虎妈的势力,向吐蕃借兵出兵关中,是摧毁杨耀在关中的势力。

第二条的回报,更是荒唐至极。劫掠长安城就不说了,和安史之乱向回鹘借兵的赠礼是一个路子。灵州乃是关中的屏障,关系到整个关中的生死存亡;而松州乃是巴蜀的屏障,当年吐蕃的松赞干布举倾国之兵也拿不下松州,最终不得不向大唐称臣。灵州、松州一丢,大唐最为核心的关中、巴蜀地区将永无宁日。

李贤、裴炎二人为了夺权,竟然开出这种丧心病狂的条件,这就是卖国!人人得而诛之!

婉儿啊!婉儿!你一口一个明君的初恋情人,就这么当明君的啊!这也算贤明的话,什么叫汉奸哇?

杨耀的惊喜也来得太突然了,将密信交给了薛楚玉,“楚玉,你好生保管着啊!”

论弓仁见他不归还密信,愕然问道,“圣上,这封书信”

这一份给论钦陵密信,就是足以令李贤、裴炎身败名裂的如山铁证,杨耀哪里舍得归还,嘿嘿一笑道,“裴炎的条件,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朕看一眼都能背下了,还需要写什么书信?好啦!朕还有军政大事,先走一步。”

他不待论弓仁再来纠缠,三言两语将论弓仁打发了,直接脚底抹油出了寝居,只留着目瞪口呆的论弓仁在寝居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这,杨耀直接将书信抢走,也太过无赖了吧!哪里还有半点大唐皇帝的气度也。

待杨耀走了好一会,论弓仁才回过神来,反正那封密信事关大唐皇帝和权臣的内讧,和吐蕃没有半毛钱关系,抢走就抢走了呗!他找来了心腹军官,令其书写一份有关大唐皇帝提出的条件的密奏,再着人送回吐蕃。

杨耀刚刚走到国宾馆门口,吐蕃使团的副将赞破神神兮兮的迎了上来,冲他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尊贵的大唐皇帝,我代表吐蕃赞普,愿和大唐皇帝再谈一谈两国邦交之事。”

赞破显然也敏感的捕捉到和大唐皇帝合作,对吐蕃赞普清洗噶尔家族,夺回军政大权有百利而无一害,代表吐蕃赞普前来和杨耀谈条件的。

出人意料的是,杨耀面色一下阴沉了下来,冷然道,“朕已与吐蕃使团的正使论弓仁谈妥了一切条件,还有什么可谈的?”

赞破还以为杨耀这个养在深闺的大唐皇帝没搞清楚吐蕃的局面,再次重申道,“尊贵的大唐皇帝,我代表的是吐蕃赞普,不是大相论钦陵。若是圣上也想翦除论钦陵这个心腹大患,我们赞普和圣上必然有合作的空间,还请移步偏僻处说话。”

杨耀佯作大怒的呵斥道,“朕也不知吐蕃赞普,还是大相,朕已和论弓仁谈妥,绝不会再更改!”

他抛下了这么一句斩钉截铁的话儿,直接就离开了国宾馆,剩下赞破愣在当场,是手足无措。

众人漫步行在天津桥上,薛楚玉忍不住的问道,“圣上,论钦陵会答应圣上开出的条件?”

杨耀笑了笑道,“楚玉啊!这世上哪有空口白话能令强敌臣服的?战场上得不到的,打口水仗也得不到哇!论钦陵不会轻易屈服的吧!”

薛楚玉也是这么个想法,当然,对皇帝直接拒绝与吐蕃赞普使者的谈判更是吃惊,“那圣上为什么不预留一条后路,和吐蕃赞普也谈一谈呢?”

杨耀驻足在河边,远眺着河水,失笑道,“楚玉,若你是赞破,朕直接拒绝和你谈判,你是什么想法?”

薛楚玉想了一会,如实的道,“圣上,我应该会疑神疑鬼,担心论弓仁真的和圣上达成了什么对吐蕃赞普不利的协议吧!或许,是支持噶尔家族篡夺吐蕃大权。”

杨耀正容道,“楚玉,这就对了嘛!论钦陵会采纳朕,太后,还是裴炎的条件,朕左右不了。但朕利用吐蕃赞普,大相的矛盾,将他们分而间之。朕越不和吐蕃赞普谈判,吐蕃赞普就越发的疑神疑鬼,以为论钦陵和大唐在背地里有密谋。”

“若论钦陵真的接受裴炎的条件,出兵大唐,吐蕃赞普必然犹如惊弓之鸟,无论在兵源,物资,还是出师之名上大拖论钦陵的后腿。只要吐蕃人之间产生了战略分歧,论钦陵在短时间内绝没有能力出兵大唐,相应李贤、裴炎的叛乱。”

“朕需要半年的时间,来解决裴炎、太后。然后就会举倾国之兵兵逼安西四镇,吐谷浑,迫使论钦陵必须签了这一份城下之盟。”

薛楚玉这才恍然,原来皇帝早已洞悉人心,和吐蕃赞普,论钦陵玩了一招心理战,故意的拖延时间来解决大唐的内讧啊!他之前的担心也太过多余。

众人到了皇宫门口,薛楚玉再次吞吞吐吐的问道,“圣上,什么时候将团儿赐婚给臣?”

这,团儿也才十二岁,就是在唐代也还没到婚嫁的年龄,薛楚玉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杨耀失笑道,“楚玉,你这么急做什么?这,团儿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吧!”

薛楚玉支支吾吾的道,“臣是担心夜长梦多,想请圣上先赐婚。”

杨耀愕然问道,“团儿在皇宫里,又接触不到其他男人,有什么夜长梦多的?”

薛楚玉涨红了脸儿,后面的话儿却不敢说出口。

王德知情识趣的凑近了杨耀的耳边,低声道,“奴婢瞧着,薛将军担心的是圣上,万一反悔,将团儿纳进后宫了吧!”

杨耀这才醒悟过来,捧腹大笑道,“楚玉,原来你是担心朕监守自盗哇!”

薛楚玉不敢承认,只能给他来一个默认。

杨耀为了安抚他这个立下了汗马功劳的骁将,爽快的拍了拍他的肩,“好,好,赐婚,朕回宫就赐婚。”

第一百四十五章 讨武檄文

接下来的七日,各方消息是不断的传到杨耀的龙案前。

论弓仁在与杨耀密谈后的第三日,就率使团返回了吐蕃。大唐皇帝开出了新的条件,他又泄露了裴炎的书信,大唐的内讧是一触即发。兹事体大,论弓仁留在洛阳也十分的危险,还是亲自返回吐蕃向父亲论钦陵汇报。

武则天召集的李唐宗室韩王李元嘉,越王李贞已抵达了洛阳。武则天也派人向他们传到了召集他们前来洛阳的目的,并且开出了非常诱人的拉拢条件,将他们的封地提高了至少一倍,甚至将他们所有的儿女都封了郡王,郡主。

当然,李元嘉、李贞这两个亲王也不是傻子。废帝这种关系到成千上万人性命的政变,一旦失败,他们就是全家火葬场的结局,岂会被太后些些的拉拢左右了判断,更不敢轻易的表态。

他们模棱两可的打发走了武则天派来的使者,又大肆动用在洛阳的人脉和眼线,探听如今朝堂上,皇帝、太后、权臣到底谁占上风,废帝的胜算几何。等各方情报、消息汇总了之后,才会做出判断。

唯一一个还没赶到洛阳的,是益州大都督府长史李孝逸。他从巴蜀到洛阳,必须路过关中,所以一时半会还没赶到。

更为要紧的一个消息是,王孝杰传来了江淮的紧急军情。

王孝杰的兵马一到江淮,李贤、李敬业再没有任何拖延的机会,只能逮捕了扬州刺史,然后打着逼太后还政皇帝的旗号,在扬州起兵。

与历史上不同的是,历史上的李敬业叛乱之后,进军的方向不是直接攻打洛阳,而是调头去打江南。李敬业就是小富即安的心思,想在江南割据,当一个土霸王。

但这一次,因为有李贤这杆大旗的存在,李贤立刻向江南的金陵,常州、润州发去了招降书信。这么一来,不止是江淮地区,甚至历史上本来忠于朝廷的江南常州、润州也看到了拥立新帝,光宗耀祖的机会,纷纷加入了叛军。

这一次叛军的规模比历史上的那一次更为庞大,达到了惊人的三、四十万,顷刻间就席卷了整个淮南、江南。叛军的兵锋也不再是江南,而是直指军政中心洛阳。

驻守在淮北的王孝杰也收到了李贤规劝其弃暗投明,共同讨伐太后的书信,但王孝杰终究还是坚持的站在了太后这一方,下令全军死守,暂时遏制了叛军北上的攻势,否则战火早已蔓延至山东地区。

但双方的兵力实在太过悬殊,达到了十比一。面对叛军多条战线的突破,骁勇善战的王孝杰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孤木难支,苦苦的守着淮北防线,然后向洛阳传来了紧急军情,请求洛阳立刻派出援兵平叛。

大唐建国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叛乱终于爆发了!

军情紧急,武则天早就进行了战备准备,洛阳,河北地区的二、三十万平叛兵马随时可以开赴江淮。但,在大批兵马前去江淮平叛之前,武则天还必须顾忌一个军事目标,就是皇帝杨耀在关中集结的至少五、六万兵马。

若洛阳、河北的兵马全调去江淮平叛,一旦关中的兵马大举出关,武则天拿什么去抵御?

武则天立刻召集了皇帝、政事堂宰相,还有十六卫大将军里的黑齿常之,张虔勖、丘神绩等人一同商议。

“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秽乱春宫,潜隐先帝之私,因图后房之嬖豺狼成性,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

上官婉儿当众宣读着与王孝杰紧急军情一同送来的,骆宾王所写的《代李贤讨武檄文》。

这一篇《讨武檄文》名传千古,单是成语、典故、名句出处就有数十处。檄文将武则天过往的一大堆丑事尽数揭露,骂得是狗血淋头,酣畅淋漓。

唯一与历史上不同的是,名字从《代李敬业讨武檄文》改成了《代李贤讨武檄文》

杨耀听了这一篇《讨武檄文》,也是暗暗赞叹不已,骆宾王凭此一篇绝唱,就足以名扬千古的大文豪。

“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移檄州郡,咸使知闻。”

上官婉儿宣读完了《讨武檄文》,又恭恭敬敬的送给了武则天。

武则天手儿紧紧的捏着《讨武檄文》,双眼闪过一道冷光,盯着杨耀问道,“圣上,哀家很好奇,被关押在巴州的废太子李贤,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江淮?”

虎妈直接拿着私下释放废太子李贤的过失向杨耀发难,这倒是给杨耀出了一道难题。但杨耀早有了心理准备,也早备好了应对之词,那就是虎妈有证据就拿证据,没证据就别叨叨。

至少在眼下,废太子李贤怎么脱离了关押,去了江淮,巴州方向没有送来半点消息。因为杨耀早就令薛讷派出了皇帝的专使前去警告巴州刺史,还有巴州折冲府的都尉,谁胆敢多嘴多舌一个字,那全家也就活到头了,皇帝必然秋后算账。

巴州方向的官员,无论是巴州刺史,还是看押李贤的折冲都尉哪里敢牵涉进这一场皇帝、太后的争斗漩涡里,一个个全都使出了拖字诀,借口身患重疾,在家养病,闭门不见客。所以,虽然李贤已被释放了近三个月,虽然虎妈一再派出专使前去巴州调查,却并没有半点能拿得上台面的证据传到洛阳。

在大获全胜之前,杨耀必须要强行压下巴州方向的消息,不能走漏风声。等大获全胜之后,成王败寇,该咋咋地,谁还能咬朕一口?

杨耀呵呵一笑道,“太后,废太子是太后派人看押的吧!朕也很是好奇,废太子怎么就去了江淮?”

他直接将皮球又踢回给了武则天,而且还意味鲜明的暗示了,废太子是虎妈派人看守的,人不见了,虎妈是第一责任人,关朕鸟事?朕还没追究,虎妈追究个毛线!

武则天心知肚明,在没拿到皇帝释放废太子李贤的确切罪证前,一切不过是口舌之争,便压下了这个话题,左顾而言他,“圣上,扬州叛乱,声势浩大,该如何平叛?”

这不是明知故问?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杨耀缓缓的道,“朕认为,叛军来势汹汹,必须以雷霆手段镇压!任命黑齿常之为江南道行军大总管,率洛阳、河北二十万兵马,前去江淮平叛;李多祚率潼关之下的四万兵马,也一同去和王孝杰的兵马汇合。双线大军齐头并进,区区叛军何足道哉?”

武则天一听,是暗暗的冷笑。

皇帝倒是打的好算盘,不仅要调走黑齿常之和二十万洛阳、河北的兵马,还要撤走潼关之下看守关中动静的四万兵马。真要这么调动兵马平叛,关中那支虎狼之师五日之内就可以兵临洛阳城下!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兵力被掏空

武则天一眼就看穿了皇帝的心思,哪里会轻易的中计?

她威严的目光扫了一圈,落在了裴炎的身上,缓缓的道,“裴中书,你说呢?”

她又将裴炎拉了出来,以裴炎的野心,当然也不会坐视皇帝拥有这么一股能决定洛阳大势的军事力量存在。

裴炎双眼闪过一丝冷光,缓缓的道,“圣上,太后,与吐蕃使团的谈判破裂,吐蕃必然会兴兵入侵我西陲,老臣认为不可不防啊!”

他看了看面不动容的皇帝一眼,继续说道,“老臣认为该下诏关中的刘仁轨、薛讷二人,集结十万兵马前去灵州,抵御吐蕃的入侵。”

杨耀的嘴角微微上扬,这,就是裴炎的如意算盘了吧!

扬州叛乱,调走洛阳、河北的兵马;以抵御吐蕃之名,再调走关中,西北的兵马。这么一来,整个长安、洛阳,甚至是西北军区、河北军区的兵力全被掏空,这就有利于裴炎在洛阳篡权夺位了也。

裴炎的心思,杨耀一清二楚,武则天当然也一清二楚。但,调走皇帝在关中的兵力,解除对洛阳的威胁,是正中武则天下怀,在这一点上,武则天和裴炎算是一条战线的。

武则天顺势的点了点头,冷冷的道,“裴中书所言甚是有理,李贤、李敬业要讨伐,吐蕃的入侵也不能不防,圣上,你认为呢?”

既然虎妈、裴炎在这个问题是穿一条裤子,杨耀反对不反对已完全不重要。与其去无谓的争执,还不如爽快的同意,节约点口水。

杨耀呵呵一笑道,“既然太后、裴中书都决定了,朕自无异议,太后下诏吧!”

三方的意见达成了一致,代为执掌军政大权的武则天朗声道,“任黑齿常之为江南道行军大总管,率十万大军过江攻打金陵,平定江南西道、江南东道的叛乱;任王孝杰为淮南道行军大总管,调李多祚四万兵马与之汇合,抵御李贤、李敬业叛军的攻势;任张虔勖为河南道行军大总管,武三思为河南道行军副总管,率十万大军入徐州,策应淮南、江南两方战事;任刘仁轨为陇右道行军大总管,率五万兵马入灵州,薛讷为剑南北道行军大总管,率五万兵马入松州,共同抵御吐蕃的入侵。”

杨耀听了虎妈的兵力部署是微微一怔,其他诸路的排兵布阵倒是在他的预料之中,唯一令他稍显错愕的是,虎妈将黑齿常之的二十万兵马一分为二,由张虔勖、武三思单独领了一军。而且这一支兵马出征的方向是徐州,而不是淮南。

徐州离洛阳有一千里,表面上看来,也算是千里迢迢。但,杨耀却敏锐的捕捉到了其中的猫腻。徐州乃是大运河的枢纽,而洛阳则是大运河的起点,这一支大军可以通过大运河的水道来运输兵力,十日之内就能从徐州杀回洛阳。

虎妈任命心腹张虔勖为行军总管,侄儿武三思为副总管,就是打着这个如意算盘哇!虎妈真的是老奸巨猾,暗地里留了一手,防着杨耀、裴炎二人。

杨耀能看透的布局,裴炎当然也是一眼就能看穿,他目光闪烁不停,良久才缓缓的道,“太后,老臣认为张虔勖这一支兵马应该趁着叛军立足未稳,立刻投入扬州战场,一战定乾坤。”

裴炎的想法就是要令这一支兵马也深陷扬州战事,以免突然回师一击。

武则天冷笑了一下道,还未说话,武三思已朗声道,“裴中书,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本总管自会根据战场的形势,临机决断是攻入扬州,还是策应江南道的攻势。”

武三思这话儿就是封了裴炎的口,一个文官就该干文官该干的事儿,不要身在洛阳,还想着运筹千里之外了,消停点吧!

裴炎是无言以对,武三思所言确实在理,战争本没有墨守成规的说法,当然是要随机应变。

他求助似的望向了杨耀,却见到杨耀正自斟自酌,对他的目光视若不见。

杨耀是懒得理裴炎这个随风倒的墙头草,故意不搭腔罢了。想利用哥的时候,就一口一个皇帝,圣上;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屁颠颠的和虎妈眉来眼去。

当哥是棒槌?!哥的目标是要将虎妈、老裴一锅端了,随虎妈去折腾吧!

皇帝不插言,裴炎是独木难支,只能低了目光,缓缓的道,“一切便依太后,老臣立刻拟诏出兵。”

黑齿常之、张虔勖、李多祚等军方将领齐齐拱手领命。

杨耀出了议事的乾元殿,回了贞观殿,冲薛楚玉道,“楚玉,立刻派心腹将领传朕的密诏前去长安,告知令兄。朝廷诏书一到,便配合刘仆射所部兵马,拔营前去灵州。”

薛楚玉不无担忧的道,“但,太后那一支驻扎在徐州的兵马,随时可能回师洛阳,圣上是不能不防!”

杨耀笑了笑道,“楚玉,一切都在朕的算计之中。朕还要令兄在五万兵马里挑选两万最精锐的轻骑,暗中整军备战,等候朕的旨令,随时轻骑突袭洛阳。”

虎妈有张良计,杨耀有过墙梯。

虎妈预备了十万兵马随时策应洛阳的变局,杨耀自然也准备了两万精骑,以备不测之需。虎妈自以为是螳螂捕蝉,一切尽在掌控,却不知杨耀是黄雀在后,准备大小通吃,一举定鼎大局!

薛楚玉恍然道,“原来圣上早已看穿太后的安排!”

杨耀又问道,“楚玉,当务之急是如何应付太后的废帝。对了,潼关还没传来李孝逸回洛阳的消息?”

薛楚玉摇了摇头道,“没,我大兄已责令沿途的驿站,一旦接到李孝逸抵达的消息,立刻连夜加急送来洛阳。但,这些日子是全无动静,可见李孝逸不仅没到潼关,更没入驻关中任何一个驿站。”

杨耀听了是眉头大皱,这,虎妈规定的一个月期限已经到了,李孝逸远在巴蜀,还没到洛阳可以理解,也不至于连关中都没涉足哇!

李孝逸回洛阳的行踪太过蹊跷,令杨耀生出深深的担忧,难道李孝逸走的不是经关中入洛阳的路线?

第一百四十七章 暗送消息

李唐宗室里,杨耀最重视的是李孝逸。

其他韩王李元嘉、越王李贞这帮人虽然是血缘较近的皇亲国戚,但却没有掌控到太大的实权。

而李孝逸则是巴蜀的扛把子,关系到关中南线的安全,是杨耀不能不拉拢的一个宗室。何况,李孝逸在历史上就是亲虎妈的一个,杨耀是不能不防。

所以杨耀早就派人看着李孝逸的行踪,以便提前拉拢,收买。但,未曾想还是没见到李孝逸的踪影。

在杨耀的惴惴不安的十日间,开赴江淮战场的大军也陆续的出征。一条条满载着军士、军用物资的战船从洛水出发,沿着大运河南下,至少有上千艘之多。

为了平定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扬州叛乱,无论武则天,还是杨耀确实倾尽了所有的物资,人力,单单是征用的民夫就有六十万以上。整个洛阳地区可以说立刻就进入了满负荷运作的状态,来自河北的折冲府兵马还在源源不断的往洛阳集结。

杨耀不得不承认虎妈的动员和执行能力,能在十日内就能集结供应二、三十万兵马用度的物资,杨耀自问还是做不到的。老爸也好,狄仁杰也罢,他们判断虎妈更适合执政天下,倒也不是无的放矢啊!

二十日后,出征的三十万兵马已陆陆续续开赴江淮前线。

一直在等候李孝逸消息的皇帝杨耀突然收到了来自西内苑的消息,虎妈派上官婉儿前来贞观殿,带来了重要的消息。

这还是上官婉儿回了西内苑后,第一次与杨耀见面,说话儿。

上官婉儿穿着女官的服饰,在两个宫女的陪伴下,在寝宫面见了杨耀。

上官婉儿盈盈的行礼后,再没有其他的寒暄,仿佛和杨耀已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开门见山的道,“圣上,臣代太后前来传话。再有五日,就是先皇殡天一年的祭日。太后也诏令了韩王李元嘉,越王李贞,益州大都督长史李孝逸这些李唐宗室前来洛阳共同参加大祭。五日后,祭祀在李唐祖庙举行!”

哦?李孝逸竟然回了洛阳?

原来李孝逸并没有走益州-关中-洛阳的路线啊!

杨耀心头生出隐隐的不安,正要再问,上官婉儿凝望着他的眼神里,透出了些些的暗示,就是陪同前来的两个宫女是太后的眼线,千万不要随口胡说,令她们起了疑心。

他与上官婉儿四目相交,是心领神会。

虎妈故意派上官婉儿前来贞观殿传话,就是在废帝之前,对上官婉儿进行最后一次试探,以确定上官婉儿的忠心与否。上官婉儿是皇帝荒淫无道,释放李贤闯下大祸的重要证人之一,这个证人到底可靠与否,是真的投靠,还是无间道,必须要有一个明确的佐证。

杨耀双眼迸出了两道冷光,厉声大喝道,“上官才人,你私下去西内苑,简直目无宫规!有了太后撑腰,你连朕也不放在眼里了!”

上官婉儿也是微微抿嘴一笑,和他一唱一和的继续演戏,“过往之事,是圣上负了臣在先,臣与圣上是无话可说。臣唯一挂心的,是妹妹团儿,还请圣上开恩,令臣见上一见。”

杨耀将龙案上的奏折,笔墨纸砚尽数扫落在地,厉声道,“朕为什么要让你们见面?你给朕记着,朕夺回大权之日,必会赐你一杯鸩酒,送上官家男女老幼一同上路!咳咳咳!”

他的声儿越来越大,咳嗽声儿也越来越大,藏在龙案之下的手却在给王德悄悄的比了个手势,令他去将团儿找来。

王德立刻会意,开口道,“圣上保重龙体啊!奴婢立刻去给你端清水来。”

不到一刻钟,团儿到了贞观殿时,杨耀还在和上官婉儿一唱一和的打着嘴炮,一个骂着两面三刀,水性杨花,一个骂着无道昏君,贪花好色。

两个监视上官婉儿的宫女是面面相觑,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和才人对骂的情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戏,也就没有刻意的去阻止。当然,以她们的眼光,更看不出两人间有任何的猫腻。

另一个重量级的演员团儿,在王德暗中的交代下,也粉墨登场,大哭着扑向了上官婉儿,姐姐,姊姊的叫个不停。

上官婉儿借着团儿哭喊声的掩盖,将想要传递的绝密情报以蚊语一一的告诉了团儿。

待两人叙了姐妹之情,杨耀见时机也成熟了,起身沉声道,“好了,将团儿带回去!”

上官婉儿面不动容的,在两个宫女的监视下,出了贞观殿。

上官婉儿一行人离去后,杨耀立刻令团儿说出,上官婉儿冒着被识破的风险,也要传来的绝密情报。

原来,李孝逸在三日前已偷偷的到了洛阳,而且随行带回洛阳的,还有被李孝逸逮捕的巴州刺史李三石,看守李贤的巴州折冲府都尉刘宁。李三石和刘宁还乖乖的交出了杨耀送去巴州折冲府,下令释放李贤的诏书。

这么一来,杨耀偷偷释放李贤的行为,人证-李三石、刘宁、上官婉儿有了,物证-皇帝的诏书也有了。虎妈已掌握了足以证明杨耀在其中兴风作浪的所有证人、证据。

虎妈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引爆扬州叛乱的原因,全推到皇帝荒淫无道之上。这,就是虎妈废帝的一个重要砝码!

杨耀听了这个噩耗是头皮发麻,原来李孝逸迟迟不到洛阳,是得了虎妈的密令,去巴州逮捕了巴州刺史李三石,折冲都尉刘宁,然后从巴州走水路回的洛阳。

当然,历史就是胜利者书写的,在政治斗争面前,所谓的人证,物证,甚至什么原因引发了扬州叛乱讨论起来就没什么卵用。

但,李孝逸的种种行为透露着一个明确对杨耀不利的信号,他是站在虎妈一方的,甚至都不愿途经关中,撇清了和皇帝的所有关连。

政治斗争本就是一场站队的斗争,李唐宗室里若有这么个明确同意废帝的李孝逸当出头鸟,韩王李元嘉、越王李贞是什么态度,就相当的不乐观。

一旦李唐宗室全倒向了虎妈,李旦那一方,引起朝堂上的连锁反应,则更不堪设想。

杨耀的神色越发的凝重。

李孝逸的站队令整个局面是风云突变,如今的他确实被虎妈在气势上压在了下风。这还要多亏上官婉儿送来的密报,令他提前得知了虎妈方面的全盘计划,还有目前所面临的劣势局面。否则,等真正摊牌的那一日,连怎么输的都不知道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心狠手辣

杨耀得知了最新的消息,面色阴沉的躺在龙榻上闭目养神。

得到了消息的薛楚玉进了寝宫,激愤的道,“圣上,无须再后发制人,我们该仿效太宗皇帝的玄武门兵变,今夜就率龙武军攻打西内苑,逮捕太后!”

如果兵变能解决问题,杨耀何必在这里以守为攻,打防守反击?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楚玉,玄武门兵变胜在出其不意。如今有玄武门兵变的前车之鉴,太后焉能不防?怕是兵变不成,反而还引发一场和太后的大混战。到时候,渔翁得利的只能是李贤、裴炎。”

薛楚玉是为之语塞,皇帝的担心不无道理。玄武门兵变是两方对立,当然解决了太子、齐王就算获胜。如今是三方混战,贸然和任何一方火并,都可能为他人做了嫁衣。

王德又知情识趣的道,“圣上,既然太后拉拢韩王、越王、李孝逸,我们也可以以高官厚禄拉拢嘛!奴婢立刻安排人手前去拜会这三个李唐宗室。”

杨耀仍是摇了摇头道,“小德子啊!这种恶意的加价拉拢没有任何意义,也不可能令三人站在朕这一方,只能助长三人的野心和筹码罢了。”

王德听了也是连连点头,若皇帝、太后竞相开价拉拢臣子,其实等于谁也没开价。以这种法子来拉拢臣子,更是有损皇帝的威严,成何体统?!

王德试探的问道,“圣上可有应对之策了?总不能束手待毙吧!”

