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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战天下》


楔子

既然爹妈给取了个段业的名字,就得一直叫下去,因为爹妈在段业5岁那年就因为一次车祸离他而去,这个名字几乎是段业怀念爹妈的唯一途径。

段业,段业,却断不了灾消不了业。父母去世后,无家可归,无人可依,少的可怜的赔偿金虽然没被贪墨,却也只够料理后事。除了父母,举目无亲,段业只能进了孤儿院。

孤儿院阴冷而潮湿,段业是享受了惬意的童年后才来到这里,自然很难融入。他能做的,只有读书。虽然书中有黄金屋也有颜如玉,但书中更多的,有家,有父母。

社会是残酷的,段业只想活着。

钢铁森林里没有温情,段业一直相信这一点。成绩还可以,段业可以继续读书。悟性还凑合,段业还能学点本事。有了本事就能勉强养活自己,于是段业就能挣到薪水,可以,活下去。

很少有人,年轻时,想的,只为了活下去。

直到有一天,段业身上恰好多出一块钢镚,就顺手丢给了桥下一个乞丐模样的老头。于是,诚如无数人曾经写过的那样,历史的齿轮开始转动。

因为,生平第一次做善事的段业丐居然被老头一把抓住了袖子。

有些厌恶的瞥了老乞丐一样,段业微微皱了皱眉头,道:“你要做什么?我没零钱了。”

“年轻人,瞧你印堂晦暗,阴气入眉,今天你我也算有缘,不如让老朽替你掐算一番,以解你之厄,如何?”老头摇头晃脑的说道。

这时候,段业才注意到,原来地上还有块破布,上面写着麻衣相术几个字。

笑了笑,段业故作神秘地说道:“是不是我祖上杀孽太重,纵然横遭非命,也难赎罪愆,祸报一代绵延一代,永难绝也?”

老头大惊,道:“阁下既然自知,缘何未见自救?我观阁下气运已近祸端,显然未曾补救,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阁下虽身背天谴,却也并非毫无办法;能自观运数者皆为大智慧大胸襟之辈,今日老朽既见阁下,便不能不忠言相劝。”

无奈的耸耸肩,段业说道:“我可不懂也不信你们装神弄鬼这一套,只是,你是第七个这么跟我说的江湖骗子了。钱我已经给你了,嫌少也随便你。”

说罢,段业挣开老头的手,心说这件衬衣不能穿了,便大步而去。

老头有些落寞的嘟囔几句,刚想收摊走人,却见一辆大卡车径直对着刚那个模样周正的后生冲过去。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没有风雷电闪,没有六月飞霜,后生被撞上了半空。

血,是那么红。

“天意啊。”老头晃晃脑袋,神色看不出喜忧。

而在生命最后一刻,段业只觉身子轻盈的可怕,眼前,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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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附体

酒必好酒,宴未必好宴。

混沌中的段业刚睁开眼睛,却听丝竹声苍凉大气,但见舞女裙飘飞若蝶,自己跪坐在一个甚是古朴的厅堂之中。四周一望,装饰并非常见风格,段业不通此道,看不出这是哪朝哪代哪里的式样。不过可以确定,一定不是自己那个时代。

几乎只用了几秒钟,段业就确定,自己中彩了,那就是传说里的穿——越。

穿越嘛,当然是已经死过一次。那个工业化文明席卷一切的时代,已经永远和自己说再见了。这时候,段业才意识到,那些看起来危言耸听的算命先生们,似乎还有点道行呢。如果当时……

晃晃脑袋,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出去,生活没有如果。既来之,除了安之,还能怎么样呢?

穿哪不是穿啊,段业毫无压力,反正当年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晚点死,就像已经拿到了审判书却没有执行的囚徒一般,折腾来折腾去,又能怎么样?

如今既然能有改变的机会,何乐不为。当年费尽力气得不到的东西,如今一定要得到。既然下了血本(虽然段业并没有想被车撞),那么就一定要赚个盆满钵满!

舞姬退下,宾客稍静,主位上一英伟中年男子豪声道:“……我大秦百万大军,首尾绵延数千里,二十年战无不胜,我天王陛下天纵伟略,御驾亲征,江南早已闻风丧胆,司马小儿不日可擒,我王天威!”

“天威!”

众皆欢诺,段业也赶紧举杯。还好,这应该是米酒,几乎没有什么度数。砸吧砸吧嘴,有点像孝感米酒,也有点想孤儿院门口那汤圆店的甜酒。仰脖喝下,倒是爽快。只可惜,段业当年喜欢喝白的……

要不自己如同其他里男主那样酿烈酒赚钱?曲子是怎么弄来着?段业心里开始打着小九九。

那人放下酒杯,接着说道:“今日焉耆王泥流已降,西域但有龟兹负隅顽抗,待一廓西域,本督必为诸位向我皇请功!”

一席话下,众皆欢,唯有段业还在消化刚才那段话的信息。

说的话肯定是汉语,但腔调有些生涩,不过不影响听懂。大秦?肯定不会是战国,那……难道是十六国?百万大军下江南,那就是淝水之战咯?段业一阵兴奋。乖乖,淝水一战,山崩地裂,接近一统的前秦土崩瓦解。啧啧,乱世出英雄啊。

再一想,龟兹什么的,显然是西域,那主位男子自称本督,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他,就是吕光!

帅大军,渡流沙,破西域联军数十万,万里诸胡皆附的吕光!

正意yin着,却听吕光说道:“段参军因何神思不属?”

段参军?段业心里一哆嗦,便晓得,自己果真名字都没改,附体到了当年那个夸夸其谈学富五车就是不会打仗的段业身上鸟。这哥们……似乎后来被沮渠蒙逊咔擦了。

不过既然有机会重来,段业心说,来一遭,别的不重要,一定得把蒙逊咔擦了。

上司问话不能不说,段业低头看看身上的衣裳,一副儒生打扮,又看看四周,有儒衫有甲胄,想必是那吕光大宴文武。想了一会,才说道:“大都督,如今我军锋锐胜于天下,那龟兹王纵然据城坚守,料也无妨,晚生所虑,不在西域啊。”

“哦?”吕光笑笑,道:“不在西域,难道还在江南么?”

“正是。”

此言一出,段业只觉得宴会厅里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不少。一个红脸武将拍桌子就吼道:“兀那段业,果然是向着晋国,你……”

“男成。”吕光淡淡一开口,那唤作男成的武将便嗫喏低头。

“我国人虽非生于中原,然长于中原,吃的除了牛羊肉,也有米面。习的除了弓马,也有孔孟。如今我王雄才大略,一统天下指日可待,自然就是华夏正统。既如此,天下万民皆为一家。段参军既然入我幕府,就是为我王效忠,向的当然是我秦国。”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自此以后,官属将士间,不得攻讦他人族类,嗯?”

“谨奉命。”众人不敢多言,皆低头称是。

段业心中也不得叫了一声好。这一手玩的太漂亮了。果然几个同样是儒生打扮的人已经被感动的快哭了。

说完这段话,吕光好像忘记了段业刚才有些不合时宜的话,而是歌舞继续,置酒宴宾。段业自然也不会不识趣的再提起。于是宾主尽欢。

可是段业心里发愁啊,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住哪,周遭的人也不认识几个,总不能说哥们,我忘了住哪了,也忘了你是谁了,您行个好,送我回去吧。那不是摆明了招人怀疑么。万一被当成奸细给杀了,就太不值了。

段业还不知道的是,自己运气实在太好。历史上的段业和他那个段业,老家就是一个地儿,长安。口音多多少少有些相近。因此说话时声音纵然有不同,也没有招人怀疑。想想看,如果是换个地方,恐怕一开口就露陷啦。

怎么办呢?唯一的法子,就是喝酒,喝他个酩酊大醉,让人送回去呗。

于是段业端起酒觥,每必干掉。可是喝惯了高度白酒,这点玩意儿怎么可能醉的了人?

可是此举,落在主位上的吕光眼里,却成了自己从杜进那里新调来的这个幕僚在借酒消愁。吕光何许人也?文韬武略无所不通,刚才段业说的话他当然不可能忘记。只是这小子有些不识趣,刚刚大获全胜的宴会上提这些,实在不合适。不过吕光早就习惯了儒生们讲些不合时宜的话了。忠言逆耳嘛这个道理吕光还是知道的。况且段业学问尚算渊博,文牍更是不错,自己用的也甚顺手。

彼时氐人汉化虽深,终究不如汉人,加之天子崇汉学行汉礼,国人以汉话儒经为耀,吕光自然也不例外。

见那段业一杯又一杯,愁眉苦脸,一副心忧天下的样子,吕光已经暗暗下了决心……

他哪里知道,段业发愁的并非是大秦的国运,战争的胜负,而是待会怎么掩饰很多地雷一样的问题……这些事情一桩没处理好,恐怕自己脑袋就要搬家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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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密谈

一杯一杯又一杯。除了喝酒,段业还能做什么呢?周围的人段业还不认识,人家搭话段业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应付,顺便套点话。套明显了还怕人家怀疑。舞姬虽然妖娆,段业却不敢调戏,音乐虽然悦耳,段业也只能左耳进右耳出。好在,一阵觥筹交错中,段业总算记住了几个人,那个跟自己为难的红脸将军,便是张掖卢水胡大酋沮渠男成。此人虽对自己有成见,但是温言相敬,再满口饮酒,很快就和自己呼兄道弟起来,倒是个耿直汉子。

而另外几个人,则矜持的多,比如凌江将军姜飞、轻车将军彭晃,俱坐吕光下首,看起来地位较高,对段业虽然也是以礼相待,可段业自幼孤儿,当然看得出他们礼貌里的疏远。

生存,总是艰难吖。

魂游太虚中,段业还没反应过来,宴会就已经结束。文武纷纷告辞,吕光也站起来相送。不过吕光却让段业单独留了下来。瞧着武将们醉醺醺的扶将着出门,儒生们有些嫉妒的看着自己,段业浑不知是何滋味。

好在,吕光总算给了自己一个借口,免得当场出糗。

“段参军。”吕光沉吟了下,说道:“今日本督见你神思不属,面有忧色,后又言江南事,如今厅内但有你我,有话但讲无妨。”

见吕光神色真诚,不似有诈,段业心知这是一个机会,整理了下思路,便作了个长揖,正色道:“都督,晚生蒙都督垂青,许以参军之位,委之文牍之事,都督简拔之恩,段业不敢忘。陛下委都督征西,晚生以为马到功成,那龟兹城不足为虑。然陛下御驾亲征,都督赎罪,晚生以为凶多吉少。”

静!绝对的静!段业甚至已经感觉到,吕光的呼吸粗重了不少,就像刚刚碰到女人身体的雏儿一样。

不过吕光到底是一代枭雄,很快平复了心情,淡淡问道:“我皇英明神武,麾下谋臣如云,猛将如雨,百万大军,谁可当之?”

“百万大军,不可遽然而动,三千猛将,不能一役叠出,况且,我大秦之患,不在晋国,而在京畿。”段业对答如流,竟是毫不迟滞。不管怎么说,前世段业不爱与人交流,却爱在网上追贴,淝水之战前前后后的事情,多少还知道一点。那苻坚也算一代英主,离一统华夏只差半步,段业心里对他还是很有几分崇敬的。

“京畿?”吕光有些出神,似乎想起了什么。

“都督,晚生曾闻,故王丞相临终前,曾对陛下说,晋国虽然偏安一方,然犹以中原正统居之,民心尚在。况谢安桓冲一时之选,不可轻图;而京畿遍布鲜卑羌人,虽然归附,犹有二心,一旦空国而出,太子镇守,恐有不逮。”段业见吕光神色有异,便顺带再上了点料。

“此一时,彼一时。”吕光犹豫很久,才神色复杂的看了段业一眼。

段业知道,吕光也被说服了,慕容垂等人心怀叵测,又不是什么秘密,就算苻坚,也是心里有数。可惜这位异族皇帝,实在太过自信,相信凭借自己恩威并施,一定能收服这些胡酋。因此多次力排众议,保各族酋首免遭攻讦,对于慕容垂和姚苌甚至还允许他们保留兵权。其信任实在无以复加。

见吕光已经开始在厅内踱步,神情有些忧虑,段业知道,这是自己取信于吕光,获宠于上司的一个好机会。幕府嘛,当然是给主公出主意的。最能取得信任的,当然是料敌于先,高瞻远瞩。

“都督,恕晚生直言,此战前我朝廷议,未有一致,陛下力排众议,方有百万大军南下;彼晋国上下一心,别无他法,纵然党争也须稍弥,此其一也。百万大军,前锋已抵寿阳,后队尚在邺城,战线绵长,彼大可聚兵一处,以求一逞,我军纵多亦难倍之,此其二也。陛下前极言战者,慕容垂姚苌也,其人居心叵测,都督知之,此其三也。故晚生以为,此战,我朝恐不利。”

一口气说完这些,段业只觉有些口干舌燥,心说这下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了,就看吕光你识不识货了。

而那吕光开始听的神色凝重,后来却干脆坐下,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平素只好诗赋的参军侃侃而谈,待到他说完,才说道:“那你以为,此战若不利,将有何变?”

“轻挫则丧师失地,败绩则山河有变。”段业一字一顿道。

纵然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这些书生们就喜欢把话往大说,吕光也没想到段业居然开口就说的这么狠,不由色变。虽然氐人并非汉晋一般如此重礼,臣子在君上面前说话没那么多忌讳,可是秦国汉化还是比较彻底,一般来说也还有个尺度的。

“段业,本督道你是个书生,不跟你计较,这些悖逆的话,可莫要在别处讲。”吕光虽然得讲些场面话,却心理已经隐隐被说服了。事实上看衰此次南征的人不在少数,连皇帝符融都不赞同。况且,昔日王猛临终劝谏,秦国上下人人皆知,只是吕光也陶醉在二十年来的一次次胜利里,没有细想罢了。

如今,连自己身边一个小小的参军,都如此笃定的认为南征有碍,难道这是天意么?

“段业。”吕光想了想,说道:“此事干系重大,陛下既委本督都督西讨诸军事,那本督就得先平定西域,再做计较。出征前,陛下曾告知本督,西戎荒俗,非礼义之邦。羁縻之道,服而赦之,示以中国之威,导以王化之法,勿极武穷兵,过深残掠。本督深以为然,待龟兹以下,但须抚恩怀远,西域可传檄而定。至于江南,陛下天纵英明,百万大军纵然不能一举灭晋,又岂会出什么岔子?至于慕容垂,哼,本督看他平素忠顺厚道,谨小慎微,纵然心里怀念故国,量他也闹不出什么事情来。这些悖逆挑拨的话,以后不得乱说。”

听吕光话里虽然有责备,神色却并未有恶,段业知道吕光其实已经完全听进去了,不由暗赞老狐狸,忙作揖道:“晚生谨受命。”

“此战龟兹,关系重大,你可与杨颖,贾虔,彭晃,杜飞他们多多参详,后日升帐,计取龟兹!”

“领命!”段业知道,这就是明显的施恩了。

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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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献策

八月难得有天阴之时,消却了些许酷热,多了几分清凉。段业一身轻甲,骑着黄骢马,随着吕光往观龟兹城状。

龟兹乃西域重镇,昔日在汉与匈奴间叛服无常,班定远曾于此建盖世奇功。八王之乱后一度依附于凉州张轨,前秦攻取凉州后,龟兹趁乱再次脱离中原控制。吕光十万大军,度流沙,顶烈日,于西域每战必胜,如今仅有龟兹尚负隅顽抗。一旦攻克龟兹,西域即定。

前方龟兹城方十余里,高近三丈,于西域也算名城大邑,龟兹王帛纯散尽财帛,激励士卒死战到底。加之西域高僧鸠摩罗什驻跸龟兹,德高望重,龟兹军民倒也是上下一心,誓言坚守到底。

先前,吕光早已遣军将龟兹城围得水泄不通,于外围5里设一营,挖战壕、筑高垒,试图困死龟兹。不过龟兹富庶,居于丝绸之路要冲之地,粮米充足,龟兹人虽然反复无常,但是军队战斗力尚算不错。而吕光十万大军劳师远征,一直顿兵坚城之下,虽然耗得下去,却并不划算。

况且,吕光西征,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龟兹城里的鸠摩罗什。吕光必须把这位高僧完好无损的带回京城,如果段业当时没有说出那么多惊世骇俗之言的话。不过如今,吕光一样需要鸠摩罗什,目的却已不同。

“段参军,本督先前意欲围困龟兹,龟兹军纵然士气高涨,也难当我军锋锐,帛流必求救于狯胡,温宿等国,彼等大军一出,我自以逸待劳,可获全胜,然你极言当立攻龟兹,不知有何高见?”吕光正色问道。

原来,段业自从厅内密谈后,已经逐渐取得了吕光的信任。自己也趁机和吕光周围的上上下下开始搞好关系。人嘛,既然是曲意相交,又怎能处不好关系呢?段业纵然昔日有些高傲孤僻,不过形势使然。如今情势不同,不可同日而语。

既然已经隐约向吕光言明,攻晋之战可能不测,段业自然要劝吕光早做打算。如果苻坚声望尚在,兵马尚足,中原没有问题,吕光自然不消说,一等一的忠臣勇将。但这个书生竟然如此笃定陛下会败,甚至愿意以脑袋担保,吕光就有些心动了。

有备无患几个字,是最终成功说服吕光的措辞。

见吕光发问,段业挪了挪屁股,显然还是不太习惯骑马,然后微微欠身,道:“都督,龟兹城虽坚,终究不如洛阳长安,龟兹兵虽众,我军战而胜之,亦是必然。然兵贵神速,早一日能攻克龟兹,西域就早一日平定,都督就能早一日功成。但都督亦不可为之过速。若西域一鼓而平,陛下自会召都督欢朝。若中原有变,都督为之奈何?”

吕光默然。他自然也知道,如果中原真的乱套,河西就是最安全保险的地方。况且,打西域太顺手了,天王陛下也就该把兵权收回去了。无论什么时候,手中有兵,才能心不慌啊。

抬头看看蓝天和白云,段业只觉得浑身都有了力量,回首看看那黄沙和大军,段业若非顾忌吕光在侧,真想仰天长啸。身为男儿,若非身处此时此地,又有几人,能在弱冠之年,面坚城,背大军,一言或决万千人生死?

段业很享受这种感觉。虽然这时候,他只是吕光的一个谋士兼秘书,还并不是最受信任的一个。可是段业很有自信,他一定能成为吕光最心腹的谋士。然后成为吕光的左膀右臂,再然后……

嗅了嗅沙漠里特有的空气的味道,段业接着说道:“都督。若要攻克龟兹,其实旬日即可,然龟兹既在我军手中,何时欲攻,几时攻克,操之我手,岂不与我大为有利?”

“就凭你让人造的那些巨石炮?”吕光有些怀疑的问道。

“都督与我一观便之。”段业神秘一笑。

巨石炮,也就是900年后阿老瓦丁给蒙古人造的改良型投石机,攻克襄阳的主要利器,所谓冷兵器时代攻城必杀器是也。让段业造出火器部队,此刻段业无能为力。但是造出巨石炮,还是办得到的。

无非是杠杆原理罢了。

流沙之中少巨木,于是吕光修书凉州,使凉州刺史梁熙于祁连山广伐巨木,又命杜进就地砍伐胡杨。至于军中工匠,本也是技艺精良,久经考验。段业再画出草图,亲自指点,很快造出数十架。

由于早生了数百年,段业甚至懒得进行改进。其实投石机战国时就已经投入使用,不过那时候还需要人力在远离投石机的地方一齐牵拉连在横杆上的梢将石弹抛出,而且主要还是单梢式。发射方式也是人力或畜力发射型,即以大量士兵或者战马同时向一个方向骤然扯动牵拉索,拉起力臂将沉重炮石以抛物线射出。由于石块重量有限,虽然也能给守军造成重大伤亡,却并无决定性作用。一旦攻城,主要还是老几套,爬城墙撞城门,说白了还是得拿人命来填。

巨石炮其实比这个年代的投石机高明不了多少,区别在于悬臂长,配重式,可发射数百斤的巨石,一石而出,呼啸生风。后世坚守数载的襄阳城,就毁在了巨石炮手上。

当然了,这个巨石炮,还有个震惊天下的名字,回回炮。

既然这巨石炮,是段业“发明”的,工匠是段业指导督造的,操作的士卒也是段业训练的,那么理所当然的,段业也就成了这支巨石炮队的都伯,算是有了个军职。都伯并非前秦军制所有,乃是吕光自设,故饷银自发,随时可撤销。

不过,一个有趣的事情,是当时段业请命希望抽调士卒编练巨石炮队时,吕光几经考虑,还是没有从国人为主的中军抽调。于是巨石炮队的主要构成,就是晋人。当然,鲜卑,羌,卢水胡,也都有。

段业自然不能也不会提出什么异议。路还很长,时间还很充裕,段业对一切已经很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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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献策(下)

前秦铁军,天下无双。

此刻太阳躲进了云里,正是沙漠上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微风,不热,绵延的沙丘仿佛向这支远道而来的军队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幕幕历史活剧,蔚蓝色的天空见证了每一次人间的杀戮。

沙漠虽然强大,却依然能有绿洲星罗其中,于是也有了西域诸国。

这支强大的军队,此刻正整齐列阵于城下,等待着主帅的命令。步兵甲胄鲜明,不动如山,骑兵一线展开,其势如林。只可惜,今天他们都不是主角。

段业没有上过战场,也不知道传说里的杀气是什么。可是今天,看见了这支军队,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是杀气。

他们的刀并没有明晃晃的闪亮,可是空气里似乎有了血腥味。他们的队列似乎并不是十分整齐,可是谁也不怀疑他们是目前华夏最强大的军阵,至于骑兵,他们早就不需要证明些什么。一支20年就把支离破碎的北方统一的军队,一支战必胜攻必取的军队,他们最强大的已经不是他们的装备,他们的战术,而是他们的精神。

段业看见,他们的脸上已经不再有生瓜蛋子的紧张,也没有对功名利禄那种无比的饥渴,他们很淡然。当兵已经快成了一种职业,一种任务,他们只知道,眼前的龟兹城会像邺城,襄阳那样被他们轻松攻克,里面的财帛会分给他们一小部分,自己的几个袍泽会死去。一切都很规律,没有什么意外。

吕光没有说话,于是全军皆静,偶然的马嘶声更衬托了这一点。只是段业知道,这支强大的军队,终将逐渐解体,大部分在中原被汉胡联合绞杀,小部分被吕光带回河西,然后被蜂拥而上的鲜卑人,匈奴人,羌人,吐谷浑,一点点蚕食干净。

历史本该是这样,段业孤身一人,没有资源,没有班底,他改变不了历史。他只能顺应历史,顺便做些什么。

更重要的,是自从八王之乱后,华夏子民已经承受了太多的灾难,虽然有祖逖奋起一击,虽然有冉闵试图一逞。但所谓的华夏正统,偏安一方的晋国却是毫无进取之心。士族们满足于江南的一亩三分地,几次北伐也只是打着收复故土的旗帜来建功立业,以求名望罢了。桓温三次北伐,百姓一度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结果桓温志向还是那个金椅子。至于什么虞翼,殷浩更是不值一提。一股力量如果没有坚强的领导核心,完善的组织架构和孜孜进取的精神,是一定不会取得成功的。

跟随着吕光及众将登上高台,段业身上一股抑制不住的激动。是的,他还只是个小小参军,顺便管着刚刚组建的巨石炮队。可是他已经体会到权力的滋味!巨石炮队虽然只有几百人,而且是临时借调过来,可是,自己有吕光的命令,就有了指挥的权威。一个个身强力壮的士卒,在自己的指挥下训练;一个个久经考验的工匠在自己的指导下组装,这种成就感实在是让人心折。

那群杀人如麻的军队站在下面,而他,这个目前为止还没杀过人见过血的人站在高台之上!

“儿郎们!”吕光的声音中气十足,虽然没有扩音器,可是下面的士卒们几乎都能听见主帅的声音。“我等正月自京城出发,到今日已经七个月了!七个月来,我们过河西,出玉门,度流沙,十万大军上下一体,西域各国闻风丧胆,如今离一廓西域,只剩下龟兹城!而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百万大军已经南下攻晋,益州的水师已经顺流而下,南蛮子的水军不堪一击,水陆并进,御驾亲征,谁能当之?我大晋,就要一统天下啦!”

“吾皇万岁!”吕光部将杜进马上举矛振臂高呼。

“万岁!万岁!”士卒们很习惯这一切,欢呼声响彻云霄,地动山摇。龟兹城上的守军闻声也不由胆丧。

军人的荣誉在于征服。这些大头兵们也许没有什么文化,绝大多数都不认字,可是最朴实的道理他们懂。军队能一统天下,也是他们的荣光。再者说了,天下一统,也到了解甲归田的时候了,秦军军饷尚足,天下长期战乱后人口锐减,田地众多,等到解甲归田时也能置下一份产业,何乐不为。

“眼前的龟兹城,城池虽高,防守虽固,难道能比得上邺城吗?龟兹的军队纵然精锐,能比得上拓跋什翼键的铁骑吗?”

“不能!”

“好!”吕光大手一挥,戟指前方,喝道:“攻克龟兹,本督为诸位在陛下面前请功!到彼时各位兄弟荣归故里,也能光宗耀祖,哈哈哈。”

段业站在吕光侧后,羡慕的看着这一切。吕光的身形虽然魁梧,但他的高大更多是因为他是十万大军的领袖。他的声音虽然洪亮,但其实是因为每人都得认真的听他讲。这一切,还是权力。权力能让男人彻底疯狂。

这时,一个面容俊秀身材颀长的户外凑到吕光面前,低语了几句,吕光眉头微微一皱。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可是段业毕竟站的比较近,还是能听出来他们说的并非汉语,而是叽里咕噜听不懂的语言,想必就是氐族人自己的语言了。此人段业倒是有些印象,知道他是吕光最信任的家将,名为吕由,据称武艺高强,可敌千人。可是看其容颜俊美,皮肤白嫩,吕光也总是带着他,一度让段业心中揣测,此人是不是吕光的……娈童。

苻坚虽然醉心于汉家文明,时常着汉服,读汉书,氐族贵族们也兴起了学习汉文化的高潮,彼此也以讲汉话为荣。而由于较为彻底的汉化,加上苻坚为政尚算宽仁,中原大族纷纷相附,大秦国势蒸蒸日上,很快一统北方,这也从另一方面让保守派声势低落,不敢多言。

但纵然这样,毕竟是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不可避免的还是得照顾国人。吕光的中军,最精锐的部队,依然全部清一色的氐人,从将校到马夫,无一例外。而吕光这样的国族重臣,虽然各族皆用,但是最信任的人里,也不可避免的喜用自己民族的人。

吕由说完,便匆匆而去,临走时还瞥了段业一眼。段业知道,这个少年一直对自己有些不满,大概是不爽自己突然间冒起来成为吕光周围的人吧。也难怪,这样的人一般都心高气傲,对于段业这种不会打仗喜欢耍嘴皮的人,自然是很不满。

“段业。”吕光背着双手踱过来,“可曾准备妥当?”

“请都督放心,万无一失。”段业马上定神答道。

“那就好,莫要折了本督的颜面。”吕光居然难得的拍拍段业的肩膀,以示器重。

原来,自从巨石炮队组建后,段业除了训练士卒秘密训练操作外,还和吕光商议,在全军面前展示此等利器,一来可张军威,再者可摄敌胆。恰好此时,龟兹城居然派出了使者。段业马上建议,在这样全军在场,利器在手的场合展示巨石炮的威力,如果能不战屈人之兵,那是最好,精锐部队的伤亡总是很可惜。纵然不能,也不怕龟兹人看见这等利器。巨石炮这样的东西,段业有信心龟兹人暂时拿不出什么办法来。

吕光自然大为赞许,于是一番布置之后,今日便聚兵训话。见段业胸有成竹,便道:“请龟兹使者!”

一股奇怪的音乐声传来,而听在段业耳中,却甚是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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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交锋(1)

军阵如山,士卒如虎,甲胄鲜亮,器械甚精。这是红马之上的龟兹使者对千里迢迢来到自己城池的这支军队的第一评价。

兵临城下之时,要么聚集兵马,囤积粮草,激励士卒,坚守待援。要么派出使者,晓以利害,献城投降,以保军民。当然,这些都只是手段,战和之妙,取舍之间,在于上位者之手。当战当和,何时战何时和,须随机应变,不可一概而论。故而言辞谄媚盟誓赌咒,不一定靠得住,言辞闪烁犹豫迟疑不一定就没诚心。一切无非是时势罢了。

帛纯在龟兹当了多年的土皇帝,要他甘心放弃到手的地位和财富,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吕光十万大军压境而来,帛纯心中应该有数,硬打是肯定打不赢,但是他一直对温宿、尉头等国的援军有所幻想。因此,吕光,段业都相信,这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可是,就算是缓兵之计,也不必拒见使者。对手的任何一个举动,如果善于利用总能找到对己方有利的方针。再说,如果有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自然是上佳之道。毕竟攻城在冷兵器时代,几乎就意味着大规模人员伤亡。之前吕光可能不是太在乎,但当这个知情识趣的段参军隐晦暗示他每一名士卒都是他吕大都督最大的本钱后,便也变得疼惜士卒生命起来。

再说,早一天结束龟兹的战事,自己就多了一分主动,就可以随时观望中原的态势,决定下一步的走向。段业居然明明白白的说了,秦晋交战,胜负就在最近几日。那等消息传来无非一两个月后,彼时如果自己还没拿下西域,虽然兵权当然在手,但中原一乱,恐怕吕光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在西域当个土霸王了。

出征之时,虽然天王陛下说“昔日两汉国力并非强盛,财帛并非充盈,实力并不能压倒匈奴,还要派兵远征西域,如今我大秦一统北方,抚恩怀远,西域小国难以聚合,击败他们一定会摧枯拉朽。就算我们劳师远征,也可传檄而定。到那时你吕大都督就可以在昆仑山勒石记功了,这难道不是千古伟业吗?”,可是其实,吕光心里真正认同的,却是当时王弟,阳平公苻融的话,“西域之地,纵然富庶,但是远隔中原,得到的土地也难以驻守,得到的百姓也难以征收赋税。昔日汉武帝花了大力气拿下了西域,也是得不偿失,何况我们呢?”

瞌睡就需要枕头,吕光心里想着,段业就替他说出来,“夺取西域为复命立功,待时机以重返中原。”后面的不必说出来,吕光也心领神会。

段业嘴上没说出来的,其实是项羽当年的名言,“富贵不还乡,若锦衣夜行。”吕光一心想回到中原建立一番功业。这当然没有错,在西域确实难以成大事。但吕光想的却并非从战略布局上来考虑,而是希望回到故乡,以求一逞,顺便让家乡父老看看,年轻时被认为游手好闲斗鸡走狗的吕婆楼大人的儿子,如今也出息啦。

如果历史没有改变,吕光后来应该是割据了凉州,但是很快境内胡汉皆反,吕光诸子疲于应付,待到吕光一死,凉州政权便土崩瓦解。吕光其人,文韬武略皆有可取之处,但是说到底,算一时枭雄,却无相应格局气度,难成大事。

说起来,十六国晚期这个年代,段业真心佩服的人有三个,刘裕,赫连勃勃,崔浩。一个贫寒出身打下偌大疆土,一个将骑兵战术发挥到了极致,一个本事几乎比三国演义那种被神化的诸葛亮还要厉害,可以说算无遗策。可惜这仨哥们如今都还年轻,段业几乎没有机会和他们同场竞技。

如今,天下的英雄,是大秦皇帝苻坚,皇弟符融,晋国宰相谢安,桓温的弟弟桓冲,北府军帅刘牢之。鲜卑慕容垂。虽然璀璨程度不如前面的几个,也算是人中龙凤;额。

只可惜,来到这儿了,也只有这吕光的大腿粗一点,就姑且抱住了吧。不过,自己早晚得脱离吕光,自己成就一番事业。段业暗暗下了决心。

随着一阵悠扬的驼铃声,龟兹的使者到了。出乎段业意料的是,来见吕光的使者居然是个一声火红装扮的女子!她骑着同样赤红色的骏马,身上挂着弯刀,项上挂着珠链,显得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随行的十余护卫却是骑着骆驼,身着白衫,头巾环额,环绕在前行女子周围。

“帛纯这小子该不是要行美人计吧。”段业心里嘟囔,“要行美人计也得给自己行啊。可是很久没有开荤了。”

“啧啧啧,这女人可真是够带劲的,段参军,你瞧那屁股,那,啧啧啧。”不知何时已经摸到自己身旁的沮渠男成一脸色迷迷的说道。

曾经和段业有过冲突的沮渠男成,其实倒是个直爽人,由于段业需要组建巨石炮队,因此和掌管左军卢水胡营的沮渠男成有了许多业务往来。一来二去二人就熟悉很多,加上段业故作大气豪爽,几次偷偷饮酒又是来者不拒,倒是让男成感到极为投缘,二人已经算是酒肉朋友。

不过男成说的没错,那女子走得近了,仔细看去,眉毛虽浓,显得有些豪气,可是那一泓清泉般得眸子,确实让段业也不由心动。女子带着面纱,但是隐隐可以看见挺翘的瑶鼻。这种似隐似露的风情,就像猫爪子在心底挠动一样,让段业也痒痒的。

当然了,女子的身材就不必多说,看其岁数大概也就十六七岁,可是“本钱”也相当雄厚,应该……会很好“用”吧。

见男成依然是一副猪哥样,段业忍不住打趣道,“此女比起令妹,何如?”原来沮渠男成酒酣后一直跟段业吹嘘,说自己的妹子乃是卢水胡第一美人,甚至是昔日匈奴第一美人,段业只是大笑不信,心说男成这幅摸样,也能有多好看的妹子?男成却也不争辩,直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见段业旧话重提,男成这次有些神思不属地说道,“春兰秋菊,各有所长吧。”

“嘿,你居然还学会我们汉人的成语了,知道这是谁说的吗?”段业笑道。

见那使者下了马,距离已经很近,男成也就不能再色迷迷的看着她了,回过头来,正色说道:“你们汉人打仗不行,但是听说读书还是很有用的,我读书不行,不知道那是哪个圣贤说的,但是我弟弟饱读汉家诗书,学问一定不比你段参军差。”

“哦?你有个漂亮妹妹就算了,怎么还没听你说过你的弟弟?”段业有些好奇。

“哼。”男成显然极为为自己的弟弟自豪,“我的弟弟,整个河西就没有不知道的,他论文可以当你们汉家的博学弘儒,论武一点不比我男成差,只是如今还在山中学艺,因此父亲就让我带着儿郎们效力军前,他叫蒙逊,以后介绍你们认识下,多多亲近。”

“蒙逊?”段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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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交锋(2)

段业就算不是历史学家,最基本的常识也还算有的。那沮渠蒙逊可是个奇人了,卢水胡的大酋长,后来的北凉国的国君,利用各小国间的矛盾,十几年就一统河西,就是强大的北魏,在基本一统北方后,唯独留下一小块地方没有去动,蒙逊不死,就不敢打凉州的主意。

他的文韬武略就不说了,自然是一时之选,据说还有一独门绝技,天气预报。据说旬日之内,刮风下雨下雪冰雹,雾气霜降多云转晴,就没他不知道的。照史书那个写法,他大概比起某些电视台可还要准。人家电视台预测错了p事没有,蒙逊预测错了可不是玩的。

此人打仗其实只是中间偏上,加上自己的军队并不是当时最强的,但架不住天气预报的本事是当时第一啊,于是多次打仗,在对方已经占尽优势的时候,沮渠蒙逊因为早就知道天气走向,于是就能提前部署,这就等于是开外挂,一般人哪里打得过他。于是兵越打越多,信心越打越足,地盘越打越大,打着打着,就成了河西一霸。

当然了,这些对于段业来说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段业知道,自己呢,呸呸,是以前那个段业后来被一群野心家拱成了凉州反吕光的头子,然后很滋润的过了几年,再然后,就被那野心勃勃的沮渠蒙逊给干掉了。

喔对,还有这个男成。段业很是怜悯的看了神色严肃的男成,这个哥们恐怕不知道,后来他的好弟弟先是借了段业的手杀了他,再打着给兄长报仇的名号杀了段业吧。

虽然说厚黑学段业也曾经看过,但是人能厚黑到蒙逊这样的,也实在是不容易。

见段业神色诡异,似有不信,男成有些恼了。直肠子的人就是这样,有话就说,“段参军,虽然你学问号,连吕大帅都说好,那自然是好了。可是我弟弟一定不会比你差的,别说你刚才说的成语,就算是你们的诗书,又有哪个我弟弟不会背的?”

“是吗?蒙逊如今都这么厉害了,连你男成都给他摆起好啦?”段业还没回话,但见一个青年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头来,笑嘻嘻说道。

此概十六七岁年纪,看打扮却是鲜卑人,着皮甲,盔有翎,虽是武将打扮,却生的眉清目秀,右边脸颊上还有个酒窝,笑起来竟然有些羞涩的感觉。更难得的是,他一口汉话,说的甚是奇怪,虽然不影响理解,可是和后来的北京话还有不同。仔细一听,有点闽南语的意思,也有点粤语的腔调。段业自己常年在北方讨生活,自然分不清其中区别,但肯定不是北京话就对了。

不过后世一直有传言,唐代以前的官话,其实就是潮汕闽南地区客家人的语言的意思,如此说来,此人说的倒是一口地道官话来。鲜卑人如此钦慕汉家文化,确实难得。

再仔细端详下,好一个美男子!连段业都有些赞叹。回来后,段业也悄悄找来铜镜照了照,还好没有毁容,自己的长相嘛虽然不敢说比得上潘安宋玉,可是也算不错了。但跟眼前的男子比起来,似乎……有些不如呢。

此人段业之前并没有在幕府见过,但是既然能到这高台之上,想必不是吕光心腹,就是河西胡酋之后了。

“秃发傉檀!”男成有些咬着牙,“你上次比试,趁蒙逊打猎受了伤才赢的,还好意思天天得意,真不知羞,你哥哥们也不管管你,啐!”

秃发傉檀倒一定也不恼,笑嘻嘻说道,“上次我占了他便宜不假,可是你难道忘了去年那次射猎,我却是身染寒热之病,又何曾让蒙逊相让?”

“这。”男成语塞。原来这秃发傉檀乃是河湟乐都一代鲜卑部酋长思复鞬之子,备受宠爱。苻坚平定凉州后,严令各部不得再互相攻杀,加上老一辈人也逐渐老去,没有了雄心壮志,因此彼此较劲的一个主要方式,就是子侄间的比武。而如今张掖最耀眼的明星就是沮渠蒙逊,而河湟最棒的少年便是这秃发傉檀。二人堪称一时伯仲。

“男成,此战一了,我当于蒙逊会于祁连之巅,到时候一战定雌雄,你回去莫忘了告诉蒙逊,比什么都可以!”傉檀豪气干云的说道。

“怕你不成?”男成气嗡嗡的回道。

没想到,方才一本正经的秃发傉檀一见到段业,便换上了男人都懂得猥琐笑容,对段业说道:“段参军,你看这个使者,腰若纨素,耳着明珰,行动若柳飘扬,仿佛轻云蔽月,啧啧啧,这样的女子怎么能抛头露面,当使者,决国运呢?”

“应当收入闺阁之中……”段业面无表情地说道。

“着啊!”傉檀双手一拍,却见段业也接着说道:“然后日夜蹂躏,不许下榻,直至诞下儿女,方可休息。”

纵然男成平素也不是什么好鸟,好歹也是读过一点书,见段业说的这么无耻,也忍不住稍稍挪开,想了半天,才从自己所知道的词库里挑出一个比较符合语境的词来,“牛嚼牡丹。”

“哎呀呀呀。”傉檀有些不可思议的摇摇头,“昔日伯牙幸有子期,方有高山流水之绝话,今日傉檀不才,竟能见段兄如故人般,岂非天意,没想到,段兄居然也是同好?”

同好?段业有些恶寒,这明明是说着恶心傉檀让他闭嘴的,怎么说着跟讨论一样?可是三个人正说的高兴,却觉得一股有若实质的目光照在身上,很冷,很冷。

回头看去,果然,那个女使者已经来到台下,却瞪大眼睛怒气冲冲的看着那边三个猥琐的男人。而主帅吕光也有些恼怒的剜了段业等人一眼。

丢人呐。吕光虽然知道,手下这群部分都嘴上没把门的,可是毕竟是接见使者,不能太掉份,这三居然高声喧哗,说的还是如此污秽之言,真是岂有此理!不过仔细看看,这小娘们还真够劲,吕光也忍不住砸吧砸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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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交锋(3)

随从两侧站开,使者盈盈趋前,施礼,环佩有声,眸子闪亮,端的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

但见女子双十交叉于胸前,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然后双臂轻轻上举,再展开,嘴里说着段业听不懂的语言,而使者的随从们却都面露虔诚之色。显然,这是当地的一种习俗。大概是面见尊贵之人的仪式吧。

吕光等人倒也颇为尊重他们的习俗,率众人下了高台迎接,一个个站在那里仪态肃然,直到那女子再次行礼,然后起身,操着一口流利的官话,说道:“龟兹王帛纯久仰天朝雄威,今日知大秦散骑常侍、都督玉门已西诸军事,安西将军、西域校尉吕大人狩猎于此,特命绛玉前来拜见都督,并献昆仑玉璧十双,孔雀河珍珠一斛,金缕玉衣一件,以劳天朝之军远征之疲。”

说罢,随从从骆驼上取下礼物,吕光也不推辞,大讲了一番双方的友谊后便让书记官收下礼物,登记造册。双方行礼如仪,然后邀请使者绛玉和几个心腹上高台一叙,而其他众人则自有军需官带着他们去吃酒了。

吕光等人纵然汉化,迎宾的套路也没那么多,因此也没觉得在高台上接见使者有什么不妥,况且也布置了几案席馔。寒暄一番后,双方入座,就在这高台之上,置酒相会。

双方客套一番,还是绛玉抢先开口,道:“大都督深入流沙已数载也,威名赫赫于西域,以此回覆,也是功名震于天下。龟兹五百年来仰慕中土文明,子女以妻汉家儿郎为荣,家居以置汉家几案为耀,今大秦军攻必克而战必取,狩猎西域则望风披靡,龟兹自不敢当天军神威,唯为龟兹十万生灵计,望大都督稍悯众生,勿加刀兵于龟兹,龟兹愿永为大秦藩属,为守西域。”

“尔等既为我大秦藩属,为何封闭关隘,不得出入?为何我大秦商贾税赋数倍于他人?为何我大秦使者曾死于龟兹?”吕光板着脸问道。

绛玉不慌不忙的答道:“大都督明鉴,封闭关隘只因车臣王与疏勒王居心叵测,欲引吐谷浑乙弗入西域,那乙弗人不通教化,为非作歹,迫害商贾,我王帛纯为大秦子民安全计,暂避关隘,实为保境安民而已。如今天军既到,想必彼等贼寇当不敢再行不法事,龟兹自当开关放靖,使商贾通行无碍。”

“至于税赋。”绛玉顿了下,“我王向来是天朝人为上国人物,岂敢重税?历年入库记录尚在,绛玉自当遣人送与都督过目。至于各地税吏,偶有不法,敲诈勒索,却也难以禁绝,但此绝非我王之意,我王必肃贪惩歹,以后也当给予天朝商贾减税。至于天朝使者被害一事,绛玉也有耳闻。此乃乙弗所为,人证物证俱在,凶手已被我王擒拿,唯请都督定夺。”

啧啧。段业心里暗赞。这个小妞看起来火辣与清纯并有,一副胸大无脑的样子,没想到一番话说的是入情入理,外交辞令说的是滴水不漏,实在是了不得。因此看着绛玉的眼神也越发猥琐。

绛玉一口气说完,正想歇息片刻,以应对吕光接下来的诘问,没想到方才那个讨厌的男子居然还一直死死盯着她,似乎目光都能穿透衣裳一般,不由丢给他一个白眼,想警告他一下,没成想那个看起来一副读书人模样的男子居然顺势一挑眉。看在外人眼里,就像打情骂俏一般。绛玉不由心中暗恼。

“虽然这样。本督领了王命,却是得有始有终。”吕光慢条斯理的说道。这其实就等于是拒绝了。

“据绛玉所闻,天子命都督抚恩怀远,廓清西域,务必使西域恭顺如汉朝故事。如今龟兹既归附于天朝,何须劳师糜饷呢?”绛玉狡猾地说道。

“好了。”吕光也不在做口舌之争,举起一根手指,说道:“龟兹只有一个选择,帛纯入朝;龟兹历代国君须受我大秦册封;太子为质子;缴岁币。”

“我王如今略有小恙。况藩属既为天子守边,天子诏至,必当入觐。至于太子为质,当然之理也,我王众子皆仰慕汉家文化,正欲游学于中原,求之不得也。至于册封与岁币之时,我龟兹历代皆如是也。”

段业差点笑出声来。这小妞端得油滑,一番话似乎什么都答应了,但其实一点干货也没有。等待苻坚的诏书,摆明了就是拖延。太子当人质也是没影的事情。帛纯不入朝,随便派个不得宠的儿子去,你拿他也没办法。至于册封那也得当面册封才有用,还是得入朝。岁币?西域这些小国带点土特产去换丝绸茶叶也好意思叫岁币?

可是在座的都是人精,谁听不出来这点花样?吕光也不客气,淡淡说道:“陛下曾经有密诏,赐本督使持节,西域之事,可专征专权,帛纯入朝一事,也是陛下所定。如果绛玉姑娘愿意,金册以有,明日即可启程。想必龟兹王到京畿之时,我天王百万大军已经攻下晋国,班师回朝了。”

段业倒是没啥概念,但是沮渠男成,秃发傉檀等人可就神色一凛。大将远征,都得明诏天下。一般来说是不授节的,那代表着武将只有军事任务。可是一旦持节,那就意味着有独断之权,军政民政都可负责。节也有不同的档次,代表着不同的权力,使持节为上,持节次之,假节为下。使持节得杀二千石以下;持节杀无官位人,若军事,得与使持节同;假节唯军事得杀犯军令者。

吕光所受的是使持节,那就意味着西域所有的事情,他可以一力担当,完全得到了苻坚的背书。但吊诡的是,苻坚既然如此信任吕光,却并没有在出征时就宣布此事,而在关键时刻吕光却宣布了出来,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众人都开始乐思索,天威难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上位者随便一个举动,下面的人就得揣摩,唯恐判断错了上意。很多时候其实上位者并没有那么多的考量,倒是下面的人自己去遐想,结果越想越离谱。

这,就是权力的魔力啊!

绛玉脸色也有些难看。搞外交工作,情报太重要了。而这一次,龟兹城居然没有人知道吕光还使持节。如果没有持节,吕光虽然负责军事,很多事情却也不能独自做主,下面的文武官员都还可以有说法。况且,还有那个凉州刺史梁熙……那个恶心的男人!如今这样,很多事情就得重新全盘打算了。信息不对称,那就要吃大亏。而有些损失,小国寡民,那是承担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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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交锋(4)

绛玉快速的计算了一下得失,才脸色有些难看的恭声说道:“节下,我龟兹虽地小民贫,农牧不丰,然过往商贾,须缴轻赋,多年结余,亦能有黄金千两,白银十万两,愿献为节下以为军资,伏惟节下体谅龟兹军民之苦心,勿起刀兵。”既然知道吕光其实是使持节,享有独断之权,绛玉也很快换了称呼。节下当然比都督要重要多了。段业心中还腹诽,由于自己的到来,这吕光有没有可能从即将风雨飘摇的苻坚那里拿到假节钺呢?

这假节钺可不得了,当年关羽北伐就是拿的这个。这假节钺核心就一条,可以斩杀同样持节的人,代表着天子的最高信任。只是段业大概想不到,他还真能看见钺这个东东。

“龟兹有心,本节自当笑纳。那明日本节入城,与龟兹王告天盟誓,缔结和约,何如?”吕光笑眯眯的说道。

“这……”绛玉虽然脸上蒙着面纱,可神色愈发难看,“节下,龟兹城多有乙弗刺客,高来高去,无人能当,龟兹王日夜铁甲不离身,犹不能安眠。节下千金之躯,岂可轻易犯险?下月初一,乃黄道吉日,不若彼时,节下入城,我龟兹百姓必当箪食壶浆,以迎天军。”

“我大秦有十万大军,区区几个刺客,怕什么?”见吕光神色似有讥诮,段业心中有了数,便抢先说道。

“绛玉奉我王之命,与节下商约,你是何人?竟然大言不惭?”绛玉却对段业一点不客气,挺直了腰杆说道。

“不才段业,节下之参军,掌文牍之事,参机要之变,位虽低,然赖节下之信,所务者要。绛玉姑娘不过龟兹王之特使,龟兹王一城之主,兵不过万余,民不过十余万,我节下折节亲见绛玉姑娘,已是优容之至,我段业与尔交言,又有何不妥?”

本来段业的角色就是扮黑脸的,这时候逮住机会和小妞说话,自然一点不客气,一番帽子扣下来,绛玉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眸子不由瞪大了,定定的看着这个可恶的男人。

“不错。姑且不说,我军将士,个个以一当十,量那乙弗刺客也没有机会。纵然敢逞匹夫之勇,问过秃发傉檀书中的剑吗?乙弗?哼,也请绛玉姑娘要是能看见乙弗部的人,告诉他们,把牛羊养肥,把少女打扮,把脖子洗干净,把毡帐拆起,秃发部会来做客,慷慨而理所当然的拿走牛羊来祭祀上天为你们祈福,带走少女为你们繁衍后代,杀掉你们部族里的叛逆,来让你们族长的统治更加稳固。”

秃发傉檀的话,差点又让段业笑出声来。这小子还真是可爱,明明是掠夺的话,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更有趣的是,明明是说乙弗部,可是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在威胁龟兹。看来傉檀的书,可真是没白读。

“好了。”有人扮了黑脸,总有人来唱唱红脸才行,吕光站起身来,示意他们不要再欺负小姑娘了。“绛玉姑娘来的不易,这些大事,稍后再说,眼下我军将要操演,以备狩猎,绛玉姑娘可愿一观?”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绛玉倒是答得不卑不亢。

“请!”

“请!”

段业站起来时,秃发傉檀却已经走到前面,只是此时,段业却遽然发现,吕光若有深意的看了秃发傉檀一样。可是段业一眨眼,吕光的眼中又全是笑意,和绛玉寒暄起来。

难道是看错了?段业晃晃脑袋,先不管这码事情。

由于待会,段业需要去指挥巨石炮队,因此先下了高台,让绛玉等人在高台上检阅三军,也算是给这个使者一个威慑。如果龟兹城能够乖乖的开城投降,那自然是最好。虽然说段业和吕光都不抱多大的希望,可是巨石炮这种利器,拿出来震慑一下对方,也好。

虽然还是不习惯骑马,总觉得大腿内侧有些疼,段业还是骑着自己的黄骢马,急匆匆的朝石海子而去。石海子其实离吕光大营不远,也就几分钟马程。但是此地恰好是一块洼地,洼地四周却有现成的巨石块,于是段业领了吕光的命令,把巨石炮都放在这里。

“都起来,都起来,参军大人来了。”一个什长,唤作段平的呼喝着同伴。当时段业从各军要人时,因为恰好这个段平和自己同姓,人又长得讨巧,说话又甜,天生一副捧哏的样,段业一时高兴,有些事就直接交代他办了。而由于段业手下这群人根本没成建制,都是各将军看在吕光的面子上,给了些不太听话不太喜欢的人来给段业凑数的。因此段平这个什长算是位阶比较高的了。因此段业用他,也没有引起什么反弹。

“嗯。”段业点点头,四周扫了一眼。果然,铁军就是铁军,虽然自己根本算不上带出他们的武将,他们对自己也不可能如上阵杀敌的武将那般畏服,可依然展现出了一支强大军队所必须的素质。

巨石炮队的人都站得很整齐,但是段业的心思,显然更在于后面那群跷跷板一样的木车上。是的,那就是段业近1个月的心血。那就是这个年代,最强大的攻城利器!

当然,其实这些巨石炮,论性能远不如阿老瓦丁和亦思马因给忽必烈造的回回炮,一方面固然有工艺和木头材质的问题,但是另一方面,其实也是段业有意为之。凡事都得留一手,如今一下子拿出大杀器,自己没有了进步和发展的空间,对没兵没钱没背景没资源的自己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巨石炮与投石车,主要的区别,在于投石车其实就是简单的运用了杠杆原理,这是根本。但是威力的大小,一方面取决于工艺,是否要加很多配件,是否要大量使用力矩扭矩等力学知识,这个段业一概不用,况且也找不出这样的工匠。但是在制作上,段业直接按照配重式投石机来。光这一样,就可以大幅度改善性能。当然,杠杆比,也做小一点,各处加工段业也没做要求,比如轴,比如辕。总而言之,怎么简单怎么来。

段业始终想不通,为什么之前很多年,中国古代聪明的工匠们都在绳索的强度和弹性,石弹,拉杆上做文章,结果做的投石机基本只能砸人,实在赶不上城墙的厚度增加。为什么不去想想杠杆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么?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段业已经在这个年代,亲自缔造了一支前所未有的巨石炮队,他坚信,这支队伍不露面则已,一露面在威震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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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利器(1)

“段平,怎么样了?”段业匆匆下马,走入了巨石炮中间。段平跟在后面,亦步亦趋,而其他人则稍稍落后。

“参军大人且宽心,兄弟们日夜操练,早已熟稔无比,尤其是参军大人许了,要给弟兄们在都督面前一个露脸的机会,这些崽子们更是个顶个的卖力。参军大人给的号子还真是管用,大家一喊,就知道你干啥我干啥,嘿嘿,您就放心了吧。”

“那就好。待会,节下大人并众位将军,以及龟兹的使者都将来咱们石海子,看看大家这么多天的辛苦,你且去告诉他们一声,都警着点,待会别丢了我的人。”

“诶。”段平应了一声,就跑下去和自己的袍泽们传达去了。果然,这些士卒们爆发出阵阵欢呼。无论哪个年代,人都渴望有露脸的机会,展现的机会,古今如是。能在统帅面前展示,更是难得的机遇。

段业心中,却只有眼前的这些木架子。当然,它们还有个名字,叫做巨石炮。

投石机早已有之,巨石炮却是不同,关键在于,射出石头的原理不同,因此力量也就不同。打个比方,传统投石机就像弓,无论怎么改进弓臂,弓弦,比起弩来总是差了一截。

换句话讲,中国古代自己造的投石机,靠的是人拉马拽,而段业这次做的,是配重式投石车,就和阿老瓦丁鼓捣的东西是一个原理。

要说这些工匠也不是没有造过正常的投石机,可是当年打仗时他们也不是没看过,几十号人拉着绳索拼命拽,然后听上峰号令,同时撤力,石块飞出,看起来势若奔马,可是砸在城墙上,就跟挠痒痒似地。

这段参军可了不得,画出的图纸工匠们闻所未闻,整个投石机居然那么小,还不用绳索拉拽,还说几个人就可以操作。工匠们虽然身份不高,却也都摇头不信。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段业也不多废话,径自让人造好,组装出一个样品给他们看看再说。

既然有了图纸,造起来自然没什么问题。很快,一架只有原来投石车一半大小的装置就做了出来。第一台原型机,段业没有加轮子,而是采用了平台木撬,这样可以更稳。然后也没采用比较细但是韧性好的木杆,而是直接找了内部致密强度大的圆木。

原理很简单,从前的投石机,很大程度上还需要考虑木杆自身的弹性,但是段业知道,投石机的威力绝不在于那一点点的张力,而在于巨石飞出的初速度和巨石的重量,毕竟,弹弓才有多大威力?弩机又有多大威力?要把巨石送上高空无疑需要能量,需要做功。那么根本就是杠杆原理来放大速度,换句话说,就需要把重力势能转化为动能。这些道理,学过初级物理的人都不难明白,可是完全没有受过系统教育的人,就不可能想的透彻,因此古中国的工匠们虽然技艺巧夺天工,平素刻苦钻研,也还算没有想出这些事情来。

试一试,才知道有没有。段业在原型机做成后,在石海子组织工匠们来看个究竟。一番试验下来,工匠们个个服气。他们都是识货的人,那小小一个木杆,一下子把南瓜大的石块高高抛出,众人甚至能隐隐听到呼啸声,这说明什么?说明石块的速度实在很快。这要是砸到城墙上,恐怕几下子就能把城墙砸穿,如果砸到脑壳上……很多人不由打了个冷战。

既然人人服气,事情就好办,段业很快制定了巨石炮的标准型,其实构造很简单,长干,钮轴,箍圈,牵引绳,钩子。就这么几样东西。在军中其实很好找。但是段业规定,所有的部件都得按照他的尺寸来,并且加以变好,长短可以有一点点误差,但不能大。工匠们虽然不理解,却也都执行了。大都督面前的红人,谁敢不听话?

待到装配完毕,果然和投石机差不多大,但是段业很有信心,初速度能是原版投石机的数倍,那么威力起码得平方吧?

接下来就是训练,众人先是不愿,但段业请出吕光令箭,于是众皆服之。如是十日,已到段业令旗一下,巨石穿空,呼啸不决,所堆土山,一击即碎的地步。段业见了,才稍稍放下心。这样的利器,拿下龟兹应该没问题,震慑下使者就更不在话下。

轻轻摸着粗浅加工的长臂,段业心中五味陈杂,眼前的这些机器,就像自己的孩子一般,段业几乎是看着他们从带着枝叶的树木,变成了杀人的利器。看着那些工匠们挥汗如雨的打造,组装;看着那些原本拿刀拿枪的士卒终于接受了巨石炮,并且喜欢上了巨石炮。因为段参军告诉他们,拿刀一次只能砍一个人,操作巨石炮,一石头能砸死几个脑袋,如果砸破城墙,几石头就能砸破城门。大家都会算账,很明显的事情。更何况,段参军还许诺他们,会在吕帅面前给他们请功。他们操作机器,很难去捡人头报功,可是他们该得的那一份功劳,绝对少不了他们的!

时间紧迫,段业强迫自己从臆想里醒了出来,却见士卒们早已站列整齐,段业也有了个训话的机会。

走上一个比较高的土堆,段业扫视一圈,朗声说道:“列位兄弟,多日来的辛苦,吕帅看的见,本参军也看得见。各位的身手,一攻城,一定会让你们原来的袍泽们大吃一惊!”

见士卒们都在认真听他说话,段业神色一肃,接着说道:“但是,攻城毕竟是要拿人命去填,上天有好生之德,龟兹城派来使者,吕帅也就愿意和他们一谈。但只有有打得下龟兹的本事,才能和谈时占尽便宜,你们说,对不对?”

“对!”

“那么,这也是需要依仗你们的时候了!吕帅正在和龟兹使者阅兵,以耀我军威。马步兵自然不必说。但是,吕帅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吕帅会带着使者,带着将军们,带着你们其他的袍泽们,来石海子看看你们,让你们给那使者证明,我们如果打龟兹,一天就能打下来,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有!”

“我们有!”

士卒们是最经不起激将的,段业稍微一扇,果然个个红眼。

对这个效果很满意,段业却突然换上一副神秘的表情,说道:“你们知道么,龟兹王派来的使者,是个娘们。”

“什么?娘们?”

“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扣下那娘们,我们明天攻城!”

士卒们一片喧哗,段平在其中更是煽风点火,段业等他们议论了一会后,才接着说道:“各位听我说。”,旋即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道:“就因为派了个娘们,待会才更不能在吕帅面前丢脸!要是个带把的你们十分就行,要是个娘们,就得十二分!都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这一次,声音整齐,响彻云霄,就连远处的吕光和绛玉也隐隐听见。

“好!怎么做,本官早就告诉过你们,你们也练了很多次了,不会有问题。现在,都给我原地坐下,歇着。”段业笑道。

众皆轰然,感觉这参军大人一点官架子都没有,于是纷纷坐下,聊天打屁起来。而段业自己,则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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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利器(2)

走对路,才有出路。千古不变,万世不移。

段业几乎以令人吃惊的速度,融入了这里。人们说话的口音不习惯,就多听,私下多练,就习惯。周遭几乎全部是陌生人,段业就一个个记,先把吕光核心圈子的人记住,再记大小将佐,随侍左右。拨给自己临时调用的士卒也要记住,跟自己一起造巨石炮的人也要记住。总之,人就怕认真起来,段业很快就能把一个个的人分清楚。

段业毫无压力,是因为前世他本来就没什么可失去的。乱世时,最有革命动力的是混的最惨的人,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而非乱世之人,最有改变欲望的,其实是因阶层固化而平庸下来的人。这样的人有能力,有理想,有抱负,但是相对剥夺感最严重。段业则恰好是这种人,如无意外,他本会比上不足而下有余的苟活下去。可是谁让他有个机会,能够重新开始呢。

只是,成大事何其难也?一个参军幕僚,所凭借的唯有信任,一旦主公不在信任,就完全没有任何资本,这种人身依附式的关系究竟还需维持多久?再者,身处胡酋之中,胡人之前,关系维系,要么凭借勇力形成个人威望,要么凭借血统获取宗族支持,可是段业依然一点也不具备。再说江南那个小朝廷吧,世家大族依然把持一切,难道让自己去做刘裕么?不可能。一来时机不合,二来自己算起来也为吕光服务很久,恐怕难以取信南朝。一时间段业竟然觉得前路迷惘。就算取得了吕光绝对信任,又如何?帮吕光打天下?力不逮而心不甘。自己打?这更像是个玩笑。

怎么办?这是个永恒的话题,对于每个人。

其他人都抓紧时间,做最后的放松。段平却凑了上来。这个机灵人自然晓得,参军大人对自己还是另眼相看的。当兵吃粮,无非谋个前程。小小参军,在将军们看来无非是个玩嘴皮子耍诡计的角色,可是相对于大头兵档次的人却又不一样。段平自以为武艺还算可以,做人还算知趣,这么多年却还是个什长,虽然说有自己的苦衷,可是谁不想步步高升呢,如果能和这个参军大人多多亲近,估计前程总能好些。

“段平,你当兵几年?”段业看着天空,喃喃问道。

“参军大人,小人当兵却也八年了。当年代国南下,小人家园被毁,乡党大半已死,恰逢陛下出兵北伐,无奈之下只能从了军。”段平的神色有些凄楚。

“那你当兵多年,战功也有,观你也算会做人,怎么现在还是个什长?”段业虽然对军制不太了解,可是还是晓得一些常识的。灭代说明赶上了前秦统一战争,要是有军功,怎么也不会还是个什长。

段平心里苦涩,惨然道:“昔日鲜卑南下,我亲人尚有百余人未死而隐于深山,其中多老弱妇孺,皆须我养,沙场上的人头可换钱可换功,小人也只能换钱以赡长亲。虽然这样,其实也不至于擢拔如此之慢。只因中军中本就尽是国人,小人岂有提拔的机会?唯有中军才有足额饷银,小人为了赡养父老,也只能委曲求全。”

一人而养乡党百人,义士啊!此人绝非池中之物,值得深交。段业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不过还是好奇问道:“既然全是国人,而你为汉人,为何还能留在中军?”

“因为小人虽然是什长,管的十个人却尽是斥候,小人有一技之长,便是追踪隐匿,小人旬日可走千里,吕帅因此特许我等留在中军。”说起这个,段平还是很自豪。

“日行百里,你可是会什么武功,懂什么内家心法?”段业顿时两眼放光。

“额。”段平有些尴尬地说道,“这些自然不懂,不过修身养性,调息吐纳之类,小人还是略知一二。”

“嘿嘿嘿嘿。”段业笑的很奸诈,很瘆人,段平则感到背心有些发寒。

对于段业,怎么办是如何自处。对于绛玉,怎么办是龟兹城十余万生灵。自己虽然阅历稍逊,好歹也遍走名山大川,沙漠平原,阅兵是什么意思她还不知道吗?无非是震慑自己罢了。可是纵然是早有准备,当二十年几未一败的军队活生生呈现在她面前时,还是让她背心发寒。

步兵甲胄鲜亮,军容整齐,神色肃穆;骑兵人如虎,马如龙,个个神色剽悍。更加恐怖的,是这支军队很沉默。步兵个个抿着嘴,但脚步整齐踏地,发出有节奏的声音。骑兵虽然不能做到步履完全一致,但是马都带了嚼子,人都高举马刀。马刀并不鲜亮,但刀锋处得缺口却远比寒光更加有威慑力。

当他们经过绛玉面前时,齐刷刷的看向绛玉方向,高呼“大秦铁军,战无不胜!”随后每营依次高喊,叠传不决,声音由近而远,威风赫赫。绛玉的随从们不由脸色皆变。

吕光很满意,简直太满意了。段业还真有点道行。阅兵他不是没见过,长安城的阅兵是王弟符融亲自指挥,论士卒精锐,甚于他,论武器装备,甚于他,可是那支军队无非是御前表演,身着鲜甲,虽然好看,但是行家知道,那些让城中百姓看来觉得天威难当,与有荣焉,可真打仗却不能靠花架子。

可段业这小子只是简单几个提议,却让这支百战精锐不用杀人,也能把杀气展现的淋漓尽致。“只需要步伐整齐一点,踩着步点走,很容易就能营造出气氛来。”都是行伍出身,稍微点拨一下,其中奥妙自然就知晓。于是简单训练一下,就拿出了今天的效果来。谁又能知晓,简单的阅兵方阵,口号脚点,其中又蕴藏着如此大的学问呢?

沮渠男成,杜进,彭晃,姜飞等人都是武人,先前段业说的神乎其神,他们只是摇头。可如今一看整体效果,不由得不服气。号子声至高潮处,杜进等人也随之高呼,神情激动,颇为自豪。

唯有秃发傉檀,虽然也神色激动,但是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却发现,他的眼中,一片冰雪。

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啊。

兵阵已过,绛玉色稍霁,吕光笑道:“以此雄壮威武之军,欲廓清四海,绛玉姑娘以为何如?”

绛玉也不甘示弱,道:“军之魂在仁义,仁者方能无敌,国之道在忠义,忠义方能齐心。山河之固不能永保,国之永固,在德不在险。”

吕光笑笑,只是不答,而秃发傉檀却道:“臣闻龟兹王帛纯即位十余年来,内未修稼穑,外未结善缘,税赋重而黎民苦,黩刀兵而邻国恨,龟兹城大家豪族者十破其四五,如此修德,真人主所为呼?”

绛玉一时语塞,人家说的却都是实话,此人绛玉如何不认得,便是河西声名赫赫的鲜卑秃发部三公子秃发傉檀。可自己身为使者,却也不能弱了龟兹威名,便道:“虽然这样,龟兹城内外有分,国若安则辩是非,然国若危,龟兹人没有放不下的仇怨,没有忍不住的冤屈,龟兹人居住于此已有千年,龟兹人愿意用血和刀来保卫龟兹城。”

一番话掷地有声,纵然是吕光也不由叫一声好!可惜,政治永远是实力的游戏,外交永远是操作层面的事。国与国间,只有实力。

正在此时,远处冒起一股黑烟,正是先前约好的信号。吕光便道:“近日我幕府参军段业,新得一利器,以做攻城之用,有此利器,无论天下名城大邑,旦日可破,绛玉姑娘可愿一观?”

攻城?绛玉顿时有些紧张。可是先去看看也好。至于旦日可破坚城,这种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事情,绛玉却是不信的。古之人言语多有夸大,数万之众也敢言十万大军,这等事情自然见怪不怪。

因此说道:“绛玉愿再睹天兵神威!”

众人便直往石海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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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利器(3)

一路无话。吕光,绛玉等人来到石海子,但见先前调来的三百余士卒各个精神抖擞,眼下段业所言之巨石炮,形体却似比先前的投石车还小,但是,看着长臂处兜子里的石块,确实远大于之前看过的投石车。

绛玉也定睛看着所谓的利器,待到看出那其实就是另一种的投石车后,不由撇撇嘴,这东西中原很多年前就有了,西域也不陌生,砸人确实很有威胁,还能砸破城墙不成。

正稍微松了口气,绛玉却感觉到一股火辣的目光有若实质的在自己身上扫着,就像粗糙的手在摸一样,愤恚的抬眼一看,果然是刚才就一直贼兮兮的看着自己的段业,不由得丢过去一个白眼。

一番行礼如仪的对话后,段业说道:“此次龟兹使者前来,段业特地准备了点别致的节目,请节下大人与绛玉使者一观。”

吕光满意的点点头,就带着众人随段业继续朝南走。

前方,是一堵墙,虽然只有几丈丈,但是高达三丈。完全就是按照龟兹的规格设置的,段业只是可惜在这里没有砖头,也来不及现场烧制。不过话说回来,也完全没有必要lang费砖头了。

很显然,这堵墙,就是靶子。

“节下,各位,这堵墙虽然没有用砖石,取土也自本地,然为求坚固,下官取土后沸水蒸土,尽力夯实,浇筑时纵然以锥相扎,入寸即重新夯造,区区数丈之地,却让兄弟们半月辛劳,轮番施工,方有此段,请节下与使者相验。”

早有人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两个寒光闪闪的锥子。吕光拿起一个,兴致勃勃的走进城垣,轻轻用左手抚摸了下,叹道:“果然是密实无比。”说罢,突然大喝一声,但见寒光一闪,锥子竟然只在墙上留下一个圆形浅坑,而吕光的脸上已经有些发红。要知道,这毕竟是土城,而非砖石所筑。

“好!好啊!”吕光放下锥子,放声大笑,“看来段参军你果然是博学多才,就连临时筑城,也能把这短短一堵墙弄得这般夯实。”吕光的武艺还是很不错的,力气尤其大,可拉两石强弓,如今奋力一扎,竟然没有扎进去,可见这堵墙还是十分坚硬了。

众人也纷纷叫好,段业见绛玉神色有异,遂笑吟吟说道:“绛玉姑娘,可愿一试?”

绛玉强压下心中的不满,淡淡说道:“节下神力,小女子自然不如,既然节下都不能锥入寸许,小女子自然也不能。”不过心中,绛玉却是有些担忧。很明显,这堵墙还是很坚固的,土城毕竟是土,锥子如此锋利,按道理是不会扎的这么浅,除非夯的极实。而这堵墙的致密程度,不会比龟兹城墙差,那么今天他们的目的就很明显了,要用那些投石车,来砸这堵墙,顺便来示威。

可是,龟兹城的情况他还是很熟悉,那些投石车的石头砸出来,无非是在土墙上留一个印子,伤不了根本。难道这个人造的就可以砸破城墙吗?

点点头,段业接着说道:“既如此,节下与众位已经验过,此墙之坚,不亚城池。然段业秉节下之命,与军中诸工匠日夜研投石车之妙,终得利器,今日可一展其威于此,请节下之命!”

吕光允之。于是段业令旗一举,早已练过多次的士卒们迅速各就各位,十余辆巨石炮呈弧形围着那堵墙,距离越60丈。其实段业私下测算过,大概80丈时,巨石炮的威力依然能够保证,不过这一次为了达到震撼性效果,还是稍微近了些。

调试完毕,确认无误,段业说道:“节下,各位大人,齐射前先请试射一发,让各位看个真切。”

吕光笑吟吟说道:“无妨,此事既然是你一力促成,自然一并做主。”

段业也不再推辞,单手举令旗,指天,高呼:“8号机,准备!”

8号车居于正中,面对土墙,段平等人把杆臂拉下,用固定其实的滑钩卡住,然后几个兵站在高凳上迅速的朝前面的篮子里装满石头,同时段平亲自将一块80斤的石头系到长端的掷弹带里。待到杆臂微微有些向下弯曲,显示配重已经到位时,段平高呼:“8号机就位!”

80斤的石块,段平一个人都能搞定,看起来力气着实不小。段业见一切停当,令旗下劈,高呼道:“放!”

段平猛的一拉绳子,机簧一松,钩子放开,短臂侧的石篮快速下降,杆臂迅速转动,待长臂几近垂直时,石块被快速投出,还没等看的真切,便听一声闷响,沙土四射。待到众人走上前去一看,不由个个傻眼。

原先锥子也难以刺进半寸的地方,赫然一个近一尺厚的大坑,同时周遭的土夯也多有裂纹,显然这一石砸去,冲力极大,完全的击穿了土夯的内部结构。

土墙之坚固就在于土本软,夯实则硬,受力可分,遂可抗强击。要击穿土夯,关键不是力气大,而是瞬间速度快,也就是所谓动量与冲量之间的关系。

绛玉尤其失态,先前无论如何,总能保持仪态端庄,如今一看,那种投石车居然有如此威力,恐怕龟兹城亦难抗之,眼下可该如何是好。

沮渠男成也是啧啧有声,卢水胡的儿郎们喜欢铁骑拼杀,可是他们对坚城也没什么办法,如今见这投石车一块石头砸过去,就有如此效果,也是相当讶异。

众人各怀心思,等到退回原地后,段业再次命令齐射。纵然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见士卒们几乎同时完成准备,同时拉了绳索,十余块巨石同时飞起,心理总归都无比震撼。

烟尘散去,先前看起来颇为巍峨的土墙,已经摇摇欲坠,上面裂缝密布,到处是坑。方才的坚固,大家都看见了,如今被砸后的样子,也明摆在那里。在技术面前,纵然是铜墙铁壁,也绝不是坚不可摧。

“中军,左营数百兄弟,月余辛苦,终日操练,军中工匠戮力同心,昼夜赶工,终得此利器,下官请为士卒工匠,请功!”段业在众人咂舌之际,却径自出来,单膝跪地朗声说道。

吕光也从兴奋中清醒过来,他纵横沙场二十年来,什么没有见过?可是这等利器,还真就闻所未闻。如今段业既然为他们请功,吕光也就顺水推舟,道:“天佑大秦,得此利器,本节当上奏陛下,为各位请功。陛下之赏之前,本节可做主,赏铜百斤,布千匹,盐茶各十斤!”

“谢节下赏!”众人都很高兴,吕光可是足够大方了,这些赏赐就算平摊下去,退伍了也能置办些田产,过上有滋有味的生活了。

“至于段参军,另有任用,不过你且宽心,本节断不会亏待了有功之臣,啊,哈哈哈哈。”吕光大笑道。

段业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吕光这个层次的人也知道,这样的人才,岂是靠点身外之物能收买的。大概这下,自己就能更多参赞机要了吧。

就在这时,却听绛玉说道:“节下,天军神威,绛玉已知,龟兹愿纳众归降,为天朝藩属,节下的三个条件,龟兹愿意担当,惟愿免遭刀兵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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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出使(1)

“你可一力承担?”吕光有些怀疑的问道。段业,杨颖,秃发傉檀等人也定睛看着绛玉,毕竟女子为使者,早有之,但使者全权定夺,古今为见。

绛玉有些迟疑,毕竟她的授权有限,而且根据她对帛纯的了解,吕光的条件无疑是帛纯绝不可能接受的。而先前龟兹最大的依仗,无非是吕光不可能迅速攻下龟兹城,顿兵于坚城之下,兵家大忌也,况且西域各国尚在观望,如果秦军速克龟兹,则必然纷纷归降。反之则会出大兵救龟兹。

再就是中原王朝多次经营西域,却都是得地复失。经略西域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只要龟兹面子给足,里子再给一点,恐怕吕光就可以体体面面的撤军了。没想到,这一次却是打破了算盘。秦军的精锐已经超出她的预计,而秦军的投石车……绛玉简直不敢想象,无数巨大的石块落在龟兹城墙上的后果。

为今之计,只有先许以和议,再做计较。能和自然最好,不能也要多拖几日,以想出应对之策。

理顺这些关节,绛玉便从随从那里接过一个锦盒,里面却是一块毫光微现的玉玺,形状不似中原之玺,上有蛇鸟。绛玉举起玉玺,沉声道:“节下请看,我王来时以龟兹玉与我,我即可全权代表。王入朝,太子为质,非册封缴岁币不王,三个条件绛玉可以一起答应。”

“好!”吕光大声道,“既如此,本节也可许你我朝的条件,帛纯之后永王龟兹,非叛逆不加刀兵,以龟兹为西域长,绛玉姑娘以为何如?”

绛玉苦笑一下,点头应允。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有什么讲理的空间?

此时段业却阴测测说道:“绛玉姑娘纵然愿意承担,然盟誓须节下与龟兹王盟,敕书须龟兹王署,龟兹王何日来见节下啊?”

果然直中核心,吕光心中暗赞。绛玉却气的小脸发红,为何每次都是这个人坏了自己的事情?平复了一下心情,绛玉淡淡说道:“和书至而我王必会节下。”

“王会节下,而后署约。”段业寸步不让。先会见后议和,还是先议和后见面,区别很大,这是原则问题,不能让步。

绛玉着恼,不由看向吕光,吕光却淡淡说道:“段参军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沉吟了一下,吕光接着说道:“本节希望后日午时与龟兹王会盟与石海子,祭告上天,遥拜天子。”

绛玉几乎要绝望了,先签下合约,造成既成事实,然后晓以利害,说服帛纯,绛玉还有一点期望。可是直接让帛纯来和吕光签署这城下之盟,却是绝无可能。难道龟兹注定免不了一场刀兵么?

思来想去,绛玉看着那个段业一副欠揍的表情,突然想起一个办法,说道:“既然节下定下日期,龟兹自无不从之理,然此等大事,诸多细节琐碎,绛玉虽有授权,不便擅专,还须我王定夺,希望节下派出使者,与绛玉回龟兹面见我王,无论结果如何,明日午时,一定给节下一个答复。”

吕光一想,有此利器,给她一天时间缓冲,也无妨的,因此点头应允,道:“何人愿为使者?”

秃发傉檀朗声道:“臣下愿往。”

吕光爱将杨颖也道:“末将愿往。”

吕光一时犹豫,竟然不由自主的看向段业。段业迎着吕光的目光,心中既喜且忧。喜的是吕光这时候能想到他,无论如何是一种信任,忧的却是,这小妞摆明了没安好心,自己去龟兹恐怕难以善了。

可是此时却没有讲价的本钱,段业也坦然说道:“臣下也愿往。”

吕光心中自有定见,因此颔首,道:“既如此,本节派段业为使,全权代表本节,与龟兹盟。”

绛玉趁机道:“缔结和约,文牍甚多,面见我王,犹有待议,绛玉以为,参军段业,文武双全,豪迈骏烈,节下以其为使,当其人也!”

吕光笑笑,道:“看来段参军果然适任。此次你去,除了缔结和约,面见龟兹王外,还需拜访圣僧鸠摩罗什。我天王有亲笔信与圣僧,切勿有误。”

“臣下遵命!”

天王陛下所写,却以书信为称,其中的含义很深呐。绛玉不由又多了个心眼。这个段业以前默默无闻,从来没人注意,怎么几天功夫就成了吕光如此心腹之人呐,看来要好好调查下这个坏蛋了。

这样想的可不仅仅是绛玉一人,秃发傉檀的嘴角,也一直挂着神秘的微笑。

于是吕光置酒宴客,尽欢而散。

众去之后,吕光再一次留下段业,笑吟吟说道:“此次,段参军功劳甚大,和议若成,你该当首功,万一不成,有此利器,攻下龟兹不过数日之事,你的功劳也少不得。你且宽心,本节必于圣上面前与你请功。”

“多谢节下。”段业躬身而谢。

“不过出使龟兹之事,你且要当心,龟兹以前曾有扣押他国使者之事,帛纯其人,反复无常,事可则周旋盘桓,若不可,及早脱身为妙。”吕光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段业却是心中冷笑。领导的很多话,可是得反着听的,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因此段业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痛声道:“节下何出此言,段业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今为使者,自当竭力以报君恩。那帛纯识趣,与我缔结盟约,则万事皆休。如其反悔,节下勿要迟疑,务必当机立断,迅速攻城。段业虽书生,无非血溅五步,也要效荆轲故事,请为国诛杀此獠!”

“好!好!”吕光兴奋的开始在室内踱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放心,你回来,本节必倚你为腹心,从此言听计从。你若有变,虽你父母早没,然你之昆弟即我之子侄,你之乡党即我之乡党,总不负你!”

呵呵呵,好手段呐。看起来凡是想当人主的,这种收买人心的话真是脱口就来啊。还好段业今天本来就眼睛不太舒服,大概是操演巨石炮时迷了沙子,因此很顺利的就把眼泪挤了出来,哽咽半天,才口能成句,讷讷道“段业必竭死以报节下。”

二人又推让了一番,交代了一些细节,定下了一些底线,吕光才看看左右,发现再无第三人,因肃然道:“江南的消息已经来了,还是七月份的,陛下……果然不愿随大队南下,而想径自去王弟军中了,虽然暂时劝住了他,可是……”

段业神色默然,历史……还是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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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出使(2)

天下永远是一盘棋,有资格落子的人并不多,一小撮人是棋子,大部分人毫无影响。只是,愿意观棋的少,想去下棋的多,多少年来,一直是这样。

当此之时,吕光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枚棋子,段业连做棋子的资格也没有。如今的对弈双方,是苻坚和谢安。如果历史没有变动,那么刘牢之和朱序,或许是关键眼位的劫材。

吕光特许段业自己选护卫,段业自然也毫不迟疑的选了段平,刘国和张猛三人。刘国与张猛本是辎兵,与段平同乡,为生死之交。段业既然有意交纳段平,自然也就爱屋及乌选了他们。然后又从巨石炮队选了几名士卒。吕光自然也准备了些回礼。时间紧迫,也就没有再多迟疑,便和绛玉一起上路了。段平等人倒是知趣,很快和绛玉的护卫们有说有笑,便落在了后面,而绛玉与段业则走在队伍前方。反正这地方恐怕也没有马贼什么的不开眼来这儿闹事,安全的很。

与绛玉骈马而行,天空蔚蓝,白云朵朵,眼前黄沙,身侧佳人,阵阵幽香入鼻,段业深深嗅了两口,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好久没碰女人了啊。

女人直觉最是灵敏,绛玉当然晓得,这个登徒子的目光一直悄悄在她身上打转,可自己每次一侧脸,就赶紧把目光缩回去,胆小的很。如今竟然深深吸气,实在可恶之极。

女人一生气,就不理你。段业只好厚着脸皮搭讪,道:“绛玉姑娘可知龟兹有何去处,可以放松精神,聊以解忧?”

绛玉侧身,厌恶的看了段业一眼,道:“龟兹城也有秦楼楚馆,但是馆子里的姑娘却是眼高于顶,凡夫俗子可是当不了入幕之宾的。”

段业有些尴尬,他本来却只是没话找话,并没想去狎妓,可是人家既然都认定了,再解释必然是越描越黑,只好摸摸鼻子,嘿嘿干笑两声,道:“姑娘看在下的才学气度,何如?”

“你?”绛玉不屑的白了一眼,面纱都差点掀起来,只可惜还是没有露出尊容。“你段参军纵然文才武略或有过人之处,只可惜,我龟兹的姑娘却难以看得上阁下。”

被女人鄙视,被女人用别的女人鄙视,是男人都受不了。段业有些不悦的说道:“绛玉姑娘何出此言?段业虽效力于行伍,军中大小文牍悉出于己手。段业家道虽落,也是自幼苦读诗书;段业虽不能弯弓射雕,也可运筹帷幄。怎的龟兹区区几个坊间女子,就如此眼高至顶?”

“寻常皮肉生意的女子,你段参军怕也看不上眼。我龟兹峰峦阁的阁主血灵子,如今还是清倌人,此女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兵书战策无所不晓,个人武力堪为壮士,曾经放眼,西域男子有胜之者,不但以身相许,还有家资数万金陪嫁,如今声名东至长安,西达大秦,无人不知,无数高官显贵皆从相求,无一能为入幕之宾,足下纵然有些许才气,与他们比如何?段参军可敢一试?”绛玉满脸狡黠的说道。

“哼,不过是沽名炒作,自抬身价罢了。”段业摇摇头,这种女人后世见得多了,段业一点不感冒。

“没错!”这次绛玉倒是没有和他别苗头,很是赞同的说道:“我等自然都晓得,此女不过是卖名沽誉罢了。可是你们这些臭男人就喜欢这一口,还不是你们这些臭男人把她捧起来的?”

“咳。”段业咳嗽一下,“姑娘慎言,段业可当不起臭男人的雅号。”

“你就是!”女人是不会讲理的,一旦咬定你是没有办法的。

只是,这丫头干嘛总把火朝自己身上烧呢,难道是有仇?却见绛玉犹豫了下,接着说道:“虽然这样,那血灵子倒是从不真面示人,出入皆有面纱,还曾说,能看见她面目的男人要么去死,要么当她的相公,唉,也不知道她究竟生的如何。”

又是这一套,千百年来,中国女人自抬身价始终就那么几条啊。段业都快审美疲劳了。突然想起这绛玉也是一直戴着面纱呢,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给吕光看过,但是肯定是没给自己看过的。如今女子戴面纱者,中原因民风开放,甚是少见,倒是西域不少啊。眼珠一转,笑道:“段业此行虽为公干,却也不妨公私两便,既然绛玉姑娘如此盛赞血灵子,血灵子戴面纱以沽名声,绛玉姑娘却是为何?难道也是非嫁不摘?”

没想到绛玉却是没有自己预料的那样生气,而是高傲的说道:“这是自然,天下男儿,多半皆庸碌之辈,岂有资格见我之真容?我只恨身为女儿家,否则入则运筹谋划,出则拼杀疆场,又有几个男人可堪相抗?”

“你?”段业说罢,仰起下巴。虽然没有再讲,意思太明显不过了。

“段业!”绛玉举起了小拳头,“你乃天朝使者,此次见我王待有要事,绛玉方一再容忍,然你若再不识抬举,莫怪绛玉不尽待客之道!”

一口气说完这些,绛玉大口大口的喘气,浑然不知道为何见了这个男人就屡次失态。这个可恶的男人,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顿,绛玉暗暗下了决心。

段业却最喜欢看女子生气,笑吟吟说道:“你既自看如此之高,我且问你,你观天下大势,何如?”

“大秦一统,当无悬念,然此次南征,准备不足,恐难一战功成。”见段业考校自己,绛玉就稍安脾气,想了想才谨慎答道。

段业展颜一笑,“既如此,不必再说。”只是段业虽然故作镇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那脸上极其微小的一分不屑,却是谁都看出来了,绛玉不由恼了,喝道:“你这是何意?我若说的不对,你大可讲出来大家辩论一二,若是说的对又为何这么一副死人脸?你是不是个男人?”

见小姑娘连珠炮数落自己,一般气鼓鼓的样子,段业只觉得心情舒畅,却故意和她吵嘴,时不时两句话撩拨的绛玉大是不满,偶尔几句俏皮话却又让段业转嗔为喜,旋即收住笑容板着脸,来表示自己还在生气。

其实,段业心里还是很佩服绛玉的,此女没有身在前线,很多消息了解的也不准确,可是在全天下几乎所有人都断定此战后华夏基本一统的情况下,绛玉还敢说苻坚不能一战功成,这确实需要勇气和眼光。

当然了,能知道一战不仅不能功成,还会山崩地裂的,恐怕只有段业自己吧。

一边和小姑娘斗嘴,一边朝龟兹走,不知不觉的,眼前的城门楼,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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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出使(3)

日稍西垂,云成锦簇。黄沙如山,绿洲如点。龟兹城坐落盐泽之旁,当丝绸之路要冲,往来商贾不绝,昔日曾依附与汉朝,大汉曾设西域都护府于龟兹。后来汉家衰落,龟兹倒向匈奴,残杀汉朝戍边之人。待到班超经略西域,龟兹再次归汉。数百年来反复无常,中原深以为患。

如今帛纯当国,龟兹疆域广阔,东至轮台,西达巴楚,北靠天山,南临沙漠,西域第一大国,实至名归。帛纯修武备,征重税,扩军备战,大有一统西域之雄心。如今圣僧鸠摩罗什驻跸龟兹,西域北地无数虔诚信徒云集龟兹,只求一拜,龟兹更是威重一时。只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龟兹闹的太大,终于招来了中原大军。福祸相依,至理名言呐。

眼前的龟兹城屹立在库车绿洲里,城门紧闭,城墙上士卒遍布,警惕的看着四周,旌旗便插,显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龟兹城,面临着命运的转折。是和,还是战?

段业此来,绛玉亲自陪同的同时,当然也派使者飞马告于帛纯。虽然先前可以骑马,可是一旦过了界标,正式进入龟兹的境内,就得换上马车,这是出使他国使者的排场,不能不讲。可问题是按照那时候的说道,近了城池,除非是天子使者,或者以上传下,否则还是再得换回骑马来,实在麻烦。段业也只好用骑马能和美人聊天,坐车能摆摆排场喝点水来安慰自己了。

如今见大秦使来,龟兹城东门缓缓打开,两行士卒鱼贯而出,分列道旁,一个中年肥胖男子骑马而出,身后跟着文武数位,并一群花服寺人。显然,这就是龟兹王派出来迎接天朝使者的队伍了。

一切行礼如仪,段业下马,那肥胖男子大步朝前,手抱胸微躬,道:“天朝使者此来,龟兹本该郊迎五里,然近日盗贼甚多,龟兹王不得不闭门缉拿,因此遣小臣龟兹相猛白前来迎接天朝使者。愿足下此行马到成功。”

猛白生的极为肥胖,鼻子尤其大,不过一说话就感觉在笑,活像弥勒佛一般,让人心生亲近。不过龟兹王能派堂堂龟兹的丞相来见段业,也算是给足了面子,虽然说为了出使,吕光特许段业为护军都尉,许回后实授,这样段业就身兼文武,可以出使。可无论如何毕竟还是个小官。好在,有吕光的十万大军做后盾,自己倒也底气十足。回了一礼,笑道:“段业闻龟兹王英明神武,最能把握先机,此行段业必能与龟兹王取得一致。从此天下一家,你我同殿为臣,倒是要多多亲近,啊,哈哈哈哈。”

猛白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也哈哈大笑。

简单的欢迎仪式后,二人却似乎很是投缘,在那里攀谈起来,所谈话题从天下大势到依红偎翠,就像多年老朋友一般。绛玉颇为不满的看着二人,咳嗽了一声。猛白才想起正题,接着说道:“如此,我王以在宫中为使者设宴接风,请使者移驾。”

“请!”

随着段业等人迈进了龟兹城,身后的大门缓缓关上。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和猛白谈笑风生的段业,眼睛的主人暗暗下定了决心……

战事将近,人家俱都闭门不出,反倒是巡逻的兵丁多了不少,龟兹城也因此萧条了很多。一路上猛白倒是没有提国事,而是和段业大谈血灵子姑娘的艳名,还说生平得见芳容,虽死无憾。见众人都如此盛赞血灵子,段业也不由心里有些痒痒的。不过这个姑娘叫什么不好,叫个血灵子,名字就怪瘆人的,不知道是如何暴得大名,让龟兹人人神往呢?

虽不巍峨,但也别致的宫殿已经出现在视线里,龟兹的宫殿兼具汉家特色与西域风情,倒是颇为大气,侍卫宫娥时有进出,显然已经做好了迎接贵客的准备。段业也开始回忆先前吕光的交代和绛玉对自己的提醒,比如帛纯比较急性子,可以慢慢讲道理,千万不能激他,等等。很明显绛玉还是很务实的,知道眼下不能和秦军硬碰硬,因此一力主张和议。帛纯却是颇为不甘,其中一个很大的因素,却是面子。

堂堂西域霸主,一仗没打,就投降了,从此以后帛纯还怎么做人?龟兹还怎么震慑他国?

正当段业神色不属时,却听猛白高呼:“小心!”还没等做出任何反应,但见一道寒光闪过,几乎晃疼了段业的眼睛,同时一股烈风从耳畔过,刮得肌肤生疼。然后“铿”的一声闷响,段业侧目一看,墙上霍然一支雕翎箭,箭尾兀自微微晃动!

有人刺杀自己!段业这才意识到,刚才那支箭如果稍微歪一点,自己就殒命于此了!此时看见绛玉手持青虹,胳膊还在微微颤动,显然,刚才是她一剑格开了流矢,才救得自己一命,但是由于来箭力量太大,就是绛玉也只能勉强格开。

“大恩不言谢,绛玉姑娘,段业欠你一次。”段业神色一凛,正色谢道,绛玉脸色有些苍白,勉强的笑道:“段大人出使我龟兹,龟兹未能肃清宵小,让段大人身临险地,已是龟兹之失,岂敢当谢。”

猛白已经大怒的指挥闻讯而来的巡城士卒捉拿刺客,街头顿时乱成一团。段业却趁机凑过去,压低声音说道:“作为龟兹之臣,你应该做没有错。但是,你还是个女人。”

说完深嗅一口,坐直了身子,回复了一个使者该有的矜持。

“你?”绛玉又羞又怒,正待发作,却见段业摇摇头,说道:“这不是普通的刺客,我若身死,节下会立即攻城,而且为了给陛下一个说法,给天下一个说法,很可能屠城。毕竟,使者被刺事关国威,很难善了。”

见这个男人这么快就又回到公事上,甚至连文人常有的惊恐都没有,几乎像没事人一样,绛玉也是心中暗叹,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段业此时被杀,那就给了吕光一个无法拒绝的借口。如今他又有那种投石车,龟兹是逃不过去的!

想到这里,绛玉只觉得好无力,为何,保卫自己的国家,就这么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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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谈判(1)

街面上人本就不多,猛白反应有很快,却依然没有抓住人,当猛白手下回报此事时,猛白几乎气炸了肺。龟兹毕竟是小国,并没有完整的官僚机构,龟兹城的大部分事务,事实上是猛白负责。如今他还兼着迎接使者的差事,却闹出来这档子事情,实在不好交代。

这时候,刚才突然消失在段业眼中的段平却回来了,他脸上右侧有一道血痕,却是神色极为凝重。

“大人。刺客甫一拉弓,卑职便跟了去,还是晚了一步未能制止,请大人恕罪。另外卑职曾尾其行藏,然刺客尚有袖箭,卑职防之不及,又不善暗器,未能擒拿之,刺客想必已经躲入民居,非卑职所能获取。”

段平说的平静,众人听起来却是惊心动魄。很明显刚才二人一定有过一番苦战,段平的脸都划出痕迹了。而这样那刺客还能伤了段平,可见一定是高手了。

缉拿的事情,自然不是段业能做的。猛白见状,忙道:“请段大人放心,猛白保证,龟兹一定追查到底,一定抓住凶手,给大人一个交代。”

既然如此,段业也不便多做追究,便点头应允。龟兹如今还是求和的状态,根本不可能蓄意来刺杀他。唯一的解释就是不希望和议达成的人所为了。此时绛玉却道:“段大人既然受惊,不如到管驿歇息,稍后再见我王,如何?”

“嗯?”段业有些警觉的看了绛玉一眼,才一字一顿道:“食君禄,忠君事,赖姑娘所救,段业毫毛未伤,岂能安卧于室内而置国事与不顾?一切依旧,外臣这便去见龟兹王。”

绛玉也不再劝,伸手道:“段大人,请!”

“二位,请!”

一路再无波澜,段业进了龟兹王的王宫,却见装潢极尽奢华,侍卫尽都带甲,虽有王者气派,段业却并未多大讶异。见过紫禁城的人,是不会对西域小王的排场感冒的。

迎接仪式依然由猛白为主,台阶尽头却见一中年男子着衮服,带玄冠,神色庄重,显然就是龟兹王了。

龟兹王帛纯,生的人高马大,面容自有一番威仪,猛白引见,段业行外臣礼,帛纯遥对大秦天王苻坚行礼,双方互让,礼成,入殿。

寒暄之后,帛纯笑吟吟说道:“段大人年轻有为,如今又是节下大人面前的红人,龟兹城钦慕天家多年,如今孺慕之情天日可表呀,还望段大人在节下面前多多美言呐。”

段业连连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啊,如今大王英明有为,龟兹物阜民丰,正是大王之贤德所致,大秦虽然经略西域,却是以德服人,以礼治国,希望与西域诸国和平共荣,既然大王如此有诚意,那别的段业不敢擅专,节下面前,却是可以说上一点点。”

说着,已经有两个俏丽侍女端着盘子过来,段业掀开上面的布,却见玉璧两双,如意一柄。果然,这种场合,送礼却是免不了得。

“哎呀,这是上好和田玉吧?”段业叹道,“段业何德何能,岂能受此大礼?”

“哪里哪里。段参军文武双全,以后便是国之栋梁,我王心生仰慕,意欲结交,段大人便不必推辞了。”猛白也来劝道。帛纯却只是捻须不语。

“不推辞,不推辞。”段业搓着手,“我便收下了,多谢大王。段平,收起来!”

帛纯和猛白顿时傻眼,中原人假惺惺的推辞,他们见得多了,可这位先生就推了一下,便大刺刺收下了,脸皮可真够好的。倒是绛玉,虽然看不清表情,眼睛却弯成了月牙。

“好!”帛纯一拍巴掌,“段大人既然如此妙人,小王也就不再绕圈子了。小王听闻,天朝天王陛下百万大军南征,意欲一统江南,如今想必是捷报频传,战旗已经插上石头城了吧。”

段业心中暗暗叫苦,这帛纯说什么不好,偏偏提这个。自己当然知道,这苻坚此去一下子把老本赔得精光。看起来时事是不会有什么改变的,说假话肯定不行,因为瞒不住多久。可是讲真话又难免被龟兹看轻啊。

迅速想了想,段业小心翼翼地打了个哈哈,笑道:“我大秦天子受命于天,自然是天下之主,晋国昔日虽为正朔,司马氏却早已大权旁落,百万大军南下,其结果不是显而易见吗?”

帛纯赔笑了两声,又道:“既如此,帛纯为陛下臣子,倒也理所当然。只是昔日车臣王曾经攻入龟兹,龟兹措不及防,险些国破家亡,幸赖将士们上下一心,百姓们众志成城,小王又亲自督战,才将贼人赶了出去。只是交战之中,小王背受箭创,刮风下雨都隐隐生疼,此去京城路途遥远,恐怕到不了京城就挺不住了呀,不如小王派太子代为朝圣,如何?”

这便开始讲条件了吗?段业心中凛然,“太子往见陛下,理所当然。然陛下广有四海,爱护臣子,却愿多多亲近臣子,往谈天下大势,以体察民情,免得被贪官污吏所蒙蔽。”

说的委婉,却明明白白的拒绝,帛纯脸色稍稍有些不好看,却旋即笑道:“那帛纯前去,却也应当,然龟兹总得留人驻守吧,不瞒段大人,小王虽有三个儿子,除了太子帛光外,二儿子帛喜却游手好闲,三年前就被小王赶到勃津修行去了,小儿子才五岁,岂能处理政事,这……其中情势,还望段大人体会。”

“无妨。”段业不慌不忙说道,“大王可遣人速去勃津召二王子回来,同时启程前往京城,臣度二王子最多月余便可,有绛玉姑娘和猛白大人坐镇,加上我大秦也会留下一支军队维持治安,料想龟兹也出不了乱子,大王以为如何?”

“这……”帛纯变色,正要起身,却见猛白和绛玉不断地对他使眼色,方才强自压下火气,举杯勉强笑道:“段大人,本王背痛难忍,不能久待,以此酒为大人接风。”

说罢也不待段业回答,一干为尽,旋即起身而去,行走如风,哪里有半点有伤的样子。

段业却笑眯眯的拿起酒盏,慢慢的喝,仿佛这劣质葡萄酒是一杯拉菲一样,让液体缓缓的顺着喉咙下去,体会着其中的滋味。

美啊。段业笑的很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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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谈判(2)

“段大人,我王确实身子不适,近来多次延医,方才稍有好转,绝非有意怠慢。”猛白有些紧张的搓着手道。

“无妨。”段业笑道,“节下大人说一不二,段业自当遵命。此次和议段业一定一力促成,啊。”这话说得就很不好听了,刚才送礼段业可收的痛快。收了礼难道还能不办事么?看猛白脸色不好,段业却又凑过去,笑嘻嘻说道:“不过当行的方便,却是没有问题。”

“哦,那就好,那就好。”猛白大大松了口气。于是二笑,却又开始置酒而欢起来。而绛玉却是告了声罪,追帛纯进去,想必要劝解一番了。无论如何,绛玉坚持认为,如今已经没有和秦军打一仗的准备了。段业却是有些疑虑,这绛玉具体身份是什么,为何连后宫也能进去?

无话则短,接风酒宴匆匆结束,猛白安排段业等到管驿歇息,说面见帛纯后再做下一步计议,段业自无不允。众人回到管驿后,段业却没有趁机休息会,第一件事就是问,“段平可延医治伤?”

段平已经上过药了,半躺在一个躺椅上,见段业回来,忙起身相迎。段业忙道:“不必,你且多加休息。莫要牵动了伤口,免得不妥。”

见段业回来,却不问其他,而先问自己的伤势,段平这个耿直的汉子不禁眼角有些湿润。从军也有些时日了,袍泽之情固然深厚,这等贴心的关怀,却是少有啊。

此行的另一个高手刘国却道:“大夫说了,段平兄弟只是皮外伤,箭头也没带毒,应该不会留疤的,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那就好,那就好。”段业很是庆幸,“你且宽心养伤,回去后本官一定在节下面前为你请功。”

“大人。”段平见进来的都是自己人,急道,“方才人多嘴杂,卑职不便多言。如今可以断定,刺客身手,高于卑职,徒手格斗,持械对战,卑职或可一争,弓弩暗器,卑职不如,望大人着软甲,居室内,卑职等伴随左右,方可无虞。”

此行的另外几个侍卫也纷纷附和,希望段业老老实实呆着,确保安全。唯有随行的张猛,几乎一直没有说话,沉默的紧,不过段业虽然注意,却没计较,总有些人不爱说话,何必深究。

段业多少有些感动。自己和他们不沾亲不带故,虽然说是出于职守而保护自己,可是段平毕竟带伤流血了,这份情,得还呐。

“不过……”段平想了下,还是咬牙说道,“大人,虽然刺客武功高强,段平不及,不过段平却还知道一事。”

“何事?但说无妨。”见段平有些难以启齿,段业正色道。

“那刺客……是个娘们。”段平一咬牙,闭着眼睛说道。

“娘们啊!”刘国大呼小叫道,其他几个随行人员脸色也有些怪异。段平的功夫大家都知道的,那是没话讲,不过强中自有强中手,天下高手何其多,马有失蹄也是没什么。不过要是输给个女人,那就……很奇怪了不是?

段业倒是全无这等看法,皱着眉头说道:“你确定么?”

“确定。”虽然感到丢人,虽然看见其他几个人一直挤眉弄眼的,段平已经决定回头揍他们一顿,还是回道:“大人,卑职可以确定。那人身形娇小,虽然蒙面,往来如风,可是那身女子的香气却是错不了。大人知道卑职主管斥候,最善隐匿追踪,没有什么气味能逃得过卑职的鼻子,那一定是女子的幽香。”

“那怎么还跟丢了呢?”刘国戏谑道,二人平素交情甚好,是以刘国敢开段平的玩笑。

“那是因为追得急了,那女子拔剑斩断一根木梁,试图挡喔,却砸翻一辆粪车,味道一冲,就丢了。”段平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哈哈哈哈,粪车。”刘国等笑道。段平恼的干瞪眼,却没话反驳。

“不对。”段业淡淡说道,“不可能这么巧合,那辆粪车一定是刺客指使的。

段平本就是极为精明的人,要不也管不了斥候,很快就找到了蛛丝马迹,不由一拍大腿,恨道:“卑职当时却没想通这等关节,真是可恨。卑职有负大人期许,唉。“刘国却有些迷瞪,讷讷道:“大人,你们在说什么,刺客指使粪车做什么?”

“你猪脑子啊!”段平好容易找回一个机会,“那龟兹近日戒严,终日城门紧闭,粪车什么的都只能集中时候运出去,这时候大人进城,怎么会有一辆单独的粪车?这肯定是刺客脱身所用的。”

在场的就没有笨人,自然一点就通,刘国马上道:“那咱们可以顺藤摸瓜,找出刺客!”

“不错。”段平恨声道,“那粪车的样子卑职还记得,给卑职一天!不,半天,卑职一定可以找出来,然后就可以向龟兹要人。”

“不必了。”段业想了想,缓缓说道。

“为什么?”段平急道:“与其防范刺客,不如主动出击,先发制人,后发制与人呐大人。”

段业站起身来,拍拍段平的肩膀,笑道:“这个道理本官自然明白,不过,却不必去找粪车了。推粪车的不过刺客手下之人。找出刺客却不必这么麻烦。”

“哦?”众人不解。

“刺杀必须有动机。”段平严肃的说道,“刺杀我的最大动机,就是破坏议和,如果我死了,节下必定全力攻城,龟兹难保。那么,就有三种人希望这种情况发生。”

背着手开始踱步,段业徐徐说道:“第一种人,是西域其他小国的人,尤其是狯胡和温宿,他们最希望我军与龟兹杀的两败俱伤了。第二种人,也很好猜,便是这龟兹城的人,龟兹城里,希望帛纯下台的人。我们就算打下了龟兹,多少还需要在龟兹人里找个代理人,那时候,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那第三种人呢?”

“第三种啊。”段业摇摇头,道:“其实第三种人,可能性很小很小,因为实在必要不大。但是……却也无法排除。”

见段平等瞪大眼睛,段业苦笑一下,幽幽道:“便是江南的晋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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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贵人(1)

段业其实心中有些凄凉。虽然说,这些只是猜测,没有证据证明,是晋国做的。就算是,他并非晋国的子民,他来自共和国。他不需对司马家效忠,他只对自己效忠负责,对自己的家人忠诚。他此刻为秦国的吕光效力,晋国派人刺杀他,也是有可能的。毕竟苻坚百万大军南下,如果能让吕光在西域陷入泥潭,无论如何对晋国没有坏处。恐怕,在江南很多人眼里,段业身负汉家血脉,却给异族政权卖命的人,就是名副其实的汉奸吧。

可是,改变不了的,是段业对秦并一样没有认同。改变不了的,是段业终究是汉族人!也许不同年代,这个族群的称呼不一样,可是,只有他们才是华夏土地真正的主人。华夏或许会被外族入侵,甚至占领,甚至亡国,甚至亡天下。可是只有这群人还在,这群人的方块字还在,圣贤书还在,一定就会有英雄振臂而起,带着民族的不愿意跪下的人,去战斗,用鲜血来证明他们的忠勇,用刀枪来光复自己的河山。一代代永不消逝,一次次决不后退,一年年坚持到底,哪怕只有萤火之细微,也毫不畏惧绝不屈服。

段业并不介意成为这样的人。他有智慧,有韧性。自幼没有父母,生存的艰难让他没有什么可害怕的。虽然段业好醇酒美人,不过这没有关系。只是无论如何,衣冠南渡的朝廷很可能想害他,这种感情,只能说叫情何以堪。

再说了,晋国自三国后一统,便骄奢yin逸,皇帝多为昏君,大臣半数奸佞,士族把握政权,寒门难有出头,这样的国家焉能不衰败?这样的皇室凭什么还能为九五之尊?问题就在于,取代它的,并不是汉家的英雄,而是夷狄。

段业只是暂时寄居贼穴,若龙游浅水,潜龙勿用。但真正的龙一定会破渊而出,绝不会蜗居狭小。况且,段业很清楚,只要北方没有一个统一的政权,没有苻坚这样一个雄才大略还很宽仁的君主,北方就一定会再次陷入分裂,短期内不可能统一。而没有苻坚这样的人,其他豪强必定残暴,无法得到汉人的心,晋国也是一如既往的不争气,那么,很多人,就有了机会。

段业当仁不让。虽然此时,他没有兵也没有钱。

段平见段业脸色不对,讷讷说道:“大人,既然您说这些人有可能行刺,那我们怎么办?”

“不错,既然大人认为其人目的在于破坏和议,我们就没法抓他们了吗?”刘国也大声说道,“只是如果这样,彼等必然源源不断,刺杀大人,我们要不要派人向节下,请求多派几个人过来保护大人。”

段业回过神,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因为乱世,只有胜利者才是不受指责的,先生存下来,再做其他计较吧,故而将不切实际的幻想从脑中赶出去,笑道:“有何惧哉,我们该干什么,就接着干什么,和议能成,刺杀我就失去了意义,和议不成,也没必要杀我。他们唯一的机会,就是僵持的阶段,这个时候,段业倒是劳烦各位了。”至于请求吕光增援人手保护自己,那更是想都不用想,吕光派几个人就说明了自己的态度是什么,其中富蕴政治含义,说不准也暗含让自己不利时知所进退,自己何必自讨没趣呢。

“此乃卑职之职责,大人且宽心。”众人齐声道。

“不过。”段业皱眉道,“刺客之事,我却不担心,我担心的,倒是龟兹人。”

“龟兹?大人何出此言?“段业当然不能说他记得历史上其实没有形成和平,吕光还是和帛纯大打了一仗,只是说道:“以我之见,帛纯此人,好大喜功,自以为是,先前在宫内能耐着性子,曲意逢迎,恐怕已经是极限了,节下开出的条件他是一定不会答应的。”

“那大人岂不是有危险?”刘国惊道。

“这倒不会。”段业苦笑道,“我的人头对帛纯没有用,帛纯倒是可能扣下我们,拖延时间,但节下……”迟疑了下,段业接着说道,“节下豪迈骏烈,果断强硬,断不会为他人左右,所以我们得自己想办法。”

段平和刘国等人的脸色有些难看,段业虽然没有明说,可是意思很明白了,如果帛纯真的拒绝和议,那是一定会打仗的,但问题在于如果扣留了这些人,却完全起不到威胁吕光的作用,吕光看重的是功名利禄,是不会因为几个人的关系就拦了他的路。想通这层,段平等人不由有些心寒。虽然说他们从没有成为吕光的心腹,可无论如何,人之常情,也是希望被重视,而非被当做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心中愤恚也是正常。

段业心里也有些苦涩,不知不觉竟然自投罗网。不过见手下脸色难看,段业却笑道:“不过也不必忧虑,一时半会,我等却也不至于有无妄之灾,趁此时,我们还可以想想办法。”

“大人有何良策?”刘国眼睛一亮。

“如今,我们可以去见两个人,一个是特殊的男人,一个是……娘们,你们说,先见哪个?”段业笑嘻嘻说道。

“男人。”众人一致,段平叫的尤其大声,他可对女人已经有些过敏了。

“好,那就去见那个男人。”段业抚掌道。

“只是大人,那个男人,为何是特殊的男人呢?”刘国很配合的好奇问道。直让段业想大赞知趣,于是段业顺水推舟,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深沉的说道:“因为,他是一个和尚。”

“和尚?”这下却轮到刘国脸色变了,而段平却是一阵窃笑。

有内幕!有奸情!段业贼溜溜的看着二人,心说一定找机会,把里面的故事通通挖出来!

和尚当然要去见,能不能全身而退,很可能就要靠和尚了。至于娘们,段业想来想去,还得去见,不见不行!至于是自己一个人去,还是带着这几个人去,段业还真没想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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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贵人(2)

鸠摩罗什,虽然名义上是天竺人,但出生便在龟兹,也一直在龟兹长大。自幼出家后,苦钻佛法,先学小乘,后遍习大乘,尤善般若,并精通汉语文,曾游学天竺诸国,遍访名师大德,深究妙义。年方弱冠时便西域闻名,成为各国国王得座上宾,在西域影响甚大。后来与葱岭有所奇遇,佛法更是精深,学成后驻跸龟兹,开坛讲经,声名动于天下。

吕光此次西征,一个重要任务,便是请鸠摩罗什前往长安。因为之前,王猛去世后,曾有人占卜,道:“圣僧出而天下定。”当时的圣僧,西域有鸠摩罗什,中土有慧远大师。只是慧远大师一心向晋,秦军围困襄阳时,就有顺便请慧远大师北上的意思。只是慧远大师毅然率众信徒南下荆州,誓不事胡。苻坚只得把主意打到鸠摩罗什身上。

龟兹城里罗什塔,天下英雄俱往之。段业今天来的,就是这罗什塔。众人心知是去见赫赫有名的鸠摩罗什,却也都打扮了一番,段业长袍襟带,儒冠玉牒,端得儒雅,再提把扇子,摇头晃脑的出了管驿,期盼着能有良家妇女可以调戏。

塔不高,不奢,不金,不巍;僧不众,不华,不嗔,不列;客不多,不喧,不俗,不贵。普普通通的僧塔,却让众人真正觉得心里踏实。

金碧辉煌的寺庙里一定多妖僧,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知客僧却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和尚,见段业等人不是西域打扮,笑嘻嘻问道:“客从何处来?”

段业强忍着说东土大唐的欲望,合十一礼,道:“自来处来。”

“往何处去。”

“往去处去。”

“欲往见何人?”

“见有缘之人。”

“却缘何来此。”

“因圣僧相召。”

一问一答,间不容发,段平等人都傻了眼,只觉得这位大人是不是也曾经出家了才还的俗,一言一语怎么也透着禅机。他们却不知道,这种套路段业实在很熟悉了。空对空嘛。这一套,完全是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有人说是禅机玄妙,也有人说是哄弄人的,就看你怎么看了。

知客僧却不依了,喝道:“施主怎可诳语,师傅驻跸十余年,却何曾相召外客?”

段业却是扇子一合,笑道:“昔日未有何知今日无有?小师傅你却可曾问过?”

“这个却没问过,不过……”小和尚到底年轻,虽然迎来送往甚久,可是其他香客不论尊卑,几乎都毕恭毕敬,哪里有段业这般人,一时居然想不出应付之辞。

“衍生。”一声悠长的轻唤,几乎和飘然而来的身影同时出现。来的是个和尚,是个衣着再寻常不过的和尚,和尚面目很普通,五官毫无特色,放进人堆一定认不出来,穿上军服是兵,扛起锄头是农民,哪里有一点圣僧的样子?不过段业回头一想,后世那些看着宝相庄严,一身金光闪闪的袈裟,身上各种法器一应俱全的,十个有十个都是骗子。如此,段业倒是对眼前的人颇有些敬意。

显然,他就是鸠摩罗什。

“施主既来,舍下唯有清水一杯,施主请进。”鸠摩罗什宣了个佛号,就像邀请老朋友那样,把众人请了进去。

简单自陈,宾主坐下,段业端起古朴的木杯喝了一口,顿觉这杯清水甜咧的很,不由抬头,鸠摩罗什笑道:“此乃雨水。”

“雨水竟能如此可口?”段业有些惊讶,后世雨水不能喝也就罢了,就算如今,雨水又如何能比泉水还要甘甜呢?

鸠摩罗什却是笑而不言,段业也就不再追问,二人坐而论道,说的却是儒法道之间种种事情,就像一场学术讨论一样。段业虽然没甚根基,帖子还是看过不少,而鸠摩罗什不必多说,西域第一圣僧,自然有料的很。段平等人竟然一句也插不上嘴。

待到一杯水喝完,也讨论的差不多了,段业终于进入正题,道:“圣僧,段业此来,虽为使者,其实步步危机,此行唯有一事相托,万望圣僧不吝携手。”

“段施主外有节下照拂,内有龟兹庇护,各位壮士俱都身怀绝技,如此若不能保全,老衲纵有薄名,又如何能帮得上呢。”鸠摩罗什却并没有应允。

“圣僧明鉴。段业此来,是为和议而来,大师虽不涉尘世,想必俗务也多有耳闻,如此议和,与龟兹百利而无一害,何必生灵涂炭,流血漂橹?”

鸠摩罗什只是微笑,却不说话。和尚只是个身份,很少有和尚,是完全的和尚。

看来得加注了,段业咬咬牙,道:“大师自天竺,翻译佛经数百卷,然天下识字者少,此其一也,印刷困难,此其二也,四海未一,此其三也,西域势弱,此其四也,大师可想,中原百姓,数十倍于西域,民间积蓄,数百倍于西域。若有一日,官家不禁法寺,悉以民间自决,佛经可刊行天下,如孔孟同,如是大师之名,于史册中,舍佛陀其谁?”

鸠摩罗什到底是高人,除了睁开眼睛,定定看着段业,并没有其他反应,而那衍生却是抓住了鸠摩罗什的袖子,一脸热忱。

“衍生,你究竟还是着了相啊。”鸠摩罗什爱怜的摸了摸跟了自己十年的衍生的脑袋,“天意如此啊。”

“师傅,衍生不明白。”衍生有些莫名其妙。

“你明白时,自然也就明白了。”鸠摩罗什却不再多做解释,而衍生更是摸不着头脑。

鸠摩罗什当然清楚,龟兹无论多富庶,终归是小地方。如想令佛陀的法旨颁行天下,圣光恩泽沐浴与天下人,靠帛纯,是不行的。靠吕光,也不行。靠苻坚?鸠摩罗什知道,也不行!

可是,难道这个参军就可以么?出家人多略懂相面之术,鸠摩罗什更是此道高手,只是这位段大人的面相,鸠摩罗什却是完全算不出来!难道那个预言,真的有可能应验?

明显鸠摩罗什已经心动,段业趁机加上最后一把火,“天下将变,山河有异,鼎之轻重,诚可问也,大师以为如何?”

悠长的宣了个佛号,鸠摩罗什缓缓的从手上褪下了一串念珠……

段业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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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贵人(3)

“怎么,你师父说的不清楚么?从今而后你就跟我了,包你吃香喝辣,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嗯?”段业笑嘻嘻逗着一直哭着脸的衍生。

原来,鸠摩罗什一直说衍生并无佛家缘分,衍生不信。如今段业一来,鸠摩罗什先前的预测一一成真,衍生也不能不信。鸠摩罗什却让衍生跟着段业,说如此段业可保无虞,段业虽然略有疑虑,不过想必鸠摩罗什一代名僧,不至于糊弄自己。

衍生却少年心性,愤恚说道:“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又岂是区区俗物能比的,师父敬你,我叫你一声段大人,可别当了真!”

小光头嘟着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倒是让段平等笑不已。段业也忍俊不禁,道:“既然不愿喝酒吃肉,那我们带你去个好地方,好不好?”

“好地方?”衍生很警惕。

“不错,好地方。”段业朝段平挤挤眼睛。都是人精,还有什么不明白得。段平也凑过来,道:“这世间啊,有一种地方,那是男人的乐土啊,你去了哪里,保证你去一次就想去二次,甚至天天去,那就跟你们佛陀说的那个……那个什么……”

“极乐世界。”刘国趁机补上一句。

“没错,没错,就是极乐世界,嘿嘿嘿。”

见眼前几个男人都在一阵贼笑,衍生有些摸不着头脑,讷讷说道:“天下纵然还真有极乐世界?不需打坐念经,不需修行修业,就能得了?”

“能!”段平使劲拍着胸脯,“这些都不用,你打坐也没有用,那地方,只认大钱黄金,有了这,你就是那儿得佛陀,想怎么样便怎么样。没有?嘿嘿,你便是佛陀转世,人家吖也不拜你这尊佛!”

衍生小眼睛顿时放出光来,少年人嘛,毕竟好奇,可是刚才一直苦着脸,如今又去求人家,总归面上有些挂不住。还是段业识趣,拍拍衍生的脑袋,“小屁孩,还等什么,咱们走吧!”

“说过多少次乐,不许拍我的脑袋!”衍生仰天大吼,见街边一个小媳妇悄悄从床子探出脑袋,小手愤怒一指,那小媳妇居然缩了回去,倒引得段业等一阵窃笑。

*“我说了多少次了,那秦军的投石车,咱们龟兹城真的抵挡不住,你为何就不听呢?难道你是信不过我么?你若信不过我,只要说一句,我立马消失在你面前,从此以后如果还管龟兹的一点事情,无所不能的明尊一定会赐咒与我,让我不得安宁!”绛玉恨恨一拍桌子,俏目圆瞪。

“呵呵,姑母,您这又是何苦呢,这石英杯可是父王传下来的,您刚才差点就给打破了,要是打破了,侄儿可没脸再去见父王了。诶,您别,您别,算帛纯错了还不成么?”好容易糊的绛玉放下那石英杯,帛纯慌忙命人将其收起来,这位祖宗没事就砸东西摔器皿,脾气暴躁的很,帛纯也是惧其三分。

原来,这绛玉竟是帛纯的姑姑,只因帛纯得位不正,品行一般,绛玉才一直对其不假辞色。可是疏不间亲,帛纯成了龟兹王已经是既成事实,另一个弟弟帛震也跑到呼罗珊去拜见明尊,那帛纯就是世间他最亲的人,不帮他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没想到绛玉苦心孤诣的和帛纯好说歹说,帛纯居然油盐不进,待到绛玉说起那投石车威力无穷,几不可当时,帛纯居然一句“小姑姑,您前晚是不是没休息好,您看您眼珠子都是红的”,终于彻底激怒了绛玉,于是一阵乒乒乓乓,宫内的珍宝就又少了几件。

好容易平复了怒气,绛玉的前胸还在缓缓起伏,看的帛纯一阵眼晕,忙稍微转过头去。绛玉却混不在意,自己的侄儿怕什么,想了想,换上副和善的表情,道:“姑姑知道你心中不乐意,可是姑姑也跟你说了,那无非是缓兵之计罢了,你怎么就听不进呢。”

帛纯倒是不敢再犟,可是也不说话,一副小孩子生气的样子,倒是把绛玉逗笑了,“好,你既不愿听姑姑的,你自己总得有个章程,不能坐视不管吧?”

“姑姑,您真肯听我的?”帛纯来了精神。

“哼。”绛玉站起身,“你若真出息了,能善了此事,姑姑还能拦你?”

“嘿嘿嘿,那就好”,帛纯凑过去,压低声音道,“我们只需如此这般……”

*“你们说的,就是这儿?这儿我一天来三次,哪里是什么极乐世界了?你们真是可恶,把我当小孩子骗!”衍生颇为不满的指着峰峦阁三个字。

“你……以前天天进去?”段平等早已傻了眼,段业也是颇为震惊的问道,原来这小和尚竟然如此生猛,十来郎当岁就逛……逛极乐世界?不由啧啧道,“哎哟喂,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小衍生,你行嚒?”刘国瓮声瓮气问道,只是越是正经反而越有喜剧效果,段平等已经忍不住大笑。

虽然衍生还小,也没能深刻体会“行”之一字的分量,可是男人的本能还是让他挺起胸膛,傲然道:“贫僧……额,我已经十二岁了,一点不小!而且,我很行!”

“嗯,你很行。”段业板着脸,也连连点头。

“是啊是啊,你很行的。”

小衍生发现,众人虽然都一本正经,却眼睛都盯着小腹看,从来落落大方的衍生,似乎第一次晓得了,什么是羞涩。

还是段业老实,觉得捉弄人差不多就行,于是正经问道,“你进去了都干了些什么?得手了么?”却没想段平等依然窃笑不止。

“额。”衍生有些脸红,“进去倒是只进去偷了些果子吃食而已,这里的菜比起那悦来客栈可是好多了。”

“喔~”众人“恍然大悟”。段平摇头晃脑的说道:“话说少时,先生教我,说读书人的事情不算偷,今儿我算明白了,原来啊,出家人的事儿,也不算偷,啊,哈哈哈哈。”

众皆赔笑,衍生恼了,挥拳迭声道:“师傅后来都给钱了的,只是他们不要而已,我没有偷!”

“没有?”段业笑的极其欠揍。

“你!我跟你拼了。”

正当一大一小俩活宝斗嘴时,但闻一阵香风飘过,娇滴滴的声音也同时来道:“给钱了?给钱了我这儿的美人儿啊,随便几位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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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贵人(4)

来人一身红装,翠珠满头,浓妆艳抹,香气浓烈,面相却还勉强可观,一看便是老鸨打扮。段业隐隐皱了皱眉头。

“哎哟,几位爷,还站在这里干嘛,姑娘们早就等不及啦。”老鸨一脸媚笑,段平等人显然也是此道高手,很快就和老鸨调笑起来。段业虽然嘴上口花花,男女之事并无忌讳,可是,他真的没有逛过窑子……

衍生几乎傻了,这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女人,居然和……和那几个怪蜀黍们谈笑风生,他们的手!哎呀罪过罪过。小衍生不悦的捂脸,却又透过指缝悄悄的看。

“咳。”段业咳嗽一声,把大家的目光吸引过来,“我说,咱们……先进去,再办事,行么?”他实在不愿意站在门口,看着那几个没出息的和那个女人调情。

大人发话,段平等人也不好造次,于是众人鱼贯而入,只有小衍生还在那里,嘟着嘴一副不满的样子。段业给了一个爆栗,嗔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如今龟兹清街,除了这地儿就没几个商贾营业,大姑娘小媳妇们都不上街,你卖萌给谁看?”

“说了不许敲我脑袋!”衍生一蹦三尺高,“不过,你说的卖萌是什么意思?师父没有教过我这个字。我何曾卖过?”

段业却是不理他,背着双手,大摇大摆的朝进走,衍生见聒噪无效,便只好跟着进去了。

无论战乱饥荒,恐怕妓院,都永远会营业吧。虽然说因为清街,人气大幅度下滑,可毕竟是销魂的地儿,丝竹声依然不绝,酒肉气还是不断。老鸨是什么眼力见?这群人显然是以段业为首,于是在段业面前大献殷勤。可是这个书生模样的后生,却是梗着脖子仰起脑袋,鼻口朝天一副不屑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惹。

“呵呵呵,这个,这位少爷,我峰峦阁开门立阁也快十年了,迎来送往这么多,就少有少爷您这样的人物,您能来我们这儿,那是峰峦阁的福气,如今大王虽然清街,我们峰峦阁却还是照旧营业,这男人么,总得有个去处您说不是?”

“是。”段业面无表情的答道。

“厄。”老鸨有些语塞,说了这么一堆,人家这么一答还真是出乎意料之外,不过旋即又媚笑道:“少爷果然非同一般,不过入了我峰峦阁,那是找乐子来的,您几位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只要您开口,就没我们没有的。”

段业左右扫了一眼,装潢虽不豪华,却很别致,姑娘虽不多,平均质量还行,而且没有想象里那种母猪配种一般冲上来抢男人,老实说段业第一印象相当好。

“你们这里,既然是风月场所,为何起这么个名字啊,峰峦起伏,啊,是泰山华山之峰峦,还是女人胸前那对山呐?”段业回过头,看着老鸨说道。

段平等人已经忍不住嗤嗤笑了,那老鸨却是浑然不觉不好意思,道:“少爷您可真是个妙人儿,这名字啊,自然是上任阁主取的,龟兹远在西域,国人皆好战,往来商贾也都是自小出去讨生活的人,当然喜欢豪迈大气的名字。至于姑娘们的山,呵呵呵呵,那就得少爷您自己用手去量了,莫非少爷就喜欢峰峦起伏的姑娘么?”

“啪。”段业扇子一合,道:“我就要血灵子。”

老鸨顿时色变,干笑道:“少爷说笑了,阁主的规矩,整个西域谁人不知?少爷如果喜欢旁的姑娘,老身俱可应了,便是那盘头之资也有的说,我们阁主,请少爷赎罪。”

“你们阁主到底有什么规矩,在我们面前,也要卖弄么?”刘国不满道。

老鸨却是势利人,看也不看刘国一样,对着段业说道:“我们姑娘规矩多了,但别的且不必说,就一条,我们阁主,如果不想见客,那就谁也见不着!”

“如果,”段业凑过脸去,深深吸了口老鸨的香气,“我一定坚持要见呢?”虽然叫老鸨,其实不过三十上下的熟妇,为了扮老鸨才打扮成这样,仔细看,老鸨其实长得很不错,很有吸引力。

老鸨娥眉微皱,后退一步,道:“我峰峦阁立足于此多年,恐怕不是少爷能随便轻侮的。少爷莫要让老身为难。”

“哎呀呀呀,你这老鸨好生有趣,既然血灵子姑娘不给面子,那么……”段业故意停顿,见老鸨似乎松了口气,却突然神秘说道:“就换你,如何?”

“我?”

“他?”

段平等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段业,并且悄悄和段业拉开了点距离,连一直反应慢的小衍生突然道:“好哇,原来你们是想狎妓!”

段业却不理会又聒噪起来的衍生,只是死死盯住老鸨。

那老鸨俏脸先是变青,继而涨得通红,恨恨道:“老身虽然早已不开门延客,但是如果遇见英雄人物,却也不妨破例,不过老身虽然年老色衰,也不愿所侍非人,少爷您凭什么,能让老身破例?”

“凭我是段业。”

“段业?”老鸨微微一愕,旋即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吕大人来我龟兹的使者啊。哎呦呦,说起来呢,您是节下大人手下的红人,来了我龟兹自然也会好生款待您一番,您要是看中了旁的姑娘,人家能侍奉于段大人身后,也算一段佳话,只可惜,老身爹妈,却把老身的眼睛生的有些靠额头了。”

小娘皮的,段业暗啐了下,这意思不就是看不上自己么,不过段业到底脸皮厚,还是笑嘻嘻说道:“段业此来,自然不是公务,不过段业,却有一个你一定答应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血灵子小姐,也一定能见我?”

“好哇。”老鸨抱着手,“您不妨说出来听听,您要是真有那个本事,老身也不妨破例这一回!”

“出我之口,入你之耳,天机不可泄露。”段业一脸的神秘。

“好,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老鸨颇为不满的附耳过去。

段平等人就像看戏似地,看着老鸨的脸色数变,而段业说完,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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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贵人(5)

“此言当真?”终于还是老鸨先沉不住气。段业一听便知,事情成了大半。

“神明在上,段业自无诳语。”段业却举手发誓,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只是心里却晓得,发誓么,说说罢了。

“那好。”老鸨一咬牙,看着段平几个道:“几位且先在雅居稍待,老身自当派姑娘佐酒。”说罢摆着美臀,袅袅娜娜的朝楼上走去。而段业稍微吩咐了下,便跟了过去。

“大人?”段平似乎想跟上来,段业却摆手示意道:“无妨,你们在此稍待,我去去就来。”说罢正欲走出,却又回头道:“尤其是要看好衍生,免得坏了事。”

“你才会坏事呢!”衍生果然又刺毛了,正欲追上前去,却被段平一把按住。,段业却只是大笑不止,丢下他兀自在那里跳脚,和那老鸨上楼去了。

酒品果撰,很快就来,众人坐下对饮,衍生吃的更是欢实,只是看到了荤菜却一直有些犹豫,明明馋的口水直流,却又不敢去夹。

“哎,我说老段,你说咱们大人,不会真和那老娘们……”刘国两个大拇指同时朝内侧弯了下,笑的很是猥琐。

“你管那么多呢?大人的事情,大人自然有计较。”只是段平心中想的,却更是猥琐。大人为何对这个小和尚这么感兴趣呢?鸠摩罗什居然还把小和尚送给了大人,让其随侍左右。听说,大人先前也是关中的大户人家,大户人家么,规矩习惯多,玩的花样也多,莫非……咱们大人居然也好……娈童?

再悄悄去看了眼衍生,小家伙生的眉清目秀,根骨奇佳,肌肤白嫩,倒是个翩翩美少年,尤其是那黑漆般的眼珠子,灵气十足啊。不过小家伙倒是敏感,虽然吃得欢实,也不禁抬头诧异道:“段叔,你看着我做什么?”

“哦,没什么,没什么。”段平忙喝口酒来掩饰,心里却是一个寒颤,赶紧把这个可怕的念头赶了出去,还暗自决定以后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同时还怜悯的看了衍生一眼,到让其更加摸不着头脑。

正在这时,几个衣着华丽,颇为清秀的女子一阵风一般飘了进来,几个憋了许久的汉子哪里还坐得住,纷纷上前调笑,而姑娘们当然也很有职业道德,于是娇笑声与贼笑声此起彼伏,小衍生好奇的看着他们和那些女孩子们打闹逗趣,小脸却越来越红。

小衍生暗想,难道这就是极乐世界?不过,看几位叔叔和几个姐姐,倒都笑的很开心呢。他却没有注意,段平贼兮兮的对着一个圆脸姑娘正说着什么,而圆脸姑娘诧异了下却连声说讨厌。既然讨厌,你们笑什么呢?衍生摇摇头,继续吃了起来。

“咳。”香香风扑鼻,衍生吃的太香,忍不住呛了一下,却见那个圆脸姐姐凑了过来,脸色尴尬,不由奇道,“姐姐,你?”

“小弟弟。”圆脸少女的声音都快掐出水来,“让姐姐,带你去极乐世界,好不好?”

“额,极乐世界……啊!”衍生的叫声,几乎全阁都能听见,而段平等人放肆的大笑声,传的很远,很远……

话说段业上了楼,进了屋,才发现这张小屋倒是颇为别致,面积不大,布置精当,幽香入鼻。只是段业一进屋,眼睛就朝榻上看,惹得老鸨颇为不爽。

“段大人!”老鸨关上门后,也不奉茶,也不劝坐,自己一屁股坐下,却是变了脸色,一副不满的样子,刚才那副媚视烟横的样子早就不见,“段大人既然夸下海口,如今到了兑现的时候了吧,您如果说的入不了老身的耳,哼哼,只怕您交不了差吖。”

“呵呵呵呵”,段业搓搓手,干笑道:“姐姐何必如此?段业此来却是有大事相商,可是方才与鸠摩罗什大师一唔,坐而论道,如今口中干渴,姐姐也不给段业砌杯茶来?”

“少套近乎!老身一个风尘女子,可当不得你的姐姐,至于茶水,自己去到。”老鸨虽然脸色依然看起来怒气不减,其实还是缓和了很多。

段业倒也不认生,兀自倒了茶水,给了老鸨一杯,自己却如牛饮一般,一口闷了,才砸吧砸吧嘴,喃喃道:“好久,没有喝江南的茶叶了啊。”

“哦?”老鸨放下杯子,饶有兴致的说道:“如果想喝江南的茶叶,那倒是容易的很呐。段大人既然是节下面前的红人,无论如何弄点茶叶,当不是问题吧。”

“唉。”段业愁眉苦脸的说道,“茶叶虽然好,也得有命喝啊,段业在节下军中,那江南茶叶确实喝了不少,可是喝点他们的茶叶罢了,又没干别的,江南干什么还派人杀我啊?”

“你!”老鸨勃然色变,旋即意识过来,恨恨一拍桌子,“好个奸猾的小子,居然套老娘的话,你难道不怕死么?”方才一直和段业斗嘴,心神有些不实,如今一时口误,被套出话来,老鸨也不再掩饰,正欲发作,却听段业高呼道:“且慢!”

“你还有什么话说?”老鸨此时看起来,哪里像个妓女的头子,脸色一片冰雪,骈指前伸,气势十足。

“姐姐难道忘了,段业却又有大事相告么?”段业神秘说道。

老鸨这才想起来,段业之所以能进来,完全是方才这小子声称有一定愿意听的大事相告,外加几句不足为外人道的私话,才混迹了上来。因此稍息怒气,放下手来,轻蔑说道:“谅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你要讲什么,便快些说。”

“那段业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就快说!少废话”

“姐姐,您的闺名可否告知段业?”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很久很久以后,那老鸨方才平复了剧烈变动的脸色,正欲说话,却听吱呀一声,门响了。

门响了,只能是人来了。

段业心里暗笑,终于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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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贵人(6)

翩跹细步,精妙无双,白衣胜雪,素纨明珰,甫一吐珠,日月失色。美人的力量,古往今来,谁又能抵御得住?

段业不能,所以来人进屋,段业就傻了眼。几乎再不必多想,此人一定是血灵子。除了血灵子,龟兹城内又有谁能有这般魅力呢?带着面纱,若隐若现却更让人期待,几乎没有闻到女子的香气,不过段业浑然觉得,如果这个女子,身上还去有什么幽香清香素香,那简直就是辱没了血灵子的名字。至于美到什么程度?那些空泛的描述哪里可以显示出血灵子的姿容呢?用句时髦的话,段业开始全身都软了,只有一个地方硬了,后来连这里也软了,因为不愿意去亵渎。

“段公子。”血灵子轻轻吐出三个字,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喟然一叹,娥眉微蹙,神情略显哀愁。段业狠狠一掐自己,才勉强缓过神来,笑道:“闻名不如见面,段业三生有幸,才能见到姑娘芳姿,若传扬出去,恐怕西域男人都要和段业为敌了。”

“哼,你知道就好。”那老鸨不屑说道,血灵子却轻声道:“如姐,段公子远道而来,想必有话要说,你就让他说完了吧。”

说罢,血灵子一脸期待的看着段业,段业实在有些抵御不住那段清澈的眸子,却还是咬咬牙,说道:“你为何要杀我?”

深吸一口气,血灵子眼睛瞪大了些,不置可否。

“老话说,看着像鸭子,叫着像鸭子,那就一定是鸭子。血灵子姑娘,段业没有证据,没有!但龟兹城,有可能杀我的,只有你,至于是受人指使,还是自所为之,我认为,是兼而有之,有人希望杀我,您就顺水推舟,是也不是?”

“嗳。”血灵子站起身来,“段公子果然高才,以前倒真是低估了您,那如今,您还有什么说的呢?”

这难道是要自己发表临终感言么?段业有些啼笑皆非,“血灵子姑娘,呃,有些话,不知道能不能和您单独谈一谈。”

“不必,我和如姐比亲姐妹还亲,有什么话都不必避着她的。”血灵子大气的一挥手,倒把如姐感动的几乎落泪。

古往今来,收买人心不外乎施恩示信,永远有效啊。段业暗叹一声,道:“其实,我想说,你们,没有必要杀我,真的没有必要。倒是你们留着我,比较有用。”

“哦?”血灵子饶有兴致的问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不过人活一世,草木一秋,都得有些用处,段公子您的用处,在哪里?”

“在确保司马家的江山不坠!在给司马家光复中原的机会!二位作为晋国的肱骨,是一定不会反对的。”段业毫不迟疑的说道。

血灵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倒是如姐毫不犹豫的笑出声来,“好大的口气,我的爷,您也不怕吹大气闪着腰么?”不过,她们既然没有否认,显然就是承认了,她们竟然是偏安江南的东晋朝廷的人。

“我的腰向来好使,摆动有力,恒久不坠,如姐,要不待会咱们试试?”段业贼兮兮说道。

“去。”如姐倒是难得脸色微红,啐了一口。血灵子平复了下脸色,淡淡说道:“愿闻其详。”

“好!”段业大袖一甩,“当今天下之势,秦居北而晋居南,秦一统而晋偏安,加之巴蜀襄阳沦陷,晋国之势已衰,如今百万大军南下,晋国更是危若累卵,是也不是?”

血灵子默然不语,显然是承认了。百万大军,投鞭断流,那是想也可以想见的。虽然还有她们这样,无数的仁人志士愿意为了国家存亡抛头颅,洒热血,可是每当想起那些恶心的人,她就……忍不住要吐。

“不过,段业铁口直断,这一仗,晋国会赢!而且赢的彻底!”段业终于亮出了他的底牌。

果然,血灵子和如姐,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她们瞪大了眼睛,生怕这个消息是不真实的。

“当何处战?战况几何?”还是血灵子直接问到了核心。

“战于淝水,晋国全胜,谢石为帅,谢玄先锋。不过彼时,寿阳大概已经失陷了吧。”间不容发,段业马上说道。

“嘶。”血灵子深吸口气,她自有自己的情报系统,当然晓得,段业的话有些已经是事实,有些即将成为事实,如此说来,此人端得不能小觑。

“你到底是谁?”血灵子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小生段业,京兆人,年方二十,未曾娶妻,效力节下,未曾有绩。”段业一字一顿道。

“你真的好生可恶!”这是血灵子丢给段业最后的一句话。

*不是所有人都有段业的运气。段业本来就和这个年代大多数人不一样,加上出现就在军中,身处胡汉交杂之地,很多事情都好办。而有些人,还在苦苦挣扎。比如先前代国最后的血脉拓跋珪,如今混的比牧羊人还惨,苻坚夺走了他的国家和荣耀,刘库仁夺走了他的财产和未婚妻,唯有母亲还不离不弃的和他在一起,只是,他的部族大半已经溃散,他的牛羊已经被他人放牧,他除了朝西边跑,还能怎么样呢?当年寄居独孤部,刘库仁大人,是如今的关内侯,陵江将军,论起血缘,自己爷爷是他舅舅,可是人家下起手来,一点不比刘卫辰仁慈啊。

请来巫师占卜,一说忍耐,一说逃亡。卜逃亡,北则吉,西则大吉大凶。拓跋珪本想再忍耐一下,直到他知道,自己的兰儿也被刘库仁强占,而自己却没有办法!刘库仁有天王陛下做靠山,赐了他妻妾,封了他官职,自己一个以前代王的孙子,谁敢接近?

那就走吧,带着母亲走!据说西域的鲜卑尚有数万,据说两位叔叔已经站稳了脚跟,就去投奔他们吧。

拓跋珪最后看了一眼云中的月亮,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他发誓,他要夺回他的一切!

虽然,他只有1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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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前奏(1)

成大事者,小节不能不顾,但大方向更要抓住了,具体的事情不一定要过问,但是心里得有数。

血灵子作为高级密探,段业作为开外挂的人,双方都不是笨人,既然有了较大的共同利益和诉求,那么双方就不再是生死斗的敌人。段业可以说消除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但是,段业找到她们,最重要得目的,还是留一条后路,因为段业很清楚,西域本就没有和平,也不该强行和平,战争才是解决这些问题的唯一办法。自己来龟兹,与其说为了和平,不如说为了自己。

段业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于是可以叫来舞姬,和下面的手下们吃喝玩乐,但是血灵子不可以。她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写密信。如姐也有事情要做,比如重新调整一些布置,比如和某些人打招呼,还比如,生气。

酒足饭饱,段业就招呼大家撤了,一来时间紧迫,二来,当段业隐晦的问峰峦阁有没有特殊服务时,竟然惹得如姐当场翻脸,差点很恨揍了他一顿,如果不是血灵子苦劝,恐怕段业就要进化为熊猫了。

众人自然也没什么意见,虽然有些饥渴,倒也不至于在办公务时候出来狎妓。唯有小衍生一直撅着嘴,极为不满的样子。

出了大门,段业长舒口气,方自笑道:“衍生,你却是怎么了?是这里招待不周,还是你想留宿?”

“对啊,叫几个红倌儿来,让小衍生开开荤也好,破戒么,酒肉都穿肠过了,干脆一次破个底。”刘国也笑嘻嘻说道。

“你们都不是好人!啊!”衍生不满的捂着脖子,想呕吐,却干呕一声没吐出来,不由得眼圈又红了,“衍生对不起师父,十年清规,毁于一旦,罪过,罪过啊,呜呜。”

原来,方才衍生吃的高兴,又有美人佐酒,堂堂阁楼里的姑娘,对付一个小和尚,还不是手到擒来?于是衍生酒也喝了,肉也吃了,清规戒律基本破完,那几个常年伺候粗鲁壮男的姑娘也对这白白嫩嫩的小和尚来了兴趣,居然伸手朝衍生肚子摸去,这下子可闯了大祸,衍生吓得顺手一拍,拍到那姑娘的背上,唤作红儿的圆脸姑娘,却直接就晕了过去。段平等惊,仔细查验了番,才确定她只是一时憋了气,没有伤了脏腑。可是他们看衍生的表情,还是不一样了。

这老和尚把小和尚送给段业,意思很深呐。

不过这些不是段业该考虑的,抬头看了看太阳,段业自顾自说道:“别吐了,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点悟性若都没有,还是老老实实蓄发还俗吧。”

“咦?”衍生眼睛顿时亮了,“哈哈!好一个佛祖心中留,衍生想通啦。”只见衍生抚掌大笑,就像一个巨大的心结解开了一样,突然·却又想到一个很重大的问题,有些小心的悄悄问道,“那,以后吃点肉,没有问题吧。”

众皆绝倒,继而大笑。

回到管驿,段业简单的把和血灵子等人的谈话拣能说的说了下,东晋什么的自然还不能明讲,不过都是聪明人,心里有数就好。段业重点强调的是,她们不但是地头蛇,也算过江龙,隐势力很强大,而自己必须保证自己以及在座的人,都能活着出龟兹。众人都不是迂腐之人,自然一点就透,完全赞同。

有了大家的背书,段业就不怕日后被追溯,而且说实话,淝水之战一败,秦国就像火油见冰雪一般迅速融化,各地政权土崩瓦解,且不说和密谈机构悄悄来往,就算明着来,只要不闹出乱子,吕光也会睁一眼闭一眼,不过为了有备无患罢了。

说完这些,段业又重点说到出城的问题,不得不说,出城是众人最关心的,可以说攸关他们的生命,找到鸠摩罗什和血灵子,便是双保险,为的就是一旦帛纯翻脸,可以有条后路,可是众人讨论正欢时,一直听的哈欠长流的衍生终于耐不住了,伸伸懒腰,道:“你们真是烦人,这点事情还有什么可说的?冲出去不就是了?除了你个累赘,别的人贫僧……额,我看都还有点三脚猫的武艺,怕什么?”

说罢,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衍生自顾自走到早已给他准备的屋子里去,再也不肯看大家一样。

“大人,你可能是捡到宝了。”段平沉声把方才一巴掌拍晕红儿的事告诉段业,倒真让段业咂舌,看起来,这小和尚,也算是鸠摩罗什派来的一个护卫吧。至于监视什么的,完全不必去考虑。他和鸠摩罗什的合作,不是些许小事能够动摇的。鸠摩罗什既然是当之无愧的圣僧,自然有圣僧的格调。

听的痒痒,段业搓搓手,道:“你们说,本官如今来习武,可还来得及?”

“呃。”段平有些尴尬说道:“大人身强力健,本是练武奇才,只是如今兵连祸结,大人又言天下将乱,乱世乃英雄辈出之际,大人何必与杀人之技上费心劳力?”

“万人敌要学,一人敌也得有,不然何以为事?”段业嗔道。

“卑职家传之功,须自幼练三伏,如今恐怕……”

“卑职也是啊大人。”

见众人纷纷苦口婆心的说自己的武功很一般而且都得从小练,段业也有些灰心,不过这时候,一直很少说话的张猛,瓮声瓮气说道:“卑职家的铁布衫,大人虽然练不了,但是卑职看,抱朴子的神功,大人却可一试。”

抱朴子?段业心里暗爽,那不是传说中的葛洪么,洞玄子密注十三经?好好好,段业抚掌道:“这个张兄可曾习得?”

段平却插嘴道:“大人,莫听他胡沁,这葛仙翁飞升已经多年,子孙俱都隐世,没有亲传,那洞玄子岂是常人修得?大人不如练些拳脚骑射,才是正道。”

“不错,大人如通骑射,战阵之上有用武之地即可,技击之术,小道也。”

段业自然允了,只是心里,对洞玄子还是念念不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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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前奏(2)

有光明的地方一定就有阴暗,有人想和肯定也有人想战,有人要保住自己的地位,也一定有人想夺权。

帛纯想的,只是保住他在龟兹的既得利益,因此对他最重要得,是确保他龟兹实际统治者的地位,至于是叫龟兹王,龟兹皇,还是持节,侍中,都督西域诸军事,帛纯其实并不太在乎,帛纯很务实。

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同意段业带来的条件,主要还是因为怕一入朝,就被扣住,那可就什么都完了。至于太子当人质,其实好办,立谁为太子不是问题,儿子相对于权位,好像可以稍微靠后一点。

虽然段业一再宣称,大秦帝国言而有信,当今陛下仁德播于四海,连慕容垂姚苌都能如此信任,你龟兹王还怕什么?绛玉也一再劝着帛纯,帛纯也不能说没心动,可是要他一仗不打,被一个书生几句话就吓得乖乖入朝,他的心里,怎么也转不过这个弯来。

心里憋屈,就要喝酒消愁,喝酒就得找个人陪,最好还是信得过的人,于是刚刚从呼罗珊回来的弟弟帛震就被找来了。这个好弟弟没别的兴趣,就喜欢练武,长的孔武有力,没事和勇士搏斗,和老虎搏斗,和骆驼摔跤,字都不认得几个,平素也大大咧咧的,倒因为如此,帛纯对这个弟弟,是真心实意的喜爱,弟弟要什么给什么,弟弟要娶妻帛纯亲自给说和,弟弟的宅子也是龟兹城顶好的屋子。帛纯平素心烦了,在小姑姑面前受气了,就常来找帛震倾诉。帛震话虽然不多,可是真的是一个很合适的倾听者,帛纯每次只要在弟弟面前发完牢骚,就什么都好了。

酒过三巡,帛纯已经半醉,帛震依然狼吞虎咽的吃着,见弟弟吃的开心,帛纯也想起了不少幼时的事情,那时的快活,那时的无忧无虑,不由喟然一叹,道:“好弟弟,真不如你来做这个龟兹王啊,你是不知道,哥哥当了这龟兹王,如今却被逼的走投无路啊。”

帛纯放下手抓羊肉,擦了擦嘴,瓮声瓮气说道:“哥哥您说哪里话,那吕光小儿,怕什么?哥哥你一句话,弟弟我赴汤蹈火也要取了吕光的人头来!”

见帛震一脸煞气,帛纯心里暖洋洋的,还是亲兄弟,一奶同胞靠得住啊,不过嘴上却苦笑道:“好弟弟,快别这么说,我们恐怕以后,就要和吕光同殿为臣咯。再说,你杀得了吕光,可秦国还有符融,梁成,权翼,窦冲,还有无数兵马钱粮,我们打不过的。”

“那也要打!”帛震一拍桌子,“祖辈传下的基业,难道还能拱手让人不成?”

帛纯并没有责备他失礼,在这个亲弟弟面前,帛纯才能做回自己,不必戴那么多面具。“唉,真打下去又能如何?小姑姑去吕光大营探过底细了,他们的投石车,百斤巨石能打到百丈之外,蒸土筑城依然不堪一击,打下去,无非我龟兹国灭,你我沦为俘虏罢了,与妻儿又有何益?”

“那……哥哥你要投降?”帛震有些不满。

“不是投降,是暂时议和。”帛纯又猛灌了一杯,“难道我不想打么?打车臣,打莎车,哥哥我什么时候胆小过?可是汉人有句话,形势比人强啊,吕光那十万大军就在外面,我龟兹全民皆兵也不过这个数,真打下去,就算赢了,我们损失也是承受不起的,只会白白便宜了那些作壁上观的小国。”

又干了一杯,帛纯越想越有道理,“我们不打,保存实力,让吕光去打其他的国家,西域这么大,他打下去得多久?如果那些国家想效仿我们,我们就要让他们连投降也没机会。那时候几场大战,他们的元气也就尽了。汉人的书上说,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吕光真要从盐泽打到葱岭,他的军队还有多少人?他的粮秣还够不够用?到那时候……嘿嘿嘿,就是我们龟兹振衰起敝的时候了!说不得,我们龟兹还能一统西域!到时候,我的好弟弟,到时候,乌秅,难兜,捐毒,高昌,哥哥都封给你!怎么样,弟弟你欢喜不欢喜?”

帛震却正在走神,突然看着帛纯热切的目光,才笑道:“弟弟哪里敢当得起,到时候只希望哥哥把东西的美女赐给我,让弟弟能征收盐茶的赋税,让你的好侄子能有一份丰厚的遗产,也就满足了。”

“哈哈哈哈。”帛纯大笑,于是兄弟俩一杯又一杯,喝的很是痛快。眼看就要醉了,帛纯却突然问道:“吕光要我入朝,恐怕很难推脱,彼时,龟兹交给你监国,哥哥去长安,快则8个月,慢则一年,一定回来,如果两年哥哥还没回来,你就当龟兹之主,如何?”

“哥哥开什么玩笑!”帛震大怒,“龟兹永远是哥哥的,帛震在这里一直给哥哥看着门户,如果哥哥十年后回来,就等十年,如果哥哥不回来,帛震就辅佐哥哥的儿子。”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帛纯一杯酒下肚,终于醉倒了,趴在了桌子上。

帛震轻轻的抿了一口酒,若有所思。

“额,大人,您的臂力……咳咳,卑职是说,您最近可能是太劳累了,这一石弓嘛,其实如今已经不是什么利器了,大人还是练练刀法吧,卑职家传的刀法比较好练。”段平脸色有些尴尬。

段业却浑然不觉得,虽然胳膊算了,手指勒出血印子了,可是他还是很高兴,毕竟后世他基本不需要动手,如今一石弓能勉强拉开,射箭还能不脱靶,已经很不错了。

“好啊,你们的家传绝技,只要能外传的,便都教给本官,不能外传的,呃,如果需要拜师,本官就拜师,实在不能的就算了。”段业抹抹汗,看见小衍生抱着茶壶,一杯又一杯,喝的有趣,不由喊道:“好你个衍生,上次我们自己带的茶叶你是碰也不碰,龟兹人给的你就喝个不停,你是什么意思?”

“切,这么大的人,弓都拉不开。”衍生不屑撇撇嘴,却不再理他。

段业微微有些脸红,眼前的小和尚可不简单,当初段业要段平等人教他武艺,说的郑重其事,结果真上了道,才发现段业实在菜得可以,段平等人鉴于上下级关系也不好多说,小衍生就看不过眼了,冷嘲热讽,没个好话。段业一时气不过,让段平教训他,结果衍生居然和段平打个平手,段平还一直说承让。从此才让段业对小和尚刮目相看。

正在这时,张猛却陪着一身素衣的绛玉进来,绛玉见段业一身短打扮,不由有些意外,不过此时有正事,也就没有追问,而是说道:“段大人,请往内堂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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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前奏(3)

进了内室,主宾分坐,寒暄罢了,绛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王今日与王弟饮宴,兄弟情深,酒酣须静,因此我王决议晚上与段大人相见,履约,段大人以为何如?”

一个国王居然饮酒误事,这完全有不好意思的理由。不过段业更关心的是,绛玉这么说,就意味着帛纯答应了!因言道:“这么说,大王已经同意,与我军媾和了?”

“不错。”绛玉有些忧郁的说道,“我王愿意入朝,以太子为质,对大秦称臣纳贡,自此龟兹为大秦藩属,永无异心。段大人甫出策帐,便能立此功勋,绛玉倒是要恭贺大人了。”

“这!”段业完全没有想到,帛纯居然同意了!这是帛纯吗?难道历史在这里就要开始给他开玩笑了吗?段业死死盯住绛玉,似乎要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可是绛玉神色镇定而漠然,眼中有些如释重负的轻松,当然也有些不甘,段业看不出任何问题。

“那……大王准备何日入朝?”段业不死心,接着问道。如果她们是缓兵之计,或者别有打算,入朝就是最好的检验。

“如今既然缔约,虽未行文,我王也是陛下之臣,陛下既然使持节与吕帅,自然一切吕帅定夺。”绛玉坦然的答道。

段业无语。一切都很顺利,顺利的几乎难以置信。有些不可思议的摇摇头,段业挤出一丝笑,道:“那大王入朝之后,龟兹何人监国?”

“王弟帛震监国,大王对他信任非常,常同榻而卧,同桌而食。帛震虽略粗豪,然甚尊大王之意,龟兹可无虞。”绛玉倒也不隐瞒,反正还有几个时辰,这一切都要公之于众。

一时间,段业竟然觉得无话可说。人家什么都答应了,全盘接受条件了,还谈什么?于是只好和绛玉大眼瞪小眼,瞪的绛玉也坐不住了,幽幽站起,道:“段大人,如此,绛玉告辞,请大人酉时三刻于主宫赴宴。”

说罢,丢下请帖,飘然而去,段业竟然忘了挽留。

怎么会这样?段业始终转不过这个弯来。难道是蝴蝶效应么?如果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根本的改变了历史的走势,那么段业先知的优势,将一文不值。也许段业还记得黑火药大概的组成,可是段业印象里大人物大事件如果都改变了,区区一个节帅的参谋人员,又能掀起什么风lang?

段业纠结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些。他希望这是个错误。可是如果真是个错误,吕光还要和龟兹打一仗,段业该怎么办?会不会被龟兹人给杀掉?如果脑袋没了,那么雄图大志都是笑话。

段业看了看那放在内堂的旌节,长达八尺,旄牛尾为其毦,象征着大秦的威仪与尊严。只要这个旌节亮出来,就代表着大秦,龟兹人就算要杀自己,恐怕也得考虑下吧?就算大秦可以不在乎自己,也得在于威严吧?龟兹人总不知道,大秦就要完蛋了吧。

*起风了。太阳逐渐的躲进了乌云里。龟兹城夏天要么不下雨,要么就下一场雨。来时已经知道,今年还没有下过雨,那么这一次,恐怕就是龟兹今夏的第一场雨。

段平神色凝重的回来,顾不得施礼,忙道:“果然不出大人所料,城内士卒开始巡城,宣布今日宵禁,任何人如无文牒,不得出门,违者格杀勿论。我们的管驿门口的护卫也换人了,不过对卑职的出入,倒是没有影响。”

“峰峦阁呢?”段业背着手,倒是很镇定。

“峰峦阁人去楼空,卑职只拿到了这个。”说罢,段平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

段业接过,却还不忙着打开,捏着信想想,只是饶有兴致地笑道:“好个厉害的峰峦阁,好个龟兹城啊”

原来,段业从绛玉一走,就觉得心神不宁,坐立不安,一直眼皮子跳,不得已,就让段平出去打探消息,没想到,龟兹城果然异动,这下子,段业心中一个可怕的猜测,似乎要坐实了。

打开信,段业一目十行的看完,随即大笑,段平有些好奇,但段业既然没有说信的内容,他也不便问,只是说道:“大人,如此看来,龟兹城内恐怕有变,我们还是早些出城为妙。”

“你倒是与那位阁主想的一样”,段业赞许的看了段平一眼,“她也劝本官早日出城,还说,能把咱们几个全部送出城去。”

“那大人,咱们事不宜迟……”说到这里,突然想起,那峰峦阁的人似乎背景也不太一般,不由问道:“她们有什么条件?”

果然是敏锐过人,段业越来越欣赏自己挑选的这些部属了,这个世界从来不缺人才,缺的,只是伯乐啊。段业摆摆手,笑道:“她们,却是没有任何条件。”

见段平长大了嘴,段业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正因为没有条件,本官才有质疑。如果有条件,摊开来说,本官此时大概已经上了她们的车。可是没有条件嘛,呵呵呵呵,就算是真没有条件好了,那也不行。段平,你记住,这人在世界上,什么都能欠,唯有人情不能欠,万一欠了,也要第一时间还!”

“谨受教!”段平佩服的五体投地,“那今晚的宴会?”

“去!为什么不去?”段业小心的把信收起来,豪气干云道:“虽然说宴无好宴,不过,我们去见识一番,却又何妨?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一死,又有何惧哉?”

“既如此,卑职愿与刘国张猛等兄弟,与大人同生共死!”段平朗声道。

“好!”段业抚掌道,“你且告诉诸位兄弟,如果愿意去赴宴,就和本官前去,如果能活着回去,本官不会忘记他们的!如果不愿,也没有关系,本官一定能让他们安全出城。”

“大人放心,大人近日如何待我等,我等心里明镜一般,昔日上御下,恩威并施不过控马之术,大人待我等如腹心,如手足,我等焉敢不誓死以报?卑职料他们必然都会赴宴!”段平拍着胸脯说道。

段业点点头,既然话都到了这份上,再说就矫情了,于是示意段平去准备相关事宜,自己却开始为绛玉担心起来。

如果龟兹有变,那个时冷时热,背负了太多的女子,命运会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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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宫变(1)

有些事,不论古今中外,总会有人去做。昏暗的夜色,总可以隐藏许多罪恶。

段业一行走在街上,街面已经平静下来,说明部署已经完成,其实,结局几乎已经注定。可是,段业还是要进王宫,一来是职责所在,再来,他实在很想看看,绛玉那个女子,在这样一场变动里,会有什么样的命运?

王宫门口的守卫依然恪尽职守,他们的站姿依然挺拔,他们的武器依然鲜亮,只是,他们究竟是保卫王宫,还是做什么?

出来迎接的依然是猛白,这位龟兹城的三号人物此刻容光焕发,讲起话来滔滔不绝,神采飞扬,一副和段业相交甚深的样子。段业不由更心事警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段业可最警惕这种笑弥勒似地人物。不过还是问了句绛玉在哪,猛白却打了个哈哈,说绛玉另有公务,不在宫中。段业倒是松了口气,不在就好,不在就好啊。在了,怕是有血光之灾啊。

眼光一瞟,却见猛白虽然神采飞扬,脸色却是有些晦暗,并不好看,而他的衣服却穿得很厚,不由笑道:“猛白大人可是觉得冷么?”

猛白没想有此一问,啊了几声,才道:“猛白偶染风寒,因此穿得厚了些,呵呵呵。”

段业心里暗骂,你上午可没风寒呢,不过还是笑道:“既如此,猛白大人可得少喝些酒,免得寒入肌体啊。”

“小臣多谢大人关心。”猛白神色甚为“感动”。

“猛白大人这却是见外了不是?”

二人对视而笑,眼中,却是一片冰雪。

进了主宫,帛纯已经到了,看起来帛纯很是疲惫,见段业进来,也只是勉强笑了下,道:“段大人既来,快请入座,今日宴毕,旋即告天,祷地,礼成,小王便往出而见节下,彼时还望段大人多加照拂啊。”

“此段业分内事也,不敢辞。”段业施施然入座,却见帛纯身边坐着一个孔武有力的男子,不禁有些奇怪,帛纯却笑道:“此乃小王的弟弟帛震,与小王最是亲近,小王入朝,拟让帛震监国。”说完,帛纯笑吟吟的看着帛震,说道:“这位便是节下手下第一红人,段业段大人,你们要多多亲近。”

“应当的,应当的。”段业笑吟吟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配同而来的段平等人虽然只能坐在外坐,却个个一直注意着段业,时刻做好应变的准备。这个帛震的出现,却是在他们意料之外。

帛震却是个实在人,直接端起酒樽,大刺刺说道:“段大人,帛震是个粗人,不太懂礼仪,还望段大人海涵!干!”

段业自然不能不喝,于是二人一口干掉,帛震大笑,喝道:“好!段大人果然是个爽快人,帛震就喜欢段大人这样的妙人。”放下酒樽,帛震却突然一拍桌子,道:“中土庞大,无所不有,黎民亿兆,物产富饶,为何还要侵我疆土,杀我子民?”

“对啊!”

“这是为什么?”

段业冷眼看去,除了猛白低头,没有说什么,其他来陪坐的龟兹群臣几乎一边倒的站在帛震一边,七嘴八舌的说道。

果然来了,段业心中暗笑,淡淡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龟兹自汉朝起便是中土的属国,我大秦既然为华夏正朔,自然不能自外。”

“呸!”帛震重重的唾了一口,“段业,哪里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人?你明明是个汉人,如今那氐人占了你们的土地,抢了你们的女人,你们打不过他们当顺民也就罢了,还出来做官帮着氐人打天下,你段业还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怎么不舍身取义?怎么不杀身成仁?”

帛震撒野时,帛纯并没有说什么。一来他知道自己的弟弟本来就是暴脾气,再说了,就要签和议了,趁机让个粗人撒点野,杀杀对方的威风,也不是什么坏事。

段业一时竟然有窒息的感觉!没错,帛震一下子戳到了他的痛处!他是汉人,谁也改变不了。不论是这一辈子还是上一辈子,不论是身在何处,他始终是汉人。

五胡肆虐,华夏倾颓,作为汉人,当然应该振衰起敝,为民族为国家战斗。当然,他可以以深入虎穴,积蓄力量来说服自己,他也可以在很快就要来的大变局里,说服其他人。可是此刻,此刻这个理由,他能说出来吗?能堂而皇之的说自己身在曹营心在汉么?

不能!

明明可以自解,却不能辩白,是人间最大的痛苦。吞下来,又有几人知道?吐出去,又能有什么功效?

喝了一口果酒,段业淡淡说道:“良禽择木而息,贤贤臣择主而事。大秦陛下英明神武,一统海内,兴汉学,说汉语,写汉字,真心服膺我汉家文化,三代之后,与我汉人又有何区别?至于帛震大人,您的龟兹似乎也马上要成为我大秦帝国的属国,要对我大秦陛下称臣纳贡,似乎不宜讲这些悖逆的话。”

“悖逆?哈哈哈哈”帛震捧腹大笑,一时众皆失色,帛纯见帛震闹的有些过了,便说道:“帛震,不得无礼,我等以后便要与段大人同殿为臣,臣僚之间,岂能如此说话?”

“我的好哥哥,要与那苻坚的走狗同殿为臣的,可是您,不是我!”帛震敛住笑容,一字一字顿道,说罢站起身来,大步走到自己的哥哥面前。

终于还是来了么?段业深吸一口气,睁大了眼睛。他要用眼睛仔细的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也要记住这里的一切。青史上以后会不会记载这些,还很难说,但是段业要记住。这也许是他人生最重要的一课。

正在这时,宫外突然传来怒喝声,显然,是绛玉的声音。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绛玉已经提着宝剑冲了进来,剑尖带血,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甚为恐怖。

“帛纯,帛震要造你的反!”绛玉的话直中核心,帛纯的脸色白了。

宫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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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宫变(2)

显然,绛玉是冲进来的。剑尖滴血,说明受了武力阻拦,而她霍然横剑,站在了帛纯身前,也表明了她的态度。

随着绛玉一起进来的,自然还有大批甲士,手持枪戟,分裂两侧,见帛震没有说话,绛玉身份又比较特殊,因此便没有追杀,而是侍列于厅,控制局面。

事实已经再明显不过了,绛玉说的,全是真的,帛震真的反了!

帛震没有否认绛玉的话,而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右手轻轻握拳,对着自己的好哥哥。

态度已经再明朗不过了,帛震摊牌了!

刀剑已经出鞘,局势已经明朗,该轮到主角上台唱戏了。

兄弟决裂,世所常有。为人主者,自不讶异。可是帛纯还是很痛心!石磨心一般的痛,自己的好弟弟,几乎是一手养大的好弟弟,有什么好东西都愿意分给弟弟,可是到头来,还是免不了这一遭。

帛纯想站起来,质问帛震,没想到帛震却先开口了。先声夺人的道理,他还是不难明白的。

“好哥哥,你太累了,这么多年,你为龟兹做的够多了,你歇歇吧。”

帛震脸上自然依然是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帛纯却被激怒了,咆哮般说道:“帛震!天地可以作证,你要的什么东西,我没有给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对得起父王,对得起母后吗?!”

“唉。”帛震微微一叹,“可惜,我要的是那把椅子啊。”帛震一脸的向往之色。

“你!”帛纯一度语塞,旋即哈哈大笑,“好!好啊!椅子,椅子?就为了一把椅子,你就要反了你的亲哥哥么?就为了椅子?”

帛震默然,却让帛纯更加恼怒,“就为了椅子?孤马上就要去长安朝见陛下,龟兹由你监国,你就是实际的龟兹王,差的也就是一个名分,你连三天都等不及吗?”

“哥哥,我要椅子,也要名分。”帛震的脸色特真诚,说的特坦率,旁边看好戏的段业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

“啊!”帛纯几乎捶胸顿足,“你便丝毫不顾兄弟之情了吗?帛震,你忘了你小时候是谁带你玩耍,闯了祸是谁替你挨打了吗?”

“我没忘!”帛震却突然也激动起来,“我没忘!没错,哥哥,您代替我挨了打,您带着我玩耍,可是您在我读书的时候带我去玩耍,您在我练箭术的时候带我去玩耍,您在我闯祸的时候替我挨打,让我以为闯祸也没什么。您去笼络大臣,然后带我去喝酒狎妓,您可真是爱护您的弟弟!”帛震说的慷慨激昂,在情在理,哪里有一番先前那种粗豪的样子?

韬光养晦到如此地步,关键时刻,一击必杀,段业又学到了一课,不由得连连点头。

“哥哥那是为你好!”

“不,哥哥,您骗得了自己,骗不了我,您是为了椅子。”帛震几乎要疯狂了,“父王其实开始更喜欢我,我知道的。可是后来父王对我越来越失望,我会飞鹰走狗,我会斩将夺旗,可是您呢?我的好哥哥,您对龟兹城的大大小小了如指掌,您笼络了各级官吏,您派人在市井里收买民心,您派吟游诗人四处宣扬您的好事,您这也是为了我好?”

“起码,他没有像你们的祖父那样,杀掉其他几个祖爷爷。”一直沉默的绛玉终于开口了。

“不错!他没有用刀!可是他一直在用软刀子杀人,我的小姑姑!”帛震反唇相讥,“小姑姑,您也一样,和父王一样,一直偏袒我的哥哥。您在父王那里,说起哥哥,总是稍有微词,说起来我,却是不断夸赞,可是这里面的道道,帛震十年前不懂,如今,还不懂吗?”

绛玉无言。帛纯却惨然一笑,道:“好,好!”说罢朝段业施了一礼,道:“段大人,龟兹家变,让您看笑话了。”待段业示意无妨后却说道:“帛震,想必城卫军,禁卫军,都在你的掌握下了吧,是买买提,还是细封留?”

“哥哥,您真的很厉害,没错,他们都是。还有今晚来赴宴的人,也都是。”帛震得意的手一挥,大部分人面有得色,也有少数几个人面露惭愧,悄悄退回了半步。

段业看见,这其中,猛白神色最是惭愧。

“好啊”帛纯大笑道,“亏你们也好意思来,孤王平素哪里对不起你们了?嗯?税务官阿绍尔?你贪墨税款的事情孤王责备你了吗?还是你?典藏使扎兰丁?你干的事情当孤王不知道?”

帛纯随意指向一个人,被指的人几乎都面露惭色,低头不敢辩驳。帛震见大哥余威尚在,不由恼道:“大哥,不要再挣扎了,大局已定。扎兰丁,褪下你的官袍。”

扎兰丁,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子,解开官袍,里面霍然是甲胄!

接着,很多明显是帛震一系的官员纷纷效仿,他们,全都穿着甲胄!也就是说,这一次的逼宫,是蓄谋已久的!而这些人,都做好了应变准备,而帛纯自己居然没有准备,可见计划之周密。

段业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本就肥胖怕热的猛白,穿得那么厚了。

“好弟弟,你难道一定要杀了哥哥吗?”帛纯终于有些服软了,神色也带着些许哀求,帛震面露些许不忍,旋即被一股狠厉代替。

“哥哥,夺位之策,不流血无以成事,哥哥,你放心的去吧。”

“那你若为龟兹王,可愿与大秦媾和,免我龟兹刀兵之灾祸?”帛纯问道。

帛震定定的看着哥哥,再看看自顾自吃喝的段业,忽然仰天大笑,道:“哥哥,你好糊涂啊!你难道不知道,弟弟到了完全不能容忍,最后一定要取你而代之的原因,就是因为,你对着这个手不能拉弓策不能上马的书生,卑躬屈膝呀!”

大步在厅里踱着,帛震恨恨道:“我龟兹军民十余万,粮草可支三年,邻国皆愿助我,哥哥你居然一仗不打,就要投降?嗯?你对的起父亲么?你对的起百姓么?你不知道,龟兹城对你早就人人切齿么?哥哥,弟弟不光是为了椅子,弟弟是为了龟兹,不得不为啊!”

说完,帛震“铿”的一声,拔出刀来,明晃晃的刀锋闪着寒光,大步走到段业面前,狞笑道:“好哥哥,弟弟会给你在黄泉路上找到同路人的,这位使者,将会陪你走过那段路,而你的人头,也会成为弟弟不得已时给秦国的一个说法,哥哥,你就再原谅弟弟一次吧。”

说罢,在段业淡定的注视下,帛震挥刀下砍,势若奔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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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宫变(3)

“铛!”,一声巨响,双刀相隔,段平还刀入鞘,神色安然,帛震后退了几步,脸色有些苍白。

高下立见。

“段平在此,谁想过来,先问问手上的刀!”段平是一个合格的侍卫,段业很放心。

张猛等人也围了上来,把段业保护在中间,倒是毫无压力的段业坐在里面,依然端起酒樽,还朝绛玉那边比划了下,然后笑眯眯的一口干掉,心里还说,如果是老白干,该多好哇。

原来,场内诸人,先前注意力都集中在帛纯帛震兄弟,却没有注意到段平等人已经来到了段业身后,段业自然有恃无恐,否则断不会置自己于险地的。不过,段业心中习武的念头却越发强烈。如果自己也有一身好本事,这种场合一个大招就把对方放倒,那多痛快。

假手与人,终究要靠不住的时候,如果自己信任的助手背叛了,怎么办?”好弟弟,你又是何必呢?段大人毕竟远来是客。”帛纯却一点不紧张,而是有些愤怒的说道,“你我之争,不过龟兹内争,就算你当了龟兹王,难道就能不顾大秦天威么?”

“客?哈哈哈哈,不错,他是客,但这里的主人,是我!客随主便,主要客死,客不得不死!再说了,有哥哥您的头颅,弟弟就有办法像秦国解释!”帛震大手抓起酒桌上一个杯子,使劲朝地上一摔,“买买提,把秦国使者一干人等全部抓起来,细封留,保护大王和绛玉公主,免得他们为奸人所害。”

段业不屑的撇撇嘴,为什么叫人的时候,几千年都是摔杯为号?嘿,更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帛震一时激动,抓的却是个铜杯子,一摔下去,响声不小,却肯定不可能摔碎呀。

厄,全场都看着那个杯子,严格说,叫觥。那个觥在地上好死不死的弹了几下,最终滚到了绛玉脚下,绛玉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把这个杯子怎么办。

帛震脸色虽然有些尴尬,可是两个威猛的武将已经一身甲胄的进殿了,见二人果然一宣即到,帛震大喜,大手一挥,道:“统统抓起来!”

二人对望一眼,其中高个子的买买提看了眼四周,手一挥,七八名甲士已经把段业等人围住,而门口处十余名弩手已经布置完毕,看起来,便是飞鸟也很难出了这宫殿了。

猛白为首的文官,却都躲到了一边。看起来帛震早就搞定了他们,因此没有人去为难他们。

“哈哈哈哈。”帛震仰天大笑,“在场之人,俱为我龟兹叛逆!细封留,杀了他们吧。”帛震指着帛纯,竟然毫不犹豫。

“好弟弟,你真的要杀了哥哥吗?”帛纯的神色无比哀伤。绛玉却横剑拦在身前,不屑说道:“帛纯,何必求他,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小姑姑是不会让他得逞的。”

“那我呢?”就在这时,段业却突然吊着嗓子喊起来,“绛玉,你我二人,相识虽短,交情不浅,昔日月下花前,种种往事依然历历在目,你便不管我了么?”

“哦?”虽然是刀兵相加,虽然此时正在进行一场政变,可是所有人天生的八卦心,还是被调动起来,众人几乎齐声惊叹,目光刷的聚集到了绛玉身上。

绛玉身份尊贵,平素哪里被这么多人看猴似地看过?不由大恼,剑尖直指段业,恨声道,“今日如果能突出去,一定割掉你的舌头!”

见小妞发飙,段业不敢再说,倒是一直好奇看着场内,很久没有说话的衍生笑了。段业终于找到了个可以挽回场子的机会,恶狠狠说道:“不准笑!”

“你不敢和那姐姐说狠话,偏生总欺负我!”小衍生倒也敢发出不满,但段业根本不给他喊冤的机会,一把捂住他的嘴。嘿嘿干笑两声,道:“绛玉姑娘,咱们出去了,再叙衷肠,啊,来日方长哈。”

绛玉白了一眼,却不再争辩,她也知道,男女这种事情,就不能解释,否则是越描越黑。

帛震却懒得见他们耍宝,看着大哥神色哀伤,帛震也略有不忍,可是那张已经空出来的椅子,让他重新心如铁石,“好哥哥,你放心,你的儿子,弟弟一定替你照顾,你会被这位段大人刺杀,然后成为为我龟兹殉国的英雄。弟弟会把你的牌位送入祖庙,请鸠摩罗什大师给你做法。弟弟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说罢,帛震的眼角居然有些湿润,但还是坚定的朝身边的细封留挥挥手。

细封留拔刀半出鞘,神色剽悍,道:“大王请下命令吧!”

“杀了他们吧,痛快点,免得他们痛苦。”帛震轻轻一挥手,便微微闭上了眼睛。喋血宫殿的事情,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没想到,已经悄然跟了自己近十年的细封留,居然站在那里没有动弹!帛震惊呆了!

“我让你杀了他,杀了帛纯!你没有听见吗细封留?”帛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好一会,才怒吼道。

“唉。”一直站在绛玉身后的帛纯走上前来,距离帛震只有几步,眉毛一挑,挥挥手,“制住他就行了。”

细封留朗声道:“遵命!”这一次,却是行云流水,毫无迟疑,在帛震不可思议的眼神里,细封留把刀架在了帛震的脖子上。

挣扎是毫无意义的,细封留是龟兹城有数的勇士,力拔千钧,可徒手与狮虎搏斗,帛震纵然悍勇,也不敢与他相斗。

形势急转直下!帛震发出一声野兽般得怒吼,“买买提,快!快控制住帛纯!快点!”

买买提匆匆向人群里扫了一眼,手上弯刀画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直接奔着帛纯的咽喉而去。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只要绛玉来不及拦截,控制住帛纯,我就还没有输!这是帛震心中所想。

而由于帛纯走了出来,绛玉已经在他身后,虽然步伐轻盈,却也来不及绕到前方,看起来,帛纯也要落入控制了。

就在这一刻,买买提的刀划过一道绚丽的路线,刚刚好从另一侧架到了帛震的脖子上。

两刀加身,楚霸王在世,也逃不掉,何况帛震?

形势逆转,不过一呼一吸,权力的斗争,永远这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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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宫变(4)

宫变,永远是收益率相对最大的夺国方式。直取中枢,控制住少数人,就可以夺取政权。因此帛震就算曾经兵权在握,也完全没有想过直接兵变的可能。

可是眼下,自己辛苦拉拢控制的两名心腹,居然全部背叛了他,在自己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背叛了他,这怎么能不让他肝胆俱裂?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背叛我?”虽然刀架在脖子上,帛震动作依然很大,买买提和细封留却不敢伤了他,只得把刀略微后退。

“为什么?”瞬间重新成为胜利者的帛纯一脸轻松,“你给了他们多少,他们就还你多少,你给他们金银,姬妾,那是有恩,可是你还做了什么?你临发难前握住他们的儿女以当人质,嘿嘿嘿,好弟弟,你总觉得大哥就是靠阴谋诡计坐上椅子的,可是,都到了最节骨眼的时候,就得光明磊落,就得绝对信任,你怎么能怀疑他们呢?好了,你怀疑他们,他们就一定背叛你嘛。”

帛纯笑眯眯的背着手踱步,“而哥哥我,你给他们的,我给的更多,金银珠宝,你再多能有我多?不论你给多少,我加码就是。可是你扣住了他们的子女,我却把他们救出来,你说说,他们在最关键时刻,会站在谁的一边?”

“啊!”帛震发出了悲鸣,“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这一切,对不对,你挖了个大坑等着你的弟弟跳下去,好!好哥哥,你可真是疼爱自己的弟弟啊!”

帛纯却也怒了,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帛震的衣服,“不这样,难道等着你杀我?难道等着我的儿子被你杀掉,我的姬妾被你霸占?弟弟都对哥哥亮出了獠牙,难道哥哥还要等着他咬上来么?”

看了很久好戏的段业,终于等到了一个说话的机会,“段平,《左传》头一篇,是什么来着?”

“郑伯克段于鄢。”段平反应很及时。

“没错!”帛纯接过话头,“段大人说得好,帛纯却也是读过书的,既然我的好弟弟要当共叔段,我不当寤生会是什么下场,刚才你也看见了,他对我,可曾有一丝兄弟之情?”有些怜悯的看了帛震一眼,帛纯说道:“好弟弟,这下子,你相信了吧,,哥哥告诉过你的,既要能杀人,也要会读书。汉人的诗书里有无穷的智慧,比流传在村落里的寓言和吟游诗人传诵的诗篇更加伟大。”

“阿克江害了我,都是阿克江害了我,要不是他天天蛊惑……”正在绝望里喃喃的帛震突然仰起脸,死死盯住帛纯,“那阿克江在哪里?好哥哥,不会这个从小跟着我的阿克江,也是你派来的吧。”

帛纯摸摸鼻子,“十五年前我去打猎,看见车臣国的人正在围攻一对夫妻,丈夫已经身中数箭,我便杀了车臣国的人,救了他们,给他们夫妻治伤,给他们一套宅子,那男子,便是阿克江。至于现在,他应该已经带着妻儿,到中原去游历了,本王答应过他,做完这件事,他欠本王的,就两清了。”

帛震顿时觉得万念俱灰,如果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谋臣,对自己了如指掌的心腹,其实居然是王兄的卧底,那一场辛苦为谁忙呢?旋即想到哥哥的性子,不由悻悻道:“哼,恐怕你早就派出了杀手跟着他了吧。杀人灭口么。”

“不!”帛纯突然正色道,“好弟弟,单这一点,你便不及我,又如何当得龟兹王,我若答应了他,就一定做到,我绝不会派人杀他,不然以后还有谁愿意效死于我?你看,这一点,就是为什么我是龟兹王,而你将会失败的原因。”

听完这一段,室内几乎每一个人,背上都凉飕飕的,原来这样一个一向都有些粗犷的国王,心思居然如此深沉,居然能从那么多年前就开始布局,段业于是又学到了一点,任何时刻都应该及时的朝某些地方派出自己的人,就像围棋一样,关键时刻的一个劫材,就足以救命。

“好啊,好。”帛震似乎看开了,“好哥哥,你果然是好哥哥,你明知道弟弟本来已经认命了,准备好好过,你派人蛊惑我,你在我面前显得无能,你故意惩罚将领让我有机会拉拢,你做的一切都是要等弟弟自己跳出来,然后一网打尽,你可真对得起父王和母后!”

“不,不光是你。”帛纯却并没有胜利者的喜悦,“龟兹国内一直有一股势力,一股强大的势力,连我也不能彻底了解他,这一次,本来想把他们也一网打尽,可是他们现在还那么沉得住气。”

自打局势逆转后,就还剑入鞘的绛玉,此时面色苍白,死死咬住下唇,神色颇为不豫,这次倒是帛震先发现,不由喊道:“小姑姑。”

帛纯也颇为关切问道:“小姑姑,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不管怎么说,绛玉方才舍身保护他,虽然其实一切尽在掌握,可是还是让他很感动。无论如何,小姑姑对他的感情,是真的,没有半分其他缘由。

“你们两个,真让我感到恶心!”绛玉一指他们,顿觉摇摇欲坠,几乎要站不住了。

是啊,弟弟处心积虑要夺位,哥哥很早就布局故意撩拨弟弟,最后一刻才摊牌,这么看起来,确实很丑陋,绛玉虽然不是不懂政治,可还是不忍看见手足如此相残。

“我恶心?”帛震却像被激怒了,“是,我恶心,我强抢过民女,劫掠过商队,我还想夺哥哥的江山,还把买买提和细封留这两个叛徒的儿女请到家里软禁起来,除此之外我还做过什么?你的另一个侄儿,别的腌臜事情我就不说了,你以为,父王英年早逝,是因为什么?你以为,母后为什么要殉葬?小姑姑,帛震要夺位,当然是为自己,也是为父王母后,报仇!”

一言而出,满座皆惊,段业几乎一拍大腿高呼“好”了,这可真比看戏精彩多了。

帛纯显然被说到了痛处,大手一挥,细封留正欲直接砍掉帛震的脑袋,殿内却第三次响起了“铛”的兵刃相格之声!金铁相交,气势逼人。

一个肥胖的身影突然闪上前来,一直忙着吃的小衍生放下手中的骨头,几乎以同样迅速的出现在段业身前,咕噜转的眼睛也眯了起来。

“怎么,大王,这么急着,就要杀人灭口么?”

一直肥胖,满脸谄媚的猛白,这一刻站在那里,神色剽悍,气势如山,哪里再有半分萎靡样子?

“猛白,孤王等了你十年,终于,你还是站出来了。”帛纯抱着手,一步步走上来。

二人对视一笑,目中俱是冰雪。

形势再一次逆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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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宫变(5)

“本来,微臣是不能,也不会站出来的。”猛白淡淡说道,“其实本来,微臣一直过得不错,唉。”

“那你还是站出来了。其实你站出来不站出来,都是一样的,我,才是龟兹王。”帛纯很自信,策划了一场精密的杀局,逼的一直想夺位的弟弟跳了出来,在弟弟最得意时候击溃他的野心,怎么能不得意呢?

“不一样。”猛白很坚定的说道,“微臣站出来了,就不一样,因为你是龟兹王,对你的父王,不公平!”

“好一个不公平!”帛纯大声道,“这个世界可曾有过公平?狼要吃羊,难道羊能去讲公平吗?”

“羊不能讲公平,可惜,大王,你是人啊。你是人,你怎么能对你的父王,对你的弟弟下手呢?”猛白一脸的哀伤,“先王本来也就是要把椅子给你的,可是当你听说大王又添了个儿子,就等不住了,你怎么能做得出来呢?”

“帛纯!”绛玉有些不敢置信,不停的摇着头,“帛纯,你不是说王兄是痨病而死吗?你不是说嫂子殉葬是王兄的意思吗?”

“我没有害父王。”帛纯摇摇头,“我没有,小姑姑,你要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大王。”一直很沉默的买买提说话了,“我不相信你,因为,阿迪力,是我的哥哥,因为犯罪了才净身入了宫,不肯让家族蒙羞,才改名换姓,你虽然及时的杀了他,却封不住他的嘴。”

“阿迪力?”帛纯的脸色终于变了,“这不可能!阿迪力是个哑巴,也不识字,怎么可能?”

“大王,你终于承认了,阿迪力以前不认字是真,可惜你忘了,阿迪力会画画,画的栩栩如生,谁看不懂呢?”猛白适时说道,这番话,无疑确定了帛纯弑父的事实!

“帛纯!”绛玉再次拔剑,不过这一次,剑尖却指的是自己一直守护了多年,比自己岁数还大不少的侄子。

自知漏嘴的帛纯很快冷静下来,深深地看了绛玉一眼,道:“无论如何,小姑姑,帛纯只愿意对你解释,对您一个人解释,我没有杀父王。无论,你相不相信,无论何时,我都是那句话,我没有!“然后,帛纯转过身,看着猛白,冷冷说道:“猛白,先王在世,你不过是税务官,是我,让你当上龟兹的宰相,先王待你严苛狠利,时常责备你还让人打过你,我待你为国士,你的子孙犯法我从不追究,你暗中积蓄力量,我也没有办你,你何必如此?”

“大王,您哪里都像先王,就是一点不像啊。”猛白摇摇头,“先王待我严苛,是因为先王知我,我也知先王,做错了事情当然要受罚,大王你宽以待我,却是为了收买我,你提拔我,是因为先王早就压着我,就是为了留给你提拔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先王在你能拉开弓时就开始栽培你呢?你恐怕不知道,在你动手前几天,先王才说年内就禅位给你;至于我的势力,其实是先王的势力,你是动不了,当然,还得防着你的好弟弟,才让我隐忍至今。大王,你不知道,有些人,不是恩威并施就能收服的。”

“那你要怎么样?如今先王的血脉,除了我和我的儿子,就只剩下那个不成器的弟弟,难道你想当龟兹王?”帛纯异常的愤怒。

“唉。”猛白叹口气,“大王,老臣还是高估你了,老臣已经说过了,这,不是椅子的问题,是不公平!对一个为了龟兹夙兴夜寐,对儿子们关爱备注,对妻妾们疼惜有加,对百姓爱护无比的龟兹王,不公平!至于椅子,老臣当然是不可以,可是老臣知道,最重要的,是椅子,你,不可以坐!”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做?”帛纯几乎要抓狂了。

“因为,先王不因为老臣是个战俘就瞧不起老臣,他对老臣推心置腹,在老臣面前不掩饰,不算计,真心把老臣当人看,老臣也就愿意为他披肝沥胆,肝脑涂地。其实啊,大王,收买人心没有那么难,你对人家真心好,人家也就会对你真心好,可是大王,你为何一定要玩手段呢?”

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角,猛白说道:“大王,你也不必拖延时间了,禁卫军的左右官营都是老臣救过命的人,有在场的这么多同僚作证,你谋害先王的事情,是逃不掉的。虽然大王你即位已经十年,可是先王的恩德,至今依然沐浴众生,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好像为了印证一样,两行武士突然冲进殿内,很快缴了先前冲进来众人的武器,唯有细封留还站在猛白身边,顺便控制住早就不敢说话的帛震。

“好吧,猛白,看起来,你赢了,你打算拿孤王怎么办?”此时帛纯倒是有几分光脚不怕穿鞋的豪气。

“为先王报仇!大王,你需要亲自去向你的父母请罪,至于帛震殿下,恐怕您也会终身在黑暗中度过。”猛白沉声道。

“哈哈哈哈”,帛纯大笑道,“说到底,你还是要谋取我家的龟兹城!怎么,猛白,你几时称王,要不要本王相贺?”

“不,老臣绝不会僭越”,猛白神色肃穆,“先王虽然去了,先王的儿子虽然不成器,可是先王的妹妹还在,我龟兹,也不是没有过女王。”

“我?”绛玉灰暗的神色没有一点波动,却见猛白突然神色大惊,绛玉的反应只是慢了一点点,却也及时横剑相隔,可是只听“铿”的一声,也是今晚的第四声,绛玉手中的剑居然断成两截,一把明晃晃的弯刀架在了绛玉的脖子上。

“小姑姑,其实,我的武艺,很早前就超过您了。”帛纯狞笑道,而在场的人,几乎没有几个看清,帛纯是怎么动的。

莫非这就是帛纯真正的底牌?段业再次学到一招,真正的王牌,不到生死时刻,是不能掀开的。

一直眯着眼的衍生此时也瞪大了眼睛,段业趁机问道:“怎么样,小衍生,那帛纯你可敌得过?”

一向嘴上不输阵的衍生这次却道:“不好说,伯仲之间,但救下那位姐姐,却是极难办到。”

“猛白!放我走,我答应你,绝不伤害小姑姑。否则,无非是同归于尽!你逼死了先王所有的亲人,如果你还能有脸见父王的话,我就认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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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宫变(6)

形势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没有错,猛白可以说控制了宫禁,而控制了宫禁某种意义上就控制了龟兹,可是,帛纯如今把剑架在了绛玉的脖子上,便有了一个大问题。

这个问题在于,猛白并非想篡位,如果他想篡位,那么事情再简单不过,弓弩手一个齐射,全部杀死,王室绝脉,然后杀掉帛纯的儿子,自己登位,事情就完了。

可惜在于,猛白对龟兹老王忠心耿耿,本来有绛玉在,立其幼妹而诛其逆子,名正言顺,理所当然。可是他的逆子居然拿他的妹子威胁自己,猛白就不好办乐。

场面终于僵住了,猛白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和犹豫,帛纯知道自己押对了宝,不由狞笑道:“猛白!让开道,准备好马匹和干粮,本王既然认栽,就不会言而无信,本王离开龟兹后,再跟你们计较。”

这时候,轮到段业表演了,他站起身来,施施然挪到绛玉面前,正要伸手,却被帛纯怒喝道:“后退!不许靠近!不然我就杀了她!”

“好好好,你可别乱动,别说伤了她,便是刀锋划破点皮,我便和你没完。”段业连连后退,可是他的话却让帛纯生疑,“你?你和小姑姑,是什么关系?”

要说段业能随机应变呢,马上打了个哈哈,一脸神秘的说道:“你才看出来啊?唉,我就不瞒你了,玉儿呀,咱们就给侄儿说实话了吧。”

“玉儿?”绛玉几乎背过气去,这个可恶的男人,一直在找机会占他便宜,而帛纯被那声“侄儿”说的有些晕,小眼睛眨巴眨巴,道:“你……你在说什么?谁是你的侄儿?”

“你啊,帛纯大人?”段业同样无辜的眨着眼睛,“你的小姑姑,是我段业闺中之人,论起辈分,你当然是我的侄子了,快叫姑父!”

帛纯把关系理了下,才醒得段业也在占他便宜,正要发作,却听段业说道:“不要乱动,说过了!你以为你挟持了我的玉儿便能怎么样么?你以为,我没有人质吗?想想你的帛光太子,现在在哪里?”

“帛光?”帛纯脸上又惊又怒,见段业手伸进怀里,缓缓掏出一个玉佩,帛纯的脸终于白了,不由怒道:“猛白,你敢!”

猛白却也有些莫名其妙,“大王,老臣却并未抓捕太子,太子虽然聪慧,却是懦弱,近日迷上了峰峦阁的姑娘,终日厮混,老臣不必先派人对付与他,免得打草惊蛇。”

两人一对,便知道,这位段大人平素不温不火,没想到也是出手不凡,不由心中一凛,原本可能存在的几分小觑再也不见。猛白需要想的,却是这个一直皮笑肉不笑,谁都能捏两下的段大人,是借助那股力量,才能把太子爷抓起来?

“你虽然挟持了玉儿,也只有一次机会可以害他,我却拿住了帛光,你放心,你如果伤了玉儿,我每天在帛光身上割掉一斤肉,再给他涂上盐,最后做成人彘,陈列与龟兹城口,待到死去,便以其骨殖为京官,陈于京畿。还有你的二儿子帛喜,我也以遣人往勃津拿之,彼去高手俱带毒箭,以有心算无心,你以为我拿他不住?至于你的后宫,你美丽的姬妾们,我想猛白大人有兵有将,自然知道怎么办。帛纯,不要怀疑我的决心,你敢伤我的女人,我便让你永远后悔!”

一番话下来,语色如常,其中的威胁,却是力重千钧!帛纯不得不信。手上也微微有些无力。只是仍被制住的绛玉,心中依然颇为不满,什么他的女人,谁答应他了?不过,听他威胁帛纯,字字千钧,气度不凡,倒是……不那么讨厌了呢。

“对了,这便对了。”段业上前一步,“你与帛震,猛白的事情,和我无关,我只要带走我的女人。”语调温柔,神色平静,就像说着一件极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段业平伸出手,缓缓朝绛玉的手拉去。

而彼时,帛纯的神色还处于迷惘中,反应居然有些迟钝,待段业的手几乎要拉到绛玉的手时,才反应过来,不由一声暴喝,挥刀朝段业砍去,同时另一手也不忘扣着绛玉的喉结。

刀光绚丽,段业手无缚鸡之力,能奈若何?

却见段业大袖一甩,一股白烟突然而出,直扑帛纯的脸而去,绛玉自然也受波及,但帛纯前冲之势难滞,被白烟敷面,顿时眼前一黑,一下子呛住。

等的就是这一刻!先前一直没被人注意的小衍生身子拔地而起,双手连珠动作,嗖嗖几声,几枚棱钉分取帛纯眼,手,额,就在此时,利用帛纯一时眼盲,绛玉身子剧烈后扑,顺势一肘格在帛纯的腹部,同时张猛越众而出,长刀疾若奔马而去,直取帛纯。当然了,张猛的主要目的,一来是围魏救赵,确保段业无虞,再者,他的去势虽猛,却可随时转向细封留,免得他放弃帛震来救主。好在,细封留还是老老实实的控制住帛震,没有参加进来。

双拳难敌四手,帛纯首尾难顾,躲开了致命的暗器,却没有躲开小姑姑的一肘子,本就眼睛剧痛,脑子一昏,一肘子打在胸腹之间,顿时一下子缓不过气,如同大虾一样倒了下去。

绛玉不会再给他机会,狠狠一脚踩在腰上,帛纯再遭重击,反弹一般挺了两下,终于横住了。

绛玉惊魂甫定,正要缓口气,却顿觉腰间一紧,那个可恶的男人居然一把搂住了自己,同时但见他大手朝自己脸上一扒拉,自己居然来不及反应,便觉脸上一凉,对面那张可恶的脸由于和自己太近,二人呼吸都打在对方脸上,那双还算大的眼睛一时间居然放大了不少,那对有点浓密的剑眉微微一挑,大嘴一咧,露出一口好牙。

绛玉心中一乐,正要展颜而笑,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大变,正待发作,却见那人的手再迅速一动,多年来已经熟悉的安全感再回到了脸上。

这一次,轮到绛玉,瞪大双眼了!刚才发生的事情……绛玉极度想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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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宫变(7)

很显然,段业趁机薅下了绛玉的面纱!

庐山真面目,总是让人期待,而且也没有让段业失望!唇似樱桃,扁贝碎玉,与先前露出的青山眉,秋水眼组合起来,端得美艳不可方物,再仔细看看,嗯,整体很协调,皮肤很白皙,西域风情不算很浓,正和段业的口味。而放在美人腰间的贼手也稍微感觉了下,果然是水蛇腰啊,啧啧啧,一定会很有力道吧?

不过段业是知道绛玉的说法的,掀开了面纱是捅了大篓子滴,也就是趁乱大胆赌了一把,笃定她不会一剑砍了自己吧,因此看清楚后就赶紧把面纱给人蒙上。

“你……你看见了?”绛玉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说时小手还去正着面纱,唯恐没有遮蔽好,这神情实在太可爱啦。

“额,就……看见了一点点。”段业也有些不好意思,刚才毕竟是一时冲动,回想下来,确实甚不得体,想想看如果后世对戴口罩的女子,扯下她们的口罩,算什么呢?

“你!”绛玉素手一指,身子一晃,摇摇欲坠,段业正要伸手去扶,却想起此时微妙的情形,微微有些犹豫,好在绛玉马上回过神赖,堪堪站定。

“事了之后,再和你算账!”绛玉丢下了这句话,让段业几乎要高呼“乌拉”,谁都知道,这种事情,当下没有追究,就没有追究。不要忘记,那个古老的约定是要么杀要么嫁,段业就不信,事过境迁,共患难过的人还能下手杀得了他?

帛纯已经被控制住,大局已定,帛震干出这等事情来,自然也毫无即位的可能,猛白倒是反应很快,迅速派买买提带兵封锁宫禁,那么剩下的主要问题,就是后继之君。

绛玉没有选择。等到冷静下来,绛玉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可改变的得担当起女王的重任!段业也在沾沾自喜,有几个人,能摸到女王的腰,揭开女王的面纱呢?

将帛震的党羽通通抓起来,帛纯和帛震已经被请到天牢里喝茶了,殿内只有猛白的人。猛白抹了下额头的汗水,说道:“绛玉公主,如今国家的情形,您也知道,如今,除了您坐上那把椅子,龟兹才有希望,老臣才能给先王交代呀。”

虚情假意的客套,是没有用的,绛玉其实懂政治,不过一直是嫌脏,而不愿涉入,如今国家危急,绛玉也不再推辞,于是坦然的走到那把椅子前,深深的看了看殿内众人,然后果断的坐下去。

就在这一天,龟兹迎来了历史上第七位女王!

猛白看起来,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切的礼仪从简,授印,祷天,群贺,很快完成。段业作为外使,也算做个见证,并且第一时间向绛玉女王道贺。可是段业心里,却暗暗叫苦,自己出行时,定的是和帛纯签订和议,可是如今猪羊变色,使者变成了国君,抬轿子的变成了坐轿子的,这可怎生是好?

简单的仪式完成,绛玉便要坐朝理政了。最现实的一个问题,是与秦国的和议,还算数不算数?

这一点,朝廷上很快就形成了共识,猛白和绛玉都是现实主义者,虽然绛玉如今恨死了这个贼兮兮的使者,可还是强忍住怒气,说道:“段大人,我龟兹虽然有家变,然根骨未损,为百年之计,依然愿意与大秦缔结盟好,一切和约,本王依然承认有效,一切行程照旧,如何?”

娘希匹的,才几分钟你就自称本王了,如果不是你亲丈夫我你早就被那帛纯给咔擦了。段业大为不满,暗自腹诽。可是公事为重,段业还是施礼道:“女王殿下能有此心,段业甚慰,只是如今时间紧迫,三个时辰后,女王就该去与节下相会,盟誓告天,这……”

“无妨,无非还是本王先去,龟兹城变,也该告诉节下。”绛玉见段业施礼与她,心里别提多美了。

“如是自然最好,那还有几个问题,如今女王莅国,那龟兹王入朝与太子为质,额,女王似乎尚未招王夫,自然也无太子,这个问题当如何解决?”

“呃。”绛玉大概也没想到这一点,尤其是那人居然提王夫什么的,实在可恶,不由狠狠剜了他一眼。

段业很坦然的接受了卫生眼。可是事情还是要解决,绛玉只好求助般的看着猛白。

猛白斟字酌句的说道:“段大人明鉴,龟兹之事,事起突然,太子为质一事,卒难实现,至于我王,方自临国,根基尚浅,实在不宜此时入朝,依老臣见,不如请段大人与节下面前美言一二,我王一月后入朝,然后必然日夜兼程,赶在陛下南征得胜归来前,迎接陛下凯旋,段大人以为如何?”

“节下的三个条件,龟兹一下子就推脱掉两个,这诚意,是不是有些欠奉呢?”段业却不吃这一套,送礼给老子的是帛纯,不是你。没拿你的东西自然不给你办事。

“岂有此理!”绛玉心里正火呢,看见段业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终于爆发,一拍椅子背,喝道:“你待如何?本王没有王夫,如何生的出太子?这岂是推托之词?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猛白傻了,这似乎不是一个女王应该说的话,正待劝女王注意言辞,却听段业回道:“没有王夫?谁说没有?至于太子,也不一定要生下来再带去嘛,额~”

这这……猛白彻底凌乱了。绛玉方才那话,说出来便后悔了,无论如何那是失仪,可是段业这话却更是不堪,他……他什么意思?哎呀,难道是他把那句话当真了?绛玉一胡思乱想,便觉得越想越是那么回事,不由脸上有些发烧。

始作俑者段业却毫不自觉,依然在那里一副牛哄哄的样子,逗弄美人嘛,终归是有趣的。只是他正美着呢,一个匆匆冲进来的甲士却打破了他的美梦。

“女王,丞相,大事不好,秦军攻城啦!”

绛玉和猛白的目光如剑一般迅速投射到段业身上,而段业也顿觉五雷轰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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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转折(1)

无疑,绛玉等人的愤怒是有道理的。任何正常人,都会理解成吕光和段业合谋,假议和之行麻痹龟兹,而大军趁机攻城,出其不意,一举攻克。段业心中则更是愤恚,吕光这是摆明了坑他,如今大军攻城,自己对龟兹几乎失去了意义,既然留着不能要挟对手,抵抗大概也守不住,后路也不必留,那还不如杀了使者,好歹能鼓舞守城士气,以求万一。

起码,猛白就是这么想的。再说了,猛白宫变,一举把王族一网打尽,正需要一个借口。如今吕光大军攻城,使者就是最好的替罪羔羊,前因后果很完整,是人都会相信。

但段业不能让他们相信,因此先声夺人的说道:“二位!请听段业一言,在段业眼中,自己的生命比很多很多事情重要太多倍。段业不会自己把自己陷入死地的。”

“如此,大军攻城,当做何解?”猛白冷冷说道。

“段业不知。”段业用了一个最简单,看起来最不合意的回答。但是绛玉却第一时间相信了,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笃定的相信。

“段大人,如今吕光背信弃义,以和掩战,还置你生死与不顾,你待如何?”

“我的意思,是龟兹举城投降,减少伤亡。”段业苦笑道,“不要怀疑,如果攻城,巨石炮上阵,你们守不住多久,只会大量死人,城内其他人的压力你们二位也顶不住,势必要杀我泄愤,而节下攻下龟兹,恐怕也会屠城,这对每个人都没有好处。如果投降,好歹能减少伤亡,我大概也能活着回去。”

“可是,如今,我们信不过秦国人了。”猛白提出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先前你们以战逼和,我们从了,我们答应了你们的条件,可是盟约尚未缔结,你们便挥军来攻,让人如何相信?”

“这一切,都不是我能够主导的”,段业苦笑道,“如今,我说什么,你们大概也不信。可是二位,你们的时间也不多了,无论如何,也得有个说法,待到巨石砸到头上,恐怕什么都来不及了。”

二人默然,段业此言再诚挚不过,如今吕光既然连盟约都等不及,一定要攻城,可以说某种意义上,段业的利益和他们绑在一起,都到这时候了,也没有玩诈的必要了。

虽然只过了一小会,可是对段业来说,这一刻显得如此漫长,人最悲哀的,其实是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此刻,段业凭借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改变眼前的局势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的大概就是这样吧。

“只能如此了”,猛白叹口气,“女王殿下,只能这样了,老臣派买买提及心腹数名,护送您从西门突围,老臣率众死守龟兹,为女王争取时间。大王您出城后,再召集余部,借兵他国,以报此仇!”

“可是龟兹是守不住的”,绛玉急道。

“不。”猛白摆摆手,没有让她说下去,“你说的没有错,龟兹是守不住的,可是守不住也得守!吕光老贼既然连我们跪着求他,他都不答应,我们只能站着和他干到底了!不过大王,您是王族,有您在,龟兹就不会亡,而有老臣在,便没有这个效果!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大王,快决定吧。”

“秦军一旦入城……猛白你可就……不如我们派人再去和吕光谈吧,不论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他。”绛玉眼圈红了,她自然看得出,猛白的法子说白了就是以身作饵,为绛玉等人的逃跑争取时间。

“没有用的”,段业这时候说道,“节下的意思,其实就是杀鸡儆猴,他要用龟兹的血,来震慑西域各国,和平的拿下龟兹,他还需要一个个的打莎车,车臣,高昌;可是如果血洗龟兹,恐怕这些国都会直接投降,嘿嘿嘿,节下大人,端得好算计啊。”

段业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无比悲凉,来这儿没混多久,就被人给卖了,这种滋味可不好受。段平等人更不必说,虽然由于长期对节下的敬畏,他们不敢明着说什么,可是各个铁青的脸色,将他们的内心显露无疑。

“那么段大人,你怎么办?”绛玉这么一问,自然就是决定突围了。猛白大喜,一面命心腹去整理绛玉需要带走的东西,比如国家的印玺,府库的造册,另外也要派人登上城头督战,因此先出去了。

段业深吸一口气,道:“段业自然是不能等死的。但是此时段业如径自去找节下,那么背盟攻城一事一定会被揭穿,恐怕段业的脑袋就……呵呵,所以,段业也得突围,至于是独自突围,还是和你们一起突围,请女王殿下决定。”

“你可愿意和我,一起走?”绛玉也不知道为何这么问,一说出口,小脸顿时如火烧一般。

段业笑了,“我愿意为你的人质。”

人质?绛玉迅速明白了段业的意思,眼睛也不由一亮。是啊,如果是龟兹王裹挟段业突围,一来吕光不会因为谋泄而杀人,再来日后如果有机会,段业还有回寰之地,可以回去。无论怎样,绛玉相信,此事之后,段业对吕光,是不可能有什么忠诚了,那么这样段业能回到吕光身边,对自己肯定没有坏处。

就在这时,段业朝段平使了个眼色,段平突然拔刀,刀光一闪,一直跟着刘国身后,平素话不多的李求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滚了两下,便头一歪,死了。

段业却看也不看,说道:“各位,你们都知道,他是我们身边盯着我们的人之一吧,杀了他,你们有什么说法么?”

“一切听大人安排!”刘国等人朗声道。

“刘国!你回去迅速召集众人,向他们讲清楚当下的形势,不必说,节下派了人在我们身边盯梢的,除了李求,还有二人,是谁你肯定知道,趁乱把他……”段业做了个下劈动作,“然后你们也要顾好自己,记住,身上要带伤,在城破时,想办法回到节下身边!你们只是随从,加上没有全部回去,节下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大人放心,这些天大人怎么对卑职等,卑职等人心里明镜一般,刘国敢替兄弟们保证,以后这百多斤,就卖给大人了!”刘国等拍着胸脯说道。

“保重!”段业轻轻一拍刘国的肩膀,却在刘国耳边咬了几句,刘国便带人,飞奔出去。

“段平,衍生,你二人跟着我。如果全部回去,吕光一定会怀疑,再说,我身边也需要用人,如何?”

“一切依大人吩咐。”段平神色坚定。只是衍生见情况丕变,居然又开始吃了起来,段业不由欲以头抢地。

绛玉看段业分配任务,井井有条,不由酸溜溜说道,“看不出来,你的手下,对你倒如此忠心呢。”

“不,他们不是手下,是兄弟。”段业的神色很坚定,“我必与他们,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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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转折(2)

吕光很高兴。数日的修整,没有磨掉这支军队的锐气,攻城的提议,也没有受到任何反对,而是一致通过。龟兹城昨夜戒严,虽然具体消息还不甚明朗,可是无论如何,城中总归也有动荡。趁乱攻城,可获全攻,损失还能降到最小,何乐不为?

如果和议达成,当然没有伤亡,可是完整的龟兹军队,怎么办?全部打散,似乎不可能,留着他们,吕光怎么安心西征?如果没有得知龟兹混乱,吕光不介意先要和平,既然已经乱了,那么就选择战争吧。

至于那个可怜的段参军,可能会被愤怒的龟兹人给杀掉吧。不过不要紧,吕大帅赏罚分明,一定会着重抚恤任何为国捐躯之士的家人,至于段参军似乎已经没有亲戚了?那就多上点祭品吧。

天基本没有亮,虽然说论起时辰已经将近午时,大军朝城下一摆,龟兹人再迟钝也该知道兵临城下了,不过不要紧,吕光相信,夜里不论是什么变乱,龟兹城的基本面已经动摇,他不介意给龟兹人一点时间准备,但是,在准备粗具却没有完成时,吕光会给他们致命一击!

云梯,冲车,都暂时不用了,没有必要。有巨石炮,还有什么不行呢?吕光看了看那些精巧的装置,似乎又想起了段参军,那个近来有些看不透的书生。

龟兹城城头的人已经很多了,出现了伞盖,出现了旗帜和弓箭手,显然,龟兹人已经开始紧张的布防,吕光很满意,一切都在掌握中。

吕光身边的漏壶正在一点点的倒计时,龟兹城上的士兵也在紧张的搬着滚木雷石,扛着箭枝沙袋,虽然说将军们看起来有些悲观,不过年轻的士卒们似乎比他们还有信心。攻城嘛,就算你们有十万大军,又如何呢?攻城战没个十天半个月,哪里有任何可能能攻下来?老兵们正抓紧每一点时间再给新兵们讲述战场的种种秘诀,虽然很多早就说过很多次了。

“节下,时刻到了。”吕由轻轻说道。

“嗯,派出去的突骑可准备好了?”吕光淡淡说道。

“准备好了,料想龟兹王必然突围,我们在每个方向都派人了,全是吕家自幼培养的死士,几乎全部可以一当百。”吕由嘴角闪过一丝狞笑。

“那就开始吧。”吕光大手一挥。吕由听了,随即点燃一支火把,接着,全军无数火把同时点燃,几乎比刚在地平线露出脸的太阳,还要耀眼!

“弓手,放!”随着传令兵高呼,有盾牌保护的弓箭手开始对着城门上方的城楼处得士卒进行压制。吕光的攻城战,开始了。

与此同时,城楼上也进行了一场简单的争论,争论的主题很简单,是固守还是出击。

固守的意见是大多数文臣武将,出击的意见是猛白和买买提等极少数人。很明显,大部分武将虽然对秦军有些惧怕,可无论如何,他们在龟兹生,在龟兹长,龟兹的城墙,在他们看来已经是世界少有的坚固,龟兹东门正面的主墙高大而宽厚,侧面的辅墙却比主墙略高,士卒可隐匿其中,随时增援。此外,城中尚有箭垛竹楼,可以射箭观察。城中粮草充足,箭矢不少,完全可以固守。而出城野战,却未必讨得到便宜。

猛白的思路就简单多了,野战当然不一定打得过百战精锐,但固守,面对那可以摧毁大多数城墙的投石车,只是死的更快而已。如果野战能出其不意的毁了投石车,哪怕是迟滞其攻击,效果就会好很多,龟兹就有万一守住的希望。

双方不下,于是猛白以监国的名义,下令出击!

冒着漫天的箭雨,在盾牌的掩护下,龟兹城的弓箭手也开始齐射,居高临下,当然有所加成,双方开始出现人员伤亡,不过都是久战之卒,自然不会一触即溃。但到底还是秦军装备优良,总有呼啸的长箭带着刺耳的声音狠狠定在云楼上,城墙上,发出骇人的“咚咚”声,将领们穿着厚甲,高声的呵斥士卒,还杀了一两个捂着脑袋叫嚷逃命的士卒,方才稳住局面。

事不宜迟,随着吱呀的绞盘声,以及城内响遏行云的欢呼声,东门缓缓打开,买买提很快便带着临时组成的1000名骑兵,义无反顾的朝眼前如山般巍峨的阵列冲过去。

他们,将要用生命去挑战当今世界上可能最强大的军队,可是他们义无反顾,因为他们要守护身后的家园!

四面当然都有敌军,可是显然,秦军的主力在东边,一方面,攻击要有重点,四面分兵并不是好事情。再就是由于龟兹独特的地理结构,西面并不适宜大部队行动,因此吕光只是派来杜进带着五百余骑兵看守西面,一方面阻截可能的援军,更重要的是防堵突围。

事实上,在古代的攻城战里,其实是不可能完全制止城池内的突围。原因很简单,攻城一定得主要用步兵,而突围必然主力是骑兵,攻方的骑兵一般都在距离城门较远的地方游弋,但你很难知道,城内的人究竟什么时候突围,先机一失,就很难堵住全力超出冲的人了。

西门有兵,无战事。杜进的骑兵在离城门较远处游荡,城门楼上的士卒在巡弋,但是数目少了很多。南门北门也都有吕光的军队拦截,因此杜进一点也不担心。如果城内是大规模突围,那么黏住他们等待增援,大部队辎重必多,跑不了多远。如果是小股力量突围,那么自己的骑兵,就能全部消灭他们!

不出所料,城墙上突然出现了数百弓箭手,接着城门打开,百余骑鱼贯而出,中间还夹着马车,接着,城门很快闭上,根本不给杜进趁机冲进城的机会。

冲出城的百余骑却沿着西北方向飞驰,因为此时杜进的骑兵恰好在西南方向,而西南西北间主要是小丘陵,策马追赶,并不容易。

但杜进手上的骑兵,是最锋锐的铁军,他们不信邪!

有突围者,杀之,这是杜进的信条。

而马车里的段业,只想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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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转折(3)

“能突出去吗?”马车内,段业见绛玉一直神色抑郁,便没话找话得问道。

“尽力吧。”绛玉神色有些落寞,兵力对比很明显,一对五,是基本没有胜算的。回头望了望依然巍峨的龟兹城,绛玉心中无比落寞。

“走了其实也好,至少,你不必看着龟兹城被攻陷,百姓被屠杀,至少,你还活着,还有机会。”段业的安慰虽然有些苍白无力,可是好歹让绛玉心中好受了些。

“我不会忘记!”绛玉握了握拳头,“你们欠龟兹的,都得还!血债就得血还,谁也跑不掉!”

见绛玉眼睛通红,一副择人而噬的摸样,段业心里有些发毛,“快别这么说,那些都是氐族人,也有鲜卑人,和我可没关系,我是汉人,你要算账,很好,别算到我头上。”

“那投石机怎么算?不是你造出来,龟兹可能有这步田地么?”绛玉突然情绪失控,她仿佛看见了无数的巨石从天而降,把龟兹的军民砸的血肉模糊,那种恐惧,那种绝望,让绛玉不得不紧闭住眼睛,仿佛这样就能心中稍安。

段业默然,他不能告诉绛玉,即使没有这东西,龟兹也逃不过去。不过,兵器本是器物,归根到底,还得看谁在用。但段业终于体会到,一个人的一个决定,一个发明,有时候就能决定无数人的生死!而最残酷的地方,在于你不能预知,不能确定这些悲惨的遭遇,是不是会报应道自己身上。

由于占了先机,杜进的骑兵离段业等人还有一段距离,但未雨绸缪,绛玉还是立即下令,朝地上扔铁蒺藜。事实上这一次,绛玉等人带的最多的,便是铁蒺藜,而且不少上面带毒,有此物着地,战马过时,最能阻敌。有了这些物事,便能最大限度的迟滞敌人。

段平等人策马殿后,绛玉见段平武勇,已经授权他可以指挥自己随身带的亲卫。

出了龟兹城,早已出了绿洲的范围,如今眼前是一片奇怪的丘陵,形状奇异,大小不等,又干又硬,栉次鳞比,有的拔地而起,如柱、如树、如竹、如伞;有的匍匐在地,似狮、似虎;有的怪异,像神、像魔鬼;有的肃穆庄重,像城堡、像帐幔、像房屋。龟兹人一直把这里当成圣地,但段业其实知道,这便是所谓的雅丹地貌,风化而成。

一座座的丘陵渐渐的把这个地方分成迷宫一般,好在此时太阳尚在当头,还可以分得清方向,绛玉等人坚持往西北方向走,因为如今西北方向的路正在变窄,就算追兵来到这里,也会因为地形的原因无法展开,那么他们的兵力优势也就无从发挥。加上段平等人已经在来路扔下了大量的铁蒺藜,多少能迟滞他们一下,这样就算他们过来了,大概也追不远。

从马车探出头去,很明显追兵已经进入了铁蒺藜扔过的地方,时常有连人带马翻倒的现象发生,因此段业心情大好,笑道:“好在把那些可恶的追兵甩掉了,还一直没有伤亡。”

“不,他们如果集中好马,全力追击,一定会追上的,将军和亲兵的马,要比其他的马好。”绛玉却是面有忧色。

“怕什么。”又是衍生,方才二人面有忧色,他倒好,躲在角落里睡的香,这会一阵子颠簸,小衍生倒又精神了。

“你不怕?”段业笑眯眯说道,“你看,那边那个将军很凶恶的,他可以徒手杀熊,还喜欢吃人肉!尤其是喜欢吃十几岁小孩子的肉,如果我们没能跑掉,我等无非一死,可是小衍生你就……啧啧啧。”

“吃人肉?”小衍生的嘴张成了o型,“你……你是说真的?”

看衍生明显是被吓到了,段业大乐,道:“当然,不信你看。”说罢掀开了帘子,可是段业只是一瞟,却顿时色变!

原来,杜进等人果然追上来了!距离他们已经不过数百米!

怎么追上来的,沙场宿将杜进自然有他的办法,这也不是段业应该考虑的问题,如今他唯一要考虑的,便是逃命。

正在段业已经六神无主时,衍生却神色变得宝相庄严,宣了个佛号,道:“佛陀慈心在上,有吃人兽类危害世间,衍生不得不诛杀此獠,罪过罪过。”

说罢,在段业和绛玉讶异的神色里,衍生从车门跳出,小脚一蹬,准确的落到段平旁边一匹正在奔跑的备用的马上,黄马突然奋力一纵,前蹄抬起,似乎不满生人骑他。

但是衍生只是奋力一拉缰绳,双腿一夹,竟然就控制住了那匹马!黄马甩甩鼻子,开始欢快的奔跑起来。就算身边极擅马术的段平,也大叫一声好。

跌破眼镜的事情还在后面,小衍生此时哪里像一个长年迎客倒水念经耍宝的小和尚,他和段平嘀咕几句,便一把接过了段平递过的箭壶与长弓。

看着那几乎比衍生个子还要大的弓,段平和绛玉面面相觑,他要干什么?

衍生很快回答了他们,只见衍生奋力一拽马缰,胯下黄马发出一声不甘的嘶鸣,便调转马头,朝着追兵而去,而段平也朝着马车无奈的笑笑,尾随而去。

道路已经只有七八丈宽了,如果段业手下的是步兵,有盾牌,有充足的弓箭,还有长枪,其实段业很愿意在这里打一仗,借着地利,其实很有希望消灭那支骑兵,可是为了逃命,为了带很多龟兹必须要带的东西,他们只能选择骑马。

可是,一个悍勇的青年加一个露了一手的少年,能做什么呢?

衍生的回答是,能做很多!

衍生的马似乎已经不是先前那匹普通的马,而是一匹大宛良驹,马速飞驰,很快就到了离杜进等人百丈左右的地方,毫不意外的,是对面的骑兵开始向衍生射箭,氐族人虽然早就进入农耕社会,弓马依然娴熟,可是衍生个子小,加上一串念珠挥舞的密不透风,根本没有射中!而运气更好的,是那匹黄马也没有中箭!

机会只有一次,一次没有射中衍生,你们就没机会了!衍生无比娴熟的搭弓上箭,是三支箭!然后弯弓如满月,气屏如沉渊,几乎把自己全部的精气神,都融入到这三支箭里去了。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终于,衍生松手,三支箭如奔月一般,一往无前的呈品字形而去,直取杜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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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突围(1)

杜进也是一时勇将,不然也不会成为吕光心腹。能带着吕光视作宝贝疙瘩的骑兵出场,自身的本事自然也是不凡。他当然人看见了对面马上的几乎只是个小孩,自己的左右也及时的做出反应。没射中他就已经很让杜进意外了,那小孩居然还弯弓搭箭?难道龟兹民风剽悍若斯么?或者龟兹的逃亡者已经沦落到需要靠小孩来压阵么?

杜进很不屑,军阵中人,武力很重要,但匹夫之勇在千军万马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再说了,双方都在策马飞驰,便让你放上几箭,又能怎么样?

轻视别人,一定会受到惩罚,杜进刚刚看轻射来的羽箭,就已经没有机会再反应了!因为,这次飞来的羽箭,速度超出他的想象。他刚刚挥动长刀去格,已经顿觉胸口一阵剧痛,深入骨髓,那箭簇甚至穿透了他的护心镜!几乎同时,自己的肩部也如遭锤击,牛皮甲如何挡得住如此一箭,而一直稳如泰山的战马一声长嘶,前蹄一跪,竟然把杜进给甩了出去,重重砸在了边上的土包上!

很明显,战马也中箭了。三箭齐发,例不虚发,一举而克敌方主将,何其壮哉?!

也得亏杜进被砸到了土包上,而不是直接横在路上,否则此地道路狭窄,疾驰的奔马又难以瞬间停下,很可能追随吕光纵横十余年的勇将,就这样被活活踩死!

自然有左右留下来去抢杜进,剩下的骑兵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哇呀怪叫着策马前驱,誓要将那个小东西抓住活剥,还要把龟兹逃出去的人一网打尽!

杜进的副将杜车已经眼珠赤红,他虽然是杜进的奴仆,可是自幼和杜进一起长大,感情实非同一般,如今杜进中箭,生死不明,愤怒之极的杜车拔出短刀,狠狠朝马屁股一戳,原本速度就已经几乎到达极致的战马一声哀鸣,四蹄子撒的更欢,竟然让本来已达极致的速度又增了一档,如今一马当先,距离那个小骑士已经越来越近。

话说这边,段业和绛玉早就傻了眼,他们虽不能确切知道战场的局势,可是那明显是头将的人中箭落马,他们还是看得一清二楚,而此时小衍生一击得逞后,迅速调转马头,朝马车这边靠拢,而段平则仗着自己体力充沛,甲胄坚固,顺便继续朝地上撒着铁蒺藜,三棱钉,顺便殿后,为衍生掩护。

只是,殿后是要付出代价的,恨极的杜车等人也是会射箭的,段平因为分心,虽然左右阻拦,却还是肩膀中了一箭,段平倒也豪气,当机立断,一把撇断箭杆,汨汨的鲜血已经隐隐染红了铠甲,显然伤的不轻。

“短平!”段业霍然站起,却又颓然坐下,自己能做什么呢?自己在这群战场的勇士面前,根本做不了什么事情,反而只会成为他们的累赘。

还是衍生才能报仇,躲过了射向自己的,格飞了射向战马的,衍生也就是仗着杜进的军队没有大规模的弓箭手齐射,而是个人的寻机射箭,因此新人上阵,竟然初生牛犊不怕虎,如今见杜车一个人冲在最前面,已经扔掉了头盔,目眦尽裂,神色狰狞,不由悄悄搭弓引箭,待到二人距离已近达50丈时,突然一个仰卧,避开杜车射来的箭簇,同时全力拉弓,瞬间松手,箭壶里最长的一支雕翎箭带着呼啸之势气贯长虹的直取杜车而去。

一定要射中,射中了我们就没事了,段业赶紧拜起了各路神佛,还好,神佛很给面子,杜车应声落马,而追兵似乎受到了震慑,加上段平撒的铁蒺藜颇为管用,不少骑士也被甩下马来,距离马车的距离终于足够远了。

眼前,便是一片开阔地,绛玉等人终于逃出了最危险得雅丹地区!

段平和衍生已经回来了,不过段业顾不得安抚他们,因为眼前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并且和绛玉吵了起来。

“我不可能同意!我是龟兹的女王,这些是龟兹赖以复兴的根基,怎么能随意丢弃!”绛玉涨红着小脸,颇为愤怒。

“人才是最重要的,有人在,什么都在,人没了,留着那些做什么?”段业也恼了,因为时间紧迫,实在不能慢慢说服了,“你以为他们追不上呢?”段业指着来时的方向,“只是因为连续有将领落马,他们也不确定咱们是谁,因此暂缓而已,不过龟兹那边,一切大概已经结束,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你,绛玉女王,从这里逃走,你说他们会怎么样?”

原来,段业心知时间紧迫,而绛玉和他其实坐着马车,大大拖延了整体的行进速度,而且目标实在太大,因此段业主张,除了必须要带走的文书册券,地图档案外,其他的能丢就丢,尤其是什么坛坛罐罐,绫罗绸缎,带着就是找死,而绛玉毕竟是女人,刚刚接国,很多都是龟兹历代的积累,实在是舍不得。

见绛玉沉默,段业急的都要作揖了,“我的姑奶奶,您就快点吧,您的人我也指挥不动,赶紧把多余的马车堆到道口,然后点火焚烧,还能阻挡他们一刻。我看这雅丹地块,虽然只有这条路近,可是只要是绕,总归是绕的过来的,等到他们追上了,你这些绫罗绸缎,不归根到底,还是他们的么?留着又有何用?”

见绛玉依然不语,段业急了,一把抓住绛玉的胳膊,正要力劝,却迎上了绛玉刀子一般的目光,不由恨恨撤手,道:“你要自己想死,我也没有办法,大不了和姑奶奶您一起埋了得了。”

“去,我才没那么老呢!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绛玉虽嗔,但语气却放缓了不少。

段业大喜,在绛玉点头后,马上朗声道:“各位龟兹的勇士!段业知道你们都是女王殿下最忠诚的部属!如今时间紧迫,段业虽然是汉人,也知道如今和你们,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人活着,什么都有,那些龟兹历代的积蓄,丢了虽然可惜,可总比落在贼人手里好!如今,女王命令你们,把那些带不动的坛坛罐罐,全部堆到道口,一律点燃,阻挡敌军!”

绛玉此时出了马车,举臂道:“不错,勇士们,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要快!”

“遵命!”众人齐声高呼,随即快速行动起来。

看起来,这支小分队的忠诚和服从,都是靠得住的,段业很欣慰,因为他这一次,大概又能逃出生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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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突围(2)

段业能够逃出生天,是因为身边有衍生这样的奇人,因为有雅丹地貌的庇佑,更因为吕光并没有派大兵围剿。但是,龟兹城的运气,就没有这么好了。

买买提的决死冲锋,确实让吕光有些意外,攻城的主要是步兵,仅有的骑兵也被放在外线,加上龟兹人只为了赢得时间,身上又担负着保卫家园的责任,因此冲锋起来,一往无前。

野战时,步兵如何能挡住骑兵的冲击?买买提不多的骑兵就像火热的切刀遇到了冰雪一般,将秦军前列的兵阵撕开,龟兹勇士个个士气高涨,手起刀落,如砍怪切菜一般把城门处附近的吕光步卒冲的人仰马翻。

接下来,他们调转马头,全军冲着吕光此行最大的王牌——巨石炮队而去。

虽然巨石炮还没有显示他们的威力,可是丞相大人已经说了,如果有可能,不惜一切的摧毁巨石炮队,猛白甚至说了,如果能用一半城中的士卒的生命,来摧毁这些奇怪的投石机,那么龟兹就能守住。

丞相大人说的,自然就是道理。买买提高举马刀,冲在最前面,几个同部族的子侄紧随其后,沿途举枪持盾的步兵由于没有结阵,加上反应不及,根本无法阻拦他们,很快,买买提看见眼前一排扇形排列的小巧的投石机,数百士卒已经就位,随时准备发射,而旁边还有大量显然是作为石弹的巨石。买买提粗看去,比起任何他见过的投石机的石弹,都要大上几轮。看起来此物果真非同一般,买买提心中一凛。

“此物果然不一般,勇士们,跟我去摧毁它们,保卫龟兹!”买买提举刀高呼,众人轰然应诺!

吕光见这支小骑兵部队居然如此勇悍,如入无人之境,不由大怒,双腿一夹,早就和主人心意相通的胯下白马如离弦的箭一般飞窜而出,吕光的亲卫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蜂拥而出。

节下和他的大人亲自冲锋,这可是多年难见得胜景,士卒们高声欢呼,一lang高过一lang,而吕光亲卫们的战马都是百里挑一,速度快,耐力好,亲卫们个个骑术高超,加上吕光亲自带队,因此士气高涨,水准更是超水平发挥。很快就咬住了买买提的骑兵。

而就在此时,巨石炮队的成员们突然微微退后,前排士卒迅速卧倒,中间半蹲,后面站立,共同点是,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弩机!

“第一排放!”一名校尉令旗一挥,趴下的弩手们一阵齐射,许多骑兵猝不及防,瞬间倒地,可是还没有结束,随着校尉的呼喝声,第二排,第三排的弩手依次齐射,而等到弩机内的箭矢射完,第一排的已经完成了装填,于是箭矢如疾风暴雨,永不停歇。

看着身边的袍泽一个个倒下,买买提的心都碎了,这些很多都是陪着他从小兵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如今却还没有来得及用马刀来痛快的砍杀,就已经永远倒下了。他恨不得冲上去把那些可恶的卑鄙的弩手全部杀死!

可惜,他没有那个机会了,因为吕光,已经追上来了。

如果段业在现场,他一定会惊叹,平素慈眉善目,一副儒将模样的吕光,举起刀来,竟然神威难当!

吕光的马很快,吕光的刀很锋利,吕光一刀横扫过去,第一个试图来阻挡他的龟兹士卒就变成了两半,第二个冲上来想捡便宜的可怜人用力过猛,被吕光一顺,一拉,再一刀砍掉了脑袋。

随行亲卫纷纷欢呼,勇气倍增,于是前面受到阻碍的买买提部,侧后再被攻击,顿时乱成一团。吕光的亲王就像楔子一样切开了买买提的队伍,亲卫们开始散开,逐个追杀龟兹骑兵,无形间也给吕光拉开了通道。

吕光则不理会小虾米的纠缠,使劲一夹战马,再次加速,直取买买提。

弓弩手们的箭矢用的差不多了,只能轻微压制,但是争取的时间,已经使长枪兵赶了过来,想直接摧毁巨石炮已经不可能,能做的,唯有决一死战!

买买提大喝一声,直取吕光!能和这位纵横沙场十余年的勇将一战,也是买买提毕生的荣耀!

只可惜,预料中的双英对决没有出现,也没有大战三百回合,吕光怒吼一声,长刀如虹,一声铿锵,买买提刀断人亡!

只有一个回合!没有人看清楚吕光是怎么出刀的,大家看见的是,买买提已经身首异处。

不同档次的人的较量,是可悲的。吕光只需把带着买买提鲜血的长刀高举,剩下的骑兵纷纷胆寒,此时吕光亲卫们齐声高呼:“降者免死!”

叮叮当当,各种兵器落了一地,很快,他们便被吕光的人控制住。

“战马带走,人全部杀掉。”吕光轻轻摸了摸刀口的鲜血,淡淡说道。

“你们不讲信义!”

“啊!”

几声惨叫,战场回复了平静。冲出来的骑兵们被全部消灭,而城上观战的士卒,个个面如土色!

*大火燃起,龟兹城积攒多年的丝绸,翻译的汉家诗书,以及许多不是很重要却易燃的物事,都被一把火点燃。黑烟冲空而起,绛玉站在那里,神色落寞。

“快走吧,有了黑烟,对我们掩饰行藏并不是好事,我们必须在天黑前,彻底甩掉他们!”段业有些心疼的说道。没有错,是心疼,谁看见一个少女,年纪轻轻却背负起国家的仇恨时,都会心疼。

“龟兹……大概已经沦陷了吧。”绛玉泪眼婆娑,“不知何时,龟兹才能恢复昔日荣光,可是无论如何,青史之上,都是我绛玉丢了龟兹城,还在龟兹城沦陷之际勾结权臣,残害国王,我……”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段业幽幽说道,“只要是我们拿下了龟兹城,只要,是我们获得了历史的诠释权,这些,都不是问题。”

“可以吗?”绛玉很犹豫,很迟疑。

“可以,你和我,一起做!”段业拍着胸脯,豪气干云的说道。

段平不屑撇撇嘴,这个大人又在口花花了,可是撇嘴幅度过大,拉动了伤口,不由得疼的段平直抽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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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突围(3)

段平回来后,段业等人才发现,此人身上箭伤两处,流血不止,可是却依然谈笑风生,毫无惧色。勇士都是敬畏勇士,这一次龟兹的勇士们几乎没有出动,就让汉家的两位勇士阻遏了追兵,当然得到了最高的敬意!

至于衍生就更不用说了,老实说很多人对于段业带着他是颇有微词的。毕竟段业乃是使者,本就身份不一样,又被吕光出卖,说起来也和龟兹有关,大家自然有敬意和同情。但是这个衍生,看起来不是使团成员,也不是王族贵胄,却依然在马车里呆着,众人心里总归是有些别扭。

但方才的一幕幕,大家都看见了!纵然温候再世,伏波复生,又有几人,可以有如此悍勇?关张号称万人敌,那是听说过没见过,衍生三箭取敌将,大家是看的清清楚楚!

如果说这群人能够逃出生天,那么,衍生就是他们所有人的恩人!恩人嘛,别说坐在马车里,就是大家抬着他,也是应当应分!

可是敬意还没来得及转换,衍生就又让大家吃了一惊,见段平脸色苍白,血流难止,衍生果断的扒掉段平的铠甲和小衣,只见肩胛处,两个箭头深深扎入,鲜血止不住的朝出渗。

衍生神色凝重的用手指沾了点血,放在鼻子下面一闻,“还好,血乃赤红,闻之微腥,箭簇应该没有带毒。”

“那你能治么?”段业有些紧张的问道。毕竟,段平可是他最开始张罗的班底,可不能出什么问题。

“大人放心,段平无事。”说罢,还挤了个笑出来,可是段业都能看出来,他的牙还在打晃呢。

不屑的看了下段业,衍生傲然道:“当然能!”旋即换上一副关切的神色,“段叔,箭簇深入,徒手难拔,我意用刀挖出,然此处经脉甚多,可能疼痛难忍,师父传我麻沸散,你且化酒饮下,我再动手。”

段业大为不满,实在搞不清,这个衍生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有敌意?对自己身边其他人都恭恭敬敬的,是何道理?

段平微微一笑,道:“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时间紧迫,直接来吧!”

衍生凝重的点点头,从绛玉那里要来一个手帕,先擦了下段平额头的虚汗,然后让段平咬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里面一柄金光灿灿的小刀。

要来火折子,轻轻的灼烧,直到小刀表面略有幽蓝色,然后衍生眼睛一眯,小刀准确的扎到伤口处,衍生大喝一声,一个箭头飞射而出,几乎就在同时小刀拔出,再复制了这次动作,另外一个箭头也被取出。

整个过程里,段平没有叫一声,只是刀入肌肤时,喉头曾经剧烈的动了动。关云长刮骨疗毒,也不过如此吧。

“好了。”上好金疮药,衍生摸摸额头的汗,“没有伤到骨头,慢则半月,快则七八天,便无大碍。”

段业一直抱着手蹲在角落,看着衍生忙活。好容易搞完,段业问道:“衍生,你究竟还会多少东西?”

“额?”衍生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不多,小时候师父说我根骨奇佳,适合练武,又说练武是技击,军中骑射也要会,至于歧黄之术,那是佛家自古就有,别的……衍生似乎不会什么了。”

乖乖,鸠摩罗什你下这么大的本钱,得要多大的回报啊!段业有点无语问苍天的冲动。

段平被留在车里休息,段业和绛玉就到了另外一辆仅有的马车上。此时追兵应该还没有过来,或者正在想法子绕路,因此气氛并没有开始那么紧张。夕阳西下,大漠上一片苍凉,段业喝了口水,滋润一下有些干涸的嘴唇,不由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哪?”绛玉有些迷惘,“如今龟兹城大概已经城破人亡,我还能去哪?呵呵呵,流lang西域,寻找报仇的机会吧。”

“你打算怎么报仇?”段业沉声问道。

“如今我手上没有兵,资财倒还有点,可惜大部分被你烧掉了,剩下的不足以招募足够的勇士,恐怕只能借助他人了,比如……联姻。”

说起联姻二字,绛玉的神色一黯,看的段业心里酸溜溜的。

“我不许你联姻”,段业一把抓住绛玉的小手,“不许你用自己来换取一个渺茫的机会。”

见绛玉有些害怕的把手缩了回去,段业有些着恼,“你以为联姻靠得住么?古往今来这么多年,靠一个女人,就能让人家出兵替你报仇?可能吗?不错,你的姿色很好,我也看过了,能让人心动!可是谁会愿意为了一个美人,去和强大的秦军作对?江山在手,就有美人,江山丢了,美人也不会有,西域其他的国家,他们傻么?嗯?”

绛玉微微低头,显然,段业说的虽然很霸道,可是很有道理。但如今的局势,她有责任,去做这一切。

“听我一句,你是女人,有些事情,就该让男人来做。你的仇便是我的仇,我要替你承担,我保证。”段业看着绛玉的眼睛,一字字顿道。

“凭什么?”绛玉嗔道。

“就凭……”段业故意拉长了音,“就凭你是我的女人!男人就该为女人撑起一片天!”

“你又占我便宜!”绛玉恼了,“谁说是你女人了?绛玉清清白白,何曾与你有什么干系?”

“嘿嘿嘿”,方才还严肃的段业满脸奸笑,“你忘了,看了你的容颜,而你又不忍杀的男人,就是你的丈夫,这可是你说的。”

“哦?”绛玉的脸上浮起一丝玩味的笑容,“我说过了吗?”

“说过。你分明说过。”段业很笃定的点头。

“嗯,那说出去的话,也可以不算的!”绛玉磨着牙,小手把腰间的短剑拔出了一寸,寒光逼人!“我也说过,其他看过的,除了亲人,基本全被我杀了。只要杀了你,我便不算说话不算数。”

苦也!段业的脸顿时褶子遍布,很像……包子。

“你……你不能这样,不能……啊!”

车里传出了段业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常年给绛玉赶车的老苍头眨巴了下浑浊的眼睛,汉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嗯,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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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血战

吕光一战将买买提斩于马下,龟兹冲出去试图一战的骑兵全部授首!但是,这并没有结束,吕光不接受投降,也不做任何让步,他决心,用龟兹城的血,来染红他的战刀,震慑西域观望中的国家!

没有任何悬念,买买提等人用生命争取的时间,对于猛白来说似乎做了很多调遣,如果吕光的部队和一个月之前一样的话,应该能有较大用场,只可惜,吕光有了巨石炮队。

一声令下,巨石穿空,塔楼应声而倒,士卒们的鲜血和脑浆四溅!巨石炮的射程远在弓弩外,起码在有效射程外,城头毫无办法来克制,只能看着巨石炮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将主要的瞭望台全部摧毁。

吕光很满意,投石车他见过,但是这样操作简便威力巨大的他没有见过,微微回味了下亲自提刀杀人的快感,吕光还是更喜欢坐在马上,看着手下们杀人。

不需要他做太多的事情,这些事情,凌江将军姜飞指挥就好。先是摧毁了塔楼,接下来,却并没有直接攻击城墙,而是对着门楼投射!

正中的7号机,第一次发射,便将一块巨石送到了门楼上督战的龟兹众武将脑袋上,顿时三死二伤,猛白侥幸幸免,可是地上的脑浆昭示着这一切!

接下来,巨石炮一座接着一座的发射,巨石们在配重的效应下腾空而起,轻易的克服了引力,来到了门楼的上空,然后看谁的运气比较差,便砸在谁的脑袋上。人的脑袋终究硬度有限,即使考虑到头盔,也没人能逃过巨石的威力!军令所在,大部分人纵然闪避,也无处可逃!

石板被砸出裂缝,木梁被砸成两截,门楼曾经是龟兹的光荣与骄傲,如今却成了屠宰场。

“妈呀!”终于有士兵忍受不了浓烈的血腥和时不时从天而降的巨石,丢下刀便要逃跑,却被等了个正着的猛白一刀砍掉脑袋,猛白提着带血的刀,怒喝道:“后退者死!”

可是,话音刚落,又一颗巨石砸下来,像砸饼子一样,一直跟着猛白的几名牙将变成了肉饼。这一下,连持刀的督战队都纷纷朝门楼下面跑,更何况其他武将,除了几个亲兵,门楼上只剩下了孤零零的猛白。

只可惜,下面的巨石似乎长了眼睛,这时候却径自沿着城垛投射,一颗颗的巨石直接把原本忠诚的站在这里的勇士们砸死或者赶走,没有人能幸免。

武器的威力就是这般强大,这是技术的力量,不是凡人可以抗衡的。段业造出来时就知道,龟兹城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就算这样,猛白也别无选择。守护的责任,就必须战斗到最后!只是,有些人,却总在这时候选择了背叛,选择了投降,尤其是,他们还是猛白最信任的人。

猛白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他自嘲般笑笑,看着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几名牙将正在转动绞盘,很明显,是要开城投降了。

“杀了他们!”猛白咬牙道,几名亲兵取过弓箭,一阵齐射,射死了两名将佐,没想到却引起来其他人更大的愤怒,他们,居然对猛白,对目前城里的最高统治者放箭!

人,如果恐惧到了极点,就会既大胆又胆怯,他们会对任何阻止自己胆怯行为的人胆大妄为到做任何事情!

大势已去了,猛白眼睁睁的看着绞盘转动,城门大开,自己最信任的一名将领举着白旗冲出了城门,身后跟着曾经是龟兹最忠诚的勇士。

他们,只想活下去,这么多年来,在他们的认知里,投降就可以免死。只是,这一次依然一样么?

城外。

姜飞正向吕光说道:“节下,龟兹城左卫将军逢龙亲自率部,大开城门,请求投降。”

“彭晃,你怎么看?”吕光没有直接回答,却问了同为心腹的轻车将军彭晃。

“节下,恐有诈术,龟兹人悍勇,不至于如此快就投降。”彭晃老实说道。

“那逢龙还说什么了?”吕光接着问道。

“他说龟兹城昨夜宫变,帛震企图夺位,却被帛纯反噬,猛白趁机把他们全部制服,如今他是龟兹之主。”

“哦?”吕光饶有兴致的说道,“那么猛白当了龟兹王?”

“不是,是王妹绛玉,但绛玉已经从西门突围而出,杜进正领兵拦截。”

“唔。”吕光点点头,“那么,前军准备进城,扫清障碍,中军接管龟兹,后军原地扎营,以为呼应。”

“节下!”彭晃素来谨慎,“您真的信那逢龙,就接受受降了么?”

“龟兹要投降,应该不假,巨石炮如此威力,谁能阻挡?只是可惜了段参军。”吕光的眼圈居然还有些红,“不过,谁说本节要受降了?”吕光笑道。

“儿郎们,杀进城去,为段参军报仇!我们屠城!屠尽所有敢于抵抗大秦天威的敌人!子女财帛任你所取!不接受任何投降!后日方封刀!”吕光亲自高呼,一马当先而去!

士兵们齐声高呼,刚刚放下武器的逢龙诸人很快被撕成了碎片!打开的城门没有丝毫阻拦作用,龟兹人已经丧胆,再无一份抵抗之力!

猛白默然的看着甬道旁已经瑟瑟发抖的士卒,在秦军的刀枪面前根本无抵抗之力。这不是战争,这是一场屠杀。龟兹的命运已经注定了,三重城郭,也挡不住如狼似虎的军队,巍峨的建筑,如今只是点缀着国家的耻辱。

罢了,就这样吧。猛白带着最后几个他一手养大的亲兵,提刀下了门楼,迎面看见几个杀的眼红的秦兵,便径自冲了上去!

这些人像发现珍宝一样,看着这个一看就是大官的龟兹人,他们决定先捉住他,到他家抢走他的珠宝,占有他的女人,然后再杀掉他。

猛白的回答是一刀一个,杀死他们。

但这就激怒了正在潮水般涌入的秦军士卒,很快,亲兵们一个个倒下了,猛白被围在了中间,眼看是突围不出去了。

夕阳如血,龟兹城流血漂橹!猛白的一腔碧血,在黄沙上又能滋润几许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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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跑路(1)

求仁得仁,猛白在杀了十余名士卒后,最终,被乱刀分尸!

临死时,依然怒目圆睁,毫不屈服!

可惜,吕光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一方面,他下令屠城!城中高于四尺者全部屠杀,资财任士兵索取。另外,将所有斩杀的士卒的头颅做成京观,陈列与龟兹东门,以震慑世人。

而京观最上面,便是猛白的头颅!

大屠杀开始了,没有悬念,手无寸铁的龟兹人纵然发现投降也不能带来和平因而奋起反抗。可惜,一切已经太晚了,没有组织的人们完全就是乌合之众,没有武器的乌合之众在饿狼面前就是小绵羊,完全没有抵抗的力量,只能增加秦军士卒的愤怒,造成更大的伤亡。

龟兹城,千年名都,毁于一旦,谁之过?

*起码段业觉得,自己是有过错的。虽然天已经快要黑了,可是龟兹那边已经是火光冲天,浓烟慢慢,很明显,大军已经入城,而且一定不是秋毫无犯的仁义之师。

绛玉的下唇几乎都要被咬破了,虽然其他人看不到这些。可是痛苦的神色,段业看的清清楚楚。一个女子,刚刚成为龟兹的女王,却不能为了龟兹城而死,眼看着龟兹城陷落,百姓被屠杀,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么。

可是段业能说什么呢?说什么又有意义呢?巨石炮是他造的,协调作战是他参与的,进城议和客观上起到麻痹龟兹作用的也是他,最终成为龟兹宫变暴风眼上的,还是他。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龟兹城的数万冤魂,不知道会不会找段业算账。不过段业的愧疚,也只存在了一会,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段业不至于悲天悯人到把自己搞伤的地步。

“那个……绛玉姑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还是节哀吧。”段业思虑了很久,说出的话还是自己都觉得假。

“节哀……又有什么用”,绛玉的声音有些呜咽,“百姓死了,要国王还有什么用。吕光老贼一定会屠城的,一定会的!呜呜,身为龟兹的女王,却不能给龟兹的百姓带来福禄,我活着还有什么用……”

绛玉说的哀伤,还好没有哭出来,也没有寻死觅活的样子,段业想了下,小心说道:“你的用处,便是给他们报仇。”

“报仇?”绛玉的眸子亮了一点,“如何报仇?你快告诉我,如何报仇?”

段业心中暗叹,这哪里还是当时那个自信而笃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奇女子?如今仇恨几乎要蒙蔽了她的眼睛,遮住了她的思路,如果没有及时开解,恐怕她便就此沉沦下去了。

“报仇,有很多种方法,但目的,便是给予加害者惩罚。如今龟兹城的加害者,是秦帝国的军队,那么,你报仇的对象,便该是秦国的军队与统帅,当然,也就是吕光。”

见绛玉听的仔细,段业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可能想效仿荆轲故事,不过我劝你趁早不要这么做,没有意义,杀死龟兹百姓的不是哪个人。你就是杀了吕光,意义也不大。不如,干一票大的!”

“多大?”绛玉满脸的诚恳。

“额,c”,段业几乎要流口水了,愣愣盯着绛玉的前胸。

“塞?”绛玉有些纳闷,“是什么意思?”

“额,不是,不是c”,段业大汗,“其实,我的意思是,既然要报仇,就要报的彻底。杀其人不如诛其国,如果你能夺回龟兹,消灭吕光的军队,甚至摧毁一个帝国,那样才算真的报仇不是吗?”

“可是……如今秦国已经一统中原,连江南也岌岌可危,我龟兹就是自忖不能与争锋,才……才上了吕光的恶当。如今我兵不过百余,资财不过金银数万,如何能撼的动大秦百万大军?”

“怎么不能!”段业兴奋起来,“天下有德者居之,有福者享之,秦天王苻坚虽然仁义无双,雄才大略,可是他可不是一个有福分的人,我给你保证,他,得不了天下!”段业笃定的说道。

见段业毫不掩饰的说出这样有些“大逆不道”的话,绛玉的眼神都变了,可是段业却毫不掩饰高兴的神色,“我告诉你,也就是你是我女人,我才跟你讲,这一次,秦军百万大军南下,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秦国……要完了。”

纵然是早有思想准备,知道他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因此懒得和什么“你是我女人”计较,可是绛玉还是想不到,段业居然会铁口直断说百万大军会败。

“这……天下分久必合,秦国富饶百姓效死,此有天时,晋国失去了巴蜀和襄阳,此有地利,此次秦军精锐尽出,此有人和,晋国国内士族争权,事权不一,如何能挡得住百万大军?”

“我说不行,便一定不行,秦军不仅会败,而且已经统一的北方会瓦解,那时候,便又是个天下重新洗牌的时候了!而那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你报仇的机会就来了!”

“只是……你为什么如此确定,秦军会败?”绛玉还是不太敢相信。

“你想知道?”段业笑眯眯的,看起来就像要欺骗小萝莉的怪蜀黍一样。

“额,想。”绛玉犹豫了好半天才憋出几个字来。

“真想?”段业越发高兴了。

“你到底说不说!”

“咳。”段业清清嗓子,有些神秘的说道,“无论如何,你要记住,对于我的话,相信要信到迷信程度,对于我的指示,遵从要遵从到盲从的地步,因为……”

段业吊足了胃口,直到绛玉即将再一次发飙时,才说道:“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知道的事情,你们不知道。”

“你会算命?”绛玉的好奇心一下子上来了。

“额,会一点。”

“会算哪些?”

“主要善于算姻缘,比如绛玉姑娘的婚姻之事就门儿清,肯定是跟着段公子。”

“你该死!”

车内再一次传来了段业的惨叫声,老苍头无奈的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呐,唉,不行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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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跑路(2)

马车和骑兵依然奋力的朝西北而去,虽然后面早已看不见追兵。可是众人一点不敢懈怠,没有夜色的掩护,他们不知道哪里会冒出吕光的游骑兵。上一次,仗着衍生的神勇和地形的掩护,这一次他们还能靠什么?段平已经受伤,衍生的个人武力在对方有了防范的情况下,似乎不能太过高估。靠其他的亲卫?恐怕原野骑兵突击,他们,也不过如此。

可是,终究,他们还得继续走,不论有什么艰难险阻,也只能走,走下去!

再往前走,就是天山!只要有了天山的掩护,无论是躲进山里,还是翻过去,都是龙归大海,谁也捉不住了。

“明日,我们就该分手了。”当太阳已经死乞白赖的走到地平线时,段业淡淡说道。

不要误会,这不是恋人之间的分手,而是行动上的分野。段业不可能一直跟着绛玉走,流亡不会是他的选项,他必须走自己的路。

“为什么。”绛玉毕竟是女人,听见这样的话终归是不舒服,虽然说绛玉还并没有朝那方向去想,还是要问个清楚。

“我本可以陪着你,陪你走这段路”段业犹豫了下,“但是陪着你与不陪着你,你能做的事情都能做到,但我若走了,却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段业正色道,“无论如何,我们有共同的目标,那么就该各自努力。”

仰天看了看晚霞与白云,段业喟然叹道:“大漠是苍凉的,可是只有在大漠,英雄们才能如此豪情万丈。只要大漠还有人在,就一定会有英雄。龟兹是沦陷了,但是龟兹没有灭亡。西域龟兹人四处分布,他们愿意为了龟兹而战。更重要的是,我告诉过你,吕光不会一直在龟兹。”

“那我需要做什么?”绛玉的神色看不出悲喜。可是小手却紧紧抓住了衣襟,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赚钱。”段业回答的很干脆,“让你组建军队,与吕光战斗到底,既没有意义,又不安全。与其如此,不如以龟兹现有的资财,去西域寻一个小国求得庇护,用你带的金银来做生意,只要能赚钱,比什么都重要。”

“赚钱……”绛玉满脸讶色。

“不错!”段业用力挥手道:“有了钱,才有兵,才有刀枪,才有谋士,你就当,为我赚的吧。”

“那你究竟要去哪里。”绛玉的神色有了些关切,段业心中暗喜,道:“我必须回吕光那里。”

“啊?”绛玉忍不住惊呼,“还回去做什么?他能容得下你么?”

“不回去,还去哪里?”段业幽幽叹道,“天下虽大,我却无家族以为后盾,无资财以为根本,我若投效他人,不过依然为鹰犬爪牙,又有何用?”

看了看睡得正香的衍生,段业笑道:“但是,回到段业那里,我已经有了一些可以信任的人,班底来之不易。再者说了,吕光知道我的本事,权衡利弊,也不会杀我。况且更重要的,是吕光一定会回凉州!而我能不能成大事,就在凉州!”

有些兴奋的看着夕阳,段业神采飞扬,“凉州胡汉杂居,谁也无法取得优势,就算是胡人也有西域各国人,匈奴人,鲜卑人,羌人,氐人,而且还分各部,互不统属,但凉州,还有数十万避祸的汉人,他们却以张掖和敦煌为主要聚集地,这便是最大的本钱!中原如果乱下去,如果不出意外,没有二十年根本不能再复合,这便是我的机会!”

“原来,你也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你究竟是个汉人。”绛玉却没有被段业的豪言壮语所吸引,却是对段业强调汉人种种,心里有些忐忑。

对,是忐忑!绛玉发现,自己开始在乎起这个男人的想法,开始揣度他说话的用意,每当他露出那贼兮兮的笑容,说起那些讨厌恼人的话儿,自己脸上就火辣辣的,难道……真的便要随了他?绛玉心中暗啐几口,心中方安。

段业却脸色微沉,道:“不是我要这样,是历史已经一再证明了这些。我汉人,广有四海,自炎黄而下,居于中土,绵延不绝,我汉人,耕读为业,建立城郭,与胡人通商修好,又何曾有愧于他们?可是自八王之乱而下,五胡乱华,他们干了些什么?杀我百姓,掳我子女,占我财帛,毁我耕地!对于他们,难道我们左脸被打了,还要把右脸侧过去吗?”

“你们汉人自己内部,不也经常互相攻杀么?我也熟读史书,恐怕你们汉人黎民百姓,更多的是死于你们自己人手上吧。”绛玉终究有些不悦,没想到这句话却是捅了马蜂窝。

段业越说越激动,“不错,我们汉人自己是内部攻杀,我们也经常改朝换代,可是!可是那是我们汉人自己的事情,就像你们的王族,据我所知也经常有夺位之事,可是那也都是你们王族的事情,如果有权臣武将想要夺位,恐怕你们王族也是一致对外吧。”

绛玉默然。不得不承认,段业的话是至理名言,龟兹历史上,王室内讧从来没有造成国家政权的动摇,王室内就算杀个你死我活,也没关系,可是如果有外人想趁机染指,那么就算再大的血海深仇,王室内部也会众志成城,共御外侮。

不过段业却不愿和绛玉搞僵,也完全没有必要,再者说了,龟兹与汉人毕竟没有血海深仇,此时龟兹也没有被绿教渗透,也不会对汉人生出什么别的想法,因此语气放缓,说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段业虽然汉胡有别,不过也是自幼读书,知道汉家理应海纳百川,兼容并蓄。我汉人,并不想把非我族类的人赶尽杀绝。譬如你西域诸人,与我汉家虽有摩擦,但都是互有过错,不能也不必太过计较。段业却只是不能容忍与我汉家有血海深仇之人。你尽可宽心。”

“当真?”绛玉的眼睛亮了,这一句话就像清泉一般,滋润了绛玉的内心,瞬间让忐忑无影无踪。

“当然是真的。”段业又换上了贼笑,“不要忘了,你可是我的女人,跟自己女人哪里能较真呢?”

“你!”绛玉正待发飙,狠狠揍一顿这个可恶的男人。却听外面段平急声道:“大人,女王,大事不好!前方出现敌人的骑兵!”

这一次,饶是冷静大胆如段业,脸色也真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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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跑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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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最绝望的不是看不到希望,而是在最后时刻,希望破灭。

一旦入夜,茫茫大漠上只有星光,只要绛玉等人隐匿行迹,完全可以将追兵彻底甩开,一个夜里,风会把人马的足迹彻底湮灭,失去了追击的方向,纵然有数万大军,也难将他们发现,更何况,过了这片沙漠,便是天山,巍峨的天山,可以帮他们躲过一切追兵,从此龙归大海,自在翱翔。绛玉可以去赚钱,段业可以悄悄转进,而且今夜在变幻方向后只要控制灯火,完全可以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沙漠里夜间蛇虫四出,谁敢在这种情况下大肆搜捕?

可惜,在太阳即将没入地平线的时候,绛玉马队的正前方,出现了一支骑兵。尽皆青白相间的披风,各国玄色的骏马,很明显,这支骑兵是氐族最精锐的铁骑,人数不多,只有百人,和绛玉的亲卫差不多,可是战斗力一定不是刚才那只追兵所能比拟的!

费尽力气逃出了龟兹,靠着衍生和段平的殊死才甩掉了追兵,却在最后时刻遇见了这样一支铁骑,难道是天命吗?

段业和绛玉面面相觑,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战?战当然是要战的,可是,一方是以逸待劳,守株待兔,另外一方,是人困马乏,濒临绝望,难道结果还不够显然么?

怎么办?这是一个永恒的问题。

而对面的吕由很高兴,很开心。他最喜欢狩猎了。他被节下大人收养,从小节下说什么,便是什么,节下给了他生命,教了他武艺,赐给他金帛,吕由很满意这样的生活,并且不介意自己早就忘记的姓改成了吕姓,谁要是跟节下作对,那就是跟他吕由过不去!他的长刀就要砍向他们的脑袋!眼下的情况,和狩猎也没什么不同!无非是两脚兽,节下也说了死活皆可,那就放手猎杀吧!

眼前这个任务,对于吕由其实太容易了,自己出马不说,还带来了节下最信任的一支军队,青骑!

吕光终究还是更信任自己人,因此从父亲吕婆楼的故乡略阳,征募了千余名少年,自幼赡养,教习骑射,培养对自己的忠诚,如今果然大见成效,吕由带出来的,便是第一批出炉的成品,今天,正要用龟兹突围而出的人来祭刀!

骏马俱都带甲,武士个个剽悍,人如虎,马如龙,夕阳西下,他们将要摧毁眼前的一切!

距离其实还比较远,可是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亲卫们个个拔刀,段平强忍着伤痛也披上了甲胄,小衍生张开了迷瞪的眼睛,默默出车,骑上了刚刚驯服的骏马。他们虽然深知凶多吉少,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降亦死,战亦死,则不如战!

绛玉披上了银甲,更加人比花娇,段业披上了玄甲,虽然很沉,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可是也默默的出了车,上了马。绛玉亲手把一把暗黑无光的马刀交给了段业,淡淡说道:“此刀乃是先王所传与我,曾经饮血十升,血浸入锋,因而不亮,希望这柄刀,能带给你福气。”

段业默默接过,沉甸甸的刀虽然也能单手举起,可是文人终究不是武将,岂能使用如心?

“龟兹的儿女没有懦夫,既然连逃走都不让我们逃走,那就冲上去,杀死他们!”绛玉举剑高呼!

没有响遏行云的响应,因为完全没必要了。如今的亲卫们比谁都清楚局势,反正也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不需要靠呼喊来壮胆,拔刀子上,就对了!

沉默其实是最有力量的,亲卫们的刀已经举起,他们决定捍卫自己的荣誉。

管不了那么多了,段业将刀举起的一刹那,突然感觉到血似乎沸腾起来!是的,段业很文弱,段业没杀过人也没杀过鸡,段业的体力举刀都不是那么容易,但段业是男人。

男人骨子的里的基因,就是杀戮!就是占有!就是夺取!

对面的骑兵开始缓缓加速,由游弋转到冲锋模式,并且阵列逐渐散开,变成了一个朝外弯曲的弧形,两翼突前,中间略后,这样形成了包围之势,恐怕没人能突围出去!

“我们,直取中央,从中间突破!”这是绛玉的命令。她是龟兹王,她是这支穷途末路的队伍的最高统帅,其实,她也知兵。眼下做什么,其实意义并不大,可是,真正的伟大,不是轻举妄动,而是在荣耀遭遇危险的时候,即使为了一粒麦子,也要去慷慨力争!

龟兹有着光荣的历史和传统,龟兹王是西域一方之雄,龟兹王绝不能窝囊的被俘,如果不能保护龟兹的子民,那么就战死在沙场,以此来为龟兹尽忠吧!

“大人,敌人虽然势大,但既然两翼突出,待会我们全力冲过去,卑职吸引住对方的轻骑,大人全力朝北突围,有卑职和衍生的牵制,而天色又马上要暗下来,大人还是有很大机会冲出去的!”这时候段平想的还是保护段业,虽然说他提起自己的战刀已经有些勉强。

而衍生这次并没有和段业斗嘴,“师父让我保护你,如果你死了,我就对不起师父,所以,衍生一定全力以赴,要么,你我都活,要么,衍生死,你活,最坏,衍生死,你也死,绝不会出现衍生活,你死。”

段业的眼圈红了,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感到!段平只是个斥候的头子,段业不过对他比旁的军官上级客气,并有推心置腹罢了,但段平却以为莫大的恩耀,愿意以死相报。至于衍生就更不必说了,和自己素昧平生,仅仅因为是鸠摩罗什的要求,便愿意用十来郎当岁的生命,来捍卫自己!

够本了!特么的够本了!段业心里在呼啸,有这样的人在自己身边,纵然是死,又有什么畏惧?

“不,不突围,如果能冲出去,我要你们一起出去,陪着我,否则,绝不独活,因为我们来时曾经许愿,要同生共死!”段业大声说道,同时热切的向段平和衍生伸出了手。

“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三只男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他祖宗的,待会段某人只有一个念想,就算死,也要拉足垫背的!一个是够本,两个是赚的!”段业的神色很狰狞,手都颤抖起来,当然,也是因为……刀实在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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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跑路】

不经意的,段业和绛玉居然再次形成了骈马而行的局面,不过上一次却是在龟兹城外,二人虽有交锋,然各为其主,倒也轻松。如今,却很可能是生死之别。

段业有些遗憾,来到这里,虽然看起来似乎做成了些事情,可是实在无足道哉,青史上是肯定不会有什么记录的,最多在人家的传记里提上一笔,实在无趣。

更重要的,是段业来到这里,目前为止还一个妹妹也没把上啊!是哪些的作者天天意yin说穿越人士很好把妹的?段业暗暗发誓,如果死了,做鬼也不放过那些死宅男作者们!

只是,人生啊往往是很奇妙的,正当段业还在诅咒时,一只小手伸了过来。没错,那是女人的手!

在场的女人当然只有绛玉。但见绛玉的眼中一片温润,“如今你我大概俱要埋骨于此,绛玉此生,对旁的男子从不假以辞色,以至今日尚不知闺房之乐,调羹之美,深以为憾,如果有来世,绛玉还能遇见你,万望不弃。”

信号太明显了,幸福似乎来了!数日的相处,不断的交锋,男女之间终于激出了奇妙的火花。段业一把握紧了绛玉的手,郑重说道:“不,我们不但要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更重要的,是要今生今世!我们一定要冲出去!段业要活着给你披上嫁衣!”

“唯郎君所愿。”绛玉忽然一把揭下面纱,顿时黄昏仿佛变亮,太阳似乎再次升起,段业只觉天地都为之变色!

“绛玉的容颜,只为你一人而显。”绛玉笑的嫣然,说的动听,可是段业却在大煞风景,“快点戴上!快点!免得被别的男人看见!”

这一次,绛玉很听话的又戴上了,因此只是惊鸿一现,可是,绛玉接下来的话,却让段业感动的想哭!

“既然绛玉愿侍奉郎君左右,自然不会让容颜为他人所窥,若今日不幸,绛玉将以剑斫面,自毁其容,不让郎君受辱。”

一个人,一个男人,沦落到要让自己爱的女人说出这种话来,还算个男人吗?段业目眦尽裂,血流上脑,他要战斗!他要冲出去!他要带着自己的女人冲出去!

瞬间,沉重的刀似乎轻了!身上的力量似乎足了!骑马似乎也很自在了,坐的很稳当了!段业举刀,忽的仰天长啸,声音苍凉悠长,壮怀激烈!直到把嗓子喊哑,喉头痛苦的发热!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匹夫之怒,一样天地变色!

仿佛是段业的凄苦与悲愤感动了上天!大地开始剧烈的震动!不错,是马蹄声,急促的马蹄声,势如奔雷,排山倒海,不可阻挡!

可是,却并不是前面,由于地形的缘故,段业他们刚刚从谷口走出,前面是下坡路,前方阻截的青骑正在仰面而上,虽然看起来已经很近了,但其实还有一点距离。

而左右却是缓坡,也就是说,段业等人此时在一个v字形的谷口,而此刻,两侧同时出现了无数的骏马,骏马上的骑士虽然衣衫不整,可是个个剽悍,虽然武器杂乱,有刀枪有弓弩有各种奇怪的西域长兵器,但没有人怀疑他们的杀伤力!

显然,他们是一群马贼。

可是,段业很有理由欢呼,因为,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的骑士,是个女人!

而这个女人,段业一眼就能认出来,便是龟兹城里的血灵子!

那个让西域男人神魂颠倒的血灵子,除了她和自己身边的绛玉,还有谁没事戴着面纱招摇过市?

血灵子为什么和马贼混在一起,这不重要,血灵子为什么此刻出现,这个以后再说,重点是,他们后发先至,已经横亘在段业等人和吕由青骑的前方!他们的态度已经很明显!

他们,不许龟兹国最后的火种被湮灭。

就在此时,吕由的青骑兵终于赶到,而段业却很没出息的赶紧缩回了马车里,很简单,吕由的马,他也是认得的。如果说段业在这个时代有什么可以称为特长的话,那就是记性好眼神好,看人看物过目不忘。吕由是吕光面前的红人,段业还曾经曲意卖好过,可惜这位吕大人的贴身亲卫不领情,但无论如何段业对他印象深刻,自然一眼看得出来。

段业是决定短期内还得跟吕光混一阵子,如果此时被发现和绛玉混在一起,那么就说不清楚了。吕光再怎么样,也不能任用一个明摆着得叛徒。

不过理智来说,段业都能看见吕由,吕由是有数的高手,自然也很可能看见了他,但是不要紧,关键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出现,让吕由的士卒们都看见了自己,这样吕光就算装糊涂也不行。而如果只是吕由看见了自己,那只要自己能让吕光认为有利用的价值,就算吕由说了实话,吕光也会想法子遮掩。

这就是政治。

当然,此刻正憧憬着爱情的绛玉对此极其不满,顿觉自己是瞎了眼。可是,人家既然已经冲出来保护自己了,绛玉不能毫无表示,因此仅仅带着一名亲卫,大方的来到了血灵子的面前,施了一礼,神色有些复杂的说道:“没想到在这里,我们见面了,不过绛玉恩怨分明,今天,我欠你的,龟兹欠你的。”

躲在马车里从车窗悄悄窥视的段业,耳朵顿时竖了起来,这两人看起来很熟悉吖,难道她们有过节?有奸情?是拉拉?谁是♂?段业的嘴角开始上弯。同样回到车里想补觉的小衍生也想看,却被段业死死把住车窗不让,惹得衍生大为不悦。

血灵子却不一样,依然行礼,道:“女王殿下,血灵子今日依然是龟兹百姓,龟兹迭遭兵祸,血灵子身为龟兹子民不能助大王御敌于国门之外,已经颇为愧疚,今日能有机会,于此龙城襄助女王,已经是莫大的荣幸。”

血灵子说的诚恳,可是一双美目却在绛玉的亲卫里搜寻着,显然在找人,不知道为何,绛玉居然断定她一定是在找那可恶的男人,不由心里有气,道:“你在找谁?”

“额……”纵然在欢场曾经熟练了迎来送往,可是血灵子还是被这直爽的一问给问住了,不由得有些尴尬,“血灵子不过欲寻故友,既然不在,那我们还是先解决了前面那些人吧。”

一说到敌人,两女的眼神便锐利起来,再也没有先前女人特有的目光,车内的段业不由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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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近战(1)

求收藏,求鲜花!小白顿首!

=“唉。”段业缩回脑袋,叹了口气,“女人呐,真是难缠。”

“咦?女王和那个血灵子究竟是什么关系,让你这小老头这么愁眉苦脸的。”小衍生有些好奇问道。

这一次段业已经懒得纠正“小老头”的称谓了,只是淡淡说道,“等你再长大几岁,心里想女人了,就晓得了。”

女人?小衍生的心思有些活跃,那些香喷喷的姐姐们似乎都很不错呢……衍生咽了咽口水,不过马上心中暗自宣着罪过,酒肉之戒既然破了,再戒就没有意义,不过色戒哪里能破呢?小衍生是坚定的,是要为佛陀的荣光洒遍大地才被师傅派到这个小老头身边的,酒肉可以穿肠过,佛祖必须心中流,要是连女色都能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师父呢?

小衍生很坚定,但时间,更坚定。

吕由的人马已经过来了,眼前,是两个女人,带着面纱的女人,可是吕由看得出来,是两个很漂亮的女人!

他玩弄过很多女人,当然,是玩弄而不是爱情,他曾经把烧红的铁砧捅入了一个牧羊女的下体,因为自己小时候迷路那一次,牧羊女居然给他水喝,还想让自己带她走,这怎么可以?于是自己撕开了她的衣服,进入了她,然后再……杀了她。

节下从小就告诉他们,女人可以打,可以骂,可以在床上尽情的教训,可以带出去给自己长脸,可以换,可以送人,唯一不能爱上他们。

节下说,你们都是最强大的勇士,可是女人是最强大的祸水,如果你们爱上了女人,你们的武艺会后退,你们拿刀的手会软,你们的忠诚会打折扣,那么节下就会亲手杀了你们!

吕由对节下深信不疑,因此吕由决定,待会这两个女人自己都要抓回去。看她们眉聚目凝,眸子清亮,应该还是原装货,吕由很喜欢原装货,因为看着她们在自己身下挣扎,就像进入包围圈的鹿四处乱窜一样,很有趣。

吕由看看周围士卒们热切的目光,知道他们也很久没有碰女人了,因此高声道:“杀光所有人,财宝全归你们!女人拔了头筹后也归你们!”

“荷!袔!”回应的不是欢呼声,而是野兽一般的嚎叫声!每一个跟上来的青骑都红了眼,他们无数次洗劫过仇池,卢水胡,吐谷浑的部落,他们很熟悉这一切!更何况,眼前的女人,居然他们还有份,怎么能不欢欣鼓舞?

绛玉和血灵子几乎气炸了。眼前这支冲上来的骑兵,看起来很是精锐,领头的小将虽然包裹在甲胄里,可是女人特有的直觉,还是让二人发现这小子其实蛮俊俏的,而吕由心中开始意yin的事情自然也不是能看出来的。可是待到吕由中气十足的下了命令,二女几乎要抓狂!

纵然是马贼,也不能如此下作!更何况,血灵子的人马,有哪里真的是马贼?!

距离已经很近了,愤怒的血灵子娇声喝道:“杀上去!”

没有任何迟疑,一直保持迅速缓慢前行,以此来休整刚才冲刺的数百骑顿时齐声发出临战前的高吼,突然加速,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比起草原上最精锐的骑兵也毫不逊色。绛玉花容有些失色,这真的是马贼么?龟兹城周围居然隐藏着这样的马贼?

不过绛玉知道,自己,也想杀了那个混蛋!

血灵子在队伍的正中央,她很愤怒!她要亲手斩了那个看起来俊俏的畜生!没有错,是畜生!石头城内最畜生的那个,也不过是来点阴谋诡计,表面上依然毕恭毕敬,文质彬彬,就这样已经让她恶心的想吐,今日一见,方知道畜生也是没有下限的!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待到还有百五十步时,血灵子右侧那个虬髯汉子吹起了苍凉的牛角号,血灵子则高呼“上箭”,随着马速越来越快,连躲在车里的段业,都感受到了奔雷之势!

嘹亮的号角声再一次想起,对面的吕由只需要举起右手,很明显他们也有箭,待双方距离只剩下一百步时,血灵子终于看清楚了,对面的确实是个年轻人,应该没有满20岁,嘴唇薄,眼睛亮,鼻子高。但并不会让人感到舒服,而是无比的阴鸷。

这个人给血灵子感觉很不好,所以一定要杀了他!

“放!”

一声命令,两边同时放箭!

“咻咻咻……”箭簇撕破空气的啸叫声划空而去,一片密集的箭云在空中扬起一道漂亮的弧线,朝着迎面而来的敌人射去!

血灵子带来的人熟练的闪躲,奋力的格挡,而吕由的青骑则是淡定了许多,他们的甲胄起码是如今世上数得上的精良,他们的皮肉足够坚固,他们的武艺也不遑多让,他们早就饮满了鲜血,何惧此物?

不断有人中箭下马,损失是惊人的,血灵子心疼不已,这些本钱积攒不易,如果不是为了那个混蛋,如果不是为了那几句话,又何至如此?为了隐匿行迹,只能成为马贼,难道那些甲胄我们没有吗?我们的装备是天下最精良的,我们的军队有一个最光荣的名字!

等着吧,秦狗!血灵子咬着牙,暗暗发誓,今天的血债一定要秦狗用血来还!

对面也吹号角了,号角声此起彼伏,很快双方对射两轮,俱都有了伤亡,而此时双方的距离已经只剩下了五十步!

虬髯汉子拔出马刀,高呼道:“杀上去!”

“杀上去!”马贼们发出整齐的高呼,他们马贼的打扮,可是吕由也知道,这绝不是简单的马贼。

来吧,让你们的鲜血再给我增加光彩吧!吕由笑了,嘴角弯起,弧度很美。

车厢里的段业看的紧张不已,也特地恩准小衍生露出脑袋来观看,见前方就要杀将起来,不由有些担心的问道:“你看那敌人的头将如何?我看武艺似乎很高的样子。”

衍生这一次没有耍宝,而是有些凝重的说道:“不错,很高,我须百合才能杀掉他。”

段业差点背过气去,这是自我表扬么?不过此时却不便斗嘴,而是说道:“那你还不去帮帮她们?她们可是女孩子,和这样凶残的人搏杀你不觉得很残忍么?你还是男人么?能坐视不管?”

衍生斜着眼,有些怪异的说道:“我可是小孩子这是你说的,你让小孩子去杀人是不是也很残忍?再说了,某个大男人可躲在车里,连面也不敢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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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近战(2)

第三更了,求收藏鲜花“什么啊!”段业悻悻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这人擅长运筹帷幄,而不是沙场斗狠,而彼等既然为沙场勇士,自然也该人尽其用。我去那里斗狠,与战事无益,又何必多事。”

“哼哼,那么你便不要旁敲侧击的试图从我这里学武了呗。”衍生满脸的不屑。

“不一样,这不一样!”段业急道,“以前是以前,以后是以后,你看我现在已然如此出色,如果能有那万人敌的武艺,岂不是造福百姓?这样天下就能早日天平,而唯有天下太平了,你们的佛经才有人看,你们的佛陀才有人信,你们的寺庙才能收到香油钱……”

“佛祖面前不能谈阿堵物!”衍生嗔道,“不过衍生奉了师父的命来你这里,就勉为其难吧……”

二笑而止。而此时,外面的战事,才刚刚开始!

吕由的兵毕竟是正规军,伤亡较小,也镇定的多。不过马贼一方虽然不少人落马,但整体气势不仅没有下去,反而更加悍不畏死。他们的眼中没有恐惧,而是多了仇恨,他们的唯一想法,就是报仇!报这一次的仇!报以前的仇!

眨眼之间,双方已经犬牙交错的碰到一起!巨大的相撞声连马车里的段业也听得见,士卒们的惨叫声更是动人心魄,长矛入体的撕裂声,急促的马蹄声,刀子砍在骨头上的响声,让这场杀戮的盛宴如同交响乐一般。

浓烈的血腥味,终于让段业开始反胃,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压制住了呕吐的欲望,可是段业的脸色已经苍白到吓人,浑身力气更是去了七分。

血灵子似乎很适应杀戮,战马更是听话,她灵活的闪避着长枪长矛,仗着马速快和巧劲,总能及时的把马刀在他们的脖子上轻轻来一下,下手稳准狠!可是同样武艺高强的绛玉就有些不行了。她的武艺,是个人技击,而不是沙场杀戮。浓烈的血腥味让她也不适应,习惯了见招拆招,却不习惯迎接毫无章法的大开大合,习惯了骑马代步,却不习惯在马上作战。加上绛玉用的是剑,剑除了刺客杀人外,已经逐渐成为了礼仪的象征,如今虽然也杀了几个人,可是绛玉却早已险象环生。

如果不是那虬髯大汉多次掩护,恐怕绛玉当即就要殒命!想想看,带着面纱的人,能使多大力气?又多容易招人围攻?

看着那虬髯汉子一直在绛玉身边,血灵子是松了口气,可是段业却大为不满,那汉子的眼睛一直不离绛玉左右,时不时的挡一下,帮忙杀个人。这是什么?这是战斗中滴感情啊,是最容易出事滴。早就把绛玉化为禁脔的段业哪里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行,岂能让此人一直表演?段业便要出车,却被衍生拽住,好说歹说才罢手。不过段业已经暗暗决定,一定要向血灵子,把这个大胡子的底细打听清楚。这等危险人物,离绛玉越远越好。

正当段业想下车寻寻晦气时,吕由出场了。

面前的几个马贼的悍勇,确实出乎吕由的意料,他们身材并不高,看起来甚至不像本地人,倒像是中原人,可是他们看自己的目光只有一种,仇恨!

他们的武艺远远不及自己,可是他们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吕由的妙招狠招对他们没有区别,因为高手过招一下子就知道高下,他们知道了高下后唯一的念想,就是以命换命!拼着自己中刀,也要找机会捅吕由一刀!

吕由虽然想杀光他们,但并不乐意他们肮脏的鲜血污染自己,因此很是费了一番力气,才清除掉这些缠人的骑士,而此时双方第一轮的冲击已经结束。

骑兵的对战,一轮是分不出胜负的,第二轮很关键。谁能抢的先机,谁就能取胜。因此,虽然段业等人只有很少人看护,主要还是绛玉的亲卫,可是已经冲过来的吕由并不敢去对他们攻击。

因为这样一来,就变成吕由攻击车马,而马贼在背后掩杀,这是很不利的。

双方的骑兵都是久经考验的,战马借助惯性和马缰迅速的掉头,再次冲杀在一起。这一次,吕由直接对着血灵子而去!

主将对话,一决雌雄!

血灵子的白衣已经带血,血灵子的面纱依然覆盖着姿容。虽然有无数的男人想看看这个美人的容颜,虽然战斗时不免有风,会把这个轻纱卷起一角,可是每次血灵子面纱下面露出的些许,就足以夺日月之辉!看见的人心神略微一乱,往往就身首异处。

血灵子毫不介意杀人,自从她离开了温暖的故乡后,她已经杀了许多人,用刀,用毒,甚至几句话。杀业已经造的足够多了,血灵子的心也就如铁石一般坚韧了。

眼前这个英俊却阴鸷的将领就是下一个!且不说擒贼先擒王,关键是,这支骑兵全部青色打扮。青色,是氐族崇尚的颜色,意思很明显,这支骑兵全部是氐族骑兵,是晋国最大的敌人,最大的仇人之一,一定要把他们,全部留在这碧血黄沙!

血灵子想的是一刀结果掉吕由,吕由想的是活捉血灵子加以凌辱!二人一定要战!

在双方调转马头时,段业就赶紧说道:“到你出场的时候了。”

“好!”衍生就要往前冲,却被段业一把抓住,“弓箭还在吧?咱们放冷箭,背后滴下手,偷偷地干活!”

“额……”衍生大为鄙视,不过却没有时间犹豫。段业抓紧时间说道:“记住,在他们胜负将分,最好在绛玉那小娘皮也过去的时候,你再动!”

衍生应了,抄起家伙而出,这一次,衍生还能创造奇迹吗?

说话的当口,吕由和血灵子已经战了两合,吕由讶异与这个女人的力气居然如此之大,而血灵子简直觉得虎口生痛!出道以来,从没有遇到如此劲敌!血灵子不由有些悔意,这一次说实话有些唐突了,太低估这支骑兵的战斗力了。

这些“马贼”,都是十年聚集的精华,是最大的本钱,如今却单单在西域一隅就折损了这么多,眼下双方损失几乎是一比一,严格算起来马贼还吃亏了,为什么?不都是装备问题吗。

主帅对战,旁的人都在分身掩护,而二方人数相近,因此也俱都缠斗在一起,倒是给二人腾出了空间,因此二人居然像三国时那样原地对战起来。

二人俱都大开大合,挥刀迅速,碰撞声铿锵有力,段业看的大呼过瘾,只恨自己没有足够的红蓝瓶给血灵子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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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近战】

[书号103097]第一卷西域鏖兵

第四十六章近战(3)求鲜花和收藏

男女之间,力气上有天生的差异。吕由也并非弱手,因此血灵子只能靠着灵巧与妙招来维持。所谓大巧不工,吕由的招式其实没什么花样,不过长刀猛砍,力道十足,血灵子便不得不全力相持。

血灵子意识到,以自己一己之力想要杀吕由,几乎是办不到的事情!

二人你来我往换了几次位置,依然不分高下。这一切说来复杂,其实不过一呼一吸之间。

此时绛玉刚刚在大胡子的帮忙下,将一个摸上来想捡便宜的壮汉挑了脖子,此时见血灵子和对方主将战在一起,似乎有吃力的迹象,她们既然先前救了自己,如今也自当投桃报李,于是双腿一夹,拍马过去助战。

虬髯大汉见状,自然也打马跟了过去,让车里的段业看的牙痒。

便在此时,吕由轻松的格开了血灵子的下劈,轻蔑的笑道:“和你玩了这么久了,我累了,要抓住你了。”

说话同时,吕由突然剑眉一皱,轻喝一声,身子突然站立,长刀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绕过了血灵子的正面防守,而由于身子离开了马鞍,因此是长刀的攻击范围将将扩大了一尺左右,加上吕由手腕恰到好处的一弯,那刀锋直接奔着血灵子的手腕而去!

如果血灵子反应不及,那么持刀的手就会被生生的砍下来!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寒芒闪过,吕由反应甚快,几乎立即身子向前一扑,几乎与地面平行,将将躲过疾如奔马的来物。

那是飞刀!虬髯汉子放出的飞刀,吕由躲了过去,飞刀就毫不迟疑的将吕由背后一个正在与一名青涩少年厮杀的青骑的脖子上划了一个血洞。

但是,吕由不愧是吕由,身子前扑,等于在空中划了一个四分之一圆弧,就像竭尽全力在摸高一样,手腕再次朝前一推,一甩,长刀却奔着血灵子的腰而去!看来他也毫不介意辣手摧花,将美人砍成两段!

这一次,却已经来不及再发飞刀了,虬髯汉子也被几名青骑缠住了,他们也要保卫主帅。而血灵子也没有选择,只能急剧俯身,将将躲过如同横扫千军一般的刀势!不过就在这时,绛玉终于拍马赶到。

绛玉的第一次出手,便是恰到好处的挥剑碰上了没有砍到血灵子的刀!一声巨响,刀势顿止,绛玉虎口一疼,几乎要把手中的剑丢出去,只是狠命一咬舌头,才勉强握住了三尺青峰!

可是舌头毕竟脆弱,绛玉的面纱瞬间被染红,连段业都看的清清楚楚!那是血!

段业看的紧张不已,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虎躯一震,王霸之气一放,就把这可恶的男人给震走。同时段业也暗暗下定决心,这是最后一次,以后说什么,也得让自己有保护自己女人的能力!

而躲过一劫的血灵子猛然坐起,用尽全力的朝起一跃,同时双手持刀,由下而上的朝后一格,二人同时用力,就像掀被子一般,把吕由的刀朝后薅,吕由毕竟是身子已经朝前伸到了极限,除非弃马,不然也不可能继续朝前了。

如果能格掉对方的兵刃,就有机会杀了他!女人的直觉是可怕的,二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几乎把全身的力气都朝手上用。但是,事情的发展并不以她们美好的愿望为转移,吕由不愧是世间少有的勇将,面前身子前倾无法使足力气的窘境,吕由没有选择硬抗,而是趁机因势利导,再次使出了小手腕的看家本事,借着二女之力道,手腕朝自己的方向一甩,同时身子剧烈后倾,变俯身为后仰,靠着腰腹的力量给手中的长刀加速!

也就是说,吕由居然弃刀,但是借着力量把刀朝自己的方向回抛!二女却因为用力过猛,几乎要把手中兵刃甩出去。

一呼一吸之间,吕由轻巧的把手中兵刃接住,同时身子坐直,重新把握了主动,而二女早就有些疲惫,都开始轻轻喘息。

女人的喘息,是男人奋进的号角。吕由的眼睛终于眯了起来,两个美丽的女人,一个面纱红了显然是在流血,另一个酥胸剧烈的起伏,显然是在喘气,啧啧啧,两只小白羊,剥光了一定很好吃吧。

吕由眼中闪着炽热的火焰,两个美丽却难缠的女子,难道不是最好的玩物吗?吕由很自信,二人的武技在自己的士卒里都算出类拔萃,但是自己有自信能战胜他们!

自己自幼吃的是生肉,喝的是牛羊血,年过10岁就被扔到荒郊野外来锻炼,岂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十年训练,十年征战,如果连几个女子都对付不了,岂不是荒谬?

二女心中也甚为紧张,其实局势很明显,二人绝技不是吕由的对手,纵然联手也就是堪堪之局。可是她们没有退路。如今的局势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不战胜眼前的这个可怕的少年,她们将要面对的惨状,简直不可想象!

好在这时,虬髯大汉终于料理掉了几名阴魂不散的骑士,赶了过来,血灵子大喜,道:“寄奴,快与我等一起,杀了这个贼人!”

声音虽大,段业在车里却是听不见,否则一定会被吓得当即掉出车来。

那唤作寄奴的汉子虽然看起来苍老,其实也不过二十上下,只是一直在外奔波,看起来成熟而已,闻言立即道:“小姐放心,寄奴一定料理掉此人。”

说罢也不打招呼,挺刀向吕由战去!血灵子和绛玉松了口气,微微退后,给寄奴腾出战场来。毕竟二人累的不清,小衣都已经汗湿了,略作休整也是必要。

高手出马就是不一样,那寄奴的刀刀背甚宽,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吕由开始并没有把这个汉子看在眼里,可是真正一交手才发现,这个汉子才是真正的强手,进攻防守颇有章法,端得不能小看。

二人交手数合,未分胜负。平心而论,吕由的本事还是要高一些,但寄奴毕竟是男人,而且有一种百折不回的气势,就算落于下风,眼中依然炽热不屈!

这是个勇士!吕由敬重任何勇士!吕由对敌人的勇士的最大敬意,便是使出浑身解数把他们击败杀死,然后埋葬了他们!

第四十七章 近战】

[书号103097]第一卷西域鏖兵

第四十七章近战(4)第二更求收藏

全力以赴的吕由是可怕的。他的招式更加质朴,他的力量让一个人难以抵挡,寄奴纵然悍勇,终究不及吕由自幼苦练和沙场磨练,因此险象环生,连连败退。如果不是凭着一股子狠劲,恐怕寄奴早就不行了。

此时绛玉和血灵子见势不妙,忙上阵相助,可惜吕由早有提防,一把长刀挥舞的是密不透风,以一敌三,依然毫不落下风。

但是,终究是多打少,车轮战,二女每每攻其必救,吕由终不能冒着重伤先杀一人,来打破均势,于是这里吊诡的出现了类似于三英战吕布的局面。

这个时候,不能犹豫了。段业发现,无论是绛玉等人与吕由之间的将战,还是双方士卒间的兵战,这时候都进入了一个胶着期,那么剩下的五六十名龟兹亲卫,便是最后的预备队。

绛玉最信任的亲卫唤作夫蒙凌,被留下来保护段业。段业知道,此人对这个安排极为不满,对自己更是百般看不起,但是这时候,段业还是探出头,诚挚说道:“夫蒙将军,此时战局已到了关键时刻,你们不应该留在这里保护我和辎重,而应该趁机冲过去,给对方致命一击,你们便是改变战局最关键的力量。”

夫蒙凌的汉语并不好,段业好说歹说半天,才使得夫蒙凌听懂,因此大喜,看段业的目光也大为不同,举起长矛,用段业听不懂的叽里咕噜的话,呼喝着号召剩下的甲士全部参战。

其实,段业把自己放到了一个很危险得局面,因此所有的甲士都上场了,只剩下受伤的段平还在自己身边,此时只要有几个骑兵过来,恐怕自己就完蛋了。段平就表示了不同意,但是段业坚持,段平也就不再说话,但是看段业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尊敬。

下了马车,段业坦然的观战,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被人发现,都什么时候了。段平持刀站在旁边,两个似乎与战局无关的人,却紧张的注视着这一切。

段业当然也留了个心眼,恰好站在马上的侧后,免得有人放箭。段业可不是那些高手,如果有谁抽冷子给他一下子,恐怕就得再去时空管理局报道了。

此时,段业能做的,也只有跟老天上帝真主佛陀等各路大师那祈祷了,祈祷两个不识趣的女人,能活着回来,更重要的,是祈祷自己能逃出生天。

随着龟兹生力军的加入,这一下,战局改观,开始一直战下风的马贼们终于扭转局面,因为方才一合马战,恰好是青骑朝段业方向冲过来,正待调转马头,却见龟兹甲士们迎面过来,而马贼们从背后掩杀,虽然两边人数其实都不很多,但形成了夹击之势,这在心理上给了青骑不小的压力。他们的伤亡开始增多。

至于吕由这边,和三英战吕布重要的区别在于,这一局面也很快就要被打破!因为刘关张没有帮手,但寄奴有!

段业原本是不相信世界上的武技有轻功这一说的,什么飞檐走壁,不过是技巧较高的跳跃之术而已。但是这一次,段业见识到了!

就在四人战成一团之际,衍生纵马而出,却没有直接对着三人而去,而是沿着下坡路选择最陡峭的地方冲刺!由于马的速度被发挥到了极致,衍生虽然选择的是斜线,却距离四人也越来越近。

说时迟,那时快,当四人乒乒乓乓打得正欢时,衍生突然一纵而起,脚尖准确的点在恰好和自己错马而入试图阻击自己的骑士肩上,本就离地的身子再次加速,而衍生的手上,依然拿着刚才的弓!

就在空中,衍生弯弓如月,三支箭引势待发,猝然而出之时,恰好是绛玉的背迎着衍生!

段业几乎要抓狂大叫,要是射中了绛玉该怎么得了?可是,衍生却早就已经算好,不但果断射出,还扣手如绣花,连续又射出两箭,巧便巧在三人正常的轮转围攻吕由恰好完全一合,绛玉的马将将拐弯,留出了一个空挡,而这三支箭便从这个缝隙而入,直取吕由而去。

早一分则绛玉殒命,晚一刻则血灵子丧身,其中之妙,如今精到,衍生何其武也!

由于三人的围攻,由于夕阳的没入,天色在变黑的临界点时,人的思维容易瞬间迟滞,而这时候,衍生恰好的三箭而来,吕由虽然反应已经算快了,一方面闪避另一方面举刀相迎,只可惜衍生的三箭却不是同时而出,而是有先有后!也就是说,衍生展示的是草原勇士最擅长的连珠箭!

躲过一支,劈开一支,还有一支再也躲不掉!一箭穿眼!英俊的吕由瞬间变成了独眼龙。

吕由不是夏侯惇,不可能拔出箭簇喊“父精母血,不可弃也”,然后吃掉眼球。吕由虽然眼中巨疼,但是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如今的情况已经不是那三个人的对手,恋战下去只会对自己不利,因此非常果断的掰断箭杆,打马而去。

本想趁他病,要他命,可是寄奴与血灵子刚想追击,就受到了顽强的阻击。

原来,随行的几个亲兵很快就放弃了与马贼们的缠斗,有几个甚至不惜被追杀而受重伤,依然坚决而迅速保护到吕由身边。

寄奴眼见无法格杀此獠,不由狠狠的仰天长啸,而血灵子摸了摸额头的汗珠,也是满脸遗憾。此时的绛玉,早就累得不行,只是靠着坚强的意志,才勉强支撑而已。

青骑要撤,就没有人能挡得住,当然,他们撤退的原因,除了主将受伤外,还在于天色正好黑了,夜战对双方都是噩梦,而且再打下去,青骑也没有必胜把握,因为对方兵力算起来是占优势的。因此吕由一点头,青骑就迅速消失在了夜幕里,反正马贼们也损失惨重,不敢追击。

临行时,吕由用还剩下的右眼,利用夜色前的最后一丝光,记住了衍生的长相,全身而退,对于小衍生自然没有任何问题,此时他已经击杀了一名骑士,占了他的位置,坐在了他的马上,笑嘻嘻的看着吕由,还晃了晃手里的弓。

吕由恶狠狠的吸了口气,缓解了下眼角处的巨疼,怒喝道:“走!”

众人尾随而去,一场危机,终于再次化解。

第四十八章 结义】

夜色迷人,微风渐起,冷月孤悬,大漠之上分外的寂静苍凉。虽然时间还在盛夏时,可是每个人都感到彻骨的寒冷。

不过,对于刚刚逃出生天的段业来说,心里却是暖洋洋的。没有错,这一次他几乎已经绝望,他没有想到拦截的人居然都有两拨,就好比同一个弹坑里居然落下两发炮弹那样,让人意外。可是,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段业都能逃出来,还毫发未伤。段业坚信,在自己如此虚弱,对这个时代几乎没有影响力的前提下都能够毫发未伤,那么以后,多么大的艰难险阻,也无法再伤到自己。

所谓信心,其实就是一种嵌入直觉的感觉而已。就像有些人,其实看起来水平不高,但是不断的赢,就有了赢得感觉,于是就从胜利走向胜利。

当然,这一次突围,其实损失惨重,绛玉的亲卫们虽然最后时刻才冲上去,当了胜负天平决定性的砝码,可是其实,他们的伤亡比例才很大。至于拍马赶到的血灵子和她的“马贼”们,更不必说付出了巨大的伤亡,连寄奴都身上带伤。要说血灵子是做慈善的,或者说被自己的王霸之气感动而倒贴,段业打死也不信。人家雪中送炭,下了这么大的本钱,那是要回报的哩。段业很清醒。

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龟兹么?当然,为了自己也有原因,至于具体怎么样,段业还要去问问。另外,那个如姐,段业现在还心里痒痒的,还得找机会问个究竟呢。

对了,段业现在才知道,那个大胡子男人小名就叫寄奴,是彭城人,一直跟着血灵子厮混,“寄”嘛,是寄居的意思。如今血灵子完全把他当家臣使唤。而这位寄奴同志呢也老老实实的,对血灵子忠心的很。

当然,只有段业知道这位寄奴将是一个多么大的牛人,此时不套近乎,更待何时?于是在众人找了个土丘的背面扎营休息时,段业就屁颠屁颠的跟着寄奴一起烤肉,并且开始了讨好的工作。

话题自然从今天的杀人开始,与男人套近乎嘛,无非是表扬与自我表扬,女人,天下三样。

段业先是一顿猛夸,直到夸得看起来老其实岁数和段业一般大的寄奴同学老脸微红,然后再夸了夸他们的小姐漂亮,最后对天下大势一番分析,说的刘寄奴满脸崇拜时才说道:“刘兄弟啊,你看咱俩一见如故,段业顿生结交之心呐,不知道刘大哥的本字叫什么?”

刘寄奴同学有些感动,毕竟周围所有人都叫他寄奴,就算丝毫不曾歧视他的小姐,也一样这么叫他。多年来,他几乎已经习惯了寄奴的名字。可是,虽然自己的家世不算什么,那也是父亲郑重在祠堂向祖先汇报过的吖。一声刘兄弟,刘寄奴的心里实在感到莫名。

“段兄弟客气了,呵呵呵,唉,兄弟我自幼丧母,我爹又因故无法抚育我,叔父和婶娘虽然待我不错,便也没法去读圣贤书,有个名字,叫的人也不多了。兄弟我叫刘裕。”

刘裕!

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段业还是一凛!

刘裕,一个多么光荣的名字!一个改天换地的人!一个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英雄!一个曾经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英雄!在英雄还落魄时,自己能和他蹲坐在这里烤火烤肉,是多么荣幸!

那么既然此人是刘裕,那所谓的马贼,真正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他们,是当时真正第一精锐的军队,北府军!

苻坚统一北方后,由于晋国压力过大,兵员不足,谢玄为了扩充兵力,在京口招募大量流民,通过紧张的训练,锻造出了当时世上最强的军队。

只是这支军队居然在西域还有小分队,真是闻所未闻!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还是因为历史本来就是如此,只是真正的英雄往往都湮灭在尘埃里?

这支军队与北方的胡人有国仇家恨,这支军队有最高的军饷,这支军队有当时最好的统帅,更赶上了最好的运气。他们的主力正在南方和百万大军周旋,他们的一个小分支,在西域也是风生水起。段业心中暗暗警惕,无论如何,此时只能与他们搞好关系,这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因此,段业无比诚挚的说道:“刘兄弟,何必如此,英雄不论出处,六百年前,陈胜就说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们不过是戍卒而已,就点燃了埋葬秦朝的第一把火,何况刘兄弟你?别人姑且不论,我段业却是非常欣赏你,如果刘兄弟不弃,不怕段某身在曹营的不得已,段业愿与你义结金兰,共同在当世做出一番事业!”

“好兄弟,当真?”刘裕无比激动。

“有如日月!”段业指着天上那轮明月,郑重其事说道。

“好!”刘裕大笑道,“好!捡日不如撞日,咱们也不必斩鸡头烧黄纸,也不必焚香沐浴,就在此时,就在此刻,以明月为证,以大漠为睹,咱们这便结拜兄弟,如何?”

“好!”段业很高兴,能和这么一个英雄攀上关系,当然很高兴。纵然在历史上,刘裕占领了半壁江山,而段业自己最多不过三分之一个凉州,二人地位根本不一样。

“小姐,小姐!”刘裕兴冲冲跑到血灵子面前,“我欲与段大人结为兄弟,小姐以为如何?”

段业心中暗叹,英雄发迹之前,终究还是常人。不过,这血灵子一定不是真名字,她究竟是谁?

血灵子眼中闪过一丝温暖,她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对刘裕有什么偏见,这个年龄比她略大的男子绝非池中之物,因此从来对他都是信任和礼遇。如今,连段业也发现了此人的闪光,居然要结为兄弟来拉拢之,这个刘裕,究竟有多么大的潜力。

看来,以后真不能叫他寄奴了,他已经不一样了,血灵子暗忖,说道:“段大人也是少年英才,能与你结义,自然是求之不得。刘裕,我从未将你与其他人一般看,你应该知道。待你加冠之后,我便报与父亲大人,让他给你取字。”

这是小姐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刘裕感动的想哭,天呐,还要让他的父亲给自己取字,这是何等的器重?刘裕强行忍住泪水,大声道:“刘裕多谢成全!必不敢亡小姐的恩德!”刘裕施了一礼,大步流星的朝段业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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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结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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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业与刘裕互保年岁,刘裕大了半年,因此段业认刘裕为兄,二人诚告上天,义结金兰,并曰:不求同日生,但求同!

按照规矩,结义了,总得互相赠送一个礼物,刘裕很是爽快,直接拿出一鲨鱼皮的匕首给段业,笑道:“贤弟,这匕首莫看不值钱,也是哥哥当年从海贼手里抢来的,虽不能削铁如泥,留着防身也是不错,哥哥如今穷顿,小姐虽然给的赏赐不少,哥哥也有很多人要养着,就只能送你这个啦,千万不要嫌弃。”

“哪里哪里”,段业满心欢喜的接过,“如此厚礼,倒显得弟弟的礼物不够分量了”,段业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段业是很喜欢匕首这类武器的,鲨鱼皮做套,何等珍贵?拔出来一看,蓝光闪闪,这明显是一时神兵。

“我说好弟弟,你却要送给哥哥什么?”刘裕虽然是南方人,可是常年走南闯北,与各色人等交往,因此豪迈大气,便是这一点让段业甚为欣赏。

段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从怀中取了一个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物事,却是麻布,刘裕虽然大方,并不介意结义的弟弟送的是什么,可是还是有些尴尬。

段业并不在乎,缓缓将那麻布展开,最终,是一个长宽皆两尺的布,布上面用墨画的阡陌纵横,段业微微一笑,指着上面说道:“大哥,这,是一份地图,是小弟画的地图,不但有长江黄河,也有三川五岳,不但有江南塞北,也有西域东洋,虽然不尽精确,也算大体概括,如果大哥不嫌弃,便送与大哥。”

说罢双手一推,刘裕张大了嘴巴,竟然不敢接下。

地图!地图在这个年代是什么概念?这象征着主权,象征着占有。在这个测绘技术没有,人们不晓得中华外面还有什么的年代,一份地图的价值,恐怕很多君主愿意以封侯的礼遇来换!尤其是,这还是一份世界地图!

好心的刘裕马上想起一个可能,这位好贤弟在吕光军中据说是参军,掌管文牍机要,莫不是从吕光那里顺过来的吧,忙把地图折起,低声道:“好弟弟,这个家伙不是你从军中顺出来的吧,这可是取祸之道呀。”

段业也有些尴尬,他总不能说这玩意是自己闲着无聊练握毛笔时画的吧,那就太对不住这便宜大哥了,况且这地图并没有画出军营粮库,兵站城郭,这个年代的人不一定用的惯,其实价值没有那么大。

可是刚结拜的义兄就能如此关心,段业心里暖洋洋的,“大哥,你放心,这是段业自己画的,家道中落后,段业也曾走遍五湖四海,加上西域胡商众多,常讲西域故事与我听,那西部之图,扶桑之貌,实在是从他们的图里接过来的。此物完全是小弟所为,并未献给吕光。”

刘裕更感动了,他都知道这图的价值,手握重兵的吕光会不知道?完全可以想象,这好贤弟如果把这份图给献上去,那是肯定会被重用的。可是他放着这到手的富贵不要,却来送与自己,这才是兄弟啊!

刘裕感动了,“好兄弟,大哥……大哥不知道说什么了,你放心,大哥收下了,大哥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大哥,你的才华胜我,机会胜我,虽然你如今还没有大展宏图,可是弟弟认了你。你必然能成大事。这幅地图与你,想必在你手上才能真正发挥作用,段业只希望你,他日功成名就之后,不要忘了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让百姓能过上好日子。”

刘裕郑重点头,“贤弟你也绝非池中之物,无论如何,兄弟登山,各自努力,我们都不能忘了百姓。”

“为了百姓!”段业伸出手!

“为了百姓!”刘裕伸出了大手,两双手握在一起,两个人相视而笑。

畅论了下天下大势,段业也直截了当的问了下血灵子的底细,可是刘裕却有些犹豫的说道:“好弟弟,不是哥哥要瞒着你,那小姐的身份很是特殊,能来西域也是因缘际会,有很多不足为他人道的事情,哥哥实在是不能说,还望你见谅。”

段业更好奇了,“这么说,她是某个世族的女子?王?谢?桓?还是干脆是皇族的公主?”

刘裕只是沉默,段业却颇有兴趣的说道:“唔,公主是肯定不可能,皇族势微,断然不能派公主远赴西域,就算来了,也指挥不动你们北府。桓家的势力在荆州兵,桓冲也没有这个远见来布局天下,那么,她一定是谢家的女子,对不对?”

刘裕还是沉默,但是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丝讶色,显然,段业猜对了。

血灵子,明明就是谐音嘛,段业心中暗忖,那么她,便是贵极一时的谢家姑娘了,只是她是什么辈分呢?和那传奇的谢安,谢玄,又有些什么关系呢?

看着自己的大哥眉头紧锁,段业心里也有些复杂,毕竟,就是眼前这个人,终结了士族200年的统治,以寒族之身凌驾与士族之上,无数人家破人亡。可是想想现在,他依然对谢家小姐颇为敬重。历史啊,真是有趣的紧。

后世史学家谈起这一幕,曾经把此描绘为改变世界命运的握手。可是显然,在场的两位女性现在还是不同意这个说法的。毕竟此时,刘裕还是血灵子的下属,段业还是吕光麾下的参军。两股势力都不能久待,因此今晚的露营几乎是最后的相聚。

“贤弟,不如你和我回江南吧,眼下北府正与秦军大战,你又是汉人,才华横溢,知道秦军底细,回到故土,才能建立更大的功业。小姐又如此信任与你,器重与你,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也该回报小姐才是。”刘裕满脸热忱的说道。

“不,多谢大哥好意,我看,你回江南,如虎添翼,我回江南,却不是这样。大哥你且听我说,如今的天下,就要乱了,这一次秦军一定不是你们北府的对手,所以,还是留在北方比较好。”段业缓缓说道。

“既然你也看好北府,那这一次苻坚亲自南下都会输,岂不是趁机北伐,光复故土的好机会么?”刘裕毕竟年轻,还没有后来的沉稳。

“苻坚当然会输,北伐也会有,但是……光复故土,却是没有机会!”段业断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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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结义(3)

今日第二更,求鲜花求收藏——“贤弟。”刘裕的神色有些不悦,“我北府军都是北方流民的后代,各个日夜苦练,士气高涨,谢帅运筹帷幄,刘帅勇冠三军,有此雄兵,北伐中原,何人可当?”

“昔日桓温北伐,兵与北府,孰强孰弱?慕容与姚襄,比起苻坚来,孰强孰弱?那么桓温为什么会失败?”段业笑吟吟问道。

“桓温北伐,并非为了光复国家,而是为了给自己篡位积累功勋,造势立威,朝中又有人拖后腿,自然不能不败。”刘裕提起这事情就有些郁闷,还恨恨的用手捶着沙子,“可恨,那一次如果桓温一举拿下关中,哪里有如今的事情,还让苻坚大军南下,逼的我国如此之惨。”

“那么,如果北府北伐,朝中就上下一心了么?就不拖后腿了么?就能保证不功亏一篑了么?”段业一针见血的问道。

刘裕默然。答案是显然的。晋国南渡后,又何时上下一心过?除了这一次,百万大军投鞭断流逼的大家实在没有办法以外,从前没有,以后大概也不会有。

“你说的不错,这一次,恐怕也不会可以。”血灵子和绛玉携手而来。绛玉毫不客气的坐在段业旁边烤着火,血灵子坐到段业对面,低声说道。

“祝贺你,刘裕,能和段大人结义,我只能为你们高兴。”血灵子倒是面面俱到,一副落落大方。刘裕自然更是感激。

“姑娘明见。不过依段业之见,既然能击败苻坚,多少还是能光复失地的,起码黄河以南,大概可以拿回来。”段业看了看绛玉,却见她并不插话,因此对血灵子说道。

“河南之地?呵呵呵,此地纵然取得,千里战线,处处戍守,旋即复失,又有何意义?”血灵子苦笑道。

段业心中大是震撼,一个女子能有如此见识,实在太不容易了。要知道,南方政权一旦进取,最多也就进取到河南一线,然后据关守河,以潼关黄河为线,布置防务。这样北方只要在秋高马肥之际,从一二处突击,则黄河沿线崩溃。起码刘宋王朝便是这样,多次在河南四镇打主意,可每次都被骑兵一冲就冲垮了防线。

果然,那刘裕却还不死心,说道:“洛阳,金镛,滑台,虎牢四镇,俱都锁河掩关,名城大邑,若重兵与此驻守,加上潼关险要,敌人攻之而不能速客,若顿兵坚城之下,我以兵马扰其后路,援军主力则待其疲敝而击之。彼若绕过四镇,轻骑南下,则以淮河为阻,使其不得南渡,南兵北上击之,四镇掩杀其后,何愁不能全胜。”

应该说,刘裕的想法其实还是有其道理的,事实上历史上刘宋也是这么做的,可是在黄河沿线反复争夺后,终究还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占了便宜。不能说将士不卖命,虎牢关当年毛德祖死守了快一年,可惜还是架不住北方的倾国一击。

原因,其实在于位置。四镇离平城近而离建康远。黄淮利于骑兵不利于步兵,更何况,千里运粮,路食其半,除非打通水上交通线,否则辎重问题就解决不了。刘裕北伐能成功是因为可以用船转运,后来拓跋部统一北方,就失去了这个条件,于是也就元嘉草草,赢得仓皇北顾了。

英雄所见略同,血灵子也明确提出了反对意见,而理由,和段业想的几乎一摸一样。段业真是越发欣赏她了。

刘裕也是聪明人,一说便懂,不过这下子,却也有些灰心,道:“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错过了真是可惜了。”

“也不尽然。”段业道,“战争打得是政治,如果国内不稳,事权不一,民心不附,是不能随意作战的。如果北伐只是为了捞取威望,别有用心,那是不会成功的,就算一时打赢也一定会失败,桓温都已经打到了霸上,百姓箪食壶浆以待王师,结果又如何了?”

调整了下屁股,坐的离绛玉近了点,段业侃侃而谈道:“如果要北伐,其一国内必须上下一心,没有人拖后腿,其二必须天下有变,其三才是战略战术。”

“愿闻其详。”这一次血灵子也听得认真起来。

“我以为,北人善于骑兵,而南人善于步兵,以短击长,就必须另辟蹊径。北方地形本就不利于我,因此应当从右而左,逐步推进。先取青州,切断右翼,打通水路,如此就可免去千里运粮之苦,再取河南,占据四镇,如同大哥所说,最后拒守潼关,防止关中敌人外出。接下来转道向北取河北,幽州。如此,天下可定。”

“好!”刘裕一拍巴掌,“贤弟果然妙才,此略大气磅礴,足以撑开局面,而且可以扬长避短,如果谢帅能听见此策,就好了。”

血灵子神色有些复杂,迟疑了下,再看看段业,说道:“段先生大才,血灵子不及。然良禽择木而息,段公子何不往江南而去,辅佐明主,光复中华,也算建功立业,何必委身与贼人之手,行如此之险事呢?”

果然也开始招揽了,段业几乎心动,但旋即想起了历史上发生的一幕幕惨剧,还是狠狠心拒绝,道:“姑娘好意,段业心领。然江南虽然富庶,却非用武之国,适合大哥,不适合我,大哥才是真正可以依靠的美质良材,姑娘何必舍近求远?”

血灵子看了眼刘裕,道:“不错,刘裕之才,我自知之,然何患英才之多呼?段公子的大才,埋没于此,实在太过可惜。”

“是啊,贤弟。”刘裕也开始相劝,“小姐如此诚意,你若回了江南,入了我北府,就凭你的才学,一两年便能出头,到后来成为谢帅刘帅的左右手,也是大有可能啊。”

左右手?段业却是看不上的,他想要得,更多!因此段业摆手说道:“非也,此事并非二位所想那样。段业留在这里不可惜的,一年之内,黄河以北必然天翻地覆,这河西陇右,更是各路英豪汇聚,段业以为,那才是段业最适合发挥的地方。再说,我还有一个必须留在这里的理由。”

“什么理由?”血灵子关切问道。

“是她。”段业指了下一直没有说话,乖乖烤火的绛玉,眼中温柔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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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诉情(1)

今日第三更了,求收藏与鲜花!——

帐篷不是芙蓉帐,帐内也没有度春宵。但男女二人独处帐里,气氛却总是温暖的。

“我说,你倒是说话呀,别那么看着我。”段业抱着手转了一圈,见绛玉还是抱膝坐在地上,仰起小脸看着自己,心里微微有些发毛。

原来,方才在外边,当段业说出了那惊世骇俗的留在北方的理由后,讨论国事已经不合时宜。于是绛玉羞红着脸跑了进来,而段业在刘裕等人奇怪的表情下,也不得不跟了过来。于是二人进了帐篷,却一言不发,就这么开始僵着。

最终,还是段业先绷不住了,可是就算段业也一屁股坐下来,和绛玉坐的很近很近,都能闻到绛玉身上的香味了,绛玉也只是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还是不说话。

地面铺上了地毯,因此并不怕着凉,段业见绛玉还是不说话,干脆一下躺了下去,道:“你既然什么也不说,我便只好在你这儿睡了。”

这下绛玉急了,正要拽段业起来,却又被段业攥住了小手。

“你……你松开。”绛玉秀眉竖起,没想段业也趁机一屁股坐起来,于是绛玉就被半圈在怀里。

“你做什么?”绛玉顿觉腰间一紧,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这不是你期待的么?”段业满脸的猥琐,调戏美女果然感觉不错。

“才没有。”绛玉恼了,奋力挣开段业的胳膊,嗔道:“你这人,为何在她面前便正正经经,在我面前就这般无赖,轻薄与人?”说着绛玉的眼圈便红了。

“哦~”段业意味深长的挑挑眉,不单没有马上甜言蜜语的安慰,而是笑吟吟说道:“原来……你是吃醋了。”

“呸!”绛玉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脸皮厚,才能吃够。段业才不管她说什么,这一次再次双手握住绛玉的手,不给她挣脱的机会,笑道:“何必如此,我待她与待你之亲疏,你看不出来么?”

“她可是救了你我一命呢。”绛玉还是不回头,挣扎了一下看挣不脱,索性让段业握住。

“正因为欠了她人情,所以哥哥我才对你好些啊。”段业也有些发愁。这人情,可有些太大了,人家北府可一下子战死了近百人呢。近百条人命,啧啧,这是多大的人情。

“可是……”绛玉有些纳闷,虽然已经知道了血灵子是晋国潜伏在龟兹的高级间谍,手下的人是晋国最精锐的军队的小分队,可是为何会来救自己,还会救那个可恶的人,绛玉依然还是没底,“如果说小事帮你也就罢了,如今居然为了你来和秦军血战,还死了那么多人,你敢说没有什么原因么?”

段业心里喜滋滋的,女人越是心里有男人,嘴上越不饶人,看起来这妮子已经有危机感了,因道:“秦晋本就正在交战,眼下寿阳那边大概已经分出结果了,不日西域也就知道了,这没什么。至于她这一次和我大哥来帮我,却不是白帮啊。”

“她要了你什么?”绛玉紧张的问道。

“也没什么,我给她折了一只纸鸭子。”段业的神色有些诡异。

“纸鸭子?”绛玉仿佛听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居然笑了,“牺牲近百心腹的性命,冒着生命危险,就因为你折了一只纸鸭子?你到现在还在骗我!”

绛玉不依,便要出去,段业好说歹说才给绛玉按在那里,苦笑道:“你当这纸鸭子是小事?告诉你,这纸鸭子可了不得了。”

“有什么了不得?难不成你这纸鸭子还能改天换地?”绛玉不屑道。

“不是没可能啊。”段业喟叹道,“那纸鸭子,便是信物。那日出了王宫,我便去找她,给了她这纸鸭子,条件只有一个,今后她只要开口,不是让我去死,不是让我伤害家人,其他得,纵然刀山火海,我也得不惜一切帮她做一件事!你说,这个纸鸭子是不是很了不得?”

“啊?”绛玉有些惊讶,“你为何要许这么大?那她为难与你,该如何是好?”

“不然能怎么样。”段业无奈的一耸肩,“当时我哪里有选择。约定如果我遇到危险,比如被你们扣押,或者被吕光追击,她得救我一次,那个许诺才能生效。当时龟兹城,你们是不是要害我也不知道,除了找她和鸠摩罗什,我还能找谁。”

绛玉还是有些不信,“就算这样,你的一个许诺是虚无缥缈的,她就愿意用数百勇士的生命来换?”

“哼,她呢,当然是有眼光的人了,这就叫做风险投资嘛。”

“风险投资?”

“说了你也不懂。”

“你真可恨!”

说起鸠摩罗什,段业又想起来了,问道:“衍生难道去睡了么?”

“是啊,刚布置好帐篷,段平和衍生就去睡了。”绛玉说道,“不过我们这次能脱险,还多亏了衍生,鸠摩罗什也真大方,这么个宝贝徒弟也送你了。”

“别提了,你当鸠摩罗什是开善堂的么?反正我也答应了他不少事情就得了。”段业有些疲惫的又躺下了,说道:“得了,不说这些烦心的事情了,你把面纱摘下来吧。”

“嗯?”绛玉有些讶异,段业却不给女人同意的机会,先斩后奏,一把把面纱给掀了下来,“好端端的,又没有外人,带着这劳什子做什么。”

“哎呀,你这可恶,快还我,快!”绛玉一直想抢回来,却被段业拿着左右闪躲,却丝毫忘了,段业正贼兮兮的看着那绝美的容颜流口水呢。

“都这份上了,就给我看看吧。”

“不给!你还我!“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段业闪躲着,绛玉追逐着,无形中,龟兹陷落,国破家亡的痛苦少了很多,绛玉的脸上的笑容,是那么摄人心魄!

“有本事你就拿!”段业冷不防一下子藏到了怀里,绛玉总不能伸手去人家怀里摸吧,只好悻悻坐下,不看段业了事。

段业也绷得住,却就是不和她说话,只是得意的哼着十八摸,翘着二郎腿,晃得甚为开心。端得可恶。

“我问你!”绛玉突然扭过头,脸色有些不好看,“那血灵子也是戴着面纱的,你可曾看过?”

“什么?”段业坐起身来,有些迷惘。

“少装蒜!”绛玉恼了,“我问你,你可曾看过血灵子的真面目?”

“喔,这个问题很复杂,我们……哎呀!“段业摸着腰间,疼的眼泪都留下来了,这小娘皮掐人怎么这么狠。

“有,还是没有!”绛玉磨着牙,神色狠利。

段业瘪着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绛玉的脸色,就像一个小受一样,讷讷说道:“没有。”

“那便饶了你!”绛玉满意的抱着手,和段业面对面坐下,道:“那么你打算明天怎么办?”

“明天?当然是走了。”段业一本正经说道。

帐内的空气再次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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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诉情(2)

收藏吖收藏,我要好多的收藏——————段业见绛玉嘟着嘴,气鼓鼓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好受,温言道:“这不是早就说好了么。我跟着你,大概一事无成,毕竟我擅长的不是这些。可是我若回去,总能找到机会。到时候,也才有帮你的本钱呐。”

绛玉低着头,道:“如此龟兹城想必已经是血流成河,尸堆成山,我是什么也没有了,你走便走,无非留着我在这里自生自灭罢了。”

说着说着,绛玉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止也止不住。

好男人,不应让心爱的女人流泪。可是绛玉之泪,不光是离别泪,更多的,是国仇家恨之泪,岂是甜言蜜语所能止住的?

段业也就不做无用功了,抿抿嘴,道:“事已至此,除了让她们血债血偿,还能如何?”

“对!”绛玉一抹眼泪,一把抓住了段业的大手,“血债血偿,就是血债血偿,我一定要用吕光的人头,来祭奠龟兹的死难者,你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我。”

“我答应你!”段业感到手被捏的有些生疼,忙答应道,“吕光必须会死,不但他要死,秦帝国也一定会被埋葬,甚至,这个民族,也不会再存在多久,可是你必须冷静,必须有耐心。”

“我有的,我有的!”绛玉美目含泪,连连点头,“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龟兹被人占领了,两个侄子互相残杀,所有的亲概这一次都难逃此劫,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这是多么大的信任与嘱托?这是一个濒临绝望的女子最后的期望!段业坚定的点头,道:“路很漫长,但我会陪你一起走,过程会很艰难,但是我保证一路走来,始终如一。请相信我,绛玉,侵略者一定会被制裁,一定是逃不过去的,嗯?如果你还相信我,就看着我的眼睛,说相信我!”

绛玉仰起小脸,梨花带雨地说道:“我……相信你。”

“好!”段业紧紧反握住绛玉的双手,道:“既然如此,你便要听我的话。如今的局势你很清楚,敌强我弱,我们本钱很小,输不起,真的输不起。我们只能慢慢积蓄力量,而如今的情势,我们必须暂时分别,片刻的别离,是为了长久的相聚,不是吗?”

嘶,绛玉深深吸了口气,抹干了泪水,正色道:“你说的也有理,那么你还是要回到吕光那里么?你明知他并不信任你,否则不会不通知你便下令攻城,又干什么要回去呢?”

“没有错,我得回去,更不得不回去”,段业的脸色很是无奈,“他是节下,手握生杀大权,有十万大军做后盾,我能如何?我却只能装糊涂,把他这次的事情当做一个误会,呵呵呵,我想,节下大人,恐怕也很愿意当做一个误会吧,如果我这时候回去。”

“那……”绛玉有些担心,“你回去,还能得到他的任用么?毕竟他也不大可能会信用一个心存芥蒂的人吧。”

“这你不必担心。”段业很是自信,“我手里有好东西,他便不得不用,就算他信不过我,我也有办法让他不得不勉强使用我,到了那个时候,机会也就来了。”

“机会?”

“不错!如今正有千载难逢的机会!”段业的双眸发亮,脸上闪着激动地神色,“你知道吗,苻坚就要完蛋了!这一次他南下是一定会惨败的,败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的江山将会不保,他本人也不会善终,先前被他征服的诸胡马上就会趁机作乱,中原会重新乱成一团,到那时候,你以为吕光会不心动么?”

“可是他远在西域,难道还能回去争夺大位不成?”绛玉早就习惯了段业这些骇人的话,这一次也没有感到意外。

“争大位应该不至于,可是割据一方还是办得到,我看吕光不会在西域久待,东归也是可以预期的事情,不过中原与西域太远,所谓兵贵神速,吕光不会占到太大便宜,以我看,吕光也就能全据凉州,效张轨故事。”段业挥拳道。

“凉州,那正不是你所说的……”绛玉仿佛听懂了什么,也很是高兴。

“没有错!正是凉州”,段业得意的摇着手指,“河西陇右,胡汉杂居,民风剽悍,用武之地,那河西近十万汉人,便是我最大的本钱,我若能将他们收为己用,呵呵,别说是帮你报仇,纵然是驰骋天下,又有何难哉?”

男人,一旦有了机会去触碰权力,几乎个个都会成为野心家,段业一点也不例外。绛玉默默的看着这个打开自己心扉的男人,心中五味陈杂。自己的父兄,自己的子侄,不都是这样么?权力曾经让他们扭曲了心智,让他们迷失了本性,让他们忘记了亲情。这个男人,会吗?

“绛玉,我之所以要暂时与你分别,便是为此,如今河西局势将要大变,我实不能错过如此良机。至于你,不如暂时沉潜西域,召集龟兹旧部,储备金帛,以待时机。”

见绛玉依然闷闷不乐,段业大胆的伸手,端起绛玉的下巴,柔声道:“我又如何舍得与你分别,想也可知,与君一别,必定是一日三秋,更何况此时你处危难之际,我难道不知道这时候才是彻底虏获你芳心的最佳时候么?可我没有办法,必须马上便走,希望你能谅解,段业心既属你,便万世不移!”

说罢,也不待绛玉回话,捧起绛玉的小脸,段业果断一脑袋按了下去。

唔~~~~~~~~~~绛玉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见那张可恶的大脸覆盖了下来,那张嘴完全盖住了自己的嘴。这是……亲吻?

天呐,他居然直接就这样亲自己了,绛玉很像挣扎,可是身子却已经软了,原本想揍他而扬起来的胳膊,颓然的环住他的腰。

段业心里美滋滋的,这么久了,终于尝到肉味了,不容易啊!

绛玉的唇很软,很凉,可是牙关紧闭!根本不容外来势力入侵。绛玉的身子先是绷直,继而软化,还微微有些颤抖,很显然她很紧张。

嗯,这是初吻,毫无疑问。段业腾出一只手,顺着美人的脊背一路而下,直取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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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诉情(3)

第二更啦,求收藏=无论段业如何进攻,绛玉都死死咬住牙关,就是不放进来,其坚固程度简直堪比函谷关呢。

不过段业的大手却顺着美人的背脊一路朝下,很快就来到了那浑圆挺翘的所在,绛玉只觉得段业大手所到之处,一片酥麻,忽的美臀一酥,被那可恶的手一抓,绛玉顿时嘤咛出声,却恰好留出了一条缝隙。

段业等的便是此时,很快破关而入,抓住了那小信子,果断与之缠绵在一起。绛玉只觉得心都被攥住了一般,身子好像变得很轻很轻,闭上眼睛,也觉得眼前隐有光感。

这种感觉,好奇怪~~绛玉只想了一下,还是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于是决定不想,而是尽情放开了享受吧。

好容易,段业终于松了开来,“啪”的一声,居然还带响,绛玉瞬间脸红若霞,段业却得意的嘿嘿笑了起来,活像刚刚偷到鸡的黄鼠狼一样。

“你!你!”绛玉你了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只是眼睛里又堆满了泪水。

“我什么呀?”段业的表情依然很猥琐。

“你……你怎可如此轻薄于我,把我当什么人了?”绛玉终于哭出声来,抽抽噎噎的,甚是招人稀罕。

女人呐,果然是水做的。段业只得使出温柔手段,好哄歹说,又让绛玉的小手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了几朵梅花,才逗得绛玉转嗔为喜。

“好了,打今儿起,你就真真正正是我的女人了,以后什么事情,都得我说了算,知道么?”

“嗯。”

“以后呢,不许没事就发脾气,也不许吃飞醋,有事情要先跟我打招呼,知道么?”

“嗯。”

“还有,虽然你是龟兹女王,不过男人才是天,咳,而且呢,你男人以后的成就会很大,也不会辱没了你龟兹王的身份,所以你不要有其他想法,知道么?”

“嗯。”

段业有些奇怪,怎么会这么乖呢?不像她啊。低头一看,原来怀里的美人满脸红晕,神色不属,不知道在想什么呢。原来,自己的手还在美人的背上摸啊摸的,人家大概陶醉进去了,根本没听明白说什么呢。

“啪!”段业在绛玉屁股上拍了一下,“我说什么你到底听明白了么?”

“哎呀!你真讨厌!”绛玉不依的还手打了几下,才不满的说道:“不就是摆你大老爷的谱么,有什么了不起的,罗里吧嗦的,一点事情说这么多,烦死了。”

段业哑然失笑,这才是真正的绛玉,没跑了。

“喂。”

“谁是喂?”

“叫你呢。”

“小生大名段业,身份是龟兹王夫,却是和喂字没有什么缘分。”段业一脸的“大义凛然”。

“好!我的段大老爷,您可不可以把手挪开。”绛玉不满道,那只大手一点不安分,搞的自己浑身不自在,实在可恶。

“喔?”段业不清不愿的缩回手,绛玉又道,“还有,夜色有些深了,帐篷里有些冷,似乎是门帘没关好,你去看一看。”

女人发话了,自然不能不动,段业屁颠颠的过去,却看门帘好好的掩着呢。

“这不关好了么,没有问题啊。”

“没有呢,肯定没关好,冷死了。你再检查下。”

“肯定没有问题。”

“你从里面哪里看得出来,要从外面检查下。”绛玉笑的也很坏。

“喔。”段业掀起门帘,正要跨步出去,旋即醒悟,这是轰他出去呢,这怎么得了,“好你个坏女人,你不是冷么?来,抱着暖和!”

“不要吖!”绛玉吊着嗓子,一副很怕怕的样子。

“不许跑!”段业也很配合的虎着脸,张牙舞爪的扑过去。

二人再次闹成一团。

*建康。

谢安还在打谱。他早已习惯,深夜睡前,一定要研究下棋谱,才能睡着。明亮的烛光下,这个清癯的男人淡定的把一枚枚棋子在棋盘上摆好,然后端着热茶,一点点的琢磨。

“笃笃笃”门响了,三短一长。

“进来。”谢安开始略有不悦,但听清敲门声后,轻轻把一枚黑子点了三三。

“老爷,是我。”进来的是跟随谢安多年的老仆谢老栓。

“老栓,有什么事儿么?还需要这么晚过来找我。”谢安伸了伸懒腰,坐到了书桌前。这个老仆跟随多年,忠心耿耿,谢安早就不把他当仆人看了,阖府上下对谢老栓也颇为尊重。

“老爷,西北来信了。”谢老栓的神色却有些凝重。

“嗯?”谢安有些讶异,从谢老栓那里接过一个竹筒,上面火漆完好无损,显然还没有被拆封。

打开竹筒,取出纸卷,展开后,谢安沉吟了一下,从书架上取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找到一个白色无标签的瓷瓶,轻轻打开,用毛笔沾了点里面的药水,轻轻在信笺上涂抹着。

谢老栓也习惯性的站开一点,以避嫌疑。虽然谢安非常信任他,可是身为奴仆就得有奴仆的觉悟。密信是能随便看的么。

一会儿,纸上显出了字迹,只有十六个小篆,字迹娟秀,谢安看了,却有些难掩激动。

十六个字是:淝水必胜,全军北伐,据关守河,当虑云中。

前面几句很好理解,因为眼下秦军确实已经逼近到淝水北岸,谢玄正督军在前,大战一触即发,不过远在万里之外,就能料到当时战场的准确形势,也颇为不易了。北伐也很好理解,既然这么确定能打赢,当然要趁机光复河山了。只是云中……那里只有些鲜卑人,还是鲜卑人里内讧不断的拓跋部贺兰部,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是小姐的信么?”谢老栓还是插了一句。

“哼。”谢安把纸卷又看了一眼,才扔进了烛台里,“这些事情不是你该考虑的。”

“老爷,您还在生气呐。”谢老栓却并不害怕,走到谢安背后给谢安捏着肩,“要说呢,小姐其实也没什么错,老爷您也知道,这桓家那小子也确实太不成器,小姐也是……”

“老栓呐,老爷我是不明是非的人么?唉,你们呐,是不明白我的苦衷的,不明白呀。”谢安却不想听下去,只是脸色瞬间变得很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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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离别

今日第三更了,求收藏。另外,凌晨打算冲下新榜,亲们到时候给点鲜花吧——天色未明,太阳未升,正是跑路的好机会。段业虽然没有定闹钟,可是心里有事儿,根本睡不着的。

段业昨夜已经收拾完毕,此刻站在段平的帐篷门口,神色复杂的看着绛玉的金帐。那里,有他最心爱的女人。可是如今,却要不辞而别。

都怪自己太弱啊!段业心里颇为不甘,人家从时空管理局办理签证时,去的不是秦汉就是明清,人物熟悉历史清楚也就罢了,关键去的不是皇族也是贵胄,时代不是盛世就是中兴,哪里想自己,来的这时代要啥啥没有,想干啥干不成,到而今,能活下来,真是他老段家世代积德哟。

刘裕在,血灵子应该是没什么问题。谅他这便宜大哥也不会对血灵子有啥念想,就是这个绛玉啊,昨天好说歹说,各种温柔手段使尽,才让她答允自己走人。可是临出帐前一席话,又让段业心里酸溜溜的。

当时她说:“你如果一定要走,不要让我知道,免得我伤心。”

段业当时就差点哭了,这妮子怎么这么会煽情呢。抱着小妞呢喃良久,眼看要过半夜,留下去对她名节不好,才狠狠心跑回去睡了。”大人。“段平也收拾好了,大步走出来,这才打断了段业的遐思。此时段平一副短打扮,英武的很。

段业有些关切的问道:“你的伤势如何?骑得马么?”

“大人放心。”段平一拍胸脯,“段平昔日执行各种任务,三天三夜没吃饭,浑身大伤四五处,也没什么,照样能活着回来,就今天这点事儿,没问题的。”

“唔,如此我便放心了,衍生呢?”

“额。”段平有些不好意思,“衍生还在睡呢。”

“那就让他睡一会吧,不知道这个小东西怎么那么喜欢睡。”段业无奈摇头,问道:“段平,我决定回到节下身边,你意如何?”

“一切听大人吩咐。”段平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

“那,你未来有何打算。”段业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我?”段平苦笑下,“家里有上百人要养活,段平除了会杀人,会侦察,其实没什么本事,也只能在军队里讨生活了,赶紧多赚些金银,才是正途。”

“没错,这便是正途。”段业抚掌道,“天下不仅没有太平,反而一定会再动荡数十年,这时期,大部分读书人,是派不上用场的,唯有军人,才能在这个时代生存下来。那么段平,你想不想做出一番事业?”

“事业?”

“没有错。”段业的眼中闪过炽热,“当军人不想封侯拜帅,就不算一个好军人,难道你不想么?”

“这怕是不太可能,我如今只是一个什长。”段平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千里马固然常有,可是伯乐不常有,在节下那里你不过一个什长,十年后可能也就是一个校尉,可是段平,你难道不想试下其他的可能么?”段业趁机抛出一个大饵。

“大人,你是要……”段平的神色有些凝重。

“你不必猜那么具体,因为具体我也不清楚。”段业压低了声音,“但是我告诉你,大秦的天下不会太长久,节下也不可能是真正的人主,那么何不放开手干他一票,成了你便名留青史,败了,也无妨,毕竟我们不是现在就造反,你这样的人才到哪里都能有用,你可愿意跟我搏一搏?”

“这次出来办差,是段平最惬意的一次,段平就认大人你了,又有何不愿?从今天起,段平一百多斤,便是大人您的了!”段平毫不犹豫的说道,“只是,跟着大人干自然是没有问题,不过段平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还望大人不吝成全。”

“你说。”

“大人明鉴”,段平一拱手,“家里山中,尚有百人所需奉养,他们不是耆老便是亲朋,不是老弱便是孩提,段平责任所担,不敢丝毫怠慢,但既然给大人卖命,如果有了不测,段平望大人能够照顾他们一二,如此段平虽死无憾。”

如此忠义之人,当然可用!段业朗声道:“我答应你!我与你五百年前便是一家,你之父老便是我之父老,自今日起,我便与你一同奉养他们,如何?”

“大人!”段平的声音哽咽了,正待二人表现一番贤臣明主之时,却听一个稚嫩的声音道:“吵死了你们,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衍生打着哈欠出了帐,段业与段平相视一笑。

“怎么,你还舍不得这里么?”段业抱着手,斜着眼看着衍生。

“唉。”衍生晃晃脑袋,似乎要使自己清醒一点,“你们呐,一个呢是狡猾如狐,一个呢是故意装傻,可惜,我衍生太聪明了,才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不一般见识就少废话,收拾家伙,咱们准备撤!”段业虎着脸,在段平的窃笑中颇为不满的说道。

“去哪。”

“回龟兹城!”段业果断说道。

“龟兹?费这么大力气逃出来,还回去做什么?”衍生有些不解。

“此一时,彼一时,回去总是有一番道理,以后再和你说。”段业道,“反正大部分行头都扔在龟兹城,咱们的东西也没多少,本来女王要给我们一辆马车,我就没要,距离也不远,咱们骑马就行。”

“也好,又能见到师父了。”衍生并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大人,你是不是需要和她们辞行?”段平有些关切的问道。

段业自然知道,“她们”是指的谁,不过果断挥手,道:“我已经留下了书信,辞行就不必了,既然收拾好了,我们现在就走。”

“好!”段平见衍生已经把自己的包袱拿了出来,而水和食物都已经准备好了,看来一切已经就绪。

当太阳从地平线处露出了半张脸时,段业三人骑着三匹骏马,最后一次看了看这个临时的露营地,然后头也不回的打马而去,一路向东。

帐内,捧着一封字迹奇丑的信的绛玉,已经是泪流满面,“你走了,你还是走了。”绛玉不断地呢喃,却终究没有追出去。

而另一个帐篷内,刘裕神色凝重,而血灵子看完信后,一直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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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谋划

嗯~冲榜中,请大家鲜花收藏支持,50花加更1次,10收藏加更一次,上不封顶——

“此人是大才,否则,我也不会牺牲那么多兄弟,刘裕,你知道,北府是我们一起缔造的,我对他们的感情,绝对不比你们浅,所以这一次,没有经过你们,我便直接下令调用你们,还造成这么大的伤亡,希望你们千万不要介意。”血灵子迟疑很久,终于说道。

“小姐言中了。”刘裕欠身道,“北府的命,都是谢相给的,这些兄弟们来西域也是自愿的,瓦罐难免井边破,战死沙场,杀了秦狗,也是他们的荣耀,小姐也不必太过自责。至于我那贤弟,才能远胜于我,小姐何不留他下来,为国效力?”

“唉,他又岂是我能留得住的。”血灵子叹口气,“他要的东西太大,我可给不起。”

“哦?”刘裕有些疑惑,还有多少东西,是眼前这位女子给不起的呢?

“回到江南,年长一辈俱未凋零,年轻一辈人才也不少,他根基太浅根本无法出头,就算出头了,也是出头的椽子,没什么好儿。可是留在河西,便不一样。刘裕,他能和你拜把子,是他有眼光,可是你且千万记住,这个人,你既然认了他当兄弟,就一定要一直是兄弟。”血灵子悠然说道。

“那是自然!”刘裕拍着胸脯,“我刘裕待人,讲究的便是一个诚字,段兄弟当我是兄弟,我自然与他肝胆相照,小姐你便放心吧。”

“嗯。”血灵子点头,“那绛玉也是一奇女子,迭遭国仇家恨,没有崩溃已是难得,我准备留下精干数十人来保护她,算是再卖给段业一个面子,你看谁比较合适?”

“隆安檀道济,武勇过人,精明强干,是西域斥候的总把子,而且不好女色,他应该很合适。”刘裕想了想说道。

“那好,就是他了!”血灵子倒是用人不疑。“檀道济嘛,我倒是还是有印象的,回头你让他来一下,我亲自交代他。”

“那小姐,我们呢?”刘裕接着问道。

“你一直留在我身边,却是压了你的前程,如今参将孙无终将军身边缺个冠军府司马,曾经管我要人,我意让你前去,你看如何?”血灵子想了下说道。

刘裕也不是俗人,仔细想了下,便正色道:“既如此,小姐安排自然有小姐的道理,刘裕这便交卸差使,回去赴任。”

“好!”血灵子喜道:“你们一个个出去都出息了,我才高兴呢,唉,只可惜你随我来了西域,晚了片刻,否则你这次若还在北府,此次大功你大概也跑不了,说起来,还是我误了你。”

“哪里,跟随小姐这一二年,刘裕学到了太多东西,小姐知遇之恩,刘裕没齿难忘。”刘裕正色道。

“跟我就别来这一套了吧。”血灵子嗔道,“至于随行人员,谁你用的顺手,便带谁,临行报与我知晓便可。”

“是。”

“对了,还有件事情。”血灵子笑吟吟说道。

“什么?”

“你啊,去把那大胡子剃了吧,以后不必在这里装马贼,回了江南,你这副模样可是不行。端得一个美少年,何必留虬髯呢,嗯?”

“呃,一切听小姐的吩咐。”

正事说完,刘裕问道:“小姐,那你还在西域么?”

“江南,是一定要回去的,只是时间么……”血灵子端起茶杯,神色颇为诡异,“我还得再想想。”

龟兹城。

太阳已经渐渐升起,夜色里的罪恶,似乎也被遮蔽了许多。

千年名都,此时已经是四处烟火。刚才,吕光方下了封刀令。一直跟随他的亲兵带着节下大人的令牌去制止正在烧杀抢掠的兵。只是此时,龟兹城已经损失惨重,无数人被杀,无数女子被强暴。这时候封刀还有什么意义呢?有的,当然有。

吕光立即派人张贴了安民告示,宣布秦军是威武之师,文明之师,是老百姓的军队,决不许拿百姓一针一线,更不许强抢民女。出现这样的恶件,是一小撮素质不高的兵痞所谓,严重玷污了天王陛下的声誉,严重有损大秦天军的形象。吕光很生气。

因此,吕光决定,明天下午,要对这些烧杀yin掠的败类明正典刑,对这些混蛋的士卒要杀无赦,斩立决。欢迎龟兹百姓前来观礼。

自然,吕光不可能玩真的,无非是找来早就要死的死囚,来一场吸罢了。不过,就算演戏,也要演全套嘛。最近在吕光面前很红的长史诸葛玄,却是献策,说不如找来一些“苦主”,来点感天动地拜谢天军的戏码,吕光是一点就透,自然大笑应允。

同时,吕光也见到了刚刚从监狱里“营救”出来的刘国,张猛等人。这倒让吕光有些意外,毕竟按计划,他们,是活不成的。

“节下!”几人自然是浑身是伤,哭天抹泪的匍匐在吕光脚下,痛斥龟兹人如何的不守信义,大军一攻城就把他们全部抓起来,严刑拷打,如今多亏节下大人指挥有方,得以迅速攻克龟兹,才能让他们逃出生天。接着自然又是拍胸脯表忠心,各种老一套。

吕光也被说得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很快缓过来,问了几句,就让军医带他们休息。方才看到的人太多,加上他们几个也是小喽啰,犯不着灭口,因此也就放过了他们一马。

“诸葛玄,你劝本节速取龟兹,如今龟兹已克,依你看当如何啊?”吕光背着手,神色很是轻松的在龟兹大街上溜达。

“节下”,一个身材矮小的五短胖子满脸谄笑道,“如今焉耆已经投降,龟兹已经攻克,西域全境,指日可待,不若分兵,一路沿河北上,往高昌,一路南下,往于阗,如此西域可有。”

吕光眉头一皱,正要对这个可笑的想法说上几句,却见一个亲兵急速驰来,下马说道:“启禀节下,杜将军受伤了!”

“嗯?”吕光的脸色,顿时阴沉的可怕,“怎么回事?他怎么回受伤?”

“启禀节下,杜将军追击龟兹突围的王室,但是地势不好,遭敌暗算,身中箭伤。”那亲兵也有些畏惧。

“唔,延请军医给杜进将军治伤。”吕光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有一路,在等着呢。

怕什么,来什么,这时候一名青骑也赶到,行礼后道:“禀节下,吕由将军受伤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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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萝莉(1)

第二更,求鲜花,求收藏,多谢~~~~寂静!绝对的寂静!

吕光的手指轻微颤抖了一下。旁边的诸葛玄看见,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更知道,吕由在节下心中的分量。

吕由居然受伤了?这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那名青骑有些胆寒了,节下大人的脾气他还是知道一点的,平素里温文尔雅,就像个文士一样,可是真正发起火来,那就是雷霆万钧!

“你说,是怎么回事?”吕光按捺下心中的火,和颜悦色的说道。

“回节下,为了缉捕龟兹突围出去的人,吕由将军将青骑分路搜捕,在城西北40里处,吕由将军本来已经堵住了龟兹人的车队,可是……可是,遇见了一伙马贼,来保护龟兹人。”

“马贼?”吕光的瞳孔骤然收缩,“这里怎么会有马贼?然后呢?”

“然后我等便与之血战,节下,那货马贼武艺高强,悍不畏死,绝非普通的马贼,吕由将军遭到围攻,其中一个便是那龟兹大长公主绛玉,还有一名女匪,也是甚为悍勇。”

“吕由就这样,被两个女匪给伤了?”吕光简直不敢置信。

“不,节下,吕由将军被这二人缠住,却是中了敌人的冷箭,左眼恐怕已经……不行了。”那青骑讷讷说道。

“那么,人,你们也没抓到?”

“我等无能,请节下处置!”那青骑壮起胆子说道。

嘶。吕光深吸口气,“他现在在哪里?”

“回节下,我等劫了一支商队,抢了一辆马车,如今吕由将军在里面养伤,正加速朝龟兹赶,小人便是先回来报信的。”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吕光摆摆手,示意他下去。而那名青骑也如蒙大赦一般,赶紧行礼下去了。

“节下。”诸葛玄见吕光神色不豫,不由说道:“如今龟兹人突围,居然还有生力军相助,门下以为那绛玉乃是大祸患,必须斩草除根,不如再派重兵,前往追缴。”

“那你看她回逃向何方?去何处追缴?”吕光有些不悦的说道。

“呵呵呵,节下,那绛玉的招牌,便是龟兹公主的身份,无论她到了哪里,如果想做点什么,就一定会亮出龟兹公主的身份,不然何以号召力量?到那时候,我们遣军过去,也就好了。”

“嗯。”这番话倒有些道理,吕光点头应允,正待上马,突然听一阵马鸣声,吕光大怒,自己上街,街道早已清场,为何敢有人在此飞驰?

“是谁?给我拿下!”吕光大喝道。

身边护卫马上举起长枪,枪尖斜向前,试图阻止飞马。不过来骑却是一匹黑马,马上人一副士兵打扮,吕光看了,心中有数,便挥手道:“你们散开。”

到底是训练有素的亲卫,闻言也不问为什么,只是迅速散开。

那人飞驰而来,猛的一勒马缰,骏马一声长嘶,稳稳停下,那人随即跳下马,毫不拖泥带水,显然,是个一流的骑士。

“大人,家信。”那人倒是言语简单,说罢便双手递上。

家信,还不走正常渠道,还需飞驰送来,可见还是有些紧急了。吕光微微点头,那人便上马走了,很明显,此人也是节下的心腹,因此,没有人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着火漆完备以及上面的三个梅花,吕光眉头微微皱起,看起来,那人说的似乎真有可能应验。

大早上的,太阳虽然已经很明亮,可是并不晒人,段业一行三人骑着高头大马,晃晃悠悠的朝龟兹而去。这条路并不算险峻,虽然距离龟兹并不是最近的路,但是好在早就有商贾常年通行,路上的野兽什么的也不多,走起来应该比较安全。

更重要的,是因为最近的路其实就是来时候的路,段业必须防止再遇到回去的追兵。万一千辛万苦的逃出去,结果在回龟兹的路上碰见他们,那可就太不划算了。

一路上,大家话却不多,因为距离龟兹越近,其实就越危险,指不定周围就冒出什么人。再说了,大路已经走完,前面过了一道口后,便是来时的丘陵形成的甬道,而这里,是从西面进入龟兹唯一的路,这却是没法绕过去了。

“大人,你看!”段平眼神好,突然指着前方惊道。

“是焚烧产生的烟。”段业也看见了,“过去看看吧。”

“大人?”段平有些焦虑,却听衍生说道:“那里应该没有活人了,我闻到了血腥味。”

三人加速前去,却见前方简直是人间修罗场!

满地的鲜血,把黄沙都染红,地上全是尸体,很明显这是一支被劫掠的商队,还有些没有被抢走的丝绸正在燃烧,基本被烧得不成样子的帐篷还在哔哔啵啵,只是火势已经将尽,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也基本被点燃。地上的商人们很多都被割断了脖子,女人们运气好点,虽然也基本被杀死,但是看起来那些贼人应该没有时间纠缠,看起来似乎她们没有被侮辱。

很显然,是商队在宿营,然后遇到了突然来到的贼匪。

“禽兽!禽兽啊!”段平恨得拍胸大叫,大概由于出身的关系,他见多了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却也最痛恨这种行为。

“阿弥陀佛!”衍生宣了个佛号,面色虔诚,算是给这些死难者一个祷告。

段业默然无语,发现自己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血腥味,起码这一次没有想要呕吐的感觉了。至于这支商队,很明显,是被回去的秦军杀死。说起来,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回到这个时代,已经先后害了龟兹人和这支商队,难道自己真是不吉之人么?

就在这时,衍生道:“不对,还有活人!”

“在哪?在哪?”段平突然很激动,也许,能从死人堆里刨出来一个活人,确实应该让人激动吧。

“在那里!”衍生急道。顺着衍生的手指看去,一个壮硕的男子身下,显然有人在蠕动!

很快,三人便从一个肥壮的中年男子身下,找到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被找到时,不哭也不叫,眼睛瞪得大大的,被段平拉出来后,却死死盯住段业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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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萝莉(2)

第二更,晚上熬夜看球感冒了,咳嗽不止……大家给点鲜花和收藏鼓励下吧,呜~~——段业竭力使自己的表情变得柔和些,道:“你听得懂我说话么?我们是好人,路过这里,看见这一切,你放心,我们会救你走的。”

那女孩约莫10岁左右,看起来甚为清秀,满头的小辫子,身上穿着绸缎,显然是从小富养,再看身材,虽然没有长成,可是已经隐然有所规模,端得一个美人胚子,看这情形,很显然,是方才马队遭劫时,那个中年男子用身体压住了小女孩,保护了她,那男子大概是她的父亲吧,背上中了致命得刀伤。

只是那小女孩,大概是被吓住了,无论怎么就是不说话。段平和衍生都要急眼了,段业想了想,问道:“这是你爹么?”

还是没有回应,只是小女孩死死的咬住下唇,瞪着段业。

其实已经有答案了,但是段业还是虎起脸,道:“如果这不是你爹,就算了,如果是,你就点头,不然,你爹的身体曝露在这里,风吹日晒,野兽秃鹰的啄食,你作为女儿,于心能安么?”

这下子,那小女孩终于点头,指了指那具男尸,又指了指不远处一具女尸,用一口艰涩的汉话道:“我叫赛里木淖尔,那便是我爹我娘。”说这话时,赛里木毫无表情,平静的很,就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毫无干系的事情一样。

赛里木淖尔,意思是草原上的明珠,可是她的眸子,可真比明珠还要耀眼!

“赛里木卓尔。”段业点点头,想了下,道:“我们也要赶路,而且你知道,这里风化严重,四处是流沙,根本无法埋葬,为了让你爹娘早日安息超度,我们准备把这里全部焚烧,你看如何?”

赛里木淖尔没有搭腔,只是点头。

于是众人很快把尸体拢到一起,段业冲着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赛里木淖尔道:“马上,你的爹娘,就要化为尘土,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么?或者,你从他们身上拿点什么吧,也好留个念想。”

赛里木依言,从她母亲的怀里摸了个镯子,从父亲的袖子里拿出了一个锦盒,然后就站到一边,不再说话。

段平和衍生看的差点流泪,段业看看渐渐爬上中天的日头,叹口气,道:“点火吧。”

烈火熊熊,焚烧掉了这里的罪恶!只是,大火能够烧掉看的见得证据,能够烧得掉人心里的证据么?

仇恨,就像一颗种子,一旦埋下,便会以不可遏止的速度疯狂的增长,生根,发芽,最终千百倍的回报!

赛里木淖尔自然和段业同骑一马。前面抱着个小萝莉,段业其实蛮高兴的,小萝莉体香身软,谁不喜欢呢?

可是问题在于,这个赛里木几乎是一座大冰川,比起天山上万年不化的冰川还要冰。无论段业怎么逗她,就是不怎么说话。无奈段业甚至用咯吱痒痒的办法,赛里木淖尔就算憋得小脸通红,也就是勉强笑笑。

唉,这么一个小孩,刚刚勉强记事,就遇见如此不幸,乱世人命不如狗啊,段业心中哀叹。只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如今这小女孩能遇上自己,也算幸福吧,不然在那大漠之中,她能怎么办呢?恐怕不是饿死便是被野兽吃掉吧。

离龟兹很近了,段业想起,此行如果带回来赛里木淖尔,势必是很难解释的事情,更何况,指不定吕光身边的那个人便是杀害她父母的凶手,此时被他们发现,段业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因此当机立断,让衍生带着赛里木淖尔先走,自己和段平一起大模大样回龟兹。

看得出来,衍生也很关心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因此没有什么迟疑,便带着赛里木淖尔绕路先走了,留下段平和段业二人。好在,离龟兹城已经不远了,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段平,你看咱们这样,能混过去么?”此时,段业二人俱都风尘仆仆,段平还浑身是血,一看就是刚刚逃出来的。

“应该没有问题吧。”段平看了看自己的,再看看段业。段平本就有伤,根本不用装,段业是使者,一般来说使者要是全身是战斗伤也太假了,因此段业就没狠心让段平给自己几下子。

“那就好,那吕光狡诈如狐,咱们可得把话给对好了。”段业神色凝重的说道。

“放心吧大人,咱们路上已经练过几次了,没有问题的。”

“唔,不知道刘国和张猛他们怎么样了。”段业这时候开始担心起来随行的其他人员了。

“大人放心,吉人自有天相,他们都是命硬的主,不会有事的。”段平安慰道。

二人不断的完善着细节,同时快马加鞭,加速而去。

龟兹城,已经就在眼前!

只是这一次,回到龟兹城,心境却是大不一样。上一次,段业是以秦帝国使者的身份,堂而皇之的进来,而这一次,却得伪装成被绑架了然后逃出来的落魄身份,其中差别,真是情何以堪。

“大人,龟兹城到了。”段平指指前面。眼前的龟兹城早就看不出昔日的繁华与生气,单单从外面看,段业都觉得这座城市的魂魄好像已经死了!更何况,浓烈而无法掩盖的血腥味,让这座城市平添了几分凄凉。

“走吧,我们进城!”段业摇摇头,双腿一夹马腹,坐下骏马长嘶一声,撒开蹄子直奔城门而去。

“什么人!”门口已经换上了秦军,段业却早就吊着嗓子大喊:“我乃节下麾下参军段业,速派人前往通报节下!”

人未到,声先到。好在段业先前研制巨石炮时长期抛头露面,声音和长相,很多人都很熟悉了,而看守城门的一个伍长恰好见过段业,忙施礼道:“见过参军大人。”

“节下现在何处?”段业见没人盘问,心中大喜。

“节下在龟兹宫外,小人领大人前去!”那人见段业满脸漆黑,风尘仆仆,更确定了就是段参军,也不敢问为何这样。

“好!”段业忙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你们几个留在这里,我带段大人去见节下。”那名伍长匆匆吩咐下去,旋即一个漂亮的动作跨上战马,道:“段大人,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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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回来

不算冲榜那次也是第三更鸟,头有点疼,大家给点花和收藏吧,多谢了~~~~——龟兹城里,伍长带着段业正在奔马,沿路一直有兵,不过那伍长很称职的一直宣布段参军回来,因此是一路畅行无阻,段业则趁机冷眼旁观龟兹,果不其然,段业完全可以想象到,短短一天内,龟兹城遭遇到了多大的灾难!

这一切,都是吕光造成的!这一切,都必须连本带利的讨回!

“禀节下,段参军回来了!”那伍长见吕光正在前方和诸葛玄说话,忙大声道。

吕光一愣,这人怎么回来了?而身边正在嘀嘀咕咕的诸葛玄,脸上闪过一丝怨毒。

“参见节下。”段业故作艰难的下马,勉强施了个礼,有气无力的说道。

“免礼吧。”吕光有些冷淡。

诸葛玄却逮到机会了,”哎哟,段大人呐,您这是怎么了,堂堂我大秦的使者,怎么节杖也丢了,袍服也没了,还混得这么灰头土脸的呢?”

段业心中暗骂了一句,努力调整了一下表情,换上一副悲愤的模样道:“节下!诸葛长史,那龟兹人,背信弃义啊!帛纯本以与卑职签订和议,拟按原议与节下盟誓!可便在此时,那龟兹发生宫变,王室被一网打尽,宰相猛白弄权,将卑职等扣为人质,卑职是誓死不屈啊节下!”

“段参军,那为何没在那龟兹的牢房里看见您,反而是从龟兹城外进来呢?”诸葛玄是步步紧逼。

好在段业早有准备,斜睨了一眼诸葛玄,道:“节下明鉴,那龟兹公主绛玉,趁节下攻城时强行突围,并且将卑职与什长段平掳走,试图作为人质,好在节下派兵拦截,卑职与那段平方趁乱逃出,纵然如此,段平也是深受重伤,卑职与段平多次险遭不测,如果不是对大秦,对节下的耿耿忠心,节下恐怕就见不到卑职了。”

“段平何在。”吕光的话听不出喜怒,却总是直指核心。

“依然在城门处等候节下宣召。”段业马上道。

“宣。”

那伍长马上领命而去,不一会,段平就来了。

果不其然,段平不愧是做过斥候的,装什么,像什么,一副可怜兮兮,险些丧命却忠心耿耿的模样,说起此行的惨状,是绘声绘色,既痛批了龟兹人的无耻,又盛赞了段大人的忠心,当然了,这一切归根到底还是天王陛下英明神武,节下大人领导有方。一番车轱辘话说下来,和段业说的并无二致,吕光怎么也挑不出毛病,更是把一直想找毛病的诸葛玄直接绕晕。

好一会,吕光才换上一副笑脸,道:“既如此,二位之忠勇,本节一定会奏报天王,段平啊,你也辛苦了,先下去养伤吧。”

“多谢节下!”段平悄悄看了段业一眼,段业还给他一个宽心的眼色后,段平方自离去。

“段业。”吕光想了一下,“这一次你出使龟兹,虽然最终我军还是以武力解决,不过非你之过,而且你这一次身陷囹圄而不屈,总算是有功的。”

吕光这下一表态,段业也就没事了,不管吕光是不是真心,起码没人可以明着挑这茬事了。

段业心中稍安,这一次度过去了,问题就不大,因此马上做感激涕零状,道:“节下大恩,段业没齿难忘,此生……唯节下……”说到这儿,段业果断的哽咽了,因此“泣不成声”,说的什么也就不作数了。

吕光倒是很吃这一套,尤其是看段业眼泪都挤出来了,一副很感激的样子,也就稍稍放下了疑心,笑道:“何必如此,你之赤诚,我岂不知,如今龟兹虽克,西域未平,你是我的高参智囊,有什么看法呀?”

一抹硬挤出来的眼泪,段业正色道:“节下,如今龟兹虽下,然龟兹人辱我国使,其心可诛,此事不得不深究,段业非为个人,而为我国天威,因此恳请节下派遣精锐,追击绛玉等人,务必将其缉拿,以求明正典刑!”

段业再赌,赌那诸葛玄会跳出来跟他唱反调,这样就可以变相减轻绛玉的压力了。

果不其然,诸葛玄马上道:“节下,段参军此言虽然有理,不过如今龟兹城已在手中,卑职以为,不如抚恩怀远,先稳定龟兹,以龟兹城为基地,经略西域其他各城,方为上策,同时,派使者宣谕各国,能招抚的就招抚,不能招抚也先示以恩义,如此我大秦方立于道义的上风,至于绛玉,一个前朝公主,能有多大气候?明告其他小国,不得收留绛玉,如其出现,须缉捕与我军便可,何须大费周章?”

诸葛玄说完这一大串,得意洋洋的看着段业。果然,吕光还是先考虑了下诸葛玄的意思,道:“段参军呐,诸葛长史说的也有道理,那绛玉能成什么气候呢?至于龟兹嘛,我们攻下来龟兹,便是最大的惩戒。哦,对了,攻下龟兹,多亏了你的巨石炮队啊,算起来,你也是大功,嗯!”

“节下!”段业一揖到底,“段业脱逃,多亏了节下的拦截军队扰乱了贼人的部署,但是段业看见,他们也有伤亡,似乎还有将军中箭,此仇,岂可不报?”

“这……”吕光有些犹豫,毕竟,吕由也受伤了,还瞎了一只眼!想起这事儿,吕光就隐隐作痛,这事,确实不能不管!

见吕光神色松动,段业趁机道:“节下,段业以为,绛玉等人,是不能不派兵追的,这是我天朝的态度问题,但是呢,兴师动众却也是不必,杀鸡不必牛刀嘛,不如……不如就让诸葛长史,带着一只数百人的军队,一方面缉捕绛玉,一方面作为使者,宣扬我朝恩义,文则示之以诚,武则震之以威,如此则可以两全,节下以为如何?”

吕光显然是被说动了,段业趁机道:“诸葛长史,可愿为陛下,为节下尽忠么?”

诸葛玄嘴巴歪了歪,随即拱手道:“此乃为人臣子之本分,自然欣然愿往。”

吕光大喜,道:“好,那就这么定了!诸葛长史啊,这一次你代表本节出使,可一定要为陛下尽忠,为本节争气,啊。”

“遵命!”

看着诸葛玄一副苦瓜脸,段业冷笑的看着诸葛玄,心中暗道:“就凭你,还想跟我斗,嗯?一定会让绛玉她们,成全你给节下尽忠的愿望滴。”

“那平定西域,段参军有何良策?”吕光接着问道。

“兵贵神速”,段业淡定的吐出四个字,果然,这四个字,打动了吕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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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拜师(1)

啊咧,虽然没冲上去,不过大家很给力呀,只是……收藏差1个,我就可以多爆发,鲜花差3朵也是……大家不要客气嘛,俺存稿还不少呢。这一次从17号0点开始,依然3更,老规矩,鲜花增长50,多更一章,收藏增加10也多更1章,可以叠加上不封顶。喔o(n_n)o哈哈~——兵贵神速,不单单说的是字面上的意思,更重要的,对于吕光来说,西域一城一地的得失,并不是最重要的考量。

吕光的心思段业猜的,虽不中亦不远,无非是在西域立下功勋,积累威望,掌握军队,作为自己的资本。

既然段业多次像吕光陈明,说苻坚南征结局恐怕不好,那么早做打算,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更何况,自己的家书里写的清清楚楚,陛下不但已经进了王弟符融的军中,而且陛下身边一力窜错火速进军的,正好就是那慕容垂和姚苌呢!

他们想干什么?这是吕光很想知道的问题。但其实答案也很显然。

如果成了,自然个个有份,慕容垂等人呢就是进谏有功。如果真的败了,那么慕容家的人可都活着呢,几乎振臂一呼,就能光复故土。这么便宜的事情干嘛不做。

他们要打算,自己也得早做打算吖,这是吕光最根本的想法。

吕光闭目沉思许久,才睁开眼,面色凝重的看着段业,道:“依你之见,此后当如何打,打到什么程度?”

“节下,如今西域各国,狯胡最强,龟兹次之。一旦征服狯胡,大功即成,其余三十余国,可传檄而定。”段业早已有了腹案,回答起来是不慌不忙。

“狯胡?”

“不错!”段业沉声道,“狯胡即是时汉朝时西迁的大月氏人的后裔,如今游牧于金山,图斯池一代,部众数十万,天山南北皆有部落,兵精士勇,据卑职所知,帛纯昔日便有打得赢打,打不赢求援狯胡人的想法,如今龟兹虽下,如果不能击溃狯胡人,彼等多为骑兵,善于骑射,我等纵然据有西域,也难长久,请节下明鉴。”

“唔,你说的有理”,吕光点头,“那当如何征服狯胡人呢?”

“节下,彼等在北,多骑兵,我军多步兵,我若过去,我不利,彼等到来,他不利。以卑职之见,不若暂与龟兹歇息,犒赏三军,同时向西域各国宣扬天朝仁义,狯胡人畏威而不怀德,不恭顺而好勇战,闻我攻克龟兹必然大军来战。到那时,以逸待劳,以有心算无心,当可全胜。”

“好!”吕光满意的笑道,“就这么做!段业啊,你也辛苦了,此次出使,你担当了不少委屈,我岂不知?你且宽心,吕某人是从不会亏待部属的,你且回去好好歇息片刻,待会本节再传召与你。““遵命!”段业暗暗松了口气,看起来,初步是混过去了。

待段业走后,一直没有插嘴的诸葛玄忙道:“节下,卑职见那段业,言辞狡诈,文过饰非,与那段平必然也早有勾结,串供欺瞒,节下就这么信他的虚妄之辞么?”

“信,或者不信,这不是问题。”吕光背起双手,开始踱步,“重要的是,龟兹,已经在我手上,段业么,或许有所私心,或许有别的打算,但一个小小的参军,能翻得起甚么波lang?别说他现在一介书生,就是给他数万之众,又能如何?此人文可以运筹不可以谋算,武可以献策不可以征战,又有何惧哉?”

诸葛玄忙道:“是是,节下看他看的很准,此人确实没甚本事,可是节下,为人臣者,其一在忠,为人主者,其要在明,节下总该敲打敲打才是。”

“你这么说却有些意思了”,吕光看了看诸葛玄,旋即笑道:“不过,你与他,俱都是我幕府里的人,平素少些争端为要,他毕竟年轻,你年长自该稳重些,那毛病总也改不掉么?以后不要再惹段业的麻烦,嗯?”

诸葛玄不敢再说,唯唯诺诺而已。

不过,是该敲打敲打他了,吕光暗暗下定了决心。

大军进城,各类官佐也俱都安排了住处,段业被安排了一家独门的房子,稍微问了问,便知这一家的主人都已经战死了,也没甚亲戚,因此负罪感也就不那么强,就大刺刺的住下了。

进了屋子,脱了鞋子,段业一下子把自己扔到了软榻上,正待放松片刻,却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你倒轻松,回来就睡,就不管管旁人么?”

段业吓得一跃而起,却见衍生笑嘻嘻的抱着手站在门口,不由喝道:“好小子,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混进来的?”

“嘿嘿,好歹我也在龟兹长了这么多年了,混进这里,还不是容易的很。”衍生看起来情绪很不错呢。

“赛里木淖尔呢?你把她弄到哪儿去了?”段业还是更关心这个可怜的小萝莉,一路之上,总共也没和段业说上几句话,其实还是蛮想她的。

“她啊!交给我师父咯”,衍生嘟起嘴,“师父很偏心呢,说什么和我已经没有师徒缘分,却有其他缘分,因此不宜相见,让人把赛里木淖尔带进去,说是暂时照顾呢。”

“啊?”段业听了就要下床,这老和尚要干什么?旋即一想,这鸠摩罗什似乎不是欢喜禅那口的,应该不会吃掉这个萝莉吧,因此又重新躺下,懒洋洋说道:“那有你师父照看她,我也就放心了,不过衍生,上次让你给鸠摩罗什大师带的话,带到了吗?”

“哼!”衍生也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上了舒服的软榻,呻吟了一声,才道:“带是带到了,可是师父说,佛家的东西,你如今也不适宜修炼,具体道理嘛,等到师父见到你时再说。”

“哦?大师这么说的?”段业来了兴趣,“不过节下取了龟兹,想必是一定会请鸠摩罗什大师的,倒也不急于一时。”想了想,道:“衍生,你那手连珠箭,总不是佛家本事吧,这个可以教我么?”

“连珠箭,自然不是师父教的,教你呢,也不是不行。只是……”

见衍生拖长了音,一脸的促狭,早就习惯了和衍生打屁的段业没好气道:“有什么条件,你开个价把,干脆点。”

“其实啊,也没什么,吃喝你这都有,金银呢是俗物,况且你也没有,衍生就一个条件。”衍生摇摇手指,一脸的得意,“衍生这半辈子啊,叫了不少师父呢,虽然鸠摩罗什大师才是衍生的授业恩师,衍生就想啊,人家叫自己师父,该多美?因此呢,你便拜我为师,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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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拜师痈?

这一章是加更的,因为今天鲜花已经过了50,正常剩下的两次更新19点一次,23点一次。小白是说话算话的。再有50花再更一次,同理今天能加10收藏也是再更。说话算话——

段业脑袋摇的像拨lang鼓,“不行不行,这可不行。我和鸠摩罗什大师呢是平辈相交,怎么能拜你为师,那不是乱了套了么?”

“哎呀!”衍生显然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各算各的,你和我师父的是你们的,你和我算我的,互不干扰么。”

段业想了想,其实吧还是蛮划算的,要是能学门本事,那可比起什么都重要,叫师父什么的无非是虚名,只是就这么答应了他自然是不行的,因言道:“衍生啊,拜师呢就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个……我已年近弱冠,我父虽然早没,可是毕竟生我,养我,名我,如今就这么拜你,确实有些不妥呢。”

“也有道理啊”,衍生摸着光头,显然也很是困扰,让让一个成年人拜一个少年做师父,总归不太好。

“不如这样吧”,段业趁机“妥协”,“你呢,传我本事,论起来自然是我师父,可是师父呢不但是一个名分,也是一种关系,所以你传我武功箭术什么的时候,我叫你师父没有问题,平素呢咱们还是照旧关系,然后拜师礼却需要下跪奉茶,这个不好,但是别的呢,咱们都好商量。”

“也只能这样了。”衍生苦着脸,不过一想好歹还是有人能叫自己师父了,少年人心性嘛,就又高兴了起来。

无话则短,很快的吃了点东西,打法了衍生去找段平,让段平想法子找军需官落实下衍生的身份,就让衍生以亲兵的身份在自己身边呆着,段业自己呢就趁机小睡一会。

段业做了个梦,很有趣的梦。

梦里,段业很快就赢得了吕光的信任,然后在吕光决意东归后,跟着吕光的大军一路而行,先后击败凉州刺史梁熙等人,成为了一方太守。接下来呢段业自然是王霸之气一发,各种名士勇将纷纷归附,然后大开贸易,大炼钢铁,大整军备,再出师讨贼,各种军阀瞬间都被轰杀成渣。

而绛玉和血灵子这样的美人呢,自然一票票的朝自己身上贴,白天一茬茬的换,晚上一个个的赶,这等生活真是神仙也不换呐。等到段业最终率领大军打下石头城时,却寻了一个奇怪的美女。

梦里嘛,总是模模糊糊的,段业只晓得自己很想占有这个美女,而这个美女也一直在勾引自己,好容易上了床,卸了甲,正要入港,却听那美人喃喃道:“你真的要么?”

“我要!我要!”这时候不要的是王八蛋,段业按住美女,正要强渡关山,却见一道寒光闪过,直取自己的本家兄弟而去。

“啊!”段业一声惨叫,鲤鱼打挺一般坐起,却发现,原来是一场梦,而自己的小衣,已然湿透。

好诡异的梦,段业笑笑,悄悄摸了摸胯下,还好,吃饭的家伙还在。正待起身,却见段平匆匆进来,道:“大人,您方才做恶梦了么?”

“唉,谁说不是呢,好奇怪的梦”,段业叹口气,“这事儿且不提,你方才一直在外面呢。”

“是啊大人”,段平道:“节下派卑职来找大人,说有要事要办,卑职见大人睡得正香,便没有打扰大人,而在外面等候。”

“嗯”,段业点点头,将心中一丝不安彻底祛除,“节下有何吩咐?”

“去请鸠摩罗什大师赴宴!”段平神秘的一笑。

出了居所,上了大街骑上马,段业才来得及和段平交换了下意见。毕竟刚才住的地方,门外是有卫兵的,也就是衍生这样的牛人才能来去自如,段平既然是奉命而来,自然得对吕光表现出充分的尊敬,而段业很多问题也得行礼如仪。也只有到了外面,二人才能比较畅快的交流。

请鸠摩罗什是段业早已预料的,因此并没有多问,倒是对那些没有和自己一起突围的人,段业是比较关心的。

“刘国他们怎么样了?”段业悄然问道。

“不出大人所料,他们只是被简单盘问几句,也就没有事情了”,段平低声道,“不过,那几个人死了,还是让张猛他们有些压力,好在事先都对好了话,而且龟兹那边也有苦主,也就没事了。”

“嗯。”段业点点头,“吕光此人,疑心慎重,此次我敢断定,他对我们这些人,都没有去了疑心,只是他太自负,认为完全能驾驭我们,还能利用我们,所以也就罢了。不过我们自己还得小心,不能着了他们的道。”

“大人放心吧,咱们兄弟个个都是缜密的人,不会有岔子的,倒是大人让卑职打听的事情,有眉目了。”

“哦?说来看看”,段业来了兴趣。

“大人,军中各种教派,确实有渗透,而且势力最大的,果然是大人说的拜火教和……摩尼教。”段平小心的说道,“卑职已经派了本家兄弟去接头了,他们很小心,但是反复劝说后,他们愿意考虑和大人见面。”

“唔。”段业暗暗点头,“此事务必保密。另外,你本家兄弟既然如此之多,亲眷也有不少,上次说的,如果有能干的,就来军中吧,太平日子,恐怕也过不久了,军中到是最安全的,你意如何?”

“若父老无异议,段平一如大人吩咐!”

“那此事就这么定了!”段业点点头,突然换上一副猥琐的笑容,道:“段平啊,你家里有没有什么妹妹啊,表妹啊,侄女儿啊之类的未嫁少女?”

“呃。”段平也有些尴尬,“大人问这个做什么?有却是有的,只是……”

“好!”段业一拍大腿,“有就行,具体做什么,以后再告诉你。”

段业虽然没有再讲,可是考虑其实很清楚。段平可以说是自己目前最得力的,甚至是唯一的心腹。自己除了画给他一个愿景的大饼,什么也给不了他。虽然此时此刻,段业相信他的意气和理想。可是,人是会变的,义气是靠不住的!拴住他,拴住他背后的势力,最好的办法,其实是历久弥新的老法子,联姻。

段业除了自己,又有什么可以出卖呢?想到这一层,段业自嘲般笑笑,心中颇为复杂。

二人一路说话,一路前行,而罗什塔,很快也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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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计议

求收藏求鲜花,23点大概还有一章,喵呜~~~~——上一次见到鸠摩罗什时,段业是使者,却是私下相见,所谓暗通款曲。

这一次见鸠摩罗什,段业还是使者,却是代替吕光相邀,却是拉大旗,作虎皮。

二人分宾主坐下,只是如今,龟兹城已经落入吕光之手,物是人非,终究有些唏嘘。

“大师。”段业沉默了片刻,“终究,龟兹还是沦陷了,眼看着黎民遭殃,流血漂橹,段业却是无能为力。”

鸠摩罗什的脸上看不出悲喜,举止依然如此的自然,见段业神色不好看,不由缓缓说道:“万事万物,皆有其理,段施主不必自责,龟兹之灾,实乃业报。”

见鸠摩罗什如此豁达,段业反而更加的不好意思,苦笑一下,段业接着说道:“今日来意,想必大师自然知道,大秦天王陛下,对大师早有延揽之意,节下大人也非常仰慕大师,今晚便是请大师赴宴,还望大师成全。”

看了看段业,鸠摩罗什淡淡点头,“我会去。”

看鸠摩罗什如此淡定,段业心中不由得生出仰慕,虽然自己前世其实很看不上这些神神叨叨的和尚道士,尤其是很多人老是以宗教为名,干的却是骗财劫色的勾当。但是在这里,起码在鸠摩罗什这里,段业真正感到了信仰的力量。

坐在简陋的桌子前,看着虔诚的僧人,连段业的心,也感到无比宁静。

信仰是什么?也许永远没有一个标准的解释。但是,执着,坚持,不屈服,不放弃,同时保证淡定平和,不燥进,不激越,却是永恒的真理。

对人信任,就需要全部的信任!段业决定掀牌了。

“大师,想必早则半月,迟则一月,陛下战败的消息就该传来,因此节下就算嘴上请大师去长安,却是去不成的。至于节下,段业以为,他终究还会驻与凉州,大师可能会去姑臧城。”

“姑臧。”鸠摩罗什念了一声,道:“既如此,就姑臧吧。”

“大师,您让我找的人,段业都找了,他们都说,愿意听大师吩咐。可是大师,毕竟段业名微众寡,也无甚经验,做起来还是太慢,还望大师海涵。”

“无妨,我既信任与你,自然不会多虑,你且放手去做,有什么事情,我能帮你,便帮你。”鸠摩罗什依然满脸微笑,十分的慈祥。

段业咬咬牙,道:“大师,有件事,段业必须先说出来。段业……准备去见拜火教和摩尼教的人!”

鸠摩罗什的表情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可是眼尖的段业还是发现了,他的手指颤动了一下。

段业接着说道:“非是段业背信弃义,更不是别有用心,大师,请听段业一言。昔日,段业与大师许诺,开禁制,建寺庙,信仰自由,可刊印经典与天下。此话纵然山无陵天地合,也依然有效,段业若得志,必然全力推行此事,如有违者,天地不容。”

见鸠摩罗什依然没有表示,段业接着说道:“可段业并非是答应大师独尊佛陀,这段业现在做不到,侥幸得志了还是做不到。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出家人不打诳语,段业更不能骗人。况且,段业以为,天下各种教派信仰,都有其存在的道理,各种信徒,都有其信仰的自由。他可以信佛陀,也可以信五斗米教,可以信拜火教,也可以信摩尼教,更可以不信。段业希望并且试图推行的,便是这人间最宝贵的信仰自由。”

“信仰自由?”鸠摩罗什终于说话了。

“不错,正是那信仰自由!”段业越说越激动,“大师,你当知晓,不论中土西域,身毒大秦,多有各教派为争取信徒,为争夺正统,而大打出手,甚至世俗势力介入,造成流血死亡的事,这难道是他们的教义允许的么?世界的教派,没有哪个不主张善念,没有哪个不鼓励人们幸福,既然都是幸福,既然都是善良,没有道理为了这边的善良美好去侵犯别的善良与美好。人生下来,信仰的自由是不可以剥夺的。你可以不信他的佛法,甚至可以不喜欢他的佛法,但是每个人必须捍卫他人信佛法的自由,神圣不可侵犯!”

鸠摩罗什终于脸色舒缓了,他抬起手来,笑道:“段先生,好一个信仰自由啊,鸠摩罗什生于此世四十余哉,本该不惑,可如今听先生一言,却是如醍醐灌顶,振聋发聩,呵呵呵,段先生若是肯在这罗什塔苦修一年,成就必然是不可限量啊。”

当和尚,你想的倒美。段业心中暗自腹诽,不过看自己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话,似乎把老和尚哄住了,趁机打蛇随棍上,道:“大师,段业别的不敢保证,但是如果有幸得志,既要保护百姓信佛陀的自由不可侵犯,也要保护信其他教派的自由不可侵犯。无论是官府还是教门,无论是父兄还是妻儿,都无权干涉谁信什么。只有这样,各教派才能和平相处,避免了无谓的残杀,只有这样,各教派才能和平而公开的争取信徒,说服大家,这样去芜存真,推陈出新,才能让各教派共同发展,而不适宜的自会自动被淘汰,这样的,才是佛陀之福,天下百姓之福啊。”

“呵呵呵呵”,鸠摩罗什第一次得大笑了,“段公子好口才,虽然苏秦张仪,亦不能比啊,好了,我接受你的说法,也期待着那一天,段公子尽可宽心。”

“多谢大师成全!”段业激动的施了一礼,鸠摩罗什既然点头,那自己就可以放手去干了。毕竟目前处于弱势的摩尼教和拜火教,却是不可能拒绝自己的!

就在这时,鸠摩罗什却神秘一笑,道:“其实呢,那摩尼教和拜火教的檀越,贫僧倒也认识几个,要不要给段公子介绍下?”

妈的!段业差点爆粗口出声,又被这个老狐狸给耍了。这老狐狸明明什么都知道,也早就答应了,却就是不松口,明摆等着自己加码嘛。

“既然如此,就多谢大师了,段业是不会犹豫迟疑的!”段业咬着牙,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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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调和

嗯嗯,第四更了。求鲜花与收藏~~——谈完公事,还有私事要谈,段业最关心的,自然是那赛里木淖尔,因此急忙问道:“大师,那赛里木淖尔在哪里,怎么这一次没有见到?”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道:“此女慧根分凡,但戾气太重,不过老衲看来,此女先在我处歇息一阵,待必要时,老衲会派人送与大人,你看如何?”

“大师既然这么说,自然就依从大师的。”

说罢,段业再与鸠摩罗什寒暄一会,便行礼告辞了。

龟兹宫,几天前,还是龟兹城最尊贵的王室的居所,如今却已经是使持节、都督西域征讨诸军事,吕光大人的行营。报捷的奏章早已飞骑传回,恐怕过些日子,吕光便又要升官了。

“节下,鸠摩罗什说,会按时赴宴。”段业恭恭敬敬对吕光说道。

眼下只有吕光和段业二人,吕光也就随便了许多,笑道:“好,好啊!陛下一直希望鸠摩罗什大师,能够驻跸长安,传承佛法,哈!如今鸠摩罗什大师已经被我请了来,想必陛下的宏愿,是可以达成了啊。哈哈哈哈。“段业勉强赔笑了几下,便接着说道:“节下,那鸠摩罗什提到,罗什塔虽然豪华,却是昔日帛纯所建,如今他想扩建罗什塔,不知道节下的意思是……”

“他的塔他自己扩建便是,何必问……嗯?”吕光猛然醒悟过来,不由失笑,道:“这老和尚却也精明,嗯,你便告诉他,罗什塔么,暂时不必修了,反正也住不了多久,本节答应过陛下要请鸠摩罗什大师回到中原,圣旨岂能不遵,嗯?”

鸠摩罗什当然没说过这话,但就算说过,意思也不是修不修塔的问题,而是去留问题。如果吕光常驻西域,罗什塔自然是要修的,如果要东归,那么何必要修呢?

政治的语言,就是这般奥妙。

段业正想告辞,却听吕光突然说道:“那鸠摩罗什既然是如此圣僧,想必尚未婚配,我听闻佛陀并不禁婚,为何鸠摩罗什他们却不让和尚结婚呢?不如给他找个女人得了。”

吕光这话,自然不是混话,事实上历史上吕光就这么做了!段业突然想起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不由冷汗涔涔。

“哦。”吕光这才注意到段业还在这里,笑了笑,道:“那么,今晚的宴会,也是需要准备一番的,本节不打算在龟兹重新设立那么多官署,有些事情,你便多担待些。你看如何?”

“卑职领命!”

吕光的话,无异是一种信号,很明确的信号。段业终于有机会插手到这些事情了,而事实上,行政上的事情看起来琐碎,其实却最是有技术含量的。如何调和鼎镬,如何处理各方面关系,如何调动资源,如何让团队工作,这些能力,都是段业极为欠缺的,而却是当一个领袖不可缺少的。如今终于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可以堂而皇之的去锻炼。

段业终于等到了一个好消息,告辞而去时感觉浑身都轻飘飘的,而吕光看他的背影的眼色,也是意味深长。

*江陵刺史府。

南郡公桓玄大步流星的推门进来,阖府上下,也只有他,敢于如此不顾规矩,谁让他,是桓温大人的幼子和继承人呢?

“叔父!”桓玄对端坐在那,闭目养神的一名中等身材的老人行了礼,愤然说道:“叔父!果然不出所料,谢安果然拒绝了你的好意,说什么三千精锐,不多不少,还是留在荆州比较合适,他还让侄儿给您带话,说东线的事儿,他自己能料理的了,不需要咱们操心!哼,真是不识好歹,我堂堂南郡公,主动任他差遣,他却这般矫情。”

桓冲已经六十多岁了,虽然看起来长的比较憨厚,远不如哥哥桓温和侄子桓玄这样英俊逼人,可是他目光平和而审慎,处事沉稳而有度,因此桓温死后,也就是靠着桓冲,还能保住桓家的势力,没有树倒猢孙散,更是靠着他的威望,少主桓玄才能在5岁袭爵依然能控制住局面。

如今国家有难,桓冲便让桓玄带3000精锐去支援谢安,守卫京城,但是出发前,桓冲也知道,谢安八成是会拒绝的。

见年轻的桓玄依然愤愤不平,桓冲笑道:“你如今才十五岁,已经是国家最耀眼的明星了,但是十五岁也不小了,该沉稳一些,谢安呢,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大哥当年也奈何不了他。我让你去,一来是历练你,再者呢也得给足面子,国家有难,我荆州方面不表示也是不行。至于谢安,呵呵呵,他这一手,高明的很呐。”

桓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道:“五叔,我不明白。”

“你这次去了,虽然是让他差遣,可是他和你都知道,你却是指挥不动的,是也不是?谢安呢也只会用北府,不会用你的,留你在建康,也很是麻烦,还不如把你打发回来呢。”

桓玄似乎是懂了,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这边,还是先守住荆州比较好。五叔,那3000人马,我已经分派到宜都和竟陵了。”

“嗯。”桓冲赞许的点点头,“巴蜀南下的水军已经到了建平,如今襄阳来的水军顺着汉水也是蓄势待发,我们的大军必须随时做好准备,绝不能让两股水军会合。”

“是。”桓玄点头,“可是叔父,谢安在东边,能挡得住么?光符融的大军也有三十万,他北府满打满算也就是八万人,能讨得什么好?”

“八万对三十万,总比等苻坚百万大军全来了要容易对付。而事实上,能击败苻融,大局也就定了。更何况,我听说,苻坚也想到前军来鼓舞士气,就等人递话呢,哼哼,到时候,我会送给谢安一份大礼的。”桓冲背着手,看着桓玄,亲切说道:“你也大了,这一次我们这边不是主战场,你立功的机会可能少了些。不过此战若胜,朝廷必然会趁机北伐,到时候就是你表现的机会了。”

“叔父,你就放心吧!”桓玄很自信,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而这,正是当年桓温,力排众议,把他列为接班人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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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寿阳

“那么五叔,您看这一次,谢安能赢么?”桓玄到底年少,心里还是略微有些忐忑,当然,他在任何场合都不会承认这一点。

“能赢。”桓冲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是小胜还是大胜。”

“大胜。”

“为什么?”桓玄有些不死心的问道,他确实没有料到,一直跟谢安不和的桓冲会答得这般笃定,“因为,我相信谢安。”桓冲幽幽说道,“谢安如果败了,晋国就败了,覆巢之下无完卵,我们桓家能例外么?江左其他士族,能例外么?不能,所以这一次,谢安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他如果不能赢……呵呵呵,大哥当年也不会和他纠缠了这么久,加九锡都大费周章还没有做成。敬道啊,谢安身上,可是有很多你得学着点的地方呢。”

“哼!”桓玄年轻,沉不住气,道:“叔父您说的是,如今国难当头,我们自然和他戮力同心,等到这一次击败了氐人,哼哼,到时候,在跟他谢家算总账!”

“算总账,也得有算总账的本钱。”桓冲慢条斯理的说道:“大哥当年收复益州河南,三次北伐,胡人丧胆,内部一统诸军,外部威震天下,也没能更上一步,敬道,你说说看,你有什么?”

桓玄振臂道:“既如此,桓玄也要趁机立下大功,抵御秦军,守土抗战,自然是功劳,可是挥师北伐,光复国土更是功劳,到时候我若立下这等大功,他们还能如何?”

“呵呵呵”,桓冲笑了,这个侄儿就这点好啊,“他们呢……恐怕会是有人掣肘你,说你的小话,散布你的流言,甚至……通告你的情报给胡人,他们……什么做不出来?”

“那我就亲手宰了他们!”桓玄的脸色有些狰狞,“这是卖国!这是背叛!这群冠盖们多年来做了多少丑事!桓玄虽小,难道看不懂么?叔父!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宰了他们!”

“沉住气”,桓冲面部依然古井无波,“这些,以后再说,你以后,但凡有外人,不要这么冲动,面如平湖,而胸有惊雷者,方可拜上将军,你如今一激就跳了起来,这怎么成?”

“桓玄受教。”叔父端起架子,多年积威,还是管用的。

桓冲又说了几句,算是做个结尾,桓玄这时候却突然说道:“五叔,我想起来了,这一次寿阳怕是守不住了,谢玄就派了五千人,还是水军去救援,那寿阳城外可有二十万大军呢,这不是开玩笑呢吧。”

“二十万大军,派多少人去也不够打的,不派又不行,那会寒了将士们的心,谢玄这么做,高明的很呐,看看,这便是你要学的。”桓冲意味深长的说道。

“那我们救还是不救?”

“一座寿阳城,不打紧的,想必,谢安也这么认为吧。”桓冲舒服的坐下,道:“你且去歇息吧,明日一早,咱们阅兵。”

“是!”

寿阳城。

阳平公,王弟苻融已经等得够久了,方才才截获了增援寿阳却被困在硖石晋国龙骧将军胡彬的密信,要向朝廷告急,苻融当机立断,改变原本围城打援的策略,倾全力攻城。

号令一出,三军人人争先,先前早就憋着一股劲,如今全力释放出来,岂是寿阳城晋军所能抵挡?

随着响遏行云的万岁声响起,寿阳城的各处城门,被同时冲破,杀声震天的秦军欢呼着冲进城去,城里残余的晋军虽然誓死抵抗,与秦军展开了巷战,可是敌众我寡,晋军虽然士气未丧,却挡不住同样士气高涨的秦军。

督战的平虏将军徐元喜,见大势已去,正待抹脖子殉国,却被蜂拥而至的秦军缴了械。同时城里的安丰太守王先也被俘虏。

苻融淡淡的笑笑,便下令各军,抚境安民,不得滋扰百姓,同时派勇将梁成率领五万精锐驻守洛涧,在淮河中布防水栅以阻止东晋水军西进,处理完一切后,苻融想了下,便提起笔,给他的哥哥,也是秦国的天王苻坚写了一封信。

信很短,只有十二个字:贼少易擒,但恐逃去,宜速赴之。

苻融的意思很明白,如今东晋留了十余万大军盘桓在荆州,最精锐的北府横亘在淮南,打开了寿阳,就等于把晋国整个的防线撕开了一条口子,有必要在这里重点突破,一举将淮泗一代的晋军冲垮,一旦切断荆州与扬州方面的联系,到时候处于压倒优势的秦军便可各个击破,天下可定。

苻融虽然一直反对攻晋,但是陛下既然决定了,作为最忠贞的臣子和最得力的弟弟,作为秦军的前锋,自然要全力以赴。

还好,姚苌的水军在巴东已经取得了优势,慕容垂的军队已经攻克了郧城,如果他们能迅速会攻江夏,上游即定。眼下看起来,他们很老实,并没有出工不出力,苻融也就放心了。

仔细想想,觉得没什么问题,苻融便叫来亲兵,吩咐以八百里加急立即把信送与御前。

转折点,便是这封信。

南边已经进入摊牌阶段,胜负就在几日了。可是消息离传到西域还很远。星夜赶回的刘裕等人,也刚刚过了姑臧,基本是赶不上这次战役了。

龟兹城里的段业,晚上便要去参加龟兹城易手后的一次重要的宴会。自从鸿门宴以后,中土大地上的宴会,从来便不是为了吃饭喝酒,而是有着政治目的。

有的是拉拢,有的是威胁,有的是部署,有的是决裂。龟兹城的宴会意思太明白了,士卒们既然封刀了,说明已经不再屠杀了,安民告示既然已经张贴了,说明以后要怀柔了,那么本地最高领导人自然要宴请城里有威望的人,安抚他们,并且通过他们,完成对龟兹城最后的征服。

他们里,安分的,便要加官进爵,或者给予其他好处,不安分的,或者还有其他念想的,一小撮死硬的立即杀掉,来杀鸡给猴看,剩下不坚定的,慢慢软化,争取,收拾。

说白了,不过是胡萝卜与大棒政策,听起来简单,后世几岁小孩也知道,可是操作起来却实在很难。

段业这时候做的工作,便是整理各方人员的材料,根据其态度,过往表现,来确定如何对待他们,并且指挥一帮文书草拟请柬,同时布置宴会相关事宜。当然了,这些段业还得报吕光审核,但是这些工作,却也是非常有实际意义的,因为,权力的实际运作,便在这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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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夜宴(1)

事实上,自从王朝开始建立,权力就已经通过层层的代理来运作了。皇帝不可能直接管到百姓做什么,他只能管大臣和将军,大臣们管地方官,将军们管中下级将佐,然后地方官管乡绅望族,将佐们管什长伍长,再通过他们直接落实到人和事。

这一套能够运作的原因,是皇帝是政权的象征,某种意义上是君权神授,享有利益的分配权和一切的解释权,他通过让渡权力和利益换取大臣们的效忠。此皇帝一下,一层层官僚全是这样,一代代王朝也均是如此。难怪有人说,华夏自炎黄而来,除了后世,没有哪一个王朝的王权能够下县,行政末梢根本触碰不到县里的具体事务。

就好比吕光,他当然是这十万大军的最高统帅,可是他似乎很难管到具体一个士卒的事情,他虽然生杀予夺,一言可以定人生死,可是很多事情还是要通过副将,参将,长史,参军来朝下贯彻。而这些人再凭借吕光的授权指挥书办,将佐以及更基层的人,最终完成事务。

段业不缺乏头脑和智慧,更对未来的事情的走势有了解,但是他没有做过官,他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办成的。而眼下他便有一个天赐良机。

如今,段业正在文案前堆积如山的材料里奋战,这些帛书竹简,小页纸张上,详细记载着龟兹城相对比较有影响的人的来历,家族背景,爱好以及政治态度,其程度的完备,材料之丰富,实在让段业咂舌,没想到秦国的情报机关居然如此发达。

接下来,自然是要根据这些材料来确定对策了,其实原则很简单,亲近秦的就拉,态度暧昧的就既拉又压,态度抗拒的就威胁,不行就派人去抓。

说起来是这样,可是一堆文书等着呢,段业只得迅速看完材料,然后给出明确意见,并且确定语气,于是就有书办迅速开始草拟,而此时段业就得去忙下一茬,而经常看材料看的头疼时,上一份已经写好,段业又得提出意见,如是循环往复。

更关键的,是这么多事情,段业都得赶在晚宴开始前完成,并且报准,还要送出!

虽然节下下了命令,这些书办们基本是配合的,可是段业很清楚,如果自己表现不到位,是一定会吃亏的,这些人抗命是不敢的,但是软顶死磨却是办得到,到时候事情砸了自然是自己吃亏,这些读书人有的是办法把自己摘干净。

因此段业一方面用心办事,当然对他们也是很是客气,好容易在时间截止前,把事情办完。

长舒了口气,段业伸了个懒腰,终于体会到后来那些大权一把抓的皇帝,比如朱八八之流的痛苦了,自己不过是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忙得四脚朝天,他们的程度更是可想而知,难怪除了明清,历朝历代总是要设宰相的。

可是事情还没有完,这些事情段业是做不了主的,还得吕光批准,于是段业吩咐他们以最快速度誊写出正式版后,便去前殿找到了吕光。

这时候,前殿是吕光临时的办公场所,通报过后,段业正要行礼,吕光却笑吟吟的摆手道:“好了,不必多礼,段参军此来是?”

“节下,今晚宴会的请帖,以及哪些人要处置,段业都已综合有司的材料,草拟完毕,请节下过目。”

吕光的指头轻轻扣着黄梨木桌子,慢条斯理的说:“你已经处理完了?”

“回节下,正是。”段业有些摸不准吕光的意思。

“那……就这样吧,你去把事情派下去,按照你的意见做。”吕光想也不想的说道。

“可是节下,这是大事,还是您过目下吧。”段业忙道。

“呵呵呵呵,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段业,我信得过你。”吕光笑道,“况且如果这些小事,事事都要我去做,那我还要设置这么多官署做什么呢?好了,这些事情交给左司马吕纂去做吧。”

段业心中不由得一凛,原来,吕光已经任命了自己最钟爱的儿子,曾经飞鹰走狗,太学都混不下去,但其实胸有大才的吕纂,作为自己的主要助手了!

吕纂是吕光的长子,却是庶出,因此大概是不能即位的。但正因为这样,吕纂为人谦和而低调,少年荒唐过后,便读书习武,非常努力,是吕光诸子里最有才华的人。

历史上,吕纂是淝水战后才逃出长安的,但是眼下居然已经到了军中了,看起来是吕光听了自己话后星夜派人召集的。看来,吕光的心意已定了!段业不由悄悄看了吕光一眼,吕光说这话时,神色安详,眼中满是慈爱,很明显对吕纂很是中意呢。

进来的青年男子,比起段业大个几岁,看起来文质彬彬,英俊儒雅,但是一双剑眉显得很有力量,双眸炯炯有神,他行了礼之后,对段业友好而谦和,说起话来让人如沐春风,虽然谈的是公事,却让段业顿生如沐春风之感。

真人主啊!段业心中叹道。只可惜,这个人,某种程度,却是自己最大的敌人之一呢。

交接完毕,吕纂前往办理,吕光却让段业留了下来,先是夸奖表扬了一番,然后问道:“你说那帛震此人,如何?”

段业心中一凛,看起来,历史的脉络果然没有变,吕光终究还是想到了他!因言道:“节下,此人蛰居帛纯威名下十余年,最终猝然发难,却被帛纯反而制之,如果不是猛白棋高一筹,又有龟兹先王留下的势力暗助,恐怕会被帛纯一网打尽。综合起来,段业以为,此人好大喜功,表面上城府颇深,其实心思还是不够细腻。”

“不错。”吕光点头,“此人自以为是,搞阴谋没有足够的智慧,搞阳谋没有足够的力量,不算什么,不过呢,他却给本节上了表,你猜猜看,他说了些什么?”

“想必是……他请求做节下的傀儡吧”,段业想了一下说道。

“不错,是傀儡!”吕光笑眯眯的,“他呢也真是厉害,居然直接说愿意做本节的一条恶狗,来看着龟兹,替本节来安抚龟兹,镇压不臣,呵呵呵,你说,本节该不该答应呢?”

“该答应。”段业很快说道。

“嗯?”吕光有些意外,因为他的意思,其实是不置可否的,没想到这个一直以来很会揣摩上司意思的人居然如此干脆的就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吕光收起了笑容,见段业不是开玩笑的样子,不由正色问道:“你且说说,为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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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夜宴(2)

第三更啦,求收藏和花花~~~~~——“节下,其一,帛震乃是帛纯之弟,在血统可以有资格,当龟兹之王。其二,他已经和帛纯公开翻脸,因此比较可靠。起码比起帛纯的儿子要可靠。其三,如果节下找傀儡,没有人比他合适。这便是段业的看法。”

说完,段业就静静的等待吕光的决定。

“你说的,其实也有道理。”吕光的答复并不清楚。

“节下,至于龟兹需不需要一个傀儡,段业以为,是另一个问题。”

“你说说看。”

“这取决于……节下的打算。”段业提到了一个很敏感的问题,果然,吕光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哈!本节为陛下经略西域,一切听从陛下的意思,又有什么打算呢?”

“节下。”段业行了个礼,“为陛下尽忠,自然是人臣本分,只是方式也有很多种,如今在不在龟兹扶植一个龟兹王室的人做傀儡,就是看节下如何给陛下尽忠了。”

“本节自然是依着陛下的意思,给陛下分忧。陛下让本节打谁,就打谁,让打多狠,便打多狠。”吕光说的义正词严,只是二人心里都很清楚,这种车轱辘话,一钱不值。

“节下,恕段业直言”,段业决定上药了,“如果没有龟兹王室的人坐镇,而将龟兹纳入内地,设置官署,开建衙门,那么就得需要整套的人员,还得驻军,光有了这些还不够,因为龟兹人尚有十万,也不可能杀光,我们就得从酒泉敦煌移民,如此种种,耗费巨大,纵然如此,开镇龟兹,依然能保一时,不能说保一世。”

吕光面色微动,道:“说下去。”

“但是,扶植傀儡,便不一样,那说明,龟兹只是临时的住所,我们需要龟兹的财富,需要龟兹人的劳役,来剥夺龟兹人为大军服务,以龟兹为据点征服西域。既然陛下的意思,并没有开疆拓土的说法,那我们又何必画地为牢呢?霍去病勒石记功,但漠北终汉之世,也并非汉家疆土呀。”

“那么……帛震如果靠不住,怎么办?”吕光的话,就表明他听了段业的意见了!段业心里既喜且忧,喜的自然是初步得到了吕光的较大信任,因为可以使主公改变想法的谋士才是真正信任的谋士。忧虑的,自然是风险也随之增大。

“节下,问题在于,帛震只需要暂时可靠,也就够了。”段业一针见血的说道:“指望帛震一直对我们忠心耿耿,那是很难办到的,他无论如何也是龟兹人,和我们不是一条心。但是,只要他在一二年内对我们忠心,为我们办事,别的也就不重要了。”

说完这段话,段业突然觉得很后悔!因为他的话是有问题的,尤其是那句”他无论如何也是龟兹人,和我们不是一条心“,其实听在吕光耳朵里,完全可以理解为“你段业无论如何也是个汉人,和我们不是一条心”,这不是等于变相提醒吕光么?

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到现在肯定也没能收回,段业也只能祈祷吕光没朝那方面想了。

只是,吕光这样精明的人,难道听不出来么?

吕光倒是笑呵呵说道:“好啊!好,一二年也就够了,到那时候,龟兹的地位嘛,也就没那么重要了,那么你说,如何能确保他们一二年的忠诚呢?”

段业回道:“其一自然是刀兵威吓。但是段业以为,最重要的,是需要他交纳投名状!”

“投名状?”

“节下,投名状,却是中原山寨土匪的用词,说那良民官吏,如果要落草为寇,土匪们是信不过的,便须杀一二个良民,以示与过去一刀两断的决心,而那缴纳投名状的人,却也吃了人命官司,如果不和土匪们一条心,也没有了退路,因此投名状却很是有效果。”

吕光大笑,“此办法甚好,那你说说看,要那帛震缴什么投名状呢?”

段业阴测测说道:“很简单,让他,当着龟兹旧臣,豪门大族的面前,亲手杀了帛纯!”

吕光为之色变。良久,才默然道:“就按你说的办。”

说起来,帛纯对段业其实不差,只是如今各为其主,又能怎么办呢?政治是不讲感情的,段业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这也算给你吕光,或者说给政治这条不归路一个投名状吧!做了这么心狠手黑的事情,恐怕也难以回头了。

不过这事情怎么和绛玉解释,还是很麻烦。因为段业几乎可以确定,吕光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件事是段业主使的传出去。好在,绛玉对帛纯也不是很谅解,自己只要及时反映情况,想必绛玉那应该说得通结束和吕光的会谈后,段业恰好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趁机赶紧回去,准备给绛玉写信。毕竟自己如今事情太多,记忆力已经不太靠得住,如果今天忘记,恐怕就想不起来了。而解释这种事情,一旦错过了第一时间,那就真是解释成了掩饰了。

至于送信渠道,绛玉已经告诉了他管道,这个倒不担心。

提起毛笔,段业才有点发愁,自己这字啊,实在是难看……看起来,得练练字了。如今这世道,正是书法开始流行的年代,自己这字……实在太影响身价啊。

寒暄部分写完,思念部分省略若干字,写到第三张纸时才入正题。没办法,段业如今虽然勉强写字习惯了,可是从右到左还是很麻烦,而这种纸张却是有竖行的,没法子横着写。段业如实告诉了绛玉帛纯的事情,并且告诉她帛纯肯定得死,如果不是帛震杀他,帛纯的儿子也保不住。自己这么做,也是有苦衷,只是替吕光背黑锅说出来而已,其实那也是吕光的意思啦。反正先把责任摘掉再说。

虽然说,这些目前还没发生,但是只要绛玉心里有了底,以后谣言过去时,就没有那么大杀伤力了。

正准备再肉麻一番,便结束这封信时,大门却被敲得震天响,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段业兄弟!沮渠男成来看你拉!”

男成来了?段业心中一凛,见信基本已经干了,不会污了,才忙把信放入袖里,免得被人看见。然后才大步走到门口,拉开门准备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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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夜宴】

“段兄弟!男成又给你带来一个兄弟啦。”沮渠男成人没到,话先到。段业打开门一看,果然,站在男成身边的一个青年,身材中等,一身汉家打扮,眉清目秀的书生模样,看起来端得一美男子。

“这是……”段业有些疑虑。

“沮渠蒙逊。”那青年微微一笑,脸上带着一丝羞赧,“早就听男成哥哥讲了段兄,今日得见,当真是三生有幸。”

男成也道:“这便是我卢水胡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儿郎,沮渠蒙逊!蒙逊,这便是节下身边如今第一红人,那造出了巨石炮,又孤身入龟兹的段参军,你二人多多亲近吧。”

“哦!”段业大笑,“好!好,今天能见到蒙逊兄,也是段业的荣幸啊,快!快请进来,啊。”

段业笑吟吟的把客人朝进请,心里却在嘀咕着,是不是现在就拔出匕首把蒙逊给剁了!

无他,历史上,段业同志就是被沮渠蒙逊亲手砍掉了脑袋!如今可真是冤家路窄呀。如果不是段业觉得自己杀人的本事太差,早就提刀子上了。

“不过男成兄不是去廉川堡公干了么,怎么这时候也到了龟兹了。”段业问道。

“喔,段兄弟呀,我去了廉川堡没有错,那是奉了节下大人的令去见秃发部的乌孤酋长嘛,就是那讨厌的秃发傉檀的哥哥,事情完了,又得赶紧来龟兹赴宴,嘿嘿,恰好碰见了蒙逊,就带他一起来见你了。”男成笑嘻嘻说道。

“那么说,傉檀也要来了?”段业有些惊喜。

“可不是么,他怎么会不来凑这热闹。”男成说道。

段业注意到,每次提起傉檀,沮渠蒙逊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虽然他竭力在掩饰。段业心中暗叹,看起来,这二人,是注定了不对盘呐。

主宾坐下,寒暄几句后,还是男成善于活络气氛,笑道:“段兄弟啊,你造的那巨石炮,我已经带蒙逊去看过了,啧啧,这么多年,男成我就没见蒙逊服气过谁,可是这一次,蒙逊可是真的服了你啦。”

“呵呵呵,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啊。”段业摆手笑笑,一副很谦虚的样子。

“非也。”蒙逊手中折扇一合,“段兄可知,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能夺取敌人性命,而保住自己士卒的生命,就是莫大的功德!那巨石炮蒙逊去看了,设计精巧,做工简单,可以大量生产,实在是攻城的利器啊,段兄单单是发明了这样一利器,便可名垂青史,又何必谦虚呢?”

段业摇摇头,道:“段业却以为,天下之精要,在于道,而非术。有利器在手,固然能得计与一时,却无法得计一世。昔日嬴政,一统天下,大军谁可与之争锋?然其身死不过一年,陈胜吴广,氓隶之徒而已,然大泽乡揭竿而起,天下响应,强秦三年而亡,难道他的兵器不先进么!?难道他的士卒不精锐么?只是,失去了民心,失去了天道,一样是呼啦啦来似大厦倾呀,谁能救得了?”

“着啊!”蒙逊扇子朝手掌上一打,“段兄弟这话实在深得我心,只是段兄弟以为,如今天下走势,却是如何呢?谁,可以得道?”

段业心里暗骂,这孙子怎么进来就套我的话呢?再看看男成,压根不参与这些讨论,乐呵呵的在那儿喝茶,心里不由暗叹,这么老实一个孩子,怎么算计得来你这狡诈的弟弟喔。

见沮渠蒙逊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神色似笑非笑,段业整理了下思路,才说道:“天下大势,不是段业这等微末之人可以妄自揣度的,不过段业想来,段业的看法,恐怕和蒙逊基本类似。”

“哦?”蒙逊来了兴趣,“段兄弟以为,蒙逊会是怎么看呢?”

“段业不是蒙逊兄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晓得你怎么看,不过段业略通相面之术,却是知道,蒙逊兄可能要做点大事,做点坏事,还要以做好事的名义再做点坏事!”

“哈哈哈哈哈!”蒙逊抚掌大笑,“知我者,段兄也!”

段业也陪着大笑,只是二人虽笑,对视着,却顿生惺惺相惜之感。难怪有人说,最了解一个人的,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他的父母,更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敌人!

男成有些迷瞪的放下茶盏,“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啊?”

晚宴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既然蒙逊和男成已经来了,段业暂时也没有别的事情,于是三人决定就一起去龟兹宫,路上还能顺便说几句。

方才在段业那里,蒙逊和段业就像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天文地理,琴棋书画,医卜星算,无所不谈,段业对蒙逊知识面之广,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真正聊起来还是很吃惊,蒙逊自然不必说,素来眼高于顶,如今见这个被哥哥吹得神乎其神的人,似乎真有几把刷子,不由也心生敬意。

但出了门,便是段业和男成聊得比较高兴了。各种轶事八卦,男成居然很有兴趣,讲起来头头是道,诸如节下大人的几位公子了,诸如凉州刺史梁熙大人和第几房小妾的故事了,男成都是门清,而段业恰好也喜欢听这些,因此也听得津津有味。蒙逊偶尔恰到好处的插几句嘴,更是添油加醋,恰好捧哏,于是三人不时大笑。好在三人的身份,路上的兵也基本都知道,因此也不敢管什么。

由于路程很近,这几位也都不算客人,因此也就三人步行而去,段业和蒙逊都是文人打扮,看起来风度翩翩,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男成则一身牛皮甲,头发扎成小辫子散开,看起来是剽悍的武将。而龟兹街上,在吕光大军半强迫的要求下,店铺已经有些开门,也有了少数的行人,比起前些天总算有了生气。

三人聊得开心,却听背后有人高呼,“前面那可是段兄弟么?”

三人一起回头,段业却发现,后边一男一女,俨然一对璧人。男的,却已经是老熟人了,便是方才被称为讨厌人的傉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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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夜宴】

”傉檀,你鼻子倒真灵,知道我在这里,这么快就凑过来了。”男成抢先说道。 “呵呵呵呵,段大人在哪,哪里都蓬荜生辉,傉檀我最是欣赏这样的妙人,自然他在哪里我也去哪里,却和你没什么关系!”秃发傉檀笑眯眯的,脸上也是一副欠揍的表情。

“你!”男成正待发飙,却被蒙逊拽住了。蒙逊笑笑,道:“傉檀兄多日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呢,倒不知身上的伤,好了没有?”

“拖段大人的福,如今好得很,正想找个人练练呢。”

“那太好不过了。”蒙逊一拍巴掌,“我也正想找人练练呢,那咱们再来一次?”

“时间地点你随便说!”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正斗嘴呢,话题中心得段业,却和跟着傉檀一起的那个小姑娘,俩人正大眼对小眼呢。

嗯,这个小姑娘,概括的说,是个萝莉,稍微详细点,是个一身白衣胜雪,身材娇小,眼睛大嘴巴小下巴尖满头辫子的一个很卡哇伊很萌的萝莉。

二人对视许久,在其他三个大男人都有点无奈的时候,那萝莉终于发话了:“你的贼眼睛往哪里看呢!”

嗯,声音也很萌,段业心里已经开始意yin这样一个萝莉的娇喘声了,嘴上也一点不饶人,“你贼眼往哪里看,我便往哪里看。”

“听说你很厉害,哥哥说你连我都治得了,老娘我只是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三头六臂而已。”

原来此人是秃发傉檀的妹妹,难怪这么嚣张,段业满脸堆笑道:“结果呢?”

“结果别说比不上潘安宋玉了,连小白脸都算不上!难看死了。”小萝莉一点也不饶人。

段业有些尴尬,摸摸鼻子,道:“本来就不是小白脸。”不过自己一双贼眼依然在小萝莉胸前扫个不停。

小萝莉顿觉胸前仿佛被炙了一般,跳起来嗔道:“你又在看什么?”

“好小……”段业喃喃道,这萝莉似乎是贫*ru耶!喜欢!

“你!”小萝莉俏丽瞬间通红,满头的小辫子几乎要全部竖起来,胸小,一直是她心中的痛,这也是她的逆鳞,谁敢提,她就要挖出那人的眼睛来泄恨!

习惯了她的秃发傉檀猛然道:“灵儿不可!”

几乎在同时,男成也大叫:“段兄弟小心!”

可是似乎有些迟,但见小萝莉小脚一蹬,身子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过来,手中的匕首隐隐闪着寒光!她竟然拿出家伙要教训段业!

“铛”的一声巨响,蒙逊还剑入鞘,神色淡定,小萝莉后退二步,方才站住。她冲段业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同时居然还很魅惑的伸出小舌头在嘴边转了一圈!

“没出息没有用的男人!躲在人家身后,算什么!”

段业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居然又在鬼门关外走了一圈!想到这一层心里不由得有些哀叹,为什么这个时代,高手就像地摊货一般,这么不值钱,随便一人,几乎都是技击高手,杀起人来就像玩一样。难道真是乱世人命不如狗么!

有些感激的朝蒙逊看了一眼,蒙逊似乎能读懂段业的意思一般,回了一个无妨的眼神。段业心里却暗忖,这下子又欠蒙逊一次了,人情债,最是难还啊。

这时候秃发傉檀却也教训起妹妹来,用的是鲜卑语,段业自然听不懂,但见傉檀得神色很是愤怒,而小萝莉一脸的满不在乎,于是傉檀的声音更大了,却见小萝莉指着蒙逊说了几句,傉檀的脸色便有些阴沉。

而这时候,蒙逊也说起段业听不懂的话来,而男成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抱着胳膊,一副不爽的样子。

接着,蒙逊和傉檀争吵了起来,而小萝莉好像自觉闯祸,躲在了傉檀的身后。蒙逊和傉檀的声音越来越大,二人的手都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显然是一言不合,就准备拔剑战斗了!

“咳!”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段业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也算缓解了如今的尴尬。

傉檀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大概是向蒙逊放了点“走着瞧”之类的狠话,这才拖着满脸不情愿的小萝莉走了过来,单手抱胸道:“段大人,小妹不懂礼仪,方才冒犯了段大人,还请大人海涵。”说罢,拍了下小萝莉的后脑勺,说道:“还不给段大人赔罪。”

小萝莉嘟囔着,不清不愿的福了一福,道:“段大人,小女子给你赔罪了。”

擦,段业心里想骂人,这你妈也叫赔罪?赔罪还有这么大爷的?心中有些不爽,也就含糊的点点头。

这时候男成说话了,“段大人好歹也算节下身边的参军大人,赔礼怎么也得有点东西吧。”

傉檀听了,剑眉一簇,道:“那好,灵儿,就把你的海龙匕给段大人吧。”

“什么?”灵儿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这可是父亲给我的礼物!怎么能给这个臭……这个段大人?”

“少废话,我说让你给,你就给!”秃发傉檀似乎也生气了。

“偏不!有本事你就来抢!”灵儿满脸不恚,还朝段业丢去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灵儿!”傉檀大喝一声,显然很是不满了。

“我就不……啊,你混蛋!”原来,正在灵儿还在说话时,只见秃发傉檀大步上前,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招空手夺白刃,直接就把那手中的匕首给抢了过来!

蒙逊和男成齐齐色变,方才傉檀一直没有出手,如今一露,便知有没有!

好俊的功夫,段业再一次被震撼,就像洗了三温暖一样,而灵儿自知根本不是三哥的对手,居然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傉檀有些尴尬的笑笑,双手捧起已经放入鲨鱼皮套的匕首,道:“段大人,这海龙匕,乃是自身毒国而来,鲨鱼皮做鞘,乌兹钢做身,上有穆罕默德纹,削铁如泥,也算一件神兵,今日便借花献佛,送与大人,希望大人不嫌弃。”

见那萝莉依然哭的伤心,段业也有些尴尬,把人家妹子弄哭了,再要人家东西,多少有些不合适,便说道:“额,今天的事情不过是一点点误会,何必这么认真,那个……所谓君子不夺人之美,这等神兵乃是令妹心爱之物,段业却不忍夺之,还是完璧归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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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夜宴】

说罢,段业接过匕首,走到小萝莉面前,笑眯眯说道:“好了,莫要哭了,哭花了脸就难看了。诺,这个给你。”

“要你管!”小萝莉一抹眼睛,却基本没有眼泪,原来只是干嚎而已,不过匕首她还是要的,伸手一抢便抢了回去。

段业根本没反应过来,那海龙匕就回到了小萝莉手里,不过小萝莉显然对段业的观感好了些,哼道:“既然你识相,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这次便放过了你。”

“好好好,是你放过了我。”段业陪着笑,“不过,方才我听傉檀兄说,姑娘你单名一个灵字?”

“姑娘家的闺名,哪里是你随便问的?登徒子!”

她虽然没有明说,可是意思已经是默认了,段业不由双手插腰,毫无形象的仰天大笑,一边笑一边说道:“秃发灵!哈哈哈哈!秃发灵……”

秃发傉檀有些摸不着头脑,段业当然不是登徒子,不过一边念着小妹的名字一边大笑是什么意思?男成和蒙逊就更不知所谓了。

三个男人面面相觑,而唯一的女人,小萝莉秃发灵就更不满了,一个青年男子念着自己的名字大笑,成何体统?而且她直觉,这个男人一定不怀好意,因此走上前去,一拽段业的胳膊,嗔道:“混蛋!你笑什么?”

好容易止住笑,段业一看秃发灵满头的辫子,尺余的青丝,忍不住再次大笑起来。

“坏了,段兄弟大概是中邪了,蒙逊,你在这里看着些,我去找大夫了。”

见男成真的当自己中邪了,段业这才回复正常,摸摸嘴,清了清嗓子,然后正色道:“嗯,我们得去赴宴了,不要耽搁了,尤其是你们几个!”说罢段业还依次指了指几个人,显得很正经。

众人顿时绝倒。

一路上,秃发灵还一直追问段业为什么笑,段业憋得脸都麻了,他总不能告诉人家,“秃发灵”是一种药,专门治疗秃顶的吧?取这么个名字,对女儿家可真是……真是别致啊。

当然了,秃发灵他爹秃发思复鞬自然是没朝这方面想,事实上,秃发姓本来自拓跋,秃发鲜卑为拓跋鲜卑的一支,始祖与云中拓跋氏同源。在鲜卑族拓跋氏部落首领拓跋桔汾长子拓跋匹孤时期率部众自塞北迁入河西,故亦称河西鲜卑。传说,后来拓跋匹孤的儿子寿阗生于棉被之中,鲜卑语称棉被为“秃发”,寿阗就成为了秃发寿阗,所以这支部落就此得名,称秃发部。族人皆因首领拓跋匹孤不得继位而不平,正好由此皆改姓为秃发氏,摒弃了原拓跋姓。

因此,秃发部的人,其实对自己的姓氏,是有着高度的荣耀感的,也得亏段业没有拿这个事情开玩笑,不然的话,恐怕就是傉檀也得跟他翻脸,拔刀子上了。

秃发灵问了半天,段业就是咬死不说,还满脸暧昧的看着她的头发,小萝莉哪里有耐心?可马上就到龟兹宫了,也不便在这里撒泼,只得恨恨说道:“你可真是可恨的人,比起翼圭那个混蛋还可恨!”

秃发傉檀却不悦道:“灵儿,不许胡说,翼圭算起来,也是你的弟弟,怎么能这般无礼?”

翼圭?段业心中打了个突突,秃发部几个人段业还是有印象的,老大乌孤,老二利鹿孤,老三就是这秃发傉檀,然后还有倶延,文支几个有名气的弟弟,却是没有听说翼圭其人。

秃发灵却不依了,“他自己有难,带着母亲跑到我们这里来,我们不计前嫌,收留他,也就罢了,他怎么可以还当乐都是他家一样?你自己明明也不满,却不让我说。”

秃发傉檀有些尴尬的笑笑,道:“三位,这个翼圭……乃是我秃发部一远房亲戚,年岁太小,不懂规矩,让灵儿很是不满,不过此事,就不宜公开讲了吧。”

段业等人自然不便再问,只是秃发灵的不满似乎一时半会很难消除呢。

到了龟兹宫,因为长史诸葛玄想在出使前再多表现自己一把,因此去找吕光讨了差事,今晚宴会主要事情就是他负责了,段业自然也乐得清闲,蒙逊兄弟都是卢水胡的大酋,秃发傉檀也是河西鲜卑有数的人物,身份和段业相仿,加上段业和吕光最信任的彭晃,姜飞等人并不算亲近,他们几个是一直扎堆的,因此段业干脆就和男成等人坐在了一起。

酒宴之前,还有很多冗长的仪式,不知道诸葛玄从哪里听来的,居然请了萨满教的巫师来给龟兹宫做法事,说是消消杀气,而吕光居然也允了。看着那穿着鬼一般的人在那跳大神,段业就显得无精打采。

鸠摩罗什也如约而来,此时坐在侧位,却没有说话,不过其人宝相庄严,坐在那自然就有一番威仪,段业悄悄和他对视一眼,便放心了。

恰好,邻桌是秃发兄妹。秃发灵就坐在段业右手边,由于其岁数太小,因此也没有独桌,看起来也对萨满教很不耐烦。见段业看过来,不由没好气道:“你看什么?”

“看你啊!”段业毫不犹豫的答道。

“你!”秃发灵想起这里不是发飙的场合,便强自压下怒气,低声道:“看我做什么?亏你还是汉人,好不懂礼数!”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呀。”段业摇头晃脑的低声说道。

秃发灵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讲出这话,虽然平日里爱打爱闹,诗书毕竟还是要读的,自然晓得段业这话的意思,一时间小脸红若晚霞,结结巴巴说道:“你……你……你要做什么?”

“嗯?”段业没有想到随口一诌,居然让小妮子羞成这样,心里大喜,嘴上却满脸失望的说道:“唉,你不明白我的心么?”

“什么……”秃发灵只觉得小心子跳的好快好快,得狠命握紧拳头,才能让自己稍微平静一点。

“唉,一直听说,秃发部的明珠,河西最美丽的少女一直对段某人念念不忘,段某人才将倾慕之心和盘托出,没想到……没想到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段业趁机拽了一把文。

“砰!”秃发灵终于按捺不住,一拍桌子,娇喝道:“你胡说什么!谁对你念念不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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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作赋【求收藏】

秃发灵骂的痛快,却忘了,这不是在廉川堡的毡帐里,也不是在龟兹城的大街上,这是龟兹宫,吕光举行宴会的地方。

虽然还没有开宴,但是,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那个大胡子萨满法师刚刚唱完,下一段还没开始,整个殿内正处在片刻的安静中,纵然少女的话没有听得真切,那拍案声可是人人听到,自然是满座皆惊。

一直想找茬的诸葛玄见吕光面色不悦,趁机说道:“段参军,您这是是闹的哪一出啊?”

见秃发灵有些慌乱的眼神,段业苦笑,看来这一次又得自己顶雷了,于是施施然站起身,朝着吕光施了一礼,道:“节下,各位,方才段业见这龟兹,宫殿华美,耗尽民间资财,城郭巍峨,却不是我军一合之战,不由心有所悟,做了龟兹赋一首,随便念了两句给秃发小姐听,呃,这秃发小姐一时高兴,便拍案叫好。失仪之处,还望节下恕罪。”

“哦?”吕光顿时来了兴趣,朝着那些还准备接着跳大神的萨满法师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然后笑吟吟对段业说道:“那么今天,就在龟兹宫,你便为龟兹宫做上一首赋,让世间记得这龟兹曾经的奢华,让青史记得西征的不易,让上天见证十万大军不朽的功勋!”

“好!”满座文武皆是欢呼,只是那些龟兹人,面色多半不太好看。

苦也,段业的脸蹙成一团,方才只是帮那小萝莉解围,没想到把自己装进去了,那赋这种文,是一般人能作的么?可是吕光在这种场合的命令,却是不能推辞的。

见吕光和满座人士都看着自己,段业牙一咬,躬身行礼,道:“既然节下有令,段业虽然才疏学浅,也就勉力为之,抛砖引玉了。”

“无妨,无妨,段参军怎么也是我幕府里最有才学的人了。”吕光微笑道。”昔武帝拓疆,列四郡,据两关,分设其置。捍中原于盘城之中,拒西域于千里之外。今我王辟土,度流沙,破贼酋,抚恩怀远,宣圣德于荒服之地,耀华夏成万世之荣……”

段业一边想,一边吟诵,越念越有感觉,灵感如泉涌一般,“但见大漠之蜃楼,疑神水上浮宫。黑风异怪,戈壁流砂之推lang。沙丘起伏、卧藏黄龙之摇尾。又见锁阳、寿昌、党堡、石包之古城,靖边列卫。平沙如水,秋月如王圭。上可达交河、高昌,取玉和田,摘葡柳中,和好六番于北庭;下可抵肃州、文殊,夜光举杯,居延列兵,按抚四羌于姑臧。其景之胜重开西天……”

满殿的文武,俱都仔细的聆听,生怕错过一个字,而段业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其中了,那无垠的大漠,无数英雄在碧血黄沙里战斗,那苍茫的大地,无数的豪杰流尽了血,究竟谁主沉浮?巍峨的宫殿,奢华的装饰,永远难以挥霍干净的财富,不过是一时的过眼烟云,龟兹人的奢华,龟兹人的享乐,龟兹人的光荣与耻辱,都给段业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西政军将士的拼死搏杀,一路之上的艰难险阻,龟兹人的殊死抵抗,中原对西域不可动摇的占领决心,都被段业融入到了这《龟兹赋》之中,众人随着段业铿锵有力的声音,仿佛真的重新置身到了那一幕幕的历史活剧中,时而悲伤,时而欢喜,时而紧张,时而轻松。直到段业最终结束这篇赋时,不少人依然沉浸其中,犹未反应过来。

段业念完,悄悄松了口气,这个汇集各方名家的大杂烩,希望能厮混过去吧,回头看去,秃发傉檀和沮渠蒙逊俱都满脸钦佩的看着自己,秃发灵的大眼睛更是已经满是红心,而吕光身边其他文武,看着自己的眼神也都不一样了。

“阿弥陀佛!”第一个出声的,却是鸠摩罗什。只是宣了个佛号的他,却又马上坐了下去,微微闭起双目,不再说话。

吕光朝鸠摩罗什问了个礼,然后却对一直和段业不睦的诸葛玄问道:“诸葛长史,你看,段参军这《龟兹赋》如何啊?”

“呃”诸葛玄面色有些尴尬,“下官以为,这段参军此赋,磅礴大气,辞藻华丽,确实是上乘之作。”诸葛玄仔细想想,还是觉得此时不宜挑刺,于是大而化之的说了些套话。

“岂止如此!”吕光霍然起身,“列位!段参军这一段《龟兹赋》,注定将永远载入史册!你们看,这小小的龟兹宫,几乎比我长安的建章宫还要奢华!这十万之众的龟兹城,几乎城郭可以和中原的名城大邑相提并论,你们看那帛纯,享用的器皿超过秦皇汉武,更比当今圣上的用度奢靡十倍!可是结果呢?龟兹城有粮,有兵,又如何呢?我吕光不还是坐在这里了吗?”

这一番话下来,龟兹人个个低头,面色惭愧而愤恨,吕光却不依不饶,接着说道:“这金碧辉煌的宫殿,这琳琅满目的珠宝,又有什么用?你们得不到民心,得不到天佑,这些不过是给胜利者享用罢了!书记官,把段参军今天的赋记录下去,本节要让天下人,不但看见段参军的文采风流,更要让天下人知道,奢靡lang费,不恤百姓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那随侍的书记官应允的同时,却悄悄朝诸葛玄看了一眼,得到诸葛玄的暗示后,才开始提笔写起来。

段业此时却不知道,自己胡诌的《龟兹赋》,并没有传之后世,当然了,这种东西,似乎也不宜传之后世,尤其是考虑到段业后来的身份。

(注:历史上,段业的《龟兹赋》已经失传,但这个情节很重要,因此只好自己憋加参考他人,很费力气,小白敬上。)接下来一番行礼如仪,各色人等纷纷颂扬吕光之威仪,大军之勇猛后,吕光终于举杯,道:“如今龟兹已平,诸国向化者多,沐天朝之圣德,归四海与一统,唯请各位,满饮此杯!请!”

“请!”

殿内已经投降的西域诸位,吕光麾下文武,及龟兹城雅望之人,纷纷举杯,众人一饮而尽,欢笑声充斥大殿。

吕光轻轻拍手,宫内丝竹声起,竖箜篌,铜鼓,笙箫,答腊鼓,各种乐器纷纷而起,动听的曲调让人如痴如醉。一队绿衣舞女在一个白衣领舞的少女的带领下,鱼贯而入,少女们施礼之后,便开始舞蹈。但见纤腰扭动,玉臂轻旋,脚踏轻毡,绿衣飞舞。殿内众人俱都摇头晃脑,看的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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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逼婚

段业平素就喜欢看美女,尤其是那个领舞的少女,素眉画远山青,杏眼明秋水润,小嘴嘟起显得淘气而稚嫩,身材火爆却让人垂涎,段业端着酒杯,竟然忘了喝。

秃发灵一直盯着呢,见段业一副猪哥模样,不由得就来气,嗔道:“方才见你,才学出众,出口成章,怎的一见歌舞,便是如此德行,真是有辱斯文。”

“好大……”段业却没听清秃发灵在说什么,只是死死盯住那白衣少女的酥胸,讷讷说道。

秃发灵大为不满,本来她就对大胸少女都有不满,如今这死呆子居然当着自己的面称赞他人胸大,真是岂有此理!秃发灵也不管刚才差点惹出事端,伸手狠命朝段业的胳膊一捏,段业但觉一股剧痛传来,忙死死咬住下唇,免得惨叫出声,但是脸色却已经白了。

“你干什么!”段业好容易挣开,忙吸着气,伸手轻轻抚慰刚才遭到摧残的地方,小妮子根本不知道轻重,想必这下子肯定青了吧。

“哼,你刚才朝哪里看呢,人家是舞女,你瞧你那出息。”秃发灵愤愤不平道。

“不看她,难道看你么?”