杨耀突然睁开了眼,缓缓的道,“楚玉、小德子,朕的应对之策,就是太后打太后的,朕打朕的。太后要拉拢李唐宗室,只是触及皮毛罢了。朕要去解决废帝最核心的一环,彻底令太后无计可施。”

废帝最核心的一环是什么?

薛楚玉,王德是面面相觑,他们思来想去也没有半点的头绪。

“朕自有算计,你们回去休息吧!”

杨耀坐起了身子,沉声道,“小德子,朕明日要摆驾公主府,探望朕的侄子,你着人前去传话。”

既然皇帝卖了个关子,王德、薛楚玉自然也不敢再追问。

次日清晨,杨耀在一千龙武军的护卫下,趁着天色刚刚亮,就去了公主府。

太平公主昨日就得到了消息,率领府中的仆人在门口迎接了圣驾,一同进了公主府。

杨耀与公主并肩而行,呵呵笑道,“妹妹,朕还从未见过刚出生的侄子,送来给朕瞧一瞧吧!”

太平公主虽然惊愕,但也不便违抗皇帝的旨令,令仆人将不到一岁的婴儿薛崇训带了过来。

杨耀就这么将薛崇训抱在怀里,一下下的逗弄着,口中道,“妹妹,回洛阳的这些日子,娘娘有没有找你问过关中的事儿?”

太平公主早已猜到皇帝此行是有更要紧的事,如实的答了,“有,皇兄,我也一五一十的答了,是武三思、武懿宗密谋叛乱,甚至还差点攻破了骊山温泉行宫。可,娘娘却听不进去,还是宽恕了武三思。”

杨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太平公主又问道,“皇兄,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圣谕呢?”

杨耀刮了刮薛崇训的小鼻子,微笑着道,“妹妹,朕的侄儿俊秀机灵,朕也想给予驸马和侄子终生的富贵荣华啊!”

太平公主听出他是话里有话,又问道,“皇兄,我们之间还需要旁敲侧击么?直说了吧!”

杨耀令她屏退了众人,这才正容道,“妹妹,娘娘准备在五日后的祭祀大典上废帝,你该当知晓了吧!”

废帝?

太平公主如今还只是深居府里的公主,并未过多的参与朝政之事,这个惊天噩耗还是第一次听说。

太平公主大惊道,“这,这,皇兄与娘娘已闹得这般水火不容?!”

杨耀简明扼要的解释了其中的关节,又说道,“皇妹该心知肚明,驸马是在朕这一方的,若朕皇位不保,驸马也必然难逃干系,会被娘娘下令处死!至于侄子薛崇训会不会受到波及,就要听天由命了啊!”

太平公主听了几乎要崩溃,薛绍,薛崇训,一个是她夫君,一个是她儿子,都是最重要的男人。若是牵涉到这种皇权之争的漩涡,还成了失败的一方,皇帝的话绝非危言耸听,必然是性命堪忧。

太平公主两行泪花儿划过了粉脸儿,呜咽道,“皇兄,那该如何是好呢?!”

杨耀递上了手绢,替她拭了拭泪水,正容道,“妹妹,只有朕大获全胜,妹妹才能想保住家人的性命。妹妹是站在朕这一方的,是吧!”

太平公主听了是点了点头,既然薛绍站在了皇帝这一方,她是嫁鸡随鸡,没有任何的选择,“皇兄,想让我做些什么呢?”

杨耀将抱在手里的薛崇训递给了太平公主,缓缓的道,“妹妹立刻派人去豫王府,召豫王前来公主府议事!”

旁听的薛楚玉、王德一听,都是暗自恍然,皇帝这个时候来公主府,显然不是要见什么侄子,而是打着公主的名义,招豫王李旦前来公主府相见。皇帝,豫王如今成了皇位的两极,皇帝下令豫王前来相见,豫王必然惊疑不定,不一定会来赴会。若是借着太平公主的名义想召,豫王上钩的可能性要大上不少。

所谓废帝最核心的一环,当然就是豫王李旦!

太后在这个扬州叛乱爆发的关头废帝,本就是冒着相当大的风险。皇帝、豫王乃是虎妈唯一的两个亲生儿子,以太后的算盘,当然是以最和平的逼宫方式,令杨耀将皇位交接给李旦。

杨耀只要宰了豫王李旦,虎妈所谓的废帝就成了空谈。因为没了豫王李旦,再废了当今的皇帝,不是正好便宜了打着清君侧旗号造反的李贤?若是裴炎再打着替杨耀讨公道的旗号,拉拢收编了龙武军,虎妈的处境会十分被动。虎妈只要没有丧失理智,也不可能犯这种最低级的政治错误!

纵然虎妈真的疯到想和杨耀同归于尽,只要李元嘉、李贞、李孝逸脑子是正常的,也不可能再跟着虎妈同一战线,闹腾着废帝。在这个叛乱的关头,再将天下折腾得乱七八糟,对他们这些李唐宗室能有什么好处?

他们是既得利益集团,只要天下还是李唐的天下,他们就有永远的荣华富贵。若是变成了军阀混战,他们还拿什么保得住他们的银子,房子、妹子?

薛楚玉是心领神会,偷偷的下去招来几个副将,下令他们注意隐蔽行踪,等豫王李旦一进公主府,他一下令就直接将豫王砍成肉泥。

太平公主也隐隐察觉到皇兄召豫王前来的阴谋,吃惊的道,“皇兄,你不会为了争夺皇位,连娘娘,豫王都要杀了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兄弟之间

豫王李旦,确实是杨耀的一根心头刺。杀,或是不杀,杨耀也没有定论,至少要看一看李旦本人的态度才能做决定。

面对太平公主的质问,杨耀冷冷的道,“妹妹,朕下不下杀手,不在朕,而在娘娘、豫王啊!朕可以向你承诺一句,只要娘娘、豫王知难而退,朕一定保他们安享荣华富贵。”

事关皇权的争夺,连母子,母女之情都没有回旋的余地,何况是兄弟?除非有一方愿意退让,否则,必然还是以一方毁灭而告终。

太平公主是无话可说,虽然皇帝,豫王都是她兄长,其中还牵涉到她的母亲。但她没有选择,只能站在皇帝这一方。

太平公主立刻着心腹的女婢前去豫王府传话,邀请豫王李旦前来公主府一叙。

杨耀冲薛楚玉使了个眼色,令他偷偷派出一队两百人的龙武军军士,乔装成赶路的百姓、民夫潜伏再豫王府所在的坊口,观察动向。若李旦随同前来公主府,则证明两兄弟之间还有商谈的余地。若李旦拒绝前来公主府,甚至还派人前去皇宫报信,那兄弟间只能兵戎相见,龙武军会先发制人,立刻冲进豫王府,将李旦就地正法。

派人前去传话之后,太平公主是时而起身,时而踱步,坐立不安,彰显着内心的慌乱。而杨耀则面色从容的自斟自饮,等着豫王府那方的消息。

杨耀虽面不动容,但心儿却是起伏不定,暗暗的祈祷,李旦啊李旦,你千万不要利欲熏心,逼朕下毒手啊!

过了一个时辰,府门口的仆人传来了最新的消息,豫王李旦已到公主府门口。

杨耀的双眼微微一亮,缓缓的问道,“豫王带了多少随从前来?”

仆人回报道,“连同马夫,共有五人。”

太平公主是大喜过望,起身前去迎接。而杨耀也松了口气,至少,李旦愿意前来公主府,证明他还是问心无愧。若一个心怀鬼胎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必然会疑神疑鬼,绝不敢只随行带上五人,单刀赴会。

李旦在太平公主的带领下,到了后花园。

他见到皇帝杨耀,还有一大批龙武军也在,稍稍一怔,脸色微微一变,继而还是恭恭敬敬的冲杨耀行了君臣之礼,“臣豫王李旦,叩见圣上万岁!”

杨耀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些些的惊慌,但也看出了深深的坦然。皇帝在公主府突然出现,李旦也该知这是皇帝给他设下的一个陷阱了。若是一个觊觎皇位,等着太后废帝以便登基的乱臣贼子,陡然处于这种随时可能没命的陷阱里,绝不可能这么稳如泰山。

杨耀淡淡的一笑。伸手扶起了他,“阿轮啊!太平一直叫我皇兄,你也叫皇兄吧!我们兄弟亲密无间,本无须这么客套。”

阿轮,是李旦的小名儿。杨耀故意以阿轮、皇兄相称,就是在故意试探李旦的心思。

他和李旦名义上是兄弟,其实是君臣。皇帝可以和臣子客套,称兄道弟。臣子绝不能真的蹬鼻子上眼,和皇帝称起了兄弟。在这个微妙的关头,若李旦连这点避讳都没有,顺着梯子往上爬的话,那就真的是在找死。

李旦抬头望了望杨耀,苦涩的笑了笑道,“当初臣与圣上是兄弟,如今是君臣。臣,不敢妄言。”

李旦果然是知分寸,明尊卑的,杨耀的初步试探很是满意,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拉着他的手儿坐到了身侧,“阿轮,朕登位之后,便日日感到高处不胜寒。无论是弟弟,妹妹,甚至是娘娘都生疏了。朕很怀念之前,娘娘、七郎、阿轮、太平在一起,一家人亲密无间的皇宫生活啊!”

在老爸李治的几个儿子里,李弘年岁要大一些,又早早的被立为太子;李贤不是虎妈亲生,关系要生分很多。只有李显、李旦、太平公主三兄妹算是同龄人,关系也是最亲近。

皇帝突然提到了兄妹间的往事,太平公主想到李旦未知的命运,已呜咽不止,泣不成声。

李旦的双眼也渗出了泪花儿,恭敬的道,“圣,皇兄,种种往事,阿轮也时时牢记在心。”

杨耀一下下的拍着李旦的手儿,缓缓的道,“阿轮,人嘛,年岁大了,心思也就多了。当初太宗皇帝和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哪一对不是年少时兄慈弟悌,年长后却要斗得你死我活啊!”

他这话已是暗示得再明确不过,将他和李旦比成了斗得你死我活,必须以一方彻底覆灭为代价的李唐先例。

李旦吓得猛地一颤,想辩解几句,却被杨耀拦了下来,继续道,“阿轮,爷爷将李唐江山交到朕的手中,却惹得天下大乱,西有吐蕃为祸,东有扬州叛乱声势浩大。朕是日日难以心安,或许朕真是一个昏君,不配当这个皇帝,还是交由阿轮你来吧!”

杨耀直接将话儿挑明了,就是给了李旦最后一个自辩的机会。

当然,这是一道没有明确答案的开放性问话,无论李旦是承认,还是否认,都不是杨耀所需要的答案。因为李旦的身份、地位已经对皇位有了威胁,至于李旦本人有没有这个野心,已无关紧要。

通常情况下,君王要是问得这么直白、露骨,下一步就是要赐死和人头落地了。

杨耀真正需要李旦辩解的是,李旦真的能看透,这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兄弟皇位之争,而是一场关系到李唐江山生死存亡的争斗。只要皇帝杨耀一旦被废,无论是虎妈,还是裴炎、李敬业获胜,李贤、李旦全都是被架空的傀儡,李唐江山就彻底完了!

若李旦能明白其中的重大干系,将李唐江山的利益置于个人短期利益之上,站在杨耀这一方,证明他还有的救。杨耀继续当皇帝,至少李旦还能保住性命。

若李旦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看不懂,非要在这个关头站在虎妈一方,登上皇帝的宝座,那就是利令智昏,早点送他上路就一了百了。

太平公主也听出了皇帝言语间夹带的浓浓杀机,呜咽着劝道,“皇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

第一百五十章 二王面圣

现场的气氛十分的沉闷,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能听到太平公主的呜咽,还有李旦沉沉的喘息声。

李旦长叹了一声,双目含泪的道,“皇兄,此诚李唐江山危急存亡之秋也。只有皇兄主政,兄弟齐心,才能共渡难关。阿轮德才浅薄,不敢继承皇位。”

他的这个答案,已十分接近杨耀想要的答案。

杨耀双眼微微一亮,继续问道,“阿轮,娘娘想扶持你坐上君临天下的皇位,你竟然要拒绝?你是辜负了娘娘的一番厚爱啊!”

李旦摇了摇头道,“坐在皇位上就是坐在刀山火海上,随时可能万劫不复。娘娘意图扶持阿轮登位,是娘娘的野心太大,想将阿轮放在火上烤啊!阿轮跟着皇兄,至少还能当个逍遥王爷。若是跟着娘娘,必然是个傀儡皇帝,估计连人身自由都没有。若李唐江山没了,阿轮这个傀儡皇帝是命悬一线啊!两相抉择,阿轮愿意选择跟随皇兄,重振李唐江山。”

李旦的这番话已是看得十分通透,杨耀虽不知他内心对皇位有没有觊觎之心。至少,他并没有利令智昏,更是权衡过废了杨耀,自己登上皇位的利弊。

杨耀对他的回答非常满意,但仍是板着脸道,“阿轮,你真认为皇兄权力巩固之后,不会杀了你,而是让你做个逍遥王爷?”

李旦眼神掠过一抹黯然,迎上了杨耀的目光道,“皇兄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否则,阿轮此时已是一具死尸。皇兄在这个生死的关头都不杀阿轮,将来也一定滥杀无辜。”

杨耀与李旦四目相交,两兄弟之间因皇位的争夺产生的疑虑、隔阂,已荡然无存。

他突然会心的一笑,捉着他的手儿,起身道,“阿轮,太平,朕与你们一同用餐。”

晌午过后,杨耀便与李旦、太平公主告别,摆驾回宫。

回宫的路上,本来打算血染公主府的薛楚玉忍不住问道,“圣上,这,就这么放过豫王,会不会后患无穷啊?”

杨耀正容道,“豫王觊觎皇位的野心有多大,朕无从判断。但朕可以断言的是,他的胆子一定比野心更小。豫王他不敢提着全家的人头来和朕争抢皇位的,太后是彻底打错了算盘。”

杨耀对自己的判断有着充分的信心,历史上的李旦就是三让皇位,一让,将皇帝之位让给虎妈,二让将皇嗣之位让给李显,三让将帝位让给了儿子李隆基。

可见他的权力欲望并不强,是那种安于现状,不愿冒险的性子。

李旦至少比老爸李治的权力欲望少了不止两筹,老爸重病在身十几年,甚至连眼都瞎了,还是死占着皇位,宁可令虎妈辅政,也不愿提前交出皇位。

相比较而言,李旦确实是李唐皇室里的一股清流。

何况李旦也看穿了虎妈废帝后的野心,他所谓的帝位,不过是个傀儡,朝不保夕。杨耀十足的相信,李旦在内心已打了退堂鼓。

杨耀使的就是一招釜底抽薪,虎妈不就是想废了杨耀,立李旦登基,平稳接管权力?若是连李旦本人都不愿登基,打了退堂鼓,虎妈还扶持个毛?

众人回了皇宫,还没到贞观殿,便见到宫女前来禀报,韩王李元嘉,越王李贞已一同到了贞观殿,前来面圣。

这两个李唐宗室的老狐狸,几日前来了洛阳城不来面圣,眼下突然来面圣,其实是探口风来了吧!

杨耀下令几个宫女将他们带去贞观殿的偏院,令他们在偏院等候,便径直回了寝宫。

杨耀回了寝宫,在王德的侍奉下,脱了龙袍,换了便衣,喝了几碗酸梅汤,不觉已是倦意上头。

他打了个哈欠,就这么躺上了龙榻,口中说道,“小德子,朕要睡一会,不要打扰。”

王德微微一怔,韩王李元嘉,越王李贞这两个李唐宗室还在偏院等着呢!皇帝这个当头睡什么觉啊?

王德试探的问道,“圣上,韩王、越王等着面圣,不见了么?”

杨耀转过身子,背朝着王德,缓缓的道,“朕是他们的家奴?他们想见就见?不要废话,打扰朕休息。”

王德只能乖乖的闭嘴,老老实实的侍奉着。

过了一个时辰,杨耀总算是睡醒了,伸了伸懒腰,撑起了身子,开口问道,“小德子,狄仁杰这些日子有没有消息传来啊?”

王德忙道,“奴婢已将太后准备废帝的消息给了狄仁杰,狄仁杰也联络了至少四、五十个朝堂官员签署了联名信,准备在祭祀大典上,声援圣上,抵制太后废帝。”

杨耀摇了摇头,笑着道,“狄仁杰太心急了,联名信呢?”

王德忙将私下藏好的联名信递给了杨耀。

杨耀逐一看过了,失笑道,“小德子,替朕传话给狄仁杰,废帝一事,朕不想将外廷的百官牵涉进来,他们还是按兵不动。朕需要他们出头的时候,自会安排他们。”

王德连声应了,又好心的提醒道,“圣上,韩王、越王还在偏院等着面圣呢!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圣上还是去见见吧!”

杨耀瞪了他一眼,不悦道,“小德子,你是不是收了他们的贿赂,非要架着朕去见他们?”

韩王,越王前来面圣,自然也懂宫里的规矩,偷偷给了王德一些好处,王德被皇帝看穿了小心思,忙点头哈腰的解释道,“圣上目光如炬,一眼就将奴婢看得通通透透。奴婢是认为,在这个废帝的关头,圣上还是该见一见他们,拉拢拉拢,才自做了主张。若圣上不愿见,奴婢立刻去退还他们的贿赂!”

王德还算坦诚,并没有遮遮掩掩,而且明言皇帝不愿见,就去退回贿赂,杨耀也不和他计较了。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纵然七品官想要觐见宰相也不能不看这些看门的脸色,必须给贿赂才能见到。何况是面见比宰相更大的皇帝?这不过是皇宫里不成文的规矩罢了。

杨耀缓缓的道,“小德子,替朕传说口谕给韩王、越王,朕刚刚和豫王、公主聚会归来,不胜酒力,不能相见。”

“还有,祖制有云,外地藩王非经召唤,不得进入京城。他们没有接到朕的诏书,就千里迢迢的赶来洛阳,是图谋造反不成?!”

王德一听便看清了皇帝的心思。

告诉二王,之前与豫王、太平公主聚餐,就是提醒二王,皇帝和另一个皇帝的候选人豫王是亲如兄弟,并不是外人认为的水火不容。这是李唐皇室的家事,其他宗室不要来瞎凑合,小心得不偿失,还惹来一身骚。

至于申斥二王,就是在警告,他们接受太后的召唤前来洛阳,皇帝已非常的不爽。他们若还要站边,皇帝随时可以将一顶亲王非诏入京,密谋造反的大帽子戴他们头上。当年吴王李恪的下场,就是他们的下场。

第一百五十一章 废帝(1)

五日后,先皇的祭祀大典正式开始。

祭祀大典在皇宫内的祖庙举行,参与祭祀大典的有太后武则天,皇帝杨耀,豫王李旦,太平公主,李唐宗室的实权派李元嘉、李贞、李孝逸等人。

至于先皇其他的子女,李上金、李素节等人全在封地任上,并未召回洛阳,还有萧淑妃两个出嫁的公主也被排斥在祭祀大典外。

武则天对这次在祭祀大典上的废帝政变是信心十足,甚至不愿裴炎等朝堂百官牵涉在内,引发不测的变数。

祭祀大典当日,武则天下令丘神绩率南衙一万戍卫军封锁了包括应天门在内,进入皇宫的十道宫门,不许任何朝臣入内。

裴炎也是个老狐狸,事先早就得到了太后要在祭祀大典上和皇帝彻底摊牌,废帝政变的消息。他和皇帝虽然各怀鬼胎,但总归还是在一条战线上,若皇帝被太后打垮了,下一个就轮到裴炎孤军奋战。

为了策应在皇宫内的皇帝,裴炎立刻安排程务挺率所有的北衙、南衙的禁军总共一万五千人进入皇城,驻扎在百官办公的宫城内,与封锁皇宫的丘神绩对峙。

裴炎更是亲自率百官到了应天门外,声称百官也感念先皇的恩德,请求武则天立刻放百官入内,共同参与祭祀。

当然,裴炎并未急着攻城,而是在坐观皇宫内政变的胜负。

若是皇帝败了,真的被废,他就要仿效当年的袁绍、曹操,直接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杀进皇宫,将太后和武氏子弟的势力一网打尽。

若是皇帝胜了,裴炎早已给皇帝安排一个弑母戮弟的罪名,逼迫皇帝退位。而且,裴炎还伪造砍了一份先皇密诏。密诏的内容就是,废太子李贤贤名远播,若当今皇帝倒行逆施,裴炎可以以辅政大臣的名义,废昏君,拥戴李贤登基为帝。

皇宫之外,严阵以待;皇宫之内,更是杀气腾腾。

武则天将统率北衙禁军之权交给了侄子武攸宜,武攸宜统领着一万禁军,将祖庙外围了个水泄不通。武攸宜本人则率三千禁军进入祖庙内,护卫武则天本人的安全。

而杨耀这方也做了相应的部署,薛楚玉的五千龙武军已尽数驻扎在祖庙之内的大广场。

在外,双方早已摆开了阵势,火并是一触即发。

在祖庙大殿内,杨耀、武则天两母子却丝毫不见火药味儿,依照礼制的流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祭祀大典的各个流程。

等祭祀大典最后一道程序举行完成,双方的面子功夫算是做到位了,接下来就是兵戎相见!

杨耀、武则天这对相亲相杀的母子对面而坐,豫王李旦、太平公主坐在二人下首,至于其他李元嘉、李贞,还有李孝逸三人则远远的站着,恭候皇帝、太后的训话。

杨耀悠悠的品着杯中的果茶,也在静静的等着虎妈先行发难,然后再按照之前的计划,见招拆招。

武则天沉声道,“圣上,废太子被释放的疑案,索元礼、周兴二人已审得水落石出,圣上愿否耳闻耳闻?”

果然还是来了!虎妈的第一招,就是给杨耀安上一个私下释放李贤,引爆扬州叛乱的罪名,名正言顺的废帝!

杨耀不见喜怒的呵呵一笑,“太后,朕有两点疑问。其一,这种大案要案,该当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吧!索元礼,周兴二人算是个什么玩意?他们既不属刑部,大理寺,更不是御史台的官员,连审问寻常百姓的权力都没有,更何况来审问堂堂的朝廷官员?”

老爸驾崩之后,虎妈为了打击异己,在洛阳成立了一个不属于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管辖,只听命于虎妈一人的审讯机构-制狱。但凡虎妈需要审讯的政治犯,全投去制狱,交给虎妈亲信的酷吏,索元礼,周兴等人来酷刑审问。

杨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在正菜上席之前,和虎妈打一打嘴炮,明知故问的质疑起了虎妈私设的这个制狱的合法性,抢占道义的制高点,从流程上直接否定了索元礼,周兴审案的合理性。

武则天冷冷的道,“圣上,叛乱已生,皇宫、朝堂之上必然也有附逆的贼人。哀家为了早日平叛,必须捉出隐藏在皇宫、朝堂上与废太子勾结的贼人。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审案流程太过拖延,走制狱审讯,能更快捉出贼人,平定叛乱。”

虎妈这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杨耀并未占到口舌上的便宜,反倒被虎妈扣上了一个附逆的罪名,算是吃了一点小亏。

杨耀碰了个软钉子,笑容却越发的灿烂,“太后,朕还有个疑问,久闻索元礼、周兴二人乃是人所共知的酷吏也!这两人擅长严刑逼供,屈打成招,经手的冤案不计其数,所犯罪行罄竹难书。朕正要拿这两个酷吏治罪,太后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非要用此二人来审案。敢问,这两人审讯出的结果能有多少真实性?太后如此逆民心而动,是真的想审出一个真相,还是审出一个太后想要的答案呢?嘿!”

他再没有给武则天留半点脸面,开门见山的质疑索元礼这帮酷吏严刑逼供审问出来的结果,没有任何可信度,根本不值得采信。

武则天望了杨耀一眼,印象中这还是皇帝第一次当面给她难堪,看来皇帝今日也是备战充分了,老脸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圣上,这两人究竟是屈打成招,还是审有实据,宣二人上殿来一问便知。圣上刻意阻拦二人上殿,是否也牵涉在此案之中,心虚了么?”

杨耀笑了笑道,“太后,朕乃天子,难道还有天子自己造自己反的说法?朕有什么心虚的?朕是在好心提醒太后,不要重用这一群没有任何德行节操,只知经手冤案,谋求进身之道的酷吏,将来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闯下大祸。朕虽是太后的儿子,也保不住太后啊!”

“好吧!既然太后执意不信朕这个儿子,也不信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品行正直的官员,非要信任这些小人得志的酷吏,朕出于对太后的一片孝心,还是宣召他们上殿吧!嘿!”

杨耀是有风使尽,彻底占据了道义的制高点。既然虎妈认为派上两个酷吏就能给皇帝定罪,那就让索元礼、周兴上来试一试呗!

审案的索元礼、周兴还没上场,皇帝、太后已是连番的言辞交锋,火药味儿十足,在场的众人都是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在祖庙久候的索元礼、周兴二人,一起进了祖庙。

第一百五十二章 废帝(2)

索元礼深目高鼻,是个典型的老外。杨耀也不止他是从哪个旮沓里蹦出来的,估计是从西域逃难来大唐的洋垃圾。

周兴则是尖嘴猴腮,是个靠钻营,替虎妈当爪牙上位的酷吏。

杨耀的目光来回扫视了二人,暗想,今日就拿你两个为虎作伥的狗腿子酷吏来做一道开胃菜了!

武则天朗声问道,“索元礼,李贤逃亡江淮一案,可有结论?”

索元礼也不搭理皇帝,冲武则天恭敬的道,“禀太后,臣已审讯过巴州刺史李三石,巴州折冲府都尉刘宁,二人已尽数招供,并呈上了释放李贤的诏书!”

周兴着人将李三石、刘宁二人带上了大殿,二人显然已在制狱经过了严刑拷打,已不能自行上殿,而是由军士押着上了大殿。

周兴献上了二人交出的皇帝诏书,冲武则天道,“请圣上、太后过目,巴州刺史、折冲都尉,就是看着这份诏书,释放了废太子李贤。经臣的检验,诏书,玉玺,全无虚假,确实是圣上玉玺、诏书。”

二人早被严刑拷打吓破了胆子,不敢再瞒,只能如实的招认,“是,是,臣等也是奉诏书之命行事。”

武则天的嘴角微微上扬,接过早已看了无数次的诏书,装腔作势的看了一会,令人交给了皇帝杨耀,冷笑着问道,“圣上请过目,这份诏书可是出自圣上之手?”

杨耀接过了诏书,上上下下的扫了一圈,确实是当时送去巴州释放李贤的诏书,全无虚假。

面对虎妈的咄咄逼人,杨耀并不见丝毫的慌乱,早已备好了应对之策,爽快的承认了,“太后,这,确实是朕所写的诏书。”

皇帝亲口承认了,武则天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猛地起身冷然道,“正是圣上私下释放李贤,所以才引发了声势浩大的扬州叛乱!圣上行事荒唐,终致大祸,应该退位让贤,以平息众人悠悠之口!”