“当然……啊不!你讨厌死了”,秃发灵又结结巴巴起来,见段业看自己的神色不对,秃发灵更是羞恼,索性闭嘴,低着头不看他。

段业也有些纳闷,这女人莫非是花痴么,怎么老是一惊一乍的。

“哎,你妹子可能看上段兄了。”一直和秃发傉檀不对付的沮渠蒙逊,难得找秃发傉檀说起话来。

“恐怕是”,这一次秃发傉檀也没有和蒙逊较劲,“只是你知道,我大哥是不可能同意他们俩在一起的。”

“可是她好像真的喜欢,她的性子,你知道的。”蒙逊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

“我的性子,你也知道。”秃发傉檀喝了口酒,“如果她真的一定想要,我一定给她,纵然大哥不同意,我也会想办法。”

“那你怎么看段兄弟?”蒙逊接着问道。

“比你强,不如我。”秃发傉檀笑眯眯说道。

“能说出这话,看起来你不如他。”蒙逊马上反唇相讥。

二人斗起嘴来,就没个完,沮渠男成早就习惯了。宴会这种事情,对于男成来说,最大的意义就是好酒好肉管够,别的么,他不关心,也不该他关心。反正有蒙逊呢,自己要操心的事情,只是沙场上用马刀砍掉敢和卢水胡为敌的人,也就够了。

酒过三巡,宾主皆欢,段业来往敬酒也不少了,不过这葡萄酒嘛,对于习惯了老白干的段业来说不过是毛毛雨,因此来者不拒,还主动出击,一时间满座侧面。秃发灵看不过去,居然不让段业再喝,没想到惹得众人纷纷失笑,气的小萝莉坐在那里,再也不说话。

吕光几乎是半躺在主位上,频频举杯,眼神中已经大有醉意,鸠摩罗什坐在那里,就像一尊佛一样,神色平静安详,殿内他人看了,无不暗暗称道,西域第一圣僧,果然是名不虚传呐。

“圣僧啊,昔日陛下在建章宫,为本节践行之时曾有旨意,‘鸠摩罗什,深解法相,后学之宗,贤哲者,国之大宝,若克龟兹,即驰送入关内’,如今龟兹即克,圣僧何日可移驾长安呐?”

鸠摩罗什神色平静,双手合十,道:“出家人无根无基,随遇而安,既然天王陛下有了旨意,鸠摩罗什遵从就是,何时出发,全有节下定夺。”

吕光大笑,恰好此时,那领舞的少女也转到了主位附近,但见她娇艳动人,两脚足尖交叉踮收,左手叉腰,右手擎起,扭动轻盈的身子,彩带随身飘逸,裙裾旋为弧形,美丽的双眸尽显挑逗的韵味,就是久经风月的吕光看了,也不由浑身酥软。想到此处,吕光突然意味深长的问道:”大师自幼醉心佛法,恐怕尚未婚配吧。”

此言一出,顿时满座皆惊!段业更是张大了嘴巴。丝竹声戛然而止,那一队舞女也停下来,讷讷的看着这个生杀予夺的大人物要说些什么。

鸠摩罗什淡淡说道:“贫僧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自然不会未尘世所累。”

吕光却摆手道:“不然,男女交媾,天地之理,纵然佛法精深博大,又岂能违背天地之理?诸葛玄,这女人是何身份呐?”

“回节下,此女乃是龟兹王王弟帛震的女儿阿妙莎。”诸葛玄满脸的谄笑。

“唔,大师啊”,吕光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这阿妙莎呢,是龟兹王女,论身份地位,自然配得上大师,论姿容本领,更是没有疑问,不如本节今日,便玉成一桩姻缘,如何?”

鸠摩罗什抬头看了吕光一眼,淡淡说道:“请节下勿要强人所难!”

吕光大怒,拍案道:“不必多说!明日既为良辰,本节便要为鸠摩罗什大师主婚,到时候,全城同庆,岂不是一桩美事?就这么定了,不许多言!”

吕光这么说了,自然也就定了!虽然有些龟兹人感到愤怒,本想站出来说话,可马上被周围人拉住。这时候说话,无异于找死。

鸠摩罗什微微低头,不再说话,可是连段业也感觉的到,鸠摩罗什的愤怒!

一个出家人,一个自幼就把自己献给佛法的人,居然被人强逼成婚!这是何等屈辱!

虽然鸠摩罗什不能当众死磕,可是,一颗仇恨的种子,已经埋下。

段业颇有些不好意思。无论如何,是自己劝鸠摩罗什来赴宴的,结果却让他遭到这等尴尬,无论如何心里也过意不去的。

只是自己知道,吕光逼婚一事,载诸史册,恐怕是一定要发生的,段业也只能祈祷了。

那阿妙莎却是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鸠摩罗什,神色颇为暧昧。段业心想,也许和鸠摩罗什成婚,对这个可怜的女子,不一定是坏事吧。她的命运,其实就那么几种可能,没有被卖入妓寨,没有被吕光或者其他将领玷污,已经算很不错了。鸠摩罗什虽然是和尚,也算是好人呐。再说,她今天来这里跳舞,也不是全无缘由的。

因为很快,就该帛震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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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喋血

歌舞再起,便在此时,殿内众人,却注意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居然从大门走进了殿内。

他们,自然是前龟兹王帛纯和他的弟弟帛震。二人都是一身青衣,神色憔悴。区别在于,帛纯早已面如死灰,帛震的神色却是且忧且喜。

段业看了看帛纯,心中升起一丝不忍,无论如何,帛纯的命运在很大程度上,和他有关系。段业不是喝狼奶长大,对于生命,还是有本质上的敬畏。他还做不到,对一个无冤无仇的人死去而无动于衷,更换论这人的死去,和他也有关系!

乐器依然在演奏,丝竹声依然悦耳动听,吕光等人依然在笑吟吟的饮酒,只是龟兹旧人的脸色却大有不同。

有的人假装和身边的人说话免得尴尬,有的人惭愧的低下头,当然,也有不识趣的人。

龟兹城上一任宰相,八年前就已经退休的阿古都亚霍然离席,跪伏在地,哭道:“大王!”

有人带头的,自然也就有了跟进的,七八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也都冲了出去,悲声的叫着大王。

段业看了神色古怪的吕光一眼,吕光轻轻点头。很明显,这几个人的表现,早已在算计内。

两天没见天日的帛纯依然一副傲色,见以前自己的位置已经被一个威仪非常的中年人占据,知道那便是如今龟兹的主人吕光,不过见自己众叛亲离之下,依然还有不少忠臣,不由心怀大慰,哈哈大笑起来:“吕光贼子!你占得了龟兹城,夺得了龟兹人的心么?”

吕光朝段业看了一眼,段业无奈,只得出列,道:“帛纯殿下,又见面了。”

“是你?”帛纯不屑的撇撇嘴,“你居然还没死?”

“托殿下的福,段业如今吃得好,睡的香,一时半会死不了。倒是殿下要当心了。”

“哼!”帛纯傲然的抬起头,“我既落入你等之手,自然难逃一死,又有何畏惧?只是孤王穷途末路,依然有这么多忠臣勇士,对孤王难舍香火之情,孤王就算到了天上,也心里甚慰啊!”

阿古都亚等人哭的更是伤心了,段业笑笑,道:“不错,龟兹各级臣工计287人,对殿下您依然同情的,只有眼前这几个了,其他人,都通过书信或者面陈的方式,表示了对节下的效忠。至于龟兹残余的前士卒,税官,小吏,签押等各级吃你衙门饭的人,计1800余人,除了3人因为你帛纯不再是龟兹王外,全部都表示对节下效忠,并且愿意暂时留在岗位上,协助接受。”

帛纯听了不由一呆,原来,原来所谓的忠臣只有这几个?那么他们把这些人弄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羞辱自己吗?

而在场其他没有跳出来的臣子,俱都脸色不太好看,有些脸皮薄的居然红了脸。

帛纯此时突然想起来了一般,试图挣脱周围武士的控制,但是两柄长戟一亮,也就老实了,但还是愤然说道:“猛白呢?为什么猛白没有出现?”

“猛白战死于城破之时,节下感念其忠义,已经将其厚葬。”段业幽幽说道,“忠臣义士,任何时候都会被尊重的。”

“哼,说的好听,不过是收买人心罢了。”帛纯一脸不屑。

“可惜,你所做的事情,却是人神共愤,恐怕是没有这个待遇了。”段业摇着头,满脸失望的说的。

“那你们打算怎么对待我?”帛纯终于问出来最关键的问题。

段业却没有回答,而是看着有些发抖的帛震,怒了努嘴。

而帛震身后的武士则松开了对帛震的控制,帛震手上的镣铐也被打开。他活动着早已不太习惯自由活动的腿脚,看哥哥的眼神就像看野兽一样。

“你要干什么?”帛纯对自己的弟弟可是再没有一点感情,而是警惕的很。

“哥……哥哥。”帛震似乎受了很大打击一样,“你……你饶恕我最后一次吧。”帛震从武士手里接过刀,有些颤抖的指向了帛纯。

“你想杀我?”帛纯大怒,“你先前一直策划夺我的椅子,我一直容忍了你,饶恕了你,如今咱们兄弟都被敌人抓住,你还要自相残杀?”

“哥哥……”帛震脸色有些羞愧,“我没有办法……我不杀你,咱们俩死,还要你的儿子,我的儿子都会死,你我的妻女都会卖做妓女。我杀了你,你的儿子也会死,但是嫂子我会替你照顾,还要,我的女儿,诺,阿妙莎也可以不当妓女,哥哥,弟弟谢谢你了。”

帛纯气的已经语不成句,只能破口大骂,试图把人世间所有恶毒的话都骂向弟弟帛震,可是帛震却已经不耐听这些,再征得段业同意后,帛震举起刀把,对着帛纯的嘴巴就是一阵猛敲,很快就敲掉了帛纯的几颗牙齿,帛纯嘴巴也开始流血,这下子,连骂声也听不清了。

“好哥哥,呵呵呵,杀了你,我就可以坐椅子了,椅子,哈哈哈。”帛震已经有些不正常了,拿着刀在帛纯的面前划来划去,就是不割上去。

殿内的人们都默默看着这一幕丑剧,却没人敢说话,地上跪着的一堆龟兹最后的忠臣刚想说话,就被一队鱼贯而入的武士一顿暴打,阿古利亚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杀鸡给猴看,是永恒的妙手。

“够了。”吕光有些厌恶的看了这俩兄弟一样,“一个弑父,一个弑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帛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我是给父王报仇,父王是你杀的,你杀的!我杀了你也是应该的!”

龟兹众人闻言大惊,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兴高采烈的帛震终于挥舞的太高兴,一刀子斜着在帛纯的脖子上拉了一道血痕。

帛纯的喉咙里“呜呜~~~~~”几声后,便没了声音,头一歪,就这么死了。

帛震却完全没有察觉,一旦见血,反而更加疯狂,于是帛纯的尸体上,又多了几个好弟弟留下来得窟窿。段业看不下去,才请示吕光后,把帛震拉开,帛纯的尸体此时已经惨不忍睹!

帛纯曾经称霸西域,也是一言而千万人流血漂橹的人,可是一旦归为臣虏,便毫无尊严,连善终也做不到。一代雄主,死的如此窝囊,段业看了,也心生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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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倾慕

失败者,是很难保持生命与荣耀的,帛纯当殿被亲弟弟杀死,极大的震慑了龟兹旧人。

正在众人噤若寒蝉时,诸葛玄又跳了出来,环视四周,阴测测道:“你们都看见了,对抗天朝就是这个下场!怎么,还有没有人,愿意继续为帛纯效忠?”

段业松了口气,方才自己表现的太张牙舞爪,其实对自己形象很不利的,对于龟兹人,也不能得罪死了,诸葛玄既然愿意表演也就由得他去。

果不其然,诸葛玄大耍了一番威风后,便让殿内武士,把龟兹仅有的几个残余的忠臣全部抓了起来。而帛震更是匍匐跪倒吕光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帛纯的不仁不义,并且表示愿意为吕光效力,为陛下效力。并且赌咒发誓将永远忠于吕光。

吕光“犹豫”很久,自然是从善如流,于是就封帛震为龟兹王,归自己节制。当然了,各种军政大权,自然是还在吕光手里,谁都知道,帛震不过是傀儡而已。

傀儡,也得有点威严,才好给主人办事。于是帛震很快就穿上了准备好了的衮袍,戴上了比从前要小很多的王冠,椅子么吕光目前坐着呢,便在吕光的下首安排了帛震的座位。

帛震笑的很开心,他终于坐上了椅子,虽然椅子小了很多,那也是椅子啊,至于哥哥什么的,帛震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有些激动的摸着椅子背,帛震的脸色激动无比。

这么多年了,就为了这一刻啊!

众人于是再次行礼,标志着帛震登位的完成。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算告一段落,但是吕光却说宴会还没有完,于是大家也不好告辞。地面被匆匆清洗,血腥的味道还没有散尽。

丝竹声再次响起,舞姬又换了一拨,虽然没有阿妙莎这样的绝色了,但是这一波的总体容貌却是更好。

段业回到座位上,端着酒杯看的津津有味,而方才还咋咋呼呼的秃发灵,却不敢在造次,老老实实坐在那里,乖巧的很,比那大家闺秀还要娴静。

“怎么?你如今倒是坐得住了。”旁边的秃发傉檀颇有些奇怪。

秃发灵眉眼微微低垂,看了看那边津津有味看着舞女的段业,有些疑问的用鲜卑语说道:“阿哥,你说,那个段业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儿郎。”

秃发傉檀心里咯噔一样,看起来,这妹妹是真的看上了这个汉人了,女人一旦对男人好奇起来,就几乎注定会不可遏止的爱上他们。那段业面容不差,身份尚可,才华出众,妹妹看上他,自然也不奇怪。

关键是,那几乎是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情!

秃发傉檀很疼爱自己的妹妹,因此他不希望妹妹重蹈覆辙。家族里,曾经就有长辈因为追求自己的幸福而落得了悲剧的下场,秃发傉檀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也是这个结局!更何况,妹妹此时并不是自由之身!

想了下,秃发傉檀才小心说道:“那段业自然汉人里的好汉,节下大人身边的猎鹰,有着比大多数巫师更深邃的智慧,如果在乐都,大哥会把他封为部族的军师,如果在京城,天王陛下会把他召入宫里成为身边信任的宠臣,总之,他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

“可是,你看刚才,他只是说几句话,龟兹王帛纯,就被杀了,好可怕。”秃发灵说到这里,竟然不由得有些颤抖。

“这,便是他得厉害之处了,段业眼下唯一的弱点,大概就是他基本不通武艺,想想看,如果,他的武艺哪怕只能赶上我秃发部二等的勇士,那么他将会是一个多么强大的男人!”

“草原上的明珠,难道不该为强大的男人生儿育女么?”秃发灵的大眼睛开始闪动着红星,秃发傉檀心说怀里,忙一把抓住了妹妹酥滑的小手。

“阿哥?”秃发傉檀正色道,“你不要冲动,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灵儿!”秃发傉檀满脸严肃,“你不可以爱上他!虽然他是节下身边的宠臣,虽然他配得上我的妹夫的称号,可是你不能嫁给他,你知道的。”

“大哥还没有做决定!”没想到这番话,却让秃发灵更加坚决,“草原上的儿女,不需要汉人那样三媒六证,如果我爱了他,便要得到他,如果你们一定要把我许给别人,我便逃走,去为他生儿育女,他一定愿意的!”

“灵儿,可是!”秃发傉檀的神色有些急切。

“没有可是,我的阿哥”,秃发灵的眼中闪烁着火焰一样的热情,“马驹只有跟着真正的骏马才能日行千里,雏鹰只有跳下悬崖才能振翅高飞,秃发部的女人三百年来一点不输给你们上阵的勇士,秃发部的女人,也有权选择自己所爱的人。”

秃发傉檀沉默了,他当然知道,男女双方,自由选择有多么可贵!可是,他们虽然是鲜卑人,却也是贵族,他们的婚姻,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阿哥,你还记得小姑奶奶么?”秃发灵讷讷说道,“她离开前曾经告诉我,‘如果有哪个男人让你心动,你不惜一切也要得到他!哪怕卖掉你所有的牛羊,拆掉你最后的毡房,也要得到他’,如今,我长大了,我发誓,一定要得到他!”

傉檀无奈的松手,他知道,自己无法说服这妹妹,只得无奈说道:“好了,你自己看着办,你能说服大哥改变主意,就什么都随你。”

“我这便给他说,段业如果答应了,就好办了。”草原的儿女就是这么豪迈,根本不需要酝酿什么,很快就能从讨厌模式转会爱慕模式,毕竟,秃发灵见多了粗犷的汉子,很少见这样俊秀的文人。

段业正盯着人家大腿看呢,哪里顾得旁边的萝莉说些什么,直到那萝莉狠狠掐了下他的胳膊,段业才呻吟着转过头来,“有什么事情啊?”

“我……”事到临头,秃发灵还是有些害羞,可是她还没“我”出个所以然来,就见一名青骑匆匆进来,大步流星的跑到吕光面前,半跪施礼道:“狯胡王派使者来了!”

丝竹声这次是真的停了,吕光放下杯子,沉声道:“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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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威怒

狯胡使者,是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牛皮袍子,大步流星的走入殿内,也不行礼,只是对着吕光微微点了下头,道:“你便是中原来的军队的头人么?”

吕光双眼微微眯起,道:“你是使者?”

“不错!”那使者傲然道,“头曼今天来,是代表我们英明勇敢,可以开山裂石,麾下有100万勇士的大王来告诉你们,速速退回玉门关以东,把在这里抢掠的所有金银珠宝和女人全部交给我带回去,然后送上黄金十万两,白眼一百万两作为赔罪,我们的大王则可以宽恕你们,允许你们带着单程的粮草回到中原。”

段业差点笑出声来,难道这狯胡王是脑残了么,派出这么一个活宝来。

殿内气氛也有些诡异,尤其是和吕光比较亲近的姜飞彭晃等人,更是很诧异,按过往惯例,节下这种火爆脾气的,还不直接抄刀子上了,哪里还跟你在这里废话?

吕光却换上一副有些谄媚的笑容,道:“那贵王要求的东西,却是太多,光骡马大车就不计其数,这该如何是好?”

“呃”,这位胃口比天还大的使者,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问题,捧着他那硕大的脑袋想了会,才说道:“这样吧,给你们个表现的机会,我王开恩,允许你们自己准备骡马,时间慢一点也没关系,好吗?”

“可是这牛马似乎太多了,就算征调整个西域怕是也不够啊。”吕光继续扮起了小白兔。

“唔,那是有点多呢”,头曼似乎在紧张的心算,“那这样好了,你投降我王吧,这样你就算我头曼的手下了,然后你作为向导,带我们去攻打长安,打下了以后,我会让大王封你做我的副手,至于牛马车什么的,却都好说,我帮你说和,好不好?”

“不好!”吕光突然一拍桌子,“岂有此理!狯胡不过一个小小的部落,你们不过是一群茹毛饮血的野人,居然敢派人来大放厥词!这是藐视我天朝上国!来人呐,把这头猪给我拖下去!活活打死!”

殿内众人这才觉得,这是正常的节下,不由松了口气。况且,这位目空一切的使者确实也是2到了一定的程度,激起了公愤。这狯胡摆明了是来恶心人的嘛。对于这样的,最好办法不是和他们讲理,而是一巴掌拍死。

“不错!节下,此人应该鱼鳞剐!”果然,第一个站出来表忠心的,是诸葛玄。

这一次他到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大家七嘴八舌的都要迅速杀了此人来泄愤。

段业倒是懒得插话,一来没必要,二来,那秃发灵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让段业心里发毛。

“这个不可以!”那头猪的汉语这下子都有些不利索了,“你们,你们两国交兵,是不斩来使的!”

“不必了!”吕光阴测测说道:“很快,狯胡也就不存在了。”

使者根本搞不清吕光为何突然发飙,见软的不行,又鼓起胸脯,威胁道:“我大王有百万骑兵,一旦大王发怒,发兵攻来,你们就全完蛋了!还不赶紧放了我头曼,我去大王面前给你们求情!然后放你们一马。”

“拖下去,拖下去!”吕光已经没有耐心看他表演,挥挥手,几个更加强壮的武士就把这活宝,给带了下去。

此时歌舞已停,吕光站起身来,扫视了一圈,缓缓说道:“狯胡人,狼子野心,天下皆知,今天既然上门挑衅,我大秦天军自然不能容许!明天还有两件事,第一件是自然是喜事,是鸠摩罗什大师的婚礼,第二件,便是公审那些坏了军纪,辱没了大秦威名的杂碎!然后,后日一早,誓师出击,一定要讨平狯胡人!就这么定了!”

众人自然不敢有意见,纷纷应诺,帛震更是很有傀儡的自觉,是连连叫好。

酒宴散了,出了有些压抑的龟兹宫,段业刚要回去,却被秃发灵拽住了袖子。

“你又要做什么?”段业有些无奈的看着满头辫子的绝色萝莉。

“我……”

“你!”段业却不给她说完整的机会,指着秃发灵的小鼻子笑道:“我知道,你爱上我了,爱的我要发疯,然后要不惜一切嫁给我对不对?”

段业这话,本来也就是和女孩子打趣,而且已经绷紧了身子,准备随时跑路。

没想到,秃发灵听完,居然难得的俏脸微红,低下头去,双手绞着衣襟,满脸羞涩的说道:“你怎么知道?”

段业只觉得脚底一滑,差点摔倒,见小妮子眼波流转,似乎不像在开玩笑,不由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结果却疼得惨叫一声。

“你做什么呀。”秃发灵不解的问道。

“哦”,段业干笑两声,“我看看我是不是没睡醒,那个……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啊,你在这看看天上的月亮吧,挺美的。”

说完段业就脚底抹油想溜,却被秃发灵狠狠拽住,“什么月亮星星,你就不能专心一点么?”

“哎呀,你要干啥,男女授受不亲呢。”段业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

“你还没说呢。”秃发灵的声音又娇又糯,“再说了,早晚是你的,还有什么授受不亲?你们汉人就这点不好,老是扭扭捏捏的,我们草原上的儿女就不会这样,总是落落大方!快!快说1”

“说啥啊。”段业依旧很迷糊。

“哎!”秃发灵双手插腰,恨恨跺脚道:“你这个死人,既然知道我的心意,为什么不说你什么时候娶我?”

这才想秃发灵的本质嘛,段业稍微舒了口气,却被这小妞天马行空的想法雷得不清,哪儿跟哪儿啊,就婚嫁的了,不由敲了敲秃发灵的脑袋,笑道:“小妞,不要乱讲,小心你哥哥责罚你。”

“哎呀,不许敲我的头!”秃发灵颇为不满的退后半步,嗔道:“告诉你呢,我哥哥可是支持我的。”

“傉檀兄弟会支持你乱说话么?”段业却是满脸的不信,只当这个妮子寻他开心呢。哪里有刚一见面就扯到婚嫁上去的,段业虽然一直很自信,但不自大。他不会傻到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堪比潘安宋玉的地步,而自己目前的价值也不至于让一向算盘打得精的秃发傉檀能舍出来一个妹妹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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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婚礼

那么,既然不是傉檀的意思,自然只能是这小妮子自己看上了。想到这一层,段业心中不由得窃喜。

看起来,虽然没有王霸之气,也蛮招姑娘的嘛,段业正美着呢,却见傉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自己面前。

“厄……傉檀兄。”段业多少有些尴尬,刚才的行为,说起来也算调戏呢。调戏妹子的人在人家哥哥面前,总是矮了半截嘛。

“段兄弟”,傉檀欲言又止,“无论发生什么,你可要记住,我秃发部的儿女,没有一个是孬种,如果你是我们秃发部的朋友,我们就为你披肝沥胆,如果是我们的敌人,我们便不死不休!段兄弟,你可考虑好了!”

说罢,秃发傉檀根本不等回话,拖着喋喋不休的秃发灵便走了。

段业苦笑下,看来,魅力大,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呢。

一夜无话。段业也算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龟兹城王宫门前的小广场上,人山人海。

幸存的龟兹百姓,很多都被动员到这里来,原因很简单,今天,便是节下大人要对那些曾经祸害龟兹百姓的兵痞明正典刑的时候了。

当然,有明白人能猜出来是怎么回事,可是,这等把戏千年不爽的原因,无非是有大部人都愿意相信,相信青天大老爷的存在,相信总体是好滴,一小撮坏了事。反正既然有人相信,不骗白不骗。

呜咽苍凉的号子声想起,一队死囚被五花大绑的推了上来,他们早就被打得皮开肉绽,个个都被堵上了嘴。而在混在百姓里的托儿的挑动下,很快,下面的百姓就开始咒骂起来。

由于没人弹压,咒骂声很快越来越大,几近失控。

见时间差不多了,段业把一张纸递给吕光,吕光简单看了下,对段业点点头,便收起了那张纸,走到了高台前。

“乡亲们!我来晚了!”吕光的表情就像翻书一样变得快,难怪说,政治人物总是最好的演员呢?吕光没有经过培训,可是这些小把戏,不过是手到擒来。

“我大秦天军,是威武之师,仁义之师,是咱们老百姓自己的军队!本该照顾百姓,秋毫无犯,可是今天,居然出了这些个败类啊!”吕光痛心疾首的开始痛斥这些“兵痞”,音调抑扬顿挫,言语通俗易懂,很快就让百姓们开始静静的听他说。

“……所以,乡亲们受委屈了,是本节的不是……这些混蛋,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严军纪!为了给大家赔罪,只能将这些败类,明正典刑!”

吕光说完,大手一挥,早就准备好的刽子手同时出刀,同时下劈,寒光闪时,人头落地!

百姓们方才从吕光的演说里回味过来,浓烈的血腥味,早就已经开始飘散!

演说可能是假的,难道那人头还能是假的?很多人,便在这里的心理下,对吕光和他的军队的看法,开始悄悄改变。

混迹在里面的托儿,趁机开始工作,有人带头,大部分人就会跟进,很快,对大秦天王陛下的山呼万岁和对节下的感谢开始出现。一场完美的演出,得到了群众完美的互动。

群众,其实就是一种有强大的破坏力却总是被人利用的生物。

接下来的戏码,自然是鸠摩罗什圣僧的婚礼,这件事情,与其说是一次婚礼,不如说,是方才那出戏后的加演,吕光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的做事,政治人物是不会无聊的生事的。这件婚事的唯一目的,便是彰显一件事:龟兹彻底的臣服。

因为龟兹的王女,嫁给常年驻跸龟兹的神僧,这本来就是一件很有象征意义的事情。

至于对佛陀的羞辱,自然也是有的,不过此时佛教在中原尚未展现出足够强大的影响力,吕光可能是低估了这件事的后果。

段业在这件事情上,却没有什么发言权,只见鸠摩罗什按照中原习俗,披红挂彩,吕光让鸠摩罗什骑牛入宫,龟兹城中围观者,人山人海,道路不通。鸠摩罗什骑在牛背上,恬然自若。

之中的礼仪冗长而复杂,也就不再赘述,吕光站在那里,看着堂堂圣僧,居然也有今日,不由对段业笑道:“自称大德智的圣僧,当起新郎来,却和普通少年也没什么两样嘛。年老子乘牛过函谷关,终为一代圣人,今日鸠摩罗什乘牛入龟兹王宫大婚,岂非又一圣人!”

段业心中有些恚怒,却只能赔笑道:“老子乘牛立三千字道德真言,为一派宗师,鸠摩罗什乘牛恐怕要生五百罗汉,为众佛之长了。”

吕光大笑,将此话传语诸将,众人尽皆大笑,于是礼成。

锁呐声声,喜气洋洋,吕光及众文武簇拥鸠摩罗什入宫,龟兹王女阿妙莎身着锦缎,头遮红盖头,侍女左右服侍,脚步轻盈,进入大殿,站在鸠摩罗什身侧。

时辰已到,段业迎着鸠摩罗什平静的表情,有些尴尬的高呼道:“一拜天地!”

鸠摩罗什神态安详,双手合什,闭目不语,阿莫妙帝亦不知所云,两个人都没动!

吕光见了,淡淡笑道:“大师,在想什么?是不是对洞房花烛已经等不及了?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段业此时却发现,鸠摩罗什居然定定的看着自己!目光里,有询问,有耻辱,可是,最重要的意思,段业读懂了!

今日的耻辱,与你有关,你难道不为我做些什么?

段业只能回复一个很抱歉的眼神:我很愿意,可是现在做不了。不过以后,此仇一定要报。

二人便这样眼神交流中,默默取得了默契。段业只能在心中为鸠摩罗什祈祷,韩信还有胯下之辱呢,如今除了暂时屈服,又能怎么样呢?好在,那阿妙莎,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女呢。

这时候彭飞出了打圆场,道:“既然新人们已经等不及了,那就赶紧礼毕,让他们洞房吧,啊?”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段业只好道:“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鸠摩罗什和阿妙莎勉强互相低了下头,算是完毕,鸠摩罗什和阿妙莎便被侍女们扶持着,在众人一片嘻嘻哈哈地笑声中,同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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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仇恨

吕光转身对众人道:“诸位王公,各位将军,今日能在龟兹为鸠摩罗什大师主持婚礼,行我中华礼数,使西域与中华合为一家,普天同庆,大家满饮此杯!”

西域其他小国的国王大臣自然不敢不喝,而军中文武,离家日久,生活清苦,如今在塞外体会到故土的感觉,加上宴会气氛热络,吕光等人更是频频举杯,于是大家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诸将军大呼小叫,兴高采烈,围在一起,猜拳行令,纵酒狂欢。

洞房,其实就是龟兹宫一处偏殿。

阿妙莎一身喜服,坐在床上。几个侍女连连向鸠摩罗什讨赏。冗长的礼节完毕后,鸠摩罗什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却说道:“娘子,如今吉时已到,我们还是洞房吧。”

这话一说,却见那阿妙莎颤抖了一下,鸠摩罗什暗叹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给了阿妙莎,并且压低声音,用极小的嗓音道:“你我二人早已见过面,你且自己掀开盖头,也不算礼成。

听出鸠摩罗什的言外之意,阿妙莎迫不及待的掀开了盖头,露出了绝世的姿容,她的眸子里,满是惊喜!

看完纸上的话,鸠摩罗什微微对阿妙莎点点头,然后从怀里取出一把小刀和一个瓶子,道:“你自己抽空取血,再服下这丸药一枚。”

见阿妙莎面露不解,鸠摩罗什仔细的朝外听了下,然后低声道:“这药服下去,女子便姿容成熟,有若被滋润一般,免得被看出破绽。”

阿妙莎惊喜的点头,低声道:“大师大恩大德,阿妙莎永不敢忘!只是……”一想到自己的悲惨命运,阿妙莎忍不住眼泪簌簌流下。

“一饮一啄,皆有前定,你的命中良人已经出现,何必哭泣。”鸠摩罗什朝阿妙莎使了个眼色,阿妙莎也是绝顶聪明的人,很快,房中便响起了诱人的呻吟声。

“记住,永远不要忘记仇恨!”在呻吟声里,鸠摩罗什的声音,寒气逼人!

殿内,一个侍女匆匆跑到吕光面前,低语几句,吕光大喜,举起杯子,朗声道:“各位!鸠摩罗什大德智,已经真正当了新人啦,哈哈哈哈,各位,干!”

“干!”殿内的气氛,瞬间被推到了最高潮。

段业却心中很是复杂,难道,鸠摩罗什大人,真的就这样和那女人成了好事么。

吕光呀,你这样做,难道不怕遭报应么?

此间事毕,一夜无话。

第二日,校场誓师!

全军甲胄,鲜亮耀眼,吕光傲然立于台上,段业奉命,宣读出兵檄文,历数狯胡大罪十款,小罪三十款,最后得出结论,大秦天军必须犁庭扫穴,彻底歼灭这邪恶的国度,才能宣扬国威,主持正义。

随即,吕光亲自讲话,宣布留伤势已经基本好转的杜进率军留守龟兹,主力不日出发,征讨狯胡!

这日,秦军已经过了轮台,天色已晚,秦军依山下寨。段业如今地位渐长,也有了自己单独的帐篷了。段平由于表现出色,加上段业的推荐,得以派到自己身边,做了一名屯长。也算擢拔迅速了。刘国张猛等人也都做到了队长。吕光已经说了,派了一百人,长随段业左右,名曰保护段参军。

当然了,监视的意思,自然也是有的,不过段业一点也不担心。反正自己暂时也不可能生出什么异心,这点子监视也搞得定。段业还准备,想法子把这些人全部策反,作为自己的班底。毕竟,想做事,最重要的,就是人力资源!

“参军大人,如今过了轮台,就出了焉耆的地界了,此行难道要去奔袭敌人么?”段平进帐,刚想行礼就被段业阻止了,说自家兄弟,还客气什么。

段业坐在帐篷里,地上已经铺了小块的地毯,俩腿颇没有形象的叉开,说:“节下大人的打算,我是不清楚的,但是呢节下用兵这么多年,是不会让对方以逸待劳的,况且我军主力是步兵,去奔袭啊,讨不了好,我看,几天内,也就要扎营等待敌军了。”

段平赞许的点头,道:“卑职也是这么看的,不过听说那狯胡兵精粮足,百万之众当然没有,七八十万也有啊,咱们真的能打得过么?”

“呵呵呵呵”,段业笑得很开心,“整个狯胡人的部落么,七八十万可能有,可是老弱病残都算上哪里有什么意义?能上阵打仗的哪里有那么多,能有20万就不错了,乌合之众而已。而且前些日,我找情报司的人打听了,那狯胡人,打仗根本没有章法,就像强盗一样,人多就围攻,人少就逃跑,空有骏马和勇士,却不知道怎么最大限度的发挥力量,我料此战必胜。”

段业站起来,揉了揉有些酸软的腰,“不过,这一仗要是赢了,我们大概就要东归了。”

“东归?”段平有些不敢置信。

“不错!”段业苦笑道,“节下的打算,当然不会是在这西域做个土皇帝,西域再好,也不如家乡好啊,节下是想回去的。”

“可是天王没有旨意啊!擅自带着大军回去,那可是谋反!”段平神色很奇怪。

“陛下?”段业摇摇头,“天王就算还是天王,也已经不是过去的陛下了,他的旨意……恐怕已经不太管用了。”

“这是为何?”段平奇道。

叹口气,段业有些遗憾的说道:“这一次,陛下下的本钱太大,恐怕要赔掉所有本钱咯。”

沉默了下,段平说道:“大人打算怎么办?”

“我自然也是随着节下东归了,留在西域,对我也意义不大。”

“那么节下会回去勤王,还是……”段平那两个字虽然没说,但是段业也听得懂。

“都不是。节下大人也是有大志向的人,如果陛下还是陛下,那么他便是第一等的忠臣,如果不是……关键是西域离中原太原,时间上来不及。”段业小心的说道,“我以为,节下还是会先回到凉州再说。”

“凉州?”

“不错,凉州!”段业背着手,看着东方,一字一顿道:“我们的未来,就在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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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防范(1)

寿阳城。

离寿阳被攻克只有三天,苻融下令士兵们休整三天。其实,他本来想继续东进,形成破竹之势的。只是,他没有料到,自己的一封信,造成了过于强烈的效果。

因为他根本没有料到,自己的王兄,当今天下最强大的男人,大秦帝国的统治者苻坚,居然只带着8000轻骑,昼夜兼程的朝寿阳前线赶!

而且在苻坚启程时,就已经派出了信使,一路飞驰,跑死了八匹马,最终还比苻坚早一天来到了寿阳。

得知这一消息的苻融心情很复杂。

他的意思,其实只是请求后面陛下的主力军团,拨出一支生力军,在战事胶着的时候突然加入战场,这样,正面的北府军就可以一举击溃,江南的门户也就洞开。可是他没有想到,王兄居然要亲临前线。而主力军团依然留在远离战场的项城。

不过,无论如何,自己手上也有将近30万大军,倒是不怕有什么意外。派到洛涧梁成稳扎稳打,连续击败谢石和谢玄的突击,可见,北府军纵然精锐,但是还没有到可以和百战余威的秦军相提并论的地步。

寿阳城北门,苻融率领众文武列队相应。

北方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队人马,是骑兵!是玄黄色的羽林军!

看着旌旗华盖,任谁也知道,那是天王陛下亲临战场了!而阳平公苻融,却一直守口如瓶,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

嘴巴严,处事谨慎,这是苻融能够得到这个哥哥信任的根本原因。

当天王陛下亲临的消息通过层层传递到达最基层,从而引起所有的士卒放声欢呼时,苻融等人,已经能肉眼看见飞驰而来的天王和他的亲卫队了。

苻坚一马当先,胯下的宝马优雅的朝前奔驰。苻坚虽然已经45岁,但是面容英俊而儒雅,身材高大而有力,高鼻深目,短髯如戟,连鬓接唇,坐在马上腰杆挺得笔直,一看就有君临天下的气度。

“万岁,万岁,万万岁!”随着苻坚离大队的距离越来越近,全军半跪行军礼,呼喊声震耳欲聋,士卒们的脸上,写完了激动与忠贞。

做一名大秦的士卒是幸福的,他们的装备精良,可以给士卒最好的保护。他们的将军勇敢而有谋略,可以带来一个接着一个的胜利。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君主,是天下最英明神武的君主。他们的国家20年前不过关中一隅,如今却几乎一统天下,不是天王陛下运筹帷幄,又能是什么呢?

当然了,前宰相王猛,也经常被人怀念。不过王猛生前竭力反对攻打晋国,因此在此次南征中,大军都很识趣的不去提他。

看见苻融亲自相迎,苻坚的脸上闪过一丝暖色,他猛地一拉马缰,胯下的战马只是微微前蹄朝起一伸,便稳稳停住,苻坚轻巧的下马,身后的羽林郎们也依次下马,动作整齐划一,气势不动如山。

苻坚今天一身的玄黄甲胄,看起来威风赫赫,他大步走到苻融面前,笑吟吟的连连点头,“好!各位将士!各位弟兄,都请平身吧!”

“谢陛下!”众人起身,苻坚大步走到苻融面前,一把握住苻融的手,道:“好兄弟,你干的漂亮,王兄听说你把晋军打得落花流水,便亲自赶来,看你成功啦。”

“陛下!”苻融微微低头,“淮泗一代,晋军殊死抵抗,我军虽然迭有小胜,不过还没有打开局面……”

“诶!”苻坚大度的一挥手,“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昔是反对朕攻打晋国的,如今看起来,晋国还是不堪一击嘛,走,进城说!”

在三军士卒的欢呼声中,苻坚被众将士簇拥着进了城,举行了简单的仪式后,苻坚坐在了原来寿阳太守的椅子上,开始听取汇报。

“陛下南下时,曾经嘱咐有急报先送寿阳,今早却收到一份凉州转来的千里急报,臣弟不敢擅专,请陛下定夺。”苻融却是先递上了一份密保。

对了火漆,打开奏报,苻坚一看,便高兴的眉开眼笑,“好啊!真是好事成双!好兄弟你猜一猜,这却是什么事情?”

“恐怕是吕都督吧。”

“不错!”苻坚大笑道,“吕光真是忠勇,他已经攻下了龟兹,西域三十余国几乎是闻风而降,如今他正在去攻打狯胡的路上,想必很快,就能一扫西域。他还说,圣僧鸠摩罗什已经进入军中,可以随时迎到长安去。”

“陛下……”苻融恭声道,“吕都督如此大功,陛下准备如何封赏?”

“哈!爵位官职,如此大功,当然不能少了他的,待他功成,朕让他自己选!”

苻坚就是这么豪迈大气,因此也让无数英雄归心,苻融暗叹了口气,趁机说道:“陛下,既然吕都督不日即可功成,臣弟到有一个看法。”

“但讲无妨。”

“西征军远离中土日久,离中原更是不远万里,臣弟以为,等到陛下的旨意到了,说不定吕都督已经大功告成,所以……臣弟以为,不如明旨,召吕都督留兵马数万与龟兹,以控局势,吕都督可封为公爵,镇守邺城!”

此话一出,室内有些鲜卑族的将领,脸色就变了。苻融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邺城乃是燕国的故都,故国鲜卑人复国之心是从来没有死过,以苻融为代表的一群人也一直主张毁掉邺城,把慕容家族的人全部杀掉,因为他一直对慕容鲜卑警惕甚高,这项提议等于已经是在提前布置了。而吕光,却是真正的氐人,是可以信得过的。驻守邺城,摆明了就是防备他们的。”

苻坚听了,面色微微一变,旋即笑道:“邺城内地,百姓皆我赤子,朕又轻徭薄赋,善待他们,吕都督纵然内调,也不必去哪里,大不了以后让吕都督驻防建康,让他享受下江南的美景美人,也就好了。”

众将士大喜,纷纷道天王圣明。

苻坚也很是高兴,走到地图前,看着密密麻麻的小旗子,嘴角闪过一丝不屑,“人说安石不出,将如苍生何?现在安石已出,为司马曜主理军政,朕倒要看他能在朕手心变化出甚么花样来?如今朕来啦,他,怎么还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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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防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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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苻融拱手道,“谢安其人,沉稳有度,恐怕不易图之,依臣弟之见,倒不如稳扎稳打,先解决北府,则建康便无险可守,无兵可靠,大局定也!”

苻坚显然很信任他的弟弟,对他的提议自然无所不允。然后又讨论了下其他的事情后,其他将领便纷纷告退,只留下苻融。

“坐吧,眼下没有外人了。”苻坚摆了下手,脱下了头上的金盔,显得很放松。

“王兄!”苻融刚一坐下,屁股又离开了,显然想说些什么。

“博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苻坚摆手道,博休是苻融的字,“其实不但是你,国人和汉人,都要朕防着他们。嘿嘿,国人嘛,朕自然也是信得过的,汉人呢,一部分,比如王猛他们,自然是一片好心,可也有些人,是不怀好意呢。”

“王兄!”苻融简直有些急了,“如今邺城一代,暗流涌动,很多人都谣传,说燕国要复国呢。王兄,民谣这种事情是怎么回事您肯定明白啊,那摆明了是慕容……”

“博休!”苻坚微微闭上了眼睛,“不会的,也许,他手下有人还贼心不死,但是他不会的。朕待他以至诚,他报朕以忠贞,他走投无路时,是朕收留了他,他在朕这里,忠心耿耿,朕怎么能怀疑他?今天博休你在那场合,便不该说让吕光驻守邺城,恐怕会让鲜卑将领寒心的。”

苻融见苻坚依然执迷不悟,不由急道:“王兄,难道你忘了慕容令么?”

苻坚沉默了。

他当然不会忘记,慕容令是慕容垂最信任,最喜爱的儿子,其才华胸襟气度,让苻坚也羡慕不已,自己的太子苻宏,比起慕容令依然有所不如。

可是这么一个爱子,却被王猛设计害死。连苻坚都痛惜不已,何况慕容垂?慕容垂当时表现的很平静,可是这样,才让王猛当时更不放心,几乎是不惜一切也要杀掉他。如果不是苻坚的庇护,慕容家早就鸡犬不留了。

杀子如断一臂,此事连自己都对王猛心中略有嫌隙,何况慕容垂?他是真心的么?苻坚不停地在心里问自己。

不,要相信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苻坚果断的说道:“好了,此事不必再说,纵然慕容垂负了朕,朕也一定不负他,你的好意朕自然知道。千秋万岁后,宏儿太过文弱,只是守成之主,就算有你辅佐,朕也得把所有难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再说。”

见苻融依然闷闷不乐,苻坚笑道:“好了,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了,朕此战只要赢了,便是一统天下,慕容垂就算反了,能有几个兵?能有多大的势力?民心思安,他没有机会的。”

“如果……败了呢?”苻融沉默了许久,说道。

苻坚的脸色变了,“你认为会败?”

“除非臣弟被杀死,不然,我军一定要进石头城!”苻融朗声道。虽然他从头到尾都反对南下用兵,可是自己不帮哥哥,又能帮谁呢?

“好!”苻坚笑了,“咱们不会败!一定不会!”苻坚的脸上满是坚毅。

*大军果然过了轮台就不再前进,吕光下令原地扎营,并且吩咐给士卒们改善生活,每天除了例行训练和巡逻,就没有了其他事情。

这也给了段业一个难得的机会。据段平等人摸底,这一百号人,也只有七八个是吕光的细作,还不能算心腹,显然吕光对于此事并没有什么上心,以为只要采用掺沙子的办法,就能控制住段业。

段业知道了,自然欣喜不已,于是这些天,都可以看见平素高高在上的参军大人,和这些大头兵们一起吃,一起住,一起玩,一起聊天,除了处理公务时需要在帐篷外,平时根本就和这些人完全在一起。

士兵总是很朴素的话,换句话说,就是很好糊弄的,义气,豪气和胆气,只要凭借这三样,就可以很容易取得他们的好感。更何况段业虽然是折节相交,但是并无虚情假意,没事就问候下他们家里的情况,关心下他们的生活,偶尔再爆几句粗口来拉近距离,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一片。

至于那几个顽固的,段业也有信心,很快把他们攻下来。当然,这需要的不仅是时间,还要机遇。

另外一件值得说的事情,是段业知道,吕由的伤虽然没有要命,但是那只眼睛却是没有办法了,据说节下大人很生气,因此这几天就没有敢去招惹他,诸葛玄已经带着使团大刺刺的上路了,眼下吕纂在帮着吕光处理很多事务,在很多人看来,风向似乎很明显了。

回到帐里,段业紧张的看看身后,才说道:“姑奶奶,你怎么还不走?”

一个少女一身小兵打扮,俏生生坐在段业的位置上,巧笑嫣然,不是秃发灵,又是谁来?

“哎呀,你的帐篷真不错嘛,连垫子都这么软,外面那么热,晚上又那么冷,你难道就不怜香惜玉?还是希望我和那些大头兵睡在一起?你就不怕他们半夜兽性大发,我……”

“停!”段业急忙道,他是怕了这个女人了,上次一不小心,说你要有本事一直跟着我也随你,结果小妞来了精神,居然径直混进来了。段业没有家眷,这是谁都知道的,可是营里出了女人,传扬出去可是大大不利,虽然那是秃发部的女人。

也就是在段平等人的遮掩下,此事才被压了下来,只是如果留心,就能知道段业身边的亲卫换人了。

每次看见那张俏丽的萝莉模样,段业心里都在恶意地想,这妮子五谷轮回之事,是跑到哪里解决的?

“我说”,段业走到矮榻边坐下,“你,好歹也是一个部族最美丽的女子,何必跑到这军中来受罪吃沙子呢?不要幻想一些没有用的事情,赶紧回去吧。“”又来了!“秃发灵撅起小嘴,“你便每次就拿这些大道理糊弄我,我不管,三哥说了,只要我能让你答应,大哥那里,他替我说话。”

段业几乎要哭了,气急败坏道:“我早说过了,我是绝不可能爱上你的!你何必……”

“不会也没有关心啊。”秃发灵一脸花痴样,“等我们有孩子了你就会变了,男人么,就那么回事,再说,你不要欺骗你内心的感觉了,你明明对我喜欢的紧,是不是?你看看,你看看,现在还盯着人家的屁股看,色鬼!你要看就光明正大得看么,呐。”

说着,秃发灵居然站起身来扭了扭,段业顿时内牛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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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练武

“我求求你了,回你三哥那里去吧,我这儿庙太小,实在装不下你这尊大佛啊!”段业又是拱手,又是作揖,就差给秃发灵跪下来了。

“哼!”秃发灵下巴抬得老高,“少来这一套,我秃发灵这辈子想要的东西,就没有拿不到的。”

“我是人。”段业苦着脸。

“对对,你是人,大活人,不是东西。”秃发灵心直口快说道。

“你才不是东西呢。”段业正要发飙,看着秃发灵一直搓着手,一副笑吟吟的样子,只能无奈的缩回来。

这妞骂不过也打不过,男人难道就这么悲催么?

“你们两个?”突然,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传来,段业如蒙大赦一般,忙道:“衍生,你来的太是时候了!”

原来,回到龟兹避了一阵风头的衍生,终于还是到了段业身边,毕竟,保卫他的任务还是得做下去。

显然,衍生和秃发灵已经比较熟悉了,见衍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进来了,秃发灵不屑的撇撇嘴,“小屁孩,你进来干什么?”

“你以为你很大么?”衍生出口也是不凡。

二人是互不相让,吵得很激烈,段业终于解脱了,趁机溜了出去。

他娘的,鲜卑的女人你伤不起啊!

天空很蓝,大地空旷,放眼望去,除了这里密布的营帐,数十里内,几乎没有人烟。

段业背着双手,在往来士卒们得问候声里,踱到了近来他常去的一个小土包,这里是此处地势较高的地方,可以俯视周遭,而且来的人也少,每次坐在这里,便感觉到心旷神怡,也可以顺便想想问题。

只是这一次坐下,刚想打个瞌睡,衍生就颠颠的跑来了。

“怎么,你也跑出来了?”段业有些奇怪的问道。

“那女人已经不再了,师父是让我保护你,又不是和她斗嘴,还呆在她身旁干什么。”衍生一本正经的说道。

“喔,那敢情好”,段业很是高兴,“对了,一时半会,这儿还不会打仗,你便趁机教我武功吧。”

衍生眨巴眨巴眼睛,道:“教你自然无妨,可是我们约好了,你得教我师父。”

“师父!”段业毫不含糊,马上开口。

“呃”,这次轮到衍生傻眼了,他本以为段业是决计不会开口的,因此这么说不过是将他罢了,没想到段业居然毫无障碍的就说了。他却不知道,此时师道甚严,不能乱拜的概念,段业心里却是没有的。

“那……你想学什么?”既然话说出来了,也就不能不认,衍生只好认栽。而且开始也约好了,只是口头相称,却是没有名分的。

“就先学骑射吧!”段业高兴的搓着手,“你当时拦截杜进,袭击吕由那两下子太给力了,而且还有那连珠箭法,也可以教我的。”

衍生面色有些为难,“这射箭的本事,倒不是不能教你,只是……”

“只是什么?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段业早已急不可耐。

“不是我不教你,是那射箭需要练很久的,内力不足,外力不至,你也就能练到军中神箭手的水平,却是达不到百步穿杨的效果的。”

“内力?”段业的眼睛亮了,“你说的内力,可是那种数十年积累,可收可放可传他人,还能练出内丹什么的物事?”

“呃……”衍生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在说什么啊……世界哪里有那种东西。我佛陀的武艺,不过修身养性,加以防身,练过后确实身强体健,百病不侵,体力耐力都有增强,在弓箭上,最大限度的增加射程,倒是可以办到的。”

“这样啊。”段业有些失望,“那传说里的阴阳双修之术,可是有的?”

“这个是道家的法门,我却是不懂。欢喜禅么,乃是密教的法门,师父可能知道,却没有传我。”衍生无奈说道。

哎呀,鸠摩罗什居然还会欢喜禅呐,不知道他有没有在阿妙莎身上操演一二,段业心里开始想着些儿童不宜的画面。衍生见段业满脸yin笑,心知他又没往好处想,不由喝道:“喂,你到底还学不学?”

“学啊!当然学!”段业胸脯拍的震天响。

“那好,明天起,每天早上你背着大石头给我跑吧。”衍生一脸的高深莫测,“这便是入门筑基最重要的过程了,过了这一关,很多法门就可以融会贯通了。”

段业心中暗自腹诽,这不就是负重越野么,无非是锻炼体力耐力,干什么这么神秘。不过一想,后世特种兵大概也是这么练出来的,正好自己也要锻炼下身体,因此也就允了。

“至于射箭,你就先练习拉弓吧,一石弓开始,每天拉几十个回合再作计较。”衍生背着手,就像一个老师一样,谆谆善诱。

第二天一大早,段业睡得正香,就听见耳边有人在聒噪,好容易睁开眼,却看见衍生早就一身短打扮,段平更是一身甲胄,站在旁边。

“大人,听说您要早练,段平特地来护卫。”段平满脸堆笑说道。

好歹是第一天,怎么也得拿出一副面貌来,段业倒是很快收拾好,在二人的簇拥下,在残月的注视下,出了营门。

之前已经给守门的士卒打过招呼了,因此倒也没被刁难。衍生见到了地头,地上放着三个竹筐,里面都是石头,便冲段平使了个眼色,段平便说道:“这里的筐,是一人一个,请大人先挑选。”

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段业当然是选了个最大的,背上去了,大概也就是二十公斤上下,不算太沉,于是段业就像采药人一样,还颠了颠,说道:“好了,二位,我们走吧!”

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三人背着大石头,段业走的最快,几乎要算小跑了,段平和衍生却是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始终落后段业两个身位,可是还没等半盏茶功夫,段业就开始喘气,刚走了一里路,段业的腰就不行了,开始一点点的弯……

段平和衍生对视一眼,衍生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就像偷到母鸡的狐狸一样,也不知道二人暗爽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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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苦练【求收藏】

[书号103097]第一卷西域鏖兵

第七十九章苦练求收藏

“拿来吧。”衍生得意的伸着手索要着。

段平无奈笑笑,从怀里取出一个物事,塞到了衍生的手上,“这次算你赢了!”

原来,他们二人,竟然为段业能撑住多久来打赌!赌注自然就是段业多久会开始喘气,看起来还是段平对上司比较有信心,但很明显,是衍生赢了。

段业早就气喘如牛了,后世一直生活在城市的人,纵然过的苦一些,又哪里能有军人的体力和耐力?尤其是背上背着一大筐石头,受力集中,压的段业腰都快断了。

“不……不行了……”段业挣扎着说出这几个字,就喘不过气来了。

可是段平却“面露难色”的说道:“大人呐,这是您说的,做事要坚持,要有毅力,这才一里路不到呢。”

“是啊是啊!”衍生唯恐天下不乱的说道:“还让我当你师父哩,这点耐力都没有,我可不要这么没有用的徒弟。”

干了,段业咬咬牙,男人怎么能被人说不行?段业狠命一咬舌头,一股血腥的味道直冲上来,段业顿觉得浑身的力气好像恢复了很多,本来已经灌铅了一样的双腿好像又恢复了不少力量。

衍生和段平惊讶的看着段业腰杆又直了,虽然速度慢了不少,可是依然一步一步的朝前挪动。衍生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敬意……

努力,努力,坚持!这是段业不断对自己呼喊的声音,到后来,血腥味已经不能刺激了,段业还是咬着牙朝前跑,到最后脚都磨破了!只是,有一种事情叫做极限,暂时,人还是无法超越极限的。

第一天,没有跑多久,段业终于体力透支了。回来就倒头大睡,谁也喊不起来。

第二天,第三天……到了第十天,段业已经能背着石头和衍生段平并驾齐驱了,10里的越野一点问题也没有。

所以说,人的潜力一旦开发出来,就可以做出很多你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第十天的下午,离军营五里,段平带来了三个靶,衍生带来了三把弓。很明显,他们要练一练射箭了。

十天下来,段业的脸庞黑了不少,看起来精瘦精瘦的,但是身形很明显强壮了许多,大运动量加上大吃大睡,效果是一定的。段业自我感觉很是良好,但是衍生却说这才刚上路哎。

靶子好了,衍生把一石的弓给了段业,然后说道:“射箭其实也没什么,一个是力量,一个是熟练,拉弓你已经练了这么多次了,我看也没什么问题,现在,你先射一箭看看。”

段业也很是兴奋,最近事情不多,天天没事就拉弓,拉开放下,拉开放下,胳膊都麻了,到现在更是几乎失去了知觉,而手上也长满了茧子,应该效果不错吧。

拿起弓,上了箭,摆了个很帅气的姿势,段业弯弓如月,试图瞄准那靶子,只是一但拉开,段业才觉得有些眩晕,手稍微一松,那箭簇就飞了出去,只是这一刻,段业就知道,肯定脱靶了。

不出意外,离靶子远得很,段业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失误,这绝对是失误。”

衍生很严肃的点点头,“没有错,你这样的,上了战场,大概还能万军中击杀主帅。”

这话自然是讽刺,段平忙缓颊道:“其实也没什么,想当年我第一次射箭,也是这样的……”

“好了!”段业自然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没有射好就是没有射好,慢慢来嘛,衍生,你说说看有哪些问题吧。”

“呃,你首先得屏住气,然后手不要抖!对,就是这里!”见段业很配合的再次拉开空的弓,衍生连忙上去,调整着他的姿势。

果然,几个细节的地方稍微一注意,那感觉马上就不一样了。

“然后,你还得练眼力,飞卫当年对纪昌说过,先要学会盯住一个目标不眨眼,再要能把小的东西看大,才有小成,不过这需要几年时间,恐怕是不够的。”

衍生正摇头晃脑的说着,突然见段业手一松,再次射出一箭,势若奔马,迅若雷电,一声轻响,靶子微晃,但见一箭正中红心,靶子还在微微晃动!

衍生瞪大了眼睛,几乎无法置信!要知道他当年跟那人学箭之时,就已经以天赋过人而让那人惊讶不已,可是达到一箭红心的地步,也费了整整半年,可是此人……第二箭就……这一定是巧合,巧合!

见段业嘿嘿傻笑,衍生就有些不悦,说道:“你不妨再射一箭。”

“喔,好!”段业再一次习惯的搭弓,拉弦,松手。再次中靶,红心。

“哎呀呀,大人果然非同凡响呐,卑职自愧弗如啊!”段平倒是真心称赞,他是干斥候出身的,如何不识货?

“好!”衍生咬咬牙,“既然你如此有天赋,我就教你些别的了。普通射箭的妙处你既然领会到了,无非是要多加练习罢了,但是连珠箭,却是有技巧的了,我只给你做一遍。”

说完,衍生就像变魔术的人一样,先给段业展示了下双手,“连珠箭其实没什么,没借助机簧的话,无非是一种小手段而已,你看好了。”

说罢,段业只见衍生的五指就像弹琴一样,灵活的变换着位置,而弓弦也一松一紧,一放一收,如果那上面有箭的话,那便是连击的过程了。

“看清楚了么?”衍生做完,额头也微微见汗。

段业也不回答,取过弓来,按照刚才死记下来的步骤,一板一眼的做了下来,虽然速度很慢,倒是一点没错。

“好!就是这样,只要你练得足够熟练也就行了。”衍生显然也很高兴,任谁有了聪明的弟子,对于老师来说都是很大的成就感。

接下来的过程,就是衍生和段平躲在阴凉处聊天打瞌睡,段业在烈日下练习。只是段业一点没有觉得辛苦,每一滴汗水流下,将来就少了一丝可能流血!这笔买卖太值了。

天赋!除了天赋,还有什么能解释?衍生默默看着段业行云流水般得搭弓引箭,然后三箭齐发,同时中靶!

男人,总该有些看家的本事。段业依然在努力中。

第八十章 就绪【求收藏】

半个月过去了。

半个月,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比如淮南前线,谢玄亲自率领5000精锐,向梁成部发起冲击,双方血战一天,苻融亲自率军来援,结果秦军小胜,但是士气大振。

同时,苻融将天王陛下亲临前线的消息传达三军,结果更是人人高呼万岁,秦军个个求战,而晋军则是相反。

比如荆襄一代,桓玄擅自率军去偷袭慕容垂,结果被早有准备的慕容垂痛击一顿,只能灰溜溜的缩回江陵,而慕容垂和姚苌则大有会师的架势。

总之,南方的一切,对秦军都很有利。

段业依然是吕光军中的参军,换句话说,是文职人员,可是熟悉段业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变了。

脸色黑了,身材壮了,走路稳了,嗓音粗了。更重要的,是气势变了。

用秃发灵的话说,看起来有点勇士的味道了,因此秃发灵更是想一直缠磨着他了。但是,自然也有识货的,比如,秃发傉檀。

只需一眼,秃发傉檀就确定,段业的这幅模样,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天天在苦练。

苦练什么?还用说么?军营内又不能练习房中术,当然是练武了。

秃发傉檀自己是勇士,因此他看得出来,段业还不是自己的对手,远远不是。但是段业之前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今却一门心思练武,他想干什么?

秃发傉檀暂时还想不通他要干什么,但是起码可以预见,段业变得更加强大了,而且会继续强大起来,至于上限,秃发傉檀看不透,他只是暗示秃发灵,可以更加主动,因为现在开始,傉檀会支持秃发灵,是支持,而不仅仅是不反对。

吕光最近却一直闭门不出,大小事情都有吕纂代为处理。不过这吕纂颇有乃父之风,处事沉稳大气,讲话滴水不漏,倒让众人很是服气。但是吕光的命令很是奇怪,全军士卒们除了必要的训练,都好酒好肉供养着,没事呢鼓励大家做做游戏,比如扔石头了,比如摔跤了,优胜者还有赏钱。

很多人不知道节下是为了什么,士卒们更是不必管那么多,节下既然如此慷慨,那么作为小兵,坦然享受就是。于是军营内气氛好了很多,欢呼声和爆笑声,很远都能听得见。

当然,知道用意的人,自然也是有的。

比如段业。当时段业正在骑着马拉着弓练习骑射,只是这片开阔地虽然适合练习,但是一点不好,太阳太毒,一点没有躲避的地方,练习不到一会,就热得不行。

当然还有一点特殊,就是秃发灵这妮子知道了段业没事就来练习,顿时崇拜的不行,还专门跑过来捧场,从此每次都要跟着,甩也甩不掉。

更让段业欲哭无泪的,是当时秃发灵第一次来,非要过过瘾,段业在怀疑中,把马缰和弓箭交给了秃发灵,结果这个看起来活泼可爱的少女,上了马神情就剽悍无比,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控制住了自己的黄骢马,然后打马熟练,射箭就像玩一样,而且每箭必中靶,纵然不能每次都中红心,也是不错的了。

如此情形,真让段业情何以堪。而她下马后,又是一副娇滴滴的可爱样子。前后反差之大,让段业咂舌不已。

当然了,今天段业还是很有进步的,十中六七还是有的,为了表扬自己,段业练习完一圈后就决定休息,还是秃发灵给力,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微型帐篷,就像后世驴友们用的那种,于是终于有了个歇息的地方,段业见这妮子根本不避讳男女之别,自己也就没必要矫情了,于是就欣然坐了进去,来躲躲阳光。

秃发灵自然把近日营中的情况给讲了,这些段业自然早就知道,不过听秃发灵就像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说道精彩处还不时卖个关子,,段业就觉得惬意的很。

这样一个美丽的萝莉,谁不喜欢呢?段业自然也是喜欢的。至于会不会更进一步,谁知道呢?

听秃发灵讲完,段业淡淡一笑,道:“出战的时候,恐怕就要到了。”

“呃……你为什么也这么说?”秃发灵有些意外的吐吐舌头。

“也?”段业笑了,“是傉檀兄也认为要出战了么?”

“嗯~”秃发灵点点头,“三哥说决战就在这几天,还要族中来的勇士们做好准备呢,没想到你居然也这么认为。”

“呵呵,这没什么奇怪的”,段业挑了挑眉毛,“节下此举虽然高明,但也不时没有先例。昔日战国时,王翦率军攻楚,楚国兵精粮足,士卒用命,项燕又足智多谋,勇冠三军,王翦自忖力战未必能胜,便每日置酒高会,命士卒终日嬉戏,赛跑投石,好酒好肉,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秃发灵甩了下头上的辫子,很可爱的扬起笑脸问道。

“哼。”段业拿起牛皮袋,喝了口水,“结果啊,秦军将士感念王翦的厚待,人人效死,而楚军呢?哼哼,看见秦军根本不思进取,也就懈怠了,一向谨慎的项燕居然还有事东归。便在这个时刻!”段业大手一挥,奋力朝下一拍,“秦军倾巢而出,各个都不要命一般朝前冲锋,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一年蓄力瞬间而发,那可是沛然莫之能御,天下精锐的楚军,也只有一败涂地咯。”

“嗯,你真聪明,三哥也是这么说的,可是说的却没有你这么细。”

“好了。”段业伸展了下胳膊,“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估计,节下也该露面了,练习了这么些日子,也差不多了,我们走。”

“去哪?”秃发灵颇为不解。

“当然是回营了,你还想在这里过年不成?”段业一脸奇怪。

“过年是来不及了,可是你看,天色已晚。”秃发灵满脸娇羞的指了指天,“过夜倒是可以的……”

“苍天呐!”段业双手使劲拍打着胸脯,就像大猩猩一样的悲号,“把这个女流氓收回去吧!我受不了啦!”

“不要这么说嘛,人家会不好意思的。”秃发灵嫣然一笑,悄悄低下了臻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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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上阵

大帐议事!

吕光一身甲胄,终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凌江将军姜飞、轻车将军彭晃,飞虎将军康盛,卢水胡的沮渠兄弟,秃发部的秃发傉檀等人,都身着战甲,立于两侧。四府左将陇西董方、冯翊郭抱、武威贾虔、弘农杨颖又在他们后面,当然,这里面也多了几个人,一个,是吕光的儿子吕纂,一个,是戴着眼罩的吕由。

段业有些发怵,没想到吕由这么快就好了,虽然成了独眼龙,可是看起来却更加的剽悍,他知不知道那次的事情和自己有关呢?

吕光首先讲话,“各位,半个月来,我军原地休整,士卒的士气和体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恢复,如今已有细作传来消息,狯胡王终于按捺不住,已经派他的弟弟呐龙、侯将馗率军约20万骑南下,如今距离我军已经不到100里,此外,温宿和尉头等国军队共70多万人,也已经集结完毕,将要与呐龙会攻龟兹,各位,决战的时候,已经到了!”

(以上20万,70万皆为史实,非虚构,(*^__^*))见众人神色皆是一凛,吕光满意的点点头,道:“今天,我们便要拿出个章程来,无论如何,敌军势大,不可轻视,如今眼前一片大漠,并无险可守,这仗,该怎么打,各位都说说看吧。”

彭晃首先发言了,他和段业还算熟悉,扫视一圈,便说道:“节下,各位,那狯胡军弓马便利,善于使矛,铠甲坚硬,箭射难入,而且末将还听说,他们最擅长用革索做成绳套,策马掷人,是一套一个准啊,末将以为,不如分兵结寨,每营摆阵,互为犄角之势,彼等骑兵,纵然悍勇,也难以攻破我们的营寨,我们再用铁骑骚扰他们的后路,切断他们的汲水和粮道,他们兵多,人吃马喂,没几天就得大乱,到那时候,全军出击,定可一战而胜。

应该说,彭晃的看法是准确的,提出的方略也算稳当,因此四佐将纷纷表态支持。但吕光并未置可否,显然,吕光并不同意。

段业趁机站起来,先对彭晃点点头,然后说道:“节下,各位,卑职却以为,彭将军的策略似有不妥。”

“哦?”吕光来了兴趣,“你不妨说说看。”

“节下,敌众我寡,一旦分兵,恐怕会被敌人分割包围,倒是真的,他们数倍于我们,我们一旦分散开来,却是难以呼应,所谓掎角之势,大概难以形成,反而坐地自困。”

彭晃还是很大度的人,一点就通,忙起身道:“段参军言之有理,是老彭没想到这么周全,请节下恕罪。”

“无妨”,吕光冲彭晃摆摆手,“那段参军,你有何良策?”

“很简单,集中兵力,以逸待劳,全力出击,一战可胜。”段业掷地有声的说道,“节下,彼等远道而来,我军休养已久,彼等装备虽精,却也一定不如我等,我军天下无双,全力出击,此战必胜!”

见吕光沉吟不语,段业接着说道,“再者,那呐龙其人,据段某所知,勇悍无双,却是傲然不可一世,谋略虽有,却只会小聪明,他一定会以为我军要耍花招,但我军恰恰反其道而行之,行堂堂正正,一鼓作气而重点突破,此战焉能不胜?”

“你们以为如何?”

“卑职附议!”

“末将附议!”

段业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支持,连吕纂看段业的神色,也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如此”,段业补充道,“我军毕竟人少,还是得用些巧计。”

“哎呀,老段,你就赶紧说吧,别卖关子了。”姜飞和段业的关系算不错的,而且此人粗犷,其实蛮对段业得胃口。

“其实,便就是彭将军的办法”,段业笑道,“这营寨,还是要扎的,依段业的意思,于此地每5里扎营一座,皆深沟高垒,以木为人,披上铠甲,戴上头盔,遍插旌旗,以为疑兵。呐龙此人自作聪明,一定会以为我军采取守势。然后,我军集中所有的骑兵,绕到西边,从孔雀河畔袭击敌军的侧翼,由于我们人少,不可能包围他们,因此他们有突围的机会,便不会背水死战,而正面的主力则全力背上,如此,敌军会被我军两路挤压在孔雀河河湾处,虽然不能全歼,也一定可以重创他们了!”

“好!”吕光一拍几案,“思路清晰明确,本节以为此略甚是大胆,也甚是可行,你们还有什么意见么?”

“卑职等附议。”

“那就这么定了!”吕光做出了决定,“本节决定,姜飞为前军,正面迎击狯胡军,本节亲自为你压阵,彭晃军为后卫和预备队,随时准备投入战场。““末将遵命!”众人齐声应诺。

“至于侧翼的偷袭……”吕光迟疑了下,“吕纂,给你一次机会。”

吕纂又惊又喜,忙道:“父亲,我必全力以赴,一定不给父亲丢脸!”

嗯,吕光很欣慰的点点头,这个儿子就这点好,遇事敢担当,假惺惺的推辞吕光最不喜欢了。

可是,这番对话,放在其他人眼里,却有了不同解读。谁都知道,吕纂是庶子!而吕光是有嫡子的!嫡子吕绍,虽然文弱些,可是为人宽宏大度,颇有名士风范,在长安城的口碑也是很好的!吕光这难道是有别的用意么?

不过,夺嫡这种事情,在局势明朗前,聪明人是不会涉入的,因此大家只是冷眼旁观罢了。

吕光想了想,看着一直笑眯眯的段业,突然说道:“段参军,所谓允文允武,才是世之大才,本节听说你近日苦练骑射,已经有了小成?”

“啊?”段业有些意外,“段业不过为了强身健体,勉强自保罢了。”

“那好,报效国家,也是应有之意,那你便和吕纂一起去吧,他年轻,有些事情你也帮衬着些。”

段业自然没有拒绝的权利,只好拱手道:“卑职必定与公子戮力同心,全力支持公子。”

吕纂也很高兴,忙和段业行礼,二人相视而笑,吕光看了也是大笑出声。

战前准备会就这样完成了,我们的段业也终于要上战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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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激战(1)

大战的时刻,已经到了!为了迂回到敌人的侧翼,段业等人需要先行一步。

什么事情都有个第一次,所有雏儿刚摸到女人时往往会强自镇定,但是身子绷得那叫一个紧,有经验的女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即使你动作装的再熟练,时间控制的再长,也是一样。

战场也是一样,段业虽然穿上了甲胄,貌似很熟练的上了马,拿上了刀,可是吕纂的第一句话,还是“头一回吧”,这位大公子,段业还是很有好感的,说话不疾不徐,一字一顿,听得清清楚楚,不过眉宇间也自有豪气,虽然言辞谦逊,但是锋芒也是藏不住的。

吕光确实很信任吕纂,大军西征时,本部一共只带了10000骑兵,吕光一下子就给了吕纂4000人,而且是奇装满员,没有伤兵病号。这5000人从走马川折向西,沿着孔雀河古道急速北上,一路之上马上衔,人噤声,同时派了剩下的500青骑在前方,路遇斥候则诛杀之,以免泄露军情。

不过,段业倒是逐渐适应了,因为此时毕竟还只算武装大游行,还没到打仗的时候,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刀法是临时练得,也就是有段平在身边护卫,不然的话上战场就是作死。

但是,正面的走马川河畔,却已经是人间修罗,战成一团。

大风起兮,飞沙走石,乱石穿空,刀枪林立。一场事关西域命运的决战,在此展开。

走马川当与要冲,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段业也是自幼熟读岑参的《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只可惜,他如今担当着另外的任务,不能在这里,亲自领会下岑夫子笔下的波澜壮阔。

如今吕光大军已经摆好了阵势,对面的狯胡联军也早就蜂拥而至,领头的呐龙一声兽皮,头戴红巾,举着一柄大钢叉,一马当先的冲过来,身后无数狯胡骑兵也都像野兽一般,呼喝着冲过来。

而在这时候,列阵相迎的秦军,各个神色严肃,士气高涨。在这时候,他们不单单是为了天王陛下而战,为了节下而战。更是为了自己而战!

吕光的军队里,有氐人,有鲜卑人,有卢水胡匈奴人,也有汉人,可是在这一刻,他们都是中原人!虽然在中原,他们互相残杀,他们互相争夺正统,他们从来都互相看不起。可是在这里,他们是命运共同体,他们的共同敌人,就是对面来的这些野兽。

他们没有退路,只能死战到底。但是,青史之上,一定会记载下他们曾经立下的功勋,以及他们为了保护中土大地的荣耀而发出的呐喊!他们逆着风,他们的视线或许受了阻挡,可是这些都无法消磨掉他们的勇气。

战斗开始了。

秦军也是百战之军,虽然以步兵为主,但是俱都有甲胄,第一线的是三列枪兵,他们前面有拒马和铁蒺藜,自己则摆成整齐的阵列,手持长枪,枪尖前指,再往后,是盾牌掩护着的弓箭手,为前面的枪兵提供掩护,再往后,则是作为预备队的骑兵,随时准备出击,给予他们雷霆一击。

吕光率诸将立马在荒凉无边的走马川,顶着暴风乱石在高岗之上观战。北面起伏的天山群峰,横亘东西,雄伟壮丽,气势磅礴。峰上积雪皑皑,象一顶顶珠冠,银光闪闪。南面一片黄沙茫茫无际,直贯云天,狂风怒吼,其大如斗的碎石,满天飞滚。

如此雄奇壮丽的景色,如此天造地设的场合,当然只能用于沙场拼杀!这是吕光的第一想法。

狯胡联军人山人海,骑兵山呼海啸一般涌来,马蹄声地动山摇。两军戈矛相交,铿锵作响,俄而呼声震天,热血纷飞。整齐的枪阵几乎要挡不住狯胡骑兵的冲锋,但是秦军的步兵们呼着号子,用肩膀,用身体,用生命,来捍卫着这一道阵线。

“看起来,他们没有想象的强。”吕光看着呐龙举着叉子,在万军从中左冲右突,嘴角却闪过一丝不屑。

杨颖也笑道:“不错,节下,如此之敌,纵有百万之众,恐怕也不是我军之敌,大势定也。”

彭晃观察了一会后,走上前来,说道:“节下,看那狯胡军阵形不整,人马不相统属,各自为战,虽然勇悍,但是不成章法,不足为惧。却只有中军铁甲骑兵,阵势严整,甲胄坚硬,我军的弓箭虽然齐射,箭矢如雨,却似乎并不能穿透他们的铠甲。而彼等的铁甲骑兵各执长矛,骁勇异常,这才是他们的核心,如果和这支铁骑硬碰,纵然能胜,也是得不偿失。”

“那你的意思呢?”

“节下请看,他们的偏师多是轻骑,以革绳为武器,策马掷人,虽不说百发百中,也是多有中者。此军对我们的杀伤力虽然也不小,可是无论如何,总比那铁骑来的轻松,以末将之见,不如全力攻击敌军铁骑,大事可定。”

正说着呢,只带了1000骑兵来袭扰敌军的姜飞的先锋队伍很快地败退下来,就是因为那些革绳军太过可恶,常常是用绳子圈住了秦军的骑兵,然后拽下马来,或是拖死,或是乱刀砍死,姜飞认为不应该和他们硬碰硬,便先行后撤。

不过,秦军的方阵依然整齐而坚固,呐龙的骑兵根本冲不破他们用生命筑成的长城。

吕光并没有怪罪姜飞,让他迅速前往后面休整,然后一脸笑意的对众将道:“虏兵虽盛,也只有有中军铁骑可战。其余多是牧民,不习战阵,不足为忧,只要我击破虏之铁骑兵,贼兵必然会兵败如山倒也!至于呐龙的铁骑兵,人马都披置铠甲,浑身都是重铠,但是,我已经找到他们的破绽了!”

“破绽在马蹄上!”彭晃高兴的说道。

“不错,破敌在此一举!”吕光大手一挥,高声叫道:“彭晃!”

“末将在!”

“你选一万精锐重甲步兵为前部,转进至居方阵前列,各持刀斧钩枪,专砍、钩敌骑的马腿。”

“是!”

“康盛!杨颖”

“末将在!”

“你二人各率骑兵二千,游走阵中,如有缺口,迅速补上。”

“末将遵命!”

吕光单手持刀,空中一扬,扭头对左右道:“传令下去,擂鼓鸣号!列方阵前进!”

决战的时刻,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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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激战(2)

段业其实很痛苦。痛苦不是因为遇到了不公平的事情,而是身体真的要撑不住了。

因为他没有想到,吕纂一旦过了且末,居然谁的话也不再听,一再命令全军加速。不许休息,不许扎营睡觉,甚至还抛下了偶尔几个掉队的人马。

随行的诸位佐将相劝,不听,段业来劝,不停。一个从小和吕纂一起长大,几乎和兄弟无异的护卫也来劝,吕纂怒了,直接一刀砍了他的脑袋!并且恶狠狠说道:“节下授予我全权,有再言者,杀无赦!”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吕纂满脸含泪,道:“我难道不知道日夜行军的辛苦么?可是我计算过路程,如果我们日夜兼程行军,恰好能在明日正午前赶到走马川西北,这样应该可以在战局最焦灼的时候加入战场,这样才能给父亲大人最大的帮助!阿福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我和他难道没感情么?没有办法,此战必须要胜!“众人沉默了,连阿福都敢杀,还有谁他不敢杀?一天一夜的急行军,并不是办不到,只是这里,根本就是茫茫戈壁呀。

一路之上,没有植物,没有水,没有绿洲,除了几头黄羊,和一些早就枯死很多年的胡杨外,大军没有发现任何生命的迹象。

有些人疲惫,有些人咬牙,可是已经没有人抱怨。因为,他们看得很清楚,节下的爱子吕纂,早就面色苍白,额头上不时渗下汗珠,可是大家也能看见,他一直提着刀,挎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还有,那个文弱的段参军,也一直跟着他,一点不像个文人。

他们都这么做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拼命吧。

段业也神奇的发现,待撑过了那最痛苦的一段后,身体已经缓了过来,力量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同时,看身边吕纂的眼神里,也多了许多敬意。怪不得,这个儿子受到吕光如此的器重。坚持,狠辣,一往无前,这不就是人君最需要的素质么?

烈日下,他们咬牙坚持,入夜了,除了最前面带路的数十火把外,他们熄灭了一切,他们控制着饮水和食物,他们尽量控制住踪迹,他们沿路斩杀了8个斥候,有几次差点就让斥候把响箭放出,可是万幸,他们没有得逞。

天亮了!前方出现了巍峨的雪山,地上出现了一片沙柳,这支绕行百里奔袭的军队,终于看见了曙光!

秦军之中,笳鼓之声相互应和,响彻天地,士卒们听了,个个勇气倍增,后队尚未与敌接触的60000秦军列成了整齐而浩大的方阵,,踩着鼓点的节奏,步步为营,向狯胡联军逼近。

刚刚摆脱了一名秦军士卒纠缠的狯胡主将呐龙,见状不由狂笑,“区区数万步兵,居然敢与我军相抗,真是不自量力啊!”

其他胡骑也纷纷狂笑,呐龙马上下令攻击,只听见胡角长鸣,十余万铁甲骑兵,排山倒海般冲上去,其余的革绳军,也是毫不迟疑的蜂拥而上。他们试图利用人数上的优势,来一举击败秦军。

这一次,万马奔腾,震动如山。这一次,胡兵蜂聚,气势逼人。再勇敢的勇士,面对如此骇人的气势,也会心有畏惧。

秦军前排的锐卒,强忍住心中极大的恐惧,待敌骑冲到,个个俯身去找敌骑的马脚,只是,战场是残酷的,很多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按照预想的情况来操作。

前几排的秦兵根本还来不及动手,就已被狂冲的马撞翻。无数英勇的士卒还没有机会杀敌,就这样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但是,前面的牺牲者的努力,不会白费,因为后面的秦兵纷纷下手,或钩或砍,顿时血肉横飞,狯胡军的战马长嘶着倒地,把浑身披甲的武士掀倒在地上,而早就憋了很久的后续秦兵趁机而上,挥舞刀斧猛砍狂剁,把满腔的怒气和悲愤发泄在他们的身上。

战场就是这么残酷,很快后继的狯胡兵被前面倒下的马匹阻住,也是人仰马翻,一时间,原本气势逼人的狯胡人,竟然被生生的阻挡住了,而秦兵则尽情砍杀,砍杀!再砍杀!狯胡人血流成河,血水注入那已经不再是青色的走马川里,将河水染得通红,惨不忍睹。

被一群勇悍的秦军士卒围住的呐龙眼见一排排的重甲骑兵轰然倒地,死亡相继,大惊失色,急令后撤,只是这等全军冲锋的行为,冲锋起来容易,后退起来,几乎一定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溃败,狯胡兵顾此失彼,很快就自己把自己的队形搞乱了。

就在这个时刻,康盛,杨颖,带着早就等候多时的两翼骑兵,突然冲了上去,这两只骑兵人数虽然不多,但全是百战余生的精锐,他们熟练的挥舞着马刀,切割着革绳军士卒的头颅,很快就像楔子一样,嵌入了狯胡军得军阵中。

这一下,狯胡军伤亡更加惨重。但是,他们毕竟是西域最强大的军队,就在此时,侯将馗亲自率领万余铁骑,加入了战斗,他们放弃了正面冲击秦军的阵列,而是选择分兵迎击秦军的骑兵。他们深知,一旦让秦军切开了自己这方的阵势,完成了分割包围,那么一切就全完了。

困兽犹斗,何况是军队,侯将馗不愧是名噪一时的勇将,他使着一杆大斧,和彭晃战成一团,一时竟然不落下风!而手下胡骑更是人人拼死,为了掩护呐龙而死战不休,一时间,战场形成了焦灼之势。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随着一阵苍凉的号角声响起,从狯胡军得西北方向,突然出现了一支秦军!他们看起来个个疲惫不堪,满身风尘,可是他们个个眼珠通红,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

吕纂第一个嚎叫着冲入敌阵,只见他的长枪犹如毒蛇信子一般,一伸一缩一扫,几名兽皮羽毛冠的狯胡士卒就倒了下来,浓烈的血腥味,让段业差点又吐了出来。

可是就在这个时刻,一名身材足足比段业强壮一轮的骑兵摸了上来,大喝一声,便挥刀向段业砍去!

几乎是本能的,段业身子一侧,躲过了那雷霆万钧的一刀,同时右手只是朝前一平推,顿觉刀子仿佛陷进去了一样。

定睛一看,锋利的刀尖已经划破了那名武士的胸膛!他不甘心的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段业,然后一头栽下马去。

我杀人了!这是段业的第一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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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激战(3)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段业嚎着嗓子嚷了几声,突然一声怪叫,回身一刀,把一个试图偷袭他的胡骑割断了脖子!

一旁随时准备上来救援的段平笑了。在战场上,只要过了第一关,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了无数次。段业再也不觉得刀沉重,血催呕了。虽然周遭的敌人众多,可是又有何惧哉?

“来吧!”段业大喝一声,横刀立马,这一刻,他是一个合格的战士!

秦军这一路的偷袭,完全出乎呐龙的意料,侧翼被完全冲开,而高处观战的吕光当机立断,趁此时刻,发动总攻!

秃发傉檀和沮渠兄弟二人,各率领本部,从西路出击,将敌军挤压在河畔,陇西董方、冯翊郭抱、武威贾虔各率10000人,正面向狯胡人发起了冲锋。

方才秦军与狯胡人鏖战,吕光并没有动员卢水胡和鲜卑人的骑兵,一来他们本就不可能在局势明朗前下本钱,再者也是存心立威。如今大势明显,吕光又许诺战利品他们也有份,因此秃发傉檀和沮渠蒙逊这一次也亲自带着数千骑兵加入了战斗!

大厦摇摇欲坠时,最怕的就是再给他加几把力气。秃发傉檀和沮渠蒙逊不愧是万人敌,二人一人用枪,一人用刀,进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那沮渠男成这一次更是不带头盔,披头散发的率军冲入中军,他想捉住呐龙!

几面合计,狯胡人终于顶不住了,战场上已经留下了几万具尸体,大地已经被染得鲜红,可以说,狯胡人的阵势已经摇摇欲坠了。

但是,还需要最后一击!

吕光出动了。

突然间,秦笳声开始想起,使持节的“吕”字旌旗亮出,正在奋力拼杀的秦军将士,很多都愣了一下,接着都迸发出响彻云霄的欢呼声!

吕光亲自带着最后的预备队,千余青骑兵出场了!身边的吕由带着黑色的眼罩,浑身杀气,面目狰狞!

“父亲!”吕纂一刀格开了胡骑的围攻,本已精疲力尽,却见吕光亲自出马,瞬间就感到精神一振,遂再次冲入敌阵里。

“第6个了!”段业拔出刀,身边的胡骑已经很稀疏了,段业长喘口气,道:“段平,你杀了多少了?”

段平笑笑,在一名胡骑的尸体上摸了摸刀,“卑职是不去记这些的,不过大人第一次上战场,能有如此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哪里……哪里。”段业得意的摇摇头,他当然知道,其实如果没有段平多次恰到好处的解围,自己这一次恐怕难以善了,因此正要向段平表示下感谢,却突然见段平怒喝道“贼子敢!”

还没听清,段业就觉得一股寒气从背后逼来,段业本来的一侧身,却瞬间觉得腰部一阵撕裂般得痛!

这时候,段业居然没有失去冷静,也没有挣扎或者惨叫,而是第一时间趴在了马背上,这时候,段业才注意到,自己中箭了!

还好,是在腰腹上,而不是别的地方,大概是死不了。段业眼睁睁看着段平回身一箭,把那个偷袭他的人穿了喉咙,接着,才觉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此时的战场,却是不关心一个小小的参军如何。吕光亲自出场,效果自然非同一般,青骑的威力,不是寻常人所能抵挡的,他们不需要喊口号,他们只需要一刀刀整齐的把胡人的脑袋割掉就行。

吕光一样,吕由也一样。

狯胡人的阵列不是钢精铁打,就算是,也挡不住如此多方向的强势突击,而他们的背后,却是河水,他们没有想到自己会走到这一步,因此根本不可能准备渡船或者别的什么。

事实上,这里的水一点不深,很多地方可以泅渡。可是一条河,已经足以阻挡生死了!

康盛和杨颖,终于楔开了狯胡人用生命筑成的长城,胜利会师,侯将馗中箭之后,被乱刀分尸。

秃发傉檀和沮渠蒙逊就像最好的搭档,他们集中兵力,去冲击相对较弱的草绳军,这些本质上是牧民或者猎人的乌合之众,在兵败如山倒的情况下,哪里是鲜卑和卢水胡勇士们得对手?

沮渠男成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就想去找呐龙战个痛快,可是他刚冲进铁甲骑兵的阵势,却发现早就有人先来了。

吕光亲自带领着青骑,以万夫不当之势,一往无前的冲进了铁甲阵列,呐龙就算气的哇哇怪叫,还亲自砍杀了不少后退的胡骑,也无法稳住阵列,于是想亲自出战,鼓舞士气,结果正好迎上了吕光。

结果没有悬念,依然只有三个回合,呐龙被吕光一刀两断。

主将已死,大局已定,秦兵趁机全线掩杀,狯胡军一败涂地,丢下数万具尸体,狼狈西窜,还有无数的革绳军丢下手上的活计,跳马投降。

可是,跑能跑到哪里?河水似乎也在和他们做对,这时候恰好涨水了!青色的河水此时已经变成了红色,河畔的一片绿色也变成了赤色。

秦军大胜已定,各个奋勇杀敌,喊声震天,这一幕幕,说不尽,也道不完。走马川积累的骸骨,百年也搬不走,且末孔雀河畔的鲜血,十年也渗不干!

无论历史如何改写,无论沧海变作桑田,这片土地上,埋葬着秦军无数儿郎们的尸体,他们有汉人,有匈奴人,有鲜卑人,可是他们虽然越境,却依然是在保卫中原,他们的功绩不可磨灭,谁也无法玷污!

全军得胜,斩杀近七万,其余狯胡军全部投降,缴获马匹物资无数。吕光允了剩余士卒的投降,并且吩咐下去,将要犒赏三军,全军欢庆,自然又换来一片欢呼声。

金笳已罢吹,东风回首,碧血满龙堆。吕光仰望巍巍天山,纵声大笑,投刀至地,直入三尺,大叫道:“段业!草檄报捷,说我吕光已尽驱虏骑,荡平天山!”

没有回音!

“段业!段业!”吕光大为不满,怎么居然有人,敢违抗命令了?

“回节下,段参军身中箭伤,已经送到军中大夫那里治疗了。”浑身是血,带伤多处的吕纂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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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道士(1)

“呼”,吕光放下刀,“请最好的军医给段参军治疗,务必确保无虞。”

“遵命!”

“还有温宿和尉头国的所谓西域联军,已经快到了龟兹城,传令下去,打扫战场,休整军备,今晚大宴三军,明日启程,与敌人会战!”

“末将遵命!”

胜利了,自然要杀牛羊,开窖酒,奏笙歌,醉胡妾。

可是这一切,暂时与段业没什么关系。自从中箭后,段业就陷入了昏迷之中。准确的说,是身子无法控制,无法行动,但是段业的精神并没有昏睡。

他知道是段平奋不顾身的把他从战场里拖了出来,他也知道吕纂专门派人保护他,还知道自己已经被抬回了大营,一直蹲在自己的帐篷里的秃发灵看到了自己居然惊呼出声,然后是潸然泪下。

这些他都知道。可是他想说话,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段业只觉得头痛欲裂,而在一阵眩晕中,一幕幕往事逐渐想起:已经快记不得容颜的父母,已经快要忘却的信息时代,已经很久不曾使用的电脑手机,当然还有那短短人生里无数的片段,有些许欢笑,有更多忧伤,可是无论是欢笑还是忧伤,此时却都如同溃堤的洪水一样,在段业的脑子里涌起。

疼!疼!段业好容易咬着牙挺了过来,脑子里又开始放电影,这一次却是西域的一幕幕,吕光,绛玉,衍生,段平,刘裕,一幕幕一段段,各种记忆交织在一起,让段业终于有机会仔细回首来这里的一切。

段业自己昏迷不醒,可是总有人还在关心他。吕光派来的大夫倒不是庸手,而且段业只是外伤,箭头没有萃毒,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

可是秃发灵见段业额头一直涔涔的朝外渗汗,却拽住军医不让走,“他为什么还没醒?”

那军医是大营里八面玲珑的人物,各色人等什么没有见过,这秃发小姐的脾气他自然也是知道,忙道:“呃,秃发小姐,段参军的伤其实已经没有大碍了,箭头老朽已经拔出来了,伤口也上了药,而且没有伤到内腑,至于昏迷不醒……呃,受伤之后,失血不少,一时昏迷也是身子自己在保养,不必多虑,老朽明天还会再来,到时候便有分晓。”

秃发灵本来还不依,饶是段平等人好说歹说,才放了那军医走。

不过看起来,段业人气还是不错,沮渠蒙逊和沮渠男成都来看望,还专门送了礼物,四佐将,姜飞彭晃,也都来探视,吕纂更是代表吕光来表示慰问,虽然段业根本听不见……

秃发傉檀自然也来了,他显然心情很好,看起来是在战场上缴获颇丰,在表示了亲切的慰问后,还专门留下了一瓶金疮药,然后……果断的把秃发灵带走,说是免得打扰段大人养伤。

好容易把这个小祖宗请走,段平和衍生都松了口气,段平跑到帐外看了下,确定是刘国和张猛在营寨外看护,这才松了口气。

衍生已经打开了秃发傉檀留下的那瓶金疮药,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怎么样?”

“药是好药,不过就不必用了。”衍生塞上塞子,“他这一次受伤,流血不少,但是我方才号脉,发现他受创并不重,而且……他居然还未破元阳,所以岁数虽然有些大,其实很多事情倒还来得及。”

连衍生说起来都有些脸红,如果段业听到的话,一定更加羞愤!这个年代,快20了还是未破元阳,很丢人的!

段平也有些尴尬,道:“既然这样,自然是好事,不过你师父的信我看了,也给人发出去了,算起来也就该今天就到了,只是我们没有想到他居然受伤了,这倒是有些麻烦!”

“伤,也有伤的好处!”就在这时,帐内多了一个声音,二人回头,发现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穿着一身小兵的服装站在帐内。

段平有些惊怒,“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不是你请的我么?”那小兵露齿一笑,伸手解开外面的一身牛皮甲,里面露出的却是一身道袍。

人靠衣装,此话果然不错,来人露出了道袍和道士鬓,双手朝后面一背,马上气质就变了,有那么些仙风道骨的意思了。

“你便是长生真人么?”衍生还是首先认出了来人。

那人微微颔首一笑,“不才便是葛渤,自岭南云游河西,偶然接到令师的书信,便出关来到这西域,专门来见一见段先生。”

“只是……”衍生有些不解,“以真人的本事,天下何处去不得,又何必扮作小卒呢?”

“呵呵呵,不过是一时有趣,看看小兵的生活如何,我可在军里已经呆了几天了。”葛渤笑道。

“平叔,这位道长便是抱朴真人的衣钵传人,也就是师父专门请的道长。”衍生也就不再问了,开始向段平介绍此人。

抱朴真人,便是写出了《抱朴子》,有小仙翁之称的丹道派道家领袖葛洪!20年前葛洪飞升后,便将衣钵传与长子葛渤,葛渤内擅丹道,外习医术,研精道儒,学贯百家,思想渊深,著作弘富,虽然一直云游各地,但是早就声名鹊起,真正懂行的人都晓得葛渤的名望有多高,以及葛渤背后的势力有多大。

只是如今,道教在北方并不兴盛,因为葛渤不愿意为异族效力,因而刻意隐藏势力,因此苻坚也不重视。唯有鸠摩罗什这样有远见的人才晓得道教生命力的顽强和内容的博大。

原来,鸠摩罗什对段业的信仰自由,教派平等的思想深以为然,便将此事说与同样有大志的葛渤听,没想到葛渤却马上回信,要求见段业一面,并且星夜从凉州赶到了龟兹,却还是扑空。但葛渤并不放弃,还说段业便是佛道两家千年基业的关键人物,一定要见到他,也就有了葛渤擅闯军营的故事了。

“原来是长生真人,段平失敬了。”段平忙行了个礼,“不过真人,您来的也正是时候,我家大人如今身受箭伤,却是昏迷不醒,还请真人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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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道士(2)

“无妨!”葛渤捻须微笑,“此事早在老道的掐算中也。”

“师父说,真人你能上知千年,下算千年,难道连这等小事也算得出么?”衍生满脸好奇。

葛渤却并没有回答,而是走到榻前,抓起段业的左臂,很暴力的扣住手腕开始把妹,须臾,葛渤睁开眼睛,“脉象平稳,五脏六腑俱都完好,伤势无虞。”

正待放开手腕,葛渤突然眉头一皱,“不对!”

段平和衍生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可是葛渤说完了就又闭上了眼神,再不开口,只是神色有些诡异。

良久,葛渤放开段业的胳膊,无奈的摇摇头。段平很是担心的问道:“真人,这……段大人的伤势难道?”

“不是伤势的问题!”葛渤摆摆手,“罗什兄书信曾经提过,老朽开始还不信,没想到如今一把脉,果然有奇异。”

看段平和衍生依然一脸的担忧,葛渤笑道:“其实倒不是危险,只是段大人的身体,恐怕是万万中难有其一,葛渤也只是曾经听家父说过,当时以为是上古典籍记载有误,却是不信的,今日一见,方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愿闻其详。”

“你们知道,人都有三魂七魄,都有感情记忆,可是无论如何,一个人的魂魄和一个人的身体,是对应的,譬如你衍生,你的身体和你的经历智慧都是一体的,可是这位段大人,却不是这样啊……”

“难道段大人的体内,有两股魂魄?”段平张大了嘴巴几乎不敢置信。

“不!”葛渤一脸严肃的说道,“其实准确说,应该是曾经有过两股,但是如今只有一股,但是先前段先生本体的魂魄已经神形俱灭,只剩下一些残迹而已,如今段先生的魂魄,却很显然是后来入主的。”

“夺舍?!”衍生说出这两个字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虽然不是道家中人,可是衍生对夺舍这种事情还是极为反感,在他看来这比杀人放火还要可恶。

“不!也不是夺舍。”葛渤摆摆手,示意衍生放松下来,“如果是夺舍,岂有我看不出的?再说段先生体内并无内丹,也未曾修炼过任何一种法门,如何夺舍的了?恐怕段先生是有奇遇,在外力作用下,让此魂灵进入段先生的体内吧,这样说起来,段先生自己,倒是并没有什么恶意的。”

衍生听了,这才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可是段平却又担心的问道:“照真人这么说,段大人已经不是过去的段大人了么?”

葛渤有些沉默了,一会才说道,“这正是老朽和罗什兄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如果是夺舍,那么无非是借身体还阳罢了,可是观其脉象体制,却似乎不是,如果不是夺舍,为何段先生体内有老朽从未见过的力量?”

“力量?”衍生诧异道,“他之前是肯定不会武技的,也没有一点内力啊,现在的一点本事还是我教的咧。”

“呵呵呵。”葛渤笑了,“他其实还算纯阳之躯,而且元阳未失,如果以我家传之术,内修丹鼎,外事双修,恐怕成就会远远高于老朽,这也是老朽千里迢迢赶来的缘故,只是他体内本来有的力量,本质上与我道家有类似之处,但是究竟是哪股力量,我却全然不知。”

几人正说着,突然,段业的手动了一下,被眼尖的段平看见,葛渤心中有数,知道段业马上醒了,忙从怀里取出几枚金针,手若穿花般得在段业脸上,臂上和胸口扎了几针。果然,段业脸色又苍白转为赤红,终于“哇”的一声喷出一口淤血,人也清醒了过来。

好在段平早有准备,才没有让污血喷到自己身上。衍生则拿来手帕,给段业擦了擦嘴。

疲惫的睁开眼睛,段业用了一会,才适应眼前的光感,“这是……”段业除了觉得伤口出火辣辣的疼以外,别的都还好了,见段平和衍生中间站着一个道士,不由有些奇怪。

“贫道葛渤,号长生子,见过段先生了。”此时的葛渤显得仙风道骨,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哦,幸会幸会。恕段业不能施礼”,在衍生的扶助下,段业勉强侧身坐起,“道长姓葛,想必是抱朴仙长的苗裔,今日既然来见了在下,咱们名人不说暗话吧,道长可是要来教我双修之术?”

寂静!绝对的寂静!

葛渤愣了一会,才发现衍生和段平也是面面相觑,根本没有料到这位段大人开口就是这么生猛,任何客套和寒暄都不要,撇了撇嘴,才干笑道:“这个……段大人果然直爽。不错,贫道听闻鸠摩罗什大德智对先生推崇有加,这才亲自来见大人,如今一见,果然非同凡响。不过先生体质特殊,确实适用于修炼双修之术呢。”

“哦?”段业来了兴趣,“这双修之术,也就是阴阳调和为里,房中术为表了?是不是修炼了小可以夜御十女,中可以延年益寿,大可以羽化飞仙?”

“这个……闺房之术,不过是小节。”葛渤严肃说道,“房中之法十余家,或以补救伤损、或以攻治众病、或以采阴益阳、或以延年益寿,其大要在于还精补脑之一事耳,要想羽化飞仙,还是得炼丹修道啊。”

“无妨!”段业不顾伤口疼痛,很大刺刺的一挥手,“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凡事都要从小做起嘛,羽化飞仙实在是太遥远的事情了,我们先来谈一下房中术吧,能强身健体,增强乐趣,延年益寿,已经是很不错了嘛。”

葛渤只觉得嘴角疼的慌,很想骂人,巴掌痒得很,很想打人,而衍生则根本不看段业了,告了个罪,说“衍生要去方便一下,道长你帮忙照看一下吧。”

段平也装出不认识段业的样子,一样借口尿遁了。

见二人都逃也似的出了帐篷,段业笑笑,旋即换上一副正经的表情,道:“好了,道长,他们走了,你可以说了。”

葛渤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赏,“段大人想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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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道士(3)

“自然是从头说起。”段业龇牙咧嘴的笑笑,“不过,劳烦你先帮我处理下这伤口,疼的不行了快……”

说完,段业便侧卧下去,一点也不见外。

“呵呵呵,古有勇士,身着毒箭,刮骨疗毒,依然谈笑自若,段大人不能为否?”葛渤笑嘻嘻的捻起三枚金针,只见葛渤大袖一甩,段业就觉得腰间一阵酸麻,接着,疼痛就大为减少,完全可以忍住了。

“注意伤口,只要不是重压或者过于用力,很快就可痊愈了。”葛渤收起金针,满意的点点头。

段业轻轻扭动了下腰,果然已经使得上力气了,不由大喜,跳下榻来,对葛渤深深一礼,正色说道:“仙长此恩,段业没齿不敢忘,有何驱使,但请仙长名言。”

“段大人不必多礼”,葛渤伸手虚扶,而段业也就就坡下驴,不再坚持。

“段大人,你对鸠摩罗什大师说的话,他已经挑选能说的,给贫道写信了,其中诸如信仰自由,各教平等这些理念,贫道甚为赞同,不过段大人,虽然我们相信你,对你有所希望,可是你知道,昔日张角天师后来的下场,让我们不得不防,不论佛道,最多修的了自身度得了个人,却抵挡不住官家的威势呀。”

段业已经觉得伤基本好的差不多了,心中正在赞叹传统医学的博大精深呢,见老道士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得也习惯的开始踱步,“葛道长,在回答你这个问题前,段业想先冒昧问你一句,除了此时一事无成的段某外,当今天下,你看谁可为主?”

“这个……”葛渤有些讶异,“如今南北决战在即,自然是胜利的一方有希望问鼎,葛渤世代为汉人效力,自然站在晋国一边。”

“可是皇族已经一百年没有掌权了,但世家大族又缺乏坚强的领导核心,就算他们这一次在大祸临头的情况下,团结一致,打赢了这一仗,战后分享果实的时候,他们可能团结吗?江南这么多年,不就是因为内耗才丢了北方丢巴蜀,丢了巴蜀丢襄阳么?”

葛渤默然不语。他当然晓得,段业说的都是实话。

“至于北方,各种夷狄胡蛮,自然是靠不住的,纵然有哪位胡酋仰慕我华夏文化,他再虔诚,再宽仁,能比苻坚做的更多吗?不能!”

“所以!”段业回过头,满脸自信的说道,“某种意义上,我是你们最佳的,甚至唯一的选择!”

见葛渤又要说话,段业却说道,“仙长且听我把话说完。如今段业心腹不过十余人,名微而众寡,你们不看好,也是正常,但是想想看,你们在乱世押宝,代价有多大?风险有多大?收益又有多大?押错了最后的胜利者,下场是什么不必多说。当然,你尽可以多头押宝,只要不做出过分的事情,我是不介意的,咱们今天谈的,不过是生意罢了,就像南来北往的商贾一样。”

“生意?”

“不错!是生意!”段业坚定地说道,“我们只是各取所需。民族大义,国家兴亡,那当然很重要,不过,今天,你,江南道教各派势力派出的代言人,来找我,一个西域节下的参军,我们只是谈生意。呵呵呵,道长莫要瞒我,你们虽然是出家人,想必却比任何真正的商人还要精明,让我猜猜看,你们这次从江南远道而来,一定见了很多人吧。”

“明人不说暗话,段先生既然如此坦白,葛渤若再相瞒,倒是着相了。”葛渤摇摇头,这个人果然难缠的紧呐。

“等一等,先不要说,让我猜!”段业似笑非笑的看着葛渤,“苻坚和谢安,桓冲这些就罢了,没必要说。鲜卑人你们大概派人去见了慕容垂,羌人你们大概见了姚苌,然后一路上还去凉州见了梁熙,是也不是?”

“段大人慧眼如钜。”葛渤宣了个道号,“既如此,生意,便是生意,段先生你便开价吧。”

“金钱,武技,方便。”段业很干脆的说道。

“金钱的事情,我们家底虽然不厚,但是一年几万匹布帛还是拿得出的,这一条,现在就可以答应大人。”

“至于武艺,如果是先生自己要修炼,那么倒也好说,此事不成问题。”葛渤想了想,“双修之秘也好,技击之术也罢,其实在我门中,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这个完全可以倾囊相授。”

“只是方便……不知道从何说起?”葛渤有些不解。

“所谓方便,其实很简单,但是也很难,便是让你们行个方便。”段业笑道,“既然是和你们谈生意,我自己也得做生意不是?做生意什么最赚钱?是贩运,把塞外的牛羊运到江南,换成丝绸瓷器,再运回来,一来一回能赚多少利润?想必先生很清楚。不过段业也清楚,你们虽然是教派,但是各地隐势力,恐怕也不会少,在段某人力量不够大时,做生意的时候,你们照顾一二,也就帮了段业的大忙了。不过你且放心,一码归一码,段业是不会让你们白干的,利润是一定有分成的。”

“如此,这一条,也可以答应段大人。”葛渤含笑道,“那么敢问先生,我们为先生做了这么多,您可以给我们什么回报呢?”

“第一条,我若得志,一定扶持所有的教派,在律法上一视同仁,但是在操作上,必要时可以行些方便。第二,我未得志前,若已成一方势力,在必要时可以给你们相应的庇护。”段业举起两根手指,“这两条,是段业一定可以答应你们的,保证做到,如有违者,祖宗不佑,天地不容!”

“如此,我们信得过段先生。”

“还有一条。”段业突然变得有些扭捏,“所谓疏不间亲,呃,鸠摩罗什先生是佛家,而你们却是不禁婚娶,如果你们有合适的女子,段某可以与你们联姻,这样两家成一家,很多事情也方便许多,不是吗?”

葛渤笑了,笑得很贼,很奸,段业心里暗说不好,可能这牛鼻子就等着这句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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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细微

果然,段业话音刚落,葛渤就郑重其事的说道,“联姻一事,也正是我们的意思,而且既然要传给大人双修之术,没有合适的双修道侣怎么好?大人放心,合适的女子我们已经选好了,无论是身份地位,模样修养,都一定配得上大人。”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段业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于是二人对视而笑,击掌以示诚意。

不过此时,段业却突然板起脸,严肃的说道,“道长,你我既然合作,有些丑话,却是不得不说在前面的。”

“段大人请说。”

“合作讲究的便是一个诚意。你们有你们的难处,多头押宝,也是应当,但是请先生千万要记住,更要约束手下的人,既然与段某合作,我们双方都不能损害对方的利益,不能帮助他人对付我们,实在不行,需要结束合作时,也得发难前提前讲明。葛道长,也许段某人这话显得有些幼稚,不过葛仙长您可记住了,彼不相负,我必不相负,彼若相负,我必十倍还之!”

葛渤脸色一正,恭声道:“贫道知晓。”

话说另一头,今日大战得胜,秦军各部都缴获甚多,尤其是沮渠蒙逊和秃发傉檀二人,出场较晚,却捞的最多,牛羊马匹,帐篷旗帜,缴获无数,而先前卖了死力的秦军众将便有些不满了。庆功宴会马上举行,趁这个时候,他们云集吕光帅帐内,正在讨个说法。

郭抱最为不满,平素也最为粗犷,此时完全不顾上下尊卑,在吕光面前大声喝道,“节下,您不要忘了,只有咱们,才都是自己一家人,如今打仗,咱们的儿郎们战死受伤那么多,结果牛羊全被卢水胡和鲜卑人给抢走了,这让我可怎么向弟兄们交待?”

“不错!节下,赏罚分明,才能上下一心,如今明明是我们击败了狯胡人,结果好处让他们拿去了,我不服!”贾虔也愤愤说道。

吕光开始任由他们发泄,等到都说过一圈了,吕光发现唯有这次立下奇功的儿子吕纂没有说话,不由问道:“吕纂,你什么看法?”

吕纂皱了皱眉头,然后看了众将一眼,见他们都满脸期望,脸色有些为难,但是还是恭声道,“父亲,孩儿以为,不如再多分牛羊与卢水胡和河湟鲜卑,以收其人心。”

“哦?”吕光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没想到这次连姜飞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对吕光拱手道,“节下,大公子,这一次,就算按照战功公平分配,他们也拿的太多了,如果还要再给他们战利品,恐怕全军难安呐。”

“是啊,节下,请节下三思。”

“请节下三思!”这一次,几乎吕光身边所有的高级将领都表态了。同时,他们看吕纂的眼神,也有些不同了。

吕光正要发作,却听帐外一个亲兵朗声道,“节下!沮渠蒙逊和秃发傉檀二位将军求见!”

众将顿时感到很诧异,而吕光眉毛一轩,“请!”

二人一起进来,毕恭毕敬的对吕光行礼,然后沮渠蒙逊先说道,“启禀节下,此次大战全胜,全赖天王陛下保佑,也拜节下指挥有方,各位将军不顾生死,三军将士奋力杀敌,才有此大捷。既然获胜,理应犒赏三军,我卢水胡此战虽然也略尽绵薄,但是无论如何,其功劳不敢与各位将军相比万一,因此特来面见节下,乞将所得之牛羊马匹,分出一半,用来犒赏士卒,唯望节下恩准。”

秃发傉檀有些不屑的看了看蒙逊,也抬头说道,“节下,卑职也是这个意思。不当之物不应取,还望节下成全。”

这下子,轮到帐内众将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们不满的,不过是蒙逊等人多拿了些而已,但是无论如何人家毕竟参战了,也有功劳,有功劳就有理由分享战利品,而且说起来,谁拿到就该算谁的,他们不过是眼红罢了。

可是再怎么说,人家就算多拿了,也没多拿了已经拿的一半啊?打个比方,本来应该四六分账,结果变成了五五分,你当然认为不公平,可是人家说我拿五拿多了,把2.5给你,变成三一分账,恐怕再厚脸皮的人也会不好意思吧。

姜飞这下子最是尴尬,刚才是他说的最激烈,可是人家却把身段摆的这么低,不由干笑两声,道:“二位将军何必如此……这个打仗嘛,战利品自然是谁捡到了,便是谁的,各位部族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呵呵呵,不必客气的。”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附和。

这一下,倒是吕纂的神色有些严峻。吕光也看出来了,忙温言道,“二位将军,各位所得的牛羊马匹,那是各位部族的勇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岂能随随便便再送出去?那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么?”

“我意已决,请节下成全!”蒙逊和傉檀难得的默契,这一次居然齐声说道。

郭抱到底是急性子,见状又跳了出来,“节下,既然二位将军这么体恤咱们的士卒,您也将别客气了吧,反正咱们的儿郎这一次确实损失不少,也要抚恤呢。”

“正是!”蒙逊打蛇随棍上,“节下,此事处理不好,便于军心有碍,蒙逊确实诚心诚意,还望节下成全,否则……蒙逊便于辕门外长跪不起!”

“末将也一样。”秃发傉檀和蒙逊配合的很是默契。

“这……”吕光脸色有些难看,人家既然如此坚决,也就不好拒绝了。可是吕光知道,这事情,绝不是牛羊这么简单啊!

可是没有办法,只能这么做了,吕光虽然嘴上笑着,可是眼神里,一片冰冷。

“那么好,就这么办吧,不过,让你们拿出一半来,实在是太多,就拿出三分之一吧,如此你们看可好?”

“末将遵命!”众人齐声说道。

“姜飞,你带着各位将军的军需官,去二位将军那里领取吧,记住,莫要生事,要好生和人家说,嗯?”

“是!”

于是这件事情就算完了,众将鱼贯而出。只有吕纂和吕光二人在营帐里。

“啪!”吕光狠狠的一拍桌子!“蠢货!都是蠢货!”吕光须发皆直,很久没有这么愤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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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探视

“父亲……”吕纂也是头一次看见吕光发这么大的火,心里有些发毛。

“蠢材!他们为何如此蠢材?嗯?”吕光还是按耐不住愤怒,指着帐外喝道,“不就是一些牛羊么?嗯?一点牛羊战马,就让这群人失了分寸,吕纂,你说,这些人,怎么靠得住!?”

这个话题就敏感了,靠得住,靠不住,不是吕纂这个庶子应该说话的。想了想,吕纂只好温声道,“父亲大人息怒,这个……各位将军平素里都是沙场上打拼,对于这些关键节点,有些没有注意到,也是情有可原。”

“哼!”吕光怒气稍霁,“这群人……唉,他们难道看不出我在试探二人么?那沮渠蒙逊,和那秃发傉檀,平素装的倒是乖巧,可是卢水胡和秃发部在干些什么,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吗,这下可好,还让他们凭空卖了个好,哼。”

“父亲……如今既然木已成舟,倒不如对此二人先行笼络,同时加以注意留心,免得他们生出事端,然后再做打算。”

“打算?”

“不错!”吕纂越想思路越清晰,“眼下卢水胡和秃发部兵不过万,名微众寡,就算有野心,也不足为惧。至于各位将军,父亲大人可以选择适当的时候,对他们逐个谈话,心腹之人则可以如实以告,只要我们有了防备,纵然有变,也是有备无患。”

“也只能如此了。”吕光呼呼的喘了口气,突然想起来,说道:“那段业如今怎么样了?伤势可好了些?”

“呃,先前已经派军医去了,据他回报,段参军的伤势虽然不轻,却没有伤到脏腑,应该问题不大。”

“唔”,吕光想了想,“走,我们一起去看望看望这位段参军,嗯?”

“是。”

“不过,吕纂呐,这一次你能来军中,可是个好机会,很多事情呢,要学着些,看着点,明白么?”吕光意味深长的说道。

“啊?”吕纂神色里掩饰不住的惊喜,同时目光里有些询问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吕光微笑点头,吕纂忙恭声称是。

父子二人对视而笑,父慈子孝,多么和谐呀。

只是,在权力的面前,有多少东西,是真正靠得住的呢?

来到了段业的营帐,吕光特地不许人通报,说免得打扰了段参军,而恰好段平和衍生去送葛渤了,因此这一次居然没有人给段业通风报信。

段业在做什么呢?自然不会是闲着。原来葛渤刚一走,秃发灵小萝莉就跑来了。

男人,在必要的时候,需要装装可怜,尤其是在女人面前。女人嘛,都是富有同情心的,几乎本能都有母性,所以段业果断的卧床不起开始挺尸,方才和葛渤聊得高兴,正好额头有汗,于是看在秃发灵眼里,便是伤势沉重奄奄一息了。

秃发灵还没开口,段业就“虚弱”地说道:“唉,我看来是不行了,灵儿啊,可惜了,和你是有缘无分呐,这是天意不是吗?你还是回去吧,回去找个好男人嫁了,啊。”

“我不~~”秃发灵眼泪顿时就下来了,半蹲在段业的榻前,嘤嘤哭泣,神色凄楚。

段业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就把小美人给弄哭了,可是做戏要做全套,只好轻轻摸着秃发灵的辫子,长吁短叹道,“不要哭了,哭也没有用啊,唉,这是命,命啊!你还是回去吧,军营内不能有女人,你在这里,万一被旁人知晓,可是不好。”

就在这时候,吕光也已经来到了帐外,吕纂正要掀开门帘,却被吕光一把拽住,“听听”,吕光指了指帐内。

果然,里面有段业中气不足的声音,和一个少女的哭泣声,吕光脸色顿时一沉,“怎么回事,他这儿怎么会有女人?”吕光压低声音道。

“呃……那是秃发傉檀的妹子,也是秃发部左翼军中的人,那秃发部不分男女,都是可以上阵杀敌的人,因此她来是算作军人,而非女眷。”吕纂有些为难的说道。

“又是秃发部!”吕光神色有些不好看,“那怎么和那段业搞到了一起?”

“看起来……似乎是那秃发灵看上了段参军,他们秃发部的女子,是不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可以自行择婿。”

帐内,秃发灵倒是很快就哭完了,抹了抹眼泪,秃发灵握着小拳头,道:“看来这里的军医没用,你起来,跟我走。”

“你要干什么?”段业很是诧异,不过自己现在是在“装病”,可没用力气反抗,因此很顺从的就被秃发灵给扯了起来。

“回去!跟我去乐都,我们部族有河西最好的巫医,让他给你医治,一定可以好的!”

“不行!”段业一脸正色,“我如今是节下麾下的参军,掌握着诸多要务,怎可弃职而去?”

“你这个死人!”秃发灵怒道,“都快不行了,还在这里死硬,你给他效力,给他出谋划策,给他在战场上拼命,他不一样连看也没有来看你!”

“不许胡说!”

“难道不是事实么?”秃发灵愤愤的一甩辫子,“段哥哥,跟我走吧,我们秃发部,最敬重勇士,最崇拜英雄,在那里,能有的,你都有,啊!”

“谁说,我不来看他啊?”吕光推开门帘,满脸堆笑,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你这小女,居然口舌恁的不饶人,难道本节就不顾惜自己臂膀了么?”

“呃,节下!”段业吃力的坐了起来,正欲行礼,吕光却大度的摆摆手,“不必了,你且耐心的在那儿躺着,不必多礼。”

跟着进来的吕纂朝段业使了个眼色,这才把椅子搬过来,放在了床头。

吕光大刺刺的坐下,笑着对还气鼓鼓的秃发灵说道,“你便是秃发乌孤的小妹?呵呵,果然姿色不凡,可是为何如此说话?本节哪里做的对不住段先生么?”

“怎么没有!”秃发灵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给他请的军医,医术差的要死,你看看,段哥哥……段参军到现在都还卧床不起,浑身使不上力气,伤口我已经看了,根本不是要害,如果治疗得当,在我们秃发部,三天就可以再上马作战了,为什么他现在还是这副模样?段参军怎么也是节下您的心腹,难道人主对于心腹就是这般态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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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交心

“灵儿,不得对节下无礼!”段业有些惊恐,毕竟在这个年代,上下尊卑还是很严重的,他不想秃发灵这样一个可人而可心的女子被吕光这样的人迁怒。

秃发灵也不敢造次,低眉顺眼的,悄悄滴瞟了段业几眼。

“无妨”,吕光呵呵一笑,并不介意小萝莉的出言不逊,“不过你说的倒也不是全无道理,对段参军关心不够,也是有的,本节愿意接受你的意见。”

“呃”,秃发灵没想到这个哥哥嘴里很可怕的人,居然这么和气。她毕竟年幼,还是没有太多的政治经验,不懂政客的必修便是变脸如翻书。

段业可是懂的,忙恭声道:“节下言重了,节下延医为段业治伤,各种照顾也算周全,段业何敢奢求其他。”

“那么你的伤势?”

“呃,托节下的福,军医说了,没有伤到内腑,只是外伤,最多十天半月也就痊愈了。”

“嗯,如此甚好,你乃我之肱骨之臣,本节可是还要重用于你的,可千万要养好身子呀。”

“段业何德何能,蒙节下如此厚爱,段业真是……”说到这里,段业恰好好处的表现出了“士为知己者死”的那种感动来,差点把自己都感动了!

“呵呵呵”,吕光摇摇头,“你不必过谦,什么事情,我心里都有数”,想了下,吕光接着说道,“吕纂,送秃发小姐回去吧,方才我看傉檀将军还念叨呢。”

“是,父亲。”吕纂行了一礼,“秃发小姐,请。”

“哎,你可以要好好养伤,我明天再来看你。”秃发灵吐吐舌头,有些不情愿的跟吕纂出去了。

支走了秃发灵,吕光似笑非笑的说道,“段参军好手段呐,本节听闻,那秃发灵可是许了人家的,你也敢下手?”

“节下明鉴呐,段业可没下手,是她要对段业下手啊。”段业苦着脸,可怜兮兮的说道。

“好了!”吕光不想再谈这个,支走秃发灵自然不是唠家常的,“我来,一来,自然是看看你,希望你早些康复,再者,也是有话要问你。”

“节下请说,段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先前,你曾说,南征之事有变,今天,还做得数么?”吕光看似无意一般的提起了这遭旧事。

“回节下!段业说的话自然一直作数,今天段业还是坚持,天王陛下,恐遭败绩。”段业一脸严肃的说道。这可不能大意,这种事情,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要掉脑袋。

“唔。”吕光点点头,“据我所知,天王陛下已经从项城启程,前往寿阳军中了。”说完,吕光便有些严肃的皱起眉头。

段业听了却是大惊。项城到寿阳的距离,比起到西域的距离,实在差太多了,这说明吕光的情报系统也是很强大的呀。

从另一方面,段业记得,苻坚亲自到了前线,那么也就离失败不远了!

淝水之战,难道真的是这个雄才大略的英主这辈子也迈不过去的坎么?

“节下,既然如此,节下无论是回师勤王,或者驻守于此,为陛下戍边,总得早作打算呐。”段业思前想后,还是说出了这有些僭越的话来。

“你的意思呢?”吕光却把皮球给踢了回来。

“呃,段业不敢妄言。”

“恕你无罪。”吕光淡淡说道。

“如此,段业以为,节下上策乃是留精锐与龟兹,牵制西域残军,而节下您自己亲率主力,迅速回师勤王,中策则是回师驻守凉州,静观其变,下策则是留守西域,闭关保境。”段业一口气说道。

“详细些。”吕光很感兴趣的问道,“今天,你可以畅所欲言,不必有所顾忌,纵然有偏差,也绝不怪罪与你。”

“多谢节下!”段业满脸“激动”地说道,“节下,如今陛下若败,卑职以为,慕容垂,姚苌等人必然作乱,中原可能会陷入分裂,而此次南征,损耗过大,恐怕陛下难以善后,如此,天下则必然将乱,而乱世,节下为麾下十余万将士计,也须早作打算。”

“不错,你说下去。”

“既然如此,为节下计,不如率大军星夜东归,自玉门关入关后,与姑臧稍事休整,补充粮草,然后下临洮,据陇上,以高平,天水,安定,上邽等地为基业,以窥关中,主上有利,则趁势勤王,再造大秦河山,以立不世功勋,不然,则据关中以为基业,以陇上牛马为军资,以潼关青田为锁钥,闭关待变,如此纵然有百万大军,也难以逾越半步!待天下有变,则开关东向,一统四海,则大事可成也!”

吕光咬咬下唇,神色很是挣扎,而段业也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人生在世,知遇之恩是最容易套住人的,如果吕光此时摆出隆中对刘备的架势,来一个“先生高见,得先生则如鱼得水一般”,段业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说到底,段业还是一个被传统教育洗脑较深的人,一旦遇到恩遇,很难毫无心理压力的背弃翻脸。

很久很久,几乎度日如年,吕光终于长舒口气,然后淡淡问道,“中策呢?”

段业其实心里也松了口气,这下子,段业不必再担心种种道义或者报恩之类的了,无明主自然无忠臣嘛,因此很是轻松地说道,“凉州,东接关中,西通西域,山脉前隔,沙漠后绕,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加之八王之乱以后,避难之民蜂拥于此,冠盖未南渡者也云集于此,如今物阜民丰,商旅云集,一州之地,可当三州,胡汉杂居,可为兵源,人口稠密,可征赋税。而河西走廊有金关银锁之称,地势险要,盛产良马,如果节下以西域百战之余威,凉州数郡,当可传檄而定,如此,节下亦可于此韬光养晦,蓄积兵甲,有利则再入陇右,以图进取,不利则退守自保,偏安一时,再不利则可效仿窦融故事,依然可保富贵无虞。”

“凉州?”吕光犹豫了下,“梁熙还在那里,当刺史呢。”

段业阴测测一笑,道:“节下,大行不顾细谨,区区梁熙,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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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布置

曼联输了,求抚慰,求收藏——“不得胡说,梁熙大人乃是我朝重臣,如今天王陛下非常信任他,你怎可对梁大人不敬?”吕光佯怒道。

段业却笑了,吕光的话里玄机,自己怎么听不出来呢。如今还是重臣,那么以后就不是了吧。如今陛下还在自然很信任他。如果不在了呢?

不过嘴上,段业自然还是得唯唯诺诺的认错表示对梁大人满怀敬意,方才不过一时口误,才算过关。

“那么你的下策呢,也不妨说说看吧。”吕光轻轻把玩着手上的扳指,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耐烦。可是段业知道,这其实不是不耐烦,而是政治上的表态。

“节下,西域远离中土,富饶而广阔,加上这里土地虽广,却多为小国,很容易就可以各个击破,如果节下发兵击之,很容易便可一统西域,到时候留精锐以机动,派勇士扼守关隘,则西域可为节下所有,如此也不失一方之霸。”

“嗯~~~”吕光听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说的都很对,我记住了,那么,你好好养伤,啊,本节是一定要重用你的。”

“段业多谢节下厚爱。”

“如此,本节军务繁忙,就先走了,你且安心躺下,就不必送了啊。”吕光笑呵呵的起身,示意段业不用相送。

“那节下一路走好。”段业大声说道。

吕光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

临走时,没有说采用哪一条,说明并没有把段业当谋主,更没有形成对价的契约关系,这样倒是给段业减少了不少心理负担。

只是段业心中还是暗暗冷笑,这样一个优柔寡断的人,这样一个没有格局气量的人,难怪在历史上,远逊色与同时代的拓跋珪,刘裕了。

既然你没有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自然也不必还你忠贞不二。到时候,也就怪不得我!这是段业此时的心理写照。

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是无缘无故的!君臣之间,没有!男女之间,也没有!

吕光走后,段平匆匆进来,见段业半坐在那儿,神色严肃,忙道,“大人,节下方才来过了?”

“嗯,来过了。”段业点点头,“葛渤道长呢?”

“他已经走了,说需要找我们的时候,自然会派人过来,并且给您留下了这片玉玦的一半,到时候一合便知。”说完,段平从怀里取出一个半圆形的玉环,递给了段业。

“玉玦?”段业笑了,“这牛鼻子倒是有意思,玦,这意思可不太好啊。”

看那半个玉玦,晶体通透,用手摸上去温润滑嫩,果然是玉中佳品,段业满意的收下,见段平还站在那里,不由道:“段平,还客气什么,坐下吧。”

段平依言坐下,有些犹豫的说道:“大人。”

“咱们之间,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大人,我曾经给家里写过信,这您知道,如今……他们派出了三十名年轻力壮的人来从军,由于此次各部都有战损,节下已经下令,允许从龟兹就地征兵,因此他们已经进了大军,葛渤老儿先前带来的五百匹布帛,被段平拿去贿赂了军需官,于是他们的手续名册都已经办好,眼下就在我的麾下,此事事先未告知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哦?”段业笑道,“这事很好啊,如果我去做,也一定会这么做的,你能把事情直接料理干净,岂不是更好么。”

只是语言,总是不能只从字面理解。段平是聪明人,当然听出了段业的不满,忙起身作揖道:“大人,大人对段平,有知遇之恩,有擢拔之情,段平虽然驽钝,也知道从此就该以大人马首是瞻,断然不敢有其他非分之想,此次之事,曲在段平,大人有任何处罚,哪怕是要杀要刮,也绝无二话。”

“下不为例。”段业嘴里吐出了四个字。

“多谢大人!”段平还是长跪行礼,如是者三,方才起身。

二人都不是迂腐的人,既然讲了下不为例,就说明事情已经完了。段平忙问道:“大人,如今西域之势基本底定,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准备回凉州!”段业果断说道,“我断定,节下不日便会回到凉州,凉州全境必为节下所有,这是不可改变的,我们只能顺应,并且早日布局。”

“凉州?”段平也有些意外,不过既然段业说的笃定,段平接着问道,“那大人想以何处为基业?”

“姑臧一代,乃是凉州腹心,我们没有机会,河湟五郡和张掖一代,是秃发部和卢水胡的根据地,也没有我们的机会!那么只有一个地方,便是酒泉敦煌!”

“酒泉敦煌?”

“不错!”段业肯定的说道,“这里是凉州仅次于姑臧的地方,更重要的,是这里目前不属于任何一个势力的地盘,我们有机会,这里汉人的比例远远高于胡人,我们有本钱,这里在西域和姑臧之间,我们可以通过商贸迅速壮大自己,除了这里,我们别无选择。”

“好!既然大人已经定夺了,那么需要段平做什么?”

“基业肇始,最缺乏的便是人才,尤其是信得过的人才,我们没有时间慢慢招募,所谓疏不间亲,如今,我最信任的便是你,还有刘国张猛等人,你曾经说过,你的家乡隐居了不少亲朋好友,以及各种避祸人士,想必他们里,人才该是不少,我欲全部收归己用,你看如何?”

“遵命!卑职这便修书,让家里的弟弟说服长辈,让他们迁居敦煌!”

此举,一方面是全面的支持,另外一方面,也是对挪用布帛一事的一个表态,算是送来的人质,以示诚意。对此,二人心知肚明。

“还有,我会在节下面前活动,想必你们几个都会得到擢拔,我争取尽早外放到酒泉或者敦煌做太守,一旦我们拿到了地方的实权,就是龙飞大海,再也不必提心吊胆了!”

“属下等待着那一天!”

“对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段业想起来了,“绛玉等人应该会先去危须国暂住,应该可以和我们联系上了,你且找可靠的人,与她取得联系,我们的发展壮大,离不开她。”

“属下遵命。”

送走了段平,段业不由想起了那个可爱的女子,绛玉,你还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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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反间

洛涧南30里处,谢石大营。

作为假节征讨大都督,谢安的六弟,55岁得谢石身中等身材,面貌清癯,是此次晋国抵御进攻的核心人物,他率领大军数次进攻梁成,却没有取得什么进展,因此昼夜难眠,苦思良策。

可正在这时,一名亲兵说道:“抓住了一个细作。”

“细作?”谢石微微皱眉,“在哪里抓的?”

“就在营门处!”

谢石笑了,“带上来。”

一队亲兵持刀分列,两个士卒夹着一个一身水靠的年轻人,那年轻人面相倒还是蛮周正的,只不过神色颇为傲慢。

“你既然是细作,为什么却这般不小心?”谢石笑眯眯说道。

“我本来就是让你们抓的。”那细作撇撇嘴,“时间紧迫,我的手已经被绳子勒的很疼了。”

“信呢?”

“你是谢都督?”

“你看我是么?”谢石笑得更开心了。

“好,就算你是吧。”那人点点头,“你们还不给我解开?”

年轻人恢复了自由,然后扫视了一圈周围,“谢都督,请屏退左右。”

“都督!”进来报信的亲兵面色不善。

“放心吧,凭他还不能把我怎么样。”谢石大气的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帐内只剩下了这二人。

“我的信,便在我的脑子里,你可相信?”那人活动了下手腕,有些迟疑的说道。

“相信。”谢石肯定的点头。

“那么,有人派我跟你说,秦军百万,一旦全部到位,纵然孙吴再世,也难以战胜。如今秦主已经亲临前线,然苻融军不过二十万,其中氐人不过十余万,只要击败这一路,全军可破。”

“我知道了。”谢石神色变得凝重,“多谢你了。”

“你就这样信得过我?”那人很是讶异。

“你有信物么?”

“有!”那人在身上掏了半天,最后拿出了一粒珠子。

珠子是玄色的,看起来是念珠上卸下来的。

谢石接过,仔细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点头道,“没有错,是这一颗。”

“那便最好,那人还叫我跟你说,他日夜思念故国,有消息一定会派我通知你们,如今话说完了,我也该走了。”

“其实,你不必拿出念珠,我也会信你。”谢石笑道。

“为何?”

“你和他当年长得完全一样,其实这张脸,也就够了。”谢石笑了。

“我是他的儿子!”

那人离开后,在昏暗的灯光下,谢石握着那颗珠子,喃喃说道,“次伦,你受苦了。”

次伦,便是在襄阳之战里被俘的晋军名将,朱序。

*危须国去长安七千二百九十里,户五千,口三万八千,胜兵六千人,在西域算是中等国家。

可是,由于龟兹当年曾经四处攻杀,如今又和内地来的秦军打仗,西域一片狼烟。但是,生意还是得做呀,丝绸之路依然有无数的商贾来来往往,那么在北面的危须国,便成了丝绸之路上新的重镇。

危须国城池虽然不大,但是商旅云集,酒肆青楼遍布,往来的各种商人络绎不绝,危须王阿思因为人豁达仁厚,广结善缘,对内则关怀庶民,声望颇高,因此如今危须国,倒成了西域的一片乐土。

最近,在危须国最大的酒肆,中原来的大商人盛光开的天然居对面,出现了一家龟兹人开的铺子。

这些龟兹大汉个个身材高大,看起来很是剽悍,而且动作很麻利,刚把铺子盘下来,没几天,就直接开业了,连发帖子请同行捧场的过程都省略了。

可是,危须国内的很多大商人,却都不请自来,纷纷上门送礼,一下子把这家铺子的人气拉的很高。

对了,这家铺子,有个很有趣的名字,叫做超市危须号。

据掌柜解释,超市,顾名思义,超代表超越,市代表市场,危须号则是指在危须国的铺子,待到生意做大后,自然会朝各地辐射。

而且很快,消息就传了出去,那掌柜只是一个前台的代言人,而真正的老板是个女人,神秘的女人,就算那些大商人来捧场,也没有见到老板的尊容。

不过这些暂时不重要,因为这家铺子的商品果然不一般,蜀锦,瓷器,茶叶,中原的东西这里都有,弯刀,葡萄酒,香料,各种精美的首饰,这里也都有。

更有趣的是,两层的铺子,一层面积很大,但是居然连蔬菜果品都有,总之,一个家庭一天需要用的东西,这里都买得到。

总之,这家铺子不像其他铺子,专门卖一种东西,而是什么都卖。

而且更有趣的,是这里的所有商品都明码标价,铺子门口写着一个牌子:零售谢绝还价,批发内堂相商。

开始有很多人不适应,但是事实上这里的东西真的是很便宜,而且价码就在那里,合适就买,不合适换地方就是,因此很快,这里的生意就火爆了起来。

危须国的居民们,都喜欢去一层买东西了,因为一层开了好几间门,可以这边进那边出,方便的很。

而这个长袖善舞的女老板似乎很有本事,很快,危须国宫廷和各处饭馆酒肆的蔬菜水果供应也被超市拿下。

至于二层,出售的主要是很贵重的丝绸珠宝,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可是不得不承认,由于这里的东西实在是不错,因此卖的也确实很快。

因此,概括起来,这家超市可以说是日进斗金。

很快,对门的盛光亲自找上门来,和女老板密谈之后,便对外公开表示,说这家超市和他的酒肆是伙伴,老板和他是朋友,希望大家多多照顾。

盛光的话,是很有分量的。他虽然是个商人,可是大家都知道,他的产业不仅仅是一家酒肆,还经营着很多的地下产业。他的酒肆接待的也不是一般的客人,而是很多王公贵族。他据说和大王都有关系。既然他都表态了,自然大家要重视起来,很多本来想来找找麻烦的人,也都放弃了打算。

内室,绛玉还是带着面纱,一身的白衣,堂内供着帛纯的牌位。今天,她已经知道了龟兹的消息,知道自己的侄子帛纯被另一个侄子帛震在龟兹宫当众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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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超市

事实上,之前她就已经接到了那个没良心的男人的信,告诉了她,帛纯的死不可避免,如今消息传来,也只不过是证实罢了。

本来还有点埋怨段业,可是既然是帛震干的,绛玉只觉得有些心冷,再加上如今越来越多的消息,都能证明,帛纯当年能够即位,是谋害了他的父亲,自己的哥哥,这样的人,可以说是禽兽不如!给他立个牌位,不过是安抚龟兹故众,同时让自己心里稍微能安罢了。

“笃笃”,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绛玉稳定了下情绪,款款走到桌前。

进来的是个20岁左右的青年,面容一般,不过身材却是孔武有力,眉毛很浓,眼睛很大,肤色黝黑,看起来很是威武。

那便是血灵子派来保护自己的檀道济。此时,他的身份,是晋国北府军的一个小校。

“殿下,您安排下去的事情,属下和各位龟兹的护卫们都已经做好,不出所料,咱们的铺子经营很好,利润也比预想的高。”檀道济一板一眼的说道。

“嗯,如此变好。”绛玉自然很高兴,其实,这些都是段业信中交待的,让她先行在这里打出名声,顺便变卖一些值钱但是不重要得宝物,换取发展的资金。

“另外,您今天大概还有几次会面,要和危须国的左都尉大人见面,不过您放心,这个人我们早已经关说过来,他有些贪婪,但是别的都还好,您可以放心。至于和商人们的几次会面,则是可去可不去,您自己定夺。”

“那么你帮我挑选几份吧。”绛玉有些怏怏不乐,虽然说,这是给自己做事,也是给段业做事,可是商业上这些琐碎的事情,平素和各色人等的来往,还是让她感到厌烦。

好在这个檀道济,不但是一名武艺绝顶的勇士,还是一个心细如发,精明强干的人,眼下他的角色除了保镖头子外,还像一个尽职尽责的秘书。

当然,绛玉却懒得去想,这样一个人,为何甘愿扮演这样的角色,她的心,早就飞到几百里之外的那个人身上去了。

檀道济悄悄看了看绛玉洁白的额头,深吸口气,平抑了下有些激动的情绪,继续说道,“此外,东边还来人了。”

“喔?”绛玉有些奇怪,“是什么人?”

“是个商人,但是……也是个中年道士。他指明了要见您。”

“见我?”绛玉有些意外,毕竟除了那些不得不见得权贵大贾外,她一直按照段业的意思,刻意保持低调神秘的,怎么会有人点名要见呢?

“殿下,关键在,他已经知道了您的身份,而我们对您的身份保密是很严密的,绝不可能泄露给不相关的人,所以……”檀道济耐心的解释道。

“好了。”绛玉摆摆手,“那便见见这个道士。”

会客厅。

一个商贾打扮的人,却梳着道士鬓,其实是很有趣的,不过西域各地,从大秦人到高丽人,各色人都有,各种奇怪的打扮也都出现过,因此这里的百姓和商人也不意外,你就是赤身,只要你能给我们带来铜钱和布帛,我们也允许你出现。

绛玉换上一身紫衣,袅袅娜娜的出来了,那道士见了,忙起身行礼,道:“贫道见过殿下。”

绛玉仔细看了看来人,道士倒是面容周正,不像坏人,不由好奇道,“我们见过么?”

“贫道流云,此次倒是首次拜会殿下,不过,贫道却是奉了家师之命,来见殿下。”

“令师是?”

“家师便是长生真人葛渤。”

“葛渤?哦,久仰久仰。”绛玉并不晓得长生子得威名,不过出于礼貌自然还是夸赞了几句。

“殿下,家师其实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家师如今和吕节下麾下的段参军,颇有交情,其实,这是段参军托的事情。”流云小心说道。

“段业!”绛玉站了起来,有些激动的说道,“他是让你送信给我了么?信在哪里,快拿来给我看。”

流云微笑着把信递过去,绛玉几乎是用抢得,可是拿到手上,才想起如此实在是失态了,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流云道长,绛玉失礼了。”

“无妨。”流云宣了个道号,“此外,除了送信,贫道其实还有要事相商。”

绛玉已经把信放到了袖子里,准备回闺房了再看,闻言不由奇道:“道长有事,但讲无妨。”

“贫道此行来,是和殿下谈一桩大生意。”流云满脸神秘的笑道。

“大生意?”

“不错!”流云说道,“贫道为家师打理西域的生意,如今西域多有战乱,皮货、药材、香料、珠宝首饰在江南价格一日数变,而如今,秦晋崇尚奢靡,葡萄、核桃、胡萝卜、胡椒、胡豆、波菜、胡瓜、石榴等物不但宫廷用度甚大,而且贵族公卿也大大需要,此物运往关中江南,利润甚大,因此贫道希望,殿下为贫道提供这些货物,至于价钱么,自然好商量。”

见绛玉有些惊讶,流云接着说道,“至于贫道这里,也有大量丝绸瓷器,书籍铁器,总之西域所需之物,贫道这里也是应有尽有,如果殿下需要,自然也可以从贫道这里进货。”

“可是……”绛玉深知,天上不可能掉馅饼,因此问道,“既然你们有货有渠道,不如自己经营,这样获利更多,何必还假手与我呢?”

“一方面,这是家师的意思,是奉了段参军的话,给殿下积累资财”,流云严肃的说道,“自然,也有我们的原因,如今西域,我道家并不兴盛,信徒不多,摩尼教与拜火教又多有排挤,我们打通关节,上下交好,所费甚巨,而小姐则有龟兹王室身份,很多事情比我们方便很多,我们算过了,就算从小姐这里倒一手,总体算起来,我们还是有的赚。再加上,家师已经决定,把经营的重点放在黄河一代,因此也要从西域抽调人手,所以,如此三全其美的事情,还希望殿下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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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门第

既然是段业让做的,那么绛玉也就不客气,毫不迟疑的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自然还有许多细节问题,告了个罪,绛玉就打发檀道济和流云来谈,自己则等不及去看段业的信了。

有些紧张的坐到床上,绛玉摸了摸胸前,心跳的很快,深吸口气,绛玉打开了信。

“小宝贝,先把面纱摘下来。让亲哥哥看看。”映入眼帘的第一行字,就让绛玉小脸滚烫滚烫的。

“哼!”绛玉把脸冲着墙,小心的摘了下来,“便宜你了,唉,你这没良心的。”

接下来,自然是一番甜言蜜语,那时候的男女通信,一般讲究一个含蓄,哪里见过段业这般,赤裸裸的表现爱意的?绛玉纵然不算很羞涩的人,这时候也几乎把脸埋到了腿里。

接下来,段业自然也解释了下帛纯和帛震的事情,并且说帛震如今也是龟兹王了,还对自己没能保住帛纯的性命有所歉意,这些不在话下。

接下来,就是比较重要的事情了,段业详细描述了自己的计划和打算,并且请绛玉现在危须国待一阵子,主要是赚钱,还写出了不少有可操作性的赚钱门路。并且重新建立了二人通信的管道,段业还保证,这样下去没多久,绛玉就能成为西域首富,到那时候,不管是国仇还是家恨,都可以报,二人也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前途是光明的,但道路是曲折的!

绛玉看完,眉宇间一片春色,但觉得多日来的郁闷与惆怅一扫而空!生活,真的很美好!

谢石大营,晋国前线的几名主要统帅在这里开会。

谢石,谢玄,谢琰,刘牢之,四人相对而坐,神色严峻。

“六叔,士可杀不可辱,头可断,志不可夺!大丈夫立身处世,气节为先,枉朱序身为洛阳望族之后,竟投靠敌虏,此人的品格根本是要不得的。即使把他争取回来,仍是吉凶难料!再说,如果他是耍阴谋,我们怎么办?”谢琰皱眉说道。他是谢安的次子,官拜辅国将军。

“瑗度!”谢玄神色有些严峻的对谢琰说,“此时此刻,我们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相信他。”

“没错。”谢石的手指轻轻在面前的几案上扣着,“如今,我们是打仗,并非品评某人品格高下的时刻,况且,朱序其人,当年投降,也是迫不得已,不能全怪他,如果他想使诈,我们也看得出来。”

“都督。”一直没有说话的刘牢之开口了,“都督,末将曾经听过一件事,但是不晓得是否确实。”

“道坚,我们之间,有什么都可以直言不讳。”谢石亲切的说道。

“末将听闻,那朱序……昔日守襄阳时,和桓家多起冲突,但是奇怪的是就算桓温权势滔天的时候,也没有去动他,而且他守襄阳时桓冲可是不遗余力的救他,倒是建康这边,当时……”

刘牢之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不过在场的几个都是谢家的核心人物,如何听不出来。当年建康确实有人,不想救朱序。只是这桩公案,却不是刘牢之这样没有根基的人应该去置喙的。

“六叔。”谢玄想了一下,“此人会不会其实是桓家的人?要是和桓家没关系,能拉拢就拉拢,不然就打压,桓家如此造作,反而其中有诈。”

“有可能!”谢石点头,“桓温确实喜欢一些奇怪的用人之术,我猜桓家应该还会和他保持联系,不过,这也不奇怪,事实上咱们和那边,也有些人如今还在联系,不过苻坚似乎对他们很防范,如今不得重用,因此这一次不如不启用,免得白白废掉。”

“桓家?那更不可信!”谢琰一直有些对桓家不满。

“瑗度!”谢石怒了,“都什么时候了!如今国家危难,更应精诚团结,何必介意这些?有些事情,打完了再说吧。”

“是!”谢琰其实还是不服气。

“总之,我决定了,和朱序保持联系,以他为内应。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得怀疑他,必须完全信任他,你们听到了么?”

“是!”

“我想,三哥也一定会支持我的。”谢石坚定地说道。

“都督。”刘牢之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这边,也需要一个人和朱序那里保持联系才是。”

“你有何人选么?”

“有!”刘牢之行了一礼,“我北府有一勇士刘裕,武艺高强,胆大心细,本来要调任孙无终的冠军府司马,因与我有旧,恰好在我营中,此人长相南人北相,精通鲜卑话,匈奴话,氐语,更重要的,是他长期跟随小姐,在西域执行任务,如今本来是回江南述职,在凉州时听闻秦军加速南下,于是星夜朝回赶,七天七夜不眠不休,这才赶了回来。”

说到小姐二字,谢石和谢玄都沉默了。

谢琰却问了一句,“他是什么来历?何等出身?”

刘牢之顿时有些尴尬,他自己出身就是寒门,虽然功勋卓著,可是在那些世家大族子弟面前一直觉得矮了半截。

“瑗度!国家危难之时,纵然匹夫也当奋威报国,岂能还顾门户之见?”谢石皱眉说道,只是此人是谢安爱子,平素也没人管得了他。

刘牢之有些感激的看了看谢石,还是答道,“此人出身与士族,父亲也是做过官的,后来家道中落,曾经干过樵夫,北府开府时加入我军,屡立战功,小姐非常信任他。”

“那就这么定了!”谢玄抢先说道,“刘裕千里赶回,忠心可见,幼时困苦,才受了锻炼,这样的人,才知道在危险的时候如何生存,才晓得在氐人那群狼面前如何保护自己,我们需要的就是这种人!你且让他休息一日,熟悉情况,然后便派他执行任务吧,需要什么东西,都可以来支取,并且,只要是对我朝有利,我给他临机专断之权。事成之后,誓天不相负!”

谢石也点头应允,于是刘牢之大喜而谢。

谢琰慢了一步,来不及反对,只好鼓着眼睛,哼哼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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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蜕变

帐篷内,灯光昏暗。

刘裕已经疲惫至极。

他有钢铁般得意志,也有雄狮般强健的身体,可归根到底,他是人。

当在姑臧城的一家小酒馆里,他猛然回想起段业兄弟关于此次战争的预测时,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小姐给他安排了职务,理论上,那是一条坦途,冠军府司马,是一个很高的起点,厮混几年,也就能提拔成将军了。等有了战功,手上有了军队,自己寒族的出身,就不再是个很大的问题。

可是,男儿在世,难道靠着这样的手段来混来娇妻美妾,田产财帛么?

刘裕不愿意!

如今国破家亡在即,纵然段兄弟铁口直断,此战一定会胜,刘裕也不能容忍自己在国家面临危难之时,还以游山玩水的速度朝回赶!

同行的兄弟,都是苦孩子出身,都在北府练得拼命,为的不就是找胡人报仇么!

刘裕简单把自己想法一讲,大家一致认为,应该赶回去!不惜一切代价赶回去。

于是,北府九兄弟,西凉三十骑,昼夜兼程,一路换马,到最后把最好的三匹马集中给了刘裕,终于让他将将赶回了寿阳前线,也让他在最后时刻加入了这场决定天下命运的战役。

一个伟岸的身影进来,刘裕侧目望去,忙下榻行礼,“将军!”

“不必多礼。”进来的刘牢之摆摆手,“你先抓紧时间休息,明天起,你大概就不能休息了。”

“谢帅他们同意了?”刘裕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是的,谢帅用人,不拘一格,此次授权你可临机专断,来联系,处理与朱序的各类事情。朱序,你总知道吧。”

“卑职明白!”刘裕一听到任务,脸上的种种疲惫之色,一扫而空!

“好,那么,我这里有些需要注意的事情,你连夜看一下,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开口。”

刘牢之从怀里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囊,刘裕双手接过。

“还有,此次你执行的任务很特殊,如果失败了,或者我们中计了,你恐怕就……希望你能理解,国家艰难,也是没有办法。”刘牢之沉声说道。

“卑职懂的!卑职自从进了北府,就存了为国尽忠的信念,请将军放心!”

“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刘牢之欣喜的拍了拍刘裕的肩膀,想了想,刘牢之欲言又止。

“将军……”刘裕是何等精明的人,怎么看不出来。

“你且注意,无论如何,有些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你能站多高,走多远,有些时候,不是自己能决定的,还有,要小心有些人。我不便说的太细,但是,你还年轻,才高无量,千万要谨慎,要小心呐。”

刘牢之说完,根本不等刘裕反应,便大步流星的出了帐篷。

“将军教诲,刘裕永记在心,没齿不忘!”

刘裕这一次,半跪行礼!

轮台大营。

葛渤那牛鼻子看起来果然有几手,段业的伤口,三天就结痂了,五天就蜕皮了,七天就完全痊愈了。

段业自然对葛渤心里蛮感激的。而且看起来,段业是因祸得福,因为这一次,段业决定恢复中断了几天的练武大业,结果惊奇的发现,自己的体力和耐力有大幅度的提高,可以说是脱胎换骨的变化!

还是背起那筐石头,段业只觉得背了一筐布一般,基本没什么感觉,走起路来脚下轻盈,行走如风,开始衍生和段平还想故技重施,结果这一次发现段业走了许久,也是脸不红,心不跳,才晓得果然有古怪。

接下来,段平和段业对练刀法,段平也发现,对面这个青年,动作更加流畅,气势更加凶狠,更关键的,是他的力气突然大了很多!

段业也是越打越惊喜,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力气,手一旦拿起刀,就有种和刀融为一体的感受,一招一式,一劈一砍,似乎都那么自然。和段平对战起来,丝毫不落下风。

难道自己中奖了么?段业有些疑惑,不过在后世,就经常在报纸上看见,说有些人受伤了就莫名其妙的长个头,有些人则是突然变得很帅,想来这次失血不少,加上牛鼻子的灵药,有些奇遇自然也不奇怪。

衍生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段平传完一套刀法后,段业正在那里沉思,试图融会贯通,衍生趁机大喝一声,一套佛陀长拳使上去,拳法光明正大,气势雄浑,攻击快若流星,根本不跟对方反应的机会。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段业虽然只是把念大学时军训教的军体拳胡乱使了出来,可是如今他的体力和反应何止强了三分五分,每每在危急时,都能恰到好处的抵挡住,双方对打近百回合,居然是不分上下。

“好了!”衍生突然收拳,跳出了二人攻击的范围,神色很是复杂的看着段业说道,“你果然进步很大,如今你的实力,很多军中宿将,恐怕也不及你,缺的只是实战的经验,恐怕到时候,我也教不了你什么了。”

“真的吗?”段业非常高兴,这个世界上,真正靠得住的,还是自己的实力吖。

“不错!”段平也恭声道,“大人近日真的是一日千里,想必再过十天半月,倒是段平需要大人保护了。”

“去,少拍马屁!”段业笑道,“咱们去试试弓箭。”

这个微型靶场,几乎已经成为段业专用了。如今军中已经不少人,知道本来是书生的段参军开始练武了,这个靶场,也一直是议论的对象。如今段业再次拿起弓箭,感觉却很不一样。

开始,段业只是习惯性的轻轻来回拉拉弓弦,只是放松的动作,没想到,这一次,段业还是习惯性的一拉,居然把弓拉满!

“这……”衍生和段平面面相觑。

这可是一石弓啊!

段业也有些傻眼,自己真的这么大力气了么?

神色复杂的搭弓,上箭,段业微微闭上眼睛,深吸口气,然后睁开眼睛,全力一拉,弓如满月,段业恨不得把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到那支羽箭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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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神箭

眼前的靶子,过去只能勉强看清楚轮廓,如今,段业却能清楚的看见红心,仿佛那箭靶面积增大了许多。

而且如今,拉弓之时,也没有那种轻微的眩晕感,仿佛靶子就在自己面前。

段业死死的盯住红心,确定没有问题后,手指一松,羽箭如流星一般飞驰而去,毫无悬念的正中红心!

“好!”这次,连段平也忍不住大声叫好。纵然是在靶场,能正中红心的,都是神箭手。

段业默默的再拿起一支箭,重复刚才的动作,然后又是红心!如是者三。

小小红心上,三支箭几乎扎在一起。

“你试试连珠箭。”衍生神色严肃的说道。

段业点头,一次取出三支箭,搭在弓上,默念衍生传的窍门,手指像弹钢琴一样精巧的舞动,然后同时松手,三支箭同时射出,准确的呈品字形立在红心上。

换靶,三支箭,依次射出,依然全中。

“你成了。”衍生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说道,“恐怕我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你了。”

“多谢师父!”这一次,段业却很恭敬的作揖说道。

“还是你自己的天赋过人。”衍生却不居功。

接下来的,是马上功夫,段业练得出汗,却依然神色如常,没有太过疲惫,只是这时候,段业突然觉得,技击之术,不过如此,掌握了窍门,突破了平静,不过就是这么回事。

“好了!”段业扔掉马刀,轻巧的上马,对段平和衍生道,“我们走,待会节下就要召集众将议事了!”

段平快速的把相应的东西装进了包囊,三人骑马朝着大营而去,路上传来了段业的大笑声:“神技在手,智慧在身,天下有何处不可去,又有何处不敢去?哈哈哈哈。”

射出的羽箭都已经被回收。唯有已经千疮百孔而被遗弃的靶子,东倒西歪摆在那里,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幕幕。

帅帐之内,吕光大会文武,来讨论西域的最后一战。

温宿和尉头等国还聚集了数十万大军,试图会攻龟兹。

由于上次的大胜,其实西域已经底定,因此今天的气氛很是轻松。吕光难得的与众人一阵寒暄,而将领们说话也都很随便。

进入正题,吕光神色一正,朗声道:“各位,托天王陛下的庇佑,我军在西域连战连胜,如今,温宿和尉头等国不知好歹,居然动员了数十万大军,想来碰碰运气,各位有什么高见呐?”

“揍他小舅子的!”彭晃还是按耐不住,上来就来了一句,结果不出意外,众笑,连吕光也微笑点头。

“老彭,听说你一直想纳个胡女,那算起来你也是小舅子了,啊?哈哈哈哈。”杜进伤势已经痊愈,如今也坐在帐内开着玩笑。

这话一出,气氛更是热络。只是坐在边上的段业,却很是不自在。

因为杜进和吕由两个人都在啊!那俩人都是追击过自己的,不知道当时他们有没有看见自己,可是无论如何,杜进养了那么久的伤,吕由更是瞎了一只眼,他们如果晓得了,能饶得了自己?

心里有鬼,气势也就不壮,就容易走神,于是段业就开始神色不属。而这一幕又被吕光看见了。

“段参军呐,你又在想什么呢?”吕光笑吟吟问道。

“喔!”段业反应过来,“回节下,自然是在想破敌之策。”

“哦?你且说说。”

“节下。”段业整理了下思路,“卑职以为,温宿、尉头等国,都是小国,兵力不强,这一次是聚集了几十个小国,动员了许多非战斗人员上阵,才凑成了这般声势,但是他们由于是各国联盟,根本不可能形成统一的指挥,因此完全不足为虑。”

“那么怎么打呢?”姜飞问道。

“其实很简单。”段业胸有成竹,“他们有几十万人,想杀光捉光,却是做不到,也没有必要,我们只需把挑头的几个小国击溃,把他们打怕,打疼,其余各国一定主动投降。”

“段参军言之有理,末将附议!”杜进意味深长的看了段业一眼,拱手说道。

“那你以为,在哪里打比较好呢?”吕光问道。

“龟兹!”段业答道。

“理由呢?”

“节下,此次他们大军而来,理由就是援助龟兹,卑职估计,龟兹城内,纵然反复清洗,如今也应该还有贼心不死之人,他们隐藏的很深,一时半会是挖不出来的,倒不如借此机会,引蛇出洞,把他们一网打尽。”

“说下去。”

“节下,彼等既然援助龟兹,我们不妨退军回龟兹,吸引他们顿兵龟兹城下,那样,城里的内应一定会动作,我们趁机捉捕,如此彼等精英尽丧,几年也缓不过来,这是一利,然后我们可让龟兹百姓上城观战,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们要漂亮的击败敌军,让他们看看,就算是几十万大军,全西域的力量,也不堪一击,如此,才可以最大限度的震慑他们,让他们生不出别的念头。”

“那么,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击败敌军了?”康盛问道。

“这个,却是最简单的。”段业神秘一笑,“只需击败温宿和尉头两个挑头的就可以,我等和他们大战,其他国家一定会暂时观望,那么我们可以集中力量,全力一击,本来我军战斗力就远远强于对手,如果兵力在占用优势,呵呵呵,那么各位将军,大获全胜难道还有悬念么?”

“这个你且放心!”康盛胸脯拍的震天响,“老康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段业微微一笑,道:“节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没有用,我们大可以摆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在龟兹城下,一战定乾坤,请节下定夺!”

“请节下定夺!”众人齐声道。

吕光扫视了众人一眼,微笑道,“好,那就这么干!我们这一仗,要打出威风,打出效果,更要打出西域五十年的和平!”

“是!”众人齐声高呼,帐内瞬间,又充满了大战前的味道。

西域的最后一战,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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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清场

龟兹城外。

西域最后的一支联军汇集城下,旌旗如林,军阵如山,万马汇聚,人声鼎沸。

他们据说,是为了他们的盟友龟兹的荣誉而来,他们声称,要替龟兹人夺回尊严,要捍卫西域的和平与和谐,要让侵略者埋骨于此。

他们自称有百万大军,他们自称可以让一切侵略者有来无回,就像他们的典籍里记载的那样。当然他们的典籍是不会记载诸如单于了,班超了这些敏感的名字。

只是城头的吕光,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杜进彭晃等人更是不时的撇嘴,就这么一群人,也算是军队?

没有错,他们旌旗很多,但是做工实在太差,对于讲究阵势的中原军队来说,那样的旗子实在是丢份。他们的阵容是很庞大,可是看看吧,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呐,龟兹城头上的都是职业军人,一眼就看得出,那所谓的军队很多其实战斗力小的可怜。

更加明显的,是他们的阵垒分明过度了,所谓的联军,只是大家赶到了一个地方而已,外面绵延的营帐,很明显是按照国别分的,派出到城下的30000大军,20000是挑头的温宿和尉头军,其他那么多国家,拢共也就派了10000人,每个国家多的几百人,少的几十人。

段业给他们安了一个恰如其分的角色:打酱油。

更可笑的,是那10000龙套还不敢寂寞,一直整齐划一的朝龟兹城头喊话,一会说天兵驾到出来受死,一会说中原世界就要沦陷,更有甚者就直接破口大骂,倒是撩拨的不少秦军士卒火气大盛。

这时候,吕由大步流星的走了上来,吕光关切的问道,“怎么样了?”

吕由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欠身行礼后道:“不出所料,全部拿获,没有得令,不敢擅专。”

“等到击破城外这群人了,再明正典刑吧。”吕光淡淡说道。

上位者,一句话,就定人生死,定人几时生,几时死。段业真的很羡慕。

下面叫骂了一阵后,温宿王英吉沙终于出场了,但见一个身高马大,虬髯紫面的汉子骑着高头大马,提着一把长刀,带着一干人等,跑到龟兹城们下,指着城头一阵狂骂。

吕光有些摸不着头脑,因此此人说的并不是汉话,吕光听不懂。

“他说什么?”

“呃,节下……”杜进倒是熟悉西域的语言,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说罢,又不怪罪与你。”

杜进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显然那英吉沙说了更难听的话了,“节下,那人不但辱骂我军没有男儿气概,龟缩城中不敢出头,还辱骂天王陛下,辱骂节下,是可忍,孰不可忍!节下,杜进请命,去斩下他的狗头!”

众人闻之色变,看那英吉沙骂得唾沫横飞,周遭一干人吱吱乱叫,很明显,他骂的应该远比杜进翻译的难听。

“不必了!”吕光面沉如水,“何必那么麻烦,就按段参军说的,咱们全力出击,一战而定!”

“遵命!”众人齐声应诺。

除了彭晃抓阄输了,得负责看守城池外,其他大小将佐,全部披甲上阵,吕光决定,这一次,要拿出全部的实力,让这些西域人见识一下,什么叫钢铁雄狮,什么叫无敌铁军!

没有什么可以多描述的了,龟兹城城门打开,吕光亲自提着长刀,第一个冲出了城门,身后的,不是他最信任的青骑,而是西征军全部的将领!

这一次,是西征军最后也是最猛烈的一击。由于西域联军的自大与狂妄,他们将注定受到惩罚。

当然,跟在最后的,是段业。本来吕光想让他协助彭晃守城。不过段业说上次大战受伤脱离战场,深以为憾,如今有机会上阵,是义不容辞的。吕光也就允了。

紧随其后的,是士气高涨,装备精良,也得到了充分休整的秦军,面对着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尉头,温宿军队,双方一接触,一切都失去了悬念。

当头的4000铁骑虽然是一字长蛇阵的冲出了城门,理论上是很容易被攻击的,无奈,西域概是常年和平,就算打仗也是小打小闹,根本没有力量更没有心机去面对这精锐的骑兵部队。他们最精锐的人还不被西域人当自己人,也就是前些日子,在轮台完蛋的狯胡人。

这不是战斗,这是屠杀,英吉沙刚想展示下自己的力气,就被姜飞和杜进同时盯上,秦军根本不管什么围攻不围攻,半盏茶的功夫,温宿王战死,英吉沙战死,冲出来的骑兵把西域联军分割成无数块,而他们面对骑兵,根本没有什么办法。

接下来,后队的步兵跟上来,对没死的补刀,对挣扎的放倒,对战斗的消灭。

一切就是这么简单,秦军人人高声呼喊,放手杀人,原本趾高气扬的西域联军完全不堪一击,很快,龟兹城外,尸堆成山,血流成河!

留在龟兹城的彭晃站在城头,看的心里痒痒的,为了执行节下的指示,他不怕自己手上人马不多,还是驱赶着许多龟兹百姓来到城头观战。

不消说,效果良好,城下秦军几乎是以一当十,个个都是打不死杀不掉的无敌存在,很多被迫上城的百姓都已经面如土色。

段业很淡定。这一次,段业发现,杀人没那么麻烦,呕吐感早就没有了,杀起来也毫无压力,无非是把手上的刀在敌人身上某个血管很多的地方拉一下就好。然后自己直觉也很到位,每次有人想占便宜时,都能及时发现。

已经懒得计数了,没有意义,低头看看已经沾满敌人鲜血的甲胄,段业心中,一片宁静。

从这一刻开始,段业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战士了。

吕光一刀将两个围攻上来的温宿人砍成两断,然后高举长刀,宏声道:“投降不死!”

“投降不死!”吕光周围的将领士兵一起高呼!

“投降不死!”接着是远处的士卒,接着是城头的守军,这声音一langlang翻滚过去,席卷了整个战场,也传到了远处无数的营帐里。

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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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结心

一切都结束了。

这一仗,彻底打掉了西域人的勇气和自尊,摧毁了他们抵抗的信念。

数十万联军,根本没有像样的打一仗,就这么投降了。温宿和尉头的军队,都不是一合之敌,他们还抵抗个什么呢?

曾经强大的军队,如今成了绵羊一般,整齐的把兵器丢在一起,然后被老老实实的赶回大营,吕光也真是大气,居然平均100个人只派1个人来看护。

一方面,自然是人手不足,事实上就算使出全力一个人也得看护七八个。但更重要的,是吕光有着绝对的自信!

他自信,这些西域人,不敢再闹出什么事端。

打扫战场这些事情,不但吕光没有了兴趣,连杜进姜飞等人都没兴趣。

但是,有一个人有兴趣,那就是我们的主角段业。

不要误会,他并不想从死人身上捞出多少钱来。事实上,这一仗,主要是击溃战,杀死的人占西域联军总人数的比例并不算特别多,只是秦军一往无前的气势,和无坚不摧的战斗力,彻底让他们胆寒了。

纵然这样,战场上,依然尸体遍地,流血漂橹。

要不然怎么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呢。

段业的工作并不复杂,无非是指挥一堆人,把尸体集中埋了,免得生出瘟疫,把能拿走的财物兵器,还有活着的战马集中起来,让节下分配。当然了,干这样的活的人都有惯例可以揩油,段业一点没多拿,一点也没少拿。他确实需要钱。

还有,需要把活着的人补上一刀,这个段业没有丝毫的仁慈,主要是因为军队不可能承担起巨大的治伤成本。这些人活着,还不如死了。

当然了,段业同志是个懒人,指望他亲自做这些,那太阳就西边出来了。分派完各自的任务,段业要做的,就是在战场上散步。

段平方才也杀了不少,论战功又该提升了,不过此时,依然跟在段业身边。

“你看!”段业大手一指,“这里此战之后,光是埋下的尸体,就足以改变这里的土质,也许几千年后,这里就不再是龟兹城了,是变成荒漠呢,还是变成沃土?”

见段业大发感慨,段平笑道:“大人,几千年后的事情,卑职是不知道的,不过卑职却晓得,这片地方,大概十几年不会有人来了。龟兹的衰落,恐怕是不可避免了。”

“他们可以迁徙嘛。”段业淡淡说道,“没有永恒不衰的城市,尤其是他们还不是农耕民族,如果一个地方不适宜生存,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一切,这一点,倒不像我们汉人。”

“大人……”段平犹豫了下,“其实这次的战利品,倒是不少,而且其他小国虽然投降,也多有孝敬,我们如今可是正缺钱呢。”

段业侧头看了看满脸热忱的段平,摇摇头,说:“不,不能因小失大,这一次能拿到应得的那一份,我已经很满意了。况且,如今节下就算信任我,也不是非常信任,不能做让他疑虑的事情。”

段平也是聪明人,是一点就透啊,“原来如此!大人如果分文不取,节下一定疑心,如果所拿过多,其他眼红的人一定生事,节下也得追查,大人高见,段平佩服!”

“也没什么佩服的,不过是军中潜规则罢了。”段平淡淡笑道,“其实潜规则既然成了规则,那就自然有其道理,咱们遵守便是了。”

“属下受教。”

“对了。”段业突然想起来,“你的子弟们这一次参战了么,表现如何?”

“托大人的福,儿郎们都参战了,有几个还年轻,开始还有些怵,不过有叔伯兄弟们跟着呢,都没啥事儿,也算见过血了。有那么几个小崽子受了些伤,不过不打紧的。”

“嗯,如此甚好,百次练习,也不如一次实战。”段业欣慰的说道,“葛渤送来的布帛还有不少吧,军中的抚恤标准,我也不太确定,你按照比军中多1倍的标准,给他们抚恤吧,虽然是受伤,也算捐了血的,这个可不能少。”

“大人,如今正是用钱的时候呢!”

“此事就这么定了!”段业难得的一会,“钱么,很重要,没有钱万万不能,不过毕竟是身外之物,和他们几个比起来,区区布帛金银,又算得了什么?”

“大人!”段平显然有些激动。谁不知道,军队里面,最明显的事情,让士卒们最愤怒的事情,就是吃空饷贪抚恤,将军们也没别的财路,除了劫掠外,不主要还是从士卒身上扣么?

可是,纵然士卒们天天诅咒将军们生儿子没p眼,又如何?人家该贪照样贪污,有本事你造反去?炸营去?不可能嘛。

那点可怜的抚恤,也只有死了人,才可能象征性的给点,而且从将军到军需官到基层军官,个个在卡点,真正落到士卒手里的,还有多少呢?

当然了,段平不傻,知道段业这是收买人心呢。可是,什么事情,不管什么动机,如果真的做到位了,那假的也是真的了。更何况,段业的心,他自问自己知道,那是比针都真。

“大人,别的话,段平也不说了,段平今儿把话扔在这里了,今后段家子侄,一定誓死为大人效力!如有违者,祖宗不佑,天地不容!”段平的黑脸涨的通红,可是他的眼神里,却满是炽热!

“何必如此。”段业正色道,“待人以诚,不靠毒誓诅咒,更何况……你不要忘了,你我虽然不是同宗,可是,我也姓段呐。”

没有错!没有错!五百年前是一家都是一家,一笔,也写不出两个“段”字啊!

段业笑吟吟的伸出了手,段平激动的双手握住了段业的手。

“你们,将永远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愿意把我的背亮给你们。”段业一字一顿的说道。

段平坚定地点头,道:“我们只会永远默默的支持你,支持你走下去!”

这是两个男人的承诺!

而此时萧瑟的战场上,一只秃鹰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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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议归

九月。

八月的西域,还是一片艳阳天,天气炎热,不论将军士卒都是汗透了干,干了再汗,炎热的天气下,吃点西域特有的瓜果,倒是爽快。

可是一到九月,一切都变了。

天山之上,白雪皑皑,终日不化,当一阵西北风扫过后,太阳仿佛被赶到了千里之外,只能偷偷的施舍一点阳光,两侧仅有的胡杨瞬间退去了叶子,就像死了一般。凛冽的寒风里,秦军的大旗猎猎作响,辕门旁边,被甲持械的士卒忠诚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纵然冷的发抖,也是巍然不动。

彭晃因为有军务在身,最后一个才赶到吕光的行营,他是吕光的旧部,倒也免了那么多礼数,走进来时还一直搓着手。

“节下,这西域之地,物阜民丰,哪里都好,就是太冷了啊,这才九月天,要是在长安,穿了这身甲胄,还不热出汗来?可是如今我老彭,却冷的受不了啊,就这身铁皮子,根本挡不住外面的风。”

说完,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彭晃还晃了晃甲叶子,赫然铮铮作响。

原来,众人正在开会。

吕光紧了紧身上的皮袍,没有说话。

“节下。”彭晃进来,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道:“将士们离家已经一年多了,要说起来,那是真想家啊,如今,西域已经荡平,所有的小国都已经递上了降表,诸葛长史已经熟悉了各种政务,和西域诸国关系也很良好,我看……节下是不是可以请旨了?”

请旨?请什么旨?当然是回去的旨意。众人都明白这意思,可是没有人敢公开说破。

天王陛下派你出征,打赢了当然是功劳,可是只有他调你回去,你没有理由主动请求回去。

段业见众人神色都有些期待,搓了搓几乎要冻僵的手,不由说道:“彭将军,还得等一等。”

“还要等多久啊?”彭晃心急,一时说出了有点犯上的话。

“等南征的结果。”段业也直言不讳的说道,“帐内都是自己人,咱们自家人不说二家话,天王陛下如果南征没有个眉目,咱们擅自回去,哪怕仅仅是请旨,恐怕都会给节下,给大家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彭晃沉默了。段业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如今天王陛下空国而出,长安只有太子和少数老弱镇守,这时候,你一个手握十万大军的统帅说不想在西域待了,想要回去,你要干什么?

姜飞则问道:“此去长安迢迢千里,距离江南更是遥远,来来去去,得多少时候啊!我们准备的冬衣也不够,如果临时采买,又是好大一笔钱,到哪里找去?”

“一个月吧!”段业见吕光没有提出异议,接着说道,”无论如何,一个月,江南也该出结果了,这场战争,不会打的太久!”

就在这时候,一个小校突然进来,对在座诸人行礼后说道:“启禀节下,各位将军!外面……下雪了!”

下雪!九月就已经下雪!

众人围着吕光纷纷涌出帐外,但见天上乌云密布,耳畔北风怒号,放眼望去,雪花浠淆,一片迷漓,整个龟兹城,仿佛银装素裹一般。

只是,很多原本并不是很积极要东归的人,此时却都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肩膀。

实在是太冷了啊。他们很快也站到了那一边去了。

“瑞雪兆丰年呐。”吕光丢下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便对众人说:“命各营准备热汤草药,防止士卒伤寒,给将士们加餐,尤其要多准备牛羊肉,另外……大雪天,特许士卒饮酒一杯,以御风寒。”

“是!”

吕光丢下这席话,便径自走了,吕纂忙陪着进了内室。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彭晃见段业神色严肃,忙上去问道:“老段呐,你看,节下这是个什么意思啊?”

“节下的意思呢,其实很明白,他,自然也是想回去的。只是,有些事,不是想做,就可以做。”段业高深莫测的说道。

“那怎么办?”姜飞也插嘴了。

“等!”段业笃定的说道。

回到了自己那间小屋,段平和衍生早已到了,段业可不像吕光那么小气,连火盆都不准备,反正烧点木炭又不是傻高新技术,很早就自备了,如今衍生和段平正围着火炉喝着茶,聊得甚是开心。

“哎,让让,我手都快僵了。”段业挤开霸着榻位的衍生,当仁不让的坐在那里,把双手伸平,让红色的火光照耀着自己有些僵硬的手。

“大人,今天可议出了个章程么?”段平满脸期待的问道。

“唉,既然是议论,那么多半时候当然是议而不决了”,段业摇摇头,“要想做出决定,当然得乾纲独断,可是我看节下还没下定决心。”

“为什么?”

“节下还吃不准呐,如果天王陛下赢了,怎么办?”

“会赢么?”衍生好奇问道。

“一定不会!”

“可是你为什么如此笃定?”

段业看着东南方,幽幽说道:“那是我的信仰。”

见二人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段业笑道:“好了,不必惊诧,历史会证明我的预见,而且,也就是一个月内的事情了,到时候,你们会看那‘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的胜景的!”

段业摇头晃脑唱的正高兴呢,却见衍生和段平神色有异,紧绷着脸,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不由奇道:“怎么了,我唱腔不标准么?”

段业还是很自信的,当年爱好还是不少,按道理也算字正腔圆,为何这般神情?可是看二人一直朝自己背后看,不由惊诧的回头。

小美人秃发灵正巧笑嫣然,满脸娇羞的看着他呢!

段业满脸悲愤的指着段平二人道:“你们两个真是叛徒!怎么……”

“大人,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

“是是是,我内急,啊内急,回见了啊!”

二人根本不给段业说完话发完飙的机会,就找借口遁了,段业只能不停的骂叛徒来出出气。

“哎!你为什么骂他们叛徒,他们怎么你了?”秃发灵娇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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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抱香

一头小辫,白衣胜雪,浑身银饰,巧笑嫣然,秃发灵见段业一直死死盯住自己看,心里美滋滋的,不由转了一圈,笑道:“好看么?”

如此美的萝莉,本该是段业的最爱,可是这只萝莉,是看得吃不得呀。

段业不是没有生出过念头,于是有一次宴饮段业想把她灌醉,结果秃发灵一听说段业想喝酒,自然拍掌大笑,段业本来自忖,白酒都一斤不在话下的人,摆平你不是小case么,结果就是这低度葡萄酒,秃发灵一杯一杯又一杯,不呕吐不上厕所,愣是把段业放倒,可以想象下酒量是多么吓人。

当然了,秃发灵虽然放倒了段业,倒还是没敢推倒,不过……也做了些让段业终身难忘的事情,所以,自此以后,段业再也不敢招惹这小魔女,一直敬而远之,可是,你不招她,她要惹你,秃发灵就像缠上了一般,有事没事就朝段业这里跑。这毅力,这激情,这花痴程度,段业完全不敢招惹。

秃发傉檀摆明了是不管了,近日他也是事务繁忙,跑东跑西的,把秃发灵这活宝丢在龟兹,任她行事。无奈之下,段业只得叮嘱段平和衍生,要记得给他通风报信,如果秃发灵来了要及时通知他,好赶快跑路。

没有想到,刚刚说完没多久,这二人就叛变了。

段业还在心里腹诽呢,秃发灵见段业脸色阴晴不定,却不理会她,就不满起来,“哎!你怎么回事,人家和你说话呢。”

“喔,好好好!”段业根本没注意她说什么,按以往的经验大概是要求或者询问吧因此直接就答了好。

没想到这次却是捅了马蜂窝,秃发灵一点不顾男女之别,冲上前来一把揪住了段业的耳朵,“叫你走神!叫你不理我!”

“啊~~~~~~~~“段业放声惨叫,“你放手啊,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

“呸!”秃发灵怒道,“你还有脸说男女授受不亲?那天晚上,你什么都做了,什么都看见了,我早就是你的人了,你还……”

“你可不要胡说!”段业惊恐满脸的惊恐,“我可什么都没做,那可是你……”

“就是你!就是你!呜呜呜~~~~~~~”秃发灵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段业大惊失色,连忙反手捂住了秃发灵的小嘴,不认她乱讲话。开玩笑,如果一个女子在你的房间里哭了起来,外人会怎么想?更何况,这个女人,段业目前可惹不起啊!

“唔唔唔……”秃发灵被捂住了嘴,所以拼命挣扎,而由于段业是反手捂住的,二人姿势都很别扭,平衡不好把握,挣扎之下,秃发灵身子一侧,一下滚入了段业的怀里。

段业傻了,身子瞬间绷得笔直。

好香啊!这是段业的第一感觉。倒不是说秃发灵身上可以散发异香,关键是女子本来就有体香,而且最重要的是,段业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碰女人了。

紧张的正要把秃发灵往外推,却听见门外“嘻”的一声,段业大怒,“哪个不死的敢在哪里偷听?”

那明显是衍生,根本没有走远,就在那听墙角呢。而且衍生实在是大胆,被段业发现后竟然还大声道:“我们可什么也没有听见!”

说完故意声音很大的踩着地踱着步走了。

段业也没想去追,他很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追上衍生。

“这个小贼和尚。”段业骂骂咧咧的,才想起怀里还有个小萝莉呢,此时正俏脸生晕,微闭双目,很是享受的躺在自己怀里呢,想起过往的种种,不由恶狠狠的说道:“你是很想让老子抱是吧,那好,老子就成全了你!”

说完,段业胳膊朝下一用力,结结实实的把秃发灵搂进了自己怀里。

“呀!你的手!”秃发灵措不及防,顿时觉得一只大手按在自己的腰间,正不断朝体内透着热气,刹那半边身子都酥了。

那可恶的男人正嬉皮笑脸的看着自己呢。

“你……你要干什么?”这时候的秃发灵哪里还有先前的彪悍,说话细声细气的,就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哼,干什么?”段业剑眉一挑,“你说我要干什么!”

“你你,你可不能乱来啊。”

“乱来?你乱来时候怎么没有想起来?”段业腾出一只大手来,张牙舞爪的说道,“你不是喜欢朝我身上靠么?你不是喜欢在我身上乱摸么?今儿,哼哼,我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说罢,段业的大手就朝着那规模不大的酥胸抓去。

“你摸吧!“没想到秃发灵听了,并不羞恼,而是大方的挺起酥胸,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段业。

呃……段业顿时吃瘪,手停留在半尺上空,就是狠不下心按下去。

唉,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当流氓还是有心理障碍呀。

“你可别以为我不敢摸!”段业咬着牙说道。

“是不是男人?男人有你这么婆婆妈妈的么?”秃发灵还不满了哩,“要摸你就快摸,人家要嘛……”

不行了!不行了!段业果断的把手放在离ru尖一寸处,“我真摸了啊?”

“哼,你也算男人?”秃发灵不依不饶起来。

“我……”段业正准备狠心按上去,却发现了一个很尴尬的事情!

一直萝莉如果一直在你怀里滚来滚去,萝莉的美臀已经有点规模了,香喷喷的碾呀碾的,而且你也不是柳家公子,你会怎么办?

正常人的反应是升旗,段业本钱雄厚,取向正常,又憋了这么久,还为了不伤身体也没有手工活,自然也不例外。

于是秃发灵在段业正要施展龙爪手时突然嗔道:“哎呀,你那是什么东西,怎么戳我?”

段业嘿嘿一笑,“这就是我是男人的证据,怎么,你要不要也摸摸看?”

那笑容,很无耻,很龌龊,秃发灵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下面那柱状物似乎是烧火棍一样,不断地散发着热气,自己顿时觉得,好热,好热……身子软软的,躺在他怀里好舒服的,不想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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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美人如玉

大家节日快乐!——

“你……你挪开啊!”

这种有点燥热的感觉,让秃发灵本能的觉得不对劲,可是她也知道,男人那个地方,是不应该用手去摸的。所以她试图躲开,可是,身子被人箍着呢,在被限制的条件下,是只能平动,不能转动滴。

也就是说,秃发灵的尽管努力的试图摆脱,可是效果呢就是小香臀在段业的腿上磨啊磨的。

段业是厚道人,所以做出了热情的回应,于是二人形成了桥接……

“嘶~~~~~”段业长吸口气,强自压住几乎要喷薄的欲望,“你……不准乱动,听到了没有!”

本来就身体绞在一起,说话又在耳边咬耳朵,有个漂亮的词儿形容这种事情,叫做耳鬓厮磨。

“喔!”秃发灵的身子早就软了,被段业在耳边一嘟囔,早就不太能听清他说什么,手也不再揪着段业的耳朵,而是颓然的垂下,只是被动的应着。

一扫四周,段业知道,这里不是办事的地方,这妞也不是能现在就吃的,强忍着去解她衣服的冲动,段业双手一起把秃发灵推起来,然后身子朝后缩了缩,总算脱离了接触。

秃发灵骤然离开,只觉得周身酥软,差点没站住,好容易稳住了,才发现段业半坐在榻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回想起刚才的不堪,不由很是羞恼,娇嗔道:“方才的事情,你……”

“你可得负责人!”段业抢先说道。

“你?”秃发灵几乎要哭出来了,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居然这般无耻!明明什么便宜都让他占去了,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心里一发狠,秃发灵很快忘了教训,又大步冲上去,双手一起出动,逮着段业就一阵猛掐。

“你不要乱来啊!那里不行,啊~~~~~~~~~~”

段业的惨叫声,就像杀猪一样,高高低低,起伏不定,时常还夹杂着少女的喝骂声,良久,良久……

“呼……”段业大口的喘着气,横在榻上,动也不想动。

秃发灵也大刺刺坐在旁边,满脸通红,额头见汗,衣衫也有些不整。

如果有人这时候进来,十个人有十一个会认为两人早就玉成了好事。虽然其实刚才,只是段业被虐待而已。

“哎!”秃发灵推了段业一把,段业“哼”了一声,算是听到了。

“你不许把今天的事情给旁人说,听见了么?”秃发灵小手在耳边绞着辫子,娇滴滴说道。

“唉,这事儿谁去说啊,不怕丢人啊,我就当没发生过,行不?”段业有气无力的说道。

“不行!”秃发灵又跟炸了毛似地,“你吃干抹净就想不认是么?想的倒美!““你这娘皮!”段业气急败坏的坐起身来,瞪着小萝莉道:“我吃什么了?啊!是我被你这女魔头摧残了,好不好?”

“都一样啦。”秃发灵又换上一副娇羞的模样,低下了头。

“天呐!”段业以手扶额,痛苦的倒了下去,“哪位神佛您行行好,收走了这个妖孽吧!”

“嘻嘻嘻”秃发灵笑得开心,越看段业,越是欢喜。

打趣完毕,还是得说正事,段业谨慎的问道:“傉檀兄让你来说什么呢?”

“哼,就不能是人家自己想来啊!”秃发灵颇为不满的撇撇嘴,还是说道:“三哥已经回乐都了,他说,西域终究不是久居之地,希望你有空到乐都一叙,看看乐都的草原,尝尝我们部族的牛羊,看看我们部族的姑娘。告诉你,那可都是三哥的原话,我是一个字也没有改呢。”

段业沉默了。他当然知道,这是傉檀的原话没有错,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不是请自己去吃羊肉这么简单。

说白了,无非是招揽之意,人家秃发部看重了自己,那部族的姑娘呢,说的其实就是眼前这个美人。因此总结起来,就是如果段业愿意入赘秃发部,为秃发部效力,那么秃发傉檀甚至愿意说服大哥改变主意,把秃发灵嫁给自己。

倒是打得好算盘,段业看了看一脸天真的秃发灵,心里有些不忍,但是,自己,是绝对不能一直屈居人下的。

这个提议,不能答应!

仔细想了想措辞,避免把关系搞僵,段业终于说道:“秃发部,我是一定要去的,如果秃发部的美人都能赶上你的三分姿色,我也是要去看看的,你回去了,告诉你三哥,只要他不嫌弃,我段业就永远是秃发部最忠实的朋友!”

这番话,就巧妙的划清了界限,我们再好,关系也是朋友,而不是隶属。

秃发灵倒是没有那么多心机,一听自己被夸,便眉开眼笑的问道:“真的么?人家有那么漂亮么?”

“那是自然。”段业正色道,“起码已经完全够格给我端茶倒水,铺床叠被了,啊?哈哈!”

“你找死!”秃发灵龇着小牙,恶狠狠说道。

“嗷~~~~”室内又想起了段业的嚎叫声,方才才在外面晃了一圈,寻思着俩人应该完事的段平恰好走到门外,听见里面段业的声音悲惨凄凉,秃发灵还时不时的威胁几句,顿时大惊。

难道,我们的段大人竟然好这一口儿?段平顿时打了个哆嗦,脑海里开始浮现出很多少儿不宜的画面来。

好容易把秃发灵这小祖宗打发走了,段业正在那儿喘气儿呢,段平推门进来,还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笑什么?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段业看了就气不打一处来,“我们可什么也没干呢还。”

“嗯,你们什么都没干,属下当然相信大人。”段平的神色一本正经,可是越是这样,越是有喜感。

“我就多余解释!”段业“呸呸”了两声,“你爱信不信,就这样了。”

“呃……”段平有些尴尬,“那个,大人的事情那是私事,不过卑职方才听说,沮渠蒙逊兄弟方才说,卢水胡部族发生内乱,他们要急着回去处理,节下已经允了。”

“什么?”段业鲤鱼打挺一般一坐而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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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起自微末

“就是刚刚。”段平笃定的说道,“他们说,事态紧急,马上就要走,大人,我们要不要去相送?”

“不必了!”段业摆摆手,“他们既然没有通知我们,就不必去了,免得多事,而且我猜,这时候脚底抹油跑路,这一定是蒙逊的主意,男成没有这么多心眼儿。”

“那他们此时要走,是什么意思?”

“哼哼,无非是鼻子灵,知道节下要回去了,赶紧回去布置罢了。”段业冷笑道,历史上,沮渠蒙逊,秃发乌孤等人,可是没少跟吕光在凉州玩躲猫猫的游戏。

“节下一旦回去,肯定驻跸凉州,那样的话,卢水胡和秃发部可是坐立难安呐,他们当然怕节下顺便就把他们的部族收编了,不弄出点事情借口回去准备下,怎么能放心的了呢?”

“那卢水胡的叛乱也是假的了?”段平有些疑惑。

“那倒不一定,也有可能是真的,不过,那不重要。”段业笑道,“反正这二人才是卢水胡的未来,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好。”

“那么节下……”段平欲言又止。

段业知道他想说什么,斩钉截铁的说道:“节下就快要下决心了,我看就这个月吧,我们就要东归了,所以,能收拾的,你可以开始收拾了,另外,前些日子,在军中根本没有时间,也不适宜安排,如今总算可以了,你且和鸠摩罗什大师再联系下,安排下,就在这几天,我要和摩尼教和拜火教的人见面。”

“是!”段平应道。

“还有,朝廷委派的凉州刺史梁熙,好像也有阵子没来书信给节下了,卑职记得,过往都是半月一次的。”

“哼,这些地方大佬们,各个都是消息灵通的紧,他肯定也在观望罢了,不过你放心,此人不足为虑,他的因素我们不必考虑,反正他识相便罢了,不识相,有节下收拾他,我们不操心。”

“是!”

“剩下的事情么”,段业以手托腮,笑吟吟说道:“就是我们伟大而英明的天王陛下决定了。天王呐,您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呀。”

*谢石大营,灯光昏暗,气氛压抑。

还是上次的几个人,谢石,谢玄,谢琰,刘牢之坐着,当然,还多了一个人站着,那人就是刘裕。剃掉了胡子的刘裕,看起来英姿勃勃,少年英俊,纵然在场的都是美男子,谢琰更是以美风姿而闻名于世,可是刘裕也是一点不遑多让。

“怎么样?”谢石正色问道,其他几个人也是一脸期待,而谢琰则是面色不善。

“大都督,都督,度帅,刘帅。”刘裕的称呼恭敬的很,“卑职奉命,夜渡淮水,与朱序取得联系,与荒郊之处相见,以卑职之见,朱序的诚意不需要怀疑,其一,他家属亲眷尚在我国,尤其是他的母亲尚被谢相着人赡养,朱序为人至孝,断不至于违逆母命,其二,上次来我军阵营报信者,是朱序的爱子朱家,为表诚意,朱序愿意派他为质,最重要的,是第三条。”

“什么?”谢玄关切的问道。

“是一封信!”刘裕自信的说道,“朱序曾经告诉卑职,他给慕容垂写过一封信,用的是西域一种墨水,看过即化,无从显示,而重要的是,慕容垂看了信曾经找到他,把他怒骂了一顿,却没有说什么。”

“信上写什么呢?”

“神所依凭,将在德矣;鼎之轻重,似可问焉!”刘裕朗声道。

“好一副工对!”谢玄拍手叫好。

“神鼎!”还是谢石最先看出妙处,一边念,一边用手指扣着桌子,“好一副对子啊,那慕容垂接到这么一副对子,居然态度暧昧,要么呢他就告发了苻坚,要么呢他就不动神色,这般举动,其心有鬼!”

“不错,卑职也这么认为,所以,卑职认为,朱序可信。”

“嗯!”谢石点点头。

“等一等。”谢琰说话了,“你说的都不能说明什么,这一切就不能是朱序给我们演的一出戏?古往今来,什么样的奇谋良策没出现过?什么样的阴谋诡计咱们没见过?这些叛逆,杀父弑母,烹子yin女,为了荣华富贵,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再说了,叛变了一次,本来就是失节,难保不再叛变一次,区区一个儿子,他有什么舍不得?你就不怕,朱序是串通好了,来给我们下套?”

“瑗度!”谢石不满的说道。

“六叔!我说的难道有错么?”谢琰也心里有火,眼前这个刘裕,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上次他出发前,谢石等人要考校他一下,做最后确认,考校时,此人对答如流,文韬武略,皆有可取之处,加上长得就一表人才,谢石谢玄连连说好,还说人才发现晚了,这本来就让谢琰很不爽了,这一次他孤身探入敌营,带来了重要的情报,如果此战得胜,那他可以说居功莫大,谢琰怎么容忍的了?

“呵呵呵,这个,大家稍安勿躁,度帅的想法也还是有道理的,毕竟,兵者大事,死生之道,不可不察也,谨慎性,也是对的。”刘牢之笑呵呵的打着圆场。

谢琰却一点不给面子,“刘牢之!你和什么稀泥?再说了,我们叔侄儿说话呢,你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

谢琰这话,就十分失礼了,摆明了是仗着出身给刘牢之脸色看,而且直呼其名,也是非常之不礼貌。谢石和谢玄都不答应了,谢石更是拍了桌子,一齐逼着谢琰给刘牢之道歉。

谢琰说完也有些后悔,刘牢之毕竟也是一方大帅,不能这么随意折辱,也就就坡下驴,给刘牢之作揖赔了不是。

刘牢之厮混了这么多年了,方才的话虽然让他愤怒之极,可是多年的历练早就让他可以喜怒不形于色了,因此笑眯眯的连说没事,还给谢琰回了礼,二人你好我好,互相吹捧了一阵子,就算把此事揭过。

可是,在场的人,却没有注意到,刘裕的拳头松了紧,紧了又松,刘裕是费了多大力气,才强忍住一拳头砸烂谢琰脑袋的冲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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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明教来人

谢琰和刘牢之又不咸不淡的说了好多没有用的话,才算把事情了结。人一旦混到高位了,就这点不好,凡事都得讲究个面子,讲究个流程,很简单的事情非得搞复杂才行,不然就是不上道。

刘裕现在就非常鄙视这事情。当然了,他的好弟弟段业更鄙视了。

“好了。”谢石终于一锤定音,宣布这次小小的风波结束,“朱序的事情,我决定信任他。”

谢玄也表态愿意相信。谢琰这才不再说话,只是他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既然信任朱序,当然需要他给我们传递情报了,不过无论如何,我们总得拿出个章程来,不然,这仗,没法打。”刘牢之小心的说道。

“不错,如今敌我之比,太过悬殊,纵然咱们有内应,恐怕也得想些办法,以我之长,克敌之短。”谢玄皱着眉头说道,“而且,最麻烦的,是荆州传来消息,桓冲那边压力很大,慕容垂和姚苌大有会师的架势,如果让他们在武昌会师,桓家就被困死在江汉之间,秦军战舰一旦顺流而下,形成破竹之势,恐怕就麻烦了!”

“幼度说的对!我们必须要抢时间,敢在桓冲顶不住之前,正面解决眼前。”谢石坚定地说道。

刘裕听着这些大佬们一直在那里讨论,可是却还没拿出个具体的办法来,就有些心急,可是毕竟城府不深,有心事了,就很容易体现在脸上。

“哦,刘裕,你也说说看吧。”谢石见刘裕神色严肃,这才想起来,帐内多了个人呢,便亲切说道。

“多谢大都督!”刘裕整理了下思路,道:“大都督,卑职以为,从全局上,我们必须击败苻融这一路,而具体上,必须先击败洛涧的梁成!梁成大军卡在洛涧,我们就像被扼住了喉咙,根本动弹不得。而朱大人说了,胡将军那里,已经支持不了太久,卑职以为,应该火速袭击梁成所部。”

“哦?”谢石有些讶异,“那梁成也是世间名将,手下有大军五万,如何能轻视?况且洛涧易守难攻,猝然击之,恐难取胜吧。”

“回大都督,如今局势危急,正当出奇制胜,所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梁成一生罕有败绩,如今其人,骄狂不可一世,又自诩洛涧难攻,每日防守松懈,若集结我北府精锐,全力击之,卑职担保,定可斩梁成!”

“然后呢?”

“一旦斩杀梁成,我军军威士气,必然为之一战,彼时,不如主动渡过肥水,与秦军决战!”刘裕朗声道。

“军事不得儿戏。”谢石一字一字顿道。虽然这样,谢石还是很佩服刘裕,不过弱冠之年,就有这样的胆略,实在是可塑之才啊。

这时候,刘牢之站出来,朗声道:“大都督,末将愿率军,星夜奔袭洛涧!并愿立军令状!”

“哦?你也认为此计可行?”谢石谨慎的问道。

“我们别无选择!”刘牢之慨然道,“如今形势已经不能再等了,末将不敢保证别的,但是末将知道,如果我们不能消灭梁成,国家就完了,为了国运,我们只能赌了!”

“六叔,我也支持!”谢玄坚决说道,“眼下没有选择了,不如尽起精锐,越早越好,趁着秦军没有反应过来,而前几次小胜正让梁成放松警惕时,我们狠狠给他一下子!”

“瑗度,你怎么看?”谢石还得征求下谢琰的意见。

“我听六叔的!”谢琰撇撇嘴,淡淡说道。

“那好!”谢石一拍桌子,“咱们就赌他一把!”

历史,终究没有改变……

决定了大方向,只是确定了原则,而要布置一个战役,就需要做许多细节工作了。看起来,谢石还是很欣赏刘裕,居然不避讳他,很多事情在商量时,也让刘裕参加讨论。年轻的刘裕,正在趁着这个机会,不断地从这些前辈那里吸取着营养。

没人,是天生就无敌的。但是善于学习的人,总能更快的进步,从而脱颖而出。

龟兹城,段业的住所。段平和衍生两个人在外面看着,段业则在里面会客。

“你,便是摩尼教的人?”段业怎么看,怎么不像。

在他眼中,摩尼教,也就是金老先生笔下的明教,是个英雄豪杰汇聚的地方,不必说杨逍范遥这样的美男子,不必说五散人这样的奇人,就算历史上,方腊这样的,也算一方豪强,面相威武。

可是眼前坐着的,完全是一个面色干瘪,长相普通,丢在人群里就是那种最普通老头儿的人。

“小人刘秉之,忝为摩尼教中土光明使者,见过段大人。”那老头行了个礼,笑眯眯说道。只是段业何等眼光,当然看得出,这小老头还有些不待见自己呢。不过这时候是用人之际,装孙子的时候,段业一点也不生气。

“哦?光明使者?”段业顿时来了兴趣,“你们光明使者是不是分为左右使?教内有五散人五行旗,还有教主,各地则是地方分坛来发展教徒?”

没想到,刘秉之居然大惊失色,道:“你怎么知道?刘某就是光明左使。”

段业木然了,我怎么知道?我当然是从老金的书上看来的。

可是,这话却是不能讲的。段业干笑两声,道:“呵呵呵,段某人既然想做点大事,自然有自己的渠道了,刘先生不必惊讶。”

刘秉之顿时收起了最后残存的一点点轻视。毕竟说实话,段业是主动找上门的,而不是人摩尼教先求的,说起来是落了下风。摩尼教也就是没办法,找不到别的靠山,才找到了段业,还是看在鸠摩罗什的面子上。

可是没有想到,这小年轻人看起来不温不火的,一出口,就让刘秉之心里有些发凉。

要知道,摩尼教一直是秘密宗教,平素传教很多时候对信徒都是隐瞒的,教内的组织架构什么的可是最高机密,段业都有本事搞清楚。看起来,此人势力确实不小,不可小觑。

段业还不知道,胡诌的几句,居然产生了如此效果。如果知道,肯定得感谢当年买了正版的金庸全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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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谈妥条件

可是这事儿毕竟不能摊开了说,一时间,刘秉之在揣摩段业的渠道,段业在想着说辞,因此室内的气氛居然有些尴尬,俩人居然同时去端茶,结果恰好赶到一起,不由得对视一笑,尴尬的气氛才稍减。

“呃,刘左使,那个,你们教主位置,是不是已经孤悬很久了?”段业试探般的问道。

刘秉之心中已经有了底,便坦然道:“段先生果然消息灵通,实不相瞒,自从第十二任教主失踪后,我摩尼教内部有所分裂,如今有人自立门户,而本宗如今还在老朽控制之下。”

看起来,和倚天屠龙记里的明教没什么区别,段业心中大为有把握,便笑道:“那你们总统是不是在昆仑山光明顶?”

“正是。”

“好了,闲话不叙。”段业摆摆手,“今天你我见面,意思呢是很明白的,我需要你们现在的支持,因为你也知道,如今天下未平,各方势力都需要团结尽可能多的力量来支持自己,明人不说暗话,我也就开门见山了。”

“段先生如此坦诚,刘某也就不回避了。刘某听说,段先生愿意给摩尼教特殊地位,可有此事?”刘秉之趁机说道。

“你要多么特殊呢?”段业似笑非笑的问道。

“摩尼教希望,分坛开遍天下,可以公开的招收教徒信众,可以公开的向富绅大户募款,不知道段先生以为如何?”

刘秉之自忖,历朝历代的统治者,最提防的就是这类有组织有规模的团体,所以他认为段业是不可能答应的,这无非是先漫天要价,再坐地还钱罢了。

没想到段业很痛快的说道:“没有问题,这个我可以答应你!”

“呃?”刘秉之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结果,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不过,这些条件我答应你,但是不是没有条件的。”段业严肃的说道。

“段先生请说。”

“第一,这个待遇,不是你摩尼教有,佛道密,拜火教,以及以后可能出现的其他宗教,我都会给他们这个待遇,如果我侥幸能够得志的话,这一点,希望你注意,我主张所有的百姓都有信仰自由,他可以信仰你们的教义,自然也可以信仰佛陀,可以只信仰一种也可以信仰很多种,这信仰自由,只要他不做危害其他人的事情,纵然官府,也不能随便干涉。”

刘秉之大喜,有了信仰自由,就凭摩尼教现成的组织,发展起来还不是一日千里?刘秉之因此欢天喜地的道:“如此甚好,完全是应该的。”

“第二个,我允许你们公开化,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您说说看。”

“既然公开了,就得全部公开,你们可千万不要搞什么小动作,你们公开了,待天下稳定后,各地就得公开的建立寺庙教堂,你们的各种宗教活动必须在这些地方进行,在里面你们有绝对的自由,但是不能把活动带到外面,还有,你们各地分坛,都必须去官府备案,而且要定期交出完整的成员花名册,官府要定期核查,如果有欺瞒官府,谎报人数的行为,可不要怪我没有打招呼!”

段业说的轻松,可是刘秉之的背上却冒出了冷汗。这几句话分明就是给摩尼教套上了紧箍咒!尤其是交出花名册,这可是风险很大的事情呀,官府一旦翻脸,在那个走到那里都需要户籍路引的年代,可是……大麻烦事。想想看,一旦官府穷索天下,很容易就能把一个势力遍布全国的宗教瞬间一网打尽。

这个人不可小觑啊,看起来他是一定不做赔本买卖的。

“段先生,这个……如此一来,摩尼教岂不是完全浮出水面了么?”刘秉之赔着笑说道,那话里话外的意思,自然是不愿意。

“哎,刘先生!”段业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神色,“你们摩尼教,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光明战胜黑暗,让善良遍布人间么?你们摩尼教的高层为了什么?不就是让明尊的福泽惠及天下么?如今有个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抓住呢?”

刘秉之想了想,虽然说公开化交出花名册,虽然风险很大,不过多少年来,官府何曾有效地控制了基层了?地方官难道不可以被收买么?反正总归是上有政策,就一定下有对策,不怕的。

想通了这一层,刘秉之便坦然道:“如此,这一条,我们也愿意答应段先生。”

段业很高兴,大笑道:“好!好!那么先就这么多,我现在也就想得起这两条,如果还有别的,我以后再说吧。”

“呵呵呵,好,那么,段先生希望我们摩尼教做什么呢?”刘秉之马上就问道。

这下子就是问题的核心了,谈生意,不能光谈一方,付出了本钱,自然也是要收益的。

段业决定狠狠地宰一把,因此大刺刺说道:“很简单,第一,我需要钱,你也知道,做事情,都是很花钱的,因此,钱越多越好。还有,不要说你们摩尼教没有钱喔。”

“那么,不知道段先生需要多少呢?”刘秉之有些紧张。如果万一他狮子大开口怎么办。

“起码,一年这个数吧。”段业举起了右手,晃了晃巴掌。

刘秉之松了口气,“这个没有问题,虽然说数目也很大,鄙教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定给段先生凑出来。”

解决了钱的问题,就还有人的问题,段业看了看刘秉之,意味深长的说道:“刘先生以为,凉州此地,如何啊?”

“凉州物阜民丰,未经战乱,眼下人口稠密,商贾云集,自然是天下乐土。”

“那么刘先生有没有想过在凉州多开几家分坛呐。”

段业释放的信号已经很明显了!刘秉之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应允道:“老朽也以为,凉州一地,甚是膏腴,正准备大开分坛,发展教众呢。”

“那么多在酒泉和敦煌发展呐,段某人觉得,这两个地方实在是不错,刘先生认为呢?”

刘秉之眼睛一咪,仿佛抓住了什么一样,马上低头道:“老朽回去就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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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这不公平

这一次,段业和刘秉之的会晤取得了圆满成功。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然都很高兴。

只是此时,段业却不便请他吃饭,因此刘秉之也早早告辞,段业还让衍生相送。

回到内室,段平有些疲惫的坐了下来,看着站在那里的段平,有气无力的说道:“总算见完一个了,拜火教的那位爷,是不是明天?”

“没错,就是明天早上,节下召集众人之前。”

“唔,就这样吧,你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段业关切的问道。

“一切顺利。”段平小心的说道:“已经有人到了敦煌了,目前为止,凉州风平lang静。”

“那就好!”段业伸了伸懒腰,“想必,明天的会上,一切,就有了定论了吧!”

一夜无话。

第二天,段业亲自与拜火教的代表索德思见面,气氛是友好的,双方是坦率而务实的,自然很快,也就达成了合作的意向。

但是对于段业来说,更关键的,却是这次,吕光召集的会议。

会前,吕光在密室内,吕纂坐在身边,吕由站在身旁。

“查清了么?”吕光闭目养神,就像睡着了一样,可是谁都知道,吕光大人这时候,才是最危险得。

“查到了。”

“说。”

“他在里面。”吕由说完时,又觉得瞎的那只眼睛有点疼,想起这,吕由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把那几个人全部杀死!

“唉。”吕光长叹口气,睁开了眼睛,看着神色紧张的吕纂,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和他,可是走的很近呐。”

吕纂牙一咬,道:“不错,确实走的比较近,因为儿子认为,他确实是个人才,可以为父亲所用。”

“也可以为你所用吧!”吕光一针见血的说道。

吕纂一点不狡辩,他知道,在这个绝顶聪明的父亲面前,玩心眼那就是找死,还不如示之以诚。

因此吕纂挺起胸脯,朗声道:“没有错!儿子确实认为他也能帮到儿子。”

吕光本来神色一厉,可是好像想到了什么似地,颓然的把已经扬起的手放了下来,叹道:“你还是心里有恨,转不过这个弯来。”

吕纂死死咬住下唇,没有说话。

“当时夫人她不是故意的!”吕光有些激动的喘着气,“为了这件事,她已经吃斋念佛十五年了!十五年了啊!你从来不肯叫她一声娘,与礼法不和,我跟夫人没有跟你计较,从小夫人待你如同己出,甚至比绍儿还要好,你有的,他也未必有,你还是不能放下么?”

“不公平!”吕纂看着似乎突然有些苍老的父亲,吐出了三个字。

“你说什么?”

“不公平!”吕纂的声音更大了,“这对我娘不公平!”

吕光和吕纂说的,其实是一幢旧事,吕纂乃是长子,却是庶出,不过还好,吕光和正妻石氏对于吕纂的母亲卫氏和吕纂都很照顾,并没有疏远嫉妒。吕纂和吕绍本来也是兄弟情深。

但麻烦就在于,正妻和小妾也是有口角的,但没想到卫氏太过刚烈,被说了几句居然就上吊自杀,吕纂一直认定是石氏逼死了自己的母亲,从此再也不叫石氏母亲,也经常在外面飞鹰走狗。而石氏出于内疚,也时常在吕光面前给吕纂说好话,只是这些都是无用功。

吕绍渐渐长大,其实他对于吕纂还是依然很亲近和尊敬的,吕纂心里也知道,他是无辜的。可是吕绍毕竟是嫡出,如今父亲大有可能成为一方霸主,那么接班人的问题自然就浮上了水面。

这一次,吕纂来到前线,表现出色,已经有很多人看好他了!

吕纂能怎么办呢?

父子俩说着家闱里这么敏感的事情,吕由自然很聪明的装起了聋子,只是他此时心中,却对另外一个人恨得牙痒。

他知道,射瞎他眼睛的,不是段业。可是段业当时也在那只队伍里,那就够了!那就是他吕由的敌人!没想到段业居然这么命大,当时居然还能逃回来,节下还能信任他而不是立即杀了他。

节下有节下的考虑,那不是吕由关心的。可是吕由知道,每晚自己睡前照镜子时,总觉得恶心!以前自己的容颜是多么俊美呀,就算潘安宋玉,能比得上自己的脚趾头么?

可是如今,自己成了独眼龙!独眼龙!

所有人看自己都充满着尊敬,可是里面夹杂的恐惧和厌恶,谁看不出来呢?

造成这一切的是谁?是段业!

曾经在外面,吕由只需要一个眼色,就能让无数大姑娘小媳妇扑上来和自己共度良宵,可是如今呢?一个个都躲着他走!

有一次,吕由觉得欲望难耐,便无奈走进了青楼,这本来就让人难堪了,可是自己花了大价钱,刚刚恢复营业的妓院也找了红馆儿,可是那女人居然也敢盯着自己的独眼看!

那一夜,吕由折磨了她一晚上,直到她奄奄一息,然后留下了一把匕首和一笔布帛,掐死了她,扬长而去。

自然,没有人敢找他的麻烦,可是仇恨的种子,已经深深埋在了吕由心里。

“段业!我要你死!”吕由在心里暗暗发誓。

“好了!”吕光疲惫的挥挥手,“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咱们家,总得和和睦睦,有个说法。”

见父亲在这时也只能把矛盾朝后推,吕纂心里也是酸溜溜的,这位父亲,杀伐决断,早已成为习惯,可是,他对家人的深爱,那是谁都看在眼里的呀。

说起来,石氏十几年来,对自己的照顾,吕纂又不是木头人,当然记得清清楚楚,可是他忘不了!忘不了自己和吕绍玩耍回来,推开门时看见母亲挂在房梁上那么一幕!

他忘不了母亲死前的表情!

他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是怎么度过的!他几乎没有快乐,纵然纵情与酒色,事后也是无比的空虚。

父亲常年在外,石氏他又心存芥蒂,吕纂是在一个缺爱的环境下长大的啊。

见吕纂依然沉默,吕光只得叹道:“罢了,罢了,还是说说段业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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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关键会议

“段业?”吕纂嘴角闪过一丝讥诮,“父亲,段业的事情,似乎没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在龟兹时不愿意老老实实的受死么?”

吕由听了这话,眼睛眯了起来,可是他还是很老实得闭上嘴巴,看着这父子二人的说话。

“是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回到了龟兹,他又是练武,又是上战场,又是在身边士卒里市恩,又是和鸠摩罗什见面,他想干什么?”吕光阴测测说道。

“这么做的,似乎不是他段参军一个人吧,四佐将们哪个没有做?”吕纂不知为何,居然一直在回护段业。

吕光沉默了。

吕纂趁机说道:“就算段业有些野心,您认为,他能成器么?他敢做什么?”

“那是自然不会!”吕光摇摇头,“区区一个文人,办不成什么事情,书生造反,十年不成,还怕他不成?”

“那便是了。”吕纂正色道,“段业此人,虽然不足以成事,但是才华气度,的确不凡,如果用之得当,必然能是我吕家一大助力。”

吕光对于“吕家”二字,连做样子的驳斥也不再说了,吕纂见吕光没有说话,心知已经心动,又加了一把火,“父亲,人主就有自信,驾驭任何一个可能的人才,对于段业这样的人,就像天上的苍鹰,能够为我们去捕获猎物,可是归根到底,苍鹰也得为猎人服务,父亲,您说呢?”

“呵呵呵呵。”吕光笑了,“你的书,果然没有白读。好了,此事到此为止,吕由啊,再派几个人盯着些,但不必动手了。”

“是!”吕由抿抿嘴,心里的仇恨之火,却是越来越旺。

看了下旁边的滴露,吕光道:“时间要到了,咱们去开会吧。”

“是。”吕纂低头,这样才能掩饰住目光里的得意。

临出门时,吕光压低声音,道:“有些,是你可以争得,但有些,是你不能争的,如果你一定要争,就会一无所有,记住了吗?”

“儿子谨遵父亲的教诲。”

大厅之内,吕光再会文武,这一次出席的人,规模小了很多,但是多了一个鸠摩罗什,议题也很简单,东归!

东归与否已经不是一个问题,问题就在于,何时东归。东归了去哪。

还是有很多人,对于擅自回去,心存疑虑,毕竟天王陛下还在南线征战,万一天王得胜,一统天下,而自己这边擅自抗旨回去,不但到手的富贵没了,还会以谋反为名被镇压,这可就太不划算了。

因此,彭晃等人的意见都比较慎重,一来是要观望,等待局势明朗,再者就是西域也需要稳定一下,急急忙忙就撤了,恐怕到手的果实也就飞了。

吕光心里却是有话不便讲。事实上,家人已经又送来了消息,情况一如段业所预料的那样,天王苻坚亲自南下到了苻融军中了,谢家果然动员北府正面迎战了,谢石谢玄刘牢之果然都上阵了,江左各士族果然都团结一致了。

看起来,苻坚是真有可能败了,吕光怎么能不谨慎?说不定自己在这儿开会的功夫,前线早已分出了胜负了呢。

再看看坐在那儿的段业,一脸的自信与期待,吕光心里就总有的堵得慌。他直觉的觉得,这个年轻人,似乎对自己是很大的威胁。

可是,如今段业变得左右逢源,长袖善舞,而不是刚刚从杜进那里过来时的清高和讨人厌,如今自己周围的很多下属,都很愿意和他打交道,平素也总说他好话。

而且,段业的工作完成的很到位,实在没有任何道理去打压他,更遑论除掉他。

目前正是用人之际,千金买马骨都是需要的,何况一个本来的人才?如果要动了段业,人家会怎么想?

想想这层,吕光就有些苦恼,还好,吕纂这个儿子,颇有些狼气,为人豪迈里也带着狠辣,自己颇为欣赏。吕纂呢应该能搞得过这个段业吧。

可是吕光没有忘记,自己的嫡子,是吕绍。他和石氏感情深厚,吕绍为人聪明乖巧,孝顺父母,才华也不差,没有任何理由被废黜。更何况,废嫡立庶,历来是大忌,不但徒惹事端,对很多人那里也交代不过去,吕光更是不愿意对不起妻子和爱子。

怎么办呢?

唉,想想吕光就闹心,怎么办呢?吕光只有把矛盾不断地朝后推吧。

吕光还在这里苦恼呢,段业又站出来说话了,“各位!咱们的东归也是不可避免的问题了,如今陛下即将一统河山,我们也得回去为他分忧嘛,如果一旦江南战事有变,也该勤王么,至于说抗旨什么的,呵呵呵,各位,我们节下赤胆忠心,我们十万大军众志成城才,谁敢把抗旨这样的罪名加在我们身上?”

段业这话,倒是提醒了吕光。没有错,自己要回去,就是建立在相信苻坚会打败的基础上。可是如果苻坚真的败了,抗他的旨,又怎么样?自己手上,可是有十万大军呢!

扫视四周一眼,见吕纂期待的看着自己,段业朗声道:“至于日期么,段业觉得,与其不断讨论,不如当机立断,议而不决,最是耽误事情,段业建议,请节下独断!”

众人都不傻,哪里不知道段业话里的玄机?互相看了几眼,纷纷表态,“请节下独断!”

这不是简单的对一件事情的表态,而是政治性的站队!这说明,在场的众人,都主动站在了吕光一边。

吕光有些复杂的看了段业一眼,这个小子这一手确实很漂亮,可以说帮了自己的大忙,可是,这也说明,此人嗅觉敏锐,关键时刻敢下本,吕光越发觉得,这个人不能小觑了,要极端重视起来。

当然了,众人表态了,吕光也得有个态度。但见他站起身来,而众将也同时起身,吕光挥挥手,示意大家坐下。

“列位!”吕光开始说话了,“我们西征,已经1年多了。一年多来,我们度过流沙,克服了种种的困难,面对着数倍于我们的敌人,我们为了天王陛下,和他们血战,无数的兄弟已经埋骨于此了,我们,不愧是大秦的天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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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洛涧之战(1)

“目前,取得的胜利,不是我吕光个人的胜利,也不仅仅是各位将军们的胜利,而是天王陛下的胜利,是我大秦国的胜利!列位!我们圆满的完成了阶段性的任务,是到了回去,向陛下报告的时候了!”

吕光说完,扫视了一眼厅内,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是满脸热切的看着自己,眼神里多了更多的尊敬,甚至还有……忠诚。

吕光的话,是承担!他自己承担起了责任,如果苻坚一旦怪罪下来,自然也是他吕光概括承受。什么事情,其实都是法不责众,一般来说把当头的干掉,也就是了。吕光本不必要承担,而是可以选择把大家绑在一起,但是他没有,这反而让更多人对他死心塌地。

“末将愿与节下共进退!”表态的时候到了,杜进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吕光。事实上二十年来,杜进从来都是这样,一路走来,始终如一。

“末将也愿!”

“末将附议!”

“卑职附议!”

很快,所有人都旗帜鲜明的站到了吕光的这一边,吕光看了,心里颇为欣慰。

到底是自己手下的人呐,关键时刻没有掉链子。看起来,事情正在朝有利的方向发展,吕光已经开始计划着回去的事情了。

这时候,段业又站出来说话了。他需要说话,也必须说话,不仅为吕光,更为了自己。

“节下,在下听说,前些日子,沮渠蒙逊和秃发傉檀二位,因为本部族出现内乱,而急着赶回去处理,可有此事?”

“这是却是有的,他二人辞意甚坚,我便允了。”吕光有些奇怪。

“可是节下,为何段业却听说,那内乱已经变成了叛乱,还愈演愈烈,一些长期就不满我大秦的野心家已经趁机起来作乱,他们勾连地方,杀害官吏,荼毒百姓,如今凉州已经是处处烽火,局势已经如此危急,那梁刺史还没有向节下您求援么?”

吕光眼睛顿时一亮,这个段业,实在是太知情识趣了!当即吕光摇摇头,换上一副沉痛的神色道:“唉,如今凉州百姓,过的是水深火热的生活呀,本节每每想起,都是夜不能寐,食不能安呐!可是梁大人,却就是没有给我求援呐。”

杜进和姜飞对视一眼,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奥秘。杜进忙站出来说道:“节下,成大事者,不顾小节,如今凉州百姓为重,节下岂可因为梁大人一时的疏忽,而废了大事?”

“不错!”姜飞也满了恳切的说道:“节下,以末将之见,如今形势已经很危险了,我们每晚回去一刻,凉州就多了无数受苦受难的百姓。我们也都是百姓人家出来的,当兵吃粮,自然也要为民做主。节下,不如明定归期,早日东返!”

众人也都回过味了,这明明是双簧嘛,于是一个个都开始表忠心起来。

“节下,还是赶紧回去吧。”

“是啊节下,我们本是一片苦心,天王陛下是不会怪罪的。”

见众人都是这么“公忠体国”,吕光也只好从善如流的说道:“那么这样,本节也只好勉为其难,为国赴难了,传令下去,收拾行囊,清理物资,10天之后,我们拔营!”

“遵命!”

众人的脸上,都是喜色,毕竟人在外这么久,都渴望着回去,更何况,他们在西域聚集了如此庞大的财富,在西域又不能显摆也不能挥霍,更不能荣耀乡里,有什么意思?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虽然司马迁的笔下早在五百年前就把这种人定性为沐猴而冠,读书人没有不知道的,可是终究,这是人性的弱点,跳不出的。

段业淡定的看着众人讨论如何回去,回去了怎么办,心里却是暗暗好笑,你们的命运,何曾能由你们自己决定?

但是段业也暗自下了决心,自己的命运,一定要自己决定!

只有鸠摩罗什,专程被吕光请到这里,却没有人和他说话,做出决定也没有人征求他的意见,而他自己,依然恬静而淡然的坐在那里,犹如一尊佛像。

段业知道,需要再找他一次了,在回去前!

但其实,决定吕光等人命运的,还是在江南,在那一场生死大战。苻坚输了,他们苦心谋划的一切,才有意义。所以吕光没有说立即动身,而是留了10天的时间。

算算日期,吕光从出发,到进入玉门关,无论如何也得一个月,南方的战局说什么也已经明朗化了。

政治家是不会一次推出所有的筹码的,吕光本质上还是很保守的人。

入夜了。

洛涧东岸。

刘牢之骑着马,口里咬着衔,神色严肃。身边的刘裕也是一身甲胄,威武剽悍。全军都掩旗息甲,潜伏而行,他们尽可能的降低一切可能发出的声音,连火把也不敢打,摆明了要是奇袭。

不过,这些对于千锤百炼的北府军来说,并没有什么。他们都是从北方冒死逃回来的勇士,他们每一个都和胡人有着血海深仇,他们决不妥协,他们永不后退,他们从领袖到小卒,这辈子的任务,就是驱逐鞑虏!

前面就是洛涧!渡过这条河,就是梁成的大营!击败里面的军队,就在秦军的腰眼子上撕开了一道口子,这场大战的局面就改观了!

刘牢之相信,他一定能赢。自从成为北府军的参军,再到鹰扬将军,大小战斗数十次,他从来没有败过。

这一次也一定不会。

但是突然,对面出现了一排火光!富有战斗经验的刘牢之当然晓得,那是军队里才有的火把。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被发现了!

对面的梁成,纵横沙场二十年,什么样的阵势没有见过?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随时都可能逆转,无论多么周密的布置,也根本无法算到每一件事情。

如今计划好的奇袭,却因为对方早就发现而做好了准备,而很可能变成了自投罗网!刘牢之一瞬间居然有些悲凉!

难道秦国这个对手真的是不可战胜的吗?

可是,如今却没有时间来感慨,来悲哀,五千人的命运就在他手上,这些兄弟,从充满了畏缩与戾气的农民,变成了百战精锐的战士,都是和他一起成长的,难道自己要亲手把他们送进地狱么?

不能!绝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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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洛涧之战(2)

梁成很焦急。

因为如此重要的事情,如此紧急的时刻,斥候们居然还没有回来!

自从攻晋以来,梁成每战必胜,所谓的北府军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谢玄被吹得神乎其神,在自己面前不一样乖乖撤退了?

如今卡在洛涧,把胡彬的水军困死,而北府军根本无法展开,这样下去没几天,等到阳平公苻融的军团完全展开,大势就定了。

更何况,如今天王陛下亲临前线,士兵们的士气空前高涨,在梁成看来,一切已经没有了悬念。

多次血战后,也是需要休整,梁成在淮水里立了木栅,阻挡晋军主力水军,然后在大营里也布置了拒马,把士卒分成三队,轮流休息,然后自己和扬州刺史王显、弋阳太守王咏轮流值夜。

梁成相信,这样一定出不了问题。自己手下有五万人,就算是北府军全力来战,也不怕的。

今夜是个雾气很大的天,纵然是举着火把,能见度也是很低。

梁成值夜。

只是他一直觉得不对劲,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也说不上来。但他看得见,巡逻的士卒们看起来都很疲惫,天空暗淡的很,连星星也看不见。梁成披着甲胄骑着马,四处巡逻,却也找不出问题来。

但是很快,问题就发现了。但是麻烦在于,发现的有些晚!

是敌情!但是麻烦在于梁成确定了有敌情,却不是根据斥候的回报。

梁成当然派出了斥候。但是能见度太低,斥候们虽然觉得有问题,但是也看不清什么。

直到并不整齐,但是已经足够大的脚步声传来,斥候们才晓得不对劲。

刘牢之也派了专门的猎杀队在军队的前方行动,目的就是为了猎杀秦军的斥候。

北府的勇士没有让他失望。梁成今晚派出的斥候全部被格杀,而且根本没有放出消息。

但是刘牢之大意了!

梁成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将领,当年攻打燕国代国,替天王苻坚讨平各地的叛乱,梁成也是经验丰富,对这些门道哪里有不通的?

斥候人数不能太多,能不能打得过对方梁成也不能确保,但是梁成规定了斥候的工作区域,并且精确计算了路程,由于是每个时辰派出一队,根据斥候的情况,完全可以计算出他什么时候该回来,因此梁成也规定了最长的期限,半个时辰。

平时训练时,或者战事不激烈时,如果规定的斥候在半个时辰内没有回来,而迟到的话,被视为违反军纪,是要打屁股的。如果一直没有回来,那也就回不来了。

此时,梁成对于没回来的斥候,只能理解为被格杀了。

问题在于,实在太过不巧,梁成派出去的人晚了一些,因此当规定时间到了而没有回来时,刘牢之的大军离洛涧已经只有十里了!

十里,是个根本无法遮掩什么的距离。

梁成反应很快,他第一时间就判断是对方要偷袭,因此梁成迅速率领自己带着巡逻的军队火速赶往洛涧的西岸列阵,阻击晋军!

同时命令王显迅速动员全军,防止晋军劫营。

其实梁成也是有苦衷的,毕竟五万大军里,真正的精锐不过2万有余,剩下的虽然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也在训练营里磨练了很久,可是毕竟没有杀过几个人,没有喝过多少血,这样的士卒只能让他们,在战争里慢慢成长。

梁成的办法,是把他们分散到军队里,以老带新。

这么做当然没有错,但是现在麻烦就在于,如今恰好是老兵休息,梁成身边的主要是新兵!

可是没有办法了,如今如果再唤醒老兵,等待他们完毕,晋军就过来了,那时候就麻烦大了。梁成想也不想,就带着如今巡逻的数千人火速出营,面对洛涧列阵。

而由于匆忙,为了让士卒们迅速找到旗帜和将领,让营内其他人迅速朝这里集结,梁成下令点燃了火把。

这也就是刘牢之在那边,看见这里灯火通明,梁成大营有如白昼的缘故了。但见河边无数士卒早已拿着刀枪等待,敌军的大营错落有序,里面无数的士卒正列队朝前冲,刚刚赶到洛涧东边的北府军,心里也有点发怵。

已经没有必要保持沉默了,刘裕吐掉口衔,急道:“将军,没有时间了,既然奇袭不成,只能强攻!事不宜迟,请将军下令!”

刘牢之浓眉一轩,举起手中长枪,朗声道:“兄弟们!今晚就是我们功成名就的时刻了!我们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前面就是氐虏梁成的队伍,梁成是谁?秦国的名将,连鲜卑铁骑都怕他。可我们不怕!他们不是在对面列好阵势等着我们了吗?那我们就冲过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杀他个干干净净!”北府将士齐声高呼,刘裕的声音尤其的大!

“渡水!”刘牢之一声令下,第一个冲了出去。

五千北府军,向着洛涧,向着强大的敌人,视死如归的冲了过去!

洛涧河水很浅,完全可以直接渡河,可是对面的秦军虽然是匆忙结阵,但是主将梁成亲自督战,士气依然不低。

他们的弓箭手还没有形成队列,也没有统一的指挥。可是弓箭永远是阻击冲锋最好的武器。

洛涧河水不过十余丈宽,可是区区这点距离,刘裕身边的兄弟们已经一个个倒下!这些可是跟着他一起长大的啊!刘裕顿时觉得血气上涌,郁结与胸,恨不得把那些氐人全部杀光!

零散的弓箭,挡不住晋军决死的突击,刘裕第一个冲上了河岸,一刀把一个当面一个比自己高了一头秦军砍倒,然后闪身躲开另一个秦军,回身抹了他的脖子。

刘裕在最前面,一把长刀挥舞的密不透风,秦军士卒几乎是见之就死,根本没有机会,而身边的兄弟都是和刘裕打小长大的,默契的很,很快,他们就在血路中撕开了秦军。

毕竟,秦军是仓促赶到河岸,没有事先的充分动员,也没有后队的全力支持,而晋军则是渡水而击,根本没有退路,因此晋军是个个奋不顾身,全力向前,很快就成功的建立了滩头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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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洛涧之战(3)

“顶住!不要惊慌!他们没多少人!”

梁成亲自到第一线指挥,既然晋军的奇袭已经变成了强攻,那么只需要顶住他们置之死地的第一波进攻,自己的优势兵力发挥出来,就可以击溃晋军。

以身作则永远是最好的办法,梁成身着甲胄,亲自持枪,见数名晋军士卒蜂拥而上,梁成嘴角闪过一丝不屑,猿臂轻舒,长枪划过半月,一个横扫千军,枪尖如蛇信子一样在三名北府健儿的脖子上那么轻轻一点,三个近10年培养的老兵就这样倒下。

秦军士卒见主帅如此悍勇,顿时士气大振,纷纷嚎叫着冲了上去,和刚刚上岸的晋军展开了殊死格斗。顿时间,双方杀声震天,血肉横飞,洛涧为之染红。

梁成趁机到河边巨石处观战,指挥,这里基本能够观察到整个战场的局势。作为主将,他最重要的职责,还是确保战斗的胜利。

秦军很清楚,晋军们背后是河水,前面的滩头只有这么大的地方,只要自己站住了,晋军没法上来,胜负也就定了!

刘牢之很焦急。

此时的形势,身经百战的他如何能不清楚,如果不能迅速突破秦军的阵线,自己这命根子一样的精锐部队,也就完蛋了!眼前秦军的大营瞬间已经明亮了很多,很明显是已经开始动员,原先睡觉轮休的士卒都已经起身,如果他们也扑了上来,就全完了。

时间就是生命!

可是秦军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刘牢之一身甲胄,面相威武,是人都知道是一方主将,秦军健卒早就盯上他了,将其团团围住,刘牢之的亲兵见状也迅速补了上来,双方缠斗不休,互有死伤。

可是,相持的话,秦军不怕,晋军却是噩梦。

另外一方面,刘裕这里,却是砍瓜切菜,锐不可当,刘裕骑着马手握长刀,一路杀将过来,浑身浴血,竟无一合之敌。

“杀!杀光他们,为父老乡亲们报仇!”刘裕就像一柄锐不可当的锥子,把秦军的阵列撕开了一道口子,身后的士卒们迅速跟上,很快就搅入秦军阵中,杀成一团。

战鼓响彻,杀声震天,身后的洛涧河水还在滔滔流淌,可是前面秦军的大营依然巍巍屹立。

辕门开了,一队秦军的生力军加入了战局!已经有晋军的士卒被逼入河水,洛涧的水流虽然并不湍急,可是一个不留神,站立稍微不稳,就被一阵乱枪捅死。

好容易摆脱了纠缠,刘牢之见不少儿郎已经被逼回到水线处,不由大急,亲自率众赶到此处,迅速诛杀了方才的凶手,才堪堪稳住局面。

“冲!冲上去!氐奴已经要崩溃了,儿郎们!京口的儿郎永不后退!”刘牢之振臂高呼,身后的亲兵们齐声响应。

秦军的兵丁也发现了此人,迅速一拥而上,刘牢之再次陷入了重围。虽然他左冲右突,杀人无数,身上的盔甲都已经血迹斑斑,秦军士卒并不能把他怎么样,可是无论如何,他却再不能朝前突破了,因为秦军们纷纷朝这里赶来。

就在这时,杀的性起的刘裕,突然发现前面一个巨石处,一个高大的男子身被重甲,骑着马持枪观战,身边一堆甲士簇拥着他,见他面貌清俊,燕颌虎目,双目精光闪烁,竟然和自己看过的画像有七分相似。

那人正喝道:“不许乱,站住了,我们就要胜利了!”

那是梁成!

刘牢之顿觉手心都要出汗了!可是战场上,没有时间犹豫,刘裕大吼一声,挥刀便上,几个跟着自己一路掩杀的兄弟闻声而动。

只听有人喊道:“保护将军!快!”

到底是训练有素,很快秦兵四、五个人便手执大盾,护在那人身前,以防弓箭偷袭。

可是他们搞错了,刘裕等人是骑马的,根本不顾忌那盾牌,手中长刀如同天马流星一般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奋力挥刀砍去,只听“喀嚓”一声,一张大盾应声而裂,持盾的士兵也被劈成两半。地上一团血肉模糊。

秦军大骇,早有持矛的秦兵冲上来,刘裕左劈右刺,连杀数人。跟随刘裕的其他兄弟趁机上前,堵住前来增援的秦军小兵。

就在这是,只听梁成大叫一声:“好武艺!我来杀你!”

刘裕却根本不答话,长刀大拙实巧的朝梁成攻去,而梁成也手持长枪来刺刘裕,刘裕用刀磕出,顺势一刀砍去,梁成闪身躲过,二人拼杀一处,但见刀光矛影,杀了个棋逢对手。

只是梁成毕竟是仓促应战,刘裕又是全然不顾生死,招招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一时间梁成居然左支右绌。而且,梁成毕竟岁数大了,哪里赶得上体力正处于巅峰的刘裕?

刘裕瞅个破绽,一刀砍去,梁成用枪去挡,可刘裕力大刀沉,梁成长枪脱手,长刀顺着梁成的脖子“刷”的一声,梁成的人头应声落地。

一代勇将,就此陨落。

刘裕从马上跳下,捡起梁成的人头,跳到那块巨石上,高举起梁成的人头,用尽力气喝道:“梁成人头在此,秦军败了!”

秦军败了,秦军败了,刘裕的声音激起了一波波的回音,传的很远,很远……

寂静,战场上几乎是寂静了!

当然了,刀枪声还是有的,惨叫声也还是有的,可是正更显得寂静!

因为,几乎所有人,都看着那个站在高处的男子,以及他手上的那人头。

王显正骑着马带着援军从大营出来,看见这一幕几乎是目眦尽裂,可是他很冷静,他知道这时候如果乱套,就会兵败如山倒。

正要发话呵斥刘裕,稳住军心,一个梁成多年的亲兵,重伤在地,挣扎着仰起身子,却看见了将军的人头被人拿在手上,本能的忠诚让他惨叫一声:“将军!你死的好惨呐!”

一言可以丧军,王显听见这一声杜鹃啼血般得哀号,心彻底凉了。

这一声,等于是证明了梁成确实被刘裕杀了!两军殊死交战的时候,主将被杀,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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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洛涧之战(4)

不是没有聪明人,地上那个伤兵得亲兄弟恰好在身边,闻言毫不犹豫的一刀便把自己的亲哥哥砍成两断,还怒吼道:“南蛮子的奸细,你胡说什么?”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瞬间泪流满面,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杀了自己的哥哥啊?

可是,晚了,已经晚了。

晋军的士卒开始几乎不敢相信,可是瞬间,爆发出来响遏行云的欢呼声!从刘牢之到普通士卒,几声欢呼,几乎让他们所有的紧张,疲惫,恐惧,迟疑,全部一扫而空!

他们坚信,今夜他们一定能够胜利!

秦军士卒已经夺志,王显也没有及时的站出来稳住军心,晋军各个拼死,一次全军冲锋,终于突破了秦军的防线!

“快逃命啊!南蛮子全上来了!”

已经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声,终于,有秦军士卒丢下了刀,没命的朝大营跑去,有人带头,就有人跟进,很快,秦军便形成了溃败。

王显亲自持剑,斩杀了好几名败兵,可是依然阻挡不住洪流的倒灌!刘牢之杀的兴起,看一文官持剑诛杀败兵,不由大笑的从身边的亲兵那里接过弓箭,拉弓放箭一气呵成,羽箭如流星般准确的找到了王显的脖子。

王显倒下了,秦军最后的希望,也倒下了。秦兵既失梁成,又丧王显,吓得心胆俱裂,各自逃生,乱兵们根本没有人可以约束的住,他们朝回奔跑的过程里,踩踏无数,死伤惨重。

晋军趁机掩杀,各个以一当十,刀卷了就换敌人的刀,正手累了就换反手,秦军营帐里的军队根本不知道晋军登陆了多少人,俱都一触即溃,刚聚拢的秦兵一哄而散,。晋军高呼着冲入了洛涧大营。

就在这时候,晋军背后突然出现了更大声的欢呼!原来,谢石临时决定,让谢玄亲自率军,增援洛涧!

谢玄亲自冲锋,各路晋军一齐渡水,秦军大败,纷纷北逃,晋军追亡逐北,掩杀无数。

已经没有必要描写杀戮与血腥了,结果便是晋军斩秦将梁成、王显,生擒梁他、王显、梁悌、慕容屈氏等敌将,斩首秦军一万五千人,赴淮水溺死者无数,余众逃散。

鏖战一夜的刘裕,早已变成了血人,梁成的人头挂在马鞍边,分外醒目,谢玄看了,连连点头,嗟叹不已,只恨谢家儿郎,无此英雄。

红日升起,云霞满天,洛涧河水依然血红不断,洛涧秦军大营,则已经是欢乐的海洋。

谢玄大会众将,置酒飨军,刘裕此战,诛杀梁成,杀敌无数,决定性的扭转了战局,论功第一!

各种封赏赞许,且不必多说,此战获胜,晋军士气大振,淮水水路被重新打通,晋军水师趁机增援硖石,早已坚守许久,几乎已经快要绝望的晋军水军胡彬部,见远方战船无数,旌旗满天,鼓声大响,不由各个欢呼。

当他们会师时,所有人都坚信,他们一定可以赢得这场战争。

段业也相信。

因此,趁着这在西域最后的日子,段业四处游逛,抓紧时间饱览西域的美景。他知道,这辈子,可能很少有机会,能够回到西域了。

只是这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住处的段业,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榻上,坐着一个一身火红的女子,虽然依然蒙着面纱,可是看那眉眼弯弯,很明显是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那不是血灵子,又是哪个?

段业却来不及问好,而是紧张的关上了门,跟在后面的段平还没来得及进门,却见大门紧闭,心知里面有异,于是很尽责的在外面站起岗来。

“你不是回江南了么,怎么现在还在这里?”段业压低声音说道,只是语气里虽然是责备,可是也有惊喜。

“段先生不欢迎么?”

“哪里敢不欢迎。”段业苦笑道,“姑娘神龙见首不见尾,高来高去的人儿,我哪里敢不欢迎?倒是我那大哥,可曾回去了??”

“嗯,他不愿意去孙无终那里当冠军司马,而决定去战场上讨富贵,所以已经星夜南下,眼下应该已经参战了。”

段业沉默了一下,他知道,这场战争既然是晋国赢了,那么一定会造就无数新的将星,刘裕是真正的英雄,投入战场的话他璀璨的光芒,是一定掩饰不住的。看起来,自己已经落后了。

“怎么?你这么担心他么,看起来你们兄弟感情真是不错呢。”血灵子见段业神色有异,还以为是担心呢。

“呵呵,战场上,刀枪无眼,大哥就算高手无双,也总归是有风险的。不过我看,大哥这一仗,恐怕要立大功呢。”

“那是自然。”

“可是你不回去助战,还在西域晃悠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也就是这两天,便要东归了么?”段业奇怪的问道。

“我知道,所以,我决定等你们回去了,再回去。”血灵子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渐渐低了下去。

“是……为了我么?”段业有些惊喜的问道。

“才不是!”血灵子抬起臻首,“我只是要看看你们这支秦军,是不是要去增援苻坚。如果这一仗苻坚败了,正是我大军北伐中原,光复河山的好机会!”

段业笑了,“不可能,节下最多也就是割据凉州,这一路你不必担心,但是北伐中原……呵呵,却也是不可能,之前,我曾经给你说过。”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血灵子道,“这一次,我知道,建康上下,是空前得团结,所有的世族都不再勾心斗角,没有人扯后腿,没有人造谣言,军民一心,上下一致,街头也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我看见了希望!真的,我从没有发现,国家还能团结到这个地步!”

见血灵子满脸的激动,段业真不想戳破那个肥皂泡泡,可是,这等大事,是不能感情用事的。

段业尖锐的说道:“那是因为百万大军压境,覆巢之下无完卵,如果你们赢了之后呢?之后胜利果实怎么分享?之后各种责任怎么追究?你想过吗?桓温北伐难道没有赢么?最后是怎么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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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真实身份【祝贺李娜】

血灵子沉默了。

桓温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

没有错,桓温确实一直都想着篡位,天下就没有人不知道的,可是毕竟,在桓温大军北伐时,人家有那想法,却并没有付诸实施。桓温的打算,从来都是想光复中原,再以天大的功劳和泼天的权势,来逼迫晋国君臣就范。

于是有些人就不乐意桓温这么做,有些人就反感桓温家族势力太大,有些人就是因为对皇帝陛下太过于“忠诚“,于是,无数丑恶假借正义之名堂而皇之的做了出来,他们甚至不惜把最核心的情报出卖给胡人,他们甚至敢断送光复中原的机会,切断对前线辎重的供应,故意让水道堵塞,来让桓温大军进退两难,这一切只是为了封堵桓温夺位的可能。

果然,他们如愿了,桓温三次北伐都功亏一篑,所收复的土地得而复失,威望也是大减,终究到了临死,连加九锡都没搞成。

血灵子曾经认为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如今,血灵子觉得很恶心。

桓温当不当皇帝,是一回事,可是由于这些人,已经从胡人手里夺回了的土地,被拱手还给了他们,本来已经被解放的百姓,那些曾经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百姓,重新被胡人奴役,还遭到了惨烈的报复。数万为国捐躯的士卒,就在大义的借口下被白白牺牲。

这一切,让血灵子几乎要崩溃。

所以,她来到了西域,也就见到了段业。

段业见血灵子的眉头微蹙,心知说到了要害,不过无论如何,江南不能迅速整合,对段业自己却是有利的,因此点到为止即可,不必说的太多。

“好了,你既然来了,便是我的客人,何必谈这些烦心的事情?我们说些高兴的吧。”段业笑吟吟说道。

“嗯?”血灵子眉毛一挑,“什么高兴的?”

“嗯哼~~”段业很快就换上一副贼兮兮的笑容,“比如说,姑娘的芳名,是不是该告诉段业了?一个血灵子的化名,固然好听,可是总觉得有些别扭,你我合作,谋得可是泼天大事,最重要的就是待之以诚,如今我的一切你清清楚楚,你的一切我懵懂不知,这可怎么行?”

“段公子不是明见万里,聪闻四方么?小女子的名字难道你不知道?”血灵子也放松了心情,笑眯眯说道。

只可惜,那该死的一层布,让段业只能从她弯如月牙的眼睛才能看出来她笑了。

“额,这个确实不知,还请姑娘告知。”

“你猜啊?”

段业顿时大囧,没想到,这个时代的女子居然也这么的……额,这么的机灵。他却忘了,自古以为,中国的女子其实都很懂风情,都很有情调,只是后来程朱理学的伪君子们上场,才压抑了中国妇女几百年。而魏晋时期,其实是相当开放的。

“你必是世家大族之女!”段业果断说道,“平民女子,没有机会,也没有可能来到这苦寒之地,为了国家而效力,再说你的气度格局,没见过世面的人,是仿效不出来的。因此你不但是世族,恐怕还是最上面那几个。”

血灵子端起茶盏,旋即又放下,毕竟她一直带着面纱,在会外客时是不喝水的,方才其实是习惯动作。

不过段业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再一心想,心中就有了些定见了。

“举止雍容而气度不凡,格局宏大而不让须眉,还能掌管北府精锐,以此推之,姑娘大概是陈郡谢氏的女公子吧?”段业小心的说道。

血灵子抬起眼皮,有些复杂的看了看段业,然后点头应道,”不错,我确是谢家女子。东山先生便是家父。小女子单名一个灵字,段兄请恕小女子先前隐瞒。”

段业大惊,虽然早已料到她必然是大家族的女子,根据种种可能她最可能是谢家女,可是直接就来了个当前执政的谢安的闺女,嫡系正统,还是让段业有些错愕。

陈郡谢氏远祖可追述至曹魏时期的典农中郎将谢缵与其子谢衡,出自陈郡阳夏。继琅琊王氏、高平郗氏、颍川庾氏及谯郡桓氏之后成为东晋的最后一个“当轴士族”。如今是江南当之无愧士族领袖,与琅琊王氏并称“王谢”。

段业可是知道那句诗的分量,“旧时王谢堂前燕”嘛,如今还没到旧时,谢家子弟正是如日中天,谢安位居中枢,谢石,谢玄,谢琰前线掌兵,段业还知道谢家为核心的北府军这一次会立下盖世奇功,未来几年谢家将是华夏土地上最璀璨的家族。

血灵子,啊,不,现在开始,应该叫谢灵了。

谢灵见段业神色复杂,也颇为惆怅的说道:“怎么了?段兄?难道你也因为我的身份,而对我疏离了么?”

“哪里有?”段业回过神来,展颜笑道,“人与人就算地位和能力有差异,但道理上是平等的,无论你是公主还是乞丐,段业认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地位,又怎么可能对你疏离?”

“啊呀!”谢灵大为惊喜的说道,“你居然有如此见解?太难得了!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段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段业只是微笑,却没有答话,这平等的观念,在后世连小学生也知道,只是在这个年代,却是如此的惊世骇俗。

当然了,平等不过是一种理念,是一种追求,却不是一种结果。真正的平等又怎么做得到呢?

段业从来坚持理想,但也一定面对现实。

比如现在的现实,就是眼前这个女子,实在有非同一般的能量,段业如今就很希望和她搞好关系,借助她的力量和人脉最大限度的发展自己。作为一个有宏图大志的人,段业不吝用任何可以使用的手段。

因此,段业“悍然”说出了更劲爆的话,“谢小姐,呃,你看既然你连名字都告诉我了,不如要做就做到底吧。”

“嗯?什么意思?”谢灵有些讶异。

“嗯……既然是坦诚相见,光知道名字哪里够啊?咳,段某人一直是真面目示人,谢小姐何不让段业一睹芳容,如此你我便知道了深浅,了解便更加深刻了,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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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圣僧之妻(1)

[书号103097]第一卷西域鏖兵

第一百一十二章圣僧之妻(1)

室内的温度骤然降低!

段业觉得背上已经有些冷汗涔涔了,因为谢灵的目光几乎是要杀人!

这才想起来,方才那话实在太过暧昧,完全够得上调戏标准了,什么深浅啦之类的,谢灵又不是很傻很天真,哪里听不出来?

况且,谢灵戴面纱的目的不是太明显了么,就是有言在先啦,旁的男人看见了她的面容,要么死,要么娶她。段业这话不就是摆明了挑逗么?

“呃……呵呵呵呵”段业干笑两声,“那个,谢姑娘啊,我呢就是那么一说,你也就是那么一听,啊,别太当真,别太在意,啊。”

“真的么?”

“真的!比什么针都真。”段业忙不迭的说道。

“只可惜,看过我的脸的人,除了我家人外,只有两种人,你可知道?”谢灵的眉眼弯弯,看起来甚是可爱。只是那语气,一点也不和她的表情搭界。

“呃,一种人已经很多,不过他们都是死人,一种人还没出现,那便是你的良人,对不对?”段业尴尬的说道。

“哎呀,段兄你实在是太过聪明了。”谢灵啧啧有声,“那么你觉得,你自己,是这两种人里的哪一种呢?”

“当然是第二种!”段业拍着胸脯说道。

“呃……”这下子轮到谢灵有些诧异了,她没有想到段业居然很直接的就认了,那不是说……那不是说他想娶自己么?

谢灵毕竟还是个妙龄少女,一下子想到这一层,顿时感觉到俏脸有些发烫。

“哈哈,如今天下,正是将乱未乱之际,谢小姐身分高贵,才华惊人,岂是一般俗男子可配得上?如果是江南大族联姻的话,谢姑娘也不必跑到这西域苦寒之地吧,那舍我段业,其谁?”

其实段业这话,只不过是过下嘴瘾,说话时根本就没注意谢灵的神色,只是说完了没听到回音,才有些惊奇的回头。

谢灵恰好迎着段业的眼光,二人对视一眼,段业心虚,低下头来,只听见谢灵说道:“是这样吗?”

段业不敢搭腔,而谢灵说完这段话后,几乎浑身的力气都已经离开了自己一般,羞赧得很,于是双方居然僵住了。

一男一女,独处一室,如果俩人都不说话,那气氛就渐渐的暧昧起来。

段业悄悄瞟了谢灵一眼,见谢灵臻首微垂,面色娇羞,心里不由得一荡。

这个妹妹,可以把啊!

可是还没等段业开口,门“吱呀”一声开了,气氛全破坏了!

谢灵就像突然觉醒了一样,马上恢复了镇定,坐在那里,再也没有一个少女特有的娇羞,而是冷然不可侵犯。

多好的机会啊!就这么错过了,段业有些不爽的看着门口,果不然,进来的是衍生!

段平毕竟年长,人情世故什么的他太清楚了,怎么也不会在段业关着门时不敲门不打招呼就进来,衍生则不一样,仗着段业叫了几声师父,从来把自己跟段业当平辈。

衍生进来,见一男一女二人都奇怪的看着自己,心知不妙,故意呵呵笑道:“怎么,我是不是来得不巧?你们要干什么就接着干吧,非礼勿视的道理,衍生还是明白的。”

段业听了,气的差点给他一脚,你也知道自己来得不巧啊?可惜想想,自己本事虽然大有提高,单挑大概还是打不过的,只能忍气吞声道:“没什么,你要来便来,我和谢姑娘光明正大,坦坦荡荡,还怕见不得人么?”

衍生只是摸着后脑,嘿嘿讪笑,却是不答话了。

谢灵优雅的起身,对衍生欠了欠身,算是见过,然后对段业说道:“既然你还有事,小妹就先告辞了需要找你时,我会自己来,就不必远送了。”

段业挽留不住,只好眼巴巴看着美人袅袅娜娜的出了门,也没有办法。

“哎,还看呢,都走远了。”衍生好死不死,还敢搭腔。

“都怪你!你这时候进来做什么?”段业一点也不客气,没好气的说道。

“喔,要不我给你追回来?”

“少废话,你要说什么?快点说。”段业在衍生面前可不比装斯文,二郎腿晃呀晃的,甚是得劲。

“其实呢,我也没啥大事。”衍生拉长了声音,见段业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忙迭声道:“这事儿也不小,不小!”

“你要是再不说,就永远不必说了!”段业阴测测说道。

“是师父啦……”衍生扫视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人偷听,然后压低声道:“师父让我给你带个话,师娘要见你。”

“师娘?”

“哎呀笨死了,师父不是被逼着娶了一房老婆么,就是她,要见你。”

段业想起来了,当时吕光为了杀鸠摩罗什的威望,逼着鸠摩罗什取了如今龟兹王帛震的女儿阿妙莎,当然段业心中晓得,鸠摩罗什虽然表面屈服,心中却极为仇恨。只是娶了就娶了吧,那女人要见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见段业很是疑惑,衍生一摊手,“我可不知道为什么,师父让我传话,我就传话了。”

“是现在么?”

“当然了,不然我干嘛那么急匆匆的进来。”衍生一副你很笨的样子。

“好,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段业果断说道。

“嗯。”

阿妙莎,这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女子,会掀起怎么样的波澜呢?

见面的地点,自然是在罗什塔。先前鸠摩罗什已经知道,吕光是一定会东归的,没有必要给自己修建新的庙宇,可是名份上既然已经成亲,自然不能住在宫里,于是就带着阿妙莎进了罗什塔。

只是,鸠摩罗什虽然成亲,但并未还俗,罗什塔依然以僧侣为主,这时候住进来一个妙龄女子,说白了,不过还是吕光对他们的羞辱罢了。罗什塔内挂单的人虽然不多,可也是个个愤怒。

不过,据衍生说,鸠摩罗什对这一切很愤怒,而且进了罗什塔后,就一直闭关不出,很可能根本就没有和阿妙莎同房!这一番话,说的段业心里又有些奇怪的联想。

这女人不会要勾引自己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圣僧之妻(2)

阿妙莎一身素服的站在那里,神色恬淡。

说起来,这是段业第一次真切的看到阿妙莎的容颜。怎么说呢?她和绛玉长得有五分相似,可是总体来说,绛玉更加秀气些,也更像中土女子,而阿妙莎则看起来就成熟些,眉毛很浓,嘴唇微厚,却并不突兀,然后一头褐色的秀发,显得别有一番魅力。

只是段业曾经听过一个说法,说女人上下两张嘴其实是正相关的,因此进来,看了阿妙莎的嘴就有点想歪。

“段参军,贱妾有礼了。”

段业这才回过神来,顿觉自己有点点无耻,居然这么盯着人看,忙回礼问安。

寒暄过后,分主宾而坐,阿妙莎先说道:“段大人,此次贱妾遣衍生相请,实在是因为事情紧急,不得不说,而此间事情,着人传话,却又不妥,所以……还望大人恕罪。”

“呃,无妨,夫人有事尽可直说,段业一定竭尽全力。”

“唉……”阿妙莎的汉话比起绛玉到底还是生涩些,这一声哀叹让段业心里痒痒的。

“贱妾的身份,想必段参军也是知晓,如今与大德智上人成亲,也是迫不得已,其中委屈,也是无处可说,可段大人,阿妙莎虽然是女子,也知道国仇家恨,不可不报,既然参军大人有大志与天下,那么贱妾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

段业心里暗忖,这鸠摩罗什老和尚不会是真的趁机开戒了吧,这么娇滴滴一个美人,他受得了?啧啧,如果不是枕边人,连这么机密的事情都能告诉她?

可是这席话,段业自己却是不能认的,因此段业微微低头,道:“段业愚钝,不知夫人所言何物。”

“段大人,贱妾都能以诚相待,段大人何必提防?如今你我本为志同道合之人,难道贱妾非得把心掏出来么?”阿妙莎的神色变得很是激动,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看起来,这个女人,空有满腔的仇恨,但心机比起绛玉来,还是差远了。

段业直起腰杆,板着脸,正色道:“夫人,您可知道您在说什么?节下待段业,恩重如山,知遇之恩,何以为报?况且,龟兹城如今归化天朝,龟兹上下,无不为节下马首是瞻,帛震殿下如今与节下也是相处良好,龟兹城,是百年来最好的时候,夫人何必徒惹尘埃呢?”

段业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指着左右,还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好在,阿妙莎还不算太笨,知道眼下很可能隔墙有耳,罗什塔虽然是鸠摩罗什经营多年,里面如今还在的僧侣基本都对鸠摩罗什忠心耿耿,可是谁知道,会不会有叛徒?

阿妙莎听懂了段业的意思,因此也只好哀叹一声,顺着段业的话,开始对吕光的丰功伟绩夸耀起来。

可是,今天她找段业来,显然不是来给吕光大人评功摆好的,可是眼下又不能直接说,让急性子的阿妙莎几乎要抓狂。

段业却及时的做了个书写的动作,让阿妙莎眼前一亮。

这间屋子其实是内室,基本没有被偷窥的可能,至于偷听么,就算有吧,开始那点过头话也没什么打紧,阿妙莎这种身份的人,有些怪话也不奇怪,何况吕光马上就要拔营东归了,只要不是实质性的去做什么,估计吕光也懒得计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阿妙莎首先拿起笔,迅速的在纸上写着,一边写,一边描述着天山的巍峨与西域的美丽。等到段业接过纸张一看,不由暗叹:好一手字!

字不大,但是个个娟秀,略微带草,但不影响辨认,段业自问,就算练习再久,恐怕也写不出这么好看的方块字来。

而且阿妙莎,毕竟是西域人,而不是中原人!

一个西域人,在这个年代,在五胡乱华的时候,依然对中原文明如此钦慕,可见中原文明的魅力!

可是数典忘祖的人们似乎总是忘了这一点,而老觉得月亮,是外面的圆,老婆,是人家的好看。

阿妙莎上面写的其实很简单:“我要报仇!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要你帮助我!”

段业笑笑,嘴上继续和阿妙莎胡扯,笔下却很快的写道:“我做的事情,自己会做,如果成了,自然也算帮助了你。”

还好,没忘记是从右往左写,虽然段业觉得很别扭,可是最别扭的,其实是段业的字。

概括的说,就是……很难看。

阿妙莎接过,刚一看,就莞尔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段业一眼,意思很明显,你的字,也太难看了吧。

段业老脸一红,却没法辩解,只能接着说那些根本不相干的事情。

段业甚至恶意在想,如果此时真有人偷听的话,大概会郁闷到极点,毕竟两人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谈话上,说出的话毫无逻辑,却都有些模棱两可,如果有人去分析,一定会得出一些有意思的言论。这不,二人已经聊到了炼铁铸剑的事儿上。

“你且帮我联系绛玉,我知道你和她没有断线,你告诉她,她的侄孙女有礼物送给她。”这是阿妙莎最新的回复。

可是段业迟疑了。

绛玉是他心爱的女子,是来到这个时代第一个有了相对亲密接触的人,段业必须保护她,确保她不受任何伤害。

可是,眼前这个女子,虽然和绛玉有很近的血缘关系,可是段业却知道,她们间也有大仇!

帛纯和帛震已经翻脸,帛纯甚至是帛震亲自当众斩杀,作为帛震的女儿,谁知道她会不会对绛玉不利?自己如今和绛玉几乎是单线联系,这样才能勉强确保安全,可是一旦节外生枝,谁知道会不会被顺藤摸瓜?

如果真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段业会恨自己一辈子!

有些迟疑的看着阿妙莎,这个美丽的女子正扬起小脸,一双蓝宝石一般的眸子正好奇的看着段业,那娇憨的容颜,让段业也为之心动!

只是,这两个年龄大概差不多的女子,阿妙莎却得把绛玉叫一声姑奶奶!一想到这一层,段业就感到很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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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耳鬓厮磨(1)

气氛僵住了!

阿妙莎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段业,那意思,是你不给个说法,就没完。

段业也是毫不示弱,毕竟绛玉的安危也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终于,还是段业败下阵赖,他顶不住阿妙莎那热切而有点哀怨的目光,终于举手投降,写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可是,你总得拿出点信物吧?”

阿妙莎也是光棍,直接大刺刺说话,连笔也懒得动了,“我没什么可以当信物的,平素里与姑奶奶也来往不多,拿出来,怕是也没有用。”

段业大奇,“既然这样,我凭什么相信你?再说了,你是帛震的女儿,而帛震殿下却是和绛玉有过节,这怎么行!”

“女儿?!”阿妙莎却突然神色变得很怪异,甚至有点悲愤,“女儿?哈哈,我是他的女儿!我却多么希望我不是他的女儿!”

有内幕!一定有内幕!

只可惜,段业没有机会问清楚了,因为提到了这事儿以后,阿妙莎突然变得心情很坏,不想再和段业说话了,直接就下了逐客令。

段业没有办法,只得行礼告辞。不过段业却知道,那所谓的内幕,就是解开这一切的总钥匙!

到底什么事情,能让一个女儿如此的仇恨父亲呢?段业毕竟思路广,很容易就想到了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就这样吧!段业决定了,这个话儿,一定给带到。

衍生还要留在罗什塔有事情,段业只好自己一个人回去。

灰溜溜的离开罗什塔,段业正准备回去,却突然发现,背后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

自幼孤儿,段业一直对人的目光非常敏感,那人的目光显然一直如影随形一般,段业自然很快就发觉了。

“是谁?”段业猛然回头,却正好迎上了一双热切的眸子。

那人一身玄衣,面上覆着面纱,可是那双眼睛,段业再熟悉不过了!

如姐!

段业来到龟兹城看见的第一个女人!

惊喜之下,段业正要冲上去,却被如姐用眼神止住,段业这才醒到,这是在大街上,虽然行人稀少,也毕竟不方便。

可是,二人分别了这么久,那股子情愫,不但没有淡忘,反而愈发的浓烈!

还好,吕光并不想涸泽而渔,自从帛震被扶植为傀儡后,龟兹城看起来还是恢复了几分元气。百姓们总不可能不吃饭,不上街,不做生意吧?街市已经有了些生气,虽然夜里还是宵禁,但是白天,四处巡弋的士卒已经少了很多。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这里最大的酒楼,上了二层,叫了雅间,点了几样酒菜,便关上了门。

“如姐!”段业很是激动的一把拽住了如姐的手,“我可想死你啦!”

“瞎说!”如姐缩了缩,却终究没有挣开段业的手,“你有那么多姐姐妹妹的,哪里还想得起我?你说!你个没良心的。”

如姐嘴上不饶人,可是那眼神里的媚意却分外明显,段业也不去搭茬,笑呵呵的摘下了如姐的面纱,道:“哎,在我面前,还戴着这劳什子做什么,外人不能便宜,就让我过过眼瘾吧。”

如姐倒是很顺从的任段业摘下,露出了成熟而又略带青涩的容颜。

见如姐面色有些憔悴,可是红润的嘴唇和浓浓的眉毛,依然散发着不可抵抗的魅力,段业一时有些抵抗不住,呼吸都急促起来。

“好了,别抓着了,我又不会跑。”如姐轻轻抽出手,“你也别站着了,咱们坐下说。”

“喔,好!”段业这才回过神来,试探般问道,“如姐,谢小姐交待的事情,你都办完了?”

“哦?你也知道我家小姐的身份了啊!”如姐笑吟吟说道,“看起来,你果然非同一般,如姐真没看错你,来,干一个。”

女人一般不喝酒,喝酒的女人肯定不一般,虽然这是低度的米酒,可是如姐大概是常年抛头露面,自然有一份豪气在。

“唉,如姐,都这么久了,弟弟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老是如姐,如姐的叫,多生分呐。”段业一扬脖,一杯酒下肚后,苦着脸说道。

“哎哟喂,你可算想起了。”如姐翘起兰花指,“你呀,这次要是再不问姐姐,就说明你心里根本没我!哼,以后啊,你就再也见不着姐姐了!”

“好了好了。”段业忙陪着不是,“姐姐你就告诉我吧。”

“你听好了,姐姐我啊,叫做刘亿如,彭城人,呵呵,是不是很好听的名字?”如姐脸色酡红,已经微醺,神采飞扬,端的俏丽不可方物。

刘亿如?这名字不错,段业连连点头,只是此时的如姐虽然艳丽,可是那股神态,那股豪气,却让段业想起了一个人。

刘裕!自己的结义兄弟刘裕。

想到这一层,突然又悟到,如姐居然也是姓刘,他们俩难道是……

“如姐啊,那个,我有个结义大哥,名叫刘裕,他和如姐你?”段业想到,就马上问道。

“寄奴?你和寄奴结义了?”如姐掩饰不住的惊喜,“哎呀,真是有趣啊有趣,你可知道,他可是我一个妈生的亲弟弟啊!““是这样?”段业也是非常高兴,想不到,自己的结义大哥,居然还是如姐的弟弟,这样算起来,如姐等于是自己的姐姐啊!

“谁说不是?哼,可以说,寄奴是我一手带大的,这次来西域,还是我在小姐跟前说话,他才能来呢。”如姐的眼光里,有掩饰不住的暖意。

毕竟,姐姐,对自己的弟弟,都是很照顾的。

“来,如姐,为了这个,咱们干一杯!”

“干!”

二人对视一笑,一饮而尽。

段业抹抹嘴巴,笑道:“世界可真是小啊,如姐,你看着吧,我那大哥啊,才是真正的一时豪杰,听说他要回江南去了,如今那里,才是风云际会的地方,也许几年后,他便是一世之雄了呢。”

“寄奴自幼就过得苦,打小读书练武,都和拼命一样,唉,做姐姐的,我也就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什么风云际会啦,唉,平白让人担心,倒不如早点找个媳妇儿,给我们老刘家留后才是。”

“哼。”段业颇为嫉妒的哼了声,“到底是亲弟弟啊,就是不一样,如姐何曾这么牵挂过我呢?唉,人比人,气死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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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耳鬓厮磨(2)

“瞧你那小心眼儿得!怎么跟个小姑娘似地。”如姐不屑的用手指戳了戳段业的脑门,“姐姐我关心自己弟弟怎么了?”

“那你怎么关心我?”段业不管不顾的说道,有个姐姐可以撒娇的感觉,他上辈子没有过,这辈子很想有!

“唉。”如姐却不搭茬,而是有些幽怨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姐?你生我气啦。”段业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紧张她的想法。

“你们年轻人呐,年轻,有血性,有理想,哪儿都好,都是年轻过,姐也不能拦你们,可是,寄奴曾经参军时我就不乐意,那战场上刀剑无眼呐,自打他进了北府,我就没怎么睡好过觉,只好跟着小姐,南来北往的走,如今还有你这个没良心的!”

说着说着,刘亿如居然落下了眼泪。

让女人哭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段业赶忙离座,凑到如姐跟前,拿出自己的手帕,本想给如姐擦眼泪,却被一把夺过去,“我自己来!”

擦干了眼泪,如姐微微有些羞赧的白了段业一眼,“还不坐回去,站在这儿干嘛?”

毕竟在比自己还小的人面前哭,不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如姐也只好板起脸来,摆下姐姐的架子。

“好好!”段业满脸堆笑的回了座,“姐姐说什么,段业就做什么,保证最听话了。”

“当真?”

“天地作证。”

“那好!”刘亿如严肃起来,“段业,我的好弟弟,我知道,你的心,其实比寄奴还野,你想做的事情,可能比他还大。最近我做的有些事情,虽然是小姐派我做的,可是姐姐我,好歹跟了小姐那么多年了,有些事,不会是小姐会主动去做的,那只能是你的意思,对不对?”

段业低头,没有搭腔。

“段业啊,男人没有大志向,那是不行的,可是,你何必一定要做那么大?小姐毕竟是谢家的小姐,感情和国家,私交和公谊,她分的太清楚了,我的好弟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刘亿如的神色已经有些急切了,刚才恢复正常的眼圈又有点红。

“我明白。”段业沉默了一下,“姐姐您的意思,还是再来劝我,跟着谢灵干?”

“是的,姐姐真是这么想的,除非这样,不然,小姐是不可能对你推心置腹的!你做的事情,已经开始脱离小姐的控制了,而且,你的发展速度,更是完全出乎意料,小姐从来没说什么,可是小姐想了很多,小姐身边其他人更是早就说了你很多了,你要当心呐。”如姐脸上闪过一丝爱怜,“其实,跟谁干不是一样啊?都是为了天下苍生,都是为了驱逐胡人,都一样的。”

“不一样!”段业吐出三个字,掷地有声,“姐姐,你说的,我懂,我知道你的苦心,可是说真的,这些,对我来说真的只是小问题啊,姐姐,我最需要明白的,却是姐姐你!”

“我?”

“不错!”段业斩钉截铁说道,“是你,段业一定要知道,如果真的有一天,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姐姐你……会站在哪一边?”

如姐沉默了,这个问题,她根本无法回答,事实上,她方才的意思,就是说谢灵现在支持他,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那对晋国的利益有利,说白了,根本就是互相利用。至于里面有多少个人感情的因素,那不重要。

因为如姐很清楚,真正到了决断时刻,谢家的女儿是不会吝惜些什么的,很可能那时候,双方共同的利益不再时,就是决裂的开始!而那不是刘亿如愿意看见的。

“你不要逼我,我不知道!”如姐越想,越觉得可怕,虽然很多事情,根本就八字没一撇,可是女人,就是这么多愁善感,就是这么喜欢胡思乱想。

“你怎么可以不知道?”段业凑上前去,死死盯着如姐的双眼,“你看着我的眼睛,看一看?这些,是你回避不了的!本来,我想什么事情都还没有,所以不准备提起,可是你既然提起了,那么今天,我们就要说个明白!”

“怎么说?”如姐的神色有些凄婉,哀哀凄凄的说道。

“好吧,这么说。”段业坐回去,“这事情,说难难,说容易就容易,看你怎么想了。不过,段业为人,光明磊落,什么话,都敢摆到台面上来说,如果真有你担心的那么一天,我和他们,形成了敌对的关系,其实也不要紧,因为,各为其主,各有坚持,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便是。”

“可以么?”

“一定可以!”段业抿抿嘴唇,“他是我大哥,我们焚香祷告时开始,他就是我大哥,天地有所见证,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既然这样,除非割袍断义,不然他就一直是我大哥。”

“所以!”段业再次抓住了如姐的手,只是这一次,如姐的手有些发凉,“所以,如姐,你尽管放心,刘裕永远是我大哥,而你永远是我姐姐,这一点,任何时候不会变得。”

“那如果有一天你们刀兵相见了呢?”如姐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段业咬了咬牙,“我想,我会毫不犹豫的砍下去,绝不留情,而大哥也会一往无前的来杀我,毫不在意。”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如姐终于哭了出来。

“因为,我们都是男人,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啊。”段业摇摇头,伸出手去,轻轻拭掉如姐眼角的泪珠,转颜笑道:“好了,如姐,何必如此,好好的一次见面,搞的这么悲悲切切的,好了,我答应你,以后我一定尽最大可能,避免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是你说的!”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哼,这还差不多,不说烦心的事情了。”如姐破涕为笑,“都怪你,说了这么多没有用的,我肚子都饿了!”

段业几乎要欲哭无泪了,明明是您老一定要说这些的,进来了除了吃了点东西垫了肚子,就忙着扯淡了,我自己还饿咧。

女人呐,永远会把责任推向男人,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段业正在那磨牙呢,却看见如姐已经拿起筷子,开始大扫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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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耳鬓厮磨(3)

“哎!如姐,你给我留点吧,你看你都吃了,还吃那么多,你可是女人呀。”段业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

可是刘亿如根本就不接茬,用筷子比耍刀子还要利索,如穿花蝴蝶一般在菜盘子之间战斗着,而且根本不顾吃相,不管什么夹起来就朝嘴里送,很快,眼前的菜就少了一大半。

段业欲哭无泪,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女子,居然如此彪悍。难道真是饿鬼投胎么?

“如姐,我……我还饿着呢!”段业憋着嘴,悲悲切切的说道。

“唉,你一个男人,这点小事你都挺不过来么?嗯,这羊腿不错啊。”如姐好容易抽空回答了一句,又接着吃起来。

段业两眼一翻,顿时不再客气,和如姐抢了起来。

“哎,你干什么!怎么和姐姐抢东西吃?”如姐嘴里还是满的,说话都不利索。

“我饿!”

“姐更饿!”

酒足饭饱,换上香茶,一场大战终于结束,唤来小二收走狼藉的杯盘,二人终于能喘口气,如姐惬意的拍拍肚子,“好饱啊,唉。”

“哼,也不怕长胖!”段业有些愤愤的看着那丰盈的身姿,阴阳怪气的说道。

“你懂什么?女儿家瘦的麻杆似地,根本不能生养!”刘亿如颇为不满的说道。

段业这才意识到,这个年代,并不是以瘦为美呢。不过见如姐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不由笑道:“生养?姐姐啊,你给谁生养啊?”

如姐翻了翻眼皮,“给你生,你敢么?”

“怎么不敢?段业就想要个孩子呢。”段业贼兮兮的凑过去,盯着如姐丰满的胸脯笑道:“瞧这一对宝贝,我儿子可有福气了。”

“去!年纪轻轻的,不要整天想着这些。”如姐脸上闪过一丝羞赧的嗔道。

“那该想什么呢?”

“当然是想男人应该做的事情!姐不指望你成王成侯,但起码也得有份自己的家业,才能养得活妻儿吧。”如姐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看呐,你还是想办法,好好立点功劳,当个不大不小的官,置办些田产,娶几房妻妾,这样最好啦。”

“哎,这多没出息啊!”

“你懂什么?乱世之中,能够自保才是福分呢。”如姐不满说道,“年轻人,总是不稀罕平淡,如姐也年轻过,什么不知道?等你再过几年,就晓得啦。”

“好吧,那如姐怎么样呢?”

“什么怎么样?”

段业嘴角弯起,“如姐刚才不是还说,要弟弟我多娶几房妻妾么?那如姐觉得能排第几呢?”

“去!我可是你姐!你和寄奴儿拜了把子,我可就是你亲姐!”如姐有些慌乱的说道。

“可是,你还是个女人!”段业呼吸有些粗重,伸出手指,挑起了如姐的下巴,“你是个女人,而我是个男人,我第一次见你,就说了要你的。”

“不行!这是违背伦常的!”如姐紧张的睁开挣脱段业的手,神色有些惊恐。

“去她娘的伦常!”段业双手抓住如姐的肩膀,避免她再挣扎,“你我根本不是一个宗族,没有相同的父母祖先,有什么伦常?我和刘裕大哥拜把子,那是我和他的事情,跟你不搭边!”

“可是,我们会被唾沫淹死的!”如姐闭上眼睛不敢看段业,不停的摇着头!

“谁敢胡说,我就亲手宰了他!”段业恶狠狠说道。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你杀得完么?”

“有一种人能杀完!”

“谁?”

“天下之主!”

“你……你难道想?”如姐惊讶的睁开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如果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蜚短流长,我愿意去做!”段业坚定地点头,见如姐神色复杂,段业迎上她的眼睛,道:“这些,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关键是如姐你,你自己怎么想!”

“我……我不知道!”如姐依然躲闪着。

“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段业大声说道,“一切都在你,存呼你一念之间,如果你只要说一句,你不能接受我,你不喜欢我,你怕那人世间的骂名,我便立刻就走,永远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

“你不要逼我”如姐的声音颤抖起来。

“我就是逼你了,你说!你现在就得告诉我!”段业的眼睛隐然有些红色,甚是怕人。

二人突然平静下来,静静的对视,段业从如姐的眼神里,看见了迟疑,犹豫,茫然,当然更有爱怜,痛苦,挣扎。

可是迟迟的,如姐没有任何表态,只是不断的咬着嘴唇,低着头不看段业。

“好!好!”段业连连点头,松开了搭在如姐身上的手,惨然笑道:“是我自作多情了,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呀,如姐,祝你幸福。”

说罢,段业只觉得自己在这里特多余,自嘲般笑笑,转身就走。

“你这个狠心的混蛋,非要这么逼姐姐么!”段业刚要走,就觉得自己被狠狠抱住,两团软肉贴在了自己后背,让人遐想。

“如姐,你……你放开我吧,男女授受不亲!”

“混蛋!你就是混蛋!”如姐的终于又哭了出来,段业的嘴角微微弯起……

成了,就这样成了!段业心里喜滋滋的,男人么,必要的时候也需要玩点手段的。更何况,如姐的本钱,真的很雄厚呢,那对大白兔,大概有c?段业心里开始遐想起来。

二人再次落座,只是前一次,是相对而坐,这一次,却是坐在一起。如姐的眼圈依然是红的,泪痕尚在,只是此时,却完全没了开始的彪悍,而是显得颇为娇羞。

这才有女人味嘛。

“姐!”

“嗯?”

“没事,就是叫叫……”

“你好讨厌啊!”

“姐?”

“又要干什么?”

“我想抱抱你行么?”

“不行!”如姐的声音带着媚音,娇滴滴的让段业根本无法自已。

“反对无效!”段业大手一环,一起,把如姐抱起来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嗯~~~~~~~~”如姐发出一声娇哼,“你这样算什么样子嘛!快放我下来!”

“男子汉,大丈夫,说不放,就不放!”段业学着如姐的声音,故意装起女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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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耳鬓厮磨(4)

“好弟弟,你放我下来吧。”如姐的声音有些哀求了。

“怎么了?”

“好难受!呜呜~~~~~”如姐的声音很甜,很媚,让段业心里痒痒的。

“难受?这怎么可……”可是能字还没说出来,段业也感到,很难受!

想想看,一个美女坐在你腿上,你也发育正常了,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自然是一柱擎天。可是男人痛苦的不是没有女人,而是有了女人还不能吃!

段业肯定不能现在吃掉如姐,可是蓬勃的欲望,区区两层布,也怎么抵挡得住?热力一股股的渗透过来,段业很快就觉得,胸中淤积了一股热气,腹下点燃了一堆火!

而男人是火,女人便是水,那话的感觉是最灵敏的,段业已经隐隐觉得,水管打开了……

已经有过教训了,段业知道,再这么抱下去只是自己难受,看得见吃不着还馋死,于是果断的把如姐拉起。

脱离接触后,二人顿时都松了口气,可是马上又觉得,很是空虚。

如姐挣脱段业的手,幽怨的看了段业一眼,道:“我该走了!”

“姐!”

“别说话!让姐说完。”如姐的胸脯激烈的起伏了几下,才算缓过来,“段业,你听着,姐必须走了,你让姐想一想,不要再逼姐了,姐想好了再说,如果姐想好了决定跟你,就会来找你,如果不行,就会消失,你也不要找姐,姐不会让你找到的!”

“姐!”段业拽住了如姐的手。

“你松开!”如姐挣扎了两下,却没有挣开。

“姐,我不让你走,你要想逃!”

“天下之大,何处我去不得?”如姐不经意的,就抽出来手,站直了身子,定定的望着段业,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段业,你记住,姐姐我不是一般的女人,如果跟了你,以后姐就安安心心当你的小女人,给你铺床叠被,红袖添香,如果姐最后不跟你,你也放心,姐绝不会跟别的男人,姐说到做到!”

说完,也根本不等段业说话,便大步流星般的走了出去。

从窗口默默看着如姐的背影渐渐消失,段业的眼角湿润了。

总有一种女人,比大多数须眉更加高大。但总有一些男人,在重重天威下,依然屹立不屈。

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段平早已等候多时。

“大人,今天你……”

“无妨,阿妙莎果然想找我们合作,不过这个人有古怪,我们必须要弄清楚她和帛震究竟是怎么回事。”段业一边脱衣服一边说道。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必穿的太过正式。

“大人,依照你的吩咐,我已经派了族中的几个精干人手,开始组建我们的情报站,龟兹的酒肆已经被我们盘下来一家,不日就可运营,而姑臧,敦煌,酒泉,都有了我们的人手。”

“很好,你回头告诉他们,咱们开铺子做生意,消息当然要打听,不过呢,钱也要赚,越多越好,唉,咱们现在最缺的就是那黄白之物啊,葛渤给的那点钱真是不够花呀。”段业端起茶水大大的喝了一口,方才可把他渴坏了。

“呵呵,大人,您给他们几个写的条子,卑职已经给他们看了,都是各个叫好啊,您放心,咱们的铺子呀,赔不了!”

“嗯,这个没什么,对了,咱们都收拾好了吧?”

“都收拾好了,就是不知道节下什么时候走啊。”段平有些苦恼的说道。

“什么时候?哼哼,节下说的话,是必须要算数的,他上次说10天,就一定得10天走,所以呢,我们就好好等着就是了,我已经开始想念河西的碧血黄沙了。”段业意味深长的说道。

*晋国的上上下下,在洛涧之战后,终于确信,他们一定可以赢得这一场战争!

建康城内,欢呼声此起彼伏,茶馆酒肆爆满,百姓们也是杀鸡宰牛,再困难的人,也要请上几个亲朋好友,来庆祝一番。

多少年了啊!自从南迁以来,打仗基本是要输的,可是先前,北方一直是在乱套,江南人特有的安逸习惯,让他们并不关心这些。

可是这一次,百万大军下江南,他们确实怕了,可是怕能怎么样?江南人温和,江南人儒雅,可是真正到了生死时刻,江南人一样是带种的!

征兵处的青年们开始络绎不绝,他们希望拿起武器为国家战斗!朝堂上的君子们开始停止争吵,他们开始和颜悦色的讨论战略。前线的粮草不再被克扣,后方的支持不再打折扣。如今效果终于浮现了,他们,在洛涧,把不可一世的梁成斩杀!

刘裕!这个过去曾经无人知道的名字,瞬间传遍了江南。

江南的少年们,知道了,有个勇士,在国家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把秦军纵横天下20年未遇敌手的勇将阵斩。

江南的少女们,知道了,有个少年,在年方弱冠的时候,就已经名扬天下。而且听说他还没有家室呢。

江南的大佬们,知道了,有个年轻人,又在北府混出了名堂,如今俨然是年轻一代最耀眼的将星,在嫉妒谢安的同时,也有很多人在想,是不是要把他给拉过来?

而刘裕自己,如今唯一准确的描述,就是醉醺醺的。

走南闯北,哪里有不喝酒的道理?刘裕常年从事特种行业,自然也是酒量非凡。可是在袍泽好友,上级兄弟的轮番进攻下,刘裕终于倒下了,幸福的倒下了。袍泽们的欢笑,军中的笙歌,纵情的欢呼,大块的鲜肉,一切都是这么美。

他希望,以后胜利时,都可以慨然一醉,让微醺的感觉来放松常年绷紧的肌体,放松紧张的心。

刘裕渴望着下一次的战斗!他知道,洛涧之战虽然胜利了,却有着诸多的侥幸。况且,那只是秦军的前锋。如今单是正面的大军,就还有20万之众,阳平公苻融不是梁成可以比拟的。他们的任务依然很重。

可是,刘裕坚信,胜利一定属于他们!自从洛涧砍下了梁成的头颅后,刘裕就对自己有了绝对的自信!他相信,自己可以力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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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草木皆兵

苻坚很生气,真的很生气!

梁成是他的爱将,自己能够登上天王的位置,梁成立功不小,而且在与燕国争夺中原的过程里,梁成更是几乎起到了决定性作用,此次南征,也担当了先锋官的重任,之前也是每战必胜。

没有想到,没有想到,梁成居然在晋军一次夜袭中,被一个无名小卒阵斩,并且利用一时的混乱造成洛涧前线全军覆没!

这一仗的后果是严重的,晋军重新打通了淮河水路,已经将要崩溃的胡彬所部重新被救活,更重要的,是士气。几乎不用细作们传达,苻坚也知道,南岸如今是昼夜欢歌,士气大振。

不好的消息总是连续传来,西线的消息,桓冲居然亲自率领水军,空江陵城与不顾,率军逆流而上,与姚苌所部大战一场,由于秦军的战船总体不如晋军,加上水战经验更不是荆州军的对手,姚苌虽然指挥有方,却并不能改变实力的对比,桓冲小胜后迅速的回军,这一仗,虽然损失不大,却让姚苌暂时无法和慕容垂所部会师。

那么这就造成了一个效果,桓冲集团的军队死死的卡住长江汉水之间的地方,利用有利的地势,同时拖住了西面和北面的两路秦军。

这样,宽阔的淮河正面,就是主要以苻融军团为主,虽然这20万大军依然是精锐里的精锐,可是对面的北府军也有80000之众,兵力的对比并没有那么夸张。

更何况,苻坚知道,这20万大军,真正氐人组成的,忠诚没有任何问题的军队只有一半左右,剩下的有许多是鲜卑人和羌人,如今苻坚当然不怀疑他们,可是由于梁成所部的败亡,以及主力军团还没有南下,如今前线的指挥并没有到了非常顺畅的地步,这也是苻坚亲自来压阵的原因。

为了打开这一僵局,苻坚找来苻融,与这个最信任的弟弟商量办法。

兄弟二人根本不需要客套了,二人坐下,苻坚开口就问道:“博休,此战梁成败亡,与我军打击不小,朕欲全军渡过淝水,正面迎击晋军,直接与北府决战,你意如何?”

“王兄,臣弟从逃回来的败兵处得之,如今晋军,上下一心,将兵和睦,甚为高涨,以臣弟之见,梁成败亡,是其轻敌所致,如果堂堂叫阵,晋军必然不是对手,但我军人数庞大,机动不易,与其主动出击,不如以逸待劳。”苻融思虑了一下,才把这几天他考虑的结果告诉了王兄。

“哦?”苻坚眉头微皱,“你且具体说说。”

“王兄你看。”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地图,“如今寿阳依然在我军手上,此处为淮南锁钥,有寿阳则淮河防线不堪一击,晋国是必须倾国来争的,他们别无选择,而且进军的路线只能强渡淝水,而不可能迂回我后,因此,我们只需将大军布置淝水一线,晋军不来,我军主力渐次南下,泰山压顶之势,岂可抵挡!?晋军若来,我军则稍退数里,待其半渡而击之,则可获全胜!”

“有理!”苻坚点头,“既然如此,你便迅速召集众将,具体布置由你负责,我们便在淝水,与晋军决战!”

苻融应了下去,果然按照这一布置来进行,具体来说,中军自然是苻坚、苻融亲率的氐族精锐,因张蚝部与自淮水而上的谢石部水军发生激战,张蚝部应为左军。慕容暐部为右军。后军应为苻方部,负责保护百官及运送辎重。

晋军的反应依然很快,谢石谢玄果然如同苻融所料,在取得大胜后稍作休整,便迅速进军,如今大军次于寿阳城东北,淝水右岸之八公山上。

一切布置完毕,苻坚听闻晋军居然已经到了八公山,不由有些吃惊,遂率领众将登城观察,夕阳西下,残阳如血,苻坚在苻融和一大群武将的簇拥下,来到了城头。

“王兄,那便是八公山,如今晋军大概有10000人已经驻扎在那里,主帅是北府军得刘牢之。”苻融根据刚刚得到的情报汇报道。

远处的八公山上,草木尚未凋零,晋军的营帐已经扎起,虽然距离比较远,并不能看的真切,可是还是可以看的到无数的甲士进进出出,而且已经隐隐冒出了炊烟。

“北府军,倒是真是一支天下罕有的强大军队呀,不过,能击败他们,正是我们军人最大的荣耀,不是吗?”苻坚如今布置完毕,心里很有把握,因此此时兴致很高,笑吟吟的对众人说道。

“是啊,天王陛下英明神武,大秦铁军天下无双,北府军的强大,不过是为了衬托我们罢了。”

“慕容将军言之有理呀。”

众人一阵附和,说的苻坚是志得意满,不由连连点头,开怀大笑。

就在这时候,一阵阵巨大的欢呼声传来。

苻坚微微皱了下眉头,“这是什么声音?”

可是此时,根本没有必要回答他了,因为那传来的欢呼声越来越大!

“驱逐氐奴,光复中原!驱逐氐奴!光复河山!”声音从模糊,到清晰,间隔声越来越短,很明显,开始是将领们带着呐喊,如今是全军一起集合,同时呼喊。

数万人同时高呼的力量,是不可小觑的,从城头,已经可以看得到,晋军士卒们已经整齐的列队,所有人都拔出了刀,刀尖映着残阳的光,光亮如雪!

这是晋军士卒的欢呼!这是一个民族的呐喊!这是一方文明的战斗!

苻坚的脸色变得铁青,连大手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冒着可能激怒天王陛下的危险。

起风了,还是西北风,刮得连一身甲胄的苻坚等人,身上都有了些寒意,可是,对面晋军士卒的欢呼声,一点也没有小,反而更加的响彻云霄!

八公山上的衰草残木,随着北风的吹佛,而隐隐晃动,万余名不屈的北府将士的身影,与草木的影子几乎合二为一,隐隐望去,晋军似乎不是一万,而是十万!二十万!漫山遍野都是晋军,整齐的号子声更增添几分气势,这哪里是一支苻坚眼里将要败亡的军队,而分明是一支如日中天,不可战胜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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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朱序出使

随行的众将们,脸色也都不好看,眼前的晋军,似乎比他们预想的要强大很多!虽然曾经,天王陛下是战无不胜的,可是梁成的脑袋不是已经落入敌手了么?如今对面的军队,有几个人,敢说能够战胜他们?

良久,苻坚终于回过神来,轻描淡写一般说道:“眼前的北府军,果然名不虚传,你们说他弱,那肯定是轻敌了。”

“陛下说的是!”苻融正色道,“不过虽然这样,只要我们准备充分,纵然草木都在给晋军造势,我们也是不怕的!”

“不错!”苻坚大悦,“区区数万北府,何足俱哉?当年数十万铁骑,不一样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么?此战必胜,你们各自回去准备吧!”

“是!”众将正欲散去,苻坚突然道:“朱序留下。”

众人散去后,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愁眉苦脸的看着苻坚。

“次伦啊,知道朕为什么把你留下么?”苻坚和颜悦色的说道,苻融正站在一边,警惕的看着这个人。

“微臣愚鲁,请陛下明示。”朱序的声音不疾不徐,不紧不慢,显得很是笃定。

“自从你投效我以来,我大秦尽知江南虚实,如今一统在即,你的一份功劳,朕是不会忘记的。”苻坚先回顾了一下历史。

“微臣半辈子给晋国效力,如今能为天王陛下略尽绵薄,也是微臣的福气,至于居功,却是不敢。”朱序很客气的说道。

“那么,眼下朕还有一桩事情要你办呢?”苻坚意味深长的说道。

“朱序敢不为陛下效死!”朱序慨然说道。

“好!好啊!”苻坚抚掌道,“这事情,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朕只是让你出使晋国,替朕招降谢石,谢玄等人,你可愿去?”

“微臣自然奉旨!”朱序先应诺下来,然后面露难色道,“只是陛下,恕微臣直言,谢家在江南素有名望,谢石,谢玄更是谢家核心人物,以微臣当年与他们同朝为官时候的了解,此二人,战死沙场有可能,被招降则是绝无可能。”

“朕当然知道。”苻坚幽幽一叹,“如果谁都那么容易招降,世间将会少多少杀戮?就说次伦你,朕也是穷极一年之力,才换的贤士归心,啊?哈哈哈。”

大笑完了,苻坚接着说道,“不过,他们降不降,决定权在他们,朕却是一定要劝一劝,你可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归降,安石先生,朕愿裂土封王,谢家诸子,俱可封侯!”

苻融震惊了!没有想到,自己的王兄居然开出如此丰厚的条件!要知道,燕国最后的君主慕容暐,此次就在军中,投降了苻坚也不过封了一个新兴侯!苻坚开出这样的条件,连苻融都觉得,没有拒绝的理由!

因此,本来苻融想出声反对的,最后也没说话。

朱序也沉默了片刻,然后跪地行礼,道:“既然陛下如此厚爱,微臣以为,谢家有可能降,微臣愿意一试。不过微臣请陛下明示,如果谢家拒降,微臣当如何处之?”

苻坚笑沉默片刻,道:“朕已经写好战书,如果谢石不识抬举,你就当面把战书交给他!”

“微臣遵旨!”

“还有。”苻坚顿了一下,“还有的事情,却是最重要的!你此次前往敌营,能不能招降,那是命数,但是有一条,朕希望你一定记住!”

“请陛下明示!”

“你一定要回来!一定要,朕等着你!”苻坚说完,便转过身去,从寿阳城头,继续的看着八公山上的晋军,此时他们已经进帐,不复先前的威势与雄壮。

“陛下!”朱序是真的感到了,顿时嚎啕大哭,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陛下知遇之恩,厚待之德,朱序没齿难忘,请陛下放心,朱序在完成陛下的重托后,一定活着回来!”

“去吧。”苻坚微笑道,“朕相信你,能完成这一切。”

朱序走了,苻融见苻坚神色阴晴不定,不由问道:“王兄,你真的相信他么?”

“是的,朕相信他。”

“可是他毕竟是晋人,父老妻儿尚在对岸,除了一个儿子,在我们这边根本没有亲人,而且归顺才这么几天,岂能轻易相信?”苻融急切道。

“如果为人主不能以诚待人,又如何令天下归心呢?”苻坚依然背着双手,淡淡说道。

“纵然是信任他,让他办差,领兵,理政,均无不可,可是如此重大的出使,还让他取晋军那边,王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你觉得他可能背叛我?”苻坚回过头问道。

“不可不防!陛下,如今他深知我军虚实,如果全部通告与晋军,后果不堪设想啊!”

“不,他已经背叛过晋国了,不可能再背叛朕,没有人会相信他!”

“可是陛下,当时襄阳城破,他也是力竭被俘,晋国朝野,并不认为他是叛徒!”苻融据理力争道。

“就算是这样,晋国皇帝待他如何?谢安桓冲待他如何?而朕又待他如何?他如果良心没有被狗吃了,就该知道他应该站在哪一边!”苻坚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王兄!”苻融急了。

“不必再说了!”苻坚坚定的挥挥手,“朕既然信任了他,就要信任到底!对汉人是这样,对鲜卑人羌人也是这样,他不负朕,朕绝不负他,朕已经决定了!”

“是。”苻融有些垂头丧气的说道。

毕竟兄弟情深,苻坚见苻融不高兴了,和颜悦色说道:“好了,就算他背叛了朕,又有什么打紧?我们是布堂堂之阵,行光明之谋,他不说,谢石也知道,他背叛与否,根本就无关大局,再说了,如果这一次出使,能让朕看清楚一个人,这买卖,值!”

说完,看着对面人影憧憧的八公山,苻坚傲然说道:“一个自信的君王,敢于给臣下最大的信任!朕敢相信朱序,就承担得起他万一背叛的后果!博休,你看好了吧。”

苻坚豪气干云,仁义无双,只是,有些后果,真的是承担得起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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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关键时刻

谢石大营。

朱序一身白色衣衫,带着氐族高官才能戴的帽子,一步一步,坚定的朝前走,两侧晋军的甲士手持刀戟分列两旁,看着朱序的眼光,除了鄙视,还有鄙视!

襄阳城,是大晋国最重要的屏障,国家待你不薄,给你高官厚禄,让你镇守襄阳,秦军势大,守不住也不全怪你,可是你为什么不能以身殉国?就算你怕死,被俘了不能坚贞不屈么?苻坚不是仁义嘛,想必也不会杀你。

就算你顶不住投降了,在那边做个闲散小官,苟且偷生也就罢了,人之常情,你居然还敢大模大样的出使?

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尽管这些卫士们恨不得把朱序千刀万剐,可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更何况如今秦军依然有百万大军,不可轻视,实在不宜多生事端,所以他们也只能用目光表达对朱序的鄙视。

为朱序举行的仪式很简单,几乎没有必要描述,行礼如仪,简单的欢迎完毕后,谢石亲自出来,迎接朱序,并且让人接待护卫朱序而来的卫兵和车夫。

进了大帐,谢玄,谢琰都在,二人都神色复杂的看着朱序,不得不说,朱序虽然投入敌营没几年,但是已经老的太多了。

分主宾坐下,简单寒暄几句,谢石先问道:“次伦呐,此次南下,有何指教啊?”

“劝降。”朱序也是毫不客气,“秦国有百万大军,泰山压顶,势必难当,天王命我前来,希望大都督并二位将军,能够幡然醒悟,弃暗投明,还说如果谢相能够重新考虑,投效天王,则可封王裂土!”

说到封王裂土时,谢琰的呼吸有些急促,但谢石依然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道:“次伦呐,你说,我会答应么?”

“一定不会!”朱序摇摇头,“谢家,是一定不会投效胡人的。”

“那你干什么还来?”谢琰的话很不客气。

“因为我不得不来,天王让我来。”朱序苦笑道。

“贪生怕死!”谢琰的脸上满是不屑。

“没有错,我承认!我怕死!死多容易,苟且偷生才是艰难!更何况,我也要用生,来洗刷城破被俘的耻辱!”朱序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瑗度,不得无礼。”谢石止住了谢琰,“次伦,此次你虽为使臣,但是我早已听说,在那边,你过得并不容易,你其实心向故国,可有此事?”

“天王待我以国士之礼,赐以高官,委以重任,从不相疑,推心置腹。”朱序缓缓说道,“只可惜,朱序就是一根筋,这辈子只能认司马家的人做皇帝!”

“好!”谢玄拍手道,“朱大人能有此番话,真不枉我等之厚望啊!”

“次伦,如今我军虽胜,但是形势并不容乐观,苻融正面就还有200000大军,我们北府军虽然精锐,但是人数并不够多,正面决战,我们讨不到便宜,你有什么见解么?”谢石关切的问道。

“出战!”

“出战?”谢玄很讶异。

“不错,立即出战!越早越好!”朱序咬牙道,“到了这个时候了,任何阴谋诡计也没有用了,秦军已经是倾巢南下了,如果等他百万大军都过了淮河了,我们还有一点机会么?”

“那你的意思是?”

“如今阳平公苻融,虽然也率精锐二十万,但是如今天王苻坚也在军中,军中成分复杂,鲜卑人,羌人一直心存异心,洛涧之战,重挫秦军士气,如果此时,北府以雷霆万钧之势,强渡关山,与敌决战,或可一逞,只要击败了苻融的军队,大事可定!”

“万一败了呢?”谢琰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对朱序有很大的偏见。

“战,则可能胜,此时不战,则必败!”朱序说完,便阖上眼睛,不再说话。

气氛变得很压抑,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

谢石和谢玄正在紧张的思考。作为统帅,他们的一个念头,一个决定,就可能决定无数人的生死,更为残酷的地方在于,他们只有一次机会!

这不是打游戏,一旦错了可以重新读档。统帅如果错了,数万人的生命是无法挽回的!

朱序该不该相信?他如果再次反间怎么办?

出战能不能打赢?如果输了怎么办?

谢琰心情不爽,自顾自的在那里生闷气,谢玄毕竟年轻些,很多问题都要翻来覆去的考虑。关键时刻,还是谢石拍了板。

没有错,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百万大军一起来,天神再世也打不赢,唯一的机会就是现在!就是现在要击败苻坚,苻融!成功了就趁机光复河山,如果失败了,那也是尽力补救了!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谢石的声音很低沉,“次伦,我愿意相信你,无条件的相信你,我决定,正式向苻坚下战书,就顺便请你带回去,可好?”

“敢不从命!”朱序的神情变得坚定起来!

“六叔?”谢琰急道,他似乎一直信不过朱序。

“我决定了!”谢石挥挥手,“明日,与苻坚决战!胜败在此一举,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回到了寿阳城,朱序第一时间找到苻坚复命。

“怎么样了?”苻坚一身常服,神色很轻松,寒暄完后就问起了出使的成果。

行过礼后,朱序坦然说道:“回天王陛下,谢石谢玄谢琰都不愿投降,还说要誓死决战!”

“唉。”苻坚摇摇头,“这虽然是意料之中,可是朕还是很遗憾呐,那他们还说了什么?”

“谢石下了战书,约定明日与陛下决战!”朱序的神色看不出悲喜的说道。

“喔?”苻坚来了兴趣,“呈上来!”

从亲兵手里接过书信,苻坚打开,上面写道:“大王您大军深入,却阻河拒守,到底是进攻还是防守呢?难道要打持久战么?你们的粮秣消耗的起么?如今我率领大军前来,希望你们略微退后,我军渡过肥水后,双方再一决雌雄,这样不是更好吗?”

落款是兴平县伯,假节征讨大都督谢石。

苻坚看完,放声大笑,道:“众将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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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梦里乾坤(1)

“王兄,你为何要答应谢石?只要我们死死守住淝水,那谢石纵然插上翅膀也飞不过来啊!”苻融一身甲胄,跟着巡视士卒的苻坚说道。

方才的军事会议,众人都反对后退,可是苻坚力排众议,坚持要略微后退,然后铁骑掩杀,说这样可获全胜,双方一度发生了争执,不过既然天王苻坚坚持,也就从此定案。谁能知道,这便是一个历史的转折呢?

做出了决定,就不能回头!

在漫天的星光下,淝水两岸,火光闪耀,双方不时的隔空叫阵,晋军那边一直点着篝火唱着歌,不时发出阵阵的欢呼声,秦军这边也是毫不示弱。苻坚等人一身甲胄,不停地在各大营里鼓气煽动,战前的紧张一触即发!

这一夜,谢石,谢玄,刘牢之等人开会,商量最后的细节,确保明天的突击能够一战成功。

这一夜,苻坚睡得很香,他已经开始想象自己站在石头城城头,谢安等人率着父老百姓箪食壶浆的画面了。

这一夜,苻融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每次刚刚要睡着的时候,都突然被惊醒,让苻融恼怒不已,也有了不祥的预感。

这一夜,秦军大营的边角处,有几个帐篷,灯火通明……

这一夜,段业梦见百万雄兵。

段平刚走,段业就觉得酒劲上涌,加上近日来各种杂事,见各色人等,段业早就疲惫不堪,因此早早就睡下了。

可是,一向睡眠不错的段业,今天却是做梦连连。

他梦见,军阵如山的秦军列阵与淝水西边,天王苻坚亲自阅兵,甲胄整齐,神情剽悍的秦军纷纷欢呼。

他梦见,北府军开始行动,谢玄亲自率领8000精锐渡河攻击,刘牢之与刘裕担任开路先锋。

苻坚不出意料的下令后退,晋军渡河没有受到任何阻击。

登高观战的谢石发现没有问题,立即下令全军同时渡河。而早已有了准备的苻坚嘴角已经闪过一丝冷笑,段业似乎在梦里也能感受到这冷笑的寒意!

张蚝的铁骑已经做好了准备,苻坚的亲卫也已经刀出鞘箭上弦,他们已经准备好,在晋军半渡之时全力冲击。

可是,就在这时候,异变发生了!

“秦军败了!秦军败了!”朱序在后面拼命的叫着,而很快,一个人的叫声变成了几十个人的叫声,再变成成百上千的叫声!

刚刚列阵就转身后退,本来就让秦军人心浮动,而迅速扩散开来的败军声,更是形成了恐慌。

恐慌到了临界点,就会引起混乱,当有刚刚从军不久的新兵“哐啷”一声丢下了刀,撒腿就跑时,目瞪口呆的执法将佐居然忘了第一时间把他格杀!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当有了第一个逃兵时,就会有第十个,第一千个!

就在这个时候,刘裕第一个冲上了岸!

在以后的很多年里,刘裕都是第一个,先是第一个冲出去的勇士,再是第一名的少年英雄,再然后,是全国上下第一名将军!

刘裕毫无悬念的杀开了一条血路,后来的晋军如奔雷一般,势不可挡,他们用血肉和钢刀,撕开了秦军的防线!

鼓声动地,杀声震天,秦军本来就在后退之中已经陷入了混乱,无数人正在高呼秦军败了,而对面冲过来的晋军似乎是锐不可当,自己的袍泽们正在一个个的倒下,难道真的败了?

“顶住!都给我顶住!”苻融已经亲自冲到了前线,挥舞着宝剑试图约束住败兵!

可是,鲜亮的甲胄,拉风的披风,挥舞着的是剑而不是刀,以及周围人有些畏惧的神色,出卖了苻融。

北府军将士敏锐的发现,这是一条大鱼!

他们的默契已经不需要语言来传达,很快,一拥而上的北府军们,将奋力反抗的苻融分尸!

没有悬念,苻融是高手,但多年没有上阵杀敌,而只是运筹帷幄,如今遇到北府军锐卒的围攻,哪里有反抗的机会?

一代名将,就此陨落,血肉模糊。谁还记得当年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谁还记得当年的意气风发,无人可敌?

多少风流,化作岸边枯骨,这就是战争!

晋军的呼喊声中,嚎叫声中,战事已经无法逆转,呼喝而上的北府军将士已经用刀枪将无数秦军杀死,站在高处,默默看着曾经精锐无双的士卒像丧家之犬一样,四散而逃,有不少甚至直接就跪下求饶,可是依然被毫不容情的北府军将士一刀砍断了脑袋!

谢石的帅旗出现了!这说明,晋军的主力已经渡河!而秦军这边,一片混乱,将领已经有不少被杀,还有的直接四散而逃,根本不管苻坚,晋军的号角声同时响起,最后的时刻到了!

多少英雄故事,多少宏图大志,从此灰飞烟灭,苻坚绝望的看了那“谢”字帅旗,仰天长叹,难道这一生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么?

可是,这一叹,叹出了事情,早已杀的兴起的刘裕恰好看见了那个登高的中年男子,他毫不迟疑的拿出了自己的弓箭,上弦,拉弓,射!

箭杆如风一般呼啸而前,向着那个中年男子而去!

“啊!”段业大喊一声,鲤鱼打挺一般坐起来,才惊觉,这一切只是梦。摸摸小衣,早已汗透。

自嘲般笑笑,段业找来干爽的衣服换上,可是坐在榻上,段业陷入了沉思。

可是,这真的是梦么?段业知道,这不是梦,这是事实,千里之外的淝水岸边,一定已经是尸堆成山,血流成河。

算算日期,明天也就是节下吕光要宣布东归的日子了,一切都没有改变。

可是,真正让段业忘不掉的,是苻坚那双绝望的眼睛!

他信任的背叛了他!他求仁不能得仁,他宽容的对待敌人,换来的是十倍的报复。

什么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苻坚不相信,但是血淋淋的事实让他不得不信。

可惜,代价,是苻坚的万里江山!是数十万将士的性命!包括他自己的身家性命!

“我一定不能重蹈覆辙!”这是段业对自己说的最重要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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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梦里乾坤(2)

穿起衣服,洗漱完毕,段业还得去见吕光。

没想到进了吕光的房间,才发现这里还有吕纂,还有杜进。

依次见礼之后,吕光依然神色凝重,见段业来了,也只是微微点头,道:“你来了?来的正好,事情可能有些意外。”

段业大惊,一切本来都和他预想的一样,只有回到凉州,自己才有可能趁乱做出一番事业,难道还会有变故?

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吕光,段业问道:“节下,难道是东归之事有变?”

“呵呵,那倒不是,说出去的话怎么可以朝令夕改。”吕光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睛,“只是有些事儿,我们可真没有想到,你猜怎么?那凉州,竟然真的乱了!”

有些疑惑了看了看吕纂,吕纂肯定的点点头,“不错,段参军,那张大豫其人,你可知晓?”

段业整理文牍时,曾经对凉州所有重要点的人物都仔细研究过,自然知道,这张大豫是昔日割据凉州的张天锡的世子,历史上还真的因为淝水战后,张天锡趁机跑到晋国,而张大豫来不及跑路,便在凉州再折腾了一把,后来被吕光剿灭。

没想到现在这个人就已经跳出来了,段业瞪大了眼睛,“难道是这张大豫反了?”

“不错。”杜进沉声道,“我们刚刚接到的消息,那张大豫居然早已潜回凉州,投奔长水校尉王穆,然后趁凉州刺史梁熙大人离开姑臧公干之际,焦松、齐肃、张济等人拥立张大豫一举占据阳坞,张大豫已经自称凉州牧、凉王,传檄凉州各郡,让他们起兵造反,如今凉州境内已经乱成一团。”

段业张大了嘴巴,实在没有料到,竟然会有这种事情发生,难道是因为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便引起了所谓的蝴蝶效应么?

“张大豫既然反了,也不能不管,因此,我们东归的还是不能改的。”吕光一锤定音道,“但是找你来,就是有件事,我们得事先商量好,你们几个是我的心腹,也只能和你们商量了。”

“多谢节下厚爱!”杜进和段业连忙表示拜谢。

点点头,吕光接着说道,“如今张大豫造反,那张家在凉州统治几十年,待百姓也还算宽厚,因此在民间声望不低,我看他造反,估计还是能掀起不少事端,关键就是,梁熙能不能镇压得了张大豫!如果不能,让张大豫夺了凉州,我们要拿回来可是要费很大力气,如果张大豫根本不是梁熙的对手,我们回去太早,岂不是白白帮了梁熙的忙?”

段业完全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看起来,计划永远不如变化快啊,区区一件东归日期的事情,就会有如此多的变数,更何况其他的军国大事呢?

这一刻,段业开始发现,个人的智力还是太有限了,纵然自己晓得历史的大势,也不可能对细节能够把握的足够好,解决的办法,只能靠团队。

段业必须尽可能快的组建自己的班底。政治斗争,从来是团队对团队,利益集团对集团的,个人单打独斗是一定会失败的。

眼下这个问题,段业自己还没想好,于是就很谦虚的让别人发表意见。

杜进如今是最受吕光器重的人,也不客气,直接说道:“节下,卑职以为,张大豫既然敢反,如今兵马已经不少,以末将之见,不如暂缓东归,待梁熙与张大豫分出胜负后,我们趁其两败俱伤,再大军加之,必可全胜。”

吕纂却道:“不然,杜叔,侄儿却以为,与其晚归,不如早归,以小侄之见,那张大豫虽然来势汹汹,却定不能成其气候,一定会被梁熙剿灭,如果我们不迅速东归,梁熙剿灭张大豫后必然声望高涨,我们想再图凉州,可就麻烦许多了。”

“理由?”吕光淡淡说道。

“父亲,其一,张天锡投降已经10年了,他自己也并非明主,不然也不会被我军击败,他的福泽还能留给张大豫多少?其二,凉州只要占了姑臧,就万无一失,梁熙也并非庸手,其三便是如今拥戴张大豫的那些人,据孩儿了解,并不是什么有智谋的人,张大豫是打不过梁熙的。”

吕光听了,神色微动,却并没有做出决断。

吕纂看了看段业,段业明白他的意思,开口说道:“节下,卑职以为,应该按照原计划,明日东归,并且还应该加快速度,迅速选拔精锐,星夜兼程。”

“喔?”吕光有些意外,“这是为何?”

“节下,机不可失,张大豫叛乱,是我们东归的最好借口,名正才能言顺,况且……”段业压低了声音,“此时不取,若有半分可能为他日所得,段业窃以为不可,星夜选精兵东归,张大豫梁熙皆一战可破,凉州必为节下所有!”

吕光听了,眉头舒展,笑道:“正当如此,我意已决!如今各项事务均已准备妥当,明日,拔营启程!”

“是!”

第二天很快到了。

吕光说话,就得算话,就在今天,便是吕光宣称的东归之日!

一年余的征战,西域30余国全部臣服,累战灭敌数十万,如此赫赫武功,有几人欤?

就在今日,吕光率领文武,拜祭上天,遥败天王,大赏三军,并且有段业宣读早已准备好的祭天文告,文章骈四俪六,文采飞扬。

然后高台之上,吕光正式宣布,凉州发生了大规模叛乱,前凉国国王张天锡之世子张大豫,在凉州各地招兵买马,刺史梁熙抵挡不住,向自己求援,因为事态紧急,来不及向天王陛下请示,吕光断然决定,点兵回援,镇压张天锡的叛乱!

西域当然不能不管,吕光下令,在龟兹城设立西域行辕,由长史诸葛玄任行辕总制,掌管政务外交,将军杨颖率精兵5000镇守龟兹,弹压地面。

吕光的大军则拔营启程,开始新的征程!

吕光并且决定,亲自率军10000,星夜增援梁熙,杜进,段业,圣僧鸠摩罗什随行,大军徐徐而后,共动员骆驼30000多头,载着无数的金银珍宝,运回中原。

仪式完毕,随着呜咽的号角声,吕光最后看了一眼有些破败的龟兹城,然后上马,第一个朝着东边飞驰而去,龟兹王帛震率龟兹各级官吏半跪相送,匆匆赶回的诸葛玄神色复杂,看着段业的眼神更是有些怨毒。

太阳依然高悬在天,黄沙中,一支军队义无反顾的走上了回去的路,段业看了看龟兹城,看了看远方的天山和天上的云,想了想绛玉的音容笑貌,然后定下心来,看着前方的眼神,一片炽热!

凉州,我来了!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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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河西叛乱

姑臧城,凉州刺史府内室。

一个中年文士背着手站在窗前,默默看着那盆兰花,而一个太守打扮的官员正满脸急切的说着什么。

“使君!那吕光刚刚击败西域联军,如今士气旺盛,不可一世,却没有天王的旨意,就擅自遣军东归,其中一定有鬼,使君不可不防啊!”

说话的是高昌郡太守杨翰,这次来姑臧本来是述职的,可是在临行前,他得知了消息,吕光的十万大军居然已经从龟兹城拔营启程,大为震惊的杨翰只好换了快马,星夜赶回姑臧报信。

梁熙听了,只是淡淡说道:“吕光无旨擅归,于礼自然不合,不过张大豫起兵作乱,如今广武已失,若能借吕光之兵弹压地面,凉州也可早日平定下来,免得百姓受苦。”

梁熙是一个很仁慈的人,从来就不喜欢刀兵战争,在他看来,治理地方没有什么别的窍门,无为而治就好,老百姓自己会过日子呢,干什么去掺和?

所以呢,像张大豫这样的人最可恶了,你爹张天锡当年归降,天王陛下没有杀你全家,没有夺你财产,给你们封了官职发了赏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到哪里去找这么仁慈的君主?

但是张大豫起兵作乱,自己又不能不管,只是领兵打仗,哪里是自己擅长的?天王陛下南征的时候还从凉州调走了不少精锐呢,加上梁熙事到临头的犹豫,如今凉州竟然是遍地烽火,大有燎原之势。

杨翰却顾不得这些,也不管上下尊卑了,直接上前,拉住梁熙的袖子,急声道:“使君,吕光其人,狼子野心,昔日在长安时就已经名声在外,如今他若进凉州,必然有非分之想,一旦引狼入室,恐怕悔之晚矣!”

梁熙有些心动,微微皱眉,回头道,“那你说应该如何图之?”

“使君!河西之地,方圆百里,带甲士卒十万之众,凉州足以自保,若吕光顺利越过白龙堆地带,其势形成破竹之势,就很难阻挡。高昌谷口为险要关隘,应以兵戍守,控制水源,则可置吕光于饥渴之绝境,为我所制。如果认为高昌谷口太远,守住伊吾关也行。一旦吕光越过这个关口,就是有张良的计谋也无济于事了。因此,缓不济急,使君必须立即做出决断,如果按照下官的策略做,只需数万军队即可,姑臧完全承受得起!”

梁熙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这些兵事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想了想,觉得杨翰说的似乎有理,便接着说道,“那张大豫的叛乱怎么办?”

“使君!张天锡为政,虽然没有天怒人怨,却也是倒行逆施,张家在民间虽然略有薄望,但是在豪门大族里,名声不佳,而且张大豫其人,志大才疏,又无谋主为之策划,况且其起兵之后,没有趁势直取姑臧,而是往河湟运动,可见其人毫无眼光,下官断定,此人必不能成事,使君可先守住关隘,防止吕光进关,再回头对付张大豫也来得及,到时候使君只需率军亲自出战,张大豫一战可斩!”

“好!就按你说的办!”梁熙很高兴,正要去布置,突然,自己书房门口的铃铛响了。这个铃铛,是自己在长安家中的人来报信时的信号。

各地封疆大吏,总归要时刻和中央保持联系,这样才能做到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梁熙自然也不例外。

杨翰也是知道这里面的门道的,见梁熙的铃铛响了,心知有事,便很知趣的跟梁熙请辞。

梁熙却摆摆手,笑道:“无妨,你乃我之心腹,何必避讳?”

杨翰大为感动,当即表示要对梁熙尽忠效死,赌咒发誓。古往今来,收买人心都是这么几套,虽然老套,却还是管用。

梁熙自己走上去,也摇了摇铃铛,一会儿,一个奴仆打扮的老头快步走了进来,只见他面色疲惫,颇有风尘之色,显然是一路赶路而来。

“老根,你怎么亲自来了?家里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么?”梁熙很意外,因为多年来,传递消息,基本是老根的儿子小跟来,他们一家世代给梁熙家族服务,忠诚不必怀疑。而老根亲自来,说明肯定出了什么事情,让老根必须得自己来。

“呼……呼。”老根显然疲惫到了极点,大大的喘了几口气,才挣扎着说道,“老爷,不好……不好了,天王败了……惨败了……二公子也为国捐躯了……”

说完,老根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昏了过去。一路上他早已脱力,进来了又得先摇铃铛,才能进去,等于说一直急速飞驰,然后突然急停,再走了起来,老年人哪里受得了?

梁熙顿时傻眼了,败了!天王居然真的败了!

天王怎么会败呢?那可是百万大军啊!还有,还有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啊!

“啊~~~~”梁熙突然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居然也晕厥在地。

刺史府顿时乱成一团。

大漠无垠,黄沙漫天,放眼望去一片荒野,根本没有生命的迹象。

但是,就在这沙漠上,一支军队,冒着风沙,冒着白天的炽热和晚上的严寒,依然在执着的向东挺进。他们很疲惫,他们没有太多的食物和水,可是,他们的情绪高涨!

因为,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

前面不久,就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白龙堆了,过了白龙堆,高昌关又是一道门槛。东归的事情说起来容易,其实也是步步艰险啊。

所谓白龙堆,是盐泽,也就是后世的罗布泊附近的雅丹地貌,由于水蚀和风蚀作用,罗布泊干涸的湖底形成东北至西南走向的长条状土丘群,绵亘数百里里,横卧于罗布泊地区的东北部。由于白龙堆的土台以砂砾、石膏泥和盐碱构成,颜色呈灰白色,有阳光时还会反射点点银光,似鳞甲般,所以人们将这片广袤的雅丹群称为“白龙”。从远处望去,白龙堆就象一群群在沙海中游弋的白龙,白色的脊背在波lang中时隐时现,首尾相衔,无边无际,气势奇伟。

只是此时,段业的脸上却布满忧色,因为他知道,这一片地方,就算是后世也是无人区,进去的人几乎不死也要褪层皮,眼前的沙漠地带,虽然也很艰苦,毕竟大军还是携带了物资,倒不可怕,那白龙堆,可是活脱脱的人间地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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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冒险横穿

太阳已经过了中天,如今已经不是那么热了,正是赶路的好时候,天上偶尔还是有秃鹰飞过,如果有人倒下,秃鹰就会毫不犹豫的下来,把他们吃光,地上偶尔有森森白骨,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有人的,有骆驼的,微风吹过,有的地方,黄沙漫起,盖住了白骨,有的地方,却又使得被掩埋多年的尸骨露出。

按照大军现在的速度,大概天黑前能够将将赶到沙漠和白龙堆的边缘。不过,在这片沙漠的边缘,似乎是老天垂怜,恰好有一块绿洲,虽然不大,但是有绿洲就有泉眼,昔日是给往来客商补充水的,如今也是大军的一个中转站。

为了表示以身作则,吕光也在这支军队的正前方,此时正和骑着骆驼的鸠摩罗什聊得开心。段业此时凑了上去,其实不太合适。

“段参军,有什么事情吗?”吕光看来心情不错,笑吟吟说道。

tian了tian有些龟裂的嘴唇,段业行礼道,”节下,前面就是白龙堆了,出了沙漠,又入白龙堆,白龙堆东面又是高昌关,如果梁熙遣军在高昌关扼守,我军危矣。”

吕光收起了笑容,道:“那你有什么看法?”

“节下,事已至此,不能回头,下官以为,梁熙虽然昏庸,必有谋臣策划,让其派兵拒守,至于他会不会采纳,下官以为是两可之数。但是,有备方能无患,下官以为,兵贵神速,必须星夜兼程,迅速通过白龙堆。”段业沉声道。

之前的行军,虽然说是急行军,事实上晚上还是要扎营休息的,毕竟那可是大漠,人的体力消耗太快,而段业这一次说的,其实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那就是夜间通过白龙堆!

白龙堆这种地方,白天通过,危险都很大,而且几乎注定要死人,段业居然敢主张晚上通过,这让一向豪气干云的吕光也有些迟疑。

杜进更是说道:“段参军呐,那白龙堆哪里是一般的地面儿?咱们白天过去,都得谨小慎微,唯恐出了岔子,过那儿一天,就得歇起码一天,你可倒好,还主张夜里过那儿,将士们受得了么?”

段业却是并不让步,而是恳切的看着吕光道,“节下,事不宜迟啊!如果梁熙派兵守关,就可以断绝一切汲水之道,那时候前无去路,后无水源,咱们的大军就危险了!”

吕光不是不知道段业说的其实有道理,可是毕竟,星夜兼程,尤其还是在白龙堆,这实在是有些危险,一个不小心,可能在这里就交待了,那岂不是太不划算?

“大德智,您怎么看?”在吕光无法决断的时候,终于想起了身边这位圣僧。

鸠摩罗什还是一脸恬静,对于吕光逼他成亲,似乎也没有什么怨言,闻吕光相问,淡然的宣了个佛号,道:“老衲不懂军事,不过,节下须知,天下万物,在乎取舍之间,有舍有得,有得有舍,缓步而过,得是何,舍是何,冒险夜行,得又是何,舍又是何,一切,还是节下自己定夺。”

吕光听了,心中似有所悟。慢慢渡过沙漠,小心翼翼的过白龙堆,大军的伤亡当然会小很多,但是,损失最大的,是时间,如果自己慢腾腾的来到高昌关,却发现那里早已旌旗林立,刀剑出鞘,那可怎么办?高昌关也是一处雄关,易守难攻,猝然决计难以攻下,到时候可是真陷入绝境了。

可是夜里在白龙堆行军,真的可以么?古往今来,丝绸之路无数勇敢的商人,探险家,寻宝者,也根本不敢夜里在白龙堆上过夜,谁晓得那里会是个什么情况?

更何况,吕光心里还有个侥幸,他总是直觉的认为,梁熙那个蠢货,是不会在高昌关增兵的,他一定不会!但是问题在于,自己是数万大军的统帅,这些士卒将军们信任自己,把生命交到了自己手上,自己一个不慎就会断送他们的生命,如此重大的责任,岂能寄希望于直觉。

还有就是,如果自己千辛万苦,冒着巨大的风险,承受着巨大的损失,而勉强通过了白龙堆,到时候高昌关居然一片宁静,怎么办?那不是白白冒险了么?那不是白白让人牺牲么?

统帅的艰难就在这里,身边的人都会给你出谋划策,而且都是言之成理,每一种可能听起来都是正确的,但是很遗憾的,是正确答案,只可能有一个,甚至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说的。

如果谋士比你高明,为什么要你做领导?

当然,这只是一般情况,有一般就有特殊,比如段业心中就认为,他一定是特殊的那个。

犹豫,吕光在犹豫,这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段业看的更是清楚,心中不由暗暗喟叹,不善决断,大概就是吕光这个领袖最大的缺陷吧。

是时候再添一把火了,段业接着说道:“节下!夜行白龙堆之险,不过有三,其一,百里无人,无水无炊,这个我们可以在下一个绿洲就可以补充,下官记得此处往前十余里应该还有一个绿洲,我们计划使用饮水,定时定量,应该够用,此处无虞。其二则是夜起风沙,流沙多裂,人马陷于其中则危险,下官以为,全军应分成若干组,或50人一组,或100人一组,互相扶持,结绳相交,当可无虞。其三当是野兽阴风,鬼火肆虐,不过这些,我们可以令士卒们高举火把,驱逐野兽,高唱军歌,以壮军威,若有此三条,通过白龙堆,也不是什么难事。”

杜进听了,眼睛一亮,道:“好啊!老段你果然颇有几分鬼才,节下,末将以为,段参军此略可行,请节下决断吧!”

吕光定定的看着段业,段业也勇敢的迎上了他的目光,眼神里满是坚定,执着,吕光点点头,道:“好,那便这样,传令下去,按照段参军的意思办!我们加快脚步,白天过流沙,晚上我们一定要度过白龙堆!”

“是!”众人齐声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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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军歌嘹亮

入夜了,在补充了水之后,吕光率领的前锋军队,义无反顾的走进了白龙堆。

虽然这是必经之路,可是他们本可以白天走的,本可以慢慢走的,以白龙堆的幅员,其实大概三个时辰就可以穿过,本不急于一时。

可是,兵贵神速,为了抢时间,尽可能避免被堵在白龙堆的恶劣情形出现,大军必须尽快穿过白龙堆。而且经过计算,在大军走出白龙堆,到达高昌关时,大概是日出前得半个时辰,如果高昌关没有关闭拒守,则正好入关歇息,如果拒守,由于是天明前,恰好是守军最疲惫,最松懈的时候,攻打起来,也是相对来说最容易。

天上的星星不多,月亮更是完全看不见踪迹,可是由于白龙堆根本是一片盐碱地,地上白色,映着星光,显得有些慎人,而且全军都举着火把,一条火龙,绵延数里不绝。

为了防止士卒落单,一队骑兵走在最前面探路,将军们也以身作则走在前面,而其他的骑兵则散布于两翼,把步兵裹在中间,步兵们则组成了整齐的方阵,集体前行,每当刮起阴风时,伍长什长们就会及时让袍泽们互相拉起手,免得被刮走。

前面茫茫一片,除了白色的大地,什么也看不见,时不时刮起的风在耳边怒号,白天还颇为炎热,如今却几乎都缩着身子,在段业的建议下,每当士卒们冻得有些快忍不住时,就全军开始唱起大秦的军歌。

这个年代的军歌,自然是曲调简单而激昂,歌词通俗而易懂,基本上人人会唱,更何况,其中的段落更是直接用了《诗经》里的段落,也就是战国时秦国的军歌,段业麦霸出身,自然是一学就会,况且,那个年代,唱歌是地位低下的歌姬乐工们做的事情,将军官员们自然没人懂这个,就算偶尔有点爱好,稍微和艺人们亲近点,就会招来一片骂声。

可是这时候,段业骑着马,不断在队伍之中穿梭,一边跑,一边领着大家唱,把后世的领唱,拉歌等等法子,用的是淋漓尽致,简单质朴的军歌被唱出了花样!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与子同袍,地动山摇!”随着段业的鼓动,士卒们一遍遍的唱,声音越来越激昂,最后感动了将领,感动了吕光。

到了后来,全军都一起高唱这大秦的军歌!想想看,苍凉的白龙堆盐碱地上,昏暗的星光下,一支军队一齐唱着军歌,踏着欢快的步伐,义无反顾的朝前走,他们把悲凉的军歌唱出了花样,唱出了感情,他们想起来战死的袍泽,他们回忆起来过去的光荣,他们更开始憧憬美好的未来。无数士卒的眼泪流了下来,他们很多人其实不识字,这军歌完全就是死记硬背的,可是一遍遍的唱着,唱着,那歌词就像烙印一般,让军人永远有颗坚韧的心,让他们永远和自己的袍泽在一起!那歌声,就像鲜血一般,渗入了他们的刀枪里,时刻提醒着他们,要为了父老乡亲,为了袍泽战友,为了军人的职责而战斗到底。

一通歌唱完了,也该歇会,唱歌哪里都好,能驱寒,能提振士气,但是有个致命的问题,干嗓子,士兵们带的水可不多,为了防止缺水,吕光特地下令,并且把命令贯彻到每个人,每个时辰只能喝一次水,而且只能喝一口,如果有违背的人,后果自负。

士卒们都不傻,这是关系到生死的事情,因此贯彻还算不错。

吕光抹了抹眼角,他的眼睛也湿润了,虽然他早已不再年轻,虽然政坛上的尔虞我诈和战场上无数的尸体,早已让他的心比铁石还要硬,可是,改变不了的,是他,依然还是个军人。

是军人,就一定会被感动,不是吗?

看着段业打马回来,吕光神色甚是欢喜,马鞭指着段业,连连说好。

“节下,如今我军士气高涨,白龙堆想来已经过了一半,天亮前应该可以感到高昌关口。”段业有些喘,虽然如今,段业的体力已经大幅度进步,可是刚才,玩得不光是体力活啊,煽动人的情绪,所需的脑力远比体力要多。

“你做得好,做得好啊!”吕光有些激动,“这支军队,在这等情况下,还能有如此的士气,段业!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待到回了凉州,本节一定会更加重用你!”

“多谢节下厚爱!”段业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不过节下,后半夜就要到了,白龙堆据说野兽频出,虽然我们打着火把,还是不得不防。”

仿佛是为了应征段业的先见之明,话音还没落呢,远处就传来了一声悠长的狼啸。

“嗷唔~~~~~~~~~~~~~~~”声音之绵长,气势之悲凉,除了荒野之狼,还能是什么呢?

接下来,狼嚎声此起彼伏,显然,最开始的一声是狼王的声音,然后群狼开始呼应。段业的运气也真是不错,在这里还遇见了狼群!

吕光大笑,道:“好啊,果然狼,也只有狼,才能在这般残酷的条件下还能生存,可惜,我们有上万最勇敢的儿郎,还怕他不成?”

果不其然,方才才被军歌狠狠鼓舞了一番的士卒,听到狼叫一点也没害怕,反而是跃跃欲试。

心情大好的吕光忙道:“杜进,你带着大家继续前进!段业!吕由!随本节去狩猎去啊!呼~~~湫!”说完,吕光一夹马腹,提着自己的长刀,一马当先的朝那狼群的方向而去。

方才吕光的呼喝声,正是氐人狩猎时的号子,吕光的亲卫们哪里有不懂的?几乎不需要动员,便跟着吕光,一齐呼喝着追了上去。

吕由一直很低调的跟在吕光后面,见段业有些傻傻的看着吕光,嘴角微微一撇,冷冷说道:“节下说了,打猎,还不走?”

“哦!”段业回过神来,若无其事的打着马跟了上去,吕由冷笑一下,也加快速度,跟着吕光的狩猎小分队去了。

他们,将要在这白龙堆上,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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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狼群凶猛

白龙堆,是人间的禁地,一片盐碱地,百里无人迹,但是这绝不是说,这里就没有生命存在。

比如狼这种有着坚韧的毅力,强大的生命力和团队协作的动物,就算是在白龙堆这种恶劣的地带,也一样可以生存。

但是现在,吕光带着段业,带着数十名他最信任的青骑,来向白龙堆上的狼群发起了挑战!

夜色已深,远处绿色的幽光已经隐然可见,那是狼的眼睛!一块巨石这上,那一对绿色的眼睛,就像锥子一样,刺的段业脊背发寒。

很显然,巨石上那是狼王!胸前和背脊还有脖子处的白毛,让它几乎和白色的盐碱地融为一体,可是周遭还簇拥着许多黑毛的狼。

那毕竟是狼!不是人!段业已经在战场上杀过人,却还没有杀过狼!

“嚯~哈!”吕光此时已经陷入了极端的兴奋状态,在这一刻,他已经不是十万大军的统帅,而是陇右草原上那个追风少年,当年他没有进长安城见识那些繁华与黑暗时,他的生命,主要就是在草原上与马赛跑,狩猎时与风竞速,用刀和弓箭来获取当天的食物。如今,他似乎已经回到了那个年代!

呼喝着,呐喊着,人与狼的距离越来越近,而狼群再次不失时机的一齐发出吼声,可是这一次,效果适得其反。

这群马匹不是草原上的野马,见了狼会停滞不前,他们早已习惯了战场上的生死较量,早就习惯了生离死别,区区的狼吼就想让他们后退?办不到。

狼群的吼声不但没有吓到胆敢冲上来的这群勇士,反而让他们更加兴奋!吕光大笑着拿出了弓箭,对准狼王就是一个三连发!

其他的青骑也同时齐射,很快,其他的野狼纷纷中箭,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但是,狼王躲过去了!

狼王躲过了这群人的统帅吕光的箭!

手下们都已经射中了,而当头的却失手了!不过吕光却不介意,而是朗声笑道:“猎杀狼王者,有重伤!”

这一句话,更是让大家热血沸腾,由于距离的缘故,弓箭只有用一次的机会,眼下到了用刀的时刻了!

方才的一次齐射,射死了不少狼,但是剩下的狼起码还是有几十头,它们躲过了第一次的攻击,而且人类的弓箭射死了它们的同类,更让它们愤怒无比。它们决定要让这些人成为它们的宵夜。

“嗷唔~~~~~~~~~”狼似乎在发动群体攻击前,还是要叫上一叫的,由于对手是骑兵,它们想咬人就得扑上来,于是在前腿竖起后腿撑地的过程里,挥舞的马刀就会把他们斩成两断。

狼的强大,是体现在绵长的历史过程里,它们会不断地学习,但是起码这群狼,似乎没有学会如何和人类最精锐的骑兵作战,它们成群结队的试图冲上去撕咬,可是这些战马根本不怕它们,不会停下来,因此正面的拦截毫无效果,反而可能被踩死,而从侧面想要扑上去,却又往往成为刀下亡魂。

当注定要来到段业身旁的那匹狼出现时,段业一度以为,那是狗……真的,那和小时候孤儿院的大黄看起来,真的没有区别。

可是,那的的确确是狼,大黄看自己的眼神是谄媚的,因为当年自己手上有包子,而这头狼看自己的眼神是渴望的,因为自己身上有肉。

段业的马依然在飞驰,如今他早已习惯了马上的生活,那头狼的进攻方向很明确,自己的腿,看他奔跑时的样子就很清楚了,它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大腿,如果没有意外,它一跃而起的高度,恰好能咬到自己的大腿,而由于马速和狼的奔跑速度都很快,那么相对速度就更大,只要那么一下子,自己很可能就会被挂下马来。

而一旦下了马,就是它们的天下,群狼会毫不犹豫片刻不耽误的围上来,等到自己的袍泽们来救自己时,恐怕喉管已经被咬断了。

“呼!”段业分明的看见那头狼喘了口气,然后已经纵了起来,段业屏住呼吸,把所有的力量聚集到右手的马刀上,然后划过一刀半月,刀光闪耀!

一声撞击,一阵剧痛,痛的是自己的肩胛骨,然后段业看见,一泼污血奔着自己的脸而来,而且根本来不及闪避。

腥臭而浓烈,那是狼血,盖了段业满脸,而段业已经把那狼头砍断!

这时候,段业才注意到,刀口豁了几处,手依然在微微颤抖。

人说狼头最硬,诚不欺人。

脸上的狼血很快渗入嘴里,很难闻,很恶心,但是段业忍住了那开始的呕吐感后,居然伸出舌头,把狼血添了一圈,吧嗒了一下嘴,然后吞了下去。

“味道还可以。”浓烈的狼血下肚,一股热气从腹中升起,段业顿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抹开脸上的血污,段业顺手一扫,又将扑上来的一头狼斩于马下!

只要开了杀戒,人很容易就陷入了兴奋状态,段业只觉得自己胸中似乎有无数的话要说,有使不完的力量要发泄,于是郁结之下,段业仰天大吼,几乎要把嗓子喊哑!

可是,吼出声后才发现,原来上到吕光下到小兵,都已经进入了癫狂状态,他们就像追逐兔子一样,疯狂的猎杀着这群狼,捕猎者完全成了猎物,他们巧妙的驾驭着战马包围了狼,然后乱刀分尸,他们近距离也敢突然射箭,而且每射必中,偶尔有狼扑到马鞍山,却迎来了寒光闪闪的匕首!

狼,是务实的。打不过自然就要跑,可是一旦跑起来,形成追亡逐北之势,岂能善了?骑士们欢呼着骑着马追着狼,在这一刻,男人的野性与力量体现的淋漓尽致,每一次劈砍,都仿佛是生命的绽放,每一次呼喝,都让所有人热血沸腾。

地上已经遍地血污,狼的尸体也有不少,剩下的狼已经逃之夭夭,白龙堆这种地段,实在不适穷追不舍。

远处的火龙依然蜿蜒的朝前走着,那是他们的军队,也许因为距离的原因,他们看不清这里发生的一切,可是段业确信,待会他们回去,会得到英雄般得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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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打眼对穿

不过,还有个例外,便是狼王。

狼王没有走,事实上如今它也走不掉了,因为吕光等人已经把它围住了。

狼王不傻,其他的狼很多都不是这些人的一合之敌,他们的战马很强大,他们的皮肉似乎很硬,费尽力气撕咬一口也没什么用,反而自己牙齿生疼,看起来,它们和以前吃过的人类,似乎大不相同。

如今显然是突不出去了,狼王会怎么办?

可是,显然选择权在人手上,吕光战甲上也有血污,显然方才也杀了不少,此刻见那大白狼被围在中间,不禁宏然笑道:“好啊!那狼王已经被我们包围,生擒是不可能,狼王一定会宁死不屈,那么哪位勇士要是能给本节表演个打眼对穿,本节就把那张狼皮送给他!”

众人闻声,也不由倒吸一口气。打眼对穿的意思,顾名思义,是射箭从狼的一只眼睛进,另一只眼睛出,这样就可以保持狼皮的完整,可那狼毕竟是活物,颇有灵性,根本不可能在那里乖乖让你射,这一般人怎么办得到?

虽然狼王的狼皮做了袍子,实在很威风,可是在各位兄弟面前,那是需要真本事才能过关的,因此吕光喊了几声,居然没人敢接。

那狼王也有些焦躁,事实上如果方才那些人一齐冲上来,乱刀砍下,一切都消停了。可是他们磨叽了半天,也啥动作,狼王虽然通灵,却也搞不清他们要做什么。

吕由是唯一一个一身还干干净净的人,他似乎是有洁癖,方才就算杀狼,也根本让狼血沾到身上,这时候见段业神色不属,不由冷冷说道:“你为什么不去?”

“嗯?”段业回过神来,事实上他方才确实是走神了,刚刚那么大杀了一阵子,正是通体舒畅的时候,可是事后回过神来,段业还是有些慎得慌。

“我是说,节下让人射狼王,你如果不去,我便去。”吕由平素不爱说话,眼下一下子说出这么多字来,实在让段业很讶异。

“为什么不去?”段业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先杀人,再杀狼,如今的段业有了绝对的自信!

说完,也不理会吕由冰冷的眼神,段业朗声道:“节下,我愿一试!”

吕光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还是慨然笑道:“好,不过,你可只有一次机会!”

是的,只有一次机会,一箭射不中,或者射到别的位置,都没有什么意义。而恰好,段业的位置,就在狼王的侧面,从哪里,可以清晰的看到狼的眼睛!

绿色,如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狼头虽然只是微幅的转动着,可是狼王的感觉很敏锐,段业的箭刚刚搭上弓,就被狼王感知到了,那很危险!

段业却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有必要,他只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刻,一定不能输!

熟练的拉满弓,把箭尖对准狼的眼睛,闭上自己的左眼,段业深吸口气,驱赶出脑子里的杂念,眼前的狼王,似乎越来越大,越来愈大,直到那狼的眼睛,都已经在段业看来有碗口大时,段业松手了!

羽箭飞出,贯体而入,众人硬生生看着那只箭穿过狼的脑袋,从一边眼睛进,另一边出,然后带着血浆飞出,钉在了盐碱地上。

狼王并没有立即死去,而是把大脑袋转到了段业的方向,把已经空了的眼洞对着段业,“看”了看,这才倒下。

纵然是狼王,在人的面前,也是不堪一击。可是段业永远忘不了那个“眼神”,虽然在段业射出去后,世界对于它已经是黑暗的了。

“哦~~~~~~呵~~~~”众人愣了一下,然后瞬间爆发出欢呼声!他们虽然大部分是氐人,对于汉人并不感冒,可是他们坦诚而率真,他们对于真正的勇士永远充满敬意!

打眼对穿,听说过,没见过,今天也算开了眼。

吕由松开了手,轻轻摇头。吕光的微微点头,朗声道:“大家都看见了吧!段参军是真正的文武全才!本节说话算话,这狼王的狼皮,就是本节给段参军的礼物!而且,东归之后,本节还另有重赏!”

“段业多谢节下厚爱!”这个时候,并不需要客气。

“好了!今夜得狩猎,成果颇丰啊,把这些东西全带回去,给将士们开开荤,啊?哈哈哈哈。”

吕光一声令下,将士们就驮着战利品,沿着原路快速返回。此次狩猎,猎杀野狼三十余头,确实战果颇丰。

回到大军时,吕光等人自然得到了更大的欢呼声,这且不提,而且由于先前,段业鼓动士卒们大唱军歌,让全军士气高涨,经过仔细测算,杜进等人惊奇的发现,由于加快了脚程,白龙堆只需要一个时辰,就可以走出。而且由于全军上下团结一致,准备充分,此次横穿白龙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人没有死!

一人没死,当真是奇迹啊!吕光大喜,当即任命段业兼校书郎。

校书郎这个官职,顾名思义,掌校雠典籍,订正讹误。但问题是,这也是吕光都督府的属官,名义上只是个秘书,但实际权力完全取决于长官的授权,想想看,接触各种公文,掌管典籍上书,权力难道小么?

段业自然是欣然受命,吕光趁机又勉励了几句,说了些好好干之类的话,这才散去。

只是吕由,是唯一一个一直没有笑,没有表态,连几句假惺惺的祝贺都没有的人,不过段业反而不担心,如果这人一直跟自己嘻嘻哈哈,那才真需要注意他会不会半道宰了自己呢。

会咬的狗不叫,千古之理也。

只有一个时辰不到的路程了,全军都感到很是振奋,纷纷加快了脚步,段平此时也趁机回到段业身边,低声道:“大人,方才刘国回来了。”

“刘国?”段业很是惊喜,“不是派他去凉州打探么?有结果了?”

“嗯,方才趁着节下去打猎,他又本来就是士卒打扮,也就混进了我的百户,没有出岔子,大人,你要不要现在见他?”段平压低声音道。

“见,现在就让他过来!”段业急道。

此时,星光已经渐渐散去,东方已经出现了隐然的霞光,天开始缓缓转亮,黎明,就要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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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布局深远

“大人!”刘国虽然一身普通士卒的打扮,可是段业还是一眼就认了他出来。二人分别甚久而见面,不由很是欢喜。

“凉州如何?敦煌如何?”段业顾不得寒暄,很快压低声音,问了两个最紧要的问题。

“大人,凉州一片混乱,三日前,凉州刺史梁熙大人突然晕倒,后来消息传开,原来天王陛下的败绩,已经传到凉州了!”刘国低声道。

“什么?”段业一惊,差点没摔下马来,好在,围在段业周围的,都是段平的族人,可以说是心腹之人,段业自然不必怀疑他们,有些惊诧也不必掩饰。

段业料定了苻坚必败,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失败的消息就传到了凉州。而既然传到了凉州,那么各地肯定都知道了消息,那说明天下各地都已经快要乱套了。

慕容垂,姚苌,拓跋珪,慕容冲,翟斌,他们没有人会蹲在家里等待的。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时不我待!段业再次觉得,时间根本不够用啊!

“没有错,大人,这个消息虽然是张大豫那边传出来的,可是消息绝对可靠,因为梁熙居然没有任何反驳,而且这和大人的判断是一致的。”见段业神色不豫,刘国谨慎的说道。

“那张大豫如今怎么样?”段业问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大人,张大豫占据了广武,阳坞之后,就在这里招兵买马,传檄各州郡,却没有其他举动。”

“好了,此人不趁机速攻姑臧,而是据守无用之地,可见其见识不过如此,看来他名不副实呀,我们不必担心了。他不是死于梁熙之手,便是死于节下之刀。”段业稍微松了口气,自信的笑笑,“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好,张猛是还在敦煌么?”

“回大人,张猛如今已经在敦煌初步扎下了钉子,不日就将归队。”

“好啊。”段业觉得这个游戏越来越有趣了,“你的家人如今怎么样了?敦煌的生活可还过得惯么?”

刘国有些感激说道:“大人给了那么多安家费,卑职已经给父母在敦煌买了宅子,几个远房兄弟也都入了伙,爹娘说了,大人就是咱们家的再世恩人,以后刘国,为大人水里来,火里去,要是有半点的皱眉,就不是老刘家的儿子!”

原来,段业在确定要东归后,就把刘国张猛等人派到凉州去,一来当然是打探消息,二来也是去酒泉敦煌一代做准备,段业有预感,他还会像历史记载的那样,先到这二郡做官,而历史上的段业完全没有根基,也不懂政治,最后被沮渠蒙逊杀死,而如今,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段业自然不能放过。

至于把他们的家人迁徙到敦煌去,当然也是刘国张猛等人的家境并不好,父母都过得紧巴巴的,把他们接过来,自然也能让他们感激,而且父母乡亲都在自己预订的地盘了,才能让他们安心。

至于一个不宜宣诸于口的原因,段业毕竟不是这个年代的人,凡事总得留点后路,比如人质之类的,在特殊时刻,事实证明还是有用的。

“大人,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刘国接着问道。

“现在么?”段业的笑有些神秘,“现在啊,你就归队,随着大队走就行了,在节下和梁熙交手之前,我们基本没有什么事情,就算有事,你们也不要掺和,那和我们无关。”

“属下明白了!”

刘国走后,段平正好凑了过来,段业忙问道:“衍生呢,怎么没看见他?”

“呃……”段平的脸色有些尴尬,“他……躲到咱们的骆驼群里去了,身板儿小,正睡着呢。”

“这小子!”段业笑骂一句,“那赛里木卓尔呢?她不会也去睡了吧,她身板儿可更小。”

“她……就在那儿。”段平指了指。

顺着段平的手指看去,不远处的一匹马上,赛里木卓尔一身士兵的打扮,只是那最小号的衣服,在她身上,也依然有些大。

她的神情很憔悴,可是她的眼神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亮的足以照亮周遭!美人,在哪里都是美人,再年轻也是美人,此时的赛里木卓尔,就像一方百岁兰,在沙漠之中傲然绽放,周遭的黄沙,年复一年的干旱,不但不能阻止她,反而只会衬托他的美丽。

段业忙打马过去,关切的问道:“你就穿这么单,现在冷么?”

赛里木卓尔默然的摇摇头,只是脸上的神色好看了些。

看着那泓清泉般得眸子,段业努力摆出最温柔的笑容,道:“我们还要行军许久,一路之上,可能我没有功夫照看你,大德智也要一直和节下在一起,不过你且放心的跟着我们,我答应你的事情,便一定不会变,不信我们击掌!”

说罢,段业微笑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赛里木卓尔怔怔得看了段业好久,在段业都快没有信心时,才讷讷伸出自己的小手。

一大一小,一冰凉一温暖的两只手碰到了一起。

只是,冰凉的却是段业的手!虽然他方才才完成激烈的有氧运动。

“嗬,你的手还真暖和,来,给我暖暖。”段业习惯性的捏了捏赛里木卓尔的手,然后两只手一起合上,还发出了愉快的呻吟声,可是捏完才想起来,这不是绛玉,也不是秃发灵,不是自己能随意调戏的女子。

“呃……”段业有些尴尬的撤了手,正待解释什么,却见赛里木卓尔的小脸红的都快要掐出水了!

段业纵然脸皮厚,在秃发灵这样的女子面前丝毫不尴尬,没事就调戏调戏,也觉得没什么,毕竟是后世来的人,不会顾及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可是,这个年代,赛里木卓尔毕竟才十岁出头!

如果不是变态的话,是很难坦然的面对赛里木卓尔此时那幽怨的目光的。

段业只觉得背上已经汗涔涔的了,想说什么,却觉得说啥也不恰当。

捏都捏了,哼哼声人家都听到了,那副享受的表情人家也看见了,再解释还有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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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奇袭高昌(1)

“呃,那个,你注意着些,天儿冷,有什么事情,找你段平叔叔,我先走了啊。”段业憋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段话。

赛里木卓尔依然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段业,段业终于顶不住了,举手投降,道:“好了,你要怎么样,任杀任剐都随便你,别不说话成么?”

“你答应我的还算数么?”这是赛里木卓尔说的第一句话。

“算数!当然算数!”段业头点的鸡啄米。

赛里木卓尔笑了,瞬间,一张原本憔悴无助的小脸,如同百花绽放一般,几乎照亮了整个夜空!

什么叫美丽?这便叫美丽,不必用华丽的辞藻,不必用堆砌的修辞,段业知道的是,这个女孩还如此小,就已经有了魅惑众生的潜力,长大了那还得了?

不敢再看,怕自己失态,段业忙扭过身子,丢下一句“你好好照顾自己”,就灰溜溜的跑了,而此时,赛里木卓尔的眼中,哀愁色一扫而空!

段平笑了笑,这位大人,还是脸皮太嫩呐,不过这个小女孩,当真不一般,见段业走远,段平才凑上去,说道:“小姑娘,大人可还有件事情要你做呢,你不是一直想报答大人么?”

“什么事?”赛里木卓尔的声音糯糯得,甚是好听。

“诺,这个给你。”段平把那张已经从狼王身上剥下来的完整狼皮交给了赛里木卓尔,由于刚刚剥下,虽然已经用特殊的药物处理,可是血腥味还是没有完全去掉。不过其实已经可以加工了,比如做衣服。这里天气干燥,很快就会自动风干的。

“啊!这是狼!”赛里木卓尔刚想尖叫,旋即想起来这里是军队中,如果大叫会给大人惹来麻烦,才方自忍住。

“已经是狼皮了。”段平笑笑,“是大人方才跟着节下去狩猎时射死的,是狼王的皮喔,你看,这张皮还是完整的,因为大人射箭,有打眼对穿的本事,打眼对穿你知道吧。”

“嗯~”赛里木卓尔稍微放下了心,点头道:“大人可真厉害。”

“天气冷,大人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你且用这狼皮给他做件袍子吧,这可是狼王皮,小心着些。”

赛里木卓尔接过狼皮,把它抱在胸前,眼中一片期待:我终于可以给他,做衣服了呢。

地上虽然还是一片白色的盐碱,可是踩上去已经不是开始那么的坚硬,而是很为松软,这说明,就要走出白龙堆了!

当这个消息晓谕三军时,再一次换来全军的欢呼声!他们虽然被不断鼓动而士气高涨,可是疲惫也是实打实的,在万分的辛苦后,终于看见了希望,岂能不让他们欢欣鼓舞?

太阳在地平线线扭扭捏捏了好久,终于还是义无反顾的跳了出来!当第一丝阳光驱走夜色的黑暗时,前面的终于是黄色的沙子,而不是白色的盐碱!

白龙堆,我们走出来了!

段业暗暗握了握拳头,看起来,这一次,他又赌对了!

真正赌场上的赢家,最重要的其实还不是赌博的技术,而是那种感觉,那种对自己一定能赢得自信,不需要理由,不需要方法,有了那种感觉,就一定百战百胜。

出了白龙堆,前面就是高昌关了。这是此次行军路上关键的一处,也是万余军队之所以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夜里穿过白龙堆的根本原因。段业和吕光走在队伍的最前列,生怕再出什么问题。

当那雄伟的城郭露出了轮廓时,段业笑了。

城楼上虽然有旌旗,却并不多,西门的城门开着,两边看守的士卒懒洋洋的靠在墙上,偶尔有几个卖菜的菜农正赶着菜车进城,一切都是那么的安详。

他们还没有接到凉州的消息!段业只能这么认为。如果高昌有备,断然不可能如此轻忽。至于另外一个可怕的可能,比如空城计,则自动被段业忽略。

“节下,高昌无备。”段业压抑住自己的兴奋说道。

“不错,段业,你这一次又对了。”吕光看着那高昌城,心中也颇为唏嘘,现在自己赶来可是刚刚好,如果晚了那么一天呢?如果此时凉州的军队已经来了呢?自己和手下的大军岂不是要被活活堵在白龙堆?

“节下,段业以为,应该迅速遣锐卒疾驰而去,接管高昌,以免生变!”段业还是不是很放心,如果凉州的军队也正在朝高昌赶来,那么还不能掉以轻心呢。

“不错,末将附议,此事越快越好。”杜进也很支持段业的看法。

吕光看了看段业,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段业,就由你率军接管龟兹吧!吕由,你带着500青骑,受段业节制!”

“是。”吕由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只是段业又是暗暗叫苦,为什么老是和这个人摊到一起,独眼龙,实在是瘆人呐。

500青骑,是吕光心腹的心腹,说的是段业节制,其实不还是吕由说了算?

二人领了将令,便打马而去。此地地势已经很平坦,所率军队又全是骑兵,飞驰下去,自然很快就能到。

一路之上,段业神色严峻,并不和那吕由搭话,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说什么。段业可是知道吕由这独眼是怎么造成的,那吕由何等精明的人,自己在龟兹玩了那么一出,吕由前后一想,也该明白了,之所以没有收拾自己,主要原因,大概还是没证据,况且吕光认为自己还有用处。

不然的话,好端端的被人弄掉一只眼睛,换谁也跟你拼命啊。

但是,段业不找他,他却要来找段业。

“待会进了城,你准备怎么做?”吕由看起来没有找自己麻烦的意思。

“直接率兵取府衙,接管官署便是。”段业有些奇怪,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么?

“不行!”吕由淡淡说道,“高昌城池不会比龟兹小,我们只有500人,就算能以一当十,也接管不了龟兹。”

段业气的差点背过气去,既然不行,你方才为什么不提?为什么不要求吕光增兵?现在再说,是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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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奇袭高昌(2)

好在吕由很快就给了段业答案,“我们得先控制住城门,只要城门在我们手上,等大军进城,就不怕。如果城内没有问题,再接管官署,如果有问题,就坚守待援。”

段业眼睛顿时一亮,吕由说的不错,古代攻城,最重要的便是城门,只要控制了城门,一切尽在掌握,况且城门就那么大点地方,守起来也不困难。等到吕光的大部队一到,大事定也。

想到这里,段业顿觉得,自己比这个年代的人还是差了不少,古人从来不缺乏智慧,自己比他们强的也只是对历史的记忆罢了。尤其是这个吕由,武艺强悍,杀人如麻,心狠手辣不说,各方面见解也是不一般,段业得警惕了!

毕竟,夺眼之仇,段业可不会天真的认为,人家一点不介意。

“不过,高昌城有九门,我看,我们先控制住西门吧。”段业想了下,还是认为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发生。况且,现在就500人,也不可能绕个大圈同时接管几处门。

吕由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便点头同意。

二人达成一致,500骑兵便加速朝高昌城而去。

走到一半,段业突然笑吟吟问道:“哎,你说,那城门大开,看起来一片平静,会不会是诡计?高昌城内会不会有埋伏?”

吕由不屑的弯了弯嘴角,“有没有,都一样,我只知道我们有刀。”

段业大笑,二人同时狠狠抽了马几鞭子,率领着青骑加速而去。

城门边一个什长正蹲在角落里剔牙,手下的俩士卒握着长矛正在站岗,那伍长伸了伸懒腰,道:“你们俩盯着些,我回去咪一会儿,有事儿要说啊。”

“是。”

可那伍长还没进门洞旁的小窝棚,就看见西面一阵烟尘,什长虽然平时惫懒,到底也是打过仗的,迅速的趴到地上,用耳朵一听,果然,有马蹄声!

“这西面,怎么会来骑兵呢?”什长有些茫然,如今大秦国泰民安,威震天下,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攻打大秦的边城?

不过,无论如何,如今高昌城内无兵,城门大开,大意不得,城门守备又不在,伍长正要下令速关城门,却看见远处一色的青白旗帜,那是氐人的军旗!

“呼,自己人。”那什长松了口气,对伸长了脖子正往西边看的一群士卒们说道:“好了,不要担心啦,那是我们自己的军队!”

“喔~~~~~”士卒们还是爆发出了一阵小小的欢呼声。20年来,大秦军队战无不胜,虽然他们只是守备兵,可是那军威也有他们的一份不是?

可是,还来不及欢呼,那队骑兵已经冲到城门口了,什长扶了下帽子,正想上前,在这几位军爷面前混个脸熟,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机会,可是那飞驰而来的骑兵似乎到了城门也依然没有停下下马的意思,什长此时站在城门洞边,还有点堵路呢!

吕由可不客气,一个小小什长他哪里会放在眼里,马鞭那么一甩,什长得脸上就多了一道血痕,更被打的在地上滚了几滚。

“你们?”什长又惊又怒,正待发飙,却见“嗖嗖嗖”,三支箭射出,恰好都从他身子旁边掠过,扎在地上时箭杆还兀自颤动,可以想见,那些骑士如果想要他的命,简直是易如反掌!

“奉特使持节、都督征讨西域诸军事吕大人之命,接管高昌,尔等勿要多事!”段业漂亮的勒住马,回身说道。而这时候,几名骑士快速下马,将城门口呆如木鸡的守城士卒全部缴械。

吕由更是指挥若定,城门楼,箭楼,垛楼等地的士卒,不少还抱着刀睡得香呢,接管可以说兵不血刃。青白色的旗帜,一色的大秦军制式装备,是他们的身份不容怀疑,吕光的令箭亮出,被从被窝里拖出来的城门守备也只好低头。

接下来,吕由留下100人看住城门,和段业商定,吕由去府衙接管官署,段业则率兵前往东门,以防万一。

说起来,当然是接管官署容易,方才在城门处已经问清楚了,那守备根本不用威逼,就竹筒倒豆子全说了,那高昌太守杨翰,根本就不在城里!

身为太守,一方统制,居然不在城里,那他的去向简直呼之欲出,只能是去了姑臧!去和凉州刺史梁熙商量去了。

段业当机立断,如今杨翰去了快半个月了,很可能就该回来了,如今接管官署,那里根本没人,完全不必担心,倒是杨翰如果还没回来,就一定不能让他回来,最怕的就是他已经离高昌很近,或者干脆就正在进城,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必须阻止他!

吕由很赞成段业的想法,于是二人分头行动。段业顾不得其他,带着吕由分给自己的200青骑穿过高昌的主街道,全速向高昌城的东门而去。

一路走,段业一路祈祷,杨翰老儿啊,姑臧城好好的,那话不说了么,金张掖银武威,你就好好在那儿呆着吧,高昌有什么好的,千万别回来碍我的事情呀。

高昌城相比于西域其他地方,安静了许多。由于归顺较早,这里直接被纳入了秦帝国的地方治理体系,如今和内地的郡城没什么两样。眼下离城里的集市开市还有一阵子,街面上人并不多,店铺更是都没有开门。

虽然如此,数百神情剽悍的骑兵在当街飞驰,依然引得路人议论纷纷,不过他们倒是很聪明,见骑兵冲撞如入无人之境,便很知趣的躲到了路边。

“这是谁的兵?太守大人也不管么?”路人甲被溅了一身灰,颇为愤愤的指着那群骑士骂道。

“这看起来不是守城的兵,太守恐怕管不了喔。”路人乙幸灾乐祸的很。

段业却管不了他们的议论,也没工夫跟他们计较。,只晓得加速,加速,再加速。终于,东面的城门已经落在了眼里!

城门大开,士兵们也没有做好战斗的准备,看起来,一切都来得及。

段业笑了,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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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奇袭高昌(3)

城门确实大开,也确实没有做好战备,那是因为这时候正有一堆人正要进城,领头的那个已经过了门洞了。

至于那人是谁也是很显然的事情了,那人骑着白马,周围的人把他簇拥在中间,虽然看不清表情,可是很明显他是当头的,关键是它一身的太守官服,此时此地,他不是高昌太守杨翰,又是哪个?

段业顿时觉得好险,如果自己和吕由晚来片刻呢?如果不是当时自己极力主张要夜过白龙堆呢?如果那样的话,大概吕光就永远没有机会夺取凉州了,后世史书之上,可能也会把自己放到某个人的传记里稍带着提一笔,而且是想搞坏事还没有搞成的那种丑角。

庆幸之余,段业没有多少时间去考虑,此时距离城门的距离,说远也远,说近也近,段业当机立断,举起手中马刀,高呼道:“跟我冲上去!抢占西门!”

青骑虽然都是吕光的心腹,不过既然节下授权了,自然完全听从段业的指挥。段业的想法很明确,必须阻止杨翰进入高昌城!此时也没有空去管杨翰带了多少人来,回高昌干什么。总之,时间就是生命。

杨翰刚刚回到高昌,其实在梁熙被救醒后,只是稍作停留,杨翰就坚持要立即回到高昌。理由居然和段业分析的一模一样。

当时他对梁熙说,张大豫不趁机夺取姑臧,就注定了他不能成大事,但是吕光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如今天王苻坚兵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凉州,各地人心浮动,如果自己不赶回去坐镇,让吕光入了关,恐怕就挡不住了。

梁熙虽然不是干略之人,这点决断也还是有的,于是梁熙带着人就先来了,事实上他也带了10000人的军队,但是为了抢时间,他也带着亲信抢先进城,因为一路上他一直觉得眼皮跳,似乎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丢下了大部队,自己抢先感到高昌坐镇比较好。

可是刚走到城门口,看一切正常,杨翰正要松口气时,却看见对面一队人马奔着自己过来,领头的人看起来挺年轻,挺英俊,可是举着个马刀,张牙舞爪的说着什么。后面的士卒也是秦军的打扮,不用对口型,一看也知道喊得是兄弟们上什么的。

秦军还会来杀自己,还用说么?肯定是吕光的军队已经进城了!杨翰顿觉得五雷轰顶,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保护大人!”还是杨翰的手下们反应快,可是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他们几个刚刚带人冲上去,想给杨翰争取时间,便被段业等人一刀砍下马去。

高昌城终于见血了!还是自己人的血!

段业的刀挥舞的很流利,早已习惯了杀人的他不觉得这几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侍卫有什么冤枉的,在通往至尊的路上,谁挡住自己,就只能死。

本来还想退到城外,等待救兵,可是距离实在太近,关城门也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得完的,等到杨翰反应过来,段业的刀已经架到脖子上了。

“杨大人吧?”段业耸肩一笑,“可惜,你晚回来了一刻钟而已。把他们全部缴械!”

杨翰被抓,他的手下们自然也不必再反抗,而且随从本就没有几个,反抗也是没有意义的,段业还没忘记让自己的人赶紧关上东门,以防万一。

“你是吕光的人么?你们要造反么?”杨翰虽然利刃加身,也是文官,可是还是有几分血气的。

“呵呵呵,不才节下麾下的参军段业,奉命接管高昌城,杨大人,如今高昌城内,盗贼横行,当街行凶,下官是担心您的安全呐,得罪之处,还望杨大人见谅。”段业笑嘻嘻说道。

“你!”杨翰到底没有想到,段业居然这么无耻,明明是他们抢了高昌城,明明是他们把刀子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居然还有脸说保护自己?

“至于造反?呵呵呵,杨大人,您为官也有十多年了吧,就不要说这种小孩子才会说的话,好么?”段业笑得很灿烂,“你们两个,护着杨大人,免得他路上遇到危险,听见了么?”

“遵命!”两名勇士朝前一步,而段业趁机收回了自己的刀。

得来全不费工夫,段业刚要打马回去,就看到吕由带着数十骑赶了过来,人还好远呢,就听吕由说道:“官印已经到手,官衙已经控制。”

“好!杨翰已为我所得!我们现在去控制其他城门!”段业大喜,看来这吕由做事也很利索啊。

杨翰已经被俘,高昌城群龙无首,又有吕光的令牌和杨翰的官印,自然无往不利,所有城门除了西门全部关闭,也根本杜绝了意外的发生。

而就在这时候,吕光也到了。大军进城了!

吕光的军队,是真正的百战精锐,他们迅速从西城门进城,很快控制了城里的各处要点,尤其是城门和垛楼,眼下,就算杨翰的大军赶到,也不怕了。凭借高昌城的位置和存粮,坚守不成问题,何况,吕光后面还有数万大军正在源源不断朝这里赶来。

吕光进城了,在杨翰的太守府,一身甲胄吕光见到了这个依然宁死不屈的人。杨翰坐在那里,身后两名武艺高强的勇士看守着他,防止他逃跑或者自杀。

“杨太守,我们又见面了。”吕光沉默了一下,还是笑吟吟说道。

乱臣贼子!人得而诛之!我只恨,我只恨我晚回来了一天!只恨梁使君不听我的良言,才有今天呐!”杨翰痛心疾首的连连跺脚!

“我们冒着危险,连夜穿过了白龙堆,全军上下已经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了,终于赶在了你前面,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呢?”吕光没有生气,只是淡淡说道。

“白龙堆?”杨翰一愣,旋即苦笑道:“好啊!你不愧是吕婆楼大人的儿子,真有你的!胜者王后败者寇!如今你赢了,要杀要剐随便你!可是我杨翰,也是读圣贤书长大,被梁使君提携,却是决计不会效力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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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慷慨赴死

“杨翰”,吕光诚恳的说道,“那梁熙为人如何,你长期在凉州当地方官,你比我清楚,此人在太平时候是一员能吏,可以说爱民如子,清正廉洁,可是你知道,如今天王兵败,马上就要到乱世了!梁熙是守不住凉州的。”

“那也不能让你巧取豪夺!”杨翰脖子一梗,“吕光,你的才能或远胜梁熙,你的军队更是强大,可是你夺不走一样东西,那就是人心!”

“我能劝课农桑,保护百姓,轻徭薄赋,又如何得不到他们的人心?”

“但你起码夺不走我的心!”

“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凉州百姓数十万,如今天下将乱,凭借梁熙,是无法保护他们的,你就算为他们想想,也要努力让凉州不要兵连祸结啊!”

“你让我替你招降凉州?”杨翰眼皮一翻的问道。

“如果先生愿往,自然是太好不过。”

“这不可能!杨翰受使君厚恩,如今失算被俘,已经对不起使君了,眼下所求,无非一死,如果节下成全,那是最好,如果不成全,也无非是活死人罢了,杨翰不会为你出谋划策,不会为你治理地方,甚至不会再说话。”

吕光无奈的摇摇头,这个杨翰早就名声在外,据说当年落魄时,梁熙对他有知遇之恩,因此为官后处处为梁熙考虑,颇有些士为知己者死的味道,看起来,想劝降他,是没有可能了。

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段业这时候说道:“节下,如今时间紧迫,陛下兵败的消息一旦发酵,必然各地人心浮动,时不我待啊。”

“你的意思是?”

“留兵驻守高昌,迅速抢占伊吾关,呵呵,我们杨大人出的好计策呀,要是现在迅速点兵死守伊吾关,我们可是麻烦不小。”

“各为其主而已!虽然本官知道,使君还是不会用我的计策的,唉。”杨翰的脸上,充满了壮志难酬的惆怅。

“那杨大人……”吕光有些犹豫。

“杨大人,求仁得仁,节下,我们还是成全他吧,嗯?”段业的嘴角弯起,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多谢段参军成全!”那杨翰倒也豪气。

吕光沉默的点点头,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仁义的时候,“段参军,你送杨大人上路吧。”

“早已准备好了。”段业挥挥手,段平已经捧上了一个盘子,里面刚好一杯酒,段业举起杯子,满脸堆笑的说道:“杨大人,这酒里有见血封喉的药,喝下去很快,您就解脱了,好歹留个体面,您说呢?”

“哼!”杨翰倒是毫不畏惧,“多谢段参军给本官考虑的这么周全!不过本官也送你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酒给我!”

接过酒杯,在吕光和段业的注视下,一饮而尽!

而见杨翰喝完,两个控制他的武士也松开了他!杨翰到底是书生,喝完毒酒,就朝着东方跪下,刚喊了一声“使君!”,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发出一阵“呵呵”声,显然已经是毒药起作用了。

在地上艰难的挣扎了几下,杨翰便脖子一歪,毒发身亡。

吕光默默了看了看杨翰的尸体,摆摆手,道:“抬下去,给他一个厚葬吧,这是忠臣呐!”

两名士兵进来,把杨翰的尸体抬了下去,吕光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段业,道:“传令下去,封锁九城,只许进,不许出,大军休整一日,明天一早,启程!”

“是!”

吕光大刺刺走了,段业深深叹口气,想起杨翰临死时的表情,和吕光最后的眼光,心里唏嘘不已。

方才的意思,其实很明显,段业清楚,吕光更清楚。简单来说,段业毒死杨翰,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给吕光缴投名状!

杨翰不会投降,其实早就在二人的预料之中,而且这个杨翰,虽然在民间颇有声望,政绩不错,但在这个世家大族说了算得年代,寒门出身的杨翰,是没有多大实质影响的,这样的人,关起来或者杀掉,本没什么区别。

但是一个问题,是杨翰毕竟是秦帝国委任的官员,吕光到现在为止,也只是打着增援梁熙,平定张大豫叛乱的名义,并没有公开造反!

而诛杀地方官吏,那就是摆明了造反。吕光不一定不想杀梁熙来震慑凉州其他官员,可是段业却替他动了手,这样既起到了吕光希望的效果,也替吕光背了黑锅。

一旦追查起来,或者吕光不利,或者苻坚控制住局面,那么段业就是一个最好的替罪羊。这一点,吕光知道,段业也知道。

这个时候不输诚,是不行的。段业很庆幸自己提前想好了这些。

至于杨翰的生命,段业只能说声抱歉了。

休整的时候很珍贵,段业还是在太守府找到了一个房间,想好好的睡一觉。

只可惜,这注定是做梦,因为在路上睡了很久的衍生,这会子精力旺盛,又找上门了。

被吵醒的段业大为不满,怒吼道:“你要干什么?睡觉也不让人安生!赶紧给我出去!”

“真出去?”衍生坐在室内唯一的桌子上,晃着腿,表情甚为玩味。

“真的!”段业已经睡不着了,坐起身子,没好气的说道。

“那我可走了啊。”衍生跳下桌子就要走,段业只好投降,“好了好了,有啥事情你就说吧。”

“咳咳。”衍生大模大样的清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道:“两件事,一件事,是我收到了一封信,不过这封信你想必没什么兴趣,所以……”

“有的,谁说没有,怎可能没有?”段业连忙堆上笑脸,“咱们谁跟谁,嗯?你就给我吧快。”

“哼,这还差不多。”衍生倒也不再为难,把信给了段业。段业也不便现在就看,把信放进怀里,接着问道:“还有一件事呢?”

“这事儿有些麻烦。”衍生也不再嘻嘻哈哈了,“我今天进城时,恰好吕由出城,我觉得,他可能认出我了。”

“你说什么?”段业的声音变了!这似乎是最大的一个坏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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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疑云陡生

“既然这样,你还跑到这里来,不是找……”段业本想破口大骂,可是旋即一想,衍生当时和吕由可没任何矛盾,人家挺身而出废了吕由一双眼睛,为的可不是自己,这时候要是还骂人家就太不上道乐,不摆明着怕给自己添麻烦么?掐住了话头,段业不由得讪讪说道:“无论如何,你这时候也该避避风头嘛。”

“唉,没有办法,我觉得,他的眼睛瞎了一只好,好像整个人都变了,以前那种锋芒毕露的样子早就没了,如今他很可怕,我不敢说还能一定胜他,冒险来你这里也是因为这个事情不能不提前给你打招呼,至于行迹,你放心了,他是出城,就算怀疑,也不可能跟得上我的。”衍生看似说的轻松,可是眼中的担忧之色,却是掩饰不住的。

段业有些感动,这衍生虽然和他常年斗嘴,没事互掐,可是彼此那份感情,却是实实在在的。

在这个人命不如狗的年代里,还有所谓感情么?段业的答案,是有!

他和段平,和衍生的感情,不容怀疑,那是男人间在乱世最真的感情。

他和绛玉,和如姐的感情,不容怀疑,那是男女之间最真的吸引。

有感情在,人就在。希望就在。

“好了,你不必担心我,但是得先想想你自己,毕竟,他的眼睛是你干掉的,你以后注意些,来我这里时一定要小心,如今吕光还信任我,暂时不会拿我怎么样,但是你,我暂时可保不住你。”

“谁要你保了?”衍生神色不爽,可是眼神里的温暖也是看的出来的。

“另外……还有件小事,呃,是私事。”衍生突然显得有些扭捏。

“嗯?私事?你我之间,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呢?”段业有些奇怪。

“嗯,是……是那个,你知道,师父最近帮你照顾那个赛里木卓尔,嗯,她……最近怎么样了?还好么?”

衍生说完,小脸已经憋得通红,可是段业的脸上,则满是促狭之意。

“哦~~~~~~~~~~~~”,段业的声音拉得很长,还是上扬声,眉毛那么一挑,衍生就更不好意思了。

“你这个小和尚!”段业和他闹惯了,毫不客气的一拍他还没来得及长出头发的脑门,“才多大?都思春了!人家那么可怜,你可不许打她的主意,嗯?”

“你怎么那么龌龊!不许打我的头!”衍生躲开了段业的爪子,才小声说道,“只是问问而已,你瞎想什么?”

“只是问问而已,没别的?”

“没!呃,她现在在哪?我想……”

“想去看?”

“不是……我。”

“不想去看她就不告诉你!”段业笑得很灿烂。

“好啦,我就是想去看下,怎么了?她爹娘都死在乱军之中,那么可怜,我关心下也是应该的!”衍生终于梗着脖子,大声说道。

“嗯,这还不差不多。”段业点点头,告诉了衍生她的住处,可是刚说完,还没交待呢,衍生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让段业不由得痛骂,“这小贼和尚也一点不老实。”

既然已经睡不着了,段业决定趁机看看信,他本以为,那是绛玉忍耐不住寂寞,才给自己写的信,没想到打开一看,却发现那是谢灵的信!

谢灵倒是很平淡的在信里给段业问好,还祝段业在凉州能有好运,她自己则趁机再游历一番,暂时不会回江南,等到需要的时候再说。由此推知,她可能还不知道淝水之战的最终结局,否则以她的性子,无论如何,也要及时回去坐镇的。

毕竟,淝水一败,秦国精英尽丧,北方立即就会陷入混乱,区区凉州,如今就已经是暗流涌动,即将翻天,何况河东幽燕这些地方呢。

谢灵的信里,倒是没有太多的情绪性描写,通篇完全就是朋友之间普通的交谈,可是段业能读出来,那里面,有对自己的牵挂!

谢灵这个女子,也是难得的妙人啊!可惜,可惜了!段业摇头喟叹。

此外,谢灵还在信里提到,如姐如今已经向她辞行,要趁机游历天下,见识一下各地的风土人情,自己怎么挽留也无效,只好由她去了。此处虽然只是淡淡的叙述,可是其中的感情浸润其中,想来她和如姐名为主从,实堪姐妹。

合上信,段业只觉得,似乎又欠上了情债。如姐啊,你还好么?还会回来么?

正在这时候,衍生却又推门进来,只是这一次,他却垂头丧气的。

“怎么了?你不是去阿妙莎那里找赛里木卓尔了么?”段业很是奇怪的问道。

“是啊,去了,可是……她不想见我呢。”衍生垂头丧气的坐下,抱着脑袋,一副苦恼少年的样子。

“噗嗤”段业差点笑出声来,这才是标准的青春期少年嘛,“她为什么不见你?是不是你太急色了?还是阿妙莎作梗?”

“不是啦,师娘不在,可是她不给我开门,说怕坏了我的佛心,唉。”衍生头也不抬,有气无力的说道。

佛心……段业也觉得有点蛋疼,这衍生早就干了好多和尚不该干的事情了,还佛心个鬼啊。一想起一个小和尚在门外苦苦哀求,而一个小萝莉背着手靠着门就是不让进,段业就有些忍不住笑。

“好了,女孩子哪里是那么容易哄上手的,你得有些耐心,啊。”段业见小兄弟吃瘪,还是不得不安慰下。

“那为什么你就能骗的她们团团转呢?”衍生不甘的说道。

“哎!哎,怎么说话呢,我那是骗么?我那叫哄!告诉你了,这里面啊,学问多了!你想不想听?”

“嗯。”衍生从鼻子里憋出一声,算是答应了。

“这哄女孩子的事儿啊,就像那……”段业坐到衍生跟前,眉飞色舞的正准备吹一番,却听见外面有人咚咚的敲门。

“谁啊?”段业被打断了,有些不满。

“段参军在么?吕由有事相见!”声音还是有些阴冷,但是非常清晰。

吕由来了!段业和衍生的脸色同时变了!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来的居然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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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斩将夺兵(1)

“段参军。”吕由虽然只是再喊了一声,里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要是在不开门,我就不客气了。

这屋子根本就是临时征用的,段业自己也不熟悉,也没地方藏人。段业和衍生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坚决。

就这样吧,你进来又能咋的?段业如是想。

段业笑吟吟的去开门,吕由已经换上了一身常服,见段业开门,也难得的从脸上挤出了几分笑,“段参军,实在是叨扰了,不过……呵呵,在下有命在身,却是不能不来的。”

“哪里话,哪里话,您能来这儿,那可是段某的荣幸啊,快请进,请进啊!”段业忙不迭的说道,而吕由一进来,却发现衍生乖巧的坐在那椅子上,不由讶道:“哎呀,段参军有客人在?这位是?”

“喔,吕护卫,这位小兄弟可不是凡人,他是大德智鸠摩罗什的亲传弟子,名叫衍生,呃,是特来给段业讲解佛法的。”段业回答的倒是蛮快。

“大德智?嗯,名师出高徒嘛,大师虽然年少,果然面相不凡。”吕由虽然点点头,没说什么,可是目光那么一扫,意思明显就是要说事儿,衍生何等眼力见,当然趁机脱身,跟段业和吕由都告了个罪,这才背着手,大模大样的开门走了。

衍生走了,段业也悄悄松了口气,招呼吕由坐下,还没来得及寒暄,吕由便道:“段参军,我也不和你客气,其实来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就是代节下给段先生您传一句话。”

“哦?节下有什么见教赐下?”段业忙站起来,表示恭敬。

“公私有别,勿预家事。”吕由冷冷说完这八个字,见段业神色呆滞,心中闪过一丝得意,也不多说什么,只丢下一句“段先生要好自为之。”便推门大摇大摆的走了。

“恭送吕护卫!”段业当然不能忘了礼数,自然还得起身行个礼,只是此时段业心里有些乱,并没有注意到吕由仇恨的眼神和强自压下的火气!

吕光在这个时候,在自己刚刚缴了投名状的时候,却丢下了这么一句可以说是敲打的话,这是什么意思?是警告自己不要自作聪明,还是已经晓得自己别有用心?

还有,为什么要吕由传话?吕由出去公干是做什么?怎么这么巧却在自己和衍生交谈时出现?他知不知道衍生才是造成他独眼龙的黑手?

这么多为什么,让段业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不过,段业肯定肯定,那八个字,绝非无的放矢。

家事?什么是家事?当然是吕光几个儿子间的问题,段业不禁有些苦笑,自己也就是和吕纂比较投缘,吕泓吕绍根本就没见过,难道吕光就以为自己要朝吕家诸子夺嫡的问题上掺和一脚么?

疑心呐,难道人主都是这么没有安全感么?不过想想,段业又有些高兴,这起码说明吕光只是把自己当做有些野心,想搞上搞下的臣子罢了。这便好了,起码没有被当成更大野心的隐患。

吕光哪里知道,自己真正要什么呢?段业嘴角微微弯起,要不,就将错就错,朝这夺嫡的坑里半真半假的掺上一脚?这样就可以迷惑吕光,来掩饰自己真实的目的了。

吕光,你一定会后悔的!我绝不受任何人的威胁!段业在心里暗暗发誓。

可是,段业没有时间仔细考虑了,因为杨翰的事儿还没完,杨翰从姑臧赶回高昌可是带着10000军队的,他自己为了抢时间,提前朝城里冲,结果被段业给拿下,那军队只是来得晚了些,可还是奔着高昌来了。

很快,斥候回报,这种军队中速行军,前锋距离高昌已经不到20里了。

吕光就在杨翰的太守府召开了紧急的军事会议,当然出席者也只有吕光,杜进,段业,吕由旁听。

会议主题也很简单,这支10000人的军队怎么办。这次会议也没有时间做详细的可行性论证了,必须迅速做出结论,然后立即执行。

杨翰虽然坚不吐实,不过他的左右可没那么硬气,这支军队的统帅是杨翰麾下的裨将姚远。不过这姚远和羌族的姚苌没有任何关系,他是本地的汉人出身。至于这支部队,其实也是杂牌部队,还是趁着梁熙身体不太好时,杨翰软磨硬泡给要来的,战斗力那是相当凑合,本来就是用来拒守城池用的,要是野战,根本不是吕光的对手。

杜进的意思很简单,以有备算无备,以逸待劳,节下等人亲自上阵,实力的优势会让他们没有机会,可获全胜。

但是段业反对。

段业见杜进不解的目光,笑着对吕光说:“节下,下官却以为,这10000人,是老天给我们补充的兵啊!”

“这话怎讲?”杜进有些不理解。

“节下,杜将军,那姚远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人物,不足为虑,如今杨翰已死,只是因为节下紧闭城门,他们才没有确实的消息,但我以为,他们也应该有自己的联系渠道,有猜测而无确实的消息,这支军队必然早已人心惶惶,因此,只需要诛杀姚远和几名核心将佐,节下再以大兵压之,以利害晓之,便可直接收编这支军队,何必白白牺牲士卒呢?况且我们击败他们,也最多只能使他们溃散,败兵所到之处,泄露信息,与我军不利,如果能一网打尽,岂不是更好么?”段业自信的说道。

“诛杀姚远?如何杀法?”吕光也来了兴趣,对段业依然笑吟吟的,仿佛派吕由去警告段业的那个人是另一个吕光一样,这,便是政客啊。

“杨翰虽死,左右尚在,可遣其人,引姚远入城即可,便云杨翰深陷高昌,亟待相救,那姚远必然中计,如此可一鼓而擒。”

“杨翰左右,虽然归降,难免还有二心,如果他们泄密,如之奈何?”吕光意味深长的看着段业。

“我愿与他们同往!”段业知道吕光的意思,不过是自己说出来的办法,也只好自己去了。不过,这也是段业所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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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斩将夺兵(2)

没有时间多考虑,吕光很快就点头应允。并且授予段业全权处理此事。段业再和吕光,杜进商量了一些细节后,便赶紧去办理准备事宜了。

第一步,当然是选人,必须得找一个杨翰身边的人,很快,杨翰身边一个平素喜欢投机的文书孟凡被挑选了出来,段业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印象极为不好。

此人尖嘴猴腮,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好人,见段业来找,满脸谄笑,大黄牙露在外面,让段业很是恶心。

可是再恶心,事情还是要办的。段业也没有时间磨叽,直接说明了来意,同时身边的段平左手拿着一块玉佩,右手举着刀。意思很明白,你跟我们干,就荣华富贵,不干,就立即做了你。

孟凡自然是识趣的,头点的像鸡啄米,胸脯拍的震天响,当即表示杨翰大人不识时务,死了活该,自己嘛命贱胆小,但是为了节下可以风里来雨里去什么都敢豁得出,愿意随着段参军走一趟。

段业满意的点点头,对段平使了个眼色,段平将手上的物事交给身边的兵,从旁边箭壶里拿出一支狼牙箭,满脸狞笑的朝孟凡走去。

“大……大爷,您要干什么?您……啊!”

孟凡的叫声就像杀猪一样,段业看不下去,哼了一声,道:“好了,死不了你呢,嚎什么丧?”

原来,段平方才没有拿弓,只是用手拿着箭,就那么一捅,便把那箭死死扎进了孟凡的肩膀,那意思自然很明显,想去干这么危险的事情,总得有点取信于人的手段,苦肉计总归是百试不爽的。

孟凡却已经疼得眼泪汪汪,额头上尽是虚汗,一看就是没受过苦的主。就算段业呵斥了,不敢尖叫,可是依然哼哼个不停。

“咔”的一声,段平已经替他把箭杆砍掉了大半,“好了,你这没在要害部位,根本没事,就是有点疼,你得忍着点,不然姚远能信么?”

“是,小人唯大人吩咐。哎哟~~”孟凡依然疼得呻吟着。

段业也被紧急的化妆打扮,当然不是为了冒充谁,事实上姚远和杨翰并不熟悉,也就认得孟凡和其他几个人,杨翰身边如果多了什么人,姚远是不会清楚的。段业只是让人把自己打扮的灰头土脸的,来迷惑姚远而已。毕竟,从城里趁乱跑出来,要是依然面色干净神色平静衣着整齐,似乎不太像话。

很快,一切完毕,段业从段平的眼光里,也晓得自己的形象算是全毁了,不过时间紧迫,也没有功夫跟他计较,很快,带上需要的信物,孟凡,段业,段平骑上了马,从高昌城东门疾驰而出!他们,要去完成一个风险极大,但收益更大的买卖。

出了高昌城,已经快要到了夕阳下山的时辰,放眼望去,大漠茫茫,背后的高昌城虽然已经戒严,城里的居民根本不许出城和上街,可是,长期在边境陷与中原和西域拉锯的高昌城的百姓,早就习惯了这一切。在他们看来,谁来都是一样,日子还得过下去,饭总得做吧?于是袅袅炊烟从城中升起,回头望去,段业心中颇为温暖。

这,才是生活啊。

而前方大漠,一片荒凉,远处干涸的河道,多年前曾经是孔雀河的支流,源源不断的滋润着这片土地,如今却因为种种原因时而有水,时而干涸,也苦了城里的百姓,接近落山的太阳,却是依依不舍的将阳光照耀在这片土地上,仿佛想让这里重新焕发生机。

这一刻,不正如那首诗里写的那样,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么?

心潮澎湃之下,段业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事实上,这一次极其凶险,就凭三个人,深入敌营,赚敌来城,斩将夺军,这事情实在太过危险,段业本来完全不必这么做,因为靠着吕光的军队,是一定可以击败姚远的,如今吕光周围将佐不多,论起军功,自己那份也少不了。

可是没有办法,时不我待啊,段业必须迅速发展自己的势力!而眼下就是一个天赐良机!想想看,在这个时候,在将要面临大战的时候,如果凭空多了10000生力军,那么这份功劳还小么?这样的功劳将要如何封赏呢?

最好的办法,便是让自己接管这支军队!

从一个文职人员,到掌握军队,这是何等的跨越?在这种乱世,有枪有人,就有道理!

当然,很多细节还是要趁这个时候跟孟凡商量。好在这个孟凡,虽然看起来是个软骨头,这会子倒是有几分硬气,对于姚远的一切基本上对答如流,而且还跟段业说了不少需要注意的细节问题。

深入一交谈,段业才发现,自己还是太过粗疏,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姚远虽然是杂牌,也没什么名望,毕竟是一方将领,如果不是孟凡及时告知了许多根本注意不到的细节,恐怕一过去,还没说几句话,就会破绽百出,那后果当然是被姚远给干掉。

夕阳沐浴之下,三个衣衫褴褛,满脸风尘的男人,正朝着未知的风险而去,他们,将要去面对一只军队,他们试图凭借三个人的力量,来夺取这支军队。

他们能做到么?

没过多久,段业就已经感觉到大地几乎都在震动,很明显,在这等时刻,这个地方,那只能是大队的人马急速行军的声音,姚远他们终于来了!

“孟凡!你记住了,现在就是关键的时刻了,你可不能掉链子出幺蛾子,嗯?”段业的话,隐含威胁,毕竟这个人是不是可靠,段业也没有绝对把握。

“放心吧,大人,小人怎么也不能白挨那一箭,这么多年的窝囊气,小人早就受够了!不会自找苦吃!”孟凡龇牙咧嘴的说道。

“好,我们已经反复推演过了,没有什么漏洞,一定可以成功!”段业笃定的说道,“现在,就让我们去创造奇迹吧!驾!“东面,一支风尘仆仆的军队,正在加速朝高昌城飞驰而来,那便是姚远带来的10000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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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斩将夺兵(3)

姚远刚30多岁,能统领这么一支军队,其实已经不算差了。可是在那个什么都讲究门第的年代,他的出身,便注定了他的发展极为有限。一个裨将,能有什么出息呢?更何况,他的能力也只是一般,平素干的都是带着士卒们训练,偶尔剿一剿马匪而已。

如今他的任务,是带着军队迅速赶到高昌。其实这只军队也是杨太守从梁使君那里要来的,除了百余亲兵,本来也不归他管,只是杨太守认为,高昌太过紧要,一旦落入敌手,事情就很麻烦,他一定要赶紧赶回去,坐镇高昌,姚远只需要在日落之前,把军队平平安安的带到高昌,也就算立了一功。

姚远接受了这个任务,一路上他不断鼓动这支杂牌军的士气,并且合理的安排了休息,还打了几个不想走路的兵得屁股,因此在太阳已经挂在天边时,高昌城的城郭已经隐隐出现。

“弟兄们!高昌就要到了!再加把力气,进了城,老子请你们吃酒,啊!哈哈哈哈!”

姚远说的开心,士卒们轰然应诺,顿时脚步又加快了不少。姚远矜持的笑笑,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将军!你看前面,那是谁?”亲兵苗刚大声道,这苗刚和姚远是同乡,反应快,平素乖巧会来事,很得姚远信任。

“弓箭手准备!”姚远也看见了冲过来的三骑,怕是有诈,忙道。

“前方何人!下马!”姚远的亲兵们一齐高呼,这时候已经能勉强看清了,三个人明显是两武一文,后面那两个是兵,前面的是个文人。

“哎呀,那是孟凡啊!”苗刚怪叫道,他和这个孟凡可是老相识了!平素孟凡虽然不得宠,但毕竟杨翰的地位要高些,孟凡也就狗仗人势,在苗刚这些亲兵面前牛哄哄的,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苗刚这人本来是个火爆的脾气,可是地位在那,他也不得不忍气吞声,如今看那孟凡身上带血,狼狈不堪,他心里就幸灾乐祸的很。

仿佛是为了呼应一般,孟凡“扑通”一声,从马上栽了下来,还在地上滚了几滚,黄沙上拉出了一道不短的血迹。

“停!”姚远也看出了端倪,这人是杨翰大人身边的人,这时候跑了出来,难道有什么变故?谨慎起见,他还是让身边的人停了下来,免得踩踏到。

段业和段平也下了马,扶起了孟凡,孟凡却是在两人搀扶下,挣扎着朝姚远跑去,一边跑,一边哭号道:“姚将军!姚将军!太守大人死的好惨呐!你可要给他报仇啊!”

段业也不由暗暗佩服,这哭号可是不带一点虚的,眼泪说来就来,两道泪痕把脸上的沙冲开,看起来甚是可笑,可是那悲悲切切的神情,真比死了爹妈还真。

“什么?太守大人他?”姚远却大吃一惊,布防高昌的缘由,杨太守大致说了下,说是西边有人可能要造反,但是毕竟姚远不是杨翰的心腹,杨翰也没多解释,没想到杨翰星夜朝高昌赶,到了自己的地盘,居然就这么死了!

一把抓住孟凡的衣服,姚远又惊又怒的吼道:“快说!杨大人是怎么回事?他可是高昌太守!在高昌怎么会出事?”

“将军!反了啊!有人反了啊!太守大人进城时,正好乱兵从府衙朝东门而来,太守大人猝不及防,被他们当场杀害,我等恰好在后队,才趁着乱兵没有注意逃了出来,就是这样,小人依然中了一箭呐。”孟凡边哭边说,眼泪一直没停,而肩膀上还在隐隐渗出的血渍,更是多了几分说服力。

“杨太守居然死了?”姚远有些不敢置信,他从来没有料到过这些,事实上这些大事,对于他来说也太困难了,他习惯了上面具体精确的布置任务,而后自己照章办事,每次总能办的妥妥帖帖,这才从毫无背景的小兵慢慢提到了裨将。

“将军!”孟凡见姚远神色不属,抹了抹眼泪,脸上闪过一道狠厉之色,“将军,你有10000大军,装备精良,如今高昌城内乱成一团,乱兵正在忙于抢夺金帛子女,他们的人数小人虽然走得急不知道,不过想来也不可能太多,无非是仗着杨太守不在,以小股兵力偷袭而取了高昌,否则如果是大队人马,高昌城必然早有准备,攻城岂可一日即下?大人不如迅速点兵,趁着天黑之前,乱兵无备之时,奇袭高昌,定可一鼓而下!到那时候,高昌无主,必奉将军,将军则可成就大业啊!”

孟凡这番话说完,姚远张大了嘴巴,显然是有些心动了。连段业都很是佩服,没想到,这个小小文书还有这般口舌,看起来先前还小看他了。

“孟大先生。”那苗刚却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该不是奸细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孟凡怒道,“孟某人虽然是书生,却也对杨太守忠心耿耿!冒死才从高昌城里逃出来给将军报信,你怎么能这么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苗刚啧啧有声,“你的话,漏洞百出,咱爷们虽然不像你们读书那么多,却也是懂得事理的,你骗得了谁来?”

姚远平素就很信任苗刚,听他这么一说,看着姚远的目光也隐然有些怀疑。

段业心说坏了,眼下就看这孟凡的本事了,稍微一个应答不慎,自己可就交待在这儿了。

孟凡到底有几分本事,一点也不慌,反而挣扎着带伤的身体,跳着大骂道:“苗刚!你是不是怕帮将军立下了功劳,孟某人得了宠,抢了你的饭碗?呸!孟某人对杨太守忠心耿耿,天日可表!一番碧血之言,倒被你说的漏洞百出?你倒是说说,孟某人的话,哪一条没理了?”

“孟凡!乱兵如果不多,你中了一箭逃了出来,那有可能!可是他们为什么没追击你?难道不怕你来报信么?这两个人又是谁?”苗刚常年在军队里厮混,眼光也是很毒,一样就看出了段业段平虽然一副小兵打扮,可是面生得很,也从没在杨翰身边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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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瓮中捉鳖(1)

苗刚虽然并不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可是这句话,确实说重了要害!

如果是杨翰的手下逃出来,还就这么几匹马,为什么不追?

段业感到背心有点渗汗,难道这就是自投罗网么?如果说孟凡这时候答不出来,或者干脆突然反戈一击把自己出卖,那可就全完了。

“哈哈哈哈!”孟凡却突然仰天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出来了。

“你发什么疯?怎么,没话说了?”苗刚有些惊怒的说道,“将军,这厮明显是个奸细,肯定是早就被收买了,不如一刀剁了了事。”

姚远眉头有些皱了,他虽然不至于冲动到直接砍了孟凡等人,可是苗刚是他的亲兵,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有些动摇了。

“哼!”孟凡收住笑,指着苗刚怒斥道:“你问老子怎么跑出来的?你给老子看好了!”说完,孟凡“刺啦”一声,把身上的上衣掀开,然后转过去,那箭伤还清晰的很,虽然伤口已经勉强合住,可是还是隐隐渗着血丝。

“你再看这个!”孟凡从袖子里拿出了箭头,还带着血,“你自己比一比,是不是老子身上拔出来的?是不是刚刚拔出来的?老子中了箭跑了出来给你们报信,你们就这样怀疑?至于为什么能跑出来,你去看看我的马!看看我的马被我扎了多少刀!还有他们!”孟凡一指段业二人,“他们二人武艺高强,是杨大人的亲兵,护着老子我,才勉强冲出了高昌城,结果没想到碰到自己人,居然还怀疑老子!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人啊!杨大人待你们不薄啊!你们不马上去救高昌城,还在这里陷害忠良,你们会遭报应啊!”

段业万没想到,孟凡又哭又闹,居然镇住了苗刚,苗刚其实也只是平素对孟凡多有不满,倒没什么别的意思,眼下看孟凡真的带伤在身,跑到马背那儿一看,果然战马屁股上也还有匕首扎的洞,那战马如今一碰,就开始嘶鸣,显然是疼的,如今已经坐不成人了。

眼前种种,不由得苗刚不信,他低下头,诚恳说道:“孟凡,你是个爷们!兄弟我不是东西,给你赔罪了!”

要不说当兵的爽快呢,苗刚“啪”的一巴掌就抽在了自己脸上,算是给孟凡赔罪。可是姚远不一样,他不是兵,他是将。

兵可用只凭自己的好恶,将必须考虑手下兵得生死。

孟凡的话其实姚远已经信了七分,孟凡这人他还是知道些,平素里好吃懒做,说长道短,在杨翰那种清正的人那里,是不怎么讨喜的,可是要真算起来,在乱兵入城这种事情上,要么没人跑得掉,要是有人跑得掉,也只能是孟凡了。

至于有俩个武艺高强的亲兵,这个也不奇怪,起码段平和段业俩人此时都表现的很沉稳,很低调,看样子估计本事不差,姚远也信得过。

关键是,姚远自己本来也就要入城。高昌陷落,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帝国大军西征的吕光回来了,他夺了高昌城!

如果是吕光或者杜进姜飞等人夺了高昌,那么姚远会很知趣的立即带兵后撤,他还没有狂妄到和吕光作对的地步。因此,现在他必须搞清楚,城里是怎么回事。

“孟凡”,姚远和颜悦色的说道,“你说说看,高昌城陷落,是怎么回事?”

有了!姚远问出这个,就说明孟凡的话起到了作用,段业心中暗喜。眼下就看孟凡怎么说乐。

要不说孟凡有天赋呢,见姚远脸色柔和,马上换上一副悲悲切切的表情,说道:“将军呐,您也知道,先前那吕节下大军西征,那高昌城就成了内地了嘛,本来就没多少兵,杨大人又去姑臧公干,那城里只有主簿等几名官员,偏生……那吕光,他……他反啦!”

什么?姚远大惊,虽然吕光造反的消息,早就在凉州八郡传的沸沸扬扬,可是身为中级军官的姚远却并不太信,他吕光已经是位极人臣了,但是想再上层楼也不太可能,一来他的兵不多,况且主要都是氐人,天王陛下就算兵败也是氐人的领袖,军队不会跟着他造反,再者就是他远在西域,等到千里迢迢赶回中原造反,黄花菜都凉啦。

可是今天,亲耳听到从高昌城跑出来的人,说吕光反了,姚远还是觉得颇受震动。

苗刚等人更是大为恐慌,吕光的大军近1年来,连战连胜,击破西域大军数十万的消息,早就传回关内,如今吕光的威名可止小儿夜啼,这些当兵的更是敬畏不已。

如今吕光反了,还是早点跑路吧。

姚远定了定神,如今他是军队的最高统帅,可不能乱了阵脚,“你是说,是吕光率军攻克了高昌?”

“是吕光的军队,但是是不是吕光亲自率军,却不知道,杨大人一进城门洞,便为国捐躯了,我们急着给大军报信,却是顾不得打探,但是我们走时,乱军紧闭各门,想来便是封锁消息,劫掠财物。小人却是以为,那吕光,必不在高昌城!”

“为什么?”

“如果是吕光亲临,只需在高昌城头树出节下的旗帜,凉州的军队,有谁敢缨其锋?”孟凡说的难听,可却是一个不容怀疑的事实。

如果吕光在高昌城,自己敢去进攻么?姚远怎么想,怎么都是不敢。

“孟兄弟说的有道理啊,那吕光既然不在军中,想来高昌城只是因为开城门时,被骑兵所袭,他们兵马并不多,咱们有10000人,只要趁着天黑前那次清理城中垃圾的时候冲进城去,就可重新夺回高昌城,将军,那可是大功一件呐!”苗刚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便替孟凡把这番话说了出来。

孟凡恨不得抱着苗刚亲几口,这话,自己说还招人怀疑,苗刚说,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姚远果然心动,他迟疑了下,又问了几个其他的亲兵,结果他们都和苗刚的意思一样,主张迅速进军高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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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瓮中之鳖(2)

当然了,亲兵们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因为孟凡的缘故,他们在这里已经停下不短时间了。一直行军也就罢了,谈不上累,可是前面就是高昌城,明明就可以进去歇息了,却还在这儿耗着,他们自然不满。

姚远本就不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杨翰给他的任务,无非是把这只军队带到高昌城去而已,这是个很容易的事情,而且只是临时的,一旦到了高昌地面儿,怎么打,怎么做,都是杨翰说了算,姚远执行就好,而且杨翰也没有想到吕光有可能提前拿下高昌,因此根本没有给这只军队配置足够的参谋人员,杂牌军而已何必呢,再说杨翰身为太守,也有自己的幕府,何必考虑这些呢?

至于其他的校尉,当然也是有的,可是这只军队本来就是杂牌军,他们除了自己身边那波人外,谁也指挥不动,姚远也乐得他们在自己的地面儿上呆着,这样自己才能指挥顺利。

结果,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疏失,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在听取了亲兵们的意见好,姚远点头,道:“那好,全军加速向高昌进发,务必在日落之前赶到!”

段业笑了,在心里笑了。紧张了这么久,看来孟凡还真是有一手,事定矣。

当然,姚远也不忘对段业段平二人盘问一番,只是这俩人,何等的狡猾,再说早就对好了切口商量好了说辞,仔细推敲,才确保万无一失,哪里会被问倒?

姚远很满意,终于下定了决心!按照原计划!进城!只是开始,是进城布防,这一次,却要趁机夺回高昌!夺回了高昌!他便是高昌之主,便从谁都不待见的裨将变成了太守!能打败吕光的军队,哪怕吕光不在呢,也是莫大的荣耀啊。

孟凡拒绝了去辎重营坐马车的要求,只是让军医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便要求随姚远一起,亲眼看见自己的军队夺回高昌城,给杨翰大人报仇。姚远很是感动,当即应允。

当然,这一举动其实还有个意思,就是把自己置身于姚远身边,某种意义上是给姚远当人质,意思就是我就在你身边让你盯着呢,放心吧就!

姚远显然是这么理解的。但是段业段平作为孟凡的“亲兵”而理所当然的随着姚远前行,却是另外的理解方法。我们就在你身边呆着,合适的时候,就做掉你!

大军沿着直线朝高昌城东门加速而去,夕阳已经有一半没入地平线了,残阳如血,大漠无垠,段业只能强自按捺情绪,因为眼前这只军队,正在走向地狱!

当残阳只剩下最后一抹光时,东门打开了,而姚远的军队也赶到了。为了抓紧时间,苗刚简直就像卧底一样,建议姚远先带500骑兵冲锋在前,待城门开时一举冲入城里,占领城门,而后队则跑步前进,待到得手后迅速跟进,分别从东门,东二门入城。

姚远居然接受了!

因此,眼下这支凉州军的队伍,被拉得很长,如果从天上俯视的话,就像蚂蚁群一样,形成一个尖锐的锥形,朝高昌城而去。

高昌城东门出来了一支车队,是垃圾车和下水车,也就是城里的脏污。地处沙漠地带的高昌城不可能建立下水系统,如果不及时把垃圾屎尿运出,很快城里就会臭气熏天。但是之所以这个时候出来,也只是杨大人当年上任时的命令,说高昌城不能臭烘烘的,每天必须两次排污。于是臭气熏天的马桶车就被一群人懒洋洋的赶出了城。

姚远见一切果然如孟凡所说,城门大开,但是城里隐然还有火光,几名士卒正在看守着绞盘,等马桶车一回来便要关门,便认为此时便是真正的天赐良机。

“铿!”姚远拔出了刀,高呼道:“弟兄们!跟我冲进高昌!”

“冲啊!”苗刚叫的更是大声,这一切很多都是他扇呼的,如今到了立功的时刻,更是不能自外。

于是,几乎和上午同样的一幕发生了,一支军队猝然赶到,而且全是骑兵,城门口得士卒大惊失色,几乎忘记了抵抗,绞盘处得兵刚刚想转动绞盘,拉起吊桥,大队人马已经踩了上去,绞盘根本拉不动了!

姚远大喜,道:“事成矣!跟我冲!”

当然,姚远自己叫的高,却并不会真的冲在最前面,除了极特殊的情况下,比如吕由段业率军夺城这种奇袭战,需要主将开路,不惜生死外,一般来说,主将冲在前面,不但自己危险,对全军也很危险。因此冲在最前面的,是苗刚!

确实事定矣!段业冷笑道。

果不其然,苗刚挥舞着大刀,刚过了城门洞,斜刺里就杀出两名青骑,青骑之精锐,岂是苗刚这种半架子所能抵挡?很快苗刚就左支右绌,眼看就要败了。

而其他几个亲兵,却更是倒霉,城门口仅有的士卒们与他们战成一团,但是很明显,他们不是对手,很快就被砍瓜切菜一般杀死。

姚远却激动了,真的激动了!他一把抓住了孟凡的肩膀,那大手就像铁钳子一样,夹得孟凡巨疼无比,“我们赌对了,真的赌对了!那吕光定然不在城里,城里也没多少兵,不然城门口怎么会只有这么少的人,却是这么精锐的人?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全军跟我进城!”

什么叫自作聪明?这便是自作聪明。自作聪明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苗刚陷入重围不能不救,要说这人还是有几分狠辣,身上几处带伤也不投降,也不认怂,还在拼杀不止,姚远大喝一声,提刀去救苗刚,可是,他的马蹄刚刚越过城门洞的那条线时,异变陡生!

段业的眼力已经很好,他清清楚楚的看见,远方三支羽箭正对着姚远射来,而且分明是三个人一起发射,虽然姚远一身甲胄,可是他能躲得过这冷箭么?

他躲过了,一支箭被他格飞,一支箭被低头掠过,还有一支箭射在胸口,却“铛”的一声大响!姚远却并没有倒下!

他有护心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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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瓮中捉鳖(3)

“哈哈哈!尔等鼠辈,暗箭伤人,却又怎么伤得了我?”姚远举着刀放声大笑,只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前方原本寂静的街道,突然传出震天的喊杀声,姚远真切的看见,无数士卒手持长枪冲了出来,他们虽然是步兵,可是这距离实在太近,骑兵的优势根本无从发挥。

中计了!

这是一句很俗套的话,可是姚远知道,自己真的着道了,这群人这时候冲出来,就是对着自己的!不过姚远还来不及去想孟凡的事情,眼下要跑路才是正道。

一勒马甲,正要调转马头,跑出城去,却看见城头又突然扔下许多燃烧着的棉被,瞬间用火封住了城门口。正在入城的士卒们当即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那扔下的无数棉被,大概还浇了火油,火势燃烧的格外猛烈,很快就在那里建筑起一道火墙来。

姚远又惊又怒,正好看见孟凡正一脸诡异的看着自己,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人欺骗了自己!

“你这狗贼!”姚远愤怒的举起长刀,想一刀把这个叛徒砍成两断,却惊奇的发现,自己的亲兵基本已经死完,只剩下苗刚还在苦苦挣扎,而段平此时下垂的刀尖正在滴血,显然是自己亲兵的血。

“姚将军,结束了。”段业平静的说道,“你受死吧。”

段业说话的同时,涌出来的步兵已经完全控制了城门口的局面,几个大力气的兵正在转动绞盘,要收起那平素可能是摆设的吊桥……

一旦吊桥升起,城里城外的联系就完全切断,可以想见,眼下城外的军队,定然已经乱作一团。本来他们做的就是奇袭的打算,根本没有什么攻城器械,如今主将被困,又被隔绝城外,还能变出什么花样?

“你是何人?”姚远深陷重围,倒还是颇有几分豪气,“让开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段业却不再答话,上前挥刀和姚远战成一团,那姚远力气着实不小,刀法也有可取之处,但是…一切也仅仅如此而已。

段业的目的,是要他的命,而不是和他比武,更不会讲什么江湖规矩,段平料理完其他小卒后,也拔刀上来助战,很快,二人战一将,姚远一个破绽,被段业抓住,长刀所向,姚远为了闪躲而剧烈后仰,却被段平的横扫磕在腰眼子上,顿时一头栽下马去。

十余名手持长矛的步兵刚好赶到,姚远既然下马,便再无反抗之力,长矛一阵乱捅,姚远就此殒命。

地上的血,鲜红一片,苗刚见了,悲愤的大声嚎叫,可是很快,双拳难敌四手,苗刚的力气尽了,死在了围攻之中。

走上前去,姚远早已血肉模糊,身上早已不成样子。段业淡淡说道:“我乃节下参军段业,记住,你是死在我的手上。”

默默的看了看地上死了也没有闭上眼睛的姚远,段业深吸口气,对那群收矛站在那里,等待命令的士卒说,“割下他的头颅来。”

可怜的姚远,死了尸体也不得安生。在历史上,他注定是个悲剧命运的小人物。

孟凡虽然整个过程都表现的很出色,可以说这一次他算是立下了大功,可是如今,却一直瑟瑟发抖个不停,也许方才过于血腥的一幕,让这个蹩脚书生,还是心里过不去。

“你表现的不错,下去休息吧,这一次的功劳,有你的一份。”段业淡淡说道。

拿着早已准备好的匣子,装上了姚远的头颅,段业虽然胆子大,却也不敢多看,死人还是很瘆人。不过,之所以费这么大的力气,要的,不就是姚远的头么?

上马!抱着匣子,段业带着军队,从南门绕了出去!此时按照之前的布置,吕光等人早已率军出城,已经开始给这只军队施压。

高昌城并不是一座方正的城池,南门和东门其实很近,段业这一次带的,全部是骑兵,很快就绕到了东门外这只杂牌军的侧翼。

此时,吕光等人已经率军,正面从东段城墙的三座门压了出来,但是,却没有立即发动进攻,而是整齐列成方阵,但见“吕”字旌旗高高飘扬,大军装备精良,旌旗漫卷,在即将天黑的时候看起来,更加有威慑力。

北面,杜进的军队已经举着火把,在远处若隐若现,而段业这边则是加速飞驰,凉州军很快就发现了自己三面受敌的处境。只是如今主将失踪,对面又是威名赫赫的节下吕光,两侧又来了包围的军队,而且天色已晚,虽然勉强还看得清对面的人马,却已经看不清两侧包抄的一共有多少人了。

军无主将,更无谋臣,又是杂牌混编而成,如今早已胆丧,眼下又是一片平原,没有险要可守,没有营寨可据,他们还能怎么样呢?

刚好赶到的段业,带头高呼:“杨翰,姚远已死!尔等缴械不杀!”

身后的骑兵们顺着段业的节奏同时高呼:“杨翰姚远已死,尔等缴械不杀!”

到底是艺高人胆大,段业众人皆举着火把,率领段平并青骑数十人,居然径自冲到凉州兵阵列之上,傲然的扫视了一眼剩下的一群将佐校尉,道:“你们看,姚远头颅在此,还不下马投降?”

说罢,段业手一松,一颗头颅滚在了地上,带出了一条血渍。众人看得分明,那当真是姚远的头!

“将军!”

不知有谁,发出一声哀嚎,顿时凉州军里,哭声一片,而吕光等人趁机率军整齐的朝前压,两侧的骑兵已经形成了钳形,把他们夹在了中间,而就在这时,凉州军的背后,隐然已经出现了火光,那分明是军队打着的火把。而城头上,一队弓弩手已经弓上弦,弩上机,早就准备好了。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投降吧,不要无谓而死。”吕光的话淡淡的,在这个夜色将要降临的时刻,却是分外有说服力。

姚远的头在地上滚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对面是西域最强大的统帅吕光和他的军队,他们还有什么办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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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初次掌兵

带他们来的,是高昌太守杨翰,深受刺史梁熙信任。直接管理他们的,是将军姚远,如今身首异处。其他人根本没有威望来统合这支军队,反抗有意义么?

没有办法!除了投降没有办法!反正当兵吃粮,跟谁不是一样?这种想法很快就在这群人里蔓延开来。

城头响起了苍凉的号角声,吕光的鼓手们也趁机开始敲着战鼓,按照战场上的规矩,三通鼓毕,便是冲锋的时候了。

那时候,当时西域最精锐的骑兵从两翼冲锋,城头再来个万箭齐发,前面战无不胜的吕光再亲自带人冲锋,这支凉州的杂牌军能挡得住么?

他们以为,自己挡不住。不可能挡得住。

于是眼下地位最高的卢水校尉刘宇翔,忙“扑通”一声丢下手上的长枪,跳下马去,长跪呼道:“末将愿降,请节下饶命!”

有了带头的就好办,刘宇翔麾下的一众亲兵齐刷刷的跪下请降,兵器丢在地上的声音响成一片。接下来,各部纷纷投降,而且非常自觉的把武器丢到一起。

吕光仰天大笑,而此时,高昌城头的大灯一起亮起,照亮了高昌的夜空!高昌城方圆几里的地面上,黑压压跪着一大片人,放眼望去只能看见他们瑟瑟的身体,和已经堆在旁边的兵刃,旗帜,依仗。一支军队,就这样在自己面前缴械投降,这是何等的荣耀。

段业不是吕光,可是此时吕光的心情,段业也能体会到,段业亲眼看见了权力和威望的魔力,让无数拿着刀枪的男人臣服,这是真正男人的梦想!

这时候,身边的吕由对吕光说道:“节下,这10000降兵,如何处置?”

此时按照惯例,杜进的骑兵已经开始将降兵分割包围,而那些将佐更是知趣的让吕光的甲士们冲上前去把自己控制起来,段业已经回到了吕光身边,吕光满意的冲着段业点点头,笑道:“段参军,你说说,怎么办?”

“下官不敢擅专,不过此等降兵,乃是杂部组成,彼此互不统属,以卑职之见,今夜应将其在原有基础上继续打散,没收武器,在高昌城外扎营暂住,同时将所有将官先行控制,免生事端。”

“嗯。”吕光满意的点点头,“此议甚好,不过这支军队既然投降了,便是我们的力量,段业,此番能够几乎兵不血刃,攻占高昌城,诛杀杨翰与姚远,将此军收为我军,首功在你,既然如此,由你负责到底,不如由你统帅这只力量,如何?”

“下官乃是文官,没有经验,还请节下三思。”段业“诚惶诚恐”的说道。

“哎~经验谁都是从无到有的,你文武双全,也该到了掌兵的时候了,这样日后才能重用你嘛,就这么定了,从今天起,你暂署虎翼将军,此军编为酒泉军,粮饷等事务,你与军需官商议后报备与我,再合理拨付。”

“这个……参军为都督府属官,却又兼着武将,节下,这个似乎不合适吧……”段业小心的说道,毕竟,把军队临时给他管理,在自己预料中,可是直接给了虎翼将军,却是远在意料之外。

要知道,虎翼将军是当年孙策受过的封号,意义非凡,如今羌族的大酋长姚苌,不过是个龙骧将军,虎翼将军虽然地位稍低,但也是非同一般,吕光怎么这么大方?

吕光却并不接受段业的推辞,而是含笑道:“事急从权,所以只是让你署理,日后再实授。如今军务紧急,事务繁杂,你可莫要推辞了。”

“既如此,段业领命!”再推辞就是矫情了,段业于是欣然从命,吕光也大笑起来,吕由杜进忙自前来道贺,而段业自然还得谦虚一把。

“你的将军印和相应的令牌,文书,敕书等等,本节回去了就让人赶制,将尽快交给你。”

“多谢节下厚爱。”

段业费了很大力气,才压抑住声音里的颤抖。从今天起!今天起,自己手上终于有军队了!

吕光把那些原来军中的将佐全部请到高昌城内“赴宴”,一来是对于降将怎么说也得礼遇一番,再者也是放在身边,便于控制。至于那些投降的人,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不敢说什么。

段业本来为了避嫌疑,免得被认为是抓军权心切,准备出席晚宴,但是吕光直接说了,军情紧急,给段业一天的时间整编军队,后天就要启程赶路,让段业连夜处理,段业这才理所当然的留在城外。

简易的营帐很快扎好,投降的凉州兵被强制打散,分开入营,他们也知道,如今的情况,是不可能让他们入城的,因此留宿城外,虽然有所怨言,却也不敢说什么。

火堆被点起,火光照在这些年轻的士卒脸上,他们脸色很茫然,神色很担忧,他们投降,只因为战斗力差,怕死,如今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段业首先宣读了使持节,征西大都督吕光的敕令,将他们编入酒泉军,由西域都督府参军,虎翼将军段业为统制,并且允许起自设僚将,从此这支军队,就归段业指挥了。

军队里还是有几个识文断字的,听了这敕令就开始犯嘀咕了。酒泉军?这意思就耐人寻味了,如今是高昌,还在玉门关外,那么把这支军队命名为酒泉军,是什么意思?

还有,传言里的吕光造反,这些小兵虽然不敢多说什么,如今看起来却是真的了,不过,这对他们不重要。倒是这个段参军,文职还兼着虎翼将军,这里面名堂可就大了。

古往今来,文武职都兼的人却是不少,但大多数都是荣誉封号,比如丞相挂大将军印,他主要权力还是来自于丞相。但是这两官职可是实权的。参军是都督府核心幕僚,掌握着很多具体的日常事务,虎翼将军既然是这酒泉军的统帅,大多数事情,只要不是必须报备吕光的,基本都可以自己做主。看来,这段将军,来头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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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收服军心

段将军很快就进入了身份,换上甲胄,提着自己的佩剑,段业施施然走进了军营。段平,刘国,孟凡跟在后面,段平安插进来的一个亲兵举着“段”字旗,看起来还很像那么回事。

这甲胄倒不是作战用的,而是礼仪性质比较浓。至于剑,更是刚刚从吕光那儿讨来的,“给将军见礼!”这群杂牌军,打仗不行,来事还是可以的,一个看起来五短身材,满脸黝黑的卒长领头喝道。

新将军刚上任,大家都很乖巧,纷纷按照军中的规矩,半跪行礼,段业忙给他们作揖还礼,彼此推辞一番,段业才下令大家席地而坐。自己则是走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土台。

训话么,当然得站高一点。那“段”字旗则被插在军营的正中,随着风飘扬,看起来颇为气派。

段业当然不会妄想用一天一夜,就把这只军队掌握在手里,但是万事开头难,必须在最开始,就取得普通士卒的信任与支持,之后自己朝里面派人,才能事半功倍。

眼下,卒长以上的军官都已经被免职,在城里喝吕光的葡萄酒呢,如今在场的,那卒长便是最大的官儿了。

段业先扫视一圈,众人渐渐的静了下来,想听听这个新的头儿要说什么。段业清清嗓子,朗声道:“各位弟兄,打今天起,我,节下派的虎翼将军段业,就是你们的统制!也就是说,从今天起,你们就是节下的兵,是我的兵!我们要为节下效力,为节下卖命!当然,当兵吃粮,节下也会给你们饭吃。”

见众人听得认真,段业接着说道:“段业,虽然是个文人出身,但是也上过战场,也杀过人!你们这群兔崽子,不要看老子年轻,看老子文弱,就想些有用没有用的!你们给老子看清楚了!”

一番粗口下来,极大的缓和了气氛,士卒们开始有人偷笑,而这正是段业所要的。

说罢,段业灵活而熟练地解下了轻便的甲胄,再解开了上衣,下面得士卒们瞪大了眼睛,闹不清这位大爷要干嘛。

恰到好处的,段业露出了胸膛时,台下的火把及时给光,于是前面的士卒便看得清楚,那段业的前胸,居然是伤痕累累!

“轰!”很快下面得兵便炸了锅,将军身上满是伤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扩散到全军,10000多人,每一个人都知道了这事儿。

军中最崇拜的,便是勇士!想当头,上面的委任只能让你有个名分,能不能让士兵给你卖命,第一要看你这人有没有本事,第二要看你为不为大伙着想。

显然,段业一身的伤痕,让大部分人兵对这位将军迅速产生了好感。参军是干什么他们还是知道的,那算个地道的文化人,识文断字的人自然和大头兵尿不到一起。但是这人识文断字,还一身的伤,那可就不一样了!那叫文武全才,不论在哪都吃得开。

段业也很满意,伤疤当然有一条是真的,但其他都是让段平做的,段平身为斥候出身,这点子把戏自然会玩,于是乎白白净净的段参军就成了浑身是疤的猛男。

“这儿,是老子和龟兹人死磕时留下的刀伤,这儿是箭伤,他娘的那一次差点没要了老子的命,至于这儿……”段业如数家珍的数着自己胸前的“伤口”,而下面的士卒们也听得如痴如醉。讲故事这种事情本来段业就很在行,在他的添油加醋,不断抖包袱的烘托下,士卒们不时的惊叹,于是段业这个在战场上奋不顾身,有勇有谋的角色初步建立起来了。

“哎哟,我入他先人的,好冷啊!”段业说的高兴,突然一阵喷嚏打完,士卒们正傻眼的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顿时让下面的兵们哄堂大笑。

“哎!你们听着,老子是将军,不是堂子里的相公,不给人卖像,今儿便宜你们了,老子可没跟你们要钱,这可就穿上了啊!”

“穿上吧将军!”

“反正也没人爱看。”

“哈哈哈哈……”

气氛欢快而轻松,段业很庆幸,这一关终究算过去了。

不过,和这些兵搏感情也不难,他们很朴素,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段业分享完自己的历程后,就开始许愿了,“老子刚刚掌兵,旁的不懂,所以呢,你们每一个人,都是老子的兄弟,都得帮衬着些,是兄弟,咱们就有盐同咸,没盐同淡,有段业一口干的,一定少不了你们那份,要是啥都没有,你们饿肚子,段业就饿肚子,你们没水喝,段业也没水喝!战场上,老子是你们的头,但是本质上,老子就是你们的兄弟,你们说,好不好?”

“好!”众人的声音颇大,这一套,自古在军中就吃得开。

“既然这样,是段业兄弟的,就给我听好咯,军规那么多,咱们记不住,我念起来也烦,但是就三条不能忘!第一,要听命令,不听命令,斩!第二,不能扰民,扰民者,抢掠财物者,yin辱妇女者,斩!第三,不能临阵退缩逃跑,不然,斩!这三条是天条!段业得把丑话说在前面,听清楚了么?”

“听清楚了!”众人齐声高呼,那个黑脸卒长,段业注意他很久了,这一次叫的最是大声。

“哎,就是你,你听的最清楚么?你叫什么名字?”段业指着那卒长,笑吟吟说道。

“回将军,卑职名胡凯,乃是此军左哨营卒长,兼管军法,今天将军既然颁下新的军法,卑职自然要听个真切。”那胡凯倒是大大方方的说话,一点也不局促。

“好!既然你如此有心,本将军就要提拔你了!主管军法的司马暂时不能给你,你是卒长,那么就先提拔你为旅帅,如何?”

那胡凯又惊又喜,没想到就是一番话,马上就升官了,卒长管100人,只算基层军官,旅帅管500人,虽然说只提拔了一级,但问题是旅帅这一层是个坎,能过去,就很可能当将军,不能过,就一辈子干到黑。

“卑职多谢将军!胡凯这条命,就卖给将军了!”胡凯当即跪下拜谢,而下面则已经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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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全军归心

刚刚莅临,就开始封官许愿,而且一提就是大手笔,看起来,这位段将军还是很有几分豪气啊,这是大多数士卒的第一想法。

而那些已经当上了基层军官,或者心眼比较活泛的老兵油子,则已经在打算如何在这位新长官面前好好表现,争取进步了。那胡凯是个啥人,将军不清楚,咱们还不清楚么?不就是资历老点,为人油滑点,刚才又抢了个先么?凭什么你当得旅帅,我们就当不得?

军营里面,好话固然也爱听,但是还是干货最顶用。由于先前的中高级军官都已经被撤职,剩下的军官肯定会空降一部分,但还是得从剩下的基层军官里面选。如今段业上来就把一个卒长提为旅帅,给众人一个极好的心理暗示:跟着我段某人,有肉吃!

满意的观察着众人的反应,等到大家充分消化了这个消息后,段业满意的点头,朗声道:“诸位!不要激动,胡凯弟兄就算现在,也还只是个卒长!可是,我看各位弟兄,个顶个都是好汉,只要咱们戮力同心,跟着节下,跟着我,好好干,谁说你们里,不会再出几个将军,嗯?”

将军?乖乖,这对于凉州军里的大多数人来说,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他们本来就算杂牌,是各个部队淘汰下来的,凉州军主力的任务,也仅仅是守备,而守备部队的杂牌,还能有啥出息?将军?能提个卒长还得看你的运气呢,这位胡凯大爷可已经在军队浸yin了10多年了,平素军队连仗也没得打,自然没有机会升迁,也没有机会领赏,当然,也没机会死人。

如今,段将军告诉他们,你们只要跟我走,你们里面,就有人可以当将军,天呐,这是多大的诱惑?

“呃……段帅,咱们里也能出将军么?”一名看起来还很青涩的新瓜蛋子怯生生问道,不过段帅这个称呼,却让段业非常受用。

段业笑吟吟说道:“怎么不能?你们都是我的兄弟,都得记住了!不想当将军的兵!就不是好兵!只要你们敢卖命,能立功,升官发财那是一定的!要是段业说话不算话,把脑袋赔给你们!你们信不信?”

“信~~”这一次,士卒们的欢呼前所未有的整齐,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有朝一日,自己穿着将军的行头,骑着高头大马回老家省亲的画面,而得到这一切,只需要跟着这个新来的将军好好干就行。

就在这时,段平跑过来,对段业低声道:“大人,按照您的吩咐,晚饭已经好了。”

段业点点头,挥挥手,止住了士卒的欢呼声,朗声道:“兄弟们,如今你们之前的上司们,在高昌城内,正在被设宴款待,段某人很穷,军饷也得明儿才能领到,因此没钱请你们吃大宴,但是!将军不差恶兵,怎么也得管你们一顿饱饭!咱们大头兵们,没那么多规矩,也就是牛羊肉啃啃,大碗酒喝一点,你们说可好?”

众人自然满意,打投降了到现在,可还是粒米未尽呢,一个个早就饿了,可是将军要训话呢,只好死扛,如今一听到要开饭,顿时欢呼一片。

想收服一支军队,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恩威并施,一方面要许以前程,一方面要当场给干货,其实吕光已经给了段业一笔钱,但是名义不是军饷,而是抚慰金,段业也就趁机借花献佛,先置办一顿晚餐再说。

夜色下,简易的军营里,几百口大锅一齐支起,火苗“噼啪”的亲吻着锅底,锅里的肉已经熟的差不多了,散发出阵阵香味,不少人已经开始大口的咽着口水,段平的百人队几乎成了服务员,搬着吃食,木柴,还帮着军队里原先的伙夫分发餐具,好容易,才把这些琐碎的事情做完。

段业自然是坐到了胡凯他们那一堆人里去了,不过为了表示与大家同甘共苦,段业那一锅围坐的人,除了胡凯外,全是大头兵,连伍长也没有一个。

拿着黑乎乎的木碗,两根长短不一样的筷子,段业拒绝了换上瓷碗的要求,还主动把碗展示给大家看,结果很多士卒惊奇的发现,就是那木碗,也是有豁角的,可以说是全军最破的一个,至于那筷子……如果两根棍儿也能叫筷子的话。

时候到了,段业自己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段业举起碗中的葡萄酒,朗声道:“各位!军中按规矩,不能喝酒,今天因为刚和大家见面,段某人特地从节下那里讨了许可,今儿咱们可以喝一点!不过,这葡萄酒太贵,段业费尽口舌,也只要到了这么一点,现在都在大家碗里了,旁的废话不说了,都在酒里了,干!”

“干!”

想想看,10000人一起说干,是什么效果?那效果就是众人喝完后,齐声大笑,笑声让高昌城太守府内,正在举行夜宴的吕光也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候,下首的刘宇翔正在满脸谄媚的给杜进劝酒,虽然说杜进岁数似乎比刘宇翔还小上几岁,可是刘宇翔却表现的完全是个晚辈,那语气,那神调,让一并投降的其他几个校尉都觉得丢人,怎么当年没发现这个跋扈的人是这么一个货色?真是丢人呐。

吕光听了外面的欢呼声,不由问道:“刘宇翔啊,你方才不是说,那群乌合之众,不服管教,不听指挥么,怎么如今,本节听起来,却是士气高涨,颇有气势呢?”

“呃……”刘宇翔有些尴尬的放下酒樽,那张大脸都要笑出褶子了,“节下,嘿嘿嘿,那不一样啊!先前这群人在凉州,那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平素根本没人管,梁使君那更是打心眼里看不起他们,如今节下在了,节下的兵,能差么?怎么那群兔崽子也得争口气了,再说了,那段参军,比我们,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有他替节下掌兵,自然比我们要强。”

段业掌兵?吕光未置可否的笑笑,只是袖子里的拳头稍微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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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惊险过关

中国男人搏感情,最好的方式无非是吃饭喝酒,洗澡狎妓,所谓见过彼此长短,摸过双方底细,拿住你我把柄,才算得兄弟。后世那叫做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这样的人才能推心置腹,真心信任。

如今这条件当年后面的是办不到,估计谁也没法让手下的兵全找到姑娘,10000多人呢,就算考虑各种高难度动作,也得三四千姑娘,到哪找去?但是吃大锅饭,其实效果也不错了。

这群兵常年都很不如意,先前的将军们,军官们,混到这支部队,都是因为被排挤,在其他地方混不下去了才来,而且基本都是没背景的人,来了之后,也基本是长吁短叹,就算和士卒们吃酒也总是“老子当年”这样的哀叹,说到不爽处还时常拿手下出气。而且,在这里的军官,但凡有点办法门路的,哪怕行贿也要早点调离,谁又愿意真心和他们搏感情?

段业愿意。那大块的肉直接用手抓着往嘴里送,和士卒们抢东西吃时,一点不斯文,不扭扭捏捏,说起话来荤素都有,偶尔几句粗口,更是让全军上下充满好感!

而等到大家吃的高兴时,段业又突然宣布,其实贵的葡萄酒没了,但是便宜的高粱酒,却多得很,只是自己怕大家嫌弃,方才才没有说出来,这下子,大家更是大呼小叫,纷纷要求马上端上来,大伙儿还要敬酒呢!

欲擒故纵的妙处,吃饭在吃到高兴的时候,没有酒怎么可以呢?就在这时,等到大桶的高粱酒上上来,浓烈的酒香散发着迷人的辛辣,让这些在常年在碧血黄沙里挣扎的兵们,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疲惫之余,喝上一口辛辣的酒。

这个年代没有蒸馏技术,因此酒的度数并不高,但是这高粱酒独有的辛辣味,还是最给劲,最男人的酒!在军中,就不必讲那么多俗套,每口锅旁边放上一桶,大家自取就好。

酒司令自然也是需要的,胡凯刚刚被提拔,正是人气高的时候,大家也纷纷拱他,于是那胡凯也不推辞,举起酒杯开始讲话。不过没想到,这人看起来蛮憨厚,讲起话来倒是利索的很,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大家高兴,于是全军满饮,宣布开场!

段业是主将,自然免不了敬酒。而一波波来的人,见段业吃的和他们完全一样,用的餐具甚至还不如,坐在地上也什么都没有垫,多少心里都很感动,而且还有人居然流出了眼泪。

军人,实在呀。

这时候喝酒,自然不含糊,段业来者不拒,每次喝酒前都还要问问对方的名字,情况,老家,顺便记下长相。一番话总是说的人家透心底的暖和,一杯酒下肚,往往当即就拍胸脯表忠心。

不过,段业毕竟不是酒桶,也不可能和这群人每一个都喝到位,高粱酒虽然也度数不高,但是喝下去后肚子火辣辣的,虽然段业酒量甚好,但也不能真的千杯不醉。很快,段业的眼前,开始模糊,轮番上阵的士卒们的淳朴小脸,营地里的篝火与大锅肉,以及满天的星光,都开始在段业的眼前晃啊晃的。

当胡凯亲自敬酒,段业含笑,满饮而尽后,终于一个支持不住,栽倒在地上。

段平紧张的把段业抬走,还吩咐让胡凯负责今晚的活动,亥时前必须结束,熄火散会,各自睡觉,胡凯等人见把主将喝倒,也不敢再造次,只好唯唯应诺。

但是另一方面,先前的气氛已经被烘托的很高了,段业一走,他们更是一点拘束没有了,放开了肚子吃肉喝酒,划拳对骂,好不快活!

投降后的第一顿晚饭,尽欢而散!段业虽然早已醉倒,可是醉倒前的一刻,看着这些人的笑脸,段业确定,这支军队,一定能掌握在自己手上!

“……然后段参军便当即任命那胡凯为旅帅,此举大得酒泉军上下好感,段参军在全军开饭时,又和他们一起席地而坐,一锅吃饭,喝酒时又来者不拒,据卑职所看,如今酒泉军对段参军颇有好感。”一个人低着头,压低声音对吕光说道。

吕光背着手,从窗外看着那时隐时现的月色,听完那人的汇报,缓缓说道:“那段业现在在哪里?”

“他已经醉倒,如今被抬回了自己的营帐歇息了。如今士卒们已经散去,按照事先划定的区域各自歇息,眼下一片平静,除了巡夜的士卒和节下派去看守的青骑,其他人都已经睡去了。”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有事情,记得及时见我。”

“卑职遵命!”

那人走了好久,吕光却一直默默看着那月亮,直到月亮再一次躲进了云彩,吕光才出声道:“吕由?”