武则天直接上纲上线的叫嚷着废帝,众人还是默不作声,若皇帝对释放李贤的行为,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任谁都会认为皇帝的行为实在荒唐,实在不配再当皇帝,执掌天下权柄。

杨耀冷哼了一声,抬眼望着暴怒的武则天,悠悠的道,“太后,稍安勿躁嘛!朕的诏书并不是释放李贤,而是要带李贤回长安,重审当年的谋反一案啊!”

杨耀缓缓的起身,目光巡视了在场诸人,继续道,“废太子当年是否有谋反,朝堂之间本有异议,是太后安排丘神绩等爪牙,违背人心,炮制了废太子的谋反案。扬州叛乱之所以会爆发,就是因为江淮诸道诸府,不满太后当年炮制的谋反案,所以才会聚集在李贤、李敬业的麾下,起兵谋反。”

“朕要带李贤回长安,就是朕也不认可太后当年炮制诬陷废太子的冤案,朕要重审此案,以安定天下人心!哪知废太子李贤因恐惧太后设置制狱,炮制冤案的手段,吓得根本不敢回长安,而是偷偷逃去了江淮。真正制造冤案,逼反了废太子,造成如今扬州叛乱的,不是朕,而是太后啊!”

在杨耀看来,李贤被皇帝诏书释放是既定事实,无从辩解。但,皇帝发出诏书的动机却是可以有一百个解释的。既然虎妈可以上纲上线将扬州叛乱的起因栽赃到杨耀头上,杨耀当然可以倒打虎妈一钉耙,将当年废太子的冤案拿出来说事,将水搅混了再说。

武则天听了皇帝竟然直言当年废太子谋反一案乃是冤案,气得是浑身剧颤,双目掠过了一抹杀机。

索元礼忙出来替太后解围道,“圣上,太后,随同诏书一同交给废太子的,还有一封私信,这封私信已阐明了圣上释放废太子的缘由,由不得圣上信口开河的狡辩。”

杨耀微微一怔,当时送给李贤两个选择的私信怎么会落在索元礼等人的手中。但他顷刻便已恍然,是李贤临去江淮前故意留下了私信,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离间他和虎妈的关系的。

这个李贤,也是该死!朕要干掉你,也是做得太对了!

武则天也不想再演戏,看也不看,直接将私信扔在了杨耀面前,怒道,“圣上给了废太子两个选择,一个就是去江淮谋反!圣上还有什么诡辩抵赖的?!”

虎妈突然拿出这一个铁证,倒是杀了杨耀一个措手不及。

王德慌忙前去拾起了私信,交到了龙案前。

杨耀的目光粗粗的扫过了私信,上面字迹娟秀,确实是当时上官婉儿根据他的想法,亲笔所书写给李贤的私信。

武则天见他无话可说,自以为占尽了上风,大喝道,“圣上,你必须给天下一个交代!”

被虎妈逼到墙角的杨耀突然飒然一笑,神色从容的道,“太后,朕无须给出任何交代,因为太后必须要有真凭实据,这一封私信乃是朕所写,是吧!太后,是否找专人验过私信的笔迹,这封信是朕写的?”

武则天见他还在负隅顽抗,厉声喝道,“婉儿,你出来说一说,这一封私信出炉的来龙去脉!”

在武则天身侧侍奉的上官婉儿盈盈的起身,到了大殿之前跪拜在地,柔声道,“圣上、太后,臣在。”

武则天厉声问道,“婉儿,说吧!其中的真相是什么?”

上官婉儿跪拜在地,低了目光,轻声道,“禀圣上,太后,这一封私信是臣亲笔所写,随同诏书一同送给废太子的。”

武则天冷哼道,“婉儿,你不过是代掌诏书,这封书信是不是在圣上的授意下书写的?一切都是圣上指使的!”

目前的局面是皇帝、太后各执一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旁听的李旦、太平公主、李元嘉、李贞、李孝逸诸人全然不知在这一件释放废太子的惊天疑案中,隐藏的真相是什么。

全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上官婉儿一人的身上,上官婉儿曾是皇帝的昭仪,也是替皇帝掌管玉玺,诏书的当事人,这件疑案的来龙去脉也只有上官婉儿本人才能说得清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废帝(3)

众目睽睽之下,上官婉儿抬头望着皇帝、太后这两个能决定她和上官家生死的人,双眸浮现出一抹黯然,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开口道,“圣上,太后,书信是臣亲笔所写,圣上并不知情。”

她这话一出口,就是突然变卦改了口供。站在武则天一方的诸人都是大惊失色,至于参与审案的索元礼,周兴二人更是瞠目结舌。

上官婉儿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舍弃了太后,站在了皇帝一方,政治和感情上的站队已十分的明确。

武则天的目光越发的凌厉,上官婉儿的倒戈一击,令她终于醒悟过来,这一次算是彻彻底底被皇帝、上官婉儿摆了一道。之前上官婉儿前来投靠,提供了李贤前去江淮的情报,甚至一再怂恿着要废帝,就是皇帝谋划好了,给她这个太后设下的陷阱哇!

废帝之举,一旦开始,就再没有回头路。要么废帝成功,要么她这个太后交出权力,回后宫去养老。

这一次摊牌,乃是杨耀首先挑起的,显然杨耀的准备更加充分。而武则天一再被牵着鼻子走,步步落了后招啊!

武则天对这个出尔反尔的上官婉儿恨得是咬牙切齿,但,废帝的关头,她再有冲天怒火,也拿上官婉儿没法子。只能等废帝成功后,再和上官婉儿计较了。

武则天冷冷的道,“婉儿,好,很好啊!”

杨耀则是大为欣喜,兴奋,婉儿啊!婉儿,关键时候,你还是回到了朕的身边,朕没看错了你!

武则天冲索元礼、周兴二人使了个眼色,索元礼抢先回过神来,厉声道,“上官才人,在审案之时,你招供是圣上在幕后策动一切!如今擅改口供,是不是圣上在从中作祟!”

他竟然敢将矛头直接对准皇帝,也算是豁出去了,不成功便成仁。

上官婉儿迎上了他的目光,冷然道,“索元礼,你的酷吏之名谁人不知,何人不晓?屈打成招,严刑逼供之下,我只能按照你的说法招供,事后再找圣上澄清冤屈!”

上官婉儿言辞凌厉,直接倒打了索元礼一钉耙,是屈打成招。这一次,索元礼真的没有严刑逼供,全是上官婉儿自行招供的哇!但,以他的酷吏之名,谁人也会相信上官婉儿,不会信他的鬼话。真的是夜路走多了,撞上鬼了。

周兴脑子还要灵活一些,忙替索元礼反驳道,“上官才人冒着诛九族的罪行,释放废太子的理由是什么?若上官才人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就是胡乱攀咬!”

上官婉儿低了目光,泪水儿也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呜咽着道,“废太子对臣有知遇之恩,臣更对废太子是倾慕有加,自,自废太子被关押在巴州后,一直在等机会相救。所幸,太后、圣上将掌控玉玺、诏书的权力交给了臣,臣就趁着传递诏书的机会,偷偷向废太子报信,劝说他前去江淮叛乱,方能保住性命。”

“圣上是大唐天子,这世上哪有天子怂恿他人造自己反的道理?圣上真的是被蒙在鼓里,全不知情。臣辜负了圣上、太后的厚恩,愿,愿接受宫规惩治。”

她将释放李贤的罪责全揽在了自个儿的身上,除了当事人皇帝、太后一方的人,其他吃瓜的对她的话是信了八九成。

因为吃瓜的众人并不知道杨耀要完成游戏任务,逼迫李敬业造反这一关键的信息。上官婉儿的说法是最合理的解释,至于索元礼、周兴审出的皇帝释放废太子去造自己的反,实在是耸人听闻,太过匪夷所思,怎么听都是太后在故意栽赃陷害。

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吃瓜的众人焉能辨明真伪,只能选择最合理的解释罢了。

太平公主与她关系较好,忍不住惊呼道,“婉儿,你,怎,怎能做出这等荒唐之事?这,这是要诛九族的罪行啊!”

武则天想靠着释放废太子一案的计划是彻底落空,怒极攻心之下,拍案而起道,“上官才人既然犯下诛九族的罪行,来人,立刻将她母亲,还有上官家所有人,通通带来大殿,就地正法!”

杨耀冷笑了一声道,“太后何须动怒?上官婉儿名分乃是才人,是朕后宫的妃嫔。按礼制,不应按照律法,而是宫规惩处。内侍监王德,去将上官婉儿扣押了,带回贞观殿,朕要从严审讯!”

王德领着几个宦人上前,想要抢回上官婉儿,却被索元礼、周兴带着几个禁军军士给拦了下来。

杨耀冲薛楚玉使了个眼色,冷声道,“谁人胆敢阻拦,格杀勿论!”

薛楚玉擎出了双剑,大步的上前,三拳两脚就打翻了几个禁军,上官婉儿知机的在薛楚玉的掩护逃回了杨耀的身侧。

皇帝竟然当众动粗抢人,武攸宜在武则天的授意下,立刻下令禁军军士上前,准备从薛楚玉的手中抢人。

薛楚玉一手捉着索元礼,一手捉着周兴,直接使力令二人互撞,将二人撞得头破血流,头晕眼花,瘫倒在地。

薛楚玉傲立当场,死死的瞪了准备冲上来的几个禁军军士,双目射出两道带着浓浓杀气的目光,双剑也已出鞘,遥指着众禁军军士,“我乃冠军大将军,大唐第一勇士,薛楚玉是也,哪个不怕死的上来试一试?!”

十来个禁军军士早就见识过薛楚玉战胜论弓仁的决斗,真要擒拿薛楚玉,至少要准备上百人的伤亡,他们这十余人冲上去也是当炮灰送死的份。

当炮灰送死,若能重于泰山,博个封妻荫子也就罢了。但眼下皇帝、太后的争斗,局势难明,甚至皇帝还稍稍占了上风,他们的死估计和重于泰山半点不沾边,属于轻于鸿毛的那一种。说不定死了还要被皇帝清算家人,那就完全得不偿失。

这帮子禁军同时生出一个想法,还是再观望观望风向再说吧!

薛楚玉威震当场,更没有一个禁军军士敢贸然上前,冷冷的一笑,就这么捉着索元礼、周兴二人,像捉小鸡一样的提到了龙案之前。

索元礼,周兴二人吓得是屁滚尿流,平日里酷吏的飞扬跋扈不见了踪影,冲着皇帝连连磕头求饶。

杨耀冷然的注视着索元礼、周兴二人,厉声道,“大胆索元礼、周兴,平日里就栽赃陷害,鱼肉百官,飞扬跋扈。如今竟然狼子野心,胆敢对朕的才人严刑逼供,甚至还栽赃到朕的头上来了!朕将你二人当殿处决,以正大唐国法!”

“楚玉,砍了!”

薛楚玉二话不说,左右双剑齐出,一剑一个,两个人头就这么滚落在龙案前,血洒了一地。

杨耀冷冷的瞥过了两个人头,就这么起身冲着武则天道,“太后,上官才人的母亲,朕早已安排宫女接到了贞观殿,家人也在朕的看护之下,就不劳太后费心了啊!”

杨耀当众砍了索元礼、周兴两个对武则天忠心耿耿的酷吏,算是再次狠狠打了武则天的耳光。更是得了便宜又卖乖,故意的开口挑衅,就是要看武则天还有没有什么后招。若是黔驴技穷,就轮到杨耀来出招了也!

第一百五十四章 废帝(4)

审案至此,武则天可说是完败,连两个得力爪牙索元礼、周兴全搭了进去,还是被杨耀牢牢的占着上风。

武则天想通过名正言顺的理由废帝已成了泡影,只能选择和杨耀彻底的摊牌。

武则天猛地起身,大喝道,“圣上自登基以来,荒淫无道,荒废军政,为一己私利,与哀家、辅政大臣争权。先是违背先皇令哀家辅政的遗诏,擅自前往关中,越过政事堂,煽动军人势力谋反。继而不顾天下苍生的福祉,阴谋煽动扬州叛乱,以调离洛阳、河北的大军,然后趁机向哀家、辅政大臣裴炎夺权!”

她的目光环视了一周,厉声道,“哀家秉承先皇遗诏,以太后的名义,宣布圣上德不配位,该当退位让贤,由豫王李旦继任为帝!”

虎妈的这一席话已是彻底揭穿了她和杨耀之间的遮羞布,赤裸裸的将这一场关于皇帝、太后之间的权力斗争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既然双方已然摊牌,接下来,就是看众人该怎么站队了。

首当其冲的是将要被武则天立为皇帝豫王李旦,众人的目光也先落到了他的身上。

李旦暗暗咬了咬牙,缓步而出,到了龙案之前,冲武则天、杨耀匍匐在地,以示忠诚,“皇兄,娘娘,阿轮德才浅薄,不配执掌天下。帝位只能是皇兄的,阿轮绝无觊觎之心。阿轮只希望皇兄、娘娘在此多事之秋,以和为贵,莫要祸起萧墙,被外人有机可趁。”

夹在皇兄、母亲中间两相为难的太平公主也出来和李旦并肩跪了,求恳道,“豫王言之在理,皇兄、娘娘一人退一步,收手了吧!”

李旦本人的态度相当的明确,就是拒绝了这个皇位。连当事人都是这么个退让的态度,其他在边上凑热闹的李元嘉、李贞、李孝逸等人还能有什么话说?

李元嘉、李贞两个墙头草立刻站了出来,附和李旦的话儿,开始和起了稀泥,“请圣上、太后以和为贵!”

众人是众口一词,绝不支持废帝,武则天的废帝之举已是彻底的失败,气得几乎要立足不稳,颓然的坐回了龙椅上。

杨耀双眼闪过一抹精光,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虎妈今日可说是惨败,杨耀岂会再给虎妈翻身的机会,养虎为患?

杨耀悠悠的说道,“小德子,宣读朕的诏书!”

王德举出了事先备好的诏书,摊开了念道,“太后得先皇倚重,执掌天下三十年,居功至伟。先皇殡天之后,太后又任辅政之职,功在社稷。然,武氏子弟,有武三思、武懿宗谋逆在先,武承嗣、武攸宜失政在后,祸乱天下,人神共愤,以至天降大火以罚罪。朕责令立刻逮捕武承嗣、武三思、武攸宜诸武氏子弟,交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核定罪行。太后任人唯亲之过,朕为人至孝,深感太后年岁已高,不宜政务操劳,特免了太后辅政之职,回西内苑安享晚年。”

皇帝诏书的内容很明确,就是不打算和武则天和解,要武则天交出所有权力,去后宫养老。至于武氏子弟的武承嗣、武三思、武攸宜等武氏子弟则是首先清洗的目标。

既然皇帝不愿和太后和解,众人再次陷入难堪的沉默。

一直保持沉默的李孝逸见皇帝步步紧逼,忍不住站了出来道,“圣上,先皇龙驭宾天才刚刚一年,圣上就咄咄逼人的威逼太后,甚至太后族人,有何面目去面对九泉之下的先皇!面对大唐的列祖列宗!”

靠!又是列祖列宗,朕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李孝逸数典忘祖,连李唐江山都不忠心,对太后能有多大的忠心?此时此刻跳出来,不过是之前一门心思站队太后,跳得太高,和皇帝走得太远,回不了头罢了!

杨耀冷冷的一笑道,“李孝逸,你出来得正好,朕还有一份诏书,是关于你的。”

“小德子,念一念吧!”

王德又取出另一份诏书,朗声道,“益州大都督府长史李孝逸,虽为李唐宗室,世受皇恩,但却不知报效天恩。罔顾吐蕃边患,非诏擅入京城,与武氏子弟武承嗣等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图谋造反,罪恶滔天。朕着令免去李孝逸益州大都督长史之职,入狱待审,其三族尽皆逮捕,在益州就地正法!”

皇帝这一份诏书,不仅要免了李孝逸之职,还要直接砍了他的三族来泄愤。李孝逸哪里能想到皇帝竟然使出了雷霆手段,趁他不在益州,釜底抽薪,派人前去益州逮捕他的家眷和族人。

李孝逸吓得脸色大变,浑身都在颤抖不止。

杨耀与他四目相交,冷声道,“李孝逸!朕的这一份诏书七日前就发去了关中,相信此时此刻,关中的龙武军已快抵达益州,将你的三族尽数逮捕,约定十日之后就会当众正法!朕感念上苍有好生之德,给你最后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站在朕这一方,朕会立刻发出一道诏书前去益州赦免了你三族。否则,朕必要你断子绝孙,全族死光!”

堂堂一个大唐皇帝,当众喊打喊杀,确实有失体统。但,杨耀一进洛阳就砍了内侍监苏醒,还有数十个宦人,如今又当场将索元礼、周兴就地正法,果真是心狠手辣,杀伐果决。

杨耀威胁要杀了李孝逸三族,谁也不会认为皇帝是在空口白话,凭空的恐吓。而且限定了在十日后就会在益州处斩李孝逸的三族,除非是皇帝的诏书赦免,谁也救不了李孝逸的三族。

李孝逸已年有五、六十,若就这么被皇帝屠灭了三族,就是真正的断子绝孙,全家死光光了。纵然最后相助太后胜了皇帝,也是孤寡老人一个,一无所有。

更何况,眼下的局面,显然皇帝已占尽了上风。太后的儿子豫王李旦,最亲信的上官婉儿全都投靠了皇帝。本是一同参与废帝的李元嘉、李贞这些李唐宗室也和起了稀泥。甚至连薛楚玉当众砍了索元礼、周兴两个爪牙,武攸宜的禁军军士也没有一个上前阻止。

双方真要当众火并起来,太后一方还不知多少会倒戈投降皇帝的,简直是不可想象。他孤家寡人一个,搭上三族的性命去支持太后,和飞蛾扑火有什么区别?

李孝逸在内心权衡了利弊,只能选择了妥协,匍匐在龙案前,向皇帝彻底的屈服,“圣上,罪臣冥顽,幸得圣上教诲,方知之前的愚钝不堪。罪臣愿俯首认罪,任凭圣上惩处,还请圣上宽恕罪臣家眷、族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杨耀见李孝逸这个刺头终于老实认输了,也就呵呵一笑道,“既然李长史知过能改,朕念在李长史镇守益州数十年,劳苦功高,就赦免了你的三族子弟,准允迁回长安安置。”

待李孝逸老老实实的退了,杨耀直冲冲的起身,回身冲着武则天冷冷的道,“太后,请交出辅政之权,移居后宫!”

废帝至此,武则天已是完败,不仅没有废了皇帝杨耀,连自个儿也全搭了进去。

武则天眼下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就是靠占有优势兵力的禁军强吃了皇帝的龙武军,改之前的政变为兵变了!

她冲武攸宜使了个眼色,武攸宜当机立断的站了出来,大喝道,“禁军将士听令!捉拿昏君皇帝,拥戴太后执政,杀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 废帝(5)

武攸宜大喊大叫着要火并,薛楚玉忙率大殿上的龙武军军士一齐护卫在龙案之前,保护皇帝的安全。

大殿之外的双方军事也纷纷持刀相向,只要大殿内一声令下,立刻就是一场血染皇宫的大火并。

双方,已是剑拔弩张!

但,武攸宜一方的禁军却没有预料中的行动,全场更是寂静无声。显然,禁军军士也不是傻子,对皇帝发难是个什么罪名大家是心知肚明。再没有绝对的胜算之前,谁愿意拉着全族去冒险。

若是之前的废帝,太后能占得上风,废帝已成定局,他们或许还有胆子去搏一搏荣华富贵。如今的太后已是穷途末路,众叛亲离,连豫王、公主,所有李唐宗室全都站在了皇帝的身后。他们就是用屁股想一想,站在太后这一方,也是穷途末路了啊!

更何况,双方真要火并起来,禁军虽然人数占优,就一定能取胜?

打仗,拼的是统帅、装备、军心、士气,又不是人数的多寡。

皇帝一方统军的是众目睽睽之下,战胜了论弓仁的冠军大将军,皇帝亲封的大唐第一勇士,薛楚玉。

比统帅,薛楚玉就是一等一的猛将。洛阳真正堪与一战的,就是黑齿常之、王孝杰等寥寥几个军方悍将,还全派去了扬州平定叛乱。

论装备、军心、士气,薛楚玉率领的是五千武装到牙齿,提着人头从关中来洛阳城搏命的虎狼之师,无论是军心、斗志,和那些大部分由名门子弟组成的禁军军士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薛楚玉见禁军是军心浮动,在战与不战之间摇摆不定。以他的治军经验来看,制胜的胜机已在眼下。

擒贼先擒王!

“逆贼武攸宜拿命来,其他无关人等,立刻退避!”

薛楚玉大喝了一声,擎出了双剑,带着十几个龙武军军士,如猛虎下山一样冲向了领头的羽林卫将军武攸宜。

武攸宜也观看了薛楚玉与论弓仁的决斗,深知薛楚玉就是个不要命的性子,对这个亡命徒本就畏惧甚深。

眼下见薛楚玉突然开始动手,而且明说了目标就是自己,武攸宜早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逃进了禁军之中,冲着禁军统领大喊大叫,“田千秋,给我挡住他!挡住他!”

薛楚玉冷冷的一笑,武攸宜真是个怂包,而且一点也不了解军人的性子啊!若是武攸宜有勇气当场与他硬扛,接下来禁军统领田千秋自然会率军士前来解围厮杀。

若武攸宜自己吓得逃了,哪个禁军统领、军士还愿意替这种怂包来挡枪?你的命是命,禁军军士的命就不是命,你一个空降的羽林卫将军算老几,和大伙没瓜没葛,无恩无德的,凭什么给你卖命?老大就这么当的,真的是当到头了。

薛楚玉二话不说,直接杀进了禁军之中,十几人是横冲直撞,杀得当先的十来个禁军人仰马翻。其余挡在前方的禁军,见了这种阵势,全都往两边躲开,以免遭了无妄之灾。

薛楚玉一行如乘风破浪,如入无人之境,直接杀到了禁军之中,武攸宜的面前。

武攸宜吓得双腿发软,完全放弃了抵抗,瘫倒在地,浑身颤抖不止。前几日任命他为羽林卫将军时,他还以为飞黄腾达的机会到了。如今看来,就是个烫手山芋哇!

在一干禁军的注视下,薛楚玉就这么伸出大手,死死拽着武攸宜这个羽林卫将军的头发,就往己方阵营拖去。

统领田千秋也算是禁军统领里,为数不多靠硬实力,而不是门第当上禁军统领之职的。论身手,还是可以和薛楚玉走上几招的。

田千秋实在看不过眼,真要被薛楚玉从万军丛中将羽林卫将军给拖走了,他们一干禁军的脸往哪儿搁?纵然放弃抵抗,皇帝也要给出个招降的说法,而不是这么个羞辱法啊!不明不白的投靠了皇帝,哪里还有半点话语权,不是一个个待宰的羔羊?

田千秋抽出战刀,拦在了薛楚玉前,冷声道,“薛将军,你是目中无人,当我们禁军兄弟为无物啊!”

薛楚玉身在重围之中,当头照面一剑向他砍去,田千秋横刀一封。兵刃在空中一交,田千秋身子只是晃了晃,吃了点小亏。

薛楚玉微微一凛,这个禁军统领田千秋要比他想象的要强不少哇!若与田千秋纠缠下去,禁军军士一旦恢复了信心和勇气,后果是不堪设想。

正在薛楚玉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强攻田千秋时,远观的杨耀早已看出了禁军的端倪。禁军统领田千秋若是真的忠于太后,早就下令围攻身陷敌营的薛楚玉了。

但田千秋由始至终没有开口要反抗皇帝,也没有下令薛楚玉,只是阻拦了薛楚玉回来,就是在等,等皇帝开出招降的条件啊!

杨耀缓缓的起身,朗声道,“北衙禁军的将士们,你们都是我大唐的好儿郎,如今胜负已分,大局已定,自相残杀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只要你们选择站在朕的身边,朕宽恕你们的罪行,事后仍旧各司其职。”

这,皇帝亲口口谕,赦免众人的罪行,而且还全部各司其职,正是田千秋等禁军军士想要得到的结果。

田千秋还有什么话说?立刻扔下了兵刃,跪拜在杨耀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礼,“圣上天恩浩荡,末将谢恩!”

有了田千秋领头,其他祖庙内外的禁军军士也纷纷放下了兵刃,跪倒在地,齐声大呼,“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北衙禁军尽数投降,李旦、太平公主,李元嘉、李贞、李孝逸等人,连同薛楚玉和所率的龙武军军士也是齐齐下跪,一起高呼道,“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本来一场预料中的大火并,却奇迹般的兵不血刃的消于无形。

杨耀是心情大好,抬头向虎妈的龙椅望去时,却发现虎妈早已不见了踪影。

王德慌忙的前来汇报,“在圣上拉拢禁军军士时,太后,已在一队禁军的护卫下,从侧门逃走了。奴婢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没能看住太后的凤驾!”

以王德和一些宦人,怎么拦得住禁军军士?王德不是没看住太后,而是不敢去拦啊!

皇宫大局已定,但看守宫门的丘神绩还掌控着一万南衙戍卫军,乃是最大的隐患。若令虎妈逃去宫门和丘神绩汇合,再加上宫门之外虎视眈眈的裴炎,少不了又不是一番刀光血影啊!

杨耀当机立断的道,“田千秋,你立刻率军接管皇宫的左五门,但凡投降者,一概赦免;抵抗者,杀无赦!”

“楚玉,你率龙武军接管应天门和其他宫门!”

“小德子,你将豫王、公主、韩王、越王等人尽数带去贞观殿,安排宦人严加护卫,不可有失!”

第一百五十六章 如丧考妣

祖庙政变失败的消息如洪水一般蔓延至宫门。

田千秋这个新近投降的禁军将领,为了争取在皇帝表现,巩固自己的统领之位,甚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当上羽林卫将军之一,比薛楚玉的龙武军更为卖力。

不到两个时辰,已尽数从南衙戍卫军的手里接管了右五门的控制权。并且依照皇帝的指示,关闭了宫门,连阿猫阿狗也不能进入皇宫。

统率南衙戍卫军的丘神绩正在应天门与裴炎和百官对峙,陡闻祖庙传来的噩耗,主动挑起政变的太后惨败,连西内苑也不敢再回,而是逃去了皇宫东北角的含嘉仓城。

内有皇帝派来的龙武军,外有程务挺的军士,内外夹击之下,丘神绩哪里敢在应天门死撑,慌忙带着应天门的四千军士,逃往了含嘉仓城与太后汇合,再议对策。

薛楚玉的龙武军只经过零星的战斗,解决几百人的小股抵抗,便顺利的接管了应天门。

直到黄昏时分,杨耀麾下的龙武军和刚刚投降的北衙禁军已彻底接管了整个皇宫的防务。虎妈只带着三、四千兵马,窝在含嘉仓城里,苟延喘残。

杨耀当务之急还不是解决虎妈,而是应付应天门之外的裴炎,一旦裴炎发起疯来,强攻皇宫,后果是不堪设想。

裴炎等候在皇宫之外,已整整一日,只听到皇宫里的喧哗不断传来,甚至还蔓延到了应天门。

他虽然暂时还不知这一场废帝的政变,孰胜孰负,但有一个信号是非常明确,皇帝、太后已经在皇宫里火并起来了。

在裴炎的角度,最有利的局面是太后废帝成功,然后可以名正言顺打出匡扶李唐社稷的旗号,讨伐废帝的太后。

其次就是太后、皇帝继续胶着不下,他还可以坐山观虎斗,坐等吐蕃、扬州方向的战事进展。

最坏的结果则是皇帝创造了奇迹,将太后给反杀了,那裴炎面临的局面会十分被动。之前谋划好的匡扶李唐的道义制高点会顷刻间崩塌,未来的局势会充满难以预测的变数。

直到杨耀的身影出现在应天门上,宣告着这一场政变的胜利者,乃是大唐皇帝。裴炎的心儿一下沉了下来,愣在当场,良久不言不语。

杨耀令薛楚玉当众宣读了诏书,告知了太后发动的政变以失败而告终,皇帝已鼎定乾坤,以裴炎为首的朝堂百官立刻各自回府,明日照常召开朝会。

明明是太后叫嚷着要废帝,还自信满满的将朝堂百官挡在了皇宫之外,怎么皇帝这个昏君突然就胜了呢?

若是太后不这么刚愎自用,强行将裴炎排除在政变外,至少在废帝政变时,裴炎还可以左右逢源,拉弱抗强,不至于令皇帝大获全胜,这么轻而易举的将太后清扫出局啊!

太后一旦出局,三国争霸就变成了楚汉相争,而且皇帝在接管了太后大部分的势力之后,已然对裴炎这个权臣形成了压制哇!

裴炎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气得是咬牙切齿,但众目睽睽之下,他身为辅政大臣,百官之首,难道还能当众宣布违抗皇帝的诏书,下令攻打皇宫?这不是谋反又是什么?占领不了道义制高点,他一个辅政大臣拿什么去对抗皇帝?谁又会傻不拉唧的陪着他一起去发疯造反?

裴炎是迫于无奈,只能先行叩拜领旨谢恩,然后带着心腹程务挺,还有政事堂的两个宰相回去秘密商议对策了。

裴炎,程务挺,政事堂的宰相先行撤了,其他的文武百官也就纷纷的散了,不到半个时辰,应天门前的一万南衙戍卫军,还有程务挺带来的五千亲兵撤了个干干净净。

含嘉仓城

武则天面色阴沉的坐在大堂的正位,今日的变故来得太突然,连她这个太后都没反应过来,就输了个彻彻底底。

直到此时此刻,武则天才真正的了解了这个昏君儿子的可怕。看似时时落在下风,其实是故意示弱,后发制人,不断布局设套,将她一步步的诓骗进了陷阱内。

她是真真正正的输在了计不如人,一块六十年的老姜输给了二十来岁的楞头葱了。

但武则天总归是执掌天下三十年的太后,临危之际,她从祖庙逃出来后,果断选择放弃了回到西内苑,而是抢先逃到了含嘉仓城驻守。

含嘉仓,乃是洛阳城最大的粮仓之一,在隋唐之际有着天下第一仓的美誉。这里常年储存着五万石以上的粮食,洛阳皇宫,皇城至少一半的粮食供应是来自含嘉仓城。

武则天选择驻守在含嘉仓城,其一是强行接管了这个最大的粮仓,再与皇帝继续周旋。其二从外城逃出洛阳非常的便利。

若是退回了西内苑,就是自陷绝地,想逃也没地儿逃,再加上没有外来的粮食供应,不出十日就会不战而自溃。

如今陪武则天留在含嘉仓城的,只有偷偷逃来汇合的武承嗣,还有就是上了贼船,只能一条路走到黑的丘神绩。

整个含嘉仓城弥漫着恐慌、沮丧的情绪。皇帝何时派人来攻打含嘉仓城,区区三、四千人能守卫含嘉仓多久的时间,谁心里也没底啊!

武承嗣在仓城的城门口巡视,入夜时分,远方火光点点,前来围剿的禁军终于赶来了含嘉仓城,至少有三千人之多,将含嘉仓的城门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薛楚玉更是亲自到了城门口,宣读了皇帝的诏书,责令太后立刻出城投降,不要再负隅顽抗。其他驻守的禁军军士,投降者立刻免罪。

武承嗣吓得手足无措,将护卫城门的职责交给了丘神绩,急匆匆的到了大堂,见到了武则天。

他是如丧考妣,惊慌的道,“姑姑,昏君的龙武军已攻到了城门口,我,我看,含嘉仓是守不住了,还是早些逃出洛阳,去和张虔勖,武三思的大军汇合,再谋出路吧!”

“啪!”

武则天重重的一拍案几,冷冷的道,“愚不可及!洛阳城还有裴炎在牵制皇帝,只要哀家还留在洛阳城,哀家就还是太后,皇帝就还没全胜!一旦哀家逃走了,皇帝立刻接管了内廷大权,再解决了裴炎,便大局已定。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们武家沦为丧家之犬,去张虔勖的军营,是给张虔勖送人头,送晋升之路去的?”

“趁着洛阳城政变的消息还没传到江淮战场,立刻发出八百里加急诏书,抢在皇帝的诏书前,送达张虔勖军营,告知洛阳城有贼人谋反,令武三思先率六万大军回援!”

武承嗣哭丧着脸儿道,“姑姑,六万大军回援至少要十天半个月。但,军心、士气已低落至极,含嘉仓城怕是守不了这么久啊!”

武则天冷冷的道,“哀家退到含嘉仓城前,已令人去洗劫了太府寺的金银珠宝!承嗣,你立刻去禁军中发布两道政令。其一,将这些金银珍宝尽数分发给禁军军士们!其二,告知所有禁军军士,哀家的十万大军已在回援途中,不日就会抵达洛阳。”

武则天的两道政令,一是诱之以利,令禁军军士人人分了皇宫的珍宝,沾了浑水,就会卖命的保护既得利益。一是给禁军军士画梅止渴,稳定军心,让他们看到胜利的希望,自然会拼尽全力的守城。

第一百五十七章 波澜诡谲

贞观殿

杨耀已有一日一夜未曾休息,等候着各方的消息。

他虽然在废帝政变上大获全胜,但,这只不过拉开了政治斗争的序幕,万里长征走出了第一步。

眼下洛阳城的局面,远较之前更为复杂,更加的波澜诡谲。

内廷方面,杨耀确实夺回了大部分权力,但虎妈还没有认输,而且还退守含嘉仓城,负隅顽抗。

外廷方面,裴炎身为辅政大臣,还有程务挺这个军方悍将坚决的站在裴炎一方。至少在眼下,朝堂百官大部分还聚集在裴炎麾下。

还有洛阳的豪门世族,地头蛇们,迫于皇帝手中的人质,虽然没有公开站在裴炎一方,但也没有站在皇帝一方。

当然,这帮人死挺裴炎,倒也不是裴炎本身有什么过人的人格魅力,还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

因为杨耀这个皇帝代表的是关中新兴势力的崛起,皇帝大获全胜之后,朝堂必重新洗牌,放弃洛阳,迁都长安也是必然。杨耀这个皇帝与洛阳的既得利益集团有着天然,难以调和的矛盾。

没有利益冲突时,这帮人自然会高唱皇帝英明,忠君爱国,向皇帝磕几个头,拍几句马屁,也是无所谓的;一旦有了切身的利益冲突,这帮人的口风立马会变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换而言之,皇帝就是个昏君,就是个毛。只要有能力和皇帝对抗的,十之八九会串通一线和皇帝对抗到底。

杨耀最担心的就是裴炎和虎妈勾结在一起,两个先皇遗诏的辅政之人凑成对了,杨耀这个皇帝的合法性,还是会受到相当程度的质疑。政令出不出得了皇宫,还要打个天大的问号。

一日前,杨耀为了瓦解、分化裴炎的阵营,曾令龙武军军士送了一纸诏书前去,令裴炎和百官进入皇宫共议善后事宜。而程务挺的南衙禁军,则前去虎牢一线,看守着随时可能从江淮战场回援的兵马。

这,也是杨耀给了裴炎最后一个活命的机会。如果裴炎老老实实的认输,交出手中的权力,杨耀将他罢官迁去长安,对他的打击也就到此为止。

王德、薛楚玉二人急匆匆的前来汇报最新的情报。

杨耀急匆匆的问道,“裴炎有没有回话,百官什么说法?”

薛楚玉如实的道,“圣上,裴炎派程务挺的军士封锁了洛阳城的主要城门。圣上送去的诏书,裴炎也迟迟不见回应。朝堂百官,也没有一个前来向皇帝投诚的。”

杨耀微微的闭目养神,内心却是心思如潮。

裴炎不仅公然抗拒皇帝的诏书,前来皇宫述职,甚至还派兵马封锁了皇城,可见此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决心和杨耀死扛到底了。

既然裴炎想死,就让他去死吧!一群朝堂高官要和朕死扛,朕就令你们万劫不复!

当然,解决裴炎之前,杨耀最挂心的,还是江淮战场回援的兵马。这支兵马既关系到洛阳城兵变的成败,更关系到扬州叛乱的平定,万万不可小视。

以杨耀的判断,王孝杰、黑齿常之这两方应该是坐山观虎斗的想法,宁可留在江淮平叛,建功立业,也不愿返回洛阳来蹚浑水。唯一可能回援的,也就是张虔勖、武三思那一路兵马,约有十万之众。

虽然杨耀也暗中下令薛讷备好了两万精骑,随时可以驰援洛阳。两万对十万,兵力上确实处于下风,但薛讷胜在出其不意,加上骑兵的冲击力,胜算至少是五五开。

但,火并了张虔勖、武三思的十万兵马,乃是下下之策。扬州叛乱如火如荼,吐蕃人虎视眈眈,烽火四起,大唐的两支精锐兵马不去平定边患、叛乱,反而在洛阳大肆火并,无论是西北战场,还是东南战场,一旦出现了变故,后果是不堪设想哇!

杨耀真正考虑的,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瓦解了张虔勖、武三思的这支兵马。

武三思是别无选择,必须和虎妈一条路走到黑,不用去理会。

而张虔勖这个人,杨耀查阅了此人的资历后,更是难以琢磨。

张虔勖是裴炎提拔推荐给朝廷的,似乎私下关系和裴炎相当的亲近;推荐了之后,又得到了虎妈的提拔,虎妈对他有知遇之恩。在历史上,张虔勖确实是虎妈一党,毫无疑问。

但,平叛之时,虎妈却令他将禁军之权给了武攸宜,派去了江淮战场,似乎,好像,虎妈和他之前也有了嫌隙。

所以,在杨耀看来,张虔勖这支兵马纵然回援,是站在虎妈一方,皇帝一方,甚至是裴炎一方,都在情理之中。

这,就是一个最大的变数。

杨耀突然开口问道,“小德子,太后那方有什么动静?”

王德汇报道,“圣上,含嘉仓城偷偷溜出了几个安插的宦人眼线,他们说,太后已派人送诏书前去张虔勖的兵营,趁着洛阳兵变的消息还未传到江淮战场,先以诏书召回武三思的五万兵马。”

薛楚玉也道,“圣上,狄仁杰偷偷派人至宫门传来了裴炎内部的小道消息。裴炎也派人前去拉拢张虔勖,令他投靠李贤、裴炎一方。”

杨耀听了是连连点头,看来虎妈、裴炎和他想到一处去了,那就是张虔勖的忠诚度到底是多少,众人也没什么把握。虎妈也只能选择先凭着诏书召回武三思和五万兵马,稳定了洛阳的局面再说。

对杨耀来说,最坏的结果就是张虔勖这支兵马与裴炎勾结在一起,那整个洛阳地区,裴炎一方的势力就太过强大,十分的棘手。

正在杨耀迟疑不决时,王德开口道,“圣上,太后派去江淮的人才离开了一日,连夜派轻骑出击追赶,也是能追上的。”

薛楚玉也道,“圣上,臣愿立刻领兵攻占了含嘉仓城,逼太后退位再说。”

杨耀的目光巡视了二人一圈,摇了摇头道,“小德子,张虔勖奉诏率军回洛阳那是最好不过,若他真的不回来,投降了李贤、李敬业,江淮的局面会一发不可收拾。朕担心的就是他不回来,只要他回师洛阳,朕就有法子解决了他。”

王德拍了拍额头,恍然道,“圣上英明,所以张虔勖还是奉诏回洛阳的好!”

杨耀又冲薛楚玉道,“楚玉啊!太后,就是牵制张虔勖、武三思不至于完全倒向裴炎、李贤的棋子。若攻陷了含嘉仓城,太后这个旗子没了,张虔勖、武三思和裴炎勾结在一起,对我们是百害而无一益。所以,在解决了张虔勖、武三思这支兵马前,太后还是留着得好。”

“楚玉,立刻秘密传书驻扎在潼关的令兄,三日后率精骑入洛阳,潜伏在北邙山中。目标,就是武三思先行回援的兵马。切记,务必擒贼擒王,斩杀武三思,不要多做杀伤。”

薛楚玉这才恍然,原来皇帝的策略是集中两万精骑斩杀了武三思,再威逼利诱迫使张虔勖投降,忙领命而退,前去做好战备。

王德见杨耀已是面容疲惫,忙道,“圣上,还是休息休息吧!”

杨耀撑着额头,揉了揉太阳穴,缓缓的道,“小德子,将上官才人带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得偿所愿

夕阳西下

杨耀双手负后,独自立在贞观殿后花园的小亭里。

王德恭敬的回报,“圣上,上官才人来了。”

杨耀回过头去,美人已身着最华丽的盛装,妆容齐整,香风四溢,犹如一朵即将盛开的牡丹花。夕阳的余辉照在她的脸上,身上,似镀了一层耀眼的金光,眩人眼目。

在杨耀印象中,这还是上官婉儿第一次特意的着盛装前来面圣,比她之前素装淡抹的印象,有着天壤之别。

上官婉儿盈盈向他走来,人未到而香已至,到了跟前正要下跪行礼,却被杨耀给拦下了,只是伸出了一只手,“婉儿,来,与朕说一说话儿。”

婉儿?

上官婉儿微微一怔,之前都是昭仪,才人这么唤她的,这还是皇帝第一次唤她的名儿。

这一次政变,她将释放李贤的罪行全揽在了自个儿身上,彻底撇清了与皇帝的关系,算是助了皇帝的一臂之力,之前因太后,李贤而与皇帝的隔阂已是荡然无存。

她沐浴着夕阳余晖,盈盈的伸出手儿,任由杨耀牵着进了小亭,低了目光,柔声道,“圣上,臣是戴罪之身,还请圣上责罚。”

杨耀拉着她坐到了龙榻上,微微一笑道,“私下里,婉儿无须与朕君臣相称,这么生疏,我看叫七郎就很好。”

他连朕也不称了,甚至还令上官婉儿今后用亲人的称谓-七郎,这也算是上官婉儿一人才有的特权。

上官婉儿抿嘴轻笑了一声,轻轻的唤了声,“七郎!”

杨耀继续说道,“至于戴罪之身嘛!我乃大唐天子,说婉儿无罪那就无罪。不仅无罪,而且还要册封婉儿为贵妃,管理后宫的担子,婉儿就替我分担分担了。”

贵妃,乃是四妃之首,距离皇后的宝座也就一步之遥。在杨耀没有册封皇后的情况下,贵妃也就是后宫之首。

上官婉儿这些年来的经历真的是起起伏伏,先是从掖庭里最低贱的奴婢,一跃成为了先帝的才人;再先帝的才人飙升到现任皇帝的昭仪;然后又从皇帝的昭仪被贬回了才人;最后又从才人一飞冲天,直接到了更高贵的贵妃,距离皇后是咫尺之遥。

这一部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无论是搁在史书里,还是古装剧里也是一出精彩的后宫励志传奇了。

上官婉儿忙双眸含泪的冲杨耀谢恩。

两人的心结解开了,贵妃也册封了,接下来,就该是宠幸新人的戏码了吧!

上官婉儿偷看了杨耀一眼,与他的目光撞个正着,顿时全身滚烫酥软起来,心儿犹如鹿撞,跳了不停。在政治上,她是游刃有余的好手,但在男女之事上,她真的还是第一次,不免有些举止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杨耀尽情的欣赏了一会美人娇羞之色,倒也没猴急火燎的占有,而是从怀里抽出了一封密信,摊在小亭里的龙案上,悠悠的道,“婉儿啊!这,是裴炎、李贤暗中勾结写给吐蕃使者论弓仁的密信,你看一看吧!”

皇帝在这个暧昧的当头,突然又提到了李贤。

上官婉儿怔怔的接过了密封,逐一的阅过,李贤为了争权夺利,竟然勾结吐蕃入侵大唐,屠杀大唐子民。甚至还大肆承诺割让大唐国土,洗劫长安的百姓。

她与李贤已有四年未见,未曾想到早已物是人非,如今的李贤再不是之前她认识的那个要口口声声要兴复大唐江山的贤明太子。李贤的种种行径,用丧心病狂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唉!原来这些年来,她一直活在一个虚幻的美梦里。她梦想中的李贤,和现实中的李贤,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梦碎之后的上官婉儿鼻子一酸,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滴落在密信之上。

杨耀面不动容的注视着上官婉儿,缓缓的探出左手,抚上她的纤腰,用力往怀里一搂。

“嗯!”

上官婉儿轻呼了一声,贴入他的怀里,柔软高耸的双峰紧压在他胸膛,像只受惊的小鸟儿在宽阔的胸膛里颤抖。

杨耀右手轻轻的抬起了她的下巴,两人已是呼吸可闻,缓缓的道,“原来事到如今,婉儿还是会为了废太子流泪啊!”

上官婉儿的泪水儿止不住的滑落,呜咽着道,“婉儿的泪水不是为了废太子而流,而是为七郎而流。七郎让婉儿看这封信,不是在羞辱废太子,而是在羞辱婉儿,是么?”

杨耀伸出舌尖,轻轻的替她舔舐着泪花儿,口中却淡淡的说道,“婉儿,这一年来,我要得到你的人,早就得到了。我之所以留在今朝,是因为我绝不容许婉儿在我身边,心里还憧憬着其他男人!”

上官婉儿深深的吸了口气,露出一丝灿烂的笑容,抚摸着他的脸颊,秀眸里全是似水的柔情,“自从废太子被释放后,没有前来关中,而是去了江淮谋反,婉儿早已放下了,内心真正一直没放下的,其实是七郎呢!今后,婉儿只想着七郎,好么?”

美人款款深情的表白心迹,如一股暖流直浸杨耀心底的最深处。

他久撑的防线立时崩溃,柔情有如潮水一般奔流而出,就这么将上官婉儿横抱在怀,交织在一起。

月上枝头,夜风徐徐。

贞观殿的汤池里传来经久不息的男子浑厚的喘息声,还有女子妩媚而愉悦的呻吟声,此情此景,交织成一幅最美丽的画卷。

一夜云雨过去,杨耀再次醒来时,上官婉儿仍旧依偎在他怀里,一双如水的双眸怔怔的凝望着他,柔声道,“七郎,薛楚玉在半个时辰前就前来汇报紧急军情,七郎还是去见一见吧!”

杨耀想起昨夜两人无休止的缠绵,交欢,真的是穿越来后,最美妙,最甜蜜的一夜。之前杨耀还嘲讽唐玄宗‘君王从此不早朝’的荒唐,现在看来,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有融化身心的美人在龙榻上,早朝就是个毛,哥也不想早朝了也!

杨耀伸手将她赤裸的娇躯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又开始不规矩的在她娇躯上遨游,口中道,“朕已两日两夜没睡觉了,就不能给身体和灵魂放一天假?!楚玉有什么消息令王德传来,不必等朕了。”

上官婉儿拨开了他的咸猪手,撑起了身子,不悦道,“不成!七郎荒废军政,薛讷、薛楚玉骂的可不是七郎,而是婉儿。婉儿求求七郎,快起身去见一见薛楚玉,这个黑锅,婉儿不想背呢!”

唉!同样是贵妃,杨贵妃能有朕的贵妃半点识大体,也不至于落了个马嵬驿自刎的结局啊!

在上官婉儿不断的催促下,杨耀十分不情愿的离开了温柔乡,着了便衣前去面见薛楚玉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反其道而行

薛楚玉确实带来了洛阳城最紧要的情报,在时隔一日,裴炎和政事堂宰相商议之后,终于是决定扛起反旗,和皇帝杨耀正面开战了。

裴炎拿出了伪造的先皇密诏,向百官宣示,密诏的内容是,废太子李贤贤名远播,当今皇帝倒行逆施,弑母戮弟,裴炎以辅政大臣的名义,废昏君,拥戴李贤登基为帝。

当然,除了向百官宣示,裴炎更是将这份密诏送去了大唐各道各州府的官府,还有江淮战场的王孝杰、黑齿常之的军营。

裴炎想要的就是天下云起响应,共同讨伐昏君杨耀的局面。

杨耀阅过了裴炎的伪诏,面上是不见喜怒,内心却在暗叹不已。

裴炎既然发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伪诏,就是不愿放弃到手的权力,准备将全天下拉进这个赌局里,和杨耀血战到底了。

裴炎啊裴炎!

朕看在老爸的份上,只要你交出权力,就饶你一命,已是朕最大的恩赏。你却偏偏要和朕撕破脸皮,不成功就成仁了啊!看来你是中了权力的毒,上了权力的瘾了啊!

朕只想和你分胜负,你却非要和朕决生死啊!求仁得仁,朕就成全了你吧!

薛楚玉见皇帝面上是阴晴不定,还以为他在思考应对之策,忙问道,“圣上,我们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杨耀满不在乎的扔在了龙案上,冷笑道,“裴炎也坐不住了,哈哈!小德子,替朕草拟一份诏书,册封上官婉儿为贵妃,将诏书传到所有道、州、府,令当地官府进献最好的土特产,恭贺新贵妃上位。”

皇帝一开口,不止薛楚玉听了哭笑不得,连王德也是瞠目结舌,完全看不懂皇帝在干什么啊!

裴炎已经号召天下讨伐昏君,皇帝不仅全无对策,还有心思下令各官府恭贺册封贵妃,真的是被贵妃迷得晕头转向了哇!

薛楚玉忍不住问道,“圣上,在这个关头,还令各地官府进献土特产恭贺册封贵妃,怕是不妥当吧!我们应该向各地官府发出诏书,宣告裴炎谋反叛乱,责令各地不得附逆。”

杨耀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道,“楚玉,裴炎正想将全天下拉进来和朕对赌,照你这么做,是正中裴炎的下怀了啊!朕与你说不清,还是贵妃来替朕解释解释吧!”

杨耀自进了大殿,便发现上官婉儿在殿后偷听众人的商谈。既然上官婉儿这么想偷听,不如就干脆令她来说一说,也可以试一试她的见识。

上官婉儿红了红脸儿,从殿后走到了大殿上,朗声道,“薛将军,天下是李唐的天下,若天下太平,裴炎想造反几近痴人说梦。他传檄各道各州府,就是要营造一种天下大乱的气氛,搅乱天下,趁机浑水摸鱼啊!”

“而圣上的应对之策,就是反其道而行之。裴炎既然想营造天下大乱的气氛,圣上就要营造一种天下仍是太平盛世,不过是裴炎一小帮狼子野心之徒在蹦跶而已。在这个时候宣告册封贵妃,令各道各州府上贡,其一能告诉全天下,如今仍然是歌舞升平的盛世,不要指望着有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机会。其二,也是给了各道各州府一个最廉价的向圣上表忠心的途径。我可以断言,一、两个月之内,各道各州府会陆陆续续将上贡的土特产,还有裴炎传送伪诏的使者全押来洛阳。”

薛楚玉听了上官婉儿的一通详细分析,真的是犹如醍醐灌顶。之前他还不明白圣上为什么对上官婉儿痴迷,如今看来,上官婉儿真的是一个一等一的贤内助啊!

薛楚玉不得不羞愧的道,“圣上英明,贵妃英明,臣受教!”

杨耀不得不承认,上官婉儿确实将他的谋划看得一清二楚,八九不离十。唯一还有个小小的心思,就是刷昏君值,还没看透而已。

杨耀伸了伸懒腰,站起身子道,“楚玉啊!在令兄击溃武三思的援军之前,我们还是按兵不动,加强皇宫的防卫就行,由得裴炎、李贤去折腾。他们蹦得越高,日后死得越惨,明白了不?”

“嘟嘟嘟,宿主完成【骄奢浪费】的昏君行为,【昏君值】1000,总分:6190”

“嘟嘟嘟,宿主完成【贪恋女色】的昏君行为,【昏君值】1000,总分:7190”

杨耀看着暴涨的昏君值,也是暗暗好笑,看来在这个政变的紧要关头册封个贵妃搞得天下皆知,甚至令各道各州府全部上贡的举动,真的是贪恋女色,骄奢浪费到了惊天动地、骇人听闻的地步,连系统都看不下去了也!

杨耀送走了薛楚玉,似笑非笑的望了望上官婉儿,问道,“婉儿,你不会跟太后太久了,想以太后为榜样,不爱红装爱权力,当个女汉子吧!”

老爸李治就找了个喜欢权力的女人,杨耀可不想重蹈覆辙,再培养一个虎妈类型的女人出来。

女人,还是不要干政的好!

上官婉儿羞红了脸儿,娇嗔道,“七郎,在这个危急关头,我是想替七郎出谋划策。”

杨耀轻哦了一声,问道,“婉儿既然看穿了我的心思,有什么良策可以破局呢?”

上官婉儿柔声道,“七郎,我想亲自前去含嘉仓城,说服太后出城投降!”

她提出要亲身赴险,前去说服虎妈投降,确实是一个破局的良策。只要虎妈彻底向杨耀服软投降,裴炎也就蹦跶不了几日了。

但,她刚刚背叛了虎妈,虎妈如今又是穷途末路,困兽犹斗,前去当说客,风险那是相当大啊!单是这份心意,也令杨耀深深的动容。

杨耀凝望着她的双眸,透着一股子坚毅的目光,显然不是在说笑,不由得叹道,“婉儿,我自有法子解决了太后,无须我的女人去犯险。”

上官婉儿忙求恳道,“七郎,太后对我有知遇之恩,视我如女儿一样。我却,背叛了太后,心儿真的不安呢!若太后真的在含嘉仓城一条路走到黑,甚至丢了性命,我”

她愧疚的泪水又忍不住流了出来,呜咽道,“我还有什么面目出来见人?还不如七郎赐死的好。”

杨耀听了真的是哭笑不得,这个上官婉儿,先是要报答李贤的知遇之恩,如今又要报答太后的知遇之恩,有完没完了?这算不算恃宠而骄哇?

但,她之前为了李贤求情,那是参杂着男女之情,杨耀是炉火中烧,醋海生波,所以一直对她冷言冷语。如今为了虎妈求情,那就真的是因为情义二字了。

重情守义的女人,谁人会不喜欢?杨耀当然不例外!

第一百六十章 游刃有余

杨耀扶起了上官婉儿,替她拭了拭泪花儿,“婉儿啊!你大可以直接向我求情,请求宽恕太后的性命,不必这么转弯抹角的。我们是一体的,不该这么互相算计,明白了?”

上官婉儿犹自带着泪水儿的花容绽放出一抹笑容,双眸欣喜的望着他,问道,“七郎是答应了?”