“在。”吕由几乎是吕光的影子,一般时候不会露面,却一直暗暗保护着吕光,也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在吕光召唤时露面。

“你说,如今正是他们沉睡的时候,我们要不要趁机把他们……做掉。”吕光依然没有回头,只是右手朝下那么一挥。

吕由的声音很机械,“惟节下吩咐,如果节下下令,我这就去准备,2个时辰后回来。”

“呵呵呵,你的意思就是反对了?如果你支持,应该这便去了。”吕光吕由二人,名为主仆,情同父子,二人彼此太了解了,一句话一个手势都能看清楚内在的意思。

吕由没有说话,但是那意思就是默认了。

“你为什么不赞成呢?你的眼睛……”

吕由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好久,才平复下来,而吕光并没有逼问,而是淡淡的等着他的回话。

“吕由的事情,是私怨,私怨如果要解决,也该用私人的办法。况且,那也不是他亲手做的。吕由只是以为,在今夜,不动他,比动他,对节下要划算。”

“唉,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好吧,我听你的,就这样,给他一次机会吧。”吕光摆摆手,吕由知道,那是他要歇息了,于是默默的退下了。

吕光看着又露出一丝边缘的月亮,嘴角弯出一丝玩味。而此时躲在帐篷里呼呼大睡的段业,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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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布置桩脚

有了前一天晚上打的基础,白天再和大军搏感情,效果就好了很多。段业为人和气,讲话直接爽利,很对大家的胃口。而且段业在谈话中发现,其实这些人,素质基础一点不差,只是怀才不遇不得志而已,而历史已经一再证明,这样的人,才是最有潜力的。

搏完感情,当然得有干货,从吕光那里领了节绶敕书,和相关委任状后,段业立即开始兑现昨晚的许愿。

除了胡凯外,段业在充分听取大家的意见后,在他们的推荐基础上,提拔了9个旅帅,他们有从卒长升上来的,也有从伍长什长突击提拔的,还有在士卒里威望很高,直接从大头兵提上来的。当然,段业也顺便从段平的百人队那里遴选了10个人作为旅帅。无论如何,军队里也得有自己人。

至于管2500人的师帅,4个名额自然是段平,刘国,张猛三人担任,段业目前信得过的也只有这三人,还留下一个名额,段业准备让吕光决定。如果猝然之下,到处都是自己人,未免让吕光疑心。

当然,吕光是一定会疑心的,他这样的人不可能对手下完全信任,包括自己的儿子,但是无论如何,表面上得面子要给够。

对此,酒泉军上下,并没有什么意见,怎么说,自己也是投降的,人家不把你彻底打散,分散到各军去,已经很优待了,如今对原有的基层军官还如此信任,没有大换血,而只是掺沙子,已经极大的表现了段业对酒泉军的信任。

军人们就是这样,你如果跟他推心置腹,他能跟你披肝沥胆,你假若跟他肝胆相照,他能跟你肝脑涂地。

段业愿意给这群男人最大的信任,他相信他们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至于下面的什长,卒长,段业下令,由于军情紧急,第二天就要开拔,没有时间进行详细的遴选,为此,先让之前没有被提拔的人继续署理,等到到了稳定的驻防地,有时间了,再进行整编。大家自然也都同意。

当然了,段业手上其实还有一把牌,那就是先前确定和摩尼教,拜火教这些西域凉州宗教的合作,合作内容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段业要吸纳他们的信徒进入军队。本来,段业没有本钱,这样做虽然风险很大,但也是快速扩军得唯一手法,但如今有了军队,段业就有了主动,也就更有自信。段业已经开始期待一万军队变成数万了。

总体来说,段业已经把自己人安插进了军队,可以说,从现在起,酒泉军,可以勉强算是段业的军队了!

封完了官,还有一步,就是发钱。钱当然是吕光给的军饷,虽然不多,也就10万钱,可是聊胜于无,段业宣布,刚刚成军,为了表示公平,这10万大家平分,而之后,为了激励士卒们奋勇杀敌,将会按照战功和表现,进行分级激励措施,表现越好钱越多,这一条,大家也没有异议。

发钱时,段业却别出心裁,眼下10000人呢,自然不可能亲自把军饷发到手里,但是好歹还是要表现一下,于是下令,以百人队为单位,把每个百人队应该得的钱,也就是一贯,放在一个桌子上,他们排好队,有卒长代表全体人员领钱,段业拿起一串用绳子穿好的钱,郑重递给卒长,卒长再分配给大家。

可是,在交接这个过程里,段业突然大声问道:“你们吃谁的饭?”

雷被是刚刚被提拔起来的卒长,人倒是很机灵,大声道:“我们吃节下的饭!”

段业赞许的点点头,吕光可就在高昌城猫着呢,这里面不定有多少吕光的卧底,这小子看自己瞪了一眼就明白,倒是个可用之材。

明白了戏码,就知道怎么演了。段业接着问:“你们穿谁的衣?”

“我们穿节下的衣!”

“你们给谁卖命?”

“我们给节下卖命!”

士卒们声音整齐一致,看着段业的眼神,有尊敬,有服从!

成了。

城头的吕光看着远处整齐的阵列,听着“给节下卖命”的声音,耸耸肩膀,笑道:“这段业还真有两下子,看起来酒泉军还值得期待。”

“是啊,节下,段参军平素就文武全才,如今去了军队,再历练历练,一定会成为节下的好帮手。”杜进也笑吟吟说道。

“就这样吧,按原计划,明早拔营!”吕光淡淡说道。

“是。”

高昌城虽然重要,但是之所以被攻下完全是杨翰不在,群龙无首的缘故,如今吕光等人在高昌城等了一天,四佐将之一的杨颖已经赶到,吕光命令他带3000人驻守高昌,并且修书,令姜飞彭晃等人加速前进,自己则在一大早就宣布,拔营启程。

酒泉军刚刚赶到高昌,又得按照原路返回,有些怪话怨言也是正常,不过段业及时注意到了这一点,很快亲自去找卒长旅帅们开会,要求他们务必传达到个人,把东归的重要性和光明前景给讲通透,并且要求他们务必随时注意军队的动向。这才迅速稳定了军队的情绪。

所谓一步快,步步快,杨翰当时既然已经带了军队去高昌,姑臧的梁熙就根本没在多想,而是忙着应付张大豫的事情。但是这时候,张大豫不知道是昏头了还是怎么回事,不集中兵力攻打姑臧,反而亲自率军,去攻打西平郡,问题是,西平郡已经是秃发部的势力范围了,一直保持观望的秃发部首领秃发思复鞬长子秃发乌孤大为恼怒,亲自率领20000骑兵攻打张大豫,秃发部骑兵个个悍不畏死,秃发乌孤又冒着矢石亲自冲锋,张大豫不是对手,惨败而归,而在逃跑的过程中,又中了在后路等着他的秃发傉檀的埋伏,两仗打下来,张大豫损兵折将,只得回到阳坞,聚兵自保。

就在这时,吕光军突然出现在伊吾关下,伊吾关守将由于没有得到梁熙的明确授权,自忖战无胜机,于是率众投降,吕光尽得伊吾关所存的粮草军资,军威大振。

补充了水源粮草,将城内财宝搜刮一空后,吕光下令,马不停蹄,继续东进,下一站,便是玉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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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丐帮传说

玉门关,自古是中原与西域相通的咽喉要道,汉武帝开通西域道路、设置河西四郡之时,因西域输入玉石时取道于此而得名。玉门关可以说是河西与西域间最重要的一道关隘,既是军事重镇,又是丝绸之路的咽喉。

过了玉门关,便是富庶的敦煌郡,但是,敦煌郡并无险可守,因此玉门关可以说是通往凉州的最后一道屏障。

此时,吕光的大军正在加速朝玉门关行进。按照路程,大概再有两天,便可以到达玉门关。大概是上天垂怜,今天居然是个阴天,这在沙漠地带实在很少见,没有了太阳,就少了许多酷热,加上天气本就已经开始转凉,气温那是刚刚好,最适合长途行军。

北地里冬长夏短,没有春秋。也就是冷空气一直没来,因此白天有太阳显得酷热,晚上就很冷。段业估摸着等冷空气按惯例南下时,此地大概就是银装素裹了。

由于段业兼管了酒泉军,这支杂牌部队,不可能现在就指望他们打仗,因此吕光很体贴的把段业放在了后队,段业也心安理得的抓紧时间与自己的兵们搏感情。

眼前的戈壁一望无垠,头上的蓝天万里无云,前后看不到头尾的马队在大自然面前就像蚂蚁一样渺小,但是,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对前方的期盼和热忱。

段业骑着自己的黄马,穿着刚习惯的铠甲,与身边的段平,胡凯等人谈笑风生。

聊了之后,才知道胡凯原来居然是要饭的出身,七混八混就混到了凉州军,他自己也不讳言,由于讨饭时混出的出众的厚脸皮和机灵劲,居然在这没有前途的军队里也连番擢升,听到这里段业不由很好奇的问道:“胡凯呀,我曾听闻,这天下有个丐帮,据说帮众数十万,帮主武功盖世,势力遍布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你难道是丐帮的一员?”

胡凯有些紧张的说道:“这个……将军明鉴,确实,小人曾经是丐帮的人。”

段业有些傻眼,难道老金的书不是,是写实么?怎么又让自己说对了?

胡凯却接着说道:“自周平王东迁,礼崩乐坏之后,天下便乞丐四出,因此为丐者结社自保,却是有的,但是这丐帮,却不是个武林帮派。”

“哦,这是何故?”段业来了兴趣,看来这茬事却和金老先生讲的不一样。

“呃,乞丐其实就是流民的一种,不过以讨饭为生,出身却不一定卑贱,很多人甚至胸有大才,这流民四出,与朝廷统辖甚是不利,因此汉光武帝刘秀得位后,便封了十三州每州一个丐头,州下有郡县,丐头各级都有,世袭罔替,虽然依然是乞丐,比起士农工商,地位不高,但是那乞丐们的事情,却是都归丐头管,一般就算有事情,也是内部解决,不经有司,如果吃了官司,比如乞丐告丐头,那也按照民告官论处。“”这么说,那各地丐头,还算是官儿了?”段业听了新鲜,难道这丐帮还能登堂入室不成?

“算是,也不是。”胡凯说起来头头是道,“那乞丐事务繁多,朝廷设置丐头,不过是为了便于约束,避免流民为野心家所用,因此笼络丐头而已,却没有品级俸禄。不过由于有司衙门一般不干预乞丐的事务,那些丐头们却也根本不算乞丐,有些甚至田庄连绵百里,富比公卿。”

段业听了,讶然不已。看来,很多历史上的事情,和史书说的却大为不同,没有想到啊,没想到这丐帮不但存在,却还有这般势力。他们,可以笼络么?自己最缺的,不就是人力,金钱,和地方的桩脚么。而丐帮,恰好就是最合适的力量!

想到此节,段业有些兴奋的问道:“那胡凯,你也算一地丐头了?”

“不瞒师帅,小人乃是安定人士,小人祖上却是是安定郡的丐头,不过家父曾经误信奸人,导致丐头的位置为人所夺,家道中落,才真正干了乞丐,最后也混到了军中。”

“哎呀,真是没有想到,你居然从业余的,变成了专业的了,哈哈哈哈。”段业觉得有趣,不禁大笑起来。段平和胡凯,想了一会,才听懂业余和专业的意思,不由也赔笑起来。

“不过,胡凯啊,如你所说,从东汉起,天下丐头都是中央直接控制,那300年过去了,一切依然是这样么?现在天下丐头是奉建康为正统还是长安呢?”这个问题才是段业真正关心的。

“这个……”胡凯面露难色,有些尴尬的说道:“自从黄巾大乱后,朝廷对天下丐帮的控制就大为减弱,后来司马炎统一天下,虽然有所恢复,但是还来不及重新整合,就又发生了八王之乱,因此……丐帮各地基本是自成体系,眼下江南的大概和建康走的近一些,而关中的当然认天王陛下,幽燕的依然对慕容家心存怀念,至于河西陇右……就完全是地方酋帅,各自为政了。”

段业听完便晓得,如今的丐帮根本就是一盘散沙了,不过这也更给了他机会嘛,因此笑吟吟道,“那么胡凯,你虽然已经是我军中旅帅,可还有没有想法,去拿回你家族本该有的一切呢?”

胡凯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身为父亲的长子,父亲遇害,家族败落,母亲带着弟弟们躲进了祁连山,本来就是为人子得耻辱,他怎么可能不愿意!当年从军的打算,不就是在军中混出个人样来,然后再拿回这一切么?

丐帮,听起来不好听,可是关中一旦有事,流民朝西北基本都要去安定,那个地方着实风水宝地啊!一方丐帮的丐头,势力一点不比郡守差多少,而且家传的基业,怎么可能不要?

见胡凯面色挣扎,段业趁机加了把火,“你且慢慢想,想好了可随时告诉我,不过,我可不单对你们的事情感兴趣,想必你们世代交往的很多人,也是各地丐头吧?告诉他们,我段业,都愿意和他们交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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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取字世民

还用考虑么?这不是胡凯多年孜孜以求的么?胡凯也是实在当即眼泪汪汪的表示,段将军提拔自己是大恩,如今又有恩典给自己,自己这条命就卖给段将军了。

这种戏码,段业早已经习惯了,自然是连连谦虚说应该的必须的,段平再拱拱火,敲敲边鼓,很快俩人就一个得遇明主,一个收揽贤士了。

路在走,人在念,段业依次把卒长旅帅们叫到身边,和他们谈人生,谈理想,许点愿景,扯点女人,时间过得很快,大家聊得开心,吃饭时依然和大家一个锅,睡觉时也没有单独的大帐,很快,全军上下,都晓得段将军,和其他的将军,不一样!

第三天早上,算路程,吕光所在的前队应该已经快要到关城了,段业正和众人聊得开心时,却见一骑打马飞速而来,段业有些诧异,难道吕光又要找?

果然没错,待到那人走近,段业也看清楚了,那是曾经和自己一起奇袭高昌城的一名青骑,唤作李硕,和吕光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为人机灵大胆,很受吕由的欣赏。

“参见段参军!”那李硕倒是一点没有架子,依然规矩行礼,这年代,文人的职位还是比武人高,因此李硕还是唤他参军的职务。

“不必多礼,你来相召,可是节下宣我?”段业笑吟吟的还礼道。

“不错,节下已经快到关口,特派小人请段参军同往。”李硕不卑不亢说道。

“哦?”段业有些讶异,看了段平一眼,段平点点头,意思是你可以放心去,这里有我呢。只是段业还是不明白,这时候让自己去是啥意思?只是李硕嘴严,也不能指望打听出啥来。

想了下,觉得应该也不会是啥坏事,段业也就说道:“那好,请李护卫稍待片刻,段业吩咐下去了,便即刻动身。”

“段参军请便。”

眼下却是没有时间和段平等人商量了,段业当即宣布,军务由三师帅共同商量,带队前进,重大事情如需拍板而来不及请示,则有段平定夺。

众人自然没有意见。于是段业便随着李硕,飞马前去见吕光。

一路无话,见到吕光时,前方的玉门关的城郭,已经隐然在天际!

吕光见段业来,甚是欢喜的说道:“段业,你可来了,听说你最近,把酒泉军打理的井井有条,上下一心,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啊!”

“哪里,节下过誉了,这还是仰仗着节下的威望,才能有这一丁点的成效。”段业忙自谦道。

“哎~何必谦虚呢?你本是文人,先前连刀也没摸过,如今短短小半年,上战场杀过人,进了军营统了兵,如今你在我的幕府可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了,好好干!本节定然不会亏待你的!”吕光拍着段业的肩膀,一副期许很深的样子。

段业自然“受宠若惊”的很,当即表示愿意为了节下风里来雨里去,必定尽忠到底云云。

寒暄完毕,吕光指着前面的玉门关,慨然道:“1年多前,我奉天王陛下的诏令,征讨西域,抚恩怀远,渡流沙,过草原,大小战数十次,歼灭敌人数十万,总算西域为之一廓,如今,我也终于要回来了,段业,你是全程见证了这一切的,当时让你兼校书郎,就是让你一定要记录下这一切,让后世,让历史,都晓得这支西征军的光荣!”

段业心中暗暗叫苦,龟兹之前的事情老子哪里知道?此段业不是彼段业啊。可是节下的话,是不能不听的,段业只好虔诚的说道:“此乃段业分内之事,何敢推辞?请节下放心。”

吕光听了大为高兴,看着前方已经不远的城郭,和周围苍凉的大漠,吕光突然想起,问道:“段业,今年你已经过了弱冠之年了,可曾取了表字?”

“呃,段业家道中落后,便游历四方,也未曾拜了师父,家中更无耆老,是而没有表字。”段业有些尴尬的说道。

“唔,这样。”吕光点点头,“那,本节给你取一个,如何?”

在这个年代,人成年后,需要受到社会的尊重,同辈人只呼其名显得不恭,于是需要为取一个字,用来在社会上与别人交往时使用,以示相互尊重。段业其实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可是跟他交往的人,如沮渠蒙逊等人,要么是胡人,要么是平辈,由他们取表字,于理不合。放眼军中,唯一有资格的也就是鸠摩罗什和吕光了,前者是宗教领袖,地位崇高。至于吕光,是军队的最高长官,虽然是氐人,但是汉化很深,本来最是合适。

可是吕光的身份在那里,给自己取表字那就不是简单的意思,而是会有深刻的政治导向,因此段业也一直没主动说,没想到如今,吕光居然自己提出来了。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段业高兴的拜谢道:“段业承蒙节下厚爱,本已自觉毕生难报万一,但节下既然愿意赐字,此乃恩宠,段业不敢辞。”

“好。”吕光点点头,想了想才说道:“自古取字,也是有一套规矩,要么和名字意思相同,要么相反,要么相顺,唔,你的名字是一个‘业’字,业者,功业也,何为功业?文治武功,济世救民,是为功业,依我看,不若就叫‘世民’二字,如何?”

段业听了,差点没一头栽下马来,世民……这个表字太给力了,中国历代皇帝,段业最欣赏的便是唐太宗李世民了,年少英雄,文治武功,宽宏大量,手段了得,真是人君的楷模吖。如今吕光送这么一个表字给自己,那太吉利了,岂能不接。

只是,明白人不是没有,旁边的杜进听完,脸色就有些微变,无他,还是世民俩字,实在太过大气,节下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却还来不及出言反对,段业马上就“又惊又喜”地拜谢道,“段业多谢节下赐字,自此以后,段业必为节下效死命,尽臣节!”

一番话说的吕光哈哈大笑,此事已成定局,杜进嘟囔了几句,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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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直入玉门

玉门关此时的城郭,却比后世段业去旅游时,要宏大的多。放眼望去,一座四方的城堡耸立在东西走向戈壁滩狭长地带中的砂石岗上,据向导说,南边有盐碱沼泽地,北边不远处是哈拉湖,再往北是长城,长城北是疏勒河故道。

由于段业的酒泉军在军中整体偏北,因此可以清晰的看见旧长城,只见东西走向的长城蜿蜒逶迤,一望无际,每隔5里或10里,就筑有一座方形烽火台,在长城烽燧的周围,偶尔还有低矮的土房子,那是将佐们休息的地方。在东西长城之南,另有一支南北走向的长城,绕过玉门关西侧,向南直达阳关,关城北坡东西走向车道直通西域。

骑在马上,段业看着尚算完好的长城,心中感慨万千。

长城,永远是中原汉人心中天然的屏障,自从战国时秦,赵,燕三国修长城以来,历经增修,虽然五湖入塞,可是今天,在江南汉人心中,长城之内,依然是失去的国土,迟早都要夺回来!

放眼看去,玉门关已经近在咫尺,难道在这里,还要大打一仗么?

可惜,这一次,让段业失望了。

玉门关关城全用黄土夯筑而成,如今城门大开,士卒们列队两厢,玉门关守将张统亲自出城,一身白衣,带着官府印绶,宣布投降吕光,手下军马全由吕光节制。

吕光闻言大喜,当即宣布张统依然镇守玉门,所有将士均有赏赐,并且毫不怀疑的只带着段业等几名僚属进城,显示了对张统的绝对信任。

张统本来还有些疑惧,但是见吕光举止自若,谈笑如常,手下也都个个轻松,这才放下心来,于是夜里大宴,宾主尽欢,张统上下也就真心投降了。

玉门关不战而开关,河西震动,吕光趁机传檄河西各郡,要他们立即归附,和他合兵一处勤王,这下子,才引起了梁熙足够的重视。

话说那头,凉州首府姑臧,这些天城中真是军心浮动,民心不稳,大街小巷,茶楼酒肆到处都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好像天要塌下来了似的。但是,各种谣言的共同点,都是吕光马上就要打过来了,那吕光从西域调回来百万大军,个个身高一丈多,见人就吃,见东西就抢。已经开始有富商开始打包袱准备跑路了。

去往刺史府的大街上,骑着快马的将士来往不断,四座城门均有军兵把守,百姓出入也要经过严格盘查,整个姑臧城笼罩在一片战争的阴云之中。

这时,无计可施的凉州刺史梁熙,才晓得杨翰的预言已经成了现实,可惜现在有什么用呢?如今杨翰在高昌被斩杀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高昌,伊吾,玉门三道关隘,都没有起到作用,眼下吕光过了玉门关,想必很快就有人会主动效仿张统主动去投降,凉州可以说已经岌岌可危了。

坐在刺史府大堂的虎皮交椅上,梁熙一筹莫展。他愁眉苦脸的对站立在大堂两边的文武官员道:“列位大人,我原想吕光无王命怎敢私离西域,又怎敢占我凉州。如今看来,他眼里连天王都没有,更何况我?也怪我优柔寡断,没有听杨太守的话,及时派兵镇守高梧谷口和伊吾关,致使杨太守兵败被杀,又丢了高昌。今日得到噩耗,我才如梦初醒,奸贼吕光的嘴脸也昭然若揭。如今张大豫虽然战败,却依然据守一方,吕光也已经步步紧逼,我梁熙自问镇守凉州10年来,虽然不敢说多么贤德,也算爱民如子,轻徭薄赋,厚待百姓,各位,你们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而今看来,这仗是非打不可了,列位大人看这仗该怎么个打法?”

堂下的文官见问都低下头,武官把头扭向一边。很明显,他们是不再看好这位使君大人了,吕光的兵,是这群人能够抵挡的了的么?有不少人已经开始准备,啥时候给吕光输诚了。

梁熙的长子,紧急被召回的鹰扬将军梁胤见无人答话,急忙上前道:“大人!军情紧急,再议下去恐怕要失去战机,现在我们乘吕光在玉门关休整之机,立即调兵酒泉,准备与叛军决一死战。只要守住酒泉,何愁凉州不保?”

“梁胤!唉,你弟弟已经在淝水前线战死了,如今我们梁家的重担,也就落在你肩上了。”梁熙说着说着,就又老泪纵横起来,大堂内的文武见刺史大人这幅模样,不少人都都是顿生恻隐之心。

不管怎么说,梁熙作为一州的刺史,也确实算是个好官,不论是对百姓,还是对官员,都算仁厚,如今看他伤心,也纷纷上前慰藉。

梁胤身为人子,在这个时候自然也要选择坚强,选择给父亲打气,好说歹说,梁熙才擦干眼泪,神色变得坚定起来。

“梁胤,为父不听你和杨太守的忠言,置边关十万火急的文书与不顾,才有今日之败。为父近来夜里常常睡不着觉,白天又觉头疼,身体也不如以前。看来,这保凉州的重担全落在你和列位大人的肩上了。”

梁胤听了,眼神一闪,微微低头,道:“父亲大人何出此言,您是凉州的主心骨,只要您坚定信心,我凉州还有精锐数万,粮草可支五年,只要我们战术得当,众志成城,就一定可以打败吕光!”

“是的!使君!我们一定可以!振威将军姚皓站出来,沉声道:“使君,末将虽然驽钝,但是麾下万余人马,愿为使君效死,为凉州百姓尽忠!”

别驾卫翰也朗声道:“当此时也,正是我辈尽节之时,我等受天王厚恩,使君厚爱,如果此时不振臂而战,有何面目居于人世?使君,你下命令吧!”

有了带头的,剩下的就好办,众文武纷纷表示,愿意为了使君上刀山下油锅,当然了,有真心的,有被感动的,也有趁机耍下嘴上功夫的,但无论如何,梁熙也感到大为振奋,看来,和吕光还有的一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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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决计抵抗

见堂内文武一改方才的死气沉沉,梁熙信心大增,看起来自己并没有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嘛,张大豫被秃发部一顿胖揍,一时半会应该喘不过气来,眼下自己应该可以集中力量对付吕光。那吕光据说也是先锋入关后队还在高昌,只要给他迎头痛击,挫了他的锐气,想必凉州各郡应该还是会站在自己一边。毕竟,自己是天王陛下委任的刺史,天王就算打了败仗,那也还是天王嘛。

想通此关节,梁熙沉声道:“梁胤,如今情势危急,我命你署理征西大都督,全权负责抵御吕贼之事,姚皓、卫翰,犬子年轻,二位年高德劭,文武双全,老成持重,由二位辅弼犬子,想来必能击溃吕贼,我命二位为副将,并尽起五万大军,与吕光决战!”

“遵命!”三人齐齐下拜,接受了任命。

这时候,卫翰想了下,说道:“如今吕光已经过了玉门关,敦煌也是守不住了,不如尽起大军驰援酒泉,酒泉城本就有兵,粮草充足,我军一部入城确保城池不失,一部屯扎城外,形成掎角之势,如此退可以阻吕光与坚城之下,进可以一举击败吕光,如此才为万全之策。”

梁熙摆摆手,道:“此乃细务,自此,西征之事,一切由你们三人负责,本官对你们充分信任,完全授权,只要你们认为可以做,便去做,报与我知晓便好。”

卫翰感动的眼泪汪汪,连连表忠,堂内其他文武见梁熙终于振作起来,也纷纷七嘴八舌开始献策,一时间倒有那么些齐心合力的意思。

梁熙却仿佛开了窍一般,再次下令:“另外,派人去请河湟秃发部首领秃发思复鞬,和张掖临松卢水胡人首领沮渠罗仇兄弟,让他们各带本部人马,前来酒泉助战。”

“大人。”梁胤却有些急眼,正要说话,却被梁熙摆手道:“就这么决定了,大行不顾细谨,先顾西面。”

“是。”梁胤悻悻遵命。

接着,梁熙想了想,又对站在下面一言不发的武威太守彭济道:“姑臧的防务就交给彭太守了。”说罢,梁熙一直死死盯着彭济,看他的表情。

彭济闻言,这才迈步来到大堂正中,施礼道:“守卫姑臧乃是下官份内之事,使君但请放心好了。”

文武各自委派了任务,梁熙这才回到桌前,振臂喝道:“天王陛下遭遇挫败,正是国家危难之际,我等本该戮力同心,镇守西陲,那吕光居然敢擅自东归,徒生事端,这已经是赤裸裸的造反了!本官已经将他的反迹着人800里加急上奏天王,恩旨不日便将下来,本官希望,各位大人,各位将军,在此危难之际,只希望各位团结一心,众志成城,与本官共抗此獠!”

“唯使君命是从!”众人齐声呼道。

散会之后,梁胤又请姚皓、卫翰二位将军留在大堂商议调兵等事宜。彭济见没有点到他,便很快走出了大堂。卫翰看了,本想说点什么,可是话到临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从各郡调兵的文书当时就拟好了,十几个去送达文书的亲兵也连夜出了四座城门,骑着快马驰向四面八方。文书中详细约定了在酒泉会师的日期,以及调兵的多少。梁胤还以刺史的名义给秃发鲜卑首领秃发思复鞬和临松卢水胡人首领沮渠罗仇二人写了信。给二位首领送信的亲兵还带去了梁胤准备的许多贵重礼品。在信中梁胤以晚辈的口吻,感谢他们多年来对朝廷的忠诚,对凉州军事方面的帮助,希望他们这次能够多带精兵强将来酒泉助战,并言明所需粮草、军费等皆由凉州刺史府支付,对有功将士将按功劳大小奏请朝廷封赠云云。

其实,梁胤也不知道朝廷还能不能够靠得住。但是,除了靠朝廷的名义,还能靠什么呢?那些胡族酋长,本就是桀骜不驯的人物,如果不是当年大秦天军的势头摧枯拉朽的把张家五十年的经营化为乌有,他们恐怕现在还在天天闹事呢。

商量到了深夜,姚皓和卫翰二人这才告辞离去,而梁熙则已经躲进了书房,说一切由梁胤处理,连刺史的印绶和调兵的令符也给了梁胤。梁胤知道父亲的用意,是在给自己树立威望,因此只好满含热泪的接了下来。

这天晚上,梁胤几乎一夜没有合眼,他并不是因为自已少年得志,不到30岁就被任命为大都督而兴奋;而是因为重担在身,敌强我弱,没有必胜的把握。弟弟战死的消息,至今依然让他的心如石磨一般的痛苦。如今梁家虽然还有几房子侄,可是梁胤知道,那些人都是酒肉之徒,父亲真正能够信任的,也只有自己了。

再则,自已从来没有统帅过这么多的军队,指挥过这样大的战役。再说从各郡匆忙调来的兵马,能否在作战时同仇敌忾,齐心协力,共同抗击强敌呢?父亲把指挥调动凉州兵马的大权授给了自己,而自己又缺乏作战经验,人又年轻,各郡的将领会听自己的命令吗?他们会不会刁难自己?或者临阵退缩,见敌强大而举戈投降呢?

“唉!”睡不着的梁胤长叹一口气,也难怪父亲的白发添了不少,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了,这千斤重担落在谁的肩上,谁不是如此啊!看着天花板的雕饰图案,精美绝伦,室内的熏香和煦温暖,可是如果吕光大军一来,这一切便都没有了!就算为了这一切,梁胤也不能容忍自己失败!他默默对自己说道:父亲把抗击强敌的重任托付给自己,便一定要尽心尽力,为父分忧,誓与酒泉共存亡。等各郡兵马齐集酒泉后,我首先要对各路将领分工明确,对作战不力,丢失防地,或不听军令者,一定按军法严惩,决不姑息。只有这样,才能整肃军纪步调一致,同心协力,共抗强敌。梁胤想着想着,在不知不觉中竟然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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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酒泉之战(1)

话说那头,吕光取了玉门关城,传檄凉州各郡,果然各地大震,敦煌太守姚静,晋昌太守李纯举郡投降了吕光,各地流贼四起,纷纷打着迎接西征军的旗号抢掠百姓,攻打城郭。不过,这些都没有决定性作用,因为酒泉太守宋皓,将吕光派去劝降的使者斩杀,头颅挂与城头,将其他随从全部割掉耳朵打发了回来,并且星夜派人,从姑臧将家小妻儿全部接到酒泉,以示抵抗到底的决心,和绝不屈服的意志。

敦煌太守府大堂内,吕光和段业,杜进以及及时赶到的吕纂,姜飞,彭晃等人济济一堂,众人分开坐下,面前也都摆着茶水,可是堂内气氛却紧张的令人窒息。

吕光愤怒了,他这半辈子也没有这么愤怒过,宋皓忠于梁熙没什么,人各有志,对于忠臣义士他很钦佩,宋皓拒不投降也没什么,可是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呢,杀了使者也就罢了,还把其他人割掉耳朵,这是侮辱,这是最严重的侮辱。

吕光表示生气的办法,便是背着手,阴着脸,一直在堂内转悠。可是,毕竟他是这里的统帅,他不说话,大家也都不敢说话,吕纂和杜进面面相觑看着吕光走的越来越快,心里也是打鼓不已。

段业却对那宋皓多了几分敬意,当然,不是为了他折辱吕光使者这件事。在段业看来,凡事留一面,日后好相见嘛,除非有必胜的把握,不然何必做那么绝呢。

但是,段业对他把家小全部送到酒泉城,却是由衷佩服。姑且不论立场,在这种情况下,正常人都是把老弱妇孺,尤其是自己的家小送回到大后方的安全地带,唯有宋皓居然反其道而行之。佩服,除了佩服,段业还能说啥呢?

当然了,宋皓此举效果那是大大滴好呀,据斥候传回来的消息,当宋皓的妻子王氏带着一儿一女,骑着马从东门进城时,全城高呼万岁,士卒百姓列队迎接,王氏据说武艺不凡,与宋皓是贫贱时相识,感情甚好,这一次王氏进了酒泉城,还公开表示:虽然身为女流,但是夫君为国效力,守土有责,自己也只能竭尽绵薄,誓与酒泉城共存亡!

如今酒泉城万余守兵,日夜操练,欢呼声时时响起,民壮也纷纷从军,士绅也纷纷捐饷,眼下酒泉城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吕光终于停下来了,端起茶杯,正要喝口水,众人方自松了口气,却见吕光愤而“砰”的一声,把茶杯摔在地上,碎片四溅,险些伤人!

“宋皓小儿,实在太过可恶,本节一忍再忍,还是忍无可忍!传令!点兵!立即拔营,会攻酒泉!”吕光目眦尽裂,脸色瞠红,一点没有了先前淡定从容的气度。

段业心中暗叹,到底还是气量一般,可为枭雄,难为人主啊。

跟随吕光最久的杜进忙道:“节下,兵法有云,怒而兴师,愠而致战,必遭不利,如今酒泉已经有备,宋皓此人又非庸才,此举摆明了是激怒节下,如果我们猝尔进兵,恐遭不利,还望节下三思啊!”

吕纂也忙道:“不错,父亲!如今我军不过四万有余,大军尚在后队,所谓十则围之,倍则战,酒泉城城高池深,粮草充沛,如果我军顿兵与坚城之下,姑臧方面再派兵来援,我军很难取胜,还请父亲大人三思!”

“请节下三思!”众人齐刷刷说道。

吕光怒气稍霁,见众人都表态了,就段业神思不属,不由火气又有点上来,没好气道:“段业,你又在想什么?”

段业却不疾不徐的施了个礼,道:“节下,下官在算账。”

“算账?算什么账?”吕光有些不解,大敌当前,你不好好考虑军情,想这是什么意思。

“回节下,段业在想,如果会攻酒泉,那酒泉城的城池,弓弩,滚木,擂石,火棉等等,将会要了多少我军士卒的生命,消耗掉多少粮草,又在算姑臧的援军什么时候会到,又会来多少,还在算我军的后队什么时候能来。”

吕光不满的打断道,“算出来了么?”

“大概算出来了。”

“那你就说说看!”

“回节下,段业以为,如果猝然攻击酒泉,起码15日定不能攻克,损失起码15000人,粮草消耗大概会用去一半,而此时姑臧大军应该已经来了,起码会有四五万人,而我军后队应该还得多需要几天。”

“所以呢?”

“所以会败。”段业斩钉截铁说道。

吕光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住段业,道:“那你是说,这仗,不能打,嗯?”

吕纂见势不妙,忙求情道:“父亲,孩儿以为,段参军说的还是有道理的,此事还希望您再考虑一下。”

段业却勇敢的迎着吕光的眼神,坦然说道:“能打,但是不是现在打。”

吕光怒了,“如今宋皓正在日夜加固城池,训练民壮,没几天后,他的兵就会变成20000,30000,酒泉有百姓十余万,而且民风剽悍,全民皆兵,你不打,难道等到那时候他们都训练好了,才去打么?”

“正是!”段业微笑道,“等到那时候,我们攻下酒泉,才能最大限度的震慑其他州郡。如今,凉州其他各郡太守,恐怕都在盯着酒泉,如果酒泉能够守住,则万事皆休,如果我们连酒泉都能一战而克,那凉州,便是节下囊中之物!”

“一战而下?说的轻巧,段业,你拿什么一战而下?”彭晃有些疑惑地说道。

“是啊,世民,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姜飞脸上有些担忧。

如今段业的这个表字已经传遍三军,当大家晓得,是吕光亲自给段业取得表字后,都晓得段业如今正是节下身边红的发紫的人物,因此对段业都相当尊重。姜飞等人更是对段业另眼相看。

“不错,段业,你说说看吧,如何能让坚固的酒泉城一战而下?”吕光也不敢相信。

“节下忘了在龟兹城外大显神威的巨石炮了么?”段业微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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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酒泉之战(2)

“巨石炮?”吕光眼睛一亮,先前攻下龟兹时,吕光就对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极为看重,可以说段业之所以能从一个普通的参谋人员成为如今独当一面的心腹,基础还是为吕光造下了如此利器。后来和西域联军打仗时主要是野战争锋,自然不需要那物事了,而且那东西沉重不易携带,如今正在后队由主力拖着,因此吕光没有想起来。

可是,那东西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吕光有些迟疑的看了段业一眼。

段业却笑着说道:“节下,事实上,在设计那巨石炮时,为了方便起见,下官特地采用了标准化作业,所谓标准,便是每一台巨石炮完全一样,有统一的规格,统一的制式,而图纸一直有存档,所需不过木料,铁钩,绳索等等,这些物事,军中皆有,而昔日巨石炮队的炮手如今蒙节下恩典,也在段业麾下效力,若节下允准,则段业动用酒泉军上下,大造巨石炮,则10天即可完成。”

“哦?”吕光又惊又喜,“你是说10天便可?”

“军无戏言,段业愿立军令状!”

“好!”吕光大喜,“那所需物资你尽可调用,吕纂,如果段参军需要什么,你负责和军需官以及内度支郎协调,务必确保一切顺利。”

“孩儿遵命!”

“段业,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哈哈哈哈,组建你的酒泉军,没想到真的在攻打酒泉的时候能派上用场,这真是天意啊!”

“其实也不复杂。”段业的嘴角露出一丝奸笑,“猝然攻打酒泉,那是打不下来的,但是,我们总得给那宋皓大人,找点事情做,对不对?那宋皓文武双全,的确有可取之处,但是此人有一个弱点,便是多疑!我们,为什么不利用一下他的多疑呢?”

吕光一愣,旋即了然,众人都是老兵油子了,自然一点就透,于是满堂大笑。

酒泉虽然处于沙漠深处,但是祁连山的雪水却日夜滋润着这块肥沃的土地,让酒泉物产富饶,人口稠密。加上中原八王之乱后,各地名士纷纷望河西避祸,不少人便在酒泉停了下来。加上酒泉也是河西重镇,驻扎了军队自然会带动相关的产业一起发展,于是如今酒泉隐然是姑臧,张掖之后的河西第三大郡。

如今的太守宋皓,为官清正廉洁,却并不死板,他积极发展水利灌溉,引疏勒河水灌溉了大量农田,又积极给往来客商提供方便。而且宋皓此人还长袖善舞,和酒泉城内的世代大族们关系处理的也是很到位,有效约束了他们的一些不法行为。总体来说,酒泉如今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一副太平模样。城内十余万百姓都把宋皓叫做宋青天。

如今,宋青天说,你们本来过得好好的,但是朝廷的一个大将军大都督,却想造反,造反也就罢了,还要夺走你们的一切,还要攻打给他提供了大量粮草辎重的酒泉城!

于是,城里的百姓们都愤怒了,这是背叛。吕光的行为在他们看来,背叛了天王陛下,背叛了中原的百姓,也背叛了他们!

他们本来过的很好,如果没有例外,宋皓大人继续干下去,他们会觉得自己的生活蒸蒸日上,很有希望。可是,如今有人来攻打他们的城池,那就是和他们过不去!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拿起刀枪,来保卫自己的家园!

宋大人当时拒绝了劝降的使者,把使者的头挂在城头示众,并且派人追回到姑臧探亲的夫人和一双儿女,并且表示,全家要与酒泉城共存亡!

这一举动,让很多青年当即咬破手指写了血书,马上从军,而酒泉城上下也变得同仇敌忾起来,他们相信,不可一世的吕贼一定会在酒泉城下遭到重创。

很快,来了,吕光的大军出敦煌,过晋昌,很快前往酒泉城西二十里的洼泽下寨。不过,自从宋皓收到消息以来,早已下令,酒泉城周遭30里一律坚壁清野,所有百姓迁入城内,所有的草木完全焚毁,水井全部填死。为的只是把敌军渴死饿死在这里。

当然,这样的政策执行下去,阻力会很大,但是宋皓的威望摆在那里,而且保证战胜之后用战利品包圆赔付。况且,庄稼可以再种,家园可以再建,打退了敌人,就什么都有。

另外,宋皓还马上派人回姑臧请求援兵,但是也明确说明,酒泉城尚可支持起码1个月,要姑臧方面不必担心,援军一定要派,但是切记不能中了敌人围点打援之计。另一方面,则亲自披甲,站上城头,激励将士。

太阳刚刚升起,远处烟尘渐起,大地开始颤抖着,吕光的大军,来了!

城头的警钟敲响了,正在轮播休息的士卒们马上拿起刀枪,快步跑上岗位,亲自督战的宋皓马上集中精力,定定的看着前方。

前面是一支大约5000人的军队,步骑混合,显然是做好两手准备,步兵攻城,骑兵则袭击可能出城的守军。但是,宋皓惊奇的发现,那攻城的步兵居然连云梯,冲车等最基本得攻城装备也没带。就凭着这些人,也想攻城?

城上的人早已严阵以待,城下的军队却是松松垮垮的,连队列都列不整齐,还需要卒长们拿着鞭子指挥,然后步兵才列好方阵,将长矛撑起,而弓弩手也松松垮垮的才拉满弓,做好准备。

这时候,一身甲胄的姜飞,在盾牌手的保护下,打马来到城下,望着城头的宋皓,朗声说道:“宋太守,昔年一别,已近三载,如今太守官威正隆,风采更胜往昔啊,别来无恙么?”

宋皓却根本不和他答话,而是对身边弓箭手朗声道:“乱臣贼子,人得而诛之!弓箭手,给我射死这个叛逆!”

弓箭手听令一阵齐射,但是早有准备的姜飞大笑着在盾牌手的保护下后退,完全是毫发无损。同时,城下的弓箭手也开始放箭压制城头火力,第一轮齐射完毕,双方伤亡极为微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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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巨石再现

这时候,姜飞却突然一挥手,全军居然一齐后撤,脱离了城头弓弩手的射杀范围。

宋皓有些发愣,这姜飞过来,不攻城却是干啥?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但见姜飞大手一挥,吕军全军上下,开始高呼:“宋皓,宋皓,早该吃药,本事不大,脾气不小,酒泉城中,全是饭桶,缩头乌龟,没胆没种……”

想想看,5000个大嗓门的汉子,在城下,对酒泉城的官员兵丁,百姓家人进行无差别地图攻击,这是什么效果?

效果就是一向好脾气的宋皓也气得脸色铁青,扶在城墙上的手微微颤抖着,而身边的士卒们则早已气得破口大骂。可是,城头的骂却没组织的,而人家下面的兵早就排练好了,骂的有声有色,有节奏有韵律,一轮骂完马上换词,问候的范围很快扩展到将士兵勇的女性亲属,这一下更是激起了众怒。宋皓的手下纷纷要求,立即出战,和敌军决一死战。

宋皓只觉得热血上脑,将将就要同意,可是这时候,却看见下面的那队骑兵却很老实,个个勒马停在那里,抱着刀饶有兴致的看着两方骂人,再看看远方,平静的可怕,可是却偶尔还是有烟尘溅起。

不对!这一定有问题。宋皓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姜飞也是一方名将,从攻打燕国时就开始声名鹊起,平素勇冠三军也不乏谋略,他不可能闲的没事带着兵跑来和自己吵嘴吧?

那队骑兵为什么不动?他们要干什么?还有,区区5000人就想攻打酒泉城?开什么玩笑?宋皓不相信吕光脑子进水的可能性。

那么,唯一能让这一切合理的,便是他们在搞阴谋?

破口大骂这一招见得多了,无非是激怒自己,所谓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攻战的道理,宋皓还是懂的。

想通了这一层,宋皓的神情便淡定起来,含笑对身边的左右说道:“好了,不必多虑,此乃敌人诱敌之计,想必他们知道,我酒泉城高池深,猝然难以攻克,便想将我军激出城去,如此野战争锋,我军恐不利。”

“大人英明,我等弗如也!”

背着手在城头踱步,宋皓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见城外众人依然骂的欢快,宋皓大笑道:“跳梁小丑,不必理会!传令下去,让士卒们各司其职,不准出战,对于骂声,不予理会,他们便自会散去。”

果不其然,骂人也是很费体力的,下面大概是一轮轱辘话骂累了,姜飞朗声大笑,说:“宋太守,后会有期啊!”

说罢,吕军居然就这么大模大样的撤退了!

这时候,酒泉郡丞忙道:“大人,如今观敌军撤退之势,旌旗散乱,士卒疲惫,队伍不整,正是出城击之的好机会啊!如果此时典兵数千,猝然击之,可获全胜!”

“非也,你知其一,不知其二。”宋皓正坐在让人摆的一大椅子上,摇着扇子甚是开心,“那姜飞,本官和他也算有些交情,此人打仗进攻时如疾风暴雨,最是勇悍,但平素其实谨小慎微,一个打了20年仗,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将军,他可能撤退时留下那么多漏洞么?他可能注意不到这些么?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如果他这么做了,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他想引我们上当?”郡城果然是一点就通。

“不错,所以呢我们偏偏就是不上当,呵呵呵呵,等到他们在我酒泉城下进退不得,疲惫不堪时,姑臧的援军也该到了,那时候,内外夹击,以逸待劳,吕光一战可破!”

“太守高见,卑职不如也!”

“哈哈哈哈,哪里什么高见,这些个伎俩,见得多了,也就那么回事了。”

只是呢,宋皓其实应该多想想的,因为下午换做彭晃带人来叫阵了,依然是老规矩,对骂,敲鼓,射箭,然后什么也没发生。

一天折腾下来,宋皓虽然料定那不过是下三滥的伎俩,可是如果几次假的后来了次真的呢?因此宋皓却一直坐在城头观战。只是他却是不相信几句空口白牙就能吓退敌军,因此也不还嘴。

但是这样下来,酒泉守军却是疲惫不堪,打不能打,撤不能撤,随时都得最好战斗准备,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每次稍微一放松,下面的兵就开始敲鼓射箭,完全让人不得安生。

好在夕阳落下,夜色降临,彭晃也带着人走了。

这下该消停了吧?宋皓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候,宋皓的夫人王氏带着城内的豪绅家的妇女们亲自上城劳军,送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全军上下顿时欢呼不断,纷纷表示要战斗到最后时刻。

话说那头,吕光大营里也是一片欢腾,如今吕光正在大宰牛羊,犒赏三军。

说起来,姜飞和彭晃其实没有想过这么打仗法,但是今天一试,果然效果不错,士卒们长途跋涉,也需要休整一二,心中憋得火也得发泄发泄,在城下示威骂人,怎么也比爬墙砍人轻松吧?况且,吕光的兵是轮流上阵,基本都得到了休整。

不必说,从吕光到各级士卒都很高兴,打仗能打的轻松,基本不死人,怎么能不高兴呢?

此时此刻,只有段业很忙。因为这一套花招是他提出来的,因此也只有他来执行了。

原来,白天吕光军队的种种打法,都是段业提出来的,当然得到了吕光等人的赞同,但是白天的任务,还是姜飞彭晃这种典型武将来完成比较好,而段业需要做的事情就组装巨石炮。

好在,酒泉周遭虽然以沙漠为主,在这个年代由于气候远比后世暖和,朝西北方向走由于疏勒河的缘故,还是有充足的木材可以取用,况且上次的巨石炮用毕之后没有人管,段业却是非常留心。当时就让段平等人把巨石炮按照图纸重新拆下来,编号放好,如今军中恰好还有几套完整的零件。

刘国等人当时就是靠巨石炮起的家,对此很有感情,如今需要再次启用,很快就把巨石炮重新组装好,着实的给酒泉军的弟兄们开了开眼。

因此,一整个白天,酒泉军上下都围着巨石炮做文章,大规模的仿制工作正在展开。但是晚上,他们要做的却是另一件大事!

夜里,他们要去酒泉城逛一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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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奇谋诡计

夜幕降临,酒泉城依然灯火通明,城头的士卒们依然在兢兢业业的巡城。宋皓刚刚才在各级将佐和僚属的一再劝说下回去休息片刻。想来夜间攻城基本是不太可能的,虽然说城头有光亮,看起来似乎是靶子,城下一片漆黑,看起来适合隐藏,可是攻城毕竟是从下往上仰攻,诸多困难是可以想象的,因此城头的戒备虽然仍然很严,但是心理却是放松了不少。

就在一队士卒准备下城,另一队人上来将要换防时,城下突然突然战鼓齐鸣,牛角号声响彻云霄,城下人影幢幢,军阵如山,呼声震天。

敌袭!显然是敌袭!巡城的校尉急的大叫,刚刚下城的士卒匆忙又跑上城头,拿起武器,站好位置,同时城头的警钟迅速敲响,大批的士卒很多还没穿好衣服,便已经从巷子里纷纷冲出,匆忙的抄起家伙,就上了城头。

可是,就在守军刀出鞘,箭上弦,绷紧精神,准备大战一场时,下面偃旗息鼓了,没有声音了。

刚刚被擢拔的巡城校尉谢霸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下面明明还是战马嘶鸣,人声鼎沸,可是现在呢?现在人呢?

“把火把聚齐,照亮城下。”谢霸天大声说道。

可是不料,当士卒们按照命令聚齐火把时,突然无数弓箭一齐朝火把堆儿处齐射,顿时十余名士卒惨叫着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原本清洁的石板路。

“小傩子!小傩子!”死的人里,有谢霸天的幼弟,才十五岁,就被谢霸天拉上了城头,本来是想让他见识一下血与火的考验,只有这样,才能快速成长。小傩子天赋极高,武艺不凡,自幼就想当个大将军,可是这一次,三支箭一齐射入胸膛,小傩子一时大意,年轻的生命便这样陨落,那将军梦也永远成为一个梦了。

“狗贼!我要把你们全部杀光!”谢霸天放下弟弟的尸首,目眦尽裂,提着刀便要下城墙。

“谢霸天,你给我站住!”这时候,披着小衣的宋皓正匆匆赶上城头,见谢霸天带着几十个亲兵就要下楼,不由大声喝止。

“大人!小傩子死了!他死了啊!他只有15岁啊大人!”谢霸天铮铮铁汉,说起自己的弟弟来,终究还是留下了眼泪。

小傩子平素为人乖巧,宋皓也是很喜欢的,如今他还没杀死一个敌人,却就这样的失去了生命,宋皓也难过得紧。

他走上前去,轻轻用双手阖上了小傩子还怒目圆睁的双眼,长叹口气,道:“来人呐,把战死的弟兄们全部抬下去,好生装殓,本官要亲自给他们致祭,等到击退敌军,再给他们厚葬!”

“是!”一队宋皓的亲兵将尸首都抬了下去,宋皓默默走到还在哽咽的谢霸天面前,沉声道:“霸天,我知道,小傩子和你感情深厚,你爹妈去世后,你和小傩子一直相依为命,可是……可是夜里出战,与我不利,一旦打开城门,谁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谢霸天听了,神色更加哀伤,却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握着刀得手还在兀自颤动。

“唉,霸天,你知道,小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就不心疼么?可是,这摆明了是个坑,我不能拿酒泉城十余万军民的命往里跳啊!霸天,忍,尤其艰难啊!”

见宋皓说的动情,眼圈通红,谢霸天看了,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簌簌流下,良久,他默默丢下刀,追上抬着弟弟尸体的那群人,把弟弟从他们那里夺过来,一步一步朝城内走去。

他只说了一句话:“小傩子,咱们回家。”

他走的并不慢,可是在大家看来,他的每一步,都迈的那么沉重,那有些萧索的背影,让每个人都对吕光大军充满了仇恨!

我们过得好好的,没有招惹你们,给你们提供粮食辎重武器衣服,你们不感谢也就罢了,还回军攻打我们,为了你们的野心,为了你们的头目,你们杀害了我们的亲人,我们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正当城头群情激奋之时,段业的兵已经乐呵呵的回到了营帐里。原来他只带了500骑兵来,其中100人随身带了弓弩,哪里有火光,就朝哪里射箭,方才城头一阵惨叫,显然有所斩获。至于青骑只从吕纂那里要了100人,剩下400人完全是酒泉军里筛选出来的精壮。段业的意思,是真正的军人只有在战场上才能锻炼出来。先把这400人给练成了,然后再以这些人为根基,迅速带动其他人,如此,才能以最快速度让酒泉军成军!

此时战场,各为其主,段业当然不会想到小傩子的生命与谢霸天等人的痛苦。生命在战争面前就是这么脆弱,段业要做的只是要保住自己,保住袍泽们的命!

至于营帐,其实也就是小型简易帐篷,可以快速搭建,也可快熟收起,外面有兵放哨,有人贴地随时听声,其他人休息,其实这也只是为了防范未然,段业笃定宋皓此时不敢出城,因此方才居然胆大包天的带人到酒泉城城墙下面溜达了一圈,然后迅速骑快马闪人,一路下来,毫发无损。

此时段业和胡凯,段平等人席地而坐,胡凯今天一来,才见识到仗原来是这么打的,在下面仅仅是胡搞一通,就让巍峨坚固的酒泉城鸡犬不宁,自己还一点没事儿,对于窝囊了这么多年的胡凯来讲,可是头一遭啊!

“将军,咱们今儿这么一来,可真是够劲!咱酒泉军这次虽然来了400人,可是将军呐,您还是多给我们派点活儿吧,那青骑是节下身边的人,老让他们替咱们放哨,咱们心里过不去啊。”

段业暗赞胡凯真是会来事儿,但是还是得以防万一,如果宋皓真的不顾一切的冲出来了,自己这500人虽然全是骑兵,可能跑回去多少就说不定了。

便在此时,那地上的沙漏显示,之前预定的时间已经到了!段业立即大声道:“兄弟们!到点了!鼓乐齐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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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不得安宁

战鼓声响起,号角声动地,敲锣打鼓,敲钟鸣金,士卒们齐声喊杀,如果从远处听来,分明就是大军攻城的样子。

但其实,这只是早就排练好的一出戏。

不出意料,城头又是乱作一团,由于城头亮而此处暗,段业可以隐约看见那边的人影憧憧,很明显是士卒们各就各位,将佐们持械督战,弓弩滚木擂石纷纷就位。只可惜,他们注定在做无用功。

宋皓在城头气的暴跳如雷,他何尝不知道,这是敌人的疲兵之策?放眼下去,漫漫荒野上根本就没几个人,敌人无非是派出了几百人在那里制造事端而已,酒泉城所在的位置,地势开阔,一望无垠,可正是这样,他们在城下闹事,城里基本都听得见响,这还让不让人睡了?

当然,有人会问段业这样不会影响到自己人么!?当然不会,一来洼泽的位置地势复杂,早已做过实验,声音到了这里会大幅度衰减,再者也提前做了准备耳塞,敲敲打打照样睡的香。

这时候,就是考验宋皓了,他几乎已经把甲胄穿了一半,可是最终,还是愤愤的脱下了。

没有办法,他是守城方,只需要确保敌人不进城,他就赢了。他身后有酒泉十余万妇孺,他也只能选择保守。

赢了,无非是拿下这支小分队而已,可是输了,他会输掉所有!

“传令下去!将城头三营分成三组,轮流巡视,每组一个时辰,其他组抓紧时间睡觉。严守城门,不许出战。”宋皓气愤愤的下令道。

“大人……”

“执行命令!”宋皓痛苦的闭上眼睛,他知道,今晚不出城,就等于小傩子就这样白死了!可是,他没有办法。

谁让他们,都是乱世中的可怜人呢。

段业等人,闹过一刻,马上各自歇息,除了放哨的骑兵外,其他的赶紧趁机歇会,好在段业选的这些人都是实在人,对段业充分信得过,将军说没有问题,那就睡的香得很!

接着,仿佛是定时一般,每过半个时辰,段业等人都闹一次,敲鼓呐喊,策马奔腾,怎么折腾怎么来,虽然酒泉城上下早就有了准备,可还是被吵的无法安眠。

不知不觉,马上就要天亮了,段业等人已经折腾了好几次,想必酒泉城城头的兵们也烦了,这一次,段业叫醒了所有人,沉声道:“各位,玩了这么多次假的,我们要来次真的了!”

“一切听将军吩咐!”

“好!”段业一握拳头,“按照原定计划,把这些营帐全部拆掉,布撕碎,木劈断,我们开始!”

选来的500人,都是执行力极强的人,很快,原本的一处迷你营地,就成了一堆废品,可是没有完,段业正是要利用这些废品,给酒泉城一个大大的惊喜!

与之前每次派几十个摇大摆的去城下叫嚣不同,这一次,段业带上了所有的500人,但却是偃旗息鼓,偷偷滴过来,声响的不要。

马嘴上了橛子,人嘴含了棍子,由于之前的细节已经交代的很到位,段业对于他们的执行力有信心!因此也不需要别的指挥。到地头了再说都来得及。

酒泉城安静了会,城头的士卒疲惫的靠在鹿角上,要趁机咪一会。之前,段业等人闹事还算有规律,大抵半个小时一次,无非是敲锣打鼓闹声响,偶尔派几个人来城头下射箭,这次一盏茶前才闹完,应该可以歇一会了。

再说,马上天就亮了,到时候人家的虚实就清楚了,如果吕贼兵少,拼着违抗军令也要出城干他一票,那时候再跟你们算总账,顺便给小傩子报仇。

可惜,天公不作美,在很多人刚刚阖上眼,准备来点浅睡眠时,突然听见一阵密集的“嗖嗖”声,在场的人都是老兵,都晓得那意味着什么!

弓箭!

可惜,等他们睁开眼睛时,无数火箭已经如天女散花一把,飞入城中,不巧的是,为了方便补给,这里堆着不少易燃的辎重,火箭落下,瞬间即燃,城头很快火光冲天。

这还没有完,他们居然赫然发现,西门城门洞里,居然也燃起大火!

原来,方才拆下的帐篷,木头等等,都被堆到了城门洞。段业方才冒了个大险,马蹄声再小,也无法完全掩饰住,段业在放完火箭,距离差不多时,干脆命令下马,百多号人悄悄的抱着木头帐篷布摸到了城门洞,同时其他人继续策马而行,吸引注意力。等到燃材放好时,才下令点火。

至于为什么如此快火势就大了,很简单,因为段业居然惊喜的发现,敦煌郡内居然有油田!对,是油田,而且是浅层的,一挖个井,一注水,石油就蹭蹭往外冒,当地土著用这油烧饭已经很多年了。

有了石油,就有了化工的基础。段业已经把这块儿看做自己的自留地了,自然是欣喜若狂,不过眼下,这更像是武器!好容易让每人带了一碗,再集中的倒到城门口堆放的木头上,然后举火一撩,顿时火光冲天!

当然,这么做还有个好处,城门口着火,短时间内,城中的骑兵就算想出来找晦气,也一时出不来,段业自然可以从容撤退!

待到城头火势勉强被控制住时,闻讯而来的宋皓已经赶到了城头,这一夜他根本没有睡着,在床头翻了几次身,就郁闷的坐到窗口看天,王氏怎么安慰也没有用,恰好这时,城头突然着火,心急火燎的宋皓见天已经快要亮了,便也不想在屋子里呆着了,匆忙跑到城头。

结果眼前的一切,让宋皓哭笑不得,手下回报,贼兵闹了一个晚上,大部分人都没睡好觉,方才的一次火箭齐射,造成3人受伤,此外,堆放在城头的一批柴草被烧毁,城门处也被敌人放的木头布匹所引燃的火封住,暂时无法追击。

就在这一刻,东边的地平线处,太阳挣扎了许久,终于按耐不住的爬了上来,顿时天色大亮,而远处,酒泉城头军民,分明的看见那数百骑兵悠闲的朝西北走去,隐约还能听见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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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陷入僵局

“宋皓妙计守酒泉,日夜都没胆出战,全城十万缩头龟,趁早自缚来相见。”

500人虽然不多,但是齐声用军歌的调子,唱着这等挖苦的词,由于地广人稀,地势平坦,没有什么吸收声波的障碍,因此宋皓等人在酒泉城头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该死!”宋皓只是恨恨骂了一句,便强自压抑住情绪。而不同的是,先后赶到城头的别驾,郡丞等人和几名守城校尉,一个个脸色都很难看。

能不难看么?在他们看来,宋太守固然是好官,对他们也都不错,可是这一天一夜,实在是太窝囊了,敌人摆明了就是欺负人,就派那么点人,打也不敢打,把酒泉人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宋皓猛的回头,突然看见众人的神色,也是大吃了一惊!

这些人,很多人都跟随了他近10年了,彼此都很熟悉。从前,在他们的眼光里,宋皓看见的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可是刚才,宋皓分明看见了怀疑!

对,是怀疑,宋皓昨天的行为,虽然是谨慎,保守,以求万全。可是也极大的损害了宋皓的威望,如果再这么下去,一旦敌军每天来这么一出,很快城中的士卒就要疲惫了,士气就要低落了,到那时候,能不能守住酒泉就有疑问了!

必须想个办法!

话说那头,段业等人回到营中,缴了军令,然后倒头就睡,军中一切早就制定好了计划,造巨石炮,让炮手回复手感,这些事情都不需要自己操心,有段平和刘国在,这事儿都会按照段业设想的执行下去。

直到日上三竿,段业醒来,才从段平那里晓得今天上午,杨颖带着几千人,去真正的攻打了一番酒泉城,这一次带了云梯冲车,全套家伙都用了一遍,一度有人登上了城头,不过最终还是没能拿下酒泉城,计算损失大概阵亡了七八百人,受伤更多。

不过,到底是战斗力上有差别,吕光的军队是百战精英,酒泉城的守备军毕竟打仗不多,虽然个个同仇敌忾,但在战斗力上差距明显,此战酒泉城损失也不小。

这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这几天吕光军得主要任务,便是不断的骚扰,疲惫酒泉军,同时大造巨石炮,待到巨石炮队重新组成之时,便是酒泉城破之日。

此外,吕光还按照杜进等人的意见,着人持了令府,星夜前往后队,命令所有骑兵带走大部分马匹,进了关不休整,直接前来酒泉助阵。由于酒泉以西的郡县已经全部归附,有剩下的步兵作为护送,倒也不怕什么。

战争是人类智慧的终极较量,虽然吕光的兵力不足以围城,但是也在各个方向都设立了营寨,为的自然是起到围困的作用,不过在这个年代,由于骑兵和步兵速度的缘故,如果城内人一心想突围,恐怕是很难拦得住,因此,吕光专门准备了3000精锐骑兵,由吕由指挥,目的便是在酒泉城四周游弋,任务也只有一条,决不允许酒泉城的兵在城外建立大营。

说起来,宋皓也有个很大的失误,如果他一开始就在酒泉城侧设立一个大营,遣勇将驻守,城和营形成掎角之势,攻城则营兵尽出,攻营则城中来援,如此看似分己之兵,实则分敌之势,吕光如果没有绝对优势的兵力,就很难奈何得了酒泉。

宋皓虽然当时没想到,可是想到之后也来不及了,就在宋皓派谢霸天带着仅有的1000骑兵出城,想试试运气时,吕由的大队人马刚好赶到,其中还有几乎全部的青骑。

双方一阵对砍,虽然说谢霸天为了报仇而悍不畏死,可是实力的差距摆在那里,身上重了吕由三枪,血流如注,好不容易逃了回来,手下的骑兵更是被吕光的百战精锐冲了个七七八八,靠着一些老兵的拼死断后才勉强跑了回来。

回到酒泉城,一点人数,只剩下500出头,还大半带伤。这一结果极大的震撼了酒泉城的军民,尤其是宋皓。

虽然说,宋皓一直认为,敌强我弱,可是同样是大秦帝国的正规军队,没有理由差距到了无法消弭的地步,靠着得当的战术总有办法克服。

可是这一次,谢霸天的指挥不能说不好,士卒们不能说不拼死,虽然敌人有三对一的优势,可是也不至于到这份上吧?据谢霸天说,敌军损失应该在100人以内。而且不少还是他杀的。

残酷的现实让宋皓彻底清醒,先前那次击退杨颖而爆棚的信心也冷静了下来,敌人一时半会或许攻不进城来,但是如果野战争锋,自己酒泉这万把人,是不够他们拼的。

“霸天,这是我的过失,不怪你,不怪你……”宋皓见谢霸天坐在那里让军医治伤,可是依然神色哀伤不已,不由出言安慰道。

“大人,你放心,谢霸天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公私分的很清楚,小傩子穿着军装死在城头,也算死得其所,死者已矣,瞎想也没什么用,谢霸天只希望能辅佐大人守住酒泉,守住凉州,尽可能的多杀些贼兵,才是给小傩子报仇!”

“好!”宋皓高兴说道,“你能有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好了,如今使君的敕书还没到,但是,本官决定由你担任酒泉卫将军,辅佐本官,负责酒泉保卫战!”

“末将听命!”谢霸天坐在那里,浑身都被军医按住了,因此不能行礼,宋皓看着谢霸天身上纵横的伤疤,有新有旧,新伤口处还不时的渗出血来,心里就不好受。

人世间为什么要有战争?为什么就不能和平相处?先前酒泉十年的和平,酒泉城物阜民丰,商旅云集,可以说是人间乐土,可是这一仗打下来,已经死了不少人了,不少家庭已经残破了,等到打完,不知道多少妻子要失去丈夫,母亲要失去儿子,孩子要失去父亲,为的不过是野心家们的私欲。

那时候,如果守住了酒泉,也伤了元气,没有十年恐怕恢复不过来,如果酒泉失守……宋皓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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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军法无情

天亮了。

姑臧城已经完全进入战备状态,街道上虽然还有行人和商人,两侧的店铺虽然还在开业,可是街上已经沾满了兵丁,时不时就能看见骑着马眼圈有些发黑,显然是没睡好的梁胤一身甲胄,大步来到大堂,在虎皮交椅上落坐,一声令下:“擂鼓聚将!”

中军官传下令去。只听得鼓声“咚咚”,府门大开。

早已等候在门外的各地援军将领,一齐涌入府门,来到大堂,向大都督梁胤施礼已毕,站立两厢。中军官点卯后,梁胤问道:“可有哪位将领未到?”

中军官上前道:“禀告都督,昌松太守彭凤至今未到。”

梁胤怒道:“调兵文书可曾按时送达?”

“已经按都督吩咐及时送达,送调兵文书的小校也已返回。”

梁胤闻言,“啪”地一拍桌子,霍地站了起来怒道:“大敌当前,各郡兵马皆已到齐,唯独彭凤至今不见踪影。传我将令,彭凤到时,绑来见我!”

在绑来之前,梁胤便借着这个时候来开会,讨论援助酒泉的事宜。也不必寒暄,上来,梁胤就进入了主题,“高昌陷落,杨太守已经殉国,敦煌和晋昌虽然还没有消息传来,但是这两座城兵马不多,城池也不如高昌那样高大坚固,又无险可守,以我估计,此时应该也已经落入敌手。吕光叛军与我凉军的决定性争战便在酒泉,胜负也直接关系到我凉州的存亡。我军胜则吕光必退,我军败则凉州危矣。希望各位将军严守阵地,各郡兵马之间要步调一致,同心协力,共抗叛军。各位将军都要有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为国尽忠的决心。敌人虽然强大,但我们决不能低头,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像杨太守那样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诸位将军有没有这个决心?”

“有!”十几位将领都一齐应道。

梁胤很满意的点点头,道:“好!既然众位有信心,我梁胤,就更有信心!如今宋皓大人坚守酒泉,以我对宋大人的了解,他文武双全,深得民心,酒泉城城高池深,又有10000守军,坚守个半月一月,不成问题,因此,吕贼既然短期攻酒泉不下,所图的无非是围点打援,试图先歼灭我援军,再攻酒泉罢了。野战争锋,我军或许略微不如,因此,我意扬长避短,率军西向,稳扎稳打,与酒泉守军成掎角之势,让吕光叛军吃不下啃不动,先守,再战,各位以我如何?”

众人纷纷表态支持,梁胤很高兴的站起身来,走到地图前,朗声道:“既然大家都同意,我的意思,大军今日开拔,星夜前往酒泉,但前中后军,要控制好距离,两翼要有骑兵保护侧翼,防止被吕贼分割包围,而且……”

梁胤说到一半,中军官来报:“昌松太守彭凤到了。”

梁胤一听,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深吸了口气,强压着怒火道:“让他进来!”

时间不大,进来一位铁盔铁甲,脚穿虎头战靴的将领。他年龄大约三十左右,身高体胖,满面红光,狮鼻阔口,大耳有轮,海下无须。进来时他还腆着大肚子,咧着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此人正是昌松太守彭凤。

需要指出的,是这彭凤,便是武威太守彭济的儿子,只因为那彭凤自幼不读书,却好勇斗狠,长大后又从军作战,战功还是有一些,梁熙本来就要重点笼络彭济,因此彭凤就被不断擢拔,最后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太守,父子二人同为太守,也算一段佳话了。只是那彭凤自小就和梁胤不对付,在他看来,自己的太守是一刀一枪在人命堆里拼杀出来的,而那梁胤,除了是刺史的儿子,长的白净些,会那些鸟圣贤书,别的有什么比得上自己?凭什么他能是大都督?

平时二人不搭界也就罢了,这一次平叛,居然还要当梁胤的手下听他指挥,彭凤怎么想也忍不住这口气,这回我还偏不听你的命令,看你能把我怎样?

就这样,彭凤的本部兵马就像散步一样,慢悠悠从昌松挪动到了姑臧,然后等到把兵马交卸入营,自才施施然带着几个亲兵进了刺史府。

他想,梁胤跟他从小一块长大,而且还挨过他的揍,虽然不是铁哥们儿,但也有一定的交情,纵然误了时辰,料也无妨。进门时,还跟几个熟悉的校尉点了点头,还开玩笑说待会去姑臧城吃酒。

没想到进了大堂,才发现气氛不对,所有人要么看天,要么看地,要么抱着自己的手指甲玩的津津有味,就是不看他。

“哦,都来了啊,呵呵呵呵,老彭路上拉了肚子,晚了点儿,没啥大事儿,大都督啊,您继续,啊,别等着我,我就从这儿开始听!”彭凤大刺刺地跑到给自己预留的位置站着,一副牛哄哄的样子。

梁胤一看他这个样子,火往上冲:“彭凤!为何见了本都督不跪?”

“嗳哟!大都督,您好大的官威呀,末将这厢有礼了。”彭凤这才嬉皮笑脸地向梁胤施了个礼。只是那副调子,一点也没有对梁胤的尊重。

“嘟!彭凤!大敌当前,你为何姗姗来迟?”梁胤气的一拍桌子,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只因路途遥远,故而来迟。反正不是还没开拔么,多大个事儿啊。”彭凤依然是满不在乎地说道。

“胡说!比你远的也提前到了,你还敢巧言狡赖。你眼里还有本都督吗?身为太守,有令不遵,要令何用?本都督为整肃军纪,今天就先拿你开刀。来呀!把彭凤推出去,斩了!”梁胤说完,把一枝大令扔到地上。

堂下站立的武士听到都督的命令,立即把彭凤捆了起来,就要往外推。彭凤这下子可吓傻了,没想到梁胤要动真格的了,吓得他破着嗓子喊:“都督!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吧!”

梁胤冲武士喝道:“推出去,斩!”众武士不容分说,就把彭凤推出堂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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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叛徒总有

在场的众将也全傻了,彭凤和梁胤的事儿,他们多多少少也都知道些,如今梁胤成了大都督,拿彭凤立个威,也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如果打几十军棍估计也没人说啥,可是怎么上来就要动刀?

副将姚皓、卫翰见状,急忙上前道:“都督!大战在际,先斩大将,与我军士气不利。再说,现在又是用人之际,不如把他放回来,容其戴罪立功。”

其余将领也都为彭凤求情。梁胤转念一想:彭凤的父亲彭济现在守卫姑臧,要是杀了他,彭济必生异志。如果饶了他,他必然心存感激,在战场上就更能冲锋陷阵杀敌立功了。想到这儿,梁胤命人把彭凤带回大堂。

“多谢都督不杀之恩!”彭凤虽然打仗勇敢,但也决非不怕死的主儿,这会儿早吓得面色蜡黄,声音也有点发颤了。

“并非本都督不杀你,而是众位将军苦苦哀求,本都督这才法外开恩,饶你不死。然而,死罪饶过,活罪难免。”说到这里,梁胤喝令武士:“来呀!把彭凤拉下去,重责五十军棍!”

这顿军棍打得彭凤皮开肉绽,鲜血淋淋,不过彭凤这下子却比较爷们,挨打时愣是死死咬住牙,哪怕疼的钻心,也不哼哼一声,梁胤看了,心里对彭凤的印象倒也有些改观,只是,他却并没有看见彭凤那仇恨的眼神。

打也打了,事情还是得做,在分别布置之后,梁胤还特地说道:“各位,你们都是凉州的宿将,我知道,很多人对我年纪轻轻,就骤然成为大都督,或许心中有所不满,我也不否认,这里面,有我父亲大人的因素,可是你们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是你们,会不会拒绝用自己的子侄呢?再说,我梁胤虽然和使君是父子,但更是上下级关系,我若兵败丧师,那也是要吃军法的,难道能逃得过么?各位,你们在战场上,或许比梁胤有经验,或许很多地方比梁胤要强,可是如今叛军肆虐,吕贼自西而来,张大豫在南作乱,正是我们戮力同心的时候,很多事情,就先放一放,我们先击败贼军,再做计较,梁胤非是为了梁家权位,也是为了各位,为了凉州百万军民呐!”

“我等愿与大都督戮力同心,共破敌军!”众将齐声高呼,包括刚刚挨打的彭凤。

“好!大军开拔!我们即刻启程!”

话说那头,段业等人每日便派人骚扰酒泉,又是敲锣打鼓,又是辱骂叫阵,如果酒泉城不理会,就真的带着云梯攻攻城,如果理会,却又什么也没有。宋皓明知这是疲惫之计,却也一时无计可施。

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阴谋,而是阳谋。阴谋只要看穿,便不难破解,但是阳谋你明知他的意图,却也无计可施。

忍无可忍之时,宋皓曾经亲自率军,趁夜出战,好歹想小胜一把,来提振酒泉军民的士气,但是没有想到,早有准备的吕军却布好埋伏,等他很久了。

虽然敏锐的直觉,让宋皓及时察觉到了不对,下令迅速撤退,可是后卫部队还是被吕军追上,厮杀一夜,白白损失了近千人,宋皓自己也肩膀中了一箭。

自此之后,宋皓下令,紧闭城门,不得出战,静待援军。但是这样一来,酒泉城原本高涨的士气和一定能守住的决心,也为之一坠。

这日,在巡视了一圈已经略微有些规格的巨石炮队后,段业回到自己的营中,正准备眯一会,却见段平带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

段业大喜,道:“张猛,你怎么回来了?姑臧的事情可有进展?”

原来,自从吕军夺了敦煌后,敦煌已经成为后方,而且摩尼教也大举进入,段业在敦煌已经有了一些实力,因此就把精明强干的张猛派到了姑臧,让他见机行事。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回来了。

张猛平日比较内向,做事非常认真,见段业又惊又喜,也只是羞赧着笑了一下,行礼后正色道:“大人,这一次真是上天都保佑大人,姑臧本已戒严,到处都是兵,卑职办事不利,试图去策反一些人,但是凉州众将,暧昧观望者多,愿意输诚者少,本来已经做不了什么了,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个重要的人透过中间人找到了卑职,愿意归附。”

“谁?”

“昌松太守彭凤!”

“他?”段业有些皱眉,段平补充道:“大人,此人是武威太守彭济之子,好勇斗狠,桀骜不驯,平素与如今凉州军大都督,梁熙之子梁胤有矛盾,这一次梁胤率军来援,彭凤因为来迟被梁胤先以杀头威胁,再重重杖责,怀恨在心,因此其人投效,应当可信。”

段业沉吟了下,道:“那么,会不会是苦肉计?”

“应该不会。”张猛沉着说道:“彭凤与梁胤不和已经有十几年了,此事凉州高层无人不知,做不得假,再者,梁胤文武全才,或许能想到,但是彭凤绝对是一个粗人,也不至于配合梁胤。最重要的,是彭凤是想和大人合作,而不是节下。而那梁胤,此时对大人的了解,恐怕还远远不如大人对他的了解。”

“嗯?”段业的嘴角弯起一丝玩味,“张猛啊,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本官也是给节下卖命,他和我合作,便也是投效节下,明白吗?这种话,以后可不能乱讲啊。”

“卑职失言。”张猛忙低头道,只是三人都是明白人,不由同时哈哈一笑。

“那么他父亲彭济呢?”

“彭济对于多年一直屈居梁熙下也有所不满,但是此人狡猾如狐,卑职料想,此人现在应该是态度暧昧,投机行事。”

“无妨,只要不坑害我们,暧昧也随他去!”段业摆摆手,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凉州军现在到哪了?”

“卑职是星夜兼程赶到大营,凉州军数万人马,纵然梁胤整合得力,也不可能真正昼夜兼程,况且一路之上路并不好走,卑职以为凉州军最快也还要三日,才能到酒泉城下。”张猛笃定地说道。

“三日。”段业想了下,一拍大腿,道:“好!三日足够了!那么我们就在第三日破了酒泉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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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化解之策

“一切听大人吩咐!”张猛等人早就对段业建立了决对的信心,巨石炮队的威力也是不容质疑,因此齐声应诺。

“不过,大人,卑职有个问题。”段平一直是段业最信任的人,因此也就直言不讳了。

“但讲无妨。”段业笑吟吟说道。

“我们有了巨石炮,破城应该不成问题,可是,破城了就等于攻下城了么?”段平尖锐地问道。

“这个……”段业明白他的意思。在冷兵器时代,城墙这种乌龟壳,固然很难对付,但是就算费尽力气,打开城墙,如果守军早已士气尽丧,则一切皆休,否则还有可怕的一关,便是巷战。

巷战和野战的最大不同在于,战场被无数按照一定规律排列的建筑分割,在古代城市便是被民居,街道所分割,任何战术单位都处于一个相对封闭而狭窄的场景之中,这就给作战双方的观察,战术运用和攻击带来了极大的限制。但是,由于城市守军对环境的相对熟悉,并且处于守势,因此对于攻方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

因此,无论是冷兵器时代,还是后世的机械化时代甚至是信息化时代,这一切都更为使得巷战成为最复杂,最惨烈的战斗种类,守城的宋皓深得民心,酒泉城是不可能投降的,纵然被击败,也很可能抵抗到最后一人。

但是麻烦在于,巷战由于环境的限制,使得战斗时对于战斗能力的要求大大降低,完全可以做到全民皆兵,到时候,除非屠城,否则,任何一个居民都可能是杀手,任何一家都可能是堡垒。

段业等老远过来,是要拿这儿当地盘,拿城里百姓当子民向他们收税的,不是要把他们赶尽杀绝的,这个问题也必须要解决。

想了想,段业说道:“你这个问题很重要,我必须去找节下好好谈谈。”

吕光大帐。

“……如今有巨石炮,破城不难,而抚民难,若酒泉元气大伤数年不能复,节下得一空城又有何用?”段业说完,然后神色严肃的坐了下来。

气氛倒是并不凝重,众人都在,段业把这个担忧说出来后,吕光听了也连连点头,扫视众人一眼,朗声道:“世民所言极是,如今事情迫在眉睫,大家都说说,怎么办才好?”

姜飞皱着眉头,道:“听段大人这么一说,我老姜也觉着这不是个事儿,这几次去城下叫阵,我们也看的清清楚楚,那酒泉人投降是不可能的,个个都对咱们恨之入骨,就算咱们进了城,怕是也不得消停,真的如同老段说的,打起巷战来,恐怕咱们死伤也不会少,这对节下攻略凉州其他各郡,也大有影响。”

如今段业在吕光面前已经是红人了,因此众人对他都很亲热,武将们性子粗犷,很多就直接喊老段了。

这时候,分量最重的杜进接过话茬,道:“此事甚是紧要,不过有个问题,据我所知,昔日节下在凉州声望甚隆,而且纵然我们起兵东向,凉州百姓却也甚为实际,断不能对我等如此反感,其中必有奥妙。”

段业听了,眼睛一亮,马上想到了一种守城一方常见的策略,便是危言耸听!

这种模式从古到今,屡试不爽。往往在战前动员时,主帅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来感动下属和百姓,而帮腔的则是绘声绘色的把将要进犯的敌军描绘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进了城就要烧光杀光抢光,然后再翻出些他们过去就在哪哪干过的坏事一帮衬,最后主帅表示誓死不投降,若干龙套一哄,于是全城上下同仇敌忾一定要打到最后一兵一卒,而由于抵抗过于惨烈,往往攻城的一方,就算取得了最终胜利,由于伤亡和怨气的缘故,也很难做到秋毫无犯,很多直接就屠城报复,于是他们“英明”的预言就成真了。

说白了,这就是个套。

虽然段业和杜进没有证据,可是按照常理,吕光起兵不过短短月余,凉州这个地方十年前还是张家的,对苻坚不可能有什么忠诚,如今酒泉城的同仇敌忾,唯一解释便是太守宋皓做了不实的宣传鼓动。

这种事情,知道了缘由,破解就不是难事了,段业笑了。

待段业说完,吕光等人也大笑起来。

这次,天亮了之后,段业却是亲自披挂上阵,带着自己的酒泉军大模大样的上阵了,当然,毕竟酒泉军刚刚整编完毕,为了保险,还是让吕由带着2000青骑来压阵,免得出了问题。每每想到此处段业都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和吕由明明是仇人,可是合作的机会却如此之多,人生还是很玄幻。

酒泉军上下,却是个个摩拳擦掌,自打归附一来,虽然日子不长,可是段业待他们是没的说,亲自发饷,足够公平,衣食一起,足够体贴,训练严格,足够充实,最重要的是,段业给了他们希望!

只要你们好好干,就一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胡凯等人的提拔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而今天,就要上战场了!

军人,就应该在战场上挣自己的功名利禄。酒泉军早就等不及了!而只有真正立下战功,取得胜利,一支军队,一支一度失去灵魂的军队才能重新变成虎狼之师。段业没有时间像军校那样缓慢培养军官然后逐步为之,只能用猛药用速成的办法,建立自己的班底。

酒泉城,便是最好的药引子。

之前夜里那次在酒泉城的武装大游行,让酒泉城头的守军们暴跳如雷,却是毫无办法,已经让全军上下对段业服气的很,如今,段业说了,既然叫酒泉军,就一定得让咱们酒泉军拿下酒泉,才能当之无愧,这话一下子点燃了全军上下的心。不论将卒个个嗷嗷着表示要出战。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段业没有带着早已经过训练的巨石炮队,而是又教了他们一套说辞,还说了,今儿去酒泉,还是用喊的,用说的,明天,保证就拿下酒泉。

在半信半疑中,士卒们还是老老实实的背下了段业交给的话,提着刀枪跑到了酒泉城下。但是恐怕他们自己也不敢置信,酒泉城下,将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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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喊话攻势

城头有瞭望台,自然很快就发现了段业军队的前来,这一次谢霸天正一身甲胄的在城头巡视。自从小傩子战死后,谢霸天基本就不说话了,除了宋皓问话时他机械的答几句,平素下命令,也是尽可能简洁,往日那个乐观开朗,喜欢和士卒们打成一片的谢将军,如今眼神一直都是阴森森的,看着就怕人。

如今敌人来袭,谢霸天只是挥挥手,城头的鼓声便已经响起,在鹿角处休息的士卒们迅速睁眼,起身,拿起武器,进入战斗的岗位。

滚木擂石就位,刀出鞘箭上膛,一切准备就绪。

但是,城下的人马却是列阵而不攻,领头那人虽然一身甲胄,提着长刀,可是怎么看怎么不像个武将,至于看看其他人,旅帅,卒长,数了数根本就没有像样的将佐,看士卒们嘛,虽然也拿上了制式装备,看起来士气也不错,但是谢霸天是明白人,一眼能看出,这支军队的战斗力,比起姜飞杨颖等人,显然是不如的。

那么,他们来到这里来干什么?

还是老规矩,段业在段平和胡凯并一堆盾牌手的拱卫下来到城下,高声道:“我乃都督府参军,西征军之酒泉军总制,虎翼将军段业,今日率军而来,尔等还不早日开城投降,以免城中百姓遭殃!”

如今酒泉城的人早就被先前一波又一波永无止境的骚扰搞皮了,对于这种叫阵,根本是理会也不理的,而且段业早已有了准备,也不可能让弓弩手暗算他,因此谢霸天只是四处检查防务情况,而士卒们各就各位,在没有命令时都沉得住气,因此城头静悄悄的。

如此情况,也在段业意料之中,因此被晾在那儿段业并不着恼,而是淡淡一笑,挥挥手,身后早已有人扛起了几个前大后小,喇叭形的铁管子。

没有错,这正是段业特地请了吕光的手书,调集了军中所有的铁匠星夜打造的简易扩音器。

要知道这个年代,军队完全是一个独立的集团,里面几乎配备了当世所有该有的人员,除了大型兵工厂,别的几乎应有尽有。由于之前在龟兹和跟西域联军的决战中,段业已经在吕光那里取得了相当的信任,因此这一次吕光甚至问也没问,便直接同意了。反正这什么扩音器要的只需要铁,也不怕出问题。

再说了,段业只是临时使用,什么工艺质量完全不考虑,因此很快造出来,稍微试验了下,就搬上来了。

如今见段业示意,一名长的颇为秀气,刚刚从军没多久的小兵走了上来。此人叫楚云深,由于这个兵难得的居然识字,看面相也颇为斯文,所以段业也记住了他。

“大人,小人我……”楚云深毕竟头一遭面对这样的场合,难免有些怯场,事实上段业选中他来放话,很多人是有些不解的,楚云深平素里说话细声细气的,这种事儿嘛,当然得粗犷豪迈,嗓门大的人才行。

不过由于有了土制扩音器,段业却坚持让楚云深上,这时候见他紧张,笑道:“没事的,你不是都已经记住了,嘛,照着说就是,正常声音就好。”

“是啊,小楚啊,哥几个可是替你扛着这扩……扩音器呢,大人说行,那就一定行,你可别给咱酒泉军丢脸,啊?”那扩音器为了效果,做的还是蛮大,因此却是几个大汉给举了起来,正好方便楚云深发挥。

“嗯!”楚云深点点头,深吸口气,望着那巍峨的酒泉城,朗声道:“酒泉城的乡亲们!你们那太守宋皓,他是个骗子呀!”

说完第一句,也就不紧张了,在扩音器的作用下,楚云深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酒泉城城内百姓不一定听得精确,但是起码城头的兵们,却是能听得一字不漏。

为了保证传播的效果,段业让楚云深背的喊话辞并不长,大抵意思就是西征军回凉州是为了帮助梁熙剿灭张大豫叛乱,是宋皓为了个人不可告人的目的先攻击侮辱西征军的,那使者人头就是明证。

至于什么目的?却不再多说,接下来,则是重点强调西征军是秋毫无犯的,是夜宿道上,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

而且为了确保他们听得懂,段业绞尽脑汁,写了最贴切的古白话,而楚云深到底还是有点学问,背的是一字不差,待到城头的谢霸天注意到士卒们怪异的眼神,忙命令弓弩手放箭时,楚云深已经念完回到阵中,而在盾牌手的保护下,扩音器已经被搬回去了。

河西之地没有障碍,辽阔异常,因此楚云深一番话,几乎城头的兵全部听见了,就算暂时没有听见的,段业也毫不担心,这种话一定会有人传,而且诸如“不可告人”,“居心叵测”这样模棱两可的词,最适合扣帽子让人无法辩白,我说你“不可告人”,又没说你具体的用意,你怎么辩?一开口,就容易越描越黑。

一切早已经计划好,楚云深刚一回去,胡凯等人一挥令旗,全军顿时一起高喊:“酒泉百姓,务必听清,大军爱民,秋毫无犯!”

整齐的口号,整齐的节奏,近万人一齐高呼,声音可以说是响彻云霄,而连续几遍后,马上换成了“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总之,段业这儿词儿多,早就设计好了,都是朗朗上口,很容易被记住的,大体都相当于告诉酒泉城的百姓我们是友好滴,绝不是你们所听说的那样坏,我们保证不会侵犯你们滴。并且还明确了界限:战争是军人的事情,平民不应该承担责任,让酒泉城的百姓放心。

这些还是正常的,接下来,全军却一起高呼“宋皓贪官,家财千万,道貌岸然,其实很烂。”这下子,连谢霸天也傻眼了,城头的兵更是忘了自己的职责。由于时代的限制,他们实在不理解,这么多人拿着家伙跑到这儿,不打仗,就喊话,这算哪门子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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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酒泉城破(1)

当然,战场上,打赢就是道理,达成目的就是说法,段业根本不给他们想清楚的机会,喊完该喊的,就命令所有弓箭手一齐朝城头射箭。

这下子,由于城头的兵被方才的喊话攻势弄得有些发愣,一阵齐射居然造成了不小的伤亡,等到城头士卒躲进掩体后做好了还击准备时,段业早就带着人撤了。

城外有吕由的骑兵掩护,谢霸天并不敢追赶,只能恨恨看着所谓酒泉军大摇大摆的离开,只是谢霸天却敏锐的注意到,士卒们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之前那些个安抚民心的话,当兵打仗刀口tian血的汉子们,并不在意,场面话而已。

但是宋皓大人贪污这事儿,可就不一样了!尤其是,下面说了,宋皓贪污的还不只别的钱,还有军饷!

军饷!在军队里永远是最敏感的问题,老话说皇帝都不差饿兵,后世拖欠工资一般人也就稍微闹闹,但是历朝历代,你敢黑大头兵得钱,他就给你玩命!

好死不死,人家刚在下面说了,同样是大秦帝国的军队,同样的级别,拿的饷银是凉州刺史那里统一调拨的,可是为什么人家多了五成?为什么?

宋皓爱民如子,勤政秉公,大头兵们在酒泉呆的时间也不短了,对这些还是有数的,可是他们更有数的,是自己每个月拿的军饷!

既然不是动用酒泉地方赋税,而是上面发的钱,为什么少了?

终于,有胆子大的人,站出来,讷讷问道:“将军,这军饷的事儿……”

谢霸天忠诚是没有问题的,勇悍也是没有问题的,可是毕竟这些弯弯绕他不懂,加上近日来心情一直不好,听居然有人真问了,勃然大怒道:“军饷什么?哪个月军饷没发给你们?不许听反贼胡言乱语!”

说完,命令他们好生守着这段城墙,监视敌人后,谢霸天就愤愤不平的走了,他很忙,没有也不愿意来解释这些事情。

可是大头兵们就犯嘀咕了。军饷按时发的没有错,可是究竟是不是克扣了呢?要知道当官儿的克扣军饷,事实上也是传统,如果大家心知肚明,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日子过得紧巴些。

可问题是,长期以来,宋皓以及他的下属们都被塑造成为青天大老爷的形象,这么清廉,这么受尊敬的人,如果最后发现居然一直在骗他们,居然一直克扣他们的军饷,这种事情,能容忍吗?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像毒药一样,一点点的腐蚀着信任,一旦超过某个临界点,就会爆发。

段业哼着小调,得意的骑着马朝回走,他只恨这个年代识字率太低,某些人yy的那种靠传单的法子是行不通的,你就算射进去了人看不懂有什么用?还不如喊话呢。

各种怀疑,各种衍生出来的负面情绪需要发酵,段业对人性还是有些把握的,今儿喊得话,都是些敏感问题,城头那么多人听见了,而且后来全军喊话,是百姓们也有不少能听见,这种怪话一定有人去传得,而且宋皓也不大可能下令不准出门不准议论,那样的话就等于坐实了指控,恐怕酒泉城不攻也就自破了。

要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如今,酒泉城的万余兵丁,十万百姓,便是段业最佳的助力!

段业所做的一切,不是阴谋,而是阳谋,一切都摊在表面上,明眼人一眼都看得出来目的。

阴谋能得逞的原因,就是你不知道目的,一旦看穿,也就一钱不值,可阳谋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明知道是要对付你,你也没办法。

至于没有立即把巨石炮队开上来轰他个稀巴烂,是因为这些个小话需要时间发酵,等到人心惶惶时,一旦城破,酒泉城便是囊中之物。

当然了,这个度也要把握好,宋皓也不是庸手,只是反应稍慢,一旦给他时间,让他用些狠手段把军心民心夺回来了,那样也就只有死磕一条路了。

旁边的吕由见段业一直笑眯眯的,冷冷问道:“打仗是靠你这样空口白牙打得么?酒泉城现在还在巍巍屹立。”

“现在还在,但是明天就不在了。”段业也毫不示弱,“倒是您如果带兵去攻打酒泉,几日可下?”

吕由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不过还是压住火气,道:“一月亦不能也。”

“既然一月尚且不能,何必在乎一天呢?”

“那么我们拭目以待吧。”吕由冷冷说完,打马而走,段业笑吟吟的看着吕由的背影,待到他走远,脸上的笑容却完全不见。

话说那头,梁胤大军刚过了张掖郡内的昭武县,离酒泉还有两日左右路程时,却听小校来报,说有一支胡人兵马正在快速逼近,经过打探,却是那卢水胡的沮渠罗仇的人马。

梁胤闻言大喜,忙道:“那么你速速……不,本都督亲自去迎接他们!如今有了这支力量的助战,荡平吕贼,指日可待!”

卢水胡部其实是正宗的匈奴人后裔,比起那刘渊等人血统还要纯净的多,他们出自匈奴屠各部卜氏一族重辅臣官左、右沮渠,属于以官职称谓为氏,就像晋朝皇家的司马姓的来源一样。如今卢水胡的大酋长是蒙逊和男成的伯父沮渠罗仇,他今天既然亲自来了,那便也是一种表态和站队了。因为梁胤也知道,吕光大军西征时,其实沮渠蒙逊和男成都在西征军效力,后来虽然及时回到了部族,但是梁胤一直担心他们的态度,毕竟他们离姑臧实在太近,一旦倒向吕光,后果殊难预料。

至于河湟鲜卑部得秃发家族,目前还没有消息,这也让梁胤特地留了一支力量来监视他们。

不远处黑压压站立着一支队伍,全是骑兵,盔甲战袍,虽然都不统一,完全不如凉州军统一制式看起来威猛,但士卒们却个个精神抖擞,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他们高举的战旗全没有字,都是野兽的图案,什么飞龙、飞虎、飞豹、飞蛇等等全有。梁胤明白,这每一种图案都代表一个小部落,说明沮渠罗仇是从各部落临时召集的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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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酒泉城破(2)

不过这却也在梁胤意料之中,先前沮渠蒙逊等人率军刚刚东归,前些天又听说沮渠部有了内乱,如今能派出人来,就不错了。

况且,罗仇毕竟是蒙逊和男成的伯父,他亲自出马,已经够给面子了。何况,卢水胡的兵,精锐程度却不是寻常军队可以比的。

匈奴昔日纵横漠北,饶是汉武帝这样的雄才大略,卫青霍去病这样的盖世名将,也是靠着汉家数十年的积累和无数的白骨,才将匈奴人赶走。如今这卢水胡人由于西迁而非南迁,虽然部族上层也颇为钦慕汉家文化,蒙逊等人也是读诗书习礼乐,但是弓马可一点没落下,至于普通的部众,他们平时放牧牛羊,打仗时男人全是兵,战马兵器也都一律自备。他们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射箭打猎是拿手好戏;冲锋陷阵,更是如狼似虎。有了这支军队在手,梁胤信心大增。

卢水胡骑兵队伍的最前面有一杆飞龙大旗,旗下那人年龄在四十岁上下,人高马大,面相十分凶恶。只是他的打扮实在很是有趣,但见头戴狐狸皮的帽子,脑后斜插雉鸡翎,两耳边垂着白色狐狸尾,两个大鼻子眼儿,如同鼠洞,扇风耳上,戴着金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姑臧城杂耍团的角儿呢。

不过他身披黄金甲,胸前护心镜,背后有掩心镜,腰围豹皮软靠,左肋下佩带弯刀,右肋下佩带弓箭,牛皮战靴,翘尖厚底,跨下骑一匹花斑宝马掌中平端一口板门刀,粗看上去就杀气凛凛,谁要是把他当角儿,恐怕会死的很惨。

不消说,那便是卢水胡大酋长沮渠罗仇。

如今时候,沮渠罗仇能亲自率军来援,犹如雪中送炭,梁胤自然很是感激,他当即甩镫离鞍下了战马,对沮渠罗仇拱手施礼道:“叔父大人在上,怒小侄盔甲在身,不便多礼,请多多原谅。”说完,深深地鞠了一躬。

沮渠罗仇作为大酋长,当年与凉州的张天锡打交道,如今和梁熙交情也算不错,汉学修养也很是不错,如今见梁胤身为都督,却这样知书识礼,十分高兴。当即下马,扶住梁胤,笑呵呵地道:“都督不必多礼,你身为全军主将,给我行礼却是不合适,理应由我给你行礼才对呀!”

“叔父见笑了。侄儿年纪尚小,经验不足,如今敌人来势汹汹,我凉州两面受敌,正是危难的时刻,这保我凉州之大计,还要仰仗叔父大人鼎力相助啊!”梁胤谦虚地说道。

“那是自然。”沮渠罗仇倒也颇为豪迈的一拍胸脯,“别的不说,就是看在使君兄弟和侄儿你的面上,叔父我绝不会袖手旁观。这次我带来了3000铁骑,虽然少了点,但是侄儿你也别嫌弃,全是我帐下亲兵,个个都是好汉,听说你要增援酒泉,那吕光的青骑据说很厉害,我正好与他比试比试!”

梁胤大喜,本来他就很发愁这事儿,自己虽然也带了骑兵来,可是青骑形同吕光的私兵,全是吕光自小挨个培养的,绝对忠臣,战斗力强,增援酒泉时如果侧翼受到袭击,那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但是罗仇居然带了真正的家底来助阵,有了这3000铁骑,梁胤只觉得如虎添翼!

毕竟,当年匈奴骑兵的威势,作为汉人的梁胤心中当然有数。

“叔父既然如此大方,大恩不言谢,等退了吕光叛军,凉州上下一定不会亏待了叔父。”梁胤颇为感激的说道。

“哎~”沮渠罗仇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督!你看我的人马也来了,咱们……”

“兵贵神速,如今酒泉情况尚无消息,想必是反贼围攻甚紧,早一日到酒泉也就多一份胜算,我意,叔父率军与我军并行,顺带庇佑侧翼,防止贼军青骑突击,叔父以为如何?”

“你是大都督,就按你说的办!”沮渠罗仇大方的答应了。

“如此,我们快则两日,慢则三日,即可到达酒泉,如是,则凉州无虞也。”梁胤自信地说道。

只是,段业却一定不会给他那么久的。

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吕光,杜进,杨颖,吕由等人,带着所有的西征军兵马,云集酒泉城下。

因为今日,便是段业许诺的破城之日!

早已带着组装好的五十台巨石炮列队与酒泉城下,看着城头林立的士卒,看着他们依然兢兢业业的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段业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忍。

他们没有错,他们只是想保卫自己的家园,宋皓在这个年代,是真正的好官,算起来,自己这边是侵略者。

他们本可以不遭受这样几乎是注定要来的惨痛失败,巨石炮这种东西,是超出这个时代的物事,如果不是自己根本不会出现。换句话说,他们的灾难,是自己造成的。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乱世,是没有道理可以讲的。拳头才是真理!

段业也只想……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就要做一切看起来与自己过去道德和世界观相悖的事情。很快,段业重新变得心如铁石!城头的无数忙碌的士卒,在段业看来,已经与死人无异。而宋皓数十年的清名,也将要毁于一旦。

包括一身甲胄的宋皓,段业还特地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想必会让宋皓大吃一惊。

“宋皓!”在扩音器的帮助下,吕光开始亲自对酒泉喊话,“酒泉城破,就在今日,酒泉城的百姓,何其无辜,为何要为了你一己之私,而造兵连祸结?还不快快开城投降!”

城头的宋皓差点笑出声来,明明是你吕光为了个人的野心带兵擅自东归想抢地盘,看来贼喊捉贼,是永远改不掉的!因此宋皓轻轻嗓子,道:“吕光反贼,如今你顿兵坚城之下,而姑臧援军,片刻就到,你败亡的日子才是不远,如果你交出军队,自缚双手,下马投降,我却可以替你向天王陛下请罪,估计可以保住你的性命!”由于没有扩音器的帮助,宋皓喊得几乎声嘶力竭,嗓子都有些沙哑。

“哈哈哈哈哈哈……”吕光宏声长笑,旋即杜进等人也跟着笑起来,继而全军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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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酒泉城破(3)

宋皓见下面全军大笑,就像嘲讽自己一般,不由得有些羞恼。事实上昨夜酒泉城果然有些乱子,当然了,不会有骚乱,因为全城戒严,但是各种议论,各种谣言,还是很快传到了宋皓耳中。这让宋皓大吃一惊。

他当然晓得,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得杀伤力,偏生还不能直接辩驳,不然还显得心虚。思来想去,宋皓也只能找来士绅大族还有里正保长们,耐心向他们解释,并且委托他们回去约束一番,还特地嘱咐不能压服不能辩解,方才勉强稳住了人心。

可是毕竟,被这事儿闹腾的宋皓是一夜没睡好,翻来覆去的让王氏很是心疼,可是没有办法,大战在即,王氏也不能多说什么。白天一起来,宋皓的眼睛通红,仿佛一下子又老了许多。

匆匆披挂上城,却发现吕光这一次全军都来了,看来是要动真格了,没想到吕光还在那玩喊话那套把戏。看这阵势,兵马倒是很多,云梯什么的却很少,就这也能攻下酒泉城?至于那些木架子,还有城外本来就不少的大石头,则自动被宋皓忽略。

谢霸天倒是提醒了句投石车,但是宋皓自信的摇摇头,说道:“投石车我们酒泉也有,既可攻城也可守备,投石车的样子本官见过,吕光贼人军中的那东西实在太小,就算是投石车也不足为虑,可恨贼军来的太快,事情太急,城里巨石不多,他们不用,我们也不用。否则我必以巨石为国除去吕光此獠!”

谢霸天一想有理,也就没有多说。此时他却按紧手上的刀柄,打算今天再杀他几十个贼兵,为小傩子多找几个阴间的奴隶。这样他也可以过的好一点。

这时候吕光却自信满满地说道:“宋皓,本节再给你一盏茶时间,如果你开城投降,则万事皆休,否则的话,莫谓言之不预!”

“你有本事,就攻进城来吧!”宋皓只回了一句,便不再理会,而是加紧命令准备滚木擂石,同时调集所有壮劳力上城头和增援城门,看起来,今天酒泉城是真要经受考验了。

宋皓有预感,今天可能是酒泉城最危险的一天,只要挺过了今天,酒泉城就守住了。

可惜,宋皓的预感只对了一半,今天确实是酒泉城最危险的一天没有错,那是因为今天就已经要沦陷了。

一盏茶很快过去了,宋皓压根就不理会吕光,吕光有些恚怒,大手一挥,喝道:“段业!”

“遵命!”早就做好准备的段业大声回应,然后双手的红旗同时下挥,段平等人同时喝道:“齐射!”

一字排开的巨石炮被训练有素的士卒一齐拉绳子,在牵引绳的作用下把滑钩拉开,然后配重的巨石落下,将攻击用的石弹一起抛出!

时间仿佛凝滞了!

宋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几十块需要几个壮汉才能才能扛起的巨石,就这样,在那么几个木架子,那么百十号人的操作下,飞了起来,飞的很高,高度显然高于城墙,然后过了最高点,再坚决的下坠。

“小心!”宋皓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自己被猛地一推,脚下一滑,趔趄几步终于栽倒,但是就在刚才自己站立的地方,已经是血肉模糊!

那是跟随自己多年,感情上就像家人一样的亲兵们,他们如今已经化为一堆血肉!

同样的事情几乎发生罗城上的每个角落,几十块巨石同时砸下,根本不给密集的弓弩手和盾牌手闪避的机会,罗城的地面几乎瞬间成为修罗场。

谢霸天侥幸避开,抬头看去只见无数熟悉的身影,已经化为血肉,好在找了小会,发现城守宋皓尚在,心中在悲愤之余也稍微有丝庆幸。

他已经看见郡丞的帽子和其他几名官吏残缺的官服了,显然都已经被砸成了肉饼,毕竟在决战时刻除了有需要坚持岗位的官吏外大部分人都要上城来激励士气,如果在这儿被一网打尽全部砸死,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事实上,巨石炮队虽然训练有素,但是重新装配也需要点时间,段业没有功夫组建数百架炮队,加上方才为了威慑敌人而采用了齐射,因此此时还需要一点点时间重新把钩子挂上把配重石给弄下来,这却取不得巧了,因此也就给谢霸天匀出了点时间。

谢霸天连滚带爬的挪到宋皓身边,短短几步路,浓烈的血腥味和遍地的红白之物,让一向冷酷的谢霸天也有些犯恶心,那些被石头砸断手脚被压住部分身体的士卒们正在哀声惨叫,只是这时候谢霸天却顾不得去抚慰他们,他匆匆来到宋皓身边,见宋皓没有受伤,架起宋皓就走,边走边喊:“躲避!躲避!”

也实在没有办法,城池的罗城是城头最显眼的地方,也是防御的主要区域,可是人家有了那种奇怪的投石机,速度快威力猛,天将巨石,实在非人力所能抵御,还留兵在这里,无非是自寻死路。

宋皓终于清醒过来,见谢霸天拽着自己正在快步下城台,忙道:“你干什么!我要和将士们在一起!”

话音刚落,已经调好的几台巨石炮在段业的命令下再次发射,罗城上阁楼的飞檐当下就被砸断,区区墙壁天花板根本挡不住巨石的威力,躲进去的十余名士卒再次成为石下之鬼。

齐射一次便够,需要的是保持长时间的火力压制,巨石炮早就编号好了,事先也有了相关训练,段平也很熟悉如何操作,一次十余架发射,剩下的装填,完全可以确保石头雨永远不停。

而且,巨石炮完全在弓箭有效射程之外,纵然有臂力强大的神箭手拿着少数的强弓,也有盾牌保护,石头的弹道比较高,不怕误伤自己人。

领先世代太久的东西,没有敌手,一阵石头砸下去,城头的活人全部被清空,部分运气好的已经跑了,剩下的全部成了肉饼。

吕光等人,在龟兹城已经见识过一次了,因此都矜持的笑着,但是酒泉军万名新附军可没见过这幅光景,一阵石头砸下去,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城头就死了那么多人。当时段业跟他们保证时其实他们也是半信半疑,包括新培训的那些操作人员,但是今天亲眼看了,酒泉军上下,对于段业只有一个字,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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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酒泉城破(4)

没有悬念的事情,其实也不必过多描述,酒泉城纵然坚固,也只是勉强能抵挡这个年代的人拉式投石车,酒泉城的城门纵然在冲车面前或许能保住贞洁,可是整个城门楼都被砸的半塌时,区区城门管什么用呢?

吕光带来了几万人,整齐列队于城外,可是这个时候,他们却不像打仗的兵,而是最好的观众,他们欣赏着段业的旗子挥下去,再挥下去,那些个木架子轮流的把石头砸出去,那些巨炮手们分工明确,节奏紧凑,一切就像艺术一般。

只是那却是杀人的艺术。

酒泉城还是昔日汉武帝得到河西四郡时修的城墙,宋皓等人也没有一个可以料想到今天的局面,因此,在勉强支撑了一会后,终于整个城门楼塌了,露出了一道足够宽的缺口。

吕光全军上下顿时爆发出一阵响彻云霄的欢呼声!酒泉城,破了!

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吕光拔出刀来,刀尖向天,牛角号在这一刻同时响起,早有准备的弓箭手在掩护下大步朝前,尽管没有倒塌的城墙上还有少量不怕死的守军试图压制他们的前进,但这时候已经晚了,弓箭手进入射程后,朝着缺口处一阵齐射,顿时将不少迅速赶过来试图堵住缺口的守军杀死。

缺口太大了,如果小口子还可以及时用米袋子大石头给堵住,但是整个城门楼垮塌造成的缺口,是堵不住的,纵然用人命,也是堵不住的。

而且更可怕的,是由于城门楼是承重的,如今一塌,整个外城的受力都有问题了。偏生当年酒泉城设计时,城门楼这个建筑物,是横亘在内外城城墙之上的,就像一座跨楼,这样做在当时看来自然是既节省时间和材料,又美观,还便于守城士卒在内外城机动。

但是如今,这却成了致命的隐患,城门楼一破,就等于内外城同时打开了大口子。

不必犹豫了,也不必再留后手了,吕光,杜进等人同时高呼着冲了出去,所有的青骑精锐紧随其后,接着,除了西征军其他骑兵留在城外约2000人监视东面,防止援军赶到外,其他普通骑兵游弋在酒泉城外,随时防止城内突围。

事实上,在这个年代围城是很难做到真正水泄不通的,如果强兵快马强行冲,几乎肯定冲的出去,吕光也没指望能一网打尽,但是,决不能让宋皓跑掉。

蜂拥而入的西征军虽然遇到了抵抗,但是方才的巨石雨,给城中的士卒们造成的心理震撼太大了,他们的信心被击垮了,无数袍泽被砸为肉饼,浓烈的血腥味现在还在城里飘扬,他们就算试图抵抗,也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而且,由于破城破的太快,加上宋皓反应稍微慢了一步,甚至都来不及组织大规模巷战。

这也合该是段业运气好。作为守城将领,当然也考虑到各种可能性,比如快要守不住了,如果不打算投降或者弃城突围,而是准备战斗到最后那么就要打巷战,之前也一定会有预案。段业开始估计着,巨石炮就算能较快的打开城墙,但是内外两道城墙,加上宋皓这种明眼人一看势头,也该反应过来了,却是没有想到宋皓由于连夜处理各种传言问题,安抚城中人员官吏,而太过疲惫,巨石炮又是一阵乱砸把周遭人员全部砸死,宋皓被谢霸天夹着就跑,却忘了这茬子事情。

等到宋皓想起来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虽然这样,在过了东城门处得缺口,迅速抢占了两条主街道后,宋皓还是亲自带着残余的近1000甲士和差不多同样数目的民壮冲了上来。很快,酒泉城的街道上便已经人满为患。但是由于破城的太突然,加上来不及动员,很多百姓这时候还是老老实实的关了房门上了板,躲在家里不敢动弹。

除了城市中心的主干线,酒泉的街道并不宽,而且由于先进来的都是骑兵,虽然冲起来其冲击力不是步兵能当的,但是毕竟驰骋的空间不够。吕光的想法是借着混乱迅速的抢占太守府,城中的府库,监狱等要地,然后再由跟进的步兵逐次扫荡,并且由于占了太守府就可以摧垮城里的指挥系统,经过适当运作,就可以瓦解城里的抵抗。

但是这个时候,宋皓还是义无反顾的带人来了,虽然他的人,在吕光大军面前似乎不堪一击。

段业也进城了,城墙打开后,巨石炮就暂时失去了意义,现在有城外的骑兵保护,段业也带着酒泉军仅有的300骑兵进来,如今正跟着吕光朝前冲,却见前面的民壮拿着刀,根本不打招呼就朝前冲。

都巷战了,再喊话什么的根本没有意义。

“节下,民壮不足为虑,冲过去!”这是段业的建议。

吕光很快点头,眼下西征军最精锐的部队在这里,他们不必讲战术了,酒泉城的主道大概能容十马同行,而且基本是直线的没有弯角,这就足够了!

号角声再次响起,吕光的战马最先冲上去,轻松一刀便将一个怒目圆睁的中年汉子一刀两断。这是酒泉城城内街道上的第一滴血!

流血开始,便再也停不住。

民壮毕竟是民壮,纵然勇悍,杀人技巧也实在太差,何况是以步兵对骑兵,既没有长枪阵也没有弓箭群,加上宋皓当年把主街修的还是蛮平整气派的,如今却是让青骑冲起来根本挡不住。

吕光等人都身穿重甲,不惧寻常弓弩,加上个个武艺不凡,因此充当开路先锋,他们就像烧红的刀片切豆腐一样,沿着主干线一路朝前切割过去,蜂拥的民壮根本挡不住,许多人甚至直接被马群冲到活活踩死,而后队骑兵每有较宽的街道便分兵而进,其余继续朝前,再后面的步兵已经迅速入城,开始接管街道。

一切都顺利的可怕,段业的刀虽然也开了荤,杀的还是真正的军人,可是段业却觉得没什么难度。成百人堵在前面看起来是吓人,可是骑兵一冲,根本就挡不住。这也还是破城太快,如果正常情况下,两侧民居都可能有人暗算,街道上一定布置好路障避免骑兵冲锋,巷战完全变成步兵和步兵的对决,然后时不时有人放个冷箭,恐怕这仗就难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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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夫妻诀别

很快,太守府就在眼前,除了杜进受了点伤,这支冲锋的青骑伤亡并不大。但是有件事情一直让段业很意外,方才明明看见宋皓身着甲胄指挥民壮朝上冲的,如今他却到哪儿去了?

便在此时,前面已经有些空旷的街道,突然冲出一支大概近百人的骑兵,领头的武将浑身浴血,却兀自挺着长枪,高喝道:“吕贼受死!”

那人便正是谢霸天,此时正带着酒泉城最后的骑兵,前来阻击吕光。

吕光示意了下,段业便打马冲了出去。这种档次的人,看打扮也就是个裨将之流的人物,吕节下当然是不屑跟他动手了。

段业也毫不介意,杀过的人的人何必在乎这些问题,如今段业也算是久经战阵了,人马早就十分默契,段业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

这个年代就算是武将对砍,也不可能是战国时候那种双方兵当观众,将来回格斗,分出个高下了再掩杀,如今再这样打黄花菜都凉了,战场上,活下来才是根本,要的就是效率。况且,武将间如果纠缠久了,不定那个小兵给你下子,岂不是阴沟翻船?

过去武将对战士兵观看的缘由,其实是因为在古典年代,战争其实规模不够大,而且有类似竞技的元素,但如今,战争早就是鲜明的争取利益的武装对抗,自然少了那么残存的一些风度和优雅。

谢霸天此时目眦尽裂,手中长枪挥舞的如风车一般,一心想把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小白脸给刺于马下,但是段业早就是从死人堆里爬了好几次了,区区谢霸天,怎么会放在眼里?手中长刀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巧妙地在谢霸天收枪蓄势的当口寻摸了个空子,一刀斜砍,在谢霸天闪身躲避时却化手为刺,刀尖冲破了牛皮甲,深入骨肉!

“呃~~~~~~~”谢霸天嗓子咕哝半响,终于还是一头栽了下来,原来就在这时候,他的脖子上侧面又插着一只羽箭,段业扭头看去,段平正冲他示意呢。

战场上不是好勇斗狠的时候,段业毫不介意的拔出刀,去追早就突破了阻截的吕光去了,而谢霸天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终于头一歪,去地府陪小傩子了。

酒泉城的兵就这么多,砸死一批,战死一批,也就没几个了,剩下的几乎全部在太守府,原来宋皓聚集了最后的兵丁,全部在太守府坚守。

他其实还是有机会突围的,谢霸天还匀了20匹最好的马给他,可是,自从把吕光的使者砍了脑袋挂城头起,宋皓就已经决定要与酒泉共存亡。当然,宋皓却并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是这么快。

但命运的残酷,就在于坚守太守府,这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且不说太守府地方有限,匆忙用米袋子借助围墙构成的防线哪里经得住考验?加上如今酒泉门户打开,蜂拥而入的步兵已经沿着街区逐步接管酒泉城的要地,连为城门准备的冲车也弄到这儿来了。

太守府外还有不少人正在殊死抵抗,大部分是从城头溃散下来的散兵自动聚集到太守府,但是,连西征军的步兵都已经进城了,正和他们厮杀在一起,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酒泉是没戏了。

已经进城的弓箭手几次齐射,墙头残余的凉州军弓箭手和大胆子想扔石头砸人的兵就全部倒下了。就在这时,吕光等人已经拍马赶到,见太守府已经被团团包围,听说宋皓还在里面,不由大喜,道:“给我把门撞开!”

数十人推着硕大的冲车,开始朝太守府的大门撞去,里面虽然已经堆了石头,再用大木撑着,几十个剩下的兵正死死的顶着,可是都是当兵的,冲车连城门都拦不住,何况这门?

内堂,宋皓最后检查了一下他的甲胄,王氏正将最后一叠纸塞进了火盆。

“夫人……”宋皓本想提着刀冲出去,就这么和敌军同归于尽,可是看见烧完机密文件的发妻依然恬静的端坐在那里,不由虎目含泪,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夫人,宋皓无能,十多年来也没让你过什么好日子,如今反贼得势,城池已破,宋皓世受国恩,也只能以身殉国了……”宋皓说着说着,几乎哽咽难言。

“夫君!”王氏温柔的擦干宋皓的眼泪,“贱妾出身寒微,蒲柳之姿,能得到夫君垂青,是贱妾一生的荣耀,夫君是堂堂正正的大丈夫,纵然是舍身取义,贱妾也只能为你骄傲!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不要担心我,贱妾也是读过诗书的,还是夫君亲手教的,贱妾……一定不会让夫君蒙羞!”

彼时一旦战败,女人的命运一般都很惨,最好的结果是被抢占,最坏的结果便是被凌辱致死,宋皓誓死抵抗,一旦城破,王氏的结局当然也不会太好,而宋皓已经决定要以身许国,还说绝不自杀,死也要死在敌人刀下,临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那么可想而知,王氏的意思,便是跟宋皓诀别了!

“夫人……宋皓何德何能,今生得妻如此!此生缘已尽,但来生来世,生生世世,宋皓都要和你,再做夫妻!”

“再做夫妻!”王氏坚定的点头,目光里是对宋皓炽热的几乎要化开的爱。

此情可流转,千载永不变!

“我们的孩子……”宋皓略微迟疑了下。

“夫君!”王氏坚定的说道:“孩子也是宋家骨血,与其蒙羞,不若让他俩也为国尽忠!贼子纵然得志与一时,却不可能得志与永远,青史之上,能留下他们的名字,也就够了。”

“好!好!”宋皓大声道,“夫人,我先走一步了,再去杀几个贼人,夫人,你保重!”

“保重!”王氏目送夫君大步流星的出门,待他走远,眼泪终于簌簌地流了下来。可是很快,王氏擦干眼泪,从床头找出了自己的佩剑,深深吸了口气,眼神中闪过无尽的哀伤,然后,她毅然决然的提起宝剑,走出门去,朝儿女的房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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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求仁得仁

进了内室,屋子里香气缭绕,装饰颇为典雅,屋子尽头的绣榻上,一双儿女正搂在一起,睡得香甜。

连日来酒泉一直有战事,为了让俩孩子能够休息好,王氏还专门请了郎中给开了安神安眠的草药,半夜才哄孩子们喝了,如今正在做梦呢。

看着一对还不到十岁的儿女,男的眉清目秀,以后肯定是个美男子,女的钟灵毓秀,完全具备了自己的优点,再调教几年在这河西,肯定也是数得着的美人。而且儿女都很孝顺都很聪明,现在读书已经读的很好了,一家四口的生活,本来是富足而惬意。

可是一切,已经失去了!如今爱她疼她的夫君说不定已经……王氏的时间也不多了。

“我的孩儿啊,让为娘再看你们一眼吧。”看着儿女恬静的睡姿,王氏的情绪终于失控了,她丢下了宝剑,一下子扑到了床头,抱着一双儿女,嚎啕大哭起来。

儿子正梦见来了个长鼻涕小妹妹陪他玩呢,二人追逐打闹,好不快活,这时候觉得似乎有些奇怪,鼻子还可爱的皱了皱。而那漂亮的小女儿则睡得口水都出来了,浑不知外面正是刀兵成灾!

太守府门口的兵已经被全部杀死,如今一行人正在驾着冲车撞门。

“一,二,嗨哟!一,二,黑哟!”在整齐的号子下,没几个回合,木门便被撞破,里面堆得石头并不整齐,也没有封死,根本难不倒他们,直接接着撞就是,很快,大门洞开,恰好这时候,宋皓提着刀大步流星的出来了,身后跟着最后的几十名终于自己的勇士!

“吕光,拿命来!”宋皓举着刀,一马当先,带着剩下的勇士们步行朝着吕光冲去,吕光淡淡的摆摆手,弓弩手放弃了一阵齐射把他们全部变成刺猬的打算,但是蜂拥而上的甲士还是很快和宋皓等人厮杀在一起。

这剩下的人,大部分是衙役,因为感念宋皓待人至厚而舍命跟他,可是勇气不能改变一切,杀人技巧上,他们还差的太远,在身经百战的西征军围攻下,很快,宋皓身边的袍泽们一个个的倒下,不少人甚至被几人十几人围攻,太守府门口的小广场上,血流成河。

段业骑着马,默默看着这群人,为了最后的理想和坚持而慷慨赴死,心中五味陈咋。

某种意义来说,他们的悲惨命运,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虽然段业没有妇人之仁,可是看着这么多人就这样为了坚持而这样走向死亡,心里还是略微有些自责。但是自责之外,更多的,是敬重!

宋皓能有这么多人为他而死,这个人一定是了不起的人,是高尚的人!

只可惜,宋皓的高尚也到此为止,连这最后的一点点,段业也要亲手毁掉!

宋皓身边的最后一个兵倒下了,他倒下时还颓然的冲着宋皓挥手,示意大人逃跑,可是这个时候了,还能朝哪里逃呢?

宋皓身上也数处带伤,可是由于吕光先前的指示,他虽然早就浑身浴血,却并没有死。他已经筋疲力尽,提刀得手都在兀自颤抖,可是依然杵刀站立,傲然不屈!几十名手持长枪的甲士把他包围在中间,可是他却一点害怕也没有。

“宋皓,降了吧。”吕光朗声说道。对于宋皓这样的人,吕光也是敬重的。

想到里面可能早已殉情的妻子,想到酒泉城已经死去的这么多人,宋皓脖子一梗,傲然道:“宋皓是大秦之臣,如今兵败,唯求一死,何必多言?”

“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为了妻儿考虑下吧。”段业看了于心不忍,还是规劝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宋皓却突然大笑起来,左手重重的一拍胸膛,“我宋家的人,没有孬种!我的妻儿,死也是大秦的忠魂!”

段业默然了,吕光点点头,道:“我成全你。”

“多谢了!”宋皓双目一眯,鼓起最后的力气,大吼着朝围住他的甲士冲去,接下来,无数长枪整齐的超前捅着,捅着……鲜血和宋皓最后的笑声,谱写了一曲壮丽的悲歌!

“给他一个厚葬。”吕光淡淡吩咐完,道:“我们进去。”

太守府内早已一片混乱,大部分丫头仆役早就被遣散,如今里面倒是没几个人,但是东西已经是乱七八糟了,吕光和段业下了马,倒是直奔后堂,看看能不能找出些还有用的东西,身后数十名亲兵跟在身后,可以确保不会有意外。

只是到了主间,才发现早已一片狼藉,地下的火盆刚刚熄灭,吕光稍微看了下,就知道,该烧的,都已经烧了。

“唉,稍微来晚半步吧。”吕光摇摇头,却听见旁边屋子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然后明显的两声“噗噗”声,那是兵刃贯入身体的声音!

段业大惊,道:“还有活人!”

众人匆匆赶到,段业一脚踹开大门,却看见一个衣着华美的美丽少妇提着宝剑,剑尖还在兀自朝下滴血!而里面俩十岁不到的孩子,已经命丧!

太守府无关人等早就跑光或者战死了,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人,身份毋庸置疑,此人正是宋皓的妻子王氏,方才她亲手杀了自己的一对儿女!

这是何等的壮烈!又是何等的残酷!儿女是父母的心头肉,可是到了现在,却得亲手杀死还没长大的儿女,是多么残忍,却又多么无奈!

王氏纵然心如铁石,亲手杀死一双儿女,此时也是怔忡的很,段业看她脸色苍白,秀目红肿,提着宝剑一步步朝前走来,心中不由如刀绞一般的难受。

他可以不在乎战场上死再多的人,他可以使用阴谋诡计,使用后世的武器,杀掉无数人而毫无愧色,因为那些都是男人,都是在战阵上而死!可是这些人,不包括妇孺!

可惜,该死的战争,从来也做不到让妇孺得到保障,段业正想开口向吕光求情,放这个可怜的女人一码,却看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吕光,此时却眼睛有些发红,神色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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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烈女不屈

段业不糊涂,他看得出来,那是男人充满兽性的目光!

这个时候再一打量王氏,才发现她虽然神色哀伤,面色苍白,可是眉眼弯弯,身材纤细,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尤其是这个时候手上还提着宝剑,剑尖带血,真是有点错位的美感。

难道吕光要做一个男人要做的事情?段业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吕光仔细打量了王氏一眼,然后突然大步朝前一迈,一把攥住了王氏的手腕,像提小鸡一样,把王氏拖进了屋子,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王氏大概是因为刚刚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女,精神还在恍惚中,吕光大步冲了上来也根本没反应过来,等到门关上后才醒悟过来,不由大恨方才没有早些自我了断,如今却面临受辱的威胁,因此开始奋力反抗。

其实,在这个年代,战败者的妻女本就是战利品,吕光就算想强占王氏,也毫无问题,其他的士卒们似乎很习惯了这一点,自觉地分出了几个人到门口去站岗了。

吕光的武艺,人尽皆知,他们不担心里面的这个女人会把他怎么样,剩下的人则忙着去太守府搜寻其他重要物品。

段业傻傻的站在那儿,屋子里传来了王氏的嘶叫声,衣服被撕裂的裂帛声,还有花瓶掉到地上的声音,可以想见,里面正在发生一件很惨无人道的事情。

相比,杀人,段业更痛恨强暴!一时间,他甚至有个冲动,不顾眼前的一切了,不顾自己的谋划了,提着刀,冲进去!杀了这个狗贼!

只会欺负女人,就算是手握重兵,雄才大略,又算个什么东西?

屋子里还是时不时传出来惨叫声和吕光的狞笑声,在这种场合,吕光不必端起节下的架子,不必刻意保持形象,段业甚至想到,某种程度上,吕光这甚至是向自己表示信任。

老子干这事儿时也没避着你,难道不是对你另眼相看么?

哭闹声,咒骂声,甚至还有喘息声传来,段业已经不忍再听,他默默背过身去,双手几乎要握嘴,他只觉得自己真是没有用,这么一个弱女子也保护不了!

可是,自己就算冲上去,有什么用呢?虽然如今武艺已经不错了,也有了不少杀人的经验,可是眼前的这些甲士们,不是自己能搞的定的,他们本来也是百战精英,而且对吕光绝对忠诚。

至于规劝,在吕光把王氏拖进去后,已经失去了规劝的机会,如今段业已经听见了王氏的哭声了!

一个亲手杀了儿女,想为夫尽节的女子,却面临被强暴,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段业只觉得眼前发黑,喉头发甜,几乎要晕厥过去。

段业早就见识了战场,见识了死人堆,见识了宫廷的黑幕,可是在今天,段业才见识到,乱世人命不如狗,才见识到这个世道是多么丑陋!直到今天,史书上关于吕光的种种记载,才真正得到印证。

便在这时,却突然听见了吕光愤怒的咆哮,接着是一阵凄厉而诡异的笑声!那是王氏的笑声!她笑什么?段业愕然回头,可是不一会,笑声却戛然而止!接着是一阵“噼噼啪啪”声,还有金铁之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吕光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脸上明显有抓伤挠痕,衣衫半解,见段业怔怔看着自己,吕光“哼”了一声,“你负责善后,安葬了他们。”

说罢也不待段业回答,便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带着数名亲兵匆匆走了。酒泉城刚刚拿下,需要他这个统帅拿主意的地方很多。

段业应了一声,也不敢多问,忙匆匆冲了进去,眼前的一幕差点让段业气炸了!

王氏衣衫褴褛,半裸着躺在地上,但是脸已经被画花,嘴巴还张着,一双杏眼大大的睁着,很明显是死不瞑目。而她的嘴角有一丝黑血,看起来是毒发身亡,可是她的手边,却分明还有一把匕首。杀死自己儿女的宝剑则默默躺在一边。

原来,王氏虽然本来想自刎以全贞,但为了保险起见,也早就服下了毒药,可是吕光等人提前进来,毒药根本没来得及发作,就被拖进了屋子里,王氏虽然也会些拳脚,可是怎么能和吕光相提并论?虽然如此,她自然还是拼死反抗,从现场的痕迹,段业也能看出来当时王氏的反抗有多激烈了。那匕首,那浑身的伤痕,那死了也没有屈服的表情,都彰显了这一点。

段业不主张女人为了贞洁而失去生命,却绝对对这种烈女充满敬意。在他看来,杀人犯远没有强奸犯可恶,而他的上司,他目前的老板吕光,却偏偏就是个这样的人!

段业很痛苦。人最痛苦的还是无能为力。而要解脱痛苦,也只能让自己有能力解决这一切。

好在,王氏及时毒发,因此在腹中绞痛时还放声大笑,也许在这个时刻,死对于王氏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吧。吕光暴怒的原因,也许是因为王氏居然毒发而死,这样他感到很晦气。

不过这些与段业已经没有关系了。虽然心事重重,段业还是让人找来衣服给王氏遮羞,王氏和她的一双儿女,将会和宋皓一起被合葬。

无论如何,生活还要继续,段业没有时间消沉。虽然他现在依然觉得很窝囊,很耻辱,对吕光很仇恨,可是在这个年代,只有力量和实力,才是说话的本钱。

酒泉城的各级官吏大部分已经被杀死,少部分还是很识时务的归降了,而且由于大军蜂拥入城,迅速抢占各处地点,民壮们很多还在家里,根本无法组织起来,街头也都站满了兵,纵然还有些血性汉子,想站出来做点什么,也多半被苦苦哀求的母亲妻子给拽住,少数几个出来的,大头兵们也不会客气。

形势很快就稳定下来,酒泉全城都在掌握之中。但是事情没有完,按照计划,进城的西征军将会有个天大的“发现”,而这个发现,将会有助于吕光等人彻底掌握酒泉城。

当然了,这个法子也是段业想出来,并且被吕光批准的,本来段业毫无压力,可是看见宋皓全家惨死,而自己还要去做这等事情,段业心中还是有片刻升起了一丝愧疚!

只有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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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性情中人

打下酒泉城容易,可是迅速安抚酒泉城,还是很难的。吕光第一时间,派兵去请酒泉城的豪门大族,士绅名流去开会,地方就选在了太守府门口的广场,因为这儿宽敞,而且避免让他们产生鸿门宴的误会。

吕光明显已经收拾好了,看不出方才他做了些什么,但见他一脸沉痛的说道:“……兵连祸结,自然也非吕某所愿,虽然所为不同,大义所在,本都督不得不大兴刀兵,然宋太守能战至最后一刻,依然不降,全家也都自绝,无论如何,让人敬佩,本节已经决定,给他们厚葬。”

宋皓全家都死的消息,还是让这些头头脑脑们议论纷纷,酒泉城最大的三家是何,李和屈掘三家,前二者是凉州历史悠久的大族,屈掘氏则是西域目前前几名的胡商,乃是鲜卑人。宋皓平素对他们不错,多有提供方便和照顾,如今宋皓全家横死,让他们也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某些人甚至直接就认为是不是吕光下的黑手,毕竟当时宋皓杀使者挂人头的事儿他们还是清楚的。

不过,这些人都是家大口大的人物,为宋皓伤心不平,没事儿去上个坟,那是可以的,但是学人家宋皓尽忠而死,为宋皓鸣不平和这些大头兵死磕,那就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了。

吕光扫视了他们一眼,没有人出来挑事,情况比预料的还要好,不由得满意点点头,道:“今天光复酒泉后,就来找大家,自然也是吕某有事情拜托大家,百姓嘛,需要生活,战乱之下,不光是军队,百姓生活也受影响嘛,不过你们看,大军进城后,除了少数袭击军人的暴徒,我们是秋毫无犯嘛,府库被封我们是分文没取嘛,可见,我们并不是宋太守说的那样猛兽虎狼,大家都能看得见嘛。如今我的意思,是尽快让酒泉恢复平静,让商人开业,让书生读书,你们看呢,嗯?”

何家一直是酒泉第一大族,酒泉城姓何的大概就有两三千人,说话一直很有分量,何家这一代的家住何荣是个很谨慎的人,宋皓守城时,出钱出力出人,要多少给多少,但是劳军时却没有亲自去,但派了自己所有儿子,自己却称病卧床,宋皓当时也没在意,但是这一次酒泉城破后,何家正开会呢,听说吕光派人相请,几个儿子正在讨论谁去的问题,何荣却表示一定要自己去。

这时候见吕光问话,何荣在众人异样的目光里,第一个站出来,微微欠身行礼,道:“节下如果有所差遣,何家在酒泉略有薄名,愿意承担。”

其他几个家族为了保险,都没派家主来,何荣亲自来,本就让这些人心中鄙视了,可是形势比人强,也不能说啥,可是何荣居然第一个跳出来了,这就让人不齿了,宋皓当年对何荣可是行晚辈礼的!

吕光却宏声大笑,连连说好,接着又把目光转向其他几个人,李家家主李新的次子李坤和屈掘家的屈掘麟也只好表态,愿意为百姓效劳。不过他们说的,可是百姓,而不是节下。

吕光笑笑,心知不可能这么快就让这些人归心,总得打一巴掌让他们知道厉害,再给个甜枣让他们认清形势,才能收服,吕光很有信心。

但是现在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好在一切都已经策划好了,吕光正在兴致勃勃的训话,段业却一脸“震撼”的骑马过来,然后快速下马,匆匆走到吕光面前,咬起了耳朵。

吕光却“不满”道:“如今本都督正和各位坦诚相待,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士气,不必窃窃私语!”

段业应了声,大声道:“我们在整理公文案牍时,在宋皓内室发现一个暗格,而里面却是一个宝库!”

这话一出,石破天惊!

谁都知道,宋皓一个重要的得民心的地方,便是清廉。酒泉本来就富庶,因此宋皓对生活状态很满意,也不必去贪污受贿,况且,他真的搂点拿点,也不算什么,问题就在于,所有人认定他清廉时,如果被发现他贪腐,那么前后的反差足以让最爱他的人恨他入骨!

这一切,自然是段业的妙手。

吕光冷眼旁观,见众人都脸色诡异,趁机说道:“宋皓清廉之名,本节也曾听说过,但是如今既然有这样的指控,宋皓虽然已经死了,却也不能凭空污蔑了人家,今儿大家都在,就一起去看个究竟吧。”

众人自然都没有什么意见,于是便跟着段业一齐进府。

太守府他们都是来了很多次的,如今虽然看起来有些混乱,那是因为开始在这里发生过战斗,他们也听说了宋皓等人在这里抵抗到了最后。院子里宋皓等四人的遗体还来不及装殓,只是用被子盖住,众人路过时,看着曾经酒泉城的城守如今死了却还不能入土,不免心中唏嘘,可是这时,何荣却大嚎一声,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捶地,那神情,就像死了亲爹一样。

不少人更是看不起了,方才你是第一个跳出来阿附新主子的,如今看见宋太守了又哭,你哭什么哭?猫哭耗子么?

段业却是若有所思,看来,这个何荣不简单呐。

吕光也有些不悦地问道:“何家主,您为何如此哀伤?”

“回节下。”何荣边哭边说,“宋皓虽然不自量力与节下作对,战死沙场也是死得其所,但是无论如何,宋皓当年待我等不薄,我等识大义自然得协助节下安抚酒泉,然府君灵柩在此,如果连点哀伤没有,又何来心肝?”

吕光听了,颇为满意的点点头,道:“好啊,何先生公私分明,性情中人呐。”

可是何荣这话,却把在场很多人都得罪了,何荣哭丧是性情中人,那我们没有哭是不是就没心没肺?

也有机灵的,马上张口就来,眼泪簌簌而下,有人开头了就好办,于是众人哭成一团,不少人还边哭边骂,恨不得追随宋大人与地下,浑然忘了宋皓似乎还有黑钱的事儿呢,如此种种让段业大为佩服,古人的泪腺果然不是现代人可以比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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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栽赃陷害

众人哭泣时,不少含沙射影的话都说出来了,比如多行不义必自毙,不过吕光站在那,却也只是含笑的看着他们。这些小事,吕光并不在意。

好歹哭完,众人鱼贯而入,来到了书房,这个书房他们也不陌生,可是屏风后面,移开书架,当真有个暗门!而且往里一看,显然也不是新挖的,而是存在很久,这确实是宋皓书房的秘密。

说来也巧,段业本来是想在府库做文章,可是方才心中烦闷,到宋皓书房一逛,由于文件什么的基本已经被烧了,段业是想来寻摸点古玩字画,可是找着找着就找到一个犀角,这东西颇为好看,段业本想拿起来,却发现拽不动!

机关就在这儿了,段业大喜之下一转,果然一道暗门便开了。

只是,满心欢喜的走进去,段业却并没有看见珠宝绸缎,金银玛瑙,里面除了书,还有口大箱子,打开封条一看,里面却是宋皓之前的一些旧官袍,还有一些小石头,几幅便宜的银首饰,笛子,弹珠这些乱七八糟的物事。

其实,这正是宋皓贫贱时候与王氏相交时的物品,很多都是当年少年男女的定情物,宋皓觉得有意义,便封存在这里,至于这个密室,倒也和他无关,而是前任太守交给他的。

段业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心里有些唏嘘,便让人封存归档,不过,既然有了密室,可比府库好做文章多了,你宋皓不藏东西,我们就替你藏!而且,这里面还有一尊半人高的木佛,段业总觉得有些眼熟,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后,段业伸手想抱起那尊木佛,却发现佛像很轻,原来,那是个空心佛,段业笑了。

而且,宋皓之前的封条,也派上了大用场,把来不及跑掉的一名书办抓来一问,可巧那便是他的手笔,酒泉城所有的封条都是他写的,有此人带路,自然段业找到了大量写好的封条!

有封条,有印信,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吕光在外面和这些人扯淡所换来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于是,等到何荣等人过来时,密室内已经放满了大箱子,箱子上都有酒泉郡专用的封条,架子上有珊瑚树鸡血石水晶柱,地上还堆着不少布帛,光这些布帛就是宋皓七八辈子也挣不来的,不过,那尊木佛,大家却是认得,过去宋皓的孩子出生时做法事,那尊木佛被摆了出来,大家都有印象。宋皓当时的说法,是心中有佛,何必计较是木刻不是金身,当时还让很多人自愧弗如。

吕光也是颇有意味的看着密室,一迭声道:“啧啧啧,实在想不到啊,宋皓大人居然也如此奢华呀,各位,你们平素与宋大人相交莫逆,可知道他这书房内,竟然别有洞天?”

众人虽然有所怀疑,可是这个密室却是做不得假,封条也做不得假,那箱子也是一看就有多年历史了,连锁都有些生锈,很多人心里已经动摇了!原来那宋皓沽名钓誉,背地里却是如此之贪!

李坤犹豫下,才说道:“节下,宋皓平素从不收礼,吃请也是宋夫人下厨,此事十余年从未有变,酒泉城上下人尽皆知,可是这眼前……”

吕光也不反驳,淡淡一笑,道:“宋大人煞费苦心,这么多箱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其实本都督也很好奇,我们打开看看,如何?”

“一切节下做主。”

“打开。”吕光挥挥手,段业便走到最前面一个箱子,撕开刚贴上去的封条,然后使劲一掀箱子,里面金光灿灿!

“是金子。”段业大声道。

“全部打开!”吕光在众人目瞪口呆中说道。

四五个箱子被全部打开,有金子,有满箱子的铜钱,有满箱子的蜀锦,何荣等人已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光是宋皓这暗室的财富,已经足以在酒泉城成为前几名的大富豪了。

吕光摇摇头,“宋大人,好大的手笔呀,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他走上去,拿起一匹蜀锦,笑吟吟道:“你们看这蜀锦,啊,刺绣是何等精美,摸上去比女人的皮肤还要滑腻,多好的东西呀,只是……嗯?”

众人见吕光停住,有些不明所以,吕光眼睛一眯,淡淡道:“建元十四年转凉州酒泉军。喏,这里还有尚书左丞程大人的官印呐。”

吕光这话,彻底让众人心惊!因为这么说来,这蜀锦便是长安方面通过凉州拨付的军饷!

那时候布帛和铜钱共同流通,蜀锦由于质量上乘,难以伪造,体积又小便于运输,经常被作为军饷,这也是大族们都知道的,可是作为军饷的蜀锦出现在这里,那意味着什么?

那日西征军在下面喊的,他们多多少少都听见了,就算没听见也从人家嘴里知道了,当时并没有当回事,可是如今一看,传言只怕是真的!

吕光大为不满的把那匹蜀锦扔回箱子里,怒道:“如此贪官污吏,居然瞒过了这么多人,实在可恨!”

这话让在场的人脸上都讪讪的不好看,如今他们对宋皓贪污一事已经相信了七八分,难怪你不收礼呢,原来胃口这么大,想要钱我们可以送你,干嘛要贪污军饷?是不是就因为你贪污军饷太狠了,这一次才没挡住人家攻城?

吕光转身欲走,只是一不小心碰到了那尊佛,本来那尊木佛就放在桌子边,被吕光这么大力气一带,就掉了下来,不过佛摔在地上,是很不吉利的,桌子边的屈掘麒伸手就是一拖,本来这么大一尊木佛,屈掘麒这么壮的身板,应该是手一托就能给扶正,没想到屈掘麒却像被砸中了似地,双手一垂,居然被那尊佛压的差点摔倒。

“这尊佛……好沉!”屈掘麒额头都见汗了,用尽力气,才勉强把佛托起来,放在了桌子上。

众人都有些不以为然,一尊木佛,大家都见过的,平素连王氏都能抱起来,你这么大的身板怎么能说沉?李坤也觉得古怪,他并不信佛,因此好奇的双手试图再掂量下,看看到底有多沉。

结果,李坤双手捧着木佛朝起一拉,居然把整个木佛都提了起来,而室内再次金光闪闪!

桌子上,多了一尊和木佛几乎一摸一样,只是小了几轮的金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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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青史之名

什么叫深藏不露?宋皓这就叫深藏不露,明面里摆着木佛,木佛里藏着金佛,这一手实在是高明吖。

何荣这样的湖啧啧有声,而李坤这样的年轻人更是赞叹不已,今天,对于他们来说,是不折不扣的震撼教育。

已经没有必要再看下去了,毫无疑问,他们眼中清正廉明的宋皓,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贪官,还有什么可迟疑的呢?有这样的贪官,酒泉城怎么可能不换主人呢?

密室内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在酒泉传播着,从小贩到躲起来的兵,从叫嚷着要报仇的民壮到居心叵测的投机分子,有众位豪门大族的人作证,朗朗乾坤下,那是做不了假的!

老百姓不介意你当官的贪污一点搂点黑钱,只要你办事。

但是老百姓绝对介意你欺骗他的感情!你宋皓这么多年得了酒泉人这么多的赞誉,如今居然是这么个货色,很多人愤怒了。

愤怒的结果,就是开始反思,开始琢磨,而大部分人琢磨的结果就是接受新生活。

反正这么一个赃官,死了活该,再说城都已经陷落了,你还能咋地?

根据民间的情况,吕光等人已经掌握到,酒泉的民心,变了。

但是事情没有完,因为梁胤的援军,已经快到了,酒泉城会不会再次易手,还很难讲。一旦走上了刀兵夺权的路,就只能走下去,走到底!

不过,在酒泉城着力甚多的段业,心情却甚为糟糕,在当晚简单的庆功宴上也没什么兴致,草草喝了几杯,便跟吕光告了罪,也就回到了住处。吕光大概也是因为王氏的事情,也没有为难段业。

段业很难受。

第一为了王氏,这且不提,再就是自己制定的计划,彻底败坏宋皓的名声,如今已经成功了,但是段业却看着自己的手,死死看着自己的手,段业觉得很脏。

无论从哪一个标准来说,宋皓都是毋庸置疑的好官,后世的公仆们根本比不上万一,可是,段业不但协助大军攻下了酒泉城,间接造成他家破人亡,更为残忍的,是段业亲自败坏了他的名声。

对于读书人来说,名声是比生命还重要的。可是昔日在街头人人说好的宋太守,如今一提起,老百姓根本不愿意谈,一般都是一口浓痰来宣泄心中的鸟气。

宋皓暗室里的陈设已经被公开展出,各大族的人也证实了这个消息,如今宋皓虽然已经被安葬在城郊的墓地,可是天天还是有很多人前去,去了自然不是看望缅怀烧纸祭奠,而是痛骂!

家里亲人去世了,骂宋皓,生活过的困窘,骂宋皓,亲人战死了,骂宋皓,总之只要你心情不爽,就可以骂宋皓。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宋皓的葬礼从简,匆匆下葬本就让段业心里过意不去,如今这副情景,还是让段业赶紧进言吕光,调了一支军队保护墓地,免得出现恶件,吕光倒也允了。

段业知道,自己亲手毁了一个好官,尤其是从历史上毁了他。从今往后,史书里如果提起宋皓,都离不开一个字,贪!而这本该是和宋皓绝缘的。

毁了人的生命,还要毁了人的名声,不但毁一时,还要毁千秋,有多少历史上所谓的贪官污吏,就是这样造出来的?段业越想越心凉,如果自己一个不慎,会不会也遭到报应?

政治啊,就是这么肮脏。

不过段业却没有时间长吁短叹,因为张猛回来了。而他担负着一个重要的任务,如今回来,意义重大。

段业披着小衣起身,看见虽然保持平静,却依然掩饰不住笑意的张猛,就晓得事情成了大半。

“如何?他答应了?”段业有些紧张。

“幸不辱命。”张猛行礼后压低声音说道,“他已经答应,完全按照大人的意思做,到时候举火为号,鸣笛为讯,我等猝然击之于前,他发难与后,梁胤必败。这是他的书信。”

“好!好啊。”段业接过书信,上面火漆完整,小心的打开,彭凤果然在信里表示和梁胤不共戴天,一定要做好内应给段业做见面礼,当然也暗示,希望段业遵守承诺。

小心的把信烧掉,段业关切的问道:“那么他父亲彭济?”

“大人,彭济此人,不见兔子不撒鹰,此时我们是争取不来的。”张猛耐心的解释到。

“嗯,这个也是没有办法,无论如何,你做的很好了,下去休息吧,我去见节下。”段业笑吟吟说道。

“大人……”

“嗯?什么事情?”段业看见张猛欲言又止,不由好奇问道,“你我之间,无话不可说,但讲无妨。”

“大人,那彭凤是和我们合作,节下那边……”

张猛话没有说完,不过段业也懂了,他的意思无非是在规劝段业,不如吃独食。按照他的想法,在击败梁胤后,趁机吞下彭凤,如此则可以迅速壮大势力,如今的时局下,怎么算这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不得不说,这是个很有诱惑的提议,段业也不是没有想过,虽然当时就否决了自己,可是如今,心腹再次提出,却让几乎要动摇了,但是一想到吕光的可怕和无敌的青骑,段业还是深吸口气,平复了下心情,耐心说道:“张猛,不是我不愿意自己吞下,是我吞不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大人,吞下去当然有难度,可是机会实在太好,属下也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张猛也不是不明道理的人,一看段业的眼神,就晓得其中的关键了。

“唉,都是我们崛起太快啊,没有办法,如今我们的实力不足以做这样的大买卖。”段业摇摇头,也觉得甚是可惜,“不过,你也不必灰心,买卖嘛,都是从小打小闹开始的,我们不过几个月,就有了如今的成就,其实也已经不慢了,至于机会,那更是随时都有,我们不必太过执拗。”

“大人说的是,是属下着相了。”张猛又说了几句,便起身告辞,而段业也匆匆换上衣服,去找吕光,毕竟他和彭凤的事情,无论如何也得有吕光的配合才有成功的把握,况且,他给彭凤开的价码,自己是给不起的,必须吕光背书,才有支付的能力。

给人打工,就是得受制于人呐,段业苦笑着走向了吕光的临时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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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决战在即

好在,之前在东归时,段业给吕光打过招呼,说到了策反凉州将领的事情,而且在分析时候也提到了彭凤,吕光当时一高兴,直接就授权段业去操作。因此如今来跟吕光汇报反馈,倒也不会显得突兀。不然的话,恐怕吕光就得怀疑了。段业还是一直很小心的,虽然有些事情吕光大概知道,不过那些基本都是知道了也无妨的,段业有信心吕光是一个善于装糊涂的人。

至于那些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的,段业有把握,目前就一定没人知道!

当然,吕光当时大概其就是那么一说,没给人员,只给了一点点钱作为活动经费,说不定如今他自己都已经忘了,可是段业深夜找来,把消息透给吕光知道时,还是让开始被扰了梦有些不悦的吕光大为开心。于是二人在昏暗灯光下,开始商量着细节,最终敲定了一切。

“好好干,本节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临走时,吕光拍着段业的肩膀,颇有些高考前家长鼓励孩子的味道,段业自然也只能千恩万谢赌咒发誓好好干,于是尽欢而散。

酒泉城已经平静下来了,吕光贴了安民告示,派人给贫苦百姓送了米面衣裳,同时将宋皓的“罪行”公之于众,为了怕老百姓不识字看不懂,专门派了几十名文书四处宣读,此外,还宣布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让老百姓安心生活。同时何家李家这些大族豪门,也识趣的站了过来,开始发挥他们的影响力。而百姓由于对宋皓的厌恶,很容易就选择了先观望一下,对吕光的新政权表示了审慎的乐观,担心中的大规模反抗或者抵制,并没有出现。

不过为了防范未然,吕光下令,杨颖为酒泉郡临时太守,并且率领本部兵马为酒泉守备,段业当时还有点失望,毕竟本来他是想把酒泉攥在自己手上的,不过杨颖是跟随吕光很久的人,眼下段业自忖在吕光心中的地位可能还比不过吕光,因此也没有力争。

同时,酒泉城的城墙也需要修复,毕竟,酒泉城拿下来了,就必须守住,总不能费尽力气拿下了城池,梁胤的援军一来,就再留个大口子等着他们朝里冲吧?

好在巨石炮只是把城墙整体撕开一个口子,并非彻底弄垮城池,城门楼什么的可以以后再说,毕竟吕光不可能率军躲在城内等他们来攻,而是要野战与凉州军争锋!因此堵住城墙就好。

本来,吕光还有些发愁,修城墙其实不是个简单的事情,还是段业水平高,出了个好主意,吕光当即批准,于是一天工夫不到,事情就解决了。

段业的法子其实也不是什么高难度事件,目的是堵口,不是砌墙,城外的沙石多的是,段业直接建议,原本驻守城外的杨颖所部,进城换防士兵们务必每人扛个沙袋,然后依次丢到城门下面,再从侧门进城。

一个沙袋,也没有多重,对于打仗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于是在军队进城完毕时,就已经用沙包石头将城门堵住,事情就解决了。

小事解决了,大事还得费力气,因为梁胤的大军,只剩下半天的路程了。段业现在发现,摊子越铺越大,可是自己却越来越焦头烂额,理由很简单,他缺乏人才。

接管了酒泉军,目前来看效果不错,军队上下对他都是服气的。可是收服酒泉军,是借助了吕光的威望和支持,而段业希望的是把这只军队变成段家军。

这在吕光的眼皮底下,自然是办不到的。而且除了段平张猛等人,段业对大部分人也是信不过的,因此很多事情也只能亲力亲为。况且,摩尼教他们虽然也派了人,段业却还不敢大肆启用安插,如今段业知道,自己在吕光面前是红人,也就有无数人盯着自己一举一动,如果你现在就开始扩充班底,那是要干什么呢?

好容易和段平推敲了最后的细节,段业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你再看看,还有没有问题。”

“放心吧大人,我们已经确认了四五次了,不会再有问题了。”如今段平已经不是开始的斥候头子了,是真正独当一面的人物了,气质谈吐都有了不少变化,现在看起来段业当初的眼光真是不错,淘换来的几个人,水平都不差。

“嗯,没问题就好,唉,你别说,虽然心里有数了,可是我还是有些紧张呢。”在段平面前,段业是不用掩饰自己的,他很疲惫。

“大人……”段平沉默了下,“如今您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

“怎么说?”

“卑职初与大人相识的时候,大人举重若轻,挥洒自如,可是如今,大人却……有了暮气。”

“暮气?”段业笑了笑,他不得不承认,段平说得很准。

没有错,就是暮气,虽然实际年龄刚过20,可是又怎么能没有暮气呢?当年光杆一个自然爱咋样都行,可是自己一个不慎,受影响的却是几百人上千人呐。

当领导的,关键就是得承担压力,又怎么能不谨小慎微呢?又怎么能不小心到近乎神经质呢?段业也很无奈。

“不过大人,虽然这样,我们都永远坚定地站在你一边,你放心吧,这一次,不会有任何问题!”段平的声音不大,神色却很坚定。

段业感激的笑笑,他知道,这种支持,比起赌咒发誓拍胸脯,顶用一万倍,这,才是真正的支持。

马上,就是决定凉州命运的一战了。

如今,梁胤的大军长途跋涉后,正在进行短暂的休整,而坏消息已经传来,酒泉沦陷了。

梁胤的营帐内,气氛很凝重,各路将领济济一堂,却是鸦雀无声。

他们也没有想到,酒泉城居然如此不堪一击,现在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就是何去何从。酒泉城本来在他们计划里,起码能守一个月,这样的话,增援部队一到,就可以内外夹击,因此他们信心满满,但是吕光的部队居然如此神勇,几天功夫就拿下了酒泉,那么我们这些人,还能挡得住吕光么?

梁胤背着手,默默看着刚悬挂起得地图,看了很久,最后回过神来,坚定说道:“各位将军,我们不能撤!千里来援,骤然撤退,对士气影响太大,而且如果吕贼趁机掩杀,我军必败,如若再败,凉州不保,以我之见,不如全力击之,或能夺回酒泉,纵然不济,也不能让吕贼继续东进。”

卫翰是梁胤忠实的支持者,忙站出来道:“大都督说的不错,如今的形势,已经是有进无退,末将也认为,应该全力一战,断然不可后退。”

“不退?那么你们说说,这仗,怎么打?”彭凤的屁股还有些疼,一想起来就心中暗恨,如今见二人一唱一和的,不由阴阳怪气的说道。

“彭太守,怎么打我们不是正商议着嘛,你如果有什么好的主意,也可以拿出来,大家一起商量。”梁胤耐心的说道。

梁胤知道,自从上次对彭凤执行了军法,这彭凤就是一直这幅德行,说话总是含沙射影,梁胤当时想被打的人,难免都心有怨气,也没有多考虑,再说如今正是大敌当前,还是团结为重。

“商量?那好,我的法子已经跟大都督汇报过了,如今酒泉既然已经失陷,宋皓太守阵亡,根据细作的消息吕光已经在酒泉站稳了脚跟,我们想夺回酒泉,那是不可能的!”彭凤站起,开始侃侃而谈,“我彭某人从来不服人,但是扪心自问,我的儿郎们,和吕光的军队比,仍有不如,各位自问,野战争锋,全力出击,能占得了吕光的便宜吗?”

众人默然不语,彭凤正经起来,还是有些本事的,而且这席话也算是恳切,连梁胤都对彭凤观感好了很多。

“再者,各位都知道,酒泉虽然富庶,却无险可守,郡所一失,城池一丢,其他各县必然是传檄而定,我们去了也讨不到便宜,而且,几万大军过去了,形势就是彼主而我客,与我不利,要我说,不如暂退百十里,至张掖境内,有弱水为阻,居延为水源,据城守营,限制吕光东进,如此可保无虞。”

应该说,彭凤的这个想法,还是靠谱的,张掖城本有驻军,粮草充足,如果五万大军回防,指挥得当,借助地利,还是很能周旋一阵子。

包括沮渠罗仇都表示赞同,毕竟张掖是他的大本营,主场作战优势当然很大,但是,梁胤是大都督,必须要他下决心。

反复考虑了很久,梁胤还是缓缓说道:“彭太守的法子,固然是好,但是本督却以为,张掖地利,不足以当吕光之锋锐,我军长途而来,骤然回师,与我不利,此其一也,吕贼势大,气焰嚣张,如果不及时遏制他们,恐凉州军不敢再战,此其二也,最重要的是我军人数占优,如果指挥得当,上下一心,完全有击败他们的可能性,毕竟他们也未必能想到我们不退反进,事已至此,我意,全军进军,取进取之势,然后稳扎稳打,与吕光决战!”

“是!”众人轰然应诺,大帐内一时杀气冲天。

当然了,梁胤也不忘冲着彭凤点点头,意思当然是安抚一下,毕竟人家出了主意,你没采纳,总得有点表示。

彭凤心里却在暗暗冷笑,既然老子的办法你不听,我做出这等事来,便与你再无愧疚,梁胤,对不起了!

原来,彭凤虽然早就和段业暗通款曲,但是其实,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几个人愿意当叛徒的,彭凤今天来还是想着如果梁胤肯采用他的办法,好生安抚他重用他,彭凤是不介意当一次无间道的。

可是梁胤居然连话都不肯多说几句,这才彭凤看来,是对自己的蔑视!

那就怪不得我了!

如今梁胤正在进行紧张的战前部署,彭凤自然是好好听,认真听,努力要记住梁胤的每句话,然后,这些话将被告知给应该告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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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选择战场

以有心算无心,以己之强击敌之弱,乃是胜利之不二法门,除了不战而屈人之兵外,打仗的次高境界不是大杀四方流血漂橹,而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打。段业最后看了看刚刚收到的一封密信,对着地图仔细推敲着每一个细节,考虑了各种的可能,最终,他确定,这一次他还会赢!

刚刚攻下酒泉城的吕光大军只在酒泉城休整了一夜,然后除了杨颖的军队作为守备军留驻酒泉外,大军全部出城,继续东进。他们是进攻方,速度越快越好,要形成破竹之势,不能给敌人以喘息的机会。

不出所料,当酒泉城陷落之后,吕光只需派出几个使者,禄福,沙头,干齐,玉门,延寿,表氏,会水,安弥,乐馆9县的县令纷纷表示投降,交出了印绶和敕书,吕光也颇为大度,直接让他们继续当县令,还说今后只要好好干,升官发财那是没问题的。

不过,这些县面积都不大,人口也是散居,战略地位只是一般,吕光也懒得分兵去守,反正大局只要稳定,不怕他们闹出乱子来。就算有,酒泉辖的各县根本没有实力威胁整体形势,大可以回头再收拾他们。

如今两军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已经没有可能再隐藏行程了,在派出不少斥候再次打探了敌情后,吕光下令,全军东进,务必一战击溃梁胤军!

大战一触即发。为了先声夺人,吕光决定行堂堂之阵,光明正大的和梁胤决战!

如今酒泉城东约50里处,固延海子处,是酒泉城外少数几个适合大军安营扎寨的地方,这里是在河西走廊开口处得一处所在,恰好西北方向口子大,东南方向口子下,而且有水源,有土山,梁胤大军扎营在此。

昨天讨论了很久,最终决定,大军在此处扎营,一来可以扼守住大路,免得吕光大军快速东进形成挡不住的架势,再者此处是少数几个可以驻守的地方,酒泉城东其他地方,都不是用武之地,再就是一旦不利,由于河西走廊在这个地方有个突然的收紧,到时候就算撤退,也可以挡住敌人一时。

不过,这其实也是妥协后的结果,梁胤,卫翰等人一直主张,稍作休整,然后大军全力出击,尽快与吕光决战!

应该说,在这个时候,这个办法,是正确的,因为时间的巧合,如果在开完会后迅速出击,吕光的军队大部分在城内休整,少部分在城外巡弋,吕由的青骑虽然精锐,但人数不够,最关键的是,吕光和段业杜进姜飞等人,都太自信了,他们并不是太看得起梁胤,不认为他敢果断出击,更不认为他敢夜战。

所以说,历史就是这么巧合,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梁胤无奈的看着众将,他们最终还是拒绝了自己的提议,虽然自己是主帅,虽然自己可以一意孤行,甚至只带着本部兵马强行出击,可是单单自己的兵马,是不够的,这样也就失去了突袭的意义。

当然,梁胤自忖自己现在也没有那个本钱,力排众议,只得和众将妥协。

冷眼旁观的彭凤,笑的很开心。

第二日,梁胤起得很早,太阳甚至还没完全爬起来,梁胤在打了一套军拳后,正准备聚将议事,最后敲定部署,却见一个小黄门大步流星的跑过来,高呼道:“报~~~~~~~”

“慢慢说。”梁胤见他跑的脸色通红,不由微微笑道,一直以来,他对手下士卒都很和气,所谓爱兵如子,说的就是他了。如今这个校尉手上却是举着一封信,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高举过顶,道:“大都督,这是敌军射进来的!”

“嗯?”梁胤有些讶异的打开一看,却只看了数行,便神色严峻起来。

“擂鼓聚将!”梁胤一声令下,急匆匆收起信回到了帅帐。

而很快,聚将的鼓声在连夜搭建的军营里响起,凉州众将匆匆穿上甲胄,整理盔缨,朝着帅帐跑来。上一次彭凤打棍子的教训还是还历历在目,彭凤的屁股,这会儿还没好利索呢。大家自然不敢怠慢。

有趣的是,有人在奔跑的同时,看见彭凤虽然披着甲胄,也步履不慢的朝大帐跑去,不由打趣道:“彭太守?嘿,这次您怎么也跑这么急啊。”

彭凤嘿然一笑,道:“大都督治军太严,我老彭这次要是再迟到了,可不是打屁股的事儿了。”

“哈哈哈哈。”二人相对而笑,只是笑意却殊为不同。

大帐里,唱名完毕,人都到齐,而且无人迟到,梁胤很满意的跟大家寒暄几句,然后脸色一肃,道:“各位将军!就在刚刚,本督收到了吕光贼子的战书,看来他们是要主动求战了,请各位来,就是再做最后的商议。”

自有小校把战书依次传给众将,众人看完后,建康太守李隰颇为愤愤地说道:“岂有此理,吕光实在太过嚣张,这分明是欺我无人,大都督,既然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我们不如大张挞伐,一决雌雄!”

“不错,李大人说的有理,大都督,时不我待,请迅速点兵,与贼人决战!”西郡太守索泮也颇为不满的说道。

西郡太守索泮是梁胤忠诚的支持者,虽为文官,但是悍勇冠绝三军,梁胤一直很倚重他。

帐内众将显然都被吕光挑衅般得战书给激怒了,纷纷求战,连彭凤也不例外,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份段业草拟,吕光亲自手书得战书,实在太过缺德。

战书嘛,一般也就是约定作战日期,地点,然后双方光明正大的打一架,最多无非是放放狠话,吹吹牛皮,比如我们有百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你了,你如果不投降就要被我们吃掉还要抢你的钱和女人。千百年来,基本也就是这个程序,顶尖的无非是加上一些人身攻击,大家都是打仗的,没什么不能理解。

可段业当时为了激怒凉州军,写的这东西可不一样,段业拿了两件事情做文章。

第一个,你们堂堂凉州几万大军,说的要星夜增援,速度却比乌龟还慢,人家酒泉人等的花儿都谢了,酒泉都陷落几天了你们还没来,胆子未免也太小了。

第二个,你们胆子小不是没有原因的,主要大概是你们一个个吃喝嫖赌玩相公娈童,那股子阳刚早就没了,如今大概都成了雌伏于下的兔相公,有的干脆已经拿刀割了那话儿成为女人,我们西征军虽然威武,但也不便欺负女人,你们还是早点回去洗了睡。

整篇文书,有道理,有事实,论证严密,逻辑清晰,实在是恶心人的文书之典范。

这种东西,谁看谁生气,谁瞅谁发飙,哪怕明知道是刺激你的,也忍不住。

当然了,这等文书,段业是不敢派人来送的,虽然说起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可是这等战书送来,愤怒的凉州众将很可能把来使爆了菊@花,来向段业证明我们不是兔相公,最多也就玩玩兔相公。

骂人这种事情,是很容易互相传染的,很快,这些平日衣冠楚楚的将军们,就开始挥舞着拳头喷洒着唾沫,愤怒的情绪几乎要失控,纷纷叫嚣着要把吕光挫骨扬灰,只有梁胤和沮渠罗仇还淡淡坐在那里,没有发飙。

其实梁胤也是有意让这群人发泄一下,不然的话,怒而兴师,愠而致战,是肯定要失败的。

见大家骂来骂去也就那么几句话,梁胤知道差不多了,忙拍拍手,咳了几声。

毕竟梁胤还是主帅,大家还得给几分面子,于是纷纷住口,帅帐内恢复了安静。

“各位,这封所谓的战书……”梁胤强忍着撕碎的冲动,因为按照打仗的规矩,迎战的话是得签字再送回去的,“用意也无非是激怒我们罢了,但是,各位请想一想,死人的话,我们何必生气呢?”

众人一愣,旋即哄堂大笑,看来这梁胤骂人,也还是有一手,直接把对方看成死人,表现了梁胤必胜的信心,这下子大为提振众人的心气。

梁胤也微笑了下,然后说道:“不过,吕贼提出,在固延海子,与我军会战,这个却也正和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你们来看。”

说罢,梁胤带着众将,走到了刚刚做成的一个沙盘面前。虽然这个沙盘做的很简陋,而且可以肯定有所失真,但沙盘上堆出了简单的城郭,显示了山脉河流,还有海子,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很难得了。

“这里是酒泉城,这里是我们所在的地方,根据斥候回报,吕光大军约53000人,其中有一万余人,是之前杨翰大人增援高昌时被俘虏的,这支军队战斗力很差,不足为虑,但剩下的43000人,则是百战精锐,不可小觑,如今他们留了3000人守酒泉,其他大军扎营与酒泉城东15里处,与酒泉城互相呼应,如今他们来与我军决战,我们却决不能退缩,必须主动求战,我以为,我们的关键在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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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彭凤闹事

“我们的关键在于彭凤的配合。”在战前的最后一次作战会议上,吕光神色严峻的说道,“这一次,我们下的本钱可不小,之所以下这么大的注,乃是因为彭凤这么一个内应,我们就有希望一举歼灭整个凉州军团的主力,如此则凉州一战可定,所以各位,刚才的部署,丝丝入扣,一定不能出差错,明白吗?”

“谨遵节下号令!”众人轰然应诺。

“此外,段业,这一次既然是你联络的,因此,本督把最艰苦的任务交给了你,你的酒泉军成军不久,而且毕竟是新附军,你可有把握?”

“愿立军令状!”段业慨然说道。

“好,既然如此,我们按计行事。”

话说那头,在紧张激烈的讨论后,终于做出了决策,众将纷纷各自回营进行部署,但是有个人,却依然大刺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直到所有人都已经离开。

梁胤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抬眼,却发现彭凤依然坐在那儿,有些奇怪的说道:“彭太守?你还有事?”

“有。”彭凤的回答言简意赅,眼睛朝两侧一梭,梁胤会议,冲着自己的几名亲兵摆摆手,道:“你们下去,不许任何人靠近。”

待到帐内只剩下二人,梁胤走到彭凤面前,亲切说道:“彭太守有什么机要,非得现在单独告知啊?”

“破敌之策。”彭凤显然看起来还是对梁胤有所不爽,连话都是硬邦邦的。

梁胤却不以为意的笑笑,他自小和彭凤一起长大,知道彭凤这人嘴硬的狠,从来不认错,因此笑吟吟道:“那不妨说说吧,只要你讲的有理,临时改变部署,也是来得及的,毕竟我们都是为了大计。”

“不必改变整体部署,这件事,便有你我知道就可。”彭凤瓮声道,“用我此计,定破吕光。”

二人密议了很久,很久……

终于要开打了!梁胤亲自写了“修书不及,照书行事”几个字,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派人射入吕光大营,没想到这一次,却又是吃了个暗亏,派去射箭的兵大概是活的不耐烦了,送完了回书本该赶紧跑路,他却倒好,还打马绕着吕光的大营观摩了一下,结果正好被出来巡视的段业和段平发现,俩人一起出马,这个传令兵又怎么是对手?结果被活捉。

吕光大喜,这件事情实在是个好彩头,当即下令,把这位倒霉的仁兄斩首祭旗,果然全军士气大振,吕光当即宣布,大军开拔,与梁胤决战!

话说那头,梁胤也举办了一个简单的誓师大会,众将济济一堂,士卒们列队听讲,站在高台上,梁胤本来也准备讲几句慷慨激昂的话,来提振一下士气,结果刚一开口,彭凤就放了个屁,而且声音特响,分量特足,将军们全都捂住了鼻子,一脸怪异的看着彭凤。

彭凤却兀自还在耍宝,嘿嘿了两声,“昨儿吃了点豆子,呵呵呵呵,各位,啊,别看着老彭了,放都放了,你们看也没有用啊。”

“哈哈哈哈。”众人一起大笑起来,本来刚调动起来的一点紧张的情绪,烟消云散。

梁胤的俊脸涨的微红,这实在不是个好兆头,可是彭凤人家是五谷自然轮回,就算你是大都督,总不能屁都不让人家放吧?

强自压下发火的冲动,梁胤平复了下情绪,接着说道:“……所谓顺天意承民心者,战无不胜也,今我军上下一心,众志成城,必能……”

“啊~~~~~”又是彭凤,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惹得众人纷纷侧目,连下边老老实实听大都督训话的兵们都开始议论起来了。

“彭凤!”梁胤的拳头重重砸在香案上,“如今大敌当前,誓师之际,你却一再生事,藐视本督,你是何居心?”

“哟?”彭凤不耐烦的整理了下甲胄,“怎么?大都督,您又在耍威风了,嗯?为什么你每次立威都要找我老彭呢?我倒是要问问,你是何居心?”

“你……”梁胤指着神色嚣张的彭凤,一时居然说不出话来。众人也都惊呆了。他们或许对梁胤多多少少都有些看法,可是无论如何,梁胤毕竟是大都督,起码明面上的尊重还是得有吧?

彭凤居然公开质疑梁胤是何居心?这算什么道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沮渠罗仇,他毕竟是湖了,马上出列行礼道:“大都督,誓师在即,大战将临,彭凤目无都督,嚣张跋扈,决不可轻饶。”

梁胤默然点头,很快便冲出一队甲士,把彭凤拿下!

“你想干什么?你敢?”彭凤还兀自不服气,又是挣扎,又是怒骂,还不断问候梁胤的父母,这下子可算捅了马蜂窝了。

要知道,梁胤的老爹,也就是凉州刺史梁熙,目前是他们的老板,梁胤的老娘,早已去世多年,但是一直以来名声极好,彭凤口不择言一阵乱骂,选的还不是时候,终于惹了众怒。

“大都督,卑职恳请大都督,在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彭凤此行,恶劣之极,扰乱我军心士气,不可饶恕,请大都督将其明正典刑!”

卫翰实在看不过去了,于是第一个跳出来,要求阵斩彭凤!

“卑职也请大都督,杀彭凤祭军旗!如此我军必可全胜!”索泮早就看彭凤不爽了,如今逮住机会,也是阴测测说道。

“请大都督将彭凤明正典刑!”众将全部站了出来,推金山,倒玉柱,齐刷刷行了大礼,要求梁胤杀了彭凤!

众怒难犯。

梁胤满脸“痛苦”之色,他大步走到了彭凤面前,死死盯住彭凤,怒道:“你就是现在还对本督有怨气,对不对?如今大敌当前,你为何就不能以大局为重?嗯?你自己说,这么多年来,我忍了你多少次?你这样做,不怕辱没了你的父亲么?”

“呸!”彭凤却是一点不给面子,连道理都懒得讲,啐了口后就把头歪到了一边。

“大都督,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大都督,下命令吧!”

“没错,大都督,如果日后老彭太守怪罪下来,我等愿一力承担!”卫翰也大声说道,他是真心想让彭凤这种垃圾赶紧去死,不就是仗着彭济的名义么?反正大家都支持杀彭凤的话,等到造成了既成事实,彭济别说是一个太守,就是刺史,又能如何?

集体负责,从来都是集体不负责,毫无风险。

梁胤的眉尖跳动了一下,眼神中隐隐有些杀气,卫翰知道他心动了,趁机再加了一把火,“大都督,如今大敌当前,正需要人血来唤醒儿郎们心中的杀气,彭太守,你便为了凉州,最后再牺牲一次吧!”

“卫将军说的有理,杀彭凤,战必胜!”

彭凤被几名甲士死死按住,冷眼看着这些所谓的袍泽们,这时候一个比一个狠,落井下石,从来是这些人最喜欢干的事情,而且他们个个嘴上大义凛然,骨子里却都是小人,分明是因为跟自己有私怨,才趁机报复。

看着很多人看自己的目光,已经是看死人了,彭凤的心里就如坠冰窖一般。

看来,这些人果然没有好东西,彭凤最后的一丝丝幻想,完全破灭了,这些人,都该死!出卖他们,彭凤没有一点点的愧疚!

见彭凤依然梗着脖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梁胤摇摇头,拿起了手中的金皮令箭。

“大都督!”卫翰大喜,忙道:“大都督,下命令吧!”

“大都督,下命令吧!”在沮渠罗仇的带领下,众将齐声高呼,要求立即处死彭凤,以正军法,以振军心。

梁胤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但是手中的金皮令箭却越举越高,而几名刽子手早已做好的准备,只等那金皮令箭落下,便是彭凤殒命之日,他们便会一拥而上,把彭凤的头拿去祭旗!

“唉!”梁胤无奈的摇摇头,“大战前,斩将不吉,然彭凤目无统帅,肆意妄为,不责罚无以彰显军威,拖下去,先重责30军棍,在儿郎们面前着实打!其他罪责姑且挂着,破了吕贼之后,再做计较。彭凤,这次不重责你,本督希望在接下来的作战里,你能戴罪立功。”

“大都督!”卫翰有些不甘的说道。

“我意已决!”梁胤摆摆手,“拖下去吧!”

“是!”几个壮汉轰然应道,架着彭凤就走,彭凤却像杀猪一样,厉声喝道:“梁胤!你居然敢打我?你还真以为……啊~~~”

彭凤的骂声还没出来,嘴就已经被堵住,军棍声已经响起。但是不少人却不屑的撇撇嘴,不就是又打棍子了么。

要知道,同样是军法行刑,里面也是大有说道的,多年来中国人早就形成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好习惯。领导要打屁股,但是却不是领导亲自打,而是手下打,那里面就有学问了。

会来事的,会送礼的,给执行者意思下,人家跟你又没仇,嘻嘻哈哈也就过去了,随便打几下,不疼不痒的也就过关了。

这样领导们自然是不高兴的,这些个猫腻都是领导还不是领导时门儿清的,于是乎后来再有打棍子,都是要明白说的,一个打,那就是随随便便,完全看行刑者的心情,你有本事就买通吧。

而着实打,说的是着实,其实就是不着实,意思意思得了,谁也别当真。

还有一种说法,便是用心打了,用心打的意思,就是领导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行刑的你们可不能玩猫腻,不然的话我可不介意多打几个人。因此这话一出,再求爷爷告奶奶也没有用,人家就得用心好好打,能不能躲过去捡回条命,就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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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一战乾坤(1)

梁胤说的却是着实打,那么就摆明了是宽纵彭凤了。虽然说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彭凤还是打仗。可是很多人还是对梁胤大失所望。

毕竟,在这个时刻,施以雷霆大可以振奋军心,军中对彭凤不满的人已经忍了不止一天了。

这么简单的事情,梁胤不是不知道,只是他看着彭凤的眼神,却有些奇怪。

彭凤被拖下去打屁股了,梁胤还是坚持着把誓师的话讲完,只是由于彭凤的缘故,将领们的兴致都不是太高,草草收场后,大军开拔,决定凉州命运的一次战役开始了!

梁胤大营,战鼓齐鸣,士卒们齐声欢呼,纷纷高呼“必胜”,在欢呼声里,梁胤率领凉州幕府众将,俱都甲胄鲜明,冲在第一线,身后无数士卒紧随其后。但见这片辽阔的土地上,人欢马叫,两座前营门里冲出来的人马,像两条巨龙,浩浩荡荡排列在沙场之上。

顿时,旌旗招展,尘土飞扬,刀枪如麦杆,剑戟似麻林,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三千名盾牌手挡在队伍最前面,防止敌军放箭;三千名弓箭手站立在盾牌手的后面,盾牌手、弓箭手的后面是列成方阵的骑兵和步兵。列队的人马排出去一里多长,中军大旗在队伍的正中间飞扬,众将领排列在大旗两旁,旗下一员大将全身戎装,手持一杆银枪,威风凛凛,相貌堂堂,正是大都督梁胤。

卫翰等人紧随其后,当然,这里面也有彭凤,只见彭凤脸色苍白,额头还冒着虚汗,虽然这次还是提了把长枪,可是连双手都微微颤抖,看起来实在不是能打仗的样子。

天空中,几只海东青在盘旋,大地上,双方大军云集于此,这是英雄之间的殊死较量,他们只能有一方能够存活下来,胜利者的奖赏便是凉州这块富饶土地的统治权。

凉州军人马排列整齐的同时,吕光的人马也已排列就序,比起常年久居内地,略显安逸的凉州军,吕光的西征军无论是装备还是士气,都要更胜一筹,何况吕光大军自出征以来,历经大小数十战,战必胜,攻必取,刚刚才拿下坚城酒泉,获得金银辎重无数,眼下正是士气空前高涨的时刻,他们对一切有着必胜的信心。

到了决战的时刻,吕光也不再藏私了,包括刚刚出现的长子吕纂也亲自上阵,如今吕光居中,威势凛然,杜进吕纂分列作用,姜飞段业再往边去,大小将佐各司其职,全军之精华俱都上场。

这一次吕光大军的部署也和往昔不同,最精锐的青骑这一次全部被派了出来,吕由亲自带队,压住阵角,而带甲步兵摆在两翼,弓弩手,牌刀手护住中军,彼此互相呼应,进可攻,退可守,前呼后拥左右逢源。

大军中央,三角形帅气傲然屹立,旗帜都有些破损了,但是却没有人敢于嘲笑,那是这支军队光荣与战功的象征,从长安到龟兹,从瀚海到酒泉,只要这军旗打出,就没有失败的时候!旗帜的中间绣一颗斗大的“吕”字,如今使持节,征西大都督吕光便骑马立于旗下,但见他头戴帅字宝盔。身穿黄金宝甲,外罩红袍披风,牛皮战靴牢扎镫内,手提杀过无数胡酋的长刀,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前方。

段业其实本不喜欢这种打仗的方式,要他看来,要打便打,要和便和,要么设伏偷袭,要么下毒放火,都算爷们,何必要这么把人都带过来,然后扯这么多狠话,互相谴责一番,才算本事呢?

但是,今天的计划,却需要他这么做,正好和吕光梁胤双方都一拍即合,因此段业也穿着甲胄提着马刀过来了。

当然,段业是实在人,自己的安全最重要,何况今天还要执行如此危险的任务,因此胸前背后加了护心镜,头盔下面自己做了个简单的眼罩,只是恰恰没有影响视线。

如果对方真的箭术比自己还神,这等情况都能废了自己的招子,那段业就认命,不然的话,只要不当场挂点不变成独眼龙,别的都好说。

古典式的战争,就是这点麻烦,所谓君子之战,堂堂正正,就得通报姓名,历数罪恶,然后才能打,偏生双方今天都各怀鬼胎,都有把握能一战定乾坤,因此都一下子带足了本钱,来进行这场生死斗。

其实今天战场的双方,本来基本都是认识的,尤其是吕光大军西征,和梁熙父子更是熟悉,本来交情还不错,可如今却闹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一看见吕光梁胤心中的火就压不住,当即催马来到沙场中间,高呼吕光的名字,叫他前来答话。

自然也早已有人通报,吕光见果然是梁胤亲自叫阵,自忖艺高人胆大,也是笑吟吟的允了,便拍马来到沙场中间,抱拳拱手道:“贤侄儿别来无恙,叔父在此!令尊近来可安好?”

旁边的段业撇撇嘴,听说梁熙都被您老人家气的都卧床不起头发白光,您还问好,这是怕梁熙心情太好了么?

果然,梁胤根本不给面子,连礼都不还,只是冷冷地道:“吕大都督身为朝廷重臣,封疆大吏,为何乘朝廷危难之机,不思报国,却侵我凉州,霸我疆土?如今你犯下这等谋逆大罪,还不快快下马投降,本都督可上表天王,祈求赦免你的死罪,还可能保全性命,如若不然,恐怕吕婆楼大人在天上,便不会孤独了!”

应该说,梁熙这话骂的极是刻薄,吕光的父亲吕婆楼,是秦帝国的重臣,威望甚高,广受尊敬,但是如今梁胤直接拿他说事儿,显然是一点交情也不顾了。

凉州军众人俱都大笑,而西征军则个个面露不愠,吕光却一点不恼,反而大笑道,“梁胤!世人皆知朝廷有难,天王陛下南征败绩,尔等凉州兵马不思发兵解救,也就罢了,如今张大豫反贼趁乱兴师,荼毒百姓,你们父子二人,终日置酒高会,不知弹压地面,安抚百姓,搞的兵连祸结,乌烟瘴气,本节一片赤诚,东归勤王,一路上见凉州百姓苦不堪言,也是出于好心,才顺便帮你们绥靖地方,你们不感谢也就罢了,反而布置重兵阻拦我军,一路上日夜袭扰,破坏水源,杀我使者,岂非助纣为虐?本节倒是要问,你父子居心何在?”

梁胤大怒,没有想到此人居然如此无耻,和自己印象里那个温文尔雅的吕光完全不是一个人了,不由厉声喝道:“你进京勤王,也应该是派兵沿着南线,或走陇左,或取塞上,尽可快速南下,为何将大军一个不剩全开到凉州来了,请问这是进京勤王吗?况且,你这一次动员了上万峰骆驼,驮的全是你从西域各国搜刮来的奇珍异宝,你可知道这是天王陛下的财货,不是你的?你口口声声率军勤王,可有天王的圣旨和兵部的文书?关内又没有你的封地,你侵我凉州,无非是要独霸我几十座城池和上百万军民,作为你称雄天下的资本。你置大秦国的法令于不顾,眼里还有朝廷,还有皇上吗?你这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人得而诛之!”梁胤说完,凉州军齐声高呼,很多淳朴的士卒们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

吕光见梁胤越说越气,不由呵呵笑道:“哎呦,你也知道,如今中原一片混乱,连天王自己的銮驾都时时换地方,圣旨和兵部文书怎能出得来?我派去的人也进不了京城,怎能讨得圣旨?在这朝廷有难的非常时期,虽然没有朝廷文书,但我也是救驾心切呀!事急从权嘛,你说我带着西域那么多珍宝,无非是送给皇上的战利品罢了。梁胤啊!我看你我二人还是休兵罢战的好。我军到了姑臧,先把辎重、珍宝寄放在城里,然后你我二人兵合一处,发兵长安,解救朝廷于水火之中,你看如何?”

“呸!吕光,够了!闭住你的臭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吕光是什么心思,连顽童也看得清楚。你哪是为了天王,为了大秦的社稷,你欲霸我凉州的心思,又能瞒得过谁来?闲话不必多说,今天即然来战,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来!来!来!你我二战一百回合,只要有我梁家父子三寸气在,绝不能让你的阴谋得逞!”

吕光见梁胤果然压不住火气了,不由冷笑道:“年轻人火气不小哇。按说我跟你爹同朝为官,怎么着我也是你叔父,跟侄儿打起来,真是有失体统,我看休兵罢战是不可能了,你我还是各回本队,派将出战的好。”吕光说完,调转马头回去了。

“吕光老贼,你可是怯战么?不要走!快来与我一战!”梁胤伸长了脖子,大声喊了几声,吕光却根本不理会他,而且一队盾牌手马上出列,护卫着吕光,就算想放冷箭,也是没有机会。

梁胤刚想回去。段业瞅着机会,轻轻“吁”了一声,双腿一夹,胯下黄骢马长嘶一声,驮着段业冲出阵来,段业朗声道:“梁胤休走,且与我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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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一战乾坤(2)

梁胤急忙勒住战马,问道:“来将何人?梁胤不杀无名鼠辈。”

段业也不生气,朗声道:“在下段业,都督府参军,酒泉军总制,署虎翼将军,大都督东归,在下起了些作用,连夜过白龙堆让杨翰功败垂成丢了高昌,也是在下的鬼点子,至于酒泉城四日便落,宋皓大人身败名裂,也是不才的手笔,如今可与你一战否?

梁胤怒道:“原来是你这个奸贼,今天本都督便要为杨太守,宋太守和为国捐躯的凉州将士们报仇雪恨!”

“怕你不成?”

梁胤到底是风风火火,说战便来,战马一嘶,猿臂轻舒,手中银枪,直奔段业的前胸扎去,段业不敢大意,急忙挥刀相迎。刀枪相撞,火花四迸。两马错镫,段业扭过身子,高举长刀,来了一招刀劈华山,大刀奔梁胤头顶砍来。那梁胤果然不是庸手,手腕一扭,抽回银抢,双手往空中一挡,便把长刀给磕了回去。这两人,你来我往,刀枪并举,大战了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

卫翰见梁胤打的吃力,不占上风,忙自持矛出马,想换回梁胤,吕光这边将佐众多,自然有姜飞出来,二人又缠斗一起。

接下来,索泮对上了杜进,吕纂对上了姚皓,恰好却都势均力敌,猝然难分胜负,而这时候,双方俱都鼓声震天,杀声大作。

但是,吕光这边的一个优势,便是兵多将广,就在这时候,吕光长刀一指,军中大鼓同时擂响,如是者三,这是冲锋的信号!

吕光已经没有耐心了,这样打下去,何时是个头?

早已准备好的吕由率领2000青骑率先冲锋,精锐的青骑就像一柄利剑一样,朝着凉州军的右翼楔去,同时,数千名弓箭手满弓如月,仰天齐射,无数箭簇如同下雨一般倾泻到了凉州军的阵地上,虽然凉州军也有盾牌保护,但是毕竟不可能靠盾牌保护住宽大的正面。

无数的狼牙箭无情的夺走了凉州兵的生命,后队压阵的沮渠罗仇见事态不妙,不等梁胤下令,立即改变计划,亲自率领卢水胡的精骑发动冲锋,他没有选择去堵住吕由的青骑,却选择攻敌必救,直接带人去冲吕光的正面!

正在和段业缠斗的梁胤已经有些乏了,更重要的是焦急,他是三军主帅,指挥军队打胜仗才是最重要的任务,而不是在这里好勇斗狠,可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太难缠了,武艺不凡不说,一直一副贼兮兮的表情,实在让比段业大不了几岁的梁胤郁闷之极。

更可恶得,是段业这个时候,就像nBA打球的那些巨星一样,嘴巴不干不净的喷着垃圾话,一会问候梁胤的母亲,一会嘲笑凉州军的无能,这也就罢了,关键段业嘴欠,不小心提到了梁胤的弟弟,这下子可惹了大祸!

梁胤就一个弟弟,刚刚在淝水之战里阵亡,这是梁胤心里的一个疮疤,段业却毫不在意的给揭开了,这就彻底激怒了梁胤。

本来是各为其主,梁胤还留了一手,如今却跟段业不死不休!一杆银枪舞的如同风车一样密不透风,而一个是久经考验的宿将,一个是上阵不久的年轻人,段业马上就落了下风。

可是,段业却一点也不着急,因为激怒梁胤,本来就在他算计之中。他的目的却并不是在单挑里干掉梁胤,自己目前还没有这个把握,但是,他却很有信心今天让凉州军的主力,埋骨于此!

这儿有海子,有沙丘,实在是埋人的好地方啊,段业悠悠一叹,笑眯眯的躲过了奔着脖子来的一枪,反手又划过去一刀,看着气急败坏的梁胤,心中颇为宁静。

这时候,见沮渠罗仇居然敢主动冲锋,一直隐藏阵中的彭晃终于率部出击,这一下让凉州军大吃一惊,因为开始根据他们得到的消息,吕光的西征军并没有全部入关,前队过了酒泉,后面的才刚刚进了玉门关!

可是如今,彭晃所部,虽然不如青骑精锐,却也是一色的玄色带甲骑兵,大军冲锋,烟尘遮天蔽日,彭晃一马当先,手提巨斧,身后士卒个个人高马大,神情剽悍,喊打喊杀的正面和沮渠罗仇所部战到一起,一时也难分高下。

可这个时候,吕由的青骑却已经成功的突破了凉州军由长枪阵组成的防线,开始表演起下劈动作来,青骑们不愧是氐族强兵,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收割着人命,凉州军的抵抗不能说不顽强,可惜战斗力的巨大差距让抵抗变得徒劳,很快,凉州军的右翼便岌岌可危,一旦让吕由冲破了军阵,来一个对穿,那么整个阵势都将崩溃,凉州军上下便会被分割包围,这仗也就没法打了。

心急如焚的梁胤看的清清楚楚,自然不能再纠缠了,他当即里端,拼着受伤的危险,连刺三枪,好歹逼退了段业,然后打马回阵部署,同时几名亲兵也围了上来,掩护段业,而段业自然也不必和这等档次的人交手,段平等人早已拥了上来,和凉州军战成一团,段业趁机回到了帅旗下。

“如何?”吕光关切的问道。

“一切尽在掌握。”段业笃定的点头,让吕光最后的一丝担心也消弭了。

回到本阵,梁胤亲自率军去救右翼,留下彭凤在中军坐镇,梁胤的想法是,只要不让吕由的精锐骑兵以速度优势完成穿插包围,自己亲自去挡住他,就能以骑兵牵制住骑兵,然后用步兵的人数优势消灭这支部队。

这时候,就算吕光大队来袭,无非是硬碰硬而已,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小败。

可是,就在梁胤刚刚带人冲向吕由时,形势突变。

凉州军的中军打起了白旗!彭凤所部突然号角声大起,彭凤的亲兵们一起高呼:“凉军败了!凉军败了!”

历史总是这般巧合,这个和几个月前,朱序在淝水喊得口号几乎一模一样!为什么会一样?当然是因为这是段业教的!

隐藏许久的底牌终于掀开,西征军和凉州军此时早就犬牙交错的战成一团,除了吕光本部和彭凤所部,以及凉州军预备队所在的中军外,其他地方早就血流成河杀的惨烈了,本来梁胤留彭凤的意思,自然是让他率军勒住阵脚,就算大功,可是彭凤在这个时刻突然反了,简直就是给梁胤狠狠的捅了一刀!

好容易摆脱纠缠的卫翰见状大恨,在他看来,那彭凤显然是因为被当众杖责后,怀恨在心,加上其人父子皆为太守,本来就对梁熙梁胤父子没有好感,如今果然反了!

如今看来,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如果当时大都督狠下心杀了彭凤,不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吗?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卫翰马上又被裹入了乱军的洪流里,只能靠着一身凑合的武艺苦苦挣扎,眼睁睁的看着梁胤腹背受敌。

彭凤及数百亲兵,俱都臂上缠着红布,在大军之中很容易辨认,而他果然歹毒,居然亲自率军朝着凉州军的左翼冲了过去,而由于彭凤背叛的太过突然,左翼部队由于旁边有土山,有地利可以依靠,当时梁胤部署时,其实左边本来就稍稍弱一些的,眼下彭凤亲自提着大锤杀将过来,手下的亲兵也都是跟随彭凤多年,根本不需要动员,彭凤一声令下,自然就拼死来战,因此一下子居然杀了左翼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更关键的是,就在这个时候,段业略作休整后,带着段平等人,紧随彭凤之后杀了过来,由于彭凤早就杀开了血路,一路上虽然有凉州军及时过来增援,却根本挡不住已经成了破竹之势的段业等人,这时候,段业也终于使出了浑身解数,一把长刀连杀十余人,浑身浴血!

梁胤本想迅速拨转马头,应对这个危局,但是迅速冲过来的吕由,可不给他这个机会,二人短兵相接,真正到了生死相搏的地步。而由于左翼本就力量微弱,彭凤背叛在前先声夺人,段业跟进在后势如破竹,一时间危如累卵。

便在这个时候,中军的建康太守李隰,见势不妙,便率本部军马来救左翼,同时姚皓也摆脱了纠缠挥军来援,这样一来,凉州军的军阵被大大拉变形,右翼由于吕由楔入被压进去,中军的沮渠罗仇带人冲出去,左翼却被极度挤压,这样就造成了中军居然已经无大将压阵。

等的就是这一刻!

西征军再次擂响战鼓,这一次,吕光亲自擎着长刀,一马当先的率军出击,所有还没有参战的吕军怪叫着朝对方中军冲过去,在辛辛苦苦等了这么久,彭凤又猝然发难后,决战的时候终于到了。

吕光实在是有万夫不当之勇,长刀所向披靡,无人可当,身后跟进的士卒们也是百里挑一,关键在于凉州军的军阵已乱,中军空虚无人,吕光打算一个冲锋就彻底把凉州军分为两段,然后再分割包围加以歼灭,就此,大事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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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终极无间

第二卷河西经营第五十二章终极无间

形势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00ksreshuge

凉州军的主要将领都被缠住,原本紧凑的军阵被拉开,较有战斗力的部分被纠缠,而吕光最精锐的主力部队却趁这个时候全力冲锋,遇人便砍,遇将便杀,一时间凉州军根本没有一合之敌!

难道一场决定凉州命运的战役就这样草草落下帷幕吗?卫翰,姚皓等人很不甘心,可是看起来他们似乎根本没有回天之力,而这个时候,主帅梁还在和吕由颤抖,虽然他拼尽全力,却也只能和吕由勉强相持,吕由手下的青骑几乎是不可阻挡。

一切都是彭凤!

如果不是彭凤在关键时刻的倒戈,就不会让原本已经布置完整的阵型给带散,如今敌军已经掌握主动,纵然士卒用命,将士拼死,又有何用?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呐。如果当时自己跟其他袍泽坚持一下,比如以死相逼,是不是大都督就可以坚定下来,杀了彭凤,哪里还有今天?那样就算是输了,也是输的心服口服,怎么会这么窝囊!

一直对梁家忠心耿耿的卫翰如今已经陷入重围之中,他的亲兵一个个被杀死,他虽然武艺尚可,手上的长刀挥舞的虎虎生风,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悍不畏死的西征军似乎也看出来他是个大人物,纷纷朝他扑过来,一个不留神就被捅了一枪,虽然他及时反应过来,反手一刀把那个想偷鸡的小卒一刀两断,可是受了伤毕竟会流血,流了血体力就会下降,卫翰已经觉得左支右绌,快要挡不住了。

“老天,你就开开眼吧!”卫翰拼死好容易杀出重围,却看见彭凤依然带人朝左翼死冲,眼前的都是凉州军最弱的步兵,好多人甚至连抵抗都不抵抗,就怪叫一声撒腿就跑,这样一来左翼完全崩溃,眼看败绩已经不可避免,卫翰才发出了这般哀鸣。

吕光在率部冲破了李隰等人组成的最后一道防线看,只需要再将凉州军最后的一队步兵长枪组成的阵列击穿,便可彻底将凉州军分割为两段,这样一来,大局已定。

因为凉州军的核心精华部分,被吕由和吕光憋到了右翼,虽然人数多,但是由于地势的缘故一旦两面受敌,几乎不可能全身而退,而凉州军的左翼被彭凤和段业挤压到了土山附近,根本没有展开的余地,加上左翼的兵总体来说就要弱很多,也没有大将压阵,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很快就会完蛋。

但是好像是老天听见了卫翰的哀鸣,真的开眼了。

就在吕光准备和吕由会师,把梁所部合围消灭时,扮演了关键角色的彭凤再次露脸了。

眼前的是自己曾经的袍泽,很多人都满脸恐惧而仇恨的看着他,因为他做了叛徒,杀了自己的兄弟,直接造成了战局不利。

但是彭凤在这个时刻,突然扭转马头,举起大锤头,朗声高呼:“吕贼中计也!跟我杀回去,斩了吕光!”

说罢,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彭凤居然回身朝着吕光军杀过去!同时他的亲兵们像是交待好了那样,齐声高呼”杀回去!杀回去!”

形势就在这一刻再次逆转,原本已经失去了勇气和斗志,被像绵羊一样追的很惨的左翼几个营的军队,就像如梦方醒一般!开始在他们眼里如同叛徒,十恶不赦的彭太守,居然说什么贼军中计要杀回去?这是什么道理?

但是什么道理不重要,重要的是彭凤的大锤头在他们的注视下,一锤子把一个哇呀呀冲过来的西征军的壮汉砸的脑浆迸裂。

口号可以做的假,难道这砸人能做的假么?再看彭凤的亲兵们是见人杀人见马杀马,由于情势突然加上个个悍不畏死,居然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左翼军的将士们沸腾了!彭太守说的是真的!原来他真的调转马头杀回去了!那么他说的贼军中计也就假不了了。

部分脑子活络的人已经开始想到,这大概是所谓的诈降加上诱敌深入吧,果不其然呐,彭凤的倒戈已经造成了西征军的一片混乱,显然他们对彭凤的再次反水没有准备,一时间手忙脚乱,不少人就这样白白丢了性命。

但是大头兵们就不管这么多了,他们方才很绝望,因为看着马上就要失败了。打仗失败了自然是很悲惨的事情,更悲惨的是看起来没有办法挽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失败。

但现在,彭将军给了他们希望!因为敌人中计了!

如果一群绵羊有狮子做统帅,就完全可能战胜狮子,那些本来已经绝望之极的左翼军将士们,就像溺水后抓住了一根稻草一样,鼓起最后的勇气,抄起自己的武器,恶狠狠的朝回杀了过来。

他们惊喜的发现,原来看起来不可一世的西征军,并没有那么可怕,绝不是不可战胜的。他们被砍了会流血,被砍了脑袋也会死,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不怕死的跟他们死磕,他们也会扭头跑!

那还等什么?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豁出去干他一票!

由于彭凤的再次反水,战局完全逆转,开始几乎要崩溃的凉州军开始全线反攻。当然,这种反攻本来是没有章法的,纯粹是士卒的个人行动。而我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不是个人的悍勇,而是有组织的行动。

很遗憾,这次行动是有组织的,是计划好的。

吕由突然发现,本来和自己旗鼓相当的梁,方才一定隐藏实力了!如今梁一杆银枪挥舞的密不透风,毫无破绽,倒是几次偷袭却让自己险些中招,方才他的左支右绌,全是装出来的呀。

战场上,如果隐匿自己的行动,那么一定是别有用心的。果然,梁突然大发神威,连续三枪每一下都冲着吕由的咽喉招呼,而这三下连刺实在是太快,太妙,连吕由也没法破解,只能闪身躲避,毕竟对于他来说没必要和梁死磕。

但也就是这一下子,梁摆脱了吕由的纠缠。而就在这个时刻,凉州军号角齐鸣,声音响彻整个战场。

梁的亲兵们仿佛现在才晓得这里是战场,开始拿出真本事来,而他们,毕竟是凉州刺史重金打造,战斗力自然不容小觑,因此青骑也被遏制住,不再像方才那样无人可当。

要的就是这一刻,梁的亲兵齐声高呼:“贼兵中计,生擒吕光!”

“贼兵中计!生擒吕光!”几乎不需要动员,全军上下开始高呼起来,而眼下的形势,似乎真的有生擒吕光的可能!

原来,这一切都是计!

计策的核心,自然就是彭凤,之前他秘密留下和梁商议,便是讨论此关节。由于彭凤被打,人尽皆知,他如果背叛,可以毫无悬念的取信于吕军。

当然,做戏做全套,该杀的人自然也要杀,所谓义不理财,慈不掌兵,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梁自然不会迂腐。

而先前布阵的方案,自然也透过彭凤全盘告知对方,因此这也是为什么彭凤一动吕光就动,一战可以击溃凉州军吕光是一定不会反对的。

而在这个时刻,战场的形势却又从凉州军被分割包围,变成了凉州军反包围吕光突出部,而西征军其他所部再从外围包围这样一种犬牙交错的局面。

问题在于,吕光由于想毕其功于一役,因此亲自带人冲锋,本来他的右翼,也就是凉州军的左翼因为彭凤的叛变和段业的掩护,丝毫不成问题,他可以全力冲垮凉州军,但是现在,彭凤反水了,左翼军突然活了,而梁那边显然也隐藏了实力,摆脱了吕由的纠缠,因此他变成了两面受敌。

全军高呼“活捉吕光”,因而士气大振,而梁亲自带着最后的骑兵冲锋,他要迅速和彭凤所部会师,这样就能把吕光包围在垓心。他知道,吕光是这只部队的统帅,也是这个利益集团的核心,只要在战场上消灭他,整个凉州都不足为虑,甚至还可以把这只军队收编,而这样一来凉州的实力便会大增,到那个时候……问鼎中原,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呢。

这个醉人的念头只需要稍微一想,便让一向稳重的梁热血沸腾,见吕光也调转马头,故作镇定的带人朝回冲,而彭凤正在血腥屠杀着有些惊慌失措的敌人,梁嘴角闪过一丝狞笑:吕贼,你也有今天?

“冲过去!只要和彭太守会师!我们便赢定了!”梁刺死一个不怕死来拦路的西征军校尉,厉声喝道,而前方,彭凤已经在不远处,只要和他们会师,吕光就会被与主力分割开来,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

而这一切,关键时刻能反败为胜,都是彭凤的功劳,在这一刻,梁终于收起了之前对彭凤所有的成见。他承认,他看错了这个人,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有勇有谋,豁得出去下得了本的英雄!他决定战胜吕光后要和彭凤生死与共!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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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意料之外

形势似乎很妙,吕光虽然依然悍勇,但是在凉州军士卒们的拼死抵抗下,迟迟不能冲出来,那些也许本事稀松,也许身材瘦弱的小兵们,用他们的刀枪,用他们的血肉,用牙咬用身子挡,死死拖住了想突围的吕光。

吕光的刀子很快,吕光的武艺很强,吕光的亲兵们个个都是百里千里挑一的好汉,可是他们面对的是要用生命为合围争取时间的勇士!

但是,时间是紧迫的,彭凤和梁胤已经眼看就要会师了,而且其他的局部,卫翰,姚皓等凉州系将领,如今都是个个拼死,双方一时打成均势。

如果有人问梁胤最需要什么,梁胤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他需要援兵。如果这个时候,一支精锐的,但有冲击力,有体力的轻骑兵突然出现,只需要一个冲锋,就可以彻底打垮吕光军。

彭晃死死的拖住了最精锐的沮渠罗仇,姜飞等人想去救吕光也脱不开身,吕纂则已经受伤,但是,段业在哪里?

段业还在战场上,而且他的表情很淡定,并没有因为彭凤反水而气急败坏,他依然带着自己的酒泉军不疾不徐的杀着人,但是奇怪的是,他没有去冲进去救吕光,也没有回师自保,酒泉军上下都围在他周围,而看他没有什么别的举措,人手本就稍嫌不足的凉州军也只留了小股部队看着他。他们也知道,这支军队主要是收编来的,战斗力非常一般,而且忠诚度还有问题,实在不值得lang费太多人手。

段业其实有些心疼,之前彭凤杀的很多人,是他的人马,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上战场,哪里能有不死人的,真正的强大军队不是练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还好,自己的军队在遇到了挫折后并没有崩溃,而是依然在自己身边,基本保持了完整,这一点让段业很欣慰。

至于眼前的局势,段业一点不担心,因为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一仗一定会赢,而且胜负手,将由他来放!

之前凉州军的左翼军,虽然一度气势很盛,但是那只是被彭凤突然的动作给激发起来,士气暴涨而已,但是他们并不可能一下子变成超级赛亚人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在吕军平静下来开始殊死抵抗时,他们并不能占到上风。

太阳已经快到中天,天气开始炎热,士卒们已经拼杀了几个时辰了,饥渴是难免的,可是这一次,一战便是决战,他们只能咬牙撑下去。

地上已经丢下了数千具尸体,鲜血已经染红了地上的沙子,远处的海子的水已经隐然红色,这一场战斗无论谁胜谁败,也注定惨烈无比。

现在,他们都在等,在等援军!谁的援军到,谁就一定赢。

吕光依然被陷在里面,可是吕光不愧是西域第一勇将,寻常人根本近不了身,他的一把长刀已经让无数梦想着升官封爵的小兵下了地狱,而他身旁的亲兵们这时候个个悍不畏死,甚至舍身挡箭,一时间凉州军居然奈何不得。

其实,吕光所部还是有援军的,酒泉城的杨颖所部就还没动呢。如今宋皓的名声已经坏了,没有什么人怀念他,而且城里可疑的人物战前都被严密控制起来,不怕他们造反,其实酒泉城的军队完全没必要留那么多人,杨颖完全可以带人冲出来。杨颖毕竟是四佐将之一,手下的兵都是弘农人,虽然悍勇不及河西,但打起仗就像牛皮糖一样死战不退,战斗力也不可小觑。

但是,酒泉城城门紧闭,连个人影也没出来。

梁胤等人没去细想为什么到现在了酒泉还没派人出来,不过也不必多想,反正没出来肯定是好事,这个时候如果杨颖突然杀出来,梁胤还真没预备队来抵挡。

但其实,他应该多想想的!

杨颖没有出来,绝不是他对吕光的忠诚有什么问题,也不是吕光自己没有想到。

他没有出来,只有一个理由,现在的战局,他不需要出来,吕光也有必胜的把握!

但是,战场西边没有来人,可东边来人了。

战场上的人,大部分都是打仗多年的老兵,大地都开始震动了,远方还一片烟尘,不消说,那一定是大队骑兵来了。

凉州军里迸发出不可遏制的欢呼声!他们都知道,吕光的军队是从西域入关,是从西往东打,而且河西走廊地势的限制,让他们不可能迂回敌后,那么不消说,东面来的一定是凉州方面的军队了。

换句话说,在战斗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援军来了。

段业也有点慌神了!本来战局发展至此,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但是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刻出了变故,对于东边的军队段业一无所知。

只有到了这一刻,段业才真正深刻体会到“瞬息万变”四个字的含义,原来,战场上最玄妙的事情就是很多突发的状况,而这些很多是你事先算不出来的!而一旦你没有考虑到,带来的很可能就是灾难性的后果。

考试没有复习到位,最严重的后果不过是挂科打屁股,战场上事先没有考虑到位,就会导致战斗的失败,就会有无数不该死的人死,就会让自己人头落地!

一方援军在望,一方颇为惊讶,战局再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先前,姜飞率领所部拼死楔入了梁胤和彭凤之间,阻止了他们的会师,但是源源不断的凉州军堵住了这个口子,没有让姜飞和吕光成功会合,可是姜飞却面临两面受敌的危险,而这个时候,凉州军的士气再次振奋到巅峰,无数人潮水般的攻势,终于让姜飞也挡不住了,在后退回去和同吕光一起陷入重围之间,姜飞选择了后者。

作为这次战斗的总策划者,段业陷入了麻烦之中,因为远处已经可以看见地平线处压压的一片人。而麻烦在于,很多部署都是段业力排众议,劝吕光如此这般执行,如果一旦失败,段业不知道后果将会多么严重。

怎么办?这是个必须要考虑清楚,却几乎没有时间推敲的问题,段业几乎几秒钟间就把三十六计孙子兵法所能记得的片段想了个遍,却发现还是不得要领,似乎每一个都能派上用场,可是具体执行好像又都不行。

书到用时方恨少,战到临头不知兵啊。段业深刻体会到,在战争这门课上,自己毫无疑问的不及格了。

长缨在手,刀剑生辉,梁胤放声大笑,一杆银枪如出水蛟龙一般,大杀四方。

如今还有什么悬念呢?援兵马上就要到了,自己的豪赌终于成功了,这一仗,可以全歼吕光精锐,接下来酒泉敦煌尽在掌握,完全不足为虑,几可传檄而定。

那时候,吞了吕光的军队,有了吕光从西域掠夺回来的大批财帛,军费就不成问题,盘踞广武的张大豫根本不在话下,而且那时候自己的威望必然大增,凉州上下当会如指臂使。

一统凉州后,自然要迅速安抚内部,广畜军资,招兵买马。可是接下来……中原正是群雄并起,据说晋国的大军已经在桓冲,谢玄等人的率领下分三路北伐,襄阳已经岌岌可危,淮南也基本保不住了,慕容泓,慕容冲也先后造反,姚苌据说也公然违背天王陛下的旨意,这天下莫不是真的要换主人了?

以前在自己心目中如同神一般的天王陛下,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可怕,而且照眼下的趋势发展下去,秦帝国马上就会崩溃,可以预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乱世将要到来。所谓乱世出英雄,那英雄凭什么就不能是自己?

陈胜当年在大泽乡不是说了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何况自己天纵奇才,手握重兵,为什么就不能问鼎?

梁胤醉了!虽然还在战场上他已经醉了,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什么吕光,什么张大豫,什么凉州,都已经不在话下了,他仿佛已经看见了长安城的巍峨壮丽,仿佛已经摸到了石头城的斑斑岩石,放眼天下,再无敌手,高手……寂寞呀。

来了,终于来了,双方伸着脖子等了许久的不速之客终于从东方出现了。

烈日之下,很多人几乎都要中暑了,可是他们却只能为着自己的生命勉力拼杀,如果不是东面有人来,说实话他们都要有讲和的心思了,虽然那几乎肯定不可能成功。

东南方向,尘土飞扬,像离弦的箭一样又飞驰过来一群马队,放眼望去,队形虽然很零乱,但这支队伍明显是很有战斗力的。他们奔腾起来的气势一往无前,哪里像是散兵游勇?他们不需要正规军所必须的阵列,他们不需要令旗和号角的指挥,他们就是草原上的勇士,他们冲锋起来就一定要不死不休,他们要把所有挡在他们前面的人碾成齑粉!

近了,很近了,仔细看去,他们有的身着羊皮袍子,看起来就像刚刚上阵的牧民,有的穿着盔甲,但区别是有牛皮甲,也有少数地位高的人穿铁甲。有的高举战刀,有的手执长矛。队伍前面的几十名骑兵高举着各种颜色的旗帜,上面绣着狼虫虎豹等猛兽图形,迎风招展,令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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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跌宕起伏

在队伍前面有一杆绣着牛头的大旗,“哗啦啦”迎风作响,特别引人注目。旗下一员大汉,此人身高马大,虎背熊腰,面色赤红,两道浓眉,一对环眼,鼻子硕大,嘴巴紧紧抿着,连鬓络腮胡须,看起来端得就是一万人敌的猛将。

此人明显在来人的地位很高,因为他的装备可是全套的,头顶金盔,身披铁甲,但奇怪的是他赤着脚,裸露着右臂,手握一对狼牙棒,胯下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一边飞驰一边高声呼喝着,而周遭的一群同样打扮的勇士们也一直“嗬哬”有声,显然都像即将看见猎物的豹子一样兴奋。

梁胤一眼就认出来人河湟鲜卑族首领秃发思复鞬。自己出征时就给这个人发去了调兵文书,让他们星夜来援,可是当时使者去了,思复鞬根本就没在,管事的是三公子秃发傉檀,对于公文倒是接了,敕书也是拿了,礼物更是照单全收,却根本没有出兵的意思,还说什么张大豫叛乱就在他们那一边,本来他们河湟五郡的形势就很吃紧,还希望使君和大都督派点援军过来呢。

当然了,他倒也没把话说死,说自己呢是老三,老大秃发乌孤老二秃发利鹿孤老爹秃发思复鞬都不在家,他们呢才说了算,就把使者打发回来了。

当时梁胤气的嘴差点都歪了,可是那时候凉州正是内外交困的时候,实在不能和秃发部翻脸,也就算了。可是今天一看,到底是忠心呢,秃发思复鞬果然对得起老爹梁熙多年的照顾,在最危险的时候带人来支持啦。

瞧他领的这支队伍,在场的将士俱都放声欢呼,这一看,精锐比起沮渠罗仇的军队来说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这个时刻来了这么一支生力军,大局已定!

那边是放声欢呼,段业的心却是凉到了谷底,张猛对凉州的一切早就很熟悉了,如今自然凑到他身边,把这些告诉了段业,并且表示了愧疚。

凉州的情报工作基本都归张猛管了,如今这一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敌情出现,他是有愧疚的理由,严格说起来,自杀都不为过,可是到了这个份上了,愧疚有个屁用。

沮渠蒙逊如今和自己交情不错,男成更是把自己当兄弟,他俩没来让罗仇来,也算叔侄分头押宝,段业也觉得没什么。可是没有想到,一直以来肯定没问题的秃发思复鞬居然亲自带人来了,还在这个时刻来,可是把段业坑惨了!

因为之前,段业已经掌握到准确的情报,沮渠罗仇是一定要来的,因此也就做出了对应。但是之前,段业也得到了准确的消息,说秃发部一定没人来的。可是如今一看,不仅来了,还来了族长和最精锐的军队!

段业心凉的根本原因,是他的消息,来自于秃发灵,这个段业完全信任的女子!这个在这个年代段业少数几个有亲密的女子,这个段业曾经想用生命守护的女子!

眼前的一切似乎已经很明朗了,秃发灵背叛了他!告诉他假消息,使他在关键时刻做出了错误判断,而这一错误判断几乎是致命的。

看来,恩恩爱爱,山盟海誓,耳鬓厮磨,在部族的利益面前,狗屁不值!

但是他还来不及伤心,如今秃发思复鞬的军队显然就是打破平衡的关键性力量,几乎可以预见,他们将决定性的改变战局,改变凉州的局势。

难道,就这么败了?

也许吧,但是既然这一切,是段业的一个小小疏忽,或者说过于天真,那么也就让段业来挽救这一切吧。

“儿郎们!跟我杀过去,拦住他们!”段业举刀高呼,同时双腿一夹马腹,径直朝前冲去,前方的凉州军并不多,他的计划是率部从这里冲过去,然后拦住秃发思复鞬的骑兵。

虽然希望渺茫,但总是得试一试!

段平等人早就习惯了听段业的号令,也习惯了把一切交给他决定,因此根本连问也不问,就呼喝着跟着段业朝前冲,而酒泉军的骨干段业大都亲自做过工作,有些更是直接掺沙子派了自己人,基本都是靠得住的,如今主帅出手,也就再也毫无保留,而是全力以赴的朝前冲。

梁胤这边也是士气大涨,姜飞等人虽然全力阻击,同时吕由所部也全力从后面尾追,但是眼看胜利在望的他们,依然一往无前的朝前冲锋,甚至浑然不顾身后的吕由已经开始跟在自己后面掩杀,而自己的后卫部队已经遭到了不小的损失了。

如今这些不重要!只要和彭凤会师,只要秃发思复鞬的铁军以洪流之势加入战场,一切都注定了!

那时候,击溃了吕光的中军,区区一点点损失,又算得了什么?

段业的表情很凝重,秃发部的突然加入,对他的震撼是很大的,但他没有选择,只能死里求生的带人冲锋,但是如今谁都不傻,不论是久经考验的将军还是刚上战场的菜鸟都知道,真正玩命的时刻来了,而到了玩命的境界,能力往往就不如决心重要。

段业遇到了殊死的抵抗,其实段业的刀依然锋利,杀人技巧更是无比娴熟,可是这些在阻挡他的人面前不算什么。

他们用刀砍用身体挡甚至有人被砍翻在地依然死死抱住马腿不放,就算是铁甲洪流,面对这样的阻挡,前进也是极其艰难,段业虽然杀人无数,如今也是负了伤,好在都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但是麻烦在于,他们没有时间了。

眼看梁胤就要和彭凤会师,眼看秃发思复鞬的人就要彻底加入战场,如今肉眼都能依稀看见他们的面孔了,果然因为是高原出来的人,俱都脸色发红,神情剽悍。

“啊~~~~~~~~”段业终于情绪有些失控,在一刀把一个扑上来的半大孩子捅死后,颇为悲愤的仰天怒吼。

自己错了吗?从一个信息时代,颇为无厘头的来到了这里,这里没有网络电视,没有汽车飞机,什么也没有。可是自己认命了,自己只想在这里好好活下去。为了活下去,自己做了那么多本来绝不可能做的事情,直接或者间接害死了那么多人,双手都沾满了鲜血。

可是就算这样,在努力了这么久,挣扎了这么久,一切终于看起来有了希望的时候,却要让自己再次面临绝境!

贼老天,你是要闹哪样?

梁胤的心情之得意,自然不必说了,由于姜飞的殊死抵抗,不惜伤亡,他还是没能完成和彭凤会师的任务,不过那吕光,如今虽然还在兀自挣扎,但是他的亲兵们已经折损过半,已经是瓮中之鳖,跑不掉啦。

吕光一旦失败,放眼凉州,舍我其谁呢?何况,如今秃发思复鞬显然选择了自己和姜飞直接的缝隙作为冲击的突破口,如此看来,不出意外的话秃发思复鞬是选择和自己会师,然后加强右翼的力量,一举击溃敌军。如今秃发部的铁骑们个个高举马刀,弓箭停当,是一支可以随时给敌人致命一击的精锐。

那秃发思复鞬自己是见过的,如今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也就意味着胜利在望了!梁胤兴奋的连连招手,还高呼道:“秃发叔叔,梁胤在此,梁胤在此啊!”

梁胤实在应该多想想的!为什么秃发思复鞬没有选择去冲吕光的后队呢?

可是,不会给他再想想的机会了。历史就是这么残酷,因为梁胤的举手高呼,加上大旗,盔缨,以及秃发思复鞬的记忆,让这个稳重的中年人眼睛微微一眯,锁定了目标。

在骏马飞驰中,他很淡定的拿起了弓,搭上了箭,拉满了弓弦,然后轻盈的松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还一直面带微笑。

梁胤反应不能说不快,可是由于先前过度兴奋,还是比最高水平慢了一点点,这一点点,让他虽然奋力去躲,但是左臂还是中了箭。

“晦气!”秃发思复鞬愤愤的收起弓,高举着自己的狼牙棒,怒吼道:“儿郎们!给我冲!梁胤在此,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秃发部的勇士们齐声高呼,其中夹杂着汉话和鲜卑语,还有吐谷浑的语言,毕竟秃发部居住于河湟五郡,开化程度不及河西,很多人是不会讲汉话的。

几乎所有人都傻了,原来闹了半天,秃发部的人千里迢迢的赶过来,竟然根本就是帮助吕光的!反应最快的沮渠罗仇怒吼一声,丢下自己的部队,只带着数十铁骑飞速而来,秃发思复鞬和他可是“老朋友”了,本来以为这个比自己还狡猾的人不会来,毕竟自己也没带上全部家底,沮渠蒙逊和男成俩人也是根本没露面,这就是留有余地了。

但是他来了也就罢了,居然公开反水,还选择了在最关键的时刻捅了梁胤一刀,这一手,实在是太狠了!太毒了!这是要梁胤的命啊。

都没有傻瓜,当秃发思复鞬放出箭喊出声后,傻子也知道他站在哪一边,知道这次战役的结局了,西征军将士本来已经陷入苦战,虽然士气未衰,但也到了极限了,如果秃发思复鞬选择站在他们的对立面,那就意味着完蛋。但是还好,他选择了和吕光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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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取你首级

而这一刻,段业已经流出了眼泪。

在前世落魄时,自从13岁后他就没有流过眼泪,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从未因为恐惧或者喜悦而流泪。

可是,这个时候他流泪了,不为别的,只为了秃发灵!

“她没有骗我,她没有骗我!”段业心中一直默念着这句话,在这一刻,他仿佛看见,那个满头小辫子的,那个巧笑嫣然的,那个略微有点刁蛮的,那个甚至有些花痴的女子,正笑吟吟的站在他面前!

战场上杀声震天,血肉横飞,无数生命在这里倒下,但是这一刻,段业心中一片温暖。

她当初说的话,她做到了!

就在这一刻,段业暗暗下定了决心:今生必不负你!

事实上,当时秃发傉檀和秃发灵,也只是跟段业说,秃发部一向看好吕光,一旦有什么变故,也一定不会做出不明智的抉择。

那时候还在西域,大军还没有启程,吕光也和梁熙没有翻脸,二人能做出这种表态已经很难得了。段业不知道秃发部内部是如何运作的,也不知道这兄妹二人起到了什么作用,但是如今的事实就是,秃发部实在是厚道,保持中立,就已经是锦上添花了,而关键时刻捅了梁胤一刀,那便是雪中送炭了。

既然如此,如果不把这锅基本已经熟了的饭加把火,端上桌,让大家饱餐一顿,段业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精心的谋划,对不起刘国张猛等人努力的工作?

“哈哈哈哈!”段业大笑着调转马头,率军朝着彭凤冲去,虽然秃发思复鞬的人突然出现是一个变数,但原计划依然可以继续执行,一切还尽在掌握!

见段业掏出了小红旗,虽然只是轻轻挥舞了下,但是早就做好准备的段平等人都放声欢呼,他们鼓起最后的余勇,朝着彭凤部冲了过去。

同时,传令兵数十人拿出了响箭,一起发射,听到讯息的吕光军其他将领,纷纷松了口气,方才局势的几次转折,让他们心里压力都很大,而且都折损了不少人马,有些人对段业还有所怨言,因为今天的整个部署,完全是段业当时拿出了一个缜密的计划让他们无话可说,吕光才欣然执行的,而在大厦将倾之时,除了杜进,彭晃姜飞,甚至吕纂,心里都有些犯嘀咕,有人甚至都打算改变计划,先冲出去再说。

所幸,他们坚持住了,而见段业所部放出响箭,则一切还可以按计划实行。

队形有些涣散的大军重新规整,将领们开始拿出全部的实力,弓箭手拿出了最后的储备箭支开始压制敌人的冲击,同时吕由部跳到外围,全速前进去拦截妄图回援的沮渠罗仇所部。

但是,他们并不是这个计划的核心,虽然他们才是大量杀伤敌人的主力,但总体来说,他们是配角。

主角,还是彭凤。

由于秃发思复鞬的突然出现,让梁胤措手不及,差点毙命,大为恼怒和惊恐的梁胤虽然迅速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全军突围。

可是刚才他们杀的兴起个个志得意满,连吕光都一度受到威胁,如今怎么可能容许他们全身而退,吕光亲自率部从侧翼突袭彭凤,秃发思复鞬和吕光两路人马同时夹击,彭凤虽然亲自担任前锋,一时半会却是冲不出去。

而压力顿解的段业现在跟在彭凤屁股后面就是狂追,出人意料的事情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段业的人马齐声高呼“缴械免死”,这一口号居然很快管用,戴上了布条标志的彭凤的亲兵们居然纷纷下马投降,而段平等人也毫不介意的迅速受降,这一下子就造成了严重后果,有人挑了头投降的人就哗啦啦的一大片,而且这样一来,凉州军原本勉强还算阵型的军阵彻底崩塌。

“彭凤!你的亲兵都降了,还不快快投降,可免你反复无常之罪!”段业等人一边追一边喊。

彭凤身边已经没几个人了,可是彭凤还兀自嘴硬,边跑边说:“养不大的狼崽子,彭凤绝不降。”

正在人堆里苦苦挣扎的梁胤感动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啊,被自己打了,彭凤却一点也没怨言,还主动设下这么精妙的计策诱敌深入,眼看就要成功了,却因为一个小小的疏失而功败垂成。可是,彭凤毕竟已经尽力了。

“彭凤,我到底没有看错你啊!”梁胤心中颇为愧疚,如今彭凤被人紧追不舍,他是做过反间的,一旦落入敌手,恐怕是活不成了,还要受到惨无人道的折磨。

正在这时候,姜飞等人却突然微微后撤,看起来是要填补吕光的空缺,防止凉州军突围,彭凤趁机大叫道:“大都督救我!大都督救我!”

“我来也!”都这时候了还等什么呢?梁胤想也不想,提着长枪就打马出去,除了最忠诚的几个亲兵倒也没人跟着,梁胤的武艺大家都晓得,况且,这不过是简单的接应而已。

“彭凤休走!留下狗头!”段业大叫的同时还拿起小小的弩机放了一箭,当然了,箭簇从彭凤的头顶飞过,没有射中,因为彭凤及时的低头了。

“大都督……”彭凤的声音很焦急,后面的段业等人已经越来越近了,梁胤这时也不疑有他,忙拼命的抽着马腹,他的马好,因此很快就超过了自己的亲兵,一人一骑朝着彭凤飞驰而去。

在他看来,无非是接应一下,然后自己的亲兵和彭凤的亲兵掩护一下,然后大家一起突围。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段业等人“追之不及”,但还没有放弃,梁胤看见彭凤满头的大汗和有些涨红的脸庞,还不是喘着粗气,忙道:“彭太守,辛苦你了!我们走!”

彭凤呼了一下,打马到梁胤的跟前儿,有些喘的说道:“不……不必了。”

“贼军势大,先突围出去,再做计较!”梁胤没有多想彭凤话里的意思,甚至因为忙着回去指挥都已经转身了,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劲风从后脑袭来,大惊之下稍微身子朝前一拱,却还是觉得后背一阵剧痛,仿佛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了,顿时眼前一黑,一头栽下马去。

梁胤的亲兵们全傻了,好久才有人悲愤的呼道:“大都督!”

原来,就在这个时候,彭凤奋起全身的力气,狞笑着一锤子冲着梁胤砸过去!这一锤,蕴含着十多年的怨气与嫉妒,蕴含着多年来累积的不满于仇恨,蕴含着对两次打棍子多次羞辱的报复!

这一锤,石破天惊!

而且,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彭凤却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一锤砸下去后就像灵猫一样跳下马去,举着自己的大锤对着梁胤的胸口就是奋力一砸,一声闷响,血肉迸裂!

在这个时刻,段业等人早已赶到,那些亲兵们虽然嚎哭着冲上来想要挽救梁胤,却根本就近不去身!

一切都结束了,一代名将,有勇有谋的凉州军大都督梁胤,就此陨落!

但是,战斗并没有结束,梁胤注定连全尸也没有,很快彭凤从身边的亲兵那里接过了刀,手起刀落,割掉了梁胤的脑袋!然后彭凤灵活的跳上马去,高举着梁胤的脑袋放声吼道:“梁胤已死,人头在此!”

段业的兵们早就做好了准备,也齐声高呼:“梁胤疑似,人头在此!”

呼喊声像海lang一样席卷过整个战场,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彭凤手上的那个人头上,不论凉州军还是西征军。

虽然由于距离的缘故,大部分人根本看不清楚,可是彭凤的模样太过明显,而手里真的拿着人头啊!而且前面有些人顿时嚎哭起来,这分明的证明:梁胤真的死了!

卫翰,姚皓,索泮等人都傻了,他们瞬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怎么彭凤又反水了呢?这是在做啥?没事儿反水着玩么?

而且这次似乎彭凤玩的有点大,直接就把梁胤脑袋砍掉了,难不成这都是早有预谋么?

完全正确,这正是段业早就策划好的阴谋!

简单说,段业早就和彭凤取得了联系,当然那是彭凤被打后怨气甚重的时候,合作的细节,便是决战之前彭凤先跟梁胤说好要诈降,把吕光引导到凉州军的核心部位,然后歼灭。梁胤很高兴,便欣然答应,因此第二次又打了彭凤一次,以此来取信吕光,迷惑众人。因为这种计划纵然是自己军队的人,也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而消息反馈过去后,段业竭力的说服了吕光,让吕光同意了以身作饵,来吸引梁胤的注意。

然后再最关键的时刻,彭凤亮出了底牌,出其不意的击杀梁胤,就此,大事可成。

当然这样的话,会白白牺牲不少人马,但是权衡下来,其实还是划算的,因此段业也就下了决心。至于秃发思复鞬这样的意外惊喜,却是真的没有想到的。

梁胤已死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扩散到了整个战场上,吕光所部个个齐声欢呼,而凉州军自然都垂头丧气,主帅是一个军队的灵魂,连主帅都被人一刀砍了,这仗还怎么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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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公报私仇

但是不知道怎么打,也还得打下去,总不能束手就擒吧?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沮渠罗仇,他本来到这里来,只是因为和梁熙关系实在比较好,盛情难却,按照他本来的估摸,也就是打打拉锯战,如果情况不对找机会跑路就是。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来就是生死决战,而且战局几次变化,居然闹得梁胤都被彭凤砍了脑袋,这可算是什么事儿?

但是什么事儿不重要,重要的是沮渠罗仇必须为自己的部族考虑,他带来的这3000人,却是卢水胡部落里精锐的精锐,如今已经战损了五六百人,早就让他心疼的很了,可是现在的局势显然是凉州军兵败如山倒,再这么打下去不定还要死多少人呢,为了这事儿赔了老本,可是大大的不划算。

突围!必须突围!

沮渠罗仇提着板门刀,高声呼道:“勇士们!凉州的勇士们,给我冲出去!”

说罢,他以身作则的带人朝东突,而卫翰姚皓等人也反映过来,如今梁胤已死,连尸体都抢不回来,这一仗败绩是肯定的了,关键在于再硬打下去很可能是全军覆没。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在场的基本都是好汉,凉州军聚集这么多军队不易,更是要保持元气了。

因此,此时虽然已经没有了统一的指挥,但是各将领还是号令本部军马,大家目标一致:向东突围!

既然宣布突围就等于已经认输要跑路,自然是个个士气低落,而西征军在已知必胜的情况下,当然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迅速开始追击。吕纂吕由从两翼,彭晃姜飞从中间,悍勇的杜进和吕光亲自带着锐骑来回穿插,破坏敌军的队伍。

他们知道围三缺一的道理,如果把敌人逼急了,有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觉悟,那事情就难办了,反正由于兵力的缘故,根本做不到完全包围,不如跟在后面打击溃战。这样敌军因为没有主将统一部署,没有靠得住的人亲自断后,一定跑不快跑不远。

这一判断极为准确,如今西征军气势如虹,从将佐到士卒个个以一当百,杀声震天,不论步骑拔腿猛追,而凉州军则如同丧家之犬一样,只恨爹妈少生了几条腿,所有人都奔着东边拼命的跑。

太阳已经渐渐的偏西了,天气也没有那么热了,可是这美丽的大地上,浓烈的血腥味,遍地的尸体,让这里的美景多了丝血染的风采。

段业提着刀一阵猛追,这样打仗,才是惬意!前面的士卒们根本没有勇气回头一战了,你追上去一刀,就能收割一条人命,所谓追亡逐北的快感,大概就是这样吧。

但是各怀心思,突围逃命的凉州众将,很快也惊奇的发现了一个怪现象。

姚皓卫翰等人虽然拔腿猛跑,可是后面是吕光系猛将穷追不舍,什么弓箭长矛都冲着自己招呼,但是……为什么沮渠罗仇开始突围时候在我们后面,如今却一马当先跑的最快?

其实原因没那么复杂,因为段业之前早就打过招呼,并且得到了吕光的首肯:卢水胡所部如果突围,就放他去!但是其他凉州军如果突围,就要坚决阻击!

如今沮渠罗仇所部是凉州军相对建制最完整,受损失最小的部众,可是他们面对的阻力也最小,因此一路向东,几乎无人阻拦。

沮渠罗仇自然很高兴,无论如何,枪杆子才是硬道理,能活着回去一个,都是他讨价还价的筹码,不论是梁熙还是吕光坐镇凉州,总不可能把他卢水胡部给消灭吧?

但问题在于,卫翰姚皓等人可不这么想。

凭什么他们面对我们时就拼死阻击,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地,而面对你们就轻轻放过,冲过去了连追都懒得追?

兵败的时候,人就容易多想,一多想就容易怀疑,而怀疑一旦产生,就必然出事。

卫翰等人心中就琢磨着,方才看你沮渠部的人打的欢实,可没死几个人,如今看你们突围一路顺利,可是我们跟着你突围却根本就没机会,这里面要是没鬼,那才是见了鬼。

当然了,段业能想到的,段业基本都做到了,因为执行力实在是很重要的。但是段业没有想到的,那神仙也没有办法。

西征军上下都忙着趁机扑杀散兵,自然没有空管沮渠罗仇的人马,但是他们不管不等于没人管,事实上,如今战场上偏生就有一堆人,希望沮渠罗仇最好是全军覆没。

秃发思复鞬很高兴。

这一注,他显然赌对了,吕光大军气势如虹,如今凉州军兵败如山倒,西征军如今士气高涨,三军用命,战场上杀声震天,一个个的西征军士卒提着刀高喊着追杀败兵,战场的局势已经没有任何悬念。

但是,作为秃发思复鞬来说,这次参战本质上是投机,能有多少回报事先也早就算好,但是如今,秃发思复鞬看到了捞取额外收益的机会!

“沮渠老贼,休要逃走!”秃发思复鞬高喝着策马追去,身后的秃发部武士们呼喝着紧随其后,不需要动员,不需要另外的命令,他们士气高涨全力追击,只为了将沮渠罗仇的人马全部消灭!

要知道,卢水胡所部基本都是在张掖一代活动,而秃发部长期游牧于河湟五郡,他们二者之间,便是河西走廊的核心部位——姑臧。

如果是过去,其实两个部落各自有各自的地盘,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说不定还时常联姻,互相声援,部族的首领时不时的会盟下,讨论下凉州的大事,一起骂骂娘聊聊明天的天气,然后各自回家睡。

但是到了秃发思复鞬和沮渠罗仇这儿,情况就有很大的变化了。不过说来也不复杂,二人都是胸怀壮志的人,都想着一统凉州成就一番事业,而要统一凉州,必须要占领河西走廊沿线的酒泉张掖姑臧武威金城等郡,而最核心的自然是凉州的治所姑臧。

偏生卢水胡所部和秃发部一南一北,刚好夹住姑臧,而他们互相之间也知道,彼此本质上是势不两立的,只有战胜一方,才有一丝丝可能去问鼎凉州,无奈平素之间隔了凉州刺史这样一个惹不起的势力,因此虽然明争暗斗多年,也无非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

但是,今天,今天是战争,秃发部有了一个完全合理,合法,合情的机会,歼灭卢水胡的精锐!如今因为沮渠罗仇站错了队,作为站对了一方的秃发部,完全有理由借此公报私仇,谁也没有说道!

宁杀错,不放过!如今战场上士气最高的精锐是秃发部的人,之前凉州军和西征军的交锋或许和他们关系不是太大,但这一次追杀沮渠罗仇部,性质则完全不一样。

“杀!杀光那些匈奴人的余孽!”秃发思复鞬亲自上阵,他的狼牙棒实在是挡不住的大杀器,挥舞起来大开大合,敢有抵挡者根本不是一合之敌,一路上所向披靡,无人可当。

正奋力带着人跑路的沮渠罗仇回头一看,不由心中大恨,匆匆赶来助战本来也就是两头押宝,如今看情况不利自然要迅速跑路,这本来也没什么,而且从西征军对他拦截的力度看,似乎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看来双方也都有“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觉悟。

但是麻烦就在于,都是老对手了,沮渠罗仇一眼就能看出,追杀他的便是那秃发部的精兵。

“苦也!”沮渠罗仇吞了下口水,心里有些焦急的呼道。今时不同往日了,要是过去,自己本就是武艺高强的主儿,还怕他秃发部的人?可是如今自己忙着走人,西征军的兄弟们虽然没有全力阻击,可是也不能看着你跑一点不反应啊?无非是稍微放水而已。本来这已经够了,大战的时候差的不就是那一点点么,可是如今秃发部的人就像牛皮糖一样死死的黏住,那可就麻烦了!

想想看,人家西征军只是不想赶尽杀绝,是因为怕惹麻烦,但是没有一支军队不愿意痛打落水狗!

“放箭!”秃发思复鞬吊着嗓子,大声喝道,同时他的儿郎们一阵齐射,沮渠罗仇的亲兵顿时倒下去几个,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先前的战斗沮渠罗仇部拼的太狠,如今连箭簇都已经用完了,只能骑着马拼命朝东跑。

这个时候,战场上的其他事情,有杜进姜飞彭晃等人料理已经够了,吕光已经撤下了第一线,安全回到了先前出发的地方。当然,回来的不是他一个人,还有段业。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战场的形势已经非常明朗了,卫翰姚皓等人已经落入重围,就算他们在亲兵们的掩护下拼死冲出去,他们的部众也已经折损大半,而且已经有兵丁丢下武器投降了,虽然由于必死的缘故不少人选择了继续抗争,可是其实意义已经不大了,梁胤死去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他们不可能有翻盘的机会。

作为段业来说,看数万大军兵败如山倒,实在是一种很享受的过程,虽然这一次他双臂都受了伤,好在并无大碍,简单包扎后,如今在吕光跟前,陪他一起观战。而吕光的心情,显然是大好,丝毫没有方才差点遇险而有所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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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胜负已分

“你看看,啊,如今一战之后,凉州境内再无可堪一战之兵,也无可为统帅之将,凉州各郡,当可传檄而定,如此丰功,实在是你之能也,世民呐,你果然是上天给本节的恩赐呀。”吕光举着马鞭,笑吟吟说道。

“节下过誉了,段业不过是因势利导而已,今日有如此荣景,说到底还是节下指挥有方,上下将士用命,段业不敢居其功。”

“哈哈哈哈。”吕光大笑,“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吕光呢其实只是说说而已,段业也不可能天真到把这些话当真,不过说起来,吕光心里再怎么不情愿,杜进吕纂等人都是看的清清楚楚,这一仗能有全胜,段业实在是居功至伟,从事先的情报收集,策反彭凤,到整个计划的制定,各方面协调,到最后亲自到最危险的地方执行任务,一切的一切,都离不开段业的身影。

哪怕是为了赏罚分明的作风,吕光也不敢不顾段业的功劳,想来这一次的赏赐是决计不会少的。

主公赏赐属下,无非是金帛子女,权力官职,金钱段业如今一点不缺,女人的话段业红颜知己也有不少红颜知己,段业真正念兹在兹的还是吕光会不会裂土相酬。

从历史上看,那是一定会的,从现实里看,问题应该也不大。

战场上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

凉州军在缺乏主将压阵,猝然也推不出足以压阵的人来代理的情况下全面崩溃,而担任无间的彭凤这个时候大概是为了输诚,真是拼死力战,手下人也是个个如狼似虎,好像不如此不足以彰显他们的忠诚,而姜飞杜进等人也是纷纷跟进,战场上但听惨叫声不绝于耳正在这时,西征军军阵再次发出阵阵欢呼声,休整片刻的吕纂吕由带着剩下的全部青骑,发动了最后的冲锋,只听战鼓隆隆,万马萧萧,无数的勇士们似潮水般向前涌去。

浑身浴血的吕纂一马当先,身后数千骑紧随其后,见李隰身陷重围,犹自激战不已,虽然身上带伤多处,依然自觉断后,掩护其他凉州军突围,吕纂暗叹了声好汉,但还是义无反顾的上去,要给他补补刀。

战场上,敬佩人家是一回事,但是军人的职责,便是杀了敌人!不论用什么方法,吕纂别无选择。只能催马过去。而吕由颇有深意的看了看吕纂,双腿一夹马腹,旋即跟上。他要保护这位大公子,确保他的安全无虞。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吕纂毕竟本事不凡,而且占了偷袭的便宜,加上李隰早就精疲力竭,如今还四处受敌,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吕纂大喝一声,只一合便将李隰斩于马下。

李隰亲兵见主将阵亡,一声惊叫,便四散逃走了。这个时候,他们其实早就失去了再战的胆量,如今主将都死了,还拼个什么劲?

但是吕纂的亲兵们却是齐声欢呼,这是这场战斗到现在,除了出其不意杀气的梁胤外,他们第一次击杀凉州军的主要将领,而且关键还是吕纂杀的,这个意义可是非凡!

士气大振的吕纂和杜进的人马兵合一处,向卫翰的后军扑去。这时,卫翰倒是不吃眼前亏的好汉,自然不会亲自断后,好在他平素待士卒们也是不错,无数亲兵舍生忘死的给他掩护,虽然凉州军如今胆气以丧,并不是他们的敌人的对手,但是无论如何,用人的生命做掩护,总归还是能抵挡一会,而这一点点的时间,就足够卫翰逃出生天了。加上卫翰的马好,一路飞驰下眼看跑远,大概是追不上了。

“不错,不错。”吕光虽然站在远处,但是由于位置的关系,加上各部的旗帜鲜明,服装不同,吕光还是很容易的看清楚,那是他的长子吕纂,正在大显神威。

段业自然晓得这个“不错”二字的分量。如今,吕纂由于一路谦虚谨慎,与士卒们同甘苦共患难,在将军们面前处处以晚辈自居,更重要的是立下了不少战功,如今的威望已经是一路飙升!

连段业都听到了七传八传传到耳中的小话,说是吕光的大业理应由吕纂继承,何况吕光?他必然也听到了这种声音。

当然了,这也没什么意外,如今身边的人都是军队里的人,军队人还是实在,讲究的是一个感觉,感觉到位了,讲义气了,什么都行,什么事情都给你戳住,什么礼仪传统,那些都是屁,老子有兵!

但是段业知道,吕光是有爵位的,吕光的继承人是嫡长子吕绍,这些是没有什么争议的,吕绍没有犯任何错误,没有被换掉的理由!

可是,从段业的角度来看,吕纂比起吕绍要好多了。

吕纂和自己有袍泽之谊,很多方面认同自己的主张,得到了军中的支持,而且为人宽厚,礼贤下士,如果自己拥立他成功,他是一定会报答自己的,算起账来似乎很划算。

而吕绍,那是听说过没见过,和自己没甚相干。

如果段业还是以前的段业,一定会和众将一样毫不犹豫的选择吕纂。

可惜,段业知道,历史上吕光也是犹豫了十多年,最后却选择和稀泥,而且和了一把很不地道,很没水平的稀泥。

他当时说的,是吕绍即位,但是却嘱咐吕绍别管事儿,让吕纂掌握军政大权,结果俩儿子哭天抹泪信誓旦旦的要兄弟相守,吕光刚一死吕纂就来了个政变把好弟弟给送下了地狱。

段业的麻烦,是明知道历史的走向,但是要不要在这个微妙的时刻,赌一把?

风险投资的魅力,在于你在特定时刻下点风险很大的本,却能得到更大的收益。

“节下,大公子勇冠三军,才高八斗,各位将军们可都很佩服啊!”段业“兴高采烈”的说道。思来想去,段业还是决定豁出去赌一把,他相信,这类话肯定有人传,也肯定会传到吕纂和吕绍的耳朵里,而这也就够了!

“嗯?”吕光反应有些意外,眉头微微一皱,“你说什么?吕纂怎么了?”

见吕光装糊涂,可是眼神却非常锐利,段业微笑道,“节下,有大公子这样的猛将,是节下的福气啊。”

段业这一次重读了“猛将”二字,吕光听了,若有所思,却没有再说什么。

话说那边,卫翰默默的环顾了下整个战场,但见处处都是西征军的士卒满脸狞笑的把刀子插入自己袍泽们的胸膛,却很少能看见凉州军士卒能够杀了西征军的小兵,他们根本就已经失去了一站的勇气!

一切已经不可挽救,再拼杀下去,无异自寻死路。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卫翰最后叹口气,奋力一挥马鞭,喝道:“我们冲出去!”

跟着数百人虽然衣甲不整,但大多骑着战马,然后还有不少散兵游勇向卫翰这里靠拢了过来。见部队已基本集结就绪,卫翰也不再迟疑,不再回头,一心东顾。只可惜走了不远,就见姜飞的人马斜刺冲出,四处放火,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与天边的夕阳相应和。尚未从惨败中惊醒的凉军,早已没有抵抗的心思和灭火的决心,如惊弓之鸟哭爹喊娘,四散奔逃,姜飞的人马在后追杀。凉兵跑不及的便丢了性命。

当然了,带种的人永远都有,有部分凉兵拿着刀枪和冲过来的姜飞人马撕杀起来。但是实力的差距不是勇气可以弥补的,姜飞军上下方才被合围时就憋了一肚子鸟气,从来只有他们来包围人家看人家的窘迫样子,哪里有他们被嘲笑被讽刺的事儿!?

如今可逮到机会了,就是你们这些人!你们方才不是笑得开心么?不是想跟爷爷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么?如今就让你们玩个够!

卫翰横着刀正走之间,却好死不死迎面碰上了姜飞。如今这可是冤家路窄呀,两人刀枪并举战在一处,卫翰带的几百亲兵也和姜飞的人马混战起来。一个想拼死冲出去,一个偏不让你走,双方混战一团,颇为激烈。

卫翰和姜飞你来我往,大战了三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慢慢的卫翰觉得自己身边的亲兵越来越少,到后来竟然全是吕军将士了。几百名吕军勇士把他和姜飞围在当中,而凉兵已经没有一个了。

卫翰明白,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全战死了,心中十分悲痛,而心神悲痛之下,精力也不太集中,一不小心,竟然让姜飞挑掉了他的头盔。

结局很明显,姜飞取胜了,但他没有再进攻,而是微笑着道:“卫将军,凉军大势已去,你还是下马投降吧,反正我们都是大秦帝国的将军,你也算不得叛国投敌。”

“呸!姜飞,闭住你的臭嘴,你我虽为大秦将军,但我是忠臣,你是叛臣,忠臣焉有降叛臣之理!”卫翰怒道。

“卫将军!你纵然不降,但也逃不出我们的包围。”

“你说的一点不错,本将军确实逃不出去,但是,我要让你看看,什么是为国尽忠!什么叫做威武不屈”

卫翰话一说完,扔掉手中大刀,接着从腰间抽出宝剑,一下子按在自己的脖子上。

姜飞见状大惊,急喊一声:“且慢。”

但已晚了,只见卫翰手中的宝剑已然落地,身子栽落马下,鲜血从他的脖子上流出,染红了他身下的沙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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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逃出生天

这时,杜进骑着马跑了过来,见卫翰已然自尽身亡,不由长叹一声道:“卫老将军为人忠厚,素怀忠义,实在是难得的将才。可惜呀!可惜。”

唏嘘了很久,他又吩咐部下道:“天亮之后,把卫老将军和李隰的尸体送到酒泉城,想必节下也会下令,好好安葬两位将军吧!”说完,骑着马走了。

战场上已经基本没有悬念了,除了沮渠罗仇和秃发思复鞬这次宿命般的对决。

吕光早已得到了消息,因此在段业的建议下,派人持了令牌来让秃发思复鞬放他一马,但巧的是,接受命令的人,是段业的心腹段平。

段平自然一切唯段业马首是瞻,吕光是大都督,事情多得很,不会亲自交待段平应该怎么说,只是让他让秃发思复鞬卖他一个面子,不要搞得太过。但是段业心里却有了嘀咕。

如今的形势,当然不能让沮渠罗仇就这样被秃发部趁乱给包了饺子,毕竟混乱的凉州更符合段业的利益,而且沮渠罗仇一旦死了,卢水胡和秃发部就是不死不休之局,在当下的形势下如果要报仇,几乎只能更坚定地站在梁熙一边,虽然此战之后,梁熙几乎肯定无法保住凉州,但是依然有必要尽可能多的争取力量。如果把沮渠罗仇给干掉了,沮渠蒙逊和沮渠男成兄弟哪怕是头脑清醒,也会因为抵挡不住强大的压力,而被迫选择与吕军死磕。

段平是聪明人,段业只需要稍微暗示一下,段平就心领神会的去了。

政治上永远是互相利用的,虽然秃发思复鞬这一次帮了段业的大忙,但是段业却没什么愧疚的,毕竟,这一切开始不在计划里。

秃发思复鞬的人已经和卢水胡部的人短兵相接了!由于沮渠罗仇急于突围,思前想后,还是不敢回头和秃发部的精锐死战,那样一旦被拖住可就走不了了!可是一直被人在屁股后面死追也不行,这样打下去士气尽丧人困马乏,也是跑不掉的,想来想去,沮渠罗仇当机立断,亲自率少数精锐断后,而让大队先走。

“秃发思复鞬,受死吧!”突然调转马头的沮渠罗仇板门刀,带着百余亲兵,高呼着杀了过来,秃发思复鞬大喜,正愁你们不回来呢,如今打量了下人数,一看不多,当即放下心来,大笑道:“儿郎们,跟我冲上去!”

就在这时候,后方传来一阵尖锐的鸣笛声,段平率领数十骑高速奔来,同时还有亲兵高举红色传令旗。由于之前,秃发思复鞬已经派人向吕光表示了输诚之意,因此吕光派人传令从道理上也说得过去。

“首领,我们……”一名大胡子亲卫大声说道!

“不急,看看节下是什么意思。”秃发思复鞬派人冲上去拦截回身的卢水胡骑兵,自己则策马等着段平。

好在距离不远,段平很快赶到,也来不及行礼和寒暄,段平大声道:“大首领!节下有命,穷寇追之,恐有伤亡,不到万不得已,不必赶尽杀绝。”

这个话其中就大有商榷了,什么怕你们穷寇追了有伤亡,什么万不得已,都是主观性很强,解释空间很大的话,秃发思复鞬是聪明人,自然一点就通,吕光的意思大概是不太支持将沮渠罗仇部赶尽杀绝,但是语气这么缓,其中也就有空间了,当即道:“秃发思复鞬奉命!”

“全速前进……”那大胡子亲兵得到了暗示,兴高采烈的大声喊道。

而段平微笑着看着这一切,并没有说什么。

牛角号声冲破巨大的轰鸣,一声接一声地传了下去。部队奔驰的速度突然加快。战马的呼哧呼哧声清晰可闻。

就在这个时候,仿佛是因为战场上死人太多,杀孽太重,冤魂们正在朝天哭诉,因此刮起了大风,大胡子赶忙提醒秃发思复鞬,“大首领,风太大,会影响上箭。”

没想到秃发思复鞬疯狂的大笑起来:“不射了。杀啊!”

双方相距两百步。

沮渠罗仇亲自回身冲锋,到底是战斗力强悍,他已经看出来秃发部的大军在迎风而来,由于高速而产生的狂风已经严重影响了部队行进的速度,战术反应也会大受影响。同样,大风也会让秃发思复鞬的士兵们在交战时反应迟钝。

好机会!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全力冲回去,狠狠给秃发部一个教训,给予他们重大伤亡,然后趁此机会,夺路而逃。因此为了抢时间,为了进攻的速度,由于他们是顺风,沮渠罗仇决定把最后的一点点箭支省下来在之后断后时用。

双方相距一百步。双方都没有等到令人恐惧的箭雨。双方的士兵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双方相距五十步。沮渠罗仇和秃发思复鞬,这对宿怨,这对老朋友,同时看见了对方。两人的眼中都没有愤怒,没有仇恨。有的就是兴奋。

沮渠罗仇和秃发思复鞬其实本质上是一类人,都想做一番大事业,都有着极好的个人素质,可惜一山不容二虎,他们注定得倒下一个。河西走廊很小,容不下那么多英雄。

明争暗斗多少年了,今天是不是一个了解的时刻呢?秃发思复鞬希望是,他已经准备好了!虽然他如今还不能独立自主,必须依附吕光这样的大树,可是,他最大的本钱,在于他三个优秀的儿子!

他相信,秃发乌孤,秃发利鹿孤和秃发傉檀一个比一个强,他的儿子最终一定能一统河西!

沮渠罗仇也毫不示弱,他的侄子蒙逊,年纪轻轻,光芒就已经不可阻拦,就算今天死在这里,沮渠罗仇也相信沮渠蒙逊一定会给他报仇!

可惜故事注定不会在今天结束!

因为风向变了!

之前,沮渠罗仇所部是顺风,可是就在这一刻,在他们的马速加到了最高,冲击力几乎达到最强的时候,风向变了,使他们变成了逆风。

而且风速大大提高,飞沙走石,扬沙扑面,让他们的速度为之一窒!

沮渠罗仇的士兵突然之间恐惧了,好象看到了死神突然从对面的队伍中冲出来,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凄惨的微笑。

“天助我也!”秃发思复鞬仰天长笑,而就在这个时刻,秃发部的勇士们齐声高呼,闪电般的拿出弓箭,在这么近的距离开始齐射!

箭雨顺风,势不可挡,无数正在挥袖捂脸挡沙的勇士纷纷落马,就像下饺子一样,而他们的主帅也一样不能例外。

沮渠罗仇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根狼牙箭从胸口穿入,箭尾兀自还在颤抖!

“啊~~~~~”沮渠罗仇怒吼一声,左手奋力一折,便把那箭杆撇断,可是鲜血还是汨汨的渗了出来。

由于距离很近,秃发部的勇士们大都看见了沮渠罗仇中箭,纷纷忘情欢呼,而秃发思复鞬狂喜之下奋力打马,高呼着朝前冲去,他想要亲自活捉沮渠罗仇。

两个部族之间结怨已经百年,常年来虽有冲突,互有死伤,可是本质上却是小打小闹,可是到了今天,却有了一次了结的机会!如果能够活捉沮渠罗仇,自己就是秃发部近百年最伟大的首领,自己的威望将迅速达到巅峰,那时候,西边得吐谷浑,东边的勇士川乞伏部都将臣服在自己的脚下。

这是多么大的诱惑?

所有秃发部的勇士们都沸腾了,他们拼命的挥舞着马鞭,他们仿佛已经看见了卢水胡的人一个个被当成稻杆一样砍倒,他们仿佛已经看见了回到部族时少女们热切的眼神和高高举起的洁白哈达。

一切都是这么一哆嗦了!只需要冲过去,杀了他们!

也合该是上天挽救了沮渠罗仇,大风虽然让他们的冲锋被遏制,但是风却越来越大,刮起的沙石遮天蔽日,能见度已经几乎为0,不论是攻守双方这个时候都看不清楚前面,而恰好姚皓等人一路败退至此,虽然本来对沮渠罗仇的逃脱有所疑虑,但这个时候,沮渠罗仇亲自断后,身负重伤的情形摆在那里,他们倒也是疑窦稍减,因此带人前来接应。

大风让战马无法放开蹄子冲刺,而沮渠罗仇也来了援军,等到前面能看清楚时,沮渠罗仇已经被裹着走远了,再追上去就没有把握了,秃发思复鞬仰天长叹,看来这次的好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为了解恨,他还是亲手杀了几个落单的卢水胡勇士,这才解恨,思来想去,就当是卖给吕光一个面子吧。

战斗结束了,当沮渠罗仇等人也逃走后,战场上终于没有了有分量的人,吕军全军高呼”投降免死,投降免死“,如是者三,剩下的残兵们终于彻底失去了斗志,纷纷丢下武器投降。

这个时候,彭凤亲自戴着梁胤的首级,来到吕光面前,献首请降,表示归附来迟,很不好意思,吕光大喜,当即亲自扶起彭凤,脱下自己的披风给彭凤穿上,表示自此以后,生死与共,富贵共享。

而彭凤倒也不居功,忙表示一切都是段业高瞻远瞩,策划周密,要求节下大人要赏先赏段将军,段业自然也是连连谦虚,于是合众尽欢。

残兵败将拼死朝东边跑,吕光还是派了姜飞杜进率军追击,但是姚皓果然够狠,抛下所有的甲帐军资,扔掉全部无力再战的伤兵堆在路上,然后点火焚烧,火光冲天,一时难灭,而天色渐黑,恐有不测,杜进一向谨慎,追了十余里,斩首千余后方自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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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灯市如昼

酒泉城彻夜灯火通明,欢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节下吕光大宴众将,给力战得胜的三军将士们庆功!

战场已经初步打扫完毕,初步的统计让段业都有些讶异,他预料到此战必胜,但是也会是损失较大的残胜,但是最后算总账,吕军阵亡约5000人,重伤约3000人,也就是说损失了不到8000人,但是战场上就留下了14000具凉州军的尸体!而且还抓了10000人的俘虏,算上掉队的,被抛弃的,受伤的,总体来说凉州军起码折损了30000人马,一仗就让凉州军元气尽丧。

此外,凉州军主帅,大都督梁胤被阵斩,将军卫翰自杀,沮渠罗仇受重伤,其他中低级将领更是阵亡无数,可以断言,凉州军精锐尽丧,将佐多死,绝对不会有翻盘之力了,也就是说,凉州大局已定!梁熙注定得交出凉州的统治权。

如此大胜,唯一让段业有些心疼的,是他刚刚组建的酒泉军,刚刚收复军心,这一仗就折了近2300人,实在是损失不小,好在关键的伯长旅帅卒长,也只损失了一小部分,多少让段业心里安稳了些。

损失的人可以以后递补,而且可以趁机纳入摩尼教的势力,最重要的是只有在战场上淬炼过的军队,才有打仗,打硬仗,打胜仗的能力,段业并不担心。更何况,这一次他立下了大功,吕光已经说了要重赏,虽然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但这么大的功劳,不可能空口白牙就打发了,多少得给点干货,不论是人,还是钱,还是印,段业都很需要,而如今段业对自己的一切有了绝对信心,他相信自己的理想一定可以一步步的实现。

加上此次论功,段业第一,彭凤和秃发思复鞬并列第二,节下吕光亲自敬酒,各位将领也纷纷置酒相贺,而段业心情不错,也是来者不拒,每杯必清。军中都是豪爽性子的人,见段业如此敞亮,自然是大为开心,于是觥筹交错,你来我往,最终尽欢而散。

夜色很美,酒泉城由于大战的胜利,城里的百姓已经坚信,风向彻底变了,吕光是可以坐稳凉州的,凉州军的援军都败了,吕光只会继续朝东打,那也就意味着酒泉城将会成为后方,他们就重新得到和平。

百姓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有和平和稳定,只要官府不去欺压他们,让他们自己好好工作和生活,他们多半会老老实实的交足赋税,然后过自己的小日子,而酒泉城虽然过去的太守宋皓已经被认为是个混蛋,但是说实话过去十年他们生活的还算不错,在短暂的动荡和焦虑后,他们有望继续过上惬意的生活。

段业穿着常服,披着披风,信步漫步在酒泉街头,段平等人跟在后面,护送他回到住所。由于大战的胜利,节下吕光一时高兴,宣布酒泉城解除戒严,允许商贾们开门营业,酒泉城从现在起一切恢复正常。

这项决定自然是非常得人心,酒泉城已经沉寂了一阵子了,如今一旦开禁,商人们纷纷开门,想要把这些天的损失夺回来,而在家憋了很久的市民们也纷纷上街,既是为了采购,也是为了到街上散步,来舒缓心情。

毕竟,生活,才是永恒的主题。

人来人往,叫卖声,换价声此起彼伏,各处酒肆饭馆人员爆满,很多地方已经挂上了灯笼。酒泉的百姓们是善良的,更是乐观的,他们已经开始了新生活。

虽然不是元宵也不是任何其他的节日,可是长期来,酒泉生活富庶,百姓安居乐业,都喜欢在夜市挂上灯笼,如今放眼看去,一片明亮,行人如梭,美不胜收。

段业满意的在街上踱步,看着一个个脸色开心的人们从他边上走过,看他们买下了首饰用来讨好身边的姑娘,看他们买下了灯笼回去挂,看他们和商贾们激烈的交锋,最终双方各让一步,哈哈一笑达成交易,段业心里很开心。

这就是生活啊!能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才是为政者最重要的事情。

“大人,天色已晚,我们回去吧。”段平毕竟有护卫的责任,出言说道。

“呵呵呵,没事,近日连续几天打仗,脑子根本都没缓过来,如今在街上溜达一圈,心情才好了很多,咱们再逛逛吧,再说有小楚在,无妨的。”段业笑吟吟说道。

小楚就是那日喊话的楚云深,那次的表现段业非常满意,然后再一试他的本事,居然非常全面,武艺还算可以,心思也算缜密,关键是此人有个本事,就是反应很快,而且直觉灵敏,他能很快速的感应到可能的危险,又识文断字,长相也还蛮不错,看着就高兴,因此段业也就让他做自己的护卫。

毕竟段平是以后要独当一面的人物,老是留在自己身边做护卫,实在不好,既不利于他的发展和建立威信,也是在lang费人才。

“大人,酒泉城虽然已经安定下来,但是贼人总归不会轻易罢手,如今大人也是名声在外了,还是小心为好。”小楚毕竟身上有责任,也还是劝段业早点回去。

“唉,怕什么呢?”段业摇摇头,正想坚持,却看小楚和段平都面露难色,也只好妥协道:“好,好,把这条街走穿,咱们就回去,好不好?”

“遵命!”段平和小楚松了口气,这条街一目了然,虽然人不少,但是看起来也没啥危险,因此二人也就点头。

看着往来经过的大姑娘小媳妇,个个袅袅娜娜,颇为几分姿色,看向自己的目光也都蛮火辣,可是段业身后毕竟还跟着一票人呢,也不便当街公然调戏,只好色迷迷的瞅了她们一阵,随着她们摇曳的身姿一路扫过去,最终看着她们消失在街道深处。

能看不能吃,自然是有些欠,段业摇摇头,叹道:“老话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如今也算花街灯如昼,可惜美人香难嗅啊。”

小楚也是颇好诗文的,一听这几句妙得紧,知道段业平易近人,也凑趣道:“大人好雅兴,这几句端得精彩呢,小楚已经记下,他日大人若编纂诗文,这首小令,也算是佳作难得了。”

段业笑了笑,这可是辛稼轩的词儿,我哪里敢当?正要出言推辞,却听一个声音朗声道:“段兄弟当真好雅兴,更是好绝句!如今美人也来了,你可敢闻香一嗅?”

循声看去,一个白衣美人,笑吟吟负手站在那儿,满头的小辫子显得颇为野性,一双美眸笑成了月牙儿一般,虽然是汉家打扮,却少了几分大家闺秀的矜持,多了分草原女儿的豪迈,那不是秃发灵,是哪个?

段业又惊又喜,正要冲上去搂住这个可恨也可爱的女子肆意爱怜一番,却听身后一声轻咳,段平瓮声道:“大人,卑职还有紧急公务。”

段业有些恼了,“有公务?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公务?”

回头看见段平满脸促狭,而楚云深的面色微微有些尴尬,便知道段平是不想当灯泡呢。纵然段业脸皮早就很厚了,如今也是老脸微红,跳脚道:“你是什么意思?我……我只是和……和秃发姑娘偶然相见而已,准备叙叙旧,你……”

“不!”段平难得大胆的截断段业的话道,“段平真的有公务在身,如今节下批下了一笔兵器甲胄,需要卑职亲自去发放,本来卑职就不该擅离职守来逛街的,特地来请示。”

“还请示个屁!滚!滚!”段业有些气急败坏的挥舞着袖子,这段平摆明了拿他开涮嘛,反正他和段平的感情以后很深厚了,不必刻意用好话维持,因此也就赶蚊子似地把他们赶走。

看着段平拉着满脸糗色的小楚落荒而逃,段业回过神来,嘿嘿干笑两声,“你看,他们是有公务,呵呵呵,所以……”

“哎呀呀,看不出来,你如今都这般威风了。”秃发灵摇摇头,一脸的崇拜之色。

“哎,哪儿啊。”段业搓着手,满脸惊喜地说道:“你这个时候怎么来了?”

“不欢迎啊?那我可走了。”秃发灵倒还是那么烈,扭头就要走。

可是段业早就憋了很久了,哪里能让到嘴的肥肉飞了?忙上前一把抓住秃发灵,笑道:“好你个坏丫头,既然来了,你还想跑?”

“你……你要干什么?”秃发灵翻了翻白眼,一副很怕的样子,可是她弯弯的眉毛却暴露了她的促狭。

“我要和你聊一聊!”段业感受着美人素手的柔软,“恶狠狠”地说道:“我要教给你做人的道理!跟你谈谈人生,谈谈理想。”

说完这番后世都有些过时的话,段业自己都觉得有些无耻,可是那秃发灵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满脸娇羞的低下头,睫毛微微一动,娇俏的朝上看了一眼,再低下臻首。

不行了!不行了!这一瞥的风情,段业只觉得娇艳不可方物,这个妮子啥时候学会了这一套?

心中有了想法,看着美人的眼光自然就火辣了许多,秃发灵见状,巧妙地挣脱段业的大手,羞答答说道:“不要……不要在这里。”

段业沸腾了!他几乎要内牛满面,什么在这里?老子什么时候说了要在这里?你想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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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头回开房

在这个年代,客栈当然是有的,但其实是寄生在酒肆的上面。酒泉城乃是河西名城,往来商贾不绝,不少人都是富甲一方,赶着商队来此落脚,因此从豪华型到经济适用性也都一应俱全。

而第一个映入眼帘的还是悦来客栈,这个在中国历史悠久,发生了无数缠绵悱恻故事的所在,段业自然也毫不犹豫的进来了。

进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装潢算是豪华,看起来极为清爽,客人呢也不少,而且明明白白写着有客房,而此时天色也不早了,也不好一直拖着这个小萝莉到处跑,那么就是这儿得了!

可是等段业下定决心,大模大样拖着秃发灵来到柜台前时,却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算不算带未成年少女开房?

在后世自然没什么,男女之事,天经地义,人家爱咋样就咋样,上帝真主佛陀马克思都管不着!只要你给钱。当然了,14岁以下在法律上可能有些问题。段业呢过去其实是不好幼齿的。

如今呢虽然没有理学的桎梏,男女大防也没那么严重,可是段业还是感觉到依然人声鼎沸的客栈一楼,很多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当然,更多猥琐男看着秃发灵的目光更是炽热,这个妮子一阵子不见,身材似乎又好了许多,连段业看着都眼热。不过秃发灵倒是很大方的迎上那些炽热的目光,而在这儿吃饭的基本都是君子和伪君子,也就是看看,倒不敢真的来做什么。

不过,如果有不开眼的流氓混混真敢来,段业可以保证他们一定会后悔的!这个调皮捣蛋的坏萝莉正发愁没人可以折腾呢。

这儿的一楼其实就是餐厅,不少人正在这推杯换盏,吃的开心,毕竟是事隔很久后酒泉恢复和平和安定,因此叫上几个朋友来喝一杯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商贾们匆匆来到这儿歇个脚,其实也很正常,因此有人如果在这个时候进来住店,估计也懒得有人抬头。

可是这二位,男的一身读书人打扮,长得倒是凑合,可是偏偏还攥着个满头辫子的少女呢,二人还手拉手,生怕人家不晓得他们的关系。

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这是喝的开心的老头们看了之后的第一句话。而年轻人们,看自己的神色也不太好看。

当然了,这也不能全怪他们,且不说人都是好奇的,关键都这个时候了,你带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萝莉来,要干嘛?

这年头,住店基本都是住店,都是在外面跑累了的人找地儿歇脚,而且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睡觉。玩姑娘那可以去青楼,你来这里干嘛?

想也知道,这个时候主要建筑都是木制的,想办事的话,隔墙有耳啊,多不雅观?因此这个年代的人就算渔色也是会去家里的,没有带女人在外面开房的道理。

有些人已经开始琢磨,是不是拐卖绑票什么的,甚至都有人琢磨要不去通知保长里正?酒泉城虽然换主人了,可是那吕节下也说了,一切照旧嘛,既然照旧,这些事儿里正当然得管!

段业在军政大事上还算精明,在这事儿上可真没多想。他呢其实也只是和秃发灵久别相思,来这里谈谈人生,谈谈理想。

人都是敏感的,段业自然晓得身后很多人就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当年头一回带姑娘开房那样,很兴奋,但更多的是紧张,明明想挺起胸脯,可是总是担心别人是不是一直盯着自己,那故作镇定的样儿后来想想实在可笑。

但是没想到今天,今天在这个场合,居然再次被当怪物围观了,段业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可是人都带来了,总不能灰溜溜缩回去吧?那也太丢人了。况且,秃发灵倒是左看右看,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人家来都没啥感觉,你还有什么可紧张的。,见小二也讪讪的站在那里,看自己的眼光也不太对,段业脸一板,拿出了当将军的狠劲,道:“你们这还有房间吗?”

小二倒是蛮有职业道德,点头哈腰道:“这位客官,本店乃是酒泉第一大客栈,自从当年骠骑将军霍去病征服酒泉,开府建城开始,小店就随之而兴,从那时到现在已经500年啦,呵呵呵,今年恰好还是小店500周年的好日子,因此呢客官您可以在我们这里享受到最好的服务,不知道您……”

小二说的很高兴,秃发灵听得也很高兴,问题是,很多其他客人也都放下筷子酒杯,听得也很高兴,所以段业就不高兴了!

“我问你们现在有什么样的客房,你就说就完了,哪里有那么多废话,嗯?”段业火气有些大,带着美女呢,结果这小二没眼力见也就算了,还搞得大家都围观自己,算什么事儿啊。

小二倒也不恼,毕竟客人是不能得罪的,忙眉开眼笑的说道:“呵呵,客官呐,小店的客房自然是干净舒适,整洁大方,如今有天字房,地字房,人字房三种,不知道您需要哪一种呢?”

“是天字房最好么?”段业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是啊客官,那天字房啊,里面儿呢设施一应俱全,而且……”

“好了,带我们去吧,不要废话了。”

“可是客官,那天字房一晚可是……”

“钱不是问题,嗯?”段业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物事,在小二面前一晃,他知道,这种行业的人眼神都很好,是决计可以看清楚的。

果然,小二脸色一变,忙肃然道:“客官,请问您是要几间?”

“当然是一间了,这点眼力见也没有么?”段业很自然地就说道。

“喔~~~~~”身后传来一阵啧啧声惊叹声,段业这才想到,如今这个年代,一间房的话……恐怕这女人的名节问题就会被人拿来说道了。

可是,话都说出来了,难不成还改口?段业涨红着脸,看着有些惊疑的小二,肯定说道:“就算一间!”

“好……好。”小二也有些尴尬的连连点头,“那么二位,请随我来。”

整个过程了里,秃发灵一只手还在段业的手里,另一只手还在玩着自己的辫子,一句话也没有说,更没有朝别处想,在她看来,这些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于是二人在恭敬的小二的带领下上楼穿过回廊,绕过拐角,来到了楼上靠窗处一扇门前,门上写着“甲一”两个字,小二领到位了,推开门之后,忙道:“二位客官,便就是这间房了,您二位还需要什么?”

“麻利点给我们置办一桌酒菜,捡好的上,对了……你们这不打烊吧?”

“小店白天晚上一直营业。”

“那好,送完了酒菜,任何人不得打扰,如果需要我会来叫你们,明白么?”

“是。”

看小二蹑手蹑脚的走了,段业和秃发灵携手进去,这个年代的最好客房,其实和府衙的内室也是大同小异,无非是书桌屏风,绣榻书架,墙上是字画地上是地毯,别的东西也不可能有。

“砰!”段业反手关了门,然后使劲一拉,把还在兴致勃勃欣赏室内陈设的小美人揽到了怀里,紧紧的抱住她,低头闻着她的秀发的香气,还喃喃说道:“好灵儿,终于等到你了,我可想煞你了。”

但秃发灵本就很是调皮,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让他得逞?身子如泥鳅般的一扭,便挣脱了段业的怀抱,扬起笑脸,笑眯眯说道:“你是真想我了?”

“真的!”段业斩钉截铁地点头说道。

“哼!”秃发灵嘟起小嘴,“那你为什么不去找我?没良心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可是花天酒地,大姐姐小妹妹一堆堆的,你还能想起我?““嘿嘿嘿。”段业干笑两声,双臂还是环着小萝莉,免得她逃走,“你都知道些什么了?”

“你真想知道我知道了些什么?”秃发灵眯起大眼睛,露出了雪白的牙齿,那神情怎么看怎么阴险。

“呃,算了。”段业摇头摇的像拨lang鼓,“反正你知道我的心就好,那些个琐事,呵呵,咱们不去管它便好。”

“哼,算你识相。”秃发灵白了段业一眼。

“笃笃笃”,就在二人搂在一起,体会着这难得的温馨时,门被敲响了,段业正要发怒,却想起来自己让人置办了酒席,这大概是来了,算起来,他们的效率真是不错。

“你先去坐吧,我来开门。”段业只好松开秃发灵,自己走到门口开门,果然,那小二满脸谄笑的说道:“客官,您要的酒席已经来了,您看……”

“一次端进来吧。”段业看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人都捧着盘子,热气腾腾香喷喷,闻起来倒是不错,恰好段业刚刚从吕光的酒宴上下来,一路上也流了些汗,正是有点饿的时候,因此也就闪身放他们进来。

一会儿,一桌酒席就已经摆好,连餐具都被放到位了,看来这里的服务确实不错,那小二也非常恭敬的行了个礼,“客官,那您慢用,在门户有个铃铛,您一摇,小的就会过来,那……呵呵,就不打扰您了。”

段业也不吝啬,直接丢了个大五铢钱给小二,倒让他一阵千恩万谢,然后才退出去合上了门。

室内,就两个人了,而且短期内是不会有人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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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面临危机

气氛陡然变得暧昧起来。

主要是因为,天色毕竟已晚,到了睡觉的时候了,秃发灵虽然年纪尚小,对于男女之事也是一知半解,可是如今,斗室之内,孤男寡女独处一起,桌上有酒菜,旁边有烛光,里面还有一张漂亮的绣花床。这样的氛围,很容易让秃发灵开始幻想起一些羞人的事情,看着段业的目光也有些水汪汪的了。

今晚他把人家带到这里来做什么?他想要做啥?如果他要我做那些羞人的事情我是逃走还是怎么样?他……是个君子吧?可是他的手好热好粗糙啊,呜呜~~~秃发灵已经陷入胡思乱想中了,看段业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看来在室内,特殊氛围下,女人果然是很容易动情的。

方才被来人一打断,段业这个时候是真觉得饿了,可没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事情,在他看来,先祭下五脏庙才是正经,因此大刺刺坐下,端起筷子,笑道:“坐下吃点吧。”

“喔。”秃发灵应了声,优雅的坐下,可是却并不端筷子,而是双手托腮,笑眯眯的看着段业。

虽然说段业是荤素不忌的,虽然秃发灵不论从哪个标准来说都是足够漂亮的美萝莉,虽然二人间也算有些感情,可是段业还是被看得有些发毛。

刚夹了点红烧鲤鱼送进嘴,看秃发灵眼神里一片热切,段业只好匆匆眼下,再喝了杯酒,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啊?”

“啊什么啊?我问你呢!”段业伸手在秃发灵眼前晃了晃,秃发灵才反应过来,有些娇羞的白了段业一眼,讷讷道:“没什么啊,就是看看。”

“唉,花痴!”段业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抓起筷子继续吃,边吃边说,“你要是再不吃,待会我吃完了,可不会再给你叫了。”

“喔,我不饿。”秃发灵倒是爽快说道。

“那就好,对了,我问你个事儿。”

“什么?”

“这一次,怎么你爹还亲自来了?之前你们不是说保持中立么?”段业一阵扒拉,肚子里有了垫底儿的,说话也有了几分中气。

“这个啊……”秃发灵秀眉一挑,“本来呢,我爹最近正在忙着和乙弗部为了水源和草场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自然是不想掺和凉州打仗的事情,而大哥二哥也是不赞成,不过呢三哥却不知道为什么,极力主张加入你们,我呢,本来是无可无不可,恰好爹问了我,我也就说了那么一句,于是……他就带兵来咯。”

秃发灵说的轻巧,可是段业知道,秃发思复鞬那是一个大部族的领袖,这么大的事情是绝不可能轻易就决定来的。今晚的宴会时段业也和秃发思复鞬交流了几句,此人博闻强识,温文尔雅,根本看不出如同战场上那种彪悍。可是段业知道,这种人才是真正可怕的。

而且他能生出秃发乌孤,秃发利鹿孤和秃发傉檀这样三个儿子来,这样的父亲能差得了吗?

至于秃发灵偶然说起的乙弗部,这个可不是说着玩的。

段业虽然历史不太好,也知道后来,秃发部成立的南凉政权之所以完蛋,就是因为秃发傉檀逼急了没办法,铤而走险去收拾造反的乙弗部。

这乙弗部是吐谷浑里很大的一个部落,这吐谷浑说起来可是大有来头,本来也是辽东鲜卑的一部分,和慕容家族是近亲,后来迁徙到了河西,在秃发部更西边的地方游牧。而偏生这秃发部其实是拓跋部的近亲,二者之间可是一直不对付,因此也是多年争斗。

但是由于秃发部的人先来,占据了河湟流域水草最丰美的地方,因此兵精粮足,一直以来都压制住乙弗部。

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好谈的呢?段业也就好奇的问道。

没想到这句话一问出来,秃发灵的小脸就是一鼓,“啪”的一拍桌子,怒道:“还不是又在劝我,要我嫁给乙弗部折彦大首领的儿子。”

“什么?”段业桌子拍的更响了,连杯盘都跳了起来,差点摔倒了地上,“是哪个王八蛋想抢老子的女人?我要亲手宰了他!”

“你……你胡说什么呢,谁是你女人了?”秃发灵到底年幼,听到这句霸气十足的话,小脸有些发烧,不由期期艾艾说道。

“当然是你!”段业猛地站起来,大步流星的迈出去,吓得秃发灵嗔道:“你要做什么?”

段业的回答是把秃发灵拽过来,按在自己的腿上,和小萝莉对视道:“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是不是我的女人?”

“才不是!”秃发灵虽然身子又落入“敌手”,却兀自坚贞不屈,小脑袋一偏,就是不看段业。

“好啊,几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段业虎着脸,“你给我转过来,嗯。”段业用手捧着秃发灵的小脑袋,强行把她扭了过来。

如今二人距离很近,几乎可以彼此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段业只觉得阵阵香气喷在自己脸上,对面得美人咬着嘴唇,有些幽怨的看着自己,那神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你要怎么样?”秃发灵含羞带怯的说道,只是措辞从“干什么”变成了“怎么样”,一副任君采摘的样子,其中的意境自然是妙不可言。

“说,那个小混蛋是谁?是怎么回事?”段业颇为不满地说道。

“哎呦,你放我下来。”秃发灵被搂在怀里,坐在男人腿上,男人有些浓烈的酒气,让秃发灵有些不适应。当然,这倒不是说酒气难闻,事实上这里的酒主要是果酒,和粮食酿造的白酒并不一样,就算喝醉了,酒气也没有那么难闻,反而和男人的汗味掺杂在一起,对于尚未通晓男女之事的秃发灵有莫大的吸引力。

“你不说明白我就不放!”段业还紧了紧胳膊,秃发灵的身子虽然骨感,可是如此近距离的搂着,还是能感觉到少女曼妙的身材。阵阵幽香透鼻而入,还是让段业感到神清气爽。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秃发灵总觉得坐在段业腿上有些不舒服,不依的扭动了下小香臀,好歹调整了下姿势,也算稍微舒服了些,可这可苦了段业。

因为秃发灵这么一摩擦,刚好就等于在段业腿上扫了这样一下子,就像一个大召唤术一般,把沉睡许久的段家二公子给激活了。

当然,从蓬勃到激活,那也是需要个过程的,段业虽然马上就感觉到了,因此也稍微挪了下,但是基本还是控制的住。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得,你知道,乙弗部一直对我们颇为依附,但是……但是折彦大首领最近不知道听谁出的主意,说要和我们部族联姻,让我嫁给他的儿子,让三哥娶他的女儿。”

“哦?”段业来了兴趣,草原上部族之间联姻也是常有的事情,历史上这事儿有没有发生段业可不记得了,因此颇为感兴趣说道,“那然后呢?”

“哎,这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啦。”看起来秃发灵也是有些烦恼,“姑且不论别的,你知道么?那乙弗部也是我大鲜卑族人,都是大鲜卑山出来的,算起来跟我们还算亲戚,可……可这有个问题,就是乙弗部跟我们亲戚关系算是比较近的,草原上人尽皆知,虽然我们草原儿女豪迈不羁,不太讲究你们那些伦常,可是……可是算起来,折彦家的比我们可是高了一辈,且不说那折彦刚到底怎么样,就算他再勇武再英俊,那也是我表叔叔,我怎么能嫁给他?”

段业不禁有些哑然,实在是没有想到,里面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有些话秃发灵没有细说也知道了,那折彦家的人既然比秃发部还高一辈,如果平辈联姻,就等于向秃发部做出了重大的妥协!

血统的这码事,说不大不大,可是说大也很大,乙弗部的这件事自然也会让秃发部的人好好考虑。

当然,段业如今也不是政治上的菜鸟了,知道事情绝不是这么简单,因此接着问道:“那他们总还有别的条件吧。”

秃发灵赞赏的看了段业一眼,“你说的不错,条件其实很诱人,从此乙弗部对我们称臣纳贡,唯我爹马首是瞻,还愿意协助我爹一统陇右,全力支持。”

“这些条件虽然诱人,但是你知道,政治上最重要的是利益,联姻可以让双方暂时结盟,但是在生死时刻,是靠不住的,什么和亲,什么联姻,真到了毁家灭国的时候,你相信他们会为了姻亲就罢手不干么?”段业徐徐说道。

“自然是不信,我哪里有那么傻。”秃发灵白了段业一眼,“可是,那折彦中却还提了个条件,这个条件,让父亲心动了。”

“什么啊?”段业疑惑的说道。

“他说……他说愿意割让阴堡来作为儿子迎娶我的聘礼。”秃发灵有些懊恼的说道。

“阴堡?”这下子连段业也惊了,“这……阴堡他都舍得让出来?好大的手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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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竞争对手

阴堡可不是一般的地方。

河湟流域其实也就是青海湖附近的地方,水草丰美,适合游牧,也可以农耕,在整个这一片都是非常富庶的了。

而吐谷浑所在的地方,地势更高,更为寒冷,基本只能放牧用,因此虽然地方数千里,但是地广人稀。而阴堡的位置,南北有山,穿山有河,地势极为险要,是河湟流域和吐谷浑地面的咽喉之处。此处建城,扼城驻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段业之前就做过功课,对于整个当时华夏的山川形胜都有所了解,这阴堡虽然远不如潼关滑台,寿阳襄阳这样重要,仅仅是地方上的要塞。

可是对于一直雄踞河湟,想要进一步发展的秃发部来说,这个诱惑可就不小了。得到了阴堡,从此西线就彻底安全了,因为只需要派一支军队驻扎在这里,就足以阻断吐谷浑任何可能的进犯。况且还能得到乙弗部的全力支持,这样的好事去哪里找?

跟秃发傉檀取个女儿更是额外的好处,代价不过是要把最心爱的女儿嫁给他们而已,这样的生意,十个政客,有十个会做!

想透了这次,段业也有些担心起来,见秃发灵神色淡然,不由有些担心的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秃发灵白了段业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段业忙堆上笑脸,嘿嘿几声,“当然是……呵呵,乙弗部那个,你没有答应吧。”

“你希望我答应?那好。”秃发灵说了就要往下跳,却被段业一把搂住,“嘿嘿嘿,那个当然不会希望,怎么能希望呢?那……你要是不答应,你父亲没有逼你?”

“唉,逼我倒是没有,可是他肯定是不太反对了。”秃发灵叹口气,“你也知道,乙弗部开出的条件,确实很诱人,我爹虽然是父亲,可更是族长,他不能只为我考虑,也必须要为秃发部十余万部众考虑,我们虽然是女人,可是在必要的时候,也是得为部族牺牲的。”

段业有些沉默了,这一点他何尝不知道,且不说那个年代,就算后世,很多豪门大族,都免不了要靠联姻,来扩大家族的势力和利益,那些家族的女子,就算是现代社会人人平等爱情自由,可是何尝能有真正选择的自由?秃发灵虽然没有说透,可是段业懂她的意思,如今如果真到了部族利益相迫的地步,就算是秃发思复鞬,也很难办。

“那么你三哥呢?他怎么说?”段业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这是双向联姻,可不是秃发灵一个人的事情。

“他啊?”秃发灵叹了口气,“他可是完全没有拒绝的空间了,不过好在,他对这些不太在乎,而且折彦家那个女孩儿听说也不错,蛮漂亮的,他也乐意娶了。”

“哦?有多漂亮?”段业完全是无意接了这么一句,可是马上他就后悔了!

“唉哟,你是不是还想去见识一番呐?”秃发灵斜着一对小白眼,看着段业的目光颇为不善,“要不我带你去?你要是真能把这小女孩给哄骗了过来,那也是你的本事。”

“唉,我就是随口一问,我可没那意思,灵儿啊,我的心你难道不懂吗?”段业苦着脸,拿出最真诚,最柔软,最能打动人的脉脉目光看着秃发灵。

没想到秃发灵的回应差点没让段业呛着,“你那目光怎么那么恶心……”

“这怎么能叫恶心?这明明是含情脉脉。”

“呕~~”秃发灵摸了下脖子,“行了行了,别口花花了,反正呢,三哥八成是要娶那个姑娘了,联姻的事儿是不可能全破局的,关键就在我了,我要是一点头,明儿阴堡就能撤军换防。”

“看不出来,你还这么有能量。”段业酸溜溜说道。

“你今天才发现呀。”秃发灵笑吟吟说道。

“那你爹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有没有准话?”段业还是不死心,这事情没个准话实在是太难受了,憋屈得慌。

“他当然是不置可否了,不过表面上肯定得答应下来,我不点头,他也不能强行把我嫁过去不是?”秃发灵自信满满地说道,“不过你知道吗?这件事情,大哥二哥其实心里支持,但是怕我不高兴一直没敢多说,但是有个人,却一直大力反对呢,嘿嘿嘿,还多次去找我爹闹。”

“哦?还有这样的人?难道是你的仰慕者么?”段业有些好奇,也有些吃味。

“哈哈哈,你一定猜不到那是谁,就是我和你说过,前些日子,才跑到我们这里避难的拓跋珪啊。嘻嘻嘻,这个小家伙才12岁,居然有板有眼的反对我嫁给折彦家呢。”秃发灵觉得这事儿很好笑,说完就笑个不停。

“拓跋珪?”段业的神色凝重起来。

他是代王拓跋什翼犍的孙子,拓跋寔的儿子,7年前,苻坚大军攻灭代国,年仅5岁的拓跋珪被其母亲贺兰氏携走出逃,后来辗转多次,终于到了河西鲜卑秃发部避难,这些倒是段业早就知道了。

可是段业真是没想到,在这事情上,拓跋珪个毛孩子还跳出来掺和一脚,段业可知道,这拓跋珪实在是个危险人物,如果历史没有改变,仅仅3年后,拓跋珪就趁着中原大乱,召集了原本溃散的部众重建了代国,而这个代国比起他父亲的代国更强大,最终成了统治华夏北部一百多年的北魏王朝。

英雄一世的慕容垂,其实就栽在拓跋珪手上,因此段业完全不敢大意,不过,拓跋珪再怎么样,如今也不过十二岁,段业还不至于真的吃他的醋,只是好奇问道:“那他不过是到你们这避难的,有什么资格去反对呢?”

秃发灵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哎,你知道,这个拓跋珪,虽然年纪小,不过骑射可是很厉害呢,而且……而且他的母亲,如今和我娘关系很好,他……他是说他想娶我……”

“你说什么?”段业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哎呀,不说了,羞死了。”一向大大咧咧的秃发灵也有些扭捏的偏过头去。

“天呐!”段业沉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仰天大喊,“这叫个什么事儿?折彦部得崽子跟老子抢女人也就罢了,怎么一个十二岁的小伢子也来抢?”

秃发灵只是白了他一眼,却并没说话,可段业马上追问道:“那你爹怎么说?总不能真答应他吧?”

“我爹……他只是大笑,把拓跋珪赶走了,可他居然还一直在帐篷外死等,后来看他一直畏畏缩缩的有些可怜,我爹才说了暂时不答应他,因此……现在我才能来到酒泉的。”

段业听了,哭笑不得,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小鬼居然起到了这样的作用,因此问道:“那这事儿还没完了?”

“当然没完!”秃发灵理直气壮的说道,“除非你娶我,不然的话这事儿怎么着还不一定呢。”

如今秃发灵就坐在段业腿上,二人如此亲密,却唧唧歪歪说了这么多别的,居然一点别的事儿没做,段业自己都有些奇怪,如今秃发灵终于提到了嫁娶之事,段业嘴角微弯,笑吟吟说道:“娶你,呵呵呵,我都把你搂在怀里了,你还能嫁别人么?”

“怎么不能?”秃发灵小嘴一撅,一甩头上的辫子,“你可别搞错了,我们草原上的儿女是只崇拜英雄的,如今我看你还凑合,但是如果哪一天我觉得你不行了,哼,我可是会找更好的人。”

不行~~~这绝对是大多数男人的必杀之句,男人怎么能容忍被人说不行?于是段业果断紧了紧胳膊,完全控制住怀里的萝莉,“恶狠狠”瞪着秃发灵道:“好你个鬼丫头,真是反了你了,你说我不行?我就让你看看我行不行!”

其实段业的原意不过是伸手想咯吱她,没想到这妮子完全受不了痒。段业刚一伸手,秃发灵就笑个不停,花枝乱颤,前俯后仰的感觉当然很不错,但是……段业很快就发现一个问题。

自己虽然在咯吱萝莉,但是萝莉也不是省油的灯,很快,秃发灵就成功的唤醒了段家二公子,而且二公子本来在这个年代就基本没吃过肉,如今难得遇见了人参果,自然得起来耀武扬威一下。

而那话儿一旦升旗,自然活动起来就不会太灵活,因此秃发灵也就不再乱动,可是这下子,她却也感受到了那怒蛙般的膨胀。火热的气息透过衣衫渗入体内,让年轻的少女觉得浑身都不得劲。

“嗯~~~~”少女发出声细若箫管的呜咽,可是这一声却彻底点燃了段业的血液。

严格的说,在这个年代,段业起码从心理上来说是如假包换的处男,以这个年纪在这个年代,连女人也没碰过,说起来实在很丢人。更重要的是,由于长期打仗加上过集体生活加上没有意yin对象加上没有岛国爱情动作片,段业连手工活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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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煮酒论英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在没有尝过那销魂蚀骨的滋味前,其实一般都是懵懵懂懂的,也不会太想那事儿,就算少女思春,也不过是情远多于欲。

而男人,在没有尝过肉味前,充满了各种美妙的幻想,也很容易动欲,经常是一见则思之与yin,一动则念之与欲,根本经不起挑逗。

如今段业弹药充足,本就憋了很久,秃发灵又是妙龄少女,稍微一动,耳鬓厮磨之下,岂能不旌旗招展?

“唔,你那是什么呀,顶着我。”秃发灵俏脸微晕,可是刚一说完就羞臊的想钻到地缝里去,男女之事,她虽未经历,可也不是全然无知,草原的儿女毕竟比闺阁里长大的姑娘要早熟些,而且毡帐里的事儿还是很容易被看见,也没什么避讳。秃发灵自然很快就晓得那是段业的孽根。

女儿家还傻乎乎的问了出来,这事儿自然很羞人,秃发灵羞得头也抬不起来,可是她却没注意到,段业也是俊脸通红,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那是憋的!

“灵儿,我……”段业喉咙里嘟囔几声,双手几乎是本能的沿着秃发灵的后背游走起来,但觉得秃发灵今儿的衣衫光滑而纤薄,很容易就能感到肌肤的,才摸了几下,段业就找回了那曾经熟悉的感觉。

“多久没好好摸过了啊。”段业心里暗自叹道,而这一下子,两人马上都感到热了起来,段业额头很快涔涔渗出汗珠,而秃发灵则更为不堪,径自把头埋到段业怀里,身子还在兀自颤动。

嗅着秃发灵身上的幽香,段业就像觅食的狐狸一样,在美人的脖子上拱来拱去,偏生那恰好是她敏感的部位,秃发灵平时大大咧咧的,就像个假小子一样,何曾有过这等经历?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一股火在烧!而偏生腿间却湿漉漉的,羞人的很,也不知道那是怎么了,同时一股莫名的空虚。

“你……你放开,好热~~”秃发灵只是本能的说出这几个字,可是听到段业耳朵里,却就成了呻吟!

女人的呻吟,是催动男人奋进的号角!段业的手很灵巧的抓住了秃发灵胸前的那只ru鸽,入手盈盈一握,而且彼时只有抹胸,是没有胸罩的,因此可以直接感觉到小兔子的弹性与柔软!而这一摸,也就停不住手乐。

秃发灵如今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胸前一紧,那双大手热乎乎的,弄得自己心神不宁。

“啊,有B啊~~”,段业也是顺口那么一说,没想到这句话,却让迷醉中的秃发灵有些清醒过来,“什么必?”

“呃~~”段业凌乱了,这个罩杯什么的是讲不清的,可是见秃发灵逐渐清明的眼神,却如同好奇宝宝一样盯着段业,都不用说话,那里面的虔诚和对知识的渴求,让段业都感到不好意思了。

“说啊,你刚才说的‘必’到底是什么意思嘛。”秃发灵扬起小脸,期待的看着段业。

段业正发愁呢,门居然又被敲响了,这一次段业却没有了恼怒,而是有种如蒙大赦的感觉!

想想看,一个萝莉坐在你腿上,撩拨的你心急火燎的,可也不好直接吃了她,而她还一直看的你心里发毛,那有人来解围,岂不是美事一桩?

门外敲门声甚急,却也不告诉是谁来叫门,而且声音越来越急促,看样子大有不开门就撞的意思,段业和秃发灵对视一眼,秃发灵眼神里有些慌乱,就像受惊的兔子一般跳了下来,段业虽然眼疾手快,临了还摸了一把,可是还是有些意犹未尽的吸了口气。

整理了下衣服,段业镇定了下,然后背着手,大刺刺走到门口,打开门,中气十足的说道:“你们怎么又……嗯?”

段业愣住了,而门口那个年轻人,脸上略有不善,可是嘴角偏生挂着一丝笑意,一对剑眉飞跳,一身白衫打扮,看着一幅浊世佳公子的模样,正是那秃发傉檀!

“想不到?”秃发傉檀也毫不客气的迈进门来,而坐在那儿脸色还一片通红的秃发灵也颇为惊讶的嗔道:“三哥,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不来?我不来你们不一定要干出什么事儿呢。“秃发傉檀白了二人一眼,大刺刺坐了下来,斜睨着段业,那神色跟大舅哥看妹夫的眼神儿一样样的。

“好啊!你居然跟踪我!”秃发灵却是不依,跳到秃发傉檀的身边抱着胳膊摇着不停,可是秃发傉檀到底有几分兄长的架势,轻哼了一声,秃发灵也就满脸娇羞的不再闹了。”呵呵呵“,段业干笑两声,无论如何,这也是比较尴尬的事情,和人家妹子方才还在耳鬓厮磨呢,如今哥哥找上门了,除了少数花丛高手,大部分都有些尴尬,”这个……听闻傉檀兄近日去了祁连山一趟,怎么还有雅兴到酒泉来呢?”

“坐。”秃发傉檀没回答,先是手那么一指,段业“哦”了一声就乖乖坐下,可是坐下就觉得不对,这明明是老子看的房,老子是这儿的主人,怎么临到你招呼我啦?

果然,秃发傉檀满脸促狭的笑意,那秃发灵更是捂起了小嘴,没笑出来当然是要给段业留点面子。

“我到酒泉很久了,在你们入城前。”秃发傉檀第一句话,就让段业有些坐不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是示威?还是什么别的?

还好,秃发傉檀神色倒是很平淡,“我来酒泉,只是因为酒泉很重要,酒泉一战决定整个凉州的命运,我必须亲眼看看,看看酒泉如果守住是为什么,如果失陷是为什么,也多亏我来看了看。”

段业心中稍安,也恢复了一贯的淡定从容,笑吟吟道:“傉檀兄既然早就来了,想必此行所见所感颇多吧。”

“不错。”秃发傉檀倒也不客气,方才秃发灵基本就没吃东西,更没喝酒,秃发傉檀很自然的拿起酒杯,和段业走了一个,然后才说道:“这一次,你们让我大开眼界,先前就算我看好你们,也认为你们起码需要20天左右,才能真正威胁到酒泉,而那时候援军也该到了,没想到,没想到啊,段兄弟,你果然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无非是运气好罢了。况且,如今只是区区一座酒泉而已。”段业笑了笑,还是满脸无害的笑容。

“不,我是明白人,你不必跟我来这些。”秃发傉檀摆摆手,“你的巨石炮队,我从未见过,但是你拿出来了,而且看起来城池面对这等神兵似乎没有办法,有了此物,你可以一座座的攻打坚城而毫不费力。此外,你的军队我也听说了,那原本是没人瞧得起的杂牌军,但是如今已经颇有几分正规军的样子,我看此军已经被你牢牢地把握在手里,不日必定成为风起河西的雄兵,3个月前,你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参军,管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如今,你已经隐然有了自己的势力和班底,段兄弟,你的发展速度令我惊叹,我秃发傉檀很少服人,草原上也不可能活下来两个英雄,可是段业,你,让我看不透。”

听了秃发傉檀这番话,秃发灵一双大眼睛已经满是小星星,充满了崇拜,可是段业却很清醒的摇摇头,“不,你过誉了,而且,凉州之地,英雄辈出,你傉檀兄可是鼎鼎有名的,况且,还有卢水胡的沮渠蒙逊。”

“蒙逊?”秃发傉檀听了,眼睛微微一眯,“段兄弟果然有眼光,这蒙逊么,呵呵呵呵,此人与我,终有一战!”

段业有些沉默,秃发傉檀说的一点没有错,历史上,这二人可以说是宿敌,一直争到了最后一刻,可是却被小字辈乞伏炽盘给捡了便宜,而在这个时刻,两人都没成势力时,秃发傉檀都能预计到这一点,还是很难得的。

“来,再干一杯。”段业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举杯,秃发傉檀自然毫不客气,二人一饮而尽,秃发傉檀笑道:“好啊!段兄弟到底是爽快人,如今你们占了酒泉,凉州已经是囊中之物,不知道段兄弟以后有何打算呢?”

“呵呵呵,凉州已定为时尚早,不过傉檀兄啊,说起来,令尊大人在关键时刻赶到战场,一击制胜,怕是傉檀兄的杰作吧?”段业没有回答,反而是想透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但是这个问题,却必须先求证一下。

“不错。”秃发傉檀坦然点头,“彼时我看形势已定,便用了三只鸽子,通报给已经不远的父亲,于是他就在最合适的时刻率兵杀过来,所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既然是卖人情,当然要卖的大一点。”

“恐怕如果那时候情况稍微有些不一样,令尊大人就会毫不犹豫的冲着节下开战吧。”段业端着酒杯,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坦!”秃发傉檀一拍巴掌,“妹子,你果然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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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煮酒论英(中)

“哼。”秃发灵俏脸微红,双手绞着辫子,没有说话。

打秃发傉檀一进来开始,秃发灵就像乖乖女一样,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看二人说话,而段业和秃发傉檀二人就像老朋友一样,几杯酒一下肚,就热络了起来。

“段兄弟,我跟你讲,当然……灵儿开始也跟你说过了肯定,那个折彦刚,不是个东西,呵呵呵呵,不过呢,那个折彦柔呢是个好姑娘,所以,她,我是肯定要娶的,我爹的意思也是这样,但是灵儿的事儿,可得看你了。”秃发傉檀看起来似乎是好酒但不擅酒,没几杯说话就稍微有点不利索,这和业余陪酒员级别的段业自然就不能比。

“那个拓跋珪是怎么回事?”段业倒是也没把那个折彦刚放在眼里,这个人既然历史上都没甚记载,也就是个小人物,但是拓跋珪可就不一样了。

“拓跋珪?”秃发傉檀俊脸微红,笑吟吟说道:“你连他也知道?呵呵呵,我告诉你在,这小子别看还年轻,长大了,一准是头狼!”

没有错,是头狼,段业非常赞同这个评价!

“三哥,你喝多了!”秃发灵有些不满的拽了下秃发傉檀的胳膊,可是秃发傉檀却有些不耐的摆摆手,道:“我没醉!”

“好了好了。”段业也喝得高兴,冲着秃发灵摆摆手,“男人的事儿你少掺和,坐那儿去!”

“哼!”秃发灵倒也没还嘴,悻悻坐到一边,而段业和秃发傉檀二人则开始哥俩好起来。

“我说,我这个妹子呢,你也看见了,啊,模样没的说,性子嘛,也就是稍微暴躁了些,哎我说实话呢,松手,嘶~~~”原来果然是秃发灵在掐人,“而段兄弟你呢,我的眼光是不会错的,你肯定能成大事,作为当哥哥的,你肯定比那折彦刚那个废物要合适当我妹夫,所以,你,我认了!”

说完,秃发傉檀还拍了拍段业的肩膀,以示亲近。

而段业喝得也不少,自然笑吟吟说道:“不错,灵儿嘛自然是好姑娘,我段业既然喜欢上了她,那就谁也夺不走!是不是灵儿?”

秃发灵觉得这俩人自顾自的讨论自己的终身,虽然对段业早就有了那么一丝感觉,二人还有了不少亲密,可是女孩子,总是不喜欢别人直接当面议论自己感情的事儿的。

可是段业那句“既然喜欢上了他”,说的斩钉截铁,霸气十足,说的时候看热切的看着自己,秃发灵从小虽然豪迈大气,可是哪里曾见过这番阵仗?当即就觉得浑身酥麻酥麻的,一颗小心子几乎要跳了出来。

因此段业那句“是不是”出口了,秃发灵虽然有点想说是,可又觉得有些羞人,因此晕生双颊,低头不语,可旋即又抬头白了段业一眼,连那对睫毛都跳了跳,刹那间的娇羞,果然是摄人心魄。

段业几乎要醉了。

有些急促的抓了杯酒,一口饮下,甘甜的葡萄酒滋润了下段业发火的咽喉,段业有些迷醉的看着那少女曼妙的身姿说道:“你要是不说话,我可就当你默认了,啊?”

“不理你!”秃发灵倒是毫不示弱,本性里的刁蛮发作,小嘴一撅扮了个鬼脸。

“我说。”秃发傉檀终于发话了,“你要想娶我的妹子,我自然是没问题的,小妹呢看起来也满钟情与你,可是你知道,她不单单是个女儿,乙弗部开出的条件,说真的,很丰厚,就算我爹能够为了女儿的幸福多考虑考虑,可是你知道,部族的压力是很大的。”

“我知道。”段业的声音有些低沉,显然对此有些发愁。

“唉。”秃发傉檀叹口气,放下酒杯,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要说,你的身份地位,配我的妹子倒是足够,你别怪我们势力,这也是没有办法,你要是还是一个区区参军,那肯定不行,但如今,也不是没得谈。”

“嗯?”段业来了兴趣,这秃发傉檀毕竟是秃发部的核心人物,说话分量完全不一样,而且看起来他显然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父亲之所以动心,说白了,是乙弗部开出的条件太诱人了,结盟什么的还好说,阴堡的事情,40年前,我的祖父曾经带兵攻打阴堡,费了大半年的功夫,战死几千勇士,也没有攻下来,而如今只需要部族的联姻,就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阴堡,这个条件,老实说部族的耆老们都很支持。”

“所以呢?”段业沉声问道。

“所以,灵儿之所以压力大,就是对方开的价码太高,政治婚姻,很多时候就像市井小贩一样的,你敢漫天要价,就有人坐地还钱,总得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不然生意怎么做?灵儿是绝不可能嫁给一个不明不白的人的,我看好你,但是父亲和两位哥哥的看法很一般,甚至对你不太有利,所以呢,关键还是看你自己了。”秃发傉檀舌头虽然还是有些大,但意思却表达的清清楚楚。

“那么,你需要我做什么?”

“不是我需要你做什么,而是你自己要为此做什么。”秃发傉檀摇了摇手指,“要记住,是你和灵儿一见倾心,是你想娶她,你作为男人,必须一肩扛起一切,如果你不能给父亲一个满意的说法,给部族耆老们一个改支持你的理由,我们为什么不让她嫁给折彦刚?折彦刚起码相貌不错,人也老实,我虽然看不上,但是这样一个妹夫起码放心。”

段业沉默了。

秃发傉檀的意思其实很明白了,对他也够朋友了。

如今的形势,摆明了就是因为这次联姻,能给秃发部带来太大的利益,让部族上下几乎无法拒绝,而秃发傉檀自己已经主动表示愿意联姻,正是因为不能失去部族的支持,可是,联姻却还差这块拼图。

也就是说,如果段业能开出更高的,或者起码差不多的价码,给予部族实际的利益,才能让傉檀这样的人可以有理由有正当性替秃发灵说话,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到了这个层面,两个人的结合绝不是你情我愿的范畴了。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虽然在后世,段业就已经见过很多这样不幸的鸳鸯,可是真的事到临头摊到自己身上,才觉得那种无力感。

看着秃发灵期盼而信任的眼神,看着傉檀嘴角那丝笑,段业实在没有勇气拒绝,也实在没有理由放弃,他坚定地点头,道:“傉檀兄,我明白了,段业,一定光明正大,风风光光的把灵儿娶回来,也一定给秃发部一个交待!”

“好!”秃发傉檀欣然道,“我没有看错你,放心吧,离定亲礼都还有一两个月,正式成亲更是还早,我会尽力为你们争取时间的。”

“三哥~~~~”秃发灵有些感动了,声音都哽咽了,他们兄妹俩自幼一起长大,虽然常常斗嘴打闹,但其实感情极好,秃发傉檀去取那个折彦柔,本来就让秃发灵有些愧疚,如今听着他这么一说,连眼圈都红了。

段业也有些感动,尽管不可否认,秃发傉檀是精明之极的人,不会做赔本生意,他这么做也有很多自身的考虑,但无论如何,终究是帮了自己一把。

“大恩不言谢,傉檀兄,满饮此杯!”段业一脸真诚的举起酒杯。

“干!”

二人仰脖,一饮而尽,相视一笑。而秃发灵也满脸开心的看着二人。

这桩闹心的事情说完,气氛就比较轻松了,秃发傉檀似乎无意地说道:“段兄弟啊,那个拓跋珪,你可得小心了,我总觉得这个人不对劲,而且灵儿上次说漏了嘴,他已经知道你了,对你似乎很敌视呢。”

见秃发灵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段业有些纳闷道:“这个小子莫非真是对灵儿有想法?他不才12么?”

“12怎么了?我们草原上12岁结婚的也不少。”秃发傉檀苦笑了下,“这个小子,饭量如牛,力大如虎,打起架来从来都是玩命,而且戾气重的很,如今来我们这也就是避难,肯定是不会在我们这里多呆的,不过也好,不然他一直闹将下去,肯定是个祸害。”

段业想了想,还是没有把拓跋珪这哥们的丰功伟绩给漏出来,毕竟这样的事情说了人家也不会信,而且别看秃发傉檀说的不爽,怎么人家也是亲戚,所谓疏不间亲,现在自己这便宜妹夫话还不能说太透。

但是秃发傉檀毕竟对自己不错,一点不提醒也不行,因此段业隐晦地说道:“傉檀兄,这拓跋珪,毕竟身上背着仇怨,平素怨气也大,听你们描述,看起来也不是池中之物,这等人才,可用,自然要用之。”

秃发傉檀霍然抬头,迎上了段业若有深意的目光,段业肯定的点头,嘴角上翘。秃发傉檀明白了。

段业的话只说了半截,对于这样的人,可用当然要用之,但是如果不可用……留着就是大祸害。

那就要……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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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煮酒论英(下)

秃发傉檀沉默了。

他自小就锋芒毕露,十多岁后才学会韬晦,好在他的大哥二哥才能胸襟都不错,从来没有嫉妒他,而是包容他,培养他,如今他的声望在整个部族都是高涨的很,父亲甚至有暗示,百年后由大哥乌孤即位,然后传给二哥利鹿孤,最后再传给他。而大哥二哥都没什么异议。

这样一个注定的秃发部的接班人,自然晓得段业话得分量。

近日来,他一直在近距离观察拓跋珪,这人虽然只比他小五六岁,但其实很像小时候的自己,聪明,大胆,机智,既善齐射,也通兵法,但是,拓跋珪和自己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自己很小开始就是众望所归,而且由于部族的关系,习惯了审时度势,进退有据。

而拓跋珪幼年丧父,继而亡国,逃亡后又受到舅舅家族的迫害,吃尽了苦头,才带着母亲勉强逃到了这里,习惯了面对死亡的拓跋珪更为狠辣,更为隐忍,更为执着。

这样的人,是可怕的,秃发傉檀本能的也能感觉到这个年轻人的威力。

段业说的其实很明白,这样的人才,你们秃发部如果自信能够驾驭他,就要笼络他,让他为你们所用,不然太过可惜。

而如果没有能力笼络他,那么就要趁他还小,斩草除根!

想到这里,秃发傉檀还是心里一颤,对面这个贼兮兮笑容的书生,随便一句话就让自己心神不宁,偏偏还没有理由怪人家,人家说的可是字字确实啊。

怎么办?不杀他唯恐养虎遗患,杀他的话会寒了他人的心,自此后谁敢投效?至于用他,恐怕就算秃发傉檀有这个胸襟和气量,那拓跋珪也不干呐,人家一门心思想着复国。如今中原已经乱套了,如果不是父亲和拓跋珪的母亲竭力压制,怕是早就跑回盛乐去召集旧部讨伐秦国了。

抉择,难呀。都是这厮一句话惹的事情。秃发傉檀不由瞪了段业一眼,可是人家依然自我感觉良好呢。

秃发傉檀无奈摇摇头,道:“多谢段兄弟提醒,这个小子……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段业也是心中暗叹,他知道秃发傉檀就算精明,终究还是温和了些,有些时候没有决断的魄力,像拓跋珪这种狼崽子,如今扑杀他都很困难了,等他长大还得了?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段业也苦笑道:“也好,想必你总能有法子的,我还真想见见他呢。”

“放心吧,会有机会的,唉。”

二人说着说着有些郁闷,因此只好借酒消愁,而再喝下去,二人都有点过界了,这果酒度数再低,那也是酒,喝多了就可能会醉,半醉的时候就话多,俩男人凑一起就肯定要吹牛皮。

三国演义里说的那段曹刘煮酒论英雄,其实是喝了酒吹牛的最佳典范,如今三国演义虽然还没出现,但是三国刚过去不久,段业很容易就将此情此景联想到曹刘之事,因此就大模大样的剽窃过来,按照三国演义里的情节大概给秃发傉檀讲了下,这秃发傉檀虽然通读汉家诗书,对于三国志自然也看过,但是段业以野史的名义给他讲,演义里的名句再时不时穿插几句,秃发傉檀自然没有不信的道理,还连连叫好。

因此当段业拿着曹操的语调,颇为豪迈说“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兄弟久历四方,必知当世英雄。请试指言之”时,见惯大场面的秃发傉檀也是双目放光,颇为兴奋。

想了想,秃发傉檀正色道:“如今天王虽有淝水之败,北地也有慕容泓之乱,然大局未破,军马犹在,此人御极30年来,水旱朝告夕赈,夙兴夜寐,虽然一统之势暂时受挫,犹可称为英雄。”

“不然。”段业笑道,“成大事者,或宽仁待世,或严苛御人,一张一弛,方为王者之道,天王虽然雄才大略,但王猛死后,急于求成,内部未稳而猝然南征,肥水一败则大局倾覆,我料3年之内,黄河潼关必然皆非所有,如此结局,有始无终,观其得失,颇多商榷,难称英雄。”

秃发傉檀一听有理,又道:“晋相谢安,为人雅量高致,江南塞北,辽东河西,无人不知,理政知人善任,众志成城,如今淝水一战,大获全胜,威望如日中天,如此良相,可为英雄否?”

“安石不出,奈苍生何?”段业叹道,“谢相有此丰功伟绩,自然算得英雄,不过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之前晋国需要团结避免王国,所以他有用武之地,如今他已经到了巅峰,大概离急流勇退的时候也不远了,纵然是英雄,也早已过了气。”

“好一句过了气啊!”秃发傉檀大为赞赏,“那慕容垂昔日为燕国猛将,一己之力,独立支撑大厦,此人一降,大厦倾颓,如今天王虽败,然慕容垂毫无二心,忠贞不二,可谓士为知己者死,如此高风亮节,才华横溢,可为英雄么?”

段业喝了口酒,大笑道:“这慕容垂嘛,自然是一方枭雄不假,但是此人一定会背叛天王,如今只是没有时机而已,他之前投降天王,或许是一心一意,但是自从王猛设计逼死慕容令后,他慕容垂就不可能真正忠心了,我看半年内,他一定造反!那时候天王可就麻烦了,不过这样的人,可为一方霸主,不足为英雄也。”

秃发傉檀一想有理,忙道:“既然如此,节下大人渡流沙,平西域,如今克日可取凉州,为帅勇冠三军,也足智多谋,可为英雄否?”

怎么连吕光都算上了?段业大笑,差点被刚才那口酒呛到,好容易理顺了气,才拍着秃发傉檀的手道:“傉檀兄,你可别开玩笑啊。哈哈哈哈哈。”

段业这么说,秃发傉檀自然知道其中的意思,很明显在他眼里,吕光是根本排不上号的!

“那你说说,谁可以为英雄?”

段业自然不会狂到“唯君与业”,但是还是兴致勃勃说道:“英雄者,自然引领一时而泽被后世,善始善终,慷慨豪迈,为士民之表率方可,如今天下,虽然能者多,而多暮气沉沉,以段业之见,天下倒是有不少年轻而出类拔萃的人物,倒可一观。”

“哦?愿闻其详。”秃发傉檀非常好奇的问道。

“其一,自然是你傉檀兄了,哈哈哈哈。”段业指着秃发傉檀道,“你之才能,河西闻名,而且如今尚未及冠,前途自然未可限量,若论少年,岂可无君?”

秃发傉檀笑笑,倒也不自谦,而是坦然道:“蒙段兄高看一眼,却不敢辞。”

“好一个不敢辞!”段业抚掌叫好,“如此气魄,不愧段某之评。”

“接下来还有谁呢?”

“其二,自然是卢水胡沮渠蒙逊,此人精明强干,心思缜密,更重要的是善于决断,傉檀兄,我知你与他颇有龃龉,但此人当真不可小觑,我以为10年……不,甚至更短,他的光芒也是不可掩盖的!”

秃发傉檀沉默了下,点点头,“你说的有理,蒙逊不是个凡人,我知道。”

“第三个人,你不认识,但却是我的结义大哥,刘裕。”段业颇为感慨的说道,说起来,和刘裕已经很久没有见了,包括如姐,包括绛玉,包括谢灵,这些初始时结识的人,如今居然很是思念了。

“刘裕?这是淝水之战名扬天下那个刘裕么?”

“不错,就是他。”段业肯定道,“此人虽然出于寒门,但是武艺高强,万夫难当,更难得是精通谋略,仿佛天生都是打仗的材料,而且他善于带兵,士卒们个个愿意为他效死,将领们个个愿意听他指挥,虽然说是寒门出身,在注重血统的南朝,我却肯定他会很快出头,此人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虽然段业说的肯定,但是秃发傉檀并没有太重视这样的人,他是贵族出身,对于一战成名的人不会有太多好感,而且毕竟刘裕他没见过,也没什么太大的成绩,因此也就没啥表示,只是礼貌性的点点头。

段业看了,也不多解释,而是很坦然说道:“第四个,我也毫不谦虚了,那便是不才段业,我。”

“扑哧”,安静了好久的秃发灵终于笑了,“你羞不羞啊,居然自封英雄,真是脸皮厚。”

“灵儿!”秃发傉檀瞪了她一眼,“段兄弟短短几个月能有如今的成就,说是前途无量的少年英雄也毫不为过。”

“灵儿啊”,段业满脸堆笑,“我要不是前途无量,来日方长的少年英雄,你能看上我么?呵呵呵,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那个表情。”

“哼。”秃发灵却一点不给面子,把头扭向一边,一副鄙视你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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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孤枕难眠

“哎,灵儿,你那是什么表情?”段业腆着脸,堆着笑,一副讨好的样子,可是小萝莉却是头也不转过来,嘟着嘴就是不接茬。

“段兄弟。”秃发傉檀沉吟了下,抬起眼睛正色道,“也许过不了多久我还得叫你妹夫,你的本事不用怀疑,我看人是从来不会看错的,也许你的武艺只是一般,也许你没有根基,但是有一条,我很奇怪,因为你入了节下的幕府也不短了,之前若干年都很平庸,当然,这个也许有年轻的缘故,但常年做琐碎工作,怎么叫开了窍了?”

段业心中凛然一惊,这秃发傉檀还真是厉害,居然这也能看出来?这起码说明了一件事,秃发部应该在军中也有眼线,由此推知,秃发部的情报系统应该是卓有成效的,因为段业确实是刚刚脱胎换骨的!另外,既然他们有自己的情报机构,肯定有人一直保护像秃发灵这样的重要人物,因此秃发傉檀能找到这儿来也就不意外了。

有些心虚的看了秃发傉檀一眼,段业道:“开窍是不敢当,不过只是厚积薄发而已,倒是傉檀兄……呵呵,消息灵通的很呀。”

傉檀也坦然说道:“段兄弟莫怪,我秃发部纵然兵精,但终究众寡,夹缝中求生存,有些时候也不得不用些非常之法,军中府中,当然我都有人,这也是常事,河西各部,哪个没有?”

段业一想也是,便欣然笑道:“无妨!呵呵呵,未雨绸缪,也是应当之事,至于我嘛,你知道,古有楚庄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段业虽然资质平凡,无根无底,却也知道该努力时要努力,方才略有小成。”

“哦?楚庄王?”秃发傉檀的眼睛眯了起来,段业不禁后悔,说话一高兴有点走嘴了!

那楚庄王是能随便拿来作比方的么?人家是春秋五霸之一,曾经想观兵问鼎,这下可好,不是等于告诉人自己野心不凡么。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再改口也来不及了,段业不由暗暗加了个小心,今后说话一定要注意了,祸从口出啊。

“段兄弟雄心壮志,呵呵,秃发傉檀在此,也只能愿段兄弟心想事成了。”秃发傉檀举起酒杯,二人轻碰一下,一饮而尽。

本来,段业还想说说其他些人,不过一想,那赫连勃勃如今还是刘勃勃,不知道在干嘛,而慕容冲既然现在还没造反,说不定还在给苻坚当娈童呢,说着也就没意思,至于桓玄这档次的,段业根本不惜说。

而且秃发傉檀似乎也把话题转到了其他方面,段业也就借坡下驴。

待到杯盘狼藉,二人都有些困顿的时候,秃发傉檀站起来,嘿嘿笑道:“多谢段兄弟款待,那么……傉檀告辞了。”

“傉檀兄何必客气?我来送送你。”

“不必不必!”

“送是一定要送的。”

“这个真不用。”

二人拉扯了好久,还是秃发灵咳了一声,才让二人意识到,这时候不是俩人哥俩好的时候,在场的还有第三个人呢。

“灵儿,还不走,你想在这儿睡吗?”秃发傉檀突然满脸贼笑,不断用促狭的目光扫视着二人。

秃发灵的小脸顿时红若赤火,恨恨踩了秃发傉檀一脚,然后推开自己的哥哥,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秃发傉檀看着有些尴尬的段业,大笑说道:“怎么样?看到了吧,我妹子可不是好应付的,你得悠着点。好了,我也该走了,你歇着吧,我走了,不送啊。”

“喔,好,你路上小心啊。”段业目送着秃发傉檀一摇三晃的走了,等到他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才想起来一件大事!

自己是带着秃发灵来这儿开房间滴,结果吃饱喝足了,妹子被哥哥带走了,这算什么事情?

“回来!你们给我回来!”段业吊着嗓子一喊,却发现旁边的房间探出一颗硕大的脑袋,好奇的看着自己,段业大怒,喝道:“看什么看?”

那人方才敏捷的缩了回去,段业悻悻地回到屋子里,叫人收拾走了桌子,稍微打扫了下,这才回到床上躺下。

没法子,这是花了钱的地儿,总不能花钱开房就为吃饭吹牛吧?怎么也得住一晚。

还好这房中妆台铜镜、纱帐绣榻无不精美,四壁涂白,只悬了几幅宇画。显得异常风雅。壁上与椽柱、屏风等俱都是上佳品质,房间时还飘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段业倒也是爱洁之人,屋子里自然有脸盆手帕,段业稍微洗漱了下,便除去鞋袜上了榻。

放下帷幕,躺在床上,段业只觉得心神宁静,方才一阵胡吹海扯,几杯酒一下肚,如今浑身舒坦,筋骨酥软,只可惜啊,如今什么都有,就是缺个美人。

本来自己是带了美人的,可惜啊,美人就这么被他哥哥带走咯。

不过这里肯定是比自己那住处好,不管怎么说,这儿是花了钱的,虽然隔壁的鼾声由于段业听力实在是好也可以隐约听见,虽然这里对于住过五星级的段业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是段业还是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是的,安全感!

之前几个月,不是在算计敌人就是在想法子鼓捣自己,不是在打仗就是想想阴谋,累了,段业实在是累了,就在这,在这好好休息下吧。

就当段业数了很久得羊,终于眼皮开始打架时,却听见一个声音说道:“嘿,你还真睡得着啊!”

“谁!”段业警觉的坐起,顺手就摸到了枕头边的匕首,却看见多日没见的小衍生笑嘻嘻坐在桌前前,抱着双手看着自己。

“不错,反应算快了,但是动作还有点慢,一般的刺客大概已经不能对你一击必杀了。”衍生站起来,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到榻前,只是他的话虽然刻薄,可是看着段业的眼神还是颇为关切。

二人之间相处不短,虽然常有口头争吵,可是二人心里心知肚明,彼此间的情谊已经非同一般!

“哼,你也是,走路都没声,悄悄摸过来谁能知道?也不怕吓死人!”段业不满的坐起来,“今儿你怎么也有空出来闲逛啦?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哎,你倒是会享福啊。”衍生自顾自的倒了杯水,喝了一小口尝了下味道,才说道:“师父呢今儿被节下请去,也不知道做什么,我也没问,师娘一个人在那,我呆着不自在,因此就出来闲逛咯,结果啊我就看见某些人和人家大姑娘不干不净的,怕人吃亏,就跟来了。”

段业老脸一红,大为不满道:“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叫不干不净?那是两情相悦!”

“我又没说你,你那么急着自我澄清做什么?”衍生白了段业一眼。

“你!”段业发现自己如今根本在这个小鬼头面前占不到便宜,便很明智的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你方才说大师被节下请去,是怎么回事?”

“喔,是吕由拿着节下的帖子请的,帖子上也没写事由,但是师父现在自然也不去不行。”衍生有些纳闷的说道。

“这样啊。”段业摸了摸下巴,有些玩味起来。说起来,鸠摩罗什是堂堂圣僧,虽然吕光之前对其有所折辱,逼他成亲,那可怜的阿妙莎成了大德智的妻子,可是不管怎么说,自此以后吕光基本维持了对鸠摩罗什的尊重,没事就和他讨教一番,而如今,吕光刚刚拿下酒泉,虽然后势看好,但毕竟还没拿下凉州,没有得到广泛的支持,总不能对鸠摩罗什这样有相当影响力的人玩鸿门宴吧?

不过,是有阵子没有和鸠摩罗什沟通了,段业也决定趁这个时候把自己手上的势力整理一下,对自己近来的一切总结一下。毕竟这样才能让人进步,才能让人知道哪些地方做的不到位。

“哎,你别说,那个师娘,似乎……一直在见一些神秘人呢。”衍生却有一搭没一搭说起,可是这句话马上让段业大生警觉。

阿妙莎!那可是龟兹帛震的女儿,曾经跟自己联系过,想要对付吕光,当时好说歹说才给她稳住,如今她是要干什么?

段业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她都见了哪些人?”

“哎,一些说是她亲戚得人,师父也说无妨,我也不好多问,而且他们每次交谈倒也不长,所以之前我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每次见的人都不一样,我有些奇怪罢了,怎么,你对这个怎么这么感兴趣?”

看见衍生不怀好意的眼神,段业怒道:“你想什么呢?!那是你师父的妻子,只是她的身份有些特殊,如果有些不三不四,居心叵测的人接近她,可是会给你师父带来麻烦的,知道吗?”

衍生一听,心知有理,忙正色道:“那你说怎么办?师娘平素对我虽然客气,却不亲近,可他们俩得事情,我也不便规劝。”

“我去!”段业肯定的说道,“我曾经和她有过一次深谈,有些事儿也只有我知道,而且……也到了好好和她这个龟兹王室的人聊一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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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人心险恶

衍生来了,又走了,留下了不少消息,而段业和他商谈甚久后也是真的累了,于是迷迷瞪瞪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睡的甚香,等到醒来时,天还没有大亮,衍生早就走了。

伸了个懒腰,段业仔细回想了下昨晚的经历,不由哑然失笑,搞了这么大阵仗,只为了这么一觉,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匆匆洗漱完毕,段业只觉得神清气爽,大步流星的出门,下楼,找出一串钱来,丢到柜台上,在小二的惊疑神色里,段业大模大样的朝出走。

可是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了,这种店小二之类的人,都是很聒噪的,没话也要找话讲,可是为什么那小二看自己的眼神儿那么怪?难道是钱给的不够?可是这些个大制钱怎么也够了啊。而且金属货币是硬通货,还不像布帛,他们没有不收的道理。

“怎么?这钱不必找了,多的算给你的。”段业努力的笑笑,冲着那小二招了招手。

“客官,其实……其实。”小二大步走到段业面前,“客官……这个,您的房钱已经有人给了。”

“给了?”段业有些好笑,居然还有这好事,“是谁给的?昨儿的那个小姑娘还是?”

“呃。”小二的脸抽抽了几下,有些尴尬地说道:“关键是,有两拨人给您的那间房付了钱,一个是昨儿那个小姑娘,可就是刚刚,还有个姑娘也给这儿丢了几个大钱,当时小的正有些困了,就没注意听,等到醒悟过来时,那姑娘已经走了。”

“姑娘?”段业有些惊讶,如今这酒泉城除了秃发灵没得自己熟悉的姑娘啊,顿时来了兴趣,忙问道:“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呃,很漂亮很漂亮,一身白色衣衫,那就跟天上掉下来的仙女似地,呃……”小二说了半天,还是在漂亮上打转,看来表述能力很是一般,从这儿是问不出来是谁了。

“所以……客官,本店是诚实经营,着眼长远,您这样的大主顾更是小店必须着力维持的,定然是不能吞了您的店资,呃,所以您刚给的,还给您,还有昨儿多的那份也还给你,希望您下次再来。”

拿回了钱,段业走出去时还有些不敢相信,这到底是谁呢,会给自己把房钱给了?谢灵?绛玉?如姐?似乎都不太可能,因为她们根本就不在这。

更关键的,是她们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儿?段业突然觉得背后有点冷风,浑身都有些发颤,没想到自己居然引来了这么多人注意,肯定很多人一直在关注自己,连自己去哪儿都知道,这实在太可怕了,段业不喜欢这种感觉。

想着心事,段业刚拐到街口,如今天色还没大亮因此街道上人也不多,可是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出来,正是自己的护卫楚云深。

“小楚?”段业看小楚脸上还有黑眼圈,很明显是没有睡好,不由奇怪问道。

“大人”,小楚行了个礼,“您昨夜未归,小楚还是不放心,因此就在这旁边找了个地儿呆了一晚,好在大人无事。”

段业感动了,看小楚那样子,明显是一晚没睡,这份忠心真是难得!段业慢慢走上前去,拍了拍小楚的肩膀,道:“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意,咱们回去吧!”

“是!”小楚行了个礼,便跟在了段业身后半步,忠心的扮演好一个保卫者得角色。

段业回去后,找来段平一问,还好昨晚宴会散的不太晚,而吕光找鸠摩罗什据说是要给死去的战士做法事,心里也就放心下来。

其他情况,自己的酒泉军损失虽然不小,但是根据下面报上来的情况,对于段业,对于吕光并没有什么怨言,战场死人是天经地义的,只要不是故意拿他们人命不当回事,士卒们一般也有那个觉悟。

而且由于抚恤下的及时,段业也没有像很多将领一样去克扣,死去的人能拿到钱,受伤的人能得到照顾和治疗,算起战功也很公平,分赏赐有段平这种了解士卒们想法的人操持,自然也非常公平,因此士卒们反而对段业都很感激。

其他没有什么事了,吕光也说了,今天一天休息,将领们和官吏们都可自由活动,除了斥候和地方官外,别的都明天在开会布置工作,因此段业也就放心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滑台!

一身甲胄的刘裕面色凝重的跑了过来,他的甲胄上还有鲜血,显然是刚才战场上下来的,他匆匆过来,对着站在小土坡上观战的刘牢之说道:“大帅!弟兄们已经连续打了十几个时辰了,一波换一拨,如今光我们北府就已经折了2000多人,伤的还不算,这仗不能这么打了,咱们打不起啊!”

刘牢之看了神色焦急的刘裕一眼,淡淡说道:“滑台,金墉﹑虎牢﹑碻磝是河南四镇,唯有拿下四镇,我们才能把黄河以南,牢牢掌握在手里,如今其他三镇,进展很大,我们别无选择!”

“可是大帅,不是兄弟们不拼死,可是您也知道,城里有三万精锐,咱们居然只带了两万人来,打仗是十则围之倍则战,攻城起码得三四倍的兵力才能打,如今咱们人可比他们少!”刘裕气呼呼说道。”不错,咱们人少。“刘牢之无奈摇摇头,“可是那也没有办法,如今你刘裕,是我晋国最得意的人,上至天子,下至庶民,没有人不知道你,没有人怀疑你能带着大军北伐成功,光复故土,可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如今看见了吧,你知道为什么咱们兵最少,为什么咱们的军需总是慢了那么几天了吧。”

“这……”刘裕俊脸涨得通红,“我们这可是在前线卖命!我们是拿兄弟们的血肉去填壕沟,去爬城墙!他们怎么……他们怎么能因为个人的恩怨来败坏国家的大事?”

所谓个人恩怨,就是前阵子刘裕在建康受封时,与同样立下不小功劳的桓玄有了口角,本来刘裕就出身寒门,让桓玄很是瞧不起,但是谢安一力坚持,而桓冲也给了谢安个面子,结果刘裕论功第一,一下子就提拔成北府军有数的主要将领,成为刘牢之的左右手,如此之快,就从一个没人听说过的校尉窜到大将,这让一向眼高于顶的桓玄很是不爽。因此就在宴会时多次出言讽刺挑衅,刘裕就算是有些心机较为沉得住气,可是也是年轻人,经不住激就和桓玄吵了起来,那刘裕常年走南闯北,什么民间俗话市井俚语都朝上上,桓玄哪里说得过?很快就被噎的翻白眼。

俩人当场就拔了刀,好说歹说才被众人劝开,于是不欢而散。桓玄当时就放出话来,要刘裕好看。

别说,刘裕还真有所防备,他以为的好看是桓玄会亲自或者找人来揍自己甚至杀自己,可是等了很久还是没有,后来才有好心人提醒刘裕要注意人家背后使绊子。

果然,淝水之战大胜之后,朝野上下都主张北伐,于是廷议,晋军分三路北伐:谢石率军自京口径直北上攻齐鲁,刘牢之刘裕率军先攻淮北,再取河南四镇,而桓冲桓玄率荆州军攻襄阳,同时牵制秦军主力。

待到中,东二路军队取得进展后,再以黄河为防线,大军集体向西移动,再会攻潼关。

应该说,这个战略还是不错的,秦军初遭大败,士气低落,虽然苻坚及时派遣了窦冲,权翼,慕容垂南下防守,但是晋军大军一路旗开得胜,很快就逼近了黄河,而姚苌把守的襄阳在桓冲十万大军的猛攻下终于宣告失守,中原大震!

晋军北伐的消息很快让天下人心浮动,蜀中,河北都有人揭竿而起,宣布反正,归附王师,而第一个造苻坚反的慕容泓由于晋军节节胜利,苻坚抽调大军南下阻击而趁机发展壮大,众至十余万,盘踞与晋中一代,大有割据之势。

但是妙就妙在刘牢之一路,虽然是最精锐的北府军,可是偏偏却是兵力最少的一路,虽然刘牢之和刘裕这对搭档精诚合作,而北府军确实精锐,上下用命,因此很快打到了滑台,而如今滑台城有慕容垂的弟弟慕容德驻守,此人是一员老将,富有作战经验,并不好对付。一番交战下来,北府军伤亡不少,但滑台依然安稳如山。

到了这个时候刘裕才发现,自己派人请援兵,没有。派人催粮,粮食倒是没断,但是总是晚了那么几天,这让士卒们多少有些不满,虽然刘裕安抚及时,并没出啥乱子,可是刘裕也知道,这肯定是桓玄在背后使坏了!

刘牢之看着年轻的刘裕一副气愤愤的样子,心里在无奈的同时,也有几分复杂,年轻真好!年轻时还晓得愤怒,还知道一腔热血报国,等到再过几年,刘裕这个年轻人在受了挫折,遭了打压,面对不平也没有办法时,大概就会圆滑很多,会考虑很多,甚至会妥协很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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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面临选择

“德舆啊,稍安勿躁。”刘牢之笑了笑,“这仗,当然要打,滑台咱们也得拿下来,不过这么打,是不行的,咱们北府的兄弟不容易,不能白白糟蹋。”

“可是……”刘裕有些急,到底还是年轻啊!

“德舆!”刘牢之神色严肃起来,“你是明白人,知道这事儿究竟是为什么!背后使绊子,当面说好话,本帅混朝廷也不是几年了,这事儿还看不出来吗?”

“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刘牢之嘴角弯出一丝笑来,“我刚不是说了吗?滑台,咱得拿下来,只要能拿下滑台!任那些人口灿莲花,也不能把咱们的功给抹黑成过吧?如果我们跑的够快,他们就是想拖后腿,能拖得着么?”

“大人可有良策?”刘裕大喜。

“还没有!”见刘裕笑容戛然而止,刘牢之笑笑,“不过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传令,收兵吧,明天再打!”

“是!”

城头的慕容德一身甲胄,持剑督战,不过此时他那清癯的面孔略有忧色,一对有些狭长的眼睛眯着,他倒不是为了城里的局势而忧虑,他手上有三万人,滑台也是大城,粮草充足,单纯从军事上来说,他有绝对的信心守住滑台。

可是战争,从来都不仅仅是军事,军事之外的,是政治。

事实上,作为燕国皇帝慕容皝德六子,47岁得慕容德一直对光复燕国没有死心,但是他更对自己的哥哥慕容垂充满信心,慕容垂的才华气度胸襟和判断,让同样自视甚高的自己心服口服,并且甘愿拜他为主,而哥哥反复说了,要再等等时机,才让以自己为代表的很多鲜卑贵族按耐住了淝水之战后蠢蠢欲动的心态。

可是麻烦在于,自己的侄子,二哥慕容俊的儿子慕容泓,终究还是忍耐不住,抢先竖起了反旗,本来他名微众寡,自己完全不看好,也就及时向已经回到长安的苻坚表示了效忠,可是没有想到,苻坚先后派去镇压的几支军队,居然连战连败,一时间慕容泓声威大震,整个并州几乎全在其手,麾下十余万众,如今大有割据一方的架势。

原本苻坚惨败后很多人就别有用心了,可是谁也不敢挑头,因为枪打出头鸟,就在几年前大秦帝国的铁骑还是锐不可当,没想到如今慕容泓几千人就能闹出这么大的阵势,黄河上下已经是人心浮动,各地豪酋已经纷纷串联,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可是晋国也毫不意外的北伐了,如今这就给慕容德出了个难题,如果自己全力抵抗,不管输赢都要白白折损实力,要知道他这30000人中有大半是绝对值得自己信任的鲜卑族勇士,那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可是如果不抵抗,如今晋军各路北伐都进展顺利,如果让他们得了势,造成北方彻底崩盘,那时候晋国看有取胜的希望,朝野上下就不会拖后腿,必然上下一心,光复旧土,自己就算配合五哥成功起兵,也断然不是有中原正统做号召有得胜气势的晋军的对手。

怎么办?

可是慕容德还在苦思时,下面的晋军突然鸣金撤兵了,晋军的弓箭手发出最后一次齐射,慕容德知道,那是为了掩护晋军趁乱抢回伤兵和尸体,北府军上下一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抛弃袍泽,不论是生是死,这一点,同样是勇士的慕容德也很钦佩,因此并没有下令出城进攻,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慕容德也没必要为了秦国跟晋国闹得太僵。

至于派来监军的苻冒,虽然带了3000铁骑,一色的氐人,本是嫡系里的嫡系,但是这个苻冒虽然是战死的阳平公苻融的堂弟,为人却老实淳朴,一把年纪了也没啥能力,除了对苻坚忠心耿耿外,一无是处。对于这样的人,慕容德自然心里是不会看得起的,无非是好哄赖哄让他在旁边看着就是。

好在这个符冒实在很有自知之明,一般也不出面,放任慕容德做主,这也是因为之前苻坚的政策一直对这些其他胡酋们采取宽容和信任的态度,放手给他们权力的缘故,如今天王陛下既然没有新的指示,那说明一切照旧,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既然晋军收兵,慕容德自然也不多事,坚守待变毕竟比较容易,保存实力才是根本,因此慕容德当即下令收兵,除了留了必要的人巡城外,其他士卒轮换去休息。

匆匆回到城守府,慕容德刚拖下甲胄,就听门外有敲门声。慕容德听那声音是三短一长,知道那是自己的亲信刘藻,主管各地情报工作,因此忙道:“进来。”

匆匆进来的刘藻见慕容德正在换常服,行了个礼后忙道:“参见范阳王!”

范阳王是慕容德在燕国未灭时候的封号,这也只有极其心腹的人才能叫,不然慕容德等人名义上是归顺了苻坚的,是秦帝国的臣子,消息一旦走漏可会有大麻烦。

慕容德系好扣子,笑吟吟说道:“自己人了,不必多礼,如今有什么事儿啊?”

“济北王如今有众十余万,声威浩大,传檄河北各州郡,中山前日反了,但是事机不密,结果被镇压,死伤数千人,此外,各路秦军都逡巡不敢进,济北王大有坐大之势。”刘藻略有些兴奋的说道,他本是慕容家的旧臣,昔日慕容家族整体投降后,他也就只好跟着投降,还因为才华出众被委派了官职,可是他也是从来没有忘记旧主的人,日日夜夜都想着光复燕国,因此慕容德很信任他。

济北王说的就是慕容泓。慕容德听了,微微一笑,道:“那是因为如今天王还注意着南线,晋军如今可是气势汹汹啊,国内残存的精锐他根本没敢动,不过,如果我的好侄儿再不知道收敛,恐怕……”

“王爷……”刘藻有些讶异,但是慕容德把手一摆,道:“此事我知道了,必要时我会配合他的,但是你要记住,我们大燕国要光复!但也不能给南人做嫁衣裳,明白吗?”

“卑职明白!”

“那么凉州呢?我听说吕光也反了,如今是个什么局面?”慕容德很感兴趣的说道。

“不错。”刘藻沉声道,“吕光自称手有诏命,奉旨东归勤王,连克高昌敦煌,目前正发兵酒泉,凉州刺史梁熙派儿子梁胤为大都督率军五万援救酒泉,目前由于路途遥远,尚未有结果。”

“梁胤?”慕容德笑笑,“此人倒是一员干将,但是凉州军本来就战斗力不行,我看不是吕光的对手,还有那个打不死的张大豫,这凉州,恐怕是要易手咯。”

唏嘘了会,慕容德又问道:“那朝廷对此是什么反应?”

刘藻的脸色有些古怪,“朝廷现在还没有反应。”

“没有反应?”慕容德修眉一挑,旋即笑道:“是了,没有反应就是反应,就是默认!看来我们的天王陛下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决定承认既成事实了。”

心中琢磨了会,慕容德郑重说道:“我马上修书一封,你带着这封信去见五哥,然后,跟他汇报后,以他的名义,派可靠人士去凉州一趟。”

“去见吕光?”

“不错!”慕容德肯定说道,“凉州境内大概没有人能阻挡吕光了,我们早些取得联系比较好,如今的世道,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而且你们也不必去酒泉了,直接去姑臧就行,等你们到了姑臧,我想那时候坐在刺史府大堂的,应该就是吕光了。”

“卑职这就去办!”

“恩,路上小心。”慕容德关切的拍拍刘藻的肩膀。

“王爷~”刘藻感动的眼泪都出来了,事实上他其实是个汉人,可是却对鲜卑族有强烈的认同,因为他是被抛弃的孤儿,是慕容家族抚养他长大的,慕容垂和慕容德兄弟更是对他有恩,因此他几乎是誓死以报,而慕容兄弟也非常信任他。

等刘藻走后,慕容德才伸了个懒腰,放松了下,到底是岁数有些大了,精力不比当年了,今天虽然没让晋军占了便宜,可是不得不承认,北府军的确是天下有数的精锐,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打起仗来各个不怕死,拼了命的朝城头冲,虽然最终没让他们得逞,可是自己损失也不小,心疼啊!那可都是鲜卑族的勇士啊!打一个几乎就少一个!

唉,只可惜自己儿子不争气,没有人给自己分忧啊!慕容德每次想起来就发愁,可能是自己父亲运气太好了,儿子生了一大堆,光非常出色的一下子生了六个,除了大哥慕容交外,二哥慕容俊是天子,三哥慕容遵,四哥慕容恪和五哥慕容垂,都是文韬武略非常杰出的人才,可是这也就造成了五哥和自己的几个儿子,虽然看起来都像那么回事,可是自己是湖了,总觉得他们少了一味。

除了一个人,除了五哥的长子慕容令,那是真正的少年老成,勇冠三军,能谋善断,宽容厚道,典型的人君之像,是那一代最出色的人才,所有的叔叔伯伯都非常服气,愿意全力支持他,把他看做光复大燕最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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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慕容家族

慕容令也没有辜负众人的期待,他的威望迅速提高,他的能力快速增强,不论是在燕国时还是后来被迫投降秦国,慕容令都表现出了足够的理智,能屈能伸,能文能武,慕容垂曾经多次对人说,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不是别的,而是生下了慕容令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

慕容令成为了慕容家族最大的期望,自然有人是不高兴的。对苻坚忠心耿耿的王猛便是其中一人,他乃是当时全天下最优秀的政治家,看人眼光自然不差,他一眼就看出了慕容令的可怕,而更麻烦的是苻坚的太子苻宏最多是守成之主,决计不是慕容令的对手。既然苻坚对王猛有知遇之恩,而且对慕容家族以宽仁怀柔为主,那恶人只好王猛来做了。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一个设计巧妙的金刀夺命,王猛骗了慕容垂贴身的金刀作为信物,又派人带了金刀让慕容令迅速逃命,慕容令就算心机深沉,也断然想不到父亲的金刀还能有假,结果跑回了燕国才发现一切是计,而燕国也不敢信任他,最终走投无路的慕容令再次起兵,最终惨死。

在这个计策里,王猛每一步都计算好了,最后成功逼死慕容令,手上还没沾一滴血,慕容垂和慕容德至今依然心有余悸,虽然恨不得将王猛食肉寝皮,可是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畏惧!他们实在是不敢和这个几乎没有弱点的人对抗。

如今,王猛死了,苻坚败了,秦帝国也是摇摇欲坠了,可是慕容垂和慕容德,恰巧缺的就是这样一个助手啊!

“唉。”慕容德长叹一声,一想起慕容宝那个侄儿,慕容德就头疼,这慕容宝处处学慕容令,处处学的差三分,偏生慕容垂大概是把所有的感情转到了慕容宝身上,而慕容宝这个人,大事没那个魄力,但是细节倒是很重视,细枝末节总能玩点小花招让慕容垂非常高兴,可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慕容德却对此嗤之以鼻。

打仗是要死人的,国事是要玩命的,一招一式根本来不得半点虚假和侥幸,这样小家子气的人能有什么用?

可是,疏不间亲,慕容德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如果他知道自己年轻时曾经去过的那个参合陂会发生些什么,恐怕他就是冒着五哥不高兴,也要早些劝谏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校突然又在外面敲门,慕容德有些不悦了,虽然如今是在打仗,可是自己平素治军极严,没有紧急军务的话自己在内室就没有人可以打扰的,一想到这,难道是出事了?

慕容德走到门口,打开门,看那小校也是神色慌张,不由问道:“怎么回事?晋军打进来了?”

“呃,这个没有,不过晋军使者来了。”那小校倒是慕容德身边的人,平了下气才说道。

“使者?”慕容德一皱眉,“怎么回事?”

“是他们派人射进城了一封信,说有要事要和将军谈,所以……”

“所以你们就把人放进来了?”慕容德眼中露出一丝杀气,那符冒虽然能力不行,但是大小事情,出于礼节慕容德好歹还是要去知会一下的,如今使者进来,这可是很容易引起猜疑的事儿!一旦那符冒怀疑自己想和晋军媾和,那可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消灭那3000人很容易,可是自己如今并没有完全做好造反的准备,哥哥慕容垂也还在河北,和自己没法呼应,也事先没有打招呼,苻坚完全有把握能镇压自己。

“不是不是。”小校见慕容德脸色不善,忙道:“那信进来,使者就已经站到了城门下了,晋军已经后退了,而且咱们的人已经有人在监军大人身边了,断然不会走漏了消息。”

“不错,你干的很好!”慕容德满意的笑笑,看来这个年轻人果然有些水平,“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冯……”

“卑职冯跋,长乐信都人!”冯跋忙道。

“对,是冯跋,我想起来了!”慕容德笑了笑,“好,以后你便跟在我身边了,恩?”

“是!”

“那么我们便去会一会这个使者吧。”慕容德想了下,“不过,要做好保密工作,不许开城门,派人用筐子吊他上来,他若不愿意,就乱箭射杀之!”

“卑职领命!”

吕光的大军在固延海子大获全胜的消息终于还是传到了姑臧,刺史梁熙当时就昏厥了过去,随后虽然很快被抢救过来,但是他却独自走进了内室,一言不发,不见任何人,这让剩下还没打包袱跑路的文武们个个傻眼。

都到了这份上了,您儿子都战死了,增援的军队折了一大半,眼看凉州就要完蛋了,我们到现在还没跑路,还在您周围给您出谋划策,已经够意思了,您可倒好这时候还不见人?这是什么道理?

可是也没办法,事实上没跑的基本都是实力不太够的人,也没合适的地方可去,因此也只好在刺史府大堂里喝茶聊天,当然了,这种性质的聊天很容易就变成诉苦大会和发泄大会,说着说着,声音就高了起来,言语就粗鲁了起来,好在堂内多半是文人,倒是还没有打起来。

就在大家骂吕光骂朝廷骂天骂地的时候,一声轻咳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你们,吵什么?”

大家循声望去,顿时呆住了!都是刺史府的属官,自然认得出那就是凉州地面儿得土皇帝,刺史梁熙。可是短短几个时辰不见,梁熙就好像苍老了20岁!本来因为焦急而斑白的头发,如今却全白了,看起来就像70岁得老人一样!

“使君!”刺史府新任别驾司徒不群大为吃惊的说道。

梁熙朝司徒不群点点头,然后慢慢走到自己的椅子上,转过身来,面色平静的看着安静下来的文武官员,朗声说道:“各位!我儿梁胤不才,率军西征,不幸才能不够,见机不明,加上彭风贼子叛变,造成大军败绩,好在我儿终究是死于敌手!而非仓皇逃回,也算对得起死去的几万冤魂!”

说到这,就算梁熙强自压抑情绪,可是他的声音和他的手都在颤抖!本来一个儿子已经在淝水之战里为国捐躯了,如今最器重的梁胤也折在了战场上,虽然将军难免阵上亡,可是临到了自己身上,又有谁能够想得开呢?

梁熙已经老了,如今两个儿子都死了,基本可以确定:他绝后了!

这是多么残酷的事情。

可是梁熙还不能倒下,虽然昨夜他一度想自我了断,但是,吕光夺走了他的儿子,夺走了凉州几万条生命,还想夺走他的凉州!虽然看起来希望已经很渺茫了,几乎不可能保住凉州了,但是,我不得好死,也绝不让你好过!梁熙决定,要和吕光战斗到最后一刻!

见众人情绪都有些低落,梁熙突然提高了声调:“虽然我们那一仗白得很惨!虽然连我儿子都死了!可是毕竟,我们没有全军覆没嘛!毕竟,我还活着啊!今天梁熙就把话放在这,只要我梁熙一息尚存,就一定要和矫旨造反的吕光反贼,血战到最后一刻!”

司徒不群是新提拔起来的人,自然对梁熙颇为感激,如今还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见梁熙白发苍苍依然如此豪迈,不由振臂呼道:“卑职虽然仅仅是五尺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可是如今大敌当前,卑职也愿追随大人,血战到底!”

有人带头事情就好办,大堂内也响起了稀稀拉拉的“血战到底”,“宁死不屈”这样的口号。

梁熙扫视了一圈,淡淡说道:“大难临头时各顾各,也是人之常情,本官也不是雏儿了,人情世故哪里不懂?如今凉州的局势确实不好,如今本官也可以把话放在这儿,如果你们谁,现在想走,无论是去中原,还是去投吕光,只要事先言明,不带走我军马粮草,不坏我军心士气,都可自由离开,本官绝不阻拦,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人甚至低声议论起来,其实梁熙这么做无非是拿话扣住,不让带兵不让带物,你去投降人家当然也接待,问题是能有多大意义呢?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算投降人也不喜欢呐。

而且中国人,但凡是公开表态,一般很多人都不会直接说出想法来,梁熙相信敢现在就说要跑路的人,不会太多,毕竟那姑臧起码现在还是在自己控制下呢。

果然,半天,议论是有的,站出来表态的是没有的,梁熙满意的点点头,道:“好!机会我也给大家了,既然大家不愿意走,那么就得和我梁某人同舟共济!同生共死!如今我凉州如果全力动员,尚能聚集近五万人马,足可一战!而姑臧是百年名城,粮草可支10年,我意与姑臧同吕光决战,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各位以为如何?”

“愿效死力!”既然上了贼船,也没别的选了,大家只好轰然应诺,一时间再次有了些上下同心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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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不战不和

吕光方面,在休息了一天后,吕光再次召集众人在酒泉城守大堂上开会,如今一切顺利,众人心气正旺,纷纷主张趁胜追击,速起大兵,东伐张掖。

张掖城,是凉州最富庶的地方之一,有所谓金张掖银武威之称,而张掖的名字取“张国臂掖,以通西域”之意,是当年霍去病大破右贤王,设立河西四郡时候设置张掖的。此后,开始大规模徙民垦殖,戍兵屯田,很快张掖就成了河西走廊上一颗耀眼的明珠。几百年来,自从霍去病收复张掖后,这里几乎再没有战乱,一直以来都是远近闻名的“塞上江南”,所谓“立屯田于膏腴之野,列邮置于要害之路,驰命走驿,不绝于时月,商胡贩客,日款于塞下。”,张掖遂为丝绸之路的重镇。

因此,如此重要的张掖只需要再拿下,整个凉州便被鸟瞰于下,姑臧便无险可守,凉州全境便尽在掌握。

没有想到,刚刚讨论了不久,就有小校前来报信,说张掖城发生内乱,凉军因为闹饷发生哗变,虽然及时被血腥镇压下去,但是如今张掖郡内已经是人心惶惶,而屋兰,删丹,骊县,氐池四县已经联合派出了使者,表示愿意归降吕光。

听闻喜讯的吕光大喜,忙道:“使者何在?”

“就在门外。”小校朗声说道。

“那么快请!”

不一会,一个神色凝重,面色清癯的中年文士信步走来,进了室内看吕军各级将领济济一堂,鸦雀无声,却也毫不畏惧,淡淡的对吕光拱了个手,道:“邯川孟恺,奉四县县尊之托,代表张掖郡四县近5万军民,特来拜见节下。”

说完,孟恺倒是一揖到底,神色庄重起来。

吕光看了看皱着眉头的段业,然后笑道:“孟先生?呵呵呵,本节听说,孟先生游历河湟河西,足迹遍布凉州,一直自比当世之管仲乐毅,如今怎么也来当使者了?”

“民为贵,他为轻,明人不说暗话,今日孟恺前来,是代表四县向节下请和,别无他意,节下但允或不允二字而已。”孟恺不卑不亢说道。

“噗嗤”,吕光笑出声来,而帐内众将也都大笑起来,唯独段业没有笑。

不过孟恺也笑道:“孟某人说的可有可笑之处?”

吕光挥了挥手,大家安静下来,吕光笑吟吟问道:“允则如何,不允又如何?”

“允的话,四县军民将归附节下,为节下缴纳赋税,提供兵员,当然也希望节下能保护他们的生命财产,如今能避免兵连祸结,岂不是好事一桩?若是不允……”

孟恺微微一顿,而吕光眼睛也是一咪,道:“怎样?”

“不允的话,四县虽然只有6000余兵,却也有数万百姓,节下若是不允,百姓们就认为节下完全不把他们当做子民,既然节下不给他们一条活路,那么反正都是死,五万军马将会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孟恺看起来身材不高,甚至有些委顿,可是这番话却是掷地有声,让人丝毫不怀疑他的决心!就连原本露出了轻视之色的彭晃姜飞等人,都严肃了起来。

他们是武将,他们对文人观感不好,可是他们是真正的铁血男儿,最敬佩的就是有种的人!而无疑,孟恺的勇气让他们也折服。他们丝毫不怀疑,如果强行攻打四县会遭到宁死不屈的抵抗。

军队作战,不怕对方兵强,不怕对方将勇,不怕对方人多,不怕对方奸计,就怕全民皆兵。

吕光眉头一闪,沉吟了下,道:“既然如此,你可待了归附的文书来?可曾盖了官印?”

“是议和,不是归顺。”孟恺郑重其事的纠正道。

“好好好,就叫议和。”吕光笑了笑,他是注重实际的人,并不在这些细节上纠缠。

孟恺这才放心,把一叠厚厚的文书交给了吕光,吕光从小校那里接过,也不先看,而是笑吟吟说道:“孟先生一路奔波,怕是也疲惫了吧?不如先去管驿歇息,下午我们再谈,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孟恺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然后跟着一名向导下去了。

堂内只剩下段业,姜飞,杜进,吕纂等吕光的心腹,吕光先把那份文书交给每个人都传阅了一遍,段业最后看完,恭恭敬敬放回吕光的几案上。

“你们怎么看?”吕光扫视了众人一眼。

地位最高的杜进首先发言,他想了下,才说道:“节下,孟恺带的条件,我们也都看了,虽然有些复杂,但是也都算情理之中,张掖富庶,就算下面各县也是物阜民丰,如果能够不动刀兵自然也是好事,卑职认为可以接受。”

吕光没有表态,而是看向了彭晃,彭晃是武将,可是他也是蛮欣赏孟恺的,吭哧了会才说道:“节下,如今张掖算上原来的守军,算上败军总共能有将近三万人,全部都在张掖城里,咱们要打……肯定是打得下来,老彭只听节下的,节下说打,老彭就一定拿下张掖城!把城守李通的脑袋砍了!”

可是姜飞却说道:“张掖城里的军队自然不足为虑,咱们也有巨石炮,只要打,肯定打得下来,问题是今后凉州就是节下的地盘了,巨石炮那种东西,固然好用,威力巨大,可是却有些有伤天和,末将以为,条件可以再谈,但是张掖,能不打,就不打。”

吕纂也说道:“儿子也以为,不如接受了孟恺的条件,反正抚境安民,免几年赋税之类的,也是应当的,如果一下子拿下了张掖四县,那么郡城就成为一座孤城,那时候就算打,损失和伤害也要少很多。”

见众人纷纷说完,而只有段业神思不属,吕光不由问道:“世民,你怎么看?”

段业“哦”了一声,然后笑道:“节下,这打仗本来也是手段,不是目的,因此我们虽然是军队,但只要能达到目的,就没什么我们不能做的。”

“那你也赞成接受议和了?”彭晃性子急忙问道。

“非也。”段业摆摆手,“卑职倒是认为,直接打,是不对的,直接议和,也是不行的。”

“废话,那你还想怎么样?一边打一边讲和,这可能么?”彭晃和段业关系一直不错,因此说气话来也不客气。

段业此时想起了毛爷爷讽刺赫秃的那句经典的诗,便笑道:“当然是不战不和。”

“不战不和?”彭晃愣了一下,不禁大笑,“老段呐,我还以为你想出了什么高招呢?你这说了半天,可等于啥也没说,不战不和,这有可能么?”

姜飞和杜进虽然没出言反对,但是脸色也有些疑惑。

吕光却神色有些凝重,“你接着说下去。”

段业微笑点头,道:“节下,各位,我们看看那个孟恺的条件吧,他说要免赋税,他说要给那些败兵找出路,他说要给让原先那些县令们确保留任而且还要有文书签字,这些条件呢,苛刻了些,但是恰好是我们的底线,可以说,那个孟恺是个高人。”

见众人听得认真,段业话音一转,“可是,这些事情,不管他来不来,不管我们是和平拿下张掖四县,还是武力攻下四县,我们都是要做的,不是吗?我们难道不减税还涸泽而渔吗?我们难道不安抚人心还激起动荡吗?不可能的!”

“哎老段你就别绕了,你想说啥就说吧。”彭晃都有些急了,他觉得段业说了半天都是车轱辘话呢。

“问题就在这里,这些事儿,既然肯定要做,区别却在于,是我们做的,还是他们做的,或者说是他们让我们做的!”段业自信的说道。

“这个……”彭晃眨了眨小眼睛,“有很大不同吗?”

“区别太大了。”已经回过味道的吕纂接过话茬,“就算是做同样的事情,也要我们去做,而不是他们去做,安抚百姓,是节下仁慈,是我西征军爱民如子,可不是他们的恩德!”

“正是。”段业和吕纂对视一下,二人都笑了。

可是吕光这个时候,眉头却是稍微一皱,只是却没人注意到这个微小的细节。

“所以,我的意思,便是孟恺的话,咱们和他好好谈,什么条件都可以谈,但是要一桩桩,一件件具体的谈,要和他讨价还价。要和他周旋,而另外一方面,该打的,咱们还是要打,要传檄各州郡,限定日期,主动归附的就给足面子和好处,克期不归附的,就要雷霆万钧的打过去,打怕为止!”段业朗声说道。

“好!”吕光一拍桌子,“世民讲的有理,就这么办!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吗?”

“卑职附议。”

“卑职也附议。”

一圈问下来,全部都表示赞同,吕光很高兴,道:“那么咱们先去简单吃一顿,下午呢,就和那个孟恺,好好地谈一谈。”

说到“谈一谈”几个字时,吕光特意咬重了语气,众人会意,纷纷大笑起来,气氛极为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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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唇枪舌剑

孟恺一步三摇的进来了,虽然后面还有几个吕军士卒跟在后面,既是护卫,也是监视,可是孟恺却毫不在意。他自幼习武读书,青年时走遍天下名山大川,如今在河西颇有声望,这次受命出来帮张掖四县说和,也是想在政坛上大展宏图的开始。

他很自信,他提的条件,方方面面都想到了,面子给足,里子要够,他相信吕光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白白拿到四个县,而且能孤立张掖,不用折损士兵耗费钱粮,这样的好事为啥不干?

吕光一定会答应我的!孟恺自信的想到。

进了上午那间大堂,却不是济济一堂,只有一个青年人正在那里看着书,那个人孟恺事先也做过功课,是吕光目前身边的大红人段业。不过孟恺很诧异,其他的人到哪儿去啦?

见孟恺进来,神色惊诧,段业起身笑道:“孟先生来啦?请,请坐!咳,来啊,上茶!”

孟恺有些迷糊的坐到了宾位,自然有小校送上茶水,而段业则是一脸亲切的问道:“孟先生休息的可好?吃饭可还习惯?”

“呃,承蒙关照,孟恺一切安好。”孟恺说完,看见段业一脸含笑看着自己,心里有些发毛,道:“节下方才不是说下午谈判么?呃,如今这是……”

“喔。”段业“恍然大悟”,“节下等人军务繁忙,而段业过去是参军主管军中文牍事务,如今又是虎翼将军也通军事,加上节下厚爱,愿意授权与段业,段业敢不效死?因此呢……呵呵呵,这谈判的事儿嘛,段某就是全权代表了,孟先生呐,咱们可得多多亲近。”

孟恺的嘴撇了又撇,终于忍住了拂袖便走的冲动,吕光这也太欺负人了!我堂堂的孟先生来你不祭三牲开坛沐浴来对我便罢了,怎么自己都不露面?派这么个人来应付?

可是形势比人强,你不谈人家就打,很简单的事情,孟恺想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能有机会一展长才,这些事儿也就只好先忍忍了。因此孟恺挤出笑来,道:“无妨,无妨,既然段参军能够做主,那自然也成。”

“孟先生果然是痛快人。”段业抚掌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好好谈一谈,说起来啊,您这个文书,方才我们早已仔细研读过了,您一共提出了十八款要求对吗?”

“呃,是的。”孟恺有些纳闷。

“那就好,谈判,谈判,当然要谈,既然孟先生也能做主,段某也就不客气了,来,您先看看,我方一共提出了十七项修正案,然后还有九大款二十四小款的条陈,孟先生可以仔细研究一下。”

说完段业就拿出足足两寸厚的纸出来,孟恺当时就傻了。

“这……这……”孟恺脸上抽抽了半天,才能说出顺溜的话来,“你们……你们怎么还拿出了这么多苛刻的条款?这还怎么谈!”孟恺只看了几行就觉得有些头晕,便愤愤把条陈扔在了桌子上。

“哎,孟先生,你这样就不对了嘛。”段业依然满脸微笑,态度极好,“谈判呢就像做买卖,你可以漫天要价,我自然也能坐地还钱,不是吗?再说了,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说你急个什么劲儿啊?啊?”

说罢,段业又把那叠纸赛回到孟恺的手里,“孟先生,您来一次也不容易,您可是承载着几万军民的希望,肩负着四位县尊的重托,您可不能白来啊。”

这句话打动了孟恺,好容易得到了这个机会,难不成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

孟恺虽然有名士的名声,可是偏偏缺的就是机会,因为之前凉州一直无战事,也不需要他这样学纵横术阴谋诡计的人才,虽然他多次拜访各地官员,也取得了不小的名声,更拿到了不算太少的车马费,可是孟恺的志向岂在于此?

昔日苏秦佩六国相印,张仪破六国合纵,声望不仅冠于当时,美名更是传扬千秋!可是苏秦落魄时妻子不下织布机不理会,嫂子不认他做小叔,张仪没发达前更是被昭阳毒打差点丧命,这样的挫折他们都忍下来了,自己面对的这点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通了这一层,孟恺便坦然接过,正色道:“方才是孟恺操切了,既然你们提出了这么多条陈,说明还是有足够诚意的,我们便来好好谈一谈吧。”

……”这个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屋兰县必须免掉三年的赋税。”孟恺梗着脖子大声说道。

“三年?你知道三年赋税是多少钱吗?节下恩准免1年已经是破例了,屋兰县本来就富庶,据段某所知所缴赋税占了张掖郡颇大一个比例,本来就不该免。”段业慢条斯理的说道。

“那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如今屋兰县连年遭灾,老百姓已经很苦了,你们还要收税,这是把老百姓朝死路上逼!”孟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不要危言耸听,作为百姓,缴纳赋税是天经地义的,谁敢不缴纳,就是叛乱!我们可是有兵!”段业阴测测说道。

“你有兵!可是你挡不住屋兰县13000人的怒火!”孟恺也是毫不让步。

二人唇枪舌剑,引经据典,孟恺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对于这些县的具体情况那真是倒背如流,军马钱粮,士绅大族,各处关隘无一不知,而且动不动就搬出圣人的教化来压人,还不时以全民皆兵顽抗到底来威胁,看起来咄咄逼人。

而段业虽然由于时间紧迫,准备的没有他充分,可是段业的目的本就不是辩论赢过他,加上段业后世各种辩论看了很多,辩论尤其是诡辩的技巧简直是门清儿,对付孟恺这种还是绰绰有余。

二人吵了半天,口干舌燥,最后段业终于做无奈状,勉强让步,于是这个条款也就算过了。

“骊县绝对不许驻军!”段业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拳头,“原则问题,是绝不可以让步的!”

“这也是我们的底线,段先生如果不让步恐怕是不行!”

“如果我坚持呢?”

“你坚持也没有用!”孟恺似乎是吃定了段业,得意洋洋的喝了口水缓解下口干舌燥。

“那就不用谈了!”段业愤然起身,大步朝外走。

孟恺傻了,方才他大展神威,扬眉吐气,逼得段业在两个问题上勉强让步,让孟恺觉得神清气爽,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有成就感过,可是如今段业要是走了,可是就表示谈判破裂了,那方才费那么大力气不是就白干了吗?

这可不行!孟恺忙拉住段业,道:“段参军,段参军,有话好好说嘛,咱们还是有得谈,有得谈啊。”

段业早就等着呢,唯恐自己走了孟恺要是不拉,可就大条了,好在这小子还是识趣,段业也就就坡下驴,佯装极不情愿的坐下。

“呵呵呵”,孟恺笑了几声,“您看,这原本有得军队,也不能放任他们自生自灭不是?如今既然归建,他们都是本乡本土的人,也不想背井离乡了,好多人岁数也不小了,反正一共也就3000人,不如就驻扎在这里嘛,也能协助你们弹压地面,维持治安,多好的事儿啊。”

“不行!”段业斩钉截铁道。

“好好好,1500人,行不行?”孟恺略作让步,“就留1500人,不拆散他们,由原先的卒长旅帅管制,当然,你们也可以派监军,来负责这儿的防务,好不好?”

“一个人也不行!”段业斩钉截铁说道:“孟先生若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那么我们也没什么谈下去的必要了,来啊,送客!”

“哎~~~”孟恺忙摆着手道:“好好好,这条依了你们,可好?”

“当真?”段业眉毛一挑。

“君子一言!”孟恺郑重点头。

“好。”段业终于笑了,“那么我们进行下一款吧。”

“早该如此。”孟恺也笑了。二人都在这个回合的交锋里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因此都十分开心。

二人就这样,为了每一个细节问题而锱铢必较,一点点鸡毛蒜皮都要扯半天皮,以把椅子坐穿,茶水喝干的精神在这儿穷耗。这本来也就是段业料定的事情,因此也没什么其他感觉。可是对于孟恺来说,他却觉得有前所未有的快感!

要知道,自己只是个书生,没有兵没有钱粮,就凭这一张嘴,已经在这谈判桌前为张掖的百姓争取到了多少利益?多少实惠?挽救了多少人的生命?这可是大功德啊!再说了,面对眼前这个阴险狡诈的段业,自己虽然没有多少政治操作的经验,可是唇枪舌战,一点不落下风吗,一样经常逼得他让步嘛!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自己还是很有政治天赋嘛!

这样谈下去,孟恺相信自己一定能带回去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最终结果。

毕竟谈判这种事情,开始都漫天要价,孟恺也没指望自己开始的条件就能被无条件接收。那样的话吕光也就不可能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了。这样一来,自己便瞬间成为整个张掖的英雄,自己的名字将会更加响亮,无数人都会以自己为荣,到那个时候,还怕没有明主来三顾茅庐?

孟恺要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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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意外收获

只可惜,孟恺始终不知道的,是理论如果不联系实际,那么就是渣。

一下午谈下去,孟恺看起来似乎取得了“突破性”进展,那个狡猾的段业不断的被迫让步,有时候还被自己驳斥的哑口无言,这种成就感实在是让孟恺激动不已。而段业似乎多次想让谈判破裂,但是总是在最后时刻在自己一点精巧的细微让步下就只好继续,这让孟恺对自己更加自信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和段业谈的乐和的时候,酒泉城数万大军同时出城……

同时,吕光的斥候开始在凉州各大城池里以张贴小广告的决心大肆张贴告示,内容当然很简单:大军就要来了,各地官员们你们听好了,不投降就成仁,投降的话保证你们以及全体居民的人生财产安全并且免除一定赋税,不投降顽抗的话就打过来,梁胤大军败绩就是前车之鉴!而且会对胆敢抵抗的人进行清算!会对胆敢抵抗的城池征收巨额税赋!

总之,千言万语就是一句话:识相的就赶紧投降!

其实这就是另一个版本的传檄各地,只是没有派使者直接劝降,却是段业的主意,因为上一次派出去到酒泉的那个人,其实和段业关系还算不错,后来宋皓为了表示抵抗到底的决心砍了他的头,段业一直觉得很内疚,因此为了避免无辜的牺牲段业才有此提议,吕光看段业提出的张贴布告的法子也是可行,也就允了,不过这却造成吕光幕府许多文士对段业非常感激。本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是规矩,他们要是出使什么的也没什么怕的,可是宋皓坏了这个规矩,就让这些人心里发毛,而段业既然帮他们说话,自然让他们受用。

当然了,如今河西就算富庶,识字率也非常低,段业本也没指望城里的普通百姓能够看懂,这文书本就是给当官的和识字的豪绅们看的,事实上他们才是真正说话算数的人。

但是意外总是有的。

张掖郡的日勒县是丝路古道的必经之地,为当地一个极其重要的军事要塞,因为其地处河西走廊狭窄的蜂腰地带,只要在这里建城,就可以死死扼住河西走廊,因此历代都在这里驻军,梁熙当时为了增强防务还在这里设置了典军都尉,由自己的亲信李信担任典军都尉,日勒县有军2000人,民24000余,其中百姓多半是为了军人服务和在这要道做生意的。

本来,李信由于受了梁熙的大恩,因此到现在为止对梁熙还是忠心耿耿,但是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急性子,之前四县企图归附的事情他自然没有参与,但是也很警觉,本来早就想点齐本部军马杀将过去,把那些首鼠两端的混蛋全部杀了,后来仔细考虑了自己的实力,加上张掖太守写来亲笔信让自己守住本县就好,李信这才勉强按耐住。

但是,李信由于是刺史大人亲自委任的典军校尉,不受当地节制,平素根本看不起县令牛夲,从来都对这牛夲呼来喝去,而那牛夲也是个老实人,本来也不敢说啥,但事情就坏在这个牛夲的身上。

话说牛夲有个儿子叫牛忙,大概是从小读书读傻了,虽然学问不错,可是并不懂人情世故,官场险恶,那次在街头看了段业派人张贴的“反动传单”,一时不知道是脑子出了问题还是怎么的,居然当众大声朗读传单的内容,而听众们大多是不识字的平民,却都认得这个老实巴交的孩子,听他这么一念,顿时议论纷纷,而老百姓本来就喜欢嚼舌头,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城里很多人就都知道吕光大人想招降而很多官员由于是贪污犯怕吕光大人追究所以哄骗裹挟大家抵抗。

可是这事儿可就捅了大篓子了!可能是牛忙长期读书难得上街穷晃,也可能大家都认为这个人根本就是人畜无害,居然没人告诉他上午李信大人刚刚下令,有传单要迅速告诉官府,不许朗读,不许传播,不许借机闹事,可是话没多久牛忙你就来了这么一出,你这是打李信得脸吗?

李信很生气,所以后果极其严重。

所谓后果,就是李信亲自带着兵冲进牛夲大人的府邸,打了家丁,然后把正在摇头晃脑背书的牛忙少爷给抓回去了,还绑起来游街示众!

牛夲愤怒了,真的愤怒了!打出生起他就没这么愤怒过!

你李信有梁熙大人撑腰,我认了,你李信飞扬跋扈目中无人我认了!你李信手上有兵可以肆意妄为,没事儿就折辱下老子我都忍了!可是你今天做的也太过分了吧?抓了我的儿子打了我的家丁冲入我的府邸之前我居然一点消息也不知道,你要干嘛?

牛夲愤怒的结果,使牛夲毅然做出了一个极其牛逼的动作,亲自带着自己的属官和衙役,在街坊百姓好奇的目光下,浩浩荡荡的杀到李信的府上去——求情!

他没办法,愤怒归愤怒,可是手上没兵,说话都轻,牛夲只寻思着这么多人一起来,你李信多少总该给点面子吧?我儿子念那反书是不对,你人也抓了,威也立了,差不多也就行了,我大不了替他赔个不是认个错儿呗。

可是没想到,李信明明在家,就是不见他们,还说审讯没完成谁也不能见牛忙,至于你们呐,该干嘛干嘛去,不好好上班跑这来干啥?

牛夲顿时就觉得被侮辱了,可是能咋样?被侮辱也不是这一次了,我忍!因为李信到底还是讲点规矩,说到了天黑了,如果没啥大事儿,就放回来了。

结果天黑了,牛夲在府里紧等慢等,还得安抚哭哭啼啼的老婆,终于在快半夜时,看见了自己的儿子。

区别在于,儿子早上请安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如今却是躺在一块门板上被抬回来的。

很信任,儿子牛忙被打了!李信耍了流氓,把自己儿子很很修理了一顿。

发妻怒了,开始发飙,开始撒泼,开始大哭,哭的差不多了就开始骂丈夫无能,连自己儿子都保护不了,真不是男人。

牛夲的妻子,牛忙他娘,也是很早时候牛夲还没做官时就跟了他,牛夲本来也有些惧内,二人感情极好,因此牛妻才毫不在乎的破口大骂,可是骂着骂着,她就发现不对了,丈夫的手一直在颤抖!

“相公,我……”牛妻虽然眼里还含着泪,可是气势已经弱下来了,丈夫虽然有些懦弱,待她和儿子却是极好,而且她方才说的话实在有些过了,不是为妻之道。

“啊~~~~~~~”牛夲终于爆发了,他回头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儿子和泪眼迷离的妻子,怒吼道:“我忍不住了!李信狗日的欺人太甚!索性反了!反他娘的!”

“相公?”牛妻大惊,没想到自己一闹居然闹出了这么个结局,造反?那是闹着玩的么?

“你不必说了,我意已决!”牛夲的眼里闪烁着狂热的目光,“我隐忍很久了,早就有人劝我干掉他了,但是一直我没有松口,如今李信正是骄狂之急的时候,也是防备正低的时候,你放心好了。”

“可是相公,我们……我们再忍忍,如你所说,不管怎么样,谁胜谁败,也没多久了,等到新官上任,或者变天了咱们再作打算不行么?”牛妻毕竟是妇人,骨子里还是惧怕变化。

“我已经忍了五年了!”牛夲用这句话,让妻子也无话可说,“你好好照顾儿子,我看了下,都是皮外伤,虽然很重,但是没有伤到筋骨,我去了!”牛夲从一直鼓动他的老仆那里接过了刀,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门口,门口,数十名衙役已经准备完毕,这些人都是牛夲的心腹,绝对可信。

牛夲走到门口,才回头,说道:“今夜大事,事成,便是人,不成,便是鬼!”

牛妻没有多话,只是重重的点头,开始在心里向各路神佛祈祷,保佑自己的丈夫。

牛夲要做的很简单,带着衙役直接举着火把朝李信家里冲过去,一路上火把林立,高呼“杀李信,救百姓”,说起来李信的民怨也确实不小,因为此人实在太过认真,什么事都一点通融没有,对这些商户们也很苛刻,因此大家早就不爽他了,很多人都放话要干掉他,可惜一直没人敢动手。

但如今终于有人跳出来了,那还等什么呢?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尤其是县府的官僚们,平素受的鸟气最多,走路都抬不起头来,如今更是带着全家老小上街,誓要和李信死磕到底。

世间的事情偏偏就这么巧,李信决定明天给军队做个演说,因此大军集结完毕目前正在城外的军营里,而且大概是今晚打了牛忙同志,还亲自动了手,心情一好,就喝了几杯,如今还睡得正欢呢?

而更巧的,是李信府邸上看门的巡夜的几个人,被李信鞭笞过……

那一夜,李信梦见了百万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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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尽皆成空

结局很玄幻,也很可笑。

李信在醉眼朦胧中还拉着牛夲的手想和他喝一杯,结果被愤怒的牛夲一刀砍下了脑袋。怂了这么多年的牛夲大人终于牛逼了一会!

而城里的局势也被迅速控制住,各级官吏纷纷表示效忠牛夲,而更为可笑的,是城外的军营里这个消息传去后,居然造成了莫大的混乱,李信的几个亲信想要带兵攻城,给李信报仇!而剩下的人却不愿意做炮灰,两边从争执变成了斗殴,最终造成数十人死亡,当然,死的基本是李信的亲信。

而惹了事情的士卒们,去反了他们不敢,可是怂了大概也没好果子吃,几个临时冒头的伢子一合计,牙一咬,脚一跺,哥几个跑吧!

于是他们抢了军营的仓库和所有值钱的财物,随便分分,还稍微打了几架,然后匆匆收拾好行李,各奔东西跑路了!

而剩下的千二百号人,动作慢了没抢到东西,平素也老实没啥主见,如今还能咋办?只好老老实实的在军营里死等。不然还能怎的?跑也没地儿跑啊!

好在,城里的县尊大人的人很快就来了,他们宣布,效忠县尊大人,就既往不咎,还管饭吃!

那还等什么?跟谁吃粮不是吃啊?!于是他们纷纷表示效忠,还主动带着家伙开始巡城,确保日勒县不出大的意外,于是日勒县很快就真正成为县令大人的地盘了。

接下来,自然是派人去找吕光大人了。费这么大力气杀了李信,除了投降,还有别的啥选择吗?牛夲大人可不敢再在吕光面前牛了。

当段业得知这一切时,也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草拟的反动传单还能有这效果。不过段业可没忘记让段平和刘国各带500最可靠的人,分批潜伏进张掖郡,然后接管日勒县。

段平不愧是人才,去了日勒,首先成功让牛夲大人心服口服的臣服,接下来,花了几天安抚百姓,然后在城头竖起吕光西征军的大旗,正式向四方宣布,日勒县反了!

这下子可是把事情搞大了,因为日勒县是张掖城最重要的县之一,仅次于治所所在的角乐县,而吕军出乎意料的在张掖郡城后方出现,还一下子占领了最重要的角乐县,这下子可让张掖城内乱成一团。

事情还没有完,段业依然在酒泉城和已经上瘾的孟恺穷聊,而彭晃则兴冲冲的带着军队来到了屋兰县的城下。

根本不用费什么话,在屋兰县令林墙表示不愿意立即投降后,彭晃直接让张猛带着的5座巨石炮一齐发射,瞬间将城门轰塌,然后大军一拥而入,仅仅伤亡十余人,便拿下了屋兰县,当然,县令大人也被活捉。

彭晃倒是很友好的宣布保境安民,奉节下的号令减轻赋税,当然,也没有忘记杀了等数的十余人为死去的士卒们报仇。

同时,姜飞的进展则要顺利许多,删丹县令赵伟倒是识趣的多,一看城下黑压压的军队和剽悍的气势,当即就吓破了胆,根本不用劝降,就自己背着棺材带着人开门出城投降了,兵不血刃。

而另一路,吕纂的青骑去了骊县,让吕纂震惊的事情发生了,骊县的县令张光大概是昏头了,看吕纂只有2000人,自己手上有2500人,觉得守城太没意思,与其窝窝囊囊的蹲坑,不如率军出战,一决雌雄!

因此临战前张光恶补孙子兵法,拿出考试突击的劲头一阵狂背,等到早上天亮时觉得已经是胜券在握,天下我有,于是大开城门,带着2500步兵出门,与吕纂决战!

结果,自然是有决,没有战!吕纂在愣了半天后,终于确定这个张光是在耍宝,于是亮出刀来,下令冲锋!

奇迹是不会发生的,孙武也是不会保佑张光的,后果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批判的武器终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

城陷。

而张掖四县最后一个氐池县,则是颇有喜剧色彩,因为当时孟恺正是首先说服了氐池县的县令屈免,才获准代表四县去谈判的,而如今,彭晃,姜飞和吕纂都来了,三路大军会师氐池县县城下,活着的且好好的赵广,如今被绑起来头发凌乱衣衫褴褛的林墙,以及被吕纂提在手上的张光的脑袋,终于让屈免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开城投降。

弹指一挥间,四县全部到手。

而这个时候,段业和孟恺的“谈判”已经进入到了最后的阶段,双方正为吕光是否要亲自去氐池县讲讲话而争论,其实这个问题说白了,还是个权力象征问题,虽然看起来很扯淡。

所以,孟恺认真的在辩论,段业假装认真的在争取,双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直到口干舌燥的段业抓起茶杯开始喝水时,看见大步流星的段平进来,这才冲着正得意着得孟恺微微一笑,道:“既然孟先生说这一条是绝不可以让步,否则就不再谈判,段某也觉得,不必再谈了,孟先生,您请回吧。”

孟恺愣了,方才段业还一副寸土必争但是很怕自己中断谈判的样子,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了?

这是欲擒故纵!一定是欲擒故纵!孟恺很开心的想到,这不过是段业想逼自己让步而已。

自觉地看破了段业花招的孟恺得意的笑道:“段先生,何必这样呢?你看,我们谈了这么久了,就这样结束岂不是前功尽弃?”

“咳咳。”段业很不好意思的咳嗽两声,“孟先生,我的意思很明白啊?我是说,已经没有必要谈下去了,孟先生,您请回吧。”

孟恺被激怒了,“砰!”地一拍桌子,“这些文书,你我都签字画押了的,总共十几款条陈,费了这么多功夫,难不成就这样作废了不行?”

“的确是作废了啊?”段业很无辜的说道,“如今张掖四县已在我手,何必还谈呢?”

“什么?”孟恺的心顿时往下一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段业看了看强忍住笑的段平,“如今,屋兰,删丹,骊县,氐池四县已经是我军的了,而且……四县县尊,两个投降一个被俘一个被杀,孟先生,您觉得……还有谈下去的必要吗?”

“你们!”孟恺当即觉得天旋地转,狠狠咬了下舌头才方才稳住身子,而段业似乎还想再多给他点刺激,因此也笑吟吟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如今日勒县也是我们的了,趁我们谈判期间,我已经派兵前去接管,如今已经稳住了局势,并且城中资源粮草完全都在,如今闭城,扼住要道,不许进出,如今,张掖已经是一座孤城了!”

看着满脸无辜的段业,几乎要昏厥的孟恺悲愤至极,不由大怒道:“你们也忒无耻了!既然和谈,何必来这一手?既然要战,就该堂堂正正的战!我们还怕你不成?”

“幼稚。”段业丢下这两个字,然后满脸微笑的说道:“我还很忙,如果你还想谈,就和段平谈,我觉得他比起你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如果你不想谈,便请自便,不过张掖你是去不得了,因为我已经派人到处宣扬,说四县丢失,全是你做内应造成的,恩,你可以去姑臧。”

说完,段业就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孟恺看着他得意的背影不禁破口大骂,几乎用尽了一切他能想到的恶毒词汇来骂段业,骂的天昏地暗,骂的鬼哭狼嚎,骂的口干舌燥。

好容易,骂累了,孟恺看着一直喝茶不搭理他的段平,也觉得口干不已,忙抓起自己的杯子,大大牛饮了口,然后把茶盏重重放在桌子上,道:“请您给我讲一下四县发生的一切吧。”

先期已经得到了指示的段平自然也不藏私,于是就把不战不和,趁机夺城,分而治之的全套计划毫无保留的讲给了孟恺听,而孟恺有不解之处的也是毫不藏私的给解释,一直说到孟恺再无可问时方才停下。

孟恺则愣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次在人家眼里居然成了笑话!居然被利用了这么久还毫不自知,居然到最后一刻还自我感觉良好。

想想自己当时在吕光面前的狂言!想想自己几天来绞尽脑汁的唇枪舌战,想想那些签字画押的可笑条文并且自以为得计……那些,都是个屁啊!

签字怎么了?人家不会换笔迹吗?画押怎么了?人家不会宣布印章失窃重新刻一个吗?想想这些,孟恺就觉得自己的权谋水平真的连段业的脚趾头也不如。

段平看孟恺脸色痛苦挣扎,还是多说了句:“我家段参军觉得孟先生还是个人才,虽然此计乃是身居其位,不得不为之,但也希望孟先生能从中吸取些教训,所谓学以致用,书本的东西都是大道理,都是对的不假,但是那是前人在无数血与火,生与死的实践里总结出来的,如果不分具体情况,照本宣科教条使用,那是轻则损身重则丧邦的事情,孟先生切记。今后如果孟先生还想做些大事,我家大人这里,是随时欢迎的。言尽于此,段平失陪了。”

说完,段平也走了,留着孟恺孤独的坐在那里,看着门外露出的夕阳,神色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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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战略退却

孟恺最终还是走了,灰溜溜的走了,走的时候那张脸放佛都老了10岁。

可是临走时候,他还是丢下句话:“段业,我们没完。”

这句话,段平如实的转告给了段业,当然,志得意满的段业并没有在意,这个时候的他哪里会在意这么一个书呆子呢?可是其实,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段业会选择留下这个孟恺的,因为在日后的岁月里,孟恺进步神速,给段业带来了无穷的麻烦!

另外还有个好消息,是消失很久的绛玉终于来信了!

在信中,绛玉大诉相思之苦,毫不矜持,毫不犹豫,赤裸裸的把她对段业的思念陈述在纸张,透过文字渗进了段业的心里!

如今的西域,在吕光大军撤出之后,果然人心浮动,那诸葛玄虽然手上多少有点兵,也有吕光的授权,但是毕竟能力有限,动辄就威胁大兵弹压,但是也没真敢干出啥来,如今除了龟兹附近的一些小国外,不少国家都已经近乎反叛。

但是这样一来,绛玉的生意就极好了,各种物资的需求很大,而且段业掌兵后,也靠着私人关系和酒泉几个大族取得了联系,也关照了他们让他们通向西域的生意适度的和绛玉方面分享,而且道教那边,流云看起来不像个道士,倒像个奸商,耍起手腕来纵横捭阖,危须国上上下下都被打点的妥妥帖帖,如今只要是“超市”的商队,在西域几乎是一路绿灯!

生意做的好自然是日进斗金,名声在外,而趁着莎车国闹事,而诸葛玄忙于处理时,龟兹国女王就是危须国新近冒起的大商贾的女东家的流言,已经开始流传……

至于人身安全,绛玉说了,檀道济做事情很小心,很有分寸,让自己不必担心,还说希望一两年内,就能和段业团聚。

信里的感情无容置疑,段业也只能在心里,为这个美丽而坚强的女子祈祷了!除了用一生的守护来回报她,还能如何呢?

此外,军事方面的消息已经传来,那一次,秃发思复鞬追击沮渠罗仇时,罗仇伤势并不轻,但是没有当场死去,而是挣扎着逃回了卢水胡部族,但是回去后就卧床不起。

这下子可是捅破了天,沮渠蒙逊和沮渠男成兄弟弹压不住上上下下要求报仇的声音,就算吕光他们暂时不敢惹,但是男成已经被迫带人祭天告神,宣布与秃发部不共戴天!

这下子,秃发思复鞬也不敢在酒泉久待,在得到了吕光相当的承诺后就匆匆带人抄近路赶回部族,他必须防备万一卢水胡不惜一切开战,虽然他留了秃发乌孤和秃发利鹿孤两兄弟防守本部,但是还是不放心。

这消息让段业有些发愁,看来这下子,沮渠蒙逊和秃发傉檀的宿命对决,很可能就得提前了,而这对于自己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唯一稍微有利的一点,就是沮渠罗仇因为伤重,也就率人直接回了部落,而没有去张掖继续对抗吕光,这样的话,回环余地也就大了很多。

另外,退守张掖城的凉州军推举姚皓为临时大都督,率军继续抵抗,同时马上派出使者去姑臧求援。

但是姚皓等人刚刚理顺关系,收拢败兵,就听说张掖境内八县已失其五,处于缩阴要道的日勒县也落入敌手,等于说是张掖的后路也被断了。

姚皓立即召开众将开会,只是这一次,气氛是凝重的,众将虽然都按时到来,可是看起来一个个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无精打采。

“各位。”姚皓坐在主位上还有些不习惯,尤其是张掖太守李统坐在他的下首,让姚皓有些不安,毕竟李统其人不论资历辈分,都比他老,而且能力出众,本来姚皓也没指望自己会被举荐为大都督呢。

“如今的形势,大家也知道了,吕贼军势浩大,张掖郡内八县已经失守过半,城内也只有不到三万人,不日贼军就将兵临城下,这仗该怎么打,还请大家拿个章程出来。”

按说这话本来没什么问题,可是问题在于,如今是兵败如山倒,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大家推举你当大都督就是指望你能承担,能拿出主意来呢,不然要你做什么?姚皓这话一说,大家都觉得看起来好像没啥办法。

索泮先前受了伤,本来今天的会议是可以不来的,但是他是力主举荐姚皓的,因此还是勉力支持着过来,要给姚皓撑腰,见众人都不说话,姚皓看向谁,谁就低头,心里有些不满,大声道:“各位!何必如此?先前败绩,主要还是彭风狗贼临时背叛,不然何至于此?我等与吕光所部不是没有交过手,他们的战斗力很强不假,却没有到了不可战胜的地步,我们尚有近三万大军,尚有坚城在手,城中粮草可用两年,只要我们上下一心,未尝没有战胜吕贼的机会!”

“索将军。”张掖城的护军汪言有些忧虑的说道:“不是我们不愿意拼死一战,只是……索将军,如今消息传过来了,那吕光攻克酒泉,之前无非是在准备,真正攻城时候,却是有无数巨型投石机,此物一出,十丈城墙也毫无抵抗的能力,巨石飞天,砸人就死,城墙虽厚,不堪一击,我们就算全民皆兵,面对那投石车,如之奈何?”

“这……”索泮一时语塞。

“不错。”张掖城的别驾刘潜也接过话头:“论城池坚固,张掖酒泉不相上下,论民风剽悍,张掖城甚至不如酒泉,而且如今,敌军乃新胜之师,士气高涨,不可阻挡,我军新败,士气低迷,本官昨日往军中劳军,士卒们皆有厌战情绪,如此之军,如何打仗?”

“那总不能直接就献城投降了吧?”索泮说不过他们,不由恼恨的说道。

“献城的话……倒也未必不行。”一直沉默的李统慢条斯理的说道。

“什么?”一直看着大家说话而自己不表态的姚皓也惊了,“李大人,您可是张掖太守,有守土职责,如今城池面临危难,百姓面临危险,您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李大人是不是怕我们连累了您啊?”索泮阴测测说道,事实上他对于李统也早已不满,因为李统虽然在大军兵败时候接纳了他们,可是并不热情,对于凉州败军也是时有讽刺。

“索大人慎言。”李统不屑的看了索泮一眼,然后徐徐说道:“各位,如今的形势你们也知道,张掖城论城防不如酒泉,硬要打,无非是兵连祸结,给百姓徒惹祸端,而且还一定守不住,这样的仗,我是不打的。”

“对!这样的仗,末将也不打!”

“李大人说得对!不能打!”

张掖本地的将领纷纷表态,而凉州军如今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姚皓也只得忍住不满,道:“那么李大人以为这仗怎么打?”

李统站起来,走到墙上悬挂的地图上说道:“守城是一定不行的,不要说张掖,就是姑臧,就是长安,就是建康!只要他们还有那种无法阻挡的投石车,我们就守不住。”

“那野战也不行啊!吕光的骑兵也比我们强,野战争锋恐怕同样不是对手。”

李统看了看那个人一眼,笑道:“但是起码还有的打,没有到了毫无还手之力的地步,这样的话,就看这仗是谁在指挥了!”

姚皓大喜,他是梁熙父子的忠臣,自己并没有什么野心,也没有把权力看太重,只要能打败吕光,其他的事情他倒是不在乎,“李大人有何良策?只要大人的办法行得通,姚皓愿意把指挥权双手奉上,定然让太守大人如指臂使,不受掣肘!”

“大都督!”索泮有些焦急,而其他凉州嫡系的将领也纷纷出言慰留但是姚皓挥手止住他们,笑道:“各位!职务是虚的,打败敌人才是关键的,如果能够击败吕光贼子,别说区区是一个大都督的职务,就是拿走姚皓的一颗头颅三升热血,也算不了什么!”

这话一出,众人心中好感大增,姚皓接着说道:“李太守,姚皓本身并不擅军马,乃是使君大人厚爱,方才破格擢拔,如今形势正是危急存亡之秋,如果李大人能够一肩扛起这个重担,姚皓求之不得!”

李统感动的说道:“大都督!推辞的话且再休提!只要李统在,大都督就永远是大都督!不过李统有些个破敌的办法,虽然没有十足把握,但是聊可一试,还望大都督全力支持!”

大家也都听明白了,这李统干货还是要要的,也就是军队的指挥权,但是在这个危急的时刻,倒也不必去担那个虚名,实在是高啊!

不过,既然面子也给姚皓留足了,而且姚皓索泮等人也确实没啥好主意,因此众人也都没有异议。

一番谦虚推辞后,姚皓依然是大都督,但是军事指挥权也算落到了李统手上。

“各位。”有些得意的李统矜持的微笑着,指着地图说道:“你们看,如今张掖城,我们是不能再守了,几个主要的县都丢了,不是我损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再守下去,我们几万军队可能就全交待在这儿了,这没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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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如此战书

“我们打仗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守城吗?错了,这么想,我们就是画地为牢了。“李统自信的说道,“本来,作为地方官,守土有责,但是我们换个角度想,是城池重要,还是军队重要?当然是军队重要!城池丢了,我们可以夺回来,军队打完了,一时半会可就没有办法了!”

如果是段业在这里,一定会给李统拍手叫好,这番话说起来简单,用后世毛爷爷的话叫做“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不及一城一地的得失”,可是这些朴素的话,是无数先贤烈士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是至高的军事思想,而且很多人就算学过这个,在实战里也根本不会应用。

李统这番话理所当然的得到了一致的赞成,大为高兴的李统接着说道:“所以,我的意思是,坚守张掖,对敌有利,而对我不利,放弃张掖,敌人势必要分兵把守,而我军则可合兵一处,这是第一,其二,我们可以大踏步后撤,在对我有利而对敌不利的地形与敌人交战,其三,没有了城池,他们的巨型投石机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完全变成普通的作战,其四,敌人本来连战连胜就士气高涨至极了,但是物极必反,如果他们再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张掖,势必骄狂不可一世,而骄兵必败!如今的态势,死守张掖,我军必败,放弃张掖,战略收缩,我军尚有机会,你们说说看是不是?”

李统这番话,入情入理,条理分明,讲得清楚说的明白,于是众人纷纷赞同,唯有索泮有些疑虑的说道:“如今过了张掖,几乎就无险可守了,如果我们再退,岂不是把姑臧暴露在敌人的刀下了么?”

“不,再退,还有一个地方可以防守,而在那里,我们完全有机会给吕光点颜色看看!”李统笑道。

“哪儿?”

“洪池岭!”李统一字一顿的说道。

洪池岭也就是如今的乌鞘岭,是整个华夏土地的一道重要分界线,洪池岭东望陇东,西驱河西,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汉长城从此而过,蜿蜒西去。而且现在洪池岭尚有关隘,也有兵驻守,如果大军回退,据山守城,的确可以阻挡一阵。

索泮听了,也觉有理,因此点头同意。

“好!”李统见所有人都没了意见,欣然说道:“各位,既然如此,我们马上开始准备,辎重什么的全都不带,洪池岭的安门城和关城如今也有粮草,危难时刻就得舍得坛坛罐罐,人才是最重要的,我们今晚就开拔,连夜退军!”

“是!”众将轰然应诺,连姚皓也颔首微笑,看起来,凉州依然还大有希望!

说干就干,李统是个行动派,贯彻的很好,由于李统说了,为了行军速度,什么都可以牺牲,什么都可以不顾,因此对于重伤的士卒,一律留在张掖城,因为带着他们无非是徒增麻烦,而且由于张掖是和平的放弃,想来吕光也不会危难他们。非常时刻,姚皓纵然有异议,但是也没有坚持。毕竟那些基本都是姚皓的兵,这样一淘汰,他的力量可就大大削弱了。

此外,李统还耍了个花招,他派了心腹李希去见吕光,而一切的精彩,就是从这个李希身上开始。

话说吕光在拿下了酒泉城,打败了梁胤后,很是高兴了几天,而且张掖郡下面的几个县迅速拿下,更是让吕光大为振奋,而就在吕光准备亲自去打张掖郡城时,李希出场了。

李希的身份是大都督姚皓的使者,当然,他不是来劝降的,而是来示威的!

吕光亲自在军营接待了他,由于其他将军各有任务,因此陪同的只有吕纂和段业。当然,这也就是吕光,按照吕纂的主张,都这个时候了还谈个鸟,要谈也是打到姑臧城下了再谈。

这个李希倒是真有几分胆气,进来看了吕光,毫不畏惧,根本不把吕光当回事,大刺刺说道:“你就是吕光?”

吕光差点没昏过去,这个年代,喊人直呼其名是不礼貌的,除非是长辈对晚辈,上级对不太亲近的下级,或者是对于根本连表字也没有的庶人和粗人才能这么叫。吕光的出身本就是贵族,而且自小交往的也都是豪门子弟,而上级们对于吕光也都很看重,就算年轻时也很少直呼其名,如今居然被这么一个看起来比段业也就大一点点的人这么呼喊,吕光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头晕!

吕纂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他当即大怒地吼道:“岂有此理!你这厮好生无礼!”话说着,刀就架到脖子上了!

李希倒真有几分横气,看着愤怒的吕纂,颇有些硬气的说道:“怎么?难不成堂堂的西征军大都督,不叫吕光?”

“呵呵呵呵。”吕光笑了,笑的很开心,很多年没看到这么有趣的年轻人了,他示意吕光把刀放下,笑吟吟问道:“年轻人,你真是姚皓的使者?好好好,我不和你这些小辈计较,你且说说,你这次来,是干什么来了?”

“下战书!”李希梗着脖子大声说道。

“哦?”吕光颇有兴趣的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段业,笑道:“战书何在?”

“请看!”李希从怀里掏出一封加盖了火漆的密信,这个年代不必担心恐怖袭击什么的,因此吕光也就直接从段业那里接过信,然后打开。

信上其实很简单,简单到总共也没几句话,根本就不是吕光想象那样长篇大论狠狠骂自己一顿来过过嘴瘾。

“凉州西征大都督姚皓,字谕叛臣吕光,如今凉州兵精粮足,大军云集,尔虽有小胜,不足为恃,若早日投降,尚可保全子嗣,否则便请与两日内我军会战与张掖,一决雌雄!”

这封示威信,或者说是战书,写的一点文采也没有,基本是白话,如果用这个传檄天下,估计能认字的士子们看了也会摇头,这样的檄文能有啥说服力?一点豪迈激情都没有,总得“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才给力嘛,起码得显示下己方的力量嘛。

吕光不是特殊的人,所以吕光对此的反应就是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下来了,好久都米有这么高兴过了。他实在是不敢置信,已经兵败如山倒,看起来都山穷水尽的人,居然还敢主动求战。主动求战都罢了,战书还能这么个写法,还什么两日内交战,难道你们得脑壳真的坏掉了吗?

为了把快乐分给他人,吕光还把这封信交给吕纂,吕纂看完了也无比惊讶的看着抱着手怡然自得的李希,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说刚才,李希对父亲如此不敬,吕纂是很愤怒的,都想当即让这个小子血溅五步了!可是他交来了这么一封信,只让吕纂觉得很可笑。之前的梁胤虽然被杀了,可是那时候好歹还真刀真枪的打了一仗,而且那一仗不能说不惨烈,梁胤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如果不是段业及时策反了彭凤和秃发思复鞬的突然出现,就算吕军能赢,怕也不会赢得这么轻松。

可是接任大都督的姚皓,虽然能力远不如梁胤,可过去听说,此人也算一员能吏,怎么这么……这么滑稽?

连连摇头的吕纂把信给段业看,段业看完了,只是微微一笑,道:“李希,这个是姚皓写的吗?”

“那是自然!”李希傲然的一梗脖子,“我家大都督英明神武,气贯长虹,也只有他这等人物,才能写出这么大气磅礴的战书来,怎么?你也怕了?”

“哈哈哈哈哈……”吕光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肚子都有些疼了,他真想好好赏赐一下这个可爱的使者,给自己常年枯燥的军营生活瞬间就带来了这么好的素材,这件事想必会让吕光回味很久,快乐很久。

段业也笑了,“那么既然是这样,你们来下这封战书,就是要和我们约战了?”

“不错!”李希不屑撇撇嘴,“你们打,还是不打,张掖城就在那里,你们有种,就可以打,不过我看你们大概是没种的。”

段业也不行了,终于迸发出了不可抑止的笑声,这句话实在是戳到了段业的笑点啊有没有!

连段业这种有些严肃到无趣的人都笑了,吕光和吕纂还能忍住吗?于是此时除了那些尽职的卫兵们不敢笑外,三人都捧腹大笑,而一直绷着脸严肃的很的李希到底是意志非凡,就是不笑!

“好了好了。”吕光到底是主帅,也不能太不注意形象,匆匆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吕光笑道:“那么,你的信也送到了,你们约战的请求我也知道了,就这样吧。”

“那么我们的约战,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李希倒有些不放心,追问了一句。

“我们答应,还是不答应,这仗都在那里,不打不行。”段业适时的接了一句,再次让好容易忍住笑的吕光“噗嗤”出声,而吕纂努力的抿着嘴,连脸都涨红了!

这年头,搞笑是个技术活,谁都不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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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缓兵之计

“那就是说,你们答应和我们一战了?”李希涨红着脸,但还是没好气的说道。

“好了好了,你走吧,快走。”吕光连连摆着手,“呵呵呵呵,你要是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哈哈哈哈。”

李希哼了一声,勉强拱了个手算是行礼,然后匆匆跑路了。他不跑不行啊,因为衣服里的小衣都已经湿透了,再不跑就走不了啦!

等到李希匆匆冲出去,吕光段业等人终于忍受不住,纷纷捧腹大笑起来。能不好笑么?李希当吕光等人都是小孩子呀,居然还提出这么可笑的条件,也就是吕光如今连战连胜心情好,加上交兵不斩来使的传统,才放了他一马。

好容易笑完,吕光抹了抹眼角的眼泪,道:“世民呐,你看这个姚皓,派李希这么个活宝来,是要做什么呀。”

段业也绷住笑,正色道:“节下,事反常必有诈,这个李希今天来,明显是挑衅来的,无非是故作玄虚,迷惑我们,依卑职看,张掖城目前已经毫无一战之力,他这么做必为缓兵之计!”

“缓兵之计?”吕纂有些疑虑。

“不错,一定是缓兵之计。”段业自信的说道,“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理由呢?张掖城他们是守不住的,野战他们是打不赢的,如果他们再不有所动作,我们大军一兵临城下,把巨石炮一架,拿下张掖城如同探囊取物罢了,至于缓兵之计的目的,争取到了时间,他们还能干什么呢?难道是……”

段业说到这里,抬起目光,恰好和吕纂对视,二人心里同时想到一种可能性!

“不好!他们要跑!”段业大声说道。

吕光也是明白人,一听就晓得了段业的意思,根本也不必商议了,立即大声道:“来人!点兵!立即点兵!”

等到吕光,段业等人亲率大军匆匆赶到巍峨的张掖城下时,城门大开,城头几乎没有守军,城内炊烟袅袅,一切如故。

他们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跑了!

原来,李统派出李希这个活宝的根本目的,就是跑到吕光那里大言不惭,胡吹海扯,越离谱越好,越可笑越好,李统料定吕光自视甚高,如今连续获胜也有些骄狂,看见李希这样的人来一定不会放在眼里,而且吕光太自负了,自负到认为就算张掖想尽办法,也守不住城池,就算玩点花样也无所谓,却不会想到张掖方面根本就没打算守!

这一手玩的漂亮,起码吕光现在就很不爽。

“唉!”吕光愤愤的一挥马鞭,“还是来晚了一步,让姚皓等人跑了!”

段业也有些默然,虽然第一时间就看出来那个李希玩的是最低档次得缓兵之计,可是看出来了又能怎样?人家还是得逞了,如今张掖城这阵势,显然军队已经全跑了,留下一座空城给他们。

自来到这个时代以来,段业虽然也遇到过威胁,甚至生命都曾经遇到过挑战,可是起码在谋算上,还从来没有错过,段业也一直为此非常得意,可是如今,李希这么一个根本上不来台面的家伙,用着这么拙劣的手法,居然把自己都给骗了!

吕纂更是神色难看,虽然这事情从大局来说,其实没啥大不了的,张掖城怎么也是河西走廊的重要城池,拿下了张掖,凉州的一半就已经在手上了,算起来起兵两个月左右,就已经完成了一半的任务,不能说成绩不好,可是吕纂总觉得,自己被李希这个人给耍了,这让心高气傲的吕纂感到屈辱!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亲手杀了李希这个狗贼!”一向温文尔雅的吕纂也咬牙切齿地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派去进城的几个斥候也回来了,他们匆匆跑到勒马在城门口等着的吕光处停下,行礼说道:“节下,已经初步探查完毕,张掖城内百姓俱都正常,但是兵马已经全无,太守府如今除了些仆役衙役外空无一人,印绶被带走,公文被匆忙焚烧,官吏们一个不见。”

吕光眉毛一皱,看来张掖城内的人果然跑了个精光,可是眼下再想别的也没有用了,吕光大手一挥,喝道:“进城!”

河西名都张掖,就此落入吕光手上。

虽然这是李统的战略性放弃,可是造成的后果还是极其严重的,首先,张掖郡残余的三个县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郡城都已经被攻克了,区区几个县再顽抗还有什么用?因此再吕光再次派出使者去时,他们都老老实实的交出了印信,乖乖投降,而吕光认为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投降说明心里还有点忠义,而最后也没有做无谓的抵抗说明也是识时务的人,这样的人吕光认为是真正靠得住的人,因此直接让他们继续当县令,还说以后如果政绩卓著的话,还可以快速提升,吕光保证对他们和对原来的幕府里一视同仁。

张掖城由于是主动被放弃的,城中的百姓和士绅们也就没有什么反弹,加上如今的趋势已经很明显了,他们也不会再执拗于对梁熙的忠诚,加上吕光进城后,并没有追究,反而及时的抚境安民,慰问老幼,还宣布适度减免赋税,表示以后要好好改善大家的生活,因此张掖上下很容易便纳入了吕光的统治之中。

数日后,除了在各县留了少量兵力留守外,吕军主力云集张掖,他们必须为下一步如何行动来提前商量了。

但是事情比他们想象的变化要大。

首先是沉寂了许久的张大豫。事实上,凉州的乱局,本来就是这个张大豫闹起来的,他是前凉末代国主张天锡的儿子,本来在当地也有一些威望,之前趁着吕光大军西征试图起兵,夺回自己先辈的土地,可是由于自己水平一般,手下将军谋士都不咋样,因此连梁熙也没搞定,在梁熙及时作出了反应,增兵驻守姑臧后,张大豫虽然起兵来攻,却被打得落花流水,也只好灰溜溜缩在陇东一隅,而那时候吕光已经回来了,梁熙认为张大豫已经不足为虑,先打败吕光为重,因此也没有趁胜追击,他并不怕张大豫能闹出什么大事来。

事实上历史上张大豫也确实没闹出什么来,但问题是由于段业的缘故,历史似乎很多微小的地方都和过去不一样了!

前凉末代君主张天锡,在被秦军俘虏后,苻坚并没有为难他,依然给他封了官爵,赏赐了金帛,待他还算不错,历史上淝水之战后张天锡趁乱渡江,跑到江南了此残生,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大概是苻坚败得更惨,一时间没有功夫管他,而好容易跑到中原晋军已经迅速出兵北伐了,北方一片混乱,那张天锡绕了个大圈,先跑到齐鲁,然后绕到邺城一代,然后北上出了关,沿着大草原和几十个亲信一路西驰,游牧于此的鲜卑各部族这个时候也忙着内讧,根本没功夫搭理他,而张天锡运气实在是太好,连马贼大概都在休假,于是紧赶慢赶,居然在几天前突然出现在阳坞。

当时正在军营里为手下万八千儿人德生路发愁的张大豫见那个熟悉而苍老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使劲的揉啊揉,却最终确定,那个已经有些佝偻,神色憔悴之极的小老头,就是已经多年没见的父亲——张天锡!

“大豫我儿!”张天锡也是非常激动,过去自己还是凉国国主时,对这个儿子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起,可是没想到,这个资质平庸的儿子,居然第一个在故土举起了义旗,如今虽然发展很一般,可是好歹坚持到了自己回来,一想到这,张天锡的眼眶就有些湿润。

“父亲!”张大豫的神经绑了这么久,如今终于松弛下来!这么久,他撑得实在太苦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战争和杀戮的人,事实上他本来就喜欢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秦国事实上待他不算差。可是没有办法,他是张家的子孙,就有义务为了张家哪怕是一丝光复故土的可能而抛头颅,洒热血!苦苦撑了这么久,好歹保住了一点点元气,如今终于等到父亲回来了!

相隔多年的父子二人相见,自然少不了一番温情。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要让张天锡及时露面,来振奋早已低迷的士气!

肯在这个时候还追随张大豫的,除了少数野心家和投机分子,大部分都是对过去的凉国还有感情,或者说是受过张家恩惠的人,当年的张天锡虽然也不算明主,但是基本也算亲民,时常走入民间和百姓亲近,只是由于水平所限,国力不强,之前十年的内乱耗尽了凉国的国力,才被秦国所灭。

如今虽然十年过去了,张天锡也衰老了很多,可是毕竟大体轮廓还在,当张天锡穿着常穿的那身皮袍朝大家面前一站,那模样,那神调儿,和十年前的凉王张天锡别无二致!

没有错,我们的凉王,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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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王者归来

阳坞堡内,万岁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欢呼着张天锡的归来!在绝望,恐惧,忧虑了甚久后,他们终于等回了自己的领袖。

历经10年磨难,10年来几乎日夜都睡不好觉的张天锡,在历经千辛万苦,路上跑死十几匹马,担惊受怕闯过了多个部族的游牧区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故土,回到了那熟悉的地方,可是最重要的,是张天锡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如今的他,一如既往的平易近人,富有亲和力,但同时也多了许多威仪,虽然不能和过去还做凉王时那样出入前呼后拥,也没有了当初的各种排场,可是现在的张天锡,朝那一站,就给人无形的压力。10年来虽然在苻坚面前不得不卑躬屈膝,可是张天锡的内心从未屈服过,他不能忘记先祖张轨,父亲张骏,哥哥张重华的丰功伟绩,不能忘记当初凉州的繁华,不能忘记昔日凉州铁骑的威猛,更不能忘记当时自己在秦军兵临城下时被迫献城投降的屈辱!

苻坚其实待他不错,让他当了有实权的尚书,封了他归义侯的爵位,如果自己老实,下半辈子本可以衣食无忧,照样做个富贵闲人,可以沉迷下酒色,就像自己当初还是凉州统治者时候做的那样。

可是,苻坚越是对张天锡亲近,张天锡就越觉得屈辱,在他看来,那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怜悯,归义侯是什么意思?你归附了我,这是义!张天锡家族可是汉人,世代镇守凉州,熟读诗书,他怎么能忍受这样的屈辱?可是没有办法,为了老婆孩子,更因为当时的秦国如日中天,他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忍!

虽然由于苻坚的政策,秦国上下对于他,对于慕容家的那几位,对于所有战败国的君主大臣,都保有相当尊重,可是氐人看他们的眼神,还是充满了不屑。平素自己还是要夹紧尾巴做人,终日里说小话讨好他们,免得他们进了谗言害了自己。

张天锡苦苦忍了10年,从三十五岁得盛年忍到了四十五岁的中年,可是虽然才四十五岁,张天锡的头发就已经斑白,如今回到凉州更是须发皆白,看起来就像七老八十一样,但精神却更矍铄了!

如今,上天终于给了我一个机会,来拿回我失去的一切!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我不惜一切也要拿回凉州,拿回我祖先的荣耀!

张天锡回来了,这只军队的统帅权理所当然的回到了他手上,握着当年的印信,看着几个比自己还老,本来已经隐居但是如今重新出山的老臣,张天锡仿佛觉得浑身都是力量!

没什么可质疑的,张天锡很快自封凉州公,都督中外军事,宣布在“静养”十年后恢复对凉州地区的统治,并且传檄凉州各郡,要他们对自己效忠。

短短几天发生在阳坞的这一切震惊了整个凉州,各方势力都感到惊讶,因为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张天锡居然在这个时刻回来了。

所有人,自然包括段业。

段业的情报组织已经初步形成了规模,如今在凉州各郡都有了人手,而且胡凯也兑现了承诺,把丐帮的人也带了过来,天下不论乱成啥样子,乞丐总是有的,他们本来就是城市里消息最灵通的人,自然比起一般人先知道张天锡的事情。而透过快马,很快就把资料送到了段业面前。

如今酒泉军已经完全掌握在段业手上,段平刘国张猛等人都站稳了脚跟,军中上下士气高涨,虽然由于实战经验不足,尚不能和吕光其他所部,尤其是最精锐的青骑相提并论,但是在河西也算一支不小的力量了。

而且由于固延海子一战,酒泉军损失不小,经过吕光批准,特许段业在张掖招兵,这可是个扩充自己实力的大好机会,因此段业毫不客气的接受,并且风风火火的干了起来。

张掖城里,段业也分到了一座宅子,如今后堂被段业改造成了机要室,因为自己的军队被特许在张掖城驻防,为了方便起见,酒泉军的会议经常就在这里举行。

正在和段平等人讨论招兵的章程时,是张猛带着阳坞方面的密信过来,而段业看上面火漆处有三朵梅花,说明事情紧急,因此也就不必大家,当场把信拆开。

一目十行的看完后,段业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将军,怎么了?”这些人里面,以段平的身份最高,跟段业最早,也最受信任,因此看段业沉默不语,食指轻轻在桌子上叩着,还是段平先出言相问。

“喔。”段业回过神来,有些凝重的说道:“这下子可出大事了,张天锡居然回来了,如今已经进到了张大豫军中。你们都看看吧。““什么?”这几乎是所有人异口同声的说出来,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震撼啦。

张天锡毕竟是之前凉州的统治者,苻坚再大方,多少也是对这样的人要防范,如今他居然跑回来了,说明了什么?是不是中原已经糜烂到不可收拾了?会给凉州带来多大的影响?

密信很快被传阅完,虽然这里都是段业的心腹,可是段业还是很小心的把信烧掉,然后沉声道:“各位,你们也看见了,张天锡居然能跑回来,这件事完全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我现在知道了,想必不久后节下也知道了,卢水胡,秃发部,梁熙,都该快知道了,我们得提前商量商量。”

“大人。”段平首先发言,“张天锡能回来,大概中原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天王陛下恐怕……”

段平毕竟一直是秦帝国出生长大的,因此说话有些谨慎,但是段业就毫无感觉,如今苻坚是肯定快完蛋了,吕光也不是啥忠诚不二的人,因此毫无顾忌的接过话头,道:“你说的不错,如今中原处处烽烟,苻坚恐怕撑不住了,不然张天锡是没机会跑出来的。”

这话段业说来轻松,可是听在自己这些心腹的耳朵里可是如闻惊雷!

虽然他们都是汉人,虽然如今民风远较宋明开放,虽然君君臣臣在乱世并没有那么有力,可是无论如何,在一个政权还没有灭亡前,就对其君主直呼其名,这是何等的勇气?他们看段业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段业却根本没注意到这茬,他只是说顺嘴了,“如今晋军三路大军北伐,但是由于内部掣肘,士族寒门之间的斗争已经开始激化,我看这次,他们是不可能光复河山的,最多收复淮北和河南的几座重镇,能不能守住还有问题,但是无论如何,这样一来就极大的振奋了北方各地的反抗声lang。此外,慕容垂,姚苌等人,素怀野心,昔日苻坚声望如日中天,尚且可以靠怀柔和兵威来困住他们,如今百万大军丧与一刻,猝然根本无法补充,我料他们必反!”

“不错。”张猛这个时候也插言道,“大人,根据目前的消息,慕容德在滑台一线和刘牢之刘裕对峙,慕容垂倒是还老老实实在弘农,自己的本部兵马也交了一半给天王,但是我们得到了一个绝对可靠地消息,慕容宝已经回到邺城了!”

“慕容宝?”刘国有些惊讶,“你们确定么?”

“绝对可靠,不过这些,还多亏了胡帮主啊。”张猛戏谑的说道。

也由不得刘国不惊讶,慕容宝可是如今慕容垂最欣赏的儿子,换句话说就是慕容垂的继承人,虽然慕容垂在淝水之战后竭力表示对苻坚的忠诚,可是全天下都知道他要造反光复燕国,无论他怎么剖白自己也没有用,如今他把心腹和最心爱的儿子派回邺城,是要和苻坚正式决裂了么?

很显然的是,慕容垂如果也叛变,那几乎是给苻坚的致命一击!历史上苻坚之所以淝水之战后短短两年就败死,虽然不是慕容垂直接动的手,可是完全可以说苻坚之死拜他所赐!

而胡帮主自然说的是胡凯。由于这些人都是段业的心腹,因此身份也没有隐瞒,当大家知道如今分管情报工作的胡凯还有个安定郡丐头的身份时不由都很好奇。

当然,段业笼络人,不是靠空口白牙,而是给了很多干货,第一条就是趁着得空派段平等人带着精干力量去安定郡替胡凯报了家仇,夺回了丐头的位置,接下来又动用自己的储备金全力支持胡凯,而这个胡凯还真有几分本事,恩威并施,听话的拉不听话的杀,居然很快一统天水南安广武等地的丐帮部众,隐然有成为凉州丐头的趋势,而有次段业开玩笑叫了声胡帮主,于是这个诨号就传开了,而胡凯也觉得帮主比起丐头来可是威风多了,因此也就没推辞。

成了陇右丐帮最大的瓢把子,自然也得和曾经的乞丐兄弟们恢复下关系,虽然胡凯不能亲自前往,但如今财大气粗了,和那些其他州郡混的不行的丐头们比起来,自然很容易就和他们修复了关系。于是情报管道也就建立起来了。

慕容宝回到邺城,别的人或许瞒得过,甚至能瞒过镇守邺城的苻丕,但是却决计瞒不过邺城的乞丐,而这个消息对他们或许不值钱,但是胡凯愿意开出200匹蜀锦的价格,于是慕容宝回到邺城没两天,就有一队马帮从邺城出发,去凉州讨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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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为谁而战

“慕容宝回到邺城,恐怕慕容垂也很快就要反了,哎,我们的天王陛下,宽厚仁慈,如今落得这个下场,真是令人唏嘘呀。”段业敲着桌子,不紧不慢的说道。

“谁说不是呢?为人主者,一味宽仁,不是好事啊。”张猛长期主持情报工作,很多事情也知道的更细,因此也非常替他感到可惜,平心而论,苻坚虽然也是氐人,可是总比大多数胡人君主要好,在座的都是汉人,对苻坚的感情都有些复杂。

“不,仁慈是没有错的,关键是看对谁仁慈,以及仁慈到什么程度,苻坚的问题,是轻重缓急不分,犯了一刀切的毛病。”段业摆手道,“要知道,前些年,苻坚那可是真正的天下归心,各路豪杰皆能为其所用,如果不是王猛早死,我看淝水之战大概不会打,就算打了,也不会输。”

众人尽皆默然,王猛!这个璀璨而光辉的名字!因为他的出现,配合苻坚这个难得的贤君,屈居关中一隅的秦帝国仅仅用了十几年就统一了整个北方,疆域北到大漠,南到淮泗,西到玉门关,东到大海,而且在和东晋的交战里连战连胜,离大一统已经不远了!可是王猛死去还没几年,如今就忽喇喇似大厦倾,怎能不让人嗟叹不已。

“唉!王猛这样的人才,居然被苻坚所用,真是可惜啊!”刘国一拍大腿,显然很是不满。

“王猛难道没想给咱汉人卖命么?他又不是没去过桓温军中。”张猛反驳道。

“好了。”段业看二人有吵起来的趋势,忙道:“天下自为汉家之天下,唯有汉家才是正朔,但司马家昏庸无能,不可为中国之主,王猛若南下,终究默默无闻,不会有什么作为。我们血液流的都是汉人的血,也要终于汉人,但是却不必终于一家一姓!”

段业这番话,说的大义凛然,众人心里都感到震撼无比,在场的人,多少都读了些书,却从来认为天子便是天下民族的象征,可是不忠于一家一姓,那忠于谁?

“好了,还是先想想张天锡父子的事情怎么办吧。”段平把话题拉了回来,“如今他们恐怕要反守为攻了,我已经听说,凉州百姓士绅每天都有很多人朝阳坞而去,张天锡的声望扶摇直上,这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不错!”段业有些严肃,“我们此次东归,无论如何很多人会认为我们是叛逆,但是梁熙实在是不成器,他是肯定完蛋了,如今长安方面是不可能派出援军的,苻坚已经自顾不暇了,如果张天锡没有逃回来还好,张大豫的号召力不足,凉州士民,就算有所不甘,也会心甘情愿的归附,但是如今他们多了个选择,事情就麻烦了。”

“张天锡父子如今所居不过阳坞一地,兵马不过数千,有成事的机会吗?”刘国有些疑问。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九层之台起于垒土,没有不可能的事情,我们一定要小心。”段业严肃的说道,“不过呢,张天锡回来,对于节下嘛,肯定是个大麻烦了,他收复凉州可能要艰难很多,我们嘛,呵呵呵,总得帮衬帮衬节下不是?”

段业目光闪烁,在场的都是他的心腹,其中玄机,妙不可言。

情势的发展甚至出乎段业的意料,张天锡刚刚回到阳坞不久,长水校尉王穆率3000精兵突然宣布归顺张天锡,并且带去了大量粮草,张天锡部士气大振,而同时,关于张天锡沉潜10年王者归来的传言开始在凉州各郡县内流传,甚至包括那些已经被吕光占领的地盘,虽然吕光及时做出了反应,找到了谣言的源头并且迅速处置了。可是传言这种东西,你不理会就会越传越离谱,你去理会就造成心虚坐实,怎么做都不对。吕光和众人商量很久,还是决定不能让谣言扩散,因此采取了霹雳手段,酒泉敦煌张掖等城池的城门头上,数十个血琳琳的人头高挂在那里,让人心里发毛。

可是,刚刚消停没几天,更让人震惊的消息传来,张天锡亲自率军万余,一路上敲锣打鼓,浩浩荡荡的奔着姑臧去了!临走时,张天锡发了一个檄文,内容很丰富,篇幅很长,用词很精美,大概意思就是我张天锡过去不争气,搞得国破家亡,那是我的不对,但是如今,我要回来,拿回我的一切!

开头两句话实在是彪悍:天道好还,盖中国有必伸之理,人心助顺,虽匹夫无不报之仇!

整篇檄文,文采飞扬,理直气壮,一时间凉州各郡,包括吕光已经占领的郡县,人心浮动。

但是,如今以王穆为谋臣的张天锡显然吸取了过去的教训,姑臧城他生活了整整三十五年,自然知道城高池深,猝然难以攻克,但是张天锡的驻地离姑臧并不远,却一路上持重缓行,大造声势,一方面谨慎起见防止敌军偷袭,另外一方面更重要,却是吸引沿路从军投效的部众。

此举果然有效,东半部凉州的居民百姓,已经退休的官员们纷纷加入,各路观望形势的地方势力也毫不迟疑的宣布归顺,等到张天锡大军距离姑臧只有几十里时,已经有数万之众,远处看去,旌旗招展,军容浩荡,虽然说由于形成仓促,连统一的军服也没有,部众也是胡汉杂糅,各怀心思,可是短短几天能有这般的形势,看起来民气可用,军心可恃啊!

而此时的姑臧城内,也正在剧烈的争论着。

之前梁熙之所以信心满满,也是他看准了退兵洪池岭,据此死守姑臧,起码能挡住吕军势如破竹的气势,还能在野战里找到机会,免得据守城池,徒劳无功,因此李统在没有请示的情况下,放弃张掖,率军东归,屯兵洪池领,梁熙是喜出望外,而且还主动下书,追认李统为征西大都督,实授军权。

并且,梁熙还紧急动员了姑臧周围残余的人力物力,又得大军近三万人,其中支援李统一万,自己率军一万驻守姑臧,命一向以知兵主持的司徒不群率军一万,屯驻与姑臧城外,一城一营,以为掎角之势。

当然了,虽然知道中原如今已经乱套,可是他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派人去长安找天王陛下陈情,期待着万一天王陛下感念他梁熙多年的忠贞会派出援军来。

至于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动静的张大豫,则自动被梁熙忽略,这个堂堂的凉王世子,又是第一个闹出阵仗的人,搞了这么久都啥也没搞出来,说明能力实在不行,这样的人,梁刺史虽然连连败绩,连儿子都折进去了,却也还是瞧不上的。

可是当张天锡出现的消息传来时,梁熙早就已经脆弱不堪的心脏终于顶不住了,等到梁熙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睡在榻上,一群面色憔悴的文武正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样了?”梁熙如今看起来已经和八十老翁无甚区别了,说话声音也虚弱不堪,完全看不出之前那个年富力强精明强干的使君的影子。

现在还站在这没跑的,要么是跑不了,要么就是真的忠诚与梁熙了。秘书监高君带着哭腔说道:“使君!吕光贼子倒是按兵不动,如今李统大都督也严阵以待,西线目前无事,倒是东线……张天锡已经自称凉王,建元飞龙,设置官署,如今众有三万,离姑臧城已经只有七十里啦!”

“呵呵呵呵。”梁熙居然笑了出来,可是谁都听得出他笑声里的凄惨和悲凉来,凉州的形势本来就已经几乎不可挽救,如今面临两线作战,几乎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四个字——大势已去。

“使君……”高君顿了顿,“如今司徒别驾在外典兵,他提出建议,不如尽撤西线之兵,增援姑臧,姑臧宁与吕光,不予张天锡。”

“嗯?”梁熙白眉一皱,“这是何意?”

武威主簿华明忙道:“使君,如今吕贼虽然攻我凉州,形同造反,可是毕竟他还没有打出反旗,更没有自立,而那张天锡,是已经被攻灭的凉国末代君王,在凉州也颇有号召力,这个……两害相权取其轻,使君请三思。”

“使君请三思!”众人齐声呼道。

“唉。”梁熙长叹一声,他本想发飙,可是看看眼前的这群人,他们的眼里并没有投机和狡黠,反而是担心和关切更多,他们如果想跑,想投奔别人,根本不必等到现在,投降自然是越早越有诚意也好处越多,如今自己虽然名义上还是凉州刺史,可是手上也只有姑臧一隅之地,兵马更是不足一战,他们说出这番话,实在是好意啊!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么?”梁熙有气无力的说道。

“使君!卑下等知道这样实在是不得已之举,然舍此更有何方?如今姑臧城怕是挡不住张天锡的大军啊!况且,张天锡乃是昔日凉王,一旦拿回了都城姑臧,必然要立威祭祖,恐怕到时候凉州百姓也要遭无妄之灾,而国人更是难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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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波厉云诡

华明这番话,可以说是点住了梁熙的死穴!一个重要问题是张天锡乃是凉王,严格来说不论是吕光还是梁熙,对他来说其实都是侵略者,而且一方是氐人,一方是汉人,双方之间还有。

在他们看来,吕光进攻只是为了夺回地盘,但是张天锡发兵,却是为了光复古国,性质完全不一样。输给吕光的后果肯定和输给张天锡的后果不能比。

难道真的要向吕光卑躬屈膝?梁熙一想,心里就隐隐作痛,那可是杀了自己唯一儿子,断了梁家根的仇人呐!难道就这么屈服了?就这么一笔勾销血债了?

可是形势比人强,两线作战的话,不用几天,等到张天锡大军来到姑臧下,梁熙毫不怀疑,只需要张天锡站到城下面露个面,自己的兵很可能就倒戈,姑臧城无数受过张家恩惠的人就会造反,而自己作为秦帝国派驻与凉州的最高长官难得还能有好?

怎么办?

吕光一样得操心怎么办!事实上李统虽然跑了,但却没跑干净,还是有支殿后的小部队被逮住了,结果吕光毫不客气,亲自带人上去一顿胖揍,不接受俘虏,把五百余人全部斩杀,来泄愤。

但是李统吸取了教训,大军猫在洪池岭根本就不露头,洪池岭山势险峻,难以仰攻,山上自有终年不化的积雪,也不必担心水源,而洪池岭背后则是武威郡所在,从那边过来比西边攀援要容易许多,因此也不必担心补给,吕光第一时间派姜飞率军攻打,结果双方打了一天,姜飞死伤七百余人,才勉强攻下了第一道防线的制高点——夹子山。

可是还没高兴多久,入夜了李统亲自率军突袭,由于是从高朝低冲击,加上时机突然,姜飞虽然竭力抵抗,但是还是丢了夹子山。

吕光闻言大怒,想要处死姜飞,以严军纪,但是在段业等人的苦苦哀求下,姜飞只得到被打了20军棍,降一级,夺1000兵得处罚。

但是有些尴尬的,是那1000军全是骑兵,但是吕光没有把这1000人划到了自己的亲兵里,而是划到段业的麾下。

段业自然是力辞,虽然如今有枪就是草头王,手上有兵说话才有底气,可是这实在是烫手的山芋,接了不宜啊!谁知道这不是吕光的试探?再说,拿了姜飞的兵,姜飞会不会忌恨?

可是吕光似乎是铁了心,还拍了桌子,非让段业接不可,这段业心里就更犯嘀咕了,和着这世界还有这等好事儿?有人主动给你送兵?