杨耀正容道,“婉儿,太后是我的母亲,这世上没有儿子非要致母亲于死地的说法吧!我是真的想令太后交出权力,在后宫安享晚年。但,如今是太后要和我顽抗到底,还在巴望着武三思的援军回来翻盘。此时此刻的太后就像一个输红眼的赌徒,准备押上家当,倾家荡产和自己的儿子一赌到底,你自认为能说服一个赌徒收手不赌?”

上官婉儿听了也是连连点头,太后执政天下三十年,早尝尽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带来的荣光。权力就是一种毒瘾,任何人沾上了也就上瘾了,绝不会轻易的交出权力。裴炎是这样,太后也是一样。

皇帝说的确实在理,武三思的援军还没有动静,太后还怀着翻盘的幻想。在这个关头,十之八九会一赌到底,不输到家破人亡决不罢休。当说客,必须要有当说客的资本,她就这么冲动的前去当说客,估计不是被拿来祭旗,就是当人质,回不来了。

上官婉儿轻声道,“那,七郎的想法呢?”

杨耀拍着她白嫩滑腻的手儿,微微笑道,“婉儿真要去说服太后,也要等我击溃了张虔勖、武三思的援军之后,带着武三思的人头去,令太后彻底的绝望,太后才会屈服,是吧!”

皇帝是目光如炬,歼灭武三思的援军乃是说服太后投降的前提条件,急是急不来的。

上官婉儿柔声道,“据婉儿所知,张虔勖似乎与太后也有了嫌隙,所以太后才会将他派去江淮战场,而没有参与政变。七郎或许可以发出诏书去拉拢拉拢张虔勖,令他活捉了武三思送来洛阳。”

杨耀摇头道,“对张虔勖,裴炎有伯乐之恩,太后有知遇之恩,反倒是我,与他没有任何瓜葛。临时抱佛脚,已是迟了。我纵然送去拉拢的诏书,不过是示弱罢了,反倒助长了张虔勖的不臣之心。”

上官婉儿愕然问道,“那七郎想与张虔勖的兵马硬碰硬了?”

杨耀笑了笑道,“婉儿,朕决定和张虔勖玩一招心理战,什么都不用做,其实就是对张虔勖最有效的震慑。”

上官婉儿微微一怔,继而恍然,轻笑了一声,“七郎出招虽然是天马行空,但,却真的令人防不胜防,连老谋深算的太后也落坑里了。”

杨耀眨巴眨巴双眼,嘿嘿一笑道,“岂止太后,婉儿不也落我的坑里了?”

“啊!”

上官婉儿还未应声,人已被杨耀给横抱在怀,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我又想听婉儿的呻吟和娇喘了,哈哈!”

光天化日,又来了!

杨耀似足了一个浪荡淫贼一样,上官婉儿真的有些吃不消哇!羞得根本不敢去看后方暗暗偷笑的宦人、宫女,将脸蛋儿埋在他怀里,由得他抱进了寝宫。

徐州军营

张虔勖这三日间分别接到了太后和裴炎的诏书。

太后的诏书令他安排武三思率六万兵马回援洛阳。在张虔勖看来,太后这么安排,显然是对他起了疑心,宁可信任纨绔子弟武三思,也不愿信任他这个军方悍将。一旦君王起了疑心,臣子也就大难临头了。他无论是否再在太后一方,事后也必然没了前途。

裴炎的诏书则是劝说他弃暗投明,立刻挂起李贤的旗帜,回洛阳讨伐祸乱天下的昏君杨耀。裴炎的诏书也太过激进,挂起反旗,那就是提着全家的人头去下注。

军方其他的大佬黑齿常之,王孝杰看不清楚洛阳的形势,宁可在江淮老老实实的干着平叛的本职工作,以待局势明朗,张虔勖也想乖乖的平叛,建功立业,不想轻易站队。

但,太后、裴炎却给他出了个天大的难题,诏书也好,密信也罢全送到他跟前来了。这,就是逼他来表态。

更令张虔勖心惊胆颤的,是皇帝的态度!

皇帝既没送来诏书,也没送来密信,甚至连派人来带个话都没有,浑然将他,和麾下的十万兵马当成了空气。

张虔勖也是混迹官场、沙场数十年的老油子,皇帝开口乱骂,甚至当朝杖责,那都是天恩浩荡。被打了,骂了也就完事了。对臣子来说,最恐惧的就是皇帝什么话都不说,才真的令人如坐针毡啊!

皇帝、太后、裴炎,皇帝、太后、裴炎

张虔勖想了两天两夜,已是头疼欲裂,却还是没拿定注意,只能召来了随军看管粮草司仓参军姚崇问计。

张虔勖简明扼要的叙说了来龙去脉,又叹声道,“元之,太后、裴中书都送来了诏书、密信,皇帝却毫无动静,打着什么算盘啊?”

姚崇略做思索,已猜出了皇帝的心思,“将军,皇帝这是在给将军打哑谜啊!不言不语,就暗示着无须皇帝多说,臣子也要恪守本分,做臣子该做的事,不要跟着太后、裴炎鬼混。”

张虔勖得他稍一点拨,这才恍然,拍了拍额头道,“原来如此!只是洛阳的局势一片迷雾,看不清真相,我们该如何是好?!”

姚崇当机立断的道,“将军,在看不清局势的情况下,宁可选择做忠臣,也不能选择做叛臣。无论孰胜孰败,忠臣受千古景仰,叛臣受万世唾弃啊!”

张虔勖犹如醍醐灌顶,对!无论君子,小人都喜欢和君子打交道,而对小人深恶痛绝啊!该表忠心的时候,必须要表忠心,否则,随便一个帽子砸下来,影响的可不是他一人,而是他子子孙孙的封荫啊!

张虔勖深嘘口气,连连点头道,“那我们立刻率军回师,摆明旗号站在皇帝一方?”

姚崇低声道,“将军,表面上,我们必须要忠于皇帝。但在具体执行上,可以稍加变通,以观其变。太后不是要令武三思带五、六万兵马回援?将军借口征集粮草,只给武三思四万兵马,令他回援。而将军手握六万兵马,拖后十日左右返回。这么一来,既遵从了太后,又不得罪皇帝,也不得罪裴中书。”

“若武三思的四万兵马真的能掌控洛阳大局,将军正好可以顺水推舟的推卸了罪名,反正当叛臣的是武三思,不是将军。若武三思回援的兵马失败,将军再选择投靠皇帝,博取最大的功业,也是不迟嘛!”

张虔勖听了姚崇的建议,果真是进退兼顾,游刃有余啊!

他是抚掌大笑道,“元之,听君一席话,茅塞顿开啊!好,好,就照你的说法。来人,让武三思前来议事!”

第一百六十一章 膨胀的野心

武三思这些日子那是相当的郁闷。

太后废帝的失败,意味着武家已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当然和他武三思的性命也息息相关。太后在诏书里责令他必须带六万兵马回援,但张虔勖却听了姚崇的怂恿,给他的兵马打了个大大的折扣,只有四万兵马。

更可气的是,河北折冲府这一次一共派出十万军队参战。

因河北地处边疆,军队的成分也是复杂至极,不止有唐人,更有不少的契丹人、突厥人参战,乃是名副其实的一支杂牌军。

张虔勖趁着分派军士的机会,将十万大军中混杂的两万,根本不服管教的契丹人、突厥人,像是送瘟神一样全给了武三思,自己却留下了六万清一色,完全服从军纪的大唐军士。

两万契丹人的统领李尽忠,孙万荣之前就是反抗过大唐的契丹头领,后来被大唐招安,封了边疆的都督、刺史。这一次因扬州叛乱声势浩大,前去平叛的兵力捉衿见肘,也征调了李尽忠、孙万荣的两万契丹军一同参战。

李尽忠、孙万荣全是正三品的大将军,又是县公的爵位,任何一个身份都比武三思还高。这些契丹人早就养成了桀骜不驯的性子,根本看不起武三思这个靠女人的裙带关系上位的武氏子弟。

何况,朝廷将他们从河北拉到了徐州,打仗还没打呢!又从徐州拉回了洛阳。这是在打仗,还是公款旅游?

契丹人奉调前来平叛,当然不是替大唐做好事来了。而是图个平定扬州叛乱后,朝廷会默许在叛乱地区爽个十天半个月,劫掠劫掠江南的富商,抢几个江南的美妞儿快活快活。

调回洛阳能做什么?难不成太后、皇帝还能准允他们这些契丹人在帝国的东都爽一把?痴人说梦嘛!

所以,整支兵马的军心、士气那是非常低落。武三思接手之后,李尽忠、孙万荣二人对他是爱理不理,阳奉阴违。

洛阳的情报早已传给了武三思,这四万兵马乃是太后,甚至是武家最后的希望,自然也是武三思本人保命的唯一希望。

武三思为了拉拢军心,缓和和李尽忠、孙万荣的矛盾,甚至还私下开出了条件,那就是攻下洛阳,将昏君干掉之后,太府寺的珍玩珠宝,尽数用来犒赏契丹军。

听说有珍宝来犒军,李尽忠、孙万荣这才勉勉强强和武三思达成了协议。当然,若事后武三思,甚至是太后不兑现,直接洗劫了皇宫就回契丹去了。

十日后,四万兵马沿着大运河进入了洛阳地区。

摆在武三思的面前就两条行军路线。

一条是在偃师登陆,然后沿着北邙山抵达洛阳城东北的含嘉仓城,与太后汇合后,再攻打皇宫。

一条是直接从洛水直达皇城城门,先占领了皇城,再攻打皇宫。

以太后的指示,当然是要武三思在偃师登陆,沿着北邙山山路进入含嘉仓城,再徐图进击。

但在武三思看来,若直接去含嘉仓城与太后汇合,这支兵马的控制权就转手到了太后的手里,纵然最终胜了,还有他什么戏唱?太后明显更重用武承嗣,而他就是个备胎、替补罢了。

战舰行进在洛水,站在战舰的武三思,野心也渐渐膨胀。

如今的长安、洛阳,甚至是河北,早已是兵力空虚。他手握四万兵马,其中还有两万石能征善战的契丹军,可以说是洛阳地区最强大的一股军事力量。

这,可是千载难逢之机啊!

反正这些契丹人就是唯利是图的性子,全是冲着劫掠,赏赐来的,便谈不上对皇帝,还是对太后忠心。只要谁能开得出满足他们的价码,他们就会替谁卖命哇!

既然承诺契丹人洗劫皇室的小金库-太府寺,还不如搞一场更大的赌博,煽动这些契丹人起来在洛阳造反,一举解决了皇帝、裴炎,甚至是太后,由他武三思来做这个庄,未尝不可呢?

只要有了契丹人的支持,武三思可以先杀了昏君,废了太后,然后强行拥立李旦这个傀儡皇帝。再经营几年,废杀了李旦,他武三思便可以登上皇位,成就一番大功业哇!

时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武三思立刻找来了契丹头领李尽忠、孙万荣二人,开门见山的提出了那个更为大胆的建议,就是在洛阳起兵造反!

李尽忠、孙万荣二人本就不是真心归降大唐,不过是之前大唐的国力太过强盛,他们不能不投降,韬光养晦罢了。

这些年来,因吐蕃的崛起,李尽忠、孙万荣的野心早就蠢蠢欲动,眼下武三思竟然主动提出了要引狼入室,而且还是在大唐最核心的军政中心洛阳直接搞事,他们自然是一万个赞成啊!

但赞成归赞成,条件还没谈成呢!契丹人拼死拼活是为武三思做嫁衣的?

李尽忠咳嗽着道,“武三思,既然你爽快,我们也就爽快,说吧!契丹人替你卖命,夺取大权,能有什么好处?”

武三思忙道,“只要我们能占领了洛阳城,不止洗劫太府寺,契丹军还可纵兵在洛阳劫掠一个月,洛阳城的银子、女人全归你们。”

这个条件,正合李尽忠的心思。

杀不杀昏君,夺不夺大权倒在其次,只要能借口顺利的进入洛阳皇城,就可以开始洗劫洛阳的行动,谁还能阻止契丹军的淫威?等大唐平定扬州叛乱,他们早就抢得盆满钵满的回契丹去了。

李尽忠正要答应,却被孙万荣使了个眼色给拦下了。

孙万荣朗声道,“单单劫掠洛阳,还不足以表明诚意吧!我们要求大唐不再干预辽东之局,撤了安东都护府,准允我们兼并室韦、栗末等族。”

室韦、栗末都是亲大唐的势力,也是牵制契丹人在辽东扩张的力量。孙万荣的野心显然比李尽忠更大,区区洗劫洛阳也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他是要大唐置身辽东事外,纵容契丹兼并辽东诸族,统一辽东。

武三思是兵部尚书,对辽东形势是心知肚明。一旦契丹兼并了室韦、栗末,那就是一个比当年高句丽更强大的敌人,大唐的东北边疆将永无宁日。

契丹的这个条件,简直是强人所难,武三思也不免犹豫啊!

李尽忠见他连这种丧权辱国的条件都没有断然拒绝,反而还在犹豫,便知有戏,忙与孙万荣一唱一和的道,“武尚书,我们契丹人愿意全力支持你夺取大权,眼下只是两万大军,还有二十万大军随后便到!”

李尽忠就是随口胡说八道,契丹也不可能凑得出二十万兵马。但,武三思已是火烧眉毛,他早上了大唐皇帝必杀的名单,不向契丹借兵,败亡就在眼前,哪里还顾得上是不是给大唐,给中原培养了一个心腹之患?

“啪啪啪!”

武三思深嘘口气,终于起身与二人击掌盟誓,“好!成交!我们放弃在偃师登陆,直接由洛水水路进入洛阳城,先控制皇城,再攻打宫城,杀昏君!”

第一百六十二章 败亡

正当武三思自信满满,怀着成祖成宗的憧憬,率水师舰队沿着洛水往洛阳皇城挺进时。未曾想,舰队刚刚过了偃师的港口,只行出二十里,便有探子来报,前方的水路被突然出现的五座浮桥堵了。

在武三思的记忆中,从洛阳城出征的时候,洛水上没有什么浮桥哇?眼下突然多出了五座浮桥,完全打乱了武三思的行军计划。

既然浮桥堵了前进的水路,运兵的大小战舰只能在原地逗留,必须等清障过后,才能继续前行。

武三思立刻下令军士前去斩断浮桥,开出一条水上通路。前方战舰的军士突然又匆匆来报,前方的五座浮桥已被沿河的军士斩断。甚至,搭建浮桥的船只还沾满了火油,放火一烧,熊熊大火冲天而起。

武三思听了是浑身发颤,要知道洛水河道从洛阳城出来往偃师,直达济水的一段水路,是顺流啊!

换句话说,在前方斩断燃烧的浮桥会顺着洛水的河流,往武三思一行舰队顺流飘来,沿途的舰队会被殃及鱼池。

而且窄小的河段不比长江那种大江大河,还可以转向躲避。这么上百艘火船漂流而来,舰队根本是避无可避。

正在武三思手足无措之时,前方的紧急军情不断传来。

当先三艘战舰已被焚烧,火光冲天,战舰上的军士纷纷跳水,烧死者、淹死者不计其数。

前方的整个洛水河道早已是一片火海,被焚烧的火船,木板不断顺流而下,吞噬着这一支战舰、运兵船混杂的舰队。

再不上岸,必然损失惨重!

李尽忠、孙万荣在后方的契丹船队早就不等前方什么军令,直接下令弃船登岸,以免被火势波及。契丹军逃上了岸,武三思也只能下令登岸休整,与契丹军在伊洛平原汇合。

武三思清点了伤亡,舰队的战舰几乎是全军覆没。但所幸的是兵马损失并不大,伤亡约有两、三千,算是小小的绊了一跤,无伤大局。

既然主力尚存,武三思当然没有死心,率着这一支兵马便选择沿着陆路,继续往洛阳城进发。

只要踏进了洛阳城,杀了昏君,就能成祖成宗哇!

兵马行进了半日,在远方的大平原上突然出现了一支军队挡在了通往洛阳城的伊洛平原上,密密麻麻的军队至少有两万人以上。

单单两万兵马,还不足以令武三思心惊胆颤。但,眼前这一支,是两万纯骑兵的铁骑!

大唐虽然军力强大,但要凑足一支两万的铁骑,也绝非易事。因为单单是供养这么强大的骑兵部队,也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当年李靖灭亡东突厥,只用了九千骑兵;薛仁贵出征吐蕃的大非川之战,高宗皇帝倾尽全力也只给薛仁贵凑足了两万精锐骑兵。

洛阳城内,怎么可能有一支数量如此庞大的骑兵?

李尽忠、孙万荣见了这个阵势,也是吓得瞠目结舌。

契丹乃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随行出征带了八千骑兵也是捉衿见肘,余下的全是步兵。眼前的这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远远超出了他们对这一次谋反难度的估计。若是纯野战的话,单凭眼下这一支强大的大唐铁骑,足以纵横辽东,所向披靡。

何况,双方的对峙地点是在一马平川的伊洛平原,完全有利于骑兵冲击的地形环境。在这种大平原,就是骑兵的天堂,步兵的地狱。

胜负,已不言而喻!

武三思、李尽忠、孙万荣等人根本想不到,这支强大的大唐铁骑乃是杨耀花了五百万缗的巨资打造的精锐骑兵,几乎花了杨耀家底的一半,可说是咬紧牙关,倾其所有了。更是大唐西北军区,最精锐的一支军事力量。

杨耀已经偷偷的将最优质的家底全投进了洛阳战场,不成功便成仁了!

李尽忠、孙万荣也是在马背上讨生活的,顷刻间就对形势有了准确的判断!

整个洛水河道,伊洛平原,就是一个巨大的捕兽的陷阱。

先是搭建浮桥封堵了洛水河道;然后烧断浮桥,逼他们弃船登陆;最后将他们赶进伊洛平原这个预设战场,成为大唐铁骑狩猎的猎物!

但,战争已临头,后悔也是迟了!

李尽忠、孙万荣二人想逃也来不及,此去契丹境内至少千里之遥,他们一支孤军能逃到哪儿去?而且,这个时候逃走,就是坐实了谋反的罪名。事后大唐清算起来,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啊!

“呜呜呜呜!”

前方骑兵的号角声响起,一个三千骑兵的方队突前,形成了箭矢的攻击阵型。

第一轮冲锋开始!

大战从清晨持续到黄昏,战事进程也相当的残酷。当然,残酷是相对武三思这一支兵马而言。

武三思的前营一万唐军已伤亡一半以上,甚至连侧翼的契丹军也折损了三千。而对方的铁骑,仅仅损失了不足一千。

按战果来说,武三思可说是惨败,整支军队的军心、士气已低落到了极点。幸亏夜色即将降临,给了武三思一个喘息的机会。

入夜时分,坐在中军营内的武三思已是垂头丧气,犹如斗败的公鸡。他的下场比斗败的公鸡更惨,公鸡败了,还可以活命;他败了,是必死无疑!

此时此刻的武三思连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听从太后的旨令,从偃师港口登陆,再沿着北邙山的山路挺进含嘉仓。虽然也会成为这支骑兵的目标,但作战地点在山区的话,就可以限制骑兵的冲击力,不至于完全处在被动挨打的局面。

太后真的是英明啊!

连太后都失败了,他这个靠着太后裙带关系上位的纨绔子弟,竟敢违逆太后的安排,还想自作主张的谋反,成祖成宗?现实的打脸来得太快,区区两日的时间,就残酷的将他的美梦唤醒。

这支兵马完了!太后也完了!武家也完了!

武三思气得是嚎啕大哭,但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卖的,自己作的死,含着泪也要走完最后一程。

中军营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护卫中军营的军士传来一声声惨叫,显然,已被人砍杀了!

正在武三思心惊胆颤时,李尽忠、孙万荣已率契丹军,气势汹汹的冲进了中军营。

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契丹人,武三思吓得面如死色,支支吾吾的道,“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李尽忠面现一抹狰狞的笑容,冷声道,“大唐皇帝的诏书已送到,原来武三思你是假传诏书,蒙蔽了我们契丹人啊!我们契丹人世代都是大唐的忠臣,忠于大唐皇帝,必须与武家的叛军划清界限!”

孙万荣也挥着马刀,朗声道,“武三思,束手就擒,我们还可以将你这个反贼活着送给大唐皇帝。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李尽忠、孙万荣见大势已去,当机立断的临场反水,更装起了白莲花,撇清了与武三思谋反的关系。

武三思自知死期已到临头,连呵斥他们的心思都没了,更没有自杀和被杀的勇气,瘫倒在地,任由几个契丹军士五花大绑,关押起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劝降

贞观殿

五花大绑的武三思被两个宦人押着,跪在杨耀的龙案之前,薛讷、薛楚玉两兄弟分别站在杨耀的下首。

李尽忠、孙万荣只是派人将武三思押送到了薛讷的军营,并表示了对大唐皇帝的臣服,恳求大唐皇帝的赦免。但,这两人心中有鬼,担心被大唐皇帝清算,不敢亲赴薛讷的军营,只是带着契丹军躲在了虎牢一线。一旦朝廷有了变故,两人便会拔营开溜。

兹事体大,薛讷不敢自作主张,便下令全军驻扎在偃师,看守着大运河水道,狙击随后从徐州赶来的张虔勖援军。薛讷则亲自押了武三思,从皇宫正北玄武门进了皇宫,一是为了报功,二是等着皇帝的最新指示。

武三思偷偷的瞥过杨耀一眼,目光最后落在杨耀身边的上官婉儿身上。在喜欢的女人面前,如同丧家之犬,武三思是气恼交集,恨不得一头撞死。

杨耀望着眼前这个一直想杀了自己,却屡屡打出神助攻的对手,也是暗暗好笑。

他早听了薛讷的供述,若是武三思真的听从虎妈的建议,取道北邙山的山路,虽然失败还是大概率事件,绝不至于败得这么惨,溃不成军。

幸亏武三思此人神经兮兮,志大才疏,事到临头竟然还想着谋反,成祖成宗,置虎妈的命令于不顾,走了洛河水道。否则,要吃了武三思这支兵马,还不知要折损多少精锐铁骑,足够杨耀肉疼个三日三夜。

虎妈身边全是武承嗣、武三思这种猪队友,焉能不败?

杨耀呵呵一笑道,“武三思,朕有一事不明,你来替朕说说。”

他见武三思垂头丧气,并不接话,又继续道,“你明知必死无疑,怎么就不早点自尽,非要押送来朕这儿受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是吧!你以为朕不敢凌迟,腰斩,或是将你五马分尸?”

武三思自知死到临头,杨耀的羞辱和讥讽,还有上官婉儿轻蔑的眼神,令他突然爆发出了些些血性,指着杨耀喝骂道,“昏君,快快杀了我!”

杨耀见他突然打鸡血似的开口大骂,微微一怔,继而抚掌大笑道,“武三思,说来,你与朕也是沾亲带故,也是皇亲国戚了吧!朕,给你三种死法,由你来选,听好了!其一,以谋反之罪将你在含嘉仓城门前五马分尸,再诛你三族。”

武三思听了这种酷刑,而且还全家死光光,吓得吞了吞口水,不敢再看杨耀一眼,直接将这个选择给排除了。

杨耀继续说道,“其二嘛!将你做成人彘,你不是骂朕是昏君?朕这个昏君真的想看一看,一个人被做成人彘之后,还能活多久?宫里传闻,当年太后就是这么处治王皇后,萧淑妃的,朕也不知真假。若是真的,就当是天理循环,是你武家的报应,哈哈!”

被做成人彘,那是真的生不如死啊!

武三思吓得屎尿齐流,心理防线瞬间崩溃,冲杨耀连连磕头求饶道,“圣上,圣上,臣该死!罪该万死,也不足惜!求求圣上看在太后的份上,赐臣一个痛快了吧!”

这个武三思,装英雄不到两句话,就现了原形,杨耀不由得捧腹大笑道,“武三思啊武三思!朕就看在太后的面上,给你第三个选择是鸩酒一杯,赏你个痛快了吧!而且,朕只杀你一人,赦免了你的家人。但,在饮下鸩酒之前,你必须去含嘉仓城门前,当众招供武家的罪行,替朕劝降在含嘉仓城驻守的禁军。”

武家,毕竟是外戚,与杨耀是沾亲带故。在这个微妙的关头,杨耀若是血洗了武家,对将来的统战工作非常的不利。反正都是全家火葬场的结局,谁还投降,拼死血战一了百了。

杨耀只处死武三思一人,赦免了他的家人,也是向裴炎、李贤阵营的叛军一个明确的暗示。只要愿意向皇帝认罪伏法的,罪只及本人,不及家人。谁家有人在跟着李贤、裴炎鬼混的,只要将其本人押送来交给皇帝,全家人无罪!

武三思是别无选择,死了他一人,保全儿子,家眷,已是最好的结局,忙连连点头,“是,是,圣上,臣愿伏法,替圣上前去招降!”

杨耀从龙案上取来了一纸供状,令王德交给了武三思,“供状朕都替你写好了,你照着念就行了。”

含嘉仓城的城门前

武三思在城门下朗声宣读着太后,还有武家子弟如何铲除异己,拉帮结派,祸乱朝纲;武三思、武懿宗在关中如何的倒行逆施,弑君谋反。

城墙上的武承嗣吓得是面如死色。

武三思的援军已是太后唯一翻盘的希望。

如今武三思本人也被皇帝押到了城门前,大张旗鼓的招供罪行,武家最后的希望也彻底的破灭。

换句话说,武家所有的势力都被连根拔起。天下之争,只在皇帝、李贤、裴炎之中展开,无论皇帝和李贤、裴炎孰胜孰败,与武家再无关系。

驻守在城墙上的禁军更是面面相觑,一片鸦雀无声。

他们之所以还死守含嘉仓城,无非是指望着太后的援军,或许咬一咬牙撑过去,将来还能飞黄腾达。如果太后的援军都没了,他们死守含嘉仓城,就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斗,谁还愿意去卖命?

武三思宣读完劝降的诏书,王德安排的宦人送上了一杯鸩酒,递到了他的手中。

死期临近,武三思颤巍巍的接过了鸩酒,双眼紧闭,回想着之前的一幕幕,忍不住的泪流满面啊!

如果当初不调戏上官婉儿,如果当初在关中不谋反,如果一早就投靠皇帝,会不会结局有所不同?!

可惜,世上的路或许有千万条,但如今的他只有一条路,就是死路!能体面的死,痛快的死,已是皇帝最大的恩赐。

武三思跪在地上,举起酒杯,将鸩酒一饮而尽!

武承嗣看了这一幕,吓得是肝胆俱裂。再加上城墙上的禁军,一个个全都不怀好意的望着他,看他的眼神不像是指挥禁军的统领,而是一堆金银珠宝,一条晋升之路。

军心已变,武承嗣不敢再在城墙上久留,带着几个亲信急匆匆去向太后求救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血浓于水

含嘉仓城

武则天神色严峻的听了武承嗣带来的最新情报,良久的默不作声,大堂的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大堂之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几个亲信的宦人、宫女进了大堂,哭丧着脸儿道,“太后,驻守的禁军献了城门,失守了啊!龙武军杀进城来了。”

武承嗣吓得肝胆俱裂,大哭道,“太后,逃了吧!再不逃,就当阶下囚了。”

武则天见了他的怂包样儿,是气不打一处来,武家子弟就这么些怂包,真的令她十分的绝望,“承嗣啊!留在哀家的身边,或许还能活命;若是真的逃出含嘉仓城,不过是给他人送人头罢了,那是必死无疑啊!”