话都到这份上了,不接不行,段业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思来想去,段业还是亲自去姜飞营里接受,为了表示诚意还只带了段平等几个亲信,不过,受伤还在卧床的姜飞倒很客气,亲自叫出相关的将佐,仔细交待后才让段业把人领走,全部过程毫无为难,这让段业也很是意外。

但是显然的,是段业之前的酒泉军因为来源相同,总体上经过段业一段时间的整合已经算是初步纳入段业的体系了,但这1000人来,却让段业犯了愁。

全部打散的话,可以肯定这些人里一定是有细作的,吕光就明着派人来监视你,这些道道段业当然懂,可是段业不可能挨个审查,那就等于公开翻脸,但是如果把他们打散分到各部,就等于让这些人生根发芽,到处刺探,要知道段业的人目前为止也就剩下八千多,虽然吕光许诺了可以招满,但是这样算起来依然平均十几个人里就有一个人是新近调进来的,靠不住。

可是如果他们的编制不打散,直接纳入的话,等于他们的体系完整无损,段业根本就无法掌握这只军队,接下来等于是自找苦吃。

和段平等人合计了很久,也没找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段业几乎要愁死了,到这儿,才发现吕光的手腕真不一般,明白的来这么一手阳的,就够自己受了。

当然了,这些事儿对于段业是大事,对于吕光来说却是小事,吕光必须得考虑接下来如果面对凉州的新局势。如今凉州都打下来一半了,马入夹道,不能回头了。

可是吕光还没做出决定呢,张天锡的使者就先来了,出人意料的是来的使者居然是张天锡的谋主王穆。

如今吕光大军据洪池岭外20里处洼口山下寨,军营绵延数十里,星罗棋布,蔚为壮观,王穆车驾数十人居然径直来到这里,一路上姑臧方面都没有派出游骑击杀,可见姑臧的情况已经恶化到了什么地步!

得知消息后,吕光阵营内部也发生了争执,段业和吕纂主张不要谈判,直接杀掉王穆,以表示和张天锡决不妥协的决心,而杜进等武将则认为应该和他谈一谈,如今张天锡部和吕光部并不接壤,所谓远交近攻,总该是有些好处。

吕纂的想法,是纯粹出于民族的考量,吕光,吕纂等人,都是氐人,当年攻灭凉国,某种程度和张天锡家族有国仇家恨,张天锡是绝不可能与吕光妥协的,现在派使者只是为了对付梁熙,而梁熙一旦完蛋,双方是一定要开战的,既然是早晚的事情,何必多此一举?

而段业则是有其他考虑,如今段业才觉得提拔了胡凯的重要性,因为胡凯最近得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消息,而这个消息段业有把握是第一时间得到,比起吕光还要早。

那就是氐族的王族,如今天王的堂弟,昔日苻健兄子,曾经担任北讨大都督、安北将军、幽州刺史、大司马、唐公的苻洛已经出现在凉州!

苻洛本来曾经是秦帝国的第一勇将,攻打燕国的是他,灭掉代国的也是他,尤其是灭代的过程更是值得一提。

拓跋鲜卑是塞上劲敌,号称控弦百万。但是此时战无不胜的大秦铁骑毫不畏惧,出动了当时最强大的阵容,幽州刺史苻洛任北讨大都督,率领十万燕赵健儿讨伐代王拓跋什翼犍;常胜将军邓羌和大将俱难率领步骑二十万东出和龙、西出上郡,总兵力高达三十万。前秦军队以铁弗匈奴刘卫辰部为向导,三路大军发动迅猛的钳形攻势。

由匈奴军队做向导的秦帝国军队攻势凌厉、进展神速,很快三军即会师什翼犍王廷,扑近拓跋部大本营盛乐南郊。

帝国勇士和草原骑士围绕盛乐展开决战,措手不及的拓跋什翼犍不敌前秦健儿、战败后仓皇北窜,但是悍勇的苻洛率幽燕铁骑追杀拓跋什翼犍,拓跋鲜卑退保阴山。这一仗彻底打垮了代国的势力,曾经睥睨大漠的拓跋鲜卑则势力一落千丈,被鲜卑人征服奴役多年的高车人、杂胡也趁机相继反叛。拓跋鲜卑部四面邻敌、窘困不堪,甚至畜群都不得安全放牧。

拓跋什翼犍在阴山烦躁不安,听说前秦大军回防驻地了,就率族众再次回到云中老营越冬。可是苻洛早就布下的桩脚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拓跋什翼键回到云中仅十二天,代国内部发生政变,什翼犍庶长子和侄儿联手发难,杀了老国王,拓跋什翼犍的诸子也多数遇难。苻洛得到消息,不等苻坚命令,急命李柔、张蚝连夜领骑兵北上突袭,尽俘拓跋部,弑君的两个祸首也被押解长安处以车裂极刑。从此北方一统,苻洛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功臣!

但是当时志在统一天下的苻坚没有料到,自己的堂弟苻洛,固然悍勇无双,固然能谋善断,自己也非常器重他,给了他最大的信任,但是苻洛的志向,却不是成为一把纵横天下的利剑,而是要更上层楼。

要知道,苻坚本身就是通过政变上台的,但是苻坚宽仁,对于苻健的两个遗孤苻洛和苻重也多加照顾,信任无双,但是,无论苻坚怎么做,做的再到位,是无法消弭杀掉自己兄长再夺走天王位子的事情!苻洛兄弟二人从来也没有放弃夺位的心思。

但是这两个人很有趣,苻重几乎见人就说一定要拿回椅子总有天要苻坚好看,由于天天说月月说,却从来啥都没干成,让苻坚认为此人不过是怨气难消,就算搞事也搞不出什么大事,所以根本不介意。如果真要搞事,岂能不小心谨慎?

而苻洛配合的更好,没事就打弟弟,和弟弟争吵,然后对于苻坚派下去的事情努力完成,极为用心,兄弟俩得双簧居然瞒过了苻坚,虽然王猛有所察觉,却不足以动摇苻坚的信任。

该来的终于来了,指挥数十万大军如指臂使的苻洛在灭掉代国后声望如日中天,他坐镇和龙,控扼关外鲜卑、乌桓、高句丽、百济等属国,俨然一个土皇帝,但是在三年前,他却还要个名分,上书苻坚请求开府仪同三司,也就是说他要把实际的割据和自己设置的官署完全合法化。

苻坚理所当然的拒绝了,但是也没有追究,苻坚没有想到的是此事成了一切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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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横生枝节

不过,苻坚宽仁是因为怜悯苻洛兄弟,因为那是最后的遗孤了,苻坚并不愿意将自己宗族的其他血脉斩杀干净,但是作为人主,苻坚并没有麻痹到不知道做最基本的防范,苻洛长期镇守东北,威望高,兵力强,又经常做些逾越分际的事情,以至于势力不可收拾,苻坚也不是完全没做出反应。而苻洛这一次上书,就是最直接的信号了。

很快,在苻洛上书不久,苻坚出手了!他当即下令苻洛调任益州牧、总督西南。这一手目的很明确,把苻洛从他的老巢调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而且不许他带走自己的心腹,苻坚认为这样既能消除隐患,也能不撕破脸。

而且苻坚的命令里有一道奇怪的指令,不许苻洛进京南下四川,而必须从伊阙下襄阳溯汉水入成都。其实这样也只是免得苻洛再和其他人串联,受其蛊惑,但是这道命令却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苻洛认为苻坚不仅猜忌排挤他,还可能借驻守襄阳的荆州刺史梁成的手算计他,和苻重一商量,决定联手占据幽州自立门户。这一下子,就捅破了天!

苻洛自称大都督、大将军、秦王,派人赴鲜卑、乌桓、高句丽、百济、新罗、休忍各前秦属国征兵,分幽州兵三万由苻重保全根基,自带大军七万向西南推进。苻洛计划出中山、常山,进逼邺城,最好逼降苻融,全据冀州,然后合关东之兵,西向长安夺取皇位。

幽州兵变、举国震动。苻洛勇冠三军,燕赵士马强劲,苻坚和廷臣也为之疑虑。但是当时,有个人站了出来,及时稳住了朝廷的情绪,这个人,就是段业面前的吕光!

吕光的看法很简单,苻洛当然是一时人杰,但是如今瞬间聚齐这么多人马,却主要是靠自己的威望和强迫,看起来虽然气势汹汹,但是如果迅速出动大兵以泰山压顶猝然击之,苻洛必败。

苻坚和群臣皆以为然,于是苻坚一方面分派名将吕光、苻融、石越和大将窦冲、都贵等准备镇压,同时主动屡屡派人劝苻洛兄弟罢兵,还打出了温情牌说“天下未一家,兄弟匪他,何为而反?可还和龙,当以幽州永为世封。”

苻坚不愿意看到骨肉相残、更不希望举国百姓无端蒙受战火蹂躏,可算是仁至义尽。苻洛却不依不饶、狂妄至极,公然不承认苻坚是天王,而称之为即位前的“东海王”,派人去跟苻坚说“回去对‘东海王’苻坚说,幽州太偏小,不是天子待的地方。我要回咸阳继承祖先的基业。苻坚如果能在潼关乖乖迎接我,我一定封他为上公,让他回东海王封地塌实过一辈子!”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苻坚也就下定决心,开战了!

很快,气势汹汹的苻洛进占常山,苻重也带兵增援,叛军前线规模多达十万。但是很快,窦冲、吕光统帅的四万关中部队和都贵的三万冀州兵马会师。吕光力主立即发动进攻,这个建议被迅速采纳。

结果,情况和吕光的预测完全一样,叛军一战即溃。纵然苻洛勇冠三军,但是他的部将们却一点不争气,几乎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那是因为此时苻坚是正统的观念深入人心,他们根本不愿意为叛逆卖命。结果苻洛战场上被活捉,逃回蓟城的苻重也被吕光追斩。跨海从辽东登陆的石越部一万铁骑也轻松拿下和龙,杀苻洛的留守平规,原本就不支持苻洛造反的幽州军民、官员纷纷反正。

这次叛乱虽然很快平息,但是事情没有完。当时吕光力主杀掉苻洛,群臣也纷纷附议,正常人都认为惹下这么大的祸事,苻洛是难逃一死了。

可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得是,苻洛被押送长安后,苻坚居然宽恕了他谋反的重罪,发配他到边远的西海郡思过。这一违反常规的特殊处理是一向明智的苻坚犯下的第一个重大失误,不论是当代还是后世,稍通历史的人都指出他这一错误。谋反的唯一办法是株连九族以儆效尤,虽然苻洛是王族,但是起码也要把和他有直接关系的人统统杀光,赦免苻洛不仅破坏了这个基本原则,还间接鼓励以后的野心家侥幸求逞。慕容垂姚苌等人之所以一直蠢蠢欲动,未尝没有这个因素。

而且这件事还造成一个影响,那就是活下来的苻洛依然还是嚣张的很,虽然造反什么的他不敢再公开提了,但是当初第一个上奏并且以死相逼要杀了自己的吕光,却被苻洛给记住了,公开的反动言论他不敢再说,却是天天叫嚣着要杀了吕光报仇!

那时候吕光一直有军权,且苻坚声望正如日中天,因此吕光虽然听到了,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淝水一战,苻坚兵败如山倒,如今统治岌岌可危,而苻洛是王室里血统上最纯正的,如果这个时候苻洛站出来呢?

段业还在想着苻洛的事情,而王穆已经被两个校尉给请进来了,吕光的部下们在大帐内济济一堂,看起来又是一番唇枪舌战了。段业无奈摇摇头,调整了下表情,准备迎接。

只见那王穆大概45岁左右,面容清俊,神色自若,走起路来颇有风范,同时还留着美髯,戴着儒冠,那风度着实不凡。

校尉唱了喏后,王穆淡淡一拱手,道:“长水王穆,见过吕帅。”

“王先生多礼了。”吕光也亲自起身相迎,笑吟吟走到王穆面前,道:“请!”

“请!”王穆唆了一下其他众人,却只是单独给吕光见礼,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如今吕某军次此地,王先生来,有何指点呐?”吕光回到自己位置后,见王穆坐下,段业等人也都坐下后,才笑吟吟说道。

“呵呵呵呵。”王穆挪了挪屁股,确定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后,才笑眯眯说道:“吕帅,指教却是不敢当,王穆来,只是代表我主,和吕帅谈一笔生意。”

“生意?”吕光淡淡摸了摸面前的令箭,“吕某人似乎不太善于做生意。”

“那也得看和谁做?王穆虽然是掮客,但是这桩生意,却是稳赚不赔。”王穆那表情哪里像一个谋士,倒是活脱一个奸商。

“有这样的好事儿?”

“当然有!”王穆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主张天锡,宽厚仁慈,豁达大度,多年来矢志不移地要光复故土,如今正是飞龙入海,大展宏图的时候,自然愿意广结善缘。”

“我是秦国的臣子,天王的臣子。”吕光淡淡说道。

“但是吕帅更是数万大军的统帅。”王穆狡猾的说道。

“张天锡似乎与本节也有些过节。”吕光看似无意的说道,毕竟当初张天锡是末代凉王,最终失败也和吕光有莫大关系,而吕光直呼其名,也是间接表明了态度:并不承认张天锡复辟的行为。

“此一时,彼一时。”王穆却一点不生气,依然满脸堆笑道,“成大事者不顾小节,我主如今却是不在乎些许旧事,而是着眼于未来。”

“未来?”

“不错!”王穆狡黠地说道:“一个光明璀璨的未来。”

“呵呵呵呵。”吕光笑了,王穆也笑了,道:“如此,吕帅可愿意听听这桩生意了?”

吕光似乎来了兴趣,笑道:“那么听听也无妨,如果做了这笔生意,能赚到什么啊?又需要付出什么?”

“吕帅的本钱嘛,便是出兵洪池岭,只需要牵制住李统所部即可,剩下的事情,我主会来料理,至于酬劳,洪池岭以西各郡,全部可以归吕帅所有。”王穆自信的说道。

“可是这些郡县如今已经在吕帅手中,难道你们喜欢把已经成交的货物拿来再卖一次吗?”段业插言道。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齐声大笑,连吕光也微微颔首。

“这位是?”王穆由于进来了就直奔主题,因此对吕光身边的人并没有多加注意,而且事实上他也瞧不上这些人。

“不才都督府参军,酒泉军总制,段业是也。”段业微微一拱手。

“久仰!”王穆肃然行礼。

“不敢当。”段业含笑还礼。

“段参军此言差矣。”王穆却满脸堆笑的对着吕光说道:“如今吕帅虽然站住了酒泉敦煌张掖等郡,但是事情恐怕还有很大的变化,所谓一动不如一静,万鸟在林不若一鸟在手,落袋为安呐吕帅。”

“你这是什么意思?”吕光皱起了眉头,已经吞下去的凉西各郡,还能有变化不成?

“呵呵呵呵。”王穆摸着自己的胡子点点头,“有件事,吕帅大概还不知道吧,如今苻洛已经从监禁地逃出,据绝对可靠的消息,他应该就是就近跑到了凉州,而凉州如今的部众,包括刺史梁熙在内,很多人都是他的旧属,幽州之变后受牵连不深的人基本都被发配到凉州,苻洛如果出现在这儿意味着什么,吕帅,还用我多说吗?”

吕光霍然站起,脸色微变,“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王穆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知道,吕光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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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杀人解危

吕光把目光投向段业,因为他知道段业如今也负责情报工作,段业心里暗叹,还是晚了一步,让这个王穆先把此事捅了出来,可是吕光询问的眼神却不能不管,段业只好肯定的点头。

苻洛果然回来了!

吕光目光有些严厉的扫了周遭一眼,而除了杜进外,姜飞,彭晃,杨颖等诸多自己的部下,其实过去都曾经在苻洛麾下效力过!

没有办法,谁让那时候的苻洛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统帅呢?除了王猛,那时候有谁的光芒可以盖过苻洛?

吕光也不行!

而姜飞等人也有些发毛,本来他们也是打定主意和吕光干下去了,苻洛?都三四年了,早就失势了。虽然说他们干不出落井下石的事儿,可是当兵吃粮,打仗受赏,都过去的事儿了谁还放在心上?如今我们是吃吕大帅的饭。

可是您被关着就被关着呗,好好休养您前半辈子也挺累,如今趁乱逃出来了,要么找个地儿躲着,实在想不过回去找天王陛下报仇也行啊,您跑到我们这儿来做啥呢。

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好在吕光及时做出反应,对着满脸笑容的王穆道:“如此大事,总得本节和诸将商议一番,王先生且先去休息,立等回话!”

“也好!”王穆坦然站起,行了个礼,然后大袖一甩,颇为优雅的出了帐篷。

王穆前脚刚一出去,吕光马上有些愠怒地说道:“段业!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还不知道?”

段业苦笑下,站起来恭声道:“节下,段业也是方才收到的消息,您看。”

吕纂走上来,有些责怪的看了段业一眼,然后从段业手上接过一封信。吕光急忙打开一看,果然,是情报机构传来的消息,不过却只有一句话,苻洛已经逃出,当往凉州!看落款,确实是段业刚刚收到不久,应该是由于马上就要和王穆会面,根本没来得及呈递。

吕光神色稍解,不是故意隐瞒就好,而段业也常常松了口气,这次实在是很悬,因为段业还真没想直接跟吕光汇报,而这一次王穆却给捅了出来,实在是让人很被动。

这时候,姜飞等人对视一眼,姜飞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节下~~~”

“恩?”吕光眉毛一扬,定定的看着众人。

“那个……”姜飞有些尴尬地说道:“这个……废唐公的事儿,末将等听说了,不过,他昔日在幽州造反,已经是乱臣贼子了,虽然天王陛下宽厚仁慈,没有治他的死罪,但是叛逆的事情是抹不掉的,末将等在当年就已经和他划清了界限,如今末将吃的是节下的饭,穿的是节下的衣,也只会为节下卖命!”

“末将也是!”

“末将也是!”

众将纷纷表态,而且都神色严肃,就连一向不正经的彭晃也绷着脸正色说道。这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方才王穆说出来时吕光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这个时候不表忠心可不行。

“你们呐。”吕光摇摇头,叹口气,“唉,我如果不信任你们,怎么会把兵权放手交给你们?你们不必有什么顾虑,当初你们在苻洛麾下,只不过是奉了天王的命令,我不会介意。而且,如今不比往日,我充分信任你们,只希望从今往后,共进退!不言离!”

说道最后,吕光神色严肃起来,而杜进是吕光的第一心腹,也及时站出来,慨然道:“共进退,不言离!”

“共进退,不言离!”众将齐声喊道,包括段业,一时间帐内的气氛由紧张变为了团结。

态也表完了,大家都对吕光表示了效忠,吕光心头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便笑吟吟说道:“各位!虽然我们已经众志成城,但是,那苻洛毕竟是王族,昔日部众旧属也不算少,连梁熙都是他的部下,如今他来到凉州了,势必会把已经复杂之极的局势搅乱,你们说说看,该如何是好啊?”

大家听了都有些头疼,这个苻洛的能量其实远比想象的大,要知道他在被软禁的时候,都有很多人不避嫌疑的去看他,如今苻坚威望一落千丈,苻洛既有血统又有才能,那些还忠于秦帝国但是对苻坚失望的人很可能寄希望与他,再者就是苻洛的旧部了,起码梁熙如今一定会把苻洛当成救命稻草的。如果苻洛出现在姑臧,梁熙残部势必士气大振,恐怕就没那么容易给消灭了。

吕光扫视一圈,却没有人站出来说出个办法来,倒不是他们不忠臣,而是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很多人都是苻洛的旧部,苻洛造反时虽然失败,那是因为时势不站在他那边,绝不是说他才能不行。

吕光有些失望,正要开口,却见段业欲言又止,忙道:“世民,你想到了什么?”

“节下。”段业拱了下手,因为他现在真的想到了一个办法,更重要的是这个办法对他来说是个机会!整理了下思路,段业说道:“我军千里东归,虽然连战连胜,士气高涨,而且也得到了必要的休整,可是毕竟,我军已经打了快两年的仗了,士卒疲惫是难免的,而且如今张天锡自称凉王,召集旧部,士气正旺,而一旦苻洛进入姑臧,死守城池,凉州势必形成鼎足之势,我若攻姑臧则张天锡必然救之,反之亦然,而凉州西部富庶程度远不及东部,如此下去对我军不利,因此,我们必须阻止苻洛进入姑臧。”

“有理。”吕光点头,苻洛的厉害在于他的号召力,但是他自己手下并没有兵,只需要不让他和某股势力结合就行,而张天锡和氐人是有仇的,苻洛只要还有选择就不会投奔他,因此他只能向梁熙靠拢。“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段业微微一笑,“无论苻洛能变出多少花样,他终究还得回到旧部,回到军队里去才能有威力,他之前隐藏的再深,最终还是要露面,因此,只需要杀掉苻洛,便一了百了。”

“杀了他?”吕光有些疑虑。

“不错!行博望一击!杀了他!梁熙必败,凉州可得。”段业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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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另寻办法

西北风已经开始呼啸,河西走廊便是寒风的通道。而西北风一刮,所有的绿色迅速消失殆尽,就连天上的太阳就像去势了一样,变得有气无力,照在人身上也毫无感觉。

好在,还没有下雪,这是很反常的情况。按照过去多年的情形,这个时候至少已经是第二场雪了。但问题在于,虽然不下雪,却依然冷飕飕的,尽管吕光的军队早有准备,士卒们都穿上了棉衣,但是外面的温度还是让人感到寒冷彻骨。

对这个现象最发愁的当然是吕光,因为他是进攻方,必须保持不断地进攻来壮大自己,振奋士气,但是天气一冷,隆冬时节在这北方还能做啥?到时候滴水成冰,动物都进入冬眠,植物全部凋零,还打个鸟的仗。可是不论是姑臧方面还是张天锡方面却并不介意这些。因此,对于吕光来说,时间非常重要!

经过与很多人的商量,还专门找了当地很多年老的牧羊人来询问,吕光认定,最迟还有半个月到20天,那是一定会下雪的。而这里的气候状况就是一旦下雪,大雪封山,交通阻断,别说打仗,你最好门都别出。而且一下雪就不是一场,一直会持续到来年开春。

没办法了,不管咋样,必须在这最多不到1个月的时间里,把一切搞定。

因此,对于王穆的条件,吕光思虑再三,还是选择了答应。一方面,如果段业那边搞定了,自然是可以不认账的。而另外一方面,如果段业那边没答应,至少也有个保障。单单凭酒泉敦煌张掖一代的半个凉州,既不足以为根基,也不足以固守。因为从东朝西打,虽然是仰攻,却并没有地利可以驻守,而且自己消化这些已经打下来的郡县还需要时间。时间一长一定生变,别的势力也可能染指凉州。只有迅速拿下治所姑臧以及东边各郡,起码把战线推到黄河一线,才能坐稳凉州。

谈判在友好而热烈的气氛中加速完成了,王穆并没有注意到段业的去向,虽然说这个人给他留下了还算深刻的印象,但是这样一个级别的人物如果去公干了也是不会让他意外的。最重要的是吕光虽然还在讨价还价,但是在大框架上是答应了他们的条件。因此再多扯了半天皮后,双方签署了一个协议。王穆在接受了盛情款待后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这几天,吕光的大军还是习惯性的朝着洪池岭上的李统所部发动了攻击。不过投入的兵力虽然不多,但是打起来却很凶猛,但李统占了地利,并且多次亲自上阵,总算还是稳住了阵脚。

李统也知道,如今的天气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再等几天,大雪一封山,那洪池岭几乎连马都走不了,而自己完全可以把军队再朝后撤,撤到谷地中,如此吕军也不可能在冰天雪地的前沿阵地一直猫着,这一个坎,就算度过去了。

正因为如此,如今李统的威望大幅度提高,其实之前,李统当了大都督,多少还是有很多人不服气,毕竟他的资历之前也只是个张掖太守,过去也没啥丰功伟绩,更不是什么大人物的亲戚,在军队这种地方,其实是不太能服众的。当时大家之所以没有太大异议,实在是因为被吕光打怕了,在那种危急的情况下,有人敢出来挑头就不错了。

结果,李统主张退到洪池岭后,果然顶住了吕光的攻势,虽然没有打败他们,但是好歹双方在一些小规模战斗里能做到互有胜负,这已经是吕光入关以来最好的成绩了。

战功是最有说服力的,如今大军上下都彻底服了李统。尤其是梁胤部下的很多士卒,昔日是兵败如山倒,如今居然还能稳住局面,这当然是李大都督的功劳!

西线有战事,短期却无进展,如此先按下不表。

天色阴暗,冷风扑面,茫茫大漠上,一队驼队依然慢条斯理的朝东走去。在丝绸之路上,每年都有无数这样的商队,冒着酷暑或者严寒,顶着风沙或者烈日,赶着他们的骆驼驮着各种货物,从大地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

虽然一路上很辛苦,虽然他们能带到目的地的货物常常只剩下三分之一,虽然他们很容易遇见马贼或者恶劣的自然条件而送掉小命。可是,无数人依然坚定不移的走这条丝路。实在是因为利润太高了,在江南收上一个驼队的丝绸,运到大食国就能赚回三倍的利润,而茶叶,瓷器赚的更多,还有什么比干这个还赚钱呢?

商人们都是真正的勇士,他们不惧一切挑战,因为有利润。当然,由于西域很多地方都是条件恶劣,缺少生活物资,因此统治者们对商人都很友好,在那些地方商人的社会地位远比中原要高,有些商人甚至都能左右政局。这也让很多中原商人热衷于跑丝路。

当然,就算是马贼,虽然常常抢掠商队,杀死商人,但是他们也晓得不能涸泽而渔的道理,如果他们做的过分了,一方面商人们不从这里过了等于是断了他们的财路,另一方面各地的国王们也不容许这种情况出现,马贼太过火的话就会出兵剿灭他们。因此他们都很克制的每年做那么一两票大的,其他时间就蹲在家里,所谓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说的就是他们了。

阿克苏是姑臧附近最大的马贼团伙的头目,他大概四十五岁,身高马大,孔武有力,一脸的络腮胡子,一双小眼睛虽然常常瞪大,可是看起来一点不像个马贼,倒像是一个质朴的商人。

他自然不会走到哪都亮出自己马贼的身份,事实上他现在和他的同伴们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商人,他们有十几匹骆驼,三十多匹马,除了水和食物外,他们的骆驼上还放着成捆的华贵地毯,看上去就很值钱,还挂着各种乌兹钢刀,骆驼的脖子上毫不掩饰的挂着一串串美丽的珠子,而且阿克苏的同伴们都一身白衣,头上裹着白色头巾,看起来很像是西域过来的商人。不过现在,他们正慢悠悠的朝北走,似乎一点也不急着赶路。”头儿,你看那儿,肥羊来了。”库都克是阿克苏最好的助手,今年不过三十岁,却已经杀了不知道多少人,他的面容就比阿克苏狰狞多了。

“嗯,大概有二十人左右,有骆驼有马,不过不知道成色如何。”阿克苏摸着胖乎乎的下巴,饶有兴致的说道。

“他们快要过来了,头儿,多少天没开荤了,咱们干一票吧。”库都克摩拳擦掌的说道,说话的同时,那大舌头还在嘴边转了一圈,闲显得很是兴奋。

“通知弟兄们准备好,一定要做的干净漂亮。”阿克苏笑吟吟说道,在他看来,即将发生的不是打劫,而是一场普通的运动,目的只是为了帮助消化他刚刚吃掉的那头羊。

“放心吧头儿!”库都克兴冲冲的去准备了。

这边过来的人,自然是段业等人,这一次,段业身上肩负着重大的任务,因此不敢怠慢,段平刘国张猛等人全部跟随,为了确保安全还带上了衍生。不过,吕由本来也想跟来,但是段业还没来得及出言反对,吕光自己却否决了,这让段业有些意外。

因为吕由是吕光心腹里的心腹,如果他坚持要来,以段业的立场,是没有法子拒绝的,不然很容易就会引起怀疑,你躲开我们的人,究竟想做什么?如今段业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刻,自然不会自找没趣。

但是段业其实真的没有一去不回或者投奔他人的理由,现在在吕光的麾下,段业的地位日益重要,手上掌了兵,也有了钱,正是利用吕光的庇护下大力发展自己的时候,且如今吕光也还在创业期,绝不可能现在就对自己下手,段业很安全。

而且,之前布的很多棋子,如今也都派上了用场,段业出发前仔细的整理了下,才发现自己如今掌握的力量和资源居然很不少了。这一方面自然让段业很高兴,短短半年不到就能有这样的发展,确实很不容易。但是另外一方面,也让段业有些警惕,自己发展这么快,要说吕光不生疑,那鬼都不信。可是吕光居然如此隐忍,到现在为止都保持了绝对的信任,这实在很不容易。

而且,可能的打击,来的越晚,就越猛烈,段业必须警惕,做好相关的防范。不过,段业是有王牌的,在最关键的时刻,段业有信心不会被猝然击垮。这也让段业心中有数。

“前面的人不太对劲。”这里面,就说衍生的目力最好,而段平的经验最丰富,衍生一出口,众人就都提高了警惕,而段平看着前面那些看起来非常悠闲的商队,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这都快大冬天了,要封路了,虽然说不一定就没商队,可是关键在这个地方,还是朝北走,这是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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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马贼凶猛

有商队,不稀奇,稀奇在于,在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商队在这个时候来了,马上就要大雪封路了,朝哪儿去?

朝北走?谁都知道,朝北就是茫茫大漠,根本就不是这个走法,要么朝西那是去西域,朝东那是回中原,朝南那是去姑臧,都很正常,你朝北干嘛?正常商队会这么干吗?

段平是个很现实的人,不认为有多少人会闲的没事干带着这么多人,马,骆驼在快要下大雪进入隆冬时到戈壁滩度假,因此这些人肯定不是正常的商队。

既然不是商队,看架势也不是军队或者斥候,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他们是马贼!

段平第一时间把这个结论告诉了段业,同时衍生也这么认为,经过分析,大家都同意了这个看法。段业自然也无不信之理。问题是,怎么办?

段业扫视了众人一圈,大家纷纷表示,就那么一小撮马贼,不在话下。

段业一想也是,自己身边的这些人,段平衍生等人就不说,就算是那些兵,一部分是段平的宗族亲属,都是挑选武艺高强且绝对信任的人,一部分是从酒泉军精挑细选的锐卒,算起人数和他们差不多,段业自然不惧一战。

“那么好,各位!那群马贼看看他们打算,如果不与我们为难,也就罢了,先不必管他们,如果敢对我们动手,我们就灭了他们,嗯?”段业稍微介绍了下情况,然后阴测测说道。

距离已经不远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大家没有高声应和,而是都沉默的点点头。段业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炽热。

距离近了,两股人马几乎可以看清楚对方的脸了。阿克苏的马走在最前面,他笑吟吟的打马走到段业面前,恭敬的抱肩鞠躬,来表示自己没有敌意,而段业也微微颔首为礼。

阿克苏满脸谄笑的用一口流利的汉话说道:“您好,远道而来的朋友!我是从身毒国过来的商人阿克苏,刚刚去姑臧交易完我的部分货物,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您,为了表示我的敬意,我愿意献给您一匹上好的康居国产的地毯。”

说完,阿克苏轻轻一挥手,库都克捧着一匹捆好的地毯过来,段业示意了下,段平小心的接下,而段业也笑吟吟说道:“多谢您的慷慨,阿克苏兄弟!我们是从龟兹交易完过来的商人,我姓段,正准备回长安一趟,这是我们的返程了。为了表示我们对你们的谢意,请您也收下我的礼物。”

这时候,张猛也捧着一匹上好的蜀锦过来,阿克苏欢天喜地的亲自接了下来,抚摸着那光滑的缎面,啧啧有声道:“果然是最好的蜀锦呐!比起少女的皮肤还要滑嫩,段兄弟,您太慷慨了,能和您成为朋友,是我的荣幸。”

段业看着阿克苏那张真诚的笑脸,很难把他和马贼联系在一起,可是问题在于,阿克苏的其他同伴们都保持沉默,而是手虽然没有按在刀柄上,可是都坐的笔直,浑身绷紧,显然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而且有几个骑士,背后的箭壶是满的,虽然商队出门在外,需要保护自己也是应该的,可是既然段业先入为主的认定他们是马贼,如今看起来却是个个是疑点。

比如那个库都克,马鞍上居然还有一小块黑红色斑块,那明显是血迹,而一个商人是不会出现这种踪迹的。而且他们的队伍并不像正常商人那样紧凑,反而是微微散开,想必是围歼的时候能够有力量防止有人漏网。外围的那些骑士虽然也都满脸微笑的看着段业等人,不过他们却总是恰似无意一般看着外边,就像望风一样。

至于他们没有一开始就发动攻击,大概是因为段业等人人数不少,如果直接发动进攻,商人们的马一般也不错,很难一网打尽,这样的话就会有麻烦,而且阿克苏等人也习惯了近距离发动突然袭击,他对他和他的儿郎们很有信心。

阿克苏和段业寒暄了几句,阿克苏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解决这支商队了!他们太富有了!他们的马背上放着那么多蜀锦,天哪,那些蜀锦足可以让自己的马贼借此招兵买马,成为戈壁上最强大的一支,足够每个人配三匹马,两口上好的刀,还可以翻修自己的山寨。而他们居然还带了那么多瓷器,那些老爷贵族们最喜欢的来自于神秘东方的装饰。至于那些珍珠,玛瑙,唉,对面这个年轻的商人,虽然故作成熟,可是实在还是嫩得很,自己没几句话就把他老底全部套出来了。

而与此同时,段业也下了决心,一定要除掉他们!段业的嗅觉很敏锐,他已经感觉到这群人对自己已经不怀好意了,阿克苏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过于炽热了,段业确定阿克苏不是基佬不喜欢男人,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把自己当成了个猎物。

“呵呵呵,段兄弟,如今危须国可是个好去处啊,我年年去那里,那儿最适合我们这样长途跋涉的商队歇脚,而且那儿的老爷们也最喜欢你们中原的货物,你这次回去只需要带上一些个瓷器字画,喔,还有丝绸,你就会成为你们家乡最富有的商人啦。”阿克苏笑眯眯说道,其实他只是在信口开河,他一辈子打劫,哪里去过危须国?但是他的手下们还没完全准备好,方才库都克隐隐打了个手势给他,他才说出了这番话,顺便再拖个片刻。

“哎呀。”段业显得大有兴趣,“多谢阿克苏兄弟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一个消息,不过不知道,那富饶而好客的危须国,如今的赋税是怎么收的呢?”

阿克苏一愣,他不过是随便编出来的,根本不知道危须国究竟在哪,哪里知道赋税怎么收?这个人怎么这么当真?不过,见库都克的手轻轻在马鞍的右侧鞍鞯上摸了下,阿克苏知道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心中大定,因此笑呵呵说道:“这危须国的赋税嘛,段兄弟却不该找我问了。”

“那该找谁问呢?”段业笑的很开心。

“去找地狱里的阎王问吧!”阿克苏大吼一声,同时拔刀出鞘,刀光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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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砍瓜切菜

“该死的,他们……他们不是商队,绝对不是!”阿克苏拼命的挥舞着马鞭,抽打着自己的坐骑,库都克已经被他们杀了,自己的弟兄们已经有一半折在他们手上了,这群人一定军人,一定是!

正想着呢,但觉一阵风过,阿克苏本能的一低头,刚刚好避过一支箭,他已经失去了回头看的勇气。

方才和段业对峙的时候,两人的肩头同时动的,马刀也几乎同时挥出一团光晕,带着“呜”地一阵风声,卷向对方的脑袋。阿克苏已经有多次这样的经验了,结局一般都是自己的刀割下对方的脑袋,而这一次刀一出手,阿克苏就觉得不对了!

还没来得及想通哪里不对,阿克苏就觉得手腕一阵剧痛,自己的刀居然飞上了半空,而对面那个年轻人一脸嘲讽的看着自己,当然他没有忘记让他的刀继续朝着自己脖子进发。

不过,阿克苏毕竟是纵横多年的马贼,奋力就势朝后一仰,将将避过了横扫过来的刀光,然后强行扭转马头,把全身的力气灌注到双腿上,打马便走。

一击不中就再没有继续的必要,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阿克苏那是头一等的好汉,知道碰上硬点子了,为了点财帛把自己个栽进去就不划算了。

可惜的是,也就是自己运气好加上本事确实有一点,库都克就比较倒霉了,他偏偏碰上了那个身材矮小看起来就是个孩子的家伙,结果不言而喻,衍生只需要一下子,就把这个快200巾的汉子送上了西天,希望佛陀可以赐福与他,渡他来世。

领头的动手,自然就是开练的信号,事实上不论是阿克苏还是段业,之前也都做好了动员,但是唯一的区别,是一方是军人,一方是马贼,虽然都是干的刀口tian血的买卖,但是马贼最多是半职业的,对手都是商队,纵然有武力准备也都是二把刀,应付起来绰绰有余,而一旦军方围剿,没有哪只马贼会傻乎乎的和他们死磕,基本都选择跑路,阿克苏等人,怎么可能是早有准备且久经考验的军人的对手?

论个人武力,本就不及,论协同作战更是完全不能比,阿克苏的人被迅速消灭小一半,剩下的都是好汉都选择跟着阿克苏跑路。

段业看着自己的刀,还是闪亮一片,上面并没有沾上血,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追上去,干掉他们!”

“是!”众人齐声应诺。事实上,段业等人此次东来,完全是有秘密任务,因此才伪装成商队,对于这群马贼,既然他们惹到了自己,也就只好把他们全部灭口了!

阿克苏虽然不敢回头,却不断能听到“飕飕”的箭声,以及时不时发来的惨叫声,只可惜这些惨叫声基本都是自己的兄弟们,有多少年没听见了啊?过去阿克苏习惯了听那些过往商队们的惨叫声,把他们的男人杀掉,把他们的女人占有,把他们的孩子培养成新的马贼,一切是多么惬意啊?可惜,今天就是一切的结束了!

太阳其实刚刚过了中天,可是如今天气已冷,阳光照在人身上也起不到多大的温暖作用,而如今,阿克苏的心已经彻底凉了。早知道他就在被窝里多睡一会,早知道他昨晚就多喝一点,早知道他……

可是没有如果,做的事情就得承担,阿克苏惊奇的发现,身边虽然还有马,却已经没有人了!

一路猛追的段平在把阿克苏最后一个手下射死后笑道:“大人,剩下一个马贼的头儿,交给您了。”

“没问题!”段业迅速的拿出弓箭,一下子拈起三支箭,熟练的搭弓,引箭,拉弓如月,松手如电,三支箭同时射出,直奔那阿克苏的后心。

阿克苏感觉到了,可是已经没有力气,或者说没有信心躲开了。毫无悬念的,阿克苏一头栽在地上,三支箭全部贯穿了他的身体。

纵横大漠已经有十年的一个马贼团伙,从此从一线马贼的队伍里除名了,当然,这些只有马贼圈的人知道,而段业能够知道这件事,还是多年后他偶然兴起,想起来年轻时的往事,才特地费了很大功夫调来了相关的档案,这才知道这个马贼团伙,也才知道这个阿克苏的底细。

刘国打马上前,然后停了下来,确定阿克苏已经死去,而其他中箭的被砍的马贼们,大部分也都当即毙命,少数几个没有死的也被迅速补刀,段业是不习惯留后患的。

匆匆检查完毕,段平忙道:“大人,这群人的尸首……”

“就地掩埋,然后他们的马,骆驼,还有财帛,我们带走!”段业果断说道,对于这些不义之财,既然落到了他手里,自然也不必客气,总比落到别的人手里好。

“是!”段平欢天喜地的去了,事实上如今,段业很多事务是段平在管,由于思路清晰,部署周密,做起事情来并不难,难就难在没钱!

葛渤给了钱,段业从摩尼教拜火教那里也敲了竹杠,可是要干大事的人,是任何时候也不会嫌钱少的,而最近一段时间,由于段业要趁机在全天下都布置情报系统,同时还要收买酒泉敦煌等地的各种地下势力,因此花钱极多,段平都有些撑不住了,如今有个机会打点秋风,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手下们都去打劫了,段业也趁机休息会,可是那小衍生却并不这么想,只见衍生抱着手似笑非笑的看着段业,道:“你这个和那些马贼也没啥区别喔。”

“怎么没有?”段业理直气壮的说道,“他们已经死了!那些东西可是无主之物。”

“可是他们是你杀死的。”

“那是因为他们想先杀我们,不然难不成我们还等着他们杀?”段业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衍生正准备出言反驳,却听见段平那边一阵欢呼,循声看去,段平捧着一把三尺长,形如弯月的乌兹钢刀兴冲冲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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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乌兹钢刀

乌兹钢刀是天竺国造的一种宝刀,用只有天竺国特有的乌兹钢做成,这种钢由于冶炼技术独特,是制作刀剑最好的顶级用钢,而且,他们有中原所不具备的技术,在铸造成刀剑时表面会有一种特殊的花纹———穆罕默德纹,花纹使刀刃形成肉眼无法分辨的锯齿,使刀剑更加锋利。

这种神奇的乌兹钢刀,段业也是听说过,没见过,如今段平兴冲冲的捧了一把过来,还是三尺长的大家伙,段业一看,那眼睛就挪不开了。

段平有些惊喜地说道:“大人,您看!”他说着把那柄弯刀倒了个手,然后右手轻轻一拉,嚓地一声抽刀出鞘,优美的弧度、刀刃上有雪花似的漂亮花纹,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发出凛凛的寒光。

“好刀!”这是段业给出的唯一评价。

后世的时候,男人爱枪,爱车,如今没有条件,只好爱刀。

有些颤抖的接过那把乌兹钢刀,段业的居然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真是好东西啊,摸着就感到了一股亲切感。那刀柄,那刀锋,那刀鞘,没有一处不让男人的血液沸腾!

这群马贼也太富有了!段业知道,自己手上的这柄乌兹钢刀,大概能值千金,这些马贼居然就那么随意的放在马背上,段业想想都觉得心疼!现在段业有些后悔方才应该留点活口了,这些马贼这么有钱,应该去把他们老窝抄了,不定还能起到多少好东西呢。

“大人,我们粗略的点了下。”刘国见段业依然依依不舍的摸着那把刀,不由笑道:“缴获的货物大概能值五万金,此外,乌兹钢刀尚有四把,不过都是只有五寸长的小的,却是比不上大人手中这把。”

“哦?”段业来了兴趣,这个时候张猛已经捧着四把刀过来了,段业把手上的刀先给段平拿着,自己依次拿起那些刀,果然,这些小刀虽然个头不大,但是一样的做工精巧,都是千中无一的好刀啊!

“唔,好东西。”段业恋恋不舍的放下,见段平张猛等人都满脸炽热的看着那些刀,心中一动,道:“这样吧,那柄大的,呵呵呵,我就当仁不让的拿了,至于这几柄小的嘛,嘿嘿,你们几个分一分吧。”

“啊?”段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是宝刀啊!按惯例,这种缴获的宝物肯定是主帅全部拿走,段业能有这么大方?

段业却是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们几位,跟着我一来,也算劳苦功高,赏给你们几把宝刀算什么?这和咱们之间的情谊比,那就什么也不算,别说是宝刀,以后啊,就算是裂土封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段平等人听了,怦然心动,这无异于一种许诺了,裂土封疆,乖乖,我们的段业大人想干什么?

不过,既然人家一力坚持要给,再推辞也就矫情了,况且段平几个也都是壮年的武士,对这种神兵利器也有着天然的狂热,因此段平也就说道:“既然大人如此慷慨,我等也就不再推辞了,段平多谢大人厚赐!”

“刘国多谢大人!”

“张猛多谢大人!”

三个人开始还有些拘谨的谢过,然后自觉地让段平先挑,因为他的资格最老,也最受段业信任。而巧就巧在剩下三把刀都是一样的,也就用不着二人再选,于是刘国和张猛二人哈哈一笑,随手挑了一把。三把贵重的宝刀就这么分了下去。

可是一拿起刀来,三人也就把那一丝小心完全抛到了身后,他们在军中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听过了关于乌兹钢刀的种种传说,段平还曾经有幸见过一次,可也只是军官手上拿着远远的眼红,没想到今天居然还能亲手拿着这传说里的宝物,这是什么心情?

可是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青年男子所赐,短短半年,他们从没什么前途的底层军官,变成了如今手下有几千人的中级军官,而这个年轻的男子快速蹿升,前所未有,已经隐然成为手握万余兵马的一方之雄。他以后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他那些奇思妙想,他那些惊人的预见力,他不断膨胀的个人势力,他那有些可怕的布局……段平等人看段业的眼神,越来越多了尊敬和些许的畏惧。

当然,手上的刀还有一把,段业想了想,其他跟来的人似乎资格都没这三个人老,也没这三个人受信任,猝然赏给他们谁都不合适,也让三人可能心存不满,段业正发愁呢,却看见身边的衍生神色淡然的看着前方,不发一语。

段业当时就明白了,衍生这小子看起来正经不在乎的时候,其实心里是想着呢,只不过从小在鸠摩罗什面前长大,不能主动索要,因此段业大笑道:“好了好了,小鬼头,就知道你想要,诺,这把刀给你了。”

衍生顿时一喜,连眼睛都眯了起来,可是刚想伸手,看见段业促狭的眼神,却哼道:“唉,不就是一把刀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喔?”段业嘴角微微一弯,“那这样的话,我就给别人了,正好秃发灵也……”

“那还是给我吧!”衍生伸手奇快,一把就把刀抢了过来,抱在怀里,理直气壮地说道:“她一个女孩子,舞刀弄枪的多不好,还是我保管,免得伤人。”

“哈哈哈哈哈……”段业和段平等人一起大笑起来,而衍生得了好处,虽然小脸有些红,却也咧嘴笑了。

宝刀分配完毕,段业正高兴呢,也就趁机说道:“这次清点的财物不少吧?嗯,段平,这样,你拿出1成来,分给大家,这次出来都不容易,咱们也算当了次马贼,不过呢抢的也算马贼,总不能让大家白干一票,啊。”

“好!”段平非常高兴,兴冲冲的跑去一宣布,大家本来也想到了这位慷慨的大人可能会给赏赐,却没有想到一次给了这么多,顿时齐声欢呼起来,而本来在他们心里地位就很高的段业,形象顿时高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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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连锁反应

天下局势仍然在快速变化。

平阳城太守府内室。

正位是大燕国列祖列宗的牌位,供桌上摆着三牲,一个英俊到有些邪异男子,正恭敬的把三支香插入香炉,密密麻麻的牌位虽然放的不高,可是对那青年男子来说,就像是祖先们在天上看着自己一样,莫护跋,慕容木延,慕容廆,慕容皝,一直到他的父亲慕容儁,一个个长辈们的名字,就等于一段段光荣的历史!曾经无敌天下的鲜卑铁骑,曾经让汉人的英雄武悼天王冉闵也无法击败的雄师,那一幕幕威武雄壮的活剧,那一曲曲动人心魄的军歌,那一次次酣畅淋漓的胜利,都在这青年男子面前呈现。

但是,他更不会忘记国破家亡的悲歌,不会忘记12岁时就被人当做娈童的屈辱!自己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被那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一起霸占,耻辱啊!作为男人还有什么比这更屈辱?他多次想过要以死来洗刷一切,可是他忍了,他只能忍,他如果死了,在历史上他就会被记载成一个玩物,一个无能的窝囊废,一个连自己姐姐也保护不了的垃圾。

他永远不会忘记当时才14岁的姐姐出来时那披散的头发和空洞的眼神,以及姐姐下颚那些齿痕,姐姐是忍受了多大的屈辱,受了多少折磨,才勉强求得那个禽兽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就算为了姐姐,他也要活下去!好在由于大燕国灭亡已经十几年了,他已经放松了对他们的警惕,而自己由于身上背着血海深仇和无尽的屈辱,因此日日卧薪尝胆,苦读书,苦练武,如今终于成了平阳太守,手上也有了一支绝对可靠的军队,而那个暴虐的,那个假仁假义的,那个目空一切的,那个混蛋的苻坚,终于被南蛮子打垮了,机会要来了!

“列祖列宗,列祖列宗啊!”青年人已经是泪流满面,“泓哥已经有十万大军,如今雄踞河东,五叔六叔也都掌了兵,如今天下形势对我们是大大有利,凤皇……凤皇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出头了!”

说到这,青年人的俊脸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凤皇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多少也有了些兵马,可是平阳毕竟不是我大燕国的故土,秦兵依然有相当强的势力,凤皇并无把握,但是事已至此,没有选择了!凤皇决定,就趁这个时候,起兵光复大燕!还望列祖列宗保佑!”

说罢,青年人跪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然后霍然起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待到来到大堂,男子已经是一身甲胄,走起路来铿锵有声,龙行虎步,堂内文士将领济济一堂,正翘首以待。

那青年人走到正位,见亲信们都在,一个不少,不由大为高兴,朗声道:“各位!我们等了这么久,光复大燕的时机终于到了!我慕容冲已经决定,就在今晚,起兵!”

众人脸上都闪着兴奋的表情,见慕容冲终于首肯并且下了决心,不由齐声道:“愿听中山王号令!”

在场的人,大部分都是当年燕国的忠臣,从来也没有忘记光复故国,如今他们已经知道,原来燕国时代的济北王慕容泓已经起兵,居然一个月不到就众至十余万,原本他们心里还有阴影的秦国铁骑,居然不堪一击,这极大的振奋了他们。平阳是河东要塞,城中有精兵一万五千人,粮草充足,更重要的是这些力量全部掌握在慕容冲手上,可能是由于兵力不多,苻坚居然根本就没有派氐人的将领和军队来监视,因此一旦起兵可以迅速形成力量。

而且,由于慕容泓声势太大,南线的晋军三路北伐已经逼近了黄河沿线,堂堂大秦帝国如今是风雨飘摇,大厦将倾,正是他们奋起的好机会啊!

他们早就开始游说慕容冲了,并且在慕容冲首肯前就拿出了相应的计划,慕容冲等这一天已经很多年了,因此心中早就一口答应,但是面上他还需要去告祭一下祖先,如今他出来,就表明他同意了!

神色也有些激动的慕容冲见心腹们都满脸炽热,士气可用,不由大喜,道:“好!各位既然愿意追随,待到我大燕国重整河山,必然不负各位!时不我待,平阳城已在我手,一切就按照先前的计划行事,大家各自回去准备,明早誓师起兵,然后立即出兵,讨伐秦国!”

“是!”

将军们纷纷回军中各自准备,慕容冲又留下了几个文士开始起草相关的敕书,告示,并且准备相应的文牍。而慕容冲自己则回到内室,他需要平复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

虽然他已经24岁了,可是在燕国尚在时,他年龄太小,并没有实际处理政务和统兵打仗的经验,如今,他需要站出来,代表慕容家族站出来,继续向苻坚发动攻击。平心而论,他还是有些紧张的,那个男人,那个只用了20多年就统一了整个北方并且差点成为中国之主的男人,那个曾经多次压在他身上的男人,慕容冲只要一想起他和煦的笑容,就忍不住要打个冷战。

可是一切都结束了!苻坚!到了你需要付出代价的时候了!我慕容冲,要亲手砍下你的头颅,颠覆你的帝国,霸占你的妻女,你等着吧!洗干净脖子在长安城等着吧!

今夜,平阳城注定无眠。

慕容家族的另外一个重要人物慕容德,这个时候也在天人交战,南朝派来的那个使者已经被自己的人秘密送出去了,可是他的话,却依然在耳畔回响。

“先生苦守滑台,是为苻坚阻祸而迁延时日也,先生若败,刀兵之祸恐不可免,先生纵胜,亦为苻坚解祸也;况不论胜败,先生之实力必当折损,谁最欣然见之?而谁最摧心痛之?望先生审慎察之也。”

……

“况当今天下之势已明朗之极,我朝纵不能光复河山,自保无虞也,先生若保存实力不与我朝相斗,进可光复故国,退可保存实力,何乐不为也?况滑台并非先生故土,何必拼死拒之?纵然弃之又有何妨?况燕国纵兴,若与我国有衅,此数十年后之事也,今日先生之仇雠,晋也,秦也?”

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是慕容德这辈子见过最能言善辩的人,他几乎被说服了,可是,要慕容德在仗还没怎么打的情况下,就这么弃城而走,实在是说不过去。

正犹豫着呢,刘藻却匆匆赶了回来,由于慕容德已经交代过,他如果回来可以直接进内室觐见,而且不必拘礼,因此慕容德看见他时他已经就在身边了。

“怎么样?”慕容德匆匆问道。

刘藻明显是刚刚赶路回来,面色还非常疲惫,他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书信,当然,他从何处来,带来的是谁的信,慕容德一清二楚,这根本不需要问。

慕容德修眉一挑,接过信,凑着昏暗的烛光开始看起来。

看完后,慕容德默默的把信烧掉,却没有说话,而是背着手在室内不停的踱步,他在算,在计算着每一个步骤,考虑着每一个过程的得失,没有办法,事关重大,他必须把每一步都考虑清楚,他身上担负的可是几万条人命!

“罢了。”慕容德终于开口了,“按照五哥的意思办。”

“遵命!”刘藻脸上闪过掩饰不住的兴奋,他知道,慕容德也决定动手了,这下子,天下必将震动!

城外晋军大营,刘牢之和刘裕正在灯光下对弈,按照先前的计划,他们派去的使者就该回来了,无论能不能成,总得等到信。

“都督,副帅,朱家回来了。”亲兵探进脑袋,压低声音道。

“快请!”刘牢之有些着急的站起身来。

不一会,一个一身常服,面相儒雅的青年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刘牢之忙上前去,有些急切的问道:“宾之,如何?”

宾之是朱家的表字,朱家便是在淝水之战里立下盖世奇功的朱序的儿子,淝水之战后,朱序趁机逃回江南,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和礼遇,封了官升了爵,而儿子朱家本来也有封赏,但是他却自愿去前线北府军效力,为北伐中原略尽绵薄,朝廷自然并无不允。

“大都督,副帅”,朱家进帐,水都顾不得喝一口,匆匆行礼后便道:“不出所料,那慕容德果然态度暧昧,虽然没有首肯,但是对卑职极为礼遇,而且为了让卑职能够出来还不惜亲自去缠住苻冒,想来是有诚意的。”

“好!”刘牢之一拍巴掌,“本帅也认为,那慕容德虽然也算一方之才,终究还差了那么一点点,他一定会心动的,只要他犹豫就好,如果他真的弃城而走,自然最好,如若不然,我们就依计行事,也一样能拿下滑台!”

“是!”刘裕和刘牢之齐声说道。

正在这时,却有小校急匆匆闯进来,连军礼也不行就大声说道:“大都督,滑台城中火起!”

刘裕和刘牢之对视一眼,心中闪过一丝了然,看来,慕容德,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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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意外来客

淝水之战后三个月,也就是离新年还有一个多月的那个冬天,慕容冲在平阳宣布起兵,自称中山王,大单于,车骑大将军,传檄天下,号召军民不论鲜卑匈奴羌汉,全部起兵,攻打苻坚,并且仿效当年武悼天王冉闵,颁布屠氐令,号令一出,天下震动!

慕容冲在牢牢掌握住平阳城后,周围郡县纷纷投效,随即他亲自起兵,攻打蒲坂,结果一天便下,慕容冲下令,城中的其他各族,只要投降,便保无事,而对城中仅有的数千氐人全部乱刀分尸,并且头颅陈列与城门,做了京观,消息传出,关中大震。

与此同时,滑台慕容德突然以身体不适为由,居然率军放弃滑台,渡过黄河北归,而更让人惊讶的是城外的晋军居然丝毫不加以追击,倒是刘裕迅速进城,要歼灭还想顽抗的苻冒和他的数千氐人军队,苻冒虽然能力平庸,倒也誓死不屈,率领亲兵和北府精锐展开了巷战,由于苻冒自己带头冲杀,浑身带伤,氐人军队虽然人数少,但是士气高昂,寸土不让,给北府军带来了不少伤亡,刘裕大怒,亲自带骑兵反复冲锋,甚至不惜放火,才终于突破了防线,苻洛身中数箭,最终力战而死。

刘裕也不客气,把所有敢于顽抗的氐人全部杀死,并且立即派人向其他两路军队报捷。

消息传回江南,朝野为之欢呼,没有想到是兵力最少的刘牢之这一路最先取得突破,而这一次攻克滑台,居然是兵不血刃,慕容德根本连抵抗都不抵抗就率军走人,滑台一旦打开,中原门户洞开,江左上下,再一次看见了光复故土的机会。

好消息总是连绵不断,就在同时,西路的桓冲亲率五万大军猛攻新城上庸,试图打通汉水,让荆州水军可以顺流而上,东路的谢玄一战而克淮阴,再战击破秦国援军,前锋直指历城,三路大军齐头并进,一时间大有一举灭秦之势。

建康城内,日夜歌舞欢呼,上至衣冠公卿,下到庶民百姓,谈的就是前线,说的就是中原,茶楼酒肆日夜爆满,更奇怪的是,如今连城中治安都好了很多,城狐社鼠们纷纷表示,当此国家关键时刻,天下将安之时,就是他们,也是爱国的,也是忠君的,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给朝廷抹黑,因此不偷不抢不闹事,绝不给朝廷添乱,很多白发苍苍的老夫子们终日老泪纵横,不想都快入土了,南迁都七十年了,终于能看见北伐成功的希望了!

当然,这些个大人物的事儿,目前远在河西的段业还管不了那么多,如今的他,在天下这盘棋局上,连内圈儿的观众都还算不上,根本没有进场的资格。

建康的老爷们现在讨论的可能是迁都回故都洛阳好,还是直接用苻坚的长安好,段业现在考虑的是祭下自己的五脏庙。

身负秘密任务,目前自然是不能去不远处的姑臧城的,那实在是太危险了,眼下只能在这荒郊野外宿营,本来虽然他们身上也有干粮干肉,但是段业还是想打打牙祭,就亲自带人去打猎,结果运气不错,捉了两头黄羊回来,这年头也没什么动物保护法,段业也毫不客气的把黄羊变成了烤全羊。

吃着热气腾腾的羊肉,烤着火,喝着牛皮囊里的葡萄酒,看着星星,时不时和这群还算知情识趣的手下们吹吹牛,这种生活实在不错。

可是说的正开心呢,一直低头吃肉不插嘴的衍生猛的一抬头,道:“有人来了!”

大家都知道小衍生的本事,段平是干斥候出身的,立即把手上的骨头一丢,迅速俯卧在地,侧耳倾听,片刻,他抬起头来,神色有些严肃道:“有马蹄声,不过只有一骑。”

“一人一马?”段业有些诧异,这个地儿他们在这里露营,反正是扮成商队,倒也不怕什么,因此也就没有掩盖火光,有人路过或者城中军队巡视都很正常,可是一个人过来,这算什么事儿?

夜晚的大漠空前的寂静,而段业耳朵也不差,因此很快就听见了有些急促的马蹄声,段业霍然起身,喝道:“戒备!”

众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武士,听段业下令,立即有五名勇士迅速上马,他们很容易就判断出了马声来自东方,因此迅速拉开弓弩,搭上弓箭,看看来人是谁有什么目的,如果发现不对,五把弓弩,可以确保杀死任何敢于靠近的人。

“哈哈哈哈哈……”人没出现,笑声先到,爽朗的笑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分外分明,接着是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段业虽然听不懂,却知道那是卢水胡人的语言,段平马上低声道:“他说他是路过这里,没有恶意,见我们生火宿营,特来借宿,顺便讨口吃食。”

顿了顿,段平接着说道:“东家,草原戈壁上,讲究出门在外都是兄弟,随时都可以去做客,而主人必须拿出最好的吃食美酒来款待,他这么说也很正常。”

由于在外执行任务,再叫大人就容易暴露,而且既然是伪装成商人,段业就要求他们都喊自己为东家。不过,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人可能也是听力很好,居然依稀听到了段平的声音,大笑道:“原来是汉人兄弟,某家路过此地,腹中饥渴,特来讨杯水酒,兄弟快请撤下弓弩,与我喝上几杯,如何?”

声音豪迈,中气十足,虽然还没看清人,但是段业几乎已经想象出一个孔武有力,爽朗大气的草原汉子的形象,因此大声道:“欢迎之至!撤了弓箭,请他进来!”

武士们闻言把弓弩压低,确保不会商人,但是也不敢真的就撤了,只是把马头调转,让出一条路来,而在离段业等人还有几十丈时,那人就“吁”的一声勒住马,然后漂亮的跳下马来,牵着马快步走来,这也是他表达善意的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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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勃勃出场

随着来人的走近,火光照出了他的身影,来人身材高大,比起段业还高半头,身上一身的牛皮甲,头发蓬乱,不过额头处有一根扎带,让他的额头看起来更宽阔,看面相倒是孔武里有分英俊,引人注目的就是鼻子特别高而嘴唇很薄,很明显,他不是汉人。

那人扫视了段业等人一眼,很快就从人群中找到了段业,看出了段业才是这群人的头,于是露齿一笑,道:“兄弟,不错,你的护卫们很不错,都是个顶个的勇士!不知兄弟是不是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欢迎之至。”段业笑吟吟走上前去,友好的伸手挥道,“远道而来的客人,快请坐下,和我们一起品尝这美味的黄羊,还有西域的葡萄美酒吧。”

“黄羊?葡萄酒?”那人明显的咽了咽口水,“慷慨的朋友啊,那么在下就不客气了。”说罢,这个壮汉就大刺刺的坐了下来,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抓起架子上的烤肉就开始吃了起来。

段业也蛮高兴的坐下来,和那人寒暄起来,不过这个年轻人倒是非常健谈,一口汉话说的非常流利,而且看起来还是读过书得,让段业大生好感。

尤其是当段业把那半囊葡萄酒递过去后,这个男子大喜之下,居然高举过头,一口喝掉,这份豪迈劲儿让段平等人都拍手叫好!

“兄弟!喝了你的酒,吃了你的肉,这个朋友我就交定了!”那人说罢,一抹嘴,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皮囊来。

“尝尝我家的酒吧!”他大手轻轻一扬,段业忙伸手一托,那囊子居然蛮沉的,那人哈哈大笑道:“尝一尝,不要客气,我们草原上的男人出门在外是一定得带着烈酒的,葡萄酒虽然可口,可是大冷天的,喝点烈酒不是更好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段业也不客气,小心的旋开塞子,深深的嗅了一口,果然酒香浓烈的有些刺鼻,接着段业心一横,把那酒囊朝嘴里一倒,顿时,一股有些浑浊,却无比辛辣的液体顺着段业的喉管而下,带来一阵火辣辣的感觉。

“呼~~~”段业猛的一停,大大的打了个酒嗝,顿时就觉得有些头晕,好烈的酒!

“哈哈哈哈,如何?”那人拍手笑道。

段业抿了抿嘴,砸吧了两下口腔里残留的酒,小心说道:“这个……应该是高粱酒吧!”

“好!好啊!”那为高兴,“美酒就该给识货的人喝,兄弟,你说的不错,这就是高粱酒,哈哈哈哈,这是我家特制的秘法酿造的高粱酒,寻常的果酒,虽然好喝,可是喝几十杯也未必会醉,这种酒,任你英雄好汉,十杯酒一定倒!哈哈。”

十杯么?不一定吧,段业再回味了下,最多也就四十度,对于后世常常拼酒的段业来说,这实在不算什么。

不过,这个年代,没有蒸馏技术,酿酒是很难提高度数的,毕竟没法提纯酒精呀。因此,广泛流传的果酒对于段业来说就像饮料一样,这也是在如今段业千杯不醉的名头在整个吕光军中都赫赫有名的缘故。

那青年人似乎是真的好酒,见段业喝的开心,高兴的说道:“既然你喜欢,这囊子酒就都送给你了吧,也算是我的礼物,请千万不要嫌弃。”

“好。”段业欣然收下,却没有自己享用,而是说道:“段平,你们几个也来尝尝吧,这种烈酒可是寻常地方难以喝到的,不过不多,你们几个可得分着喝啊,呵呵呵。”

段平等人早就馋的舌下生津了,如今见段业发话更是毫不推辞,直接就拿过酒囊,几只酒虫开始商量该如何分赃了。

那年轻人惊奇的看了段业一眼,旋即恍然大悟,道:“兄弟如此慷慨大方,果然驭人有术,在下佩服啊!”

“不,你说错了。”段业严肃说道,“他们和我,都是生死兄弟,我待他们也是一片赤诚,却并非用手段收买人心。”

那笑,端起手边那碗葡萄酒道:“干!”

“干!”段业也毫不含糊的一口闷了。

那人喝完,摸了摸嘴,道:“痛快!真是痛快!没有想到这一次出门游历还能碰到兄弟这么投缘的人,我叫勃勃,是匈奴人,草原上的牧羊者,这一次是自己出来打猎游牧,顺便散散心,不知道兄弟是?”

“鄙人段业,是常年跑河西一代的商人,这一次是从龟兹国走货,如今准备先到姑臧,再去长安。”段业坦然说道。

“段兄弟!”勃勃伸出大手,而段业也微笑着伸手,二人轻轻击掌,对视一笑。

这时候,段平等人也很快把那点子高粱酒就给分了,这时候都抹干净了嘴跑过来想吃点肉垫下,他们可没段业那经验,烈酒一下子喝的太猛,连段平这个时候都有一点点头晕,走路都有些虚浮,勃勃看了只是大笑。

众人纷纷介绍了下自己,勃勃为人慷慨豪迈,很快就和段平这些人谈笑风生起来,段业不由暗叹,这个人……还真是了不得啊!

旁人倒也没什么,段平等人都豁达而大方的男子,也蛮喜欢这种豪迈不羁的劲头,可是段业心里却是悚然一惊。

刘勃勃!这个名字,旁人或许没啥感觉,不过这个名字对于段业来说,那简直就是如雷贯耳,勃勃?匈奴人?呵呵,恐怕还漏了个刘字吧,这一代匈奴人里,叫勃勃的,除了你刘勃勃,还有谁来?

当然了,后来他改了个更加威武更加气派的名字,而这个名字不论是在当时还是在后世,在严肃的历史专著还是在各种杂谈里,都有着极高的出场率和人气。

赫连勃勃!

段业不禁觉得有点晕,这么一个骑兵之神,搅得当时天下不得安宁,和当时世上最杰出的统帅刘裕也不相上下的人,就是眼前这个短胡子黝黑面孔大口吃肉的年轻人?就是这个已经开始和段平等人勾肩搭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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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华夷之辨

夜未央,月中天,星星被皎洁的月光吓得躲了起来,茫茫大漠上偶尔起的冷风,让众人都有些不由自主的缩脖子,好在刚才的美酒下肚,也倒暖和了些,因此众人都非常感谢勃勃。

就连小衍生,开始就是不喝酒,但是架不住段平等人又哄又激,还是捏着鼻子咽了一口,结果当时辣的眼泪都出来了,还追着段平要打,不过一会儿,寒风一吹过,汗一出,衍生就知道这高粱酒的好了。可是那囊子酒已经喝完了,段业也知道这酒得来不易,也不好意思再管人家要,衍生只好拿烤肉出气。

段业还在神思不属呢,勃勃这个时候却伸出油乎乎的大手,拍在段业的肩膀上,笑道:“段兄弟啊!你的兄弟们……呃,都是勇士!就算在我们部族也是勇士,呵呵呵呵。”

段业侧身一看,那勃勃居然眯着眼,满脸傻笑,一看就是喝醉了的模样,段业有些尴尬,这不是你们家酿的酒么,怎么这么快就不行啦?

“呵呵,这些兄弟们都是我重金聘来的,不过现在都和我如同亲兄弟一样了,唉,天下不太平啊,我们经商的也得找点护卫不是?不然一次两次,我们可就血本无归咯。”

“哦?”刘勃勃似乎来了兴趣,酒也醒了许多,“这条路嘛,确实不算太平,不过这么多年了,也一直是这么过来的,无数商人安全的通过了,当然了,也有无数商人埋骨于此,呵呵呵,不论天下是太平还是不太平,不过段兄弟做的生意这么大……”

“嗳。”段业忙摆着手,“小本买卖,小本买卖啊,呵呵呵。”

“段兄弟这就太谦虚了吧?”刘勃勃佯怒道。

“呵呵呵,勃勃兄如果是个牧羊人,段业当然就算个普通的商人嘛,嗯?”段业眉毛一挑,眼神里的意思就是彼此心照不宣。

刘勃勃一愣,旋即大笑道:“段兄弟果然是妙人!来,干!”

“干!”

又是一碗酒下肚,刘勃勃眼睛一唆,突然发现了些什么,“嗯?那……可是乌兹钢刀?”勃勃眼尖,突然看见一只埋头吃肉的衍生腰间那把刀,瞬间眼睛一亮。

“是。”衍生抹了抹嘴,抬起头来,脸色不太好看。

“上天!”勃勃的脸上满是炽热,“小兄弟,你的刀能不能给我一看?乌兹钢刀,削铁如泥,是天下有数的神兵啊。”

“给你。”衍生满脸警惕的把腰间的小刀取下来,刘勃勃虔诚的双手捧着小刀,小心的拔刀出鞘,而宝刀就是宝刀,那股子寒芒,瞬间让人感到杀气。

“好刀,名不虚传呐!”刘勃勃倒是光明磊落的人,双手捧着刀还给了衍生,而早就有些许急不可耐的衍生匆忙接过,唯恐丢了,那副患得患失的样子倒让众人好一阵笑。

刘勃勃笑完,转身看着段业,诚恳地说道:“段兄弟,乌兹钢刀这种宝物,断不是一般商人能够拥有的,而这位衍生小兄弟手上那柄,更是价值数千金,呵呵呵,兄弟我虽然不是商人,但是敢带着几万金货物上路的商人,都是护卫数百,马匹骆驼绵延不绝,而段兄弟你不过数十人马……”

“我……”段业有些惊讶他居然这般好眼力,正想开口解释,那勃勃却重重一挥手,道:“我不关心段兄弟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也不关心你的身份,我们草原上说,公牛和母牛不会因为对方吃的草不同就不交媾生牛犊,骏马和苍鹰也不会因为彼此的不同就不互相敬重,英雄更是不管他过去是谁,段兄弟,我勃勃把你当好朋友,所以,我,便是牧羊人勃勃,你便是商人段业,这就够了,不是吗?”

段业一听,坦然一笑,道:“正是!是段业着相了!”

“所以,如此良辰美景,正该好好喝酒,啊?哈哈哈哈!”勃勃大笑着端起酒碗,于是气氛一片欢愉,众人喝的尽兴后,方才散了。

而勃勃却主动要求和段业同帐而睡,那时候的好朋友之间别说一个帐篷了,就是同榻而眠也是常有的,段业倒也没有意外,而且看这个刘勃勃神色正常,颇有男儿气概,自己也不是娘娘腔,他总不能动些歪心思吧?

帐内吹了蜡烛,段业和刘勃勃躺在垫子上,二人俱都一身的酒气,如今万籁俱静,喝了酒吃了肉,浑身舒坦着呢,这个时候静静躺在这里,酒精的作用让周身都暖洋洋的,实在是很惬意。

二人聊天打屁,胡吹海扯,从天下大势到女人美酒,聊得开心,说的如意,一时间感情大好,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如果不是半夜,说不得就要烧黄纸斩鸡头,拜个把子了。

“段兄弟啊,你是不是很意外?”刘勃勃突然说道。

“嗯?意外什么?”

“呵呵,你是汉人,我是匈奴人,可是你就没觉得,我除了长相是匈奴人,其他地方就很像你们吗?”刘勃勃笑道。

“这个嘛……是有些像。”

“啊,如今和过去不一样了。”刘勃勃叹了口气,“我们部族,是匈奴右贤王去卑之后,呵呵,右贤王你知道吧?是过去匈奴单于的左右手,在你们汉人的史书里,那可是个作恶多端的角色呀。”

段业有些尴尬,这个话题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嘿嘿干笑了两声。

刘勃勃却不以为意的说道:“不过,自从东汉之后,我们也大举入塞,当然你知道,和你们中原人也发生了战争,包括你们的朝廷,都南迁到江南,再后来,中原更是乱成一团,我们部族也逐步朝西边迁徙,如今游牧与河套一代。”

说到这,段业已经完全确定,这就是刘勃勃了!游牧与河套,右贤王之后,那正是铁弗部的地盘嘛,自称勃勃的,当然就是刘勃勃。

刘勃勃却没顾段业神色闪烁,而是接着说道:“不过好在,我的部族并没有如同刘聪他们那样,对你们中原汉开杀戒,所以段兄弟,你放心,我手上是没有沾血的,虽然我也是匈奴人。”

“兄弟何出此言?”段业这个时候坐起身来,“你我相遇,纯属偶然,如今结交,完全是因为投缘,而不是其他因素,况且,在我看来,人和人之间的交往,血统是最不重要的。不然的话,我的手下,你看见的几个都是汉人,可是其他的有鲜卑人,有羌人,有西域人,都计较的话,我的生意还怎么做?”段业说完心想,谋国的买卖也算生意,我可没欺骗你啊。

“嗯?”刘勃勃有些意外段业居然说出了这番话,颇为好奇。在他想来,汉人要么是迂腐至极天天抱着圣贤书陷入教条,要么就是不知廉耻在胡人面前跪下当狗,段业这种说法倒是闻所未闻。

“我虽然是汉人,但是我以为,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汉人是人,匈奴人鲜卑人都是人,只要意气相投,只要坦诚相待,都可为兄弟!”段业声音虽然不大,可是说的却甚为坚定!

“好!”刘勃勃霍然坐起,大喜道:“段兄弟,我真没看错你!”他重重拍着段业的肩膀,力气甚大,段业都觉得有些疼了,刘勃勃才收住手,定定看着段业,黑夜之中,那双眼睛显得分外明亮。

“段兄弟,不瞒你说,我虽然活了有二十多年,而且从小就爱出门游历,足迹遍布辽东西域,漠北中原,所见人多也,各色人等,各族人等,也都见过不少,就算你们汉人,我见过书生,小厮,百姓,军人,甚至官吏,我都见过,可是我就发现你,投缘!大气!是个男人!”

“何出此言?”段业虽然豁达,可是听人家说的话,虽然是在夸自己,可也顺便把同胞给损了一顿,多少还是有点不高兴。

“他们念兹在兹的一句话,便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嘿,这句话好啊,多少罪恶都在这句话下成为了正义,这群……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刘勃勃大概是受了刺激,明显是费了番力气,才掩饰住心中的怨气。

段业想了想,才说道:“这么说,我不能说他说的对,因为你看,我们俩不就是像多年不见的好友一样吗?如此投缘,你可曾因为我和你不是一个宗族的人就不与我说话?视我为敌人?没有嘛。可是,从上古到现在,你们和我们之间的战争不知道有多少了,你们杀过我们的人,我们也杀过你们的人,无数人,无数无辜的人死了,至于抢劫财物,yin辱妇女,种种事情更是数不胜数,这么多年,积累的仇也太深了,你要我说我们之间从来亲如一家,恐怕也不可能。”

刘勃勃张嘴欲辩,却发现段业说的都是事实,没有什么争议的。没错儿,他们铁弗部确实没有参与对晋国的战争,那是因为没赶上,后来被苻坚给打怕了,最终只好投降,而苻坚宽仁,一直发钱发粮食,没啥必要去抢,就算这样,对于周围的汉人,自己的族人也时常有欺负的,他们虽然不敢反抗,可是看自己那仇恨的眼神,依然一眼能读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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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公私分明

刘勃勃虽然读过汉家的诗书,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话,甚至他们部族由于靠近内地,生活方式几乎和汉人的贵族没什么区别,衣衫以江南为美,陈列以建康为贵,汉人士族的清谈对弈,辩机静修他们就没有不会的。

可是,他毕竟是匈奴人,是右贤王的后裔,从小父辈们就没有放松过对他们这些年轻人的训练。

锦衣玉食,可以偶尔尝一尝,兵书战策当然要好好读,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忘记,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他们只信任手上的刀枪!他们确实喜欢汉人的小点心,但更喜欢自己的牛羊肉,他们偶尔也穿绫罗绸缎,但是终日不离身的还是皮袍。祖父父亲都说过很多次,可以学习汉人,不能变成汉人,这个观点在刘勃勃心中根深蒂固。

这时候段业却仿佛来了兴趣,接着说道:“虽然在血统上,我们是汉人,你们是匈奴人,不过我们汉人的老祖宗不是早就说过了么?决定是华夏还是夷狄的并不是血统啊,《左转》里说,‘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区分人群是以文化和文明程度,而不以种族,合于我华夏礼俗文明者即为华夏人,就算我们的同胞,就是我们的兄弟姊妹,不合者便为化外之民,这不是很清楚吗?”

“话虽如此,可是段业,你摸摸你的内心,你对我个人,或许能当成好朋友,能跟我讲义气,你真的能对其他的匈奴人,对其他的鲜卑人,做到吗?”刘勃勃问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

段业沉默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自己应该算是个相对温和的民族主义者。段业不会忘记五胡乱华,不会忘记无数被杀害被掳掠的汉家儿女,不会忘记两脚羊,不会忘记那些被迫和亲的可怜女子……

和一个人可以因为意气相投而不计较对方的出身血统,可是面对整体,面对一个民族,一股力量,这可能吗?段业并不会迂腐到教条到对想残害汉人的胡人们讲仁义道德。

更何况,刘勃勃和段业,彼此虽然没有说明,对对方的身份却也是心照不宣,刘勃勃知道段业绝对不是个普通商人,段业更是知道刘勃勃根本就是刘卫辰的儿子,是日后赫赫有名的大夏皇帝,就算因为段业不再是那个段业,但刘勃勃肯定还是那个刘勃勃,二人的立场决定了二人的态度。有些残酷的事实,终将面对。

说到这儿了,二人都不知道再如何说下去了,虽然都口口声声说不在乎血统,可是,汉人和胡人几百年可是结下了血仇,这些账,算得清楚吗?这些事儿,说得完吗?

说不清,道不完,只好拉倒。好在二人都喝了不少酒,加上天冷,人的困劲很快就上来了,段业已经听见了刘勃勃如雷的鼾声了,这才放心的闭上了眼睛,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段业睁眼时,帐内已经空无一人,不过床边却有封信,还有一牛皮囊的酒。

段业大惊,匆匆起身,发现东西没少,自己身上零件也没少,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的打开信,上面字迹很清晰,书法比自己可好多了。

“不告而别,后会有期,遗酒相赠,多谢款待。”

十六个字读起来平淡,可是段业仿佛看见了刘勃勃那爽朗的笑声。

短短一夜,和这个日后的枭雄交流了不少,这个人,不简单呐!

匆匆出帐,其他人都已经准备停当了,段平有些异色的看着自己,段业不由道:“怎么了?有话但讲无妨。”

“东家,那个勃勃……”段平顿了顿,“他虽然看起来粗犷豪迈,也肯定是匈奴人没有错,但是他的身份……”

段业知道段平因为自己和那刘勃勃看起来非常投缘,因此说话有所顾忌,不过他能够坦然相告,还是一份心意在,因此对段平微微一笑,正色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呃……我起来时候他就已经不见了。”这次插嘴的是衍生,但是衍生的神色也有些凝重,“可以肯定,他走的时候,我不知道,你应该可以想象,他的武功有多强,如果半夜他想做点什么,恐怕就……”

段业这下子才提高了警惕,原本由于自己跟衍生学了不少本事,还经过圣僧鸠摩罗什指点,也算战场上淬炼过,人血里爬出来的,因此一直有些目空一切了,觉得天下英雄不过尔尔,可是这刘勃勃居然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走掉,连衍生也瞒过了!

赫连勃勃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他毕竟没有对自己动手,想来还是蛮庆幸的,段业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段平等人,道:“你们放心吧,他的身份我已经知道了。”

“大人从何得知?”段平和张猛面面相觑,他们二人主管情报工作,都不知道,大人只不过和他聊了几句人家就能如实相告?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段业微微一笑,“至于那人,他便是匈奴铁弗部刘卫辰之子刘勃勃,没有错的。”

“刘勃勃?”段平念了几声,记下了这个名字。

“关于他,你们要多加注意这个人,他可不是小人物,而且一定会做成大事。不过,他的本事太高,也不必用些……用些不太上得了台面的办法,张猛,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属下明白。”张猛忙道,段业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刘勃勃这个危险人物你们得注意,得重点抓,但是什么跟踪监控这种低档次的就别干了,既没有效果也让人瞧不起。

“好了好了。”段业伸了个懒腰,“咱们可是还有大事情去做,我想,那个‘大人物’,也就在这两天要到姑臧了吧,你们说呢?”

“不错,根据之前的信息,应该就是这两天了。”张猛笃定的说道。

“那好,我们就去会一会他!看看这个传说里连节下都畏惧几分的人,到底有几斤几两,哈哈哈哈。”

众人翻身上马,匆匆南下,而远处,一个壮汉默然的看着这群人,脸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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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壮士断腕

慕容冲起兵造反,极大的震撼了惊魂未定的苻坚,长安城当天就发生了一起鲜卑人的暴乱,虽然人数不多,且羽林军反应迅速,太子苻宏亲自披甲上阵,才把暴乱镇压下来,可是这一事情还是让朝野为之哗然。

大殿之内,苻坚高坐在上,文武分列站开,可是气氛却是非常的诡异。

这个时候,苻坚的第四个儿子,巨鹿公苻睿正在慷慨陈词。

“各位,区区小贼造反,又有何惧哉?慕容泓反了,慕容冲反了?很好嘛!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们,姓慕容的都是靠不住的吗?你们有听过我的话吗?结果怎么样呢?”

苻睿冷冷扫视了众人一圈,没人敢答话,天王都没啥表示,谁愿意去惹这个深受宠爱,却脾气暴躁的人呢?

“反了也就反了吧,反正早晚得反,晚反,还不如早反,他现在反,镇压他就是!”苻睿重重一挥手做了个下劈动作!

这个时候苻坚却似乎没有听见儿子在下面撒野,因为别人造反,苻坚虽然心中愤怒,却总略微想得通,唯有慕容冲造反,他却是想不通!

那慕容冲,当年被俘时,无数人建议自己杀掉他,自己没有,而且宠幸他,抚养他,自己哪里对不起他了?难道他忘了那无数快乐的夜晚了吗?难道他就这么绝情吗?

苻坚越想越生气,双手紧紧握拳,死死抿着嘴,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当此之时,长乐公镇守邺城,河北无忧,有太子殿下如今坐镇关中,慕容泓纵然在附近,姚苌尚有数万大军,只要守住弘农,慕容泓不足为虑,南线尚有兵十余万,只需要坚守待变,我料南人朝廷必然生变,如今最为要紧的,便是慕容冲!”苻睿侃侃而谈,说的极为得意。

慕容冲?苻坚一听到这个名字,本能说道:“慕容冲现在怎么样了?”

“呃……”苻睿没想到沉默很久的父亲发话了,忙行礼道:“父王,慕容冲如今占了山西数个郡县,兵马已有四五万,而且声称要南下取长安……”

“他敢!”苻坚愤怒的一拍椅子背,“狗贼慕容冲,背信弃义,其心可诛!谁愿为朕讨伐之?”

说的正到这儿了,苻睿大喜,忙道:“父王,儿臣愿往!”

苻坚这个时候,满肚子都是被慕容冲背叛的怨气,因此想也不想,便道:“好,朕命你……”

“报……”苻坚还没说完,殿外突然响起了报信声,而根据朝会的规矩,只有紧急军情才能长声唱喏,因此苻坚也没有怪罪,而是大声道:“进来!”

一名信使匆匆闯入,连滚带爬的跑到苻坚面前,跪下泣声道:“天王!天王!慕容泓自称都督陕西诸军事、大将军、雍州牧、济北王,于三日前在弘农大败龙骧将军姚苌,如今已经下令,大军直取长安。”

“什么?这怎么会?”苻坚大为震惊的站起身子,“姚苌不是手下有6万精锐吗?弘农城高池深,他是……他是怎么搞的?”

“回天王,慕容泓以高盖为谋主,在弘农城外诈败诱敌,姚将军中计,损兵超过4万,如今已经无力阻挡慕容泓西进,姚将军让小人转告陛下,必须立即想办法。”那小校颇为焦急地说道。

“这可如何是好。”苻坚这下子是真有些着急了,姚苌是他非常信任的将领,就算在淝水之战里也没有损失多少人,而且到现在还对自己忠心耿耿,原以为他能顶住慕容泓,自己和太子只要守长安,就能确保根本不出问题,然后派苻睿领兵讨伐慕容冲,想必也能取胜,这样的话,已经蠢蠢欲动的其他势力就会暂时不敢乱来,而只要有个半年到一年的喘息,那时候可以召集其他各地的军队回来,战略性放弃一些地方,就能稳住局面,北方就能基本保持统一,到那时候,再去找东晋算总账。

可是没想到,人在倒霉的时候居然什么事儿都出问题,姚苌居然败了,这简直就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啊!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苻坚正发愁呢,平时智计百出的群臣也都哑巴了,这个时候却又有信使到了。

苻坚强自压制住心头的激动和忐忑,问道:“怎么回事?”

“天……天王,大事不好,奋威将军慕容德,以丁零翟斌反,图攻邺城为由,放弃滑台,全军北渡,苻冒将军战死,如今滑台以为晋军所得,刘牢之已经传檄远近,要求各地迅速易帜,如今颖川、谯、沛诸城已经先后失陷,河南几乎非我所有。”那小校虽然浑身都在颤抖,可是还是把话清晰的说完。

苻坚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要晕倒,只是奋力一咬舌头,一股甜腥味涌入,这才勉强回过神来,可是嘴角已经露出了一丝红色。

“天王!”

“父王!”

众惊,这个时候本来就风雨飘摇了,要是天王陛下再倒下去,这可就是大厦将倾了。

“你们放心,朕没事。”苻坚惨然一笑,挥手安慰了下众人,同时心中不断对自己说,要冷静,一定要冷静,如果作为帝国的最高统治者,自己都慌了,这群手下们也都没信心了,那么自己的基业也就彻底完了。

一定要冷静!现在的形势比起桓温当然北伐的时候总要好很多,那时候人家都兵临城下了,长安眼看都守不住了,霸上百姓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了,秦国不一样挺过来了吗?如今北方大部分地区还在自己手上,大部分人依然把自己当成是天王,自己还有机会!只是现在开始,一定不能再犯错误了。

自信重新回到了苻坚身上,扫视了殿内一圈,苻坚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等着自己拿主意,再次想了想,确定没有问题,苻坚问道:“如今石越在哪?还有多少人?”

“回天下,石将军已经退守许昌,尚有兵马三万。”

“派人传朕旨意,让他保存实力,放弃许昌,退守山东境内,节制青州冀州扬州诸军事,假节,加封他为……为延陵侯,另外,命他以广固为核心屯兵,务必守住运河一线。”苻坚淡淡说道。

“陛下!”苻睿有些不解,晋军虽然冲上来了,可是连河南还没占完呢,干嘛要全部放弃?

苻坚却说道:“壮士断腕的时候已经到了,到这个时候了,该舍的要敢舍!如今晋军势虽大,然兵不强。刘牢之一路兵马不过两三万,谢玄北府军虽精锐,也不过六万,如今青州尚有兵十万,石越亲自镇守,定能确保无虞,而战与河南,南人可三路并进,其势不在我,但是如果战与山东,我则有坚城,有地利,以逸待劳,彼若大兵来攻,我则游食自若,而且可断其粮道,以逸待劳,若战必胜。”

轻轻咳了咳,苻坚继续说道:“如今丁零翟斌已反,朕听说,南人为了不得罪他,绕洛阳而不取,而商丘目前应该也在翟斌手上,呵呵呵,朕如果全力阻击,他们应该会合兵一处,如此麻烦就大了,不过这个时候嘛……来人,去传朕旨意,封翟斌为襄阳王,都督豫州,荆州,交州诸军事,假节,征南大将军,命他节制南线军事,另外赐他粮草三万担。”

“不可啊!”这下子很多文臣也纷纷跳出来反对了。开玩笑,翟斌是造你反的人,你不去派兵讨伐也就罢了,还加封官职,赐给粮草,这不是鼓励人造反么?这不是给人粮草来打你吗?天王……天王该不是接二连三的坏消息给吓坏吓傻了吧。

苻坚却自信的摆摆手,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姓慕容的,过去有燕国,现在有遗民,如果要造反的话,有民心,有势力,是要动摇朕的根基,这样的人必须要第一时间大兵讨伐,而这个翟斌……哼,不过是康居人的杂种,先投石勒,再投慕容俊,后来投降朕,七十多岁的人了,依然是好高骛远,目空一切,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如果不是他的位置太过紧要,这样的人根本不足为虑。逐鹿天下这种大买卖,也是他这种蠢货可以干的?”

这句话说的颇为刻薄,沉闷许久的气氛为之一笑,文武臣子纷纷笑出声来。

苻坚笑罢,接着说道:“翟斌这个人,好虚名,不顾实利,缺乏远见,身边也没有合适的谋臣,他造反不过想趁乱捞一把,如果朕能平定局势,他一定是第一个跪在朕面前投降的,如果不能……他也是第一个回去投奔新主子的,这样的人,朕不利用下怎么对得起他手上的三万人马呢?你们看好了,河南境内,犬牙交错,如今各方势力杂糅,而翟斌的地盘恰好在刘牢之和桓冲两支军队中间,呵呵呵,如果朕把河南和襄樊都封给他……嘿嘿嘿。”

众人纷纷领悟,顿时觉得大妙,苻睿更是大赞“父王圣明!”的确,翟斌这种人,由于是西域来的,特别想得到中原的认同,昔日石勒封了个校尉就给高兴了半天,如今苻坚如果封他那么大一块地盘,他一定不会回头进攻苻坚,却很可能去把那块封给他的地盘打下来,这样一个人,有何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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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振衰起敝

“我们的战略,便是让开大路,守住两厢,东线务必守住山东,西线确保关中,其他的地方么……暂时不妨先让他们得意一下。”苻坚自信地说道:“二十年前,我们能以关中一隅之地,打下这大大的江山,如今朕不过四十五岁,所谓人到七十古来稀,朕如今能吃一升米能拉一石弓,离死还早着呢!”苻坚朗声道。

“万岁!”苻睿振臂高呼,而群臣仿佛又看见了昔日那个豪气干云的天王,那个18岁就立志要一统天下的少年,因此纷纷高呼万岁!

殿内陡然气氛为之一振,苻坚满意的扫视群臣一眼,朗声笑道:“列位臣工,南朝北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哪一次取得了任何成就?他们,不足为虑,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咱们只要上下一心,一定能把局面稳住!”

“悉听天王吩咐!”众臣见自信又回到了这个帝王的身上,心情也是大定。

“权益。”苻坚开始调兵遣将起来。

“臣在!”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权翼时为给事黄门侍郎、司隶校尉、侍中、尚书左仆射,是朝廷里的核心人物。

“一直以来,对南朝的侦查,刺探,策反等工作,都是你负责的,这一次朱序虽然负朕,但是朕未负他,因为信错一个人,而颠覆固有的做法,是不合算的,权翼,你不要有压力,朕从未怪罪与你。”苻坚淡淡说道。

权翼一听,当即眼泪就下来了,由于之前,权翼一直主张对于东晋的将领大臣采用招降和怀柔政策,这一法子大得苻坚赞许,因此苻坚不顾很多人的反对,对于朱序徐元喜为代表的晋朝降将们都毫不怀疑的加以重用,过去当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可是这一次淝水之战,在最关键的时刻他们却都背叛了苻坚,并且狠狠给了秦帝国一刀,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后果。

苻坚逃回长安后,朝野上下都把矛头对准了权翼,不少人甚至要求杀权翼以谢天下,更有人主张从此应该只任用氐人,禁止汉人做官,禁止他们和氐人通婚。最后是苻坚亲自出面,才保住了权翼,压制住了这股声lang。

如今苻坚又在大朝会的时候公开力挺,怎么能不让权翼感激涕零?权翼当即跪下,什么也不说了,只是不停的磕头。

“好了好了,起来吧”,苻坚微笑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关键是看以后,权翼啊,如今晋国那边,朝野上下都很是狂妄嘛,咱们总该给他们,找点事情做下嘛。”

权翼和苻坚早就配合多年了,一看苻坚眉毛一挑,就知道他的意思了,因此马上拱手道:“微臣遵旨!”

苻坚满意点头,道:“苻睿!”

“儿臣在!”

“慕容泓已到弘农,实在不可不防,朕命你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卫大将军、录尚书事,统2万羽林军前往讨伐,务必把他赶出关去!”苻坚厉声道。

“儿臣遵旨!”苻睿大喜,终于能掌兵了,可是还没高兴完,苻坚却阴测测说道:“这一次,朕再也无法容忍任何失败,如果连慕容泓都打不过,你就不必回来了,听明白了吗?”

苻睿只觉得背心一凉,原来自己的父王就算打了败仗,其威势依然不是自己可以抵抗的,因此只能诺诺称是。

“窦冲!”

“末将在!”左将军窦冲昂然出列,一身甲胄鲜亮,是少数几个允许带甲上殿的勇将。昔日平定苻洛叛乱,窦冲立有大功,因此深受苻坚信任。

“慕容冲小儿,朕待他不薄,他居然都敢造反,实在是岂有此理,不过,此人志气虽大,却无甚经验,你是宿将,朕与你一万人,一万最精锐的铁骑,记住,出关后,不停歇,不声张,全速前进,奔袭慕容冲,朕料他连连得胜,必然自大不可一世,你一定可以取胜!“苻坚沉声道。

“末将一定不辱使命!”窦冲的眼神里满是坚定。

就在这时,有小黄门道:“陛下,太子回来了。”

一个一身银甲的青年男子大步流星的走上殿来,苻宏,一个已经二十七岁的男人,一个过去温文尔雅反对滥用刀兵的人,一个苻坚眼中最适合休养生息的守成之主,如今却是一脸肃杀,连铠甲上都还有鲜血。

显然,那是叛乱者的血。

“参见父王!”苻宏依然一丝不苟的行了大礼,而苻坚显然非常欢喜,道:“永道,不必多礼,外面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父王,叛乱者四百余人被儿臣全部诛杀,头颅已经悬挂于城头,此外,儿臣的亲军已经按照名单开始大索全城,计划用三天时间,把乱党余孽和必须株连的人诛杀,三天后则张榜安民,免得人心浮动。”苻宏沉声道。

“好!就按你说的办。”苻坚满意的点点头,苻宏的法子既用重法震慑宵小,同时也留有余地免得搞得人心惶惶,一拉一打,一张一弛,实在是上乘的治政之道。

群臣们也纷纷出言相赞,唯有苻睿有些惊讶的看了看这个自己平素不太瞧得上的太子爷,看来,到了这个时候,一直低调隐忍的苻宏,终于不再掩藏自己的锋芒了!

苻宏是太子,因此苻坚也趁这个时候把方才自己做出的决定跟苻宏通报了一下,苻宏也是连连点头,听完之后,苻宏沉声道:“父王,儿臣以为,还有一个地方必须考虑到。”

“何处?”

“河北。”苻宏说完就沉默了,而苻坚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苻宏虽然没明说,但其实大家都明白,他说的河北是燕国故地,如今长乐公苻丕镇守邺城,统帅河北军政,而慕容垂自从淝水之战后以祭祀祖宗陵墓为名,已经率军到了安阳,虽然不时上书向苻坚问安,表忠,可是至今依然没有回到长安,不论朝野早就开始流传他要造反的消息,也一直有人主张苻坚要从速动手。

可是苻坚却一直没有答应。毕竟苻坚的怀柔政策里,慕容垂是个典型,是君臣相守不相负的明证,苻坚如果现在先向慕容垂下手,无异于承认自己多年的政策是错的,这对苻坚来说实在太过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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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救国三策

可是都到这份上了,人家已经屯兵安阳,人家的弟弟都已经率军放弃滑台了,这还不明显么?就差振臂一呼宣布重建燕国了,现在要说慕容垂不会造反,根本就没人信。

但这话,别人都不能说,苻坚哪儿都好,就是好面子,你要当众扫他的面子,不定什么事儿他都干得出来。

苻宏是太子,地位非同一般,这话也只能苻宏说。

苻坚闭着眼睛,扶着龙头扶手的大手微微颤动,离他很近的两个小黄门眼睁睁看着那一条条青筋都在抖动,生怕那一下子就炸了开来,而这一刻气氛变得很紧张,居然没有人敢说话,大殿内一片肃穆。

“呼。”苻坚长舒口气,“永道,你的意思如何?”

永道是苻宏的字,苻坚终于不再回避了,要正面听取太子的意见了,群臣中比较有远见的人不由都松了口气。无论如何,苻坚敢于面对这件事,就是个进步。如果当家人不拿出个说法来,下面的人可怎么办事?

苻宏整理了下思路,沉声道:“父王,如今慕容垂造反的态势已定,恐怕是不会回头了。”

苻坚沉默的点点头,道:“你说下去。”

见父王没有否认,苻宏信心大增,道:“如今他拥精兵三万,慕容德手上兵马也两万有余,长乐公手上虽然还有三万精兵,但是长乐公虽然宽厚仁慈,爱惜士卒,河北毕竟是燕国故地,慕容垂的号召力……恐怕暂时不是长乐公所能比拟的。”

苻宏的话,就像刀一样划过苻坚的内心,可是苻坚知道,自己的儿子说的是对的!

燕国被征服不过区区10年,而且由于自己太过仁慈,从燕国皇帝到皇族,从文臣到武将,不论是死硬抵抗的还是曲意投降的,基本都封了官授了权,而地方官更是能不动就不动,虽然当时迅速稳定了局面,而且自己威望如日中天时也的确统治效果不错,可是到了现在,问题就出来了。

慕容垂当初在燕国都是众望所归的人物,燕国的百姓重建故国的心思从来没有断过,苻坚本以为统一天下后对那里多多照顾,免赋税收人心,一两代人后,他们的激进情绪也较缓了下来,到时候再说。

可是如今形势比人强,慕容垂刚到了安阳,河北大地就已经人心浮动了,这可如何是好?

苻宏抬头看了看有些忧虑的父亲,心中暗叹,自己的父王雄才大略,宽厚仁慈,知人善任,王猛邓羌等无数谋臣勇士愿意为他效死,可偏生就一点不好,如果信任了一个人,就会无条件一直信任下去,而且在这特定的人身上就容易乱了方寸。

刚才苻宏听父亲处理军事,分派任务,调兵遣将,条理清晰,一度大为振奋,可是一说到慕容垂,父王就又……唉。

可是,身为人子,身为大秦帝国未来的统治者,苻坚的就是他的,苻宏怎么能不管?因此苻宏还是说道:“父王,如今河北之事,儿臣有三策,供父王参详。”

“哦?”苻坚大喜,这个儿子如今果然靠得住啊,忙迭声道:“你说,你说说看。”

“当然,慕容垂毕竟现在还没有反,而且我们的兵马毕竟有限,如今各条战线吃紧,实在不宜多生事端,因此儿臣以为,父王还是应该派使者去慕容垂处宣示恩赏,表达信任,对于慕容德的事情也不必提起,慕容垂虽然早有反意,但其人也是性情中人,一时半会他是不会造反的,对他来说,父王可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虽然不能阻止他造反,却能稳住他,如今,对于我们来说,最宝贵的,是时间呐!”

苻坚听了大喜,道:“依你,就这么办。”

苻宏叹了声,道:“还有,慕容垂的妻妾,少子,还有几个女儿,如今都在长安,请父王派人把他们送回到慕容垂的军中。”

“什么?”原本都在耐心听这个太子殿下有何高见的群臣顿时哗然,好容易手上有几个慕容垂的人质,太子爷您不去好好留着利用一番,还主动送回去,您要干嘛?

苻睿一直对储君的位置都有些想法,因此第一个跳出来,道:“太子殿下!慕容垂当初掌兵时,为了自清,就把家小留在长安,当时臣弟就表示不能让猛虎出匣,给他兵权,那时候您没有支持我,如今他要造反,手上有他的家小,多少也能让他有所顾忌,可是您如今去主张把他的妻儿送回去,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太子,此议不妥啊!”

“请太子三思!”

“天王,不能这么干啊!”

果然,群臣都叽叽喳喳起来,苻宏扫视一圈,还好,权翼,窦冲等人基本没有说话,看来还是有明白人呐。

看苻睿脸色涨得通红,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苻宏心中暗叹,这个不成器的弟弟,都国家危难到这个时候了,还想打自己的主意,分不清轻重缓急,父王是睿智明察之君,你哪里有机会?

可是面对咄咄逼人的苻睿,苻宏也不能不说话,“巨鹿公,你说慕容垂,迟早一定会造反,是也不是?”

苻睿一时不知道苻宏这话什么意思,只好点头“啊”了一声。

“既然他一定要反,是要夺国乱邦,他会在乎几个女人吗?慕容宝等长成的儿子已经早就回去了,他会在乎吗?”苻宏厉声道,而满场的文武大臣,似乎是第一次看见一贯儒雅宽仁的太子,居然又这份威势,有些老臣不由叹道,这才是人主的样子啊。

而苻坚只是静静坐在那儿,没有表态,也不需要表态。

苻睿张了张嘴,道:“就算是这样,有个人质总比没有好吧?多少可以……可以……”

后面的话,苻睿却是说不出来了,无论如何,人质这种事情总该是心照不宣,公开讲出来以妇孺来要挟人家,实在有些下作,有些自降身份。

“有他的妻儿在,我们也威胁不到他,到时候他造反了,我们是杀他家小还是不杀?不杀的话有没有都是一回事,杀了他?岂不是给他口实?再说,我朝宽厚仁慈的名声来之不易,岂能如此就败坏掉?巨鹿公,你说呢?”

“我……我……”苻睿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龙椅上的苻坚暗暗点头,这才是我的儿子啊!看来这场败仗,虽然损失惨重,造成烽烟四起,江山风雨飘摇,却也不是全无好处,起码,自己的接班人,就成熟了很多啊!

可以放心的把江山交给他了,苻坚心中满是欣慰。

一场辩论,苻宏大获全胜,因此趁机说道:“所以父王,慕容垂的家小,留在长安,对于我们来说是包袱,是麻烦,把他送还给慕容垂来说,他多多少少也会掂量下,也会犹豫下,如今的时局,一分一秒,对我们都是太珍贵了,哪怕为了多争取几天时间,也是划得来的!”

“好!就这样,明天,朕就派使者送他的家小去军中。”苻坚微笑道。

“天王圣明!”众臣也基本都被苻宏说服了,因此齐声赞道,而苻睿则愤愤的看了苻宏一眼,低头没有说话。

“那你方才说的法子呢?如何因应慕容垂他们?”苻睿有些不甘心,接着追问道。

苻宏心里颇为不屑,但是还是恭敬的对苻坚行了个礼,然后沉声道:“父王,慕容垂虽然还没造反,但是也得早作布置,如今幽州尚有军五万,辽东尚有精锐三万,以儿臣之见,长乐公守土有余,进取不足,若野战与慕容垂争锋,鲜卑骑兵精锐异常,如今彼士气高涨,而我不可再败,猝然求战以图一逞,不可取也,不如集中兵力,往邺城,中山,邯郸一线靠拢,让出蓟辽,同时与青州的石越将军呼应,以为掎角之势,先拖住慕容垂,再做计较。”

苻坚听了,没有说话,而是接着问道:“第二个法子呢?”

“第二个,如今河北兵马毕竟尚有十万,而且城池坚固,粮草充足,长乐公毕竟尚得人心,有作战的本钱,如果采用此法,可封长乐公为王爵,节制河北兵马,迅速就地招兵,扩军备战,同时重金贿赂塞外诸杂胡,许以厚礼,必要时裂土割地,借兵入塞,然后固守城池,与慕容垂做长期交战的打算!”

“第三个。”

苻宏暗叹一声,道:“第三个法子……便是让城别走。”

“让城别走?”

“不错。”苻宏声音有些低沉,“如今时局不利,对我们来说,最珍贵的不是土地城池,而是兵马,土地丢了可以再夺回来,兵马军队打没了,想再培育训练,就很费时候,可我们没那么多时局,因此……如果河北不可守,不如放弃河北,命长乐公集中全部兵力,让出河北给慕容垂,然后从九原南下,先与关中之兵夹击慕容冲,确保河东之地,然后退回关中,闭关自守,同时再出一军出潼关,接应石越将军,确保河南交通线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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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终做抉择

苻坚一时有些沉默,没有表态。

因为苻宏的法子,说白了,就是在这种危机的时刻,优先保军队,可是那就意味着河北这种富庶的地方就要拱手让给慕容垂!换句话说,几乎是连打都不打就直接让慕容垂完成了复国大业,这从情感上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苻坚和慕容垂现在的感情略微有些复杂,在淝水之战之前,二人名分是君臣,情感上近乎朋友,苻坚在慕容垂面前从来没摆帝王的架子,逢年过节都要派人问候送礼,而淝水之战后,当慕容垂在护送自己安全回到大军中后,又派人把自己在乱军中走散的姬妾送回来,而自己却以要回去扫墓为名没有跟随自己,苻坚就隐隐觉得要出问题了。

事实上,慕容垂十几年前投降他开始,到今天,关于慕容垂早晚必反,一定是大秦祸害的话,苻坚都听腻了,听烦了,从信任的王猛邓羌,到苻宏苻丕,从晋国的使者到其他投降的国君大臣,几乎所有人都异口同声这么说。理由也是简单的可怕,燕国本来就是慕容垂的,慕容垂因故才没有得到大位,可是枋头一战击败不可一世的桓温,早就让慕容垂在燕国上下取得了无上威望,而后来因为被迫害而不得不投降苻坚,也让他的命运多了几分悲彩,鲜卑族的上下从来没有因此怪罪过他。

更何况,慕容垂从来也没掩饰对故国的怀念,这在苻坚看来,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可是在其他人看来,这是嚣张到连狼子野心也不掩饰了。

拉锯了这么多年,其实苻坚已经累了,如今,慕容垂终于走出了这一步,自己要怎么做?

群臣,太子,都在看着自己,看自己怎么做决定,可是话已经到了嘴边,苻坚就是说不下去。

男人间的感情,有时候比男女之情,更加折磨人。

苻宏却不能沉默了,时间紧迫,他身为太子也是责无旁贷,现在的情况必须马上做出决定了,因此苻宏直言道:“父王,三策儿臣已经说完,请父王定夺。”

“请陛下定夺!”群臣呼啦啦都跪倒一片,事实上苻宏已经把能够想到得法子都说出来了,也只能在这几种办法里想辙了,他们也没啥好提意见的。但是不论是哪条,天王您得表态啊。

苻坚抬起头,看着殿内那些神色焦急中却有些期盼的臣子,心里也是五味陈杂,起码目前,这群人还是忠于自己的,可是以后呢?,慕容垂之前的十年是个尽职到了极点的臣子,是自己手中一把锋锐无比的长剑,可是还是背叛了他。

谁能保证这些人不会呢?

看来,只有自己的儿子靠得住啊,当苻坚把目光挪到了苻宏身上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虽然他迅速就压制住了,可是这些想法,就像有毒的种子一样,一旦埋下,就很难清除。

“永道。”苻坚顿了一下,“你的意思呢?”在作出重大决定前,苻坚还是习惯性的征询下他人的意见。

“儿臣以为,上策还是确保大城,与石越将军靠拢,保证东线有我们的一个军事集团在就可。”苻宏鲜明的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苻坚把目光投向苻睿,苻睿不等苻坚开口,就说道:“儿臣却以为,河北兵精粮足,足可一战,一战不打就放弃河北,对于军心士气影响太大,一旦各地豪酋以为朝廷软弱可欺而纷纷效仿,怎么办?一旦慕容垂拿了河北还不收手,怎么办?”

接下来是群臣各自表态,自然是大多数人赞同苻宏的意思,但是也有部分苻睿的死党和一些老顽固以认为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土地不能白白放弃,偏偏守土有责这种说法很容易占住大义,因此他们的声音格外高,一时间朝堂上居然又吵了起来。

“天王昔日运筹帷幄,无数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才打下了这片江山,如今打也不打,你们就蛊惑天王和太子殿下要放弃,你们是何居心?”

“对啊!你们是不是早就和慕容垂有所勾结?”

“王大人,你不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哎呀,各位息怒,有话好好说嘛……”

……

大殿内就像菜市场一样吵成一团,可是大家早就习惯了,因为苻坚登基之初就曾经说过,言之无罪,畅所欲言,百花齐放,才是朝廷的新气象,如果大臣们之间都不能坦诚以对,这朝廷还有什么前途?因此秦帝国的官员们在公开场合胆子都是很大的,什么都敢说。

可是此刻,苻坚颇为烦躁,国家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们居然还在吵吵不休,现在苻坚很想叫来站殿将军,把这群人全部给打出去!可是做惯了宽厚任君的苻坚,终究是拉不下这个脸,只好看着这些“股肱重臣”们吵得脸红脖子粗。

“够了!”太子苻宏突然大吼一声,他实在忍受不了了,几个月前,为了要不要出兵南征,朝廷上也是吵了很久,当时包括自己在内,大多数位高权重且有远见的人都主张不能南征,就算南征也不能御驾亲征,可是这群人在朝廷上吵了很久,耽误了时间还没劝住苻坚,当时苻宏就觉得,在最重要的军国大事上,就根本不能用这种手段。

群臣一听太子发飙,一时都有些发愣,而苻宏趁机大声道:“如此大事,事关我大秦国运,请父王乾纲独断!”

众臣恍然,这种责任重大的事情,还是领导负责比较好,因此也不吵了,所有人都齐声道:“请陛下乾纲独断!”

苻坚欣喜地冲着苻宏点点头,道:“朕意……命苻丕都督河北诸军事,节制太行山以东,黄河以北全部兵马,以中山,邯郸,邺城三城为核心,尽调关外诸军入卫,着即下敕!”

“遵旨!”群臣同声高呼,总算有个决定了,而苻宏却是暗叹一声,不出所料,父王还是选择了这个办法,可是其实,苻宏内心还是主张应该把军队撤回来保护关中,可是这话他说出口就已经需要很大勇气了,又怎么能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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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挽救危亡

大秦帝国虽然在淝水一战里遭到了重创,可是比历史上的结局看,由于晋国北伐早了几个月,由于段业窜错吕光东归早了1年,更因为苻坚回长安早了小半年,因此秦帝国的骨架还在,一旦苻坚恢复了自信,采取了果断措施,秦帝国的剩余力量开始迅速动员。

石越不等诏书到手就已经率军东撤了,苻丕也在谋士们讨论了整整一天一夜后终于下决心,宣布邺城,中山,邯郸三城戒严,禁止任何兵力调动,然后苻丕还马上修书一封给慕容垂,信里倒是没有对慕容垂大加挞伐,而是温言相劝,历数苻坚多年来对慕容家族的厚待,还多次表示相信慕容垂的忠贞。

收到信得慕容垂并没有表态,而正在这个时候,苻坚的诏书和带着慕容垂家眷的马车也到了,慕容垂力排众议,还是亲自出马,以臣子之礼接了诏书,然后厚宴款待一番后才把使者礼送回去,还表示不日就将上书给天王陛下。

也许是感情牌起了作用,也许是慕容垂还没有准备好,反正据斥候的消息,慕容垂的大军人数越来越多,将领们喊打喊杀也是越来越不顾忌,可是慕容垂终究还没有举起反旗。

此外,据报,慕容垂和慕容德兄弟最近吵了好几次,可是他们吵架自然要把不相干的人赶走,因此也没有探听到他们究竟说了啥,可是声音传得实在太远,虽然听不真切,却可以断定,他们一定是吵架。

不管怎么说,这是好消息,慕容垂晚动一天,就给苻坚多了一天,他最需要的便是时间!时间!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年期间妄动刀兵的固然不会太多,而一旦撑过了最危险的半年,只要那些造反的没弄出什么大事情,处于观望里的地方实力派和士绅们,终究还是会站到自己这一边。

同时,苻坚毫不含糊的下达了总动员令,号召天下军队入关勤王,勇士川,成都,天水,安定等等各地,只要还没有遭受兵灾没有人造反的地方,当地的地方官都奉诏,只留下了守备部队,其他所有的军队都有军事主官率领,开始日夜朝长安进军。出乎苻坚意料的是,除了慕容泓慕容冲翟斌等地已经事实上叛乱外,其他地方居然没有异议,散布与各地的二线部队开始源源不断的朝长安汇聚。

同时,之前被苻坚分散到各地以加强统治的氐人,离长安进的也在里正或者部族头领的带领下自动朝长安赶,离的远的也立即动员起来,结坞戍卫,组建民团,开始为保卫他们的国家而准备战斗。

另外,太子苻宏亲自走入民间,在关中募兵,许以厚赏,各地勇士民壮纷纷从军,旬日而得军六万,更让秦帝国朝野上下震惊的是,关中的汉人,很多人并没有为晋军即将到来而欢欣鼓舞,因为三十年前桓温大军已到灞上,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结果换来的却是桓温的冷漠,最终还灰溜溜的跑了回去,这让关中父老大失所望,从此对秦帝国,对苻坚颇为支持,如今苻坚政权陷入危难,而肆虐的却是鲜卑慕容家族,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们当然毫不犹豫的站在了苻坚一边。

于是,短短几天,两万汉家好儿郎加入了苻宏组建的奋武军,很多甚至是全家所有的壮年一起加入,以表示抵抗到底,决不妥协,绝不留后路的决心。

消息传开,关中军心士气大振,朝野为之欢腾。

新年快要到了,按照惯例,苻坚带着王后,太子,公主们要走到宫城门口,给全城百姓们问好,这一般是天子和百姓沟通的时候,过去的无数次,苻坚都是自信的来到这里看着百姓们的笑脸,听着他们的欢呼,可是这一次,苻坚却是觉得五味陈杂。

百姓们来得很多,依然是盛装,依然是有组织的站着,如今太子苻宏主抓长安城大小事务,把这一切组织的井井有条。

一切都行礼如仪,祭祀天地,祈求丰收,求天赐运,求地庇护,悼念英雄,展望未来。而由于组织良好,加上在坏消息连续传来后,最近一段时间却一直是好消息,不论官民,如今都有种否极泰来的感觉,因此气氛似乎比过去都要好。

站在皇宫前面玉阶上的苻坚,看着下面一片欢欣鼓舞的军民,看着身边的大臣们眼中重新燃起了热忱,心中也是激荡异常。

朕才45岁,朕还有起码二十年时间,朕还有完整的关中陇右,塞北云中,山东辽东等大片土地,还有数十万军队愿意为朕效死,还有能干的儿子!朕一定能力挽狂澜!一定能!

谢安,慕容垂,让你们得意一时,又何妨?最终一统天下的,还是朕,也只能是朕!你们看好吧。

信心爆棚,腰杆重新挺得笔直的苻坚微微一挥手,响彻云霄的万岁声在长安城此起彼伏,传的很远,很远……

*如果天下是一盘大棋局,那么凉州起码也算很复杂的小棋局的,北风已经开始呼啸了,天空连续三四天都是乌云密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雪就是下不来。

大地上仅有的绿色早就没有了,更可怕的是由于长时间的干旱,加上温度骤降而霜雪未下,很多地方出现了黑霜。

而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白霜其实对植物起保护作用,而黑霜就像是索命的冤魂,如今黑霜一下,段业就知道,明年河西走廊的草场和灌溉农田,恐怕就很难过了。而那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又要面临生存的威胁。乱世人命不如狗啊。

姑臧是凉州的治所,是如今河西走廊最重要的城市,是最富庶最繁华的城市,也是最重要的军事重镇,如今有居民二十多万,一个城市的百姓就占了整个凉州相当大的比例,如今凉州刺史梁熙驻节于此。

姑臧城城墙蜿蜒,不似中原大城那样四四方方,而是狭长呈龙形,故又名“卧龙城”,隶武威郡,因此就有个很有趣的情况,姑臧城既是武威郡的治所,也是凉州的治所,这就造成了刺史大人和太守大人就在同一个城市办公的情况,偏偏,武威太守,就是之前在军前倒戈,一刀砍死凉州军主帅,刺史梁胤之子梁熙的彭凤的父亲彭济。

顺便提一句,彭凤当时虽然立下了大功,但是无论如何,他这样阵前突然反水,杀死多年至交的行为,还是让很多人不齿,况且当时为了做戏做全套,彭凤也杀了不少吕光军的士卒,如今大家虽然都晓得他是做戏,但是心里怎么也会有芥蒂的。

彭凤也非常知趣,主动提出愿意交出兵权老老实实跟着节下,不过吕光更是技高一筹,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彭凤的兵权完全保留,部下依然归他节制,而且允许他根据军队定额自行招兵补足缺额,军饷由吕光出,这下子把彭凤感动的涕泪横流,当着众人的面歃血为盟,宣布永远效忠吕光。

不过,让彭凤再带人进攻凉州也不太好,彭济毕竟还没公开叛变呢,因此吕光大笔一挥,让彭凤当了酒泉郡太守,留守后方,而彭凤也就高高兴兴的去了。酒泉富庶,可是好地方,比起彭凤当年还算升官了。

对此唯一有些不满的就是段业,在段业看来酒泉是自己的自留地,可是吕光话一出口,段业也没法反对,只能承认既成事实,并且向彭凤道贺。

而这时,化装成商队的段业等人,以及来到了姑臧城外五里,远处姑臧高大的城墙已经出现在视线里了!

“东家,咱们为什么一定要进姑臧城来呢?”化作随从的刘国还是有些不太理解,他们的目的,是要杀掉苻洛,断绝苻洛接受凉州残余势力以及梁胤残部的可能。可是做到这一切,说难很难,但说容易其实也容易,因为这一切的核心人物是苻洛,杀掉苻洛就一了百了了。

苻洛是一定要进姑臧城的,但是根据之前的情报,苻洛现在应该还在姑臧城的东边,因此按照刘国的想法,直接埋伏在姑臧城东,等到苻洛出现时,大家一起冲出去把他砍了不就得了。

刘国的想法,不能说没有道理,段业这次带来的,是精锐里的精锐,虽然一共只有不到三十个人,可是段业有信心,这三十个人如果策划周密,准备充分,就算对付一百多人的亲卫也没有问题。再说了,如今苻洛毕竟还算一个独立第三方,或者说用后世的话叫做一个优秀的职业经理人,他手上目前并没有兵,有的是威望,指挥能力,而梁熙有的却是资源,二者结合前,就算张天锡想要介入也不可能大规模介入,梁熙可能会派人护送甚至迎接,但是如今凉州的局势太过微妙,梁熙如果派太多人出城太远,可能会有不可预料的结果。

况且,刺杀是我在暗,彼在明,下毒暗算等等各种手法都可以用,说起来胜算其实蛮大的。

但是,刘国是个军人,而段业试图当个政客。

军人和政客考虑的是永远不可能完全一致的,段业接了这档子事情,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却绝不可能仅仅满足于拿到苻洛的人头。好容易有个离开吕光眼皮子底下做点事情的机会,段业怎么能放过?就算吕光在自己身边还有眼线,甚至段业都知道那个眼线是谁,又有何妨?

有些事情,做到心照不宣,面子上过得去,也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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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轻松进城

段业已经完全接受了如今的现实,在这个年代,想活下去的唯一法子,就是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口号很有用,特殊的时候甚至能力挽狂澜。理念也很有用,意识形态从来都是建立政权的重中之重。可是眼下,看得见吃的着的无非是三样:地盘,军队,人口。

段业已经没有机会去别的地方发展了,他注定得在凉州讨生活,可是凉州虽然面积不小,但是想在这找口饭吃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起码在历史上,这个年代国号带“凉”字的就有五个!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段业有机会到姑臧城公干,怎么可以放弃这个时机?至于杀掉苻洛,段业虽然没有十成把握,却也有七八分了,因此在动身前,段业知道有个人很可能会站在自己一边。

这个人就是武威太守彭济!有他的支持,杀掉苻洛不会是什么难事。

太阳已经快到中天,姑臧城的城门早已大开,但是城头不断有巡弋的士卒走过,城门口也有兵丁盘问进出的路人,从城里出去的人姑臧城毕竟是河西第一大城,目前也还没有兵临城下,想锁城备战那是绝不可能的,城里军民二十余万人,每天光所需的粮食蔬菜和产生的垃圾都是堆积如山,也不可能完全靠城内,因此梁熙下令每天需要有六个时辰开城门,以供进出。当然了,梁熙也多了个心眼,还专门派出小股部队在城外巡逻,同时在城内树立起了高高的瞭望台,有人一天12个时辰都在观察。

段业等人如今是一队商贾,段平派了几个本地人骑着骆驼走在最前面,还时不时唱着当时流行的歌谣,而段业等人都跟在队伍中央,众人脸上都挂着略微有些谄媚的笑容,腰杆都微微弯着,怎么看都像是商人。

“哎!你们是哪里来的?进来做什么?”守门的什长冯二吊着嗓子大声说道,如今是他当值,他的一个不知道绕了多少弯的堂妹是使君大人府上管家弟弟的小妾,因此托人才得到了这个职位,平素自己也是处处赔小心的主儿,可是如今不一样啊!如今是打仗,平素要关城,想进来?嘿嘿,那得爷们说了算!

见那什长脖子梗的笔直,几乎看不清长相了,段平,刘国,张猛等人心中都有些窝火,毕竟他们算起来还年轻,已经成了中高级军官,平素在士卒们面前也是威风的很,而段业待他们又一直是平等相待,从不曾摆谱,如今看见这么一个小小的看门狗居然都这般嚣张,怎么能不气?

好在大事为主,干惯了地下工作的张猛马上走到前面,堆起笑脸,嘿嘿道:“军爷,小的叫张同,呵呵是咱们姑臧本地的商人,我们这是从危须国来的商队,驮着些个特产呢入关到咱们姑臧,再去长安,喔,对,还有不少彭大人委托我们带的货物,呵呵呵,您看,这是彭太守的条子。”

说着,在冯二的注视下,张猛把一张条子和一颗金瓜子递给了冯二。就张猛这口地道的姑臧话,任谁都相信他就是土生土长的姑臧人。可是谁又知道,张猛的一个特长,就是学哪儿的话都学得会,就算他这会子到石头城下,也能瞒过建康城的卫兵!

冯二浓眉一轩,“哪个彭太守?”

“呵呵呵,自然是咱们武威郡的太守大人呐!”张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硬气,我知道彭济不比过去了,可是他再怎么样也是个太守,给你贿赂了那是给你面子,也别太过分!

冯二用手摸了摸那金瓜子,又毫不避讳的咬了下,确定是真的后一点不客气的揣了起来,可是拿着那条子,左看看,右看看,冯二有些发愣。

因为他不识字!

有些尴尬的嘿嘿了声,冯二觉得蛮丢人的,虽然对面这个商人看起来一点没有嘲笑自己的意思,反而知趣的微微低头,可是冯二还是觉得很丢人!

他娘的,居然被个商人鄙视了。

冯二拿着条子,瞪大了小眼睛看了半天,一边看,一边点头,最后哼哼两声,道:“好吧,我知道了,既然是彭大人的条子,你们进去吧,不过姑臧城最近规矩不一样了,进了城朝北边那墙上看看,贴的很明白,千万莫坏了规矩,啊?”

段业差点笑出声来,那个所谓的条子,是彭济当时写的没有错,可是揣段业那揣好久了,那冯二明显就不识字,却还在那里装模作样,把条子都拿反了!

不过张猛可不敢笑,又是作揖又是行礼,这才让那个冯二哼哼几声,叫手下放他们进去了。不过,冯二也没忘了招呼自己的手下,说中午去吃酒。酒资自然是方才张猛给的金瓜子,冯二在这点上做的还是不错的,嗯。

好容易进去了,张猛长舒了口气,虽然这一切对他来说驾轻就熟,可是方才他还是有些小小紧张,平素他一般是单独行动,最多带一两个手下,万一被发现了也没啥了不起。

可是如今,他却是和段业等人一起,一旦对答出了问题,那可是把整个团队的人都栽进去了,容不得他不小心。

段业见他神色紧张,笑道:“怎么,你还在担心?”

“呃,没有”,张猛尴尬的笑笑,“东家,咱们这去哪?”

段业沉吟下,道:“先去找个地方住下,然后嘛,咱们直接去彭济府上。”

“是!”

其实梁熙早就想干掉彭济,可是形势比人强,如今武威郡是唯一一个还完整的在自己手上的郡了,况且,彭家父子也算树大根深,手上又有兵,就算调兵把他们灭了,这凉州也不用守了,吕光或者张天锡派点小部队来就得把自己收拾了。

因此,固延海子一战惨败后,彭济当然派人来请罪,还说全家人已经在府上呆着,就等使君大人您来抓了,梁熙虽然恼火,却也只能装糊涂,下书安慰了彭济一番,还说你和你儿子的性质不一样,他背叛了不等于你背叛,我很信任你云云,总算稳住了彭济。

最近彭济倒也老实,继续按部就班的处理地方日常事务,同时也为洪池岭的大军准备粮草,还顺便缉捕了不少探子,让梁熙也挑不出毛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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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姑臧街头

姑臧城到底是河西第一大城,虽然凉州的西半部分早已打成一团,光大小战役就已经十几次了,可是在姑臧城,除了时时从身边过的巡逻军队外,你甚至感觉不到一点点战争的味道。

百姓们照常在街上溜达,商贩们依然开心的叫卖着自己的货物,偶尔还有一两个泼皮无赖调戏一下良家妇女,也有些个小偷公然行窃,总之,这里的百姓富足安逸惯了,战争?那是什么东西?

自从西汉时起到现在,几百年了,姑臧城根本没有一次战争,不,甚至连动荡都没有,凉州这块地方一直是全华夏最安宁的地界儿,就算有战乱,基本也是在外围解决,就好比10年前秦国攻打割据凉州的张天锡,在外头打了一仗,张天锡估摸着干不过了,也就直接投降了。

对于姑臧的人来说,谁统治也都一样,反正这富庶,征税多点少点都那么回事,日子还是那么过,因此使君大人说吕光叛乱了,要打过来了,大家要好好跟着使君大人共抗国贼,这对于姑臧人来说没啥感觉。你梁熙也不是咱们姑臧人呢,人吕光好歹还算凉州人,什么叛乱不叛乱的,我们没兴趣!

倒是张天锡又回来并且在阳坞起兵的事儿,或多或少有些消息传来,但是梁熙对张天锡的防范甚至过于吕光,因此对这些谣言严厉打击,还抓了几个人,虽然造成姑臧人颇为不满,不过多少是压下来了。

如今,段业等人已经找了个酒楼住下,把东西卸了下来。当然,这家有百年历史的车前居在3个月前已经换了东家,而这位姓李的东家其实就是段平的一个远房表叔,不必说,这就是段业等人在凉州的基地了。

如今段业等人换上一副纨绔子弟的打扮,正提着鎏金扇子在街上闲逛,公事嘛,自然是要办的,可是顺便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姑臧城的规划做得不错,道路笔直而宽敞,房舍高大而整齐,街道上干净气派,总之,在段业来到这个世上看过的城池里,姑臧毫无疑问是第一。

“大气豪迈,河西第一名城,果然名不虚传呐。”段业摇头晃脑地赞道。可是没想到,本来只是顺便发个感慨,却有人接茬。

“这位兄台,可是第一次来姑臧么?”一个看起来就比衍生大两三岁的少年问道。

段业循声看去,那少年头顶剃光,两边头发却拉成了辫子,看起来很好笑,不过看面相倒是眉清目秀,只是嘴唇特别薄,看起来微微有些狠利。

但是他一身上下都是牛皮装备,牛皮甲,牛皮护手,牛皮腰带牛皮靴子,一看就不是汉人。因此段业有些疑虑说道:“呃,兄弟我是第一次来姑臧没有错,不过我的兄弟们可是常常来姑臧的,嗯,姑臧城大气,姑臧人好客豪爽,我很喜欢。”

“你说的很对。”那人一脸严肃的走到段业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段业一眼,“你是汉人?”

“是!有什么问题?”段业微微有些不满,汉人怎么了?汉人比你们历史源远流长,文化璀璨丰富,我们都没歧视你们,你们还敢怎么样?

而段平等人也颇为不爽,虽然段业没下命令还不能做什么,可是他们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反正,当街因为口角和一个小孩发生斗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

“不,你误会了。”那人见段业等人面色不善,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鲜卑人!但是我很敬佩你们汉人,我没有恶意,我对你们是友善的。”

原来是鲜卑人,段业有些明白了,而且听他说话,虽然吐字标准,可是句子却有些生硬,远不像汉人以及那些汉学修养深厚的胡人那样运用自如。

段业来了兴趣,也不顾自己等人当街站着,有些好奇问道:“我们汉人有什么让你欣赏的呢?你能说说看吗?”

年轻人抬头看了看日头,觉得还有时间,于是回头正色道:“我在祖父死后,有段时间被几个不好的亲戚关在家里,没事做,就只好在他的书房里读书。而他们虽然弄了很多书,却也只是装点门面的,自己是不看的。我也就正好开始看,从论语孟子,到兵书战策,从礼乐到诗经,我把你们汉人的书看了很多,我觉得,我完全脱胎换骨了。“姑臧由于城市大,流动人口多,街道上各种人各种事情都有,居民们早就见怪不怪了,因此对于段业等人在街头非法集会也没人管,大家还是很从容淡定的路过,基本侧目都不会。

而那个年轻人似乎说的来了兴趣,“我们鲜卑人,骑射勇武,你们汉人是比不了的,可是读了你们的书,我才发现,草原上过去有犬戎,有白狄,有鬼方,有林胡,后来有匈奴,草原上的勇士从来都是马背上的英雄,论打仗你们是肯定打不过的,可是那些个民族却一个个的消亡或者失败,或者干脆就被你们汉族同化,我们能攻下你们的城池,掠夺你们的财富,抢走你们的女人,可是最终,我们的贵族老爷们,还是得摆上你们的家具,穿上你们的丝绸,说你们的语言为荣,读你们的诗书为雅,我想来想去,想不通为什么,可是这些仿佛都是理所当然一样,你说,我难道不该对你们汉人无比敬佩么?”

年轻人说的让段平等人听得悠然神往,原来自己的民族是这么厉害啊,这不是传说里的不战屈人之兵么?因此看着年轻人的眼神也友好了许多。

可是段业却非常非常惊讶。他没有想到,一个和衍生差不多大得人,居然能有这般见识。他刚说的那些,说白了不就是农耕民族对游牧民族的文化优势吗?

农耕民族以农业为根本,以土地为维系,以宗亲为纽带,从家到国,都以土地为聚集,以河流为源泉,天性就保守一些,一般扩张的极限就是到森林和草原的自然分界线。而中原王朝从来就农耕文明为主,加上后来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更是形成了读书种地为上,当兵经商为下的文化传统。

而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由于自然条件恶劣,逐水草而据,没有固定居所,因此以骑射掠夺为生,对领地毫不在乎,而且由于常常面对生命的危险,草原民族普遍善于征战,骑兵几乎锐不可当,中原王朝由于缺乏马匹加上民风所限,常常不是对手。

可是,中原王朝总是修城池,固防守,总能保证草原上的骑兵虽然可以南下掠夺,却很难彻底颠覆中原王朝,而相反,中原的文化,中原的习俗总是能透过和亲,通商等等手段传入草原,当那些没见过世面,没享过福的单于们,贤王们,一看见中原的绫罗绸缎,美酒佳肴,一看中原人的歌舞一听中原人的戏曲,哪里还会记得过去茹毛饮血的艰苦?于是草原部族一开始享福,离败亡就不远了。渐渐的,中原王朝会通过软硬兼施,刀兵和渗透结合的办法,让他们过上汉人的生活,一旦习惯了吃米饭住房子,一旦他们开始南迁,一个民族,也就完蛋了。

这就是文明的力量,润物细无声,却是几乎不可战胜!汉民族的脊梁就是诗书,就是文字,就是衣冠,从来不需想起,永远不会忘记!

当然,空出的草原不会一直空着,东胡被消灭了有匈奴,匈奴一部分祸害罗马帝国一部分南下后有鲜卑,总之,漠北漠南草原,永远不会缺少新的英雄。

段业默默看了看那个年轻人,而他也沉着的和段业对视,段业从他的眼里,固然读出了他对汉文明的崇拜,但更多的是警惕和不屈。

“你说的,都没有错。”段业终于开口了,“你能够看清楚这些,实在难得,汉人有无数博学弘儒,也未必能看这么透彻,兄弟,你不是凡人。”

“你也不是。”那个年轻人马上说道。

“喔?”段业有些好奇,“何以见得?”

“没有理由,就是直觉!”少年微微一笑,走近来,伸出手,“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段业有些发晕的伸手和他击掌,“啪”的一声,二人对视一笑。

可段业正准备说几句呢,那少年居然挥挥手,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段业这才回过神来,这算个什么事儿?聊几句天就说是朋友了,临走名字也不留,“哎!你叫什么?”

“回头你就知道了!有缘必能再见!”那个少年早已大笑着走远,留着段业有些傻傻的看着他的背影。

“咳,东家。”段平有些尴尬的过来道:“这个人,有些奇怪呢。”

段业也有些不好意思,就在街面上跟人狂聊这么久,确实有些不太好,没看那小衍生抱着胳膊颇为不耐烦的看着自己么。

“此人……大概不是凡人吧,以后如果能碰见的话,你们要注意一下。”段业一本正经说道。

“是。”段平拱手道。

如果段业知道这个人是谁的话,恐怕冒着当街杀人的危险,也要及时消除这个隐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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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辟室密谈

彭济刚刚送走了刺史梁熙。

当梁熙进门时,彭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方面,是梁熙已经须发全白,满脸皱纹,神色憔悴,看起来和七十多岁的老头儿别无二致。要知道,梁熙和彭济本是一辈儿的,交情从年轻时就开始了,彭济虽然儿子都成人了,可是自己依然是三缕长须,相貌堂堂,放后世也是个颇能吸引宅女的萌大叔。而且浑身孔武有力,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可是,曾经同样有魅力的梁熙,身子已经彻底干瘪了,走路都打晃,说话都哆嗦,不管怎么说都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彭济还是心里有些发堵。

再一方面,就是今天梁熙来的时候,彭济还是有些紧张的,不管怎么说是自己儿子把人家儿子给弄死了,直接造成大军溃败,而且说实话,自己心里有鬼,所以生怕梁熙猝然发难,还吩咐管家做好了应变准备。

可是梁熙除了几个轿夫外,居然是一个人上的门,这让彭济有些摸不着头脑,甚至有一瞬间他想是不是直接把梁熙拿下,做一份投名状。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忖度了下他还无力控制姑臧全城,这么做无异于找死。

梁熙进来后也没说啥,无非是寒暄加聊天,喝干一杯茶后就走了,彭济傻乎乎的送他走人了,还没闹清楚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正当彭济准备回去睡个午觉时,忠心耿耿的大管家彭昌低声道:“老爷,有客来了。”

“有客?是谁?老爷我要睡觉,你出去应付一下。”彭济已经解开了腰带,准备好好睡一觉,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总觉得精神头不如过去了,一到中午就犯困。

“老爷。”彭昌面露难色,“那人……您恐怕得见一见。”

“嗯?”彭济已经躺下去了本来,闻言坐直了,“谁?”

彭昌没有说话,却伸手朝西边指了指,彭济明白了,沉吟了下,道:“那好,请他们到内堂一叙,我说话就到。”

“是。”

“等一等。”彭济沉吟了下,“你马上派二管家带人出去一趟,去对面拐角处得药铺找老王,就说让他盯着些。”

“老爷,老奴这就去办。”彭昌匆匆出去了,毕竟今天刺史大人刚刚来过,而且看起来太守府也不一定安全,说不得就有人盯梢,还是小心些好。

内堂是这些官员们招待贵客的地方,可是谨慎小心的彭济却让段业他们绕了很大的圈子从街头的一家粮油铺子进来,然后穿门过巷,七绕八绕居然就绕进了内宅,不过,这彭济的宅子虽然从外面看就已经很气派了,但段业进来才发现,越朝里走越是别有洞天,外面的墙是普通的灰墙,里面的却带着雕饰。外面的门看起来都有岁月留下的斑驳,可是里面的门油漆的闪亮门钉也齐全。看来彭济倒是颇为知道内秀外简的道理。

入了内室,彭昌和张猛是见过的,因此很快对了下切口,彭昌便确认了他们的身份,笑吟吟地迎了上来。来太守府,动静不能太大,因此段业只带了衍生来保护自己,还有就是张猛和他们接触。

“张先生远道而来啊,还请稍坐,我家老爷正在送客,稍后就到,稍后就到啊”,彭昌满脸笑成了褶子,忙不迭的招呼三人入座,自然很快就有侍女端上茶来,不过段业看了眼,这侍女身材倒算曼妙,长相实在不行,因此也就没多注视。

三人很快落座,彭昌又告了个罪,才问道:“张先生,这二位是?”

“喔。”张猛刚把茶呷了口,放下茶盏,道:“这位是段先生和他的表弟,嗯,和张某做同一桩买卖的,这次恰好凑个对子。”

“这样啊。”彭昌友好的冲着段业拱拱手,道:“彭昌给段先生问好了。”

段业微笑还礼,却总觉得这个彭昌一直在上下打量自己,就像看货物一样,因此略微有些不悦。

就在这个时候,随着一阵长笑声,一个面相清俊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出来,他虽然一身家居的常服,连束腰的带子都微微垂下,可是看起来依然风度翩翩,看他一双眉毛斜飞入鬓,不论用哪个年代的标准,都是不折不扣的中年俊男呐。

“张先生来了?呵呵呵,彭某方才才送走一位客人,因此有失远迎,还望海涵呐,咳,彭昌,给续茶。”彭济人还没走近,话就讲了一堆,段业暗自观察,这果然是个很会来事,很有亲和力的人物啊。

三人一起站起来,和彭济寒暄了两句,张猛也简单介绍了下段平和衍生,彭济倒也没说什么别的,于是分主宾坐下,而彭昌也亲自给段业等人真差,显然,这待遇有提高了一个层次。

彭昌是很有经验的管家,上完茶知道他们要密谈,因此自觉到旁边的小屋里蹲着了,而小屋里有个铃铛,彭济只要一拉外面的绳子,他就会出去伺候,而小屋墙厚,还贴着棉花,基本听不见外室的谈话。彭昌很识趣,知道大人物们的事情,自己知道的越少越好。

“呵呵呵,张先生这一次来姑臧,怕是又有笔大买卖吧?”试探完了,也该入正题了,彭济率先说道。不过他们的事情用大买卖形如倒也没有错,一方面彭凤已经在吕光那儿当着官了,自己已经有了个保险,而且上一次张猛来,专门代表段业那边和彭济谈了一笔生意,把一批姑臧的特产趁凉军败退的当口运到了酒泉,然后出关到了危须国,由绛玉接手。不消说,彭济和绛玉都狠狠赚了一笔,也算是双赢了。

张猛笑了笑,轻轻放下茶杯,身子朝前一探,道:“府君大人,所谓明人不说暗话,如今这时局……呵呵,您也知道了,你我之间本来就有沟通的管道,如果不是有要紧的事儿,我也不会亲自来姑臧,这件事,实在很重大,恐怕需要您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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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直接摊牌

“哦?”彭济呷了口茶,漫不经心地说道:“张先生势力遍布河西,远近消息朝发夕小,就是我姑臧城内,也是有诸多人手,什么事情,还有你张先生做不成的?”

“杀人。”张猛淡淡说道。

“杀人?”彭济抬起头来,“杀人你们可是行家里手啊,呵呵呵,姑臧城最近无疾而终死的几个人,怕就是张先生您的手笔吧。这个您来找本官,岂不是舍本逐末?”

张猛嘿嘿笑了两声,对于梁熙有些幕僚之死的事情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而段业这个时候接过话茬,道:“我们杀人,只是要取他性命,这一次的人,杀他或许没问题,但是却不是我们想要他死的死法,而要他按照我们的希望死,便非得府君大人相助了。”

彭济眉毛一轩,看着段业,没有接茬,却是好奇问道:“不知道在贵商号里,段先生和张先生是如何相处的呢?”

也难怪彭济有此一问,之前介绍的时候,张猛只说了段业的姓,说他和段业是一起做生意的,却没把话说透,而待客之道也不容彭济当时就追问。可是看张猛渐渐把话题给朝深处引,一向精明的彭济就不能不问个清楚了。

“情同兄弟。”段业看了看彭济,笃定说道。

“名分呢?”彭济却毫不放过。

“呵呵呵呵。”段业也笑了,“名分很重要么?”

“很重要。”彭济一本正经说道,“咱们就讲究个论资排辈,先来后到,总得把名分理顺了才好办事,不然的话,这事儿就一定办不成!”

“府君大人说的有理,段业受教了。”段业轻轻一拱手,笑嘻嘻说道。

“唔,嗯?”彭济瞬间站起来,“你说什么?你是段……”

“不错!”张猛接过话,“府君大人,你心里有数就好。”

“是,是啊,呵呵呵。”彭济笑了两声,伸手去抓茶杯,却差点把茶杯扫到了地上,虽然他反应很快,及时把茶杯抓住,可是还是被溅出的茶水给烫了下。

“不好意思,本官失态了。”彭济告了个罪,拿过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而段业自然微笑示意无妨。

不过从刚才的情况看,彭济显然是对段业的身份和意义有所了解,而他的举动更说明,他内心极度不平静,段业心中不由一凛。

而事实上,这个时候彭济确实很震惊!段业的身份他自然知道,事实上张猛一直和他接头并且和他达成诸多条件,还策反他的儿子,这一切大面儿上当然是打着吕光的旗号。可是富于政治经验的彭济哪里看不出,张猛完全只听段业的号令。而且如今,彭济也知道,之前派去援救高昌的援军,那支杂牌部队,如今已经被段业彻底收服,改变成了酒泉军,而眼前这个青年人就是那支军队的统帅。

算起实力来,他已经不比自己差了,如今他居然冒着偌大风险,亲自跑到自己家里来,他想干什么?

更重要的是,这个时候有个念头开始催生:要不要抓了他,用他作为投名状来献给新主?

新主自然是张天锡。张天锡重返凉州的消息,虽然民间只是谣传,可是作为高级官员的彭济哪里不知?在他心中,吕光有兵甲之利,可是张天锡却有人和,无论如何人家也是在这当过十年凉王的人,至今还有无数人怀念他。

而且,虽然凉州西半部分已经被吕光拿下,可是彭济知道,凉州东西也是极端不平衡,西半部分四郡面积比东边大,可是富庶程度远远不如,辽阔的土地有很多地方不过是没什么用的沙漠,真要是较量起来,胜负尚在未定呢。

至于儿子嘛,彭凤立了那么大的功劳,手上又有兵马,吕光一时半会是不会为难他的,况且乱世,父子分头押宝,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因此在张猛来之前,彭济其实想过要不要投奔张天锡去。

可是没想到段业居然亲自出现,这一下子让彭济有些慌了。

段业和张猛何等人也?自然看出彭济脸色阴晴不定,而这样的人一般都在打坏主意呢。段业也不说破,而是突然说道:“府君大人呐,这张天锡从淮南一路向北,再绕了个大圈子跑回凉州的事情,府君大人听说了吗?”

没想到段业居然主动挑明,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彭济“啊”了一声,小心说道:“此事……此事民间倒是有传闻,不过多有矛盾之处,怕是不可信吧。”

段业笑了笑,道:“此事已经证实,如今张天锡屯兵与阳坞,有兵已两万八千人,且每日都有军民前往投效。”

“呃。”彭济愣了愣,“段先生果然消息灵通,此事就连刺史府,都还没有准确消息呢。”

段业心里暗骂一声,这个老狐狸,到现在了还在装糊涂。可是面上还是笑吟吟说道:“段某也是刚刚知道,这张天锡毕竟是凉州故主,虽然理政的时候只能说一般,可是如今,却还有不少人怀念他呀,是不是啊,府君大人?”

“这个倒是。”彭济已经回过神来,正色道:“凉州总体民风剽悍,但是姑臧周围的人,由于常年生活富足,渴望安定,因此对张天锡确实有所怀恋,不过……凉州归于我大秦版图已经十年了,那么一点点怀念,倒是不足为虑。”

“张天锡的使者也来找过府君吧?”段业决定不跟他绕圈子,而是单刀直入,反正他有把握,彭济就算有所动摇,最终还是会站在他这一边。

“啊?没有没有。”彭济迭声否认道,“这怎么可能,本官可是我大秦的地方官,那张天锡乃是凉州故王,天王陛下待他不薄,他私自跑回,图谋不轨,便是谋反,可谓人得而诛之,本官怎么会和他来往。”

段业笑了笑,只是不说话,而沉默了一阵子的张猛则说道:“府君大人,三天前在‘楼外楼’,您和张天锡的使者庆韵见面,密谈了整整两个时辰。只可惜这个庆韵运气实在不好,出城的时候雇的马车居然是我们车马行的,所以……”

“你们太过分了!”彭济“砰”地一拍桌子,“你们怎么……你们怎么可以监视本官?本官虽然和你们多有生意上的往来,可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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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方生方死

“彭大人何出此言呐?”段业笑眯眯说道,“姑臧城嘛,人多嘴杂,什么人都有,我们的人听到了一些话,也不意外嘛,对不对啊?”

“强词夺理!”彭济愤愤一拍桌子,气呼呼喘着粗气,“你们明明是做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有什么狡辩的?你们……你们坏了规矩!真是岂有此理!”

“好了好了,彭大人稍安勿躁,啊。”张猛开始出来和稀泥了,“有些事儿呢只是适逢其会而已,府君大人要相信……要相信我们的诚意嘛!我们之前合作,不是很愉快吗?何必因为这点小事就动怒呢?”

彭济听了,脸色稍缓,而张猛趁机又加了一味药,“再说……彭大人的几个管家,似乎在姑臧城也很活跃吧?”

“嗯?”彭济霍然抬头,却迎上了张猛意味深长的眼光。

张猛说的自然不是虚言,事实上彭济这种级别的人,当然必须及时掌握各方情报,而这种事情也只能是那些管家们可以信任,毕竟彭济的管家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比那些幕府里的人可靠太多了。

而干情报工作,不可避免的要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比如杀人,比如放火,比如投毒,彭济也觉得没什么。可是这些事儿,当官的都做,却不能宣之于口,谁要是被人抓住了鞭子,可就麻烦了。

彭济一看张猛的眼神,就晓得自己有些事肯定被他们发现了!顿时有些心虚。可是这种时候却也不能示弱的,因此还是硬着头皮道:“张先生说什么呢?本官可听不懂,至于府上的官事仆役,无非是为本官家眷服务而已,在外面偶尔仗势欺人可能有的,非法的事情是一定没有的,不过就算这样,本官也会加以管束,这个就不必张先生操心了。”

“好了。”段业把话头收回来,“这个问题,就不必纠缠了吧,反正我们和府君大人毕竟是合作关系,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即可,您说呢?”

“如此最好!”彭济哼了一声,算是了结。

“我们这次冒险来姑臧,其实就是拜托大人一件事,而做成了这件事,节下大人应该就可以在姑臧城与各位庆祝新年了!所以此事事关重大,必须段业亲自来一趟。”段业决定直入主题,不再兜圈子了。

“喔?”彭济有些好奇,“是什么事情?”

“我们希望府君大人帮我们杀掉苻洛!”段业压低声音道。

“苻洛?”彭济有些意外,“他不在姑臧啊?”

“他马上就要来了,就在明天,他就要进入姑臧城了!”张猛接着说道。

彭济沉默了,苻洛已经跑出来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他的人也听说走投无路的刺史梁熙想借助苻洛的力量,借助秦帝国王族的威望来挽救危局。而且当年,苻洛威震华夏的时候,他梁熙也是清清楚楚的。他知道苻洛超凡的军事能力和独特的人格魅力,当年如果不是天王苻坚实在是太厉害,太有威望,而苻洛的兄弟苻重又实在太没有用,苻洛未必就不能夺取天下。

因此,段业他们想急着除掉苻洛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当年吕光是亲手粉碎苻洛宏图大业的人,二人可以说是生死寇仇,真让苻洛来了姑臧城,不定吕光还能不能成事,吕光想先下手为强,也是正常的。

可是苻洛具体怎么和他们合作,什么时候来姑臧,这却是他没有打听到的。梁熙把此事视作最后的地盘和核心机密,保密十分严格,就连彭济在梁熙身边埋得重要的钉子也没有打探到。

可是段业他们居然打探到了!这让彭济心中更是一凛,看来他们的力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大!

“既然你们消息如此灵通,连他什么时候来都知道,我想,以你们的人手,直接狙杀他,也是做得到的。据我所知,苻洛指挥能力强,精通兵法,但是个人武艺尚没有到了不可匹敌的地步,以你们的势力直接埋伏与城外,趁乱杀了他,是完全做得到的。况且如今姑臧形势吃紧,使君大人也不可能派太多人迎接保护他,何必来找我呢?”彭济想了想,终于说道。

“两个理由。”段业竖起两根手指,“第一,杀了苻洛很简单,可是杀了苻洛,凉州依然是三足鼎立,虽然这三只脚并不一样长短,可是终究想打破僵局,是比较难得,我们动手杀了苻洛,只是杀死一个人,梁熙如果负隅顽抗,我们依然要费很大力气,这不符合我们的利益。”

“所以呢?”

“所以问题不在于苻洛死不死,在于他怎么死,在于他什么时候死,在哪儿死,更关键在于他的死象征着什么。”段业自信说道。

“愿闻其详。”彭济正色道。

段业深深吸口气,道:“如果苻洛进入姑臧,成功整合了姑臧的残存势力,以王族的身份号召各地,并且和长安方面取得联系,得到了天王的授权和信任,你说说看,会发生什么?””恐怕姑臧城就不是旦夕能拿下了,毕竟苻洛知兵,远甚使君大人,且节下手下不少人皆是苻洛旧部,而以苻洛之能,恐怕张天锡也不是对手,如此凉州新局,恐怕难解难分。”彭济想了下,谨慎地说道。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段业欣然道,“可是如果在这种时候,在苻洛得到了各种支持,各方拥戴,在他的威望开始高涨,在他的影响下凉州军心士气重新振奋的时候,他……突然死了,会怎么样?”

彭济倒吸了口冷气,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笑呵呵的年轻人居然这么狠毒,这一手实在是太阴了!听他那意思就是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先把苻洛放进来,让苻洛放手去干,干的正欢时再把他干掉。如果这一切成功,估计再乐观,对凉州再忠诚的人,也会认为那是天命所归,不会再有任何抵抗意志,凉州几乎是探囊取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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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封官许愿

段业笑眯眯看着彭济,见他脸色阴晴不定,笑道:“彭大人觉得此议如何?”

“高!实在是高啊。”彭济摇摇头,“段先生好手段,彭某佩服。”

“可是这一手要能干成,却少不得彭大人的帮忙。”张猛接过话茬,“府君大人手握姑臧城锁钥,这武威郡地面上的事情,恐怕比我们的梁使君还要门儿清呢。”

“那你们方才说的第二个缘由呢。”彭济却是老狐狸了,不可能一口就应承下来,总得把账算明白再说。

段业笑了笑,道:“第二个缘由,便是府君大人您了。”

“我?”彭济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纳闷。

“没有错。”段业严肃地说道,“之前,您的儿子彭凤将军,和我们合作愉快,一战斩首梁胤,奠定了固延海子一战的基础,如今节下也是要重用他的,已经让他署酒泉太守,不日就要到任了。”

“喔?”这个消息彭济并不知道,因为段业之前特地让人封锁消息,而且还让吕光在自己出发后再正式委任,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刻。

“不错。”张猛肯定说道,“这一刻我们在这里说话时候,彭凤大人应该已经坐在酒泉城太守府大堂了。”

“哎呀!”彭济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搓着手开始踱步,也容不得他不激动。事实上虽然父子二人皆是太守,一度是凉州的佳话。可是太守和太守也是有区别有档次的,武威郡酒泉郡这样的太守,尊称府君,自设官署,手下有兵,独立运作,和彭凤之前的太守完全不一样。

凉州就算全拿下了,一共也就八九个大的郡,这些郡的郡守就是吕光未来的权力基础,这些位置给谁直接就牵扯到复杂的权力分配,而吕光麾下有能力资历当郡守的人多的是,如何摆平这消息问题,想想连彭济都替他头疼。可是如今,吕光居然如此信任,开始就把重要的酒泉郡给了彭凤。

什么叫诚意?这就叫诚意!彭济的心也开始活泛了,自己本来就是武威郡的太守,如果自己归附吕光,吕光会给什么呢?总不能比自己儿子察吧?

段业笑吟吟看着有些激动地彭济,趁机说了句:“如何?府君大人?节下求才若渴之心,这下府君大人心里有数了吧?”

“有数了,呵呵呵,节下果然是千金买马骨啊,犬子年轻识浅,猝然受此重任,恐怕多有力所不逮之处啊,本官得替他请辞了这差事,啊?哈哈哈哈。”

众人都笑了,段业心里虽然明知道彭济是在客套,可是还是想你要是真辞了就好了,酒泉老子下了那么大力气才和几大家族搞好关系,这下可全便宜你了。

接下来,段业又隐晦的暗示,如果彭济愿意毫无保留的投效吕光,吕光是大方的,一定会让彭济再压过儿子一头,并且隐晦地暗示了吕光志向不单单在凉州,彭济也是极其精明的人,自然晓得其中深浅,当即拍胸脯表态,愿意投效吕光。至于梁熙?交情?呸!时务!

“所以这一次,苻洛来姑臧的事情,便是府君大人向节下剖白的时候了,苻洛这个人,节下总觉得此人不太地道,嗯,有些时候呢,帮人消灾也是一桩美事嘛,在适当的时候给他一点点教训,让苻洛不能仗着天王的厚爱就胡作非为才是,您说呢?”段业摸着茶杯的茶盏,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是自然!”彭济当即表态,“要如何做,什么时候做,彭济虽然能力有限,实力一般,但是还是听段参军的号令行事。”

“好好!”段业拍手笑道,“既然如此,段业就放心了,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到了需要行动的时候,段业会派人来找你,到时候,请大人依计行事就好。”

“敢不从命!”彭济严肃的伸出手,段业轻轻和他一拍,二人对视一笑,都知道,这一次击掌就标志着合作的开始。

“府君大人,您的管家果然武艺高强,不过,咱们都是自己人了,就不要准备弓弩了,况且,我带了护心镜的,呵呵呵。”段业压低声音,用只有二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对彭济说道。

“啊?呵呵呵,段先生说笑了。”彭济有些尴尬,事实上他的大管家彭昌武艺甚至还在自己之上,多次扮演了刺杀政敌的角色,而且那侧室里还有弓弩两具,箭簇带毒,只要彭济一声令下,那彭昌猝然冲出来放箭,几乎可以保证击杀段业等三人。

而彭济知道段业等人监视他时,真的动了念头,后来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压制住这个想法,没有想到,他们居然知道了!

段业却若无其事道:“府君呐,以后咱们就要开诚布公,事实上,我身边的小衍生,莫看他只知道喝茶,他可是万人敌,呵呵呵,不过,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是……是,呵呵呵呵。”彭济干笑了两声,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了。”段业回到座位上,“府君,如今我们也该告辞了,今天既然知道了这个地儿,以后就要常来常往嘛,啊?张猛,我们走。”

“呃,那我亲自相送吧。”彭济脸色有些讪讪地说道。

“不必,不必了。”段业笑吟吟道,“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府君,那……告辞了。”

“慢走。”

段业等人沿着来时的路走出去了。

彭昌这个时候窜进来了,彭济背着手,看着大门,神色有些阴晴不定。

“老爷……”彭昌犹豫了下,道:“方才才侧室,老奴一直觉得有人盯着老奴一般,稍微一动弹他都有反应,看来这几个人,不一般呐。”

“岂止是不一般。”彭济冷笑一声,“那个年轻人就是如今掌握着酒泉军,官拜都督府参军的段业,哼哼,这个人是谁不必我多说吧?”

“啊?”彭昌愣了一愣,“那那个高手是谁?”

“就是那个一直喝茶,一句话也没说的小子!”彭济幽幽说道,“这些人,我们暂时……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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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上船容易

“老爷,那您的意思是……”彭昌从没看见彭济脸上山过无奈之色,有些奇怪。

“我的意思便是……先偃旗息鼓吧,有些事儿就暂时放一放,至于方才他们的事儿,我们帮衬着些就是了”,彭济幽幽叹道,“上了贼船,下船难啊。”

“老爷是决定跟他们走了?”

“是暂时先看看,先插一脚,不行了再抽回来。”彭济纠正道。

“那我们不能反戈一击?”彭昌试探的问了句。

“你说什么?”彭济当即转身,满脸厉色看着彭昌,“是谁让你说这番话的?”

彭昌脸色一片坦然,只是定定看着彭济,却并不说话。

“唉!”彭济叹口气,他知道,彭昌是一片好意,任何人都可能背叛他,甚至自己的儿子彭凤也不一定靠得住,可是彭昌不会。

小时候,彭昌代替自己挨了无数打,少年时,彭昌带着自己四处玩,做官后,彭昌为自己做了无数黑暗里的事情,他们的感情,不仅仅是主仆的关系,甚至是兄弟的关系!彭济从来不会怀疑彭昌,又有谁会怀疑40年的感情呢?

很明显,是有人找到了彭昌,而这种事情过去也发生过,彭济甚至知道彭昌有不少事情并没有告诉自己,可是彭济不在意,他知道,彭昌做一切的事情的根本出发点,是为了自己考虑。

“老爷,您的决定是?”彭昌还是得要一个准话。

“先挂着吧,老爷我要看看风向,不过你也当心些,别被人家骗了。”彭济挥挥手。

“是,老爷。”彭昌看着彭济有些疲惫的走进了内室,这才注意到,原来一向身手矫健的彭济,也有些佝偻了呢。

只可惜,彭济走的有些急,没有注意到彭昌嘴角那一抹神秘的微笑。

匆匆回到了大街上,段业等人绕了很多个圈子,才重新回到了车前居。

刚刚进门,一路沉默的衍生不等段业坐下就说道:“方才在那里,内室里藏着的那个人,恐怕我也不能保证能打得赢他,而彭济自己更是深藏不露,连我也看不出深浅来,以后和他打交道一定要小心呐!”

段业赞许的看了衍生一眼,道:“不错,你的眼光很好,那彭济确实有对我们不怀好意过,不过,此人是个非常精明的人,算计太重,干掉我们对他没什么好处,短时间内,我们还是安全的。”

这时候张猛也有些担心说道:“大人,衍生的担心还是有道理的,因为有些事情,我们到现在也只是有猜测,却没有查清楚。”

“嗯?”段业有些意外,“有什么事情?”

“之前上一任武威太守甘封莫名其妙的在书房里暴死,可是仵作验尸,却是无疾而终,没有任何理由。后来昌松太守罗必成也是在打猎时居然坠马而亡,要知道那罗比成是之前河西第一勇将,骑射无双,怎么可能坠马而死呢?”

“你的意思是,那是彭济做的?”

“没有证据。”张猛压低声音道,“但是,在姑臧城上流圈子里,却有句话,得罪使君会不好过,可是得罪府君就会死。”

见段业依然沉吟不语,张猛有些焦急说道:“而且这些事情,最后的受益者,都是彭家父子,况且,彭济的管家彭昌,实在太过神秘,神秘到几乎从来不操持彭家的大小事务,可是却始终得到彭济的信任,这里面……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没有错,肯定有问题。”段业笃定说道,“可是这又怎么样呢?我们来到姑臧,本来就是和他合作的,他有问题不要紧,他有野心不要紧,他有地下势力也不要紧,就怕他什么也没有。”

见二人面露不解,段业笑道:“你们知道,我最怕什么人吗?”

“什么人?”衍生有些好奇。

“我最怕的,就是没有爱好的人。”

“这是为何?”

“贪财的人就给他钱,好色的人就送他女人,好名的人就拍他马屁,好斗的人就跟他打架,三教九流,医卜星算,斗鸡走狗,他总有个爱好的吧?只要他有爱好,那么投其所好,送其所要,就是拉拢他的不二法门,这样的人,咱们就搞的定。”

段业顿了顿,道:“就怕那些个油盐不进,什么都不喜欢,生活了无乐趣的人,这样的人是二杆子一根筋,咱们可就没办法咯。”

张猛眼睛一亮,道:“大人的意思,是那彭济既然有所求就一定有弱点有喜好,我们就……”

“不错!”段业一伸手指,“彭济嘛,野心是有的,却还不够大,心狠手毒也是有的,可惜对已经得到的利益太过在乎,唯恐失去,这样的人,只要有充足的利益,加上一定的威慑,就一定可以牢牢绑住他!这一次来姑臧,我们一定只许胜,不许败!”

“放心吧,大人!”张猛也显得信心十足。

“唉,我担心的是时间呐。”段业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却一直没喝。

“这是何解?按照我们的计划,年前应该可以干掉苻洛,那时候,梁熙也就没有什么用了,凉州可以说是尽在所有,大人何必多虑?”张猛很是不解,而衍生也好奇的看着他。

“凉州当然没事,可是……天下之势,时不我待啊。”段业喟叹道,“我没有料到,晋国北伐,居然势如破竹,而慕容家族居然这么快就全面发难,中原,已经彻底乱了。”

“那大人看好谁呢?”张猛谨慎地问道。毕竟他们这些人,目前为止算是跟着段业混饭吃,无论你段业是自立还是投效人家,是要干多大的买卖,你总得跟我们透个底,不能让我们无妄遭灾。

段业想了想,慕容垂有慕容宝这个宝贝儿子,是肯定没戏的,苻坚也离死亡没几年了,刘裕倒是窜了起来,可惜他太过年轻,历史上的刘裕用了二十年,才整合了江南的势力,成为一方之雄。

这些人看来都不行,难道……这是上天为自己准备的?一想到这,段业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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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谁可为雄

“大人?”张猛也发现段业有些不对劲了。

“喔。”段业从无限的遐想里回过神来,这才醒悟到如今自己还是个小人物,实在不宜去考虑太大的事情,因而笑道:“你方才说天下大势,呵呵呵,要我看,如今真正能一统天下的人,起码到今天为止,没有人有资格。”

段业这么说自然是有道理的,就算后世,无数英雄你来我往,也直到了隋文帝杨坚才真正完成了统一,如今天下大势,有结构性的问题造成了分裂局面不可避免。

可是,段业会是这个改变结构的人么?段业不知道,可是起码,段业愿意为了这个方向,全力以赴!

“那岂不是天下还要继续大乱许久?何日方得太平?老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张猛有些伤感,他们这些常年刀口tian血,又得走南闯北去搞情报的人,其实是对民生了解最多的人,天下一打仗,老百姓就不得安宁,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绝不是文人墨客的呻吟,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天命,人力只能加剧或者减缓,却决计不能改变历史的大势。”段业喟叹道,“因此英雄必须顺势而为,逆潮流而动一定会被历史所淘汰啊。”

“那么大人以为还需要多久才能太平呢?”

“我也不知道。”段业耸耸肩,“不过我想,起码十年还是需要的吧?总得那些头头脑脑们打出个结果来,才能看看究竟哪些人有机会,如今却是一片混沌,暂时不能有什么结果的。”

“那么节下……”张猛有些迟疑问道。这个问题实在是很关键,他不得不问,毕竟段业现在是给吕光打工的,如果吕光都没啥机会,那么段业能有多大的机会?如果段业也混不好,他们这些打工的恐怕也是堪忧。

“节下之志在凉州。”段业肯定的说道。

张猛顿时有些失望,段业的意思无异于是说吕光这辈子也就只能在凉州混混了,那么如此说来,段业成就不过一方郡守,而他们这些手下,布局了那么久,存了那么大的希望,难道不过是百里之才么?

可是段业接下来一句话,却马上让张猛又振奋起来。

“虽然如此,节下毕竟岁数不小了。”段业意味深长地说道。

“大人……”张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段业却不再说话,而是微微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个时候,段平回来了,见三人都在,段平的脸色却有些古怪。

段业何等精明,一眼就看出来他欲言又止,不由笑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东家……来人了。”段平脸色有些尴尬,而这个时候外面的门还没关呢。

“谁啊?”段业站起身,却看见一个娇俏的少女正笑吟吟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那不是秃发灵,是谁来?

“咳咳,东家,我还有事儿,呃,对了,这事和衍生也有关系,我先走了啊。”张猛也是一脸糗色。

唯有衍生还没反应过来,道:“刚坐下,就不能歇会?我没事啊?”

“有有有!怎么没有!”张猛一迭声道,然后把反应有点慢的衍生拽走了,在段业的注视下,段平从外面把门轻轻的关上了。

“咳咳,你怎么来了?”段业也有些不好意思,那一次把人家带到客房里,却啥事情没做。但不管怎么样,二人耳鬓厮磨一番,如今的关系却是和旁人不同。

“你个没良心的!”秃发灵动作比兔子还敏捷,很快就窜到段业面前,双手一和抱着段业的脖子把自己挂进他的怀里,而由于动作太猛,段业差点被推倒,为了站住,只好伸手扶住秃发灵的纤腰。

少女入怀,通体清香,而秃发灵大概是很久没有见段业了,小脑袋拱啊拱的,终于找到了一个舒适的地方,而段业也趁机搂紧了小萝莉。

果然是女人一入怀,男人头就抬啊,段业马上觉得自己沉睡的亲弟弟苏醒了……

“你~~~~”秃发灵一身黄衫,却是非常薄的丝绸,自然很容易就感觉到了段业的坚硬,不由扭动了下,有些羞涩的抬头看着段业。

“咳!”段业板着脸咳嗽一声,“严肃点,不许乱动。”

“喔。”秃发灵点头答了声,又把脑袋埋进去了。

“灵儿,这一次,你三哥没来吧?”段业还是有些心有余悸,要是再搞到关键时刻,秃发傉檀再突然跳出来,段业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萎掉。

“没有。”秃发灵的声音嗡嗡的,听起来实在很有趣。

“那你一个人来的?”段业还是有些不放心。

“是啊?”秃发灵扬起小脸,“我最近……最近不敢回去,怕……怕被逼婚,所以就一直在外面逛。”说着说着,小萝莉眼圈已经有些微红了。

而这个时候,段业才注意到,秃发灵一脸的风霜,虽然俏脸可人依旧,可是脸上的疲惫之色却是掩饰不住的。

段业颇为心疼的捧起秃发灵的小脸,这才注意到,小萝莉已经清减了不少,连原本丰润的嘴唇,都淡了不少呢。

“你受苦了。”段业的话很平淡,可是其中蕴含的感情却很深厚。

“不苦!”秃发灵摇摇头,“能看到你,我什么都不怕!”

“好灵儿。”段业一时激动,一把把秃发灵紧紧勒住,用力嗅着她身上的香味,同时腾出的一只手开始轻轻抚摸着美人的背。可是刚摸一会,段业就想起来一个严重的问题。

要知道,段业他们出来,是执行秘密任务的,连吕光军中知道的人也不会多,而且那些人都决计不会泄露军机的。这样的话,秃发灵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这种问题不能轻忽,关系到自己和随行数十人的安危,甚至关系到自己一生的志向和事业,必须审慎以待。段业心中有事,因此大手也就微微停了下来。正惬意享受着情郎爱抚的秃发灵突然感觉到段业停手了,不由好奇问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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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有人泄密

段业有些迟疑,因为在二人正是如胶似漆的当口,这话讲出来实在是很煞风景,就好比你情我浓都到床上了,却突然想起来还有水电费没交,实在说不过去。

但是这件事也很重要,段业不仅是个男人,更是个老板。自己的行踪关系到事情的成败,关系到不少人的命运,这些事情如果不搞清楚不一定会带来什么可怕的后果。

因此,自己的行踪起码现在不能搞得谁都知道,不然随时可能威胁到人身安全,而秃发灵居然都能准确的找到自己,这实在是个值得注意的问题。

“灵儿。”段业牙一咬,“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啊?”秃发灵有些惊疑的站直了,脱离了段业的怀抱,“你这是什么意思?人家想你了所以就去问三哥,三哥就说你在这,我就来了啊。”

“你说什么?”段业大惊,声音都高了很多度,自己出来,除了身边这些个帮手外,真正知道的也就是吕光吕纂等极少数几个人,彭济知道自己在姑臧,可是以他的人手想查出自己的具体位置可能还得几天。至于梁熙,以及张天锡在姑臧城的势力,起码目前段业有把握他们找不到自己。

可是,居然是秃发傉檀!段业想到了任何人,却独独没有想到他!

秃发灵见段业神色阴晴不定,有些忧虑地问道:“怎么了?我三哥他……”

段业回过神来,神色凝重的扶住秃发灵的双肩,道:“灵儿,你听好了,我要说的话很重要,我信任你,把你当做挚爱的人,因此你一定要对我说实话,好么?”

“嗯。”秃发灵听见“挚爱”俩字,眼睛早就弯成了一双月牙,浑身都轻了几分,当然是点头应允。

“我这次来姑臧,是有军务在身,而且是秘密人物,就算节下麾下的人,知道的也没有几个,而且我选择这间客栈,是昨天才做出的决定,这个事情连节下也不知道,是当时我自己独立决定的,那为什么你三哥会知道?”

秃发灵也是部族酋长的嫡女,耳濡目染之下,她也是懂政治的,权谋手段这些她只是讨厌,却并非不精通。段业只需要一说,她就明白了。

她想找段业,不过是小妮子久不见情郎有些想念了而已,因此在哥哥面前撒撒娇,而哥哥一下子告诉了自己段业的准确地点,既然自己恰好也在姑臧,也就直接找上门来,偶然看见了段平,才央求他带自己进来。

可是如果按照段业所说的,他来姑臧进行秘密任务,那事情就很诡异了。

段业明显是从洪池岭以西吕光大营出发,一路上如今还在交战,自然不可能走官道,悄悄化装绕过来,这个是可以办到的,但是什么时候进姑臧,住在哪个位置,由于段业人手不多,而且面相特征什么的也不明显,就算有所盯梢,基本不太可能做到如此准确。

更何况,自己家的事情,秃发灵不是太上心,却不代表没概念。凉州的治所,作为部族肯定也是要留人驻守的,姑臧城也有自己家的联络站和情报机构,但这情报机构的势力决计没有到了可以精确掌握段业行踪的水平。

如果是这样,父兄他们也就不必苦苦在河西错综复杂的局面下讨生活了,有那势力完全可以定点清除自己的敌人,凉州早就消停了。

可是,三哥就是知道了!而且自己来能找到了段业,那说明三哥的消息是准确的。

秃发灵想了半天,也没有想透其中的关键,因为这一切也超过了她的认知。

段业满怀期待的看着秃发灵,却看见小妮子的脸色也是很不好看,不由奇道:“怎么了?”

见秃发灵低着头,段业笑了笑,道:“你是秃发部的女儿,如果有什么不方便对我说的,也没有关系,我一定理解你,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就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如果行踪泄露,调整部署就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秃发灵一听,身子颤抖了下,她抬起头时,眼中已经有了泪珠。

“段哥哥!”秃发灵娇呼一声,反手握住段业的手,“有了你这话,真的!灵儿为了你,死了也甘心!”

“严重了!”段业马上正色捂住了秃发灵的小嘴,“以后不许说这么晦气的话,不然就打屁股。”

“嗯~~”秃发灵乖巧的点头,段业这才松开手。

秃发灵呼了口气,急声道:“段哥哥,这个消息确实是我三哥告诉我的,之前我完全不知道这些,而他就是今天早上告诉我的,所以……我就直接来了。”

“我相信你。”

“还有,他说这些时候,神色很轻松,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那样。”秃发灵皱着眉头开始回忆起秃发傉檀当时的表情,可是一切都非常正常,挑不出什么毛病。

想了半天,秃发灵还是不得要领,只好说道:“段哥哥,不瞒你说,我们秃发部在姑臧城自然也是有人主持情报事务的,而且……而且包括你在内,河西所有稍微有些重要的人,都是我们关注的对象,可是,他们的能力实力我是知道些的,他们绝对没有本事那么快就精密的掌握到你的行踪,他们办不到!”

“那是谁呢?”段业也陷入了苦思,旋即一笑,道:“对了,你三哥既然在姑臧,与其瞎猜,不如找来一问吧,要不我这便去拜访他?”

秃发灵无奈的摇摇头,“他今早就走了,如今出城已经几个时辰了,就算用快马轻骑,也是追不上了。”

“这……这也未免太巧了吧。”段业颇为无奈,这一切仿佛都和安排好了似地,一件接着一件,可是,这一切真就这么赶?都给赶上了?

“这个事情是之前就定下来的。”秃发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来姑臧前我们就确认三哥今天要出城,呃,我只是不想回家,所以才一路跟着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可就严重了“,段业的眉头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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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究竟是谁

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二人虽然没有明言,可是段业和秃发灵可不是普通的热恋里的男女,而是已经有着不少政治经验的人,他们只需要对视一眼,就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些什么,自然也就敏锐的抓到了一个核心。

既然你没说给别人,我们的人也大概打听不到,可是偏偏秃发傉檀就知道了,那么一切就只有一个解释!

段业身边出了奸细!

“段哥哥,会是谁?”秃发灵直接就问到了关键点,这种戏码秃发灵虽然小,却也见得太多了。

“不知道。”段业摇摇头,“时间太仓促,而且这些人本来我是都信得过的,没有怀疑谁。”

想想也是,这个年代没窃听技术没偷拍功能,段业当初和吕光商量的时候也没有留下文字记录,如果消息泄露只能是身边有人嘴不严,或不小心露了底,或者干脆就是卧底。

一想到这儿,段业浑身瞬间就冒出了冷汗。卧底,这杀伤力在这个年代几乎是无以复加,难以挽回。

这班底刚刚开始组建,人手还没几个呢,就面临这样的情况,这未免也太骇人听闻了吧?段业想想心里就闹心的很。

秃发灵看出来段业心情不好,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撒娇的时候,因此很乖的站到段业身边,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有些焦急的看着他。

会是谁呢?段业开始盘算起来。段平?这个不大可能,此人本来几乎没有任何前途可言,一把岁数了还是干斥候工作,如果不是自己他这辈子最多也就干到一个卒长退伍,管的就百十号人,没有任何地位可言。可是因为有了自己,如今他手下有几千号人,他的乡党子侄不少人都从深山里出来做了军官掌了实权,自己对他也是视为第一心腹,几乎连感情的好恶都不加掩饰,这样的人有什么理由背叛自己?

刘国张猛?这俩人看起来更没可能,自己当初组建巨石炮队,他们不过是力气比较大,反应比较敏锐,这样的兵吕光军队里起码一两万人有这个素质,如果不是自己,他们能不能混上低级军官都是问题。

胡凯?这个人是凉州军出身,但是自己从来没有在意过他是后来加入的,反而信任有加,放手让他扩建情报组织,还出钱出力帮他重建丐帮夺回了世袭的丐头位置。

衍生?不要开玩笑了……

段业想来想去,每个人好像根本就没有背叛的理由,况且更重要的是背叛也是需要筹码的,段业自问对他们不薄,没有任何利益上或者感情上有不公平不到位的。那如果背叛就只能是有人开价更好了。

可是自己的计划或多或少都和这些人透露过了,梁熙也好,张天锡也罢,是根本没有机会的!他们就算漫天开价,也得能兑现才行,自己手边的人精明强干不说,最重要的是务实!他们不会相信这些兑现不了的事儿。

会是谁呢?段业越想越头疼,每个人都被怀疑过了,每个人又都不可能,这种怀疑就像心里种下了一个有毒的种子一样,快速的生根发芽,让段业感到无比痛苦。

有那么一瞬,段业甚至感到无比的悲凉!

段业自问,自从出现在这里,自从得到吕光的初步信任开始做事的时候,也许段业有私心,也许段业摆明了在把这些人当成自己的班底,有些小手段来恩威并施的拉拢他们。可是不管从哪个角度哪个层面来说,段业都完全对得起他们,给予了他们充分的信任。可是这才几天?连地盘还没打下来,果子还没熟呢,就出了这样的事儿!

难道真的是人和人之间就注定不能有推心置腹的信任吗?难道所有身居高位的人都注定高处不胜寒么?

就在段业兴起不如归去的念头时,一只温暖的小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段业抬头看去,秃发灵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从她的眼里,段业看见的只有毫无保留的关心。

自从上一次,在战场上,段业一度怀疑秃发灵最终却被证实是误会后,段业就对这个精灵一般的少女有着某种莫名的信任和依赖,只要看见她澄澈的眼神,段业躁动的内心就能平静下来。

“你在怀疑他们吗?”秃发灵总是能很快抓住要害。

“我不想的。”段业在秃发灵面前也难得的软弱了一把,“可是事情明摆着,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谁也没有,说过的人我心里都有数,还能是谁呢?”

“可是你不能怀疑他们!”秃发灵这个时候却像一个女强人一样,斩钉截铁说道:“你想做什么,我不是全知道,但也知道不少,你是汉人,在这里没有根基,没有血缘关系形成的集团,最需要的就是人才,而这些人才是你最大的本钱,是你最开始的班底,如果他们你都不能笼络住,你还有什么机会?”

段业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未成年少女,可是她的眼神坚定无比,她的表情凝重严肃,这一刻,她不是一个有些花痴的萝莉,而是一个铁血部落的小公主!

“我秃发灵的男人,胸怀要像草原一样宽广,意志要像钢铁一般坚强,偶尔有一个两个人背叛这不算什么,其他人依然是你忠诚的部署,在找出证据前,你要信任他们每个人,找出证据后你要严惩他,并且一如既往的信任其他人,不然的话,你的命运不会比梁胤好多少,那样的话……”秃发灵双手圈住段业的脖子,满脸娇羞地说道:“我可就不跟你,而去嫁给乙弗部那个废物了。”

段业心里顿时一荡,小萝莉满脸媚态,透出远甚与年龄的成熟,与其稚嫩的面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反差,段业忍不住伸出手去,狠狠在那已经颇有规模的小翘臀上一拍,“恶狠狠”瞪着秃发灵道:“你敢?”

秃发灵娇呼一声,柳眉竖起娇嗔道:“怎么不敢?你如果连这点子事情都处理不好,比起折彦刚那个废物都不如,我干嘛嫁给你啊……哎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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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先见之明

二人笑闹一阵,段业心情也就好了很多,看来女人果然是男人排解郁闷的良药啊。可惜如今段业身负重任,而秃发灵与自己毕竟没有婚约,也就未及于乱。可是青年男女亲热一番,也都弄得发鬓微乱,俊脸通红。

“呼。”二人呼吸都有些急促的分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番耳鬓厮磨,二人都有些浑身发热,可是在闹下去恐怕就控制不住了,段业已经隐然从秃发灵眼中看见了渐渐燃起的之火,而自己事自己知,自己那好兄弟如今可也是蠢蠢欲动呢。

“灵儿。”段业咽了咽口水,艰难说得。

“嗯。”秃发灵依然抱着段业的胳膊不放,弯弯的睫毛轻轻跳动,含羞带怯的看了段业一眼。

段业差点就没忍住要把她抱上床,只是现在实在不是时候,段业狠狠一咬舌头,一股痛感稍微降低了心头的欲火,这才睁开眼睛,道:“你这一次能在这儿呆多久?”

“我……”秃发灵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低头,“其实我这次是跑出来的?”

“啊?”段业张大了嘴巴,有些不可置信,“这是怎么回事?”

“唉,别提了。”秃发灵有些焦躁的坐下,“乙弗部来人了呗,我爹虽然疼我,可是部族里确实有不少人在给我爹施压,他是族长,也不能只考虑我自己,也得考虑部族整体的利益,因此明面上还得派人来让我赶快回去,准备成亲的事情。”

“岂有此理!”段业大为不满,“他们还敢逼婚不成?”

“你还好意思说?”秃发灵小嘴一嘟,“我爹是疼我,明面上让我回去,其实就是让我先在外面避避风头,你倒好,什么也不管,小心我真被那个废物娶了去。”

“他敢!”段业一挥拳头,“他敢抢你,我就抢他乙弗部!你不要忘了,我可手上有兵!”

“好了好了。”秃发灵有些不耐的摆摆手,“你还是赶快想办法吧,你想和我在一起,无非我们悄悄私奔了就行,可是,我秃发灵要堂堂正正,明媒正娶的当你的妻子,我要得到我爹和几个哥哥们的祝福,这些事情,你是男人,你负责!”

虽然秃发灵这话说得有些蛮横,可是段业却也深以为然,男人嘛,总该有些担当,况且秃发灵做的也已经很到位了,人家连逃婚的招数都使出来了,还要咋的呢?

有些发愁的坐到秃发灵的对面,给她倒了杯水,段业愁眉苦脸说道:“你最多还能拖延多久啊?”

秃发灵一翻白眼,“我们草原上男女成亲的一个吉日是雪化之日,回春之时,也就三四个月了,怎么?”

“也就是说在春天前必须得跟你爹提亲还得把乙弗部和那些部族长老们给摆平了?”段业摸着下巴说道。

“是啊。”

“去提亲自然好说,我看这凉州,最多也就一两个月就该易主了,而节下大概也不会有太远的志向,拿下凉州他就心满意足了,因此时间上是肯定可以的。问题是……拿什么说服你爹啊?”段业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没法子。

秃发灵茫然的摇摇头,她也没有想出来什么好办法,不然也不必跑出来避风头了。

拿钱的话,如今绛玉那边的经营已经初见成效,一笔丰厚的聘礼段业还是拿得出来,可是拿另一个女人赚的钱来讨老婆,这事儿实在有些王八蛋,段业可干不出来。

况且,拿钱去也实在太不像话,虽然说钱在任何年代都是硬通货,而且草原上的游牧部落也是最实在,最认干货的,如果段业豁得出去,拿下秃发思复鞬估计没啥问题。可是段业和秃发灵却是真心的相互喜欢,并不是利益之交,拿钱砸段业总觉得有些辱没了爱情。

而乙弗部最大的筹码,其实还是阴堡。这个要塞实在太过重要,秃发部部族上下,都很想将其掌握在手里,这个开价几乎是秃发部不可拒绝的,段业自己设身处地的想想,也觉得几乎难以说服。

那可怎么办呢?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自然也就有办法了。”秃发灵见段业眉头都快皱成折扇了,也有些心疼的安慰了句。不过心里旋即有好受起来,人家这么发愁,也说明在乎自己嘛。少女的一颗芳心也觉得喜滋滋的。

“也只能这样了。”段业叹了口气,“那你三哥呢?他肯定是要去娶亲咯?”

“是啊,他肯定是逃不掉的,况且他还蛮喜欢人家的小姐呢,哼。”秃发灵不满说道,“这不,他便去给人家置办聘礼了呢。”

“聘礼?”段业很是好奇,“这不是离结婚还早吗?”

“呃……”秃发灵俏脸微红,有些扭捏说道,“他俩……他俩好像是有了私情……所以……”

秃发灵没有说完,可是段业也明白了,想来那折彦家的小姐可能确实不错,秃发傉檀是真喜欢上了人家,因此也就上赶着去给人准备礼物了。只是秃发灵作为妹妹,不便议论哥哥和嫂子的这些事儿罢了。

政治联姻,很多都是赤裸裸的利益结合,很少有幸福的,古往今来也造成了无数悲剧,而像秃发傉檀这样难得能真喜欢上对方,着实可是不幸里的万幸了。

想到这,段业心情好了很多,也就笑道:“对了,你们那个拓跋珪那个小子呢?你这次跑出来,他就没有啥表示?”

秃发灵抓起杯子喝了口,斜睨道:“表示?嘿,你真是料事如神,他不仅有表示,还闹大了呢。”

“嗯?”段业本来就是信口一问,没想到里面果然有道道,不由好奇道:“是怎么个回事?”

“上次乙弗部派来个使者,给我爹送了些礼物,本来也只是普通拜访,但是那个人却催了婚事几句,我爹本也没有在意,敷衍过去就算了,可是当时陪酒的拓跋珪却大怒,和那使者争吵起来,后来竟然提着刀要杀他,使者匆忙跑了,我爹只好派人去乙弗部赔罪,然后重重责打了拓跋珪一顿,本来这事情也就算了,没想到他居然跑了。”秃发灵愤愤不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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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醋意微熏

“跑了,这……”段业也有些发晕,自己的女人被人家逼婚,自己都还没怎么样呢,你个12岁的小屁孩拈酸吃醋还惹下事端,惹完事居然还服气逃跑,这叫个什么事儿?段业只觉得哭笑不得。

“这个小混蛋!”秃发灵一拍大腿,“也不知道是谁教他的,逢人就说一定要娶了我,还说什么他是草原上的雄鹰,只有他有资格娶我,搞得如今很多人看我的眼光都不太对。”

“他还真是关爱你啊,是不是如今全秃发部上下都觉得你们马上就得成亲了?那折彦家的小孩该把他当假想敌了吧。”段业酸溜溜说道。

“哎呀!”秃发灵大眼一咪,弯成了一双月牙,“你还大男人呢,连一个12岁的小孩子都吃醋。嘁~~~”

“那能怪我吗?你说说,这像个12岁的孩子么?”段业不满地嘟囔道,心里暗想就是后世,12岁的男人也就一小部分干得出来这事儿吧?

“好了好了。”秃发灵摆摆手,“你放心好啦,这个小孩子我是不会当回事的,瞧你,心眼儿真小。”

“我那是关心你!”

“好好好,关心我。”秃发灵摇头晃脑的,显然对这话很是受用。

“对了,那小子跑到哪儿去了?”段业一想起拓跋珪这名字,就有些紧张,毕竟这个人在历史上太有名,连堂堂慕容垂也奈何不了他,慕容宝那个白痴更是在参合陂一战败掉十万精锐,从此奠定了北魏统治北方的基础,这样的危险人物,还是早点留意比较好。

“唉。他跑到姑臧了。“秃发灵敛起笑容,叹口气道。

“什么?”段业大惊的站起来,扶住秃发灵的双肩急道:“你说他在姑臧?”

“是啊?”秃发灵不知道段业为什么对这么个人如此的上心,“大哥怕他跑出去又惹事,如今他算是寄居在我们部落,如果惹出大事了还得我们兜着,因此一直有派人盯着他,据姑臧的消息,他昨天已经在这儿出现过,怎么了?”

“喔,呵呵呵,没什么。”段业若无其事的坐下,他总不能告诉秃发灵这个小子根本就是一头狼,早点剁了比较好吧。

“你呀,也不要对这么个小孩子这么上心了,真是的,我又跑不了。”秃发灵却一厢情愿的理解成段业还在拈酸,因此笑眯眯的。

段业想了想,还是说道:“灵儿啊,这个拓跋珪可不能小看,你记得下次回去时候跟你家里的大人说下。”

秃发灵大为不满的娇嗔道:“就把人家当小孩子,什么叫大人?人家不大么?”说罢还示威似地挺了挺胸脯。

段业一看,眼睛就直了,少女盈盈如芍药,恰似将开未开时,曲线已经有了,却并不至于到峰峦起伏的地步,那种含苞待放的感觉却是段业最爱的。不论前生今世,段业都对丰ru肥臀的波霸并不感冒,但是一直对纤细骨感玲珑小巧的妞偏爱异常,尤其是那种贫中有丰富,骨中带肉的感觉,最是喜爱。

“呃,还可以,还可以。”段业咽了咽口水,一看秃发灵促狭的目光,就晓得又被这小妮子诱惑了一把,不由脸色一板,道:“好了,说正事儿呢,方才我说到,拓跋珪的事情,你不要以为是我小心眼什么的,一定要当成一件大事跟你父兄说一下,就算令尊大人暂时听不进,也一定要跟你三哥交待到位,就说我说的,这拓跋珪这个小子是个大祸害,千万要防备着些,知道吗?”

“好了好了,这点事情,还小题大做的。”

“这不是小题大做!”段业马上反驳,而且脸色非常严肃,“灵儿,我绝对没有跟你开玩笑,更不是争风吃醋,你暂时理解不了没关系,但是一定要充分相信我,你三哥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这关系到你们秃发部的未来,知道吗?”

秃发灵见段业眉头已经皱起,知道这是认真的了,也就应允点头。

闲话叙完,段业还有事情要做,便让秃发灵在屋子里稍微休息一会,自己还要出去办事。可是在外面等候的段平衍生还有张猛见只有段业一个人出来,秃发灵却被留在了屋子里,脸色都有些古怪和促狭。

段业稍微一想就明白,二人毕竟没有成婚,虽然关系一直暧昧,可是他们都是自己的心腹,都知道自己目前为止并没有乱来过,而且就算和这些女子有来往也是在没有公务的时候。

可是这一次带着他们执行秘密任务,居然公然把她留在屋子里,这信号就比较强烈了!他们一定是认为,秃发灵肯定就算未来的夫人了。一想到这段业老脸也有些微红。

不过事实也大概如此,因此段业也懒得解释,咳了一声,对着满脸坏笑的段平道:“那个……秃发灵小姐,是怎么和你碰见的?”

毕竟自己行踪的事儿目前还没搞清楚,这三个人段业思来想去应该不会背叛自己,但是试探一下子也是必要的。

段平也脸色有些怪异地说道:“卑职办完事情后从外面回来,正好秃发小姐在问店东大人的住处,而此人卑职以为可以信任,因此就带她来了。”

“嗯。”段业点头,看来的确是秃发灵从秃发傉檀那里得知了消息了,“可是你们想想,咱们的行踪是机密,昨天才确定住在这里,方才我问过秃发灵小姐,她说是从她兄长秃发傉檀那里得知我的行踪的,可是秃发傉檀又是从哪儿知道的?”

几人都是心思缜密的人物,段业稍微一点,他们就发现了其中的关键!

“大人的意思是……”张猛有些迟疑,可是目光闪烁,明显是怀疑有人泄露。

段业肯定的点头,“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但是是谁,我却不知道,不过你们,我是一定信任的。”

衍生自然不必说,段平和张猛却非常感激,这种事情作为头目一般都是秘而不宣,悄悄查访,免得打草惊蛇,可是段业居然如此开诚布公的对他们表示信任,这诚意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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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收买人心

“你们也不要有什么压力,我今天既然在这里把话说开了,自然就是对你们的绝对信任,今后做事,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千万不要被捆住了手脚,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段业诚恳地说道。

“大人……我……”段平声音有些哽咽,而张猛更是侧过身去,悄悄抹了抹眼角。不过段业眼尖,还是看见了他眼圈都有些红了。

“好了,呵呵呵,大男人,何必这样。”段业笑了笑,“好好办事吧。不过……泄密也不是闹着玩的,总该是有人有问题,这个你们得查一查。””大人请放心!我们一定把这个叛徒给揪出来!”张猛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过,不要搞得人心惶惶,要悄悄查访,嗯?”段业一字一顿道。

“是。”段平和张猛一齐应道。

段业很欣慰的从他们二人的目光里读到了更多的信任与尊重,看起来,这一次谈话很成功。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老话说得好,“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这些朴素的道理,过去有用,现在有用,将来还是有用。

收揽人心也没什么别的技巧,一个是要心诚,一个是要肯出干货,恰好段业就牢牢把握住了这点,这一次成功让段平张猛等人对自己更是死心塌地,也算是把坏事变成好事吧。

可是无论如何,行踪泄露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紧要,不查自然是不行的,段业想了想,还是把事情全权委托给张猛,此人心细如发,也常年在姑臧这一代活动,做这事情想来也是得心应手。

张猛忙着出去办事了,而段平这个时候却压低声音道:“大人,拜火教河西分坛的坛主白音就在姑臧,要不要见他?”

“嗯?他和你接触了?”段业有些奇怪,“他们不是一直推诿再三,嘴上还合作实际却没点动静么?这是想通了还是怎么了?”

“想必是他们内部有什么问题吧,看白音的意思看起来好像很急的样子,大人您看……”

“就今晚吧。”段业沉声道,“咱们时间紧迫,本来可以压他一压,不过现在也只好如此了,苻洛明天就得到了,咱们不能节外生枝。”

“是,我这便去办。”段平应了声,便急匆匆的出去了,室内只留下衍生陪着。

“啊~~~~~”段业长长伸了个懒腰,“可累死我了,唉,这干什么都不得消停啊。”

在衍生面前,段业无须掩饰自己,尽可以完全放松,由于段业如今还没有和女人同居,可以说对段业知之最深的便是这个还俗的小和尚了。

“你对段平他们是真的信任吗?”衍生沉默了下,却突然问道。

“是。”段业毫不迟疑地答道。

“为什么?”衍生站起身来,“你要做的事情,我再清楚不过,危险十足,一个不小心就得掉脑袋,我看书上说,上位者是不能信任任何人的,必须时刻保持怀疑,因为所有人都有可能背叛你,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多,而坚持是因为退缩的时机不到。”

“这些书以后少看些。”段业回头看了衍生一眼,“人总归心里要光明些。”

“哼,避重就轻。”衍生不屑的撇撇嘴。

“好吧,就知道瞒不过你。”段业苦笑,“不过,我说我信任他们,却是完全真心话,一点不假。”

衍生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段业。

段业目光毫无闪烁,肯定地说道:“我没有选择,我只能信任他们。如果我不信任他们,从此我可能谁都信不过了,而这样的人,是办不成大事的。我信任他们有无可能错信?有,但是总体来看,还是信任比较划算。”

“我明白了。”衍生点头,“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

“就等你开口呢!”段业大乐,“呵呵呵,这一次事儿比较多,你可别嫌麻烦啊。那个……”

“哼,等等,你可别高兴太早!”衍生突然挥手,止住段业,“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你老是让我跑腿,还去干那些个事儿,以前的就算了,以后,不能白干!”

段业知道衍生的意思并不是要挟要价,只不过是二人感情甚笃的前提下的玩笑话罢了,也就笑眯眯说道:“好,好啊,你想要啥你开口嘛,我能做得到的一定答应你。““当真?”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好!”衍生点头,“你说吧,让我做什么?”

“呃……”段业愣了下,“你说说看你要什么啊先?”

“那不行,得你说说什么事情,我看能不能做,然后根据事情,再提要求。”衍生得意笑道。

“好好好。”段业有些无奈,“你小子,才几天,就学坏了。”

“嘿嘿嘿嘿。”衍生笑的非常奸诈,就像刚偷到鸡的狐狸一样。

“两件事。”段业竖起两根指头,“第一件事好办,你得帮我盯着这些人,唔,有第一次就有无数次,如果真有叛徒,他不可能只干一票就收手!当然,段平刘国张猛三个人先不必了,他们三个,我信得过。”

衍生有些严肃的点点头,“第二件呢。”

“第二个……”段业犹豫了下,“我要你去杀个人。”

“杀谁?”衍生眉毛一挑,顿时彻底褪去了少年人脸上的稚嫩。

“是谁不重要,只有一个要求,要是凉州刺史梁熙身边的人,随便哪个都行。”段业沉声道。

“这个事情做倒是没问题,不过应该不会很难吧,段平他们也干得来啊。”衍生有些诧异。

“不一样,第一他们的目标比较大,一旦杀人梁熙一定会追查,你有先天优势,最重要的……我方才没有说完,不是杀了就完了。”

“嗯?这还有什么说道?”衍生有些诧异。

段业微微一笑,道:“附耳过来。”

“怎么?”衍生疑惑的凑过来,段业便开始咬起了耳朵,好一会,才道:“如何?”

衍生有些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你真要我这么做?”

“是!”

“好吧!”衍生“满脸悲愤”地点头,“我就勉为其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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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两个条件

“什么难的,这点事儿你还做不来?”段业有些不满的翻翻白眼。

“做是做得来,真恶心!”衍生做了个呕吐的动作,“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做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处?”

“呵呵呵呵,这个嘛,就天机不可泄露了。”段业满脸神秘。

“好好,我不管那些,你反正总是有理。”衍生大刺刺的伸出手,“现在到了我提要求的时候了吧。”

“好吧,说话算数。”段业很光杆的抱起胳膊,“你有啥你就说吧,嗯,我让你做两件事,为了公平起见,就答应你两件事吧。”

衍生一想觉得有理,也就点头了。

“当然了,摘星星摘月亮的你趁早死了那份心,门儿都没有。”段业及时补充道。

“放心,放心啦。”衍生有些激动地搓着手,上下打量着段业,那样子就像屠宰场的刽子手看母猪一样,看的段业心里发毛。

“哎!不要这么看着我,有些非分要求我是绝不可能答应你的!”

“去去去。”衍生扮了个鬼脸,然后眼珠转了转,有些扭捏地问道:“哎,我先问你个事情啊。”

“什么事情?”段业非常警惕的看着他。

“那个……赛里木卓尔……最近在哪里?”衍生说完脸红的臊子一样,马上就低下了头,可是一想还得看看段业的表情,于是又抬起头,却正好迎上了段业促狭的目光。

这神调,如果不是段业验过货确定衍生是如假包换的小子,几乎要被认为是姑娘了。

“哦~~~~~”段业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还顺便一挑眉,那表情实在很欠揍,“我说呢,原来……你小子是思春了!”

段业说最后一句时还顺便伸手去摸衍生的头,只不过衍生的反应何等的快,段业到底没有打着。

“你干嘛啊!不要胡说,我只是……我只是……”衍生只是了半天,却一直没只是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怎么样?”

“只是想关心一下,不行啊!”衍生见躲不过,索性一梗脖子,大刺刺说道。

“行,行,怎么不行。”段业一迭声道,不过衍生一问,他倒真想起那个可怜的女子了。

父母都被人杀死,凶手其实还是吕光的军队,而且赛里木卓尔虽然小,可是却极为聪明,而且记性极好,她一看吕光军队的衣服,就晓得这些人是自己的杀亲仇人,可是她居然很沉得住气,趁有个机会自己跑到荒郊野外放水时才跟上来悄悄问了自己。

不过那一次却把段业吓得不浅,本来正哼着小调甩枪呢,突然觉得有人,大喝一声,才发现瑟瑟站出来的赛里木卓尔,当时两人都羞得想钻地缝里去。

后来,段业总觉得赛里木卓尔留在军中,刻骨的仇恨可能让她失去理智,因此就把她托付给葛渤了,但这事儿为了保密起见却并没有和旁人提起。

“哎!我问你话呢,怎么不说话?”衍生有些着急了。

“她么,现在跟着我一个极信任的人那里学点本事呢,前些天还收到来信了,她现在一切都好。”段业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具体情况告诉衍生。至于为什么,段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她有没有提到我?”衍生显然极为期待。

“没有。”段业摇摇头。

“喔,这样啊……”衍生明显很失望,可是马上他又笑了起来,“那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就是办完这事儿后,我得去见她一次。”

“这个不行!”段业一口回绝,“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如今她云游四方,谁知道是大江南北还是长城内外,我可没法子。”

“那写信行么?你肯定有办法和她联系上的。”衍生依然不死心。

“这个没问题。”段业点头答应,“你写好了,我便托人送出去,不过,路途遥远,且为了保密得绕很大圈子,会很晚才能到她手上。”

“这个无妨。”衍生高兴道,“至于第二件事嘛……”

“什么?”段业有些紧张,第一件事看起来没啥难度,这小子不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呢,可得当心些。

“第二件……”衍生拉长了声音,直到段业快要发飙时才道:“我还没想好!但是得欠着!啥时候让你做,你就得做!”

“好吧。就这样。”段业耸耸肩,这小子还得稳住他,以后?以后的事儿再说。

二人都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因此对视一眼,都嘿嘿奸笑起来,只是段业摸着下巴,看着衍生嘴上还没毛呢,心里就开始琢磨女人,总觉得这事儿有点玄乎,可是自己也说不出哪儿不对。

不管了,你爱咋地咋的吧,不过那赛里木卓尔,真是一只不错的萝莉呀,段业想着想着,脑子里就开始浮现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了。

黄河。

黄河是华夏儿女的母亲河,在中原王朝强盛的时候,是内河,而在南渡的时候,却是离国境线还有蛮远的距离呢。

黄河自雪山而来,流经河南境内时水流并不算湍急,但是河面较宽,放眼朝北看去,一片苍茫,大地平坦,而奔腾的滚滚黄河水永不停歇的朝东流淌,滋润了沿途近千万的百姓,是当之无愧的母亲河。

刘牢之和刘裕带着二十几个亲兵,正漫步在黄河大堤上,如今滑台城已经落入己手,全军上下士气高涨,都纷纷喊道打过黄河,直捣漠北,而从其他战线传来的消息,也是一片大好,三路大军进展顺利,建康城内一片欢腾,如今可以说是上下一心,军心民心可用。

大受鼓舞的刘牢之也慨然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过了黄河,这不仅仅是军事意义,更有很大的政治意义,江南的朝廷终于堂堂正正派兵过了黄河,单单是这个事情就抵得上数万大军。

刘裕本来也有所反对,因为他认为北府军连遭大战,虽然元气尚在,但损失不小,不宜轻举妄动。但是刘牢之还是说服了他,不为别的,就为全军上下每个人都渴望过河,就为江南父老每个人都希望光复,打仗很多时候,根本就打的是战场外的事情。

刘裕没有不赞同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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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过河过河

刘裕后来确实勇冠三军,谋略过人,是当时天下最优秀的统帅,但是无论如何,如今他也不过是20岁的青年。

年轻人纵然可以天赋过人,却肯定缺少了经验,有冲劲,但少稳重。

刘裕本来认为,北府军仓促过河,与己不利,但是并没有坚持,因为全军上下都主张过河,包括刘裕自己,在情感上也是这么想的。

前面奔腾的河水,卷起了层层lang花,对面大好的河山虽然已经一片枯黄,可是只需要几个月,春回大地,这片沃土就会重新变得郁郁葱葱!那时候,满地的麦子,忙碌的农夫,傍晚时升起的袅袅翠烟,会让河北大地重新变得生气勃勃。

刘牢之是彭城人,生平还没有到过河北,这一次率军打到黄河岸边,才真切的对黄河有了感觉。

身后的士卒们正在紧张的拆卸着营帐,他们将要在自己的带领下过河!前面的几座浮桥已经架好,而且一批最忠贞的勇士已经被自己派过河去,来保卫桥头,方圆十里内根本没有敌人,可以保证渡河的安全。

看着河水,听着奔流的轰隆声,刘牢之眼圈红了。

“大帅。”刘裕轻声安慰,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嘶~~~”刘牢之深吸口气,摸了摸眼角,笑道:“想不到我们这一次,也打到了黄河边!德舆,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一切都是大帅指挥有方,兄弟们戮力同心,刘裕不敢居功!”

“呵呵呵。”刘裕很上道,因此刘牢之很高兴地笑道,“你也不必过谦,此次作战,你的表现,北府上下都看在眼里,该是你的,跑不了!本帅已经把相关奏报着快马飞马送回江南,想必过不了多久,你便可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了。”

“多谢大帅栽培!”刘裕到底年轻,心里还是有些激动,自己不过20岁,照这个速度下去,想必没几年就能做到方面大帅,到时候统领数万大军,足可建立不朽之功业,这般诱惑,岂是寻常人所能抵御?

“其他两路军如何?”刘牢之还是不忘问一句,一旦过河,三路大军的协同就很重要,如果配合不当,很容易就被各个击破。

“昨天的消息,东线的谢督本来已经到了历城,但是新近增援的石越亲自率5000轻骑连夜奔袭300里,趁夜劫营,纵火砍杀,幼帅虽然及时反应,损失不大,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已经退兵20里。”刘裕沉声道。

“唔,幼帅用兵谨慎,略有小挫恐怕无伤大雅,东路不必担心,听闻石越如今有军十余万,幼帅只要能牵制住其主力,我们的压力就能大大减轻。”刘牢之对谢玄很有信心,又问道:“西线呢?”

刘裕沉默了下,道:“上庸新城一线,还在激战,至今未有结果。”

如今桓冲亲自率军,本已经攻克襄阳,按道理中原已经是一片坦途,正该直接北上,和刘牢之会师一处,但是桓冲却选择了朝西攻打汉水上游的新城,上庸一代,意思很明确,拿下了这里,就可以彻底打通汉水,然后荆州军屯兵江夏的战船就可以沿汉水西上,如此桓冲便可水路并进,直取关中。

刘牢之心里总觉得这样有些冒险,可是桓家如今可以说是一方独立的势力,连谢安都不能奈何,自己是寒门出身,在这些士族眼里本来就不太被待见,就算淝水之战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封赏也算不薄,但是刘牢之知道,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并没有改变。

如今关中一代并没有受到战乱的大规模干扰,苻坚又亲自坐镇,很难说桓冲能不能得逞。

不过,这已经算不错了,起码目前为止,江南还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扯后腿,起码刘牢之还是可以放心大胆的北伐,多少年来,北方多次混乱,那都是光复故土的大好机会,可是总是被内耗所耽误,从祖逖到桓温,多次眼看就能光复河山,可是都被无穷无尽的内耗给折腾死了。

希望这一次!不要再有人作乱了!刘牢之在心里说道。

“大帅。”刘裕看出刘牢之脸色不对,不由轻声说道。

“呵呵呵,无妨,无妨。”刘牢之笑了,“桓荆州有勇有谋,老成持重,就算不能攻取关中,料想西线也能确保无虞,不必担心。”

“可是大帅……”

“没有什么可是。”刘牢之脸色一板,旋即笑道:“我们只需管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事情,我们管不了,也不必管,嗯?”

“末将……明白了。”刘裕低头,可是心里还是有所不满。

刘牢之觉得孺子可教,正准备再开导一番,突然一个小校过来,朗声道:“大帅!时辰已到,请大帅下令!”

刘牢之猛的一抬头,日正中天,天空蔚蓝,奔腾的河水上四座浮桥稳稳当当,身后军营里已经拆的差不多了,士卒们整齐列阵,虽然距离尚远,看不太清楚,可是刘牢之几乎能感觉到他们的期望,甚至还有一丝丝怯意。

这个怯,绝不是胆怯!而是近乡情怯的怯,北府军很多都是北方流民和流民的后代,刘牢之军中就有三分之一还多的人是地道的北方人,他们的家园已经毁了,他们很多亲人已经死了,可是他们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的根基在北方,他们的故园在北方,他们的军功和荣耀,也要从北方挣!

高台早已搭好,战鼓已经就位,全军渡河需要举行一个仪式,来振奋士气,而刘牢之便是这次仪式的主角。

一身甲胄的刘牢之走上高台,热切的望着自己的士兵,他们是那么勇敢,从来不退后,永远不投降。他们已经取得了无数前辈们没有取得的功绩,如今黄河之南,几乎全部被收复。他们还不满足,他们决心趁胜打过黄河去,消灭北方的胡人!

刘牢之很荣幸,他是这只军队的指挥官,一切的责任和荣耀,都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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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过河过河(下)

黄河北岸,还有几十万敌人,他们凶恶狡猾,自己的军队不能保证可以战胜他们。也许此去黄河,便以身许国,再不回来。

也许多年过后,朝代更迭,沧海桑田,什么晋朝秦国,不过是过眼云烟,在历史洪流里这些事情根本不值得一提,可是日后的史书上,一定会记载着第一个渡过黄河的是他刘牢之统帅的军队!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简单的祭祀仪式后,刘牢之深吸口气,像往常一样开始了训话,首先还是习惯性的问候士卒,而他的北府兵跟了他已经近10年了,从大帅到小兵,彼此都已经太过熟悉了,简单的互动后也算把气氛炒热,刘牢之突然大声道:“各位兄弟!你们看,前面,就是黄河!”

说完这句,刘牢之一顿,而一片安静的士卒们都听见了黄河的奔流声。

“我们已经失去河北70年了!祖逖将军北伐,也只打到了这儿,桓温北伐,打了三次,一次打到了灞上,一次打到了枋头,一次打到了洛阳,可是三次最后都功败垂成,如今轮到我们!我!刘牢之,也要带你们过河!”

“过河!过河!”全军齐声高呼,不少人很快就泪流满面。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又有过河的机会!北府军有些老兵已经三四十岁了,因为作战勇猛经验丰富被留在军中,他们也是北府精华里的精华,而他们很多其实是中原的流民,因为不堪后赵国的迫害而跑到南方,他们的共同特点几乎都是家破人亡,对于北方的胡人有血仇大恨,他们日日夜夜想的,都是打回老家去。

如今终于看见机会了!他们的“过河”声几乎要把嗓子喊哑。

刘牢之也是眼圈泛红,微微点头,然后挥手示意,他要接着说:“旁的话,我也不要多说了,如今东路大军已经到了历城,西路军已经到了新城,而我们!我们要渡过黄河,直捣邺城!各位,光复故都的时候就要到了!你们有没有决心和勇气,去和北方的十万氐人一战?”

“有!”全军齐声高呼。

刘牢之把手放在耳边,大声道:“我听不见!”

“有!”这一次很多人喊破了嗓子,连刘裕也涨得满脸通红!

“好!大军开拔,渡过黄河!”刘牢之大声说完,跳下高台,翻身上马,一马当先朝北而去,刘牢之紧随其后,接着,是中路军全体将士!他们迈着坚固的浮桥,高高挺起他们的胸膛,欢呼着过了黄河!

晋军终于过河了!天下大势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姑臧城。

凉州最大的镖局“天下镖局”前门也有一座酒楼,主要是供镖师和趟子手们休息的地方,不过二楼的雅间里,如今段业却带着衍生坐在那里,悠闲地吃菜,喝酒。

“为什么还不来啊。”衍生到底是年轻人,不太沉得住气。

“呵呵呵,着什么急啊?”段业夹起一片犴鼻放入口中,入口酥烂浓香,浑身都舒坦了几分,段业闭着眼睛,慢慢感受到鲜美的味道渗入全身后,才笑道:“他呢,或许早就到了,或许还在哪个地方观察我们,不过不要紧,我们得沉住气,他出来的越晚,对我们就越有利。”

说完,又端起酒杯,一口闷了,才说道:“来来,你不是最馋嘴么,如今这老家伙这么大方,这葱油鹿筋、铁雀成圈,连我都没尝过,估计就这桌酒菜就得五百金,你不吃,我可吃了啊。”

衍生笑了笑,也就开始和段业抢了起来,二人像小孩子一样,一点也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起来。

而旁边一个密室里,一个满头金发,一脸大胡子的汉子正从窥视孔那看完,而对面榻上,盘腿坐着一个皮肤白皙,五官精致,高鼻深目的金发中年男人,他一身都是白色长袍,却赤着脚。

“怎么样?”白袍中年人的汉话却是标准至极,听起来和普通汉人别无二致。

“阿胡拉·马兹达在上,那个段业和他随身携带的护卫上辈子一定是被诸神诅咒了。”大胡子双手平托朝后微微抬了一下,然后说道:“我英明睿智的坛主啊,这两个人就像被饥饿笼罩了无数年一样在那里狼吞虎咽,完全有违一个军团长所应有的礼仪,而且吃饭时毫无礼仪,看起来粗鄙不堪,我们不应该和他合作的。”

原来,那坐在榻上的便是拜火教在河西地区的最高领袖白音,在段业还在西域时候就鸠摩罗什来和拜火教联系,可是那个时候拜火教的人底气比较足,不太积极。而段业也得拿着些架子,不然就被他们看扁了。因此也就一直没管这茬,只是让张猛等人和拜火教保持偶尔联络即可。

可是拜火教的人万万没有想到,吕光大军东归居然势如破竹,如今才几个月,已经打到了洪池岭一线,看起来凉州是真的需要换主人了!加上白音个人的一些因素,让他决定主动和段业合作。

合作自然是可以的,为了展示诚意段业也亲自上门,而负责接待的人名义上是镖局的瓢把子,实际上是拜火教在凉州里的三号人物铁真。不过铁真在酒席上喝了两杯,聊了几句后就告罪闪人,居然把段业晾在那。

这种伎俩,段业后世跑业务时也不是没见过,因此泰然处之,和衍生谈笑自若,毫不在意。

白音这个时候下了榻,定定看了看大胡子,然后正色道:“桑丘,我最忠诚的部属,你要知道,中原人有中原人的聪明之处,虽然他们很多人还不信智慧之神,这个段业现在是手上有一万大军的军团长,他的势力还会扩大而非缩小,为了让光明之神的荣耀遍布四海,我想我应该出去见他。况且你看,他现在还神色从容,虽然举止并不优雅,但我想这恰是他不凡之处。”

桑丘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憨厚地说道:“坛主,您的话我听不懂。”

“听不懂没有关系,你照着做就是,光明之神会庇佑你的。”白音静静行了个礼,神色安详,淡定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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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条件交换

聪明人之间是不需要太多客套的,段业还满嘴油的啃着犴鼻时,门“吱呀”一声推开了,白音缓缓走了进来,面色从容,笑容可亲,他一进来,衍生马上丢下了手里的骨头,警惕的看着白音。

“不错!小兄弟,你的武技很强,足可与我匹敌。”白音微笑的对衍生致意,然后把目光投向段业。

段业抬头瞟了一眼,表示自己看见了,然后抓紧时间把口中美食咽了下去,再抓起酒杯,灌了口鲜美的果酒权当漱口,然后抓过桌子上摆好的毛巾擦嘴,擦手,一切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不疾不徐,淡定从容。

白音见了,心里暗暗一赞,却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毕竟他虽然是主人,却把客人晾在这里晾了很久,段业不说话,他便不表态。

段业估摸着差不多了,终于咧嘴一笑,道:“白音坛主?呵呵呵,听说您尚有机要事务,能不能回来尚且不知,如今居然纾尊降贵,来见段某,段某真是荣幸之至吖。”

白音一愣,本来他交待大胡子桑丘只是要稍微晾一下这个段大人,挫挫他的锐气,毕竟自己的拜火教也算有了番事业,而且是人家找上门来合作,自己不拿捏下身价也说不过去。

可是不知道是桑丘汉话理解不到位,还是自作主张想给段业点颜色看看,按照段业的说法,桑丘显然给他们摆脸色了!这可就严重了!

段业这个人,白音一直是很佩服的,且不说如今他已经算是一方势力,手上有兵兜里有钱,这样的人他是惹不起的。就算之前段业不过是个文职人员的时候,就有魄力派人来找自己洽谈合作,这份魄力和眼光,就让白音赞叹不已了。

白音在河西一代活动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不同于在波斯,在埃及,在小亚细亚,那里的官吏们唯恐得不到保佑和赐福,总是全力支持宗教的传播,可是这里汉人也好氐人也好,他们对自己的教义不感兴趣,不愿意花时间和金钱来听祷告,他们太过实际,根本不愿意正眼看自己。

可是这个段大人却不一样,也许只有他,才真正知道宗教的力量有多么强大。而那一次虽然没有达成什么协议,可是这位段大人现在已经手上有一万多人了,这在他们国家已经算是一个军团长,是跺跺脚四处颤抖的人物,还愿意亲自跑到姑臧来见自己,这样的胆识胸襟,西域河西又有谁比得上?

如今自己也算有求于人,如果段业拉下脸来不和自己完了,麻烦可就大了。因此白音当机立断,双手交叉按在肩上,深深一鞠躬,这可是拜火教除了祭告光明之神外最重的礼仪,然后满脸虔诚地说道:“无所不能的光明之神在上,尊贵的段大人,白音期待着和您的会面,可是之前由于我的疏忽,和我的仆人桑丘的自作主张,怠慢了您,让我感到非常抱歉,不过我可以保证,这绝对不是我的意思,拜火教和白音对您都充满敬意,为了表示我的歉意,除了我会对桑丘进行必要的惩罚外,我还愿意送给您布帛一万匹,请段大人一定要收下。”

说实话段业方才也只是发点牢骚而已,前世他也跑过业务,这点小事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干货才是最重要的。可是白音居然如此大气,当即道歉不说,还一下子送了这么多干货。军粮和布帛,这是段业最需要的东西,可是说帮段业解决了个大问题。如今虽然吕光还是给自己军饷的,但是总有一天会不给的,而且自己建立情报机构要钱,铺摊子要钱,打通关节要钱,收买人心要钱,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短期内自己也不可能开始做生意,这笔钱几乎是雪中送炭啊!

凡事拿捏下也就好了,段业马上就坡下驴,笑吟吟摆手道:“白音先生太客气了,呃,既然如此盛情,所谓恭敬不如从命,段业也就收下了。不过,桑丘是一名忠诚而尽责的下属,希望您不要因为我的因素而怪罪于他,不然我会于心不安的。”

二人对视一笑,此节就算揭过。大人物嘛,纠结于这些事情就没意思了。

“既然段大人为他求情,我也就绕了他。”白音微微一笑,“那……这顿便饭,段大人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段业嘿嘿一笑,“如此盛情款待,还有什么不满意?”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呃,开始谈一谈了?”白音试探问道。

“正该如此,请!”段业一挥手。

“请!”

在白音的带领下,段业和衍生来到了一个密室,这里装饰豪华,颇有西方风格,多石雕而少木料,大气豪迈而不同于中土的精巧细致,颇有地中海的风格。而且此处各种陈设一应俱全,墙上甚至还有地图,显然白音在这里已经相当有实力了。

段业前世就见惯了这套,倒没什么,不过衍生的眼睛可就不够看了。

白音见了,心知衍生算是段业的心腹兼护卫了,有这个人在,自己也没法打别的主意了,因此笑了笑,道:“这位勇士,您的武艺足以在我们的国家成为前几名的武士,如果在总坛应该可以进入护教团,如果在世俗界您也可以成为国王的卫士,白音对您,表示敬意。”

衍生一愣,很少有人当面这么夸他,不过还是微微一笑,道:“你也很厉害,你我交手,尚不知谁胜谁负。”

不过招待还是按照中原的风俗来,分主宾落座后,侍女上了茶然后退下,简单寒暄后,白音就直入主题了,“大光明神在上,来自于波斯的白音向您问好,尊贵的段大人,白音非常高兴能在这里见到您,从那位勇敢而睿智的张先生找到我,并且正确说出了我们拜火教的名字而不是流传的‘袄教’后,我就很想和您见一面,那么就让我们的坦率来证明我们的诚意吧,段大人,白音想知道,白音能给您什么,又能从您那里得到些什么?”

段业心里暗骂了句,这些西方人果然都是实在的很,一点弯弯绕都不要,嘴上却笑道:“白音先生果然痛快,既如此,段业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咱们开诚布公。“”正该如此。“段业沉吟了下,道:“据我所知,你们拜火教如今在河西有信徒约两千人,寺庙一共八座,涉及酒肆茶楼书店等生意,不过由于你们是目前整个中土唯一的分坛,肩负着总坛让你们传教扩张的任务,是也不是?”

白音心里一惊,没想到段业摸底都摸得这么清楚了,看来对他的势力要重新评估了。

不过现在可没时间细想,白音强笑了下,坦然道:“不错,段大人果然对一切了如指掌。”

“我现在是征西都督府参军,虎翼将军,酒泉军总制,手下有一万多兵,这些你们也知道,不过如今节下东征,凉州大半已经在手,不日便可驻跸姑臧,这也是你们知道的。我那时候大概会成为一方郡守,敦煌的可能性最大,而我能帮助你们的,就是支持你们的传教。”段业沉声道。

白音微笑,却不言语,段业知道他的意思,补充道:“你们可能会想,为什么不能找别人?段业上面还有节下,不过,你们是神秘宗教,和我中土宗教本来就不是一个套路,从民间的接受程度来看,你们也心里有数。而且据我所知,你们的信徒里,真正忠诚而坚贞,定期集会的信徒,不会超过三分之一吧。”

白音坦然点头,“的确如此,而且地方官员们并不支持我们,也多亏我们到处打点,才勉强保住不刁难我们。”

“我不仅不会刁难你们,还会帮助你们。”段业摆摆手,“虽然短期内,我只会在一个郡有足够的影响力,可是你知道,在中土和你们的国度不一样,没有强大的领主,行政官员说话就是算话,敦煌也有民近十万,发展空间如何,白音先生,你应该看得清。”

“段大人说的好,不过您能帮助我到什么程度呢?”白音倒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之前已经下了那么大的本钱,那些布帛拿出去自己都心疼,总得捞点干货回来。

“我如果是太守,自然我说了算,敦煌郡内,你们可以自由传教,你们可以在向官府报备的情况下开设教堂,印刷经卷,你们的教士可以自由活动而不是像姑臧这样受到如此多的限制,最重要的是……”段业顿了顿,神秘说道:“在敦煌是这样,以后在姑臧……也是这样!”

白音脸色凝重了起来,他在河西日子已经不短了,汉学修养十分深厚,段业话里有话,他听出来了!

难道眼前这个年轻人真的有这么大的野心吗?白音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段业说的到现在为止,很多都是未来的许诺,却没有看见实际的利益。现实如他,是很难草率做出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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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条件交换(下)

而且方才段业的话,可是大可商榷,如果段业说敦煌或者其他的一个郡怎么样,白音会觉得理所当然,可是段业方才说的……是姑臧!

姑臧是凉州的治所。白音在凉州各地也都有眼线,而且知兵,他看得出来不出意外,吕光应该可以占领整个凉州,那这样的话以段业的资历是绝不可能当武威太守的。毕竟吕光和他的心腹们大都是氐人,段业算是汉人的代表了。无论吕光多么信任段业,但是亲疏有别,论资排辈,吕光也不可能轻易违背。

那这番话,也就是在暗示,段业的野心……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

仿佛为了应证自己的猜测一般,白音抬头看去时,段业嘴角拉出一抹神秘的微笑,还微微点头。段业什么也没说,但是白音全看懂了!

这下子可就让白音有些疑虑了。跟着吕光那是跟最强的一方,对于白音来说理所当然,跟段业也没关系,吕光现在大概不会正眼看拜火教,人家有十万大军,凉州唾手可得,拜火教依附与一个实力派也是不错的。

可是问题在于,段业很明显有野心,他想更上层楼,这可就麻烦了。

段业仿佛看出了他的迟疑一般,缓缓说道:“白音先生,有些事情,是需要时间的,慢慢来,我都不着急,您也不要着急嘛。况且,你我是合作,合作就得让大家受益,而不是坑害对方。”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段业不否认自己的想法,但是想也知道,吕光春秋鼎盛,势力强大,断不是三下两下能搞的定,段业也不是冒进的人,而且明白告诉了白音,我们合作归合作,不会让你去帮我做那些不该做的事儿。

白音放心了,低头沉思了下,道:“既然如此,白音信得过段业,不过段大人之宏图大志,倒是让白音佩服不已,只是恕白音直言,您……毕竟还没有坐到郡守的位置。”

段业知道,方才自己说了那么多,都是拿未来的预期来糊弄,换个中原的人早就上套了,可是这白音却是波斯来的,实际的很,看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

段业笑道:“白音先生是还有所顾虑么?呵呵呵,张猛第一次找您的时候,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参军,而且没有任何实权,处理的都是一些普通的文牍工作而已,那时候我都敢来找您,还敢在您面前夸下海口。所幸今天来看,我夸得海口几乎都做到了,而白音先生,您说说看,您可曾预料到我的今天?”

“这个未曾有。”白音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虽然当初段业说的话他确实不以为然。白音耸耸肩,坦然道,“那么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便是你有必要信任我,甚至你有必要赌一把!”段业自信说道,一如当年他路演时一样,“您的拜火教,有缜密而完美的教义,您的神职人员有满腔的热忱和渊博的学识,而河西走廊这片美丽的土地上,并没有哪个宗教取得了绝对的优势,您的空间还很大,之所以拜火教还没有生根发芽,唯一的原因便是没有得到官员的支持!而我!我已经是节下麾下的重要人员了,您觉得我有可能再变成过去那种无兵无权的摆设吗?不可能的。”

“白音当然相信,段大人的前程不可限量,可是……”白音小心说道:“据我所知,段大人似乎和很多宗教领袖,都有来往吧。”

“没有错!”段业坦然说道,“不过这也很正常,我们汉人有句话,不可以把所有的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不然就会鸡飞蛋打。只扶持你们对我来说风险太大。”

白音一愣,在他印象里,很多官吏从来都是喜欢打太极,说话永远模棱两可,从不给出肯定答案,而且总是有余地,当你面却总是显得就独厚你一个,背地却做很多小手段。而这位段大人居然如此坦率,倒让白音有些讶异了。

“不过你想想看,河西有民百万,让百万人都成为你的信徒?可能吗?不可能,就算可能,这也不是任何一个理智的政治家所愿意的,而对我来说,我一样会去找摩尼教,找佛陀,找道教,找其他的宗教,因为我主张信仰自由,而非唯舞独尊,这一点,我不光对你这么说,对所有其他宗教的人,我都这么说。”

“大人这番话,倒是头一回听说。”白音沉默了片刻,强笑道。

段业知道白音心里还在犹豫,也就不再多说,而是端起茶杯喝了口,刚说了那么多,他也有些口渴了。

良久,白音笑了,“如果我选择支持您呢?”

“支持我,无非是人,钱。”段业竖起两根手指,“钱自然不必说,如今你们比我有钱,而我不论是扩充实力还是打通关节,都需要钱,这是官场的特色,不必多说;而人,你们的教徒在适当的时候,我希望能加入军队。”

白音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交钱这个早在意料之中,任何地方,只要和官府合作,拿钱消灾是免不了的,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至于加入军队,段业也说了,“适当时候”嘛,这里面就大有学问了,什么时候适当?完全可以再商量嘛。

“不过,这些都是长远的事情。”段业放下杯子,“近期内,我便有事情需要你帮忙,这也算是咱们合作的开始!”

“请段大人明言。”白音有些紧张,如今凉州一共有三方势力,可是哪一边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呵呵呵,你放心吧。”段业看出了白音的顾虑,“我不会让你去做太为难的事情的,不过,具体细节,现在还不能说,因为时机不到,我只希望,白音先生能准备一些善于刺杀的高手,你们拜火教应该不会少这种人吧?”

“这个却是无妨。”白音一听放心了不少,“那么我准备好后?”

“在行动的前六个时辰,我会派人到这里来找你,如何?”段业眉毛一扬。

“没问题。”白音点头应允,“一切以大人的方便为主。”

谈到这里,本来已经差不多了,可是段业好奇,却突然问出了一个问题:“白音先生,看您的气度举止,绝对也是贵族出身,不知道您是哪一个家族的子弟呢?”

西方多是不介意透露自己的家族的,相反他们多半以此为莫大的荣耀。白音坦然道:“我来自阿黑门尼德家族的旁系,而阿黑门尼德家族之前是波斯帝国的统治者,当然,亚历山大东征后家族就败落了,而我的祖先却有幸躲过了屠杀。多年以后,残存的族人分布在整个世界,从伊比利亚到罗马,从黑海到幼发拉底河,从波斯到姑臧,世界上都有我们的族人,而且,他们都是光明之神忠实的信徒。”

段业仔细回忆了下,这个时候离罗马帝国分裂应该还有十多年,也就是说那个旁大的罗马帝国虽然已经在苟延残喘,但是毕竟还勉强维持着统一,这似乎对自己也有很多有利的因素呢。

想到这里,段业趁机道:“既然您的家族也有着悠久的历史和光荣的过往,我想如今在西方,您的家族依然也很有话语权吧。”

白音矜持的微笑点头,也正是因为家族的奥援和自己的兴趣,他才来到遥远的东方,来进行这项伟大而神圣的事业。

“那么我想,我们还可以继续谈谈了。”段业坐直了身子,“丝绸之路如今基本还维持着通畅,因此我想,我有必要派人去一次君士坦丁堡,还有罗马了。”

“您是要派遣您的商队么?尊贵的段大人?”白音有些讶异,这个时候他还要做生意?虽然在西方官商并不意外,不过在他印象里,中土的官员主动谈这的却并不多,总要找个代理人,“如果是这样,从龟兹一直到波斯波利斯,我的家族多少还有些影响力,可以给您提供帮助,而再往西边,势力错综复杂,恐怕就……”

“是商队,但是目的不仅仅是经商。”段业晃了晃手指,“据我所知,如今哥特人已经开始入侵罗马帝国,虽然暂时罗马帝国还能稳住阵脚,不过境内的高卢人,汪达尔人,盎格鲁撒克逊人都已经蠢蠢欲动,如今君士坦丁堡是格拉蒂安和狄奥多西统治,可罗马却是瓦伦提尼安二世当家做主,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不过我还是觉得,我有必要和他们谈一谈,您看呢?”

白音震惊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段业居然是这般打算,要派人去觐见罗马帝国的统治者!虽然他们拜火教起自波斯,虽然他们一直在口头上认为波斯高原才是文明中心,因为那是查拉图斯特拉的故乡。可是白音心里知道,四百年来,整个西方的真正中心,是罗马。从罗马城成为罗马共和国乃至帝国的都城以来,他从来没有被攻破过,人称永恒之城。

也正因为如此,罗马帝国就算风雨飘摇,依然是西方人心目里世界的中心,罗马帝国的统治者便是世界的领袖。可是段业,这个在西方只想当于一个军团长的人,居然要派人去见罗马帝国的四个统治者?这算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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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从头再来

白音脸色阴晴不定,一直不表态,而段业却只是微笑的看着他,自己却不急。这个要求本来就是为日后做打算,段业并不指望现在就能看见回报,因此白音就算不答应也没什么。

所谓的引荐,绝不是说把人带进门就完了,事实上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光是打通关节就需要很强的社会关系和相当多的资源,这绝不是一个轻松的事情,所以白音有所迟疑。

“段大人。”白音沉默了很久,终于说道:“引荐自然也是可以的,不过您知道,我的家族大部分信奉的是拜火教,而罗马帝国的人,却视我们为异教徒。”

段业知道,这个时候基督教在西方已经取得了相当势力,甚至由于罗马帝国多年的内乱和战乱,已经可以左右政局,可是,这却正是段业所希望的!

哥特人和汪达尔人已经开始在罗马帝国内部闹事,更加强悍的匈奴人马上也要到了,永恒之城即将沦陷,蛮族的马刀将要屠杀可怜的骑士们,而在这个时刻,正式介入这一切的最好机会。

宗教势力在西方起的作用一直远远大过东方,因为宗教的缘故,西方曾经有一千年的时间停滞不前,毫无发展,邪恶的宗教裁判所压制的欧洲喘不过气来。

段业并不是个狭隘的人,可是后世西方列强对华夏的凌辱,是每一个有血性的人所不能容忍的,在那个年代,国家积贫积弱,段业没有办法报国,可是现在不一样,段业有一个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的机会!

来吧!中世纪的黑暗快点来吧!最好你们永远堕于黑暗之中。

因此段业微微一笑,道:“无妨,此事并不急迫,只是先和白音先生打个招呼而已,然后您可以做一些必要的准备,在需要动作的时候,我会提前通知您,希望那时候能够得到您的襄助。”

“如此,白音愿意为大人效力。”白音微微欠身。

段业笑了,他慢慢伸出手去,和白音的手握在一起。这次密谈,注定将要载入史册!

从头到尾,衍生一直冷眼旁观,没有说话。而对此,白音十分钦佩,这样的护卫才是最佳的护卫,白音甚至有些羡慕,为什么桑丘他们就达不到这个水准呢?而衍生从头到尾,却十分警惕,因为他本能的感觉到有一双眼睛一直看着自己,可是由于密室设计的缘故自己却无法感知到对方。

等到段业回到马车上,开始返程时,衍生才好奇问道:“为什么你要和这个神神叨叨的人说这么多?他看起来根本就是个西番嘛,除了武艺比较高。”

段业有些疲惫的搓了搓脸,叹道:“你可不能小看这群人,这个白音,不简单呐。”

晃了晃脑袋,驱散眩晕感,段业轻轻说道:“这个拜火教,在波斯身毒都已经闹出了偌大的事端,现在只是时机没有到,就算这样,他在凉州也发展了不少信徒,大意不得,如果不趁现在,把这支力量纳入我们的体系里,以后可就控制不住了。不,现在都很难控制。”

衍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过他倒是大方,一次给了你那么多钱,一万匹布帛啊。”

“这才是我担心的地方。”段业苦笑道,“他们这些人,都是最奸诈最势利的商人,敢下血本,就一定要丰厚的回报,而且只讲利益,不讲道义,这个人头次见面都这么豁得出去,可不是一般人,我们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那你还和他合作?”

“不合作不行,因为我需要他,来杀了苻洛!”段业说道这里,声音微微一冷。

段业口中早就该死的苻洛,这个时候正站在茫茫大漠里发呆,而他身边也只有几十个随从,不过这些人,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都是苻洛最信任的人,他们都毫不犹豫的愿意为了苻洛去死!

苻洛和苻坚年纪差不多,但是由于常年的软禁生活,看起来苍老清瘦了很多,他面貌清秀,不过一对眉毛非常长,隔很远都能注意到。如今他一身的陈旧的羊皮袍,晚风吹过,袍子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里面的絮,可是苻洛毫不在意,背着手看着前面的沙丘,一言不发。

最忠实的仆人蒙力克是个年过五旬的汉子,身材强壮如山,大手如蒲扇一般,从苻洛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二人的关系比亲兄弟还要亲,无论苻洛是堂堂的唐公,还是被严密看守的阶下囚,蒙力克始终对他,不离不弃。

“主人。”蒙力克说话了,“姑臧就在前方不远了,您什么时候进城?”

“着什么急呢?”苻洛的声音很轻,他几乎从来不大声说话,一直细声细气的,为此他父亲当年曾经认为他没有男儿气概,而不太喜欢他。可是无论什么时候,他的这个习惯,却是从来也没有改过。

“主人,您真的想好了么?您这次冒得风险实在有些大。”蒙力克犹豫了会,还是说了出来。

苻洛当年兵变失败后,虽然苻坚仁厚没有杀他,可是所有人都认为他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他苦心建造的班底烟消云散。哪个正常人会继续跟在一个囚徒身边呢?曾经的效忠宣言都变成了笑话,无数曾经跟着苻洛征战的勇士也遍洒各地,只有蒙力克和几十个人,始终跟在苻洛身边。

因此,现在蒙力克扮演的角色,除了仆人,护卫外,还起到了参谋作用。毕竟蒙力克也是战场上厮杀,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见识也是不凡。这次苻洛来姑臧,他就很不赞成。

苻洛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姑臧如今是虎穴龙潭,自己来蹚浑水,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命都会搭进去。

可是,他已经不想等了!他已经等了三十年了!

三年前的兵变他失败了,三年的囚徒生活,已经几乎要让他失去了希望,他被圈禁在一座豪华的别院里,虽然吃喝不愁,可是每天都只能看书,只能和几个亲信聊天,他甚至不能出去一步,否则看护们早就接到了命令,要将其格杀勿论!

如果一直是这样,也许终有一天,他的雄心壮志会被最后磨平,他的仇恨会随着岁月逐渐变淡,也许他甚至会给苻坚递上一份降表来换取自由,而仁厚的天王陛下很可能还给他自由,允许他回到长安居住。

可是,短短三年,短短三年苻坚就遭到报应了!百万雄兵都毁于一旦,统一的北方再次陷入混乱,连看管自己的地方都多次发生,最终让他有机会逃了出来!

这是天意!这一定是天意,是上天给了他个报仇雪恨,夺回一切的机会,苻洛一直这么告诉自己。

既然上天重新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如果不抓住他,岂不是对不起上天的厚赐?因此在苻洛决心找机会大干一场时,梁熙找到了他。

几乎不需要一秒钟的考虑,苻洛就答应了梁熙。虽然他知道梁熙不怀好意,虽然他也知道自己此去,凶多吉少,可是他已经不愿意再去犹豫迟疑了。

是死是活,就是这么一哆嗦了!

就在这时,天边一道流血划过,苻洛顿时觉得内心一轻,回头看看满脸担忧的蒙力克,顿觉一阵温暖。

还有他们!我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他们!苻洛笑了,“蒙力克!还有你们!我的兄弟们。”

苻洛转过身,大声道:“各位!姑臧就在前面,我已经决定了!我们要去姑臧!去这个地方,找回我们所应该得到的一切!是的我们风险很大,我们很可能失败,可是如果我们不去姑臧,也许你们这一辈子,都得流落在外,有家不能回,甚至还得隐姓埋名,你们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

众人没有回答,可是脸上的神色已经很明显了。这种生活,没有人愿意!

“也许,你们会因为我,因为我而甘愿忍受颠沛流离,可是我不能这么做!我有义务有责任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只是,如今我们没有钱,没有军队,但是没有钱可以再挣,没有人可以再招,我们都会有的,现在只是因为有风险而已,你们愿意不愿意,再跟我搏一次,就像三年前一样?!”

苻洛的声音从来不大,可是一片荒漠的寂静中,依然显得嘹亮。这些人都是苻洛心腹里的心腹,三年前,苻洛起兵的时候,也曾经给他们许下了一个宏愿,只可惜那一次时不我与,没有成功。

无数人已经离开了,可是他们还在,今天他们再一次听到了苻洛声音不大,但是异常坚定和决绝的鼓动。他们依然全心全意的相信苻洛,相信他会带给自己荣耀,财富和未来。

既然相信,就相信到底,所有人都表示,愿意跟着苻洛,去姑臧城重新打下一片天!

苻洛满意的点点头,仰头看着漫天繁星,心里默默念道:吕光,我来了!你一定要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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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走不了了

大城市的复杂,就在于人口重多,鱼龙混杂。从来没有哪一个大城市能够被城市的所有者完全掌握,总会有很多边边角角就隐藏着各方势力的桩脚,是绝不可能清洗干净的。

而且大城市的麻烦在于,除非是敌人已经兵临城下了,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不然绝不可能完全封锁城市,因为天量的生活用品必须进出,这样就造成敌对势力很容易潜入或者遁逃。

梁熙现在就很发愁此事。

过去,这些边角事务,他完全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事实上他也没有当回事。那个时候,他是大权在握的凉州刺史,手握大军,各地郡守也都效忠自己,没有人敢于挑战他。

可是到了今天,堂堂使君大人控制的地盘,却只有武威郡和周边少数地区,凉州几乎已经被一分为三,而他唯一的机会,便是守住姑臧,以待变数,苻洛,便是最大的变数!

虽然明知道苻洛这步棋,很可能是引狼入室,可是自己没有办法了,自己的威望已经不足以提振上下的军心士气,借助皇族的力量,也是最后的法子。

苻洛还有几个时辰就要来了,可是让梁熙震惊的是,这个消息居然已经在姑臧上下沸沸扬扬,自己微服出巡时居然听到很多人在公开议论此事,虽然褒贬不一,但还是让梁熙心头火起!

这样一个机密的事情如此轻易的被泄露,一定有问题,一定有内奸!梁熙虽然早就威风不再了,可是毕竟还是堂堂的凉州刺史,起码姑臧城下,依然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震怒的梁熙回到刺史府后,第一件事情,就是下令紧闭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然后动员所有军队,开始挨家挨户检查鱼符。

这个消息发出的时候,正是姑臧城门大开,让城里的垃圾出城的时候,可是刺史大人的命令是立即,片刻都不能耽误,结果东城门处造成了莫大的混乱,几辆潲水车翻倒,弄得地上一片狼藉。

另外,所谓鱼符,用后世的话讲其实就是身份证,就像调兵的虎符一样,分左、右两半,中间有“同”字形榫卯可相契合,梁熙10年前入住姑臧的时候特地请了苻坚的旨意,特许在凉州试行这种户籍制度,当时的目的是为了料民,也就是查清楚姑臧到底有多少人口,以便于征收赋税和徭役,当时为了这个政策,几乎用去了凉州小半年的赋税,好在那时候秦帝国富庶无比,不在乎这点小钱,没想到今天却起到了大锁全城,逮捕可疑分子的效果。

鱼符的左半边在居民手上,右半边则归里正掌握,只有左右合一,才能证明这个人没有问题。

姑臧城很大,而衙役捕快外加城内的8000驻军,想要彻底搜查是绝不可能的,为了在天亮之前解决问题,梁熙下了一刀切的死命令,每个里正负责自己片儿里的事情,有鱼符的暂且放过,没有的一律抓起来,不问是非,不管谁作保都不行!

这一招果然够狠,天儿还半夜呢,姑臧城内大呼小叫,哀啼声不绝于耳,时不时就有衙役用铁链子套住拼命挣扎的汉子或者孩子拖走,很快,姑臧城的牢房就人满为患,为了关人,甚至紧急腾出了几间空荡荡的大型仓库来。

不消说,这一举措自然是怨声载道,民怨冲天,很多人都在怒骂梁熙,还有人甚至巴望着吕光或者张天锡早点来接管姑臧。但是别说,这一招还真抓到了不少蟊贼惯偷,地头蛇们几乎被一网打尽。

因为他们过去能够为祸乡里,肆虐一时的原因,是他们很懂得看风向,很会察言观色,不该惹的人绝对不惹,专门欺负良善。况且他们也都在有司衙门挂了号,也都送了黑钱打通了关节,很多事情能放一马也就放了。

可是没想到这一次,刺史大人是突然起意,而且是无差别攻击,他们的内应们根本就没时间向他们通风报信。这样的话,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怎么办?

当然这样的抓人,一定会大有冤枉的,也会有很多人求情,但是梁熙这次是吃了称砣铁了心,谁的面子也不给,后来由于很多人还是不信邪,络绎不绝的来求情,梁熙干脆放下狠话,谁再敢求情,就办谁!

这下子总算震慑住了他们,梁熙稍微叹口气,终于还是和衣躺下了。明天,他还要接待苻洛,想起这个人自己都头疼,可以预计这会是一场艰难的谈判,梁熙需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虽然他现在根本就睡不着。

梁熙只是睡不着,可是段业却发愁的不行。

从白音那里回来后,段业本想直接回住处,却架不住衍生的要求,在姑臧城的夜市逛了逛,本来逛街也没什么,因为今晚段业并没有别的安排了。可是麻烦在于,逛街逛得高兴了就会累,累了就想歇脚,歇脚的话一般都是去找个地方吃饭。

于是段业和衍生就跑到了离车前居很远的一家“会宾楼”去吃饭了。

钱段业是带足了,身边也有衍生这样的打手,因此一开始段业很放心的叫了不少好菜,权当是夜宵来填填肚子,可是吃着吃着,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外面突然吵吵闹闹起来,接着还有惨叫声和殴打声。

段业当时刚刚把一块红烧鲤鱼放进嘴里,说话都还有些不清楚,“衍生啊,外面是怎么了?”他知道衍生感觉灵敏,远胜自己,自己都能听见他肯定听得更清楚。

可是大概是因为衍生吃的高兴,精神也放松了,现在正是满口油腻,感觉也迟钝了好多,居然信口说了句“没啥大事,就是有人打群架。”

段业对于衍生当然是充分信任的,打群架嘛,管我们什么事情?因此段业笑道:“好吧,咱们放开肚子吃,吃完了咱们再撤,别着急。”

衍生自然没有异议,于是二人放开肚皮,直到连连打嗝了还不想走,这些东西可都是给钱了的!不吃完可就lang费了,段业一直很节俭的。

可麻烦在于,当时不走,你就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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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龙困潜水

由于衍生当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等到段业意识到外面不是普通的打架斗殴,而是姑臧城大锁全城的时候,当地的里正已经带着七八个兵来到了酒楼里。

这等事情自然是小二应付不来的,店东亲自出面了。按说,能在姑臧这种地方开酒楼的人,多少都有些背景,不然光地头蛇都能给你弄关门了。因此,当老板陈老实陪着笑脸,却也似“不经意”般透露出自己和刺史府的长史的亲戚有点关系。

陈老实原本以为,亮出这个旗号来,这些几乎隔几天都要来的人就会自己识趣的走人了,这些人,在他看来无非是里正不知道从哪寻摸来的兵痞,这片儿的里正连德是个贪得无厌的人,自己过去也按照行业规矩给他上贡了,没想到却还是屡次被刁难,后来只好抬出自己的后台来,却吓得这个里正还亲自登门道歉,还把自己送的礼物给送了回来,当时让老板好不得意。

没想到这一次,里正孔丙却是高高扬着脑袋,看都不看陈老实一眼,没法子,人家身后还有七八个兵呢,让孔丙觉得底气十足,说话都不喘的。况且,这一次孔丙可得了上头的话,谁的面子也不给!你个小小的陈老实,绕着八个圈儿才绕到刺史府,我会搭理你?笑话!

孔丙挺着肚子,傲然扫视了一圈,看着面如土色的食客们,大声喊道:“奉使君大人的话,今夜连夜检查所有姑臧城的人的鱼符,以防奸细混入城中为非作歹,使君大人说了,有鱼符万事好说,没有的话……给我统统抓起来!”

陈老实有点发愣,这事儿却是从没听说过啊?过去使君大人但凡有什么指示,自己总能提前得到消息,也好做布置,可是这一次人家都上门了,区凯那个混蛋却什么也没告诉自己。

心里暗暗骂了几句,可是形势比人强,陈老实还是腆着脸,赔笑道:“这个……孔爷,您看……我这小店,小本经营的,您看,您是不是稍微容小的我宽限些,嗯?”

陈老实说话的同时,在大袖的笼罩下,悄悄给孔丙递过去了一片金叶子,递的时候陈老实那个心疼啊!他这儿为了打响名头,经常给达官贵人免单,因此虽然客流不断,收费也很贵,但是事实上流水多,利润小,这片金叶子可得他赚很久才能攒下来。

可是现在也没办法,要是让这些个兵进去闹将一番,再让一个小小的里长在自己面前嚣张,以后这生意也就没法做了。

会宾楼的一个主打卖点便是舒适安全,没有闲杂人等来打扰,可是今天自己如果不顶住,让他们进去一闹,损失的可就不止这片金叶子了。做生意得目光长远,因此虽然肉疼,陈老实还是当机立断的行贿了。在他看来,视财如命的孔丙跟清廉两个字那简直就是不共戴天!自己这礼他多少年也赚不回来,没有道理拒绝。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孔丙居然真的拒绝了,而且还以一种让他很难堪的方式。

孔丙先是接过了金叶子,在陈老实已经调整好表情做谄媚道谢状时,突然把金叶子在众目睽睽下亮了出来,然后狠狠朝地上一摔,同时戟指陈老实,大义凛然地说道:“岂有此理!你这刁民居然还敢公行贿赂!孔某虽然只是区区一个里正,却也知道当为国尽忠,为刺史大人卖命,岂是你能贿赂得了的?”

在陈老实还在目瞪口呆时,孔丙一挥手,喝道:“进去给我查!没有鱼符的抓起来!还有,你们两个守住门口,谁敢逃跑,以谋反论处,格杀勿论!”

“是!”那些兵可不管你那么多,刺史大人早就下了死命令,他们不办事,就会被军法办,反正这些人和自己非亲非故,既然这一次不许捞好处,那就对他们朝死里整!

孔丙大步朝里走的时候,陈老实还在发呆,孔丙暗自叹口气,心里说道:“哥们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啊,那金叶子我也想要,可是今儿咱们不是奉了上命吗?实在是没办法啊。”

等到孔丙都已经走进去,开始指挥那些兵威逼客人交出鱼符时,陈老实这才回过神来,他匆匆捡起金叶子放入怀里,这才跑回去盯着,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有几个客人拿不出鱼符,已经被兵当即给架走,外面的囚车已经是现成的,陈老实这才意识到,姑臧城真的出了大事了!

好在,这个年代的大多数人,对于官府依然有着天然的畏惧,梁熙当初既然三令五申,说这个东西很重要,你们出门的时候都得带上,不然后果很严重。由于这半片鱼符也确实不大,挂在腰上也不是太费事,因此确实有不少人带了。

而孔丙作为里正,还是要长期在这里混下去的,都是街坊邻居的,也不能搞得太僵。好在大多数吃饭的人也都是这片住的,和里正大人自然认识,既然认识就好办,孔丙也自觉的灵活了一下。反正是这片的人,鱼符的另外一半放在自己那,肯定丢不了,那么他既然现在能拿出鱼符来,说明身份没有问题,于是孔丙也就不再为难。

可是那些孔丙不认识的,也就是说不住在这片的人,要是还能拿出鱼符,那也没关系,不过却也不能走,到门口站着去,那有兵看着,等到你所在的片儿的里正派人来了,证实你的身份没有问题了,再说。

至于那些鱼符也没有,或者根本就是外地人的,那可就麻烦咯,这一次孔丙是谁的面子也不给,直接朝囚车里塞,而且那囚车其实就是普通囚车,木条组成,顶上有个洞可以让脑袋伸出来,可是孔丙为了一个囚车多装些人,命令他们进去了就只能蹲着,这样就可以大大节省空间。

这里面不是没有脾气暴躁的人,也不是没有有点背景的人,可是就是没有武艺高强的人,他们虽然极度不满,或威逼,或利诱,可是孔丙却像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松口!而这些人动动嘴皮子没问题,真要造反也不敢,只好都骂骂咧咧的进了囚车。

楼上的雅间,段业正急的团团转,这一次他可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事起突然,他根本就没有料到这一出,虽然张猛确实跟他讲过鱼符这码事情,自己也确实说过让张猛赶快去置办一份,可是谁能料到,他今晚就查起来了啊。

此时段业的心情就像正在宾馆开房却听说警察来了一样,心急火燎,却方寸大乱,这个时候他如果糊里糊涂就被这么几个兵给抓走了,丢人是小,误事是大。

段业已经得到了消息,明天一早苻洛就要进城了,此次来到姑臧,全盘的计划都围绕着这个苻洛展开,而且有不少环节,都得自己亲力亲为而不能让其他人代劳,可是现在自己摆明了没有鱼符,那是一定会被抓走的,就算不会被当成奸细,也肯定会被关几天,说不准还要吃皮肉之苦,这可怎么了得?

这个时候衍生从窗外窜了进来,他的个头小动作快,虽然不能飞檐走壁,爬墙穿窗还是办得到的,因此段业委托他去打听消息。

“怎么样了?”段业急切的问道,这个时候的段业搓着手团团转,神色慌乱,哪里像个手握重兵的一方之雄?

“街上隔几步就有兵,想要冲出去不惊动他们是不可能的。”衍生压低声音说道,“不过看样子是全城行动,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这便好,不是专门对付我们就好。”段业稍微松了口气,虽然一开始段业就有把握自己的行踪不会暴露,但是还是心理有些担心,也许这就是做贼心虚的缘故吧。

可是眼下的局面还是没辙啊,由于孔丙的人手不多,加上堵住了下面不怕有人跑,因此他先没顾得楼上雅间这些人,现在正在大厅里闹腾的不亦乐乎。虽然就凭那些人,段业和衍生两个人想冲出去,就没人拦得住他们。可是问题在于,这一次显然是全城的行动,自己冲出去的话就会变成众矢之的,等于坐实了心中有鬼。

而且外面那么多人,能不能跑掉还不一定,就算跑掉了,梁熙只要不是傻子,肯定知道自己有问题了,一定会挨家挨户搜查,那样的话,还能不能躲起来,就很难说了。

段业额头上汗都出来了,他看了看衍生,可是衍生毕竟年龄小,长期在鸠摩罗什身边长大,社会经验甚至还不如自己,指望他更是不靠谱。

“这可是如何是好。”段业自从穿越以来,从来都是见招拆招,兵来将挡,从就不会觉得没有办法,可是这一次他真的没了辙,难道活人就这样让尿憋死?

“他娘的!”段业狠狠朝墙上一砸,“不管了,衍生,咱们豁出去了,待会一起冲出去,你往西,我往东,我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赶紧回去报信。”

衍生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门口想起了“笃笃”声,有人敲门!

段业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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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巧妙脱困

敲门的会是谁?

由于方才段业正在跟衍生交待事情,突然被打断让段业心里非常惊疑,因此他朝衍生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如果不对咱们就立即动手,而衍生也会意的点点头。

段业背着手,看似无意的朝前走,还大声道:“谁啊?”

没有人回话。

段业有些疑虑的小心打开门,正要说话,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段业大惊,正要开口,那人却急声道:“想脱身便让我进去。”

情况紧急,段业想也不想,便把门打开,而那人身形如鬼魅一般灵活地闪了进门,然后敏捷的反手就把门扣上,然后那人才背着手,笑眯眯看着段业。

来人竟然是许久不见的江南道门领袖葛渤,不过他现在却是一生书生打扮,看起来飘逸潇洒,并不是道士模样。

“葛道长,您这是……”段业有些讶异的问道。

“闲言稍话,这是你们两个的鱼符,先且拿好,时间紧急,马上兵就要过来了。”葛渤匆匆从怀里掏出两块鱼符,正好是左半边的,递给了段业和衍生,还急道:“且记住了,你们一个叫陈林,一个叫钱锋。”

段业和衍生有些疑惑接过鱼符,而这时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还没等去开门,门就被踢开,两个凶神恶煞的兵就闯了进来,而孔丙正背着双手,腆着肚子迈了进来,进门就说,“听说你们俩个谱大的很嘛!嗯?怎么成三个了?”孔丙回头看着一路跟着的陈老实。

“哎哟!葛大爷,您怎么也过来了啊,天嘞!”陈老实哭的心都有了,方才孔丙在下面一闹,抓走了不少人,剩下的人虽然都带了鱼符没有被抓走,可是他们也不可能接着在自己这吃饭,自然也各自回家去了。

可是人走了不少,陈老实才发现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他们走是走了,可是没给钱啊!等于一个晚上的人几乎都在这白吃白喝了!一想起来陈老实都觉得钻心般的疼啊!

抱怨完,陈老实又冲着孔丙道:“孔爷啊,这位葛先生,可是和刺史大人有旧呢,经常就去使君府上聊天喝茶,可是咱们会宾楼的贵客呀!这事儿……这事儿咱们街坊邻里的,就没有不知道的,您看是不是先?”

这时候葛渤却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从屋外路过时,这二位客官恰好开门,我一看便觉得与这二位先生一见如故,顿生结交之心,因此就进来和他们攀谈几句,怎么,陈老板?还有孔爷,有问题吗?”

这个时候陈老实显然已经不是话事人了,哪里轮得到他说话?而孔丙一听那声“孔爷”,心里美滋滋的,浑身都酥了。

连和使君大人常来常往的人,都叫自己一声“孔爷”,看来自己还真不错嘛。

不过这个时候,虽然有尚方宝剑,说是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但是孔丙也没必要得罪这种人,而且现在不表态也不行,孔丙咳了一声,端起架子,道:“今夜奉使君大人之命,大索全城,这几位军爷就是协助鄙人的,呃……使君大人亲自下的命令,必须查验每个人的鱼符,来核对身份。这个您是常出入使君府上的人,您也知道现在咱们姑臧城正是危急存亡之秋,使君大人这样,也是为了大家好嘛,您看您是不是出示一下鱼符,让鄙人查验一番?”

段业听得差点笑出声来,这个小小的里正居然都还开口闭口危急存亡的。不过这个葛渤倒还真是有几分本事啊,居然能常常出入梁熙的府邸,看来待会得好好问问他了。

葛渤倒是很给面子,方才孔丙的话说的还算得体,况且自己也没必要跟他死磕,因此葛渤很快拿出了自己的鱼符。

孔丙接过一看,奇道:“哎?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两片都在你手上,这……葛先生,这怕是不和规矩吧。”

原来,这葛渤拿出来的鱼符居然是两片一起的。大吃一惊的段业和衍生马上趁孔丙不注意,去留心自己刚刚从葛渤那拿到的鱼符,还好,那都是一片的。

“不瞒您说。”葛渤拈了拈自己的胡子,笑眯眯说道:“鄙人却不是凉州人士,游历至此,蒙刺史大人厚爱,揽入幕府,遂决定定居咱们姑臧,这还是昨日的事情,事情仓促,虽然是刺史府的长史亲自给鄙人办的鱼符,却因为尚未去拜会里正,因此也就没有办另一半交与里正大人。对了,鄙人的宅子就在前面猫儿胡同口,算起来也是孔爷的辖境呢,以后还请孔先生多多关照。”

孔丙就觉得手被烫了一下似地,差点把那鱼符掉了下来。开玩笑,葛渤是刺史面前的红人就罢了,居然还是使君亲自邀请来的,连鱼符也是长史大人给的,这样的人他可惹不起,况且人家也有鱼符,自己不必要也没理由刁难人家。忙双手捧着鱼符,恭恭敬敬的把鱼符还给葛渤,一迭声道:“不敢,不敢,葛先生您拿着,您的身份鄙人自然是信得过的,呃……以后倒是希望您多多照顾小人了。”

从我到鄙人,再到小人,这就是孔丙这样小人物的悲哀了,段业看了,心里颇有些唏嘘。可是事情还没完,孔丙不敢为难葛渤,却不一定不敢为难自己。

果然,孔丙在葛渤收回鱼符后,又板起脸,走到自己面前,大刺刺说道:“你们二位呢?难不成也是使君大人面前的人?”

“这倒不是。”段业恭恭敬敬说道,“这是我的鱼符,您请看。”

说完,段业和衍生都把鱼符交给了孔丙,孔丙接过,仔细看了看,皱着眉头,道:“陈林,钱峰?”

“不才正是陈林。”段业忙道,“他便是钱峰,我们这次来这只是恰好路过,我和钱峰都是在平安里住,呵呵呵,和彭大人是邻居。”

“彭大人?哪个彭大人?”

“当然是……武威太守彭大人!”段业皮笑肉不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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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诸多巧合

“彭……彭府君?”孔丙咽了咽唾沫,为什么这群人怎么都和自己惹不起的人能扯上关系?思虑了下,孔丙旋即堆出笑脸来,道:“呃,如此的话,既然是府君大人府上的人,二位一定不会有问题了,这个还给您二位,呵呵呵呵。”

“那么……”段业收回鱼符,“我们可以走咯?”

“这个……”孔丙愣了下,还是梗着脖子,道:“虽然二位是府君大人府上来往的人,又和葛先生有故,但是……孔某人今天奉了上峰的严命,呃规矩既然定了,也不能随便更改,不然……鄙人没法做事儿,您既然是平安里的,离这儿也不远,不如您先到楼下稍待,平安里的安里正待会就过来,而我那时候会过去,这样送您回去,您看如何?”

段业没想到,这个孔丙一个小小的里正,居然还这么大的口气,连彭济的面子都敢不给!正想发飙,这个时候,葛渤却站了出来,一把拽过孔丙,而孔丙一时没有防备,葛渤的力气又大的出奇,竟然就像拽小鸡一样把孔丙给拉到一边。

而由于他的动作太过突然,进来当保镖戳场子的两个兵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竟然眼睁睁看着孔丙被拉走。可是等他们俩反应过来准备拔刀的时候,却看见葛渤正跟孔丙咬耳朵呢,而那孔丙居然连连点头。

这就不好办了,大头兵这个时候能做的也只有看着了。

不一会,孔丙红光满面的走来,笑眯眯对着段业道:“二位先生,您请吧,呃,今晚也是公务,孔某多有得罪,还请二位恕罪。”

段业自然不会再刁难,和孔丙嘻哈了几句,也就带着葛渤衍生匆匆忙忙下楼了,开玩笑,这次能脱身就不错了,可千万别节外生枝。

而孔丙背着手看着他们下楼的背影,也是感慨不已,娘的,有些人就是惹不起啊!唯有那陈老实还在捶胸顿足,因为段业走的时候也没给钱啊!这一晚算是白干了!

出了会宾楼,果然外面隔不远就站着兵,囚车里已经装了不少人了!可是段业顾不得多看,匆匆带着衍生和葛渤上了自己的马车,然后等候已久的车夫是段平老家找来的,绝对忠实可靠。好在一问,这一次只是查对户籍,并没有全城戒严,段业才松了口气。

可是要去哪里?回到车前居的话,会不会再来这么一出?段业把求助的目光看向葛渤。

而葛渤捻须微微一笑,对车夫说了个地址,而车夫听了,也不多话,赶车就去。

葛渤这才笑道:“我在姑臧有处别院,如今我的身份可能更方便些,段先生到我处暂避,如何?”

“荣幸之至。”段业微笑道。

“另外,我会派人去找到张猛先生,让他们稍安勿躁。”葛渤总是显得很很细心,这一点让段业赞赏不已。

一路上,段业的心一直悬着,生怕路上再出什么问题,因此也没有多说话。好在明天一早,很多事情并不用立即动手,而必须部署的也都部署到位了,自己只要不是被抓进去那种长期消失,段业相信,段平等人还是搞的定的。

马车停了,外面是一家很普通的宅子,屋檐不高,门楼不气派,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民居。

进去后,回廊不长,装饰不美,段业也没心思看。三人一起进入内室,葛渤点亮了昏暗的油灯,然后才分宾主坐下,葛渤派人上了茶,再关上门,这才有个谈事情的样子。

段业有些沉不住气,上来就问道:“真人,您这次怎么就那么巧?能找的我们,还给我们准备了这鱼符?”

容不得段业不怀疑,因为很明显这事情一定是梁熙临时起意,不然的话自己一定可以得到消息。现在想想,可能是张猛等人得到了消息,但是自己和衍生拜会完彭济后,架不住衍生的要求自己也跑到那会宾楼吃饭去了,张猛可能一时找不到自己。

现在葛渤的人已经跑去给张猛报信了,虽然二人早就有了合作,可是这等大事,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葛渤笑了笑,道:“如果我说,这一切真的都是巧合,恰好我带了鱼符,恰好鱼符上的画像和您二位神似,恰好我也出现在会宾楼,您信吗?”

“信!”段业毫不犹豫,点头说道,“既然和真人开始合作了,段业自然要推心置腹!”

葛渤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赏,这才正色道:“不瞒大人说,这一次确实有诸多巧合之处,那两个鱼符,是葛渤早就为你们准备好的,不过能到那会宾楼,却完全是意外。”

“哦?”段业来了兴趣,“这是何故?”

葛渤笑了笑,“其实,在半个时辰前,我在一辆马车上,而那辆马车的另一个乘客,是凉州刺史梁熙大人。”

“哦?”段业心里陡然警惕起来,而衍生虽然依然自顾自的喝茶,可是开始他还是半蜷缩着坐在那儿,如今却挺直了腰板,显然是有所防备。

“小衍生,放松些,呵呵呵呵。”葛渤是何等人也?一眼就看出了衍生对他略微有了些敌意,“我既然敢说出来,就说明我依然站在你们一边,衍生呐,你师父最近怎么样了?”

鸠摩罗什和葛渤是老交情了,衍生这才放松了下来,瓮声瓮气说道:“师父和师娘还在酒泉,没有随军。”

师娘?葛渤一愣,便嘿嘿坏笑了起来,显然他也知道阿妙莎那事儿,虽然对老友也有些同情,不过一想到鸠摩罗什堂堂大德智,如今居然还有了老婆,自己就忍俊不禁。

可是一看见段业怪异的目光,葛渤这才想到,这次来是做正事儿的,旋即面容一肃,咳了声,道:“方才说到,葛某人和梁熙同车,才知道梁熙临时决定,大锁全城,核对鱼符户籍,对于拿不出来的人一律暂时收押,当时葛某已经得知大人来到姑臧了,因此真是六神无主,唯恐大人没有提防,可是却也没什么好办法。”

见段业听得认真,葛渤耸耸肩,“所幸上天眷顾,三清祖师保佑大人,恰好那梁熙有紧急公务,葛渤也就找了个借口趁机下车,而下车的地方,恰好就是会宾楼。”

葛渤念道会宾楼三个字的时候,语气很重,段业当然听出来了,目光有些疑惑。

葛渤笑了笑,“会宾楼的小二多多,是葛渤的徒孙,本来葛渤想让他赶快去给大人传信,可是刚一开口,却知道大人原来就在此处,呵呵呵,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按说别人也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段业偏偏是个认真的人,依然有些不解的问道:“那么鱼符……”

“鱼符却是早就做好的。”葛渤坦然说道,“不瞒大人,大人也好,衍生也好,包括段平先生,张猛先生,你们的鱼符,老道我都准备了。”

“所为者何?”段业追问道。

“有备无患。”葛渤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事实上,在淝水之战后,葛渤就回到了姑臧,葛渤等先生,已经很久了。”

“这是为何?”

葛渤笑了笑,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喟叹道,“当时,葛某人亲眼目睹了百万大军,兵败如山倒,一次几乎不可能赢的战争,居然被打赢了,嘿!大人您知道么,就是那一次,葛渤下定了一个决心!”

“什么决心?”

“葛渤愿意追随大人,共进退!不言离!”葛渤神色严肃,一点不似戏言。

段业却有些谨慎,他闹不明白这个江南道门领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跑到自己面前表起忠心来,犹豫之下搪塞道:“前线之所以能打赢,那是我汉家儿郎悍不畏死,将军们指挥有方,加上一些上天的眷顾,却是和段某没有关系的。”

“看起来没有,实际却有!”葛渤理直气壮说道:“虽然葛渤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为什么大人当时那么笃定,秦军会败,晋军会胜。可是如今看起来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大人说对了,连每一个细节都说对了,确实梁成被阵斩,确实秦军突然后退,确实因为朱序的缘故,秦军溃败,而如今果然北方一片混乱,鲜卑人,羌人纷纷起兵,大秦帝国已经完蛋了!”

“那又如何呢?”段业抬起来,“就算我蒙对了,可以吗?”

“呵呵呵呵。”葛渤笑了,没有接这一茬,看了看意兴阑珊的衍生,道:“大人可知道,我丹鼎派有一个本事,叫做相面。”

“相面?”段业心里一紧,这老牛鼻子不会是看出自己问题了吧,上次他就说了很多不明不白的话来,这一次可千万别真看出了自己的穿越的真相了。

葛渤见段业神色有些异常,心里更是确定了自己的那个猜测,慢条斯理说道:“上一次于军中,葛渤看见大人时,大人虽然也是印堂饱满,目正眉清,但是那也只是将相之色,可是葛渤当时就发现,大人的面相,却是一直在……变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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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因何投效

段业心里有些发慌,难不成这些神神叨叨的相面测字什么的,还真能看出啥来?可是面上还是强作镇定道:“不知道段某的面相,如今怎么个变法?”

葛渤深深吸了口气,道:“大人如今面相,更加圆润平和,却难掩王者之气,且鼻子骨肉均衡、端正圆润,梁不起节,无纹无痣,肉色鲜明,这更是大吉之兆啊。”

看葛渤说的摇头晃脑,衍生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段业有些心虚,悄悄掐了下自己冷静了下,又艰难的咽了下口水,打断道:“那么真人的结论呢?”

“大人有王者之相,大有成千秋伟业之机缘呐。”葛渤恭声道。

如果不是段业是穿越人士,仗着对历史大势的了解颇有信心的话,真会把葛渤这番话当成胡说八道了,这些话段业年轻时闲的无聊,曾经找学校门口的算命先生聊天过。有些人根本就是说那些模棱两可的太平话,怎么都挑不出毛病,不管以后你发生了什么事儿,人家的话里总能对得上。可是这玩意儿要说是窥得天机,段业打死都不信。

可是这个葛渤就不一样了,对于段业来说,连穿越这种事情都能发生,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

而这个时候,一直冷眼盯着段业的葛渤趁机说道:“而且,上次葛渤的一个疑问,这次也解开了。”

“哦?”段业来了兴趣,“是什么?”

“是关于大人的一桩大事!”葛渤故作神秘地说道。

段业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他感觉自己最大的秘密,很可能就要被人给识破了,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自在,可是却也没别的办法。

“呵呵呵,段某人有什么大事,如今在节下麾下效力,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段业故作镇定地说道。

“葛渤说的,却不是这件事,而是上次葛渤观大人面色,总觉肉身与魂魄之间,似有与常人不同之处。”葛渤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段业。

果然来了!段业紧紧握住拳头,硬着头皮道:“怎么了?真人有新的说辞了?”

“呵呵呵呵。”葛渤却突然笑了,“大人既然本身不通道术,也并非奸邪之人,那夺舍之事,自然是不会做的,如此,真相岂不是呼之欲出了吗?”

“是什么?”出人意料的是,衍生这个时候居然也说话了。

“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葛渤却卖了个关子。

“哼!不说就不说,谁稀罕!”衍生嘟着嘴,偏过头去自顾自的生气去了。

“那么道长您是?”段业的语气有些不对了。

葛渤是何等的人精,这还听不出来?方才说的是真人,现在称呼就变成道长了,显然对他有所戒心了。

葛渤笑了笑,道:“贫道自然还是方才的话,愿意追附大人的骥尾。”

什么?段业有些纳闷了,方才葛渤步步紧逼,看起来明明是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却又故意不说,这种行为有个精确地描述,叫做要挟。

当时段业一度极为恼怒,只是不便发作,因此才强自压住了情绪。可是对于段业来说,要挟是绝对不可容忍的,是不能原谅的!因此段业已经开始琢磨要怎么对付葛渤这个牛鼻子了。

可是没有想到,葛渤绕了大半天,居然完全没有要挟自己的意思,而还是那句话,愿意追随自己,葛渤你在开玩笑吗?

有些不解的看着葛渤,那老头这个时候倒是慈眉善目的,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还不时的点着头,一点不像坏人,段业非常不解地说道:“可是真人,难道您仅仅凭这看相就要追随我,这……恕段业直言,这实在让人难以置信,更不能去相信。”

听段业改了称呼,葛渤心里暗喜,忙道:“大人不必多虑,事实上,葛渤方才说‘天机不可泄露’,并非卖关子,而是一句大实话。”

“哦?”段业有些不解,“愿闻其详。”

“呃……多的葛渤也不能说太多,所谓天机这种事情,是信则有,不信则无,葛渤如果说出来,恐遭天谴,因此不能说,但是葛渤却是心里明白。大人绝非池中之物,更非当代英雄所能比,眼下没有背景,没有资源,就赤手空拳拿下这么一番基业,后势自然更是不可限量,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葛渤不瞒大人,正是因为看好大人,葛渤才愿意在大人尚未名动天下的时候,特意投效。”

葛渤一口气说完这么一大堆,不能说没有诚意,可以说是坦率至极了,那意思就是葛渤通过相面什么的办法,看出来段业现在很好,将来很强大,一定能成气候,他葛渤觉得早投效好处比较多,宁要雪中送炭,不要锦上添花嘛,这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这么以来,段业倒是对那相面之术颇为好奇了,难不成真的那么神秘?

可是眼下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段业心中还有个疑问,便坦然道:“真人,如此厚爱段业,段业愧不敢当,但是段业也有一事相问,希望真人坦然以告。”

“葛渤保证坦诚以答,绝不虚言。”

“如今天下就算将有变局,如今司马家依然是天下正统,江左士族何其多,天下也都奉晋为正朔,真人却舍本逐末,实在让段业有些不能理解。”段业斟酌了下词句,才出言问道。

葛渤一愣,旋即笑了,“呵呵呵,大人好犀利的问题!关于此事,葛渤也可坦然相告,请大人明鉴。”

顿了顿,葛渤说道:“司马氏自从惠帝以来,早已失德与天下,内不能统御群臣,戮力同心,外不能抵抗外侮,光复河山,虽然百姓咸多以之为正统,不过习惯使然尔。至于江左士族,多年来盘根错节,父传子子传孙,在乎的是家族的地位福禄,却不是天下苍生。而且他们垄断官场,寒门子弟难有进身之阶,早已彻底成为一潭死水,不足为道。”

见段业听得认真,葛渤接着说道:“至于选人,不瞒大人说,在来姑臧之前,葛渤还专程去看了另外一个人。”

“谁?”

“刘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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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风险投资

段业惊讶的站了起来,葛渤却面色平静,肯定地说道:“确实是刘裕,如今刘裕已经官拜前将军刘牢之帅府参军,呵呵呵,恰好和大人官职相同,也是参军。”

段业有些颓然的坐下,看来果然是应了那句话: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啊。刘裕,一旦给了他机会和空间,哪怕是提前十几年,他也马上都抓住了机会,成为关键性的人物。

同样是参军,虽然说起来,吕光有近十万大军,日后也几乎铁定是凉州之主,但是段业知道,凉州的环境,条件和资源,比起江南来差了太多太多,刘牢之如今是北府实际的统帅,而在历史上,北府军这支当时天下最强大的军队,也的的确确就落到了刘裕手上!

有了北府军,刘裕这样雄才大略的人,就有可能整合整个江南的资源,来争取天下!而偏偏当时的北方,陷入了各种混乱,并没一个众望所归的人物及时站出来,因此也让刘裕迅速统一了黄河以南,并且占据了关中。

应该说,历史上的刘裕离最后完成一统,只差最后一步,只可惜当时留守建康的心腹刘穆之死去,让刘裕匆匆南返,导致一切功败垂成。

如今,有了自己的存在,刘裕还会那么顺利吗?他还能迅速夺了北府军的权吗?还会有孙恩卢循的叛乱吗?

最重要的是,如果刘裕依然能统一江南,那个时候,自己有资格和他一战吗?如果一战,是谁胜,谁败?

而且如果自己和刘裕冲突了,如姐怎么办?段业这个时候,又想起了那个火辣的女子,她现在……还好吗?

一直旁观的葛渤见段业脸色阴晴不定,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把握,如果说段业进门时候,那个猜测只有一半的把握,如今可以说有八九成了。

不过他并没有去揭穿的意思,所谓顺势而行,因势利导,葛渤的利益在于确保家族和道门的长远利益,而这些利益需要一个强大而巩固的汉人政权的支持,这也是他不惜在这个时候找到段业的原因。

段业终于回过神来了,以后的事情,就让以后再烦心吧,现在先考虑眼前的事情比较要紧。他看了看依然神色矜持的葛渤,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道:“真人,您也去拜访了刘裕,此人其实是段业的金兰兄弟,气度才华不下于我,沙场经验更甚于我,既然真人如此坦诚,段业也冒昧问一句,为何是我,而不是他?”

葛渤深吸口气,看着段业的目光有些变了,“坦白说,刘裕将军,给贫道留下的印象非常之好,而且毕竟,他是朝廷的将军,是实际的当权派,而贫道选择大人,却是为了赌一把。”

“赌一把?”段业有些诧异。

“不错!是赌一把。”葛渤笑了,“不知道大人有没有上过赌场?”

“赌场却是没有,但是也赌过钱。”段业坦然相告,说起来有些丢人,前世自己的各种应酬其实也不少,但是一直算是个洁身自好的人,起码那些有违法嫌疑的地方是不去的,因此如今想起来,深以为憾。

“这些事儿,其实和赌场上的规矩也差不了多少,风险大,赢的钱就多,大人想必明白,如果跟随大人成功的收益,比起跟随刘裕将军的收益来……呵呵呵,差别可是大了。”

葛渤满脸的奸笑,配合那慈眉善目的模样,甚是有趣,可是段业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实在很有说服力,连自己也说服了。

这事儿无非就是个风投,风险大的一般收益就大,而天下又有什么事情比起投资造反打江山大呢?葛渤在这个年代就有这个眼光,不服气不行。

但是话还是得问清楚,尤其是丑话必须得讲在前头,免得以后说不清楚,这也是多少合伙做买卖失败的重要缘故,段业可不想重蹈覆辙。

想了下,段业笑道:“虽然段某人对于成事还是颇有信心的,不然也不敢四处串联,亲身犯险,真人愿意在此时加盟与我,自然段业是铭感五内,然凡事先虑败,再虑胜,如果不幸……段业大业难成,真人将如何自处?”

葛渤赞赏的看了段业一眼,寻常人碰到这种时候早就开始欢喜鼓舞或者大肆庆祝了,这位年轻人才20岁,就能如此沉得住气,实在是难得。要知道,为人主者,很多事情都可以不会,因为有下属可以代劳,但惟独两件事是无论如何不能少的。

一个是沉得住气,一个是下得了决心。

上位者就必须比下属看得远,不然干嘛要他当领导?而上位者更必须能按耐住,要知道手下有急性子也有慢性子,拿主意的时候出主意的总是叽叽喳喳,但可惜正确答案只有一个,而说话的人是不用负责的,所以必须能够沉得住气,在最关键的时刻着手,才有可能成功。

无疑,段业的表现让他非常满意,也更多了几分信心。看来这一次的姑臧,是真的来对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贫道也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没有见过?如果大人真的不成事,贫道也没有办法,只能是尽力补救,如果还是不成,贫道只好带着徒子徒孙,躲进深山避祸,从此不出罢了。”

葛渤这番话有好几层意思,一个是说自己肯定还是全力支持段业的,第二个是如果段业不行了自己也不会急着落井下石,还是要帮忙的。第三个是如果帮忙还是搞不定,葛渤依然不会落井下石,但是也不可能跟你同生共死,老道士我自己还一大票人呢,最多我也不帮你的对手,先躲起来避避风头,绝不为难你就是。

见惯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段业,对于这番话十分之满意。事实上如果当时葛渤大唱高调,大表决心,没准段业就会怀疑葛渤是别有用心了。

可是葛渤这番话,却是坦率到了极点,甚至为此不怕被猜忌,其中诚意,不可怀疑,段业认为愿意为自己考虑后路的人,愿意把厉害讲的清清楚楚的人,才是值得合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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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纵论天下

无论如何,到了这个份上了,葛渤让段业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而且自己的发展也到了一个关键的阶段,一万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运用的好大可以撒豆成兵,迅速扩张,而运作的不好,在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之下,根本就不够看,自己很可能随时都被捏死。

他需要葛渤!

一拍即合,说的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段业微微一笑,亲自端起茶壶,给旁边葛渤已经喝干的茶杯里斟上了水,然后轻轻把茶盘一推,道:“真人既然如此厚爱,段业自然也荣幸之至,如此,段业愿意站出来为天下苍生做点事情,只可惜段业名微众寡,年少德薄,还希望真人能够全力襄助一二,以免段业独木难支啊。”

葛渤大喜,段业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遂同时大笑起来。

衍生都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了,方才他们二人你来我往,说了一大堆在衍生看起来一点用都没有的话,如今却又笑个不停,衍生实在难以理解段业为什么总是个这些老头子们打得火热,唉,还不如把赛里木卓尔带来呢。

既然已经表了忠心透了底,说话也就轻松了很多,二人谈笑风生,气氛甚为和谐。

不过,还有个问题还是得说说清楚,段业也就直接开口,道:“那么如此说来,真人来到姑臧,完全就是为了段业了?”

“正是。”葛渤笑道,“当然,还得对大人进行最后一次考察,如果一切合适,自然好说,如果不行,葛渤在姑臧也有不少生意,也得善后不是?”

段业大笑,看来这个葛渤也是个妙人呐,心中最后一丝丝捕快一扫而空,葛渤这个人,可信!

葛渤趁机说道:“这一次来到姑臧,明里是来拜会刺史梁熙大人,因为……呵呵呵,之前与大人交情只是不错,因此并未告知,葛渤二十年前,便与梁熙有旧。”

“啊?”段业惊叹道,看来这人和人的关系,果然是错综复杂的紧呢,之前和葛渤的合作根本就算不得合作,人家最多算是多头押宝罢了,给的那点钱连如今段业都不太放在眼里了。

可见,人的层次不一样了,待遇也就不一样了。

段业并不怪葛渤势利,因为这是人之常情,做生意得如果都不考虑利润,那就不是个好的商人。

葛渤一直注意着段业的表情,见段业神色正常,并没有不快,心里也松了口气。

不过葛渤还是决定坦然相告,道:“想必苻洛被梁熙请到姑臧坐镇的事情,大人已经知道了,不过此事还希望大人早做准备。苻洛的本事,不是梁熙可以比拟的,连梁胤在他面前,也根本不是对手。况且……吕光大人和苻洛当年也有段过节,而西征军很多人根本就是苻洛当年带出来的,大人不得不防啊。”

如今算是投效段业了,葛渤自然也得出主意了。虽然梁熙和自己交情多年,不过算算账,基本一码归一码,起码葛渤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不欠他的!因此给段业支招的时候,葛渤心平气和,问心无愧。

段业心里也蛮高兴的,葛渤能这么说,本来也就表示站在自己这边了。想了想,段业还是决定,一开始还是得以诚相待,也就跟葛渤说了实话,“真人,不瞒您说,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我已经做了决定,杀了苻洛!”

“杀了他?这样风险太大了!”葛渤几乎是本能就说道,可是一想,葛渤才发现,比起留着苻洛来,杀了他,确实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解决人类之间问题的终极办法,便是杀人,杀个把人是刺杀,杀很多人是战争,这个道理葛渤是修道之人,云游天下数十年,也是十年前才真正把握到,可是这个段业,如此年轻就能懂其中真味,不可限量也。

“真人,对于苻洛,杀了他是必须要做的,不然凉州可能有变数,而我,承担不起这个变数,今年过年前,一定要拿下凉州!”段业坚决的说道。

“那么我会帮助你的。”葛渤知道段业已经决定,老板决定的事情,员工就不要多嘴了,尽力配合才是正道。葛渤已经渐渐进入了角色之中。

“杀了他容易,现在我的人就已经做得到,难得是,让他怎么死!”段业有些玩味地说道,“杀人的目的不光光是让一个人消失,更重要的是要借苻洛的死来达到我们的目的。我想了想,苻洛如果死的恰到好处,在我们希望的时间,地点和场合去死,或许会很好,你说是吗?”

看着段业有些阴冷的目光,连阅人无数的葛渤都忍不住背心发凉,几乎不敢置信。

他才多大,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心机?他马上下定了决心,这么可怕的人,此生一定不和他为敌!

“一切全凭大人吩咐,葛渤一定效死力!”

“呵呵呵,好,那到时候怎么做,我会派人通知你”,段业笑了笑,又问道:“如今中原战事如何了?”

段业前阵子一直在军队里打仗,虽然自己也初步建立了情报机构,但是毕竟天下实在是太大了,很多地方也不可能顾忌到,而且如今,华夏各地都在打仗,打仗的情况,是瞬息万变的,派出去的斥候出于长远考虑,也得在当地扎下跟,根本不可能长期跟踪军队,因此前线的军情,段业的消息还是很久之前的,总体来说已经有些落伍了。可是,这些消息对于段业的布局和下一步走向很重要,正好眼前有葛渤这个人在,趁机问问也好。而葛渤大概也是方才说多了,有些口干,正喝茶呢。

待段业问完,葛渤也放下茶杯,抿了抿嘴,有些凝重的说道:“如今朝廷三路大军齐头并进,势如破竹,黄河以南几乎已经全部光复,而慕容泓,慕容冲也先后造反,贫道看……恐怕苻坚快要完了。”

段业也有些伤感,说起来,苻坚算是他老板的老板,本来是大秦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也是当时最有希望能统一天下的人,可是现在,眼看着他就要杯具了。

虽然早已知道了结局,在历史上苻坚再淝水之战后就没活几年,而那个叱咤风云的秦帝国也不过苟延残喘了近10年,终于崩塌。

无论如何,虽然还没来得及和苻坚见过面,可是段业确信,苻坚是一个仁厚,宽容,善于用人的国君,且不说在少数民族里,就是把时间拉长,在整个汉族君主里,苻坚也算得上出类拔萃。

这样一个人,明明有机会,更有能力统一,却没有成功,最后身死国灭,这是何等的悲歌?这样的悲情英雄,理应被所有有志者怀念。更重要的,是后来者一定从他身上吸取教训,免得重蹈覆辙。

段业吸取到最大的教训,其实就是一条: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对于能够争取的,要尽全力争取,对于不能争取的,比如慕容家族这些野心狼,就该第一时间果断杀掉,以绝后患。仁厚要看大是大非大格局,而不是妇人之仁。

想了想,段业问道:“那么如今建康的情况怎么样呢?”

毕竟东晋多次北伐,桓温都打到灞上去了,最终还是灰溜溜的回来,没有什么实际的效果,归根到底还是家里不安分,总有人不希望前线的人立大功,因而或主动或被动的扯后腿。

“建康上下一心,七十年所未见也!”葛渤给出了一个至高的评价。

“哦?”段业有些疑虑的皱起眉毛,这事情有些让段业摸不着头脑。

要知道,历史上这个时候,东晋也是出兵北伐了的,而且在谢玄为主帅的情况下,确实光复了不少地盘,但是大概也就是淮北一代和河南的南部地区,后来还在慕容垂和石越的夹击下吃了个大败仗,最终也没能完成光复的目的。

而且据分析,那一次失败不是北府军不用命,不是慕容垂有多厉害,而是朝廷里有人不愿意威望已经如日中天的谢安再扩大势力,因此扯了后腿如今江南也就多了个刘裕,而且刘裕现在也最多算是刘牢之的心腹,在讲究门第的江南,他起码现在绝对没有影响中枢的能力,难不成因为一个刘牢之,他就能让历次内斗的江南就不闹内讧了?不扯后腿了?

段业不信!

因为不信,所以段业很直接的问道:“如今难道王,谢,庾,顾,周,张等各世族,难道都如此全心全意的支持北伐吗?不尽然吧。”

“他们起码口头上,是一定支持的,而且这些个世家大族,口号喊得比谁都响,谁要是不支持,嘿嘿,如今都能因为这事儿给下了大狱。”葛渤虽然是笑着说的,可是段业也从他脸色上看出了些许担忧。

跟明白人说话,不能也不必绕弯子,段业很坦白的问道:“真人,您觉得这一次,晋军能赢吗?”

这个问题就有些敏感了,论起身份来,葛渤怎么说也还是晋国人,说起这些来,严格说有点大逆不道了。

可是葛渤还是很肯定地说道:“不会赢,更不可能光复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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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和盘托出

“为什么?”段业虽然只说了三个字,可是这个问题里却有两层意思。

一个是为什么晋军不会赢,第二个是为什么你葛渤明明是晋国的人,却如此看衰祖国。这两个问题一个是事实判断,一个是价值判断,关系到葛渤的立场和水平,如今毕竟是已经要开始合作的人了,段业需要闹清楚葛渤的态度。

葛渤也是走南闯北,人精一样的人物,哪里能不知道段业想什么呢?不过,这也是个表态的机会,葛渤坦然说道:“三路大军,虽然每路大军都算精锐,将帅也皆为一时之杰,然北伐之事,总得需要一个总揽全局,威望足以笼罩的主帅来统和,可是如今,朝廷虽然表面上上下一心,力图恢复,但却并没有一个真正的权力中心,可以让各个派系心悦诚服,如此虽然看起来三路大军,气势汹汹,但其实还是各自为战,而北军虽然迭遭败绩,但是无论如何,多年来南北力量对比,朝廷并不占上风,因此,贫道也敢直言,此次北伐,凶多吉少。”

“有刘牢之和刘裕在。”

“孤掌难鸣。”葛渤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如今虽然谢安和桓冲两位大人尚算和睦,朝廷上下也都支持北伐,但是……这只是暂时的,刘牢之一路只有精锐不到三万人,虽然个个都是好汉,可是已经北征近千里,后勤补给线拉的太长,又是在中路出兵,当着胡人的锋芒,恐怕……“段业心里也有些唏嘘,方才葛渤已经把三路大军北伐的事情跟他说了说,以段业的观点看,也认为此次北伐没戏,且不说立场问题和后方不稳的问题,光是打仗,也不能这么大。

按照段业的思路,要打首先应该从淮泗北上,拿下山东,而西线取守势。待拿下了山东,控制了运河后,再取河南,同时重兵扼守潼关,防止关中军队东向,再倾全力经略河北,最后再解决关中。如此也需要数十万大军,好几名足可以独当一面的帅才,用一两年的时间,才可能成功。

而历史上从南到北北伐成功的只有朱元璋,他就是这么干的。看晋军的布局,段业怎么看怎么都有败军之像。

葛渤这个时候接着说道:“胜利是压制一切的最好办法,除非北伐军能够每战必胜,一直到拿下长安,光复河北,不然……只要一个失败,恐怕之前所收复的土地,也会得而复失,而那个时候,从秦军攻克襄阳开始压制已久的内部矛盾,都会一次爆发,很多人早就按捺不住想要算总账了,朝廷……唉,朝廷还是那么个朝廷啊。”

段业听了,心里也隐隐有些悲凉,因为历史上,也正如葛渤所言,每次只要晋军的北伐取得了进展,后方就要出问题,而后方出问题前线怎么可能还打得赢了呢?可是因为后方掣肘打了败仗,责任却是一点少不了的。那谁还愿意干北伐这样的赔本买卖?

更何况,江南世族们,其实还有个众所周知,却不宜宣之于口的动机。当初桓温北伐,一方面当然是光复河山,驱逐鞑虏,但是他自己也几乎不掩饰自己的另外一个目的:北伐来攒军功,树人脉,布桩脚,为取代晋国做准备。

于是多次大好的机会,被这些个私心自用的政客给毁了,看起来,这一次也不例外。

葛渤是朝野都有路子的人,这么多年了什么没见过?他给出这么个答案,其实心里也是蛮不好受的,可是事实就是事实,虽然不情愿,又能怎么办呢?

见段业神色也有些哀伤,葛渤笑了笑,还有另一个问题需要回答呢,葛渤坦率说道:“至于贫道嘛,虽然是修道之人,闲云野鹤,但是徒子徒孙也是不少,而且我丹鼎派不忌婚娶,葛渤这辈子能不能羽化飞仙不好说,但起码也得给孩子们找口饭吃嘛。”

段业大笑,看起来,葛渤这人果然是上道,二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

衍生早就连续打了很多个哈欠,可是二人却像没有看见一样,丝毫不理,以一种把椅子坐穿,茶水喝干的精神继续神侃。衍生毕竟是小孩子,大多数时候都是早睡早起,平时的这个点儿衍生都已经开始梦周公了,可如今看架势,今夜能不能睡都还是个大问题。

“哎!”衍生终于忍不住发话了,可是他说话这个时机恰好在段业和葛渤都说完还没接茬的当口,一时间,二人都定定看着衍生,不知道他要说啥。

“呃。”衍生也有些尴尬,可是那困意却是驱赶不了的,他硬着头皮,说道:“天色都这么晚了,今儿咱们歇在哪儿啊?”

“喔!喔,贫道疏忽了。”葛渤一拍脑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今天天色已晚,而且街头不安,大人不妨就在寒舍歇息,反正明早苻洛进城的事情,根据大人的计划,似乎也不准备立即动手,大人就在此好好休息,您看如何?”

段业还有些犹豫,他带到姑臧的人可是一大堆呢,如今自己和衍生在外面住了,他们怎么办?再说虽然和葛渤已久算是推心置腹了,可是现在就住到人家家里……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有人扣门,在静谧的夜里,“笃笃”声显得格外醒目。

段业和衍生马上本能的紧张起来,他们二人有些心虚,如果是兵怎么办?如果是葛渤出卖了自己怎么办?葛渤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笑道:“无妨,三短一长,是我的人。”

段业和衍生仔细一听,这才松了口气。

而葛渤说罢,起身去开门,门开了,但是外面的人也不进来,就站在门口和葛渤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由于那人语速太快,段业也基本没听清楚,而且关键是段业相信葛渤,如果他认为有必要,一定会把来人的动机和带来的消息告诉自己。

一会儿,葛渤关上门回来,满脸微笑地说道:“大人,我的人已经和张猛等人取得了联系,并且带上了您刚才的手书作为信物,如今他们几个已经各归其位,而且由于准备充分,他们在今天晚上的行动里也没有什么损失,请大人放心。”

原来,在刚才段业不放心段平张猛等人,而葛渤恰好表示有能力联系他们通知他们自己的情况,段业也就匆匆写了封信让葛渤的人带去,如今有了回话,段业也就安心了。反正具体的部署,出门前已经跟段平等人说好了,只要他们不会因为自己而分心,段业就对他们的执行力有信心。

“如此,就麻烦真人了。”段业已经决定住在这里了,所以拱手真诚地说道。

“大人这便见外了。”葛渤连连摆手,“呃,今晚葛渤也来不及做别的安排了,恰好还有客房两间,虽然简陋了些,不过也是天天有人打扫的,还算干净清爽,大人和衍生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如何?”

“客随主便。”段业含笑答应,而衍生早就困得不行了,自然更没有意见,吵着要早点睡。葛渤拗不过他,加上葛渤和鸠摩罗什非常熟,衍生也就不把他当外人,跟段业打了个招呼就要走,葛渤没法子,只好叫来一个下人带衍生去他的房子。

段业其实也有些困了,白天也折腾了一天,而葛渤亲自带他去客房,也让段业有些受宠若惊,不过进了屋,葛渤就神秘的一笑,道:“天色已晚,大人早些休息,打水洗漱的事情自然有人伺候,呃,贫道就不叨扰了。”

“真人请便。”段业坦然的挥挥手和他告别,并没有注意到葛渤眼神里的促狭。

仔细扫视了下自己的卧室,段业还是挺满意的,装饰确实很一般,但是特别干净整洁,而且屋子里有股药香味,很对段业的胃口,而桌椅柜床,也算一应俱全,客房能有这个模样已经很不错了。

想到这,段业突然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到这个年代已经这么久了,居然还一直没有自己的住房!

在后世那个神奇的国度,居者有其屋更多出现在笑话里,而这个年代却不一样,想拥有自己的房子,难度实在低了太多太多,以段业目前的身价,完全可以弄一套宅子,自带花园院子,而且还有地契!还不用担心强拆,多美好啊!

坐在椅子上,虽然手里没有了手机电脑,也看不了电视上不了网,不过这个年代的生活也算别有滋味,要是有美女就好了。

段业正美着呢,却听见门响了,敲门声很细,很缓慢,却很坚决。

周遭一片寂静,所以段业听得很清楚,那是敲门声没有错。

这个时候了,还有谁会来找自己?衍生?不对,他敲门……不,这小子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敲门,到自己这儿时从来就没个规矩,他肯推门硬闯就给你面子了,不定啥时候就从窗子那就冒进来了。

那是葛渤?也不会,他一个老头子这个时候来干啥?看起来他也不像有某种特殊癖好的人。

有些疑惑中,段业打开了门。看来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段业方才还在想美女呢,美女这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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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铺床叠被

月正当头,皎洁的月光下,一个侍女捧着一盆水有些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口,她一身紫色衣衫,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姿容颇为秀丽,身段却很是骨感,而她的五官拆开来看都很一般,组合起来却是娇俏可人,尤其是天生有些撅着的小嘴,怎么看怎么可人,粉粉嫩嫩的,让人恨不得用口水活了给吞下去。

“呃……”段业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了,真的还有美女过来,有些发愣,“你是?”

“喔!”那小侍女忙道:“婢子兰心,请大人恕婢子无法行礼,兰心奉老爷之命,来给大人……洗脚。”

洗脚?这?段业顿时石化,这葛渤老牛鼻子想干什么?可是看了看那兰心姑娘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和手里捧着的木盆,和里面还在冒着热气的热水,让段业不得不相信,她真是来给自己洗脚的!

苍天啊!大地啊!段业几乎想壮怀激烈,仰天长啸,难不成今晚就能开开荤了吗?有些贪婪的看了看兰心的身段,正朝着关键部门瞄呢,没想到自己狼一般的目光却恰好被小妮子瞅个正着。

小妮子手里还捧着盆呢,也不敢说什么,只好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可是那脸上的晕红却从俏脸一路蔓延到了脖子,很快浑身都有些火辣辣的了。

段业也有些尴尬,他虽然过去曾经荤素不忌,可是在这个年代还是个如假包换的鲁男子,而且怎么说,在后世那个年代,哪怕你满肚子男盗女娼,表面上还是要讲一讲仁义道德,不然是根本混不开的。

更何况,段业总体来说还是个人品不错的人,如今自己不加掩饰的火辣目光吓到了人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老脸一红。

“呃。”段业吭哧了下,“这水,给我吧。”

说罢,段业不等兰心同意,便接过了木盆,而兰心也有些发慌,一时愣住了,站在那没吭声。

段业把木盆放在地上,然后回头对兰心笑道:“我们大老爷们,天天在外面跑,一身的臭汗,呵呵呵,可不敢让你这样的小美人给洗脚,你回去吧。”

说完,段业就在心里暗骂自己虚伪,都送上门来的,摆明了是葛渤安排的,享用就对了,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可是话都说出口了,段业也只好堆出一个无比“君子”的笑,然后就准备关门,却没想到,兰心突然“哎”了一声,居然伸手把门给格住了!

虽然段业关门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可是一个如此瘦小,看起来风都能吹走的女人居然能卡住门,让段业颇为好奇。再说了,这算不算人家又送上门了?段业心里也有点窃喜。

不过段业没工夫就这个问题好奇了,因为兰心很肯定的说道:“老爷既然吩咐了让兰心给大人洗脚,兰心如果不洗,会被责罚的。”

段业松了口气,心里也有些失落,原来是葛渤下了命令,而不是自己魅力无穷啊,段业耸耸肩,道:“无妨的,你且回去就是,就说已经洗完了,如果真人责罚你,你便说是我说的。”

“可是……”兰心捻了捻衣角,有些羞赧的抬起头瞟了段业一眼,期期艾艾地说道:“可是老爷说……洗完脚后,还要伺候大人睡觉呢。”

方才兰心那一眼真可以算得上是勾魂摄魄,段业差点就神游太虚了,因此对兰心的话没太听清,“伺候睡觉,睡觉我洗漱完了睡就是,要你伺候……你说什么?”

段业回过神来,大声问道,而那兰心却低下头,几乎要把臻首垂到胸口了。

段业的心“砰砰”剧烈跳动起来,他明白葛渤的意思了,这分明是派个小美人来侍寝嘛!看这个美人目聚眉凝,身子都没张开,身上还一股子独特的幽香,很明显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呢。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如今自己和葛渤已经算是同盟了,而且葛渤已经慨然表示,很多问题上愿意合作,更愿意下本钱,从葛渤的角度来说,除了给钱给人这样的干货外,来点美人计实在是个不错的选择。段业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想必一定对此感冒。

而且段业也不必怀疑葛渤的用心,关键是他们的主要利益是一致的,在共同利益没有大的变局前,段业对葛渤站在自己一边是有信心的。

况且,兰心这小美人,比起秃发灵多了分宁静,比起绛玉多了分小家碧玉的娇羞,而且身子骨瘦弱得很,有那么种弱柳扶风的味道,端的惹人疼爱。

这样的小美人,让她端茶打水,洗脚铺被,实在是暴殄天物啊!就该留着暖被窝才对嘛,段业有些“怜悯”的看了看正局促不安的兰心一眼,心里都有些替她不值。

兰心也正是内心纠结的时候呢,看着这个长得倒不讨厌,就是看人几乎能穿透自己衣衫的坏男人突然用那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段业这边也不好受,虽然二人只是站着对视,可是由于周遭实在太过寂静,几乎二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气氛就陡然暧昧了起来。

气氛一暧昧,人就开始胡思乱想,段业可是憋了很久的人,沉寂了很长日子的小弟终于开始出头天了,觉得不妥的段业一低头,看见那顶正在逐渐变大的帐篷,有些尴尬的朝回缩了缩。段业的本意是站的稍微弓一弓,能掩饰一下,免得被兰心看见就不好。

可是事与愿违,弄巧成拙,更尴尬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因为……这个动作,被偷偷抬头的兰心发现了!

二人顿时都想钻到地缝里去,兰心的脸上就像多了一层胭脂一样,火辣辣的,她觉得双腿都要软了,什么老爷的恩情,什么郑重的交待,什么卦象判词,她都不想管了,她就想逃回自己的屋子里蒙着被子,不然她会羞死的!

段业也是觉得有些挂不住脸,别说在现在了,就是后世最开放的国度,如果当着人家面撑旗了也是很不堪的事情,碰上某些不讲道理的还能告你个性骚扰。

这可怎么办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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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屋里有人

就在二人都尴尬的不行的时候,对面衍生屋子里原本熄灭的灯突然亮了!

段业当机立断,马上一把抓住兰心的小手把她朝里一拉,同时瞬间反手关门,在门要合上的瞬间又减速缩力,让门合上的声音降到最低,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就在这个时候,段业还顺便感觉了下兰心的小手,果然是柔嫩酥滑呀,可是情势所限,段业也只摸了一下,就匆忙的松手,可是这一下也足够让段业回味不已了。

段业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因为当段业将将把门关上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了衍生拉长的哈欠声。

“啊~~~~~~”声音还没有落,衍生的话音也就到了,“哎!睡不着,来找你说说话。”

伴随着话音的还有衍生的脚步声,段业一直对衍生有一点很不满,便是这小崽子对他从来就没点尊重,既不喊哥也不喊大人,人前还好,人后要么直呼其名,要么就一声“哎”,可惜段业还真不能把他怎么办,打也打不过人家,骂的话他根本就不甩,段业总觉得在衍生面前根本就端不起架子。

而这个时候,兰心也慌了,当时她拿起木盆时,就用了太多的勇气,而看到这个男人时候更是魂都差点丢了,并不是因为段业的魅力有多么无法阻挡,而是……羞的!

在她人生的过去十五年来,除了葛渤和府上的下人外,她几乎就没有见过别的男人!面对段业她心里或许还稍微能扛得住,如果再有其他人进来,羞也羞死了。

段业也是紧张的很,先前兰心来到屋子里,他倒不是太紧张,只是有些患得患失,因为吃了兰心的话,就等于和葛渤的一种默契,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男人睡女人的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被衍生发现自己和一个他没见过的女人呆在一起,段业总觉得……浑身上下都别扭。

于是段业就朝着站在门后不知所错的兰心猛使眼色,然后朝床上努嘴,段业本来的意思是让她朝床上躲躲,因为这间屋子的书架已经全部堆满了,而且居然连屏风都没有,唯有床上有帐子,人钻进去了,好歹能藏藏。

虽然说衍生的感觉实在是相当敏锐,藏不藏都是那么回事,他八成看得出来,可是总比让他逮个正着要好。

没想到这个时候,兰心却错误的理解了段业的意思,一看段业龇牙咧嘴,一副奸笑的样子,又在她身上打量个不停,还直接朝床看,她马上本能的想歪了,瞬间刚刚平复下的脸色又变得通红,居然把俏脸歪到一边不搭理段业。

恰好这个时候,衍生又吊着嗓子说道:“我进来了啊!”

段业这下子哭了的心都有了,如果衍生闯进来那可就不好看了,于是对着兰心飞了个眼,马上用手朝桌子外一指,然后也不管她有没有看懂,拿出平生仅见的速度大步开了门然后全身就像被抛出去一样窜到了门口,如同大鹏展翅一般,把低着头正要敲门的衍生吓了一大跳。

而就在同一时刻,段业托在后面那只手猛地一扣门,“砰”地一声,让衍生惊讶之中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嘿嘿嘿嘿,你这么晚了,不睡觉来干什么?”段业双手背在身后,按着门框,干笑着说道。

衍生看段业脸色有些发红,双目闪烁无神,有些惊讶说道:“那床太硬,我睡不习惯,来找你说话啊?”

段业有些囧,你个老爷们找我说什么话,真是六根不清净,再说了我屋子里还有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呢,要说话轮得上你?

“说什么说啊,赶紧回去睡,啊?我都困了。”说完,段业一边挥手赶衍生走人,一边很配合的打了个哈欠,只是这哈欠打的段业都觉得很假。

“呃~~~~”衍生抱起胳膊,似笑非笑的看着段业,“你的表情很不对喔,是不是心里有鬼?”

段业暗骂小鬼头果然奸诈,嘴上却堆起笑脸,干笑道:“有什么鬼?我一般不容易入睡,一困起来就谁都不认,这你也知道,去去去,别烦我了,我要睡了,走了啊。”

说吧,段业扭头就走,想造成既成事实,没想到衍生一把拽住了段业的袖子,不让他走。

“干嘛?”段业回过神来,佯装发怒,“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来干啥?”

“哎!”衍生也端起架子来,“别忘了,你可是要我去做很多事情诶,是你有求于我,不是我有求于你,如今你在我面前还摆什么谱?”

“呃~~~”段业有些吃瘪,这个小鬼头自然也是不能得罪的。段业只好低声下气地说道:“我的小祖宗诶,你到底要干嘛?”

“让我进去啊!”衍生理直气壮地说道,“怎么说我过来也是客,你居然连门都不让我进来,这也太不像话了,你屋子里不是藏了女人吧!”

段业心里暗暗叫苦,这个小鬼头果然鬼精鬼精的,居然一下子就猜中了!

段业正在琢磨该怎么回复呢,一时没来得及说话,可是衍生却是恰好抓了个正着,怪叫一声,道:“好哇!果然被我说中了,啧啧,你到现在还在胡来!”

“你胡说什么啊。”段业正想反驳一番,却发现衍生像一条泥鳅一般绕过了张开双臂的自己,而虽然自己及时挥手去拦,可是还是慢了半拍,而这门里面根本没有闸上,想必是兰心怕弄出声音来没敢动作,因此毫无悬念的被衍生给弄开。

“苦也!”眼看着衍生大步流星的闯了进去,段业只好忙跟进去,一边走还得一边准备说辞,想想要怎么封住衍生的嘴。

“咦?人呢?”衍生扫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他想象里的女人,而且伸长了鼻子嗅了嗅,也没有闻到女人常常身上都有的幽香味,不由回头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段业。

段业趁机也扫视了一圈屋子里,怪了,他居然也没有发现兰心的影子,这小妮子难不成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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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梁上淑女

“哎!我问你人呢?”衍生有些不耐烦的回头,一脸不爽的看着段业。

“什么人啊?”段业还在装傻。

“女人!你屋子里的女人呢?”衍生几乎要发飙了,在他看来,段业这是摆明了欺负他小嘛,衍生最不喜欢人家把他当小孩子看了,他可十一岁啦!

段业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衍生不善的目光,心里也有些发毛。

想来那兰心是找了个什么自己还没注意的地方藏了起来,这下子让衍生扑了个空,段业的腰杆可就直了起来。

反正你只要没有抓到现行,我就可以否认到底!你能拿我怎么样。

“咳咳。”段业清了清嗓子,抱起胳膊,斜睨着眼说道:“人?这屋子里就我自己,喔对,现在还多了个你,一共就咱俩人了,怎么,你想干嘛?你还想造出个人来不成?可惜你也是个带把的,要是个丫头,倒还行,嘿嘿嘿。”

衍生却没注意到段业的调笑,但也是气的跳脚,迭声道:“你少瞒我!你屋子里明明有个女人的。”

“女人?开什么玩笑!”段业表面上也“急”了,其实心里正暗爽呢,“我可是和你一起坐葛渤的车来的,没有旁人,秃发灵现在还在车前居呢,在姑臧城哪里有什么女人?你要是不相信不服气你就找找看。”

“好!找就找!”衍生显然对自己的判断相当自信,提着下襟就开始满屋子找起来,可惜,段业的这个房间实在不大,而且陈设也一目了然,就连书架都是敞开式的,密密麻麻都摆满了书,一看就没人。衍生也只能用眼睛了,连用手的机会都没有。

没法子,实在没有藏人的地方呐。

“怎么样?没有了吧。”段业心里稍微放松了下,趁机说了句。

衍生“咦”了一声,就把目光投向了床,回头看了看段业,又死死的盯住了床。

段业心里“咯噔”一下,在段业看来,这个屋子里,也只有床能藏人了,兰心八成就在里面。要知道,开始段业为了看看床的质量,是把帷帐给挂了起来,可是如今却放下来的,屋子里没有人,却放下帷帐,这岂不是欲盖弥彰?

而且麻烦在于,一个姑娘家的,藏在床上本来就很羞人了,如果一下子被衍生看见,该多尴尬。

段业当即立断,抓住衍生的胳膊,道:“好了好了,你找了一圈,也没人,我屋子里谁都没有,现在你放心了?赶紧走人,看你就烦。”

“不对。”衍生却顾不上和段业斗嘴,“你屋子里肯定有女人,我确定。”

“哪里有,你都看遍了,明明没有嘛。”段业有些着急,只想着赶紧把衍生弄走。

“一定在床上!”衍生突然大声说道,而段业顿时愣住了。

这个小鬼为什么总是能猜对?

可是这么一愣,衍生又挣脱了段业,快步窜到床前,一只手抓住帷帐的边角,回头笑吟吟对着段业说道:“一定就在里面,对不对?”

段业这个时候倒是很光棍地把脖子一梗,发现就发现了,还怕你不成么,撇撇嘴,不说话了。

衍生本想看段业继续狡辩,这样和段业斗嘴一直是衍生生活的一个主要乐趣之一,可是偏生段业这次不回嘴了,衍生也觉得无趣了很多。

可是戏都演到这儿了,怎么也得演全套吧。

衍生悻悻的“哼”了声,旋即想起里面的那个自己没见过的女人也许正高度紧张呢,自己一拉开帷幕,肯定能吓她一大跳,这种游戏也很好玩的!于是衍生嘴角又挂起了坏笑,回头冲着段业吐了吐舌头,然后大喊道:“出来吧!”

就在那一瞬间,帷幕被拉开,可是里面却空空如也!

这下子,连段业也愣在那了,他本来已经准备接受尴尬了,可偏生里面也没人,这就让段业也困惑了,你还能飞到天上钻到地下去不成?

可没有就是没有,趁着衍生也傻眼的当口,段业拖着衍生就走,一边拖一边说,“你看够了吧,明明没有,现在赶紧给我回去睡觉!”

“可是……”衍生还在兀自挣扎,可是连床上也没有人,这床也是箱式的,没有床底下的说法,屋子里的别处根本也就没法藏人,衍生对自己的判断也有了怀疑,因此说话的口气也就不那么坚决了。

“可是什么可是,没有就是没人,我是人品道德很高尚的人,能干那种事情吗?”段业颇为不满的打开门说道。

“咋不能呢?”

衍生这一句把段业噎的差点没晕过去,段业直接就把衍生推了出去,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迅速的把门闸上,这才松了口气,好歹把这个小祸害给弄走了。

衍生摸着下巴站在门口,也正琢磨呢,明明看他的脸色,屋子里就肯定有人的,为什么找不到呢?而且之前在自己屋子里时,其实衍生就已经隐约听到段业门外有人,后来人的声音消失了,按说只能是进屋了啊。

可是自己找了圈,确实没有,而且衍生对自己的鼻子和耳朵极为自信,一个人只要在屋子里,总不能一直屏住呼吸吧?而且人是会朝周遭发出热量的,之前在彭济府上,彭昌躲得那么隐秘,都被衍生看出来了,没有道理发现不了这个屋子里的人。

也许真的是自己弄错了?衍生有些不自信了。

可是被段业给轰了出来,还是让衍生很是不爽,必要的狠话还是得放几句的,因此衍生拍着段业的门喊道:“别以为这次你躲过去了就没事儿了,告诉你,今晚别想睡!我待会还来!”

听了这话,段业反而放心了,衍生这小子是向来的嘴硬,从来不肯服输的主儿,而且就他那人,一旦脑袋挨了枕头,除非有人去叫他,不然打雷也吵不醒他的。

以段业对衍生的了解,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因此段业也大声道,“我等着,千万别不来啊!”

只听见衍生“哼”了一声,就大步流星的走了,段业却知道,这小子又在外心眼呐,他八成还趴在门根儿那等着,因此段业也不急,只是趁这个时候,他又扫视了一眼屋子,确实根本就没有藏人的地方啊,这兰心是躲到哪儿去了呢。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段业才听到衍生明显是压低了的脚步声,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

段业知道,总算是把这小祖宗给打发走了,不由长舒口气,也抹了抹额头的汗水。

真不容易啊!段业感叹了下,也颇为好奇的说道:“好了,兰心姑娘,出来吧,他已经走了。”

没有回应。

这下子连段业也好奇了,这人还能飞了不成?

“兰心姑娘,真的走了,他今天不会回来了。”段业又说了声,不过这次怕声音太大把耳聪目明的衍生给招了回来,段业特意压低了声音。

“唰~”眼前一道紫影,一个翩然的少女从天而降,姿势优雅蹁跹,段业几乎傻了眼,这不是兰心又是谁来?

她还真的在上面!

兰心站定了,扫视了下屋子,看段业傻乎乎的站在自己面前,屋子里似乎没有其他人了,也松了口气。

“你……你方才躲到哪儿去了?”段业对这个问题也相当好奇,因此不等兰心说话,就开口问道。

“在房梁上啊。”兰心有些羞赧的瞟了段业一眼,“这屋子……没别的地方可以藏,我就……就……”

显然,爬上房去绝不是淑女应该有的行为,虽然是事急从权,可是兰心也颇为不好意思。

房梁上?段业倒吸了口冷气,仔细再看了看屋子里的陈设,没有梯子,没有可以垫脚的凳子箱子,柜子的话想爬上去也似乎很难,她……她怎么能上去的?

当段业把这个疑问说出来时,兰心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就……就是当时,那个人要进来了,我……我一着急,就跳上去了。“跳上去?段业几乎想用头撞墙,这起码一丈高的地儿,你跳跳给我看看?

强忍着骂脏字的冲动,段业干笑了两声,道:“呃,你看,方才就来个人,而且那小子今晚可能还要来,吵吵的我们不得安宁,你还是回去吧。”

兰心娇媚的白了段业一眼,没有做声。

这一眼差点把段业的魂儿都勾走了,这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真想勾搭自己?

可是方才和衍生闹腾了那么久,段业也有些疲乏了,想早点睡觉,明早虽然不能杀了苻洛,段业也想起个大早,去看看他入城呢,可不能一直折腾了。

于是段业又说道:“兰心姑娘!”

“啊?”兰心方才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走神了。

“我是说……天色已晚,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多有不便,你还是回去吧。”段业尽量用最温和的表情和语调说道。

“可是……”兰心捻着衣角,有些不敢抬头的说道:“脚还没洗呢。”

段业当即嘴巴张得像鸭蛋那么大,再也合不拢了……而这个时候,段业也觉得,自己的脚趾头都有些酥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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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美女洗脚

“呃~~~”段业无比尴尬的看了看一脸“视死如归”的兰心,强忍着变身大灰狼的冲动,艰难地说道:“不要开玩笑了,男女授受不亲,你我非亲非故,怎么能让你做……做这种事情?”

“为什么不能?”兰心这句话呛得段业差点摔倒,“既然老爷吩咐了兰心,兰心就得照办,反正……反正就是你了。”

兰心开始时候还说的理直气壮,说着说着,就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软,最后低下头,一副惹人怜惜的样子。

受不了啦!段业最吃的就是这种柔弱的样子,而这一刻,兰心摆明了就是桌子上的菜,任君采撷。

我如果占有了他,葛渤会高兴,我也没什么负担,睡了也就睡了,大不了收入房中,从此身边也算有个女人照顾了,岂不是美事一桩?

段业心里一旦生出了这样的念头,压抑已久的欲望就瞬间滋生了起来,他看着兰心的眼神就像看猎物一样,火热而直接。

女人都是敏感的,很容易就能发现男人眼光的变化,兰心虽然依然低着头想着心事,可是也很快注意到了段业的眼神,虽然还站在那里没有动,可是身子却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咽了咽口水,段业缓慢而坚定的超前迈了一步,可是正是这一步,打破了有些暧昧的沉默。

兰心勇敢的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段业,道:“等一等!”

段业顿时有些老脸发红,本来,如果兰心没啥反应,一直站在那,段业可能马上就完成变身,饿虎扑食一样扑上去,反正是半推半就嘛,段业也比较没有心理负担。

可是人家都反应过来了,半推半就变成了强推,段业可就下不去这手了。

说到底,有吃肉的想法,没吃肉的胆子,尚未开荤的段业也就这点出息……

“咳咳。”段业咳嗽一声,默默背着双手,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道:“兰心姑娘,方才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请你回去吧,我可是个正人君子,不欺暗室的。”

兰心心里也在暗骂,以为你方才的样子我没看见么?看来男人果然没个好东西!

“段大人。”兰心还是决定说个清楚,不然这样不明不白的,她也难受,“兰心身负老爷大恩,既然老爷有话,兰心就必须执行,所以……请大人坐下!”

“呃。”段业有些抓耳挠腮,看来这又是那俗套的不能再俗套的情节,什么老爷收养孤女,孤女长大报恩,以色侍人,为老爷的种种目的而献身。这些桥段,段业前世看的也太多了,本能的就有些反感。

兰心见段业坐着不动,还以为他是碍于架子,不好意思自己动手,心里不由暗啐,难不成还真得按照之前老爷教的那样,主动去勾引他?

“嗳~~~”兰心幽幽叹息了一声,成功的把段业的目光吸引了过来,然后就当着段业的面,兰心头一歪,伸手解开了头上的红头绳,然后轻轻一甩,瀑布一般的秀发铺了下来,就像黑色的缎子一样光亮。

段业彻底呆住了。

秀发飘飘,说的就是这样,而且长发一铺下来,马上兰心的面容就多了几分娇媚,而少了几分青涩,正是最勾人的年纪,如果还刻意勾引,一个正常的男人怎生抵挡得住呢?

“大人,您看,我美吗?”兰心的声音,如梦似幻,段业仿佛觉得自己置身于花丛之中,而一个赤足的仙子正在对着自己微笑。这一幕幕,无数次在段业昔日还是个少年时出现,也让段业初通了男女事,而如今,那仙女的模样,却分明就是兰心。

“美,好美~~~”段业几乎是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而就在这一刻,兰心却翩然走到段业的面前,轻轻一推,段业就不由自主的坐下来,将将坐到了茶几边得高背椅子上。

“大人,奴家伺候您洗脚。”兰心的声音又甜又腻,段业一时没反应过来,也就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

等到段业反应过来,木盆已经放在了脚下,还兀自冒着热气,而兰心已经抱起了段业的一条腿,正在朝下脱靴子。

“喂!你要做什么!”段业一下子慌了,匆忙抽退,可是又怕一脚踢到了蹲在那儿的美人儿,那可就大煞风景了,因此虽然抽回了腿,却失去了平衡,差点摔了个四脚朝天。

好容易稳住了椅子,惊魂未定的段业却发现,蹲在地上的兰心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然后……坚决的抱过自己的腿,开始给自己脱靴子!

罪大恶极!罪大恶极啊!段业一身的短打扮,那马靴可是好久没有换过了,就算段业还是比较讲卫生的,长期起码走路,也是臭烘烘了,让一个粉嫩嫩的女孩子给自己脱靴子,后世如果有这种事情,那会是遭雷劈滴!

可是,由于段业陷入遐想而没有及时反应,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靴子已经被脱了下来,一股男人独有的味道开始在屋子里缭绕。

如今这个年代,人穿的都是白布袜子,自然透气性远不如后世的种种袜子,因此长期出汗的话,自然会味道难闻。况且这是大西北,遍地都是沙漠,就是水比较少,之前段业从洪池岭越过沙漠来到姑臧,走的都是荒郊野地,根本没有洗脚洗袜子的条件,因此……他的脚的味道,可想而知。

兰心的眉毛微不可觉得皱了一下,接着又麻利的把另外一只靴子也给脱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段业终于反应过来,因为那味道实在已经到了一个浓度,连段业自己都觉得有些刺鼻了!

“呃……兰心姑娘”,段业颇为尴尬的把双脚同时朝后一缩,“到这儿就差不多了吧。”

兰心坚定的摇摇头,伸手只是一拉,就把段业的脚脖子给攥住了,而这个时候,段业才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试图挣扎,居然挣扎不开!

这说明,兰心的力气之大,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方才兰心能够躲上房梁,当时段业就有些怀疑,但是因为其他的因素没有顾及,但是现在串起来一想,她能上房,她的动作看似随意其实很敏捷,她的力气也很大,看来,这个兰心,不简单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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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上床睡吧

既然已经这样了,反正也挣脱不掉,倒不如坦然享受这份艳福。

因此段业也不挣扎了,抱着胳膊端坐在上,看着兰心默默褪下自己的袜子,然后把双脚放入木盆里,入水的时候,还开心的呻吟了一声。

这下子轮到兰心脸红了,本来前面的事情都好办,也一直是段业浑身不自在,可是真到了把段业的脚都放进木盆里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难不成真给他洗脚?兰心想下就觉得浑身别扭,方才给他脱靴子已经是极致了,而且男人的脚实在是很臭!兰心没当即逃走已经算很有勇气了。真要是给他洗……天呐。

好在这个时候,段业也不太为难他,双脚在盆里同时朝后一拨,然后伸手按住膝盖,笑嘻嘻说道:“兰心姑娘,起来吧,难不成还真让你给我洗脚?那也太不像话了。”

这次兰心没有再坚持,红着脸站了起来,而段业趁机匆匆在水里搅了搅,就抓起椅子上的毛巾擦了擦,然后把木盆踢到一边,盘着腿坐了起来。

看兰心依然有些嗫喏不安,段业心里也就有了数。

葛渤要是真的派个风月里手来,自己还不高兴呢,段业心里是不太能接受和专业人士来点什么的。反而这个兰心,虽然曲意逢迎,但是很明显是个生手,这种强烈的对比,倒是让段业非常受用。这么想起来,葛渤倒还真是一片苦心。

“哎,坐吧,你还想站到什么时候?”段业挥手,示意兰心坐下,而兰心大概也是站的有点累了,就坐到了段业的对面。

二眼瞪小眼,一时也不知道说啥,还是得段业来打破尴尬。

段业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兰心姑娘,咱们呢……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如今和真人也算是合作关系,今晚夜宿于此,也完全是偶然,真人派你来,不单单是洗脚吧。”

“嗯。”兰心很肯定的点点头,“还有侍寝。”

“啥?”段业虽然早就料到了,可是看兰心一本正经说出那俩字来,还是有点震惊,“侍……侍寝?”

“对啊。”兰心微微有点羞赧,“就是……就是陪大人睡觉。”

废话,我还不知道是睡觉么。段业心里嘟囔了几句,总觉得这事儿有点玄乎,因此很“谆谆善诱”道:“兰心呐,咱们可是素不相识呢,你……”

“老爷说让兰心做什么,兰心就做什么!”兰心却不等段业说完,打断了他的话,“反正……就是睡觉嘛,老爷待兰心有大恩,从小收养了兰心,教兰心读书写字,抚养兰心长大,兰心报答他也是应该的。”

果然如此。段业心里暗自骂了骂葛渤这个老牛鼻子,又换了副口气,道:“可是……你知不知道,男人和女人是不能随便睡觉的?”

“知道啊?”兰心耸耸肩,“老爷说了,打今晚后,兰心就是大人的人了,那么就不算随便了。”

段业的下巴差点脱臼,看来,葛渤是要送个女人给自己了!

记得当时葛渤和自己头回见面时候,就说了一通什么段业是纯阳之体,适合修炼,然后还要给自己找炉鼎什么的,当时段业虽然听了,却也没当真,什么双修之术,那是听说过没见过,历史上那些个丹鼎派的道士,不是都死了吗?这些玩意也就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悄悄意yin下也就罢了。

没想到,葛渤还真送了个女子给自己。现在两人坐得近,段业仔细打量,别说,兰心的姿色还真不逊于段业见过的女子,比秃发灵多了点娴静,比绛玉多了点青涩,比赛里木卓尔又多了点女人味,而且更加惹人怜爱。纯粹从男人的角度来说,段业也是很想拥有这样的女人的。

气氛再次暧昧起来,段业觉得,自己的小兄弟已经有些顶不住了!

而兰心这会也多次偷偷打量着段业,长相嘛应该说很不错,和书里写的美男子的描述都蛮相似,说话也不招人讨厌,而且听老爷说,他如今文做参军,武为将首,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呢。

这样的人,要是当了自己的相公,也不算亏待了自己。老爷不是给自己算命了吗,自己这辈子的姻缘就在姑臧,就在今年,如今看起来,果然是这样。

女孩子一旦心防稍微一松,就会很快决堤,兰心看段业越看越顺眼,而越顺眼就偷偷瞟他,于是自己也闹得个大红脸。

屋子里靠床这块铺着地毯,因此段业也就放心的站了起来,踩着地毯朝兰心走去。正在遐想里的兰心陡然发现段业朝自己走了过来,吓了一大跳,道:“你你你……你做什么?”

段业也是心中暗乐,方才还是一副阅尽人事的样子,现在一看,还是青涩的仅。

段业一直走到兰心面前两三步,才停了下来,兰心紧张的心都要蹦出来了,她很想逃走,却感觉腿都酥麻了,浑身都使不上力气,只好坐在那里,把头低下,不敢去看段业。

段业走得近了,才发现,兰心的晕红从耳根子一直延伸到脖子,而且她的衣襟微微有些张开,段业看见了她的锁骨,不由呆了。

长期没吃肉的人,一看见肉就容易失控,段业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起来,而这似乎是有传染效应,兰心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不行!再这样下去要失控,段业轻轻一咬舌头,一股痛感把他从这种情绪里拖了出来,再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正含羞带怯的兰心,段业强自转过身去,背着手,瓮声瓮气说道:“兰心姑娘,你……到床上去吧。”

“啊?”这次兰心也惊了,虽然段业多有失态,但是总体来说,还算是个正人君子,并没对她有越礼的行为,可是如今,居然如此赤裸裸的说出这种话,他……

可是,老爷的话,却还是言犹在耳,“这位段大人,是个关键人物,也是老爷日后投效的对象,而且老爷给你算过命,你和他是有缘分的,所以……今晚你就跟了他吧。”

对于老爷的话,兰心从来是深信不疑,而且对于这位段大人,兰心也并不讨厌,既然是宿命的话,那就……从了吧。

兰心什么也没有说,默默的走到了床头,拉开了帷帐,然后褪掉了绣鞋,爬到了床的里面,轻轻躺下,而躺下的时候,她的浑身都在发抖!

毕竟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从来她的闺房里也没有过男人,可是如今,那个注定要成为她的良人的男人正背着手站在面前,而自己就像待宰的羔羊一样躺在床上,怎么能不紧张?

既然已经是这样,兰心也就认命了,可是天生的羞赧,还是让兰心紧紧闭住了自己的眼睛,在她看来,这样总会让紧张稍微少一点,虽然只是一点。

待会,他会怎么做呢?他也要睡在自己身边?他会不会……对自己无礼?听说第一次都是很痛的,自己能不能承受?

兰心已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可是,段业却迟迟不来,甚至连脚步声也没有,他在想什么?

难道是自己不够美丽,不能吸引他吗?还是他觉得自己一说就爬上了床,是个坏女人,他……他到底想怎么样?

女人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患得患失,如今兰心就把这一特征给诠释到了极致,短短一小会,她的小脑袋里已经萦绕了无数种想法了,可是,那个可恶的男人,却还是没有来,他难不成想让自己勾引他不成?

呸呸呸,那羞也羞死了,我才不要呢。可是,兰心暗自啐完,却有些担心,他不会是真的这么想吧,听说有些男人就喜欢女人主动的。

“哎!大人。”兰心想了想,还是闭着眼睛说话了。她实在不敢看段业,怕段业促狭的目光一对视,自己可就没胆子看他啦,那多羞人。

“怎么了?”段业的声音不阴不阳的,由于看不见他的表情,兰心总觉得有些不对。这声音……这声音是责备自己还是什么?

“你……”兰心说完了一个“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对,难不成真的要向老爷说的那样,勾引他?

可是,这句话说出去了,却没有任何回音,段业居然搭理都不搭理了。

兰心心中有点气,任哪个女孩子,主动去勾引人家却没有得到回应都会有气,那是对她们魅力的藐视!

兰心发泄这股气的办法就是霍然坐起,拉开帐子,睁开眼睛,她要看看这没眼光的男人到底在干什么!

可是,兰心看到的那一幕,差点让她气晕了!因为她分明的看见,段业靠在椅子上,抱着脑袋,闭着眼睛,显然已经睡着了!

岂有此理!你把老娘哄上床了,自己却在那里睡大觉,这是什么意思?

兰心正要发飙,却突然明白了段业的苦心,顿时展颜一笑,如百花盛开!

原来,段业分明是让自己睡床,而他却在那将就一夜,想通了这一点,兰心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这个男人,果然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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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既成事实

一觉醒来,段业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些不得劲,准确的说,是腰酸腿软脖子疼。不过,这可不是床第辛苦所造成的,而是因为……段业一晚上根本就是坐着睡了一晚上,能不酸麻吗?

想想看段业也觉得有点丢人,和一个大美人夜宿一室,居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自己坐在这儿凑合了一晚,而且居然一觉睡到大天亮,按照那个有名的段子,自己可真是禽兽不如了。

睁开眼睛,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圈,段业却看见一张俏脸就在自己眼前,距离只有几寸!而透鼻的幽香也扑面而来。

“啊~~~~~”段业惊叫一声,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兰心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正笑吟吟看着自己呢。

“你叫什么叫啊。”兰心的声音娇媚了很多,而且段业也注意到,她对自己的称呼却不一样了,没有叫大人了,听起来亲近了不少。

“呃……”段业勉强坐直,可是兰心居高临下的,还是让段业很有压力,“你起来了啊,睡的好么。”

这就是句废话,可是兰心还是眉开眼笑的点点头,正想温柔一番,却听见了“笃笃”的敲门声,“大人,您起来了吗?”

是葛渤,段业有些紧张的站起身来,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穿上靴子,同时忙道:“起来了,已经起来了,真人……”

可是段业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吱呀”一声,葛渤笑眯眯的背着手进来了,那双贼眼嗦瑠了二人一下,看兰心俏生生站在段业面前,不由暗自一笑,道:“大人昨夜睡的可好?”

段业见浑身衣服还是皱巴巴的,正有些尴尬,也就没仔细琢磨,信口一句,“尚算不错,有兰心姑娘的照顾,睡的很香。”

“呵呵呵,那就好,那就好啊。”葛渤满意的捻着胡子连连点头,而兰心俏脸红的就像晚霞一样。

段业这才意识到,刚才说得有些暧昧,什么叫有姑娘的照顾所以睡的很香,这也太那个了吧。

可是这还没法解释,段业张了张嘴,却看见葛渤满脸的促狭,也就干脆的闭嘴了,这玩意,就是越描越黑。

“兰心呢,从小是贫道抚养长大的,就和贫道的女儿一样,大人人品贵重,贫道也就放心了,呵呵呵呵。”葛渤满意地说道。

“是啊,放心了,什么,什么放心?”段业睡得不太好,脑子也有些迷糊,可是很快就觉得不对了,什么叫做放心?这怎么和托付终身差不多呢?听起来就这么别扭。

葛渤笑了笑,却根本不给解释的机会,道:“大人既然起来了,兰心,服侍大人洗漱,贫道就先告辞了。”

“呃,真人慢走。”段业摸了摸脑袋,也觉得没啥可说的。

段业目送着葛渤离去,全过程里,兰心一直低头站在自己身后,就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似地,要多安静有多安静。

这个时候,段业却听见身后兰心说道:“给!”

“什么?”段业讶然回头,却看见兰心含羞带怯的把一只杯子递到自己手上,而她手上却捧着一个木缶。

“漱口啊?”兰心理所当然的说道。

段业也就接过杯子,轻轻喝了口,却发现,这赫然是蜂蜜水!

天哪,太奢侈了!太腐败了!段业虽然觉得蜂蜜水甜香满口,却也觉得这葛渤的生活实在是滋润,连漱口都是蜂蜜水!

可段业刚想把蜂蜜水喝掉时,兰心已经捧着木缶过来了,“吐在这儿吧。”

虽然兰心没多说什么,可是段业还是有些尴尬,因为兰心的眼神明显就是有些促狭,自己……貌似被鄙视了。

看起来,这些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忙着漱口的时候,兰心出去了下又回来了,回来时候,手上又捧着一个木盆,里面是是热气腾腾的热水。

段业有些好奇的问道:“这热水是什么时候烧得?”

“水房一直都有啊。随时都有热水的。”兰心理所当然的说道。

段业还是识趣的闭了嘴,这葛渤这宅子,虽然外表看起来很一般,可是里面果然是别有洞天呐,别的不说,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这个实在给力啊!光烧水就得花多少钱呐。

接过毛巾,段业开始洗脸,而兰心站在身边看着这个男子,越看,心跳越快,脸蛋越红。

这个,难道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良人吗?

“哎,大人。”兰心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唔。”段业正在擦脸,随口应了句。

“人家……人家以后,可就是你的人了。”兰心含羞带怯的说完,自己都羞得捂住了脸。

“噗~~”段业差点被呛着,回过头来,满脸惊讶的看着兰心,心惊肉跳地说道:“你可别胡说啊,昨晚……昨晚我可什么都没做。”

“你没有做……但是阖府上下,都知道奴家昨晚宿在你房里了。”兰心理直气壮地说完,气势却又弱下来了,“反正……反正兰心已经是你的人了,所有人都相信了,大人,你真的这么狠心吗?”

“这……”段业为之气结,可是兰心说的是大实话,确实待会俩人只要一齐出门,就谁都知道了。

虽然说如今民风开放,远不像理学盛行后那么严重,但是不管怎么说,基本的男女之防还是有的,男人可以裸奔上街,可以和寡居女子随便调情,但是女人总归还是有限制。兰心这样没出阁的姑娘,遇见这种事情,也确实没法解释。

段业这才发现,葛渤实在是很“卑鄙”,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兰心进来后自己如果没有果断换房子,这就坐实了,反正你做没做什么不重要,大家都会认为你做了!

段业这个时候很悲愤的想起了晴雯,很多人都说晴雯勾引宝玉作风不好,但是晴雯最悲愤的不是被人冤枉迫害,而是自己只担了虚名,却没有去真的勾搭呀!

这个时候,兰心还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等回话呢,段业觉得有点发晕,这是怎么了,要说葛渤对她有恩,派她勾引自己她出于报恩所以愿意献身,这段业不难理解。

可是看样子,这兰心明显是动真格的了吗,难不成自己真有那么大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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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收了算了

算起来,绛玉呢算是有革命情感,如姐呢算是一见如故,秃发灵算是花痴好了,难不成再来点更狗血的?

可是看着水灵灵的兰心,段业实在不好意思干脆的说出拒绝的话来!再怎么说,段业也是个……很久没吃肉的男人,况且如今是早晨,早晨的话,男人都很敏感。

可是,这个兰心还真不能随随便便就吃了,不然的话,跟她们不好交代,跟自己的部属,也不好交待啊!

算了,就先假装拒绝下吧,如果她还是非要跟自己,那就收了。段业很虚伪的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呃……兰心。”段业稍微缩了缩脖子,也缩了缩小头,“你看,这不过是个偶然事情嘛,我也没有对你做什么,人家的看法也只是看法而已,何必那么在意呢。”

兰心听了,微微低下头去,只是捻着自己的衣角不做声。

段业以为她默许了,心里还微微有些失落,“好了好了,这下子没事了吧?兰心呐,咱们……出去吧。”

没想到这句话却是捅了马蜂窝,兰心依然不说话,只是眼圈以肉眼看得清的速度在迅速变红。

段业急了,马上举手投降,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段业最怕的就是女人哭了,不是有首歌嘛,好男人不能让女人流泪,至于心爱与否,段业自动省略了,他忙说道:“哎哎哎,好好说话呢,你哭什么啊。”

“你不要人家……”兰心带着哭腔的说道。这话说得,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任谁都会同情无比。

可是段业听了却差点跳脚,为什么这话和始乱终弃那么相似呢?我可真没对你做啥啊!

“我……你不要这么说。”段业急的搓手,可是兰心却哽咽了起来,这下子段业急眼了,想也不想的伸手朝兰心的双肩一扶,急着说道:“不许哭!”

“啊?”兰心被段业的话吓了一跳,有些迷惘的抬头看着段业,可是眼角还挂着泪珠呢,真叫个梨花带雨。

“咳。”段业咳嗽了声,“兰心呐,咱们……咱们虽然共处一室,可是,可是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嘛,凡事得讲道理,更要讲事实呀,你说对吗?”

“对啊!”兰心点头。

段业见孺子可教,忙喜道:“所以,既然咱们没事,那么,出去了以后,该怎么样,就还怎么样啊,你别太有压力。”

“没有啊。”兰心摇摇头,“这个能有什么压力啊,反正人家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你……”段业气急,这怎么又绕回来了?

可是眼前的是个粉嫩的娇滴滴的美人,要是衍生跟他这么斗嘴,早就……早就回骂过去了,衍生他也打不过。

“哎。”段业决定换个法子,拿出当年和小区阿姨贫嘴的套路,谆谆善诱道:“兰心呐,如今我呢,还在征西校尉,大都督吕光麾下当差,平素走南闯北的,也不懂个怜香惜玉,而且到的地方不是沙漠就是雪山,且军营里都是老爷们,你说你,跟着我干嘛啊?”

“正因为这样,大人身边,才需要个人伺候呀?”兰心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段业语塞,他头一次发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口才,在兰心面前居然无从发挥!

当然了,倒不是段业真的说不过兰心,实在是段业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点点小动心的,一个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不动心呢?

可是段业习惯了从认识到恋爱再到深层次的过程,这样先定关系再继续的法子,段业实在有些不习惯。

正当段业愁眉苦脸,冥思苦想的时候,兰心期期艾艾的叹了口气,倒把段业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兰心倒是没在说啥,而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兰心自幼受老爷大恩,老爷的吩咐,兰心是一定要做到的。老爷既然说大人人品贵重,那就没有错的了。兰心是个苦孩子,而大人年轻有为,又是正人君子,兰心跟了老爷,那是兰心的福气。况且老爷也给兰心算过卦,兰心这辈子的良人,就是老爷了。”

兰心说的很平静却很坚决,段业有些迟疑地问道:“可是你相信算卦这些吗?”

“信!”兰心坚定的点头。

这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不管是算卦也好,美人计也好,甚至是埋藏在自己身边的钉子也好,一个女人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再没有个表示,那也忒不男人了吧!

段业伸出手去,轻轻勾起了兰心的下巴,这个轻佻的动作让兰心微微颤抖了下,却终究没有挣扎。

段业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子,轻轻说道:“真是我见尤怜呐,可是兰心,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兰心虽然闭着眼睛,显得很是紧张,但是她的答复很肯定。

“好。”段业微微一笑,“你既然想好了,愿意随我左右,那么段业……誓不相负!”

兰心惊喜的睁开眼睛,却迎上了段业意味深长的目光,不由羞得“嘤咛”一声,一头埋进了段业的怀里。

“慢些,慢些!”倒不是兰心很沉,而是动作太过突然,大概是没掌握好劲头,脚步太快差点失去了平衡,段业废了好大力气才站住。这下子,段业才体会到,兰心的实力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美人在怀,何等意气风发,段业正想豪言壮语来感动小妮子一下,却听见葛渤的声音又响起了,“大人,您洗漱完了吗?”

兰心羞得立即挣脱了出去,站住一边羞涩的低下了头,段业忙答道:“好了,好了,马上就出来。”

段业和兰心出门的时候,衣服自然都整理好了,虽然还没来得及耳鬓厮磨,可是段业还是很坚定地拉着兰心的手,而兰心又羞又喜,稍微落后了半步,显得笑靥如花。

葛渤看了,也不须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着头。

段业见了葛渤,还是微微有点尴尬,毕竟人家送个女人来,自己就真的接了,怎么说都有点不太好。段业甚至还一度担心,葛渤会不会是试探自己,自己收了兰心,葛渤不会因此而看轻自己吧。

还好,葛渤的眼神一如既往,里面没看出什么别的元素来,段业这才松了口气。

“真人,多谢了。”想了想,段业还是打破尴尬,主动开口,同时微微欠身,而他的左手,也紧紧握住了兰心的手。

其中的意思很明确,多谢你给了我这么个美人。

葛渤却只是呵呵笑个不停,也不答话,让兰心的头都快低到胸口了。

说起来,段业起的算是很早的,天色并没有大亮,因此葛渤提议,就在自己府上简单的用个早餐,段业也就欣然同意了。

来到了葛渤家的饭厅,段业才发现,衍生已经抓着几个馒头正在大啃呢,不由心中暗笑。

而感觉很敏锐的衍生知道有人进来了,忙丢下手里的馒头,回头一看,看见段业拉着一个少女的手,不由怪叫起来。

“叫什么叫!”段业理直气壮地说道:“吃你的东西吧。”

衍生仔细打量着兰心,看的兰心又害羞了,这才把目光挪到段业身上,嘿嘿窃笑起来。

段业却毫不理会,他知道,衍生这种人,你越是跟他说,他越来劲,还不如不理会,这样他消停的还快一些。

走到了桌前,段业伸手把椅子拉出了,然后柔声道:“你先坐下吧。”

兰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段业吗?他这么温柔?

说来也难怪,这个年代,虽然男尊女卑并没有那么严重,但是绝不会有所谓绅士风度,其实……段业纯粹只是习惯而已,但是兰心却极为受用。

她喜滋滋的坐了下来,然后小手托腮,含情脉脉的看着段业。

段业顿时觉得压力有点大,硬着头皮坐下,然后把餐具朝兰心这边拉了拉,可是兰心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段业就听见一阵的“啧啧”声,就像鸡啄米一样。

衍生“哎哟”了几声,才道:“酸死了,酸死了。”

段业却是硬着头皮,厚着脸皮,根本不把衍生当回事,只是给兰心又夹馒头又盛稀饭,看的衍生眼睛都直了。

他看见过段业和不少女子亲密,却从没看见过段业能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这究竟是怎么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衍生好奇的开始在两人身上打量起来。

段业反正是脸皮厚,根本就不在乎,我不理你,你还能怎么样?兰心由于害羞,也一直低着头,小口啜着米汤。葛渤更是绝,直接就坐到另外一张桌子了。总之,这顿饭的气氛,实在很是诡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顿饭终于算是吃完了,但是整个过程,段业除了低声劝兰心多吃点外,不发一语,而兰心也常常娇羞的嗔几句,最后更是直接说再吃就吃胖了,段业才罢手。不知道的看来,都会认为二人是琴瑟和谐,老夫老妻了呢。衍生这下子可是开了眼见了。

好容易吃完,段业很光棍的站起来,对葛渤拱了下手,道:“真人,吃也吃完了,我们该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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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后院起火

葛渤作为地主,自然也是要送段业出门的,不过这一路上,气氛却是有点不对头,虽然葛渤谈笑风生,试图塑造一个祥和的气氛,但段业非常光棍的紧紧攥住兰心的手,大多数时候却沉默的不说话,只是偶尔的”嗯哦“两声,而他不说话,别人自然也就不太好说话。再上赶也就无趣了。

葛渤也有点郁闷,他当然知道,段业这并不是不高兴,开玩笑,为了培养这个兰心老子可花了诺大的力气,如果不是……怎么能便宜了你?葛渤心里还有点不满和遗憾呢。这段业摆明了是趁机给他脸色看,大概是因为段业认为自己这种硬塞的方式不太好,因此聊以表示抗议。

可都送到了门口了,不说话不行了,总不能一直今天天气哈哈哈吧?葛渤干笑两声,道:“呃,此去车前居,路途尚远,且一路之上,或有不便,贫道已经给大人准备了马车和车夫,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段业轻轻点头,抬头看看葛渤,像突然想起来似地,说道:“喔对了,这个,昨天晚上,本人休息的非常不错,多谢真人款待,所以……兰心,我就带回去了啊?”

这话一出,兰心也只是害羞的微微低头,并没有多说什么,那意思显然就是默认了段业的话。而衍生则有些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几乎合不拢了。

葛渤也是一愣,虽然段业收了兰心,这本来也是他料想中的事情,更是他希望发生所以才促成的,但是他却没有想到段业居然这么直接,什么叫“带回去?”,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但这毕竟是葛渤的初始动机,你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拒绝吧?葛渤这才意识到,这个段业实在是不好对付,哪怕想在形式上占他点上风,他也是不干的。

看段业满脸的神气,葛渤也不好说什么,也只好干笑两声,点头应允。

“那么真人,告辞了。”段业“勉强”行个礼,然后便大刺刺拖着兰心就朝早就准备好的马车走去,葛渤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有说话,只是目送着他们离去。

上了车,段业和兰心并排坐着,神色亲昵,完全不把对面的衍生放在眼里,而葛渤找的这个马车夫也是非常之称职,一路之上什么话也不说,非常识趣。

和美女嘛,只要想聊天而美女配合,还是很惬意的事情,再说段业毕竟来自于完全不同的时代,什么俏皮话荤段子一起上,逗得兰心笑个不停,看段业简直是越看越顺眼。

整个过程里,衍生一直非常不满的看着二人,几次想插嘴,却又一直找不到机会,因为段业根本不给他插话的空间。因此衍生只好自顾自的生着闷气。

好一会,外面的车夫突然说道:“大人,车前居到了。”

这时候正趴在兰心耳边讲段子的段业才反应过来,而兰心这时候小脸也有些通红,见衍生神情不悦,也有些羞涩的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咳。”段业探出脑袋,果然车前居已经到了,段平正在门口转悠呢,看见这一幕段业心里不由得一暖。

“大人。”这时候段业才注意到了这个车夫,他中等身材,腰杆可能是因为常年的辛劳和奔波有些弯,而且脸上带着些许谄笑容,但是段业注意到,他的眼神里并没有谄媚的意思,而是非常坚定。

段业瞬间就给这个人下了个定论:此人非同小可。

理由?就是段业的直觉。如今段业阅人已经不少了,有这个底气和自信。

“辛苦你了。”段业爬出车来,跳了下来,满脸笑容的对车夫说道,“请问你该怎么称呼?”

车夫显然是觉得有点受宠若惊,忙道:“老奴左顺天,跟着真人已经30多年了。”

“左先生,这是一点意思,您拿着。”段业从怀里掏出一颗珠子,这珠子其实质量一般,就是当初段业专门准备着送人当小费用的,大概也就值十金。

可是左顺天却颇为感动,他代替葛渤做这些事情的时日也不短了,且不说其他被送的人对他就从来没有好脸色,就算少数几个温和的,也只是应付下,何曾有过这样的礼遇?

更为紧要的,是段业还送了他礼物!尽管左顺天虽然只是个车夫,但是多年来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什么没见过?他当然知道这个珠子也不算太值钱,但是,老话说得好,礼轻情意重。送礼物,本来也就是个态度!

左顺天这样的人,跟了葛渤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物质上是不会匮乏的,他们最渴望的,就是被人尊重!被人重视!

左顺天的手有些颤抖的接过了珠子,一迭声的道谢,那神色里恭敬固然很多,更多的却是感激。

段业当然看得懂,简单的讲了几句宽慰和鼓励的话,便带着兰心和衍生大步朝车前居走了。

左顺天默默看着段业的背影,心里感慨万千。

“衍生。”一直不理会他的段业突然开口了,“这个左顺天不简单,且不说别的,一个车夫居然有这么霸气一个名字,这就不太对,你帮我注意着些。”

“喔。”衍生心里一直有火,正想趁机发作,却看见对面的段平已经看到了三人,正大步流星的朝这边走来,只好先行压住情绪,答应了下来。

段业的这番慎重,当然是有道理的,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取名字不是个小事情,上古时唯有贵族才能取名,成年还要加字,后来礼崩乐坏之后,很多平民也是可以取名字的,但是前提是识字读书,而这个年代全天下识字的也不会太多,正常人家取名字是不可想象的,好多直接就是张三李四得了。

左顺天这个名字,仔细一琢磨可是非同凡响,段业想了想,嘴角便弯出一抹奇怪的微笑,旁边的兰心看了,心里不由一酥:他笑的好坏!

“大人,你可是回来了!”段平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段业面前,看得出来,他的黑圆圈和红眼睛都说明,这一晚,他恐怕是没有睡了,该是为了段业而着急来着。虽然葛渤已经派人送信了,但段业能想象到段平这一晚的辛劳,心里更是温暖无比。

虽然二人相识不久,虽然二人的关系是上下级关系,但是段业知道,二人的感情早就超过了这些层次,一路走来,段业从段平身上学到了太多太多,甚至说严重些,段业适应这个年代,有大半的功劳要归功于段平的。

“进去说。”段业冲着段平微微点头,而二人之默契远远超过其他人,段平会意,正要转身,却才发现站在段业侧后方的兰心,正有些紧张的看着自己,而她居然抱着段业的一条胳膊,两人关系显然非同寻常!

段平大惊,怎么这一晚上消失还弄出个女人来?可是这些事儿,却不是自己应该去插嘴的。

按道理,这事儿段平装糊涂就行了,而且哪怕是重复一万次,段平也会选择视而不见,可是这一次……段平没法装糊涂,因为车前居多了个人呐。

“大人。”段平硬着头皮问道:“这位姑娘是?”

段业一愣,段平居然真的问了。不过也没关系,段业早就豁出去了,反正迟早是要公开的嘛,也无所谓。段业回头温柔的看了看兰心,然后对段平说道:“这位是兰心姑娘,从小跟随长生真人,如今……她却是我的女人。”

段平骇的左右张望一眼,嗫喏了下,正想出言劝阻,却看见段业坚定地眼神,和紧紧握住兰心的那只手,心里暗叹一声,只好收回了想说的话。

你待会自求多福吧。段平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段业和兰心,终究还是转身朝车前居走去。

路途很短,走的很快,当走到他们包下的房间时,段平又回头看了看二人,才在二人有些讶异的目光下推开了门,而衍生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危险,早早躲到了一边。

“哥哥,你回来啦~~~”人未到,声先到,段业这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秃发灵还没走呢!

准确说,段业本来曾经想让秃发灵暂时先避避风头,因为段业计划做件大事,但既然昨晚,梁熙闹了那么大的阵势,秃发灵自然也没有功夫跑路,躲回到车前居自然是最安全的。看来自己是真的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居然没有意识到这茬。

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秃发灵一路小跑的跑出来,却刚好看见段业和兰心神色亲昵,十指相扣,好一副琴瑟和谐的样子。

“她……是谁啊。”秃发灵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而话也越说越慢,更紧要的是段业开始分明看着秃发灵满脸笑容和期待,但是这片刻的功夫,已经是冷若冰霜!

段业背心的冷汗顿时就出来了!而身边的兰心感觉颇为敏锐,马上就发现了二人之间的不对劲,情不自禁的就紧了紧段业的胳膊。

段平站在一边,苦笑不已,看段业现在这幅尴尬的样子,心里也蛮同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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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精确预计

就这么一瞬间,虽然室外早已寒风初起,颇为寒冷,但是车前居其实室内保暖做的不错,之前段业在这儿住的时候压根就没考虑过冷热问题。

但是就是这一刻,段业明显感觉到脊背发凉!而对面秃发灵看自己的目光,就像看自己家跑到隔壁偷吃的猫一样!

“哎,大人,先进屋吧,进屋说,啊?”段平这个时候还是站出来打圆场了,自己的老板惹了事情,两位未来可能的老板娘争风吃醋,虽然自己最理智的行为应该是置身事外隔岸观火,但是勇于背黑锅的段平还决定站出来。

“是是是。”段业头点的像鸡啄米,忙拖着兰心进了屋,而衍生更是机灵,直接在外面把门就给他们关住了,自己根本就不进来。

段业暗叹一声,果然是没义气啊!

这个时候,屋子里只有段平,秃发灵,以及段业和兰心四人。段平方才已经给段业解围了,不可能也不必再多说啥,可是段业却把他当救命稻草,怎么会放他跑呢。

“段平啊。”段业和兰心抢先坐下,不等秃发灵发话,段业就直接开口,免得被秃发灵抢白,“昨晚上,我和衍生因为在外面,反应不及,就遇到全城大索,检查鱼符,这也多亏了长生真人的帮忙,不然昨晚可就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了。你们昨晚怎么样?”

秃发灵方才酝酿了半天的情绪,正要发作,却见段业提起了正事,不由暗恨的看着兰心,恨不得把银牙咬碎。

都是这个坏女人!秃发灵决定用眼神来威胁她,最好让她识趣的滚蛋。

而兰心虽然在段业面前老实的如同小媳妇似地,但是在秃发灵面前可一点不示弱。方才进门的时候段业一直装聋作哑,也不介绍自己,也不介绍那个女人,而那个女人一开始看大人的眼光就不对,哼,大人什么眼光,这么一个满头辫子的,一看就不是汉人,大人难道好这口?

两个女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目光里已经开始了激烈的交锋……

段平冷眼旁观,悄悄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对段业说道:“大人,昨晚确实也有兵丁来车前居,不过咱们事先已经有了准备,加上车前居的老板是自己人,关系非常雄厚,设法拖延了一段时间,而那时候长生真人的人已经来报信过了,还送了几块鱼符,因此咱们也算蒙混过关。”

“那么张猛他们呢。”段业敏锐的注意到,现在只有段平,而自己的另外几个得力助手却不见了,有些担心。

“大人莫要着急,张猛等人没事的,昨晚他们在外面寻找大人而不得,不过由于早有准备,因此也没有事情,但是天色已晚,虽然已经得到了通知,张猛还是决定不回来,免得引起注意。当然他也提前派人来告知与我,我才放心的。”段平解释道。

段业点点头,想来张猛当时的情况也是比较复杂,这多半是张猛当机立断的结果,想了想,段业又接着问道:“那么你们现在搞清楚了么,昨晚是怎么回事?”

段平正要说话,却听见门口传来四短一长得敲门声,段平忙道:“是张猛回来了。”

这个时候,张猛“吱呀”一声推开门,正好看见段业好端端坐在那里,不由惊喜道:“大人!”

“张猛,你回来了!”段业也颇为高兴的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张猛,确信没有少什么零件,这才笑呵呵道:“你小子,倒是机灵。”

“托大人的福,张猛还算小心,加上兄弟们训练有素,进退有据,所幸没有出问题。”

其实张猛常年搞情报工作的,眼睛那不是一般的尖,还没完全进门呢,他就看到了兰心这个从来没见过的女人,当时他也震惊了,但是他看见秃发灵正和那个一样很俏丽的红衣姑娘大眼瞪小眼时,就很明智的决定闭口不言了。

顺便说一句,兰心早上起来的时候,就把那身侍女的衣裳给扔了,她也并不是真的侍女,如今一身火红的衣服,甚是亮眼,连段业都连连叫好。偏生如今秃发灵却是一身白的打扮,显得冷艳了些,二人的对比甚为强烈。

“对了”,段业拍拍脑袋,“你看我差点就忘了,你一直在外面,知不知道梁熙到底为什么大动干戈,查验鱼符?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人。”张猛的神色有些凝重,“昨晚,我们在刺史府的人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什么?”段业声音提高了不少,连正在互相对眼的秃发灵和兰心都把注意力转到这边来了。

张猛苦笑了下,道:“大人,确实是这样,我们派去的人绝对可靠,而且地位已经不低了,有个人还是如今刺史府的内管家,但是他们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等到他们把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军队已经上街了,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会不会是……他们暴露了。”段业缓慢的说道,自古以来,卧底固然能带来极大的便利,但是也有很大的风险,卧底容易暴露,也容易被策反,尤其是段业现在既没有足够的利益确保他们的忠诚,也没有相关的意识形态来维系他们的信仰,这些卧底又很少有人经过段业的洗脑,其忠诚度是值得怀疑的。

“这个不会。”张猛肯定说道,“对于这些人,我们也有所防范,采取了一些必要的措施,他们应该不敢反水,而且几乎都是单线联系,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周围谁也是我们的人,暴露可能性也不大,卑职认为,比较可能的应该是梁熙临时起意,立即下令,马上执行,才造成我们措手不及,想来苻洛马上就要进城了,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倒也不奇怪。”

张猛这番话,几乎完全预测精准,事实就是如此的!而张猛说的另外几个字,却引起了段业的注意。所谓特殊手段,在段业看来,大约是一些个要挟的手法吧,很可能还不太光明,段业本想说出来,后来一想,事业还是草创,也不能太挑剔,便压下了不提。

但是段业实在该趁这个时候说出来的!如果他能预计到后来巨大的损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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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勉强解决

“那么昨晚一共抓了多少人?里面有咱们的人吗?这个现在有消息了吗?”段业对这件事情很关心,梁熙的突然动作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接下来一连串行动都很关键,可以说是环环相扣,任何一个地方出了问题,后果都是承受不起的,而这样的话,准确消息的掌握就是至关重要的了。

“大人,据半个时辰前的消息,姑臧城这一次大锁,一共拿了四百多人,其中外地人和本地没有带鱼符的大约各占一半,如今姑臧的大牢已经是人满为患,不少人直接就关到了一处空白的粮仓里,不过想来,那些本地人由于梁熙曾经花了大力气推广鱼符路引,估计他们家人带着鱼符来后,应该很快就会出来。至于咱们的人,起码卑职所辖的人,现在都还在,他们发展的下线,就暂时不清楚了。”张猛主管情治,对这些倒是很了解。

“如此,让那些非要害部门的人暂时隐藏起来,同时,通知咱们的人做好必要的准备,我准备行动了!”段业沉吟了片刻,果然说道。

“是。”张猛知道一切还在计划之中,因此也并不是太惊讶。

“还有,苻洛是几时进城?这个有了准确消息吗?”段业又问道,毕竟他们几个不远千里过来,为的便是苻洛的人头,这些事儿不闹个明白,实在没法办事。

张猛仔细想了想说道:“大人,这个消息,应该只有梁熙自己和几个具体经办人员有数,我们无法得知,不过在昨晚锁城之时,东城门已经戒严,而且在一个时辰之前,那里又进行了打扫,想来也就是一两个时辰后了。”

“好。你派个人……不,待会,你陪我去下东城门,我想见识见识这个苻洛。”段业本来想让个精干的人去就行,却突然看见秃发灵和兰心俩居然还没消停,头皮有点发麻,反正这事情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不如先避避风头。

“大人,这个不妥呀!”张猛听了就有些急了,“如今姑臧戒备森严,我们的人,打探消息还算凑合,趁最近的形势保护大人的安全,也还做得到,可是如今城门正是最紧要的地方,大人若去,恐有问题。”

“不错,大人请三思。”段平也不是太赞同他去。

段业却笑笑,道:“无妨,你们可知道,我昨晚宿在长生真人那,成果却是不小,如今长生真人已经完全站在了我们一边,而他在姑臧的势力,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

“葛真人?”张猛有些迟疑的问道,毕竟这条线,主要是段业和段平来做,张猛所知不多。

“不错,正是丹鼎派的葛真人。”段业肯定地说道,“而且如今,他明面的身份,是梁熙的好友,这个对我们很重要,我想今天,梁熙一定会亲自迎接苻洛,而葛渤也不会不出席,这种情况下,我们去看看,问题不大。再说了,你们在城门附近找一家位置不错的民居,总不会太难吧?”

段平和张猛对视一眼,张猛点头,道:“既然大人吩咐了,卑职这便去办。”

“嗯,就这样定了,至于去城门的一些个事宜,段平,你先安排下吧。”

“是。”

“如此说来,好像也没什么事情了吧,还可以休息会,要不,你们就先去休息吧。”段业想了想,也觉得差不多了,想也没想就顺口说道,可是说完他就后悔了!屋子里还有俩女人呢!

段平和张猛早就想撤了,虽然公事要办,但是俩未来的主母之间的事情,明智的话绝不是他们应该去掺和的,也就是一开始段业就存了让他俩掩护的意思,他们才留在这得。

“呃~~~”段平看了看屋子里的气氛,已经快到临界点了,也不肯再背黑锅,忙道:“既然如此,大人,卑职告辞了。”

“喔,卑职也告辞了,大人好生休息。”张猛反应不比段平慢,很快也拱手说道。

“你们……等一等。”段业也觉得不对了,想留着他们俩在这继续顶一阵子,可是好不容易等到机会的俩人,哪里会迟疑呢?段业话刚说到一半两个都已经闪出去了,还很配合的关上了门。

这两个滑头,段业心里暗自骂了句,可是骂也不管用了,人家已经跑了,你还能咋办?这屋子里可还有俩惹不起的女人呢!

正在想着怎么糊弄过去呢,段业其实却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因为这个时候,他最正确的法子,应该是果断跑路。

但是机会只有一次,你不跑,就跑不掉了,段业刚刚迈出半步,就感觉胳膊被抱住了,不消想,肯定是秃发灵,兰心虽然也蛮大胆,比起秃发灵那就是羞涩内向的主,秃发灵之火辣大胆,就算在后世也比得上虎妞的水准了。

“段哥哥,这个女人是谁?是你昨晚上带回来的吗?”秃发灵永远是那么直接,这时候她仰着小脸,满脸讨好的看着段业,可是神色里又带着一丝丝的委屈,嘟着的小嘴显得非常诱人,饶是早就看惯了的段业也不由悄悄咽了下口水。

当然,要是把这些当真了,段业也就白混了。秃发灵这妮子的厉害,也只有见过的人才知道。

段业回头干笑两声,反手顺便搂着秃发灵,说道:“灵儿啊,那个呢,是兰心姑娘,是长生真人葛渤门下长大的,兰心,嗯,这个是秃发灵姑娘,是河西鲜卑秃发部酋长秃发思复鞬大人的女儿,她也是我的人,今后……今后你们就算好姐妹了,所以……所以你们要多多亲近,啊,哈哈哈哈。”

段业干笑两声,却发现兰心没有笑,依然端庄的坐在那儿,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秃发灵也没有笑,虽然那句“我的人”让秃发灵非常受用。她眨巴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兰心,好一会才说道:“段哥哥,你说的姐妹,具体是怎么个说道呢?还有,既然是姐妹,谁姐谁妹?”

段业当时额头的汗就下来了,秃发灵问的轻松,可是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法答,因为怎么答都不对。

段业本来只想就这么糊弄过去再说,所谓慢慢来不要着急,等到成了既成事实,什么都好办,可是秃发灵也是相当精明的人物,根本就不给面子,直接就问到了核心。

没错,姐妹这词的内涵很丰富,是情同姐妹呢,还是两人实质关系成了姐妹?就算是姐妹,也得有个说法,谁大,谁小?

这种问题,如果单独面对一个女人,无非是花言巧语的哄,这个段业很擅长,可是在两个女人面前,这戏就不好唱了。段业只恨这不是理学盛行的明清,那个时候女人根本没地位,完全从属于男人,对于男女之事几乎就没有发言权,自然是男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个年代,男女关系还没有失衡,女人还有相当的自主权,况且秃发灵和兰心两个人并不是没有根基的平民之女,对于他们的关系,要处理好需要极高的智慧和手腕。

可是秃发灵现在并不给段业事缓则圆的机会,而是开始就把问题摊开了,这就麻烦了。

段业愁眉苦脸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的说辞,只好继续和稀泥,“这个嘛,所谓姐妹,当然是希望你们要好好相处了,虽然不是同胞姐妹,也要胜似同胞才行,至于谁姐谁妹,呃,你们女人的事情,自己解决吧,我可不管。”

见段业很无耻的把责任朝外推,秃发灵哪里不知道他的用意?只见秃发灵嫣然一笑,放下段业的胳膊,姿态万千的走到兰心面前,笑吟吟说道:”原来姐姐叫兰心呐,方才妹妹有所失敬,姐姐可千万不要介意啊。”

段业听了大喜,灵儿果然懂事,既然她自己愿意以妹妹自居,那什么事情都好办了。

而兰心也起身,盈盈握住秃发灵的小手,正要说话,却突然秀眉微微一簇。

段业看俩人手拉手,正高兴呢,况且秃发灵如今背对着他,他也看不到秃发灵的表情,更看不见里头的玄机。不过,这却难不倒兰心,兰心也微微点头,笑道:“妹妹既然如此客气,姐姐也就坦然受之了,今后咱们姐妹是得多亲近,你说呢?”

“呃……是,是啊。”秃发灵勉强憋出了这么几个字,段业还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一向火辣的秃发灵这会却软了呢。不过很快,段业就发现不对劲了,两个人只是拉拉手,用得着拉那么长时候吗。

好在兰心毕竟岁数稍大一点点,也不太过为难兰心,便松了手,而秃发灵赶忙把那只手缩了回来,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快,生怕慢了一点点。

段业也是精明的主,自然看出来,二女就在刚才短短的片刻里,就又交锋了一次,看起来大概是秃发灵想给兰心个下马威,但是没想到兰心还有些本事反而让秃发灵吃了个暗亏。

这种结果按说不错,不过段业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如果说话,只能是把自己搭进去,因此很聪明的保持了沉默。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二人好像是不打不相识,居然很快就坐到一起,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而且女人似乎天生就是自来熟,很快二人就有说有笑,倒是把段业晾在一边,段业想插个嘴,秃发灵却嗔道:“我们女儿家的事情,你少掺和。”

段业吃了个瘪,心知自己已经有点多余了,不过看来,这个结果也算不错,便心满意足的走人了。

室中事情好歹有个解决了,那么就到了做大事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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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偶遇英才

姑臧东城门。

太阳正在头顶,却显得无精打采,而且城门口的人,显然都觉得今天比昨天冷了很多。西北风还是刀子一样刮着,纵然大家都穿着皮袍子,可是依旧觉得寒冷。

但是天空却基本没有云彩,很多人抬头看看,心中暗叹,看起来离第一场雪,还有很远的距离。今年天气转凉后,到现在都还没下过雪,起码比正常年份晚了整整一个月,这实在是很可怕的事情。

这种情况被草原上的牧民俗称为黑灾,而下暴雪被称为白灾,相对来说,黑灾比白灾可怕太多了。白灾无非是大雪,采取必要的措施后,可以把损失降到很低,最坏也无非是冻死一些牲畜。

但是黑灾的话就不一样了,牲畜缺水,疫病流行,膘情下降,母畜流产,而且几乎肯定会造成大批牲畜死亡,偏偏黑灾一来,还没什么好办法。这年代也不可能人工降雨或者降雪,而且河西本来就缺水,不下雪,一般被认为是上天的惩罚,你能怎么办?

因此,今天来到城门口迎接的各级官吏们,都有些无精打采的,这也是难怪,一方面黑灾的趋向已经很明显了,看起来年关难过,他们也会为百姓担心,但是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河西多半入乡随俗,也都有自己的牧场和牧民,黑灾一来,死的也是他们的牲畜,他们能不心疼吗?

再者说了,黑灾这种事情,不会分胡汉的,那些胡人部落,虽然已经安分了十多年,没敢地大秦帝国的州郡下手了,一方面当然是大秦战无不胜的铁军打出的军威,另外也是这么多年风调雨顺,他们自己也吃饱了饭,加上颇为丰沛的赏赐,才让他们安分了下来。

如今淝水之战后,天下各地都是人心浮动,草原上的部落也都知道,天王陛下不再是天的儿子了,他在一次南征里彻底失败了,而失败者是不会得到尊重的。况且,今年由于南征,已经减低了对各部落的赏赐,他们早就不满了。如今再加上天灾,加上凉州如今兵连祸结,有些比较有远见的人已经预计到这一次,卢水胡,吐谷浑这些部落,怕是要蠢蠢欲动了。

可是大家也只能腹诽,如今凉州的西半部分,已经落入了吕光手里,也多亏李统大人死死守住了洪池岭,才暂时挡住了吕光的大军,而东南方向,张天锡也是气势逼人,姑臧可以说是腹背受敌,这凉州究竟会是谁的,现在都很难说,看着前面刺史大人有些佝偻的影子和满头的白发,大家都有些伤感。

这个时候还在梁熙身边而没有跑路或者归隐的,自然多少对梁熙都是比较忠诚的,而梁熙常年待下也算宽厚,他们也都怀有侥幸心理,说不定梁熙大人这次把苻洛请来,能力挽狂澜呢?

城内并没有戒严,这是梁熙的意思,如果区区一个苻洛过来,就要全城戒严来迎接他,未免让人看扁,因此虽然确实是有求于他,梁熙也想自抬身价。况且昨夜基本把可能出问题的人都一网打尽,梁熙也不想再激起民怨,因此只让街道上巡弋的士卒们维持秩序,倒也不刻意驱赶行人。

东门附近,本来也算姑臧城的繁华地段,这个时候,人流虽然少了,占道摆摊的也都自觉地走了,不过两侧的店铺还是有些开门,而且中国人好热闹,只要没说不准看热闹,就总有人愿意围观,道路两侧的人并不少,不过有士兵的约束,他们也看不到城门洞外面的事儿。那地儿总归还得派人看护起来,免得出了问题。

“轩辕书屋”里,一身青衫的段业和仆从模样的段平正在一堆厚厚的古书面前翻着,段业还时不时的问问价格,而那老板倒是非常热情,有问必答,还奉上了茶水,说段业如果对书有兴趣,可以坐下来边喝茶边看,买不买不打紧。

而这个书屋,巧就巧在,其位置恰好是个拐角处,而开门的方向也冲着那里,因此段业只需要一回头张望,就能看见城门的方向。当然,外面也是有两个甲士站在那里,但是老板很显然之前打点过了,如今他们俩就像雕塑一样站在那,非常沉默。

书屋是个风雅的地方,看起来老板也很有能量,因此这个时候,屋子里人也不少,大家也偶然有交谈,但是声音都不大,看起来都文质彬彬的。

突然,有个有些粗豪的声音道:“昨夜扰民通宵,今早又摆出这么大的阵势,看起来传言是真的了!”

段业霍然回头看去,却是一个五短身材的矮胖子,蒜头鼻子大嘴巴,绿豆眼睛大耳朵,看起来甚是滑稽,不过看他说话肚子都晃荡,实在很有喜感。

旁边一个面相清秀些的书生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莫谈国事,如今姑臧城的事儿,少说为好。”

“怕什么?”那胖子显然是个混不吝,“他使君大人难不成还跟我们学馆的人为难?如今请唐公来,我也是赞成的!如今也只有王族的人才压得住阵脚,不然凉州就完了!”

这话一出,众人侧目,那胖子还横扫了一眼,道:“怎么着?你们谁觉得我说的不对吗?苻洛大人要来的事儿,姑臧城已经传了快半个月了,如今连刺史大人都跑到城门外迎接了,昨晚还搞了那么大的事情,不是他还是谁,各位,你们说呢?”

可是大家却纷纷别过头去,不愿回应,显然是怕惹出麻烦,姑臧城在这种敏感的局势下,读书人往往最想明哲保身。祸从口出的道理他们其实也是懂的。

胖子大为不满,因为好多他认识的人,也居然躲着他的眼光,显然是怕惹事,正待发作,却看见一个一身青袍的俊逸年轻人拿着扇子,潇洒的走过来,冲自己微微拱手,道:“兄台高见,某佩服之至啊!”

来的人自然是段业,胖子有些愕然,因为这个人看气度模样明显是读书人,但是自己却从没见过这么一个人。不过,人家行礼了,自己当然得还礼,胖子也微微拱手,道:“鄙人齐德,武威人,不知阁下……”

“京兆段世民。”段业微笑点头。他却不知道,二人这次会面,是一个时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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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借刀报仇

“京兆?”那个胖子齐德眯着眼看了看段业,“难怪,原来段兄是如此物华天宝之地所生,看面相齐某就觉得段兄是难得的人才啊,不过,齐某从没在学馆或者其他地方见过你呢。”

齐德这番话内涵很丰富,要知道,齐德是姑臧里有名的士子,在士林官绅里头,名声不低,而且喜欢到处走动,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所来往,这里面有哪些人有点名气,齐德基本都之地。他表面上说没见过段业,其实就是有些怀疑段业的身份。

不过,段业也是老手了,应付这些自然不在话下,他轻轻把扇子一合,有些神秘地说道:“段某人平素却是不爱读万卷书,而爱行万里路,多年来足迹遍布大江南北,长城内外,虽然定居凉州有些时日,却甚少在学馆活动,因此,齐兄未见段某,倒也不奇怪。”

齐德听了,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段兄倒是见闻广博咯?呵呵呵,如此,正好齐某有一事相询,不知道段兄对如今的时局怎么看?”

段业眼睛一眯,微微道:“时局?”这番话有些耐人寻味啊,这个时候你们本来自己都不大敢说,来问我,你们想干嘛?

而段平也有些警惕的扫视了一下四周,好在周遭的基本都是书生,以段平的眼光看,似乎没有足以威胁到二人安危的高手存在,应该不会有事。

“不错!”齐德这个时候眼睛发亮,一点不像个傻乎乎的死胖子,“大丈夫立身行道,读圣贤书,自当心怀天下,如今的时局,波厉云诡,急转直下,段兄就没个说法吗?”

齐德这番话一说,书院里其他的人也都把目光投了过来,连一直笑呵呵站在里面的掌柜也看向了这里。

“天下将乱,英雄辈出,生灵涂炭,分久必合。”段业傲然扫视了圈周遭,然后缓缓说出了这十六个字。

“好!”齐德猛地一拍手,之前脸上略微有些轻蔑的神情一扫而空,“段兄高见,恰好说中齐某心中所想,真如拨云见日一般透彻!痛快!痛快啊!哈哈哈哈。”

大概是因为齐德确实因为常常放话把这些人搞得有点怕,众人虽然纷纷侧目,却也只是窃窃私语,没有人加以评论。段业微微一笑,因此一切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呵呵呵,倒是齐兄有何高见?段某也想听听讷”段业也趁机问道,他总有个直觉,这个齐德会是个了不起的人,虽然看他的外表实在很难将他和精明缜密什么的联系起来。

“这个嘛……”齐德犹豫了下,“大势大抵如段兄所说,不过齐某虽然常常说些怪话,让诸位同侪多有不快,但是齐某却总觉得,这和段兄比起来,却是远远不如。”

“齐胖子啊,不是你说怪话我们不高兴,是你总是喝醉酒了才说话,让大家都坐卧不宁啊!”这个时候一个精瘦的书生阴阳怪气地说道。

“哈哈哈哈。”众人顿时笑成一团,而齐德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咧嘴傻笑了起来。

“段某却是不在乎这些,这天底下,总有读书人说话的地方,虽然说,一言可以兴邦,也可以丧邦,但是如果不说话,万马齐喑,那就不是丧邦的问题,是亡天下的问题!”段业虽然说着轻松,可是内心却很沉重。

这个国度,从来不缺人才,从来不缺义士,更不缺勇将谋臣,不缺辛勤的百姓,缺的便是敢站出来说话的道德勇气。

齐德等人听了,面色也有些严肃,一时间,气氛居然凝重起来。

还是齐德打破了沉默,他咧嘴笑道:“今儿我老齐可没喝酒啊!”

众人顿时再次哄笑,气氛终于再轻松起来。这个时候,齐德才看着段业说道:“段兄弟方才这番话,让我等茅塞顿开,不过齐德常年却只在姑臧行走,见识未免有些不足,齐德只晓得,如今凉州的局面,却是错综复杂,到了要转折的时刻了,而如今使君大人,亲自郊迎,冲的显然是唐公苻洛,这件事,便决定了凉州的未来!”

段业的神色有些玩味的看了看一脸正色的齐德,笑道:“那齐兄以为,这唐公若来姑臧,能不能拯救凉州呢?”

“老齐!”方才那位劝齐德莫谈国事的年轻人又拉了拉齐德的袖子,瞟了段业一样,又低声对齐德道:“老齐,这话不能乱说的。”

齐德却回头冲那个年轻人笑道:“无妨,如段兄所说,这还能没个说话的地方了不成?”

那年轻人见劝说无效,只能悻悻回去,还不忘狠狠白了段业一眼,段业自然对此早就免疫了。

“段兄,实不相瞒,齐德以为,凉州应该还是会落入吕光之手!”齐德在段业的期待目光里,一字一顿地说道。

话说那头,太阳已经快中天了,云集城门外的姑臧众文武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因为苻洛居然还没有到!

“唉,李大人,你说唐公会不会不来了?”

“不能吧,如今凉州的形势,对他也是个机会,他能不来?”

“难说啊,如今凉州这趟浑水,他要是不想来也是正常。”

“二位,你们这么说,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嗯?赵大人,你有何高见?”

“是啊是啊。”

“嘿嘿,要是旁人嘛,这浑水,自然是不趟的,不过咱们的唐公可就不一样了。”

“他有什么不一样?”

“对啊,赵大人你就别卖关子了。”

“你们不要忘了,三年前,我们的唐公大人可是起兵造反了的,虽然天王陛下仁厚,没有追究,不过这事儿兄弟我总觉得有些玄乎,这唐公兄弟一直想坐那把椅子,这是天下都知道的事儿,你们想想,他不来,就还是个已经失败,快要被人遗忘的闲散宗室,可是他来了,他就有机会!”

“赵大人所言有理,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哪里哪里,本官不过是随便瞎说,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啊,呵呵呵。”

……

前面的梁熙虽然有些佝偻的站在那儿,头发也白了,脸上也遍布皱纹了,看起来老态龙钟,十分虚弱,可是其实,他的很多下属都不明白一件事情:梁熙的听力远远胜于正常人,方才他们的议论,梁熙全部都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他并不怪这些人势利,事实上他为官多年,清楚的知道,势利的才是正常的,这些人到了现在,姑臧已经危如累卵的时候还没有弃自己而去,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已经够意思了!这样的话,说些怪话,难道就不能容忍吗?

但是话说回来,梁熙也确实有一点点紧张苻洛会来,一定会来!这是梁熙内心坚定地信念,无论从哪个角度,从谁的立场,苻洛都没有不来的理由,他如果想报仇,他如果还有宏图大志,他如果不甘心就此隐姓埋名的过下去,他就会来!一定会来!

梁熙愿意把自己残存的实力作为筹码,交给苻洛,让他有了上牌桌的资格,目的只有一个:报仇!

梁熙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和凉州目前的实力,在吕光和张天锡的两路夹攻下,迟早会丢掉凉州,就算能有些小规模的胜利,那也是垂死挣扎而已,迟早还是会惨败。

对于失去权力和地位,如今两个儿子都死去,已经绝后的梁熙已经不在乎了!他就算成了天下之主,又能怎么样呢?

但是,支持梁熙的唯一理由,却是他不能让梁胤白白死去!

梁胤当初勇敢的带着大军西征,去阻击吕光,虽然最终不幸失败,但是无论如何,他尽到了自己作为军人和儿子的职责。但是梁熙不能释怀的,是梁胤并非技不如人而死,而是死于内奸的手里!

彭凤!这个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这个自己一直以为只是有些顽劣的青年,没想到却是一匹饿狼!他居然能牺牲掉几十名自己的心腹,居然能狠得下心对一起长大的梁胤下手,这让梁熙几乎日夜都忍受着石磨心的痛苦。

这样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人,除了杀了他,还能怎么办呢?

还有彭济,自己明明知道,他的儿子害死了自己儿子,可是现在,彭济还是武威太守,自己还是不能把他怎么样,梁熙思来想去,发现根本没有办法靠自己的力量杀掉这些仇人,给儿子报仇。

没有办法,梁熙只能寄希望于苻洛,虽然他知道,这希望也很渺茫,但总归聊胜于无。

梁熙已经别无选择,他宁可燃烧自己,也一定要用鲜血给儿子讨个公道!

苻洛,你怎么还不来!

仿佛,是梁熙的诚意感动了上天,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从轻到重,由远及近,就像在梁熙心里一下下的猛砸一样,远处,烟尘溅起,数十骑兵以前所未见的高速朝着姑臧城冲来。

不必怀疑,不必拉起吊桥,不必做防御动作,因为苻洛,终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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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苻洛进城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在众人张大的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的时候,这几十骑就已经飞驰到城门口,然后在离众人还有三十丈的时候,领头的那个汉子突然一挥手,数十骑同时勒马,同时停下,战马吃痛,发出阵阵嘶鸣声。而这些个汉子也是同时下马,动作行云流水,整齐划一。

梁熙默默看着这些骑兵,心里震撼不已,这些人,很明显只是苻洛最后的随从了,可是他们表现出的实力和气势,让梁熙心里有些发凉。

区区数十骑,都有这般气势,那当年苻洛手握数十万大军的时候,将是何等的威风赫赫?当年的北讨大都督、安北将军、幽州刺史、大司马、唐公,虽然已经蛰伏了三年,看起来衣衫破旧,大不比当年之豪迈,可是就是这几十勇士,凉州境内,可有敌手?

可这样一个人中之龙,最终居然还被轻易打败,软禁三年,那么当年的天王有多可怕?打败了天王陛下的北府军有多可怕?为什么如今的天下,却又成了这个样子?

方才议论纷纷的众官佐,如今面色也都有些不对,本来他们对于苻洛的态度其实并不是太重视,纵然他过去很强大,如今也不过是个光杆罢了,你还能凭空变出十万大军来不成?

可是,看了苻洛带来的这些人,很多人心里开始相信,有了这个男人在,他们就能够力挽狂澜!因为英雄在死去前,永远是英雄!

领头的中年男子正是苻洛。不过,如今的他神采飞扬,虽然看起来依然有效憔悴,但是整个精气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他下了马,看了看前面一片官员,领头的正是曾经去软禁地探视过自己的梁熙,不过那时候梁熙是春风得意自己是落魄之极,如今却完全反过来了。

稍微替梁熙唏嘘了下,苻洛回头看了看蒙力克,看了看其他这些誓死追随的兄弟,他们的眼神里完全是坚定,他们会支持自己的一切决定!

而前方的姑臧城,依然巍峨高大,姑臧城里的十余万百姓,依然可能成为自己的力量来源,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依然没有完全落入敌手。

自己一定还可以东山再起!

“哈哈哈哈”苻洛突然仰天大笑,笑声爽朗外还有些苍凉,而凉州众官吏们却是神色各异,有些人甚至偷偷打量苻洛等人,他们心里都有了点不详的预感。

眨眼间,苻洛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梁熙面前,身后数十名壮士就像高山一样屹立在苻洛的后方,成为他坚强的后盾。不过,梁熙并没有被这股气势吓倒,从苻洛出现开始,他的嘴角就已经挂满了微笑。

他所求的,只是报仇,至于权位地位,如今对于他,已经是过眼烟云矣!

欢迎仪式非常简单,很快就完成了。因为大家心知肚明,这次苻洛来姑臧,是一个政治行为,而不是一个例行拜访,差不多也就够了。

“梁使君!”苻洛走到梁熙面前,满脸春风的一拱手,身后数十人也同时行礼。

梁熙淡淡一笑,“唐公今日驾临姑臧,凉州上下,蓬荜生辉,梁熙特带大小官吏,出城郊迎。然如今叛乱尚未平息,多有贼人作乱,因此礼仪不周之处,还请唐公见谅。”

“这是哪里话。”苻洛严肃地说道,“如今国家危难,南有晋人反扑,北有慕容做乱,天王纵然英明神武,也是有力不从心之处,啊,身为人臣,总该为主分忧嘛,如今使君如此盛情相邀,苻洛也只能勉强为之,以图报效国家与万一了。”

梁熙微笑点头,道:“既然唐公有如此胸襟,梁熙也就代凉州数十万军民,谢过公爷了。”

“哪里,这是苻洛应该做的。”

“哈哈哈哈哈……”

二人推让了一阵,苻洛在扫视众官员的时候突然发现少了个熟悉的身影,道:“使君,彭府君为什么没有来?”要知道,苻洛和凉州很多人都是有故旧关系的,彭济自然也是其中之一。而且,彭济如今是武威太守,地位在凉州仅次于梁熙,自己到来,梁熙能带着凉州上下大部分官员来迎接,为什么会少了他?

梁熙神色很轻松的说道:“喔,武威郡太守彭济,因为洪池岭如今已经成了前线,府君需要前往宣抚,并且督运粮草,实在是赶不回来,不过公爷放心,彭府君早就说了,公爷是他的老上级了,公爷驾临姑臧,他是一定得回来敬杯水酒的,他已经表示将会尽快赶回来,出席中午给公爷接风的宴会,因此……请公爷稍待。”

“哦,这样啊,哈哈哈哈,好,那我等着他,一定把他喝趴下,哈哈哈哈。”苻洛听了,也没多想,可是他实在应该多想的。

又寒暄了一阵后,凉州大小官佐纷纷前来拜见,而梁熙也不厌其烦的给苻洛介绍谁是谁,管什么差事,本事如何,而苻洛也用心的听,仔细的记,旁边的蒙力克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一直警惕的注意着四周。

可是四周虽然有不少高手,却都是在名处,而且以他们的本事,应该是威胁不到苻洛的安全,蒙力克一想,也就明白,这些概是梁熙找来为了保护苻洛的,于是也就稍微松了口气。

好容易,把人都介绍完了,梁熙搓了搓手,道:“呃,公爷,您看,如今天色也不算早了,不如先回府上,顺便也安排下公爷和众位壮士的起居,您看如何?”

“客随主便,啊。”苻洛显然很高兴,拍了拍梁熙的肩膀,“在这儿,你是刺史,所以什么都你说了算,而且你会一直说了算!”

这话一出,众官吏脸色各异,蒙力克等人则是稍微皱了皱眉。

要知道,很多人明里暗里都在说,苻洛一来姑臧,基本就等于要夺梁熙的权,而梁熙甚至自己都不在乎,因为他已经没办法了,如果这个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梁熙开个口,苻洛顺杆爬,基本凉州就算到手,可是苻洛这么公开的一讲,以后如果想再拿,就不好拿了。

无论如何,做事情总要讲究个名正言顺,说出去的话如果违背承诺,是很难看的,而蒙力克等人,对苻洛这番话尤其有些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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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宰辅之才

在蒙力克等人看来,这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趁现在,名正言顺的夺了凉州的大权,不仅顺理成章,而且能减少很多后遗症。如果有了凉州的人力物力,蒙力克等人都是响当当的好汉,还怕不能东山再起?

可是,苻洛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主动宣示无意夺梁熙的位置,这可就麻烦了。

但这种场合,蒙力克等人也没法说什么,只好眼睁睁看着苻洛和梁熙哥俩好一般把臂前行,笑吟吟的进了城。

而在那“轩辕书屋”,齐德和段业就像至交好友一般,已经双双坐下,越说越高兴,那齐德已然挽起袖子,说的眉飞色舞,吐沫横飞,而老板更是善解人意,跟他们俩都上了茶水,然后微笑的站在柜台后面看着两个年轻人。

当然了,和齐德一起来的诸人,有些人饶有兴致听二人侃大山,当然也有些人觉得二人讨论的话题太过分,已经自觉地闪人了。

“段兄高见呐!之前齐某也觉得朝廷北伐,虽然气势汹汹,终究好像差了那么些火候,不过却因为身在凉州,一直不知其诀窍,如今段兄这么一说,就如同拨云见日一般,条理清楚,让人信服,段兄高才,齐某不如也。”齐德心悦诚服的说道。

原来,二人方才讨论天下时局,偶然说到晋军三路北伐的事情,段业当即就下了定论,说北伐一定不会成功,短期内晋国也没光复中原的可能,没有想到,这个齐德虽然身在凉州,却一直希望晋军能够光复中土,这下子二人就争论了起来。

可是,段业毕竟是穿越人士,对于历史大势之把握,却不是齐德这样的书生能比的。但是其实,段业对齐德的钦佩,却远甚于齐德对他。

不为别的,段业某种程度是作弊呢,是知道了结果来现,是拿着几千年各种牛人智慧的结晶来展示,而齐德,甚至常年也只是在凉州游历,根本没有去过江南河北,也没有充分的信息来源,听到的基本是难以证实或者证伪的传言。可是,他却单单凭着自己的推断,评估,揣测,再结合一些信息,就能把历史的走势预测个大概,这可是很强的能力!

这就好比去挖矿一样,一个人拿着藏宝图,当然能很准确的找到宝贝,但是这不算本事。如果一个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单单凭借自己的知识来找到矿脉,哪怕费了很大力气,哪怕找的不算富矿,也是很了不起的。

老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段业曾经很相信,又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这话段业过去是很不以为然的,但如今看了齐德,段业却觉得自己完全误会了。

如今虽然没有科举,不存在秀才的说法,但是齐德无疑就是这句话最好的注脚。要知道,天下事大抵是相通的,关键不在于有多少知识,而在于能否弄通里面的道理,而齐德显然读书不是读的死书,并不会在寻章摘句里死磕,而是搞清楚事物的联系,单单凭这一点,就很了不起了。

另外,让段业有些意外的,是齐德身在凉州,先后被多个政权统治,和中原王朝早就失去联系了。但是这个人却有着鲜明的民族立场,对于胡人极为不以为然,认为天下就该有汉人统治,而且这个观点极为坚定,但又不偏激,这个让段业很欣赏。

更欣赏的是,齐德还完全跳脱了这个年代常有的血统论,也就是说,在齐德看来,天下虽然该有汉人统治,但胡人并非必须杀光的寇仇,而且,中原神器,有德者居之,如今他虽然也认为司马家是华夏正统,但是却并没有坚定捍卫之的决心,这一点让段业心里暗暗受用,已经起了招揽之心。

段业身边,如今缺的就是这么一个顶级的幕僚,而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齐德都是个合适的人选。

段业看齐德满脸敬佩的看着自己,其实也有些心虚,无论如何,对于这样的聪明人,自己一不小心就可能露了底,因此说话也是非常小心。他仔细想了想,才说道:“不过,齐兄也不必多虑,如今的朝廷,和过去的朝廷还是有所不同,我料这次北伐,虽然不能竟全功,但是也足以收复大片失地,而且关键在于,十余年后,朝廷终于敢于主动出击,此举实在大长我天下汉人的威风,只要有了进取之心,今年不行可以明年,一次不行可以几次,这失去的河山,是终究可以光复的!”

“哎!”齐德一拍大腿,“这话是这么说没有错,只是齐某觉得可惜啊!百万大军,淝水之战一战成为齑粉,这是何等的好机会?这是70年来汉人光复河山最佳的时机啊!可恨!可恨齐某一介书生,却是不能上阵杀敌,报效国家,此生甚憾呐。”

这时候,却有个尖嘴猴腮的书生笑道:“老齐,谁说你不能报效国家啊?”

齐德把脸一虎,摸摸自己的大肚子,嗔道:“就齐某这肚子,在战场上怕是要压垮战马哩,还杀敌?哼,那个将军要是让齐某披挂上阵,我看那将军也可以砍头了。”

众笑,包括齐德自己也咧嘴笑了起来。但是,此举却让段业对齐德更是高看一眼,因为方才齐德的话,有个专门的称呼,叫“自嘲”。

说起来,齐德这副形象,实在是有够差得,长得胖,走路都不利索,面相看起来也不太像好人,所谓“人不可貌相”,那是说出来骗人的,事实上哪个人都会在乎人的长相,换谁也不愿意身边的人长得太难看,都想看着顺眼的。

而这也造成,长得难看的人,一般都会比较自卑,而自卑又会造成敏感和偏激,很多好好的人就因为长得不行就毁了,不过,齐德能够勇于自嘲,说明这是一个内心强大的人,能不在乎自己长得丑,能拿自己来看玩笑,还有什么他不能的?

可是开玩笑的却不止齐德自己,方才挑话头的那位兄台“耶”了一声,道:“老齐,你这话就不对了,要我看,你还真可以进军营啊。”

“什么?”齐德来了兴趣。

“如今军队里据说伙食都不太好,好久都吃不上肉了,老齐你去了问题不就解决了吗?”尖嘴男吊着嗓子挤眉弄眼地说完这话,然后故意板着脸非常严肃,这番对比实在太强烈了,所以众人安静了片刻,便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大笑声。

段业却眯起了眼睛,端看齐德如何反应。

要知道,这话就实在有些恶毒了,通俗点说,方才那小子,其实是暗骂齐德长得太肥像猪,只能拿去杀了吃肉。这话哪怕涵养再好的人,也会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段业实在很担心齐德会突然爆发。

如果齐德冲上去,把那小子狠狠揍一顿,甚至干脆买凶杀人,做掉他,段业也不会有啥意外,因为哪怕以段业的角度看,那小子也是嘴欠活该。

但是齐德却没啥表示,只是和大家一起咧嘴傻笑,而且段业注意到,他的目光很柔和,很平静。

段业绝不相信,齐德是那种没心没肺,别人爱咋说都行的人。因此这只能说齐德胸襟宽阔,宠辱不惊,涵养肚量已经到了相当的水准。

这样的人才,不招揽过来,那是会后悔的!

段业趁机说道:“齐兄的本事,如果做那些事情,岂不是太屈才了吗?”

“喔?那你说老齐可以干啥?”那个嘴碎的惹祸男人居然还还主动开口发问。

段业看了看齐德,齐德也有些期待的看着段业,明显对段业的评价还是在意的。

呼了口气,段业正色说道:“齐兄博学高才,少的也只是历练,如果能走万里路,到官府,军队去历练一番,齐兄有宰相之才!”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大家都张大了嘴巴看着段业,满脸的不可置信。

就连齐德也有些紧张的抓起杯子,喝了一口,才干笑两声,道:“段兄实在是谬赞了,齐德不过二十许人,见识比起段兄来,不如远也,宰辅之则,上佐天子,下莅百官,掌管天下军政,齐德何德何能,岂敢当此?”

段业赞赏的看了齐德一眼,一般年轻人被这么一夸,早就高兴的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就算冷静点也得也是故作矜持的假惺惺谦虚,但齐德的表现就很好了,谦逊却不妄自菲薄。如果不是地方不对,段业几乎就要当场公开自己的身份来招揽他了。

“齐兄,别的话多说无益,段某既然敢铁口直断,自然是有依据的,不信,若干年后,我们拭目以待。”段业想了想,还是决定稍微点醒他一下,这样一个人才,还是留在自己身边放心,不然也许就只能……杀了他。

齐德到底是聪明人,段业这话一说,他就眯着眼睛,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段业,旋即莞尔一笑,道:“段兄才高尚胜于齐德,如果段兄说齐德都有宰辅之才,那段兄岂不是……”

段业挑挑眉毛,意味深长地说道:“明天都不知道吃几碗饭,何况其他的事情呢?还是那句话,拭目以待吧。”

这话别人听了还没啥感觉,可是齐德却当即脸色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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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所谋者大

段业方才的话,实在是大可商榷。本来把齐德夸赞了一番,都说人家是宰辅之才了。那齐德回捧一下,段业却完全一副当之无愧的样子,这里面道道就多了。

宰辅是文官的首领,但是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么在宰辅上面的是什么呢?

其他人或是没有注意,或是没有听懂,或许听懂了也懒得说,可是一直仔细和段业对话的齐德却是清楚的很!

宰相上面就是天子!唯有九五之尊,才有资格在宰辅面前依然傲然如故。

这位段兄台,难不成胆大到有夺国之志?齐德一想,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是看看这位从没出现的段世民,齐德却总觉得自己完全看不透他。

齐德正想问个究竟,却突然听见敲锣声和鞭子声响起,一队甲士很快就位,列队两厢,分明是传说里的苻洛要进城了!

之前他们云集于此,其实也都想趁机看看苻洛其人。要知道,普通老百姓虽然爱看热闹,但是官府如果不让看,也就算了,他们并没太大的兴趣。

但是读书人便不一样,读书对于大部分读书人来说,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学了一肚子学问,终究还得货卖帝王家,因此,读书人对于时局最关心,对于每个可能的变化都要仔细观察,来寻找自己的机会。

“哼,都什么时候了,派头倒是不小。”不知道是谁,嘟嘟囔囔说出这番话,声音却控制的恰到好处,屋子里的人能听清,外面的却听不清,免得惹麻烦。

段业听了不由暗笑,这些读书人,还真是有水平的很呐,这些鬼道的小手段,从来都是读书人最擅长的把戏。

“得了吧,这次没有清街戒严,已经算是不错了,不然我们还能在这儿站着?”读书人之间只要扎堆,就一定会有争论,这不是又开始了吗?段业觉得很有趣,决定冷眼旁观。

“今天没有戒严,是因为晚上抓人已经抓的够多了,不然你们以为呢?”齐德看了看段业,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便慢条斯理的说道。

“老齐,那你说使君抓了那么多人,能行吗?这个时候形势不妙,就得安抚人心才是啊。”

“不,恰恰相反。”齐德沉吟了下,“这个时候抓人是对的。”

“怎么说?”

“你们想一想。”齐德顿了下,“如今把唐公请到姑臧来,摆明是希望借助唐公的威望来整合姑臧的力量,但是也不能让唐公把姑臧看扁了,昨晚使用霹雳手段,也能展示下姑臧的实力,这样做,当然是对使君有好处的。”

“可是他就不怕这样做让姑臧的百姓离心离德吗?没有了百姓的支持,这姑臧还怎么守?”又有人提出了质疑。

“呵呵呵,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姑臧的,大概就是比较坚定的人了,这些人不会因为使君大人抓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就怎么样,再说,还能趁机把社鼠城狐抓个大半,这样的好事,不做可是可惜了。”齐德笑道。

“那你方才为何说姑臧守不住呢?”还是那个一直想跟齐德较劲的人,颇为挑衅的对齐德说道。

段业暗叹一声,为什么在哪里,只要人一多,就会有这种搅屎棍一样的人物,端的讨厌。也亏了齐德的涵养好,要是换自己,上去就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齐德也还是毫不在意,只是微微说道:“天时地利人和均不在此,又有何守?纵然可以改变局势,也得攻,不能守!”

那个尖嘴男正想再问,却看见先前的一队仪仗已经走过,接着却是一群骑兵走在两侧,中间的赫然是使君梁熙和一个清癯的中年男子。

很显然,那就是苻洛!也只有苻洛,能有这般的气势,姑臧城的大小官吏,这些书生多少都见过,却没有一个人比得上那个清癯的男子。

众书生神色复杂的看着梁熙和那个男人谈笑风生,骈马而行。

段业则是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苻洛,论长相,段业蛮有自信,可是看看身材,段业就有些比不上了。虽然如今段业也是杀过很多人手上沾满血的武士,但归根到底不过半年光景,罩上青衫段业一看就是个书生。

但是苻洛则不一样,虽然他的皮袄甚至有点破,可是他那股子外表平和,而偶尔才露出的的俾睨天下的眼神,还是让段业一眼看出来。

英雄就是英雄,哪怕落魄了也还是英雄。苻洛周围那些披甲的随从们,看起来装备远远不如梁熙带着的甲士。但是识货的人都知道,这些人个个都是起码以一当十的勇士,真如果较量起来,梁熙的卫队将完全不是敌手。苻洛有这支力量在,如果不是极为特殊的情况在,他在姑臧的安全是能得到保证的。

段业就想制造点特殊。而且,光是杀了他,不算什么本事。段业要的是把苻洛的最后一滴价值也榨干。

正想着如何对付他呢,苻洛不知怎的,突然回头朝着段业方向一看,而由于动作太快,段业没来得及低下头,俩人瞬间对视了一眼!

这一瞬,电光火石,二人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苻洛虽然骑在马上,依然轻轻对段业拱手,微微一笑,意味深长。

而段业也情不自禁的微微颔首为礼。苻洛看了,敛起笑容,继续朝前。旁边的梁熙忙问道:“唐公对何人行礼?”

“喔!”苻洛回过神,“这姑臧果然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方才某看见路边书店里几个书生,相貌非凡,一看就是非同一般的人物,故而行礼致意。这都是使君大人治理的好啊!”

“哪里,唐公谬赞了,呵呵呵呵。”

梁熙没意识到方才的事情,现在他的头脑已经完全被报仇雪恨给充斥了,早就忘了其他的事情。但是段业不一样。

事实上,段业点完头就后悔了!方才那一刻,段业最该做的,应该是装糊涂,人家对你行礼你就当没看见,或者干脆耍耍傲骨不搭理,可是你回礼了,就表示你看懂了他的意思,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个不小心,段业就可能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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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身份曝露

有些事情,听起来很玄乎,比如很多人都有莫名的直觉,说不出什么道理,更没法证明,可是你不服气又不行。

段业就直觉到,方才他和苻洛对视一眼,搞不好就会让苻洛察觉到什么不对,总之现在,段业的心有点乱。

从第一观感来说,段业就直觉的认为苻洛比他想象的要强大,因此,段业已经决定,要加快节奏,早些把这个危险的人物料理了。

待到梁熙和苻洛的队伍走远,段业回头看了看神色复杂的齐德,犹豫了下,还是拱手道:“齐兄。”

“段兄有何指教?”

“齐兄高才,段某甚为欣赏,不过眼下,段某有急事要做,耽搁不得,不知道如何可以找到齐兄?”段业诚恳说道。

“齐某就住在学馆,姑臧学馆,段兄在那儿一定可以找到我。”齐德笑着说道。

“如此,段某告辞了。”

说罢,段业转身就走,段平回头看了看书店内的这些人,微微一笑,也紧跟着走了出去。

齐德有些发愣的看着这俩人,总觉得一切都那么诡异。

要说呢,光看面相,这俩人相貌堂堂,一看就不是坏人,不过那个段世民,见识非凡,才学出众,确实让自己很钦佩,而他那个跟班一看也不是凡人,姑臧城里啥时候出了这等人物了?

这个时候,那个一直和齐德过不去的人拍了拍齐德的肩膀,怪声怪调地说道:“齐相?”

“嗯?”齐德一愣,旋即大笑,狠狠给了那小子一拳,道:“段兄明明是开玩笑,你居然还跟我较真龇毛?你皮又痒痒了是不?”

这下子那个小子当即怪叫一声,因为有个很常识的问题,齐德浑身是肉,你就是拼命打他,如果不是会功夫的,估计也是挠痒痒一样。

但是那个尖嘴男就不一样了,他瘦的跟皮猴似地,基本就没肉全是骨头,齐德的拳头又大,一下子上去,顿时尖嘴男就怪叫一声,极为痛苦的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没想到,齐德笑的更为大声,连脸上的横肉都一抖一抖的,“你小子还跟我装,咱们闹了这么多年了,我方才可没使力气,你要是再不站起来,小心回去我治你。”

这话果然有效,那小子果断站直,背着手咳嗽了一声,扫视了一周,看着众人奇道:“干什么?都看着我干嘛,啊?”

众皆绝倒。

虽然二人早就互相耍宝惯了,可是他们总能弄出新的花样来,学馆这么些人,别看平素里吵吵闹闹,但是其实彼此感情极好,大家越闹也就越亲近。

这个时候,一个平素里和齐德交情不错的人关切的问道:“老齐啊,你说方才那个姓段的……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有些奇怪呢?”

“怎么奇怪了?”

“听他谈吐见识,肯定是不凡的了,但是你知道,普通老百姓基本是不读书的,这姑臧境内的读书人,哪里有咱们不知道的?甚至这凉州,根本就没有姓段的豪门大族,他说他是京兆人,可是兄弟我也是京兆人,京兆还在晋国时候是有个段家,但是早就破落了。而且段家当年是司马家的家臣,如果还有人幸存也是会南渡江南,干嘛跑到凉州来?”

“是啊老齐。”那个尖嘴男唤作贾迦的也说道,“此人很多问题一直模棱两可,看起来就像在和稀泥,但是某些军政大事,他怎么那么清楚?处处铁口直断,一点余地都不留,就算是官府的人,恐怕也没这么大胆吧。”

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这个年代可不是后世的资讯年代,事实上国家大事根本不可能事事关心,除了相关的官员外,顶多就是这些读书人关心,而很多消息的传递,基本靠口头传达,还多是片面简单的消息。因此,很多事情,既然根本了解的不清楚,也就没有法子说的清楚,不然万一说错,是很糟糕的。因此这也就让很多人,尤其是有点见识的读书人,说的全是滴水不漏的套话,废话,鬼话,根本没有实用性。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话就是从这儿来的。

不过,段业能。段业就敢说有料的话!

他刚才在这些人面前,挥洒自如,什么话都敢说,而且敢把话说死,这就和众人不一样。这些人也抨击政务,畅谈国事,但很多事情也只是敢点到为止,而段业方才就能酣畅淋漓地说个痛快,当时就把这些人镇住了。

可是等段业走了,大家仔细一想,就发现问题了。

齐德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不过我方才却没注意这个,我想的是段兄他身边那个护卫。”

“护卫?”

齐德撇撇嘴,“你们没看出来吗?虽然他也是儒衫打扮,可是一看就有股气势,有股味道……嗯,是血腥的味道,看起来就像在战场上浸yin了多年的老兵一样,这种味道我是不会弄错的。而且那么久,他几乎就没有说一句话,而段兄居然觉得理所当然,也没有和我们介绍,也没有和他交流,这正常吗?”

众人一听有理,那个人他们也注意到了,一看面相就觉得是个猛人,而且几乎一直亦步亦趋的跟在段业旁边,这个人不消说肯定是护卫了。

可是,什么人才用得起护卫呢?

齐德越想越觉得有趣,不由笑道:“你们看着吧,这个段兄的身份很尊贵这个不假,但是我想,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到了那个时候,什么也就清楚了。”

“那是啊。”贾迦咧着嘴道,“咱们的老齐还想当宰相哩,咱们这群哥们弟兄,可都靠他咯!”

“是啊是啊,老齐你可别忘了咱们呐。”

“就是,陈胜不是说,苟富贵,勿相忘吗,老齐啊,咱们可都是你兄弟啊,嘿嘿嘿。”

齐德自然晓得,大家是关心夹杂着些开玩笑,并不是真的来说那些俗不可耐的事情,因而大笑道:“放心!放心,如果我当了宰相,嘿嘿嘿,你们呐,都是殿上的同僚,通通有份,共享富贵,啊,哈哈哈哈。”

众人齐声大笑,连书店正在默默擦着柜台的老板,也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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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须振夫纲

匆匆走在街上,段业有些焦急,因为在他出门的时候,突然又是一阵冷风刮过,段业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算起日期,马上就要入冬了。

事实上,老天待段业已经够优厚了,今年的凉州,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下雪,没有下雪当然是意味着黑灾,而这样的事情发生,无疑是对凉州方面不利的。但是更重要的利好消息,还是因为不下雪给大军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道理很简单,没有下雪,也就不会大雪封山,也就可以通行,那么段业这边如果一切进展顺利,那么大军就有可能过了洪池岭,而凉州的地形,一旦过了洪池岭,姑臧等地就无险可守,从西朝东打很容易就形成破竹之势,如此的话,一统凉州也就指日可待。

但是再过几天,说什么也该下雪了,段业专门查过地方志,历史上凉州黑灾无数,却没有到了黑死的地步,也就是说,很多年份下雪极少造成黑灾,却并不会完全一点雪都不下。再过些日子,西北风肆虐下,多多少少会有雪,而雪一下,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洪池岭高处本来就是终年积雪,再一下雪,正常情况下根本无法通行,吕光的主力军团就会被挡在洪池岭以西,整个冬天都没法过来。

当然,如果吕光坚持,也不是不可以命令士卒不顾一切,强行翻越皑皑雪山,这种例子也不是没有,比如西方的汉尼拔就曾经强行翻过阿尔卑斯山,结果造成了突然袭击的效果。如果吕光采用这个办法,可以预计也会给凉州方面带来极大的震动,但是那有个前提,是得迅速消灭盘踞在洪池岭的李统部。

而这又谈何容易,如果能迅速歼灭这只部队的话,段业也不用冒着巨大的风险跑到姑臧来了。而且就算能打败他们,难道姑臧的人是白痴吗不会做出反应吗?

绕路而来,当然也可能,但是除非吕光敢冒着折损近半兵力的代价从南线更高的祁连雪山强行突破,不计损失硬来,但是这样的话保守估计也会让一半的人失去战斗力,还不能保证不被游牧在这里的杂胡发现。就算能够翻过来迂回到洪池岭侧后,疲惫且经受了大规模损失的军队,能不能打败梁熙和张天锡?这是个很大的疑问。

而一旦等到开春,足足几个月,可以发生天大的变化,到了那个时候,恐怕黄花菜都凉了,所谓夜长梦多,不是没有道理的。那时候,其他势力会不会染指凉州?梁熙会不会咸鱼翻生?或者张天锡会不会玩出新的花样?这些都是不好说的,这些难以预期的风险,也是吕光承受不起的。

吕光东归,某种程度上是段业强力促成的。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论是吕光还是段业,已经没有退路了,必须在大雪封山前让军队过洪池岭,也必须在春节前占领整个凉州。

时间很紧迫。

段平看着段业有些焦急的神色,也不由微微一叹。一路走来,他是在段业还是个普通的参军时就跟着他的,一步步看着段业从一个可有可无的文职人员,从一个被很多武将瞧不起的文人,快速成长为如今吕光的左右手,如今段业在吕光军中的地位,不容怀疑,也就是元老杜进面前,段业还有屈居一下,在其他人面前,段业可以自豪的挺直腰板。

另外,短短半年,段业手上已经有相当可观的军队和隐势力,酒泉军如今对段业忠心耿耿,短期内建立的庞大情报机构已经开始运转。另外,段业还迅速和现存的各派宗教势力取得了联系,并且取得了他们相当的支持。

可以说,段业短短半年取得的成就,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要知道,天下几百个郡守级别的人,好多都是从书办或者小兵一步步的爬起来,爬到年过半百才混上一方府君,而段业不过20岁而已!

可是他依然时刻不敢懈怠,没有满足,他的志向远大,他的意志坚韧,他的决心和信心都是少见的坚强。段平虽然是他的下属,但是在段业面前,段平和他就像兄弟一样,段平一直觉得,自己有义务好好帮衬他,帮他成就大业。

“段平,你对齐德怎么看。”段业走的正急时,突然停步问道。

“才华横溢,尚待磨练。”段平想了想,给出了八个字的评语。

“不错。”段业一笑,“这个人,我说他是宰辅之才,绝对不是过誉,你且拭目以待。还有,从我们的人里派个人盯着他吧,这样的人才,不能让他跑咯。”

段平很信服的应了声。这半年来,段业就像神算子一样,每件事都会说对,每个预测都经得起考验,早就给了段平等下属以绝对的信心,既然段业说是,那就肯定是了。

段业见段平点头,突然想起来件事情,道:“对了,那个楚云深到哪里去了?”

“大人,这个人之前是您的护卫,但是大军进驻洪池岭后,姑臧这边人手吃紧,大人当时说自己安危没有问题,小楚这样的人才应该去更有用的地方,因此就派到张猛那儿了,怎么大人要找他?”

“对,回头让他来见我,我有话说。”段业想了想,认真说道。

“是。”

匆匆赶回车前居,张猛还没有回来,推开门进去,却发现秃发灵和兰心俩人正坐在床头,窃窃私语个不停,还时不时发出阵吃吃的笑声。

段业有些讶异,看来女人真的是自来熟啊,方才还是大眼瞪小眼的,这会就比亲姐妹还亲了。

秃发灵反应比较敏锐,看见段业进来了,喜道:“段哥哥,你回来啦~”

说罢秃发灵就一路小跑的跑到段业面前,抱着段业的胳膊嗔道:“你也是,一大早回来没多久就出去,把我和兰心姐姐丢在这儿,现在还舍得回来?”

“呃……”段业感受到秃发灵浑身的热力,有些不自在的咽了咽口水,看兰心依然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并没有吃醋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笑道:“灵儿,你也是,兰心还在这儿呢。至于我嘛,当然是有事情,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天天窝在屋子里吧?”

“哼!”秃发灵一撅嘴,“兰心姐姐是好脾气,你就老是糊弄,我可没那么好说话,今后我们要把你管紧一点!”

段业差点就内牛满面了,这才多久啊,怎么俩人都成了统一战线了?看兰心那眼神里的促狭,段业就知道显然兰心已经被秃发灵给搞定了。

“哎!你可不能乱说话啊,我什么时候糊弄兰心了?兰心你说说?”段业赶紧辩解道,这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在女人面前,一定得站稳自己的立场,夫纲这种东西,一旦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咯。

“没有吗?”兰心优雅万千的踱到段业面前,满眼柔情的看着段业,轻轻说道。

段业气急败坏地跺脚道:“你们……你们两个不能这样!”

“那要怎样?”秃发灵趁机扬起小脸,“或者……你想对我们怎么样?”

这话一出,就成功的转移了话题,而且很快就让屋子里的气氛暧昧了起来。段业也看着两个含羞带怯的美人,也开始心旌神摇起来。

“对我们怎么样”,这话说得实在暧昧至极,饶是秃发灵大大咧咧惯了,说完这话也颇为害羞的低下头。

段业吧嗒了下嘴,满脸坏笑道:“我呢倒是想知道,你们希望我对你们咋样?”

这话就比较龌龊了,秃发灵“啐”了声,嗔道:“姐姐你看,这个混蛋又欺负我们。”

段业却趁机把又蹦又叫的秃发灵揽在怀里,而秃发灵果然马上安分了,静静伏在段业的怀里,也不闹腾了。

而兰心则是晕生双颊,她没有想到,先前还和自己商量了无数种整治段业法子的秃发灵,这会居然自己先投降了,便有些不满的别过头去。

段业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趁机道:“心儿。”

兰心身子顿时一颤,这是段业第一次这么亲热的叫她!绝对是第一次!兰心的心跳顿时快的差点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她有些紧张的背过身去,不敢看段业,低声道:“做什么?”

“过来!”段业心想,我得拿出自己的派头来,绝对不能退缩,要让这俩小妮子知道我才是她们的男人。就要趁这个时候建立起一种习惯来,也就好了。

“干嘛!”兰心有些紧张的嗔道。

“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嘛!”段业的话微微加大了点声。

兰心幽怨的瞥了段业一眼,颇为委屈的回头,咬了咬下唇,款款朝段业走来。

这几部,却像数千里一样,兰心走的很慢,很慢。而段业等的也很心急很心急。终于,兰心走的段业面前,一股幽香扑鼻而入,却是和秃发灵身上的香味各有所长。

“嗯?”段业努努嘴,理所当然的张开了另外一只胳膊,而正被搂在怀里的秃发灵悄悄抬起头,好奇的看着俏脸通红的兰心,要看她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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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齐人之福

兰心顿时娇靥一红,咬了咬下唇,却犹豫着没有动。

段业轻咳一声,板着脸,道:“还不过来?”

看来,兰心是个毛驴儿性子,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这段业一严肃起来,兰心倒是颇为委屈的挪到了段业跟前,可是就是不往怀里钻,还含羞带怯的看着段业。

这下子就没必要再客气了,长臂一卷,就把这香喷喷的美人给卷到了怀里,而兰心和秃发灵对视一眼,都觉得羞赧无比,纷纷把脸埋入段业的怀里不敢抬头。

左拥右抱,齐人之福,两个女人都安静的躺在怀里,人生最乐,也不过如此吧?段业这一刻,简直有点双娇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觉。

正美着呢,门却不合时候的响了起来。而二女这个时候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从段业的怀里挣脱出来,二人还同时白了段业了一眼,同时“哼”了一声,配合默契,步调一致,还真是好姐妹。

段业知道,方才他曾经让段平把楚云深找回来,这会也该是小楚了,这人是不得不见的,因此段业只好颇为遗憾的看了二女一眼,才恋恋不舍的说道:“小楚吗?”

“是的,大人,卑职可以进来吗?”楚云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连段业都觉得,这嗓子足以在后世去当歌星了。

好在,二女并没啥表示,而是仪态万千的坐到了边上,非常淑女的看着段业,那柔和的目光,让段业极为受用。

“吱呀”一声,门进来了,楚云深一身的百姓打扮,看起来倒是瘦了不少,脸上还有风霜之色,看起来这段日子没少吃苦,“卑职参见大人!”楚云深进来了就要行军礼,却被段业一把扶住。

“你我之间,不必多礼,坐吧。”段业亲切地说道,“这些日子,你辛苦啦。”

“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楚云深受宠若惊的坐下,可是却发现屋子里有两个女人,一个是他很熟悉的秃发部的小公主,另一个则是从来没有见过,但是论起姿色也是丝毫不差,可是这两个人这时候出现在这屋子里……秃发灵和段业关系暧昧他是知道的,但这两个人如今肩并肩坐着,和姐妹似地。可是另外一个女人明显是汉人呐。

见楚云深有些疑虑,兰心是何等敏感,马上优雅起身,对着段业福了一福,道:“大人,奴家和灵儿妹妹还有些体己话要说,就先出去了啊。”

秃发灵也是很有眼力见的人,知道段业和楚云深也有话要说,自己在这里可能不是太合适,因此俏生生站起来,道:“是啊是啊,我们就先走啦。”

段业也点点头,道:“好,我待会再去找你们。”

二女冲着楚云深嫣然一笑,窘的楚云深低头不敢看她们,兰心还是很宽容的微笑颔首,可是秃发灵却放声娇笑起来,这下子,楚云深更加抬不起头了。

段业见属下吃瘪,也佯怒道:“灵儿不得无礼!”

“哼!”秃发灵知道段业没真的生气,也就趁机撒娇,狠狠白了段业一眼,这才拉着兰心一步三摇的晃了出去。

“还管不了你了!”段业追上去补了句,这才回头对楚云深干笑两声,道:“呃,我们开始谈吧。”

“喔,好!”楚云深果断对方才的事情装了糊涂,上司和女人的事儿,是永远的八卦主题,但也是下级最好不要碰的事情,不然很可能引火烧身。

楚云深虽然年轻,但是心机也是蛮深的,绝不会去做那些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大人和女人的事儿,在他看来都是小事情,不必去掺和。

如今他的生活改变很大,段业从来不吝惜赏赐,而且更重要的是,段业给了他们这些年轻人充分的信任,更给了他们充分发挥的空间。要知道,他们很多人本来对于今生已经没啥念头了,多半就是那么过下去了。

但是,由于段业的存在,以楚云深为代表的人们发现,原来他们还是那么有用,他们可以做那么多的事情,他们是那么有成就感,他们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因此,楚云深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而且他相信以后的生活会更好,所以,谁要是和段业过不去,也就是和他小楚过不去,就是砸他的饭碗毁他的前途,他的刀也就会毫不犹豫的砍下去。

“小楚!”段业见楚云深也在走神,不由有些纳闷,“想什么呢?”

“呃!”楚云深有些汗颜的回过神,“大人,卑职进入姑臧以来,总觉得姑臧形势诡异的紧,似乎有暗流在涌动,大人还是当心为上啊!”

段业有些感动,之前其实楚云深一直是反对他来到姑臧的,理由就是不安全,后来自己坚持,楚云深也只好服从,还来到这里打前站。方才看楚云深的眼神,里面充满的是关切还有一丝的忧虑,看来楚云深也是个性情中人呐。

“你且放心,如今姑臧的形势虽然有些乱,但是也正是我们乱中获利的时候,这个时候冒险一点,也是值得的!要知道,我们必须在过年之前,全面拿下凉州!”段业坚定的说道。

“大人高见,卑职誓死遵从。”一谈正事,楚云深马上就严肃了起来。

“呵呵,那可不行,小楚,你是我身边的人,怎么能动不动的把死挂在嘴边?”段业笑道,“咱们办事,事情要办成,但是不能死人,实在不行,宁要人,保住了人,以后就还有机会,人没了,什么都没了。”

段业这番话说的虽然没个正形,但是楚云深却是相当感动。自古以来,口口相传的都是士为知己者死,但是里面就有个问题,就是默认的把为君上效死命视为理所当然的,视为必须鼓励的。而很多上位者就算善待下属,也常常会认为我既然给了你恩遇你为我效死也是应该的。

却很少有人,像段业一样,主动去考虑他们的生死问题。事实上,这种想法有四个字可以概括,叫以人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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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潜伏势力

“至于姑臧的形势嘛。”段业端起茶杯,轻轻喝了口,“乱是肯定会乱的,就怕不乱。不乱我们就没有机会,我们来了这里,关键就是要让乱局为我们所用,你放心,相关人员,我已经有所联系,况且段平也一直在我身边,没有问题的。”

“如此,卑职也就放心了。”楚云深松了口气,“另外,大人,卑职在姑臧期间,还有一股隐势力,也一直蠢蠢欲动,就在前日,卑职还和他们在城外发生了一次冲突,双方都有受伤,却既没有死人也没有活口,此事事态蹊跷,因此卑职准备亲自像张大人汇报,恰好今天大人来了,直接和大人说就是。”

段业却说道:“此事既然我来了,你说与我知晓,也是应当,不过回头,你还应该去主动找张猛谈一谈,汇报下此事,既然你是直接受他领导,必要的制度还是要遵守的,免得他日后难做。““大人深谋远虑,楚云深记住了。”楚云深低头称是。

段业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人事问题从来是个敏感的问题,而且分工负责这事情,一旦确立,就不能轻易变动,既然是张猛的事情,就该张猛管,哪怕是一时管不了,也得补充汇报。不然的话,张猛很可能就会认为段业不信任自己不充分授权,那样的话就太得不偿失了。

更重要的是段业已经决定,开始在他的力量里逐步建立起一个负责而高效灵活的授权制度,一旦信任就充分授权,既不能越级指挥,也不能架床叠屋,这样各级人员才能各负其责,免得干扰掣肘或者推脱扯皮。

而在制度建立之前,惯例就很重要,尤其是段业对这些事情的尊重。只有段业从开始就重视起来,下面的人们才会跟着重视。

亲自给楚云深斟上茶水,在楚云深受宠若惊中,段业淡淡道:“嗯,你继续说吧。”

“大人,其实,在卑职进入姑臧后,按照大人所说,在秦楼楚馆,茶楼酒肆等地,都安插了人手,也寻摸了些城狐社鼠,还是搜集到了不少消息,但是在这个过程里,卑职发现,还有人也在做同样的事情。”楚云深慎重的说道。

“哦?”段业来了兴趣,“那是谁?”

“不知道。”楚云深有些疑惑的说道,“那些人比我们还要神秘,是因为他们找人找到了我们已经发展的下线,此事才被发现,据此,卑职认为新发展的情报人员不一定可靠,因此展开了一次排查,虽然那些人目前还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卑职已经修改了计划,很多事情就没有让他们知道。”

“你做的很不错。”段业赞许的点头,“在草创阶段,谨慎些也是必须的,我支持你的。”

受到鼓舞的楚云深忙道:“后来,卑职虽然多方查找,奈何他们实在是很小心,卑职无能,却终究没有查出来他们究竟是哪方势力的人,但是可以确定,他们的人马里有胡人有汉人,而且肯定不是梁熙方面的人。”

“这个不能怪你,有些事情,操切不得。”段业挥手示意无妨,“倒是这群人居然有胡,有汉,这个就很有意思了啊。而且,你为什么确定不是梁熙的人呢?”

“因为梁熙的人,一部分已经被我们策反了,而没有被策反的人也很多处于犹豫迟疑的状态,他们的动态我们也很清楚,错不了。”楚云深得意地说道。

“哦?竟有此事?”段业来了兴趣,“那么也就是说,梁熙那方面的事情,如今你也很清楚咯?”

“大人,这个却做不到,起码现在有些难了。”楚云深有些苦恼的说道。

“怎么说?”

“之前,梁熙确实也很信任他的情报人员,但是自从节下起兵,尤其是梁胤战死后,梁熙认为那些人都是废物,减半了他们的薪资,断了他们的补给,还把领头的几个人给关了起来,如今梁熙的人士气低落,很多人都在自寻出路,因此争取他们容易,但是从他们那里获得消息,就有些难了,因为梁熙根本就不信任他们了。”

楚云深这么一说,段业才有些了然,怪不得之前梁熙夜锁全城,段业居然一点消息都没得到,而且如果不是葛渤,几乎都要陷进去而没法子,原来就是这么回事。搞了半天,根本就是梁熙换了班底了,偏偏换的还是本来身边最密切的人,这一般人谁能知道啊。

段业其实之前也陷入了一个误区,在他看来,要打听对方的情报,最好的办法是打入人家的情报系统,一如后世的国共之争。这样想很正常,因为对方也要打听消息的,如果直接能利用你的人力物力把你的消息据为己有,岂不是既高效又方便?

但是段业忽略了一个可能性,一个几乎不会出现的可能:梁熙居然会完全不信任自己的情报系统了。要知道,中国人的情报意识是很久就有的,起码孙子兵法就专门开了章节来讨论这个事情,段业怎么也不会算到,梁熙居然这么快就敢自废武功,他到底想干嘛?

“那么梁熙方面,如今是谁主持这些事情呢?”段业接着问道。

“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很可能是梁熙自己亲自主持,因为据卑职在梁熙府上的人说,如今梁熙已经是谁都信不过了,恐怕很多事情,他早就开始亲力亲为。”

“唔,有可能。”段业点头,“就说晚上那事儿,如果说成是梁熙自己临时起意,闹出那么大阵势而我们居然一无所知,就都解释的通了。”

“大人明鉴!”楚云深敬佩的说道。而事实上,段业所说,可以说是精确命中,事实就是这么回事!梁熙如今还真就不再相信别人了。

楚云深抿了抿嘴,又补充道:“大人,方才说道,那支神秘力量,应该还是咱们汉人做主导,这一点卑职的人通过种种查证,虽然直接的证据不多,但也得到了不少资料,经过推理,排除了其他的干扰,所以基本可以做结论了。”

“唔。”段业点点头,“那么然后呢?你们是怎么起了冲突呢?”

“那次我们出城去接待一个商队,那个商队常年穿行与丝绸之路,而那时候,卑职的名义身份,是个掮客,而那个商人走南闯北,见识不凡,卑职认为可以发展他,所以在做了一番前期准备后就带着人去了。没想到的是,那群人居然也派人去了。”

“那他们的实力如何?”

“很强。”楚云深苦笑了下,“他们俱都骑着快马蒙着面,来去如风,马术精湛,堪称百里挑一的精锐,如果不是卑职准备充分还带了足够的弓箭,那一次恐怕就麻烦了。”

“那你怎么确认,那些人也是姑臧城内想搞情报和咱们抢饭吃的人呢?”段业发现了个很关键的问题。

“因为他们的一个人曾经不小心暴露了,虽然在姑臧城的围捕,我们没抓住他,但是他的眼睛有很明显的特征,卑职记得他,那次在城外,虽然他蒙了面,卑职还是可以认出他来。”楚云深谨慎的说道。之前楚云深曾经和段业说过,自己记性很好,尤其是对人比较敏感,看过一次就不会忘记,因此他这么说,段业也就这么信了。

“后来呢?”

“交手一番后,双方都发现奈何不了对方,因此也就没有纠缠,最终我方只有几个人受伤,而对方大概也是如此。”

楚云深说完,也就不说话了。他是下属,只负责汇报具体的事实,而拿主意就得段业来了。

段业看了看楚云深,有些不解的站起身来,“这事儿可是奇了怪了啊,你说有人在姑臧布置力量,这太正常了,毕竟姑臧是凉州治所,辐射整个西北,这个地方没有力量也确实放心不下,但是我就奇怪了,如果是秃发部,卢水胡,吐谷浑,或者那些个杂胡,他们可找不到那么多汉人给自己效力,而且就算找到了,我看这些部族也没这个眼光。”

仔细排查了下,秃发傉檀和沮渠蒙逊是有可能这么做的,但是他们俩毕竟还没有接班,如今沮渠罗仇和秃发思复鞬还是大权在握,而且根据段业所知,这两个人应该还是比较保守的,不大可能拿出太多的力量来支持他们搞情报。

而之前由于苻坚早就统一北方,地方上已经恢复了正常,大小事务都是梁熙处理,淝水之战后凉州和长安也已经不再紧密联系,到现在凉州打成一锅粥了,苻坚都没表态就很说明问题。

那么,只能是一方势力了!那就是偏安江南,却永远口头表示要北伐光复的东晋了!段业的脑海里很快就浮现出了那个高贵,高傲的女子的身影。

她有足够的眼光和远见,也有足够的统和能力和魅力让这么多人为她做事,而且由于她和自己的关系还算不错,如果是她的人马,看见自己的人马后选择退避三舍,那也就说得通了。

谢灵,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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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纷纷从军

长安城。

征兵处日夜爆满,亲自坐镇的太子苻宏,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可是除了黑圆圈和偶尔露出的疲态外,苻宏一直表现的斗志昂扬,情绪高涨。

他没有理由不高兴。

短短三天,长安城已经有四万人加入军队,里面有刚刚长大的年轻人,也有退伍多年的老兵,还有很多,是兄弟齐上阵,父子共从军,气氛不可谓不热烈,场面不可谓不感人。

事实上,如果不是苻宏觉得,这么多父子,兄弟甚至祖孙三辈同时从军,对他们的家庭太过不利因此上书苻坚,要求每个家里不能把全部青壮年男人都派去,这一次征兵征到60000人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而且,关键还在于,这是征兵,并没有额外的待遇,和拉壮丁完全不同,长安城的百姓们,表现出了对苻坚惊人的忠诚,他们纷纷表示,愿意挺身而出,保家卫国,为了保护家园财产和女人,同鲜卑人战斗到底!

这些人,很多是汉人!这是苻宏最感动,也最兴奋的地方。

众所周知,哪怕在短短30年前,桓温的大军,还曾经打到了长安附近几十里的灞上,当时的父老们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可以说对偏安的晋国充满了向往。可是短短30年后,如今关中的百姓,却是旗帜鲜明,立场坚定的支持苻坚。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百姓是现实的,客观来说,苻坚是个出色的君主,对百姓也很宽仁,这里的百姓,尤其是很多老人,是经历过西晋年代的,他们最有发言权。

他们很悲哀的发现,在苻坚的统治下,自己过得似乎比那时候好!而且30年前,桓温明明有机会光复关中,却因为自己的缘故没有去做,这说明,他把自己的权位和利益,看的比百姓更重要!

你不把百姓当做自己的子民,百姓当然也不会对你效忠!既然你们放弃了我们,我们也就不再对你们抱有幻想。更何况,如今的苻坚等人,说汉语,写汉字,和汉人又有什么区别?很多人,早就把秦帝国视为正统了。

老一辈的,心里可能很痛苦,很纠结,如果让他们拿起武器,和晋军作战,他们可能还很有压力,还会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是这一次,太子殿下征兵,为的是打败鲜卑人,这就足以让他们众志成城了。

鲜卑人,那也是汉人的血仇啊!

因此征兵令一下,长安城和周边府县马上紧急动员了起来,短短数天的成果,让苻宏信心大增!在这一刻,苻宏真的相信,自己可以力挽狂澜!

四万军队,被重新组建成羽林军,由苻宏亲自挂帅,时间紧迫,就在城内的军营里,苻宏迅速开始对他们进行紧张的训练,他只有三天时间,三天后,这支临时招募的军队,配合苻坚费尽力气从城里挤出来的两万人,将会组成一支混编军队,将要开赴前线!

因为前线的局面已经很紧张了!

十日前,经过反复血战,桓冲亲自上阵冲锋,终于将上庸新城一带全部拿下,汉水白河被打通,而上天也好像在和秦帝国作对,在给苻坚添乱,常年干燥的冬天,居然在这一代下起了大雨!

冬天下雨而不下雪,这本来就很诡异,而且暴雨连续几天,让双方都只好回营暂避,本来秦军还以为获得了喘息之机,正在庆幸呢。

当时太子苻宏知道后,马上建议苻坚迅速调兵增援西线,而苻坚也是聪明人,没有任何犹豫就派大将李兴率军三万增援。

但是,还是晚了。

奥妙就在于,不管冬天夏天,只要下大雨,就一定回涨水,而趁着这几天休战,桓冲迅速调集了精锐的荆州水军溯江而上,趁着涨水直接就来到了汉水上游,时间恰好就在李兴率军半渡的时候。

这下子,李兴可就倒了大霉了,小小的浮桥,怎么挡得住水军战船的冲击?亲自上阵的桓玄披甲执锐,势不可挡,沿着汉水把秦军分割成两段,而这个时候,桓冲也率军赶到,专打河南的军队,北方的军队却因为无法渡河增援,只能眼看着,两面夹击之下,先期过河的军队根本就不是对手,包括李兴在内,全军覆没!

而北面的军队也没个好,大雨之下,一路泥泞,他们也跑不快,而桓冲亲自率军一路掩杀,虽然不能把他们全歼,但是也足够让他们损失惨重。

一战下来,苻坚几乎仅有的机动兵力被彻底击溃,桓冲前锋逼近蓝田,关中大震,这也是苻宏不得不亲自征兵的原因,如果再不迅速反应,恐怕桓冲来到长安,事情就无法挽回了。

现在,李兴22岁的儿子李元率12000人死守蓝田,但是估计他最多也只能守三四天了,因为力量太多悬殊。一旦蓝田失守,正在潼关附近活动的慕容泓再一掺和,秦帝国就完蛋了!

此战之后,桓冲的威望如日中天,几乎可以和打赢淝水之战的谢安比肩,这自然不必说,但是桓温的继承人和儿子桓玄,这一仗可是打出了气势,打出了威风,数万人亲眼看见,他持着长矛,先是指挥水军杀敌,再冲上岸去追杀敌军,见人就杀,无人可当,后来遭敌暗算,身中流矢也毫不退缩,反而更加凶悍,浑身浴血的少年白袍将军,这一战后,注定名动天下!

而对于秦帝国来说,情况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敌军已经到了眼前了,必须马上想办法。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激起了关中百姓的危机感而纷纷从军。

事实上,这次北伐,如果西路军不是桓冲桓玄,而是别人,这里的汉人就算不箪食壶浆,但是也多半会冷眼旁观,毕竟他们还是汉人。但是桓家,那和他们是有仇的!当年桓温的事情,关中人人皆知,前宰相王猛前往投奔,桓温居然有眼无珠,这样的人的弟弟和儿子来,那就把他们打回去!

而这个时候,坐在宫中的苻坚正在和宠妃张氏聊天,张氏默默在给苻坚梳头,却发现天王原本乌黑的头发,如今已经全部是灰白色了,顿时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苻坚感到张氏的手停了,不由睁开眼睛,却从镜子里看见张氏扭过头去,肩膀微微抖动,不由笑道:“爱妃,怎么了?”

“陛下,臣妾……臣妾没事。”张氏很快就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开始若无其事的梳头。

“呵呵呵。”苻坚笑了笑,张氏脸上的泪痕还在呢,这岂能瞒得过自己?苻坚笑道:“怎么,你还在担心什么?”

张氏叹口气,道:“陛下,朝政的事情,臣妾是女人,也不懂,臣妾只是看陛下如今华发已生,心里有些难过。“苻坚和张氏感情极好,就像普通夫妻一样,因此说话也没什么顾忌,不然旁的人要是如此议论君主,搞不好就是个大不敬之罪了。

苻坚笑了笑,道:“这又有什么?朕不过四十五岁而已!先前有些着急,头发白了也就白了,怎么?你还想让朕染回去不成?”

张氏咬了咬馥郁圆润的下唇,微微点头,道:“陛下,染回去总比灰白看的要精神些……”

“你嫌朕老了?”

“不敢!臣妾不敢!”张氏大惊,苻坚这话可就很厉害了,如果认真起来,自己失宠被打入冷宫甚至被赐死都是可能的。妃子怎么能嫌弃君主老呢?

“呵呵呵呵,看你吓的。”苻坚笑道,“朕不过和你开个玩笑,朕和你的感情,历经了岁月的考验,朕相信你的。”

“陛下~~~”张氏感动的差点又哭了,可是眼圈已经红了。

人常说,帝王家最是无情,深宫里最是肮脏,可是起码在张氏看来,苻坚待她是真心诚意的,她对苻坚也是掏心掏肝。二人的感情之深,实在是笔墨无法描述的。可是毕竟,帝王身居高位,不能轻易感情流露,以免被臣子摸透。

可是苻坚方才这一番真情流露,却是真的不能再真,谁说话,张氏早就不再年轻,苻坚作为天王,随时可以找到无数年轻貌美的少女,可是他没有,始终对自己专情不改,这样的感情,帝王家又有几人?

此情可流转,千载永不变!就算在历史上,苻坚和张氏,也最终生死与共!

“好了好了,看你,又哭了,哎。”

“陛下……臣妾……臣妾是高兴的。”张氏破涕为笑,一时间,白花失色。

苻坚呆了呆,虽然这张脸他已经看了无数遍,可是现在他还是看不厌,而且此生也不会厌。他想了想,说道:“白发朕就不染了,反正朕知道,你是不会嫌弃的,而且,染发那是自欺欺人,朕既然不老,还怕什么?而且面容老不老,不重要,关键是心老不老!朕的心还很年轻!朕的身体还很健康!朕的儿子和将军们都很忠诚,朕有自信,有把握打退敌军,镇压叛乱!朕最少还能活三十年!而只需要十年,国家恢复元气后,朕还可以再次率军南下,就在淝水!就在淝水朕要把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

苻坚说话时候,神情威武,豪气干云,张氏看着丈夫还如此的有进取心,不由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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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誓师大会

发完了感慨,头还是得梳,苻坚坐了下来,而张氏也很配合的把丈夫的头发一根根的梳理好,整个过程,二人默契配合,心心相印。

“爱妃,你放心吧!”苻坚在起身要走的时候,坚定地说道。

虽然苻坚没有解释,可是张氏知道他要说什么,她从苻坚眼里,看到了20年前那种坚定和执着,她相信,自己的丈夫,一定能带着这个帝国重新走向兴盛!

苻坚出门,自然是要去长安城内最大的校场,因为今天,就是太子苻宏挂帅出征的日子!就是誓师大会的日子!

苻坚拒绝了车驾,脱掉了衮服,而是换上了一身甲胄,骑着自己的战马,率领群臣浩浩荡荡的前往校场。而今天,老天也很给面子,晴空万里,气候温和,正是誓师的好日子。

到了校场,士卒们早已整齐列队,虽然有新兵有老兵,有白发的有黑发的,有少年也有老人,可是从他们的脸上,苻坚看到了坚毅,看到了决心!

太子和他的佐将们已经站在了高台下,香炉里的几注大香正在燃烧,时辰马上就要到了。

一名内臣用有些尖细的声音高叫道:“天王驾到!”

“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人跪下齐声高呼,声振寰宇!

苻坚自信的冲大家挥挥手,高声道:“列位,请起!”

所有人整齐的站了起来,苻坚大步走上高台,这里地势空旷,而周遭还有墙,说话有回声,正好起到扩音的效果。

六万人当然不可能都在这里,这次主要把所有的军官和一些骨干分子请到了这里,纵然这样,也有数千人,而其他人则在旁边的军营里,随时准备让苻坚检阅。

誓师之前,首先要祭天,祭祖,这些大同小异的礼仪完成后,苻坚走到高台上,面对着下面人热切的目光,朗声道:“各位!各位臣工!各位将军!各位弟兄们!朕今天来看你们!不为别的,就因为,我大秦帝国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苻坚没有寒暄,而是上来就直奔主题,一时间气氛很是悲壮。

苻坚先是回顾了多年来自己和手下们南征北讨的历程,历数了创业的艰辛和不易,回顾了王猛邓羌等人的丰功伟绩,让大家好好想想过去的不易和如今幸福生活的难得,一时间,让很多大老爷们,也是眼圈发红。

“……各位,你们说,这20年,朕待你们怎么样?不论你们是国人,是汉人,是匈奴人!还是鲜卑人,朕可曾对你们有区别吗?可曾对哪个民族不公道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待天下百姓,都是自己的子民,朕自问三十年来,不曾亏待过自己的百姓,如今,到了百姓保护朕,保护国家的时候了,你们愿意吗?”

“愿意!”一个刀疤脸突然大声喊道,连嗓子都喊哑了。

有人带头,自然大家齐声高呼愿意!开始还有些混乱,后来就越来越整齐,越来越有气势。

不必说,这个人自然是安排的,事实上发动群众安排托儿的道理,中国人自古都懂,形势危急之下,苻坚也顾不得这些是不是不光彩了,也就直接准了。

人在人群中,是很容易互相感染,互相激动地,苻坚亲眼看见,这些男儿的血性被激活被调动起来,深感民气可用,军心可用,不由信心大增。

他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厉声道:“如今!南人都已经欺负到门口了!都已经打到蓝田了你们知道吗?”

众皆大惊失色!顿时会场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这种绝密军情,自然是不能完全的泄露的,之前征兵的时候,也只是说前方战事吃紧,却不能明说紧到什么程度,虽然苻坚对长安城有信心,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了,任何的风险,也是他所承担不起的。

但是现在,到了把一切和盘托出的时候了。

苻坚扫视了一圈,诚恳地说道:“各位,朕知道,你们很多,本来就是汉人,如果有人心向故国,也是可以理解的,朕今天在这里也愿意和大家保证,如果你们谁,现在还思念故国,还想为晋国效力,那也是人之常情!朕绝不怪罪!你们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走,可以去投奔他们,也可以跑回江南,朕都不阻拦,唯一的条件,便是不得乱我军心士气,也不得带走武器装备,不过朕也会发给路费,不会为难。”

苻坚说完,其实还是很紧张的,虽然这些人已经被苻宏率人仔细晒过一遍又一遍,基本确定不会有其他势力的奸细混进来,都是身家清白的良民,可是凡事都难保万一。万一这个时候,有人跳出来要走,那可就麻烦了!雪崩之势就不可阻挡,这仗也就别打了。

苻坚费了这么大力气,自然也是要更大的好处的。

现场沉寂很久后,早已安排好的人见气氛已经酝酿的差不多了,跳出来大声道:“各位!之前晋国统治关中的时候,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苛捐杂税,民不聊生!近几十年,我们过得又是什么日子?说安居乐业不过分吧?你们说,三十年前,桓温北伐,最后不还是灰溜溜回去了吗?晋国有把我们当成他们的子民吗?”

“没有!”开始只是一两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

“对!没有!”

一唱一和,很快就把气氛炒热。苻坚满意的看着这一切,不由暗自高兴。

那个刀疤脸趁机说道:“所以!我们的一切,都是天王给的,如今到了我们为天王效死的时候了!老子今儿在这说了,谁他奶奶的敢走,那就是忘恩负义!我王大锤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我们不走!我们要保护自己的家园!”

“是的!都不能走!谁要走我就拧下他的脑袋!”

气氛越来越热烈,很多人都挽起袖子纷纷表示要和晋军死磕到底,这样气氛一形成,纵然开始真有想走的,现在也走不了了,恐怕他刚一开口,就会立即被愤怒的袍泽们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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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天公作美

本来晴朗的天空,多了几片乌云,太阳虽然仍然顽强的照耀着大地,但是在乌云的遮蔽下,阳光也弱了很多,校场内的人明显感到了一丝丝寒意。

就在这个时候,群情激奋的人们,突然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突然发现,苻坚居然双手指天,默默在念叨着什么。

苻坚在安静下来后,深吸口气,大声说道:“各位!既然你们都愿意与国家,与朕同生共死!那么就在今天,将会是我们大秦历史的一个转折点!”

苻坚的声音,慷慨激昂里带着一丝的悲壮,“你们看!看那苍天!之前还是晴空万里,哪怕是在冬日,依然阳光灿烂,一如我们的国家!前三十年里,你们的父兄,与朕并肩战斗,从关中一隅,到统一北方,打下了大大的疆土!可惜由于朕一时不查,误信小人,淝水一战,失去了统一天下最好的机会,就像现在,这天上又是乌云出现。”

士卒们循着苻坚的声音,纷纷抬头看天,果然,此刻连太阳都已经躲进了乌云里,一时间显得昏暗无光,先前被振奋起来的高涨气势也有些回落。

这一切都被苻坚看在眼里,苻坚突然大声喝道:“朕的兄弟们!国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们别无选择,不然,难道等他们欺负上门吗?等他们夺走我们的房舍,财产,和女人吗?虽然乌云密布,虽然形势危急,但是朕坚信,只要你们团结一心,只要你们众志成城,我们的国家,就一定能拨云见日!”

仿佛上天都在配合苻坚,苻坚话音刚落,果然乌云几乎眨眼间就不见了,躲了一小会的太阳重新露出脸来,天色瞬间又再亮了起来。

苻坚又惊又喜,瞬间就老泪纵横,长声道:“天佑大秦!”

“天佑大秦!”

“天佑大秦!”

士卒们很容易被感染了,因此俱都齐声高呼起来,别的可以作假,这老天爷可做不了假,方才明明已经是乌云密布,如今天王陛下一祈求上天,上天就很配合的驱走了乌云,亮出了太阳,这还不明显吗?

纯洁的士兵们当然是不会懂天气预报这回事的,他们可不知道,为了把握节奏,苻坚和苻宏等人短短这几天就耗费了多少辛苦,他们只知道,上天是保佑大秦的!

既然上天保佑,不管是鲜卑人还是南人,都奈何不了大秦。

“万岁!”不知道是谁率先振臂高呼,接着,万岁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苻坚的目的终于达到了,这支军队的士气已经被提振到了一个相当的程度,正是趁热打铁的时候。

苻坚当即宣布,太子苻宏,代天子亲征,立即出发,目标就是已经逼近蓝田的晋军。而一身甲胄的太子苻宏,也当场咬破手指,歃血为誓,表示如不取胜,绝不会活着回来!

士气高涨的情况下,又掺杂着种种悲情,不少人也流出了眼泪,而苻宏在最后和苻坚交换了个眼色后,翻身骑上战马,率军前行!

这一别,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苻坚是个君主,更是个父亲,一向在自己心目中有些文弱的苻宏,这一刻居然这么高大,这么勇敢。

这支临时组建的杂牌军,高唱着军歌,在长安城百姓的欢送中,开出城外,走向战场,无数个家庭的女人们正在担忧的哭泣,可是她们也没有选择,形势到了这一步,也只能让家里的顶梁柱站出去了!

苻宏到底是苻宏,出了城,苻宏命令大军吹吹打打,大造声势,并且传檄天下,宣布自己已经带着十万大军出征,准备先到弘农去帮姚苌打败慕容泓,要割掉慕容泓的脑袋当球踢,再出关活捉慕容冲,要慕容冲再当娈童,最后再去和如今天下最出色的年轻人刘牢之比比高低。

至于桓冲,苻宏说了,自己派三千人就能搞定他,荆州军根本不堪一击。

而当桓冲看见这檄文的抄本时,本来只是付之一笑,他这种老狐狸,是不会把这些话当真的。桓冲只是顺口问了句,“敬道在哪?“本来桓玄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自己身边的几个亲兵都是把眼睛看向别出,支吾不言。

桓玄顿时觉得有蹊跷了,大怒之下,“砰”地一拍桌子,“你们几个是怎么了?如果不说实话,格杀勿论!”

几名亲兵顿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般求饶,可是就是不说桓玄到底哪去了。

桓冲是何等人物,马上就直逼问题核心,“是不是他不许你们说?你们几个,倒是胆子不小,说!你们说了,他饶不了你们,但我可以保你们,别忘了我是他五叔!”

这时候,领头那个亲兵顶不住了,瑟瑟发抖了会,才颤声道:“大帅,今儿一早,少将军就带着三千轻骑奇袭弘农了,他看了天像,说今天先下雨后放晴,敌人一定没有防备,此时出军,可获全胜,说不得一战就能打下弘农,这样咱们荆州军就是独一份了!昨晚……昨晚庆功宴大帅您喝的多了些,也就没有起床,他……他不让咱们叫醒你。”

桓冲一愣,顿时一拍脑袋,“这黄汤果然不能随便灌啊……奇袭弘农,呵呵,这小子还真是大胆,有点意思啊。”

众亲兵见桓冲笑了,心里也是一轻,看起来桓玄的法子还是可行,这样的话,他们几个也就是隐瞒一下,只要桓玄得胜归来,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嘛。

可桓冲没有说话,他们就只能还跪着。桓冲又拿起那最先收到的檄文看了看,突然觉得不对,他赶紧走到地图前看看,顿时一拍大腿,“大事不好!”

“大帅?”几个人又惊又恐,不知道方才桓冲还是很赞成,可是现在为什么又不赞成了呢?

“你马上去请诸葛……不,我亲自去一趟,敬道这小子,也太狂了!等我回来再和你们算账!”桓冲又急又怒的穿上铠甲,狠狠瞪了跪在地上的几个亲兵一样,然后急匆匆出去了。

而这几个人还在纳闷呢,少将军说的有理由据,自己几人跟随桓冲多年,也是略通兵法的,趁机奇袭也是好办法啊,为什么大帅这么愤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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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力挽狂澜(1)

桓冲的感觉很对,因为桓玄的对手是苻宏。问题就在于,苻宏比较了解桓玄,而桓玄并不了解苻宏,起码不全面了解。

苻宏1岁就开始当太子,二十多年的储君生涯,让苻宏老练沉稳,但是当初,大秦帝国在扩张的时候,文有王猛,武有邓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因此苻宏并不需要去前线打仗,而且事实上,多年来他也只是学习如何处理政务,当真没有打过一仗。就连很多军国大事,苻宏表现的也是个文人,非常温和,比如他反对攻打晋国,反对西征西域。这个印象造成包括桓玄在内,天下人都认为,他不会打仗。

但是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天赋,有种人,叫做天才,谁说没上过战场,没打过仗的人,就一定不会打仗?可惜,桓玄没有这个觉悟。

要说桓玄,在一战名扬天下后,虽然很得意,却也没忘形,他知道秦军一定会抽出力量来增援蓝田的,因为蓝田丢不得,而且他也在长安城布置了细作,秦军征兵誓师的事情也及时的传递了回来。

虽然百姓入伍的踊跃让桓玄略微有些意外,但是他并不担心,不管怎么说,那些部分都是百姓,百姓就算拿着武器,由于不可能有长时间的训练,他们的战斗力是不可能比得上正规军的。况且,桓玄也知道,为了增强力量,苻坚还拿出了最后压箱底的两万人,和这些人混编起来。

这个决定,很难说对还是不对。对的话是可以以老带新,用老兵迅速的让新兵成长,而有疑问的地方是新兵人比老兵多太多了,一旦新兵出了问题顶不住,很可能连老兵也给拖垮。

桓玄是按照后一种理解的,因此他很有信心击败苻宏。

至于奇袭弘农,完全是临时起意,桓玄认为,连自己都想不到,苻宏自然也想不到,蓝田的李元也不会想得到,所以他的3000轻骑全速前进,直扑蓝田。

苻宏自然也不可能预知桓玄的想法,但是问题是,苻宏实在是很有军事天赋。

当他命人让主力敲锣打鼓的前进时候,自己就已经带着5000最精锐的羽林军先向东行军,然后突然折向南方,目标也是蓝田。

桓玄自然是派了斥候的,根据斥候的回报,苻宏主力正取大路直线,声势浩大的朝蓝田进发,桓玄认为这是苻宏初次上阵,为求稳健而故造声势,同时把全军聚合在一起,在行军中锻炼新兵,这样的做法符合兵法,因此桓玄并无怀疑。

而且,既然还有一天就来到蓝田,桓玄更认为李元部会放松警惕,因为正常情况下,蓝田守军,无论如何也能撑住一天的,因此这个时候奇袭蓝田,必可大获全胜。

但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在自己轻骑离蓝田只有20里,正在做战前最后休整时候,侧翼居然烟尘弥漫!

很明显,那是骑兵!一支实力强大的骑兵。

“起来!都给我起来!快一点!”顿时如五雷轰顶的桓玄匆匆让下马歇息的士卒们赶快上马,准备迎敌。

应该说,桓玄已经够谨慎了,他知道,长途奔袭的人必须在战前稍微休息下才能投入战斗,而且不下马,在马上是无法充分放松的,因此桓玄已经让所有人分成三拨,分别休息,而且他还派了人,在侧翼和后方侦查。

但是没有用,一路来实在太过顺利,就算桓玄保持了冷静,但是桓玄的荆州兵早就是骄兵悍将,他们颇有些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觉。

再者,苻宏早就是有备而来,那个斥候恰好身子也有些不适,结果被苻宏的小队扑杀,桓玄失去了最后一个机会。

等到桓玄的军队匆匆上马,完成列队的时候,苻宏已经亲自率军冲了过来!桓玄的军队,是荆州军骑兵的主力,不能说不精锐,但是苻宏的军队却是氐人里精华的精华,可以说是大秦的总预备队,加上有心算无心的突然袭击,胜负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战斗的场面无需过多描述,完全是砍瓜切菜,前些天不可一世的荆州军,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才是马上的民族,什么才是真正的铁军。

桓玄试图组织抵抗,但是很快就发现这是徒劳的,他的兵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是兵败如山倒之势。

在这个时候,桓玄没有逞强,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桓玄是一等一的好汉,所以果断选择了跑路,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千军总可以得而复失,桓玄可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在这里把自己搭进去就不合算了。

桓玄一跑,形势就不可逆转了,晋军大败,苻宏趁机掩杀,斩首千余,桓玄在几十名亲兵的拼死断后下勉强逃了出去,至于他的兵,暂时就不要想了,什么蓝田之类的,更已经是镜花水月了。

消息传到蓝田,守军欢声雷动,自从淝水之战后,秦军每战必败,而外有三路大军齐头并进的北伐,内有各地诸侯纷纷叛乱,大秦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时刻,很多人都在认为,肯定是又要变天了。

但是就在这时候,太子苻宏亲自挂帅出征,一战就把前些天名头最响的桓玄打的落荒而逃,给天下各地还忠于苻坚的人打了一剂强心针!风向可能真要变了。

等到桓冲亲自带着精兵前往接应时,桓玄的败局一定,浑身带血的桓玄哭着跪在桓冲面前求饶,而桓冲大怒,声称要把桓玄军法处置,众将苦劝之下,才允许其戴罪立功,不过桓玄还是被狠狠打了20军棍,现在已经回去养伤了。

桓冲仔细想了想,便命令大军后撤20里下寨,众人虽有意见,但是桓冲坚持,于是晋军自出征以来又第一次后退。

苻宏却毫不示弱,他很快率领大军越过蓝田,在桓冲营帐以北30里处扎营,可是扎营了却高挂免战牌,每日军营里除了少数巡逻军队外,居然几乎看不见人。

这个消息被桓冲得知后,众人都认为,苻宏一定是率军增援其他战线了,他留下的军队只是为了牵制桓冲,他们纷纷建议,要果断出兵,猛攻秦军大营。

桓冲本来也这么认为,可是一想到桓玄的惨败,就觉得苻宏可能又在玩花样,他斟酌了半天,还是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白河附近,苻宏的营帐背山靠水,深得兵法精要,让桓冲也赞叹不已。可是,桓冲都率军到了营帐几百步的地方了,里面还是没有声音,也没有看见巡逻的军队。

“大帅,这是个空营啊!”身边的亲兵有些忍不住的说道。

“是啊,大帅,你看都现在了,连炊烟也没有,苻宏这小子是在摆空城计呢。”

“大帅,干吧!”

众人纷纷要求桓冲马上出兵攻打,可是桓冲笑了笑,却宣布打马回营。

回营后,桓冲马上宣布,重要将佐都不许出战,同时派重兵保护粮道,当时很多人都提出应该主动进攻,但是桓冲却神秘笑了笑,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很快,消息传来,苻宏果然亲自率军攻打黑水域的晋军粮草储存地,还想趁机烧毁停泊在那里的水军战船,由于晋军早已有了准备,苻宏并没有得逞,双方大战一场,得失相当,苻宏最终退走。

这一仗,全军上下对桓冲那是服气的不能再服气,纷纷盛赞其如同孙武复生,吴起在世,而桓冲也只是矜持的微笑,并没有拒绝这些高帽子。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苻宏又消失了,那座营帐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不过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次晋军上下都非常沉得住气。桓冲也认为,这种时候,反正粮草充足,后路无虞,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正道。

那么问题在于,苻宏在哪呢?

事实上,苻宏偷袭黑水域,也是佯攻!一战之后,他马上率领主力骑兵约一万人,其中包括三千新人,昼夜兼程,朝东北方向赶,目标便是弘农!

弘农城下,重整旗鼓的姚苌正在和慕容泓血战,慕容泓号称十万大军,气势汹汹,而且慕容泓多次赤膊上阵,亲自冲锋,鲜卑人为了复国大业又都是悍不畏死,姚苌已经支持不住了快要!

上次丧师失地,由于国家是用人之际,苻坚并没有把姚苌怎么样,可是姚苌心里清楚,这一次,要是再失败,恐怕自己都没脸活下去了。

“父亲,咱们要顶不住了,撤还是不撤?”自己最得意的儿子姚兴这时候满脸是血的说道,连番大战,姚苌所部损失惨重,这里很多人都是他们羌人,是姚苌最大的本钱啊!可是姚苌要他造反,也是不敢的,因此虽然肉疼,他也生不出别的念头。况且,羌人和慕容家族也一直不对付,就算自己造反了,慕容家的人也不能给他好果子吃。

“再坚持下吧。”姚苌想了想,抹了抹额头的汗,无论如何,坚持到今天天黑,那时候,你再派人收拾……”

姚苌本来想说,到了天黑,趁夜跑路,多少保存点实力,而且自己尽力了,苻坚也不会太过怪罪,可是说到这,他愣住了!

因为西南方,一支骑兵正在全速朝这里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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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力挽狂澜(2)

“父帅,这……”年轻的姚兴有些惊讶,“这会是谁的军队?”

姚苌还没来得及回答,却看见几名眼神比较好的亲兵在仔细观察后突然放声欢呼!

“是我们的人!是我们的援军来啦,哈哈哈哈!”姚苌狂喜道,这一个月来,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连战连败,本来都做好了杀头的准备了,可是苻坚依然饶了他,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可是这却让他压力更大。

不是他无能,也不是他不忠心,实在是这没法打。

虽然他归顺苻坚很多年了,苻坚也非常信任他,从来没有动他的班底,他的兵还是羌族老兵。但是这也就造成一个问题。他的人自成体系和集团,某种程度,他是这群人的头,代表这些人给苻坚打工。

因此,老板的话当然得听,但是自己人的利益也不能不考虑。而羌人过去因为秦帝国兵强马壮前景看好待遇也好,自然是三军用命,可是现在,形势不一样了,看起来秦帝国行情不好了,很多人心里有想法了。

事实上,这半个月,已经有很多人明里暗里窜错姚苌自立了,那慕容泓都能自立为王,姚苌为什么不行?

姚苌对他们的想法当然是门清,自己称王他们也能升官发财,要说一点没动心,那也不是。但是姚苌很理智,不会在这个时候做这样的事情,他知道,机会没到。况且,苻坚毕竟对自己有恩,情感上他还是愿意继续效忠苻坚的。

另外一个问题,是对面的慕容泓太能打了,鲜卑人和氐人是有血仇的,打破弘农,前面就是长安,他们眼看就有机会报仇了,怎么会不个个拼死?

这一次再败,恐怕造反没有了本钱,也没脸再跟苻坚混下去了,因此姚苌压力很大,还好,关键时刻,援军到了。

姚苌的反应很快,立即对才17岁的姚兴大声道:“你马上带领咱们左右的骑兵,立即出城,从正面冲击慕容泓的军队,记住,这一次,要拿出咱们所有的本钱,不计伤亡!全力冲锋!”

“得令!”姚兴脸上闪过一丝嗜血的笑意,匆匆下了城头。

而这个时候,姚苌亲自大步战鼓前,开始擂鼓,弘农城头的所有战鼓这个时候同时响起,而全军这时候都已经知道援军到了,顿时士气大振。

这支援军,正是太子苻宏亲自率领,在连夜摆脱了南线荆州军的纠缠后,苻宏率领精锐全速北上,掉队者伤亡者一概不理,不计损失的全速前进,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赶到了。

到了敌阵,这一次苻宏不给敌人留下任何机会,直接就发起了冲锋,而恰好,这时候年轻的姚兴也提着长刀拍马出城,带着城内最后的精锐对坚固的鲜卑勇士的大阵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很多时候,就是一个时机问题。不能说鲜卑勇士们不拼死,不能说慕容泓不努力,但是在这个时候,连姚苌都没有想到,本来会在南线出现的太子苻宏居然率部赶到,更何况是慕容泓?

两路夹击,势如破竹,年轻的姚兴大显身手,居然直接奔着慕容泓就去了,而鲜卑大军兵败如山倒,慕容泓无奈,只得下令撤退。

不过,亲自断后的慕容泓,在姚兴面前也没占到便宜,二战一番,慕容泓不敢恋战,匆匆逃走,姚兴和苻宏趁机掩杀,秦军大胜。

一战下来,秦军歼敌万余,自身仅损失两千余人,可谓大胜。弘农就此保住,关中最严重的威胁被解除了。

但是姚苌没有想到,自己的好儿子姚兴,大概是杀的太痛快了,或许是在战场上和太子苻宏结下了深厚友谊,居然带着2000人跟着太子苻宏去追击慕容泓。

其实姚苌是反对这么做的,因为他实在不愿意这个最看好的儿子出什么意外,如今秦军一直是处于守势,能够顶住就不错了,再说了,兵法还说穷寇莫追呢,干嘛非要赶尽杀绝呢?

再说了,慕容泓是那么好对付的吗?他起兵才多久,就聚集了10万之众,而且裹挟了大批对苻坚不满的各族人,气势几乎不可阻挡,如今仗着偷袭得胜了,差不多也就行了,何必呢?

但是苻宏不会这样想。

他作为大秦帝国的继承人,深知现在最缺的就是两样东西,一个是胜利,一个是时间。

而争取时间是为了获取喘息之机而最终取胜,想要取胜又需要时间,这二者是相辅相成,不可偏废的。

如今大秦帝国看起来风雨飘摇,还是因为淝水一战败得太惨了,把几十年积攒的本钱和威望都输光了,因此各地人心浮动,野心家们也都看准了这个时机跳了出来,连翟斌这样的档次的人,都想趁机捞一把。但是在旁人看来,很有种树倒猢狲散的感觉。

这种局面很危险,但绝不是没有办法。只需要迅速来几个胜利,震慑住那些野心家,马上就可以稳定住局面,起码让各地态度暧昧的人不至于迅速倒向别人,这就足以争取到喘息的时间。

更何况,苻宏已经摸到了底,只要苻坚还在,长安还在,大部分地方州郡,都是效忠苻坚的,哪怕是目前打成一锅粥的凉州,据苻宏得到的消息,他们也不敢公然背叛苻坚。

至于那个张天锡,苻宏冷笑一声,虽然10年后,这个男人有了些长进,但是苻宏确信,他依然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正骑马和苻宏并肩而行的姚兴,就纯粹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了,此时他满心都是杀敌报国,建功立业的念头,他见过苻坚一面,从此被他的气度所倾倒,在他看来,纵然淝水之战失败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兵法不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嘛,这一次输了,下一次赢回来,也就好了。

而身边的苻宏,比他大10岁,原本这个太子殿下,是不太入得了姚兴的眼的,虽然姚兴也是好读书,学问渊博,却也是文武双全,在姚兴看来,诗书和马刀一样重要,如果只会一样,姚兴是看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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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力挽狂澜(3)

可是,这些天来,苻宏给他的印象却彻底颠覆了他过去对于太子的认知。

本来,太子苻宏由于1岁就被确定了储君,没有人可以动摇他的地位,因此一直以来,苻坚想的都是自己冲锋在前,打下一个大大的铁桶江山,苻宏即位了直接守成就好。

因此,苻坚重点培养的,是他处理政务,协调关系的能力,而苻宏做的也确实很出色,处理各种繁杂的政务总能很快的找出关键并且高效的处理,让所有人都挑不出毛病来,而且,大臣上下,对苻宏都是交口称赞,几乎就没有人说他不好。

更为难得的,是苻宏年纪轻轻的,就很会把握分寸,既要和大臣们处理好关系,又不能让父王认为自己在笼络人心,收买大臣,这样上上下下,都能搞的定摆得平,其实是个很厉害的本事。

但是姚兴毕竟年轻,他不懂这么多,在他看来,太子就该是像陛下一样,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下马理政,上马带兵,可惜之前,太子居然连仗都没打过。

这些天,苻宏与士兵同吃同住,绝不搞特殊化,而且早上最先起来,晚上最后睡觉,打起仗来冲锋在前,悍不畏死,而且那是真心把所有的兵,不论是他的兵还是姚兴的兵,不论是氐人羌人还是汉人,都当成自己的兄弟,那感情甚至比自己还真,到这个时候,姚兴这才发现,这个太子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大太多,让自己佩服的五体投地。

要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作假,唯有感情做不来假,因为你距离一近,很容易就能发现。而姚兴看得出来,他和士卒们握手聊天时候,纯粹自然,毫无造作,真的不能再真。

这样一个人,足以团结起所有的士卒为他而战,更重要的是苻宏过去虽然没有打过仗,但是姚兴看他部署,既有兵法里的稳健,又有时而冒出的灵感,有奇有正,随机应变,毫无纸上谈兵的教条,姚兴自问,自己10岁就在军营打滚,也没这个本事。

这就是天赋和能力,不服不行,起码姚兴服气了。

姚兴相信,跟着苻宏,就一定能为大秦力挽狂澜!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士气高涨的苻宏率军与慕容泓连战三次,三战三捷,斩杀无数,慕容泓大军溃败,部将慕容生率部投降,慕容泓无奈率领七千死忠精锐逃出了潼关,而苻宏趁机略兵扫荡,并且指挥刚刚赶到的苻睿横扫关中,慕容泓残兵纷纷投降,关中平定!

苻宏当即派部将孙行率军一万坚守潼关,自己即刻率军南返。而苻睿趁机率兵出关,攻打慕容冲。

几日之内,苻宏率军转战百里,每战必胜,原先一向传闻文弱的苻宏,打仗居然这般了得,关中民心士气为之一振。大军都发现,在老一辈的邓羌,梁成死去后,新一代的苻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窜起。

而等到桓冲得知这一切时,不由徒呼奈何,他知道,他错过了最好的机会,那一次苻宏摆的空城计居然是真的,完全利用了他的思维盲区。

如果那一次,不惜一切的率军北上,苻宏的残余部队是挡不住自己的,那样的话,弘农几乎不是一合之敌,自己就可以趁机奇袭长安。

而这样,苻宏能不能在前线还耐心的追击慕容泓,就是个问题了,后方不稳的他很可能会被慕容泓打败,就算能胜,也不可能有机会把慕容泓赶出关中。

这样,虽然桓冲和慕容泓没有取得联系,但是想也知道双方可以夹击苻宏,苻宏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回天了。

桓冲大营内,现在气氛很紧张,因为桓冲召集大家开会,所有将领,包括屁股还很疼的桓玄都被抬来了,可是桓冲背着手踱步都踱了两柱香了,却还是一言不发。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好一会,桓冲才一拳砸在桌子上,叹道:“是我疏忽了!万万没有想到,苻宏那么年轻,居然敢冒这么大的风险,敢下这么大的本钱,嘿!少年人,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你说话就好,就怕你一直憋着。

马上有人说道:“大帅何足介怀,听闻那苻宏小儿,与慕容泓血战之后,虽然勉强取胜,但自身损失也不小,如今正是强弩之末,不如我们马上起兵攻打弘农,同时留主力等苻宏增援,这样我等以逸待劳,以击彼疲惫之军,可获全胜!”

“卑职赞同李将军的意见,围点打援,实为上策。”

“卑职也赞同。”

见众将纷纷发言,桓冲点点头,却未置可否,而看向了还躺在担架上的桓玄。

桓玄勉强行了个礼,笑了笑,道:“叔父。”

“你的伤好些了吗?”桓冲关切的问道,虽然军法无情,可是那毕竟是自己的侄子,是桓家的骨血,当时打他也是没有办法,可是桓冲又哪能不心疼呢?

“请五叔放心!军法虽酷,但桓玄静养了这么多天,也好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可起身,便可起码杀贼了!”

“好!”众人齐声夸赞,桓玄这话实在太爷们了,要知道那次打军棍,桓冲专门打了招呼,谁要是放水,大营门口不介意多个人,因此那次打那是真打,哪怕桓玄够硬气,死死咬住牙愣是没哼哼一声,可是那满身的汉水都足足有半盆呢,可想而知有多么痛苦。

如今桓玄居然说明天就可以骑马杀敌,这得多大的勇气?

桓冲笑了笑,接着问道:“如今的局势,你有什么看法?”

桓玄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道:“五叔,侄儿有个想法,有些太过冒险,但是……”

“但讲无妨!”桓冲摆摆手,“如今是讨论的时候,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讲,喔,你们也是一样啊,畅所欲言,啊?”

“是。既然如此,侄儿也就说了。”桓玄犹豫了下,道:“以侄儿的看法,苻宏这一次投机得逞,头一次带兵就取得了如此辉煌的胜利,不管他多么冷静,他毕竟还没到30岁,侄儿比他更年轻,但是也知道年轻人的想法,侄儿就不信,他能沉得住气。”

“哎,你这个说法有意思啊”,桓冲顿了顿,道:“那你觉得他会下一步怎么办呢?”

“侄儿不知道。”桓玄摇摇头,“但是,他怎么办,那不重要,侄儿想说的就是,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打仗,不如他打他的,我打我的。”

“怎么说?”桓冲好奇问道。

“侄儿知道,有个地方,如果我们去进攻,不管苻宏多厉害,他也得被我们牵着鼻子走。”桓玄自信的说道。

“哪里?”

“长安!”桓玄虽然半躺着,依然伸手指向了地图上那个最大的点。

桓冲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小子还真是胆子大,居然都打起长安的主意了,而众将也都愣住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桓玄居然现在提出攻打长安。开什么玩笑啊,长安城高池深,粮草充足,内有大军,外有弘农蓝田等险要尚在,你去攻打,能打下吗?

而桓玄好像料到了大家的疑虑,自信的说道:“叔父,各位,我知道你们的顾虑,不错,弘农和蓝田还在秦军手上,而且短时间攻不下,可是,为什么非要攻下呢?”

“为什么不攻呢?不打下蓝田,怎么打长安?”一名将军不解的说道。

桓玄坐直了身子,可是屁股上的伤还没有好,让他不由得呻吟了下,才笑眯眯说道:“王将军,您问得好,可是,谁说攻打长安,一定要先打下蓝田?”

“这……”王将军一愣,马上说道:“蓝田是长安的屏障,扼守住了要道,不打下蓝田,我们怎么打长安?”

“这便是各位的一个误区了。”桓玄笑道,“此路不通,那就换条路走,我们之所以在蓝田纠缠,是因为蓝田是最近的路,可是打仗的话,目的是为了取得胜利,而不是为了局部的一城一地!我们打不下蓝田,就绕路走,从青田,瓦泥等地,一样可以直取长安!”

众惊失色,桓玄的意思,就分明是带兵直线向西百里,然后从关中的南线北上,攻打长安。可是那样一来,汉水的水军,就无法支援了,而且粮草问题也是个大问题。何况,大军远征,奔袭百里,脱离后方,实在是很危险的。

王将军摇了摇头,“少将军,您的想法很好,呵呵呵,末将等真是想也不敢想,不过,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桓玄摇头,“不!正因为你们都不敢想,苻宏也不敢想,他一定想不到,我们敢动用兵力,绕道百里,从那个方向去偷袭长安!”

“可是,就算你能兵临城下,你也打不下长安,长安的话唯有主力围城,尚有一丝丝机会,可是大兵团是不可能绕道那么远而不被敌人发现的。”桓冲终于表态了。

“五叔!”桓玄笑了笑,“攻打长安,也不一定是要打下来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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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力挽狂澜(4)

大帐内的气氛骤然变得很诡异,因为桓玄的说法实在是太大胆了!

长安城是关中的核心,拿下长安,秦川可定,桓冲大军一路过关斩将,为的就是长安,可是桓玄居然说,长安城打得下打不下并不重要,那么他想干什么?

桓冲自然是略微猜得到侄子的想法,事实上,打仗的境界里,消灭敌人的实力比起攻城,自然要高明太多了,侄子年轻,很多时候比他们这些宿将少了许多顾忌和限制,他的一些奇思妙想,其实也正是桓冲需要的。

“敬道,你不妨把你的想法,摊开来给大家听听。”桓冲终于表态了。

桓玄微笑着解释道:“叔父,各位!如果我们集中为数不多但足够精锐的骑兵绕到南线,然后逼近长安,关中三辅必然大震,秦国人心势必浮动,而苻宏此次率军出征,据信乃是空国而出,他决计不敢冒险不回援,咱们这就叫攻其必救,围魏救赵,而只要他朝回一走,就全盘皆活!”

桓冲仔细斟酌了下,才在众将领面面相觑之时说道:“你的想法很大胆,也不一定没有可行性,问题是,如此百里绕道,完全无后方作战,风险实在太大,谁可为将?”

“侄儿愿往!”桓玄马上道,“上次丧师败绩,乃侄儿之过,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侄儿原因亲手弥补自己的过错!”

“好!”桓冲大喜,“如此就给你5000……”

“报~~~~~~”桓冲正说得高兴,将将要做决策时,突然传信兵高声入帐,大声唱信,打断了他的话。

军中自有规定,除非是万急军情,否则将军们开会,是不许进来干扰的。如今这个传信兵还是闯了进来,只能说是紧急情况了。

桓冲匆匆回头,却看见传信兵进来就“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急声道:“大帅!苻宏率军攻营!”

桓冲大惊,继而大怒,愤然道:“苻宏小儿!欺人太甚!待本帅亲自前去,取了他狗头!”

原来,苻宏在东线取得大胜后,居然马不停蹄,昼夜兼程,率领姚兴等人迅速南下,一赶到桓冲营地便立即发起了进攻,一方是得胜之师,士气高涨,一方是以逸待劳,准备充分,双方大战一场,桓冲虽然亲自上阵,鼓舞士气,但是这一仗打下来,也只是不分胜负。

但这样一来,桓玄提出的极为大胆的作战计划,也就胎死腹中了。如今苻宏率领数万人已经贴了上来,桓玄根本没有机会带着一只军队悄无声息的消失。

到这个时候,桓冲叔侄,才真正意识到,苻宏实在是个很可怕的对手,很多事情,他居然都能料敌与先,而且很能分清轻重缓急,比如这一仗,其实苻宏是打不赢的,一仗下来苻宏的损失似乎还多一点点,可是能成功遏制住对方的战略意图,区区一点损失,算不得什么。

但是,桓冲万万没有想到,苻宏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厉害,事实上,现在苻宏做的一切,完全是按照之前已经拟定好的剧本朝下进行,而桓冲部是第一个遭殃的。

三天后,桓冲得知了一个让他五雷轰顶的消息:苻坚最宠爱的儿子,中山公,车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苻诜,率军两万,出巫峡,西陵空虚,一日便被秦军攻克,如今苻诜已经兵临江陵城下!

这个消息由于之前桓冲没有意识到严重性,而且太过紧急,走的也不是秘密渠道,因此全军的主要将领马上就都知道了,这下子彻底炸了锅。

桓家的根本便是荆州,荆州的根本就是江陵,本来这是大后方,城高池深,粮草充足,完全不足为虑,但是这一次淝水之战后,东晋上下都是一片欢腾,都认为秦军已经不堪一击,因此不论是东线的谢玄,还是桓冲,都下了血本,全力北伐,想的无非是灭亡秦国后多捞点好处。

而且百万大军都一战栽在了淝水,算来算去,秦军基本也就30万左右的二线部队,还有很多根本是慕容垂这样的野心家掌握,更重要的是秦军的水军基本完蛋,桓冲实在想不通,秦军怎么可能还会有能力从蜀中出兵袭击荆州呢?

事实上,这便是苻坚和苻宏制定的计划中第一阶段里最精彩的一笔!

也许是上天在眷顾大秦,当时为了攻晋,自从拿下蜀中后就开始日夜在蜀中造船,后来派龙骧将军姚苌率军东下时候,其实只带走了一半的船只,本来苻坚还想多带点,但是最终还是决定留一手,因为长江的水域有限,带多了也没有用。

正是这个决定挽救了一切!

至于兵员,苻坚秘密调走了自己的卫队,交给最宠爱的儿子,张氏生下的苻诜带领,年轻的苻诜到了成都后,迅速征集所有能动员的力量,然后不等晋军的斥候反应,马上扯帆顺流而下,而且沿路征兵,等到兵临西陵城下时候,虽然不能说是从天而降,但是也是在西陵守军刚刚得到消息的那一瞬间,而这个时候,正是守军最混乱的一刻。

一战下来,西陵沦陷,苻诜留人清洗西陵,自己率领主力直奔江陵而去。

形势急转直下,现在的情况,连桓冲也不敢保证,留下的守军能不能守住江陵,如果不能,桓家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也就全完了。

更严重的是,江陵一丢,整个荆州都要动摇,江南的长沙武陵等地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会瞬间落入敌手,而那样,苻诜只需要死死守住夏口,控制汉水,自己的荆州军就会前无去路,后路被断,能不能回去都是个问题。

而去,打顺了的苻诜如果不惜一切,顺流而下,虽然不见得能打到建康去,可是其他两路北伐军必定会闻风回援,因为如今江南实在太空虚了,他们冒不起那个险。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现在桓冲算是体会到了这个感受了。本来在他看来,光复中原已经算是指日可待了,可是现在居然闹出了这档子事情,而去问题还就出在自己的地盘上,这可如何是好。

桓冲依然在踱来踱去,而众将也都面色沉重,老家面临被抄的危险,他们都是心神不宁,他们的财产,土地,女人,孩子,都在江陵,一旦那里有什么闪失,后果简直是他们不敢面对的。

可是桓冲脸色铁青,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让很多人酝酿了半天的“退军”建议,也迟迟说不出口,他们担心,自己只要一开口,很可能会被一直压抑着火气的桓冲给当即杀掉!

而且这几天,每到了这个时候,苻宏总是要来挑战,你应战的话,基本都是不分胜负,各自回营,不应战,苻宏也很缺德,就指挥他的人在营门口放声大骂,污言秽语足够难听这还没什么,关键是苻宏的兵很多都是关中大汉,而这苻宏显然是懂音律的,居然把骂词都编成了秦腔,让这些个大汉吊着嗓子唱了起来,内容把桓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骂完,然后又开始按照将领的名字一个个的骂,虽然明知是激将法,但是正常男人,又有几个能受得了呢?

但奇怪的是,今天到点已经很久了,苻宏的人却迟迟没有来,让早就习惯了他按时上门的众将都很不习惯。

事有反常,则必有鬼,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的桓玄不得不打破桓冲的沉默,忙道:“叔父,苻宏现在还没有来,此人狡诈多端,用兵多奇,他一定在玩花样,我们不得不防啊。”

桓冲“哼”了声,道:“他玩花样是不假,问题是,他玩的是什么花样,你们知道吗?”

众将都低下头去,这个苻宏实在难搞,总是不按套路出牌,而且他似乎很会揣摩人心,时而虚之,时而实之,总是能和你的预期相反,桓冲上下的将军们已经吃足了他的苦头,实在不敢再去猜,因为一猜肯定会错,错了就要吃亏,他们压力实在很大。

桓玄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抿抿嘴,他知道,叔父发火,除了心里烦躁外,也有很大因素是因为自己,因为在和苻宏的较量里,自己分明是落了下风。而他知道,叔父对自己的期望一直很深,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在年轻一代里如果自己连苻宏都战胜不了,很多其他的事情就更谈不上了。

可是不表态也不行,那会让叔父更加失望。桓玄想了想,还是说道:“叔父,那苻宏用兵狡诈,一时我们确实摸不清他的动向,但是卑职以为,当前的局面,却到了要马上下决心的时候了!”

“你说怎么办?”

桓玄想了想,便自信地说道:“如今西陵失陷,江陵乃我荆州根基,不能不管,因此必须回援。”

“你是说撤?”

“是撤,但是要看怎么撤。”桓玄笑了笑,“叔父不妨派一队人马,也学那苻宏,吹吹打打,大摇大摆的回师江陵,一来可以迷惑敌人,更重要的是,给江陵方面信心,江陵的孙将军手上还有近万人马,只要他坚持住,不被奸细所乘,侄儿以为,江陵是没有问题的,一定可以守住。”

众将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方才他们主要是被这个消息震撼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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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力挽狂澜(5)

桓冲期待的看着桓玄,希望这个年轻人在这个时候能拿出一个好办法来。

毕竟,桓冲已经老了,而且他从来也没有当皇帝的野心,他的使命只是照看好桓家的基业,因为哥哥桓温临终前把一切托付给了他,要他好好培养桓玄,等到桓玄长大了让他接班。

桓冲对哥哥极为敬重,就像对父母一样,因此他从来没有任何非分的念头,他总是希望桓玄能够快快成长起来,这样才能挑起桓家的千斤重担。

而这次北伐,桓玄明显进步了很多,开始初战得胜,让大家见识了桓玄的本事,初步树立了威望,而后来的挫折,在桓冲看来,正是桓玄走向成熟的开始,桓冲只希望桓玄能够在战争里学习战争,学习斗争,学会政治的残酷,这样他才有机会在这个风云际会的年代里获得参与赌局的机会。

而这些英雄们赌局的战利品,将是整个天下!

这事情,如果是桓冲来说,实在太简单了,毕竟如今汉水水路还在自己掌握之中,而且荆州军的兵力还占绝对优势,只需要沿着大路稳步后退,就可以把军队带回去。

但是这么大阵势的北伐,如果就是这么个结果,也实在太窝囊了。尤其是桓玄,桓冲想听听,他有什么好的见解。

桓玄到底是桓玄,他只想了片刻,便说出连桓冲都预料不到的话:“叔父!方才说道,需要派兵回援,但是侄儿还是认为,这一次,我们可以挑选精兵,日夜奔袭长安!”

这一次不但是其他将领,连桓冲都把头摇的像拨lang鼓了,可是桓玄却越发自信的坚持起来,他坚信,这个举措才能决定性的改变整个战局。

“叔父,如果说上次奇袭长安,我们还有很大的风险,但是侄儿可以确定,这一次奇袭长安,几乎没有风险,苻坚手上已经没兵了,他既然敢从蜀中奇袭荆州,必定是调走了所有关中的余兵,侄儿敢铁口直断,如今长安可以说是空城一座。”

“长安哪怕有三千人,你也打不下来。”桓冲斩钉截铁地说道,“上次如果不是苻宏小儿突然赶到,尚且可以让你一去,如今形势逆转,与我不利,偷袭长安之举,不可!”

“是啊,少将军,此一时,彼一时,不可轻举妄动啊,还是早日回援荆州为好。”

“就是,李将军说的有道理,少将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不如先保证根本,再图进取,如此乃是上策。”

众人七嘴八舌,说个不停,但是意思就一个,奇袭长安,实在是太过冒险,在这个时候搞,不合适。

见众人都不支持,桓冲生性稳健,也说道:“敬道啊,你看,这个时候,还是谨慎些为好吧,报仇的机会总多的是,哪怕之前你先去和苻宏再打一仗都行嘛。”

可是桓玄却出人意料的跪了下来,长声道:“叔父!侄儿愿率铁骑三千,奇袭长安,不成功,则成仁!”

“你!”桓冲万万没有想到,桓玄居然敢当众威逼自己,一时气的发抖,手指都有些颤抖的说道:“好!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来,你给我写军令状,现在就写!”

文书战战兢兢的拿了文房四宝来,没想到桓玄居然真的上去,提笔就写,半盏茶的功夫居然写好,还振振有词道:“叔父您看。”

桓冲本来说军令状只是吓吓桓玄,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写了,让桓冲气的不行,迭声道:“你赶紧画押,啊!快!,不画押我就马上对你动军法!”

这一幕发展的实在太快,所有将领都没有料到,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桓玄咬破手指,沾了自己的鲜血,然后毅然决然的按了上去,而桓冲当即气结,差点晕厥过去……

西线还在一个短暂的动态平衡之中,可是老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本来顺风顺水的北伐,看起来真的可能会给搅黄了。

东线本是谢玄挂帅,一路之上,持重而行,只走大路,稳扎稳打,也算顺畅。但是问题在于,谢安的儿子谢琰,为人刚愎自用,心胸狭窄,加上这一次谢石坐镇寿阳,本来为的是放手让年轻一代发挥,可是他却忽略了一个问题,谢玄和谢琰早就不对付了。

之前谢石毕竟是叔父辈的,谢琰就算也心里不以为然,终究还不敢公开造次。可是谢石一旦不在,一个谢玄,可是压不住了。

谢琰的亲兵也只有谢琰指挥得动,而且眼看东线一路坦途,谢琰早就不服气谢玄那种慢慢前进的路子了,于是自顾自的率军一路北上,直取山东。

谢玄苦劝难止,可是谢琰既然擅自行动,率军北上,就已经把原来的部署给拉开,谢玄如果不管,让谢琰孤军北上,一旦被包了饺子,后果自己也承受不起。再怎么说,他只是侄子,谢琰可是儿子,疏不间亲的道理,谢玄是懂得的,哪怕谢安深明大义,谢玄也不敢冒这个险。

谢琰北上的时候,开始也是留了个心眼,总记得先派斥候侦查,同时留兵保护后路,可是后来他惊奇发现,所遇敌军,俱都拼死抵抗,但是都不是一战之敌,开始谢琰还以为是敌人的诱敌深入之策,也没敢冒险,可是后来连克十余座城池,都是这样,谢琰按捺不住,亲自动酷刑提审俘虏,这才晓得,是大秦帝国早就没有兵了,这些都是刚刚加入军队的老百姓,虽然选的都是良民,忠诚没有问题,可是战斗力实在一般。

大喜之下的谢琰再无顾忌,连续命令士卒加快速度,终于在十一月中旬抵达黄河!

而秦军沿河守军,虽然拼死抵抗,但是谢琰亲自率军杀敌,一战而破,就在当天,谢琰率军渡过黄河,直指济南。

渡过黄河的谢琰诗兴大发,当即赋诗,鼓舞全军,要他们奋勇杀敌,封狼居胥!

秦军可能这么不堪一击吗?东线的石越可能这么无能吗?答案都是否定的。那么解释也就是唯一的:这是个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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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力挽狂澜(6)

如果敌人希望你做什么,你就不能去做什么,因为这是敌人所希望的。

谢琰虽然很早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一直还是有侥幸心理,等到反应过来时候,已经太晚了。

石越成功动员了辖区内的全部军队,在谢琰军过黄河的时刻全力出击,一战斩首近七千级,精锐的北府军自从组建以来,大小二十余战,未曾败绩,但是今日,这个记录终于毁在了谢琰手里。

惊慌失措的谢琰虽然试图整顿余部,但是为此已经大踏步后退了几百里,足足部署了近一个月的石越,怎么会给他机会?早已布置好的伏兵迭次而出,纵然北府军的意志足够坚强,士卒足够拼死,可是谁也架不住刚打退一波又上来一波,如此往复,终于到了最后,以坚韧顽强著称的北府军,最终崩溃。

谢玄由于有谢家死士的拼死保护,到底还是冲出了重围,但是整个东线的战局,彻底糜烂。

此战获胜,整个东线的秦军气势如虹,石越亲自率军,杀过黄河,恰好迎上了谢玄急速北援的军队。

虽然谢玄及时反应,做出了正确的部署,但是双方的气势已变,加上秦军多骑兵,又有地利,双方血战三日,谢玄虽然率部拼死抵抗,但是终究挡不住已经杀的兴起的秦军,被迫后撤。

就在这个时候,更为可怕的消息传来,石越的一支奇兵,突然出现在枋头,大吃一惊的谢玄唯恐后路被断而全军覆没,不得不全力后撤,东线的攻势就此瓦解。

事实上,在后撤之前的一次军事会议上,谢玄和谢琰也发生了一次巨大的争吵,然后居然发生了骇人听闻的斗殴。而事情的起因,是被人救回来,狼狈不堪的谢琰,坚决反对撤军,而是主张就地整军,与石越决战!

他的理由是如今北府尚有五万多精锐,只要整顿好了,完全有能力和石越一战,只要这一战获胜,完全有机会重新夺回战略的主动权。

更何况,如今他们都不知道另外两条战线的情况,根据之前得到的消息,另外两条线如今是节节胜利,如果此时东线因为一时的挫折而撤军,岂不是背叛了另外两路?那样把北伐大计置于何地?难道几十年才有一次机会的光复河山的大事就这样断送吗?难道受到一点挫折就要退缩吗?

谢琰的慷慨陈词,让众将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还是那个在军中名声实在非常凑合的谢琰吗?

虽然谢琰说的振振有词,但是其实他心里的小九九,谢玄又如何能不明白?

此战如果按照谢玄的意思撤军回去,就可以算是失败了,而军法规定,失败了,是要追究责任的!无疑,这次失败,最大的责任,就在谢琰!

事前有军令,事中有规劝,一切有文字为证,只要回了建康,谢琰是逃不掉的!而且谢玄向来秉公,和谢琰关系也不是很好,加上事关国家大事,他断然不会为谢琰开脱遮掩。而谢安虽然宠信谢琰,但是铁证如山,加上谢安的地位和声望摆在那里,只怕不但不会饶了谢琰,还可能拿他开刀呢。

因为,现在谢玄看着谢琰的振振有词,看着谢琰的大义凛然,心里一阵阵恶心。当初如果不是你贪功冒进,怎么会有今天?如今你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北府军就这么点家当,非要因为你这一次全部败光吗?

再也忍耐不住的谢玄也不多说,握着拳头就奔着谢琰喋喋不休的嘴巴去了,没有防备,吃了亏的谢琰万没想到谢玄敢打他,自然也马上还击。帐内参加军事会议的其他将领面面相觑,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两个大佬级别的人物,居然就像街头市井之人一样,不顾形象的打了起来。

等到反应过来的众人把二人拉开时,双方早就都鼻青脸肿了,不过由于是谢玄先动的手,加上谢玄心里满怀愤懑,出手又狠又重,总体还是谢琰吃了大亏。

打架得胜的谢玄也当即宣布,撤军南返。而被痛打一顿,几乎破相的谢琰一向对自己的相貌很关心,因为在江南谢琰出名除了家世靠的就是长相了,对于差点破相他非常愤怒,除了暗自在心里把谢玄给恨上了之后,也就忙着去找军医处理伤口了。万一要是留下疤痕,那可就大大的不划算,至于什么军国大事,就先滚他娘的吧。

而谢琰既然不在了,谢玄就一切说了算了,他当即下令,马上拔营撤退。于是,轰轰烈烈的东路军,就此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但是撤退这码事情,绝不是想象的这么简单,某种程度上,比进军,打仗,更为艰难。因为撤退的情况下,军心士气肯定会受到影响,而且敌军是绝不会让你轻松的跑回去的,不痛打落水狗才怪了。

也正因为如此,撤退很多时候就变成了溃退,溃退很多时候就变成了全军覆没了。

谢玄之所以力主撤军的主要原因,也就是想要在大局已经不利的时刻,尽可能多保存北府军的元气,因为他有预感,石越准备远比他充分,如果再强行打下去,很可能这几万人也带不回去,而这个损失,东晋是承受不起的!而且事实上,谢玄一开始,就不认为这一仗能够彻底打垮秦国,但是没有办法,在淝水之战后全国上下都已经陷入狂热的情况下,他不带兵自然有别人带,而谢玄自信,如果别人带兵北伐,后果会更可怕。

这个时候,就看出谢玄的本事了,虽然是撤退,但是谢玄部署周密,井井有条,对于石越可能的手段都提前做了准备,石越几次亲自率兵追击,但谢玄都应对得当,让石越也占不了便宜。

默默看着一路南下,已经远去的北府军,连石越也不由暗自嗟叹:北府军之锐,果然名不虚传,纵然已遭下风,依然保存了主要的实力。而谢玄,更是几十年难遇的将才,如果不是自己部署缜密,加上谢琰贪功冒进,落入圈套,最终能否跳进自己的包围圈,还是未定之天呢。

这一仗,决定性的改变了整个战略态势,虽然石越现在还是没有得到准确的消息,但是在他出发前,苻宏亲自找到他,和他谈了整整一夜,如今,石越兑现了当初对太子殿下的承诺,如今就看太子的了,但是他相信,太子一定也能扭转西线的局面!

现在,比较危险的就是中路的刘牢之部了。本来三路大军齐头并近,由于两翼都能快速突破,中路事实上受到的压力相对较小,加上刘裕和刘牢之都在,中间河洛之地也适合北府军的作战模式,因此进展顺利,如今已经过了黄河。

可是坏消息,从来都是一起赶到的,当刘牢之得知东西两线同时遇到困境,西路的慕容泓已经败退出关,慕容冲正在河东苦战,而打到蓝田的桓冲部已经受阻时,他还没有太担心。

可是很快,东路军居然也连遭败退,现在寿阳方面已经派军前去接应撤退,这个消息就让刘牢之头疼不已了。

事实上,刘牢之也是北府系统,这一次能分给他三分之一的北府军让他独自为帅,刘牢之是很感激的,无论是情感上还是事实上,他都坚定地站在谢家派系的一边,而近三十年来,荆州方面和建康方面,一直都有些明争暗斗,并不太和睦,如今虽然因为北伐的关系暂时团结,但是大家都觉得迟早还是会翻脸。

再就是刘牢之是真正从沙场打出来的,一步步爬起来的,对于桓家是很不以为然的,因此西线失败了就失败了,刘牢之也没以为有多了不起。

但是连东路的谢玄都失败了,这下子自己呃中路军马上就成了孤军,可是刚刚才气势高涨的过了黄河,如今要他撤兵,既有难度,也心有不甘,这可如何是好?

刘牢之还在帐内踱步呢,刘裕这个时候神色匆匆的闯了进来,连通名的过程都省了,刘牢之有些意外,虽然他并不喜欢繁文缛节,觉得自家兄弟随便点就好,但是刘裕一直却执礼甚恭,从来不敢有一丝丝的不敬,这一次是怎么了?

“大帅。”刘裕匆匆一拱手,道:“大帅,大事不好了!”

刘牢之见一向沉稳的刘裕都有些惊慌,忙道:“德舆,不必慌乱,有话慢慢说,来,先喝口水。”

“大帅,顾不得了。”刘裕一抹额头的汗,“卑职方才亲自北上侦查,抓了几个斥候,但是有两个人当即就自杀了,卑职反应不及,没能救活,但是这两个人,却有问题。”

“什么问题?”

“他们是鲜卑人!而且胸前有lang头刺青,头上有断发纹路,应该是慕容家族的嫡系!”刘裕笃定的说道。

刘牢之当即就愣住了。

从军二十多年来,应该说刘牢之已经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了,不至于如此失态。可是,刘裕带来的消息实在是很严重,因为那些人如果是慕容家族的斥候的话,只有一个含义:慕容垂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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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力挽狂澜(7)

有些事情其实也是连锁反应,完全是一环扣一环的,而大部分人也是随波逐流的,他们并没有勇气去引领时势,而只能被时势所引领。

慕容垂虽然是英雄,可是面对全族最后的机会,面对这样一个走对就是光复故国,走错就是彻底完蛋的选择,慕容垂也难免会迟疑犹豫。

很明显,如果秦军兵败如山倒,那么自然慕容垂毫不介意给他们最猛烈的一刀,彻底击溃秦帝国。虽然这么做,慕容垂可能觉得有些对不起苻坚,但是既然他不是第一个挑头的,也不是主动背叛的,是手下“逼”他的,这样一来,心里的愧疚感也能少了许多。

但是问题在于,东西两路,气势如虹的晋军出人意料的同时受挫,让慕容垂犹豫了。这一切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因为北府军的战斗力,慕容垂是有数的,当初他能够从淝水之战里全身而退,某种程度上靠的就是躲开了北府军。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重新加入苻坚的阵营,协助平叛和阻击晋军,如此一来,就可以稳住秦帝国,毕竟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公开反叛,这么做毫无问题。但是隐患在于,如此一来,如果苻坚渡过了这一次的劫难,很可能就会重新统一北方,从此,自己光复大燕的梦想就化为了一个泡影。

另外一个选择自然是现在立即反叛,给本来已经看见曙光的秦帝国重新朝下狠狠踩一脚。这样的话,很可能让苻坚彻底失去希望,但是如果在秦帝国气势上扬,各方实力派重新归顺的时候选择跳出来,很可能会成为出头鸟。

要怪就怪慕容垂之前犹豫了几天,如果他在晋军三路北伐军气势最高的时候宣布举旗造反,也许今天秦帝国就彻底土崩瓦解了。但是慕容垂也有他的理由,因为那个时候如果他在河北反了,整个北方就完全陷入了混乱,一个没有统一领导核心的集团,只会被分进合击的晋军给各个击破,白白便宜了东晋,这也和慕容垂的利益不符。

所以,军国大事的决策,看起来怎么做都有充足的理由,但是遗憾的是正确答案有且只有一个,而且你只有一次机会。

如今慕容垂的手下们吵成一团,慕容宝为代表的年轻人主张立刻举旗造反,马上带兵攻打苻丕,先夺邺城,再略中山,但慕容德等人却主张马上南下,攻打刘牢之。

双方吵了一天一夜,也没吵出个结果,因为拿主意的是慕容垂。

但是慕容垂也当机立断,不能再争论了,因为时间很宝贵,战局瞬息万变,如果让秦军把三路北伐军都收拾了,很可能就该他们来收拾自己了,必须立即做决策。

慕容垂一表态,慕容德和慕容宝都表示愿意执行,希望他乾纲独断,可是慕容垂想了半天,却只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先动员三万兵力南下展开,如果形势继续对秦帝国有利,就主动进攻刘牢之,反之就打苻丕。

这个决定让双方都瞠目结舌,可是慕容垂表示这就是他最终的决定,说完他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慕容德哑口无言之下,心里也是暗叹,自己的五哥,到底只有王者之风,却无帝者气象啊。

但无论如何,慕容垂的机动,还是给刘牢之部带来了极大的压力,而这个时候,先前曾经允诺愿意和刘牢之部合作的翟斌部,由于得到了苻坚的封赏和粮草的支援,居然表示愿意继续为苻坚开疆拓土,因此率军向汝南进发,这一连串的变化,决定性的改变了天下的局势。

半个月前,大秦帝国风雨飘摇,所有人都在眼睁睁看着他倒下的那一天,很多人已经准备在长安沦陷之前就及时易帜,找一个新的主人投效,很多人连效忠信都偷偷写好了。

可是半个月后,经过一连串极为冒险,但也极为缜密的血战,外面的三路北伐军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可能灭亡秦帝国,而内部的叛乱也在被逐次讨平,看起来,天王苻坚依然控制着局势,大部分将领依然表示对他的效忠。这样一来,这些个墙头草们又纷纷转向,消极怠工的开始勤勉工作,很多人开始了串口供烧书信,天知道天王这一次重新控制了局面之后还会不会和过去一样仁厚?如果他这一次来个大开杀戒,那可就惨了。

在连续的胜利下,原本几乎陷入沉寂和瘫痪的情报系统,重新开始运转起来,已经空了许多的御案最近被各地文书堆得满满的,虽然地方官员们和各地的桩脚们都有各种合情合理的解释,但是苻坚也只是付之一笑,因为对这些事情,他是政治经验丰富的人,对这些道道实在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不过,这个时候也无非是装糊涂的时候,等到大局定了,再做计较。

在整整食不甘味寝难安眠很久后,昨晚的苻坚终于大展雄风,和宠妃张氏好好大战了一番,算是战场得意床第也得意,而45岁的苻坚由于心情大好,表现神勇,让张氏连连求饶,最终彻底酥软成一滩泥。如今苻坚高兴的在看各地文书,张氏侍立在旁,虽然穿的很端庄表情很严肃,可是由于久矿承欢,现在她还晕生双颊,一看正满脸笑意的苻坚,心中就是又羞又喜。

苻坚最喜欢张氏的地方,就是她虽然已经年过三旬,可是依然时常露出少女的娇羞,而且非常自然,毫不造作,在她身上,苻坚觉得连自己都年轻了不少。

“嗯?”一直笑吟吟的苻坚一边和张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一边批阅奏章,可是突然他却皱起了眉头。

“陛下……”张氏有些担心,好久没看苻坚这么高兴,难得一笑,怎么又皱起了眉头。

“呵呵呵呵呵。”苻坚突然笑了,可是笑完,却“砰”地一拍桌子,声音冷冽的可怕,“区区凉州,居然都闹成这个样子了!吕光出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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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冒险求情

让苻坚大为生气的两份文书,都是凉州送来的,区别是一个是吕光上的奏章,一个是梁熙的加急告急文书。

但是主题却是相同的,先是对苻坚表示了效忠,然后就攻讦对方,都说因为对方的错误,造成了张天锡叛乱的事实,还表示凉州局势危急,希望长安方面速速支援。

事实上,在苻坚刚刚从淝水前线败退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吕光异动的迹象,但是那个时候,正是整个大秦帝国最为衰弱的时候,他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和吕光周旋,而且吕光的本事,在苻坚看来,攻略凉州有余,进取天下不足,就算他打败了梁熙,最多也就割据下凉州,是万万不敢有其他的打算的。

因此,这个结果,其实苻坚是可以接受的,所以当初对于梁熙的很多告急文书,却是理会也没有理会,在苻坚看来,想闹,就闹个够,反正梁熙这个人,虽然素来恭顺听话,倒也不算什么不可或缺的人物,在这个时候,你们就担待着些吧。

但是现在,局面却不一样了,因为苻宏,苻睿,苻诜等人的出色表现,本来一度摇摇欲坠的大秦帝国初步站稳了脚跟,现在就到了跟这些混蛋们算总账的时候了。

张氏在一边看着丈夫的神色变了又变,犹豫了半天,才讷讷说道:“陛下……那吕光毕竟是吕婆楼大人的儿子,如果他万一要是做错了些什么,还请陛下……”

“嗯?”苻坚突然一瞪眼,吓得张氏马上闭口,不敢再说。

苻坚和张氏成亲多年来,却几乎从没有红过脸,因此张氏也非常意外,可是她马上就意识到,自己方才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误。

苻坚早就有明说,后宫不得干政!因此,张氏虽然文武双全,多年以来,也一直是相夫教子,加上她俏脸温婉,善解人意,才倍得苻坚的宠幸。

要知道,苻坚是说到做到的人,对于恃宠而骄,对政事指手画脚的人,苻坚曾经毫不犹豫的开了杀戒,也因此震慑住了后宫。方才张氏不由自主的开了口,也难怪苻坚神色不善。

张氏犹豫了下,还是勇敢的迎上了苻坚的目光,坚定说道:“陛下,臣妾蒙陛下厚爱,入宫近20年来,谨小慎微,从来不敢有所逾矩,臣妾也知道,后宫不得干预政务,但这一次,臣妾也只是以妾的身份跟老爷说话,臣妾,吕婆楼大人待陛下,待臣妾都是有厚恩的,虽然有法度在,可是臣妾宁愿领罪,也不得不言,望陛下三思!”

“你!”苻坚指着张氏,可是看张氏神色坚定,不可动摇,双方对峙良久,苻坚也败下阵来,叹道,“你这是何苦。”

也难怪苻坚犹豫,这吕婆楼的身份,可是不一般,他曾任司隶校尉、尚书、太尉,是氐人里苻氏家族最坚定的支持者。

吕婆楼在苻坚还只是个落魄王子的时候,就与苻坚交游,那时候吕婆楼就认定,苻坚才华横溢,魅力过人,有帝王气象,因此他竭尽自己的力量辅助苻坚杀苻生夺位。可以说,苻坚能够登上大秦帝国最高统治者的位置,吕婆楼功不可没。

而吕婆楼作为有拥立之功的从龙重臣,自然也备受苻坚信任,而且他的能力也是非常之强大,备受苻坚重用。

但是,作为臣子,他最出色的一件事,并不是自己取得了多大的成就,而是向苻坚推荐了一个人,这个人,便是当时天下最出色的人才,曾经在桓温面前捉虱子依然谈笑风生的王猛。

苻坚自然也是听说过王猛的,于是派人邀请他出山,但没想到已经名满天下的王猛那个时候还要端一端名士的架子,就是不接受邀请。这个时候,还得是吕婆楼,亲自登门,说明利害,并且再次邀其出山。这一次,王猛终于被打动,而王猛的出现,给苻坚带来了人生里最重要的贵人。

后面的故事就很熟悉了,苻坚给予了王猛全部的信任和支持,在王猛的辅佐下,苻坚统一了北方。而吕婆楼,这个功臣却默默躲在幕后,最终英年早逝。

吕婆楼临终前,也没有什么别的念想,只是让苻坚照顾他的儿子,苻坚那时候自然满口答应,从此就开始悉心栽培吕光,幸运的是,吕光非常争气,文韬武略,皆有可取之处,而且在邓羌,梁成这些勇将面前,吕光也迅速成长,很快就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

本来苻坚认为,如此也勉强可以像地下的吕婆楼交待了,可是没有想到,吕光居然也敢跳出来在这个时候捞一把。

是可忍,孰不可忍?

至于张氏,不惜违背后宫不得预政的禁令,来给吕光说话,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当初张氏的出身实在是不太好,但是却和苻坚心心相印,是吕婆楼站出来,帮张氏洗白了身份,这才让张氏成功入宫。

但是由于天王后苟氏宅心仁厚,没有过错,又生下了太子苻宏,而且苟氏乃是苻坚母亲哪一族的姑娘,背后势力实在非同小可,苻坚也不能不尊重她的后位。

但尽管这样,张氏还是对吕婆楼感激不尽,如今他的儿子有问题了,知恩图报的张氏,又怎么能不站出来说话呢?

没有给张氏一个正妻的位置,其实苻坚心里也一直有所过意不去,而且张氏如此坦率,表现出的也是报恩和善良,而不是干预政务别有用心,所谓法理不外乎人情,他倒蛮欣赏张氏这样,也就不好太过责罚了。

“唉”,苻坚挥挥手,“此事,你以后不许再提,如果让王后知道了,她必然按照法度办事,她如果决定了,朕也不好再干预了。”

“陛下?”张氏脸上闪过一丝不敢置信的惊喜,那意思难道苻坚答应了?

苻坚却沉默的摇头,“造反是国家大事,不能轻易感情用事,不过,朕欠了吕光他爹的,可不欠他,如果他知所进退,朕可以暂时饶恕,否则……”

就在这时候,一个内侍突然行色匆匆的进来,苻坚看他带着黑帽子,脸色也是微微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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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发现苗头

事实上,政变上台的苻坚,是非常重视情报工作的,他也深知,一个关键时刻的准确情报顶的上几万大军,顶的上黄金万两。以有心算无心,几乎总能无往而不利,当初如果不是自己及时得知了苻生的种种内情,自己也不敢去挑战他,更谈不上战胜他。

因此,在初步坐稳了椅子后,苻坚就很快建立起了自己的情报机构,多年来,这个情报机构在自己的亲自领导下,发挥了不可估量的作用。比如慕容垂当初和慕容家族其他人的矛盾,比如谢安的退隐和复出,这些消息,苻坚都曾经第一时间获取,也因此能够及时应对。

但是,淝水之战之战后,嗅觉最为灵敏的情报机构,马上就发现各地的局势有所不对,但是,出于他们自己的考虑,他们不是及时去帮苻坚消弭这些困难,而是存了观望之心,因为他们当初得到的消息,对于苻坚来说实在太不利了。长期干情报工作的人,很容易就变得现实起来,要他们去跳火坑,那是难了些。

因此这些搞情报工作的各地斥候,各地地方角头,很多人就开始观望,犹疑,骑墙,工作效率也就大大降低,这也就直接造成坐镇长安的苻坚对于很多地方的形势就缺乏准确的判断,反过来就更加恶化了局势。

好在,苻宏等人的出色表现,很快就稳住了局面,而且在这个时候,原本沉寂了一阵子的地方实力派,乡绅们,都纷纷站出来,决定为苻坚继续效忠,而那些称病的装傻的情报人员也及时发现了种种动向,因此及时归队效忠,所以如今,苻坚桌子上关于各地的情报的文书,又是堆积如山。

苻坚这几天仔细盘点了各地的局势,形势居然比他想象的还好,可见,苻宏连续两次胜利,极大的振奋了各地终于苻坚的力量,他们已经开始动员起来,苻坚相信,只要再来几次战役的胜利,并且挺过春节,终究那些还在观望的诸侯们都会回到自己麾下,到了那个时候,个别死硬派,也就不足为惧了。

刚进来这个内臣,也就是自己最信任的几个人之一,他目前就主管着各地的情报工作,苻坚见他进来了,神色凝重也是很正常的,他朝张氏努了努嘴,张氏也知趣的微微点头,微福离开。

等到张氏走远,苻坚忙道:“卫彬,怎么样了?可有准确消息?”

那个内臣唤作卫彬,他的父亲本来也是长安的一个小官,因为一件小事被苻坚的堂兄,当初的秦王苻生给杀了,还株连家族,卫彬本来是当初名动一时的少年才俊,为了报仇,居然发狠自宫,然后散尽资财,混入王宫,恰好后来,苻坚在吕婆楼等人的辅佐下试图夺位,二人一拍即合,有卫彬做内应,有吕婆楼做谋划,加上苻坚豁出去干了一票,最终苻坚政变成功,夺取了江山,而卫彬报仇成功,也算一偿心愿,苻坚见卫彬精明强干,又是宦官,值得信任,因此就委托他主持自己秘密的情报机构天机阁。

卫彬脸上有些疲惫,他抿了抿嘴,道:“主人,卑职亲自去凉州查证,查证属实,苻洛确实已经进了姑臧。”

卫彬因为当初许下宏愿,谁能帮他报仇,他愿意终身为奴为婢,因此虽然苻坚从来没有轻视与他,但是他还是处处与奴仆自居。但是,这个人的实力朝野上下都有所知,就连昔日王猛在时,和他也是关系甚笃,其他人,一听到天机阁的名头和卫彬的名字,都忍不住浑身哆嗦。而二十多年来,卫彬外刺探敌情,内纠察贪腐,可以说权倾天下,威震四海,但是此人实在太过低调,寻常人根本看都看不见他,因此也有“黑衣宰相”之说。

苻坚听了,脸色更难看了,他还是没有想到,苻洛究竟还是再次背叛了他,他进入了姑臧,这个消息既然被证实,那么说明他已经义无反顾,再也不管双方的情面,决定顽抗到底了。

苻坚犹豫了下,才坦然说道:“景略和你是对的,当初我们打的两个赌,都是朕输了,你们赢了。”

景略说的就是当时天下第一贤相王猛,当初王猛主外,卫彬主内,二人算是苻坚最核心圈的人物,王猛在时曾经告诫苻坚短期内不能攻打晋国否则必然惨败,而卫彬则一再主张杀掉慕容垂,姚苌,翟斌,还有苻洛这些有威胁的人,但是苻坚仁厚,一直不忍动手。

说来有趣,当初苻坚为了搪塞他们,还半开玩笑的说愿意打赌,结果正如他们预料的那样,淝水之战惨败,而苻洛,慕容垂等人,一个个的背叛了苻坚。

不过,苻坚有一点好,便是做错了事情,也愿意坦然承认,而绝不是诿过他人。卫彬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主人,亡羊补牢尚不晚,如今的局面,比想象的好。”

“是。”苻坚点头,“你说说看,如今凉州是怎么回事?别的地方,朕如今多少都有些了解,却是那凉州,怎么会闹出这般大的乱子来?”

卫彬脸上也有些奇怪,他的声音有些不确定,“据我们的人的消息,吕光似乎还在攻打龟兹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窜错吕光东归了。”

“嗯?”苻坚一愣,“朕让他经略西域,张扬国威,为什么打到龟兹了他就动了二心?这是为何?”

“据说,是有人早就预料到主人南征或有不利,所以规劝吕光,早做打算。”卫彬的声音有些低沉。

“有这样的人?是谁?”苻坚来了兴趣。

“是之前征西都督府参军段业,京兆人,父母早殁,别无亲人,加入吕光幕府两年有余,从普通文牍工作开始做起,之前表现平淡无奇,没有人主意,但是最近却迅速得到吕光信任,曾经委托其出使龟兹,然后献策造投石机攻破龟兹,又大破西域联军,在初步略定西域后,此人从吕光东归,为先锋,先后破高昌酒泉,夺凉州兵马,如今已经是虎翼将军,统兵万余,成为现在吕光手下最受信任的人。”

卫彬一句一句说的很慢,而且全无感彩,却是最客观的描述。但苻坚却听得津津有味,仿佛随着卫彬的描述,段业这样一个年轻人,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就开始迅速窜起,从一个闲散文士,迅速变成一方实力派,这一幕,和三十年前的自己,是多么相似?

卫彬见苻坚神色并未大怒,而是还有一丝丝欣赏,不由声音高了几度,道:“主人,卑职还要说,那段业野心实在不小,主人宜早击杀之!”

“哦?”苻坚有些意外,因为段业在他看来,就算取得了些成就,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区区凉州之地,对于吕光梁熙张天锡他们来说,是需要争夺的根本,但是对于胸怀全天下的苻坚来说,区区万把人,区区一个凉州,真的没让苻坚觉得有多大威胁。

“主人不可轻视。”卫彬的神色凝重起来,“据我们的人的可靠消息,段业此人,近来频繁派人在凉州各地活动,还把手伸到了秦州,河州,更可怕的是此人正在大量招募城狐社鼠,很明显是在建立情报组织,此人所谋不在小,还望主人熟查其用意。”

“何足道哉。”苻坚大气的一笑,“一个万把人的头目,搞点小动作,有什么好担心的!?对了,他多大了?”

“20岁左右。”

“你看看,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成不了气候。”苻坚呵呵一笑,显得颇为轻松。他倒不是看不起段业,而是觉得,年轻人喜欢搞些东西,也不能太危言耸听。再说,从段业身上,他似乎是看见了自己年轻时候奋斗的影子,内心里总有一点点亲近感。

卫彬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没有把一句话说出来。

其实他想说的,是“主人,你当初起来夺位的时候,也不过是20岁!”

思前想后,他还是觉得,应该要对苻坚负责,因此耐心说道:“主人,这个段业实在很危险,虽然他现在不足为惧,但是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如果不早做防范,恐怕日后必为大患呐!”

“呵呵呵,卫彬呐,你也太高看他了吧?好了好了,朕注意就是了,倒是你给说说,那吕光,梁熙,还有张天锡的事情,怎么办呐?”苻坚笑呵呵的,但是显然,他没有听从卫彬的意见。

卫彬叹了口气,暗暗下了个决定,有些事情,如果主人不愿意去做,也只好自己代替他去做了!

对于苻坚的问题,卫彬很直率的说道:“陛下,凉州那几个人,都无逐鹿中原之野心,除了苻洛,此人如果最终夺了凉州,那却不好说了。”

“你认为他有没有可能夺取凉州?”苻坚关心的问道。

“很难。”卫彬说道,“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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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绝对信任

“他有什么可能?你不是说,如今吕光已经打到洪池岭一线了,而东线的张天锡也开始招兵买马了吗?一座孤城姑臧,他还能变出什么花来?”苻坚有些不解。

卫彬顿了顿,道:“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主人可以虑胜,卑职却还得虑败。”

这话,卫彬说的委婉,可是苻坚还是老脸微红。

因为在淝水之战出征的前夜,卫彬曾经找到苻坚,要求他收回成命。

当时苻坚的理由,便是百万大军,势不可挡,此战必胜,一统天下。

但是卫彬那时候的回复便是“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晋军完全可能取胜”。

那一次,苻坚的兴致被败,极为不悦,也是生平第一次跟卫彬发火。

结果证明,卫彬是对的,淝水之战果然败得很惨。

当然,卫彬这一次,并不是来诚心给苻坚难堪,他很快解释道:“主人,苻洛的能力,您也知道,如果现在是八月,可以断定,吕光最后会赢得胜利,但是现在,离春节已经很近了!而且卑职得到消息,整个凉州境内,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下雪,恐怕要遭黑灾了。”

“什么?”苻坚的声音高了很多,“黑灾?那凉州的百姓可怎么办?应该马上组织赈灾!”

说完,苻坚才想起如今的时局,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和时局,来进行大规模的救灾了,不由苦笑起来。

卫彬却是心里一暖,人只有在这种不自然的情况下,很自然说出的话,才是真心话。苻坚对百姓的热爱,就在方才寥寥数语里,就表现的淋漓尽致。

一个君王,无论他多么雄才大略,都不足以让卫彬真心钦佩,因为古往今来,所谓圣明君主,无不是靠着尸山血海,来染红了他的功劳簿,用人头来给他们的宏图霸业奠基而已。卫彬常年在民间走动,深知民间疾苦,更知道上位者和民间有多么脱节。

但是苻坚不一样,当年苻坚19岁时和他见面,表现的便是一颗赤子之心,对百姓充满了炽热的爱。如今快30年过去了,苻坚心里首先想的,还是百姓的疾苦,而不是自己的江山。

这样的君主,上古年代,卫彬不知道,但是卫彬知道,有历史记载一来,从来没有这样的君主!

为了这个独一无二,卫彬愿意为了他,献出自己的一切!

苻坚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江山是风雨飘摇,先得稳住局面,才能再谈其他,况且如今,到处都在打仗,政令军令不通,根本无力去赈灾。

他有些无奈的叹口气,道:“国运不济吖,如今朕,确实拿不出钱粮人手去赈灾了,可是凉州百姓,也是朕之赤子,卫彬,你看该怎么办才好?”

卫彬抬头看了看苻坚,低声道:“我们没有办法,也不必去做啥。”

“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冻死饿死?”苻坚的脸胀的通红,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

卫彬暗叹一声,这位天王一提到百姓,情绪就容易失控,这样虽然让卫彬这样的人誓死效忠,可是,到底是少了些成大事的狠辣与决绝啊。

“主人,这个事情,我们不是不想做,是做不了,如今国库存粮确实不够,而且关键是凉州现在打成一团,地方衙门和乡绅根本就顾不上这些事情,此其一,其二,如果那些人想真的拿下凉州,就不得不全力争取民心,赈灾的事情,他们自然会做的,不然,凉州恐怕会有陈胜吴广。”

苻坚听了卫彬的话,沉默了许久,才徐徐说道:“也只能这样子了,只是这样,凉州将有多少百姓,无妄死去?将有多少孩子,一出生就没有了父母?这都是朕之过,朕之过啊!”

说到这里,苻坚居然流下了热泪!这个四十五岁的男人,小时候受虐待没有哭过,青年时候被迫害没有哭过,哪怕是淝水之战,一战败掉半生的基业,他也没有哭过。

如今却为了千里之外,素不相识的百姓而哭,这些百姓很可能对他并不忠诚,但是苻坚不在乎,只要是他的国家的百姓,都是他的子民,他们过不好,苻坚就会心痛。

卫彬默默低下头去,而苻坚也匆忙的摸了摸眼角,笑道:“你看,方才居然还有小虫子跑进来,这天儿还真有趣呢。”

卫彬知道,苻坚是在掩饰,也不揭破,只是抿了抿嘴,然后接着说道:“至于凉州方向,主人还应该下一道旨意。”

“什么旨意?给谁?”

“吕光,张天锡,梁熙,苻洛,四个人都有必要给他们一道旨意。”卫彬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这也是他这次进宫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根据以往的经验,如果卫彬笑了,说明就有人可能要倒霉了。苻坚心领神会,大气地说道:“好,依你,诏书你便去拟吧,然后到朕这里来用印便是,一切你定夺。”

“是,主人。”卫彬松了口气,果然苻坚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他,便接着说道:“另外,主人,咱们在建康攒了这么多年的力量,这个时候,也该发动了。”

这话马上让苻坚神色一凛,“到时候了吗?现在是不是早了些?南征的时候朕都没有动用呢。”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主人,现在有一个一举改变南朝朝野力量对比的机会,卑职认为,到了该拿出所有的力量,全力一击的时候了!”

卫彬说出这番话时,神色坚定,眼露杀气,看起来丝毫不像一个老宦官,而是一个勇士。

苻坚定定看着卫彬,而卫彬也勇敢的和苻坚对视。苻坚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了忠诚,决绝,他的眼神始终如一,二十多年来都是这么澄澈,苻坚相信他!

“你确定,现在是个机会?”

“是!”

“那么朕信任你,一如过去一样,你觉得可以做,那么就做,坚定的去做吧,朕这一次,把全部的力量都交给你,朕相信,这一次,你还是可以成功!”苻坚微笑的说道,言语中,充满了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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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得妻如此

“主人……”卫彬也感动的热泪盈眶,苻坚不问具体,不管细节,其实卫彬一直觉得不妥,在他看来,很多事情的大方向都没有错,但问题就是细节处理的不够好。可是,这种事情,真正临到自己头上,你就很容易从对方的慨然放权里感到被信任被尊重,而老话讲,士为知己者死,昔日卫彬虽然因为自宫,一直心里略有扭曲和偏激,但他也一直以读书人自居,苻坚如此厚待,他岂能不誓死相报?

苻坚却轻轻挥挥手,道:“你既然已经有腹案了,就去做吧,朕信任你。”

“是。”卫彬知道,多说无益,拿出成绩来,向苻坚证明,才是正道。

“还有什么事情吗?”苻坚最近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几乎长期都是夜不能眠,昨晚又放纵了一把,所以如今也露出了疲态。

卫彬低声道:“那么卑职就去了,主人请多多保重。”

“嗯,你放心去做吧,朕会支持你的,如果不行,也不要勉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来说去,还是你比较重要。”苻坚的声音很暖人心,让卫彬也忍不住去摸了摸眼角。然后一撩袍襟,大步流星的去了。而苻坚望着卫彬的黑帽子,却是若有所思。

等到卫彬心事重重的走了之后,苻坚却在文件堆里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一份,他颇为有兴趣的拿起那张纸,看了半晌,才轻轻用指头叩着桌面,喃喃道:“这个段业,实在是很有趣啊。”

这个时候,张氏含羞带怯的走了过来,柔声道:“陛下……”

“喔,你来了啊?”苻坚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正好,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吗?这天朕可是辛苦了,正饿着呢。”

张氏顿时俏脸一红,苻坚说的“辛苦”,她可是深有体会,苻坚昨晚就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辛苦”的她都喘不过气来,羞也羞死了。不过张氏还是说道:“臣妾去御膳房熬了些汤,陛下先喝着些吧。”

“喔,好好好,就等着呢。”苻坚有些急不可耐的看着张氏放下了托盘,然后匆匆抓起碗来,刚喝了口,就有些皱眉道,“这是什么啊,怎么这么苦?”

“呃。”张氏有些羞怯地说道:“这是臣妾去查了几个古方子熬的药膳,是可以……可以大补的。”

“喔,大补?呵呵呵呵呵。”苻坚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张氏,而张氏羞得白了苻坚一眼,就把头扭到一边。

二人感情甚笃,苻坚最喜欢张氏的一点,就是她虽然已经年近四旬,却依然经常有少女的娇羞,而且毫不造作,苻坚每每看见,都觉得自居也年轻了很多,而眼下张氏就是这副表情。

再说这汤,虽然开始喝起来有些苦,而且浓稠的很,可是仔细一品,就觉得味道很香,里面有一股微微刺激人的香味,虽然闻起来不是很好闻,但是入口就让人精神头好了很多,想必是张氏从哪找的药材吧。

既然张氏说了是大补的,苻坚也就知道是她心疼自己,补的肯定是男人的那话,也就不再追问,只是大口大口的喝便是了,而张氏在一旁看着,也是颇为满足。

苻坚“吭哧吭哧”的喝着汤,张氏却叹了口气,道:“诜儿还那么小,就带兵打仗去了,唉,臣妾真为他担心呐。”

苻诜是她和苻坚的儿子,年纪小,胆子大,而且天生有那么一股子狠劲,却又光明磊落,落落大方,因此苻坚非常喜欢他。但是长幼有序,苻宏又是嫡子,且表现出色,苻坚也不可能改立苻诜为太子了,这一点,苻坚也一直心里觉得有些对不起张氏。

好在,张氏明理,也深知“不争是争”的道理,从不争宠,也对王后和太子从来都以礼相待,以诚事人,而王后和太子也都是厚道人,因此苻坚的后宫这么多年来都很稳定,基本没有宫闱里那些常见的丑恶发生,这一点,苻坚是很感激张氏的。

苻坚放下碗,抹了抹嘴,道:“他是朕的儿子,再说,朕和他这么大的时候,也去上阵杀敌了,这又有啥,玉不琢,不成器,宏儿最近表现的让朕刮目相看,诜儿早点出息了,也好帮衬下他哥。”

张氏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没说啥,这个问题太敏感了,苻宏是太子,是确定的接班人,自己一说话,就很可能给自己,给苻诜惹来祸端,况且,王后和太子,对他们娘俩还是很不错的。

“怎么?你想说啥?对了,汤还有吗?”苻坚讶异问道。

“喔,臣妾给陛下倒。”张氏忙拿起罐子,接着给苻坚倒汤,倒的时候却说道:“陛下,这国事艰难,臣妾是知道的,如今正是到处用钱用兵的时候,臣妾是女流之辈,也帮不上陛下,而且臣妾的其他亲戚也都没甚本事,长期以来,臣妾也约束他们,不许他们干些有的没的营生,全是吃的俸禄,因此也拿不出多少钱,不过国难当头,后宫也理当尽份心,方才,臣妾去拜见王后娘娘时,她也说了,后宫应该为陛下分忧,因此她准备消减后宫用度,省下来的钱可以用于军资,陛下您看?”

张氏倒完了汤,刚把罐子放回去,却看见苻坚满脸的感动,苻坚居然一把抓住了张氏的手,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男人这辈子有个这样的女人,该是多么幸运呐。张氏自从进宫一来,就严格约束自己,更约束外戚,亲戚虽然按照礼制也封了爵位,张氏却让他们只能封最低的,而且除了俸禄不让他们做买卖,更不让他们为祸乡里剥削百姓,好在,这些亲戚目光也都比较长远,知道不能贪小失大,因此配合的也都很好。

但这样一来,苻坚看见的,却是张氏已经贤淑到不能贤淑了,如今这时候,居然还能主动为国分忧,这样的女人,到哪找?

“陛下……”张氏感到苻坚的大手就像钳子一样,夹的自己都有些疼了。

苻坚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感慨的松开了手,道:“你能为朕分忧,朕很高兴,用度什么的,你去和王后商量吧,不过,这算朕跟你们借的,日后一定还回来。”

“陛下……”

“不必说了,朕让你们女人家拿钱出来,本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如果再不还,那岂不是荒唐?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这汤倒是不错,明天在来点。”

说完,苻坚就开始大口喝汤,却没有注意到张氏眉间的一股忧色,只是自顾自般说道:“诜儿岁数也不小了,也是该给他找门亲事了。”

姑臧城里,刺史府中,梁熙大宴宾客,请来了凉州最红的清倌人助兴,请来了最好的戏班子,为苻洛接风洗尘。

酒席上,气氛热络,高朋满座,梁熙打破了基本不喝酒的惯例,多次举杯,而苻洛也是来者不拒,举杯就干,众人又纷纷捧场打趣,一时间,宴会的气氛极为和谐。

苻洛酒过三巡,大概是被甘美的葡萄酒滋润了脾胃,当即就表示,凉州是大秦的凉州,更是大家的凉州,如今有人想夺走凉州,他苻洛绝对不答应!只要苻洛还活着,凉州就在!

这一表态,激起了大家热情的回应。但是事情还没完,苻洛再一次公开表示,梁熙是凉州刺史,也就是陛下委托在凉州的代理人,他苻洛效忠与天王陛下,也就充分尊重梁熙的主导地位,使君就是使君,就该领导大家。

蒙力克等为不满,本来在外面,苻洛公开表态力挺梁熙,就让他们觉得很不妥当了。但是这一次,在宴会上,在众目睽睽之时,苻洛居然再次表态力挺,这下子,众人都是见证,几乎再也没有可能,和平合理的从梁熙手里拿走凉州的主导权。

可是,宴会之上,他们作为苻洛的随从,也不可能当众发飙,只好大口大口的喝着闷酒,不过这倒让其他前来观礼的人感到非常震惊,纷纷赞叹苻洛的勇士们果然够豪迈。

等到武威太守彭济匆匆赶到时,宴会的气氛更是达到了高潮。彭济首先为自己的迟到先自罚了几杯,然后频频对苻洛等人敬酒,而礼尚往来之下,苻洛也开始扫圈,双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最后,在所有人都已经酒酣耳热的时候,梁熙终于宣布,自此以后,姑臧城内外守军,一切昔由苻洛指挥,苻洛推辞几次后,也就慨然应允,但是表示还是受梁熙委托,梁熙随时有收回成命的权利。

众人也纷纷表态支持,于是苻洛正式宣布,誓与凉州共存亡,并且和吕光张天锡不共戴天!

宴会也趁此结束。

只可惜,这一次的宴会,段业没有机会参加,而且也不能参加,因为苻洛对他已经有了印象,如果在宴会上出了什么岔子,那么想跑路都难,段业虽然爱冒险,但也不能冒这样的险。

好在,宴会上发生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段业也只需要稍后就知道了,这件事,段业并不发愁。

他发愁的,还是女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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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奋斗目标

这不,如今,兰心算是已经跟在段业身边了,虽然碍于礼法,还不能和段业同宿,但内外的人也基本都默认了她的身份,大家都不傻,都看得出二人目前算是情投意合,加上段业也跟自己比较心腹的人稍微解释了一下她的出身来历,段平等人就更认可兰心了。

而兰心自己也很是自然,毫无拘束的就融入了进来,和段平等人现在关系也摆的很正。至于段业,自己当初既然把她带了回来,也就该有这个觉悟。起码目前来说,段业对兰心很满意。

身边有个女人,本来也是好事,秃发灵是大小姐一个,她能不给你添乱,就算不错了。而兰心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很快就接管了段业身边的事情,虽然如今出门在外,但是兰心还是给段业洗衣做饭,搞得井井有条。

这个就看见差距了,虽然说起来,兰心做的事情也算不上多,毕竟为了方便,段业等人还是住在车前居,在客栈里你能做多少事情呢?做太多了也引人注目不是?可是,做了哪怕一点点,也马上就让段业感到了被照顾的感觉。

男人的心虽然多半很粗,但是其实也很容易被感动,兰心只是稍微展示了下女性独有的温柔,就让段业赞不绝口了。

可是,兰心的手艺,也不可能只有段业尝到,秃发灵和他们都在一起,饭自然是要一桌子吃的,而没有事情的时候,段业也不好去和段平他们吃饭,因为带上女眷太不严肃,毕竟如今她们还没有名分,不带女眷又怕她们多心。好在,段平等人倒是很体恤段业,直接就说了让段业去和女人们吃饭去,段业也就乐得轻松了。

可是真正上了桌子,才发现一个男人和俩女人一起吃饭,其实是很别扭的!

本来,段业是个很随和的人,而且因为周围的人很多都是军人,军人嘛,自然也喜欢大开大合的豪气,关于吃饭这码事,古往今来都是一样,都得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要的就是速度和效率,慢条斯理装斯文那是不行的,段业也习惯了。

而正式宴会有正式场合的礼仪,段业也不排斥,无非该咋样就咋样了。

可是,这和两个女人,两个很可能是自己以后枕边人的人一起吃饭,总得摆点男人的派头吧,总不能太过粗鲁吧。

这就很难受了,早就习惯了的事情,哪里那么容易改的回来?段业刚夹了一大筷子的红烧鲤鱼,正准备直接朝嘴里放,却看见二女都有些讶异的看着自己,当时就囧了。

悻悻把夹来的菜放到碗里,段业干笑道:“你们两个,吃啊,别光看着我嘛。”

“喔。”二女齐声点头,无比秀气,无比优雅,无比淑女的夹了一点点菜,慢条斯理的放到自己碗里,整个过程就像排练好的一样,不疾不徐,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做派。

可是段业看了却有些郁闷,这么个吃饭的法子,段业倒也不是不会,可是这么吃下去,这顿饭吃完黄花菜都凉了,自己可不是没事儿干的宅男,难得挤出来点时间,难不成就在这卖骚情了?

不管那么多了!段业很果断的把夹来的鱼肉放进嘴里,这兰心的手艺倒是不错,入口即化,香嫩滑软,而且段业是吃鱼吃惯了的,很灵活的就把鱼刺都给弄了出来。

可是段业刚刚咽下去,正满意的回味余韵呢,却发现二女还是没有开吃,却依然定定看着自己。

段业顿时毛了,忙道:“你们俩干嘛?吃饭呢!这么看我干什么?”想想看,谁吃饭的时候,如果有个美女,一直盯着你,你怎么也都会发毛吧?

二女对视一眼,秃发灵还是先说道:“哎!我问你!兰心姐姐的手艺如何啊?”

“很好啊。”段业理所当然的点头,“这红烧鲤鱼,就很不错嘛,色香味俱全,兰心呐,看来长生真人说的没错,你的厨艺真是很好,这女人嘛,就得会做饭,兰心这点我就很满意,灵儿你可得学着点。”

这话纯粹是顺到嘴巴边上就出来了,段业真心没有别的意思,还很自然的冲着兰心笑了笑,而兰心也回以一个羞赧的微笑。

可是段业忘了,如今是一男二女,不是一对一。

还有个小辣椒一般的少女呢!秃发灵可是从来不吃亏的主!

段业这话,也实在是值得商榷,一个女人就得,一个你学着些,虽然秃发灵知道段业并没啥旁的意思,如今和兰心也感情不错,可是女人天性,还是让秃发灵心里面酸酸的。

秃发灵的醋坛子顿时就打翻了,不满的嗔道:“哼,好啊!兰心姐姐是好,连我都羡慕呢,哼,人家就是手笨,就是不会做饭!”

见秃发灵气鼓鼓的撅起了小嘴,鼓着腮帮子,一副很不爽的模样,段业当即背上就出汗了,自己说话也太不小心了吧?女人之间,最忌讳比较,这本是最简单的事情。大概是这个年代,把妹实在太容易了,段业也忘了这茬。

惹了祸自然需要赶快朝回拉,段业忙打着圆场,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你还比个什么?你有你的好嘛。”

“我哪儿好?”秃发灵间不容发,迭声追问。

“呃。”段业有点头皮发麻,这可真不好应付啊,“你看,你热情大方,泼辣重情,这一点就比很多中原女子要吸引人嘛。”

“哼!你无非是想说,我学不会兰心姐姐那种娴雅安静嘛,无非是嫌我读书少不够知书达理嘛,还没羞的来倒贴你嘛,是也不是?”

这他娘的还没完了,段业挠挠头,忙堆起笑脸,道:“哪儿有啊,你可别多心了,所谓春兰秋菊,各有专场,你有你的好,兰心有兰心的好,别人有别人的好嘛,我待你们,都是一样的拉。”

可是段业万万没有料到,这话却也被秃发灵给抓住了茬子,秃发灵霍地站起身,指着段业道:“好啊!你说别人?别人是谁?你给我和姐姐老实交待!你还有几个女人?”

这下子段业真的没辙了,忙道:“你可别乱说,我现在就你们俩在身边呢。”

“那不在身边的呢?你到底还有多少女人瞒着我们?嗯?”秃发灵追问不休,看起来不问个明白,就是不甘心。

段业不好办了,自己当然不会就这么几个女人,可是女人,哪怕是这个年代的女人,也是小心眼的,自己如果如实说,那就是大笨蛋,可说假话也不行,段业是很讨厌说谎的人的。现在这架势,闷声大发财的装糊涂,好像也不行,这可怎么办?

段业求助一般看着一直保持沉默,微笑旁观的兰心,而兰心也回以他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让段业颇为感动。

还是这样的女人好啊!段业忙低头吃菜,给兰心缓颊的机会。

兰心也趁机凑到秃发灵耳边,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秃发灵这才呼了气,看起来消气了不少,可是不知道兰心又说了些什么,秃发灵原来绷得紧紧的俏脸却浮上两朵红云,抬起头,含羞带怯的白了段业一眼,然后又和兰心咬起了耳朵。

段业心里暗叹口气,看来,女人的事情,还是只有女人才能搞的定呢。一想到这,段业算了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邂逅的女人也不少了呢。

绛玉就不说了,如今和自己频频鸿雁传书,如果不是因为客观条件不允许,二人早就搬被子住到一起了,和她的感情,是从开始到现在,最为浓郁,最值得回味的。

刘裕的姐姐刘亿如,感情炽热,敢爱敢恨,如今却悄然离去,不知所踪,段业最想的就是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秃发灵和兰心这俩妮子,都是因缘际会,才走到自己身边,但是她二人如今相处和谐,看起来自己大概能最先和她们成其好事。只是一想到她们的背景,段业又有点发愁,一个是秃发部的小公主,一个是葛渤这个老牛鼻子的高足,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至于尚未见过真面目的谢灵,还年幼的赛里木卓尔,段业现在并没去考虑,但是段业总觉得,这两个女人,终究还是会和自己有莫大的交集。

但不管怎么样,这些女子,对自己都算情深意重,自己却也是决计不能辜负了人家。可是身处乱世,绝不是你自己与人为善,就能保住妻子财产的。更何况,段业已经走上了权力的这条不归路。

走上了这条路,便不能回头,要么赢,要么死。一旦失败,自己完蛋是小,祸及这些钟灵毓秀的女子,段业想下都觉得这简直是犯罪!

哪怕就是为了这些女人,段业也一定要在这布满荆棘的路上,走下去!他坚信,自己一定能赢。

段业一时间觉得找到了人生奋斗的方向,正美着呢,却看见二女似乎是说完体己话了,又看着自己,那灼灼的目光,楞是把段业从胡思乱想里给拽了出来。

段业颇为无奈的白了二人一眼,道:“你们俩说完话了,该吃饭了吧?都要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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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夹缝生存(1)

终于勉强算是吃完了这顿饭,可是段业正准备坐在那消食儿呢,却被二女如同赶鸡一样的赶了出去,还说女孩子要说自己的体己话,让段业赶快滚蛋。

暗自腹诽了几句,段业可不敢这时候跟她们犟嘴,方才也多亏了兰心,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才勉强稳住了秃发灵,不然的话自己可没辙了。

艳福这种事情,难的不是把女人聚集到自己身边,而是之后的事情。人类历史上有几千年的一夫多妻制度,但是那是为了保障生育权,却绝不是考虑到感情因素。对于那些能让自己的女人们真正和谐相处,感情融洽的前辈们,段业从来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吖。

出了门,却看见楚云深抱着胳膊在门口转来转去,一副很焦急的样子,段业有些奇怪的问道:“小楚,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有什么急事吗?”

楚云深见段业出来,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大人,段,张二位大人都出去公干了,此事非同小可,卑职必须放下关于苻洛的事情,前来回报给大人。”

“喔?还有这么重要的事情?”段业心里咯噔一下,“走,到那屋去说。”

段业为了方便起见,把自己屋子旁边的一间客房改造成了会客室,那个地方还算安静,也很安全,一般有什么事情,段业等人都是去那里谈。

进了屋子,段业自己坐下,还没顾得上说话,楚云深就忙道:“大人,中原有变!”

这四个字,就如同晴天霹雳一样,让段业手上准备斟茶的茶壶差点掉在地上。

要知道,段业所有的一切计划,不论是给吕光的计划,还是发展自己势力的计划,都是建立在中原将迅速分崩离析的基础上,而且这个预期,段业也在一定的范围内给自己的手下们交底了,因此他们也都知道,中原将会很快被很多势力分别割据,没个百十年根本无法统一。而这也是他们能够自己发展的根源。

那么所谓有变,也就是这种预期可能不对!这可绝不是个好消息。

可是段业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慌,绝对不能慌!他轻轻咬了咬舌头,用疼痛来清醒了下自己,然后笑道:“慢慢来,不要急,说说看,如今中原是怎么回事?”

楚云深tian了tian有些干燥的下唇,道:“据我们的消息,苻坚委任太子苻宏为帅,以长安新募军为班底,出兵抵抗晋军,桓冲败绩,慕容泓退出关中,同时石越在山东利用谢琰轻敌冒进的机会,大破东路军,晋军的三路北伐军,已经两路溃败,而苻睿率军出关与慕容冲对决,现在也是连战连胜,看起来,秦国比我们想象里的强大。”

“消息可靠吗?是如何传回来的?”段业忙问道。

“消息绝对可靠。”楚云深肯定的说道,“大人,我们在中原现在已经有了一些细作,尤其是河南淮北山东和关中,是我们目前重点发展的地方,这些大人您也知道。这一次,由于军情紧急,我们中原的分支动员了全部力量,用了7天把消息传回来,所以说消息已经是7天前的了。”

之前,段业反复强调过,要建立一支天下最强大的情报队伍,要做到天下事没有不知道的,天下人没有打听不到的。因为考虑到现在段业的身份,还没法子大规模招兵买马扩军,因此段业把很大的一部分资源,都投入到情报网的建立里,现在,他的情报机构已经初步成型,因此,楚云深的消息是靠得住的。

如此一来,情况可就不好办了,如果按照这么说,苻坚应该会很快就能平定中原的局面,那样一来,北方会重新形成统一的局面,与偏安江左的东晋对峙。

但这还是小事,一旦苻坚稳住了局面,吕光,苻洛,张天锡等人在凉州闹腾的事情,就是完完全全的叛乱,这种行为,是苻坚绝对不能容忍的。虽然现在,段业辅佐吕光,闹得看起来很是热闹,可是这些事情,在中原看来,就像过家家一样。想捏死凉州这些个上蹿下跳的人,就像玩一样。

一想到万一兵败的可能下场,想到秃发灵兰心这些女子们可能的悲惨遭遇,段业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是怕没有用,从来也没有。

段业很快冷静下来,看着神色焦急的楚云深,道:“比较细的战报有没有?具体是什么情况?”

“大人,如今我们虽然在各地基本都有人了,但是人手还是不足,而且很多人虽然可以搜集情报,但是也只能把搜集到的消息传回来,整理,甄别的能力,实在太大,况且,具体战报搜集,也实在有难度,我们的人几乎没有打进各级官署衙门的。”楚云深有些无奈的说道。

楚云深说的也是实情,归根到底,段业根基太浅,起家太晚,资源也有限,能有眼前的局面已经不错了,所以段业并不怪楚云深,而是鼓励的说道:“没有关系,凡事都要慢慢来,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没有人,就招募,现有的人不会,就慢慢培训,这些事情就交给你了,总会做好的。”

段业如此信任,楚云深感激的点头,“大人放心,楚云深一定不负大人所托。”

“嗯。”段业站起身,背着手开始在屋内踱步,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先发明了这种办法,段业当年求学时候,就发现不论官修正史还是野史,大人物们想问题时候都喜欢踱步,而有样学样的段业也发现,这么走两圈也的确有效果,很容易就能激活思维,因此也就照搬了过来。

仔细想想,历史上,苻坚和他的儿子们,也挣扎了快10年,才被最后消灭,而如今,淝水之战虽然依然败了,但是好歹苻坚运气比较好,凉州这边提前乱了,而刘裕也提前回到了江南,很多事情错综复杂之下,竟然让苻坚的局面比起历史上还好。这样的话,垂死挣扎一下,也没什么意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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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夹缝生存(2)

对于历史大势的把握,段业还是有信心的,虽然有所谓蝴蝶效应的存在,但是段业现在的力量实在太小,放在天下这盘大棋局里,气的力量甚至还不如蝴蝶扇动翅膀的效果。

所以,苻坚还是会败的,只是看这个架势会晚一些,中原也还是会乱的,段业只希望,给自己的时间能长一些,再长一些,眼下的段业,根本就没有争霸天下的本钱。

想到这里,段业徐徐说道:“小楚,不必担心,秦军这应该是暂时的反扑,我想,他终归还是撑不过去的,我们还是按部就班做我们的事情,不用慌。”

段业这么自信,也是因为历史上晋军在淝水之战后确实北伐了,但是也没取得多大进展,苻坚实际上是被姚苌和慕容垂一内一外逼死的。只是这些话却也不必端出来讲。

但是,楚云深等人,如今对段业已经有了相当的自信,因为自从追随段业一来,关于大势的预期,段业就从来没有错过,既然过去没有错,那么这一次也不会错。

楚云深松了口气,道:“那么我们该怎么做?”

“第一。”段业竖起一根指头,“全力加强我们在中原的情报网络,这件事情要舍得下本,不要怕花钱,如今是乱世,除了必要的忠诚外,要记得一条,唯才是举,只要他有本事,也愿意为我们效力,那么就放心大胆的招募吧。”

“是。”

“第二,这一条很重要。”段业严肃的说道,“如今咱们还没有条件,但是我想,节下拿下凉州,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那样我应该也会执掌一府,到那时候,你要负责,把各地骨干,轮流调回来,我要亲自培训他们。”

段业没说出口的,是对于情报人员,光靠利益和威胁,是不可能完全绑住的,而且一旦情报人员背叛,后果实在很严重,有时候甚至直接影响全局。让他们效死的最好办法,是靠信仰。

这也就需要段业亲自下手,给他们洗脑,但是这事情也不便明说。

好在,小楚很是机灵,不该问的绝对不多问,只是点头应允。

“至于现在嘛,我们要做的一切,都得帮助节下拿下凉州为前提,现在我们就先把重点放在姑臧吧。你在姑臧还有多少人手?”

“回大人,还有十八人。”楚云深答道。

“那好,留几个人处理日常事务,你让剩下的人随时待命,我想,快到了解决问题的时候了。”段业笃定的说道。

楚云深心里一凛,难道摊牌的时候到了吗?可是看段业高深莫测的样子,也不敢多问,只得唯唯称是。

段业又交待了一些其他的事务后,楚云深匆匆离去,如今他的事情很多,几乎一直在到处“赶场”,段业也颇为不好意思,还说等到此间事了,一定给楚云深放假让他好好休息。

可是楚云深临走时,却是一步三回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段业眼光何等敏锐,当即叫住他,道:“小楚啊?有什么话想说的?你我之间,不论公事私事,都可以直接说的。”

楚云深回头,有些忧虑的看着段业,道:“大人,此事完全是卑职的感觉,没有把握,因此不敢上报,怕干扰了大人的思路。但是兹事体大,不说又怕到时候误事,故而犹豫。”

“无妨,你说出来我参详一下,就算最后不确,也不妨事。”段业笑着说道。

“大人,卑职觉得,我们暴露了。”楚云深严肃的说道。

“暴露?”段业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段业这次来,干的就是秘密工作,想取得成果,靠的也是出其不意,而不是本身实力强大,一旦暴露,对方想消灭自己,那可就是很容易的事情。

“从何说起?”段业不敢大意,忙仔细问道。

“没有证据。”楚云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而且,卑职手下其他人,也毫无感觉,只有卑职觉得,一直有人跟踪。”

“跟踪?这怎么会?以你的实力,如果有人跟踪你,你肯定会发现啊,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嘛。”段业非常不解,因为楚云深的本事他是知道的,本来自己就很擅长追踪侦查,如果有人反倒来跟踪他,那实在是有些不可想象。

“问题就在于……卑职也不确定。”楚云深苦笑道,“强中更有强中手,如果是真的有人追踪,让卑职不敢断定,也是情理之中,当然,也可能是卑职的错觉,正因为如此,卑职才不敢确定。”

段业也觉得这事儿棘手了,要说起来,有人跟踪这种事情,是很玄乎的,尤其是追踪高手,肯定不能让你感觉,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也实在不好说到底靠不靠得住。

楚云深的本事段业还是相信的,这种事情,他总不能完全瞎说,而且料敌从严,这种事儿也只能宁可信其有,因此段业严肃说道:“这个事情不能小觑,你自己多加注意的同时,也要通知我们的人要及早做好准备,就……就现在吧,及时转移,启用预案,免得暴露。”

“是,卑职马上去办。”楚云深也不敢怠慢,忙出门去办理了。

等到楚云深出去后,段业颇为疲惫的坐回到椅子上,闭起眼睛,默默开始沉思起来。

到了姑臧也有几天了,姑臧的形势,远远比他想的要复杂,也怪段业之前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像姑臧这种一州的治所,是各方势力汇聚的焦点,估计不管是长安方面也好,建康方面也好,在姑臧肯定都有人手。

这么看来,楚云深被跟踪的事情,八成就是真的了,麻烦在于,究竟是谁在跟踪他?

而且,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属实的话,这也标致着一个很可怕的事情,既然他们都跟踪上了楚云深这个之前从没有任何名气的小人物,那么久只有一个解释:自己已经被某些人注意上了。

一想到这里,段业顿时就坐不住了。如果盯上自己的人是建康方面,那还好点,如果是长安……段业简直不敢想象后果之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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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夹缝生存(3)

事情是明摆着的,段业窜错吕光干的那些个事情,虽然都是吕光主导的,但是,这可是叛乱,一旦被苻坚给盯上了,吕光固然是首犯,自己也算是核心成员跑不掉的。

造反这种事情,是没有什么道理好讲的,典型的成王败寇,但问题在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苻坚的力量,维持住统一的北方,或许有难度,但是在凉州如今一团乱麻,根本没有整合的局面下,收拾这里,却是一点问题没有。

短期内根本就不会成,一旦人家追究,当然就是败。败了的话,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还是小事情,关键是,如果有人真的注意到了自己,那么自己就很危险了!

自己的性质,和别的狗头军师还不一样。那些神秘人物,既然能注意到自己这个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刻意注意的小人物,自己做了些什么,那些个大人物们,八成心里也有数了。

想想看,在淝水之战刚刚开打时候就断言苻坚必败,窜错吕光进攻凉州,身为先锋连克大城,自己却背着吕光悄悄建立班底和势力,现在已经掌握了军队布置了情报系统,这样的野心,简直比吕光还大!

吕光无非是想当个凉州的土皇帝,在中原王朝看来,凉州这种地方是不足为虑的,情况危急时候,大可以暂时放弃,等到情况好转,再收拾也不迟。

但是自己被发现,很可能就是前些日子,太过于得意忘形,把一切看得太简单,因此触手伸的太长,到处布置班底,人家肯定不会认为你是闲的。

一个正常而理所当然的选择,便是在此刻除掉自己,段业既然能想到这一招,他们会不会想到。苻坚在淝水之战失败,有很多因素,但不能否认的是他是个成熟出色的政治家,起码现在,苻坚比自己高明太多,强大太多,在他面前,自己根本没有机会。

政治就是这么残酷,每个人一旦上了场,就随时可能被做掉。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呢?其实答案很简单,除了赢得最后的胜利,这就根本没个头。而且就算最后赢了,历朝历代的天子们,不一样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唯恐有人来夺走自己的皇位吗?

但是眼下,段业能做什么呢?除了增强自己身边的保卫工作,他几乎什么也做不了,总不能亲自带着一票人冲到长安去把苻坚杀了吧?这种事情,午夜梦回时意yin下就好。眼下,还是先面对现实,提高警惕吧。

这些个破事,一想就头疼,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段业觉得有些窒息,决定出去转转,可是刚刚出了车前居,还没来得及伸个懒腰,缓口气,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自己跟前!

虽然那人的衣服看起来和街道上稀疏的行人没有区别,虽然那人还蒙着面纱,可是只需要一眼,段业就认出来了她!

正待欢呼,那人却伸起一根手指放到嘴边,然后冲段业努努嘴,段业会意,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跟着那人来到车前居旁边的另外一家不知名的小客栈,上了二楼,进了内室,刚一关上门,段业就喜道:“如姐!”

那人暗叹一声,轻轻取下了面纱,露出了清减许多,却依然美的惊心动魄的面容。

“如姐!”段业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如姐的手,动情地说道:“好久不见,你瘦了!”

本来还努力保持平静的刘亿如,一听这话,顿时眼泪就“簌簌”的下来了,而段业一看把美人弄哭了,顿时慌了手脚,又是安慰又是擦泪,可是长期没练,手生的很,倒是把如姐逗得破涕为笑。

“瞧你那笨样子!”如姐白了段业一眼,挣脱段业的手。自己扭过头去,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而段业见如姐笑了,也自顾自的摸着头嘿嘿傻笑起来。

和段业亲近的女人里,秃发灵也好,兰心也好,都比段业小不少,段业在她们面前也一直很放得开,唯有如姐,比段业大七八岁,哪怕是在后世也是标准的姐弟恋,正因为如此,在刘亿如面前,段业从来都放不开,而表现的很青涩,偏生,如姐爱的,也就是这一点。

等到如姐擦完泪,已经恢复了高贵典雅,仪态万千的样子,段业咽了咽口水,知道现在也不是亲热的时候,正好这个时候,小二来敲门,方才二人也点了酒菜,虽然不饿,但是吃饭本来也就是谈事情的手段,二人只好坐下,段业开口让娜小二进来。

摆上几味小菜,给如姐斟了酒,段业才问道:“如姐,这些日子不见,可想煞弟弟我了,你倒是跑到哪儿去了,也真狠得下心!”

刘亿如白了段业一眼,哼道:“你少来!以为姐不知道?你这些日子,周边的花花草草,还少吗?你会想我?”

“呃。”段业有些尴尬,“你都知道了?”

“哼!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你做的事情就没人知道?”如姐虽然板着脸,但是段业看得出来,她那是醋意多于不满,大概是长期在外奔波,和段业见不着面得缘故,因此心里也就有了底。

对于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不是给她讲理,而是先拿下主动权再说,段业坏笑几声,径直站起了身,准备故技重施一下。

哪晓得刘亿如早就有了准备,一看段业朝自己走过来,大眼睛警惕的瞥了段业一眼,道:“你想干嘛?我告诉你,这一次老娘找你是有事情,你可休想在轻薄人!”

说道轻薄二字,刘亿如自己也有点脸红,但是她的眼神很坚定,那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让段业知道,这个时候温柔手段可能就不太好使了。

见段业有些悻悻的坐了回去,刘亿如也顿时心里一软,她何尝不想和这个小坏蛋好好亲热一下?这些日子,每到午夜,她就孤枕难眠,就算勉强睡着,无数次梦见这个可恶的男人对她使坏,也无数次梦见日后他们快乐的生活,还多次梦见这个坏蛋陷入危机可是自己却无力拯救他……多次梦中惊醒,就再也难以入眠,自己的枕头,常常被相思之泪打湿。

“好了,瞧你那点出息!”刘亿如嘴上还是毫不让步,却悄悄拽过段业的一只手,柔声道:“你呀,现在是做大事的时候,不要整天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姐这次既然回来找你了,就……就会在你身边!”

段业大喜,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是真的吗?”

“嗯!”刘亿如坚定的点头,目光里一片柔和。

段业只觉得,手里美人的素手顿时就温热了很多,正想再进一步,却看见刘亿如又把脸一板,果断抽回手,道:“好了!不许想别的,现在说正事!”

段业只好收回自己的手,正色道:“如姐,说吧,跟我说说,你这几个月到哪儿去了,干了些什么,受了多少苦,有没有想我?有多想?”

段业的话,开始听起来有些像质问,可是后面的话越来越温暖,恰好击中了如姐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刘亿如是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

呼了口气,稳定了下情绪,刘亿如缓缓说道:“这几个月,我倒是走了不少地方,去了河套关中,蜀中河湟,只可惜没顾得上回江南一趟,本来还准备趁机走遍天下名山大川,但是我不得不回来了。”

“为什么?”段业问道。

“为了你。”刘亿如满脸爱怜地说道,“也许这是天意吧。”

段业知道,她的话还没有完,也就安静的看着如姐。

如姐叹口气,道:“当时,我得到的消息,你们两个我在乎的人有危险,我要去帮你们,可是天南海北,我只能选一个,必须赶紧做决定,要么到姑臧,要么回建康,但是究竟去哪里,我有犹豫,当时我在天水,我遇见了一个老道,让他给我算了一卦,你别怪如姐迷信,这个时候,如姐心里很乱,只能用这种方式帮我做决定。”

“那么……”段业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刘亿如,虽然没有接着说下去,可是里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是的,就是这样,卦象显示,让我来姑臧,我就来了。”如姐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而段业是彻底感动了!

方才,刘亿如的话虽然没说明白,但是段业也听出来了,她一定是听到了些看到了些对自己,对刘裕都不利的消息,因此想急着过去。但是如今刘裕率军在征战,自己却在凉州,也着实让她为难。

说起来,刘裕是她亲弟弟,自己只是还没有名分的情郎,论起亲疏来,自己是不如的,可是如姐终究是选择了自己,这份恩情,自己要怎么样才能回报得起?

说是用占卜来做决定,正常人其实很好做决定的,肯定是选弟弟,可是如姐终究是牵挂着自己,才要借助这种方法,来说服自己,来到姑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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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暴露危机

美人恩重,段业虽然是铮铮男儿,也觉得鼻子发酸。

可是刘亿如也是见惯风雨的人儿了,马上就嗔道:“得得,你可别摆出那么个鬼样子来!哼,姐姐我来这儿,只不过是觉得姑臧怎么也呆了一阵子了,不想奔波那么远去江南,和你可没一文钱的关系!”

刘亿如嘴上说的硬气,可是段业哪里听不出来,这是给自己减压呀!如姐越是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段业就知道,她越是心里想煞了自己,爱煞了自己!

有的时候,一段感情并不需要太多风雨岁月的磨砺才能形成,而只需要只言片语,几个瞬间,就能让人情比金坚!

在如姐面前,再说别的就太虚太假了,段业只能在心里暗暗发誓,此生誓不相负!

对面的刘亿如也在暗暗看着段业,看着这个和自己弟弟差不多多大的男人,他依然面容俊秀,但是也不知道是大漠的风沙还是长期的操劳与焦虑,让段业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苍老,可是,这丝苍老,并无损段业的魅力,反而让他看起来更有男人味。

二人都正在想问题,刘亿如默默阚泽段业,一时间竟然痴了。

“好了。”还是段业先打破了沉默,“如姐,你方才说到,你匆匆赶回姑臧,想必是有大事发生,我们先谈正事吧。”

刘亿如点头,她也知道孰重孰轻,只要这个坏人心里有她,就什么都好。女人和男人的侧重点,常常是不一样的,不论何时,如果女人心中有了男人,就会自觉地站在男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稍微欠了欠身,刘亿如严肃的说道:“这些天,姐在很多地方转了圈,看了看士心民情,姐也觉得,你之前的判断是对的,苻坚撑不了多久了,但是朝廷也没有机会光复河山,这天下,是肯定要大乱的。”

段业听了,并没有狂喜之色,只是淡淡点头,这些早在预期里的事情,并不值得高兴,反而让段业压力更大,因为天下一乱,就只有实力才能保护自己,段业需要快速壮大自己才是。

刘亿如接着说道:“眼下虽然苻坚取得了一些胜利,但是已经有些晚了,这一次我到了河套和云中一代,那里的鲜卑人已经几乎公开在磨刀霍霍了,他们缺的,只是一个有足够声望和血统的领袖!一旦这股力量被整合起来,瞬间就可以变出十万铁骑,而这支力量一旦出来,马上就可以决定性的改变中原的局面,而看起来,已经没有人能阻止他们了。”

段业一听,悚然而惊,当即就站起身来,吓得刘亿如讶道:“你干什么?”

段业看如姐满脸的不解和关切,心里顿时一暖,而且心里对如姐更是钦佩不已。

刘亿如说的事情,段业当然是知道的,她说的就是后来统一北方长达百年的北魏政权,也就是之前被苻洛吕光剿灭的代国残部。

当初,他们只是被打散,却从来没有被真正消灭,也没有真正屈服,后来,拓跋部在不世出的英雄拓跋珪的带领下,迅速崛起,并且最终在参合陂一战大破慕容宝,从此奠定了统一北方的基础。

但是现在,他们的领袖拓跋珪,还在秃发部游逛呢,这可是个好机会,如果趁现在他羽翼未丰……段业顿时怦然心动。

政治本来就是肮脏的,虽然拓跋珪和自己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但是在这个时候杀了他,对于段业来说,可以说是有百害无一利,无论如何,让中原处于混乱状态下的均势,无疑对自己还是大大有利的。

刘亿如见段业神色阴晴不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忙道:“你在想什么?云中的鲜卑人虽然都骁勇善战,但是你现在不是在凉州嘛,一时半会,也不必太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呢,段业心说,像拓跋珪这种人,就得掐灭在萌芽状态,段业暗暗下了决心。

不过,这事儿实在太过隐秘,还是不告诉如姐的好,免得她担心。段业缓缓坐下,给了一个安慰的笑容,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别的事情而已,呃,云中有事,那也是好事,不管怎么说,也能减轻我们的压力,不过如姐啊,你这么急着赶回来,怕不是因为云中吧。”

“唉。”刘亿如叹口气,她那里不知道段业有些事儿不便讲呢,不过她还是徐徐说道,“当然不是,我得到了一个很可靠地消息,苻坚已经派人秘密来到凉州,只是来干什么的,目前我还不知道,但是可以确定,你的名字,如今苻坚知道了,江南的谢公……也知道了。”

“什么?”这下子,段业是真的震惊了,这个消息,本来楚云深就已经提出了猜测,段业当时就很重视,但是并没有确认。

可是如果连如姐也得到了这样的讯息,哪怕也是猜测,互相印证之下,也几乎可以证实了!

段业深知低调的重要性,在自己实力不强的时候,随便冒头,那就是找死!

可是如今,连苻坚和谢安都晓得自己了,自己苦苦伪装的角色,恐怕就要破功了,这可如何是好?

自己的所作所为,别人主要是因为不知道,一旦知道了,会不会还如此放任自己?会不会像自己对拓跋珪打主意一样,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刘亿如见段业脸色不善,也有些忧虑的说道:“谢公那里的态度,我还不知道,但是谢公仁厚,且你远在凉州,一时半会也不会对建康方面造成威胁,倒是可以暂且放下乙方。但是苻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可要当心呐!”

段业抿抿嘴,道:“你说的自然有理,但是,我个人的人身安全,问题倒是不大,我现在担心,如果节下知道了,那可怎么办?”

段业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这些事情,连远在长安和建康的人都知道了,身边的吕光,会不会知道?如果知道了,自己还能混下去吗?

刘亿如沉默了下,然后说道:“其实,我看……吕光说不得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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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如此止哭

段业听了如姐这话,也只是张了张嘴,却并没有说什么,也没必要说什么。

其实他内心也知道,吕光也多少对他的事情有所了解,只是一直不与说破罢了。想想看,吕光这么一个手上有十万大军的统帅,一根政治军事集团的领袖,如果对自己的手下连一点防备都没有的话,他也不配有今天的成就了。

而且,他也一定会有自己的情报组织,对杜进也好,自己也好,四佐将也好,这些人,吕光是一定有防范的,只是自己现在还不一定清楚具体运作方式而已。况且,那吕由和自己,可是有血仇的!

最可能的缘由,还是因为吕光非常有自信,知道段业跳不出他的手掌心,况且,段业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幕僚,也是一把锋利的刀,而吕光自信能够用好这把刀,也不让这把刀割到自己。

正常的领袖,都会有这种自信,这不奇怪。

想通了这一层,段业也缓缓说道:“其实姐姐这么一说,我倒也不怕了。”

“哦?”如姐来了兴趣,“怎么说?”

“节下也是掌兵几十年的人了,阅人无数,历经沉浮,我做的事情,他不可能一点不知道。而且有些事情,我也是刻意做的不那么缜密,说白了,就是让他看的。如今这年头,谁没有点野心呢?有野心不可怕,节下怕的是我想造他的反。只要我控制好尺度,想必暂时也不会有事情,这个姐就放心吧。”

“嗯!你能这么想,我就太高兴了!”刘亿如赞赏的看了段业一眼,可是旋即又欲言又止。

“姐,你我之间,早已不分彼此,有话你就说吧。”段业及时道。

如姐顿时就被这句话感动了,她千里迢迢赶过来,为的不就是这句话和这个人吗?如姐匆匆扭过头去,抹了抹眼角,然后才道:“其实也没什么别的,但是姐觉得,这个消息有必要告诉你。”

“你说。”

“小姐其实一直还在凉州。”如姐几乎是一字一顿道。

“小姐?哪个小姐?”段业有些纳闷,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可是看刘亿如意味深长却有些纠结的眼神,段业明白了。

“你是说……谢灵?”段业有些不敢置信。

“是,她一直在凉州,上一次走到安定,她就回来了!”刘亿如肯定的说道。

安定!这个地方段业也记得,那胡凯老家不就是安定吗?谢灵走到那里又回来了,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有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段业道:“她……留在凉州,难道是为了我?”

“有可能,唉。”刘亿如长叹一声,“我对小姐最是了解,她小时候,受过很大的打击,因此一直面若冰霜,连真面目都不愿意示人,但是她的心,却是一片炽热,只可惜,她现在心里,只有家国,所以,我必须回来,必须来到你身边。”

“你的意思,是她要对我不利?”段业有些不可思议的摇摇头,讷讷问道。

“是。”刘亿如肯定说道。

屋内气氛陷入了沉默。

谢灵,这个江南豪门的女子,这个谜一样的女人,这个才华横溢,光彩照人的女人,这个自己至今连真面目都没见过的女人,她居然想对自己不利?

没有必要问为什么,段业知道,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自己的发展超过了她的预期,她过去可能只是想利用自己,但是如今,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可能被她完全控制,在这个时候,基于晋国的整体利益,她如果这么做,也一点不奇怪。

刘亿如顿了顿,道:“小姐对我恩重如山,我也永远不可能与她为敌,但是,我会在你身边,我决不让她伤到你!”

如姐的话声音不大,就像娓娓道来一样,听起来很自然,可是段业却知道,说出这番话来,需要多大的决心!多大的勇气呵!

二人目光相遇,段业只觉得,对面的美人,就好像从没离开过自己一样,这个时候,说什么别的都是多余的,段业缓缓伸出了手,和如姐有些冷的小手握在了一起,而这一刻,两人的心,也在一起!

“姐!”

“嗯?”

“以后,你一直在我身边,好不好?”段业非常正经的说道。

“嗯。”刘亿如虽然有些羞赧,但还是坚定地点头。

“声音太小,我听不见。”

“嗯!”这次如姐声音大了不少,可是段业还是一脸坏笑的说道:“听不见!”

“你混蛋!”如姐这时候突然发力,小手用力一捏,段业猝不及防,顿时疼的眼泪都下了。

“快!快松开,姐……我错了,嘶~~~~~”

看段业面部扭曲,一副讨饶的模样,如姐顿时“噗嗤”一笑,犹如百花绽放,段业一时愣住,竟然忘却了疼痛。

这一顿,吃的时间很长,可是吃的却很香,段业一扫心中的郁结气息,变得神清气爽,而如姐也是巧笑嫣然,兴致甚高。

只是这一次,如姐却怎么都不让段业轻薄了,哪怕段业装可怜软语相求,也是绝不妥协,后来见段业面色不善,如姐才悄悄说自己最近身体不方便,如果动情的话对身体不好,这才让段业大笑的放过了她,可是如姐却又娇嗔不已。

二人笑闹了一阵,段业说让如姐现在就跟他回去,可是如姐却婉拒了,说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干净,到时候再去找他。

段业知道,如姐手下也是有人的,她决计不是自己一个人,否则在这种乱世,根本就混不开,因此也就放她去了。

二人又说了番体己话,这才依依惜别。

等到段业心满意足的回到房间,刚一打开门,就见一道倩影闪过,秃发灵晃着满头的辫子,颇为不满的说道:“你又跑到哪儿去了?怎么到处都看不见你?”

小美人虽然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说话也蛮呛人,可是毕竟是关心自己嘛,段业也就捏了捏秃发灵的小脸,笑道:“在屋子里闷着没事情,出去逛了逛,怎么了?”

“怕是去见老情人了吧?”不知道为什么,秃发灵话里话外,醋意很浓。

段业有些心虚,没敢接茬,正想找个由头混过去,却见秃发灵突然簇起眉头,翘着小瑶鼻嗅个不停。

“你干嘛?”段业故作镇定的说道,同时拉着秃发灵的手,想把她拽过去。

“不对!”秃发灵并没有上当,就像发现了什么似地,连连吸气,很像一只找到了好吃食物的小猫。

“呃,让我进去坐会吧,脚都酸了。”段业看秃发灵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发慌。

“你一定找女人去了对不对?你身上有女人的香气!”秃发灵突然大声喝道。

“这怎么可能,你可别瞎说。”段业自然是要否认的,可是到底还是有点心虚,虽然和如姐没有大尺度的亲热,但是想必,和她接触久了,身上带点香气,也是正常的吧?

秃发灵的鼻子实在是灵,很快顺着气味,从段业肩膀上找到一根长长的头发,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段业。

段业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干笑道:“呃,最近长期没吃蔬菜,有点火大,连头发都开始掉了。”

说着,段业伸手想把那根头发抢过来,可是早有准备的秃发灵哪儿能让他得逞?段业抢了几次也没抢到。

“哼哼哼哼!”秃发灵得意的笑了笑,“你还狡辩?还狡辩?这不是女人的头发,是什么?”

段业情知抵赖也没有用,索性很光棍的一梗脖子,道:“是啊,是女人的头发,怎么了?”

本来想看段业不断抵赖,自己好揭穿的秃发灵没有料到,段业居然坦然承认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是,自己明明把一颗心都交给了他,他居然还在外面有女人!这也就罢了,他居然连个谎都不愿意撒,哪怕是哄下自己也好呢?

秃发灵越想越觉得委屈,少女本就是多愁善感,情绪不稳定,段业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巧笑嫣然的小美人突然嘴一咧,“哇”的就哭出声了。

这下子段业慌了手脚,如今虽然是在室内,可是这周围住的基本都是自己的心腹,如果让他们看见自己后院起火,纵然不敢嘲笑议论,也够难看的了。

但那秃发灵可真是厉害,哭声又尖又亮,眼泪瞬间就堆满了小脸,段业根本就猝不及防,这要是让秃发灵再哭一会,估计能把人都给招来!到时候自己被人围观了,那就真是浑身有嘴也说不清了,人家不一定以为自己干嘛了呢。

眼见秃发灵哭闹不停,段业苦劝难止,偏偏小美人在自己身边蹭啊蹭的,也弄得段业心头火气,索性一横心,胳膊一弯用力控制住秃发灵,然后找准秃发灵的还在嚎着得小嘴儿,义无反顾的盖了下去。

秃发灵正哭的高兴,突然觉得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刚睁开眼睛,就觉得自己的小嘴儿被盖住了,顿时觉得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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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口舌之争

兰心最近心里总觉得有些患得患失的。

虽然当初在葛渤的家里,段业亲口答应了她,还把她带了回来,和自己主宰一起,而且最近对她态度也不错。可是兰心总是觉得,里面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可是究竟哪里不对,初涉情事的她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要说,本来如果不是葛渤对她有恩,兰心也不会荒唐的就这么跟了段业。虽然兰心是女子,但是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她也是颇有见识的人。她虽然也希望有个疼她,爱她的男人,和她一起度过此生,但是如果没有自己看得中的,她也绝不会凑合着随便嫁人。

但是有一种情况除外,如果葛渤希望她这么做,她回义无反顾的去做。愿意很简单,葛渤对她有恩,知恩图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从小就有这个觉悟和打算。

意料之中的,葛渤在某天清晨,跟她提到了这件事情,但是意料之外的是,葛渤并不是让兰心去委身给某个高官权贵,让自己为他获取利益,相反,葛渤明说了,这个人,就是兰心的良人,而且葛渤也不否认,这个人也的确会跟丹鼎派带来很大的好处。

如果是旁人,这么说兰心一定是不信的,但是葛渤给她算的命,却让她深信不疑,因为多年来,兰心就在葛渤身边长大,亲眼看见了葛渤一次又一次准确的预测出事情的发生,不由她不信。

既然葛渤真人都说了,自己的良人,就是这个段业,那么兰心是信命的人,自然也就认了。

更何况,段业好歹也是个年轻英俊的少年,而不是个糟老头,这些日子和他相处,总体上来说,也算是个知冷知热的男人,而且由于兰心已经以自己男人的标准来看段业了,而女孩子,一旦心里有了那么个人,很容易就越看越顺眼,越看越思念。这不,兰心就自顾自的坐在那,单手托腮,想着很多羞人的事情,连小脸都是通红的。

可是正在兰心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听声音明显是秃发灵的声音,这些日子的相处,兰心觉得秃发灵天真烂漫,却也不失聪慧,偶尔吃点干醋,不仅不影响她的形象,反而更添几分可爱。

这个时候,秃发灵尖叫是为什么呢?兰心一时想不通,但是不管咋说,却肯定不是啥好事。因此兰心拔脚就走,匆匆奔秃发灵的屋子去了。

可是等到她一去,才发现段业和秃发灵正搂在一起,而且……俩人的嘴也贴在一起!

这个时候,刚刚一直在发懵的秃发灵只觉得浑身都软了,就像小鹌鹑一样躺在段业怀里,而段业到底是憋的太久了,一碰上秃发灵有些清凉软糯的唇,就像天雷勾动了地火一样,一双手开始在秃发灵的娇躯上游动。

这一摸,就停不下来了,尤其是小萝莉鼻息咻咻,娇喘不已,更让段业觉得胸中火起,腹部奋起,恨不得把这水灵的小美人活口水给吞下去。

只是秃发灵虽然任段业轻薄,却就是死死咬住牙关,不放段业进来,段业偏偏不信邪,就是要叩关,二人展开了激烈的拉锯。

就在此时,有些看不下去的兰心重重咳了一声,二人就像从梦中被惊醒一样,匆匆分开,而秃发灵回头一看,兰心正脸色颇为不好看的站在那,顿时羞得“嘤咛”一声,把小脑袋埋进了段业的怀里,再也不敢抬头。

“你们……”兰心指着还拥在一起的二人,只说了这两个字,就觉得鼻子发酸,再也说不下去了,而她的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段业也有些愕然,正和小美人进行口舌之争呢,突然另一个女人又跑了过来,这可怎么行?万一以后要是共赴巫山的时候人再杀进来,把自己吓萎了可怎么办?

段业稳定了下情绪,正要摆摆谱,却看见兰心突然捂脸就跑,而这个举动也完全出乎段业的预料之外。

追,还是不追!这个狗血的问题也是个永恒的问题。

段业低头看了看秃发灵,小美人还俏脸生晕,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呢。段业赶忙低头,急促的对秃发灵说道:“灵儿,兰心姐姐跑了,我得去看看,免得她想不开,好么?”

“唔。”秃发灵还是不敢睁眼,只是这么一哼哼,段业也拿不准她是同意了还是不同意。

但是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段业强行扳起秃发灵的小脸,重重的在她嘴上啄了一下后,低声道:“我的灵儿,我马上就回来!”

等到段业已经快步跑远时,秃发灵才恍恍回过神来,可是她回忆起方才那羞人的一幕幕,不由一阵小跑,扑到自己的床上,羞得再也不想起来。

话说那头,段业到底是启动快,速度快,在兰心眼看就要关门的时候,终于硬卡了进去。

兰心只是试图抵抗了一阵子,就颓然的放开门,而段业进来了后,第一件事便是关住门,免得别人再闯进来。

等到段业握起兰心的双手时,段业看见,兰心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让爱自己的女人哭泣,是莫大的罪过,段业顿时就心疼了,他伸出手去,想拭去兰心眼角的泪水,可是兰心却左扭右动,就是不让段业得手。

段业没法子,只好用力勒住兰心,反手一巴掌拍在兰心的小香臀儿上,兰心猝不及防,娇呼一声,含羞带怯的白了段业一眼,而趁此机会,段业也轻轻拂去了兰心眼角的泪水,动作好温柔好温柔。

“你还来惹我做什么?”兰心突然大声一喊,可是喊完了却也一头埋进了段业的怀里,只是小拳头还不停在段业背上捶着,还轻轻呜咽着。

此话一出,段业就心知,兰心不过是方才看见自己和秃发灵亲热,心里呷醋而已,顿时心中大定,不由嘴角露出一丝坏笑来。

这时候兰心看不见段业的表情,如果看得见她肯定要揍段业一顿的。因为段业这笑容,要多可恶有多可恶。

这等时候,段业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兰心发泄个够,不然的话很容易引火上身。当然,段业也没忘记,轻轻拍着兰心的背,帮她平心静气。

好一会,兰心终于哭完了,也缓缓抬起头来,哀怨的看了段业一眼,那眼神,就好比段业有滔天的罪过一样。

“心儿。”段业腆着脸,无比肉麻的叫了一声,而兰心却毫不给面子,重重哼了一声,就把头扭向一边,只是她的脸色,却不知已经缓和了多少。

“嗯~~~~你干嘛!”兰心颇为不满的娇呼,原来段业却是强自扳过她的小脑袋,“你看着我。”

“干嘛?”

“我让你看着我的眼睛。”段业大声道。

兰心被吓得一哆嗦,也就只好顺从的看着段业,却发现段业的眼神,无比深邃,无比痴情,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哀求。

女人是感性的动物,兰心顿时就被这眼神给打动了。

段业这时候趁热打铁,无比温柔的说道:“心儿,你还吃灵儿的醋么?”

“我……”

“你是不是看见我亲她你心里不好受?”

“不是,其实是……”

“其实你就是也想让我也这么对你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有些抵挡不住的兰心跺着脚嗔道,“你不许抢话!”

兰心虽然气鼓鼓的,小嘴嘟的老高,可是段业看得出,她的气已经消了大半,刚才多半是看见二人亲吻,一时觉得有些窝心,才愤而逃跑的。

果然,兰心白了段业一眼,气势却弱了很多,期期艾艾地说道:“你,你们也太……太不害臊了,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做出那等事情,我……““我们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呀?我们是在室内。”段业故意逗她。

“瞎说,你们门都没关!”兰心嗔道。

“你的意思是关了门,就可以吗?”段业满脸的促狭。

“你无耻!”

“你现在才知道啊?无耻才是我的本性。”

“你……混蛋!”

“连我的小名你也知道?”

兰心万万没有想到,那夜和自己独处时,还能谨守分际的段业,这时候居然如同泼皮无赖一般的调戏她,可是斗嘴的话自己完全占不到便宜,一想起方才看见他和秃发灵那股子亲热劲,就心里泛酸。

但如今都这样了,自己还能怎么办?想到此处,秃发灵就有些潸然欲泣。

“好了好了。”段业及时察觉到苗头,赶紧拽住兰心的小手,道:“你和灵儿,本是好姐妹,怎么可以给她脸色看?嗯?你们之间,要是互相都闹,那日后可怎么办?”

段业巧妙的把问题的关键偷偷转移到二人的相处问题上,但是兰心是何等精明的人儿,哪里能让他轻松过关?兰心娇哼一声,根本就不跟他纠缠,而是狠狠一脚踩下去。

虽然是绣鞋,可是猝不及防的段业也架不住这么狠命一跺啊。段业顿时松开美人的手,抱着脚呼疼起来。而兰心看着段业这副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嫣然一笑,娇柔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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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旁敲侧击

后院的事情总算收拾好了,接下来就该前院儿了。段业来姑臧,可不是来度假的,事实上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但是,姑臧并不是他的领地,他没有发牌的权力,只能见招拆招。如果梁熙和苻洛没有动作,他也就无法动作。

好在,梁熙也有些等不及了,因此很快就安排苻洛和凉州还在城中的官员和将领们见面,为的,是让苻洛来鼓舞他们的决心和士气,顺便树立苻洛的威望。

由于梁熙的儿子都已经死了,他这辈子对于金银财帛,美女香车,也没什么爱好,事实上已经是无欲无求了,而无欲则刚,他人生剩下的唯一一个念想,便是给儿子报仇,什么权力地位,如今对他来说,已经是浮云了。

所以,他请来苻洛,唯一的目的,也就是利用苻洛的威望和能力,来给自己报仇,为此,他愿意把凉州剩余的人力,物力,全部作为筹码,来给苻洛上桌赌一把的机会。

苻洛也毫不怯场,在蒙力克等人的簇拥下,苻洛满面春风的和官僚们将领们攀谈,频频发出爽朗的大笑声,而且时不时就口出妙语,让众人也都高兴不已。

梁熙这个时候已经变成了配角,可是他毫不在意,依然矜持的笑着,看着苻洛熟练的和官员们打成一片,熟练的开始收买人心,架空自己。

这些梁熙都不在意,反而希望苻洛做的越快越好,只有这样,他才有本钱,有机会,为自己报仇!

当然,战争是不能儿戏的,终究需要实践来检验,幸运的是,苻洛刚刚接过指挥权,就有了表现的机会,因为沉寂了许久的张大豫,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亲自带了5000人马,来攻姑臧!

且不说这5000人是不是够用,但是这一次的进攻,还是引起了极大的恐慌,因为凉州过去本来就是张家管辖,而且被大秦征服不过10年,民心未失。张天锡起兵一来,又多次传檄远近,如今姑臧内外,虽然总体上还是对梁熙效忠,但是张家兵马都兵临城下了,还是让城内外人心浮动。

当此时刻,正是需要苻洛站出来表现自己的时候了。苻洛毫不推辞,在得了梁熙的授权后,苻洛带着城里仅有的三千七百骑兵,倾巢而出,他们将要和再次踏上姑臧境地的张家兵马,一决高下。

当得到这个消息的段平和张猛匆匆赶到段业房间时,却发现段业正在和兰心下围棋,而秃发灵坐在旁边,气的小嘴嘟的高高的。二人有些傻眼,如今正是军情紧急的时候,虽然他们多半也是观望的角色,但是大人这样……未免也太清闲了吧。

段平顿了顿,还是说道:“大人,苻洛带兵出征了,有近4000骑呢。”

段业匆匆填了一子,道:“你们不许动啊,棋局我可是记得的。”说完,段业跑到段平和张猛面前,道:“二位辛苦,坐,坐啊。”

“呃。”二人何尝看不出段业正玩得高兴呢,俩女人都还没走呢。段平抿抿嘴,道:“卑职二人只是来汇报一下即可,呃,马上就走,就不坐了,不过大人对苻洛领兵的意思是……”

“苻洛会赢。”段业干脆的说道,“张大豫徒有人望,却不知兵,若是张天锡亲自来征,或有变数,张大豫不是苻洛的对手。”

“那么大人认为苻洛会赢?”

“一定会。”段业点头,“不过,这也正是我们笑需要的,苻洛越赢得漂亮,威望恢复就越快,所谓站的越高,摔的越重,嘿嘿嘿,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那我们怎么办?”

“静观其……不,不,我们要帮苻洛一把。”段业突然笑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如果能帮助我们达到目的,就没有什么不能做,你们明白吧?”

“明白!”段平和张猛对视一眼,道。

“那么就去做吧,我料苻洛最慢两天就能得胜,我们也得早做准备了。”

“是。”段平看了看两个美人一眼,忙道:“那大人,我们先走了。”

“嗯,小心些。”段业笑道。

二人走后,段业回到座位上,却突然怪叫一声,道:“好你们两个小妮子,居然作弊。”

“没有!”

“还说没有!本来这里我是做活的,怎么被你们变成双活了?还有这里!这里的劫财呢?”

原来,双方下围棋正下到激烈的时候,段平等人来了,段业也只得先去接待,可是秃发灵淘气,趁机把棋盘上的子儿动了,可是段业记性实在太好,过去下棋时候每一次都被段业识破,可是秃发灵还说乐此不疲,因为段业发现了,会“惩罚”她呢。

果然,段业“大怒”之下,把秃发灵横抱在膝盖上,狠狠打了几个屁股,才放双颊生晕的小美人起来。

兰心一直微笑的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而秃发灵在轻轻掐了段业几下后,也站到段业背后,从段业肩头探出脑袋来,看二人继续下棋。

段业把棋局恢复原状后,继续和兰心下,同时却似若无意的问道:“灵儿啊,乙弗部最近没为难你吧。”

“还好了,最近我爹忙着和卢水胡的事儿,没功夫管我,怎么了?”

“呃,怕他们再缠着你么。”段业轻轻捏了捏秃发灵的小手,“那拓跋珪呢?”

“他啊!”秃发灵撇了撇嘴,“他好像有阵子没在部落里了。”

“什么?”段业有些吃惊,“他到哪去了?”

“他到哪去我怎么知道。”秃发灵嗔道,“怎么,你还希望我天天盯着他啊!”

“那倒不是。”段业干笑两声,“只是这么个大活人,不能说没,就没了吧。”

“唉。”秃发灵叹口气,坐到旁边,道:“他老娘还在我们部族呢,谁都不敢怠慢,还得好吃好喝的贡着,这小子也不安分,看起来就是个闹事儿的主,只希望他可千万别闹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呢。”

段业倒是蛮佩服秃发灵的眼光,只是,这个拓跋珪,闹出的事情,何止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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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残阳如血

历史上的拓跋珪,以15岁的年纪,几乎凭借一己之力,恩威并施,纵横捭阖,区区几年就整合已经散落在各地的拓跋部各部落,重建了代国。

然后,拓跋珪励精图治,外结盟好,内修政治,仅仅用了十年不到的功夫,代国兵强马壮,粮草可用十年,而且士民个个效死,愿意一战,代国的兵力也重新恢复到了巅峰水平,单是拓跋珪直辖的就有铁骑数十万,而且这支军队很可能是当时最强大的武装力量。

慕容垂虽然及时察觉到了原本蛰伏的拓跋珪不是一只小猫,而是一只老虎,并且及时派出了儿子慕容宝率整个慕容家族的精锐,约十万大军,袭击拓跋珪,但是一切已经太晚了,拓跋珪的强大已经超出了预期,而且慕容宝又实在太面,最终,参合陂一战击溃慕容鲜卑的精锐,奠定了统一北方的大局。日后南朝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击败北魏,反而经过迭次变局,最后让隋朝统一了中国。

一个足以改变时代走向的人,你说强大不强大?

而对于强大的人,等他羽翼丰满后再去对付,就已经迟了!事实上,苻坚斩草不除根,是个错误,慕容垂在当初拓跋珪装孙子的时候不果断下杀手,也是错误。对于段业来说,东面的慕容垂也好,姚苌父子也好,甚至江南的谢,桓等世家大族也好,都不足为惧,只是对于这个拓跋珪,段业希望,趁他还没有长大,把他除掉!

只是秃发灵总觉得段业一直关心这个小屁孩,是因为吃醋,因为秃发灵曾经说过,拓跋珪虽然才12岁,居然也正式的去找过秃发思复鞬要求娶秃发灵为妻,这个事情,秃发灵自己一直是当笑话看的,但是段业却多次提起,那秃发灵肯定就直觉的认为,段业是呷醋了。

段业却非常莫名其妙,以为秃发灵看自己的眼神非常怪异,而表情也是似笑非笑,一脑袋一点一点的,却就是不说话。

“哎哎哎,你干嘛呢?我方才是问你拓跋珪的事情,你还没好好回话呢。”段业有些扛不住秃发灵那怪异的眼神,很想冲上去打她屁股。

“说了啊,他在哪,我不知道,你真的那么关心这个小孩?”秃发灵满脸的笑意的看着段业,在小萝莉看来,这纯属一个男人的嫉妒。

但是对于女人来说,心爱的男人为她吃醋,无论如何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尤其是秃发灵,心里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哎,得了得了,我就是那么一问,你可别朝别的地方想。”段业忙不迭的“求饶”道,其实,段业本来目的也不指望从秃发灵这问到什么具体的消息,完全就是试探而已,如今看秃发灵既然是以为他吃醋了,将错就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段业很清楚,拓跋和秃发,本来是有血亲的,哪怕秃发灵和他再好,甚至最后真的成了枕边人,段业也不能指望秃发灵能帮自己把拓跋珪干掉。

这种事情,还得靠自己的势力。

秃发灵却以为段业是不好意思讲,心里愈发得意,于是就不断的夸拓跋珪的种种好处,什么善解人意了,什么颇有勇气了,什么年少有为了,总之什么好听说什么,最后终于说的段业按捺不住,把秃发灵拉过来狠狠揍了一顿屁股,才算消停。

整个过程,兰心一直默默看着二人笑闹,神色娴静,不喜不怒,如今她心里有了底,知道段业这样的男人,是不可能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的,秃发灵几乎肯定会成为以后她的姐妹。对于既成事实,兰心从来是认同和接受的。

再说,有秃发灵这样的姐妹,总比泼妇毒妇要好很多,而且如今二人感情甚笃,从秃发灵描述来看,这个狠心的男人很可能还有不少她俩不知道的女人,上次秃发灵找到的那根长头发就是证据。只是那一次,秃发灵被段业给蒙混过去了,那根长头发也被段业抢走了。但是可以肯定,段业外面还有其他人了,只是二人没法管,也管不了而已。

一盘棋下来,最后点目时,兰心惊奇的发现,自己又恰恰赢了2又四分之一子,关键在于,一共和段业也没下过几盘棋,但是过程永远是曲折离奇,互有攻守,结果总是自己抓住段业的一点点失误而险胜。开始几次,秃发灵还得意于自己的机敏和好运气,可是连续几盘都这样,那么结果就很显然了。

结论就是,段业的棋艺,远远强于自己,因此他可以控制整个棋局的走向,确保自己每次都能艰难的赢,但是也只赢一点点。

兰心本想发作,可是一想,也就知道,段业这是为了让自己开心,而煞费苦心,顿时心就软了。更何况兰心一看段业有些疲惫的眼神和故意装出来的愁眉苦脸的样子,就知道这些日子,他的压力也实在很大,心里最后一点点怨气也就烟消云散了。

本来秃发灵一直是很聒噪的,可是这次看这盘棋下完,段业和兰心俩人居然又对上眼了,而且兰心眼里的水雾越来越浓,秃发灵的小心子顿时就又酸涩起来。

“死相!”秃发灵终于还是忍不住,大声说道。

“啊?”段业几乎是本能的答应,因为这些日子秃发灵一直这么喊,可是答应完就看见秃发灵和兰心都是一脸促狭的看着自己,顿时就知道上当了。

“小妮子,你又皮痒了是么!”段业“恶狠狠”的扑了出去。

可是这一次秃发灵准备充分,没有被段业抓住,而且躲到兰心身后的她还娇嗔道:“哼,抓不住抓不住!”

每日这样和女人们打趣下棋,斗嘴温存,确实是很惬意的,但是纵然段业心里有底,女人们心里也没底了。兰心等人,究竟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人,并不希望段业就此不顾正事。兰心虽然来得晚,但是由于段业的信任,也对段业的事情知道了不少,如今见段业连续两天都躲在内室和秃发灵打趣笑闹,心里也有些着急,不由说道:“大人,虽然我们是女人,可是也知道,您来姑臧是办大事的,真人对您也有很大的期许,可是现在你天天在屋子里玩耍,难道……难道果真是红颜祸水吗?”

兰心这话就有些重了,段业也不再和秃发灵追逐笑闹,而是走到兰心身边,没有说话,却是对兰心深深一揖。

兰心吓了一跳,道:“呃,我就是随口一说,大人您……”

“你能为我着想,那是我的福分!”段业拉起兰心的手,真诚的说道,“我要感谢长生真人。”

“怎么?”

“因为他把你给了喔呀。”

兰心羞涩的低下头,一副娇羞无限的模样,段业看着美人霞飞双颊,不由痴了。

可是这时候,身后的秃发灵发现,就这么一会,主角又变成了兰心,而方才可是自己在和那个大坏蛋打闹来着,不由颇为不满的“哼”了一声。

段业心中暗乐,这个秃发灵还真是狡猾,每每在这时就会适当的故意吃醋,来吸引自己的注意,但是分寸她每次都把握的很好,酸都酸的精确,既达到目的,又不会让自己反感,也不会让兰心觉得难相处,这样的女人,是人才啊!

段业是忙里偷闲,但是苻洛却是深感时不我待,当他再次跨上了战马,穿上了甲胄,已经有点不给劲的右手举起了马刀时,他才发现,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三年来,为了韬光养晦,他不得不酒色自娱,也是借酒消愁,而不敢锻炼身体,因为苻坚虽然仁厚,但是也不至于连监视的人都不派,而且按照当时的情况,自己东山再起根本没有可能,先保住命是正道。

再强大的男人,如果长期不锻炼,也会虚弱下来,苻洛很庆幸的是自己趁还没彻底老去时,看见了起复的机会,很可能也是这辈子唯一的机会!

紧握刀柄,是男人恢复血性的最佳办法,当苻洛睁开眼睛时,他仿佛觉得,三年前的自己,又回来了!

胯下的战马,身边的战友,还有背后这些对自己半信半疑的兵,这就是自己全部的本钱吗?喔对,还有身后这座姑臧城,这座自己将要用生命保护自己的城池!

前面的敌人气势汹汹,“张”字大旗迎风招展,杀声震天,城头上的兵丁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但是,是自己坚持要带兵出战,此战若胜,一切就尽在掌握,若败……

不,我不会败,除了那一次因为不可预知的原因,其他时候,只要我手里有刀,背后有兵,我就不会败!

不管那么多了!冲上去!勇士只能死于战场,而决不能死于床第!苻洛连习惯性的大喊都免了,他高高举着自己的马刀,双腿一夹,策着自己的战马,一往无前的冲向了敌人。

蒙力克等人早就和苻洛心息相通,见苻洛第一个冲锋,身形依然那么矫健,顿时都狂喜着跟了上去,而那些还在逡巡迟疑的凉州兵,也不再犹豫,同时发起了潮水般的冲锋。

天边,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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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天下谁堪敌

夕阳虽然照在人身上,可是天气依然很冷,寒冷的西北风如同刀子一样,让暖房里的人都在瑟瑟发抖。

但是有一群人,心里正如火一样炽热。

苻洛的决死冲锋取得了大胜,而当苻洛亲手砍下一个大汉的脑袋时,蛰伏许久的嗜血因子,终于被彻底激活,当年战无不胜的征北大都督终于找回了战场的感觉。

而蒙力克等人,是最忠诚的部属,更是最勇猛的骑士,对面蜂拥而来的张大豫部,万万没有料到姑臧城里还有如此勇将,第一个照面,就被苻洛等人冲散。

而苻洛身后的凉州兵,自从吕光东归一来,几乎就是每战必败,早就没了精气神,可是这一次,他们看见,苻洛和他带来的几十人,为了保护姑臧,个个悍不畏死,见人就杀,现在他们早就浑身浴血,兀自在敌军阵中反复穿梭,来回冲刺,如入无人之境!

男人都是带把的,除了少数人,都是有种的!他们的血液在沸腾,他们的勇气在恢复,当他们有些忐忑的冲过去,挥舞起马刀试探性的砍向敌军时,他们发现,敌人的身体也是肉做的,不是铁,他们发现,自己的刀子划下去,对方也是会流血的,刀子捅进心窝,敌军士卒也会惨叫着跌下马去,而不是毫无反应。

终于,他们的勇气和自信彻底恢复,他们开始喊叫,用喊叫驱散畏战怯战的痼疾,他们开始冲锋,用冲锋来洗刷过去的耻辱。

在军队里,情绪是可以传染的,一个人逃跑,就可能造成全军的溃败,但是一个人拼死,也可能造成所有人玩命,很幸运,苻洛的兵重新恢复了勇气,在苻洛等人的感染下,他们开始像一支军队一样战斗。

凉州军的训练和装备并不差,梁胤之后,他们只是缺乏良将。如今,苻洛是比梁胤更出色的将领,很多人开始相信,正在人群里疯狂杀人的苻洛,可以带着他们,力挽狂澜。

而他们的敌人,张大豫的兵,基本都是临时招募的,靠着那股子气势才敢来姑臧,论实际战斗力,其实是很一般的,偏偏这个时候,张大豫怂了,他本来以为,自己登高一呼就能万人响应,那么打仗岂不是更简单的事情吗?况且姑臧早就是惊弓之鸟,光复姑臧不过是探囊取物而已。

可是现在他却发现错了,错的离谱,自己根本就不是打仗的材料。对面的军队已经看起来不可阻挡,自己根本不该来的。

但张大豫纠正错误的方式,是打不过就走,于是他果断的……跑路了。

而张大豫一跑,军心就彻底崩溃,凉州军趁势掩杀,大获全胜。

按理说,打到这也就差不多了,此战得胜,足以让姑臧军心士气为之一振,而苻洛的威望也能得到极大的提高,可是就在这个时刻,苻洛突然高声道:“我们追击!活捉张大豫!”

众人一时发愣,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时候,苻洛策马越上了一个小土丘,最后一抹残阳的光照拂在苻洛身上,苻洛的甲胄上也全部是血,敌人的血,看起来苍凉悲怆。

由于周遭是平地,苻洛上去了,几乎所有凉州军都能看见他。

苻洛再次高举马刀,大声道:“我们追击!”

蒙力克等人醒悟,同时高呼:“追击!追击!”

全军上下迸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追击!追击!”,所有的士卒都在忘情的喊叫!

他们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连战连败,让他们在所有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能不能守住姑臧,他们都没有太大的信心,何况出城野战。

可是这一仗,不但出城打了,打赢了,现在苻洛还说要追击!

追击!天哪,是多久没有想过的词了?

可是苻洛不给他们犹豫的机会,事实上,行动永远比言语更有说服力。苻洛说完那话,也就径自打马前进,一个人,去追赶敌军落在后面的几百名溃兵。

夜色即将落下,眼看就看不清敌人了,可是凉州军却清楚的看见,一个中年将领,一个人提着马刀,去追击千军万马!

这是何等的壮烈!这是何等的勇气!

蒙力克大嚎了一声,道:“是个带把的男人,就给老子冲!”

说完,苻洛的亲兵们纷纷大呼小叫着冲了出去,而这一举动,也彻底催化了凉州军的勇气,这一刻,他们终于恢复了一支军队的本来面目,纷纷奋力向前!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一夜鏖战至天命,城外陈尸十余里,等到苻洛率军回来时,这支军队,已经完全彻底的恢复了勇气和自信,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了自己的统帅。

统帅,是军队的旗帜和灵魂,统帅也绝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要靠战场来形成。

刺史梁熙率军民出城郊迎,这是半年来凉州军打赢的第一仗,张大豫几乎是仅以身免,苻洛率军斩首两千余级,缴获军资无数,自身虽然也付出了一千多人的伤亡,但是整个军心士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一夜鏖战的凉州军上下,都看起来很疲惫,衣服都破破烂烂的了,大部分人身上都带血带伤,可是他们都高高昂着头,满脸的骄傲,因为是他们的血战,保护了这座城市。

而迎接他们的人,也没人敢轻视他们,看着他们的目光都是充满了敬仰。老百姓都是识货的,他们看得清哪些兵是兵痞,哪些兵是保家卫国的子弟兵!

苻洛骑马走在最前方,他的嘴角挂着矜持的微笑,他的内心澎湃不已,这一仗,证明了他还是那个当初和邓羌并列的天下第一名将,如今邓羌已死,区区吕光窦冲,区区刘牢之桓冲谢玄,全然不放在他眼里,天下又有谁,堪与苻洛一战?

梁熙神色很复杂,这一仗打赢了,固然很好,但是从此,自己的刺史也就有名无实了,苻洛将会成为凉州的主人,因为军心民心,都已经认同他了,但是,只要能为儿子报仇,区区一个凉州,又算得什么?

段业心情也很复杂,因为动手的时刻,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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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以君头为祭

苻洛大获全胜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姑臧,然后是整个凉州,继而是全天下。

姑臧城里,欢呼声响彻云霄,各地茶馆酒肆爆满,刺史梁熙亲自宣布,要与民同乐。

而不必说,这一仗打完,苻洛的威望扶摇而上,瞬间就达到了巅峰,姑臧的百姓们都相信,他一定能够力挽狂澜,率领军民拯救凉州。

但是,在几乎所有凉州人都在欢呼时,也有人正在夜色里,作着其他的打算。

段业此时,正坐在彭济家大堂上,他刚刚把自己的计划一字一字的说完,现在,就看彭济的了,因为整个的计划,最重要的一环,就是需要他的配合。

彭济正在沉默中,事实上,他还在权衡。

虽然说,他早就和段业达成了结盟的协议,但是对于政客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不做的,没有什么是必须要遵守的,政客看的,只是利益,为了利益,哪怕是卖儿卖女,卖爹卖妈,也没什么不行。

儿子已经在吕光那边了,自己如果再干这么一票,也就彻底不能回头了,更关键的是,彭济对于这一票能不能干得下去,心里有所迟疑。

因为苻洛这一仗打赢,也在他的意料之外,凉州军如今是什么德行,他当然清楚,即使他去带兵,最多能守住城池,也不敢出城野战,更遑论大胜追击。

那么这一仗能打赢,唯一的解释就是苻洛实在太强。

这样一个强大的人,是不是真有可能守住凉州,哪怕是暂时的守住?如果凉州继续保持混乱的均势,像他这样的人,才最有身价,才最可以争取自己的利益。首鼠两端对于彭济这样的人来说,完全没有道德上的压力。

更何况,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也太狠了,居然能想出那么一个法子,虽然以自己的经验看,他的办法成功可能很大,可是自己也要担不少的风险,万一出点问题,自己可就栽了。

段业看彭济一直背对自己,看着墙上那幅苍松图,可是手指却在微微颤动,心知彭济还在拿捏不定,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催促,聪明人都不需要废话,该怎么样,也就怎么样,多说就反而着相了。

更何况,段业有自信,彭济一定会答应自己,因为自己的开价是他无法拒绝的!

而且就算彭济最终居然能不理性的拒绝,段业也有了应变方案,虽然风险会增大很多,但是段业还是有把握能够达成目的。

现在,就等彭济了!

良久,当段业把茶杯里的水都喝干时,彭济终于回头,问道:“此事能成吗?”

段业笑了,只要彭济说话了,答案就是,他赞成了,只是要做最后的确认。

段业站起身来,诚恳地说道:“大人乃是一方府君,历经宦海,经验历练之丰富,不是段业比得上的,因此段业不敢狂言说定成,但是段业可以保证,只要大人配合到位,段业有八成把握,而且,就算最终,事情不成,段业也有办法,让大人全身而退!”

彭济听了,不由怦然心动。

段业开出的回报,其实彭济已经很满意了,之所以还在犹豫的原因,其实也还是把握和后路。

可是,干这种事情,哪里能没有风险呢?如果段业还拍着胸脯说肯定没问题,彭济倒不敢信了,如今段业如此坦白的说8成把握,一般说,这种勾当有8成把握就该果断去做了,不是吗?

另外,既然段业连后路都替他想好了,就更没有理由不去做了,反正做了,也没甚风险。

反正事已至此,不如就干他一票吧,彭济咬咬牙,看段业依然神色淡定,既没有太大的期待与焦急,也没有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故作姿态,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就去了。

深吸口气,彭济轻轻一点头,段业知道,此次行动,最关键的一步,也搞定了……

回到了车前居,段业刚一进门,发现段平张猛都在,还有神色焦急的楚云深,不由奇道:“你们这是……”

“大人,事情可曾定了?”段平急道。

“彭济答应了,日期是十日后。”段业肯定的说道。

“十日?”

“不错,我定的就是十日,彭济同意了,你们也按十日准备。”段业有些疲惫的坐下,见众人也多有不解,便耐心解释道:“苻洛打赢的事情,是个大事,这个消息各地势力肯定都会重视,包括长安。因为之前,按照我们的估计,如果最终是凉州三分天下,保持拉锯,各方势力很可能都会袖手旁观,等我们分出个胜负再说,免得分散精力,但是如果苻洛大胜的消息传出去了,恐怕事情就要起变化了。”

段平听了,眼睛一亮,“大人,您的意思是说……借势?”

“不错!就是借势!”段业一竖手指,“苻洛得胜,梁熙等人一定会趁机造势,来鼓舞军心士气,但是,这个效果,需要时间发酵,需要全天下人都知道,原征北大都督,唐公苻洛复出了!而且威风不减当年,要让天下人,尤其是凉州军民相信,苻洛就是凉州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鎏,他在凉州就在,等到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确信,苻洛是凉州唯一的希望和机会之时,如日中天的苻洛突然……死掉了,你们说说,会有什么后果?”

段业说的轻松,就像谈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一样,可是听在段平等人耳中,却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把苻洛高高捧起,让所有人对他充满希望,再亲手打碎这个希望,恐怕苻洛一死,凉州所有人都再无抵抗的决心和信心了吧。

人最怕的不是绝望,而是本来已经看见了希望,希望却被击的粉碎!

段业显然对自己的设想也很得意,仔细推敲了下,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才问道:“你们呢?你们还有什么建议?”

张猛和段平都表示构想很好,张猛还表示要主动动用目前的力量,在民间散布苻洛是如何威猛如何无敌,段业自无不允。

只是楚云深站在那,一直蹙着眉头,似乎有话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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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双飞入紫宫

段业敏锐的注意到了楚云深的神色,知道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机灵,实际上更鬼道,而且办事能力强,对自己又忠心,是个值得培养的人儿。

段业笑笑,道:“小楚啊,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不论公事还是私事,都可以随便说的。”

方才的讨论也算比较深入了,而且还有十天,并不是近期的事情,因此张猛和段平也不着急了,段平趁机笑道:“要说咱们小楚呢,有什么事情想说却不敢说的,怕就是希望大人早点给他娶房媳妇儿吧。”

这话一出,段业三人顿时大笑,可是小楚还是皱着眉头,一点笑的意思都没有。

“好了好了,你们别逗他了。”段业给小楚打了圆场,“说吧,怎么了?”

楚云深犹豫了下,才说道:“大人,卑职总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

“怎么了?”

“大人还记不记得,当初大人来姑臧的时候,有人很早就知道了大人的行踪?”楚云深犹豫了下才说道。

“恩,是有此事,怎么了?”楚云深一说,段业才想起来这茬,不过当时是秃发灵知道了,此女现在算是自己女人了,因此也就没在意了。

“二位小姐上街去了。”楚云深顿了顿,“所以卑职现在才敢说,大人,上次大人行踪暴露的事情,卑职查的已经有点眉目了。”

“说。”段业也严肃起来,如果万一,自己信任的女人出了问题,那可就麻烦了。

“上一次大人去轩辕书院,消息卑职曾经故意走漏,当时也报张大人许可,想以此为饵,钓人上钩,结果不出所料,果然有人派人传出消息,而传消息的人,已经被卑职的人拿住。”楚云深有些沉重的说道。

张猛也马上说道:“小楚之前,确曾告知卑职。”

段业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是谁!是秃发灵还是兰心?还是什么别的人?

如果查出来,果然是她们背叛了自己,自己该怎么办?是马上翻脸?是杀了她们?还是原谅她们?

短短片刻,段业的心翻来覆去,想了很多很多,可谓是一团乱麻。

楚云深却不会管这些,他径直说道:“那个人口风很严,我们用尽心思,才审出来,他居然是鲜卑人。只不过他如今举止言谈,已经和汉人无异,连身上的刺青都找高明的匠人给去掉了,还是因为他一次偶然蹲下的习惯性动作,被卑职的人发现,最后才确定,他是草原上的鲜卑人。”

鲜卑人?难道真是秃发灵?秃发灵可是河西鲜卑秃发部的小公主呢!段业的心顿时朝下一沉。

那满头的辫子,那羞涩的眼神,那火焰一样的热情,那凸凹有致的娇躯,在段业的心里依然是那么清晰。

段业实在无法想象,这个一度有些花痴,这个对自己痴恋之极的女人,会背叛自己?

有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段业艰涩问道:“是灵儿的人吗?”

楚云深轻轻摇头,而这摇头的动作,几乎让段业狂喜不已!

不是灵儿!不是她!不是她就好!段业顿时觉得,仿佛世界都美好了许多,人生又有了意义。

至于兰心,段业其实根本就完全没有怀疑过,肯定不会是她。

因为葛渤自己就有强大的势力和情报网,而且自己的很多信息,也是和葛渤共享的,葛渤派人到自己这来,也是为了取信与自己,他玩的都是阳谋,不是阴谋,犯不着做这么多此一举的事情。

如果秃发灵真的背叛自己,段业几乎会疯掉。可是如今,楚云深证实不是秃发灵,段业又有些愧疚。

自从秃发灵第一眼看见自己开始,没多久,二人就亲密起来,秃发灵对自己,那是毫无保留的痴恋,完全信任,完全付出,愿意为了自己背叛部族的利益,愿意忍忍自己和别的女人打得火热,甚至领到她跟前来。

就算偶尔吃点醋,那也是女孩子的正常表现,不但部讨厌,反而招人喜欢,只是自己,居然怀疑了她!连几句话没听完,就怀疑她!

楚云深这时候却不知道段业心里的惊涛骇lang,而是接着说道:“那人肯定不是河西鲜卑的人,但是……她是慕容家族的人!”

“慕容……”段业顿时倒吸了口冷气,怎么这小小姑臧,一时间居然是风云际会呢?连慕容家族的人都过来了?

拜金庸先生所赐,慕容家族的人在段业他们那一代的年轻人心里,有着超高的知名度,段业来到了慕容家族还在的年代,自然也很想见见慕容家族的人,因此段业颇感兴趣的问道:“那他是慕容家族的哪个人?奉了谁的命令?”

楚云深抿抿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卑职无能,现在还没查出来。”

“这是为何?”段业有些奇怪,“人都拿到了,放心大胆的问呗,不行的话,就大刑伺候,我就不信谁扛得住!”

楚云深颇为为难的说道,“可是……那人却是个女人,卑职……卑职也不好太过为难,卑职手下的人虽然不少,可是女人却不多,审问本就多有不便,又不能用刑,因此进展迟缓,请大人恕罪。”

段业有点发愣,这算是个什么事情,抓了个人,却又是个女人,自己是和女人有缘分吗?

突然,段业又想起个问题,道:“既然是这样,是慕容家族的人,和灵儿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等灵儿出门了才说。”

楚云深有些为难的说道:“因为此人来找过秃发小姐,但是秃发小姐坚决不见她,她便住在了车前居!”

“找灵儿?她想干什么?”

“这个卑职不知道,不过卑职可以保证,秃发小姐对大人是一片赤诚,那人连门都没进,但可以确定,她确实有刺探大人的情报。”

“既然这样,你们是怎么知道她是慕容家族的人的?”段业对这个很感兴趣。

“卑职既然不能拷打,此人口风很紧,也很机灵,卑职别无办法,只好在她住的地方挖了地道,然后着人日夜偷听,而此人每到夜半,似乎是要做噩梦的,有一次,卑职的人,凑巧听到了她的梦话,她在梦里曾经大声哭诉,还自称……清河。”楚云深缓缓说道。

而段业听了,神色顿时就变了,他急声道:“难道是……那个清河?”

楚云深轻轻点头,“她虽然口风很紧,但是根据很多只字片语,还是能推断出她是慕容家族的人,如果她真的是那个清河,所有的不太合理的疑问,就都可以解释清楚的。”

清河,原来是燕国的长公主清河公主!段业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脖子都疼了!为什么自己来一趟,碰到的都是名人里的名人?

如果是清河公主,那么慕容家族和秃发家族是有血亲关系的,她来找秃发灵,自然也就是理所当然了。至于她自称清河,那就只能是当年的清河公主,没有别的可能。

因为天下人都知道,提起清河,就是那一位,别无分号!

提起这个清河公主,拜无数宅男腐女写手所赐,清河公主的名头在慕容家族里也算最响的几个之一了,因为她和弟弟慕容冲,都成为苻坚宠幸的对象,当初清河公主年十四,有殊色,苻坚就把她接入宫里,宠冠后庭。而她弟弟慕容冲,就是现在正在造反的那位,当年才十二岁,亦有龙阳之姿,苻坚也“笑纳”了。

当时就有传言,说姊弟专宠,宫人莫进。长安歌之曰:“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可见慕容姐弟的风头之盛了。

后来当然是王猛和张氏相劝,才让苻坚放他们出宫,因为这绯闻传遍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影响实在不好。当时苻坚的国策,也是要尽力争取慕容家族等鲜卑贵族的真心效忠,既然是怀柔政策,却把人家姐弟都收入后宫,也的确不合适,苻坚权衡之下,也只好放他们出去。

转眼十三年过去了,到现在,清河公主的消息也就不多了,虽然大家都记得这个名字,也渐渐淡忘了,可是段业万万想不到,她是怎么会来姑臧的呢?

想来由于年代久远,段业读书的年纪时,清河公主的闺名都已经失传,因此段业非常好奇,很想一睹芳容,看看传说里的清河公主,到底有没有那么神奇。

“小楚啊,那人现在关在何处?我想去看看,行不行?”段业试探着提出了这个要求。

小楚的脸色却有些怪异,露出了“果然如此”的样子,他犹豫了下,才说道:“大人真要去看?”

段业却更奇怪了,既然都抓住了,管你是公主还是皇帝,阶下囚而已,还有什么不能看的,因道:“是啊,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顾忌?”

“厄……”楚云深有些犹豫地说道,“此人的确……算了,既然大人一定要看,卑职马上就去安排。”

“好吧,你且去安排吧。”

直到小楚出门了,段业还是搞不清楚,楚云深那幅表情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去围观下少年时的偶像吗,至于那幅鬼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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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借我锋锐辞

第二卷河西经营第一百六十八章借我锋锐辞

密室内,一个女子,头发长到了腰间,如同一匹黑色的丝绸一般,牢牢遮住了她的脸。00ksreshuge

不必怀疑,甚至也不必追问,段业很容易就相信,她一定就是那清河公主。

有些事情,是很神奇的,比如气质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脑门上也没有标签,可是这绝不等于气质就不存在。

现在,段业甚至看不清睡着的那个女人的脸,可是,只需要第一眼,段业就认定,她就是公主!

她的衣服很普通,她睡着的姿势也并没什么区别,但是皇家出生养大的人,就有这种魅力和气质,让人折服。

看那窈窕的身段,依稀可以感受到当年14岁的清河公主,是多么的风华绝代,以至于让苻坚这样的英雄也是“从此君王不早朝”,段业站在栏杆外,神色有些落寞,看着里面正在瑟缩的美人,心里也是不胜唏嘘。

一想也知道,从一个天之骄女的帝国公主,到和自己的亲弟弟一起,成为敌国国君的玩物,这是何等的凄惨?如今在这昏暗的囚室里,清河公主就像无助的鹌鹑一样,一直在发抖。可是段业看的出来,其实她早就睡着了,她现在,纯粹是由于惊恐而产生的下意识动作。

一边的楚云深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他犹豫了下,才说道:“呃,大人,她……她从被我们带进来,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她是女人,我们可没敢虐待她,只是她的精神一直就不太对劲。”

段业默然。

这个结果,其实很容易预料到。从14岁,无忧无虑的花季少女,变成阶下囚,笼中鸟,而且很可能,她还受到了常人难以料想的,少女们,又有几个能承受得起这么大的变故呢?想来,她的内心应该受到了很大的创伤吧,或许以后见男人就会有阴影,也很难会再相信男人。

楚云深见段业不说话,有些拿捏不准他的意思,不由追问了句,“大人,咱们还进去吗?”

这个时候,段业才开始仔细思考小楚的话起来,他执意不让自己来这里,看起来并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而是……这清河公主,是个可怜的人。自己如果就这么闯进去,也的确不太好。

小楚是个心细的人呐。

可是呢这次费了这么大力气跑过来,要是不看看清河公主,也有点说不过去。段业回头又看了楚云深一眼,可是楚云深的眼神依然很坚定!

从这坚定地眼神里,段业还读出了楚云深对她的一丝丝怜惜!

没有错,就是怜惜!男人对女人的那一种怜惜,是不会错的,也是看不走眼的。

难道小楚也?段业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得一弯,可是这时候,楚云深却是恰到好处的低头,那股子青涩男人才特有的眼神,恰好被段业捕捉到,段业不由得偷偷一笑。

“好了好了”,段业笑笑,“先就这么招吧,你呢也留意着些,看起来她的情绪不是很稳定,我……”

段业刚想说我就不进去了,这个时候,却陡然发现,里面那个女人已经坐直了!

她的动作,未免也太快了吧!

不过,她还是低着头,一头长发遮盖住了面容,段业也看不清传说里的清河公主,究竟是长得什么样子。

“你是他们的主子?”清河公主终于说话了,她的声音很疲惫,也很沙哑,听得段业都心里一酸。因为虽然声音沙哑,段业还是可以大致判定,她的声线本来是很好听的,得受多少苦,遭多少罪,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段业点点头,道:“我和他们,不是主仆,而是战友,小楚他们是我的助手而已。”

这话说来寻常,但是听在楚云深耳朵里,却是心里暖洋洋的,段业经常偶尔露出得几句话,就让楚云深这样的人有股效死的冲动。

没想到,里面的清河公主,却低声吃吃笑了起来。

关人的地方,总归不可能太好,此处是楚云深等人在姑臧的一个秘密据点,虽然不可能做成囚室的模样,但是也是很能给人心里压力。而清河公主这有些娇憨的笑声,却也让人心里发堵。

说起来,清河公主今年已经27岁了,以后世的标准,不是少妇也是御姐了,但是这笑声,却颇有少女的风韵,而且眼下,她的头发遮住了大部分的面容,可是段业还是能看见她秀气的鼻子。

鼻子是一个人脸上很关键的部分,基本鼻子的外相就能很大程度决定人的长相。从她鼻子来看,也是颇有本钱,只是一想到,这么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在那么小得岁数时,就被苻坚糟蹋了,段业心里就很堵。

清河公主笑完,依然没有抬头,只是淡淡问道:“你们把我抓起来,想干什么呢?如果想用我这残花败柳的身子,也不必假惺惺,反正我也没有能力反抗,如果想杀了我,你们杀我做什么呢?更何况,这肮脏的世界,我早就不想活了,这肮脏的身子,我也早就不想要了!倒不如,给我个痛快!”

段业侧身看了看楚云深,楚云深微微点头,神色也变得痛苦起来。

看来,她过去也经常这么说话,明显是一副对世事已经绝望的模样。而且楚云深,对她果然是有种怜惜呀。

这也难怪,楚云深这种涉世不深,尤其是对女性缺乏了解的人,很容易就会对这样受伤太重的女人产生怜惜,进而爱上她们。

但是悲剧在于,受伤太重的女人,不是楚云深这样的人消受的起的!段业心里暗暗叹口气,也只能希望楚云深好运了。

不过,对于清河公主,连大燕国的宫廷都混过,连苻坚的床都上过,还有什么没见过?旁的说辞,在她面前就是自取其辱,而且既然她都开口了,段业也就没必要故作撇清的走人了。他决定下一剂猛药。

“既然你想死,为什么不自己了断?”段业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听在人耳朵里,却颇有嘲弄的感觉。

楚云深大惊,道:“大人,你……”

而清河公主也霍然抬头,露出了她的脸!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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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见君绝世姿

这张脸,初一看,没有给段业太大的震撼,想象里的各种美丽的措辞,似乎都没有派上用场。

但是有一种美女,初看一般,再看惊艳,第三眼,就再也忘不掉。

段业傻眼了,真的傻眼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公主殿下,居然能给他这么大的冲击。

说起来,她的五官其实都很一般,单个拿出去,在后世很可能都是得去整容的,可是,这些普通的五官凑到一起,却形成了绝世的姿容!配上那有些柔弱的气质,有些惊恐的眼神,足以征服任何挑剔的男人。

可以毫无迟疑的断言,她的姿容,在段业周围的女人里,是无可置疑的第一!段业甚至怀疑,如果有这么一份排行榜的话,她是不是能摘取天下第一美人的桂冠?

而清河公主,也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段业,然后突然又是一笑,轻轻点点头,道:“你还是和他们不一样喔!”

这才让段业回过神来,顿时为自己方才的失态感到有些惭愧。他顿了顿,轻声道:“敢问,我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清河公主笑了笑,却是没有说话。

不过,段业已经懂了她的意思,大概是说,自己没有像有些丢人的男人一样,迅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吧,虽然她现在的打扮很普通。不过,人和人的差别,并不在那身衣裳。

清河公主顿了顿,轻轻拂了下耳畔的头发,定定看了看段业,然后说道:“你既然是他们的头,想必是吕光手下的人吧?”

段业笑了笑,“在下是在节下府中工作。”

虽然段业没有刻意重读“工作”两个字,可是清河公主是何等人物,她当然听出来了!

段业的意思,是定义了自己和吕光的关系,自己是自己,吕光是吕光,自己现在只是暂时和吕光搭伙打工而已,把您老人家请来,也是代表我们自己,不代表吕光大人的意思。

清河公主眉毛一挑,道:“我承认,我小看你了,别的不说,你的格局,便比吕光大了不少!”

要放过去,段业对于这种一言定人生死决人富贵看人成败的事情,是不以为然的,可是在这个年代,段业已经亲眼目睹了太多太多的奇迹了,没什么不习惯的。

况且,清河公主说的也没有错,段业真心以为,自己比吕光要强多了,不是吗?

美人的夸耀,总是能让男人们激动不已,段业虽然竭力的压制,可是还是被清河公主看出来了,她抿了抿嘴,轻声道:“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日后记得要沉得住气才是。”

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对这个莫名的人有这么大的好感,按说他可是抓了自己的主谋呢。可是,话到嘴边,不由自主的就说出来了,而且说完,她居然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些发烫!

虽然没有镜子,可是清河公主已经知道,自己的脸肯定是红了,这是多少年没有的事情了?!

自从那个不堪回首的晚上后,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碎裂,自己早就看破了一切,自己本以为面对任何男人都可以心如止水了,可是不是,面对这个人,清河公主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失去控制了。

可段业就更好不到哪儿去,他居然有些羞涩的偷偷抬头看了看清河公主,接着又马上低下头去,不敢看她。这就像昔日十三岁时偷看隔壁的小妹妹一样,纯真,青涩,却又值得回忆。

段业终于明白,为什么楚云深阻止自己来见她了!

她有绝色的姿容,楚楚可怜的气质,更重要的是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但足以让男人疯狂的特征。段业也搞不清这到底是什么,也许只能说,是叫气场吧。

能让苻坚这样的英雄倾倒,自然也能让段业几乎按捺不住,那小楚呢?自然是紧紧握住刀柄,不敢回头,而且怔怔看着那堵墙发愣。

不知怎的,段业突然说道:“呃,你且先在这里休养,过些日子我们再来看你。”

说完,段业就拽着楚云深落荒而逃,头也不敢回。

清河公主也当场傻掉,这算是什么事情?她见过男人们在自己面前丑态百出,见过男人们在自己面前故作矜持伪装君子,也见过宫里的宦官能真心对自己不假辞色,可是真就没见过段业这一出。

这是要干嘛?自己带个面纱的时候,你们能把我抓回来,如今自己露出了真面目,你们又跑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段业跑出去后,才突然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很丢人,人家是女人,又在笼子里,还能吃了你不成?可是跑都跑了,再回去就更怂了。

楚云深也有些尴尬,事实上虽然是段业拽着他跑的,可是他其实也有些呆不住了,如今看段业呼呼喘着粗气,心知那是男人的通病,里头那个女人,却是有几分本事和诡异,并不是自己道行不行经不起考验的缘故,不由得松了口气。

“小楚。”段业喘了喘,定了定神,“你听着,这个女人不一般,你也看见了,千万要看管好她,不能让她丢了,但是也不必做别的了,知道吗?”

“是,大人。”楚云深应道,“不过,我们不必查了吗?”

楚云深的意思是,此人一定和段业身边的某些人有关系,这里面的事情,如果不搞通透,对他们将要做的事情很危险。

段业自然明白,方才之所以会有现在这些事情,无非是怀疑她和自己身边得人有勾结,造成可能的情报外泄。

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当然是很危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段业就直觉的认为,这事情,是不会发生的。理由?没有。

段业想了想,做出了他这辈子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不靠理智和分析,而靠直觉和判断的决定,他缓缓对楚云深说道:“算了,不必查了。”楚云深很不理解。

“大人!”

“我是说,不必查了。”段业很坚决,“更何况,短期内,你也查不出什么,而且有些事情,不查也知道,还有10天了,做大事要紧,恩?”

“是。”楚云深只有无条件服从。

段业抬头看了看天,一直晴朗的天,终于有云了。

有云的地方,就有天下!段业知道,自己将要进行的动作,就是自己这方小力量开始改变天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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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北伐空遗恨

一切,一如段业所料。

姑臧城里,就像过年一样,提前进入了庆祝之中,所有人都在欢欣鼓舞。苻洛大获全胜的消息不但在姑臧变得人尽皆知,连已经被吕光占领的其他各郡,也发生了异动!

段业刚刚收到消息,酒泉城内,发生了一起小规模骚乱,他们试图攻下酒泉,策应苻洛,前后夹击吕光。

不过,刚刚履新的彭凤及时作出反应,亲自率军,血腥镇压了这次骚乱,为首的几十人被全部割掉了耳朵,戳瞎了眼睛,然后绑缚起来,送到吕光大营里。

这一手,极大地得到了吕光的信任,也极大地震慑了酒泉敦煌等地可能还在潜伏的蠢动分子,吕光大喜之下,当即让彭凤真除,成为正式的酒泉太守。

至此,彭济依然是梁熙这边的武威太守,而彭凤却成了吕光这边的酒泉太守,父子皆为两千石,这样的事情,大概很多年都没有过了。

接到消息的段业笑了笑,对送来消息的张猛道:“这个彭凤还真是会来事,酒泉是咱们重点经营的地方,我就不信还会真抓出这么多乱党,这彭凤,怕是效忠心切吧。”

张猛却笑不出来,“大人,彭凤那厮很明显是小题大做,故意为之,那些人我们去查过了,所谓骚乱,根本就没有成气候,被彭凤扑杀的人,倒是不少是良民……”

“好了。”段业见张猛越说越激动,轻轻伸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彭凤是什么人,我们很清楚,但是现在没有办法,我不可能去向节下揭穿这一切,你说呢?”

张猛沉默了。

他知道,段业是对的。干大事,有的时候,就得不顾惜百姓的生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总不能跑去跟吕光说刚刚归附的彭凤将军,其实把你骗了,所谓骚乱,根本是他小题大做来糊弄你的,你快去把他砍了吧。

“行了,这样的人,我们迟早会收拾吧,不急一时的。”段业看张猛脸色不好看,忙说道。

“是,大人。”

“现在,消息传递的如何了?”段业还是最关心这件事。

“大人,您放心吧,如今天下人,都知道苻洛已经强势复出,大人果然是神机妙算呐。”张猛钦佩的说道。

虽然在这个年代,没有无线电,没有通讯设备,但是,苻洛复出,在姑臧城下率领一群老弱病残居然大破气势汹汹的张大豫部,这个消息,以惊人的速度,迅速传遍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当然,这里面少不了段业手下的各种配合和推波助澜。

陷入苦战的慕容泓,慕容冲知道了,正在做最后迟疑的慕容垂知道了,江南坐镇的谢安知道了。当然,长安城里的苻坚,就更知道了。

短短几天,天下形势又发生了变化,刘牢之的大军本来想稳住局面,但是没有料到,之前已经和他们达成了默契的翟斌部,居然百里奔袭,在夜里突然对刘牢之部发起了奔袭!

虽然大军猝不及防,但是及时反应的刘裕从睡梦中爬起,披着小衣就带数十名心腹冲出营帐,正面迎战翟斌部!

睡眼惺忪的刘裕,这个时候,却有万夫不当之勇!他手持长枪,在人丛中左冲右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很快就在正面宽厚的翟斌部里,杀出了一条血路!

到底是北府雄兵,而对手则是多年没有打仗,只能武装游行的兵,加上刘裕舍生忘死的拼杀,极大的振奋了袍泽们的斗志,这一仗,厮杀半夜,虽然北府也损失不小,但是终究还是击败了对手,稳住了局面。

可是,局部战役的胜利,却无法改变整体局势的恶化,很快,刘牢之得到了消息,慕容宝率骑兵两万,南下!

这个时候,一直合作愉快的刘裕和刘牢之,却发生了争执。

因为刘裕主张,鲜卑骑兵虽然悍勇,但是慕容宝好高骛远,志大才疏,如果全力一击,必可获胜,然后再做打算。

但是刘牢之收到了东路和西路两支人马的消息后,却不愿意再冒险,而主张撤回黄河以南,坚守滑台,再做打算。

战略上的根本分歧,让二人难得的红了脸拍了桌子,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个时候,却是一定得马上做决定了。

刘牢之是主帅,所以他说了算,刘裕虽然再三表示反对,可是刘牢之做出了决定,他也没有办法。

就这样,三路北伐军最后的希望,就这样被断送,当中路军再次渡过黄河时,不同于那一次的欢欣鼓舞,这一次,很多人痛哭失声!

一次风起云涌一般的北伐,可以说,就这样落下了帷幕,晋朝一次很好的光复河山的机会,就这样从指边溜走。

而长安城内的苻坚,这个时候,却并没有在操心这件事,因为自从苻洪在关中纵横捭阖,大破桓玄后,苻坚就知道,东晋方面的问题,已经基本解决,起码他们是没有能力,整个颠覆自己的政权了。

苻坚真正担心的,还是苻洛。

这位堂弟的本事,苻坚是很清楚的,当年在北方统军,连吕光这样的名将,都是他的下属,虽然后来他造反失败,但是苻坚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实力,当初不想杀他,也是因为一份骨血之情,可是,苻坚当初就觉得,这很可能是养虎为患。

这一次,他终于复起了,姑臧城外那一战,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很多具体的细节,可是苻坚也能想象到,苻洛一定是亲临第一线,冒着矢石,冒着严寒,以身作则的带领部众打了这一仗。

这一仗打赢了,想必苻洛就能彻底取代梁熙了吧。苻坚心里想道,三年前那一次,是吕光捉住了苻洛,二人可以说是有了血仇,苻洛也是有仇必报的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来报当初那一箭之仇!

只是段业那个年轻人,就要经受严重的考验咯。苻坚想了想,不由心底也替他担心起来。如果千里之外的段业能知道苻坚居然为他着急,不晓得会是何种心情。

这个时候,张氏轻轻走了进来,可是苻坚感觉却很敏锐,回头一看,见是张氏,便笑道:“爱妃,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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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终到摊牌时

张氏看了看苻坚,眉宇间满是愁容。

苻坚见张氏欲言又止,不由柔声道:“怎么了,爱妃,你我之间,有什么事情不能明说呢?”

张氏感激的看了苻坚一眼,这才说道:“陛下,不是臣妾犹豫迟疑,而是此事,纯属风闻言事,且后宫不得干预政事,臣妾不说,是对陛下隐瞒,说出来,却也给陛下带来麻烦,故而迟疑不已。”

“但说无妨,你且一说,朕且一听,不怪你便是。”苻坚也知道,张氏说的大概就是些比较敏感的话了,这种事情,自然是要审慎面对,哪怕是亲夫妻,也得事先说清楚讲明白,免得日后为难。

张氏又犹豫了下,这才说道:“陛下,您知道,臣妾的亲属,几乎都没有入朝为官,但是他们在地方上也听见了不少传闻,这些传闻,虽然不一定可以当做证据,但是事关重大,臣妾也不敢不说。”

见苻坚听得认真,张氏勇气大了些,讷讷说道:“陛下,近日他们多次看见,飞骑从洛阳而过,前往邺城。”

张氏的话声音不大,可是听在苻坚耳朵里,却像炸雷一样!

飞骑,并不是一个泛指,在苻坚这里,那是特指!特指卫彬手下的秘密情报人员。

而从洛阳过,往邺城去,里面透露的讯息就太多了!

苻坚马上追问道:“有谁看见了?是几时?”

张氏小心道:“他们说,是十二月初一,是臣妾的两个堂叔看见的,他们愿意发誓,他们亲眼看见。”

苻坚沉默了。

这个消息,实在是不太好。要说,卫彬和自己的关系,那肯定是没得说,二人之间如果再不信任,就没有几个人值得信任了。

而且,自己给予了卫彬很多的特殊任务,秘密事情,都让他去办,说起来卫彬也掌握了很多的自己的秘密。万一他背叛,后果实在是自己不可能承受的。好在,多年来,君臣之间,互信良好,非常默契。

自己信任他,除了多年来卫彬禁得起考验外,其实也有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卫彬毕竟是宦官,无儿无女,也没有亲戚,这样一来,他的欲望就会少了很多,所谓无欲则刚,他这样的人,收买起来总比那些儿女双全家族一大堆的人,要难得多。

可是方才张氏的话,无疑让苻坚心里原本完美的信任,出现了一丝丝裂缝。

卫彬值得信任,可张氏也一样值得信任,二人是同床共枕20年的夫妻,彼此之间,一举一动,一笑一颦,都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苻坚也肯定信任张氏。

张氏的儿子苻诜,是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她的家族,自己也竭力想照顾,是她自己不肯,说起来,张氏也完全没有背叛自己的理由,更没有说谎陷害卫彬的道理。

至于张氏说的那两个堂叔,苻坚也是知道的,这两个人如果有词汇能形容他们,那么就是老实!就没有见过这么老实的人。

要这俩人编出一个时间地点人物都如此准确的谎言来,反正苻坚是不信的。

张氏看苻坚脸色阴晴不定,也有些后悔,其实这个消息她完全可以不说的,她也知道,苻坚和卫彬感情之深厚。可是如今,国家乃是危急存亡之秋,如果万一是真的,而自己没有说出来,造成了什么后果,这样她会后悔一辈子!

无论如何,张氏深爱着苻坚,深爱着这个国度,这么做,哪怕事后证明是错的,张氏也问心无愧!

苻坚越想,越觉得心里很乱。如果这消息,是别人说的,苻坚也不过付之一笑,可是偏偏,这是张氏说的!

张氏比起卫彬,更没有理由背叛自己,也没有理由陷害卫彬,她既然如此郑重的说出来,苻坚也不得不重视。

怎么办?

苻坚怎么想,都觉得没个好办法,照旧信任,那很难,视而不见更不行,可是现在贸然去查,卫彬本身就是管情报的,他一定能提前知道,这样一来,万一冤枉了他,那怎么办?

思来想去,苻坚甚至觉得,当初在淝水之战后,自己都没有这么为难过。可是现在,苻坚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了。

现在他需要的,也许只是冷静一下。仔细想想,计算清楚利弊得失,也就好了吧。

因此他轻轻挥挥手,道:“你先出去下吧。”

“是。”张氏默默行礼,缓缓退了出去。

而苻坚依然一个人,在房间里团团转。

与此同时,姑臧城关于苻洛的神话,已经到了一个巅峰!而段业苦苦策划的事情,也终于到了执行的时候!

苦苦等候了这么久,等的便是这一刻。

就在这天,吕光亲自率军,向驻守在洪池岭的李统部发起了潮水般的进攻,由于吕光亲自上阵,姜飞杜进等人全部出马,吕纂和吕由也率军冲锋。如此猛烈的进攻,终于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事实上,吕光选在这个时候发动总攻,也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天空不再是万里无云,而是阴云密布,稍有常识得人都知道,憋了大半个冬天后,河西走廊,终于要下雪了!

一旦下雪,大雪封山,这仗,就没法打了,吕光想在过年前拿下凉州的打算,就彻底泡汤,而那样的话,他们还能不能拿下凉州,可就说不好了。

因此,必须趁现在,彻底击溃洪池岭所部,这样的话,前往姑臧,也就一马平川,得胜之师,也就势如破竹,绝不可能再有人可以阻挡,如此凉州在手。

李统虽然拼死抵抗,还亲自站上第一线鼓舞士气,但是,双方实力的差距,是巨大的,不是靠着精神力就可以逆转的,虽然三军用命,但是很快,几处主要的高地就纷纷失守。

士气大振的西征军趁机加紧进攻,无奈之下,李统只能宣布,退守主峰,并且向姑臧方面告急!

几乎在同一时刻,告急的消息到了苻洛和段业手上。

段业接到了消息,仔细看了看,反复确认无误后,段业对正满脸期待的张猛,段平和楚云深道,“时机已经到了,就在现在,我们动手!”

“是!”众人齐声应道,这一天,他们等的也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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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此情可追忆

凄厉的战马在姑臧城里飞驰,骑士来自西方,从西门入城,而且进城后依然快马加鞭,直接奔刺史府而去,显然是有紧急军情。

城里的人,由于近日连年有战事,百姓的敏感度已经很高了,很自然的就想到了,是不是西线出问题了?

要知道,东线的张大豫部,刚刚被重创,他们短时间内,是不足以再对姑臧造成任何威胁,如果要出问题,也只能是西线正在焦灼的洪池岭。

洪池岭一线,是姑臧最好的关隘,眼下任谁也知道,大雪封山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了,守住洪池岭,姑臧就安全,不然的话,姑臧就一定完蛋,很简单的道理。

不详的预感一度滋生,却马上被压了下去,如今,苻洛已经成为凉州人心里新的偶像,他在,凉州就在,没什么打紧的!纵然有紧急军情,又怕什么?

不过这些,暂时和段业无关,段业现在要做的,是最后确认一下自己的部署,他和段平张猛等人,仔细的推敲了每一个细节,计算了每种可能,考虑了各种变故,最终确立了方案。

众人都点头了,段业也就放心了,但是,他现在还需要等一个人的态度,因为这个人的态度,还是直接决定段业会用哪种手段。虽然,两个手段的目的是一致的,操作却有很多不同,成本和风险更是不同。

而就在这个时候,楚云深进来,带来了彭济的亲笔信。段业等的就是彭济!

虽然竭力表现的镇定,可是看到信时,段业还是难以抑制住激动,因为这一刻,是如此的关键,段业几乎是有些颤抖的打开了信封,毕竟,彭济最终的态度,虽然不至于关系到此事的成败,但是也会带来极大地变数。

多一个人支持,总归是多一分力量,更何况,彭济毕竟是武威郡太守,他的动向,举足轻重!段业之前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从东归前就开始布局,是成是败,就看今日了。

看了信,段业深吸口气,冲着有些紧张的手下们笑了笑,道:“他表态支持我们了,一切按计划行事!”

“是!”众为兴奋,齐声呼道。

“记住,这一次,我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而且不会有任何意外,因为我们一定会赢!”段业最后扫视了一圈,然后举起拳头,坚定地说道,“现在,你们去准备吧,按照我们的时间表来,按照既定的步骤来,这个计划,是我们反复推敲的,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请大人放心!我等不成功,则成仁!”段平等齐声表态。

“不!”段业轻轻摆手,“不存在不成功!我们一定成功!而且不但要成功,也不能成仁!在我心里,成功和你们,那是一样重要,明白吗?”

“明白!”段业的这番话,实在很鼓舞士气,段平等人如今都信心满满,他们坚信,策划了这么久的计划一旦实施,一定能震动天下!

众人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在行动前的片刻,段业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和自己的女人们做个交待。

来到二人屋子里,香气传来,看来女孩子的闺房果然不一样。而且,虽然是客店长期租下来的客房,只是个临时居所,可是看得出来,二人还是费了番心思装点的,如今看起来,有股粉红色温馨的味道,让段业心情大悦。

兰心和秃发灵正坐在床头说着什么,还不时发出阵阵吃吃的笑声,只是一见段业进来,二人都有些脸红。很明显,方才她们说的是女孩子家的私房话。

虽然在事情将要来临前,段业也不免有些紧张,可是一看见这两个女人,段业就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不由笑道:“你们俩,在说什么,恩?”

段业故意虎着脸,可是俩小妮子早就摸清段业的底细了,知道他如果真的生气,反而不会表现出来。因此秃发灵毫不示弱的哼道:“要你管!我和兰心姐姐说点悄悄话,和你没关系!”

“呃。”段业没想到还是吃瘪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正想振一振夫纲,可是这时候,兰心却款款走来,温柔的一笑,然后轻轻说道:“大人,你是要去做事情了吗?”

“啊?你说什么?”段业有些不解。

兰心轻轻伸出手,把段业身上的袍子给紧了紧,然后把绳带绑起来,小心的打了个活结,就像一个妻子在照顾远行的丈夫一样,动作不疾不徐,神态娴静柔和,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嘟着嘴的秃发灵都看傻了!

段业也有些傻眼了,正享受着美人这难得的温柔呢,兰心却幽幽说道:“大人此来姑臧,势必有大事要做,妾身是女人,也帮不了大人,但是大人要做的事情,想必自然有非做不可的理由,那么大人也就放心大胆去做吧,只希望大人还念着妾身和灵妹妹还在这等着你!”

这番话,说的段业鼻子都有些酸,差点流下泪来!而秃发灵也是大眼通红,她快步走到段业跟前,大声道:“你要去干什么?是不是很危险?为什么不告诉我?”

可是话刚说完,段业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秃发灵就想到了自己的特殊身份,段业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告诉她的!

想也知道,秃发部虽然目前局限于河湟流域一隅之地,可是从秃发思复鞬,到秃发灵的三个哥哥,都是颇有雄心壮志的人,他们和段业,虽然眼前的利益基本一致,可是谁晓得日后会不会因为利益的冲突而分道扬镳?

这个事情,秃发灵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每次想到,她都不断说服自己,那是偶然的,是一时的,一定可以避免的。

她只希望,那一天,来的越迟越好,千万不要让她陷入双方之间,难以自拔!

段业当然注意到了秃发灵的感觉,他坚定地握住了秃发灵和兰心的手,正色道:“你们放心,这一次,我计划很周密,我的事情,一定能做成,你们要对我有信心!”

“恩!”二女齐声点头。

“还有!”段业诡异的一笑,“等到我做完了这件事,凉州也就大局已定了,到那时候,嘿嘿嘿嘿。”

二女见段业笑的怕人,不由微微一瑟缩,可是段业早就料到了,大手一合,就把二女一起揽到了怀里,而二人也没有反抗,只是静静躺在段业怀里,享受着最后的宁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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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千山独敢战

洪池岭顶不住了,这个消息苻洛预料到了,但是还是不希望发生。苻洛的志向,并不在于一个小小得凉州,而在于逐鹿天下!

只是,他曾经已经一无所有,所以他需要凉州为根据地,从头开始。他坚信,他一定能等到那一天,等到那天自己能够重新和堂哥苻坚,再玩一次逐鹿的游戏!

而这一次,胜利的一定是自己!一定!苻洛甚至在心里给苻坚祈福,祈福他千万不要被东晋或者慕容垂给消灭了!消灭苻坚的权利!亲手杀了他的权利!只能属于自己!

既然这样,苻洛就需要时间,可是吕光突然的进攻洪池岭,就极大地压缩了苻洛的时间和空间。

毕竟,姑臧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最怕得就是两线作战。如今虽然东线基本稳住了局面,可是那是因为那一仗,张大豫实在是太过张狂,自己真正的本事,当然很自信,但是苻洛知道,自己并没有改天换地的能力,也只能是借势而行。

至于张大豫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苻洛也想过,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就算张大豫年纪太轻,压不住阵,可是张天锡当过凉王,又当过俘虏,如今又逃了回来,他这样久经风雨的人,没有道理搞不清形势啊?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不重要了,苻洛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不管是什么结果,最重要的是要豁出去干他娘一票!

军情梁熙自然已经是不管了的,一切任凭苻洛做主,苻洛自然很快找来凉州大小官员和蒙力克等自己的心腹们开会讨论此事。

但是其实,也没什么可讨论的。通报了洪池岭现在的严峻局面后,大军都意识到事情严重,需要做决定,但是一切归根到底就两个问题。

第一,洪池岭要不要增援?第二,需要谁增援?

答案也很显然,洪池岭是挡住吕光大军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这一道防线再次被突破,姑臧就算有孙武在世,吕布复生,也毫无机会。

所以,洪池岭一定要增援,也一定要守住。姑臧城必须拿出所有的力量,支援洪池岭前线,不惜一切要守住洪池岭!哪怕是用鲜血来浇灌壕沟,用身体来堆起掩体,也在所不惜。

至于第二个问题,就更简单了,当然是苻洛。

如果不是你苻洛同志横空出世,咱们姑臧的爷们们说不着早就开城投降了,可是您既然管了,当然得管到底,不管好坏,那就你了。

因此,决议很快做出,他们愿意授予苻洛全权指挥姑臧里的一切力量,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到了苻洛身上,只要能保住洪池岭,就能保住凉州,对于那些对凉州立过大功的人,得到凉州作为地盘,很合理,不是吗?

蒙力克等人相视一笑,虽然晚了些,他们也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大权在握的感觉,很好,不是吗?

苻洛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再犹豫迟疑的时候了,因此也毫不懈怠的开始进行部署。

部署说起来,也简单,留下几个心腹坚守姑臧,其他主力,以及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都拿起武器,追随苻洛,连夜增援洪池岭!

时间已经很紧迫了,而且,对于苻洛这种怎么打,怎么有的名将来说,其实战前的计划主要是按套路出牌,没什么奇怪的。

现在,苻洛最想做的,还是大规模鼓舞一下整个姑臧军民的士气,他知道,虽然自己一战,把自己的威望气势给打了出来,但是,姑臧军民只是对苻洛有了信心,对他们自己,还是信心不足。

一支信心不足的军队,是一定要打败仗的。而一支信心十足的军队,就算败也一定会败得惨烈辉煌。

苻洛事实上也知道,这一次出征,很可能是他人生里最危险的一次,因为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胜算都有些太小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如今总归是有希望,比起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来说,无疑要好太多了!

为了这一丝并不是太大的希望,苻洛也要付出全部的努力!

在出征前,苻洛决定,像无数先人搞得那样,搞一个堂堂的誓师大会,变些戏法,搞点手段,总归能把士卒们的士气给扇起来,这样目的,也就达到了。

前期准备也不复杂,无非是搭高台,传谣言,这些个桥段早就用过无数遍,就算数千年后,依然有用,蒙力克等人操作起来毫无难度,得心应手。

而姑臧城很快的进入了战备状态,刺史梁熙正式下令,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得外出,并且命令,每五个家庭为一个保,互相连坐,只要这五个家庭里有一个人出了问题,那么五家全部杀头!

不消说,这当然是苻洛的意思,但是是以梁熙的名义下发的,不管怎么说,名正言顺还是很重要的,苻洛并不想节外生枝。而梁熙在看到这个命令时,也只犹豫了一下,便痛快的用印,甚至还想直接把刺史的大印给苻洛得了。

但是苻洛却坚决的婉拒了。

不是他不想事权统一,而是现在根本没有到时候。

在苻洛的设想里,现在明着拱掉梁熙,对自己还是弊大于利,就算真有这么一天,也得在自己在洪池岭击败吕光后,那时候来做,才是名正言顺!

而段业看到这个告示时,恰好又是老熟人孔丙来了,只是孔丙一看段业,就有些发怵。

见段业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孔丙忙道:“呃,先生!先生!这一次是上头的意思,而且上头已经反复说了,这只是防范于未然,并不是使君大人不信任大家。”

“恩?是这样吗?”段业意味深长说道。

“是是是。”孔丙头点得如同鸡啄米,他实在是怕了这人,对于这样的人他觉得自己躲得越远越好。

“唔。”段业也点头,“那么,孔先生要不要坐下来喝杯水?”

“啊?喔,不了,不了,呵呵呵,鄙人还有不少事情,呃,如果大人没什么吩咐的话,鄙人就先去办差了,啊?”

“这样啊?真不喝了?”段业一脸的严肃。

“哎!公事为重嘛!”孔丙一本正经的说道,说完他就连连告罪的闪了出去,生怕段业还要留他。

“呵呵呵,人呐。”段业连连摇头,有些嘲讽的看着退出去的孔丙。

“大人和他,早就不是同一个层面上的人了,何苦还要为难他呢?”身边久未露面的葛渤,淡淡说道。

“真人觉得,我是在为难他?”段业一挑眉毛,徐徐说道,“有一种人,虽然没什么大的罪过,可是当时也是吃香喝辣,耀武扬威,真人以为,一旦天翻地覆的时候,难道这种人就该因为法不责众,就放了他们?”

“不然呢?”葛渤反问道。

事实上,二人虽然说得是孔丙,但其实已经说到了中国传统里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胁从问题。

首恶必办,这个没什么悬念,可是那些狗腿子,爪牙之类的人,究竟办他们还是不办,其实一直很有争议。

坏事他们没少干,好处他们没少拿,难道因为他们不是挑头的也不是直接下命令的,就可以逃过去吗?

道理上,当然不行!当然要除恶务尽!可是实际上,操作里,很多时候,却不得不抓大放小,对于这群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也是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翻天的人,为了稳定局势,往往都要留用甚至可以去笼络这些人,毕竟,可以马上打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

诸如孔丙这种地头蛇,黑白都沾,特能搅合的人,反正也掀不起大lang,但却是很有用的打手和桩脚,如果换了别人,肯定早就开始笼络了。

葛渤也这么认为。

段业深吸了口气,淡淡说道:“段某知道,有些可做可不做的事情,最好还是做,而有些可不做也可做的事情,最好还是不做,但是段业心里,在特定时刻,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是没有灰色空间的!”

段业看了看葛渤,接着说道:“真人或许不赞同,不赞同不要紧,段业是坚持理想的人,也是面对现实得人,是不会胡来的。”

“正是因为如此,葛渤,才坚决的选择了大人,一如某个人一样。”葛渤笑眯眯说道。

“谁?”段业有些好奇,葛渤选择自己自然是自己更有潜力,而选择自己得人其实不少,却没听说哪个和自己还有这关系,葛渤说的是谁呢?段业想破头,也没想到哪个人和葛渤还能沾上边。

葛渤笑了笑,却不说话,而是轻轻拍手。

就在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刘亿如步履轻盈的走了进来,她先轻轻对段业点点头,然后恭声道:“见过师伯!”

“呵呵呵,如儿,你来啦,来来来,你和大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吧,你们多多亲近,啊?多多亲近,我老头儿就走啦,哈哈哈。”

葛渤不正经的样子,闹得如姐羞赧不已,可是却让段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如姐啥时候和这个老牛鼻子扯上关系了?

而刚出门的葛渤马上咳嗽不止,心知肯定是段业骂他了,忙愤愤诅咒了几句,却见兰心笑盈盈走过来,急着宣了个佛号,又马上换回了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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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五铢钱占卜(1)

段业心里暗自骂了几句,可是这个时候,兰心已经款款走来,姿态万千,优雅无比。

只是奇怪的是,兰心根本是看也不看葛渤,只是定定走到段业面前,深情的看了看段业,然后说道:“大人,兰心知道,大人要去做大事,而兰心能力有限,也帮不了大人什么,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给大人这个。”

说罢,兰心把一个做工朴素的护身符交给了段业,“大人,此物虽然简陋,却是从小都和兰心在一起,虽然兰心从小坎坷,但是有此物庇佑,总算也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最终能遇到大人,那也是兰心的福气,如今此物归了大人,兰心希望,大人也能受此物的保佑。”

美人如此深情,自然不能不领,段业郑重的收下,本想趁机和兰心亲热一下,可是现在葛渤还在这儿呢,段业就算再开放,也没有勇气在一个老头儿面前和自己的女人亲热,只能悻悻的捏了捏兰心的手,以示安慰。

兰心却心满意足的笑了笑,然后款款离去,整个过程里,甚至都不看葛渤一眼。

恋恋不舍的看了看兰心的背影,段业这才意识到,这里有不对!

毕竟,葛渤和兰心名为主仆,实同父女,二人不该这样的。

不过,葛渤就直接给了他答案。

葛渤这个时候,缓缓说道:“大人,兰心是个好姑娘。”

“是,我知道。”段业沉默了下说道。

“贫道说的不止如此。”葛渤严肃说道,“贫道走遍天下名山大川,见过之人,不知道有多少,但从未发现兰心这样美质良材,其人外柔内刚,大人可要善待。”

“这是自然,她可是我女人。”

“不,大人,你没有理会。”葛渤沉声道,“天地媾精,万物化生,兰心是最好的炉鼎,而你是纯阳之体,这个我告诉过大人的。”

“所以呢?”

“所以,大人如果和兰心所处得益,对大有助益的。”葛渤意味深长的说道。

段业沉默了。

葛渤的意思,其实再明显不过了,他是道家丹鼎派的领袖,所研习的无非是男女交媾,阴阳双修之流,而所谓炉鼎之说,说白了,就是男女交合,互相汲取能量,这一套,段业在各种里看的很多,但是真正看见,却还是头一遭。

段业想了想,自己似乎是运气一直很好,来到这个世界上遇见的女人,居然全部都是身份非凡的人,就算身份一般,也有非凡的能力,难道这就是命吗?

段业深吸口气,道:“真人,虽然兰心和我在一起,是因为你的缘故,或许还有宿命的因素,但是我是真心爱她,爱她的人,而不是其他的因素。”

葛渤赞赏的看了段业一眼,这番话,说明了段业是个重情重义的人,重情重义的人做人主,总比薄情寡义的人要好。

“大人,一切会好的,不是吗?”葛渤轻轻说道。

“是的。”段业淡淡笑道,“为什么不能是?”

*苻洛站在高台上,但是心情有些忐忑。

事实上,这样阅兵的戏码,他已经经历过很多次。

可是这一次,却是完全不一样。

因为这一次,他完全是以自己的名义,对这些眼神里有热切,有炽热的男人,给他们讲话。

自己从小和苻坚一起长大,俩人小时候和尿玩泥巴,互相知根知底,可是后来,在那一次政变里,苻坚敢于豁出血本,押了一注,那么他从此成为天王,而自己就得战战兢兢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做人。

后来,自己看到了一个机会,可是最终还是成为了阶下囚。

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一雪前耻,苻洛怎么能不抓住?!

下面整齐列阵的士卒们,眼神里有炽热,有期待,但是也有迟疑。

不管怎么说,苻洛的奇迹,他们是听说过,没见过。今天,他们要看看苻洛能对他们做出什么。

蒙力克对苻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时间已经到了。

苻洛会意,轻了轻嗓子,道:“各位兄弟!我的兄弟们!决定我们命运的时刻,到了!”

现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要看看苻洛有什么办法。

苻洛接着说道:“形势不必我多说,大家都很清楚,吕光已经猛攻洪池岭有一天啦!到现在,我们方才得到的消息,洪池岭还在我们手上,可是这个时候,我们说话的当口,李统大都督是不是还能挡住,这谁也说不准!”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先把气氛绷住,再用其他办法圆回来,所谓欲扬先抑,自古就是这样,这一招已经是屡试不爽了,苻洛自然也不能免俗。

“旁的话,多说也没有用,洪池岭如果丢了,姑臧也就丢了,一切也就完了!所以,我们需要立即增援洪池岭!如果洪池岭还在,我们就要帮助李统大都督守住那里!如果不在……那么,我们也要夺回洪池岭!”

苻洛朗声说完,众人脸上虽然都有了些信心,可是毕竟还是心理忐忑,大家都是当兵的,都是明白人,想靠话儿来忽悠人,在形势有利或者明显看得见希望时,或许好用,可是在这种时候,大家心理也都得打个鼓。

苻洛自然不傻,蒙力克等人早就准备好了,这个时候,苻洛高声道:“各位,所谓天命所归,如果上天都眷顾的人,就一定能打赢,如今,我们就向上天来问问天机!如果上天认为,我们打得赢,那么就一定打得赢,否则,我们就打不赢,各位说,对不对?”

“对!”

这一次的呼喊声,响遏行云。这番话,入情入理,很对大家的胃口。

“好!”苻洛对着蒙力克等人使了个眼色,蒙力克等人抬着一张桌子走了上来。

“大家看!”苻洛高高举起一个物事,“这是大家都很熟悉的!昔日张轨发行的五铢钱,你们都很熟悉吧?”

五铢钱是当初的一种铜钱,凉州上下无人不晓,因此都很熟。

“这张桌子上,有几百枚五铢钱,大家知道,五铢钱是有正反面的,如果这一次,我们能打赢,我要这些五铢钱,全部正面朝上!”苻洛朗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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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五铢钱占卜(2)

众人顿时哗然。

虽然这个年代的人,没有学过概率论,但是他们也知道一个基本的常识,铜钱随便一扔,这次是阳面,下次阴面可能性比较大,总体来说,正阴面可能应该是一样。

因此,他们虽然算不出几百个铜钱同时是阳面的话,概率具体会是多少,可是他们也知道,这几乎是一个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

人丛中的段业,暗自冷笑,这一招,自己都见过无数次了,摆明了得是作弊,可是,这群傻大兵们,却偏偏就是相信这一套。

虽然苻洛及时对凉州的军队进行了整个,将自己的得力心腹都安插进了军队,但是,归根到底,他的时间太短,他的人太手,还是来不及对凉州混乱的军队进行有效的整合。不过他的想法,是以战养军,只要打几次胜仗,不怕他们不归心。

但是,这也给了段业机会。正因为军队组织的不严密,才造成,段业现在也有机会,站在这里。而这个几乎是无奈之举的小小疏忽,也就决定了苻洛的命运。

蒙力克等人抱着一个大盘子,苻洛信手从里面拿出一枚五铢钱,高举过顶,道:“你们看,这小小的五铢钱,就将决定我们的命运,我再说一次,如果这一次,全部是阳面,我们这一仗,就能得到上天的庇佑!”

众人听了,顿时都有些震惊,不管怎么说,即使不必来这一手,人家吕光都欺负到门口了,大家还是会抵抗到底的,而且,就算很多知道内情的人,其实内心都有些担忧,因为毕竟这一手,实在需要点技巧,万一玩砸了,那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但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蒙力克大喝一声,巨大的木盘一倾,“噼啪”声响个不停,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那倾泻而下的五铢钱,落在另外一个巨大的木斗里。

木斗很大,足以承纳下所有的五铢钱,蒙力克故意倒的很慢,铜钱砸在木斗上,也砸在众人心里!

很多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在他们看来,这便是命运的审判了,虽然大多数人认为,肯定不可能如同苻洛所说,所有的铜钱都是阳面朝上,可是总有一小撮人,相信奇迹的发生。

奇迹,就是用来创造的,等到蒙力克拿走了木斗后,苻洛走过去,轻轻低头看了下,然后满意的挥挥手,笑道:“蒙力克!你把这拿给大家看一看!”

其他和苻洛亲近的人,从苻洛的眼神里,已经知道了结果,他们终于松了口气。当然,段业等人也松了口气。

苻洛的声音洪亮,信心十足,连蒙力克有些悬着的心,也都下来了。事情到了这一步,一切都很顺利,不论是对苻洛还是对段业。

等到木盘被抬下去后,士卒们“刷”的就都围上来了,他们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场面死一般的沉寂,苻洛默默看着天,一言不发。

而下面的段业知道,这一切,无非是一个局而已,这一套,自己见多了,因此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全是阳面!”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喊一声,这个声音,迅速引爆了整个现场,众人几乎不需要组织,而同时发出了爆棚的欢呼!

太神奇了!太神奇了!居然所有的钱都是阳面,苻洛那么一说,居然真的应验了,这岂不是上天,要保佑姑臧,保佑凉州吗?

蒙力克“又惊又喜”的跑上台来,有些喘不过气的说道:“大人!大人,果然是阳面,全部是阳面,上天庇佑我们呐!”

说完,蒙力克就已经是泣不成声,这场戏太过真实,连他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段业也不由感叹,这便是做戏的最高境界了,如果欺骗的时候,都能把自己给骗了,那还有什么人,是骗不了的呢?

“大家听我说!”酝酿了这么久,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了,苻洛轻轻说道,而众人很快也就静了下来,整个现场,又变得是鸦雀无声,但是区别在于,这一次他们的脸上,都有着刻意压抑的兴奋!

“你们,都看见了。”苻洛的声音不大,但是中气十足,“毫无疑问,所有的五铢钱都是阳面朝上,这说明,老天保佑我们,对不对?”

“对!”众人的声音,整齐划一,气势不凡。

“如果有老天的支持,又有各位的戮力同心,你们说,我们能不能赢?”苻洛振臂高呼!

“能!”众人齐声应和,段业虽然身处人丛之中,也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势,扑面而来。

这其实是最拙劣,最落后的法子,段业当然晓得,那些五铢钱是做了假的,不管怎么扔,肯定都是全部是阳面朝上,类似的法子已经用过不知道多少次,但是遗憾的是,这一手在军队里,就是有效的。军人们朴实,相信宿命,他们最现实,但也最功利,对于这些东西,有时候明知道是假的,他们也宁愿相信。

打仗就是把脑袋挂在腰带上的买卖,总归得找点什么寄托,如今上天用铜钱表示了对大家的支持,这已经足以让姑臧守军的气势被调动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点了!

不过,段业并没有揭穿这一切。

因为这对段业是有利的。

纵然开始,段业抢先揭发苻洛作弊,可是无非是苻洛神话破灭而已,对于凉州守军的震撼性效果,绝不会很大,而段业要的,不是这个。

段业需要的,是利用苻洛,把凉州守军全部的精神能力给激发出来,把他们的士气调动到最高点,让他们坚信自己一定能赢,有苻洛的统帅他们就不畏惧任何人,然后在这个时候……苻洛死了。

如此强烈的反差,足以彻底让凉州崩溃。

为了这一刻,段业已经谋划了很久,现而今,时机终于到了!

身边的段平压低声音,最后确认道:“大人,最后一次,咱们干,还是不干?”

段业抬头看看天,再看看志得意满的苻洛和信心十足的士卒们,咬咬牙,低声道:“开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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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逆势赚人头

太阳渐渐的偏西了,可是整个校场的气氛,却是前所未有的高涨。

苻洛深知趁热打铁的道理,就得这个时候,提军出征。此刻的他,看着下面一个个眼睛里充满炽热的汉子,心里激动不已。

这群人,就是自己的力量源泉,这群人,就是自己东山再起的本钱!自己将要带着他们,赶到洪池岭,击败吕光,重新夺取凉州西部各郡,然后挥师东向,打败蠢蠢欲动的张天锡父子,就可以拿下凉州。

有了凉州的地盘,就可以尽情使用凉州的人力,物力,财力以及西域的力量,自己也就有了东向争夺天下的本钱。到时候,自己精心训练的西凉铁骑杀向中原,又有谁让可当!?恰好苻坚的统治也出现了问题,到时候趁乱夺取整个北方,绝不是没有可能的。

而一旦夺取了北方,江南的司马父子,又何足道哉,那时候挥军南下,自己可不像苻坚那么愚蠢,一定能轻松的打败东晋,到了那时候,一统天下,又有什么不行?

苻洛已经醉了,他仿佛看见,金光闪闪的宝座,正在向自己招手,而那条血淋淋的道路上,究竟要累积多少白骨,那就不是苻洛需要去考虑的问题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自古以来的真理,苻洛7岁时候就懂了。人命,在苻洛心中,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几条,几万条,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就在苻洛志得意满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而这个时候恰好是士卒们欢呼完刚刚静下来的那一瞬间,因此“得得”的马蹄声,显得格外刺耳,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那里,甚至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因为大家都直觉的认为,这个很可能是紧急军情,从洪池岭来的报信快马,而军情如火,耽误不得,所以大家都很配合。

来人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可是那人,苻洛身边的很多人都认识,那人是梁熙非常信任的一个小吏,长年伴随梁熙左右,基本可以代表梁熙的。

见是这个人飞马过来,众人都有些惊诧,因为众所周知,如今姑臧城,说了算得,是苻洛。是梁熙在众人面前明确的把权力交给苻洛的,所以众人也都认可苻洛,可是这个时候,梁熙派人来,这算是什么事情?

苻洛也有些惊诧,他看了看蒙力克,蒙力克也茫然的摇摇头,这个事情,也在他的意料之外,在他们看来,如今大局已定,姑臧已经尽在手上了,还有什么可多说的呢?

不过,人已经来了,众目睽睽之下,苻洛总不能杀了他吧?这个叫索飞的人,不管怎么说也在梁熙身边混了这么多年,大大小小得人都认识,不认识的也有个脸熟,虽然苻洛对这类人很鄙视,但是也没法子,阎王好对付,小鬼很难缠,自古如此。

“大人!大人,大事不好啦!”那索飞脸上已经带着泪痕,匆匆跳下马来,可是下马的时候还不小心摔了一跤,顿时变得鼻青脸肿。

可是他顾不得狼狈,马上爬起来,窜上高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大人,使君大人突然昏迷,人事不省,如今刺史府已经一片混乱,请大人定夺!”

众人顿时哗然,怎么这个时候,使君梁熙也倒下了?

苻洛心里也有些窝火,这个索飞,枉他在梁熙身边混了这么多年,怎么这么简单的规矩和道理都不懂?这个时候跑来嚎丧,不是给自己添乱吗?

好不容易激励的士气,难道就这么让他毁了不成?想到这个,苻洛眼里不由闪过一丝寒光。

而索飞是何等敏感的人物?马上就感到苻洛的眼神不对,他忙道:“大人!大人,如今姑臧内内外外,就都靠您了,您可是咱们姑臧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鎏呐,可是怎么说,使君大人也是凉州的刺史,与公与私,您是不是去看看他,使君大人……恐怕也没多久了?”

苻洛听了,心里怦然而动。

索飞的意思,其实很明显,梁熙估计是急火攻心,又病倒了,如今已经是危在旦夕,这索飞作为追随梁熙最久的人,也得早点给自己找出路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而且,这种人,苻洛虽然鄙视,可是这种人也有这种人的用处和威力,苻洛也不是迂腐的人,深知海纳百川,兼容并蓄的道理。

另外,方才索飞到处嚷嚷,虽然一度让苻洛很恼怒,但是仔细一想,这么做其实也有好处,起码大家都知道,连实际上已经放权的梁熙,都倒下了,那么凉州的一切,岂不是只能寄希望于苻洛了吗?

得来全不费工夫,逆势操作,从来都是苻洛所擅长的。

因此苻洛很快一副悲悯状,还挤出了几滴眼泪,“如今凉州正是危急存亡之秋,刺史大人又倒下了,我……这可是如何是好?”

说完,苻洛还朝着蒙力克使了个眼色。

蒙力克跟随苻洛已经很多年了,自然很快就领会到他的意思,忙大声道:“正因为连使君大人都倒下了,我们更要希望大人来带领我们,在这个危机时刻,扛起我们的旗帜来!大人,您可不能推辞啊!”

“是啊,大人你不能推辞啊!”

“大人,这个时候,你就干了吧!”

如同苻洛这种人,使用托儿来造势,实在是再熟悉不过的桥段,蒙力克一开口,很多人就知道该怎么办了,一唱一和,很容易的,就营造出斯人不出,天下奈何的效果。

而苻洛也满脸“悲愤”的表示,既然如此,自己也就只好勉为其难了,还特地声明,并不是自己贪恋权位,而是形势把自己逼到了这一步,大家把自己逼到了这一步,为了大家,自己也只好挺身而上,当然不让了。

戏既然开演了,自然要演足,苻洛趁机表示,大军集结后,三刻钟后,立即出征,而自己趁着这点时候,去探望一下梁熙。

下面的段业,冷笑着看着这一切,心里充满了期待。

因为这一切,都是段业策划的!这一切的目的,就是要拿掉苻洛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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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杀人换富贵

在索飞的带领下,苻洛骑着马,跟着索飞快步向刺史府赶去。

既然戏已经开演了,当然索性演个全套。苻洛对梁熙,自然不会有太深的感情,但是也多少有些唏嘘,如今既然是这么个情况,看索飞的意思,梁熙几乎都要完蛋了,自然也不妨去表表情。

可做可不做的好事,还是要做,这是苻洛的信条。

不管怎么说,梁熙治理凉州,虽然没有大的建树,但是也没有失德之行,这样的官员民望一般都不错,尤其是他如今交出权力,更让很多人开始怀念他,所谓失去的永远是最好的,不光在情场有效,在政坛上也一样是如此。

如今梁熙病了,苻洛去探病,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如果梁熙真的如同所说,彻底一病不起蒙力克本来想跟着苻洛,但是苻洛认为这么短的行程,不该有什么问题,况且,当下最重要的,是趁着军队士气高涨的时候,进行有效的整合和分配,使他们的士气转化为实际的战斗力。这样一来,已经事实上成为军队副帅的蒙力克,肩上责任就很重大。

蒙力克想了想,也觉得就这么几段路,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反正姑臧已经彻底在手上了,梁熙前阵子的反复清洗,几乎已经把最后可能的危险都消灭在了萌芽状态,因此也就点头答应了。

虽然这样,蒙力克还是从长期跟随苻洛的几十个人里,挑出了两个可靠勇士,让他们一路保护苻洛。毕竟,苻洛是他们的命根子,一旦出点问题,什么就都完了。

正如过去很多次一样,蒙力克挑选了忠心耿耿的叶志斌和冯峰二人。他们两个曾经多次扮演相同的角色,俱都武艺高强,反应敏捷,的确是保镖的不二人选。

蒙力克布置完后,便匆匆离去了,大军出征工作,看起来简单,但实际上千头万绪,有很多很琐碎,很细节的东西要去做,因此蒙力克也不敢耽误,在苻洛上马时最后看了苻洛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他却万万想不到,这,竟然是永别。

话说叶志斌和冯峰二人护着苻洛,一路快马加鞭,沿路上的人虽然不敢阻拦,可是看着苻洛的眼神,都颇为尊重,这种敬畏里带着尊重的感受,实在很惬意,苻洛几乎要醉了。

可是,索飞却一直打马跟在后面,神色有些迟疑,虽然没有掉队,可是苻洛等人是常年打仗的,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这时候心情稍微轻松点的苻洛,不由半真半假地问道:“怎么了,索飞?你干嘛这幅表情?”

索飞叹了口气,道:“也没什么,只是使君大人待小人恩重如山,小人却本事不济,无以为报,如今大人又……又病重,小人心里难过,因而怔忡失神。”

苻洛一听松了口气,心中也暗自有些鄙视。

索飞的话,虽然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可是目光如炬的苻洛难道看不出索飞的话里话外,一点伤心的意思都没有,反而透着玄机么。

梁熙病重了,索飞这种旧日刺史的心腹,也就吃不开了。那样的话,他想另找高枝,也实在是人之常情。

但是,梁熙是病重,却还没死,人还没死就找新主子,这种行为,任何为人主的人,都会鄙视和痛恨!

只是现在还在用人之际,苻洛也只好暂且忍住,淡淡说道:“看不出来啊,索飞,你居然对使君大人如此赤诚,真是让本人感动啊。“这话里的讽刺意味,是个人都听得出来,可是索飞却丝毫没有不好意思,而是顺着杆朝上爬,恬着脸说道:“这也是小人该做的,使君大人毕竟已然过去,人总得朝前看不是?”

苻洛虽然强压怒火,还是有些忍不住地说道:“喔?向前看?索先生是使君面前的红人呐,不知道有何打算啊?”

索飞嘿嘿笑了声,道:“不瞒大人,昔日索飞一直劳心劳力的给使君办事,有些时候也太过忘我,就忘记了自己,忘记了家人,如今小人上有高堂,下有孩子,实在得给自己考虑下了,恰好,如今小人,却有一桩大的富贵呢!”

苻洛一听,来了兴趣,笑道:“喔?富贵?愿闻其详。”

“呃,大人,您这就见笑了。”索飞有些羞赧的低下头,“小人人微言轻,眼界和大人当然不能比,大人心怀天下,而小人也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捞点养老的钱而已,不过恰好现在,有个贵人,让小人做点事情,就能给小人一笔富贵。”

“什么人?做什么?”眼看梁熙的府邸就要到了,苻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这个问题极为感兴趣,如果不搞清楚,恐怕是不得消停。

“那个人啊,让我去杀个人,只要杀了这个人,就能让我从此过上好日子。”索飞喃喃说道,“这可惜,这个人,实在是太难杀了,哎,大人,您能帮我吗?”

“喔?”苻洛勒住马,定定看着索飞,道:“杀人?呵呵呵呵呵,杀人我可是擅长的,说说看,你要杀谁?”

索飞面露难色,道:“大人,这个人不好杀,如果不是那人许的价码太高,小人是念头也不敢想的。”

苻洛挺直腰杆,道:“什么价码呢?让你如此动心?”

“千匹布帛,还有一万金。”

“看这价码,起码也是一方府君的价码了吧。”

“不,还要高?”

“这笔钱杀一州刺史是不够的。”

“是不够。”

“那你应该多要点。”

“我很知足。”

“真的吗?”

“其实也不一定。”索飞淡淡笑了笑,“但是,杀这个人,这笔钱真不少了,多要,我怕没福分拿。”

二人对话,一问一答,间不容发,叶志斌和冯峰二人,都看傻了。

苻洛抬头看了看有些西垂的太阳,笑道:“那么这个人一定也很有趣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想帮你了。”

“是的,还真只有您能帮我,如果您帮我,这个事情,想完成就简单许多了,因为,我要杀的,那就是大人您啊!”索飞长叹一声,轻轻拔出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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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终到夺命时

“哈哈哈哈哈哈哈。”苻洛洪声长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打从被囚禁的地方跑出来,他就没有笑的这么开心过。

因为索飞的话,实在是太可笑了,他的本事,苻洛一眼都能看穿,也就是能勉强把刀拿起来,那点武艺,对付大头兵,可能还算武艺,对付自己,还有叶志斌和冯峰俩,算个鬼的武艺?俩人一下子就可以捏死他!

这样的人,想杀人?还有人买他杀人?难道想杀他的人,也脑子坏掉了吗?

索飞一直举着刀,在夕阳的映照下,刀光有些闪耀,而往来的士卒们,大多也只是好奇的看着这边看了下,就自顾自的赶路了,苻洛当年的名声,那是人人都知道的,没有人,会认为索飞这是想杀人。

好容易等苻洛笑完了,索飞很有喜感的问道:“大人,好笑吗?”

“恩!”苻洛坦然点头,“你说你想杀我?那为什么不动手?”

“唉。”索飞悲天悯人般的叹口气,“时辰未到啊。”

苻洛差点又笑出来,只是觉得,杀人这么严肃的事情,不应该如此儿戏,这才绷住了,接着问道:“那什么时候是好时辰呢?”

“再等半盏茶。”索飞一本正经地说道。

苻洛终于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而叶志斌再也无法忍耐了,这一幕幕,在严谨的他看来,是非常丑陋的闹剧,这个索飞,并不算一个刺客,而是一个拿他们开心的混蛋,这样得人,就算杀一千遍也不解恨。

叶志斌大声道:“大人,咱们要赶快去见梁使君,这个混蛋,一刀剁了他就得了!”

“不不不。”苻洛笑吟吟地挥挥手,“这么有趣的人,怎么可以杀了呢?你看看你看看,多少年没有看见这么有趣的人了,我们看看就好。”

叶志斌见苻洛都发话了,也只好悻悻的瞪着索飞,只是叶志斌的眼睛不够大,不管他怎么瞪眼,似乎都没啥杀气。索飞根本不在乎。

而冯峰,整个过程里,一直保持缄默。

半盏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索飞依然很可笑的举着刀,苻洛依然很开心的看着他,一切都很平静。

苻洛轻轻摇了摇头,道:“索飞,索先生!你不会在等些什么吧?”

“您真聪明。”索飞刀尖突然朝前一指,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苻洛顿时就感觉到了杀气!

索飞还是那个索飞,可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看起来就根本不是之前那个看起来畏畏缩缩,狗仗人势的爪牙,而是一个气势逼人的高手!

叶志斌和冯峰马上就感觉到了不对,一个杰出的护卫,很多时候也是一个杰出的杀手,他们这才感觉到,索飞根本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而且之前,他们居然看不出索飞会武,因此现在他们感知到的索飞的实力,很可能也根本不是索飞的真实实力。

最可怕的人,并不是看起来强大的人,而是你根本看不清深浅的人。

叶志斌和冯峰,这才意识到,索飞说要杀苻洛,并不是脑子坏掉了来拿苻洛开心,而是真的想动手。

几乎不需要犹豫,二人就鬼魅般的绕到了苻洛的前方,并且在同时已经亮出了自己的兵刃,牢牢护住苻洛,不管索飞能不能构成威胁,他们也不敢冒险。

现在看起来,他们是失算了,苻洛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这里面有阴谋!是个很大的阴谋!所谓梁熙重病不起,很可能是个谎言,目的无非是精准的抓住了自己的心理,把自己给诓骗出来,他们算准了几乎搞定一切的自己,由于太过自信,是不可能拒绝来探视梁熙的。平心而论,在索飞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自己甚至根本就没有一点点怀疑!

妙啊!实在是妙!

现在关键是,这阴谋的幕后黑手,是谁?

是梁熙?苻洛直觉的就否定了这一点。梁熙实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事实上,当初如果梁熙不愿意,苻洛这么几十个人,是无非接管姑臧的。

而且苻洛也和梁熙深谈过,如今梁熙活在世界上最大的念想,就是替儿子报仇,别的早就无欲无求,而无欲无求的人,苻洛是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等非理性的事情的。

那会是谁呢?

可惜,苻洛已经没有机会仔细想这个问题了,因为索飞动了!

没有人看清楚索飞是怎么离地的,但是很明显,索飞此刻腾空而起,速度疾若奔马,气势一往无前,那柄伸直的刀直接奔着苻洛的脖子去,就连在沙场征战数十年的苻洛,隐然也有股不如认命的感觉!

叶志斌和冯峰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二人动作虽然已经很快了,但是索飞一起身,他们就晓得,二人比起索飞来,合计尚能相抗,单挑必然不如。

如今想挡住索飞,看气势就有些来不及了,他们唯一的选择是同时对索飞发动攻击,所谓围魏救赵,攻其必救,由于索飞门户大开,如果不回防闪躲的话,苻洛固然难逃,但是索飞自己也会被一个直刺一个横扫的二人给当即格杀!

时间仿佛停滞了。

如果有人目光足够灵敏,能够仔细看清每一个动作的话,会发现苻洛满脸微笑,非常淡定的看着冯峰和叶志斌扑向索飞,而索飞却不顾一切的奔向自己。

而这三个人,几乎都不管自己的死活,因为在他们眼里,苻洛的死活,更加重要。而苻洛之所以淡定,是因为他有一张底牌,一张没有人知道的底牌。

人的生命价值,从来都是不同的。

叶志斌的长刀,横扫过去,就像一柄折扇,刀锋几乎要扫断索飞的腿,而索飞的身子却突然前扑,几乎与地面平行,将将躲过了二人的夹击,但是他的速度依然一点不减,继续朝着苻洛冲过去!

刀尖离苻洛只有两尺了!胜利在望!索飞的眼神里,已经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就在这一刻,一道身影如同闪电一般激射而出,只听见“啪”的一声闷响,血肉模糊,地上红的白的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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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人皆可收买

但是,死去的不是苻洛,而是索飞!

就在刚刚,追随苻洛已经十多年的叶志斌和冯峰,还以为这一次苻洛真的要栽了。可是,苻洛给他们上了深刻的一课。

这一课就是,底牌不到关键时刻不能掀,一旦掀开,就足以改变局面。

多年来,全天下人,都知道苻洛是不世出的名将。可是,弓马和击杀完全是两回事,没有人知道,苻洛在个人搏斗上,也具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索飞的气势,曾经让叶志斌和冯峰都感到有很大的压力,二人就算联手,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可是苻洛,只需要那么一下子,就将索飞毙命于掌下,连过程二人都没看清楚。

地上的索飞,虽然已经血肉模糊,可是叶志斌和冯峰,还是能隐约看出索飞临死前的不甘。

叶志斌和冯峰几乎同时倒吸一口冷气,索飞的实力,就算二人联手,最多逼退他,几乎没有可能杀了他,更遑论瞬间秒杀。

那么这样的话,如果苻洛对二人下手呢?

其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一想到自己保护的人,居然远远比自己高明,叶志斌和冯峰心里都有点怪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说不上具体是什么感觉,说起来有点酸涩,有点不被信任,更有点感到荒唐?

这么多年,二人出生入死,为的是什么?

至于这次刺杀苻洛,起码索飞已经失败了,不仅失败,把自己都给搭了进去!

一切,结束了吗?段业辛辛苦苦策划的行动就结束了吗?

当然没有。

因为,段业自己来了。

“你终于来了。”苻洛淡淡说道,而这个时候叶志斌和冯峰还根本没有意识到。

和段业一起出现的,自然还有段平,二人自从相识之日起,几乎从来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段业看了看地上的索飞的尸体,轻轻摇了摇头,神色颇为哀伤。

段业想过,索飞很可能不能完成任务,但是却没有想到,失败的方式是这么惨烈,索飞居然死的都这么难看,可见,不论之前的谋划做的有多缜密,未来最富戏剧性的地方,就是各种可能。

很明显,段业没有算到,苻洛居然还有这一手。

但是没关系,段业虽然不能预测到敌人,但是总可以预测自己。现在,到了自己上的时候了。

苻洛和段业深深对视一眼,夕阳照映下,二人的身影显得很长,很高大,而周遭的人物和景观,这一刻似乎都成了二人的陪衬。

“是你。”苻洛认出了段业,“那天进城的时候……”苻洛脸色里有些疑问。

“是的,是我。”段业肯定的点头,对于二人这种级别和档次的人,根本用不着玩虚的,这样反而会被人家看不起。

“那么,这一切,都是你的手笔了?”

“不错,是鄙人所为。”段业坦然承认。

“好大的手笔,好巧妙的算计。”苻洛轻轻摇头,“看起来,那个索飞,只是你的先手了?本来以为,事情已经完了,看起来,还会有许多波折。”

顿了顿,苻洛却有些不可思议的摇摇头,因为他仔细看了看索飞的尸体,然后颇为惊讶的说道:“这个索飞,明明是个阉人,而且常年在梁熙身边,银钱也不会少,这么一个阉人,又身怀绝世武艺,按说,想要啥要不到?这样一个无欲无求的人,我想知道,先生是如何能说动他的呢?”

“谁说,一个阉人就无欲无求了?”段业背着手,缓缓踱到苻洛面前,二人就像多年没见的好友一样,一切都那么自然随意,苻洛也丝毫没有戒备的意思,反而显得十分轻松自然。

看了看苻洛,段业接着说道:“这个索飞是个阉人不假,但是你可知道他的身份?”

“不知。”苻洛坦率的说道,自己过去是跺跺脚天下都震动的人,自然不会去关注索飞这么一个小人物。

“此人并不是汉人!而是吐谷浑人!”段业淡淡说道,“他过去曾经是一个部族首领唯一的儿子,本来是部族的继承人,可是在他去未婚妻家里下聘时,他的叔父和堂弟发动了政变,杀了他的父亲,霸占了他的母亲,占有了他的部族,又抓住了他,想斩草除根,后来因为他的父亲,待当初部族的巫师非常好,因此巫师在这个时候冒死站出来,替他说话,那个叔父,才饶了索飞一命,但是把他阉割,流放了他,永远不许他回到部族。你说说看,这样一个人,会是无欲无求吗?也许他对金钱美色,确实是无欲无求,但是,只有一件事,却足以让他卖命。”

“报仇。”苻洛低声道。

“对,就是报仇。他做梦都想杀掉他的叔父和堂弟,夺回本属于他的部族。”段业笑了,笑的很开心,“他来到梁熙门下,靠着自己的机智成为梁熙身边的红人,梁熙也确实待他不错,却始终只是把他当一个手下。而且现在,梁熙看起来也没有机会了,无法替他完成报仇的心愿,那么这个时候,如果我站出来,表示我愿意帮助他,你说,他会不会为我效死?”

“你为他报仇?好吧,好吧。”苻洛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能替他报仇?呵呵呵,看起来方才我还小觑你了,你是?”

“段业。”这个时候,没有隐瞒身份的必要了,段业坦然告之。

“你!”苻洛倒吸了口冷气,如今,段业的名头,或许还没在庶民中打响,可是真正的高层人物,又有哪个不知道,吕光麾下出来了个能文能武,快速崛起的年轻人呢?

苻洛想到了吕光可能派人杀自己,因为其中的道理太简单了,如果自己死了,凉州就肯定是吕光的,这一点毫无悬念。但是仗着自己的一身本事,苻洛一直是有恃无恐,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段业!

“是你策划的?”这个问题,苻洛非常关心。

“是,或者不是,已经不重要了。”段业看了看天,“时候不早了,你我都是明白人,多说无益,来吧。”

说罢,段业的脚,轻轻朝前迈了一步,而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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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步步是陷坑

“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啊。”苻洛并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如临大敌,而是莫名其妙的轻轻摇头,啧啧称奇。

可是,虽然他没有明言,但是段业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深藏不露,永远是一类人的本能,所谓满瓶子不响,半瓶子晃荡,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我很敬佩你,但是,我还是要杀了你。”段业非常坦率的说道。

“只可惜,你杀不了我。”苻洛马上回答,他仔细打量了下段业,然后腰杆微微一弯,也只需要一瞬,他的气势也就变了。

叶志斌和冯峰简直都傻了,他们从没见过苻洛的这幅神态,这幅动作。

事实上,多年以来,不论是在沙场,还是在朝堂,不论是浑身浴血,还是衣冠楚楚,大概是因为从小受到的严格教育和训练,苻洛永远表现的优雅从容,可是这一刻,苻洛看起来,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浑身上下充满着力量。

段业也皱了皱眉,没有想到,苻洛居然还隐藏了实力!

方才苻洛猝然暴起,格杀索飞,别人或许没有看清,但是段业是看清了,对苻洛的实力多少也有了个评估。但是很显然,格杀索飞,苻洛依然留了一手,这样的话,他得有多可怕?

段业仔细忖度了下,自己如果和苻洛生死相斗,不敢说不能赢,但是这样一来,势必是两败俱伤,这样的话,就算杀了苻洛,自己也是不划算的,那么这一票,还能不能做?

这个时候,段平轻轻拔出了刀,整个过程缓慢,自然,可是其他三个人,都定定看着段平拔刀,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因为他们都感受到了,这个沉默的段平,才是真正可怕的人,如果有人贸然动作,谁知道猝然暴起的段平有多强大?

最强大的,永远是未知的。

等到段平把刀尖指着苻洛时,苻洛这才神色严峻起来,看了看段业,道:“你有个好帮手,这样的话,三对二,我得承认,你有了机会。”

“还是有些难。”段业叹口气,“但是别无选择了,这一次,我非得杀了你,就这样,做个了断吧。”

可是,苻洛还是有些好奇,难不成他们就两个人,就想做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这不符合常理,段业的名头苻洛已经听说过,虽然多是耳闻,但是有些事情,就算自己也做不出,他难道真想靠着荆轲的法子,用杀人来做谋国的事情?

这是极端的天真!

“你看。”段业朝着远处努努嘴。

苻洛有些讶异的回头一看,可是他当时就震惊了!因为多股浓烟同时冒起,而那些地方苻洛很清楚,恰恰是大军出发的粮仓,还有临时的军营。

就在方才,苻洛还跟蒙力克交待过,一定要派人看好姑臧城内的各处要地,毕竟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一旦这些地方出了问题,很多时候,就等于不战自溃。

“你们……你们有多少人!”又惊又怒的苻洛,第一次在属下面前失态。

“不是我们的人。”段业很肯定的说道,“我们的人,现在去狙杀蒙力克等人了,而且你也知道,我们的人,是做不了这么大的。”

“你说什么!”苻洛大为震惊,马上指着叶志斌道:“你快去看看,蒙力克他……”

苻洛刚说到一半,就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颓然的放下了手,而叶志斌和冯峰却有些不解的看着苻洛。

段业有些怜悯的叹口气,道:“来不及了,我部署的很周密,你们现在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呼。”苻洛长长吐出口浊气,“那么是谁?梁熙?不,不会是他,他已经没有权力了!”苻洛看了看叶志斌,叶志斌点头,给了他个肯定的答复。

“还需要多说吗?”段业摇摇头,“这个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彭济!一定是彭济!”苻洛马上就想到了问题的核心,凉州境内,也只有这个彭济,由于还是武威太守,自己还没来得及收服他,而巧就巧在,姑臧城,恰好是武威郡的治所,也是凉州的治所。

想到自己的心腹蒙力克等人,这时候或许已经遭了不测,苻洛心里就一阵阵绞痛,可是现在,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由于一点点疏忽,一点点的自负,就让自己落入了这幅田地,可是这些,又能怪谁?事已至此,夫复何言?

不,自己还有机会!

苻洛突然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

对,就是这个人,这个年轻人,是一切计划的核心,是这张网住自己大网的网眼!

只需要杀了他!杀了他,一切都有机会挽回!

杀了他,彭济这种老滑头,是根本不放在自己眼里的,而跟着段业潜入姑臧的其他人,就算个人实力再强,没有了段业这主心骨,也不足为虑。

擒贼先擒王,只要自己能活着,哪怕蒙力克等人死了,自己也能牢牢把握住军队,自己就还有机会!谁说匹夫之勇这时候就没有用了?

段业敏锐的感觉到了苻洛的目光,他头一次从苻洛这里,感觉到了杀气!

已经不需要打招呼或者多说什么了,几乎是同时,段业和苻洛同时拔地而起,两人的身影很快缠斗在一处,几乎分不清彼此。

而段平也挥刀加入战斗,叶志斌和冯峰也不甘示弱,叶志斌缠住段平,而冯峰则去帮苻洛。

但是,叶志斌和冯峰二人的实力,毕竟略逊一筹,而段平的能力则让所有人压力都很大,这场二对三的对决,一时居然陷入均势!

人影憧憧,刀光如梭,段业和苻洛都有些心急,时间对于他们,都很重要,到了了结这一切的时候了。

段业决心豁出去了!

这一次,他径直的迎上了苻洛的拳头,不过用的是自己的肩胛,同时瞬间从袖子里掏出一把乌黑无光的匕首,手腕一抖,轻巧的朝着苻洛脖子划过去,哪怕是冒着肩膀被击碎的风险,段业也要干掉苻洛!

同时,心领神会的段平马上一刀横扫千军,刚刚好让冯峰被迫后退半步,而刀的余锋还能让叶志斌的动作慢了半拍,可见这一刀的威力之大!

但是,这半拍,也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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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意外夺命刀

段业的匕首,不消说,一定淬了毒,对于段业来说,什么高手较量不能偷袭不能下毒不能耍阴招,这些都是迂腐之极的书生之言。

为了达到目的,段业可是不会在乎这些。

苻洛的瞳孔骤然收缩,多年的经验,直觉让他感到,这把匕首很危险。

深吸口气,苻洛身子微微一侧,那把夺命的匕首,就将将从苻洛的脖子边掠过!

可是,这一切,也早在段业的意料之中,段业是有两只手的!

方才的整个交锋过程里,段业的左手一直只起着平衡作用,可是,左手便是段业的后招!

手腕一抖,段业灵巧的从袖子里摸出了隐藏很久的乌兹钢刀,对,就是那个只有巴掌大的那一柄。

弯刀的好处,就是扫起来,攻击面积大了很多,而苻洛方才为了避开那一下,身子几乎有些扭曲,全身的力量都用到了腰腹部位,可段业反手的刀,却恰恰移到了苻洛身子的路线上!

看见苻洛满脸的不可置信,段业心里稍安,这一刀,势在必得!

可是,奇迹就是用来创造的,苻洛的身子居然在飞行中,生生止住,然后再重新启动,居然在匕首和弯刀的夹攻中,依然从缝隙里找到了空间,并且急速后退。

苻洛身后是叶志斌,现在他已经决定采取守势,只要苻洛和叶志斌联手,只守不攻,段业等人,短期内是难以有所作为的。

段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苻洛的动作,自己不是没有见过,可是,自己却是当年在机器人打算里见过日本人造的智能机器人能做出如此高难度动作,而对人类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难道苻洛是机器人?段业只需要一瞬间就否定了这个荒唐的想法,可是苻洛居然在自己的必杀里逃出去了,这实在让段业难以接受!

事情结束了吗?

当然没有!

躲过方才那一劫的苻洛,心里也有些后怕,不过,后面是自己的亲信,想来应该没事了吧。

方才的那一下子,是苻洛毕生的精华,是真正把压箱底的功夫都拿出来了,虽然段业是敌人而不是朋友,可是能把自己逼到了这个境地的人,过去真没有出现,哪怕苻坚当年,也是靠着天王的权威和天下的资源才战胜自己,算不得本事。

因此,苻洛嘴角微微翘起,却不是讥笑,而是一丝丝敬意。

当苻洛的脚踩到地面时,苻洛知道,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因为他已经感受到身后叶志斌的呼吸了,不由轻轻呼了口气。

可是就在这一刻,苻洛突然觉得,腰间一股剧烈的疼痛传来,一股辛辣的味道瞬间从腰间扩散到了全身,而苻洛原本强健有力的双腿,马上就酥软了下来。

有些不敢置信的回头,苻洛看见了叶志斌满脸狰狞的笑容,以及他手上布满黑血的小刀。

很显然,那黑色的血液,正是自己身上流出的血,之所以变成黑色,是因为小刀上有毒!

事实很明显,叶志斌,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了苻洛一刀!

这一次连段业都傻了!因为这并不在段业的算计内,段业也不知道,为什么叶志斌会背叛苻洛。

冯峰这才回过神来,他悲愤的大喊一声,冲向了叶志斌,可是早已有了准备的段平轻松的和他颤抖在了一起。

而叶志斌的那一刀,看起来淬毒淬的非同凡响,苻洛的整个脸色都已经扭曲了起来,同时双目赤红,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

“为……为什么?”苻洛终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可是他依然奋起全身的力量,指着叶志斌,喃喃说道。

叶志斌摇摇头,却不说话。

“为甚么!”苻洛这一声,就像野兽的咆哮一样,连段业听了,心里都有些慎得慌。

叶志斌突然仰天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可是他一边笑,苻洛的七窍却都开始流血,而且气息也越来越弱,但是饶是这样,苻洛依然死死盯住叶志斌,尽管他的眼睛已经被脓血蒙住,按道理根本看不清人了。

这时候,叶志斌突然止住笑,大步走到苻洛跟前,低声道:“大人!唐公爷!您是高高在上的雄鹰,可是您知不知道,就算是雄鹰,也是要死的,可您大概万万没有想到,您会死在我的手上吧?”

“呜呜呜。”苻洛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这种无意义的低吼。

“您还记得10年前吗?对,十年前,在沃野城,您对那个可怜的女人做的事情,喔,您肯定不记得了,堂堂的征北大将军欺负一个女人,应该也不算什么大事,对吧?可是您应该记得,那一晚,是我给您放哨的,而沃野城,恰好是小人的老家,您记得吗?”

“呜呜呜……”

“您不记得也没关系。”叶志斌的脸上满是怨毒,“可是我告诉您,那个可怜的女人,是我的妹子,一个妈生的妹子,嘿嘿嘿,您想必不知道,您干那坏事的民宅,便是我那未婚妹夫的家,可惜啊!可惜我来晚了,那时候,蒙力克,冯峰都已经到了,不然,不然我当时就要杀了你!”

叶志斌最后的几句话,如同九幽深处传来一般,听者无不感到毛骨悚然,那冯峰听到这话了,也颇为不敢置信,竟然罢了手,而一个不小心被段平制服。而段业这个时候的脸色,也很凝重。

“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听着妹子的惨叫,听着你们的厮打,直到她最后断气,我忍住了,可是那一晚,我的舌头被咬破了,也就是后来很久我没法说话的原因,大人,您说,这事情,是不是很有趣?”

“呜呜呜。”苻洛拼命的晃着脑袋。

“所以啊。”叶志斌深情的抬头看天,夕阳已经要落下,他接着说道:“我隐忍了十年,终于找到了机会杀你,啧啧,大人,您杀了这么多人,大部分您都记不住人的名字,可是这一次,您要记住了,杀您的人,叫做叶!志!斌!”

“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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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英雄末路时

叶志斌越说越激愤,说的自己都满脸泪痕,而苻洛早就没有了说话能力,只是不停的“呜呜”,可是,他越是“呜呜”,就越是七窍流血,看起来十分可怜。

段业虽然心中也有一丝丝怜悯,却并没有说什么。其实也没法说什么,总不能现在自己去救他吧?

既然是让苻洛死,如果死在人家手里,也是不错。

出来混,总归是要还的。

苻洛既然走上了争霸天下这条路,也该知道,这项天底下收益最高的买卖,就得付出最大的风险。他有今天,也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而那边,冯峰已经被段平制服,可是却再也生不起反抗之心,而是捶地大哭,越哭越伤心,哭的浑身颤抖,边哭边嚎,显然,他对于叶志斌的背叛,极其伤心。

可是,叶志斌说的事情,很多时期,他听说过,有些甚至恰逢其会,比如苻洛强暴民女的事情,他便是知道的,不过当时,他并不知道,那个女人,居然是叶志斌的妹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是冯峰本人,也是非要杀了苻洛的!

自己是保镖,但不是狗,是明辩是非的人!

可是,苻洛对不起叶志斌,却真心没有对不起自己。

相反,苻洛对自己是有大恩大德的人。

自己和叶志斌不一样,自己是孤鸟一只,这么多年,苻洛待自己有如国士一般,衣之以己衣,饲之以己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下人看。

冯峰旁的道理不懂,也没读过多少书,可是有一条,他知道,人就得报恩!

苻洛对他有恩,哪怕别的苻洛做的再不对,自己也只能报。

可是叶志斌……直到今天,冯峰终于晓得,这么多不对劲,这么多诡异,到底是因为什么。

都解开了。

叶志斌还在痛骂,而苻洛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可是,他的眼神依然很亮,虽然眼角挂着鲜血,但依然死死盯住段业。

段业知道,那是有话要说。

缓缓走到苻洛面前,当然段业依然提高了警觉,自己可不愿意功亏一篑,要是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搭进去,那就太不划算了。

“你想跟我说话,对吗?”段业的声音很大,打断了叶志斌喋喋不休的怒骂。

叶志斌被这架势给镇住了,不过他也确实说累了,也就趁机闭上了嘴巴。

段业眯着眼睛想了想,然后徐徐说道:“你这辈子,荣华富贵都享用过,什么也都见过,大概你这辈子,只剩下一个念想了吧?”

“呜呜呜。”

段业并不以为意,而是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做的一切,不过是颠覆苻坚,对不对?这辈子,如果你得不到,一定也让他得不到!”

苻洛的眼神瞬间亮了不少!段业知道,自己又说对了。

想到这里,段业突然想起一个自己一直怀疑的事情,不由趁着苻洛还没断气,急着问道:“张天锡应该就是你的暗桩吧!如果没有你,他是无法逃回来的,对不对?”

虽然苻洛满脸血污,脸部早就抽搐变形,可是,他的嘴角,依然在血迹中微微弯起。

那是惺惺相惜的赞赏。

段业读出来了,他确定苻洛是这个意思。

如果说张天锡根本就是苻洛的人,那么之前很多段业百思不得其解,哪怕是靠情报机构多方搜证也难以搞清楚的事情,也就豁然开朗了。

如果不是苻洛,张天锡怎么可能那么快能从江南逃回来?

如果不是苻洛,张大豫这样明显实力和声望都不够的人,怎么能迅速成事?

如果不是苻洛,形势怎么会发展到梁熙不得不把苻洛请到姑臧的地步?

这些问题,之前段业都看见了,却没有任何证据。

但是,段业坚信一条,如果没有证据,那么谁是最大的受益者,谁就是最大的嫌疑者。

这么看来,苻洛玩的实在很大。如果说张天锡的人根本就是苻洛布置好的人,那么他的算计就很可怕了。

某种程度上,几乎和自己是异曲同工。这样的人,段业当然会生出好感来。

很明显的是,苻洛的实际力量,绝对不是蒙力克等人,他一定还有自己的班底。苻坚拿下他不过三年,根本不可能彻底清楚他的势力。

而段业今天冒险,干掉了苻洛,虽然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之,但是无疑也冒了很大很大的风险。最大的风险,就是必须时刻小心苻洛残余力量的报复。

“你就是想夺走苻坚的一切,而不仅仅是杀掉他,你要眼看着他失去自己的江山,所以,当初和谢安方面通气的是你的人,给桓家消息的是你的人,很多没有查出内奸是谁的事情,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呜呜呜。”

苻洛脸上满是自信,可是,他已经奄奄一息了,英雄末路,也不过如此,段业心里也很是唏嘘,但叶志斌脸上,却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大仇得报,看着仇人死去,叶志斌的情绪已经近乎失控,开始发出低沉的低吼声,如同野兽一般。

但是,对段业来说,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些,因为,苻洛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段业必须抓紧了,一旦苻洛断气,很多问题,也许自己永远只能是靠推论,而再也没有准确的答案了。

“你想杀掉苻坚,夺走他的江山,我告诉你!我也是汉人!虽然我给你们氐人效力,可是,我是汉人,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你既然要死了,也不必在乎我们的敌对身份了,我向你保证,苻坚的江山,绝对不会持续下去!”

这段话,段业说的铿锵有声,苻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快慰的笑容。

“但是,你务必告诉我,你在我身边布置的那个人,是谁?”段业急着说道。

“呵呵呵呵呵呵。”苻洛发出一阵不似人类的笑声,可是段业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很可笑的错误,因为苻洛早就不能说话了,又如何回答他?

一时性急,闹了笑话,段业却顾不得自我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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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凉州终到手

苻洛的眼神,突然间亮了许多!段业直觉的认为,那是他最后的回光返照了。

人在临死前,机体的最后能量,会有个最后而集中的爆发,但是这一下子,也会彻底像燃烧一样,让机体再无回天之力。

苻洛虽然依然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可是他的腰杆依然挺的很直。想也知道,浑身痛苦的人,缩成一团总归舒服些。挺直腰杆,正常人久了都觉得难受,何况是苻洛这样濒死的人呢?

段业深吸口气,定定看着苻洛,道:“你听得懂我的意思,我身边有你的人,对不对?”

苻洛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肯定,段业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能读出苻洛的眼神。看来,这个长久以来的猜测,也坐实了。一想到这,段业心里不由往下一沉。

枉自己如此信任,终究还是有人,不惜背叛自己,这是为什么?

“那么清河公主,也是你的人咯?”

苻洛听了这话,却像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般,突然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而他瘫在地上那只手,也极力想举起来。

可是,也不知道叶志斌下的是什么毒,苻洛费劲力气,脸上渗出的汗和血混在了一起,可是,他的手依然只举起了不到半寸!

英雄末路,也不过如此吧?

“吼吼吼……”苻洛的嗓子开始发出奇怪的声音,而他的表情也很奇怪,有不甘,有嘲弄,也有解脱。

段业知道,这是人死之前嗓子里在生痰了,一旦生出的痰堵住了喉管,人也就该死了。

苻洛,这个氐人里的英雄,就这样走上了死亡,段业默默看着他,看着他死去。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他什么了,虽然说,段业此行,本就是让他去死。可是真正到了要死的时候,总该该给他留些尊严。

苻洛的身子,剧烈的抖动了几下,然后脑袋一歪,就这样死去。

一代枭雄,殒命姑臧。

段业长叹一声,摇摇头,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冯峰,和终于解脱的叶志斌,心里不胜唏嘘。

“走吧。”段业轻轻对段平说道,主要的任务已经完成,旁的事情,已经是细枝末节,不需要段业再做什么了。

“可是……”段平看了看叶志斌和冯峰,意思很明显,这俩人,到底该怎么办?

段业看了看二人,低声道:“二位,苻洛已死,我会给他一个体面地葬礼,你们放心,但是您二位将何去何从,且由你们自己决定,我绝不加以干涉。”

“大人!”段平有些急切,而意思段业也很理解,段平无非担心,叶志斌好歹是亲手结果苻洛的人,也还好点,可是冯峰如果一门心思想杀了段业,这可是很麻烦的事情,上位者最怕的就是这种人,你防得了他一年半载,防不了十年八年。按照段平的想法,不如现在给他结果掉了,才是一了百了。

“不,我决定,呃你们二人请自便。”段业坚定地说道,“我相信自己,相信我的属下,也相信你们,如果你们想杀我,我也不怕,无非是该怎么,就怎么,我段业,是不会怕任何人的!”

冯峰这时候,站起身来,抹抹眼泪,看了看段业,道:“大人待我有恩,冯峰旁的不知道,却知道必须知恩图报,今天你放了我,也算一段恩情,我迟早也会报了你,但是无论如何,恩是恩,仇归仇,一码归一码,我会回来的!”

说罢,冯峰冷冷看了看叶志斌,然后又对苻洛的尸体拜了三拜,方自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呢?”段业对叶志斌说道。

“呵呵呵。”叶志斌惨然一笑,道:“如今大仇得报,本来也无甚心愿,但是因为一个人,我有必要和她说说,再看将来。”

“谁?”

“大人身边的人?”叶志斌的嘴角一弯,眼神很诡异。

*苻洛死的消息,终于传出去了!

而楚云深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蒙力克等三十余人,被早已有了准备的楚云深,葛渤精确伏击,这一次楚云深用上了强弓硬弩,而且全部淬毒,蒙力克等人猝不及防,全部被杀死。

而与此同时,彭济亲自领兵入城,迅速接管了姑臧的一切,并且马上张贴安民告示,让所有百姓乖乖呆在家里,不要乱说乱动,并且宣布无限期戒严,禁止任何人上街。

而可怜的刺史梁熙,自然也被关在刺史府,片刻动弹不得。

计划既然已经发动了,自然就是环环相扣,段业是不会给任何人翻盘的机会的。

就在这一天,秃发傉檀率军一万人,突然出现在洪池岭的南方,并且迅速对李统军的侧翼发起了进攻,李统猝不及防,虽然李统马上从前线回到这里压阵,可是还是挡不住排山倒海的鲜卑骑兵的压力。

不消说,这自然也是段业策划的!说起来,这便是段业送给秃发部的第一个礼物!回报,就是之前段业已经从吕光那里拿到了许可,可以给予秃发部相当的利益。这个利益,段业有信心,让秃发部一定心动。

果不其然,西面,南面两面夹击,终于让李统所部彻底崩溃,加上吕光亲自率军冲锋,终于在天黑之前,拿下了洪池岭!

李统兵败,无奈自杀,凉州大军兵败如山倒,终于彻底崩溃。

得胜的吕光马上宣布,马不停蹄,毫不休息,直取姑臧!

而东面,张天锡大营,突然发生大火,并且引起士卒啸变,睡梦中的张家父子虽然马上爬起身来弹压,但是还是有些晚了。

士卒们互相残杀,一片混乱,东路已经没有机会,对姑臧造成威胁了。

一切的关键,都是苻洛,苻洛一死,大势底定。一切的发展证明段业的所有判断,都是正确的!

清晨,当西面出现“吕”字大旗时,段业终于长舒口气,他默默站在姑臧城头,看着那只浴血的部队,缓缓朝姑臧开进,自己大半年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

走在最前面的,便是主帅吕光,虽然距离还远,段业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段业知道,今天这件事一完,自己在吕光心中的地位,只会更高。而且从今天起,凉州,就完全属于吕光了,不会再有任何变数。

而段业的人生,也将会展开一段新的篇章。

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厚,很快,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雪花开始飘落!

下雪了!凉州的第一场雪,终于下了,就在吕光夺取凉州的这一天!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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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为一府君(1)

元宵节刚刚过去。

离段业成为敦煌太守,已经有些日子了,可是段业似乎还是有些不习惯。

一府府君,手握军队,可以自设官署,可以征收赋税,敦煌郡下各县,都归自己管辖,而这一切,距离段业从一个没甚名气普通参军,不过区区大半年。

如今天下的局面,也和段业预期的不是太一样,慕容垂终究还是造反了,虽然错过了最好的时机,让慕容垂失去了一举颠覆苻坚的机会,但是,慕容垂毕竟是鲜卑共主,得到了几乎所有河北鲜卑人的支持,声势浩大。而且慕容家族其他人也都表示了对他的效忠。

不过,有一个变故,就是天下第一个举起讨伐苻坚大旗的慕容泓,被亲弟弟慕容冲给杀了,起因很简单,慕容冲被窦冲击败后,率军投奔哥哥慕容泓,慕容泓并了慕容冲的部众不说,还时常在酒宴中嘲笑慕容冲,暗暗讽刺他曾经沦为苻坚的玩物,慕容冲虽然一忍再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率领心腹杀了亲哥哥,反而兼并了他的部众,瞬间慕容冲众至十余万,声势复振。

另外,出乎天下人意料的是,镇守邺城的长乐公苻丕,镇守山东的石越,以及死死守住晋西南的窦冲,三人相互呼应,居然把慕容家族的两股力量死死堵在了河北,慕容垂虽然调兵遣将,很快就攻占了河北的大部分州郡,可是,邺城,中山,襄国三座重镇,死死被苻丕以及忠于苻坚的军队把守,苻丕的策略很明显,死守拖住慕容垂,给关中的苻坚争取时间。

事实证明,这一策略,基本达到了目的。

关中由于太子苻宏的连战连胜,如今以及彻底稳定下来,苻诜虽然一度逼近江陵,但是那毕竟是战略佯攻,江陵城高池深,粮草可支数十年,断不是数万偏师可以拿下的,因此在调动桓冲部急速回援后,苻诜便留兵守峡口,自己率军回到了川蜀。

但是这样一来,先前桓冲收复的很多地盘,就得而复失,最可惜的是由于桓玄不死心,试图杀个回马枪,但是这一出被苻宏算到,苻宏将计就计,在上庸用伏击给了桓玄一个大大的教训,桓玄几乎仅以身免,而所部全军覆没。

这一仗,直接造成苻宏趁机收复了襄阳,樊城,牢牢卡住了荆州的北门。

更为重要的,是苻宏招募的数万百姓,经过连续战争的淬炼,已经变成了战无不胜的雄师,如今,这支军队绝不是杂牌二线,而是敢于和天下任何军队较量的精锐。

至于中路,刘牢之指挥有方,刘裕亲自断后,虽然面对慕容德有些损失,但是由于刘裕击败了慕容宝,也算不胜不败,而事已至此,刘裕也同意了南下,中路军最终还是安然撤回,成为三路军损失最小的一路。

如此算来,持续一年的战争,基本沉寂下来,晋国在北伐过程里,虽然收复了很多土地,但是三路北伐军,都不同程度了受了挫折,更麻烦的,是由于三路军都受挫,短期内看不见光复中原的可能性,因此自从淝水之战一来上下一心的团结局面,宣告结束。

打败仗了,自然要追究责任,于是推诿扯皮,挖坑下绊,政争内斗,又再一次上演,这也标志着东晋政权再次由对外进取,改成对内倾轧,河北关中方面,也都松了口气。

不过,苻坚虽然成功的力挽狂澜,勉强保住了秦帝国的根基,但是淝水之战惨败在先,后来的连续多次作战,虽然取胜,但也是惨胜,民力,物力,财力,都已经到了极限,实在无法再战,因此苻宏,苻睿都收兵回来,暂时休整。

因为苻坚很有信心,只要关中还在,自己还在,那么就标志着秦帝国还在,苻丕等人就不会失去信心,因为他们的战役,就是平叛的战争,他们就有了支援和盼头,就会坚定地打下去,而长安方面,也都认为,窦冲,石越和苻丕,虽然不能短期内歼灭慕容垂,但是起码能保住压制他在河北,使他不至于迅速西向,攻打疲敝的关中。

只需要再喘息一阵,等到苻坚腾出手来,新兵练成,民心士气恢复,这样一来,对于慕容垂部分,就是以全国敌一隅,胜利是可以预期的!

心情大好的苻坚,最近也多次临幸张氏,据说张氏已经又怀孕了,消息传出,举国上下都一片欢腾,这意味着苻坚身体依然健康,信心依然十足,而连续作战的胜利,让太子苻宏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一个国家,君王依然健康睿智,储君也有了接班的能力和威望,还有什么好担心呢?

至于夺取凉州的吕光,当然扯了很多理由来解释自己的东归,虽然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必要的糊涂,还是要装的,至于可怜的梁熙,当然也“暴病身亡”,吕光在表示沉痛的同事家,既向苻坚请罪,也顺便说了凉州形势混乱,希望天王陛下早日派人镇守,免得西陲出事。

苻坚自然下诏斥责了吕光一番,表示吕光不应该草率东归,更不该因为“报国心切”而妄动刀兵,不过考虑事急从权,还是让吕光暂时署理凉州刺史,并且同意了吕光附署的凉州其他官吏的任命。

反正苻坚暂时没功夫管吕光,吕光也不敢真的造反,大家睁只眼,闭着眼,也就过去了。

所以说,如今段业,是苻坚亲自用印任命的敦煌太守,名正言顺,而段业这个名字,也真正被天下人知道。对此,段业一度有些不适应,可是没有办法,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段业没有选择的权利了。

正在书房发呆,门“吱呀”一声,段业心中暗笑,这肯定是秃发灵了,阖府上下,除了这个妮子,没人会如此不知礼数,想来就来,也不通报请示。不过,段业就喜欢她这样,人如果都拘束起来,也就没有意思了。

那次秃发思复鞬突然派秃发傉檀出兵,也就表示吕光方面正式接纳了秃发思复鞬,如今秃发思复鞬是吕光封的冠军大将军、河西鲜卑大都统,和段业算是地位差不多,而秃发部方面起码秃发思复鞬和秃发乌孤等三兄弟,对于段业也还算满意。而秃发灵,干脆就住到了段业府上不走了!

只是二人毕竟还没成亲,因此并未及于乱,这让段业心里一直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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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初为一府君(2)

一股香气传来,段业猛的回头,却看见秃发灵已经背着双手,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一身白衣如雪,满头发辫,身佩银饰,娇艳不可方物。

“哎!我跟你说啊。”秃发灵抢先开口了,“今天你可不许动手动脚的,哼!”

“呃。”段业有点尴尬的缩回了刚伸出去的手,倒是逗得秃发灵轻轻一笑,可小妮子马上板起脸,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坐吧。”段业随便的挥挥手,有些悻悻的自己坐下,“你这个时候不是一般和兰心在外面闲逛么,怎么有空来我这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秃发灵嘟起嘴,“我可听说了,你如今是一方府君,现在年也过了,节也过了,你就当升堂问案,管理民生,你可倒好,整天把事情都丢给别人,自己倒是清闲的很,哪里有你这么当官的?”

段业笑了笑,抓起水杯,喝了一口,才慢条斯理的摇摇手指,“这个你就不懂了,当官呢不可能什么都会,我既然不擅刑名,而柳先生恰恰有三十年的经验,那么我就把刑名的事情交给他,可保万无一失,而民生的事情,千头万绪,恰好段平最近没事儿,军队的训练已经步入正轨,我就让他帮我管了,至于钱粮府库,流云道长既然经商多年,又是长生真人的徒弟,那么让他管,自然就再合适不过了。”

“那还要你这个太守干嘛?”秃发灵颇为不服气,小妮子虽然从小也参与部族的事情,政争阴谋,杀人打仗,都颇有心得,但是中华官场的事情,太过复杂,不是她一个少女能够搞得懂的。

“我?”段业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让敦煌物尽其才,人尽其用,那就是我的本事,我不让柳铭去训练军队,不让段平去审案侦查,而让他们做该做的事情,用好人,用对人,那就是我的本事,明白了没?”

“哼!”秃发灵有些不服气的皱皱鼻子,“你这是跟我耍嘴皮子呢!那……你看,我如何人尽其用?”

“你?”段业促狭的笑了笑,“你这样的美人儿,就该铺床叠被暖脚揉肩呐。”

“呃……”秃发灵一愣,旋即回过神来,不由娇嗔道:“你说我是小丫头的命么?你你你……你太可恶了,我绝不饶你!”

“哎呀女侠饶命吧!”

“不!”

“轻点啊你,不许动手动脚!”

“老娘是揍你呢。”

……

一阵疯闹完毕,二人都有些累,段业看秃发灵俏脸通红,头发略有散乱,不由扑哧一笑。

“笑什么笑?没被打够么?”秃发灵已经没有力气跳起来了,只是斜睨着眼睛看着段业。

“你不觉得……咱们现在这幅样子,如果出去的话,很容易被人误会没?”段业笑道。

“误会?误会什么?”秃发灵有些不解。

“嘿嘿嘿。”段业上下打量着秃发灵,“你看我们现在这样,尤其是你,一看就是刚刚被雨露滋润过的,如果有人看见,肯定会以为我们……嘿嘿嘿。”

秃发灵秀眉一竖,霍地站起,正要发飙,却听见门“吱呀”的一声,兰心正气喘吁吁的闯进来,“大人,外面……”

兰心说到一半,却突然傻眼了,她不敢置信的指着二人,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们……你们,你们在……对不起,我什么也没看见!”

说完,兰心一扭腰,转身就跑了出去,留下秃发灵和段业面面相觑。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段业弱弱说道,“你看,她果然误会了。”

“都怪你!哼!”秃发灵本想再收拾段业一顿,可是兰心如果真误会了,秃发灵就没法做人了,别看她平素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那只是因为草原儿女的豪爽而已,本质上一个十多岁的少女,还是有那股天然的娇羞。

如果让兰心认为她和段业没成亲就……就做了那些事情,那以后在兰心面前她可就抬不起头了。所以秃发灵一路小跑的去追兰心,想解释个清楚。

毕竟,她真心什么都没做呢!她可不想担个虚名!

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秃发灵刚刚出去,楚云深就鬼头鬼脑的进来了。

段业看了,颇为不满的说道:“你看看你,怎么跟做贼似的,如今阖府上下,就靠你保护了,你何必还这么谨小慎微呢?”

楚云深干笑两声,他知道,段业如今视他为心腹,因此说话里虽然有责备的意思,但是更多的是关怀,因此并不以为意,而是恭声道:“大人,这一次卑职来找您,不是府上的事情。”

“喔?那是什么?”段业有些奇怪。

自从段业正式接受任命,成了堂堂一府之尊后,也就得按照惯例,住进了太守府中,虽然尚未成家,但是这个年代当官,该摆的排场也还是得摆,不然上司看不起你,同僚瞧不上你,连百姓士绅都不敬畏你,那怎么行呢?

因此之前敦煌太守被委任了别的职务,段业也就堂而皇之的住了进来,简单修缮后,段业如今也就是有房一族了,还分了前后院。

不过如今,一切还是草创,段业也没有太铺张,基本上太守府的护卫工作主要就是楚云深带人负责,当然,情报工作这块,他还是要管的。

既然不是内院的事情,那就是外面的事情咯?段业也有些紧张,因为眼下天下很明显是处于大乱前的平静状态,这正是段业趁机发展壮大的好机会,他可不想因为别的因素,白白lang费这个好机会。

“呃……”楚云深有些尴尬的抬头看了看段业,道:“那个……那个被大人吩咐软禁的人,之前一切都很正常,但是最近……”

“他怎么了?”段业有些紧张的打断楚云深的话,他当然知道楚云深说的是谁,这个人在段业心里也有莫名的分量,段业当然不希望她出了问题。

“大人,她倒是没出大问题,卑职的手下也很恪尽职守,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她已经绝食三天了,卑职无奈,不得不告诉大人。”楚云深有些紧张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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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密室会佳人(1)

段业心里也是往下一沉,楚云深说的很明白,那便是清河公主了。

在诛杀苻洛后,事情虽然没有全部搞清楚,但是也差不多了,那女人确实是清河公主没有错,而且段业也知道,清河公主由于身心受伤太重,神智上也是时而清醒,时而不行,用后世的话讲,就是精神上有些毛病。

但是也没有办法,设身处地一想,像清河公主那种悲惨的遭遇,能活下来,就已经算不错了。

只可惜,当初段业也没有想到这么多,没意识到这也和苻洛有关,因此清洗苻洛残余势力的时候,没有顾得上这事情,现在对于很多细节,都不甚了解,比如清河公主究竟能起什么作用,比如苻洛是怎么控制她的,这些段业虽然也派人调查了,但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搞清楚。

此外,清河公主会在街上出现,然后被楚云深等人给抓住,也是个奇迹,段业反复调查了,可是事情真的就是这么诡异,不管他愿意不愿意相信,也只能姑妄信之。

楚云深说完了话,正眼巴巴等着段业回话呢,这等事情,肯定不是他可以做决定的,段业自己想了半天,才发现楚云深还站在那里没走,这才醒悟,有些严肃地说道:“那你的意思?”

“卑职不敢擅专,一切大人做主。”楚云深有些紧张的说道。

段业笑了,这楚云深现在紧张的有些过头了,也不点破,便道:“那么,我们就去看看吧,恩?”

“是。”

如今段业自己有了宅子,虽然是过去太守留下来的,不过段业还是很用心的装扮了些,敦煌本就非常富庶,府库充盈,太守的合法私房钱也就很多了,加上初为府君,地方上的士绅富商名流们,多少都有孝敬,段业也不可能在这个年代假装清廉,况且段业要干的事情,最需要的也就是钱,因此也就毫不客气的都收下了。

当初,各位士绅们见新来的太守大人,虽然允文允武,但是更重要的是很会来事,收东西不客气,吃酒豪气,说话大气,总之跟大家印象很好,当时就宾主尽欢了。

拿了这笔钱,段业当然不会自己全装进腰包里,大头拿去做经费,一小部分分给手下段平张猛等人,让他们高兴高兴,另外一点,则是段业拿来,把太守府稍微装修了下。

怎么说也是比这个时代的人领先了千把年,段业虽然不能亲自上阵装修,但是画图纸布格局买材料出点子,比这些人不知道高到哪儿去了,当初装修时很多人都觉得太守大人的想法实在匪夷所思,有些胆子大点的好心人还委婉劝段业不要这么搞。

可是,段业却拍着胸脯,说到时候效果不好,你只管找我。

结果装修完了,除了段业,几乎所有人都傻了眼。

之前的太守府,并不是敦煌最好的宅子,毕竟敦煌这种丝绸之路上的主要枢纽,富甲一方的商人实在很多,一方太守除非搞得天怒人怨,刮地三尺,不然不会穷,但也不会特别富。

段业如今装修的宅子,论规模气派,当然不如那些大商人门的后院,毕竟预算在这里摆着,但是领先这个年代多年的理念和设计,还是很轻易的拉开了档次。

在乔迁的时候,段业曾经大宴宾客,敦煌头头脑脑的人物们几乎是济济一堂,当时大家就震惊了。

古典与现代的结合,简约与繁芜的交织,回廊画阁,雕栏玉彻,简单的布局,悠远的意境,巧妙地粉刷,恰到好处的家具,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对于这群人来讲,他们几乎从没有看过如此的宅子。

长安和建康的宫殿,他们是没有去过的,这辈子大概也没机会去了,但是段业的宅子,他们看见了,他们毫不困难的认为,这应该是天下目前最好的宅子!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秃发灵等几女,当时就表示这地方虽然好,但是还是有些地方不够完美,她们有必要住下来帮段业发现问题,当时心里暗笑的段业自然当即应允。

段业这么做当然也是有用意的,其一自然能打响自己的名声,但是更重要的,是这种事情,肯定有人传,如今新近窜起的敦煌太守段业,如果被人知道喜欢起宅子讲排场,想必很多人心里,都会很看不起吧!

这正是段业想要的效果。段业已经知道,自己出名的速度有点快了,而在乱世,枪打出头鸟,这是不变的法则!挑头闹事的慕容泓不就被亲弟弟给剁了吗?段业可不相信自己是穿越人士就能搞定苻坚慕容垂谢安等等牛人。

一路上风景很美,只是段业想着事情,楚云深更是心事重重,因此段业费尽心思装点的回廊,二人居然没仔细去看,当初段业可是夸下海口,这里可是看几百次都不会重样呢。

清河公主,现在就生活在柴房附近的一间屋子里,这里面有几个楚云深安排的侍女照顾清河公主,选在柴房也是因为这里不被人注意,这样比较安全。

“大人,到了。”楚云深停下脚,指了指门。

“你看着我干嘛?进去啊。”段业有些不解。

楚云深却摇了摇头,“大人,还是您先进去吧。”

段业这下子心里犯了嘀咕,这里面总有哪不太对劲,要说,楚云深对自己的忠诚,那是不会有问题的,段业也不担心他会耍花招。

但是现在,楚云深摆明了让自己先进去,这个举动总归是不合常理。

事所反常必有古怪,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里面……”段业有些疑虑的看了看楚云深。

“大人,清河公主就在里面,只是最近情绪不稳,之前她看见卑职就莫名的恐惧,卑职请教过长生真人,真人说大概是因为她是卑职抓回来的,所以对卑职有些记忆,呃,如今这情况,还是大人先进去比较好。”

楚云深的解释合情合理,还有葛渤背书,段业虽然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可是还是点头信了。

轻轻推开门,一股香气扑鼻而入,而楚云深居然在后面轻轻而快速的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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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密室会佳人(2)

“大人,卑职不便进去,就在外边看着了。”楚云深的声音传来。

由于楚云深只是合上门,并没有反锁,而且如今段业的直觉非同一般,自然能够感觉到,屋子里的女人现在正盯着自己。

“呵呵呵。”段业强笑两声,“姑娘,我又来看您了,在这里您可住的习惯?”

这是句废话,阶下囚,是没有资格讲条件的。段业也纯粹是没话找话,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段业一进这个门,就有些莫名的紧张。

难道是因为身份的差别?段业如今是一方府君,虽然离诸侯的地位还差了许多,可是不管怎么说,手上有钱有兵,人的格局和气度会不知不觉的变化,起码秃发灵等人就说,段业已经和过去的段业不一样了。

清河公主虽然是公主,但是毕竟不是汉家正朔,况且燕国已经灭亡,慕容垂虽然造反,也没有公开即位,清河公主的身份不足以让段业自卑。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段业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听见里面一声长长的叹息。

“大人,你可算来了。”声音柔柔弱弱,可是段业听不出丝毫的祈求或者悲伤,反而段业觉得,里面的女子,如果不是身体虚弱,恐怕会中气十足,气势逼人。

“你……在等我?”段业试探的问道。

“呵呵呵呵呵。”清河公主发出一阵有些吓人的笑,“是的,我在等大人,等了好久了哇!”

段业张了张嘴,差点就问出“为什么”来,可是段业知道,清河公主再落魄,也是当过公主的人,自己不能太着相了。

既然她急着见自己,该说的,她自己会讲,就没有必要凑上去了,那样反而显得不美。

“哎!”清河公主依然没有走过来,不过距离段业是近了许多,屋子里光线昏暗,段业眼力甚好,也只能隐隐看见那苗条的身子,感觉到那楚楚可怜的纤弱之态。

“大人,我也不瞒你,我是谁,你既然知道了,想必也知道我的事情。”清河公主顿了顿,道:“我父皇便是烈祖景昭皇帝,我便是长公主,封号清河,呵呵呵,10年前,我大燕不幸亡国,我和我弟弟凤皇都被掳入长安城,后面的事情,全天下都已经知道了,大人就不必再听我说一次了吧?”

说到这里时,清河公主已经隐隐然有啜泣声,段业心里,也是酸溜溜不好受。

不管再坚强的女子,说起自身如此悲惨的遭遇,想必都不能释怀吧,这其实是清河公主第一次对旁人诉说这些,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段业会说这,不过既然话都说出来了,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清河公主顿了顿,接着说道:“之前,我被送出长安后,本来是在霸上隐居,过了几年还算平静的日子,虽然冬天里看雪,夏日里看雨,虽然被软禁,日子倒也过得去,就这样看着年华老去,我想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是,可是我没想到,苻洛他居然也打起了我的主意,不但……还想利用我,只是如今,你既然都是姑臧太守了,请你明确告诉我,苻洛现在,是不是死了?”

清河公主大概是不常说话,猝然一下子说这么大一段,都有些不习惯了,可是她急切的语气,段业听出来了,甚至她刚刚转过来的有些期盼的目光,段业也感觉到了。

“不错,苻洛死了,我已经把他埋在姑臧城外的乱葬岗,不过,他是王族,如今天王尚在,节下已经修书飞骑送往长安,究竟怎么定夺,却尚未可知。”段业缓缓说道。

“真的……死了。”清河公主说完这四个字,却足足像用了100年一样,刚刚说完,她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几乎迅速从啜泣变成嚎啕大哭,哭声如杜鹃啼血一般,真是闻着伤心,听者落泪。

段业觉得,作为一个男人,看着一个美丽的女哭,很不像话,因此准备上前安慰一下,可是他刚刚跨出一步脚,清河公主却突然大喝一声:“不要过来!”

段业愕然地停住,可是清河公主却又不理段业,继续自顾自的大哭起来,整个转换过程,毫无停滞,行云流水,段业彻底呆住了。

原来,这就是女人的本事啊!真是自愧弗如,段业不停地摇着头。

不过,清河公主哭的这么伤心,显然是因为心里憋得太久了,难得有个发泄的机会,看起来,苻洛对她的伤害,也着实不小,不然也不至于这样。

一个男人,对女人还能怎么伤害呢?清河公主是氐人死敌鲜卑人的骄傲,那么在这些人手里,会遭到什么样的待遇,那也是很显然的事情,一想到这里,段业就不禁心里窝火,可偏偏还没处发泄。

这种事情,古今亦然,又能有什么办法?这是身为女人的悲哀,清河公主要怪,只能怪她生在帝王家吧。

好容易,清河公主终于哭完了,这才有些低沉的说道:“大人,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段业注意到,清河公主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是自称“我”,而不是很二五的还称“本宫”,或者是很卑微的自称“贱妾”,这意味着在她看来,她和段业,是平等的,这个小小的细节,却让段业心里对这位历尽苦难的公主颇有兴趣。

“无妨。”段业挥挥手,“不过,你找我来,便是单单想知道苻洛的事情吗?”

“不,当然不是。我只是刚好想到而已”,清河公主缓缓说道,“最重要的,是我想知道,凤皇现在怎么样了?”

这话里面,透着浓浓的关切,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慕容冲的亲姐姐,二人之前感情极其深厚,如今清河公主,自己这辈子已经就这样了,在段业这,虽然没有自由,好歹也能苟且偷生,她唯一牵挂的,也只有弟弟了。”

“他……很好,或者说,不太好。”段业神色有些复杂的说道。

“怎么说?”

“你真想知道?”

“是的,大人,你说吧。”

“他,现在是河东一代鲜卑人的大首领,众至十余万。”

“那很好呀,他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了。”清河公主几乎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在她看来,自己这辈子是没戏了,如果弟弟能亲手杀了苻坚,好歹也不枉此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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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密室会佳人(3)

段业苦涩的笑了笑,看了看对面那张绝美的脸,只有在这一刻,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丝笑容。

美人虽然只是轻轻一笑,而且笑里更多得是让人怜惜,可是段业也只能无情的击碎她难得的片刻快乐。

“只是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段业沉默了下,“你弟弟慕容冲夺了兵权不假,声望大涨不假,但是这一切,却是他亲手杀了亲兄弟慕容泓换来的!”

“你说什么?”清河公主骇的转过身来,死死盯着段业,而这一次,段业才如此清晰的看见这张脸。

眉如远山,目若秋水,难怪当年的苻坚也被她迷成这样。现在段业也大概知道,为什么楚云深一直不太敢看这女人了,他毕竟血气方刚,很少和女人打交道,尤其没有和如此漂亮的女人打交道的经验,清河公主算起来已经27岁了,正是一个女人人生里最美的年纪,楚云深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她迷住。

一个年轻人,能如此有自制力,也是难得,段业心里对楚云深的评价又高了不少。

而清河公主从方才的震惊里回过神后,也没有质问细节,因为没有必要,聪明人说话,一点就可,她只是死死盯着段业的眼睛,那意思很明显,一切,需要段业的再次确认。

“我很确定,确实是慕容冲在率部归附慕容泓后,因为种种原因,二人起了龃龉,慕容泓手下不少人也对慕容泓不满,最终,慕容冲在被当众训斥侮辱后,终于按耐不住,率人夜袭帐篷,然后……慕容泓就死了。”

段业说的很随意,就像在描述一件市井小事一样,可是正因为他说的平静,没有任何添油加醋,清河公主反而深信不疑,而且,从段业近乎白描一般的叙述里,清河公主甚至还能隐约想像当时的血腥与残忍。

好容易有了出头的机会,慕容家族再一次面临千载难逢的报仇雪恨的时机,可是,骨肉相残的事情,居然再一次上演,慕容泓和慕容冲都是她的亲兄弟,虽然慕容冲年龄和自己相仿,二人感情很好,可是慕容泓作为当哥哥的,对自己和凤皇也多有照顾,只是二人和他并不是一个妈妈生的,难免有些疏离。

但国破家亡后,慕容家族的人都紧密团结在一起,那时候清河公主才真正感觉到大家是一家人,可没想到才几年,怎么又会这个样子了?

一想到弟弟亲手杀死哥哥,清河公主刚刚止住的眼泪,就又忍不住的朝下流,只是这一次,清河公主完全没有哭出声,而是默默的滴泪。

可是段业知道,这样的哭,才是真正的伤心了。但段业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她,能说什么呢!?骨肉相残这种事情,是谁都不愿意看见的,可是既然发生了,除了面对,又能怎么样?

于是,清河公主就默默的哭,段业就傻傻的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清河公主突然“嘤咛”一声,居然昏倒了。

段业大惊,匆忙跑上前去,刚刚好在清河公主倒地的那一瞬间,将其扶住。

可是,美人入怀,段业马上就感觉到了不对!这下子,段业终于理解楚云深的苦衷了。

女人一般都有体香,尤其是贵族女人,从小当公主养,锦衣玉食营养好,仔细调教会打扮,又会各种美容护肤,身上有所谓幽香,并不奇怪。

清河公主身上的香味,非常淡非常淡,只是刚刚好能闻到而已,不过,这却是段业最喜欢的类型。因为后世的女人身上的香气,多半是化学物质熏出来的,虽然浓郁,可段业完全晓得它们的成分,不少都是从什么煤焦油苯酚之类的物质里提炼出来的,哪里还有什么兴趣?

而这个年代,化妆品护肤品当然是有的,却基本是纯天然加工,效果当然不一样。于是段业在扶住清河公主时候,虽然没有刻意去占便宜,但是也趁机深深吸口气,女人身上的香味,总归是那么诱人。

事情就坏在了这里!

那香气从段业的鼻子进去后,自然让段业通体清泰,神清气爽,可是马上,段业就觉得腹下火起,微微眩晕,而怀里的女人,虽然正处于昏迷之中,可是在这一瞬间,她几乎要让段业疯狂!

毕竟不同于常人,段业马上就用力一咬舌尖,口中一甜,鲜血的味道,让段业微微清醒过来!

段业意识到,方才清河公主身上的幽香,大概是有催情的味道,这才让心智坚韧的自己也差点失控。现在想起来,楚云深搞不好当初就是差点中招,这才对清河公主有点莫名的畏惧。

既然有了防备,也就不怕了,段业屏住呼吸,用力一掐清河公主的唇间人中穴,这一招果然是万灵,清河公主很快就缓缓的睁开了眼。

可是,段业方才太急,居然忘了一个小小的问题,那就是,清河公主,一直被自己搂着,身子半坐在自己腿上,一只手托着美人的背部,一只手刚刚从嘴巴边上拿开,如今清河公主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二人对视一下,段业居然觉得有点心虚!

气氛陡然变得暧昧起来,段业几乎可以发誓,他绝对没有别的想法,可是看清河公主红肿的眼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被眼泪滋润,段业就有些惶恐。

“呃,你别乱想,方才是你突然昏倒,我……我……”段业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女人面前,居然有些紧张,而不是他面对其他女人那样自然镇定。

虽然清河公主比自己大六七岁,可是如姐也比自己大,段业在刘亿如面前也毫无问题,想来,是她的公主身份,和复杂而坎坷的经历吧,段业觉得,自己对清河公主,总是有那么一份敬意。

可是,段业虽然解释了,清河公主却并没有从段业怀里起来的意思,而是长叹一声,说出一句让段业差点跳脚的话。

她的原话是,“你怎么和那么小楚一样?傻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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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千里来求援

但凡刚脱离青涩,却还没成熟的男人,其实最在乎的,就是女人的评价。

段业杀过人,带过兵,按道理已经不是雏儿了,可是究竟他还是太年轻,面对清河公主这话实在是淡定不起来。

傻乎乎,这是对一个男人赤裸裸的怀疑,是不能容忍的!段业只觉得,在这个绝美女子面前,自己就像赤裸裸的一般,根本就一点上风都站不到。

虽然如此,段业依然试图做出努力,他努力的皱起眉头,想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可是他忘记了,清河公主,毕竟比他大七八岁,而且从小在宫廷长大,什么事情没见过?见段业佯装发怒,清河公主顿时觉得心里一阵轻松,方才那股子近乎绝望的苦涩,居然一扫而空。

“哼!你可别忘了现在的情况,你可是我的阶下囚!给我老实点。“段业这话本来是很重很伤人的,可是他干巴巴的说出来,清河公主却一点也感受不到那种威胁的意思,反而觉得非常亲切。

段业说完这话,自己也觉得有些漏气,可是话都说出去了,也只能把戏份演足了。

可是,究竟怀里抱着的是个熟透的女人,她身上那股子香味,还是在不断地朝鼻子里钻,这段业就有些难受了。他也是个男人啊。总不能在这儿就把她给吃了吧?

好色却胆小,这是天下大多数男人的通病,段业也不例外。”咳。“段业把清河公主扶起来,放在椅子上,然后虎着脸说道:“你……应该没什么大碍,我待会会找大夫来看你的,至于我听说你绝食了?这个没必要了吧,恩?”

清河公主听了,神色又落寞起来,轻轻叹口气,才道:“呵呵呵,如果一个人想死,就没有人拦得住,终究会死的,不过……我现在,饿了。“段业顿时就觉得有些天旋地转,看清河公主虽然依然神色楚楚可怜,可是那嘴角的一丝笑意,却怎么也隐藏不住!

女人!果然女人永远都是天生的戏骨啊!段业握紧拳头,很想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一把,可是却发现就算咆哮也找不到词儿。

为了表示他的不满,段业只好冲着清河公主“哼”了一声,然后大步流星的走了。

清河公主看着段业的背影,那一丝笑意终于绽放,瞬间室内几乎都要被点亮,只可惜,段业是没有眼福了。

出了门,楚云深正搓着手看天,一看这小子,段业就气不打一处来,想也不想,提起脚就要踹。

不过楚云深到底直觉灵敏,恰到好处的一个转身,不着痕迹的就躲开了这一下子。

“大人,呵呵呵,您出来啦。”楚云深难得满脸谄笑的说了句,就把这茬给无形的避开了。

段业自然晓得他无非是巧妙地不想让自己再踹他而已,因此也就不再追究,不过,方才楚云深那话,就实在暧昧的可以了,什么叫做“出来”?

段业斜睨着眼看了看楚云深,道:“你今天把我叫过来,就是因为她那点子事情?”

“咳。”楚云深轻咳一声,“大人,那个……清河公主,毕竟身份不一般,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卑职也担待不了啊,呃,您看是不是?”

“你怎么现在也滑头起来了?”段业皱着眉头,“不过,这个女人,是得好好看着,我现在居然都有些看不透她,你的人得再筛选一下,你亲自负责,千万不能出问题,明白吗?”

“恩,卑职知道了。”

段业正想走人,却看见很久以来都忙得四脚朝天的段平气喘吁吁跑过来,这倒是很新鲜的事儿了。

因为段平现在主持外面的事情,所谓内外有别,外面的事情和府内的事情,一般都得分的清清楚楚,所以段平找他,一般也就是在外堂,而绝少进内宅,如今他跑来了,想必是有比较大的事情吧。

“慢点,慢点。”段业关切的说道。

“大人,大人!来了,有人来了。”段平摸了摸额头的汗水,“这一次卑职贸然闯入,还请大人恕罪。”

“没有的事儿。”段业轻轻一摆手,“是谁来了?说清楚些?”

“秃发傉檀,他几乎是一人一骑,亲自来到敦煌,卑职知道的时候,想到他正在飞马赶过来,如果请示大人,恐有不及,因此就仗着马好路近,兼程回来报信,现在想来,他也快到了。”

“秃发傉檀?”段业有点奇怪,“他到这里来干啥?他秃发部最近不是一切顺利么?小楚,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大人,秃发傉檀据说马上就要迎娶乙弗部的小姐了,而且阳堡马上就会交割,秃发部按说没有道理来啊?”楚云深也有些不解,情报上的事情,他还是管的不少。

“会不会出了什么乱子?”段平有些不解问道,他的意思很明确,这种草原上的部族,内乱,政变等等事情,几乎是一直都有,段平认为,很可能是秃发部内部又乱套了。

段业毕竟是穿过来的人,对于内情多少有些了解,他知道,秃发部后来虽然最终败亡,但是内乱这还真没有,秃发乌孤,秃发利鹿孤和秃发傉檀的关系,一直都很好,而且两个哥哥在当了王之后,最终都把位子传给弟弟,就像春秋时吴国一直想把国君位置传给季扎一样,因为秃发部上下都认为,秃发傉檀是最合适的继承人。

因此段业肯定说道:“内乱不会,我想,可能是外患,秃发部的人都很团结,只能说是他们遇见了强大的敌人。”

“外敌?会是谁?”楚云深有些奇怪。

“不是沮渠蒙逊,就是……吐谷浑了。”段业缓缓说道,他记得历史上沮渠蒙逊可是秃发傉檀最大的苦主,生生把秃发傉檀打下的庞大地盘一点点一口口夺了去,至于吐谷浑,虽然没本事和秃发傉檀正面作对,可也添了不少的麻烦。

而事实上灭亡秃发部的乞伏部,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打酱油呢,段业自然就自觉地忽略了他们。

想了想,段业说道,“不管他们是为了什么,欠了人情,总归要还,你们两个去通过别的手段关心下这事儿,这位秃发傉檀先生,就有我来对付吧。”

“是!”二人齐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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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烽烟再起河西(1)

等到段业坐到太守的椅子上,刚刚酝酿好情绪的时候,秃发傉檀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只是段业吓了一大跳,因为眼前的男人,胡子拉碴,衣衫凌乱,更重要的是浑身浴血,看起来就像丧家之犬一样,完全不是自己印象里那个风度翩翩,在酒泉城与自己谈笑风生的那个美男子的模样了。

说起来,灵儿都住在自己这儿了,他们秃发部也没说什么,估计也算是默许了,况且自己当时还送了那么大的一份礼物,这秃发傉檀,也算自己的便宜小舅子了,怎么混成这幅模样了?段业心里嘀咕不已。

“哎呀呀,傉檀兄,你这是……何以如此?”段业正想寒暄几句,没想到秃发傉檀却抱胸深深一躬,声音都有些嘶哑的说道:“段兄弟,段大人,救救秃发部吧!”

说完这句,秃发傉檀就像脱力了一般,顿时就昏倒在了大堂上。

段业当时就傻眼了,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如今谁敢奈何你们秃发部?吕光没功夫管你们,其他的部族,放眼河西,有谁能把你们怎么样?

况且,你既然找我帮忙,自己昏倒在那儿,这算什么事儿啊?

“来人!快来人,请大夫!还有,把灵小姐请过来,就说她哥哥来了。”

一个大活人昏倒在大堂上,实在是影响不好,整个太守府也顿时乱成一团,而匆匆赶到的秃发灵见状,更是大声尖叫,瞬间就哭了出来,直到段业大吼一声,才勉强镇住场面。

经过大夫一检查,才发现原来秃发傉檀早就浑身带伤,而且伤势相当之严重,能硬挺着来到敦煌,已经是个奇迹了,现在是因为身体过于虚弱而昏倒,暂时倒是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多久能醒过来,就不好说了。

秃发灵自然留在哥哥身边照顾,但是段业却不能等待。

他和秃发傉檀之间,感情虽然极好,甚至基本注定会成为亲戚,但是,一码归一码,段业如今是敦煌太守,是无数人的衣食父母,他要考虑的问题,实在很多很多。

好在,段业的情报机构,现在实在已经很强大了,就在秃发傉檀进门不久,另一个段业朝思暮想的人,终于回来了。

一身紫衣的如姐神色匆匆的进来,连面纱都忘了带,她绝色的姿容,成熟的体态,让几乎所有其他男人都不敢抬头看她,大家都知道这个如姐如今管着府内的事情和另一条线的情报工作,是段业非常信任的人,看起来以后八成也是段夫人,大家对她自然不敢有丝毫不敬。

顾不得亲热,刘亿如忙道:“大人,秃发傉檀来了吧?现在他在哪?”

“伤势很重,我已经派人请了葛先生去了,现在暂时没有大碍,灵儿在床边照顾着。”段业有些忧虑的说道,“你有什么消息吗?喔,对了,你也辛苦了,坐吧。”

如姐坐下,抓起茶杯大大喝了一口,看来也是饥渴至极,喝完才发现,这样鲁莽的动作有些失态了,不由俏脸微晕。

偷偷看了段业一眼,发现段业并没有注意到这事儿,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大人,我近日刚好去河湟一代走了一圈,当时就觉得有些暗流涌动,有些事情虽然及时密报给大人,但是事态紧急,事情发生的速度,依然超过了我的预料,因此有失察之处,还请大人恕罪。”

“无妨,谁都不能万事预料与先。”段业挥挥手,对自己的女人,怎么能太苛责呢,“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秃发部难不成还能内乱?不应该啊。“刘亿如欣赏的看了段业一眼,自己选的这个男人,果然没有错,几乎一下子就直接命中了问题的核心。

是内乱,还是外患,这是问题的实质。

“大人,秃发部一向团结,这次也不例外,这一次,是外患。”

“喔?”段业心中微微一沉,“是谁?乙弗部?还是卢水胡?”段业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两个部族可能和秃发部过不去了,尤其是沮渠蒙逊的卢水胡,和秃发部结下了大仇,他们要是发生点什么,段业也不会意外。

“都有。”刘亿如神色沉重的说道。

“什么?他们两个怎么会联手?”这一次,段业也震惊了,段平和楚云深也震惊了。

如果说秃发部和卢水胡因为利益的关系有大仇的话,那么乙弗部和卢水胡的仇恨简直比血仇还要深,还要重。

因为他们的仇恨,源自于信仰。

这些个小部族,都信仰着一些原始而神秘的宗教,以此来使自己的族人得到赐福。

问题是,神秘宗教流传不可能广泛,都只能靠小圈子个别人来对部族的高层施加影响,他们的教义,规矩,也不可能统一。

秃发部多年一直信仰白教,这个是一个比较温和的神秘宗教,问题是卢水胡信仰的是黑教,而吐谷浑乙弗部,信仰的则是花教。

白教和花教得仇恨,几乎从秦朝开始,这些个部族还不存在时,就已经上演了,几百年来,为了教义和正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产生了多少解不开的仇恨,他们早就是有你无我的境地。

相反,白教由于比较温和,也不争正统,因此秃发部一直在其他部族里人缘不错。

如今,这两个部族居然能搞到了一起,里面一定有巨大的阴谋。

段业想了想,沉声道:“既然他们两个部落都能搞到一起,唯一的解释,便是有巨大到了不可拒绝的利益,让他们能放下宗教和信仰的冲突,而走到了一起,可是据我所知,乙弗不是要和秃发部联姻了么?那个傉檀不是要跟他折彦家的女人成亲了么?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段业说完这话,却看见刘亿如有些怪异的看着自己,目光还很复杂,段业这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们翻脸,却有一个很可能的缘故,那便是段业自己!

要知道,本来,秃发灵也是要嫁到乙弗部的!因为段业的缘故,原本的双重联姻,可是变成了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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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烽烟再起河西(2)

段业有些尴尬的看了刘亿如一眼,可刘亿如却轻轻把头偏过去,显然对此,她也是不满的。

虽然说如今秃发灵和兰心都已经住在了太守府的后院,而且由于段业待下甚好,并没什么不好听的话传出去,可是大家也都晓得,这位年轻的段大人,也是个风流的主,别的不说,进进出出,处理很多事情的刘亿如,不也是个大美女么?

而女人一多,就免不了有传言,段业自己完全不在乎,人家也不敢和他说,可是刘亿如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刘亿如再大度,也是个女人,每次午夜梦回,孤枕难眠的时候,一想起段业的这些花花草草,心里就酸酸的,有时候还掉几滴金豆子,这男人,果然是没有好东西啊!

见气氛有些不对,段业轻轻一咳,正胡思乱想的刘亿如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下段业,这才接着说道:“这一次的事情,具体细节,我们还不是非常清楚,不过现在可以确定的,是秃发部被骗了,陷入了一个阴谋之中。”

“怎么说?”

“之前在节下东征的时候,沮渠罗仇站错队了,选择了支持梁熙,事后在节下在姑臧开府就职的时候,罗仇亲自带着蒙逊,男成以及几乎族中所有的男丁去姑臧给节下献礼的事情,大人你还记得么?”

段业一想,确实有这么回事。当时已经快到春节了,本来段业还在替沮渠蒙逊担心,不管怎么说,站错了队,在古今中外,都是很严重的事情。

吕光如果想报复,恐怕谁也救不了他们,取得凉州的吕光大军,尚有八万之众,兵强马壮,士气高涨,粮饷充足,放在中原也是一支强大的力量,何况在凉州?

秃发部和卢水胡,这个时候都还是在吕光眼里根本不堪一击的对手,秃发部是选对了,因此自然是秃发思复鞬带着秃发傉檀亲自来道贺,而沮渠罗仇的举动,就很有说道了。

事实上,之前杜进等人,都认为罗仇不敢来,而吕光也下定决心,如果这一次他不来,开春就灭了卢水胡,加强张掖一代的管理,如果他来了,也绝不能让他轻易过关,不然传扬出去,站错队的居然没有惩罚,那谁以后还会靠过来?

可是罗仇把部族的所有沮渠家的男丁都带过来,其实就是给吕光交心输诚了。

想想看,如果吕光一旦翻脸,直接把这些男丁全部扣留或者杀掉,卢水胡就等于被消灭了一大半。要知道,游牧民族里,血统是非常重要的,很多时候不是靠制度也不是靠别的,而就是靠部族领袖的血统来传承。

当情报传来的时候,吕光一度心动,想来个弄假成真,真的就把罗仇蒙逊男成等人一网打尽,而姜飞杜进也表示了赞同,唯有段业一直沉默。

吕光问了再三,段业最终才说道:“不杀罗仇族人,恐养虎为患,杀之则恐失去人心,请节下自己斟酌。”

这番话意思很明显,段业当然表示,日后沮渠蒙逊是个危险人物,你现在最好把他消灭在萌芽状态,但是人家是来表忠心认错的,你给这么杀了,是不仁不义之举,两相权衡,你自己看着办。

果不其然,吕光大笑,表示就算蒙逊等人回去,自己也能搞的定,一只猫而已,不存在养虎为患的问题。

也就是靠着这句话,沮渠罗仇一家保住了命,而这种话自然有人去传,也肯定会传到罗仇和蒙逊的耳朵里。

别的人或许只认为,段业这种话是两头押宝的车轱辘话,可是蒙逊是识货的,他知道,段业是把他们一家子从悬崖边拉了回来。

这事儿,妙就妙在,段业准确的抓住了吕光的一个心理——自负。

他知道,如果自己公开讲出,放了卢水胡的人会养虎遗患,吕光反而不担心了,因为现在吕光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反而会很有自信能够成功的驾驭住他们。

这样反其道而行之,沮渠家的人,也就保住了。

而且这样,就算日后卢水胡的人真的造反惹出了大事,吕光也没法责怪段业,人家当初可是说的清清楚楚呢。

权术妙,就妙在这里了。

深为感动的沮渠蒙逊当时趁段业还在,悄悄摸到段业屋子里,就要下跪行大礼,段业当然是连称不敢当,但是沮渠蒙逊还是坚持要谢,于是段业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自己上任后愿意接受沮渠蒙逊送的牛羊马。

不过二人秉烛夜谈一番,再加上几杯小酒下肚,蒙逊居然表示要和段业结拜,还当即就掳袖子要去斩鸡头烧黄纸,而段业情绪也有点不稳,居然当即就答应了。

于是段业就这么多了个便宜兄弟。

当然,二人都是聪明人,酒醒之后,自然是二人对视一笑,对此就都不提了。这也是妙。妙就在于,这种事情,刻意保持模糊是个很好的办法,如果日后冲突,酒后的话就当不得真,因为清醒了也没有加以确认。

而如果用得上的时候,不管怎么说,都是真的结拜了的,二人都不是赖账的人,都还得扯一番皮。

但不管咋说,沮渠部逃过一个大劫,进了姑臧后,沮渠罗仇更是四处送礼,上下打点,大大活动了一番,然后又在吕光面前表演了一番落泪,还拍着胸脯表示一定永远忠于吕光,吕光终于高抬贵手,放了他一马。

不过,事情还没有完,沮渠罗仇等人,在大出血一番后,终于被放回去,但是他们在回程的路上,又意外遭遇了一伙“马贼”,而且这些马贼装备精良,又是突然袭击,沮渠部猝不及防,虽然蒙逊和男成拼死搏杀,最终冲出重围,成功返回,但是代价是罗仇受了重伤。而且蒙逊放出消息,说罗仇的病情已经很不好了。

这事儿是谁干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没有人敢说破罢了。不过问题在于,事情的真相,却和大家想的还不太一样。

段业当初还亲自去卢水胡探望过,方才又仔细把整个过程回想了下,终于抓住了关键。

他眼前一亮,对着刘亿如道:“罗仇的受伤也是个阴谋,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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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烽烟再起河西(3)

刘亿如轻轻点头,“是这样的,这一切,都是个阴谋。”

舒了口气,刘亿如现在回想起来,对这整个复杂的事情,都还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因为这个事情就算事后看,布局也太精密了。

“沮渠罗仇受伤的事情,传遍了凉州,他事实上也真的受伤了,而且伤势不轻,这事情,瞒不住别人,也没法造假,但是,整个布局最精彩的地方,就在这里。”刘亿如顿了顿,道:“他亲自带伤,绕路几百里,从西北方向进入吐谷浑,找到乙弗部的折彦家。

由于是他带着重伤,亲自奔波数百里而来,如此的诚意,让卢水胡最终和乙弗部达成了一致,于是,一张大网,就已经笼罩在了秃发部的头上。”

几乎不用问下去了,段业已经可以想象,这又是一次经典的战略欺骗。

秃发部几乎不可能想到沮渠罗仇居然有这份魄力,敢于带伤潜行数百里,与几乎绝不可能合作的乙弗部合作。这一个失算,就足以决定最后的结局了。

“而且,这一次对秃发部的进攻,是乙弗部为主力,突然袭击,而沮渠罗仇则选择在最关键的时刻加入,决定性的改变了战局,现在我得到的消息,可以肯定秃发部受到重创,估计几年都无法恢复元气,傉檀来到敦煌,应该就是来求援的。”刘亿如最后说道。

“那么卢水胡这次进攻中,沮渠蒙逊有没有参加?”这个细节问题,段业很关心,因为他知道,秃发傉檀和沮渠蒙逊本来就很不对付,如果这一次,针对秃发部这种军事行动沮渠蒙逊也参加了,那么就等于二人之间,从此就是生死之敌,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而其实,段业还是不希望他们二人这么快就闹起来的,因为段业和二人关心都不错,他实在不想夹在中间难做,虽然,二人的冲突,那几乎是历史的宿命。

而刘亿如的回应,是轻轻的点头……

等到秃发傉檀睁开眼睛时,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脸上还带着泪光的秃发灵,以及神色关切的段业,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姑臧了。

“呵呵呵,我还好,还活着呐。放心吧,伤势没有问题的,我自己心里有数。”秃发傉檀,天生是个乐观的人,这个时候见小妹神色哀婉,还和她开起了玩笑。

果然秃发灵马上就破涕为笑,而这个时候,段业也冲着秃发傉檀轻轻点头,道:“我知道了。”

这句话虽然简单,可是同样是聪明人,其实也不必多废话。秃发傉檀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段业好歹也是一方太守,论实力也勉强算一方诸侯了,他自然也有自己的情报渠道。

自己来了,摆明了就是求援的,而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根本用不着玩虚的,因此,秃发傉檀很诚恳的说道:“我的部族危在旦夕,父亲亲自率领残部和敌人周旋,大哥已经星夜前往姑臧,二哥去了西平征召当地的部族,俱延、文支南下羌人的地界,希望能得到援兵,不过说实话,我看这一次,别的地方都靠不住,也只有你这里,可能给我们希望。”

秃发傉檀的话说的实在是直白,而且因为这是他苏醒后,头一次正面描述部族的场景,而一直照顾哥哥的秃发灵并没有参与开始和刘亿如等人的讨论,而且事实上秃发灵心里对如姐也有些犯怵,也不想和她多说话,因此也没去问,以至于如姐部族的情况恶劣程度,远远超过她的想像。

“父亲身体还能行么?俱延、文支还那么小,怎么他们都派出去了?”不等段业回话,秃发灵就急切的问道。

秃发俱延和秃发文支,是傉檀和秃发灵的弟弟,刚刚十岁出头,本来还是玩泥巴的年纪,可是如今,居然也被派出去独当一面了,从这就可以猜测出如今的局势,有多严重了。

傉檀笑了笑,他的身体依然还很虚弱,因此脸色有些苍白,“部族到了危难的时候,所有人,都得为了部族的生存而战斗,俱延和文支已经不小啦,呵呵。”

秃发灵沉默的点点头,她知道,到了这个份上,那已经是人无分老幼,必须站出来捍卫部族了。

而这个时候,秃发傉檀则把目光投向了段业,到了现在,秃发部想靠自己的力量脱困,已经是办不到了,他们只能期待外援,而所有凉州势力里,最可能帮助他们的,当然是段业。

一方面,段业的位置不错,一方面,段业也和秃发部关系甚好,还是秃发灵的未婚夫婿,更是欠了秃发部的人情,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秃发部都会期待段业。

当然了,如果段业真的足够狠心和腹黑,把情分当做狗屁,那秃发部也只能认栽,政治这种东西,本就是残酷的。

但是,秃发傉檀相信,段业不是这样的人。

段业看着秃发傉檀清澈,但也有些期待的目光,深吸口气,坦然说道:“你我之间,不必虚言,我不瞒你,这个事情,事关重大,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影响到很多人,我不能如此草率,虽然之前已经商量过了,但是并没有形成一致,我必须得到我属下们的共识,才能行动。”

见秃发傉檀张嘴欲说,段业轻轻一挥手,道:“你想说的,我知道,你且放心,兵贵神速的道理,我当然是知道,不论是哪种结果,最多一个时辰,一定给你答复,可好?”

秃发傉檀点点头,放松了不少,他想了想,道:“你也放心,有些事情,我也是懂的,总不能逼你,为难你,而且,还有件事。”

“什么?”

“灵儿。”秃发傉檀苦笑着看了看妹妹,“她这些日子在你这里,似乎是过的不错,而且她这辈子也注定是你的人了,所以,在这个时刻,父兄不在,我就是她的长辈,我便将她托付与你,希望你好好照顾她,如何?”

秃发傉檀的笑容很淡然,可是听在段业耳朵里,这话里话外,却是颇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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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乱中才能得利(1)

其实类似这种情况,历史上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其中很多人,都是利用这种联姻的关系来要挟,毕竟,联姻的目的,就是为了利益交换,此时不用,过期作废,完全用不着掩饰。

不过,秃发傉檀这一手,就比那些人高明多了,他知道,如果自己拿秃发灵来要挟段业,出于对自己妹子的爱,段业很可能会答应帮自己一把,但是一码归一码,此事一过,他和段业之前的感情,也就完了。

聪明人,显然不愿意只用一次,而是情愿尽可能多的用。

段业看了看神色凄楚的秃发灵,如何能不明白秃发傉檀心里的算盘呢?他定定看了看秃发傉檀,道:“你好好养伤,我且去开会,和我的下属们商讨后,再来和你谈。”

正要转身欲走,段业却突然又回头,道:“放心吧,问题不大。”

说罢,段业决然的离开了这个屋子,秃发灵和秃发傉檀默默看着段业的背影,神色复杂。

好一会,秃发灵才幽幽说道:“三哥,你看……这一次还能挺过去吗?”

“一定能!”秃发傉檀自信地说道,“草原孕育了我们的部众,雪山给了我们无畏的勇气,天空给了我们宽广的心胸,我们秃发部,是一定能挺过这次的劫难的!”

看秃发灵依然神色有些忧虑,秃发傉檀笑了笑,“你且放心吧,至于你的那个情郎,嘿嘿嘿,你的眼光,倒是真不错呢。”

“讨厌啊你!”秃发灵有些羞赧的一跺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

“这些?不,你想的太简单了。”秃发傉檀严肃了起来,“这一次,我看不管是两位哥哥,还是两个小家伙,恐怕都没法拉来援军,我们秃发部的命运,很可能真的寄托在段业身上。”

“那我该做什么?”秃发灵也严肃起来,身为部族的女儿,她有理由在关键时刻站出来。

“什么也不要做。”秃发傉檀马上说道,“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多做,也不要少做,一如过去一样,段业是聪明人,对于这样得人,玩任何心机手段,都没有用,反而被他看轻,待之以诚,却是最好的办法。”

“恩。”秃发灵轻轻点头。

不过,乱世就像一盘棋局一样,从来不会只有一个地方燃起烽烟。

慕容冲在亲手杀掉哥哥慕容泓之后,声威大震,十余万人足以成为一股震撼天下的力量,但是,下一步朝哪里走,也成为很关键的抉择,如果走对路,就能继续壮大,如果走错,则可能遭遇灭顶之灾。

慕容冲自己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于是就召集手下商量,结果他们拿出了三个主意。

其一是出雁门,先夺取云中战马骑兵,然后直接南下关中,趁着北方空虚,直取长安。持有这种想法的人,多半是慕容冲很亲信的人,他们知道,在慕容冲心里,最紧要的,其实是报仇,找苻坚报仇,其他的倒也还无所谓。

其二则是主张就地待援,发展实力,以待时机,这种人,很多是慕容泓过去的部众。他们的说法其实也有一定得道理,因为河东之地,形势最为完固,外有太行、吕梁及王屋、析城、中条等山构成其外围屏障,西面有黄河环绕;内有恒山、五台山、管涔山、系舟山、太岳山、云中山、霍山、稷王山等山交错分布,构成内圈险要。这里是极利内线作战的,只要能有一两年时光在此经营壮大,取了河东山西全境,然后出则越临晋、泊龙门,于泾渭之间折棰而下,亦可出天青、下壶关,邯郸、井陉而东,兵锋所向,直指幽燕,当然也可以西南袭击长安,还可以再往西取高平,陇上,从各个角度看,如果能成功占领这里,都能大有发展空间,其实慕容冲自己,是比较倾向于这个法子的。

其三则是大大出乎慕容冲的意料,因为持有这种观点的人,只有一个人!

事情是这样的,本来两拨人讨论已经很久了,但是迟迟没有做出决议,居然有个刚刚投奔的儒生,唤作李日飞的人,站起来慷慨陈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他,这次却让吃一惊,因为他建议慕容冲立即整顿全部骑兵,只带十日粮草,从平城出兵,千里奔袭慕容垂。

李日飞认为,慕容垂长期一来,仗着慕容泓和慕容冲钳制窦冲等西线,因此有恃无恐,全力经营河北,而且不管怎么说,慕容垂名义上是慕容冲的五叔,他一定算不到,自己的好侄儿,能干出这么一手。

“以有心算无心,可得必胜,此其一也,兼并其众,容纳其兵,大王可至三十万众,足以争雄天下,此其二也!纵然事不能济,平城四战之地,襄国中山,可为根本,如若不成还可退往河内,此其三也,愿大王熟察之。”

李日飞在长篇大论之后,终于以上面的话做了结尾,事实上这个人在来到慕容冲身边后,除了大而化之的说了些个大道理,以及没事儿说点三皇五帝子曰诗云的大话之外,并没啥表现,因此慕容冲不是太瞧得上他。

但是如今是用人之际,千金买马骨的道理,慕容冲还是懂的,所以也没把他赶走,权当是多了张嘴吃饭。

可是今天,在这个时候,李日飞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全场都被镇住了,说起来,还真的没有别人,有过如此疯狂的想法。

道理很简单,不管怎么说,如今他们起兵的一个重要号召,便是让全体鲜卑人,团结在血统高贵的慕容家族周围,举起民族反抗的大旗,来反对氐人,反对苻坚。

可是,如果按照李日飞的法子来,无异于说是慕容家族之间的自相残杀,不管怎么说,这对于大业都不是个好事。

但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李日飞的计划,妙就妙在天下人都不会相信,那么慕容垂也不会相信,从这个角度看,当然很有成功的可能。

慕容冲有些为难的看了大家一眼,因为这个事情,牵扯到慕容家族的伦理问题,自己很多话,是不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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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乱中才能得利(2)

其实说起来,李日飞的话,慕容冲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心动的。

再怎么说,慕容家族这种大家族,里面的人,对于兵法韬略,对于这些阴谋诡计,多少都是擅长的。

他当然看得出,这一招虽然险,但是的确是有相当成功的可能的!

问题就在于,他明知道这事儿是个能办的事儿,是很值得去冒一把险,可是,这话偏偏谁都能说,就是他不能说!

道理很简单,慕容垂是他五叔!

历朝历代,都要讲究个伦理,慕容冲杀了慕容泓,虽然军中主要将领都表示支持,可是慕容冲心里清楚,这个事情,后遗症很大,很多人哪怕表面上表示支持了,心底也不会真的认同,为此慕容冲不惜给死去的哥哥泼了很多污水,捏造了他的很多罪证。

没有办法,不这样,无以证明自己杀掉亲哥哥的合理性,反正您死都死了,我的好哥哥,您就再多担待些吧。慕容冲既然本来就对这个哥哥没啥好感,因此做这些事情,也就没什么压力。

可是,慕容垂和慕容泓还不一样,兄弟关系和叔侄关系,区别很大,因为那是明显的长辈和晚辈,如果慕容冲在干掉了自己亲哥哥后,再去动自己的叔叔,恐怕很难向天下交待。更何况,说起来,从小到大,慕容垂待自己可是不错,尤其是对自己姐姐,那更是好的很。

要知道,他们起兵的重要号召,便是鲜卑人要团结在慕容家族的周围,来抵抗氐人,可是这还没取得啥成就呢,所谓的团结就面临了弟弟杀哥哥的考验,如何能号召天下?

而很多将领们,也明知道李日飞的法子,在如今的局势下,大有可为,可是由于同样的原因,他们也不好开口说什么了,倒是有几个人不疼不痒的说了几句大道理来谴责李日飞,可是他们自己底气都不足,李日飞是理都不理的。

李日飞的三角眼一唆,仔细环视了一圈四周,然后沉声道:“大王,各位,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大王有顾虑,卑职倒是可以替大王分忧。”

“恩?”慕容冲来了兴趣,“怎么说?”

“请大王附耳过来,此事事关重大,为保机密,卑职认为,只有大王一人可以知道。”李日飞笑的猥琐而神秘。

慕容冲有些疑惑的走到了李日飞面前,轻轻侧过耳朵,李日飞便压低声音,轻轻说了几个字。

慕容冲脸色顿时就变了,他有些不可思议的摇摇头,“你……你未免也太大胆,太狂妄了吧!”

“大王以为如何?”李日飞满脸的期待。

“不可理喻!”慕容冲愤愤的瞥了李日飞一眼,扭头走向了内室。

众人都感到诧异无比,这次重要的会议,本来已经讨论了这么久,可什么决议都还没做出呢,慕容冲就这么走了,这算个什么事情?

唯有李日飞,嘴角弯起了一丝弧度。

“德舆,你别喝了,你这么会毁了自己的!”

刘牢之本来就神色很凝重,可是走进刘裕的房间,却发现刘裕还抱着一个酒坛子朝嘴里灌,地上的空坛子已经有四五个了,满屋子的酒气足以证明刘裕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因此忙出言劝阻。

要知道,当兵打仗的人,靠得就是身板,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刘牢之可不忍心看见刘裕这么一个好苗子,就这么毁了。

可是没有想到,刘裕不但没有放下坛子,反而轻轻对着刘牢之举了下,嘿嘿傻笑道:“道帅,您来了啊?呵呵呵,来,喝!再来一坛,啊?哈哈哈哈!”

“你……”刘牢之为之气结,指着刘裕,一时居然说不出话来。

“道帅,这不是在军营里,可以随便喝,没关系的,上面要是责罚下来,军棍我一人受了,啊?呵呵呵。“刘裕一脸醉态,眼睛眯着,一副萎靡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初万军丛中无人能当的气魄?”喝喝喝!我叫你喝!“刘牢之大怒的冲上前去,一把夺走了刘裕手上的酒坛子,”砰“的一声砸在地上,碎片和酒水飞溅。

刘裕有些讶异的看着眼前这一切,看着眼前这个怒气冲冲得男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喃喃道:“大帅,你这是干什么啊,好酒啊这可是!很贵的!”

说罢,刘裕也不管刘牢之要杀人般的表情,居然蹲下去,伸手想去沾地上的酒。

刘牢之再也无法容忍了,他愤怒之极的一把抓起刘裕的领子,单手像提小鸡一样,一把把一百多斤的刘牢之提了起来,然后反手“啪”的一巴掌,扇在刘裕的脸上。

这一巴掌,响亮之极,刘裕被打醒了。

他茫然的看了看刘牢之,轻轻一挣,也就恢复了自由,脸上的酡红色迅速消散,而他的目光也恢复了清明。

“呵呵呵。”这一次刘裕的笑正常了,他轻轻摸了摸脸,苦笑道:“大帅,我想喝点酒,都不行么?”

“你再喝我就把你朝死了打!”刘牢之指着刘裕的鼻子,“啊?多大的一点事儿?啊?能让你闭门不出,天天喝酒!难道你就这点出息?”刘牢之几乎要发飙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刘牢之大声说道,“不就是有小人陷害你么?我问你,你脖子上的脑袋还在不在?”

“在!”

“你的双手还在不在?”

“在!”

“你的jB和卵子还在不在?”

“在!”

“既然都在,你就还是个男人。怕什么?”刘牢之大声吼道。

“大帅!”刘裕也激动了,“卑职的什么都在,可是卑职的心……”刘裕顿了下,“不知道还在不在!”

“你的心?”刘牢之怒极反笑,“你既然是个男人,就得有担当,就得能忍辱负重,你受了点委屈,就这样了,那你对得起战死的那几万兄弟么?对得起天下父老乡亲么?对得起你姐姐么?”

“姐姐……”刘裕像突然被击中一般,瞬间就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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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乱中才能得利(3)

每个人心里,都有最最脆弱的一个柔软的地方,平时看起来虽然没有什么,可是一旦触碰起来,就会巨疼无比。

对于刘裕来说,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无疑刷他的姐姐。

从小,姐弟俩就相依为命,而大了刘裕将近十岁的刘亿如,其实刷既当姐姐又当妈,一点点把刘裕拉扯大,而且还教刘裕读书认字,骑马射箭。

因此,姐姐在刘裕心中,就有个这么一个特殊的位置。

而刘裕心里最耿耿于怀的地方,其实是因为姐姐长期拉扯自己,结果等到自己长成后,姐姐都快30岁了!无论从哪个标准来说,这都是老姑娘的年纪了。

刘裕知道,姐姐的姿容,风华绝代,姐姐的本事,天下难找,可是因为自己,姐姐已经孤独了半辈子,可以想象姐姐在午夜梦回,孤枕难眠的时候,是多么的难受?

如今,姐姐应该已经去了敦煌了吧。

刘裕知道,姐姐心里其实喜欢自己的这个拜把子的兄弟。而说起来,段业留给刘裕的印象极好,可以说精明强干,雄心勃勃,而且年少英俊,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男人,又是自己的结义弟弟,配姐姐当然没有问题。

可是问题在于,刘裕心里也是有顾虑的。

一个因素,自然是因为刘亿如既然刷自己的姐姐,算起来也就是段业的姐姐,二人如果结合,恐怕与礼法有所不合。

不过这个问题倒也不是不能解决,无非是二人的关系再调整下也就好了,无论如何,刘裕肯定不会说让自己的姐姐为难。

但是另外一个因素就麻烦了,那就是年龄。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姐姐都比段业大个七八岁,无论如何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如今姐姐当然是正处于女人一生里最好的年华,可以说是熟透了的果子,而段业则是刚刚及冠,可以说刷年富力强。

可是再过十年呢?

再过十年,段业三十出头,是男人的黄金岁月,可是自己的姐姐……

虽然刘裕相信,段业决计不是那种因为姐姐年老色衰就会见异思迁或者不再喜欢姐姐的肤浅之人,可是毕竟,那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所谓关心则乱,刘裕当然要替自己的姐姐多想想。

另外一个麻烦的事情也很明显,这个年代这个社会,对于女人比男那么多,总归不是能太接受,刘裕自己都因为思维定势,一开始就有些不太理解,更何况姐姐?可以想象一下,她一个女流之辈,面临着多大的压力?

可是,既然姐姐都能坚持挺住,还不惜跑到千里之外,不顾一切的要留在段业身边,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也因此,虽然段业还没和自己这舅哥通气,更没有下聘礼走仪式,可是如今,刘裕已经把段业当自己姐夫看了。

只是他既是自己的义弟,又是自己的姐夫,这到底该怎么算呢?

但毕竟,刘裕打小就长期和姐姐在一起,如今姐姐骤然远走他方,不管咋样,心里的念想刷少不了的,本来,刘裕靠着酒和意志力,还可以压抑住自己的感情,但是现在,在多重不幸的刺激下,在刘牢之的恨铁不成钢下,刘裕终于爆发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真正哭起来,刘裕并没有大哭大闹,更没有撒泼闹事,而是非常非常沉默的流着泪。

只是默默看着他的刘牢之,又何尝不知道,这么哭,才是最心疼,最伤人,最能让人肝肠寸断的呢?

“唉!”刘牢之长叹一声,徐徐说道:“有些事情,不怪你,也不能怪谢相,你虽然年轻,也该知道,朝廷上的事情,从来就不是对错是非这么简单,唉。”

“我是不知道,我也没这么指望。”刘裕缓缓抬头,抹了抹眼角的泪光,“可是,最基本的底线,总该要吧,总不能为了权力的斗争,能出卖前线的将士出卖到这个地步吧!“刘裕的声音不大,可是质问却很有力,刘牢之一时居然语赛。

他的确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该去说什么,因为刘裕说的正是他想说的!

刘牢之见的世面怎么也比刘裕多,他当然知道,这些权贵们,为了自己的那一点点蝇头小利,敢出卖国家,出卖军队到什么地步!

过去的很多事情姑且就不再去提,就是这一次,虽然三路北伐军并没有完成颠覆秦国,统一华夏的任务,反而还遭到了不小的损失。

但是,总体看来,毕竟北伐军还是取得了相当出色的成就,打出了军威,打出了精彩,更何况还收复了黄河以南的大片土地,无论从哪个标准衡量,也该是功远大于过。

要说这次战争,毕竟最终没有取得圆满的结局,当然有很多值得检讨的地方。

可是问题在于,等到回到建康后,刘牢之和刘裕才晓得,虽然在北伐之处,建康城确实是上下一心,众志成城,确实各方力量都想着全力支持北伐,这样一来光复河山等于把饼做大,所有人都有好处。

可是,在东路军和西路军相继出了问题之后,有些人就不那么痛快了,有些人心里就开始嘀咕了,如果他们输了,而那个讨厌的刘裕却赢了呢?那样岂不是很刺眼?

于是,消停了几个月的使绊子,拖后腿,又再次出现,当刘裕回到建康,把很多新得到的消息,和当初战场上很多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串起来一想,也就明白了。

刘裕又不傻,当然晓得其中的奥妙,为此还一度消沉,毕竟这样看起来,就不是他刘裕无能,而是有人使坏。

但是,刘裕万万没有想到的刷,厄运居然还降临到他的头上来!

要知道,刘裕刷这一次东晋北伐的最大收获之一,年纪轻轻,勇冠三军,智谋无双,本是国之栋梁,很多人都对刘裕有所期盼,而且刘裕的表现确实出色,说是立有大功,也毫不为过。

可是,有些人搞政治搞上了瘾,居然整到了刘裕身上,七扯八扯,刘裕不但无功,反而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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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乱中才能得利(4)

什么叫荒唐?这就叫荒唐!

搞政治的人,一旦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其可怕程度,真的不是旁人可以想象的。为了他们的利益,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实在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这本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凡事都有底线,就像暴君敢于随便杀人,却一般不敢杀言官和史官,叛逆可以杀人越货,造反夺国,却一般不敢动宗庙社稷,这些底线,虽然从来也没有明文规定,但是却活在所有人心里,不论善恶,不论贵贱,成为几乎共同的准则。谁如果胆敢违反,那几乎肯定是全天下共击之。

官场当然也有官场的底线。刘裕虽然年轻,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雏儿,当然也知道,自从北伐没有可能消灭秦帝国后,等待自己的,绝不会只有鲜花美酒和掌声,而肯定会有人找麻烦。

可不管怎么说,全天下都知道刘裕的功劳,刘裕虽然不是贪功之人,却也心里有数,他却万万没有想到,有些无耻文人,论罪都能论到自己身上来。

当然了,刘裕被人攻讦有罪,这事儿自然是整个国内哗然,朝野都吵了起来。要说刘裕有罪没罪,那大家心里都有杆秤,肯定是没有的。但是,某些跳出来的爪牙背后究竟是谁,想干的是啥,混朝廷的也都是明白人,自然也是看得出来的。

于是乎,自然也有一堆人,群起攻讦刘裕,那自然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了。

谢安等人,当然也不能坐视不管,因为明着攻击的是刘裕,对准的就是北府军,也就对着了谢家,这里面的弯弯绕,老谋深算的谢安,当然看得出来,人家既然要攻刘裕,谢家自然也就要保。

于是,本来作为导火索的刘裕,却发现自己马上就变得无关紧要了,因为自己只是那些权贵们赤膊上阵斗争的一个借口,他们要的是更大的利益,而不是自己一个小小武将的脑袋。

这事情对刘裕打击实在太大,不管怎么说刘裕也不过20岁出头,哪怕事前的心理准备再丰富,也没有料到这些人能无耻到这个地步。恰好第一回合斗完,刘裕被勒令闭门思过,于是乎刘裕也就只好终日借酒消愁,最后到了醒了就喝喝了必醉醉了再睡的地步。

这也是刘牢之来探视的原因,只是看起来,效果似乎很不好,刘裕依然意志消沉,一点振作的意思都没有。

就在这时候,刘牢之没有关紧的门,“吱呀”一声响了,刘裕和刘牢之同时回头,却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进来了。

“小姐,你……”刘牢之非常震惊的看着来人,因为这个人几乎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可是,她终究还是出现了。

毫无疑问,来的人是谢灵。

“卑职参见……”刘裕正要行礼,却看见谢灵轻轻抬手,同时说道:“你如今已经是一方将军了,岂可行此礼?”

可是,刘牢之还是坚持行完礼,才抬头看着谢灵,道:“小姐待刘裕的恩情,刘裕永世不忘,这一礼,小姐受得!”

“好好。”谢灵无奈的摇摇头,自己走到椅子边坐下,然后才缓缓说道:“怎么,你还觉得憋屈?道帅来劝你,也劝不好?”

“呵呵呵。”刘裕干笑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毕竟谢灵的身份和刘牢之还不一样,而且刘裕年轻时候一直跟在谢灵身边,她说话的分量,自然不一般。

“德舆终究还是年轻,唉”,刘牢之这时候倒是给刘裕打起圆场了,“小姐,您也知道,那庾……那某些人,做的事情也实在忒无耻了,连我都看不过去,德舆现在历练还不够,一时心绪难平,也是年轻人难免的。”

“这个我自然知道。”谢灵注意到了刘裕脸上还没消退的指印,又看见刘裕眼角依稀还有泪痕,稍微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不过她也不点破,而是耐心地说道:“德舆,你是如今天下年轻人里,最被看好的人之一,也是我们朝廷的未来和希望,你可要珍惜呀,区区小事,如同过眼云烟,如梦又似电,小人究竟还是小人,能掀得起多大风lang来?”

虽然类似开导的话,这些天刘裕已经听过很多次了,可是说的人不一样,效果自然也不一样,谢灵说起来,给人的感觉是如沐春风,亲切自然,刘裕自然很受用。

“另外,你最近自闭家中,借酒消愁,可知道凉州如今的情况么?”

“凉州?”刘裕这下来了精神,自己的义弟段业和姐姐不都在凉州么,他们最近还好么?

“有些,是你可以猜到的,比如吕光已经得了凉州,比如……段业已经是敦煌太守,成为一方诸侯,但是有些事情,是你我都想不到的。”谢灵叹了口气,“原本以为,吕光得了凉州,凉州的局面,起码得稳定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快又出来了新的变数。”

“是哪?”刘裕和刘牢之几乎同时开口,眼下天下本来就已经够乱了,江南,凉州,辽东,蜀中,是仅有的还没有乱套的地方。

先前虽然凉州打了半年的仗,可是这个结局几乎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因为那是建立在淝水之战后天下大乱的基础上,和那个对比起来,凉州的就不算乱,因此可以预期,吕光得了凉州后,应该就会先保存实力,不会生事。而凉州的稳定,几乎对于所有人利益都是有利的。

而凉州乱套,是很多人都不愿意看见的,因为一乱套,就有牟利的机会,因此谢灵也动员手下的情报机构,重点关注凉州全境,当然也要关注某些人。

谢灵看了看刘裕和刘牢之,缓缓说道,“是秃发部。”

“秃发部怎么会乱?他们兵力强大,内部团结,应该是凉州杂胡里最强大的呀?”

“是外患。”谢灵解释道,“据可靠消息,沮渠罗仇和吐谷浑结盟,共同对付秃发部,如今他们已经危在旦夕!”

“那么吕光呢?”

“没有反应,看起来也不会反应,吕光需要时间来整合内部,而谁获胜,都不足以对抗吕光,吕光很乐意看见他们互斗。”谢灵说道。

“那么……段业呢。”刘裕徐徐问道。

“不知道。”谢灵的回答,同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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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乱中才能得利(5)

刘裕陷入了沉思。

谢灵的本事,他很清楚,那绵密而细致的情报网,让天底下根本没有多少事情,能逃过她的眼睛。自从她决定从凉州回到建康一来,刘裕就知道,建康的形势发生了新的变化,她不得不回来坐镇。

关键是刘裕想不通,段业就算是敦煌太守好了,可是敦煌郡的面积虽然是内地一个郡的好几倍,也是商路要冲,富庶的很,但满打满算,也就十万居民,在这个年代,人口数才是最大的本钱,段业纵然名声不小,个人能力很强,但实力才是说话的本钱,段业如果还想混下去,在这种事情发生后,多少得有些动作,坐视不管,才会失去时机呢。

而这时,谢灵也有些不解的说道:“他到敦煌以后,他的举动,我就已经看不太懂了。”

仔细想了想,谢灵接着说道:“要说他当甩手掌柜,都把事情交给属下,自己垂拱而治,其实我还是很佩服他的,这么年轻,就这么敢放权的人,可不多,但是……但是他居然大肆发展工商,而轻农桑,不断降低赋税,却不顾府库,就算敦煌富庶,也不能这么做呀。”

自言自语了一番,谢灵站起身来,背着手踱起步来,边走边说,“段业此人,心有大志,必然不会甘心长在吕光之下,而且此人不管怎么说,也是我汉家子孙,从我与他交谈来看,他是绝对没有卖身胡人的,因此此人如果我们处理好了,也是我朝的一大助力,不过,他最近的种种举动,却实在让我看不懂啊,那秃发部实力强大,而且据我们侦知,秃发部甚至还有意和他联姻,无论怎么样,他也该出手帮助秃发部,如此雪中送炭,秃发部以后一定会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呐。”

“他会出手的。”刘裕这个时候肯定地说道,“我了解他,他一贯谋定而动,现在不动,只是因为没到时间。”

一提到这些事情,刘裕的思路就清晰了起来,“我想,秃发部和段业的关系,可能比小姐你想的要深。”

“恩,说下去。”谢灵很欣喜的看见刘裕开始正常起来,因为他的神色开始专注,而专注的男人,总能做出成就。

“既然如此,段业不论从情理,从利益上,都是一定会出手的,我料吕光对于此事,一定是乐观其成,因为如今他刚刚夺得凉州,急需时间消化和整合,短期内是不会愿意把自己的嫡系卷进去,而秃发部也好,卢水胡也好,吐谷浑也好,都有自己独立的势力范围,他们的强大不符合吕光的利益,吕光巴不得他们互相残杀呢。”刘裕沉声道。

“但他毕竟是一方刺史,不表态不说话是不行的。”刘牢之补充道。

“正是如此!”刘裕点头,“所以,吕光一定会在适当的时候说话,而且一定会旗帜鲜明的站在某一边,这样,他作为整个河西的仲裁者的地位,也就建立起来了,我想段业等的,也就是这个。”

“你是说,段业需要一个名分?”

“不错,道帅,段业等的一定是这个名分。”刘裕肯定地说道,“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秃发思复鞬,沮渠罗仇等人,虽然名义上都有官职,可是实际上还是部落酋长,如果吕光不公开表态对事情做出裁量,段业就算想去帮忙,恐怕也没有一个合理的借口,那样的话,他的介入,就会被约化为部族间的冲突,那对段业是不利的,所以,他一定要等吕光表态后,才会迅速支持秃发部。”

“可是吕光如果支持的是吐谷浑呢?”其实刘牢之不是不懂其中道理,只是他故意把话头递给刘裕,让他说话,在谢灵面前说话。

刘裕也是聪明人,其中的苦心,他当然知道。

感激的看了刘牢之一眼,刘裕自信地说道:“不会的,吕光一定会支持秃发部。因为吕光需要的是凉州各方势力保持一个危险的平衡,互相牵制,这样他就可以高枕无忧的做一个仲裁者,而这一次,虽然他没有对卢水胡和吐谷浑围攻秃发部说话,是因为之前秃发部过于强大,他希望借刀杀人,削弱秃发部的势力。可是,如果他再放任不管,让卢水胡和吐谷浑联手消灭秃发部,那么他们的力量就会大大增强,这也是不利于吕光的,所以到最后,秃发部元气大伤后,吕光一定会表态的。至于另外一个原因嘛……”

刘裕说道这里,顿了一下,然后嘿嘿笑道:“就算吕光那时候没想到这一层,段业也会去推动的,他一定会向吕光剖陈利害,而且他也一定可以说服吕光,还会毛遂自荐,主动帮助吕光火中取栗,甘愿被吕光利用,如此好事,可以说是空手套白狼,这么便宜的买卖,要是不做,那就是王八蛋!“刘裕的分析,入情入理,谢灵仔细一想,竟然和自己冥思苦想之后的判断完全不谋而合,而刘裕可是刚刚从宿醉和消沉中醒来,仅仅根据自己的只字片语,就能分析的如此到位。文可以洞察天下玄机,武可以披坚执锐勇冠三军,这样的人才,去哪里找?可恨还有些不争气的人,还想着害他,一想至此,谢灵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你说的当然有道理,可是……这么做,对段业有什么好处?“”好处太大了。“刘裕已经完全恢复了神采,他有些兴奋的说道,”如果我是贤弟,我也会义无反顾的下水的,当然现在,虽然不能明动,我也会派人秘密支持秃发部,不让他们垮掉,给他们坚持到底的信心,一旦正式加入,第一,可以借助战争,锻炼和整合刚刚到手的军队,打一场仗顶的上训练半年,第二,可以获取秃发部坚定不移的支持,第三,可以在吕光那里得到一个好的印象,第四,可以迅速打出名气,在这个年代,名气就等于钱粮,就等于力量,稳赚不赔的买卖,段业一定不会错过的。“谢灵听了,轻轻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既然你说,稳赚不赔的买卖,段业不会错过,那么,你会错过么?“”我?“”对,你!“谢灵笑的很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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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风云际会河西(1)

刘裕楞了,只愣了一下子,也就笑了。

都是聪明人,用不着藏掖着,只需要只字片语,也就搞清楚对方的意思和想法了。刘裕知道,一个很大的考验,已经过去了。

而刘牢之也很高兴,因为他明白,这代表着谢灵,乃至谢安,已经正式表态了。无论如何,刘裕毕竟是他们这系的人,某些人攻刘裕,其实也就是冲着谢玄,谢石,谢安去的。只要击倒了刘裕,那么就能形成连锁反应,就算不能一下子绊倒谢安,起码也能重创他们,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而谢灵的表态,也就表示谢家要全力挺刘裕,愿意和刘裕共进退,那这样的话,刘裕当然也就彻底安全了。

谢灵看了看神色有些欣喜的刘牢之,又看看依然淡定从容的刘裕,心中也不由暗自赞叹,固然刘牢之也算是天下数得着的猛将,但是,终究也只是一方大将而已,他是一把锋利的刀,可是,握着刀的手,才是真正可怕的。

但刘裕不一样,虽然一度消沉,一度借酒消愁,可是,他最大的本钱是年轻,年轻人犯错误,那是再正常不过得事情。看看现在的刘裕吧,神色平和,目光坚定而有力,而且已经完全恢复了自信,这样的人,才20岁,就已经露出了那种磨练多年才有的气质,谢灵现在才发现,自己过去对刘裕,还是低估了。

在第一眼看见刘裕时,谢灵就确定刘裕一定会成为一个勇冠三军的猛将,但是现在看,谢灵认为刘裕完全有能力更上一层楼!

当然,世界是公平的,刘裕现在的这一切,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儿时的苦难,坎坷的少年,种种危险的逼迫,各种不公的压制,才让年轻而坚强的刘裕,闯过一个个激流险滩,淬炼出如今文武双全的本事,更积累了平常年轻人难以想象的经验,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以现在刘裕展现出的气度胸襟和实力,恐怕七八年后,最多再迟一点,他出将入相,是一定没有问题的。

只是这一刻,有个诡异的想法,突然在谢灵心中一闪而过,如果现在自己对刘裕还低估了呢?如果刘裕还能更上层楼呢?

比出将入相还要更上层楼,那岂不是……谢灵微微打了个冷战,很快就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现在的局势,你也知道。”谢灵想了想,还是决定提前和刘裕交底,“这次的事情,虽然由你而起,但是谁都知道,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们还是冲着谢家去,冲着所有不愿意和他们站在一起的去,不过,问题的关键还在你身上。”

“那么希望我怎么做?”刘裕沉声道。

“不不,你不要误会。”谢灵轻轻摆手,“我们待你,如同待子侄一般,让你跳出去顶缸这样的事情,是我们所不齿的,责任一定不会让你扛,但是眼下的局面,委屈你多少得受一些,我知道,你本是有功之臣,这样也难为了你。”谢灵显得很不好意思。

“小姐哪里话。”刘裕爽朗地笑道,“这些事情,如今对于我都是浮云,小姐你看着办吧,只要是对大局有利,怎么都行。”

“没想到。”谢灵轻轻摇头,“你……很不一般,我替父亲谢谢你了。”

“刘裕不敢。”

终于说完了正事,谢灵还不放心,又给刘裕交待了一些具体的细节,这才说道:“如今的局面,估计最少会有3个月到半年,都不会消停,但是我们不能等,这段时间,你也要早做准备,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刘裕轻轻点头。

“那么,我就告辞了,你要保重身体。”

说罢,谢灵决然扭头,飘然而去。

刘牢之轻轻拍了拍刘裕的肩膀,然后说道:“我回头给你找个大夫来,哼,你小子要是再不争气,我就真给你破相了。”

刘裕一愣,旋即大笑,二人轻轻一击掌,一切尽在不言中。

姑臧城。

之前梁熙的刺史府,吕光毫不避讳的住了进来,而且对于很多旧僚照旧任用,毫不介意。

不管怎么说,吕光的能力,到底还是比梁熙强了太多太多,短短一个月,吕光就彻底搞定了姑臧城的大大小小上上下下,然后对于有功之臣进行封赏,如今凉州各地已经牢牢掌握在吕光部属的手下,加上苻坚虽然下诏斥责了自己一番,但是还是默认了自己兼任了凉州刺史。

所谓名正则言顺,因此吕光如今的心情很好,哪怕前些日子,秃发思复鞬的使者来到姑臧求情,又是哀嚎又是送礼,痛斥沮渠罗仇和吐谷浑勾结,不敬朝廷,不尊吕光谕令,荼毒生灵,焚烧草场,吕光也毫不在乎,只是用了几句套话,便打发他们走了。

吕光一点也不在乎他们互相攻杀,最好一个接一个的打,从今年打到打死最后一个人为止,这些匈奴杂部,鲜卑旁支,以及当地那些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小部落,在吕光看来,都很可恶,只是他们现在名义上是自己的臣民,不好去下手。

最好他们互相攻杀,全部死绝了,那最好了,如今吕光以及很多氐人,都把自己看成高贵的文明民族,而把那些糟糕的人看做是野蛮人。

吕纂如今掌了青骑,和吕由一起负责姑臧治安,因此现在陪侍在吕光身边的是世子吕绍,吕绍和吕光长得很像,只是大概因为从小读书的关系,看起来清秀了很多。

为了栽培和历练这个孩子,吕光让吕绍做了段业当初的工作:参军。而主要任务也是负责刺史府大大小小的日常事务,这样让他能迅速对政务和军务有所熟悉,免得以后接班了措手不及。

就在吕光刚刚看完一份公文的时候,吕绍恭敬的走了进来,正要行礼,吕光却笑道:“你来了?不必多礼,坐吧。”

吕绍却像没听见一样,还是坚持行了大礼,然后恭敬站在下首,听父亲训话。

吕光并没有不满,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从小读圣贤书,对于礼仪伦常非常看重,而且这是对自己的恭敬,虽然略微不太亲切,但也算好事。

因此吕光笑笑,道:”怎么,又是秃发部的事儿么?喔,你坐吧,别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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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风云际会河西(2)

吕绍看了看他的父亲,有些羞赧的笑了笑,可是眉头却依然有些皱着,显然局势让他轻松不起来。

吕光看了,心里也有些心疼,自己这个儿子,其实哪儿都好,可以算是文武双全,但是由于从小就是嫡子,受得照顾也比较多,而且常年读圣贤书,让他的性子多少软了些,如果说吕纂那种在沙场上淬炼出来的狠辣劲头,吕绍能学到一半,那就完美了。

“父亲。”吕绍沉声道,“秃发部的告急文书一封接着一封,而且其措辞也越发之谦卑,看起来,秃发部形势不妙。”

“没错,所以呢?”吕光期待的看着吕绍。

“所以……孩儿以为,父亲应该做出反应。”吕绍虽然有所迟疑,但是还是勇敢地说道,他虽然一向谨守分际,可是现在的话,有些事情再做,就矫情了。吕绍老实,可绝对不傻。

“你说的没有错,该做出反应了。”吕光慢条斯理的说道,“总不能让秃发部就这么被灭了吧,但是呢,需要反应的却不是我们。”

“那是谁?”吕绍有些不解,不管怎么说,他如今毕竟刚刚来到凉州,对于地方上的事情,虽然尽快了解,可是毕竟时日太短,还不算熟悉。顺便说一句,苻坚到底是苻坚,终究胸襟气度不一般,虽然吕光的行为近乎造反,可是他在摆平了梁熙,坐稳了凉州后,并没有其他的动作,而且一直被苻坚视为心腹之患的苻洛被干掉,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件好事,因此苻坚也就直接派人护送吕光的全部家眷来到了姑臧,算是表示安抚。而吕光也很领情,虽然不能指望他率军支援中原,帮助苻坚对付慕容垂,可是他只要确保凉州不“呵呵呵”,吕光却卖起了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吕绍正在琢磨呢,却有校尉发出信号,那是有急信来到。

走完必备的程序,吕光从吕绍手里接过盖着火漆的信,冲着吕绍晃了晃,道:“你且猜猜,会是谁?”

吕绍老老实实的摇头,虽然吕光经常和他开玩笑,而且父子之间的感情真的不错,但是从小受正统教育的吕绍,还是不习惯这些。

吕光见吕绍不开窍,也不恼,很快打开牛皮袋子,取出信,只看了一下子,便大笑道:“果不其然,果不其然呐,你看看,你看看,哈哈哈哈哈。”

吕绍有些不解地接过信,仔细的看完,生怕看错了一个字,然后再看了一次,确信自己没有理解错误,这才把信轻轻放在父亲的桌子上,有些不解地问道:“这段太守……他这是何意?”

“呵呵呵。”吕光轻轻的用手指扣着桌面,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徐徐说道:“这敦煌太守段业嘛,其实岁数和你差不多,这你也是知道的,虽然你杜叔,姜叔,以及四佐将,都跟了我许多年,他们的本事,自然不必多言,可如今凉州八郡,八个太守里,最值得注意的,便是此人。”

“孩儿知道。”吕绍恭敬地说道。

“不,你恐怕并没有真正懂。”吕光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此人之前便是参军,也就是你现在的位置,而且默默无闻了多年,可是短短半年,就成为一方太守,你不觉得这很可怕,也很诡异么?另外,我还可以告诉你,如果不是他太年轻,如果不是他不是我的心腹,他的位置,不止是一个太守。”

吕绍沉默了下,低头想了想,然后抬头说道:“如果如父亲所说,此人年少便有大才,昔日执掌文牍并钱粮事务,后来掌兵,也有战功,如今又是地方父母官,多了历练,这样的人……父亲需要小心。”

虽然吕绍说的平静,可是话里话外的玄机,吕光又如何听不出?

难得看见儿子居然有这份心机,吕光非常高兴,便把球又踢了回去,笑吟吟问道:“那你说说看,对于此人,该怎么办呢?”

吕绍想了下,这才谨慎的说道:“凉州初定,乃用人之际,因此自当用之,不过需恩威并施,该敲打敲打,该提拔提拔,如此方能控制,如若不能,则削其权,夺其兵,如若不行,则调其回姑臧,就近看管,如果还不行,就只好动用刀兵了。”

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稳妥可行,吕光仔细一想,觉得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因此非常高兴,看起来这个儿子虽然历练少了些,但是也还是个可塑之才。

既然如此,不如让他更多的历练,这样才能更快的成长。

于是,吕光说道:“他的文书,你也看了,他的主张,你也知晓,你觉得该怎么办?”

“此事事关重大,该父亲做主。”吕绍忙道。

“做主自然是我做主,不过也想听听你的意见,以供我参考嘛,你我虽然论私是父子,可是论公也是上下级,你可是我的参军呢。”吕光笑道。

吕绍想了想,道:“段业已经把具体的操作方法,时机,分寸,都清楚地提出来了,儿子才疏学浅,对于具体的情况也不了解,但是看他考虑如此周全,想必也切实可行。虽然这样,儿子依然认为,事情可以这么办,但是现在不能准。”

“喔?”吕光笑了,“那该怎么办?”

“有些事情,可以做,但是不能以他的名义做,有些事情呢,就干脆不做,有些事情,哪怕非得让他做,也得是我们让他去做,所谓名正言顺,这个事情,父亲您可一定不能松口。”

吕绍虽然面色平静地说完这一切,可是吕光何尝看不出他目光里闪过的一丝狡黠?不由老怀大慰,看来,这个儿子果然成器啊!

心情大好之下,吕光干脆地说道,“既然你都想的这么到位了,不如这样,这个事情,就给你一次锻炼的机会,我决定给段业回书,意思就按你刚才的意思,然后你来拟笔,写完了给我看一下,然后让机要房立即四百里加急发出,可好?”

“儿子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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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风云际会河西(3)

敦煌太守府内堂。

段业轻轻走进秃发傉檀的房间,而秃发傉檀如今身体已经小好,如今正靠在床头,和秃发灵聊天,虽然说他的身体依然很虚弱,可是看起来,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事实上,距离段业上一次离开不过区区一天,可是对于秃发傉檀兄妹来说,却仿佛时隔了数年之久一般!

道理也很简单,段业这边,每延迟一点时间,自己的族人,自己的兄弟,很可能就会因为这一点点时间就死去!甚至可能因为时间的耽搁,导致部族的毁灭。

可是,秃发傉檀知道,自己不能催促,不能着急,着急也没有用。

段业哪怕和自己感情再好,和自己妹子感情再好,他如今,要考虑的已经太多了,他如今是一个庞大的势力集团的领袖,他必须为跟着自己混饭吃的几万人的利益考虑。自己来到了敦煌,该表达的意思就已经表达到位了,再多说多做,就着相了。

段业进来后,也顾不上寒暄,本想直接进入正题,可是看秃发灵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心中略微有些不忍,不管怎么说,那依然是自己的女人呐。

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在秃发灵有些失望的神色里,段业却又轻轻点头。

一摇头,一点头,意味深长,秃发灵正在沮丧之中,却突然又得来了喜悦,她的眼泪当即就下来了。

她当然明白段业那个眼神的意思,只是还没等她对段业表示什么,段业就轻咳一声,道:“灵儿,你先出去一下。”

“喔!”秃发灵很乖的点头,马上就出了门,她知道,自己想要的结果已经得到了,但是,秃发傉檀是自己的哥哥,更是秃发部的代表,如今自己的男人要和自己哥哥谈的问题,并不是小舅子和妹婿之间聊天那么简单,有些事情,不让自己知道,那是为了自己好。

秃发傉檀微笑的看着这一切,整个过程里,他一言不发,因为他知道,自己想得到的,也得到了。

等到秃发灵离开后,段业坐到秃发傉檀面前,亲切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好多了?伤口已经不疼了。柳大夫医术很高,等以后有机会,我想派我们部族的大夫到你们这里来学习一下,方便么?”

“这个没有问题。”段业果断点头,“另外,关于秃发部的事情,作为敦煌太守,我当然不能介入部族之间的事情,可是,如果有些人,看不惯草原上的一些歹事,自愿组成志愿者,加入里面,以个人的身份主持公道,那我政务繁忙,也管不了这些。”

秃发傉檀开始还有些担心,可是后来听段业这么一说,也就明白了。

他当然理解,段业其实面对的压力很大,因为自己部族的事儿,说白了,和段业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他如果不管,谁也挑不出理来,反而如果主动介入去管,恐怕会有麻烦,因为河湟流域并不在敦煌郡境内,别的且不说,一条“捞过界”,就足以让段业面对很大的麻烦。

可是,如果段业自己不管,但段业麾下的一些人,以个人名义,介入部族事务,那么性质上就完全不一样了,这样一来,虽然明白人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可是起码从道理上,却是挑不出毛病的。

随机应变,打擦边球,这是成为政客的必修课,而有着几百年厚黑经验的后世这类的书籍更是汗牛充栋,段业早就习惯了这一切,因此搞起来毫无压力。

“不过。”段业轻轻挥手,“你也别高兴太早,明人不说暗话,做这个事情,我压力很大,有很多麻烦,而且,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而必须节下点头,还有很多事情,就算节下点头了,我去做,也有风险。”

秃发傉檀默默点头,他当然知道,段业说的是实话。而且,他知道,段业这么说,并不是向自己邀功,而是真的有很大难度。

之所以包括沮渠罗仇在内的很多人,都坚持认为秃发部已经完蛋,现在也只是苟延残喘,其中主要的原因,也就是因为其种种限制的缘故。

想了想,秃发傉檀还是主动说道:“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而且一码归一码,一桩生意算一桩,总归得算算清楚,什么都能欠,就算人情那是不能欠的,你说说看,我们秃发部,需要付出什么?”

段业也不客气,毫不迟疑地说道:“如果成功帮你们度过难关,我要你未来三年内提供一万匹战马,其中一年内必须有五千匹,然后我还要你们秃发部境内的探矿,开矿权,一旦发现矿脉,其收益我们对半分。另外,以后我敦煌如果遇到什么问题,起码你们得帮忙一次,至于其他的细节条件,当然也有,我已经写好了文书,待会你可以看一下。当然,如果万一失败,我们自然不会要这么多,而且起码我还会全力保护你们族人的安全,能保护多少就多少。”

这个条件非常苛刻,秃发傉檀很快就皱起了眉头。按照这个条件来算,就算这一次,秃发部挺过去,可是如果履行了段业的条件,也算大出血,基本没几年就缓不过来。

可是再仔细一想,秃发傉檀却觉得,这么苛刻的要求,反而说明段业方面是有诚意的,如果说段业只想敷衍一下,或者对于秃发部还有什么别的想法,甚至想来个假途伐虢之计,肯定不会拿出如此详细的条款。

秃发傉檀的这一个判断非常正确,确实这是段业和段平等人经过紧张而急促的激烈讨论,甚至还辩论了一阵子,才拿出的一个妥协方案,因为对于搀和到秃发部的事情,段业集团内部是有好多人不赞同的,最后可以说是段业力排众议,才强度关山,让大家执行。

很多事情,不在于条件是不是苛刻,而在于是不是有更好的办法,需要的是权衡利弊,秃发傉檀发现,自己几乎别无选择,必须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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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神秘来客驾临(1)

自己这次来敦煌之前,已经得到了父兄的授权,可以代表秃发部达成任何协议,因此秃发傉檀肩膀上的担子,还是很重的!

还有什么可想的呢?时间不等人,秃发傉檀干脆一咬牙,一横心,点头道:“那么好,我代表秃发部答应这一切,希望大人言而有信。”

称呼大人,是因为是谈公事,秃发傉檀从来都很守分寸!

这也在段业意料之中,他轻轻点头,伸出手去,和秃发傉檀碰了一下,道:“好好养伤,也要快一点,我现在事情很多,具体细节,待会会有人和你交代,你就放心吧。”

“嗯!”二人对视一眼,俱都微笑。

出了秃发傉檀的房间,段业刚刚回到书房,恰好葛渤来了,二人的关系已经是人尽皆知,府内早就知道葛先生的地位非常不一般,府君大人都礼遇的很,他们自然也不敢拦,况且段业也有言在先,葛渤进来,可以不必通报不必等待,除了女眷们的住地,他哪儿都能去。

见段业进来,葛渤站起身来,神色有些焦急地说道:“大人,你和秃发傉檀谈完了么?”

“谈完了呀?还好,他都接受了。”段业的神色有些疲惫,却也很高兴,不管怎么说,这一次他都是稳赚不赔,敦煌不管多富庶,也只是一个郡,而他从秃发部要到的东西,估计是秃发部家底儿的一半还多,有了这笔资源,自己就能快速强大起来。

“好,那这个事情,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问题应该不大了。”葛渤急着说道,“大人,那事情前期也不需要你出面,就放心交给段平吧,眼下,却有个更重要的事情,大人,你需要集中精力处理这个了。”

“喔?什么事情?”段业非常好奇,因为眼下介入凉州西南部部族争端,其实是敦煌郡发展的大好机会,那自然是大事了,可是还能有比这个更大的事情么?

“据绝对可靠的消息,卫彬来了凉州,姑臧已经去过了,前天刚到的酒泉,现在应该还没到敦煌,但是也快了。”葛渤有些焦急的说道。

可是段业却是一脸茫然,葛渤这才想起来,卫彬并不是声名动于天下的谋臣勇士,而是也躲在黑暗里的可怕人,这样的人,段业不知道也正常,事实上,天下真正知道这个可怕名字的人,也没几个。

“大人,此人是苻坚第一心腹,十多年前,苻坚如日中天,大秦势不可挡的时候,世间但知道王猛文武全才,最得信任,却不知道内廷尚有一个卫彬,思维缜密,心狠手毒,主管情报刺杀,侦测敌情民情之事,其被苻坚信任的程度,也只有王猛可以比拟,纵然是邓羌梁成,张牦吕光也不能及。”

段业听了,默然点头,历朝历代,天子周围都会有这种人,苻坚能成就大事,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他有些好奇的问道:“难度此人也是个宦官么?”

段业其实对宦官没啥好感,这个倒主要是受一些官修史书的毒害,导致一提到宦官,人们就自觉地想到了魏忠贤李莲英,却不知道由于常年文官集团掌握了舆论和史书,导致宦官被恶意丑化,功劳肯定是读书人的,过错一定是宦官的,哪怕是洪涝灾害也是宦官的原因,想下雨天晴也简单,杀人就行。

葛渤点点头,又摇摇头,“此人是残疾人不假,却并非宦官,他当年因为不幸的遭遇,被去了势,但是他是苻坚还是王子时就跟随其中了,当初苻坚政变夺位时,此人便起了莫大的作用。如今王猛也死了,他可以说是苻坚最信任的人了。”

段业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卫彬这样的人,和旁人的分量自然不一样,他来到这里,一定是代表着苻坚的意思,而虽然如今,苻坚实际控制区域,已经由于慕容垂和慕容冲的缘故,被分割开来,辽东,山东和淮北已经成为飞地,和长安很难联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段业可没有能耐和苻坚扳手腕。

所以,对于段业来说很重要的事情,便是一定要尽快搞清楚,卫彬来干什么?!

可是段业问出的这个问题,葛渤却也很担心的摸了摸额头的汗,坦然摇头,道:“我们不知道他来凉州做什么,如果这个都能打听清楚,他便不是卫彬了。”

“那么他在酒泉呢?”段业的神色严肃起来。

“只能确定他见过彭凤,别的也不知道。”葛渤说道。

这下子就有些麻烦了,段业也背着手开始轻轻踱步,每当他遇到困难的时候,就习惯了用这种方式来纾解紧张,有时候还能想出办法来。段业坚信,歇斯底里,总是发泄,完全是无济于事的。

至于那个彭凤,之前是段业派人争取了他们父子反水,他们父子在吕光夺取凉州一事上,可以说功劳莫大,当然吕光也没有吝惜赏赐,把酒泉郡让彭凤当太守就是最好的奖赏,而武威郡依然让彭济担任,父子两人,都是大郡太守,这样的殊荣,天下也找不到几个。不要忘了,吕光手上只有八个郡!

至于其他的物质赏赐以及特权,更是给了不少,一时间彭家父子在凉州可以说是炙手可热,地位可远比梁熙时代要高。

既然这样,那个卫彬先去了姑臧,再去了酒泉,他想干什么?

可以合理怀疑,卫彬去了姑臧,一定见了吕光,很可能也见了彭济,现在又跑来见彭凤,怎么想,段业怎么觉得不对劲。

也难怪葛渤神色焦急了,如今很多日常事务,段业都不管了,因为他知道时间紧迫,一旦等到中原分出个胜负来,形成了新的核心,那么以泰山压顶之势收拾凉州这边,就跟玩一样,自己别无选择,只能尽快壮大自己,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打下一片足以自保的根据地。

可是卫彬如果现在发难,段业悲哀的发现,自己几乎没有还手的机会!

走上了这条路,便不能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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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神秘来客降临(2)

怎么办?该怎么办?段业思来想去,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太好的办法。

可是,自己却是葛渤,段平,张猛,楚云深等人的头儿,如果当头儿的都在关键时刻拿不出主意,那干嘛要你当头?

葛渤既然在这个时候焦急的找到自己,只能说明他也没招,需要段业拿出办法来,不然的话,葛渤肯定早就提出建议了。

仔细想了一会,段业还是觉得没啥好办法,但是,也不能再磨叽下去了,时间紧迫,而且此事涉及的卫彬本来就是主管情报工作的,说不得如今他已经在敦煌城布满了自己的人手呢。就算自己府上,是不是有卫彬的人,那也是很难说的。

虽然段业早就把敦煌当成了自己的根据地,而且正在努力的经营,可是时间到底太短,根本做不到把这里经营为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城里潜伏着其他势力的人,这是公开的秘密。

想了想,段业还是说道:“卫彬既然来了,我们当然不能装聋作哑,这样,我们不妨把阵势搞大一点,动静弄响一点,来给他点见面礼。”

“大人的意思是……”

“既然他卫彬来了姑臧,还被人知道,我们不妨就借助某些力量,把这个事情给捅出去。”段业嘴角一弯,有些冷冽的说道。

“大人,这合适么。”葛渤有些迟疑,毕竟卫彬的身份和旁人不同,寻常人不知道,可是高层里却还是知道的,而且他既然秘密来凉州,当然有秘密来的道理,如果给他戳破,可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他脸上不好看了,很多人可就麻烦了。

段业看了看葛渤,再整理了下思路,咬牙道:“得了,顾不了那么多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虽然我现在没什么理由和道理,但是我总觉得,这事儿弄开比捂着对我们有利。”

说到这,段业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一拍脑门,道:“对!对,就是这么回事!”

“怎么?”

段业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他没有正面解释,而是神秘地笑道:“真人,很多事情,如果没法解决,其实把事情搞大到谁也解决不了,其实也是个解决的办法。您说,是么?”

葛渤顿时恍然大悟,老少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嘿嘿奸笑起来。

在吕光正式成为凉州刺史后,由于一些列内外政策都很稳健,而且凉州人过惯了平静的日子,早就讨厌那连绵不绝的战争了,跟谁过不是过啊?于是很容易就接受了吕光的统治。

因此凉州已经平静了一阵子了,就算大家都从亲戚朋友以及走南闯北的客商那儿,知道西南方向秃发部和吐谷浑什么的又打起来了,他们也毫不关心。

反正那些地方,除了做生意的人,谁也不去,就算是生意人也不担心,因为在草原上,商人是受到部族酋长们的高度尊重的,他们可不会铸造冶炼,也不会纺织打磨,如果没有商人,他们哪里有丝绸穿有金银器用?更何况,他们部族的牛羊马又卖给誰去?

所以,哪怕他们打得天翻地覆,也没有人敢为难商人。

再说了,凉州虽然民风剽悍,不似内地,但是归根到底,多数人还是汉人,对于胡人之间的冲突,并没多大的兴趣,就算有点关注,恐怕也有些不怀好意,就算不至于到了幸灾乐祸的程度,也巴不得他们自己掐比较好。

可是,很快平静就被打破了。

突然间,凉州城的茶楼酒肆,秦楼楚馆,大街小巷,但凡是公开场合,就有人在散步传言,说什么天王陛下对于凉州还不放心,派了钦差大臣卫彬来到凉州。

这是本来的话儿,无非是说卫彬来了,并且对于卫彬的神秘性和重要性做了一番渲染,仅此而已。

当然,段业也没忘记找人扮演了捧哏、传播、反驳等等角色,但凡传言要能火起来,总得遵循马太效应,这个年代可没有那么多先进的传播工具,想要达到那个效果,实在有些难度。

但是连段业和操盘的楚云深都没有料到,很快,谣言就衍生出了很多不同的版本,而这些版本的诡异程度,大大出乎段业的预料之外。

比如说,苻坚震怒,让卫彬来痛斥吕光,吕光吓得跪地求饶,瑟瑟发抖,涕泪横流。

比如说,苻坚震怒,让卫彬带人来抓吕光回长安处置,结果吕光苦苦哀求无效,想杀卫彬灭口,同时造反,却不料卫彬乃是个武林高手,就这样让他跑了。

比如说,苻坚震怒,派卫彬来凉州办事,结果卫彬居然被吕光策反,索性从了吕光。

当然,靠谱些的传言也是有的,比如有人就说卫彬来到凉州主要是就近处理秃发部和吐谷浑的事情的,顺便敲打下卢水胡,因为他们捞过界了。

可是,这些比较靠谱的分析,在越传越玄乎的八卦面前,生命力弱的可怜。

因为八卦的生命力,在于玄乎,在于匪夷所思,在于让人津津乐道。

可惜,很多真相,往往是枯燥的无趣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酒泉的一个暗室里,卫彬坐在那里,抱着手看着两个跪在地上的年轻人,而这两个年轻人长得一模一样,清秀的很,居然是双胞胎!

卫彬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们,可是他们却额头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但卫彬不说话,他们也不敢说话,这个屋子本来就是暗室,几乎没有光线,只有一盏孤独的油灯,气氛压抑的紧。

再看了二人一眼,卫彬慢条斯理的摸了摸有些发涩的眼角,缓缓说道:“怎么,你们两个,还不说么?”

二人对视一眼,又同时抬起头,异口同声说道:“爷!我们不知道啊!真不知道啊!”

“唉!”卫彬长叹一声,背着手站起身来,“小四儿,小五儿,你们跟我以及有十一年了吧。”

“是十一年四个月整。”左边那个人脸上左侧有酒窝,唤作小四,他是双胞胎的哥哥。

“嗯,你记得很清楚。”卫彬点点头,“看起来,到今天为止了!”

卫彬的话,听起来没甚大不了,可是兄弟二人却俱都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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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究竟是谁泄密

卫彬由于身体的原因,可以说孤独了大半辈子,而且他的工作性质,也要求他更多的是理智,冷静,而非热情和奔放,所以说总体上,卫彬给人的感觉,就是不苟言笑,足够冰冷。

尤其是对自己的下属,干情报工作的人,卫彬更是常年保持冰冷,为的自然也是让他们也保持冷静和理智。

其实说起来,干情报工作的,最高境界,当然是学啥象啥,喜怒皆自然,你怎么看怎么象正常人。但是,这实在太难,除了需要长时间训练外,关键是得有天赋。

这样的人,的确是可遇不可求的,那么退而求其次,也要让他们能够长期保持情绪稳定,这样才能理性的分析,理性的处事。

所谓冷静,把冷和静放在一起,不是没有道理的。

所以说,卫彬对自己最信任的人,反而是更冷更严厉,倒是对不太信任的人,反而随和一些。

小四小五,由于从小是双胞胎,天生有心灵感应,而且兄弟俩都机灵过人,卫彬最是喜欢,他无儿无女,因此就把这两个人当做自己的儿子一样培养,从小教他们读书写字,刺杀骑射,几乎是倾囊相授,而这俩兄弟也实在争气,不到二十岁就成了卫彬的得力助手。

可是这一次,熟悉卫彬性子的小四小五,却知道卫彬真的生气了,他居然开始算起三人相处的时日了,这信号还不明显么?

正当小四小五还在琢磨该怎么求饶时,卫彬幽幽叹口气,道:“你们两个,到现在还不说实话么?”

小四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再不作出合理的解释,恐怕事情就不可挽回了!

他当机立断,“扑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而小五和他到底是有心灵感应,几乎不需要交流,仅仅比小四慢了一点点,便也跪在了地上。

二人也不解释,只是齐刷刷的开始用手自抽耳光,而且打的快,打得狠,很快二人脸上都见血了,可是他们还是不停,接着一直打。

他们的目的其实很清楚,虽然他们还不知道卫彬为什么生气,可是很显然和他俩脱不了干系,但问题在于,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要说可能让卫彬生气的事儿,当然也有,还不少,可是总不能卫彬还不知道的就傻乎乎招供了吧?那也太寸了。

而且一味狡辩或者否认,都会带来反效果,他们俩跟了卫彬多年,也知道卫彬是外冷心热,对于自己兄弟俩,只要是能放一马,肯定会放一马。

而且兄弟俩仔细琢磨过,最近小事儿犯了不少,大事儿还真没有,因此也不担心。他们相信,自己俩把脸都打成这幅德行了,他总归会心软吧。

卫彬默默看着二人自顾自的抽脸,却就是一言不发,二人心里都有些着急了,难不成这一次猜错了?可是就算这样,他们也不能停,不然就前功尽弃了,小四和小五几乎不必想,就继续猛打,打得更起劲了。

就当小四儿觉得已经有些绷不住的时候,卫彬长叹一声,而一瞬间,兄弟俩就知道,这一手赌对了!卫彬心软了。

“好了,别装蒜了。”卫彬年老成精,什么阵势没见过,这俩小子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他们心里那点弯弯绕,自己能不清楚?

换句话说,小四小五,知道自己能琢磨透卫彬的心思,卫彬却知道他们俩在琢磨自己。

只是卫彬犯不着为这个事儿计较,而且俩人还算俊美的脸,如今都已经打得不成样子了,卫彬多少也有些心疼。

二人听话,停住了手,可是还是有些可怜的看着卫彬,求饶的意思十足。

“说罢,你们俩,最近做什么错事儿了?嗯?”卫彬回到椅子上坐下,看也不看二人。

小四嗫喏了一番,抬头悄悄看了看卫彬,然后低头说道:“我们……我们悄悄喝酒去了。”

“几次?”

“两次!”

“嗯?”卫彬抹了抹嘴角,小四心知不对,忙道:“额,真的我们一起只去了两次!四儿不敢说谎。”

“喔?”卫彬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么你俩分头去的,就不算咯?”

“分头去了……三次。”小五接过话茬。

“嗯,还好你们还算老实。”卫彬淡淡说道,而小四小五心里都有些发憷,没想到这点子事情,他们自以为卫彬根本不会注意的,都被卫彬了如指掌,可见卫彬实力的可怕。

“哼!”卫彬重重的一拍桌子,“出门前我是怎么说的?不许喝酒不许喝酒!你们还不听?上次在邺城的事情,如果不是我帮你们拦着,你们知道会惹出多大的事儿么?酒是穿肠毒药,这么简单的事情,要让我说多少次,嗯?”

小四小五自知理亏,也不敢狡辩,只好唯唯称是。

“别以为你们俩不说话就没事儿了,这次和上次不一样!”卫彬不满道,“该怎么责罚,上次我跟你们说的1时候就已经讲明了!国得有国法,阁得有阁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们这一次必须重罚,不然你们记不住,待会自己去找老车,嗯?”

“是!”二人虽然同时答应,背上却都已经冒出了涔涔冷汗。

老车不是别人,正是跟随卫彬多年的助手,此人虽然别的能力一般,可是却专门管阁内的刑名事务,处罚犯错的人的活儿从来都是他管,这下子栽倒他手里,死肯定不会死,但是估计也得退层皮了。

不过,这一次自己做错了事情,却也没办法,二人只好认命。

“还没完呢。”卫彬由于对这兄弟俩寄予厚望,实在不希望年纪轻轻的就自甘堕落,走入歧途,二人干的有些事情,又实在是太寸,因此卫彬决定趁这个机会,好好敲打二人一番,所谓玉不琢,不成器嘛。

“额……”小四小五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居然这么难以过关,心里知道,这次如果还不老实,恐怕很难混过去了,万一激怒了卫彬,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乎,小四小五这一次可是竹筒倒豆子,什么都招了,而说实话,二人干的有些事情,卫彬还真不知道,因为卫彬是察觉到二人有问题后,才开始派人监视他们的,之前对于他们很是信任,因此也对他们颇有些放任。

可是他们说出来的事儿,有的让卫彬气得不行,有的却是哭笑不得,什么偷了人家的鸡,杀了人家的牛,欺负了人家的小孩,调戏了人家的老婆,这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破事儿,还真不少。

当然,他们也干过一些卫彬极为不能容忍的事情,比如他们居然接受了外官的吃请,还和前任尚书左仆射王大人的公子们一起喝了花酒,这就不能轻饶了!

要知道,卫彬等人,是苻坚的心腹,必须和任何势力保持足够的距离,这样既是自保之道,也是更方便于做事,不然的话,所谓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秘密势力一旦介入政争,不管是不是站对了队,下场都很惨。

站错了自然不必说,肯定会被牵连,就算站队站对了,押对了宝,下场也不会好。因为情报机构本来就不该介入这些,这是大家公认的,得胜的一方也知道情报机构的厉害,如果他们再把这手对自己玩一套呢?所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也是必须的。

偏偏,那个王大人不是别人,正是苻睿的心腹,这事情可就不小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卫彬难道不知道么?这苻睿可是一直想当太子的啊!虽然苻坚一直没有表态,也没有出手做什么,但是深知内情的卫彬知道,苻宏的太子宝座,一直很稳,苻坚并没有换马的意思,更何况苻宏本来并无失德之处,威望不低,如今更是率军连战连捷,几乎以一己之力化解了分崩离析的危局,声望更是如日中天,又借机掌握了军队,和他作对,那才是找死呢。

更何况,皇家的事情,本来就是最危险最敏感的事情,介入进去就是嫌活的太长了!因此,开始还保持着风度克制着脾气的卫彬终于愤怒的把手上的杯子摔了个粉碎!

小四和小五知道形势不妙,眼泪几乎是说来就来,忙道:“我等一时糊涂,自知错误不小,会马上去请车叔重重责罚,就……就按照最重的来,请爷赎罪!”

说罢,二人一起磕头,几乎如同捣蒜一般,而地上也隐然出现了血迹。

卫彬叹了口气,突然想到,这些事儿并不是自己要修理二人的根本原因,看来自己还是太关心他们了,以至于是关心则乱。他轻了轻嗓子,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淡淡道:“告诉你们,你们俩这次惹的事儿,大了!这事儿没完!”

这话唬的二人几乎是同时打了个冷战,而卫彬却接着说道:“不过,出门在外,眼下最紧要的事儿,我却得找你们问个明白。你们不许撒谎,嗯?“”不敢,不敢。“小四小五哭道。”那我问你们,为什么我们来酒泉的事儿,被人知道了?“卫彬的声音之冷冽,犹如来自九幽深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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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一环套着一环(1)

小四和小五几乎同时打了个冷战。

如果说其他的事情,无非都是私德的事儿,哪怕再不规矩,他们也相信到了最后,卫彬还是会原谅他们,可是泄露机密这种事情,就是干他们这一行最大的忌讳,这是绝对不能原谅的。

但是几乎不需要犹豫,二人马上就涕泪横流的说道:“爷!爷!不是我们,不是我们呐。”

“不是你们是谁?嗯?”

“真不是我们呢!杀了我们也不敢呐!”小四儿动作快,抱着卫彬的腿连连磕头,而小五也不遑多让,二人这个时候算是把这辈子的眼泪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地上已经湿了一大片。

“爷,真不是我们呢,我们没有理由要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啊。”

“就是,爷,您和天王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没有理由背叛您呐!”

卫彬这下子也有些犹豫了。

他对这俩人,是从小看到大的,他们的鬼心眼自己清楚地很。

要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儿,这俩人是放肆的很的,可以说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混不吝的事儿都敢做。

可要让他俩去出卖情报,出卖自己,出卖国家,借这俩人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更何况,卫彬坚信一点,人做任何事情,一定会有理由。比如自己愿意给苻坚卖命,那是因为大家都瞧不起自己时,只有苻坚能平等的对待自己,把自己当做普通人看,这比刻意的笼络还让卫彬感动。卫彬一直秉持一个原则,谁待他好,他就待谁好,因此愿意为了苻坚赴汤蹈火。

而自己对二人不薄,也看不出有谁能对他们更好。何况,阁内对阁员的待遇实在很好,物质上也不存在不能满足的问题,可以说人家就算要收买二人,也是开不起价的,因为不管你开多高的价,卫彬都有把握自己能开的比他们更高。

再说了,卫彬见人多也,人是不是撒谎,感情是真是假,卫彬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

二人跪在地上痛哭,当然也有表演的成分,但是卫彬从他们身上,能看出恐惧,却看不出心虚,看起来,二人应该没有撒谎。

“真的不是你们?”卫彬犹豫了一会,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如此说话,说明语气已经放缓,二人自然立即就听出来了,他们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饶,并且连连表忠心,赌咒发誓表示不会是自己。

卫彬这下子真的有些怀疑自己开始的判断了,他背着手开始在屋内踱步,一边走,一边仔细推敲着每一个细节,以及根据自己现在知道的消息,进行一点点的排查,结果他赫然发现,似乎真的不足以认定,是二人所为。

而小四小五自然还是很乖的跪在地上哭着,他们知道,最危险的时候虽然过去了,可是事情还没完,这一次是他二人最为危险的时候,如果不能彻底打消卫彬的怀疑,恐怕二人的命运日后还会受到挑战。

“好了,你们起来吧。”卫彬基本想通了,然后轻轻对着二人点点头。

二人松了口气,他们知道,卫彬已经基本饶了他们。

而其实,卫彬心里也松了口气,其实,最不希望二人出问题的,就是卫彬,因为二人是他一手栽培的,他真的不希望二人就这样出了问题,那样的话,自己固然会狠下心斩草除根,可是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卫彬不确定年纪已经很大的自己,能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看见小四小五,俩人都低着头,老老实实的站在自己前头,大气也不敢出,就像两只小鹌鹑一样,卫彬就又气又笑,不过,虽然已经基本确定不是二人干的,但是卫彬还是要趁机敲打一下他们,因为他们两个这么多年过的实在是比较顺遂,已经渐渐的开始翘起了尾巴,如果不趁着这一次机会好好的修理一下他们,让他们知道世道险恶,知道人心难测,恐怕二人以后还是会误入歧途的。

“我问你们,那一次见过彭凤之后,你们俩去了哪?”卫彬虎着脸,还是一点不给面子。

“额……”小四小五犹豫了下,居然没有开口。

“岂有此理!”卫彬大怒,没想到自己刚刚露出了点饶恕他们的意思,他们居然就敢开始装糊涂。正要冲上前去,给二人两个嘴巴,小四儿却是眼睛麻利,忙道:“爷!我……我可以说,不过爷您先保证您不能生气。”

“我都要被你们气死了!”卫彬停住脚,冷冷看着二人。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这也就表示卫彬愿意听他们讲下去了。

小四松了口气,他犹豫了下,才说道:”额……那一次我们去了酒泉的眠月楼。“”喔?“卫彬似笑非笑的看着小四,小四本想勇敢的和他对视,却终究抵挡不住他要杀人的目光,颓然的低下头,而小五更是头都不敢抬。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回答还是比卫彬开始想象的那个回答,要正常点,因为卫彬开始之所以怀疑他们,一个原因就是在和彭凤进行了一次重要交谈后,二人居然消失了整整一个时辰,而由于自己曾经三令五申不许出问题,不许乱跑,那时候自己对他们二人又很信任,因此根本就没有监控二人。等到后来,发现情况不对了,才知道二人那晚根本没有提前回来,这才怀疑上二人。

尽管如此,这一行为依然很恶劣,因为这是把自己的话当做耳旁风,而且是摆明了对自己阳奉阴违,实在很过分,卫彬还是很生气。”呵呵呵呵。“卫彬的笑声很渗人,”你们俩出息了,啊?居然都去喝花酒了,嘿嘿嘿,给钱了么?”

“给了!给了!”小五忙不迭的接茬,可是说完才发现卫彬的眼神更不对了,这才领悟到自己又说错了话。

也难怪如此,卫彬毕竟在二人心中,积威深重,二人见到卫彬,气势就矮了大半截,更遑论其他。

“那你们要不要给我一个不生气的理由呢?”卫彬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居然还有耐心听他们的解释。

“有的!”小四忙道:“我们喝花酒,是我们不对,可是,可是这一次有意外收获,因此四儿相信,爷您听了这个事情,一定会宽恕我们的。”

“你说说看,如果真的有用,那就罢了,如果你敢骗我,呵呵呵呵呵呵。”卫彬阴测测的长笑,笑声足以让任何人心底发寒。

“我们……我们在那里,是在甲字房,额,那间房年久失修,木板隔音不好,我们……我们在找姑娘陪酒听曲儿的时候,不小心也听到了隔壁的事儿。”小四说起这事儿时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二人从小都被卫彬管的很紧,而且他们俩的功夫并不能随便沾染女色,不然对身体会有很大的损害,卫彬也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二人应该还是如假包换的童子鸡,所谓的喝花酒,顶多也就是过过眼瘾和手瘾,因此气也消了不少。

“听见什么了?是听墙根么?”卫彬没好气的说道。

“额,不是,他们是……是段业的人。”小五战战兢兢的说道。

“喔?”卫彬这下子来了兴趣,他此次西行,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替苻坚来看看段业这个人。如今还没到段业的敦煌呢,居然在酒泉,就能发现段业的人,这个可不可小觑。

别人或许不知道,那是因为了解的消息有限,但是卫彬不一样。他自己就是主管全国情报事务的,段业做出来的事情,虽然具体细节,他不可能侦知的很详细,但是基本框架,还是很容易知道的。

段业从一个小小参军起家,如今不到一年时间,就成为一方府君,有十万百姓可以征收赋税,有万余军队可以任其指挥,而且还提拔了一群绝对听命于他的心腹,还促成吕光临时班师夺取凉州,造成苻坚也不得不承认的既成事实,这样的本事,可没几个人有。

更何况,这些事情只要拼起来一想,就能大概推断出段业的很多所作所为,在如今的乱世,见惯事情的卫彬可不相信,这些都是巧合。不过,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卫彬还是决定趁这个时候,亲自来探探这个段业的底,这样的话,是现在就消灭他,还是收服他,还是利用他,总好拿出个办法来。

但是这样的话,必须要秘密进行,这也是卫彬这一次极其低调的原因,一旦消息走漏,效果就要大打折扣,这也是卫彬知道自己行踪暴露后极端震怒的缘故。

不过事已至此,再抱怨也没有用,卫彬还是耐心问道:“你说那是段业的人?你们确定么?段业可是敦煌太守,他的手现在就伸的那么长了么?”

说起偷听和刺探这种本职工作,小四儿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他很确定的点头,道:“一定错不了,他们的话声音压得很低,但是我分明听见了他们说‘回敦煌后向大人报告’,这句话错不了,而现在敦煌的大人,也只能是段业了,另外,他们还说道,’大人身为一方府君‘,如此看来,他们一定是段业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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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一环套着一环(2)

卫彬眯着眼睛仔细想了想,小四儿的话应该是可信的,如果按照他这么说,那人应该真是段业的人无疑了。

“还有,爷。”小五补充道,“那时候,里面一共有两个人,说完这话后,就发出……就发出阵阵不堪入耳的声音,可是这样,我们才确定他们一定是趁机在眠月楼谈事情的,只是借此来掩饰罢了,这反倒是欲盖弥彰。”

卫彬本来就信了七分,如此一说,就更不会有错了。只是卫彬却不会就此让他们轻松过关,而是接着问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既然这样,事关重大,你们为什么现在才说?”

“呃……”小四犹豫了下,才咬牙说道:“爷,没办法,我们之前去喝花酒,就已经违了您的话了,如果那时候给您讲,可能搞不好先被揍一顿……额,我们当时打算,先找个由头,用其他的法子,把这事儿告诉您,这样也不算贻误事情。”

“一派胡言!”卫彬“啪”的一拍桌子,指着二人怒道:“我跟你们讲过多少次了?一条情报,抵得上黄金万两,抵得上百万雄师,有的时候足以定国之兴亡,君之生死,耽误一点点时间,就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居然还敢耽误?一天?你们知道一天时间会发生多少事情么?”

二人自知理亏,也只能唯唯称是。

卫彬知道,现在不是和他们俩撒气的时候,而且按照他们这么说,时间上就已经足以洗清嫌疑了,既然没有大问题,有些小问题,也就不必现在追究了。

于是他没好气的哼了声,道:“记得,这一次找老车领三份的责罚,嗯?”

“是,是。”二人心里大喜,知道这次已经成功的过关了。

不过,小四却很知道要打蛇随棍上,不管咋说这次也算让卫彬气的不轻,怎么能不趁机表白一番呢,他忙道:“爷,您看,那段业是敦煌太守,居然敢毫不避讳,把手都伸到酒泉来了,而且他们选在……额,选在风月场所谈事情,肯定是见不得人的事儿,只是那一次,我们二人,却是别的都没听见了,您想,连我们都没听清楚,可见对方也算练家子,有相当的反侦查能力,这干的肯定不是小事儿啊,那段业您说了,不是个安分人物,这不就是坐实了嘛!”

卫彬白了小四儿一眼,他当然晓得这小子打得什么主意,不过,他说的也有些道理,段业嘛,自己是越来越看不透了,而根据经验,卫彬可不相信段业搞来搞去搞了这么多,就是想闹着玩来着。

仔细想了想,卫彬又问道:“那是你们先走的,还是他们先走的?”

“呃……”小五迟疑了下,道:“您当时每晚子时都要过来,我们也没法久待,我们走的时候,他们还在隔壁呢。”

“那你们还听到了什么?”

“除了女人的声音,还有……就是那事儿的声音。”小五有些不好意思。

“不对。”卫彬摇摇头,“如果说段业得人,趁机出来寻欢,顺便也谈公事,那不是不可能,但是他们居然只被你们听见一句,我想那更多的可能是偶然,恰好因为一个空当被你们听见,我问你,之前是不是开始就是那些事儿的声音?”

“是的,因为开始就是寻欢声,我们也没多想,是后来偶然听见的。”小四补充道,“当时我还怕自己听错了,向五儿求证了下,他也听见了,我们才拿得准的,不然也不敢妄自和您说了。”

“如此就对了。”卫彬果断说道,“这样看,他们后来一直是在谈事情,你们听到的声音当然是真的,但却不是二人在寻欢,呵呵呵,段业嘛,这小子既然心思这么细密,这些个事情,诸如如何规避,如何掩盖,他肯定是交待好了的,一点不奇怪。看起来,这小子果然有别的心思呢。”

“那么我们要不要做了他?”一提起这个,小四眼中就闪过一丝嗜血的狞厉之色。

“做了他,拿什么做?”卫彬反问道。

“呃……”小四语赛,这才意识道,现在的形势和过去不同,不是苻坚还对各地保持有效统治的时候了。那时候,只需要亮出黑色令牌,别说你一方太守,哪怕是堂堂一周刺史,堂堂十万大军的统帅,也只需要两个勇士,就能拿下,现在却是今非昔比了。

小五却试探般说道:“大人,您这次和吕光,和彭凤,都谈得不错,如果找他们帮忙,拿下段业那是没有问题的,我想段业手上虽然有兵,但是现在造反,他还是不敢的,连吕光也不得不表示名义的臣服,何况他呢?”

“你说的没错。”卫彬点头,“吕光和彭凤想对付他,是对付得了,但是,他们却绝不会白白帮忙,我们必须得回报,可是你们参与了谈话的过程,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决不能给。”

“那总不能对段业置之不理吧。”

“那当然不会。”卫彬想了想,便笑了,“这小子嘛,既然你们都能发现他,你们想想,你们那天的行踪,是不是也暴露了?”

小四小五一想,便恍然大悟。

很简单的道理,在没有单向防声材料的年代,声音的传播,都是双向的,如果你在这边能听到对方的声音,那么很显然的,对方可也是能听见你的声音。那一晚既然兄弟俩发现了对方,对方肯定也发现了他们俩。

卫彬看着垂头丧气的二人,有些讥诮的说道:“现在知道了吧,你们俩那晚就敢保证口风严的很,一句话也没漏?啧啧,我还不知道你们俩一旦灌了黄汤,是什么德行?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们喝酒了吧。”

这一下,事情就弄清楚了,很明显是二人当时大概也有些失态,虽然不至于把秘密全泄露了,但是嗅觉灵敏的段业的情报人员,还是搞清楚了他们的身份。

搞了半天,让卫彬颇为紧张的泄密事件,原来就是这么狗血的事情,让卫彬颇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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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一环套着一环(3)

“那么爷,对于段业,您打算怎么办?敦煌我们还去么?”小四冷眼旁观,看出来自己兄弟俩基本已经过关,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了,因此也就问出了这个关键性的问题。

“为什么不去?”卫彬一瞪眼,“怎么,你们俩怕了?”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二人忙不迭的表着忠心,“只要您一句话,我们俩,那是水里来,火里去,绝对眉毛也不皱一下。”

“那好。”卫彬想了下,道:“原计划基本不变,敦煌我们按照既定日程去,不过,你们俩,我却有个事情让你们办。”

“什么事情?”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卫彬嘴角一弯,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不过嘛,这一次如果你们俩再搞砸了,哼哼。”

“一定不会,一定不会。”

“哎~”卫彬舒展了下胳膊,“你别说,我呢,倒还真心想去见识一下段业那小子,哎,这天下,多少年没出这样的人才咯。”

小五有些吃味滴说道:“爷,您忘了,还有个刘裕呢,南朝那个刘裕,可也是不错。”

“对,还有他。”卫彬一想,“也好,这一次去敦煌,回头咱们再悄悄下次江南,让你们俩见识见识,江南的花花世界。”

“好啊!”

*卢水胡和吐谷浑乙弗部对秃发部的夹击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时刻。

秃发部虽然主动放弃了大部分寨子和据点,但是乐都,是秃发部已经经营了数百年的地方,实在是舍不得放弃,而且也不能放弃。

因为秃发部的大部分积蓄和耆老都在这里,实在是来不及转移。

眼下,秃发傉檀还在敦煌,秃发乌孤,秃发利鹿孤,秃发俱延,秃发文支等人也都纷纷奔向各地求援,秃发思复鞬更是还在姑臧等着吕光的回话,现在,秃发思复鞬的同母弟弟,秃发奚若率领最后的军队坚守乐都。

乐都是秃发部最后的希望,也是维系秃发部族人忠诚的象征,因为一旦乐都失陷,就象征着秃发部所有主要城池的全部陷落,那么就算等来了救兵,意义也不大了。

秃发奚若此人,是秃发部第一勇士,力大无穷,可战百人,而乐都城高池深,粮草充足,有内外两层城墙,守城的又全部是秃发姓的嫡系,因此当时秃发思复鞬估计守个半个月应该不成问题,而半个月后,无论有没有救兵,大局都已经定了,因此秃发思复鞬才决定把秃发乌孤等儿子全部派出去求援。

当然这样做,也有一个其他的考虑,那就是万一秃发部真的不行了,起码这些儿子都在,秃发思复鞬有自信,这些儿子,都是才干非凡,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才,他们如果活着,秃发部终究还有希望,他们如果也死了,那么就彻底完了。

选秃发奚若也是有原因的,因为秃发奚若因为身体的原因,无儿无女,加上年龄比起秃发思复鞬小很多,比起秃发乌孤却又大的不多,秃发思复鞬扮演的角色既是兄长,也是父亲,二人之间的感情非同一般的深厚。这样的话,在这个时候,秃发奚若自然要为了兄长,为了部族,挺身而出。

但是,卢水胡和乙弗部这次出动的,都是身经百战的骑兵,草原奔驰,骑射穿插,那是势不可挡,可是乐都,偏偏是这一代几乎仅有的坚固城池,靠骑兵攻城,那是不可想象的。因此他们只能选择在城外二十里扎营,严密监视各地,同时派出很多股小分队,扫荡秃发部其他的小部落。

而秃发奚若也没有闲着,如今他已经顾不得城外了,只得不断加固城防,振奋士气,准备滚木擂石等等。他虽然在马上作战了很多年,但是常年干的,也是策马弯弓的活计,对于守城也是不在行的,但是,一切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改变了。

齐德,这个看起来就像一个吃货的胖子,这个看起来只会说空话的腐儒,在姑臧那惊天之变中,被段业给掳回了敦煌,用句通俗的话说,就是给绑架了过去。

带回去后,段业把他软禁起来,好吃好喝的给养着,却不派任何人审问他,当然也不会拷打他,可是齐德哪里受得了这个,当然是天天破口大骂。

段业的法子也很巧,根本就不去管他,而是派人把自己写的一些个小文章送给他看,这些呢说白了就是段业根据后世看过的一些个帖子,对天下大势,对于社会发展,对于科技可能的走向写的一些半分析半预测的东西,放到后世稍微水平高点的论坛,可能都会被喷成筛子。

可是这个年代不一样呀,齐德这样的人,哪儿见过这个?一看当即就被倾倒了。尤其是很多问题,也是齐德思考过,却因为思维和认识的局限,而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儿,段业的文章的见解,其实严格说起来并不高明,却恰恰站得高,所以看得远,齐德当即就服了。

等到后来,在憋了齐德几天后,段业再趁机高调出场,并且摆明了身份,齐德这才知道当初书店里那个见解非凡的少年,居然就是堂堂敦煌太守,自然是错愕莫名。

接下来的故事,就很俗套了,一番名士见明主的戏码,于是齐德就顺势投效了段业麾下。

如今,齐德真正第一项差事,就是被派到乐都,协助秃发部守城,而齐德也是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他过去只是读过万卷书,很多都是纸上谈兵,如今有个历练的机会,自然是好事。

而当初拿到秃发傉檀亲笔信的秃发奚若,开始也有些不太信得过这个书生,可是齐德来了后做的第一件事,就让秃发奚若大开眼界。

他第一个要求,是秃发奚若带着他,当然还有兵,去袭击城外的一支乙弗部的小分队。这个要求很合理,因此秃发奚若就带着三百人出城,几个冲击,当然就把这个小分队干掉,而齐德的目的,不是别的,而是为了亲身感受一下杀人的血腥。

强忍住呕吐的冲动,亲眼看了人杀人后,齐德从此便对战场有了第一步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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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众雌齐聚敦煌(1)

有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但是事实上,书生如果能够做到学以致用,那却足以抵得上一支大军!

齐德本来就是涉猎广泛,知识渊博的人,对于兵书战册,当然也有读过,而且不是一般的浅尝辄止,而是深入研究,单单就军事理论来说,他在姑臧的书院读书的时候,就已经很强了,缺的只是实践。

而在亲眼见过杀人,见过鲜血,闻到了那催人欲呕的血腥味后,齐德的脑子仿佛瞬间就开窍了。

于是,整个乐都城在齐德的指挥下,开始变得井井有条,各色人等各安其职,每个人都有了明确的任务和责任区,每一点资源都被调动起来,城墙被加高,士卒们被激励,百姓们被动员。

本来还半信半疑的秃发奚若惊奇的发现,自己把权力给了这个书生后,乐都城的气氛为之一变!

之前,乐都城上上下下,当然也是士气高涨,秃发奚若也很有信心和敌人一战,可是到了现在他才发现,同样是士气高涨,里面的区别也是很大的。

之前,他们士气高涨,是因为仇恨,是因为恐惧,但是现在,他们是因为信心。

草原上的勇士们,讲究大开大合,讲究死战到底,拼的是力气,比的是狠辣,可是在齐德反复的教导下,他们才发现,原来打仗还可以这么大,原来守城还可以这么守。

教给他们过去不会的本事,这是最高的境界,看着士卒们充满信心的眼神,秃发奚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狠狠地拍了拍齐德的肩膀,同时对于敦煌那个段业更好奇了。

就是那个要娶灵儿的男人?他真的有这么厉害么?从这一刻起,世界上有多了个对段业无比好奇的人。

而在敦煌的段业,因为突然得知卫彬的到来,一度有些惊慌失措。

可是,经过仔细的分析后,尤其是对于情报来源进行反复考虑后,段业居然也做出了判断,那就是卫彬行踪的暴露,是个偶然事件,而他来姑臧,来敦煌,或许真的和自己有关,但确实不是为了来对付自己的。

而且也可以合理推测,既然连江南都知道了自己,苻坚方面没有道理不知道自己,而且既然现在苻坚已经初步稳住了局面,自己一个小小的敦煌太守,不值得苻坚动用太多的资源和力量来修理自己。

当然,凡事总怕万一,段业还是做出了相应的部署,如果卫彬真的想暴起发难,段业当然不会束手就擒。但是总体来看,段业相信,卫彬估计还是刺探虚实的成分大。

而且段业还做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卫彬现在只怕也知道自己知道他的行踪了,因为那晚在眠月楼的就是楚云深和张猛,那次肯定就是互相暴露,卫彬既然知道了,恐怕原本他设想的法子也就不顶用了,问题是,他会不会果断的改弦更张,比如……来拉拢自己?

这个想法,一从段业心里蹦出来,就让段业兴奋不已,因为段业自己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弱小,如果想要发展壮大自己,单单靠敦煌一郡的人力物力,是很艰难的,恐怕十年都未必能有多大的成效,更何况,大环境也不可能给他那么多时间。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有人扶持,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借势而行,从来是想谋大事的人的必要手段。

无论如何,卫彬也只有几天就会出现了,到那时候,就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可在这之前,段业却等来了一个几乎是望穿秋水的人。

离开自己已经快半年的绛玉,回来了。

这是一个惊喜,大大的惊喜!

当段业回到自己的书房时,却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俏生生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瞬间,段业压制已经的感情就喷薄而出!

“玉儿!”段业的声音哽咽了,他轻轻张开了自己的双臂。

绛玉缓缓起身,动作慢的就像后世电影里的慢动作,然后优雅的迈着碎步朝段业挪过去,直到段业彻底失去耐心,一把把美人给拽到自己怀里,狠狠用自己的胳膊勒住她,勒的美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才稍微松开了她。

“你想我了么?”在绛玉面前,段业一点不掩饰自己的感情。

“没有!”绛玉的声音很轻,段业一愣,却发现绛玉嘴角的一丝窃笑,这才嗔道:“好啊你!居然跟我玩这一套,该打!”

说罢,大手狠狠拍在美人的小香臀上,只是刚刚一摸上那柔软,段业压抑已久的欲火终于有些抑制不住了。

绛玉几乎立即就感受到了段业的坚挺,“嘤咛”一声,却把头紧紧埋在段业的怀里,再也不想抬起来。

“我……”段业咽了咽口水。女人的香气,实在是最好的催情毒药,只是现在实在不是办事的时候,段业也只能再忍忍了,不过如今自己的女人几乎都聚集到自己身边了,如果还不能摘掉帽子,那实在也太丢人了。

深吸口气,稍微平抑了下欲火,段业艰难滴说道,“玉儿,你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好么。”

“嗯!”绛玉的声音虽然含混,可是段业感受到了她的坚决。

“从此以后,我来照顾你,不但照顾你,日后还要照顾你的族人,帮你完成报仇的大业,好不好?”

“好。”

“你能别只说一个字么?”段业有些郁闷。

“你弄疼我了。”绛玉的声音又软又糯,段业有些奇怪,忙道:“这怎么会?是哪儿?”

“那儿。”

段业这才恍然,方才由于自己太过激动,也直接导致了“鸡动”的效果,俩人又抱的这么紧,可不是咯到了么。

稍微松开了点,段业捧起绛玉精致的面容,爱怜滴说道:“你受苦了。”

“不苦,一点也不苦。”绛玉深情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我们分别了很久,可是分别就是为了重逢,这一百九十五天里,我是白天数,晚上盼,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还有什么苦的?”

这番话,字字都敲在了段业的心田,得女如此,夫复何求?”以后,不会让你受苦的,我发誓。“”我相信你!“好容易一番耳鬓厮磨,叙完了离别的衷肠,绛玉终于有些酸溜溜说道:”哼,看不出来啊,如今你段大人成了一方府君,倒是风流起来了,如今你的府邸里,女人还真不少啊!“看起来,吃醋永远是女人的天性,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绛玉哪怕再大度,如今一想起这事儿,还是心里有些不悦。”呃。“段业有些尴尬,这个可不是个简单的问题,回答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火烧身。

仔细斟酌了下,段业才小心滴干笑道:”呵呵呵,玉儿,额,你知道,这半年时间虽然不长,可是经历却很多,那既然和她们共患难过,孤男寡女的,滋生了情愫,也是难免嘛。“”对啊,难免嘛。“段业大喜,道:”是啊,你看,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总不能不管人家吧?我觉得,男人呢,最重要的不是别的,是负责,不然的话,那算什么男人啊!“”等等。“绛玉却不让段业把话题岔开,”你说说,你和她们都发生了?都需要负责了?嘿嘿嘿,你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呀?“苦也!段业发现绛玉又恢复了初见时的模样,当初绛玉就是一个极为强势的女人,一度就让段业很吃不消,后来是由于长期和段业相处,二人的感情因素战胜了其他,才变得很是温柔,可是现在,在吃醋模式下,一切又都恢复了。”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啊,没发生什么别的,也就是……“段业抓耳挠腮的样子实在很好笑。”也就是什么?“绛玉却并不放过,而是步步紧逼。”也就是……有些耳鬓厮磨了。“段业小声道。”好哇!“绛玉突然一下子站起来,吓了段业一大跳。

只是绛玉的手更快,她一把抓住了段业的耳朵,还狠狠用力拉长,疼的段业当时就痛呼出声来。

绛玉手上动作的同时,当然也没忘了数落段业,”老娘在西域,忍受着风沙,应付着各种混蛋男人,帮你打理生意,帮你赚钱拉关系,你可倒好,打仗也就打仗,居然还趁机朝屋子里搂女人,啊?“”没有啊!冤枉啊!“”那如姐在龟兹城时候就知道,也就算了,我问你,秃发灵是怎么回事?兰心是怎么回事?嗯?“”这……“段业顿时语赛,”你可真对得起我啊!你个没良心的!“二人正在闹呢,突然门”吱呀“一声开了,兰心兴冲冲的跑进来,道:”大人,真人说要你……要你……“看着屋子内德情况,兰心傻掉了。因为现在段业坐在那儿,面容扭曲,神色痛哭,而绛玉一手叉腰,一手死死拽住段业的耳朵还在旋转,哪里还有半分公主的样子,活脱脱的泼妇嘛。

兰心傻眼了,绛玉也傻眼了,她虽然吃醋,其实也没太生气,只是借机发泄一下,可是现在被人撞见了,自己泼妇的形象也就落实了,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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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众雌齐聚敦煌(2)

段业斜睨了绛玉一眼,虽然没说啥,可是那意思很明显:看你咋办。

绛玉也完全没有料到这一出,可是,女人是永远不会认错的,哪怕错了,那也一定是男人的错,她白了段业一眼,嗔道:“都怪你!”

“这怎么能怪我呢?”段业刚说完就后悔了,他忘记了,在这个时候,和绛玉争辩,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果不其然,绛玉的小手很快就在段业的腰上招呼起来,女人一旦掐起人来,又有几个能受得了呢?

好容易挣脱摧残,而绛玉也累了,不过,她还是怒目圆睁的瞪着段业,道:“你看,都怪你,弄得她们不一定背后怎么想我呢,你说,你说该怎么办?”

段业这下子也有点犯愁,反正来到这个年代了,段业也就没指望能只有一个女人,问题是那得让这些人能够和谐相处才行,如果天天闹得鸡飞狗跳,没事儿再玩个争宠,万一自己的孩子们再玩个步步惊心,那可就太悲剧了。

齐人之福,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如果后宫不和谐,那还真不如就选一个呢。后世的一夫一妻其实也有其道理,根本原因就是男女之间地位的差别没那么大以后,人身依附关系也就不存在,于是大多数男人就没有本钱让多个女人围绕他一个转,这是客观事实。

抱着下巴想了想,段业一咬牙,一拍大腿,道:“得了,我们摊牌吧。”

“啊?什么意思?”绛玉有些傻眼。

“反正你们既然都来了,迟早都得是我的女人,不如今天,就让你们济济一堂,好好聊聊吧,啊?”段业豪气干云地说道。

“这样……好么?”绛玉有些犹豫,虽然从来她嘴上是不服输的,可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有些迟疑的,道理也很简单,丑媳妇总归都怕见公婆,之前虽然她的心早就在段业身上了,可是毕竟没名没分的,而且段业其他的女人和段业的关系,大抵也和自己这边差不多,大家都半斤八两,也就无所谓了。

但是按照段业的意思,如果大家见了面,从此就算是一家人,自己就得接受段业的一切,接受这些人的一切,从此大家就是亲人了,就得荣辱与共,甚至……生死与共,自己想好了么?

一时间,绛玉似乎有些慌乱,而这个时候,段业抓起绛玉的小手,深情的说道:“现在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亲人,一个也没有,除了你们这些女子,我的下属们,我的朋友们,甚至包括刘裕大哥,他们,或者和我志趣相投,或者跟我有着共同的利益,或者是单纯的互相利用,我和他们,今日可以好,明日就可能坏,但是你们,你们不一样,你们是我这辈子所爱的人,所以,就在今晚,我们敞开心扉,我们从此就像一个人,好么?”

绛玉抬起头,看着段业热切的眼神,里面充斥着的,只有浓浓的爱意,绛玉几乎要醉了。

丝毫不需要犹豫,绛玉坚定地点头,道:“我答应你。”

入夜,月正中天,适合夜宴,却不适合偷香窃玉。

如今的段业怎么说也是一方府君,敦煌又富庶的很,绛玉在西域的生意也好得很,现在留了几个心腹在那里就已经足以搞定一切,这也是绛玉放心回来的原因。当然,绛玉回来也带来了大笔金银,其中不少其实就是龟兹的积蓄,所以段业是手上有钱,心中不慌。

既然手上有钱,段业想摆个宴会,自然也是不难的,但是这一次,段业却一反常态的拒绝厨房来安排,而善解人意的兰心和如姐更是亲自下厨,由于段业交待了,只需要可口清爽就好,不必太过铺张和排场,因此很快,小菜八样,葡萄酒一瓶,就已经端上了桌。

而众女在接到通知后,战战兢兢当然是有的,但是各个都是聪明人,当然晓得段业此举的意义所在,更何况绛玉现在回来了,基本就标志着段业身边的人已经齐了,不管从哪个角度,大家也有必要聚一聚了。

女人之间,哪怕关系再好,也是要攀比的,而攀比最好的方面,自然是打扮。段业身边的这个女子,论起长相来都算是美女,但是打扮起来就更是各有所长了。

等到段业推门进来时,桌子上已经是热气腾腾,众女们也是各就各位,现场倒真是众美争艳,美不胜收。

不过和段业预料的一样,绛玉是红色长袍,金色头饰,端的西域风情,秃发灵是白色紧衣,满头小辫,火辣热情,刘亿如则是江南风情,宽袍大袖,看起来成熟美艳,唯有兰心,还是一身素衣,但是看起来却是小家碧玉,楚楚动人。

而且更有趣的是她们坐的位置,桌子自然是圆桌,但是她们几个却几乎都坐在桌子宾位的那半边,把主位都留给了段业。

段业一想也就明白了她们的用意,现在大家虽然彼此心里有数,但是并没有正式的名分,也不确定各自在段业心里的位置,不管谁坐在段业身边,恐怕都不是太合适,而且很容易造成大家的不合,与其这样,不如把段业身边的位置空出来,这样让他自己决定,等于把难题又丢给了段业,这样也算是高明。

想明白了她们的这番苦心,段业心里也有些感动。他走到了主位上,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坐下,再扫视一圈,把每个人都看到,然后端起酒杯,道:“各位,今天晚上,我们在这里相聚,本来就是莫大的缘分,而我们能够走到一起,更是上天的眷顾,今天虽然不是黄道吉日,但是也是我们几个人生里重要的一天,段业能够有你们陪伴在旁,实在是三生有幸,请满饮此杯。”

说罢,段业拿起晶莹的酒杯,一仰脖,红色的液体缓缓躺下,段业只感到周体通泰,而众女也纷纷举杯,第一杯酒,大家都一点不客气。

这只是个仪式,接下来,就该说正事了,段业轻了轻嗓子,道:“那……今天大家聚到一起,我自然是有话要说,而说的,也就是关于我,和你们的事情了。”

众女的耳朵马上都竖起来,大家都有些紧张,秃发灵的小手更是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裙摆,这些日子,由于自己部族的事情,她几乎都没有睡好过,现在看起来还有些憔悴。

段业给了大家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缓缓说道:“额,我来之前,你们大概也都聊过了吧,对于彼此,应该也多少有些了解了,嗯,也就是这位绛玉姑娘,你们三个可能陌生些,不过,她是龟兹的公主,是我最先邂逅的女子。“这话一说,大家都齐刷刷的看着绛玉,让绛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可是她马上觉得,自己不能给段业丢人,于是又自信的抬起头,而正好这个时候,段业鼓励的看着她,眼神里一片柔和。

“谁先谁后,这个不重要,因为能有你们,本来就是我莫大的福气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我和你们每一位,都算蛮有缘分,而你们对我的感情,我自然也是心知肚明,遥想一年前,我不过是个落魄书生,在节下的府上谋了个没甚前途的差事,干些没啥影响力的事情,那时候,对于你们,我可是想也不敢想。”

“那现在就敢想了么?”绛玉这个时候恰到好处的接了一句。”现在起码可以想了。“段业道,”如今我虽然不算功成名就,但是起码有了立锥之地,起码有了养活你们的能力,我知道,你们几个人,都是如今这个世道上的奇女子,寻常男人,碰上一个,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而我段业何德何能,居然能让你们都聚集在我身边,可是,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要走了吧。“说完这句,段业自顾自的喝了杯酒,来掩饰下自己的紧张,然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说道:“现在我要很正式的说一句,你们,绛玉,秃发灵,刘亿如,兰心,你们四个,都是我段业所爱的女人,我知道,你们心里也有我,虽然还没来得及三媒六证,可是我现在说,我会娶你们,我要你们都跟着我,你们愿意么?”

说罢,段业有些紧张的看着大家,事实上谁在这个情况下,恐怕难免都会紧张,段业说这话,也是头一遭,虽然对众女有信心,可是如果谁出了状况,那也够不好看的了。

按照顺时针顺序,段业自然第一个看着绛玉,而绛玉跟段业最早,感情可以说也是经过了考验的,加上之前段业已经跟她交底了,因此绛玉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我愿意。”

段业松了口气,接着看着成熟一些的如姐,而如姐阅历最是丰富,当然也晓得段业此举的苦心,她也展颜一笑,道:“小混蛋,便宜你了。”

兰心是葛渤当初送给段业的,二人也有了亲密的接触,自然也不会说不。

接下来就是秃发灵了,段业看着她时,本来已经放松了警惕,可是没想到,还是她这儿出了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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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夜宴之诉衷情(1)

秃发灵扬起小脸,有些狡黠地说道:“我自己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可是我的段哥哥,你没发现,今晚有点不对么。”

“什么不对?”段业一时拿不准秃发灵想说什么,而二人的这番对话,也让众女都牢牢的把目光锁定在二人身上。

“人少了啊。”秃发灵叹口气,“少的还很多呢。”

“你可别乱说话。”段业板起脸来,“你们几个都来了,不然还能有谁。”

“你说呢?”秃发灵白了段业一眼,“我看呐,几位姐姐都宠着你让着你,不愿意点破,可是你也别瞒着大家啊,你外面那些个花花草草的。”

“没有啊!”段业欲哭无泪的申辩道,“起码到现在,我亲近的,喜欢的女人,就你们这几个了。”

“喔?现在?那将来呢?”秃发灵敏锐的抓住了段业话里的漏洞。

“这……”段业顿时语塞,事实上,段业也清楚,让他就此收心,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因此他也不能做出什么保证,但是现在这个场合,不说点啥,也说不过去。

好在,如姐是善解人意的,这个时候,她站出来给段业解围了。

刘亿如看了看段业,然后对秃发灵说道:“灵妹妹,大人有大人的难处,起码大人对我们的一片真心,你也知道,这个世道上,又有几个男人,愿意为了女人解释这么多呢?”