武则天看在他是亲侄儿,这些年又言听计从的份上,仍是在苦口婆心的劝说。在利益关系前,莫说是武承嗣身边所谓的亲信,就是他的亲生儿子,也随时可能出卖他,取了他的人头去向皇帝邀功。

武承嗣已吓得脑子里一片浆糊,哪里还听得进武则天的忠告,冲她最后行了一礼,立刻带着几个心腹,逃窜而去。

武则天望着他逃走的背影,长叹了一声,猛地起身道,“来人!替哀家更换太后的凤袍!哀家就在这里看着,皇帝是不是真的要弑母,大逆不道!”

这,或许是太后活着的最后一段时光,几个亲信的宦人、宫女含着泪水儿,抬出了华丽无铸的凤袍,耐心的替武则天穿戴齐整。

武则天头戴着霞光四射的后冠,身着太后的凤袍,前绣朝阳的凤凰,后绣拜月的玄鸟,下束凤尾长裙,直拖至地。她端端坐在龙椅上,威严中平添尊贵和端庄。

她在大堂等了半个时辰,仍然不见龙武军军士冲进大堂,整个含嘉仓城静得十分异常,似乎,没有任何的打斗声传来。

再等了半个时辰,宦人、宫女前来禀报,贵妃上官婉儿独自前来拜见太后。

武则天双眼冷光闪过,注视着缓步入内的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依足了礼数,盈盈跪拜在龙椅前,“臣妾拜见太后!”

武则天冷笑着道,“婉儿,如今你是贵妃娘娘,哀家不过是输光了一切的老妪,受不得贵妃娘娘的厚礼啊!”

上官婉儿乖巧的令随行侍女端来一大钵的梅子羹,盈盈的走到龙椅之侧,替武则天盛满了,再恭恭敬敬的端在她面前,柔声道,“太后并未输光一切,太后还有圣上和婉儿。”

武则天冷冷的盯着龙案上的梅子羹,透着阵阵的淡绿,说不出的诡异,看来是下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啊!

武则天忍不住的失笑道,“婉儿,显儿那个不孝子不敢亲自动手,背负弑母之名,派你来毒死哀家的,是吧!”

上官婉儿见太后真的是成见甚深,轻叹了一声,自行先品尝了一口,以表示梅子羹里并未下毒,“太后,你是误会圣上了。圣上和太后是母子,血浓于水,没有太后的舐犊情深,哪里有今日圣上的君临天下?不可否认,圣上和太后因权力之争,罔顾了母子之情,斗得不可开交,但那也应该点到即止,只分胜负,不决生死啊!圣上从未想过谋害太后的性命。正如胜利者若是太后,同样不会谋害圣上一样。”

武则天执掌天下三十余年,死在她手里的情敌、政敌,那是不计其数,不可否认,她确实疑心病太重了些,也误会了儿子杨耀。

武则天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端起了梅子羹,品尝了一口,赞道,“还是婉儿的手艺好哇!宫里的御厨也比不上。”

上官婉儿欣喜的道,“若是太后喜欢,婉儿每日都会亲手给太后做一碗。”

她话里话外的暗示,就是皇帝真的没想过要谋害太后。

武则天长叹了口气,问道,“婉儿,叙旧情到此为止,说正事吧!圣上带来了什么说法?”

上官婉儿柔声道,“圣上口谕,恭请太后回西内苑安享晚年,待遇比同先皇在时一般无二。而且,今后每逢单日,圣上都会亲自带后宫嫔妃前来向太后问安。”

武则天乃是彻头彻尾的政变失败者,杨耀开出的条件已算是天恩浩荡。

论帝王之情,唐高祖,唐玄宗被尊为太上皇,从未享受过这么隆厚的待遇,他们的儿子也不会以礼制的形式规定,隔日便会前来问安。

论孝道,纵然是寻常百姓家,儿子对父母的孝道,大多数也做不到隔日就来探望。

无论作为皇帝,儿子,杨耀已算是仁至义尽。

武则天微闭双眼,本是威严的容颜刹那间柔和了不少,两行泪水划过了脸颊,“显儿他要哀家做什么?”

上官婉儿忙道,“请太后下诏书,还政于圣上,然后以太后的名义,号召天下讨伐谋反逆贼李贤、裴炎!”

杨耀已经凭本事夺回了大权,武则天还不还政,也无伤大局。但,还政的流程就是令杨耀名正言顺的接管朝政,无须在名分上再受到裴炎这个辅政大臣的牵制。

至于以太后名义讨伐李贤、裴炎,就是借助太后执政天下三十年的威望,向天下各道各州府宣告,太后、皇帝乃是母子一体,李唐江山是固若金汤。李贤、裴炎不过是两个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罢了,各地那些不安分的野心家还是打消浑水摸鱼的念头,安守臣子本分。

武则天没有选择,既然武家已是必败,杨耀当政,她和武家还可能安享富贵。若是李贤、裴炎胜了,那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

武则天叹声问道,“圣上会如何惩治武家子弟?”

上官婉儿道,“参与谋反弑君的武三思已赐死,其余参与谋反的武承嗣,武攸宜等人全家流放至雷州,终生不得赦免。其他未参与谋反的武攸暨,武攸绪等武家子弟,免职,既往不咎。”

杨耀对武家子弟采取了免职,流放,少杀,慎杀的原则,也是想尽快结束这场大唐的内讧。

武则天正待再说,却听到一行禁军急匆匆入内,为首的禁军统领向上官婉儿跪拜在地,奉上了一个鲜血淋淋的人头,“臣已诛杀首恶武承嗣,向圣上、贵妃娘娘请罪。”

武则天瞥了一眼武承嗣的人头,老脸微微的抽动,承嗣,你这真的是自取死路,与人无尤了啊!

上官婉儿按照皇帝的指示,接受了禁军统领的投降,下令禁军全军出城,投降。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吐蕃也在内讧

洛阳城

裴府

这些日子,不利的军情接二连三的传来。

率军回援的武三思在伊洛平原大败,援军全军覆没,武三思本人也被皇帝赐死在含嘉仓城城门前。

太后经上官婉儿的劝说,终于向皇帝屈服,与皇帝联名发出了讨逆诏书,共同讨伐在外制造扬州叛乱的李贤,还有在内勾结群臣,意图里应外合的裴炎。

裴炎派去河北道,河东道、河南道传递讨伐昏君檄文的各路人马是悄无声息。河北道,河东道路途遥远,没有动静还情有可原。连近在咫尺的河南道也没有一个回来复命的,那就令裴炎不寒而栗。看来,这些人马是凶多吉少了啊!

扬州战场,李贤、李敬业虽然有三十万兵马,人多势众。但,这两人一个是深居宫里的太子,一个虽然是名门之后,但自小就没到过军营,更谈不上行军打仗。

就战场经验而言,岂能比得上老奸巨猾的王孝杰,还有靠着军功擢升到大将军,在西北战场对上吐蕃都能屡立战功的黑齿常之?

在淮南战场,李敬业、李敬猷两兄弟的兵马难以逾越王孝杰所布下的金汤防线半步。在江南战场,黑齿常之已率军杀过了长江,一战而下常州,再战已包围了江南重镇润州,旦夕攻城不止。

所以扬州战场,叛军看似打得轰轰烈烈,其实全无突破,已被黑齿常之,王孝杰两路兵马压缩至淮南,江南一隅的小口袋里。

各方战事不利,连裴炎寄予了厚望的吐蕃人,也出现了变故。

论钦陵也算是吐蕃历史上第一流的名将,战略大师,早就看准了大唐内讧的形势。

对吐蕃最有利的当然是李贤、裴炎上位。

李贤、裴炎一党一再向吐蕃示好,割地赔款全都答应了。若是李贤、裴炎上位,吐蕃可以不战而得松州、灵州,十分有利;

其次是太后上位。太后一个女人真要得了势,重心必然在内部镇压,而不是对外扩张。西域、吐谷浑方向面临的压力也不算大。

对吐蕃最不利的,是皇帝杨耀上位。

杨耀是初出茅庐,雄心勃勃。在长安,就可以羞辱吐蕃使团;到了缔结和约的大会,皇帝连一个女人都不愿给他的儿子论弓仁;甚至,这个大唐皇帝还放言,宁可与吐蕃拼血死磕,也要收复西域、吐谷浑。

这个大唐皇帝上位了,吐蕃真的会面临巨大危机。

所以论钦陵本人是坚决要求出兵,响应远在江南的扬州叛乱。

在论钦陵的计划里,吐蕃应该举倾国之兵二、三十万,攻进兵力虚弱的关中,将关中的财富洗劫一空,甚至可以在关中打出一个至少上千里的无人缓冲区。然后再仿效董卓,将长安城彻底焚了,令大唐的军政中心再也无法回到长安,而是留在洛阳。

那样的话,大唐对吐蕃在西域,吐谷浑的扩张只能是鞭长莫及,吐蕃便有充足的时间蚕食、消化占领的吐谷浑、西域,甚至进一步蚕食灵州,将大唐的势力范围彻底压缩在关中以东。

但,论钦陵的这个毕其功于一役,可以确保吐蕃上百年长治久安的宏伟计划,却遭到吐蕃赞普和一群反噶尔家族势力的集体反对。

杨耀估计得半点不差,吐蕃赞普是真的怀疑论钦陵要求集结举国之兵,攻打大唐的真实意图。

论钦陵明面上说的比唱的好听,若将兵权全交到噶尔家族手里,论钦陵会去攻打大唐,还是调头来打婆娑(拉萨),吐蕃赞婆是丝毫没底。

退一步说,论钦陵真的去攻打大唐,也可以利用手握兵权的权力,暗中收编、清除忠于赞普的将领和军队。到时候,被拔了牙的吐蕃赞普还拿什么和论钦陵叫板?

再退一步说,论钦陵绝不暗中使坏,但,这一战攻打关中,劫掠来的巨大战利到底归谁?十之八九会噶尔家族吞了吧!吐蕃本就贫寒之地,若噶尔家族洗劫了富饶的关中,无论军力、财力,足以全方面压制赞普一方的势力。吐蕃赞普还怎么解决噶尔家族这个心腹之患,真正的统一吐蕃?

大唐被打残成什么样,能不能洗劫关中,攻占松州、灵州,所谓的百年大计,那是吐蕃赞普必须大获全胜,解决了噶尔家族,才有谈论的价值。若是赞普家族败了,全族都要死光光,那些所谓的胜利和百年大计和赞普有个毛的关系?

无论从任何角度,吐蕃赞普有一万个理由,不会允许噶尔家族借着这次大规模军事行动,捞取巨大的军事政治利益。

所以吐蕃赞普和论钦陵都是各执己见,双方的态度甚是坚决,直接在军事大会上就谈崩了。

论钦陵对吐蕃赞普,大臣们的短视是深为愤慨,一怒之下,直接连夜返回了吐谷浑。

吐蕃赞普不出兵,他也必须要动用噶尔家族在吐谷浑的十来万兵马,直接杀进灵州和关中。虽然战果或许不如之前预计的辉煌,但也足以捞的盆满钵满。

吐蕃赞普见论钦陵真的执意要和婆娑对抗,强行出兵,也来了一招釜底抽薪之计。

赞普直接下令,将临近吐谷浑故地的十二个吐蕃部落,连同部落的牛羊数十万头,全部内迁五百里,在婆娑和吐谷浑之间,搞出了一个五百里的真空无人区。

反正,论钦陵要攻打大唐可以,但后勤资源一毛都不给,有本事,噶尔家族的兵马饿着肚子去大唐劫掠呗!

论钦陵被断了后勤资源,被打中了七寸,气得是咬牙切齿。但,他毕竟还是吐蕃的大相,总不能率兵去抢劫吐蕃部落的牛羊充作粮草吧!那不是公然的谋反?

逼于无奈之下,论钦陵只能选择减少出兵的规模。之前预计是十万,缩减到了五万。

其中一路两万兵马由论钦陵的弟弟噶尔赞婆率领,攻打巴蜀的松州;一路三万兵马由论钦陵、论弓仁父子亲自率领,攻打灵州。

大唐的灵州、松州接到战报,负责西北军务的刘仁轨审时度势,直接选择了坚壁清野的防守方针,没有及时转移的老百姓,也深沟堡垒的自守。反正,就是凭着沿途的一个个城池,和吐蕃人死磕。

吐蕃人两路推进了一个月,连续的攻坚,也才攻下三、四个县城,伤亡更是不小。

而刘仁轨的六万援军还在灵州城,以逸待劳的等着吐蕃军呢!

论钦陵的攻势受到了城墙战略的遏制,而且,唐军的野战能力,吐蕃军的后勤补充能力,也令论钦陵不敢越过沿途的城池不打,直接前往关中。

吐蕃人的迅猛攻势,也被死死的遏制在灵州一线。

至此,裴炎所有的外援都已没了指望,而洛阳地区,还有皇帝的两万精锐铁骑,占尽了优势。

正在裴炎头疼,只能坐等败亡的时候,张虔勖率六万援军也赶回了洛阳地区。而且,张虔勖还令人给裴炎送来了密信,愿意替皇帝、裴炎搭个桥,令双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用和平的方式解决这次内讧。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最后一赌!

贞观殿

张虔勖在几日前就往皇宫送来了书信,内容简单明了。

武三思率军回援乃是他自作主张,自取死路,张虔勖的六万兵马愿意归降皇帝。

而且张虔勖还密信中谋划了一条计策,那就是邀请皇帝,裴炎,还有百官前去他的军营赴宴,在宴席间直接捉拿裴炎归案,以示张虔勖的忠心耿耿。

杨耀审阅张虔勖的书信,默不作声的放在了龙案上。

上官婉儿接过书信一看,皱起了眉头,提醒道,“七郎,张虔勖与裴炎素有旧交,他身为臣子,不带兵前来勤王,反而邀圣上前去军营,那是鸿门宴啊!七郎,万万不可去!”

杨耀沉吟道,“若张虔勖真的是想投降呢?裴炎、程务挺还有一万精锐,李尽忠、孙万荣还拥兵一、两万在虎牢一线,若这两家实现了联合,会非常棘手!若能在张虔勖的兵营兵不血刃的解决了裴炎,程务挺,那是最好不过。”

程务挺的一万兵马,还有动向不明的契丹军一两万兵马确实是心腹大患,若两方真的实现了联合,那确实非常棘手,洛阳最终的胜负还未可知啊!

上官婉儿见他竟然真的有意前去张虔勖的军营,大吃了一惊,“七郎乃天子,不必亲身犯险呢!要捉拿裴炎,派薛楚玉率龙武军前去捉拿足矣。”

杨耀笑了笑道,“婉儿,我不露面,纵然安排一个假的圣辇,由龙武军前去捉拿裴炎。万一裴炎识破了,反戈一击,攻打皇宫,我在皇宫就真的万无一失?”

上官婉儿正待再说,杨耀又缓缓的道,“婉儿啊!你说,张虔勖明知这个计划交到我的龙案前,我必然会起疑心,为什么还要提出这么个惹人怀疑的计划,自找麻烦呢?”

上官婉儿经他一提醒,恍然道,“太后对张虔勖有知遇之恩,裴炎对他有提拔之恩,而七郎和他全无交情。张虔勖想投降七郎,但又担心七郎能否赦免他的罪行,所以在左右摇摆。这封密信,其实在试探七郎的心思!”

杨耀和张虔勖并不具备君臣间的默契,在这个局势微妙的关头,张虔勖疑神疑鬼也在情理之中,倒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拥兵自重,左右逢源。

杨耀正容道,“婉儿,若我不去他的军营,裴炎偏偏去了,再来一番煽风点火,张虔勖会不会倒向裴炎,真的是未知之数!”

如今洛阳的形势确实不明朗,但却朝着有利皇帝的方向不断倾斜。裴炎几乎已到了退无可退的绝境,唯一翻盘的指望,就是张虔勖这支兵马,还有动向不明的契丹军了。

若张虔勖这一支兵马,甚至再加上李尽忠、孙万荣的契丹军全站队到了裴炎那方,局势会顷刻间明朗。

杨耀这个皇帝要么将薛讷、薛楚玉的家底拼光,赌个胜负;要么立刻返回关中,从长计议。

蝴蝶效应,连锁反应之下,皇帝若不能坐镇洛阳,正在淮南、江南平叛的王孝杰、黑齿常之两支孤军的处境就相当的尴尬,会不会动摇,会不会投降李贤,必然会再起变数。

所以,张虔勖军营之行,裴炎是必然赴会的。而身为皇帝的杨耀,看似有选择,其实也没太多的选择。

杨耀缓缓的冲王德道,“小德子,传薛讷、薛楚玉前来吧!”

半个时辰后,薛讷、薛楚玉两兄弟到了贞观殿。

杨耀简单的述说了张虔勖的书信,目光落在两兄弟的身上,开门见山的道,“薛爱卿,朕已决意去张虔勖的兵营巡视,你认为该带多少兵马前去?”

薛讷沉吟道,“张虔勖共有六万兵马,臣请圣上带五千龙武军入张虔勖的军营,臣率两万精骑,一万驻扎在军营外,一万占据沿途的战略制高点。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臣也可接应圣上回到洛阳城。”

杨耀不得不承认,薛讷的计划深有大将之风,连撤退沿途的安全都考虑到了,换成他人,也不会再有异议。

但,杨耀却有一个更大胆,更冒险的军事赌博,一个一战定乾坤,彻底掌控大局的绝妙计划。

杨耀沉吟着道,“薛爱卿,朕想给你一个更艰巨、更冒险的军事任务,你愿不愿接呢?”

薛讷怔了怔,恭敬的道,“请圣上明示。”

杨耀猛地起身,沉声道,“薛爱卿,朕会下诏给张虔勖,令他也邀李尽忠、孙万荣二人一同前去军营,商议赦免契丹人谋反之罪一事。朕令你名义上率两万精骑护卫朕前去张虔勖的军营,实际上,趁着李尽忠、孙万荣前去军营谈判之时,奇袭虎牢一线的契丹军,彻底击溃李尽忠、孙万荣的契丹兵马。”

薛家兄弟听了是大吃一惊,这,皇帝的计划是否太过激进。

薛讷率兵奇袭没有主心骨李尽忠、孙万荣指挥的契丹军,获胜确实是十拿九稳,足以一击克敌。但,张虔勖的军营有六万兵马,一旦在张虔勖的兵营出现变故,单凭薛楚玉的五千龙武军,能不能护卫皇帝撤回洛阳,估计够呛!

薛讷迟疑的道,“圣上,龙武军只有五千,虽是精锐,但毕竟寡不敌众啊!圣上乃万金之体,请三思,三思!”

薛楚玉却远比薛讷更为激进,皇帝的这个计划可以说正中他的下怀。和裴炎、契丹军磨磨唧唧什么?直接开干就行了!

薛楚玉拱手道,“圣上,臣支持圣上的计划,臣和五千龙武军,纵然战至一兵一卒,也会护卫圣上的平安。”

薛讷瞪了薛楚玉一眼,皇帝要激进冒险,薛楚玉非但不劝,还火上浇油,令他是非常不满。一旦皇帝有个闪失,那还得了?

杨耀呵呵一笑道,“楚玉,你的龙武军不必随朕进入张虔勖的军营,朕安排你们驻扎在军营之外。裴炎前去张虔勖的军营,程务挺必然会率一部分军士护卫。等他们分兵进了军营后,龙武军立刻攻打程务挺留在军营外的兵马。”

“楚玉,你是大唐的冠军大将军,朕要的效果就是秋风扫落叶,将程务挺的叛军一扫而光!”

他这话一出口,不止生性沉稳的上官婉儿、薛讷吓得不敢接话,连素来以胆大、激进著称的薛楚玉也是大吃一惊。

皇帝,要倾尽兵力同时偷袭程务挺、契丹军,就是和李贤、裴炎赌身家了啊!

这,是不是赌的太大了?胜,当然是全胜;败,后果不堪设想。

薛楚玉愕然问道,“圣上进了军营,谁来护卫呢?”

杨耀瞧了瞧身侧的王德,嘿嘿一笑道,“小德子率一百宦人护卫朕前去就行了!”

一百宦人护卫皇帝去张虔勖的军营,那不是护卫,是送菜啊!

王德哪里敢担这么重大的责任,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圣上,奴婢不怕死,但奴婢不敢令圣上去冒险啊!”

薛讷、薛楚玉、上官婉儿也齐齐下跪,劝说道,“圣上,不可冒险啊!请圣上收回成命!”

杨耀的目光来回的巡视三人,冷声道,“薛讷、薛楚玉,你二人听好了,你们取得的战果越辉煌,朕就越安全。朕的性命不在张虔勖的手里,而在你们的手里!明不明白?!”

“婉儿,你的任务就是看守住后宫里的太后、豫王,在朕平安归来前,令他们与外界彻底的隔绝!”

皇帝既然决心已定,态度甚是坚决,四人也不敢再有异议,只能恭恭敬敬的领命。

第一百六十七章 造反不是请客吃饭(1)

杨耀的圣驾一行抵达了张虔勖的军营前。

护卫皇帝杨耀前来的,是薛楚玉的五千龙武军,还有随行侍奉的一百宦人、宫女。

张虔勖早就率姚崇等将领出军营十里迎接了杨耀的圣驾,随军的三千军士齐齐的三呼万岁。

杨耀下了龙撵,哈哈大笑着走近了张虔勖,似遇上了多年的知交好友,拉着张虔勖的手儿,扶起了他,“张将军,武三思率军返回洛阳谋反,朕正愁眉不展,思虑着如何退敌。未曾想张将军忠心耿耿,竟回军前来平叛,朕心甚慰!”

张虔勖愣在当场,他之前和皇帝没有私交,甚至没有任何的接触。但皇帝众目睽睽之下竟纡尊降贵,亲自前来问候,无论皇帝是打着什么算盘,也是臣子莫大的荣幸啊!

更何况,皇帝只字不提在江淮前线平叛的张虔勖突然回军前来洛阳的意图,也不提他故意试探,左右逢源,反倒是先替他做出了合理的解释,是回师前来平叛的。

皇帝金口一诺,三言两语就给张虔勖回师的行为定了性。

刚一接触,张虔勖对这个皇帝就生出了三分好感,如果这也算昏君,那明君长什么样儿?

张虔勖忙恭恭敬敬的,亲自将杨耀迎回了军营。

军营门口,张虔勖自知这次试探的行为太过唐突,忙道,“圣上,臣已在军营内备好了大宴,也备好了一个大营寨,供龙武军驻扎。”

杨耀哈哈大笑道,“张将军忠君之心,天下皆知。朕这次是来巡视张将军的部署,有张将军亲自护卫,龙武军就驻扎在军营之外吧!”

杨耀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的行径,令张虔勖是一头雾水。他直到此时,还没彻底下决心投降皇帝,还是与裴炎联合。

皇帝越是摆出这么一个信任的架势,张虔勖越是心里没底哇!

这,皇帝是真的托大,还是另有图谋啊?

既然皇帝有圣谕,张虔勖只能恭恭敬敬的遵命,令龙武军驻扎在军营之外,将皇帝和一百宦人、宫女迎进了军营。

安顿了皇帝一行,趁着裴炎一行还没到来,张虔勖急匆匆的拉着智囊姚崇到偏僻处商议对策去了。

张虔勖问道,“姚参军,圣上带着区区的一百宦人前来军营,有什么算计?是不是暗藏什么阴谋?”

姚崇已成了张虔勖的心腹,之前以书信试探皇帝的计谋,就是姚崇出的。既然皇帝亲自到了军营,而且还不令龙武军进入军营,试探的结果已呼之欲出。皇帝愿意给张虔勖最后一个表明忠心的机会,若张虔勖迷途知返,站在皇帝这一方,便不会事后再进行清算。

姚崇捻着胡须,缓缓的道,“将军太多疑了,圣上前来巡视将军的军营,由将军护卫圣上的安全,乃是最最正常的君臣之礼啊!圣上以君臣之礼待将军,还将身家性命全都交给将军,这是何等的看重?此乃臣子最大的荣宠啊!”

张虔勖拍了拍额头,恍然道,“原来如此,若非参军指点,我几误大事啊!”

两人正说着话儿,军士匆匆来报,裴炎带着文武百官也到了军营。

张虔勖问道,“裴炎带了多少兵马前来?”

军士如实的道,“一万兵马,由程务挺率领。而且,裴炎还提出要带五千兵马进入军营,护卫百官的安全。”

姚崇冷冷的一笑道,“裴炎真的是护卫百官的安全?是护卫他本人的安全吧!”

他又冲犹豫不决的张虔勖道,“将军啊!圣上对将军推心置腹,可见圣上的宽仁大量;而裴炎对将军严加堤防,可见此人的奸诈,心虚。裴炎眼下看似对将军极尽拉拢,不过是夺权前的权宜之计。若裴炎真的夺取了大权,臣真的替将军担心,会不会鸟尽弓藏啊!”

姚崇的话儿是句句珠玑,张虔勖听了是连连点头,深嘘口气道,“姚参军之言乃至理名言,但,朝堂百官多是洛阳的名门豪族。这一波人是什么想法,容我再观望观望吧!”

张虔勖的担心也不是无的放矢,唐朝虽然出现了科举,但基本还是延续了两晋南北朝以来,皇帝与名门豪族共治天下的局面。若洛阳的名门豪族不支持皇帝,单单凭皇帝和一波从关中来的大头兵,基本很难在洛阳立足。

朝堂百官的态度,确实是相当重要的一个风向。

盛宴开始!

杨耀、裴炎这一对君臣终于再次见面。

但,此时的杨耀已今非昔比,解决了执掌天下三十年的太后,令杨耀的威望早已盖过了裴炎。

杨耀嘿嘿一笑道,“裴中书,你近日忙着和那个废太子李贤一同谋反,劳神费力的,夜里睡得好不好?吃饭是不是食不甘味啊?!”

皇帝开口就是讥讽,裴炎自然也不能落了下风,反驳道,“老臣乃先皇钦命的辅政大臣,自当遵从先皇的密诏,废了圣上这个倒行逆施的昏君,拥立前贤太子登基,不能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

杨耀冷冷的笑道,“裴中书,所谓的密诏,朕和太后都不知情,就你一人知情。朕搜遍了皇宫,也没见到这封密诏的留底。你身为辅政大臣,难道不知孤诏不为诏,任何皇室诏书必须双份留底,才能生效的惯例?”

“裴中书对大唐官场制度一点不熟悉,才会伪造一封这份假得不能再假的密诏,编造这么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理由来谋反。看来,裴中书是胜任不了这个中书令之职啊!”

杨耀狠狠的讥讽了裴炎,又冲着王德道,“内侍监王德,宣读朕的诏书!”

王德摊开了早已备好的诏书,朗声道,“圣上有令,废了裴炎中书令,辅政大臣之职,送交三司会审。裴炎三族的家眷,所有男丁与裴炎同罪,女眷罚没掖庭!”