段业感动的几乎想哭,到底是御姐啊,就是比萝莉要懂事,瞧瞧,瞧瞧人家这是多善解人意,你们呐,就得跟着多学点。

秃发灵听了,也知道刘亿如说的是实话,她方才其实只是心里有点醋意而已,倒也不是要给段业难堪。

不过段业一想,自己到了这个时代后,见过的奇女子,当真是不少呢,在座的这些就不说了,起码还是有不少女人,让自己是心向往之啊,比如……谢灵,比如清河公主。

只是段业很快就把这些念头给赶了出去。珍惜眼前人,才是正道。

既然秃发灵已经不纠缠了,段业也趁机把话头拿回来,道:“你们既然都愿意跟我,我也就得把话说在前面了,呃,你们都是好女孩,跟了我可能委屈了你们,因为你们需要和别人一起分享,可是,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你们就更得好好相处了,我想你们都是如此的优秀,只需要多替人家着想,多换位思考下,相处其实不难的,毕竟,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啊。”

“家”这个字,让众女都怦然心动。刘亿如从小就是孤儿,除了弟弟外就没有亲人,而且她还需要拉扯弟弟长大,几乎没有感受过家的温暖,兰心情况也差不多。

绛玉和秃发灵虽然从小有家,却是长在那种大家族里,龟兹王室种种倾轧的丑事,绛玉想起来就伤心难过,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

而秃发灵家里,虽然父亲和几位哥哥,待自己都算不错,但是也只是不错而已,父亲有那么多孩子,哪怕宠着自己,但也宠着他人,而哥哥们关心自己,更多也仅仅是哥哥关心妹妹那种最朴实的关心。更何况如今部族是风雨飘摇,秃发灵一直都感到很无助。

在这个时候,段业提出家的概念,实在让众女都是非常的向往。

家是港湾,家是避风避难的场所,在家里可以得到温暖和关爱,而从现在起,这些过去完全是萍水相逢的人,就要走到一起,成为家人了么?

段业见众女的眼神里都有憧憬的神色,也是心中大定,他趁机说道:“你们看,我们现在,条件已经不错了,而且大家也都是心地善良的人,我们的未来,一定是很幸福的。”

这个时候,刘亿如却问道:“你说的没有错,我们也很期待,能够不再漂泊,能有个家,可是大人,你如今不是一个只需要好好生活的士绅,你是一方太守,手下有追随你的数万人,你已经是实质上的一方诸侯了,虽然你还不够强大。按道理,女人不能干预政事,我们如果做了你的女人,也只会在你背后默默的守望,可是,我们总得知道,你的志向是什么吧。”

刘亿如这个问题,也正是大家所关心的,一年前段业是个普通的参军,现在是一个太守,发展的速度可以说让天下都侧目,这样的奇男子,当然也吸引女人的目光,可是问题在于,你要向何处去?

见众女都注视着自己,段业知道,今晚是一个表态的好时机了。

他深吸口气,看了看眼前这些美丽的女子,徐徐说道:“如姐,你问得好,这个问题,我也早就想说了。”

在说话前,段业还是习惯性的又喝了口酒,来滋润一下自己的咽喉,然后道:“你们知道,我是汉人,如假包换的汉人,而你们,有西域人,有汉人,有鲜卑人。可是,民族的不同,并没有阻止我们的相爱,我们还是在一起了。可是,一个家庭,几个人可以这样,一个天下,可以这样么?这千百年来,民族之间的冲突,有停止么?没有!”

这番话,瞬间就让现场的气氛,有些紧张起来,因为众女发现,先前还笑吟吟的段业,现在脸上的神色,却是非常的严峻。

段业接着说道:“我是汉人,我没法对于兵连祸结无动于衷,没法对于无数同胞的惨死,无数姐妹被凌辱而无动于衷,可是,我们汉人的朝廷不争气!把半壁江山丢了不算,还一点不思进取,不知道光复河山,前些日子,好歹弄出来个北伐,那么好的机会,中原各地已经箪食壶浆了,结果怎么样?不还是弄成一团糟?”

刘亿如有些吃惊的捂住自己的小嘴,惊道:“大人,你要……你要造反?”

“造反?”段业看了看刘亿如,笑道:“如姐,这怎么能叫造反呢?造谁的反?我是汉人,可不代表我是晋朝的臣子,我没有听他们话的义务,只要有利于天下苍生,什么事情都能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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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夜宴之诉衷情(2)

刘亿如有些傻眼,她沉默的低下头,半天没有说话。

道理很简单,不管怎么说,长期以来,她认同的是晋国,从小到大,她一直坚持认为,身为炎黄子孙,龙的传人,她一直认为,司马家就是天生应该统治这片土地的家族,而晋朝就是所有汉人的朝廷,虽然他们曾经不争气,丢掉了北方的半壁江山,可是如今,他们不是又开始振作了吗?淝水之战不是大获全胜了吗?

但相比与这个,段业,是她心爱的男人,如果段业决心要自己单干,要刘亿如站出来反对他,阻止他,刘亿如恐怕还是做不到。

段业当然看出了刘亿如的想法,不过好在,其他几个女子,却是并没有什么表示,这也难怪,绛玉和秃发灵根本就不是汉人,也没甚太严重的家国观念,而兰心虽然也是汉人,可是她从小是和葛渤一起长大,在她看来,诚如段业所说,关键是看所作所为,是不是有利苍生,而不是一家一姓的荣耀。

这个时候,段业却站起身,走到刘亿如身边,轻声道:“如姐?”

“啊?大人,你……”正在沉思中的刘亿如没想到段业居然突然过来,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不是对我方才的话,还有些不能接受?”段业温柔的说道。

“不是……可是……”一向冷静而理智的刘亿如,这下子心里确实乱了,因为段业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刘亿如何等的精明,怎么会听不出来呢?段业分明是想着如果一旦有机会,就会果断的取而代之,这个在刘亿如看来,无异于造反篡国。

更何况,自己的亲弟弟刘裕,可还在为晋朝效力呢,一旦他们冲突起来,自己可怎么办?

刘亿如还在纠结呢,段业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居然真的提起刘裕来,“如姐,我知道你的顾虑,不过别说是我,就说我的结义哥哥,你的好弟弟刘裕大哥,你以为,他就是那么安分的人么?”

“那当然了。”刘亿如有些不满的白了段业一眼,“他才不会呢!他从小就知道,要忠君爱国,要为了朝廷,为了国家,战斗到底。”

“如果……君已不君,国将不国呢?”段业轻轻说出这八个字,却让刘亿如脸色大变。

“你……”刘亿如的食指有些颤抖的指着段业,本来想开口斥责他这番僭越的话,可是如姐却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能够指责他的话。

段业说的不是事实么?恰恰相反,每个字都准确的很,如今的情况,可不是就君不君,国不国么?

自打南迁以来,名义上司马家的人,是皇帝,没有人可以质疑,如果谁想自己坐个皇帝过把瘾,那一定是天下共击之,没的说。

可是,皇帝的威严也就这样了,他实际上没有一点点权力,所有的大小事务,都被江左的那几个士族给定了,当官总是他们家的人当,事情总是他们家长商量商量就办了,哪怕是皇帝有谁即位,虽然必须是司马家的人,可是具体是谁,现任皇帝也好,太后皇后也好,说了都不算的。而且如果皇帝不能扮演好傀儡的角色的话,这些大佬们一旦不高兴,也会果断的把皇帝换掉吧。

至于国不国,那更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刘亿如亲眼看见了这个国家的腐败到了什么程度,这个国家的不思进取到了什么程度。

其实多年以来,除了苻坚当政的这些年,北方确实是牛人迭出,势力难当外,其余大部分时间,北方是乱成一团的,是四分五裂的,如果江南团结一致,众志成城,是完全有可能光复河山,驱逐鞑虏的。别的不说,祖逖也好,桓温也好,哪怕只是集中了一个方面的力量,进行有限的北伐,都能取得有效的进展,想想看,如果他们得到了充分的授权和全力的支持,岂不是能取得更大的成就?

可是朝廷是怎么做的呢?限制,掣肘,甚至拖后腿,他们怕就怕这些人一旦光复了河山,实力和威望将变得不可控制,因此宁愿让国土继续沦丧,宁愿让同胞继续受苦,也不愿意光复旧日河山,洗刷过去耻辱,来给政敌有可能强大的机会。

每每想到这些事情,刘亿如就觉得恶心,更何况,自己的弟弟这一次也立下了不小得功劳,虽然现在还没用消息传来,但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刘裕被排挤那是肯定少不了的。

而这个时候,段业继续说道:“我的大哥,你应该对他了解更多,他是久居人下的人么?不是,他是循规蹈矩的人么?也不是,他是能够受得了不白之冤的人么?更不是,可他这样得人,在那个地方,被那群人包围,是一定会受打压的,所谓不平则鸣,你看着吧,也就是几年功夫,我这位大哥,会比我走的更远,你信么?”

刘亿如其实很想否认,可是她发现自己没法否认,自己的弟弟,自己一手拉扯大的,还能不清楚?刘裕看起来又温和又善良,可是本质上,却是那种外柔内刚的人,指望他受一次两次委屈,是可以的,可是如果那些人还向对付桓温祖逖那样对付他,可以想象,刘裕最多吞下去一两次,但最终肯定是奋起反抗。

一想到这,刘亿如就有些揪心,祖逖昔日手握重兵数万,桓温更是都督九州拥兵十余万,最终不还是没敢做什么,乖乖的被剪掉羽翼,一生的事业几乎付之东流,自己的弟弟,能比他们还要厉害么?

这个时候,段业轻轻按住了刘亿如的肩膀,柔声道:“你放心吧,淝水之战后,晋国人才凋零,且如此大胜本是整顿内部,团结一致的大好时机,却被白白断送,我看晋国实力虽然不弱,但是气数已尽,他们再也不能按过去的法子统治下去了,更何况,世界是在年轻人手上,你数数天下的年轻人,在江南里,有几个,是刘裕的对手?我告诉你,没有!一定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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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满地落红花带雨

这一点,刘亿如倒是很赞同,自己的弟弟的本事,她当然有数,放眼天下,除了眼前这个可恨的坏蛋外,又有几个是刘裕的对手?

可是,这两个人,志向都不小,本事更是突出,要是有朝一日,他们两个冲突起来,可怎么办?

但只用了一瞬,如姐就把这个想法给彻底赶走,因为她知道,这个问题,在发生之前,是永远没有答案的,而且她也不可能傻乎乎的去让段业或者刘裕做出什么保证,更何况这种保证就算做出来了,也没有意义。

因为两个人一旦真的对决了,他们的战利品,将是这万里江山!

好在这个时候,绛玉出来打圆场了,因为现在的气氛实在有些不对,谈着谈着谈起天下大事了,那算什么。很快,绛玉把话题重新导向了风月问题,这下子,又该段业挠头了。

最麻烦的问题已经说完了,接下来,一桌子的人,渐渐有了些一家人的味道了,在插科打诨之中,在玩笑与捉弄之中,随着一杯杯酒的下肚,大家的感情也显著增强,开始亲近了起来。

等到午夜时分,段业和刘亿如,把彻底醉倒的另外三个女人依次抱回她们的房间后,二人相视一笑,这种淡淡的温暖,真好。

月光之下,刘亿如的倒影拉的很长,而刘亿如虽然没有醉,可是看起来也是媚态横生,眼波流转,段业终于忍不住了,他紧紧环住刘亿如的纤腰,另一只手捧起刘亿如的小脸,准确找到了那娇艳欲滴的小嘴,坚决的盖了上去。

刘亿如早就没有了抵抗的意志,双唇相触,就像天雷触动了地火一样,二人同时觉得体温升高了不少,而欲望之火,正在燎原。

天上的月亮依然孤独的照耀着大地,星星则早就羞涩的躲了起来,周遭万籁俱静,因此美人细若萧管得呻吟,显得更加动人心魄,而早就果断升旗的段业,在苦苦忍耐了这么久后,终于觉得他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姐,给我吧!”段业的双目一片赤红,看着刘亿如的眼神,几乎要把她吞下去一般。

刘亿如也感受到了段业的坚挺,她已经等得太久了,她觉得自己的青春几乎已经要彻底流逝,她不想再等下去了。

因此,她缓慢而坚决的点了点头。

狂喜的段业一把抄起美人,就像逃命一般,拔腿奔向自己的房间,刚刚把美人放下,正想大快朵颐一番,却见刘亿如缓缓睁开眼睛,有些羞赧地说道:“门……门还没关呢。”

“嘿嘿嘿嘿。”段业满脸的坏笑,“姐,原来,你着急了啊。”

“才没有!”刘亿如居然捂住了自己的小脸,只是从指缝里偷偷的看着段业!

太美了!太美了!段业几乎要扛不住了,最是那一瞬间的娇羞,段业看见了!

在刘亿如还在害羞的那一瞬间,段业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出去关上了门,然后又折返回来,重新扑到了刘亿如的身上。美人的身子软软的,香香的,而段业在得到了刘亿如一个肯定的眼神后,终于俯身下去,两个分离的人,开始逐渐合为一体……

航船入港破,满地落红花带雨。

几番激烈而温柔的交战,段业终于一如在战场上一样,再次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已经彻底软成一团的美人蜷缩在段业怀里,还是兀自不满足,还想继续朝段业怀里钻,最终,终于让她找到了一个最舒适的位置,然后舒服的躺在那儿,同时用她那纤长的食指在段业胸前画着圈圈。

二人的呼吸,由急促变得平缓,美人的脸上还有点泪痕,可是更多的却是欢愉,床单上的几朵梅花,证明了她的贞洁。

而段业更是前所未有的舒畅,因为今晚,在这个年代,是他摘掉处男帽子的晚上,多么不容易啊,大半年了,没有见过荤腥,虽然段业已经足够知道节制了,可是还是忍不住狠狠索取了一番。

“姐。”段业呼了口气,紧了紧怀里的美人,生怕她跑了。

“怎么了。”刘亿如的声音有气无力,显然方才段业并不是很“怜惜”她,但刘亿如毕竟已经是熟透了得女人,不是突发灵这种二八少女所能比的,因此大开大合的法子,反而更对她的胃口。

“美么?”

“什么?”刘亿如开始有些不解,旋即意识到段业说的是什么,虽然方才自己也不知羞的要了再要,可是毕竟是女人,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不过,她的反应,却只是狠狠在段业大腿上掐了一下,然后却马上心疼的去揉了揉,在段业疼的呻吟之前,就已经让段业发出的声音,变成了惬意。

“好了好了。”段业捉住刘亿如渐渐朝着下面摸的手,低声道:“姐,我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感觉到段业的语气有些严肃,刘亿如也回过神来,道:“夫君,有什么事情?”

虽然二人没有履行三媒六证的手续,而是因为感情到位了,加上酒的助兴,才成就了好事,不过二人并不是寻常的人,格局气度到了一定的程度,这些业也就不重要了,所以刘亿如也坦然的叫段业夫君,而段业听起来,也是心安理得。

不过,相对于叫她娘子什么的,段业却更想在闺阁之中喊她”姐“,其中的妙处,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个啊……”段业“犹豫”了下,道:“你看,咱们都……都这样了,我的第一次都被你拿走了,呃,从此,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最后那句话,段业带着十足的哭腔,真是要多哀怨有多哀怨,同时配合那悲悲切切的表情,真是看了的人都会心疼。

而刘亿如也一度愣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段业其实也就是故意耍宝,看半天刘亿如没反应,以为是玩过分了,正想收回来,却突然见刘亿如一个纵身,坐了起来。

段业大惊,道:“姐,你要干嘛?”

“哼!你说得对!从此,你就是我的人了!所以我要对你负责!而你作为我的人,自然要尽到服侍我的义务,现在,到了你表现的时候了。”刘亿如满脸的“骄横”,活脱脱就像强抢民女的山贼。

“姐……你不能这样啊!你这是用强啊!”段业满脸悲愤。

“本来就是用强,你能怎么样?”

“我要叫了啊!”

“你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的!咦,怎么还是软的?”

“你胡说!“”喔对,这才对,喔~~~你轻些……“……

一宿云雨,二人终于把最后一丝力气耗尽,等到段业睁开眼睛时,刘亿如还在自己怀里熟睡,她的脸上倒是欢悦后的满足,可是她的身上,却是一道道的青色印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虐待她了呢,可见二人昨晚的战况有多激烈。

本想伸个懒腰,可是怕吵醒美人,段业到了一半也就收回来了,但是就这么一个习惯性的动作,段业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从来在段业的概念里,男女交欢过度,那是会极度疲惫的,但是今早,段业却觉得周身同泰,神清气爽,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

这可是奇事一桩啊!段业正在想着呢,刘亿如也醒了,看着段业看自己的眼神,刘亿如这会子倒是有点害羞了。

昨晚刘亿如虽然翻身当了把主人,那其实也是段业的话挤兑的,正常哪里有几个女人,能有这份豪迈呢?现在天亮了,二人还裸裎相见时,刘亿如就有些顶不住了。”

“夫君~”刘亿如期期艾艾的喊了声,却没等段业回话,就直接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娇躯,那副含羞带怯的模样,真是要多诱人,有多诱人。

段业这个时候却顾不得欣赏了,他推了推刘亿如,道:“如姐,你有没有感觉到,身子有哪儿不对劲。”

刘亿如却会错了意,以为他说的是那个事儿,因此颇为不满的回推了段业1一把,“都不是你害的!一点也不知道怜惜,人家说了让你轻些,你还是那么贪,哼,现在还疼呢!”

段业有些哭笑不得,敢情刘亿如是朝那个方向想了。

拍了把美人还有些汗腻的香臀,段业道:“别想歪了,我说的不是这个,你有没有感觉到,身体似乎轻了许多,有力气了许多。”

段业这么一说,刘亿如才省得方才会错了意,竟然自己朝那方面想了,不由有些尴尬,不过她稍微一用力,居然也觉得身体情况有变,起码浑身上下爽快了不少。

段业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刘亿如果然也这样了,于是徐徐道:“看来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刘亿如有些不解。

“双修啊!”段业坐起来,把刘亿如也带了起来,“你我二人交合,由于都是先天之体,嘿嘿嘿,果然诚如真人所说,如果当时想到了他说的那种口诀,就会自动阴阳调和,汲取精华,汇聚灵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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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尴尬着急的早晨

刘亿如如今破身以后,心理上和过去就完全不一样了,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也没有了,她自己现在已经完全进入角色,把自己看成是段业的妻子了。所以,段业说起这个话时,她完全是从段业的角度考虑问题了。

仔细感应了下,刘亿如确定,自己身上,真的隐然有一股暗流在流动,而且自己的身体自己晓得,如果说过去,自己算是一流高手的话,如今,刘亿如很确定,自己已经可以杀掉过去杀不了的人,也可以挡住过去能杀了自己的人。

想通了此节,刘亿如便温柔地说道:“夫君,既然真人之前传的口诀有效,那说明……那说明当初你的看法是不对的。”

看刘亿如说道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而脸上又浮起两片红晕,却还是看着自己,段业知道刘亿如的意思,不由调笑道:“所以呢?”

“所以……不管是为了大家,还是为了你自己,你可以……你可以早些把姐妹们都收进来嘛。”刘亿如也不知道,这么羞人的话居然脱口而出,毫无不自然的地方。

段业一愣,可是马上,他就意识到,刘亿如是对的!

诚如张爱玲所说,通向女人心灵的通道,永远是,征服这些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床上把她们杀个落花流水。

只是,如姐毕竟还好点,另外几个人,想用这种办法摆平,似乎困难了点,段业一想就觉得头疼。

可是众所周知,大部分男人,在想这种问题时,脸上的表情都是很猥琐的,刘亿如如姐和段业可是还躺在一起呢,那副坏坏的表情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当然一下子就知道段业在想啥,不由狠狠掐了段业一下。

段业猝不及防,当时就疼得哼哼起来,可是好死不死,这个时候居然有人敲门!

段业还疼着呢,可是一听敲门声,当即傻了眼,而刘亿如更是不行,她再大方,也是个刚刚破身的女子,那股子羞涩劲儿还没过去呢,这个时候有人敲门,刘亿如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穿衣服,而是牢牢用被子把自己裹住。

“谁啊!”段业倒是好点,很快找来被扔到地上的衣服朝脑袋上套,同时还吊着嗓子问了句。

“大人,是我。”那声音是兰心,段业这下子就囧了,裤子穿了半天都穿不上,理由有两个,一个是早上的时候正是男人兴致高涨的时候,另一个则是不明白的有点心慌。

连段业自己也不知道为啥兰心来自己就慌,其实按说也没什么可慌的,反正昨晚的夜宴,早就什么都说清楚了,大家都是自己的女人,自己想睡谁,就睡谁,兰心也不可能说什么。

看起来,自己还是太在乎她们的感受了啊!段业瞬间就被自己的高尚情操给感动了。

可是这个时候,兰心半天听不到段业的回答,又讷讷问道:“大人,我可以进来么?”

“呃……”段业一时不知道该说啥好,如果说让她进来,肯定是不合适的,可是直接说不能进来,那不是坐实了自己心里有鬼么?

而这个时候,段业感觉到刘亿如悄悄推了自己一下,赶忙回头看去,刘亿如悄悄露出了一双眼睛,眼神里有哀求之色,意思很明显,她虽然大着胆子和段业成了好事,可是现在,在这个场合面对兰心,还是会让她很难堪,因为那是第一个早上,而且她和段业并没有正式成亲,虽然这个年代的礼法没那么严重到人吃人的地步,终究不太好看。

兰心等人迟早会知道,可是,知道与撞破的程度,却是不同的,刘亿如不怕她们知道自己和段业好了,却很不想她们这样看见一切。

段业了然,轻轻的拍了拍刘亿如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决定想个法子把外面的兰心给哄走,可是巧的是,就在这个时候,段业突然听见,秃发灵吊着嗓子,在喊兰心呢。

兰心应了声,只好道:“大人,呃,我真的有事儿,不过先去灵儿那看看,马上就回来啊。”

“喔,好,你快些回来啊。”段业含糊的应了声,听见兰心的脚步渐渐远去了,这才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上得汗,对着还在被窝里蜷缩着的刘亿如道:“还不快穿衣服,等一会她就回来了!”

“喔!是是。”刘亿如这才恍然大悟,匆匆爬出被窝,开始火速朝身上套衣衫,这一下子,段业可是饱了眼福,这会子天亮了,凸凸凹凹的,都看的清清楚楚,而时间紧急,刘亿如也没工夫搭理段业,匆匆用衣衫遮住了玲珑有致的娇躯,就想跑出去。

可是刚走了一步,刘亿如就“哎哟”一声,脸上神色有些怪异。

正在大大遗憾的段业忙关切问道:“怎么了?”,可是一看刘亿如的脸色,段业就明白了,不由偷偷一笑。

女人的头一个早上,多半都会这样,这也是最迷人的一幕,而刘亿如回头,狠狠白了段业一眼,道:“都怪你!”

然后有些踉跄的匆匆跑了出去,她可不敢再停留,不定什么时候,兰心就回来了呢,那样她可就没法做人了。

段业则是松了口气,喜滋滋的回味了下那个美好的夜晚,然后慢条斯理的开始给衣服扣扣子,而正在这个时候,兰心推门进来了。

段业的衣衫面前算整齐了,床上也勉强收拾了下,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段业这才看着兰心,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情?”

兰心脸色也有点酡红,她张了张嘴,还是说道:“刚才,真人来了下,看起来很急的样子,想见大人呢,可是我来了这儿又回去了后,真人却说不必了,然后就走了。”

葛渤来了?段业猛然站起来,正想冲出去去问他个究竟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马上,就想通了原因,不由暗骂一句老不休。

而这个时候,兰心轻轻嗅了嗅,神色也古怪了起来,段业心说坏了,看起来还是被她发现了。

要知道,欢好过后,屋子里的气味是很浓郁的,哪里会那么快就消散?段业光顾得收拾一眼能看见的痕迹了,却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去把窗子打开透透气。

那葛渤既然是相关此道的高手,从小耳濡目染的兰心能不跟着学不少?更何况,如今屋子里的气味,只要是个发育成熟的人,都能闻出个差不多来,大概是……昨晚战况太激烈了吧。

“咳咳!”段业板着脸咳嗽一声,想把兰心的注意力给转移了,可这么一下子,兰心的脸却更红了。

走到兰心面前,段业温柔的说道:“刚才,灵儿找你什么事儿啊?”

“啊?喔。”兰心这才回过神来,轻轻扭动了下身子,道:“那是我们女儿家的事儿了,呃,大人,那……没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啊。”

“怎么没事,怎么没事啊。”段业一把拉住兰心的手,把她拖到椅子上坐下,然后说道:“你看看,打昨晚起,你们呢,都是一家人了,你呢,从小和真人一起长大,而且性子最是温和,所以好多事情,你得担待着些,而且如姐和绛玉成熟些,而灵儿年龄还小,你在中间,责任很重啊。”

“喔!”兰心很乖巧的点点头,但是其实,她没弄明白段业这番话的意思。

“还有啊,呃,这个事情,其实我不太好和人家说,也只能麻烦你了。”段业犹豫了一番,才把一件想了很久的事情提出来,因为想来想去,这事儿也只能让兰心做合适。况且,能让自己的女人帮自己做些事情,其实也是很好的安抚她们的办法。

兰心一听,眼睛果然亮了,忙道:“是什么事儿啊!”

“呃……”段业搓了搓手,“有个事情,我知道,你们都知道了。”

“嗯。”

“就是后院儿关着的那个人啦,嗯,今天可以告诉你了,不过只告诉你一个人,你不能告诉人家喔,短期内,连你的姐妹们也不能告诉,知道么?”段业谆谆善诱道。

“你是说,那是我们的秘密?”

“对!就是秘密。”段业神秘地说道,“就属于你我二人的秘密,好不好?”

女人一般对这种调调都是很感冒的,因此忙不迭点头说好。

“嗯,那个女人呢,其实就是大名鼎鼎的清河公主呢!清河公主,你听说过吧。”段业神秘地说道,还挑了挑眉毛。

“哇!清河公主啊!”是女人都改不了八卦的本性,兰心当然也不例外,清河公主她当然听过,这么多年,天下女人里,最有名的恐怕就是她了。

只是,兰心等人,开始一直都以为那个女人很可能是段业的新宠,或者其他别的什么人,反正既然一直瞒着她们,她们也就装糊涂了。

可是如今,兰心知道那个人居然是清河公主,心里就没法再平静了,她想了下,才问道:“大人,那……清河公主殿下也会成为我们的姐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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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女人心不可捉摸

段业愣住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兰心居然问出这么火爆的问题,可是看兰心满脸期待的神色和八卦的表情,实在能很清楚的看得出来,她是认真的呀!

说实话,段业被这话雷的是外焦里嫩,要知道,严格说起来,清河公主算是他的俘虏,这一点众女心里应该是有数的,哪里有自己想收房的女人被关起来的?自己可没什么怪异的癖好。

大为不满的段业在兰心促狭而期待的眼神里,狠狠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你的小脑袋,整天在想什么啊?清河公主身份可是非同一般,再说了,她会在后院那么呆着,也是因缘际会,其中有很多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的原因,更何况,哥哥我是这样的人么?怎么能趁人之危呢?”

“咋不是啊!”兰心很自然的一句话,却差点把段业给噎了个半死,好在兰心知趣,在段业发飙前马上低眉顺眼的迭声道:“开玩笑,开玩笑啦,大人您一定不会做那么下作的事儿的。”

“这还差不多!”段业理所当然的点头,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呃……好吧。”兰心显然没想到,段业居然还能这么坦然,只好无奈地问道:“那大人需要我做什么呢?关于清河公主。”

“喔对,差点忘了。”段业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在兰心鄙视的目光里,段业嘿嘿说道:“额,其实主要的事情,就是她毕竟是个女人,而且因为身份特殊,所以呢,短期还需要她继续在我们府上做客一阵子,而你也知道,小楚之前是负责这事儿的,虽然他的手下有不少女人,可是还是有很多不变,而且她……清河公主身上有特殊的地方,你去了就知道了,所以说,这个事儿很重要,还不能公开,但是还得是我信任的人办妥贴,所以,我就找你啦!”

一听是“我信任的人”,兰心心里就喜滋滋的,那不是等于说,段业说自己很受他信任么?任何一个女人,听到这话,都会很高兴的。

可是,女人还有个毛病,就是爱攀比,兰心也不能免俗,她马上问道:“可是其他几位姐姐,难道你不信任她们么?”

段业想也没想,根本没意识到话里的问题,大刺刺说道:“当然信任啊!你们都是我的女人嘛,我信任她们和你并无二致。”

段业本以为这个回答很完满,避免了让兰心比较的空间,可是兰心的话,马上就让段业觉得不对了。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找绛玉姐姐或者如姐呢?”兰心很感兴趣的问道。

段业这下子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犹豫了下,说道:“呃,你知道的,她们俩也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嘛,再说……”

“好啊!”兰心却不再听段业胡诌,而是打断他的话,啧啧连声道,“原来,是因为她们没空,你才找到我的,是不是,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你……”

“冤枉啊!”段业差点给兰心跪下了,没想到兰心平素看起来温婉的紧,居然也这么刁蛮,段业赶紧打断她的话,免得她越说越离谱,到时候就难以收场了。

“不管不管!你就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想起我,哼!”

“这个真没有!”段业急了,一把拽过兰心,把她放在自己腿上,而兰心的呼吸陡然就急促起来,这还是二人第一次见面后,头一次这么亲热。

而段业本就是早上气血旺盛的时候,自然果断升旗敬礼,看美人闭着眼睛不敢看自己,那股子娇羞的神态,让段业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去,想去捉那馥郁的小嘴儿。

可是段业万万没想到,兰心居然奋力的挣脱了开来,有些不悦的看着段业。这可是少见的行为。

兰心对自己其实还是蛮不错的,而且昨晚她也没有拒绝自己,反而表态愿意成为自己身边的人,可这样的话,她为什么拒绝呢?

兰心见段业不解的看着自己,咬了咬下唇,有些羞怯地说道:“不行!不能在这儿。”

“什么意思?”段业有些不懂,这是自己的房间啊,在自己房间和自己女人亲热,不是很正常的事儿么。

“你!”兰心不满的跺跺脚,“你和如姐……你们……你真是个混蛋!”

说完,在段业错愕的目光中,兰心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段业追之不及,这才意识到,原来兰心早就知道了!只是方才一直在和自己装糊涂呢。

哎,知道了就知道了吧,段业反而轻松了些,兰心的话,总比秃发灵或者绛玉知道了要好办,吃掉如姐这事儿,迟早也会暴露,也就无所谓了。

爱做完了,事儿也得做,段业怎么说如今也是敦煌太守了,每天还是得办公的,不过如前所述,那些冗杂的日常事务,段业当然不会沉溺在此,lang费宝贵的发展时间,如今段业只抓大事,因为他需要迅速壮大敦煌的力量。

绛玉如今在西域的生意已经彻底打开了局面,西域各国几乎都已经有了分号,而且在段业当初不顾段平等人的反对,悄悄挪用了吕光拨给的军饷和敦煌的积蓄,给绛玉作为本钱,那时候有些人还说了怪话,当时段业也没计较,因为段业坚信,自己的策划方案,在后世都不落后,更何况在现在?

任何时候,经济规律,总是普世的,段业不信垄断和高技术配合居然有可能赚不到巨额利润。

幸运的是绛玉的本事果然不错,这一次回来,除了把挪借的钱全部还上外,就足足带回了足够段业花销两年的金银丝绸,一下子可以说解决了大问题,而事实胜于雄辩,段平等人也不得不表示服气。

有了这笔钱,段业就可以开始放心的在内地建立情报网,同时大规模采买自己下一步方针需要的材料。段业相信,不需要多久,自己手下的一万军队就会变成三万精兵,而这三万精兵在自己魔鬼训练之下,以及即将到位的新装备下,一定会成为比北府军更可怕的军队。

希望,已经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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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1)

时间过得很快。

可是再短的时间里,也足以发生足够多的事情,短短半个月,就发生了许多足以改变天下局势的事情。

首先是江南。在酝酿了很久,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后,那些蛰伏已久的士族们终于跳了出来,包括王,顾,庾,陆等等所有的豪门大族,全部站出来,对于暂时形成联盟的谢家和桓家发动了总攻。

理由也很简单,因为谢家和桓家主导的军队打赢了淝水之战,完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借助战争,他们趁机整合了军队的势力,并且控制了很多要害地段。不论在民间,还是在官场或者军队,谢安桓冲的联盟,都是太过强大。

而自古以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更何况是在残酷的政治角斗场上,各大族早就不满于两家的联盟了,更对于谢安把持相位安插子侄非常不满,他们却忘了,自己当权的时候干的可比谢安过分多了。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就算是任人唯亲,谢安的子侄们,谢石谢玄好歹都是名副其实,可堪大用,桓冲和年轻的桓玄也算是不错,但是他们的子侄,除了有高贵的血统和家族的支持,其他几乎是一无是处,不然,怎么会先丢掉北方,再连战连败,直到没办法了,才把谢安给请出山来呢。

但是这些事情已经不重要了,如今各方力量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把谢安拉下台了,而理由就是北伐的失败。

他们的借口也很冠冕堂皇,淝水之战打赢了,当然很好,可是正因为这么艰难的淝水之战都打赢了,后面本该势如破竹的北伐,居然打成那个样子,三路大军都有不小损失,莫忘了,三路大军可就是你们二家的人统帅的,你们逆风仗打得赢,顺风的却打不赢,这是什么道理?

这还算好的,更有甚者,就有人提出了骇人听闻的阴谋论了,比如说,谢安当然知道趁此机会北伐,就算不能推翻苻坚,但起码也能收复大部分国土,可是这样一来,收复之后怎么办?谢家还能有如此的荣耀么?那些虚的或许有,可是哪里比得上现在大权在握,天下苍生都期待来的痛快?

只要苻坚还在,秦帝国还在,谢安就是不可或缺的,天下就必须得依靠着他。换句话说,这就叫养寇自重了。

这些个蛀虫一般的人,保家卫国没甚本事,可是政治斗争可是个顶个的高手,他们当然不会忘了使用舆论工具,很快,茶楼酒肆,妓院街头,就开始流传这些传言。

而且更让人胆战心惊的是,这些流言流传极快,甚至超过了幕后黑手们的预期,道理很简单,这个逻辑正是广大普通百姓们心中所想的那样。

谢丞相文能安国,武能定邦,子侄们又是个个高才,而且兵权财权在握,却也当不了皇帝,那么这么做,不是很正常么?戏文里不都是这么演得么?

而民间的舆论一旦沸腾,从来又是朝廷争斗的利器,毕竟在明面上,没有谁敢不尊重。

而他们斗争的开端,便拿刘裕开刀!

由于之前,他们已经闹过一次了,那时候谢家出面,把刘裕保了下来,本来以为已经没事了,因此谢家上下都没有注意到这儿,连老谋深算的谢安都没有想到。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从来是斗争里最重要的一环,而他们上次攻击刘裕,主要是纠缠于刘裕是不是算立功,而这事儿实在办的太不地道,太不干净,因此虽然声势浩大,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谢安也只是付诸一笑。

但是这一次,显然反对势力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在刘裕主动拜会谢安后一天,一个之前并不有名的官员,江州司马许伟,上书天子,弹劾刘裕!

这份奏疏其实文采很一般,估计也不可能成为千古名疏,也不像某些人那样,弹劾人一下子就列了几十款大罪,而是很短的一篇千字文。

弹劾刘裕,自然是要列罪状。简单说这封奏疏给刘裕安了四桩罪。

第一桩,是说刘裕虽然父亲曾经是小官,可是父亲死后刘裕和姐姐就在沦陷区生活,长期和敌人生活在一起,据说氐人的话,鲜卑语,匈奴语,都比官话说得好,而且大部分朋友,都是胡人,这样一个人,居然成了朝廷的高级军官,手握天下最精锐的北府军,而谢安,谢玄,作为主帅和主管军官,居然让这样的人在短短几年之中,就从平民混成了军人,再当了军官,参事,并且一路擢拔,实在是有违常理,这样的事情,他许伟实在是看不懂。

第二桩罪状,是刘裕的姐姐,现在还在敌人占据的凉州活动,有人亲眼在姑臧看见了她。而这样一个唯一亲人都不在国内的主要将军,能够被信任吗?

第三桩罪状,是刘裕在率军撤离的时候,敌人的追击部队,不追,不退,就是死死跟住了刘裕,许伟说,自己不懂军事,可是追击的话,如果有利就当追上去打仗,如果不能追也该退却,那么缀上,却打也不打,退也不退,实在蹊跷。

如果就算这样,也就罢了,可是许伟还查出,那追击部队的主管王思,却是当初和刘裕有点关系的,本来也是北府军的低级军官,后来叛变了,加入了秦军,而这样一个人,刘裕却并没有和他划清界限,而是继续有来往,这样的行为无异于通敌!

第四款罪状更有趣,说刘裕长期出入谢安府邸,每次都是满车进,空车出,而巧的在于,每次他进去后,官职就被擢升一次,许伟说,他宁愿相信这是巧合!一定是巧合!高风亮节的谢丞相,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这还不算完,最后许伟还表示,他和刘裕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也知道刘裕是难得的青年才俊,但是正是这样,才必须高标准要求,如果不幸他冤枉了刘裕,愿意承担诬告之罪,但是如果不幸言中,则希望朝廷明正典刑。

这份弹劾的奏章一出,那真是粪坑里丢炸弹,分量十足!朝野为之哗然。

大家都不傻,这份奏章里写的东西,看起来很平淡,可是却是凶险之极,很明显,那虽然是由许伟上奏的,可是背后自然有高明的人捉刀。

因为这奏章里,处处透着玄机。比如第一款就是暗示刘裕的身份有问题,而长期以来,情报工作本来就是谢安等人主管,他们一定是知道刘裕的这些事儿的,既然知道,还大力提拔,这意味着什么?这完全是在影射谢安等人图谋不轨。

再说第四款,这就是很明显在影射刘裕行贿谢安,而谢安则大力提拔,二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至于最后的赌咒发誓,则很明显是在炒热气氛,逼人表态了。

等到谢安拿到这封奏疏的抄本时,脸色也有些难看,而站在他身边的谢灵,有些不安的问道:“怎么了?”

“你看吧。”谢安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睛。

谢灵接过来,很快就看完了,她简直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有些发讷的说道:“父亲……这……这真的是他们干的么?”

“还会是谁?”谢安苦笑了下,那位先生,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呵呵呵,这下子,终于给他逮住了个机会,能不从他的书房里走出来,透透气么?“”可是当初那事情明明就是他的不对啊!是您让着他的,他怎么可以……“”这个没有意义。“谢安摆摆手,虽然一把年纪了,可是谢安的眼神温和中依然透着锐利,”这份奏章一发出去,我估计就到了摊牌的时候了,好在,我们也不是一点准备也没有,不必太过担心。“见谢灵依然愁眉苦脸的,谢安直接说道:”你是在担心……琰儿的事儿么?“”是的!“谢灵坦然道,”他最近……他最近做的事情,我真的看不懂了,他是谁的话也不听了,这可这么是好,他可是谢家的子孙呐!“”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谢安提到这个不孝子,也是无奈的很,”好了,不说他了,待会让其他人来开会的消息,你通知到了吧。“”嗯,已经通知到了,还是老时间,老地方。“谢灵忙道。”那么就说说那个段业吧,你不是一直跟我讲他么,嗯?“谢安坐下,笑着说道。”他啊……“谢灵微微低头,”他现在已经是敦煌太守了,而且……而且如姐也去帮他了。“”你说亿如?哎!好姑娘啊,才气逼人,又温文尔雅,可惜,琰儿没这个福分呐。“谢安连连摇头,原来他曾经还一度想过,要撮合刘亿如和谢琰来着,只可惜谢少爷自恃门第,不愿意娶,而刘亿如何等女子,哪里看得上谢琰这等公子哥?于是也就不了了之,但是无论如何,谢安是识货的人,还是知道刘亿如的分量的,如今这局面,很明显她已经投入段业那边了,因此有些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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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2)

谢灵却没觉得什么,而是说道:“父亲,如今段业成为太守,那吕光一时半会也管不到他,而且河西部族关系复杂,胡汉杂居,此人又才华非常,看得准时机也舍得下本钱,其前途恐怕是不可限量。”

谢安听了,却皱起了眉头。

谢灵有些不安,道:“父亲,怎么了,灵儿说的不对么?”

“不,你说的当然对。”谢安站起身来,缓缓的开始踱步,“虽然我还没见过此人,但是如你所说,他显然是个不甘寂寞的人,更是个善于借势而行的人。这样的少年才俊么,呵呵呵,历朝历代都出过不少,但是此人,却让我刮目相看呐,不为别的,就为他沉得住气!”

谢安回头看了看谢灵,有些兴奋地说道:“对,就是沉得住气这一点!很多人,年少得志,就忘乎所以,或是狂妄不可一世,或是受了点挫折就一蹶不振,段业这人,能沉住气,就注定他能受得了挫折,也就能取得更大的成就,这一点,我想我们家的这几位,也比不上!”

谢灵万万没想到,谢安对于段业的评价居然有这么高,甚至比谢石,谢玄还要高,这可是绝无仅有的呢,要知道,谢安其实也是很护犊子的人,自己的弟弟和儿子,那是血亲,旁人可比不了的。

想到这里,谢灵接着问道:“那父亲,您认为,那段业最终能达到什么境界呢?”

谢安看了看谢灵,然后说道:“这个就不好说了,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但是我想,无论如何,他的命运不会太差,看起来,不会比德舆要差吧。”

就在这个时候,椅子边的铃铛响了,谢安知道,是自己集团的核心人物都已经到了,现在是开会的时候了。

于是谢安匆匆披上外套,道:“待会的会,你先参加上半场吧,接下来你去办的事情也很重要,这件事,一定要办成,知道么?”

“女儿晓得。”

邺城城外,慕容垂大营。

对于邺城的围攻,已经进行了半个月了。

虽然说,邺城是大燕国的故都,是无数鲜卑人心目中的圣地,尤其是这群慕容家族的高级武士,他们的财产,他们的房子,他们的祖庙,都在这里,打下了这里,他们才算是荣归故里,他们才算是完成了光复,他们才算不白干一趟。

慕容垂一身甲胄,端坐在帅位,慕容宝有些兴奋地说道:“爹!你看着吧,苻丕已经不行了,这邺城啊,撑不了几天了,三天,不,最多五天,我一定把邺城给拿下来。”

慕容垂并没有斥责儿子的出言不逊,而是很欣喜的微笑点头,因为连日来,他都是亲自督战,而具体执行则是爱子慕容宝在执行,这一仗,慕容宝打得可圈可点,进退有据,实在让慕容垂喜出望外。

事实上,本来慕容垂的继承人毫无悬念,一定是慕容令。慕容令当初出道的时候,就让天下震惊,他论文可以当得上博学弘儒,论武则是在鲜卑人里勇冠三军,个人对于政治有先天的敏锐,又年纪轻轻就沉稳得很,得到这样的儿子那是慕容垂的福分,是大燕国的福分。

只可惜后来,慕容垂不得不投奔秦国,而老谋深算的王猛,一眼就看出了慕容垂很可能是苻坚的威胁,而慕容令则更是危险人物,眼下20出头,就这么厉害,等到再经过历练,等到他壮年之时,天下是否还有人能制得住他?

王猛虽然明知道,对于这样的年轻人,正常人都会爱护,扶持,而不是扼杀,可是王猛只会忠诚于苻坚,他也只得狠下心来,穷极心智,终于设下了个巧妙地圈套,让年轻的慕容令走投无路,最终冤死。

每每想到此处,慕容垂都心如刀绞,只是王猛早就死了,坟头都已经长草了,现在也不可能找他报仇了。

还好,慕容宝虽然天赋远远不如慕容令,但是也是自己的骨血,而且,他虽然天赋不足,性格上也不是非常的好,但是他肯努力,也愿意承担,而且也历练了这么多年了,不论军政民政,也都有了些心得和经验,想必再经过几年,他应该也能成长起来。

大不了,自己多担待些,把些难做的事情,都替他做了,把碍事的石头搬开,慕容宝就算当不了开拓性的雄主,但是当个守成之主,总是没问题的吧。

慕容宝见父亲神色开心,自己也很是开心,看起来,最近的辛苦没有白费,父亲对自己,是越来越欣赏了,只要能拿下这邺城,自己就是光复国都的第一功臣,那等到父亲正式登位之后,自己的太子宝座那还能跑?

一旦成了大燕国的太子,日后就是大燕国的皇帝,而如今苻坚已经老了,虽然现在已经稳住了局面,可是现在慕容宝已经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所谓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昔日大秦国灭了大燕国一次,那是所有鲜卑人最大的耻辱,等到慕容宝登基了,一定会亲率大军讨伐苻坚,灭掉秦国,来报一箭之仇!

而等到统一了北方,那区区的南朝,更是没放在他慕容宝的眼里,南人本来就不是鲜卑人的对手,到时候,他如果率军南征,绝不会像苻坚那么废柴,搞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丢人事情来。

那样一来,他就可以统一整个华夏,成为天下之主。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到了那个时候,大燕国就会变成大燕朝,天下人都得匍匐在他的脚下,而由于能够统一天下,他的威名与声望,将会比慕容廆,慕容皝,慕容俊,以及父亲慕容垂更加显赫,他将会永远被载入史册之中。

一想到这儿,慕容宝就心潮澎湃,几乎不能自已,连慕容垂的喊声也没听见,直到慕容垂第三次开口,慕容宝才回过神来,道:”父亲,您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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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3)

虽然慕容宝什么也没说,可是慕容垂是何等精明的人,哪里能不明白慕容宝方才走神是因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从小生长的环境比较恶劣,慕容垂几乎本能的认为,男人,尤其是做大事的男人,就别无选择的必须沉稳,必须要喜怒不形于色。而慕容垂也理所当然的爱屋及乌,因此,少年老成的慕容令,就很对他的路子。

这个慕容宝,总让慕容垂觉得,差了那么一点点,可是这会子,慕容垂才确定,少的就是沉住气这一点。

说起来,慕容垂也不是没有别的儿子,可是仿佛是因为上天太过于眷顾慕容令,把慕容垂几乎所有的聪明才智,加倍给了慕容令,而慕容宝好歹也分了一点点,算是能够勉强及格,至于慕容垂其他的儿子,连慕容垂自己都不忍心多说,让他们做个富贵闲人吧。

这样看起来,慕容令被王猛害死之后,慕容宝是几无悬念的继承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其实,慕容垂的六弟慕容德,倒是沉稳谨慎,文武双全,和自己感情也非常好,算起来也是个不错的继承人,可是慕容垂再大度,弟弟是弟弟,儿子是儿子,他分得很清楚。

慕容宝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了,不禁为方才有些懊恼,看起来还是得意忘形了,自己的那些个弟弟们,虽然并不被放在眼里,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要是有个闪失,慕容宝可没处哭去。

想想,自己在父亲面前,还是压力太大,不够自信,再待下去,要是再犯错,也就不划算了。

因此慕容宝忙道:“父亲,儿子是担心前线的战事,那苻丕虽然本事稀松平常,可是倒是蛮得士卒爱戴,这个时候,儿子还是亲自去前线督战比较好,就请父亲等儿子的好消息吧。

慕容垂暗叹一声,慕容宝再不成器,也是自己的种啊,只好自己多担待些,多让他历练些了,想来,自己如果把一切都给他做好了,他再不济,也有中人之资,做个守成之君,总归没有问题吧。

就在这个时候,慕容垂的弟弟,如今的镇南将军慕容德,突然大步流星的闪进了帅帐,但见他满脸是汗,神色焦急,本想开口说话,可是由于太过疲惫,一时居然失声。

慕容垂大为惊讶,要知道,这个弟弟的冷静,甚至比自己还要强,而且关键是,他一向守分寸,知礼节,如果自己不点头,自己坐着他一定站着,走路也一直落后半步,尊重的很,可是慕容德现在居然不通告不请示,径自就闯了进来,这里面可有问题。

慕容垂倒是不相信慕容德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兄弟俩的感情那是经过了各种考验,绝对不会有问题。

而慕容宝也有些讶异的问道:“六叔,您这会怎么来这儿了啊!”

事实上慕容德对慕容宝是很不错的,因为慕容德自己还没儿子,可是慕容宝对他的六叔却不是那么友好,因为慕容德比起慕容垂小的不少,说起来,军中也一直有国赖长君的道理,来拱慕容德即位。

既然有父死子继,当然也有兄终弟及,这个在宗法和伦理上是完全说得过去的,况且慕容德的威望和实力,自然现在比起自己要强,因此慕容宝心里一直有些不是滋味。

更何况,虽然慕容德一再推辞,可是很多人提出了一个让慕容宝很尴尬的理由,那就是慕容德反正没儿子,先当了皇太弟,到时候即位,能迅速稳定政局,保护大燕国,反正他也没儿子,最终不是还得传给你慕容宝,你就不能等几年?还是你就迫不及待的想取而代之了?

这个问题慕容宝当然不能说自己等不及了想接班,而且还只得一再表白自己也无异于那把椅子,只想帮父亲搞定天下这群蟊贼。但是,慕容宝却坚持认为,这一切都是慕容德在背后指使的,因此虽然慕容德待慕容宝一如既往,慕容宝心里却早就有了不满。

慕容德这个时候已经缓过来了,慕容宝话里有刺,那是质疑他这个时候脱离职守来着,不过事情紧急,他也顾不得和不成器的侄子玩这些小手段。

再顺了顺气,慕容德匆匆说道:“五哥,大事不好,凤皇带人杀将过来了!”

凤皇,指的当然是慕容冲,论起辈分来,是慕容垂和慕容德的侄子,慕容宝的堂弟,不过这个时候,慕容冲杀过来的消息,还是让慕容垂父子有些意外。

慕容宝有些不解的问道:“五叔,慕容冲不是在河东厮混么,听说他带人杀了慕容泓,如今手上也有几万兵马,不在河东享福,来这儿干什么?”

慕容垂心里有些悲哀,看起来,这个儿子,终究也就是这么点眼力见,居然问出了这么幼稚的问题。

慕容冲好好地山西不呆着来到了这里,而且之前谁也不知道,这难不成是来散步的么?当然是打着慕容垂的主意来着!不然,以慕容德之老成笃定,怎么会如此惊慌?

慕容垂稍微平复了心情,淡淡问道:“离这儿多远?他有多少人?”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慕容垂开口,就问到了核心问题,而这个时候,慕容宝也终于反应过来了,知道自己刚才表现又不好,心中不由有些恼恨,顺带又恨起叔父来了。

慕容德却顾不得这些,抹了抹额头的汗水,道:“最多还有十里,人数不详,但是全部是骑兵,看起来肯定是长途奔袭。”

“这个混蛋!这个孽畜!“慕容垂这下子终于紧张了,忍不住失态的骂了一句。

也难怪慕容垂愤怒,如今慕容垂所部,围攻邺城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看起来邺城离攻克已经不远了!一旦邺城拿下,整个河北故地,几乎可以传檄而定,那时候,光复大燕国,就不是一个理想,而是一个现实了!

而在这个时候,同为慕容家族的一员,慕容冲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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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4)

说起来,慕容垂这一系和慕容冲那一系,并不是一个系统的,而且彼此来往也不多,所以虽然几乎是同时起兵,而且目标也是一样,都是为了推翻苻坚,可是他们之间,联系也并不多。

这也是双方的心照不宣,所谓兄弟登山,各自努力,谁有本事能赢,就算谁的。

道理很简单,双方互相攻杀,那肯定是不好,苻坚还在长安坐着呢,你们就开始自己闹,那一看就是自取灭亡的样子。

但是双方联手,那也基本没这个可能,因为慕容垂当初在大燕国还在时候,虽然在枋头打败了不可一世的桓温,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挽救了大燕国,可是却依然受到了排挤,被逼无奈,才投奔了苻坚,而当初迫害他的时候,慕容冲虽然岁数小和他没关系,可是加害的也基本是他们那一系的。

所以现在,名义上慕容冲慕容泓都把慕容垂喊叔父,而且双方还时不时的书信往来一番,说说今天天气之类的话,但是总体看,基本是井水不犯河水。

哪怕是慕容冲杀了亲哥哥慕容泓,作为如今慕容家族辈分最高的慕容垂,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乱世里,讲大道理都没什么用,拳头才是真理。在慕容垂看起来,等到自己光复了河北辽东的龙兴之地,在龙城祭天祭祖后,自己就是当之无愧的大燕国皇帝,到了那个时候,形势比人强,慕容冲自然会乖乖的称臣归降,而自己呢作为叔父也不会太为难他,让他做个富贵闲人也就好了。

可是慕容垂也没有想到,这个慕容冲,居然胆大妄为到想来打自己的主意!难道这个给苻坚当了那么些年娈童的混蛋,居然吃了豹子胆了么?

慕容垂心里,惧怕几乎没有,担忧也有一点点,但是更多的,是愤怒!他愤怒与慕容冲这个混蛋,自己还没去找他的麻烦,而他居然还敢主动来寻自己的不痛快,是可忍,孰不可忍?

慕容宝看见父亲开始轻轻摸起了下巴上的胡子,有些担心的低下了头,作为儿子,他当然晓得,这就是慕容垂将要大怒的前兆了。

如同慕容垂这样冷静理智的人,寻常是不会发火的,可是一旦发起火来,那可没几个人敢去挑战他招惹他。

可是军情紧急,同样看出了的慕容德还是装起胆子,道:“五哥,我已经做出了部署,薄,姜二位将军大张旗鼓的攻城,慕容龙飞率军守粮仓,高攀率军游弋侧翼作为机动,但是其他的事情,还请五哥定夺。”

慕容垂当然知道,慕容德已经把自己指挥得动的军队和心腹全部扔出去了,而别的事情,也就无能为力了,必须得亲自点头才行。

看起来,这个弟弟还是靠得住了,慕容垂心里火气稍微淡了些,问道:“凤皇是从正西边来的么?”

“是的,但是可以肯定,他一定是迂回了很远绕过来的,不过在最后阶段,绕到了这边,因为各处主要隘口,我们都有细作,如此大规模的行动,我们不会一点没发现。”

“嗯,有理。”慕容垂仔细想了下,然后道:“宝儿,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慕容宝又惊又喜,道:“儿子愿意为大燕国,为了父亲,赴汤蹈火。”

“好!”慕容垂走过去,重重锤了下慕容宝的肩膀,“一切按照原计划,你继续率领本部兵马攻打邺城。”

“父亲?”慕容宝有些不解,慕容冲率部偷袭,正当全力以赴抵抗他才是啊,老话不是说,攘外必先安内么,为什么还在攻打邺城呢?

慕容垂暗叹一声,到底是不开窍啊,但是现在也没时间去解释,只得一板脸,道:“这是命令,你记住,不惜伤亡,给我全力打邺城,而且记住,是每个城门同时攻打!都这个时候了,不要心疼你的兵,反正以后都是你的,明白么?”

慕容德的眉毛微不可觉的皱了下,但是慕容垂父子都没有注意到,而慕容宝先是一愣,继而狂喜!还好他这次沉住了气,压住了差点就没控制住的情绪。

慕容垂的意思很明显,这次抛出的诱饵,就是你只要好好干,以后我的位子就是你的,天下和我所有的军队都是你的了,这个时候,就不要心疼你那点本钱了。

慕容宝高高兴兴的领了命,马上就出去了,因为兵贵神速。再说,他怕再在这里待下去,就真的控制不住情绪了!

因为君无戏言,慕容垂还没登基,但是和大燕国的统治者已经没差别了,他说的话,又有慕容德做见证,是一定不能不兑现的。不然,何以取信天下?一想起父亲亲口表态,慕容宝就喜不自胜。

慕容德看着大步流星,走路都带飘儿的慕容宝,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慕容垂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觉得我这么做,不对?”

“五哥这么做,当然也有五哥的考虑。”慕容德很谨慎的说道。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慕容垂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睛,“宝儿本事有限,这个我也知道,知子莫若父么,可是……可是其他几个就更不成器了,这个时候,不给他点甜头,似乎也不行。”

慕容德心里暗叹一声,看起来,涉及到自己的儿子,连英雄如慕容垂,也难免有些力不从心,他方才居然用上了商量般的语气,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儿!

想了想,慕容德还是说道:“宝儿毕竟还年轻,再历练历练,或许还是能成器的,只是五哥就得费心了。”

“他就不是你的侄儿了?你就不该费心?”慕容垂脸一板起,说道。

“当然也该,可是……”慕容德犹豫了下,“宝儿似乎不是太听我的话了,我也不太方便再说些什么。”

虽然没有名言,可是慕容垂也听懂了,因为继承人问题,永远是个最敏感的问题。慕容垂相信,慕容德自己,是真的没那个想法,连儿子都没有,坐上了椅子又有什么意义,到时候传给谁?

但是,慕容德没这个想法,不等于慕容德手下人没这个想法,这群人,要的是拥立之功,要的是荣华富贵,至于你之后传位给谁,爱谁谁,阿猫阿狗也行,反正到时候我们再拥立一次,又是从龙之臣,稳赚不赔么。

慕容垂沉默了下,才说道:“时候还早,军情紧急,这事儿以后再说,眼下,还是先打败慕容冲这个混蛋吧!兔崽子!”

慕容德知道,哥哥这是暂时回避矛盾,因为这件事,其实是非此即彼,没有办法解决的。

不过慕容德现在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只是对于慕容宝无端的误会自己有些心寒而已,因此还是问道:”五哥,你派宝儿继续打邺城……“”不错,是免得苻丕来添乱。“慕容垂肯定地说道,”苻丕身边肯定还是有高人的,不然以他的本事,守不了这么久,但是我发现,辅佐苻丕那人,本事是有,判断也算准确,也能拿出办法,但是有个问题,就是反应慢。“”所以五哥你想……“”不错!我要的就是宝儿给争取的那点时间。”慕容垂神秘地一笑,“这一次,凤皇这个不肖子孙,我要亲自代替哥哥收拾他!”

说完这句,慕容垂的脸色变得有些狰狞……

华北大地不太平,关中如今却平静了许多。

在苻宏太子率领一干人等浴血奋战之下,一度已经打进关来的慕容泓所部和桓冲所部,都已经被赶了出去,关中已经恢复了宁静。

而关中的宁静,以及长期以来关中百姓富足的生活留下的积蓄,足以让秦川百姓过了个好年,连番的胜利,以及来之不易的和平,让苻坚和太子苻宏的威望高涨,基本已经走出了淝水之战后的阴影。

另外,关外虽然有人造反,可是邺城,中山,邯郸,依然在朝廷手上,山东也还在坚持着,并且石越还曾经派人送来大批贺礼,祝贺春节,孝敬苻坚。

另外河南虽然一度失陷,但是翟斌已经表示效忠,慕容垂虽然造反,却率军北渡,除了部分城邑外,河南的大部分还在秦帝国手上。

至于凉州,吕光既然已经全部拿下了,那么就算给他好了,反正梁熙的年代,凉州的事儿基本也是凉州自己解决,吕光又表示一定会比梁熙做的更好更到位,那么秦帝国朝野上下,也就由他去了。

至于河东地界,之前慕容冲和慕容泓都在闹,不过听说他们自己都内讧起来了,慕容冲居然杀了亲哥哥,而由于混乱,窦冲又打了几个胜仗,把晋西南不少城市都光复了,如今关中的一个重要屏障,也算基本回到了秦帝国手上。

总体来说,形势还算不错,从苻坚到普通百姓,都很高兴,唯一不高兴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苻睿。

理由也很简单,苻宏声望高涨,太子宝座稳如泰山,那自己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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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草蛇灰线伏千里(1)

苻睿现在也是没有办法了。

事实上,自从苻宏率军取得一连串胜利之后,苻睿已经不敢再鄙视苻宏了,人家军功摆在那里,可以说是在国家最危险的时候挽救了一切,而且也趁机建立了班底,形势比人强,苻宏的太子宝座很稳。

但是问题是,马入夹道,已经不能回头了,苻睿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是绝不可能再放弃了,因为政治斗争,从来不是个人间的单打独斗,而是团体对团体的斗争,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个份上,就算苻睿自己愿意低头向苻宏输诚,可是自己的部下们怎么办?自己总不能不为他们考虑吧。

有趣的事,因为苻睿过去沉不住气,搞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想夺苻宏的宝座,而搞了这么多年,虽然过去苻宏确实不显山不露水,给人储位不稳的印象,但是如今苻宏的如日中天的地位,自然也不会有人认为他的地位还会动摇,至于苻睿,大家早就把他当初的事儿当做一个笑话了。

就在苻睿躲在家里喝闷酒的时候,自己的心腹幕僚楚瑜却突然走到了自己面前,大刺刺的夺走了自己的酒杯,然后缓缓说道:“巨鹿公,您不能再喝了。”

楚瑜面相奇丑,但是却是苻睿最信任的人,现在是苻睿身边的核心幕僚,理由也很简单,苻睿打小就不太被待见,也没人敢跟随自己,在这个时候,只有本来只是书吏的楚瑜,一直坚定地跟着自己,而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苻睿试探着用了用,却发现这个楚瑜是做啥像啥,而且关键是他有能在很复杂问题下找出最简单法子的本事,也就是因为他,才让苻睿在惨淡经营下,多少还积攒了些本钱,还能做做争夺太子的美梦。

但不管怎么说,作为手下,夺走上司的酒杯,都是很失礼的,苻睿眯着眼睛,醉眼惺忪的指着楚瑜,道:“你干什么?不喝酒?呵呵呵,不喝酒,还能做什么?”

“巨鹿公,您忘了您的志向么?”楚瑜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看着苻睿,平静地说道。

“志向?”苻睿坐起身来,看着楚瑜,神色平静了些,道:“我没忘,我记得我说过,如果有朝一日,我能成为天下之主,我一定让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更重要的,是要统一天下,让天下胡人和汉人不分你我,共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比一家人还亲!”

苻睿说这番话时,神色里充满希冀,而且眼神里有着一种使命感,和他平素的暴戾样子,完全不一样,任何人看见他的表情,都不会怀疑他的真诚。

可是苻睿说完,却苦笑下,道:“可是现在,大概这些,也只能永远是理想了,对了楚瑜,你来的正好,你追随我这么多年,劳苦功高,可是眼下,我这儿也没什么机会了,我也没别的给你,金银之物,你想要,可以直接去府库支取,然后你也可以自己去找前程,哪怕……哪怕是去追随太子,也无妨了。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这也是真理,我这点度量还是有的,留在我这里,是耽误你啊!”

楚瑜有些感动了。

苻睿这番话,要说完全是真心话,大概也不至于,上位者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但是却也肯定不是糊弄人或者引蛇出洞的遁词,不管怎么说,楚瑜也追随了苻睿这么多年了,对于苻睿的心机和想法,也算很了解,这话里,最少有五成的诚意。

饶是这样,也让楚瑜很感动了。

楚瑜当然看得出来,苻睿的本事,气度,胸襟和决断,其实都是不如苻宏的,理性来说,苻宏当然是最好的追随对象,而且楚瑜相信,自己在苻宏那里,一定能够更加人尽其才,辅佐他成就一番事业。

可是,大丈夫,有所不为,楚瑜当初之所以对苻睿效死,其实也很简单,因为别人都对自己不好,只有苻睿把自己当人看,后来更是当心腹看待。

楚瑜虽然在搞阴谋,搞算计上,心机很深,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其实是最朴素的。

你待我好,我便待你好,完全对等。

因此,楚瑜在感动之余,还是下了决定!其实今天来,楚瑜是做好了两手准备的,如果苻睿不说出这番话来,自己很可能也就不会说出将要说出的那段话,那段很可能能扭转乾坤的话。

所以说,一饮一啄,皆有前定,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啊。

见苻睿神色有些凄凉,楚瑜徐徐说道:“巨鹿公,您真以为,您现在就没机会了么?”

“呵呵呵,还能有什么机会?太子殿下有父王的宠爱,有大臣和军队的支持,在民间又有声望,我还能怎么办?”苻睿说起来都有些泄气,其实最近由于太子表现出色,很多原本是支持自己,起码是同情自己的人,都纷纷转到了太子那边,这也怪不得别人,政治是最现实的事情,苻睿除了生闷气,又能怎么样呢。

“不,现在,我希望您去见一个人。”楚瑜神秘地说道。

“谁?”苻睿皱起了眉头,“是谁想来关说?还是来寻我的晦气?”

“不,是一个能帮助您的人。”楚瑜笃定的说道。

“帮助我?”

“对!帮助您,帮助您逼近那把椅子。”楚瑜的眼里,闪着危险的光芒,而苻睿知道,一旦楚瑜露出了这幅神色,就说明他已经进入兴奋状态。

这样看起来,这事儿似乎不是开玩笑了,苻睿站起身来,道:“椅子?他是谁?凭什么?为什么?”

“您见了就知道了,而且,最好,是您去见他。”楚瑜徐徐说道。

苻睿犹豫了下,只犹豫了一下,就点头同意。很简单,这件事情,他拒绝的话,等于错失一个机会,而去见他,哪怕那个人是个骗子,除了欺骗了自己的感情,耽误了一点点时间外,也没什么损失。

一旦那个人真的有这个能量,自己得到的,可就是万里江山!

孰重孰轻,实在很容易判断。

等到来到长安最大的酒肆“琅嬛阁”的天子房时,苻睿和楚瑜发现,一个貌不惊人的男子,正坐在桌前,自斟自饮,喝的开心,而眼前的桌子上也是一片狼藉,他显然没有等苻睿一行。

苻睿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平时可是蛮喜欢摆排场的,而且很在乎礼仪和规矩,如今人家摆明了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因此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可是楚瑜却不一样,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故意做给苻睿看的,目的当然也是试试苻睿的深浅,这点把戏,也就是当局者迷罢了。

因此楚瑜笑呵呵走到那人面前,道:“刘先生,久候了吧?呵呵呵,巨鹿公已经亲自来拜会您了,您看是不是……”

原来,那人便是段业麾下重要的人物刘国,自从吕光夺取凉州后,刘国便消失了一阵子,而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长安,实在是巧之又巧啊!

很明显,他便是段业派驻在长安的最高情报人员了,现在天下的重心主要还是建康和长安,因为苻坚既然暂时稳住了阵脚,大秦帝国也就还能继续维持下去,就有必要在长安建立起庞大的情报网,这样既能在朝中活动,市井打探,也算留下了条后路。

刘国也不客气,站起身来,走到苻睿面前,打量了一番,然后勉强行了个礼,道:“草民刘国,见过巨鹿公。”

苻睿这下子心情更不好了,这个就等于是藐视他了!可是,难得出来一次,而且这个人被楚瑜说的是神乎其神,总归还是勉强见见吧。

因此苻睿压着怒火,道:“听说刘先生,有大计与我相商,不知有何高见?”

“喔,坐!二位坐!”刘国的表现,就像一个完全不知礼数的乡巴佬,没有回答主客的问题,却招呼二人坐下,可是桌子已经被搞得一团糟了,让客人这么坐下,实在是……有碍观瞻呐。

楚瑜却笑笑,毫不介意的坐下,他知道,这个刘国越是这么拿腔作调,就越说明他的确重视这条线,这一趟,算是来对了。

接下来,又有一番的言辞交锋,苻睿几次都快忍不住要发飙,最终还是被楚瑜给连哄带骗给压了下来,而刘国在摸到了苻睿的底线后,也不再试探他,而是进入了正题。

“巨鹿公。”刘国的神色严肃起来,看起来终于像个有能耐的人了,而苻睿也松了口气。

刘国接着说道:“这儿是安全的地儿,楚先生恐怕也有所布置,咱们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据我所知,公爷大人,生平最大的志向,大概就是能够为天王分忧,能够为百姓服务,能够造福这片国土吧!”

苻睿听了,心里好受了很多,刘国这番话,说的可是极为讨巧,明明是夺嫡这样不太上得了台面的事儿,却被这刘国说的冠冕堂皇,仿佛正义的很,苻睿当然受用。

因此苻睿也不谦虚,而是坦然点头,道:“父王天纵英明,雄才大略,带着我们从关中一隅之地,打下了这大大的江山,虽然一度有些曲折,不过瑕不掩瑜,父王实在是太伟大了,作为儿子,也只能希望可以赶上他的万一。可是,我们虽然喊他万岁,但是说句僭越的话,没有人能够长生不老,父王自己也不避讳,那么父王千秋万岁之后,国家怎么办?总得有人担当起来吧。”

“您说的没错!”刘国赞了一句,“我们也认为,您是最合适的接班人,我们也愿意为了您的理想和宏图大志,帮助您,不过我现在想问您几个问题,希望您能够如实回答我们。”

“你说吧,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看起来刘国是很擅长和人沟通的,如今苻睿的态度就很好了,和刘国很谈得来,而楚瑜对这一切,则早就是心里有数,因此现在还在保持缄默。

现在,还不到他说话的时候,有的时候,后发制人,才是正道,他得看看这个刘国,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刘国却是准备充分,这个时候果断的问道:“如今太子殿下,成为储君已久,而且早有班底,多有历练,近日连番大战,更是威望如日中天,而且让天下发现,太子并不文弱,相反,带兵打仗的本事更是非凡,敢问,公爷您认为,如今以您的本事,才华,可比得上太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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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草蛇灰线伏千里(2)

这个问题实在很尖锐,很让人难堪,因为一般男人,是很难承认自己不如人的,这关系到雄性的尊严。

很简单,如果承认自己不如人家,凭什么要抢人家的太子宝座呢?

可是,苻睿挣扎了一番,还是轻轻摇摇头,诚恳的对刘国说道:“如今太子信心十足,处理政务军务分寸有度,过去我太小看他了,事实上,我不如他。”

楚瑜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惊喜,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自负之极的苻睿,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

人最难战胜的,就是自己,而苻睿能坦然承认自己不如苻宏,这才是真正涅槃的开始,也是有机会的开始!如果面对现在的苻宏,还自不量力,还不愿意面对现实,那才是真正的悲剧呢!

刘国也稍微惊讶了下,不过,来做这种工作的,肯定是早就打好了腹案,因此刘国继续按部就班的问道:“那么我再请问您,您现在有得实力,班底,以及在天王面前得到的信任程度,比得上太子殿下么?”

“也不如。”既然开了口,后面的话也就好说了,苻睿很坦率的承认到。

“那么既然一切这么不利,请问您现在,还有信心和苻宏争夺未来天王的位置么?”刘国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苻睿笑了笑,道:“你这个问题,实在是很有趣,本来呢,按照您这么一分析,看起来谁都不会有信心了,不过,我却有信心,不然的话,我来见您做什么呢?刘先生?”

而说完这段话,苻睿更是话锋一转,道:“倒是刘先生,我却很好奇,您说了半天,却只说自己是长安城的一个富商,但长安城有数的富商,却没有我不认识的,就算您新冒出来的好了,一个富商,凭什么帮我夺位?”

刘国笑了笑,道:“我的确仅仅是个商人,可是巨鹿公,您应该听说过吕不韦吧?”

苻睿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吕不韦这个人,可以说是几千年来商人的独一份儿,从一个商人成为天下的操纵者,很可能还是秦始皇的亲爹,而他本来,也是既无背景,又没实力,完全是靠金钱开道,加上敢下注,敢冒险,最终成为一代名相。

而如今的形势,又何其相似,他苻睿,也是一个没啥子希望的王子,而这位刘国,起码目前的身份,是一个手上钱多得花不完,想找点事儿做的商人。

区别在于,嬴子楚当初已经认命了,无非是当个人质能够不被赵国杀掉,最后回去,能够靠着这份功劳换个封地,好好过晚年也就得了,而且他对于那把椅子,根本是想都不敢想。

可是苻睿不一样,现在,他依然渴盼着那把椅子,而且不同于嬴子楚懦弱无能,苻睿自认为文治武功,都有可取之处,如今刘国既然摆出了吕不韦的架势,自己怎么可能还无动于衷?

刘国微笑着看着苻睿,虽然他极力表现出平静的样子,可是刘国是干情报工作的,哪儿能不知道他在掩饰呢?所谓趁热打铁,刘国马上说道:“金钱这种东西,我不缺,想必巨鹿公您也不缺,人手嘛,这么多年,想必您也有了不少,谋臣的话,楚先生精于计算,反应敏捷,当然是无双国士,不过,巨鹿公的整个班底,少的便是刘某这么一个,这么一方势力。”

“愿闻其详。”苻睿已经完全收起了方才的轻视,想仔细听听这个神秘人想做什么,能做什么了。

“大人这么多年,由于苻宏已经是太子,而且前期虽然没有犯错,可是也乏善可陈,因此不论朝野,也都认为储君不稳,那个时候,大可以明争,可是如今不同,时空不一样了,太子威望已经如日中天,而且各方势力一定因此纷纷投效到太子一边,巨鹿公,您就不能明争了。”刘国意味深长的说道。

“那该如何?请先生指教。”

“三个字,孝,等,动。”刘国微笑道,“所谓孝,便是请巨鹿公务必明白一点,如今太子如何的如日中天,但是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这天下,还是天王的,决定权和解释权,在天王手上,不在太子手上,巨鹿公务必要诚孝天王,让天王对您有个好印象,这才是根本,有了天王的支持,就一定有机会。”

“说的有理,还有呢?”苻睿听得很认真。

“其次是等,如今太子势大,形势比人强,现在大人强出头和太子别苗头,那是自寻无趣,绝无胜算可言,因此,还请巨鹿公稍安勿躁,坐等时机,同时积蓄实力和人望,由于太子的缘故,愿意投效您的,肯定数量不多,但是愿意在这个时候投奔您的,一定是有着强烈的企图心和相对较高的忠诚度,所谓兵不在多,而在精,巨鹿公您千万要抓住这个时机,韬光养晦,潜龙腾渊呐。”

“这一点,也是理所当然,那么动呢?什么时候能动?”苻睿死死盯住刘国,因为这才是事情的关键。

“时机,必须时机来了才能动,但是我必须坦率告诉您,如今,您的形势是以小搏大,以弱图强,如果太子永远不犯错,您的机会就几乎没有,这些话,必须说在前面。”刘国严肃说道。

“这一点我承认,你不必有压力,尽可以放心的说,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真的竭尽全力了,还是不能遂了心愿,那也是非战之罪,不怪你们的。“苻睿这时候显得倒是很豁达。”您这一点倒是可以宽心。“刘国笑道,”这个世界上,不犯错的人,几乎没有,况且,就算太子自己不犯错,我们可以让他犯错,逼他犯错,诱惑他犯错,就算没有错,我们也可以让大家,让天王认为他犯错。“刘国笑的很阴测测。

苻睿只觉得背后有些发寒,这样的人,也未免太阴险了吧,难道这些个商人,从来都是如此的阴毒么?

而这个时候,刘国的笑仿佛就是为了证明那句话,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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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草蛇灰线伏千里(3)

苻睿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定定看着刘国,淡淡说道:“你说的这些,都很对,但是,却有一个问题,还希望你给我解释一下。”

“请说。”

“你的这些话,确实如同破云见日一般,让本公觉得茅塞顿开,可是,这些事情,我早晚会知道,我却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苻睿这下子,也算问到了问题的核心,这些事儿,只是难想到而已,自己身边的那些幕僚们,迟早也能琢磨出来,既然这样,凭什么是他?

刘国早有准备,他笑道:“大人知道,这么多年,您最缺少的是什么么?”

“是什么?”

“是外援。”刘国站起身来,“大人虽然也带过兵,理过政,算是也经过了历练,可是大人您自己也清楚,这个主要,还是为了确保王子们的基本素养,以防万一,而且比起太子,您接触实际事务的机会,当然是不如,更何况您多年都在长安,长安的官员里或许还有不少的人倾向于您,可是在地方上,支持您的人就不多了,很多人甚至根本不知道您,尤其是手上有兵的实力派!”

这番话,说的苻睿既心动,也开始紧张,这个刘国,到底是谁?

“难道刘先生自己就是哪位诸侯的代表么?”一直沉默的楚瑜,终于说话了,而这个时候他也算问到了问题的核心。

“您也可以这么说。”刘国并不否认,因为也没有否认的必要。

“是谁。”苻睿问道。

“凉州。”刘国很快说道。

“吕光?”苻睿有些疑虑,按说,吕光这个人,拿下了凉州当土皇帝,已经足够他满足了,而且苻睿对于吕光也是了解的,之前也曾经试探过拉拢吕光,不过自然是无功而返,吕光这样的人,肯定是不会来蹚浑水的。

“不,节下自然是不会来做这样的买卖的。”刘国的话证明了他的猜想,“我的东家,是敦煌太守段业。”

苻睿和楚瑜对视一眼,果然,他们再一次听见了段业这个名字!

苻睿犹豫了下,道:“段太守最近声名传扬于天下,世间皆知,如今天下两个最闪亮的年轻人,一个是南朝的刘裕,一个便是我朝的段业,可是段业如今毕竟只是个郡守……”

二人已经蛮有合作的诚意了,因此话也可以讲的很白,不必这么藏着掖着了,苻睿既然直接说出来,也就意味着他固然愿意合作,可是你也得把你的实力说清楚讲明白,不能空头哄人。

“半年前,段太守还是段参军。”刘国的回答,只有这一句话。

苻睿顿时心动。

这事儿他当然也是听说过,之前那种参军的职务,如果信任,当然是主管文牍日常事务,如果不信任,就是圈养的书生而已,装点下门面,根本没啥用处。

加上大秦帝国,毕竟是马上得来的天下,本来也不是太信任这些书生,哪怕是王猛,其实也是文武双全的,一样可以上阵打仗杀人。

可是这么一个人,居然短短半年,就从一个没几个人知道的书生,变得名扬天下,他一定有其过人之处的。

既然半年内,他能成为太守,手上有了军队,谁能保证他的上升势头,不会继续呢?

这样一个冉冉升起,但是却还没有强大根基的人,当然是合作的好对象,可是却必须搞清楚一个问题,这个段业,胃口有多大,能帮助自己什么,又想从自己这得到什么。

当苻睿开口问了这个问题时,刘国坦然笑道:”我们段大人告诉我们说,和人谈生意,最重要的是以诚相待,如今大人既然这么有诚意,刘国也不妨直言,段大人一直用宏图大志,因此自然不愿意拘囿与一郡之地,而且段大人对于民政,农政,工商,都颇有心得,而且善于理财,敦煌么,虽然富庶,但是毕竟是西陲之地。况且大人手下,也确实缺少这种行政人才,因此如若大人得志,段大人希望,能够做些为民服务的实事,也就足够了。“苻睿听了,心里有些纠结,这意思虽然隐晦,可是苻睿哪里能听不懂,他是摆明了要求得到实权呀,看起来起码得给他一州刺史的位置了。

不过,既然段业方面的人没有说明白,自己也乐得装糊涂,先糊弄过去,于是苻睿笑道:”此事自然应当应分,如若本公得志,自然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是为了天下苍生,段大人这样的少年英才,自然是要倚重的。“说到这儿,苻睿又问道:”方才您说,要坦诚相待,我深以为然,那么段大人可以给我什么帮助呢?“”大人在中枢,段大人在西陲,中枢和西陲,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互相呼应,大人给敦煌提供方便,支持,敦煌就有了战绩,政绩来给大人增光,如果彼此一体,配合默契,那么敦煌的功劳自然也是大人的功劳,敦煌的前程自然也是大人的前程,段大人的本钱越雄厚,大人的本钱也就越雄厚,如此,形势有利,大人有了外援,自然可以徐图进取,形势不利,有了敦煌方面的支持,就算大人落难,别人也不敢下死手,对大人难道不是百害无一利么?“”你说的很不错!“苻睿站起神来,”可是这些事情,既见不得光,也落不得字据,我如何信任你?“刘国迎着苻睿的眼神,道:”您说的更是至理名言,可是,如果您出卖了我们,我们也没地方打官司没地方哭去,因此,完全是彼此信任的事情,就看大人您敢不敢为了万里江山,赌这么一把了!“苻睿沉默了,只是这个时候,他的脑海里只闪过了那把椅子,以及太子如今志得意满的神情,只需要一瞬间,苻睿便下定了决心!

赢了就是天王,就算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天王还能杀了自己不成?”一切就拜托先生了!“苻睿轻轻伸出了手。

而刘国也伸出了手,二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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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乐都城外鏖战急(1)

苻睿作为领袖,当然只管大事,细节敲定自然是楚瑜的事情了。而且,苻睿也不能在外面久待,因此再敬了刘国一杯酒后,就匆匆离开了。

等到苻睿走了后,楚瑜和刘国终于面对面坐了下来,而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楚瑜自顾自的喝了杯酒,然后叹道:“不容易,不容易啊!”

“呵呵呵,我们段大人最喜欢说得话,便是天无绝人之路,你看看,你看看,在这个时候,你们有了我们的帮忙,这难道不是上天的意思么。”刘国笑眯眯说道。

楚瑜和刘国接上头,自然不是一天两天了,很多内情,楚瑜也蛮清楚地,他完全知道,这几乎是苻睿最好,甚至是唯一的机会,段业现在实力虽然弱,可是楚瑜是谋臣,比起苻睿自然看得要远,他相信,段业的前景,一定比起他们描述的还好,甚至他并没有太多的理由,而是直觉。

幕僚之间,总是更好说话,尤其是刘国一再强调他也是怀才不遇了很久,最终才碰上了段业,于是人生发生了转折,而这一点也激起了楚瑜的极大共鸣。

命运相似的人,总是最容易气味相投,二人打认识开始,就觉得彼此是遇见了知己一般。

而且刘国有一点好,虽然处事缜密,但是做人疏阔,一看就是虽有心机,却没心眼的人,加上他开始就说的很明白,私交归私交,公事归公事,这点让楚瑜十分佩服。

几杯酒下肚,加上事情也谈得差不多了,合作基本成为定局,因此楚瑜笑道:“这一次能够柳暗花明,那还是老兄如及时雨一般的出现呐!不过,我听说你们段大人,居然刚过弱冠之年,就能有这么一番基业,就能让刘兄这样的人才为之效死,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刘国虽然看起来已经醉了七八分,可是脑子清醒着呢,这无非是趁机打探点消息罢了。不过,这事儿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而且趁机宣传下段业,也是不错的。

“我们大人,其实过去老刘还是个伍长的时候,就见过他了,那些时候呢,他负责的也只是都督府的一些个文牍工作,那活儿基本就既没油水,也没前途,可是大人倒好,干的倒是津津有味,但是那时候,老刘却看得出来,不管是节下,还是旁人,对于段大人,却也并没有太注意,说句对我们大人不敬的话,很多人还把他当书呆子呢。”

楚瑜这下子留上了心,忙道:“那段大人是如何一飞冲天的呢?”

“呵呵呵,这事儿,只有节下身边的那些大人物们才知道,之前老刘哪儿能晓得这些秘辛,不过听说,是大人当初偶然给节下出了几个好主意,一下子立了大功,节下觉得大人是可造之材,也就给了机会历练,结果大人每次都能有惊无险的把事儿办妥帖,也就有了今日。”刘国说完,又喝了一杯,听他说话,已经连舌头都不太利索了。

这话说得轻巧,可是楚瑜何等经验,当然一下子就听出了这话里肯定是有水分的,这事儿要是这么简单,那旁人还混不混了?那么多文案书办长史参军,怎么没听说人家二十多就能混出头的?

楚瑜当然是不相信哪天运气好天上就掉下个大果子砸到了自己脑袋上,像他这种自己奋斗打拼,历尽千辛万苦的人,是只相信自己的奋斗的,而不会相信那些偶然因素。虽然他不知道,很多事情,其实真的就是偶然,根本没那么多算计布局,只是深陷其中,又有几人能够跳出来呢?

把自己听到过的有关段业的各种神奇的事迹,翻来覆去的想了又想,楚瑜终于差不多拼出了一个算是比较合理的解释,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解释。想来,合理的解释,应该是段业当初做那些事儿,应该就是趁机从中学习处理日常政务的方式,并且趁机对天下局势,和吕光的班底进行了解,等到对于军情,政情有所了解,积累的差不多后,一旦机会来临,就果断出手,并且在实践中迅速成长,信心爆棚,这才有了班底和领袖的样子。

对的,是这样,一定是这样。虽然如今,楚瑜早就断了靠自己的奋斗先打工再单干的念头,可是段业这么活生生一个例子摆在眼前,还是让他觉得很振奋。

振奋的同时,却是更加好奇,可是当他想多问问细节的时候,刘国却已经大醉酩酊,干脆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沮渠蒙逊,对于乐都城只想围而不攻,因为乐都城实在太大了,他们的兵力很多都是骑兵,而且也没有大型攻城工具,强行攻城的话,虽然守军大多数也是马上的英雄,不见得就打不下来,但是伤亡还是不小,不如围点打援,以静制动比较好。因此,他们本来的法子,是大部队在乐都城外扎营,同时出动小分队扫荡秃发部的小部落,杀掉男人和孩子,掳走女人和牲畜财产。

其实,这才是真正毁灭秃发部的根基,城郭没了可以再建,庄稼没了可以再种,牛羊没了可以再买,可是人没了,可不是马上生的出来的。

没有男人,就没有勇士和劳动力,没有女人和孩子,就没有未来。这一招,分明是挖掉秃发部的根基,弄明白这件事,对于秃发奚若和齐德来说,不需要太大的难度。

本来秃发奚若一度相当愤怒,可是齐德只需要一句话,就让他平静下来,这一夜,乐都城显得很平静。白天一天的攻城三更天时,乐都城突然瞬间灯火通明,战鼓齐鸣,号角声响起,城头士卒们开始密集调动,连吊桥的绞盘声都能听见。

由于乐都城外,是湟水河畔一片茫茫草原,声音自然能传的很远,卢水胡的人,是匈奴人的后裔,天生就有比其他种族更强更敏捷的反应能力,很快,就有人去向沮渠蒙逊汇报情况。

沮渠蒙逊此时正在和男成说着什么,看起来兄弟俩似乎有些僵住,恰好这个时候,亲兵过来传信,才算打破了僵局。

“怎么回事?”沮渠男成没好气的问道,他没想到,一向对自己几乎是言听计从的蒙逊居然会反对自己的意见,因此现在他说话有些冲,虽然,这是蒙逊的营寨。

“报!乐都城出现大规模士卒调动!”亲兵的话简洁的很,却足以让二人放下方才的一点点不愉快,把精力集中到战事上来。

“具体点,怎么回事?”蒙逊还是冷静的多,示意那兵慢慢说。

“乐都城战鼓齐鸣,灯火闪耀,看起来想出城夜战!”

“确定么?出来了多少人?”

“现在还不清楚。”亲兵的回答也很干脆。

沮渠蒙逊沉吟了下,说道:“再探。”

“是。”

亲兵扭头匆匆出去,蒙逊看了看沮渠男成,笑道:“怎么,哥哥,你还在生我气呢?”

“是!”沮渠男成就是急性子,一点也不掩饰,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也正因为这一点,沮渠男成不但在部族里声望甚高,很多人都愿意和他交朋友,哪怕是河西其他部族里,沮渠男成的义气和豪爽,都是出了命的,哪怕是双方是世仇的秃发部,对于沮渠男成,依然评价很高,连秃发傉檀,都和沮渠男成关系很好。

“哎!”沮渠蒙逊轻轻给男成的茶盏满上,道:“我坚持不攻城,当然也有不攻城的理由,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乐都城里,虽然金银多,女人多,儿郎们也需要犒赏,可是那么大一座城,他还能跑了不成?里面的人,守城能守多久?等我们把广武西平一代全部扫荡干净,秃发部就永远翻不了身了,这不比一座乐都城重要?”

“你会说话,读书多,我说不过你。”沮渠男成看起来还是不愿意认输,“可是我只知道,乐都城一天不打下来,那秃发部的人,就一天还怀着幻想,只要我们打下乐都城,秃发部就完蛋了!彻底完蛋了!你看看,秃发思复鞬跑了,秃发乌孤秃发利鹿孤秃发傉檀跑了,连俱延文支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都跑了,秃发部如今留一个秃发奚若守城,有什么用?打下乐都,杀死奚若,秃发部嫡系就绝嗣了!那还算什么秃发部?他们还能生存么?”

见沮渠蒙逊还是沉默不语,沮渠男成又道:“没错,你说的也对,杀他们的老弱妇孺,是能摧毁他们的根基,可是这事儿太下作了,我们的冒顿单于,军臣单于都干不出这种事情,草原上的英雄,可以杀死,不能侮辱,草原上的女人你可以据为己有,夺走他们的孩子,却不能全部杀掉,更不能焚烧草场,蒙逊,别的事情,这么多年,我都听你的,这一次,你听我的,行不行?咱们先打乐都,打下了乐都,秃发部都是咱们的,那些人就是咱们的百姓,草场就是咱们的草场,为什么还要破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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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乐都城外鏖战急(2)

沮渠男成这番话,说的是条理清楚,层次分明,而且情真意切,可是在沮渠蒙逊听起来,这些都是屁话!

这次下了这么大的本钱,死了这么多人,冒了这么大风险,如今部族里只有老弱病残,随时都可能被人抄了老窝,难不成千辛万苦和吐谷浑合作,冒了这么大风险,就是只为了出口恶气?

哪怕自己的叔叔沮渠罗仇愿意,自己也不能愿意,自己作为卢水胡年轻一代最杰出的人才,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

沮渠男成见沮渠蒙逊没有说话,可是眉头紧缩,便知道,他还是不同意自己的意见,只是因为自己是兄长,不便拂逆自己,搞得不好看。

“哎!好好好。“沮渠男成摆摆手,“这事儿姑且不提,你说说,这次乐都城的秃发奚若,想干什么?”

“他么……”沮渠蒙逊笑了笑,“如今我们在外面如此拔秃发部的根,他如果一点反应也没有,就不是秃发奚若了。”

“可是他的反应,似乎也大了点吧。”男成有些不解。

“呵呵呵,他反应大,正说明他没有办法。”沮渠蒙逊很自信,秃发奚若,他还是了解的,忠诚和勇敢都没的说,上阵打仗更是一把好手。

可是对于沮渠蒙逊来说,这些都不足畏惧,他最看重的,不是勇敢,是智慧。

就在这个时候,方才那么传令兵已经回来了,他行了个礼,然后道:“报!乐都城已经灯火尽灭,一片宁静。”

“这是怎么回事?”沮渠男成大为不解。

“这个秃发奚若!”沮渠蒙逊却是重重的一砸桌子,“好生卑鄙啊!他这是摆明了让我们睡不好觉。”

“怎么说?”

“你想想看,你刚刚一睡下,他就鼓乐齐鸣,锣鼓喧天,你还怎么睡?可是你还不能不管,如果他玩一次真的,怎么办?如果他出城偷袭,咱们可就要吃亏了。”

“这个狗日的!”沮渠男成大怒,他是光明磊落的汉子,连残杀秃发部的老弱妇孺,都不太愿意,更何况齐德出的这种馊主意?

“难不成,难不成我们就这么看着他们戏耍我们?岂有此理,点兵!点兵!我要带兵出战!”沮渠男成越想越生气,愤怒的大吼道。

“黑灯瞎火的,你难道想趁夜攻城么?”沮渠蒙逊无奈说道。

男成一想,只好轻轻叹了口气,他当然也知道,乐都城,白天的话靠人命堆,都不一定能打得下来,更何况晚上,那可是白白的伤亡。

如今罗仇老了,很多事情,都是蒙逊和男成处理,而且他们的兵,基本已经是自己的子弟,那可是死一个,少一个,虽然说男成不至于有什么私心,也不相信蒙逊会对自己怎么样,但是此刻自己出战,肯定带的是自己的兵,这能不心疼么。

果不其然,二人还在这磨牙呢,外面的锣鼓声再次响起,不仅如此,还能隐隐然听见城头有无数的叫喊声和呼喝声,这里距离远,听不真切,但是也足以影响到睡眠。

等到有人来回报时,他们喊的内容,却足以把沮渠蒙逊兄弟俩的肺都给气炸!

原来,齐德把城头一些嗓门大的人组织了起来,并且编了许多段子,主题呢自然就是骂卢水胡祖宗十八代的,而且顺便骂了沮渠罗仇和男成,蒙逊等人。

要知道,齐德本来就是书读的很好的,编起这些段子来,自然是既押韵,又朗朗上口,大家念起来越念越高兴,越喊越爽快。

沮渠蒙逊听完回报后,便脸色铁青的转过头去,从背影看虽然看不出来什么,可是他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谁都知道,他正在压抑着自己的愤怒,这种话,谁听谁都愤怒。

而沮渠男成则是死死盯住那传令兵,他的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

那传令兵有些战战兢兢的看了看男成,讷讷说道:”少爷,您……您……“”哇呀呀!“沮渠男成突然愤怒的大吼一声,而这一声吼叫,吓得传令兵一屁股坐在地上,而沮渠男成则用拳头,愤怒的砸着自己的胸脯。”哥哥!“沮渠蒙逊回过头来,看着男成,大声道。”弟弟,你看!你看!这秃发部的杂种们,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呐!“沮渠男成脸都涨红了,”他们骂我,骂你,也就罢了,骂叔叔就已经不能忍了,更可恶的,他们还骂姆妈,骂爷爷,骂咱们的祖宗,蒙逊,你难道还无动于衷?“”不是!“沮渠蒙逊大声吼道,”我比你更愤怒,我比我们部族的每一个人,都更爱我们的血统,我们的祖先!可是,这明显是他们的激将法,他们要激我们出战,让我们去冒险攻城,除了白白牺牲我们儿郎的生命,还有什么用?“”那难道就让他们骂么?“沮渠男成还是气愤难消。”狗咬了你一口,你也得咬回去么?“沮渠蒙逊突然说出这句话,让愤怒之极的沮渠男成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好了。“沮渠蒙逊示意男成稍安勿躁,”这一手呢,肯定不是秃发奚若想出来的,他身边一定有高人给他出招,我们对这一切,得重新考虑了,不过,你要知道,汉人有一条,叫做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冲动,我们要谨慎,要耐心等待。“”等什么?“男成有些莫名其妙。”等天气。“沮渠蒙逊神秘一笑,”你忘了我的一个本事么?你看,现在天气正阴着呢,呵呵呵,如果一天后天气大变呢?“”喔……“沮渠男成明白了,旋即也笑了起来,他对弟弟的这个本事,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只可惜,这个时候,不论是沮渠蒙逊,还是沮渠男成,都忘记了一个问题,汉人的读书人,都有条基本的要求,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齐德自然也不例外,偏偏齐德最擅长的东西,也就是沮渠蒙逊所擅长的那个东西——天气预报!

而且不同的是,蒙逊靠的是天赋的直觉和总结的经验,而齐德靠的,则是理论结合实际,这两种,谁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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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乐都城外鏖战急(2)

是夜,不出意料,齐德指挥着一群秃发部的勇士在乐都城头大闹了一夜,甚至还在天快亮时出动了小股骑兵玩了个劫营。

当然,由于人数太少,力量对比悬殊,这次劫营自然不是玩真的,也不指望能取得什么结果,但是还是成功的逼近卢水胡的营寨并且朝里面射了几箭。

但是,这样的行动,其意义却是非常重大的,因为这一夜,极大地振奋了所有乐都城的军民,他们都对坚守到底充满了信心,并且对齐德佩服的五体投地。尤其是秃发奚若,先期他对于齐德是有些不以为然的,哪怕是齐德提出了他那套法子时,虽然秃发奚若批准了,可是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他也是草原上跑马的好汉,对于那套也是真心的看不起,堂堂正正的打败敌人,才是正道。可是效果,让他真正服气了,从此,他对于齐德完全信任,愿意把乐都城交给齐德!

这一个决策,是最英明的决策!因为转折的时刻,就要来了!

按照之前的分配,吐谷浑乙弗部从西往东扫荡秃发部,带队的便是那个一直想娶秃发灵,跟段业抢女人的折彦刚。

说起这个折彦刚,也算是吐谷浑这一辈里最出色的年轻人了,其人相貌英俊,精通骑射,一直以来自视甚高,两年前随父亲来拜会过秃发思复鞬,当时就对那时候还是个小女孩的秃发灵有了很大兴趣,回去缠了他爹很久,最终才说服他爹来提亲,而这几乎也是这一次战争的根本原因。

女人是祸水,把责任全部归结与女人,当然是太过了些,可是不得不承认,每每到了转折时刻,总能看见这样的红袖的身影,这不知道是悲剧,还是喜剧。

折彦刚这种身份的人,当然会有人给他传话,于是他就知道了秃发灵住到敦煌去已经很久了,对于折彦刚这样的人当然不会缺少女人,可是缺的就是面子,段业抢了他的女人,秃发部不把女儿嫁给他,这都是赤裸裸的打他的脸,折他的面子!

谁要是这么做,他折彦刚就要和他们不死不休!

西平大草滩,这是秃发部所有的最富庶的地段,所谓青唐膏腴之地,尽在此也,这一次折彦刚被委派了这么个肥差,当然不会手软,一路带着军队筛过来,他已经掳掠了近五千人口,数万头牛羊,可以说是志得意满。

“小王子!打这儿往东十里,就是乐都郡了,那儿就是卢水胡的地面儿了,您看咱们是……”亲信巴音扬起脸,对着踌躇满志的折彦刚说道。巴音已经四十岁了,虎背熊腰,看起来就是一个力大无穷的草原汉子。

“唔,是的,哎,可惜我那仁慈的父亲和沮渠罗仇达成了那样一个协定,不然我们就可以带着我们英勇的骑兵一直打到乐都,彻底把秃发部从草原上抹掉,那时候,我们的疆域就是整个草原上最大的了。”

折彦刚边说边叹气,看起来一副很遗憾的样子,而巴音则是满脸崇拜的看着自己的小主人。

巴音清楚地记得,自己是6岁才会说话,而小主人出生半年就能说话,两岁就能和人交谈。而且虽然小主人看起来,就像汉人那么文弱,可是只有和他打斗过得人才知道他是多么强壮。

小主人曾经说过,草原几乎和天一样广袤,而过了这片草原,汉人的土地更加广阔,据说从这里朝东三千里,就是大海,朝北三千里,也是大海,那那么大的土地,都是汉人的土地,像牛奶一样肥沃,遍地都是黄金和白银,汉人的女人比起庙里供奉的神还好看。

小主人的理想,就是带着大家,先征服这片草原,再征服汉人的土地,小主人曾经许愿,四十岁前,要让天底下都供奉着折彦家,女儿都已嫁给折彦家的男人为荣,男人都以给折彦家当兵为荣。巴音单纯的相信,这一天不会远了。

折彦刚想了想,道:“那么……前方的小河塞班河,便是我们此行的终点,我记得那里就有一个小部落,还是秃发部的近亲,我们去洗劫了他们,然后收兵!”

折彦刚踌躇满志的说完,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个时候,巴音应该大声回应,并且顺便给他唱一段赞歌,五年来都是这样。

虽然巴音的音色并不好听,远远不如他帐内的那几个女奴,可是不得不承认,巴音嗓门高,表情丰富,看起来最有满足感。

等了好久,巴音还是不唱,折彦刚有些不满的回过头,正想斥责巴音,却看见巴音张大了嘴巴,看着西北方向发愣。

“你……”折彦刚刚刚说出一个字,自己也愣住了。

因为,西北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黑色,可是,那黑色分明就是朝着这边而来,而且很快,折彦刚和他的儿郎们,都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那他们从小听到大,从大听到老,听到死得声音!

马蹄声!

那是一支骑兵,一支突如其来的锐卒!

“迎战!迎战!”折彦刚这才如梦方醒,大声喊道,而整支队伍,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很快就摆开了阵势。

虽然说,折彦刚如今已经不惧怕任何人,可是,他还是有些纳闷,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找他的麻烦呢?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西平大草滩上,注定要上演一场血腥的搏杀……

*“大人,今岁仅前三个月,敦煌赋税收入,便比去年同期……呃,同比增长了三倍多啊!最少有十万五千贯,这都是大人的功劳啊!”

段业坐在堂上,敦煌的官员们济济一堂,原来,现在段业正在开会。

后世那个年代,政客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开会。当初喜欢看电视的段业,对这一点颇不以为然,因为会议基本都是电视直播的,当初少年的段业,曾经津津有味的全程收看,可是很快他就没兴趣了,只想打瞌睡。

如果在屏幕前看的人都觉得无趣了,可以想象,那身临其境的人能有兴趣么?就说那作报告吧,既然文书早就写好了,直接发给大家不就完了,干嘛要花几个小时照本宣科,大家也听的昏昏欲睡?

可是,直到段业自己也成为一把手,真正开起会来,才发现自己过去实在是太幼稚了。

这领导们喜欢开会,不是没有原因的,且不说自己讲话人家必须听那种满足感,事实上很多事儿不开会根本就不行。

段业当了敦煌太守后,为了稳定起见,除了自己的人马当然得安排在关键部位外,原有人员基本就没动。

开始还很好,他们也纷纷表示服从新太守,保证好好工作,甚至还赌咒发誓,要为了段业风里来火里去,可是很快,段业就发现一个问题。

没错儿,他是太守,也没有人敢或者想挑战他这个太守,大家在他面前,都很恭敬,可是,自己交待下去的事情,却总是拖拖拉拉,说今天办就非得拖到明天,这还算好的,有时候自己传达下去,下面的县根本就没到位。

顺便,敦煌郡下辖的县令,由于一时间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手,只得让他们全部留任,不过,段业上台的时候,已经把他们分批叫过来,恩威并施,又好生宽慰,还上了很多心眼手段。总算让他们对自己服气了。

这个事情,段业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开始以为是这些个新归顺的人心里不服气,或者想闹鬼,想搞别的,可是仔细一调查,却也不对,他们根本就没那想法。

段业试探的用了用当初巨石炮队的那些人,按理说,这些人的富贵全都是自己给的,是自己把他们从普通的大头兵,变成了如今的境地,他们可以说是自己嫡系里的嫡系,忠诚度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可是自己给了他们差事,他们也表示要好好办,可是一跟进追踪下来,果然还是效率低下,比起那些投效的人来说高不到哪儿去,甚至因为政务熟练程度的原因,还不如他们。

这下子段业才觉得情况严重,很明显,这个不是人的问题,而是制度的问题。

这个问题很严重,因为段业如果想快速发展,和时间赛跑,行政效率那就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可以说是生死攸关,段业当即趁着人还比较齐的时候,召开了一次敦煌官吏全体会议,在会上,段业慷慨陈词,怒斥了种种推诿塞责,种种拖拖拉拉的官僚行为,并且当即免了一个能力差人缘差效率更差的小官儿,来杀鸡给猴看,还当众表示,日后敦煌郡内,不许再出现尸位素餐,站着茅坑不拉屎的混官庸官,发现一个办一个,谁的面子也不给。

头一次看见习惯了笑呵呵地段业发火,敦煌大小官员自然很震撼,然后为了表示郑重,段业还当即布置了几件事情,要求克期完成。

这一次段业一追踪,果然效果好了,事情办得飞快,段业这才悟到一个真理,官僚这种人,你不催不赶,他就一定没法提速,而古往今来,无数聪明人验证了这么久,才得出的结论是一定有其道理的,除了开会,根本就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治理这群人。

那没有办法,段业也只好开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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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齐心合力治敦煌(1)

而事实上,段业一旦开始频繁的开起会来,虽然说开会的时间难免冗长,看起来很费时间,但是这些人,你不开会他们根本就动不起来,只有靠开会,靠拍桌子瞪眼睛,当然也靠封官许愿,他们才动的起来。

有鉴于此,段业干脆就定了规矩,不管是郡守还是县令,以及下面的各个部门,一律定期开会,为此段业还根据自己看过的一些相关书籍,凭着记忆写了开会的一些个章程,比如时间地点,记录议程,还规定了发言,辩论等等很多事情。

段业知道,开会这种事情,其实早已有之,但是一个弄不好,就很容易变成清谈或者口水战,就变成纯粹务虚,lang费时间的所在,那可不是段业所希望的。

今天这一次,其实算是一个总结会,用后世的算法,算是一个季度的工作总结,先前就是敦煌郡前任郡丞,如今还是郡丞的管金,由于他这个名字实在是很吉利,天生就是管理财政的人,而且此人之前也确实负责这个事儿,加上他是敦煌本地人,为人忠厚老实,办事兢兢业业,段业也就让他留任了。

段业主政后,大力发展商业,不顾郡内大多数佐官的反对,拆掉了敦煌郡原有七座税卡的六个,还大大降低了税率,并且明确保证,客商只要从敦煌过境,除了核定的那一次交税外,不收一文钱其他的任何税费。另外,只要客商在敦煌郡内,段业作为郡守,就一定保证他们的安全。

为此,段业不惜出动了自己的军队,由段平亲自带领,狠狠把游荡在敦煌郡境内的马贼给扫荡了一番,但有贼人落网,绝不留命,一律杀死,还把死者的骷髅堆在城头,作为京观,以此来震慑宵小。

而相反的,商队们一看见这京观,心里就有底气了,也知道段业扫马贼是玩真的,这下子瞬间走丝绸之路的商队们,纷纷云集敦煌。

而另外,段业还亲自力主通商,除了召集敦煌郡内的几大家族,让他们大力经商,不要有顾虑外,还多次以太守之尊,接见往来商人,而且只要一有机会,就大力鼓吹通商。

当然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有人不满的,敦煌可也是有书院,有读书人的,他们自然到处说些怪话,什么士农工商的顺序不能动,什么商人本来就是低等人,不能这么鼓励,要劝课农桑,不能让人逐利云云。

段业当然知道舆论的危害,对于这件事非常重视。那个时候,齐德刚刚归顺,还没被派出去,段业趁机让他一展身手,除了面授机宜,告诉他了些要点外,便让他自由发挥,目的,当然是不能让这些个读书读啥的书呆子坏了段业的大事。

接下来,事情就理所当然了,段业以太守的身份宣布,组织一场辩论,辩论的主题嘛,就是该不该如此重视商业。

这件事事关重大,牵扯到很多人的利益,因此消息一出,自然全城震动。而且段业还放话,说他作为太守,却是绝对不会独断专行的,一定会听取贤达先进们的意见,而这一次,他便是给了这些人说话的机会。

这下子,书院里的书生,老夫子,以及很多反对重商的人,自然纷纷都跳出来,想借着这个机会,来翻盘。

而段业的目的也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他就像借此把反对派的气势彻底打下去,用公开辩论的法子,让他们闭嘴!

直接让他们闭嘴,这样太残暴,而且不对段业的胃口,也不利于日后,用辩论的法子,表面上是口舌之争,其实关键不是在场上辩论的人,因为没人会认输,其实辩论,是辩论给看的人的。

虽然现在不能电视直播,也没有条件让全城观看,段业还是把城里但凡有点身份和背景的人,都给请了过来,因为事实上,只有这群人,才能决定城市的发展和前途。

顺便需要说明的是,管金在辩论会开始前,曾经悄悄找到段业,磨叽了半天,才结结巴巴说他有个主意,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段业当然让他说,管金这才小心说道,可以把这次辩论会收费入场,也就是卖票,因为这次出席的,都是有身份的人,非富即贵,而且他们根本不在乎这点钱,要的是个面子。

由于主办的是太守,几大家族,各级官吏,都纷纷表示一定出席,那谁出席,谁不出席,就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大家都很在意,因此哪怕票卖贵点,大家也不介意。

段业当时就愣住了,盯着管金不放。管金还以为自己捅了马蜂窝,马上就改口,声称自己老糊涂了,是胡说八道,请太守大人千万不要跟自己计较。

没想到段业却连连大笑,因为他没有料到,这么一个看起来很干瘪的小老头儿,居然还有这么强的商业头脑,实在是难得的很,这样的好主意,他怎么会拒绝?

因此,这一次辩论会,段业就公开卖票,结果连段业也没有意料到,光是三百张门票,段业就收了足足一万两千贯。

这年头,这钱可不是小钱,不但管金笑的合不拢嘴,连段业也是惊喜不已。

当然了,辩论的话,对方根据段业制定的规矩,选了三个博学弘儒,他们几个本来就是牙尖嘴利的主儿,学识也很渊博,还为了这次辩论蹲在家啃了好几天书,做了几万字的草稿,然后又是背稿子又是交流心得又是事先想词儿,等到上场前,他们都自信,这次辩论一定能赢。

段业这边,自然不可能自己出场。因为如果太守下场和他们辩论,赢了人家也会说是畏惧你的权势,或者根本就不承认你赢,输了的话不但丢人,这事儿也没法办了,段业当然不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段业推出得人,自然是齐德,此人现在是段业的心腹文胆,你不出手,谁出手!

而且关键在于,这一次,可是齐德一人敌三,事情就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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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齐心合力治敦煌(2)

在中国这块土地上,老百姓自古都是喜欢看热闹的,齐德以一敌三的事儿,很快就传了出去,瞬间就成为了全城的焦点,大家都想看看,这个过去从没有听过名字,这次却被太守大人派出来代表他的人,到底有什么本事和敦煌城的三位清流同台辩论?

由于期待过高,造势造的太猛,以至于气氛到了最后甚至有些紧张,真正齐德一身华服登台时候,很多人居然都有长舒了口气的感觉。

结果是不言而喻的,齐德的圣贤书本来就读的很好,因此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本就一点不输给他们,更重要的是,齐德真正掌握了辩论的要诀,第一个是要从气势上压倒对手,第二要以攻为守专门挑刺,第三个便是必要的强词夺理。

对方想说什么,会说什么,齐德是可以预期的,因为他们搞来搞去也就是那些车轱辘话,无非是从圣贤书里找到依据,借古人压今人,用死人压活人而已,这一套齐德太熟悉不过了。

而齐德的办法,则是把层级拉高,把事情弄成大是大非问题,弄成生死存亡问题,加上他本来就是段业集团的核心人物,能够接触到大量实际的数据,可以很有说服力的证明通商的好处。

如此辩论,结果当然不会有悬念,齐德大获全胜,把三名博学鸿儒驳斥的哑口无言,而在场的人,也基本都被说服。

段业趁机宣布,只要他还是敦煌太守一天,敦煌就是商人们的乐土,就欢迎天下的商人到这里做生意,就能保证大家的安全。当然了,他也欢迎商人们多给敦煌做贡献,最好还能在敦煌定局。

这也是管金汇报第一季度税收如此大幅度增长的根本原因。

当管金满脸堆笑说完那看上去很好看的数字时,几乎所有人都是喜上眉梢,这别的可以作假,数字可做不了假,府库里铜钱丝绢可都是满当当的呢,随时都能去查,大家都晓得,太守大人一力主张的重商策略,看起来真的有效果了呢,为什么府君大人自己好像还不太高兴呢?

管金有些紧张,生怕是自己哪儿做的不好让段业不高兴了,忙战战兢兢地问道:“府君大人,这……”

“喔!”段业这才从遐想里回过神来,笑道:“你方才说的数,很不错,本官很高兴,这都是你们努力工作的成果,所谓有功必赏,你们的好处是少不了的,不过……”

本来管金还听得很高兴,可是马上就又愁眉苦脸起来,他当然知道,官场上的人,说话一般都先说一半,前面的不管说的多好听,基本都是铺垫,不过后面,才是关键,因此管金马上就竖起耳朵,生怕漏过了段业的任何一个字。

“不过啊,这年头,咱们别的不缺,就缺钱呐,老管啊,你们几位也得努力着些,这什么时候,也不能怕钱多咬手,该挣还得挣啊。”

“是是是。”管金头点的像鸡啄米,这倒也是人之常情,哪个官儿不希望手上钱越多越好呢,有钱就等于实力啊。

“你呢,也不要怕与民争利什么的,如今,不是有好多门路,还没人去做么?啊?要不我跟你说说?”段业这个时候来了兴趣,突然想起来,有好几个来钱很快的法子都还没派上用场呢,这不是正好么。

“愿闻大人高见。”管金也来了兴趣,其他人更是都竖起耳朵。

“不过!”段业严肃起来,举起一只手,“咱们丑话说在前面,我说的这几个事儿,都是暴利行当,赚钱很多,利润很大,我呢也不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既然挑头来做买卖,决计不会吃独食,我吃肉也一定让你们喝汤,你们但凡今儿来了的,还有咱们圈子里现在在公干所以没来的,都可以认购干股,赚的钱都有你们的份儿,既然如此,你们也就不要再去给我贪图蝇头小利了,今儿我在这说得话,谁要是敢给我泄露出去,谁要是想坏了大家的好事儿,那就是跟我过不去,跟咱们敦煌的官员们过不去,到了那个时候,可别怪我没打招呼!”

这话说到最后,段业的表情阴测测的,有些个胆子小的官儿们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而这时候,段业却又换上副笑脸,笑道:“好了大家也不必紧张了,我呢就是那么一说,我想,咱们大家都是聪明人,肯定都想平平安安的发大财,是不是啊?”

“是啊。”

“就是。谁没事儿和钱过不去啊。”

“府君大人您就说吧。”

众人当然马上就领悟到了段业的意思,纷纷表态拍胸脯,一定不会给段业泄密,段业这才放心,问道:“老管呐,咱们敦煌郡境内,来钱的地儿你都门清,不过有个事儿,我想问下你啊。”

“大人请说。”

“谁都知道,自汉武帝开始,就有盐铁之论,这盐么,虽然是白色的,可是几乎比黄金还要贵,咱们敦煌郡内,年产粗盐几何,值多少钱呐?”段业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

管金好好想了想,才说道:“咱们敦煌有盐井十余座,不过由于都是浅井,而且粗盐颗粒太大,也不是太能卖的上价钱,最多一年不超过两千石,所得不过十万贯,虽然如此,也是颇大一笔进项了。”

“没错,老管,大概就是你这个数儿。”段业笑了笑,“不过,我告诉你们,咱们敦煌的盐井,可是一点不少,只是你们开采的方式有问题,如果用我的法子来做,一年别说两千石,五万石都没有问题,而且产盐的质量可以大幅度提高,各位也都是做官的人,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话一说,大家都有些呼吸不畅了!乖乖,两千石意味着什么!五万石又意味着什么,这么大一笔钱,大的几乎超过他们所有人的认知!如果有了这笔钱,敦煌的财富几乎要抵得上一个州了!到那时候,自己这些人,在敦煌为官,岂不是……岂不是做梦都要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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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齐心合力治敦煌(3)

在丢给广大下属一个巨大的震撼后,段业得意的说道:“据我所知,你们开采盐矿,主要还是从盐湖对吧?如此需要太多的劳力,而且效率很低,加上晒盐的话,这里风沙实在是太大,所以盐产量低,也是正常,不过,我却是有办法的。”

说罢,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段业从怀里掏出一匹丝缎,铺在面前的桌子上,“你们看看,有了这个装置,咱们的盐产量么,嘿嘿嘿,那可就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啦。”

这个装置其实就是后世盐场最常见的法子,不管是大海还是内陆湖,其实都是有潮的,这个无非是借助潮汐的力量,把湖水给弄上来,然后再建一个蓄池,把水留下,然后就可以自动开始结晶了。

法子很简单,可是想到很难,但是一看就能明白这个事情的巨大商机了!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这个时候,段业却板起脸,冷冷扫视了一圈,然后说道:“都给我听好了,这张图,我就给你们看过,你们每一个人都看过,必须绝对保密,明白么?”

“明白!”大家回答的倒是很快,可是段业并不相信,为了庞大的利润,任何人都敢铤而走险,靠口头的保证可是靠不住的。

段业把图揣回怀里,然后徐徐说道:“今儿来开会的人,是哪些人,我记得很清楚,那么也很简单,自此之后,盐井只能太守府督造,这种盐井,如果我发现有别人在敦煌境内造了,那么很简单,就一定是有人泄密了,那么你们记住,我不会慢慢查是谁干的,我只是把你们全部抓起来而已,然后再一个个的排查,只要没查清楚,那么每个人都有嫌疑,谁都别想走!”

这话说的,全场半天没人敢接茬,大家都晓得,段业不是累积资历慢慢爬起来的,而是文人武官从战场上打起来的,这样的人,其实是官僚们最怕的。

自古以来,文人相轻,但是往往还共同看不起大头兵武将军,总觉得这些人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和野兽没甚区别,这些人自然也必须由自己这些文人来指挥,不然还不是乱套了?

不过有一类人,却是文官官僚最怕的,那就是文人干武将的活儿而且还干的很好的那种。这种人由于是文人出身,彼此都是同类,文人会的那些个阴招,什么小报告使绊子拖后腿打黑枪,他本来都是门清儿,你阴不到他。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干军事的,性子自然比较彪悍,也多少都会武功,一旦惹毛了这种人,单挑你打不过,群挑人家有兵,横竖都是吃亏,这种人文人们早就形成了共识,能不惹,就不惹,不然很可能吃不了兜着走。

很不幸的,段业就是这么一个人,敦煌上下的官僚早就对于段业心里有了阴影,因为段业百毒不侵,油盐不进,行贿人家不缺钱,美人计人家屋子里的美女比你送的好看多了,而且有汉人有胡人还有西域的妞,论权力前程人家是你的上司还和节下关系密切,想搞定他那几乎是办不到的任务,既然这样,也只好老老实实低头当孙子了。

见自己的话起到了效果,段业也很满意,便道:“既然大家都明白了,我也不会为难大家,该让大家发的财,一定不会少,所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么,这新开的盐井呢,会很多,具体能开多少,这个也得实地勘探,总归不能赔本,为了便于管理,本官决定成立盐政司,由本官亲任提司,而管金,你就当副提司,负责日常事务,然后盐政司的其他官吏,也都由你遴选,然后报我批准。”

管金一下子被这么大一个肥差砸到脑袋上,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才连连道:“是!是,卑职……卑职定不辱使命,一定完成差事。”

“嗯,你好好干吧。”段业鼓励的对着管金笑了笑,“具体的章程,我已经拟好了,你回头去我那儿拿,照章办事就行,这个活儿干起来辛苦了些,却是只辛苦身子,不辛苦心。”

“大人放心!”

“不,有一条,我却不太放心!”段业神色严肃起来,“众所周知,这盐政本来就是很肥的差事,老管你现在当然我信得过,可是难保,这些个你的同僚们,故旧们,恩人么,敦煌城的大户们,如果想安插子侄亲戚进来,你能顶住么?”

“呃……”管金本想点头,可是很快就愁眉苦脸起来。

如段业所说,这事儿不是那么好顶的,中国是个讲究人情的地方,所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谁都有走窄了的时候,你今天如果不与人方便,日后谁给你方便?“”我知道你的难处。“段业摆摆手,”我不是不晓得行情,不过,盐政的事儿,事关我们敦煌的未来,这个口子不能开,今天我把话放在这儿,上到官吏,下到盐丁,一律用平民子弟,一律根据需求去给我找人,不管官绅富商,任何人的面子都不给,任何人的亲戚都不准进,但凡我发现一个,管金,我拿你是问!“管金这下子挺直了腰杆,底气十足的说道:”有了大人这句话,管某保证,一定让盐政司风清弊绝!“见众人都有些畏葸,段业也知道,是刚才立威立的有些过了,毕竟还需要这些人给自己效力办事呢,总得安抚一下,因此段业顺势说道:”这盐政司,不必说,自然是来赚钱的,而经费,主要也是给我们敦煌郡创造财源,你们知道,打仗要求,打通关节给各位谋前程要钱,安抚百姓要钱,修桥铺路要钱,这可是哪儿都要钱呐,不过今儿,我还是可以告诉大家,我打算把盐政司分成两部分,四成股份,是咱们敦煌郡所有,我自己呢,由于准备投资大头,占三成股,剩下的三成,就是你们大家的!“段业的话,顿时就让大家的心眼活络起来,三成股份,这值多少钱呢?乖乖,这可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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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齐心合力治敦煌(4)

抛出了这么大一块肥肉,看起来大家果然都很感冒,这年头,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千里做官只为钱,不然谁会傻乎乎的干这个行当?

段业满意的点点头,看起来这步棋走的蛮对,不过,光这个是不够的,敦煌物产如此富饶,光是区区盐矿,岂能满足段业的胃口?什么环保,什么可持续发展,这些都统统滚他娘的,段业时间很紧迫,他必须尽可能的全力动员敦煌所能动员出来的力量和资源,来满足自己的需要,为此他不惜让出巨大的利益,来收买,来拉拢这些个官僚们。

要知道,打仗本质上打得就是钱,段业现在对于钱的需求已经到了饥渴的程度,他没有办法,现在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了,自己手上只有一万多人,这哪里有和人家掰手腕的本钱呢?因此这其实就是个困局,如果舍不得小钱,就不能让这些人同心合力帮自己赚大钱,而给了这些人赚大钱,其实说起来等于是自己赔了,无奈之下,也只能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列位!”见众位官僚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段业决定继续抛出诱惑,他徐徐说道:“各位,如今天下虽然风行的是铜钱和丝绸,不过自从黄帝以来,黄金都具有独特的地位,如果我告诉你们,在我们敦煌郡内,也有金矿,你们会怎么样?”

这下子,包括管金,所有人真的傻眼了!

黄金!黄金!哪怕如今用铜钱做货币,那黄金也是永远的硬通货,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如今是什么世道?当然是乱世!如今这在座的人家里,哪个家里没屯着黄金?很显然都有的!

他们从没有听说过敦煌郡境内居然还有金矿,前任太守也不是没有派人去找过,可是还是一无所获,如今段业居然声言这里有黄金,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震撼了。

当然,由于长期以来,段业说得话无一例外都成真了,大家早就对段业有了股盲目的信任,段业说有,那就自然有。

可是还没有完,段业说完,却并不解释,然后接着说道:“我们敦煌,有芒硝,有石棉,还有其他无数的丰富矿藏,这些都是我们敦煌的财富,也是大家的财富,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你们在座的每一个,只要跟我段业好好干,你们就一定会以区区一郡之官吏,成为天下富豪都羡慕的富人,过上你们过去想也不敢想的富庶生活,你们信么?”

几乎不必犹豫,所有人都表示相信,而会场的气氛也达到了一个高潮。

对付官僚们,就得胡萝卜加大棒政策,既然好处已经给足了,段业自然要分配任务了,根据情报,如今是敦煌难得的和平期,必须趁着这个机会以最快的速度壮大实力,段业在自己屋子里忙了几天,才发现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敦煌产棉花,于是就要组织人种地,采摘,于是就要建立大规模的纺织工厂。珍妮机蒸汽机段业虽然不记得具体是怎么做,可是大概的原理段业还是知道,于是段业就召集了相关官员以及当地最好的工匠们开了小会,落实建厂子的事情。

军队里,一部分还在军营里日夜操练,另外一部分则派出去剿匪,如此才能以战养兵。不过,段业可不相信军队靠着各种演说的煽动,靠着充足的粮饷,就能脱胎换骨。

军队的关键,在于组织化,正规化,说白了,就是靠组织维系,靠洗脑来激发,如今段业自己是敦煌太守了,有些事情也可以公开做了,反正全天下郡内的郡兵,都无一例外都几乎等于太守的私兵,很多事情,不做反而矫情了。

段业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亲自给每个士兵发饷,而且绝不假手任何人,每一笔都是这样。

方式也是和过去一样,所有领饷的兵都站成一排,段业亲自捧着制钱挨个给,同时顺便和士卒们寒暄几句,当然了,早就安排好的人会在这个时候高喊,“我们吃谁的饭!”

所有人自然齐声高呼,“吃段府君的饭!”

“我们穿谁的衣?”

“穿段府君的衣!”

“我们给谁卖命!”

“给段府君卖命!”

一次次的重复着这样机械的动作,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做这些琐碎的事情,段业终于从士卒们的眼中看见了尊重,看见了服从,更看见了习惯。

对的,就是习惯,一旦一切形成了习惯,什么事情都好做了。这支军队,是段业安身立命的本钱,只能牢牢把握在段业的手里,这一点是不可以让步的。

除了军队,还有行政体系,敦煌城的过往官吏以及机构,当初为了稳定,段业一概没动,但是很显然的是这些官僚机构,并不让段业满意,而且段业就算对他们施恩,而他们也对段业服从,但是人之常情,先用自己人总归更是放心,因此段业的办法,是旧的不动,添加新的,先增设了许多机构,把自己放心的人安插进去,让他们逐渐取代旧的机构的权力,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在给予旧机构的人妥善安置的同时,再用新的来取代旧的。

段业曾经仔细考虑过历史上曾经有过的各种官制,后来还是发现,六部制还是最适合当下的时局的,有六部,就能大概把各种事情清晰的摊派到部门里去,免得推诿扯皮,但是三省当然不能要,段业现在当然需要分权制衡,但是那是他手下那群人,彼此之间需要制衡,免得他们贪赃枉法或者仆大欺主,威胁到段业的权力,对于段业自己,更重要的还是要确保绝对的权力。

敦煌郡很小,自然不至于用到部级,因此眼下还初步用的是吏,礼,刑,兵,户,工五局,目前来说,这些个局现在只是其他衙门的咨询机构,但是按照段业的安排,等到这些局的人们都纷纷掌握了实际操作政务的能力,并且建立了相应的权威后,就到了除旧布新的时候了。

另外,段业眼下最麻烦的事情,其实还是人才,任何时代,最宝贵的,永远都是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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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天下英雄入吾榖(1)

毫无疑问,一切问题的关键,还在于人,而人才的多寡,几乎就决定着一股势力的兴衰存亡。

古代选拔人才,过去是军功制度或者举孝廉,再然后是九品中正制,最后是科举。毫无疑问,科举制度,是这些制度里最合理的制度。

其他制度的主要弊端,还是很容易造成人才的来源被少数一些是世家大族控制,比如所谓九品中正制,设计的的当然很好,但是在实际的操作中,上品肯定多半是士族的,下品肯定多半是寒门的,这也是没办法,换谁也不能把自己的子侄给评成中下品吧?

这样一来,主要造成了三个后果,一个这样的话选拔人才的官员很难做到客观公正,因此选拔的人才多半是纨绔子弟,好多除了夸夸其谈,什么都不会,这样一来造成社会人才的断层,文不能治国武不能安邦,国家当然不能升平,面对外敌自然也没有勇将站出来。

第二个后果也很显然,由于几乎所有人才,都是特定家族出来的,很自然的也就形成了门阀,而门阀制度,认得不是大是大非,也不忠君爱国,而是家族利益,门阀一出,君权马上就萎缩了,而在这种年代,是一定需要坚强的领导核心,而且最好的选择,就是君主。因为门阀之间必然形成互相制衡,这样一来关键时刻没有一个人说话能算话,而是陷入了讨价还价,扯皮闹事里,怎么可能办得好事情。

第三个后果就是更可怕了,由于寒门人才没有上升的渠道,就造成了社会阶层的板结,更重要的是,这群人由于在自己的故国找不到机会,所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去找胡虏。于是很多中原的优秀人才,在被逼无奈之下,纷纷投入胡人的怀抱,不然谁相信早就被汉武帝汉章帝打残的那些个胡人,能有什么本事造成五胡乱华的悲剧?

段业是懂历史的人,每每想起这些事儿,段业心里就如刀绞一般的痛,他深知,东晋王朝已经没有希望,士族里的谢玄,桓冲等人,虽然是人才,但那也是落日的余晖了,大部分士族的子弟,早就已经彻底堕落,完全失去了进取心和斗志,东晋的壳子虽然在,囊里也都上来了,而且这支力量已经注定不会再掌握在他们手里。

根据段业的预期,这一段历史,恐怕不会改写,刘裕很可能还是会成为这支力量的领袖,而刘裕的可怕,历史上的记载也好,现实里的感受也好,都让段业感到恐惧。

论个人能力,段业并不一定就怕了刘裕,可是问题在于,东晋之所以孱弱,绝对不是那里物产不富饶,人民不努力,军队不效死,而是因为内耗太多,内耗的根本原因就是没有坚强的领导核心,说白了就是没有话事人。

一旦刘裕成了他们的领袖,这些问题,都将迎刃而解,那样的话可就麻烦了!整合了整个江淮力量的刘裕有多可怕,历史上的慕容德父子,谯纵,姚兴父子都可以作证。

可是,自己现在,只有一个郡,力量的对比,让段业已经连续几晚上都睡不着觉了,哪怕是如姐如何的取悦威胁,也不能让段业安眠。

可是段业能放弃么?不能放弃,走上了这条路,当然就不能回头,段业别无选择,只能赢!

因为不赢,就死!虽然刘裕和自己现在相隔三千里,虽然他的姐姐现在是自己的女人,可是,这个世界,是刀枪的世界,是阴谋的世界,是战争的世界,是男人的世界。

为了锦绣江山,还有什么,是不能割舍的?

人才,人才!段业每每看见那些旧官僚们笨拙的样子就着急,开始还生气斥责一顿,后来基本已经绝望了,这个不怪他们,在过去的体制下,他们已经算是能吏了,可是段业的眼界和格局,和他们自然也不相同,拿几百年一千年后的要求,来苛求他们,段业自己也知道不靠谱。

那没有办法,只好自己重新选拔人才了,什么察举制什么九品中正制,那对于段业来说就是毒药,是决计不能考虑的。

军功制这一条倒是可以保留,现在敦煌虽然处于和平状态,可是段业很清楚,这个只是风暴间隙的平静,是暂时的,不必等多久,连绵的征战一定会到来。之前做的很多工作,是着眼于打仗一定得打赢,但是打赢之后的事情也是很重要的,最重要的无非是有功者赏,有过者罚罢了。

最好的奖赏,说白了就是升官发财,而且,军功是硬的,基本做不了假,肯定大家都服气,绝对的公平,这一条段业当然要留下。

但是文官的选拔,除了直接任用名流,策士,吸纳特殊人才外,段业还是需要大量平均水准以上的人才的,而且最好都是寒门的,因为寒门的人,一般来说比较珍惜前程,也比较知恩图报,更重要的是没有家族的牵扯,不会因为家族的庞大利益而做出危害自己的事情。

另外,寒门的基数毕竟比较大,而且可塑性强,自己只要得到了大量的半成品,不怕不能把他们加工成合适的人才。

方法当然科举制度最好,一来可以制度化,二来有可操作性,三来可以迅速让天下人才都奔着自己这儿过来,达到很好的造势效果。

需要说明的是,近代以来,科举制度遭到了很多污蔑,甚至直接把国家积贫积弱的根源,都归罪到科举上,这是很不公平的,而且,这些指责者往往都是多年科举屡次落第的失败者,其居心可议。很显然的是科举制度只是基本的智力和常识测试,哪怕臭名昭著的八股文,其实也只是阅读能力考查和应用文写作,并没有那么可怕。况且,多年历史早就证明,科举人才绝大多数都是值得信任和具备能力的,恰恰相反,书呆子倒是肯定会被科举制度淘汰。

既然有现成的制度可以用,段业当然犯不着自己多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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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天下英雄入吾榖(2)

不必说,当段业把自己的打算告诉眼前的这批官僚们并且督促他们要开始准备,不日就得执行时,遭到了他们的反对。

有很多人总是瞧不起官僚,觉得他们既没有本事也没有水平,其实这是很大的误解,自打人类进入文明时代以来,官僚们永远都是最聪明的一群人,他们能够对任何一件事用最快的速度看出这件事的利弊,当然,是对于他们来说的利益。很多时候,他们不是糊涂,更不是看不见很多政策举措对于国家,对于民族的好处,而是因为这些事情损害到了他们的利益。

很显然,官僚们大多很自私,虽损我一毛而富天下的事情,他们多半是不会做的。

他们的反对也是理所当然,只需要稍微一想,就晓得段业的举措是为了什么,这样的事情的后果他们更是门清!

如果天下人才都出自科举,那么自然是寒门之士从此飞黄腾达,一切都是靠相对公平公开的考试说了算,那么,他们怎么办?他们的子侄们怎么办?

没有人当官,就如同少了一颗参天大树,哪怕早就形成的势力,也会迅速消失,人走茶凉的道理,总归是不会变的,到时候,谁还顾得上管你?

段业有些意外,眼前这些对他一贯恭顺的人,居然几乎齐刷刷的反对他,虽然他们很注意措辞,很注意委婉的表述,可是段业有什么听不出来的?

当时段业就想发作,可是看见这群人坚定地眼神,段业忍了。他不得不忍。

现在,他只是太守,不是王,更不是者,如果所有手下的官僚们齐心合力的对付段业,段业是没有绝对的胜算的,就算靠着武力强渡关山,也会造成极大地内讧,再想整合起来不知道还需要多久,这样的事情,作为一个领导者,当然不能去做。

无奈之下,段业只得摆摆手,道:“遴选人才是大事,一切,都得为了我们敦煌的长治久安,为了大家的利益,所有,汇聚天下人才,为我所用,这一条,是不可能动摇的,也是谁都改变不了的!”

掷地有声的说完这段,段业才道:“至于究竟该用哪些法子,这个我当然也是没有定见的,只要能把人才挑选出来,不论哪种法子,也当然都是可以的,察纳雅言也是理所当然,你们如果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当然也可以提出来,嗯,就这样,你们回去都好好想想,想出个章程来,然后报给我吧,散会。”

说完,段业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一干官僚面面相觑。

室内,刘亿如正双手托腮,看着铜镜里的面容发呆,多美丽的一张脸啊,现在正是她最好的年代,看着那张脸,自己都有些眼馋,那个小坏蛋难怪最近总是这么贪婪,要了一次又一次,一点都不知道节制!

不过,那事儿看起来真的是毒药呢,就连自己最近也……也有些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了,一想到这刘亿如就有些羞赧的捂住了脸,虽然这是她的闺房,旁人没有通报根本就不会进来,那娇羞的模样,也只有自己能看得见了。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人和声音几乎一起到来,猛然回头的刘亿如,愕然看着怒气冲冲的段业冲了进来,重重的关上门,然后抓起桌子上的茶壶,直接对着嘴就倒,咕嘟嘟喝了个饱,才愤愤的把茶壶扔在桌子上。

刘亿如不晓得段业为什么发了这么大的火,可是自己男人心情不好来着,自己也总得表示吧,她款款走到段业面前,柔声道:“大人,您这是……”

“管金该死!王风该死!路建仁该死!刘康该死!李启铭该死!他们统统该死!”段业这个时候郁积已久的情绪全然爆发,在自己女人面前,还有什么值得掩饰的呢?况且段业来到这儿,本来也就是想找个说话的人听他讲而已,心中的定见,段业当然是有的。

刘亿如有些不解,段业方才提到的那些个名字,其实都是现在敦煌官场上算是得到段业很大信任的这批人,段业还时常在自己面前夸赞他们,怎么到了现在,就成了一个个该死了呢?

可是,男人发火的时候,你去不断问为什么,这多半是很愚蠢的行为,刘亿如是段业的枕边人,当然晓得段业的性子,与其跟他讲道理,不如让他把气撒出来才是正道。要说讲道理,这天底下又有几个人讲的过段业呢?

想了下,刘亿如柳眉一竖,怒气冲冲道:“大人既然如此说,想来管金等人,是罪无可赦了,请大人放心,贱妾这就去调动我们的人手,连夜格杀,他们都在官署办公,而且这几个全部都是文人,手无缚鸡之力,断然没有人跑得掉,最晚明天辰时,大人会看见他们每个人的人头!”

说完,刘亿如转身就走,这下子却是段业傻眼,没想到这刘亿如居然这么虎,自己一句气话,她居然玩真的!

段业生气,无非是这些个自己信任的人,当时要么是沉默,要么不敢看着自己的眼睛或者偏过头去,不敢明着支持自己,这几个人,倒没谁敢公然反对自己,心里有些失望罢了。

再仔细一想,他们也有他们的立场,所谓将心比心,砸了人的饭碗让人家子孙没个着落,还让人家笑吟吟支持你,也确实做不到,这些人现在还是敦煌系统的中坚人物,总不能真个杀了吧?

因此段业眼疾手快,一把就抓住了刘亿如的手,恬着脸笑道:“好姐姐,好姐姐,你回来嘛。”

“大人不是要杀了他们么?我这就去啊?“刘亿如一本正经的样子看起来很严肃,可是俩人已经同床共枕很久了,段业哪儿能看不出来?

可是看出了后,段业心里,更多了一份感动,因为他清楚知道,刘亿如这是变相的劝他啊!也是变相的向他告诫,身为上位者,如果动不动就生气就情绪失控,那不但对自己的事业还是人身,都是很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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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天下英雄入吾榖(3)

第三卷兄弟恩怨第四十七章天下英雄入吾榖(3)

心中感动的段业轻轻拉回刘亿如,让她坐下,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的意思,我懂了。00ks”

刘亿如迎上段业火热的眼光,心里多了丝满足,但还是扬起脸道:“大人如今身居高位,一言一行,动见观瞻,怎可轻率动怒,虽然此为内宅,贱妾也好,其他姐妹也好,都断然不会泄露大人的话,可是世事难料,再者,一旦形成习惯,动辄为政务动气,既伤身体又不利于大人看清局势,何苦来哉。”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段业只得无奈点头,看起来找比自己大的女人,千好万好,就一点不好,人家不单单是当你的女人,一不小心就顺便还当妈了,当上了妈就喜欢管人,虽然段业明知道这是对自己的爱,可是这个岁数的男人,没几个还愿意被管着的。

“不过大人呐,你方才说的那些人,都是很信任的人呀,为什么如此生他们的气呢?”刘亿如很好奇的问道。

现在段业气已经消了不少了,因此也耐心的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没想到说完,刘亿如的眼睛先是倏地一亮,可是马上却又黯淡下来。

段业有些不解地说道:“如姐,你怎么了。”

“如果……朝廷的人,能有大人这番远见,也就好了。”刘亿如缓缓说完,神色落寞。

段业马上就知道刘亿如为什么又心情低落了,因为此事,正是刘亿如和刘裕姐弟心里的痛,他们就是寒门呐!

一想也就知道,如果晋朝也有类似科举的制度,大量民间的人才都可以被擢拔起来,包括刘裕这样得人就能迅速进入政权体系,而以刘裕的本事,自然会快速高升,这些都不在话下,何至于像现在这里,面临着打压,历尽了艰辛呢?

段业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更不可能想法子帮东晋政权开科取士吸纳人才,这无异于和自己过不去,如果东晋政权快速觉醒,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哪怕刘裕算起来是自己的金兰兄弟,也没有办法。

“你放心,自此以后,如果我段业有机会得志,我一定让天下的人才,不论门第出身,都有机会一展所学,报效国家,决不让人才在自己的故国没有机会,绝对不会!”

段业郑重的说完,而刘亿如眼里,此时已经闪着泪花!

是的,她和刘裕,前半生为了这个该死的九品中正制,为了士族门阀的垄断,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而如今,弟弟总算在那个地方打出了一片天下,而自己选定的男人更是善解人意,虽然自己这一辈,恐怕已经很难享受到可能的好处,但是成功不必在我,恩泽泽陂后世,也是不错的。

二人轻轻相拥,这一刻,二人的心贴的很近,很近。

“如姐,我听说……”门吱呀的开了,这次闯进来的却是兰心,段业心里暗恨,怎么每次都是这个妮子!而兰心也有些傻眼的看着二人抱在一起,心里也是有些羞臊,当然了,更有一点点的醋意。

按照过去的经验,这个时候段业是不会回到内室的,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还是先来了如姐的房里,难道两个人做了那个事儿以后真的会比较亲近么,一想到这些,兰心的小心子就是砰砰乱跳,甚至都忘了她来这儿是干嘛的了。

还是如姐比较大方,现在反正她和段业的事情,上上下下也都心里有数了,如姐反而大方起来,笑吟吟走到兰心面前,拉起兰心的小手,笑道:“心妹妹来这儿干什么啊?正好大人也在呢。”

兰心这才回过神,看着如姐温暖的目光,心里也定了不少,便讷讷道:“呃,如姐,其实……其实……”

段业看着二人还在那扭捏,有些不耐地说道:“都进来吧,站在门口做什么?我来这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真是的。”

段业本来就是这么一说,可是听在兰心耳朵里,却就不是那个味道了,因为兰心记得,那一次,自己也是撞破了他们的好事儿,那次现在想起来,兰心都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呢。

二人一起走了进来,如姐倒是没什么,如今她心情大好,正像女主人一样招呼兰心,而兰心却仿佛成了客人一样,很是不自在。

三人都坐定了,刘亿如才问道:“正好现在大人也在,你找我是什么事儿?”

“呃……”兰心有些为难的看了下段业,段业顿时会意,道:“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不是,不是的!”兰心有些急了,她们这些人说白了都是段业的女人,说话如果还背着段业,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段业也有些好奇,这俩人之间,难不成还有什么私房话要讲?女人的心呐,你是猜不透的,既然猜不透,倒也不必刻意去想,因此段业笑道:“好了,你们姐妹有些个体己话儿要说,也不奇怪,我个大男人,就不听了。”

说完,段业就准备出门,可是兰心这下子却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走。

“其实也没什么别的,就是……就是关于灵儿的事儿,我本来想找如姐商量下,然后再和大人说的,现在既然大人在,听听也好。“”灵儿?“段业这下子来了兴趣,秃发灵一直是段业非常喜欢的那种类型,而且最近她的部族那边出了问题,这么多天她一直很辛苦,看起来都憔悴了许多,段业自然是心疼的,忙问道,”她怎么了?生病了么?“”这个倒没有。“兰心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段业,道:”可是,她最近却……却……“”怎么了,直接说吧,这儿又没外人。“段业摆摆手道。”好,她最近经常悄悄去后院儿,见……见那个人。“兰心吭哧吭哧的说完,而段业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后院的人,那还能是谁?当然是清河公主!

之前清河公主来到这儿的时候,就有人怀疑过秃发灵,道理也很简单,慕容家族和秃发部,都是鲜卑人,论起来她们其实还有亲戚关系,当初苻洛带她过来,就有利用这层关系的意思在里面,虽然没有得逞,可是她们的关系,还是引人注意。

本来,段业已经打消了对秃发灵的怀疑,可是现在,又在这个敏感的时机出了这档子事情,实在让段业心里堵得慌。

如果说,段业现在仅仅是心里堵得慌的话,慕容垂现在则是又恨又怒,恨不得把自己的侄子慕容冲千刀万剐,怒的想当即格杀亲儿子,也是自己确定的继承人慕容宝。

本来,邺城已经指日可下,光复整个河北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那个时候,慕容垂大可以在邺城的列祖列宗的灵位前宣布自己成功的光复了大燕国,那样的话,他登基成为大燕国皇帝,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是这一切现在都被毁了!

慕容冲千里奔袭慕容垂,虽然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可是慕容垂自信自己方便,不论是兵力数量还是质量,都占优势,哪怕是两面作战,也不足畏惧,而慕容冲千里奔袭,又完全站不住个大义的名分,毕竟是他挑起了叔侄之间自相残杀的内讧事情,人心也是不会支持他的,所以慕容垂一点也不担心。

为了表示自己的信心和决心,顺便振奋士气,慕容垂还主动派慕容宝继续攻城,压制城里的苻丕,可是慕容垂万万没有想到,就是慕容宝这里出了问题。

因为在慕容宝带人逼近城下,准备正式攻城的时候,邺城所有的城门居然同时打开,死守城中摆了很久乌龟阵的秦军居然同时出击!而且一向文弱的苻丕居然亲自上阵,领头冲锋!

这一举措,完全出乎慕容宝意料之外,一个不留神,苻丕率领的尖刀部队,就完全撕开了燕军的阵列,迅速朝纵深楔入。

同时,城头的秦军不顾一切的朝下射箭以及扔着滚木擂石,哪怕有可能误伤到自己人也在所不惜,在下面厮杀的秦军,完全不是杀敌,而是搏命,他们面对燕军的马刀长枪,并不刻意躲避,而是以命换命,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慕容宝,最多也就是个横的水平,面对一向瞧不起的苻丕,这一次摆出不要命的架势,慕容宝千不该万不该,居然在秦军冲上来的时候跑了!

这下子可就坏了大事,慕容宝手下的人,其实也就是横的档次,虽然精锐,但是毕竟没有经过反复的考验,很多人仅仅出于血统和认同而战,并没有形成军魂,主帅一跑,其他人马上就有样学样,于是瞬间兵败如山倒。

而与此同时,在慕容垂的东南方,突然又出现了一支军队,等到斥候回报的时候,那支军队离慕容垂已经很近了,那高高飘扬的”石“字大旗,清楚地显示,那是石越的军队。

合围。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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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天下英雄入吾榖(4)

石越本来一直驻扎在山东和淮北,由于和关中的联系基本切断,他所控制的区域,几乎成为一块飞地。

山东淮北,本来就是富庶的地方,既有山川之险,也有物产之饶,其实完全具备自立的条件,但是石越依然对苻坚忠心耿耿。而眼下,南方的东晋正处在习惯性的内讧里,暂时是没有力量再次北伐的,河南的翟斌在占领了河南的不少州郡后,现在正在过山大王的瘾,根本无暇他顾,因此这个短暂的时刻,石越所部十万大军,就成了完全的机动力量。

慕容垂这等人物,当然不是没有防备,本来,他派了最信任的六弟慕容德率军驻守漳河,就是为了堵住可能来的石越部,不过,不论是慕容垂还是慕容德,都坚持认为,就算是石越敢来,也不敢亲自来,就算是亲自来,也不敢带太多人来。

道理很简单,山东的核心是广固城,距离邺城远而距离南方的寿阳近,如果石越空巢而出,等于山东淮北大片土地就空出来了,东晋就算在内讧,面对如此巨大的利益,恐怕也会暂时捐弃前嫌,先把这块肥肉吞下去再说。

内讧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分赃不均,如果能确保把饼做大,那么内讧的各方恐怕都能接受,大不了吞下去了再开始内讧嘛。

因此慕容德也就带了五千人布防,因为他知道,主力得留在慕容垂手上,主帅手上必须有一支预备队,作为不时之需。

从常理来说,这么想是对的,完全符合基本的战术思想,但是他们忘了,如今是大秦帝国存亡断续之战,需要考虑的是国运,而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

李日飞在这个时候,才显示了自己的可怕。

当初他说服慕容冲的一个把握,便是他愿意亲自去见石越,说服石越冒着丢掉广固的危险来合围邺城,当他把这话说出来时,慕容冲傻了,慕容冲麾下所有的将领们则都认为他疯了!

开什么玩笑,慕容冲可是造苻坚的反,而石越是苻坚的忠臣,你居然说出这种话来,你想干什么?难道你想出卖大家博取一个富贵么?

众人议论纷纷之时,李日飞却还是坚持己见,终于,慕容冲当时表态了,“你需要给我一个理由。”

李日飞则坦然说道:“大王如果想割据一时,则有众位将军效命,有卑职襄助,起码跨州连郡,并非难事,但是大人如果想试下逐鹿中原的可能性,则必须这么做。”

“为什么?”慕容冲问的很尖锐。

“因为慕容家族,只能有一个代言人,如果大人不愿意,其实现在投效慕容垂也还来得及。”李日飞说的毫不留情。

慕容冲沉默了,李日飞说的很对,慕容家族的力量很强大,可是,一天不能容二日,一山不能容二虎,所谓蛇无头不行,现而今挑头起兵的就两个人,慕容冲和慕容垂,如果不是自己当头,就是慕容垂,很简单的道理。

如果自己想当头儿,想整合慕容垂的力量,让慕容垂投效自己,那也是不可能的,他的兵马比自己多,威望比自己高,又是叔叔,哪里有叔叔投奔侄子的道理?

那么慕容冲就别无选择,只能杀了他!

这个时候,又有人问道:“为什么找谁不行,一定得找石越?”

李日飞的回答也很直接,“单靠我们,打不过慕容垂。”

“那靠别人不行么?”

“来不及了,拓跋鲜卑势力没有来得及整合,南朝太远,石越是最好的选择。”李日飞从容说道。

“如果石越打了慕容垂再打我们呢?”质疑者依然不依不饶。

“我们就不能打他们么?”李日飞笑了,笑的很诡异。

说完,李日飞看了看慕容冲,道:“我这就去广固,不论成与不成,十二日必回,如果万一十二日回不来……”李日飞沉默了下,道:“那说明事情有变,请大人速速率部北上,前往云中暂避,据代国旧部,以求自保。”

说完这番话,李日飞默默看着慕容冲,等着他的决定。

一个人主,有没有气度让手下的心腹谋臣去将自己这方集团的全部希望,托付到敌人手上,这是很考验他的。

慕容冲想了下,他只想了一下,便笑道:“我答应你,去吧,一切顺利,你需要什么只管说。”

“单靠我这张嘴就行。”

说完,李日飞扫视了一下,道:“请各位将军速速备战,休整士卒,我们回头见!”

为了不lang费时间,李日飞拍马便走,留下慕容冲默默看着他的背影。

这样的举动,当然有人会不信任他,还在慕容冲面前说了小话,但是,慕容冲虽然年轻,到底也还拿捏得住,愣是下令任何人不得议论此事,违者军法处置,还下令全军做最后的战前准备,为了自己的宏图大业,慕容冲也要赌一把了!

说服石越的工作,自然也不顺利,不论李日飞怎么说,石越就是不同意,道理很简单,在石越看来,那慕容冲也是乱臣贼子,慕容家族都是喂不饱的白眼狼,如今你们内讧那实在太好了,坐山观虎斗的事儿不要太爽,我怎么可能过去帮你?

石越的幕僚们,更是对他冷嘲热讽,可是,李日飞对此毫不在意,因为这些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而且他相信,只要他说出一句话来,最终石越一定会动心的。

他的话是,“慕容垂与慕容冲,谁之祸患也深?将军出军,最坏不过丢却淮南,却得一河北,且慕容垂若亡,淮北垂手可复取也,若失河北,纵然山东河南,可坚守至何时?”

这段话,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陷入了沉思,可是只想了一下,他们便不得不承认,李日飞说的很有道理。

如今慕容垂正全力围攻邺城,邺城已经很危险了,一旦失陷,就等于河北全丢了,那样的话河北沦陷,慕容垂就等于光复了大燕国的大部分疆土,声威必然大振,那样的话,石越想孤军守住山东,恐怕也很难。

但是相反,如果说石越这一次和慕容冲合作,消灭慕容冲的话,慕容冲实力有限,整个河北他是绝对吞不下去的。

至于石越所担心的后路问题,李日飞也说的再坦诚不过了,就算东晋这时候出军北伐,又怎么样,他们最多把淮北拿回去,可是淮北一代,利于北军,不利于南军,如果消灭了慕容垂,等于基本稳住了北方,到时候夺回来就行了,对于北军来说,淮北想夺回来,并不是一件难事。

想通了这个关节,石越笑了,道:“如先生所言,若慕容垂败亡,慕容冲将军与我军,该当如何?”

这个问题也很关键,现在摆明了是互相利用,不过双方究竟是个什么关心,却也得理清楚。

很显然的事情,是他慕容冲既然造反了,摆明也是要光复大燕国,同时找天王陛下报仇的,因此想招降他基本是不可能的。

但是石越总得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军事政治上,必须牢牢记住一条,永不说永不。

李日飞神秘的一笑,吐出了八个字,“兄弟登山,各自努力。”

石越先是一愣,旋即放声大笑。

李日飞这几个字,实在是微言大义,一切尽在不言中呐。

现在是合作归合作,等到消灭了慕容垂,那个时候,就各凭本事吧,你要有本事剿灭我们,算你狠,不过那时候石越你要是被我们吃掉了,也别抱怨就是。

石越笑完后,突然肃容道:“点兵!”

李日飞走后,慕容冲就开始沉默起来,他约定的是十二日,事实上等到第十天的时候,就有很多人不耐烦了,他们纷纷在慕容冲面前,要么说李日飞叛变了,要么说这开始根本就是李日飞的阴谋,要么建议慕容冲速度做别的打算,总之完全就没有好话。

可是对于这一切,慕容冲就是一句话,“我相信他。”

但是,等到第十二天得正午之时,连慕容冲也有些怀疑了,为什么他还没回来。

按照之前李日飞的叮嘱,如果这个时候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全军应该速速转移到云中这个秦帝国力量薄弱的地方,暂避风头,而这个想法,倒是得到上上下下很多人的赞同。为了保险起见,慕容冲还是下令全军拔营,做好必要的准备,如果李日飞回来,就按照计划奔袭慕容垂,否则就迅速转移。

西边的太阳,就要下山了,全军上下已经不太耐烦了,这个时候,连慕容冲也有些心里发凉,看来李日飞真的不会回来了,看来,他终究还是负了自己。

最后看了看夕阳,慕容冲长叹一声,正要下令转移,却发现远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那马蹄声是如此熟悉,以至于全军不需要动员,就发出了响彻云霄的欢呼声!

他回来了!终于在最后时刻回来了!

这也就注定了这一次慕容垂围攻邺城之战的结局!

有心算无心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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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天下何处不为家(1)

但是,李日飞想的办法仅仅是这些么?当然不是,如果是这样,他就不是李日飞了。

他不但敢联系石越,事实上,他还派自己唯一的弟子悄悄潜入了邺城,找到了苻丕。

说服苻丕,当然要难了很多,但是既然有了石越的亲笔信,一切也就容易了。

慕容宝的临阵脱逃,造成了左翼的全线崩溃,慕容德的轻敌已经石越的全军突击,强渡漳河,造成右翼失控,最后,慕容冲直接率军,一切都是这么完美。

跟着慕容冲一起冲锋的李日飞嘴角弯出一抹诡异的微笑,他所设计的一切,可绝对不止这么点,他相信,天下的大势,就要改变了!

敦煌太守府的后院,清河公主本来正在看着桌子上段业给他准备的一些书籍,当然了,有论语孟子这样的圣贤书,也有些段业自己写的一些心得,理念。清河公主自幼受的也是皇家教育,对于诗书当然很是了解,对于那些也没甚兴趣,现在她正抱着段业的一本《为政之要》看的津津有味。

事实上,这本书其实根本算不上著作,而是段业把后世许多流传广泛的意识形态言语口述出来,由齐德记录并且整理,说起来,很多都是大白话,可是当初齐德记录的时候,就对段业佩服的五体投地,顺便也就对段业死心塌地了。

要知道,这些看起来理所当然的话,都是不知道多少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智慧结晶,段业说出来时没啥感觉,可是有时候,一句几句话的句子,却让很多人顿时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清河公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囚徒又能有什么事情呢,因此也就趁机看看书吧,结果这本言语粗鄙的小册子,清河公主本来是百无聊赖的翻下,却是越看越舍不得放手,以至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在大燕国,虽然后期由于王朝快速汉化,一般女人也不能干政,但是对于女性的教育还是很到位的,清河公主虽然没有机会参政,却是懂政治的,也就是说她是识货的人,段业写的东西,根据她的所见所闻,一推敲,就晓得是真正执政的精要,很多话微言大义,一语中的,切中要害,好多更是自己的父兄当初绞尽脑汁,也找不到合适办法的点解,这本书刚刚读完三分之一,清河公主就对段业那个看起来色色的,没甚出息的小男人刮目相看。

可以断定,这本书绝对不是幕僚代笔,而只能是段业自己的产物,因为大多数幕僚因为眼界和格局的缘故,根本没有机会经历这么多,而且他们只善于解决具体的问题,也就根本没有这个高度来俯瞰时局,全局,政局。

如果段业能写出这本书来,那么他的实力和见识也就不容怀疑了,也难怪他短短半年时局,就成为一方府君。而这书越读,清河公主对于这个段业也就更加好奇,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正当清河公主还在遐想的时候,门突然被敲响了,三短一长,清河公主秀眉一簇,就知道是谁来了,她轻轻叹了口气,道:“进来吧,现在没有人。”

门开了,秃发灵如同一只灵猫一样窜了进来,然后迅速关上门,还警惕了看了下,确认没有人跟踪。

清河公主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叹道:“灵儿,你不该来的。”

秃发灵抿了抿嘴,迟疑了下,还是说道:“我也不想来,更知道不该来,可是我不得不来,谁让……谁让我得把你喊声姑姑呢?”

“姑姑?”清河公主哑然失笑,“你还记得我是你姑姑?”

“我不想记得!”秃发灵却情绪有些失控,“你和我们之间,只有血脉上的关系,并无感情,我本可以不管你,可是……可是……”说着说着,秃发灵就忍不住潸然泪下,“我不能不管你,我不能不管啊,可是我就得对不起他,对不起他了,呜呜呜~~~~~~”

见秃发灵嘤嘤哭泣,清河公主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也没有办法劝解。

原来,秃发部和慕容家族,其实本来都是鲜卑部落的核心部族,秃发部本来也是在大鲜卑山游牧,因为种种原因,最终才迁徙到河西,但是彼此之间,一直保持了联系,而慕容俊这一支,更是和秃发思复鞬之间有着亲缘关系,简单说,秃发灵和秃发傉檀等人,得把清河公主喊姑姑,虽然是远房的。

那么这样的话,一切就很好解释了,秃发灵显然是背着段业,偷偷来见清河公主的,因此她会觉得这是在背叛段业,心里当然不好受。

但是她也不能不来,自己的姑姑,虽然一度和家族有龃龉,甚至还想利用过自己,可是再怎么样,她也是自己的姑姑啊!疏不间亲这个道理,是永远适用的。

再说,清河公主的命运实在是太悲惨了,是个人,都会有恻隐之心,秃发灵更是如此,如今段业把她关在这里,既不说办,也不说杀,更不说放,根本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秃发灵本能的感到担心,因此才不惜冒着背叛段业失宠与她的风险来到这里,试图帮姑姑一把。

好容易哭完,秃发灵一抹眼泪,沉声道:“事已至此,小姑姑,你呆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现在不行,但是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救我出去?”清河公主有些意外。

“没错,不出去难道你还想怎么样?虽然难度是大了些,但是如今,大人很信任我,我总能找到机会的,到时候我想好办法了,打通一切关节了,我再来找你。”

“可是……我出去干什么?去哪儿?”清河公主问了个很尖锐的问题。

秃发灵一时想不到答案,是啊,她如今的情况,去哪?能去哪?

一个亡国的公主,一个声名动于天下的佳人,能去哪?去哪能够安身立命?

不过很快,秃发灵一咬牙,道:“去哪都成,起码,你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天下何处,不可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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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天下何处不为家(2)

清河公主抬起头,定定看了看秃发灵,然后有些喟然的叹了口气。

是的,自由,自由是多么宝贵啊!

外面的路,也许很艰难,也许清河公主在外面也很难生活的很好,可是,毕竟那是自己去活,死了活了都算自己的,总比现在这样,这样成为一个毫无自由的囚徒要好吧。

只是清河公主只想了一下,便轻轻摇头,拒绝了秃发灵的提议。

“姑姑!”秃发灵有些急切,“你知道,我为了来这里,冒了很大风险,难得来见你一次,你怎么能不答应?”

“我出去做什么?好吧,就算你能把我弄出去,你怎么办?”清河公主问出了这样一个极为尖锐的问题。

“我……”秃发灵傻眼了。

是的,这个问题,她从来没细想过,事实上当她晓得后院被关的就是她的小姑姑时,她就一门心思的想把小姑姑弄出去,别的还真没多想。

但是现在,她必须想一想了,细想下这么做的后果。

段业待自己,那没的说,除了男女之情外,现在自己的部族处于危难之中,是段业派人帮助了自己,很可能自己部族的存亡断续,都在段业手上。

而自己这么做,无论如何,都是一种背叛,既是对感情的背叛,也是对两方势力之间合作的背叛。想想看,你作为女人,放走男人的囚犯,在人家帮你的时候去拆人家的台,不管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秃发灵甚至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把清河公主放走,段业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

清河公主见秃发灵神色阴晴不定,也知道她还是细想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心里轻松了许多,她笑了笑,道:“这下子知道你把事情想简单了吧?好了好了,你来这儿,本来也就冒了干系了,为了我,得罪了段大人,也不划算,还是快走吧。”

“可是你……”秃发灵讷讷了几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段大人想杀我,早就杀了,当时不杀我,现在也不好杀我,况且,段大人只是把我关在这里,软禁而已,我的饮食起居,都算不错,还能看看书,这样的生活,对于我这样的女人来说,已经很难得了,就这样吧。”

说完,清河公主还扬了扬手上的那本《为政之要》。

只是秃发灵看了,却是鼻子顿时一酸。

清河公主的多舛命运,已经不必赘述,世间又有哪个女人,不希望男人的疼爱,不希望儿女的绕膝,不希望自由自在的生活呢?

可是如今,对于清河公主来说,哪怕是囚徒生活,都能让她如此满足,这实在是让人情何以堪。

“这样,我去求他,他现在最宠着我,是一定会答应的,好不好?”秃发灵咬了咬牙说道。

“求他?求他干什么?”

“求他放你出去啊。”秃发灵想了下,“反正你被关在这里,又不能娶你又不能让你种地织布,有什么用,不如卖我个人情呢。”

说到娶她时,清河公主一度双颊生晕,到底是未婚女子,提到这事情时,心底都难免会有所触动。

可是很快,她的神色就黯然起来。

亡国的公主,和弟弟一起被苻坚占有,还传的天下皆知,这样的人,哪里还能指望能披上嫁衣,得到一个爱自己的男人的宠爱?

恐怕因为亡国和内宠的缘故,几乎所有人都会视自己为不祥之物吧。

但是,秃发灵说的,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只是清河公主,到底是比秃发灵大了十岁还多,还是有些犹豫的说道:“既然如你所说,可是他还是把我软禁在这里,我想,他总归还是有自己的想法,不然,你说说他会做没有用的事情么?”

“哼,没准儿啊,那个混蛋还真是打上你的主意了呢。”秃发灵醋意冲天的说道。

而这句话,真心噎住了清河公主,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事实上,的确说什么都不太得体,但是显而易见的是清河公主又脸红了。

这一幕,当然被秃发灵看在眼里,只是那清河公主当年14岁的时候,就艳名遍布天下,如今又正是一个女人最美丽的岁月,加上那一抹的娇羞,真是女人看了也忍不住呵护她,连秃发灵也看呆了。

感觉到秃发灵灼灼的目光,清河公主也有些不好意思,她轻咳了一声,决定转移一下话题,来缓解下尴尬的气氛,便顺手抓起了那本《为政之要》,看似无意的问道:“灵儿,那段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秃发灵顿时警惕起来,斜睨了清河公主一眼,硬邦邦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清河公主问完就后悔了,这话实在太过暧昧,出现在这个当口儿更是太不恰当了,人家刚刚拿这个说事儿,你就去打听人家,这不是摆明了有想法么。

秃发灵也颇为讶异,继而更是不满,刚刚其实秃发灵真的只是信口一说,如今段业身边已经有不少女人了,还都是清清白白的好女儿家,秃发灵对自己也很有自信,相信段业不会舍近求远的。

可是看方才小姑姑那股子娇羞的模样,以及问出了的那话,秃发灵女人的本能再次泛了起来,难不成小姑姑真的是春心动了?

清河公主虽然岁数不小了,但是小时候长在深宫,长大后颠沛流离,命运多舛,而且常年心情抑郁,对于人际关系的微妙,其实也不甚了然,见秃发灵脸色不好看的质问,忙解释道:“灵儿,你不必多想,我……我现在怎么会多大人有想法呢,你多虑了。”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不就是不打自招么?要真没想法能这么说?况且,方才清河公主那话,也实在是值得商榷。

现在没想法,那么以后呢?以后就能有想法了?

秃发灵先是醋劲上涌,继而大为不满,我好心好意,冒着背叛大人的风险来看你,想帮你脱困,你不感激也就罢了,还想打我男人的主意,你这女人……你这女人果然是不祥之物。

心情不好的秃发灵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大人是个雄才大略,却对女人很挑剔的人,最喜欢善解人意,清清白白的女人,小姑姑,难道您真的也喜欢上了大人?哎哟喂,看不出来啊,您倒是真有一手,难怪大人最近时常过来看你,啧啧啧。要不要,要不要我和大人,和如姐他们说一声,真个让大人收了你?“秃发灵这话,夹枪带棒的,自然谁都听得出里面充满敌意,清河公主有意辩白,却发现好像说什么也都不合适,反而越描越黑,只好轻轻叹口气,不再言语。

没想到,这个却让秃发灵更生气了,本来她那番话说完,自己都很吃惊,要知道秃发灵从小家教也很好的,虽然性子刁蛮了些,但是对于长辈还都是彬彬有礼,这次如此说话,已经和泼妇骂街无疑,而且说的实在是太过于刻薄,以至于说出口后,秃发灵其实是有些后悔的。

可是看清河公主一点也不辩白,只是微微低头出身,秃发灵那火儿呀顿时就窜起来了。

你居然连解释都不解释,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这是藐视我么?大怒的秃发灵忍不住尖叫一声,吓得清河公主当时就差点摔下去,看着双目通红,就像炸毛的鸡仔一样的秃发灵,有些恐惧的问道:”你要干什么?“”你!你好无耻!“秃发灵这时候,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一点都不淑女。

就在这个时候,门”吱呀“一声响了,段业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一幕,先是愣住,继而大喝一声,道:”你要干什么?“本来秃发灵其实是有些慌神的,自己擅自跑到这来,却被段业抓了个正着,当然心虚。

可是段业的话,听在秃发灵耳朵里,却让她直觉认为,段业是在护着清河公主,同时不惜为了她而斥责自己,要知道,俩人认识这么多年来,段业可是一句重话都没对自己说过呢!

凡事就怕对比,女人就怕胡思乱想,一旦绕进去了,八头牛也是拉不回来的,秃发灵先是生气,继而伤心,眼泪马上就下来了。

她指着段业,手指颤抖,腹中有千言万语,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最终,只是说了三个字,”好!好!好!“段业也正摸不着头脑呢,事实上方才他听兰心说秃发灵时常去见清河公主,一度很是紧张,也很是伤心,因此赶紧跑到门外偷听,可是整个对话听下来,却基本可以确定,那秃发灵只是自作主张,而且纯粹出于朴素的感情和少女的幼稚而已,并没什么大不了,因此在长舒口气的时候,也有些走神,想起了别的问题,以至于很关键的微妙变化,段业就没注意。

后来听到秃发灵尖叫,段业觉得不对,才推门进来,可是这时候却看见俩眼瞪小眼不知道在闹些啥,而看清河公主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肯定是秃发灵在欺负她么,因此想也没想,就出言吼了一声。

他其实应该多想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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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英雄总有末路时(3)

既然已经晓得秃发灵其实并没有别的想法了,段业当然也不会太过在意和怪罪,而是说道:“灵儿啊,公主现在在这里休养呢,你就别来叨扰了,跟我回去吧,啊?”

秃发灵现在已然是钻进了牛角尖了,偏偏段业这话,又有问题,听在秃发灵耳朵里,怎么琢磨,那意思都是你以后别来这儿了,免得撞破了好事,免得让清河公主难堪。

秃发灵再也无法忍受了,正想爆发,可是一想到段业对自己的部族的帮助,也知道这个时候,实在不是翻脸的时候,她只能捂着脸,绕过段业,一路小跑出去。

段业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只是他这次来,其实是为了清河公主来的,暂时没空去理会秃发灵,只好看了看秃发灵的背影,然后走进来,看着坐在那里有些局促的清河公主,道:“你不必担心,呵呵呵,暂时让你在这儿暂住,其实真的没别的意思。”

清河公主其实也是有些纠结,本来她真正什么都没想的,可是方才,秃发灵那番话,就像在她平静的心湖里丢下了石子一般,激起了涟漪。

段业越是一本正经的说没别的意思,没什么想法,听在清河公主这儿,反而就是欲盖弥彰。

一想到这儿,清河公主的脸又红了,恐怕她前半辈子,红脸的次数都未必有今天这么多。

段业本来也只是很正常的说事儿,却看见清河公主双颊生晕,娇羞无限,一时间也呆住了。清河公主的美貌,本来就不是寻常男人能抵得住的,之前段业之所以不敢来,并且委托兰心处理许多相关事情,就是怕自己抵挡不住诱惑。

今天来本来因为心里有事儿,段业寻思,还不至于在清河公主面前出糗,可是到了这个份上,段业才发现,男人的所谓意志力,所谓决心,在国色天香面前,有多么脆弱。

两人都沉默了,气氛一时微妙起来,清河公主偷偷抬起头,想看看段业在干什么,却发现段业正定定的看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当时就羞得又低下了头。

这个一抬头,一顺眼,再一低头的全过程,被段业看得清清楚楚,这便是女人最美的一瞬啊!段业醉了,更心动了,忍不住朝前走了一步。

可是正是这一步,打破了整个气氛,清河公主忽然发现段业眼睛有些红得朝自己迈过来,顿时如同受惊的小鸟一般吓得身子一瑟瑟。

这下子,段业也如梦方醒,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下,道:“额,公主,你这是……呵呵呵,你不必这样,不必的,我走了,我走了啊。”

说完这段语无伦次的话,段业也头也不回的就落荒而逃,可是等到跑了出去,段业才顿时鄙视起自己来。

跑什么,有什么可跑得呢?这不摆明了心虚么,段业连连呸了好几声,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遂慢条斯理的朝前院走去。

而清河公主看着段业有些仓皇的背影,忍不住扑哧一笑,一瞬间如百花盛开,只可惜,段业是没福分看见了。

等到段业走远,清河公主自去把门关上,然后背着手,歪着头,想着刚才的那一幕,嘴角微微弯起,几乎要忍不住笑了,只是费了好大力气,直到脸上都有些麻了,才忍住笑来。

这次,她再捧起段业的书来,却是看得更加认真了,仿佛书上的每一个字,都能露出段业临走时那副有些尴尬的面容来。

一朵小花,正从墙角里爬了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盛开怒放!

*大环境不利的时候,个人的强势,很难挡得住潮流。

虽然慕容垂个人的能力远远超过慕容冲,苻丕和石越,但是,三方势力这一次的配合太过完美,慕容宝失败的又太突然,完全出乎了慕容垂的意料,以至于他连应变的时间都没有。

加上弟弟慕容德,被石越的部将们缠住,一时没有机会来增援,慕容垂身边,也没个可以商量的人,这就造成了双拳难敌四手,恶虎难耐群狼的效果。

慕容冲亲自率军冲击慕容垂的中军,更是极大振奋了部下的士气,而且,为了避免自相残杀,分不清楚,其实慕容冲除了几个贴身部将以外,带的兵几乎全部是北地的汉人,这些汉人虽然为了粮饷给慕容冲效力,但是对于慕容垂的鲜卑嫡系,是非常痛恨的,他们终于在蛰伏许久后找到了报仇的机会,怎么能不三军用命呢?

恰好,战场上除了他们,剩下的所有人几乎都是鲜卑人,那么杀起来也就毫无压力了。

不得不说,慕容冲这一手是个妙手,虽然慕容垂周围的人,当然是精锐里的精锐,但是现在战局不利,士气上双方就有很大差距,另外,这里毕竟涉及到,双方的心气儿当然也不一样。

至于慕容冲本人则更是干脆,直接打马就奔着慕容垂去了,相隔多年,叔侄俩再一次在战场上相逢了。

二人虽然都甲胄裹身,可是,慕容冲年方24岁,正是壮年,而慕容垂已经57岁了,须发皆白,看起来已经有些苍老,恐怕二人都没料到,叔侄俩会在这个场合,以这种方式见面吧。

慕容垂毕竟是叔父,而且见过的风lang更多,他突然仰天大笑,笑声洪亮,振奋人心,激发的士卒们纷纷欢呼,瞬间士气大涨。

姜到底是老的辣,慕容垂这一下子,马上就加分不少,不过,慕容冲似乎把握十足,根本没有在乎,反而笑吟吟看着叔父,一副搞定一切的样子。”唉!“慕容垂突然长叹一声,缓缓打马,马载着年迈的慕容垂朝着慕容冲走去,而慕容冲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叔父朝自己过来,同时紧了紧手上的长刀。”凤皇儿,降了吧。“慕容垂的声音不大,可是这三个字,却几乎让战场上的每个人,都听见了。

慕容冲当然也听见了,而在那一瞬间,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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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兄弟感情不名文(1)

明明是慕容冲方面占尽优势,明明是慕容垂自己已经将要绝路,可是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喊着慕容冲的小名,还公然在战场上让他投降!

慕容冲先是诧异,继而被激怒了!

慕容垂,这是对他彻底的藐视,这个时候,完全没有把他当对手,而是把他当做一个ru臭未干的侄儿,这如何能忍?

再者,凤皇这个名字,几乎已经成了慕容冲的禁忌,除了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姐姐清河公主,他不愿意再听见任何人,喊这个名字。

很简单,因为苻坚,当初也爱喊他凤皇。可是那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得接受这个屈辱的名字。那是他一生的梦魇。

愤怒的慕容冲的反应,是提着长刀亲自冲向慕容垂,慕容家族两代人,终于战在了一起。

叔侄相残,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争夺天下的游戏里,恐怕是不能讲感情的。

但是无论如何,大局对于慕容垂,确实是非常不利的,石越部已经彻底冲垮了慕容垂部的右翼,而打了这么久窝囊仗的苻丕率领的秦军,打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因为他们发现,野战自己根本不是对手的鲜卑骑兵,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强,而且,由于苻丕早就做好了准备,步兵和弓箭手已经完全列阵,阻止了鲜卑骑兵的冲锋,让鲜卑骑兵失去了用武之地。

慕容垂和慕容冲叔侄俩,一个经验丰富,一个年富力强,一时间二人站在一起,暂时不分胜负,但是他们手下的交锋,却是一边倒。

不过,如果以为这就是李日飞的布局,那未免也太小瞧他了。

因为现在的局面打下去,慕容垂攻打邺城这一仗,是肯定会失败的,区别在于大败还是小输,而对慕容冲来说,最重要的其实是他实力的扩大,而非他叔父实力的衰减。

慕容冲反正已经不可能再反正重新归附秦帝国了,如果就这样还白白帮着秦帝国剿杀自己的叔父,那是属于脑子有问题,给别人做嫁衣。

聪明如李日飞,当然不会这么做。

就在这个时候,邺城以北一百多里处,一支精锐的骑兵正在全速南下,领头的赫然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只是,他虽然岁数小,可是他的白马,在无数黑马群里,显得分外耀眼,而且,大部分人都是穿的牛皮甲,唯有他穿的是铁甲。

看他们的打扮,显然也是一支鲜卑人的军队,而且出人意料的,是那少年旁边,却是一名中年美妇,可是她也是一身甲胄,看起来英气勃勃。

“前方就是滹沱河了,过了那儿,就是邺城了,翼圭,这一次我们冒得风险,可实在是太大了。”那美妇不忘了对少年说道。

少年想了下,道:“母亲,我们别无选择,只有这样,才能让所有的宗族愿意暂时拥戴我,也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建立威望,取得大家的支持,再说,我相信李先生。”

美妇听了,没有说话。

少年却问道:“母亲,您的意思呢?”

“不,没有我的意思。”美妇嫣然一笑,倒是颇有几分风姿,“我的儿,你现在,是新的代王,是我们代国的国君,上上下下,都必须听命与你,我也不例外,而且,我相信你是对的。”

少年听了大为高兴,信心大增,道:“母亲,这一次李先生真是咱们的及时雨啊,不但帮助我登上了王位,还给我出了这么好的主意,让我能够带着饥饿贫穷的部族,重新获得这样的机会,李先生真是我永远的朋友。“美妇见少年已经有些得意忘形了,不由出言提醒道:“翼圭,别忘了,李先生的条件,你必须做到,他们许诺给我们的东西才能给我们,我们虽然是鲜卑人,却也知道一诺千金的道理,嗯?”

“母亲,您放心吧,不就是攻克邺城么,这一点,翼圭已经有了绝对的把握。”

“好!”美妇欣然道,“有你爷爷当年的风范,小鹰终究要自己搏击长空,才能成为雄鹰,马犊终究要独自奔跑,才能成为骏马,翼圭,我等着你,成为真正草原上的勇士!”

“放心吧您!”

原来,这少年,便是趁着秃发部被围攻时,从河西跑回了云中的少年拓跋珪,也是代王拓跋什翼键的嫡亲孙子,如今,趁着天下大乱,云中地区无人管理,再借着李日飞的帮助,已经在三个月前,于牛川会盟各部,祭祀天地祖先,宣布重建代国,并且成为了理所当然的代王。

当然,刘库仁等人,并不希望拓跋珪成为代王,但是那个时候恰好在那里的李日飞,通过种种手段,纵横捭阖,最终使得拓跋珪有惊无险的成为了代王。

李日飞自然不是做慈善的,也没有兴趣无偿帮别人。虽然如今,他和拓跋珪之间,已经是极好的朋友,但是他帮助拓跋珪,当然是需要回报的。

所谓回报,就是在苻丕全军而出,和石越,慕容冲会攻邺城的时候,从背后突袭邺城!

这才是整个李日飞布局里最精彩的一环。

先动员种种力量,让邺城周围,风云际会,慕容冲以及他的所有实力,成为筹码,来让石越和苻丕配合。

而更重要的,是趁着这个时候,由于邺城空虚,让拓跋珪的部队从后面,给邺城狠狠来一刀,李日飞有把握,这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布局,一定不是苻丕能看出来的,如此邺城一定能打下。

等到城外的战局结束,慕容冲也就趁机反客为主,拿下邺城。要知道,邺城是整个大燕国的核心,谁有了邺城,谁就能占据主动。

至于拓跋珪的南下,当然也不是白干,除了拓跋珪还人情外,李日飞还自作主张的帮慕容冲答应了不少利益,包括割地,包括给钱,包括此次作战的全部战利品。

李日飞相信,慕容冲的雅量一定可以接受这样的条件。因此如今的李日飞充满自信。为了这一天,他布局很久了。

不过,天底下真的就没有人看得出李日飞的布局了么?不是的,起码现在,江南和河西,都有人看出来了。

建康。

在开完了会后,谢安亲自动员,总算把谢系势力上上下下的思想统一了下,准备即将到来的惊涛骇lang。

而谢灵也是疲惫的很,匆匆回到自己屋里,看看天却发现时辰尚早,便决定整理下最近的情报。

一开始,谢灵自然是不自觉的就找到了河西方面的,一看,就看的津津有味起来。

吕光在姑臧自然是过的开心惬意,如今他是那儿的土皇帝,什么事儿都是他说了算,这不必提。

而且吕光看起来,是真的想长期经营凉州,执行的政策也算是与民休息,劝课农桑,同时顺便还整顿吏治。不过这些,对于谢灵来说没有什么吸引力,只是匆匆看了也就过去了。

不过接下来的一份情报,却让谢灵非常感兴趣,事实上这份情报,并不是大量客观事实的综述,而是用少量事实作为证据,主要部分,却是各种推测和推断。

关键在于,这份报告写得极好,让谢灵不得不重视起来,而且主题也很严重,说的是吕光的庶长子吕纂和嫡子吕绍之间,已经不是太和睦了,夺嫡的序幕,已经悄然拉开。

谢灵顿时就感兴趣了。事实上,这种事情从古到今一定不会少,吕光既然已经是一方诸侯了,肯定不可能大方到自己死了却不把位置传给儿子。

而现在看起来,他的儿子也只有吕纂吕绍可以有资格继承,一个是嫡子,符合礼法道义,一个是长子,富有战功,军中支持,这两个人几乎是势均力敌,吕光也没有明确表态,可以预期,二人迟早会争斗一场。就算二人兄弟本来感情不错,不愿意争,那些自己想借机朝上爬的人,也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一定会把他们朝上拱,这便是政治的残酷。

另外,上面还有一句话,也让谢灵有些迷惘,因为上面写道:“敦煌太守段业,态度暧昧,之前与吕纂相交甚密,如今却多与吕绍书信交流,虽然书信内容不得而知,然其中之事,甚为微妙。”

这个让谢灵也一时拿不准。按道理,段业这种有野心的地方势力,想提前在吕光儿子里押宝,倒不是什么怪事,而且以谢灵对段业的了解,如果他看好谁,肯定也是有他的道理,这俩无论段业选谁,谢灵也不奇怪。

问题是,这种选边站的事情,要么一直不站队,如果站了队,就绝对不能首鼠两端,不然的话会被两边所唾弃。

这么简单的事情,段业没有道理不知道,可是他还是做了,做的这么明显,这到底是因为什么?谢灵实在是想不通。

既然想不通,谢灵干脆就提起毛笔,在回执上写道:“继续详查,看看能不能打入我们的人,介入其中。”

谢灵这样做也是正常,夺嫡这种事情是最严重的内耗,如果能操作得当,获取的利益简直大的不可想象,谢灵怎么能放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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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兄弟感情不名文(2)

不过,重点还是段业。

等到谢灵翻到有关敦煌的情报时,赫然发现居然足足有十页纸,要知道这一次,有关凉州的情报一共也只有三十一张而已。

看起来,在凉州的人,倒是还蛮善解人意的,居然还晓得主动准备这些,谢灵悄悄笑了笑,便开始阅读。

他们果然是对敦煌专门下了功夫,而且根据上面显示,段业现在,可干的真是风风火火,民政,军政,吏治,工商,新政策可以说是层出不穷,而且执行有力,作风稳健,连远在千里之外的谢灵看了,也是赞不绝口。

可是仔细看完,谢灵却有些担心起来了。

因为段业做的,太出色了,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很多人甚至会认为,段业这只不过是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甚至还会有好大喜功爱摆排场的评价。

可是谢灵长期浸yin官场,自小受谢安的耳濡目染,眼光自然和旁人不一样,她当然看得出,段业这一切的布局,可绝不是着眼于眼下这点事儿,而是目光长远的很。

简单说,段业现在是一个郡的太守,却做了起码一州刺史才会去做的事儿,更严重的,是段业的眼界格局,只怕也不是一州刺史能有的。

那他想干什么?

这是很自然的疑问。

此外,现在谢灵也知道,段业居然在建康也设了点,很明显那是他的人,虽然说谢灵不至于现在就把段业布下的桩脚给拔掉,可是这也说明,段业的眼光实在是太长远了,现在他的实力可仅仅是局限在敦煌一隅之地,就愿意下这么大的本钱,在江南布置势力,这样的志向,几乎是呼之欲出了。

既然谢灵都承认,段业是如此可怕的人,那么他在吕纂和吕绍之间来回游移,恐怕一定不是昏了头或者不懂政治,而只能解释为他这么做有他的道理。

到底是什么呢?谢灵猜不透。

另外吸引谢灵注意的,就是北方的事儿了。当谢灵收到这份情报时,北方虽然已经是天翻地覆,但是情报上写的,还是几天之前的事儿。

就算是几天前的事儿,也足以让谢灵重视起来了。在情报所载的时候,慕容垂正在加紧围攻邺城,而苻丕则坚守邺城。至于石越等人,却是按兵不动。

对于这种军事情报,谢灵也习惯性的对照地图来看,只是一看地图,谢灵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邺城里,是苻丕的秦军,东南,是石越的军队,北方是一片空旷,而西方,是慕容冲。

一看这个布局,谢灵就直觉的认为,邺城的事儿,恐怕没这么简单,直到她突然想起刘裕曾经提过的云中代国,仔细一划拉,谢灵就发现,如果代国的军队从北朝南捅一刀,同时慕容冲真的如同他们猜测的那样向东偷袭慕容垂,那么邺城,最终很可能会落到慕容冲手上。

一想到这个可能的结果,谢灵顿时就兴奋了起来,这可是一个很大的变局,谢灵再也睡不着了,她想了想,决定深夜去见谢安,这样的消息,不能迟疑。

谢家的儿女,大部分,还是为国为民,虽然偶尔也有渣滓。

*另外一个得到情报的人,自然就是段业了。

如今段业的情报架构,已经基本建立起来,区别就是因为手上的资源有限,不可能全面投入,毕竟,情报工作,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四处砸钱,段业虽然这些日子进项不少,可是还是四处用钱,手上缺钱的很。

这也是建康等地,虽然建立起了情报网,可是因为缺钱,不可能扎根扎得很深,那么也就意味着,很可能会暴露。

段业早就预期,建康的情报人员,搞不好会泄露踪迹,但是他并不畏惧,因为他知道,如今主管这事儿的,正是谢灵,谢灵和自己多少还有些交情,应该不会去为难自己。反正他们现在在江南的目的,只是打下一个滩头堡,为日后做准备,顺便给敦煌方面赚钱,现在的话,能起到的作用,说实话并不大。

不过,河北方面就不同了,段业知道,待到一统凉州后,下一步朝哪儿发展,那是很重要的事情,河北方面是很值得关注的。打慕容垂造反并且开始围攻邺城的时候,段业就加大了对河北方面的关注,经过长时间的追踪,如今终于有所成效了。拓跋珪所部过长城的时候,段业的手下已经得到了消息。

仔细看了看地图,段业对身边的葛渤笑道:“你看,李日飞果然厉害,我看这一次,慕容垂要完蛋啦,邺城,也会落入慕容冲的手上。”

葛渤沉吟了下,才说道:“慕容垂应该是不会赢了,邺城也如你所说,但是我以为,慕容垂不会完蛋。”

“为什么?”如此形势,连段业也不看好,可是葛渤却提出了相反的意见,让段业有些诧异。

“因为他是慕容垂。”葛渤淡淡说道。

段业哑然,可是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

当初桓温北伐,一路打到枋头,那时候不论是桓温自己,还是长安的王猛,都认为大燕国已经没救了,东晋大军攻下邺城,收复河南河北不过是时间问题。

那时候,只有一个人相信,大燕国可以力挽狂澜,他并且亲自去做这件事,结果,他做到了,他以数万疲惫士气低落的残军,打败了不可一世的桓温,挽救了大燕国。

他就是慕容垂,那一场战争,葛渤是亲历者,他自然知道慕容垂的可怕之处,他也不相信,这一下,就能消灭他。

“那么真人认为,慕容垂如果失败,能去哪儿呢。”段业又问道。

“中山,或者广固。”葛渤直接在地图上指了指,“我看广固的可能性比较大。”

“为什么。”

“石越倾巢而出,各方势力,都一起玩了慕容垂一把,据我所知,慕容垂可是个瑕疵必报的人,绝不会就此干休,如果他照葫芦画瓢,也跟石越玩一把,你觉得如何呢?”葛渤笑的很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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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兄弟感情不名文(3)

段业一愣,旋即大笑。

慕容垂何许人也,一代枭雄,王猛也好,苻坚也好,都不能奈何得了他,这一次,纵然由于李日飞布局精确,可是,段业很清楚的了解,布局什么的,只是术,决定命运的,还是道。

李日飞只能尽可能的帮助慕容冲壮大实力,却绝无可能消灭慕容垂。

不然,慕容垂也就不是慕容垂了。

不过,这个事情,离段业实在太远,段业现在真正关心的,却是齐德在乐都的情况,因为这一仗,不光关系到秃发部的生死存亡,还关系到自己整个凉州的布局。”大人,齐德这一次做的很不错,虽然现在,还没有个头绪,但是初步的结果,已经很显然了,齐德一定能赢。“葛渤充满信心的说道。

“没错。”段业也很开心,“只可惜,这一次吕光也早已有了反应,居然派出了青骑,不然的话,我们这一次能捞到的,可能更多些。”

段业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惋惜,这也难怪,如今卢水胡空巢而出,其实段业如果出兵张掖,想来也会有不错的结果。

“大人,这个时候,不是时候。”葛渤以为段业有些好大喜功,便委婉的劝道。

段业一愣,旋即笑道:“真人,您多虑了,段业不是不知道轻重缓急的人,我也就是那么一说。”

葛渤嘿嘿干笑了两声,却提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既然如此,那么吕纂,吕绍的事情,大人您怎么说。”

段业的笑容敛住了。

这个问题,很敏感,也是现在凉州境内最核心的问题。

谁都知道,现在吕光是凉州的话事人,而且名义上,他还效忠苻坚,可是实质上,他就是凉州的土皇帝,凉州下一任刺史是谁,完全是他说了算,而不必苻坚点头。

更何况,段业和别人不一样,段业清楚地知道,苻坚迟早还是会败亡的,决计不会还有机会来考虑凉州的事情。苻坚的命运沉浮,自己可以不管,但是自己的事儿,自己再不操心,就没有道理了。

“真人有何高见?”虽然段业心里已经有了定见,但是还是想听听葛渤的意思。

“大人介入,当然是对的,现在不介入则毫无意义,因为事态已经明朗化。”葛渤顿了顿,道:“不过,这种两头押宝的事情,最是艰险,大人可得想清楚了。”

葛渤说的是实质性问题,现在吕光的儿子,唯有吕纂和吕绍有可能接位,既然这样,早点选定一个人,也是应该的事情,段业这么做,自然很有道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段业选谁。

“现在选哪边,自然是早了点,首鼠两端,当然也是不行的,我以为,现在我的方法,大概就是最好的方法,真人以为呢?”段业段业说这话时,顺便挑了下眉毛,葛渤何等精明,当然马上就晓得了他的意思,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表态。”另外大人,您看江南形势如何?“葛渤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如今天下局势,说到底离不开东晋朝廷,虽然真正的有识之士,并不把这个病弱膏肓的朝廷放在眼里,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也不能忽视江南。”司马家气数已尽,寒门将要抬头。“段业很肯定的给出答案。”谁有希望?“”刘裕。“段业的回答更是明白。”大人高见。“葛渤笑了笑,”不过,大人以为,刘裕能有何等成就?“这个问题水平很高,因为事实上刘裕现在不过是一个中级将领,在天下这盘大棋上,现在根本没有落子的资格,可是,真正有水平的人,都会把这个人当做未来的棋手。

段业这个时候也意味深长的卖个关子,道:”他的成就如何,不取决于别的,而取决于我。“葛渤笑了。

段业也笑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一山难容二虎,段业早就确定,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对决,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和刘裕。

既然是命中注定,段业也不会回避,这一仗,段业迟早会赢。

公事谈完,自然就是私事,葛渤犹豫了下,才有些隐晦的问起了段业和刘亿如的事情,他是何等的眼光,本来就是道家丹鼎派的人,那刘亿如只需要在他面前一晃,他就知道,刘亿如已经和段业成了好事。

段业也有些羞赧,毕竟是自己的下属和自己谈起了这等事儿,还是有些不适应。

好一会,段业才讷讷说道:“诚如真人所说,如今和如姐已经……已经有夫妻之实了,而且真人所传的心法,已经有所操演,现在的确有所成。”

葛渤并没有说话,而是抓过段业的手腕,闭起眼睛,开始给段业把脉。

而段业也很自觉地让葛渤抓了过去,他相信望闻问切,自然有其道理。

好一会,葛渤才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段业,道:“大人真是好运。”

“怎么说。”

“大人乃是纯阳之体,这事儿我早已和大人说过,而恰好的是,那刘夫人的体质……咳咳,也是极为适宜双休之术,具体的话那本给大人做参详的书里有说,我就不细说了,简单来说,就是按照我们道家的理论,刘夫人乃是上好的炉鼎,大人和她双修下去,二人都有极大地好处,现在,大人的功夫已经有极大地长进了。”

“这个是实话。”段业很高兴,“如今我的武功已经是大有进展,起码现在,和衍生那小子相比,已经不是落于下风了,不过按照真人的说法,是不是御女越多,越有增益。”

“呃……”葛渤愣了一下,才道:“这种事情,自然是要有节制的,且一滴精十滴血,大人切不可沉溺与女色,求舍本逐末之事。”

“好了好了。”段业显然不以为意,“真人,既然如您所说,双修之术,能如此精进,那么兰心的话……”

“兰心自然也是上好炉鼎没有错,不过,与她双修,却是另有不同,大人到时候就知道了。”葛渤神秘的一笑,却弄得段业心里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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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兄弟感情不名文(4)

风月的事情,终究是风月,不能一直放在心上,不然作为上位者,会被人看轻了的,段业当然是晓得这一点的。

事实上,敦煌现在的发展,可以说是千头万绪,事情实在是很多,因为段业的摊子铺的真的有够大,虽然是一郡的太守,却按照起码是刺史的格局来布置,自然是有很多力有不逮的地方。

之前确定的要点,是要选拔大量的人才,段业最看好的,是科举制度,但是很明显,现在阻力实在是太大,在段业通过取得重大进展来建立威望之前,显然是很难压服反对势力的。

可是,有些事情是不能等待的,现在既然没有办法通过科举选拔大量人才,总不能就不做事了,科举毕竟是常态化的办法,总归还要考虑一些非常的办法,比如推荐。俗话说,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如果自己身边的人,能够出于公心,推荐一些合适的人来,段业当然不会迂腐的加以排斥。

白音等人的教徒们,已经陆续加入了军队里,这样一支力量,段业不能排斥,可是段业也必须防备自己的军队被他们掌握,因此之间分寸的把握,实在很让人头疼。

葛渤这边,自然教派里的人才也不少,对于葛渤,段业当然要放心得多,因此对于葛渤推荐的人,自然是不遗余力的加以擢拔。

另外,段业还有一个很大的优势,那便是敦煌郡毕竟在凉州的西陲,距离西域很近,对于西域这边,段业可是下了大工夫。

除了大力经营工商,拼命赚钱外,段业还不断派出人手,在西域一代打桩脚,布置势力,现在吕光还盯着,段业不敢有大动作,但是迟早,段业是一定要把西域给收入囊中的,一方面这儿是自己的后院,如果不在自己手上,实在是不能放心。

如今一来诸葛玄能力有限,二来绛玉早就在那儿打下了一番基础,段业自信,那西域肥沃之地,迟早会成为自己的粮仓金库,他很有信心。

与此同时,江南的刘裕,也面临着人生里最大的考验,过了这一关,从此就一马平川,过不去,便会黯淡到底。

事实上,刘裕自己的事情,早就不再重要了,关键是刘裕是一个指标,无形之中,谢安一系和敌对的一系,都把打倒刘裕,作为衡量一切的标杆,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刘裕现在也是身不由己。

朝廷的斗争,是从来都有得,但是这一次,却是尤为的激烈,起初自然还是常用的手段,比如上奏章,造舆论,拼人头,但是很快,风向就变了。

当有人公开把山东空虚,石越已经挥军北上的消息摊开时,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

“石越离开,正是千载难逢之机,齐鲁之地,东临大海,西通中原,北接幽燕,南有淮北,正是兵家必争之地,加之物产富饶,我国得之,有百利而无一害,现在正是空虚之时,当发大兵全力夺之,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不取,以后恐怕会后悔!”

说这话的,是谢玄,他毕竟是谢家的嫡系子孙,而且这一次他的表现,基本也是无可挑剔,而且谢玄平素为人彪悍,颇有几分痞气,寻常人也不敢招惹他。

可是这个时候,洪都太守孙丰却跳了出来,他看了看谢玄,然后阴阳怪气地说道:“幼帅您是不是太过乐观了?石越率军北上就等于山东空虚,他如此善于用兵的人,会不加防备么?就算是空虚,如今我军新败,难道就有能力攻取山东?所谓治大国若烹小鲜,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无事生非得好。”

谢玄厌恶的看了孙丰一眼,他知道,这个孙丰,虽然也是寒门出身,可是很早就投奔了王家,这么多年基本扮演的是王家狗腿子的角色,办得就没几件人事儿,而且此人能力基本没有,却是最擅长夸夸其谈耍嘴皮子,这种人谢玄最是厌恶。

谢玄忍了又忍,本来不想和这样的垃圾纠缠,但是还是忍不住道:“孙大人或许想多了,山东的事情,自然有细作在打探,消息呢也是极为可靠,此战若开,则必然胜利,断无意外。”

“喔?”孙丰怪叫道,“所谓作战,粮草可足?兵甲可精?上下可齐?将帅可有?不知幼帅何以如此笃定?是轻浮还是狂妄?“这便是孙丰这样的人最擅长的本事,用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压人,用一文不值的鬼话来蛊惑人心,而且随之跟进的,肯定不是理性的讨论,而是一大堆爪牙的七嘴八舌,大家都一张口,很快事情就说不清楚了。

果然,王系的人,这个时候基本都站了出来,而他们说得话,更是五花八门。”孙大人所言极是啊。“”兵凶战危,和平不易,不可轻启战端啊。“”幼帅,穷兵黩武不是好事儿啊。“”现在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贸然打仗,于国于民,都是不利,谢相请三思啊。“”臣也附议。“……

对于这些个鬼话,谢玄听了很多年了,可是从来没有一天,让他像今天这么愤怒。

是的,这些话,从大道理来说,一点也没有错,不是圣人之言,就是持平之论,但是共同点,都是一点用都没有。

要是这些话有用的话,嬴政就不会成为秦始皇,刘彻就不会成为汉武帝,真正顶用的,是刀兵,是铁血,是战争,你们要是能在朝堂上吵出个所以然来,淝水之战的时候,你们在哪?”好了!“这个时候,谢安开口了。

虽然很多人,说白了就是冲着谢安来了,可是,既然幕后的大佬还没有出手,彼此双方,也都处于含沙射影的状态,并没有明面的打枪,彼此的面子还是要留的,谢安既然为相,威望当然还是有的,大家也要给面子,于是都安静了下来。

谢安满意的扫视了一眼,然后说道:”这一仗打不打,当然得好好说道说道,不过我看,得先问问将军们,嗯?将军们,才是打仗的人,不是么?“谢安的声音不大,可是却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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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兄弟感情不名文(4)

风月的事情,终究是风月,不能一直放在心上,不然作为上位者,会被人看轻了的,段业当然是晓得这一点的。

事实上,敦煌现在的发展,可以说是千头万绪,事情实在是很多,因为段业的摊子铺的真的有够大,虽然是一郡的太守,却按照起码是刺史的格局来布置,自然是有很多力有不逮的地方。

之前确定的要点,是要选拔大量的人才,段业最看好的,是科举制度,但是很明显,现在阻力实在是太大,在段业通过取得重大进展来建立威望之前,显然是很难压服反对势力的。

可是,有些事情是不能等待的,现在既然没有办法通过科举选拔大量人才,总不能就不做事了,科举毕竟是常态化的办法,总归还要考虑一些非常的办法,比如推荐。俗话说,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如果自己身边的人,能够出于公心,推荐一些合适的人来,段业当然不会迂腐的加以排斥。

白音等人的教徒们,已经陆续加入了军队里,这样一支力量,段业不能排斥,可是段业也必须防备自己的军队被他们掌握,因此之间分寸的把握,实在很让人头疼。

葛渤这边,自然教派里的人才也不少,对于葛渤,段业当然要放心得多,因此对于葛渤推荐的人,自然是不遗余力的加以擢拔。

另外,段业还有一个很大的优势,那便是敦煌郡毕竟在凉州的西陲,距离西域很近,对于西域这边,段业可是下了大工夫。

除了大力经营工商,拼命赚钱外,段业还不断派出人手,在西域一代打桩脚,布置势力,现在吕光还盯着,段业不敢有大动作,但是迟早,段业是一定要把西域给收入囊中的,一方面这儿是自己的后院,如果不在自己手上,实在是不能放心。

如今一来诸葛玄能力有限,二来绛玉早就在那儿打下了一番基础,段业自信,那西域肥沃之地,迟早会成为自己的粮仓金库,他很有信心。

与此同时,江南的刘裕,也面临着人生里最大的考验,过了这一关,从此就一马平川,过不去,便会黯淡到底。

事实上,刘裕自己的事情,早就不再重要了,关键是刘裕是一个指标,无形之中,谢安一系和敌对的一系,都把打倒刘裕,作为衡量一切的标杆,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刘裕现在也是身不由己。

朝廷的斗争,是从来都有得,但是这一次,却是尤为的激烈,起初自然还是常用的手段,比如上奏章,造舆论,拼人头,但是很快,风向就变了。

当有人公开把山东空虚,石越已经挥军北上的消息摊开时,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

“石越离开,正是千载难逢之机,齐鲁之地,东临大海,西通中原,北接幽燕,南有淮北,正是兵家必争之地,加之物产富饶,我国得之,有百利而无一害,现在正是空虚之时,当发大兵全力夺之,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不取,以后恐怕会后悔!”

说这话的,是谢玄,他毕竟是谢家的嫡系子孙,而且这一次他的表现,基本也是无可挑剔,而且谢玄平素为人彪悍,颇有几分痞气,寻常人也不敢招惹他。

可是这个时候,洪都太守孙丰却跳了出来,他看了看谢玄,然后阴阳怪气地说道:“幼帅您是不是太过乐观了?石越率军北上就等于山东空虚,他如此善于用兵的人,会不加防备么?就算是空虚,如今我军新败,难道就有能力攻取山东?所谓治大国若烹小鲜,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无事生非得好。”

谢玄厌恶的看了孙丰一眼,他知道,这个孙丰,虽然也是寒门出身,可是很早就投奔了王家,这么多年基本扮演的是王家狗腿子的角色,办得就没几件人事儿,而且此人能力基本没有,却是最擅长夸夸其谈耍嘴皮子,这种人谢玄最是厌恶。

谢玄忍了又忍,本来不想和这样的垃圾纠缠,但是还是忍不住道:“孙大人或许想多了,山东的事情,自然有细作在打探,消息呢也是极为可靠,此战若开,则必然胜利,断无意外。”

“喔?”孙丰怪叫道,“所谓作战,粮草可足?兵甲可精?上下可齐?将帅可有?不知幼帅何以如此笃定?是轻浮还是狂妄?“这便是孙丰这样的人最擅长的本事,用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压人,用一文不值的鬼话来蛊惑人心,而且随之跟进的,肯定不是理性的讨论,而是一大堆爪牙的七嘴八舌,大家都一张口,很快事情就说不清楚了。

果然,王系的人,这个时候基本都站了出来,而他们说得话,更是五花八门。”孙大人所言极是啊。“”兵凶战危,和平不易,不可轻启战端啊。“”幼帅,穷兵黩武不是好事儿啊。“”现在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贸然打仗,于国于民,都是不利,谢相请三思啊。“”臣也附议。“……

对于这些个鬼话,谢玄听了很多年了,可是从来没有一天,让他像今天这么愤怒。

是的,这些话,从大道理来说,一点也没有错,不是圣人之言,就是持平之论,但是共同点,都是一点用都没有。

要是这些话有用的话,嬴政就不会成为秦始皇,刘彻就不会成为汉武帝,真正顶用的,是刀兵,是铁血,是战争,你们要是能在朝堂上吵出个所以然来,淝水之战的时候,你们在哪?”好了!“这个时候,谢安开口了。

虽然很多人,说白了就是冲着谢安来了,可是,既然幕后的大佬还没有出手,彼此双方,也都处于含沙射影的状态,并没有明面的打枪,彼此的面子还是要留的,谢安既然为相,威望当然还是有的,大家也要给面子,于是都安静了下来。

谢安满意的扫视了一眼,然后说道:”这一仗打不打,当然得好好说道说道,不过我看,得先问问将军们,嗯?将军们,才是打仗的人,不是么?“谢安的声音不大,可是却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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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谁堪君前三百问(1)

这番话其实也是有问题的,打仗这种事情,关系到整个国家,当然不能简单说是军人的事儿,谢安这摆明了就是强词夺理。

可是由于他的身份,他摆明了强词夺理,在大家没搞清楚他想干什么的时候,还真没人敢吱声。

谢安趁机说道:“如今山东空虚,正是用兵的时候,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趁着这个时候,出淮北,据青州,则我国北疆又多了一道屏障,实在与国有百利而无一害呀。”

谢安亲自说话,无异于发起了进攻的号角,所有谢系的人自然纷纷站出来迎合,朝廷上很快就形成了压倒性的局面。

而反对势力,并没有料到谢安会在这个议题上突然发难,根本就没做好准备,动员和部署,虽然有些人,完全是出于反对而反对,可是这样的话,哪里形的成声势呢?

于是乎这个提议很快就得到了通过,而他们摸不清楚谢安到底想干啥,对于此事也没有极力阻拦,于是乎出兵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再和平了不到三个月后,东晋王朝再一次启动了战争。

而谢安似乎对此已经很满意了,他居然没有趁胜追击,继续扩大成功,而是选择罢手,这一次朝会,就这样结束了!

反对派的人这下子全傻眼了,这是要干什么?本来双方都预期,会就着这次朝会,一次性把事情给摊开,以刘裕为焦点,彻底展开政治斗争。

可是看起来谢安显然没有这意思,而且朝会就这么结束了!给反对派了一股有力使不上的感觉。

可是,等他们回去了,才发现上当了,谢安这个老滑头,果然最擅长的就和和稀泥偷渡什么的。这一次趁着大家不注意,又狠狠玩了一票。

原来,既然已经决定继续出兵,而且是一次小型战争,不需要全国动员,那自然是负责淮扬方面的谢玄来负责,在之前的风潮里,谢玄虽然有人攻讦,但是他毕竟是谢安嫡系里的嫡系,而且也没什么错误,一般人还真不敢动他。况且现在打仗能打的,主要也就是他了。

可是谢玄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让刘裕担任先锋官,主管北伐事务,这下子大家都傻了眼,这才醒悟到谢安的深意。

原来,之前的一切布置,都是做铺垫,为了这一刻做铺垫。

刘裕真正回到了军中,手上有了军队,有了权力,有了军国大事做掩护,谁还敢把他怎么样?谁又能怎么样?

气急败坏的反对派们想集结势力,再次发动进攻,可是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强渡关山的话,并不能占到便宜。

因此,这一次来势汹汹的政争,也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画下了一个顿号。

但是,之所以说是顿号,而不是句号,是因为这一次虽然表面上谢安占了上风,遏制住了对方的咄咄紧逼,但是事实上只是讨巧而已,对方实力并没有任何的损失,完全是暂时的退却而已。

可是,双方的矛盾,是结构性矛盾,是殊死的权力斗争,是一定要分出个你死我活出来的,在此之前,双方就算和平,也是大战前的暂时宁静,是下一场冲突的前奏而已。

谢安心里有数,想必那位幕后黑手心里也是有数。

至于刘裕,终于是困龙升天,一切都不一样了。

自从他回到了军营,看见了熟悉的营帐,吃上了熟悉的饭菜,与兄弟们又可以围坐在篝火前,谈谈人生,谈谈理想,这种感觉,真好!

但是,军人的天职是打仗,他们这一次并不是玩假的,而是玩真的,谢安集团之所以比起其他士族要高尚的一点,就是他们也搞政治斗争,也互相倾轧,甚至也搞阴谋诡计,但是他们决计不会为了政治斗争和权力斗争,而牺牲国家的利益。

绝不会!

事实上,他们这次,也是的确认为北伐会有利可图,才主张如此的。

道理很简单,之前的气势汹汹的三次北伐,虽然没有竞全功,但是毕竟也给秦帝国很大的打击,而且收复了不少的土地,尤其是一些重要的要塞,那些地方,其实就是很好的前进基地,如今北伐的战略态势,其实更好。

其次,上一次三线虽然都有挫败,但是其实损失并不大,更重要的是,士卒们不但不是士气低落,反而因为那一次的功亏一篑,心里都窝着火,尤其是北府军,那一次的失败,可以说完全是因为有人扯后腿,完全的非战之罪,他们非常渴望能有一个机会能够重新的证明自己,他们的求战欲望比谁都强。

而外部的形势也很有利,一方面,秦帝国靠着动员最后的力量,才勉强击退了晋军,他们是真正的强弩之末了,几乎再没有力量来发动新的攻击了,而且,秦帝国朝野上下,普遍在淝水之战和护国之战结束后,希望休养生息,而且他们也认为,晋军在连续作战后应该也会休养,因此对此的准备一定不会充足。

再者,河北的情报,虽然因为距离的因素,总会有很多延迟,但是谢灵主持的情报机构十分得力,根据他们的情报,谢安,刘裕等人,都一致认为慕容垂和慕容冲都不会短期内分出胜负,彻底战胜彼此更是一件短期内看不见的事情。

而根据可靠情报,青州空虚则是必然的,石越短期内是不会回来的,看起来他也是想孤注一掷,不惜丢掉山东,也一定要稳定河北,这对于晋军极其有利。

有鉴于此,谢安最后下定了决心,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在刘裕回到了京口大营的第二天,就立即点兵出征。

这一次,为了突然性和及时性,连阅兵誓师神马的都省了,一方面怕对方的间谍,另外也是抢时间。

谢安亲自来了,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给刘裕,给三军将士敬了一杯酒,然后飘然而去。

刘裕也不需要说什么了,这一次出发的,全部是北府军的老兵,全部是最精锐,最有战斗力,最苦大仇深,最渴望光复中原的一群人。

当然,他们也是上一次已经打过黄河,却被迫撤军的人里感到最羞愧,最耻辱的人!他们很多人,根本就是山东人河北人,眼看就能打回老家了,却因为这些个战争以外的因素,导致功败垂成,他们怎么能不愤怒?怎么能不伤心?

现在,终于给了他们一个洗刷耻辱的人,他们还需要动员么?还需要用升官发财美女土地什么的激励么?完全不需要。

刘裕也不说什么,只是穿上甲胄,骑着自己的马,默默朝北走去,接下来,是刘裕的部将,亲兵,以及全军将士。

这是一支沉默的军队,他们没有口号,没有多少旗帜,他们只是北上,全速北上,日夜兼程的北上,他们要的就是时间,就是不惜一切的抢时间!

是的,秦帝国由于有卫彬的存在,当然也会有发达的情报系统,在建康当然也是有卧底的,而且刘裕等人并不掩藏踪迹,也不必偃旗息鼓,他们是大模大样的北上,他们是光明正大的!

因为,他们的速度,几乎比起斥候传递信息的速度还要快!他们不怕!

而东晋再次出兵北上的消息,也迅速透过信鸽,轻骑等等各种方式,很快重新传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

当然,对于段业来说,他知道的还要早一点,事实上刘裕回到京口大营的时候,段业就知道了。

那时候段业还在如姐的床上耍赖,本来二人正在享受闺房之乐,如姐一直想让段业起床,可是段业就是不起来,直到如姐匆匆出去以后,回来时候拿着一张条,神色凝重,段业这才发现不对。

“怎么了?姐?”段业坐起身子,开始穿衣服,刘亿如是知道轻重的人,如果没事儿或者是小事儿,断然不会如此神态。

“寄奴回到京口了。“刘亿如的话很简单,但是里面传达的信息很多。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刘裕这样的武将,一旦回到军营,就表示事情已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一点并不在段业意料之外,如果说堂堂刘裕,居然被这点小事儿都给放倒,那也就不是刘裕了。

只是段业马上就想到,东晋马上就要对外用兵了,匆匆问了刘亿如几个问题,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段业神色也凝重起来。”大人,这是……”刘亿如本来是很稳重的人,只是涉及到自己的弟弟,就有些关心则乱了,现在她还没有看清事情的重点。

“我的这个大哥,恐怕又要出征了。”段业叹了口气,“这布局已经很明显了,是谢相的手笔,也只能是谢相的手笔,本来,这一次倒是好办法,胜算起码已经有七成,而这些事儿,有七成的话,就可以做了。可是……可是你知道么,我待会去见得那人是谁,有这个人在,大哥这次还剩下多少胜算,就不好说了。”

刘亿如顿时花容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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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谁堪君前三百问(2)

事情也是明摆着。现在,刘亿如几乎已经等于是妻子秘书两用型人才,很多具体的事儿,其实就是她一手操办的。刘亿如当然晓得,段业马上就要见卫彬了。

由于之前,刘亿如也是干情报工作的,自然晓得卫彬是什么样子的人,一听叫晓得段业见卫彬意味着什么。

更何况,卫彬的本事,那是天下所公认的,如果说卫彬让人认为他没有认清情况,那么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是故意的。

卫彬出道三十余年,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错误,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如果真的出现了,那么只有一个解释,那么就是他是故意的。

既然如此,卫彬对于刘裕此次北伐,居然是保持了沉默,这不得不让刘亿如感到胆战心惊。

可是,她现在能怎么做呢?刘亿如默默看了眼段业,发现他也是神色凝重,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能说什么呢?说了,只是让段业为难而已,等到自己这边把信送到那边,恐怕早就大势已定了。

段业也看出了如姐的担忧,可是同样的,他也知道,事情似乎也已经很难改变,只能看刘裕自己随机应变了,自己是帮不了他,也没法帮的。

“不管怎么样,我会派人去通知大哥一声,我们既然祭祀过天地,许愿过结义,他便是我的大哥,你放心。”段业轻轻说道。

刘亿如非常感动的看了段业一眼,虽然她当然晓得,这话里,安慰成分居多,而能起到的实质作用小,毕竟派人过去,也会经过很久,那时候还来得及来不及,其实是个问题。更何况,兄弟归兄弟,如今二人的身份摆在那里,刘裕能不能听得见,其实是未定之天。

要是自己以亲姐姐的身份,给刘裕写信让他相信,可以确保刘裕这一次一定能够相信,但是这个念想,刘亿如开始就否定了。

是的,刘裕可以不信任任何人,对自己的姐姐那是一定信的,可是这样做,段业会怎么想?

段业现在当然不会也不可能在意,可是自己是段业的女人,嫁夫从夫,如果还跟自己的弟弟有这种来往,实在不是一个聪明的举动。更何况,这种事情,介入容易,抽身难,以后只会让如姐难做。

“大哥……既然干了这行,当然就有这行的风险,刀口tian血这种事情,哪里说得准呢?我们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他了。”段业最后说道,在他看来,这事情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嗯。”刘亿如轻轻点头。

公事说完,就该私事了,段业本来正想走,刘亿如却拽住段业,却是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段业很诧异,因为他们二人,最先成了好事,现在感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怎么还会有为难的事儿?

“大人……灵儿。”刘亿如犹豫了下,道:“灵儿已经一天没出房门了,谁都不见,你是不是……是不是去看看她?”

“咦?”段业很诧异,这天他因为公务的缘故,却是没回来吃饭,因此这事儿他居然不知道。当然,他更不知道,一向活泼,和家里上下都处的不错的秃发灵,居然会这样。

“是的大人,我亲自去劝也不出来,看来得您亲自跑一趟了。”刘亿如面露忧色,自从和段业同床共枕后,她已经自觉把自己当做这个家庭的一员了,而显然的是,段业这个家,肯定是个大家庭,那维护大家庭的和谐,就非常重要了。

段业想了下,也还是没搞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不过,他马上就要去见卫彬了,一时半会,确实没法去见秃发灵,只好说道:“那姐,你先去看看她,就说我马上就去见她,别出了什么事儿……嗯,还有,不行就把姐妹们都带上,都一家人的么,何必如此呢,是吧。我要去见卫彬,完了我就去看她。”

“嗯,大人那您先忙吧。”刘亿如轻轻一笑。

事实上,卫彬来到敦煌,还是没有大张旗鼓的来,因为既然他在姑臧都没有走公开行程,如果在敦煌去公开进出,那么就等于让吕光和段业之间非常尴尬,段业是个很讲政治的人,是不会犯这种常识性错误的。

卫彬本来就干情报的人,楚云深又亲自去和他沟通了细节,因此一切已经安排好了,卫彬进城的过程,没有惊动任何人,段业派给他的马车,和寻常的马车完全一样,大家都认为这不过是个内地的商人而已,而这样的人,敦煌实在太多了。

小四和小五自然和他在一辆车里,算是当护卫。如今天气还有些凉,卫彬毕竟岁数大了,虽然一身的常服,不过还是用一条毯子盖住腿上,只是他,却不时的拉开车窗处的帘子,看看外面的情况。

敦煌城很繁华,这是他所知道的,不过,天下如今最繁华的地方,第一是建康,第二是长安,敦煌在这一点是决计不可能短期内比得上的,可是,敦煌的种种,还是给卫彬很大的震撼。

敦煌街头人很多,但是卫彬赫然发现,地上已经被白色的线把路分成一条条的,人们一律靠右行,而且车走车路,人走人路,完全不相干扰,整个交通井井有条,虽然街上人很多,而且略有拥挤,可是这种进退有序,各司其职的感觉,还是让卫彬很新鲜。

突然,他看见前方的突然有一组白色的横线,而这个时候,车夫突然“吁”的一声,马车瞬间停下,而这一刻,外面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哨子声!

小四小五大惊,厉声喝道:“小心!”

如果说寻常,这一定是刺客刺杀的前兆,但是这一刻,卫彬却很淡定,因为同车的楚云深也很淡定,甚至根本就不以为意。

小四小五觉得外面没有杀气,也没有任何不对,自己在外围的保护人员也没有任何反应,才悄悄收回了出鞘的匕首。

卫彬笑了笑,又看了看窗外,问道:“小楚啊,这是什么?”

楚云深一笑,道:“这是横道,人行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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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谁堪君前三百问(3)

“人行道?”

“不错,正是给路人走路用的。”楚云深满脸的自豪,我们大人说,天下以人为本,百姓的事儿,就是最大的事儿,您想必也知道,城市越大,城内的交通就越麻烦,而行人,在车马面前,是很弱的,为了保护他们,才开设了这样的横道。”

“那站在那的兵是干什么的呢?”卫彬看见两个士兵模样的人站在人行道旁,却是一副很严肃的模样,还不时的挥舞着手笔。

“卫大人,您错了,那不是兵,是警察。”

“警察?”卫彬非常感兴趣,这个词他从没听过,其实卫彬也是读书甚多得人,甚至有个传说,是没有卫彬不认识的字,可是他方才还搜索了下自己的记忆,的确没有听过警察这个事儿。

“是的,是我们大人草创的,他说过,军队必须是对外作战的,不能针对自己的百姓,因为军队的粮饷,都是城里百姓缴纳赋税而来的。可是,维护城市治安,还有交通秩序,却需要专门人手,因此他就组建了一批精干力量,还亲自取名为‘警察’,所谓警惕警告,监察监察的意思,这支力量一出,我敦煌的治安就好了很多。”

小四儿这个时候却不屑的哼了一声,道:“无非是换了个名字而已,有什么区别?不还是军人么。”

楚云深笑了笑,不打算解释,事实上敦煌很多人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事实说明一起。

卫彬主管大秦帝国的全部情报,对于事情的洞察力,自然不是小四小五这样的年轻人能够比的,他仔细一想,也就发现,段业这项举措,意义实在深远。

再看看街头,这一会,马车们都停下,而行人匆匆过街,整齐有序,不管是人还是车,并没有抱怨,而随着那所谓的警察一声哨子,马车们又开始飞跑,这样看起来虽然有停滞,可是实际效率,却高了许多。

段业不是一般人呐!这是卫彬在来到段业府上前心里翻来覆去的话。

进了大堂,段业已经一身常服的在等着了,二人初次对视,几乎最直觉的感受就是:果然是这样。

段业年纪轻轻,相貌清俊,但是因为当官已经有些日子了,已经颇有点范儿了,看起来是少年老成,那双眼睛,已经让卫彬觉得有那么些意思了。

至于段业看卫彬,初一看显得很普通,就是一个干瘪老头,再一看,那种气势就出来了,仔细一看,却又觉得很平凡。

想到这里,段业不由得暗自嗟叹,到底是特务头子,还是不一样呐。

至于小四小五这种人,不是段业一个级别的,段业自然不会太过于在意。段平最适合接待他们,楚云深由于最近表现出色,也有机会陪坐在旁。

二人的寒暄一番,依次坐下,双方的身份,彼此都已经心知肚明,不必矫情,而且这次卫彬过来,事先段业也派人沟通过,很多事情既然已经谈好,正式会谈就不必lang费时间了,都是聪明人,都懂。

卫彬端起茶杯,轻轻啜了口,然后放下,含笑道:“段大人果然非同凡响呀,一路走来,老朽看了,是高兴之至,回去后,一定会报告给天王的。”

“呵呵呵,为人臣者,自然当为君分忧,为民效力,大人既然是天王身边最信任的人,可一定要帮我敦煌美言几句,我敦煌,苦呀!”

段业虽然已经换上了一番苦脸,可是他的那点小心思,卫彬太清楚了。事实上双方这番对话,其实就是互相交锋了一次,只不过二人都很狡猾,算是一个平手而已。

卫彬笑了笑,却很是不解的问道:”敦煌之富庶,本来就在河西算是前几名的,怎么会苦呢?更何况,我一路过来,听说大人劝课农桑,发展工商,有钱的很呐。“”再有钱,也架不住开销大吖。“段业一副很着急的样子。”喔?“卫彬有些警惕起来,不过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大人是一方府君呐,本来权力已经很大了,阖府上下的事儿,都能说了算,况且凉州现在已经太平了起来,大人难不成是为了有备无患,而在军队上花钱多了么?”

卫彬这话,可以说是暗藏杀机,如果段业承认,承平时期,还扩军备战,那么他想干什么?这个动机就很可疑了,如果不是因为军队,民政上能花多少钱,大概是有数的,段业还花了那么多,是不是贪污?

虽然历朝历代,贪污都是不可消灭的,可是卫彬毕竟是特务出身,而且现在大秦帝国的中央政府还没完蛋呢,这么做,卫彬完全可以办了他,这也是卫彬的职责。

这个时候,小四小五也冷冷看着段业,仿佛段业一个回答不对,就要暴起拿人一般。

段业却是好整以暇的叹了口气,道:“不瞒您说,下官还真是把钱,很多都花在了军队上了呢。”

“喔?”

“凉州不太平啊!”段业一拍大腿,却让卫彬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儿,被硬生生给堵了回去。

“此话怎么说?”卫彬抿抿嘴,有些无奈的装傻般问道。

“大人您不知道?”段业一副非常“惊讶”的样子,卢水胡和吐谷浑乙弗部,因为一些小事,和秃发部起了冲突,由于调和不利,加上双方都有些冲动,一言不合,居然已经兵戎相见了,现在已经打成一锅粥啦。“卫彬是干情报的,当然晓得这事儿,只是现在他只好装糊涂,佯装惊诧的问道:”还有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分!太过分啦!“卫彬越说越生气,为了表示生气,还愤愤的拍了桌子。”是啊,如今双方死伤已经很惨重了,节下倒是很关心这事儿,还派了使者去,可是您也知道,如今他们双方,早就杀红眼了,而且都有亲戚故旧战死,这一但结了血仇,事儿就不好办了,现在就是节下那边,恐怕也压不住了,如今大人您来了,正好啊,您可得拿个主意,不然,不知道还有多少百姓遭殃啊。“段业”沉痛“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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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谁堪君前三百问(3)

“人行道?”

“不错,正是给路人走路用的。”楚云深满脸的自豪,我们大人说,天下以人为本,百姓的事儿,就是最大的事儿,您想必也知道,城市越大,城内的交通就越麻烦,而行人,在车马面前,是很弱的,为了保护他们,才开设了这样的横道。”

“那站在那的兵是干什么的呢?”卫彬看见两个士兵模样的人站在人行道旁,却是一副很严肃的模样,还不时的挥舞着手笔。

“卫大人,您错了,那不是兵,是警察。”

“警察?”卫彬非常感兴趣,这个词他从没听过,其实卫彬也是读书甚多得人,甚至有个传说,是没有卫彬不认识的字,可是他方才还搜索了下自己的记忆,的确没有听过警察这个事儿。

“是的,是我们大人草创的,他说过,军队必须是对外作战的,不能针对自己的百姓,因为军队的粮饷,都是城里百姓缴纳赋税而来的。可是,维护城市治安,还有交通秩序,却需要专门人手,因此他就组建了一批精干力量,还亲自取名为‘警察’,所谓警惕警告,监察监察的意思,这支力量一出,我敦煌的治安就好了很多。”

小四儿这个时候却不屑的哼了一声,道:“无非是换了个名字而已,有什么区别?不还是军人么。”

楚云深笑了笑,不打算解释,事实上敦煌很多人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事实说明一起。

卫彬主管大秦帝国的全部情报,对于事情的洞察力,自然不是小四小五这样的年轻人能够比的,他仔细一想,也就发现,段业这项举措,意义实在深远。

再看看街头,这一会,马车们都停下,而行人匆匆过街,整齐有序,不管是人还是车,并没有抱怨,而随着那所谓的警察一声哨子,马车们又开始飞跑,这样看起来虽然有停滞,可是实际效率,却高了许多。

段业不是一般人呐!这是卫彬在来到段业府上前心里翻来覆去的话。

进了大堂,段业已经一身常服的在等着了,二人初次对视,几乎最直觉的感受就是:果然是这样。

段业年纪轻轻,相貌清俊,但是因为当官已经有些日子了,已经颇有点范儿了,看起来是少年老成,那双眼睛,已经让卫彬觉得有那么些意思了。

至于段业看卫彬,初一看显得很普通,就是一个干瘪老头,再一看,那种气势就出来了,仔细一看,却又觉得很平凡。

想到这里,段业不由得暗自嗟叹,到底是特务头子,还是不一样呐。

至于小四小五这种人,不是段业一个级别的,段业自然不会太过于在意。段平最适合接待他们,楚云深由于最近表现出色,也有机会陪坐在旁。

二人的寒暄一番,依次坐下,双方的身份,彼此都已经心知肚明,不必矫情,而且这次卫彬过来,事先段业也派人沟通过,很多事情既然已经谈好,正式会谈就不必lang费时间了,都是聪明人,都懂。

卫彬端起茶杯,轻轻啜了口,然后放下,含笑道:“段大人果然非同凡响呀,一路走来,老朽看了,是高兴之至,回去后,一定会报告给天王的。”

“呵呵呵,为人臣者,自然当为君分忧,为民效力,大人既然是天王身边最信任的人,可一定要帮我敦煌美言几句,我敦煌,苦呀!”

段业虽然已经换上了一番苦脸,可是他的那点小心思,卫彬太清楚了。事实上双方这番对话,其实就是互相交锋了一次,只不过二人都很狡猾,算是一个平手而已。

卫彬笑了笑,却很是不解的问道:”敦煌之富庶,本来就在河西算是前几名的,怎么会苦呢?更何况,我一路过来,听说大人劝课农桑,发展工商,有钱的很呐。“”再有钱,也架不住开销大吖。“段业一副很着急的样子。”喔?“卫彬有些警惕起来,不过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大人是一方府君呐,本来权力已经很大了,阖府上下的事儿,都能说了算,况且凉州现在已经太平了起来,大人难不成是为了有备无患,而在军队上花钱多了么?”

卫彬这话,可以说是暗藏杀机,如果段业承认,承平时期,还扩军备战,那么他想干什么?这个动机就很可疑了,如果不是因为军队,民政上能花多少钱,大概是有数的,段业还花了那么多,是不是贪污?

虽然历朝历代,贪污都是不可消灭的,可是卫彬毕竟是特务出身,而且现在大秦帝国的中央政府还没完蛋呢,这么做,卫彬完全可以办了他,这也是卫彬的职责。

这个时候,小四小五也冷冷看着段业,仿佛段业一个回答不对,就要暴起拿人一般。

段业却是好整以暇的叹了口气,道:“不瞒您说,下官还真是把钱,很多都花在了军队上了呢。”

“喔?”

“凉州不太平啊!”段业一拍大腿,却让卫彬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儿,被硬生生给堵了回去。

“此话怎么说?”卫彬抿抿嘴,有些无奈的装傻般问道。

“大人您不知道?”段业一副非常“惊讶”的样子,卢水胡和吐谷浑乙弗部,因为一些小事,和秃发部起了冲突,由于调和不利,加上双方都有些冲动,一言不合,居然已经兵戎相见了,现在已经打成一锅粥啦。“卫彬是干情报的,当然晓得这事儿,只是现在他只好装糊涂,佯装惊诧的问道:”还有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分!太过分啦!“卫彬越说越生气,为了表示生气,还愤愤的拍了桌子。”是啊,如今双方死伤已经很惨重了,节下倒是很关心这事儿,还派了使者去,可是您也知道,如今他们双方,早就杀红眼了,而且都有亲戚故旧战死,这一但结了血仇,事儿就不好办了,现在就是节下那边,恐怕也压不住了,如今大人您来了,正好啊,您可得拿个主意,不然,不知道还有多少百姓遭殃啊。“段业”沉痛“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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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谁堪君前三百问(4)

卫彬愣了一下,这事儿怎么能推到他头上呢?他可是管情报工作的,最多算是个下地方的特派员,和这事儿有个什么关系?

可是,卫彬究竟是卫彬,马上就看出了事情的关键,而这个时候,段业看着他的眼神,也是意味深长。

好小子!卫彬心里暗赞了一句。

段业这一手,说白了,就是在水已经很浑的凉州,又大大的搅动了一把,所谓浑水摸鱼,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段业年纪轻轻,就晓得这个道理,实在是不简单呐。

可是卫彬也是在官场宫廷混过这么多年的,这个道理还能不懂?踢皮球这种本事,对于卫彬来说早就轻车熟路了。

“段大人能如此忧国忧民,想必天王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不过啊,这些边境部族的事情,最是难缠,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对不对?所以呢,为政一定要谨慎啊,老子说得好,治大国若烹小鲜呐,对吧?我们总该找到更合适的办法,既能把事儿给解决了,又能不造成兵连祸结,这样的话,天王才能少些困扰啊,是不是?”

卫彬这番话,听得段平都直眨眼睛,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而段业则是对这番话佩服的五体投地!

什么是官僚,这就是官僚!什么叫滴水不漏,这就是滴水不漏!

卫彬的话,说的合情合理,面面俱到,哪儿都挑不出毛病,可是实际上呢?实际上他什么也没说。

换句话讲,这就是典型的官话,套话,废话,直接就把皮球给踢了回来,而且还不留痕迹,漂亮的很!

这一手,段业现在可是不会的。

可是卫彬得了势,却不会就此让步,他趁机说道:“看段大人,积极扩军,又关心边疆事务,看起来,一个府君的职务,可是屈才了啊。”

段业马上警惕起来,卫彬这话可是诛心了,一个回答不慎,就算现在卫彬不敢把他怎么样,一旦跟苻坚一说,在那里被挂号一下,可就麻烦了。

“大人您太谬赞了。”段业赶忙起来,欠身了下,恭敬的说道:“您看,如今敦煌这局面,段业勉为其难,兢兢业业,也只能说做到勉强不辜负天王和节下的期待,其他的哪里还有余力?所以这才让大人您来拿个主意啊?”

“我?”卫彬笑了笑,“你在这,是在地的人,我却刚刚过来,对于具体的情况当然不够了解,在不了解的情况下,怎么能乱出主意呢?倒是大人您,我朝规定,地方官员,对于就近的部族事务,是有临机辄断之权的,是不是?有权呢,就得用,府君呐,您可别让天王失望啊。”

段业仔细看着卫彬的眼色,却发现自己从他眼睛里,什么意思也读不出来,大概是因为事先知道卫彬的缘故,却造成了一种自我强化的心理暗示。

“大人,有权当然得用,可是您看,光有权,不能兑现有什么用啊,现在我敦煌这点兵,也没有上面的明确说法,随便去介入,那不是事儿越闹越大么?”段业愁眉苦脸的说道。

“好了好了。”卫彬笑了,他现在真是越来越欣赏这个年轻人了,可是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有了一份隐忧,因为这个年轻人,实在太出色了。

这么多年来,卫彬见过的年轻人多了,有的文采无双,有的勇冠三军,有的善于筹划,有的左右逢源,可是还真就没段业这种人。

卫彬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形容词来,可是以他多年阅人的经验看,这个年轻人,这个现在仅仅是一方太守的人,就像东方的朝阳一般,有着无限的潜力,而且卫彬从段业身上,看见了进取心,看见了执行力,更看见了稳重与踏实。

上一个让卫彬如此看重的人,是慕容垂的儿子慕容令,那个年轻人简直让当时的卫彬感到可怕,这也是他不惜违背苻坚的意思,不惜冒着杀头的危险,和王猛勾结起来,害死了慕容令。

就算现在如日中天的苻宏,也是在经过多年的历练和平淡后,才厚积薄发,一举站在了舞台中央,而现在的段业,光芒耀眼,却并不刺眼,还很会保护自己,这样的人,当然可怕。

对于这样的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收复他,要么杀了他。

在这短短的片刻,卫彬脑海里已经想过无数种办法了,比如现在就暴起杀掉段业,比如在敦煌的期间或者离开后短时间内找机会干掉他,比如借刀杀人。比如出军讨伐。

当然,也想过笼络他的法子,高官厚禄估计不会有什么希望,这一刻卫彬甚至开始盘算起苻坚的公主来,这样的人要不要以招驸马为名把他调到长安去,能用就用,不能用也可以就近控制。

卫彬为了苻坚,真是不遗余力,可是这个时候段业心里也琢磨呢,对于这个卫彬,看起来想从他嘴里夺食实在是太难了。

“你这样。”卫彬回过神来,“这事儿呢,是地方务,老朽只是顺便出来巡视地方,但是却并没有得到天王陛下干预政务的授权,所以说这些事情,你还是得找节下拿主意,这个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个不能乱。”

“嗯,段业谨遵教诲。”

“不过嘛。”卫彬看了看段业,“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是那边真的都杀成血流成河了,你不管,那也是失职,在你权限内的,你可以派出一些少量的,没有军队名义的人,去干涉一些,河湟闹成这幅模样,天王是不会开心的,再说,兵连祸结,死的可都是老百姓呐。”

段业发现,他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区别是自己已经去做了。不过他却不敢表现出自己心里的那种感受,低眉顺眼地说道:“大人高见,段业就这么办吧。”

“你是已经办了吧!”卫彬淡淡一说,眼睛一咪,似笑非笑的看着段业。

段业心里一沉,却若无其事的说道:“大人哪里话,没有授权,段业岂敢乱来。”

“你乱来的地方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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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河湟草滩争雌雄(1)

卫彬这句雷霆万钧的话,其实说的时候,却是语调低沉,表情平静。

段业听了,倒也不激动,而是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段业做的事情,卫彬多多少少肯定早就知道了,段业如果承认或者否定,都不是个好事,因为他自己其实也不确定卫彬现在知道了多少,如果贸然招人,或者人家有证据却否认,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卫彬也微笑摇头,他知道,段业比泥鳅还滑,想在他身上讨到便宜,恐怕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接下来,双方自然进入了实质性的谈判阶段,卫彬的想法其实很明白,表面上自然是要代表苻坚来收服段业,毕竟段业之前几乎是默默无闻,如今却是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

当然了,段业和卫彬也都知道,这么做完全只是权宜之计,对于政治人物来说,除了利益,还是利益,一旦需要,卫彬和段业,都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主。

不过段业和其他人还不一样,是现实到极点的主,对于很多这个年代旁人一定会非常看重的事情,段业却愣是一点也不在意,在他看来,这些名声了,虚衔啦,承认啦,都是浮云,自己现在就是有印章,有敕书,也有军队的实实在在的敦煌太守,还能是假的不成?如今苻坚也没那个功夫来把自己真的变成假的。

既然这样,何必为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闹神呢?段业只看重干货,只要实际的东西。

卫彬不得不惊叹于段业的务实,可是还无话可说,因为换他,他也这么干,乱世,别的真的都不值钱,只有实力,只有资源。

等到会谈结束,二人出来去吃饭时,虽然都面带笑容,可是卫彬的笑里,带着一丝丝的恍然,而段业的笑里,则更多的是满意,双方虽然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可是,就算都是想要的,其实也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卫彬和段业都是精明的人,他们都确定,现在达成的方案,已经是最好的方案了。

至于小四兄弟,和段平在一起,几杯酒一下肚子,小四小五兄弟,就和段平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段业自然是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切,只是卫彬就轻轻摇了摇头。

有些时候,差距,就在这细微的地方。

与此同时,在沮渠蒙逊和沮渠男成因为见解不同还在扯皮的时候,乐都城守军已经靠着齐德卓越的指挥,多次小规模出击,打掉了卢水胡不少出去扫荡的小分队。

这下子连沮渠男成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终于放弃了自己的想法,转而赞同沮渠蒙逊起来。

可是晚了,已经有些晚了!

同样的一件事,哪怕是再好的事,不是正确的时间做,也是一文不值。

等到沮渠蒙逊部署完毕,正要立即攻城的时候,敦煌派出的志愿军已经出现在河湟草原上。

当然,他们出敦煌时是白天偃旗息鼓,夜里兼程赶路,而且伤势迅速痊愈的秃发傉檀已经得到了段业的授权,可以临时指挥这支力量,胡凯等人也表态愿意服从指挥,因此短短几天,这支生力军,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赶到了乐都城外。

当然,值得一提的,是路上,在西平大草滩,他们遇见了折彦刚部,双方的大战的唯一结果,是吐谷浑乙弗部几乎全军覆没!

巴音为了保护折彦刚,而被秃发傉檀一刀两断,可是这样,折彦刚虽然跑掉,但是在战斗中,也丢掉了一只眼睛,从此他便是独眼龙了。

经此一战,秃发傉檀的自信心彻底恢复,而这支军队,本来就是敦煌军里的精锐,一路从西北朝东南扫荡过去,路上的吐谷浑残部也好,趁机来捞便宜的小部落也好,秃发傉檀都毫不客气,全部干掉。

同时,散落各地的残余部族,也纷纷朝着这里靠拢,很快,秃发傉檀手下就有了一千多骑兵,人数虽然不多,素质也不算齐整,但是,这些都是秃发部最忠心耿耿的人,而且几乎和卢水胡部族都有血仇,现在,三公子带人杀回来了,他们就像久旱逢甘霖一般,迅速聚集到了秃发傉檀的麾下!

有了兵,有了心气,就到了和沮渠蒙逊算总账的时候了!

沮渠蒙逊当然也有斥候,而且他也及时得到了秃发傉檀回来的消息,可是这里是大草原,骏马全力奔驰,不计代价的话,三日五百,六日一千,是完全办得到的,更何况秃发部本来就是在自己的土地上作战,对于地形什么的可要比沮渠蒙逊熟悉的多。

帐内,沮渠蒙逊的神色阴沉,而男成则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男成到底是光明磊落的汉子,他想了一下,就说道:“这次是我不对,错过时机了,回头我会向叔父请罪的。”

蒙逊轻轻摆了摆手,抬起头,灼灼的看着男成,道:“大哥,这点事儿不算什么,你不必介怀,现在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你担心秃发傉檀?”男成一扬眉毛,“这次他居然没死,还能收罗残部打回来,算他有本事,不过咱们要干掉他,还是没问题的。”

“不,不在这里。”沮渠蒙逊背着手,开始在帐篷内踱步,“之前的和乙弗部的分进合击,事情已经很明显了,秃发部能打的人,基本打完了,按道理,秃发傉檀变不出这么一支兵来,我看,最多他那最近放到北线的一千多人,是秃发部的人。”

“那别的人最少还有三千人呢,那是谁的兵?”沮渠男成有些惊讶。

“对,关键就在这里。”沮渠蒙逊苦笑了下,“这个问题实在是很重要,因为我们必须得弄清楚,我们要和谁打仗,不然,这仗怎么打?我看折彦刚这个废物,就是因为没搞清楚和谁打仗,才闹得这个下场的。”

“那你搞清楚了么?要不再派斥候去?”

“来不及了。“沮渠蒙逊想了想,缓缓说道,“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我想我知道了。”

“谁?”

“段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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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河湟草滩争雌雄(1)

卫彬这句雷霆万钧的话,其实说的时候,却是语调低沉,表情平静。

段业听了,倒也不激动,而是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段业做的事情,卫彬多多少少肯定早就知道了,段业如果承认或者否定,都不是个好事,因为他自己其实也不确定卫彬现在知道了多少,如果贸然招人,或者人家有证据却否认,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卫彬也微笑摇头,他知道,段业比泥鳅还滑,想在他身上讨到便宜,恐怕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接下来,双方自然进入了实质性的谈判阶段,卫彬的想法其实很明白,表面上自然是要代表苻坚来收服段业,毕竟段业之前几乎是默默无闻,如今却是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

当然了,段业和卫彬也都知道,这么做完全只是权宜之计,对于政治人物来说,除了利益,还是利益,一旦需要,卫彬和段业,都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主。

不过段业和其他人还不一样,是现实到极点的主,对于很多这个年代旁人一定会非常看重的事情,段业却愣是一点也不在意,在他看来,这些名声了,虚衔啦,承认啦,都是浮云,自己现在就是有印章,有敕书,也有军队的实实在在的敦煌太守,还能是假的不成?如今苻坚也没那个功夫来把自己真的变成假的。

既然这样,何必为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闹神呢?段业只看重干货,只要实际的东西。

卫彬不得不惊叹于段业的务实,可是还无话可说,因为换他,他也这么干,乱世,别的真的都不值钱,只有实力,只有资源。

等到会谈结束,二人出来去吃饭时,虽然都面带笑容,可是卫彬的笑里,带着一丝丝的恍然,而段业的笑里,则更多的是满意,双方虽然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可是,就算都是想要的,其实也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卫彬和段业都是精明的人,他们都确定,现在达成的方案,已经是最好的方案了。

至于小四兄弟,和段平在一起,几杯酒一下肚子,小四小五兄弟,就和段平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段业自然是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切,只是卫彬就轻轻摇了摇头。

有些时候,差距,就在这细微的地方。

与此同时,在沮渠蒙逊和沮渠男成因为见解不同还在扯皮的时候,乐都城守军已经靠着齐德卓越的指挥,多次小规模出击,打掉了卢水胡不少出去扫荡的小分队。

这下子连沮渠男成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终于放弃了自己的想法,转而赞同沮渠蒙逊起来。

可是晚了,已经有些晚了!

同样的一件事,哪怕是再好的事,不是正确的时间做,也是一文不值。

等到沮渠蒙逊部署完毕,正要立即攻城的时候,敦煌派出的志愿军已经出现在河湟草原上。

当然,他们出敦煌时是白天偃旗息鼓,夜里兼程赶路,而且伤势迅速痊愈的秃发傉檀已经得到了段业的授权,可以临时指挥这支力量,胡凯等人也表态愿意服从指挥,因此短短几天,这支生力军,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赶到了乐都城外。

当然,值得一提的,是路上,在西平大草滩,他们遇见了折彦刚部,双方的大战的唯一结果,是吐谷浑乙弗部几乎全军覆没!

巴音为了保护折彦刚,而被秃发傉檀一刀两断,可是这样,折彦刚虽然跑掉,但是在战斗中,也丢掉了一只眼睛,从此他便是独眼龙了。

经此一战,秃发傉檀的自信心彻底恢复,而这支军队,本来就是敦煌军里的精锐,一路从西北朝东南扫荡过去,路上的吐谷浑残部也好,趁机来捞便宜的小部落也好,秃发傉檀都毫不客气,全部干掉。

同时,散落各地的残余部族,也纷纷朝着这里靠拢,很快,秃发傉檀手下就有了一千多骑兵,人数虽然不多,素质也不算齐整,但是,这些都是秃发部最忠心耿耿的人,而且几乎和卢水胡部族都有血仇,现在,三公子带人杀回来了,他们就像久旱逢甘霖一般,迅速聚集到了秃发傉檀的麾下!

有了兵,有了心气,就到了和沮渠蒙逊算总账的时候了!

沮渠蒙逊当然也有斥候,而且他也及时得到了秃发傉檀回来的消息,可是这里是大草原,骏马全力奔驰,不计代价的话,三日五百,六日一千,是完全办得到的,更何况秃发部本来就是在自己的土地上作战,对于地形什么的可要比沮渠蒙逊熟悉的多。

帐内,沮渠蒙逊的神色阴沉,而男成则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男成到底是光明磊落的汉子,他想了一下,就说道:“这次是我不对,错过时机了,回头我会向叔父请罪的。”

蒙逊轻轻摆了摆手,抬起头,灼灼的看着男成,道:“大哥,这点事儿不算什么,你不必介怀,现在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你担心秃发傉檀?”男成一扬眉毛,“这次他居然没死,还能收罗残部打回来,算他有本事,不过咱们要干掉他,还是没问题的。”

“不,不在这里。”沮渠蒙逊背着手,开始在帐篷内踱步,“之前的和乙弗部的分进合击,事情已经很明显了,秃发部能打的人,基本打完了,按道理,秃发傉檀变不出这么一支兵来,我看,最多他那最近放到北线的一千多人,是秃发部的人。”

“那别的人最少还有三千人呢,那是谁的兵?”沮渠男成有些惊讶。

“对,关键就在这里。”沮渠蒙逊苦笑了下,“这个问题实在是很重要,因为我们必须得弄清楚,我们要和谁打仗,不然,这仗怎么打?我看折彦刚这个废物,就是因为没搞清楚和谁打仗,才闹得这个下场的。”

“那你搞清楚了么?要不再派斥候去?”

“来不及了。“沮渠蒙逊想了想,缓缓说道,“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我想我知道了。”

“谁?”

“段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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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河湟草滩争雌雄(2)

沮渠男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沮渠蒙逊那坚定地眼神,让男成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蒙逊确实是说段业来着。

“段业?他现在不是在敦煌当了太守了么?这块儿可和他没关系啊!”沮渠男成有些不解,“况且,他现在又不是在打仗的时候,身为太守,守土有责,没有上方命令,也不许随便调兵,不然的话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他敢玩这么大?他能玩这么大?”

沮渠蒙逊笑了笑,道:“他么,你也知道,有什么他不敢的事情?至于能不能……”

沮渠蒙逊顿了顿,看着一脸不信的沮渠男成,道:“我看段业能!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这脑袋,一定能想出鬼主意来,绕开这些个规矩的。”

“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沮渠蒙逊笑了笑,“现在我们没得选,只有一条路,打!哪怕是秃发傉檀,也照打!哪怕是段业亲自来,还是一个字,打!”

沮渠男成微微一愕,旋即听听点头。

战场上,别的都是虚的,真刀真枪打出来,才是实的!

可是,有些时候,哪怕是正确的判断和合理的决策,如果晚了,其实也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沮渠蒙逊的决策是对的,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就在这一刻,乐都城城门打开,秃发奚若一马当先,齐德紧随其后,乐都城所有还能拿得起刀枪的人,全部骑着马冲了出来!

他们已经不顾一切,他们不再隐藏实力,不再用那些花招,他们决定,像一个男人一样,全力以赴的冲出来!

不用再考虑乐都城了,不用再考虑其他了,现在,就是他们高高举着马刀,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去拼!去拼出一个天地来!

当然,这一切,早就在齐德的算计里,这个时候,他的表情十分淡定,就像做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打仗这事情,其实是人类智慧和勇气的最高体现,因为用来打仗的筹码是人的生命,而生命只有一次,没了就没了,既不能从头再来,也不能迅速再生。

有些人,是常年在生死关头里考验,在血雨腥风里学习,最终练就了一身带兵打仗的本事。

但是在冷兵器时代,却也完全可能靠着博览群书,参透世间的道理,毕竟,打仗毕竟还是人在打,这个年代,兵器的差距并没有那么悬殊,并没有到了不可克服的地步,因此本质上很多时候,其实还是人性的对决。

读书人如果读的是活书,而不是钻在经文里胡来,那么很可能就能出人意料的会打仗。

齐德本来就是心思活络,理论联系实际的人,又上过战场,杀过人,如今也有了绝对的自信和秃发部绝对的信任,现在,他已经相信,自己带兵打仗,完全不输给任何将领。

当然了,如果单单以为,靠着乐都城这点人,就能打败沮渠蒙逊,那是不切实际,可是,齐德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已经看见了秃发部的狼旗。

远方,一支沉默的军队,一支奔腾的洪流,高举着的狼旗,虽然已经十分破旧,可是,旗帜上的鲜血依然,仿佛正在向人们诉说着什么。

所有秃发部的勇士们,当然,他们是残部,他们的头上都缠着白布,上面还有鲜血,他们是哀兵,是刚刚得胜的哀兵。

是的,他们已经基本打败了吐谷浑乙弗部,可是,打仗就有伤亡,他们用不要命的法子,用以命换命的法子,的确击败了比自己人数还多的敌人,可是代价就是自己这边也损失惨重。

他们戴孝,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为了妻儿,为了父老,更是为了敌人!

他们现在已经别无选择,只能赢!必须赢!

而且,他们是沉默的军队,是秃发傉檀让他们沉默的!

现在,呼喊1已经没有意义,现在唯一有意义的,是马刀。

沉默的军队,往往是不可战胜的。

连带队的胡凯,现在心里也有点发憷。

虽然说,他一路看着这支由残余牧民组成的军队,在秃发傉檀的带领下,从乌合之众,变成铮铮铁军,可是事实上,他开始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道理很简单,军队这种事情,是专业化极高的杀人组织,你把兵器交给老百姓,让他们去对抗军人,无异于是让他们送死。

军队必须经过反复训练,必须让他们真正上战场体验,必须有足够的老兵反复带,才有可能形成有战斗力的军队。

不过,一般就是为了特殊而存在的,规律也就是用来打破的。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缺少奇迹。

这些牧民,如果不是因为变故,很可能只是个老实巴交的牧民,这辈子也只敢杀牛羊。

可是,因为国仇家恨,因为自己的妻儿兄弟们纷纷死去,因为他们切身感觉到了这一切,他们已经彻底变了。

他们曾经拿起刀来都手抖,他们曾经闻到血腥味都呕吐,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坚定地提着刀,决绝的面对生死,不惜一切的战斗!

他们现在,是军人!

秃发傉檀带着这些人,直接奔着沮渠蒙逊的中军而去。匈奴军队历来分为左中右三翼,其中中军最强,一般是预备队,而秃发傉檀奔着中军去,目的,就是看看能不能擒贼先擒王,最好能直接击杀现在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至于胡凯等人,他们现在是客军,而且他们毕竟是段业的人,也要考虑保存实力的问题,帮秃发部可以,总不能为了秃发部把自己实力折损太多吧,赔本的买卖不能做,是段业出门前反复告知他们的。

几乎不必想,秃发傉檀也能知道,联合吐谷浑,夹击自己,然后叠施妙手,搞得秃发部几乎亡族灭种的策划者,只能是沮渠蒙逊!

他们俩,是这辈子的敌人!

秃发傉檀,已经看见了沮渠蒙逊的脸,他们两个,哪怕是化成灰,也能迅速找到彼此。

对视一眼,相逢一笑,一切就像老朋友那样。

然后,举起刀,狠狠抽了马屁股一鞭子,开始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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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河湟草滩争雌雄(2)

沮渠男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沮渠蒙逊那坚定地眼神,让男成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蒙逊确实是说段业来着。

“段业?他现在不是在敦煌当了太守了么?这块儿可和他没关系啊!”沮渠男成有些不解,“况且,他现在又不是在打仗的时候,身为太守,守土有责,没有上方命令,也不许随便调兵,不然的话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他敢玩这么大?他能玩这么大?”

沮渠蒙逊笑了笑,道:“他么,你也知道,有什么他不敢的事情?至于能不能……”

沮渠蒙逊顿了顿,看着一脸不信的沮渠男成,道:“我看段业能!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这脑袋,一定能想出鬼主意来,绕开这些个规矩的。”

“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沮渠蒙逊笑了笑,“现在我们没得选,只有一条路,打!哪怕是秃发傉檀,也照打!哪怕是段业亲自来,还是一个字,打!”

沮渠男成微微一愕,旋即听听点头。

战场上,别的都是虚的,真刀真枪打出来,才是实的!

可是,有些时候,哪怕是正确的判断和合理的决策,如果晚了,其实也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沮渠蒙逊的决策是对的,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就在这一刻,乐都城城门打开,秃发奚若一马当先,齐德紧随其后,乐都城所有还能拿得起刀枪的人,全部骑着马冲了出来!

他们已经不顾一切,他们不再隐藏实力,不再用那些花招,他们决定,像一个男人一样,全力以赴的冲出来!

不用再考虑乐都城了,不用再考虑其他了,现在,就是他们高高举着马刀,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去拼!去拼出一个天地来!

当然,这一切,早就在齐德的算计里,这个时候,他的表情十分淡定,就像做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打仗这事情,其实是人类智慧和勇气的最高体现,因为用来打仗的筹码是人的生命,而生命只有一次,没了就没了,既不能从头再来,也不能迅速再生。

有些人,是常年在生死关头里考验,在血雨腥风里学习,最终练就了一身带兵打仗的本事。

但是在冷兵器时代,却也完全可能靠着博览群书,参透世间的道理,毕竟,打仗毕竟还是人在打,这个年代,兵器的差距并没有那么悬殊,并没有到了不可克服的地步,因此本质上很多时候,其实还是人性的对决。

读书人如果读的是活书,而不是钻在经文里胡来,那么很可能就能出人意料的会打仗。

齐德本来就是心思活络,理论联系实际的人,又上过战场,杀过人,如今也有了绝对的自信和秃发部绝对的信任,现在,他已经相信,自己带兵打仗,完全不输给任何将领。

当然了,如果单单以为,靠着乐都城这点人,就能打败沮渠蒙逊,那是不切实际,可是,齐德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已经看见了秃发部的狼旗。

远方,一支沉默的军队,一支奔腾的洪流,高举着的狼旗,虽然已经十分破旧,可是,旗帜上的鲜血依然,仿佛正在向人们诉说着什么。

所有秃发部的勇士们,当然,他们是残部,他们的头上都缠着白布,上面还有鲜血,他们是哀兵,是刚刚得胜的哀兵。

是的,他们已经基本打败了吐谷浑乙弗部,可是,打仗就有伤亡,他们用不要命的法子,用以命换命的法子,的确击败了比自己人数还多的敌人,可是代价就是自己这边也损失惨重。

他们戴孝,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为了妻儿,为了父老,更是为了敌人!

他们现在已经别无选择,只能赢!必须赢!

而且,他们是沉默的军队,是秃发傉檀让他们沉默的!

现在,呼喊1已经没有意义,现在唯一有意义的,是马刀。

沉默的军队,往往是不可战胜的。

连带队的胡凯,现在心里也有点发憷。

虽然说,他一路看着这支由残余牧民组成的军队,在秃发傉檀的带领下,从乌合之众,变成铮铮铁军,可是事实上,他开始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道理很简单,军队这种事情,是专业化极高的杀人组织,你把兵器交给老百姓,让他们去对抗军人,无异于是让他们送死。

军队必须经过反复训练,必须让他们真正上战场体验,必须有足够的老兵反复带,才有可能形成有战斗力的军队。

不过,一般就是为了特殊而存在的,规律也就是用来打破的。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缺少奇迹。

这些牧民,如果不是因为变故,很可能只是个老实巴交的牧民,这辈子也只敢杀牛羊。

可是,因为国仇家恨,因为自己的妻儿兄弟们纷纷死去,因为他们切身感觉到了这一切,他们已经彻底变了。

他们曾经拿起刀来都手抖,他们曾经闻到血腥味都呕吐,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坚定地提着刀,决绝的面对生死,不惜一切的战斗!

他们现在,是军人!

秃发傉檀带着这些人,直接奔着沮渠蒙逊的中军而去。匈奴军队历来分为左中右三翼,其中中军最强,一般是预备队,而秃发傉檀奔着中军去,目的,就是看看能不能擒贼先擒王,最好能直接击杀现在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至于胡凯等人,他们现在是客军,而且他们毕竟是段业的人,也要考虑保存实力的问题,帮秃发部可以,总不能为了秃发部把自己实力折损太多吧,赔本的买卖不能做,是段业出门前反复告知他们的。

几乎不必想,秃发傉檀也能知道,联合吐谷浑,夹击自己,然后叠施妙手,搞得秃发部几乎亡族灭种的策划者,只能是沮渠蒙逊!

他们俩,是这辈子的敌人!

秃发傉檀,已经看见了沮渠蒙逊的脸,他们两个,哪怕是化成灰,也能迅速找到彼此。

对视一眼,相逢一笑,一切就像老朋友那样。

然后,举起刀,狠狠抽了马屁股一鞭子,开始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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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河湟草滩争雌雄(3)

宿命之战从来不是一次可以决出胜负的,更遑论生死。

一个是悬崖边的最后一战,一个则没有这种压力。一方有强力的援助,一方则不然,那么胜负是显然的。

加上齐德和秃发奚若已经率军从乐都城冲出,而胡凯横扫卢水胡军的侧翼,整个秃发部这一方,占据着明显的优势。

但是,卢水胡所部,毕竟人数占优,而且之前连连得胜,在士气上并不吃亏,眼下沮渠蒙逊并不担心。

但是,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东方!东方的天际,出现了一抹黑线!

而这股黑线正以肉眼可以看得见的速度迅速接近,并且很快,耳朵灵敏的人已经隐约听到了轰鸣声,感到了大地的震撼!

毫无疑问,这是一支从东边来的军队!

而沮渠蒙逊知道,他们从来没有在东方部署过任何武装力量,那么只有一个结论:这支军队绝对是冲着他们来的。

他们的西面,是乐都城出城作战的守军,他们的南面是誓死拼杀,决不后退的秃发傉檀残部,而他们东面如果再出现一支军队,恐怕沮渠蒙逊今天就要栽在这里了!

很快和正在人群里厮杀的沮渠男成交换了个眼色,沮渠蒙逊几乎立即做出了决定:撤!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双方厮杀虽然激烈,可是眼见形势已经不利,如果被三面包围,那么就不是不利那么简单,而很可能造成整个局面的失控。

如今自己的叔父,也是卢水胡的族长沮渠罗仇,正率领少量军队,在白教圣地朝拜,如果自己这边出了问题,敌军要是派人过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反正这一次的行动,已经极大地削弱了秃发部,而且获取牛羊人口以及其他物资无数,秃发部显然在短期内,是看不见崛起的希望的,既然这样的话,一个小小的战术上的挫折,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兵不厌诈,如果直接的退兵,就很可能会变成溃败,为了能安全的退兵,沮渠蒙逊一反常态,亲自冲锋,而就在这一刻,他恰好对上了秃发傉檀!

两个河西过去最耀眼的俩年轻人,终于正面战在一起!不过这不是过去的比武,而是战场上的厮杀!当然了,这个时候,已经知道沮渠蒙逊意思的沮渠男成,没有迟疑,而是立即开始做撤退的准备和部署。

现在也不是争论的时候,而且男成虽然对有些问题可能比较轴,但是到了关键时刻,他还是充分信任蒙逊的。

一刀一枪,虽然是真打,不过其实二人心里都知道,这个时候,是不可能真正决出生死的,因为最了解你的人,通常既不是你自己,也不是你的朋友亲人,而是你的对手。

不过,为了振奋士气,二人还是打得精彩,打得过瘾,但是这个时候,沮渠男成已经做好了准备,呜咽的牛角号突然响起,而这个时候,卢水胡勇士们几乎同时和敌人脱离了接触,而后排早就做好准备的弓箭手,发动了一次齐射。

沮渠蒙逊奋力的一横刀,逼退了秃发傉檀半步,而他自己,则趁着这一下子,掉马就走,而秃发傉檀刚想还击,却见几支箭射了过来,只得闪避,而这一闪,沮渠蒙逊就追不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跑了。

这一次,箭的数量并不多,齐射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掩护撤退,但是这么一轮,已经够了。

秃发傉檀眼看着沮渠蒙逊笑吟吟的撤走,却没有去追赶,他知道,沮渠蒙逊一定安排了最精锐的后卫部队,等着自己,如果自己硬追,一方面因为穷寇莫追,另一方面自己这边也算强弩之末,再者,乐都是最后的根本,还是赶紧去巩固一下比较好。

但是,随着卢水胡的撤退,已经连败多次的秃发部勇士们,还是齐声欢呼胜利,他们已经憋屈太久了!战场上这个时候欢呼声响彻云霄。

这一刻,秃发奚若和秃发傉檀,终于会师了!叔侄俩相隔很久之后,终于再次见面,二人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秃发部本来差点都灭亡了,正是所有秃发部的人浴血奋战,才得到了现在这么一个结果,沮渠蒙逊的撤退,也标志着秃发部最危险的时候,过去了。

“叔父!”一向坚强的秃发傉檀,现在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不管是身前的城内勇士,还是身后这支正在成长的军队,他们的眼圈几乎都红了,可是,有人流泪,却没有人哭!好男儿,宁愿血流干,也绝不哭出声!

“你是好样的!好样的!”秃发奚若也极其激动,说来说去就这么几句话,这些日子,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本来乐都城多次危在旦夕,如果不是因为齐德,很可能现在秃发傉檀赶回来,也是个被包饺子的命。

齐德一直微笑的看着这一切,说起来,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因此他没什么可以激动地。但是,这时候他心里其实却很钦佩,钦佩段业。

因为这些细节,齐德身临前线,根据种种消息,做出准确地预测,在齐德看来这个不难。

可是段业身在后方,仅仅根据一些不准确的情报,就能提前很久做出了大势上准确地预期,这个才叫本事。

齐德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是谋臣,而段业是统帅,区别就在这里。

“喔!对了。”秃发奚若想起了齐德,忙对秃发傉檀说道:“你看,这是齐先生,这一次守住乐都城,他可是头功啊!”

齐德矜持的一笑,秃发傉檀却道:“我们在敦煌见过,对吗?”

“是的,那时候我在府君身边,恰好遇见过三公子。”

“我要谢你,秃发部都得谢你,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感谢段太守!”秃发傉檀抱胸一躬身,“不过,现在事情没完,我秃发部只是躲过了最危险地一次,还没有彻底转危为安,等到将敌人赶出大草滩后,我会请父亲和所有部族耆老,给齐先生庆功!还会亲自去敦煌,拜谢段大人!”

齐德还没来得及回话,东方那支决定性改变战局的军队,终于姗姗来迟了,果然,他们是姑臧方面派出的军队,而领军的,是姜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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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河湟草滩争雌雄(3)

宿命之战从来不是一次可以决出胜负的,更遑论生死。

一个是悬崖边的最后一战,一个则没有这种压力。一方有强力的援助,一方则不然,那么胜负是显然的。

加上齐德和秃发奚若已经率军从乐都城冲出,而胡凯横扫卢水胡军的侧翼,整个秃发部这一方,占据着明显的优势。

但是,卢水胡所部,毕竟人数占优,而且之前连连得胜,在士气上并不吃亏,眼下沮渠蒙逊并不担心。

但是,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东方!东方的天际,出现了一抹黑线!

而这股黑线正以肉眼可以看得见的速度迅速接近,并且很快,耳朵灵敏的人已经隐约听到了轰鸣声,感到了大地的震撼!

毫无疑问,这是一支从东边来的军队!

而沮渠蒙逊知道,他们从来没有在东方部署过任何武装力量,那么只有一个结论:这支军队绝对是冲着他们来的。

他们的西面,是乐都城出城作战的守军,他们的南面是誓死拼杀,决不后退的秃发傉檀残部,而他们东面如果再出现一支军队,恐怕沮渠蒙逊今天就要栽在这里了!

很快和正在人群里厮杀的沮渠男成交换了个眼色,沮渠蒙逊几乎立即做出了决定:撤!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双方厮杀虽然激烈,可是眼见形势已经不利,如果被三面包围,那么就不是不利那么简单,而很可能造成整个局面的失控。

如今自己的叔父,也是卢水胡的族长沮渠罗仇,正率领少量军队,在白教圣地朝拜,如果自己这边出了问题,敌军要是派人过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反正这一次的行动,已经极大地削弱了秃发部,而且获取牛羊人口以及其他物资无数,秃发部显然在短期内,是看不见崛起的希望的,既然这样的话,一个小小的战术上的挫折,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兵不厌诈,如果直接的退兵,就很可能会变成溃败,为了能安全的退兵,沮渠蒙逊一反常态,亲自冲锋,而就在这一刻,他恰好对上了秃发傉檀!

两个河西过去最耀眼的俩年轻人,终于正面战在一起!不过这不是过去的比武,而是战场上的厮杀!当然了,这个时候,已经知道沮渠蒙逊意思的沮渠男成,没有迟疑,而是立即开始做撤退的准备和部署。

现在也不是争论的时候,而且男成虽然对有些问题可能比较轴,但是到了关键时刻,他还是充分信任蒙逊的。

一刀一枪,虽然是真打,不过其实二人心里都知道,这个时候,是不可能真正决出生死的,因为最了解你的人,通常既不是你自己,也不是你的朋友亲人,而是你的对手。

不过,为了振奋士气,二人还是打得精彩,打得过瘾,但是这个时候,沮渠男成已经做好了准备,呜咽的牛角号突然响起,而这个时候,卢水胡勇士们几乎同时和敌人脱离了接触,而后排早就做好准备的弓箭手,发动了一次齐射。

沮渠蒙逊奋力的一横刀,逼退了秃发傉檀半步,而他自己,则趁着这一下子,掉马就走,而秃发傉檀刚想还击,却见几支箭射了过来,只得闪避,而这一闪,沮渠蒙逊就追不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跑了。

这一次,箭的数量并不多,齐射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掩护撤退,但是这么一轮,已经够了。

秃发傉檀眼看着沮渠蒙逊笑吟吟的撤走,却没有去追赶,他知道,沮渠蒙逊一定安排了最精锐的后卫部队,等着自己,如果自己硬追,一方面因为穷寇莫追,另一方面自己这边也算强弩之末,再者,乐都是最后的根本,还是赶紧去巩固一下比较好。

但是,随着卢水胡的撤退,已经连败多次的秃发部勇士们,还是齐声欢呼胜利,他们已经憋屈太久了!战场上这个时候欢呼声响彻云霄。

这一刻,秃发奚若和秃发傉檀,终于会师了!叔侄俩相隔很久之后,终于再次见面,二人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秃发部本来差点都灭亡了,正是所有秃发部的人浴血奋战,才得到了现在这么一个结果,沮渠蒙逊的撤退,也标志着秃发部最危险的时候,过去了。

“叔父!”一向坚强的秃发傉檀,现在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不管是身前的城内勇士,还是身后这支正在成长的军队,他们的眼圈几乎都红了,可是,有人流泪,却没有人哭!好男儿,宁愿血流干,也绝不哭出声!

“你是好样的!好样的!”秃发奚若也极其激动,说来说去就这么几句话,这些日子,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本来乐都城多次危在旦夕,如果不是因为齐德,很可能现在秃发傉檀赶回来,也是个被包饺子的命。

齐德一直微笑的看着这一切,说起来,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因此他没什么可以激动地。但是,这时候他心里其实却很钦佩,钦佩段业。

因为这些细节,齐德身临前线,根据种种消息,做出准确地预测,在齐德看来这个不难。

可是段业身在后方,仅仅根据一些不准确的情报,就能提前很久做出了大势上准确地预期,这个才叫本事。

齐德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是谋臣,而段业是统帅,区别就在这里。

“喔!对了。”秃发奚若想起了齐德,忙对秃发傉檀说道:“你看,这是齐先生,这一次守住乐都城,他可是头功啊!”

齐德矜持的一笑,秃发傉檀却道:“我们在敦煌见过,对吗?”

“是的,那时候我在府君身边,恰好遇见过三公子。”

“我要谢你,秃发部都得谢你,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感谢段太守!”秃发傉檀抱胸一躬身,“不过,现在事情没完,我秃发部只是躲过了最危险地一次,还没有彻底转危为安,等到将敌人赶出大草滩后,我会请父亲和所有部族耆老,给齐先生庆功!还会亲自去敦煌,拜谢段大人!”

齐德还没来得及回话,东方那支决定性改变战局的军队,终于姗姗来迟了,果然,他们是姑臧方面派出的军队,而领军的,是姜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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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河湟草滩争雌雄(4)

当然了,姜飞身后,还带着早就精疲力尽的秃发思复鞬和秃发利鹿孤,而秃发思复鞬的长子,也是秃发部的继承人秃发乌孤,则还在姑臧当人质。

其实,如果姜飞愿意,他本可以更早一点赶到,但是这样的话,沮渠蒙逊当然还是会撤退,因为他只是攻击秃发部,但名义上还是大秦帝国的臣子,是节下吕光的下属,他并不敢公然造反。

但是这样的话,秃发部和段业派出的所谓志愿军,来不及及时赶到,而这样这场战役的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战场上的事情,一定会直接牵扯到政治的,什么时候去打,什么时候打赢,打到了什么程度,都是大有讲究的。不管怎么说,既然是秃发部直接逼退了沮渠蒙逊,那么在日后,秃发部多多少少,也会硬气不少,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不过这个时候,姜飞还是很客气的下令打扫战场,同时让秃发思复鞬和秃发利鹿孤回到自己的部众身边,而在历经了磨难之后,终于回到部族的他们,也是神色复杂,一方面,死里逃生,当然值得庆幸,可是现在,真正的让部族脱离灭顶之灾了之后,却想起了更多接踵而至的麻烦,不由得忧心忡忡。

这个时候,唯有齐德,神色轻松,因为他的阶段性任务,已经完成了。

秃发思复鞬和秃发利鹿孤下了马,虽然离开部族没有多久,可是他们的神色已经非常憔悴,秃发思复鞬如今已经是满头白发。

这些日子在姑臧里,他们是求爷爷告奶奶,可是吕光却依然不理不睬,虽然好酒好肉的管着,但是部族的乡亲们正在流血,他们又哪里吃得下去呢?

好在在秃发思复鞬几乎都要绝望的时候,吕光却突然做出决策,派姜飞率军去调停河湟流域的战争,而且还给这支军队起了一个很有趣的名字——维和部队。

当初秃发思复鞬还很不理解,这个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如今乐都外围已经是杀的尸堆成山,血流成河,还要个鸟的和平?

但是姜飞却把节下的意思说的很清楚,卢水胡妄动刀兵,当然是不对的,你们秃发部过去也没少干这类的坏事儿,节下大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明镜似的,所以一报还一报,你们也别不服气。

但是呢,节下大人毕竟是凉州刺史,对于这事儿不能不管,所以就派出这支军队去维持和平,目的呢,就是让大家不要打打杀杀了,有话好好说么。

早就怒极攻心的秃发思复鞬当时差点爆发,好在秃发乌孤拼死才拦住了情绪失控的父亲,阻止了他可能做出的更可怕的事情。

而且在这一刻,为了取得吕光的信任,秃发乌孤还主动要求留在姑臧为人质,让吕光放心,果然,这个消息传出去后,吕光对于秃发部的态度就好了很多,除了让姜飞的军队维和外,还让他们阻止卢水胡一些不恰当的行为。

官场上,几个字都是很有玄机的,什么是不恰当?解释权不还在前线将领手里么?情绪稳定的秃发思复鞬见好就收,虽然依然心绪难平,但是还是乖乖的回来了。

“父亲!”走到父亲面前的秃发傉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两行热泪缓缓流下,这些日子,他的压力太大了。

“好样的!好样的,傉檀,你是好样的,这一次,多亏了你,多亏了你啊!”秃发思复鞬的手有些颤抖的抓住了秃发傉檀的手,这一次,如果没有这个三儿子冒死跑到敦煌去,还不知道秃发部几百年的基业,会不会毁在自己手上呢。

而这一刻,几乎所有的秃发部勇士们,都开始齐声欢呼秃发傉檀的名字,秃发傉檀本来还有点不安,因为这是欢迎部族首领的礼仪,可是看见父亲和二哥秃发利鹿孤,都开始开心的高呼时,他才微微放下心来,坦然受了。

是的,在他心里,他也认为自己配得上这样的欢呼。

只有齐德,这个时候微微皱了皱眉毛,旋即却是嘴角一弯,笑了。

卫彬离开敦煌,已经有一天了,可是段业到现在,还在回顾短短两天内和卫彬的谈话,事实上段业现在由于和刘亿如长期双修,虽然武艺上大有精进,但是真正让段业惊喜不已的,是他的记性现在是大幅度提高,基本做到了过目不忘的境界。

卫彬和他的每一句话,段业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虽然两日来,二人唇枪舌剑,暗藏机锋,交锋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是段业心里对卫彬那佩服的真是五体投地。

说实话,来到了这个时代后,由于一切发展的太过于顺利,以及段业毕竟高出常人几千年的见识,一度让段业觉得天下英雄,不过如此,除了刘裕等寥寥几人,竟无几个能让段业瞧得上眼。

但是卫彬改变了这一切。

卫彬到底是主管情报中枢的人,对于天下局势,山川河流,英雄人物,未来走势等等,都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段业知道的他都知道,段业不知道的他也知道。更可怕的是,他似乎天生就有一股敏锐和对人心的洞察力,段业只觉得在他面前说话,一不小心,就会被他看透。

而且让段业最佩服的是,他也许不知道后世的工业文明和科技文明,能给世界带来多大的改变,可是他却能在段业简单的一些提示下,看出未来几十年几百年的发展,这就是洞察力和预见力,是搞政治的人最重要的天赋。

而且,对于现在的种种时弊,卫彬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是有些事情,中国最有智慧的人费了几千年也没有解决的问题,卫彬当然也解决不了,不过能看出来,而不是固步自封,画地为牢,已经很难得了。

其实在卫彬为了门阀势力皱着眉头的时候,段业其实很想把科举给讲出来,但是忍了再忍,还是没有说。段业不能把这么一个能够彻底改变历史的大杀器交到人家手上,这也算是一点点的私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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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定计博浪刺胡酋

这一次和卫彬,达成的协议或者说共识,并不算少,但是全部都是口头的。也就是说,双方其实完全是基于利益关系,而达成了协议。

那么没有白纸黑字落下来的契约,自然随时都可以违背。虽然有句话,说协议就是用来撕毁的,在利益面前相信协议,实质上是很幼稚的。但是往日不同于今时,这个年代,公开撕毁签署了的协议,还是很麻烦的。

段业深知,如果有朝一日,利益的原因,让自己不得不违背承诺,尽管自己会很抱歉,但是还是会坚决的做该做的事情,相信卫彬那边也一样。

段业最在乎的,也是最欣赏的,就是他和卫彬谈话时,可以完全放开彼此,放开戒备,赤裸裸的谈话,赤裸裸的把一切摊开来。

卫彬毫不掩饰的说担心段业很可能坐大威胁到朝廷,段业也毫不掩饰的说如果自己真能坐大很可能会动心,这一条,当时就让两个人都开怀大笑。

大拙胜巧,是至理名言。

刘亿如轻轻走了进来,看段业坐在那里,还在沉思,心里也有一丝不忍,他已经很久没有轻松下来了,自从成了这敦煌太守,他不仅没有享清福,反而是夜以继日的工作,仿佛事情永远都做不完一般。

自己虽然是女子,可是也只能尽可能的帮他分担了,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段业如今的六识已经很敏锐了,感知到刘亿如来了之后,笑着抬头道:“如姐,你来了啊,是秃发部有消息了么?”

“恩。”刘亿如虽然对于段业开口就问公事,有一点点不快,但还是说道:“不出大人所料,沮渠蒙逊退了,乐都城已经重新回到了秃发部手里,而且西平,广武一代也都被收复了。”

“齐德呢?”这一次都是事先写好的剧本,因此段业并不惊讶,“他这次守住了乐都,秃发部应该会很礼遇他吧。”

“他已经修书一封,刚刚才送到府上。”说完,刘亿如把一封信交给了段业。

段业接过,仔细看了看信口的火漆和约好的密印,确定无误后,才打开信封,一目十行的看完,看完之后,段业却用手指轻轻扣着桌子,一时没有说话。

“大人……”刘亿如迟疑了下,说道:“还有,沮渠罗仇,还在邯川法川寺。”

“在就在啊,不是说他在那拜会一个天竺僧人,顺便养伤么,怎么了?”段业有些不在意的回了句。

“……”

“唔,恩?”段业突然发现刘亿如的话里大有玄机,不由抬头看了看,发现刘亿如虽然没有在说话,面色却很坚决。

“你是说……”段业有些为难的搓搓手。

“是的!”刘亿如轻轻握起了拳头,“贱妾知道,大人向来光明正大,走的是阳谋,用的是明招,但是成大事者,不顾小节,这个事情,大人也许想到过,但是因为不符合一贯的作风而没细想,但是臣妾替大人想过了。““你说说看。”

“据可靠消息。沮渠罗仇身边的卫士,最多不超过三百人,就算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如果我们集中力量,突然袭击,依然有把握将其一击必杀!”刘亿如徐徐说道。

“为什么要杀他?”

“其一,他是卢水胡的酋长,如今卢水胡与乙弗部这一次联合,大破秃发部,卢水胡缴获牛羊人口物资无数,声势大振,他们的崛起,对于大人并不是个好事;其二,卢水胡就在敦煌郡东北,而大人的志向,想必不是一个小小的敦煌郡吧,那么早作打算,未雨绸缪,也是必要的;其三,卢水胡的行为,据贱妾所知,节下大人也有所不满,但是碍于身份和高度,不能也无法公开干涉,大人如果做了节下想做却没法做的事情,对于大人也是有利的。其四,如今秃发部势弱,大人正该争取他们,虽然有灵妹妹在,算是联姻,此次绑住他们,算是施恩,可是还是差了点什么,此举,正好可以帮他们出一口恶气,我想秃发部,短期内一定会坚定地站在大人一边。”

段业仔细想了想刘亿如说的一切,不得不承认,他动心了,但是,有些问题不解决,这个险棋,却也是不能轻易走的。

“你说的固然有理。”段业缓缓说道,“但是有个问题,这一次大家虽然私下里打打杀杀,公开可没有撕破脸,如果我贸然出手,狙杀沮渠罗仇,跟卢水胡怎么交代?跟节下怎么交代?”

“大人宽心。”刘亿如轻轻一笑,“贱妾有把握,把这事儿做的干干净净,一点让人抓不住把柄。”

看刘亿如笑的如果小狐狸一般,段业心里不禁痒痒的,而刘亿如正在说事儿,却突然发现段业的眼神不对,就像……就像看见猎物的狼一样,不由嗔道:“大人!说正事儿呢!”

“喔喔!”段业干笑了下,道:“既然你有把握,那么这个事情,就你全权负责吧。”

“大人你同意了?”刘亿如惊喜道。

“原则上同意,不过,在你决定实施前,一定要把每个环节推敲好,要确定万无一失,还得把细节交给我看一下。”

“恩,大人请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做的周密。”

“不过……”段业突然严肃起来,他站起身来,走到刘亿如身边,扶着她得双肩,柔声道:“这件事,说起来算大事,对于我来说,却是小事,但有一件大事,你却务必要记住。”

“什么?””这个事情,能做成,自然很好,做不成也没有关系,机会很多,不急于这一时,但你一定记住,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我宁愿你把事情办砸,但是安全的回来,却绝不愿意你把事情做成,自己却有任何一点点的损伤。“段业的话,并没有含情脉脉,却足以打动任何人的人心,刘亿如当时就醉了!

有情郎如此,夫复何言?纵然坚强如刘亿如,眼圈也红了,她值得轻轻把臻首埋进男人的怀里,静静感受这片刻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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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定计博浪刺胡酋

这一次和卫彬,达成的协议或者说共识,并不算少,但是全部都是口头的。也就是说,双方其实完全是基于利益关系,而达成了协议。

那么没有白纸黑字落下来的契约,自然随时都可以违背。虽然有句话,说协议就是用来撕毁的,在利益面前相信协议,实质上是很幼稚的。但是往日不同于今时,这个年代,公开撕毁签署了的协议,还是很麻烦的。

段业深知,如果有朝一日,利益的原因,让自己不得不违背承诺,尽管自己会很抱歉,但是还是会坚决的做该做的事情,相信卫彬那边也一样。

段业最在乎的,也是最欣赏的,就是他和卫彬谈话时,可以完全放开彼此,放开戒备,赤裸裸的谈话,赤裸裸的把一切摊开来。

卫彬毫不掩饰的说担心段业很可能坐大威胁到朝廷,段业也毫不掩饰的说如果自己真能坐大很可能会动心,这一条,当时就让两个人都开怀大笑。

大拙胜巧,是至理名言。

刘亿如轻轻走了进来,看段业坐在那里,还在沉思,心里也有一丝不忍,他已经很久没有轻松下来了,自从成了这敦煌太守,他不仅没有享清福,反而是夜以继日的工作,仿佛事情永远都做不完一般。

自己虽然是女子,可是也只能尽可能的帮他分担了,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段业如今的六识已经很敏锐了,感知到刘亿如来了之后,笑着抬头道:“如姐,你来了啊,是秃发部有消息了么?”

“恩。”刘亿如虽然对于段业开口就问公事,有一点点不快,但还是说道:“不出大人所料,沮渠蒙逊退了,乐都城已经重新回到了秃发部手里,而且西平,广武一代也都被收复了。”

“齐德呢?”这一次都是事先写好的剧本,因此段业并不惊讶,“他这次守住了乐都,秃发部应该会很礼遇他吧。”

“他已经修书一封,刚刚才送到府上。”说完,刘亿如把一封信交给了段业。

段业接过,仔细看了看信口的火漆和约好的密印,确定无误后,才打开信封,一目十行的看完,看完之后,段业却用手指轻轻扣着桌子,一时没有说话。

“大人……”刘亿如迟疑了下,说道:“还有,沮渠罗仇,还在邯川法川寺。”

“在就在啊,不是说他在那拜会一个天竺僧人,顺便养伤么,怎么了?”段业有些不在意的回了句。

“……”

“唔,恩?”段业突然发现刘亿如的话里大有玄机,不由抬头看了看,发现刘亿如虽然没有在说话,面色却很坚决。

“你是说……”段业有些为难的搓搓手。

“是的!”刘亿如轻轻握起了拳头,“贱妾知道,大人向来光明正大,走的是阳谋,用的是明招,但是成大事者,不顾小节,这个事情,大人也许想到过,但是因为不符合一贯的作风而没细想,但是臣妾替大人想过了。““你说说看。”

“据可靠消息。沮渠罗仇身边的卫士,最多不超过三百人,就算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如果我们集中力量,突然袭击,依然有把握将其一击必杀!”刘亿如徐徐说道。

“为什么要杀他?”

“其一,他是卢水胡的酋长,如今卢水胡与乙弗部这一次联合,大破秃发部,卢水胡缴获牛羊人口物资无数,声势大振,他们的崛起,对于大人并不是个好事;其二,卢水胡就在敦煌郡东北,而大人的志向,想必不是一个小小的敦煌郡吧,那么早作打算,未雨绸缪,也是必要的;其三,卢水胡的行为,据贱妾所知,节下大人也有所不满,但是碍于身份和高度,不能也无法公开干涉,大人如果做了节下想做却没法做的事情,对于大人也是有利的。其四,如今秃发部势弱,大人正该争取他们,虽然有灵妹妹在,算是联姻,此次绑住他们,算是施恩,可是还是差了点什么,此举,正好可以帮他们出一口恶气,我想秃发部,短期内一定会坚定地站在大人一边。”

段业仔细想了想刘亿如说的一切,不得不承认,他动心了,但是,有些问题不解决,这个险棋,却也是不能轻易走的。

“你说的固然有理。”段业缓缓说道,“但是有个问题,这一次大家虽然私下里打打杀杀,公开可没有撕破脸,如果我贸然出手,狙杀沮渠罗仇,跟卢水胡怎么交代?跟节下怎么交代?”

“大人宽心。”刘亿如轻轻一笑,“贱妾有把握,把这事儿做的干干净净,一点让人抓不住把柄。”

看刘亿如笑的如果小狐狸一般,段业心里不禁痒痒的,而刘亿如正在说事儿,却突然发现段业的眼神不对,就像……就像看见猎物的狼一样,不由嗔道:“大人!说正事儿呢!”

“喔喔!”段业干笑了下,道:“既然你有把握,那么这个事情,就你全权负责吧。”

“大人你同意了?”刘亿如惊喜道。

“原则上同意,不过,在你决定实施前,一定要把每个环节推敲好,要确定万无一失,还得把细节交给我看一下。”

“恩,大人请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做的周密。”

“不过……”段业突然严肃起来,他站起身来,走到刘亿如身边,扶着她得双肩,柔声道:“这件事,说起来算大事,对于我来说,却是小事,但有一件大事,你却务必要记住。”

“什么?””这个事情,能做成,自然很好,做不成也没有关系,机会很多,不急于这一时,但你一定记住,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我宁愿你把事情办砸,但是安全的回来,却绝不愿意你把事情做成,自己却有任何一点点的损伤。“段业的话,并没有含情脉脉,却足以打动任何人的人心,刘亿如当时就醉了!

有情郎如此,夫复何言?纵然坚强如刘亿如,眼圈也红了,她值得轻轻把臻首埋进男人的怀里,静静感受这片刻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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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英雄末路空悲切(1)

法川寺。

远处是苍茫的雪山,地上是无垠的草地,这里平地而起得一座寺院,恰恰就是白教圣地法川寺。如今天竺圣僧星灯大师驻跸于此,而沮渠罗仇算是和心灯有旧,加上前阵子为了部族的利益,带伤跋涉千里,不惜深入虎穴,促成了此次大战,如今两个能干的侄子,已经逼近了秃发部最后的堡垒乐都,秃发部的几个主要首领也已经纷纷逃散,看起来,此事大功告成,已经是可以预期的事情了。

可是这个时候,沮渠罗仇也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到了不能再支持作战的时候了,因此就来到法川寺来暂时休养,他希望在这里,得到蒙逊和男成胜利的消息。

今日一早,和往常一样,太阳还没升起,沮渠罗仇就已经醒来,虽然胸口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由于长期操劳,加上前些日子忙于跋涉征战,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现在还觉得有些隐隐作痛。

不过,这里环境很好,空气清新,而且毕竟远离了前线,沮渠罗仇这些日子过的很是轻松,每日脱离那些无聊而喧嚣的军国大事,吃吃寺庙里清淡的饭,和寺庙里的和尚们聊聊天,真的算是难得的惬意。

“今天罗仇倒是气色不错啊。”一身灰色僧袍,面容枯槁的一个老僧走到了沮渠罗仇面前,只是他过来几乎就像飘过来一样,比草原上的狼还要敏锐的罗仇,居然没有任何感觉。

罗仇听了,忙要行礼,却被老僧轻轻一挥手,道:“不必行礼,行礼非我佛所喜,施主,你既然是红尘俗世之人,纵然有向佛之心,却无向佛之缘,只需心诚即可,善哉。”

“大师受教了,既如此,以后罗仇当以悲尘大师为友朋。”沮渠罗仇满脸肃容地说道。

“好了好了,我看看你的伤。”悲尘大师抓过沮渠罗仇的手腕,开始把脉。

悲尘大师本来是天竺白教的大长老,当初自愿来到东土来布施教义,自从驻跸与法川寺后,信徒很多,威望很高,香火繁盛,如今已经是大西北颇有威望的宗教领袖。

其实白教本来是密宗的一个分支,之所以被称为白教,是因为这个教派的僧裙中加有白色条纹,而且,他们之间传播教义,并不重视典籍,而是注重密法的修习,而修习密法又必须通过师徒口耳相传的途径。

因此,白教的宗教领袖们都在弟子心里有很高的威望,因为都是靠着口口相传而来,自然感情不一样。

但是,这样也有一个后遗症,因为必须靠着口口相传,而不是靠着典籍,所以只有哪里有一个大师,哪里才能有一个寺庙,才能发展信徒,毕竟,刚刚入门的弟子,是没资格去继续收徒传法的。这就造成了一个很大的麻烦,白教想要扩张势力,就是一个很艰难的事情,甚至根本就办不到。

想想看,你只有一个师傅会讲经,别的人根本就不会,一个人再厉害,一次能宣讲的人,也是很有限的,这样扩张起来,得到猴年马月才行?

不过,悲尘大师,倒是并不在乎这些,他虽然真心实意要来普渡这里的百姓,但是并不强求,他深深知道,一旦强求就着相了,追求规模,追求人数,追求排场,很容易心就不定了,就容易被利用,就会被牵制。

那样的佛,是假佛。那样的信徒,也是假的信徒。

千言万语,不过一个真字。

沮渠罗仇因为一个偶然的因素,和悲尘成了很好的朋友,本来沮渠罗仇甚至想效仿过去那样,以自己和部族的重要人物加入白教,来表示对悲尘的友谊,同时换取悲尘的支持,但是悲尘婉拒了,理由也正是他一直坚持的那样,不要俗世里的这些事情,来干扰佛陀的清净。

出乎悲尘大师意料的是,沮渠罗仇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对于悲尘更加敬重,也正因为如此,二人的感情更加深厚,不过,为了避嫌,也为了让彼此回旋的空间更大,悲尘主动提出二人交往的时候各算各的,罗仇自然也是欣然同意。

现在,沮渠罗仇受了伤,顺便来到法川寺静养,对于草原上的事情,悲尘大师当然通过自己的信徒和过往的行人,也能了解一二,但是他却始终坚持不表态的原则。

沮渠罗仇其实还是有些紧张的,他的伤势,说起来不算很重,对于他这种常年征战的人,对于身体的信号是很有经验的,身体到了什么程度,他多少知道。

这伤呢是既不会致命,也不会残废,按理说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是最近,沮渠罗仇却总是做噩梦,而噩梦的主题几乎都是伤势恶化,不治而亡,几次甚至让沮渠罗仇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虽然罗仇这种常年刀口tian血的人,早就对生死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现在,他的大业还没有完成,他的继承人还没有确定,他的部族还没有成为河西的霸主,他不能死,绝不能!

悲尘大师松开了手,轻轻睁开了眼睛,沮渠罗仇有些紧张的看了悲尘一眼,然后竭力压制住有些紧张的心情,尽可能平等地说道:“大师,如何?”

“你的伤势,自然是没有问题。”悲尘缓缓道,“但是罗仇施主,你的身体情况,却并不是特别好。”

”这是何故?”沮渠罗仇有些不解。

“你中毒了。”悲尘直接说道,“这是什么毒,我却是还看不出来,但是肯定是有毒,不然你的伤势应该早就好了。”

“这……”沮渠罗仇仔细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时候能有中毒的机会,而几个月前那次大战,沮渠罗仇记得很清楚,根本只是皮外伤,也没有中毒,按说不会是这样。

悲尘眯着眼,看了看罗仇,想了想,还是说道:“罗仇施主,恕我直言,你这个毒,决计不是这么一两个月能中的。”

“什么意思?”沮渠罗仇这下子才真的惊讶起来。

“这是慢性毒药,贫僧看来,起码已经有两三年了。”

悲尘大师的话,对于沮渠罗仇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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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英雄末路空悲切(2)

这事儿,悲尘大师没有说的很明白,但是沮渠罗仇当然听懂了。

之前的几年,苻坚早就统一了华夏大部分的领土,而且威望如日中天,那时候,大秦铁骑,天下无敌,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沮渠罗仇当初自然也不敢造次,更不会造次,作为卢水胡的酋长,沮渠罗仇除了放牧喝酒外,可是什么都不敢做。那时候他也认为,就此江山永固,既然苻坚封了官职,给了钱粮,自己的部族的人都能吃饱穿暖,那还闹个什么呢?好好生活,才是正道。

而那时候,沮渠男成和沮渠蒙逊俩个小子,更不会也不能有什么野心,他们就像草原上大多数酋长们的孩子一样,练武打猎,喝酒找女人,都是一样的。

很显然的是,在那个年代,大秦帝国统一一切,什么都是他们说了算,自然更不会有任何人敢于在这种环境下闹事,自己部族和其他部族的恩怨,也都被强大的大秦铁骑压制,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因为那个年头,大秦帝国的法子是枪打出头鸟,谁敢冒头就对付谁,所以大家都很规矩。

既然这样,所谓推己及人,自己不会做,别概也不能做,其实就可以排除,那个年代,其他部族的仇人们也好,什么人也好,是没有理由给自己下毒的,而且说起来自己也是个警惕的人,不明不白的东西也不会吃,毕竟是酋长级的人,多少都有保护。

那么,这些都可以排除,其实答案就很明显了,那一定是内鬼!有内鬼想谋害自己。除了这个,沮渠罗仇想不出别的理由来,不是么?

而既然之前天下太平,包括他在内,可以肯定河西走廊没有人会料到庞大的大秦帝国会像今天这样日薄西山,百万大军南下,不但没有一统天下,反而是在淝水之战里一败涂地,并且很快北方就乱成一团,短短一年时间,凉州这样的小地方都易主了,可想而知天下会乱成什么样?

那么人家当初既然料不到天下会乱套,自然也没有动机谋害自己,当然更不会多此一举买通自己部族的人来害自己,那这样的话,答案也就呼之欲出!

居然是他们!居然是他们!

一想到这里,沮渠罗仇的心,就如同刀割一般的疼!

悲尘大师长叹了一声,没有说话。其实他刚才对于是不是把真相讲出来是有一番犹豫的,他当然知道,沮渠罗仇对于两个侄儿有多么深得期许,待他们和待自己的儿子一样亲。如果这样的人都能背叛他,悲尘很担心,沮渠罗仇是不是自此以后,就再也不会相信别人。

等到沮渠罗仇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看起来几乎苍老了十岁!他强自一笑,看了看悲尘,道:“生活总是还要继续,大师,我的毒能解么?”

“能。”悲尘肯定的点头,“这个世道上,就没有不能解的毒,毒无非是一些人不能吃得药,有这种药能毒人,就一定有那一种药可以克之,放心吧。你的毒,离发作还有至少大半年,足够贫僧找出解药了。”

“如此,那就多谢大师了。”沮渠罗仇的脸色好看了很多,看起来,他似乎已经走出了方才那段阴霾,只是这样的事情,又哪里是一时半会可以消减的呢。

“不过……”悲尘大师看了看罗仇的脸色,道:“这些日子,你就在法川寺安心静养吧,你的身体,虽然短时内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也经不起车马劳顿了,更别说打仗。”

“是啊,如今战局已经很明显了,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可打的了,年轻人的事情,就让年轻人们去折腾吧。”沮渠罗仇笑了笑,笑声里有苦涩,但是也有一丝无奈。

悲尘还没有说话,却突然间脸色变了,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看着北方,没有说话。

“怎么了?”沮渠罗仇开始也有些不解,因为他从没有见过悲尘失态的样子,可是很快,他的神色也严峻起来。

常年征战的他,当然也感觉到了隐隐的奔雷之声!

只是此时,天空万里无云,晴朗一片,那当然不是打雷的声音,而是骏马奔腾的声音!

沮渠罗仇笑了。

而这个时候,聚集在法川寺的三百名最精锐的卢水胡勇士,几乎不需要动员,就已经反应过来了,他们几乎是在瞬间,就已经集结好了队伍,开始向北冲锋!

他们必须保护他们的首领,这是他们的使命,更是他们的荣耀!

太阳依然正中天,阳光照在大草滩上,仿佛是为了见证这场对决。

与此同时,最后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身后的草原后,沮渠蒙逊终于打马,最后一个过了纳尔河,河的南边,就是西平郡,也是秃发部的核心地盘,而过了这里,也就标志着这一次的军事行动的结束。

失败?当然不算失败,这一次缴获的战利品简直无数,足够卢水胡消化很多年的,也许他们要担心的是缴获了这么多东西,有些是不能吃不能喝得,只能把他们卖掉,可是卢水胡自己去做这个生意,却总归不太合适,沮渠蒙逊甚至想到了要不要找段业帮忙脱手。

而且,这一仗,基本上决定性的击溃了秃发部,虽然靠着段业和吕光的帮助,以及自己不愿意太严重的折损自己的实力,才让他们败部复活,保留了最后的血脉,但是之前,凉州周边部族里,秃发部是最强大的,而如今,他们无疑是最弱小的,单单算这笔账,这一次的军事行动也是得远大于失。

只是沮渠蒙逊也算是个完美主义者,虽然形势不利的时候,他完全有魄力去壮士断腕,紧急止损,但是事后他总归会纠结,会认为一定是哪里做的不够好。这也是他最后一个过河的原因。

沮渠男成就不一样了,他神色颇有些落寞,因为算起来,在乐都城下的时候,蒙逊的看法是对的,如果不顾一切的立即攻城,根据现在的消息,是能够打得下来的,而那样的话,就算秃发傉檀及时回来了,也一切都晚了。

算起来,是自己的错,造成了这一切,因此去迎接蒙逊的时候,他的脸色还是很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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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英雄末路空悲切(2)

这事儿,悲尘大师没有说的很明白,但是沮渠罗仇当然听懂了。

之前的几年,苻坚早就统一了华夏大部分的领土,而且威望如日中天,那时候,大秦铁骑,天下无敌,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沮渠罗仇当初自然也不敢造次,更不会造次,作为卢水胡的酋长,沮渠罗仇除了放牧喝酒外,可是什么都不敢做。那时候他也认为,就此江山永固,既然苻坚封了官职,给了钱粮,自己的部族的人都能吃饱穿暖,那还闹个什么呢?好好生活,才是正道。

而那时候,沮渠男成和沮渠蒙逊俩个小子,更不会也不能有什么野心,他们就像草原上大多数酋长们的孩子一样,练武打猎,喝酒找女人,都是一样的。

很显然的是,在那个年代,大秦帝国统一一切,什么都是他们说了算,自然更不会有任何人敢于在这种环境下闹事,自己部族和其他部族的恩怨,也都被强大的大秦铁骑压制,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因为那个年头,大秦帝国的法子是枪打出头鸟,谁敢冒头就对付谁,所以大家都很规矩。

既然这样,所谓推己及人,自己不会做,别概也不能做,其实就可以排除,那个年代,其他部族的仇人们也好,什么人也好,是没有理由给自己下毒的,而且说起来自己也是个警惕的人,不明不白的东西也不会吃,毕竟是酋长级的人,多少都有保护。

那么,这些都可以排除,其实答案就很明显了,那一定是内鬼!有内鬼想谋害自己。除了这个,沮渠罗仇想不出别的理由来,不是么?

而既然之前天下太平,包括他在内,可以肯定河西走廊没有人会料到庞大的大秦帝国会像今天这样日薄西山,百万大军南下,不但没有一统天下,反而是在淝水之战里一败涂地,并且很快北方就乱成一团,短短一年时间,凉州这样的小地方都易主了,可想而知天下会乱成什么样?

那么人家当初既然料不到天下会乱套,自然也没有动机谋害自己,当然更不会多此一举买通自己部族的人来害自己,那这样的话,答案也就呼之欲出!

居然是他们!居然是他们!

一想到这里,沮渠罗仇的心,就如同刀割一般的疼!

悲尘大师长叹了一声,没有说话。其实他刚才对于是不是把真相讲出来是有一番犹豫的,他当然知道,沮渠罗仇对于两个侄儿有多么深得期许,待他们和待自己的儿子一样亲。如果这样的人都能背叛他,悲尘很担心,沮渠罗仇是不是自此以后,就再也不会相信别人。

等到沮渠罗仇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看起来几乎苍老了十岁!他强自一笑,看了看悲尘,道:“生活总是还要继续,大师,我的毒能解么?”

“能。”悲尘肯定的点头,“这个世道上,就没有不能解的毒,毒无非是一些人不能吃得药,有这种药能毒人,就一定有那一种药可以克之,放心吧。你的毒,离发作还有至少大半年,足够贫僧找出解药了。”

“如此,那就多谢大师了。”沮渠罗仇的脸色好看了很多,看起来,他似乎已经走出了方才那段阴霾,只是这样的事情,又哪里是一时半会可以消减的呢。

“不过……”悲尘大师看了看罗仇的脸色,道:“这些日子,你就在法川寺安心静养吧,你的身体,虽然短时内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也经不起车马劳顿了,更别说打仗。”

“是啊,如今战局已经很明显了,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可打的了,年轻人的事情,就让年轻人们去折腾吧。”沮渠罗仇笑了笑,笑声里有苦涩,但是也有一丝无奈。

悲尘还没有说话,却突然间脸色变了,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看着北方,没有说话。

“怎么了?”沮渠罗仇开始也有些不解,因为他从没有见过悲尘失态的样子,可是很快,他的神色也严峻起来。

常年征战的他,当然也感觉到了隐隐的奔雷之声!

只是此时,天空万里无云,晴朗一片,那当然不是打雷的声音,而是骏马奔腾的声音!

沮渠罗仇笑了。

而这个时候,聚集在法川寺的三百名最精锐的卢水胡勇士,几乎不需要动员,就已经反应过来了,他们几乎是在瞬间,就已经集结好了队伍,开始向北冲锋!

他们必须保护他们的首领,这是他们的使命,更是他们的荣耀!

太阳依然正中天,阳光照在大草滩上,仿佛是为了见证这场对决。

与此同时,最后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身后的草原后,沮渠蒙逊终于打马,最后一个过了纳尔河,河的南边,就是西平郡,也是秃发部的核心地盘,而过了这里,也就标志着这一次的军事行动的结束。

失败?当然不算失败,这一次缴获的战利品简直无数,足够卢水胡消化很多年的,也许他们要担心的是缴获了这么多东西,有些是不能吃不能喝得,只能把他们卖掉,可是卢水胡自己去做这个生意,却总归不太合适,沮渠蒙逊甚至想到了要不要找段业帮忙脱手。

而且,这一仗,基本上决定性的击溃了秃发部,虽然靠着段业和吕光的帮助,以及自己不愿意太严重的折损自己的实力,才让他们败部复活,保留了最后的血脉,但是之前,凉州周边部族里,秃发部是最强大的,而如今,他们无疑是最弱小的,单单算这笔账,这一次的军事行动也是得远大于失。

只是沮渠蒙逊也算是个完美主义者,虽然形势不利的时候,他完全有魄力去壮士断腕,紧急止损,但是事后他总归会纠结,会认为一定是哪里做的不够好。这也是他最后一个过河的原因。

沮渠男成就不一样了,他神色颇有些落寞,因为算起来,在乐都城下的时候,蒙逊的看法是对的,如果不顾一切的立即攻城,根据现在的消息,是能够打得下来的,而那样的话,就算秃发傉檀及时回来了,也一切都晚了。

算起来,是自己的错,造成了这一切,因此去迎接蒙逊的时候,他的脸色还是很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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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英雄末路空悲切(3)

蒙逊看见男成有些不对,马上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他对这个兄弟实在是太了解了。

男成抿抿嘴,道:“蒙逊,是我不对,如果当时听你的……”

“不,没有如果!”沮渠蒙逊一摆手,“不要这么说,也不能怪你,毕竟这些判断,谁也不能预计,况且,我当时也没有坚持。”

蒙逊这么一说,让男成心里更难受,他何尝不知道,这是做弟弟的在一味的维护他,故意不说破而已。

可是这样,其实男成心里,却更是难受。男成虽然比起蒙逊来说,粗疏了一些,但是好歹也历练了这么多年了,事情是怎么回事他清楚的很,这一次,说白了就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让乐都城成功的撑到了秃发傉檀成功回援。想想看,如果那个时候,一鼓作气打下后面的乐都,别说是姜飞了,哪怕是吕光亲自带人前来,也救不了秃发部,反而只会选择承认既成事实。

如此重大的失误,不是能轻易解释的,而且沮渠男成,不是一个喜欢推卸责任的人,是他的,就是他的,因此他有些忧郁的说道:“蒙逊,你放心吧,这事儿既然是我惹的,我肯定一肩膀扛起,回去了,我就和叔父请罪。”

“叔父……”蒙逊刚说了两个字,突然脸色大变,惊道:“不好!”

“怎么?”沮渠男成和蒙逊从小一起长大,从来没有见过蒙逊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在他的印象里,蒙逊从来都是遇事冷静,极度沉稳的人,他常说的是,面对复杂的情况,急没有用,只会把事情搞糟,最重要的是冷静。

可是现在,连蒙逊都急了,难不成是真的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男成马上心里也沉了下来。

“叔父!叔父有危险。”蒙逊深吸了几口气,才把激动地情绪按耐住,因为现在是在军中,他二人虽然策马在后,身边也是有人的,那些人虽然是绝对忠诚信得过的,但是也不能随便说这种动摇军心的话。

蒙逊压低语气,道:“叔父是不是还在法川寺?”

“是啊,这个你不早就知道么?当时叔父说去哪养伤你也同意啊。”沮渠男成有些不解。

“他身边是不是只有三百人?”沮渠蒙逊继续问道。

“对啊,扎克图带了最精锐的三百勇士在叔父身边呐,这么多年都是这样,有什么问题么?”沮渠男成还是没有抓住重点。

“如果这一次,我们打下了乐都,灭了秃发部,这样当然没什么问题。”沮渠蒙逊咬了咬牙,“可是我们输了,这问题就大了!”

“怎么说?”

“叔父的行踪,不是秘密,也不可能瞒得住,如果我们赢了,凉州各方势力都会默认既成事实,而不会多生事端,我们本来就是在危险地边缘行走,吕光最多默认我们,而不允许其他人趁机再闹大,所以这是我当初料定,我们冒险不会有事,这些日子的事情也证明了这一点,那么这样的话,叔父在法川寺养伤,就算他们知道了,也不敢干什么。”

沮渠蒙逊眯了眯眼睛,抬头看了看天,道:“可是现在,现在我们输了,他们如果知道叔父的行踪,还想趁机落井下石的话,叔父可就……”

沮渠蒙逊还没有说完,可是男成已经觉得如坠冰窖一般!

他当然听懂了,而且他不得不承认,蒙逊说的完全正确,如今自己这边既然失败了,趁机捏软柿子,也是人之常情。换了是男成自己,这个时候恐怕都带人提着刀冲着法川寺去了。

如果在这个时候,干掉卢水胡的首领,那真的是一个不可拒绝的诱惑,这样的事儿,对于河西每一股势力来说,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更可怕的是,对于男成来说,很可能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当初建议错误,卢水胡这一次军事行动就不会功亏一篑,那么自己的叔父也就不会陷入险地。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呐!

男成不同于蒙逊,不是那么沉得住气,他当时就急眼了,忙道:“那蒙逊,我们还等什么?快啊!”

“干什么?”沮渠蒙逊已经开始平静下来了,他其实内心也很焦虑,但是起码表面上,他必须压制住自己的情绪,男成本来就是控制不住的,如果自己再慌,军心一乱,麻烦可就大了!

“干什么?你居然问干什么?”果然,男成的情绪如同预料之中的失控了,看着他那涨红的脸庞,蒙逊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男成却顾不得这么多了,本来因为他的错让叔父陷入危险,他就很着急了,看着蒙逊这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心里更是上火。

“好!好!”男成连连摇头,“错是我犯的,我认,我认还不行么?叔父陷入险地,那和我也脱不了干系,我也认,那么我们现在马上带兵过去,行不行?去帮叔父,行不行?”

沮渠蒙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沮渠男成因为比自己大,多年来也一直扮演哥哥的角色,对自己总是和颜悦色的,就算偶尔急眼,也绝对是对事不对人,可是听他刚才的口气,话里话外的讽刺挖苦,那可是一下子就能听出来。

敢情男成是觉得自己是在矫情,是在为方才那事儿记仇呢。

一想到这个原因,蒙逊心里也有一丝不快,可是他知道,现在不是两个人别苗头的时候,他耐心的对男成说道:“不是我不担心叔父,事实上我的担心一点也不比你少,关键是……法川寺到这儿的距离你也知道,咱们就算不眠不休全速前进,起码也得三天才能到,且不说那是不是来得及,就算来得及,这些日子,儿郎们的消耗你也知道,齐德那混蛋弄得大家都睡不成觉,连日作战,士卒疲惫,他们还能三天三夜连续赶路么?就算能,赶到了法川寺,还能打仗么?”

沮渠蒙逊这话,说的有理有据,男成听了也不得不心服口服,他嗫喏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那你说怎么办?”

蒙逊还没来得及说话,却突然脸色又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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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英雄末路空悲切(4)

“又怎么了?”沮渠男成已经快受不了了,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心情一直很低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而且因为落败和沮渠罗仇遇险,算起账来都有他的一份,现在他心里最想的,其实就是赶紧冲过去,期望能及时救出罗仇来,也算将功赎罪,可是现在,沮渠蒙逊又变色了,显然是有变故。

“天气。”沮渠蒙逊轻轻看了看天,指了指头顶的那朵云,“要下雨了。”

“下雨?”沮渠男成先是一愣,继而色变。

他当然知道,蒙逊的一个本事,就是天气预报,多年来几乎从来没有错过,如今他说是要下雨,那么几乎肯定就会下雨了,没有跑。

“会有多久?”沮渠男成的声音都变了,他当然知道,大草原上,一般来说是不会下雨的,可是一旦下雨,却是草原上噩梦,暴雨常常会让整个草原上的生态环境发生剧烈变化,而且本来骏马在草原上全速奔驰的话,三日五百里,六日一千里,都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一旦下雨的话,这一切就都不可能了。

“起码三天,而且会是连绵的大雨。”沮渠蒙逊轻轻说道。

“啊。”沮渠男成,再也说不出话来,甚至连马鞭都掉到了地上,也没有注意到。

仿佛是为了印证沮渠蒙逊的话,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阴霾起来,那巨大的乌云仿佛在下坠一般,迅速地朝下压,压的男成心里喘不过气来。

“叔父!”男成只是自言自语,可是话里话外的悲怆,谁都听得出来。

等到沮渠蒙逊和沮渠男成带着近千名最忠贞,最可靠的人,赶到原本是世外净土的法川寺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残垣断壁。

很明显,这里经过了一场大战,虽然这里也下过雨,但是依稀还是能闻到血腥味的,大雨都冲刷不干净,可见这里当时的厮杀有多么惨烈?

寺庙已经化为灰烬,多年来信徒们捐赠而成的金碧辉煌的寺庙已经不复存在,整个现场,找不到一个活人。

不过,毕竟是军队,他们还是很快找到了埋葬死人的坑,现在气候还是不太热的,尸体并没有完全腐烂,男成很快指挥人把尸体给起了出来,仔细查验后,发现大部分都是沮渠罗仇身边的卫士,当然,也有法川寺的僧侣,他们身上大部分都带了多处伤口,可见一定是敌人出动了优势兵力,而他们都是力战而亡,够爷们的!

“好样的!你们都是好样的!”沮渠男成是性情中人,死者里的部分是沮渠罗仇的卫队,换句话说,是男成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人,彼此感情极好,如今他们就这样死了,男成怎么能不伤心失望呢?

蒙逊却直接问道:“有么?”他是个理智的人,只关心大事,其实男成和蒙逊最大的分歧,就在这里,男成一直认为蒙逊实在是太过冷血,太过现实和直接。

不过这个时候,男成却顾不上和蒙逊别苗头,因为蒙逊问的也是男成最关心地问题,再次仔细排查后,男成又惊又喜道:“没有的!里面没有叔父,也没有悲尘大师!”

沮渠罗仇和他们常年相处,悲尘也是见过几次的,不会认错,男成的话,也就是说尸体里面,没有沮渠罗仇和悲尘了。

可是蒙逊却并不是很高兴,他沉吟了下,道:“这么说来,叔父和悲尘大师,应该是落入敌手了。”

沮渠男成也同意这一点,看这现场的架势,敌人显然出动了足够多的兵力,法川寺这边抵挡不住,也是意料之中的,那么既然罗仇等人没有战死没有被害,其结果,当然只能是被俘了。

那么下一个关键的问题,就是怎么办。

而男成的意思,其实就是有意无意的奉沮渠蒙逊为首领了,事实上也只能这样,按卢水胡的惯例传统也好,而现在卢水胡的政治现实也罢,能够接班的,也只能是兄弟俩了。如今男成既然主动开口了,无疑蒙逊已经抢到了接班的领先位置。

蒙逊当然懂男成的好意,有些感激的看了男成一眼,而男成回以的,则是一个宽慰的眼神。

那意思是如今正处于艰难的时候,正需要你站出来,扛起部族的一切!

兄弟俩从小一起长大,都是血性男儿,小打小闹,自然是常有的,但是其实感情是很深的,如今这一刻,面对权力的诱惑,二人也都站稳了立场,在这一刻,二人一度认为,兄弟阋墙的事情,在卢水胡不会发生!绝不会!

然而,真不会么?

沮渠蒙逊又看了看已经是一片废墟的法川寺,突然说道:“男成,我们回去!”

“回去?回哪?”沮渠男成大惊,这个时候,沮渠罗仇既然没死,不赶紧想办法营救,还想别的?

“回部族去!要快!不然就来不及了!“这个时候蒙逊却显得极为急切,”没有时间和你解释了,男成,就一句话,你信不信我?“沮渠男成一咬牙,狠狠一点头!

于是,千名疲惫以极的骑兵,几乎不用休整,就立即打马转向东北,全速走了。

一个时辰后,西南方,秃发利鹿孤带着三千铁骑赶到了法川寺,而几乎与此同时,北方的一支骑兵也同时赶到,可是,他们却都扑了空,从地上的痕迹可以看出来,他们的猎物,刚刚走不久,只差一步,他们就可以完成一次完美的合围,只可惜,猎物太狡猾,还是让他们功亏一篑。

但是虽然没有完成目标,他们却对于这件事的策划者,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不管怎样,虽然这次绵延近一个月的河湟风波,造成了惨烈的伤亡,也直接改变了河西的政治版图,甚至某种程度上影响了未来数十年乃至更久的历史,但是在这一刻,这一切不过是反映在报告上的苍白文字和数字,他们现在真心关心的,并不是这里,而是东方。

中原,从来才是天下的核心。

刘裕再次出兵后,做到了真正的事权统一,三军用命,刘裕把自己的心腹们纷纷安插到关键部门,毫不避嫌,反正现在,他的名声已经不是白璧无暇了,各种猜忌,影射,攻击已经是毫不掩饰的公开进行了,再刻意的去避讳不但矫情,还是绑住自己的手脚,聪明如刘裕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而且出征前,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好兄弟段业,在河西已经有了一片天地,虽然算起官职来,段业仅仅是虎翼将军,敦煌太守,而自己是建武将军、下邳太守,算起来比起段业还是略微领先。

可是问题在于,自己的太守是加号,换句话说是虚职,而段业的太守可是实打实的府君大人,一个郡的兵马钱粮,民政刑名,都是自己说了算,两者比较,段业拿的实惠可多多了。

而且由于姐姐在那边,也给自己写信了,对于那边的事情,刘裕也多有了解,他是识货的人,当然看得出段业如今在河西干的风生水起,甚至刘裕直觉的认为,段业取代吕光,也不是个不可能的事情,而自己头上,还有一大堆自己得罪不起的头头脑脑们,一个不小心就会让自己陷入麻烦,两相比较,段业其实还是一点不落下风的。

当弟弟的都如此的努力上进,做哥哥的怎么能落后呢?

再者说,这次出征,名义上是洗刷自己的冤屈加上戴罪立功,实质上也是自己组建班底,锻炼力量的好机会,刘裕自然是全力以赴,毫无保留。

出军后刘裕一反常态,下令全速北进,偃旗息鼓,刚刚出了国境线就遇见秦将陈迈率军祖籍,这陈迈只是秦军里的四流人物,手上的军队也是二线兵马,根本不足为惧,但是刘裕还是亲自上阵,全军突击,陈迈不过三个回合就被斩于马下,秦军溃散。

初战告捷,北府军士气大振,上次失败造成的阴霾和被人算计的鸟气,一下子抒发了个干净,刘裕趁热打铁,直接率军绕过秦军有布防的多座城郭,直取广固。

广固是整个青州的核心,城高池深,又有重兵把守,并不容易攻下,按道理应该先拆掉周围的藩篱,确保后路和侧翼的安全,尤其是补给线的安全,然后再打广固,这也是兵法上的常规办法。

但是刘裕这一次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不顾后路,不怕被切断粮道,而是直接给人中心开花,这样做,一来当然是出其不意,二来更有其他的考虑,因为现在邺城的战局他已经大概知道了,现在邺城已经易手,战略态势已经逆转,如果不迅速拿下广固,恐怕刘裕的高速北上,吸引天下注意,只是给人做了嫁衣裳。

而当刘裕亲自冲到最前方,催促士卒们拼命朝广固赶的时候,邺城南门,正在举行盛大的入城仪式,因为这个时候,邺城已经重新落入慕容家族的手里,不过城内的父老惊奇的发现,主角并不是吴王慕容垂,而是中山王慕容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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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英雄末路空悲切(4)

“又怎么了?”沮渠男成已经快受不了了,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心情一直很低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而且因为落败和沮渠罗仇遇险,算起账来都有他的一份,现在他心里最想的,其实就是赶紧冲过去,期望能及时救出罗仇来,也算将功赎罪,可是现在,沮渠蒙逊又变色了,显然是有变故。

“天气。”沮渠蒙逊轻轻看了看天,指了指头顶的那朵云,“要下雨了。”

“下雨?”沮渠男成先是一愣,继而色变。

他当然知道,蒙逊的一个本事,就是天气预报,多年来几乎从来没有错过,如今他说是要下雨,那么几乎肯定就会下雨了,没有跑。

“会有多久?”沮渠男成的声音都变了,他当然知道,大草原上,一般来说是不会下雨的,可是一旦下雨,却是草原上噩梦,暴雨常常会让整个草原上的生态环境发生剧烈变化,而且本来骏马在草原上全速奔驰的话,三日五百里,六日一千里,都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一旦下雨的话,这一切就都不可能了。

“起码三天,而且会是连绵的大雨。”沮渠蒙逊轻轻说道。

“啊。”沮渠男成,再也说不出话来,甚至连马鞭都掉到了地上,也没有注意到。

仿佛是为了印证沮渠蒙逊的话,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阴霾起来,那巨大的乌云仿佛在下坠一般,迅速地朝下压,压的男成心里喘不过气来。

“叔父!”男成只是自言自语,可是话里话外的悲怆,谁都听得出来。

等到沮渠蒙逊和沮渠男成带着近千名最忠贞,最可靠的人,赶到原本是世外净土的法川寺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残垣断壁。

很明显,这里经过了一场大战,虽然这里也下过雨,但是依稀还是能闻到血腥味的,大雨都冲刷不干净,可见这里当时的厮杀有多么惨烈?

寺庙已经化为灰烬,多年来信徒们捐赠而成的金碧辉煌的寺庙已经不复存在,整个现场,找不到一个活人。

不过,毕竟是军队,他们还是很快找到了埋葬死人的坑,现在气候还是不太热的,尸体并没有完全腐烂,男成很快指挥人把尸体给起了出来,仔细查验后,发现大部分都是沮渠罗仇身边的卫士,当然,也有法川寺的僧侣,他们身上大部分都带了多处伤口,可见一定是敌人出动了优势兵力,而他们都是力战而亡,够爷们的!

“好样的!你们都是好样的!”沮渠男成是性情中人,死者里的部分是沮渠罗仇的卫队,换句话说,是男成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人,彼此感情极好,如今他们就这样死了,男成怎么能不伤心失望呢?

蒙逊却直接问道:“有么?”他是个理智的人,只关心大事,其实男成和蒙逊最大的分歧,就在这里,男成一直认为蒙逊实在是太过冷血,太过现实和直接。

不过这个时候,男成却顾不上和蒙逊别苗头,因为蒙逊问的也是男成最关心地问题,再次仔细排查后,男成又惊又喜道:“没有的!里面没有叔父,也没有悲尘大师!”

沮渠罗仇和他们常年相处,悲尘也是见过几次的,不会认错,男成的话,也就是说尸体里面,没有沮渠罗仇和悲尘了。

可是蒙逊却并不是很高兴,他沉吟了下,道:“这么说来,叔父和悲尘大师,应该是落入敌手了。”

沮渠男成也同意这一点,看这现场的架势,敌人显然出动了足够多的兵力,法川寺这边抵挡不住,也是意料之中的,那么既然罗仇等人没有战死没有被害,其结果,当然只能是被俘了。

那么下一个关键的问题,就是怎么办。

而男成的意思,其实就是有意无意的奉沮渠蒙逊为首领了,事实上也只能这样,按卢水胡的惯例传统也好,而现在卢水胡的政治现实也罢,能够接班的,也只能是兄弟俩了。如今男成既然主动开口了,无疑蒙逊已经抢到了接班的领先位置。

蒙逊当然懂男成的好意,有些感激的看了男成一眼,而男成回以的,则是一个宽慰的眼神。

那意思是如今正处于艰难的时候,正需要你站出来,扛起部族的一切!

兄弟俩从小一起长大,都是血性男儿,小打小闹,自然是常有的,但是其实感情是很深的,如今这一刻,面对权力的诱惑,二人也都站稳了立场,在这一刻,二人一度认为,兄弟阋墙的事情,在卢水胡不会发生!绝不会!

然而,真不会么?

沮渠蒙逊又看了看已经是一片废墟的法川寺,突然说道:“男成,我们回去!”

“回去?回哪?”沮渠男成大惊,这个时候,沮渠罗仇既然没死,不赶紧想办法营救,还想别的?

“回部族去!要快!不然就来不及了!“这个时候蒙逊却显得极为急切,”没有时间和你解释了,男成,就一句话,你信不信我?“沮渠男成一咬牙,狠狠一点头!

于是,千名疲惫以极的骑兵,几乎不用休整,就立即打马转向东北,全速走了。

一个时辰后,西南方,秃发利鹿孤带着三千铁骑赶到了法川寺,而几乎与此同时,北方的一支骑兵也同时赶到,可是,他们却都扑了空,从地上的痕迹可以看出来,他们的猎物,刚刚走不久,只差一步,他们就可以完成一次完美的合围,只可惜,猎物太狡猾,还是让他们功亏一篑。

但是虽然没有完成目标,他们却对于这件事的策划者,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不管怎样,虽然这次绵延近一个月的河湟风波,造成了惨烈的伤亡,也直接改变了河西的政治版图,甚至某种程度上影响了未来数十年乃至更久的历史,但是在这一刻,这一切不过是反映在报告上的苍白文字和数字,他们现在真心关心的,并不是这里,而是东方。

中原,从来才是天下的核心。

刘裕再次出兵后,做到了真正的事权统一,三军用命,刘裕把自己的心腹们纷纷安插到关键部门,毫不避嫌,反正现在,他的名声已经不是白璧无暇了,各种猜忌,影射,攻击已经是毫不掩饰的公开进行了,再刻意的去避讳不但矫情,还是绑住自己的手脚,聪明如刘裕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而且出征前,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好兄弟段业,在河西已经有了一片天地,虽然算起官职来,段业仅仅是虎翼将军,敦煌太守,而自己是建武将军、下邳太守,算起来比起段业还是略微领先。

可是问题在于,自己的太守是加号,换句话说是虚职,而段业的太守可是实打实的府君大人,一个郡的兵马钱粮,民政刑名,都是自己说了算,两者比较,段业拿的实惠可多多了。

而且由于姐姐在那边,也给自己写信了,对于那边的事情,刘裕也多有了解,他是识货的人,当然看得出段业如今在河西干的风生水起,甚至刘裕直觉的认为,段业取代吕光,也不是个不可能的事情,而自己头上,还有一大堆自己得罪不起的头头脑脑们,一个不小心就会让自己陷入麻烦,两相比较,段业其实还是一点不落下风的。

当弟弟的都如此的努力上进,做哥哥的怎么能落后呢?

再者说,这次出征,名义上是洗刷自己的冤屈加上戴罪立功,实质上也是自己组建班底,锻炼力量的好机会,刘裕自然是全力以赴,毫无保留。

出军后刘裕一反常态,下令全速北进,偃旗息鼓,刚刚出了国境线就遇见秦将陈迈率军祖籍,这陈迈只是秦军里的四流人物,手上的军队也是二线兵马,根本不足为惧,但是刘裕还是亲自上阵,全军突击,陈迈不过三个回合就被斩于马下,秦军溃散。

初战告捷,北府军士气大振,上次失败造成的阴霾和被人算计的鸟气,一下子抒发了个干净,刘裕趁热打铁,直接率军绕过秦军有布防的多座城郭,直取广固。

广固是整个青州的核心,城高池深,又有重兵把守,并不容易攻下,按道理应该先拆掉周围的藩篱,确保后路和侧翼的安全,尤其是补给线的安全,然后再打广固,这也是兵法上的常规办法。

但是刘裕这一次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不顾后路,不怕被切断粮道,而是直接给人中心开花,这样做,一来当然是出其不意,二来更有其他的考虑,因为现在邺城的战局他已经大概知道了,现在邺城已经易手,战略态势已经逆转,如果不迅速拿下广固,恐怕刘裕的高速北上,吸引天下注意,只是给人做了嫁衣裳。

而当刘裕亲自冲到最前方,催促士卒们拼命朝广固赶的时候,邺城南门,正在举行盛大的入城仪式,因为这个时候,邺城已经重新落入慕容家族的手里,不过城内的父老惊奇的发现,主角并不是吴王慕容垂,而是中山王慕容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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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英雄末路空悲切(5)

邺城的上空,晴空万里。一如慕容冲的心情。

他回来了!凤皇终于回来了!回到了邺城。

大燕帝国,定都与邺城,因此所有忠诚于大燕的人,都把邺城视为心中的圣地,唯有光复邺城,才算光复大燕国,也唯有带着大家收复邺城的人,才有资格当大燕国的皇帝,当鲜卑人的领袖。

那么现在,慕容冲的地位已经无可置疑了!慕容垂已经败走,现在,他就是天下鲜卑人无疑的头人,未来大燕国理所当然的皇帝!然后,他将名正言顺的率领鲜卑大军,先收复大燕国的全部故土,再率军攻破长安,灭掉秦国,最后南下江南,统一全国。

这一切的路子,似乎已经铺好,慕容冲在二十多年后,终于感受到了他身上高贵的血脉带给他的力量和光荣!

进城也是需要一个黄道吉日加良辰美景的,这个时候,邺城内已经清扫干净,准备迎接新的主人。当然,需要清扫还有一个原因,因为邺城易手,其实首先并不是慕容冲打下了的,而是拓跋珪率领的骑兵,他们突然出现在邺城背后,给了苻丕最致命的一击!

猝不及防的苻丕万万也想不到,背后居然还有人这么捅了一刀,虽然他率众竭力死战,但是还是挡不住拓跋珪的铁骑,无奈之下,苻丕本想自杀殉国,却被部下救下,突围西去了。

拓跋珪这次南下,当然不会白干,李千山还是依照约定,让他们放肆的在邺城里抢劫了一天,当然,受害者主要是来不及跑掉的氐人贵族,但是也少不了不少汉人。

当然,按约定,鲜卑人的聚集区和大燕国过去的宫殿等等,这一次没有受到丝毫损害,其实,当时的乱兵,不是没有打过这里的主意,却被拓跋珪坚决的制止了,道理很简单,拓跋珪虽然年轻,也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合作这种事情,绝不能只想着一锤子买卖,而要想着还会有下一次,可以预计,和慕容冲绝对还会有很大合作空间,现在就得罪他,虽然他不一定能把自己怎么样,还是不划算。

为了表示自己的坚决和诚意,拓跋珪不惜当众杀掉几个想去抢劫鲜卑人的亲兵,来给慕容冲看,而这一幕,慕容冲的使者自然很高兴,因为这代表重视和诚意。

拓跋珪的母亲贺兰氏也很高兴,因为这代表着拓跋珪终于长大了,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了。

唯有李千山很忧虑。

因为李千山固然知道拓跋珪不可小觑,但他不像段业一样,知道拓跋珪后来还建立了强大的魏国,他当初找到拓跋珪只是直觉的想利用这支势力,却没有想到自己很可能会干一件前门驱狼,后门进虎的事情。

拓跋珪这一手,很多成熟的汉人政客,也未必做得出来,就算能做出来,也一定是经过无数历练,对于人心人性了解透彻,脸皮够厚心够黑,才能行,可是拓跋珪不过十四岁!

十四岁的孩子就这么可怕,以后呢?以后还得了?这一刻,李千山一度想是不是趁着他年轻就用计做了他?旋即一想,现在实在没有机会,只能作罢。

虽然如此,李千山还是牢牢记住了拓跋珪这个名字。

当然了,引拓跋珪入塞,虽然造成了无数黎民百姓的伤亡,可是李千山并不在乎这些,反正在李千山看来,那些死去的人,不是鲜卑胡人,就是一些背叛自己国家和民族的汉奸!这样得人,人得而诛之,被胡人杀了,反而省的脏了自己的手!对于造的这些杀孽,李千山不但没有压力,反而引以为荣。

城门处,准备进城的慕容冲当然有些志得意满,但是却竭力压制住情绪,反倒是旁边的李千山神色矜持,一点没有得意忘形的样子,这更让慕容冲钦佩不已。

慕容冲知道,如果没有李千山,自己不会有现在的一切,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现在很可能已经在各方势力的夹杀下成为阶下囚或者路边枯骨了。

“先生。”自从李千山崭露头角后,慕容冲再也没有直呼其名,而是以先生待之,事实上他也当得起先生的称号。礼贤下士这点最基本的道理,慕容冲当然晓得。

“大王。”李千山的态度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谦恭,他是自小读圣贤书长大的,当然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慕容冲怎么说,也是鲜卑人,而自己是汉人,还是鲜卑贵族最警惕的谋臣,虽然他现在信任自己,可是保不定哪天就不信任自己了,这一次自己能玩这么大,帮慕容冲奇迹般的拿下邺城,自己的本事当然没的说,可是被猜忌也是肯定的。

“慕容冲能有今日,是拜先生所赐,大恩大德,慕容冲无以为报,愿与先生,共享江山!”慕容冲有些激动地说道,而旁人尽皆变色,纷纷言不可,而慕容冲却依然微笑不改。

平心而论,慕容冲这个时候的话,是真心的,他的命运,实在是太坎坷了,从大燕国的天潢贵胄,到耻辱的娈童,从无人注意的小官,到众至十余万的豪强,再到今天堂堂正正回到故土,回到邺城,一路走来,他早就看惯了人间的冷暖,这一刻,他是真心的感谢李千山,说出的话虽然有冲动成分,但是也真心实意的想这样来表达自己的谢意。

不过,李千山却坚决的拒绝了,虽然他也看得出来慕容冲是真心的,可是越是真心,越是要拒绝,慕容冲身边某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很不对了!

慕容冲见李千山坚决推辞,心里更是感激,旋即一想,道:“所谓有功不赏,则功臣寒心,先生立下这样的功劳,受到奖赏也是应该的,如果再坚辞不授,恐怕让其他人以后也不敢立功了,您说呢?”

“不知道大王想赏什么?”李千山见推辞不过去,只好说道。

“唔。”慕容冲想了想,道:“这样吧,孤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先生,孤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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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英雄末路空悲切(5)

邺城的上空,晴空万里。一如慕容冲的心情。

他回来了!凤皇终于回来了!回到了邺城。

大燕帝国,定都与邺城,因此所有忠诚于大燕的人,都把邺城视为心中的圣地,唯有光复邺城,才算光复大燕国,也唯有带着大家收复邺城的人,才有资格当大燕国的皇帝,当鲜卑人的领袖。

那么现在,慕容冲的地位已经无可置疑了!慕容垂已经败走,现在,他就是天下鲜卑人无疑的头人,未来大燕国理所当然的皇帝!然后,他将名正言顺的率领鲜卑大军,先收复大燕国的全部故土,再率军攻破长安,灭掉秦国,最后南下江南,统一全国。

这一切的路子,似乎已经铺好,慕容冲在二十多年后,终于感受到了他身上高贵的血脉带给他的力量和光荣!

进城也是需要一个黄道吉日加良辰美景的,这个时候,邺城内已经清扫干净,准备迎接新的主人。当然,需要清扫还有一个原因,因为邺城易手,其实首先并不是慕容冲打下了的,而是拓跋珪率领的骑兵,他们突然出现在邺城背后,给了苻丕最致命的一击!

猝不及防的苻丕万万也想不到,背后居然还有人这么捅了一刀,虽然他率众竭力死战,但是还是挡不住拓跋珪的铁骑,无奈之下,苻丕本想自杀殉国,却被部下救下,突围西去了。

拓跋珪这次南下,当然不会白干,李千山还是依照约定,让他们放肆的在邺城里抢劫了一天,当然,受害者主要是来不及跑掉的氐人贵族,但是也少不了不少汉人。

当然,按约定,鲜卑人的聚集区和大燕国过去的宫殿等等,这一次没有受到丝毫损害,其实,当时的乱兵,不是没有打过这里的主意,却被拓跋珪坚决的制止了,道理很简单,拓跋珪虽然年轻,也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合作这种事情,绝不能只想着一锤子买卖,而要想着还会有下一次,可以预计,和慕容冲绝对还会有很大合作空间,现在就得罪他,虽然他不一定能把自己怎么样,还是不划算。

为了表示自己的坚决和诚意,拓跋珪不惜当众杀掉几个想去抢劫鲜卑人的亲兵,来给慕容冲看,而这一幕,慕容冲的使者自然很高兴,因为这代表重视和诚意。

拓跋珪的母亲贺兰氏也很高兴,因为这代表着拓跋珪终于长大了,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了。

唯有李千山很忧虑。

因为李千山固然知道拓跋珪不可小觑,但他不像段业一样,知道拓跋珪后来还建立了强大的魏国,他当初找到拓跋珪只是直觉的想利用这支势力,却没有想到自己很可能会干一件前门驱狼,后门进虎的事情。

拓跋珪这一手,很多成熟的汉人政客,也未必做得出来,就算能做出来,也一定是经过无数历练,对于人心人性了解透彻,脸皮够厚心够黑,才能行,可是拓跋珪不过十四岁!

十四岁的孩子就这么可怕,以后呢?以后还得了?这一刻,李千山一度想是不是趁着他年轻就用计做了他?旋即一想,现在实在没有机会,只能作罢。

虽然如此,李千山还是牢牢记住了拓跋珪这个名字。

当然了,引拓跋珪入塞,虽然造成了无数黎民百姓的伤亡,可是李千山并不在乎这些,反正在李千山看来,那些死去的人,不是鲜卑胡人,就是一些背叛自己国家和民族的汉奸!这样得人,人得而诛之,被胡人杀了,反而省的脏了自己的手!对于造的这些杀孽,李千山不但没有压力,反而引以为荣。

城门处,准备进城的慕容冲当然有些志得意满,但是却竭力压制住情绪,反倒是旁边的李千山神色矜持,一点没有得意忘形的样子,这更让慕容冲钦佩不已。

慕容冲知道,如果没有李千山,自己不会有现在的一切,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现在很可能已经在各方势力的夹杀下成为阶下囚或者路边枯骨了。

“先生。”自从李千山崭露头角后,慕容冲再也没有直呼其名,而是以先生待之,事实上他也当得起先生的称号。礼贤下士这点最基本的道理,慕容冲当然晓得。

“大王。”李千山的态度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谦恭,他是自小读圣贤书长大的,当然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慕容冲怎么说,也是鲜卑人,而自己是汉人,还是鲜卑贵族最警惕的谋臣,虽然他现在信任自己,可是保不定哪天就不信任自己了,这一次自己能玩这么大,帮慕容冲奇迹般的拿下邺城,自己的本事当然没的说,可是被猜忌也是肯定的。

“慕容冲能有今日,是拜先生所赐,大恩大德,慕容冲无以为报,愿与先生,共享江山!”慕容冲有些激动地说道,而旁人尽皆变色,纷纷言不可,而慕容冲却依然微笑不改。

平心而论,慕容冲这个时候的话,是真心的,他的命运,实在是太坎坷了,从大燕国的天潢贵胄,到耻辱的娈童,从无人注意的小官,到众至十余万的豪强,再到今天堂堂正正回到故土,回到邺城,一路走来,他早就看惯了人间的冷暖,这一刻,他是真心的感谢李千山,说出的话虽然有冲动成分,但是也真心实意的想这样来表达自己的谢意。

不过,李千山却坚决的拒绝了,虽然他也看得出来慕容冲是真心的,可是越是真心,越是要拒绝,慕容冲身边某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很不对了!

慕容冲见李千山坚决推辞,心里更是感激,旋即一想,道:“所谓有功不赏,则功臣寒心,先生立下这样的功劳,受到奖赏也是应该的,如果再坚辞不授,恐怕让其他人以后也不敢立功了,您说呢?”

“不知道大王想赏什么?”李千山见推辞不过去,只好说道。

“唔。”慕容冲想了想,道:“这样吧,孤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先生,孤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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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千金难买君臣信(1)

这话一出,慕容冲身边很多人,顿时呼吸都不畅了!

乖乖,现在的行情很明显,慕容冲只要进了这邺城,就是当之无愧的大燕国之主,而大燕国就算还没有来得及统一天下,一个国君对一个下属说出能答应你一个要求,这实在是太有诱惑了!

金钱美女?权利地位!?这些下属们都在设身处地的替李千山想辄了,如果是他们,他们会要什么?

可是很多人一想,就发现要这些好像都亏了,如今李千山深得慕容冲信任,一旦慕容冲成了国君,这些人都算是开国元勋,那么荣华富贵难道还少得了么?

丹书铁劵!突然有人想起了这个,而很快,几乎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个物事。并且他们都认为,如果李千山够聪明的话,就该选丹书铁券。

事实上,丹书铁券,本来就是君主们对臣子的一种许诺,带有奖赏和盟约性质的凭证,从战国开始就有,刘邦夺国后也曾经颁发,这个东西当然荣誉作用奖赏作用,但是最要紧的,也最被这些大臣们看重的,还是免死功能。

要知道,荣华富贵这些东西,身居高位的人并不难弄到,可是他们最怕的,却还是君王翻脸。君王一翻脸,他们一旦掉了脑袋,又拿什么去安享荣华富贵?

可是,有了丹书铁劵就不一样了,只要你不谋反,哪怕犯了别得罪,由于有这个丹书铁劵的存在,君主也不敢更不能把你干掉,毕竟这是对于功臣的一种契约,轻易是不能违背的,不然何以立信于天下?想要这个东西的人,自然也不会去谋反,而且也不知道后世有一朵奇葩叫做朱元璋,所以他们对于丹书铁劵可以说是相当感冒。

就当所有人都认为聪明的李千山,会果断要丹书铁券的时候,李千山却微笑道:“大王,既然您如此盛情,在下也确实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吧!”慕容冲笑道:“只要你能开口,我是一定不会拒绝你的!”

“只是……”李千山面露难色,“在下要的这个东西,非常宝贵,不是在下怕大王小气,而是古往今来,没有多少君王,愿意把这个物事给他的臣下们,因为……它实在是太宝贵了。”

众人这下子纷纷来了精神,难不成李千山还能想到什么比丹书铁券更宝贵的东西?还有什么是历朝历代的君王们都给不起的?世间真有这种玩意?

慕容冲也好奇了,“你说说看,是什么?”

“信任。”李千山淡淡说道。

“信任?”慕容冲高叫一声,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你认为孤不信任你?”

也难怪慕容冲生气,这些日子以来,他对于李千山基本上是言听计从,说怎么做就怎么做,连细节和缘由也不问,如果这个都不算信任,就没什么是信任了。

其他人也都有些惊讶,谁不知道,如今慕容冲最信任的人,就是他李千山,可是你这个时候还跟人家要信任,岂不是自找没趣?这下可好,人家本来非常信任你的,你这么来了一出,是个人都不会如同以前一样了。

这就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很多人都替李千山不值。

李千山却一点不慌,而是徐徐说道:“大王,如今您待卑职,自然是言听计从,毫无滞碍,卑职当然是感激莫名,但是如今,趁着大家都在,趁着大王将要入城的好时辰,卑职有几句心里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这点气量,慕容冲当然是有的。

“谢大王。”李千山一脸虔诚的行礼,然后道,“大王,今天您还在创业之时,信任卑职,所以卑职竭忠尽智,出谋划策,想尽办法为大王打江山,而大王信任各位将士,于是三军用命,打败了多少强敌,如今大王终于有机会能够堂堂正正回到邺城,回到祖宗的龙兴之地,这里面,主要当然是大王英明神武,是将士们奋不顾身,可是很重要的一点,却是大王信任大家,大家也用忠诚和奋斗来回报大王,不是么?”

慕容冲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现在大王当然可以,可是大王马上就要成为重建的大燕国之主,大王的气势上扬,越来越多的人也会聚集到大王的身边,所谓风虎云龙,天下英雄汇聚,当然是好事,可是毕竟,那些人不同于卑职和其他将士们,于大王共患难,创基业,他们如果在大王身边说话,在大王身边鼓动,而卑职等人远在千里之外,为大王打江山,战敌人,那时候,大王在消息不明,来不及确认的时候,还能不能对卑职等人保持信任?”

李千山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几乎所有慕容冲的手下,都心有戚戚,而定定的看着慕容冲,要看看他怎么表态。

的确,这个问题永远是一个大问题,一个帝王在创业的时候,当然会信任手下,不然根本就没法成气候,可是一旦基业坐大,很多人就保证不了这一点了。

不是说他们不愿意信任,而是不可能朝夕相处之后,人一旦产生距离,加上别人一进谗言,所谓飞短流长,信任很容易就被侵蚀了。而信任一旦被侵蚀,想再重建就难了,于是君臣往往离心,事情也就会坏事。

当然了,君王也有君王的难处,这些开国功臣一来知道自己的底细,知道自己并不是后来赴会的所谓真龙天子,君权神授,二来他们也都有很强的实力和很高的威望,君王其实也很担心他们夺位,这样一来,有了猜忌,就更难信任了。

慕容冲当然听懂了李千山的话,也看懂了众人的表情,更晓得事情的关键,这个问题,如果不解决,很可能就会影响到众人的士气,更影响到自己的前途。

他定定看着李千山,从李千山的眼睛里,只读到了坦然,读到了期待,却没有别的。

这个人,真的值得信任么?

慕容冲犹豫了,却只犹豫了片刻,接着,他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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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千金难买君臣信(2)

李千山也死死看着慕容冲的眼睛,人的话或许会骗人,但是人的眼神却是绝对不会骗人的,对于这一点,李千山是有把握的。

幸运的是,他从慕容冲眼里读到了犹豫,读到了迟疑,却唯独没有读到狡黠欺骗。

相反,他读到了真诚。

事实上,面对这种抉择,身为上位者,不犹豫迟疑那是假的,犹豫了迟疑了,起码能说明他认真考虑过,慎重思索过,如果现在慕容冲想也不想就答应了,那就肯定是糊弄人的。

他会怎么做呢?李千山在期待,大家也都在期待,不过区别对于,慕容冲的这个决定,同时也决定了李千山的去留。

而这时候,慕容冲却说道:“先生,我答应你。”

“恩?”李千山虽然足智多谋,却也没有料到慕容冲这么快就答应了,这样是真心还是假意?起码从慕容冲的眼神来看,似乎不假的。

“你所说的一切,都很有道理,也算给孤提醒了。”慕容冲笑吟吟说道,“人在外而主在内,确实会有你说的问题,历代先贤既然都未能幸免,孤年轻德薄,如果没有先生的提醒,很可能真的会犯这样的错误,而且到了那时候,恐怕就是亡羊补牢,也为时已晚了。所以这么看,先生你又立下了一个大功!”

“不敢。”

“这样的话,孤今天就可以告诉先生你,还有告诉各位!”慕容冲扫视一眼,朗声道,“慕容冲年轻众寡,本无争雄之意,然国仇家恨,逼得我走到了这一步,好在,有先生,有各位的全力相助,更有列祖列宗在天之灵的庇佑!让慕容冲有了今天,慕容冲是不会忘记这一切的!今天,慕容冲愿意在这里对天盟誓,慕容冲与各位,共患难,同富贵,不言离!必定信任始终,不受离间,如有违背,天地不容!”

这番话,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动容!

虽然在乱世,说出去的话,并不能代表什么,这年头说话不算的真不少,但是那些要么是私相授受,要么是留下了可以解释的空间,当众说给众人,堵死后路的可不多。

更何况,慕容冲和旁人不同,他毕竟是这些人的领袖,传统来说,下属向领袖效忠,在道义上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领袖并不亏欠下属。

而慕容冲在公开场合讲这句话,说白了,是绑住了自己的手脚,按照传统观点,也有些降低了自己的格局。

但是听在众人耳中,却不一样了,因为慕容冲既然敢当众盟誓,无论如何其诚意那是不容置疑的,大家当然很感动,甚至还有人留下了眼泪。

连慕容冲自己,都为自己当时那近乎神来一笔的一番话感到自豪,他也有充分的理由来自豪,因为这话一出,众人对他的向心力,那是显然的急剧增加。

李千山这时候也慨然道:“在下愿为大王尽忠至死!”

“卑职也愿意!”

“末将也愿意!”

看着李千山的一番问话,居然意外凑成了上下大团结,慕容冲当然高兴的合不拢嘴,甚至都怀疑起李千山是不是故意来做这么一出,让众人归心自己了。

这个想法一旦滋生,就越想越是这么回事,慕容冲心里对李千山更感激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高呼,把慕容冲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之中。

“时辰已到!请大王入城!”

唱喏的兵大声喊道,而慕容冲也整理了下衣冠,平静了下心情,怀着莫名的激动与期待,轻轻的抽了抽自己的马。

邺城,我终于回来了!慕容冲的心在狂跳,等了好久,终于等到这一天!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慕容冲光复了邺城,自然也意味着秦帝国失去了邺城,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自然,也传到了已经平静了很久的长安城里。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邺城一丢,河北也就丢了,之前秦军的连战连胜,击退了晋军,消灭了慕容泓,赶走了慕容冲并且收复了山西,一度让秦帝国的百姓和士绅们认为大局已定,秦帝国将会重新取得优势。尤其是石越这支军力强大的机动部队还在,让所有人都相信,河北的苻丕,山东的石越相配合,一定能消灭慕容垂和慕容冲的残部,重新统一北方。

而一旦完成了北方的统一,由于北方和江南面积人口资源等等的绝对优势,只需要再休养生息几年,待到力量一恢复,到那时候,由已经在军民心中建立起很高威望的太子苻宏挂帅出征,只需稳扎稳打,江南一定不是对手,那样的话,统一也是指日可待。

既然后势看好,原本动摇的人们,自然重新向大秦帝国靠拢,地方官员们自然也纷纷上书表忠心,在家“生病”的这个时候病也都好了,一度请求告老的又表示还能为天王贡献点余力,总之这些日子,苻坚接到的各种上书,几乎是过去的两倍。

对于这些人的种种丑态,苻坚当然是心里有数,不过那时候形势大好,正是用人之际,苻坚也不愿意节外生枝,自然是一笑置之。

可是,当邺城失陷的消息传来时,苻坚沉默了。

是的,他一度感到悲愤,甚至感到绝望!

淝水之战,百万大军兵败如山倒的时候,他没有绝望;三路大军北伐势如破竹,而国家危若累卵的时候,他没有绝望;敌军兵临城下,国家各地都竖起反旗的时候,他也没有绝望。因为那个时候,他都相信自己的失败只是暂时的,只需要给他时间,他就一定能力挽狂澜。

事实上他也做到了,他扭转了颓势,镇压了叛乱,击退了敌军,就在昨天,他还是坚定地相信自己不但能力挽狂澜,还能振衰起敝,他甚至已经想了是不是再过两年,就再次出兵南征,一举统一全国!

到了那时候,自己将会禅位给太子,安度晚年,和张氏一起悠游岁月,这一切一想都觉得美好!

可是现在,全毁了!人最怕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明明已经看见曙光,希望却被无情的打碎!

可是这一切美好的幻想,都被邺城失陷的消息给震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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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千金难买君臣信(3)

自从看了那个飞章告变后,苻坚就把自己关进屋子里,谁也不见了。

张氏急的团团转,可是她也没什么好办法。知夫莫若妻,她从来没有见过,苻坚面对困难的时候,不是选择面对,而是躲了起来。

多年的共同生活,让张氏知道,苻坚不管是吹胡子瞪眼,还是摔东西打人,其实都没什么,那只是一种发泄,苻坚本来就是性情中人,心里的火发出来了,也就肯定没事了。

怕就怕这样,淤积在心里,那说明问题就真的严重了。

就在这个时候,身边的宫女悄悄在张氏耳边说道:“娘娘,太子殿下已经在外殿了,您是不是……”

“我去见他,你在这盯着些,天王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告诉本宫。”张氏马上说道,这个时候,她一个妇道人家,也的确需要主心骨。

“是。”

外殿,一身玄黄服饰,头戴鹤冠的太子苻宏,正站在一副画前,虽然他背着双手,看起来风度翩翩,可是张氏是女人,到底心细,一眼就看出来,苻宏心里也不踏实,看起来这一次的事情真不小了!

苻坚有规定,后宫不能干预政事,所以现在,张氏是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了,但是一想,也只能是军国大事,不然不至于太子也这样了。

苻宏会武,所以感觉比寻常人灵敏许多,他见张氏来了,忙回头转身,正欲躬身行礼,张氏却轻声道:“太子不必多礼,如今非常时刻,可以事急从权,天王现在谁也不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是……”

张氏算起来,是太子的庶母,问题是他的亲娘还在,所以二人之间的关系一直淡淡的,张氏独宠后宫,但是没有野心,而太子的身份也不便于他结交后宫,所以二人一直以来,都刻意保持着距离,因为不熟悉,所以太子在张氏面前也不是太放得开。

他犹豫了下,才说道:“娘娘,父王这一次遇见的事情,固然不小,不过如今国家处于关键时刻,一切都依赖父王做主啊,前些日子,父王也委派儿臣,可以相机处理能处理的日常事务,本不该打扰父王的,但是这一次,恐怕……”

张氏听了,顿时心里一跳,看起来真的是大麻烦了,不然以苻宏的稳重,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苻坚,自找没趣。

苻宏接着说道:“所以儿臣这次不惜来到这儿,也就是让娘娘您行个方便,无论如何,现在请娘娘带个话,就说儿臣求见。”

张氏犹豫了下,道:“太子,不是本宫要拦你,可是你也知道,天王有令在先,后宫决计不能干预政事,这么多年来,本宫也只是伺候大王的生活起居,也从来不敢越界半步,这一次也是一样,其实不瞒你说,到现在为止,本宫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呃……”苻宏犹豫了下,道:“事已至此,如果有追究,就追究儿臣吧,不瞒娘娘,这一次事情真的是捅破天了!苻丕回来了。”

“苻丕?”张氏有些不解,“他不是在镇守邺城么,大王如果没有敕书,他怎敢擅离职守?”

只是张氏刚刚说完,就突然意识到了真相。

苻丕是大秦帝国派驻在河北的最高军政长官,镇守着邺城这个最重要的地方,而苻坚既然没有任何命令就回到了长安,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

邺城丢了!

邺城丢了,也就意味着河北丢了,张氏突然知道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这才刚刚过了一个还算消停的年,为什么又闹腾下来了?一想到此,张氏不由悲从中来,难怪天王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谁也不理,本来已经看到了曙光,却被这样活生生的击碎希望,让人怎么能受得了呢?

只是现在,她作为苻坚身边的女人,就更得挺住了,她是女人,不懂打仗,不懂理政,可是有一条她是懂的,寻常是男人在外面给自己遮风挡雨,如今用得着的时候,自己虽然是女人,也得为自己的男人分忧!

于是张氏看了太子一眼,沉声道:“太子殿下请放心,你在这里稍待,我这就去见天王,哪怕拼着违制被打入冷宫,我也一定把话给你带到!”

太子大为感激,没想到这个庶母居然如此深明大义,心中的观感顿时大为改善。他忙道:“既然如此,是国家的大幸,苻宏代天下苍生,文武百官,多谢娘娘了!”

只是张氏进去了之后,很久没有出来,苻宏在那里越等越着急,最后甚至都想闯进去看看了。

但是少年时候的教育,让苻宏压抑住了这个疯狂地想法,他知道,擅自闯宫,是极其严重的行为,完全可以定个造反弑君的罪名,那样的话自己就完了。

张氏虽然没出来,可是现在为止,还没有消息传出来,说明事情还不算太坏,只能继续等待,不然也没有别的办法。

苻宏等啊等,等的饥肠辘辘,等到天黑,终于,脸上还有泪痕的张氏出来了,苻宏和临时赶到的权翼忙迎了上去,只见张氏手上拿着一张黄纸,淡淡说道:“这是天王亲笔书写的诏书,太子,你和权大人马上颁行天下,从现在开始,立即生效。”

说罢,张氏就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太子从小黄门手上接过黄纸,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而凑过来的权翼,也呆住了,因为黄纸上的消息,实在太大,太重要了。

第二天,大江南北,长城内外,都知道了这个震撼性的消息!

天王苻坚养病,大秦帝国太子苻宏监国,总理一切事务!

虽然没有明说,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唯有苻坚的身体不能履行君主的义务时,才需要太子监国,不然,苻坚不过四十六岁,正是一个政治家精力和体力最旺盛的时候,哪里有道理就这样丢下权力,却把权力交给儿子呢?

其他各方,自然是反映各异,只是正在和哭闹不休的秃发灵说话的段业,得知这个消息后竟然是相当的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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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千金难买君臣信(3)

自从看了那个飞章告变后,苻坚就把自己关进屋子里,谁也不见了。

张氏急的团团转,可是她也没什么好办法。知夫莫若妻,她从来没有见过,苻坚面对困难的时候,不是选择面对,而是躲了起来。

多年的共同生活,让张氏知道,苻坚不管是吹胡子瞪眼,还是摔东西打人,其实都没什么,那只是一种发泄,苻坚本来就是性情中人,心里的火发出来了,也就肯定没事了。

怕就怕这样,淤积在心里,那说明问题就真的严重了。

就在这个时候,身边的宫女悄悄在张氏耳边说道:“娘娘,太子殿下已经在外殿了,您是不是……”

“我去见他,你在这盯着些,天王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告诉本宫。”张氏马上说道,这个时候,她一个妇道人家,也的确需要主心骨。

“是。”

外殿,一身玄黄服饰,头戴鹤冠的太子苻宏,正站在一副画前,虽然他背着双手,看起来风度翩翩,可是张氏是女人,到底心细,一眼就看出来,苻宏心里也不踏实,看起来这一次的事情真不小了!

苻坚有规定,后宫不能干预政事,所以现在,张氏是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了,但是一想,也只能是军国大事,不然不至于太子也这样了。

苻宏会武,所以感觉比寻常人灵敏许多,他见张氏来了,忙回头转身,正欲躬身行礼,张氏却轻声道:“太子不必多礼,如今非常时刻,可以事急从权,天王现在谁也不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是……”

张氏算起来,是太子的庶母,问题是他的亲娘还在,所以二人之间的关系一直淡淡的,张氏独宠后宫,但是没有野心,而太子的身份也不便于他结交后宫,所以二人一直以来,都刻意保持着距离,因为不熟悉,所以太子在张氏面前也不是太放得开。

他犹豫了下,才说道:“娘娘,父王这一次遇见的事情,固然不小,不过如今国家处于关键时刻,一切都依赖父王做主啊,前些日子,父王也委派儿臣,可以相机处理能处理的日常事务,本不该打扰父王的,但是这一次,恐怕……”

张氏听了,顿时心里一跳,看起来真的是大麻烦了,不然以苻宏的稳重,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苻坚,自找没趣。

苻宏接着说道:“所以儿臣这次不惜来到这儿,也就是让娘娘您行个方便,无论如何,现在请娘娘带个话,就说儿臣求见。”

张氏犹豫了下,道:“太子,不是本宫要拦你,可是你也知道,天王有令在先,后宫决计不能干预政事,这么多年来,本宫也只是伺候大王的生活起居,也从来不敢越界半步,这一次也是一样,其实不瞒你说,到现在为止,本宫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呃……”苻宏犹豫了下,道:“事已至此,如果有追究,就追究儿臣吧,不瞒娘娘,这一次事情真的是捅破天了!苻丕回来了。”

“苻丕?”张氏有些不解,“他不是在镇守邺城么,大王如果没有敕书,他怎敢擅离职守?”

只是张氏刚刚说完,就突然意识到了真相。

苻丕是大秦帝国派驻在河北的最高军政长官,镇守着邺城这个最重要的地方,而苻坚既然没有任何命令就回到了长安,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

邺城丢了!

邺城丢了,也就意味着河北丢了,张氏突然知道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这才刚刚过了一个还算消停的年,为什么又闹腾下来了?一想到此,张氏不由悲从中来,难怪天王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谁也不理,本来已经看到了曙光,却被这样活生生的击碎希望,让人怎么能受得了呢?

只是现在,她作为苻坚身边的女人,就更得挺住了,她是女人,不懂打仗,不懂理政,可是有一条她是懂的,寻常是男人在外面给自己遮风挡雨,如今用得着的时候,自己虽然是女人,也得为自己的男人分忧!

于是张氏看了太子一眼,沉声道:“太子殿下请放心,你在这里稍待,我这就去见天王,哪怕拼着违制被打入冷宫,我也一定把话给你带到!”

太子大为感激,没想到这个庶母居然如此深明大义,心中的观感顿时大为改善。他忙道:“既然如此,是国家的大幸,苻宏代天下苍生,文武百官,多谢娘娘了!”

只是张氏进去了之后,很久没有出来,苻宏在那里越等越着急,最后甚至都想闯进去看看了。

但是少年时候的教育,让苻宏压抑住了这个疯狂地想法,他知道,擅自闯宫,是极其严重的行为,完全可以定个造反弑君的罪名,那样的话自己就完了。

张氏虽然没出来,可是现在为止,还没有消息传出来,说明事情还不算太坏,只能继续等待,不然也没有别的办法。

苻宏等啊等,等的饥肠辘辘,等到天黑,终于,脸上还有泪痕的张氏出来了,苻宏和临时赶到的权翼忙迎了上去,只见张氏手上拿着一张黄纸,淡淡说道:“这是天王亲笔书写的诏书,太子,你和权大人马上颁行天下,从现在开始,立即生效。”

说罢,张氏就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太子从小黄门手上接过黄纸,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而凑过来的权翼,也呆住了,因为黄纸上的消息,实在太大,太重要了。

第二天,大江南北,长城内外,都知道了这个震撼性的消息!

天王苻坚养病,大秦帝国太子苻宏监国,总理一切事务!

虽然没有明说,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唯有苻坚的身体不能履行君主的义务时,才需要太子监国,不然,苻坚不过四十六岁,正是一个政治家精力和体力最旺盛的时候,哪里有道理就这样丢下权力,却把权力交给儿子呢?

其他各方,自然是反映各异,只是正在和哭闹不休的秃发灵说话的段业,得知这个消息后竟然是相当的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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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攘外必先能安内(1)

段业没有办法不淡定,一来,历史上苻坚的命运,他早就知道,虽然前些日子,苻宏的出色表现,和东晋一如既往的内斗,一度让天下人都看见了大秦帝国振衰起敝的可能性。甚至连段业身边的人都坚持认为,苻坚一定能够重新控制局势。

唯有段业很有信心,他相信历史的大势不可逆转,如今的一切,不过是苻坚和大秦帝国,调动最后的力量进行的最后一次挣扎,是落日前的余晖,等到这一抹余晖一过,一定会迎来无穷的黑夜。

因此,当邺城易手的消息传来时,其他人都是震惊不已,唯有段业还是一如既往的无动于衷。

当然了,这个时候,其实段业心里还有其他的想法,一个很超前,但是其实很合理的想法。段业现在真正担心的,已经不是秦帝国,而是刘裕。

如今天下最耀眼的两个青年,便是自己和刘裕,可是问题在于,自己局限在河西,并不是政治的中心,而且现在手上的实力,根本不足以改变天下的大局。可是刘裕就不一样了,现在他正率军北上,一路之上,几乎没有人敢于阻挡,他的实力和声望正在快速窜起,而由于他身处天下这盘棋的中心,有声望就会有人投奔,有人投奔实力就更强,如此声望又会更高,很容易形成正循环。

如果秦帝国真的垮了,虽然暂时东晋政权,也没有能力接管北方,统一天下,但是无疑受益最大的肯定是江南,而个人来说,刘裕一定会成为真正一线的政治人物。

这样的话,对自己是不利的。

兄弟是兄弟,利益是利益,段业很清醒,绝不会因为和刘裕拜过把子,就做出不利于自己集团利益的事情。

所以现在,段业已经在想法设法的考虑,如何能够削弱甚至遏制刘裕的发展势头了,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虽然刘亿如是他的女人,可是男人之间的事情,就是这么残酷,最多,段业在操作的时候,不让刘亿如插进来,也尽量瞒着他了。

另外的事情,则是段业最近陷入焦头烂额之中,但是却不是政务军事,而是家里。

秃发灵自从上次生气之后,段业当时以为没啥大事,也就草草安慰了几句,就去忙自己的了,可是没成想,打那天开始,秃发灵就开始闹了。

要说呢,她也没有大闹,只是不说话不吃饭不出来,可是这下子就让段业受不了了,平素公务本来就不少,根本没机会常回来,等到回来一看,这秃发灵已经是形容枯槁,一副将要枯萎的样子。

这也难怪,女孩子一生气,又不好好吃饭,当然是各种消瘦,关键是段业没有料到秃发灵居然玩这么大,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结果一回来一看,秃发灵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当然心里发火。

不过,他毕竟是一家之主,大老爷们,怎么好和女人计较,因此只好纾尊降贵,亲自去哄秃发灵吃饭,但是这一次秃发灵可就发了狠,不管段业好说歹说,各种甜言蜜语都用遍了,秃发灵却就是不领情。也就是靠着如姐亲自上阵,加上秃发灵实在饿得不行了,前些日子才勉强恢复进食,不过对于段业还是没有个好脸色。

其实段业当时还有点纳闷,因为自己并没有得罪她啊,她这是闹得哪一出?

不管明白不明白,后院起火,段业根本就没心思去干正事,因此这一次段业决定彻底把问题给解决了,所以这一次段业采用了硬闯的办法,可是进了门秃发灵却依然不依不饶,终于大哭出来。

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美人,段业实在是没招了,不由恨恨坐下,大喝一声,道:“够了!”

秃发灵被吓住了,一时间居然止住了哭声。

段业也趁机一抒心中鸟气,指着秃发灵的鼻子道:“自从你开始闹起来,全家都鸡飞狗跳的,不得安宁,好,她们几个,是不愿意伤了姐妹的和气,都让着你,都不和你计较,遇事还总为你开脱,我之前也心疼你,不愿意说你,可是现在,你居然还变本加厉,那就不行!你说,你想怎么样,恩?”

秃发灵从来是在段业面前横惯了的,完全没有料到这一次段业居然发这么大的火,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面对段业的质问,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段业却是越说越激动,道:“你自己说,从你我相识以来,我是不是一直都让着你,宠着你,护着你,恩?我哪一点对不住你了?现在我好歹也是一郡太守,平素忙的是昏天黑地,回到家里,不就是想和你们亲近下,过点平静的生活么?你可倒好,一点不给我消停,你到底想怎么样?”

秃发灵见段业虽然说得依然大声,但是脸色已经没那么难看了,不由悄悄抬起头,瞟了段业一眼,然诺嗫喏说道:“还不是你……”

“我怎么?”

“你……”秃发灵几乎又要哭出来,“你有了我们这么多还不知足,还要……还要……”

“还要怎么你倒是说啊?”段业现在还搞不懂这小蹄子这些日子闹到底是什么,不由抓住秃发灵的双肩,急躁的问道。

只是看着秃发灵消瘦的脸庞和哭红的眼睛,段业也心软了。老话说,女人是水做的,段业怎么忍心对自己的女人老是不心疼呢?

“你……你和小姑姑,你们……”秃发灵不由又开始抽噎起来,连话都说不太清楚了。

听了半天,段业才大概搞明白秃发灵闹得是什么,原来,这妮子看段业一直和清河公主来往甚密,有事没事就朝后院跑,唯恐段业顶不住这熟女的诱惑,因此大呷飞醋,还亲自跑去质问清河公主,可是清河公主毕竟是长辈,秃发灵也不好太过造次,结果被清河揶揄了一顿,心里大为不满。

但是那时候段业根本就没注意到小女孩心里的这种微妙,只是随意敷衍了几句,结果秃发灵的情绪就爆发了。

但是这样的事情,秃发灵还不好和姐妹们讲,因为这些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情,讲出来也是徒增烦恼,但是不说的话,闹都闹了,就这么缩回去,会被人看轻的。陷入了两难之地的秃发灵,只好继续闹下去,也就闹到了现在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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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攘外必先能安内(2)

知道了原因,才好对症下药,段业其实真的有些哭笑不得,因为闹了这么久,搞得阖府不得安宁,居然是因为这样的事情。

秃发灵偷偷抬头,看段业脸色不善,也知道这一次闹得实在是不小,心里也是惴惴不安,她知道,段业平素脾气好,是宠着她爱着她,可是真个要是把段业惹毛了,吃亏的可是自己,到时候段业要是不理自己了,受苦的不还是自己么?

“哎!”段业想了下,打破了沉默,却吓得秃发灵以为段业要秋后算账了,身子顿时一抖。

这个动作让段业顿时笑出声来,而原本严肃的气氛,也一扫而空。

走到秃发灵面前,段业扶着秃发灵的肩膀,看着美人有些憔悴的脸,柔声道:“你何必这样,我的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清河公主,只是客人,我去找她,也完全是因为公务,你干嘛吃她的飞醋?”

秃发灵俏脸微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低头不语。

段业见秃发灵服软,也不想深究,跟自己的女人,闹赢了也没什么意思,因此便轻轻捏了捏秃发灵的鼻子,笑道:“好了好了,此事到此为止,你也别太有压力,去和姐妹们都说说,这些日子,她们可操了不少心,嗯?”

“嗯!”秃发灵皱着鼻子哼了声,算是答应了。

段业满意的点点头,道:“那没事儿,我先走了啊。”

不见秃发灵回答,却看她死死抱住段业的胳膊,不让段业走。

段业开始还没明白,可是一看秃发灵微羞的表情,和嘟起的小嘴,就晓得小妮子是好久没和自己亲热,自己也耐不住了,不由心底暗笑。

“你……不要走。”秃发灵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可是段业还是听见了。

美人主动邀约,男人岂有不回应的道理?段业笑吟吟的捧起秃发灵的俏脸,这张脸虽然消瘦憔悴了不少,眼睛也有些红肿,但是反而给人一种楚楚可怜,惹人怜惜的感觉。

正要把自己的嘴覆盖到那馥郁的唇上时,却感觉到一阵香风过来,兰心已经笑吟吟的站在了门口。

秃发灵到底是心里有些发虚,见兰心过来,忙躲开段业的亲吻,把小脑袋埋在段业的怀里不敢露头。

段业倒是颇为大刺刺的搂着美人转过身来,看着兰心笑道:“怎么了?”

兰心却没有回答,而是先说道:“灵妹妹,你好了么?”

这个问题让秃发灵有些羞不可抑,现在秃发灵也知道,因为自己的任性,让屋子里这些个女人都非常麻烦,虽然她们足够善良,足够体贴,没跟自己计较,可是日后都是一家人,姐妹之间发生过这种事情,其实秃发灵很担心她们心里会不会有芥蒂。

这个时候,不说话是不行的,秃发灵露出脸来,轻声道:“心姐姐……我……前些日子是我不对……”

段业和兰心都有些惊讶。谁都知道,秃发灵一向性子高傲,让她认错那真是比登天还难,可是段业和兰心,都清清楚楚听到了她认错的声音。

二人对视一眼,都确定方才自己没有听错。段业心里颇为欣慰,看来秃发灵这一次闹得虽然不愉快,但也不是全然的负面效应,起码能让她能说出低头的话来,就很有利于家里的和谐团结。

兰心这个时候就很会做人了,她走到秃发灵面前,拉起她的手,柔声道:“不碍事的,灵儿,我们都是一家人嘛,对不对?有些磕磕碰碰,也是正常,只是以后我们要和谐相处,有事情呢,也要多站在人家的立场上想想,只要我们能互相体谅,大家都是好女孩,只有我们相处好了,大人才能放心,对不对?”

“恩!”秃发灵重重点头,心里甚是感激,她当然听得出,兰心这是给她找台阶下,不但里子考虑到了,连面子都给考虑到了,这样的人和自己是姐妹,真是她的幸运。

兰心这个时候过来,显然是有事情找段业的,不然不会到自己屋子里来,既然人家给足自己面子,自己也要投桃报李,秃发灵轻轻说道:”大人,心姐姐,我得去找下玉姐姐,你们先聊。“”去吧。“等到秃发灵走了后,兰心没有先说事儿,而是先去关上了门,这让段业有些奇怪,兰心是个性子恬淡的人,这次居然还慎重其事的过来,还把门都关上,这是要干嘛?

要亲热那当然不会,兰心虽然按照后世的话说,其实是有些闷骚,但是怎么也不是能主动自荐枕席的人,那一次还是因为葛渤的缘故,而不是因为自己,这一次还关门,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确实有重要事情了。

刘亿如现在出门在外,那和兰心有关,还是重要事情,那就只能是清河公主了,正好自己好几天没去看她了,难道清河公主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段业不由有些紧张。”大人。“兰心果然一开口,就提到了清河公主,”那人最近……似乎有些不对头。“之前段业和兰心交待过,清河公主的事情,让兰心先负责,因此那人指的是谁是很显然的,段业忙问道:”她又怎么了?难不成也闹绝食?“”这个倒是没有。“兰心解释道,”只是这些日子,她……她倒是在好好看大人写得那些书,还有就是……她时常在写些东西。“”写东西?“段业当时并没有禁止清河公主用纸笔,因此忙道:”她写什么?难道想和外面的人串通勾结?还是在干嘛?“”勾结肯定不是,她写什么,我们不知道,因为写完她就自己丢到香炉里去了,基本上是写完了就自己烧掉了,不过,我们找到了一些残片。“说完,兰心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已经烧得半焦黑的纸,段业忙接过来,只是他一看,当时就愣住了,也知道兰心为什么如此慎重的过来找自己。

因为那张残片上,依稀还能看出一个完整的字,只是这个字,却赫然是个”段“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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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攘外必先能安内(3)

段业抬起头看了兰心一眼,而兰心那有些诡异的眼神段业当然看懂了,那意思显然是说“你又在沾花惹草”了。

这下段业可真的冤得很了,虽然说,清河公主的美貌那真是没的说,自己房中的几个女子说起来还不一定能赶得上人家,不然怎么会连苻坚都能忍不住不顾王猛和卫彬的阻拦,强行将之收入呢?

如果说能和这样艳冠天下的女子发生些什么,那当然是很好的事情,正常男人都会愿意的。

问题是起码到现在为止,段业外面有一屁股的公务要办,里头还有好几个女人,是真的没有精力再去惹清河公主这样的女人了。况且,到现在为止,段业还没套出话来,还根本不知道清河公主叫什么名字呢。

所以说,如果真的和清河公主有关系的话,被人说说也就算了,关键是段业这可是担着一个虚名而已!

“哎!”段业强自严肃起来,只是看着兰心他还是想笑,好容易才平静下来,道:“心儿呀,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和清河公主绝对是清白的!”

说完这句话段业就后悔了,这话不等于是不打自招,欲盖弥彰么,兰心可什么都没说呢,你解释什么?

一想到这,段业心里甚至是一乱,难道自己真的对清河公主有些什么别的想法?只是他一迎上兰心的眼神,马上惊觉,匆忙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了。

兰心轻轻摇头,道:“大人,你不必和我解释的。”

“可是……”段业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被方才那句话噎的不行,竟然完全没话可讲。

人家都说了不必解释了,你还能去说什么呢?说什么不都是自找没趣么。

“好了好了,你爱信不信!”段业有些没好气的坐下,把头歪到了一边。他倒是没有真的生气,但是这种堵着的感觉,还是很让人不爽,尤其是担了虚名却没有吃到肉,实在让人心情窝的慌。

兰心嫣然一笑,走到了段业背后,轻轻给段业揉起肩膀来,边揉边说道:“大人,兰心当然是相信您的,些许小事,不必介怀,这些日子,兰心奉命和那清河公主交流,倒是觉得,这个女人,当真是个奇女子呢?”

“怎么说?”段业有气无力的问道,其实他是很感兴趣的,但是怕自己太过激动,会让兰心再想多,就不好了,因此只好装作很不在意的样子。

“美貌,多才,这也就罢了,昨天,我按照大人的吩咐,把邺城的事情告诉她了。”兰心小心的说道。

“喔?”段业来了兴趣,“她是什么反应?”这个事情倒是很关键,因此段业也很关注。

由于费了巨资架设的情报系统,现在已经开始起了作用,如今邺城易手的消息段业已经知道,这也就标志着中原地区的战略态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会直接改变天下的格局。

这样的大事件,任何一个不想混吃等死的人,都不能不关注,况且段业集团,因此当得知消息后,段业就马上召集了还在敦煌的人紧急开会,但是,在开会前,段业突发奇想,让兰心去把这个消息带给清河公主。

这么做,一方面是直觉,段业就直觉的认为应该在这个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清河公主,段业相信这么做一定会有意外收获,而另一个原因也很简单,毕竟,如今河北之主,也是未来大燕国的国君,便是慕容冲,也是清河公主的亲弟弟,这个消息,清河公主有理由第一时间知道。

兰心见段业一脸关切,心中暗叹一声,然后徐徐说道:“当时她沉默了,沉默了至少一个时辰,一句话没有说,也不理我。”

“然后呢?”

“然后,她就开始看大人的书了。”兰心意味深长的说道。

段业有些尴尬,兰心看起来还是怀疑他和清河公主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可是偏偏自己还没法子澄清,这憋得可真是难受死了!

兰心又接着补充道:“接下来,她就开始写东西了,只是写完就扔进火里,方才那个残片,还是趁她睡着了才找到的,因为大人说了,不可以对她用强。”

“喔。”段业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这样来表示自己听到了。

兰心偷偷一笑,旋即正色道:“那大人,兰心日后还每天去她那里么?”

段业想了想,道:“如果你有时间,就去,如果没有,倒也不必非得去。”

“那大人对清河公主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段业回过头来,迎上兰心的眼神。

兰心坦然说道:“大人,奴家可是和师父一起学过相术的,相术这个东西,大人信么?”

段业本来想说不信,因为过去受科技的影响,对于这些玩意段业确实认为是骗人的,可是如今连穿越这种更荒唐的事情都出现了,算命相术什么的,又怎么能随便说不存在呢?

况且,葛渤的本事,段业还是有数的,因此段业坦然点头,道:“如果是真人传下来的,我当然是信的,怎么,你看出什么来了?”

“不,不是您,您的面相,奴家却是没有本事去测算的,大概只有师父可以,奴家说的是清河公主。”

“清河公主?”段业不由笑道,“她本来就算是鲜卑的公主,身份高贵,后来又命运坎坷,历经磨难,这些好像天下人都知道了,你还能看出些什么?”

“清河公主的面相本来当然只是中下,多凶少吉,因此过去的都应验了,但是,这些日子,她的面相有变化!”兰心严肃说道。

“面相还能有变化?那不是爹妈给的么?”段业有些不解了,这年头又没整容,就算有,所谓相术不是根据先天的长相来推断命运么,就算改了也只能改面相不能改命运啊。

“她遇见了贵人,所以面相上只有了微妙的变化,看长相当然看不出来,可是我们去看,却能看出来,具体怎么变得,师父到时候会和大人您说,至于结论,其实就是清河公主有母仪天下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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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1)

段业傻眼了,真的傻眼了。

母仪天下,这话在这个年代可不是能随便瞎说的,它有且只有唯一一个意思,那就是皇后。

这句话,其实就蕴藏了两层意思,一个是段业日后将会成为天下之主,而另一个,是段业成为天下之主后,清河公主将会成为他的正妻。

此事非同小可,在这个年代,皇权是至高无上的,是决计不能开玩笑的,因为那涉及到所谓大不敬的罪名,一旦触碰,可不是开玩笑的,多少人因为嘴上没把门就糊里糊涂的丢了脑袋。

兰心这样的人,说这些话当然不用考虑安全问题,但是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来,显然不是闲聊,而是具有丰富的政治内涵。

起码一点,兰心说这话之前,绝对不会没有和葛渤商量,而葛渤现在代表的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方庞大的势力。

段业这才意识到,兰心这话,某种程度就是一种试探,要看看自己怎么表态。如今的形势,自己就是那执行者,而他们都像是投资人,现在到了一个关键时刻,是进还是退,他们需要知道自己的想法。

政治就是这样,细微末节之处,都有着巨大的内涵,如果错过了,说明没有政治敏感性,那么几乎注定要失败。

至于兰心这话,是真的靠看相看出来的,还是完完全全是富有政治含义的试探,那已经不重要了,对于段业这个层级的人来说,实质重于形式,不是么?

看着兰心有些期待的目光,段业徐徐说道:“这话太严重了,以后就不要提了,免得徒增事端。”

这是一个很高明的回答,什么都说了,也什么都没有说。

段业既然没有否认,更没有严词拒绝,说明他不是没有野心,这是让葛渤他们放心,免得他们动摇对自己的支持。

可是另外一方面,段业也没有承认,还让他们不要提了,这也是避免给自己找麻烦。虽然如今天下已经乱套了,就算自己大不敬,苻坚也不可能派几个人就以大不敬的罪名把自己抓走,但是多多少少,这种消息一旦走漏,对自己都不算什么好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过早暴露自己的野心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段业必须保持足够的谨慎。

兰心也是聪明通透的人,自然是一点就通,她赞赏的看了段业一眼,又说道:“大人,那清河公主,您准备怎么处置她呢?她可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了。”

这个问题也是个敏感的问题,当初得到清河公主,其实也是偶然,因为谁也不知道,苻洛居然还随身带着清河公主,如今苻洛既然已经身死,势力也烟消云散,而先前卫彬过来,段业也已经委婉的确认了,苻洛的事情和长安方面没有关系,那么这条线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换句话说,清河公主在政治上暂时对于段业已经没有价值了。

但是她毕竟是慕容家族的嫡女,也是慕容冲的妹妹,如何处置她,实在是很重要,不得不慎重考虑,段业稍微想了下,觉得没有太好的法子,不由问道:“那你看呢?”

兰心笑了笑,道:“送回邺城,让她和亲人团聚,大人肯定不肯,是也不是。”

“那是自然!”段业想都没想就说道:“她的身世那般可怜,又有那样的遭遇,回到了亲人身边那些人又不会疼她,只是让她徒遭白眼,岂不是更加痛苦?”

可是说完,看着兰心促狭的眼神,段业才晓得又被这妮子饶了,忙解释道:“我说的是实话!”

“是实话呀!”兰心笑道,“大人说的,很有道理呢。”

段业深知再纠缠下去,只会越描越黑,于是果断闷声发大财,对这事儿也不再主动说话了。

兰心却接着说道:“持平而论,大人说的,也确实有道理,兰心也亲口问过公主,她说过,虽然思念弟弟,但是如果大人允许,她隔段时间,能有和弟弟书信交流,也就够了,她并不愿意回到邺城。”

段业默然。

想也知道,清河公主被苻坚霸占那段日子,是所有鲜卑人心中永远的痛!他们心中的女神,最美丽最高贵的清河公主,居然被异族的王给霸占了,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很多鲜卑勇士依然从军,多年来为了光复国家,不惜舍生忘死,不断地对秦帝国发起挑战,其中有很多人,其实就是因为清河公主的缘故。

但是人都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古往今来,都是这样。如果清河公主当初为了国家,为了慕容家族的荣誉,为了自己的清白,选择了抗争,不管是自尽殉节,还是被苻坚所杀,那么她都将成为鲜卑人永远的骄傲,都会被永远铭记在每一个鲜卑人的心里,并且将会不断作为激励鲜卑人奋斗的楷模。

当然了,如果大秦帝国最终一统,鲜卑人彻底失败,清河公主的生死其实也不重要。

问题就在于,慕容家族看到了光复的希望,可是这个时候他们发现,当初的清河公主并没有死,还好好活着,虽然她当初没有主动阿附,但是也没有激烈反抗,那这样的话,清河公主就会成为很多鲜卑人心里的一根刺。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过去的骄傲居然被自己看不起的,甚至是自己手下败将的秦国人侮辱过,那比侮辱自己还要让人难受!

段业虽然现在对于清河公主,还没有那种男女之情,但是站在一个普通人的角度,段业也不愿意让清河公主回去,要知道,让她回去,那等于是把她推进了火坑,段业于心何忍?

因此段业坚定地说道:“清河公主绝对不能回邺城,这一点不能商量。”

“那大人的意思呢?”

“清河公主还说了什么?”段业沉吟了下,“毕竟,她自己的意愿最重要,我们总不能干勉强人家的事情吧。”

“她说,她就想留在敦煌,留在这里。”兰心缓缓说道。

“为什么?”段业有些不解。

“因为这里,好歹她能活着,而去别的地方,她会死!”兰心一字一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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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1)

段业傻眼了,真的傻眼了。

母仪天下,这话在这个年代可不是能随便瞎说的,它有且只有唯一一个意思,那就是皇后。

这句话,其实就蕴藏了两层意思,一个是段业日后将会成为天下之主,而另一个,是段业成为天下之主后,清河公主将会成为他的正妻。

此事非同小可,在这个年代,皇权是至高无上的,是决计不能开玩笑的,因为那涉及到所谓大不敬的罪名,一旦触碰,可不是开玩笑的,多少人因为嘴上没把门就糊里糊涂的丢了脑袋。

兰心这样的人,说这些话当然不用考虑安全问题,但是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来,显然不是闲聊,而是具有丰富的政治内涵。

起码一点,兰心说这话之前,绝对不会没有和葛渤商量,而葛渤现在代表的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方庞大的势力。

段业这才意识到,兰心这话,某种程度就是一种试探,要看看自己怎么表态。如今的形势,自己就是那执行者,而他们都像是投资人,现在到了一个关键时刻,是进还是退,他们需要知道自己的想法。

政治就是这样,细微末节之处,都有着巨大的内涵,如果错过了,说明没有政治敏感性,那么几乎注定要失败。

至于兰心这话,是真的靠看相看出来的,还是完完全全是富有政治含义的试探,那已经不重要了,对于段业这个层级的人来说,实质重于形式,不是么?

看着兰心有些期待的目光,段业徐徐说道:“这话太严重了,以后就不要提了,免得徒增事端。”

这是一个很高明的回答,什么都说了,也什么都没有说。

段业既然没有否认,更没有严词拒绝,说明他不是没有野心,这是让葛渤他们放心,免得他们动摇对自己的支持。

可是另外一方面,段业也没有承认,还让他们不要提了,这也是避免给自己找麻烦。虽然如今天下已经乱套了,就算自己大不敬,苻坚也不可能派几个人就以大不敬的罪名把自己抓走,但是多多少少,这种消息一旦走漏,对自己都不算什么好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过早暴露自己的野心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段业必须保持足够的谨慎。

兰心也是聪明通透的人,自然是一点就通,她赞赏的看了段业一眼,又说道:“大人,那清河公主,您准备怎么处置她呢?她可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了。”

这个问题也是个敏感的问题,当初得到清河公主,其实也是偶然,因为谁也不知道,苻洛居然还随身带着清河公主,如今苻洛既然已经身死,势力也烟消云散,而先前卫彬过来,段业也已经委婉的确认了,苻洛的事情和长安方面没有关系,那么这条线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换句话说,清河公主在政治上暂时对于段业已经没有价值了。

但是她毕竟是慕容家族的嫡女,也是慕容冲的妹妹,如何处置她,实在是很重要,不得不慎重考虑,段业稍微想了下,觉得没有太好的法子,不由问道:“那你看呢?”

兰心笑了笑,道:“送回邺城,让她和亲人团聚,大人肯定不肯,是也不是。”

“那是自然!”段业想都没想就说道:“她的身世那般可怜,又有那样的遭遇,回到了亲人身边那些人又不会疼她,只是让她徒遭白眼,岂不是更加痛苦?”

可是说完,看着兰心促狭的眼神,段业才晓得又被这妮子饶了,忙解释道:“我说的是实话!”

“是实话呀!”兰心笑道,“大人说的,很有道理呢。”

段业深知再纠缠下去,只会越描越黑,于是果断闷声发大财,对这事儿也不再主动说话了。

兰心却接着说道:“持平而论,大人说的,也确实有道理,兰心也亲口问过公主,她说过,虽然思念弟弟,但是如果大人允许,她隔段时间,能有和弟弟书信交流,也就够了,她并不愿意回到邺城。”

段业默然。

想也知道,清河公主被苻坚霸占那段日子,是所有鲜卑人心中永远的痛!他们心中的女神,最美丽最高贵的清河公主,居然被异族的王给霸占了,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很多鲜卑勇士依然从军,多年来为了光复国家,不惜舍生忘死,不断地对秦帝国发起挑战,其中有很多人,其实就是因为清河公主的缘故。

但是人都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古往今来,都是这样。如果清河公主当初为了国家,为了慕容家族的荣誉,为了自己的清白,选择了抗争,不管是自尽殉节,还是被苻坚所杀,那么她都将成为鲜卑人永远的骄傲,都会被永远铭记在每一个鲜卑人的心里,并且将会不断作为激励鲜卑人奋斗的楷模。

当然了,如果大秦帝国最终一统,鲜卑人彻底失败,清河公主的生死其实也不重要。

问题就在于,慕容家族看到了光复的希望,可是这个时候他们发现,当初的清河公主并没有死,还好好活着,虽然她当初没有主动阿附,但是也没有激烈反抗,那这样的话,清河公主就会成为很多鲜卑人心里的一根刺。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过去的骄傲居然被自己看不起的,甚至是自己手下败将的秦国人侮辱过,那比侮辱自己还要让人难受!

段业虽然现在对于清河公主,还没有那种男女之情,但是站在一个普通人的角度,段业也不愿意让清河公主回去,要知道,让她回去,那等于是把她推进了火坑,段业于心何忍?

因此段业坚定地说道:“清河公主绝对不能回邺城,这一点不能商量。”

“那大人的意思呢?”

“清河公主还说了什么?”段业沉吟了下,“毕竟,她自己的意愿最重要,我们总不能干勉强人家的事情吧。”

“她说,她就想留在敦煌,留在这里。”兰心缓缓说道。

“为什么?”段业有些不解。

“因为这里,好歹她能活着,而去别的地方,她会死!”兰心一字一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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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2)

活着,这是一个多么沉重的词,却又是一个多么现实的问题。

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呢?清河公主这一辈子,其实也就这样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她既然没有去在最屈辱的时候选择死去,不活着还能干什么呢?

在敦煌,有段业的庇佑,好歹能安全,能不被歧视,对于她这样可怜的女子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个重要呢?

突然,段业想到,清河公主愿意留在敦煌,其中的原因,有没有哪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一想到这一层,段业简直是怦然心动。

留下她吧,无论如何,也要留下她!段业看了看兰心,兰心正在等待段业的答案,无疑,这里的一切事情,都得段业最终来做决定,而不能人家僭越。

“既然这样,我自然不会把她送到邺城。”段业清楚地表态了。

兰心仿佛松了口气一般,轻轻点头,道:“大人英明,而且此举对于大人的大业,其实也是有利的。”

段业当然听出来了她的意思,慕容冲既然要上位,而且慕容冲对于自己这个姐姐,感情还是很深的,如果姐姐在身边,可能因为种种原因,慕容冲也不便太过亲近,但是如果姐姐不在身边,当初姐姐为了她受的苦,以及如今的遭遇,一定会让慕容冲多多掂量的。

当然了,段业当然不会用清河公主去要挟慕容冲,这样下作的事情不要说段业干不出来,就算干了,恐怕慕容冲也不会买账。但是多多少少,姐姐在这里,感情因素总能起到作用的。

“不过大人,至于通信……”兰心说到一半,却又闭口不言了。

段业知道,在这个年代,通信是极其重要的联络方式,可是清河公主和慕容冲之间的通信,却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因为清河公主既然住在敦煌,那么给慕容冲写信就不可避免的会提到这里的事情,而慕容冲虽然是她的弟弟,但是更是鲜卑人的领袖。

而谁都知道,段业是汉人,葛渤等人支持他,也是因为看准了他会站在汉人一边,换句话说,段业和慕容家族,迟早都会站在对立面,成为敌人,因为是不可调和的,鲜卑人也是绝对不可能投降的,那样的话,只有一条路,就是用强大的武力去征服他们。

可是这样的话,清河公主给慕容冲写信,就极容易造成泄密,这个事情段业不得不防。

只是段业想了想,却坚定地说道:“这个事情我可以答应,而且写信的内容你们不必检查。”

“大人……”兰心想劝阻一下,因为就算是葛渤,也不敢说信件不检查就任意由她,这样实在太危险。”我已经决定了,不必再说。“段业摆摆手,其实段业也没啥理由,完全就是靠着直觉做出了这个决定。

只是现在段业却不知道,这个决定,在日后的波澜里起到了几乎是不可替代的作用,也许这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兰心本来还想接着谈下去,可是这个时候管家突然来报,说刘亿如回来了。

段业不敢怠慢,马上和兰心一起去前厅迎接,前些日子,刘亿如在献策之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亲自出马,去操作那么一件大事,其实段业心里是很担心的,因为刘亿如做的事情实在是风险很大,可是其中的收益却是更大,大到了段业都无法拒绝的地步。

等到见到如姐时,如姐虽然面带风尘之色,显得很疲惫,但是更高兴,显然,从她的眼神里段业已经看出来了,她成功了!

但是段业却并没有先问事情,而是一把把刘亿如已经有些消瘦的身躯搂进了怀里,同时说道:“你终于回来了!”

这六个字,胜似千言万语,刘亿如仿佛觉得身上所有的疲惫和这些日子的辛苦,全部都一扫而空,这个男人,果然是她精挑细选而且没有选错的男人!

对于段业来说,刘亿如是自己得力的助手,也是绝对能无条件信任的左膀右臂,但是更是自己的女人!事情没办成不要紧,下次还可以再来,但是段业宁愿事情没有办成,也绝不要自己的如姐出一点点问题。

屋子里只有段业和刘亿如还有兰心,一家三人这个时候,都感受到了家的温馨,兰心还悄悄扭过头去抹了抹眼角。

抱了好一会,如姐才轻轻说道:“大人,兰心还在这呢。”显然,虽然和段业早就成了好事,但是现在刘亿如还是有些娇羞。

“心儿是自己人,不碍事的。”段业满不在乎的说道。

刘亿如还没说什么,兰心却羞不可抑的跑掉了,这倒让二人同时发笑,屋子里的气氛也一时轻松了不少。

段业干脆坐下来,把刘亿如放到了自己膝盖上,这样二人相对而坐,说话起来,也方便了许多。

刘亿如看着自己的男人关切的看自己,心里也流过一股暖流,不过她却咬了咬嘴唇,道:“大人,这些日子我不在,你有没有……”

说到一半刘亿如却突然不说了,段业有些讶异,道:“有没有什么?”

“有没有偷吃……”刘亿如说完自己脸却先红了,同时眼中闪过一丝浓雾,段业这才明白,原来是出门在外,刘亿如自己也想了。

“嘿嘿嘿。”段业顿时一阵坏笑,同时双手开始轻轻在刘亿如身上游走,只是出乎段业意料,按理说应该很期待这些的刘亿如,这一次却坚决的抓住了段业正在捣乱的手,还轻轻的摇了摇头。

“怎么了?”段业有些不解,如姐现在的年纪,正是女人最渴望的时候,怎么会突然喊停呢?

刘亿如白了段业一眼,道:“人家身上不方便!”

“喔。”段业这才晓得,原来是女人的好朋友来了,顿时心里有些自责,如姐是自己的枕边人,按说什么时候来月事了,自己应该很清楚才对,算算日子,显然就该是这几天了,自己不但没有体谅,没有记住,之前甚至还把她派出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些?

只是刘亿如见段业神色不好看,兴致不高,还以为自己拒绝求欢让段业恼了,心里顿时有些患得患失起来,她嗫喏道:“大人,现在真的不行,只要……只要等几天,我就……就……”

刘亿如虽然没有说完,可是段业听懂了,原来她以为自己是生这个气,为了讨好自己,还不惜说出这样的话来,男人一辈子如果能得到这样的女人的垂青,夫复何言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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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俘虏倒给出难题(1)

大为感动的段业,也只能紧了紧搂住美人的胳膊,来表示自己对她的爱。

女人是感性的,更是敏锐的,很多时候,你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足以把自己的想法暴露出来。段业的心思,刘亿如知道的清清楚楚,现在这时候的温馨,也是意料之中。

不过,刘亿如这一次毕竟是担负着重要使命而出去的,现在回来了急着找段业,当然要把事情给汇报一下,二人的关系不单是夫妻,更是上下级。

好容易从段业的热情里挣脱出来,刘亿如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嗔道:“你怎么这么猴急呀!”

段业也不回答,只是嘿嘿傻笑,女人满脸燥红的样子,最是迷人了。

刘亿如却是一个自制力很强的人,她挣脱段业的纠缠,正色道:“大人,您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需以大事为重,不可……不可沉溺于……”

说到这刘亿如就不太好意思讲了,因为她其实想说沉溺女色,可是这女色不就是自己么?

段业倒并不气恼,女人肯这样为自己着想,是自己的服气,而且现在,安慰工作已经做完,也是得关心一下那件事情了。毕竟,那是真正的大事。

“怎么样?”段业虽然只问了三个字,却其实什么也都问到了,现在他的脸上,再没有一丝,而是严肃认真,这一刻,他才是真正的段业。

刘亿如心里几乎要醉了,段业最吸引他的便是这样,有人说过,男人最迷人的时候,就是他认真专注的时候,起码在刘亿如看来,的确如此。

强行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刘亿如竭力平静地说道:“大人,人抓住了!”

简单的四个字,背后却是多场惨烈的厮杀,多少惊心动魄的搏斗,其实刘亿如本来很想给段业讲一下整个过程的复杂与艰辛,整个征途里的危险与幸运,更想跟他描述一下美丽的大草滩,富丽堂皇的寺庙,以及那一场燃烧了很久的大火,和那来的正是时候的大雨。

可是,当刘亿如回来时看见段业的眼神,听到那虽然表面平静却富含深情的话后,这些她就再也不想说了,因为这些,和两个人的感情比起来,真的什么也算不上。

段业听了,却很高兴,因为刘亿如说的抓住的人,自然就是沮渠罗仇!换句话说,整个卢水胡部族的大统领,现在就在自己手上!

见段业微笑,刘亿如补充道:“罗仇手下的三百人,一个都没有跑掉,死去的已经被我们掩埋,其他的也都捉住了,我可以确保,一个都没有跑掉。”

“那么法川寺呢?”段业关切道。

“一把火烧掉了。”刘亿如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辣,“这个请恕没有向大人请示,因为事态紧急,在当时那种i情况下,法川寺真的不能留。”

“不必解释了。”段业摆摆手,“你当时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我也授权给你了,你就可以临机处置,况且,就算事先没有授权,你也是可以便宜处置的,我不信任你,还能信任谁呢?”

这话又说的刘亿如眼圈一红,但是她却忍住了马上就要掉下来的眼泪,接着说道:“大人,悲尘大师,我们也抓了。”

“悲尘?”段业皱着眉头想了想,很快就确认了他是谁。

自从段业结识鸠摩罗什一来,几乎所有西域,河西的宗教领袖,不论哪个门派,哪个宗教,段业都派人去拜访过,别的基本都很给面子,拜火教什么的还主动和自己合作,而其他的花教,景教,就算不愿意蹚浑水,起码也本着来者是客的礼节有所接待,拒绝的时候也是给足面子。

唯有这个悲尘,当时却是一点面子不给,当然了,他倒是没有对自己派出去的使者怎么样,但是却紧闭大门,见也不见。当时段业手下很多人都气炸了肺,因为这可是赤裸裸的藐视,段业官儿不大,但也是一方府君,怎么可以如此轻慢?

段业当时虽然劝大家稍安勿躁,可是到底是少年人,心底的火也是差点没压住,毕竟,如果是吕光乃至级别更高的人对自己无礼,段业是能吞下去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么,可是这悲尘算什么?他的白教由于教义的缘故,声望崇高,但是信徒并不多,信徒不多就等于势力不强大,他凭什么这么横?

不过那时候,段业手上的事情千头万绪,没有功夫和他计较,因此也就算了,如今正好,因为罗仇的缘故,这悲尘又落到了自己手上,这回嘛,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刘亿如看段业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忙道:“大人,这一次为了保密,我们化装成商队,而且在路上真的加入到一个路过的商队,绕路回到的敦煌,路上应该没有被人发现,可是这一次,做的这么大,就算其他势力拿不到证据,心里也都能猜到,罗仇的事情毕竟有秃发部来顶,而且他们为了重振部族的声望,鼓舞残余的士气,也会愿意顶,卢水胡那边蒙逊估计也会打落牙齿活血吞,节下那里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些都好办,这个悲尘,事实上当初本来以为他会按照教义选择殉节,因此也就没有做打算,可是这人居然宁愿被俘,倒是给我们出了道难题,我到底是考虑不周,请大人责罚。”

“哪儿有。”段业虽然心里也有些发愁,但是刘亿如毕竟是立下了大功,哪儿能责罚她呢,因此温言宽慰,“这事儿么,我会开会让段平他们商量一番的,你就别着急了,大家一起想办法总会找到的。秃发部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节下派姜飞带着一万人过来了,用的就是大人说的那个名义,叫……叫‘维和军’,现在其他部族的人已经完全撤出了河湟流域,秃发部算是重新站稳了脚跟,但是损失惨重,牛羊辎重十失六七,估计三五年是缓不过来了。”

“那怎么行,秃发部是我们重要的力量!”段业眉头一皱,“看来之前给他们的援助,还少了,必须迅速让秃发部重新恢复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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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俘虏倒给出难题(2)

政治从来就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一个需要不断妥协,冲突,再妥协的过程。为了庞大的政治利益,几乎没有什么是不能交易的,也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卢水胡和吐谷浑的同时行动,虽然极大地削弱了秃发部,但是段业趁机背后捅了一刀,也算是让卢水胡吃了个闷亏,但是光这样还不够,段业是太守不假,但是却是委任而不是民选的,不存在任期一说,免掉自己,也就是吕光一句话的事情。

换句话说,段业现在在敦煌虽然干得有声有色,但是根基并不牢固,如果吕光或者更强大的势力发难,自己是顶不住的,必须有人帮忙。而自己对秃发部是有恩的,现在竭力帮助他们,更是可以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让秃发部牢牢地站在自己一边,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当然了,也得注意不能养虎为患,段业对此是有着清醒的认识的,也是绝对不会把真个可能改变双方力量对比的好东西给他们的。

刘亿如说完了该说的事情,自然就回到后宅去和姐妹们见面了,她就这一点好,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分得很清楚,而段业也要开始紧张的工作了。

自从段业主政一来,敦煌府的规矩就变了,过去官吏们办事,虽然名义上也是五更就得来,但是并没有严格的规定,更没有人考勤,所以很多时候完全是靠自觉,毕竟前任太守秉承的是无为而治,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管的就不管,衙门里既然没事,大家当然也就不积极。

但是段业不一样,他想做的不是一个承平的两千石的官儿,而是想在这乱世里做出一番事业来,那这样散漫自然是不行的!要提高效率,靠的就是组织和纪律,段业的团队已经开始组建,而且正在不断扩充人手,这个且不提,光是制度和纪律建设,段业确实走在了前面。

首先自然是时间观念,段业开了很多次会,确保每一个吃公粮的官吏们都知道一点:段大人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既然吃了我的饭,就得给我好好干,不在衙门的时候随便你,在这里就绝对不许lang费时间,因为你的时间,是我给你的薪水买来的!

这个观念通俗易懂,而且大家也都能认同,这种话么,多多少少所有的官儿都会给下属们讲,大家早就习惯了。

再说,段大人虽然严苛些,总体还是对事不对人,碰见这样励精图治又年轻的官儿,大家好好干也就是了,因此很多人并没有多想。

可是他们实在应该多想想的!

这个年头还没有钟表,因此计时还是靠日晷和铜壶滴漏,段业也干脆,直接就在太守府门口放了个巨大的铜壶滴漏,并且明确告诉所有人,以后一切时间,以这里的滴漏为准,请所有官吏回去以后调好自己家的滴漏,并且每隔一段时间,要自觉来调整,如果因为彼此时间不同造成的问题,责任当然是官员们自己负责。

这个要求颁布后,段业就拿出了自己酝酿已久的时间表来,这一份极其详细的时间表,明确规定了官员们几点上班,几点下班,中间有多少休息吃饭时间,下班后加班有什么报酬,哪些人必须值班,如何轮班等等。

另外,光有时间表自然是不行得,如果没有考勤和奖惩的话,则会完全变成一纸空文。段业规定,一个月迟到或者早退两次以上,就要扣工资,三次以上,就要降一级,如果两个月迟到或者早退超过七次,就直接滚蛋,永不叙用。

当然了,官僚们总是有办法,光把他们关在衙门里那当然是不够的,到后世那个年代,一样有“一杯茶,一根烟,一张报纸看半天”的说法,他在那里干坐不干活,把板凳坐穿茶水喝干,你能怎么样?

段业当初最痛恨的就是这种站着茅坑不拉屎的混蛋,这个时候自己手上有了权力,当然不能容忍他们拿着自己的钱还不干事。对付这一招,一方面当然是工作考核,段业把指标总是制定的稍微高一些,也将他们升官发财的前程和这考核挂上钩,所谓千里当官只为前程,既然前程和工作挂钩,好好干能升官不好好干就滚蛋,那么当然选择好好干。

另外段业还不定期溜到各个官署去亲自查看,并且明确打招呼,除了自己随时可能到他们那借茅房外,自己手下很多人都会随时去查看,如果在这种巡查性质的检查里发现了什么,那么就要从重处理!

这些招虽然不能完全彻底的消除官僚们的懒惰和低效,因为聪明人总有办法能躲过去钻了制度的空子,但是段业在亲自办了几个让他们回家吃自己后,总体来说,大部分人还是开始好好工作,定期上班下班了,而一旦有了制度的约束,整个敦煌上下的行政效率也是大为提高。

效率提高了,事情自然就办的多了,段业的意志也就能更加快速而有效的贯彻下去了,于是敦煌的街头干净了,市容整齐了,交通有序了,治安改善了,官员们的态度也好了,衙役们的名声也好了。这些改变几乎是突然出现,让百姓们大吃一惊,让过往的商队们啧啧称奇,但是在段业看来,却是理所当然。

上层建筑变了,一切都会改变,这是常识。

但是段业并不满足,现在段业发现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往来公文的问题,因为这个年代不可能打印传真邮件,需要办事情也不能总靠口头,必须看见文字和印章,这个可就麻烦了。

别的东西可以加快速度,这个事情就没办法了,这年头文字是繁体字,都得用毛笔一个个写,也还没有形成成型的公文模板,一个公文写完盖印后还得派人送到下一个经办人手里,如此路上耽误的时间就不会少,等下一个批完,时间都过去很多了。

这个问题必须解决,不然敦煌还是不能实现以小搏大的赶超目标,效率,压倒一切的就是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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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俘虏倒给出难题(2)

政治从来就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一个需要不断妥协,冲突,再妥协的过程。为了庞大的政治利益,几乎没有什么是不能交易的,也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卢水胡和吐谷浑的同时行动,虽然极大地削弱了秃发部,但是段业趁机背后捅了一刀,也算是让卢水胡吃了个闷亏,但是光这样还不够,段业是太守不假,但是却是委任而不是民选的,不存在任期一说,免掉自己,也就是吕光一句话的事情。

换句话说,段业现在在敦煌虽然干得有声有色,但是根基并不牢固,如果吕光或者更强大的势力发难,自己是顶不住的,必须有人帮忙。而自己对秃发部是有恩的,现在竭力帮助他们,更是可以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让秃发部牢牢地站在自己一边,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当然了,也得注意不能养虎为患,段业对此是有着清醒的认识的,也是绝对不会把真个可能改变双方力量对比的好东西给他们的。

刘亿如说完了该说的事情,自然就回到后宅去和姐妹们见面了,她就这一点好,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分得很清楚,而段业也要开始紧张的工作了。

自从段业主政一来,敦煌府的规矩就变了,过去官吏们办事,虽然名义上也是五更就得来,但是并没有严格的规定,更没有人考勤,所以很多时候完全是靠自觉,毕竟前任太守秉承的是无为而治,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管的就不管,衙门里既然没事,大家当然也就不积极。

但是段业不一样,他想做的不是一个承平的两千石的官儿,而是想在这乱世里做出一番事业来,那这样散漫自然是不行的!要提高效率,靠的就是组织和纪律,段业的团队已经开始组建,而且正在不断扩充人手,这个且不提,光是制度和纪律建设,段业确实走在了前面。

首先自然是时间观念,段业开了很多次会,确保每一个吃公粮的官吏们都知道一点:段大人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既然吃了我的饭,就得给我好好干,不在衙门的时候随便你,在这里就绝对不许lang费时间,因为你的时间,是我给你的薪水买来的!

这个观念通俗易懂,而且大家也都能认同,这种话么,多多少少所有的官儿都会给下属们讲,大家早就习惯了。

再说,段大人虽然严苛些,总体还是对事不对人,碰见这样励精图治又年轻的官儿,大家好好干也就是了,因此很多人并没有多想。

可是他们实在应该多想想的!

这个年头还没有钟表,因此计时还是靠日晷和铜壶滴漏,段业也干脆,直接就在太守府门口放了个巨大的铜壶滴漏,并且明确告诉所有人,以后一切时间,以这里的滴漏为准,请所有官吏回去以后调好自己家的滴漏,并且每隔一段时间,要自觉来调整,如果因为彼此时间不同造成的问题,责任当然是官员们自己负责。

这个要求颁布后,段业就拿出了自己酝酿已久的时间表来,这一份极其详细的时间表,明确规定了官员们几点上班,几点下班,中间有多少休息吃饭时间,下班后加班有什么报酬,哪些人必须值班,如何轮班等等。

另外,光有时间表自然是不行得,如果没有考勤和奖惩的话,则会完全变成一纸空文。段业规定,一个月迟到或者早退两次以上,就要扣工资,三次以上,就要降一级,如果两个月迟到或者早退超过七次,就直接滚蛋,永不叙用。

当然了,官僚们总是有办法,光把他们关在衙门里那当然是不够的,到后世那个年代,一样有“一杯茶,一根烟,一张报纸看半天”的说法,他在那里干坐不干活,把板凳坐穿茶水喝干,你能怎么样?

段业当初最痛恨的就是这种站着茅坑不拉屎的混蛋,这个时候自己手上有了权力,当然不能容忍他们拿着自己的钱还不干事。对付这一招,一方面当然是工作考核,段业把指标总是制定的稍微高一些,也将他们升官发财的前程和这考核挂上钩,所谓千里当官只为前程,既然前程和工作挂钩,好好干能升官不好好干就滚蛋,那么当然选择好好干。

另外段业还不定期溜到各个官署去亲自查看,并且明确打招呼,除了自己随时可能到他们那借茅房外,自己手下很多人都会随时去查看,如果在这种巡查性质的检查里发现了什么,那么就要从重处理!

这些招虽然不能完全彻底的消除官僚们的懒惰和低效,因为聪明人总有办法能躲过去钻了制度的空子,但是段业在亲自办了几个让他们回家吃自己后,总体来说,大部分人还是开始好好工作,定期上班下班了,而一旦有了制度的约束,整个敦煌上下的行政效率也是大为提高。

效率提高了,事情自然就办的多了,段业的意志也就能更加快速而有效的贯彻下去了,于是敦煌的街头干净了,市容整齐了,交通有序了,治安改善了,官员们的态度也好了,衙役们的名声也好了。这些改变几乎是突然出现,让百姓们大吃一惊,让过往的商队们啧啧称奇,但是在段业看来,却是理所当然。

上层建筑变了,一切都会改变,这是常识。

但是段业并不满足,现在段业发现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往来公文的问题,因为这个年代不可能打印传真邮件,需要办事情也不能总靠口头,必须看见文字和印章,这个可就麻烦了。

别的东西可以加快速度,这个事情就没办法了,这年头文字是繁体字,都得用毛笔一个个写,也还没有形成成型的公文模板,一个公文写完盖印后还得派人送到下一个经办人手里,如此路上耽误的时间就不会少,等下一个批完,时间都过去很多了。

这个问题必须解决,不然敦煌还是不能实现以小搏大的赶超目标,效率,压倒一切的就是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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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俘虏倒给出难题(3)

首先从书写方式上入手,当段业拿出了羽毛笔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他的女人们!

从上古以来,到现在为止,写字不是一直用毛笔么?不是只能用毛笔么?大人您拿根鹅毛是干啥?

由于技术所限,段业手上的鹅毛只是经过了简单的加热烘烤,但是就算这样,段业试了试,感觉也不错。至于墨水么,其实就是一种颜料而已,这年头技术虽然不发达,配出点黑色颜料还是不难,这就算墨水啦。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段业摊开了一张纸,然后以众人从来没有见过的方式握着那根修剪过的鹅毛,开始还有点不太习惯,不过越写越顺畅,等到段业把这张写满了字的纸张拿起来给大家看的时候,很多人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因为一共也没有经过多少时间。

段业常用的文书仔细数了数,然后计算了下,才惊奇的发现,写完这么些字,就算他们常年做文牍工作,最少也需要三倍的时间!

三倍的时间,会产生多么大的效率提高?这是个很显然的问题。

当然了,很多人还注意到了一个小细节,只是大家都憋住没有说。

原来,段业虽然练过书法,但是写起毛笔字来并不是太习惯,他的那手字,在后世当然算不错的,但是在这个年代就不够看了,堂堂太守,字写得居然很是“凑合”,当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只是大家碍于他是太守大人,而且考虑到他是带兵打仗的人,也就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但是如今他的字拿出来一看,显然就让大家刮目相看了,最开始的几个字,是因为段业用惯了硬笔,鹅毛笔毕竟有些软,而导致字迹有些歪斜,后来段业习惯了后,一手小字就写得颇为好看了,虽然这种书法大家都没有看见过,但是人对美的感悟大约都是相通的,很显然这些字都写得不错。

段业也自己看了看,然后放下鹅毛笔,满意的说道:“你们看,这鹅毛笔写得字,如何?是不是能节省很多时间?”

段业的作品很快被传阅了一番,再近距离一看,大家自然是啧啧称奇,就连段平也说道:“大人这一手字,真是漂亮啊。”

“漂亮倒是不敢当。”段业笑道,“不过,这鹅毛笔,制作便宜,比起毛笔来,却是能节省不少钱,而且最关键的是这样写字,能节省很多时间,不是么?如果我要所有官员们都用这个笔呢?你们想一想,我敦煌上下,公文行走,办理事项,是不是要快了很多?时间就是金钱呐!仅仅此事,我们就能给老百姓多做多少事情?“”大人所言极是啊!“众人纷纷表态赞同。

段业现在的班子里,基本没有那种腐儒,更何况段业明确的展示了鹅毛笔的效率,大家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唯一就是段业握笔的姿势,让大家很不习惯,但是段业反复解说了之后,也就都执行了。

反对声音自然也是有的,敦煌城内的一些老夫子们自然也会跳出来说一些不阴不阳的话,但是现在话语权早就不再他们手上了,况且他们的学生们,朋友们,都在使用鹅毛笔,他们抵抗了一阵子后,也就只好妥协了,毕竟,形势比人强。

其实段业本来是想直接上钢笔和圆珠笔的,但是找到了几个相熟的工匠一问后,他们虽然对段业的奇思妙想赞叹不已,但是也确实表示现在的技术根本做不到这些,段业只好作罢。

至于把从右到左书写,把繁体字改成简体字这些,段业也只是想了下,就算了,现在确实没有条件来做这些事情。

但是另一样,却是段业可以做主的,那就是公文规范。前世段业对这一方面还是有研究的,在结合现在的工作实际,很容易就拿出了一个草案,在找了些幕僚仔细研究了一下,讨论定案后,就拿出了一个公文规范来。

所谓规范,其实也就是明确告诉大家应该怎么做,公文的主要目的,其实是尽可能间接的说清楚事情要怎么做,段业还明确下令,以后公文中,必须明确的,没有任何歧义的说话,绝对不能有任何模糊的,推诿的官话套话,发现一个,整治一个,绝对不手软姑息。

总体来说,段业这么一折腾之后,敦煌城上上下下,风气大变,卫彬来的时候,很多改革还在酝酿或者刚刚开始,可是等到卫彬刚刚回到姑臧,接到一份线报的时候,卫彬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小四小五已经请假了,卫彬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太年轻,玩性太大,太过管束的话反而会把他们憋坏,不如必要的时候主动让他们去玩玩,这样反而好一些。

可是这份情报收到后,卫彬就很忧虑了。不必说,这是卫彬留在敦煌的密探,由于段业很多举措,都是公开的,并不瞒着公众,所以这些事情,不必费什么力气都能打听到,但是对于搞情报的人来说,及时才是最重要的。

卫彬手上的这个东西,就是段业配发的鹅毛笔写得,字迹娟秀而小巧,这封密信里,详细讲述了段业的考勤制度,时间表制度,公文制度,以及处理交通,治安,民政等等许多新的措施,虽然全部是客观的描述性文字,但是话里话外对于段业的欣赏是显然的。

卫彬是识货的人,当然看得出段业的这些举措将会极大地改变敦煌的风貌,这些早在他的预期之中,可是他没有料到的是段业能走的这么远,这么大。

为什么同样是弱冠之年的人,小四他们还天天玩闹,而段业就能做这么大的事情呢?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卫彬一想起来,就头疼,更头疼的是为什么这样的人才,不能为自己所用呢?

当然了,对于段业来说,现在的耽误之极,是要讨论下沮渠罗仇的问题,这个事情是关系到敦煌未来的事情,自己是不能一个人做主的,可是这事儿偏偏也不能公开的去说,因为这样会造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想来想去,段业也只好决定,召开一个小规模的会议来聊聊了。

抓到这么一个俘虏,倒是给段业出了如此巨大的一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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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俘虏倒给出难题(4)

来开会的只有段平,胡凯,葛渤等少数几个人,连负责民政等等的柳先生也没有来,因为这个事情事关军务,段业一向认为,人尽其才的办法就是让他专门干应该干的事情,而不是什么都插一脚,集思广益也绝不是让所有人都参与讨论,人多嘴杂并没啥好处,在这个年代,真理很多时候是掌握在少数几个人手里。

段业先简单的寒暄了几句,然后很快进入正题,道:“各位,这一次的会议,是小范围的,今天我要说的事情,以及将要和你们讨论的事情,仅限于你们几个人知道,不要外传,知道了么?”

“是。”众人齐声道。

“嗯。”段业点点头,“前些日子,秃发部和卢水胡打得不可开交,这事情你们知道了,当时我们敦煌认为,如果让卢水胡兼并秃发部,那对于我们不利,因此我们采取了措施阻止了他们,现在也取得了阶段性成功,但是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情,我们的小分队,不小心把沮渠罗仇也给捉回来了。”

“什么?”

“沮渠罗仇?”

开会的人们显然对这个消息都很震惊,沮渠罗仇毕竟是卢水胡的大酋长,算起地位和实力来其实和段业差不多,现在段业居然有本事把这么一个人抓来,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蛮是震撼的。

“人已经到了敦煌。”段业扫视了一眼,然后冲着段平身边一个少年说道:“衍生,你给大家说说吧。”

很久没有出现在大家面前的衍生,看起来成熟了不少,嘴唇上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胡须,只是看起来很像绒毛,平素神色也严肃了许多,不像过去那样嘻嘻哈哈,如今的衍生朝那里一坐,就颇有些气势了。

这里面的人,都是段业圈子里的核心人士,自然也知道衍生是干嘛的,对他也丝毫不敢轻视。

衍生徐徐说道:“沮渠罗仇受了伤,虽然竭力抵抗,但是还是被我们生擒,经过验明正身,确认无误,现在已经走秘密渠道押解到敦煌,有我们的人日夜看守,现在他的身体状况还好,但是他中了毒,一种很罕见的慢性毒药。”

“是谁下的毒?”葛渤很快就抓住了问题的要害,因为段业这边,确实从来没有下过毒,也没有了解到沮渠罗仇中毒的情报。

“那毒药起码有一两年的历史了,所以可以肯定和我们无关。”衍生沉默了下,道:“那种药,我不会解,但是听师傅说过,那种药,唯有下在日常饮食之中,才容易被大剂量摄入。”

衍生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可是大家也都听懂了,下毒的人一定是沮渠罗仇周围的人,而一两年前那种形势,大秦帝国强势主导一切,正常人都相信江山一统只是时间的问题,谁会闲的没事干对于沮渠罗仇下毒?他又没什么私仇。

再说了,这种毒药又不是下一次就行,得连续的下毒,那答案很显然了,只能是他身边的人。

段平更是直接说道:“这事儿只能是沮渠蒙逊或者男成两个小子干的,别的还有谁?”

这个答案也很合理,沮渠罗仇是族长,但是更是他们的叔父。可叔父不是父亲,就算是父亲,这么多年来子弑父的事情还少见么?

如果这俩崽子为了夺权而谋害自己的叔父,恐怕不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段业想了想,道:“究竟是谁干的,这个事情当然很重要,我们也会派人继续查,务必搞个清楚,可是各位,现在问题是罗仇到我们手上了,而法川寺的悲尘也到了我们手上,这俩人我们捏在手上,其实是个难题,你们说说怎么办?“大家一想也是,沮渠罗仇毕竟是族长,就算他真是被他们部族的人下毒,某些人也是真的巴不得叔叔早点死,可是名义上这些都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他们必须装出很在乎的样子,必须四处寻找罗仇,而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消息暴露,事情就很麻烦。

沮渠罗仇可也是大秦帝国的正式官员,如果消息传出,堂堂敦煌太守居然袭击同僚并且抓捕扣留,后果将会多么严重?

大家正在想办法呢,衍生却直接说道:”此事其实不难。“”喔?“如今已经把衍生看做得力助手了,因此也很重视他的意见,”你不妨说说看。“”罗仇是不是在我们手上,别人是不是知道他在我们手上,其实不重要,而且可以肯定,他们一定知道,要紧的是,罗仇凭什么在我们手上?“衍生这番话可以说是意味深长,在座的都是人精,都听出点味道了。

衍生轻轻一笑,道:”如果是我们抓来的他,当然是对大人,对敦煌都有不利之处。可是,如果是他主动来的呢?“”他还会主动来?“胡凯刚说完,却突然意识到这里面的妙处来了。

是的,沮渠罗仇当然不是自己来的,可是有一条,现在他是被控制住的,他自己并没有话语权,如果段业说他是自己来的,那就是自己来的。

段业这时候更是想到了一个很妙的词,”政治避难“,当然这种事情古已有之,比如春秋战国不就经常有诸侯的公子们在自己国家里混不下去了,就跑到别的国家去乞求庇护,这种事情既然古代有先例,现在就有做的可能。

衍生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并不隐瞒罗仇的消息,因为也瞒不住,当然了也不是现在公布,而是在适当的时候公布。

理由都是现成的,罗仇中了毒,而且是自己身边人下的慢性毒药,这个靠找有公信力的大夫就能证明,那么罗仇到这里来的理由也就有了,躲避迫害。

这样一来,压力就被踢还给了沮渠蒙逊和沮渠男成兄弟,二人能不能压得住阵,可是个问题了。

毕竟不管是汉人还是胡人,虽然都干过不少弑父弑君的事情,但是这样的事情,永远是不能宣之于口的,永远是不能鼓励和被认同的,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对于二人的声誉将是毁灭性打击,因为没人会支持会认同他们这么做。

现在段业才意识到,刘亿如当初想的有多么深远,自己想到的她想到了,有些没想到的她也想到了,得妻如此,夫复何言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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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兄弟恩怨何时了(1)

凉州边缘的战火,在绵延了将近一个月后,终于算是落下了帷幕。卢水胡联合吐谷浑乙弗部,本来想趁机剿灭秃发部,但是秃发部顽强抵抗到了最后一刻,加上神秘力量的帮助,最终各个击破双方的联军。

秃发部虽然元气大伤,但是好歹还是成功的活了下来,而卢水胡部落毕竟实力强大,而且沮渠蒙逊为人谨慎,这一仗基本没有伤到筋骨,唯一比较麻烦的,是他们的首领沮渠罗仇消失了。

当然了,自己的部族的首领被人抓走,说去了实在是很丢人,因此卢水胡部落公开的说法,是罗仇自己脱离了团队,到哪儿去了现在还没有定论。

而且,沮渠罗仇和沮渠男成宣布,在罗仇不在的时候,一切事务由他们二人商量着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当然了,对于段业来说,罗仇现在先养在敦煌,给他治病治伤,现在还不到把他放出来的时候,既然蒙逊现在没有发作,而选择了吞下去,那么段业也就决定不动。

到了蒙逊再有所动作的时候,罗仇就会是段业手上的一张王牌!

河西陷入了暂时的平静,各方势力都开始了沉潜,受伤的在tian舐伤口,其他人在休养生息,他们都很清楚,现在的平静还是暂时的,风暴马上就要到来。

中原大地,已经快要春回,可是长安城里,却是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天王苻坚突然称病不理政务,无论如何都让大秦帝国的政坛失去了刚刚恢复的平静,开始动荡起来。这个国家,早就习惯了天王苻坚领导一切,控制一切,前面20年,苻坚带着大家从关中一隅之地,迅速统治了淮河以北的所有土地,创造了几乎不可能复制的奇迹。

后来,淝水之战他败了,败掉了前面几乎所有赢得的一切,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彻底完蛋了,不可能再有机会了,而且那时候,声势如日中天的北府军还大举北伐,正常人都会认为,偏安江南七十年的晋朝要回来了。

可是在那么艰困的时候,苻坚都挺了过来,所有人也都认为他会振衰起敝,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倒下了。

苻宏固然在之前已经建立了相当的威望和班底,但是那是说大家都已经认同了他太子的身份,认同他有接班的资格,却不等于说他现在就能接班。

虽然现在只是监国,而不是即位,苻宏现在也只能用蓝笔批阅奏章公文,而不是天王才能用的朱笔,但是很显然的事情,是朝野上下,对于苻宏接班并没有准备,苻宏就算站在大殿上,总也感觉说话少了些底气,而大臣们自然也不会完全彻底的服膺于他,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另外,很麻烦的事情,是刘裕现在已经打到广固城附近,整个淮北山东,已经基本沦陷,石越上一次冒险,其实苻宏是赞成的,可是苻宏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慕容冲居然能够调集来塞外的云中铁骑,绕了个大圈,从背后奇袭邺城,一举拔掉了大秦帝国在河北最重要的据点。

而趁着这个势头,慕容冲居然反客为主,以一敌二,同时打败了苻丕和慕容冲,在没人看好的情况下,完全占据了河北全境和山西大部,而慕容垂现在的确切下落还不清楚。

换句话说,鲜卑人喊了十年的光复大燕国,确实很有希望达成目标了,但是实现这一目标的,并不是大家都看好的慕容垂,而是慕容冲。

苻宏原本是看不太起慕容冲的,这个年纪和他相仿的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娈童,作为父王曾经宠幸过的男宠,苻宏怎么会正眼看这样的人?慕容冲起兵造反,说实话苻宏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而后权翼和慕容冲作战,也是连战皆捷,更证明了苻宏先前的判断。

相反,对于慕容垂,苻宏那是真心佩服的五体投地,为此,一贯温和的苻宏其实在淝水之战前,也曾经委婉的劝苻坚是不是除掉慕容垂,以防后患,只是自从苻坚知道王猛和卫彬用计害死了慕容令之后,心里就觉得对于慕容垂有所亏欠,因此坚决的拒绝了苻宏。而那时候的苻宏,也不可能坚持己见,只好作罢。

但是现在的现实,却是慕容冲后来居上,其实这个问题,这些日子困扰了很多人,天下有野心的人,都在仔细计算里面的奥妙,复盘双方的得失,但是大多数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里面的道理很简单,千军易得,勇将也不难得,难的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谋臣。过去慕容冲身边没有这样的人,但是现在他身边有这样的人,这才是慕容冲能够迭出妙手的根本原因。

形势对于苻宏来说是严峻的,虽然自己亲自坐镇,还不惜动用军队戒严,来保持长安的稳定,压服任何可能出现的异动,好歹算坐稳了椅子,大部分文武大臣也认同了自己监国的事情。可是,南方的东晋政权,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的,刘裕的这一次北伐已经打到了广固,而整个秦帝国几乎无力做出反应,如果再让他这么如入无人之境的胡来,一方面,东晋可能因为眼看着能捡到大便宜,而暂时放下已经开始的习惯性内斗,重新组织力量,倾国之力再来一次全面北伐,这样的话,已经病入膏肓的秦帝国能不能挡得住,就是个问题了。

另外,前些日子,因为看到形势好转,很多骑墙派一度重新对长安方面表示了效忠,可是刚刚他们一表态,形势就翻转了,他们的忠臣度可是靠不住的,到了那时候,谁来收场?如何对付?

要解决当下的困局,其实最简单的办法,是迅速出动最精锐的力量,当头给刘裕一击,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精彩,把他的气势给打下去,让他短期内再也不敢打主意,这样的话才能起到杀鸡给猴快的作用,稳住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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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兄弟恩怨何时了(2)

可是,现在苻宏是监国,说白了就是代理国君,全国大小的事情,都得他来处理,来裁决。

那这样的人,自然不能随随便便离开长安,而选择带兵打仗。道理很简单,第一呢,是如果他离开长安,很容易被解读为临阵脱逃,现在苻坚已经是不能理政了,他在长安,是起不到镇场子的作用了。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苻宏实在是不能离开长安,不然的话根本一失去,就再也没有机会挽回了。

再一个原因,其实也是不宜宣诸于口的,那就是苻宏出征,其实和御驾亲征也没什么区别,那么就有一个问题,就是绝对不能输!

大凡是天子亲自出征,其实选的都是那种以多打少,有相当胜算的战争,或者呢就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不得不亲自上火线进行拼死一搏。而苻宏现在面对的情况,离生死存亡似乎还稍微有点远,但是这一仗显然也不是有必胜的把握。

因此现在的局面,就是苻宏如果派人出去打,打赢了很好,打输了无非是国家更加危险,但是也没有到了无法转圜的地步。

但是如果是苻宏亲自带人去打,打得还是如日中天的刘裕,那么打赢了,苻宏就是毫无意义的大秦天王,就是当今天下最出色的年轻人,就能重新把整个天下的主动权牢牢地抓在手上。

可是如果输了,那么享受这一切光荣与荣耀的就是刘裕,而自己就会不幸的成为一个垫脚石,给刘裕攀登高峰当垫脚石,苻宏自然是不愿意的。

这一次出征,风险大,但是收益也足够大,可惜这些,都需要靠国运来赌,过去一切有苻坚做最后下决心的人和承担一切的人,苻宏总是觉得决策很容易,但是真正到了自己的时候,才发现这一切很难。

这个就像炒股票一样,模拟盘做的再好,真到了实盘操作时候,总会发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当权更是如此。

苻宏站在朝堂上,穿着玄色的服饰,带着翼龙冠,现在他只能站在丹墀旁边,而不能堂堂正正的坐在父亲的位置上,因为现在他只是监国,而不是天王。虽然秦帝国的主体民族是氐人,可是他们汉化已经很深了,对于这些君君臣臣的礼仪是非常讲究的,丝毫僭越不得。

这一次朝臣们来的很齐,因为各地的准确消息基本已经传来,包括邺城失守,包括晋国再一次出兵北伐,很多认为天下将要太平的人,心里都开始打鼓,但是有了上一次很多人过早表态的教训,这一次大家都来,是因为想观望,可是却都不表态,因为风向还不明朗。

苻宏叹了口气,现在,是考验自己的时候了,自己人生里最艰困的时候已经要来了,自己别无选择,只能撑下去。

看了看臣子们的眼神,苻宏朗声道:“列位臣工!想必你们也知道了,邺城失守,叛逆慕容冲已经暂时占领了邺城,石越将军不幸败绩,这一仗,我军输了。此外,一直不肯消停的南人,这一次再次趁火打劫,据可靠消息,刘裕率领数万北府军再次北窜,兵锋已达广固,我大秦再一次面临严峻考验,各位可有高见?”

已经升任大将军的巨鹿公苻睿见大家都不说话,于是第一个出来说道:“监国王兄,如今刘裕虽然气势汹汹,但是上一次北府军败得也很惨,他们不过是趁着我军在邺城城下败绩,石越将军又暂时不能回援的短暂混乱,想浑水摸鱼,如果放任刘裕在东线胡来,形势自然不妙,因此臣弟以为,当速发大兵,昼夜兼程,务必一战击败刘裕,同时震慑宵小,免得他们生了异心。”

一向跟自己不对付的苻睿这一次能站出来说话,苻宏还是很高兴的,过去苻睿一直对自己这个太子不太服气,总觉得他苻睿才该当太子,但是上一次的并肩作战,苻宏觉得,自己和这个弟弟的关系已经有很大改善,而且自己既然立下了大功攒了人望后,他大概已经想通了,不再争夺太子了。

二人之间既然没有了厉害关系,苻睿又表态效忠苻宏,那么什么事情都好办了,苻宏还亲自向苻坚保奏,说论功行赏,苻睿也当升为最高军事长官大将军了,苻坚见兄弟二人重归于好,当然答应了。

而且这一次,苻睿和自己的意见也颇为一致,他也主张要迅速击败刘裕,不然后果难料,兄弟俩可是难得想到一起去了。

因此苻宏忙道:“巨鹿公高见!孤也甚为赞同,那巨鹿公以为何人可以为将?”