裴炎和朝堂百官屁股还没坐热,皇帝就开门见山的扔出了王炸,直接要废了裴炎,送交三司问罪。

裴炎当然不能示弱,也起身朗声道,“老臣奉先皇遗诏,拥立前太子李贤登基,望左右羽林卫大将军程务挺、张虔勖,在场的文武百官,遵天命,顺民意,废了昏君,匡扶大唐江山社稷,”

程务挺抽出了军刀,大喝道,“羽林卫的军士,与我一同废了昏君,匡扶大唐!”

程务挺在军中的威望甚高,和武攸宜那种二代是不可同日而语,当下便有一百个禁军军士齐齐而出,真的想要上前,将皇帝拉下马。

观望良久的姚崇见程务挺竟敢向皇帝动起了刀枪,也大喝了一声,“大胆程务挺,胆敢犯上谋逆,来人,护驾!”

三百个军士齐刷刷的冲到皇帝身前,里三层外三层的护驾,将程务挺的禁军挡在了外面。

双方直接剑拔弩张,在场的众人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付。

营门口的军士匆匆来报,“户部主事狄仁杰,带着数十名官员到了营门,要求面圣,弹劾中书令裴炎!”

第一百六十八章 造反不是请客吃饭(2)

裴炎其实早已防了一手,将狄仁杰和他那一波私下窜联的中低层官员全留在了洛阳城,并未一同前来军营。

但,狄仁杰率众突然自作主张的出现,实在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裴炎满脸狐疑的望向了龙椅之上的皇帝,只见杨耀面带微笑,一派胸有成竹的自信,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原来,皇帝和狄仁杰早有勾结!

一理通,百理通,狄仁杰在暗中窜联文武百官,根本不是太后的旨意,而是皇帝在操盘啊!皇帝先是撤了狄仁杰的官职,然后又贬官去当了吏部主事,真的演了一出好戏,将裴炎彻底的蒙在鼓里。

直到此时,裴炎方才醍醐灌顶,但,似乎为时已晚。

皇帝若是依靠狄仁杰这些中低级官僚在朝堂打开了一条缺口,裴炎,还有跟随他的一群高官必然会面临全面的清算。

所谓的政事堂宰相,尚书、九卿,也只有在和平时期才有话语权,掌控朝政。在这个政治斗争的关键时候,那些虚假的头衔有个屁用?真正施行政务的,根本不是他们这群人,而是军营外狄仁杰领衔的那一波人啊!

任命官职,那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说他们不是尚书、九卿,他们立刻就一无所有。

裴炎厉声道,“狄仁杰这种低级官员,不能参与这么重要的大会,将他们轰回洛阳去!”

杨耀嘿嘿一笑道,“裴炎,朕已撤了你的中书令之职。论官职,你还不如狄仁杰,不也站在这里和朕叫板?!来人,将狄仁杰和一众官员迎进军营,朕想听一听,狄爱卿有什么奏报的。”

皇帝、裴炎再次陷入了僵局,张虔勖低了目光咳嗽着,他是两方都不想得罪。

姚崇已轰然领命,朗声道,“来人,将狄仁杰迎入军营!”

张虔勖的属下姚崇一直指挥着兵马护卫皇帝,裴炎也很是无奈,真要强行火并起来,他和程务挺的五千军士也是一道菜罢了!

一刻钟后,狄仁杰领着四五十个官员进了军营。

狄仁杰大步而出,领着众官员向皇帝齐齐下跪行礼。

杨耀令他们平身,悠悠的问道,“狄爱卿,听闻你想弹劾裴炎,朕洗耳恭听!”

狄仁杰举起一卷状纸,朗声道,“臣,弹劾裴炎五宗十恶不赦的大罪!”

“其一,身为辅政大臣,不尽臣子之责,辅佐皇帝。反而窃据朝堂大权,拉帮结派,试图架空皇帝,此十恶不赦之一。”

“其二,勾结废太子李贤、李敬业,煽动扬州叛乱,置天下苍生于水火,此十恶不赦之二。”

“其三,勾结吐蕃使团论弓仁,以割地卖国,丧权辱国换取吐蕃援兵入侵大唐,天怒人怨,此十恶不赦之三。”

“其四,勾结契丹李尽忠、孙万荣,意图颠覆大唐江山社稷,此十恶不赦之四。”

“其五,与羽林卫大将军程务挺,宰相刘祎之等人沆瀣一气,挟持百官,拥兵自重,与天子对抗,此十恶不赦之五。”

“圣上,裴炎的罪恶滔天,罄竹难书,请圣上下诏诛杀奸佞,还大唐以朗朗乾坤!”

狄仁杰一连公布了裴炎的五条罪行,掷地有声,条条都是诛九族的重罪。

最令裴炎心惊胆颤的是,这五条罪名竟然没有一条是虚构的。这些罪名坐实了,皇帝灭他九族五次都已足矣。

杨耀望了望裴炎,失笑道,“裴炎,朕真是没看出来,原来你这么丧心病狂,十恶不赦的重罪竟然犯了五条也!你一口一个先皇,朕就是现在砍了你,你还有脸去见先皇啊?!”

裴炎仔细斟酌了这五条罪名,其中一、五条那是路人皆知,乃是权力斗争,并不影响中立派的立场。二、三、四条则是货真价实的卖国,祸乱天下,若是坐实了罪名,那谁也不敢站在他这方。

裴炎厉声反驳道,“荒谬!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敢问狄仁杰,二、三、四条可有真凭实据?”

狄仁杰取来了一个小盒子,从小盒子内先取出了一叠书信,扔在了裴炎面前,“裴炎!这是你私下和李贤、李敬业交往的书信,你还敢狡辩?!”

裴炎随便拾起了几封书信,果然是他与李贤、李敬业秘密谋划的书信,大吃一惊道,“这,这,分明是你伪造的!”

狄仁杰拍了拍掌,一个尖嘴猴腮的探子出现在了他面前。

裴炎一看,赫然是他专门传递书信的亲信,吓得几乎要立足不稳。

狄仁杰指着这个裴府的探子道,“裴炎!这个探子,圣上私下封了他一个县令,他早就弃暗投明!你与李贤、李敬业私下交往的书信,送到你和李贤、李敬业手中的,根本不是原版,而是在中途誊抄的!”

他指着地上的书信,厉声道,“原信,全被我中途截留了!裴炎,你若再想狡辩,可以当众核对字迹!”

裴炎气得是浑身发颤,这么重大的阴谋,岂会没有破绽?皇帝用一个县令收买一个裴府管事的下人,那是轻而易举。

狄仁杰又取出两封书信道,“这,是裴炎你勾结李尽忠、孙万荣二人,以辽东领土换契丹军支持的书信,你认是不认?!”

裴府已被皇帝、狄仁杰的密探渗透成了筛子,处处都是破绽,他还能有什么话说?

在场的李尽忠、孙万荣二人吓得互望了一眼,看来,今日大唐皇帝是要撕破脸了,不如就

二人偷偷密令两个军士,前去传令。

一个是去知会驻扎在虎牢的契丹军,立刻率军南下接应;一路是护卫他们前来的军士,一旦有所不测,立刻配合裴炎,直接反了。

狄仁杰继续说道,“这,还有一封裴炎你写给吐蕃使者论弓仁的书信,不止是割让西域,吐谷浑,你还要割让灵州、松州。裴炎!你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巨恶,杀你一万次,也不足以洗清你的滔天罪行!”

裴炎被狄仁杰驳的是哑口无言,在场的百官更是鸦雀无声。

之前本来是站在裴炎一方的官员听到裴炎竟然做出这等丧权辱国的勾当,谁还敢跟他站一起?拼上全家、全族性命陪李贤、裴炎玩,就是为了遗臭万年的啊?!他们一个个都是名门出身,就是不做官,也不能做汉奸,辱没门楣,给家族沾上一个永远无法洗清的污点啊!

至少有一半裴炎带来的官员已偷偷远离裴炎一方的阵营,往狄仁杰那一方靠拢,表明立场,与丧权辱国的裴炎彻底划清界限!

裴炎也已察觉到百官人心的浮动,早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双眼精光闪烁,对突然出来搅局的狄仁杰恨得是牙痒痒的。

所谓成王败寇,若李贤、裴炎最终胜了,这些书信就没有任何价值。但,在这个胜负未分的关头,狄仁杰爆出了这么多的猛料,真是将他逼上了绝路!

他低估了狄仁杰,也低估了皇帝,一子错,满盘皆输!

看为今之计,只有火并了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造反不是请客吃饭(3)

裴炎除了孤注一掷的造反,已再无退路。

程务挺和裴炎实在走得太近,事后清算起来,也是必死无疑,只能继续一条路走到黑,不成功便成仁!

他一面令军士前去召军营外的五千军士杀入军营,投入战场,一面抽出随身的战刀,朝着随行进入军营的军士大喝道,“诛杀昏君!匡扶大唐!”

有了程务挺的领头造反,担心被大唐皇帝清算的李尽忠、孙万荣二人干脆也直接也掀了桌子,一起反了,“契丹儿郎,诛杀昏君!匡扶大唐!”

这两波人加一起至少有近万人,仓促间一起发难,倒也声势浩大。

顷刻间,军营内内外外已是喊打喊杀声震天。

张虔勖的态度本就是首鼠两端,但见叛军的声势如此浩大,更是心中没底,并没有集结军士抵抗。

姚崇立刻派出一队军士将狄仁杰等愿意拥护皇帝的朝堂官员护送到了皇帝的龙案前,以免被乱军所波及。

李尽忠、孙万荣已没了退路,带领着数百契丹军士猛冲向皇帝杨耀所在的御座。

擒贼擒王,只要砍了大唐皇帝,便大获全胜!

姚崇安排护卫皇帝的军士本是寡不敌众,又突然受到战力凶猛的契丹军的冲击,纷纷溃不成军,直接被契丹人杀开了一条血路。

“呜呜呜呜!”

李尽忠、孙万荣二人见离大唐皇帝的御座只有不到二十丈,胜利就在眼前,更是兴奋异常,口中发出狼嚎一样的叫声,鼓舞着契丹勇士奋力上前!

孙万荣箭术甚佳,在乱军之中抽弓搭箭,望着二十丈外,坐在龙案前的皇帝一箭射出。

利箭破空而出,直接射中了杨耀头顶的皇冠,将皇冠远远的射飞了出去,束发的发簪也被射断,长发如瀑布一样,披散在肩。

孙万荣竟还有这么一手,杨耀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若非离得太远,又受了乱兵的干扰,箭矢再往下挪个几寸,后果不堪设想啊!

孙万荣射出一箭,倒也没想能真的一箭令大唐皇帝毙命。只要能吓得这个年轻的大唐皇帝临阵逃走,便可以衔尾追杀,继续扩大胜果。

形势十分危急,皇帝竟然差点被射中,狄仁杰、姚崇等人早吓得面无血色。

狄仁杰径直到了杨耀身前,用肥胖的身体将杨耀护在身后,“圣上,刀箭无眼,还是稍作躲避吧!”

杨耀望着前方疯狂杀来的契丹军士,若他这个皇帝就这么逃了,估计,宋太宗高梁河惨败的一幕,估计会提前上演啊!

他只要再坚持坚持,等薛楚玉的龙武军解决了军营外的叛军,便可杀进军营,奠定胜局!

反正都下了所有的赌注,那就一赌到底了!

杨耀不仅没逃,反而站起了身子,哈哈大笑道,“狄公多虑,朕乃天子,区区裴炎、契丹人跳梁小丑也,焉能逆天?这一箭没射中朕,就是天意!朕就在这里看着,我大唐的将士们是如何英勇善战,剿灭叛军!”

他这话既是说给狄仁杰听的,也是说给张虔勖、姚崇二人听的。能不能阻挡契丹人疯狂的反扑,就看这两人的兵马能否死战了!

姚崇跪拜在皇帝跟前,恭恭敬敬的道,“圣上,臣,必当死战,剿灭叛军!”

他猛地起身,再次喝令三百人的亲兵护卫在御座之前。这一支已不是来自折冲府的军士,而是姚崇本人的族兵,全是本族的子弟兵。

这一支族兵的忠诚度,军心、斗志远非其他折冲府军士所能比。再加上姚崇本人是身先士卒,加入战场后,也暂时狙击了契丹人迅猛的攻势。

前方战况胶着,姚崇的族兵虽然能暂时狙击契丹人的攻势,但毕竟人数不足,估计也撑不了一个时辰。

杨耀瞥过一侧的张虔勖还在犹豫不决,似乎一切事不关己。张虔勖掌控着绝大部分的兵马,若他坐山观虎斗,单凭姚崇的小部兵马真的是捉衿见肘。

危急时刻,性子火爆,耿直的狄仁杰也不再客气,起身指着张虔勖的面门,厉声道,“张虔勖,圣上的龙武军,两万精锐铁骑早已潜伏在军营四周,裴炎、程务挺、契丹人的叛军是必败无疑。你若再首鼠两端,日后三司会审,必株连你全族!”

狄仁杰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张虔勖可是羽林卫将军,双方的身份差距是天壤之别。但,张虔勖却反倒被骂得哑口无言,只能避开了狄仁杰逼人的目光。

杨耀见张虔勖还在惊疑不定,上前拉着他的手儿,微微一笑道,“张将军,你左右逢源,难不成认为裴炎,契丹人能胜过朕?你跟着李贤、裴炎乱党鬼混,还能混个先朝功臣?”

皇帝的话儿没有任何呵斥,却直接揭了张虔勖的底牌,绵里藏针!

张虔勖哪里敢接这个话,惊得跪拜在地,冲杨耀连连磕头,“圣上,臣,忠心耿耿,绝不敢谋反啊!”

杨耀就这么蹲在了他的身侧,望着他的脸,继续说道,“张将军,朕告诉你!李贤、裴炎、李尽忠、孙万荣这帮人已死到临头!朕的龙武军在军营外已开始剿灭程务挺留在军营外的援兵!朕的两万铁骑,已出兵前去歼灭虎牢一线的契丹军!一切尽在朕的掌握!”

张虔勖听得是背心冷汗直流,皇帝的话儿绝非危言耸听,至少合理的解释了,为什么皇帝会将龙武军留在军营外,而不带进军营。还有,击溃武三思所率援军的两万铁骑在这个生死关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也有了最合理的去向。

杨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心,凑近了他的耳边,冷冷的道,“张将军,朕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是当大唐功臣,还是乱臣贼子,一言而决!”

皇帝的话儿已将张虔勖逼到了绝路上,要么当忠臣,要么当乱臣贼子,再无第二个选择。

张虔勖拭了拭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深嘘口气,已做出了最后的决定,起身抽出战刀,大喝道,“保护圣上,诛灭叛军!”

第一百七十章 叛军的末路

张虔勖突然宣布站在了皇帝一方,参与了平叛,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拥有优势兵力的唐军从兵营的四面八方涌入,对裴炎、程务挺的叛军,还有李尽忠、孙万荣的契丹军进行了残酷的剿灭。

战争持续了一个时辰,李尽忠、孙万荣的契丹军已彻底崩盘,莫说去攻杀大唐皇帝,再逃的慢一些,估计连命都没了。

李尽忠、孙万荣二人不敢再留在军营,坐以待毙,朝着军营的西门杀去。只要能杀出张虔勖的兵营,再去和虎牢一线的契丹军汇合,便可以平安的退回辽东契丹的地盘。

在两百契丹死士的冲杀下,李尽忠、孙万荣总算是杀开了一条血路,冲破了两个兵营,从西寨门逃之夭夭。

他们带进兵营的,有三千人,逃出去的,只有不足三百。

李尽忠、孙万荣撤离了战场,只余下程务挺的叛军还在苦苦支撑。

张虔勖率军加入战局之后,战争也越发的残酷。

程务挺的五千叛军已折损了大半,之前还跟随裴炎的朝堂官员,在乱军之中,被砍杀的是不计其数。

只有一小波官员,趁乱抱头鼠窜的逃出了厮杀的中心战场,被姚崇指挥的军士逐一抓捕,以待事后审查问罪。

这些官员被抓捕后,是如遇大赦,个个的泪流满面。被抓捕,问罪,也比死在乱军中好啊!至少,他们是保住了性命嘛!

程务挺早就向军营外驻扎的叛军发去了支援的军令,却迟迟不见军营外的援军前来。眼见快要支撑不住,又再次发出了两道军营,令军营外的五千军士立刻支援!

一个中了两箭的哨兵急匆匆的冲到了程务挺的面前,摔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将,将军,龙武,龙武军偷袭了我们,我们的军营,几近全,全军覆没,没,没援军了啊!”

裴炎、程务挺听了这个噩耗,犹如晴天霹雳!

这一次带来张虔勖军营的,已是程务挺精心挑选的作战主力,还有五千留在洛阳城的,全是些花拳绣腿的名门公子。

换句话说,这一战已是关系到裴炎、程务挺生死存亡的一战。

如今,军营内外的主力全都损失殆尽,那裴炎、程务挺就是真的山穷水尽了。

死亡的阴影已笼罩了裴炎、程务挺二人!

裴炎是真的不甘心啊!

他,自负孔明之才,纵然不成祖成宗,也该类比曹操、周文王啊!但,他机关算尽,乱臣贼子也当了,卖国也卖了,怎么还输给了杨耀这个昏君呢?

裴炎仰天长叹道,“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程务挺深知眼下是军情紧急,根本不是叹息的时候。若是趁着还有一两千兵马死战,马上突围,或许还能逃出军营,急忙捉着他的胳膊,“裴中书,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先突围,然后逃去江淮,和李贤、李敬业汇合吧!”

裴炎满脸泪水的望着程务挺这个陪他战斗到了最后一刻的生死之交,紧紧握着他犹自带着鲜血的手掌,苦笑说,“程将军,且不说我们能不能躲过昏君的追捕,平安的逃到江淮。纵然真的逃去了,我们背负着叛贼之名,单枪匹马去了江淮,终究不过是他人的一颗棋子罢了!”

程务挺也是心知肚明,裴炎也好,李贤、李敬业也罢,不过是利益结合,才走到了一起。

裴炎现在输得裤衩都不剩,背着乱臣贼子的名声,光着屁股去了江淮,能给李贤、李敬业带来什么实际利益?没有利益的交换,李贤、李敬业能给他什么好脸色?

成为李贤、李敬业的棋子,真是一语中的!

程务挺还是不甘心,又劝道,“那我们去安北都护府,那边还有我的亲信军士,还能再撑一下啊!”

裴炎还是摇了摇头,“若是朝廷内讧,去了安北都护府也算一条出路。如今,昏君先是击败了太后,又打败了我们,已彻底的掌控大局。我们去了安北都护府,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我,不想再像丧家之犬一样,东躲西藏。”

左也不成,右也不成,程务挺愕然问道,“那,裴中书,你有什么计划?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程将军,事不成,唯天意尔,与其惹人耻笑,不如爽快的赴死!”

裴炎取下了璞帽,端端的放在案几上,人也盘腿坐在了位上,微闭双眼道,“大局已定,不要再作无谓的伤亡,投降吧!杀了我,用我的人头去向昏君请罪,为你的家人换一条生路吧!”

程务挺是愣在当场,他和裴炎是谋逆首犯,绝然活不了命的。若是立刻投降,再用裴炎的人头投降,确实有可能给家人谋一条活路。

远方再次传来几十个大嗓门军士,替皇帝传来的圣谕,“天恩浩荡,投降者,除首犯裴炎、程务挺,皆免死!”

声儿传遍了整个厮杀的战场。

这,已是杨耀不忍大唐军士自相残杀,给了这支叛军最后一个活命的机会!

但,程务挺环视一圈,仅余的一、两千军士在虽然身陷重围,虽然敌众我寡,但,没有得到他的军令,缴械投降的还是寥寥可数,大部分还是进行着注定徒劳无功的反抗。

程务挺神色惨然的望了望身边还在血战不退的军士。

这些都是大唐的血性儿郎,本该在北疆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如今却和他一同当了叛军,一同赴死,是他对不住这一波死心塌地跟着他混的军士啊!

他将上万的军士带上了黄泉死路,他还有什么脸去保家人性命?

同死了吧!

程务挺的热泪满面,长叹了一声,传令还在抵抗的军士,立刻放弃抵抗,投降!

这个军令一到,还在抵抗的叛军将领、军士是如释重负。

抵抗,看不到生路;

投降,对不住爱兵如子的程务挺;

程务挺本人下令投降,那是皆大欢喜,众军士憋着的最后一口胆气也没了,纷纷扔了兵器,跪地请降!

张虔勖下令将所有投降的叛军押走看管,又派人去捉拿首犯裴炎、程务挺二人。

程务挺,擎出了战刀,单枪匹马的,一步一步的走向皇帝御座。

裴炎愕然的望了望他,又苦笑着闭了双眼。

程务挺显然不准备投降,也不愿接受审判,要以战死沙场的方式,向战死的数千军士谢罪!

突变陡生,姚崇立刻下令一队弓箭手,搭弓上箭,只要一声令下,便可以万箭穿心。

姚崇望着杨耀,等候皇帝最后的圣谕。

杨耀也很是犹豫,程务挺乃是大唐的一员悍将,能令成千上万的军士为之死战,便知他治军的成效。

可惜,他却偏偏选择了一条自我毁灭的死路!

杨耀默然了一会,终于叹了一声道,“他想马革裹尸,成全他吧!”

“放箭!”

万箭齐发,程务挺当场被射成了刺猬,猛然倒地!

第一百七十一章 重新洗牌

程务挺战死的消息传遍了军营内外,军营内的诸将、军士本已缴械投降,再无反击之力。军营外还在与龙武军激战的叛军,闻讯也是望风而降。

程务挺的战死,叛军的覆没,意味着裴炎势力的全军覆没。

因为李贤也好,李敬业也罢,只不过是裴炎的盟友,绝不是裴炎能随意使唤的。无论李贤、李敬业的扬州叛乱能否成功,与裴炎再无关系。

裴炎自知死期将至,端端的坐在案几前,自斟自饮的喝着酒,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他和程务挺一样,并不想向昏君屈服,死,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姚崇见裴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倔强,想要派人去捉拿裴炎前来问罪,却被杨耀制止了。

之前战况是相当紧急,全靠着姚崇坚决站在了皇帝一方,才能力挽狂澜,可说是居功至伟。但杨耀这才想起,还不知道这个大功臣的名儿呢!

杨耀拍着姚崇染血的盔甲,呵呵一笑道,“朕真是糊涂,还未问将军的名儿是?”

他身为皇帝,还纡尊降贵的在臣子面前自承疏忽。

姚崇只不过是个参军,七八品的武官,受宠若惊的跪拜在地,“臣姚崇护驾不利,还望圣上降罪!”

原来是与宋璟齐名的姚崇,开创开元盛世的名相啊!

杨耀握着姚崇犹自带着血污、汗水的手儿,沉声道,“姚爱卿,程务挺已战死,朕擢升姚爱卿接替程务挺,左羽林中郎将之职,接管程务挺所部禁军,稳定洛阳局势。”

姚崇从一个司仓参军直接提拔成了右羽林卫中郎将,简直是一飞冲天。左羽林卫大将军之职空缺,中郎将就是左羽林卫最高统领。大将军之位是杨耀故意给姚崇留着的,等他在中郎将位上混个一年资历,稳定了洛阳的局面,会再行提拔。

姚崇的忠心、浴血奋战得到了丰厚的回报,感激得再次磕头谢恩。

之前左右逢源,当墙头草的张虔勖就非常尴尬了,皇帝似对他视而不见,更没有安排任何具体工作。

杨耀冷峻的目光瞥过张虔勖,他一想到刚刚危急时刻,张虔勖还在坐山观虎斗,就是一肚子火气,恨不得立刻下令将张虔勖拖下去砍了。但,张虔勖毕竟在最后关头选择了弃暗投明,也算护驾有功。

而且如今吐蕃、契丹都是虎视眈眈,张虔勖毕竟也是沙场宿将,战场上表现也是不俗。今日大唐已折损了一个悍将程务挺,不能再自断臂膀,滥杀清洗军方大佬,和虎妈的行为又有什么区别?

杨耀强压了火气,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张将军,朕要你是率两万大军北上,追击契丹人,活捉李尽忠、孙万荣。朕等着张将军的捷报!”

皇帝这个军事任务,既是给了张虔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也是剥夺了张虔勖大部分的兵权,只给了他两万兵马的指挥权,其他的四、五万兵马,由皇帝直接接管了。

事已至此,张虔勖能不被事后清算已是万幸,哪里还敢反抗,只能恭恭敬敬的领命去了。

狄仁杰带着所有之前联名站在皇帝一方的中低层官员,前来向皇帝请安。当然,也是要给这些官员讨赏赐来着。毕竟这是第一波反对裴炎,愿站在皇帝一方的朝堂官员,皇帝理应给予赏赐,安抚众人。

狄仁杰这次也是力挽狂澜的功臣之一,安插探子、眼线之事,并不是杨耀的授意,而是狄仁杰凭一己之力就查清了裴炎私下所有的罪行,还掌握了最直接扳倒裴炎的证据。在之前局势胶着之时,这些罪证直接成了压倒裴炎最后一根稻草!

不愧是大唐第一宰相神探!

杨耀哈哈大笑着迎上了这个其实只有两面之缘,但却和杨耀,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配合得天衣无缝的狄仁杰。

狄仁杰率一众官员齐齐跪拜。

杨耀令众人平身,朗声道,“但凡在恭迎朕回洛阳的联名信上署了名的官员,每人官升一品,充任三省六部职官。”

所谓的升官一品,至少就升了三级,而且还充任实职,就是实打实的提拔,而不是虚了吧唧的只给官级,不给实职。

当然,朝堂官位就那么点,有升必有贬。

杨耀又下了圣谕,“但凡,附逆裴炎乱政的官员,贬官一品。若与朕提拔的官员职位冲突,只任官级,或是再贬一品充任职官。”

“附逆裴炎的刘祎之、韦思谦贬出政事堂。刘祎之任常州司马,韦思谦任润州司马,将功折罪,以观后效。”

“狄仁杰任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入政事堂。”

“太府卿韦弘敏,升任户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入政事堂。”

“薛讷升任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入政事堂”

“之前因太后、裴炎争斗而贬黜出政事堂的岑长倩任礼部尚书,魏玄同任刑部尚书,入政事堂。”

杨耀当场重组了政事堂,只保留了政事堂,六部尚书的政治格局,而将三省最高长官尚书令、中书令、门下侍中尽数空缺,建立了自己能全权掌控的朝堂格局。

这个朝堂格局,乃是杨耀在上官婉儿的建议下,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

薛讷、韦弘敏,代表皇帝嫡系的势力;

狄仁杰,代表着拥戴皇帝的新兴势力;

岑长倩、魏玄同,代表着朝堂上的旧势力。

权力,必须天下共享,才能持久。吃独食,必然灭亡。

以刘祎之、韦思谦等附逆裴炎的官员,按照政治斗争的血腥,本该全部清算。若换一个心狠手辣的皇帝,杀得血流成河也不为过。

但杨耀将刘祎之、韦思谦贬为扬州叛乱的主战场润州、常州担任司马,真的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你们和裴炎捅出扬州叛乱这个篓子,你们自己去擦屁股。能将这个屁股擦干净,朕就宽恕了你们。若擦不干净,新帐旧账一起清算。

至于其他官员站队都站错了,只贬官一、两品,大部分还保留了官位,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尤其是保了命的刘祎之、韦思谦,双目含泪的冲皇帝连连磕头谢恩,“圣上天恩浩荡,天恩浩荡啊!”