苻宏这番话,其实就是间接表态,自己是不能亲自挂帅出征了,群臣都是精明透顶的人,这话里的玄机当然听出来了,有些人是恍然大悟,有些人则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苻宏出征或者不出征哪个更有利,其实大家心里都有定见,而意见不同无非是立场问题。而不是判断问题,不过,现在既然苻宏自己都表态了,大家也没什么可多说的了。

而且,苻宏既然直接问苻睿谁适宜挂帅,其实也就是暗示,他心目中的理想人选,就是巨鹿公苻睿!

近些日子,朝野都知道,太子苻宏和苻睿如今已经重归于好,大体上都认为苻宏的太子宝座已经不可动摇,而苻睿自知已经无力争取,不如主动投效,也算不枉费了那一身的本事。而苻宏宽厚仁慈,不至于和苻睿去计较,因此兄弟俩感情修复,对于朝野自然都是好事。

而现在苻宏又主动点将,无异于再次向弟弟示好,端的就看苻睿如何表态了。

苻宏的眼神一片真诚,而苻睿也是神色严肃,慨然道:“国家有难,父王欠安,苻睿身为人臣,人子,敢不尽忠?如今刘裕蟊贼嚣张至此,不大加挞伐不足以彰显国威,不手刃此獠不足以振我军威,殿下,臣愿意统兵讨伐刘裕!”

这话一出,殿内气氛为之一振,大家都看见了苻睿的勇于任事,难道继太子后,大秦帝国又要迎来新的中流砥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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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兄弟恩怨何时了(3)

苻宏没有犹豫,完全没有。自己的弟弟,自己知道,过去是有些毛躁,也有些好大喜功,更有对自己的不满。但是现在,兄弟二人能重归于好,其实很大程度上是苻睿主动伸出手来,这当时就让苻宏非常的惊喜。

成熟!这说明苻睿成熟了,开始认清现实,开始摆正自己的位置,这是当初苻坚苻宏等人共同的评价。

人一旦成熟起来,其实从外表就能看的很真切,苻睿本来就有一定的威望,这一次的任务虽然艰巨,面对的是现在年轻人里最强的刘裕和最精锐的北府军,但是现在自己当初在长安招募的新兵,经过反复训练和多次血战的洗礼,已经真正成长为精锐的精锐。因为敌人的鲜血,永远是军队最好的粮食,苻宏现在虽然监国,公务繁忙,可是还是经常去军队里跑,他知道,这支军队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也是大秦帝国的希望,只要这支军队在,自己就在,国家就在。

他天天去那里,自然知道这支军队的军心士气,正处在一个巅峰,宝剑休养一阵子后,就有必要出鞘让它饮血,不然就会钝掉,而现在正是时候了!

苻宏看着苻睿,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好!既然如此,巨鹿公,孤加封你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假节钺,加大都督衔,统本部并羽林新军,讨伐刘裕!”

苻睿心中微微一动,苻宏的意思,其实就是把整个东方战线的全权都给他了,尤其是假节钺这个封号,可是非同小可!

节,自然就是天子的信物和调兵的凭证,而且,这使节也是要区分层级,有所谓假节、持节、使持节、假节钺,这些不同的使节,代表着不同的权力和授权。

一般来说,假节是授予比较重要和受宠幸的将领,给持节者的权限是平时没有权利处置人,战时可斩杀犯军令的人。但是也仅此而已,很多事情他固然可以根据自己的使节做出决策而不必请示,但是并没有全权,有些事情,还得请示。

而另外一个见的最多的就是持节了,事实上谢石,还有当初的邓羌,梁成都经常被苻坚授予持节的权限,连慕容垂也有过这种幸运,这种使节的权限,是在平时可杀无官位之人,战时可斩杀二千石以下官员。

第三种就是很熟悉的使持节了,当初吕光西征的时候,由于备受宠幸,加上路途遥远,不可能对可能发生的事情都进行遥控处理,因此授予了吕光临机辄断的权力,让他使持节,这种授权让吕光在任何时候,都可不经过请示,而可以径自斩杀二千石以下官员。当然,这种授权虽然隆重,但是不论是秦帝国还是晋国,都还是有人有过这种殊荣。

而这一次苻宏授予苻睿的假节钺或假黄钺,可就不是前面几个可以比拟的了。因为假节钺还有个名字,叫做假黄钺,而至众所周知,黄色是天子的颜色,旁人不可使用,所谓假节钺,其实就是代天子出征,并且几乎享有天子能享有的权力,最关键的一条,是只要能够假节钺,就可杀节将,换句话说,之前的各种人,不管他是假节、持节、使持节,固然在其他人面前威风凛凛,可是在假节钺面前,都不管用,假节钺的人完全可以根据需要诛杀他们!

正因为假节钺代表了如此的殊荣和重大的权利,君王哪怕再信任一个人,也不会随便给他,在秦帝国,之前就只有王猛有过这个权限,但是也仅此一次,可见假节钺的珍贵了。

所以说,当苻宏说出假节钺三个字后,在场的朝臣很多人脸色都变了,因为这个事情他们之前完全没有得到消息,而且大家都觉得,苻睿虽然现在已经和太子修好,而且他是王族,能力也还可以,让他挂帅出征,当然没有问题,可是最多使持节也就够了,因为苻睿过去并没有十分显眼的功绩,骤然有此殊荣,其实是有些盛名难副的。

再者,假节钺是重大的恩赏,几乎可以算是国器了,就这样给出去,事先没有测试朝野的反应,取得共识,事中也没有举行相应的典礼,多少有些草率。

所以,有些朝臣已经开始打腹稿,准备出言反对,他们倒不是对苻睿有意见,而是绝对的出于公心,他们的确认为现在这样做,有所不妥。

但是,苻宏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主动说道:“各位,巨鹿公人品贵重,文武双全,当此非常时刻,正是我大秦的中流砥柱,这一次,他面对的,将会是南朝这一代最出色的将领和最精锐的军队,孤不能不给他最大的信任,而且,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所以假节钺是他应该得的!孤知道,你们都是一片好心,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大局为重,请各位务必支持巨鹿公!”

如此明确的表态,其实就是说,苻宏坚定不移的要给予他假节钺,还要大家不要再说话了,提意见也不会听。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既然如此,有些已经拟好了说辞的人只好把迈出去的半只脚给缩了回来,他们虽然本能的认为假节钺可能有不妥,但是非常时刻,行非常办法,也是正常,更何况苻宏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这个时候,苻睿其实还一直没有表态,因为假节钺这种事情太过重大,自己如果贸然推辞,那是对不起苻宏的信任和恩典,如果坦然受之,未免太过狂妄,因此他只是很矜持的沉默着,没有表态,这种事情,一般都得君王反复请托的。

果然,苻宏在说服朝臣后,又说道:“巨鹿公,这一仗的意义,已经不必赘述,这一次,孤既然授予你假节钺的荣耀,也就要求你一定要为了国家,为了父王,打赢这一仗,你有没有信心?”

“有!”苻睿简洁而坚定地说道!说到这,苻睿马上补充了一句,“愿立军令状!”

这话一出,真的是满场皆惊了,有些人甚至忘了朝廷礼仪,还惊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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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兄弟恩怨何时了(3)

苻宏没有犹豫,完全没有。自己的弟弟,自己知道,过去是有些毛躁,也有些好大喜功,更有对自己的不满。但是现在,兄弟二人能重归于好,其实很大程度上是苻睿主动伸出手来,这当时就让苻宏非常的惊喜。

成熟!这说明苻睿成熟了,开始认清现实,开始摆正自己的位置,这是当初苻坚苻宏等人共同的评价。

人一旦成熟起来,其实从外表就能看的很真切,苻睿本来就有一定的威望,这一次的任务虽然艰巨,面对的是现在年轻人里最强的刘裕和最精锐的北府军,但是现在自己当初在长安招募的新兵,经过反复训练和多次血战的洗礼,已经真正成长为精锐的精锐。因为敌人的鲜血,永远是军队最好的粮食,苻宏现在虽然监国,公务繁忙,可是还是经常去军队里跑,他知道,这支军队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也是大秦帝国的希望,只要这支军队在,自己就在,国家就在。

他天天去那里,自然知道这支军队的军心士气,正处在一个巅峰,宝剑休养一阵子后,就有必要出鞘让它饮血,不然就会钝掉,而现在正是时候了!

苻宏看着苻睿,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好!既然如此,巨鹿公,孤加封你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假节钺,加大都督衔,统本部并羽林新军,讨伐刘裕!”

苻睿心中微微一动,苻宏的意思,其实就是把整个东方战线的全权都给他了,尤其是假节钺这个封号,可是非同小可!

节,自然就是天子的信物和调兵的凭证,而且,这使节也是要区分层级,有所谓假节、持节、使持节、假节钺,这些不同的使节,代表着不同的权力和授权。

一般来说,假节是授予比较重要和受宠幸的将领,给持节者的权限是平时没有权利处置人,战时可斩杀犯军令的人。但是也仅此而已,很多事情他固然可以根据自己的使节做出决策而不必请示,但是并没有全权,有些事情,还得请示。

而另外一个见的最多的就是持节了,事实上谢石,还有当初的邓羌,梁成都经常被苻坚授予持节的权限,连慕容垂也有过这种幸运,这种使节的权限,是在平时可杀无官位之人,战时可斩杀二千石以下官员。

第三种就是很熟悉的使持节了,当初吕光西征的时候,由于备受宠幸,加上路途遥远,不可能对可能发生的事情都进行遥控处理,因此授予了吕光临机辄断的权力,让他使持节,这种授权让吕光在任何时候,都可不经过请示,而可以径自斩杀二千石以下官员。当然,这种授权虽然隆重,但是不论是秦帝国还是晋国,都还是有人有过这种殊荣。

而这一次苻宏授予苻睿的假节钺或假黄钺,可就不是前面几个可以比拟的了。因为假节钺还有个名字,叫做假黄钺,而至众所周知,黄色是天子的颜色,旁人不可使用,所谓假节钺,其实就是代天子出征,并且几乎享有天子能享有的权力,最关键的一条,是只要能够假节钺,就可杀节将,换句话说,之前的各种人,不管他是假节、持节、使持节,固然在其他人面前威风凛凛,可是在假节钺面前,都不管用,假节钺的人完全可以根据需要诛杀他们!

正因为假节钺代表了如此的殊荣和重大的权利,君王哪怕再信任一个人,也不会随便给他,在秦帝国,之前就只有王猛有过这个权限,但是也仅此一次,可见假节钺的珍贵了。

所以说,当苻宏说出假节钺三个字后,在场的朝臣很多人脸色都变了,因为这个事情他们之前完全没有得到消息,而且大家都觉得,苻睿虽然现在已经和太子修好,而且他是王族,能力也还可以,让他挂帅出征,当然没有问题,可是最多使持节也就够了,因为苻睿过去并没有十分显眼的功绩,骤然有此殊荣,其实是有些盛名难副的。

再者,假节钺是重大的恩赏,几乎可以算是国器了,就这样给出去,事先没有测试朝野的反应,取得共识,事中也没有举行相应的典礼,多少有些草率。

所以,有些朝臣已经开始打腹稿,准备出言反对,他们倒不是对苻睿有意见,而是绝对的出于公心,他们的确认为现在这样做,有所不妥。

但是,苻宏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主动说道:“各位,巨鹿公人品贵重,文武双全,当此非常时刻,正是我大秦的中流砥柱,这一次,他面对的,将会是南朝这一代最出色的将领和最精锐的军队,孤不能不给他最大的信任,而且,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所以假节钺是他应该得的!孤知道,你们都是一片好心,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大局为重,请各位务必支持巨鹿公!”

如此明确的表态,其实就是说,苻宏坚定不移的要给予他假节钺,还要大家不要再说话了,提意见也不会听。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既然如此,有些已经拟好了说辞的人只好把迈出去的半只脚给缩了回来,他们虽然本能的认为假节钺可能有不妥,但是非常时刻,行非常办法,也是正常,更何况苻宏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这个时候,苻睿其实还一直没有表态,因为假节钺这种事情太过重大,自己如果贸然推辞,那是对不起苻宏的信任和恩典,如果坦然受之,未免太过狂妄,因此他只是很矜持的沉默着,没有表态,这种事情,一般都得君王反复请托的。

果然,苻宏在说服朝臣后,又说道:“巨鹿公,这一仗的意义,已经不必赘述,这一次,孤既然授予你假节钺的荣耀,也就要求你一定要为了国家,为了父王,打赢这一仗,你有没有信心?”

“有!”苻睿简洁而坚定地说道!说到这,苻睿马上补充了一句,“愿立军令状!”

这话一出,真的是满场皆惊了,有些人甚至忘了朝廷礼仪,还惊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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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兄弟恩怨何时了(4)

军令状,更是这个年代一个独特的产物,就类似于保证书一样,但是区别在于,却是有法律和公众效力的,也就是说带兵打仗的将军们,在出征之前,为了表示信心和一定要赢不惜一切的决心,也为了振奋士气,往往会立下军令状,当然也为了加强指挥官的责任感,确保战斗的胜利。

立军令状,贵在自我加压,不留后路。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立军令状是有极大风险的,因为军中无戏言,立下军令状,白纸黑字,那是要兑现的。一般来说,正常打败仗,其实都不算严重,因为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是一旦立了军令状,事情就是两码事了,就算是较小的失误,甚至是非战之罪,输了就是输了,很多时候都得掉脑袋。

而更让朝臣们震惊的,便是苻睿明知道这一切,还愿意自己首先表态,要立军令状,这个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军令状本来就有风险,何况是他来立,之前这么多年,太子苻宏和苻睿之间的明争暗斗,那是谁都知道的。

苻睿就不怕苻宏趁机报复自己么?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一个政治人物,是不应该轻易把自己陷入没有后路的境地的。

而苻睿说完,就不在多说什么,而是静静地看着太子,看着自己的哥哥,看着这个当今大秦帝国最有权势的人。

他的心里,其实也是有所挣扎的,因为他自己,也在冒险。

但是为了那锦绣的万里河山,这个险值得冒!

苻宏笑了,他心里是真的很欣慰!

在他看来,这已经不仅仅是苻睿对自己输诚了,而是交心。

换句话说,这等于是苻睿真正把身家性命交到自己手上,要知道,自己虽然授予了他假节钺的全权,可是打仗这种事情,影响胜负的因素实在是很多的,面对刘裕那样强大的对手,稍有问题,都可能造成失败,而这时候失败,苻睿可是要赔上自己的性命的。

再说了,战争这种事情,想赢会有很多难处,但是想输可是太容易了,苻宏如果想整苻睿,机会实在太多,比如在粮草军需上做些手脚,很容易的。

这个风险,苻睿不会看不见,可是他既然敢面对,就说明他心里没有鬼,看起来,这个弟弟,是真的不一样了。

现在这个时候,如果自己不许了他,反而是自己气度格局不够大了,这是对一个男人尊严的侮辱,因此,苻宏慨然道:“巨鹿公如此有信心,是国家的幸运,虽然在孤看来,巨鹿公此次出征,一定是马到成功,旗开得胜,但是巨鹿公的意思,孤不能违背,来人呐,笔墨伺候!”

在大家屏住呼吸的凝视中,苻睿刷刷几笔,写下了自己的军令状,然后毅然的双手捧着军令状,交给了苻宏。

苻宏也不含糊,马上拿起桌子上的印章盖了下去,从此表示,这份军令状正式生效,如果苻睿这一战输掉,就会自愿伏诛。

而当苻睿签下了军令状这一刻,苻宏心里对苻睿最后的一点点怀疑,也完全烟消云散。

如果他敢把生命交给你,那还有什么不能相信他的呢?

而苻睿这个时候,也向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一般,有些激动,连呼吸都很急促。

这个时候,苻宏走到苻睿面前,道:“我的好兄弟,把你的手给我。”

“殿下?”苻睿有些不解。

“给我!”苻宏坚定地抓住了苻睿的手,然后拉着他的手,走向朝臣,直到他走到了大殿的中央。

当然了,朝臣们也自动微微后退,给太子和苻宏留出空间,很明显他有话要说。

“列位臣工!”苻宏开始了他擅长的演说,他的声音不高,他的语速不快,可是他的感染力早就被无数事实所证明。

苻宏接着说道:“你们看见了吧!在国家危难的时候,巨鹿公,我的好弟弟,在这个时候,愿意挺身而出,承担起责任来,承担起风险来,去正面迎击强大的敌人,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们的国家还有希望!说明巨鹿公有必胜的决心!”

全场静悄悄的,苻宏的声音就显得很大,而且回声更让苻宏的话,气势十足。

苻宏显然对效果很满意,又看了看苻睿,道:“你来讲几句?”

苻睿有些羞涩的抿了抿嘴,他到底没有当过储君,历练的时候也多半是处理实际政务或者带兵打仗,完全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的经验。

可是这个时候,苻宏轻轻捏了捏弟弟的手,弟弟的手因为常年握着刀枪,其实皮肤比自己粗糙很多,同时,苻宏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苻睿心里叹了口气,然后面上终于镇定下来,道:“各位同僚,各位大人,如同殿下所说,国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辈除了奋不顾身,还有什么选择么?我……我不太会说话,但是我有的,是对国家,对父王的忠诚!现在到了我们报效国家的时候了,我苻睿别的没有,就这一百多斤,愿意为了秦国,拼了!”

最后两个字“拼了”,苻睿说出来的时候几乎破音,可是,没有人笑,不是不敢,而是这话,真的触动了他们的内心。

这么多年来,平心而论,苻坚待他们真的不薄,不管是大秦帝国草创时的创业元老,还是后来新附的新贵,苻坚基本都照顾的很到位,那么现在,也是他们站出来回报大秦的时候了。

苻宏对弟弟的话不是满意,而是太满意了,没想到弟弟这番看起来如此质朴的话,在这个时候说出来,竟然是如此的恰当,可以说,弟弟这话,比起自己的还要管用。

感激的看了弟弟一眼,苻宏接过话,大声道:“那么各位,到了现在,旁的我也不说了,明日,为巨鹿公拜将誓师,我们一定能赢!”

于是这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苻睿被苻宏抬举了,兄弟俩不但重归于好,还好的比过去还好了,大家心里都还蛮高兴的,毕竟现在的确到了该团结的时候了,不然,大秦可能真的要完了。

只是后宫里,这时候却有个少年,神色焦虑的踱来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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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兄弟恩怨何时了(5)

苻诜其实刚刚回到长安不过一天,昨天因为来的时候已经太晚,苻坚依然谁都不见,苻诜自己请过安之后,也因为太过疲惫很早就睡了。

他刚刚连夜从成都赶回来,益州现在的情况还算安稳,他也该回来述职了,况且半路上得知父亲的事情,更是让苻诜肝胆俱裂,他生怕自己回来晚了,可能会造出终身之憾。

本来按照规划,回来后,要去拜见太子苻宏,然后让他决定自己的未来,苻诜对于这个哥哥还是蛮佩服和尊重的,尤其是前些日子,苻宏可以说是力挽狂澜,立下了莫大的功绩,在苻诜看来,决定一个人能不能当天王没有别的,就一个标准,他配不配。

而苻宏显然满足这个要去,所以苻诜是支持他的!

现在苻宏是监国,自己主动向他请示,其实就是一种效忠和表态,要知道,苻诜现在手上是有兵的,而且益州那个地方,一到乱世就很容易产生割据政权,自己如果愿意,大可以把秦川之间的要道一堵,安安心心的当个土皇帝,可是自己不会这么做。

既然这辈子没有机会当上天王,那么就一定要辅佐自己的哥哥保住大秦帝国的江山,这是苻氏子孙的责任。

可是当苻诜一起身时,就听说了苻宏不但全权委任苻睿征东,授予了他假黄钺的大权,还把羽林新军都交给了苻睿,这个决定几乎让苻诜跳脚!

道理很简单,苻诜坚定地认为,苻睿现在在做戏,他对于夺嫡绝对没有死心,他一定还想找机会推翻苻宏。

而之前,苻睿之所以没有机会,主要有三个原因,一个是苻坚坚定地支持,那时候苻坚的声威不容置疑,他说什么,那就是什么,第二个是苻宏手里有军队,有军队就能说了算,第三个便是苻宏前些日子立下了莫大的功劳,有军功就是威望,就有人的支持。

如今苻宏更是成了太子监国,按道理地位更加不可动摇,这也让苻宏非常自信,自信到了敢于给苻睿这么大的权力。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苻坚不能掌握政务了,苻宏就少了一个坚强的支持,而把全权和军队交给苻睿,苻睿赢了,自然声威暴涨,手上的军队也会效忠于他,到时候如何收场?苻睿输了,那无异于把整个大秦帝国的命运置于很危险的地步。

在苻诜看来,这个决定无论如何,都是很不明智的,作为苻宏的弟弟,作为支持他的人,苻诜有义务把这个事情讲清楚。

苻诜还在团团转,张氏这个时候过来了,现在她的身孕已经很明显了,小腹微微隆起,看起来风韵十足,却丝毫不损身段,苻诜看了母亲,正要行礼,张氏却道:“诜儿不必多礼,来来,让娘亲看看。”

由于苻诜尚未成年,也没有娶妻,所以不必开府另住,也没有取表字,所以和母亲父王都还很亲热,张氏和苻坚都很疼爱他,张氏看着自己的儿子,虽然年纪尚小,但是前些日子,在外面领兵打仗,还是立下了不少功劳,差点就抄了桓家的老窝江陵,对于那一次击退东晋的三路北伐也立下了莫大功劳,现在镇守益州,也算是独当一面了。

苻诜的相貌比较像母亲,因此显得很清秀,但是唇边也露出了几根绒毛,张氏看了,心中大为宽慰,儿子不仅出息了,也长大了!大概任何一个母亲在看到儿子长胡子时,心里都会是这番滋味吧。

只是张氏心里,其实还有个小小的遗憾,在她看来,苻诜既有武勇,也有谋略,最重要的是年纪这么小就这么稳重,其实完全有资格当太子的,只是因为自己身份的原因,以及苻宏的缘故,这辈子苻诜是没有指望的了。

虽然苻宏对自己还算不错,自己也不是那么喜欢争喜欢抢得人,但是当妈妈的,总归会向着自己的孩子一些,这是人之常情。

张氏无奈的驱散了心中那点不切实际的想法,转而笑道:“诜儿也长大了,到了娶媳妇的时候了,跟娘亲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嗯?”

“娘!”苻诜到底年轻,还是有点面嫩,居然脸红了,他扭捏道:“现在国家大局不好,儿子怎么能想着儿女情长的事情呢?还是等到天下太平的时候再说吧。”

“等到那时候娘说不定就老了!”张氏娇嗔道。只是这话其实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可是说完张氏就觉得不对劲了。

而苻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因为这话可是相当的不吉利,张氏的潜台词,不就是大秦一时半会太平不了么?

这里虽然是后宫,周遭的人都是张氏的心腹,可是后宫永远是世界上最肮脏的地方,谁知道这话会不会传出去?要是落在有心人的手里,再稍微改造传播一下,张氏和苻诜恐怕麻烦都大了,毕竟现在苻坚可不能罩着他们了。

还是苻诜机智,忙哈哈道:“娘哪里话,您现在这么年轻,看起来就如同二八少女一般,哪里会老?”

“你呀最就是甜。”二人就这样把话头重新抹了回来,也算有个交待。

等到二人坐到内室的时候,张氏额头上还有些汗,二人都有些后怕。张氏看了看苻诜,道:“你父王一时半会不会有事,你这次回来,事情也办完了吧?办完了还是回成都去吧,那儿养人,娘这边你也不必担心。”

苻诜犹豫了下,张氏说的当然也有道理,长安这边,实在太危险了,还是早点去避风头为妙,成都现在完全是自己的地方,待着自己才安全,才放心。可是心里的责任感,还是让他说道:“娘,我还是得去见太子一面。”

“见他?”张氏想了下,道:“按规矩,你是得去见,不过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说巨鹿公假节钺的事儿。”苻诜讷讷说道。

张氏脸色顿时一变,霍然站起,指着苻诜正要说话,却听见门外传来了苻宏的哈哈大笑声。

偏偏是这个时候,太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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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兄弟恩怨何时了(6)

现在的苻宏心情颇好,因为苻睿已经明确表态愿意为他效忠,马上就要誓师了。苻宏直觉的相信,这一次苻睿一定能打败不可一世的刘裕,扭转整个大秦帝国的颓势。

多年来,他的直觉从来没有错过,他相信这一次也不例外。

太子多年来和苻诜的关系也不错,因为苻诜岁数小,从来也不会形成对于储位的威胁,而且苻诜也很会做人,素来乖巧,二人之间倒是真有些兄弟感情,而不是帝王家那种防贼一样。

兄弟俩来了个拥抱,苻宏看着苻诜,笑道:“不错,你小子也长大了,上次你在荆州干的很不错!父王和我都很高兴,好好干,早点帮哥哥。”

“嗯!”苻诜用力的点头,正想着趁这个机会,把话说出来。虽然他知道苻宏已经做出了决定,其实是很难更改的,而且这个时候想收回成命,对军心士气影响也很大,懂政治的都知道不可能。

可是苻诜觉得,该说的自己还是要说,因为那是一个弟弟,一个臣子的责任,如果现在不说,恐怕以后会后悔。

只是这个时候,苻诜看见,张氏冲着他使了个眼色,母亲和自己,当然是有着足够默契的,苻诜一下子就看出来,张氏反对他这个时候开口。

苻诜习惯了不违背母亲的意思,这个时候只好保持沉默,把已经蹦到嘴边的话活活咽了下去。

只是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被苻宏看了出来,苻宏笑吟吟说道:“诜弟,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呢?你想说就说吧。”

苻诜无奈,只得道:“殿下,现在蜀中大体还算稳定,不过南中一代,还是有少数头人受了江南的金帛,试图叛乱,臣弟来的时候,虽然已经做出了部署,料想可以保证无虞,但是长安距离那里远达千里,一旦蜀中再有叛乱,后果实在太过严重。”

苻宏听得连连点头,道:“那你的意思呢?”

“这一次臣弟星夜赶回长安,一个是述职,一个是探视父王,当然还就得听听殿下的意思,臣弟是留在长安听候差遣,还是回蜀中,请殿下明示。”

苻宏想了想,还是道:“你说的很有道理,蜀中是我大秦的粮仓,绝对不能再出问题了,不然的话可真的要承担不起了,既然如此,只好再辛苦你,赶回成都坐镇吧。”

“是!”苻诜领命。

苻宏又和二人寒暄了几句,这才笑吟吟的对张氏道:“既然如此,还请娘娘多和诜弟聊聊,孤还有不少事情,就先告退了。”

张氏含笑道:“殿下请。”

“等一等!”苻诜突然说道,他终究是过不起自己内心那一关,而这个时候,张氏也有些焦急的看着苻诜,他不知道这个儿子要干什么!

苻宏停住了本来要走出去的脚步,问道:“怎么了?”

“呃……”苻诜有些为难的看了张氏一眼,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已经酝酿了很久的话,而是道:“殿下,臣弟突然想起一个事情,在走前还是要和殿下说一声。”

“什么事情?”苻宏笑道,“你不要紧张,不管公事,私事,都没有问题的。”

苻诜苦笑道:“自然是公事,殿下,如今中原固然战局混乱,但是殿下有没有想想西北?”

其实这是苻诜没事找话讲,他开始还是想说说苻睿的事情,只是最后时刻没敢说出来,但是太子都已经停下脚步了,总不能跟人家说其实我没事你可以走了吧。

苻宏皱了皱眉头,道:“西北怎么了?”

苻诜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思路了,他笑道:“殿下,不知道有个叫段业的人,殿下听说了么?”

“段业?”苻宏想了下,道:“是现在的敦煌太守吧,他好像过去只是个参军,在吕光军队里表现出色,才被迅速提拔起来的吧。”

说起吕光,其实苻宏心里就有火,吕光的行为,毫无疑问是叛乱,可是他占据了凉州之后,就没有别的行动了,摆明了对于当个凉州刺史已经很满意了,而这时候,秦帝国实在是腾不出手来对付他,也只好承认既成事实,追认了他。

但是之前,苻坚他们和吕光家族是有感情的,但是这事儿一出之后,之前的感情,自然是完蛋了,苻宏总有种被背叛的感觉,因为吕光的行为无异于趁火打劫,在背后狠狠来了一刀,好在他的志向不大,没有别的企图,不然那时候如果吕光果断东进,那就真麻烦了。

苻诜却说道:“殿下说的不错,那段业的确只是敦煌太守,但是他可不仅仅只是个太守。”

“喔?这话是什么意思?”苻宏有些警觉起来,苻诜是想暗示什么?

苻诜其实确实对段业有所关注,因此这些话也不是无的放矢,他严肃说道:“段业既然是敦煌太守,就该保境安民,报效君恩,可是他的野心实在是比较大,不瞒殿下说,前些日子成都出了一起事件,虽然不大,臣弟也趁机对成都城内的城狐社鼠清扫了一遍,当然,也抓了不少探子细作,这些细作么,自然是到处的都有,江南的最多,慕容冲慕容垂吕光的都有,这些到不奇怪,但是问题是,连段业的人也有!”

“段业。”

“是的!”苻诜肯定地说道,“是段业个人名义派出来的,而不是吕光,换句话说,段业现在只是个太守,上头还有刺史呢,就把手从凉州伸到益州了!”

苻宏这次是真的认真了,他闭上眼睛想了想,道:“消息可靠么?”

“绝对可靠。”苻诜很有把握的说道,“那人很是坚强,无奈之下,臣弟使尽了各种手段,才套出了口供,不过那人层级比较低,而且是段业刚刚发展的人,所以说知道的也不多,但是可以合理推测,段业在长安也一定有人,殿下,您说说,这说明了什么?”

苻宏骤然一抬眼,那瞬间的眼神,让苻诜都有些紧张。

苻宏心里是真的很震惊,如果段业在还是一个区区太守的时候,就开始干这么大的事情,都在各地派人了,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他的野心不小,而且已经开始实施。

这个年代,已经隐然有乱世的倾向,有人有野心,苻宏一点也不奇怪,可是说到底,这整个天下的野心家们,想称王称霸的不少,志在天下的那真不多,就算有,也是已经有了一番事业的人想更上层楼,可是段业区区是一个太守,手上也就万把人,居然都有这样的野心,苻宏真的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

但是,段业的事迹,苻宏其实也听说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文人,短短一年就爬到了正常情况下十年才能爬到的位置,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不简单的人。而这样的人,是不会去做毫无意义的事情的。

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不是脑子出了问题,而是真的有宏图大志。

这样一个年轻人,有着无穷的潜力,有着无限的可能,这样的人如果不早点动手,恐怕以后就控制不住他了。

苻诜看苻宏眉头紧锁,显然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不由暗地里松了口气,看来这话是真说对了,好歹给自己解围了。

但是话说回来,段业做的事情,确实也让苻诜很是警惕,他真是不敢相信段业一个太守就敢玩这么大,以后会不会闹出更多的事情来?

好一会,苻宏才回过神来,他勉强笑了笑,道:“诜弟,你先陪着娘娘吧,我有些事情,先走了。”

“恭送殿下。”张氏和苻诜齐声道,而且他们注意到,苻宏显然有些失态,因为一向他对于礼仪也是很看重的,张氏虽然只是妃子,但是也是庶母,是苻宏的长辈,过去苻宏一直是执礼甚恭的,可是这一次居然如此草率,很显然,段业的消息震撼到他了。

等到太子走了后,张氏有些责怪的说道:“诜儿,你刚才为什么执意要说?”

“娘,太子让巨鹿公挂帅,还让他假节钺,确实不妥啊!”苻诜理直气壮的说道。

“没错。”张氏说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嗯?”

“娘!”苻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这话居然会是自己母亲说出来的?

张氏却不以为意,“娘必须为你考虑,你要记住,疏不间亲,现在巨鹿公和太子关系很好,你如果说出这种话来,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是忠言逆耳利于行,这话如果不说出来,太子会后悔的,国家就危险了。”

“说出来的话你会后悔!”张氏一句话,就让苻诜哑口无言。

张氏也觉得自己说重了些,便放低了声调,道:“现在的局势,实在太过复杂,你父王又……娘是妇道人家,家族也帮不了你,你只能靠你自己,娘真正希望的,就是你能平平安安的,如今你镇守成都,别的不能指望,起码能保住身家性命,这就足够了,你不知道,咱们虽然是帝王家,可是乱世人命不如狗啊,娘……娘实在是放心不下你啊。”

说到这里时,张氏已经是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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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兄弟恩怨何时了(7)

苻诜本想说点什么,却最终发现,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轻声的不断安慰张氏。

好容易,张氏才止住了眼泪,她抬起头来看了苻诜一眼,眼神却变得犀利起来。

苻诜有些紧张的说道:“娘亲,您……”

“你给我记住!”张氏突然抓起苻诜的领子,有些恶狠狠地说道:“你是我的儿子!娘不许你出任何意外,绝对不许!”

“我知道了,娘您放心吧。”苻诜忙不迭的点头,长期以来,张氏都是一个很温婉的女人,苻诜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子。

“你不知道!”张氏径自打断了苻诜的话,“妇人之仁,你也有妇人之仁呐!”张氏一句话,就说的苻诜哑口无言。

“呼。”看着自己的儿子虽然低着头,但是并没有认错的意思,张氏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也大了,我管不了你了,我知道,哪怕现在,你嘴上答应了,心里是不服气的,是不是?”

苻诜没说话,可是他的表情,明显是默认了。

“有些事情,你不亲眼去看看,你是不会信的,娘当初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娘懂,不过你要记住,任何时候你必须留条后路,不然,被人出卖了,你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懂了么?”

“娘,你在说什么啊?”苻诜其实听懂了,但是他其实不愿意懂,只好装糊涂。

“我累了。”张氏无奈的挥挥手,“你先下去吧,记住娘的话,手里要抓住军队,嗯?”

“是。”

苻诜就这样,带着张氏的牵挂,带着心里的一丝丝侥幸,辞别了苻宏后,快马加鞭的南下了,现在他是大秦帝国益州方面的最高军政长官,他不能离开成都,这个地方必须得有一个王族的人坐镇,不然一定会出问题。

历史上,蜀中只要中原一乱套,几乎一定有人站出来叛乱,而由于四面都是山,中间是盆地,也很适合割据。不过,中原王朝也知道,蜀中就算出现了割据王朝,由于人力物理的关系,基本是不可能对中原王朝造成致命威胁的,所以在形势紧急的时候,一般也没有功夫去理会他们。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趁机发展壮大,形成自己的势力,造成割据的既成事实。

但是,由于先天环境的限制,等到中原王朝缓过劲来,或者干脆改朝换代之后,就能很容易的收拾蜀中的分裂势力,因为他们反正也跑不掉。

其实苻诜也听得出来,张氏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确实也在暗示苻诜,如果形势不利,就据川自保,虽然不一定能够拯救大秦帝国,但是好歹,还能给苻坚留下一丝血脉,也能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

苻诜当然不会愿意这么做,也知道这么做无疑是在拆苻宏的台,可是母亲的话,多少会在他的内心里激起了一丝丝涟漪。

而有些惊天的变化,其实就是从这些萌芽开始的。

苻睿终于还是出征了,出城的那一天,苻宏率领文武百官,出城相送,沿途的百姓们也被动员起来,看着大军出征,只是,这一次已经没有了那一次苻宏出征时,百姓踊跃参军,全城同仇敌忾的阵势了。

其实说起来,有很大的原因,是大部分人其实没有太多的是非感,而是总习惯性站到气势强大的一边,上一次苻坚和苻宏动员全城力量,振奋他们的事情,说白了是逆向操作,反其道而行之,用悲情来动员人,但是事情都有限度,这一招是大杀器,实在不能用的过多。

不过,气氛沉闷也有沉闷的好处,整个军队都处在一种有些诡谲的气氛里,但是苻宏清楚地从他们的眼里看见了渴望,看见了信心和决心。

哀兵必胜,是的,这支军队早就经过了血与火的考验,早就多次以弱胜强,多次数百里奔袭,创造了许多许多奇迹,他们早就不是新兵蛋子,而是精锐。

精锐就得有精锐的样子,苻宏一看就知道,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苻睿和苻宏并肩走了很久,却没有说几句话,其实也不必说了,苻宏最终拉住苻睿的手,道:“一路保重。”

“请殿下放心。”苻睿重重一点头,然后转身,上马,扫视了一眼他的军队,大声道:“出发!”

大军缓缓的出发了,这几乎是大秦帝国最后的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他们要出关东进,去迎击那几乎是宿命一般的敌人。

而在这个时候,段业的敦煌,正在风风火火的大搞建设。

商业的极度繁荣和重商主义政策,很快让段业手上有了大笔的钱,而这个年头,有钱就是一切。

更何况,受了重创的秃发部,现在也是元气大伤,他们也急需重建部族,尤其是购买武器来保护自己,而他们能够依靠的,当然只有段业。

于是乎段业也没有客气,秃发部的牛羊,残留的金银珠宝什么的,段业是照单全收,当然了,价钱的话看在秃发灵的面子上,也略微有所让步。

而秃发部既然需要大量武器,原本敦煌城所拥有的武器厂子自然是不够用了,于是段业也就顺理成章的向吕光申请扩建,为了表示自己绝无私心,段业还把自己想要建的兵工厂的详细规格,产量,地点什么的都报告给吕光,而且主动邀请吕光派人来监督自己。

吕光本来也就说过要帮助秃发部重建的话,如今段业姿态又做到了这个份上,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很快就批下来了。而这个时候,段业早就在敦煌城外找到了很大的一块地,开始建厂。

工匠虽然是现成的,不过段业还是重金从西域聘请了不少有经验的人来,第一波产品,其实就是给秃发部造的,段业也没指望自己用,权当是让工匠们练练手,找找感觉而已。再说了,自己的军队想要取得胜利,武器装备上是一定不能含糊的,段业虽然不指望这个年代能造出飞机大炮来,但是也决不能让自己的军队还拿着大刀长矛作战吧,这样的军队,是无法横扫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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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兄弟恩怨何时了(8)

冷兵器时代主要还是刀枪剑戟,这些,辅助以弓弩之类,防守主要靠城郭,进攻主要靠冲锋,打仗很大程度,是打钱粮,打人命。因此虽然在冷兵器战争史上,常年能见到各种奇谋良策,甚至不罕见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

但是实际上,大部分战争比的还是硬道理,谁人多谁赢,谁武器好谁赢,只有在这些因素都差不多的时候,才轮到其他的因素。毕竟,集群效应是很明显的,人多了几倍,战斗力的增加却绝对不止几倍,你可以以少胜多一万人战胜两万人,却几乎不可能战胜十万人。

但是这样的话,对于段业来说就很是麻烦了,很显然他现在只有敦煌一个郡,以敦煌一个郡的人力,物力,想夺取凉州,本来就是一个很艰难的事情,就算拿下了凉州,想以区区一州的地盘,来夺取天下,在正常情况下,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事实上,古往今来,想一统天下,除了要有机会和一定的社会背景,需要足够的人才和强大的军队外,其实地理因素也是很重要的,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当做根据地的。山川之险,江河之固,关隘之雄,都是很重要的。

虽然古话早就说过,“险可恃而不可恃也。”决定一切的,说到底还是人心向背,还是是否站在历史的潮流上,但是,历史是曲折上升,盘旋前进的,总归会有很多偶然时刻,比如一枚马掌可能造成一匹马的马失前蹄,而一匹马的马失前蹄很可能会把马上的骑士给甩了下来造成死亡,如果巧合,这骑士很可能会是一个国王,而国王的身死就有极大地可能造成一个国家的兴亡。

但是这样从头来看,其实,一切还是那个马掌,但马蹄铁没有做好,并不一定是什么阴谋,更不一定有什么历史必然性,而很可能只是铁匠一时心情不好而已。

从段业的角度来讲,选择凉州,其实是别无选择的,如果他愿意,其实更愿意选择别的地方,比如说江南,比如说河北,很多地方都是可以的。但是他出现的时候,就在凉州,一切几乎是不得不然的。

这么说,当然是有道理的,其实很早的时候,这个神秘的国度里那些精明的策士们早就发现,如果把争夺天下比喻成下围棋的话,那么整个国家的山川形势无异于像围棋的棋盘,而众所周知,下围棋的话,开局就很重要,金角银边草肚皮的道理,在争夺天下里,也是适用的。

那么就像落子一样,在这个不规范的围棋盘上,关中、河北、东南和四川是其四角,山西、山东、湖北和汉中是其四边,中原为其中央腹地。

虽然说天下之大,这些地方所占的面积比重并不大,但在历代战争中起决定性作用的却主要是上述九大地域。下子也一般都在这些地方下,诸侯们想要成就事业,也都基本从这里起家,而不是别的地方。

之所以说,这些地方能够起决定性作用,是因为实践和历史已经反复证明,这些地方的重要性,几乎肯定关系到天下的统一与分裂、关系到一朝一代的兴与衰,或者,在中原政权与塞外游牧民族之间的战争中关系到中原政权的存与亡。

老话说的好,“山川都会”,只有在那些既有山地险要可以凭恃,又有江河水道可以流通的地方容易形成战略要地。道理也很简单,有山河,可以阻挡敌人的进攻,可以围成适宜于发展的内地,易守难攻的地方,最适合当做国都。

当然了,对于主政者来说,山脉和江河的战略意义各相同。山脉的意义重在阻隔,而贵在有孔道可以通行;河流的意义重在流通,而贵在有据点可以扼守。

有山地险要可以凭恃,则易于在纷乱的局面中建立根据地,形成局部的秩序,积蓄力量;有江河水道可以流通,则便于向外部投递力量,便于向外扩展,也便于介入全局。上述九大战略要地大都拥有这些条件。进一步来说,就如同下围棋一样,正常的开局顺序,往往也是先占角,再占边,最后争夺中腹,大多数诸侯们如果能够成功夺取天下,回头来看,也一般是从关中,河北,江南起家,而从四川起家,却只能割据一方,难以争雄天下,唯一有希望,有天时和人和的公孙述,却是因为自身个性的缺陷,导致错失良机,而失去了机会。

当然,段业少年时候最崇拜的那个人叫做吴清源,他下围棋,就是直接从天元开局,而且还能屡战屡胜,所以,归根到底,还是看谁来下这棋,而事实,历史上也真的有从河南起家还能夺取天下的,只是这样的例子不多,因为难度实在是太大。

只是对于段业来说,他所在的位置,就很尴尬了,他所在的凉州,高山峻岭是很多,却几乎没有大江大河,倒是沙漠很多,这事儿别的且不说,光是从风水来说,就很不吉利了。

另外,凉州在这个年代虽然很富庶,但是并不是中原的诸侯们所重点看重的地方,而且也不属于上面所说的几个要地,按道理来说,是根本没有机会去问鼎天下的,连割据一方都难,因为凉州这个地方,是西北——东南走向的走廊,没有回旋余地,如果从关中佯攻凉州,几乎是必胜的。

所以段业其实很清楚,哪怕他靠着种种侥幸,能够夺取凉州,想更上一层楼也是不可能的,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学习窦融那样,把自己和凉州军民卖个好价钱,但是段业费了这么大力气从那个遥远的时代过来,可不要这样的结果。

要当,就当最大的官,要做,就做最大的事,段业不但要凉州,更要天下。

而打天下,最重要的是军队,段业已经开始了他庞大的计划,他有信心和把握,在三年内把自己的军队建设成为天下最强大的军队。

现在的关键,就是他如何建设军队,和如何获取三年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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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兄弟恩怨何时了(9)

其实这里,段业几乎是陷入了一个悖论之中。

因为段业需要时间来积蓄力量,发展自己,那么自然就是需要韬光养晦,避免那些现在比自己强大的人提前打自己的主意,趁自己羽翼没有丰满的时候来消灭自己。

可是另外一方面,如前所述,段业本来就处于弱势地位,想要赶超式发展就不得不用一些非常手段,而其实造舆论和声势本来就是手段,声势不浩大,如何让人相信你有发展的前途和空间呢?

加上凉州这地方,本来就不是一个很好的根据地,段业几乎注定得在进退尺度上走钢丝,实在是很辛苦。

三年时间,其实已经短的不能再短了,刘邦项羽在那时候秦朝轰然倒塌,各路风起云涌的时候,依然花了4年才推翻这个强大的王朝,而他们两人又花了四年来争夺天下,虽然这样,刘邦项羽面临的情况,却还是比段业有利的多,他们都有适合战略机动的根据地,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也都有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支持,这些段业现在都没有,段业完全是白手起家。

可是能怎么办呢?段业是决计不会半途而废的,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绝对不能回头,段业一定要走到底。

在武器这个问题上,段业也采用了双轨制,熟悉历史轨迹的他,当然知道,热兵器才是历史进步的趋势,有了热兵器,冷兵器几乎完全不是对手,自己虽然不算军工专家,但是这个年代距离中国人研究出黑火药来不过只有三百年不到,如果自己把一些他们费了千辛万苦才得到的结论提前告诉那些心灵手巧的匠人,完全可以让他们提前掌握这主宰人类命运的物事。

可是段业有一个很大的顾虑,如今段业手上已经有了一支工匠队伍,他们心灵手巧,他们非常忠诚,段业也确信,自己把黑火药配方告诉他们了之后他们一定能迅速开始改良,很快就能研究出一些粗糙的火器来,问题是,这些初期的火器,在没有经过改良和对军队进行严格的训练之前,固然面对传统军队,可能还是可以略占上风,但是不至于形成绝对优势,比如面对骑兵的时候,就会很吃亏。

那么这样一来,如果敌人对段业发动全面进攻,段业是不一定能顶得住的,更大的风险,是自己的这些工匠们,自己的确给了他们很高的待遇,但是这个价码天下有很多人开得起,自己也在竭力培养他们的忠诚,可是一来忠诚的形成需要时间,二来忠诚很多时候是背叛的诱惑不够大,而段业相信有些势力完全有可能成功的诱惑他们。再者,就算他们能够面对诱惑,段业现在却还没有把握保住自己的势力范围,哪怕有了火器,短期内还是未定之天,稍有不慎,那些千金难买的火器,很可能就会落入敌人的手上。

想想看,如果大秦帝国的苻宏得到了这些火器,那么其他人还有出头的机会么?

这个风险实在太大了,段业不能不衡量。因此段业的政策,是把那些研究火器的人先封闭式管理,除了自己,和相关的经办人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事儿。

那么就得从冷兵器上动脑筋了,冷兵器虽然长远的看,那是一定会被淘汰的,但是现在,冷兵器还有很多潜力可挖,如何在现有资源上进行有效地整合,其实是一门很大的学问。

刀枪剑戟这些自然不必多说,段业还是在材料上先动起了脑筋,这里冶炼的师傅其实不少,技术也还可以,段业虽然对于冶炼这事儿不是很懂,但是多少,当初也算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什么加碳,什么高炉这些,他还是知道一二的,而这些个铁匠们,其实都是常年在第一线,有很丰富的实际经验,可是这些人,其实总是埋头苦干,而缺少了指路的人,段业偶尔蹦出来的几句话,其实是后人无数智慧和血汗的结晶,听在这些人眼里,自然是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于是一炉炉的好铁好钢被炼了出来,只是段业觉得比较可惜的,是现在自己只能让他们进行手工操作,想在现在建那种规模型炼铁炼钢厂,技术上是根本做不到的,且段业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而在兵器上,其实段业一直对于弓弩是情有独钟的,因为其他兵器基本是靠人力,有多大力气,就使多大力气,可是弓弩却是利用了力学原理,能起到放大作用,而且能远程杀伤,恰好这些东西,段业过去因为很感兴趣,也多少有些研究,想把这些东西做出了来,难度就低了很多很多,只需要画出图纸来,让弓箭们照着做就行。

终于,几个月的努力取得了成效,校场上,训练有素的弩手们手持连弩,分成几排就位,前面的趴下,中间的半蹲,最后的站直,全部手持弩机,当段业一声令下后,第一排先扣动机活,射完之后迅速开始装填,而与此同时第二队开始射箭,完毕后是第三排,而这时候第一排的弓弩手们早就已经装填完毕,整个过程,箭雨从不中断,势不可挡!

前来观礼的文人们个个面如土色,武官们则是个个摩拳擦掌,有此神器,何事不能为?

当然了,对于这些机弩,段业自然是下了最严密的保密措施,对于每个弩都用了编号,只有多人签押后,才能从库里拿出弩来,绝对防范一切泄密行为。

武器重要,军队的训练也一样很重要,一个当然是骑兵的训练,这个问题,段平等人其实比自己精通,段业一向认为,外行绝对不能领导内行,人家懂骑兵,就该让人家放手来做,但是,段业也不会忘记,这些军队,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段业绝对不是说当甩手掌柜就不管了,他很清楚,练兵的人,很容易就和军队形成私人感情,一个搞不好,就能造出兵为将有,那可是给人家做了嫁衣裳了,这么赔本的事情段业可不会干。

所以段业还是经常去骑兵训练的地方观看,还亲自给士兵们准备饭食,给他们保障后勤,时不时的还亲自去和小兵们谈人生,谈理想,当然也更会定期召开基层军官的会议,务必确保把这支精锐的力量,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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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兄弟恩怨何时了(10)

制式的刀枪,制式的铠甲,制式的马镫,这些东西,做起来其实不难,但是难就难在很少有人想到。段业不要求这些工匠们能够打出多么巧夺天工的单件来,那个没什么意义。

段业要的是总体的平均水平,他宁愿所有的都是七十分,而不要个别的一百分。

而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别无他法,最好的办法,就是标准化。零件的标准化,生产的标准化,段业的工厂,段业说了算。

为了更严格的贯彻这个理念,段业不惜花了不少的钱,让工人们着装一致,按照严格的时间表上下班,制定了缜密到了极致的各种规章制度,而且规定任何研发和生产必须走流程,必须有严格而详细的记录,一切预算和决算也必须详细准确,所有军工方面的产品也必须标准化生产,并且制作好精确的图纸。

当然了,度量衡是现成的,那画图技术,段业大一的时候就学过了,学的还不错,因此很快就交给了这些工匠们,而工匠本来就是心灵手巧之人,他们在学会立体构图术后,几乎所有人都对段业是赞不绝口,因为这法子既简单有生动,画图高效,一目了然。

事实上,很多人对于堂堂太守大人,放着郡内的庶务不管,天天朝工厂跑,是有些不以为然的,但是由于段业早就形成了莫大的权威,这一点并没有什么人敢去讲,而且,很快段业的努力就收到了成效。

标准化的效果,就是生产率的极大提高,本来秃发部所需要的兵器,预计是一个月才能生产出来,可是实际上十天也就完工了,而为此,前来提货的秃发部的小公子,秃发傉檀的弟弟秃发文支还颇为不满,认为段业是收了秃发部的钱,却拿破烂货糊弄自己。

因为文支认为,这么多的马刀,马鞍,马镫,还有长矛,是决计不可能这么短就生产出来的,哪怕是长安的兵工厂昼夜开工,估计也很困难。

秃发文支其实对于段业不是太瞧得上,他自己虽然只有十四岁,只是个半大孩子,但是不同于秃发傉檀那样看起来文质彬彬,他仅仅十四岁,就已经长成了一个彪形大汉了,而且脸上已经有了横肉和胡子。虽然从小他也读书了,读的还不算差,却打心眼里看不起读书的人,总觉得靠着马刀杀死敌人,才算真的本事,他最崇拜的也是真正的武士。

段业现在虽然是太守,而且因为居移气养移体,看起来也有些官威了,但是那是识货的读书人才看得出来,放在文支眼里,这样的小白脸能当上太守,汉人也真是荒唐,更为可气的,是小姐姐秃发灵居然还肯定要嫁给这个没用的男人,真是岂有此理!

当然,文支也知道,自己的部族能够起死回生,眼前这个小白脸是帮了大忙的,形势比人强,他也不敢对段业太过造次,只敢对自己人发火,指责他们把事情办砸了。

可是段业如何听不出来那是跟自己好看呢?只是文支这样的人,在段业看起来就是混球,和他计较你就输了,因此段业也懒得和文支辩论,而是笑了笑,道:“文支,我比你痴长几岁,这样叫你不算失礼吧?”

秃发文支憋出一丝笑来,道:“府君大人哪里话,文支岁数小呢。您随意。“段业道:”所谓百闻不如一见,本官既然答应了得事情,自然是会做到的,待会就带你们去看看,如果是段某做的不好,段某自然要承担相应责任,何况秃发部和我有旧,与公与私,我也断不会为难你们,做出不利于双方感情的事情,对不对?“秃发文支憋了下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当着段业的面,他也不敢翻脸,只好诺诺。

众人到了兵工厂,秃发文支这才发现了不对。

外面的房子并不高大,可是进去以后,才发现里面是别有洞天,灯火通明不说,工人们穿着整齐的制服,排成一条长长的流水线,紧张而有序的工作,而且过程一目了然,这些工人们,并没有寻常匠人那样看起来很自卑猥琐,相反,他们的腰杆都挺得很直,眼神也都很自信,这完全超脱了秃发文支的认知。

段业笑了笑,道:”这就是给你们生产武器的厂房,你说说看,如何?“”奇迹,奇迹啊……“秃发文支连连摇头,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军事工厂,在他看来,打造刀枪剑戟,无非是铁匠的活儿罢了,哪里见过巨大的路子,流水线的生产,整齐的敲击声和有序的指挥,看着一柄柄显然大小一样的长矛被生产出来,秃发文支只觉得嗓子有些紧,他想说话,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再去库房看看吧。“段业也不给秃发文支反应的机会,直接带着他去了库房,而这里,更让秃发文支感到震撼!

他们需要的武器已经整齐的摆放好了,那股子隐隐杀气已经露了出来,但凡上过战场的人都能感觉到,只是因为这些兵器还没有喝过人血,还没有开光,因此总归会显得有些内敛。

但是,只要勇士们用这里的兵器去杀人,很快,这些兵器就会变成真正的神兵利器。

秃发文支几乎要窒息了,他快步走到一排整齐的马刀面前,轻轻用手抚摸着刀背,轻声道:”好刀,好刀啊!“”所有马刀,长度一致,重量一致,每把刀有唯一编号,质量和性能也保证一致,一共两万四千把,这里几个仓库都是,你要不要挨个去验货?“”不用了,不用了。“秃发文支的声音难掩激动,这还有什么好验的,秃发文支自己也有经验,知道哪怕是同一个铁匠打造的两柄刀,其实也很难做到一模一样,可是奇迹真的就出现了,这里i的刀,还真个就几乎一模一样,不管你信不信,他就发生了。”那么请文支大人速度提货吧?然后签押,尽快完成交易,如何?“段业笑的很开心,而这个时候,文支已经完全沉醉在这些精美的马刀里了。

杀人的武器美到了极致,就像艺术品一样,让人迷醉,秃发文支没有别的爱好,但是就是对于武器情有独钟,段业看在眼里,笑在心上。

当然,回到正事上,这么好的武器,这么高的质量,说真的,是从前没有过的,秃发文支虽然年轻,但是到底也是个磊落的人,痛快的交割了,并且还跟段业道了个歉,于是自然是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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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兄弟恩怨何时了(11)

毋庸讳言,段业造给人家的东西,肯定是不如自己的,秃发部虽然送了个美人给自己,但是说到底,那是自己把来的,不能算人家送的,段业和秃发傉檀感情虽然也不错,但是段业向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也绝对不可能把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给人家。

自己的军队,就得用最好的装备,领最高的军饷。而且,段业相信,军队的正规化是很重要的,现在军队虽然靠着不断地胜利和反复的洗脑,对自己还是很忠诚的,但是由于之前急于扩张,道教也好,拜火教也好,都有大量的人加入自己的军队,说起来这样虽然让段业的实际实力比起大多数人所知道的都要强,但是很明显的事实,就是这样的军队还没能完全成为一个整体,段业对于他们还不放心。

段业始终相信,一个完善的制度比起一个英明睿智的领袖更重要,段业不但要为现在考虑,更要为以后考虑。

不过,就当段业忙着建设敦煌,积累和扩充力量的同时,凉州刚刚实现的平静,其实也开始渐渐打破,虽然现在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够察觉到,但是段业一来有超过旁人千年的常识,再来也对于政治有着极为敏锐的嗅觉,因此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

这一次,是到了春天,也到了吕光的生日,凉州各个郡的太守们,各县的县令们,都要去姑臧向吕光拜寿,这些事情段业自然不会不去,因为这是向吕光效忠,顺便拉拢各方势力的好机会。

人事人事,在中国,任何事情,最终都可以归结到人身上,段业虽然很看不惯这些,但是段业是一个现实的人,他深深知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些送礼啦赔笑啦之类的事情,很讨厌但不得不做,不仅如此,还要做得好,做得到位。

不消说,吕光刚刚成为凉州之主后的第一个生日,自然是要大办特办,搞得繁花锦簇,搞得声势浩大,才有刺史的派头,也顺便向全天下表示,他吕光已经坐稳了凉州。而众位官员们现在也是个表现自己的好时机,也都不会错过。

问题就在于,吕光过生日,需要表现的不仅仅是吕光的下属们,更有他的儿子们。

段业是提前五天赶到姑臧的,在拜会过吕光后,自然先到了管驿休息,虽然敦煌如今在姑臧也有了办事处,但是段业现在并不想去,因为这样的话会引起吕光的猜忌,现在段业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来的姑臧,必须要一切表示坦荡,否则的话,姑臧毕竟是吕光的地盘,如果他翻脸,段业想脱身可就难了。还好,在拜见吕光的时候,吕光还是对自己很亲热,对于自己在敦煌的一些改革也大为赞赏,还表示对自己处理秃发部那事儿很满意,勉励自己好好干。

起码从现在来看,吕光对自己还是信任的,表面信任的。

但是当段业回到住所时,一个意料之中的人就来拜访了,这个人,便是很久不见的吕纂。

说起来,作为吕光的长子,吕纂一直给段业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此人由于是庶出,从小待遇和嫡出的吕绍并不一样,但是这样,他身上也少了许多贵介之气,反而更容易和其他人平等的交往。加上夺取凉州的过程里,段业算是和吕纂并肩战斗过,男人之间,但凡是一起打过仗的,那就算是战友,战友之间总归会有很深的感情,因此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是吕纂的到来,段业还是很热情的接待了他。

吕纂这一次是代表吕光来的,办的是公差,说白了就是吕光派他的儿子来回访各位太守,算是礼尚往来,可是段业很清楚,吕纂虽然是公事而来,恐怕要说更多的是私事。

果然,寒暄完毕,公事办完,行礼如仪罢了,一杯水喝完,吕纂使了个眼色,段业会意,便屏退左右,二人开始一对一的密探。

吕光看着陪同的胡凯和自己的几名心腹退下,笑了笑,道:“世民果然是身手不凡呐,如今敦煌段大人的盛名,已经是天下皆知,现在敦煌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商旅云集,富庶一方,真是想不到,世民打仗是一把好手,理政更是一把好手啊。”

段业也笑了,“大公子这话可就谬赞了,段业一切不过是按照使君大人的思想照章办事而已,即便有什么些许的成绩,那也主要是使君大人领导有方,段业可不敢居功啊。”

“看来几个月太守做下来,如今世民也很会做官了嘛。”吕纂大笑。

段业也大笑起来,很显然,吕纂这话里并没有讽刺的意思,而是因为接下来还有下文,吕纂这个敏感的时候来找他,肯定不会是没事叙旧,因此段业只是等着他主动开口罢了。

好一会,吕纂笑完了,才严肃起来,道:“自从父亲大人率部东归以来,凉州这地面上,就没有平静过,之前是梁熙贼人负隅顽抗,苻洛,张天锡父子,又先后作乱,好容易父亲一统凉州,算是给了凉州百姓一个安宁,前些日子卢水胡和秃发部又打了起来,真不知道,何时才能太平啊。”

段业听了,也只是淡淡说道:“有使君的英明领导,我们做下属的,一定兢兢业业,朝乾夕惕,总归不让他失望就好了。”

吕纂抿了抿嘴,看来段业是打定主意要等自己开口了,这厮现在也是狡猾狡猾的,没有办法,吕纂只好坦然说道:“世民,我也不瞒你,如今父亲大人既然是凉州刺史,长安方面也基本不管,说白了,这凉州,父亲说了就算,可是……”

见段业笑吟吟看着自己,吕纂一咬牙,道:“明人不说暗花,我也从来不会绕来绕去,世民你又是自己人,我就直说了吧,有些东西,其实我本来没想去争,但是这么多年,我身边已经有了很多人,我不争,他们也不答应,更何况,我不争,人家也不相信我不争,所以就只能争了,你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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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兄弟恩怨何时了(11)

毋庸讳言,段业造给人家的东西,肯定是不如自己的,秃发部虽然送了个美人给自己,但是说到底,那是自己把来的,不能算人家送的,段业和秃发傉檀感情虽然也不错,但是段业向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也绝对不可能把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给人家。

自己的军队,就得用最好的装备,领最高的军饷。而且,段业相信,军队的正规化是很重要的,现在军队虽然靠着不断地胜利和反复的洗脑,对自己还是很忠诚的,但是由于之前急于扩张,道教也好,拜火教也好,都有大量的人加入自己的军队,说起来这样虽然让段业的实际实力比起大多数人所知道的都要强,但是很明显的事实,就是这样的军队还没能完全成为一个整体,段业对于他们还不放心。

段业始终相信,一个完善的制度比起一个英明睿智的领袖更重要,段业不但要为现在考虑,更要为以后考虑。

不过,就当段业忙着建设敦煌,积累和扩充力量的同时,凉州刚刚实现的平静,其实也开始渐渐打破,虽然现在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够察觉到,但是段业一来有超过旁人千年的常识,再来也对于政治有着极为敏锐的嗅觉,因此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

这一次,是到了春天,也到了吕光的生日,凉州各个郡的太守们,各县的县令们,都要去姑臧向吕光拜寿,这些事情段业自然不会不去,因为这是向吕光效忠,顺便拉拢各方势力的好机会。

人事人事,在中国,任何事情,最终都可以归结到人身上,段业虽然很看不惯这些,但是段业是一个现实的人,他深深知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些送礼啦赔笑啦之类的事情,很讨厌但不得不做,不仅如此,还要做得好,做得到位。

不消说,吕光刚刚成为凉州之主后的第一个生日,自然是要大办特办,搞得繁花锦簇,搞得声势浩大,才有刺史的派头,也顺便向全天下表示,他吕光已经坐稳了凉州。而众位官员们现在也是个表现自己的好时机,也都不会错过。

问题就在于,吕光过生日,需要表现的不仅仅是吕光的下属们,更有他的儿子们。

段业是提前五天赶到姑臧的,在拜会过吕光后,自然先到了管驿休息,虽然敦煌如今在姑臧也有了办事处,但是段业现在并不想去,因为这样的话会引起吕光的猜忌,现在段业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来的姑臧,必须要一切表示坦荡,否则的话,姑臧毕竟是吕光的地盘,如果他翻脸,段业想脱身可就难了。还好,在拜见吕光的时候,吕光还是对自己很亲热,对于自己在敦煌的一些改革也大为赞赏,还表示对自己处理秃发部那事儿很满意,勉励自己好好干。

起码从现在来看,吕光对自己还是信任的,表面信任的。

但是当段业回到住所时,一个意料之中的人就来拜访了,这个人,便是很久不见的吕纂。

说起来,作为吕光的长子,吕纂一直给段业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此人由于是庶出,从小待遇和嫡出的吕绍并不一样,但是这样,他身上也少了许多贵介之气,反而更容易和其他人平等的交往。加上夺取凉州的过程里,段业算是和吕纂并肩战斗过,男人之间,但凡是一起打过仗的,那就算是战友,战友之间总归会有很深的感情,因此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是吕纂的到来,段业还是很热情的接待了他。

吕纂这一次是代表吕光来的,办的是公差,说白了就是吕光派他的儿子来回访各位太守,算是礼尚往来,可是段业很清楚,吕纂虽然是公事而来,恐怕要说更多的是私事。

果然,寒暄完毕,公事办完,行礼如仪罢了,一杯水喝完,吕纂使了个眼色,段业会意,便屏退左右,二人开始一对一的密探。

吕光看着陪同的胡凯和自己的几名心腹退下,笑了笑,道:“世民果然是身手不凡呐,如今敦煌段大人的盛名,已经是天下皆知,现在敦煌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商旅云集,富庶一方,真是想不到,世民打仗是一把好手,理政更是一把好手啊。”

段业也笑了,“大公子这话可就谬赞了,段业一切不过是按照使君大人的思想照章办事而已,即便有什么些许的成绩,那也主要是使君大人领导有方,段业可不敢居功啊。”

“看来几个月太守做下来,如今世民也很会做官了嘛。”吕纂大笑。

段业也大笑起来,很显然,吕纂这话里并没有讽刺的意思,而是因为接下来还有下文,吕纂这个敏感的时候来找他,肯定不会是没事叙旧,因此段业只是等着他主动开口罢了。

好一会,吕纂笑完了,才严肃起来,道:“自从父亲大人率部东归以来,凉州这地面上,就没有平静过,之前是梁熙贼人负隅顽抗,苻洛,张天锡父子,又先后作乱,好容易父亲一统凉州,算是给了凉州百姓一个安宁,前些日子卢水胡和秃发部又打了起来,真不知道,何时才能太平啊。”

段业听了,也只是淡淡说道:“有使君的英明领导,我们做下属的,一定兢兢业业,朝乾夕惕,总归不让他失望就好了。”

吕纂抿了抿嘴,看来段业是打定主意要等自己开口了,这厮现在也是狡猾狡猾的,没有办法,吕纂只好坦然说道:“世民,我也不瞒你,如今父亲大人既然是凉州刺史,长安方面也基本不管,说白了,这凉州,父亲说了就算,可是……”

见段业笑吟吟看着自己,吕纂一咬牙,道:“明人不说暗花,我也从来不会绕来绕去,世民你又是自己人,我就直说了吧,有些东西,其实我本来没想去争,但是这么多年,我身边已经有了很多人,我不争,他们也不答应,更何况,我不争,人家也不相信我不争,所以就只能争了,你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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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兄弟恩怨何时了(12)

段业心里当然明白,吕纂的意思,就是哪怕他自己没有夺嫡的意思,可是长期以来,吕纂是在前线打仗的,他很会做人,又是吕光的长子,自然身边很快聚拢了一批人,这群人的升官发财,荣华富贵,就全部在吕纂身上,而使他们利益最大化的途径,当然是吕纂夺嫡成功,成为凉州之主。

所以他那句话段业很能理解,处在现在这个境遇里,就算他真的没有和弟弟争的想法,吕纂身边的人也不会答应,段业是熟读历史的人,唐末五代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就说那赵匡胤黄袍加身,他自己当然也想当皇帝,但是那更多的是事后顺势而为,说到底还是赵匡胤周围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这个集团需要一个代言人,因此选中了赵匡胤。当时柴家孤儿寡母,根本罩不住局面,如果这个集团不取,这个大果子就会被人家抢走,所以那时候,如果赵匡胤坚决不愿意背叛柴荣的照顾,那么很简单,石守信王审琦慕容延钊等人一定会改拥立他人。政治就是这么残酷。

而且,吕纂能把这么隐秘的、近乎是心里话的事儿告诉段业,除了是为了拉拢而必要的示诚外,还就是表现他的坦荡。段业知道,吕纂从来都是非常坦荡的人,这也是段业和吕纂关系不错的原因。

吕纂说完自己的话,自然是很期待的看着段业,他的意思也很明显,希望段业看在自己和他的感情上,看在共同的利益上,帮他一把。

可是段业却一直保持沉默,没有说话。这个也很简单,站队这种事情,对于段业这个角色来说,是能不站队就不站队,因为一旦站错了队,后果实在是太过严重。

夺嫡这种事情,实在是偶然性太大,一旦站错了队根本就没有挽回的余地,因为夺嫡取胜的人是绝对不能容忍之前在这种选择里没有选择他的人,而且往往会给予他们严厉的打击。

再者说了,左右逢源才永远是个人利益最大化的方式,过早暴露自己是不明智的,段业现在需要效忠的,有且只有吕光。而且,吕绍这个人,段业还并不熟悉,段业和吕纂感情虽然还不错,但是公事是公事,私交是私交,段业可分的很清楚明白。

吕纂见段业只是皱着眉头没有说话,有些沉不住气地问道:“世民,你是个什么态度?”

段业心中暗叹,吕纂到底是带兵打仗的,对于政治斗争这里面的弯弯绕还是不太擅长,居然这么就问出来了,也就是自己,这要是别人看见吕纂这么沉不住气,肯定不会站在他一边。

吕纂见段业居然皱眉了,也心知自己方才太过操切,他其实还是聪明人,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不由有些尴尬的笑道:“世民,让你见笑了,我刚才一时……”

“大公子。”段业站起来,一脸严肃地说道:“你要做的事情,我明白,可是问题是,你明白了么?”

“请世民赐教。”吕纂一脸的诚恳。

“据我所知,世子从小也受了很高的教育,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吟诗作对无所不会,往来的也都是名士闻达,文官们也都很支持他的,而且据说,世子现在也都在协助节下做事了,当的还恰好是参军,这事情大公子怎么看呢?”段业一脸严肃的问道。

吕纂有些沉重的说道:“这事情很显然呐,父亲大人既然已经选了他当接班人,自然也是要历练他的,自从参军这个职务有了段大人您之后,已经是炙手可热,仔细一想,这个职务还真的很难锻炼人,做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还真不小,所以……父亲大人心意已决,这才是我来找您的原因。”

“那么您要做的事情,想下决心去做,不难,难在如何做,对于此,大公子您有想法了么?”段业意味深长的说道。

“请世民赐教。”吕纂惊喜说道。

可是段业却轻轻摆手,道:“不,我不能讲,大公子,请恕我直言,我段业只是一个太守,不能决定什么,而且就算您去拜访凉州八郡其他的太守,他们多半也是不会支持您的,就算支持您,请您最好不要信任他们,因为您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您是一个太守,会轻易介入刺史的家事么?”

吕纂沉默片刻,坦然道:“不会,这不是个聪明的决定。”

“是的,所以,大公子您不应该来找我的,您想一想,今天您虽然是光明正大来的,可是这个消息传出去,会怎么样呢?是的没有任何把柄和证据,但是证据重要么?”

吕纂悚然而惊,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太容易了,他过去还真的认为,政治斗争就像打仗一样,人多的就能占上风,支持的多就能赢,可是政治毕竟是文斗,不是武斗。

“大公子啊。”段业端起了茶盏,那意思就是送客了,“您的事情,且不说我现在不能帮也无力帮,就算能,不管站在你的立场还是我的立场,我都不适宜介入,但是我想,您也该想好了,哪些人适合帮您,哪些人不适合。但是最重要的,还是那个东西,您希望用哪种手段得到它,这个才是关键。只有您确定是哪种方式,才能去找对的人。到了那个时候,需要的人往往也是需要您的,那时候他们自己会找上门来,不是么?”

吕纂听了,连连点头,道:“世民这一番话下来,某真的是茅塞顿开呀,别的不说了,前尘往事,今时今日,吕纂都铭记在心,他日世民便知!”

说罢,吕纂便起身告辞,而段业含笑相送,总算是宾主尽欢。

等到吕纂走了,段业的脸色才沉了下来,随行的胡凯见段业面色不对,问道:“大人,难道真的是?”

“是的!“段业点头,”看来事情的发展和我们的预料基本一致,对了,现在楚云深是在姑臧吧?“”是的,大人你要见他?“”嗯,你安排一下,就在今晚吧。“”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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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兄弟恩怨何时了(12)

段业心里当然明白,吕纂的意思,就是哪怕他自己没有夺嫡的意思,可是长期以来,吕纂是在前线打仗的,他很会做人,又是吕光的长子,自然身边很快聚拢了一批人,这群人的升官发财,荣华富贵,就全部在吕纂身上,而使他们利益最大化的途径,当然是吕纂夺嫡成功,成为凉州之主。

所以他那句话段业很能理解,处在现在这个境遇里,就算他真的没有和弟弟争的想法,吕纂身边的人也不会答应,段业是熟读历史的人,唐末五代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就说那赵匡胤黄袍加身,他自己当然也想当皇帝,但是那更多的是事后顺势而为,说到底还是赵匡胤周围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这个集团需要一个代言人,因此选中了赵匡胤。当时柴家孤儿寡母,根本罩不住局面,如果这个集团不取,这个大果子就会被人家抢走,所以那时候,如果赵匡胤坚决不愿意背叛柴荣的照顾,那么很简单,石守信王审琦慕容延钊等人一定会改拥立他人。政治就是这么残酷。

而且,吕纂能把这么隐秘的、近乎是心里话的事儿告诉段业,除了是为了拉拢而必要的示诚外,还就是表现他的坦荡。段业知道,吕纂从来都是非常坦荡的人,这也是段业和吕纂关系不错的原因。

吕纂说完自己的话,自然是很期待的看着段业,他的意思也很明显,希望段业看在自己和他的感情上,看在共同的利益上,帮他一把。

可是段业却一直保持沉默,没有说话。这个也很简单,站队这种事情,对于段业这个角色来说,是能不站队就不站队,因为一旦站错了队,后果实在是太过严重。

夺嫡这种事情,实在是偶然性太大,一旦站错了队根本就没有挽回的余地,因为夺嫡取胜的人是绝对不能容忍之前在这种选择里没有选择他的人,而且往往会给予他们严厉的打击。

再者说了,左右逢源才永远是个人利益最大化的方式,过早暴露自己是不明智的,段业现在需要效忠的,有且只有吕光。而且,吕绍这个人,段业还并不熟悉,段业和吕纂感情虽然还不错,但是公事是公事,私交是私交,段业可分的很清楚明白。

吕纂见段业只是皱着眉头没有说话,有些沉不住气地问道:“世民,你是个什么态度?”

段业心中暗叹,吕纂到底是带兵打仗的,对于政治斗争这里面的弯弯绕还是不太擅长,居然这么就问出来了,也就是自己,这要是别人看见吕纂这么沉不住气,肯定不会站在他一边。

吕纂见段业居然皱眉了,也心知自己方才太过操切,他其实还是聪明人,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不由有些尴尬的笑道:“世民,让你见笑了,我刚才一时……”

“大公子。”段业站起来,一脸严肃地说道:“你要做的事情,我明白,可是问题是,你明白了么?”

“请世民赐教。”吕纂一脸的诚恳。

“据我所知,世子从小也受了很高的教育,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吟诗作对无所不会,往来的也都是名士闻达,文官们也都很支持他的,而且据说,世子现在也都在协助节下做事了,当的还恰好是参军,这事情大公子怎么看呢?”段业一脸严肃的问道。

吕纂有些沉重的说道:“这事情很显然呐,父亲大人既然已经选了他当接班人,自然也是要历练他的,自从参军这个职务有了段大人您之后,已经是炙手可热,仔细一想,这个职务还真的很难锻炼人,做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还真不小,所以……父亲大人心意已决,这才是我来找您的原因。”

“那么您要做的事情,想下决心去做,不难,难在如何做,对于此,大公子您有想法了么?”段业意味深长的说道。

“请世民赐教。”吕纂惊喜说道。

可是段业却轻轻摆手,道:“不,我不能讲,大公子,请恕我直言,我段业只是一个太守,不能决定什么,而且就算您去拜访凉州八郡其他的太守,他们多半也是不会支持您的,就算支持您,请您最好不要信任他们,因为您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您是一个太守,会轻易介入刺史的家事么?”

吕纂沉默片刻,坦然道:“不会,这不是个聪明的决定。”

“是的,所以,大公子您不应该来找我的,您想一想,今天您虽然是光明正大来的,可是这个消息传出去,会怎么样呢?是的没有任何把柄和证据,但是证据重要么?”

吕纂悚然而惊,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太容易了,他过去还真的认为,政治斗争就像打仗一样,人多的就能占上风,支持的多就能赢,可是政治毕竟是文斗,不是武斗。

“大公子啊。”段业端起了茶盏,那意思就是送客了,“您的事情,且不说我现在不能帮也无力帮,就算能,不管站在你的立场还是我的立场,我都不适宜介入,但是我想,您也该想好了,哪些人适合帮您,哪些人不适合。但是最重要的,还是那个东西,您希望用哪种手段得到它,这个才是关键。只有您确定是哪种方式,才能去找对的人。到了那个时候,需要的人往往也是需要您的,那时候他们自己会找上门来,不是么?”

吕纂听了,连连点头,道:“世民这一番话下来,某真的是茅塞顿开呀,别的不说了,前尘往事,今时今日,吕纂都铭记在心,他日世民便知!”

说罢,吕纂便起身告辞,而段业含笑相送,总算是宾主尽欢。

等到吕纂走了,段业的脸色才沉了下来,随行的胡凯见段业面色不对,问道:“大人,难道真的是?”

“是的!“段业点头,”看来事情的发展和我们的预料基本一致,对了,现在楚云深是在姑臧吧?“”是的,大人你要见他?“”嗯,你安排一下,就在今晚吧。“”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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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兄弟恩怨何时了(13)

楚云深匆匆赶到了段业的住处,神色里还是有些疲惫,不过二人有些日子没见了,现在都蛮欢喜。

之前在敦煌呆了很久,一直是做保卫工作,后来清河公主的事情暂时不会有问题,段业可舍不得把这么好的人才放在自己身边当保镖,实在是太lang费了。正好吕光过生日,段业也要来姑臧,因此就先期让楚云深也来了姑臧打前站,顺便处理这边的一些事务。

等到坐下,让楚云深喘了口气后,段业关切地问道:“小楚,你最近怎么样了。”

“大人。”楚云深笑道,“姑臧这边一切太平,吕光似乎已经有些垂拱而治的意思,基本什么都不管了,日常事务也都操之在武威郡,节下大人呐,最近不知道迷上了什么,连见下属都不多了。”

段业沉吟了下,仔细回忆了下历史,吕光应该没有这么早就昏聩起来,记得吕光生命的最后几年,那的确是沉溺酒色,不理政务,但是现在还早呢。

因此段业肯定的说道:“这里面有问题,你千万别当真,尤其是不能把人家传来的话当做事情的真相,甚至你自己亲眼看见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节下这么做,一定有问题。”

“是,卑职也是这么想的。”楚云深点头,“此外,还有件事情,大人应该会很关心。”

“什么事情?”

“吕绍。”楚云深自信地笑道,“这世子现在在姑臧声望可是高的很呐。”

“喔?”段业很是好奇,更有些感兴趣,因为他来到姑臧也有几天了,来来往往也见了不少人,对于这个自己还没见过的世子,却甚少听说些什么,不知道这声望从何而来。

楚云深仿佛是看出了段业的心思,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吕绍却不是走的上层路线,而是在民间声望颇高。“”怎么说?“”这世子虽然公务不少,但是由于尚未成亲,平素又不好酒色,所以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街头闲逛,一来是放松心情,再者是体察民情,可是这姑臧如今虽然尚算太平,但是节下并不如大人一般严扫城狐社鼠,泼皮闹事地痞骚扰妇人这样的事情是层出不穷,可是偏生却被世子撞见不少。“段业渐渐地回过味来了,”于是世子大人看见了这些个不平事,就拔刀相助了?“”差不多。“楚云深点头,”不过世子第一次的时候,却是没有亮出身份,而是靠着自己的武艺和那些泼皮打斗,还吃了点亏,后来是巡城的的军队路过才算解了围,可是这样一下子,世子的大名也就姑臧全城皆知了,现在街头巷尾,都在传诵世子亲民爱民的事迹,尤其是女人们,大姑娘小媳妇们,都恨不得嫁给世子,哪怕是做婢女使女也愿意呢。“段业明白了,吕绍的办法,说白了就是先争取底层的民心,以为依归,再去走上层路线,反正他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只要自己不犯错,吕光就不会动他,他就还是世子,是法定的继承人。

如果民间再支持他,那他的地位可不就是不可动摇么。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虽然有很大局限性,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管用的。

况且,吕绍在争取民心过程里,既能锻炼自己,还能从民间延揽人才,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换谁也干呢。

至于那些自动传诵吕绍事迹的人,段业几乎确定,那一定不是自发的,而是动员的,这一套把戏,利用舆论,利用人言,段业是最擅长的,当然一看就懂。

楚云深看段业一直沉思,不敢打断,直到段业抬起头来,才问道:”大人,我们怎么办?“”唔,嗯?“段业笑道,”你希望怎么办呢?我听听你的意思。“”是。“楚云深抿抿嘴,道,“大人,现在的情况,大公子和世子的夺嫡,可以说已经不可避免了,这事情连茶楼酒肆都在传扬了,就算他们本来没有这个意思,现在也不能回头了。”

“等一等。”段业挥挥手,“你说说,茶楼酒肆传这些话的人,会是谁?”

“会是世子。”楚云深自信笑道,“现在,明显是世子占优,他已经坐稳了世子的位置,不需要争,也什么都有,他没有理由去争,所以有这些传言,大家都会认为,是大公子的人放的消息。”

“差不多。”段业说道,“但是你不要忘了,大公子得人,大概也会去推波助澜,因为他们反正是要争的,迟早也是要造势的,既然如今人家已经造好了,何不添柴加火呢?”

“大人所言甚是。”楚云深佩服的说道,“既然如此,小楚以为,此事我们暂时不要介入为好,小楚听说……方才大公子来过?”

“是,这个是全姑臧都知道的,我若不接待,反而是欲盖弥彰,着相了,这样节下和世子倒是会怀疑,我大大方方的见他,大大方方的辟室密谈,他们反而说不出什么来。”

“那么大人没有答应大公子了?”

“当然没有。”段业想了下,道:“但是,我们不答应他,却不是不可以帮他。”

“这是为何?”

“因为吕纂现在是弱势,姑臧有夺嫡是好事,但是如果迅速分出胜负,对于我们并不利,我希望,这事情闹得越久越好,越大越好,既然两位公子,一个点了火,一个浇了油,我不去吹吹风,那岂不是对不起他们的盛情?”段业笑的很坏。

“卑职明白了。”

“嗯,你回去后,把我们的人手也动员起来,就配合着世子的人,四处说世子的好,记住,说的越好,效果也就越好,最好把世子说成有真龙天子的命,绝不该是区区凉州之主,明白么?”

楚云深应了之后,只觉得背上冷汗涔涔,因为段业这一招实在是太阴了。

想想看,现在两个儿子之间的闹事,吕光大可以理解为是争风吃醋,睁只眼闭只眼都没问题,可是如果真龙天子都闹出来了,吕光可就会认为是不是吕绍已经开始得意忘形了。

再说,捧杀永远是毁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当吕绍被吹捧的过度时,就是一切反噬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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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兄弟恩怨何时了(14)

果然,在吕光生日庆典之前这段敏感的日子里,关于吕绍的种种传言开始进一步发酵,什么头上有角,什么天子之命,简直是越传越邪乎,更邪乎的事情很快发生,而在刚刚平静下来的凉州搅起了滔天巨澜!

因为这一日,城东头有一颗巨大的柳树需要移栽,道理也很古怪,是城内已经生存了30年的一个风水先生,突然发出话来,说这姑臧城一条沉睡了几千年的龙脉,将要苏醒,可是之所以还没有苏醒的原因,便是那棵柳树,只要把那个柳树挖掉了,姑臧城就能出真龙天子。

当然了,这个风水先生多少还是有些威望,过去也说对了不少事情,于是大家也不敢太轻忽,可是,毕竟是涉及到真龙天子这么大的事情,普通老百姓哪里敢去真的来挖这大树呢,开玩笑,龙的事情,是普通人能管的事情么?

但是,那棵柳树,的确是大部分姑臧人都知道的,动当然是没有人敢去动,但是由于官府没有下禁令,看总是可以去看看的吧?

于是乎很快这棵原本,没有多少人在意的柳树,周围的人也就越聚越多,而人一多,自然是人声鼎沸,说什么的都有。

“啧啧,原来这个就是那有龙气的的树啊,难怪,难怪,我说我老汉打小时候看这树就别有一番感应呢?”

“你感应什么了?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啊老王。”

“是啊,我也没有听过。”

“你们懂什么,我小时候可是不由自主的在这里撒过尿呢。”

“哈哈哈哈。”众人笑成一团。

由于围观得人越来越多,甚至都有小贩开始贩卖瓜子之类的,自然很快惊动了官府,不一会,大批持械的兵就赶了过来,把那棵树所在的地方团团包围起来,不过,他们只是奉命包围,不认百姓靠近,却并没有驱赶人群,也没有弹压地面。

可是这样的话,就更让现场聚集的围观人员们开始议论了,如果这棵柳树真的没有问题,官府干嘛派人来保护?这下子就算先前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人们,也开始动摇了。而那些开始就说这里面有古怪的人们,腰杆更是直了。

方才那个老王现在简直是唾沫飞溅,唬的周围的人是一愣一愣的,“我早就说了吧?现在你们信了吧?看看,看看啊!刺史府的兵都来了,这还有假?这里面一定是龙脉没有错了,啧啧,咱们姑臧是真的要出真龙天子啦。”

“那么使君大人以后就是天子了?”有人弱弱问道。

“那是!有龙脉的地方,当然要出天子!“老王理所当然的说道,”不过……也许是皇帝,也许是天王,看使君大人的国号了,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咱们姑臧的光荣!咱们每个人理所当然都与有荣焉呐!“”那姑臧出天子就一定是使君么?就不能是旁人?“这个时候,一个黑脸汉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话说出,这片原本几乎鼎沸的人声戛然而止,大家都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人,都想不到他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吕光虽然不是皇帝,可是是这边的最高统治者,这是常识,这厮居然讲出这样的话来,难道是活的不耐烦了么?

还是老王善良,狠狠瞪了这厮一眼,看那些巡逻的兵没有人注意这里,忙压低声音道:”小楚啊!你是新来的,我们本来应该多照顾你些,可是……可是你也不能这么乱讲话吧?这话可不能说啊,不然被捉去关了杀,我们这些苦哈哈,可救不了你。“”是啊,小楚,祸从口出啊,饭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随便说啊。“”就是,就是。“小楚满脸感激的看着大家,道:”各位待小楚那真是没的说,不过小楚方才那话,既然敢说出来,自然不是胡言乱语。“”这怎么说?“老王到底掩藏不住好奇心,浑然忘了方才自己还警告小楚不要乱说话呢。”这出天子么,肯定会出的,但是我最近在酒肆却听过一句话,说咱们凉州是要出真龙,这节下啊也是百年难遇的紫微星下凡,肯定是要成就一番大事业的,不过,他却不会是天子。“”那是谁?“老王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事儿是十分之感兴趣,忙不迭问道。”你们听说过曹操么?“小楚神秘笑道。”听说过啊,不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个么,说书先生讲过的啊。“”对,就是他。“小楚笑道,”那个曹操啊,三分天下有其二,却要学周文王,就是不当天子,不做皇帝,而把机会留给了儿子曹丕,为此还在历史上留下了好名声呢,我想啊,节下也一定是这么想的。“”唔!有道理!“老王听了连连点头,众人也迭声称是。这些人对于历史,对于政治的主要理解,就是靠说书先生,说书先生当年说曹操既当了实际的皇帝做了主,却又没有登基称帝,也就算不上乱臣贼子,所以这样的人算不得英雄但是起码也是奸雄,当初说书先生这番话曾经让这些主要娱乐就是听书的苦哈哈们佩服的五体投地,如今对照一看,节下没准儿啊真是这么想的,就是学曹操呢,一定是的。

这个时候,听着这些个短衣帮们越说越放肆,巡城的一个什长再也按耐不住了,对着他们怒吼一声,道:”你们这些刁民,活的不耐烦了么,怎么能妄议长官,造谣生事?小心我统统把你们抓起来!“说罢,瞪大牛眼的这个什长还狠狠甩了甩手上的鞭子。

这些老百姓自然不敢再说下去,迅速作鸟兽散,而这个什长嘟囔几句,也觉得无聊,便自走了。单纯的他刚刚从军不过两年,虽然算得上是老兵油子了,欺负新兵奉承长官,欺负百姓弹压地面,这些他都很熟悉了,可是他还是不懂最近为什么姑臧城里那么多人都说什么真龙天子之类的怪话。更不晓得有人说这话意味着什么。

当然,他也不需要知道这些,既然上面说不许公开讲,那么他就不让这些人讲,谁讲就威胁他们,再就打他们抓起来,就这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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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兄弟恩怨何时了(15)

但是,他作为一个什长,对于一切是没有决定权的,他不过是一个执行者,上面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围观的人虽然不敢再大声喧哗,议论那些可能会杀头的事情,可是他们看热闹的精神头却一点没下去,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个事情,其他的人正在一波一波的朝着这里赶,那么先来的那些人自然不愿意自己占到的好位置,而后来的人也很想朝前挤,看看传说里的龙脉是什么样子,于是现场就有些混乱,骂骂咧咧的声音也响起来了。

远处高楼上,是姑臧一家知名的酒肆,由于坐落在城门附近,其实人气还是相当高的,进城出城的人都爱在这里歇息一下,而这酒肆的三楼,更是登高望远的好地方,除了刺史府等地,这里看不见也不敢去看外,别的姑臧城里的地方,这儿几乎都能形成鸟瞰之势。

这里看那柳树之所在,自然不可能看的特别清楚,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这也能看个差不多。现在这三楼已经被人包下来了,除了几个精壮汉子作为保镖忠诚的站在门口外,整个三楼,只有两个人。

段业坐在窗口,看着下面如蚂蚁一般密布的人群,却为了这些完全不靠谱的传言而拥挤非常,不由轻轻摇头。

旁边站着的胡凯满脸钦佩的看着段业,道:“大人真是神机妙算呐,对于人心的把握能精确到这个程度,属下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呵呵呵,你这么说就过誉了,我也不是神,只是从通常人们会考虑的想法想起而已。”段业笑了笑,“不过啊,这把火虽然放的不错,关键还要看是谁来掀起这盖子呢,这才有趣。”

“那位大公子如果聪明的话,应该知道怎么办吧。”胡凯说道。

“没错,就算他不知道,他的手下也该知道,如果没有这种人,我看这事情他还是不要去争了,这点敏感性都没有,就算侥幸拿下了那椅子,也会被人踢下去,据我所知,节下的儿子,可不止他们两个。”段业点头。

“但是说起来,这姑臧城的治安,也的确该大公子管呢,这事儿可是他份内的事情。”胡凯说道一半,就停住不语了。

段业这个时候正喝了一杯酒,没有看窗外,见胡凯说到一半就停了,不由好奇道:“怎么了?”

“大人,来了。”胡凯指着窗外。

果然,一队骑兵缓缓的朝着那柳树所在的位置进发,他们白色的袍子青色的铠甲,一色的战马一色的弯刀,整齐的步伐冷峻的表情,一看就是百战精锐。

青骑,这是青骑,是段业曾经并肩战斗过的战友们,现在他们还是由吕纂指挥,虽然这段时间他们只是在城里巡弋,可是谁都知道这支军队是吕光压箱底的宝贝,是真正的精锐,没有人敢去挑战他们。

吕纂一身轻甲走在最前面,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面色也有些阴沉,而随着他的出场,那些喧闹的人们自动的闭了嘴,谁也不想因为惹到这位爷而徒生什么祸端,有几个方才叫嚷的最是大声的人,现在已经偷偷朝回缩了几步。

等到走到柳树跟前的时候,吕纂仔细打量了打量那柳树,然后扫视了一眼数目起码有几百人的围观群众,而随着他的目光,很多人都不自觉的低头或者躲闪,根本没有人敢和他对视不悦的说道:“各位乡亲,最近有宵小之徒四处造谣生事,蛊惑民心,传播一些诋毁官员的挑拨之词,这些人都是居心叵测别有用心的,他们的话,你们不要信,也不能听,更不许传谣和造谣,懂了么?”

吕纂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人都感觉到自己都听的清清楚楚,而且不知不觉就有种主动服从的欲望,好多人竟然是不由自主的就点头了。

高处的段业端着一只酒杯,饶有兴致的看着吕纂在那里说话,胡凯笑道:“这位大公子还是有一手啊。”

“是的,这大公子脑子还是够用的,就是从小不习惯玩这一套,倒是喜欢直来直去,虽然心机算深,却一直没机会用,我想啊他用多了,也就自然会了。”段业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时候,现场是很安静的,吕纂满意的扫视了一眼,道:“什么真龙天子之类的僭越的话,就更不能胡说了,嗯?我们使君大人,也就是我的父亲,是大秦国的官员,是对天王陛下效忠的!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们凉州可也是大秦国的地方,不是人家的地方,大秦国的都城在长安,要出真龙天子,也只能在长安出!这一次,使君念你们很多人不过是愚昧无知,受了蛊惑,也不跟你们计较,但是从今往后,不许胡说八道,否则的话,以谋逆论处!”

吕纂这话,吓得很多人顿时就是一哆嗦,开玩笑,谋反这个事情,从来是威慑人家最好的办法,因为谋反的话杀头都算轻的,几乎肯定是要株连,这里的大部分人,其实都是老实巴交的老百姓,很多人就算说的吐沫横飞,其实也就是过个嘴瘾,谁个敢真的干出些啥呢?

要是为了嘴上一时的快活,丢了脑袋,祸及家人,那可是大大的不划算,这些人是不会愿意的。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黑脸小楚不知道是不安分惯了,还是活着不耐烦了,居然用很大的声音喊道:“军爷!您说的对没错,可是这柳树有龙气,是咱们姑臧城的万老爷子说的!万老爷子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错过,乡亲们,你们说说,他这么多年说的事儿,哪个不对?”

“是啊,万老爷子当然是靠得住的。”

“就是,那年他说我家狗剩要得病,得吃了他的符水才能好,我开始不信,差点害了我的独苗啊。”

……

眼见这刚刚安静消停的人群们又开始骚动,吕纂的脸色阴沉了起来,小楚离他很近,刚才发生了什么,小楚看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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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兄弟恩怨何时了(16)

吕纂深吸了口气,压制住了心头的怒火,他知道,以他的身份,当街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一个平民发飙,丢人的是他,而不是别人。

相反,这个时候,如果自己表现的足够亲民,足够低调,反而能大大得分。

因此吕纂默默走到小楚面前,竭力笑道:“这位兄弟,您方才那话,我听着可有些意思呢?”

见吕纂下马亲自走了过来,那些还在咋呼的人们也都安分的闭了嘴,这位先生身上的铠甲还在呢,而且看那架势可就不是个好惹的人。

此小楚,当然就是彼小楚,这个时候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也是很显然的事情。

胡凯看见小楚终于和吕纂面对面了,有些兴奋的握起了拳头,这个时候他的手心都汗透了。

唯有段业还是很淡定,一切,都还在预想之中。

小楚咧了咧嘴,露出了那一口白牙,显得有些憨厚,可是如果谁以为小楚真的就是这么傻乎乎的,那可很可能被他买了还要帮他数钱呢。

吕纂问话,自然不能不说,况且小楚要的,也是这个说话的机会,他略微有些“紧张”的看了吕纂一眼,可是这个瞬间也被吕纂抓住了。

吕纂这下子轻松起来,到底对面站着的,不过是个嘴上比较刁毒的小百姓罢了,如果自己真的和他较劲,传扬出去连吕绍都要笑话自己呢。

“你放心吧,有什么想法,只管大胆的说嘛,言者无罪嘛。”

小楚就好像被鼓舞了一般。壮着胆子说道:“大人,恕小人直言!近日城内风传龙脉之事,恐怕并非空穴来风,我姑臧城也算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地,一直以来都是凉州最富饶的地方,也是出了最多名士闻人的地方,现在又有节下驻跸于此,更是增光添彩。再者,多年来,中原征战不休,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唯有凉州,却是未受战火波及,可以说是天下少见的乐土,如果真的有龙气,似乎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况且那万老神仙既然说定了是这柳树之下,大人何不挖出来证明给大家看看?如果真的有龙气,那不啻是姑臧城一件天大的喜事,也算大人的功德,就算不是,横竖也就是一棵柳树而已,也能解了大家心里的疑惑,何乐而不为?”

吕纂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人,居然这么能说,一番话下来条理清晰层次分明,而且几乎要说服自己。

很快,吕纂就确定,这个人绝对不是普通的老百姓,道理很显然,这个年代大部分人是没有受过教育的,也不识字,更没有机会读书。

而没有读书得人,就没有经过相关训练,说话是绝对不可能有这个水平的。

那么问题就在于,在这群围观来的百姓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他想干什么?

当然了,天下各处有奇人,因此在这里出现这么一个人并不让人奇怪,吕纂感兴趣的是,这么一个人出现当然是来搞事情的,他可不相信这人出现是恰好路过来赏风景的。

但是吕纂一时想不通的是,既然他成功的搞过来了,干嘛要主动暴露自己?很显然的事情,是他这种能做这种事情的人一定是经过训练的,不会不知道这个时候跳出来的后果。

可是吕纂看着那小楚意味深长的眼神,瞬间却有融会贯通的感觉!

他明白了!

因为他突然懂了这个事情整个的要害。

这些谣言是谁放的,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吕纂自己的人也参与过推波助澜。

这些谣言开始的动机是啥子,现在也不重要了,因为吕纂发现,现在只要自己操作得当,自己就是稳赚不赔的!

吕纂也明白了,眼前的小楚就像一味剧毒药的药引子,只要小楚站出来了,那么这味药就被煎成了,自己的好弟弟吕绍,就算不想喝,也得喝!

懂了这一层,吕纂却还是有些疑惑的说道:“此事不妥,你应该知道,这柳树并不是孤零零的一棵,事实上这些树都是昔日太守张骏栽种的,距离现在也有些历史了,而且多年来姑臧百姓们早就习惯了这里的依依绿柳,就这样,为了一些没有经过证实的传言,就毁树挖根,实在不妥啊。”

“哪里。”小楚这个时候的架势哪里还像个装着胆子和官员说话的百姓,不过现在反正吕纂已经懂了他的意思了,也就不必顾忌了,“大人应该知道轻重缓急,如今急切的事情,就是城内的传言,不管怎么说这些传言再发酵下去,也不是什么好事,而如果能够迅速平息此事,对于大人来说,岂不是也算功劳一件?”

胡凯和段业,在远处虽然听不见小楚他们在说什么,可是看吕纂一直在听着小楚说话,而没有打断他或者对小楚不利,心里也松了口气,很显然,小楚还算是完成了任务。

胡凯抹了抹额头的汗,道:“大人,这一招也真的太险了,如果那吕纂不识抬举,或者没有看出小楚的意思,小楚这一次可就麻烦了。一旦出了意外,连救他的人都没有能救的。”

段业也有些后怕的点点头,道:“这一次也是我实在没啥新的办法,而且是小楚想的法子,小楚又主动要去,我才勉强答应,以后下不为例,不能这样了,我宁愿事情没有做成,也不能让你们有危险。”

胡凯听了,心里暖烘烘的,有这样能为自己考虑的领袖,可是很难得的事情。

而下面,小楚的说服工作,很明显起到了作用,也不知道他后来又给吕纂灌了什么迷魂汤,反正吕纂在想了想后,便挥了挥手,而很快,这些士兵们就找来了绳子,拴住了那柳树,开始拔起来。

毕竟是柳树,虽然有些年份,但是远远算不得树大根深,很快,那柳树就被连根拔了起来,而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取来了铁锹,开始挖了起来。

很快,铁锹碰到了“砰”的一声,众人顿时屏住了呼吸!

挖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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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兄弟恩怨何时了(17)

很明显是在柳树下面挖到了什么东西,但是从铁锹的声音来看,应该埋藏的那东西体积不会小,而且还很坚硬。

但是既然能挖到了东西,这也就说明这事儿一定有古怪,既然开始动土了,当然要挖个干净。很快,几名士兵就跳下了坑,开始把坑朝外延伸。

这边忙着挖坑,外面围观的人们虽然碍于刀枪不敢大声喧哗,可是窃窃私语却还是敢的,尤其是方才说的最欢的几个,这会的心情真是既得意又惶恐。

得意当然是因为他们果然说中了,这柳树底下果然有古怪。

可是惶恐也是理所当然的,他们虽然没读过书,但是从小到大听故事也不少了,杀人灭口几个字的意思还是知道的,自己当初和人家说什么真龙天子之类的,真心只是道听途说加上恰好碰上,既没有人指使,自己也没啥企图,完全是过下嘴瘾而已,要是因为这个乌七八糟的事儿丢了脑袋,真是到哪儿都没处说理去。

高楼上的段业默默看着下面忙的热火朝天的人们,心里也真的有些唏嘘。

不必说,这一切自然都是段业先生的妙手,虽然不能算是始作俑者,但是起码也是添油加火,推波助澜,他是唯恐这姑臧城太太平,太消停,才来给这些姑臧城的人们找点事情做。

其实说起来,他虽然和吕纂很熟,但是从现在段业掌握的情况来看,吕绍也是个不错的人,起码有一点,吕绍是一个相当仁慈,相当厚道的人,如果吕绍接班,应该对应凉州百姓和官吏来说,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因为这样的人有充分的能力可以把事情做成,也有仁厚宽容能够不折腾折磨人,就算有朝一日不行了,他也多半会做出明智的选择,而不会拉人下水拖人殉葬。

可是,只要是吕绍安然接班,凉州就是稳定的,段业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就是绝无可能,换句话说,段业虽然不是制造兄弟隔阂的幕后黑手,但是多多少少,段业也是为了自己集团的利益,做出了这样损害很多人的事情。

可是能怎么办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下面虽然看起来热火朝天,可是其实柳树下能有多大的地方呢?很快,在一阵惊叹声之中,一个足足有两人高的石人被挖出来了。

这个石人一身的龙鳞,屁股那里甚至还有龙尾巴,严格的说,这是一个石龙人。

而吕纂身边一个亲兵眼睛尖,一眼就看出来这石人身上有字,忍不住大声道:“世子当为天子!”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抬着石人的那些士卒们差点一个激灵把石人摔碎,而吕纂的脸色也瞬间阴沉起来。

他狠狠瞪了那个亲兵一眼,那个亲兵到底是机灵人,很快就晓得自己多嘴说了不该说的话,只好低下头躲闪着吕光的眼神,不敢说什么。

而这时候,段业远远看着那个石头人,半晌未发一语,良久,他淡淡说道:“胡凯,我们走吧。”

“大人,去哪?”

“去哪都行。”段业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角,“我累了,我们出去转转吧。”

虽然现在段业不至于幼稚到因为有些心里的不平就不去做该做的事情,可是不管怎么说,段业不是这个年代的人,不可能迅速变得完全没有底线,他终究还需要适应。

段业身子累了可以放松,心累了可以散心,但是有些人注定就是劳碌命,既劳身也劳心。

发现石人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了,而且几乎没有用多久,全姑臧的人都知道了,而且可以预见,这个消息在极短的时间内,一定会变成全凉州,甚至全天下都知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段业等人虽然有所动员,但是其实动员这种事情,只是加快消息的传递而已。在这个年代,既然技术条件完全不具备,那么决定消息传播的根本因素,便是内容了。

挖出石人,上面有字,吻合谶语。老百姓才不管这里面的种种巧合呢,更不会相信这是有人事先埋下去的,他们就信这是天意,就当这是真龙天子的表现。而且,传言比较贴近现实,他们还不信呢,越玄乎,越不合常理,他们反而越信,符合常理的事情就是他们身边的事情,就是他们天天看的事情,谁相信那和什么真龙天子有关系呢?

只有他们自己都信的事情,他们才会主动地,卖力地,无偿地的去传播,传播的真正妙处,就是在这里,能让这些遍布天下的市井之徒们主动积极的区做事,实在是难之又难。

只有真正有实力有能力和声望的人,大抵见多识广,自然不会去相信这种鬼话,他们当然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作假了的。

但是,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这件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其实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可以从中获取什么。

当然,很多人对于这些可笑的传言是嗤之以鼻的,不少人甚至还因此对于吕家的这些人都看不过去,但是,总有那么些人,能够从这些小事里找到自己的机会,这也就够了。

既然姑臧大街小巷都知道了,吕绍自然也知道了,现在的吕绍是又惊又怒,惊讶的自然是自己还没注意,就出了这么一桩极其让人闹心的事情,而且最闹心的在于,这事儿你根本连辩驳都没法辩驳,如果要解释,只会是越描越黑。

可是如果不说,肯定不能放任传言的发酵,吕绍熟读史书,可知道这种传言的厉害,也许到了明天,传言就会变成他吕绍其实是黄帝的苗裔,连吕光都不是他爹,他的任务就是要重现三皇五帝的辉煌。

甚至于比这更离谱的传言,吕绍都相信这些人能搞得出来,这个可一点不奇怪。

吕绍生气的地方,在于他的政治眼光也是很敏锐的,他当然也知道,这事情,就是完完全全冲着他来的,就是想搞掉自己。

虽然他没有任何证据,可是他可以断定,这事情一定是自己的亲哥哥吕纂干的。道理很简单,没有人会闲得无聊闹那么大的阵仗,要这么做只有一个理由,就是这么做对做的人有利。

而吕纂就符合这一切条件,除了他,还有谁?

吕绍真正愤怒的地方在于,多年来,兄弟俩之前虽然一直有各种传言,而且吕纂对于自己也是有些龃龉的,可是吕绍问心无愧,对于吕纂,他尽了自己做弟弟的本分,从来没有失礼,就算自己是世子,对于吕纂也是尊重有加,而且吕绍也确信,自己如果真的接班了父亲,也是一定要倚仗这个哥哥的。

每每读史书,吕绍对于那些兄弟阋墙的故事都极为看不上,他总认为,为了权力和利益,连亲兄弟都能搞到那个境地,实在是人类的耻辱。

正因为这样,虽然传言一直没有断过,甚至连吕绍也得到了一些相对准确地消息,可是他依然宁愿相信,纵然有些不太对的事情,也不是自己哥哥干的,而是哥哥的手下人为了邀功为了挑拨,自作主张干的,他对哥哥一直很信任。

信任是不需要理由的。

可是今天,吕绍没有办法了,吕纂已经毫不掩饰的对自己发动了进攻,自己难道还能再忍么?

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

邺城碣石宫内。

慕容冲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大燕国的统治者了,谁坐在了碣石宫的椅子上,谁就是大燕国的皇帝。

可是,在群臣纷纷上表,要求慕容冲早日即位的时候,慕容冲却坚决的拒绝了。

开始大臣们也没有在意,历朝历代,君主登基的时候都要搞这么一套,如果直接人家一上表你就接受了,实在太难看,总得搞个三请三辞吧。

读书人都是很聪明的,武将们也不傻,于是各种劝进文书雪片一般飞来,可是慕容冲却是一概不理,总是不受,这下子大臣们傻眼了,您费了这么大力气,打败了秦军和您的亲叔叔,把慕容垂赶到辽东去了,如今河北山东山西基本都是您的土地,大燕国的版图已经恢复了大半,现在正是您赶紧登基称帝的时候啊。这样一来可以振奋士气,彰显威望,再者我们这些人跟着您打江山总得升官发财不是?您不登基,我们哪里来的拥立之功呢?

于是大家都不懂为什么,自然纷纷要去问,慕容冲则表示,昔日国家倾覆,是整个鲜卑人的耻辱,现在晋国还在,秦国也还在,天下尚未一统,怎么能贸然称帝呢?

为了表示坚决,慕容冲还告诉他的大臣们,一日不消灭秦国,恢复大燕国的旧日疆土,他不但一日不登基,还一日不成亲不碰女人。

这话传出去后,群臣大振,当然,是振奋的振,因为这话实在是很有种,而且大家都觉得,慕容冲果然是变了,现在真的有那么一丝帝王的气势和格局了。

消息从邺城扩散到天下,很多人都从慕容冲这番话里,看出了一个少年英雄的勃勃雄心,也看见了一股日出东方一样的力量!

所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如今的慕容冲很显然就是一个很不错的买主,天下各地自认为有点才学的人,现在都急冲冲的朝邺城赶,唯恐晚了,因为慕容冲已经发出了招贤令!

“愿与天下贤士大夫共天下!”

整个招贤令其实写的一般,无非是表明了诚意和提出了要求,可是上面那句话,却是这招贤令的最后一句话,这句话实在是太霸气了。

古往今来,表现出千金买马骨诚意的君主并不少,可是有这股豪情的不多,不管是真是假,慕容冲这一手,迅速把自己的声望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而这时候的慕容冲,却恭恭敬敬坐在李千山旁边,他看着眼前这个中年人,心里充满了感激,他知道,自己的一切,有很多都是眼前这个人给的,这个人就像有着无穷的力量一般,总能未卜先知,总能料敌于先,总能精确地抓住事情的要害。

如果不是他,自己怎么能想象自己还有机会坐在这碣石宫里呢?

只是这一次,李千山却是没有如同往常一样高谈阔论,而是一直沉默。

慕容冲等了很久,主动求见自己的李千山还是不说话,眼看着时候不早了,慕容冲还是说道:“先生,这一次您有什么指教我的,还请您明言。”

现在的慕容冲对于李千山从来不直呼其名,而是以先生称呼,但是里里外外,没有人不服,大家知道,李千山当得起!

李千山这时候终于轻轻叹口气,道:“主公,现在您已经坐稳了邺城了,您的声势在天下已经很高了,您手上也有将近十万兵马了,可是您有没有想过,您的下一步怎么走?”

“下一步?”慕容冲愣了一下,道:“当然是继续招兵买马,训练军队,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挥军西进,消灭秦国,先报国仇,再南下渡江,攻打晋国,一统天下。”

“说的轻巧。”李千山轻轻摇头,“之前我们在暗处,人家在明处,所有人都认为慕容垂更有希望,所以我们才能出其不意,现在你声望名动天下,无人不知,是你在明处,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现在你要做什么事情,恐怕没以前那么容易了。”

慕容冲默然,他知道,李千山说的都是真的,现在的自己是名正言顺的一方诸侯,谁也不敢小觑自己。

可是,人家重视自己,就会一直盯着自己,自己想要伸展手脚就不容易了,就一定会提防着自己。

人家只要小心提防,那么机会和空子就不多了,还会成为众矢之的,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实在不容易。

不过慕容冲有一点好,李千山的连续胜利,已经让慕容冲对于李千山有了一股近乎盲从的信任,既然自己不知道,问他就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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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1)

李千山站起身来,看着慕容冲,神情严肃地说道:“主公,现在的形势已经把您推到了这个位置上,您不坐也得坐,是绝对没有知足常乐,见好就收的道理,所以过去您说过您的理想只是复仇,复国,现在却已经是不行了!现在您只能有唯一的一个选择,那就是夺取整个天下!”

慕容冲听了,心里虽然震撼,可是也没有说什么,因为已经没什么可说的。

马入夹道,不能回头,从来没有哪个道上的人宣布金盆洗手了,仇家就能不找上门的,除非他们能够战胜一切反对的力量。

而搞政治的,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成为最高统治者。

李千山对慕容冲的表现很满意,既没有惊慌失措,失去主见,也没有得意忘形,忘乎所以,看起来,这个人的确有空间。

李千山又说道:“那么主公,您知道现在您是在和谁争夺天下么?”

慕容冲有些不解,这事情不很明显么,江南晋国的皇帝不管事情,说白了统治者是那些个士族,关中的秦帝国么如今已经是大不如前,是苻坚父子说话就算,其他地方,根本就没有形成坚强的领导核心,完全不足为惧。

不过李千山却不等慕容冲说出来,而是说道:“主公,还是在下说罢,现在您面临的对手,尤其是年轻人里的对手,无非是苻宏,刘裕,还有段业三人。“这话让慕容冲有些不解,刘裕是如今南朝最勇猛的将领,他当然听说过,这么年轻就掌握了如此众多的军队,说有前途那也很好理想。

苻宏更不必说了,是苻坚的嫡长子,大秦帝国的继承人,自己想报仇当然要亲手击败他。

但是这个段业,慕容冲就有些不懂了,如今段业的名声很响,慕容冲也听说过,可是现在他不过是一个太守而已啊,还不是中原或者其他战略要塞的太守,而是区区的敦煌太守,这样的人,还会成为自己的主要对手?

李千山看出了慕容冲的疑问,道:”主公,段业其人虽然年纪最轻,现在成就最小,而且偏居凉州一隅之地,但是在下有预感,他却可能是大人面临的最大敌人。“”先生何出此言?”慕容冲这下子来了兴趣。

李千山想了想,还是说:“此事有许多环节,在下尚没有想通,但是庶几可以确定了,不过,段业虽然危害最大,但是时间还长,主公可以暂且观望,不过心里有数就好。”

慕容冲点头,段业让他引起重视,也完全是因为李千山的缘故,不然他才不会去关心一个敦煌太守呢。

不过,刚才李千山既然提起来了这事情,还说的是人,慕容冲关心的却是底盘,他忙问道:“先生,如欲成就大业,先生以为哪里最为合适?”

李千山眼睛一亮,这个问题本来就是自己想说的,如今慕容冲能主动问起,实在是太好了。

但是,李千山还是想考验下这个年轻人,他反过来问道:“主公以为哪里合适?”

慕容冲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是河北,这里本来我大燕国的龙兴之地,国人众多,民心所向,正是我奠基的好地方,且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民风剽悍,可以迅速获得大量勇士,再就是这里物产还算丰饶,受的破坏也小,很容易就能建立起国家来。”

李千山未知可否,而是接着问道:“如今河北之地,大半已经在大王手上,如果主公能够全有大燕国旧土,下一步当如何争雄天下呢?”

慕容冲这下子也听出来李千山在再一次考核自己了,这种事情很常见,一般来说,才高八斗,有真才实学的人对于主公也是很挑剔的,因为从古到今,明珠暗投的事情实在太多,哪怕你的办法花团锦簇,如果人家不识货,你不是白白lang费感情么。

而之前的一系列战役里,李千山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现在他也完全有资格来考校一番慕容冲了。

既然如此,慕容冲自然要好好做出一个好的答复,才能打动李千山。

仔细思虑后,慕容冲自信地说道:“昔日我朝入塞,自辽东入据河北,而与此同时,氐人在关中建立秦国,本来双方长期对峙,我方其实还略占优势,可是那段时候,太宰大人过去后朝纲败坏,而彼时苻坚王猛当国,尚算清明,国势蒸蒸日上,那时候,申绍曾经建议移戍并土,控制西河,南坚壶关,北重晋阳,西寇来则拒守,过则断后,只可惜那时候皇上却是没有同意,终于酿成大祸。”

慕容冲当初虽然小,但是由于比较早熟,对此也算是见证人,其实那时候燕国就算在走下坡路,也还是很强大的,不可一世的桓温还在枋头被慕容垂打得落花流水呢。

只可惜到后来,因为内部倾轧,慕容垂居然投奔苻坚去了,这个就让当时的慕容冲极为鄙视。在慕容冲看来,你受了委屈没有错,朝廷对不起你也没有错,可是你要是真的委屈的受不了,哪怕造反夺国,自己当皇帝,慕容冲也高看他一眼。

但是造反杀了害自己的人,慕容垂却不敢,只能投降敌人来出气,这样的人慕容冲当然不会放在眼里,这也是之前那次战役,面对自己的五叔,慕容冲一点不手软,定要制其于死地的根本缘故。

慕容垂投奔苻坚后,朝中几乎就没有有足够威望和实力的统帅了,但是那时候尸位素餐的群臣们仍未采取措施加强山西、河南方面的守备。终于,他们等到了那个年代最优秀的统帅王猛和最强大的将领邓羌。

十四年前,王猛统帅大军,一战攻拔洛阳。次年,王猛再率大军伐前燕长驱直入,一战而克壶关,再战而破晋阳,尽夺太行山以西的所有据点然后,出潞川东下太行,在潞川击破太傅慕容评所率燕军主力,乘势进围燕都邺城。苻坚也亲自率军经河内从南翼直趋邺城,与王猛合力围攻邺城,就此,大燕国大势已去,最终城破国灭。

这里的一幕幕,慕容冲都记得清清楚楚,而且几乎每一次午夜梦回,慕容冲都要回忆一番,因为他生怕自己忘却了那段耻辱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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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2)

慕容冲方才回顾这段历史的时候,感情真挚,让李千山也颇为感动,而且作为一个胡人的子孙,能够对于自己民族历史上的耻辱记得这么清楚,实在是难得。

所谓知耻而后勇,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回顾完不太光彩的历史后,就该开始展望美好的未来了。慕容冲不能总活在历史里,他要活在当下,活在未来,用自己的双手来打出一个大大的天下!

慕容冲接着说道:“河北之地,依山傍海,其中三面山海环抱,南面中原。山川形势不亚于关中之地,东面是大海,可得鱼盐之利,西有太行北有燕山,而从这两山中又发源多条河流,切穿山岭,形成交通孔道,同时也形成了多处雄关险隘,足以镇关自守。如此我如今有兵马钱粮,形势不利,则足以自守,形势有利,则西向一争天下。”

李千山却不放弃,追问道:“既然争夺天下,先取关中,还是先取江南?”

“江南。”慕容冲毫不犹豫地说道。

“为何?”

“关中虽然迭遭败绩,但是根基尚在,元气未伤,而江南虽然连获胜利,却是有诸多运气因素,此其一也,其二,关中多骑兵,江南多步兵,我军铁骑纵横天下,攻江南容易,而取关中甚难,所谓先易后难也。其三,山西河南足有雄关险要,但凡闭关自守,短期关中不足虑也,我攻江南,后路无忧。然我若攻关中,此时江南却可以仗着水军沿河流北上,对我不利,因此我意先取江南富庶之地,以江左财帛为军资,休养生息,整军待机,时机成熟,再取关中。”

慕容冲说的非常有自信,他看李千山听得也很认真,心里更是高兴,看起来这一次应该能得到李千山的肯定了吧。

没想到李千山等了很久,最终却说道:“在下期期以为不可。”

慕容冲没有想到他居然直接否定了自己,有些不解道:“这是为何?难道先生认为当先取关中,后取江南?”

“是,也不是。”

“愿闻其详。”

李千山微微一笑,道:”其实在下却是以为,如果主公只想割据一方,恢复祖宗的疆域,主公的那一套对策当然可行,而且一定能够成功,可是如果主公真的想一统天下,却是不行。“”愿先生教我。“慕容冲这个时候很诚恳,颇有点燕昭王请教郭槐那种味道了。”在下却是以为,以河北为根基,取天下不易,如若真心想取天下,不若冒险在先,而安稳在后,若以在下之见,河北固然乃是根基,留可信之人驻守即可,大王应该亲率主力,往取关中,以关中为成就王霸之业的根本。“慕容冲顿时倒吸了口冷气,李千山的话,虽然挑的不是很透,可是慕容冲当然听懂了,他的意思,竟然是要自己舍弃已经获取的河北之地,而不惜冒着巨大的危险,去取秦帝国的老巢关中!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慕容冲陷入了沉思,而李千山这个时候也不再说话,而是观察着慕容冲的表情。

这也是一次考验,如果慕容冲这个时候没有坚持住自己,没有选择信任自己,那么自己当然不会因此就离开他,还是会继续为他出谋划策。

但是,那样就有区别了,就像上班,全心全意,兢兢业业,和尸位素餐,区别是很大的。

李千山就是要看看慕容冲到底值不值得自己为他效死,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慕容冲算不算李千山的知己呢?

而这一刻,慕容冲心里也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了祖先,宗庙,社稷,当然也想到了巍峨的长安城,还有那段难以忘却的耻辱……

但是最后,慕容冲还是睁开闭了很久的眼睛,看着李千山,道:”先生,您再多说下关中的事情吧,事关重大,我总得药考虑考虑。“李千山笑了。”大王对关中应该不会陌生,司马迁就说过,夫作事者,必于东南,收功实者,常于西北。而历史已经证明,这话实在是至理名言,甚至今日,在下敢铁口直断,从今往后千百年,这话还是有效。“慕容冲自小也是读过史记的,对这句话印象很深,因此也没说什么,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关中这地方实在给他留下了太大的阴影,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有勇气去面对。

李千山接着说道:”周文王起于西岐之地,龙兴于关中,奠定了武王会盟天下诸侯以灭商的基础,最终一统天下,成为天子。周室东迁后,秦自陇西徙居关中形胜之地,与东方大国争霸,秦穆公励精图治,成为五霸之一,后来又有商鞅变法,秦国终于在战国七雄争霸之时脱颖而出,一统天下,哪怕是苏秦奋力组织合纵,企图汇聚天下之力,抵抗秦国,也还是由于山川形势的巨大差别,而没有成功。最终秦国百年积累,在范雎出现后,采其远交近攻之策,东侵六国,依次消灭六国,统一天下。当然,上面是成功的例子,自然也有失败的例子可以反证,暴秦无道,天下英雄群起而击之,项羽以西楚霸王的名义号令天下,分封诸侯,一时之间天下莫能阻挡,可惜项羽不都关中,还都彭城,而刘邦自汉中还定三秦,据有关中,遂以关中为基础,东向以争天下。历时五年,卒灭项羽。刘邦统一天下,从这也可以说明,得关中,得天下,正因为如此,在选择都城时,刘邦也吸取了相关的教训,遂定都长安。之后苻坚之所以能够兴起,并且一度统一北方,主要原因,当然是苻坚励精图治,王猛贤明天下,但是以关中为根基之地,能够取得易守难攻的巨大优势,占据巨大的地理优势,这才是关键,大王,历史上的例子不胜枚举,现在其实就到了关键时刻了,大王,请你仔细考虑。“其实人的称呼是很有讲究的,比如称呼主公和大王,在感情亲疏上,就有着微妙的区别,在这个时候,李千山不惜历数历朝历代经略关中的历史,不厌其烦,就是试图打动慕容冲,而这个时候换称呼,更是一种暗示了。

一切就等慕容冲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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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3)

慕容冲这一次内心真的陷入了挣扎。

不得不承认,李千山几乎要说服他了,关中的确就是注定应该作为根据地的地方,八百里秦川富饶无比,四处也都是雄关险隘,现在的大秦帝国也是处在最虚弱的时候,如果现在不去夺取这个风水宝地,以后就不一定有机会了。

可是在情感上,他费了千辛万苦,才光复了过去大燕国的的故土,这块代表着整个民族的光荣与荣耀的地方,现在让他就这样抛却这里,却别的地方开疆拓土,且不说其中的风险了,就是在情感上,他也实在是没有那么容易能下的来决心。

李千山并不急,他知道这样关乎国运的事情,如果太过草率的决定,反而是轻浮,一时半会,其实他不在乎等一等,但是他希望,慕容冲做出的决策,就一定是理智的决策。

而凉州的段业现在就比慕容冲忙了很多了,虽然他现在还在姑臧城,离吕光的生日还有一天,可是他既然是敦煌太守,敦煌的很多事情就得他做主,而有些事情,那是不能放权的,不真个就不行。现如今,楚云深就在他旁边,和胡凯等人讨论敦煌的好多机要事情。

自从段业制订了不厌其详的制度后,虽然有初期的不适应,但是很快,大家都上了轨道,说起来,古人的智力并不差,很多事情只需要一点就通,但是妙就妙在这一点,段业如果不说出来,他们恐怕就很难想得到。

但是不管怎么说,日常事务柳关等人已经完全可以搞的定了,大事情段业拿主意,小事情直接让他们去做,效率高,段业也有时间去做其他的事情,而且段业也完全不必担心被架空,这样很高。

段业现在做的主要事情就是军队的训练。毕竟在这个乱世,军队才是真正安身立命的本钱。只要手上有了一支强大的军队,段业就什么也不怕。

当然了,之前虽然段业也对军队做过一些改造,但是那只是在当时要打仗的时候做的一些个应急措施,只是为了短时间内激起军队的战斗力,就像兴奋剂一样,当时虽然起到了不错的效果,却没有持续性。

而且等到段业在和平时期,真正走到军队里的时候,才发现这时候的军队完全不是他理解的军队,而只能是乌合之众。

军队是什么?军队是武装集团,是纪律和秩序的象征,是政客们手上最有力的武器。军队必须上下一心,众志成城,如指臂使,才能成为一把刺向敌人的利剑。

可是自己的这些军队,那也算是军队?

其实严格说起来,这些人的战斗力其实也不算差了,衡量军队战功才是说明问题的关键,之前打酒泉,打沮渠罗仇,这些军队都证明了自己的战斗力。任何一个在这个年代的军人或者政客,看到了段业的军队那是一定会竖起大拇指的。

但是段业不一样,段业是见多识广的,这些人,起码眼下,还完全没有能够让段业放心。

因为这支军队经过自己的反复洗脑,做到对于自己的绝对忠诚,现在问题已经不大了,但是这还不够,很多结构性问题还没有解决。而如果现在不及时解决,等到真正见真章的时候就没法子解决了。

段业要做的第一个事情,就是正规化,说白了,就是把军队从一群松散的人的集合,变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具体要求就是要做到统一的指挥、统一的制度、统一的编制、统一的纪律、统一的训练。

这五个统一,说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实在是太难了。而这一切,首先先必须整编,必须先把军队的体制建立完成,才能谈其他的事情。

段业想来想去,却发现自己不得不和后世很多穿越一样,打起军衔制军官制的主意来。

当然在这之前,段业先力排众议,花了很大一笔钱,给所有的文官和军队的军官以及士兵,都配上了统一的制服,道理很简单,制服就是表明身份用的,一个团体必须得统一着装,因为这里面含有强制、制约、统一之意!

官员们其实无所谓的,这个年代已经有了相当的礼制,对于官员们的穿着也有了极其严格的要求,官员们也可以根据官府来判定级别和权力,段业在这个上头并没有大做文章,相反的段业倒是把原本很复杂的官服改的简单了些,本来还想搞搞勋章,但是段业发现官员们搞这个太麻烦,而且勋章这种事情无功就授予,好像也不太严肃,因此也就作罢。

但是军队不一样,士兵们之前当然衣服也基本是一样的,但是也只是基本,而且那衣服实在是太难看了,看着就让人觉得这是群乌合之众,哪怕是段业自己,看了以后也对他们没有信心了,这当然是不行的。

军队的衣服,必须看起来落落大方,能彰显军威,能够让士兵们为此生出自豪感来,愿意为了身上的这身衣服抛头颅洒热血,这才行。

为此,段业顺便还开了家服装厂,当然了,现在还只能用人工纺织,这家服装厂开始的订单,主要就是给士兵们做制服,这个年代染色的技术还不发达,段业在组织人手开始研究的同时,也只好先妥协现实,利用现有的技术给士兵们做统一的军服。

当然,对此段业并没有,而是专门从军队里挑选了一群人作为士兵代表,让他们先收集士兵们的意见,看看哪些衣裳士卒们最喜欢,然后再确定方案。

说起这士兵代表,其实还有一番故事,话说段业当初下令,让所有士卒每个百人推选出一个他们最信得过的人做代表,而且还不能是他们的卒长什长伍长,必须是普通的士兵出身,这样才有代表性,因为这些没有当头但是还很有威望的人,往往才真正知道士卒们在想什么,如果直接用中低层军官,那么就失去了意义。

然后这百多人再互选出来,这就是全军的代表,有权利直接和自己交流,来反映士卒们的意见。

而想出这个事情的时候,段业还突发奇想,想试试,因为军队里的人,都是朝夕相处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如果公开来选,很可能就是那些个兵痞,因为军队里的这些个人,他们这个时候,还不懂代表的意义,肯定会直接理解成官儿,那肯定是人人挤破头,那些人一瞪眼一威胁,你敢不选他?

这样的人,不管怎么整风,短期内军队都不会绝的,段业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大动干戈,只好通过技术性手段把他们给整出局。

办法很简单,首先段业先挨个营的开会,亲自告诉他们这次事情的重要性,大家一听说府君大人关心大家,给自己做衣服,而且就这么个事儿还主动来和大家商量,当然很高兴,接下来段业就说到了这个代表的事情。

经过段业反复讲解,大家终于知道这个代表呢就是能够把普通士兵们心里话说上去的人。而这时候,丙字营的一个老兵,叫做许发明的人还是不由问道:“府君,您说的这个代表,听起来可是真不错呢,您看我老许能当么?”

段业当时就笑了,“你叫许……许发明是么?“”是,是啊大人。“这许发明当时就很感动了,说起来他和段业只见过一次面,段业当时也只问过他一次名字,许发明也完全没有想到段业还能记得住。可是段业这个时候当场就能叫出他的名字来,这当然让这种小人物们心存感激,进而就有种效死的冲动。

其实段业哪里真个能过目不忘呢?但是段业却知道人的这个心理,如果你能够表现出能随时记得住人家,重视人家,往往就能起到你预料之外的回报。

事实上段业每到一地,一定悄悄告诉随从务必记住自己见了哪些人,这些人叫啥子,回头要查这人的底细,尤其要随从记住,这个人上次和自己说了啥,自己答应了他什么事情,这事情现在做到什么样了。

而再来的时候,段业也要提前搞清楚这个人见过没有,之前答应过他什么没有现在完成了没有。于是进门的时候,其实段业心里早就有底了。这个许发明之前段业来的时候就晓得这丙字营有个许发明,所以这个时候才能迅速叫出他来。

不过嘴上段业当然不能把这话讲出来,反而很关切的说道:“当然记得你啊,你们都是我的亲兄弟一般,我哪里能记不住你的名字呢?“”大人……“许发明到底是个老实汉子,对于里面这么多的弯弯绕他可不清楚,也不懂,他只是觉得这么好的大人,一定要为他卖命卖到底!而其他人这个时候眼圈也都红了。”好了好了。“段业笑了笑,”大男人的,哭哭啼啼算什么,可以流血,不能流泪,懂了么?“”是。“众人答得甚为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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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4)

段业接着说道:“老许啊,你还是没搞明白这代表的意思啊。”

“不就是替大家伙说话么?然后如果我老许说的有道理,大人您也得考虑下大伙的意思不是?”许发明依然一本正经的说道。

“差不多,但是其实差的也不少。”段业笑道,“这代表干的,确实如你所说,主要就是替大家说话,可是这代表怎么来,你老许有没有资格当代表,却不是我说了算?”

“那是谁说了算?”老许很可爱的眨巴着小眼睛。

“当然是大家说了算。”段业正色道,“老许,还有各位,我的兄弟们,你们要知道,这是我把权力还给了你们,因为既然是你们的事情,自然也就该你们自己做主,不是么?唯有你们自己,才知道你们自己要什么,而别人,哪怕是我,很可能都因为不了解情况,所以只要大家说了算,认为这个人,比如你老许,有资格代表大家,那么你就是代表。”

“可是……”另一个叫做徐明的人有些疑惑,可是他却说道一半,有些欲言又止了。

段业何等眼光,当然看得出来他有所顾虑,忙道:“你是徐明吧?嗯我记得上次来也见过你呢,你且宽心,有什么想说的,就只管说好了,不要有所顾虑么?哪怕这话有些不对头,我也不会怪罪你的。”

徐明显然是大受鼓舞,他嗫喏了一下,才勇敢的看着段业,道:“如果大家赞同的人,却是大人所不喜欢的,那却怎么办才好?”

这话一说出来,现场瞬间就安静了,静到几乎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见声音,许发明还狠狠地瞪了徐明一眼,这个小老弟因为名字和他有一个字是一样的,平素二人感情极好,可是许发明一直看徐明蛮精明的一个小伙子,这一次怎么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呢?那岂不是给人家大人难堪么?

你让大人难看了,那还能有好果子吃?

可是还没等许发明等人开始打圆场说和,段业就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这下子大家心里更紧张了,这个时候,按照他们的想法,段业肯定是被触怒了,如果这个时候大发雷霆,最多把徐明臭骂一顿,事情也就完了。

可是段业却连发作都不发作,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大人这一次非常的极其的生气,那后果自然也极为严重,大家都提心吊胆起来。

可是其实,段业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因为在这个年代,有人能问出这么尖锐的问题来,其实是大大超乎段业的预料。

想想看,这不就是权利意识么?这不就是公民社会和的基石么?哪怕在那个高度发达,高度现代化的社会,绝大多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其实本质上不是顺民就是刁民啊!

当然,段业不会天真到认为有这么一个特例就认为这个年代可以干一些大大超出时代的事情,王莽怎么死的段业知道的很清楚。

其实段业少年读史书的时候,一直高度怀疑这哥们是不是也是走了时空管理局的穿越同胞,因为他在两汉之间干的那些个激进到无厘头的改革,实在无法用常理来解释,你说你江山都夺到了政敌都都垮了,想要享受天下都是你的,想要立德立言立功都没问题,刘歆刘向父子可以捉刀写文章,王匡王凤完全可以带兵打仗,对外开疆,干什么不行?非要去折腾什么把奴婢恢复自由把土地收回国有,这个不是作死么?结果活活把自己玩死。

当然,这一切不合理的事情,这一切让史学家们吵吵了千把年的事情,如果王莽是穿越过去的,那么一切都很合理了都说得通了。穿过去的哥们不懂世事却有骤得大权,顺手胡来一番,是完全可能的。

但是段业不一样,段业固然有超出这些人很多年的知识,但是段业并不打算彻底改变这个社会的格局,因为段业知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存在的一定是合理的,段业不相信自己比这个年代的人就一定聪明,对于那些看起来不合理看不顺眼的东西,段业其实还是有一份敬畏的,他也绝不想让自己成为牺牲品。

看着紧张的众人,段业笑道:“其实呢,如果大家选出来的人,却不是我喜欢的人,这个事情,真的是很麻烦呢,你们谁乐意看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成天在自己跟前转悠呢?对不对?”

大家这下子更紧张了,段业这表态已经表的不能再明显了,那意思不就是徐明的话惹到了他了么,连转悠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这一次,连开始一直有点满不在乎的徐明自己,也有些吃不住了,难道大人真的是这个意思?

段业接着说道:“但是!”说道这里的时候段业还刻意的去重读,“但是既然我让大家伙来推选这个代表,当然是玩真的,而不是玩假的,不然我一切自己说了算不就好了,何必还多此一举呢?”

这番话倒是听得众人连连点头,果然人讲话,但是后面才是重点啊。

段业接着说道:“所以,我必须老实告诉各位,你们说的情况,完全存在,比如你们选出一个我很讨厌的人出来,我怎么办?我告诉你们,我会选择接受,因为既然是你们选出来的,就是你们大家都支持他,我却是不能违背大家的意思。”

正当大家为段业的度量震惊的时候,段业却再次“但是”道:“但是你们不要忘了,我才是太守,才是将军,归根到底,你们都是我的兵,我不会因为个人好恶就怎么怎么样,你们的代表,是办事的,不是和我搞关系的,只要会做事,我是不介意别的,可是如果既是我讨厌的,又不会办事,我当然不会不认他,但是,我总有办法,合理的,让任何人挑不出毛病的让他滚蛋吧?这总行吧?”

段业这番话说得可以说是滴水不漏,问出问题的徐明,也是点头不止,而大家心里对于这个所谓的士兵代表,更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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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七人同时论天下(5)

既然把道道都划清楚了,关键就是怎么做了。这个年代,当然不能也不会去搞一本正经的造势,宣传,竞选,投票。

但是既然段业来了心思要搞,肯定也不能去搞假的,可是问题在于,大部分士兵,其实本质上根本就是文盲,完全不可能去读懂文宣以及投票。

不过,这个根本难不倒段业,这些啊段业早就想好了,是不是认字,是不是能读书,并不是能不能选举的决定性因素。

当然首先,段业通过反复的亲自走入第一线去和士卒们对谈,终于让他们知道了这一次选他们自己的代表的重要性,让他们知道,能够当代表是多么光荣的事情,终于彻底把他们的积极性给调动起来了,这些日子,全军上下完成训练后,大家讨论的主要事情都是选代表的事情。军中时常能听到这样的对话:

“老吴,你想去当那个……那个……小七!”

“代表!”

“对对,就是大人说的那个代表。”

“想啊,可是……大人说了,那得大家认才行啊,不是我想当就能当。”

“你放心啊,你想当兄弟们肯定支持你啊,是不是啊哥几个?”

“就是,就是。”

“老吴,你去吧。”

“那这代表怎么才能当得上呢?”

“这……”

“老李你还念过书认得字呢,你跟大家说说,这代表是个怎么回事?”

“大人的意思呢是选出众望所归的人来,所以老吴你要想当这个代表,不光得和咱们这些人搞好关系,咱们不管怎么说肯定支持你,可是你看那边,狗剩他们你可别忘了?”

“和他们?老子和他们势不两立!”

“不行!”

“凭什么不行!他们敢把我怎么着?“”是不能把你怎么着,可是你想当代表,他们就必须点头,莫忘了,咱们营就选出来一个人,他们那些人可有二三十人呢,他们不支持你,你就一定选不上!“”这样啊。“”这就是大人的高明之处了。“……

这些日子以来,一方面很多人都对这个代表充满兴趣,很有点蠢蠢欲动的感觉,因为大多数人,虽然段业三令五申反复强调,但是其实还是把这个东西当做官的,这也难怪,哪怕后世,整个亚洲化了之后,他们还是本能的把民选的议员当做官员,这是根植在血液深处的文化传统,是改不掉的。

但是段业为了避免走样,也的确三令五申,想当代表可以,谁都想当也行,因为谁都有这个资格,不过为了避免阿猫阿狗都来闹,搞得乱糟糟的也lang费时间,段业规定,必须至少有十个袍泽按手印画押表示支持,并且经过审核通过的人,才能参加选举,不必说,这一手自然把很多人直接就挡在了门槛外。但是这也没什么不公平的,因为对于有可能选上的人,这个要求一点不难,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要当全军代表的人这点子事情要是都搞不定那还玩什么?

但是别的,段业可就下了死命令了,他深深知道,这个民族浸透到骨子里的东西就是投机取巧,钻空子下绊子,如果自己辛辛苦苦搞得这个实验,到了最终还是变成了请客送礼或者坑蒙拐骗吃拿卡要,甚至变成了派系分赃,那么还不如不搞。

段业明确表示,联络感情可以,不许请客送礼,互相辩论可以,不许打架斗殴,做宣传可以,不准造谣污蔑。只要谁胆敢违抗,杀无赦。

毕竟是头一次,而且军队里相对老实人比较多,加上大家都晓得段业的手很黑,这个时候还好暂时没有出乱子,大家都是按部就班的开始和自己营里的人拉家常搏感情,没事儿就说个话许个愿,当然也少不了说些他日哥哥我当上代表后你就能如何如何这样的话,段业也接到了这方面的消息,但是并没有深究,嘴瘾总得让人家过过吧。

别看这些大头兵既没有文化,也没有经过训练,可是搞起来还真是像那回事,有的人本来就为人海派,和谁都处的好,不消说这些人自然人气很高,有的人呢则是善于言辞,花言巧语之下,也有不少人力挺,自然也有些人自以为是,总觉得天王老子一般,可是真正去和普通士兵们搏感情的时候,却就没有几个人理会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次运动一搞,一个是大家互相之间加深了了解和认识,再一个便是通过互动,让上上下下的关系也理顺了许多,尤其是段业趁机走入基层,和很多人直接面对面的交流,也趁机收买了下人心,对于军队的控制大大增强。

真个到了投票的时候了,段业才让大家见识到了他的本事,原来,投票根本不需要写字,因为大部分人不会写,也不用盖章,因为每个人配置印章,成本实在太高,而且这一次只是草创,还用不着那么复杂。

段业想的办法,是豆子,事先按照全军的人数,每个人发了一粒豆子,而且说了,这个东西绝对不能丢。果然大家开始以为这个豆子很重要,好多人真的就是把豆子揣着睡觉呢。

后来到了投票的时候,大家才晓得,目前已经出现的那些个候选人,都已经被画工化了相,挂在屋子里,而画像下面就放着一个碗,如果你想选他,就把你手上的豆子扔到他的碗里去就好。如此简单明了,完全没有理解难度,哪怕没有文化,也可以做到。

当然,选举是真实意思的表示,更是一种授权,必须对选举人的投票情况保密,不然的话是做不到公正的,也很可能导致打击报复。但是这个也难不住段业,投票所就是在几个巨大的帐篷里,里面的人全是段业从绛玉那里借来的龟兹人,和这得人毫无交集,他们是作为监督的人,免得有些人投豆子的时候胡来。

而且必须从一边进帐篷,一次只能进来一个,投完了上个人出去后,下一个人才能进来。这样就可以保证投票的秘密和公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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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6)

不得不说,由于这是军队,本身就具有很强的纪律性和强制性,加上事先的广泛动员,这一次投票率可以说达到了100%,其实这也是不应该的,但是这个时候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于是很快,每个营就都选出了自己营的代表来,基本上由于过程透明公开,后来都把碗拿到全营的人面前看,里面有几个豆子那是一目了然,都是大家自己选的,谁也没话说。

不过还没有完,这只是初选,真正的代表还得这些人互选出来,这一次选出来的人,才是最终有资格和段业直接交流的人。

但是之前已经建立起来了制度了,已经不必太过操心,段业也相信自己部署的机制不会有空子可以钻。

不过选举结果还是让段业有些意外,当选的三个人,恰好就是徐明,许发明,金正明三个人,妙就妙在,这三个人都带着一个“明”字,难道是上天也有让段业兼听则明的想法么。

既然选出来了,段业当然要对他们三个表示支持,而他们几个也理所当然的很快就成为了军队里的红人,走到哪都会得到人家崇拜的眼光。

而他们几个倒也真的有些热情,之前段业定的军服方案,就和他们几个商量了好久,而他们再回去和士兵们讨论了很久后,最后才拿出了最终的方案。

段业当然是毫不含糊的就接受了,而等到崭新的制服发下去时,几乎没有听到反对的声音,第一当然是这些制服确实漂亮,穿起来好看,看起来精神,最重要的是这算是士卒们自己选的东西,其实里面都有了那么一份的感情在,当然就心生自豪感,谁也不会去说个坏字。

事实上之前,还有不少人对于这个决策心里有所不满,但是一般来说,段业定了的事情,也就没有人说什么了,直到段业来姑臧之前的一次小型的阅兵。

其实这一次阅兵完全是个纯粹礼仪性的活动,目的就是送段业等人出发,也没动员多少人来,可是随行得文武官员们,却是彻底震撼了。

整齐的队列,整齐的制服,闪亮的刀枪,整齐的呼喊声,尤其是他们走的步子,虽然这些文官们从来没有见过,可是一看就能从他们的整齐步伐里看见力量,看见决心!

段业看着那些人张大的嘴巴和不可置信的神情,心里暗自高兴。

没错!这就是段业精心准备的分列式,不管怎么说段业还是军训过的,虽然当初主要是混过来的,可是基本的分列式还是会的,齐步走阵步走更是门清。可别小看了这个,全世界军队都这么搞,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军人们只要走路一整齐,很快就心齐起来,气势也就来了。

而且为了这一次,段业不惜亲自到第一线去抓,大半个月下来,这些人就天天练这个,而且标准极其严苛,终于是达到了整齐划一的效果。

段业现在还记得当时柳关那句话,“今日始知何为军队也!”

是的,这支军队已经有了雏形,段业坚信,等到这支养在深闺的宝剑出鞘的时候,一定是天下震动!

不过仅仅这些还不够,现有的军队编制其实已经粗具了,虽然有什伍之制,但是再往上就比较混乱了,而且一直没有统一的编制,比如军这一级就从3000人到12000人不等,段业认为这样是不行的,因为编制这个东西就是要稳定,一旦确定,就不能随意更改,以保持制度的严谨性,不然既不利于军队的建设,更不利于自己对军队的控制。

想来想去,先进的东西如果符合现在的情况,还是可以直接移植的,段业手上一共有20000人不到,除了一些直接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机动力量和秘密力量外,以及一部分已经转任警察的人外,常备的军队大概还有一万两千人,段业决定就拿这些人开始。

由于段业现在的军职是虎翼将军,而且之前因为驻扎敦煌,吕光也已经同意把这支军队改为敦煌军,因此军这一级好办,全军改名就是了。不过段业还是专门下令,一个军的额定人数就是12500人,其中实际作战人员12000人,不能多也不能少,一旦多了要裁撤分流,少了就得及时补充。

当然,这是对外的编号,对内的编号当然是第一军。因为段业名义上还是大秦帝国的地方官员,而官制军制这个东西,是朝廷体系的重要部分,唯有中央才能变更,随便乱动那可是形同造反的事儿,所谓枪打出头鸟,段业虽然不信如今长安方面还有力气来管自己,但是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不要惹比较好。

顺便说一句,段业其实早就把阿拉伯数字给引进来了,其实这玩意真名叫印度数字,不过段业叫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那是偶然一次和账房先生们对敦煌府的预算时候发现的,当时段业看见那白发苍苍的账房先生提着毛笔一个个方块字的写都发愁,一个忍不住就把自己会的家伙拿出来了,当时就把那老头给吓住了。

段业也就趁机下令,打今天开始,整个敦煌记账必须得用这种数字记账,这是命令,必须执行。

此外,段业始终觉得这种记账方法太费劲了,写得麻烦,看的也麻烦,恰好段业当年学过会计,也就顺势把敦煌几个最大商铺的账房找来,给他们科普了下收支平衡的记账法,并且顺势拿出当年考注会的架势,写下了几张纸的要点,当时就把场面hold住了。

太守大人都发话了,自然大家纷纷跟进,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真正用起来,才发现效率大大提高,不仅如此,新做的账本一目了然,进项多少出去多少清清楚楚,根本就没有藏猫腻的地方。当然,要说有肯定还是有,只是这新式记账法实在是太过于博大精深,他们一时没有找到空子在哪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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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7)

改变总是一个绵长而痛苦的过程,一旦挺过去却就是凤凰涅槃,可是一旦挺不过去,下场却往往比调整之前还要惨。段业有信心,这些在各行各业犄角旮旯零星开始,却迅速开始燃烧的星星之火,最终一定可以燎原。

至于军队方面的整编工作,除了整体整编为军外,下面的体系也完全完成,段业本来想按照北洋陆军的模式来,因为段业对于北洋是有感情的,除了家族渊源外,更重要的是自己和北洋这两个字其实也结下了不解之缘。

但是说来想去,那个军队所在的王朝却是段业所讨厌的,他甚至不愿意自己的事业在和那个王朝产生任何一点关系。

反正整编的目的不是别的,而是让军队正规化,至于叫什么名字,那其实已经是次要的问题了,于是段业还是按照一个军三个师,一个师三个团,一个团三个营,一个营三个连的办法,把军队的结构建立起来了。

当然,各级军官一直是个大问题,段业现在只能先基本留任原有的人员,真正大规模的军官现在还没有办法获得,只有等到段业的控制区域扩大后,通过开办军校的方式来获取绝对支持自己的军官力量。

当然就算现在,段业也只好通过逐个培训谈心地办法,来施加影响,虽然现在段业对于这些人的忠诚还是有把握的,但是关键在于,段业想要这支力量成为播种机,成为日后扩散成其他军队榜样和楷模的策源,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一次楚云深专程来说的一件事情,却是一件让段业有些哭笑不得的事儿。因为他收到一份急报,其实按照权限,这就是他现在处理就行,可是他却觉得这事情事关重大,还是要及时告诉段业的好。

原来,敦煌城最近可以说是商旅云集,繁华异常,各地商人也都在敦煌来买铺子置产,因为算起地理位置,敦煌算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中转站。不管是东进还是西进的,都很愿意在敦煌歇脚。

但是人一多,钱一多,就出现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年代,钱基本上是金属货币和布帛同时使用,西域有些国家还在使用金银币,而中原主要还是铜钱和布帛。问题就在于,金属货币实在是太沉重了,想千里迢迢带过来,实在是很费劲的。

于是乎就有些脑袋灵光的人开始打这个主意了,因为人一困扰,就一定会有生意可以做。而段业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年代的敦煌,居然就有人想开钱庄的生意了!

段业哭笑不得的原因,是因为段业记忆里,这钱庄这个古代金融史上的杰作,明明是一千年后那个所谓资本主义萌芽出现之后,商品经济已经高度发达的年代才有产生的土壤,为什么现在在自己的地方也能有呢。

楚云深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说道:“大人,据报,那些人胆大妄为,并且极为嚣张,他们公然在闹市街头竖起一块巨大的金子,周遭仅仅以围栏圈住,声称他们钱多的是,不怕任何挤兑。”

“然后呢?”段业这时候已经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个摆明了就像战国时候商鞅南门立木头一样,是取信于人的表现。想想这么大一块金子在这里,大家谁还能不相信他们呢?因此段业心里有底,并不着急,反而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然后自然是很多人都要去围观的,而一夜之间,这个所谓的大通钱庄,在敦煌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那他们做什么业务呢?”

“业务?”

“喔,他们做哪些生意?”段业来了兴趣。

“他们宣布,他们可以发行一种票根,这个票就可以兑钱,商人们可以把钱存在这里,拿着票根,然后到其他的大城市去,再把票根兑换回钱来。”楚云深有些不满的说道。

段业摸着下巴开始琢磨,看起来这所谓的大通钱庄玩的还只是存兑业务,手伸的还不算很长。

不过,既然敢于开展这种业务,那么起码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号了,这说明其幕后的人实力那是相当的强大,起码现在比起段业自己要强大。

段业突然又问了句,“那小楚,在他们那里存钱,是他们给钱给我们,还是我们给他们?”

楚云深皱着眉头,有些奇怪的说道:”这事儿卑职也有些不解,按说呢,我们去存钱,是他们给我们方便,可是他们居然还给我们钱,这里面的道道,卑职却是实在不懂了。“段业现在心里已经有些了然了,这人干的可不止是钱庄,而是分明的想干银行的来着。要知道,中国古代的钱庄,你去存钱还得给他钱么,因为那是钱庄替你保管,算是帮了你的忙。可是他们却很少想到,这钱放在那里,本身就产生时间价值!这笔钱你不能用就少了次赚钱的机会,按道理应该是银行给你钱啊!

所以这就是中西文化的差别,段业现在甚至开始怀疑,那个大通钱庄幕后的话事人,难不成也是走时空管理局的哥们?

见楚云深还皱着眉头,段业笑道:”他给我们钱也是应该的,你想想看,那笔钱如果我们不存在他那里,而是自己做生意,我们能赚多少?再说了,一般人存钱,都是有约定期限的吧,这期限里这钱你又不会去取,他难道就不能拿着这个钱去赚钱?你想想看他能赚多少?“楚云深豁然开朗,连”啊“了几声,这才回过味来。

胡凯方才一直没有说话,其实他对于这些人很反感,他觉得,人各有志,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想发财干啥都行,做买卖也行当官也行,哪怕是打家劫舍也好,干嘛去做这些事情?这些事情在胡凯看来,和放高利贷印子钱都没区别。

因此胡凯这次见段业严肃起来趁机问道:“大人,这些人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段业眉毛一挑,你说说看,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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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9)

吕绍的长相其实和吕纂差不多,二人的脸上都能看出吕光的影子来,毕竟是亲兄弟么。

不过区别在于,吕纂一看就是铮铮铁骨的军人,而吕绍皮肤就白净了许多,举止也明显透着一股优雅,倒是像一个彬彬有礼的文士。

见段业等人匆匆出来,吕绍还是施施然起身,笑吟吟拱手道:“段大人,吕绍不请自来,还请恕罪。”

“见过世子。”段业等人正要行礼,却被吕绍伸手扶住。吕绍笑道:“私宅相会,何须多礼?大家平辈相交,岂不是互相方便?”

段业看了吕绍一眼,见他满脸真诚,不似作伪,便也放下心来,笑道:“既如此,请世子上座。”

分开主宾坐下,简单寒暄之后,段业还是问道:“世子,请恕段业冒昧,这一次段某率敦煌官员来姑臧给节下贺寿,明日即为寿宴之日,不知道今日世子来管驿是……”

“喔。”吕绍笑了笑,旋即严肃起来,道:“所谓明人不说暗话,吕绍么,本性就是个坦率的人,也喜欢和坦率的人打交道,今天来找段大人自然也想说点真话,听点真话,不知道段大人以为如何?”

“固所愿也!”段业不敢大意。

“嗯。”吕绍点头,“今天来这里,其实理由很简单,如今吕绍也是父亲身前的参军,而大人之前也是担任这参军一职,吕绍过去常年读书游历,自以为读书既破万卷,走遍名山大川,这天下事情不过如此,可是真正接过了这参军的职务,才发现各种事情纷繁复杂,实在是难透了,所以今天未经通报,便贸然而来,也就是想向段大人请教一二。”

段业听了心里直犯合计,这事儿有什么可请教的,八成是个幌子,恐怕探探底细外加拉拢才是真的吧!昨天发生的事情,段业可是几乎全程目睹,挖出来的那个东西和上面的那些字,现在外面正吵得沸沸扬扬呢,段业就不信这世子这么年轻,真的就能这么沉得住气。

而这个时候,段业恰好迎上了吕绍意味深长的眼光,更是确定了这一点。

想来想去,段业还是说道:“所谓参军,自然是参赞机要,处理文牍,以及协助节下做很多日常事务,不过段某当初做这个的心得,却是做具体事情那是小事,学会如何做事情,那却是大事,参军的职务由于就在节下身边,可以耳濡目染,从节下那里学的很多,另外,由于全军上下的事情,基本参军都要过一手,很快就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懂,只要这个职务做好,想来世子日后接班,也能顺手许多。”

“接班?和呵呵呵。”吕绍笑了,笑的段业心里有些莫名其妙。

好一会,吕绍才悠悠说道:“大人说的,当然是金玉良言,吕绍记住了,不过这接班的事情么,呵呵呵,以后啊,究竟是谁接父亲的班,恐怕还不一定呢。”

段业眼睛一眯,道:“世子慎言!如今世子既然是世子,便是节下指定的继承人,这话传出去,恐怕对你我都不利。”

“传出去?”吕绍看了看身边那个一直沉默的壮士,再看看段业,道:“我身边的赵令,是我的死士,我对他有莫大的恩惠,平素待他如亲兄弟一般,他吃的穿的用的都和我一样,是绝对不会背叛我的,所以从我这里是绝对不会传出去的,如果传出去了,恐怕就是段大人您了。”

段业顿时心里一火,好容易才压抑住,没有爆发,而身边的楚云深和胡凯脸色已经铁青了,也得亏段业这个时候沉住了气,不然刚才还不一定发生什么事情呢。

吕绍的话,无疑就是赤裸裸的威胁!段业是极其愤怒的。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人家威胁自己。

平心而论,在吕绍和吕纂之间,段业是没有什么偏好的,他们谁接班其实都无所谓,因为段业的志向远远超过了一个凉州,日后谁接班,无非都是段业前面的下一块绊脚石而已。

段业真正希望的倒是他们两个最好能纠缠不休,搞得元气大伤才好。

但是人都是有感情的,虽然说政治斗争是一码归一码,但是在最后摊牌前,其实段业还是希望吕纂能够上位,毕竟和吕纂也有过一段战友情。不过,这绝不是对吕绍就不喜欢的缘故,只是因为段业对于吕绍不了解。

可是这下子可好,吕绍居然直接就威胁起自己来了,段业实在搞不懂,一向都传说温文尔雅,总能让所有人都如沐春风的吕绍,为什么如此不智?为什么对自己这样一个很可能能决定他命运的人如此不敬?

不过段业到底是能忍,知道现在和吕绍翻脸既没有必要也没有可能,还是强笑道:“世子放心,在下身边的人,也都是靠得住的人,今天这话也绝对不会被任何人听见,如何世子有听见,可以唯段业是问。”

其实这话段业是冒了风险的,因为如果是吕绍自己传出去的呢?不要认为没有可能,逆势操作这一招段业是很熟悉的,就好比放火灭火一样,段业这个时候只是先这样堵住吕绍的嘴罢了。

吕绍却徐徐说道:“这个自然是信得过大人的,不过段大人方才是生气了吧。”

“岂敢,岂敢呐。”

“段大人这个就不坦率了喔?”吕绍笑了,“事实上,我岂不知,方才的话极为失礼?不过段大人如此涵养,倒是让吕绍佩服不已,请原谅吕绍刚才的试探,无论如何,请受吕绍一礼!”

段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吕绍站起身来,一揖到底,神色谦和,态度诚恳。

这下子段业是真心不懂了,难道吕绍说出这么冲的话来,就是为了试探自己?这也太……太让人不可思议了吧。

吕绍这个时候却很坦然的说道:“虽然吕绍有意试探,然则平心而论,段大人难道不认为,这暂时的世子位子,是什么也不能决定,什么也不能说明的么?”

这是实话,因此段业坦然点头。

“好!”吕绍一拍巴掌,”这下子吕绍和段大人就有的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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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10)

段业看了看吕绍,默然的点点头。一切已经很明显了,吕绍这个时候找到段业,要谈的恐怕不是什么小事情。

吕绍想了想,还是坦然说道:“段大人是明白人,和你之间,我也不绕圈子了,昨天的事情你怎么看?”

吕绍说的,自然是挖出来石人那事儿。段业一想也知道,这事情肯定吕光也知道了,而到现在为止,吕光还没有表态。但是没有表态,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因为按道理,吕光一定看得出来,这是有些人故意去操弄,吕绍既然已经是世子了,他最正常,最安全的办法自然是等待,不犯错的等待,如此不需要多久,世子之位就是他的没有跑,因为吕光对他的宠爱一点没有变,反而刻意的去栽培他,一切迹象都对吕绍有利,吕绍实在没有必要去做这些画蛇添足的事情。

除非,除非有一个前提成立,让吕光对于这件事保持沉默,那就是吕光对于吕绍的信任不如过去,以至于吕光并不确信吕绍不会去做那样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吕绍有危机感,那一切都很正常了。也难怪吕绍来找自己。

想到了这一层,段业徐徐说道:“此事里面,当然会有有心人趁机去操弄此事,不过这些诡异的事情出来,本来也就是世子一路走来必须面对的事情,如今大局还在掌握之中,世子何必多虑?”

“非也。”吕绍轻轻摆手,“如若过去,我自然不会有所疑虑,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段业抬头看了吕绍一眼,却是并没有说话。

吕绍看段业一直在琢磨,也知道段业大概看出问题所在了,索性挑明了说道:“段大人,实不相瞒,如今大哥已经是毫不掩饰自己的用心了,虽然过去我对他自认为完全尽到了弟弟的本分,奈何……他终究还是不放不下啊。““世子,您就放得下了么?”段业突然问出了这么敏感的一个问题,让吕绍一下子愣住了,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好一会,吕绍才坦然说道:“段大人这话说得到位,不错,我是没有放下,论亲疏,论伦理,论才学,我都该是世子,而且也是世子,世子这个位置,如果父亲大人不给我,我是不会去抢的,但是既然给我了,我就没有理由再让出去,就算我想让,那也是不能了,要知道,现在世子的位置,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了。”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也的确是实情,谁都知道,政治这种事情,从来不是单打独斗的,而是群体对群体的,任何一个位置,也绝对不仅仅是一个椅子那么简单,而牵扯到很多人的既得利益。

为了利益,人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

段业舒了口气,道:“那世子希望我……””当然是希望你的帮助!“吕绍却和吕纂一样,也直接提出了要求。

段业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俩兄弟都这么直接呢?都一点不懂含蓄呢?又或者自己的地位,真的已经到了如此炙手可热的地步了?

段业轻轻摇头,道:“世子,此事事关重大,又太过敏感,还是节下的家事,在下不宜介入。”

吕绍却一点也不失望,而是说道:“段大人,如今您政绩卓著,治理的敦煌已经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商旅云集,远近闻名,昔日您带兵打仗的本事,也是全凉州都知道的,更何况,您还如此年轻,刚刚弱冠之龄,能取得如此的成就,您难道不想更上一层楼?”

段业心道,果然,封官许愿已经来了,段业倒是想看看这个吕绍到底有几斤几两,因此段业淡淡说道:“段业虽然有些许的成就,但是那是和节下的英明领导是分不开的,段业也不敢妄自居功,但也不会妄自菲薄,段业想,在敦煌做的一切,经得起考验,节下也一定会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

“不错,父亲大人确实是爱才的。”吕绍笑道,“不过,就算如此,父亲大人,不过是一州刺史,段大人就算登峰造极,又能到什么位置呢?”

段业心中顿时一凛,吕绍这话里的玄机可就大了,暗示意味很浓啊。

他说的没有错,吕光不过是一州刺史,而且这刺史的位置肯定是要传给儿子的,自己就算政绩再出色,能力再强,在他们父子统治下,不过提拔到这个州的二把手罢了,而且就算这样他们估计还不放心,因为一个能力很强的二把手对于任何一把手来说都是个威胁呢。

另外,吕绍话的后半截更是赤裸裸的暗示了,他的意思是凉州太小,装不下这样的大鱼,那难道意味着说他吕绍居然也有别的念想?

吕绍见段业神色惊疑,便微笑的岔开话题,道:“段大人以为,当今天下之势何如?”

段业心说终于来了,便推脱道:“段某不过一个小小两千石太守,岂能知道天下大事。”

“大人这便见外了吧?今天在场的,也都是你我的心腹,我们今天所说,无非我们五个人知道,再不会有其他人得知,而且权当你我坐而论道而已,可好?”

段业知道,吕绍这是摆明了来摸底了,因此段业也不得不有所表示了。想了下,段业说道:“前次天王陛下南征虽遭败绩,不过后来,太子亲自出征,稳住了局面,击退了南朝的北伐,可惜慕容家族再次造反,造成中原一片战乱,朝廷要想彻底平乱,恐怕还需要大费周章呢。”

吕绍看了看段业,道:“段大人还是如此谨慎呐!”

“呵呵呵。”段业干笑两声,便不置可否,因为这个话题,在这个场合,段业多谈就不妥了。

可是吕绍这一次却一点顾忌也没有,他正色道:“说实话,段大人,某对天下的看法,却比大人要悲观的多!”

“愿闻其详。”

“天下恐将大乱!朝廷已经是危在旦夕了!”吕绍一字一顿道。

段业万万没有想到,吕绍不但有这个看法,居然还敢在这里对着第一次见面的自己讲出来!这是轻浮呢还是真正有底气到了这种程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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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11)

段业虽然也是这么想的,甚至吕绍肯定也知道段业是这么想的,偏偏这些个话,却都不是能公开讲的。

因此,段业打了个哈哈,笑道:“世子玩笑了,呵呵呵,如今天王尚在,太子殿下又是英敏神武,况且,昔日南朝三路北伐,气势汹汹,大有一战光复中原的架势,同时慕容泓慕容冲又先后造反,那阵子那么艰难,朝廷都挺过来了,如今南朝自顾不暇,慕容家族连续内讧,虽然暂时丢了河北,却也不伤大雅,朝廷么只需要休养生息,就能稳住局面。”

“说出这番话的段业,可不是那个轻取龟兹城,大破西域军,认定淝水之战必败,坚持力荐东归,一战先破高昌,再战破酒泉,三战定凉州的段业了。”吕绍慢条斯理的说道。

吕绍的意思很明显,他一眼就知道,段业上面那些话是在糊弄人的,这绝对和过去的段业不是一个档次的话。换句话说,吕绍心里有数,段业现在是明着装糊涂,而不是真糊涂。

装糊涂无非是不想露出底牌,匆匆下水,这就好办,大可以说服争取,如果是真糊涂,那就没有办法了。

而段业面对这种直接的质疑兼激将,其实说什么都不合适,于是段业又拿出了一贯的法宝,傻笑。

“好好好。”吕绍知道,段业这小子虽然年轻,但其实老练的很,是绝对不会被空口白牙的话给打动的,他是典型的不见兔子不撒鹰,自己不拿出点真才实学,不拿出点干货来,段业是决计不会上钩的。

“看来段大人还是怀疑吕绍的诚意了。”吕绍沉吟了下,道:“赵令,把那幅图给段大人看看。”

“是。”赵令终于说话了,只是让段业有些震惊的是,这个赵令的声音极其沙哑,听起来给人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就像用钝刀子割肉一样。

而且赵令长相虽然看起来只是稍微孔武了一点,可是趁着刚刚搭话的时候,段业仔细看了赵令一眼,却发现赵令的眼睛空洞的可怕,几乎看不见黑色的眼珠。

换句话说,他眼睛里的白瞳部分占整个眼眶的比例比正常太多了,虽然段业并没有太严重的性别歧视,可是恐怕段业也不敢让这么长相的一个人常年在自己身边晃悠。

赵令背上一直背着一个皮筒,进来后就算坐下也不离身,段业其实本想让他解下来,可是看着赵令那冰山脸,也就顿时作罢了。没想到这个时候,赵令却非常虔诚的取下来那个皮筒,小心的旋开盖子,然后再从吕绍那里接过一把很小的钥匙,旋开了锁,然后从里面摸索出一个卷的很紧的丝绸。

吕绍接过,看了看,道:“不错,就是这一张,甲字号。”

而这时候赵令很快把那个皮筒收好,锁上。段业等人都有些讶异,不知道这对主仆要干什么。

吕绍小心的举着那个丝绸,就像举起一件珍宝一样,神色非常凝重,然后他看了段业一眼,才道:“段大人,现在,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一件足以证明我的东西,一件我从来没有给旁人,包括保管它的赵令都没有看过的东西。”

而这个时候,胡凯和楚云深自觉地说道:“大人,我们要不要回避。”

吕绍忙主动说道:“二位不必,既然今天,吕绍决定公开,就是信得过段大人,也信得过二位,二位就一起观赏吧。”

这话说得十分到位,楚云深和胡凯心里都暖洋洋的,段业也暗赞此人真的很会收买人心。他沉吟了下,道:“既然世子如此厚爱,所谓恭敬不如从命,段业就陪世子一观。”

“好!段大人请看。”吕绍轻轻把那个足足有近四尺高的丝绸卷双手举在胸口,然后两只手轻轻朝外一拉,双臂再缓缓长开,那丝绸卷开始展开,那丝绸非常非常薄,但是展开后远远超过人的臂展,因此吕绍并没有全部展开,可是足足展开的那一部分,就已经让段业愣住了,震惊了!

那是一幅地图!一幅整个陇右河西的地图!一幅不厌其详的地图!

“此图上标注了整个西北的雄关险隘,要塞府库,山川河流,甚至包括何处可以泅渡,哪里可以架桥,此山是否可翻,此地是否有人烟,而且很多地方,吕绍曾经和赵令亲自一脚一脚去走过,看过,足以证明此图的精确,段大人,你说说,这幅图,将值金几何?”吕绍虽然在图后面,段业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还是可以想象出吕绍此时的激动与自豪!

“这样一幅地图,当然价值连城!”段业脱口而出,其实在这个没有测绘技术的年代,这样一幅地图又何止价值连城?简直是行军打仗必备的利器!胜过数万大家!胜过百名勇将谋臣!

要知道,后世的八路军,由于没有技术,也得从日寇那里获得地图,何况这个年代!段业真是想不到,吕吕绍从哪里能获得如此利器的?

“段大人以为如何?”等到吕绍收起这幅图,交还给赵令,让赵令重新装起来时,段业还沉浸在里面,他这辈子几乎就没有失态过,可是这一次,段业真的震撼了,他佩服!他佩服吕绍能够搞到这么牛的地图,佩服画图的人将是一个多么有大智慧的天才!而胡凯和楚云深干脆现在还愣在那里。

吕绍显然对这个效果很是满意,他微笑道:“段大人!您不妨猜猜,方才那个皮筒里,还装着什么?”

“莫不是全天下的这样的地图?”段业马上捕捉到了问题的要害。

“不错!正是如此!”吕绍抚掌笑道,“昔日因为一段机缘,吕绍得到了这么一个神器,里面共有西北,关中,两川,河北,中原,江南,山东,辽东,荆襄,淮泗,南越,河东共十二幅图,可谓天下至宝呀。因知其太过紧要,实在不敢放在别的地方,以免遭人觊觎,于是只好让绝对信得过的赵令随身背着,以免意外,呵呵呵呵,如今段大人也知道了这个秘密,可不要因为这幅图而不利于我喔!”

别说,吕绍这么一说,在这一瞬间,段业还真升起了在这里做掉吕绍,把这么一幅图据为己有的想法,可是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笑道:“世子大人说笑了,段业岂会做这种事情呢。”

“那么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谈了?”吕绍笑的很开心,而段业也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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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12)

“所以这天下之乱,已经是不可避免了,乱世人命不如狗啊!真到了那个时候,段大人,您难道真的以为,就能置身事外么?”吕绍在一番慷慨激昂的长篇大论后说道。

“恐怕不能。”段业很老实的点头道。

“这便是了。”吕绍点头,“所以早做打算,还是很重要的。”

“倒是不知道,世子大人,有何打算呢?”段业突然饶有兴趣的问道。

“不瞒你说,我父亲如今是凉州刺史,我若有朝一日接了他的班,自然要以凉州为根本,徐图发展。”吕绍坦然说道。

“凉州,呵呵呵,凉州固然富庶,但是人口有限,若要自保,则有余,若要以为根本,则有不足。”段业还是忍不住说道。

“然也!”吕绍大喜,“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如你所说,固然,河西之地既富饶,又出兵甲,但是东西过狭长,南北过狭窄,根本没有回旋空间,也无法坚守,不过,凉州不过是暂时的地方,某若要做大事,那当然不会仅仅只把眼光着眼于凉州,但是,河西可以俯瞰陇右,陇右可以俯瞰关中,如果有了凉州,取关中,难道不是容易很多么?”

段业顿时惊讶了,原来,这吕绍打得,居然也是关中的主意!

吕绍见段业终于面露惊讶之色,还以为自己所说的终于让段业心生认同,更是得意的说道:“关中之地,沃野千里,四处都有关隘,如果从关东西进攻取关中,关中只需要扼守函谷关,潼关,武关等几处关隘,同时内部不出问题,如此纵有百万大军,但凡有数万精锐,也足以保住根本,可是,从西面,那就不一样了!”

“愿闻其详。”段业适时的插了一句。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关中形势如何乱了,那么一切就都不同了。”吕绍很有自信的说道,“当关陇内部形势混乱之时,关陇局势的控制,便与关东关西不大,而取决于对关中西北外围高地的控制。关中西北高地为关陇地区的军事重心,对于关中腹地局势的底定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说到这里,吕绍大概是越说越高兴,居然又把那刚刚收起来的地图拿了出来,朝桌子上一铺,段业瞬间就又看见了那副足以抵得上几十座城池的至宝。

从这个角度来看,那地图完全是在丝绸之上,用蝇头小笔勾勒界限,用刺绣技术来点缀关隘城池,光是制作这么一份地图,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更何况,要画一幅地图画的如此精确,就算在后世,在没有卫星遥感的年代,也得最强大的测绘队跑个一年半载才能完成,段业真的无法想象,这么一份地图是如何出炉的,而吕绍又是凭什么得到这么一份至宝的。

而吕绍这个时候已经完全陷入了兴奋的状态,指着地图,道:“你看,这里便是关中,而这里,关中西北外围高地,这是陇山一线,这一片地方,以陇山为主体,包括天水、平凉、庆阳一线。这片地方,足以俯瞰关中。自这里径趋关中腹地较易,而自关中腹地仰攻则较难。这正是关中长安外围的第一线,渭河、泾河、洛河及其支流均源于这里而汇流至关中平原腹地。这些河流穿过崇山峻岭,切开山脉,形成了这么关隘,是西北地区与关中腹地之间的通道。经历代经营,现在已经是天下雄镇!你看,这里是庆阳、平凉,这是固原、这是泾州,还有陇西、天水、陇州。”

随着吕绍手指的移动,段业仿佛看见了那一座座的雄关,一支支强大的军队,以及那无垠的万里河山!

段业空有争夺天下的宏图大志,可是过去那辈子,虽然去过很多地方,但是大多是已经开发过的景点,现在这辈子,虽然从西域的碧血黄沙,到凉州的金戈铁马,但是天下之大,段业却只去过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所谓的行万里路,还差得远呢。

段业在这个年代,一向是自视甚高,根本是没几个看得上眼的人,可是现在,随着吕绍的讲解,段业却毫不怀疑,这些地方,吕绍都是亲自走过的,亲自去看过哪些地方可以驻军,哪些地方可以设伏,哪些地方可以休整,就这一点来说,段业现在是远远不如吕绍的。

而这个时候的吕绍,仿佛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继续说道:“庆阳、平凉、固原地处泾河上游,从这里经泾水河谷下趋关中之路非常平易。而这里的陇州和天水夹陇山东、西两侧而立,控扼沿渭水河谷穿越陇山之路。陇山本是关中的西部屏障,所以陇州和天水对于陇山形势的控制意义重大。称陇州“扼陇底之险,控秦、凤之冲,为关中重镇。呵呵呵,为什么我说朝廷现在可能顶不住呢?据我的消息,现在朝廷虽然元气恢复了些,手上也有了兵马,军队也敢于一战!可是,战略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战略错了,朝廷是没有希望的!“段业没有想到,吕绍居然还有如此深刻的见解,不由问道:”那么世子以为……““收缩!必须全面的战略收缩,朝廷已经没有力量统治整个北方了,那些收不住的地方,就该完全放弃,不然的话,控制的地方大,却也没有力量守住,只能白白lang费力量,要我所说,不如把力量全部集中到关中,最多可以留下蜀中作为粮仓,其他的地方,都该放弃!”

段业吓了一跳,没想到吕绍居然这么大的手笔,要知道,现在不过是河北山东丢了,连辽东都还效忠长安,河南的翟斌虽然一直态度暧昧,但是此人根本没有什么实力,只是因缘凑巧手上有了那么一支军队而已,根本不被人放在眼里,河南实际上还是被大秦帝国控制住的,而晋国的辖区还是那么大,荆襄,江左而已。

可是按照吕绍的意思,河南不要了,淮北不要了,辽东不要了,河东不要了,就留下关中,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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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13)

“如果我是天王!”吕绍说出一句在这个年代极为犯忌讳的话,“关东的地方,我只要襄樊一线,其他的地方,我都敢放弃!南线守住白帝城,重兵堵住入川的通道,中间守住襄阳,函谷关,北边守住萧关,然后把关东这花花世界,留给这些野心家们去折腾!我则休养生息,厉兵秣马,我绝不相信,江南有能耐吃下这么大的土地,外面一定是各方势力争斗不休!等到他们折腾的差不多了,我再大军出关收拾残局!到了那个时候,主动权则是操之在我,呵呵呵,不怕不能扫平他们。”

段业心中也是悚然一惊,吕绍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把自己摆在一个想要争夺天下的人的位置上了,他的野心,几乎是赤裸裸的不加掩饰了,这个吕绍看不出来,居然也有这般志向。

而这时候吕绍也转过身来,热切的看着段业,道:“段大人,不,世民兄,吕绍的志向,你已经知道了!自从八王之乱以来,天下已经动荡了快一百年了!这一百年,老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一切都是因为战乱频繁,而常年有战争,一定导致民不聊生,要解决这一切,靠什么?只能靠国家的统一!让天下只有一个王!让天下只有一个国家,这样的话,就没有那么多争斗,没有那么多不必要的杀戮,百姓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世民,你愿意帮我么?”

段业几乎要被说服了,因为他面对的是一双火热的眼睛,里面只有真诚,只有憧憬,只有强力的使命感!

想了一会,段业还是问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世子大人,您真的相信,您可以做到这一切么?”

“有何不可?”吕绍傲然道,“且不说我早已有了部署,也积蓄了相当的力量,光是这天下,入得了我的眼中的人,除我之外,不过三个人。”

“哪三个?”

“第一个,是大秦太子苻宏,此人过去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文质彬彬,不过守成之主,我必须承认,我看错了他,没想到上一次在那般不利的情况下,他居然能够力挽狂澜,啧啧,想不到啊想不到,看起来,他也是留了一手,如果不是那个时候国家风雨飘摇,他也是不会站出来的。”

段业坦然点头,苻宏这个人,也是在段业自己名单里的。

“第二个,自然是刘裕,这个人我过去却是没有听说过,直到淝水一战,他让天下人都知道,江南还是有人的,北府军还是后继有人的,而且那一次北伐,他是打得最顽强的,听说这一次他又带人北上了,呵呵,我倒是要看看他这一次能打成什么样。”

吕绍虽然说得轻松,可是段业也看得出他对刘裕的重视,只是只有段业才知道,吕绍还是低估了刘裕。

历史上的刘裕,说成是天下第一简直毫无问题,别的不说,单单是看看他手下的阵容吧,王镇恶,檀道济,王修,朱龄石,朱超石,刘穆之等等,这样的班底,这样的阵容,里面随便一个人,拿出去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可是他们偏偏就愿意聚集在刘裕的周围,听他调遣,奉他号令,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况且,现在的刘裕,比起真正的刘裕,崛起更早,更早得立下了巨大的战功,更早的开始掌控军队,而且天下的局面也比刘裕当时面对的要有利,因为北方分裂的更为彻底,因此力量也就更为分散,刘裕完全有更大的空间和更多的时间。

段业真的不敢相信,刘裕最终会取得什么成就。甚至段业有预感,如果自己最后真的输掉,那绝不会输给别人,而只会输给这个刘裕!

吕绍接着说道:“至于第三人么,呵呵呵,那自然是世民你了。”

“我?”段业一惊,旋即笑道:“世子说笑了,您方才说的二人,一个是储君,一个是北府新帅,都是当今天下炙手可热的人物,我区区一个敦煌太守,可不能也不敢和他们相提并论。”

“不!在我看来你的潜力甚至比他们大!”吕绍严肃说道,“苻宏不必说了,他生下来就注定是太子,是的,他做的很出色,我也承认他很强大,可是,他从小要什么,就有什么,可以说是无所求,所以他才能有如此宽容的气度和宽阔的视野格局,他是太子,天生就是要接班的,根本不需要礼贤下士,就有无数的人才会自愿的投效到他周围形成班底,他只需要稍微施恩就能让他们效忠;他是太子,所以不论文武,从小都有最好的老师教给他训练他,他可以随时在天王身边学习如何处理政务,所有的大臣们也都会自觉不自觉的指点他,这样的人,虽然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是,我还是不会佩服他。”

顿了顿,吕绍接着说道,“至于刘裕,是的,他是寒门出身,可是据我得到的消息,长期以来,他一直是作为晋国的密探,在各地活动,结交各色人等,可以说是走南闯北,遍历三山五岳,而他又有军方背景,这样打磨出来的人会成才,并不奇怪,所以对于他,我会佩服,但是不会欣赏。”

“只有你!”吕绍注视着段业,道:“你却和他们都不一样,你也没有显赫的出身,你也没有做过情报工作,更没有去走遍名山大川,却单单靠书本,靠观察,靠文牍工作,居然能彻底参透这些复杂的问题,把书本里的道理和实际能够融会贯通,厚积薄发,最终走到今天的位置,你这个才是真本事,才是我吕绍真正既欣赏又佩服的人!更何况你还这么年轻,就做到了太守的位置,我不佩服你,又佩服谁呢?”

段业颇为惊讶,没有想到,吕绍功课居然做的1这么足,对自己的了解也算十分精准,如果说自己不是穿越人士的话。这样一个人,其实也是可怕地人,因为他对于任何细枝末节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如何和他做对手,恐怕会死的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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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14)

“至于我自己么!”吕绍微微一笑,“向来,所有人都觉得我温文尔雅,谦虚谨慎,这当然是实情,我也没有矫情,但是我想,这么多年来的积累,这么多年的奋斗,这天下这盘棋么,我大概还是有上桌子的资格的不过光想靠着这几句话,就打动段业,那实在是困难了点,这一套不就是戴高帽么,虽然段业也觉得自己其实真心配得上这些赞誉,但是一码归一码,段业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呢。

“世子如此谬赞,段业可不敢当。”段业嘴上还是先谦虚了几句,“不过世子,如今天下少年英雄,何其多也,世子何故只论其中若干人而已?”

“尚有何人可入世民之眼?”

“北府大帅谢玄,淝水一战,力挽狂澜,杀敌争先,封赏居后,虽为贵胄,犹有国士之风,世子以为如何?”

“言过其实。”吕绍笑道。

“卢水胡沮渠蒙逊,少年英雄,雅量高致,如何?”

“千里之才而已,何足道哉。”

“秃发傉檀,勇悍狠辣,逆境求生,一己之力,光复部族,如何?”段业又问道。

“自矜国度,难成大器。”

“慕容冲起于逆境,光复河北,重建大燕基业,这样的人,总可以入得了世子的眼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吕绍放声大笑,却根本不必回答了。

段业也知道这么笑的意思,其实这慕容冲,段业也不是太以为然的,虽然现在还没有那边的具体情报,好多事情的细节,段业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可是可以肯定,这里面一定是有别人帮忙的,这慕容冲自己的水平如何,还待考察。

这时候,已经将天下英杰都指点过一遍的吕绍再次说道:“世民,跟我干吧!天下不过四个可堪大用的人,如果你我联手,我们这边就有两个了,而刘裕和苻宏是绝对的死对头,是永远不可能联手的,我们二对他们一,我们是一定赢的!世界已经改变了,以后的世界将会是年轻人的世界,老一辈们已经该走下历史的舞台了,该轮到我们了!世民,你是愿意一辈子做一个政绩出色,见诸与史册,却只有文人们才知道的好官呢,还是愿意去征战天下,做一番宏伟的大事业?”

段业砰然心动,吕绍这话说得可是真说到了人的心窝子里去了,段业如果不是自己有着更长远的目光,和已经具备了得相当的实力,段业几乎真的要答应下来了!

这下子,段业才发现,其实自己开始也小看吕绍了,能够说服自己说服到这个份上的人,怎么也不会是简单的人,从这个角度来说,吕绍可比吕纂可怕多了。吕纂不过是借着自己的帮忙,给吕绍出了个难题,目的也仅仅是夺嫡的事情。

可是吕绍的格局就大多了,根本不在石人啊谶语啊这些小事情上打转和纠缠,而是直接就直面问题的核心。

很显然,自己才是事情的关键,吕绍不一定知道这事情和段业有关,但是他很确定,如果在这个时候搞定了段业,那么一些个虚无缥缈的传言,一些个街头巷尾的怪话,在段业的帮忙下,根本就不会是个问题。

能直接找到问题的关键,说起来简单,但是其实是莫大的能力。

段业还决定最后在考验吕绍一下,他玩味的问道:“既然世子认为,我段某人也还算得上一号人物了,还诚心诚意的邀请我,世子就不担心么?”

“担心?担心什么?”吕绍有些不解。

“呵呵呵,人的野心呢是不好说的。”段业笑道,“譬如现在,段业就想好好治理敦煌,段业有把握,三年之后,段业的政绩全凉州一定是第一,节下也很贤明,升官发财是一定没跑的!除非节下不再是过去那个节下,可是,世子给段业描绘了如此美丽的前景,段业的野心可就不一样了,总得做出一番更大的事情,对不对?”

“这有什么,很正常啊!”吕绍摆摆手,“男人做事,就怕没有野心,没有追求,你放心,我们联手之后,这天下都是你驰骋的空间,你不必怕抱负得不到伸展。”

“我是说……”段业顿了顿,死死的盯住吕绍的眼睛,“世子就不怕,段业随着野心越来越大,班底越来越强,见过的东西越来越多,渐渐地发现,跟着世子,已经不足以实现我的抱负,而我想要更多,到了那个时候……呵呵呵,恐怕就和世子今天一样,很多事情,可就是身不由己咯。”

吕绍脸色顿时就变了。

段业这分明是在说,自己也有野心和志向!而且就算现在跟着你干,难保有一天不会效仿你这样,把你拱翻,取你而代之!

吕绍也不甘示弱的看着段业,却发现段业的眼神里一片清澈,吕绍顿时就认为,这是段业最后的试探,是的,一定是试探!

段业很有才华不假,但是他归根到底是汉人,而自己的班底主要还是氐人,一个汉人是无法取得他们的效忠的,在北方也是无法取得优势的,这一点是段业无法克服的。

另外,这个年代,任何一个人都需要背后有着一个强大的部族来支持,段业却是寒门出身,光杆一个,就算他有野心,也绝对没有实现的可能。

为什么吕绍不是很看好刘裕,就是这个原因,刘裕也是寒门,江左那些个士族得数到几百几千才能轮到刘裕呢?

既然完全不可能,段业还这么说,吕绍很聪明的认为,段业这完全是在试探自己,很多有能力的人不都喜欢玩这一招么,于是吕绍笑了,道:“世民,你放心!这个问题,我一点也不担心。”

“这是为何?”

“一个杰出的领袖,有自信敢于给自己的得力下属和伙伴以最大的信任!世民,放心去做吧,在我这里你会得到完全的信任,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让你尽可能发挥你的才能!你在敦煌的很多构想,我都听说了,我会轻徭薄赋,我会注重通商,我会发展采矿业,纺织业,我会竭力让天下人都吃饱穿暖,你的所有想法,我都支持你,赞同你,我也自信,你不会背叛我。”

见段业听得认真,吕绍还特地补充了一句,“如果真的有朝一日,你背叛我了,那只能说明,我不值得你这样的人效忠,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绝对不会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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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15)

吕绍走了很久后,段业还是一个人坐在那里,神色若有所思。

胡凯有些紧张,可是见段业神色严峻,一直也不敢开口,直到段业看向了他,胡凯才说道:“大人,您……”

“你是不解我为什么方才答应了他?”

“是。”胡凯老老实实说道。

“唉。”段业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指了指头顶的房梁,道:“这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显而易见,现在我们还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敦煌还是太弱,时间太紧,我们还来不及发展到可以完全靠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的地步,我也是没有办法。”

胡凯沉默了。

他知道,段业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做出这么一个决定是有多么艰难,如果不到万不得已,谁能让段业低头呢?

当然了,吕绍是聪明人,自然不会笨到用吃相难看的办法,比如说威逼利诱,来对付段业,事实上他拉拢段业,那可真正是真心实意的,只是他也知道,对于段业这种人,威逼利诱都不好使,关键是造成形势比人强的效果。

段业是聪明人,决计不会逆势而动,当吕绍点出了段业的现状后,其实段业就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了。

胡凯想了想,又说道:“那大人,大公子那边……”

段业一想,也的确有些头疼,之前和吕纂那里,虽然也没啥直接的协议或者承诺,但是刚刚见了人家,人家的弟弟一来,就去站到人家弟弟一边,这事情实在是太难看了。

“算了算了。”段业摇摇头,“这个我找机会去和他说吧,唉!我也没想到,这事情居然这么快就成这个样子了。”

就当段业准备进内室休息的时候,楚云深突然匆匆进来了,本来吕绍走的时候,段业只送到门口,就不送了,因为方才吕绍的话,让段业很不爽,段业知道,直接表现出自己的不爽,却往往比心里面腹诽更有效果,有什么话当面说总比背后说好,而吕绍显然也觉得坦诚是一种美德,于是居然没有责怪段业,而是大笑而去。

当然了,基本的礼数还是要尽的,于是楚云深就成了跑腿的了,只是段业搞不懂,楚云深送完了人,一般就去干自己的事情了,这个时候还过来干啥?

只见小楚神色里带着一丝愠怒,这就更让段业惊奇了,楚云深一向修养很好,究竟是有什么事情,能让楚云深都脸色铁青的,段业倒是真好奇了。

“大人!”楚云深明显是强压住怒气,“有个人在外面求见。”

这些日子,来见段业的人实在太多了,因此段业倒也没觉得奇怪,道:“谁啊?”

胡凯这个时候也凑趣道,“小楚你也真是的,大人虽然平素平易近人,亲民的很,但是怎么也是堂堂府君吧,怎么能是说见就见的?再说来见大人,既没有名刺,也没有引荐,见什么见呢?小楚,直接赶走了事。”

“是!”小楚听了,正要去赶人,却被段业拦住了。

段业慢条斯理的说道:“胡凯啊!咱们现在还没二两呢,就别去装一斤了,这人能来拜访咱们嘛,来的都是客,怎么能失礼呢?直接赶走呢,肯定是不对的。”

胡凯看着段业那副故作正经,拿腔作调的样子就想笑,只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算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小楚却像抓住了机会倾诉一般,几乎是竹筒倒豆子了,“大人,这些日子,来见您的有不少了,不管是长官还是平级还是下属,不管是远近还是亲疏,基本都是按照规矩来的,卑职做事也容易,而且卑职自问,从来没有对任何客人不敬,可是这一次,卑职……卑职实在是忍不了啦!”

“喔?怎么了?”段业眉毛皱起来,看起来小楚貌似是受了委屈呢,段业别的都好,就有一点——护犊子!小楚可是自己的心腹,自己怎么折腾那是自己的事情,别人想要欺负,那却是绝对不行!

“小楚?怎么了?有人对你不敬了?”段业的声音有些冷。

“是啊!”小楚的脸色也不好看,“那人来了,就站在门口,点名要见大人,卑职本想,敢这么口出狂言的人,终究是不能随便得罪的人,因此想让他先在外室等候片刻,卑职再来告知大人,没想到……没想到他说……他说大人有一定要见他的理由,如果不见,大人会终身后悔,还说他只等半柱香的时间,如果大人不亲自出去迎接,他立即就走!大人,不是卑职不懂规矩,这么多时候了,迎来送往,卑职哪一次出了岔子了?可是这厮……这厮一直把头高高昂着,如果不是卑职眼神好,又站得高,愣是能连他长什么样都看不清呢。”

“岂有此理!”胡凯气的一拍桌子,“这厮怎么敢如此狂妄,小楚,走!哥哥我和你一起去收拾这小子,非得打得他爹都不认识他!”

小楚显然也是被激起了真火,这个时候也说道:“大人,您看……”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意思也是,如果你段业同意,我就去揍他一顿,多少出了这口恶气。

段业也有些恼火,这人这般眼光,摆明了是欺负人么,正要发作,却突然问道:“小楚,这人有没有说,他叫什么名字?”

小楚一愣,却说道:“这个倒是说了,此人自称沮阳张洪龙。对了,他还带着一个十岁上下的孩子一起呢。“胡凯却不屑道,“哼,这人我可没有听说过,估计没啥名气。大人,赶走他吧,别lang费时间了。”

张洪龙?段业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个年代似乎没有啥牛人呢,而楚云深和胡凯明显已经不太耐烦了,不行就直接赶走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段业却本能的觉得,这个人不能错过,还是有必要见他一见,尤其是他还带着个孩子来见自己干什么呢?

不对,里面一定有古怪,段业还是决定,要去见他一见,如果没什么用,无非是lang费几分钟时间而已,段业lang费的起,如果是重要的人,那就更划算了。

段业却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却是完全改变了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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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16)

眼前的这个张洪龙,看起来相貌平平,既不是貌比潘安宋玉,帅的惊人,光彩照人,一下子就能让人铭记不忘,倒也没有丑的出奇,这样的相貌,就和很多中等人家的老头一样,没啥出奇的。

段业仔细打量了一下,也没发现他的相貌里有什么“一看就是非常人物”的特征,更没有感觉到传说里的气场,而这个老头呢,既没有故意不屑的看着自己,装大牌自抬身价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并不是如同小楚所说的那么狂傲,却也没有谄媚阿附,只是很有兴趣的打量自己。

倒是他带来的那个小孩,虽然大概只有十岁左右,一副总角童子的打扮,可是小家伙长得特别好看,眉清目秀的,放在后世一定是能迷倒万千萝莉御姐的超级萌正太,尤其是那对黑漆漆的眼睛,甚是灵动,以至于面皮不错的段业都嫉妒起他的长相了。

诡谲的地方就在于,段业出来之后到现在,双方都一直没说话,就那么大眼对小眼的对视,以至于气氛有些尴尬。

“咳咳”段业轻了轻嗓子,他毕竟是主人,总这样也说不过去,“这位张先生,还有这位小友,呃,既然是来拜访段某,段某自然也会以礼接待,请入内一叙!”

话匣子一打开,就好办了,张洪龙笑了笑,那副神色立马一变,有了那么点儒雅的味道了,他很优雅的一伸手,道:“段大人,请!”

“请!”

入了内室,奉上了香茶,段业也就放开了,他笑吟吟说道:“段某蒙节下不弃,从龟兹到敦煌,也算有了一点点成绩,不过呢,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做这些也算段某份内的事情,先生既然是上谷人士,却千里迢迢来到敦煌来见段某,不知道有何指教?”

“见段大人倒是其次,不过这一次主要的目的,老朽却是向大人托付一个人。”张洪龙一直轻轻摸着那个少年的头,神色亲昵。

段业这个倒是没有想到,费了这么大力气,却是为了眼前这个小孩?难道这个小孩是什么贵胄子弟?

段业仔细回忆了下记忆残片里的这段历史,名臣勇将,却是基本记得,可是孤臣孽子,这个却真没有。这一刻段业甚至不怀好意的想到,这个自己看了都有些眼馋的小孩,会不会是这个老不休的娈童?

张洪龙好像看出了段业的想法,狠狠瞪了段业一眼,却一点不在乎段业的身份,他正色道:“明人不说暗话,那些虚伪的客套就免了吧,段大人想做什么,已经做了什么,以后想做什么,张某人好歹也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也算伺候了几代帝王,这些事情张某难道看不懂么?”

“你……”段业大惊,看起来这个张洪龙果然不简单!听他这语气,明显张洪龙也算个了不得的人物。

可是张洪龙却不给段业说话的机会,而是接着说道:“段大人请稍安勿躁,呵呵呵呵呵呵。”

段业和准备说话的胡凯只好停住,而张洪龙继续说道:“这一次,张某来到姑臧,目的当然是想见见大人,看看大人究竟怎么样,如果大人真的能够达到要求么,张某自己愿意为大人效五尺之力!”

这话口气可是不小,段业晓得,这个年代的人,尤其是文人和官僚们,固然喜欢互相吹捧,抬高身价,却一般很少敢于自己吹捧自己,因为除非那个人的实力已经得到了天下的公认,否则如果没那个本事还敢大吹法螺,那是会受到极大鄙视的。

这个人段业几乎直觉的就认为,他一定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吹牛逗你玩的,现在的张洪龙,越看越有那么几分模样了,段业自然不敢大意,而是严肃说道:“不知道张先生想如何考察段某。”

“你想做那把椅子么?”张洪龙却一点不客套,直接单刀直入问到了最核心的问题。

气氛一时有些紧张,在这个皇权年代,一般人是忌讳谈自己野心的,胡凯这样的人,也不敢直接去挑战皇权的权威,而张洪龙问出这个问题来,当然是有考察段业的意思在里面。

段业深吸一口气,道:“想,当然想。但是也只能是心里想,主要看怎么做。理想很重要,但是现实更重要。”

“为什么?凭什么?”张洪龙几乎一点不给思考的机会,继续追问,而且一问就是两个最敏感的问题。

“为的是要自己活着,自己的家人和朋友部属活着,为了这些已经苦不堪言的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凭的则是我自己的智慧,勇气,还有吸纳天下英才的度量胸襟。”段业很快说道。

而很明显的,这个回答一出来,张洪龙笑了。

聪明人不需要太多纠缠,很快就能看出来有没有。

事实上段业的回答实在是很对张洪龙的胃口,众所周知,历朝历代,想得大位的人可以说不要太多,但是真正敢说自己想的,却没几个。当然四处嚷嚷自己有野心,那自然是脑子不清楚的表现。

但是无论如何,对于心腹总归该交底,因为心腹谋士和主公之间,最最需要的不是别的,而是信任,如果连他们都不信任,还能信任谁呢?不信任他们,当然不能指望他们给你效死力。

当然,段业也没有忘记低调和闷声大发财的道理,更知道脚踏实地的做,才是关键。

此外对于下一个问题,段业的回答也很巧妙,是个人,在想夺大位的时候,都会找出一堆车轱辘话来给自己张目,什么“窃命,民不聊生,纲纪荡然,伦常崩丧,氛厉弥昏,宸极失御,登遐丑裔,国家之危,有若缀旒,纲常伦理之坏亘古所未有也。”

而这番话一出来,最好当头的再悲天悯人一把,把气氛给造足,下面贴心的人就该上劝进表了,什么“天生蒸人,树之以君,天命未改,历数有归,或多难以固邦国,或殷忧以启圣明。齐有无知之祸,而小白为五伯之长;晋有骊姬之难,而重耳主诸侯之盟。社稷靡安,必将有以扶其危。”

这么一来,效果就很明显了,斯人不出,天下奈何?

可是还没有完,按照标准程序,这个时候,当头的还得谦虚一把,表示不能担当这么大的责任,而劝进的人肯定就不干了,说什么大位“虚之一日,则尊位以殆;旷之浃辰,则万机以乱,要老大俯顺,早正大位,立威天下,四海归一。”

一般劝进表总要呈上三遍,前两次按礼仪总是要被退回,而且要装模作样一番、逊让一番“何德何能,窃次大位”,劝进的人就要更加奋勇地“掏心掏肝”,慷慨激昂,指天划地,“耿直”进言,乃至涕泪横流,通常直到第三次新皇帝才会“勉强”同意,龙袍加身。

这一套虚伪的把戏,任何一个文人,或者当过官的人,都清清楚楚,可是没有办法,这么多年来都是这么演得,不这么走一遭就不行。

不这么走,野心家们就没法把自己给洗干净,人家就会说他有野心居心叵测甚至早就是坏人比如三岁尿床五岁偷鸡。而不这么走,那些帮闲文人们也得不到从龙拥立之功更没法升官发财。所以没办法了,既然大家都喜欢这么搞,当头的只好假装谦虚,下面的只好假装忠诚,其他的忠实观众也只好假装相信这些都是真心实意的,唯有百姓们始终认为这是真的。

但是段业不一样,段业方才的话已经明明白白说了,他之所以有对大位的企图,最重要的原因,是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安全,这一点张洪龙完全认同,所谓乱世人命不如狗,有这个想法太正常了。

其次,段业也坦率承认,要做这个事情,很大程度是利益考虑,要保护自己的利益,保护自己追随者的利益,这个本来就无可厚非的事情,古往今来这么多人却是非常的虚伪,这个都不敢承认。相对来说,段业的格局就比他们高得多了。

最后,段业还说,想成功,不是靠天命,而是靠人和,人心。这就抓住了问题的要害。从来,决定历史走向的关键,就是人。有人就有了一切。

段业的总体回答,既理性务实,又有前瞻和愿景,非常对张洪龙的胃口,因此张洪龙连连点头,对于这次自己的决定大为欢欣。

而这时候,段业却小心地问道:“不知道先生您是……”

“喔!”张洪龙大笑,搞了半天,人家还是不知道自己是谁呢,而见段业等人脸色并无不耐,张洪龙更是钦佩他们的修养,道:“洪龙乃某的表字,张某单名一个衮字,不过的确是沮阳人氏。”

这下子,段业和胡凯脸色同时都变了,而楚云深则是神色复杂!

如果说张洪龙这个名字,一时半会让人想不起来还很正常,而张衮这个名字,就可以说是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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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17)

张衮这个人,本来就是名门望族的出身,祖父张翼做过辽东太守,父亲张卓曾任昌黎太守,他这样的人,自然也是年纪轻轻就进入官场,由于那时候统治整个北方大部分地区的,是慕容家族,而晋国南迁后,内斗频繁,一点也没有光复故土的气势,实在让人失望透顶,加上那时候当家的慕容俊也是一代英主,所以那时候不满的张衮也就没有什么心理压力的给慕容俊效力。

这张衮最擅长不是别的,而是出谋划策,因此就成了慕容俊身边最信任的谋臣,当时正是在张衮的力荐下,慕容俊从蓟城迁都邺城,一下子就占据了有利的地位。同时,张衮协助慕容俊讨平各地的叛乱势力,收复慕容家族内部的其他实力派,对上下都进行了有效地整合。

而这个时候,王猛才刚刚得到苻坚的信任,但是秦帝国这个时候只有关中一隅之地,西北方还有张家坐镇凉州,威胁秦国的侧翼,秦国根本就没有余力进行扩张,只得守好函谷关潼关,放任大燕国蒸蒸日上。这时候的大燕国南至汝颖,东尽青齐,西抵崤黾,北守云中,几乎是占据了天下一半的地盘。

而君主慕容俊姿貌魁伟,博观图书,文韬武略洋洋精通,又有张衮,慕容恪,慕容垂这样的贤臣辅佐,一时间大有一统天下之势。尤其是这个时候的鲜卑人,已经改变了进入中原初年的那种残暴,开始对中原的汉人采取一定的怀柔政策,比如让世家大族的弟子们进入朝廷做官,让他们享有一定的特权,同时,对于汉人也不再随便虐杀,而且让他们恢复生产,虽然说初衷是为了征收赋税,但是也的确极大地缓解了社会矛盾。

其实有的时候,人是很贱的,如果你主动去讨好他,他一般都不会待见你,可是如果你先狠狠地折磨他修理他欺负他,到了最后再给点好处,他却反而会感激涕零。

当时中原的很多汉人就是这样,既然晋朝正统们不思进取,根本就不管我们,而这个鲜卑人的朝廷看起来虽然也不咋的,但是起码还是干些人事,如果实在不行,跟着他们也不是不可以的。

终于,当大燕国发展到一个巅峰的时候,势必要提出一个巨大的问题,那就是下一步怎么走。好在,这一点慕容俊和张衮二人有着极大地共识!那就是趁着现在,趁着晋国还在内乱,趁着他们还没有整合出一个足够有威望的领袖,趁着他们还没有重新训练出一支强大的军队,一举动员全部力量,灭亡晋国,拿下江南膏腴之地,然后利用江南的财富,来训练军队,最终一举统一天下。

世人单单知道淝水之战里,大秦曾经百万大军南下,却不知道当初慕容俊和张衮,却做出了一个更加宏大的规划。

在张衮二十岁那一年,大燕国的皇帝慕容儁下令,全国州郡检查户口,每户仅留一丁,此外全部徵发当兵,拟拼集150万大军南下灭晋,消息传出后,天下为之大镇!长安城和建康城内一度人心惶惶,富豪们纷纷卷起细软准备逃难,只是事实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真正到了那一天又能跑到哪儿去呢。

当然,不管是秦国还是晋国,国内都有不少人坚持认为,这是唬人的,因为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哪一个国家能够动员这么多人的军队,更何况,就算能够动员得到,粮草从哪里来?组织后勤工作怎么办?要知道,每一个家庭只留下一个男丁,是很难完成这些基础性工作的。

但是,这一次与很多时候不一样,各国的二流人才们,都坚定地认为这一切不可能办得到,因此他们是照旧的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有些胆子大的还公开说,一百五十万人有本事就来,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只是,这个时候还很年轻的谢安和王猛,却是忧心忡忡,他们知道,张衮绝对不是一个乱来的人,而且他们很快就知道了张衮的目的。

没有错,如果真的动员150万大军,粮草后勤这些当然是问题,可是问题在于,如果拼命动员,这个数字是可以达到的,如果不惜搬空大燕国的府库,短期作战的粮饷也是可以凑齐的,更何况,鲜卑铁骑对于后勤的要求比起步兵来要低很多,起码第一期作战,是完全可以支持的。

问题就在这里,这个时候,大燕国是最强大的,而其他国家则是相对弱小的,纵然是只第一期的作战,大燕国的兵力和素质也占有压倒优势,而且慕容俊自己也善于打仗,又有张衮这样出色的谋臣在,胜率是很大的。何况,他们还首先想攻击三角关系里最弱的晋国。

这个时候,就算年轻的苻坚和王猛有这个远见,从侧后攻击燕国来救晋国,可是问题在于,凉州方面也可以出兵抄自己的老窝。

换句话说,这就像赌场的赌博一样,张衮的计划就等于说一个最富有的赌徒,开出了一个巨大的赌博,以至于如果输了他自己也是赔不起,但是,进场的赌本也足够高,高到让其他的赌客陷入两难的地步。

如果你跟,那么赔了你也赔不起,而且你输得可能性大,如果你不跟,输得可能性虽然比跟小一些,但是还是占大头。

如果大燕国这么扩军很难支撑得住的话,大秦和晋国这么总动员就更支持不住了,可是如果不动员,那也是打不过,这可怎么办才好?

当时的谢安和王猛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因为张衮这一手,是先自己押上全部身家,逼你表态,这是赤裸裸的阳谋,一切都摆在明面上,可是你却别无选择,只能跳火坑,根本无法化解。

阳谋比起阴谋,高明就在这里,阴谋本质上是欺骗和误导,你看穿了就一文不值,可是阳谋却往往无解。

但是,只是往往无解,其实还是有解的,能解的,就是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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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17)

张衮这个人,本来就是名门望族的出身,祖父张翼做过辽东太守,父亲张卓曾任昌黎太守,他这样的人,自然也是年纪轻轻就进入官场,由于那时候统治整个北方大部分地区的,是慕容家族,而晋国南迁后,内斗频繁,一点也没有光复故土的气势,实在让人失望透顶,加上那时候当家的慕容俊也是一代英主,所以那时候不满的张衮也就没有什么心理压力的给慕容俊效力。

这张衮最擅长不是别的,而是出谋划策,因此就成了慕容俊身边最信任的谋臣,当时正是在张衮的力荐下,慕容俊从蓟城迁都邺城,一下子就占据了有利的地位。同时,张衮协助慕容俊讨平各地的叛乱势力,收复慕容家族内部的其他实力派,对上下都进行了有效地整合。

而这个时候,王猛才刚刚得到苻坚的信任,但是秦帝国这个时候只有关中一隅之地,西北方还有张家坐镇凉州,威胁秦国的侧翼,秦国根本就没有余力进行扩张,只得守好函谷关潼关,放任大燕国蒸蒸日上。这时候的大燕国南至汝颖,东尽青齐,西抵崤黾,北守云中,几乎是占据了天下一半的地盘。

而君主慕容俊姿貌魁伟,博观图书,文韬武略洋洋精通,又有张衮,慕容恪,慕容垂这样的贤臣辅佐,一时间大有一统天下之势。尤其是这个时候的鲜卑人,已经改变了进入中原初年的那种残暴,开始对中原的汉人采取一定的怀柔政策,比如让世家大族的弟子们进入朝廷做官,让他们享有一定的特权,同时,对于汉人也不再随便虐杀,而且让他们恢复生产,虽然说初衷是为了征收赋税,但是也的确极大地缓解了社会矛盾。

其实有的时候,人是很贱的,如果你主动去讨好他,他一般都不会待见你,可是如果你先狠狠地折磨他修理他欺负他,到了最后再给点好处,他却反而会感激涕零。

当时中原的很多汉人就是这样,既然晋朝正统们不思进取,根本就不管我们,而这个鲜卑人的朝廷看起来虽然也不咋的,但是起码还是干些人事,如果实在不行,跟着他们也不是不可以的。

终于,当大燕国发展到一个巅峰的时候,势必要提出一个巨大的问题,那就是下一步怎么走。好在,这一点慕容俊和张衮二人有着极大地共识!那就是趁着现在,趁着晋国还在内乱,趁着他们还没有整合出一个足够有威望的领袖,趁着他们还没有重新训练出一支强大的军队,一举动员全部力量,灭亡晋国,拿下江南膏腴之地,然后利用江南的财富,来训练军队,最终一举统一天下。

世人单单知道淝水之战里,大秦曾经百万大军南下,却不知道当初慕容俊和张衮,却做出了一个更加宏大的规划。

在张衮二十岁那一年,大燕国的皇帝慕容儁下令,全国州郡检查户口,每户仅留一丁,此外全部徵发当兵,拟拼集150万大军南下灭晋,消息传出后,天下为之大镇!长安城和建康城内一度人心惶惶,富豪们纷纷卷起细软准备逃难,只是事实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真正到了那一天又能跑到哪儿去呢。

当然,不管是秦国还是晋国,国内都有不少人坚持认为,这是唬人的,因为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哪一个国家能够动员这么多人的军队,更何况,就算能够动员得到,粮草从哪里来?组织后勤工作怎么办?要知道,每一个家庭只留下一个男丁,是很难完成这些基础性工作的。

但是,这一次与很多时候不一样,各国的二流人才们,都坚定地认为这一切不可能办得到,因此他们是照旧的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有些胆子大的还公开说,一百五十万人有本事就来,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只是,这个时候还很年轻的谢安和王猛,却是忧心忡忡,他们知道,张衮绝对不是一个乱来的人,而且他们很快就知道了张衮的目的。

没有错,如果真的动员150万大军,粮草后勤这些当然是问题,可是问题在于,如果拼命动员,这个数字是可以达到的,如果不惜搬空大燕国的府库,短期作战的粮饷也是可以凑齐的,更何况,鲜卑铁骑对于后勤的要求比起步兵来要低很多,起码第一期作战,是完全可以支持的。

问题就在这里,这个时候,大燕国是最强大的,而其他国家则是相对弱小的,纵然是只第一期的作战,大燕国的兵力和素质也占有压倒优势,而且慕容俊自己也善于打仗,又有张衮这样出色的谋臣在,胜率是很大的。何况,他们还首先想攻击三角关系里最弱的晋国。

这个时候,就算年轻的苻坚和王猛有这个远见,从侧后攻击燕国来救晋国,可是问题在于,凉州方面也可以出兵抄自己的老窝。

换句话说,这就像赌场的赌博一样,张衮的计划就等于说一个最富有的赌徒,开出了一个巨大的赌博,以至于如果输了他自己也是赔不起,但是,进场的赌本也足够高,高到让其他的赌客陷入两难的地步。

如果你跟,那么赔了你也赔不起,而且你输得可能性大,如果你不跟,输得可能性虽然比跟小一些,但是还是占大头。

如果大燕国这么扩军很难支撑得住的话,大秦和晋国这么总动员就更支持不住了,可是如果不动员,那也是打不过,这可怎么办才好?

当时的谢安和王猛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因为张衮这一手,是先自己押上全部身家,逼你表态,这是赤裸裸的阳谋,一切都摆在明面上,可是你却别无选择,只能跳火坑,根本无法化解。

阳谋比起阴谋,高明就在这里,阴谋本质上是欺骗和误导,你看穿了就一文不值,可是阳谋却往往无解。

但是,只是往往无解,其实还是有解的,能解的,就是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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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18)

其实,张衮的这个办法,不是没有人反对。换句话说,大燕国上下很多人都是反对的。

反对的原因是很复杂的,张衮突然攒起来,自然让很多鲜卑贵族心生不满,有些人的反对几乎是完全不理性的,只要是张衮说的,他们就一定反对,这样的自然没有什么可说的。

也有些人,是真的觉得张衮这么做实在太冒险了,觉得现在发展的趋势实在是很好,完全可以稳扎稳打,一定最终还是可以取胜,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做这么大的一盘赌局。

唯有张衮这个时候知道,他这么做其实也有迫不得已之处。

事实上,江南的晋国并没有被张衮放在眼里,那些狗咬狗一般的士族们,怎么可能团结一致呢?虽然谢安这个时候已经算是名动天下,但是在他上面,各种叔叔伯伯们是不会让他放开手脚的。换句话说,短时间内,谢安根本不可能成为真正的领袖。

张衮真正担心的,是王猛。

昔日王猛去求见桓温的事情,早已经名动天下,而后来,王猛投奔苻坚后,也迅速得到了信任,与这边不同的是,王猛在苻坚的强力支持下,迅速清洗了大批反对派,虽然他们很多人是苻坚的亲戚甚至长辈,可是苻坚毫不动摇,全心全意给王猛支持,在这一点上,张衮感到了恐惧。

慕容俊当然很信任张衮,但是问题在于,慕容家族和苻坚的家族不一样,慕容家族崛起已经快五十年了,树大根深,而且他们的繁殖能力似乎都很强,随便一个人就十几个儿子,儿子一多就有了势力,就能通过联姻等手段把其他的大家族串起来,而且,慕容家族里虽然慕容俊既是君主,又是家长,可是其他人手上依然有很大的势力,尤其是有兵。

他们手上有军队,那么也就使靠着血腥镇压把权力集中到慕容俊手上变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张衮的办法,也是现在唯一有可行性的办法,便是暂时压制这些矛盾,用一场空前战争的胜利,把慕容俊的威望推向巅峰,同时通过战争,消耗对手的势力,创造整合的条件。

此外,张衮感到恐惧的地方在于,王猛已经开始进行的很多改革,其实思路和他不谋而合,也是张衮早就想干却困于现实不能去干的,张衮当然知道,这些改革短期内会造成很大的阵痛,但是长远看来,却是利国利民,识货的张衮当然知道,再过个几年,关中的秦国一定会如同战国时候的秦国一样,国势大涨,而到了那个时候,是不是还能战胜他们,就不一定了!毕竟苻坚现在虽然年轻,却已经能看出来他的潜力了。王猛就更不必多说。

因此,慕容俊也好,张衮也好,都有种紧迫感,要趁着他们还不足以做出什么的时候,先发制人,取得绝对的不可撼动的优势。

从这个角度来说,张衮的计划很周密,几乎每个细节都考虑到了,且做出了预案,他几乎就要成功了。

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成功,因为有一件事情,他没有算计到,那就是慕容俊的身体。

慕容俊这个时候不过四十二岁,能上马打仗,能下马治国,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看起来红光满面,走起路来龙行虎步,正常人都不会怀疑他的身体,而慕容俊自己生活习惯也很健康,不好酒色,不贪享乐,也十分注意养生,却又不和巫医术士来往,张衮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慕容俊正值盛年,再坐个二十年的江山没有问题。

可是谁成想,在大军初步云集,国内众将的思想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的时候,慕容俊却突然猝死在宫中。

当时张衮就差点崩溃了!

辛辛苦苦准备了这么久,张衮为之几乎付出了半生的精力,经过仔细推敲,张衮把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了,却是唯独没有算到慕容俊会这么死去。

当然,张衮虽然震惊,却没有失去清醒,在确认慕容俊的确是暴病身亡,而不是被人所害之后,张衮在第一时间内封存了所有的赏赐,交出了官印,然后在慕容俊的葬礼完毕之后,马上带着家人出长城,去草原牧马放羊。

他这么做,其实也是没有办法,当初为了帮助慕容俊,其实张衮很多时候是扮黑脸的角色,慕容俊必须维持仁君的形象,那么很多慕容俊不适宜做的事情,其实都是张衮做的,黑锅自然也是张衮来背,如此一来,张衮就得罪了很多人,如今失去了慕容俊的庇护,如果张衮还在朝中,下一个要出事的,很可能就是他自己!趁着慕容俊刚死,国内比较混乱的时候,及时金蝉脱壳,当然也是不错的。

说起来,慕容俊对张衮有恩,张衮开始也没打算一走了之,慕容俊死后,继承人自然毫无争议的是慕容暐,问题是他只有十岁,国事自然是由慕容俊的弟弟慕容恪来主持。这个慕容恪时封太原王,也是个了得的角色,尤其是此人打仗勇冠三军,悍不畏死,最喜欢出奇招险招,问题就在于,他打仗很大胆,执政却很小心,虽然内修国政做的很好,对外却少了一点进取的精神。

而且,慕容恪相对比较厚道,对于慕容家族的贵族们,多有优待,有时候犯法了也不追究,这样当然有助于缓解矛盾,一时间政局稳定,外敌也不敢来犯,看起来大燕国如日中天。慕容恪的声望也非常高。

可是,只有张衮能看出里面的问题来,张衮和慕容恪最大的政见不同,便是张衮主张积极进取,对于秦帝国的军事行动要越快越好,因为张衮知道王猛的可怕。

偏偏慕容恪也知道王猛厉害,但是没有到了可怕地地步。换句话说,张衮认为再让王猛按照他那个法子走下去,秦国就挡不住了,而慕容恪坚信,有他在,大燕国旧没有问题。

因为政见的不同,二人最终决裂!老死不相往来,而张衮最终也彻底隐居起来,不问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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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18)

其实,张衮的这个办法,不是没有人反对。换句话说,大燕国上下很多人都是反对的。

反对的原因是很复杂的,张衮突然攒起来,自然让很多鲜卑贵族心生不满,有些人的反对几乎是完全不理性的,只要是张衮说的,他们就一定反对,这样的自然没有什么可说的。

也有些人,是真的觉得张衮这么做实在太冒险了,觉得现在发展的趋势实在是很好,完全可以稳扎稳打,一定最终还是可以取胜,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做这么大的一盘赌局。

唯有张衮这个时候知道,他这么做其实也有迫不得已之处。

事实上,江南的晋国并没有被张衮放在眼里,那些狗咬狗一般的士族们,怎么可能团结一致呢?虽然谢安这个时候已经算是名动天下,但是在他上面,各种叔叔伯伯们是不会让他放开手脚的。换句话说,短时间内,谢安根本不可能成为真正的领袖。

张衮真正担心的,是王猛。

昔日王猛去求见桓温的事情,早已经名动天下,而后来,王猛投奔苻坚后,也迅速得到了信任,与这边不同的是,王猛在苻坚的强力支持下,迅速清洗了大批反对派,虽然他们很多人是苻坚的亲戚甚至长辈,可是苻坚毫不动摇,全心全意给王猛支持,在这一点上,张衮感到了恐惧。

慕容俊当然很信任张衮,但是问题在于,慕容家族和苻坚的家族不一样,慕容家族崛起已经快五十年了,树大根深,而且他们的繁殖能力似乎都很强,随便一个人就十几个儿子,儿子一多就有了势力,就能通过联姻等手段把其他的大家族串起来,而且,慕容家族里虽然慕容俊既是君主,又是家长,可是其他人手上依然有很大的势力,尤其是有兵。

他们手上有军队,那么也就使靠着血腥镇压把权力集中到慕容俊手上变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张衮的办法,也是现在唯一有可行性的办法,便是暂时压制这些矛盾,用一场空前战争的胜利,把慕容俊的威望推向巅峰,同时通过战争,消耗对手的势力,创造整合的条件。

此外,张衮感到恐惧的地方在于,王猛已经开始进行的很多改革,其实思路和他不谋而合,也是张衮早就想干却困于现实不能去干的,张衮当然知道,这些改革短期内会造成很大的阵痛,但是长远看来,却是利国利民,识货的张衮当然知道,再过个几年,关中的秦国一定会如同战国时候的秦国一样,国势大涨,而到了那个时候,是不是还能战胜他们,就不一定了!毕竟苻坚现在虽然年轻,却已经能看出来他的潜力了。王猛就更不必多说。

因此,慕容俊也好,张衮也好,都有种紧迫感,要趁着他们还不足以做出什么的时候,先发制人,取得绝对的不可撼动的优势。

从这个角度来说,张衮的计划很周密,几乎每个细节都考虑到了,且做出了预案,他几乎就要成功了。

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成功,因为有一件事情,他没有算计到,那就是慕容俊的身体。

慕容俊这个时候不过四十二岁,能上马打仗,能下马治国,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看起来红光满面,走起路来龙行虎步,正常人都不会怀疑他的身体,而慕容俊自己生活习惯也很健康,不好酒色,不贪享乐,也十分注意养生,却又不和巫医术士来往,张衮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慕容俊正值盛年,再坐个二十年的江山没有问题。

可是谁成想,在大军初步云集,国内众将的思想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的时候,慕容俊却突然猝死在宫中。

当时张衮就差点崩溃了!

辛辛苦苦准备了这么久,张衮为之几乎付出了半生的精力,经过仔细推敲,张衮把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了,却是唯独没有算到慕容俊会这么死去。

当然,张衮虽然震惊,却没有失去清醒,在确认慕容俊的确是暴病身亡,而不是被人所害之后,张衮在第一时间内封存了所有的赏赐,交出了官印,然后在慕容俊的葬礼完毕之后,马上带着家人出长城,去草原牧马放羊。

他这么做,其实也是没有办法,当初为了帮助慕容俊,其实张衮很多时候是扮黑脸的角色,慕容俊必须维持仁君的形象,那么很多慕容俊不适宜做的事情,其实都是张衮做的,黑锅自然也是张衮来背,如此一来,张衮就得罪了很多人,如今失去了慕容俊的庇护,如果张衮还在朝中,下一个要出事的,很可能就是他自己!趁着慕容俊刚死,国内比较混乱的时候,及时金蝉脱壳,当然也是不错的。

说起来,慕容俊对张衮有恩,张衮开始也没打算一走了之,慕容俊死后,继承人自然毫无争议的是慕容暐,问题是他只有十岁,国事自然是由慕容俊的弟弟慕容恪来主持。这个慕容恪时封太原王,也是个了得的角色,尤其是此人打仗勇冠三军,悍不畏死,最喜欢出奇招险招,问题就在于,他打仗很大胆,执政却很小心,虽然内修国政做的很好,对外却少了一点进取的精神。

而且,慕容恪相对比较厚道,对于慕容家族的贵族们,多有优待,有时候犯法了也不追究,这样当然有助于缓解矛盾,一时间政局稳定,外敌也不敢来犯,看起来大燕国如日中天。慕容恪的声望也非常高。

可是,只有张衮能看出里面的问题来,张衮和慕容恪最大的政见不同,便是张衮主张积极进取,对于秦帝国的军事行动要越快越好,因为张衮知道王猛的可怕。

偏偏慕容恪也知道王猛厉害,但是没有到了可怕地地步。换句话说,张衮认为再让王猛按照他那个法子走下去,秦国就挡不住了,而慕容恪坚信,有他在,大燕国旧没有问题。

因为政见的不同,二人最终决裂!老死不相往来,而张衮最终也彻底隐居起来,不问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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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19)

慕容恪执政的七年,大体上大燕国还是一帆风顺,对外没人敢去惹他们,对内也保持了政局的基本稳定,看起来一切似乎都非常非常顺利,可是只有隐居的张衮知道,这只是回光返照,因为张衮敏锐的注意到,关中的大秦帝国正在积蓄力量,他们的国势正在一日千里,这七年来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要强大,而王猛的威望也越来越高,在军中,朝廷中,都逐渐成了说一不二的人,更为可怕地是,执政十多年的苻坚,依然保持着勤政的风范和对王猛的绝对信任。

直到慕容恪死的那一天,张衮就知道,大燕国已经完了,没有谁能够救得了,而打这一天开始,张衮真的彻底和过去切割,这十多年来,张衮重新游历了一遍天下,走遍了各处的名山大川,还重新把少年时读过的书又重新读了一遍,直到张衮确定自己可以出山的时候,淝水之战的结局也已经注定,而这个时候,天下重新到了一个将要大乱的当口,正是张衮需要找一个明主的时候,而这个时候,他就偏偏出现在了段业面前。

段业听完张衮这段听起来其实很平淡的讲述,心底其实震撼不已。旁人不晓得历史的走向,对于张衮其实仅仅是佩服而已,而且说到底,古代以成败论英雄的思想,其实很严重,说到底,张衮毕竟是败了,慕容俊一死,这么多年来他基本就没有什么作为。

可是段业却是知道,当时张衮是对的,完全彻底的是对的,如果按照他的思路来,也许现在大燕国早就彻底的一统天下了。

天时地利人和,其实一样也不可少,更为可贵的是,这些机会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却只有一次,那个年代可以的,这个年代却很可能是不行的,张衮的法子就像白虎汤一样,是一剂猛药,寻常人不能用也不敢用,唯有张衮在那个特定的时刻去用,却可以收到最佳的效果。

只可惜,时过境迁,历史成就了王猛,却没有成就张衮。段业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张衮后来固然还是做出了一番事业,却是投效在拓跋珪的麾下,还是帮着鲜卑人成了事。

但是如今,他有机会,为了汉人去做事,去做大事!

张衮说完了自己的历史后,就该段业表态了,段业也不含糊,直接就说:“张先生这样的大才,段业寻常来说根本是不敢去想的,如今能够来到姑臧,能够屈尊来见段某,是段某的荣耀,还请先生务必盘桓几日,段某愿意与先生共携手,不言离!”

段业发出了如此明确的要约,张衮却依然没有点头,而是问道:“虽然张某此行,就是为了大人,但是有些话,还是不可不说清楚的。”

“先生请讲。”段业满脸的诚挚。

“张衮从来只会做大事,有些日常的细枝末节,恕张某直言,那些事情本是刀笔吏所做,张某的确做不来。”张衮傲然道。

人么,总归有些自负,张衮年纪轻轻就成了慕容俊的左右手,操持的又都是军国大事,对于判案运粮维持治安这些事情,看不上也是正常,其实他这话的意思,也无非是提醒段业,要把他当大才用,而不要大材小用。这个倒也是中国文人的习惯,几千年来就没有变过,张衮也难以免俗。

段业沉吟了下,道:“先生乃是老成谋国的人,段业自然要用先生所长,委以军机大事,不过恕段业直言,天下之事无小事,百姓之事无小事,官衙之事无小事,段业能从一个参军走到今天,靠的就是把每一件小事给做好,做到极致,积小成大,积少成多,集腋成裘,才有了今日,而且柴米油盐酱醋茶,也绝对不是小事,这一点在我们敦煌就是这样,希望先生记住。”

这番话说得委婉却又有力度,张衮听了顿时严肃起来,“大人,张某失言了。”

“无妨。”段业很大度的一挥手,这事情就算过去了。

张衮却接着说道:“虽然如此,张衮还是要考验考验大人,因为这天下这盘棋,想落子的很多,但是最终能赢得只有一个,张衮既然来辅佐大人,固然要竭尽全力,却也要看看大人是不是国手。”

这话就说的相当直接,甚至都有些不客气了,通俗来说,就是张衮还要直接试试段业的水平,虽然爷们是来投奔你的,可是如果你不行,我还是要走人的。

这话一般没这么说的,张衮说完了,也死死盯着段业的眼睛,看看段业的眼睛,如果段业这个时候有任何一丝丝的失态,张衮会立即转身就走。因为张衮坚信,一个人的度量甚至比一个人的才华要重要很多倍。

不过,段业对于这种场面可是见得太多了,文人的这种尿性更是早就被总结烂了,连模板和破解的标准答案都是有的,无非是面子给足姿态够低,然后故作坦诚哪怕说些政治不正确的话,也无所谓。

“段某虽然才疏德薄,但是当此时刻,却也愿意一试。”段业淡淡说道,神色平静。

“大人想以何处为根基?”张衮接着问道。

段业沉吟了下,道:“关中。”

“为什么不是河北!”这个时候,一直以来都非常沉寂,只是抱着手看大人们说话的那个少年突然说道。

段业听了一愣,倒不是为他这句话而愣,而是因为这个时候,这个人居然说话了。

张衮有些嗔怪的看了这个少年一眼,却并没有呵斥或者制止他,而且他的眼色里充满了宠溺。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张衮也要听下段业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如果段业连对一个小孩子的问题都回答不好,那么也就不必说下去了。

段业也想知道这个小孩的水平,张衮既然专门带来,开始还郑重其事的说托付,现在却又不提,里面一定有古怪,反正连衍生这样的奇人段业都见过了,没准这个小子也是个奇人呢。

因此段业笑笑,道:“却为什么要是河北呢?”

这时候,这个少年却从椅子上跳下来,双手朝后一背,先冲着张衮点点头,然后看着段业,朗声道:“所谓大业之根本,说白了,是要找一个可以建国都的地方,并且把都城的周围作为征收赋税和招募兵源的根据地,我少年读书的时候,曾经看见古人说过,建都长安,是为建瓴之势;建都洛阳是为宅中图大之势;而建都蓟城则为挈裘之势。关中山河四塞,地势高峻,面对关中居高临下,故称建瓴之势,且八百里秦川富饶无比,足以提供粮饷,关西勇士本就悍勇,又可动员陇右凉州的战马战士,因此大人提到关中,当然也是正常。”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段业也不敢大意,张衮则是满意的连连点头,一时间,几个青年和一个老年,却都在看一个少年的表演。

这个少年显然是极受鼓舞,继续说道:“而那洛阳处中原四通八达之地,可向四面扩展,北可取河东,河北,东可取淮扬齐鲁,南可取荆襄,西可进关中,四通八达,交通便利,天下可以给之,故称宅中图大之势。不过,如今中原频遭战乱,人物凋零,且四面受敌,险要虽有,若无数十万雄兵,犹不足恃也。故而小可却以为,理应建都蓟城,以河北为根据地,先休养生息,劝课农桑,再厉兵秣马,以燕赵慷慨悲歌之士为根基,以塞外胡人为爪牙,组建骑兵,则天下莫之能御也!”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顺理成章,连这个年轻人自己都很得意,事实上这个年纪的人里,在这个年代,能够认字的都不多,更何况他这样博览群书还从小就游历天下的人,这一次,张伯伯一定要带他来姑臧,事实上之前他还有所不愿,因为张伯伯说了,这一次就要替他找一个明主,还说宝剑如果长期在剑鞘里躺着,就会生锈的,而现在也到了宝剑出鞘的时候了。

只是来到姑臧后,他却发现,这个段大人倒的确不错,起码比起他想象的要好太多了。首先一点,这个段大人非常年轻,也就比自己大十岁左右,远不是自己想像的一把年纪。这样算起来,一个年轻人能够靠白手起家混到现在的地步,也是很难得的。他一向对于白手起家的人都是很钦佩的。

更重要的是听他的谈吐,既有格局,又不失谦虚,可以说是不卑不亢,恰到好处,这样的风范也让他很心折。

因此他已经决定,要跟着段业去敦煌,他相信,自己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在段业那里得到充分的施展,昔日甘罗十二岁就拜相,而这一次,他的出现,总该能够刷新这个记录了吧。

段业其实也颇为震惊的,看起来张衮这个老头带来的这个小子,果然有几把刷子,起码能有这个见解,上下五千年,都找不出几个这么年轻的人。

但是,单单靠这个想打动段业,未免还差的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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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19)

慕容恪执政的七年,大体上大燕国还是一帆风顺,对外没人敢去惹他们,对内也保持了政局的基本稳定,看起来一切似乎都非常非常顺利,可是只有隐居的张衮知道,这只是回光返照,因为张衮敏锐的注意到,关中的大秦帝国正在积蓄力量,他们的国势正在一日千里,这七年来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要强大,而王猛的威望也越来越高,在军中,朝廷中,都逐渐成了说一不二的人,更为可怕地是,执政十多年的苻坚,依然保持着勤政的风范和对王猛的绝对信任。

直到慕容恪死的那一天,张衮就知道,大燕国已经完了,没有谁能够救得了,而打这一天开始,张衮真的彻底和过去切割,这十多年来,张衮重新游历了一遍天下,走遍了各处的名山大川,还重新把少年时读过的书又重新读了一遍,直到张衮确定自己可以出山的时候,淝水之战的结局也已经注定,而这个时候,天下重新到了一个将要大乱的当口,正是张衮需要找一个明主的时候,而这个时候,他就偏偏出现在了段业面前。

段业听完张衮这段听起来其实很平淡的讲述,心底其实震撼不已。旁人不晓得历史的走向,对于张衮其实仅仅是佩服而已,而且说到底,古代以成败论英雄的思想,其实很严重,说到底,张衮毕竟是败了,慕容俊一死,这么多年来他基本就没有什么作为。

可是段业却是知道,当时张衮是对的,完全彻底的是对的,如果按照他的思路来,也许现在大燕国早就彻底的一统天下了。

天时地利人和,其实一样也不可少,更为可贵的是,这些机会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却只有一次,那个年代可以的,这个年代却很可能是不行的,张衮的法子就像白虎汤一样,是一剂猛药,寻常人不能用也不敢用,唯有张衮在那个特定的时刻去用,却可以收到最佳的效果。

只可惜,时过境迁,历史成就了王猛,却没有成就张衮。段业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张衮后来固然还是做出了一番事业,却是投效在拓跋珪的麾下,还是帮着鲜卑人成了事。

但是如今,他有机会,为了汉人去做事,去做大事!

张衮说完了自己的历史后,就该段业表态了,段业也不含糊,直接就说:“张先生这样的大才,段业寻常来说根本是不敢去想的,如今能够来到姑臧,能够屈尊来见段某,是段某的荣耀,还请先生务必盘桓几日,段某愿意与先生共携手,不言离!”

段业发出了如此明确的要约,张衮却依然没有点头,而是问道:“虽然张某此行,就是为了大人,但是有些话,还是不可不说清楚的。”

“先生请讲。”段业满脸的诚挚。

“张衮从来只会做大事,有些日常的细枝末节,恕张某直言,那些事情本是刀笔吏所做,张某的确做不来。”张衮傲然道。

人么,总归有些自负,张衮年纪轻轻就成了慕容俊的左右手,操持的又都是军国大事,对于判案运粮维持治安这些事情,看不上也是正常,其实他这话的意思,也无非是提醒段业,要把他当大才用,而不要大材小用。这个倒也是中国文人的习惯,几千年来就没有变过,张衮也难以免俗。

段业沉吟了下,道:“先生乃是老成谋国的人,段业自然要用先生所长,委以军机大事,不过恕段业直言,天下之事无小事,百姓之事无小事,官衙之事无小事,段业能从一个参军走到今天,靠的就是把每一件小事给做好,做到极致,积小成大,积少成多,集腋成裘,才有了今日,而且柴米油盐酱醋茶,也绝对不是小事,这一点在我们敦煌就是这样,希望先生记住。”

这番话说得委婉却又有力度,张衮听了顿时严肃起来,“大人,张某失言了。”

“无妨。”段业很大度的一挥手,这事情就算过去了。

张衮却接着说道:“虽然如此,张衮还是要考验考验大人,因为这天下这盘棋,想落子的很多,但是最终能赢得只有一个,张衮既然来辅佐大人,固然要竭尽全力,却也要看看大人是不是国手。”

这话就说的相当直接,甚至都有些不客气了,通俗来说,就是张衮还要直接试试段业的水平,虽然爷们是来投奔你的,可是如果你不行,我还是要走人的。

这话一般没这么说的,张衮说完了,也死死盯着段业的眼睛,看看段业的眼睛,如果段业这个时候有任何一丝丝的失态,张衮会立即转身就走。因为张衮坚信,一个人的度量甚至比一个人的才华要重要很多倍。

不过,段业对于这种场面可是见得太多了,文人的这种尿性更是早就被总结烂了,连模板和破解的标准答案都是有的,无非是面子给足姿态够低,然后故作坦诚哪怕说些政治不正确的话,也无所谓。

“段某虽然才疏德薄,但是当此时刻,却也愿意一试。”段业淡淡说道,神色平静。

“大人想以何处为根基?”张衮接着问道。

段业沉吟了下,道:“关中。”

“为什么不是河北!”这个时候,一直以来都非常沉寂,只是抱着手看大人们说话的那个少年突然说道。

段业听了一愣,倒不是为他这句话而愣,而是因为这个时候,这个人居然说话了。

张衮有些嗔怪的看了这个少年一眼,却并没有呵斥或者制止他,而且他的眼色里充满了宠溺。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张衮也要听下段业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如果段业连对一个小孩子的问题都回答不好,那么也就不必说下去了。

段业也想知道这个小孩的水平,张衮既然专门带来,开始还郑重其事的说托付,现在却又不提,里面一定有古怪,反正连衍生这样的奇人段业都见过了,没准这个小子也是个奇人呢。

因此段业笑笑,道:“却为什么要是河北呢?”

这时候,这个少年却从椅子上跳下来,双手朝后一背,先冲着张衮点点头,然后看着段业,朗声道:“所谓大业之根本,说白了,是要找一个可以建国都的地方,并且把都城的周围作为征收赋税和招募兵源的根据地,我少年读书的时候,曾经看见古人说过,建都长安,是为建瓴之势;建都洛阳是为宅中图大之势;而建都蓟城则为挈裘之势。关中山河四塞,地势高峻,面对关中居高临下,故称建瓴之势,且八百里秦川富饶无比,足以提供粮饷,关西勇士本就悍勇,又可动员陇右凉州的战马战士,因此大人提到关中,当然也是正常。”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段业也不敢大意,张衮则是满意的连连点头,一时间,几个青年和一个老年,却都在看一个少年的表演。

这个少年显然是极受鼓舞,继续说道:“而那洛阳处中原四通八达之地,可向四面扩展,北可取河东,河北,东可取淮扬齐鲁,南可取荆襄,西可进关中,四通八达,交通便利,天下可以给之,故称宅中图大之势。不过,如今中原频遭战乱,人物凋零,且四面受敌,险要虽有,若无数十万雄兵,犹不足恃也。故而小可却以为,理应建都蓟城,以河北为根据地,先休养生息,劝课农桑,再厉兵秣马,以燕赵慷慨悲歌之士为根基,以塞外胡人为爪牙,组建骑兵,则天下莫之能御也!”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顺理成章,连这个年轻人自己都很得意,事实上这个年纪的人里,在这个年代,能够认字的都不多,更何况他这样博览群书还从小就游历天下的人,这一次,张伯伯一定要带他来姑臧,事实上之前他还有所不愿,因为张伯伯说了,这一次就要替他找一个明主,还说宝剑如果长期在剑鞘里躺着,就会生锈的,而现在也到了宝剑出鞘的时候了。

只是来到姑臧后,他却发现,这个段大人倒的确不错,起码比起他想象的要好太多了。首先一点,这个段大人非常年轻,也就比自己大十岁左右,远不是自己想像的一把年纪。这样算起来,一个年轻人能够靠白手起家混到现在的地步,也是很难得的。他一向对于白手起家的人都是很钦佩的。

更重要的是听他的谈吐,既有格局,又不失谦虚,可以说是不卑不亢,恰到好处,这样的风范也让他很心折。

因此他已经决定,要跟着段业去敦煌,他相信,自己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在段业那里得到充分的施展,昔日甘罗十二岁就拜相,而这一次,他的出现,总该能够刷新这个记录了吧。

段业其实也颇为震惊的,看起来张衮这个老头带来的这个小子,果然有几把刷子,起码能有这个见解,上下五千年,都找不出几个这么年轻的人。

但是,单单靠这个想打动段业,未免还差的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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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20)

段业看张衮这个时候满脸欣慰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小子和张衮一定有很深的关系了,看起来张衮这次来到这里,不单单是要把自己卖个好价钱,更包括这个年轻人,可以说是买一送一。

说实话,以这个年轻人现在的潜质来看,已经足够出色了,段业本来就已经决定要收下他了,但是之前,还是要验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

因此,段业笑吟吟问道:“既然你主张选河北为根据地,可是河北的话,邺城,中山却是都可以做都城的呀,你为什么偏偏看重蓟呢?”

这个问题也难不倒少年,少年自信地说道:“蓟城这个地方,本来就是有龙气的,大人,你再看它的格局,沧海环其东,太行拥其右,漳河襟带于南,居庸锁钥于北。幽燕形胜,实甲天下。邺城么,虽然也是山川雄险,原隰平旷,据河北之襟喉,为天下之腰膂。不过可惜,距离中原腹心太近,敌军若一路自南向北,一路出井陉东向,邺城危也!至于中山么,虽然也是执河北中枢,不过若能全有河北,除非只想偏安割据一时,不然不论是蓟城还是邺城,却都比中山合适。”

段业听得也很满意,小小年纪,能把千里之外的战略形势看的如此透彻,实在是很难了,哪怕是纸上谈兵,一般人你也不会啊。

段业又问道:“但是眼下,最大的问题,是河北长期以来都是慕容家族的,如今应该是被慕容冲占领了吧,邺城已经是他的了,河北全境被慕容家族光复,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我却在凉州,又如何以河北为根据地呢?那岂不是舍近求远?”

少年却笑道:“现在看起来,确实是这样,不过大人知不知道,慕容冲很有可能放弃河北?”

“什么?”段业和楚云深一起站了起来,这个消息他们完全没有得到,段业回头再看了看楚云深,楚云深很肯定的摇摇头,是的,他们完全没有头绪。

段业又看了看少年,道:“消息可靠么?”

少年也不敢大意,道:“事情尚未成型,不过却有六成可能。”

“为什么?”段业继续问道。

“因为有人建议他取关中!”

“关中?那里不是还被苻坚父子占领么?难道河北这样现成的地盘不要,却放弃老家去打关中?”段业有些不解。其实他还有一个意思,人家有了河北,却放弃河北去争夺关中,而我想要关中,你们却劝我舍近求远,去取河北,这里面未免有些玄妙了。

这个时候,张衮说道:”大人,我们这么说,自然是有我们的消息来源,这么重大的事情,是不可能拿来开玩笑的,事情真伪,大人想必在中原各地都有了细作了吧?这些事情也无非是晚几天就知道了而已。“”晚几天,区别可就大了。“段业喃喃道。”大人能有这个想法,就不会晚!“张衮坚定说道,“而且,很快大人将会得到一个颇具规模的情报网。”

段业大喜,张衮这意思分明就是有意投奔了,“先生您……”

“张衮愿意为大人效力!”

“小可也愿意。”

“哈哈哈哈哈。”段业大笑,连连拱手,却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对着那个年轻人说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呐!我十岁的时候,可是没你出息的小兄弟,还没请教你高姓大名呢。”

“不敢。”那个少年这时候却一点没有绢狂之气,显得彬彬有礼,一看就是世纪大族出身。他行完礼后,道:“大人,小可姓崔名浩,清河郡武城人士,家父崔宏,号玄伯,三年前出门后至今未归,因此这些年来,小可一直与张叔父在一起,由叔父带着小可游历天下,观察人物。”

段业听了,顿时肃然起敬起来。而且还感到一阵惊喜!

原来,这个崔浩,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年代天下最出色的谋士,没有之一!只是没有想到,还在十岁出头的时候,就来到了自己身边,这难道是上天在保佑自己么?

其实,历史上的崔浩,却是给鲜卑人建立的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效力的,正是因为有崔浩在,才让北魏统一北方,还打败了不可一世的刘义隆,消灭了赫连家建立的大夏,最终数十万大军南下,终结了元嘉之治。所谓“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这一切都是这个崔浩造成的。可以说在这个年代,崔浩是真正做到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而他背后的崔家,更是非同小可,从之前几百年到之后几百年,要说起华夏土地上真正的世家大族,排行第一的,决计不是哪个皇族,而毫无疑问的是清河崔氏。

清河崔氏的历史实在太长了,可以追溯到春秋年间,因为崔氏在春秋时乃齐国公卿之一,与田,鲍,高等望族齐名。

到了西汉时,崔家迁徙并且定居在清河郡,子弟们陆续为官,势力大增,到了东汉以后便成为山东望族,人脉遍布朝野,势力盘根错节。

其中,三国里著名的雅量高致的崔琰,曾投曹操门下。这也是段业知道这个家族的原因。

后来的事情自然更是很显然了,段业现在所在的这个年代,最讲究的便是士族门第,毫无疑问,在北方,崔氏被列为一等大姓,而且在第一等大姓里也排行第一,接下来的几个是王,卢,李,郑。而不管是江南还是塞北,辽东还是河西,只要有诸侯,就一定有崔家的人在他身边做官或者为将,天下姓崔的人,可以旦夕聚钱百万,可以瞬间调兵数万,势力之大,可见一斑。

就算到了几百年后,至唐代开国,衡量天下世家大族,有五姓七家之说,崔氏仍立其中。以至于那时候崔家的人甚至连李世民都不怎么放在眼里,终于惹得这位天可汗龙颜大怒,崔家算遭了大殃,才逐渐衰落下来。

所以说,张衮带着崔浩来投奔自己,就绝对不是简单的贤臣择主而事,而是一个风向标,一个探测球,因为这代表着河北的重要世家,开始试探着向自己靠拢,这事可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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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21)

这些世家大族们,还有一个非常贴切的名字,叫做门阀。

门阀,是门第和阀阅的合称,顾名思义,也就是指世代为官的名门望族,和后世的选举和任命不同,在段业的这个年代,门阀制度才是选拔官员的根本办法,可以说足足影响了历史几百年。从汉朝开始,一直到了隋朝时候,创造了科举制度,才从根本上扭转了局面。所以段业其实认为,科举才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后世到了转折时刻,一些自己考不上科举也没什么本事的人,肆意妖魔化科举,这是不公道的。

在过去,士人主要通过察举、征辟出仕。被举、被辟的人成为举主、府主的门生、故吏。而很显然的道理是受了人家的恩惠,当然要回报,官场最大的规则,就是不欠人情,欠了要还。门生、故吏为了利禄,甚至不惜谄附、贿赂以求固结。大官僚与自己的门生、故吏结成集团,以增加自己的政治力量。如此可以说是各取所需。

这样发展下去,士大夫中,很自然的就形成了一些累世公卿的家族。这些人本来多半就是地方的豪强,有广袤的田地,有不可胜数的财产,实力强大,盘根错节,一旦当了官,就完全可以利用权力来扩充财富,再利用财富来保住权力。如此一来,一旦当上官,上了台就基本不会下台,必然是世居高位,而且门生、故吏遍于天下。

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很自然的这些人因而又是士大夫的领袖。出了事有人顶包,立了功有人保举,自然是强者越强,弱者越弱,他们的势力不可撼动,而平民子弟则是毫无机会。

朝廷选士首先看族姓阀阅,所以门阀大族的子弟在察举、征辟中照例得到优先。至于才学,品德什么的则统统不重要,只要你投胎投的好,就有饭吃有官做。时间一长,他们的势力已经强大到是不是在朝已经不重要了,哪怕是在野布衣之身,一样能号令天下,当政的外戚、宦官都要同他们联结、周旋。门阀大族在本州、本郡的势力更具有垄断性,实际上统治了这些州郡。

到了曹丕的时代,为了换取这些人的支持,曹丕干脆采纳了陈群建议的九品官人之法,即九品中正制。而后来的晋国也直接延续了这一制度,但中正一般只注意被评定者家世的封爵与官位,很少注意真正才能,不能起选择人才的作用,加上门阀们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一定趁机操作选举,以致于上品无寒族,下品无士族,九品中正制就彻彻底底失去了给朝廷选拔人才的功效。

更有甚者的事情还很多。段业当上了敦煌太守后,本来准备重新清帐土地,普查人口,实行耕者有其田的制度,如此一来,既能缓和社会矛盾,又能搞清楚社会的真正力量,便于动员和征收赋税,没想到却遇见了极大地阻力,阻力大到这一次自己是真正的成了光杆司令,没有人支持自己,哪怕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们,比如段平胡凯楚云深们,也不支持自己。而自己的女人们,刘亿如也好,绛玉也好,也都委婉建议自己不要这么做。

后来段业才知道,自从司马家统治了天下开始,就明确规定,高官显爵者各按官品高下占有田地,并在全国范围内以法令形式承认私家依附农民。虽然法令规定免除国家租税、徭役的户数,但在占有大量田地情况下,高官显爵者必然拥有更多超过法令规定的从事劳动的依附人口。

而在这个年代,土地和人口,就是最大的资源,有了土地,就等于有了钱和底盘,有了人口,就等于有了军队。有钱又有军队的人,当然就有了势力,也就有了话语权。这也是这些门阀士族们存在的根本。

段业身边的人们,虽然各种出身的都有,但是总体上还是中间阶层的很多,太赤贫出身的,在这个年代根本没有出人头地的一丝丝可能,也就来不到段业身边,而那些真正士族出身的,段业这座庙现在还太小,他们根本不会来。

本来段业还蛮高兴,因为任何时候,中间阶层的人往往都能比较理智,比较有远见,不像底层那样看不见天空,也不会像高层那样因为自己的利益而昧着良心。

可是,土地这个事情,实在是太过于敏感,关系到了太多人的切身利益,他们虽然不是大地主,但是多少也都有土地利益的,对于任何与土地有关的变革,他们都是敏感的,宁愿保守一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直到了这个时候,段业才见识到这个门阀制度以及衍生出来的土地问题,选拔问题等等问题,是多么严重。

虽然说这些制度的制定者,为这种制度找了种种说辞和论述,但是其实际影响,却是造成朝廷国家重要的官职几乎被少数氏族所垄断,个人的出身背景对于其仕途的影响,远大于其本身的才能与专长。到了最后,甚至是中央地方官员完全是那固定的几个家族的内部游戏,连开始的过场都不走了。决定一个人能不能当某个官,不是看别的,而是首先看几个大家族之间能不能达成一致,而达成一致之后则看得到这个位置的家族内部能不能摆平,如果可以,事情就定了。

毫无疑问,段业自己也是机缘巧合,才能得到了现在的位置,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如果不是淝水之战大秦帝国惨败,段业这样的人,是一丝一毫的机会也没有的。从这个角度来说,段业不能算是这个制度的受益者,因此,让段业对于这个制度动刀子,他一点心理压力也没有。

实际上之前,段业就已经想过要改革这个制度,适时的引入类似科举这样的考试制度来选拔人才,因为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是样本越大,里面可能的人才就越多,段业坚信大批人才就在草莽之中,而这么多人才人家不去要,那不就是给自己准备的么。

而最近段业面对的种种问题,以及今天张衮和崔浩的突然出现,更是直接让段业大生紧迫感,从前门阀这个词,在段业这里仅仅是一个名词,可是如今,门阀的人,却真真切切的站在了段业面前。

崔浩和张衮一直看着段业,自从段业知道了崔浩的身份后,那表情就有些不太对,虽然他们确信,段业肯定是不能也不会对他们俩动啥坏心思的,上谷张氏和清河崔氏的分量,段业不会不知道,如今自己亲自找上门来,别的诸侯们可是求都求不过来,段业也不至于能玩出什么幺蛾子来。

可是段业一直低着头沉思,还是让这一老一少,心里都有些不确定起来。连他们俩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久经风lang的他们,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居然就做不到过去那种举重若轻。

而段业这个时候,其实也在纠结。

这样两个人的投效,段业当然是求之不得,段业手上现在虽然只有一个郡,但是将来一定会加速扩张的,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段业最需要的就是人才,何况是张衮和崔浩这样的天才。

只是段业心里,其实还在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够驾驭得了他们。这个担心绝对不是多余的。

论起个人智慧和能力,段业由于有比这个年代的人多几千年的积累,其实是相当自信的,但是问题在于,崔浩和张衮,背后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家族,甚至是一个不可撼动的阶层。

一个人,去面对一个阶层,实在是很大的挑战。

更何况,天下从来没有免费得午餐,张衮和崔浩来帮自己,固然是因为自己很有潜力,可是他们来这么做,是一定要回报的,所谓共患难容易,同富贵就难,到时候段业如何面对他们?

而且,门阀们最看重的是利益,为了利益当然可以戮力同心,可是为了利益,他们更是不顾感情,分道扬镳,甚至反戈一击,对于他们来说做出了也不会有一点压力。如果有朝一日双方利益不再一致了,怎么办?段业可不信靠着感情,道理,可以避免这些。

这些问题,都是未知数,可是段业现在却没有办法想清楚。

罢了罢了,既然一时半会想不清楚,不如不想,让时间,让历史来做决定吧!段业决定,先顾眼前了。

好一会,段业终于抬起头来,笑道:“二位能够来姑臧,能够来和段业说这些话,段业铭感五内,既然我们都有着共同的志向,既然我们在很多问题上看法也一致,那么就让我们携起手来,共创大业吧!”

“共创大业!”三个人的手叠在了一起。

从这一刻开始,张衮和崔浩两个人,就加入了段业的团队,而这一天,被很多后世史学家认为,是这个时代的一个转折点,后面的无数喜剧与悲剧,都是从这一刻开始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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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21)

这些世家大族们,还有一个非常贴切的名字,叫做门阀。

门阀,是门第和阀阅的合称,顾名思义,也就是指世代为官的名门望族,和后世的选举和任命不同,在段业的这个年代,门阀制度才是选拔官员的根本办法,可以说足足影响了历史几百年。从汉朝开始,一直到了隋朝时候,创造了科举制度,才从根本上扭转了局面。所以段业其实认为,科举才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后世到了转折时刻,一些自己考不上科举也没什么本事的人,肆意妖魔化科举,这是不公道的。

在过去,士人主要通过察举、征辟出仕。被举、被辟的人成为举主、府主的门生、故吏。而很显然的道理是受了人家的恩惠,当然要回报,官场最大的规则,就是不欠人情,欠了要还。门生、故吏为了利禄,甚至不惜谄附、贿赂以求固结。大官僚与自己的门生、故吏结成集团,以增加自己的政治力量。如此可以说是各取所需。

这样发展下去,士大夫中,很自然的就形成了一些累世公卿的家族。这些人本来多半就是地方的豪强,有广袤的田地,有不可胜数的财产,实力强大,盘根错节,一旦当了官,就完全可以利用权力来扩充财富,再利用财富来保住权力。如此一来,一旦当上官,上了台就基本不会下台,必然是世居高位,而且门生、故吏遍于天下。

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很自然的这些人因而又是士大夫的领袖。出了事有人顶包,立了功有人保举,自然是强者越强,弱者越弱,他们的势力不可撼动,而平民子弟则是毫无机会。

朝廷选士首先看族姓阀阅,所以门阀大族的子弟在察举、征辟中照例得到优先。至于才学,品德什么的则统统不重要,只要你投胎投的好,就有饭吃有官做。时间一长,他们的势力已经强大到是不是在朝已经不重要了,哪怕是在野布衣之身,一样能号令天下,当政的外戚、宦官都要同他们联结、周旋。门阀大族在本州、本郡的势力更具有垄断性,实际上统治了这些州郡。

到了曹丕的时代,为了换取这些人的支持,曹丕干脆采纳了陈群建议的九品官人之法,即九品中正制。而后来的晋国也直接延续了这一制度,但中正一般只注意被评定者家世的封爵与官位,很少注意真正才能,不能起选择人才的作用,加上门阀们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一定趁机操作选举,以致于上品无寒族,下品无士族,九品中正制就彻彻底底失去了给朝廷选拔人才的功效。

更有甚者的事情还很多。段业当上了敦煌太守后,本来准备重新清帐土地,普查人口,实行耕者有其田的制度,如此一来,既能缓和社会矛盾,又能搞清楚社会的真正力量,便于动员和征收赋税,没想到却遇见了极大地阻力,阻力大到这一次自己是真正的成了光杆司令,没有人支持自己,哪怕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们,比如段平胡凯楚云深们,也不支持自己。而自己的女人们,刘亿如也好,绛玉也好,也都委婉建议自己不要这么做。

后来段业才知道,自从司马家统治了天下开始,就明确规定,高官显爵者各按官品高下占有田地,并在全国范围内以法令形式承认私家依附农民。虽然法令规定免除国家租税、徭役的户数,但在占有大量田地情况下,高官显爵者必然拥有更多超过法令规定的从事劳动的依附人口。

而在这个年代,土地和人口,就是最大的资源,有了土地,就等于有了钱和底盘,有了人口,就等于有了军队。有钱又有军队的人,当然就有了势力,也就有了话语权。这也是这些门阀士族们存在的根本。

段业身边的人们,虽然各种出身的都有,但是总体上还是中间阶层的很多,太赤贫出身的,在这个年代根本没有出人头地的一丝丝可能,也就来不到段业身边,而那些真正士族出身的,段业这座庙现在还太小,他们根本不会来。

本来段业还蛮高兴,因为任何时候,中间阶层的人往往都能比较理智,比较有远见,不像底层那样看不见天空,也不会像高层那样因为自己的利益而昧着良心。

可是,土地这个事情,实在是太过于敏感,关系到了太多人的切身利益,他们虽然不是大地主,但是多少也都有土地利益的,对于任何与土地有关的变革,他们都是敏感的,宁愿保守一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直到了这个时候,段业才见识到这个门阀制度以及衍生出来的土地问题,选拔问题等等问题,是多么严重。

虽然说这些制度的制定者,为这种制度找了种种说辞和论述,但是其实际影响,却是造成朝廷国家重要的官职几乎被少数氏族所垄断,个人的出身背景对于其仕途的影响,远大于其本身的才能与专长。到了最后,甚至是中央地方官员完全是那固定的几个家族的内部游戏,连开始的过场都不走了。决定一个人能不能当某个官,不是看别的,而是首先看几个大家族之间能不能达成一致,而达成一致之后则看得到这个位置的家族内部能不能摆平,如果可以,事情就定了。

毫无疑问,段业自己也是机缘巧合,才能得到了现在的位置,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如果不是淝水之战大秦帝国惨败,段业这样的人,是一丝一毫的机会也没有的。从这个角度来说,段业不能算是这个制度的受益者,因此,让段业对于这个制度动刀子,他一点心理压力也没有。

实际上之前,段业就已经想过要改革这个制度,适时的引入类似科举这样的考试制度来选拔人才,因为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是样本越大,里面可能的人才就越多,段业坚信大批人才就在草莽之中,而这么多人才人家不去要,那不就是给自己准备的么。

而最近段业面对的种种问题,以及今天张衮和崔浩的突然出现,更是直接让段业大生紧迫感,从前门阀这个词,在段业这里仅仅是一个名词,可是如今,门阀的人,却真真切切的站在了段业面前。

崔浩和张衮一直看着段业,自从段业知道了崔浩的身份后,那表情就有些不太对,虽然他们确信,段业肯定是不能也不会对他们俩动啥坏心思的,上谷张氏和清河崔氏的分量,段业不会不知道,如今自己亲自找上门来,别的诸侯们可是求都求不过来,段业也不至于能玩出什么幺蛾子来。

可是段业一直低着头沉思,还是让这一老一少,心里都有些不确定起来。连他们俩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久经风lang的他们,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居然就做不到过去那种举重若轻。

而段业这个时候,其实也在纠结。

这样两个人的投效,段业当然是求之不得,段业手上现在虽然只有一个郡,但是将来一定会加速扩张的,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段业最需要的就是人才,何况是张衮和崔浩这样的天才。

只是段业心里,其实还在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够驾驭得了他们。这个担心绝对不是多余的。

论起个人智慧和能力,段业由于有比这个年代的人多几千年的积累,其实是相当自信的,但是问题在于,崔浩和张衮,背后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家族,甚至是一个不可撼动的阶层。

一个人,去面对一个阶层,实在是很大的挑战。

更何况,天下从来没有免费得午餐,张衮和崔浩来帮自己,固然是因为自己很有潜力,可是他们来这么做,是一定要回报的,所谓共患难容易,同富贵就难,到时候段业如何面对他们?

而且,门阀们最看重的是利益,为了利益当然可以戮力同心,可是为了利益,他们更是不顾感情,分道扬镳,甚至反戈一击,对于他们来说做出了也不会有一点压力。如果有朝一日双方利益不再一致了,怎么办?段业可不信靠着感情,道理,可以避免这些。

这些问题,都是未知数,可是段业现在却没有办法想清楚。

罢了罢了,既然一时半会想不清楚,不如不想,让时间,让历史来做决定吧!段业决定,先顾眼前了。

好一会,段业终于抬起头来,笑道:“二位能够来姑臧,能够来和段业说这些话,段业铭感五内,既然我们都有着共同的志向,既然我们在很多问题上看法也一致,那么就让我们携起手来,共创大业吧!”

“共创大业!”三个人的手叠在了一起。

从这一刻开始,张衮和崔浩两个人,就加入了段业的团队,而这一天,被很多后世史学家认为,是这个时代的一个转折点,后面的无数喜剧与悲剧,都是从这一刻开始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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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22)

既然从此加入了段业的团队,自然要开始做贡献了,方才大家聊得还算开心,也等于完成了摸底工作,现在,也该张衮和崔浩开始为段业工作了。

首先,段业先对自己事业发展的情况进行了一番简单的介绍,包括自己的班底,敦煌的实力,尤其是军队,武器,内政,财政等状况,段业都尽可能用简单而翔实的数据进行了说明。只是当段业说完之后,却轮到开始信心满满的张衮和崔浩目瞪口呆了。

他们本来就是门阀们重点培养的年轻人,一个是久经宦海,经验丰富,一个是少年成名,博闻强识,他们自然是识货的。

事实上在准备投效段业之前,他们也对段业的实力有所揣测,也心里基本有个数,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们决定最终站在段业一边,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段业的以一个郡的人力物力能够发展到他们所估量的数字来,实在是十分了不起的。

可是方才听了段业的介绍,张衮和崔浩才确定,段业的实际能力和敦煌的实际情况,却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比如独特的军队代表制度,比如军队的军衔制度和军官制度,比如新的会计制度和预决算制度,比如日常事务的流程简化和过程控制,比如简化行政层级和公文处理,比如重商主义和增值税,这些东西,之前张衮等人都是闻所未闻,可是听了段业的介绍以及后续的反馈后,他们却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合情合理,甚至是顺理成章。如果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做呢?

但是问题在于,之前就没有人这么做过,而段业偏偏这么做了,效果还证明这么做很好,那只能说明,这些构想是天才的!

在这个时候,张衮对于段业就更崇敬了,而崔浩也收起了最后一丝的高傲,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却能想出这么多从根本上改变事情本质的办法来,相比而下,自己过去藐视天下英雄,总觉得自己一出手,就没有人是对手,未免有些太幼稚了。

不过,段业的目的,是要这两个人为自己所用,而不是靠着自己多年积累的一些东西来震撼他们,因此段业笑吟吟说道:“二位先生,之前敦煌那些事情,不过是段业自己的一些想法,侥幸实行起来,恰好效果不错而已,真正的军国大事,尤其是如何在这乱世里,在夹缝里求生存,很多还得仰仗二位啊,二位如果有什么指教,还请不吝赐教。”

张衮却摇头,道:“大人不必自谦,单是大人想的这些办法,任意一件,都是老朽前所未闻的,不瞒大人说,老朽也算博览群书,也治政多年,对于政治上操作上的种种弊端,老朽自认为看的还算透彻,可是平心而论,大人的这些办法,全部都抓住了问题的要害和核心,而且执行起来没什么阻力,这些法子,任意拿出来一个人,出主意的人靠着这办法就能混个当代名臣,青史留名,却是一点问题没有,可是大人却拿出了这么多办法来,每每想起来,老朽就有自愧弗如之感呐。”

说罢,张衮还连连摇头,而崔浩看着段业的脸色,也越发不对了。

段业也不再坚持,却是换了个话题,问道:“二位,明日就是节下的寿宴了,我作为敦煌太守那是一定要出席的,不过现在,段业却有个预感,这场寿宴,恐怕不会是这么容易就过去的,一定会发生些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可是现在,段业却还抓不住要害,还请二位指点一二。”

张衮见段业诚心诚意的问,也宽心了许多。他沉吟了下,问道:“我和小浩毕竟刚来凉州不久,之前虽然也有些了解,毕竟不如大人身在凉州了解的多,还请大人先说说您自己的看法。”

段业看了看崔浩,点头,道:“好!二位先生,以段业之见,这凉州最大的问题,不在别的,而在于节下的两位公子。”

“愿闻其详。“”张先生或许知道,节下的世子,一直是嫡子吕绍,而长期抛头露面,带兵打仗的,却是庶长子吕纂,问题就在这里,吕绍得到了文官的支持,又有世子的名分,而大公子吕纂,却因为常年在军队里,得到了军人和夺取凉州的功臣们的支持,偏偏节下现在也不愿意公开表态,让世子觉得自己地位受到了威胁,而让大公子觉得自己还有希望,所以双方之间的争斗也就是一触即发了。“张衮微微点头,想了想,却没有立即表态,而是给了崔浩个表演的机会,“小浩,你说说看吧。”

“是。”崔浩严肃说道,“大人,事实上这一点,我和张叔之前也有所耳闻,在来凉州之前,也就觉得这二人是迟早都要争一争的,想来今天,这一切终于成真了。”

只是这番话听在楚云深和段业耳朵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了,因为崔浩的话,说白了,就说明他们也有自己的一套情报系统,不然的话,对于这等夺嫡秘辛的事情,他们怎么能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而张衮显然是看出了二人的疑虑,坦然笑道:“喔,对,大人,如今敦煌主管情报的,是这位楚公子吧。”

段业轻轻点头,道:“不错,全天下的情报工作,都归小楚来管。”

“如此,张衮手下的‘惊’字营,在大江南北长城内外的十三处分舵,三十余处联系点,共两百一十八人的名册,明天就交给楚公子。”张衮淡淡说道。

段业和楚云深却顿时一惊,没想到,这个张衮这么大的手笔,要知道,现在段业手上的情报机构,也不过就这么大的规模,这个张衮居然只靠着门阀的势力,就能建立起这么强大的情报机构,所谓窥一斑而见全豹,从这点就能知道,门阀的势力有多么强大了。

而张衮愿意把这么大的情报组织交给段业,一方面自然说明了他的诚意,另一方面,也能迅速让段业现有的情报机构实力大增,如果完成整合之后,可以想见,段业手上的情报机关,很可能会成为天下最强大的。

而情报本来就是最稀缺最珍贵的资源,段业得到了的这个帮助,简直是如虎添翼。因此,段业还站起身来,对着张衮深深一躬,而张衮则连道不敢当,但是段业坚持。

这样的帮助,区区一个鞠躬,就能换来,实在是太便宜啦。

而这时候,崔浩接着说道:“大人,其实吕绍和吕纂之争,这个既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那么早发生,晚发生,也就无妨,问题的关键,是在这件事情里,大人能得到什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段业点头,便把之前吕纂和吕绍来找自己的事情,大概给二人讲了一讲,也明确说出了自己暂时先站在吕绍一边,当然,吕绍手上那个地图的事情,段业是暂时没有提,因为那个事情,段业决定动用其他的渠道来查清楚。

崔浩仔细想了想,道:“大人,现在吕绍站着世子的名位上,而且吕光总体来说,应该还是支持吕绍居多,因此大人这么选择,自然是无可厚非。况且,众人皆知,大人之前曾经与吕纂有过旧情,曾经并肩战斗过,从这个角度来说,大人弃吕纂而选吕绍,就更有必要了。”

楚云深有些不解,问道:“小崔,这却是为何?”

崔浩笑道:“很简单,私交是私交,公事是公事,大人如果支持吕纂,没有人会称赞大人念旧情,而大人支持吕绍,也没有人会说大人不念旧情,却会有人说大人顾全大局,而且节下也一定是这么认为的,这样看来,大人这样做,当然很高了。”

楚云深恍然大悟,而段业轻轻点头,表示崔浩确实猜中了他的心思。

“不过,大人,这样却是不够,吕纂此人,据我们的消息,他大概还算是那种光明磊落的人,短期内也不会对大人不利,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大人不能把希望只寄托在吕绍身上。”

“这是怎么说?”段业有些不解。

“大人,吕绍毕竟是世子,世子是有很多事情不能做的,尤其是大家都认为他应该做的,他就一定不能做。”崔浩说道。

虽然崔浩没有说的很清楚,可是段业听懂了!自己就算支持崔浩,崔浩也必须避嫌,这就是麻烦的所在。

段业倒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可是现在一想,才不得不承认年轻的崔浩果然有眼光。

很简单的道理,自己支持吕绍,吕绍私底下不管多感激,可是明面上,吕绍是一定要强调自己世子的身份是正当的因此别人的支持也就是理所当然的。

既然人家是支持是理所当然的,吕绍也就不能明的给人家任何回报或者庇护,因为这样岂不是就成了赤裸裸的收买了么?

这个是段业思维的盲区,如果不是崔浩提醒,段业短时间内还真的想不起来,因此段业颇为感激的看了崔浩一眼,问道:“既如此,当如何是好?”

崔浩得意的看了看张衮,道:“大人,吕光的儿子里,最出色的自然是吕绍和吕纂,可是,他却不止这么一个儿子呀!”

崔浩只需要轻轻一点,段业顿时会意。

原来,在当初吕光在姑臧升帐,宣布正式接任凉州刺史的时候,吕光的所有儿子们都出现了,并且对于父亲表示了祝贺,段业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看见了吕绍的。

本来,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行礼如仪的仪式罢了,可是就在这么一个仪式上,却出了问题。吕光的儿子有一个没来!

后来一查,才知道吕绍的弟弟吕弘,没有来给父亲祝贺就罢了,居然还在自己房间里供上了列祖列宗的牌位,自己还披麻戴孝,痛哭流涕,搞得乌烟瘴气的,一时间弄得大家都很尴尬。

吕光也觉得很晦气,暴怒之下,本来想杀了这个儿子,可是吕纂和吕绍却苦苦哀求,加上大家都说在这个好日子里杀人实在不吉利,吕光又想起了吕弘可怜的已经死去的母亲,才最终饶了他一命,但是还是把吕弘狠狠打了一顿,勒令他闭门思过。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段业才知道了吕弘,之后吕弘就消失了一段时间,据说是在闭门读书,可是那个时候,段业就晓得,这个吕弘恐怕不简单。

吕光别的儿子,基本都是平庸无能之辈,除了悍勇的吕纂,文雅的吕绍外,就这个神秘的吕弘让段业觉得难以对付了。而这个时候崔浩的这么一提醒,仿佛让段业看见了一盏新的门正在打开。

崔浩见段业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也不由笑道:“大人,同样是烧灶,去烧世子的热灶,也得顺便烧烧这位爷的冷灶,您说呢?”

段业听了一愣,旋即大笑。

就在段业他们还在考虑如何在夺嫡之中获取最大利益的时候,东线的刘裕大军,再一次渡过了黄河!

上一次北伐,刘裕走的是中路,那时候刘裕却只是二号人物,上面还有一个刘牢之,虽然刘牢之和刘裕关系甚笃,刘牢之也是非常照顾刘裕,更十分尊重刘裕的意见。

但是,二把手和一把手的区别,却是大大不同的。虽然说刘牢之打仗也是一把好手,刘裕也很尊重他,但是现在的刘裕,经过了血与火的淬炼,他有把握自己比刘牢之要强!

北府军在手,天下我有。现在的刘裕已经不是过去的刘裕,自从这次出兵一来,大军全速北上,一路兵不血刃,终于又看见了奔腾的黄河!

黄河在每个华夏儿女的心中,都有着莫名的地位,尤其是对刘裕这些故土在北方,却被迫南迁的人来说,更是心底最柔软的所在。多少年来,他们午夜梦回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堂堂正正的率军北伐,打回老家去,收复故土。

只是北伐这种事情,听起来永远让人热血沸腾,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刘裕还记得,在两京沦陷之后,司马睿被迫南迁,整个晋国只剩下半壁江山的时候,北方为胡人所占,导致中原板荡,百姓流离,人无定志。而南迁的朝廷既没有兵马,也没有钱粮,更缺少威望,要收拾局面,稳定人心,凭的主要是中原正统和皇家血统的号召力。但是,政治是现实的,光靠着这个,就想让天下英雄效死,就想让地方实力派们效忠,那是绝无可能。

司马睿是以宗室藩王的身份重建社稷的。他并不是之前晋怀帝或者晋愍帝指定的继承人,由于其他王室成员多半不在了,所以从道理上他当然是有继承权,但是这一继承权却并不稳固,而靠着血统带来的威望,也就不足以支持他的统治。

换句话说,南迁到东南的朝廷并不是中原那个足可以号令天下的朝廷的原班迁移。这样,新建立的朝廷要出来整合被冲击得支离破碎的社会结构、社会秩序,以及重新把力量动员和号召起来,一方面自然要中原正统和华夏衣冠的保存者这一点大加强调,而另外一方面,最好用,最便宜,也是最有号召力的旗帜,就是北伐中原,光复国土了。

北伐!北伐!这么简单的口号,却足以让一代代的年轻人们热血沸腾,让年老者们老泪纵横,而对当权者来说,这面旗帜可以显示出自己所建立的政权与中原政权之间的内在联系。这一点对于维系人心、整合内部意义重大。也就是说,此时打出北伐中原的旗号,对于江南政权内部政治上的意义甚至有过于北伐本身的意义。

当然,广大的将士们,对这些政治上的弯弯绕,是不懂的,也不想懂,他们对这些没有兴趣。很多人只知道,北方是他们的家园,那里的百姓是他们的乡亲,那里有他们的祠堂,祖坟,也有他们过去的光荣与梦想,他们虽然在江南生活,可是这里不是他们的家,他们很多人还是保存着过去的族谱,房契,地契,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们念兹在兹的,只有打回老家去!

显而易见,北伐中原,驱逐胡人,收复旧疆,重返故土,对于振奋社会人心是很有号召力的,这也是北伐可以利用的一项精神资源。王导在渡江士人们新亭对泣之时“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泣邪!”之语,何等感励人心!从某种程度来说,靠着区区江南之地,内部又内讧不已,对外政策又犯了不知道多少错误的晋国,还能存在到现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一个奇迹,而这个奇迹之所以能够发生,很大程度上,正是北伐的感召力,让一代代的年轻人们舍生忘死,奋不顾身,哪怕祖逖孤军奋战,完全得不到朝廷的支持,哪怕庾亮庾翼兄弟北伐却一败涂地,哪怕殷浩北伐只是为了和桓温别苗头最终却闹了大笑话,哪怕桓温三次北伐只是为了自己造舆论立威,实际上却是图谋不轨,哪怕淝水之战之后那么好的机会,三路大军却都没有胜利。这些他们都不在乎!

他们只知道,北伐的号令一响,他们就会默默的奔赴战场,这正是一个民族最可贵的精神,也是一个民族真正的脊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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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22)

既然从此加入了段业的团队,自然要开始做贡献了,方才大家聊得还算开心,也等于完成了摸底工作,现在,也该张衮和崔浩开始为段业工作了。

首先,段业先对自己事业发展的情况进行了一番简单的介绍,包括自己的班底,敦煌的实力,尤其是军队,武器,内政,财政等状况,段业都尽可能用简单而翔实的数据进行了说明。只是当段业说完之后,却轮到开始信心满满的张衮和崔浩目瞪口呆了。

他们本来就是门阀们重点培养的年轻人,一个是久经宦海,经验丰富,一个是少年成名,博闻强识,他们自然是识货的。

事实上在准备投效段业之前,他们也对段业的实力有所揣测,也心里基本有个数,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们决定最终站在段业一边,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段业的以一个郡的人力物力能够发展到他们所估量的数字来,实在是十分了不起的。

可是方才听了段业的介绍,张衮和崔浩才确定,段业的实际能力和敦煌的实际情况,却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比如独特的军队代表制度,比如军队的军衔制度和军官制度,比如新的会计制度和预决算制度,比如日常事务的流程简化和过程控制,比如简化行政层级和公文处理,比如重商主义和增值税,这些东西,之前张衮等人都是闻所未闻,可是听了段业的介绍以及后续的反馈后,他们却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合情合理,甚至是顺理成章。如果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做呢?

但是问题在于,之前就没有人这么做过,而段业偏偏这么做了,效果还证明这么做很好,那只能说明,这些构想是天才的!

在这个时候,张衮对于段业就更崇敬了,而崔浩也收起了最后一丝的高傲,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却能想出这么多从根本上改变事情本质的办法来,相比而下,自己过去藐视天下英雄,总觉得自己一出手,就没有人是对手,未免有些太幼稚了。

不过,段业的目的,是要这两个人为自己所用,而不是靠着自己多年积累的一些东西来震撼他们,因此段业笑吟吟说道:“二位先生,之前敦煌那些事情,不过是段业自己的一些想法,侥幸实行起来,恰好效果不错而已,真正的军国大事,尤其是如何在这乱世里,在夹缝里求生存,很多还得仰仗二位啊,二位如果有什么指教,还请不吝赐教。”

张衮却摇头,道:“大人不必自谦,单是大人想的这些办法,任意一件,都是老朽前所未闻的,不瞒大人说,老朽也算博览群书,也治政多年,对于政治上操作上的种种弊端,老朽自认为看的还算透彻,可是平心而论,大人的这些办法,全部都抓住了问题的要害和核心,而且执行起来没什么阻力,这些法子,任意拿出来一个人,出主意的人靠着这办法就能混个当代名臣,青史留名,却是一点问题没有,可是大人却拿出了这么多办法来,每每想起来,老朽就有自愧弗如之感呐。”

说罢,张衮还连连摇头,而崔浩看着段业的脸色,也越发不对了。

段业也不再坚持,却是换了个话题,问道:“二位,明日就是节下的寿宴了,我作为敦煌太守那是一定要出席的,不过现在,段业却有个预感,这场寿宴,恐怕不会是这么容易就过去的,一定会发生些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可是现在,段业却还抓不住要害,还请二位指点一二。”

张衮见段业诚心诚意的问,也宽心了许多。他沉吟了下,问道:“我和小浩毕竟刚来凉州不久,之前虽然也有些了解,毕竟不如大人身在凉州了解的多,还请大人先说说您自己的看法。”

段业看了看崔浩,点头,道:“好!二位先生,以段业之见,这凉州最大的问题,不在别的,而在于节下的两位公子。”

“愿闻其详。“”张先生或许知道,节下的世子,一直是嫡子吕绍,而长期抛头露面,带兵打仗的,却是庶长子吕纂,问题就在这里,吕绍得到了文官的支持,又有世子的名分,而大公子吕纂,却因为常年在军队里,得到了军人和夺取凉州的功臣们的支持,偏偏节下现在也不愿意公开表态,让世子觉得自己地位受到了威胁,而让大公子觉得自己还有希望,所以双方之间的争斗也就是一触即发了。“张衮微微点头,想了想,却没有立即表态,而是给了崔浩个表演的机会,“小浩,你说说看吧。”

“是。”崔浩严肃说道,“大人,事实上这一点,我和张叔之前也有所耳闻,在来凉州之前,也就觉得这二人是迟早都要争一争的,想来今天,这一切终于成真了。”

只是这番话听在楚云深和段业耳朵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了,因为崔浩的话,说白了,就说明他们也有自己的一套情报系统,不然的话,对于这等夺嫡秘辛的事情,他们怎么能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而张衮显然是看出了二人的疑虑,坦然笑道:“喔,对,大人,如今敦煌主管情报的,是这位楚公子吧。”

段业轻轻点头,道:“不错,全天下的情报工作,都归小楚来管。”

“如此,张衮手下的‘惊’字营,在大江南北长城内外的十三处分舵,三十余处联系点,共两百一十八人的名册,明天就交给楚公子。”张衮淡淡说道。

段业和楚云深却顿时一惊,没想到,这个张衮这么大的手笔,要知道,现在段业手上的情报机构,也不过就这么大的规模,这个张衮居然只靠着门阀的势力,就能建立起这么强大的情报机构,所谓窥一斑而见全豹,从这点就能知道,门阀的势力有多么强大了。

而张衮愿意把这么大的情报组织交给段业,一方面自然说明了他的诚意,另一方面,也能迅速让段业现有的情报机构实力大增,如果完成整合之后,可以想见,段业手上的情报机关,很可能会成为天下最强大的。

而情报本来就是最稀缺最珍贵的资源,段业得到了的这个帮助,简直是如虎添翼。因此,段业还站起身来,对着张衮深深一躬,而张衮则连道不敢当,但是段业坚持。

这样的帮助,区区一个鞠躬,就能换来,实在是太便宜啦。

而这时候,崔浩接着说道:“大人,其实吕绍和吕纂之争,这个既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那么早发生,晚发生,也就无妨,问题的关键,是在这件事情里,大人能得到什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段业点头,便把之前吕纂和吕绍来找自己的事情,大概给二人讲了一讲,也明确说出了自己暂时先站在吕绍一边,当然,吕绍手上那个地图的事情,段业是暂时没有提,因为那个事情,段业决定动用其他的渠道来查清楚。

崔浩仔细想了想,道:“大人,现在吕绍站着世子的名位上,而且吕光总体来说,应该还是支持吕绍居多,因此大人这么选择,自然是无可厚非。况且,众人皆知,大人之前曾经与吕纂有过旧情,曾经并肩战斗过,从这个角度来说,大人弃吕纂而选吕绍,就更有必要了。”

楚云深有些不解,问道:“小崔,这却是为何?”

崔浩笑道:“很简单,私交是私交,公事是公事,大人如果支持吕纂,没有人会称赞大人念旧情,而大人支持吕绍,也没有人会说大人不念旧情,却会有人说大人顾全大局,而且节下也一定是这么认为的,这样看来,大人这样做,当然很高了。”

楚云深恍然大悟,而段业轻轻点头,表示崔浩确实猜中了他的心思。

“不过,大人,这样却是不够,吕纂此人,据我们的消息,他大概还算是那种光明磊落的人,短期内也不会对大人不利,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大人不能把希望只寄托在吕绍身上。”

“这是怎么说?”段业有些不解。

“大人,吕绍毕竟是世子,世子是有很多事情不能做的,尤其是大家都认为他应该做的,他就一定不能做。”崔浩说道。

虽然崔浩没有说的很清楚,可是段业听懂了!自己就算支持崔浩,崔浩也必须避嫌,这就是麻烦的所在。

段业倒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可是现在一想,才不得不承认年轻的崔浩果然有眼光。

很简单的道理,自己支持吕绍,吕绍私底下不管多感激,可是明面上,吕绍是一定要强调自己世子的身份是正当的因此别人的支持也就是理所当然的。

既然人家是支持是理所当然的,吕绍也就不能明的给人家任何回报或者庇护,因为这样岂不是就成了赤裸裸的收买了么?

这个是段业思维的盲区,如果不是崔浩提醒,段业短时间内还真的想不起来,因此段业颇为感激的看了崔浩一眼,问道:“既如此,当如何是好?”

崔浩得意的看了看张衮,道:“大人,吕光的儿子里,最出色的自然是吕绍和吕纂,可是,他却不止这么一个儿子呀!”

崔浩只需要轻轻一点,段业顿时会意。

原来,在当初吕光在姑臧升帐,宣布正式接任凉州刺史的时候,吕光的所有儿子们都出现了,并且对于父亲表示了祝贺,段业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看见了吕绍的。

本来,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行礼如仪的仪式罢了,可是就在这么一个仪式上,却出了问题。吕光的儿子有一个没来!

后来一查,才知道吕绍的弟弟吕弘,没有来给父亲祝贺就罢了,居然还在自己房间里供上了列祖列宗的牌位,自己还披麻戴孝,痛哭流涕,搞得乌烟瘴气的,一时间弄得大家都很尴尬。

吕光也觉得很晦气,暴怒之下,本来想杀了这个儿子,可是吕纂和吕绍却苦苦哀求,加上大家都说在这个好日子里杀人实在不吉利,吕光又想起了吕弘可怜的已经死去的母亲,才最终饶了他一命,但是还是把吕弘狠狠打了一顿,勒令他闭门思过。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段业才知道了吕弘,之后吕弘就消失了一段时间,据说是在闭门读书,可是那个时候,段业就晓得,这个吕弘恐怕不简单。

吕光别的儿子,基本都是平庸无能之辈,除了悍勇的吕纂,文雅的吕绍外,就这个神秘的吕弘让段业觉得难以对付了。而这个时候崔浩的这么一提醒,仿佛让段业看见了一盏新的门正在打开。

崔浩见段业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也不由笑道:“大人,同样是烧灶,去烧世子的热灶,也得顺便烧烧这位爷的冷灶,您说呢?”

段业听了一愣,旋即大笑。

就在段业他们还在考虑如何在夺嫡之中获取最大利益的时候,东线的刘裕大军,再一次渡过了黄河!

上一次北伐,刘裕走的是中路,那时候刘裕却只是二号人物,上面还有一个刘牢之,虽然刘牢之和刘裕关系甚笃,刘牢之也是非常照顾刘裕,更十分尊重刘裕的意见。

但是,二把手和一把手的区别,却是大大不同的。虽然说刘牢之打仗也是一把好手,刘裕也很尊重他,但是现在的刘裕,经过了血与火的淬炼,他有把握自己比刘牢之要强!

北府军在手,天下我有。现在的刘裕已经不是过去的刘裕,自从这次出兵一来,大军全速北上,一路兵不血刃,终于又看见了奔腾的黄河!

黄河在每个华夏儿女的心中,都有着莫名的地位,尤其是对刘裕这些故土在北方,却被迫南迁的人来说,更是心底最柔软的所在。多少年来,他们午夜梦回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堂堂正正的率军北伐,打回老家去,收复故土。

只是北伐这种事情,听起来永远让人热血沸腾,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刘裕还记得,在两京沦陷之后,司马睿被迫南迁,整个晋国只剩下半壁江山的时候,北方为胡人所占,导致中原板荡,百姓流离,人无定志。而南迁的朝廷既没有兵马,也没有钱粮,更缺少威望,要收拾局面,稳定人心,凭的主要是中原正统和皇家血统的号召力。但是,政治是现实的,光靠着这个,就想让天下英雄效死,就想让地方实力派们效忠,那是绝无可能。

司马睿是以宗室藩王的身份重建社稷的。他并不是之前晋怀帝或者晋愍帝指定的继承人,由于其他王室成员多半不在了,所以从道理上他当然是有继承权,但是这一继承权却并不稳固,而靠着血统带来的威望,也就不足以支持他的统治。

换句话说,南迁到东南的朝廷并不是中原那个足可以号令天下的朝廷的原班迁移。这样,新建立的朝廷要出来整合被冲击得支离破碎的社会结构、社会秩序,以及重新把力量动员和号召起来,一方面自然要中原正统和华夏衣冠的保存者这一点大加强调,而另外一方面,最好用,最便宜,也是最有号召力的旗帜,就是北伐中原,光复国土了。

北伐!北伐!这么简单的口号,却足以让一代代的年轻人们热血沸腾,让年老者们老泪纵横,而对当权者来说,这面旗帜可以显示出自己所建立的政权与中原政权之间的内在联系。这一点对于维系人心、整合内部意义重大。也就是说,此时打出北伐中原的旗号,对于江南政权内部政治上的意义甚至有过于北伐本身的意义。

当然,广大的将士们,对这些政治上的弯弯绕,是不懂的,也不想懂,他们对这些没有兴趣。很多人只知道,北方是他们的家园,那里的百姓是他们的乡亲,那里有他们的祠堂,祖坟,也有他们过去的光荣与梦想,他们虽然在江南生活,可是这里不是他们的家,他们很多人还是保存着过去的族谱,房契,地契,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们念兹在兹的,只有打回老家去!

显而易见,北伐中原,驱逐胡人,收复旧疆,重返故土,对于振奋社会人心是很有号召力的,这也是北伐可以利用的一项精神资源。王导在渡江士人们新亭对泣之时“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泣邪!”之语,何等感励人心!从某种程度来说,靠着区区江南之地,内部又内讧不已,对外政策又犯了不知道多少错误的晋国,还能存在到现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一个奇迹,而这个奇迹之所以能够发生,很大程度上,正是北伐的感召力,让一代代的年轻人们舍生忘死,奋不顾身,哪怕祖逖孤军奋战,完全得不到朝廷的支持,哪怕庾亮庾翼兄弟北伐却一败涂地,哪怕殷浩北伐只是为了和桓温别苗头最终却闹了大笑话,哪怕桓温三次北伐只是为了自己造舆论立威,实际上却是图谋不轨,哪怕淝水之战之后那么好的机会,三路大军却都没有胜利。这些他们都不在乎!

他们只知道,北伐的号令一响,他们就会默默的奔赴战场,这正是一个民族最可贵的精神,也是一个民族真正的脊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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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23)

只是刘裕最痛恨的,却是以他为代表的千千万万的赤子之心,却一次次被那些可恶的门阀利用,甚至于这神圣的北伐当做政治斗争和别苗头的工具,而可悲的是,无数年轻人们,却根本不知道这一点,还以为他们北伐是真的忧国忧民,是真的志在光复,以至于为了他们而抛头颅洒热血,埋骨他乡抛弃妻子,这是何等的悲剧?

自从南迁之后,皇权旁落,基本上就是几个门阀开始统治这个国家,王、庾、桓、谢等大族先后执掌朝政,几个主要的大族相互牵制,又相互维系,从而使这种政出多门的局面得以维持。这种局面固然让政局在中小规模的混乱之中,保持了一个大概的稳定,但是,在这种乱世之中,这种局面却极大地妨碍江南社会的全面整合,根本无法形成一个坚强的领导核心,也很难产生众望所归的领袖,即使真的出现了这样的人,其他的门阀们宁愿葬送国家利益,也一定要把有这样潜力的人给彻底打下去。所以,之前的北伐如祖逖、褚裒、殷浩、谢万、谢玄北伐时,江南根本就是一盘散沙,牵制北伐的因素很多,说到底并不是两个国家之间的对抗,而是这些统帅们个人的势力和对方一个国家之间的对抗,因此他们未能取得大的成就。

祖逖北伐,朝廷并未给予实质性的支持,只给了祖逖一千人的粮食和三千匹布,无奈之下,祖逖只好带着数千热血青年过江,纵然如此,执政的王导和王敦甚至对于祖逖颇不以为然,还多有掣肘。

而当祖逖刚刚在河南打下基础,拥有了大片土地和军队时,朝廷即派戴渊前往节制。祖逖想到自己夙兴夜寐,朝乾夕惕,费尽了心血才取得的成就就将这样付诸东流,不由得悲从中来,不久病死,北伐事业前功尽弃。

祖逖郁郁而终之后,朝廷终于略微有所醒悟,于是褚裒再次北伐,这一次,朝廷倒是给了相当的帮助,出征前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动员,一时间朝野皆以为中原指期可复,而光禄大夫蔡谟等人,就站出来说怪话了,他们说什么如果能够光复中原,当然是好事,可是这样一来,褚裒就势必威震天下,无人可当,而手上又有军队,这样一来,岂不是朝廷和皇上的心腹大患了么?果不其然,朝廷对于褚裒的支持马上就有所保留了,而他的北伐也毫不意外的败了。

如果说,褚裒的北伐时,朝廷和某些小人的动作还仅限于局部的秘密的下黑手使绊子,还不敢公开做什么的话,那么最让刘裕感到恶心的,就是殷浩那一次了。

土霸王殷浩北伐,既不是时机到了,也不是他自己一直有光复中原的志向,而完全是朝廷为了抑制恒温北伐的动议。为的只是不让桓温抢了头香占便宜,因此在完全没有仔细准备的时候,就匆匆率军北上,结果自然是一败涂地,白白让无数热血男儿就此埋骨他乡。而偏偏,刘裕的伯父和两个叔父,都在那次战役里牺牲,这也是刘裕对于这些门阀大族们深恶痛绝的根本原因。

殷浩北伐失败后,桓温趁机反击,通过朝廷政争的办法,好歹把反对者全部暂时赶出了朝廷,从而将北伐的资格据为己有,同时也将军政大权握于己手。虽然手段可议,但是毕竟勉强实现了暂时的事权统一。

因此,桓温的北伐,也多少取得了一些成就,但问题在于,桓温北伐的用意,并不全在收复北方。他兵临灞上却不采王猛之议径攻长安,进抵枋头而不采郗超之议直趋邺城,从此中似可窥见他虽专兵在外却意在建康的枭雄心态。正是这种枭雄心态妨碍了他北伐成就的进一步取得。桓温长期专擅上游,遥制朝廷,虽王、谢大族亦无法予以裁制。

至于淝水之战之后的那一次北伐,是刘裕这一辈子的一个噩梦,他现在还无法忘记,那一次,他渡过黄河,却被迫南返时留下的眼泪,他也不会忘记,那一次北伐失败,不是前线将士们不用命,不是敌人太凶残,更不是前线的将军们不勇敢不精通谋略,而完全是有人拖后腿!

可是偏偏,刘裕明明知道,是谁托的后腿,却没有办法来将那个人碎尸万段,只因为刘裕就算大权在握,他还是寒族,还是没有和士族门阀较劲的本钱。

刘裕能做的,只有等待,坚持,同时奋斗!虽然说时势造英雄,但是英雄也可以造时势,只要刘裕不断立功,他的声望就会与日俱隆,只要刘裕手上有军队,他的实力就会越来越强,到时候各方英才都会自动汇聚到他的身边,到了那个时候,形势比人强,就是自己和某些人算总账的时候了!

而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同时给那些枉死的兄弟们报仇,北伐,永远是最好的办法!在这一点上,刘裕也不掩饰,自己也要靠北伐来实现自己的目的,不过刘裕却也是真心实意的想收复故土,这就是区别。

当然,北伐要想成功,却不能只靠着人心。人心很重要,但是时势和战略也很重要。毕竟,北伐除了作为旗帜外,还应有本身的内涵。只有一个力量整合得比较成功的社会中才能凝聚出强大的力量,才会有真正彻底的北伐。此时,事权归一,将帅用命,士气振奋,社会组织、社会动员也都畅通有效。

自东南发起的北伐,真正成功的少,除了政治方面的原因外,也跟北伐的方略有关。祖逖北伐时,争于河南,而河南当时正是混乱和动荡的交汇之地。褚裒北伐,师出泗口而趋彭城,结果大败于代陂。殷浩北伐,意在北出许、洛,但先是有张遇据许昌之叛,以致自寿春出兵的计划受挫,后来移兵泗口、下邳方向,又有姚襄反目相攻。谢万北伐,由涡水、颖水北趋洛阳,却以燕兵势盛而仓皇退兵,招致士众惊溃,许昌、颖川、谯、沛诸城相次陷没。这些北伐,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战略目标,而且都过高估计了自己的实力,却过低估计了敌人的实力,就算能够取得阶段性的成就,总体来说,却还是很难取得全局性的胜利。

上一次的三路北伐,由于处在淝水之战大胜之后的一个特殊的时间点,也是晋朝上下一个难得的团结时候,因此那一次的北伐方略其实是不错的,荆州方面水陆并进从武关入关中,中路军直取河洛,东路军自彭城北上,先取山东,三路大军又都是士气高涨,装备精良,而且这次的布局,也经过了各方势力的推敲,并且取得了一致,总体来说,可以说是布局宏大,配合巧妙,足以撑开全局,而秦军刚刚惨败,人心浮动,内部也多有叛乱,本来是一举颠覆大秦,光复故土的绝好机会,只可惜因为种种原因,这一次北伐还是功败垂成。

这一次刘裕的任务非常明确,由于北线的慕容冲刚刚占领邺城,根基还不稳固,需要时间来巩固已经获得的成功,而之前石越由于战败,山东地面已经很空虚了,不得已之下,石越只得率领残部,退往河南。

换句话说,齐鲁大地,现在就处在一个比较空虚的阶段,北方的慕容冲暂时没有能力攻占这里,而本来占据这里并且经营很久的石越,却不得不退出这里,这就给了晋国一个很好的机会占领这里,顺便还能让刘裕和北府军跳出激烈的内讧,得以保全自己,意义实在很重大。

刘裕是知兵的人,他知道,自己事业的基础,只能是东南之地,而不能是别处,而山东和荆襄犹如东南的两翼,屏护着整个江淮防御体系。山东足以屏护淮泗上游,荆襄足以屏护江汉上游。前人曾言“欲固东南者,必争江汉;欲窥中原者,必得淮泗。有江汉而无淮泗,国必弱;有淮泗而无江汉之上游,国必危。”北据山东以固淮泗上游,西保荆襄以固长江上游,是为保据东南者的最好态势。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山东在南北之间具有枢纽性地位。这一方面是因为山东一代,有许多低山和丘陵,在一片大平原上可以作为凭恃,另一方面,山东处在监控南北之间水路运输线的位置上,众所周知,北人善于骑射,而南人善于舟船,因而南北对峙之际,山东常是争夺的焦点。

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如能占据山东,便取得了很有利的态势。对于南方而言,得山东,进可以问鼎中原,北临幽燕,退可以翼蔽淮泗,巩固江淮;对于北方而言,得山东,进可以南逼江淮,退可以翼蔽河北。而现在,慕容冲却摆明了暂时没有能力取得山东,江南的人除非是所有人都瞎了眼,不然也一定要趁着这个时候夺取山东,这也是刘裕当初虽然深陷政争漩涡,却还是有机会率部北伐,而没有遭到激烈反对的根本原因。

现在荆襄还是牢牢掌握在桓家手里,暂时不足为虑,只要刘裕这一次能够拿下山东,整个东南膏腴之地就彻底安全了,而北府军也大可以直接在前线就挡住敌人,却不必在淮泗一代年年死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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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23)

只是刘裕最痛恨的,却是以他为代表的千千万万的赤子之心,却一次次被那些可恶的门阀利用,甚至于这神圣的北伐当做政治斗争和别苗头的工具,而可悲的是,无数年轻人们,却根本不知道这一点,还以为他们北伐是真的忧国忧民,是真的志在光复,以至于为了他们而抛头颅洒热血,埋骨他乡抛弃妻子,这是何等的悲剧?

自从南迁之后,皇权旁落,基本上就是几个门阀开始统治这个国家,王、庾、桓、谢等大族先后执掌朝政,几个主要的大族相互牵制,又相互维系,从而使这种政出多门的局面得以维持。这种局面固然让政局在中小规模的混乱之中,保持了一个大概的稳定,但是,在这种乱世之中,这种局面却极大地妨碍江南社会的全面整合,根本无法形成一个坚强的领导核心,也很难产生众望所归的领袖,即使真的出现了这样的人,其他的门阀们宁愿葬送国家利益,也一定要把有这样潜力的人给彻底打下去。所以,之前的北伐如祖逖、褚裒、殷浩、谢万、谢玄北伐时,江南根本就是一盘散沙,牵制北伐的因素很多,说到底并不是两个国家之间的对抗,而是这些统帅们个人的势力和对方一个国家之间的对抗,因此他们未能取得大的成就。

祖逖北伐,朝廷并未给予实质性的支持,只给了祖逖一千人的粮食和三千匹布,无奈之下,祖逖只好带着数千热血青年过江,纵然如此,执政的王导和王敦甚至对于祖逖颇不以为然,还多有掣肘。

而当祖逖刚刚在河南打下基础,拥有了大片土地和军队时,朝廷即派戴渊前往节制。祖逖想到自己夙兴夜寐,朝乾夕惕,费尽了心血才取得的成就就将这样付诸东流,不由得悲从中来,不久病死,北伐事业前功尽弃。

祖逖郁郁而终之后,朝廷终于略微有所醒悟,于是褚裒再次北伐,这一次,朝廷倒是给了相当的帮助,出征前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动员,一时间朝野皆以为中原指期可复,而光禄大夫蔡谟等人,就站出来说怪话了,他们说什么如果能够光复中原,当然是好事,可是这样一来,褚裒就势必威震天下,无人可当,而手上又有军队,这样一来,岂不是朝廷和皇上的心腹大患了么?果不其然,朝廷对于褚裒的支持马上就有所保留了,而他的北伐也毫不意外的败了。

如果说,褚裒的北伐时,朝廷和某些小人的动作还仅限于局部的秘密的下黑手使绊子,还不敢公开做什么的话,那么最让刘裕感到恶心的,就是殷浩那一次了。

土霸王殷浩北伐,既不是时机到了,也不是他自己一直有光复中原的志向,而完全是朝廷为了抑制恒温北伐的动议。为的只是不让桓温抢了头香占便宜,因此在完全没有仔细准备的时候,就匆匆率军北上,结果自然是一败涂地,白白让无数热血男儿就此埋骨他乡。而偏偏,刘裕的伯父和两个叔父,都在那次战役里牺牲,这也是刘裕对于这些门阀大族们深恶痛绝的根本原因。

殷浩北伐失败后,桓温趁机反击,通过朝廷政争的办法,好歹把反对者全部暂时赶出了朝廷,从而将北伐的资格据为己有,同时也将军政大权握于己手。虽然手段可议,但是毕竟勉强实现了暂时的事权统一。

因此,桓温的北伐,也多少取得了一些成就,但问题在于,桓温北伐的用意,并不全在收复北方。他兵临灞上却不采王猛之议径攻长安,进抵枋头而不采郗超之议直趋邺城,从此中似可窥见他虽专兵在外却意在建康的枭雄心态。正是这种枭雄心态妨碍了他北伐成就的进一步取得。桓温长期专擅上游,遥制朝廷,虽王、谢大族亦无法予以裁制。

至于淝水之战之后的那一次北伐,是刘裕这一辈子的一个噩梦,他现在还无法忘记,那一次,他渡过黄河,却被迫南返时留下的眼泪,他也不会忘记,那一次北伐失败,不是前线将士们不用命,不是敌人太凶残,更不是前线的将军们不勇敢不精通谋略,而完全是有人拖后腿!

可是偏偏,刘裕明明知道,是谁托的后腿,却没有办法来将那个人碎尸万段,只因为刘裕就算大权在握,他还是寒族,还是没有和士族门阀较劲的本钱。

刘裕能做的,只有等待,坚持,同时奋斗!虽然说时势造英雄,但是英雄也可以造时势,只要刘裕不断立功,他的声望就会与日俱隆,只要刘裕手上有军队,他的实力就会越来越强,到时候各方英才都会自动汇聚到他的身边,到了那个时候,形势比人强,就是自己和某些人算总账的时候了!

而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同时给那些枉死的兄弟们报仇,北伐,永远是最好的办法!在这一点上,刘裕也不掩饰,自己也要靠北伐来实现自己的目的,不过刘裕却也是真心实意的想收复故土,这就是区别。

当然,北伐要想成功,却不能只靠着人心。人心很重要,但是时势和战略也很重要。毕竟,北伐除了作为旗帜外,还应有本身的内涵。只有一个力量整合得比较成功的社会中才能凝聚出强大的力量,才会有真正彻底的北伐。此时,事权归一,将帅用命,士气振奋,社会组织、社会动员也都畅通有效。

自东南发起的北伐,真正成功的少,除了政治方面的原因外,也跟北伐的方略有关。祖逖北伐时,争于河南,而河南当时正是混乱和动荡的交汇之地。褚裒北伐,师出泗口而趋彭城,结果大败于代陂。殷浩北伐,意在北出许、洛,但先是有张遇据许昌之叛,以致自寿春出兵的计划受挫,后来移兵泗口、下邳方向,又有姚襄反目相攻。谢万北伐,由涡水、颖水北趋洛阳,却以燕兵势盛而仓皇退兵,招致士众惊溃,许昌、颖川、谯、沛诸城相次陷没。这些北伐,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战略目标,而且都过高估计了自己的实力,却过低估计了敌人的实力,就算能够取得阶段性的成就,总体来说,却还是很难取得全局性的胜利。

上一次的三路北伐,由于处在淝水之战大胜之后的一个特殊的时间点,也是晋朝上下一个难得的团结时候,因此那一次的北伐方略其实是不错的,荆州方面水陆并进从武关入关中,中路军直取河洛,东路军自彭城北上,先取山东,三路大军又都是士气高涨,装备精良,而且这次的布局,也经过了各方势力的推敲,并且取得了一致,总体来说,可以说是布局宏大,配合巧妙,足以撑开全局,而秦军刚刚惨败,人心浮动,内部也多有叛乱,本来是一举颠覆大秦,光复故土的绝好机会,只可惜因为种种原因,这一次北伐还是功败垂成。

这一次刘裕的任务非常明确,由于北线的慕容冲刚刚占领邺城,根基还不稳固,需要时间来巩固已经获得的成功,而之前石越由于战败,山东地面已经很空虚了,不得已之下,石越只得率领残部,退往河南。

换句话说,齐鲁大地,现在就处在一个比较空虚的阶段,北方的慕容冲暂时没有能力攻占这里,而本来占据这里并且经营很久的石越,却不得不退出这里,这就给了晋国一个很好的机会占领这里,顺便还能让刘裕和北府军跳出激烈的内讧,得以保全自己,意义实在很重大。

刘裕是知兵的人,他知道,自己事业的基础,只能是东南之地,而不能是别处,而山东和荆襄犹如东南的两翼,屏护着整个江淮防御体系。山东足以屏护淮泗上游,荆襄足以屏护江汉上游。前人曾言“欲固东南者,必争江汉;欲窥中原者,必得淮泗。有江汉而无淮泗,国必弱;有淮泗而无江汉之上游,国必危。”北据山东以固淮泗上游,西保荆襄以固长江上游,是为保据东南者的最好态势。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山东在南北之间具有枢纽性地位。这一方面是因为山东一代,有许多低山和丘陵,在一片大平原上可以作为凭恃,另一方面,山东处在监控南北之间水路运输线的位置上,众所周知,北人善于骑射,而南人善于舟船,因而南北对峙之际,山东常是争夺的焦点。

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如能占据山东,便取得了很有利的态势。对于南方而言,得山东,进可以问鼎中原,北临幽燕,退可以翼蔽淮泗,巩固江淮;对于北方而言,得山东,进可以南逼江淮,退可以翼蔽河北。而现在,慕容冲却摆明了暂时没有能力取得山东,江南的人除非是所有人都瞎了眼,不然也一定要趁着这个时候夺取山东,这也是刘裕当初虽然深陷政争漩涡,却还是有机会率部北伐,而没有遭到激烈反对的根本原因。

现在荆襄还是牢牢掌握在桓家手里,暂时不足为虑,只要刘裕这一次能够拿下山东,整个东南膏腴之地就彻底安全了,而北府军也大可以直接在前线就挡住敌人,却不必在淮泗一代年年死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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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24)

淝水之战之后,整个北方完整的战略防御体系基本崩溃,加上慕容泓,慕容冲等人相继造反,一度使得苻坚的政权陷入了风雨飘摇之中,而那个时候,石越的十万大军,却基本保住了实力和建制,而且牢牢的守住了山东,卡住了南北的要道,并且一战击败了最精锐的东路北府军,也就是因为这个胜利,才让苻坚和苻宏对于大局心里有底。可以说,山东在,整个北方就在。

而那个时候,石越的驻扎地,就是广固。

而这广固不是别的地方,在历史上,这个地方叫做临淄,也就是战国时候齐国的国都,在山东诸要地中.论防护之固,无如临淄。可以说,自从姜子牙被封在这里,建立齐国以来,齐国之所以始终处于能够争雄天下的有利位置,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个国家始终是以临淄作为根本的。

如今的广固,过去的临淄,东北对海,西北阻河,背靠山地,濒临淄水,有山川之险,有鱼盐之利。昔日苏秦组织合纵时,在临淄对齐宣王说:“齐,南有泰山,东有琅琊,西有清河,北有渤海,此所谓四塞之国也。”司马迁也称“临淄亦海岱之间一都会也。”可见这个地方,不但富饶的足以支持一个国家,而且地势的险要也足以挡住敌人的进攻。

事实上,在淝水之战之后,手握重兵的石越,当时也有过一番考虑,因为石越虽然对于苻坚绝对的忠诚,也一定会为了国家战斗到底。但是,他总得为手下的十几万人考虑,也总得为自己的前途考虑。

既然他是肯定忠于苻坚的,那么如何保住这种力量,如何最好的利用这种力量,让这支军队能够占住一个合理的根据地,并且发挥到中流砥柱的作用,就是他考虑的首要问题。而那个时候,石越的妻子王氏却告诉石越:“山东沃野二千里,精兵十余万,左有负海之饶,右有山河之固。广固城曹嶷所筑,地形阻峻,上足为帝王之都,中足以守南北之路。既得其地,然后闭关养锐,伺隙而动,则大人举足而分轻重也。”

王氏的这番话说服了石越,这也是石越最终选择驻守广固,全有山东的原因,也正因为石越就像一根钉子一样,牢牢的戳在了这里,确保了整个大局的大概稳定,当时的苻宏才敢带着区区数万兵马,不惜唱空城计而南征北讨,最终把晋国的两路北伐军各个击破,从而一举扭转了那个危险的局面。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后来的石越,因为看见慕容冲和慕容垂之间发生了冲突,而那时候,邺城和整个河北还在苻丕手上,因此这让石越决定冒险,他率领全部军队,毅然离开了山东,而进入河北,按照他的算盘,苻丕在邺城内,自己在邺城外,慕容冲和慕容垂在中间,如此夹杀,如果配合得利,可以一举将慕容家的叔侄歼灭在邺城城下,从此整个北方也就太平了。

设想的很好,之前的策划也很周密,很多事情,石越也都想到了,可是他唯独漏算了一点,塞外的拓跋珪居然在这个当口率众南下,而且南下的时机,偏偏就是在双方的对决陷入焦灼的时候。

在这个时候,随便的一支奇兵的出现,就足以改变整个局势,结果不消说,石越败了,败得很惨,十万大军根本没剩下多少,苻丕也败了,邺城也丢了。就连之前已经围攻邺城很久的慕容垂也败了,还白白给人家做了嫁衣裳。

不过,石越是聪明人,看形势不利,根本一点不纠缠,迅速带着心腹跑路,倒不是他胆怯,而是他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个时候,只要自己在,大秦在东方就一定能够留下一支力量,因为自己就有从无到有的本事,而自己如果死在这里,那么大秦在通关以东,是不是还能有人,就不好说了。

但是,之后这一次获益最大的慕容冲,却苦于一个现实:这一次他能取胜,归根到底,是因为李千山设的险计实在太过精妙,恰好把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了,而让慕容冲成功的以最小的代价,获得了最大的利益。可是问题在于,这样的事情,是可遇不可求的,一切归根到底还得看实力。

李千山自然知道这一点,因此也为慕容冲制订了厚植实力,快速扩张的一整套办法,可是,李千山不管多么神奇,也没本事在几天内撒豆成兵变出忠诚而有力的军队来。

虽然李千山的眼光很独到,可是现在,慕容冲控制的地盘,已经远远超过了预期,慕容冲实在挤不出足够的军队来保持对于占领区的控制,而且邺城,邯郸,中山等地,也都必须派兵驻守,自己手上,也必须时刻掌握着一支精兵,一来是要留下一支机动力量,算是留底,再者,这个国度也有了政变的历史,如果自己手上没兵,谁能保证自己杀亲哥哥慕容泓的事情不重演呢?

至于广固,李千山虽然也跟慕容冲讲过这个地方的重要性,但是慕容冲竭尽全力,也只挤出了三千人,派弟弟慕容钊来驻守。

李千山虽然主张再多一些,但是慕容冲也表示实在拿不出人了,李千山也就没有坚持,因为在他看来,晋国现在正处在严重的内乱之中,而且刚刚北伐失败,他们短期内是不大可能挤出力量来北伐的,有了这三千人,由于广固地形的限制,以及外线的一些要塞多多少少也都有人把守,起码几个月问题应该不大。

而只要给李千山三个月,李千山就有把握,把整个南线变得固若金汤,而那时候,就该李千山实现其宏大战略的时候了。

只是,李千山虽然之前几乎是料事如神,却并不是神,他也有失算的时候,因为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刘裕居然敢在部队基本没有休整,还很疲惫的时候,就冒险北上,他也没有算到,晋廷内的内斗力量,也没有挡住刘裕。

他更不可能算到,也压根没有去想的事情,是刘裕北上,一路遇山翻,遇水渡,小城镇兵不血刃拿下,居然迅速就逼近了广固。

刘裕这一次率军北伐,大军自淮入泗,至下邳后,留舰船、辎重,率军徒步取道琅琊北进。一路之上,由于这整个区域,几乎已经成为了无政府地带,而刘裕这次来,还专门带来了几百名经过训练的书生,每到一地,只要能够占领,就直接留下人,直接委任为地方官员,虽然刘裕现在的权限不能给他们转正,但是好歹也是代理,这样一来,就等于在淮北一代大量的重建了基层政权。

可不要小看这件事情的意义,一方面,实际的占领的关键,不是军事占领,而是行政占领,自从淝水之战后,虽然石越一度对这里还是拥有控制权,但是基层已经松动了,城狐社鼠也好,衙役小吏也好,基本都不怎么听号令了,而那时候,石越既没有条件,也没有时间,对于已经有些溃散的基层进行重新整合,而且那时候,他真正想的是如何快速的聚集人力物力,来扩军备战,这个也就是政治家和军事家的区别了。石越是一个杰出的统帅,却因为政治上视野的死角,而注定无法成为领袖。

好在石越倒是有自知之明,压根就没有想过取谁而代之,而是老老实实的给苻坚父子卖命。可是刘裕不同,刘裕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永远只当一个职业军人,因为他只想当握着刀的手,而不想当人家手里的刀。

另外,这样做还有个很大的意义,那就是刘裕迅速就能形成自己的班底。要知道,这些书生们,本来基本也没啥前途,因为朝廷还是被门阀控制,他们最好的出路,不过是给人家当客卿,西席什么的,顶多在熬足了资历之后,很可能因为忠诚可靠,而被门阀们推荐为代理人,当个无关紧要的官儿。

可是现在不一样,他们本来是没啥盼头的,刘裕却给了他们前程,让他们直接当上了官吏。而且,这些地方,本来是沦陷区,门阀们在这里也没啥太大的利益,刘裕直接这么做,他们也不会太反对。况且出征大帅也本来就有根据情况临时任命代理官员的权力。

妙的地方,就在这里了,这些书生们一旦上任,只要刘裕不打败仗,那么这些地方,就可以征收赋税,动员兵源,那么就会重新成为国家实际控制的领土。

而这样一来,这些人就会成为实际的官员,而成为官员马上就代表着一方的利益,这时候,朝廷如果不给他们转正真除,那么就是得罪了如此大的一方势力,朝廷不会不考虑。

而如果朝廷直接把他们代理的帽子摘掉,那么很简单,他们的前程是刘裕给的,他们一样不会感激朝廷。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刘裕这样的买卖,是稳赚不赔的,他当然会做。

只是他这么做的时候,很多人其实都在暗暗的看着他,比如有人就把这一切写在了一张字条上,然后小心的从自己枕头底下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种药水,涂在信笺上,于是这布满了蝇头小楷的纸就变成了一张白纸。

而之后,如果没有出意外的话,这张纸将会出现在段业的案头。

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慕容冲再不知道南面所发生的一切,就没法混了。不消说,这种大事情,慕容冲自然要首先听听自己的核心谋士李千山的意思。

而得知消息的李千山,除了震惊之外,也有些自责,因为这个可能性,李千山是想到过了,但是也许是心存侥幸,也许是连番胜利,让李千山对于自己的判断过度自信,他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而慕容冲基于对他的信任,也就放松了南线。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也是有责任的。

因此,李千山有些沉痛的说道:”主公,此次判断失误,乃李千山的责任,请主公责罚。“慕容冲轻轻摇头,道:“此事乃是孤没有听从先生的话,就算有责任,也完全是我的责任,请先生千万不要再提。倒是现在,先生看看,还有什么办法补救。”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慕容冲坚定地说道,“先生不必说了,慕容冲心里有数,我们向前看吧。”

李千山一想也是,事情已经都这样了,再去后悔也没有用,倒不如想出解决的办法来。同时,慕容冲也让李千山有些感动,因为作为一个君主,能够做到不诿过于他人,实在是难上加难,遑论还主动承担责任,就冲着这一点,李千山这一次也一定要帮慕容冲渡过难关,补救这一次的失误。

而且现在,用补救两个字,其实也一点不过分,问题的关键,是刘裕的军队不但吃下了南边的大片土地,而且摆明了吃下了就不准备吐出来了,听说刘裕还带来了大量地方官的候选人,这摆明了是要挖自己的墙角么。如果不趁着现在,赶紧把刘裕给赶出去,那么后果可就严重了。

仔细想了想,李千山还是说道:“刘裕此次前来,虽然气势汹汹,而且带着大量地方官吏,看起来要做长远打算,但是毕竟,之前三路北伐,晋国损伤不小,刘裕又是孤军深入,如此说起来,刘裕利在速战,而且北府锋锐,一时不可争锋。所以对于我们来说,上策是坚守大岘,使刘裕大军不得继续深入,同时我们出动轻骑,骚扰他的侧后,旷日延时,沮其锐气,然后,请主公亲率最精锐的精骑二千,循海而南,绝其粮道,而在下则率别部之军,缘山东下,腹背击之,如此刘裕必败,如果他走,我们拦不住他,如果他不走,在下担保,他的主力北府军一定会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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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25)

慕容冲听了,却未置可否,而是淡淡说道:“那么先生的中策呢?”

李千山徐徐说道:“至于中策,其实也不难,请各地镇守的大人,依险自固,无险可守的小城镇一律放弃,集中兵力保住那些必须保住的要塞,而且,对于还掌握在我军手上的粮草辎重,除了必须留下了作为守军所用的之外,其他的一律烧毁,以免资敌,刘裕大军既然这么快就来到了这里,那么只能是因为他们带的辎重粮草不多,为了追求速度而选择轻装简行,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能让他遂了心意,只要我们坚壁清野,不给他们打仗的机会,时间一长,他们求战不得,士气必然低落,我估计旬日之间,锐气难当的北府军就会不战自退,此中策也。”

慕容冲依然没有表示,还是问道:“那么下策……”

“下策也简单,纵敌深入,把战线拉长,然后集中我们的所有主力,在广固城外,出城逆战,一战而定乾坤!”李千山说道。

“那么先生认为,我们该用哪条计策呢?”

“在下是谋臣,只负责出谋划策,至于决断,那是主公的事情,而且需要说明的是,所谓上中下三策,却只是在下自己的评判,究竟如何,却该主公来决断。”

慕容冲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就让大家都来商量一下吧,集思广益么。”

“是。”

英雄所见略同这个话,事实证明,是很有道理的。因为李千山的意见的确很有见地。他提出的上、中二策,晋军方面已有人考虑到了,并深感忧虑。

就在晋军进军途中,刘牢之的侄子,也是刘裕的挚友何无忌对刘裕说:“将军,此次北伐,虽然已经逼近了广固,但是前面却还有大岘穆陵关,慕容冲如果派驻精兵,死守穆陵关,或坚壁清野,不与我交战,我们虽然能够攻城略地,却苦无补给,到了那个时候,大军深入,后面却几乎没有援军,一个不小心,我们不要说建功立业了,恐怕连完整的把这支军队给带回去就有困难,到了那个时候,可怎么是好?”

说这话的时候,刘裕和何无忌正骈马而行,刘裕看着自己身边那些脸上充满了希望,甚至还面带微笑的士兵们,心情一直很好,纵然何无忌说的话也很现实。

“无忌,你不必担心的。”刘裕笑了笑。

“大帅,这个没法不担心。”何无忌是个一向谨慎的人,而慕容冲既然能从区区几万人,在夹缝之中快速发展,以至于现在成了整个北方最强大的力量,一定是有他过人之处的。

而何无忌一向自忖自己的才学,或有可观之处,但是一定没有到顶尖的水平,既然何无忌自己能够想到,慕容冲能够奋斗到今天这一步,他身边的人理应更为出色,他们却没有道理想不到。

刘裕笑了笑,道:“你的猜测差不多,我想,慕容冲身边的人,一定能够看出你所说的问题,但是问题在于,做决定的人,不是他们,而是慕容冲。”

“这是何意?”何无忌有些不解。

“哈哈哈哈哈。”刘裕大笑,“慕容冲这个人,昔日名扬天下,是因为他是苻坚的娈童,自此之后,他就一直想洗刷这一耻辱,在没兵没地盘的时候,他或许还是能够礼贤下士,也能尊重人家的意思,可是现在么……呵呵呵,我曾经和他有过相处,我料定这一次,慕容冲所部,不过进据临朐,退守广固,最大的可能,还是在广固城下,等着我们。““这是为何?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现在慕容冲最想做的,其实是证明自己,证明靠着自己而不是别人,他一样能打胜仗,他夺取邺城,完全是靠自己,而不是靠别人。虽然慕容冲嘴上不说,但是他这种想法和欲望,是从来也没有停止的。”刘裕笃定的说道。

想了想,刘裕又笑道:“虽然是这样,我还是可以确定,慕容冲即便是这么做,还是会犹豫迟疑,下不了狠心,也肯定做不到坚壁清野,守险自待。呵呵呵,妇人之仁说的也就是他了。”

说完,刘裕便大笑着用马鞭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战马吃痛,嘶鸣一声就撒开蹄子跑起来,到前队去了,只是何无忌还是有些不放心,连连摇头。

正如刘裕所料,在邺城旧宫举行的一次军事会议上,慕容冲的人再次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不消说,李千山如今因为连续取得胜利,在慕容冲阵营也有相当的威望,自然他的上中下三策,也被讲了出来,供大家讨论。

而实际上,现在这已经是一道选择题了,因为可能的办法,就李千山这三条,别的办法显然更不靠谱,既然李千山把三条都想出来了,大家也就按照这个思路来就是了。

不过,很多敏锐的人都认为,慕容冲如今对于李千山如此的信任,却在军情紧急的时候,依然把这三条拿出来让大家讨论,而不是直接做决定,其实这也就说明了一种态度,那就是慕容冲并不赞同李千山的意思。很简单的道理,李千山既然排定了上中下的次序,也就说明李千山希望慕容冲采纳自己的上策,而慕容冲如果同意,当时就可以决定了,而不必费这么大的力气。

不过,第一个开口的左将军慕容振却是支持李千山的,但也对李千山的计划进行了一定的修正,他说道:“大王,我军多骑兵,而北府多步兵,以骑兵对步兵,在山地作战,则敌军有利,在平地作战,则我军有利,所以应该以我之长,击敌之短,故而末将以为,穆陵关以南,多平地,我军应该出关作战,战而不胜,就可退守;而决不能把敌人放过穆陵关,自弃险固,那样一来,我军就危险啦。”

慕容冲听了,也没有做出评价,只是淡淡问道:“其他人呢?你们有什么想法?今天么,请大家畅所欲言,不必有顾虑。”

这么一说,大家心里就有数了,显然主公大人,是不想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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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25)

慕容冲听了,却未置可否,而是淡淡说道:“那么先生的中策呢?”

李千山徐徐说道:“至于中策,其实也不难,请各地镇守的大人,依险自固,无险可守的小城镇一律放弃,集中兵力保住那些必须保住的要塞,而且,对于还掌握在我军手上的粮草辎重,除了必须留下了作为守军所用的之外,其他的一律烧毁,以免资敌,刘裕大军既然这么快就来到了这里,那么只能是因为他们带的辎重粮草不多,为了追求速度而选择轻装简行,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能让他遂了心意,只要我们坚壁清野,不给他们打仗的机会,时间一长,他们求战不得,士气必然低落,我估计旬日之间,锐气难当的北府军就会不战自退,此中策也。”

慕容冲依然没有表示,还是问道:“那么下策……”

“下策也简单,纵敌深入,把战线拉长,然后集中我们的所有主力,在广固城外,出城逆战,一战而定乾坤!”李千山说道。

“那么先生认为,我们该用哪条计策呢?”

“在下是谋臣,只负责出谋划策,至于决断,那是主公的事情,而且需要说明的是,所谓上中下三策,却只是在下自己的评判,究竟如何,却该主公来决断。”

慕容冲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就让大家都来商量一下吧,集思广益么。”

“是。”

英雄所见略同这个话,事实证明,是很有道理的。因为李千山的意见的确很有见地。他提出的上、中二策,晋军方面已有人考虑到了,并深感忧虑。

就在晋军进军途中,刘牢之的侄子,也是刘裕的挚友何无忌对刘裕说:“将军,此次北伐,虽然已经逼近了广固,但是前面却还有大岘穆陵关,慕容冲如果派驻精兵,死守穆陵关,或坚壁清野,不与我交战,我们虽然能够攻城略地,却苦无补给,到了那个时候,大军深入,后面却几乎没有援军,一个不小心,我们不要说建功立业了,恐怕连完整的把这支军队给带回去就有困难,到了那个时候,可怎么是好?”

说这话的时候,刘裕和何无忌正骈马而行,刘裕看着自己身边那些脸上充满了希望,甚至还面带微笑的士兵们,心情一直很好,纵然何无忌说的话也很现实。

“无忌,你不必担心的。”刘裕笑了笑。

“大帅,这个没法不担心。”何无忌是个一向谨慎的人,而慕容冲既然能从区区几万人,在夹缝之中快速发展,以至于现在成了整个北方最强大的力量,一定是有他过人之处的。

而何无忌一向自忖自己的才学,或有可观之处,但是一定没有到顶尖的水平,既然何无忌自己能够想到,慕容冲能够奋斗到今天这一步,他身边的人理应更为出色,他们却没有道理想不到。

刘裕笑了笑,道:“你的猜测差不多,我想,慕容冲身边的人,一定能够看出你所说的问题,但是问题在于,做决定的人,不是他们,而是慕容冲。”

“这是何意?”何无忌有些不解。

“哈哈哈哈哈。”刘裕大笑,“慕容冲这个人,昔日名扬天下,是因为他是苻坚的娈童,自此之后,他就一直想洗刷这一耻辱,在没兵没地盘的时候,他或许还是能够礼贤下士,也能尊重人家的意思,可是现在么……呵呵呵,我曾经和他有过相处,我料定这一次,慕容冲所部,不过进据临朐,退守广固,最大的可能,还是在广固城下,等着我们。““这是为何?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现在慕容冲最想做的,其实是证明自己,证明靠着自己而不是别人,他一样能打胜仗,他夺取邺城,完全是靠自己,而不是靠别人。虽然慕容冲嘴上不说,但是他这种想法和欲望,是从来也没有停止的。”刘裕笃定的说道。

想了想,刘裕又笑道:“虽然是这样,我还是可以确定,慕容冲即便是这么做,还是会犹豫迟疑,下不了狠心,也肯定做不到坚壁清野,守险自待。呵呵呵,妇人之仁说的也就是他了。”

说完,刘裕便大笑着用马鞭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战马吃痛,嘶鸣一声就撒开蹄子跑起来,到前队去了,只是何无忌还是有些不放心,连连摇头。

正如刘裕所料,在邺城旧宫举行的一次军事会议上,慕容冲的人再次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不消说,李千山如今因为连续取得胜利,在慕容冲阵营也有相当的威望,自然他的上中下三策,也被讲了出来,供大家讨论。

而实际上,现在这已经是一道选择题了,因为可能的办法,就李千山这三条,别的办法显然更不靠谱,既然李千山把三条都想出来了,大家也就按照这个思路来就是了。

不过,很多敏锐的人都认为,慕容冲如今对于李千山如此的信任,却在军情紧急的时候,依然把这三条拿出来让大家讨论,而不是直接做决定,其实这也就说明了一种态度,那就是慕容冲并不赞同李千山的意思。很简单的道理,李千山既然排定了上中下的次序,也就说明李千山希望慕容冲采纳自己的上策,而慕容冲如果同意,当时就可以决定了,而不必费这么大的力气。

不过,第一个开口的左将军慕容振却是支持李千山的,但也对李千山的计划进行了一定的修正,他说道:“大王,我军多骑兵,而北府多步兵,以骑兵对步兵,在山地作战,则敌军有利,在平地作战,则我军有利,所以应该以我之长,击敌之短,故而末将以为,穆陵关以南,多平地,我军应该出关作战,战而不胜,就可退守;而决不能把敌人放过穆陵关,自弃险固,那样一来,我军就危险啦。”

慕容冲听了,也没有做出评价,只是淡淡问道:“其他人呢?你们有什么想法?今天么,请大家畅所欲言,不必有顾虑。”

这么一说,大家心里就有数了,显然主公大人,是不想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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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26)

很快,参议王澹说道:“主公,如今我军上下,士气高涨,彼等却是相反,疲惫之军,勉强北上,一路之上早就失去了锐气,不如趁着这个时候,集中主力,一战而定乾坤!”

“非也。王大人此言差矣。”别驾张菲说道,“与其冒险进攻,不若坚守广固,广固城高池深,粮草可支三年,敌军一旦顿兵与坚城之下,长期围攻而不克,气势一定转衰,那个时候,我军再发大兵击之,可获全胜。”

“不对……”

……

就这样,大家纷纷各抒己见,吐沫横飞,每个人都是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说起来头头是道,听起来顺理成章,只有李千山,已经不再说话,而是摇头不已。

李千山知道,这些性质的讨论,辩论,有很多时候,是毫无意义的,因为正确答案,有且只有一个,能不能找到正确答案,取决于那个人是不是会打仗,是不是有经验,而不是其他。

绝不是说大多数人赞成的,就是对的。

他当然明白,慕容冲其实对于这个问题,是不太赞成自己的,这个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如果一个领袖事事都听谋臣的,那这个领袖当的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尽管如此,慕容冲没有否决他的话,而是通过这种方式,来表示自己的意见,还是可以商榷的。只是李千山却直觉的认为,这一次刘裕北上,带来的后果实在是有些难以预期,只是现在,他只能祈祷,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能够尽可能的用战役的胜利来弥补了。

话说那头,刘裕从前军回来时,看见满脸忧色的何无忌,却突然笑了。

何无忌有些不解,道:“将军因何发笑?”

“无忌,你还在担心呢?”

“是啊。”何无忌轻轻点头,“卑职总觉得,这一次咱们北上,将军有些过于冒险了。”

“是的,是冒险,冒了很大的险。”刘裕点头,“不过,我们不得不冒险。”

“这是何故?”何无忌有些不解,“将军如今已经有了如此成就,但是还如此年轻,可以说前途不可限量,如今谢相又支持将军,北府军上下对于将军也是服气的紧,将军大可以稳扎稳打呀。”

“不,不在内,而在外。”刘裕现在已经和何无忌并马而行,他叹了口气,指了指前面,道:“你看,这美丽的锦绣河山,如今却还有一大半,还在胡人手上,我们身为华夏子孙,除了戮力同心,全力以赴的光复旧土,还能有什么选择么?只是现在,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如果我们不抓住,可能就会错过了。”

何无忌轻轻摇头,他不懂刘裕的意思。

刘裕看了看周遭,除了何无忌外,这里的一些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兵,自己和他们都是亲兄弟一般的感情,都是绝对信得过的人,因此现在也到了和何无忌讲真话的时候了。因此,刘裕轻轻一笑,道:“无忌,你是道帅的侄子,道帅与我有恩,我是没齿不忘的。且你我二人,相交日久,我也待你如臂膀手足,因此,有些话,也到了交底的时候了。”

“将军请说。”何无忌的表情一点也不轻松,因为这固然是刘裕表示对他的信任,而让他感动,可是,信任也意味着责任,刘裕既然对他如此的信任和托付,自己也就得对等的拿出东西来回报刘裕了。

“其实呢,我一直觉得,我们朝廷么,这么多年来,我们朝廷很多事情,可能做的不是太好。”刘裕这话说得很淡,可是何无忌听了,却如同平地惊雷一般!

要知道,这个年代,虽然谁都知道,晋廷只是一个摆设,皇帝只是一个傀儡,可是有些事情,毕竟是不能说破的!

刘裕在这个时候,对自己说这话,意味着什么?何无忌心里有些打鼓。

刘裕却像没注意到何无忌的表情一样,接着说道:“朝廷么,也是我们汉人的朝廷,如果他们做不好,事情总还得有人做,对不对?如今北伐这事情就是这样,朝廷反正是做不好的,如果我们不去做,其他人就会把地盘给抢走,那样就不是我们北伐,而是人家南征了!”

“是。”何无忌轻轻点头。

“所以,无忌,你愿意帮我么?”刘裕勒住了马,停下来看着何无忌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期盼。

这是考验何无忌的时刻了!这无疑是一个抉择,何无忌必须选择,是站在刘裕这一边,还是站在别处。

当然,这也是考验刘裕的时刻,他第一次用这样的办法来拉拢人,成败与否,也是很关键的,具有指标意义。

好在,何无忌只考虑了一瞬间,就坚定地点头,而刘裕也有些激动地伸出了手来,两只大手牢牢的握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从这一刻开始,刘裕也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

一路向北,等到刘裕军过穆陵关时,刘裕赫然发现,整个雄关,几乎没有人把守,即便是他向来冷静,很沉得住气,也不由大喜道:“大军已经通过此行的唯一的险隘,如今一切顺利,全军将士,早就有了必胜的信心和不惜死战的决心,而一路之上,敌军也没有坚壁清野,更没有破坏田中的青苗,我们的粮草问题也不是问题,广固必克!此战必胜!”

何无忌也趁机高呼,道:“广固必克!此战必胜!”

接下来,全军都开始高呼起来,一时间,北伐军的士气,再次达到了一个巅峰。

当然,还在姑臧的段业,此时只知道刘裕大军已经逼近了穆陵关,还没有得到结果,而且这个情报收到的时候,张衮,崔浩还在段业房中没有走,本来他们是来推敲明日寿宴的细节的,可是这下子,由于姑臧站临时得到了中原传回来的加急情报,讨论的主题已经变了。

其实今晚,不光是段业和楚云深对于张衮和崔浩有了新的认识,二人对于段业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因为之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年轻人的知识能够渊博到这种程度,对于大势的把握能够精确到这种程度,以至于让他们都感到有些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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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26)

很快,参议王澹说道:“主公,如今我军上下,士气高涨,彼等却是相反,疲惫之军,勉强北上,一路之上早就失去了锐气,不如趁着这个时候,集中主力,一战而定乾坤!”

“非也。王大人此言差矣。”别驾张菲说道,“与其冒险进攻,不若坚守广固,广固城高池深,粮草可支三年,敌军一旦顿兵与坚城之下,长期围攻而不克,气势一定转衰,那个时候,我军再发大兵击之,可获全胜。”

“不对……”

……

就这样,大家纷纷各抒己见,吐沫横飞,每个人都是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说起来头头是道,听起来顺理成章,只有李千山,已经不再说话,而是摇头不已。

李千山知道,这些性质的讨论,辩论,有很多时候,是毫无意义的,因为正确答案,有且只有一个,能不能找到正确答案,取决于那个人是不是会打仗,是不是有经验,而不是其他。

绝不是说大多数人赞成的,就是对的。

他当然明白,慕容冲其实对于这个问题,是不太赞成自己的,这个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如果一个领袖事事都听谋臣的,那这个领袖当的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尽管如此,慕容冲没有否决他的话,而是通过这种方式,来表示自己的意见,还是可以商榷的。只是李千山却直觉的认为,这一次刘裕北上,带来的后果实在是有些难以预期,只是现在,他只能祈祷,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能够尽可能的用战役的胜利来弥补了。

话说那头,刘裕从前军回来时,看见满脸忧色的何无忌,却突然笑了。

何无忌有些不解,道:“将军因何发笑?”

“无忌,你还在担心呢?”

“是啊。”何无忌轻轻点头,“卑职总觉得,这一次咱们北上,将军有些过于冒险了。”

“是的,是冒险,冒了很大的险。”刘裕点头,“不过,我们不得不冒险。”

“这是何故?”何无忌有些不解,“将军如今已经有了如此成就,但是还如此年轻,可以说前途不可限量,如今谢相又支持将军,北府军上下对于将军也是服气的紧,将军大可以稳扎稳打呀。”

“不,不在内,而在外。”刘裕现在已经和何无忌并马而行,他叹了口气,指了指前面,道:“你看,这美丽的锦绣河山,如今却还有一大半,还在胡人手上,我们身为华夏子孙,除了戮力同心,全力以赴的光复旧土,还能有什么选择么?只是现在,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如果我们不抓住,可能就会错过了。”

何无忌轻轻摇头,他不懂刘裕的意思。

刘裕看了看周遭,除了何无忌外,这里的一些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兵,自己和他们都是亲兄弟一般的感情,都是绝对信得过的人,因此现在也到了和何无忌讲真话的时候了。因此,刘裕轻轻一笑,道:“无忌,你是道帅的侄子,道帅与我有恩,我是没齿不忘的。且你我二人,相交日久,我也待你如臂膀手足,因此,有些话,也到了交底的时候了。”

“将军请说。”何无忌的表情一点也不轻松,因为这固然是刘裕表示对他的信任,而让他感动,可是,信任也意味着责任,刘裕既然对他如此的信任和托付,自己也就得对等的拿出东西来回报刘裕了。

“其实呢,我一直觉得,我们朝廷么,这么多年来,我们朝廷很多事情,可能做的不是太好。”刘裕这话说得很淡,可是何无忌听了,却如同平地惊雷一般!

要知道,这个年代,虽然谁都知道,晋廷只是一个摆设,皇帝只是一个傀儡,可是有些事情,毕竟是不能说破的!

刘裕在这个时候,对自己说这话,意味着什么?何无忌心里有些打鼓。

刘裕却像没注意到何无忌的表情一样,接着说道:“朝廷么,也是我们汉人的朝廷,如果他们做不好,事情总还得有人做,对不对?如今北伐这事情就是这样,朝廷反正是做不好的,如果我们不去做,其他人就会把地盘给抢走,那样就不是我们北伐,而是人家南征了!”

“是。”何无忌轻轻点头。

“所以,无忌,你愿意帮我么?”刘裕勒住了马,停下来看着何无忌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期盼。

这是考验何无忌的时刻了!这无疑是一个抉择,何无忌必须选择,是站在刘裕这一边,还是站在别处。

当然,这也是考验刘裕的时刻,他第一次用这样的办法来拉拢人,成败与否,也是很关键的,具有指标意义。

好在,何无忌只考虑了一瞬间,就坚定地点头,而刘裕也有些激动地伸出了手来,两只大手牢牢的握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从这一刻开始,刘裕也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

一路向北,等到刘裕军过穆陵关时,刘裕赫然发现,整个雄关,几乎没有人把守,即便是他向来冷静,很沉得住气,也不由大喜道:“大军已经通过此行的唯一的险隘,如今一切顺利,全军将士,早就有了必胜的信心和不惜死战的决心,而一路之上,敌军也没有坚壁清野,更没有破坏田中的青苗,我们的粮草问题也不是问题,广固必克!此战必胜!”

何无忌也趁机高呼,道:“广固必克!此战必胜!”

接下来,全军都开始高呼起来,一时间,北伐军的士气,再次达到了一个巅峰。

当然,还在姑臧的段业,此时只知道刘裕大军已经逼近了穆陵关,还没有得到结果,而且这个情报收到的时候,张衮,崔浩还在段业房中没有走,本来他们是来推敲明日寿宴的细节的,可是这下子,由于姑臧站临时得到了中原传回来的加急情报,讨论的主题已经变了。

其实今晚,不光是段业和楚云深对于张衮和崔浩有了新的认识,二人对于段业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因为之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年轻人的知识能够渊博到这种程度,对于大势的把握能够精确到这种程度,以至于让他们都感到有些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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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七人同时论天下(27)

“各位。”段业把刚刚看完的密信交给张衮,然后表情有些沉重的说道:“各位,你们看一看,刘裕的北伐军已经过了黄河了,下一步,他怕是要取广固了。”

张衮,崔浩等人依次看完信,然后崔浩说道:“大人所言极是,刘裕此行,一定是冲着广固去的。”

“慕容冲恐怕是抵挡不住。”对于这段历史,段业还是心里有数的,虽然说在真实历史上,其实和刘裕对抗的并不是慕容冲,而是慕容德父子,但是这个年代,真正能和刘裕掰手腕的人几乎没有。

想了想,段业还是说道:“此次刘裕攻广固则有余,取河北则不足,我料他这一次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巩固淮北防线。”

“不错。”崔浩站起身来,道:“大人,众所周知,河北南面门户须依托山东,东南淮泗上游也须藉山东为屏蔽。南北对峙之际,山东常是争夺的焦点。依小可看来,刘裕不惜在这个时候进军北上,试图收复山东,主要是因为山东在手,一方面,能屏护南方江淮防御体系,如果要与北方对峙,最佳的办法,其实还是拒关守河,如今黄河沿线本置四镇东线最险要的关口,便是碻磝。南北交兵,必在四镇展开激烈的争夺。山东若为北方所据,则南方江淮防线将承受很大压力。因此,刘裕也必须把山东牢牢掌握在手里,否则南朝就算趁着北方内乱取得了一时的优势,终究也会葬送掉。““另一方面呢?”段业鼓励地说道。

“另一方面,自然是保障了由江入淮、由淮入泗、由泗入河这样一条连通南北的运输线路的畅通,为他以后经略中原、继续北伐打下基础。因为两军打仗,最重要的自然是粮草,而南方少马,多是步军水军,如果靠步军运送粮食,运送的粮食还不够路上吃的,这仗根本没法子打,可是打通了这一线的水路,就有可能靠着船运把战线一直推延到山东。”

崔浩这番话,让段业颇为吃惊,因为事实上他说的和历史的进程是完全吻合的,刘裕在历史上,当真就是先取了山东,拿下了侧翼,在借此撑开局面,北伐关中,攻灭了十六国上的后秦政权。

而且,这样的办法,也被大明王朝的朱元璋所效仿,当时他北伐蒙元,也是先去山东,再去河南,扼守潼关,最后北伐幽燕,从而彻底把蒙古人赶出了中原,成功的一统天下。

“你觉得刘裕最终能做到什么程度?”段业问道。

崔浩想了下,道:“大人,刘裕毕竟是寒门出身,据小可所知,南朝之地,最重视门第,世家大族依然垄断政权,小可以为,刘裕不过能做到刘牢之还要高一些的位置吧。”

到底还是年轻啊,段业心里微微摇头,嘴上却是没说什么。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管怎么说,崔浩其实也是门阀子弟出身,虽然因为良好的教养和气度,让他丝毫看不出骄矜之气,但是,人的出身是无法改变的,出身也是决定立场的,你无法指望一个王子能去晓得乞丐的生活方式。

在他眼中,刘裕始终是刘裕,他不会对刘裕有太高的期待。

张衮到底是经验丰富的多,他插话道:“大人,老朽却以为,这刘裕必成大器!”

“何以见得?”崔浩对此并不认同,因此居然罕见的抢话了。

“很简单。”张衮深深的看了崔浩一眼,“第一,自然是他的本事,据我们的消息,此人从小在晋国和大燕国之间的边境长大,少年时候坎坷的很,后来又走南闯北,看遍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阅尽了名山大川,雄关险隘,加上此人天资极高,读书习武,都是一时之选,这样的人,浩儿,你说如何?”

“人中龙凤。”崔浩很服气的点头,事实上,对于刘裕的才华,崔浩也没什么可说的,这一点,他是认的。他只是觉得,由于刘裕的身份地位问题,他还是无法成就大业。

对于此,张衮却是一针见血地说道:“但是最关键的,还是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所处的时代不一样。”张衮说道,“如果是五十年前,我也可以很确定的说,刘裕没有任何机会,甚至……”张衮欠身,看了段业一眼,道:“大人请恕老朽无礼。”

“无妨。”段业微笑道。

“如果是五十年前,不单单是刘裕没有希望,就是大人您,哪怕是雅量高致,才华无双,最多也就是像王猛那样,遇见一个明主,把自己毕生所学货卖与他,靠着这样,来成就一番事业。”

段业很坦然的点头,道:“先生说的是!事实上段业能有今日,很多都是机缘巧合,加上各位用命,段业自己的因素,其实是少之又少的。”

张衮赞赏的看了段业一眼,因为段业能够坦然承认自己不行,还是很让张衮敬佩的。要知道,这个年代,是个君权神授的年代,很多人挖空心思,也要证明自己的得势,是上天的庇佑,是天命所归,而段业能够坦然承认,自己的成功靠的是人和,人谋,从境界上,就比这些人要高了许多。

张衮接着对崔浩说道:“南朝固然是士族门阀当道,可是你也知道,如今的那些门阀们,除了谢家还有几个好苗子,还有桓玄,其他的人,你觉得还有能看的么?”

“自然没有!”崔浩傲然道,“其他的那些人,在小可看来,不过是一群尸位素餐的米虫罢了。”

“正是如此。”张衮接话道,“如果你都觉得他们没有希望,没有能力,没有威望,那么刘裕会把他们看在眼里么?会真心服膺他们么?显然不会的。既然不会也不愿意,而刘裕手上又有兵,你说他最后会怎么做?”

崔浩咬着下唇,犹豫了很久,才说道:“效仿曹操故事?”

“有何不可?”张衮理直气壮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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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胜败岂是天注定(1)

崔浩憋了憋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是啊,有何不可!?如今江南的门阀,早就和过去不同,过去虽然门阀之间也有争斗,但是大家都有一个基本的共识:我们之间怎么争斗无所谓,但是皇帝陛下一定要被架空,事情一定得我们说了算。至于我们之间谁说了算,那另当别论。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说现在大家只是为了谁来主导这个游戏而争执不休,一旦皇帝陛下拿回权力,大家可都没得玩了。于是乎英明睿智的少年天子司马绍,就是这样被这些人玩死的。

但是,常年的内讧,常年的恐怖平衡游戏,终于让已经牢牢掌握住权力的门阀士族们,失去了进取心,失去了吐故纳新的能力,甚至也失去了斗争的本事而理政的本事。那这样的时候,如果刘裕能够靠着军功树立起足够的威望,同时聚集起力量,建立好班底,到时候形势比人强,再当一次曹操,又有何不可?

“所以。”段业徐徐说道,“刘裕这个人,我们宁愿朝高估计,不能朝低估计,对了,有个事情,我还没有告诉二位,嗯,刘裕的姐姐,也就是刘亿如姑娘,是我的妻子,而且,我还和刘裕曾经义结金兰,所以这个人的角色么,你们要拿捏好。”

崔浩大喜,道:“刘裕是大人的把兄弟?”

段业轻轻点头,道:“是,而且志趣相投,感情不错,不过,军国大事,一码归一码,这个事情你们不要做文章。”

“可是……”崔浩顿了顿,道:“大人如果有朝一日飞龙在天,是迟早要和刘裕方面起冲突的。”

“那也是没有办法。”段业摇摇头,“我想,他也该有这个心理准备的,但是我想,我和他真正走到对决的一天,或许不能避免,但是那一天之前,应该还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吧。”

“那么大人,我们是不是应该在刘裕北伐的事情上做点文章呢?”崔浩眼珠一转,说道。

“你说说看?”

“这次刘裕北伐,想必能赢,慕容冲不是他的对手,既然如此,我们就该再帮刘裕一把。”崔浩笑道。

“嗯?”段业有些奇怪,“不是该帮慕容冲么?”

“不,大人有所不知。”崔浩笑了,“慕容冲这一次虽然打不过刘裕,但是刘裕能拿下山东,却一定不能拿下河北,因为河北本来就是鲜卑人的大本营,那里不分胡汉,最最认同的,其实还是大燕国,刘裕以光复故土为号召,可以感召关中山东,却难以感召河北,所以我料慕容冲这一次会败,却不会惨败。”

段业有些听出味道了,这个崔浩在历史上就是拓跋焘身边的第一谋臣,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左右平衡,帮助主公火中取栗,而且进退有据,永远都有分寸,看起来崔浩这一次又要出一个好主意了。

“本来,刘裕这一次我估计最多带了三万北府军来,而且他肯定要在淮河一线,穆陵关一线留兵,不然他的后路难以保证,这样,他能够和慕容冲主力对决的军队,最多也只有两万,这两万老兵,是北府军中精华的精华,所以足以打败慕容冲,却不足以扩大战果,这个时候,就到了我们帮他的时候了。”

“怎么帮?”

“大人,您知道不知道,塞外云中的拓跋部?”崔浩神秘的笑道。

段业默默点头,这个拓跋部,他岂能不知道呢?

相传黄帝娶妻嫘祖,生子昌意。昌意娶蜀山之女昌仆,生高阳氏颛顼。昌意的小儿子悃被封在北土。黄帝以土德之瑞称王。鲜卑族谓“土”为“拓”,谓“后”为“跋”,故以“拓跋”为姓,称拓跋氏。从这个角度来算,拓跋氏那是真正的黄帝后裔,比起很多汉人来血统可要纯正的多了。

鲜卑族拓跋部,原来居住于极北之地,过着游牧生活。后来汉朝时候,刘家子孙穷尽数代之功,全国之力,奋战百年,终于把匈奴人彻底赶走,而这个时候,拓跋部在酋长拓跋诘芬的率领下,也逐步向西迁移,进入原来北匈奴驻地,即漠北地区。

到酋长拓跋力微时期,拓跋部又南下游牧于云中一带,后又迁居到盛乐,与曹魏、西晋发生往来,但这时,拓跋部仍处于氏族部落联盟阶段。直到五十年前,当时的大酋长拓跋什翼犍建立代国,都于盛乐,中原人才知道原来鲜卑人又建立了一个代国。

一度代国兵强马壮,拓跋什翼键声称手握铁骑三十万,要与中原英雄会猎黄河!

只可惜,那时候大秦帝国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苻坚还在,邓羌还在,苻洛还在,吕光还在。

拓跋什翼键的豪言壮语,被当做最严厉的挑衅,于是苻坚一声令下,十万大秦铁骑蜂拥而入,让代国人看看,什么是天下第一的强军!

八年前,在苻洛的指挥下,大秦军蜂拥而入云中,拓跋什翼键战死,代国灭亡。

只是段业知道,这一次的灭亡,只是暂时的,历史上年轻的拓跋珪回到了云中,重整河山,很快就把代国的残余势力重新整合了起来,并且利用中原纷乱的割据局面,建立了在北方统治近200年的北魏政权。

这个拓跋珪,段业还见过,当时就觉得此子实在是不容小觑,本想趁着那个时候,他羽翼还没有丰满,就及时的把他消灭在萌芽状态,只是终究没有下的来决心。

而那时候错过,就彻底错过了,后来段业知道,拓跋珪已经回到了云中,已经开始整训他的军队,一切都和历史的走势近乎一样。

在慕容冲夺取邺城的战役里,拓跋珪所部甚至是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而慕容冲方面也没亏待他,还是让他在中原大大的掳掠了一番,获得财宝金银无数,可以说极大地增强了拓跋部的实力。

如今,崔浩居然又打起了拓跋珪的主意,这个年轻人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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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胜败岂是天注定(2)

段业想了想,还是徐徐问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做?我得给你说清楚,拓跋珪这个人,别看他年轻,但是可是比你想像的要厉害多了,而且代国的骑兵,可是比慕容家的还要悍勇,你可别做前门驱狼,后门进虎的事情。”

崔浩笑了笑,道:“大人果然英明,居然能猜到小可的想法,不过,小可却有把握,只做到驱狼赶虎。却决计不会遭到反噬。”

“你且说说看看。”

“大人,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上一次,慕容冲既然都能说动拓跋珪南下攻打邺城侧后,帮他消灭苻丕所部,那么我们照样可以依样画葫芦,再次让拓跋珪南下,捅慕容冲一刀,如此,刘裕和慕容冲的这一仗,胜负也就更加明显了。”

“你拿什么说动拓跋珪?”

“这个简单。”崔浩说道,“金银珠宝,本是身外之物,这个可以拿来贿赂左右,刀枪剑戟,锅碗瓢盆,那是他们最需要的,大人既然可以生产,也不妨给一些给他们,但是最关键的,是这么做对于他拓跋珪也有莫大的好处。”

段业神色严肃起来,道:“你说下去。”

“拓跋珪此子,小可是从来也没有敢小觑与他,事实上,小可以为,当今天下,除了大人之外,唯有刘裕和这个拓跋珪,有希望问鼎天下。”崔浩肃然道。

这小子眼光果然还是不错,段业颇为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道:“问鼎天下么,这个还需要很多其他的因素,段业是不敢贸然居功的,不过如你所说,拓跋珪此人,确实不能小觑,他的可怕程度,一点不在刘裕之下。”

“但是这个时候,他还太过弱小,所以我们要帮助他。”崔浩阴笑道,“如果慕容冲在河北保持存在,那么可以肯定,拓跋珪这辈子几乎没有机会,因为鲜卑人一定会奉慕容冲为主,拓跋家族得不到鲜卑人的全力支持,也就根本没有任何希望入主中原。”

“所以呢?”

“所以,他们必须不惜一切的击败慕容家族,这一点,慕容冲的人,之前也一定看见了,但是那时候,慕容家族的领袖,是慕容垂,先击败慕容垂,取得慕容家族的领袖地位,对于慕容冲来说更加重要,所以那个时候,慕容冲不惜纵寇入塞,冒着很大的风险,也要先拿下邺城龙兴之地。但是此一时,彼一时,慕容家族一定会全力防堵拓跋珪的入塞,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段业闭上眼睛,仔细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崔浩的想法,虽然大胆,但是也很有道理,事情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如果拓跋珪真的有志于想做出一番事业,那么他是无法拒绝这个提议的。

政治的本质是利益交换和互相利用,拓跋珪现在做这个买卖,几乎是稳赚不赔,那他当然会做。

他会做,那么这个买卖几乎就可以做了,但是段业现在还得算清楚,做了这个买卖,自己能得到多少,会失去多少。

段业睁开眼睛,看着崔浩,道:“如果他答应了,你说说看,这件事的后果,会怎么样。”

一般来说,这么讲话,就表示基本已经同意了,崔浩也严肃起来,道:“大人,如果拓跋珪答应,那么第一,慕容冲一定会失败,但是我料想,他们会坚守邺城,刘裕如果全力进攻,邺城可能会丢,第二点,蓟城一线,可能会危险,此外,拓跋珪可能会多路入塞,大同一代,大概也难保。”

“不能让刘裕打下邺城。”段业直接的说道,“那样一来,整个天下都会震动,刘裕也会直接变成天下瞩目的人物,这一点不符合我们现在的利益。”

崔浩没有想到段业居然如此快的就抓住了事情的核心,忙道:“大人,那正是我们下一步的关键。”

“喔?”段业来了兴趣,“你说下去。”

“之前放拓跋珪入塞,当然只是一个前奏,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增强大人的影响力,消弱大人可能的对手的势力,同时,让这天下尽可能乱一点,乱得时间长一点,甚至越长越好,因为大人毕竟是在西北,影响力不比中原,如果我们在发展过程里,中原已经完成了整合,那对我们是不利的。”

崔浩的意思,说白了,是使得中原大地维持一个均势,就像后世的大英帝国一样,始终要确保欧洲维持一个比较均衡的分裂,任何势力如果强大,英国一定会联合其他国家一起围攻这个强大的,法国如此,德国也如此。因为一旦强大的国家完成了整个地区的整合,英国也就失去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果不其然,崔浩看了看张衮,道:“大人,我们在江南还有些人马,这第一步,自然是要造一些刘裕意图龙飞九五的传言,通过青楼茶馆酒肆等地传播,务必让尽可能多的人知道刘裕有自立的野心。”

段业摇摇头,道:“刘裕现在的身份,说他想自立,应该没有多少人会相信。”

“是没有多少人相信,但是只要有一个人信,我们就赚到了,更何况他现在没有,不等于将来没有。这些人现在不信,不等于将来不信,而且这种消息,就算他们不信,但是也一定会牢牢记住,等到别的事情发生了,原本这些不信的,这些相信刘裕的,反而会变成最坚定的相信者,大人您说对么?”

段业轻轻点头,崔浩这个小子,对于人性的把握也实在是太可怕了。

“接下来,我们将会去联系王家,桓家,郗家,当然,还有谢家,呵呵呵,这些个世家大族,早就没了过去的精明,有些有的没的话,他们的族长们或许还足够英明睿智,但是底下的人,一定会有很多人愿意相信,相信一个寒门出身的人,想要趁机夺走他们的一切,把朝廷从门阀手里拿走。他们没有道理不信!”

见崔浩说的斩钉截铁,段业轻轻摇头,道:“是的,他们会信,但是,靠着这个,也还不足以让刘裕被牵制,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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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胜败岂是天注定(3)

“大人您说的一点没有错,这些当然不够,这些么,只不过是必要的铺垫。”崔浩笑道。

“那么杀招呢?”

“杀招是蜀中!”崔浩终于说出来了答案。

段业有些惊讶的看了崔浩一眼,这个小子果然厉害,思路的跳跃性也未免太大了吧,从江南到蜀中,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可是崔浩却没有接着谈下一步的计划,而是朗声道:“以长江,黄河为界限,则大可以把天下大势分为南北。所以说,河北、江南为天下制胜之地,而挈南北之轻重者却在川、陕。对于偏安江南的晋国来说,他们之所以还能偏安一方,所倚靠的,无非是长江天险罢了,而蜀中之地,据长江上游,下临吴、楚,其势足以夺长江之险,如今苻诜占据蜀中,则足可以威胁荆襄,且此人精明强干,虽然年轻,但是上一次在江南三路大军北伐的时候,除了苻宏指挥有方之外,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苻诜及时出三峡,奇袭荆州侧后,这才让已经深入关中的西路军桓家叔侄后方不稳,奠定了,整个逆转胜的基础呀。“”是啊。“段业也摇头叹息,虽然他早就知道,淝水之战后,东晋的那一次北伐是不可能成功的,因为历史上就没有成功。况且段业也不希望他们成功,如果他们成功了,还要自己干什么呢?

只是段业那时候还在西域征战,而且也没有条件建立强大而完备的信息网,等到在敦煌当了太守后,才搞到了当时的战报,也大概对于那次北伐的细节有了些了解。

虽然历史的大势,依然没有改变,可是段业心里还是觉得蛮可惜的,因为那一次的三路齐头并进,不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比历史上谢玄主导的那一次要好,只可惜依然功败垂成,除了让段业唏嘘之外,也让段业感到了一丝庆幸,也正因为如此,段业才有机会和空间。

崔浩笑了笑,却突然说道:“大人,您觉得蜀中之地如何?”

段业差点就脱口说出辣子和妹子了!

确实,段业在后世,对于四川这个地方印象极好,这里气候温和而湿润,女人漂亮而泼辣,川菜又辣又可口,生活安逸而平静,人心总体也不错,环境也基本没有污染,不论从哪个地方来说,四川都是一个极为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段业如果现在没有来到这个时代,很可能就在四川生活了。

见崔浩一直在等话,段业说道:“蜀中之地,天府之国,物产富饶,自成体系,而且也是用兵之地。”

“然也!”崔浩抚掌道,“蜀中之地,土地肥美,有江水沃野,山林、竹木、蔬食、果实之饶,南贾滇、僰偅,西近邛、笮马旄牛。其宝则有壁玉、金、银、珠、碧、铜、铁、铅、锡、赭、垩、锦、绣、犛、犀、象、毡、牦、丹黄、空青、桑、漆、麻、苎之饶。可以说蜀中区区一州之地,富饶程度堪比北地之和,据有蜀中,兵甲粮草无忧。此外,蜀地地多盐井,获利丰饶。小可方才听说大人在这里也大开盐井,而且靠着种种巧妙的方法,让这里也能获利甚丰,那么一旦到了蜀中,大人的获利岂不是十倍百倍?”

段业听了却笑道:“你这小鬼头。你这意思,莫非是建议我夺取蜀中么?”

“现在当然条件不足。”崔浩说道,“不过,大人的方略,不是先全有凉州么,等到凉州在手的时候,大人就该慎重考虑夺取蜀中的事情了。”

见段业未知可否,崔浩忙道:“大人的基业起于凉州,但是根本不是关中,就是河北,别无他想,那么大人如果想统一天下,则必须从北朝南打,而可以预见,大人最大的对手,很可能便是刘裕,而刘裕的根据地则一定是江南,以北方对东南,则蜀中就是不可缺少的地方了。大人您看,蜀中据长江流域的上游,以北方进取南方时,取得蜀中便可顺流长驱,直下东南,而对江南来说,以南方对抗北方,确保蜀中可以屏护上游,可见,蜀中是兵家必争之地,大人如果不取,就会被人家给抢走啊。”

张衮这时候也说道:“蜀中居天下之上游。对于在江南的国家来说,只要蜀中还在手上,江山就没有问题,而如果蜀中丢了,灭亡几乎就是不可以你转的事情。同样,对于北方来说,只要有了蜀中,自己又不出大的失误,则夺取天下,则大为容易,请大人要仔细考虑。”

段业想了一想,还真的是这样,历史上的刘裕在取得了军政大权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别的,正是迅速统兵溯江而上,趁着割据蜀中的谯家内乱,一战而定乾坤,收复蜀中,这才安心。

不然的话,上游如果一直有敌对势力的话,江南的侧后就一直受到威胁,哪里敢轻举妄动呢?

崔浩又说道:“战国时期为巴、蜀之国。巴、蜀分据两川,秦惠王趁巴蜀两国相攻,遣司马错统兵伐蜀,击灭蜀国而并其地。而秦国之所以强于六国,天下莫可当也,归根到底,是得到了巴蜀这富饶的土地,从此就有了源源不断的粮草和兵源,不仅增强了其国力,且改变了对楚国的战略态势。巴蜀之地成了秦胁楚、攻楚的一个策源地。彼时楚军虽然精锐闻名天下,可是每每楚军想在中原与其他五国合纵之时,秦军只需要稍微在峡口制造点动静,楚军就不得不快速回防,可以说占尽了优势。再说三国之时,邓艾刚刚灭蜀,即上表建议经营蜀地为伐吴作准备,因为趁着一战攻克蜀中的气势来打江南的主意,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因为那时候,江南人心浮动,而魏军大有席卷天下的气势,按照邓艾的想法,留陇右兵二万人,蜀兵二万人,煮盐兴冶,为军农要用,并作舟船,豫备顺流之事,然后发使告以利害,吴必归化,可兵不血刃,拿下江南,邓艾虽死,但后有王濬在益州经营水师,图吴上游。而晋国代曹魏后,羊祜的战略大概也和邓艾雷同,他主张引梁益之兵,水陆俱下;荆楚之众,进临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扬、青、兖,并会袜陵。以一隅之吴当天下之众,势分形散,所备皆急。巴、汉奇兵出其空虚,一处倾坏,则上下震荡,虽有智者不能为吴谋矣。结果果不其然,大军齐头逼近之下,东吴一战而溃。”

崔浩一口气说完,段业也一直点头,最后说道:“你的建议,我会仔细去考虑的,那么你具体打算怎么做?”

“小可打算说服苻诜出兵东下!“崔浩终于亮出了底牌。

“苻诜东下?”这一点也完全出乎段业的预料,“这却是为什么?”

“呵呵呵,很简单,这个也是声东击西罢了。”崔浩这一刻神采飞扬,虽然他年纪还小的很,可是这一瞬间,真的有点俾睨天下的意思了,“苻诜本是苻坚爱妃张氏的儿子,最受宠幸,可是论嫡是苻宏,论人望是苻睿,苻诜本来是绝对没有夺嫡的机会的。”

段业打断道,“可是,他也的确没有夺嫡的想法,据我所知苻诜和苻宏的关系非常好。”

“呵呵呵。”崔浩虽然岁数小,可是他的那种笑容,总让段业觉得有些个不自在,看来这个人,终归还是心机太过深沉,哪怕是拓跋焘这样宽宏的人,最终还是难免杀了他。

张衮这个时候也注意到崔浩笑的实在有些那个了,因此瞪了崔浩一眼,崔浩才收敛了点,说道:“大人,他们二人之所以关系好,一个是因为苻宏会做人,另一个,是因为他们没有利害冲突,但是,据小可所知,他们二人的感情也只是尚可,而且彼此之间也没有恩惠,因此,这样的感情,是不牢固的。““所以呢?”

“所以,我们就可以在里面大做文章了。”崔浩道,“小可就有个办法,一定能让他们兄弟二人翻脸!”

段业定定的看着崔浩,而崔浩迎上去的,是坚定而执着的眼神,段业从里面看见的,只有绝对的信心!

“好,我相信你。”段业说道,“具体的细节我不问了,我相信你可以办到。”

“崔浩一定不辱使命!“崔浩行了个礼,然后说道,”这样的话,如果他们二人反目成仇,苻诜为了自己考虑,一定会想割据四川,那么哪怕是自保的目的,单单靠峡口那是守不住的,他一定不能让桓家完全的保住荆州,不然蜀中的安全也是无法保证的。这样算来,崔浩有把握让苻诜一定能够出兵峡口,再次攻打西陵,南郡一线,到时候,桓家一定告急,因为上一次桓家全力北伐,却是元气大伤,到了那个时候,晋廷迫于无奈,一定会调刘裕千里回援,大人您说,刘裕是回来,还是不回来呢?“说到这,终于算是图穷匕首见了,原来这崔浩准备的完全就是一出连环计!

在刘裕北伐的时候,调动拓跋珪部,助刘裕一臂之力,还能极大地削弱慕容冲,避免他在河北坐大,而在刘裕志得意满的时候,西线的苻诜一出峡口,就会把刘裕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如果刘裕回去,那么奋战得到的结果,就几乎是化为乌有,如果不回去,事实上现在也办不到,因为刘裕在此刻还没有完全独立的实力。

但是可以肯定,不管怎么样,刘裕就一定会提前和晋廷生了嫌隙,这一点对于段业就是大大有利了。

因为历史之上,刘裕是已经威望足够高,手上的兵足够多,控制的资源足够多,实力足够强大的时候,才渐渐选择和朝廷对抗,并且用强大的实力强渡关山,在很多问题上迫使朝廷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

但是现在则和那个时候不一样,因为问题的关键,在于现在刘裕的实力还没有这么强。而本来,刘裕实力不强的时候,是一定会选择韬光养晦,藏起锋芒的,但是现在逼迫他提前表态,则大大让彼此之间的互信破裂。

段业甚至还想到了一些崔浩没有想到和提到的。比如,现在刘裕的主要支持者是谢家,但是段业知道,谢家虽然也是门阀,但是谢安,谢玄,谢灵等人,其实是真心为了国家考虑,对于自己家族的利益当然也上心,却的确从来没有过取司马家而代之的想法。

因此,在国家利益之下,如果真的到了需要刘裕退兵的地步,其实真的谢安很可能会让刘裕退兵。

但是在这种背景下,刘裕是不是听得进去,会不会因此对谢家有了嫌隙,这可是个未知数。

但是不管会不会,双方的关系几乎很难像从前一样融洽,这也是必然的,且不说双方的出身差距,随着刘裕实力的增强,他迟早要自立门户,而这就一定会和谢家起了冲突。

不管怎么说,这都对段业有利的,如此稳赚不赔的买卖,当然是非做不可。

至于可能造成的后果,苻诜这个人,段业是毫不担心的,段业真正担心的,是拓跋珪。

“小崔,你说说,纵拓跋珪入塞,固然是步好棋,可是拓跋珪如果壮大,那岂不是对我们来说是弄巧成拙么?”

“大人且放心,此事简单。”崔浩笑道,“我们还有一张王牌。”

“王牌?“”是的。“崔浩很有自信,“大人记得么,匈奴和鲜卑人,可是世仇啊!”

“你是说卢水胡?”段业好像突然抓住了什么。

“不错,正是那卢水胡。”崔浩笑了,“沮渠蒙逊这个人,可是个有趣的人呐。”

段业一愣,旋即大笑。而崔浩也笑了。就连张衮也笑了,因为他们发现了又一条好办法,可以消除拓跋珪可能造成的隐患。只有小楚和胡凯,还没有抓住要害。

利用别人,永远是政治斗争里的至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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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胜败岂是天注定(3)

“大人您说的一点没有错,这些当然不够,这些么,只不过是必要的铺垫。”崔浩笑道。

“那么杀招呢?”

“杀招是蜀中!”崔浩终于说出来了答案。

段业有些惊讶的看了崔浩一眼,这个小子果然厉害,思路的跳跃性也未免太大了吧,从江南到蜀中,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可是崔浩却没有接着谈下一步的计划,而是朗声道:“以长江,黄河为界限,则大可以把天下大势分为南北。所以说,河北、江南为天下制胜之地,而挈南北之轻重者却在川、陕。对于偏安江南的晋国来说,他们之所以还能偏安一方,所倚靠的,无非是长江天险罢了,而蜀中之地,据长江上游,下临吴、楚,其势足以夺长江之险,如今苻诜占据蜀中,则足可以威胁荆襄,且此人精明强干,虽然年轻,但是上一次在江南三路大军北伐的时候,除了苻宏指挥有方之外,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苻诜及时出三峡,奇袭荆州侧后,这才让已经深入关中的西路军桓家叔侄后方不稳,奠定了,整个逆转胜的基础呀。“”是啊。“段业也摇头叹息,虽然他早就知道,淝水之战后,东晋的那一次北伐是不可能成功的,因为历史上就没有成功。况且段业也不希望他们成功,如果他们成功了,还要自己干什么呢?

只是段业那时候还在西域征战,而且也没有条件建立强大而完备的信息网,等到在敦煌当了太守后,才搞到了当时的战报,也大概对于那次北伐的细节有了些了解。

虽然历史的大势,依然没有改变,可是段业心里还是觉得蛮可惜的,因为那一次的三路齐头并进,不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比历史上谢玄主导的那一次要好,只可惜依然功败垂成,除了让段业唏嘘之外,也让段业感到了一丝庆幸,也正因为如此,段业才有机会和空间。

崔浩笑了笑,却突然说道:“大人,您觉得蜀中之地如何?”

段业差点就脱口说出辣子和妹子了!

确实,段业在后世,对于四川这个地方印象极好,这里气候温和而湿润,女人漂亮而泼辣,川菜又辣又可口,生活安逸而平静,人心总体也不错,环境也基本没有污染,不论从哪个地方来说,四川都是一个极为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段业如果现在没有来到这个时代,很可能就在四川生活了。

见崔浩一直在等话,段业说道:“蜀中之地,天府之国,物产富饶,自成体系,而且也是用兵之地。”

“然也!”崔浩抚掌道,“蜀中之地,土地肥美,有江水沃野,山林、竹木、蔬食、果实之饶,南贾滇、僰偅,西近邛、笮马旄牛。其宝则有壁玉、金、银、珠、碧、铜、铁、铅、锡、赭、垩、锦、绣、犛、犀、象、毡、牦、丹黄、空青、桑、漆、麻、苎之饶。可以说蜀中区区一州之地,富饶程度堪比北地之和,据有蜀中,兵甲粮草无忧。此外,蜀地地多盐井,获利丰饶。小可方才听说大人在这里也大开盐井,而且靠着种种巧妙的方法,让这里也能获利甚丰,那么一旦到了蜀中,大人的获利岂不是十倍百倍?”

段业听了却笑道:“你这小鬼头。你这意思,莫非是建议我夺取蜀中么?”

“现在当然条件不足。”崔浩说道,“不过,大人的方略,不是先全有凉州么,等到凉州在手的时候,大人就该慎重考虑夺取蜀中的事情了。”

见段业未知可否,崔浩忙道:“大人的基业起于凉州,但是根本不是关中,就是河北,别无他想,那么大人如果想统一天下,则必须从北朝南打,而可以预见,大人最大的对手,很可能便是刘裕,而刘裕的根据地则一定是江南,以北方对东南,则蜀中就是不可缺少的地方了。大人您看,蜀中据长江流域的上游,以北方进取南方时,取得蜀中便可顺流长驱,直下东南,而对江南来说,以南方对抗北方,确保蜀中可以屏护上游,可见,蜀中是兵家必争之地,大人如果不取,就会被人家给抢走啊。”

张衮这时候也说道:“蜀中居天下之上游。对于在江南的国家来说,只要蜀中还在手上,江山就没有问题,而如果蜀中丢了,灭亡几乎就是不可以你转的事情。同样,对于北方来说,只要有了蜀中,自己又不出大的失误,则夺取天下,则大为容易,请大人要仔细考虑。”

段业想了一想,还真的是这样,历史上的刘裕在取得了军政大权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别的,正是迅速统兵溯江而上,趁着割据蜀中的谯家内乱,一战而定乾坤,收复蜀中,这才安心。

不然的话,上游如果一直有敌对势力的话,江南的侧后就一直受到威胁,哪里敢轻举妄动呢?

崔浩又说道:“战国时期为巴、蜀之国。巴、蜀分据两川,秦惠王趁巴蜀两国相攻,遣司马错统兵伐蜀,击灭蜀国而并其地。而秦国之所以强于六国,天下莫可当也,归根到底,是得到了巴蜀这富饶的土地,从此就有了源源不断的粮草和兵源,不仅增强了其国力,且改变了对楚国的战略态势。巴蜀之地成了秦胁楚、攻楚的一个策源地。彼时楚军虽然精锐闻名天下,可是每每楚军想在中原与其他五国合纵之时,秦军只需要稍微在峡口制造点动静,楚军就不得不快速回防,可以说占尽了优势。再说三国之时,邓艾刚刚灭蜀,即上表建议经营蜀地为伐吴作准备,因为趁着一战攻克蜀中的气势来打江南的主意,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因为那时候,江南人心浮动,而魏军大有席卷天下的气势,按照邓艾的想法,留陇右兵二万人,蜀兵二万人,煮盐兴冶,为军农要用,并作舟船,豫备顺流之事,然后发使告以利害,吴必归化,可兵不血刃,拿下江南,邓艾虽死,但后有王濬在益州经营水师,图吴上游。而晋国代曹魏后,羊祜的战略大概也和邓艾雷同,他主张引梁益之兵,水陆俱下;荆楚之众,进临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扬、青、兖,并会袜陵。以一隅之吴当天下之众,势分形散,所备皆急。巴、汉奇兵出其空虚,一处倾坏,则上下震荡,虽有智者不能为吴谋矣。结果果不其然,大军齐头逼近之下,东吴一战而溃。”

崔浩一口气说完,段业也一直点头,最后说道:“你的建议,我会仔细去考虑的,那么你具体打算怎么做?”

“小可打算说服苻诜出兵东下!“崔浩终于亮出了底牌。

“苻诜东下?”这一点也完全出乎段业的预料,“这却是为什么?”

“呵呵呵,很简单,这个也是声东击西罢了。”崔浩这一刻神采飞扬,虽然他年纪还小的很,可是这一瞬间,真的有点俾睨天下的意思了,“苻诜本是苻坚爱妃张氏的儿子,最受宠幸,可是论嫡是苻宏,论人望是苻睿,苻诜本来是绝对没有夺嫡的机会的。”

段业打断道,“可是,他也的确没有夺嫡的想法,据我所知苻诜和苻宏的关系非常好。”

“呵呵呵。”崔浩虽然岁数小,可是他的那种笑容,总让段业觉得有些个不自在,看来这个人,终归还是心机太过深沉,哪怕是拓跋焘这样宽宏的人,最终还是难免杀了他。

张衮这个时候也注意到崔浩笑的实在有些那个了,因此瞪了崔浩一眼,崔浩才收敛了点,说道:“大人,他们二人之所以关系好,一个是因为苻宏会做人,另一个,是因为他们没有利害冲突,但是,据小可所知,他们二人的感情也只是尚可,而且彼此之间也没有恩惠,因此,这样的感情,是不牢固的。““所以呢?”

“所以,我们就可以在里面大做文章了。”崔浩道,“小可就有个办法,一定能让他们兄弟二人翻脸!”

段业定定的看着崔浩,而崔浩迎上去的,是坚定而执着的眼神,段业从里面看见的,只有绝对的信心!

“好,我相信你。”段业说道,“具体的细节我不问了,我相信你可以办到。”

“崔浩一定不辱使命!“崔浩行了个礼,然后说道,”这样的话,如果他们二人反目成仇,苻诜为了自己考虑,一定会想割据四川,那么哪怕是自保的目的,单单靠峡口那是守不住的,他一定不能让桓家完全的保住荆州,不然蜀中的安全也是无法保证的。这样算来,崔浩有把握让苻诜一定能够出兵峡口,再次攻打西陵,南郡一线,到时候,桓家一定告急,因为上一次桓家全力北伐,却是元气大伤,到了那个时候,晋廷迫于无奈,一定会调刘裕千里回援,大人您说,刘裕是回来,还是不回来呢?“说到这,终于算是图穷匕首见了,原来这崔浩准备的完全就是一出连环计!

在刘裕北伐的时候,调动拓跋珪部,助刘裕一臂之力,还能极大地削弱慕容冲,避免他在河北坐大,而在刘裕志得意满的时候,西线的苻诜一出峡口,就会把刘裕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如果刘裕回去,那么奋战得到的结果,就几乎是化为乌有,如果不回去,事实上现在也办不到,因为刘裕在此刻还没有完全独立的实力。

但是可以肯定,不管怎么样,刘裕就一定会提前和晋廷生了嫌隙,这一点对于段业就是大大有利了。

因为历史之上,刘裕是已经威望足够高,手上的兵足够多,控制的资源足够多,实力足够强大的时候,才渐渐选择和朝廷对抗,并且用强大的实力强渡关山,在很多问题上迫使朝廷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

但是现在则和那个时候不一样,因为问题的关键,在于现在刘裕的实力还没有这么强。而本来,刘裕实力不强的时候,是一定会选择韬光养晦,藏起锋芒的,但是现在逼迫他提前表态,则大大让彼此之间的互信破裂。

段业甚至还想到了一些崔浩没有想到和提到的。比如,现在刘裕的主要支持者是谢家,但是段业知道,谢家虽然也是门阀,但是谢安,谢玄,谢灵等人,其实是真心为了国家考虑,对于自己家族的利益当然也上心,却的确从来没有过取司马家而代之的想法。

因此,在国家利益之下,如果真的到了需要刘裕退兵的地步,其实真的谢安很可能会让刘裕退兵。

但是在这种背景下,刘裕是不是听得进去,会不会因此对谢家有了嫌隙,这可是个未知数。

但是不管会不会,双方的关系几乎很难像从前一样融洽,这也是必然的,且不说双方的出身差距,随着刘裕实力的增强,他迟早要自立门户,而这就一定会和谢家起了冲突。

不管怎么说,这都对段业有利的,如此稳赚不赔的买卖,当然是非做不可。

至于可能造成的后果,苻诜这个人,段业是毫不担心的,段业真正担心的,是拓跋珪。

“小崔,你说说,纵拓跋珪入塞,固然是步好棋,可是拓跋珪如果壮大,那岂不是对我们来说是弄巧成拙么?”

“大人且放心,此事简单。”崔浩笑道,“我们还有一张王牌。”

“王牌?“”是的。“崔浩很有自信,“大人记得么,匈奴和鲜卑人,可是世仇啊!”

“你是说卢水胡?”段业好像突然抓住了什么。

“不错,正是那卢水胡。”崔浩笑了,“沮渠蒙逊这个人,可是个有趣的人呐。”

段业一愣,旋即大笑。而崔浩也笑了。就连张衮也笑了,因为他们发现了又一条好办法,可以消除拓跋珪可能造成的隐患。只有小楚和胡凯,还没有抓住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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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胜败岂是天注定(4)

夜已经深了,可是段业等人却都一点没有困意,这一夜,段业和张衮,崔浩等人不停地说,不停的讨论,推敲,一个个的问题得到了结论,一桩桩的事情有了办法,一点点的细节得到完善,可以说这一晚,段业得到了两个出色的谋士,而张衮和崔浩两个人则遇见了命中注定的贤明的领袖。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永远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对于崔浩和张衮这样的人来说,如果没有找到一个足够出色的领导,那么明珠暗投的感觉是相当糟糕的,有些时候,甚至会给自己造成危险。比如袁绍手下的田丰,空有大才而不能被袁绍所用,这也就罢了,可是他连良禽择木而栖的机会都没有,都被袁绍杀掉了。

而找到了段业,张衮和崔浩仿佛都已经看到了自己大展宏图的那一天,因为段业是真正识货的人,他自己本身的能力就很强,因此就不存在外行领导内行的问题。再者,段业由于自己实力足够,对于谋士也不会偏听偏信,也有自己的见解。二人也发现,有很多时候,段业自己的看法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仔细琢磨起来,都是大有道理,这样一来,张衮和崔浩也都能从段业哪里学到许多。互相提高的感觉,真好。

段业很庆幸的是,自己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人,之前段业的事业发展虽然也很顺利,但是段业一直觉得,自己最缺的,就是人才。

虽然说,段业比这个时代的很多人领先一千多年,但是段业通过大半年的实践也发现,知识是知识,可是知识想要转化为生产力,转化为战斗力,转化为战斗力,执行力,那么一切还差的很远很远,甚至可以说几乎办不到。

因为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要想做成事情,只能靠团队。而段业现在最缺的不是别的,就是人才。

现在段业周围,具体的执行者不少,因为段业考虑到他们的情况,已经制定了许多的制度和细则,靠着这个,只要有高出一般水平的人来做,就可以把事情做得很好,因此现在,段业那边的行政效率,其实很高。

可是这是远远不够的,因为有很多事情,不是靠制度,靠细则,靠照章办事可以做的,而需要的就是人的创造力。这些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人的个人能力。

现在段业身边最缺乏的就是有谋划,运筹能力的谋士!齐德算是一个,但是历练不够,而且他也不算世家大族出身的,眼界,格局,都稍微低了一点。

况且,集思广益的道理也是很明显的,谋士们如果只有一个两个那是不行的,必须形成智囊团才行,而这个时候,崔浩和张衮的出现,就像及时雨一样啊。

好容易,崔浩因为岁数小,精力终于顶不住开始打哈欠的时候,这场持续了很久的谈话终于结束了,段业一看滴漏,时间也不早了,于是就安排众人歇息去了。

而大家头脑风暴了一晚上,也的确都困了,况且,第二天一早,就有吕光的寿宴,这种寿宴可不是吃一顿饭就完了,而是从早上一直折腾到晚上,事情多的很,虽然大部分细节,之前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但是为了保证精力,还是不能睡太晚,于是大家纷纷告辞。

只是段业这个时候却有个新想法,这个滴漏实在是用不惯,每次看时间都很费劲,而且还得数刻度,且段业说实话,还是没有习惯这种计时方式,每次都感到很痛苦。因为习惯了看过去那种圆形表盘。

再者,兵贵神速,永远是颠扑不破的道理,只可惜现在,段业手上没有钟表,更没有精确地计时器,因此很多构想都只能停留在构想的阶段。

虽然是这样,段业也决定想办法鼓捣出一个新的计时工具来,因为现在的滴漏实在让段业不习惯,而沙漏的话计时的标尺实在是太小,至于日晷,一个是因为这里阳光不多,另一个原因是段业现在处的地方是大西北,如果以这个地方为时间基准点的话,一定会造出很多不便。

虽然说这个年代,没有电,所以电子钟电子表打点计时器火花计时器等等,都不可能被研究出来,不过摆钟总归还是能做出来的吧。恰好,段业当初上学的时候,还真的因为对这个感兴趣而去鼓捣过,对于摆钟的原理也大概记得。

想干就干,反正洗漱完毕的段业暂时也睡不着,干脆就趴在桌子前,拿出鹅毛笔,开始工作。

摆钟的话,完全不需要外加能量,也就是说不必考虑电池等因素,因为摆动的钟摆是靠重力势能和动能相互转化来摆动的。

简单的说,如果把钟摆拉高,由于重力影响它会往下摆,而到达最低位置后它具有一个速度,不可能直接停在那,它会继续冲过最低位置,而摆至最高位置就往回摆是因为重力使它减速直到0,然后向回摆,如此往复,就不停的摆动了。

而下面的重锤只要一直摆动,就可以通过齿轮带动指针来转动,然后再在指针周围画上刻度,标上数字,一个摆钟就做成了。

从理论上来说,钟摆可以永远摆下去,但由于阻力存在,它会摆动逐渐减小,最后停止。所以要用发条来提供能量使其摆动。

段业当初设计摆钟,在那个计时工具很先进的年代里,纯粹是为了爱好,而且那做出了的摆钟也是为了艺术价值的,做工极尽精细。但是现在,这些统统不在段业考虑的范围内。

段业很快就画出了一个大概的草图,然后又根据现在的具体情况进行了许多修改,仔细看看,确定没有问题后,段业正好也困了,打了个哈欠,正要睡觉,却突然觉得有人正在接近段业的房间。

段业顿时警惕了起来。

*渭水以北,有一片群山,但是这些山并不高大,反而既能耕种,又可放牧,南面的渭水自西向东,缓缓流进黄河,这里正是羌人的发祥地,聚集地。

此时此刻,乍暖还寒的春风拂过连绵起伏、丘壑纵横的渭北山岭,山地残留的积雪开始融化,汇成一条条溪水,汩汩流淌,平地上的杂粮田冒出绿意,山坡上的嫩草刚刚发出新芽,一群群牛羊宁静地吃草,一群群马儿欢快地奔跑。年轻的姚兴神采奕奕,策马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身畔不时奔过一匹匹骠肥体壮的骏马。远处的丘陵星罗棋布地搭着一座座毡屋,有的密集在一起,有的则稀稀疏疏。

只是他的表情还有些焦急,因为现在为止,所有人都出现了,却唯独只差一个,那就是自己的父亲姚苌。

虽然姚兴已经自以为,现在自己的才华本事,已经不亚于自己的父亲,可是姚兴清楚的知道,自己还差一样东西,一样很难速成的东西,一样目前为止只有父亲才有的东西。那就是对于部族无与伦比的号召力和威望。

父亲姚苌的地位,在整个部族里不可动摇,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么多年来,姚苌忍辱负重,为的就是所有羌族人的利益,为的就是让大家都能吃饱饭,穿暖衣,他的形象渗透到了每一个内心的最深处。因此,父亲的威望是不容置疑也不可动摇的。

突然,对面远远过来了,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身长八尺,腰带十围,方面大耳,脸色红润,颏下三缕墨髯在风中飘动,显得魁梧有爽气。那正是父亲姚苌!

父亲回来了!

姚兴急忙跳下马,几乎是撒腿朝着父亲跑过去,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而姚苌这个时候,也是感慨非常,自己费了这么大力气,终于瞒过了那个人,现在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自己的土地上!

看起来,这是天意啊。姚苌心中,信心更是十足。

看着神色欢喜的儿子,姚苌只是微微点头,道:“都准备好了么?”

“父亲!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姚兴大声道。

“好!”姚苌朗声道,“那么就是今天了!我们干吧。”

“是!”

随着呜咽的号角声,无数的勇士从帐篷里出来,接着,在统领们的带领下,自动来到了部族的高台之下,而这个时候,他们却赫然看见了很久没看见的族长姚苌。

几乎不需要动员,瞬间所有人都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姚苌满意的看着大家兴奋地脸,听着大家的欢呼声,他知道,民气可用,士气可用,到了给那些该死的羌人们致命一击的时候了。

等到欢呼声渐渐停止的时候,人也基本来齐勒,姚苌朗声说道:“儿郎们,勇士们!方今四海大乱,我羌人也不能再任人奴役,到了我们自己做主的时候了!”

姚苌的声音很大,所有人都在听他说话。现场静的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而周遭还有缓缓的微风,远处的群山仿佛也在注视着这里,见证着这里的一切。

姚苌接着说道:“如今,晋室衰微,门阀乱政,我羌人乃有虞氏之苗裔,炎黄正朔,却横遭欺凌,如今秦亡之兆已见,正是霸王龙飞之秋,我姚苌愿为羌人谋万世之宏业!让大家都吃饱穿暖,让大家的子子孙孙,都能过上好日子,你们愿意跟着我干么?””愿意!“不知道是谁,首先振臂呼道。

有了带头的,自然是群起相应,所有人都高呼愿意。

“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做氐人的臣子,我们不再奉苻坚为主!我们要自己做主!”姚苌大声说道,而就在同时,姚苌亲手把象征着大秦帝国的一面战旗点燃,熊熊的烈火,宣示着他与苻坚决裂的决心!

历史再一次走到了转折点上。

*8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苻宏刚刚送走了出征的弟弟苻睿,总算把事情理出了一番头绪,可是就在他准备好好拿出个办法来,把时局扭转的时候,一个莫大的打击,却仿佛从天而降,几乎要把他打蒙。

因为他得到线报,姚苌父子,造反了!而且不光是他们手上的军队造反了,整个羌族部落几乎一夜之间,全部举起了饭旗。

听到消息的苻宏,顿时感到眼前一黑,当即就晕倒在地。而服侍他的人们顿时乱成一团。

天王苻坚,本来就已经倒下了,如今一直是太子苻宏监国,这太子殿下若是再倒了,这大秦可就真的没有希望啦。

好容易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汤药,终于算是把苻宏给救活了,而苻宏醒转后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很不吉利的话,他喃喃说道:“莫不是天要亡我国人么?”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顿时就全白了脸。

连一贯信心满满的太子爷都说出这番话来,可不是个什么好兆头呢。

说起羌族与氐族的恩怨情仇,那就话长了。其实本来,羌人和氐人的关系,绝对不是现在这么微妙,甚至很多人看来,他们干脆就是一个民族,所谓羌人和氐人的区分,就像汉人的分家一样。

当然不管怎么说,在过去,这两个族群之间关系比较密切,自古以来就氐羌连称。而且,汉人和羌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不错,传说中的炎帝神农氏、夏代始祖大禹都是羌人。而春秋战国时候的秦国,和这羌人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说一直以来,羌人虽然也被当成胡人,可是和汉人的关系并不像汉人和匈奴人,鲜卑人那样紧张。

相反,羌人一直除了东汉时候一度和汉军兵戎相见以外,大部分时候和汉人关系还是不错的,而且他们也乐于吸收中土文化,部族里面,也有说汉语讲汉字为荣。只是五胡乱华以后,由于大量汉人被胡人杀死,这深仇大恨已经几乎解不开了,情况才发生了逆转。

本来,羌人和氐人是各有居所,虽然接壤,但是彼此之间利益分割的很清楚,加上基本算是同宗同源,冲突并不大。东汉末年,曹操击破氐人的部落,迁其人五万余户至扶风、天水等地。这下子羌人和氐人之间的关系,开始微妙的变化起来。三国时期,魏蜀连年攻战,双方都征招羌军参战,更多的羌人迁移到陇右关西一带。等到匈奴人刘曜僭号长安,建立前赵,为弥补关中人口减少的问题,东移略阳的氐族至京兆郡,把羌族从陇右迁到略阳,以强固关中的统治。由此形成了两大军事集团,即东移的苻氏氐人集团和东迁的姚氏羌人集团,苻洪和姚弋仲是其领袖。

但是后来,刘曜败亡,羯人石勒,石虎取得了对关陇的统治权,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时候,氐族的苻洪所部和羌族姚弋仲所部同时归降。

但是,羯人的领袖石虎的眼光就更长远一些,他知道,氐人也好,羌人也好,都在关西陇右一代有着强大的实力和基础,是地地道道的地头蛇,而且他们是主动归降,也不太方便动他们。可是留着他们在这里自己又不放心,不定哪一天,他们如果造反,自己就麻烦了。

为使关西地区一时间难以出现真正有威胁的地方力量,确保了关中的安全,石虎在和部下讨论之后,干脆直接下令,苻洪和姚弋仲都强行东迁关东。而这个时候,双方实力都还不足够强大,也没有和石虎较劲的本钱,只好乖乖听话。

但是石虎却疏忽了一点,虽然把他们迁徙过来,却没有迅速利用他们人生地不熟的时机,把他们拆散,分割,同时掺沙子,抛石头,从而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大概是石虎觉得,只要蛟离了水,就是小鱼了,却忘记了在新的水系里,却可能是一遇风云便化龙。

在关东,苻洪的部族和姚弋仲的部族都依然保持了过去的完整建制,而且集体被分别安置在枋头和滠头。这两大集团在枋头和滠头,一住就是十八年,十八年,都够产生几代人了,而利用这么长的时间其他人没有功夫管他们,氐人也好,羌人也好,都迅速在当地扎下根来,而且之前关西陇右的经营和积累,他们也并没有放弃。

同时,由于羌人和氐人都来到汉人的中心地区关东,本来汉化程度就比较高的他们,在那里更加深入和广泛的接受了汉人的文化和政治影响,并且大量吸收当地的汉人加入他们的部族,而同时部族的高层也更加的文明与开化,社会基础大大扩大,影响大幅度提高,终于各自凝成了枋头和滠头集团。

但是由于上面还有人管着,他们也只能继续隐忍,而直到这个时候,羌人和氐人之间,虽然有不小的矛盾,但是总体上,还是平起平坐的两个集团。

石赵崩灭后,中原群雄逐鹿,关中空虚,到了改变各自命运的时候了!到底是氐人这些年来学习汉人的兵书战册学习的到位,苻健抢先于姚襄西归,先入关中称王,同时马上派出军队驻守潼关和函谷关,以防羌人。

虽然说很快,姚襄也动员全部兵力,西向试图攻取关中,但是早就有了准备的苻健派遣苻黄眉、邓羌迎击,时任龙骧将军的苻坚也在军中。与姚襄战于黄落,姚襄兵败被杀,姚苌投降,就此羌人和氐人千百年来的平等关系就此改变,而由于战争,双方之间也结下了仇怨。

不过,当时的苻生也好,后来即位的苻坚也好,对此并没有太注意,这也就埋下了祸根。当然了,姚苌这个人,对于汉人里的能屈能伸四个字,理解那是非常之深刻,而且身体力行,由于他表现的实在是到位,平素谨小慎微,打仗奋不顾身,一点也不保存实力,是真个拿羌人的精华去拼,干政务也是兢兢业业,认认真真,因此很快就得到了苻坚的信任。

况且谁都知道,苻坚宽厚仁慈,对于他们过去曾经与自己为敌,其实并不在意,连鲜卑人慕容垂他都能包容,还有什么不能包容的呢?姚苌被苻坚任命为龙骧将军,并且还让他兼管了很多差事。在整个那二十年来,姚苌居然奇迹的让苻坚信任他,让王猛也不怎么怀疑他,不得不说,是一个莫大的奇迹。

之后的淝水之战也好,抵抗晋军北伐也好,姚苌所部其实打得都不好,还犯下了不小的过失,其实是有人建议苻坚果断杀掉姚苌的,因为打了败仗,总得有人负责,而姚苌也的的确确存在失误的地方,按照军法来看,杀头也不为过。

可是苻坚依然坚定地选择了信任姚苌。在苻坚看来,如此以诚相待,一定能换的对方誓死归心。

而且当苻宏带兵的时候,姚苌的仗终于打得像模像样了,尤其是他的儿子姚兴,年轻勇猛,敢打敢冲,又不失稳重,直让苻宏觉得是一个莫大的发现。苻宏还决定以后重点栽培姚兴,却没有想到,一切的祸患,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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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胜败岂是天注定(5)

姚苌父子的造反,可以说是给了大秦帝国最致命的一击。

事实上,之前无论形势多么险恶,哪怕是桓冲当初已经打进了关中的时候,苻坚父子也没有失去信心。因为氐人在关中经营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

而且那一次,桓温大军北伐,都已经打到了霸上,关中父老可以说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可是桓温居然放任他们的诉求与不顾,最后窝窝囊囊的回军了,相反,当时的苻家却一点没有为难那些箪食壶浆的人,反而继续照顾他们,这就让整个关中的士绅阶层心里很受用。

氐人毕竟是胡人里汉化程度比较高的,论起生活习惯来,和汉人区别也不大,他们的统治也不残暴,也蛮尊重读书人,这样一来,经过长时间的经营,反正江南也不管这里,关中的汉人们也渐渐的认同了氐人的统治,起码是不激烈反对了。

开玩笑,反对氐人,难道你希望匈奴人鲜卑人这些野蛮人来统治你么?

加上那一次,打过来的偏偏不是别人,而是桓冲,桓冲可是桓温的弟弟,而且时隔不过二十多年,桓温当初的事情大家可都记得呢,那件事对于关中人的心理造成了极大地创伤,他们是一定不会支持桓冲的。如果说当初北伐的时候,晋廷有什么明显失误的话,那就是西路军派了桓家出征。

但是话说回来,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桓家驻守荆州,不就近派桓家人来,又能派谁呢?总不能让淮扬的北府军绕过来打关中,让荆州的桓家军打淮泗吧。

只能说,淝水之战前,是苻坚被连续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而淝水之战之后,是取得空前胜利的晋廷头脑发热了。

正因为如此,苻宏也就心理有底,那一次那么危险,关中都固若金汤,那么之后,苻宏也有把握,一定能保住关中根本。要知道,八百里秦川,是可以自成体系的地方,这里有粮食有水源有兵源,关东地区如果实在不行,大不了先放弃,只要牢牢守住函谷关和武关,关中的地方就安全的很,让关外的人先自己打去,等到他们打个差不多,关中这边缓过气来了,再出关收拾残局也不难。

而且那个时候,大秦帝国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苻宏也接过了权柄,他对于一切当然是有信心的。

只是他千算万算,偏偏漏算了造反的不是别人,却是姚苌,这一下子,可是给苻宏的心窝子狠狠捅了一刀。

要说前些日子的血战之中,苻宏除了接连获胜,使国家转危为安,同时自己趁机建立了威望,掌握了军队之外,最得意的成就,就是发掘了姚兴这个人才了。

姚兴年纪轻,文武双全,正是现在最缺乏的人才,而且看他野心不大,正是好好栽培后的左右手,苻宏对他寄予了很高的希望,却偏偏是他造反了。

这还是小事,关键是谁造反都不怕,就怕羌人造反。

羌人和氐人本来就有很复杂的关系,而且他们也在关中有了雄厚的基础,也算得民心。况且,姚苌父子在自己父子身边多年,对于关中的虚实,自己的用兵,用人风格,那都是相当的了解。他们一造反,关中这个最后的根据地就麻烦了!

刚刚醒来的苻宏,看起来就像老了十多岁一般,憔悴的很,可是,他却完全没有时间休息,父王已经倒下了,现在,这个国,只有他能支撑,这个家,只有他能庇佑,他是男人,他是储君,他别无选择。

匆匆回到自己平日处理政务的偏殿,果然,案几上堆积的文书已经有半人高,而一些幕僚们这个时候也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的团团转。

“殿下。”参议冯平见苻宏缓缓的走来,神色大喜,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主心骨了,刚才听说太子殿下也倒下了,很多人心里真的就有股天要塌了的感觉。

“殿下。”

“殿下您身体如何?”

众人都纷纷问候,苻宏看得出来,他们是真心实意的,心里也有些感动,他轻轻挥手,道:“我没事,你们几个辛苦了吧。”

“不辛苦,不辛苦!”冯平这个时候脸上已经挂着热泪,“殿下!您回来了就好,如今国运艰难,可不能没有了您啊。”

众人也纷纷应和,苻宏虽然内心也是焦急如焚,还是淡淡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天,就塌不下来。”

先给众人压了压惊,苻宏才说道:“说说吧,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冯平从文书堆里拿出一个,打开看了看,然后有些忧虑地说道:“殿下,姚苌这一次造反,显然是蓄谋已久的,如今关西,陇右许许多多羌族的豪强,几乎都是在两天内就率领他们的民户丁口归附姚苌,并且在北地歃血盟誓,表示效忠,而那姚苌……姚苌。”

说到这里,冯平脸色有些难看,有些为难的看着苻宏。

苻宏淡淡一笑,道:“他已经是反贼了,说出,做出一些什么悖逆的事情来,也不奇怪,你只管说,恕你无罪。”

“是。”冯平有些愤怒的说道,“那反贼姚苌,自称大单于、万年秦王,还……还传檄远近,大赦天下,并且登台建制,改礼换服,还改年号为白雀,立国号大秦。”

这话说完,大家都有些紧张的看着苻宏,毕竟姚苌造反了也就罢了,这么快自立也是常事,只是他偏偏还建国号为大秦,这不是摆明了和苻坚父子别苗头么。甚至可以说,这是趁火打劫的欺负人,是个人都忍不了的。

大家都有些紧张的看着苻宏。苻宏虽然脾气好,可是他现在是这个国家实际的当家人,必须担当一切,这个时候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如果暴怒的话,想必也不令人意外。

大家但见苻宏的脸色变了好几变,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算是平静下来,淡淡问道:“现在姚苌身边除了他本部的人,还来了哪些人?”

“回殿下,姚苌任命尹详、庞演为伪左右长吏,姚晃、尹纬为伪左右司马,天水人狄伯支等为伪从事中郎,羌训等为伪掾属,王据等为伪参军,王钦卢,姚方成等为将帅,大封群臣若干。”

“哼,这些人,不足为惧。”苻宏不屑的笑了笑,“那他的人现在在哪?”

“回殿下,姚贼率兵进屯北地,厉兵积粟,此外……北地、新平、安定羌胡降者十余万户。”

“咳……”苻宏突然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冯平等惊,苻宏却轻轻挥挥手,故作轻松的说道:“没事,没事的,呵呵呵。”

“殿下……”

“好了,你们马上召集群臣,就说孤要开紧急朝会。”

“是。”

*姑臧城,吕光的寿宴终于如期举行了。

对于吕光来说,四十七岁,其实也不是一个整数,但是过去的这一年,对于吕光来说,却是独特的一年。

因为过去,吕光的身份虽然也很显赫,走到哪都没有人敢不对他毕恭毕敬,但是到底,他还是大秦天王苻坚的臣子,他的威风,有很多还是借着大秦帝国的光。

过去他也觉得没有什么,可是现在,他成了堂堂的凉州刺史,而且是不受任何节制的刺史,实际上和独立王国无异的一州的刺史,感觉马上就不一样了。

在这里,完全是吕光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虽然在物质上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毕竟这年头吃吃喝喝也就那么回事,没啥新的花样,但是在精神感觉上就完全不一样了。

独立和自由的这种感觉,让吕光觉得过瘾。这时候,他才觉得过往的多年,自己几乎是白活了!

现在,一身衮服的吕光,端坐在主位上,下面分成两列,站着他的臣子们,是的,是他的臣子,虽然名义上,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大秦帝国的地方官员,可是实际上,他们的任免由自己决定,他们的薪资由自己发放,他们的生死取决于自己,他们就是自己的臣子。这一点,全天下都没有人能否认。

杜进,姜飞,彭晃,彭凤,彭济等人都站在下面,他们都脸色恭敬,而自己看着他们时,他们更是小心的低下头,再抬起头,既表示了对自己的敬畏,也表示了他们的谦恭。

当然,还有段业,吕光再一次把目光聚集到段业身上,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了。

段业今天当然得穿着礼服来,不过这个时候段业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吕光却不死心,一直死死盯着段业。

当然,他关注段业,也是有理由的。事实上,哪怕是几个月前,吕光这辈子的念想,大概就是完成这一次西征的任务,然后回长安领赏,顺便拉扯大几个孩子,如果天王需要,再多给天王卖几年命,然后告老还乡,含饴弄孙,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但是现在,自己能坐在今天这个位置,有很大程度,就是因为段业,因为眼前这个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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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胜败岂是天注定(6)

当初如果不是段业坚持告诉自己,淝水之战一定会败,自己几乎不可能生出率兵东归的念头。就算有,如果不是他敢拿着自己的脑袋来做担保,恐怕吕光也没有多大的胆子和决心去做这件事。

而东归之前,段业可以说亲入虎穴,解决龟兹问题,之后首次上阵,大破西域联军,东归之际,克高昌,夺酒泉,破梁熙,一时间段业几乎是每战必胜,更让吕光感到惊讶的,是段业多次是在兵少将寡的情况下,活生生的打出这么样的局面。

这样的一个人才,之前居然能这么隐忍,长期就默默做那个参军的工作,不显山不露水,吕光自忖,自己这个年纪,是不如他的。

现在,他是凉州最年轻的太守,如果不考虑那些为了锻炼帝王或者门阀的子孙而刻意安排的人的话,那么段业是天下最年轻的太守,而且这是他应该得到的,因为他的战功无可挑剔!

更让吕光心里没底的,是段业这个人,自己是越来越看不透了。要说异样的地方,那是真没有,现在的段业和半年前的段业几乎一模一样,对自己依然恭敬,但是并不谄媚,做事情依然认真,但是并不邀功,对于自己的儿子和身边的人,也尽量一碗水端平。按说,这是最合适,最出色的下属了,吕光没有任何道理不满意。

可是偏偏,吕光总觉得自己看不透段业,而看不透,心里就没法放心。

事实上,段业现在神思不属,是有原因的,直接原因就是现在他很困!困得都恨不得在这里呼呼大睡了。

可是现在这种场合,最重要的就是礼仪和仪态,如果在这一睡,那可是大失体统,没办法,段业只好咬牙生憋。这年头又没有咖啡,根本没有提神的好办法。

要说段业犯困,那也是有原因的,换谁一夜不睡,还没个提神的办法,那都会困。而没有睡,当然是有人不让段业睡觉。

时间回到凌晨。

正在描图的段业突然感觉到有人来了,当时心里就犯起了合计,这个点了,又是在姑臧这敏感的地方,会是谁会选在这个时候过来呢。

行刺?这个几乎不可能,首先段业根本就没得罪什么人,而且现在,段业的身份,还不至于让有人动用刺客来杀他。更何况,段业虽然是文人出身,之前的征战过程已经向全天下证明了一点:段业的武功是靠得住的。

对于一个这样难搞的人,哪怕是下毒,也比行刺靠谱。

不过,段业听那人的脚步声很轻,看起来本事也不差,只是段业很好奇,待会进来的会是个什么人呢?

是什么人且放一边,段业是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一边依然佯装没有注意到外面来人,还是自顾自的坐在那儿,另外,段业也顺手摸出了很久没有拿出来的那把匕首。

匕首不见血,会钝的,段业心说道。

那人的脚步很轻,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可是现在,段业的感觉已经是分外灵敏了,几乎可以不必靠听觉就能感知到,虽然那人明显是在压低自己的脚步声,可是对于段业来说,那是徒劳的。

只是由于天气已经逐渐转暖,加上之前,段业一直和吕绍,还有张衮等人辟室密谈,自然一直关着门窗,段业在他们走了之后,也需要开窗子透透气,那么就造成屋子留了个让那人进来的空间。

窗子就在段业背后,段业本打算睡前就关的,现在也好,给了那个人留下一个通道,段业只是想看看究竟是谁。

进来了!毫无悬念的进来了,段业也开始紧张起来,而那个人进来之后,却没有任何行动,而是站在那儿,不知道想什么。

段业其实很想回头看一看,看看究竟是谁这么胆大妄为,可是现在,已经到了最紧要的时候了,段业不想功亏一篑。

终于,那人开始朝着段业走来,脚步更轻了,段业自忖,如果是原来的自己,那是决计区分不出来的,而且现在这个时候,正常人都是极度犯困的时候,很容易就忽略过去,看起来那人还真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呢。

距离很近,没几步,那人就已经约略在段业的控制范围内了,虽然说段业还没感觉到杀气,可是那被段业直觉认为是对手的实力比起自己预料的要强,因此可以掩藏杀气而自动忽略。段业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因为他直觉感受到,对手竭力掩藏的呼吸声,居然微微急促起来,而这时候他甚至闻到了一丝暗香。

不管了,就这个时候吧,段业低喝一声,身子拔地而起,同时完成转身,而右手巧妙地回环一绕,匕首已经在手,就像毒蛇一般,直接奔着那人的脖子而去。

只是就在这一刻,段业也回过头来,却陡然发现来人身影很熟悉,只是这时候似乎已经有些晚了,因为距离太近,段业发力太充分,一时有些收不住了。

还好,对面那个人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反应也非常之快,而去她也毫不犹豫的一个懒驴打滚,躲过了段业志在必得的一击。

这时候,段业才来得及说道:“卓尔!是你么。”

那人从地上迅速爬了起来,快步走到段业面前,摘下了脸上的面纱,露出了那张至纯至美的小脸来。

那,正是赛里木卓尔!那个被段业从大漠之中救出来的小女孩,如今大半年不见,赛里木卓尔身子高了些,脸上看起来成熟了些,可是依然难掩青涩。

对的,就是那一份青涩,最是迷人。

段业喜欢盛开的花朵,但是也喜欢花骨朵,段业爱吃熟透的梨子,却更爱没熟透的青杏。虽然自从救了赛里木卓尔以来,段业就忙于征战,而赛里木卓尔基本上也都在鸠摩罗什身边,俩人根本就没怎么见面,而且赛里木卓尔也实在太小,段业身边也没缺过女人,那时候并没啥想法。

只是有句话,叫距离产生美,如今长时间不见,再和这个小萝莉碰面,段业看着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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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胜败岂是天注定(7)

“大人。”赛里木卓尔颇为欣喜的跑到段业面前,扬起小脸,定定看着段业,“大人,您不认识卓尔了么。”

“怎么能不认识呢。”段业丢掉了手上的匕首,双手顺势握住赛里木卓尔的小手,只感觉美人的手软软的,滑滑的,也就习惯性的捏了一下。

赛里木卓尔的小脸顿时就通红通红的,只是她却并没有挣开,而是含羞带怯的看了段业一眼。

小美人没不好意思,倒是段业不好意思了,毕竟,赛里木卓尔不过十一岁,自己居然对这么一个幼齿年纪的小女孩动了念头,实在不该。

但是看赛里木卓尔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低着头捻着衣角,段业也就稍微放下心来。

再把窗子重新关上后,段业笑道:“卓尔,坐吧,你怎么现在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敦煌?鸠摩罗什大师现在好么?”

赛里木卓尔听话的坐在了椅子上,一身玄色的夜行衣显得她已经渐渐发育的身材是玲珑有致,想必再过几年就会相当可观了吧。

段业问了这么长一串的问题,赛里木卓尔不但没有不耐烦,反而心里蛮欢喜的,这不是说明大人很重视她,很关心她,没有忘了她么。

她定定看着段业,段业这些日子由于一直当官,而且手下管着成千上万的人,做事又都很顺遂,所谓居移气,养移体,现在是真个有了那么些官威了,原本的儒雅气当然还在,但是也多了几分威严,看起来更成熟了。

塞外的女子都成熟的比较早,好多十二三岁就当妈妈了,加上这里民风开放,赛里木卓尔又是自小跟着父母走南闯北,而往来的商队的人,也多半是性格豪爽而海派的人,讲话都很大大咧咧,不忌荤素,而赛里木卓尔耳濡目染之下,对于男女之事,懂的也比寻常人早很多,虽然说对于感情这样的事情,不可能真的通透,但是很朦胧的好感,却早就已经有了。

是的,就是段业。赛里木卓尔还记得,当初爹娘遇害,就是大人把她从死人堆里救了出来,就是大人帮她干掉了吕由那个坏人的一只眼睛,之后,大人照顾她,给她饭吃,给她衣穿,还让鸠摩罗什大师照顾她,这样的恩惠,她岂能不感恩于心?

她知道,这辈子她是欠大人的,而她的部族里一直有祖训,受了人家的恩惠,就一定要报答,而她除了自己那连母亲都嫉妒的身体外,还能有什么呢?

段业被赛里木卓尔火辣的目光照得有些渗得慌,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道:“卓尔,我问你话呢。”

“喔!”赛里木卓尔方才也是神游天外,这个时候方才回过神来,也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小声道:“大人,卓尔这些日子,一直在大师身边,大师教了卓尔好多东西,教会了卓尔写字,还教了卓尔武功呢。”

“是啊,都会半夜潜入了。”段业促狭的说道,“也得亏是你,得亏那时候收手得快,不然你可就……”

“大人……”赛里木卓尔撅起小嘴,“您方才居然拿着匕首要刺我呢。”

“那不是把你当成贼人了么。”段业有些尴尬,因为赛里木卓尔真的是一个妖精,只需要稍微一笑一颦,那媚态都是挡不住的。

“哼!”

段业有些招架不住了,赶紧转移话题,道:“卓尔,大师最近在干什么呢?”

见段业岔开话题,赛里木卓尔心里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说道:“大人,大师这些日子,一直在闭门读书,而且旁人都不见呢,节下大人几次想见大师,大师还不见呢。”

“喔?”段业有些好奇,当初吕光西征,一个很重要的使命,就是把龟兹圣僧请回长安去,当然,后来时势变了,吕光自己在凉州停下来了,当然也不可能再把鸠摩罗什给送到长安去,加上鸠摩罗什在凉州也有相当威望,所以就驻跸姑臧,算是能给吕光装点下门面。

“是这样的。”赛里木卓尔也有些奇怪,“节下大人派了好多使者呢,后来世子都去了,可是大师就是不见呢。”

“这里面有点意思了啊。”段业摸着下巴,颇为好奇的说道,“那明天就是节下的寿宴了呢,大师出席不出席呢?”

“这个啊。”赛里木卓尔笑道,“这个我知道,我知道呢,上次世子来,就是为了这事儿呢。”

“结果呢?”

“嘻嘻嘻。”赛里木卓尔巧笑嫣然,“大师那次就说了一句话,大人您猜猜是什么?”

到底是年轻的少女啊,骨子里都还是有调皮的,看着她皱着鼻子,一副可爱的样子,段业也很配合的抱着脑袋想了很久,却就是不说话。

“大人,你猜嘛,你猜嘛。”赛里木卓尔抱着段业的胳膊摇动着,一副很期盼的样子。

“这个……猜对了有什么好处呢?”

“大人您要什么好处呢?”赛里木卓尔小脸凑近了,那股馥郁的香气扑鼻而入,让段业本来有些疲惫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而且由于隔得近,段业很容易就感觉到了赛里木卓尔的身体,如今的段业和半年前的段业已经不一样了,已经是在这个年代也尝过女人滋味的人了,这一次由于是出公差,加上为了顾及影响,身边并没有可以败渴消火的女人,因此很自然的段业就有些遏制不住了。

“咳咳。”段业不动声色的推开赛里木卓尔,道:“这个事情也就是一说,卓尔你不必在意。”

“喔!”赛里木卓尔年纪小,心思可不小,她有些懊恼的应了一声,那眼神要多哀怨有多哀怨。

“啊,我知道了。”段业突然一拍大腿,“大师说的那句话我知道了,一定是‘天机不可泄露’,对不对?”

赛里木卓尔惊讶的捂着小嘴,满脸的不可置信,好一会,才说道:“大人,您怎么……怎么知道的。”

“嘿嘿嘿“,段业得意的挑挑眉,道:“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么,那也是‘天机不可泄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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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胜败岂是天注定(7)

“大人。”赛里木卓尔颇为欣喜的跑到段业面前,扬起小脸,定定看着段业,“大人,您不认识卓尔了么。”

“怎么能不认识呢。”段业丢掉了手上的匕首,双手顺势握住赛里木卓尔的小手,只感觉美人的手软软的,滑滑的,也就习惯性的捏了一下。

赛里木卓尔的小脸顿时就通红通红的,只是她却并没有挣开,而是含羞带怯的看了段业一眼。

小美人没不好意思,倒是段业不好意思了,毕竟,赛里木卓尔不过十一岁,自己居然对这么一个幼齿年纪的小女孩动了念头,实在不该。

但是看赛里木卓尔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低着头捻着衣角,段业也就稍微放下心来。

再把窗子重新关上后,段业笑道:“卓尔,坐吧,你怎么现在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敦煌?鸠摩罗什大师现在好么?”

赛里木卓尔听话的坐在了椅子上,一身玄色的夜行衣显得她已经渐渐发育的身材是玲珑有致,想必再过几年就会相当可观了吧。

段业问了这么长一串的问题,赛里木卓尔不但没有不耐烦,反而心里蛮欢喜的,这不是说明大人很重视她,很关心她,没有忘了她么。

她定定看着段业,段业这些日子由于一直当官,而且手下管着成千上万的人,做事又都很顺遂,所谓居移气,养移体,现在是真个有了那么些官威了,原本的儒雅气当然还在,但是也多了几分威严,看起来更成熟了。

塞外的女子都成熟的比较早,好多十二三岁就当妈妈了,加上这里民风开放,赛里木卓尔又是自小跟着父母走南闯北,而往来的商队的人,也多半是性格豪爽而海派的人,讲话都很大大咧咧,不忌荤素,而赛里木卓尔耳濡目染之下,对于男女之事,懂的也比寻常人早很多,虽然说对于感情这样的事情,不可能真的通透,但是很朦胧的好感,却早就已经有了。

是的,就是段业。赛里木卓尔还记得,当初爹娘遇害,就是大人把她从死人堆里救了出来,就是大人帮她干掉了吕由那个坏人的一只眼睛,之后,大人照顾她,给她饭吃,给她衣穿,还让鸠摩罗什大师照顾她,这样的恩惠,她岂能不感恩于心?

她知道,这辈子她是欠大人的,而她的部族里一直有祖训,受了人家的恩惠,就一定要报答,而她除了自己那连母亲都嫉妒的身体外,还能有什么呢?

段业被赛里木卓尔火辣的目光照得有些渗得慌,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道:“卓尔,我问你话呢。”

“喔!”赛里木卓尔方才也是神游天外,这个时候方才回过神来,也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小声道:“大人,卓尔这些日子,一直在大师身边,大师教了卓尔好多东西,教会了卓尔写字,还教了卓尔武功呢。”

“是啊,都会半夜潜入了。”段业促狭的说道,“也得亏是你,得亏那时候收手得快,不然你可就……”

“大人……”赛里木卓尔撅起小嘴,“您方才居然拿着匕首要刺我呢。”

“那不是把你当成贼人了么。”段业有些尴尬,因为赛里木卓尔真的是一个妖精,只需要稍微一笑一颦,那媚态都是挡不住的。

“哼!”

段业有些招架不住了,赶紧转移话题,道:“卓尔,大师最近在干什么呢?”

见段业岔开话题,赛里木卓尔心里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说道:“大人,大师这些日子,一直在闭门读书,而且旁人都不见呢,节下大人几次想见大师,大师还不见呢。”

“喔?”段业有些好奇,当初吕光西征,一个很重要的使命,就是把龟兹圣僧请回长安去,当然,后来时势变了,吕光自己在凉州停下来了,当然也不可能再把鸠摩罗什给送到长安去,加上鸠摩罗什在凉州也有相当威望,所以就驻跸姑臧,算是能给吕光装点下门面。

“是这样的。”赛里木卓尔也有些奇怪,“节下大人派了好多使者呢,后来世子都去了,可是大师就是不见呢。”

“这里面有点意思了啊。”段业摸着下巴,颇为好奇的说道,“那明天就是节下的寿宴了呢,大师出席不出席呢?”

“这个啊。”赛里木卓尔笑道,“这个我知道,我知道呢,上次世子来,就是为了这事儿呢。”

“结果呢?”

“嘻嘻嘻。”赛里木卓尔巧笑嫣然,“大师那次就说了一句话,大人您猜猜是什么?”

到底是年轻的少女啊,骨子里都还是有调皮的,看着她皱着鼻子,一副可爱的样子,段业也很配合的抱着脑袋想了很久,却就是不说话。

“大人,你猜嘛,你猜嘛。”赛里木卓尔抱着段业的胳膊摇动着,一副很期盼的样子。

“这个……猜对了有什么好处呢?”

“大人您要什么好处呢?”赛里木卓尔小脸凑近了,那股馥郁的香气扑鼻而入,让段业本来有些疲惫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而且由于隔得近,段业很容易就感觉到了赛里木卓尔的身体,如今的段业和半年前的段业已经不一样了,已经是在这个年代也尝过女人滋味的人了,这一次由于是出公差,加上为了顾及影响,身边并没有可以败渴消火的女人,因此很自然的段业就有些遏制不住了。

“咳咳。”段业不动声色的推开赛里木卓尔,道:“这个事情也就是一说,卓尔你不必在意。”

“喔!”赛里木卓尔年纪小,心思可不小,她有些懊恼的应了一声,那眼神要多哀怨有多哀怨。

“啊,我知道了。”段业突然一拍大腿,“大师说的那句话我知道了,一定是‘天机不可泄露’,对不对?”

赛里木卓尔惊讶的捂着小嘴,满脸的不可置信,好一会,才说道:“大人,您怎么……怎么知道的。”

“嘿嘿嘿“,段业得意的挑挑眉,道:“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么,那也是‘天机不可泄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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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胜败岂是天注定(8)

“你真坏!”赛里木卓尔听了段业的话,却没有反驳,而是低声说了一句,就低下了头。

只是这个时候,昏暗的烛光,映照在赛里木卓尔的小脸上,显得那张比羊脂玉还要白的小脸更加美丽,段业一时居然痴了。

“大人……”赛里木卓尔感受到了段业那火辣的目光,有些羞赧地说了一声。

“喔,喔!”段业回过神来,道:“那……你师娘呢。”

见赛里木卓尔一脸茫然,段业补充道:“就是龟兹王的侄女阿妙莎。”

“她是我师娘?”赛里木卓尔有些惊讶的问道。

“是啊。”段业也惊诧了,当时在龟兹城,鸠摩罗什和这个阿妙莎的结婚典礼可是一件大事呢。

“可是……”赛里木卓尔摸了摸自己小巧的下巴,“他们俩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夫妻啊。”

“这样啊。”段业心里也大概有数了。

之前在龟兹,吕光之所以逼着鸠摩罗什和阿妙莎结婚,估计也是有着打压鸠摩罗什的意思,而那时候是人在屋檐下,二人不得不低头,但是,鸠摩罗什毕竟是厚道人,也是有为高僧,当然不可能真个和阿妙莎当了夫妻。

这样看起来,当时大家听到的呻吟声什么的,无非是一场戏罢了。而且段业长期和鸠摩罗什之间关系很好,衍生又是二人的桥梁,但是这件事具体情况,连衍生都没有告诉自己,恐怕是鸠摩罗什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走漏风声而故意保持秘密的。

只是,赛里木卓尔因为长期就生活在那儿,朝夕相处,那是实在没法子隐瞒了。

“对了,阿妙莎姐姐还有个东西让我给你呢。”赛里木卓尔像想起了什么一样。

“她给我?”段业有些奇怪,自己和这个阿妙莎并没有什么交往啊,而且算起辈分来,她比绛玉还矮了一辈,如果自己和绛玉成了好事,那算起来她得喊自己姑父呢。

“诺,就是这个。”赛里木卓尔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来。

段业心说原来是写信呐,于是就接了过来,只是细细一看,上面却是没有字,空白的一张纸条。

“这……”段业有些迷糊。

“阿妙莎姐姐说,大人一定知道是怎么读,如果不知道,那么也就不必知道了。”赛里木卓尔笑的就像小狐狸一般,看着段业吃瘪的样子,心说总算挽回一城了。

聊了很久,赛里木卓尔最后居然说要睡在这里,当时段业就震惊了,只是赛里木卓尔非常坚持,就是不走,而段业也实在拗不过她,只好让她睡了床,而自己只好在椅子上凑合了一晚。

平素都有些认床的段业,这可怎么睡得着,而那小妮子睡了自己的床倒是胆子大,上去没多久,段业就能听见她均匀的呼吸了。

室内有女,空气都香了很多,段业心里其实一直痒痒的,如今的段业,早就不是没有碰过女人的鲁男子了,正是最敏感的时候,如今赛里木卓尔就躺在自己的床上,而且她对自己是完全不设防的,如果自己现在过去,她是一定不会拒绝自己的。

可是这时候,另一个声音也在段业脑海里响起:她只有十一二岁,还是个孩子,男人可以做禽兽,但是不能做畜生。

两个声音,在段业脑海里互相争斗,而段业白天其实已经有些用脑过度了,于是乎疲惫终于开始侵蚀,段业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但是人心里有事儿,是睡不熟的,到了点都会醒,等到段业睁开眼时,天还没亮,可是放眼扫视,屋子里早就是芳踪袅袅,只留下了一股淡淡地香气。

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一样。

但不管怎么说,白天折腾了一天,晚上又和这个小妖精卧谈了大半夜,精神头不好,也是正常的,这也是今天在吕光的寿宴上,段业精神不济的缘故。不过,到底是前辈子念过大学开过会的,段业深知如何抓紧一切时间补充精力,比如看着听讲其实睡觉什么的,段业是最最擅长了。反正这些诸如寿宴之类的事情,都有着极为冗长的仪式,段业可没工夫全神贯注的听完。

“世民,世民!”段业还在神游天外呢,却听吕光正在大声喊着自己,等到段业回过神来,却发现几乎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而主位上的吕光,显然神色已经有些不悦。

“使君。”段业匆匆站了起来。

“段大人如今好大的官威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段业定睛一看,原来是那诸葛玄,之前此人也是吕光身边的幕僚,段业长期和他不对付,而这个人更是对于段业嫉妒的狠,只是在东归的时候,段业和吕纂略施小计,就让诸葛玄一个人留在西域吃沙子去了。只是今天,他却又出现在了吕光寿宴的场合,看起来,他似乎又重新得宠了。

“不敢。”段业忙道,“段业能有今天,都是使君的不断提携和各位同僚的不断帮助,以及将士们的奋战和官吏们的勤勉而致,段业是断不敢居功的。”

这段话算是解释,可是问题在于,段业方才走神,根本不知道吕光在说啥呢,只好用求助的目光看着那些跟自己关系还算不错的人,希望他们能点拨自己一二。毕竟,这事儿总不能直接跟吕光说您老刚才说啥呢我没听见吧。

还好,杜进为人一向厚道,趁机给段业解围,道:“段大人呐,诸葛长史刚刚从西域回来,他跟节下说,如今段大人的威名在西域那是相当的响啊,还说大人为了给节下贺寿,早就准备了很久啦,西域又和敦煌郡最近,那也是大人的地面,而段大人又是如今使君大人面前最红的人儿,他要大人率先给使君贺寿呢。”

杜进说的话虽然不长,信息量却是很大,而且段业显然也听懂了,心里不禁对这个诸葛玄恨得牙痒。

事实上,诸葛玄这话,还真的处处是坑,一个不小心,你就掉下去了。

首先,对于段业在西域名望什么的,名义上是称赞,其实就是不怀好意,就是捧杀。要知道,按照规定,西域也算凉州的辖区,而吕光是凉州刺史,理论上西域的事情,就该他说了算。

而诸葛玄如果说段业在西域不得人心,估计吕光不但不会怪罪段业,反而一定会认为是段业勇于任事,敢于承担责任,因而得罪了人。可是,诸葛玄拼命的夸段业,说段业威望高会做人,这就很难不让吕光不起疑心了,纵然谁都知道诸葛玄和段业关系不好,可是吕光也会直觉的去认为是诸葛玄不计较私仇反而以公事为重,却不会认为诸葛玄是趁机生事。没办法,上位者的思维就是这样。

另外,寿礼这种事情,也是诸葛玄摆明了给段业出难题,尤其是让他第一个献礼,更是坑他。

要知道,贺寿都是有一定的礼仪和规范的,按说当爹的过生日,肯定得是直系后代首先来,可是看杜进那意思和眼神,显然吕光是听了诸葛玄的建议,这可是不同寻常的!

虽然说吕光这次不是六十大寿这样的整数,而且这一次的规模只能算中等,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是吕光在凉州的第一次,可是毕竟,一切都有一定的惯例,可吕光还是打破了惯例,依然值得段业高度注意。

段业心里也在紧张的考虑着这事儿。诸葛玄显然是不怀好意,第一个献礼其实是很讲究的,东西太醒目了,一定夺走众人的眼球,招人嫉恨,尤其是自己是外人,而吕纂和吕绍两个人可是吕光的儿子,一个是长子,一个是嫡子,这时候本来该是他们表演的时候,自己鸠占鹊巢,究竟会造成什么效果?

可是如果是礼物太平凡,太不起眼,自己这第一炮没打响,吕光那也会脸面无光,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事。

看起来区区一个贺寿的小事儿,里面却暗藏杀机,段业不得不警惕起来,而这个时候,诸葛玄也是难掩其心中的得意,非常矜持的看着段业微笑呢。

段业又趁机看了吕绍和吕纂一眼,二人都是一样的表情,目光平视,面带微笑,看不出喜怒。

看来,这个时候也没法让这两个人帮忙了,段业只好硬着头皮,朗声道:“使君,各位,非是段业不愿先来,使君大人为国尽忠,为天王效力,多年来功绩彪炳,天日可表,如今正是寿宴的好日子,理应有使君大人的爱子先来,如此,可彰显长长亲亲之情,岂不美哉?”

这个时候,吕绍和吕纂自然是不便说话的,而吕光沉吟了下,道:“世民,你说的是有其道理,这个时候,也是该我的儿子们先来。”

段业听了大喜,没想到这个棘手的事情,居然这么容易就推脱过去了,段业正想大声说好,顺势把球一脚踢飞,可是吕光却比他还快,轻轻道:“不过……世民你先来,也不错的。”

段业顿时傻眼了,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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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螟蛉之子胜亲生(1)

吕光的话说出来,几乎所有人都有些发愣,包括吕绍和吕纂。

毕竟说起来,他们俩才是吕光的儿子,这首先贺寿的事情,当然是该他们来做,吕光喊段业本来就让人非议了,现在倒好,吕光这话可着实给了很多人想象的空间。

可是,事情还没有完,吕光马上就给了众人一个震撼,他站起身来,道:“世民,你跟随我,已经有好几年了,这些年来,你对我可以说是忠心耿耿,恪尽职守,而吕光待你,也算是照顾的不错,你我之间,早就情同父子,更何况吕光能有今日,你居功莫大!那么就在今天,让你第一个给我拜寿,又有何不可?”

这话说完,连段业都傻了,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吕光居然丢出“情同父子”这样的话来,这是要干嘛?要收买自己么!?要打感情牌么?

可是现在段业却没有时间考虑,这样的恩宠,如果不接着,那就是不识抬举了,段业忙拜倒在地,大声道:“使君待段业之恩,比天高,比海深,段业没齿难忘!且段业自幼而孤,使君如若不弃,段业愿奉使君为父!”

段业其实也就是这么一说,既然吕光都提到情同父子的份上了,段业也就顺势加个码而已,真心没有想别的。

可是吕光却大为惊喜的连连点头,“好!好!好!”,连说三个好的吕光都有些失态了,“怎么会嫌弃,怎么会嫌弃!世民,那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的义子!”

这话一出,石破天惊,几乎在场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尤其是诸葛玄,本来他的确没安好心,就是想趁机给段业点难看,可是这下子倒好,闹出来这么一桩事情,诸葛玄连死了的心都有了。

这算是什么回事?段业自己也有些搞不清楚,可是他趁机抬头看了看吕光的脸色,只见吕光一脸的期待,显然不似作伪。

这个当口,段业是没有拒绝的权力了,而且仔细一揣度,段业发现,拜吕光为义父,实在是好处多多,一方面,自己很快就得到了一个强大的靠山,做很多事情都会方便很多,另外一方面,也算可以掩饰自己的用心。最重要的是,如果自己成了吕光的义子,自己的身份,地位,在这个年代,都会大大提高。

虽然没来得及和张衮崔浩等人商量,段业也已经决定了!他马上大声道:“段业愿奉使君大人为父,从此以子之礼相侍,绝不敢违!”

“孩子,还叫我使君么?”吕光微笑道。

“义父!”段业恍然。

“哈哈哈哈哈。”吕光宏声大笑,而众人也趁机恭喜,都说吕光今天是双喜临门,不仅是过生日,还得到了这么出息的一个儿子,而吕光更是连连点头,还把段业拉到身边,连番给宾客们介绍。

而段业这个时候也很识相,自然是装的非常乖巧,而且面对人家都是很得体,很到位,更让吕光心情大慰。

只是这个时候,诸葛玄的牙齿都要咬碎了。而吕纂和吕绍看着段业的眼神也是颇为不善,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们二人本来就为了夺嫡的事情,闹得几乎你死我活,而且都还去找过段业,试图把段业拉过来帮忙。

本来,段业帮忙或者不帮,其实也是段业自己的选择,哪怕不帮自己,他们最多是有所不快,也没什么别的想法。

可是段业如今好死不死,成了吕光的义子,虽然说亲疏有别,怎么着和他们这种亲儿子当然不能比,可是他们还是不爽,因为他们有种被愚弄的感觉!