杨耀这么急着进行朝堂的洗牌,就是洗给裴炎看的。

老裴啊!

朕就是要让你活着的时候亲眼看一看,你、太后,还有李贤、李敬业在朕的面前,是不堪一击!看一看,朕是怎么将你剥成了光屁股!



第一百七十二章 奸人的身份

人生最痛苦的是,莫过于明明活着,但已输得一无所有。

皇帝当众的羞辱,令裴炎的心儿在滴血,但,表面上,他还是在一杯,一杯的饮着酒,没有任何的畏惧。

杨耀令军士前去清扫战场,他在王德,几个宦人的护卫下,到了裴炎所在的席位。

杨耀直直的盯着裴炎,嘿嘿一笑道,“裴中书啊!在你临死之前,有什么怨恨,有什么不满,冲着朕来吧!”

裴炎愕然的望着他,败军之将还有什么可说的?纵然要说,也是骂他这个昏君,他何必来找骂?!

裴炎凝望着酒杯,冷冷的道,“圣上真乃奸诈,无耻之辈,堂堂大唐天子,竟然装疯卖傻,愚弄天下!”

他开口就是辱骂,王德脸上一黑,君辱臣死,连忙厉声呵斥道,“裴炎,你这个逆贼,死到临头还嘴硬!来人,掌嘴!”

几个宦人正要冲上去,却被杨耀拦了下来,失笑道,“去,小德子,不要打扰朕和裴中书交心,十丈之外护驾!”

王德虽然不知皇帝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和一个逆贼还有什么可聊天的?他只能带着十余个宦人退了下去。在十丈远,目不转睛的盯着皇帝、裴炎这方。若裴炎有任何的异动,立刻再上去护驾。

王德不知道的是,杨耀不是想和裴炎聊天,而是当务之急,乃是找出游戏奸人的身份。

通过现有条件,杨耀将奸人的目标锁定在裴炎,或是李敬业身上。在这两人中,杨耀判断李敬业的可能较大,裴炎的可能较小。

但,事关任务的成败,绝不能靠感觉,靠猜测,而是必须有真凭实据。

裴炎和李敬业二人私下的勾当,只有裴炎本人最清楚,必须撬开他的嘴,说出其中的来龙去脉。

杨耀赶走了王德,目光再次落在裴炎的身上,“老裴啊!朕若是不装疯卖傻,焉能骗得过你和太后这两只老狐狸,夺回本该属于朕的大权?”

他突然连称呼都改了,全无半点皇帝的架子,裴炎愕然的望着他,只听杨耀继续说道,“老裴!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游戏的规则如此,是吧!”

皇帝没有对他恶语相加,裴炎该骂的话儿再骂不出口,低了目光,叹声道,“圣上,老臣不自量力,贻笑天下,多说无益,赐臣一死吧!”

杨耀直勾勾的盯着他,冷冷的一笑道,“老裴,你所犯的罪行,乃是滔天重罪,朕不灭你三族,不足以警示世人。不过,朕赐死你三族之前,只想问你几句话儿。若你能如实回答,朕可以给你裴家留一个男丁,只有一个,以免你断子绝孙!”

裴炎再次抬头望了望皇帝,他是再不摸清楚这个皇帝的心思。事到如今,他输得裤子都没了,还有什么话儿,值得和皇帝交换裴家一个男丁的性命。

毕竟,这是保留家族血脉最后的机会,裴炎当然不愿轻易的放弃,苦笑着道,“圣上宽仁,当会信守承诺,问吧!”

杨耀缓缓的道,“李敬业前去扬州当刺史,是老裴你的想法,还是李敬业自个儿的想法?”

到了这一步,裴炎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如实的道,“是李敬业主动找到臣,令臣支持他前去担任扬州刺史。臣认为此人乃大唐英国公子孙,在军方有点声望,又因未获重用,大有怨气,便决定和他共谋大事。”

果然是李敬业主动提出要去当扬州刺史,历史上,李敬业可不是以刺史的身份去扬州的。历史进程的改变,问题应该就出在李敬业的身上,而不是裴炎。

当然,杨耀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印证这个猜测,微微一笑道,“老裴,以你的算计,本该朕在关中的时候发动扬州叛乱,是吧!为什么扬州叛乱比预想的要晚了不少?”

裴炎双眼掠过了一丝黯然,颓然道,“老臣也曾数次以书信催促过李敬业,令他尽快煽动扬州叛乱,可是李敬业本人却置若罔闻。”

这就对了!扬州叛乱晚了一、两个月,问题果然出在李敬业的身上,而不是裴炎。

局面,其实早已脱离了裴炎的控制。若非杨耀在关中补了一刀,将关押的李贤释放去了扬州,李敬业这个奸人,怕是会一直在扬州拖延时日,坐山观虎斗。

杨耀无须开出最后一个条件已能断定,李敬业,就是游戏的奸人!干掉了李敬业,游戏任务就算完成!

裴炎的目光落在杨耀的身上,问道,“圣上,废太子前去扬州,是圣上在暗中推动?”

明人不说暗话,杨耀早已掌控大局,李贤那个废太子谁送去扬州的,再也无关大局。

看在裴炎这么听教的份上,让他死得明明白白的吧!

杨耀呵呵一笑道,“老裴,废太子确实是朕释放的,老裴你对李敬业已经失控,朕不能不补刀,逼迫李敬业造反哇!”

他爽快的承认,裴炎苦笑了一声,反问道,“老臣不明,圣上为什么不在关中坐山观虎斗,非要煽动这一场叛乱,自己造自己的反,搞得天下大乱?”

皇帝为什么要自己造自己的反,这,既是裴炎的疑问,更是虎妈的疑问。裴炎、虎妈输得糊里糊涂,根本看不透皇帝真正的心思。

杨耀拍了拍手儿,召来了远处的王德,令他送上来一杯鸩酒,摆在了裴炎的面前,笑了笑道,“老裴,这是一杯鸩酒,你喝下之后,朕告诉你真相,也是朕最大的秘密!”

裴炎迟疑的望着眼前的皇帝,端起了那一杯鸩酒,犹豫了一会,终于一饮而尽。

过了两、三分钟,裴炎的老脸微微的抽动,显然是鸩酒毒发了。以这种鸩酒的毒性,最迟五分钟之内就会毙命!

杨耀凑近了裴炎的耳边,轻声的告诉了他实情,“老裴,朕已不是之前昏聩太子李显,而是一个穿越者!”

裴炎七孔已渗出了鲜血,听了这个真相,还是大吃一惊,强忍着小腹传来的阵阵剧痛,深吸了几口气,“圣上,什么,什么是穿越者?”

杨耀微微一笑道,“朕是一千三百年后的人,附身在李显那个昏君身上。老裴,朕知道大唐未来两百年的历史,你,太后未来的一举一动,朕了如指掌,你怎么和朕斗?你,知道为什么会输给朕了吧!”

杨耀并不担心裴炎临死前,还会暴露他的身份。因为,一个逆贼临死前的疯话儿,谁人会相信?裴炎若是胡言乱语,皇帝随时可能收回宽恕一个男丁的承诺。

裴炎如果是个聪明人,就会老老实实,带着这个天大的秘密去死。

“噗!”

这个真相太令人匪夷所思,但,裴炎却是不能不信,否则,明明是一个昏君,怎么可能在他和太后的双重夹击下,杀出重围?昏君早已换了人,是最合理的解释。

裴炎情绪激动之下,猛地喷出了一口献血,仰天长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杨耀缓缓的道,“李敬业也是穿越者,朕穿越前来,就是要干掉李敬业这个奸人!老裴,你可以安心的去了吧!”

裴炎脸上闪过黯然之色,身子已疼得卷缩成一团。

死期将至,裴炎露出了最后一丝苦笑,至少,在他临死前,死得明明白白,“圣上,老臣输得心服口服,心服口服”

他的声儿越来越低,终于没了生气,毒发身亡!



第一百七十三章 斩草除根

李尽忠、孙万荣从军营逃出之后,立刻北上前去虎牢一线,和契丹军主力汇合。

在撤退的途中,虎牢一线就传来了败报。

原来唐军主力,两万铁骑趁着李、孙二人南下,跟着裴炎造反的空隙,突袭了虎牢的契丹军。

一万五千契丹军被打得溃不成军,逃来和李、孙二人汇合的,只有不到五千人。

至此,李尽忠、孙万荣的主力几近全军覆没。

正在二人一面集结败军,一面北撤之时,张虔勖追击的两万兵马也随之而至。

张虔勖是一屁股屎没擦干净,正等着将功折罪,求得皇帝的宽恕。这一场与契丹人的大战,自然不敢再吊儿郎当,而是赌上了大将军的名誉,展开了疯狂的进攻!

张虔勖所部也是河北道折冲府的兵马,契丹人在河北道像蝗虫一样沿途蚕食而过,奸淫掳掠,无所不作,更是激起了这支河北兵马的冲天怒火。

双方大战了三日三夜,契丹军寡不敌众,再次往北溃逃。

这一次跟随李尽忠、孙万荣逃亡的,只有两百骑亲兵。其余的契丹兵马,要么投降,要么战死,无一幸免。

歼灭契丹军不算大功,活捉了李尽忠、孙万荣两个头领,才是真正的军军功。

张虔勖率两千轻骑,四千匹马,轮流换马,连夜追击,终于在幽州追上了李尽忠、孙万荣的败兵。

李、孙还差最后一步就能逃出长城,最终还是在历史上,终北宋一朝,永远的心结,幽云十六州被唐军活捉。

张虔勖活捉了李、孙两个叛贼,这才奏凯而归,直接将二人押到了洛阳,向皇帝献俘。

宣政殿大殿,李尽忠、孙万荣被五花大绑,像两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跪在大殿上,等候大唐皇帝的发落。

杨耀望着这两个契丹将领,也是暗叹不已。

幽云十六州还是那个幽云十六州,契丹还是那个契丹,结局却和宋朝截然相反。

大唐的兵锋,果然是强盛之极。

有了这么强大的兵马,连皇帝都能当得这么省心,泡泡妞,当当昏君就能将契丹头领手到擒来。

若换了宋朝的弱鸡军队,倾国之力打个西夏都能互有胜负,换秦始皇、汉武帝来也是没辙啊!

杨耀望着二人,尤其是那个射了他一箭,差点让他挂了的孙万荣,“孙万荣,你的箭术若是有我大唐第一神箭,薛讷薛将军的三成,朕今日就不能坐在龙椅上了啊!”

他的讥讽令孙万荣是无地自容,孙万荣更担心的是,两人会有什么残酷的死亡方式,紧闭双眼,沉声道,“昏君,要杀便杀,我契丹男儿是杀不绝的!”

李尽忠又与他一唱一和道,“尊敬的大唐皇帝,我们只是受了裴炎、武三思的蒙蔽,一时糊涂。我们契丹八部,愿彻底臣服大唐,替大唐镇守辽东!”

这两人是一个黑脸,一个红脸,玩起了惯用的把戏,又开始忽悠起了大唐皇帝。

“哈哈哈哈!”

杨耀的笑声响彻了整个宣政殿,更是透着浓浓的杀机,群臣肃然,不知皇帝有着什么心思和手段。

过了一会,杨耀止了笑,冷冷的盯着笑里藏刀的李尽忠,还有死鸭子嘴硬的孙万荣,“你们当朕是武三思那种蠢货?孙万荣,你说契丹人杀不绝,是吧!朕就杀绝给你看一看!”

这话一出口,不止李尽忠,还是孙万荣大吃一惊,连在场的大唐群臣也是瞠目结舌。

这,辽东的契丹人至少有近百万,杀绝?谈何容易?!

狄仁杰出列奏报道,“圣上,我大唐政局刚刚稳定,又有吐蕃虎视眈眈在侧,不宜再与辽东大动干戈啊!”

薛讷也出列道,“圣上,解决辽东之局,当攻心为上,杀伐为下!”

李尽忠也连连磕头道,圣上,我们契丹人真的臣服了,永世不敢再有二心,还望圣上天恩浩荡!”

他又瞪了瞪死鸭子嘴硬的孙万荣,冲他使了个眼色。

孙万荣也不敢再和杨耀死硬顶撞,匍匐在地,以示臣服,“臣,臣知罪!”

杨耀望了望大殿上,包括狄仁杰,薛讷,李尽忠、孙万荣诸人,看来众人态度相当一致,就是对契丹该以怀柔之策,而不是强硬之策。

杨耀这些日子也在犹豫着怎么解决契丹,还有辽东的长治久安。

将契丹灭族,辽东就能稳定?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灭了契丹,还有完颜女真;灭了完颜女真,还有建州女真。

辽东能成为自唐朝之后,历朝历代最大的噩梦,其他的原因五花八门,根本原因只有一个。

那里的黑土地太肥沃了,有着农耕文明最基础的土地,有着渔猎文明向农耕文明飞跃的条件哇!

所以契丹、完颜女真,建州女真这种茹毛饮血的原始部落也能迅速的完成从部落到帝国的转变。

而蒙古草原却完全没有这种生产资料的基础,所以蒙古人再怎么折腾,一旦退出中原,又立刻回到原始部落的状态。

杨耀能想到唯一解决辽东乱局的法子。

大量适合耕种的黑土地是客观存在的,无法改变的。能改变的,只有辽东异族的人口问题。

不以任何一个民族为目标,而是以整个辽东除汉人之外的各族人口数量为目标。只要各族人口数量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辽东就再没有任何的威胁。

契丹人,有近一百万,太多了,最多只能留五万!

辽东各族人口的总量加一起,不能超过三十万。这么一来,可供养的作战人口,就不会超过三、四万。

至于其他渤海,靺鞨这些民族,甚至那个高句丽,先以契丹人的领土为诱饵,利用他们去灭绝了契丹人。然后,再调过头继续抛出诱饵,唆使这些民族继续内讧,达到辽东减丁的目的。

这和美国白人灭绝印第安人是一个路子。

当然,这种人口灭绝政策,是只能做,不能说的。

只要接任的大唐皇帝继续朝着这个方向前进,直到汉人人口能在辽东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彻底的同化了那些异族,辽东将再无威胁!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上纲上线

大殿上的群臣,包括首当其冲的契丹头领李尽忠、孙万荣二人都在等着皇帝的下诏。

在他二人看来,这次活命的机会还是蛮大的。

毕竟他们是契丹八部的头领,在契丹威望甚高。大唐皇帝出于维稳的考虑,也应该放他们回去安抚契丹部落。

何况,他们早已认罪伏法,算是给了大唐皇帝一个台阶。大唐现在是内忧外患,东南有扬州叛乱,西北有吐蕃进犯,哪里还有能力开辟第三个东北战场?大唐皇帝若知情识趣,也该懂得见好就收。

而且,这么多大唐重臣替他们求情,朝堂的风相当有利嘛!

这一次,大唐皇帝这个哑巴亏是吃也要吃,不吃也要吃!

出人预料的是,杨耀缓缓的起身,嘿嘿一声冷笑道,“李尽忠、孙万荣,先勾结武三思谋反,朕感念其未经王化,宽恕了二人。未曾想,二人是狼子野心,变本加厉,又勾结裴炎谋反,那就是罪无可赦!三日后,在洛阳城门,凌迟处死!”

凌迟处死?!

突然听到皇帝搞了个这么严苛的惩罚,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连李尽忠、孙万荣二人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大唐皇帝是发疯癫了?不知道他们身后站着的是几十万契丹人?

李尽忠反问道,“圣上,若是以酷刑处死了我二人,是想逼反契丹人啊?!”

杨耀冷冷的说道,“李尽忠,你听好了!孙万荣敢向朕放箭,而且还射中了朕的皇冠,弑君之行昭然若揭。契丹人已经反了,还需朕来逼反?!”

箭射皇帝,摆明面上来说,必须是死罪,而且是十恶不赦的死罪!但,若私下来讲,管仲也箭射了齐桓公,还真的射中了,差了要了齐桓公的命,比孙万荣的性质要严重多了。

但,齐桓公事后还是宽恕了管仲,既往不咎,甚至还重用了他。

所以,射不射皇帝,其实不是重点。重点是,皇帝到底要不要借题发挥,上纲上线。

杨耀眼下的态度就是故意抓着孙万荣的冒犯,直接上纲上线的将契丹人钉在了谋反的十字架上。

李尽忠被他反驳得哑口无言,包括狄仁杰在内,没有一个大臣敢出来劝谏。谁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站出来说,孙万荣箭射皇帝,不应该受到最严厉的死刑?

信不信皇帝直接给安个同谋的罪名啊?!

狄仁杰默然了一会,正面反驳是不行,还是必须旁敲侧击的迂回,“圣上,如今战事四起,契丹若是反了,我们该如何应对呢?”

杨耀缓缓的道,“狄公,政事堂下旨,传召至渤海、靺鞨,令二族整军备战,趁着契丹主力被歼,头领李尽忠、孙万荣被我大唐凌迟处死,群龙无首的良机,攻打契丹八部。事成之后,瓜分契丹的土地、人丁、钱财!”

“右羽林卫将军张虔勖,朕令你带兵三万,前去幽州,汇合渤海、靺鞨二国,共同讨伐契丹!”

他望了孙万荣一眼,咳嗽了一声,继续道,“既然叛贼孙万荣妄称契丹人是杀不绝的,那,张将军此行的任务,就是汇合渤海、靺鞨二族,屠灭契丹人。朕倒要看,契丹人是杀的绝,还是杀不绝!”

杨耀在朝堂之上下达了屠灭契丹人的旨令,作为军方主帅的薛讷,也实在理解不了皇帝的心思啊!

众人都认为该杀的时候,皇帝偏偏要宽恕。比如武家人,还有跟随裴炎的群臣。

众人认为该宽恕的时候,皇帝偏偏要杀,而且还是虐杀。比如眼前的李尽忠、孙万荣。

但,击败了太后、裴炎之后,杨耀的权威已到达了顶峰,薛讷也无法再像之前一样,直言劝谏。

张虔勖迟疑的站了出来,问道,“圣上,三万兵马前去攻灭契丹,是否太少了些?!”

杨耀冷冷的说道,“张将军,兵马太少,你还可以在河北折冲府招兵买马嘛!朕准允,河北诸折冲府,但凡自愿参军前去辽东攻打契丹的。抢到的钱财、人丁全部归己!”

杨耀的诏令很简单,翻译过来就是,大唐男儿愿意去参加洗劫契丹人的,抢来的全是自己的。

全凭战场的本事捞战利,杀得多,抢得多!抢得多,赚得多!

堂堂大唐皇帝,在朝堂之上,竟然公开鼓励对辽东进行烧杀抢掠。这完全是对太宗皇帝安抚政策的一种悖逆嘛!

李尽忠、孙万荣已自知死到临头,大喊大叫,对杨耀是破口大骂,“昏君!昏君!”

杨耀懒得理这两人,直接派王德前去,将二人的口全封了,再每人重重的打了十个耳光。

狄仁杰叹声道,“圣上,太宗皇帝善待四邻,成就天可汗的盛誉。圣上却一改国策,这,似乎有失偏颇。”

天可汗?

虚名而已,还是靠着和亲,送女人,送技术,送工匠换来的!

太宗皇帝时,吐蕃松赞干布不过才十万兵马,连打个松州都十分的吃力。结果,为了区区虚名,送文成公主和亲之后,将吐蕃养得白白胖胖的,膀大腰圆的。

到了论钦陵执政,吐蕃的实力早已倍增,竟然能集结四十万兵马打败大唐的薛仁贵,一举奠定了吐蕃的崛起。

这,就是太宗皇帝的功劳,将天可汗的名儿留给自己,后患留给子孙,朕还真不稀罕!

甭和朕扯天可汗这些有的没的,无论吐蕃,契丹,还是突厥,不臣服,朕就扶持其他势力,直接减丁灭族!

当然,公开反对太宗皇帝的国策这种话儿,只能在心里想一想,不能公诸于口的。

杨耀冷笑一声道,“狄公,此一时彼一时嘛!太宗皇帝时,有人胆敢箭射大唐皇帝?!”

他再次搬出了孙万荣箭射皇帝一事,意图已十分明确。契丹,朕是灭定了!谁也别再来逼逼!

既然皇帝下令以公开洗劫辽东契丹领地为诱饵,发动河北折冲府的军士前去辽东征战,张虔勖还有什么话说,只能拱手领命,“臣,立刻前去河北道招兵买马,出征辽东!”

朝堂之上,群臣噤声。

他们要么是屁股还没坐热的新兴势力,要么是跟着裴炎混了一屁股屎的老臣,谁敢在这个时候在皇帝面前找不痛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尽忠、孙万荣被押了下去,等候三日后,凌迟处死。



第一百七十五章 御驾亲征

三日后,李尽忠、孙万荣二人被凌迟处死在了洛阳皇城的城门,引来了洛阳百姓,人山人海的围观。

这还是大唐第一次对外族头领施以如此残酷的酷刑,其实也意味着大唐的对外政策,从怀柔和亲到强硬的转变。

十日后,张虔勖的三万兵马开赴辽东。他随行还带着杨耀支拨,用来招兵买马的一百万缗钱财。还有一纸送给渤海,靺鞨二国的诏书,准备联络渤海、靺鞨两国一同参与东北战事。

至此,东北的战事再次爆发。

再加上之前西北的吐蕃,东南的扬州叛乱,大唐如今已是三面开战,处处烽火。

打仗就是打钱,花钱如流水一样。不仅朝廷府库的钱财见了底,连杨耀私人的皇室府库也仅余了五百万缗。其中,还有大部分钱财是从虎妈那里接管来的。

换句话说,老爸李治给杨耀留下的三千万缗的家底,经过一连串的政治斗争,对外战事后,仅余下了五百万缗。

但,这种快速烧钱的法子,杨耀是必须烧,急着烧,烧得心安理得,而且还烧得非常爽!

毕竟钱财由杨耀来烧,至少还是烧在军政领域,烧在开疆扩土上了嘛!等他一旦回了现代,李显那个真正的败家子来接班,这厮就是烧在老婆孩子,修宫殿,挖水坑上了。

与其让李显来败家,还不如杨耀来先败光,至少爽了啊!

东北的战局,刚刚开始,一时半会见不了分晓。

西北的战局,吐蕃人还蹲在陇右、灵州的城池下啃城墙。

既然论钦陵怎么也不死心,非要来和大唐,和杨耀死磕,那就让吐蕃人再啃一会城墙呗!

杨耀再次令人前去给刘仁轨下诏,带去了三十万缗钱以示嘉奖。这也是皇帝变向的鼓励刘仁轨,不要进攻,给朕继续守。只要灵州不丢,刘仁轨和三军将士就是大功一件。

杨耀接下来最紧急要解决的,其实是东南的扬州叛乱!

在杨耀逐一解决了虎妈、裴炎时,来自东南战场的战报不断传来。

淮南道,李敬业的主力还没有突破王孝杰的防线,双方仍然是战事胶着;

江南道,黑齿常之还在不停的攻城略地,扑灭江南参与叛乱的各个州府。

对这一场气势汹汹的扬州叛乱,杨耀的看法也是一波三折。

从最开始,杨耀听说叛乱规模达到三十万时,那是相当的震惊。毕竟这一场叛乱的规模,比历史上的还要大。杨耀还在担心会不会真的引爆了一颗定时炸弹,局面再难以控制,甚至会被李贤、李敬业反推到洛阳。他的脸可就丢大了啊!

叛乱爆发了两个月后,淮南道、江南道的战事日渐趋于胶着时,杨耀总算是松了口气。看来之前叛军的声势浩大,不过是银枪蜡样头,中看不中用啊!

再到现在,杨耀连虎妈、裴炎都收拾了,甚至还在西北、东北三线作战,叛军竟然还在原地踏步,战局没有丝毫突破和进展。

杨耀如今唯一的感觉,既不是震惊,也不是庆幸,而是真真正正的无语啊!

李贤、李敬业,就你们这点弱鸡一样的军事能力,到底是谁给了你们的勇气,敢起兵造反的?!而且,一连三、四个月全是战事胶着,你们到底是在打仗,还是在玩过家家?不知道战事久拖不决,对你们是百害而无一利?

既然你们不珍惜洛阳斗得如火如荼的良机,不敢孤注一掷的和朕搏命,朕就送你们致命一击吧!

为了尽快的结束这一场叛乱,杨耀准备往东南战场再投入最后一股强大的军事力量,薛讷的两万精锐铁骑,还有收编张虔勖、武三思所部所得的三万兵马,一共是五万兵马。

一战定江山!

这一次出征扬州的主帅,杨耀想亲自挂帅,御驾亲征一把,过一过战争的瘾。

皇帝御驾亲征,胜是理所当然,不胜为耻。所以通常需要御驾亲征的,都是必胜的战争。其实皇帝不是去打仗,而是去捞威望的。

当然,其中也不乏宋太宗那种自以为必胜的御驾亲征,结果却输得底裤都没有的例外。

在狄仁杰、薛讷二人看来,若是再投入最精锐的两万铁骑,三万兵马,这一场持续了三四个月的扬州叛乱应该就到了尾声。

刚刚独掌大权的皇帝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要御驾亲征,就是加强对军队的掌控力,而不是真的要去打仗。

二人是心领神会,对皇帝御驾亲征一事,不敢提出异议。

但,二人真正担心的还是皇帝去了江淮战场,会不会像之前隋炀帝征讨高句丽一样。在后方瞎指挥一通,不断干预前方的战事,本是一场顺顺利利获胜的战争,反倒输了个灰头土脸。

二人私下商议过后,还是由薛讷主动向杨耀提出了一个具体的军事方案。

就是请皇帝杨耀坐镇徐州,由五千龙武军护卫,全盘掌控平叛的大局,而不必亲身前去江淮战场赴险。薛讷则率两万精骑,三万兵马进入江淮战场,给予叛军致命一击。

当然,更重要的一条是,杨耀千万不要在后方指手画脚,指挥前方战事。

若是皇帝不答应这个最重要的条件,狄仁杰、薛讷二人是绝不敢同意皇帝这个御驾亲征的想法。

杨耀一听薛讷的这个建议,那是真的乐了。看来狄仁杰、薛讷都担心他御驾亲征会重蹈隋炀帝的覆辙啊!

专业的事儿由专业的人儿去干。

杨耀连军营都没去过,谈什么行军打仗?隋炀帝至少还主持过平陈战役,结果三征高句丽还打的一塌糊涂。杨耀就不必去瞎指挥,给前方将士们添了吧!

杨耀之所以要御驾亲征,还有个大大的私心,就是亲自活捉了奸人李敬业。这厮反装忠装得太像,骗得他太苦,必须要手刃了李敬业这个奸人,才能出一口恶气啊!

对薛讷正确的军事建议,杨耀当然是爽快的同意了。并且一再向狄仁杰、薛讷保证承诺,绝不会干预任何前方的战事决策,就老老实实的挂了个名儿呆在徐州,静候前方的捷报。

既然皇帝金口一开,承诺了不干预战事决策,狄仁杰、薛讷这才松了口气,准允了这一次御驾亲征的计划。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