他们是绝对不相信,父亲吕光今天只是临时起意,哪里有临时起意把一个重要手下收为义子的事情?在他们看来,这事情只能是蓄谋已久的,而且这种事情,没有道理段业不知道,他如果当时明明知道,却装的没事人一样,还在吕绍吕纂面前说这说那,就太不上道了。

这个时候,吕光又笑道:“世民呐,本来呢,收义子这样的事情,也是大事,不能这么草率,我吕家也不算小户人家,不能这么委屈了你,今天呢,只是跟大家说一下,必要的仪式,还是少不了你的。”

“多谢义父。”段业这时候也不敢太高调,只是微笑说道,因为他已经隐然感到,周围的气氛,已经有些不对头了。

中条山朔风劲吹,细小的尘沙眨眼间变成大粒的沙石,灰褐色的树枝随风舞动,干草落叶被刮得到处乱飞,飞沙走石之间天昏地暗!巍巍高山下,一条夹杂着大大小小石块的黄土路向一条山谷延伸,谷口一块灰白的石头上镌刻着三个深深大字“狄袄谷”。一支马队顶着山风穿山进谷。为首的两人并马急行,一人二十出头,细眉斜飞,凤目熠熠,英气勃勃,一看就是一个少年英雄。只是他虽然和周围的人一直谈笑风生,可是很明显,他是一个人,周围的人,是一体的。

这个年轻人身边的那个人,膀大腰圆,有着塔一样的身材,黑黑的一张脸,一道三寸多长的刀疤刻在左脸颊上,一只凶猛的兀鹰用它锐利的爪子紧紧地扣在那人肩头。

他便是翟斌,中原丁零人公认的领袖。身后是翟斌的兄弟翟檀、翟敏、翟敏子翟成和翟真以及数百名骑马的丁零人。

丁零人,故称敕勒,因其族使用的车轮高太,也称高车族,三十年前,翟斌被后赵石祗封为句町王。可是很快,慕容家族消灭了后赵国,于是翟斌归附大燕国,但是好景不长,十三年前,王猛亲自率军,又消灭了大燕国,苻坚迁丁零部族于河南新安,翟斌被属为卫将军从事中郎,算是在这个地方驻扎了下来。而中条山深处,其实才是丁零人真正的中心所在。

马队驰入一处山谷,豁然开朗,谷中无数草舍木屋,正中一座奇怪的圆顶方室的建筑物高高的矗立,一群荷戈持矛的丁零武士环绕守卫,增添了那座殿堂的神秘。众人甩蹬离鞍下了马,一群布袍羊皮裤的丁零人迎上来,中间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上前拉住翟斌的手,叫道:“爹爹,可回来了,我好担心。兀鹰,你也好吗?”那只兀鹰扑扇一下翅膀,算是应答。翟斌抚住那少女的头哈哈大笑,“担心什么,你爹没那么容易死!”

那少女用力地挽住翟斌的胳膊,说道:“现在天下兵荒马乱的,中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爹爹你在外面可要小心。““呵呵呵,爹爹没事儿,不管怎么说,现在爹爹还是名义上有官职,手上也有兵,谁敢奈我何?倒是这里,我却是放心不下呢。”

“可不是么。”少女自豪地说道,“前些日子居然有一群鲜卑人来抢马匹,山外村子一匹马也没给剩下,又进山来,我和翟辽杀了他们个落花流水。”

“噢?”翟斌似乎不相信,把目光投向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问道:“是吗?翟姬!”那叫做翟姬少妇风姿绰约,依稀可以看得出年青时的美丽,嘴角荡漾笑意,“是啊,大哥,芷儿真是我们丁零人中的女勇士,冲杀在前!”一个二十多岁,体格强壮的年青人作证道:“芷姑姑杀了三个鲜卑狗呢!”

丁零人当初被苻坚强迫迁徙,迁徒路上,老幼体弱的受不了长途跋涉,死亡相继。等到了河南,由于大秦铁骑急需征收赋税,因此强迫他们耕田种地,可丁零人世代游牧,不肯种地,也不会种,大量的丁零人逃入豫西丘陵地带,躲进中条山。秦兵便不断的入山搜捕,丁零人奋起反击,两下经常发生流血冲突。

而那时候,丁零人是不可能是大秦帝国的人的对手的,为了保住宗族的血脉和元气,翟斌只好站出来,与秦国妥协,答应每年上缴赋税若干,并且愿意自己当人质为官,这才算缓和了局面。

不过,丁零人的主力,还是留在了中条山里,他们对于氐人也是不放心了。

苦苦熬了这么多年,他们总算是熬到了淝水之战,秦军惨败,而看到了出头之日,如今秦军已经没有功夫来中条山来袭扰了,翟斌在河南也算是有了不小的实力,只是如今,中原遍地烽烟,尤其是慕容鲜卑,如今可是到处都是,而且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对于丁零人极其仇恨。他们多次互相厮杀,彼此都有伤亡。

现在,翟斌来一次中条山也不方便,大张旗鼓的话,恐怕会遭人嫉恨,甚至路上被截击都是可能的,因此这一次,翟斌选择了低调而来。

“好!痛快!”翟斌详细的听了一番战况的介绍后,大声叫好。

这时候,那个一起进来的少年这才注意那个少女,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灵秀聪敏,透着女人少有的英姿。

翟斌呵呵一笑,一指少年,对众人介绍道:“此人是我路上遇见的英雄!铁弗部刘大单于的儿子,刘勃勃”然后介绍那两个女子道:“我妹子翟姬,女儿翟芷。”又指指那个年青人,不无得意地说道:“我亡兄之孙翟辽!我们丁零人的后起之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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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螟蛉之子胜亲生(2)

翟辽等一大帮子翟家的子弟们纷纷向刘勃勃施礼。而刘勃勃到底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应答彬彬有礼,面面俱到,很快就和丁零这些年轻人们打成了一片。

“好!”翟斌爽朗的大声道:“我从河南回来的时候,沿路秘密拜会了许多地方名流士绅,更和不少寨子的丁零豪杰们见了面,已经说好了,就定于下月十五共聚中条山狄袄谷,与天下英豪一道议一件大事!呵呵呵,算算日程,近的也该到了,远的就是这么几天了,嗯,你们速去准备,迎接各路的英雄!”

“是!”众人应了一声,各自准备去了。

翟斌扭头对翟芷道:“芷儿,我和刘兄弟喝它几大碗,你去收拾个房间,呆会让刘兄弟睡下。”翟芷撅起嘴角看了一眼刘勃勃,暗道:这人好大的面子,爹爹可是从来不让我给外人收拾住处的。又见他生得气宇不凡,心里倒也稍微好受了些,微笑道:“知道了,爹爹。”

丁零人的盛宴是手抓羊肉和大海碗的白酒,斟得满满的酒一碗一碗灌下去,便是神仙也须醉倒,刘勃勃喝得酩酊大醉,被翟芷搀下去休息,醉得东倒西歪的翟家兄弟还在相互吆七喝八得一个劲的猛灌。翟芷费劲地倚住刘勃勃强壮的身体,娇嗔道:“不能喝就别逞强,你看我爹哪里有事?一坛子酒进去,也就是垫垫底!”不管她怎么念叨,只是那刘勃勃是一个字也进不了耳朵里了。

可等到翟芷出门后,本来已经晕晕乎乎的刘勃勃,这个时候却瞬间恢复了清明,他缓缓坐起,看了看周围的布置,自嘲般笑了笑,道:“虎落平阳,龙游浅水啊,我刘勃勃,居然也有今日,嘿嘿嘿。”

原来,这刘勃勃本来也是匈奴贵族的后代,父亲刘卫辰,是匈奴支系铁弗部首领,刘务桓之子,前任首领刘悉勿祈之弟,三十三年前,悉勿祈去世,卫辰杀悉勿祈之子,自己继位。

刘卫辰继位后,依违于大秦及代国间,天王苻坚以之为左贤王,而代王拓跋什翼犍则将女儿嫁给他,但是那时候,王猛的改革还在攻坚阶段,还没见成效,而刘卫辰也没有那个眼光,并不认为苻坚有可能统一北方,因此就在苻坚和拓跋什翼键之间,左右摇摆。

可是,实力不足,这种左右逢源的游戏,是要付出代价的,二十年前,对于刘卫辰这种行为已经不能容忍的苻坚决定给他一个教训,邓羌和梁成率军讨伐,结果自然是显然的,卫辰惨败而被生擒。

然而,出于种种考虑,苻坚并没有严惩刘卫辰,反而仍封卫辰为夏阳公,让其统率原部落。此后数年,卫辰因屡败于代国,而受大秦保护。

但是,讨好了一头,就得得罪那一头,拓跋什翼键对于刘卫辰也不满起来,因为他认为刘卫辰这样来回倒是对自己的藐视,于是决定出兵讨伐,这样断断续续打了几年,到了七年前的时候,刘卫辰为代国所逼,实在顶不住了,向大秦求救。大秦乘此机会,出动大批军队,苻洛吕光等人同时上阵,多路大军分进合击,一举灭代,并将代国分为东西二部,其中黄河以西之土地、部众归卫辰所属。

按说,这样的结果,已经可以了,但是这刘卫辰不久再度因叛秦,只是这一次,结果还是没啥意外,早就有所防备的秦军还是毫无悬念的击败了刘卫辰。

但是,仁厚的苻坚仍以卫辰为西单于,统率黄河以西诸民族。他的宽厚可见一斑。

本来,大秦于肥水之战败后,国内分崩离析,卫辰久居朔方,兵强马壮,成为不少势力拉拢的对象。二一直志向颇大的刘卫辰,也很想趁着这个时候,去做出一番事业来。

而那时候的刘勃勃,由于不愁吃穿,之前自己父亲在夹缝中生存,虽然苦了些,可是在刘勃勃看来,基本有自己不多,没自己不少,自己就算去帮忙,该做的还是只能做成那个样子,做不成的也没办法,因为形势比人强。

因此那时候的刘勃勃,说好听点是纵情山水游历天下,说不好听就是游手好闲四处闲逛,这几年,刘勃勃的足迹,遍布塞北江南,长城内外,可以说走遍了名山大川。

但是这些年,刘勃勃却绝不是仅仅的游山玩水,相反,本来就受了良好教育的刘勃勃,一路走来,真正看见了百姓是怎么生活的,尤其是他来自草原,周围是贵族,平民也都是牧民,他几乎从来不知道汉人是怎么生活的,而且由于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善于骑射,自信靠着弯刀弓箭,就可以征服一切,而之前几百年的历史来看,他们在战场上面对汉人,有着绝对的优势,因此刘勃勃虽然从小就被告知,不能轻视汉人,但是在骨子里,却还是免不了对汉人有所轻视的。

可是,真正在江南塞北走了走,走入汉人的民间,走入汉人的城镇,在茶楼酒肆里与他们交谈,听他们的戏曲,与许许多多的汉人交谈,这些人,各个阶层都有,刘勃勃也靠着这些岁月,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语,写得一手大气的好字,而且,刘勃勃本来长得就比一般匈奴人清秀些,好好打扮一番,穿上汉人的衣服,看起来就更像汉人了。

总体来说,这些在外面游历的岁月,让刘勃勃对于汉人的坚韧和可怕有了个新的认识,他完全彻底的收起了对汉人的轻视,因为他知道,汉人有着几千年的的历史,有着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文明,最复杂而严谨的礼仪典章,因此也就有着强大的凝聚力和民族自豪感。

正因为如此,刘勃勃也知道,汉人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征服的,你可以用马刀征服他们的肉体,却绝不可能征服他们的灵魂,因为他们是高端文明是绝对不会认同野蛮人的。恰恰相反,蛮族即使一时征服了中原,终究会拜倒在汉人的文明面前,不知不觉的被汉人彻底同化,放弃了自己的语言,文字,礼仪。

从这个角度讲,究竟是谁征服了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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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螟蛉之子胜亲生(3)

当然本来,这些事情,刘勃勃看见了,也无非是想一下,加深一下对于汉人的认识,短期内,这些和他都没有关系,因为他毕竟是匈奴人,他有部族,有军队,父亲刘卫辰毕竟还是西单于,整个河套西部的各部杂胡,都归父亲掌管,而且现在,自己的宗族也不是之前那样,靠着游牧来过活,现在,自己的部族已经逐渐开始定居,大军屯于代来城,朔方之地几乎全有,麾下控弦之士三万八千,在这个天下大乱的时候,已经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了。

而且如今,苻坚的控制力早就没有办法及于河洛了,父亲大可以趁机发展实力,而卫辰所部如要整合,也是先整合周围的部族,与汉人,与其他部族基本没有关系。

可是,他万万想不到,在自己在外面游山玩水的时候,居然一夜之间,自己失去了一切:父亲,母亲,兄弟,姐妹,朋友,族人,军队,继承权,财富……所以自己可能失去的,自己都失去了。

原来,父亲刘卫辰,在苻坚不再理政,太子苻宏监国后,一时间雄心大起,居然想效仿冒顿单于的故事,重整匈奴各部,一统漠北漠南,重建原来的大匈奴帝国。不仅如此,他还想趁着中原混乱,重新入主中原,进而一统天下,完成刘渊刘聪父子没有完成的宏图伟业。

这样的事情,刘勃勃自然没有道理不支持,只是具体来说,大方向要支持,具体操作上却有很多值得商榷的地方,刘勃勃长期在内地行走,足迹遍布四海,他当然晓得,要征服天下,靠的绝不仅仅是武力,而需要很多很多的准备,别的不说,大量的人才储备都是个问题,你把人家的城池打下了,总不可能就不管了吧?打下了这里就是你的城郭,百姓就是你的子民,你不但不能掠夺他们,屠杀他们,反而应该维护他们的权益,给他们一碗饭吃,不然的话,不论是多么强大的军队,也无法战胜不屈不挠的百姓,而一定会失败。

这就是刘勃勃游历将近五年得到的最大心得,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个朴素的道理,虽然只有七个字,且手上有权力的人几乎人人会说,但是真正能搞懂其中精要的人,着实没有几个。

可是,父亲刘卫辰却不知道这些,虽然刘勃勃的信上,该说的也都说了,可是在外面儿子的一封信,哪里有部将们的称赞,巫师们的占卜对刘卫辰有说服力呢?刘卫辰经过这些日子的准备,以及多年来的经验和积累,让他相信,在这个苻坚自顾不暇,王猛邓羌梁成都已经死去,吕光坐守姑臧一定不会搭理自己的年代,自己就是不可战胜的!自己手上的数万匈奴铁骑,就是自己纵横天下最大的本钱!

因此,刘卫辰选择了战争!他的第一个对象,就是据说已经跑回云中,试图重整代国河山的拓跋珪。

这当然也很好理解,之前刘卫辰在拓跋什翼键面前吃够了苦头,受尽了屈辱,如今总能在他的孙子面前找回场子吧?

况且云中之地,盛产良马,也是兵家必争之地,现在拓跋珪刚刚回到部族,正是实力最为弱小的时候,不拿他开刀,还找谁呢?

况且,刘卫辰也得到了准确的消息,之前拓跋珪入关劫掠,现在正在返回的路上,算起日程,现在应该还没有回来,他的部族正是最空虚的时候。如果自己集结了全部的精锐,在这个时候倾全力一击,一定能把拓跋部留守人员全部歼灭。

然后,自己大可以在云中之地设伏,等着拓跋珪从中原满载而归,那个时候,疲惫不堪且满载而归的拓跋珪大军一定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自己以逸待劳,一定能够获胜,就此斩草除根,顺便把他们从中原带回来的财物再据为己有。

设想很周密,刘卫辰的所有部属都说这个设想很好,刘卫辰是个很高效的人,既然想好了,那就立即行动。

于是数万铁骑滚滚东向,全军上下士气高涨,所有人都相信,这一仗会毫无悬念的落幕,他们会取得开门红,把这片富饶的草场变成自己的牧场,把他们的牛羊变成自己的牛羊,把他们的女人变成自己的奴仆。

至于他们的男人,当然是全部杀掉。

结果自然也差不多类似,只是恰好相反。

刘卫辰部被早有了准备的拓跋珪迎头痛击,而且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是拓跋珪就在军中,还亲自上阵,指挥着早已回来的鲜卑部主力,与这些入侵者展开了殊死的搏杀。

他们早已有了准备,他们在这里等了敌人很久,更重要的,是他们是保卫家园,他们是为了自己的财产,家人,和荣誉而战斗,他们舍生忘死,他们众志成城。

结果,自然是拓跋部大获全胜。

但是没有完,拓跋珪这个人,做事情要么就不做,如果做了,就一定要做绝。

对于刘卫辰这个人,他是极为痛恨的。

自己爷爷在的时候,这个人就是首鼠两端,摇摆不定,给自己的部族造成了很大损失,那一次代国灭亡,自己的爷爷,叔父们多半战死,也和刘卫辰这个狗贼脱不了干系。

如今自己能有机会重建家园,本来就是要去找刘卫辰算算这些血债的,如今可倒好,自己还没去找他,他倒敢想找上门来了。

那么自己当然是不会客气,所谓趁他病,要他命,拓跋珪早就准备好了十面埋伏,天罗地网,就等着刘卫辰呢。

刘卫辰见战不利,自然是想跑,可是,拓跋珪准备的伏兵一路一路的杀出来,自己冲破一路,还有一路,而且拓跋珪为了留住自己,还不惜拿出从中原获得的大笔财富,重金邀请极北之地的土蛮人来助战,这些人本来就是匈奴人鲜卑人都很怵的人,如今痛打落水狗,杀的更是不亦乐乎。

但是刘卫辰不管怎么说,也是大部落的酋长,自然身边是有勇士的,他们靠着以命换命,到底保护着刘卫辰冲出重围。

逃出生天的刘卫辰心中大恨之余,也是颇为庆幸,草原上的交锋,胜败实在是很正常,这一次输了也不要紧,只要自己在,部族就在,回去重整旗鼓,总有卷土重来的一天。到那时候,再去找拓跋珪这个小子报仇,也来得及。

只是这个时候,初春的草原突然天降暴雨,一条原本徒步就能渡过的小溪,这个时候却足足有十多丈宽,而且水流湍急,气势逼人,这看起来已经不是小溪,而足足有中原的大河那么宽。

一个卫士胆子大,骑着马想去试试水深,可是,他刚刚下了水,就听见战马嘶鸣一声,一道lang卷过来,连人带马,就这样消失了……

天要亡他!

众卫士们面面相觑,刘卫辰最信任的亲卫哈尔博讷讷说道:“大单于,我们……我们绕道走吧。”

拓跋珪还没来得及回答,众人就隐约感觉到了大地在震动,接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来,很明显,这个时候,这个方向,来的不会是自己人。

那么,就只能是追兵了!

刘卫辰突然仰天长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而这时候,他的卫士们也一起开始大笑,笑声几乎盖过了紧急追来的追兵们!

早已心力交瘁的刘卫辰,这个时候,却突然变得容光焕发,精神抖擞,他高举起来跟随自己多年的马刀,高呼道:“勇士们!现在是我们来证明我们的光荣与血脉的时候了!天地为我们作证,跟我杀啊!”

“杀!”所有的勇士们,举着早就裂开口的马刀,驱赶着早已疲惫不堪的战马,转回身去,向着敌人做了最后一次冲锋!

将军百战声名裂,尸堆成山血未决。

“啊!”刘勃勃突然惊醒,这些天来,虽然他一直强颜欢笑,可是事实上,他从来一个好觉也没有睡过,在梦里,他一次次看见浑身是血的父亲和兄弟们,在喃喃的诉说着什么,可是自己,却就是听不清他们想说什么。

其实也不必去想,很显然的事情,自己的部族之前想怎么对他们,对方就一定会十倍百倍的换回来,草原上的规矩就是这样,胜者为王,就可以支配失败者的一切。

可是,由于侥幸,也是由于上天注定,他们让自己,让刘勃勃活了下来!自己是这支血脉最后的希望,自己别无选择,只能报仇!只能借助力量报仇雪恨!

恰好在这个时候,自己遇见了翟斌,而且与他一见如故,刘勃勃自然就兴起来借翟斌的力量来壮大自己,寻找报仇机会的念头。

而翟斌对于这个年轻人也是非常欣赏,邀请刘勃勃随他一同到中条山。

刘勃勃在家乡的势力虽然早就全部消散,但是好在刘勃勃很早之前,就把一部分心腹派驻到天下各地,为以后做准备,现在想起了,也多亏了这个决定,才避免刘勃勃成为光杆,要知道,不论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多好,涉及到关键问题,总归还是靠实力说话的,刘勃勃如果是光杆一个人,翟斌是不可能真的帮助他的。政治的关键,是利益交换。

因此,一路上,刘勃勃除了和翟斌要搞好感情之外,途中也派人去各地联络好友部旧,让他们各率部曲、家兵迅速赶往洛阳。

因为洛阳在之前曾经易手后,由于晋国上一次北伐失败,已经不得不弃守,现在回到了苻家的手上。可是现在,大秦帝国缺乏力量,洛阳并没有强大的军队。上一次翟斌的起兵是真,造反是假,那一次他们并没有真正的撕破脸。

可是这一次,翟斌已经决定玩真的了。而如今天下是个人都想造反,造反已经不能造成震撼性效果了。

要想让天下震动,甚至盖过之前姚苌的光芒,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一举攻下那种天下知名的名城大邑。而很显然,多朝古都洛阳,就是最好的选择。

不仅如此,洛阳还是中原地区的核心,一旦攻下洛阳,就可以以中原之地作为根据地,如今走上逐鹿天下的路子,当然都想做下统一天下的美梦。

所以,翟斌准备在中条山举旗反秦后,马上举兵攻打洛阳。刘勃勃的打算,就是在翟斌大军攻打洛阳的时候,让自己的人里应外合,配合他们攻下洛阳,来彰显自己的实力,这样一来,就能在合作中,取得更有利的地位。

刘勃勃在山中住了几日,晨起练武,风雨不辍,一门心思想着报仇雪恨的事,只等那一天的到来。翟芷被他高强的武功吸引住,每日必观。翟家兄弟子侄们和刘勃勃切磋过技艺,谁也不是他的对手,翟辽被他折服,缠着要拜他为师,练习功夫。

刘勃勃对这个年轻有志却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青年非常喜欢,便应承下来,翟辽大喜,跑前跑后的侍候。翟姬时常也来,静静地蹙眉沉思,好象有心事,往往欲言又止。

终于有一天,只有他二人的时候,翟姬终于找个机会问道:“刘公子,你可识得刘库仁之子刘仁之么?”

“仁之?”刘勃勃略一沉吟,自己的父亲刘勃勃刘库仁是远方亲戚,不过一个是独孤部,一个铁弗部,而且之前也还有利益冲突,因此两家子弟交往并不深,但刘仁之他见过,其实刘勃勃对他的印象并不好,因为此人年纪虽小却显得狡黠得多,便说道:“任之么,我去年的时候见过,不过……您也知道,我们两家的关系……所以我和他却并不熟悉!”

翟姬的饱含关切和慈爱,“仁之也十七了吧?体格尚强壮否?不知过得是好?”

刘勃勃感觉翟姬很奇怪,怎么对刘仁之这么了解和关心,又不便问,只得道:“库仁叔叔一向喜欢孩子,仁之的话又是宠妾所生,而且这孩子也很会讨巧,待人又厚重,怎会过得不好。”

翟姬还想再问,觉察到刘勃勃狐疑的目光,因道:“昔在……总之那时候见过此儿,随便问问罢了!”

说完,施个礼去了。慕容凤觉得这个女人与其他翟家的人不一样,举手投足,似乎出自名门,不象丁零人那般粗俗莽撞。只是这个人毕竟身份不一样,也不好随便再追问深究,但是心里也算有了个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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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螟蛉之子胜亲生(4)

心中有事,低头只顾走路的翟姬迎面遇上一步一跳的翟芷,不防备撞个趔趄,翟姬为了掩饰自己的内心不安,抢先责怪道:“芷儿,女儿家,这般不稳重。”

翟芷正待说话,却见翟姬眼中泪光闪动,和往日的乐天达观,大不相同,因道:“姑姑,怎么你总是无缘无故的伤心,在谷中过得不开心么?”

翟姬一愣,旋即轻轻拭拭湿润的眼角,强笑道“谷中风大,小沙子搁了眼,不碍事,倒是你这般高兴,有什么开心事?”

翟芷脸一红,“没什么!”旋即乌黑的眼珠一转,忍不住说道:“姑姑,你看那个刘勃勃怎么样?”

翟姬未加思索地道:“英气四顾,豪杰之相。”

翟芷笑靥如花,轻声道:“爹也这么说,爹想把我许配给他。姑姑,你看如何?”

翟姬身子一颤,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轻轻摇头,叹息道:“你们倒是天生的一对,可惜,相隔太远了。”

翟芷睁大眼睛,疑惑道:“同处一谷,不远啊!”

翟姬惨然一笑,道:“你还小,不懂的。”

“姑姑……”

“好了,到时候你便知道了,姑姑有事先走了。”翟姬说完便自顾自的走了,留下翟芷有些不知所措。

“姑姑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呢。”翟芷好奇的看着翟姬的背影,若有所思。

而翟姬这个时候,更是直接就来找大哥翟斌了,她是真心觉得,自己已经遭了罪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的侄女也重蹈覆辙。

这时候的翟斌,神色很兴奋的站在一张地图前,看着这美丽的画卷,一时间竟然有些心潮澎湃。

长期以来,丁零人几乎是一个流lang的民族,他们就像浮萍一般,被迫在夹缝之中求得生存,作为他们的首领,翟斌虽然衣食无忧,也算能享受荣华富贵,可是,他更有一种强大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他有责任,有义务带领自己的族人摆脱这种命运。

这时候,翟姬恰好进来,翟斌看妹妹进来显然很高兴,可是这一次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翟姬就抢先开口,问道:“大哥,听说你想把芷儿许给刘勃勃?”

翟斌笑道:“怎么?你也知道了,对!我问过刘兄弟,他说至今未婚。二弟劝我把芷儿许给他,说翟氏、刘氏两家联姻,与我有利。我也觉得刘兄弟气干凌云,文武双全日后定有出息。而看芷儿对他,也颇有好感,想来二人就算成婚,感情也会不错,与公与私,都是好事一桩啊。”

翟姬忧郁道:“刘勃勃人中蛟龙,我也觉得此人定成大器,可是……可是他是匈奴铁弗部的嫡亲子孙啊!门第相差殊途,我怕日后芷儿会不幸福。”

翟斌脸一沉,“他匈奴的正统早就绝嗣几百年了,剩下的旁系也都跑到极西边的野蛮人那里了,铁弗部也好,独孤部也好,是什么底细,那些愚民们不知道,我们能不知道?他们刘家有什么架子可摆?再说,我们丁零人是天族,翟氏是丁零中的望族,如何不及他铁弗部?”

翟姬叹口气,“铁弗部毕竟是南匈奴的后裔,也受汉人影响甚大,汉化较早,鲜卑、羯、氐、羌各族均不入他们的法眼,我们丁零人在他们眼中,只是草莽。淝水大败,氐人衰亡是早一天,晚一天的,天下豪杰必定相继而起。匈奴人兵强马壮,慕容鲜卑人才济济,羌人里我听说姚苌已经造反,他们是个个雄心万丈。都想着逐鹿中原,征战天下,可是哥哥,你知道的,他们有一个大毛病,自视甚高,不容人!一旦他们复国成功,芷儿的境地便要难堪。如果失败……那岂不是也害了芷儿的一生?”

翟斌一脸乌云,“女人天生侍候男人的命,受点委屈免不了。大哥早就说过你,不要太任性,你就是不听。十年前,你若是听大哥的,何至于撇下仁之,赌性回了这儿?大哥当初收留你,遭了多大的压力,你不记得?可怜仁之一生下来就没了母亲,你现在怎么好去认他?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翟姬泪流满面,委屈道:“我就是不想让芷儿落得象我一样,不该得的福分,不可妄求啊!”

翟斌见她流泪,心中不忍,劝道:“你也放宽心,我早差人打听了,仁之也没受委屈,刘库仁还是待他不错,百般疼爱。不过,芷儿的事你不必再说了,与刘家联姻,翟氏族议的,更改不了,除非刘兄弟不买这壶醋钱!”

带着段业见完了所有的宾客,这算是给段业一个地位,让所有人都见证一下,这样一来,段业是吕光义子的地位也就正式确立了。

不过,这只是一个插曲,吕光的寿宴当然要继续举行,在这个级别的人里,宴会从来都不是为了吃喝,祝寿也从来不是为了高兴,而都是有着深刻的政治寓意。

不过和之前的区别在于,段业现在的位置已经变了,不必坐在臣子们那一片,而可以坐在亲人们那一片,段业本来还想推辞一番,但是吕光到底是风风火火,直接说道:“世民既然已经是老夫的孩子,何必还坐在那?来来,到跟前来。”

其实吕光说话的时候,不单每一个人都注意着他的声音,措辞,语气,更注意着他的表情。而注意了的每个人也都看出来了,吕光的表情很真挚,不是作假的,看起来他是真的对段业有了这份感情。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段业就不能不识抬举了。因此段业很快就坐到了吕光众子的最后面,因为前面的都是吕光的亲儿子,虽然有嫡有庶,有亲有疏,但是疏不间亲的道理段业还是懂的,再怎么样,自己是螟蛉之子,人家当不当自己是儿子,是兄弟根本就是未定之天,自己可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

而恰好的是,坐在段业旁边的,就是吕弘了。

吕弘看起来长的比较一般,论长相远不如吕纂和吕绍,而且看起来就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他看段业有些紧张的坐在自己身边,不由笑道:“段大人,喔不,世民兄弟,你可真行啊。”

这话要是吕纂和吕绍说出来,恐怕难免是带刺的,可是从不笑也有三分的吕弘口里说出来,还真就没那个味,连段业也相信,他是纯粹的关心。

因此,段业耸耸肩,道:“义父如此厚爱,段业却之不恭啊!如今能够有机会经常聆听义父的教诲,那是段业的福气,也请各位兄弟们多多照拂啊。”

由于之前早就问过年龄,算过序齿了,段业的岁数比起吕纂吕绍都要小一些,却排在吕弘前面,而且二人之间没有利害冲突,之前交流也不多,因此现在俩人说起话来,倒是轻松自在了许多。

“世民兄哪里话。”吕弘真诚的说道,“你在敦煌做的事情,我们兄弟们都听说了,不客气的说,在这些太守里面,就数你能干,如今你和我们也是一家人了,可不要辜负父亲的期待吖。”

“那是自然。”段业忙不迭的表态。

而就在这个时候,吕光却洪声喊道:“世民!世民,该你啦。”

段业一问,才知道下一个环节,是吕光各个儿子,向吕光敬献寿礼,而吕光居然说今天是段业进宗的好日子,由于之前没有举行仪式,对于段业有所亏欠,因此主张让段业第一个来,还当场就问了吕纂,吕绍的意思。

众目睽睽之下,为了展示风度,为了顾及父亲的面子,这二人当然不会说不,反而纷纷表示同意,而其他的儿子们既没有势力也不怎么得宠,当然就更没有话语权,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段业一看,所有人都期待的看着自己,再推脱也就是矫情了,既然要玩,索性就玩个大的,玩个满堂彩,也是好的。

因此,段业朗声道:“义父!既然承蒙义父关心,各位兄弟抬爱,段业也就献丑了。”

吕光含笑点头,段业随即下令。

过了一会,楚云深和胡凯抬着一个箱子过来了,众人看了,都有些奇怪,这可是吕光的寿宴,一般人准备的礼物,无非是精美小巧的东西,要说名贵哪儿有什么太名贵的!?大家都是带兵打仗的,就算在战场上缴获了什么好东西,按规矩也得先给吕光啊。他是堂堂十万大军的统帅,什么没有见过?

诸葛玄一直对于段业嫉恨不已,方才段业的风光让他只觉得心里就像无数蚂蚁在啮咬一样,浑身的不自在,而段业那故作的淡定和偶尔看向自己的目光,更被诸葛玄认为是对于自己的羞辱,现在他终于又找到一个机会了。

只听见诸葛玄笑道:“段大人呐!如今是使君大人的寿宴,大喜的日子,您今天也是人生一喜,所谓双喜临门,您准备给使君大人敬献什么样的礼物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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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螟蛉之子胜亲生(4)

心中有事,低头只顾走路的翟姬迎面遇上一步一跳的翟芷,不防备撞个趔趄,翟姬为了掩饰自己的内心不安,抢先责怪道:“芷儿,女儿家,这般不稳重。”

翟芷正待说话,却见翟姬眼中泪光闪动,和往日的乐天达观,大不相同,因道:“姑姑,怎么你总是无缘无故的伤心,在谷中过得不开心么?”

翟姬一愣,旋即轻轻拭拭湿润的眼角,强笑道“谷中风大,小沙子搁了眼,不碍事,倒是你这般高兴,有什么开心事?”

翟芷脸一红,“没什么!”旋即乌黑的眼珠一转,忍不住说道:“姑姑,你看那个刘勃勃怎么样?”

翟姬未加思索地道:“英气四顾,豪杰之相。”

翟芷笑靥如花,轻声道:“爹也这么说,爹想把我许配给他。姑姑,你看如何?”

翟姬身子一颤,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轻轻摇头,叹息道:“你们倒是天生的一对,可惜,相隔太远了。”

翟芷睁大眼睛,疑惑道:“同处一谷,不远啊!”

翟姬惨然一笑,道:“你还小,不懂的。”

“姑姑……”

“好了,到时候你便知道了,姑姑有事先走了。”翟姬说完便自顾自的走了,留下翟芷有些不知所措。

“姑姑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呢。”翟芷好奇的看着翟姬的背影,若有所思。

而翟姬这个时候,更是直接就来找大哥翟斌了,她是真心觉得,自己已经遭了罪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的侄女也重蹈覆辙。

这时候的翟斌,神色很兴奋的站在一张地图前,看着这美丽的画卷,一时间竟然有些心潮澎湃。

长期以来,丁零人几乎是一个流lang的民族,他们就像浮萍一般,被迫在夹缝之中求得生存,作为他们的首领,翟斌虽然衣食无忧,也算能享受荣华富贵,可是,他更有一种强大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他有责任,有义务带领自己的族人摆脱这种命运。

这时候,翟姬恰好进来,翟斌看妹妹进来显然很高兴,可是这一次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翟姬就抢先开口,问道:“大哥,听说你想把芷儿许给刘勃勃?”

翟斌笑道:“怎么?你也知道了,对!我问过刘兄弟,他说至今未婚。二弟劝我把芷儿许给他,说翟氏、刘氏两家联姻,与我有利。我也觉得刘兄弟气干凌云,文武双全日后定有出息。而看芷儿对他,也颇有好感,想来二人就算成婚,感情也会不错,与公与私,都是好事一桩啊。”

翟姬忧郁道:“刘勃勃人中蛟龙,我也觉得此人定成大器,可是……可是他是匈奴铁弗部的嫡亲子孙啊!门第相差殊途,我怕日后芷儿会不幸福。”

翟斌脸一沉,“他匈奴的正统早就绝嗣几百年了,剩下的旁系也都跑到极西边的野蛮人那里了,铁弗部也好,独孤部也好,是什么底细,那些愚民们不知道,我们能不知道?他们刘家有什么架子可摆?再说,我们丁零人是天族,翟氏是丁零中的望族,如何不及他铁弗部?”

翟姬叹口气,“铁弗部毕竟是南匈奴的后裔,也受汉人影响甚大,汉化较早,鲜卑、羯、氐、羌各族均不入他们的法眼,我们丁零人在他们眼中,只是草莽。淝水大败,氐人衰亡是早一天,晚一天的,天下豪杰必定相继而起。匈奴人兵强马壮,慕容鲜卑人才济济,羌人里我听说姚苌已经造反,他们是个个雄心万丈。都想着逐鹿中原,征战天下,可是哥哥,你知道的,他们有一个大毛病,自视甚高,不容人!一旦他们复国成功,芷儿的境地便要难堪。如果失败……那岂不是也害了芷儿的一生?”

翟斌一脸乌云,“女人天生侍候男人的命,受点委屈免不了。大哥早就说过你,不要太任性,你就是不听。十年前,你若是听大哥的,何至于撇下仁之,赌性回了这儿?大哥当初收留你,遭了多大的压力,你不记得?可怜仁之一生下来就没了母亲,你现在怎么好去认他?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翟姬泪流满面,委屈道:“我就是不想让芷儿落得象我一样,不该得的福分,不可妄求啊!”

翟斌见她流泪,心中不忍,劝道:“你也放宽心,我早差人打听了,仁之也没受委屈,刘库仁还是待他不错,百般疼爱。不过,芷儿的事你不必再说了,与刘家联姻,翟氏族议的,更改不了,除非刘兄弟不买这壶醋钱!”

带着段业见完了所有的宾客,这算是给段业一个地位,让所有人都见证一下,这样一来,段业是吕光义子的地位也就正式确立了。

不过,这只是一个插曲,吕光的寿宴当然要继续举行,在这个级别的人里,宴会从来都不是为了吃喝,祝寿也从来不是为了高兴,而都是有着深刻的政治寓意。

不过和之前的区别在于,段业现在的位置已经变了,不必坐在臣子们那一片,而可以坐在亲人们那一片,段业本来还想推辞一番,但是吕光到底是风风火火,直接说道:“世民既然已经是老夫的孩子,何必还坐在那?来来,到跟前来。”

其实吕光说话的时候,不单每一个人都注意着他的声音,措辞,语气,更注意着他的表情。而注意了的每个人也都看出来了,吕光的表情很真挚,不是作假的,看起来他是真的对段业有了这份感情。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段业就不能不识抬举了。因此段业很快就坐到了吕光众子的最后面,因为前面的都是吕光的亲儿子,虽然有嫡有庶,有亲有疏,但是疏不间亲的道理段业还是懂的,再怎么样,自己是螟蛉之子,人家当不当自己是儿子,是兄弟根本就是未定之天,自己可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

而恰好的是,坐在段业旁边的,就是吕弘了。

吕弘看起来长的比较一般,论长相远不如吕纂和吕绍,而且看起来就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他看段业有些紧张的坐在自己身边,不由笑道:“段大人,喔不,世民兄弟,你可真行啊。”

这话要是吕纂和吕绍说出来,恐怕难免是带刺的,可是从不笑也有三分的吕弘口里说出来,还真就没那个味,连段业也相信,他是纯粹的关心。

因此,段业耸耸肩,道:“义父如此厚爱,段业却之不恭啊!如今能够有机会经常聆听义父的教诲,那是段业的福气,也请各位兄弟们多多照拂啊。”

由于之前早就问过年龄,算过序齿了,段业的岁数比起吕纂吕绍都要小一些,却排在吕弘前面,而且二人之间没有利害冲突,之前交流也不多,因此现在俩人说起话来,倒是轻松自在了许多。

“世民兄哪里话。”吕弘真诚的说道,“你在敦煌做的事情,我们兄弟们都听说了,不客气的说,在这些太守里面,就数你能干,如今你和我们也是一家人了,可不要辜负父亲的期待吖。”

“那是自然。”段业忙不迭的表态。

而就在这个时候,吕光却洪声喊道:“世民!世民,该你啦。”

段业一问,才知道下一个环节,是吕光各个儿子,向吕光敬献寿礼,而吕光居然说今天是段业进宗的好日子,由于之前没有举行仪式,对于段业有所亏欠,因此主张让段业第一个来,还当场就问了吕纂,吕绍的意思。

众目睽睽之下,为了展示风度,为了顾及父亲的面子,这二人当然不会说不,反而纷纷表示同意,而其他的儿子们既没有势力也不怎么得宠,当然就更没有话语权,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段业一看,所有人都期待的看着自己,再推脱也就是矫情了,既然要玩,索性就玩个大的,玩个满堂彩,也是好的。

因此,段业朗声道:“义父!既然承蒙义父关心,各位兄弟抬爱,段业也就献丑了。”

吕光含笑点头,段业随即下令。

过了一会,楚云深和胡凯抬着一个箱子过来了,众人看了,都有些奇怪,这可是吕光的寿宴,一般人准备的礼物,无非是精美小巧的东西,要说名贵哪儿有什么太名贵的!?大家都是带兵打仗的,就算在战场上缴获了什么好东西,按规矩也得先给吕光啊。他是堂堂十万大军的统帅,什么没有见过?

诸葛玄一直对于段业嫉恨不已,方才段业的风光让他只觉得心里就像无数蚂蚁在啮咬一样,浑身的不自在,而段业那故作的淡定和偶尔看向自己的目光,更被诸葛玄认为是对于自己的羞辱,现在他终于又找到一个机会了。

只听见诸葛玄笑道:“段大人呐!如今是使君大人的寿宴,大喜的日子,您今天也是人生一喜,所谓双喜临门,您准备给使君大人敬献什么样的礼物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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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螟蛉之子胜亲生(5)

段业对于这个诸葛玄早就反感的很了,因此也不再客气,淡淡笑道:“诸葛长史不必多虑,这礼物么,一定能让义父满意,让大家满意的。”

段业在念到“长史”两个字时,明显重读了,而且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玩味,还冲着诸葛玄挑了挑眉,可是马上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但是,在场的人都是官员将军,哪个不是精明透顶的人?大家都听懂了。

原来这诸葛玄其人,是真个没几个人喜欢他,无他,还是因为此人功利心太强,太炽热。

千里做官,当然为了升官发财,这也本无可厚非,可是这个诸葛玄大概是因为姓诸葛,总觉得自己比诸葛亮还牛,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都觉得在他上面的人都是尸位素餐,都该统统滚蛋,这下子大家就都不喜欢了。

要说有本事的人,狂傲一点,嚣张一些,其实也是常事,真的这个人很强,你也没办法,只能忍了。

要是不学无术啥用没有的人,故意在那里大言不惭,也不会激起太大反弹,大家只会把他当笑话看。

坏就坏在,诸葛玄论本事还真有一点点,要不然在吕光门下也混不下去。可是要说大本事,那却是没有,没看出来比其他人强,这样的人还不会做人,那自然就非常之招人恨了。

所以段业这个“长史”,就像大大的一巴掌,扇在诸葛玄的脸上,诸葛玄那张长脸当时就变成了猪肝色,这不是摆明了嘲笑他在吕光手下混了这么多年还没混出个名堂么,要知道,连段业都混成太守,混成吕光的义子了,这对比之下,诸葛玄当然是汗颜了。

正想发作,诸葛玄却看见姜飞,杜进,彭晃等人都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显然段业的话虽然打击的是他,可是这些人似乎很愿意看见自己被嘲讽,根本没有出来说话的意思。如果自己这个时候跳出来跟段业计较,且不说段业现在是红人,大家都想拉拢他,就算段业没有当上吕光的干儿子,恐怕他们也不会帮自己的。

可要自己就这么吞下去,诸葛玄也真是不甘心。还好这个时候,胡凯和楚云深已经抬着箱子过来了,焦点已经被转移到礼物这儿了。

段业是早有准备,从怀里取出一份昨天晚上张衮连夜捉刀的贺书,抑扬顿挫的念了起来。

不得不说,张衮到底是当过大官的人,门阀出身的,就是比起跑江湖的写东西要在行,这篇贺词写的是文采飞扬,而且由于张衮本身的身份地位和格局,让他深深知道吕光这样的人最希望听什么样的话,因此虽然全篇主要是歌功颂德拍马屁的好话,但是几乎句句都恰好搔到了吕光的痒处,也难怪吕光听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了。

段业本来也是上过台演过讲的人,这种抑扬顿挫,对于节奏和气势的把握,本来就是他的长处,一篇贺词读下来,段业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遑论吕光?

大出了一把风头之后,其实这还不够的,因为压轴的在于段业要敬献的贺礼。

而念完贺词之后,大家也都齐刷刷的把目光聚集到段业身上,看看他能拿出个什么贺礼来,毕竟,他是第一个,之前贺词也这么到位,吕光也连连夸赞,如果段业的礼物拿不出手,那可实在是砸场子。

在这种场合,什么礼轻情意重的鬼话可是不行的。

只见段业扫视一圈,然后看着吕光,朗声道:“义父身为国之栋梁,民之仰望,今日寿辰,连上天也会赐福与义父的!今天,段业敬献给义父的贺礼,其实某种程度来说,不是段业准备的,而是上天准备的!”

“喔?”段业一下子把调子拉的这么高,不但在场的人都有些哗然,连吕光也来了兴趣,他站起身来,大步朝着段业走了几步,道:“是什么?”

“回义父!”段业故意顿了顿,这是为了吊起大家的胃口,“是一块天石!一块写着一个‘寿’字的天石!恰好落在敦煌境内,也恰好是段业正在为寿礼苦思的时候,义父您说,这不是上天在给您祝福么?”

“什么!”吕光大喜,几乎有些踉跄的跑到段业跟前,指着那个箱子,声音都颤抖了,“你说那是天石?”

“是的!”段业点头,“义父,您请看。”

段业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箱子,所有人都伸着脖子朝箱子里看,自然,吕光也是最关心的一个。

箱子里是一团黄布,黄布里的确包着一块玄色的不规则的石头,上面也的确有一个红色的‘寿’字。

吕光有些颤抖的伸出手去摸了摸,果然和各种他见过的石头的感觉都不一样,吕光的手摸在石头上面的时候,还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一种宁静的力量,涌入他的手臂。

小时候,在长安皇宫里,吕光也见过一块天石,那是大秦帝国的镇国之宝,那时候还不是天王的苻坚对自己说过,天石是从天上落下来的石头,蕴含着人家没有的力量,只有要出天子的地方,才会落下来天石。

当然了,那时候年轻的吕光,对于自己佩服不已的玩伴苻坚自然是相信无疑的,长大后吕光倒是一度有所怀疑,他不相信那块奇怪的石头就能决定什么。可是,在他的怀疑刚刚开始发酵时,王猛出现了,苻坚也出乎意料的成为了大秦帝国的统治者,而两人一旦开始搭档,就变得精明强干,而大秦帝国也以他完全能够看得见的速度蒸蒸日上,很快就露出了一统天下的气派。

后来先后消灭慕容鲜卑,张家,代国,攻下晋国的蜀中,淮北,襄阳,更让吕光坚信那天石的传说是真的。

而后来淝水之战失败后,吕光曾经又有所动摇,但是不久之后,身边有人告诉他,长安的天石已经丢了。

这个消息当时曾让苻坚震撼不已,因为天石既然代表着天命所归,如果天石丢了,是不是说大秦帝国就要完蛋了呢?

果不其然,中原大地的坏消息一个个传来,慕容家族又开始闹腾,翟斌也不闲着,晋国一次次的北伐,后来连姚苌都反了。总之那大秦帝国是呼啦啦似大厦倾,眼看就要完蛋了。

但是这些事情,给吕光唯一的启示,就是完全让吕光相信苻坚当初的那番话,天石就是天命所归了。

那些年,既然有天石的庇佑,所以大秦帝国战无不胜,后来天石不见了,大秦帝国也就风雨飘摇,快要完蛋了。

如今,这天石居然到了自己这里,这难道是在暗示什么呢?一想到这一层,一向冷静的吕光也忍不住有些砰然心动,连手都有些颤。

段业看了,其实有些好笑。所谓天石,用后世的叫法,其实就是陨石了,是地球以外未燃尽的宇宙流星脱离原有运行轨道或成碎块散落到地球上的东西,女人们所喜欢许愿的流星的残余落到地球上的东西就是陨石了。

要是说起来,对于科技时代,陨石还真是珍贵无比的东西,因为它来自于外太空的,多半带有地球上没有或不常见的矿物组合,对于科学家来说,那自然是好东西,会给人类的进步带来帮助。

可是对于古人来说,那就真的没用处了。即使上面有宝贝,你们也不能鉴定,更不能提炼。但是,由于古代科技不发达,根本不晓得陨石的原理,却能看见陨石的确是来自于天上,就会产生神秘和崇拜,这也是吕光也好苻坚也好,都把陨石当做圣物的原因。

说起来,这块石头还真的是陨石,段业没有造假的。当年上学的时候段业就对天文很感兴趣,还专门加入了相关的小组,对于如何鉴定陨石还是有些心得的。那些日子在沙漠闲逛的时候,偶然发现了陨石,而且为数不少,大的小的都有,于是段业就专门派人拉了回来。

后来想到吕光要过寿了,段业才想起来这些陨石可以大做文章。真正的陨石从天上来,而且落到地球的过程摩擦会烧掉大部分,因此自然不会真个有字,这个就是段业给安上去的了。

原理也简单,段业虽然没有仪器,无法知道这陨石的材质究竟是什么,但是很显然陨石的材质要么是石头要么是金属,换句话说要么是金属酸性化合物要么是金属本身,那么他们就有一个共性,就是怕酸。

于是段业只需要稍作手脚,就能在那石头上弄出来一个“寿”字来了,当然,兹事体大,这件事段业谁也不敢告诉,因为按照计划,这是段业取悦吕光的最重要的一步,如果多个人知道,就完全有泄密的可能。不管这个人段业有多么信任,段业也不能冒这个险,因为可以预见吕光看见这陨石后一定会极为高兴也一定会因此对段业大生好感。

可是一旦,吕光知道,这一切都是段业造假的,恐怕之前的好感和信任就会变成被欺骗后的极端愤怒,那样的话,后果可是段业所承担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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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螟蛉之子胜亲生(5)

段业对于这个诸葛玄早就反感的很了,因此也不再客气,淡淡笑道:“诸葛长史不必多虑,这礼物么,一定能让义父满意,让大家满意的。”

段业在念到“长史”两个字时,明显重读了,而且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玩味,还冲着诸葛玄挑了挑眉,可是马上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但是,在场的人都是官员将军,哪个不是精明透顶的人?大家都听懂了。

原来这诸葛玄其人,是真个没几个人喜欢他,无他,还是因为此人功利心太强,太炽热。

千里做官,当然为了升官发财,这也本无可厚非,可是这个诸葛玄大概是因为姓诸葛,总觉得自己比诸葛亮还牛,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都觉得在他上面的人都是尸位素餐,都该统统滚蛋,这下子大家就都不喜欢了。

要说有本事的人,狂傲一点,嚣张一些,其实也是常事,真的这个人很强,你也没办法,只能忍了。

要是不学无术啥用没有的人,故意在那里大言不惭,也不会激起太大反弹,大家只会把他当笑话看。

坏就坏在,诸葛玄论本事还真有一点点,要不然在吕光门下也混不下去。可是要说大本事,那却是没有,没看出来比其他人强,这样的人还不会做人,那自然就非常之招人恨了。

所以段业这个“长史”,就像大大的一巴掌,扇在诸葛玄的脸上,诸葛玄那张长脸当时就变成了猪肝色,这不是摆明了嘲笑他在吕光手下混了这么多年还没混出个名堂么,要知道,连段业都混成太守,混成吕光的义子了,这对比之下,诸葛玄当然是汗颜了。

正想发作,诸葛玄却看见姜飞,杜进,彭晃等人都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显然段业的话虽然打击的是他,可是这些人似乎很愿意看见自己被嘲讽,根本没有出来说话的意思。如果自己这个时候跳出来跟段业计较,且不说段业现在是红人,大家都想拉拢他,就算段业没有当上吕光的干儿子,恐怕他们也不会帮自己的。

可要自己就这么吞下去,诸葛玄也真是不甘心。还好这个时候,胡凯和楚云深已经抬着箱子过来了,焦点已经被转移到礼物这儿了。

段业是早有准备,从怀里取出一份昨天晚上张衮连夜捉刀的贺书,抑扬顿挫的念了起来。

不得不说,张衮到底是当过大官的人,门阀出身的,就是比起跑江湖的写东西要在行,这篇贺词写的是文采飞扬,而且由于张衮本身的身份地位和格局,让他深深知道吕光这样的人最希望听什么样的话,因此虽然全篇主要是歌功颂德拍马屁的好话,但是几乎句句都恰好搔到了吕光的痒处,也难怪吕光听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了。

段业本来也是上过台演过讲的人,这种抑扬顿挫,对于节奏和气势的把握,本来就是他的长处,一篇贺词读下来,段业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遑论吕光?

大出了一把风头之后,其实这还不够的,因为压轴的在于段业要敬献的贺礼。

而念完贺词之后,大家也都齐刷刷的把目光聚集到段业身上,看看他能拿出个什么贺礼来,毕竟,他是第一个,之前贺词也这么到位,吕光也连连夸赞,如果段业的礼物拿不出手,那可实在是砸场子。

在这种场合,什么礼轻情意重的鬼话可是不行的。

只见段业扫视一圈,然后看着吕光,朗声道:“义父身为国之栋梁,民之仰望,今日寿辰,连上天也会赐福与义父的!今天,段业敬献给义父的贺礼,其实某种程度来说,不是段业准备的,而是上天准备的!”

“喔?”段业一下子把调子拉的这么高,不但在场的人都有些哗然,连吕光也来了兴趣,他站起身来,大步朝着段业走了几步,道:“是什么?”

“回义父!”段业故意顿了顿,这是为了吊起大家的胃口,“是一块天石!一块写着一个‘寿’字的天石!恰好落在敦煌境内,也恰好是段业正在为寿礼苦思的时候,义父您说,这不是上天在给您祝福么?”

“什么!”吕光大喜,几乎有些踉跄的跑到段业跟前,指着那个箱子,声音都颤抖了,“你说那是天石?”

“是的!”段业点头,“义父,您请看。”

段业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箱子,所有人都伸着脖子朝箱子里看,自然,吕光也是最关心的一个。

箱子里是一团黄布,黄布里的确包着一块玄色的不规则的石头,上面也的确有一个红色的‘寿’字。

吕光有些颤抖的伸出手去摸了摸,果然和各种他见过的石头的感觉都不一样,吕光的手摸在石头上面的时候,还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一种宁静的力量,涌入他的手臂。

小时候,在长安皇宫里,吕光也见过一块天石,那是大秦帝国的镇国之宝,那时候还不是天王的苻坚对自己说过,天石是从天上落下来的石头,蕴含着人家没有的力量,只有要出天子的地方,才会落下来天石。

当然了,那时候年轻的吕光,对于自己佩服不已的玩伴苻坚自然是相信无疑的,长大后吕光倒是一度有所怀疑,他不相信那块奇怪的石头就能决定什么。可是,在他的怀疑刚刚开始发酵时,王猛出现了,苻坚也出乎意料的成为了大秦帝国的统治者,而两人一旦开始搭档,就变得精明强干,而大秦帝国也以他完全能够看得见的速度蒸蒸日上,很快就露出了一统天下的气派。

后来先后消灭慕容鲜卑,张家,代国,攻下晋国的蜀中,淮北,襄阳,更让吕光坚信那天石的传说是真的。

而后来淝水之战失败后,吕光曾经又有所动摇,但是不久之后,身边有人告诉他,长安的天石已经丢了。

这个消息当时曾让苻坚震撼不已,因为天石既然代表着天命所归,如果天石丢了,是不是说大秦帝国就要完蛋了呢?

果不其然,中原大地的坏消息一个个传来,慕容家族又开始闹腾,翟斌也不闲着,晋国一次次的北伐,后来连姚苌都反了。总之那大秦帝国是呼啦啦似大厦倾,眼看就要完蛋了。

但是这些事情,给吕光唯一的启示,就是完全让吕光相信苻坚当初的那番话,天石就是天命所归了。

那些年,既然有天石的庇佑,所以大秦帝国战无不胜,后来天石不见了,大秦帝国也就风雨飘摇,快要完蛋了。

如今,这天石居然到了自己这里,这难道是在暗示什么呢?一想到这一层,一向冷静的吕光也忍不住有些砰然心动,连手都有些颤。

段业看了,其实有些好笑。所谓天石,用后世的叫法,其实就是陨石了,是地球以外未燃尽的宇宙流星脱离原有运行轨道或成碎块散落到地球上的东西,女人们所喜欢许愿的流星的残余落到地球上的东西就是陨石了。

要是说起来,对于科技时代,陨石还真是珍贵无比的东西,因为它来自于外太空的,多半带有地球上没有或不常见的矿物组合,对于科学家来说,那自然是好东西,会给人类的进步带来帮助。

可是对于古人来说,那就真的没用处了。即使上面有宝贝,你们也不能鉴定,更不能提炼。但是,由于古代科技不发达,根本不晓得陨石的原理,却能看见陨石的确是来自于天上,就会产生神秘和崇拜,这也是吕光也好苻坚也好,都把陨石当做圣物的原因。

说起来,这块石头还真的是陨石,段业没有造假的。当年上学的时候段业就对天文很感兴趣,还专门加入了相关的小组,对于如何鉴定陨石还是有些心得的。那些日子在沙漠闲逛的时候,偶然发现了陨石,而且为数不少,大的小的都有,于是段业就专门派人拉了回来。

后来想到吕光要过寿了,段业才想起来这些陨石可以大做文章。真正的陨石从天上来,而且落到地球的过程摩擦会烧掉大部分,因此自然不会真个有字,这个就是段业给安上去的了。

原理也简单,段业虽然没有仪器,无法知道这陨石的材质究竟是什么,但是很显然陨石的材质要么是石头要么是金属,换句话说要么是金属酸性化合物要么是金属本身,那么他们就有一个共性,就是怕酸。

于是段业只需要稍作手脚,就能在那石头上弄出来一个“寿”字来了,当然,兹事体大,这件事段业谁也不敢告诉,因为按照计划,这是段业取悦吕光的最重要的一步,如果多个人知道,就完全有泄密的可能。不管这个人段业有多么信任,段业也不能冒这个险,因为可以预见吕光看见这陨石后一定会极为高兴也一定会因此对段业大生好感。

可是一旦,吕光知道,这一切都是段业造假的,恐怕之前的好感和信任就会变成被欺骗后的极端愤怒,那样的话,后果可是段业所承担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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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螟蛉之子胜亲生(6)

就在这个时候,诸葛玄却又跳出来,说道:“节下!大喜!大喜啊。”

本来众人方才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陨石给弄震惊了,现场几乎是落针可闻,诸葛玄这么吊着公鸭嗓子一嚷嚷,还真的把众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到了他的身上来。

诸葛玄脸皮是厚,也一点不在乎众人的眼光,反而为能让大家都听他说话感到非常自豪。

吕光这个时候也稍微恢复了一点冷静,看着诸葛玄,道:“你说说,喜从何来?”

好容易抢到一个表现的机会,诸葛玄怎么能随便放过呢?他大袖一甩,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朗声道:“使君,各位大人,何为天石?《山海经》曰:‘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天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然吾观古往今来,能通其道之圣人者可谓廖矣。盖天路漫漫,星月渺渺,凡人不可通也。故天石者,天道也!得天石者,上天眷顾也!使君今日得上天之眷顾,岂不是大喜一桩?”

诸葛玄这话,固然说的吕光脸上笑意连连,也让诸葛玄自己得意不已,觉得这次可算把段业给比下去了,用你送的礼,来卖我的好,天底下哪儿有几件这么好的事情呢?

可是旁观的一些人,这个时候心里就开始犯起合计了。

没错,他们当然也不懂陨石的道理,也一般认为,能够得到这么一份寿礼,肯定是福气,是好事。可是诸葛玄的那番话,却大大值得商榷。

《山海经》里面的话当然有,在场的读书人们也都有数,也晓得那意思,如果按照那么说来,天石出现真的代表天命所归的话,今天这事情会不会是策划好的?是不是早就得到了天石,却偏偏选择今天这个人多的时候曝光,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他们这些人,可不是那些容易哄骗的老百姓,不管是陈胜搞得丹书鱼腹,篝火狐鸣,还是刘邦搞得斩白蛇起义,这些个把戏也只能哄弄一下普通百姓,对于他们这些老油条来说可没有用。

但是虽然这样,该搞还是得搞,搞了以后大家假装相信,而上面也假装认为大家真的相信。这年头在外面混么,都不容易,何必搞得那么清楚呢?

问题不在这里,问题的关键是吕光是不是当了一州的刺史还不过瘾,还想更上层楼?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一切都很好解释了。

想更上层楼,一定要大家主动拥戴,这才显得民心所向,众望所归,而不是他自己野心勃勃。

如果是这样,那么段业今天被收为义子,这也就无可厚非,让段业帮自己做这么大的事情,除了这样,也实在无法用别的方式答谢了。

今天的寿宴的情况,那是肯定会最终传出去的,这几乎是一个最好的宣传的办法。如果吕光真的有别的想法,那可以说这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尤其是诸葛玄的那一番话,更是让大家心里开始嘀咕起来。

有些时候,气氛这个东西,是很微妙的,哪怕你自己开始没有朝这个方向去想,可是如果在气氛很安静,甚至很诡谲的时候,又是在这种场合,那很快人都会开始互相琢磨,一琢磨就容易把事情想的复杂起来。

段业是多精明的人呐,当然一眼就看出来气氛已经悄悄变了,他不禁有些怜悯,也有些感激的看了诸葛玄一眼。

说怜悯,是因为诸葛玄显然是惹祸了,所谓祸从口出,在这个时刻,说出这番话来,是很不得体的。尤其是什么天命所归这样的话,是很犯忌讳的。

不管怎么说,现在吕光也好,在场的文武将领们也好,名义上都是大秦帝国的臣子,是苻坚的臣子。

只要一夜还没有举起反旗,没有自立,那么这个臣属的关系就没有改变,那么就不能随便的说这样犯忌讳的话,尤其是不能当面说,因为这是给吕光难堪。

吕光怎么说呢?

吕光大表忠心,这是不合适的,因为容易被人看成是软弱无力,没有雄心。现在是个人都知道,大秦帝国已经没希望了,如果作为手握重兵,富有实力的一方诸侯,还在这里矫情,那会被人看不起的。

可是吕光如果沉默,那肯定也不行,这种问题是原则问题,大是大非问题,没有沉默的空间。

吕光直接表示你说的很好很对就更不行了,现在凉州方面完全没有准备,如今扯旗造反,等于成为众矢之的,那是找死。

其实对于这样敏感的问题,本来对吕光来说,最合适的办法就是保持暧昧,不明确表态,而之前吕光也是这么做的,他时常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就是为了造成这种效果。

可是现在他却是被诸葛玄给憋到了墙角,不管怎么说,好像都不太对。

所以说,诸葛玄这种人,看起来很聪明,其实很蠢。

但是段业感激他,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段业既然心存大志,当然不可能一辈子绑在敦煌这个地方。敦煌虽然富庶,可是却绝不是取江山的合适地方。

而且,要想站上逐鹿中原这个舞台上,成为有资格上场的人,一郡太守,还是完全不够看的,起码得是一州刺史,才勉强算得上是诸侯。

那诸葛玄如今给了吕光这个难题,段业可以确定吕光起码现在不会有造反的想法,但是这种事情,就怕人提,只要有人在他面前提了,这个念头,就一定会不断萦绕在吕光的脑海里,不会散去。

而且今天自己送的这个天石,时机真的是恰到好处,什么天命所归这类的事情,旁观者清是肯定的,当局者迷也是很可能的。现在的段业虽然不知道别的,可是当时捡到这个陨石之前,段业却也听葛渤说过长安陨石失踪的事情。

昨天晚上和张衮等人讨论时,张衮也的确说过,之前苻坚那里也有天石,而且那段时间大秦国运的确是蒸蒸日上,后来陨石丢了,王猛死了,本来也一度人心惶惶,但是那时候苻坚却亲自上阵,大秦铁军依然无人能当,且陨石的事情也被刻意封锁消息,因此也就没有了下文。

不过当时出乎段业意料的,是张衮和崔浩却并不赞成,道理很简单,天命所归这一套,他们也是相信的,他们认为,既然段业拿到了这么一个天石,那么就代表上天眷顾与段业,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轻易送人呢?

后来段业坚持,还跟他们讲了一些粗浅的天文学知识,来证明这个陨石真的和天命所归没啥关系,二人却还是半信半疑。

后来段业没办法,恰好张衮也是颇通天文,段业只好拿出一些基本的常识来砸,结果自然把张衮震住了,没想到自己一向自豪的历法,算法,观星,这段业居然无所不会,这才真正心悦诚服。

不过现在,段业看着吕光正在沉吟,也知道现在的局面僵住了,必须打开,不然的话对谁都不好,可是那天石是自己送的,相关的事情,自己也都脱不了干系,自己去解开这事儿显然也不合适。

恰好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洪亮的佛号传来,段业大喜!

那是鸠摩罗什的声音,就在这个关键的当口,鸠摩罗什来了!

*与此同时,平静了许久的狄袄谷,聚集了四面八方来的一万多名丁零人,他们是从四面八方赶到的,为的,只是他们等待了很久的那个愿望,就要实现了!

十五号,很快就到了!这一天,是丁零人决心走自己的路的日子!

在众人的注视中,翟斌有些颤抖的打开了那座神秘的殿堂,与刘勃勃及诸翟步入大殿,殿内的墙壁和柱子全用大石砌成,上面雕刻着日月星辰、陆地海洋,图案精细。这里,就是丁零人的圣殿,也是他们精神寄托之所在。

刘勃勃惊叹粗旷的丁零人竟然也能描绘出如此色彩绚烂的图画。因为在他看来,丁零人实在是很野蛮,比起自己的铁弗部的族人来都有所不如。不过现在这个当口,他也不敢多说多问,只好静静地看着周遭那精美的装饰。

大殿正中是一座高大的石坛,祭坛上堆放着整洁的木柴。翟家诸子弟踏入大殿时表情虔诚庄重肃穆,谷中上万人一片寂静。祭坛上的圣火被点燃,烟雾和香气弥漫整座大殿。

吉时到了。翟斌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殿中高台之下,左脸颊那道三寸多长的刀疤在熊熊的火光的映照下,闪着可怕的殷红的光。

面对殿里殿外黑压压的人群,原本心里还有点紧张的翟斌,心里却忽然平静了下来,他看了看身边的子侄们,他们脸上写完了坚定。又看了看下面的勇士们,他们的眼中充满了信任!在这一刻,翟斌最后的一点犹豫,终于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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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烽烟滚滚来天半(1)

“千百年来,丁零人受尽奴役,先是匈奴人,现在又轮到氐人,竟赶着我们背景离乡。难道我们天生是贱民,低人一等吗?”

翟斌浑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的悲怆,这些话,既是对于族人们的演说,但是也是悲怆的天问!

长期来,丁零人始终处于被压迫的状态,不单单是汉人们一直把他们当野蛮人,就是匈奴人鲜卑人羌人氐人,包括已经被冉闵灭族的羯人,当年也都很瞧不起丁零人。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之前在淝水之战的结果刚刚传回中原时,一度也是烽烟滚滚,各地豪强纷纷造反,包括慕容家族,就先后在各地举起反旗。

对于这个难得的机会,当初的翟斌自然也不想错过,于是趁机也宣布造反,可是,悲哀在于关中的苻坚根本就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开始甚至都懒得防备自己,这让整个丁零人都感到莫大的屈辱。

为了向他们证明自己的实力,在不得已之下,丁零人在那时候决定佯攻洛阳,摆出一副要和晋国北伐军联手的姿态,由于那正是一个关键时刻,苻坚也被迫做出妥协,选择对翟斌进行加官进爵,试图暂时稳住丁零人。

而后来,由于苻宏的出色表现,在短期内迅速的击败了晋军的北伐军,翟斌见已经很难在短期内颠覆大秦帝国,也只好改变策略,选择暂时隐忍,于是就重新接受了招安。

谁料,在翟斌决定忍气吞声的时候,腾出手来的苻宏却选择了开始对丁零人进行清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站在苻宏的角度,丁零人们,是无容置疑的叛徒,虽然他们迫于形势,没有造成很大的损失,却也造成了很坏的影响。

对于背叛者,是不可以原谅的,否则岂不是对忠诚者的不公平?

而翟斌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抗争,也就是因为此刻,正是大秦帝国最为虚弱的时候,不趁着现在,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而方才,翟斌语调有些悲怆的讲话,以及他那落寞的神情,也极大地激起了广大丁零人的悲情!

对于他们的领袖翟斌,丁零人都是服气的,可是他们更知道,多年来,翟斌为了整个丁零人的利益,多次低下了他高昂的头颅,选择了忍气吞声,选择了委曲求全,可以说受尽了屈辱。

部族领袖受辱,就是他们自己受辱,很多时候,比起他们自己受辱还要难受万分!他们心里,早就想找个机会,还翟斌一个公道了!

翟斌看出,下面很多人的眼睛里,已经在冒火了,他趁机说道:“列位兄弟!我们的祖先狄历,是天族,是天下最高贵的种族!而今天,我翟斌,要带领你们恢复丁零天族的荣誉,攻下洛阳,消灭一切妖魔猛兽,建立善的王国,光明神阿胡拉保佑我们,圣火永不熄灭!”

四下响起雷鸣般的吼声:“阿胡拉!阿胡拉!阿胡拉!火!火!火!”

“你们愿意为了光明神战斗到底么?”

“愿意!”

刘勃勃默默的看着狂热的丁零人,半晌不发一语。

战争开始了。

一万名狂热的丁零人疯一样的杀奔洛阳,沿途攻城掠地,各族人纷纷响应,人马已近三万。一时间声威大震!

好在,苻宏在丁零肆会盟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因为卫彬的情报组织,在这个乱世依然保持了良好的运作。

可是,问题不在这里,得到了准确的情报,做出正确的决策不难,难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苻宏手上几乎没有多少兵了!

弟弟苻睿,带走了大秦帝国几乎全部的精锐,巧的是就在几天之前,他们刚刚通过了洛阳。而且,为了加强苻睿的兵力,同时表示自己对于苻睿的信任,苻宏几乎把自己一手带出来的新军,也交给了苻睿。

平心而论,丁零人虽然声势浩大,但是不管从人数来说,还是从战斗力来说,那是肯定比不上苻睿大军的。

如果苻睿大军迅速回头,想必丁零人是打不过的。

可是问题在于,苻睿的大军,是要去截击刘裕的,刘裕现在虽然主力继续北上,攻打慕容冲去了,可是大秦帝国并没有隔岸观火的本钱,很简单,这片土地本来就是大秦帝国的土地,他们等于是在自己的土地上打仗。况且,刘裕也派出了偏师,沿着淮南西向,如果让刘裕集团在两淮一带盘踞,扎根,大秦帝国一样是难以安宁。不在关东地区保持一个强大的军事集团,想要驻守关中那也是办不到的。

本来,为了留底,苻宏还是捏了大概一万五千人的精锐,并且通过临时征调,还重新把军队扩充到三万人,勉强够关中地区使用了。

按照战斗力的对比,如果苻宏选择合适的主帅,并且速战速决的话,丁零人的事情不是没法收拾。可是偏巧不巧,前些日子姚苌又造反了,这支军队只能勉强保证长安周围的安全,连去剿灭姚苌都不够,哪里能挪得出人来去镇压丁零呢?

就在苻宏焦头烂额的时候,老谋深算的卫彬拿出了一个好主意。他把目光投到了关在长安天牢的囚徒身上。

事实上在古代,杀人容易,任人命真心不值钱,可是,要想合法的杀人,就很难。

所谓合法的杀人,就是符合律法,符合惯例,符合道德的用国家机器把一个人给明正典刑,那实在是很麻烦的事情。

道理很简单,所谓人命关天,所以说,杀人的权力,地方官是没有的,中央的普通官员也是没用的,只有国君能定罪。

在这里,就是当时所有的死刑犯,只能苻坚说了算。而且,为了表示行仁政,只要是司法机关处理的案件,都得反复核查,核对卷宗,调查证人,虽然冤假错案是肯定免不了的,可是也的确造成效率较低,很多人积压在牢房里,等待结果。

而现在,关在长安监狱里的人就有将近三万人,这些人在这个年代还因为犯事被抓起来,多半也都是好勇斗狠之徒,虽然不如六百年前章邯那时候能够动员骊山三十万刑徒那么夸张,但是也是一支颇为强大的力量了。

恰好这个时候,牢里还关着之前被误以为是阵亡,其实是逃了回来的武平侯镇军,将军,毛当,当初因为本以为毛当殉国,苻坚还亲自主持了他的葬礼,可是事后却发现毛当逃了回来,震怒的苻坚也就让毛当下了大狱,还说要杀了他。

也得亏那时候苻坚没有杀人,不然的话,苻宏现在就真的找不到将领来接受了,毕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不过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候,苻宏还是选择了弟弟,平原公、豫州牧苻晖为主帅,而毛当为副帅,敕令他们全速东进,讨伐丁零!而毛当虽然刚刚从牢里出来,打起仗来可是一点也不手软,他亲自率军,日夜兼程,终于在丁零人打下洛阳前拦住了他们,两军相遇陵云台。

到底是百战雄兵,虽然有一多半其实是放出来的亡命之徒,但是太子大人已经立下血书,盟誓天地,只要打赢这一仗,他们不管过去有什么罪名,一概赦免,这自然让他们愿意效死。

此外,军队里,还是有不少老兵,毛当又是带兵的老手,新老整合,边走边练,这些日子,这支军队已经不是开始的乌合之众,而是有了相当的战斗力。毛当相信,只要经过几场战争的胜利,这支军队就会被淬炼成新的精锐!

秦军两万步骑在陵云台排开阵式,盾牌兵在前,弓弩手藏其后,居中的步兵矛戟如林,三千人马披甲的重装骑兵左右分开,压在阵后。

毛当铜盔铁甲,马鞍桥上横担一条镔铁长矛,在一群背插玄旗的护骑簇拥下,举目向对面望去,空旷的原野上聚集一片乌压压的丁零人,零星的青旗不时在队伍中晃动,数百名骑兵被密集的步兵围在当中,说是士兵,有些牵强,绝大多数丁零人没有凯甲,骑兵穿布袍羊皮裤,步兵披散头发,赤裸膀臂,手中握着刀、矛、钢叉,斧头,甚至有人手持锄头、木棒,喧哗着,吼叫着,一步一步逼近。

“呵呵呵┄┄,一群奴才,也想造反吗?”毛当仰面大笑,眼睛里射出残忍的凶光,而身后的将士们也是齐声欢笑,一时间士气大振。

而毛当心中暗道:“淝水大战败的窝囊,至今心中不爽,慕容冲那个娈童,都敢在头上撒野了,好在有一群野人让我屠个痛快!这一次总算能出一口鸟气,也算将功赎罪了。”

想到这儿,毛当一举长矛,冲四周的秦兵大声吼道:“大秦的将士们,睁开你们的眼睛,把这群猪狗一样野蛮人的头,一个一个地切下来,堆在陵云台上,惩戒那些敢于谋反的奴隶!”“嘿!嘿!嘿!”秦兵呐喊着,舞动手中的武器,阵中雪亮的刀矛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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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烽烟滚滚来天半(2)

翟斌见秦军阵中喊声连天,旆旗摇晃,耀武扬威,勃然大怒,拔刀吼道:“天族的勇士,冲上去,杀光他们!”

前部的三千丁零人象一群凶恶的狼奔跑着向秦阵冲击,没有人可以怀疑他们的勇气!尤其是是现在,他们更是要在秦军面前,来证明自己。

可是,战争看的,终究是实力,秦军阵中万箭齐发,冲在前头的丁零人死伤一片,丁零人果然不怕死,嚷叫着,一批一批冲上去,密集的箭雨让丁零人成群倒下。

毛当到底是沙场老将,很是沉得住气,见丁零人数多,并不急于短兵相接,而是先让自己的前军损耗丁零人的实力。他的意图很明显,就象一只凶狠的猫把老鼠玩个精疲力尽,再慢慢吃掉他。

毛当大手一挥,占据左翼制高点的秦骑风驰电挚般冲下去,马踏刀砍,横向冲击丁零人的冲锋部队,二千铁骑过后,所剩丁零人廖廖无几。

翟斌气得暴跳如雷,怒吼道:“谁愿意为我族解难?”

翟真大叫道:“叔父,我去!”

说罢,翟真大喝一声,舞动斧头,又领一队丁零人疯也似地攻上去。

只是这一次,迎接他的,还是密集的箭雨,而箭雨过后,秦阵中的步兵持戟踏步而出,冲向队形都有些散漫的丁零人。

只是,双方刚接战,机动性很强的秦军右翼的骑兵就狂突过来,两下夹攻,丁零人又死个精光。

一群秦兵围住翟真,他们看出这个粗壮的汉子可是奇货可居,如果能够拿住他,恐怕毛帅就会重赏。

翟真杀红了眼,赤膊抡动大斧砍杀,口中大叫:“氐狗,有种滚出来,和老子单打独斗。”

“嗬嗬!”观战的毛当咧嘴大笑,不屑道:“丁零奴,不砍下你的脑袋,你不知道老子的厉害,给我闪开!”

众护骑道:“君侯不可轻往!”

毛当自恃武功,仰天洪声长笑,神情更为狂妄,现在正是他立威的时候,同时还能提振士气,更好地掌握军队,这时候哪里肯听劝阻,于是毛当拍马舞矛杀出,直取翟真。

丁零阵中,见对方主帅冲出,翟刚、翟猛各提长刀、钢叉双双冲出,试图拦住毛当,那毛当果然了不得,独战二人,还明显居于上风,那翟刚,翟猛虽然奋力抵抗,无奈毛当愈战愈勇,忽然,他逮住一个破绽,佯攻翟猛,却陡然回身,大叫一声,戳死翟刚,复趁着翟猛大惊失色之下,一矛砸死翟猛,转眼之下,翟家年轻一代的两个杰出代表,就这样殒命,由此可见,战争是真正残酷的,没有一点点侥幸的空间和可能。

但是,毛当并没有见好就收。现在翟真还被围攻,而毛当也一点不顾自己的面子,径自驰马奔向翟真。

翟斌大惊,纵马驰出,舞刀抵住,肩头的兀鹰尖叫着扑向毛当面门,毛当咬牙道:“老匹夫,自来送死!”举矛相迎,两人斗在一处。

远处一队人马赶来,刘勃勃和翟芷领队在前,本来,翟斌也是为二人提供机会,一直让二人在一起。丁零人里,对于男女大防看的并不重,女人也是要上阵杀敌的人,翟芷的武艺更是不错,所以自然没有道理躲在家里,反而是穿上铠甲,亲上前线。

刘勃勃因为要让自己的心腹们及时加入队伍,所以来晚了。翟芷眼尖,瞅见父亲和毛当厮杀,心中担忧,紧张注视战团。

那毛当不堪忍受兀鹰的骚扰,二马错过镫,摘弓搭箭,一个犀牛望月,一箭射去,正中兀鹰的细颈,兀鹰尖叫着由半空栽落。

翟芷从小几乎和那兀鹰一起长大,那兀鹰也颇为通灵,因此彼此感情极好,现在看心爱的鹰就这样被射死,心中顿时如同撕裂了一般,不由得惨叫一声。

可毛当却狂笑一声,挥矛再斗,这一下子终于得手,一下刺中翟斌左肩,翟斌惨叫一声,惊得翟芷毛骨悚然,娇咤道:“别伤我爹爹!”

毛当没想到战场上还有女人,手上慢了一步,翟斌趁机打马闪开,将将躲过一劫。如果在这个地方,翟斌都被毛当干掉,那么这仗也就不必打了,丁零人也注定将会永远是奴隶。

而恰在刺客,翟真终于摆脱了那群秦军士族的纠缠,突出重围,而翟芷立即纵马驰上,舞动雁翎刀与翟真两个拼死挡住毛当,掩护翟斌败回。

一直冷眼旁观的刘勃勃见翟斌打马回来,微微侧身让过,再看看和毛当殊死搏斗的那道倩影,心中闪过一丝温暖,他冷冷一笑,突然大声道:“翟兄稍待,看我刘勃勃斩此氐奴!”

这一声喊,气贯长虹,无数人都一时停下了手上的兵器,浑然忘记了他们本来的职责。

而刘勃勃说罢,手持长戟,跃马出阵,但见他白马银甲,如同狂风裹动一团暴雪呼啸冲来。连受伤的翟斌这个时候看着年轻的刘勃勃于大军之中,纵横驰奔,也不由轻轻叹道:“好漂亮!”

毛当的护骑见他来得凶恶,数十骑挡住去路,只是刘勃勃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长戟翻飞,秦骑纷纷落马。

而话说那头,毛当双手把矛舞的如同风车一般,终于找着个空子,一下刺伤翟真,旋即又想故技重施,对苦苦支撑的翟芷玩一招回马枪,而那翟芷毕竟是女人,体力本来就不如男人,此时已经是汗透征衣,眼见不敌。

刘勃勃一声长啸,连挑数人,纵马驰过。毛当的长矛崩飞雁翎刀,矛尖直刺翟芷的心窝,翟芷花容失色,两眼一闭,不忍见自己鲜血喷射的惨状。千钧一发之际,一片白影掠过,长戟荡开铁矛,马头冲过,但见刘勃勃反手一戟,扎透毛当重甲,只听见“当”的一声巨响!显然,毛当胸前重甲之后,还有护心镜。不然,这一下子,刘勃勃就能刺穿他的胸脯!

可是刘勃勃到底是刘勃勃,他全力大吼一声,又把手上力气加了三分,是想强行刺穿毛当的身体!

毛当到底是了不得,居然借力使力,在重伤之余,还是借着刘勃勃这次一用力,居然把自己庞大的身体高高甩起,然后平整的朝后飞去,虽然重重地摔在地面,可是身边几个亲兵火速赶到,到底是救了毛当性命。

瞬间的窒息后,“火!火!火!”丁零阵中欢呼雷动,刘勃勃闯入秦阵,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大有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气魄,以一己之力,击败敌军主将毛当,救下丁零首领翟斌,以及翟芷等人,而秦兵人人丧胆,个个惊魂,丁零人随后冲击,翟斌亲自带伤上阵,指挥部众拼死冲杀。而毛当方才那一下子受创很重,还在昏迷,自然无法指挥作战。群龙无首之下,秦军惨败,丁零人杀伤秦兵近万人,缴获大量的铠甲和武器,一举攻克陵云台。

陵云台在洛阳城外,魏文帝曹丕所筑,高二十三丈,台势高峻。翟斌兄弟和刘勃勃,翟真,翟芷等一起登上台顶,极目四望,心旷神怡,广阔的天际覆盖着无垠的平原,远处隐隐约约奔流的滔滔黄河尽收眼底。

翟斌哈哈大笑,“痛快啊!刘兄弟,陵云台之战,全亏了你,你是光明之神阿胡拉的化身!”

见刘勃勃一脸迷惑,翟芷摇头道:“爹爹,刘公子哪里知道阿胡拉!”

刘勃勃有些尴尬的一笑,坦然道:“在下确实不知,还望海涵。”

翟芷却对刘勃勃笑道:“西丁零和我们凉州丁零人信奉拜火教,传说很久很久以前,阿胡拉的光明世界与安哥拉的黑暗世界并存,当中有虚空隔开。第一个3000年,安哥拉向光明世界进攻。而我们的阿胡拉能预知未来,安哥拉只能知过去,阿胡拉预言双方还要持续斗争9000年,又预言斗争的结局是黑暗世界的覆灭。安哥拉惊慌失措,堕入暗界。阿胡拉于是创造天空、星辰、日、月,最后是原牛和原人迦约玛特。安哥拉再一次进攻,它创造出毒蛇和各种害虫。它杀死原牛。原牛的骨髓在地上生出植物;原牛的种子生出各种有益的动物。它杀死原人。原人的种子藏在地下,生出大黄,从大黄中生出一对伴侣――玛什耶和玛什耶那,就是我们人类的祖先,于是光明与黑暗开始混战。所有的英雄和妖魔都参加了圣战。最后所有死者都复活了,慧星降落在大地上,燃起大火,一切金属熔化为浆液,形成滚滚灼热洪流。所有的人,生者死者都要度过洪流,善者如同浴于温暖的ru中,经过考验和净化入天堂。诸神和妖魔进行最后的战斗,结果是妖魔失败,被消灭,恶魔永久堕入黑暗深渊;大地平衍广阔,世界重新安逸宁静!如今我们也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幸福和善的天国而斗争!”

翟芷说话时平静而虔诚,充满着渴望,刘勃勃顿时觉得这个并不是很漂亮,却很勇敢的女孩非常的可爱,而这时候,恰好一阵微风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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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烽烟滚滚来天半(3)

之前,鸠摩罗什对于吕光寿宴他自己是否出现,其实一直是态度暧昧,没有明确表态。

这也难怪,如果人家一请,自己就去,无异于是自降身份,可是如果把话说死,那肯定会得罪吕光,也不是一个聪明的做法。

而在这个时候,自己飘然出现,还是能起到一个惊喜的作用,鸠摩罗什这一手虽然只是小手段,却是恰到好处。

“大师!”吕光亲自起身,率众相迎,而这些日子以来,鸠摩罗什虽然只公开开坛讲道了两次,但是在姑臧已经是无人不知了,尤其是很多怀疑的人,很多不信佛的人,去听了鸠摩罗什的讲经之后,却转而虔诚的有些狂热。

没有办法,鸠摩罗什自身修为精深也就罢了,关键他的长相讨喜,朝那一座,微眯双眼,就有那么一种遗世独立的派头,人家学是学不来的,鸠摩罗什一开口,声音圆润而清新,吐字清楚,节奏适度,让人如沐春风,而他对于佛经的解释也是深入浅出,让人信服,因此很快,在姑臧城,鸠摩罗什就有了一批忠贞的信徒。

这次他这个时候来,恰好是吕光被诸葛玄给难住的时候,大家一迎接鸠摩罗什,等于把这个口就给跳过去了,段业心里也认为,这实在是最好的办法。

宾主落座,一番寒暄,鸠摩罗什贺寿,吕光道谢,一切都是行礼如仪。

自然,诸葛玄这样不知趣的人,又大刺刺的把天石的事情告诉鸠摩罗什,还说道:“大师,如今天石降于凉州,此乃节下之福,凉州之福啊!大师对此,有何高见?”

这下子等于把球踢给鸠摩罗什了,大家也都伸长了脖子,要看看这个鸠摩罗什有什么高见。包括吕光在内,也都死死盯着鸠摩罗什。

但鸠摩罗什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当然不会怯场。他宏声长笑一声,道:“诸葛施主所言甚是,这天石下凡,自然是上天赐福,没有错的。”

吕光关切问道:“那赐福赐的,却是何种福报?”

“呵呵呵。”鸠摩罗什笑道,“大人掌军治政,自然福泽也在上面。”

“可有更上层楼之空间?”吕光谨慎地问道。

而这个问题一出口,大家也都竖起了耳朵。更上层楼在这里的意思,太明显不过了。吕光现在是刺史,刺史是代表朝廷的最高地方官员,而再往上,当然是悍然自立了。

这个问题之所以让大家注意,除了鸠摩罗什的意见大家很重视外,还有个缘故,就是其实在这个时候,某种程度,这是吕光自己的表态。

因为不管鸠摩罗什怎么说,吕光都得有个回应。而那个回应,便是最重要的表态。

鸠摩罗什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深深看了吕光一眼,道:“大人出来做官为帅,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报效君恩,保家卫国。”吕光想也不想就说道。

“那么大人的志向是什么?”鸠摩罗什问的更快。

“四海清宁,河清海晏。”

“大人以为,这天下乱局还得维持多久?”

“如果没有圣人出世,恐怕还得维持很久。”吕光面带忧色,一副慷慨的样子。

鸠摩罗什点点头,道:“诚如诸葛长史所说,上天降下天石,自然是有承天景命的意思,但是这是‘命’,能不能成事,还得取决于‘运’,有命无运,终究还是功败垂成。”

“如何才能有运。”

“因势利导,顺势而行,进退有度。”鸠摩罗什说出了十二个字。

吕光深思了片刻,然后心悦诚服的点头,道:“大师一番话,让吕某胜读十年书啊!大师的这十二个字,吕光一定铭记在心,片刻不敢忘。“鸠摩罗什长宣了一声佛号,只是微笑,没有再搭腔。

这个插曲过后,鸠摩罗什自然是被请入上座,而其他人还得继续完成给吕光贺寿的过程。

有了段业的天石在前,其他人的贺礼,哪怕是极尽心思,终究光芒褪色不少,吕绍和吕纂的礼物,如果不是段业的缘故,其实客观来说,都是很不错的。可是现在,大家也只是礼貌性的称赞两句。究竟是怎么样,谁都心里有数。

吕纂吕绍的光芒,都被段业抢走,虽然他们表面上都很沉得住气,可是究竟如何,那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倒是这个吕弘,实在是很有趣,人家送礼,要么是珍贵的,要么是少见的,要么是如同段业那样有什么寓意可以取悦吕光,吕弘可好,直接送上去一本书。

开始大家也都很好奇,这个时候您送本书去,算是什么呢?难不成是什么秘籍之类的?段业心里开始遐想,莫非是辟邪剑谱之类的?

等到书被放在托盘里呈到吕光面前,吕光没有打开,而是摸着上面盖着的黄布,笑吟吟问道:“是书啊,呵呵呵,弘儿啊,你是想让为父读什么书啊?”

吕弘肃然道:“父亲!此乃孩儿费了三日三夜,逐字逐句默写的《道德经》,三年前,父亲大人曾经让孩儿读三遍《道德经》,这三年来,孩儿别的事情没有做,就全部在读这本书,日夜都读,从没停歇,读的何止三遍?如今,孩儿也可以倒背如流了,所以今日,是父亲的好日子,孩儿就以此物,为父亲大人贺寿!”

这话说完,所有人都有些诧异,因为这一切,实在是有些无厘头了。

众所周知,道德经分明是老子的著作,讲究清静无为,顺其自然,在这个年头,当然是很流行,但是多半是那些道人,隐士,神神叨叨的人喜欢。真正带兵打仗的人,真心有志于争雄天下的人,有几个会对道德经感兴趣呢?

只是段业这时候,却敏锐注意到吕纂和吕绍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而吕光这时候虽然依然面带微笑,但是很明显已经是皮笑肉不笑了。

他低着头,轻轻用手拍着那本书,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好啊!难得你有这份心,我收下了!”

“多谢父亲!”吕弘不等吕光说完,马上回答,然后一撩袍襟,站起身来,然后行了一礼,转身就朝着自己的座位走过去了。

这下子众人更是傻眼了,如果说,方才他送本不太和适宜的书作为给父亲拜寿的礼物,考虑到吕弘大家都知道,他和正常的人有些不太一样,送个这么个玩意,也不是不能理解,无非就当他再次表现的与众不同了。

可是失礼的行为就不一样了,这个时候,礼仪是非常重要的,待人接物,说话做事,一言一行,都有非常严格的约束,段业曾经非常痛恨这些,因为有些礼仪在段业看来,绝对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找不自在。

可是没有办法,在段业没有能力掌握局势之前,他只能选择妥协,选择接受这些繁文缛节,不然,连立足都难,又遑论其他。

但这时候吕弘就有这个底气,在众人讶异的目光里,吕弘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面前,然后坦然坐下,浑然不顾其他人的目光。

更出人意料的是,吕光对于如此悖逆的举动,居然不发一言,只是微微摇头,轻轻叹息一声,便没有说什么了。

而吕纂和吕绍,这个时候也没有站出来说什么。好在,这个时候,下一个要贺寿的人及时上去了,也算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而吕光也很快调整心情,开始笑眯眯的接受下一个儿子的贺礼。

虽然除了吕绍,吕纂外,大部分吕光的儿子,其实都是天资平庸的人,段业看起来都觉得虽然他们穿的看起来衣衫光鲜,可是真心一副笨笨的样子。

可是毕竟是吕光自己的孩子,在这个时候,吕光表现的也颇有一个慈父的风度,对于这些儿子依然都很亲切。

吕光的亲属们都献礼完毕,接下来自然该是出席的其他宾客了,这个过程就很冗长了,因为人实在太多,好多人没见过吕光,或者没机会这么近距离见过,有的人还紧张,一说起话来,极不利索,又结结巴巴。

不过今天吕光自然都是耐着性子,听他们咕唧,可是段业可就没有这个涵养去看这些。估摸了一下,一时半会晚不了,段业自然开始走神。

这个时候,段业对于方才吕弘那事情很感兴趣,直觉的认为,吕弘和吕光之前的关系,肯定不是那么融洽,而且多半还是吕光有什么对不起吕弘的模样,不然,按照父为子纲的说法,吕弘如此的给父亲摆脸色看,吕光就是借此把吕弘杀了,恐怕也没人敢说他不对。

吕光居然就这么吞下去忍下来了,那只能说明,吕弘的发作,让吕光心虚。而且方才,吕纂和吕绍的表情,也很耐人寻味,明显他们俩是知道内情的。

会是什么事情呢?段业居然直觉的就联想到唐明皇和杨贵妃的事儿。男人么,大仇大恨无非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如今父亲还在,若是父亲夺了自己的妻子,那可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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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烽烟滚滚来天半(4)

只是在现在,段业还是终究得不到一个答案,因为吕光没有说,吕弘也没有说。

吕弘回到段业身边后,看得出来,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与心机较深的吕纂和吕绍不同,这个吕弘看起来貌似是那种喜怒形于色的人,不过段业其实心里却更警惕他。

道理很简单,段业不相信吕光生出来的孩子,还是一个有些名气的孩子,居然能是这种人,这不符合逻辑。

既然这样,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说,他是故意这样的。也就是说,他是伪装的。

吕弘坐下来之后,见段业关切的看着自己,勉强笑道:“世民,你一定对我方才的话很好奇吧。呵呵呵。”

“不。”段业坚定地摇摇头,“人都有历史,有过去,如果你想做什么,那也一定有你的道理,我充分的尊重。如果你想说,那么会告诉我,如果不想说,那是很自然的。“段业这话,放在后代,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了,可以说是做人的基本道理。

可是这话在吕弘听起来,却是分外感动,他用力的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段业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可是实际上,他什么都说了。起码段业,全懂了。

接下来的过程,自然没什么奇怪的,这种类似的宴会,与会者当然不是为了吃东西的,而是趁机进行联络,尤其是地方官们,平素没有上面的命令,是不能随便离开驻地的,否则以谋反论处。可是现在,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因为在寿宴上,大家都喝了些酒,本来说话就大胆了许多,而且由于是在这个场合,看起来公开,其实私密,很多问题都可以谈,也不怕被人出卖或者告密。

段业现在要在敦煌大干一场,自然也缺少不了其他郡县的支持。要知道,敦煌虽然足够富庶,却也不可能什么资源都有,很多东西,还需要河西其他地方的支持。

当然,段业是很会做人的,拿了人家的东西,当然不能白拿,相反,段业尽可能多的回报人家,这样看起来是吃亏,其实反而赚了,因为大家都认为,段业这人虽然年轻,而且年纪轻轻就做上了高官,可是一点没有架子。

只是段业端着酒杯在人群里穿梭的时候,却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张只剩下一个眼睛,另一个眼眶处被银色的眼罩蒙住的人。

这个人,自然就是吕由。

如果说段业几乎面对所有人都能处变不惊的话,那么少数的几个例外里,就有这个吕由。

毕竟,吕由的眼睛,从某种程度来说,就是段业把他变成了独眼龙。这个年代的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连头发再剃了胎发之后都不能乱动,何况是眼睛呢?

这么看起来,自己实在是和吕由结下了深仇大恨。而且在当时,吕由不但没有任何发作,反而多次和自己并肩作战,彼此配合的其实还是可以的。

可这样,不仅没有让段业放下心来,反而更加紧张。

很简单的道理,当时的情况,吕由不难猜到这事儿是谁干的,而那时候段业是最弱的时候,他却没有动手对付,那只能说明,他有着更大的企图。

吕由看了看段业,笑了笑,道:“段大人,别来无恙啊?”

“托您的福,一切尚好。”段业轻轻举杯。

吕由也笑着举起酒杯,呷了一口,笑道:“大人如今也成了节下的义子了,今后对于吕由,可得多多照拂啊。”

“您这说哪里话。”段业忙推辞道,“吕将军常年在节下身边,熟悉情况,倒是段业,人生地不熟的,虽然如今有些薄名,也承蒙节下厚爱,收为螟蛉之子,呵呵呵,今后倒是要和将军您,多多亲近呐。”

“不敢当!”吕由忙摆手,道:“如今这凉州境内,大人您可是最红火的人物,倒是您得多多照顾在下啊。”

二人说完,对视一眼,都朗声大笑,可是眼中却都殊无笑意。

等到行礼如仪的宴会完了时,段业也基本和需要谈的人已经谈妥了条件,这一次来姑臧,总算没有白来。

而且,段业也如同意料之中的那样,被吕光叫进去单独谈话,而大家看着段业的眼神,也都很意味深长。

只是段业出来之后,却是径自回到管驿,还明说由于喝酒过多,现在谁也不见,还给来拜见的几个大人们都送上了帖子表示歉意,说自己明天一定会去拜会他们。

而段业回来,自然是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要和张衮,崔浩等人商量商量,他一箭觉得,自己还不能把某些事情彻底想清楚了。

可是段业回来,却看见崔浩正在和赛里木卓尔聊得开心,崔浩这小子,果真是人小鬼大,说起话来如同连珠炮一般,滔滔不绝,而赛里木卓尔坐在那里,只是恬静的微笑。

段业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有一丝丝的不舒服,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回来了。

“大人。”崔浩见段业回来了,不敢放肆,忙收敛住笑容,而这个时候,赛里木卓尔明显的非常高兴,一时间嫣然一笑,竟然如同百花盛开一般!

而就在这一刻,段业的心情,却突然好了起来。他笑吟吟说道:“你们俩聊得很开心吧,卓尔,崔浩别看岁数小,可是本事却很大呢。”

崔浩见段业没有怪罪自己,也稍微松了口气,且对于段业的夸赞,他心里得意之余,也忙谦虚道:“大人您谬赞了。”

可是话虽然如此,年轻人,总是希望得到人家肯定的,崔浩就紧张的看着赛里木卓尔,很想知道她是怎么看的。

赛里木卓尔只是微微点头,道:“大人,崔浩哥哥确实很聪明,懂的很多的呢。”

这话听在崔浩耳朵里,就如同喝了几斤蜜一般甜,但段业也敏锐注意到,赛里木卓尔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因此心里也不是太在意。

赛里木卓尔说完了后,就自觉道:“大人,你们有正事谈,我就先走了。”

因为确实是要商谈大事,段业也就没留她,点头答应。

只是看见赛里木卓尔恋恋不舍的样子,段业微微皱起了眉头,问道:“张先生呢?”

崔浩这才收回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张叔早上就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段业一想,张衮既然投奔了自己,肯定也不会有什么二心,这时候出去肯定是有事,也就没有深究,而是问道:“张先生既然不在,问你也行。”

崔浩一听说是正事,也就彻底把注意力集中了起来,严肃道:“大人,发生了什么?”

段业也不隐瞒,也就挑今天发生的重要事情,尽可能简练的给崔浩讲,崔浩听得很认真,对于那些关键点也不时主动提问,而段业也都耐心回答。

等到段业说完,等崔浩回话时,崔浩却皱着眉头,不发一语。

一阵北风吹过,陵云台竟随风摇摆,向一侧倾斜。

众人吓了一跳,翟芷叫道:“不好了!楼要塌了!”她本来靠着刘勃勃近,惊慌之中,一时间脚下一软,眼看就要摔倒。

就在这个时候,刘勃勃到底手长,一把扶住了翟芷了腰,可是旋即想到男女授受不亲,又巧妙的一使力,让翟芷将将占站稳。

翟芷虽然颇为紧张,可是看刘勃勃在这个时候一点没有占自己的便宜,反而是扶住了自己,颇为君子,因此感激的看了刘勃勃一眼。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时候她为什么心里居然有些失落。

可是这时候,别的人却都争抢着朝前拥,想跑下台去,见状,刘勃勃拦住他们,大声道:“别慌!这就是陵云台。此台是魏文帝所建,他造这座高台的时候,颇费了一翻心思,建得非常精巧,先称好所用木料的重量,然后建造,不出现丝毫的差池。楼台虽然高峻,常常随风摆动,可从来不会倒。后来,魏明帝曹睿登台,害怕楼台摇摆会有危险,就下令再用大木头支撑它,楼即颓坏,有人认为这是重心倾斜的缘故,结果又依原先的设计重新筑造。就又没有事情了。”

众人有些疑惑的看着刘勃勃,不过也都停住了脚步。

可是,果然如同刘勃勃所说,大家一不动,过一会,这台子就又稳固了起来,这才纷纷长舒口气。

翟芷面色煞白,抚了抚胸口,“吓死我了!”

刘勃勃见翟芷一副可爱的样子,莞尔一笑,忍不住逗道:“在千军万马之中,可不曾见你如此!”

翟芷不好意思,面颊微红的瞪了刘勃勃一眼,却不敢再搭话。

只是这个时候,翟辽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惊呼了一声,手指孟津渡口道:“快看,那里有军队!”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在渡黄河。

翟真道:“叔父,那是冀州方向,可是如今河北已经非秦国所有,这时候怎么会有军队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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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烽烟滚滚来天半(5)

翟斌一皱眉头,一想也是。

如今,他之所以敢高举大旗造反的原因,就是因为河北现在的主人是慕容冲,而不是苻丕或者慕容垂。老实说,翟斌这个人,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不大会去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儿,他也知道,现在的自己,身边没有足够的将领,手下的兵虽然看起来气势汹汹,但是多半是靠着那股子血性和志气,和这些训练有素,久经沙场的氐人或者鲜卑人打仗,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可是如果是慕容冲,那就不一样了。事实上,前些年,关于慕容冲的种种传言,在整个关东一代传得沸沸扬扬,可以说到了无人不知的地步,想想看,堂堂慕容家族的中山王,却沦为苻坚身下的玩物,难道不好笑么?

对这样的人,翟斌当然看都不会去正眼看。

可是很快,翟真大喊道:“秦兵!那真的是秦兵!”

众人仔细看去,的确不假,那秦军独有的旗帜,那秦军独有的喊声,大家是不会看错的。众人心里,顿时都有些忐忑。

而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刘勃勃。

事实上,这支军队,的确是秦军!那就是苻睿的军队!

当苻睿得到翟斌居然都举旗造反的消息后,确实也吃了一惊,他的确没有想到,连丁零人都想趁机捞一把了。

苻睿虽然和苻宏等人,过去曾经一直不对付,可是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苻家子孙,都是氐人。氐人怎么说,在苻睿看来也是个高贵的种族,汉人们和自己叫板也就算了,如今,连那些只配做奴才的人,都敢跳出来跟氐人做对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即,苻睿就召开了紧急会议,讨论是不是要立即回师,和这些低贱的丁零战一场,把这群人彻底杀光。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自己的一些谋士们,却都坚决反对这一点,而他们的理由,几乎让苻睿无法拒绝!

过去苻睿在长安,上面有苻坚,旁边有苻宏,自己手上又没军队,想要夺嫡,实在是难如登天。

可是现在,自己假节钺,手握大军,可以说一切尽在掌握,好不容易蛟龙入海,如今翟斌纵然作乱,也在自己的后方,他们闹得再欢,与你苻睿甚相干?

反正之前的计划,也没有这个事情,翟斌作乱,对于苻睿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唯有楚瑜,一直没有说话。

其他谋士说完话后,也都看着楚瑜,道理很简单,他们知道,自己这些人的话,分量加起来,也比不上楚瑜,楚瑜那是真的跟着苻睿从无到有,从开始到现在的人,不管是感情因素,还是实力因素,自己这些人也比不上他。

终于有人说道:“楚先生,这事儿您怎么看。”

苻睿也看着楚瑜,眼神里满是期待,那意思很明显,他也要听下楚瑜的意思。

楚瑜沉思了一会,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苻睿,道:“巨鹿公,您这一次领兵东向的任务,是什么?”

苻睿一愣,旋即说道:“阻击刘裕,收复失地,当然……也要为自己考虑一些。”

楚瑜点点头,又问道:“那么巨鹿公,是那把椅子重要,还是国人的江山重要?”

国人自然说的是氐人,苻睿毫不犹豫的说道:“自然是国人江山重要,一人之荣辱又何足道哉。可是……”

“巨鹿公。”这一次,楚瑜却有些失礼的挥挥手,打断了苻睿的话,因为他知道,苻睿无非是想问,区区一个翟斌就能翻天,威胁到氐人的江山了?

楚瑜接着说道:“巨鹿公,不瞒你说,这一次,翟斌的起兵,还真是选对了时候,您应该知道,姚苌造反后,太子殿下手上,已经没有兵了,这时候他是几乎拿不出兵马来弹压翟斌的,翟斌这股力量,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如果他不举旗,各方势力还处于一个暂时的平衡状态,也就没事。如果他一冒出来,那么就彻底打破了平衡……后果很严重。”

苻睿沉默的点点头,他听明白了楚瑜的意思。

翟斌在这个非常的时候冒出来,对着洛阳而去,可以说是在最关键的时候狠狠给了大秦帝国一刀,他自己虽然没啥机会成事,可是这个就像中药一样,药引子也许直接治不了病,却能发挥莫大的作用。

“况且!”楚瑜补充道,“这一次,大人打翟斌,利大于弊。”

“愿闻其详。”

“这一次,大人回军攻打翟斌,能够为国分忧,不管怎么说,国家的国君是谁,都得保护国家,这样对大人有利。其次,翟斌实力不强,战而胜之,难度不大,这能提升大人的威望。最重要的是,这支军队跟着大人出征一来,并没有打仗,而大人您也知道,掌握军队最好的办法,是打胜仗。”

苻睿笑了,他明白了楚瑜的意思,直接道:“那么先生,你说,这仗怎么打?”

楚瑜笑了笑,走到地图前,用手轻轻画了一条线,而楚瑜也笑了。

这就是黄河北岸出现秦军的原因。

建康,谢安府中。

东边的正房内,矮榻之上,横设一几,谢安正与一人奕棋。

行棋之人年约三十,姿容秀美,床下一人观棋,服饰华贵,时而闪动的眼睛下有一只大大的鼻子,貌似观棋,心不在焉。

这两个人都是东晋望族,江左士族高门之中有两大王氏,琅琊王氏和太原王氏,琅琊王氏是王导那一支,王羲之、王献之兄弟、王谧皆出此门。太原王氏又分为两只支,王昶是一支,直到现在位高权重,和谢安一同辅政的王坦之,王家五世盛德。比起东汉时候袁绍四世三公还要显赫。

观棋的年轻人就是王坦之的三子王国宝,谢安之婿,他娶了谢灵的姐姐,只是谢安一直觉得,这个孩子,精明是有的,但是小聪明多,格局不大,心里对他并不是很喜欢。

另一支是王昶兄子王默之孙王峤、王讷兄弟那一支,王峤兄弟避乱渡江,世代与皇帝联姻。王讷之子王潆,哀皇后之父,王峤之子王蕴,当今孝武皇后之父。与谢安奕棋的年轻人,就是王蕴之子王恭,字孝伯,当今国舅,丹阳尹。

此时此刻,刘裕大军正深入敌后,长驱直入,而盘中二人的奕棋,也到中盘阶段。谢府的管家兴冲冲的进了屋。脸上洋溢着喜滋滋的神色,将一封加着火漆的驿书递给正在赋棋的谢安。谢安展开一观,旋即将书信搁在床上,了无喜色,围棋如故。

管家退出去,王国宝用目光斜睨书信一眼,心里在琢磨管家兴奋的笑意,他一直在想着前方的战事,刘裕其人,虽然他也佩服,也相信这个寒门出身的人,比起很多士族门阀的人,要厉害十倍不止,可是老实说,这一次他不是太赞同刘裕北伐的。因为上一次三路大军一起行动,却惨遭败绩,让他心里有些没底,仓促兴师,也的确不合兵法。

棋已经收官,小棋童上前数子。谢安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角,笑道:“这一局啊,也真长,呵呵呵,咱们歇一会。”

王恭目光流动,问道:“谢公,此信似是军报?”

谢安徐徐答道:“然,刘裕围攻广固,旬日可下。”

王恭眼中兴奋的光芒一闪即逝,王国宝高兴地跳起来“好!太好了!寄奴果是了得!”

谢安看了他一眼,没作声。王恭起身告辞,踩着薄薄的一层雪,迤逦去了。谢安望着王恭的背影对王国宝叹道:“人道王孝伯濯濯如春月柳,诚不虚也!”

王国宝欲言又止,谢安瞟他一眼,缓缓道:“度支尚书郎任命已下,何不就职?”

王国宝咽口唾沫,不满意地说道:“我王家中兴望族,唯做吏部郎,怎能做余曹郎?岳父大人若无事,国宝告辞。”说罢向府门而去,眼波中闪过怨恨的光芒。

谢安并没看到王国宝凶狠的眼神,这时候,他还是自顾自的看着棋盘,若有所思。

好一会,谢安才拍拍手,道:“让灵儿过来一趟。”

不一会,谢灵赶到,见谢安依然坐在棋盘前,不过棋盘上摆的已经不是棋局,却是用黑子,白子,摆出了大略的天下大势,有些奇怪。

“父亲。”谢灵本来不想打扰谢安,可是站了许久了,谢安却依然沉迷其中,因而开口说道。

“喔,灵儿,你来了。”谢安抬起头,把那份军报交给谢灵,“你看看,寄奴已经打到广固了。”

谢灵看完,却并没有欢欣鼓舞,而是面带忧色问道:“这……寄奴是不是太……操切了些?”

谢安吸口气,道:“开始,我觉得他这么轻敌冒进,肯定会败。”

“现在呢?”

“他会赢。”谢安淡淡说道,“他肯定会赢。”

“为什么?”谢灵有些不解,事实上,根据刘裕军报的描述,他的确有深入敌境太深的问题,谢安的担忧,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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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烽烟滚滚来天半(6)

谢安抬头,看了谢灵一眼,幽幽说道:“如果我说,我没有任何道理,仅仅是直觉,你信么?”

谢灵沉默了。

在谢灵眼中,父亲一直是一个谋定而后动的人,谨慎的都有些过头了,平素没有八九分的把握,是绝对不会开口说话的。但是只要他一说话,就一定会有十足的把握。

而且谢安经常告诉谢灵,这个世界是可以规定的,大部分事情都是可以预期,可以推测,因此可以确定的。谢灵也养成了靠证据和逻辑说话做事的习惯。

但是今天,自己尊敬的父亲,却告诉她,这一切,他没有根据,只是直觉。

谢安见谢灵神色纠结,也没有解释,而是说道:“你或许不信,这也难怪,但是你且看着好了,刘裕一定会赢。”

谢灵说道:“寄奴如果在前线打胜仗,那也是好事,父亲为何忧虑?”

没有错,这才是事情的关键!谢安对于自己这个女儿的聪明才智也是非常佩服,时常会心有遗憾,为什么这个女儿如此优秀,却偏偏是女儿身?自己儿子一堆,可是诸如谢琰这样的,比起谢灵来,真个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惜这么好的女儿,终究会嫁人,嫁给人家。谢安心里长叹一声,道:“刘裕现在的困难局面,敌人知道,我们知道,那么他自己更知道,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都能赢,你说说,会发生什么?”

谢灵的神色变得有些惊恐,有些不敢置信。可是她不得不承认,父亲到底是老谋深算,因为他说的无疑是对的!自己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一旦在这一次的战役里取胜,刘裕将会无疑对北府军的大部分主力拥有控制力,更何况……”谢安顿了顿,道:“你也知道,这一次,刘裕从各地网罗了一大堆书生北上,沿路就把他们安置在当地,作为当地官员。这件事你告诉我时,已经是既成事实了,我们没有办法也不会去阻拦。”

“父亲……”谢灵试图解释,却见谢安轻轻挥手。

“不必解释。”谢安笑了,“你会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既然当时没有拦你,说明我起码当时也会赞成。”

谢灵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谢安又严肃起来,道:“但是,你应该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如今刘裕已经有了自己的班底,文官上有这批书生,他们以后一定是一群绝对忠于刘裕的基层官员。武将上,今后北府军一定会唯他马首是瞻,你得有思想准备。”

谢灵沉默的点点头。她明白谢安的意思。

由于种种机缘,由于种种其他事情,如今刘裕已经渐渐成了气候,而且大有喧宾夺主之势。可是过去,一直是谢家扶植刘裕的。北府军某种程度上,也是谢家的禁脔。如果刘裕成功崛起,成为一方单独的势力,那么谢家就的确得仔细考虑一下将来了。

谢安见谢灵眉头紧锁,也不想再责备她,因而笑道:“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怎么说,刘裕是个厚道的人,也是个念旧感恩的人,你不必太担心了。”

“父亲,是灵儿考虑不周。”谢灵还是诚恳的表示歉意。

“无妨,无妨。”谢安耸耸肩,“对了,最近西北有没有什么消息?”

谢安这么说,也算是岔开话题,免得谢灵太过自责,谢家的情报系统一直是谢灵主管的,因此谢安这么问也算是例行的。

谢灵想了想,道:“现在凉州方面倒是很太平,这个月,吕光在姑臧大宴宾客,来庆祝自己的生日,凉州各级官吏云集姑臧,想来暂时官场上没有什么事情。”

“段业呢?那个年轻人不是很有趣么?”谢安笑道。

“他啊。”一提到段业,谢灵又严肃了起来。

“怎么了?”谢安有些不解,“这个年轻人现在不是敦煌太守么,听说他不是干的风生水起么?”

“是这样,父亲。”谢灵想了想,还是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绢帛,把它交给谢安,道:“父亲,您看,这些是凉州方面的人传来的简报,主要是段业在敦煌的作为。”

谢安有些疑惑的接过,打开一看,便再也挪不开眼光。

足足过了一盏茶功夫,谢安才合上了绢帛,要知道,谢安这种级别的人,阅读能力都是非常强的,哪怕是千言万语,他们也能很快的找到重点,一目十行。可是这一次,整个过程里,谢安几乎是全神贯注的看着那份简报,虽然上面也就几百个字,但是透过这份简报,谢安仿佛看见了正在敦煌,指挥者下属们干的热火朝天的段业,以及一天一个新样子的敦煌郡。

全过程里,谢灵耐心的等待着,没有说话。

“好啊!”谢安苦笑一下,“之前我还说,已经快三十年没怎么出人才了,这下子可好,天下之才,一下子就来了俩。”

这个典故,谢灵是知道的,话说当年,年轻的谢安和桓温纵论天下,当时俩个少年人也学着古人,来评点天下英豪,王猛,他们自己,慕容垂,自然是最被看好的人,其他人,桓温和谢安两个自视甚高的人,总觉得入不了他们的眼。

而果如他们所料,这些人果不其然的成为了足以影响天下大势的人。

之后,谢安也想为了国家,多发掘一些人才,可是找来找去,诸如刘牢之这样的千里之才的人,的确是有,可是那种一言足以兴邦,一举足以变天的人,却再也没看见。

可是,从那张绢帛上,谢安看见了!他直觉的确信,这个段业,再一次刷新了自己之前对他的预期!小小一个敦煌城,让段业做出了万里江山的格局!

“父亲……您看见了吧,这个段业……比我们想的要更加可怕。”谢灵整理了下措辞,小心的说道。

“可怕?”谢安眉毛一扬,突然像抓到了什么似的,笑道:“不!不,他不可怕,一点不可怕,哈哈哈哈。”

见谢安突然发笑,谢灵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有些诧异。

“唔。”谢安再仔细推敲了下,道:“灵儿,你是不是也担心,这个段业如果发展的太快,窜起的太高,恐怕对于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事?”

“嗯。”谢灵点头。

“现在,这样,我们从现在开始,要全力以赴的帮助段业。”谢安笃定的说道。

“帮助他?”谢灵有些不解。

“对,帮助他。”谢安点头,“你们肯定有办法联系上他吧?嗯,他现在只是一个郡守,这个年轻人,虽然胆子大,点子多,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我想肯定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他做不成,嗯,这时候,就是我们起作用的时候了。总之一条,你记住,他要人,我们给他人,他要钱,我们给他钱,他要东西,我们给他东西,除了实在为难的,别的,你就可以做主,不必告诉我。”

谢灵震惊了,她有些不懂,父亲为什么突然间对于这个段业这么上心?她试探着问了句,“为什么?”

“呵呵呵。”谢安笑了笑,“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谢灵明白了。她低声道:“灵儿懂了,灵儿遵命。”

谢安的意思也很明显,刘裕现在的势头,已经有失控的倾向,一旦刘裕彻底成了气候,起码对于谢家来说,不是一个什么好事,哪怕谢安待刘裕如同己出,从来没有因为门第或者别的因素有什么别的看法。可是人之常情,他总是不喜欢刘裕最终压倒谢家一头。

而这个时候,段业的崛起,就像瞌睡遇见了枕头,实在是太及时了!

谢家现在选择把资源眷注给段业,道理也很简单,他们希望尽快让段业强大起来,到时候,就能和刘裕形成制衡作用。

而且不同于刘裕,段业和谢家之前毫无渊源,和江南门阀士族也没有渊源,基本上在这里没有根基、故旧、影响力,他就算壮大,一时半会也无法反噬。

况且,一山难容二虎,刘裕和段业如果都壮大到一定的程度,迟早会冲突,而不是联合起来,这一点,谢安谢灵都很确信。

从道理上来说,谢安的法子很稳妥,也很温和和有效,可是谢灵心里,却有些莫名的哀伤。

因为一切,终究还是逐渐沿着这条她不希望的路来走。哪怕之前,他们在亲密无间,终究有一天,利益要战胜这一切的感情,让家族和国家取代友情和亲情。

这也许是大富大贵之家的悲哀吧。

谢安这时候背着手朝外走,同时幽幽说道:“有些事情,为父是身不由己,你也是身不由己,你应该可以理解的。”

谢灵只是低声道:“女儿知道了。”

“唉。”谢安回头,“我只能保证,我尽可能做的温和一些,尽可能不撕破脸。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尽可能不负他,别的……就难了。”

谢灵见谢安满脸疲惫,也知道,做出这个决定,对于谢安来说也是痛苦的,谁愿意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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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烽烟滚滚来天半(7)

其实,如果单单看生活里,谢安是一个很随和,很宽容的人。是一个好父亲,好叔叔,好丈夫,好家长。

可是,他不单单是这样的身份,他作为谢家的族长,深知道想在朝廷混,靠着这些是没法生存的。他还记得当年,自己年轻气盛的弟弟谢万,不顾自己的反对,在准备一点也不充分的情况下,贸然率师北伐,结果一败涂地,被贬为庶人。

本来,胜败乃兵家常事,打了败仗,自然需要负责,当时谢安也觉得,谢万实在是罪有应得,可是,其他人却不止是这么想,他们认为,他们逮到了一个将谢家砸入万丈深渊的机会!他们一拥而上,他们巧立各种名目,罗织各种罪名,竟然是想要把整个谢家都送上断头台!

谢安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嗜血!谢万自己兵败丧师,的确有罪,可是这和谢万的那些远房亲戚们有什么关系?但是这些人,居然想着把这些人,也送上黄泉!

可是这时候,谢家台面上已经没有人了,无奈之下,谢安只好放弃过去的坚持,选择重新投入官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是各中的辛酸,又有多少人知道?

谢灵心中也是很难受,她和刘裕之间的感情,虽然绝非男女之情,但是又比兄妹之情要稍微亲近那么一些,她是实在不希望有朝一日,他们两个反目成仇。

可是这一切,看起来似乎已经不可避免了。

这是谁的过错?

*“大人,既然现在,您已经明显得到了节下的信赖,小可倒以为,大人可以改变之情的计划。”崔浩在仔细听完了段业的描述后,信心满满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段业面带犹豫。

“不错。”崔浩肯定的点头,“既然现在有机会,我们没有理由错过,大人,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如今,大人既然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提前实现夺取凉州的愿望,如果错过,大人岂不是自己都要后悔?”

就在这个时候,张衮进来了,段业和崔浩忙站起来相迎,张衮似乎面带喜色,道:“大人,果然不出大人所料啊。”

“怎么说?”

“那吕弘的母亲的死因,果然有异!”张衮肯定的说道。

原来,当初吕弘的母亲柳氏,是吕光非常宠爱的一个如夫人,柳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加上长的漂亮,又会做人,还很低调,从不争宠,又生下了儿子,这样的女人,当然是个男人都喜欢。

而且吕弘小时候就表现出非同一般的聪明,读书写字,骑马射箭,都学得很快,让吕光非常喜爱,吕光当初,曾经多次对外人讲,说自己这么多儿子里,最像自己的,就是吕弘。

可是谁成想,就在吕弘在外游历的时候,柳氏却突然暴病而死,虽然吕弘在外面,可是其实距离并不远,吕弘仅仅用了两天,就赶回家中。

可是诡异的地方在于,那时候柳氏就已经装殓完毕,已经下葬了,吕光还说,天气炎热,尸体容易腐烂,拒绝了吕弘想看母亲遗容的要求。

可是打那个时候起,其实就有一些传言,说吕弘的母亲绝对不是那么死的。道理很简单,柳氏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而是跑江湖的出身,一身武艺甚至不在吕光之下,长期以来身体极好,连头疼脑热都没曾有过,而且吕弘出门前,母亲还是好好地,怎么一出门就往生了?

就算是盛夏时节,如果已经装殓过了,区区两天,也是绝对不会腐烂的,因为那毕竟不是在江南酷热之地,在吕弘看来,自己母亲的死一定有问题,有人试图掩盖着什么。

当时年轻的吕弘,并没有发作,而是开始沉潜起来,想要耐心的寻找真相。

可是,每当吕弘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他就无法继续下去了,不是关键的人物不明不白的死掉,就是关键的东西丢失,很明显,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阻止吕弘。

后来的事情的细节,就没有人知道了,众所周知的事情,是在一个雨夜,电闪雷鸣之下,吕弘光着膀子冲进了大雨之中,又哭又笑,又骂又闹,折腾了大半夜,最后昏倒,被抬了回去。

自那之后,吕弘先是大病一场,几乎死掉。好容易活过来后,也不复过去的聪明伶俐,而是变得有些怪,有些傻,待人接物也不像过去的温润如玉,而是变得偏激怪癖,很多过去对吕弘很看好的人,也都叹气,说这个好苗子,就这样毁掉了。而吕光在柳氏去世后,对于吕弘也渐渐冷淡下来,谁会去喜欢这么一个人呢?谁会喜欢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很熟悉了,吕绍成为世子,吕纂一直贼心不死,只是没有人还去注意吕弘的存在。

这些情节,张衮说起来是娓娓道来,曲折无比,可是类似桥段,段业太熟悉了,这明显是一个谋杀案加夺嫡么。柳氏一定是被害死的,区别只是在于吕光在里面所扮演的角色,究竟是主犯,从犯,还是默许。

至于凶手,也很好找,反正不是吕绍就是吕纂,道理很简单,谁得益,这一定就是谁干的,至于证据有没有,那已经是次要的了。

张衮说完,期待的看着段业,等他表态。

段业想了一下,只想了一下,然后说道:“既然如张先生所说,这个吕弘么,是个有趣的人,我便和他多多亲近便是。”

张衮和崔浩大喜,正要和段业更进一步商量一下细节,这时候,楚云深却进来了。

段业奇道:“小楚,你这个时候怎么来了?”

楚云深面色有些诧异的说道:“大人,外面来了个人,说是你的故友的手下,希望大人接见。”

“故友?”段业有些莫名,在这个年代,他完全是新来的人,哪里有什么故友啊。难不成也是穿越人士?

“他有没有说他是谁?”

“没有。”楚云深道,“他说大人见了便知。”

段业一想,这里毕竟是凉州,不是别人的地方,还怕人家玩出什么幺蛾子不成么。因此也就放心了,说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一个长相敦厚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看见主位的段业,马上一个军礼,道:“卑职前将军麾下刘毅,参见段大人!”

刘毅!原来他就是刘毅!段业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前将军,说的自然是刘裕,而刘毅这时候来,肯定也是代表刘裕了。

历史上的刘毅,是刘裕最好的助手,一度成为荆州刺史,和刘裕合作,消灭了当时试图称帝的桓玄,风头可以说是一时无两。

可是历史上的刘毅,也是当时北府军旧班底里,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刘裕的,当时也造成了震撼性效果。因为一直以来,北府军给人的印象就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铁板一块,外人很难介入。而他们自己也非常团结,对于北府军的向心力,甚至比起对于朝廷还要忠诚。

那刘毅当时这样做的后果,自然是很严重的,刘裕面对自己的部旧和好友也是毫不手软,亲手杀了刘毅。

而如今,段业来到了这个时代,可以说整个历史已经不一样了,但是刘毅还是出现在了刘裕的身旁,可见,蝴蝶效应,还是不能改变某些注定要发生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刘毅这一次还能不能逃过杀身之祸呢?

不过来的是客,这个时候,他不远千里来到姑臧,一定是奉了刘裕的命,恐怕还是有比较重要的事情来说,因此段业笑道:“你是我义兄的手下,却非我的手下,彼此称名即可,不必多礼。”

“将军有言在先,命刘毅待大人如同将军,刘毅不敢违背!”刘毅朗声道。

看起来,刘裕治军甚严,威望蛮高啊,张衮和崔浩交换了个眼神,这刘毅显然是孤身一人而来,还在千里之外,在这里,他做了些什么事情,他完全有解释权,怎么说就怎么是。可是,他还是一点不敢违抗刘裕的命令,可见刘裕的手腕了。

“好好。”段业笑完,扶起了刘毅。宾主落座,奉上香茶后,段业问道:“不知我义兄派刘兄弟前来见段某,有何要事啊?”

“回大人。”刘毅不卑不亢的说道,“我家将军今次提兵北伐,一路之上势如破竹,敌人望风披靡,卑职动身来凉州之时,大军已经逼近黄河,因此,我家将军要卑职特地来见大人,为的是给大人一封信。”

“信?”段业有些奇怪,难道刘裕千里迢迢,就是为了一封信。

“请大人过目。”刘毅从怀里取出一个厚厚的牛皮袋,解开口子,从里面拿出一个丝绸信封,上面火漆完好,表示没有被拆阅。然后,他交给了楚云深。

楚云深接过信,简单的看了下,确定没有问题后,才交给了段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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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烽烟滚滚来天半(8)

楚云深这么谨慎,也是正常的。这个年代,信件炸弹虽然是没有的,可是信件投毒的事情,却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比如在信封上涂上毒药,而这个年代的粘合剂一般也不太好用,很多人习惯于用手先沾点口水,再去拆封,而这一过程,如果上面有毒的话,就容易起作用。尤其是传说的鹤顶红,孔雀胆之类的剧毒药,可以说是必杀。

不过段业却完全不担心,他可不相信,这个节骨眼上,刘裕还能对自己玩出什么花样来。坦然打开信封,取出信来,开始阅读。

这封信其实写的很简略,说白了就三层意思,第一层,自然是顺便向段业问个好,不管怎么说,二人是换过贴的兄弟,古人都是讲礼仪的,总得要做到位。第二层也是顺便隐晦的提了一下刘亿如,刘裕表示,自己很想姐姐,但是短期内,可能没有办法和姐姐见面了,希望段业多多照顾。

其实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说白了,就是表示刘裕已经基本认可了段业和刘亿如的事情,只是这个年代,婚姻大事非同儿戏,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刘裕姐弟虽然父母早就不再了,但是怎么也得找个德高望重的人来主婚,俩人的事情才算合法,才算被众人承认。

段业这时候只是想,如果刘裕这时候知道自己已经和如姐早就搬被子睡一起了,不知道会怎么想,会不会说拿起刀来砍自己?

第三层意思,刘裕只是稍微讲了一下他自己的现状,可是段业也成功从只字片语里读出了很多信息,比如现在刘裕兵强马壮,而且开始有了自己的班底。

虽然刘裕没多说什么,可是段业知道,这封信,自己收到后,两个人的关系,就再也和过去不一样了。

也许,两人还是很投缘,也许,两个见面了,还能坐下喝一杯,可是段业也好,刘裕也好,都知道对方如今都不是孑然一身的普通人了,身后都有了大批的追随者,作为当头的,就必须为他们谋取利益,就必须站在他们一边,而不能很纯粹的凭着志趣相投来交往了。

看完了信,再看看看着一直保持淡定的刘毅,段业笑了笑,道:“好了,刘将军,你且放心,我很快就给大哥回信,只是到时候还得麻烦刘将军多跑一趟,把信交给大哥。”

“这本是卑职份内的事情。”刘毅马上说道。

“嗯。”段业点头,貌似随意一般地问道:”不知道如今,大哥的军队有没有打下了广固呢?“”此乃军机,刘毅不知。“刘毅倒是很警觉,不过马上说道:“但是我家将军,顺势而行,我北府大军,精锐不已,卑职想,区区广固,不在话下。”

“哈哈哈哈哈!”段业大笑,而刘毅也礼貌性的陪着笑,等到段业笑完,才说道:“那么就请刘将军,在姑臧盘桓二日,等到段业写好回信,再麻烦将军了。”

“客随主便。”刘毅微笑道。

等到刘毅走了之后,段业看着张衮和崔浩,问道:“二位,你们觉得,这刘毅如何?”

“不卑不亢,有利有节。”崔浩说道。

张衮却好久没有说话。

段业笑了笑,道:“张先生是不是以为,此人是在藏拙?”

张衮深深看了段业一眼,点头道:“老夫的确如此认为。不瞒大人说,老夫也懂得一点点相面之术,这刘毅么,虽然现在也是名微身低,而且此人也是凶命,但是之后却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此人却是鸿运当头。”

这下轮到段业心里惊骇了,因为张衮说的,完全正确。

事实上历史上的刘毅正是这样,几乎和刘裕一起,起于寒微,却在短短几年之中,芝麻开花一般,迅速的声名鹊起,权倾一时,最后,又在自己人生最巅峰的时候,被刘裕亲手打落云端。

而可以确定,刘毅在之前,是毫无知名度的人,如果说段业自己和刘裕这样的人,被那些有心人注意到,还算情有可原的话,那么像刘毅这样的人,张衮是不可能动用自己的资源去调查他,去摸底的。

那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说,张衮所谓的相面之术,确实有一定的门道。

段业小时候受的教育,一直告诉他,所谓相面,其实就是封建糟粕,这也让段业是深信不疑,因为他从小到大,受的都是科学教育,对于诸如相面这种无法实证,无法演算,无法重复的事情,段业自然是不信的。段业过去,一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者,相信人的一切,都是可以靠着个人奋斗而来,怎么会去相信靠相貌身材能断定福祸呢?那样的话,个人的奋斗还有什么意思?再者,那些术士们,为什么就不能算算自己的命运呢?

可是,当段业穿越以后,原本他坚定地信仰,也动摇了,很简单,根据相对论,既然光速是绝对速度,没有比光速快的可能,那么时间当然是不可逆的。

但是,穿越明明就是时间逆流了呀?这岂不是直接从根本上摧垮了相对论的根基?如果相对论都能靠不住,段业之前完整的信仰架构,又如何能靠得住呢?

段业神色复杂的看了张衮一眼,道:“先生,我也赞成你说的,刘毅此人,日后必成大器。”

张衮却有些忧虑的说道:“刘毅不过是刘裕的手下,手下就如此了得,那刘裕其人,岂不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岂止如此啊,段业心里不禁有些发愁,刘裕自己的本事,在历史上那个年代,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号,而且他的班底也很可怕,刘穆之谢晦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谋略,檀道济王镇恶朱龄石朱超石沈田子等人都是勇冠三军,势不可挡的将才,刘裕自己还是个个人全能型的人物,这样的人,一想就头皮发麻,遑论还要战而胜之。

突然,段业似乎抓住了什么,不由大喜起来。

段业想到,刘裕会有哪些班底,自己都是知道的,这些人的名字段业都知道,完全可以照张抓药,提前把他们笼络到自己的身边嘛,那个檀道济,不是之前一直在绛玉身边么,如今想个办法,把他争取过来,不是很好么。

当然,段业知道,选拔人才这种事情,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这些人该挖的要挖,也不能忘了自己这边。

于是段业说道:“二位,如今我虽然是一郡郡守,但是也是志向远大,求贤若渴,而且虽然我已有了选拔人才的办法,但是终究那是个长期的事情,不能短期见效,还望二位,能够用二位的清望,为段某招募人才。

张衮和崔浩对视一眼,都笑了。

入夜,邺城的天空,却依旧闪亮,这些日子以来,慕容冲已经经过一番梳理,几乎重新把邺城恢复了过去大燕国以这里为首都的模样。而邺城既然是当初大燕国的首都,自然经营很扎实,况且,大燕国上次国灭根本就没几年,而且当时慕容家族,自己内斗是非常严重的,因此虽然王猛当时也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打败了鲜卑人,可是慕容家族和鲜卑的勇士们并不服气,因为他们认为,在血统上,氐人比起他们低贱很多,当初被氐人灭国,一直被认为是他们的奇耻大辱,如今,慕容冲有机会光复大燕国的故都,自然被这里的百姓们,当做是英雄。

就在街头夜市里,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人,正在街上闲逛,只是这个人,逛了整整一晚上,却什么也没有买,直到夜市打烊时候,才趁人不注意,跑到了街道最深处的一间房子,紧张的扣了扣门。

不一会,门开了,里面的人刚要说话,这来人却轻轻举起来了手上的一面牌子,而里面的人马上就把这个人放进了宅子,然后迅速把门关上。

这一切发生不过小半盏茶的功夫,自然是没有人注意的。

不一会,正室之中,已经坐满了人,而房间的主人,其实正是昔日大燕国的名将,如今却隐居在此的高湖,而来人,赫然是慕容垂的爱子慕容农!

在这个时候,慕容农还敢出现在邺城,那只说明一件事情,这是慕容垂派他来的!

高湖看见慕容农之后,却不似身边的几个人那样神色激动,而是严肃的问道:“这位先生,虽然你长得很像辽西王,甚至于连我都分不出来,可是兹事体大,还请你出示一下信物。”

自从慕容令死后,慕容农是慕容垂诸子里最出色的一人,心眼很多,见高湖这样,不但没有反感,反而非常欣慰,因为这说明高湖不但很谨慎,还大有可能帮助他们。不然,以高湖的本事,想要制住自己,然后去向慕容冲请赏,应该是减很容易的事情。看起来父亲让自己来找高湖这一步,果然走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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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烽烟滚滚来天半(8)

楚云深这么谨慎,也是正常的。这个年代,信件炸弹虽然是没有的,可是信件投毒的事情,却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比如在信封上涂上毒药,而这个年代的粘合剂一般也不太好用,很多人习惯于用手先沾点口水,再去拆封,而这一过程,如果上面有毒的话,就容易起作用。尤其是传说的鹤顶红,孔雀胆之类的剧毒药,可以说是必杀。

不过段业却完全不担心,他可不相信,这个节骨眼上,刘裕还能对自己玩出什么花样来。坦然打开信封,取出信来,开始阅读。

这封信其实写的很简略,说白了就三层意思,第一层,自然是顺便向段业问个好,不管怎么说,二人是换过贴的兄弟,古人都是讲礼仪的,总得要做到位。第二层也是顺便隐晦的提了一下刘亿如,刘裕表示,自己很想姐姐,但是短期内,可能没有办法和姐姐见面了,希望段业多多照顾。

其实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说白了,就是表示刘裕已经基本认可了段业和刘亿如的事情,只是这个年代,婚姻大事非同儿戏,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刘裕姐弟虽然父母早就不再了,但是怎么也得找个德高望重的人来主婚,俩人的事情才算合法,才算被众人承认。

段业这时候只是想,如果刘裕这时候知道自己已经和如姐早就搬被子睡一起了,不知道会怎么想,会不会说拿起刀来砍自己?

第三层意思,刘裕只是稍微讲了一下他自己的现状,可是段业也成功从只字片语里读出了很多信息,比如现在刘裕兵强马壮,而且开始有了自己的班底。

虽然刘裕没多说什么,可是段业知道,这封信,自己收到后,两个人的关系,就再也和过去不一样了。

也许,两人还是很投缘,也许,两个见面了,还能坐下喝一杯,可是段业也好,刘裕也好,都知道对方如今都不是孑然一身的普通人了,身后都有了大批的追随者,作为当头的,就必须为他们谋取利益,就必须站在他们一边,而不能很纯粹的凭着志趣相投来交往了。

看完了信,再看看看着一直保持淡定的刘毅,段业笑了笑,道:“好了,刘将军,你且放心,我很快就给大哥回信,只是到时候还得麻烦刘将军多跑一趟,把信交给大哥。”

“这本是卑职份内的事情。”刘毅马上说道。

“嗯。”段业点头,貌似随意一般地问道:”不知道如今,大哥的军队有没有打下了广固呢?“”此乃军机,刘毅不知。“刘毅倒是很警觉,不过马上说道:“但是我家将军,顺势而行,我北府大军,精锐不已,卑职想,区区广固,不在话下。”

“哈哈哈哈哈!”段业大笑,而刘毅也礼貌性的陪着笑,等到段业笑完,才说道:“那么就请刘将军,在姑臧盘桓二日,等到段业写好回信,再麻烦将军了。”

“客随主便。”刘毅微笑道。

等到刘毅走了之后,段业看着张衮和崔浩,问道:“二位,你们觉得,这刘毅如何?”

“不卑不亢,有利有节。”崔浩说道。

张衮却好久没有说话。

段业笑了笑,道:“张先生是不是以为,此人是在藏拙?”

张衮深深看了段业一眼,点头道:“老夫的确如此认为。不瞒大人说,老夫也懂得一点点相面之术,这刘毅么,虽然现在也是名微身低,而且此人也是凶命,但是之后却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此人却是鸿运当头。”

这下轮到段业心里惊骇了,因为张衮说的,完全正确。

事实上历史上的刘毅正是这样,几乎和刘裕一起,起于寒微,却在短短几年之中,芝麻开花一般,迅速的声名鹊起,权倾一时,最后,又在自己人生最巅峰的时候,被刘裕亲手打落云端。

而可以确定,刘毅在之前,是毫无知名度的人,如果说段业自己和刘裕这样的人,被那些有心人注意到,还算情有可原的话,那么像刘毅这样的人,张衮是不可能动用自己的资源去调查他,去摸底的。

那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说,张衮所谓的相面之术,确实有一定的门道。

段业小时候受的教育,一直告诉他,所谓相面,其实就是封建糟粕,这也让段业是深信不疑,因为他从小到大,受的都是科学教育,对于诸如相面这种无法实证,无法演算,无法重复的事情,段业自然是不信的。段业过去,一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者,相信人的一切,都是可以靠着个人奋斗而来,怎么会去相信靠相貌身材能断定福祸呢?那样的话,个人的奋斗还有什么意思?再者,那些术士们,为什么就不能算算自己的命运呢?

可是,当段业穿越以后,原本他坚定地信仰,也动摇了,很简单,根据相对论,既然光速是绝对速度,没有比光速快的可能,那么时间当然是不可逆的。

但是,穿越明明就是时间逆流了呀?这岂不是直接从根本上摧垮了相对论的根基?如果相对论都能靠不住,段业之前完整的信仰架构,又如何能靠得住呢?

段业神色复杂的看了张衮一眼,道:“先生,我也赞成你说的,刘毅此人,日后必成大器。”

张衮却有些忧虑的说道:“刘毅不过是刘裕的手下,手下就如此了得,那刘裕其人,岂不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岂止如此啊,段业心里不禁有些发愁,刘裕自己的本事,在历史上那个年代,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号,而且他的班底也很可怕,刘穆之谢晦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谋略,檀道济王镇恶朱龄石朱超石沈田子等人都是勇冠三军,势不可挡的将才,刘裕自己还是个个人全能型的人物,这样的人,一想就头皮发麻,遑论还要战而胜之。

突然,段业似乎抓住了什么,不由大喜起来。

段业想到,刘裕会有哪些班底,自己都是知道的,这些人的名字段业都知道,完全可以照张抓药,提前把他们笼络到自己的身边嘛,那个檀道济,不是之前一直在绛玉身边么,如今想个办法,把他争取过来,不是很好么。

当然,段业知道,选拔人才这种事情,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这些人该挖的要挖,也不能忘了自己这边。

于是段业说道:“二位,如今我虽然是一郡郡守,但是也是志向远大,求贤若渴,而且虽然我已有了选拔人才的办法,但是终究那是个长期的事情,不能短期见效,还望二位,能够用二位的清望,为段某招募人才。

张衮和崔浩对视一眼,都笑了。

入夜,邺城的天空,却依旧闪亮,这些日子以来,慕容冲已经经过一番梳理,几乎重新把邺城恢复了过去大燕国以这里为首都的模样。而邺城既然是当初大燕国的首都,自然经营很扎实,况且,大燕国上次国灭根本就没几年,而且当时慕容家族,自己内斗是非常严重的,因此虽然王猛当时也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打败了鲜卑人,可是慕容家族和鲜卑的勇士们并不服气,因为他们认为,在血统上,氐人比起他们低贱很多,当初被氐人灭国,一直被认为是他们的奇耻大辱,如今,慕容冲有机会光复大燕国的故都,自然被这里的百姓们,当做是英雄。

就在街头夜市里,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人,正在街上闲逛,只是这个人,逛了整整一晚上,却什么也没有买,直到夜市打烊时候,才趁人不注意,跑到了街道最深处的一间房子,紧张的扣了扣门。

不一会,门开了,里面的人刚要说话,这来人却轻轻举起来了手上的一面牌子,而里面的人马上就把这个人放进了宅子,然后迅速把门关上。

这一切发生不过小半盏茶的功夫,自然是没有人注意的。

不一会,正室之中,已经坐满了人,而房间的主人,其实正是昔日大燕国的名将,如今却隐居在此的高湖,而来人,赫然是慕容垂的爱子慕容农!

在这个时候,慕容农还敢出现在邺城,那只说明一件事情,这是慕容垂派他来的!

高湖看见慕容农之后,却不似身边的几个人那样神色激动,而是严肃的问道:“这位先生,虽然你长得很像辽西王,甚至于连我都分不出来,可是兹事体大,还请你出示一下信物。”

自从慕容令死后,慕容农是慕容垂诸子里最出色的一人,心眼很多,见高湖这样,不但没有反感,反而非常欣慰,因为这说明高湖不但很谨慎,还大有可能帮助他们。不然,以高湖的本事,想要制住自己,然后去向慕容冲请赏,应该是减很容易的事情。看起来父亲让自己来找高湖这一步,果然走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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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烽烟滚滚来天半(8)

现在,邺城的现实情况,是一切被慕容冲所控制,虽然之前,慕容垂其实呼声更高,毕竟论起辈分,论起威望,论起过去的功绩和荣耀,慕容垂早就不容置疑了,而慕容冲过去,却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可是,形势比人强,挑头造反的有两个人,慕容泓和慕容冲,慕容垂只是到了后来,才勉强举兵。而且当年,大燕国灭亡那年,慕容冲虽然年轻,好歹也在邺城坚持到了最后一刻,他对国家的忠诚不容怀疑。

可是慕容垂那个时候却早就投降了苻坚,虽然大家都知道,那是因为慕容评实在是太混蛋,肆意的迫害忠良,被逼走的不是慕容垂一个,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事情,总归是一个污点。

况且,鲜卑人是很现实的,慕容冲战胜了叔父慕容垂,这是硬道理,现在,他控制着邺城,他是大部分鲜卑人拥护的对象,他打败了氐人在这里的统治者苻丕,这就够了。

只是,慕容垂好歹是一代枭雄,他怎么会就这样束手就擒呢?慕容垂知道,上一次在邺城城外,慕容冲没有抓住最好的机会,把自己干掉,他就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慕容垂一定要夺回自己的一切!

高湖看了看慕容垂的亲笔信,再仔细核对了慕容农带来的信物,终于确定,来的人真的是慕容农,而不是人家假扮的。大喜的高湖激动不已,当时就流下眼泪,哽咽失声,而屋子里其他几个人,也都纷纷抹泪。

高湖还喃喃说道:“吴王还在,吴王还在,那就好了,那就好了啊!真是老天开眼呐!”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应和,而慕容农也有些激动,从小养尊处优的他,虽然也不怕艰辛,不怕吃苦,可是毕竟没有人愿意去吃苦。况且,过去再苦,自己的父亲和六叔,总能解决一切,自己手上有军队,有鲜卑勇士们毫不保留的效忠,就算有困难,慕容农也有把握,自己一定能够战而胜之。

可是前些日子,自己就像丧家之犬一样,四处流lang。可恶的慕容冲果然还是没有一点点的仁慈,派兵到处搜捕自己和父亲,虽然说,各为其主,要是换了自己,估计也会这么做。

可是人在自己的故土上,周围都是自己的臣民,却要面对被追杀的痛苦和危险,而被迫东躲西藏,这种经历,实在是让慕容农情何以堪。

好在现在,虽然天色已经入夜,慕容农却仿佛看见了曙光。因为很明显,高湖等人,都是向着自己的,有了他们的帮助,自己就有可能配合父亲,重新拿回邺城,拿回属于他们的一切!

高湖这个时候抹了抹眼泪,严肃说道:“这二位,一个是钱楷,一个是昔日大军都督府参军赵秋,这二位都是绝对忠于吴王的,也一直希望吴王回来,主持我大燕国的大事,本来在上次邺城之变的时候,我们就已经里应外合,把苻丕的守军拖住,可是那时候,却万万没有想到,进城的,却不是吴王,而是慕容冲这厮!好在如今,老天有眼,吴王还在,公子还在,那么我们几个,自然是愿意为了吴王,粉身碎骨!”

“好!好!”慕容农大喜,正要说话,却听见突然有人敲门!

慕容农当即就有些疑虑,这里可是贵客讨论重要问题的书房,下人也好,内人也好,都是绝对不被允许进来的,这个时候有人敲门,这是什么意思?

当时慕容农看着高湖的脸色就有些不对了,难道这个高湖出卖了他们?

只是高湖迎着慕容农的眼神,却是非常清澈,让慕容农抓不住什么把柄。

可是,敲门声却越来越急促,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而高湖这个时候,却问了一句话,“公子,您相信不相信高某人?”

这个问题,平素对于慕容农来说,绝对不是一个问题,可是这一刻,让他说出这个字,却是如此之难。

谁知道,外面站着的,是个什么人?如果是慕容冲的爪牙呢?

可是没有时间选择了,慕容农决定豁出去赌一把,他坦然点头,道:“高先生仁义无双,慕容农岂有不相信的道理?”

“好!”高湖一怕巴掌,大步走到了门前,打开了门,一个一身玄衣,但是看起来极为孔武有力的汉子,站在了门外。

“楷哥?”慕容农大惊,旋即大喜!

因为外面站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自己和父亲都认为已经战死沙场的太原王,慕容恪的儿子慕容楷!

慕容楷的父亲慕容恪,是当时的天下第一名将,可以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石虎也好,冉闵也好,桓温也好,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他处理内政,也是一把好手,可以说是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当初虽然慕容垂的父亲,上一任燕王慕容俊去世,可是在慕容恪辅政的七年,依然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就算是王猛,也不敢打大燕国的主意。

当然了,那个时候,也只有张衮看出来慕容恪的方针是有问题的,但是慕容垂等人,却自然是坚定的支持慕容恪。自视甚高的慕容垂,在皇族里真正能够看得起的,也就是慕容恪等寥寥数人而已。

慕容恪去世后,辅政的慕容评,才露出了爪牙,开始迫害慕容垂等,这也决定性的改变了大燕国的国运和慕容垂自己的命运,辗转多年,终于导致了国破家亡的悲剧。

而慕容垂对于自己的侄子慕容楷,一直非常器重,也努力栽培,只是上一次,一直谣传,说慕容楷死在邺城城外,这一直让慕容垂伤心不已,如今慕容农看见慕容楷还活着,自然是非常高兴。

慕容楷淡淡一笑,道:“自然是高大人庇护了我,那时候我深受重伤,辗转逃到城外荒郊,也多亏遇上了高大人,不然的话……呵呵呵,那时候我伤势太重,流血过多,恐怕是活不下去了。”

慕容农当即再无怀疑,高湖果然是对慕容垂忠心耿耿,当即就要下跪行礼,却被高湖拦住,还连称“使不得”。

而慕容农却坚持一揖到底,还说这是高湖必须受的。

接着,重新相见的慕容农和慕容楷自然要唏嘘一番,而慕容楷这时候眸子一闪,道:“农弟冒险远来,想是五叔将举大事了?”

慕容农一脸兴奋道:“不错!父王如今已经在龙城了,不过是秘密前往,如今龙城守备段规,已经表示愿意奉父王为主!且父王和六叔募兵的效果不错,现在已经有三万之众了。因此,父王特让弟来邺城,报知兄等。”

“太好了,早就等这一天了!”慕容楷搓搓手,按捺一下激动的心情,说道:“农弟,我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如今上阵杀敌,没有问题,而高大人几人,都是足智多谋的人,有他们襄助,光复邺城,一定没有问题!”

高湖连连摆手,道:“太原王谬赞了,高湖不敢。”

“高大人,你当得!”慕容农严肃说道,“不过,父王只在辽西募兵,兵源稍微不足,且现在,拓跋部已经自立,不再受我控制,听说前些日子,拓跋珪亲征铁弗部,也是大获全胜,如今拓跋珪的威望如日中天,我们如果动作太大,易受他的攻击。况且现在,为了我们的安全,并不能把父亲已经到了龙城的消息大肆扩散,所以河北境内旧民并不知情,不如我们分头出发,各自招揽故旧,形成野火燎原之势,河北形势立可改观!”

慕容楷赞道:“恶奴言之有理,四面起火,他慕容冲如今忙着打刘裕,留守的人纵有三头六臂,也难顾及!”

这时候,一直听他们说话的高湖不紧不慢地道:“二位,我大燕国在河北旧部很多,可缺少马匹,没有了马匹,我国人勇士,也是缺了牙齿啊!即便是私马,南下前也被征为军用。城西蒲池是慕容冲训养军马的地方,骏马成群。今夜,我们就去盗他的马,然后分手,各自起兵。”

慕容农当即抚掌叫好,而众人也纷纷点头,慕容楷道:“恶奴,你就吩咐吧,怎么干?我们听你的!”

“好!“在这个时候,慕容农一点也不推卸他应该承当的责任,“事不宜迟,楷哥,今晚你带人到蒲池去盗马。明日,我与钱先生、高先生、赵先生率部曲与你会合。你们去辟阳,我和赵先生去列人城。”

慕容楷一愣,不安道:“列人城距邺城不足百里,苻丕之兵指日可到,恐怕难以抵挡!”

慕容农自信的一笑:“楷兄,列人城是乌桓人聚居之所,若得到乌桓人的支持,事半功倍,至于留守慕容绍,呵呵,这个小子有几斤几两,我太清楚了,让他来,呵呵,他若来了,大事必成!”

天色刚晚,慕容楷带十几个精壮的亲信,到了蒲池,趁黑偷了慕容冲数百匹骏马。第二天,慕容农、高湖带领数十骑微服出邺城,与慕容楷相会,乘上骏马,众人分手。慕容楷率部奔辟阳,慕容农和赵秋等人向列人城而去,各自去招揽故旧起兵。

列人城,位于邺城北部,城内聚集着南迁的乌桓人,三国曹操大破乌桓之后,大举南迁乌桓族。经过不断迁徙,乌桓多聚集在河北南部一带,列人城就是乌桓人的聚居地。慕容农带领手下人向列人城驰去,行至半路,夜幕悄然降临,漫天星光闪烁。一座大山脚下,有一个村子,稀稀落落地分布着几处茅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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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烽烟滚滚来天半(9)

夜色里,慕容农最后深吸了口气,他其实这一刻有些紧张,因为一切都做到这一步了,只差一点点,只要渡过这一关,一切就能改观了。

只是他也知道,这个,就是黎明前的黑暗,也是最危险的时候,他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一个随从指着一处隐隐有灯火的院子道:“将军,前面就是鲁利的家,末将年前还来过。”鲁利是乌桓人中的豪侠,昔日大燕国还在的时候曾经入伍为将,带过兵打过仗,是慕容垂很器重的将领。后来,慕容垂被慕容评迫害,被迫举家逃往秦国,投降苻坚,但是那时候,鲁利却是反对的,他认为不管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不能投敌,因此从那时候起,他就离开了慕容垂。不过,他也知道慕容评容不下他,因此就来到这里隐居,想来已经十多年了。

平复了一下心情,慕容农下定了决心,他带人奔了过去。

院落很大,用木栅围定,几间草舍,院内几条凶恶的猎狗,听见马蹄声狂吠着,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出很远。

一个矮壮的汉子提着一把钢叉从草屋里跳出来,黑红的脸膛上,一对大豹子眼,恶狠狠的瞪得溜圆。慕容农跳下马,呵呵大笑:“老鲁,你他妈的还没死啊!”

那汉子被骂得打了个楞神,借着夜色,仔细盯着慕容农看,猛地笑道:“哎呀!是郎哥啊!老鲁身子板利嗦着呢!还等着为郎哥牵马坠蹬!怎么舍得伸胳膊登腿呀!”

说罢,鲁利几步抢出院子,紧紧握住慕容农的手,用力的摇,声音中带着哭腔,“郎哥不在长安享福,怎么跑到北方野地里来了?”

慕容农的字唤作道厚,但是还有小字恶奴,是慕容垂的二儿子,因是侍妾所生,过去先是慕容令众望所归,再是慕容宝差强人意,所以很显然的,不管顺着算,倒着数,世子的位置,都和他没关系。

好在他生性文雅,且不内向,豁达开朗,好结交中下层士民,大燕国的中下级军官,破落的士族豪侠无不倾心交结,故深得前燕各族士民爱戴,昵称其为“郎哥!”

慕容农看见鲁利,身子依然强健,看起来上阵杀敌一点问题也没有,心里也蛮开心,这下子可又得到了一员大将啊!因而笑道:“老鲁,我肚子可饿了!”

说罢,慕容农一点也不避讳的大步的向屋内走去,而身边的随从们也纷纷进去,鲁利也十分高兴,忙不迭的张罗着,一边吆喝老婆准备食物,一边把慕容农让进草舍的内室。

只是进了里面,慕容农却有些吃惊,因为鲁利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只挂着几张虎、鹿、兔的皮毛,家内很暗,凳上脏兮兮的,慕容农一屁股坐在木凳上,大咧咧道:“老鲁,过的不怎么样?”

鲁利叹了口气,道:“年景不好过,马都充军了,凭着步行,一天也就射几只鸡兔。今天转悠了一天,就射一只兔子!”

说话间鲁利老婆端上一碗兔子汤。鲁利的妻子以前是乌桓中的美女,出落得漂亮,差点被一个年老的乌桓豪强纳了小妾,她性子刚烈,寻死觅活。还是当年还很年少的慕容农出面一手撮合她和鲁利的婚姻。如今虽布衣荆钗,过惯穷日子,依稀也能见得昔年的风韵。

见慕容农脸色有些不好看,鲁妻嫣然笑道:“郎哥,不想今生今世还能再见,老鲁时常念叨您,怀念跟您的那些个风风雨雨的日子。”说着,眼角开始湿润,怕他瞧见心里难受,侧着身子用手拭了拭,去厨下去了。

慕容农开心地笑了笑,却没有动筷子。

鲁利干笑了两声,脸色有些不好看的钻进厨下,对妻子道:“恶奴郎是贵人,家里现在却基本揭不开锅了,也没什么像样的吃食给他吃,可怎么办?”

鲁妻微微一笑:“郎哥素有雄才大略,自从大公子去后,奴家就说,吴王的儿子里,就他最出色了,如今无故而至,必有大事,不是为了吃喝,你赶快出去,望望远处,看着点人。”

“可是如今这邺城,却是中山王……”鲁利犹豫了下,还是说道。

“对你我有恩的,可是吴王父子!”鲁妻声音不大,可是话里,却透露着钢铁一般的坚定,鲁利发现,自己的妻子虽然是个女子,可是此刻,自己却无法战胜她!

罢了,这辈子,这条命,就卖给吴王一家了!鲁利重重的对着妻子点了点投,大步出去,围着院子转了一圈,正好见慕容农推开门,踱了出来,忙迎上去问:“郎哥怎不吃点?”

慕容农拍了拍他肩膀道:“老鲁,明人不说暗话,我这个时候来找你,自然是有大事要做,不瞒你说,我想在列人城集结兵众,兴复大燕,你肯跟我一起干吗?”

鲁利一阵血气上涌,动容道:“我以前跟着郎哥当差,十七年后还是跟着你,我鲁利生生死死都跟定郎哥你。”

“好!还是一条汉子!”慕容农又幽幽道:“张骧现在怎样?”

鲁利怔了一下,有些迟疑地说道:“张骧……那次,邺城赶走氐狗后,他就进城了,现在……现在他是中山王身边的红人,中山王让他统领冀州的乌桓人,就住在列人城。”

“住口!”慕容农厉声道,“慕容冲这个孽障,不忠不孝,对自己的叔父,堂兄弟们下死手,楷哥差点死在他手里,我父王,还有我,都差点死在邺城城外。这样的人,简直是猪狗不如!我们鲜卑人,没有这种人!今后不许说他是中山王。”

“是。”鲁利连连称是。

“好了,好香啊!我都饿了,走,咱们进去吃点吧。”慕容农大笑说道。

东西虽然简单,可是大家都吃的很开心,因为大家的目的,都不是来品尝美食。心情好,自然吃的就高兴。

等到慕容农赶到列人城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傍晚时分,列人城由于乌桓人多,穷苦地方,城内的大户廖廖无几,一片冷冷清清。

慕容农和众人打马进城,帅数十骑直奔张骧府上,张骧也是昔日大燕国的臣子,燕亡后,他也和鲁利一样,宁愿隐居荒野,也不愿入朝做官,而苻坚也是出了名的珍惜人才,对于张骧这种忠义行为很是欣赏,也没有为难他。等到慕容冲光复邺城后,张骧觉得,好歹是大燕国的人回来了,慕容冲能够光复邺城,就算英雄,而且那时候他也并不知道慕容冲和慕容垂的事情,因此就坦然来效力慕容冲,被封为乌桓大人,统领列人城四方的乌桓人。

数盏大红的灯笼沿着府门左右高高的挂起,门上站立十多个家奴,大门洞开,宾客来来往往,倒也热闹。今天是张骧的一个如夫人过生日,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张骧很会做人,还是大宴宾客,顺便联谊,这样也有助于他的工作。

数十匹俊马狂龙般卷地而到,慕容农甩蹬下马,手按腰刀,身后鲁利跟着,数十名随从各持长矛,闯入府第。家奴见状,一边有人拦着,一边有人飞也似的进去报信。

一个家奴张着手,阻止道:“你们是什么人,报上名来!”慕容农一把将那个家奴推个趔趄,昂首进入庭院,院内矮几之上满满堆集各种水果点心,灯火辉煌,众人笑语喧哗,看样子张骧正在宴请宾客。

人们见慕容农一行气势汹汹地闯进来,顿时雅雀无声,只听堂内有声道:“是哪路神圣来拜,何不通名报姓?”

一个四十多岁黑瘦汉子跨出正堂,鹰一样的眼光恶狠狠的投向慕容农,一看之下,那汉子神色一变,迟疑道:“你?……你是?……”

慕容农当院站定,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朗声道:“张将军,我父王还活着!现在已经到了龙城,段规守备已经归附,如今将举大事,远近响应,故特来相告。”

张骧大惊,道:“吴王殿下还活着?可是中山王一直说……”

“慕容冲这个狗贼!”慕容农怒道,“张骧,你难道不知道!上一次会攻邺城的时候,苻丕本来已经大势已去,慕容冲率军前来,名义上是助阵,实际上却是来捡现成!这也就罢了,他还勾结拓跋部的奴才们,一起趁机偷袭我军,我父王猝不及防,因而败绩,被迫率众北走!不然,你以为苻丕那个废物和他们的氐狗,能让我鲜卑勇士死伤那么多么?他们没有死在敌人的刀下,却是死在了自己人手上。”

慕容农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容不得人不信。况且,张骧本来也就听到了一些传言,也发现了一些疑点,但是一直没有得到确认,如今跟慕容农亲口说的话,一相应证,却是完全吻合,看起来完全是错不了了。

慕容农见张骧神色连变,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已经打动了他,便趁热打铁,大声道:“张骧,我父昔日待你不薄,如今慕容冲又是如此猪狗不如之辈,你如若愿意效力与我,我父王当以国士待你,你若不愿,我也不强迫,你尽可把我慕容农绑了,送去慕容冲给他请功,让他给你一番富贵!”

张骧如梦方醒,颤声道:“郎哥!朗哥啊!”说着说着就跪倒身躯,接连叩了两个头说道:“得旧主而奉之,敢不尽死效忠!”

“好!”慕容农大步上前,搀起张骧,高声道:“你还是我帐下的虎将,去召集列人城所有居民,斩桑榆为兵,裂裳为旗!我慕容农今日在列人城兴兵!”

张骧答应一声,赶去准备。慕容农叫过赵秋道:“赵先生,冀州还有屠各族、东夷族,你拿着我父王的信物,以我父王的名义去游说屠名毕聪、东夷余和,告诉他们慕容冲干的一切,让他们率兵与我会合。”

不过数日,屠名毕聪、卜胜、张延、李白、郭起及东夷余和、易阳乌桓刘大,各率部众数千到列人城与慕容农会师。

慕容农亲自带兵进攻慕容冲大军屯粮地馆陶,慕容楷和慕容绍兄弟游说守将东胡人王宴来降,慕容农兵不血刃,攻占馆陶,缴获大量武器、军粮。派兰汗、赵秋攻取秦军牧马之地康台,劫掠牧马数千匹,于是步骑云集,众至数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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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烽烟滚滚来天半(9)

夜色里,慕容农最后深吸了口气,他其实这一刻有些紧张,因为一切都做到这一步了,只差一点点,只要渡过这一关,一切就能改观了。

只是他也知道,这个,就是黎明前的黑暗,也是最危险的时候,他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一个随从指着一处隐隐有灯火的院子道:“将军,前面就是鲁利的家,末将年前还来过。”鲁利是乌桓人中的豪侠,昔日大燕国还在的时候曾经入伍为将,带过兵打过仗,是慕容垂很器重的将领。后来,慕容垂被慕容评迫害,被迫举家逃往秦国,投降苻坚,但是那时候,鲁利却是反对的,他认为不管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不能投敌,因此从那时候起,他就离开了慕容垂。不过,他也知道慕容评容不下他,因此就来到这里隐居,想来已经十多年了。

平复了一下心情,慕容农下定了决心,他带人奔了过去。

院落很大,用木栅围定,几间草舍,院内几条凶恶的猎狗,听见马蹄声狂吠着,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出很远。

一个矮壮的汉子提着一把钢叉从草屋里跳出来,黑红的脸膛上,一对大豹子眼,恶狠狠的瞪得溜圆。慕容农跳下马,呵呵大笑:“老鲁,你他妈的还没死啊!”

那汉子被骂得打了个楞神,借着夜色,仔细盯着慕容农看,猛地笑道:“哎呀!是郎哥啊!老鲁身子板利嗦着呢!还等着为郎哥牵马坠蹬!怎么舍得伸胳膊登腿呀!”

说罢,鲁利几步抢出院子,紧紧握住慕容农的手,用力的摇,声音中带着哭腔,“郎哥不在长安享福,怎么跑到北方野地里来了?”

慕容农的字唤作道厚,但是还有小字恶奴,是慕容垂的二儿子,因是侍妾所生,过去先是慕容令众望所归,再是慕容宝差强人意,所以很显然的,不管顺着算,倒着数,世子的位置,都和他没关系。

好在他生性文雅,且不内向,豁达开朗,好结交中下层士民,大燕国的中下级军官,破落的士族豪侠无不倾心交结,故深得前燕各族士民爱戴,昵称其为“郎哥!”

慕容农看见鲁利,身子依然强健,看起来上阵杀敌一点问题也没有,心里也蛮开心,这下子可又得到了一员大将啊!因而笑道:“老鲁,我肚子可饿了!”

说罢,慕容农一点也不避讳的大步的向屋内走去,而身边的随从们也纷纷进去,鲁利也十分高兴,忙不迭的张罗着,一边吆喝老婆准备食物,一边把慕容农让进草舍的内室。

只是进了里面,慕容农却有些吃惊,因为鲁利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只挂着几张虎、鹿、兔的皮毛,家内很暗,凳上脏兮兮的,慕容农一屁股坐在木凳上,大咧咧道:“老鲁,过的不怎么样?”

鲁利叹了口气,道:“年景不好过,马都充军了,凭着步行,一天也就射几只鸡兔。今天转悠了一天,就射一只兔子!”

说话间鲁利老婆端上一碗兔子汤。鲁利的妻子以前是乌桓中的美女,出落得漂亮,差点被一个年老的乌桓豪强纳了小妾,她性子刚烈,寻死觅活。还是当年还很年少的慕容农出面一手撮合她和鲁利的婚姻。如今虽布衣荆钗,过惯穷日子,依稀也能见得昔年的风韵。

见慕容农脸色有些不好看,鲁妻嫣然笑道:“郎哥,不想今生今世还能再见,老鲁时常念叨您,怀念跟您的那些个风风雨雨的日子。”说着,眼角开始湿润,怕他瞧见心里难受,侧着身子用手拭了拭,去厨下去了。

慕容农开心地笑了笑,却没有动筷子。

鲁利干笑了两声,脸色有些不好看的钻进厨下,对妻子道:“恶奴郎是贵人,家里现在却基本揭不开锅了,也没什么像样的吃食给他吃,可怎么办?”

鲁妻微微一笑:“郎哥素有雄才大略,自从大公子去后,奴家就说,吴王的儿子里,就他最出色了,如今无故而至,必有大事,不是为了吃喝,你赶快出去,望望远处,看着点人。”

“可是如今这邺城,却是中山王……”鲁利犹豫了下,还是说道。

“对你我有恩的,可是吴王父子!”鲁妻声音不大,可是话里,却透露着钢铁一般的坚定,鲁利发现,自己的妻子虽然是个女子,可是此刻,自己却无法战胜她!

罢了,这辈子,这条命,就卖给吴王一家了!鲁利重重的对着妻子点了点投,大步出去,围着院子转了一圈,正好见慕容农推开门,踱了出来,忙迎上去问:“郎哥怎不吃点?”

慕容农拍了拍他肩膀道:“老鲁,明人不说暗话,我这个时候来找你,自然是有大事要做,不瞒你说,我想在列人城集结兵众,兴复大燕,你肯跟我一起干吗?”

鲁利一阵血气上涌,动容道:“我以前跟着郎哥当差,十七年后还是跟着你,我鲁利生生死死都跟定郎哥你。”

“好!还是一条汉子!”慕容农又幽幽道:“张骧现在怎样?”

鲁利怔了一下,有些迟疑地说道:“张骧……那次,邺城赶走氐狗后,他就进城了,现在……现在他是中山王身边的红人,中山王让他统领冀州的乌桓人,就住在列人城。”

“住口!”慕容农厉声道,“慕容冲这个孽障,不忠不孝,对自己的叔父,堂兄弟们下死手,楷哥差点死在他手里,我父王,还有我,都差点死在邺城城外。这样的人,简直是猪狗不如!我们鲜卑人,没有这种人!今后不许说他是中山王。”

“是。”鲁利连连称是。

“好了,好香啊!我都饿了,走,咱们进去吃点吧。”慕容农大笑说道。

东西虽然简单,可是大家都吃的很开心,因为大家的目的,都不是来品尝美食。心情好,自然吃的就高兴。

等到慕容农赶到列人城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傍晚时分,列人城由于乌桓人多,穷苦地方,城内的大户廖廖无几,一片冷冷清清。

慕容农和众人打马进城,帅数十骑直奔张骧府上,张骧也是昔日大燕国的臣子,燕亡后,他也和鲁利一样,宁愿隐居荒野,也不愿入朝做官,而苻坚也是出了名的珍惜人才,对于张骧这种忠义行为很是欣赏,也没有为难他。等到慕容冲光复邺城后,张骧觉得,好歹是大燕国的人回来了,慕容冲能够光复邺城,就算英雄,而且那时候他也并不知道慕容冲和慕容垂的事情,因此就坦然来效力慕容冲,被封为乌桓大人,统领列人城四方的乌桓人。

数盏大红的灯笼沿着府门左右高高的挂起,门上站立十多个家奴,大门洞开,宾客来来往往,倒也热闹。今天是张骧的一个如夫人过生日,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张骧很会做人,还是大宴宾客,顺便联谊,这样也有助于他的工作。

数十匹俊马狂龙般卷地而到,慕容农甩蹬下马,手按腰刀,身后鲁利跟着,数十名随从各持长矛,闯入府第。家奴见状,一边有人拦着,一边有人飞也似的进去报信。

一个家奴张着手,阻止道:“你们是什么人,报上名来!”慕容农一把将那个家奴推个趔趄,昂首进入庭院,院内矮几之上满满堆集各种水果点心,灯火辉煌,众人笑语喧哗,看样子张骧正在宴请宾客。

人们见慕容农一行气势汹汹地闯进来,顿时雅雀无声,只听堂内有声道:“是哪路神圣来拜,何不通名报姓?”

一个四十多岁黑瘦汉子跨出正堂,鹰一样的眼光恶狠狠的投向慕容农,一看之下,那汉子神色一变,迟疑道:“你?……你是?……”

慕容农当院站定,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朗声道:“张将军,我父王还活着!现在已经到了龙城,段规守备已经归附,如今将举大事,远近响应,故特来相告。”

张骧大惊,道:“吴王殿下还活着?可是中山王一直说……”

“慕容冲这个狗贼!”慕容农怒道,“张骧,你难道不知道!上一次会攻邺城的时候,苻丕本来已经大势已去,慕容冲率军前来,名义上是助阵,实际上却是来捡现成!这也就罢了,他还勾结拓跋部的奴才们,一起趁机偷袭我军,我父王猝不及防,因而败绩,被迫率众北走!不然,你以为苻丕那个废物和他们的氐狗,能让我鲜卑勇士死伤那么多么?他们没有死在敌人的刀下,却是死在了自己人手上。”

慕容农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容不得人不信。况且,张骧本来也就听到了一些传言,也发现了一些疑点,但是一直没有得到确认,如今跟慕容农亲口说的话,一相应证,却是完全吻合,看起来完全是错不了了。

慕容农见张骧神色连变,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已经打动了他,便趁热打铁,大声道:“张骧,我父昔日待你不薄,如今慕容冲又是如此猪狗不如之辈,你如若愿意效力与我,我父王当以国士待你,你若不愿,我也不强迫,你尽可把我慕容农绑了,送去慕容冲给他请功,让他给你一番富贵!”

张骧如梦方醒,颤声道:“郎哥!朗哥啊!”说着说着就跪倒身躯,接连叩了两个头说道:“得旧主而奉之,敢不尽死效忠!”

“好!”慕容农大步上前,搀起张骧,高声道:“你还是我帐下的虎将,去召集列人城所有居民,斩桑榆为兵,裂裳为旗!我慕容农今日在列人城兴兵!”

张骧答应一声,赶去准备。慕容农叫过赵秋道:“赵先生,冀州还有屠各族、东夷族,你拿着我父王的信物,以我父王的名义去游说屠名毕聪、东夷余和,告诉他们慕容冲干的一切,让他们率兵与我会合。”

不过数日,屠名毕聪、卜胜、张延、李白、郭起及东夷余和、易阳乌桓刘大,各率部众数千到列人城与慕容农会师。

慕容农亲自带兵进攻慕容冲大军屯粮地馆陶,慕容楷和慕容绍兄弟游说守将东胡人王宴来降,慕容农兵不血刃,攻占馆陶,缴获大量武器、军粮。派兰汗、赵秋攻取秦军牧马之地康台,劫掠牧马数千匹,于是步骑云集,众至数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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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烽烟滚滚来天半(10)

有了兵,有了气势,自然更需要一个领头人,而人也是现成的,慕容农秘密潜入,说服众人,居功至伟,不是他,还能是谁?

有了慕容垂的亲笔书信和佩刀,慕容农就是慕容垂的代言人,而大家既然现在跳出来支持慕容农,也就等于大家共推慕容垂为日后的大燕国国君,而不是现在占据邺城的慕容冲!

因此,慕容农既然有了全权,张骧等诸将也就共同推举慕容农为使持节,都督河北诸军事,骠骑大将军。

而慕容农毕竟谨慎一些,他考虑到,自己的父亲慕容垂还在龙城,自己现在便宜处事,暂摄大事,父亲肯定不会说什么,可是,以后呢?以后这就是一个莫大的隐患。慕容农不得不小心。

因此,他推辞道:“各位将军,如今我父王未至,慕容农年少德薄,不敢擅自居位。”

赵秋这时候说道:“郎哥儿!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大家都是感召与吴王和郎哥,才愿意跳出来支持吴王,支持郎哥,如果郎哥在这个关头,不扛起责任,恐怕寒了将士们的心呐!”

“是啊!郎哥!”

“请郎哥莫要再推辞了!”

众人的纷纷劝进,有些人神色激动,甚至面色通红,青筋暴露,一时间也让慕容农豪气干云,终于,慕容农振臂大声道:“既然列位如此推崇!慕容农不敢违背了大家的心意!从今天起,慕容农愿意和各位,有盐同咸,没盐同淡,戮力同心,生死与共!”

“生死与共!生死与共!”众人齐声高呼,一时现场气氛达到一个高点。

这时候,赵秋走到慕容农旁边,低声劝道:“郎哥,所谓军无赏则士不往,军无钱则士不来,虽然很多人,的确是心怀故国,效忠吴王,可是不可否认的是,如今前来投奔的人,有不少,是欲建一时之功,谋万世之利的人,这也是人之常情,希望郎哥不要介怀,如今,郎哥不遂其意,恐失其心,应该大加封赏,以广中兴之基。”

慕容农恍然大悟,遂封张骧为辅国将军,刘大为安远将军,鲁利为建成将军,其余诸将各有封赏,于是众皆大悦,前来投奔的人络绎不绝,慕容农部声威大振。

而这个时候,刘裕已经和慕容冲部相持于广固城下,慕容冲此次尽起精锐,全力以赴,因此和刘裕大战三天,双方各有伤亡,依然不分胜负。

大帐之内,慕容冲有些焦急,因为眼前的刘裕,显然比他想象的难缠,这一次的出兵,其实就是他力排众议,坚持要做,李千山等人,其实并不赞成的。但是由于他坚持,李千山也最终妥协。

可是,真正在广固城下,慕容冲才发现,自己很可能错了。

北府强兵,果然名不虚传,这支军队,有铁一般的纪律,有坚韧不拔的战斗精神,更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而且,他们的作战意志极其顽强,不管自己的军队如何冲击,如何穿插,他们始终屹立不倒。原先预想的一战击溃之的设想已经是彻底不可能实现。

看了看神色忧虑的李千山,慕容冲坦然说道:“先生,看起来,之前你的设想是对的,决战广固城下的法子,的确不妥。”

李千山欣慰的笑了,因为慕容冲认错了!

从古到今,一般来说,领袖们总是正确的,总是不容置疑的,他们如果错了,要么是你理解错了,要么是执行错了,反正绝对不是他们的错。而一个敢于认错的领袖,才是真正合格的领袖。

慕容冲也许个人的天资,后天的教养,都稍微差一点,但是在自己决策错了之后,能够坦率认错,而不是把责任推给别人,这一点,就让李千山刮目相看。

李千山大声道:“大王何必多虑?刘裕这几天,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如今他已经是顿兵坚城之下,势必难以持久,我军广固城可以坚守,城外大营可以呼应,一城一营,可为掎角之势,我军便可立于不败之地,稍后,即可再寻战机。”

慕容冲点点头,道:“如此,就有赖先生了。”

“这是李某分内之事。”李千山说完,突然左边眉毛跳了一跳。

当即,李千山的脸色就有些变了。

原来,李千山出道多年,一直以来,他的左眉毛如果跳动,那么就一定会有很严重的不好的事情发生,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意外过。

这一次,在两军对垒的关键时刻,再次出现这样的事情,难不成有什么大事发生?

慕容冲敏锐的注意到了李千山的脸色不太对,关切的问道:“先生,您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事。”李千山强笑道,也顺便安慰自己,他知道,自己如果慌了,那就等于乱了整个军心。而且,这个时候,就算发生了什么大事,也一定还有办法补救,不必太焦虑。

慕容冲却更加用心的说道:“先生可要注意身体,您是我军的栋梁肱骨,千万不能出问题,慕容冲可以失去千军万马,却绝对不能失去先生。”

“大王!”李千山大为感动,他没有想到,慕容冲居然对他如此的推心置腹,激动之下,正要进一步表态效忠,却听见帐外的亲兵大声喊道:“大王,有急报!”

“进来。”

一会,一个胳膊上缠着白布的壮士大步流星的跑了进来,他的黑脸憋得通红看,显然显得有些惊慌。

“不要急,慢慢说。”慕容冲道。

“大王!大王!近来有自称慕容农的人,正在邺城一代招兵买马,留守的左仆射大人派兵抓捕,却因为那人在列人城一代结合了当地乌桓人的力量,已经众达数万,左仆射大人兵力不足,不敢冒进,于是紧闭邺城城门,顺便差遣小人前来通报!“这个传令兵一口气说完后,就因为过度疲惫,而晕厥在地,可是慕容冲,却当场呆住了!

李千山心里,也顿时往下一沉,看来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打蛇不死,后患无穷啊!之前击溃了慕容垂,李千山并没有放松戒心,多次组织力量一路追击,终于把慕容垂部赶出了长城,而之前,大燕国古都龙城的守将段规,和自己有旧,自己已经修书一封,请他襄助,只要段规愿意帮忙,那慕容垂可以说是插翅难飞。而后来,段规也的确出动大军,秘密搜捕慕容垂,因此李千山也就放松了警惕,因为这事情也不能大肆宣扬,总不能让各地的人都知道慕容冲在大肆搜捕自己的叔叔和堂兄弟们吧,这样的影响也不好。

可是到了现在,李千山才反应过来,这一切是阴谋!全部是阴谋啊!段规一定是早就投奔了慕容垂,但是在形势不够有利的时候,他就隐瞒了这一点,在关键时刻,选择了低调。而慕容垂能够最终逃出生天,肯定是离不开段规的帮助的。

很显然,段规早就是慕容垂的人了,但是为了留着这张关键的牌以便在关键的时刻派上用场,而一直选择隐忍不发,终于,在最要紧的时刻,起到了大用。

李千山强自使自己冷静下来,道:“大王,现在的形势已经很紧张了,之前的一切,都是卑职的失算,没有料到慕容垂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错信了段规,请大王治罪。”

慕容冲这时候淡淡一笑,道:“无妨,不过如今的局势,奈何?”

李千山马上道:“邺城为根本,河北为基业,虽然日后,我们总是要取关中的,但是起码现在,我们必须保住河北,因此大王,卑职想亲自率军,回救河北,而大王请在此堵住刘裕,只要刘裕不能于半月内攻下广固,我军就算赢了。”

“那么先生需要带多少人?”

“邺城周遭有兵,左仆射慕容瑶大人尚有万余兵在,且邺城的局势求稳即可,关键是广固,大人且放心。”李千山肯定的说道。

“那么先生去后,广固的局面当如何应对?”慕容冲还是有些不放心。

李千山想了想,道:“大王,这样,如果一切照旧,大王请驻守大营,勿要轻易出战,刘裕攻广固则击之后,刘裕攻大营则广固击之后,他若不动,我也不动,不管多么好的机会,请大王一定要沉住气,那肯定是刘裕的奸计,如果其他……”

李千山迟疑了下,接着说道:“如果是其他的局面,卑职走前,会给大人写三个锦囊,请大人按计行事。”

“如此,就辛苦先生了。”慕容冲也算放下心来。

“大王务必保重。”李千山匆匆写完三个锦囊后,郑重的把它们交给慕容冲,“大王,切记,千万不要贪功,守住广固,我们就赢了。”

“放心吧。”

这时候的邺城,慕容冲封的左仆射,邺城留守慕容瑶正在银安殿大会宾客,正是酒酣耳热,宾主尽欢的时候,却有人来报,说慕容农在列人城起兵反叛,慕容瑶大怒,派遣部将车遵率军5000进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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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敢叫日月换新天(1)

消息传到列人城,慕容农召集诸将计议,诸将请修筑列人城进行防御,慕容农笑道:“善用兵者,结士以心,今起义兵,只要是敌人就攻击,当以山河为城池,一个小小的列人城,哪里值得据守呢?若敌军至,我与诸将共击之!”

慕容农率众登上列人城西门,遥遥望去,见敌兵步骑严整,精甲耀日,刀矛在阳光之下寒光闪闪。车遵率部逼近列人城西门,赵秋道:“敌军甲仗虽精,人心离散,易破也,可急击之!”

慕容农望着城下耀武扬威的敌兵,又看了看自己手下衣衫褴缕的士卒,微笑道:“彼甲在外,我甲在心,昼战,则我士卒见到敌人的凯甲和锐利的刀矛就会畏惧,不如等到晚上再攻击他们,必克。”

赵秋一愣,旋即点头,道:“郎哥高见!”

两军相持,车遵也是一员宿将,见慕容农的军队戒备森严,无机可乘,命令军队围栅立寨,扎下营盘,下令诸军不得妄动。车遵部将徐佳道:“将军,我军兵精,却多为本地人,利于速战,敌军新募,若一鼓作气而击之,此战必胜,迁延时日,与我不利啊!”

车遵不听,反而得意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呵呵呵,我多年的沙场经验,难道不知道这里面的要害?你且看我破敌吧!”

徐佳见车遵显然是不会听自己的意见后,只得叹息一声,不再说什么。

慕容农见敌兵退去安营,含笑道:“这一次带兵的是车遵么?呵呵呵,到底是资质不行,虽然有精兵锐卒,不乘初至之锐气击我,反而修建栅栏防御,我就知道,这一仗我们一定能赢了!”

日薄西山,夜幕悄然而降,列人城内鼓角震天,城门大开,所有的士卒蜂涌呐喊而出。在城西排开阵势,鲁利豹眼圆睁道:“郎哥,末将请命,去踹车遵大营。”

慕容农呵呵一笑,道:“老鲁,人见到美食,谁不想吃?你怎能独个去吃?”

鲁利涨红了脸,握紧手中长矛,道:“我跟了郎哥,寸功不立,反倒做了将军,你总得给俺老鲁一点面子吧?”

鲁利过去,和慕容农早就随便惯了的人,二人之前的感情,不是旁人可以理解,因此这话虽然说旁人听起来,颇有些僭越,可是慕容农不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道:“好个老鲁!猛锐可嘉,若我派你为先锋,需多少壮士?”

鲁利大叫道:“看我独踹大营!”

说罢,在众人的注视之中,大喊一声,纵马而出,奔向敌军营寨。

慕容农怕其有失,令牙门将刘木率壮士四百随后腾栅而入。

可是,这一担心,显然是多余的,但见鲁利挺长矛冲杀,如入无人之地,四百壮士踊跃杀敌,营内的敌兵惊慌失措,一片混乱。

慕容农见鲁利已经得手,心知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于是亲督大军冲击,果不其然,这一仗大获全胜,全军大败敌兵,秦将车遵为鲁利所杀,徐佳率领残部拼死冲杀,好歹是逃出一条生路来。

这一仗,改变了整个河北的局势,而这个时候,李千山还率领着他的五千精兵,昼夜兼程的朝河北赶路,他能够来得及力挽狂澜么?

*吕光的寿宴,在闹出不少风波后,终于结束了,各路大人们也纷纷返回各自的郡县,毕竟,他们都是吃皇粮的人,总不能长期呆在姑臧穷耗而不回去办公吧?其他不少大人,除非是没心没肺,完全不把公务当回事的人,他们当然是无所谓。

但凡现在还比较操心的人,其实现在心里都有些犯愁,因为他们想也知道,现在衙门里的公文肯定是堆积如山了,回去以后,肯定还有一堆破事。

唯有段业,现在却是轻松的很,他是真心一点也不着急,反正之前,他不仅交代好了大多数事情,还给柳关等人设定了权限,有些事情,他们觉得可以,就能直接拍板,有些事情不能他们做主的,也给他们预留了空间,能处理到哪一步,哪些事情必须等自己回去后做主,等等这些,都非常明确。

处理事情,最要紧的是明确,最怕的是模糊,只要把你能做的不能做的规定的清清楚楚,再把界限划好,大部分人都能把需要做的事情做好。

虽然事实上,段业的幕僚们,助手们,整体的素质和能力,在整个天下,也算是不错的,可是,段业还是很直接的把他们当做笨蛋。倒不是说,他们真的笨蛋,而是因为只有这样,段业才能排除不必要的干扰,在制度设计和过程控制的过程里,避免对个人能力的迷信,而绝对的详细相信制度,这样,自己设计的制度,才能真正起到作用。

而如今,胡凯也好,楚云深也好,包括早期的段平等人,对于段业的这种靠制度,而不是靠个人的思路,已经完全服气了。

这些日子,他们也没少和其他州郡的人交流,一对比,就是明显的,敦煌郡在行政效率上,在取得的成就上,几乎是其他州郡加起来也不如的!当然了,由于段业早有交代,要求大家要低调,因此来说,他们也没有怎么把敦煌的底全露出去。

现在,走在回敦煌的路上,段业颇有种轻松自得的感觉,此次来到姑臧,他几乎没有失去什么,却得到了太多,比如身边骆驼上崔浩和张衮这两个旷世奇才,比如赛里木卓尔已经回到了自己身边,比如重新和鸠摩罗什取得了联系,比如被吕光收为了义子如今变得赤手可热,比如和三公子吕弘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谈……

赛里木卓尔就坐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就好像第一次来沙漠一般,段业知道,赛里木卓尔,其实并不是因为对这一切好奇,而纯粹是因为自己,她想和自己在一起,年纪大了不少的段业又怎么能看不出来呢。

但是年轻的崔浩,对于这个和他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显然也很感兴趣,恰好崔浩读书甚多,知识渊博,说起大漠的知识,典故,也是无所不知,段业一看,就知道他这是诚心讨好,这一切段业太熟悉了,哪个男人年轻的时候没有这么做过呢?

只是很显然,赛里木卓尔对于他讲的很多故事,并不感兴趣,只是纯粹出于礼貌,而偶尔答应几句。但是崔浩这个时候,又哪里看得出来呢?他依然很兴奋,对于赛里木卓尔的每一句话,都认真地听,仔细的答。

俩小家伙忙着对话,段业也趁机想想事情。这一次能够回到敦煌,其实也是一种幸运,此次在姑臧,看起来一帆风顺,好处多多,其实也到处是凶险。

比如,自己被收为义子后,诸葛玄这厮,就趁机建议吕光,把段业调职,因为既然是义子么,自然要在义父身边伺候,不然算得什么义子?

而吕光一时间也未知可否,段业就很尴尬了,因为这种事情,事涉孝道,段业自己是不便表态的,说愿意来那肯定不行,这事情就成为了定局,而眼下,敦煌刚刚开始步入正轨,离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还差得远,现在自己如果离开了敦煌,去了姑臧,可以说是猛虎下山,之前的心血几乎都要白费了。

可是自己也不能说不愿意,那样的话,自己还算得什么义子?这话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还好那时候,杜进等人帮自己解围,况且敦煌地面,确实在段业的有意操控下,出现了一些“不安”,这才让吕光决定,让段业还是暂时返回敦煌,处理政务。

饶是这样,依然让段业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事情实在是太玄了,这一次有人相助,加上吕光现在是总体信任自己而不是猜忌自己,因此能够侥幸回来,下一次呢?下一次是不是还能这么幸运?不得而知。

这种涉及身家性命的事情,可是绝对不能寄托在偶然上。

不过,这次的罪魁祸首,便是那诸葛玄。段业是个厚道而宽容的人,其实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讨厌一个人,可是这次段业是真的愤怒了!因为几次,诸葛玄都差点把自己推入生源!

赛里木卓尔因为身子娇小,又想和段业亲热,因此和段业一起乘坐一头骆驼,其实他们也是有车的,可是大家在没有风沙的时候,都宁愿坐骆驼,来欣赏大漠风光。

距离离得近,赛里木卓尔自然一眼看出来段业的神色不对,便没有理会崔浩的话,而是关切问道:“大人,您怎么了?”

感觉到美人吐气如兰,段业这才回过神来,强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可恶的人!”

“喔?”赛里木卓尔皱起了小鼻子,一脸不高兴,好像段业如果讨厌谁,那她就得讨厌谁一样。

这时候,崔浩插话道:“大人,是那诸葛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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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敢叫日月换新天(2)

段业虽然点头称是,也的确佩服崔浩的聪明和洞察人心的本事,可是在这一刻,段业心里,却隐隐有些不舒服。

道理很简单,算起辈分来说,段业是领袖,崔浩是跟班,可是任何一个领袖,恐怕也不会太喜欢跟班能够猜透自己的心思。远的且不说,曹操和杨修的故事,段业可是打小听大的。

在场的人,都是心思极其机灵的人,尤其是张衮,见段业居然沉默了,马上就知道了问题所在,不由狠狠的瞪了崔浩一眼。

而这个时候,段业也马上意识到,现在这个时刻,不适宜和崔浩等人弄僵,哪怕是些许的猜忌也不该有,因此段业忙说道:“小崔,你说的不错,正是诸葛玄这厮,太可恨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怒,段业的表情可以说是十分传神。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段业的愤怒和对诸葛玄的憎恨。

因为长期以来,段业都保持着脾气好,非常理智的表现,因此即使是段业身边的人,也很少看见段业失态。可是如今段业的样子,终于补充上了这样一个“缺憾”。

很多人都认为,人的性格,必须是完整的,如果人无喜怒哀乐,那就一定不正常。虽然作为上位者来说,最还是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因为他们的一个决定,就牵扯到许多人的生死,他们的情绪的一个波动,则很可能大幅度影响他们的决定。所以说,怒而兴师,愠而致战,猝而定策,都是大忌。

但是,张衮等人,还是希望,段业能够“普通”一些,“平常”一些,这样也好让他们觉得好相处。

段业见张衮和崔浩都有些被震住了,心里也就稍微松了口气,其实他方才的目的,就是为了岔开话题,因为让他们注意到自己在乎他们能够洞悉自己的想法,绝对不是一个好事情。既然转移目标的目的达到了,也就够了。

当然,做戏要做全套,段业也颇为“愤怒”的说道:“诸葛玄此人,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他无时无刻,不在节下面前,中伤与我,而且到处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此人实在端的可恨!”

赛里木卓尔之前一直保持沉默,如今见段业气的俊脸都胀的有些通红,心里也颇为生气,大声道:“大人,对于这种奸邪小人,不如派刺客杀了他!”

张衮听了,眉毛一轩,若有深意的看了段业一眼,却没有说话。

这时候,崔浩抬头,看了段业一眼,道:“大人也以为,要动用雷霆手段,来除掉诸葛玄?”

段业一愣,旋即摇头,道:“虽然诸葛玄此人乃是小人,然因私仇而动刀兵,不是仁义之举,况且对我也不利,因为大家都会认为这事情是我做的,不智的事情,可不能做。”

“好!”张衮突然拍手叫好,“大人能说出这番话来,不枉我等誓死效忠大人。”

段业微笑的看了张衮一眼,心里也直叫好险,方才如果自己应对的不得体,恐怕张衮等人就要看轻自己了。

崔浩这个时候,眼珠一转,道:“大人,小可倒是认为,诸葛玄这个人在节下身边,对于大人倒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喔?”段业眉毛一挑,“你且说来听听。”

“其一么,大人在外,其人在内,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大人就不可能断了他人的诽谤于攻讦,既然一定会有这样的人,大人会希望是诸葛玄这样的蠢货来搬弄是非,还是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呢?”崔浩笑道。

“当然是诸葛玄!”

崔浩的意思,无非是说,诸葛玄这样的人固然是有害,但是段业现在的情况,要让大家都说他好,而没有人去拖段业后腿,那是根本办不到的,既然这样,还是诸葛玄这样的蠢货来比较好,毕竟这样的话,即使有损害,损害也会最小。

崔浩接着说道:“再者,有诸葛玄在旁提醒大人,大人也不会因为在外面取得了些成就,就忘乎所以,在下想,这也是一桩好事。”

段业点头,道:“这一条你说的也有道理,还有呢?”

“呵呵呵“,崔浩笑了,顺便还看了赛里木卓尔一眼,只可惜赛里木卓尔这时候全神贯注的看着段业,并没有注意到崔浩期待的眼神,让崔浩颇为失落。

不过崔浩还是说道:“最重要的,在下以为,诸葛玄只要在节下身边,节下对于大人的信任,就绝对不会少,单单这一条,大人不但不能杀了诸葛玄,反而要感激那诸葛玄,甚至不妨派人保护诸葛玄,因为这些事情,我们看得出来,日后大人的敌人们肯定也看得出来,难保不会有人想打诸葛玄的主意呢。”

崔浩一番话,说的段业豁然开朗,连张衮也是叫好,段业更是趁机表扬了崔浩几句。崔浩固然矜持的接受了赞扬,可是赛里木卓尔对此还是没有什么反应,让年轻的崔浩忍不住暗暗握紧了拳头。

长安城中。

大殿之内,炉火甚旺。虽然已经是早春的时节,可是现在,天气还是有些冷,刚刚康复的苻宏,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他只穿了件石青的褶衣,两襟相掩,束着一条镂金汉白玉皮带,看上去,面色惨白里呆着一丝丝的红润,精神头倒是比之前强多了,只是眼角间透着憔悴。可是,刚刚27岁的他,此时看起来,早就不像一个青年,而是如同中年人一般,因为他的头发,已经白了不少。

这一切,都是大局逼得,现在,他是大秦帝国的监国,是太子,是未来的国君!国是他的,家也是他的!他是一切的主人,也就要承担全部的责任。所以,他没有选择,只能战斗到最后一刻!

现在,苻宏就必须做出一个选择,一个几乎是无奈下唯一的选择,一个已经是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的选择。

除了苻宏外,殿内还跪着一个人,这是三十多岁的矮个子,不过身材却是粗壮剽悍,两道浓眉之下,一双虎目炯炯放光,身上裹着一身青衣。虽然看起来,他威武剽悍,明显就是一个壮士,但是此刻,跪在那里,纹丝不动,头微垂,简直比小猫还要乖巧。

犹豫了一会,苻宏心里暗叹一声,眼下已经没有办法了,只能冒这个险了。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人,张口说道:“你的叔叔前些日子,响应叛逆姚苌的号召,在陇西叛乱,天王昔日待你们乞伏人不薄,你有什么打算?”

虽然是质问的语气,可是苻宏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柔和。

原来,跪在地上的人,便是鲜卑人乞伏部如今的首领,乞伏国仁。

事实上,在这个年代,除了汉人外,实力最强大,分布最广的民族,就是鲜卑人,早在夏商时期,鲜卑人就活动于大鲜卑山地区,当时他们以拓跋氏族为核心,融合了东胡的其他氏族部落,逐渐繁衍生息,强大起来。

后来,两汉多次北伐,终于把北匈奴赶走,而南匈奴选择内附,漠北的大片土地就此空出来,需要人填补,而这个时候,拓跋氏族自西汉末,始由大鲜卑山迁至鲜卑山,并成为鲜卑族的核心。且趁着汉朝后来衰落,无暇北顾,鲜卑人把留在漠北的十余万没有来得及西迁的匈奴人吸收。

不过后来,拓跋部逐渐衰落,而作为当时主要部落的慕容部则逐渐强盛起来,并且最终成了鲜卑人的正统,而慕容家族也是以部落名称为氏。相传三国时,鲜卑族首领莫护跋率领族人迁居辽西,曾随同司马懿征讨割据辽东的公孙渊,立下战功,被封为率义王。莫护跋在荆城以北建立国家。

由于慕容部落汉化很深,尤其是上层,非常钦慕汉家文化,喜欢模仿汉人衣冠,当时北方的汉人流行戴步摇冠,莫护跋见了也很喜欢,也做了一顶,整天戴在头上。鲜卑人见了他这种打扮,都称他为“步摇”,因当地语言“步摇”同“慕容”读音相近,所以传到后来就成了“慕容”。莫护跋的后人便干脆以此作为部落的名称。

由于慕容部兵精粮足,而且极大地提高了鲜卑人的地位,自然大家奉慕容部为正统,可是,鲜卑人的嫡系自然还是拓跋家族,虽然他们早就衰落了,可是血统在那里摆着,这些草原上的部族,是非常注重血统传承的,哪怕拓跋部再弱小,可是毕竟,他们的部落还在,血脉还在,大家就承认他们的嫡系地位。

虽然这样,拓跋部却也分为嫡庶,拓跋珪所在的部族,便是嫡系的那一支,那是正统的古代鲜卑人的传人,而如今的乞伏国仁所在的乞伏部,则出自汉朝时期鲜卑拓跋氏族乞伏部,同样属于以部落名称为氏。

一百年前,鲜卑部落大联盟瓦解,一部分鲜卑部落,自漠北向南,迁至大阴山山脉一代游牧。当时迁至此处的有如弗斯、出连、叱卢、乞伏等部。后各部共推乞伏部纥干为首领,称之为乞伏可汗讬铎莫何。乞伏由此突显于其他陇西鲜卑各部。

当然了,虽然在鲜卑人里,乞伏部显得也算是一方豪强了,可是在当年如日中天的苻坚面前,却的确算不了什么,乞伏部也绝对不可能烧包到敢去找大秦帝国的麻烦,毕竟那时候,大秦帝国连鲜卑人的骄傲慕容家族,都收拾的服服帖帖了,他们还能有什么二话?乞伏国仁的父亲乞伏司繁,当时就乖乖的献出土地牛羊,向苻坚表示投降,而一贯大方的苻坚也封他为南单于。

七年前,乞伏司繁去世,乞伏国仁继位,那时候大秦帝国几乎统一了整个天下,为了表示忠诚,乞伏国仁干脆亲自跑到长安来住,一方面表示自己的忠诚,更重要的是长期留在陇西,手上又有点不多不少的兵,容易引起猜忌,万一天王陛下一个不高兴出兵讨伐,自己可就毫无抵抗的余地了。反倒是灯下黑的道理还是起作用的,自己老老实实呆在长安,苻坚还真个拿自己没办法。

就这样过了几年的消停日子,去年淝水之战时,苻坚原命国仁为前将军,领先锋骑,本来也算是要栽培乞伏国仁了,没想到这一仗一败涂地,乞伏国仁的军队还没上战场,大军就兵败如山倒了。

等到苻坚回到长安,缓过神来的时候,自然也是要赏罚分明的,诸如慕容垂,姚苌这样的,要么没有罪责,要么手上人多,不便于治罪,乞伏国仁这样的就可怜了,当时就被苻坚下了大牢,而乞伏国仁手上的实力实在是不够,想造反,本钱也不够,纵然是淝水之战几乎耗尽了大秦帝国的元气,那也不是区区乞伏部能改变什么的。

因此乞伏国仁也就认了,这也是现在他还穿着青衣的原因。

可是,谁承想到,本来以为能稳住局面的大秦帝国,虽然说苻宏等人一直试图力挽狂澜,可是,慕容垂,慕容泓,慕容冲等人造反在先,姚苌,翟斌等人举旗在后,外有晋国不断北伐紧逼,内部天王苻坚又不能视事,可以说陷入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终于,连乞伏部也按耐不住了!就在前几天,被乞伏国仁委任留守的叔父乞伏步颓,接受姚苌的号令,叛于陇西。

苻宏,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想到了还在大牢里的乞伏国仁,他实在没有兵,没有将了,可是乞伏部的叛军也不能不管,因为他们不是羌人,而是鲜卑人,长期以来,对于氐人,鲜卑人远远比羌人危险,这几乎是本能的反应。

虽然苻宏也知道,动用乞伏国仁,实在太危险了,但是现在,他还有别的选择么?

而乞伏国仁听完苻宏的话,重重地叩了一个头道:“臣父深受天王大恩,步颓不识天命,是自取灭亡,如果殿下信任小臣,小臣愿马上回陇西平叛。”

苻宏微微一笑,温声道:“只要卿忠于大秦,忠于我父王,吾让卿永镇陇右,整个陇右,俱归你节制,所谓事不宜迟,明日,你率乞伏本部两万步骑平叛。”

乞伏国仁又重重地磕一个头,大声道:“臣定不负天王大恩与殿下厚爱。”

“去吧。”苻宏又感到疲惫了,这些日子,他感到自己的精力是愈发的不如从前了,可是他还是得继续苦撑下去。

“是!”乞伏国仁,起身,拎起地上的兜鏊,退出大殿,只是这个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乞伏国仁锐利又略带兴奋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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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敢叫日月换新天(2)

段业虽然点头称是,也的确佩服崔浩的聪明和洞察人心的本事,可是在这一刻,段业心里,却隐隐有些不舒服。

道理很简单,算起辈分来说,段业是领袖,崔浩是跟班,可是任何一个领袖,恐怕也不会太喜欢跟班能够猜透自己的心思。远的且不说,曹操和杨修的故事,段业可是打小听大的。

在场的人,都是心思极其机灵的人,尤其是张衮,见段业居然沉默了,马上就知道了问题所在,不由狠狠的瞪了崔浩一眼。

而这个时候,段业也马上意识到,现在这个时刻,不适宜和崔浩等人弄僵,哪怕是些许的猜忌也不该有,因此段业忙说道:“小崔,你说的不错,正是诸葛玄这厮,太可恨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怒,段业的表情可以说是十分传神。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段业的愤怒和对诸葛玄的憎恨。

因为长期以来,段业都保持着脾气好,非常理智的表现,因此即使是段业身边的人,也很少看见段业失态。可是如今段业的样子,终于补充上了这样一个“缺憾”。

很多人都认为,人的性格,必须是完整的,如果人无喜怒哀乐,那就一定不正常。虽然作为上位者来说,最还是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因为他们的一个决定,就牵扯到许多人的生死,他们的情绪的一个波动,则很可能大幅度影响他们的决定。所以说,怒而兴师,愠而致战,猝而定策,都是大忌。

但是,张衮等人,还是希望,段业能够“普通”一些,“平常”一些,这样也好让他们觉得好相处。

段业见张衮和崔浩都有些被震住了,心里也就稍微松了口气,其实他方才的目的,就是为了岔开话题,因为让他们注意到自己在乎他们能够洞悉自己的想法,绝对不是一个好事情。既然转移目标的目的达到了,也就够了。

当然,做戏要做全套,段业也颇为“愤怒”的说道:“诸葛玄此人,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他无时无刻,不在节下面前,中伤与我,而且到处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此人实在端的可恨!”

赛里木卓尔之前一直保持沉默,如今见段业气的俊脸都胀的有些通红,心里也颇为生气,大声道:“大人,对于这种奸邪小人,不如派刺客杀了他!”

张衮听了,眉毛一轩,若有深意的看了段业一眼,却没有说话。

这时候,崔浩抬头,看了段业一眼,道:“大人也以为,要动用雷霆手段,来除掉诸葛玄?”

段业一愣,旋即摇头,道:“虽然诸葛玄此人乃是小人,然因私仇而动刀兵,不是仁义之举,况且对我也不利,因为大家都会认为这事情是我做的,不智的事情,可不能做。”

“好!”张衮突然拍手叫好,“大人能说出这番话来,不枉我等誓死效忠大人。”

段业微笑的看了张衮一眼,心里也直叫好险,方才如果自己应对的不得体,恐怕张衮等人就要看轻自己了。

崔浩这个时候,眼珠一转,道:“大人,小可倒是认为,诸葛玄这个人在节下身边,对于大人倒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喔?”段业眉毛一挑,“你且说来听听。”

“其一么,大人在外,其人在内,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大人就不可能断了他人的诽谤于攻讦,既然一定会有这样的人,大人会希望是诸葛玄这样的蠢货来搬弄是非,还是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呢?”崔浩笑道。

“当然是诸葛玄!”

崔浩的意思,无非是说,诸葛玄这样的人固然是有害,但是段业现在的情况,要让大家都说他好,而没有人去拖段业后腿,那是根本办不到的,既然这样,还是诸葛玄这样的蠢货来比较好,毕竟这样的话,即使有损害,损害也会最小。

崔浩接着说道:“再者,有诸葛玄在旁提醒大人,大人也不会因为在外面取得了些成就,就忘乎所以,在下想,这也是一桩好事。”

段业点头,道:“这一条你说的也有道理,还有呢?”

“呵呵呵“,崔浩笑了,顺便还看了赛里木卓尔一眼,只可惜赛里木卓尔这时候全神贯注的看着段业,并没有注意到崔浩期待的眼神,让崔浩颇为失落。

不过崔浩还是说道:“最重要的,在下以为,诸葛玄只要在节下身边,节下对于大人的信任,就绝对不会少,单单这一条,大人不但不能杀了诸葛玄,反而要感激那诸葛玄,甚至不妨派人保护诸葛玄,因为这些事情,我们看得出来,日后大人的敌人们肯定也看得出来,难保不会有人想打诸葛玄的主意呢。”

崔浩一番话,说的段业豁然开朗,连张衮也是叫好,段业更是趁机表扬了崔浩几句。崔浩固然矜持的接受了赞扬,可是赛里木卓尔对此还是没有什么反应,让年轻的崔浩忍不住暗暗握紧了拳头。

长安城中。

大殿之内,炉火甚旺。虽然已经是早春的时节,可是现在,天气还是有些冷,刚刚康复的苻宏,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他只穿了件石青的褶衣,两襟相掩,束着一条镂金汉白玉皮带,看上去,面色惨白里呆着一丝丝的红润,精神头倒是比之前强多了,只是眼角间透着憔悴。可是,刚刚27岁的他,此时看起来,早就不像一个青年,而是如同中年人一般,因为他的头发,已经白了不少。

这一切,都是大局逼得,现在,他是大秦帝国的监国,是太子,是未来的国君!国是他的,家也是他的!他是一切的主人,也就要承担全部的责任。所以,他没有选择,只能战斗到最后一刻!

现在,苻宏就必须做出一个选择,一个几乎是无奈下唯一的选择,一个已经是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的选择。

除了苻宏外,殿内还跪着一个人,这是三十多岁的矮个子,不过身材却是粗壮剽悍,两道浓眉之下,一双虎目炯炯放光,身上裹着一身青衣。虽然看起来,他威武剽悍,明显就是一个壮士,但是此刻,跪在那里,纹丝不动,头微垂,简直比小猫还要乖巧。

犹豫了一会,苻宏心里暗叹一声,眼下已经没有办法了,只能冒这个险了。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人,张口说道:“你的叔叔前些日子,响应叛逆姚苌的号召,在陇西叛乱,天王昔日待你们乞伏人不薄,你有什么打算?”

虽然是质问的语气,可是苻宏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柔和。

原来,跪在地上的人,便是鲜卑人乞伏部如今的首领,乞伏国仁。

事实上,在这个年代,除了汉人外,实力最强大,分布最广的民族,就是鲜卑人,早在夏商时期,鲜卑人就活动于大鲜卑山地区,当时他们以拓跋氏族为核心,融合了东胡的其他氏族部落,逐渐繁衍生息,强大起来。

后来,两汉多次北伐,终于把北匈奴赶走,而南匈奴选择内附,漠北的大片土地就此空出来,需要人填补,而这个时候,拓跋氏族自西汉末,始由大鲜卑山迁至鲜卑山,并成为鲜卑族的核心。且趁着汉朝后来衰落,无暇北顾,鲜卑人把留在漠北的十余万没有来得及西迁的匈奴人吸收。

不过后来,拓跋部逐渐衰落,而作为当时主要部落的慕容部则逐渐强盛起来,并且最终成了鲜卑人的正统,而慕容家族也是以部落名称为氏。相传三国时,鲜卑族首领莫护跋率领族人迁居辽西,曾随同司马懿征讨割据辽东的公孙渊,立下战功,被封为率义王。莫护跋在荆城以北建立国家。

由于慕容部落汉化很深,尤其是上层,非常钦慕汉家文化,喜欢模仿汉人衣冠,当时北方的汉人流行戴步摇冠,莫护跋见了也很喜欢,也做了一顶,整天戴在头上。鲜卑人见了他这种打扮,都称他为“步摇”,因当地语言“步摇”同“慕容”读音相近,所以传到后来就成了“慕容”。莫护跋的后人便干脆以此作为部落的名称。

由于慕容部兵精粮足,而且极大地提高了鲜卑人的地位,自然大家奉慕容部为正统,可是,鲜卑人的嫡系自然还是拓跋家族,虽然他们早就衰落了,可是血统在那里摆着,这些草原上的部族,是非常注重血统传承的,哪怕拓跋部再弱小,可是毕竟,他们的部落还在,血脉还在,大家就承认他们的嫡系地位。

虽然这样,拓跋部却也分为嫡庶,拓跋珪所在的部族,便是嫡系的那一支,那是正统的古代鲜卑人的传人,而如今的乞伏国仁所在的乞伏部,则出自汉朝时期鲜卑拓跋氏族乞伏部,同样属于以部落名称为氏。

一百年前,鲜卑部落大联盟瓦解,一部分鲜卑部落,自漠北向南,迁至大阴山山脉一代游牧。当时迁至此处的有如弗斯、出连、叱卢、乞伏等部。后各部共推乞伏部纥干为首领,称之为乞伏可汗讬铎莫何。乞伏由此突显于其他陇西鲜卑各部。

当然了,虽然在鲜卑人里,乞伏部显得也算是一方豪强了,可是在当年如日中天的苻坚面前,却的确算不了什么,乞伏部也绝对不可能烧包到敢去找大秦帝国的麻烦,毕竟那时候,大秦帝国连鲜卑人的骄傲慕容家族,都收拾的服服帖帖了,他们还能有什么二话?乞伏国仁的父亲乞伏司繁,当时就乖乖的献出土地牛羊,向苻坚表示投降,而一贯大方的苻坚也封他为南单于。

七年前,乞伏司繁去世,乞伏国仁继位,那时候大秦帝国几乎统一了整个天下,为了表示忠诚,乞伏国仁干脆亲自跑到长安来住,一方面表示自己的忠诚,更重要的是长期留在陇西,手上又有点不多不少的兵,容易引起猜忌,万一天王陛下一个不高兴出兵讨伐,自己可就毫无抵抗的余地了。反倒是灯下黑的道理还是起作用的,自己老老实实呆在长安,苻坚还真个拿自己没办法。

就这样过了几年的消停日子,去年淝水之战时,苻坚原命国仁为前将军,领先锋骑,本来也算是要栽培乞伏国仁了,没想到这一仗一败涂地,乞伏国仁的军队还没上战场,大军就兵败如山倒了。

等到苻坚回到长安,缓过神来的时候,自然也是要赏罚分明的,诸如慕容垂,姚苌这样的,要么没有罪责,要么手上人多,不便于治罪,乞伏国仁这样的就可怜了,当时就被苻坚下了大牢,而乞伏国仁手上的实力实在是不够,想造反,本钱也不够,纵然是淝水之战几乎耗尽了大秦帝国的元气,那也不是区区乞伏部能改变什么的。

因此乞伏国仁也就认了,这也是现在他还穿着青衣的原因。

可是,谁承想到,本来以为能稳住局面的大秦帝国,虽然说苻宏等人一直试图力挽狂澜,可是,慕容垂,慕容泓,慕容冲等人造反在先,姚苌,翟斌等人举旗在后,外有晋国不断北伐紧逼,内部天王苻坚又不能视事,可以说陷入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终于,连乞伏部也按耐不住了!就在前几天,被乞伏国仁委任留守的叔父乞伏步颓,接受姚苌的号令,叛于陇西。

苻宏,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想到了还在大牢里的乞伏国仁,他实在没有兵,没有将了,可是乞伏部的叛军也不能不管,因为他们不是羌人,而是鲜卑人,长期以来,对于氐人,鲜卑人远远比羌人危险,这几乎是本能的反应。

虽然苻宏也知道,动用乞伏国仁,实在太危险了,但是现在,他还有别的选择么?

而乞伏国仁听完苻宏的话,重重地叩了一个头道:“臣父深受天王大恩,步颓不识天命,是自取灭亡,如果殿下信任小臣,小臣愿马上回陇西平叛。”

苻宏微微一笑,温声道:“只要卿忠于大秦,忠于我父王,吾让卿永镇陇右,整个陇右,俱归你节制,所谓事不宜迟,明日,你率乞伏本部两万步骑平叛。”

乞伏国仁又重重地磕一个头,大声道:“臣定不负天王大恩与殿下厚爱。”

“去吧。”苻宏又感到疲惫了,这些日子,他感到自己的精力是愈发的不如从前了,可是他还是得继续苦撑下去。

“是!”乞伏国仁,起身,拎起地上的兜鏊,退出大殿,只是这个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乞伏国仁锐利又略带兴奋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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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敢叫日月换新天(3)

回到了敦煌,赛里木卓尔一出现在段业的府邸,自然是让段业的女人们好一阵大呼小叫,别人的反应都还算正常,只是秃发灵一句“连这么小的都不放过”,让段业和赛里木卓尔同时都红了脸。

好在当初遇见赛里木卓尔的时候,绛玉和段业是在一起的,而且那时候,绛玉就和赛里木卓尔就相识了,而且俩人都是女人,赛里木卓尔年纪又小,因此绛玉当时很照顾她,二人朝夕相处,感情自然和旁人不一样。

如今自己后宅里女人已经不少了,女人一多一扎堆,段业就觉得自己有点多余,而且长期以来,段业在她们面前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从来没发过火,这个年头男女之间的关系也没那么不平等,因此女人们早就不怕他了,一群人叽叽喳喳围着赛里木卓尔说个不停,根本不搭理段业。

段业只好摸摸鼻子,道:“你们先聊,衙门里还有点事情,我得先去处理一下,晚上回来吃饭。”

“喔!”众人齐声道,气的段业差点没一头撞在地上。

“我真走了啊!”段业嗓门提高了几度。

绛玉对着众人使了个眼色,众女会意,顿时齐声道:“恭送大人。”

“你们……”段业指着这群已经快要翻天的人,却发现自己几乎说不出话来。

“大人,您不是有公务么?”秃发灵眨巴着小眼睛,很可爱,很无邪的问了一句。

“我……好!好!”段业愤愤的一甩袖子,扭头就走,却听见背后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反了!反了。”段业念叨个不停,这些女人,果然是远之则逊,近之则不恭啊,看起来,得找个办法管束一下他们了,不然自己堂堂一方太守,到最后居然弄得成了惧内之人,传扬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大人!”

段业听到这话,不由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原来是楚云深站在旁边,等着自己。

原来,这一次楚云深也被召回了敦煌,本来段业说把赛里木卓尔送回去后,自己马上就回来,只是还是迁延耽搁了一会。楚云深现在很守规矩,以后院是内宅女眷为由,绝不进去,段业本来还是想这样似乎不太妥当,但是他发现,这个年代的人,别的问题都可以变通,唯有这个事情,看起来是真的没法变通,因此也就只好作罢。

“小楚啊。”段业笑了笑,“怎么,等着急了吧?我方才在里面和她们多说了几句,让你久候了。”

楚云深顿时心里一暖,作为下属,等候一点点时间,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这个年代很多当下属的人,其实就是人身依附关系,哪里还有什么自由?做主子的,谁会在意你的感受?

可是段业就是会,这在细节之处的几句话,却总能让人心里透着暖和,这恐怕才是楚云深这样的人,也甘愿为段业效死的缘故吧。

“大人……卑职做这些是应该的。”楚云深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好了好了,下次我一定注意,走吧,我们去府衙。”段业摆摆手。

“是。”

“今天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没有?”段业问了句。事实上,楚云深这种角色的人,除了担当护卫之外,不可避免的还需要担任秘书的角色,帮助段业整理文牍,分清主次。

这类事情,段业身边有两个人在做,一个自然是经验丰富,又是段业枕边人的刘亿如,另一个,则是楚云深了。目前来说,这两个人,段业是绝对信得过的。

楚云深看了看段业,神色有些为难。

“嗯?”段业敏锐的注意到了楚云深的脸色,问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你我之间,还需要顾虑么?”

“是。”楚云深咬咬下唇,道:“大人上次开放盐矿,允许民间入股,还公开成立有司,广募人才,这些日子已经初见成效,几个盐湖已经开始产盐了,而且是上好的青盐,初步估计,今年的岁入,翻番没有问题的。”

“这是好事啊,怎么了?”段业有些奇怪,“难道是有人从中中饱私囊?”

“是。”楚云深脸色有些难看。

“是谁!”段业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事实上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最痛恨的就是贪官污吏,没成想,这才没多久呢,自己手下就又出了这类的事情。

虽然说当年作为庶民的时候,他对于贪腐的痛恨,更多的是在感性层面,只觉得不管是从法律上还是道德上,贪污腐败都是不对的。到了这个年代,做了官,才有更多的理性认识。

其实贪污不难理解,因为手上有权力,就肯定可以寻租,官员们手上的权力,如果不能通过寻租变成实际的财富,那么过期了,也就作废了。

针对这一点,段业除了多次警告表示严惩之外,还设想从制度上来解决这个问题,一方面,当然是给有权力的人更高的收入,来保证他们不会因为生活困窘和体面的问题去贪污,这就是所谓的高薪养廉,另外一方面,自然是把所有可能涉及寻租的流程严密控制起来,把执行的权力下放,把监督的过程公开,但是把决定的权力上收。

让他们没有必要贪污,也没机会贪污,事情就好办了。但是段业万万想不到,居然还有人,敢于在这个时候顶风作案,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楚云深见段业显然是动了真火,心里也有些忐忑,可是到了这个份上了,他也不能不说实话了。他看了看段业,低声道:“据我们侦知,盐政司的司库柳铭,在掌握了盐引的批权之后,采用种种手段,如变造编号,伪造需要,内外勾结,套批盐引,等等办法,在短短两个月内,最少贪污了十万钱。”

段业深吸口气,果然是司库出了问题,而且法子几乎都是一样!

所谓盐引,其实就是取盐凭证。虽然说自古以来,都是盐铁官营,政府采用垄断的办法,借此获得高额利润。

但是政府也只可能垄断盐矿和生产环节,却不可能直接去向老百姓零售盐,具体来说,还是需要中间商和零售商,因此这个盐引的环节就很重要,给你盐引,你就能做生意,而由于盐是生活的必需品,只要能够做上这门生意,可以说就是招财进宝,坐地收钱了。

因此从古到今,和盐有关的生意,都是能造就富可敌国的巨贾的生意,而管理盐业的官员,哪怕再清廉,也很容易发财致富。

段业有鉴于此,当时采用了很多手段,比如盐引设置编号,必须定期抽查,盐引采用分离式格式,一般在司库手上,一般在太守府主簿手上,这样本以为能够避免这些问题,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楚云深又说道:“大人……卑职之所以为难,是因为这柳铭,乃是主簿大人柳关的侄子。”

“嘶~”段业就像被蜇了一下似的,倒吸了口冷气,感情这根本就是叔侄俩,这下子,自己的制度面的防堵,可就完全没了效力。

看起来,虽然权力分离了,可是人家是亲叔侄俩呢。

而且顿时,段业心里就感到有些悲凉,这个柳关,其实是上届太守留下了的官员,可是段业一点也没有歧视他们,没有有偏见,反而完全的留用他们,信任他们,并且委以重任,而那时候,以柳关为代表的一些人,也的确是努力工作,能力也基本得到了认可,段业一度还认为自己的决策再正确不过了。

可是到头来,他们还是做了这类事情,这让段业情何以堪,难道非得是任用自己的私人,才能避免这些问题么?难道不是自己培养出来的人,就注定靠不住么?

“大人当时说过,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因此当初公开招募人才的时候,柳铭也就来了,不瞒大人说,当时是段平大人还有刘国大人主持的面试,柳关大人也自觉回避,平心而论,那柳铭心思缜密,沉稳谨慎,的确是个人才,单单让他做司库,也算所托恰当,只是没有想到,他做出了这番事情。”楚云深接着说道。

“关键是柳关!”段业叹了口气,“这事情,柳铭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了,也没什么可说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关键柳关,他是什么角色!?主谋?从犯?帮凶?还是别的什么。”

“这一点,我们还没查到。”

“查下去,这个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段业斩钉截铁的说道。

“是。”

“还有,不要打草惊蛇。”段业补充道,“我们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大人的话,卑职记住了。”

段业突然又想起了,这次的事情,自己能够提前知道,避免造成重大的损失,固然是楚云深等人的功劳,可是说一千,道一万,他们毕竟是特务系统的,靠着特务治理,终归不是个好事,总还得想个更好的办法,来遏制腐败,不然的话,靠着特务治国,迟早会出大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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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敢叫日月换新天(4)

段业其实也是经验使然,其实前世,就有不少人,哪怕他们是者,哪怕他们是民贼,可是他们是真心痛恨腐败。

道理很简单,那也是从他们的利益出发的。既然朕即国家,一切都是他们的,不但是他们的,还是他们子孙的,而那些腐败分子,贪钱是小事,危害到他们的江山安稳才是大事。

因此,他们反腐败,绝对是真心实意的。恨不得把所有腐败分子全部一网打尽,恨不得很快就弊绝风清。

可是,他们自己就是者,当然不可能去用那些早就被证明行之有效的办法,因为那等于是在挖自己的坟墓。

所以他们别无选择,只能靠着特务手段来防范他们。这样的做法,当然是治标都很难,治本更是绝无可能。腐败只会越反越腐败,贪官只会越抓越多,这是注定的事情。

再就是,特务本来也是官僚,他们也可能腐败,也可能不忠诚,那样的话,又得需要新的力量来监督他们,如此往复,机关越来越大,人员越来越多,腐败么,那当然是反不下去的。

段业来的那个时代,发生了太多太多的可怕的事情,段业自己,是深知腐败的可怕的,再强大的队伍,再稳固的政权,都会被腐败给摧毁,段业不但要考虑自己,也要考虑后代,他绝不容许这些悲剧在自己这里重演。

等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段业赫然发现,那个柳关居然一脸忧色的等着自己,还在来回踱步和搓手,看起来很是着急的样子。

段业心里有些好笑,莫不是说现在良心发现了,想来坦白从宽?要是他真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来向自己哀求,自己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是饶恕还是不饶恕呢?

“大人,您可是回来啦!”柳关看见段业,一路小跑的奔过来了,段业心说,就他这个身板,还能跑得这么快,可真个是不容易吖。

“怎么?”段业看了看楚云深,示意他不要露陷,自己却换上一副笑容,道:“柳老啊,我刚刚从姑臧回来,从家里打了一头就来啦,怎么?有什么要紧公务?”

“有啊!怎么没有?”柳关明显是又惊又喜又着急,道:“大人,得亏您回来了啊!再不回来,事情可就麻烦啦。”

“怎么?天塌不下来。”段业拍拍柳关的肩膀,“别着急吧,进去说。顺便,我还要了解下这些日子敦煌的具体情况呢。”

“喔!好,好啊。”

几个人进了段业的会客室,自然有人上了茶,段业看柳关虽然坐在那里,可是却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心里越发好笑。

段业端起茶杯,吹了吹茶叶,抬起眼皮,看了看如坐针毡的柳关,笑道:“柳老啊,这些个日子,我不在家,敦煌的治安可好?”

“好啊。如今敦煌可以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又有警察日夜巡逻,里正保甲也都被组织起来了,这些日子,敦煌一共发生各种案件27起,其中盗窃15起,抢劫10起,斗殴2起,没有发生命案,且上述案件,都已经查清楚,并且结案了,相关案犯,也都签押认罪,卷宗俱在,就等大人复查之后,就可以定谳了。”

“嗯,不错。”段业很满意,事实上段业最自豪的事情之一,就是那治安,历朝历代,治安事情,就是很难解决的事情,毕竟刁民永远都有,生事的始终也都有,有怨抱怨有仇报仇的也不会少。

而且,衙门对于地方的控制力度,也是有限,过去讲,说皇权不下县,县级以下的事情,都是地方人士,名流,乡绅们自己管事情。两千年里,乡村实际上是自治的,老话讲,乡村里十里一亭,亭有长。十亭一乡,乡有三老,有秩、啬夫、游徼。三老掌教化,啬夫掌诉讼,收赋税。游徼徼循禁贼盗。其中三老由乡间有名望的长者担任,不领政府俸禄,一个乡只有两三个公务员,有助于减轻百姓负担。

基本上,别说中央的朝廷了,就是郡里的太守,对于这些事情,也基本管不到。几千年来,一直是这样。

可是,虽然几千年来的传统是这样,可是,传统就是用来打破的,事实上段业,却并不喜欢这一套,因为皇权不下县,虽然说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降低管理的成本。但是,这个成本上的节省所带来的一点点好处,和低下的动员能力相比,就太微不足道了。

基层政权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动员,就是调度民间的力量为自己服务。事实上之前,不论中外,对于基层政权的真实动员能力都有所低估,直到传说里的苏俄出现,几乎能够把民间所有的资源和财富都能动员出来,人类才对于政权的组织形式对动员力量的影响有了个认识。

段业虽然不准备也不会去做那么残暴的事情,毕竟那么做,虽然说能够极大限度的调度资源,可是却造成无数的人间惨剧。可是,里面的优秀地方,段业还是得去学习一下的。

具体来说,段业在自己的治理里,就采取了很大的改革,过去的太守,说的是一郡的头儿,但是其实,他主要是管自己的属官,还有下边的县令,具体的权力其实都下放了,他只负责管人,可是具体的执行工作,并不在自己手上。那也是因为交通和资讯的问题,想想看,一个郡是很大的,敦煌郡在规模上还不是最大的,可是段业想要把敦煌每个地方走几圈,那也是很难的事情,段业也不可能说做到事必躬亲,每件事都管。

但是,无论如何,具体的事情可以不管,大方向必须在自己控制上,而且段业对于每件事必须心里有数。段业的做法就是说通过制度设计,让下面的人可以执行,却受到严格的监督,让上面的人能够全权把握方向,却不至于去干涉具体的决策。

比如说这治安,段业也知道,想要完全不让治安事件发生,那是办不到的,段业就采取抓大放小的办法,对于命案,段业是要求命案必破,杀人偿命的办法。段业不惜动员全部的巡捕来破案。不消说,这个年代,自然有那么一些个刑名高手,具体的事情,也不需要段业教他们,关键是授权。

而段业愿意把全部的资源都给他们,全部的信任也给他们,那还有什么说的?大家伙自然是拼了命的去干。

而段业也是赏罚分明,破案就有赏,做得好就能升官发财,最重要的是,段业还给他们披上彩带,送上花车来游街,还告诉往来的百姓们,他们就是老百姓的守护神,就是保护一方平安的功臣。

这一招实在是很灵,比起升官发财,对于他们来说还要让他们自豪,毕竟,这些人基本都是本地人,街头的人也都是乡里乡亲的,而做捕头啊什么的,虽然听起来很威风,也没人敢惹,可是毕竟不如读书做官好听。

但段业这么一手,也让老百姓知道,这些人也是保护他们的,也是有功之臣,而他们也感到前所未有的被尊重,被重视,做起事情来,自然就是更加的卖力。

方才柳关报出来的数字,实在是漂亮的很,段业也非常高兴,还连连嘉奖柳关。

问完了治安问题,段业又问了很多,而柳关到底是有备而来,都答的很具体,很详尽。

终于,段业看似无意一般,斜了一眼,道:“你方才是说什么事情啊?这么慌张,都和天塌了一样。嗯?”

柳关摸摸额头上的汗,道:“不瞒大人您说,这天却真有可能塌下来。”

“慢慢说。”

“是,是。”柳关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大人,之前下官和您说过,如今敦煌的府库充盈,钱粮充足,本来是好事,可是……可是……这里面,也有蛀虫啊!”

“喔?”段业来了兴趣,终于提到了!“你说说看。”

其实心里,段业是恨期待的,毕竟柳关能专门把事情揭开,总归比起自己去一点点的查,要好。如果他能够自己去检举揭发,甚至大义灭亲,总归是件大大的好事。

“大人……”柳关扫视了一眼,段业马上看出来他的意思,说道:“小楚是我最信任的人,说话不必避讳他。”

“是,是。”柳关迭声称是。

楚云深这时候说道:“周遭也没有别的人了,现在柳大人,你尽可以有话直说,不必担心被旁人听见。”

“那……那今天,老朽就把什么都说了吧。”柳关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大人,您看。”柳关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叠纸。

段业却并没有接过来,而是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盐引。”柳关脸色也有些不太好,“大人,您看,这里的编号明显不对,是伪造的,可是这些,却已经在市面上流通,有些个小店家们,不怎么识文断字,也就被骗了,而且老百姓买盐的时候也不注意这些事情,所以也就没人发现,老朽还是去街上闲逛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的奥秘。”

“喔?”段业显得很惊讶,“那说明什么?”

“我的大人呐!”柳关显然显得比起段业还要急迫,“这摆明了是有人伪造盐引,涉及贪污啊!大人,您主导的盐政改制,虽然好是好,大大增加了岁入,而且如今发现了很多新的盐矿,于国于民,都是好事,但是现在,这些硕鼠们,贪污起来,却是更加的猖狂啊!”

“那会是谁贪污的呢?”

“当然是盐政司的人咯!”柳关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柳大人,你知不知道,如今你的侄子,可也在盐政司!”段业大声道。

“知道。”柳关的声音有些小了,“我大哥死的早,柳铭一直是我养大的,下官待他,如同亲儿子一般,说起来,这柳铭确实是有才,办事干练,但是,他过去跟着我过了不少苦日子,穷惯了的人,大人也知道,一旦有了机会,恐怕就把持不住。”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是?”段业站起身来,神色很玩味。

“大人。”柳关脱掉了自己的官帽,“这事情,说起来,很可能就是柳铭干的,而当初,下官确实认为柳铭是有能力去做,而本着内举不避亲的道理,来举荐的而已。不过,瓜田李下的缘故,这件事,还请大人坚决去查,一定要查个清楚。”

“查,当然是要查得。”段业摸着自己的下巴,坚定地说道,“我曾经说过,对于所有跟着我干的人,我是绝对不会亏待的他们的,该是他们的,一个铜子儿也不会少了他们,可是不该是他们的,我当时也说了,不希望他们多拿一点点,我当时,可就已经把丑话说在前头了。”

“是。”柳关神色平静,“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次事情,请大人务必查个清清楚楚,如果柳铭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大人也要无枉无纵,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该杀头,就杀头!这样一来,才能一清整个官场的风气。至于下官,也请大人把下官暂时关起来,对于下官经手的一切,也要查到底,绝对不必姑息!不过……大人,下官有个小小的要求。”

“但说无妨。”

“大人,这一次,在审查下官的时候,恐怕一定会有一些流言蜚语传出来,柳关虽然这辈子没啥出息,但是名声,却是一直还算可以,因此,请大人放心大胆的查,如果查出来,柳关也有问题,哪怕是很小的问题,就请大人把柳关明正典刑,如果没有,也请大人帮柳关澄清一下,还柳关一个清白。”

“是不是已经有什么传言了?”段业马上就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只是对此,柳关并不正面作答,而是固执的说道,“请大人成全。”

段业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点点头,道:“我答应你了。”

“那么,大人,下官现在……”

“楚云深,去太守府给柳大人安排一间干净的屋子,让柳大人在里面休息,对外么……就说柳大人身体不适,暂时休养,柳大人家里的人也要控制好,不许他们胡说八道,懂了么?”

“楚云深明白!“二人出去后,段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陇右。

勇士堡高高地矗立在苑川河畔,碧绿的河水蜿蜒曲折地流过绵远的山谷和草地。这片地方,是陇右,自从乞伏部的人迁徙到此之后,就成了他们的家园,而如今,勇士堡的建成,对于他们来说,更是有着莫大的意义。

现在,乞伏部的贵族们济济一堂,正在听乞伏国仁讲话,而英姿勃发的乞伏国仁一手撩起衣袂,一手端酒碗,站在台上极目眺望,高高的蓝天下山峦起伏,田地鳞次栉比,山寨村落散落其间,牧人、农夫往来穿梭,忙忙碌碌。

乞伏国仁得意之情由然而生,虎目生辉,声音洪亮:“好山川啊!一辈辈先贤单于们自鲜卑山南下,西涉川漠,披荆斩棘,历尽艰难,才有陇西之地,后被氐人所吞。苻氏因赵石之乱妄窃名号,穷兵极武,疲弊中国,弄得人怨天怒。物极则亏,祸盈而覆,是天之道,所以苻坚有淝水大败。见机而作,乃是英豪之举,我虽德薄,藉累世之资,怎能眼看时来之运而无所作为呢?如此岂不辜负了乞伏部列祖列宗开拓疆域的艰辛和困苦。今日勇士堡筑成,一则纪念南下西征牺牲的万千鲜卑勇士,二则我乞伏鲜卑从此再也无须流lang,在此城堡世世代代繁衍生息下去!为此伟业,我愿与诸君肝胆相照,成一方之志!”

乞伏步颓和乞伏国仁的弟弟乞伏乾归高举酒碗大声道:“乞伏部的勇士愿追随大单于!”

而随着他们的声音,各部落大小酋长和各级文武官员见状,齐声道:“愿拥戴将军为王,永效犬马之劳!”

乞伏国仁大喜,与众人尽干碗中之酒。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宣布废除大秦帝国的年号,从此不承认大秦帝国的正统地位,并且宣布建元,以今年为建义元年,为了表示和苻坚的大秦帝国分庭抗礼,乞伏国仁决定把自己的国号也叫做大秦国,不过,乞伏国仁宣布,自己的秦国,是鲜卑人的秦国,是乞伏部的秦国。

当绣着硕大的鲜卑语和汉语的“秦”字大旗高高飘扬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迸发出了欢呼声!他们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很快,乞伏国仁就开始组建他的政权,乞伏国仁以乙旃为左相,屋引出支为右相,乞伏乾归为上将军,分其地置武威、武阳、安固、武始、汉阳、天水、略阳、坩川、甘松、匡朋、白马、苑川等十二郡,建都勇士堡。并且传檄天下,号召天下义士起身反抗暴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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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敢叫日月换新天(5)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苻宏愤怒的拍着桌子!“你们这群废物!废物!”

一干人等,站在玉阶下,都低着头,浑身发抖而不敢说话。

“慕容家族的人反了,你们事先没有得到消息,也就罢了,天下人都知道,他们迟早要反;姚苌要造反,算是孤的失误,孤错信了姚苌父子,尤其是姚兴那个兔崽子,居然该背叛!这些事情,孤没有交待到你们,就算孤的失职,责任由孤承担!这些事情,孤从来没怪罪过你们吧!可是乞伏国仁呢?孤难道没有交待你们,让你们盯紧他么?孤没有交待你们,守好南安,苑川?有没有让你们在形势不利的时候迅速发难,干掉国仁?可是你们怎么做的?”

苻宏声色俱厉,说的下边的人,都是战战兢兢的低着头,不该说话。

原来,乞伏国仁造反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关中,这可以说让一直以来在硬抗的苻宏,终于有点心力交瘁的感觉了。本来关东大乱,盗贼蜂起,邺城沦陷,河北大部丢失,就已经让大秦帝国的天塌了一半。在这种危难局面下,自己因为当时和姚兴在战场上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而且姚苌是羌族酋长,姚兴自己又文武全才,苻宏考虑到淝水之战后,鲜卑人基本已经全部造反,而那一仗,国家人才损失惨重,现在已经有些青黄不接的感觉,所以决定,大力栽培姚苌父子,给他们信任,给他们权力。苻宏认为,吕光,邓羌那一代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日后,大秦帝国将会形成以自己为核心,以弟弟苻睿,苻诜为栋梁,以姚兴等年轻人为骨干的新世代,这些人的整体素质,都很整齐,苻宏相信,缺乏人才的时候,也就是新的人才大量冒头的时候,经过战火的淬炼,经过快速的擢拔,他们很快就会成长起来的。到了那个时候,苻宏就有信心,把一切给扭转过来,可是他却万万想不到,在自己最期待的时候,姚兴父子居然也背叛了。

所谓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乞伏国仁这个人不一定靠得住,这个是苻宏料到的,他也不会指望乞伏国仁会大义灭亲,去替自己消灭自己的叔叔。

但是,自己当时得到了可靠的消息,乞伏国仁和自己的叔叔乞伏步颓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甚至可以说是不共戴天,乞伏国仁或许也不怎么忠于大秦帝国,但是,大秦帝国和乞伏部之间,毕竟也没有仇恨,当初是他们自己看大秦帝国的实力太强大,选择主动投降的。这和大秦与鲜卑人之间互相攻杀,死人无数造成的血仇是不一样的。

况且,苻宏还在乞伏国仁身边布置了人手,本来想着,就算万一有变,也能及时因应,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一次,他低估了乞伏部的人独立建国的决心,在这样信仰的催化下,什么私仇都是可以暂时放在一边的。于是这一次,乞伏国仁起兵之后,大秦帝国几乎是束手无策。

被骂的人,大部分人,其实是卫彬的手下,如今大秦帝国的情报人员,几乎全部是卫彬的人,不过,由于苻宏很早就被立为太子了,卫彬对于苻坚既然是绝对忠诚的,那么现在,自然也把这种忠诚转移到了苻宏的身上了。况且,苻宏从小就在卫彬的眼皮底下长大,对于卫彬也从来不直呼其名,而是尊称一声“卫叔”,彼此感情极好。

所以现在,苻宏虽然对卫彬的人破口大骂,可是卫彬也觉得,的确是他们把事情办砸了,并没有觉得苻宏这样是对自己不尊重。况且,这些日子以来,卫彬亲眼看见,苻宏强撑着有些虚弱的身体,日以继夜的工作,既要处理日常事务,又要考虑各地的叛乱烽火,人已经从一个翩翩美少年变成了一副中年人的模样,卫彬心里,更多的是心疼。

好容易,苻宏骂累了,对着这些人摆摆手,意思就是他们可以滚蛋了,而他们也早就心里发毛了,现在更是如蒙大赦一般,抱头鼠窜,唯恐苻宏改变了主意。

办砸了这么大的事情,被骂几句,就没事了,这可太便宜了,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儿呢?

当然,卫彬还是稳稳当当的坐在那儿,半眯着眼睛,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苻宏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卫叔,这一次,是我考虑不周,如今乞伏部也造反了,事情可怎么办?”

敢于自己主动认错,就不怕。卫彬心里暗暗赞赏,他睁开眼睛,看了看苻宏,道:“殿下,乞伏部造反,固然不是好事,不过,乞伏部的人,好勇斗狠有余,智谋权变不足,且南安、苑川一代,过于贫瘠,人口不足,他就是在那里割据了,也不会成气候,向西,他打不过吕光,夺不了凉州,向东,让他进入关中,且不说姚苌不会答应,就是长安这数万老弱,打掉他们也绰绰有余!所以他们也就是疥癣之疾,殿下不必多虑,关东的慕容家族和江南,才是心腹大患。”

“虽然是这样,如今风雨飘摇的时候,乞伏国仁这么一闹,就给人一种众叛亲离的感觉,影响实在是太坏,我以为,必须迅速及时的消灭他们,把乞伏国仁送到长安,明正典刑,才能震慑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况且,我们好久没有胜仗了。”苻宏说道。

这番话,说的有些凄凉,但也有些愤怒。卫彬知道,他说的太对不过了。

乞伏国仁这样的人,注定是个小角色,卫彬由于是干情报工作的,对于很多细节的事情,知道的更清楚。乞伏部这样的小部落,这一次之所以把很多人搞个措手不及,关键是他是个小角色,谁都不认为他们能够翻天。

卫彬之前,对于这个部族当然有所调查,但是对于乞伏部所有有关的人进行摸排后,卫彬断定,乞伏部现在,根本就没有足以独当一面的人,也没有任何大的进取心。

因此,也正如苻宏所说的,乞伏部造反的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质意义,他们是绝对不可能直接影响天下局势的,就陇西南那个山沟沟,能够有什么出息呢?

但是问题麻烦就在于,人家会认为,连乞伏部这样的小角色都敢在离长安不太远的地方造反了,那是不是说,大秦帝国,真的连这么小的部落都压不住了?连这么三四流的人物都敢在背后统一刀了?

如果这个认识形成并且发酵的话,那么那些大人物们,恐怕就对大秦帝国就更不看好了,这个才是事情的根本。

苻宏说的解决的法子也没有错,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即出兵,消灭乞伏国仁,事情就解决了。一方面,当然是直接的平息叛乱,一方面,是趁机用胜利平息疑惑,提振士气。最重要的,还是告诉那些正在蠢蠢欲动的野心家嘛,大秦帝国这只病猫,虽然病了,面对野兽的挑衅可能不太硬气,但绝对不是耗子可以欺负的!

问题在于,谁去呢?苻睿出征之后,关中地区,就真的没有多少兵了,总不能把长安城变成一座空城吧?

而且,几次征兵,民间的力量,能够动员的,已经几乎全部动员,再去征兵就是抓壮丁了,那种涸泽而渔的行为,只会造成反效果。到时候,不必人家去打,大秦帝国基本也要垮了。

那么让谁去打呢?现在基本没有兵,也没有将,这恐怕是苻宏真正发愁的。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那么苻宏的办法,也就是一句空话,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突然,电光火石之间,卫彬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年轻人,一个自己最看好的人,几乎不需要再多想,他就脱口而出,道:“殿下,老朽有一个人选,可以解乞伏国仁之急。”

“喔?”苻宏大喜,当即就迭声道:“卫叔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啊!”

“此人就是敦煌太守,段业!”卫彬道。

“段业?”苻宏有些意外,这个名字,最近卫彬虽然经常听见,可是毕竟,敦煌离长安太远,且一个太守的位阶,和他帝国太子的位置还是太远。

“不错,就是段业!”卫彬肯定的说道,“此人之前,老朽曾经和殿下说过,为人精明强干,文武全才,现在,殿下最需要人才,消灭乞伏国仁,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这个人……靠得住?”苻宏徐徐说道,这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毕竟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姚兴本来他也给予了全部的信任,结果换来的,却是无情的背叛,他实在很担心,如果再催生出一头白眼狼来,怎么办?

卫彬深吸了口气,道:“段业这个人,不会是吕光的人,老朽曾经在凉州于他深谈过,他个人现在有万余军队,当不会对大局造成太大的影响,而且,就算他有异心,可是,他是汉人,在关西不会有机会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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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敢叫日月换新天(6)

苻宏看了看卫彬,道:“卫叔可有把握?”

“没有!”卫彬坦然说道,“这样的事情,当然是没有把握的,不过老朽以为,现在让段业一试,利大于弊,请殿下斟酌。”

苻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当卫彬和苻宏还在为是否要征召段业而在纠结的时候,段业却是忙得很。

他现在几乎是在抢时间,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段业只怕真正的机会来临的时候,自己还没有准备好。

先前的贪污嫌疑,让段业愤怒不已,这事情,自然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既然柳关都已经表示,愿意自囚来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么段业也得成全他,这么看起来,那个柳铭恐怕肯定是逃不掉了。

可是贪污这种事情,段业知道,绝对不可能是个人行为,而一定是团伙作案,有鉴于此,段业决定,要一网打尽,拿着这个团伙开刀,用这个团伙的人头和鲜血,来震慑这些敢于在太岁头上动土的鼠辈们。

此外,段业还对另一件大事开始上心了。之前的四海钱庄,现在已经扩散到整个凉州全境,而且业务非常的好,敦煌这个地方,本来就是商贾云集的富庶之地,往来的商人们,最希望得到的,就两样,一个自然是好的经商环境和保护,这一点,段业已经给他们了,而另外一样,则是金融服务。

没有错,就是金融。

道理很简单,任何时间,做生意都需要钱,而这个年代,货币还是金属和丝绸,而没有纸币,那作为支付手段,你要进货,要出货,都必须带着钱。这个时候,没有任何的信息技术,防伪技术,也不可能远程通话,相隔千里,人家也看不到你,也不知道你这个人怎么样,怎么会信任你呢?

那么怎么办?没有办法,只好做生意的人,都随身带着大笔的现金,当然也就是铜钱和布帛。

可是这样一来,就有个很大的问题,铜钱这个东西,是很沉重的,因为金属的比重比起大多数的货物都要重,很多时候,商人所携带的钱币的重量,甚至要远远要比货物要沉。

但千里经商,做的生意都是大生意,往往十车的铜钱,还买不到一车的货物,那这样一来,就太不划算了。

如果带布帛呢!?布帛当然很轻,携带起来,要方便很多。可是,布帛也有布帛的问题,因为丝绸这个东西,是蚕丝做的,人工访的,这样一来,就存在造假的问题,尤其是产丝的地方,主要是江南,而胡人也好,西域人也好,对此都不擅长,汉人们纺丝浣纱是不是造假,他们无从得知,也因此,他们对于布帛,并不是非常信得过。

所以,其实他们很需要一个东西,一个能解决流通和支付的工具。这个工具,用现代金融学的术语讲,就叫做货币。

货币,其实就是可以执行交换媒介、价值尺度、延期支付标准和完全流动的财富的储藏手段等功能的商品,而且,与普通商品不同,铜钱也好,银锭也好,布帛也好,和其他商品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它们是从商品中分离出来固定地充当一般等价物的商品。

铜钱和布帛,固然都是这个年代的货币,但是其实段业知道,它们都是有种种缺陷的。而在日后,解决这些缺陷的办法,便是纸币。

纸币一旦出现,就可以代替金属货币进行流通,与金属货币相比,纸币的制作成本低,更易于保管携带和运输,避免了铸币在流通中的磨损。

但是现在,也肯定没有纸币流通的条件,问题有两个,一个是纸币是不足值的,造一张纸币的价钱肯定是低于纸币的面值的,你花3个铜钱造的纸币,想当三千个铜币花,老百姓是肯定不答应的。而铜钱等金属货币,早就深入人心,朝廷衙门也不可能禁绝他们,这样,就形成了事实上的多本位制,那么老百姓也一定会选择把金属货币收藏起来,而大量运用纸币,这样就造成所谓列币驱逐良币的结果。

而且,由于货币不足值,那么很显然的,货币高于其本身价值的现象,是难以持久的,最终一定会回归到本来的价值,即造成事实上的货币贬值。而大规模的货币贬值,只会造成金融危机。

另外的一个问题,则是防伪技术,后世如此高的印刷技术,制版技术,还是会造成大量的人去造假币,这个年代,如此粗陋的技术,怎么可能保证货币不被伪造呢?

因此,段业并没有打算在货币上去做什么文章。段业真正感兴趣的,是那四海钱庄的问题。

四海钱庄最近之所以火了起来,是因为四海钱庄,向大量的商贾展示了他们的实力,他们有钱!太有钱了!他们不惜雇佣了大量的武士,目的只是为了看守一个东西,一个足以证明他们实力的东西!

他们,在自己的正厅放了一根柱子,一根黄金的柱子!

所有的四海钱庄的客户,只要一进门,就可以看见这根柱子,就算是段业,这样见多识广的人,看见金灿灿的一根柱子,也免不了心里发毛。

不必怀疑这根金柱子的真实性,四海钱庄有言在先,绝对的足赤真金,谁要是能刮下一点点证明这不是金子,那么就赔付黄金万两。

四海钱庄的这一策略,十分成功,因为如此多的金柱子,就是最好的广告,就能证明四海钱庄的实力!想想看,天底下有几家钱庄能够有金柱子?

熟悉营销学的段业,当然晓得,这其实就是最好的广告,因为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再去做宣传,每一个看见的人,都会自动的去告诉人家,这种口口相传,比起任何广告,都能深入人心。

而这一广告的效果太好,四海钱庄的业务自然就是蒸蒸日上了,他们现在的核心业务,就是票据!因为全天下主要的商埠,如今四海钱庄都有分号,往来的客商们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从长安到建康,从大食到洛阳,商人们已经知道,只要他们去过的地方,就有四海钱庄的分号。

而票据这个东西,只是一张纸,一张四海钱庄出具的纸张,可是那些机灵的人们,却怎么也无法完全逼真的模仿出这种纸来,他们甚至见也没用见过这种材料的纸张。

而这票据的作用,就是你只要把相应的铜钱,存入任何一家四海钱庄的分号,他们就会给你开具这张票据,你就可以带着上路了,去放心大胆的做你的生意,而不必担心是不是路上可能会被抢,是不是可能很难携带。

等你到了目的地,需要去取钱用的时候,只需要拿着这张纸,去当地的四海钱庄的票号,他们见票给钱!

不要担心这票可能会被伪造,他们在发给你这张票据的时候,顺便还会给你一瓶药水。这张票据你拿回家后,就会发现上面什么都没有写,而只需要涂上药水,就会显出字迹,上面有四海钱庄的印章,也有金额。可是过一会,字迹就会自动消失。

当然了,取钱支付的时候,钱庄方面,自然也会拿出另外一种药水,把字迹显露出来。这样就最大限度的避免了可能出现的伪劣问题。

既然有这么强大的实力,又有着良好的信誉,再加上几个对于新事物很好奇的年轻商人,在敦煌存钱,再跑到姑臧去取,结果,人家果然是见票给钱,这一下,四海钱庄名声大振!大家自然就对他报了信任。

当然,四海钱庄自然也不是白干,你每在那里存钱一次,就得给钱庄二十分之一的水钱,人家开钱庄也不能不赚钱不是?

可是这个条件简直太优惠啦!这年头做生意好多都是几倍甚至十几倍的利润,这些大老板们,哪儿会在乎这么一点点的小钱?自然所有人都毫不迟疑的接受了。

也只有段业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利息。5%的利息,可一点也不少啊!段业看着楚云深整理的材料,用手扣着桌子,若有所思。

*龙城城外大草滩。

看着已经渐次变绿的北地,慕容垂感慨万千,春天又要来了,而他人生里最大的一个寒冬,也终于要过去了。

他过黄河已经十五年,十五年中,含羞忍辱,无时无刻不在卧薪尝胆,他忘不掉自己身上流淌的慕容鲜卑的血,忘不掉大燕皇族高贵孤傲的心。十五年如一日,他忍受一切。

他回到故国已经一年,一年来,他绞尽脑汁,他夙兴夜寐,他竭尽全力,来积蓄力量,来招兵买马,来光复故国!他不能忘记自己应尽的责任,不能推卸自己必须承担的义务,他为此愿意付出一切。

可是,在一切进展顺利,邺城指日可下的时候,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不怎么被自己看得起的侄子慕容冲,居然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了自己一刀!这一刀,差点把自己扎个透心凉。也多亏了手下效死,才保的他逃出生天,也多亏辽东的段规重情重义,才让自己有个安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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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敢教日月换新天(7)

可是,慕容垂不能忘也不会忘记这一切。更不会放弃自己报仇雪恨的决心,和光复故国的努力。

过去的十五年中,慕容垂含羞忍辱,无时无刻不在卧薪尝胆,他忘不掉自己身上流淌的慕容鲜卑的血,忘不掉大燕皇族高贵孤傲的心。十五年如一日,他忍受一切,终于,他等到了王猛这个可怕的人,没有躲过那个谁都躲不过的瘟疫,英年早死。他等到了那个几乎不会被打败的勇将邓羌,终于死去。他等到了那些他感到恐惧的人一个个走在了自己的前面,而这个时候,他自己也已经快70岁了!

终于,他自己也快70岁了!自己的智力虽然正在巅峰,可是自己的体力已经大不如前,自己虽然拉得开三石的弓,可是毕竟不如当年了。

终于,他也等到了淝水之战,大秦帝国兵败如山倒,而自己也得到了最好的机会。只可惜,当他踌躇满志的来到河北,渡过黄河,回到故乡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去喝一口漳河的水,品一口前门的茶,自己就被迫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继续朝北逃亡!

而这一次,造成这一切的,居然并不是氐人,不是汉人,而是自己的侄子慕容冲!

这半年,对于慕容垂来说,比起之前的十五年还要难熬。因为敌人对自己动刀子,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侄子对自己动刀子,那就让人心底是那么的难受。

直到今天,他才感到舒心,因为,他终于可以再一次带领着鲜卑人的勇士们,重新穿过长城,重新杀回去!

遥望对岸的山林草木,油然亲切。那是故国啊!是他们兄弟和祖父、父亲数代人苦心经营的故国啊。从松涛澎湃的鲜卑山,到广袤无尽的辽东平原,再到如诗如画的中原,他们慕容鲜卑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无畏的勇士,才得到这大片的土地。十五年前,家国倾覆,土地沦丧,他慕容垂又如何不是大燕的罪人?可如今,他赎罪的时候到了,以前种种加在他身上苦难都不值得一提,他现在觉得上天对他这个耳顺之年的老人还是公平的。心中在狂喊着:“大燕!我慕容垂又回来了!又回来了!……”

身边的勇士们,都是鲜卑人的勇士,可是比起慕容垂当初从关中带回来的老兵们更加剽悍!他们都是白山黑水下长大的,他们不少都是大鲜卑山来的,这辈子都只会在原始森林里追逐野兽,他们有着强健如熊的体魄,他们有着让中原人胆寒的战斗力!他们都是血统最纯正的鲜卑勇士,比起之前的老兵还要精锐。

说白了,他们是鲜卑人压箱底的本钱,昔日慕容皝率部入主中原的时候,固然带走了鲜卑部分的精锐,可是这支最核心的力量,他一直没有动,也一直号令子孙们不能动。

道理很简单,鲜卑人的大部分贵族,汉化程度都很高,也都接受了汉人的先进文明,也都向往汉人的生活方式。

而他们既然有很高的教育程度,也自然知道,汉人的花花世界,汉人的纸醉金迷,其实是最腐蚀这些森林草原上的勇士们得战斗力的!勇士们,只有在恶劣的条件下才能锻造,在养尊处优里,是出不来的。

可是那时候,他们也别无选择,因为汉人的生活,正是他们所喜欢,所欣赏的,他们入主中原,不就是为了过上好生活么,不就是为了穿上丝绸,喝上茶叶,住上宫殿么?总不能为了保持勇士的战斗力,就茹毛饮血吧?

别人可以这么想,但是慕容皝作为部族的领袖,就得留一手,因此,他当初就精心挑选了最忠诚,最可靠的万名勇士,留在大鲜卑山,他们依然过着原始的生活,他们甚至不知道中原发生的一切,只知道自己的父兄们出征了,偶尔会带回来一些皮毛女仆之类的战利品,别的也就一无所知了。

这当然是慕容皝下令对他们封锁消息,不能让他们知道真相。慕容皝知道,简单的,才是最强大的。

而且,慕容皝的子孙们,也都忠实的继承了这个政策,哪怕是桓温的大军打到了枋头,哪怕是王猛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慕容家族,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过去动员留在塞外的这支力量。

一方面,当然是当时慕容皝制定了极为复杂的程序,想要动员这支力量,不是皇族的那些人说了就行,而必须举行冗长而庞大的祭祀仪式,并且召开广泛的部族大会,才可以。

另外一方面,他们当时也相信,即使暂时的国家灭亡,他们也一定有机会能够复国,况且,苻坚怀柔,天下皆知,当时的情况,他们只需要暂时低头,就能最大限度的保留自己的实力,以待时机,日后定能东山再起。

而作为真正杀手锏的这支力量,只有到了慕容家族真正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才能动用。

而如今,慕容垂就动用了这支力量,因为现在的时候,真正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

慕容垂仔细检讨了邺城城外自己的失策,其实慕容垂面对苻丕,做的是完美无缺,如果不是慕容冲千里奔袭,恐怕再过一两天,邺城就是自己的了。到那个时候,自己进了邺城,住进了宫殿,不论是威望,辈分,自己慕容垂,都是无可置疑的大燕国国君,慕容冲就算来了,也只能是乖乖的跪下称臣。

而慕容冲当时翻脸,其实慕容垂也不怕的,最坏的情况,不过是暂时留下邺城,姑且退兵罢了。当时的情况,慕容冲以下犯上,加上突然袭击,占了一点点上风不错,但是不足以改变局势。自己当时吃紧,轻敌和疏忽当然是原因,但是根源,还是因为邺城太大,为了围攻邺城,自己投入了太大的本钱,而面临两线作战的缘故。

反正邺城当时是跑不掉的,就算暂时吐出来,以后也能吞下去,只需要自己集中兵力,就没事情。

慕容垂的关键,在于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拓跋部居然能够突然南下,更没有算到,拓跋部的出动,居然是慕容冲派人去说服的。而拓跋部的人,本来就是鲜卑同宗,论起血统,甚至不亚于慕容家族,而他们的勇士,更是千里挑一,这样一支力量,在自己完全没有准备,完全没有对战士们进行动员的情况下突然加入战局,才是一切的关键。

当然了,慕容垂看着慕容冲长大,在慕容垂的眼中,慕容冲的本事当然不错,但是还没有那么大的气魄布出这么大的局,更不敢擅自孤注一掷,这一定是有高人指点。

果不其然,事后,慕容垂才了解到,这一切,都是慕容冲的策士李千山指点的,连到拓跋部去说服拓跋珪冒险南下,也是李千山的大手笔。

在啧啧称奇之余,慕容垂也发现,这个李千山远比慕容冲难对付不假,但是还没有到了算无遗策的地步,起码自己能够活着来到塞外,来到龙城,这就是李千山的漏算。斩草不除根,就一定会祸害到自己。

李千山居然相信段规,可是段规是什么人?自己和段规是什么交情?李千山显然在这一点没有做足功课。

如今,自己在段规的全力支持下,已经重新掌握了一支强大的军队,现在,到了去和慕容冲算账的时候了!慕容农已经开始在邺城周围点火,想必星星之火一旦燃起,燎原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慕容垂还在极目远眺,突然,一名亲兵快马过来,急声道:“吴王!有使者来求见!”

慕容垂回过神来,看着有些讶异的亲兵,自己也有些奇怪,道:“谁的使者?”

亲兵也很茫然,道:“他没有说,说只有见到了吴王,才能说。”

这时候,慕容宝大为不满的说道:“父王,这个时候,我们就要进兵了,管他什么劳什子使者呢?索性一刀砍了,我们去找慕容冲那小子报仇!”

慕容垂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了慕容宝一眼。只是那眼神,却让慕容宝悻悻的闭上了嘴。

邺城城外那一战,虽然慕容垂考虑到李千山布局太过缜密,自己当时肯定逃不了一败,但是,当时输的那么惨,很大原因,还是慕容宝这个人实在太废柴了,如果不是他,就算败,也是徐徐失败,大不了暂时退兵,何至于此呢?

每每看到慕容宝,慕容垂就不由得想起慕容令来。这个孩子,才是真正像自己啊,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这样一个文武全才,博闻强识,精明强干的儿子,却被王猛害死,每每想到,慕容垂就心如刀绞。

慕容宝看见父亲一脸哀伤,也知道他是又想起了哥哥慕容令了。慕容宝自己对于大哥,当然是敬重的,因为大哥对自己也不错,当年活着的时候,二人感情也不错。

可是一想到大哥都死了十多年了,父亲还是这么个神态,慕容宝心里就不由得生出一丝的怨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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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敢叫日月换新天(8)

不可否认,在慕容令死了之后,慕容垂几乎别无选择,只能去信任,培养慕容宝,给他历练的机会,希望他能够承担起应该承担的责任。自己毕竟年事已高,自己这么打拼的事业,总不能交给外人吧?迟早不还得给自己的儿子么?

当年慕容令在的时候,慕容宝不服气也不行,那实力差别太大了,由于慕容令是众望所归,自己当时也没啥盼头,加上慕容令也很照顾其他的弟弟们,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可是慕容令一死,情势就不一样了,当时为了稳定起见,避免自己的儿子们再闹出兄弟阋墙的事情来,慕容垂匆匆忙忙,就确定了慕容宝接班人的地位。这样慕容宝当然是高兴了,而摄于慕容垂的威望,其他人也没有表面反对。看起来,这个事情是解决了,可是其实还差得远。

问题还是出在慕容宝自己身上,他有承担的决心和信心,却实在是欠缺能力。慕容令死的时候,慕容宝刚刚十五岁,按说正是大好年华。可是他运气实在不好,他的少年时代,慕容令的光彩太过耀眼,所有人都相信慕容令一定是继承人,关爱的眼神都给了慕容令,那慕容宝受得教育和历练自然就一般,而他那时候倒也知足,因此并不努力,整日里斗鸡走狗,好不快活。

等到慕容令一死,需要慕容宝顶上来时,他自然就顶不上。而且那时候,慕容垂也已经投降了苻坚,过了没几年,大燕帝国也就彻底完蛋,短期内也看不到复国的希望,因为王猛还在。

既然寄人篱下,首要的目的是保存实力,保护自己,慕容垂上下自然都是韬光养晦,藏锋芒都来不及,哪里能够找到机会让慕容垂锻炼?就这样,这十多年,慕容宝的进步也十分有限。

本来如果就这样下去,倒也无所谓,慕容垂投降了苻坚后还是受到了重用,手上有军队,头上有爵位,慕容宝也是当仁不让的世子,如果苻坚完成统一事业,慕容垂多少也算功臣,如此算起来,慕容宝也能平白得一份富贵,倒也不错。

可是连慕容宝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还有机会,重新成为大燕国的皇帝!因为父亲有机会光复大燕国!能当皇帝,当然比富贵闲人要好。

但是不巧的是,邺城城外那一仗,败了,而且慕容宝心里也有数,失败自己是脱不了干系的,父亲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慕容宝宁愿那时候慕容垂暴打自己一顿,痛骂自己一通,也就没事了。

不说话,只能说明事情还没有完。

更让慕容宝心神不宁的是,弟弟慕容农南下,在大家还在辽东避风头的时候,他就敢潜入邺城周围,策反周遭的重要人手,并且已经在邺城周围点起了熊熊大火。

一个是胜券在握的时候顶不住,最终造成兵败如山倒,差点全军覆没。一个是在不利的局面下深入敌后,奋不顾身,试图力挽狂澜,还取得了不错的成就。这二者的对比,实在太过于明显,明显到慕容垂自己都不是太有信心了。

现在,慕容宝自己也能感觉到,父亲对于慕容农非常器重,恐怕这一次如果能够光复邺城,决定性的取得胜利,论功行赏,慕容农的功劳绝对是第一位的!到了那个时候,父亲会不会换人呢?

慕容垂这个时候想了想,还是说道:“请使者过来。”

“是。”

不一会,一个一身甲胄的剽悍骑士打马过来,不过看起来他不像一个将军,倒像是一个游侠,但是不管看人还是看马,看刀还是看甲,识货的人,都能确定,这是一个一等一的勇士。

因为他们都隐隐感觉到了此人身上的杀气。杀气这个东西,无法描述,无法衡量,无法测度,可是不等于不存在。任何一个在沙场杀过人喝过血的人,都能敏锐感觉到。

慕容垂看了看这个人,眼睛也眯了起来,他直觉的认为,这个人应该很明显。

那人一路打马,却在离慕容垂稍近的位置突然一个漂亮的勒马,黑色的骏马一声长嘶,却听话的稳稳扎住,而骑士的上身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好!”一众鲜卑勇士齐声欢呼,不少人不懂汉语,喊得更是旁人听不懂的话,可是看表情,也知道他们是给这个漂亮的动作叫好。

鲜卑人是尊重勇士的民族,来人的这一手太过精彩,很多人自忖自己也做不到,因此非常欣赏。

连慕容垂也轻轻拍手,他看了看来人,大声道:“来者何人?代表何方?有何贵干?”

慕容垂的一口官话,标准的很,任谁都听不出一点点的口音,而且他音色极佳,听了就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来人也高声道:“在下刘国,凉州敦煌太守段业大人门下,奉我家太守之命,特地来拜见大王!有要事相商。”

这话一出,众人尽皆哗然。倒不是他们对刘国有啥子惊讶,而是因为这话实在是太过出乎意料。

本来,这个时候有使者来找慕容垂,不是一件意外的事情,可是他们本来觉得,来的人不是代表江南,就是苻坚的人,要不就是慕容冲刘裕,谢安桓冲,哪怕是吕光派人来,都不是一件意外的事情。

毕竟,如今吕光也算是一方诸侯的。哪怕是吕光派人来,倒也是无所谓。

可是他们却没有想到,居然是段业派人来。

段业这个人,慕容垂身边核心圈子的人,当然也是听过的,可是不管人家说的如何如雷贯耳,段业归根到底,不过是一个太守而已,和慕容垂根本不是一个级别上的!你段业哪怕是自己来,他们都不一定能看得上眼,何况还是下面的使者?还要事相商,你的口气未免也太大了吧。

开玩笑,慕容垂20年前就是吴王,都督中外军事了,如今更是大有机会成为一国之君,段业区区一个太守,赶在这个当口,派使者来见慕容垂,总让大家觉得心里别扭。

因此,刘国说完,就注意到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而且看他的眼神也非常不友好。不过,这一切早就在刘国的预料之中了。自从他接受了任务,离开敦煌,开始在中原活动以来,对于一切就都有了思想准备。

当初在长安的任务,他就完成的非常出色,现在,一切已经开始按照计划发展,刘国有信心,也有把握,这一次一定还能完成任务。

也多亏了慕容垂军纪严明,这一次,众人虽然低声议论,却没有人敢跳出来发难。慕容垂看了看自己的部众们,笑了笑,道:“刘先生。”

“大王。”刘国不卑不亢。他口中的大王,自然是唤的慕容垂之前在大燕国时候的爵位吴王,而不是奉他为主。从这个角度看,很多细节刘国也很注意,绝对不吃亏的。

“段大人天纵奇才,年纪轻轻,就能成为一方府君,吕节下看重的人,自然是不会有错的。不过嘛,孤过去和吕节下,交情虽然匪浅,来往却是不多,如今吕节下坐镇姑臧,也算是一方之雄,段大人出镇西陲,也算是少年得志,不过却来找孤,是为何呢?”

刘国微微一笑,道:“可不可以与大王单独谈谈?”

慕容垂一愣,旋即仰天大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而在其他人的注视下,刘国并没有任何的慌乱,还是微笑的看着慕容垂,他在等待。

好容易,慕容垂笑完了,他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啊!段大人麾下的使者,都是这般了得,看起来段业这个后生,当真是人中龙凤!好,我便与你单独谈一谈。”

“父亲,不可啊!”这时候,慕容宝突然说道。

“有何不可?”慕容垂回头一瞪眼,慕容宝顿时觉得底气弱了三分。

“呃……”慕容宝本来就没太想好,平素也不是很自信,被父亲一瞪眼,更是紧张了,连说话都磕巴。

“父王……呃,那段业和我们过去也没有交情,这个时候却派使者过来,实在可以,这是其一。其二,这位刘先生自称是段先生的使者,却没有任何信物,此其二也。最关键的是,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父王的身份尊贵,又何止千金万金?父王身系天下苍生,岂可轻易犯险?”

慕容宝一开口,不少人胆子就大了,虽然不敢公然赞同,但是附和还是敢的,一时间大有围攻刘国之势。

慕容垂又看向刘国,刘国淡淡一笑,道:“信物自然是有的,那是我家太守大人给大王的亲笔信,上有印鉴等物,大王如信,那就是信物,如不信,呵呵呵,这天下有什么事情是造不得假?所谓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全看大王了。”

“既然是亲笔信,何不出示与我等一看?”慕容宝又说道。

“呵呵呵呵。”刘国又笑了,“不过嘛,我家太守有言在先,这书信么,也只能吴王一个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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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敢叫日月换新天(9)

这一下子,饶是他们本来能沉得住气,也忍不住开口质疑了。

没有听说这样的,以卑事尊,居然还如此大的架子,有些要事,必须要单独谈,倒也说得过去,如果说有机密事情写在书信上,为了避免泄密,只让相关人知道,这也正常。可是偏偏这两件事情赶到了一起,那就不正常了。

不需要多想,所有慕容垂的幕僚们,部将们,都一致认为,在出兵的关键时刻,这个刘国在这个当口出现,就是来闹的。

不过,他们怎么想,其实并不重要,因为最后有决定权的,是慕容垂。

慕容垂看了看刘国,而刘国还是一脸坦然的看着他,一点没有任何的慌张。

终于,慕容垂开口了,他徐徐说道:“我可以答应你。”

刘国笑了。

马背上的民族,都是逐水草而生,随时随地都可以架起帐篷来。很快,一顶简单的小帐篷就已经撑起了,慕容垂淡淡的笑了笑,道:“刘先生,请。”

“大王请。”

里面已经摆了小桌,上面也有清水两碗,虽然简陋,但是看起来已经很像那么回事了,慕容垂端着刘国递过去的书信,看的很仔细。而刘国跪坐在他的对面,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丝毫不怯场。

当然了,慕容宝等人在外面,也都有些焦虑,关键是他们搞不清楚段业这个时候派使者出现,究竟是干嘛的。人们不怕强大的对手,就怕神秘的人,不管再强大的人,都不会是无懈可击的,你总有办法能够克他。可是神秘就没办法了,你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也不晓得他是敌人还是盟友,那可怎么应对?

良久,慕容垂看完了信,正要收起来,刘国却敏捷地从怀里取出了火折子,微笑道:“大王……”

“喔!”慕容垂笑了,“你倒是心思缜密。”

说罢,慕容垂接过火折子,轻轻把这封书信点着。小小的火苗,照着慕容垂有些苍老的脸,他已经快七十岁了。

等到一切化为灰烬,慕容垂才问了句,“段大人所说的,真的一定可以么?”

看起来段业书信里说的事情实在有些大,以至于连慕容垂这样的湖,也有些忐忑了。

刘国耸耸肩,道:“不好意思,大王,书信里写的什么,刘国却是一无所知,您方才也看见了,那信封的火漆,依然完好无损。”

慕容垂一愣,旋即放声大笑,而刘国也很礼貌地陪笑,只是慕容垂看着刘国的眼神,也越发的欣赏了。

外面的慕容宝等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慕容垂好端端的的,笑什么呢?他们有些人,跟随慕容垂已经很多年了,总体来说,慕容垂是喜怒不形于色,可是这一次,如此开怀的大笑,可是多年所少见的。

好一会,慕容垂停住了笑,非常正经的看着刘国,道:“刘先生,孤非常的欣赏你,你是个人才!”

刘国礼貌地说道:“多谢大王欣赏,刘国虽然年少德薄,但是承蒙我家太守栽培,也算有了些历练。”

“不,你没听懂。”慕容垂摆摆手,“我的意思是,你跟着我干吧!”

这一次,慕容垂没有称孤,而是自称“我”,这是一个很微妙的改变,这象征着对人态度的根本转变。

刘国缓慢而坚定地摇摇头,“段大人待刘国恩重如山,形同再造,刘国过去不过大头兵一个,如今段大人委我重任,待我腹心,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何况段大人如此待我,刘国这辈子,只会效忠段大人。”

“此言差矣。”慕容垂笑道,“段大人待你不错,这是事实,能够找到你这千里马,他也算是伯乐,可是,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还是能给你,刘先生,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呢?”

刘国饶有兴致的摸了摸下巴,笑道:“大王,您不妨说说看?”

“呵呵呵呵。”慕容垂一看有戏,笑道:“首先,自然是信任,当年段大人能够发掘你,那当然是他有眼光,更重要的,是他信任你,敢给你时间,给你机会。可是这些,我也能做到,而且,我是给予你完全的信任,给予你全部的支持,你现在替段大人做什么,我就能让你替我做相同的事情,如果现在段大人没有让你做,而你愿意去做的,我也能够让你去做。”

刘国听了,沉吟不语。

这被慕容垂解读为刘国心动了,于是他趁热打铁,说道:“而且,段先生虽然少年英雄,起于青萍,可是毕竟你也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年代,这世道是谁来主宰,在我这里,你有更大的空间,更多的资源,更多的帮手,当然也就有更大的成功的可能,不是么?”

“您说的这话,实在是……”刘国顿了顿。

慕容垂决定再添一把火,他豪情满怀的说道:“刘先生,跟我干吧!在这里,你会得到最好的待遇,最大的空间,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你该做出抉择了!”

说罢,慕容垂热切的看着刘国,等着他的答复。

刘国深吸口气,微微点头,正色道:“大王,刘国必须向您报告,刘国之前说过,现在愿意重申,刘国只会效忠于段大人,虽然他现在实力不够强,虽然这意味着更多的艰辛,可是刘国还是愿意一步步走下去!所谓一路走来,始终如一,希望大王成全!”

说罢,刘国微微低头,等着慕容垂的决定。

“唉!”慕容垂愣了好久,才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希望你好运。”

“谢大王!”刘国大声道,这一刻,他对于慕容垂,倒是真的有了几分佩服了,因为这彰显了他的气度。寻常很多君王,面对人才的时候,如果得不到,就宁愿选择毁掉!

可是慕容垂明明可以这样做,却终究没有这么做,单单这一点,就足以让人高看几分。

想到这,刘国更感激段业了,因为他有今天,完全是段业给的,说起来,慕容垂开的条件,实在不错,在这个年代,真的算是礼贤下士了。要是过去,他一准就答应了。

可是现在,他想也没想,也一定会跟段业走下去。道理很简单,礼贤下士,再怎么样,还是“下”,其中的道道很明白,人家屈尊降贵,是因为有求于你,毕竟是做姿态。

段业给刘国他们,最最直观的感觉,就是真诚。他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把自己,还有段平,张猛,胡凯等人,当做和自己地位一般的朋友来看的。这一点完全做不得假。当初自己等人,不过是辎重营的几个兵,最多也不过是伍长什长,段业可完全没有在自己面前做戏的必要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真诚,他的坦率。正如同刘国方才对慕容垂说的,段业自己,就是一路走来,始终如一,这才是真正的珍贵。

这时候,慕容垂看了看刘国,道:“刘先生,不瞒你说,现在我是更加欣赏你了,可惜,不能和刘先生并肩作战了。”

“大王!”刘国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道:“大王,凡事皆为缘,缘起缘灭,不必介怀,有缘自会再见。”

“你放心,慕容垂答应的事情,就一定做到!”慕容垂豪气干云的说道。

“如此,刘国告辞了。”

“请!”

*“刘国这一次,在长安做的实在不错。”段业端起一份布帛看了看,然后对张衮说道,“实在是没有想到,有些人居然是如此的急不可耐,这下可好,我担保他们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吖。”

张衮笑了笑,道:“只是大人同意他出关,是不是……”

“先生放心。”段业放下布帛,“刘国这个人,我很了解,这一次,他一定能说服慕容垂,这个环节,我们是不必担心的,唯一需要担心的,却是慕容冲。”

“不错。”张衮点头,“刘裕这一次,击败慕容冲已经没有悬念了,问题在于,如果慕容冲太快失败的话,恐怕慕容垂就能迅速夺回河北,而他相比于慕容冲,毕竟是正统,能力,威望实在是高了太多,那样的话,恐怕对我们不利。”

“知我者,先生也!”段业拍手笑道,“我们的一切目的,就是形成均势,决不能让一方势力独大,谁独大,我们就对付谁,慕容冲之前占了邺城,我们就要坑他,晋国北伐军势如破竹,我们就要拦住他,这一次也是一样。”

“那么凉州内部呢?”一直没说话的崔浩张嘴了。

“我倒是想听听你的高见。”段业斜睨了崔浩一眼。

“嘿嘿。”崔浩窃笑了几声,“大人之前不就早就布好局了么,还需要小可置喙?”

“没下过围棋么?我那是布好了大模样,不是还需要你的小手段么?”段业瞪起眼睛,“快说,快说,我就直达,你小子是一肚子坏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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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敢叫日月换新天(10)

崔浩笑了笑,他知道,段业没有恶意,由于现在,他和张衮在段业这里已经得到了相当的重用,而段业这个人,待下属一点架子也没有,要的就是一个平等,而且非常之自然,让人连刻意的亲近和结交都感受不到。

这样的法子,才是最对诸如崔浩,张衮这样的人的胃口的,因此现在,三人关系极好。巧的是,现在三人的年龄组合,又刚好是老青少都有,且三人都是豁达开朗的人,所以现在彼此关系极好。

想了下,崔浩说道:“大人,如今吕弘这一手暗棋,大人已经走了这么久,想来也该有不少成效了,这一步,小可和张叔也都是赞同的,不过小可觉得,大人倒不妨更大胆一些。““怎么说?”

“大人。”崔浩站起身来,“世人皆知,吕纂和吕绍二位公子不和,正在夺嫡,而凉州人也都晓得,如今吕弘这位公子,行为乖张,不招人喜欢,经常与一些奇怪的人来往,却很少有人认为他有夺嫡的心思,因为很显然,吕弘看起来根本没有实力,所以也没有夺嫡的可能。而大人现在,是节下的义子,关系非同一般,大人反正是要走吕弘这条线,倒不如明里暗里两手。”

段业听了,觉得有些意思,不由说道:“你说下去。”

“呵呵呵。“崔浩背着双手,开始踱步,那架势,倒是真有几分谋士的模样了,“暗的那一手嘛,之前怎么做,现在还怎么做,小可倒是没有太多要说的,不过明的这一手,大人不妨大张旗鼓的和吕弘来往。”

“大张旗鼓?”

“是的,越高调越好,最好让所有人,包括节下,包括吕纂,吕绍,都认为你是真心实意的和吕弘交往,且毫不避讳。”

见段业沉吟,崔浩解释道,“大人,这就是所谓的故作坦荡了,大人越高调和吕弘来往,反而人都不会认为大人和吕弘有什么别的想法,而且,对于那些事情不算太重要,但是不算太好办的事情,与其想法设法做的周密,不如就公开的来,反而能消却其他人的怀疑,大人既然说过,吕弘也是个心机深沉,心思缜密的人,他就一定能体会大人的苦心。”

段业明白了,这便是所谓的人性了,你越想掩藏的事情,大部分人出于窥隐癖,都想去看看你到底要玩什么名堂,因此就算你绞尽脑汁的想去掩饰,想去遮盖,一个人的力量,又怎么敌得过这么多人穷根探底的欲望呢?

这也就是很少有能一直存在的秘密的原因吧。

可是反过来,如果你公开的,毫不掩饰的去做一件事情,众人反而会认为,这事情没什么了不起,就那么一目了然了,这样的话,他们反倒没有兴趣就追究真相了。

他们也不会相信,你嘴上说的,实际做给他们看的,就是真的你想要且要做的。他们会认为你嘴上说东行动一定向西,绝不会向东。

这就是人性了!

段业赞许的看了崔浩一眼,道:“你小子,这一手可够黑的,行!我看这吕纂,吕绍都不是对手,最后赢的,一定是吕弘!”

“赢的应该是大人。”张衮这个时候插话道,“他们不管怎么争,都是吕家的内耗,吕光如今老朽看得出来,他的雄心早就不在了,什么逐鹿中原,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人一旦有了暮气,哪怕年龄还是正当壮年,也没戏了。吕家这三个儿子,如果精诚团结,大人,恕老朽直言,大人您恐怕没什么机会的。”

“是。”段业毫不在意,“如果他们真的团结一致,嘿嘿,我恐怕就得备上遣散费送二位出城了,喔对了,我还可以给你们写一封推荐信,这天下嘛,除了段某,好歹刘裕那儿,您二位还是可以找一碗饭吃。”

‘哈哈哈哈!“三人齐声大笑。

笑完之后,正要继续讨论,门口的铃铛响起,段业知道,是又有情报来了。

三人现在交谈的地方,自然是专门给段业核心圈的人密谈的地方,而张衮交出手上的情报组织后,段业也将自己之前建立的情报机关和他们的情报机构进行了整合,现在,新的天机阁触角遍布各地,天下各处的消息正在源源不断的汇集到敦煌。小小的一个太守,已经建立起来了足以媲美卫彬和谢灵他们手上的力量的情报机关,实在是一个难得的成就。

当然了,打情报,说白了,就是打钱,段业的敦煌虽然富庶,如今商旅云集收的税多,开矿经商赚的钱也多,但是段业还是觉得紧张的根本,就是这个情报机关太烧钱了。

走到门口,从竹筒里取出一个卷的很紧的皮筒,核对了火漆后,段业打开,取出一个丝帛,小心的展开,段业迅速的看了看上面的内容。

毕竟是受过训练的人,段业阅读能力是很强的,很快就抓到了要害,只是看完之后,他的神色有些严峻。

“事情比我们想的,还要严重。”段业把那个丝帛交给了张衮,“慕容垂跑到了龙城征召旧部,这一点和我们预料的相同,可是,我们却没有算到,龙城段规的实力居然这么强大,区区三万军队,居然是鲜卑人的老本,据刘国说,那三万铁骑,实力堪比寻常十万,这支军队一入长城,恐怕慕容冲不是他的对手,就算是刘裕……千里北伐,远离后方,恐怕也未敢缨其锋,以我对刘裕的了解,如果形势不利,刘裕不是死板的人,一定会先撤兵,那样一来,我们的计划,就得改改了。”

原来,过去根据情报综合,以及自己的知识,段业早就料到,在慕容垂与邺城城下败绩后,他一定不会甘心放手,而唯一的选择,就是北上辽东,回到鲜卑人的故土,以自己的威望,来号召鲜卑旧人,为自己重新夺回主动权。

本来,按照当时的计划,段业觉得既然慕容垂能够从辽东动员数万人,和慕容冲的实力相比略有不如,那么就放任他们大战,段业甚至还可以给予一些帮助,最好他们打得越乱越好,这样中原就能长久的乱下去,这样对于段业是有利的。

可是有一条,段业之前也没有料到,这次还多亏了刘国亲自去观察,顺便去送信,才了解到,辽东龙城的鲜卑骑兵,那是精锐的精锐,他们长年在关外苦寒之地生长,剽悍神骏,不是内地的骑兵可以比拟的。

这样算起来,慕容冲面临两面夹击,绝对不是对手。而且慕容农之所以能迅速在邺城周围点起火来,其实本来也是有天机阁当地人员的协助的。

张衮和崔浩一次看完后,崔浩先说道:“大人,哪怕是接力式的飞鸽传书,如今消息也有几天了,现在慕容垂一定已经过了长城,距离邺城恐怕不远了,小可以为,邺城是很难守住了。”

“不错。”段业点头,“现在麻烦就是,我们该如何应变,慕容垂南下,只要第一仗打好了,他毕竟是叔叔,而且慕容冲当时是偷袭他,是以下犯上,名不正言不顺,他要是最后能赢,人们不会太计较,但是现在慕容垂回来了,在大义上,他就输了,这事儿可不太好办。”

张衮微微点头,道:“大人,还有就是这一次,拓跋部我们也说不动了,上一次,拓跋珪虽然得利不少,但是最近他又和贺兰部,独孤部等连续激战,虽然基本消灭了刘卫辰所部,但是他也需要时间消化,而且,此人也非常精明,我们恐怕很难说服他为了我们火中取栗了。”

“所以说,我才很发愁。”段业搓了搓手,有些苦恼的说道,“这个时候,如果让慕容垂连续打败慕容冲和刘裕,恐怕淮河以北,潼关以东,就都是他的了,这可不是好事儿啊。”

崔浩眼珠子转了转,道:“大人,这慕容垂的儿子,可也不少啊。”

段业眼睛一翻,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慕容令死了后,慕容宝难负重望,慕容农最近又表现出色,说起来,这里面是有文章可以做,但是不同于吕光,他们现在还在打江山的年代,而吕光失去进取心,已经开始守成了,开始守业了,问题就是谁来接班,所以吕家的几个儿子开始抢,现在慕容家族还在创业,得先把家业做大,所以慕容宝和慕容农等人,虽然不合,但是起码现在不会翻脸,他们最多是小小的别别苗头而已。况且,就算他们有什么龃龉,现在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崔浩笑道:“诚如大人所说,不过大人最担心的,无非是慕容冲顶不住,让慕容垂形成破竹之势,到时候难以收拾了?”

“你有什么办法么?”段业问道。

“办法,当然还是在慕容垂的儿子身上。”崔浩笑道,“他的儿子之间,现在没文章可做,可是他的爱子呢?”

段业眼睛一亮,“你说慕容农?”

崔浩神秘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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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敢叫日月换新天(10)

崔浩笑了笑,他知道,段业没有恶意,由于现在,他和张衮在段业这里已经得到了相当的重用,而段业这个人,待下属一点架子也没有,要的就是一个平等,而且非常之自然,让人连刻意的亲近和结交都感受不到。

这样的法子,才是最对诸如崔浩,张衮这样的人的胃口的,因此现在,三人关系极好。巧的是,现在三人的年龄组合,又刚好是老青少都有,且三人都是豁达开朗的人,所以现在彼此关系极好。

想了下,崔浩说道:“大人,如今吕弘这一手暗棋,大人已经走了这么久,想来也该有不少成效了,这一步,小可和张叔也都是赞同的,不过小可觉得,大人倒不妨更大胆一些。““怎么说?”

“大人。”崔浩站起身来,“世人皆知,吕纂和吕绍二位公子不和,正在夺嫡,而凉州人也都晓得,如今吕弘这位公子,行为乖张,不招人喜欢,经常与一些奇怪的人来往,却很少有人认为他有夺嫡的心思,因为很显然,吕弘看起来根本没有实力,所以也没有夺嫡的可能。而大人现在,是节下的义子,关系非同一般,大人反正是要走吕弘这条线,倒不如明里暗里两手。”

段业听了,觉得有些意思,不由说道:“你说下去。”

“呵呵呵。“崔浩背着双手,开始踱步,那架势,倒是真有几分谋士的模样了,“暗的那一手嘛,之前怎么做,现在还怎么做,小可倒是没有太多要说的,不过明的这一手,大人不妨大张旗鼓的和吕弘来往。”

“大张旗鼓?”

“是的,越高调越好,最好让所有人,包括节下,包括吕纂,吕绍,都认为你是真心实意的和吕弘交往,且毫不避讳。”

见段业沉吟,崔浩解释道,“大人,这就是所谓的故作坦荡了,大人越高调和吕弘来往,反而人都不会认为大人和吕弘有什么别的想法,而且,对于那些事情不算太重要,但是不算太好办的事情,与其想法设法做的周密,不如就公开的来,反而能消却其他人的怀疑,大人既然说过,吕弘也是个心机深沉,心思缜密的人,他就一定能体会大人的苦心。”

段业明白了,这便是所谓的人性了,你越想掩藏的事情,大部分人出于窥隐癖,都想去看看你到底要玩什么名堂,因此就算你绞尽脑汁的想去掩饰,想去遮盖,一个人的力量,又怎么敌得过这么多人穷根探底的欲望呢?

这也就是很少有能一直存在的秘密的原因吧。

可是反过来,如果你公开的,毫不掩饰的去做一件事情,众人反而会认为,这事情没什么了不起,就那么一目了然了,这样的话,他们反倒没有兴趣就追究真相了。

他们也不会相信,你嘴上说的,实际做给他们看的,就是真的你想要且要做的。他们会认为你嘴上说东行动一定向西,绝不会向东。

这就是人性了!

段业赞许的看了崔浩一眼,道:“你小子,这一手可够黑的,行!我看这吕纂,吕绍都不是对手,最后赢的,一定是吕弘!”

“赢的应该是大人。”张衮这个时候插话道,“他们不管怎么争,都是吕家的内耗,吕光如今老朽看得出来,他的雄心早就不在了,什么逐鹿中原,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人一旦有了暮气,哪怕年龄还是正当壮年,也没戏了。吕家这三个儿子,如果精诚团结,大人,恕老朽直言,大人您恐怕没什么机会的。”

“是。”段业毫不在意,“如果他们真的团结一致,嘿嘿,我恐怕就得备上遣散费送二位出城了,喔对了,我还可以给你们写一封推荐信,这天下嘛,除了段某,好歹刘裕那儿,您二位还是可以找一碗饭吃。”

‘哈哈哈哈!“三人齐声大笑。

笑完之后,正要继续讨论,门口的铃铛响起,段业知道,是又有情报来了。

三人现在交谈的地方,自然是专门给段业核心圈的人密谈的地方,而张衮交出手上的情报组织后,段业也将自己之前建立的情报机关和他们的情报机构进行了整合,现在,新的天机阁触角遍布各地,天下各处的消息正在源源不断的汇集到敦煌。小小的一个太守,已经建立起来了足以媲美卫彬和谢灵他们手上的力量的情报机关,实在是一个难得的成就。

当然了,打情报,说白了,就是打钱,段业的敦煌虽然富庶,如今商旅云集收的税多,开矿经商赚的钱也多,但是段业还是觉得紧张的根本,就是这个情报机关太烧钱了。

走到门口,从竹筒里取出一个卷的很紧的皮筒,核对了火漆后,段业打开,取出一个丝帛,小心的展开,段业迅速的看了看上面的内容。

毕竟是受过训练的人,段业阅读能力是很强的,很快就抓到了要害,只是看完之后,他的神色有些严峻。

“事情比我们想的,还要严重。”段业把那个丝帛交给了张衮,“慕容垂跑到了龙城征召旧部,这一点和我们预料的相同,可是,我们却没有算到,龙城段规的实力居然这么强大,区区三万军队,居然是鲜卑人的老本,据刘国说,那三万铁骑,实力堪比寻常十万,这支军队一入长城,恐怕慕容冲不是他的对手,就算是刘裕……千里北伐,远离后方,恐怕也未敢缨其锋,以我对刘裕的了解,如果形势不利,刘裕不是死板的人,一定会先撤兵,那样一来,我们的计划,就得改改了。”

原来,过去根据情报综合,以及自己的知识,段业早就料到,在慕容垂与邺城城下败绩后,他一定不会甘心放手,而唯一的选择,就是北上辽东,回到鲜卑人的故土,以自己的威望,来号召鲜卑旧人,为自己重新夺回主动权。

本来,按照当时的计划,段业觉得既然慕容垂能够从辽东动员数万人,和慕容冲的实力相比略有不如,那么就放任他们大战,段业甚至还可以给予一些帮助,最好他们打得越乱越好,这样中原就能长久的乱下去,这样对于段业是有利的。

可是有一条,段业之前也没有料到,这次还多亏了刘国亲自去观察,顺便去送信,才了解到,辽东龙城的鲜卑骑兵,那是精锐的精锐,他们长年在关外苦寒之地生长,剽悍神骏,不是内地的骑兵可以比拟的。

这样算起来,慕容冲面临两面夹击,绝对不是对手。而且慕容农之所以能迅速在邺城周围点起火来,其实本来也是有天机阁当地人员的协助的。

张衮和崔浩一次看完后,崔浩先说道:“大人,哪怕是接力式的飞鸽传书,如今消息也有几天了,现在慕容垂一定已经过了长城,距离邺城恐怕不远了,小可以为,邺城是很难守住了。”

“不错。”段业点头,“现在麻烦就是,我们该如何应变,慕容垂南下,只要第一仗打好了,他毕竟是叔叔,而且慕容冲当时是偷袭他,是以下犯上,名不正言不顺,他要是最后能赢,人们不会太计较,但是现在慕容垂回来了,在大义上,他就输了,这事儿可不太好办。”

张衮微微点头,道:“大人,还有就是这一次,拓跋部我们也说不动了,上一次,拓跋珪虽然得利不少,但是最近他又和贺兰部,独孤部等连续激战,虽然基本消灭了刘卫辰所部,但是他也需要时间消化,而且,此人也非常精明,我们恐怕很难说服他为了我们火中取栗了。”

“所以说,我才很发愁。”段业搓了搓手,有些苦恼的说道,“这个时候,如果让慕容垂连续打败慕容冲和刘裕,恐怕淮河以北,潼关以东,就都是他的了,这可不是好事儿啊。”

崔浩眼珠子转了转,道:“大人,这慕容垂的儿子,可也不少啊。”

段业眼睛一翻,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慕容令死了后,慕容宝难负重望,慕容农最近又表现出色,说起来,这里面是有文章可以做,但是不同于吕光,他们现在还在打江山的年代,而吕光失去进取心,已经开始守成了,开始守业了,问题就是谁来接班,所以吕家的几个儿子开始抢,现在慕容家族还在创业,得先把家业做大,所以慕容宝和慕容农等人,虽然不合,但是起码现在不会翻脸,他们最多是小小的别别苗头而已。况且,就算他们有什么龃龉,现在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崔浩笑道:“诚如大人所说,不过大人最担心的,无非是慕容冲顶不住,让慕容垂形成破竹之势,到时候难以收拾了?”

“你有什么办法么?”段业问道。

“办法,当然还是在慕容垂的儿子身上。”崔浩笑道,“他的儿子之间,现在没文章可做,可是他的爱子呢?”

段业眼睛一亮,“你说慕容农?”

崔浩神秘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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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1)

四海钱庄敦煌分号内室。

大大小小的头脑们济济一堂,可是这间看起来很古朴的屋子里,却是鸦雀无声。

一个看起来很干瘪的小老头,坐在椅子上,他看起来其貌不扬,可是这里面所有人都大气也不敢出,由此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的身份地位不同一般了。

“我们的钱庄,开业已经有快俩月了,你们的报表呢,我看了。”这个小老头拍了拍手边的一叠纸,“你们做的,当然不能算差。”

“那上头怎么说?”敦煌分号的大查柜苏全谄笑着问道,这苏全是个大胖子,走起路来,浑身肉都打横儿,一副笑弥勒的模样,可是,能够当上这间神秘钱庄的分号查柜,肯定还是有其过人之处。

小老头翻了翻白眼,道:“上面的评价么,是四个字,差强人意。”

苏全一听,脸顿时就苦了下来,带着有些哭腔的说道:“陈头儿啊!我们敦煌分号,在天下三十七家号里,利润是第三,仅次于建康和长安,可是您也知道,建康和长安,都是多朝古都,人口多,钱也多,我们敦煌就算在凉州,也是算二线城邑呢,姑臧分号做的,还不如我们呢,如果论给我们的本钱和利润算成分,我们利润率更是天下最高的,现在柜面儿上的现钱也是最多的,这为什么只说个差强人意啊?”

“是啊,陈头儿,这是为什么啊?”

“就是啊。”

苏全一张口,就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一时间,都纷纷发言,而唤作陈头的陈五常,这个时候还是淡淡的看着大家。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陈五常一不说话,大家都更怕他了,先前踊跃发言的人,也声音越来越小。

“苏全。”陈五常揉了揉眼角。

“头儿。”苏全马上换上了那副标志的笑容。

“你方才说,你们柜上的现钱,是最多的?”陈头问道。

“是啊!有七十万钱呢!”苏全得意的说道,“这不是您刚才讲了讲其他分号的情况么,既然长安分号,建康分号,成都分号,洛阳分号这些地方,都不如我们现钱多,那老苏我算了算,应该就是咱敦煌最多吧。”

陈五常闭上眼睛,仔细算了算,然后睁开眼睛,轻轻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天下的分号里,就数你们敦煌分号的现钱多。”

苏全咧开嘴,正要笑的时候,陈五常轻轻一扣手边的桌子,道:“就是这儿!就是这儿!你们分号之所以被上面评价为差强人意,就是因为你们柜上的现钱太多!”

“呃?”苏全张大了嘴巴,有些不知所措。

陈五常站起身来,摇摇头,道:“看起来,你们还是没搞清楚上面的意思,也没搞清楚咱们钱庄的真谛呀。”

苏全趁机说道:“那陈头儿,您就给咱们这些人讲讲呗,我老苏在典当行干了这么多年,其他的掌柜也干过,早年还放过印子钱,可是您老,老苏我是真服气!您懂的好多,老苏我都不懂,可是要让咱们钱庄壮大,咱们不懂的,您老得教我们呐!”

“没错。”

“陈老,您就教我们吧。”

“好,这就和你们说说吧。”陈五常搓了搓手,“不过说起来,老陈我,也是听咱们上面说的,嘿嘿嘿,老陈活了70年啦,什么人没见过?可是你猜怎么着?老陈还真就没见过咱们上面那么聪明的人!啧啧,说起来啊……”

“陈头儿!”苏全这个时候,却大着胆子打断了陈五常的话,腆着脸笑道:“陈头儿,这段老黄历,打您把我们这些人拾掇到一起开始,您就开始夸上面,夸到现在已经八百遍啦!老苏我耳朵本来不大,倒是因为新长的这些个茧子,现在已经是肥头大耳啦。”

这话一说,众人纷纷大笑,陈五常也笑了,气氛为之一轻。

“好了,好了。”陈五常摆摆手,“言归正传,咱们开钱庄是干嘛的?除了我当初告诉你们的,咱们可以互通有无,让天下的钱都转起来,而不是被埋在地窖里锁在柜子里那样,更重要是,还是赚钱,对不对?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咱们就算有再大的本事,再大的志气,没钱不还是不行么。”

“是,您老说的有道理啊!”苏全是一个非常称职的捧哏者。

“可是赚钱,赚的当然是人家的钱,苏全,我问你,你把人家的钱,笼到咱们柜台上了,那就算赚钱了么?错了!那钱还是人家的钱!最多,咱们赚了一点点的水钱,一分利都不到,考虑到咱们这么大的家业和成本,虽然说没有赔本,我看五厘也就差不多了。”

苏全仿佛听出了些什么,显得若有所思。

“苏全,你想想,还有你们。你们都给我开动脑筋想想,我可是有言在先,现而今,你们里面,苏全是最能干的,所以我让他当大查柜,可是有朝一日,你们谁要是能证明自己个,比苏全能干,哪怕你刚刚入行,哪怕你嘴上,甚至你是个娘们,老陈我也让你做大查柜,要是你比我还能干,你且放心,老陈我大半截子的身子都入了土了,也不愁吃喝,也不必担心儿女,我决计不会拦你们的路,只要你有本事,取代我也不是问题!就一条,你得给咱们票号赚钱!”

这番话,说的大家热血沸腾,砰然心动。

事实上,钱庄这个东西,既然在这个年代是新生事物,自然也找不到熟练员工,所以在组建钱庄班底的时候,这群人都是什么来头的人都有,账房先生什么的自然不少,苏全这样常年和钱打交道的人自然也是需要,还有车马行的,因为走南闯北,见识广博,还有官府退下来的书吏,还有大头兵,还有道上混得,总之一条,唯才是举。

而钱庄幕后的人,能够把买卖做到全天下各地,自然是有实力的,且一开始,他们就及时的露了露本钱,因此当然没有谁,敢去找他们的不痛快。

陈五常仔细的扫视着室内,终于,坐在最边角的一个年轻人,勇敢的迎上了他的目光。

“怎么?你有话说?”陈五常说道。

“是,陈头儿。”那个人不卑不亢的站了起来,“头儿,我叫黄辉,是跟着账房吴先生的学徒,刚刚入行。”

“你个学徒懂什么?”马上就有人发难了,只是还没来得及有人跟腔,陈五常就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吓得他不敢说话了。

这个时候,吴先生慢条斯理的说道:“头儿,小黄虽然年轻,刚刚入行不久,不过悟性好,记性好,心思细,现在做账已经很好了。”

“嗯。“陈五常点点头,高声道:“我再说一次!咱们四海钱庄,讲的就是本事!我管你什么出身,什么来头,有本事就是大爷!没本事就是孙子!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老陈把你们聚集到一起的时候,可是有言在先,有本事,我许你们富贵,没本事,那么三个月后……哼哼!所以说,今后,谁再敢倚老卖老,别怪我不客气,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众人声音很齐。

见陈五常如此维护自己,黄辉颇为感动,差点落下泪来。

而陈五常还温和的说道:“小黄,你想什么,就直接说吧,不要怕。”

“是。”黄辉这下胆子大了起来,“头儿,各位前辈,小黄我虽然年轻见识短,可是小时候过过苦日子,也知道拆东墙补西墙的事儿,可是咱们票号,却是不一样,既然咱们要让这天下的钱都滚动起来,才能有利润,那么那么多富商存在咱们票号上的钱,当然也该滚起来。这些日子,我做账的时候,发现咱们虽然存了七十万钱,可是每天的进出相抵,实际上只需要不到八千钱,就能包住,就算保险起见,我们一天准备一万钱,一个月三十万钱也足够了,那么咱们手上,起码有四十万钱存在那没有动,按照陈头的说法,那笔钱,既然咱们没有拿去赚钱,就等于咱们亏了,不是么?”

事实上,黄辉这番理论,虽然说起来简单好懂,可是实际上,就是货币时间价值和存款准备金的概念,是后世金融学的重要理论,当然在这个年代,不存在系统的金融学,但是这些人,靠着自己的实践和感觉,也能总结出这番道理,可见古人实在是不可小觑。

“好!”陈五常一拍巴掌,“小黄,你果然不错!这番话,正是老夫想说的,苏全,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你们敦煌号只是差强人意了吧?”

苏全默默点头,有些复杂的看了黄辉一眼。

陈五常又问道:“那小黄,你说,咱们富裕的这些钱,拿去干什么比较好呢?”

“只要能赚钱,管他干什么呢?”小黄说道,“这个是您老当初的原话,小黄铭记在心,四十万钱,其实也不少了,足以做大生意了,哪儿赚钱,咱们就可以去哪的,干嘛和钱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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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2)

苏全有些诧异的看了看黄辉,奇道:“好小子,如今这敦煌地面儿有啥能赚钱的买卖,还有我不知道的?你且说说看,还有啥子?”

黄辉看了看陈五常,然后徐徐说道:“我们,为什么不去入盐湖的股呢?”

这话一说,当即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盐矿的事儿,他们当然晓得,敦煌太守段业,开发出了新的法子来采盐,因此,过去几乎无人问津的几个小盐湖,现在却成了敦煌的聚宝盆,而且,这位段大人理政固然有一套,不管官民都是交口称赞,可是他经商的本事,也是让人叫绝。守着聚宝盆却不会经营的人,多了。尤其是在商人们看来,那些当官儿的,可不知道该怎么去鼓捣这些事儿,他们呀,最多也就拿个干股,收个红包,具体的事情,不是还得是他们这些人来做么。

可是这位段大人,却不一样,他经营盐湖的办法,让所有经验丰富的商人们,全都是拍案叫绝,他们设身处地的去想,就算他们来操持,恐怕也做不到段业这么严密。

可是,正因为段业做的太严密了,把所有的空儿都考虑到了,大家才对于黄辉的看法有些讶异。

苏全按耐不住,抢先问道:“小黄,敦煌这些盐湖,可是官家办的,虽然允许民间入股,可是这……靠得住?”

黄辉笑了笑,道:“头儿,各位,不是我黄辉替官家说话,可是你们也看见了,这些盐湖,基本是日进斗金呐!而且民间也不是没有人去入股,很显然,他们最近都赚了不少,都想着再增股呢。”

“可是听说府君大人不让啊。”

“太守大人当然不会让!”黄辉笑了,“换了我,我也不让,你们想想,这盐政现在,还是过去招股时候那个价钱么?现在如果还以那个价钱,呵呵呵,说句不敬的话,那就是败家子儿!”

“那莫不是太守大人想提价吧。”吴先生慢条斯理的说道。

“没错儿,就是提价。先生您说得对。”黄辉点头,“可是就算提价,我觉得,我们也得进去,那些个盐湖,我仔细去算过,如果大人经营得法,每年可以赚100万钱,未来10年,那盐湖都不会枯竭,这么好的事情,我们当然要去做。”

这时候,陈五常看了看黄辉,道:“你且去做出一个章程来,三天够不够?”

黄辉先是一愣,继而狂喜,连连点头,道:“够了!够了,两天就够!”

“嗯。”陈五常满意的点点头,“你们谁还有什么想说的?小黄这样,就很好,有什么,就说什么嘛,是不是?”

*“借债?”崔浩有些困惑的看着手上的一份情报,这是刚刚得到的,而段业也很有效率,很快就把崔浩和楚云深找过来商量了。

“呵呵呵,就是债券啦!”段业背着手,缓缓地在屋子里踱着步,“其实,这东西,说白了就是个凭证,他们四海钱庄想要借钱,而且不是跟富户借,也不是和官府借,而是发行这种债券,1000大钱一张,谁都可以认购,谁拿着这张纸呢,谁就是四海钱庄的债主,到时候,嗯,上面说三年后,四海钱庄还给他们1500钱,就是这个意思。而你们也知道,四海钱庄敢把金柱子放在院子里,现在整个凉州都知道这事儿,大家自然不会怀疑他们的信誉,所以我想,这事儿,他们肯定能办成了。”

“可是,四海钱庄不缺钱啊?他们可是开钱庄的!”楚云深有些不解,这个情报当然是他手下的人搞到的,如今敦煌本来就是段业的大本营,敦煌城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呵呵呵,谁说他们缺钱了?他们当然不缺钱,不过,花人家的钱,肯定比花自己的钱舒心,不是么?”段业笑道。

“大人,小可看,他们四海钱庄,怕是要做什么生意了吧。”崔浩放下情报,有些凝重的说道。

“不错!”段业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其实发行债券的意思,就是管人家借钱啦,1000钱,虽然不算少,可是咱们敦煌这么富庶,现在能拿出来的人不少,尤其是手上有些闲钱的中上家庭,这钱,他们放在家里也没啥用,又不能去做买卖,而四海钱庄许的利钱也不少,我想,估计不少人会认购。”

“这个回报那是相当的高,由此可见,四海钱庄要做的生意,只会是更大。”楚云深也说道。

“对的。“段业赞赏的看了楚云深一眼,“我估计,他们是想投资盐业了。”

“小可现在也这么认为,一切果然不出大人所料啊。”崔浩钦佩的看了段业一眼,原来,在盐政署成立的时候,段业就铁口直断,这个四海钱庄一定会来插一脚,当时,崔浩还有些不以为然,可是,结合现在的情况看,那是没跑了。

崔浩现在心情很舒畅的一个原因,就是段业不断在细微末节之处,展现他的强大,而作为谋士,这一点是很重要的,想想看,如果你辅导的,是一个笨蛋,那是多麽痛苦的事情呢?

而段业不但聪明,知道的多,能力强,还对自己十分信任,这样的明主,到哪儿找去?

“呵呵呵,我想,他们迟早会来找我们的,这事儿,没有官府的点头,他们做不来,趁机,我们也该成立金管会了。”段业自信的说道。

见崔浩和楚云深都有些懵懂,段业才意识到,自己又把后世的名词给搬过来了,忙解释道:“喔,我的意思,就是要再成立一个衙门,嗯,金融管理委员会,专门就是管钱庄啊,票号啊,当铺啊这些事儿。”

“金融,是什么?”饶是崔浩学贯古今,也没有听过这个词,好在,崔浩是个不耻下问的人,他最欣喜的,就是居然还有他不知道的事儿,因此颇有点求知若渴的意思。

段业也来了兴趣,前世他就是干这个得,趁机能够在这俩当世精英的面前卖弄卖弄,当然很高兴。他背着手,徐徐说道:“所谓‘金‘,当然就是钱啦,铜钱,布帛什么的都算,只要你能拿出去花的就行,所谓‘融’,就是融通,嗯,就是这钱呐,存在府库发霉,埋在地窖种菜,这是不行的,得让钱滚动起来,打个比方,你小楚,拿了我发的俸禄,你拿回家埋在地窖里,那这钱就这样了,你不去挖,他就是死钱,你拿去市场买了东西了,换回来你要的酒肉,而店家拿这个钱去买他需要的材料,而卖材料的人拿这个钱又去市场买了别的东西,如此循环,这钱不是就走起来了么?”

见崔浩和楚云深听得津津有味,段业接着说道:“可是,光这个是不够的,你看,他们四海钱庄为啥能做这么大?因为有人有闲钱没处花,有人要做买卖,却急缺钱,比如你小楚埋在地底下的钱,反正你现在也不会花,不如给人家四海钱庄,人家拿出去做买卖,然后给你利息,多划算?而那些做生意的人,很可能当时他就缺那么一点点钱,生意就能做成,可是你们也知道,经常有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事儿,他只需要一千个大钱,就能做成十万钱的事儿,能赚一万钱,但是他借遍所有的人,他就是找不到这一千个钱,这个时候,钱庄的重要性就出来了,他们是平价借钱,而不是放高利贷,你借一千个钱,只需要还1200个,那就有赚10000个钱的可能,这样的好事儿,哪找去?”

崔浩听着听着,听出味道了,他实在想不到,过去自己一直认为是低人一等的商业里,居然还有这么玄妙的事情,区区铜钱,如果滚动起来,就有这么神奇的功效。

因此,他说道:“那大人设立金管会,目的就是要管束这些钱庄,当铺,票号吧。”

“是。”段业神色严肃的说道,“你们是不知道,这些钱庄票号有多可怕,别的我不说,你们看看四海钱庄,才多久?他们估计最少已经有二三十家分号了,生意做遍天下,而一处分号,就是一方势力,就能收集当地情报,就能动员当地力量!况且,金融这个本来就是和钱打交道的,这四海钱庄后面,肯定有高人,他们再这么发展下去,估计不要两年,瞬间他们就可以聚集富可敌国的财富,要知道,金融可是世界最赚钱的行当啊。他们这样的组织,不管束,行么?”

“那何不禁止他们?”楚云深听得背后有些发凉,他倒是过去真没有想过,这区区钱庄,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可是既然大人说有,那就肯定有了,他小楚从不怀疑大人。

“那倒不必。”段业摆摆手,“那岂不是就因噎废食了么?这钱庄的存在,对于我们来说,倒是有很大的助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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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3)

“总之。”段业竖起一根手指头,“你们要相信,金融的力量,远远超过你们的想象,别看他不是刀枪不是城郭,可是在必要的时候,可得百万雄兵!所以说,我们一定要把这个事物,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

崔浩和楚云深见段业说的如此郑重,自然不疑有他,于是,段业核心圈子,终于对这件关键的事情,初步的达成了共识。

“另外,对于四海钱庄的这个债券么,呵呵呵,这是个好东西,我们不妨买一些。”段业说道。

“买债券?”崔浩有些不解,“这债券的利钱看起来固然不少,可是大人现在又是通商,又是开矿,处处用钱,而且赚钱的利润也比这个高,为什么还要去图这点利息?”

“当然不是为了那点个利钱!”段业摇摇头,“你要知道,这债券上面有一条,嗯,看见没有?四海钱庄说,如果谁觉得急需要用钱了,可以在提前两天通知的情况下,提前兑现债券,让他们还钱,当然,利钱会少很多,一年只有80钱。”

“是啊,怎么了?”崔浩还是没有抓住重点。

“呵呵呵,这个条款写上去后,这些债券,就不仅仅是敛财的工具了,甚至还能成为杀手锏!我岂能不多捏一些在手里,嗯?”

于是,在在这一年的春夏之交,由于四海钱庄牵头,敦煌城内多家票号,当铺联名,段业也就正式批准,宣布成立敦煌金管会。

这个组织是由官府牵头,民间自办的一个半严密半松散的组织,平时,民间金融圈的事情,由他们自治,官府只起到督导的作用。但是,有一条很重要,段业还是坚持到底,最终迫使四海钱庄妥协。

那就是所有想经营金融业务的人,必须到金管会报批,而审批权,在金管会的最高理事会手上。这个理事会有9个人,其中敦煌太守是当然的会员,此外,他还有权利提名两个人,也就是说段业有这个委员会三分之一的席次。

而根据规则,唯有理事会以三分之二多数通过,才能形成决议,也就是说,段业虽然只有三席,却已经足以主导理事会的运作了。

何况,理事会,其实是行业工会,是金融行当的人自己推举自己的人,剩下的6席都是各分号互相举荐产生的。而来自后世,对于金融知识的了解比起这个年代的人加起来还要多,既然有人居然敢开始玩金融的游戏,段业不和他们玩个大的,简直对不起自己穿越一场!

就比如说,这个四海钱庄,就是一块大大的肥肉,现在段业留着他们,是因为他们还大大的有用,因为金融市场现在才刚刚开启,等到市场足够大的时候,这只羊也该长肥了,就该吃掉他了。

在这之前,段业的日子总算稍微轻松了些,日常事务早就形成了制度,段业只需要把把关,而不需要事必躬亲,而敦煌现在治安很好,财政很好,民风很好,什么都很好,他这个太守,几乎也没啥太大的事情要做。

除了一样,那就是军事。

乱世英雄起四方,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段业深知,别的都很重要,自然也需要做好,可是唯有军队,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

段业的军队,经过整编之后,如今正规化的工作已经初见成效,军队里过去按照宗族,籍贯等等形成的小团体,起码在名义上已经不存在了,当然实际上,人是感情的动物,这一点不可能完全消弭,但是总能把影响降到最低的。

段业不相信偶然性,也不喜欢风险。他要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

军队的上层建筑解决了,那么最重要的,一个是装备,一个是训练,如今敦煌的兵工厂可以说是日夜灯火通明,当然了,不是大张旗鼓的生产,因为现在敦煌兵工厂的产能,已经是相当的过剩了,况且,现在这个时候,也是段业韬光养晦的时候,不能太招摇,要低调,不然的话,引起了人家的警觉,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至于训练,段业可是抓的很紧,对于自己的兵,段业是一点也不含糊,非要把他们练趴下为止,那句“训练多流汗,战争少流血”,毕竟是至理名言。

生活里,段业也终于有机会,和自己的女人们过过红袖添香的生活,只是段业这辈子,注定是天生劳碌命,因为很快,一队使者出现在姑臧,他们来自长安。而他们的目的地,正是敦煌。

提前得知消息的段业,马上召集崔浩,张衮,还有段平等人开会,他敏锐意识到,一个重大的机会,已经出现。

而就在这时,楚云深的报告也来了,他们得到消息,勇士川一代,乞伏国仁如今兵强马壮,正在大肆招兵买马,扩充实力,还公开举起了反旗,数万之众,如今乞伏国仁就已经称孤道寡,悍然自立。

政治经验丰富的张衮马上就说道:“大人,各位,这一次长安的使者来敦煌,恐怕与乞伏国仁有关。”

“嗯?”

张衮欠了欠身,道:“这乞伏部也是鲜卑族,不过比起慕容和拓跋来说,血统上未免不如他们尊贵,而且勇士川一代,并不富庶,乞伏国仁这次造反,只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他绝对没有成功的可能。”

崔浩这时候补充了一句,道:“虽然如此,但是苻宏现在手上应该没兵了,也没有能征惯战的将领,听说前些日子,苻睿带着最后的精锐出潼关了,现在他自己坐镇长安,也走不开,姚苌父子也反了,现在乞伏国仁这一手,可真够狠的。”

“没错。”张衮点点头,“问题就在这儿,大人,老朽认为,这一次这长安来人,肯定是太子殿下派人来的,而目的只有一个,征召您去讨伐乞伏国仁。”

段业一直在仔细的听他们说话,而张衮提出自己的观点后,众人纷纷表示赞成。

段业虽然心里也觉得大概就是这样,但是还是多问了一句,“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很简单。”崔浩到底是少年心性,性子要急切很多,“如今如果找吕光的话,长安方面会有很多难以解决的问题,而节下大人到底答应不答应,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个很难的选择,可是对于大人您,就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首先,大人明面上,现在只是太守,而勇士川一代,其实也就是一个郡的地面儿,乞伏国仁虽然悍然自立,但是没几个人真的会把他当王,剿灭郡级别的叛乱,派一个太守也就足够了,派更高位阶的人出来,反而是助长欺负过人的声势。”

“嗯,说下去。”

“其次,如今天下,真正可用之兵,几乎都在凉州,而动东三郡的话,现在那儿的几位大人,呵呵呵,大人您也知道他们……他们都是好人嘛。“崔浩本来想趁机酸他们一番,可是现在这个场合,还是很正式的,崔浩也不好太放肆,只好临时转弯,把比较强烈的字眼给吞了下去。

可是他刻意重读的“好人”俩字,还是让大家都笑了起来。崔浩也颇为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如今,崔浩和张衮俩个新人,已经和段平等旧人关系融洽了起来,由于段业个人的控制能力很强,完全让崔浩和张衮服气,所以,在段平等出身寒微的人面前,张崔二人,并没有表现出门阀子弟的优越感来,反而对他们很亲切。因此现在,段业手下还是一片团结。

笑完之后,段业挥挥手,道:“其实这个事情,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看这个时候,长安来人,多半也是要让我去征伐乞伏国仁,只是你们觉得,是接受还是推辞呢?”

“当然是接受!”崔浩说道,“现在大人最需要的是什么?是机会!而这次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大人,您想想看,如果现在,您能够去剿灭乞伏国仁,不但我们的军队得到了锻炼,大人您的声望大大提高,更重要的是,您一下子就从地方的人物变成全国的人物了,还能和长安方面1搭上线,这是多么便宜的事情啊!”

段平有些疑问的说道:“小崔,你说的这些,当然也对,可是有个问题啊,这样去打,咱们不等于是给人家火中取栗了么?”

“您说的没错!”崔浩笑道,“不过,我倒是愿意说成是各取所需。现在,苻宏需要一个人,帮他镇压乞伏国仁,不然,这么一个小部落去造反,他就没有力量镇压,那将是很严重的,而对于大人来说,也需要一个舞台来展示自己。这样皆大欢喜,岂不是很好么?”

“节下。”段业终于表态了,虽然他只说了两个字,可是大家都听懂了。

没有错,问题的关键,还是在吕光,毕竟,吕光是凉州刺史,段业只是敦煌太守,如果吕光坚决反对,那段业也去不成。毕竟现在不比过去,长安方面对于姑臧的控制力,可是大不如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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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4)

现在吕光,说白了,就是一方诸侯,只不过对于双方来说,保持这种名义上的归属,都有好处,吕光不公开造反,凉州就还是大秦帝国的领土,吕光和凉州众人就还是大秦帝国的臣子,而吕光自己也是喜欢实质的,他也没有什么争雄天下的雄心,能够守着凉州这一亩三分地,他已经很满足了。

不过,在段业看来,能不能实际控制,问题的关键在于税收,别人不知道,段业可是知道,自从吕光成了凉州刺史后,除了头三个月外,再没有朝长安方面缴纳过一文钱的赋税。

钱呢?当然留在姑臧了!段业可以预期,如果吕光愿意,完全可以拿这笔钱干一桩大事!

崔浩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然后徐徐说道:“大人,小可以为,等到使者来了敦煌的时候,大人不妨婉拒。”

“嗯?婉拒?”段业来了兴趣,大家不是一致认为,应该接受么,为什么是婉拒呢?

崔浩笑了笑,道:“如果您婉拒,恐怕节下就会力主您去了,必要的时候,您可以向大公子透露一下,就说您现在身体不好,不想离开敦煌,大公子吕纂一定会向节下递话,呵呵呵,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您这一次,就非得去勇士川会一会这乞伏国仁了。”

段业豁然开朗,不由大笑,而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当然很快就晓得了其中的奥妙。

吕光对于段业很信任,这不假,但是吕光归根到底是个多疑的人,多疑的人一般不信任人,就算信任,也要时刻检验,只有你通过了这种检验,才能继续信任下去。

如今这件事,就是吕光检验段业的一个机会。对于自己州内的太守率兵为人家打仗,吕光当然会心生警惕,这是一定的事情。

那段业接受和不接受,以及做出选择时候的态度,就很重要了。

从吕光的角度来说,让段业代表自己出征,其实总体来说他的态度应该是积极的,因为反正成败都和他没关系,段业打败了,他也没啥损失,如果打赢了,段业毕竟是他的义子,他的手下,他也光彩。

唯一的隐患,就是吕光多多少少,对于段业还不是特别放心,而段业的本事和军队,吕光也是认可的。

如果段业非常积极的表示希望参战,那么吕光就不得不怀疑段业是不是有了二心,是不是想趁机跳出自己的控制?

怀疑这种事情,就像种子埋进了土壤,一旦开始生根,就会不断地发芽,壮大,很难得到消解,而段业一定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很明显,短期内,他还需要吕光的信任。

而如果段业表现的兴趣缺缺,意兴阑珊,那么对吕光来说,就不一样了,因为既然吕光总体来说并不反对段业去,那么段业自己表示不去,吕光反而会希望他去,甚至推动他去。

政治就是这么玄妙,有时候人心的细微的小心思,却注定会改变历史的进程。

既然已经定计,那么自然要开始早作准备,毕竟,打仗不是下棋,不是比数据,不是谁兵多谁就一定赢。战争永远是人类智慧和勇气的最高体现,因为战争不可重复,胜败不能重来,赢者通吃,所以战争很残酷,也正因此才是真正考验人的地方。

段业等人都认为,如果有机会出征和乞伏国仁打一仗,那这个机会是不能放过的,一定要打,这对于段业集团的发展来说至关重要,可是,他们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打赢。

打赢了,苻宏方面扫除了一个隐患,吕光方面能跟着沾光,段业自己虽然付出了损失和粮饷,但是能通过这一次的战争练兵,扬名,怎么算都是划算的。

可是如果打输了呢?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所以虽然常说未虑胜,先虑败,可是段业这边,失败的可能性完全不必去考虑,因为如果连乞伏国仁这样的人都打不过,其他的考虑也没什么必要了,那标志着段业自从从逐鹿天下的这盘大棋里出局。

就是这么残酷!

所以,自从决心下定,虽然使者还没有来,可是段业集团的人已经开始动作起来。他们估计,使者过来,还需要最少五六天,而段业如果拒绝,然后路上迁延个几天,然后再答应,满打满算,也就半个月到20天的时间,段业就得再一次点兵出战!

而自从结束了夺取凉州的战争后,已经快1年,段业和自己的手下们,没有怎么见血了,军队如果没有鲜血和生命的滋润,就不能称其为军队,他们虽然一直刻苦训练,可是多少次训练也赶不上实战的锻炼,现在,到了让他们接受考验的时候了。

那么,这20天内,就必须把一切都准备好,很快,段业就做出了分工,打仗这种事情,点子多,思维快的崔浩自然是要随军的,那么段平自然也得随军,因为他是老人了,刘国张猛公干在外,暂时指望不上。那敦煌方面,就得张衮来坐镇了。此人当年在大燕国执掌中枢都没有问题,区区一个敦煌,自然不在话下。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敦煌的粮食虽然不少,可是这一次,段业不打算征用太多,因为这是奉诏行事,不是自己擅自兴兵,虽然说决定打这一仗,很大程度是因为的确对自己有利而主动求战,可是,既然是为了你苻宏卖命,你总得表示一下吧?而且我段业是你吕光手下,这一次出兵,也是为了你争气,你也得表示一下吧?

段业一直秉承亲兄弟明算账的风格,对于该占的便宜,段业是决计不会手软的。

另外一个事情,就是军队。这些日子,军队当然一直没有停止训练,而且现在有了军代表,上上下下沟通起来,也的确比过去顺畅了许多,现在很多人才知道,当时段业坚持设立军代表,还透过选举的办法,是多么重要。

你任命的人,不管是什么职位,什么工作,都是对上面的人负责,对任命你的人负责,那他个人哪怕人再好,再懂的体恤下面,也终究做不到很好。

可是选举就不一样,选举是自下而上的,我们选了你,你就得为我们负责,不然下一次我们就不选你了,甚至现在就把你罢免了,那这三位代表,当然尽职尽责的工作。

大军出征之前,最重要的当然是动员,尤其是士气的鼓动,可是现在,连长安方面的使者都还没来,况且段业也需要矜持一下,迟疑一下,自然不能说的太明显。

再说,军队的特点虽然管理严密,看起来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但是由于人实在太多,而且流动性少,其实里面几乎肯定会有人家的细作。这一点毫无疑问。

因为他只要不动作,你就发现不了。现在段业的情报机构很发达,但是还做不到能够排查到每一个人。

段业的办法是下基层吹风。现在由于完成整编后,段业的军队的驻地都是按照编制来的,这一点就好办的,段业本来就是这支军队的统帅,下来也是理所当然。而他无非是和大家一起吃顿饭,吹吹牛,再鼓励大家要时刻准备好战斗,气氛就拱起来了。

道理很简单,军队的生活,实在很枯燥和单调,晚上吃完饭后,也没啥夜生活,军人们都是精力很旺盛的人,除了磨牙聊天,还能干啥?

段业军纪严明,酒除非特许或者誓师,庆功这种情况下,别的时候一律不许喝,赌钱也是绝对不可以,更何况出去,段业觉得,军队最好的办法,是平时关在一起,朝夕相处,培养感情,让他们习惯彼此的存在,这样才能形成默契。

当然了,段业也知道,不能把他们憋坏了,都是大老爷们,都有需要,长期封闭一定会变态的,所以段业也会适当地让他们放松一下。

但是总体来说,段业的军队纪律最好,他有自信,就算在全天下,也是独一无二的。

人一旦没了事情,漫漫长夜,可怎么度过呢?段业对于别的控制的很严,但是对于言论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管制,一来是段业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越不让说,他们就越要说,还不如放开了,也就没事了。

另外,只有他们说话了,段业才可能更加方便的掌握军队的动态,虽然说有军代表,有各级军官,可是多条了解信息的管道,总不是坏事。

正因为如此,段业的兵个个胆子都很大,什么都敢说。

老李是多年的老兵了,走南闯北,懂得多,平素待人也厚道,因此在士兵里很有威望,现在,他盘着腿,坐在火堆边,神神叨叨的说道:“你们知道么?要打仗了!”

“啊?要打仗了?”

“打谁?”

“老李,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李这话一出,围坐在他周围的一群人,全都炸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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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4)

现在吕光,说白了,就是一方诸侯,只不过对于双方来说,保持这种名义上的归属,都有好处,吕光不公开造反,凉州就还是大秦帝国的领土,吕光和凉州众人就还是大秦帝国的臣子,而吕光自己也是喜欢实质的,他也没有什么争雄天下的雄心,能够守着凉州这一亩三分地,他已经很满足了。

不过,在段业看来,能不能实际控制,问题的关键在于税收,别人不知道,段业可是知道,自从吕光成了凉州刺史后,除了头三个月外,再没有朝长安方面缴纳过一文钱的赋税。

钱呢?当然留在姑臧了!段业可以预期,如果吕光愿意,完全可以拿这笔钱干一桩大事!

崔浩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然后徐徐说道:“大人,小可以为,等到使者来了敦煌的时候,大人不妨婉拒。”

“嗯?婉拒?”段业来了兴趣,大家不是一致认为,应该接受么,为什么是婉拒呢?

崔浩笑了笑,道:“如果您婉拒,恐怕节下就会力主您去了,必要的时候,您可以向大公子透露一下,就说您现在身体不好,不想离开敦煌,大公子吕纂一定会向节下递话,呵呵呵,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您这一次,就非得去勇士川会一会这乞伏国仁了。”

段业豁然开朗,不由大笑,而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当然很快就晓得了其中的奥妙。

吕光对于段业很信任,这不假,但是吕光归根到底是个多疑的人,多疑的人一般不信任人,就算信任,也要时刻检验,只有你通过了这种检验,才能继续信任下去。

如今这件事,就是吕光检验段业的一个机会。对于自己州内的太守率兵为人家打仗,吕光当然会心生警惕,这是一定的事情。

那段业接受和不接受,以及做出选择时候的态度,就很重要了。

从吕光的角度来说,让段业代表自己出征,其实总体来说他的态度应该是积极的,因为反正成败都和他没关系,段业打败了,他也没啥损失,如果打赢了,段业毕竟是他的义子,他的手下,他也光彩。

唯一的隐患,就是吕光多多少少,对于段业还不是特别放心,而段业的本事和军队,吕光也是认可的。

如果段业非常积极的表示希望参战,那么吕光就不得不怀疑段业是不是有了二心,是不是想趁机跳出自己的控制?

怀疑这种事情,就像种子埋进了土壤,一旦开始生根,就会不断地发芽,壮大,很难得到消解,而段业一定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很明显,短期内,他还需要吕光的信任。

而如果段业表现的兴趣缺缺,意兴阑珊,那么对吕光来说,就不一样了,因为既然吕光总体来说并不反对段业去,那么段业自己表示不去,吕光反而会希望他去,甚至推动他去。

政治就是这么玄妙,有时候人心的细微的小心思,却注定会改变历史的进程。

既然已经定计,那么自然要开始早作准备,毕竟,打仗不是下棋,不是比数据,不是谁兵多谁就一定赢。战争永远是人类智慧和勇气的最高体现,因为战争不可重复,胜败不能重来,赢者通吃,所以战争很残酷,也正因此才是真正考验人的地方。

段业等人都认为,如果有机会出征和乞伏国仁打一仗,那这个机会是不能放过的,一定要打,这对于段业集团的发展来说至关重要,可是,他们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打赢。

打赢了,苻宏方面扫除了一个隐患,吕光方面能跟着沾光,段业自己虽然付出了损失和粮饷,但是能通过这一次的战争练兵,扬名,怎么算都是划算的。

可是如果打输了呢?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所以虽然常说未虑胜,先虑败,可是段业这边,失败的可能性完全不必去考虑,因为如果连乞伏国仁这样的人都打不过,其他的考虑也没什么必要了,那标志着段业自从从逐鹿天下的这盘大棋里出局。

就是这么残酷!

所以,自从决心下定,虽然使者还没有来,可是段业集团的人已经开始动作起来。他们估计,使者过来,还需要最少五六天,而段业如果拒绝,然后路上迁延个几天,然后再答应,满打满算,也就半个月到20天的时间,段业就得再一次点兵出战!

而自从结束了夺取凉州的战争后,已经快1年,段业和自己的手下们,没有怎么见血了,军队如果没有鲜血和生命的滋润,就不能称其为军队,他们虽然一直刻苦训练,可是多少次训练也赶不上实战的锻炼,现在,到了让他们接受考验的时候了。

那么,这20天内,就必须把一切都准备好,很快,段业就做出了分工,打仗这种事情,点子多,思维快的崔浩自然是要随军的,那么段平自然也得随军,因为他是老人了,刘国张猛公干在外,暂时指望不上。那敦煌方面,就得张衮来坐镇了。此人当年在大燕国执掌中枢都没有问题,区区一个敦煌,自然不在话下。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敦煌的粮食虽然不少,可是这一次,段业不打算征用太多,因为这是奉诏行事,不是自己擅自兴兵,虽然说决定打这一仗,很大程度是因为的确对自己有利而主动求战,可是,既然是为了你苻宏卖命,你总得表示一下吧?而且我段业是你吕光手下,这一次出兵,也是为了你争气,你也得表示一下吧?

段业一直秉承亲兄弟明算账的风格,对于该占的便宜,段业是决计不会手软的。

另外一个事情,就是军队。这些日子,军队当然一直没有停止训练,而且现在有了军代表,上上下下沟通起来,也的确比过去顺畅了许多,现在很多人才知道,当时段业坚持设立军代表,还透过选举的办法,是多么重要。

你任命的人,不管是什么职位,什么工作,都是对上面的人负责,对任命你的人负责,那他个人哪怕人再好,再懂的体恤下面,也终究做不到很好。

可是选举就不一样,选举是自下而上的,我们选了你,你就得为我们负责,不然下一次我们就不选你了,甚至现在就把你罢免了,那这三位代表,当然尽职尽责的工作。

大军出征之前,最重要的当然是动员,尤其是士气的鼓动,可是现在,连长安方面的使者都还没来,况且段业也需要矜持一下,迟疑一下,自然不能说的太明显。

再说,军队的特点虽然管理严密,看起来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但是由于人实在太多,而且流动性少,其实里面几乎肯定会有人家的细作。这一点毫无疑问。

因为他只要不动作,你就发现不了。现在段业的情报机构很发达,但是还做不到能够排查到每一个人。

段业的办法是下基层吹风。现在由于完成整编后,段业的军队的驻地都是按照编制来的,这一点就好办的,段业本来就是这支军队的统帅,下来也是理所当然。而他无非是和大家一起吃顿饭,吹吹牛,再鼓励大家要时刻准备好战斗,气氛就拱起来了。

道理很简单,军队的生活,实在很枯燥和单调,晚上吃完饭后,也没啥夜生活,军人们都是精力很旺盛的人,除了磨牙聊天,还能干啥?

段业军纪严明,酒除非特许或者誓师,庆功这种情况下,别的时候一律不许喝,赌钱也是绝对不可以,更何况出去,段业觉得,军队最好的办法,是平时关在一起,朝夕相处,培养感情,让他们习惯彼此的存在,这样才能形成默契。

当然了,段业也知道,不能把他们憋坏了,都是大老爷们,都有需要,长期封闭一定会变态的,所以段业也会适当地让他们放松一下。

但是总体来说,段业的军队纪律最好,他有自信,就算在全天下,也是独一无二的。

人一旦没了事情,漫漫长夜,可怎么度过呢?段业对于别的控制的很严,但是对于言论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管制,一来是段业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越不让说,他们就越要说,还不如放开了,也就没事了。

另外,只有他们说话了,段业才可能更加方便的掌握军队的动态,虽然说有军代表,有各级军官,可是多条了解信息的管道,总不是坏事。

正因为如此,段业的兵个个胆子都很大,什么都敢说。

老李是多年的老兵了,走南闯北,懂得多,平素待人也厚道,因此在士兵里很有威望,现在,他盘着腿,坐在火堆边,神神叨叨的说道:“你们知道么?要打仗了!”

“啊?要打仗了?”

“打谁?”

“老李,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李这话一出,围坐在他周围的一群人,全都炸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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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5)

老李就是喜欢这种大家惊讶里带着一点点的敬佩的表情。每每看到,他都心里美滋滋的。

说起来,军队里虽然说是啥人物都有,但是不可避免的,大部分人由于长期的军事训练和规律性生活,其实都是满朴实的,有的甚至是木讷,而有心眼的人往往不多。

正因为不多,所以心眼多的人,在军队里就很吃得开,大家都服气,有什么需要琢磨的,往往都找他。老李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等大家纷纷表态后安静下来,老李才清清嗓子,神秘地说道:“方才,府君大人来说得话,句句啊都透着玄机!仔细你一琢磨,会发现里头都是有文章呢?”

“什么文章啊?”

“嘿!小崽子你怎么这么笨!”老李笑骂了一句,“你想下,开始府君大人说了,他说‘你们都是我们的好兵,个个都是好样的,你们历练了这么久,就像鞘里的宝剑呐!来,我们干一杯!”

老李还有个绝活,就是口条好,他有个本事,就是学人家说话,现在他背着手,一边踱步,一边说话,还真有点段业的调调。而下面的人也都纷纷大笑起来,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府君大人,治军很严,但是待下宽厚,自己这些人背地里说了大人不少话,他肯定也知道,但是从来也没听说有谁因为说话被怎么怎么了,因此现在大家都放得开的很。

段业是因为过去那辈子,实在是闲的可以,爱好太过广泛,兴趣太过庞杂,甚至到了对啥子都想学的地步,因此对于台步和演说也有所涉猎。

其实台步,不但是对于演员模特来说重要,对于政治人物来说,更是重要。你当然不需要走的摇曳生姿,千娇百媚,但是松松垮垮,没精打采,那肯定也是不行。

因为你要面对的人,都是你潜在的听众和支持者,你必须用各种方式说服他们,拉拢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支持你,那么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肢体语言和演说的语言了。

演说自然不必说,既要有措辞,又要又感情,要深入浅出,把自己想说的话用他们能够听得懂的语言传达到他们心里,同时把自己置于他们的立场,想他们所想,急他们所急,再辅以适当地暖场和技巧,这个没啥难的。

关键就是台步了,比如段业在军营里,大家一般都是席地而坐,而段业要么是站在高台上对全军训话,要么是在局部小范围沟通,那段业由于经过训练,很容易的就掌握住了诀窍,那就是若即若离。

一方面,亲民在任何时候都是有用的,段业和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盛饭,一起训练,一起骂脏字谈女人,都是男人,这样当然会很容易和他们打成一片。

可是光是这样,那肯定也是不行的,因为段业是统帅,不是大头兵,统帅必须还要保持自己的威严和形象。所以这些亲民秀,适可而止就好,不能经常去做,免得人家把你不当大帅而当大头兵,那就麻烦了。

这里面的关键就是要保持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比如亲民秀可以搞,不能多搞,不能不搞,其中的妙处拿捏,就很有趣了。

再说走路,段业一般的办法,是下盘尽量的直,尽量的稳,俗话说站有站相,松松垮垮在军队不行,太过严肃肯定更不行。而段业的手势和肢体语言,则是极富感染力,加上段业看过不少大型造势晚会的场子,里面煽人潮造势的法子,早就学了个差不多,没事儿来几句对不对好不好,人们就都嗨起来了,等到情绪一上来,再说事,就容易多了。

老李见大家都笑,也不以为意,接着说道:“其实啊,府君这话可还是有后半截啊!他说我们现在是在鞘里的宝剑,嘿嘿,这一句就大大的值得玩味,你们说说,宝剑最重要的是干嘛?”

“出鞘!”

“对了,就是出鞘!”老李严肃说道,“之前,大人也说过,我们训练的过程,就是磨剑,他说平素多流汗,战争少流血,宝剑磨得快了,才能饮血杀人,哥儿几个,咱们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练,都练得这么好了,你们说说,是不是该打仗啦?”

这话说出口了,众人其实都有些沉默。

对于军人来说,打仗当然是天职,他们的功名利禄,当然都要讨自于雪山草地,碧血黄沙,讨自那累累的白骨。

既然吃了当兵的这碗饭,也就迟早有这么一遭,大家对此并没有什么别的念想。

可是要知道,段业的这支军队,其实是当年战斗力一般的凉州守备军,以及段业带来的吕光军一部,还有自行招募的若干人等构成,虽然经过长时间整编和训练,看起来是兵强马壮,士气高涨,可是究竟能不能打仗,能打得到什么样子,这完全是个未知数。

这时候,有人怯生生问道:“李大哥,您说,咱们这如果打仗,会和谁打呢?”

“这就不是我老李能够知道的咯,这得府君大人说了算,不过……”老李说到这儿,顿了一下,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我老李这条命,在战场上是府君大人帮我捡回来的,我娘亲小时候跟我说,谁对你好,你就得对他好,谁帮你了一尺,你就得还他三丈,大人救了我一命,这得是多大的恩情?所以说我老李这条命,就卖给大人了!不管大人要打谁,他一声令下,指哪儿我打哪儿!”

“对!大人说打谁,就打谁,说打到什么程度,就打到什么程度!”

“老李,就这么干!”

不远处的徐明看到这一切,欣慰的笑了……

好容易布置完一堆事情,段业匆匆回到后院,却看见好久不见的秃发灵,捧着一个弩机模样的东西,玩的正开心。

现在的秃发灵一身紫色打扮,满头的小辫子依然披撒开来,头上倒是多了不少金银饰物,一身劲装显得那小身段该凸的凸该凹的凹,虽然整体依然是一副少女的模样,不过段业也暗暗咽了咽口水,这妮子,也长熟啦!

果子熟透了,就该摘了,不是么?

这时候秃发灵也发现段业回来了,却没有往常一样,冲到段业怀里来撒娇,而是兴冲冲的晃了晃手上的物事,喜道:“大人,您看!”

“这是……”段业看着眼前那个东西有点眼熟。

“哎呀,大人,这就是神臂弓啦!你看看,‘以檿为身,檀为弰,铁为登子枪头,铜为马面牙发,麻绳扎丝为弦。弓之身三尺有二寸,弦长二尺有五寸,箭木羽长数寸,射三百四十余步,入榆木半笴‘,哎呀,果然和说明书上说的一样哩,灵儿刚才还去靶场试了试,神兵利器啊!”

神臂弓?段业马上就想起来了,历史上这个东西,当然是往后快1000年宋朝人为了抵抗契丹和党项的骑兵,自己又没有良马无法组建强大的骑兵部队,才不得不借助了弓弩,当然了,这个神臂弓却是是很牛的东西。在冷兵器时代,弓弩质量如何,其实是很重要的。

所以说,当初段业组建兵工厂的时候,也专门提过这个事情,由于太过上心,段业还专门根据前世在论坛上看见的图,画了一幅草图给他们那些工匠,又大概说了下原理,希望他们能够尽快研发出来,然后投入生产。

没成想,现在果然就做出了了!

段业见秃发灵高兴的很,也就接过了这神臂弓,也想看看这些人的手艺,毕竟,自己画的图纸也是二手资料,而且很不精确,究竟是不是好用,还不一定。

只是接过来一看,段业却发现弩机上一个明显刻上去的“1号”,这才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之前为了保密,段业规定,任何敦煌兵工厂生产的产品,都必须有唯一编号,包括零配件也是,而且还要登记造册,不定期盘点,这样一方面能够精确掌握产量,避免有人图谋不轨,另外一方面,也防止盗窃和隐瞒。要知道,过去的兵工厂,生产根本没数,产品根本没数,销售仓储更是没数,段业可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

秃发灵手上拿的1号弩机,很显然,那八成是那些工匠们做出了的第一台比较成熟的弩机,用专业的术语,那是原型机。

这个不奇怪,因为这个原理也是段业告诉工匠们的,问题在于,如果是原型机,现在应该是在兵工厂的研究室内好生保管才对,现在怎么会在秃发灵手里呢?

段业疑惑的看了秃发灵一眼,而秃发灵本来其实很期待的,可是一看段业的眼神,她就晓得,那事情还是被段业看出来了!顿时,她的脸色就有些不对了。

段业把弩机放到背后,背着手,淡淡说道:“灵儿!”

“啊?大人?”秃发灵马上恢复了过去那股子娇憨的样子,“嘿嘿嘿,怎么啦大人?”

“这神臂弓嘛……”段业晃了晃手,“我记得,是兵工厂秘密生产的东西,而且都有编号,现在却怎么跑到了你的手上了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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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5)

老李就是喜欢这种大家惊讶里带着一点点的敬佩的表情。每每看到,他都心里美滋滋的。

说起来,军队里虽然说是啥人物都有,但是不可避免的,大部分人由于长期的军事训练和规律性生活,其实都是满朴实的,有的甚至是木讷,而有心眼的人往往不多。

正因为不多,所以心眼多的人,在军队里就很吃得开,大家都服气,有什么需要琢磨的,往往都找他。老李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等大家纷纷表态后安静下来,老李才清清嗓子,神秘地说道:“方才,府君大人来说得话,句句啊都透着玄机!仔细你一琢磨,会发现里头都是有文章呢?”

“什么文章啊?”

“嘿!小崽子你怎么这么笨!”老李笑骂了一句,“你想下,开始府君大人说了,他说‘你们都是我们的好兵,个个都是好样的,你们历练了这么久,就像鞘里的宝剑呐!来,我们干一杯!”

老李还有个绝活,就是口条好,他有个本事,就是学人家说话,现在他背着手,一边踱步,一边说话,还真有点段业的调调。而下面的人也都纷纷大笑起来,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府君大人,治军很严,但是待下宽厚,自己这些人背地里说了大人不少话,他肯定也知道,但是从来也没听说有谁因为说话被怎么怎么了,因此现在大家都放得开的很。

段业是因为过去那辈子,实在是闲的可以,爱好太过广泛,兴趣太过庞杂,甚至到了对啥子都想学的地步,因此对于台步和演说也有所涉猎。

其实台步,不但是对于演员模特来说重要,对于政治人物来说,更是重要。你当然不需要走的摇曳生姿,千娇百媚,但是松松垮垮,没精打采,那肯定也是不行。

因为你要面对的人,都是你潜在的听众和支持者,你必须用各种方式说服他们,拉拢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支持你,那么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肢体语言和演说的语言了。

演说自然不必说,既要有措辞,又要又感情,要深入浅出,把自己想说的话用他们能够听得懂的语言传达到他们心里,同时把自己置于他们的立场,想他们所想,急他们所急,再辅以适当地暖场和技巧,这个没啥难的。

关键就是台步了,比如段业在军营里,大家一般都是席地而坐,而段业要么是站在高台上对全军训话,要么是在局部小范围沟通,那段业由于经过训练,很容易的就掌握住了诀窍,那就是若即若离。

一方面,亲民在任何时候都是有用的,段业和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盛饭,一起训练,一起骂脏字谈女人,都是男人,这样当然会很容易和他们打成一片。

可是光是这样,那肯定也是不行的,因为段业是统帅,不是大头兵,统帅必须还要保持自己的威严和形象。所以这些亲民秀,适可而止就好,不能经常去做,免得人家把你不当大帅而当大头兵,那就麻烦了。

这里面的关键就是要保持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比如亲民秀可以搞,不能多搞,不能不搞,其中的妙处拿捏,就很有趣了。

再说走路,段业一般的办法,是下盘尽量的直,尽量的稳,俗话说站有站相,松松垮垮在军队不行,太过严肃肯定更不行。而段业的手势和肢体语言,则是极富感染力,加上段业看过不少大型造势晚会的场子,里面煽人潮造势的法子,早就学了个差不多,没事儿来几句对不对好不好,人们就都嗨起来了,等到情绪一上来,再说事,就容易多了。

老李见大家都笑,也不以为意,接着说道:“其实啊,府君这话可还是有后半截啊!他说我们现在是在鞘里的宝剑,嘿嘿,这一句就大大的值得玩味,你们说说,宝剑最重要的是干嘛?”

“出鞘!”

“对了,就是出鞘!”老李严肃说道,“之前,大人也说过,我们训练的过程,就是磨剑,他说平素多流汗,战争少流血,宝剑磨得快了,才能饮血杀人,哥儿几个,咱们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练,都练得这么好了,你们说说,是不是该打仗啦?”

这话说出口了,众人其实都有些沉默。

对于军人来说,打仗当然是天职,他们的功名利禄,当然都要讨自于雪山草地,碧血黄沙,讨自那累累的白骨。

既然吃了当兵的这碗饭,也就迟早有这么一遭,大家对此并没有什么别的念想。

可是要知道,段业的这支军队,其实是当年战斗力一般的凉州守备军,以及段业带来的吕光军一部,还有自行招募的若干人等构成,虽然经过长时间整编和训练,看起来是兵强马壮,士气高涨,可是究竟能不能打仗,能打得到什么样子,这完全是个未知数。

这时候,有人怯生生问道:“李大哥,您说,咱们这如果打仗,会和谁打呢?”

“这就不是我老李能够知道的咯,这得府君大人说了算,不过……”老李说到这儿,顿了一下,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我老李这条命,在战场上是府君大人帮我捡回来的,我娘亲小时候跟我说,谁对你好,你就得对他好,谁帮你了一尺,你就得还他三丈,大人救了我一命,这得是多大的恩情?所以说我老李这条命,就卖给大人了!不管大人要打谁,他一声令下,指哪儿我打哪儿!”

“对!大人说打谁,就打谁,说打到什么程度,就打到什么程度!”

“老李,就这么干!”

不远处的徐明看到这一切,欣慰的笑了……

好容易布置完一堆事情,段业匆匆回到后院,却看见好久不见的秃发灵,捧着一个弩机模样的东西,玩的正开心。

现在的秃发灵一身紫色打扮,满头的小辫子依然披撒开来,头上倒是多了不少金银饰物,一身劲装显得那小身段该凸的凸该凹的凹,虽然整体依然是一副少女的模样,不过段业也暗暗咽了咽口水,这妮子,也长熟啦!

果子熟透了,就该摘了,不是么?

这时候秃发灵也发现段业回来了,却没有往常一样,冲到段业怀里来撒娇,而是兴冲冲的晃了晃手上的物事,喜道:“大人,您看!”

“这是……”段业看着眼前那个东西有点眼熟。

“哎呀,大人,这就是神臂弓啦!你看看,‘以檿为身,檀为弰,铁为登子枪头,铜为马面牙发,麻绳扎丝为弦。弓之身三尺有二寸,弦长二尺有五寸,箭木羽长数寸,射三百四十余步,入榆木半笴‘,哎呀,果然和说明书上说的一样哩,灵儿刚才还去靶场试了试,神兵利器啊!”

神臂弓?段业马上就想起来了,历史上这个东西,当然是往后快1000年宋朝人为了抵抗契丹和党项的骑兵,自己又没有良马无法组建强大的骑兵部队,才不得不借助了弓弩,当然了,这个神臂弓却是是很牛的东西。在冷兵器时代,弓弩质量如何,其实是很重要的。

所以说,当初段业组建兵工厂的时候,也专门提过这个事情,由于太过上心,段业还专门根据前世在论坛上看见的图,画了一幅草图给他们那些工匠,又大概说了下原理,希望他们能够尽快研发出来,然后投入生产。

没成想,现在果然就做出了了!

段业见秃发灵高兴的很,也就接过了这神臂弓,也想看看这些人的手艺,毕竟,自己画的图纸也是二手资料,而且很不精确,究竟是不是好用,还不一定。

只是接过来一看,段业却发现弩机上一个明显刻上去的“1号”,这才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之前为了保密,段业规定,任何敦煌兵工厂生产的产品,都必须有唯一编号,包括零配件也是,而且还要登记造册,不定期盘点,这样一方面能够精确掌握产量,避免有人图谋不轨,另外一方面,也防止盗窃和隐瞒。要知道,过去的兵工厂,生产根本没数,产品根本没数,销售仓储更是没数,段业可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

秃发灵手上拿的1号弩机,很显然,那八成是那些工匠们做出了的第一台比较成熟的弩机,用专业的术语,那是原型机。

这个不奇怪,因为这个原理也是段业告诉工匠们的,问题在于,如果是原型机,现在应该是在兵工厂的研究室内好生保管才对,现在怎么会在秃发灵手里呢?

段业疑惑的看了秃发灵一眼,而秃发灵本来其实很期待的,可是一看段业的眼神,她就晓得,那事情还是被段业看出来了!顿时,她的脸色就有些不对了。

段业把弩机放到背后,背着手,淡淡说道:“灵儿!”

“啊?大人?”秃发灵马上恢复了过去那股子娇憨的样子,“嘿嘿嘿,怎么啦大人?”

“这神臂弓嘛……”段业晃了晃手,“我记得,是兵工厂秘密生产的东西,而且都有编号,现在却怎么跑到了你的手上了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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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6)

“呃,这个……”秃发灵干笑两声,本想蒙混过关,可是看段业板着脸,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就知道这一次可算玩的比较大了。

就在这个时候,楚云深行色匆匆的跑了过来,看见段业正要说话,却看见秃发灵俏生生的站在一旁,不由愣住了。

段业却大声道:“小楚,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呃……”楚云深看见秃发灵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嗫喏了两句,却没说出话来。

“嗯?”段业抬高了音调,意味深长的看了楚云深一眼,“小楚啊,有话尽管说,天塌了,也有我顶着。知道了么?”

楚云深咬了咬牙,得罪了秃发灵后果严重,得罪了段业那后果简直不可想象,这个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呢?

因此,他沉声道:“大人,兵工厂1号室方才密报,他们作为原型模板的1号神臂弓失窃,恐怕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赫然看见了段业手上的那个弩机,一时居然愣住了。

这难不成是大人拿的?

可是旋即,他就把这个荒唐的年头从脑子里赶出去了。开什么玩笑,整个兵工厂都是段业的,当初为了研发这神臂弓,段业可没少费力气,这东西也是段业的一个秘密法宝,段业如果想看,也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必自己去偷呢?

但是看着段业意味深长的眼神和秃发灵看着自己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楚云深就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这事情呢,我知道了。”段业淡淡说道,“你去告诉李师傅等人,这事情我会给他们一个交待。”

“喔,那大人,卑职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了。”楚云深马上就觉得自己现在在这里有些多余,自然是脚底抹油果断闪人,甚至连等段业点头都顾不上。

秃发灵见楚云深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自然是气的跳脚,可是现在,楚云深都已经跑了,要想找他算账,也只能下次了。现在的耽误之极,是保住自己。

秃发灵正想开溜,却看见段业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干嘛?”秃发灵索性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脖子一梗,双手一叉腰,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好久没有看见秃发灵刁蛮的模样了,事实上当时段业之所以会喜欢上这个女子,很大程度,就是因为她是草原长大的女儿,性格火辣而热烈,敢想敢说,敢爱敢恨,虽然是女人,也有女人的小性子小脾气,可是单单这份气魄,却颇让许多须眉不如。

“你这妮子,偷我的弓弩,是要做什么?”段业也不绕弯子了,单刀直入的说道。

“谁说我偷了?!你可不能诬赖人!”秃发灵干脆就耍起无赖了,反正你也没证据,能怎么样?

“呵呵。”段业笑了两声,也不说话,只是抓住秃发灵的手腕,就朝她屋子里拽。

“哎呀!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秃发灵自然知道进去了肯定没好果子吃,现在俩人虽然也在后院,可是毕竟是在露天,自己只要又哭又闹,段业毕竟是一方太守,一家之主,想来也不会太过放肆,毕竟男人都是要脸的。

可是不管秃发灵怎么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挣不脱段业铁钳子一般的手,她这才注意到,比起当初俩人初次见面时,自己虽然也没放下功夫,也有所进步,但是段业的进步,何止一日千里?现在自己在他手下,根本也就没有了反抗的余地。

段业倒是稍微放松了下虎口,免得把美人给弄疼了。女人是用来疼爱的,可不是用来折磨的。

靠打骂女人来逞威风的,绝不是大男人主义什么的,事实上,这样的根本就不算男人,甚至根本就不算人。

就这样,段业拖着秃发灵,进了她的闺房,然后顺手把门一关,这才放开了秃发灵。

秃发灵不停地揉着手腕,边揉边道:“你也太狠心了吧!都下得去手,你看人家的手腕都被你捏青了啦!”

“好了!”段业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还好意思说!”

秃发灵从来没看见段业的这幅神色,这才停止了撒娇,她也意识到,事情貌似有点严重,自己好像玩大了。

事实上,事情说真的很严重!

之前说过,军队的战斗力主要靠两方面,软的一方面,是整编,动员,训练,激励,而硬的一方面,就是装备!

段业自认为自己抓军队抓的还是不错,现在自己的军队也是虎虎生风,看起来战斗力很强,但是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遛,检验军队的最好办法,不是别的,就是战争。能不能打胜仗,才是根本。

而别的东西其实都需要很长时间的积累,比如鲜卑人出生几乎都是天生的骑兵,因为他们出生在毡帐,长在草原马背上,而大部分汉人就不行,要让他们掌握骑兵的作战办法,没有别的,就只能靠着反复训练。

训练固然可以使他们形成战斗力,但是训练的说后天的,又怎么能比得上他们那种几乎说先天的战斗力呢。

那这样的差距,就得靠装备来弥补,而神臂弓这样的超出这个时代的利器,就是段业的杀手锏,而且,后续一定会还有一系列的新的装备出来。

可以预期,如今天下强大的军队实在是很多,如果说相同的或者大概相近的装备,段业心里有数,自己这支靠着杂牌机通过非正常手段整编起来的军队,对付乞伏国仁这样的三流人物,应该还是搞的定。但是面对北府军,面对鲜卑人的龙城军,恐怕就不是对手了。

但是征战天下的路上,哪里能躲呢?躲得了一时,能躲得了一世么?这些强大的军队,迟早也是要面对的,怕不能解决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堂堂正正的打败他们。

这些先进的装备,一方面自然是直接形成强大的战斗力,能够提高胜算,更重要的,说有了先进装备,军队的自信心就会增强,过去小胜现在一定大胜,过去打不赢,现在就能赢,这可是很重要的心理暗示。

很多无坚不摧的强军,其实就是靠着一次次的小型的甚至偶然的胜利逐步积累起来的。当他们不断获胜的时候,就能形成获胜的习惯,自己胸有成竹,对手心中没底,此消彼长,无敌就诞生了。

设想当然设想的很好,但这里面有个前提,那就是保密。

巨石炮也好,神臂弓也好,段业鼓捣出来的这些玩意儿,当然很有用,可是毕竟还是冷兵器年代的物事,归根到底,说人家还没想到而已,可不是造不出来。

这些先进武器的厉害之处,就是未知,比如你不知道他能射三百步,就敢站到弓箭射程之外但是三百步之内,那当然会成为靶子,可是知道了之后,事情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所以,段业最重视的事情,就是保密,这些东西一旦被人家查到了之后,且不说别的问题,单单是人家想要夺走你的成功,恐怕现在段业也守不住。

比如如果现在吕光想要神臂弓,段业能说不给么?当然不能!

可是段业却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秃发灵这里出了问题,好在她大概只是少女心性想弄来玩而已,如果是被人偷走了,那辛苦一场,却是为谁忙?

一直冷眼看着段业的秃发灵,却发现段业脸色时红时白,表情丰富,一时间也摸不准底,这事儿真个就这么严重?

回过神来,段业看着秃发灵,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正色说道:“灵儿。”

“啊?”秃发灵有些不知所措。

“我有话和你说。”段业竭力使自己的语气变得温柔些,“不过咱们有言在先,我不会怎么怪你,所以你必须和我说实话,不能骗我,知道么?”

“嗯。”秃发灵点头,不处罚就好,至于后面的半句,秃发灵则是自动忽略不计。

“这神臂弓……”段业努努嘴,“是我和兵工厂那边的重大机密项目,也是咱们敦煌的杀手锏,你怎么会拿到手的?”

秃发灵眼珠一转,正要说话,却看见段业轻轻摇头说:“记得咱们的约定,不许骗我。”

秃发灵这才把一番狡辩的措辞给吞了回去。她想了想,道:“其实……其实,人家只是好奇,就去兵工厂那边看了看,李师傅他们也没拦我,我就进去逛了下而已。”

没拦?怕是不敢拦吧。段业心里苦笑,这事情其实也很简单,虽然说自己制定了严格的管理制度,但是操作和执行制度的都是人,而是人,就可能有变通。

秃发灵和自己的关系,人尽皆知,人家不久后可能就是太守夫人,自己又是秃发部的小公主,谁敢惹?别看秃发部如今看起来败落了,可是再怎什么说,也是个大的部族,而那些工匠们,虽然段业竭力的抬举他们,但是多年来,工匠的身份都是最低的,甚至不如妓女小偷,他们又怎么敢不把秃发灵当做大神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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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6)

“呃,这个……”秃发灵干笑两声,本想蒙混过关,可是看段业板着脸,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就知道这一次可算玩的比较大了。

就在这个时候,楚云深行色匆匆的跑了过来,看见段业正要说话,却看见秃发灵俏生生的站在一旁,不由愣住了。

段业却大声道:“小楚,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呃……”楚云深看见秃发灵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嗫喏了两句,却没说出话来。

“嗯?”段业抬高了音调,意味深长的看了楚云深一眼,“小楚啊,有话尽管说,天塌了,也有我顶着。知道了么?”

楚云深咬了咬牙,得罪了秃发灵后果严重,得罪了段业那后果简直不可想象,这个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呢?

因此,他沉声道:“大人,兵工厂1号室方才密报,他们作为原型模板的1号神臂弓失窃,恐怕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赫然看见了段业手上的那个弩机,一时居然愣住了。

这难不成是大人拿的?

可是旋即,他就把这个荒唐的年头从脑子里赶出去了。开什么玩笑,整个兵工厂都是段业的,当初为了研发这神臂弓,段业可没少费力气,这东西也是段业的一个秘密法宝,段业如果想看,也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必自己去偷呢?

但是看着段业意味深长的眼神和秃发灵看着自己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楚云深就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这事情呢,我知道了。”段业淡淡说道,“你去告诉李师傅等人,这事情我会给他们一个交待。”

“喔,那大人,卑职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了。”楚云深马上就觉得自己现在在这里有些多余,自然是脚底抹油果断闪人,甚至连等段业点头都顾不上。

秃发灵见楚云深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自然是气的跳脚,可是现在,楚云深都已经跑了,要想找他算账,也只能下次了。现在的耽误之极,是保住自己。

秃发灵正想开溜,却看见段业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干嘛?”秃发灵索性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脖子一梗,双手一叉腰,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好久没有看见秃发灵刁蛮的模样了,事实上当时段业之所以会喜欢上这个女子,很大程度,就是因为她是草原长大的女儿,性格火辣而热烈,敢想敢说,敢爱敢恨,虽然是女人,也有女人的小性子小脾气,可是单单这份气魄,却颇让许多须眉不如。

“你这妮子,偷我的弓弩,是要做什么?”段业也不绕弯子了,单刀直入的说道。

“谁说我偷了?!你可不能诬赖人!”秃发灵干脆就耍起无赖了,反正你也没证据,能怎么样?

“呵呵。”段业笑了两声,也不说话,只是抓住秃发灵的手腕,就朝她屋子里拽。

“哎呀!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秃发灵自然知道进去了肯定没好果子吃,现在俩人虽然也在后院,可是毕竟是在露天,自己只要又哭又闹,段业毕竟是一方太守,一家之主,想来也不会太过放肆,毕竟男人都是要脸的。

可是不管秃发灵怎么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挣不脱段业铁钳子一般的手,她这才注意到,比起当初俩人初次见面时,自己虽然也没放下功夫,也有所进步,但是段业的进步,何止一日千里?现在自己在他手下,根本也就没有了反抗的余地。

段业倒是稍微放松了下虎口,免得把美人给弄疼了。女人是用来疼爱的,可不是用来折磨的。

靠打骂女人来逞威风的,绝不是大男人主义什么的,事实上,这样的根本就不算男人,甚至根本就不算人。

就这样,段业拖着秃发灵,进了她的闺房,然后顺手把门一关,这才放开了秃发灵。

秃发灵不停地揉着手腕,边揉边道:“你也太狠心了吧!都下得去手,你看人家的手腕都被你捏青了啦!”

“好了!”段业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还好意思说!”

秃发灵从来没看见段业的这幅神色,这才停止了撒娇,她也意识到,事情貌似有点严重,自己好像玩大了。

事实上,事情说真的很严重!

之前说过,军队的战斗力主要靠两方面,软的一方面,是整编,动员,训练,激励,而硬的一方面,就是装备!

段业自认为自己抓军队抓的还是不错,现在自己的军队也是虎虎生风,看起来战斗力很强,但是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遛,检验军队的最好办法,不是别的,就是战争。能不能打胜仗,才是根本。

而别的东西其实都需要很长时间的积累,比如鲜卑人出生几乎都是天生的骑兵,因为他们出生在毡帐,长在草原马背上,而大部分汉人就不行,要让他们掌握骑兵的作战办法,没有别的,就只能靠着反复训练。

训练固然可以使他们形成战斗力,但是训练的说后天的,又怎么能比得上他们那种几乎说先天的战斗力呢。

那这样的差距,就得靠装备来弥补,而神臂弓这样的超出这个时代的利器,就是段业的杀手锏,而且,后续一定会还有一系列的新的装备出来。

可以预期,如今天下强大的军队实在是很多,如果说相同的或者大概相近的装备,段业心里有数,自己这支靠着杂牌机通过非正常手段整编起来的军队,对付乞伏国仁这样的三流人物,应该还是搞的定。但是面对北府军,面对鲜卑人的龙城军,恐怕就不是对手了。

但是征战天下的路上,哪里能躲呢?躲得了一时,能躲得了一世么?这些强大的军队,迟早也是要面对的,怕不能解决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堂堂正正的打败他们。

这些先进的装备,一方面自然是直接形成强大的战斗力,能够提高胜算,更重要的,说有了先进装备,军队的自信心就会增强,过去小胜现在一定大胜,过去打不赢,现在就能赢,这可是很重要的心理暗示。

很多无坚不摧的强军,其实就是靠着一次次的小型的甚至偶然的胜利逐步积累起来的。当他们不断获胜的时候,就能形成获胜的习惯,自己胸有成竹,对手心中没底,此消彼长,无敌就诞生了。

设想当然设想的很好,但这里面有个前提,那就是保密。

巨石炮也好,神臂弓也好,段业鼓捣出来的这些玩意儿,当然很有用,可是毕竟还是冷兵器年代的物事,归根到底,说人家还没想到而已,可不是造不出来。

这些先进武器的厉害之处,就是未知,比如你不知道他能射三百步,就敢站到弓箭射程之外但是三百步之内,那当然会成为靶子,可是知道了之后,事情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所以,段业最重视的事情,就是保密,这些东西一旦被人家查到了之后,且不说别的问题,单单是人家想要夺走你的成功,恐怕现在段业也守不住。

比如如果现在吕光想要神臂弓,段业能说不给么?当然不能!

可是段业却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秃发灵这里出了问题,好在她大概只是少女心性想弄来玩而已,如果是被人偷走了,那辛苦一场,却是为谁忙?

一直冷眼看着段业的秃发灵,却发现段业脸色时红时白,表情丰富,一时间也摸不准底,这事儿真个就这么严重?

回过神来,段业看着秃发灵,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正色说道:“灵儿。”

“啊?”秃发灵有些不知所措。

“我有话和你说。”段业竭力使自己的语气变得温柔些,“不过咱们有言在先,我不会怎么怪你,所以你必须和我说实话,不能骗我,知道么?”

“嗯。”秃发灵点头,不处罚就好,至于后面的半句,秃发灵则是自动忽略不计。

“这神臂弓……”段业努努嘴,“是我和兵工厂那边的重大机密项目,也是咱们敦煌的杀手锏,你怎么会拿到手的?”

秃发灵眼珠一转,正要说话,却看见段业轻轻摇头说:“记得咱们的约定,不许骗我。”

秃发灵这才把一番狡辩的措辞给吞了回去。她想了想,道:“其实……其实,人家只是好奇,就去兵工厂那边看了看,李师傅他们也没拦我,我就进去逛了下而已。”

没拦?怕是不敢拦吧。段业心里苦笑,这事情其实也很简单,虽然说自己制定了严格的管理制度,但是操作和执行制度的都是人,而是人,就可能有变通。

秃发灵和自己的关系,人尽皆知,人家不久后可能就是太守夫人,自己又是秃发部的小公主,谁敢惹?别看秃发部如今看起来败落了,可是再怎什么说,也是个大的部族,而那些工匠们,虽然段业竭力的抬举他们,但是多年来,工匠的身份都是最低的,甚至不如妓女小偷,他们又怎么敢不把秃发灵当做大神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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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7)

在过去,在现在,哪怕是在后世,人人平等,也只能是一句口号,因为人和人的天赋和后天训练不同,素质和水平不同,也就必然造成人的地位不同。

地位不同的人,如何能够平等?

而且段业出于自身的考虑,也没有打算推广这个概念,秃发灵的身份在那明白着,以后注定是段业的夫人,虽然说段业有言在先,谁也不许随便进兵工厂。可是这些工匠们,多少还是有些自卑,秃发灵极为受宠爱他们也是听说过的,这么一个人他们哪儿敢得罪?段业说的“任何人”,包不包括她?

“你给我听着。”段业觉得这次事情不能轻轻放过,必须严格一些,不然自己以后没法管理。他双手按着秃发灵的双肩,严肃说道:“这次的事情很严重,你知道么?这神臂弓是现在我们敦煌的最高机密,居然被你给偷出来了一把,这还了得?”

秃发灵见段业不像开玩笑的,也不敢再造次,她稍微收起了笑容,低头道:“人家知道错了啦。”

“光知道错儿哪儿行?”段业却是不依不饶,你知道么,这东西要是万一流出去,事情可就麻烦了。”段业一本正经的说道。

突然,不知道为什么,段业心里浮起了一个诡异的想法,他本来想压制住,可是还是脱口而出,“我说灵儿啊,你不会是想把这东西给送给你三哥吧。”

其实说完,段业就后悔了,二人虽然现在感情好,但是毕竟没有成婚,女生外向虽然是正常,但是向着娘家也绝对是人之常情,不然那么多联姻有什么用?

况且,段业素来自诩待人以诚,讲究信任,这么一说,不是明白着表示自己对秃发灵不信任么?

果然,话刚说出口,秃发灵的脸色就变了,而从她的眼神里,段业也敏感的觉得不妙,正要闪人,却见一道倩影闪过,片刻之后,秃发灵的香闺里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

就在这时候,兰心带着赛里木卓尔过来,本来她们俩是来找秃发灵聊聊天的,其实后院里,就数兰心和秃发灵关系好,主要是俩女年纪相仿,少女心性比较足,而绛玉也好,刘亿如也好,毕竟比她们稍微大了一点点,用后世的话说,那叫代沟。

赛里木卓尔如今一住进来,更是成了大家的开心果,而这小妮子也很会做人,又乖巧,嘴又甜,自然把众女很快就哄得团团转。

这时候二人却听见里面段业的惨嚎声,都有些诧异,赛里木卓尔还以为段业怎么了,当时就急了,就要朝里冲,也多亏兰心拽住了她。

可是兰心也搞不懂,明显里面说话声就秃发灵和段业啊,秃发灵兰心还是了解的,虽然有时候有些胡闹,但是她对段业那份炽热的感情,是谁都看得出来的,她绝对不会去加害段业。

但是段业那惨叫,未免也有些太……

正在二女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里面又传出了段业的声音,“你看看你,都流血了,嘶!”

“哎呦,多大的事情,还大男人呢。”这是秃发灵愤愤不平的声音。

“你不信你试试看!”

“试试就试试!喂你还真的……啊~~~~~”

女人和男人尖叫起来,那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兰心也大概知道了里面是怎么回事了,心里先是一乐,继而也有点酸酸的,只是她一低头,才看见赛里木卓尔愣楞的看着门发呆。

而这时候,屋子里的声音,已经有些不太对了,兰心当下脸就红了,暗自啐了一声,马上拽着赛里木卓尔一溜烟的跑了。

“姐姐,里面怎么了,大人好像……”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

“呼!呼!”段业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而怀里的女人衣衫不整,俏脸生晕,把小脑袋埋在段业胸口,一副羞不可抑的样子。

“好了啊。”段业也有些乏了,“你瞧瞧你,还真狠,这流的血都被你给吃了,你属狗的啊!”

“人家属龙啊?”秃发灵似乎很享受躺在男人怀里的感觉,根本就没注意段业的语气,而是很可爱的说了一句。

段业差点被逗得笑出声来,用后世的话说,这就是典型的天然呆了。

原来方才段业那句话说出口后,秃发灵也不理论,倒也没有去伤心生气,草原儿女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不爽你就直接咬你!

段业也是猝不及防,结果手就被抓过去了,小妮子下嘴也真狠,而且完全是真咬,段业虽然说如今功夫见长,浑身上下不是刀枪不入,也算皮厚了,可是一来,这是自己女人,段业不可能运气防着,那可能会伤了她,再者,也是真的太仓促,等到段业反应过来的时候,牙已入肉,而且见血了。

更可怕的是,秃发灵大概是从小的耳濡目染的缘故,居然直接就开始吸段业的血!

当然了,这个和吸血鬼那种吸血,是两回事,纯粹是常年吃肉的人,尤其是鲜卑人,对于鲜血的一种狂热罢了。

本来就是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如今嘴角挂着鲜血,那一刻,段业只觉得秃发灵简直美得惊心动魄!

至于说后来秃发灵的尖叫,当然是段业也抓住秃发灵的手腕不放,也做势要咬回去,只是他这个当然不能真咬,小美人细皮嫩肉的,那小手是用来把玩的,真的咬破了,那多煞风景啊。

但是女人就是女人,段业甫一抓住,秃发灵就开始尖叫起来,可以说是声振寰宇,气冲霄汉,一声比一声带劲,但是其实……段业根本就还没咬下去。

等到真正合嘴,就变成了亲吻,而二人也很久没有亲热了,男女耳鬓厮磨之时,本就最容易动情,于是俩人就正如兰心所料,开始上演少儿不宜的剧目了。

只是最后,段业还是止于外围,没有深入,今天实在不适宜就这么要了她,段业只怕她日后心里有遗憾,毕竟,二人还没有正式成婚。

“灵儿。”段业终于缓过来了,男女之事固然痛快,但是哪怕是隔靴搔痒,也是非常费神的,“这神臂弓的事儿,你多少得有个交待,不然我无法服众,当然了,你是我的小宝贝儿,我肯定也不能太责罚你,这样吧,你且写一份检查吧。”

本来秃发灵还怕段业还要责罚自己,因此虽然埋首于胸,但是也是竖着耳朵在听呢,可是一听小宝贝,心都酥了。

她腻声道:“检查?是什么?”

“检查……”段业顿了下,“就是你自己一封书信,向兵工厂那边表示,你自己知道错了,擅自进资料室,是不对的,把保密的东西拿出来,也是不对的,我总得向那些人证明,我订的规矩不是儿戏吧,不然的话,今后谁还把规矩当回事呢?没有规矩,又哪儿来方圆?”

“这样……就完了?”

“完了啊,你还想怎么样?”

秃发灵抬起头来,一双皓臂圈住了段业的脖子,然后轻轻在段业额头上吻了一下,道:“那人家回头就写。”

“嗯,这样才乖。”段业捏了捏美人儿的鼻子,突然又说道:“灵儿,真的,我没有怀疑你,我相信,如你所说,你真的只是好玩,才去拿的,但是……但是我必须很坦率的跟你说,起码现在,这个神臂弓,只能咱们敦煌用,我……不能给你们的部族。”

气氛顿时从迤逦变得有些压抑。

段业看见秃发灵敛住笑容,心里也有些不忍,可是他知道,今天是把话说开的最好机会,老话说丑话说在前头,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这样伤感情的可能性最小。

“灵儿,我虽然是敦煌太守,但是你是我至亲之人,我不瞒你,我的志向,当然不止在这敦煌一郡。你从小弓马娴熟,也该知道,这神臂弓的威力,如果大量装备,会造成什么效果。说大一些,这神臂弓,算是我压箱底保命的宝贝,算起来,傉檀日后是我舅哥,论私交,我们甚为投缘,几如兄弟,但终究……各为其主!”

秃发灵听了,脸色一变再变,终究,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哥哥,你不要为难,灵儿是草原长大的,喝的是马奶,吃的是羊肉,但是灵儿也读过孔孟,灵儿知道,出嫁从夫,今后,灵儿会,也只会站在你这一边。”

虽然这话说的干脆,但是说完,秃发灵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心里一阵难受,此刻,她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回到段业的胸口去寻找温暖。

而段业一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一边说道:“不过,你也放心,现在这神臂弓太过紧要,等到日后,我们的兵工厂做大做强,开发出更多的先进武器的时候,我们也绝不会忘了秃发部,该给的,该卖的,都不会少,总不能亏待了他们,嗯?”

“谢过大人。”秃发灵轻轻说道。

“嘿嘿嘿,这就对了嘛。”段业眼见雨过天晴,正要调笑几句,这时候,秃发灵却突然说道:“大人,人家有事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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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8)

“嗯?”段业有些意外,事情都已经搞明白了,秃发灵怎么还是这幅表情呢?不对,这里面一定哪儿有问题。

“呃……”秃发灵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然后说道:“大人,你放心啦,不是人家啦。”

“呼,那就好。”段业松了口气,“你可千万别再给我惹事了。不然我又得抓狂了,你看看你,不是我说你,你……”

“人家就这么差么?”秃发灵不等段业说完,就开始打断他的话,小妮子早就知道,一旦段业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来,没有人能够拦住。所以干脆先下手为强,根本不给段业机会。

眼见秃发灵竖起柳眉,又要大发娇嗔,如今的段业可是有些怕了,这秃发灵实在是太能闹腾了,段业一听不是她的事儿,心里也就松了口气,反正人家惹事,该咋办就咋办。要是秃发灵哪儿还顾得其他?因此连连温言相劝,这才算稳住秃发灵。

“不过,是清河公主喔!”秃发灵见段业一副讨好的样子,心里美滋滋的,于是就说出了这么一段话来,而段业听完,当即就张大了嘴巴。

“她……她……她干什么了?”段业声音都有些打晃了,要说呢,秃发灵这样的,毕竟是自己的女人,哪怕闹出了些个什么事情来,也没啥,自己难道还能不管?当然得给她兜住了。

可是清河公主……这个女人,段业一想起来,就头疼呢。

秃发灵脸上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道:“大人,你去问她吧。”

“啊?真要问?她到底怎么了?你得先告诉我啊。”段业只觉得有些不对,却不知道哪儿不对。

“嘻嘻嘻。”秃发灵笑的开心,却就是不说话。

敦煌校场之上,兵工厂的总督造,陈永兴兴奋地说道:“大人,我们敦煌兵工厂所造的神臂弓,最终定型的号就是这样了,您看,其制以阔厚坚劲大弓,而按照其力来算,一共有一百五十斤上下、及一百二十斤上下、及九十斤上下,为三等,因为大人您也知道,士兵们的体力,臂力也有不同,为了考虑他们的情况,我们分成三等,以便最大限度的发挥士卒们的能力,既不让力气大的士卒们白白lang费力气,不能发挥,又不让力气小的士卒没有机会用这弩。“段业听了,满意的点点头,虽然他心里其实一直记挂着清河公主那事情,本来想第一时间就去看个究竟,但是突然,兵工厂方面来了消息,说神臂弓在还回去后,那边最后的担心也消除了,所谓捡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对神臂弓进行测试和操演。

段业一听,当即就准了。道理很简单,如今,苻宏的使者虽然还在姑臧,但是想必现在很可能已经和吕光方面达成共识了,甚至已经开始朝敦煌赶了。

而这么说起来,自己离出征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虽然说,按照之前的计划,还得拿腔作调,演一番戏,但是那无非是抬高身价,以及争取时间用的,段业内部已经达成了共识,对乞伏国仁这一仗,那是非打不可!

而如今,段业以及开始隐晦的对士卒们开始动员,段业也有信心,到了大军开拔的时候,敦煌军的士气一定会处在一个爆棚的状态,但是打仗,永远不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要害,就是因为这一仗,段业没有退路,必须要赢,而且得赢得漂亮,赢得出色。

如果单单考虑现在双方的实力,其实差不多,段业可能略微占优,但是自己是劳师远征,人家是以逸待劳,而是勇士川一代,是乞伏部的根据地,经营多年,这就像比赛里的主场作战一样,考虑到这个因素,这仗就更不好打了。

这个时候,神臂弓的出现,就如同及时雨一般!段业已经开始想象起来:无数的乞伏部骑兵奋不顾身的发起冲锋,一往无前的气势几乎无人可当,但是,神臂弓组成的弓弩阵列,就像暴雨一样,无情的射出箭雨,而那些勇猛无畏的骑士们,则一个个的倒地……

这时候,崔浩从陈永兴那里拿过这神臂弓,有些疑惑的问道:“这尺寸……”

“喔,崔先生!”陈永兴知道,这崔浩可是段业面前的红人,当然不敢怠慢,忙说道:“府君大人曾经说过,今后咱们敦煌兵工厂的所有设计和生产的产品,都要标准化处理,即所有的尺寸,都必须一样,除了些许的误差外,不许有差错,而且零部件也必须这么做,这样才能彻底扩大生产,虽然说这样一来,可能很难做出一个两个特别出色地家伙,但是如果看成套的产品,的确如同大人所说,我们的产品如今质量实在是好啊!”

崔浩听了,连连点头,忍不住又看了看段业,却看见段业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对段业更是佩服了。

而陈永兴这个时候接着说道:“最后定型的神臂弓,其长均为四尺五寸,矢取其利最远,而端可及三百步内外者。至于我们确定的箭矢,其长均七寸五分,其重则六钱上下,也是根据弓弩的配置,分成三等,依次和弓弩的规格对应。至于这箭簇么,我们查阅古籍,经过反复比对,试验了多种方法,最终,我们决定,复效汉耿恭之法,箭簇开四尖,这样的话,就能最大限度的杀伤敌人。而且,府君大人您看,这箭簇后有个小铁管心,只有一分左右长,就在它入箭杆处的地方,我们做了特殊处理,里面用用漆胶涂抹,外面用竹丝以夹缚,目的就是当我们射中敌人后,万一不能一下子杀死他们,也绝不能便宜了他们,因为有这样的处理,敌人就不能把我们的箭簇拔下来,反过来射我们,大人您也知道,很多胡人自小就在马背上长大,骑射实在太过于精通,几乎达到了例无虚发的地步,我们没有办法,只能这么做。”

段业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些工匠们居然如此心巧,连这个都能想得到,看起来,谁敢轻忽古人的智慧呢?

陈永兴见段业明显很赞赏自己,便接着说道:“而且大人说过,对于敌人的怜悯,就是对于自己的残忍,所以我们也打算在这箭簇上淬毒,用的也是药厂的配方,在来校场之前,我们曾经找了一些病马来做实验,效果相当好。”

这下子,就连旁边观看的崔浩和张衮,心里都“咯噔”一下,这未免也太狠了吧?本来就是如此的神兵利器,你居然还淬毒,还要不要人家活了?

“好!”段业听完,轻轻拍手,对他们表示鼓励,“你们说的很好,做的也很好,我很满意,不过,光我们满意,那是不行的,今天,这么多大人在这里,我们就来做个试验。”

“试验?”

“对!”段业点头,“灵儿,你过来。”

秃发灵俏生生的过来了,虽然说陈永兴等人看着她还有些发憷,不过,秃发灵毕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怎么可能怯场呢?她嫣然一笑,冲着陈永兴等一干工匠轻轻点头,明艳的容光几乎让他们都不敢看。

大人好福气啊!这是低着头的陈永兴等人悄悄在心里说的话。

段业点点头,朗声道:“各位,这位姑娘,是秃发部秃发思复鞬大人的爱女,如今也是我敦煌的贵宾,秃发姑娘虽然颇通马术,也能骑射,但是你们知道,女孩子家,力气能有多少呢?但是今天,我们就请秃发姑娘,来试演这神臂弓,看看这神臂弓,到底神不神,好不好?”

“好!”众人齐声欢呼,这下子可是有热闹看了,还从没听说过,研发出了新的武器,居然找个女人来试演呢!

不过,这秃发灵身份贵重,看样子日后也是府君大人的夫人,众人纵然心里疑惑,却也不敢说什么。

其实段业这么做,也是有理由的,一个自然是拿女人来更有说服力,想想看如果连女人都能把神臂弓用好,那么一大堆大老爷们还能有什么借口?这不是从另一个角度证明,这的确是好东西么。

而另外一个,则是一点点私心了。

虽然段业晓得,秃发灵的确按照自己说的,把她顺了人家神臂弓的事情摆平了,兵工厂当然也不敢纠缠。

可是秃发灵心里其实还是一直痒痒的,她对于那个神臂弓,其实一直想再玩玩的。

自己的女人么,有要求怎么能不满足呢?刚好这个机会,可以公私兼顾,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拿弓来!”段业大喊一声,不一会,一个亲兵捧着三张弓过来,单单看制材,这三张弓也都是好东西,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是也是现在敦煌军装备的制式产品,普通弓箭手用的都是这个。

说起来,这三张弓,看外貌几乎一样,分不出好坏,而它们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三张弓拉开所需要的力气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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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10)

王忱说完抬头望去,兽炉喷射出的沉香弥漫在整个殿堂,大晋国天子司马曜很随意地戴一顶白纱帽,身上罩着一件大袖衫,坐在御案后,案上展着一道表章。除去侍立在侧的两个宫女,旁边只有司马道子、王雅两个人长身坐着,显得整个大殿异常空旷。

司马曜的声音很亲切,“元达,选章拟好了吗?”这选章,就是方才王珉正在写的那章纸,虽然说,如今天下权柄,几乎不在皇帝手上,但是士族门阀们再怎么嚣张,多少也得给皇帝六点基本的面子,人事权,就是皇帝最重要的权力了,多少你得尊重一些。

虽然说皇帝没有实权,人事问题让他看看,其实只是给他面子,但是这是个礼仪的问题,如果你不尊重,皇帝当然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政敌们就有可能借此来攻讦你。所以除非到了废立的时候,不然的话,臣子们对于司马曜还是保持了基本的尊重的。

这时候,王忱双手奉上表章,朗声道:“臣已拟好,请陛下御览。”

一个小黄门蹭蹭跑过来,双手接过表章,然后小心放到御案上,司马曜冲着王珉笑了笑,然后拿起表章,很快的从头到尾大体看了一遍,随手递给身旁的司马道子,道:“道子,你看看。”

司马道子是上一任皇帝简文帝的儿子,司马曜的亲弟弟。现在封为琅琊王,有人说,这个封号,其实就是和王导那一支别苗头的,因为外界一般称呼他们家族,就叫做琅琊王家。

司马道子在现在是与皇室血缘最近的一支,也因为谢家那时候一度取得了大权,而谢安不同于王敦桓温那样,对于皇权太过于压制,因此司马曜也稍微有了些自主权,因此司马道子现在也算有了些权力。司马曜认为,有司马道子在身边,自己的皇位多少能巩固些,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名符其实的皇帝呢。

接过表章,司马道子细细地浏览一遍,一皱眉,白了一眼王忱,可见他不以为然,司马道子也没说话。

司马曜笑吟吟道:“元达,知道此次选官为什么全部交由你来处置么?”

王忱面露微笑道:“当然是陛下的器重和信任。”

司马曜点点头,“卿家五世盛德,你父亲王坦之有大功于朝廷,朕不会忘记的。”

王忱知道皇帝说的大功,是指当年谢安与王坦之一道阻止简文帝将皇位传给桓温之事。那时候桓温军政大权在手,党羽遍布朝野,可以说已经成了曹操第二,如果他非要篡位,恐怕也没人能拦得住,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成功,某种程度来说,这也多亏了王坦之和谢安二人用话挤兑住了桓温,桓温这人好面子,明明想当皇帝,却又不愿意去做乱臣贼子。

司马曜继续道:“呵呵呵,同样是王氏,嗯,你们太原王氏就和很多人不一样,朕心里有数,你们世代忠于皇室,德誉渊重,卿才气过人,琅琊王多次举荐,朕要重用你,吏部尚书陆纳已晋职为尚书左仆射,他的位子由你来坐。别人说你年少气盛,恃酒放诞,日后要稍加节制,莫废王事。”

这番话,可是含义很深呐,除了对王忱封官许愿,明着拉拢外,最要紧的一句话,是“同样姓王”,这话就大可商榷了。

谁都知道,晋朝能够偏安江南,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因为王家的缘故,而一般来说,由于地位相差悬殊,人家说的王家,无一例外就是王导王敦他们家——琅琊王家!

而司马曜这话,就是明着暗示王忱,他对王家有意见了!这是一个重要的信号。

王家一直把持着朝政,皇族对于王家不满,那很正常,可是当初晋明帝就是被王家给翻掉了,因为彼此实力相差太过悬殊。所以说,就算有所不满,他们也只敢暗地来,不敢明着说。

那司马曜现在居然敢明着说话了,这意味着什么?

不过现在,王忱却没有空去多想,他慌忙叩头道:“谢陛下,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司马曜微微一笑,显然很满意,待他一眼扫到御案上的那道表章,笑容慢慢从脸庞上褪去,冷冷道:“刘裕大军,势如破竹,丁零人起义,攻占黎阳,慕容冲占据邺城,据说已经派人南下,欲与我朝通好,如今姚苌,乞伏国仁都已经高举义旗,那伪秦如今已经是风雨飘摇,大厦将倾,谢玄、桓石虔、朱序联名上表,欲再次动员全国兵力,再伐中原,你们看如何?”

司马道子未加思索便道:“皇兄,南北之役已历四载,兵疲民倦,去年淝水之战虽然大获全胜,但是也基本用光了积蓄,而接下来的北伐,还是借钱打的,这钱怎么还,还是个问题呢,如今府库钱粮已经难以支撑前方的战事了。”

司马曜听了,点点头道:“你讲得有道理,既然如此,下诏:桓石虔改任荆州刺史,回师江陵;朱序接任豫州刺史,回师寿阳;谢玄回师淮阴。整军修文,不得妄动刀兵!”

这时候,站在王忱旁边的王雅一挺腰,面色凝重地说道:“若谢玄不肯奉诏呢?”

殿内一阵寂静,也许谁也不曾考虑到这一节。但王雅说得也非危言耸听,谢玄常年带兵在外,规划调度全靠谢安,谢安现在已经称病了,据说谁都不见,朝廷调得动北府兵吗?晋廷渡江以来,王敦、苏峻、桓温都曾拥兵自重,前车之鉴是不可不防。

司马道子哼了一声,“他谢玄敢!”

王雅静静地道:“一个谢玄成不了气候,万一桓谢两家共生异心呢?”

司马道子轻笑一声,摇头道:“桓谢两家矛盾很深,他们怎么肯走到一起?”

王雅道:“世事难测,不可掉以轻心。”

王忱这个时候说道:“他们本来是不可能走到一起,但是如果琅琊王逼急了,他们就能走到一起!”

司马道子顿时脸色一变。

司马曜语气转而沉重,问道:“你们有什么好主意?你们都是朕的心腹,这个时候,都畅所欲言,不要有顾忌吧。”

王雅道:“只要桓谢不是一条心,就好办,关键选一个合适的传诏之人。这个传诏之人得角色很重要,既要表达陛下的意思,又得当一个合格的说客。”

“谁去最合适?”

“吴郡太守王珣。”

司马曜释然一笑,王雅的心思他明白,王珣在高门士族中颇有威望,又受过桓温的恩,遇过谢安的排挤,却又是一个极忠心的人。由他去宣诏,既能弹压住谢玄,桓石虔也不敢妄动,因道:“速召王珣还京,加侍中,去军前宣诏!”

司马道子一边应承着,一边道:“中书令王献之上表称病还乡,陛下已经准奏,其职由谁接替为好?”

司马曜叹道:“王献之兄弟少有盛名,高迈不羁,风流为一时之冠。可惜王徽之雅性放诞,听说在荆州不务府事,朕征召他为黄门侍郎,竟然弃官越京东归,才华尽有,行止不堪。驸马王献之工草隶,善丹青,高门勋望却能诚心办差,可惜天妒英才,听说病得很厉害,上表说人老思故乡,想回会稽老家,归于山林,行意坚决,朕也不好强留,深为痛惜呀,中书令的人选一定要象子敬那样,名望才学兼备。御弟,你说呢?”

司马道子目光一闪,略带兴奋地道:“王国宝是望族,陛下也说太原王氏世代忠贞,臣举荐王国宝为中书令。”

刚刚推荐王忱主持吏部,又让他兄长出任中书令,司马道子对王家可谓亲眯有加。这里面的风向已经太明显了!

司马曜没说话,半天冒出一句,“太原王氏,也不是就他家一支。”

司马道子不以为然,回道:“陛下,另一支,王恭是个人才,丹阳尹护卫京畿,职责重大,怎么分心宫廷?王国宝虽说书法难与子敬相提并论,可处理政务卓卓有余。”

司马曜沉吟不语,大殿一阵寂静。

王雅心中暗道,王国宝只是个秘书丞,骤升中书令,擢拔未免太急。琅琊王任人唯亲,过分了。自已若表态反对,势必得罪权势正隆的琅琊王和即将升任吏部,大有前途的王忱,思索片刻,王雅徐徐道:“论门第,论书学,论风流,我倒想起一人,不亚于子敬,只不过他不是出自太原王氏,而是琅琊人。”

王忱的脑海中马上浮现出那柄白团扇,不由一笑,王雅已经道出他的姓名,“侍中王珉!”王雅平和的声音继续道:“可让王国宝入补侍中,观其才识,日后叙用,陛下以为如何?”

“嗯!”司马曜未动声色,望着司马道子问道:“你说呢?御弟!”

司马道子咽了咽唾沫,躬身道:“遵旨!”

“对了!“王忱突然说道,“陛下,臣想起一件事情。”

“但说无妨。”

“前些日子,臣得到一个消息,清河崔家的公子崔浩,和昔日大燕国的宰辅张衮,都去了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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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10)

王忱说完抬头望去,兽炉喷射出的沉香弥漫在整个殿堂,大晋国天子司马曜很随意地戴一顶白纱帽,身上罩着一件大袖衫,坐在御案后,案上展着一道表章。除去侍立在侧的两个宫女,旁边只有司马道子、王雅两个人长身坐着,显得整个大殿异常空旷。

司马曜的声音很亲切,“元达,选章拟好了吗?”这选章,就是方才王珉正在写的那章纸,虽然说,如今天下权柄,几乎不在皇帝手上,但是士族门阀们再怎么嚣张,多少也得给皇帝六点基本的面子,人事权,就是皇帝最重要的权力了,多少你得尊重一些。

虽然说皇帝没有实权,人事问题让他看看,其实只是给他面子,但是这是个礼仪的问题,如果你不尊重,皇帝当然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政敌们就有可能借此来攻讦你。所以除非到了废立的时候,不然的话,臣子们对于司马曜还是保持了基本的尊重的。

这时候,王忱双手奉上表章,朗声道:“臣已拟好,请陛下御览。”

一个小黄门蹭蹭跑过来,双手接过表章,然后小心放到御案上,司马曜冲着王珉笑了笑,然后拿起表章,很快的从头到尾大体看了一遍,随手递给身旁的司马道子,道:“道子,你看看。”

司马道子是上一任皇帝简文帝的儿子,司马曜的亲弟弟。现在封为琅琊王,有人说,这个封号,其实就是和王导那一支别苗头的,因为外界一般称呼他们家族,就叫做琅琊王家。

司马道子在现在是与皇室血缘最近的一支,也因为谢家那时候一度取得了大权,而谢安不同于王敦桓温那样,对于皇权太过于压制,因此司马曜也稍微有了些自主权,因此司马道子现在也算有了些权力。司马曜认为,有司马道子在身边,自己的皇位多少能巩固些,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名符其实的皇帝呢。

接过表章,司马道子细细地浏览一遍,一皱眉,白了一眼王忱,可见他不以为然,司马道子也没说话。

司马曜笑吟吟道:“元达,知道此次选官为什么全部交由你来处置么?”

王忱面露微笑道:“当然是陛下的器重和信任。”

司马曜点点头,“卿家五世盛德,你父亲王坦之有大功于朝廷,朕不会忘记的。”

王忱知道皇帝说的大功,是指当年谢安与王坦之一道阻止简文帝将皇位传给桓温之事。那时候桓温军政大权在手,党羽遍布朝野,可以说已经成了曹操第二,如果他非要篡位,恐怕也没人能拦得住,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成功,某种程度来说,这也多亏了王坦之和谢安二人用话挤兑住了桓温,桓温这人好面子,明明想当皇帝,却又不愿意去做乱臣贼子。

司马曜继续道:“呵呵呵,同样是王氏,嗯,你们太原王氏就和很多人不一样,朕心里有数,你们世代忠于皇室,德誉渊重,卿才气过人,琅琊王多次举荐,朕要重用你,吏部尚书陆纳已晋职为尚书左仆射,他的位子由你来坐。别人说你年少气盛,恃酒放诞,日后要稍加节制,莫废王事。”

这番话,可是含义很深呐,除了对王忱封官许愿,明着拉拢外,最要紧的一句话,是“同样姓王”,这话就大可商榷了。

谁都知道,晋朝能够偏安江南,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因为王家的缘故,而一般来说,由于地位相差悬殊,人家说的王家,无一例外就是王导王敦他们家——琅琊王家!

而司马曜这话,就是明着暗示王忱,他对王家有意见了!这是一个重要的信号。

王家一直把持着朝政,皇族对于王家不满,那很正常,可是当初晋明帝就是被王家给翻掉了,因为彼此实力相差太过悬殊。所以说,就算有所不满,他们也只敢暗地来,不敢明着说。

那司马曜现在居然敢明着说话了,这意味着什么?

不过现在,王忱却没有空去多想,他慌忙叩头道:“谢陛下,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司马曜微微一笑,显然很满意,待他一眼扫到御案上的那道表章,笑容慢慢从脸庞上褪去,冷冷道:“刘裕大军,势如破竹,丁零人起义,攻占黎阳,慕容冲占据邺城,据说已经派人南下,欲与我朝通好,如今姚苌,乞伏国仁都已经高举义旗,那伪秦如今已经是风雨飘摇,大厦将倾,谢玄、桓石虔、朱序联名上表,欲再次动员全国兵力,再伐中原,你们看如何?”

司马道子未加思索便道:“皇兄,南北之役已历四载,兵疲民倦,去年淝水之战虽然大获全胜,但是也基本用光了积蓄,而接下来的北伐,还是借钱打的,这钱怎么还,还是个问题呢,如今府库钱粮已经难以支撑前方的战事了。”

司马曜听了,点点头道:“你讲得有道理,既然如此,下诏:桓石虔改任荆州刺史,回师江陵;朱序接任豫州刺史,回师寿阳;谢玄回师淮阴。整军修文,不得妄动刀兵!”

这时候,站在王忱旁边的王雅一挺腰,面色凝重地说道:“若谢玄不肯奉诏呢?”

殿内一阵寂静,也许谁也不曾考虑到这一节。但王雅说得也非危言耸听,谢玄常年带兵在外,规划调度全靠谢安,谢安现在已经称病了,据说谁都不见,朝廷调得动北府兵吗?晋廷渡江以来,王敦、苏峻、桓温都曾拥兵自重,前车之鉴是不可不防。

司马道子哼了一声,“他谢玄敢!”

王雅静静地道:“一个谢玄成不了气候,万一桓谢两家共生异心呢?”

司马道子轻笑一声,摇头道:“桓谢两家矛盾很深,他们怎么肯走到一起?”

王雅道:“世事难测,不可掉以轻心。”

王忱这个时候说道:“他们本来是不可能走到一起,但是如果琅琊王逼急了,他们就能走到一起!”

司马道子顿时脸色一变。

司马曜语气转而沉重,问道:“你们有什么好主意?你们都是朕的心腹,这个时候,都畅所欲言,不要有顾忌吧。”

王雅道:“只要桓谢不是一条心,就好办,关键选一个合适的传诏之人。这个传诏之人得角色很重要,既要表达陛下的意思,又得当一个合格的说客。”

“谁去最合适?”

“吴郡太守王珣。”

司马曜释然一笑,王雅的心思他明白,王珣在高门士族中颇有威望,又受过桓温的恩,遇过谢安的排挤,却又是一个极忠心的人。由他去宣诏,既能弹压住谢玄,桓石虔也不敢妄动,因道:“速召王珣还京,加侍中,去军前宣诏!”

司马道子一边应承着,一边道:“中书令王献之上表称病还乡,陛下已经准奏,其职由谁接替为好?”

司马曜叹道:“王献之兄弟少有盛名,高迈不羁,风流为一时之冠。可惜王徽之雅性放诞,听说在荆州不务府事,朕征召他为黄门侍郎,竟然弃官越京东归,才华尽有,行止不堪。驸马王献之工草隶,善丹青,高门勋望却能诚心办差,可惜天妒英才,听说病得很厉害,上表说人老思故乡,想回会稽老家,归于山林,行意坚决,朕也不好强留,深为痛惜呀,中书令的人选一定要象子敬那样,名望才学兼备。御弟,你说呢?”

司马道子目光一闪,略带兴奋地道:“王国宝是望族,陛下也说太原王氏世代忠贞,臣举荐王国宝为中书令。”

刚刚推荐王忱主持吏部,又让他兄长出任中书令,司马道子对王家可谓亲眯有加。这里面的风向已经太明显了!

司马曜没说话,半天冒出一句,“太原王氏,也不是就他家一支。”

司马道子不以为然,回道:“陛下,另一支,王恭是个人才,丹阳尹护卫京畿,职责重大,怎么分心宫廷?王国宝虽说书法难与子敬相提并论,可处理政务卓卓有余。”

司马曜沉吟不语,大殿一阵寂静。

王雅心中暗道,王国宝只是个秘书丞,骤升中书令,擢拔未免太急。琅琊王任人唯亲,过分了。自已若表态反对,势必得罪权势正隆的琅琊王和即将升任吏部,大有前途的王忱,思索片刻,王雅徐徐道:“论门第,论书学,论风流,我倒想起一人,不亚于子敬,只不过他不是出自太原王氏,而是琅琊人。”

王忱的脑海中马上浮现出那柄白团扇,不由一笑,王雅已经道出他的姓名,“侍中王珉!”王雅平和的声音继续道:“可让王国宝入补侍中,观其才识,日后叙用,陛下以为如何?”

“嗯!”司马曜未动声色,望着司马道子问道:“你说呢?御弟!”

司马道子咽了咽唾沫,躬身道:“遵旨!”

“对了!“王忱突然说道,“陛下,臣想起一件事情。”

“但说无妨。”

“前些日子,臣得到一个消息,清河崔家的公子崔浩,和昔日大燕国的宰辅张衮,都去了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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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棋逢对手将遇良才(11)

“嗯?”司马曜皱起了眉头。之所以让他惊讶,不是别的,而是王忱曾经说过,如今北方注定大乱,而江南的朝野格局,正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微妙时刻,他建议司马曜应该大量收揽人才,充实班底。

而司马曜之前并无实权,完全是个被世家门阀架空的天子,因此对此当然不会反对。崔浩,张衮也是当时王忱经过反复调查,推敲后确定的人选,他们一个经验丰富,来之能用,一个少年气盛,前途无量,更可贵的是他们不但都是北方士族门阀的子弟,身后有庞大家族的支持,而且他们俩本来关系就很好,还是忘年交,而且根据之前的情报,他们对于胡人并不以为然,完全有可能南下投效。

所以在司马曜的批准之下,王忱也就开始了作业。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如今他们二人居然都去凉州了。

有些不知所措的司马曜偏着头看了看司马道子,今天这殿内并不是大朝会,来的人都是司马曜信得过的人,所以他在这里,也毫不介意的对着司马道子使眼色。

司马道子沉声道:“元达,是怎么回事?”

王忱深吸口气,道:“殿下,据可靠消息,他们去了敦煌。”

“敦煌?”司马道子有些不解。

“不错,他们两个都在敦煌,这一点可以确定,而且,他们现在入了敦煌太守段业的幕府,现在在给段业效力。“”怎么又是段业!“司马道子终于按耐不住怒气,大声道,可是刚刚说完,他就醒悟到,现在是在天子面前,不是在自己家里,不能这么放肆,君前失仪,可不是闹着玩的。

虽然说,对于哥哥司马曜,司马道子一直觉得自己比起他来还是要强太多,但是起码到现在为止,司马道子只是想帮着皇兄,把国家大权从那帮子权臣们手里拿回来,倒没啥其他念想。

毕竟,大家都是姓司马的,都是司马懿的血脉,颍川司马家,是何等光荣的出身?怎么能让这些大大小小的权臣骑在头上呢?

属于司马家的,他一定要夺回来!

不过现在,司马道子还是忙道:“皇兄,微臣失仪!”

“无妨。”如今司马道子是司马曜最坚定的支持者之一,也是他牵制朝臣的重要棋子,司马曜当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情就去为难他。

不过,司马曜最近也是经常听见段业这个名字,都有些免疫了,他颇为好奇的问道:“这个段业真的就这么厉害么?之前,朕听说,他本事很高,是天下瞩目的年轻人,怎么现在,崔浩和张衮都去投奔他了?”

王忱抬起头,道:“回陛下,这其中曲折,非微臣所能知,但是诸如崔浩张衮这样的人,本来就是门阀大族,就算是天下统一时,他们也很有势力,更遑论现在不太平的时候,那么,当然就没有人能够要挟他们,所以陛下,很明显,是他们两个,自己要去投奔段业的。”

王忱没说出口的话,是既然没有人能够威逼利诱他们,那么这样两个人才去敦煌投奔段业,也就完全是一个主动地行为了,而人才这东西,从来都是很难得的,他们会选择去主动投奔,那只有一个理由,他们更加看好段业!

王忱的话,虽然听起来稀松平常,可是却像一个巴掌一样,拍在了司马曜的脸上。

要知道,司马曜虽然说如今没有实权,那些真正核心圈的人,对于他并不以为然,可是不管怎么样,在天下百姓心里,他还是大晋国的皇帝,是天子,是君临天下的人。

而段业是什么?哪怕段业的传言再多,把他神话的再厉害,到现在为止,段业不过是一个太守。

当然了,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别说太守这样的两千石的官员,哪怕是一个捕头,就足够他们敬畏了。但是要人选,太守和天子,这几乎是不必去想的选择,很显然。

可是,这边,司马曜是主动派人去伸出了橄榄枝,希望去请他们过来,可是没有回应。

而张衮和崔浩却是主动跑到敦煌去见段业。

一来一往的差别,实在是让人难受。

司马曜虽然一贯的好脾气,因为他所处的环境,没法不让他好脾气,周遭权臣太多,一个不小心自己就麻烦了。

可是再好脾气的人,也有几分土性,对于这个事情,司马曜感到非常窝囊!难不成一个皇帝,还比不上一个太守?

司马曜表示自己愤怒的办法,就是双手撑着几案,身子微微站起,脸色铁青。

司马道子看了,无奈的叹口气,道:“皇兄。”

“道子。”司马曜知道自己也有些失态了。

“那段业,看起来的确是个不一般的人,臣弟想……”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司马曜强自笑道。

“是。”司马道子看了看王忱,道:“陛下,各位,这些日子,段业这个名字,想来大家都没少听到过,这个人过去不过是吕光麾下一个参军,短短一年上下的时间,从一个不起眼的人,变成了太守,更重要的是,他的故事传遍天下,如今连建康姑苏都知道这个人了,而且,崔浩,张衮这样的人也都去投奔他,可见这个人的确有点本事。”

司马曜听了这话有些不舒服,司马道子这话里话外,不还是说自己个儿没魅力么,吸引不来崔浩这样的人。可是既然刚才自己说了,让人家但讲无妨,现在也没有道理不让人家说了,只好继续耐心听着。

司马道子接着说道:“既然段业如此有吸引力,让这么多人才趋之若鹜,而陛下爱才之心,也是天下所知,所以臣弟以为,何必舍近求远?不若釜底抽薪。”

“怎么说?”司马曜好像听出味来了。

王忱这个时候看了司马道子一眼,缓缓说道:“王爷,您也是想打段业的主意?”

“为什么不!”司马道子笑着点头,“那段业既然如此有本事,连崔浩张衮都给带过去了,那更好,反正,我们的目的,是招揽天下英才,为国家社稷出力,为陛下出力,那么咱们直接去招揽段业,只要那段业随了陛下,他手下的那些个人才们,不都是跟了陛下?那段业的光环,声誉,荣耀固然耀眼,但是这么耀眼的人,都跟了陛下,陛下的声望岂不是更加1的高涨。”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有理。“司马曜一听,放声大笑,这话说的可是对了他的胃口,既然你崔浩张衮不来,也没有关系,我直接去把你们的头儿给招来,不就好了么。”

“这事情……”王忱有些迟疑。

“王大人觉得这事儿不行?”司马道子马上言语就不客气了,要知道,这些士林之间,平素平辈相称呼的话,一般是喊表字,喊大人就显得生分了。

王忱低下头去,慢慢说道:“王忱不敢,不过,这段业毕竟是吕光的官员,算起来也是伪秦国的官员,招揽起来恐怕……”

“这又何妨?”司马道子笑道,昔日李斯说道,因此,泰山不拒绝泥土,所以能成就它的高大;江河湖海不舍弃细流,所以能成就它的深邃;有志建立王业的人不嫌弃民众,所以能彰明他的德行。因此,土地不分东西南北,百姓不论异国它邦,那样便会一年四季富裕美好,天地鬼神降赐福运,这就是五帝、三王无可匹敌的缘故。别的不说,既然你说段业是伪秦的臣子,我们姑且说说先秦,从前秦穆公寻求贤士,西边从西戎取得由余,东边从宛地得到百里奚,又从宋国迎来蹇叔,还从晋国招来丕豹、公孙支。这五位贤人,不生在秦国,而秦穆公重用他们,吞并国家二十多个,于是称霸西戎。秦孝公采用商鞅的新法,移风易俗,人民因此殷实,国家因此富强,百姓乐意为国效力,诸侯亲附归服,战胜楚国、魏国的军队,攻取土地上千里,至今政治安定,国力强盛。秦惠王采纳张仪的计策,攻下三川地区,西进兼并巴、蜀两国,北上收得上郡,南下攻取汉中,席卷九夷各部,控制鄢、郢之地,东面占据成皋天险,割取肥田沃土,于是拆散六国的合纵同盟,使他们朝西事奉秦国,功烈延续到今天。昭王得到范雎,废黜穰侯,驱逐华阳君,加强·巩固了王室的权力,堵塞了权贵垄断政治的局面,蚕食诸侯领土,使秦国成就帝王大业。这四位君主,都依靠了客卿的功劳。如果没有其他国家的人,靠着秦国自己的人才是不行的,今天这事情不也是一样类似的么?放眼江南,有几个可用之才?别说他是苻坚的臣子,就算曾经是苻坚的人,又如何呢?只要他能够为我们效力,就算我们的人。再说了,那段业也是汉人出身,关中人士,多半也是心怀故土的人,咱们不必太过疑心的。“司马曜也道:“道子说的不错,朕也觉得,招揽段业的事情,可行!”

不管在什么场合,皇帝说的话,就算口谕,就算金口玉言,大家哪怕心里不满,一般也不能出言反对,不然那就是乱了辈分和礼数,最多你实在不满,可以不执行,消极执行,阳奉阴违搞破坏。“因此,众人也只好纷纷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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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12)

不过,司马曜的话,不过是一个态度,段业这个人,不单单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代表着一方的政治力量,身边可以是有着一大堆人呢。你招揽段业,却是没有道理只管他一个人,不管他的部属们。

司马道子想了想,然后说道:“陛下,臣弟以为,不管具体怎么做,但是有一条,咱们必须得抓紧了,那就是趁着现在,赶快派使者去往敦煌。”

“这是何故?”司马曜诧异问道。

司马道子看着自己的哥哥一副诧异的样子,心里暗叹一声,自己的哥哥,虽然成了皇帝,也真的想把国家大权从那些个权臣们手里夺回来的,但是,他最大的问题,不在于决心,而在于能力。

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的,不行就是不行,搞不定就是搞不定。司马曜的问题,就是虽然身为皇帝,但是小时候他并没有被预期为成为一个皇帝。而当皇帝,固然因为血统纯正,但是也需要经过很多训练的,司马曜却少了这么一个环节,加上天资有限,当然就没有法子。

司马道子心里偶尔会有个想法,如果现在,坐在这把椅子上的人,是他司马道子,那么时局会不会完全不一样?谢安,桓冲他们会不会老老实实的跪在下面,并且交出全部大权?

可是每次,这个想法刚刚一冒头,就被司马道子压抑住,因为说起来,自己的一切,都是司马曜给的,这个哥哥,虽然能力确实差了一些,但是起码,对待自己,那是真个不错。

起码现在,司马道子只是一个刚刚二十岁的青年,他的血还是热的,他的心还是红的,他还没有变成那种敢于不择手段,无恶不作,只为了达到自己目的政客。

人性还在,他就还会记挂感情,司马曜对他的好,他就会回报。毕竟,那是一母同胞啊!

司马道子无奈的说道:“陛下,如今这天下,又到了将要变局的时候了,最缺乏的,就是人才了,像段业这样的人才,更是少中又少,不管怎么说,我们提前派人去和他联系,也是好的。”

“有理,有理啊!”司马曜高兴说道。

江南这边的使者还没上门,但是长安方面的使者,已经马上就到了!当然,他们的目的并不单纯。

数百名白马银甲骑士,护送着一队马车,正沿着河西走廊,缓缓西行。最豪华的那辆马车里,卫彬膝盖上盖着一个毯子,正靠在车壁上打盹。

车内,小四儿小五儿正安静的坐在他身边,不消说,这一次,他们二人当然是为了保护卫彬,而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小四小五沉稳多了,每到一处,也不去乱跑胡闹了,这倒是让卫彬欣慰不已。

车外是茫茫一片大漠,不过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往来的商旅其实不少,但是由于这一次,卫彬是高调的公开的西进,那些过往的商旅们也就不太敢和他们一起走。

而这几百号骑兵,是苻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自己的卫队,长安的守军,以及卫彬自己的暗势力里拼凑出来的一支力量,不必说,自然是精锐里的精锐,而且一路之上,他们刀出鞘,箭上弓,那些不开眼的马贼,也没人敢打他们的主意。

睡了好久的卫彬突然睁开眼睛,淡淡说道:“四儿啊,是明儿个一早到敦煌么?”

小四精力很集中,马上说道:“爷,是明儿早。”

“唔,咱们又来敦煌了,呵呵呵。”卫彬坐直了身子,轻轻拍了拍腿,道:“老咯,这没几个月再跑一次,就感觉到身子骨大不如前了,啧啧,这会儿都有些乏了。”

小五陪着笑脸,谄声道:“爷您说哪儿话,您这身子骨,放倒百十个壮汉都没问题,再活八十年都跟玩儿一样,您要是都说身子骨不行了,那让人家情何以堪?”

“你个油嘴!”卫彬笑骂道,不过,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话还是说的卫彬眉开眼笑的。

小四这时候,脸色却有些忧虑,他说道:“爷,咱们这一次去敦煌,是下诏让段业起兵讨伐乞伏国仁,这事儿,我总觉得有些……”

“有话就说。”卫彬收起毯子,“如今呢,你们俩也该多出来历练历练了,这么走一遭,我想你们能学到不少东西,比干那些个事儿要强,所以趁着现在,不懂得就问,想做的就做,我呢,虽然岁数大了,总归还在旁边,能教你们的,都可以教你们。”

小四眼神里露出一丝感激,“爷,这一次咱们来,我想,那段业,是会答应的。”

“为什么呢?”

“因为这么做,对他有好处,现在他是敦煌太瘦,据我们的人说,不管是内政,刑名,通商,治安,他都做得很好,可是……他做得太好,他手下也就八个县,敦煌现在听说人口迁入了不少,也就不到20万人,就上次我们在敦煌看到的情况,那段业不是个百里之才。可是吕光刚刚当上刺史,日后也一定是传给他的儿子,段业在敦煌,一年不到,就做了人家十年的事情,那以后可怎么办?”

卫彬心里非常赞赏,这孩子总算开窍了,分析的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因此,卫彬鼓励的说道:“所以呢?”

“所以段业如果再在凉州做下去,恐怕也没什么空间了,而上次,四儿和段业接触,此人决计不会甘心的,他一定想寻求更大的发展,而我们这一次来,就是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小五也好奇了。

“你想啊。”小四耐心说道,“这一次,我们是奉太子殿下的命令,来请段业带兵讨伐乞伏国仁,前些日子在姑臧,和吕光我们也把该说的说到了,他也不会反对,该铺路的,我们都给他做好了,万事俱备啊,你说他难道看不懂这个局面么?”

小五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其实我在想一个问题啊,四哥,你说的呢,我都懂,这一次段业肯定会领命带兵,去打乞伏国仁那蛮子,而且根据上次咱们在敦煌看见的情况,我寻思呢乞伏国仁不是段业的对手,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那段业现在在天下,本来威望都已经很高了,如果他再打赢了乞伏国仁,会不会……反噬?”

小四眼睛亮了,而卫彬这个时候说道:“五儿,你也长进了。”

“都是爷栽培!“小五赶快自谦道。

“呵呵呵呵。”卫彬揉了下眼角,道:“这段业么,是个人才,而且很出息,如果是旁人,恐怕是不敢用这么一个人的,但是你们不要忘了,那太子爷,可不是什么‘旁人’,苻睿他都敢用,何况是段业?”

小四和小五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卫彬说道:“你们俩是不是想说,你们也得到消息了,说苻睿最近有些动作,很奇怪?”

“是!”小四忙道,“本来根据爷您立下的规矩,皇家的事情,我们不该搀和,可是现在局势明白着,咱们大秦,就是太子爷当家,那我们当然要效忠于太子,而太子把他给放出来,还把全部的军队都给了他,小四儿我总觉得这事儿有些玄乎。”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卫彬慢慢说道。

“明白了。”小四和小五都是聪明人,自然是一点就通,一拨就亮。

“所以呢。”卫彬拍拍手,“你们也不要怕那段业会变出什么幺蛾子来,呵呵呵,这个人,我和他深谈过,他有野心,有抱负,有本事,也能团结身边的人,可是,他却有个弱点,有个只有我才能知道的弱点,只因为有了这个弱点,他啊,就不可能翻天,呵呵呵。”

“这是什么呢?”小四和小五都很好奇,因为上一次敦煌之行,段业的本事给他们俩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到了现在,他们都还有些发憷,而一听卫彬说段业还有罩门,他们自然很是感兴趣。

“这个么,天机不可泄露,说了可就不灵了。”卫彬这一刻满脸神秘,根本不像一个天下为之胆战心惊的特务头子,而像一个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的话,你也信!?:”段业刚刚大声说完,看见兰心的脸色有些诡异,旋即知道,自己失言了。

说起来,段业过去对于算命先生这一套,当然是不可能相信的,他是相信科学的人,怎么能去相信那些术士呢?

可是有些事情,却是由不得他,过去他当然不信,但是葛渤当时,却算的如此之准,有些事情精确到了就像调阅档案一样,这让段业不得不信。

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段业亲眼目睹了之后,除了接受,又能怎么样呢?

而一直满脸委屈的秃发灵,看见段业原本的气势突然萎靡了,心知道风向变了,忙跳出来大声道:“要吼,你去和公主吼,跟我吼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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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12)

不过,司马曜的话,不过是一个态度,段业这个人,不单单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代表着一方的政治力量,身边可以是有着一大堆人呢。你招揽段业,却是没有道理只管他一个人,不管他的部属们。

司马道子想了想,然后说道:“陛下,臣弟以为,不管具体怎么做,但是有一条,咱们必须得抓紧了,那就是趁着现在,赶快派使者去往敦煌。”

“这是何故?”司马曜诧异问道。

司马道子看着自己的哥哥一副诧异的样子,心里暗叹一声,自己的哥哥,虽然成了皇帝,也真的想把国家大权从那些个权臣们手里夺回来的,但是,他最大的问题,不在于决心,而在于能力。

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的,不行就是不行,搞不定就是搞不定。司马曜的问题,就是虽然身为皇帝,但是小时候他并没有被预期为成为一个皇帝。而当皇帝,固然因为血统纯正,但是也需要经过很多训练的,司马曜却少了这么一个环节,加上天资有限,当然就没有法子。

司马道子心里偶尔会有个想法,如果现在,坐在这把椅子上的人,是他司马道子,那么时局会不会完全不一样?谢安,桓冲他们会不会老老实实的跪在下面,并且交出全部大权?

可是每次,这个想法刚刚一冒头,就被司马道子压抑住,因为说起来,自己的一切,都是司马曜给的,这个哥哥,虽然能力确实差了一些,但是起码,对待自己,那是真个不错。

起码现在,司马道子只是一个刚刚二十岁的青年,他的血还是热的,他的心还是红的,他还没有变成那种敢于不择手段,无恶不作,只为了达到自己目的政客。

人性还在,他就还会记挂感情,司马曜对他的好,他就会回报。毕竟,那是一母同胞啊!

司马道子无奈的说道:“陛下,如今这天下,又到了将要变局的时候了,最缺乏的,就是人才了,像段业这样的人才,更是少中又少,不管怎么说,我们提前派人去和他联系,也是好的。”

“有理,有理啊!”司马曜高兴说道。

江南这边的使者还没上门,但是长安方面的使者,已经马上就到了!当然,他们的目的并不单纯。

数百名白马银甲骑士,护送着一队马车,正沿着河西走廊,缓缓西行。最豪华的那辆马车里,卫彬膝盖上盖着一个毯子,正靠在车壁上打盹。

车内,小四儿小五儿正安静的坐在他身边,不消说,这一次,他们二人当然是为了保护卫彬,而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小四小五沉稳多了,每到一处,也不去乱跑胡闹了,这倒是让卫彬欣慰不已。

车外是茫茫一片大漠,不过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往来的商旅其实不少,但是由于这一次,卫彬是高调的公开的西进,那些过往的商旅们也就不太敢和他们一起走。

而这几百号骑兵,是苻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自己的卫队,长安的守军,以及卫彬自己的暗势力里拼凑出来的一支力量,不必说,自然是精锐里的精锐,而且一路之上,他们刀出鞘,箭上弓,那些不开眼的马贼,也没人敢打他们的主意。

睡了好久的卫彬突然睁开眼睛,淡淡说道:“四儿啊,是明儿个一早到敦煌么?”

小四精力很集中,马上说道:“爷,是明儿早。”

“唔,咱们又来敦煌了,呵呵呵。”卫彬坐直了身子,轻轻拍了拍腿,道:“老咯,这没几个月再跑一次,就感觉到身子骨大不如前了,啧啧,这会儿都有些乏了。”

小五陪着笑脸,谄声道:“爷您说哪儿话,您这身子骨,放倒百十个壮汉都没问题,再活八十年都跟玩儿一样,您要是都说身子骨不行了,那让人家情何以堪?”

“你个油嘴!”卫彬笑骂道,不过,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话还是说的卫彬眉开眼笑的。

小四这时候,脸色却有些忧虑,他说道:“爷,咱们这一次去敦煌,是下诏让段业起兵讨伐乞伏国仁,这事儿,我总觉得有些……”

“有话就说。”卫彬收起毯子,“如今呢,你们俩也该多出来历练历练了,这么走一遭,我想你们能学到不少东西,比干那些个事儿要强,所以趁着现在,不懂得就问,想做的就做,我呢,虽然岁数大了,总归还在旁边,能教你们的,都可以教你们。”

小四眼神里露出一丝感激,“爷,这一次咱们来,我想,那段业,是会答应的。”

“为什么呢?”

“因为这么做,对他有好处,现在他是敦煌太瘦,据我们的人说,不管是内政,刑名,通商,治安,他都做得很好,可是……他做得太好,他手下也就八个县,敦煌现在听说人口迁入了不少,也就不到20万人,就上次我们在敦煌看到的情况,那段业不是个百里之才。可是吕光刚刚当上刺史,日后也一定是传给他的儿子,段业在敦煌,一年不到,就做了人家十年的事情,那以后可怎么办?”

卫彬心里非常赞赏,这孩子总算开窍了,分析的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因此,卫彬鼓励的说道:“所以呢?”

“所以段业如果再在凉州做下去,恐怕也没什么空间了,而上次,四儿和段业接触,此人决计不会甘心的,他一定想寻求更大的发展,而我们这一次来,就是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小五也好奇了。

“你想啊。”小四耐心说道,“这一次,我们是奉太子殿下的命令,来请段业带兵讨伐乞伏国仁,前些日子在姑臧,和吕光我们也把该说的说到了,他也不会反对,该铺路的,我们都给他做好了,万事俱备啊,你说他难道看不懂这个局面么?”

小五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其实我在想一个问题啊,四哥,你说的呢,我都懂,这一次段业肯定会领命带兵,去打乞伏国仁那蛮子,而且根据上次咱们在敦煌看见的情况,我寻思呢乞伏国仁不是段业的对手,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那段业现在在天下,本来威望都已经很高了,如果他再打赢了乞伏国仁,会不会……反噬?”

小四眼睛亮了,而卫彬这个时候说道:“五儿,你也长进了。”

“都是爷栽培!“小五赶快自谦道。

“呵呵呵呵。”卫彬揉了下眼角,道:“这段业么,是个人才,而且很出息,如果是旁人,恐怕是不敢用这么一个人的,但是你们不要忘了,那太子爷,可不是什么‘旁人’,苻睿他都敢用,何况是段业?”

小四和小五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卫彬说道:“你们俩是不是想说,你们也得到消息了,说苻睿最近有些动作,很奇怪?”

“是!”小四忙道,“本来根据爷您立下的规矩,皇家的事情,我们不该搀和,可是现在局势明白着,咱们大秦,就是太子爷当家,那我们当然要效忠于太子,而太子把他给放出来,还把全部的军队都给了他,小四儿我总觉得这事儿有些玄乎。”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卫彬慢慢说道。

“明白了。”小四和小五都是聪明人,自然是一点就通,一拨就亮。

“所以呢。”卫彬拍拍手,“你们也不要怕那段业会变出什么幺蛾子来,呵呵呵,这个人,我和他深谈过,他有野心,有抱负,有本事,也能团结身边的人,可是,他却有个弱点,有个只有我才能知道的弱点,只因为有了这个弱点,他啊,就不可能翻天,呵呵呵。”

“这是什么呢?”小四和小五都很好奇,因为上一次敦煌之行,段业的本事给他们俩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到了现在,他们都还有些发憷,而一听卫彬说段业还有罩门,他们自然很是感兴趣。

“这个么,天机不可泄露,说了可就不灵了。”卫彬这一刻满脸神秘,根本不像一个天下为之胆战心惊的特务头子,而像一个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的话,你也信!?:”段业刚刚大声说完,看见兰心的脸色有些诡异,旋即知道,自己失言了。

说起来,段业过去对于算命先生这一套,当然是不可能相信的,他是相信科学的人,怎么能去相信那些术士呢?

可是有些事情,却是由不得他,过去他当然不信,但是葛渤当时,却算的如此之准,有些事情精确到了就像调阅档案一样,这让段业不得不信。

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段业亲眼目睹了之后,除了接受,又能怎么样呢?

而一直满脸委屈的秃发灵,看见段业原本的气势突然萎靡了,心知道风向变了,忙跳出来大声道:“要吼,你去和公主吼,跟我吼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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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13)

“这……”段业有些吃瘪,既然自己心里都对算命这样的事情不敢笃定,又凭什么要求人家呢?

旁边的兰心也帮腔道:“是啊,大人您也有阵子没去看看公主了,人家都在咱们敦煌住了那么久了,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公主,您这样不闻不问的,好像也不对。00”

“就是!你是不是怕了?”秃发灵还不甘心,火上浇油道。

这下子就像针扎了屁股一样,段业马上就跳了,“怕?我怕她什么?好!我就去,这就去!哼!”

说罢,段业居然一甩袖子,大刺刺的就走了。

秃发灵和兰心对视一眼,都笑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段业正要进来,却突然发现,自己貌似得敲门的,这个年代礼仪这套东西很重要,清河公主虽然说穿了,是被自己软禁在这里,但是毕竟是以做客和避难的名义,自己总不能太过唐突。

只是进门的时候,段业在想事情,因此没怎么去观察,可是等到关门时候,才注意到里面的美人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可是段业当时就惊了,这女人不是一直在里面修身养性么,怎么自己分明看见了那抹胸呢?

“我可以进来么。”强大的好奇心,让段业很坚定敲门。

里面悉悉索索的声音好一阵子后,才安静下来,传来了清河公主的声音,“大人进来。”

段业深吸口气,充满期待的推开门,而这时候,清河公主已经换上了一身洁白的衣裙,端庄的坐在那,这一刻,她的仪态,她的表情,真心像一个公主。

“大人。”清河公主站起来,轻轻福了一个,段业也赶忙还礼,“公主折杀段业了。”

俩人就这样谦让拉锯了一番,这才入座,段业很直接的就说道:“呃,听说你想见我?”

清河公主当时就脸红了,其实最近,她生活安逸而平静,营养也不错,心情也还算好,所以说如今她脸色红润的很,这么一害羞,就更是霞飞双颊,同时,清河公主本来就是女人正风华的年岁,如今低着头微羞的样子,竟然颇有几分少女的娇憨,段业一时居然痴了。

女人的感觉都是很灵敏的,哪怕是很远之外,只要有人打量她们,她们都能感觉到,更何况是如此近距离的注视呢?

清华公主有些羞恼的抬头看了段业一眼,却迎上了段业直勾勾的目光,这下子就更不好意思了。

好一会,段业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道:“那个……我是听灵儿说你……你有事情要见了我才说,所以我就……”

“原来是因为灵儿啊。”清河公主叹了口气,只是段业总觉得,她那句话有些不对劲。

通俗的说,段业从那话和那表情里,闻到了一股醋味。

难道是那个难道?段业疑惑的看了清河公主一眼,很快就把那个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子里赶走,只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有些要命。

因为他说的是,“我只是有些想看看你,就来了。”

这话当然是实话,因为段业确实有阵子没来看她了,而这么一个美人,一阵子没看,想了也是正常。

可是这话说出来,就不正常了,段业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因为清河公主的头,低的很低,很低。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段业摆摆手,想解释一番,可是这种事情,哪儿能解释的清楚呢,段业词不达意的说了一堆,清河公主的脸颊还是绯红的。

“好啦!”段业一拍巴掌,人家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还不解释了呢。

清河公主被段业吓了一跳,二人大眼瞪小眼了好半天,终于可以正经说话了。

清河公主想了想,道:“其实大人,这一次请您过来,主要是有几个事情,想问问你。”

问我?这会是什么事情?段业想了想,还是说道:“你但讲无妨。”

“如今……”清河公主嗫喏了一下,还是问道:“这天下大局,如何?”

“你是想问问慕容家族。”段业说道,心里同时也在暗叹,看来,不管这清河公主说的有多么清心寡欲,多么心灰意冷,多么不管外面的事情,毕竟,她还是姓慕容啊!这一点,是根在血脉里,根植在骨髓里的,谁也改变不了!

更何况,慕容冲不是别人,是她亲弟弟,就算慕容家族别的人,她可以不在乎,她又怎么做得到不在乎凤皇儿呢。

清河公主没有答话,可是看她的脸色,一切已经很显然了。

“如今河北基本是慕容冲统治,但是江南的刘裕率部北伐,已经打到了广固,慕容冲集中兵力,想在广固与刘裕决战,想必我们俩说话的这一会,大局已定,只是消息还没有传来而已。”

“在广固?那怎么可以!”清河公主豁然站起,只是看见段业怪异的眼神,才醒悟到方才自己貌似是表现过头,太兴奋了。

其实此刻,段业心里真的不是仅仅用震惊来形容,因为清河公主虽然只说了一句话,但是那句话,却是命中了要害!

广固这个地方,的确有地利,也可以打仗,但是在当前刘裕和慕容冲双方的对比情况下,再考虑到双方的目的和利益,慕容冲还真的就不适合在广固这个地方决战。

可是问题是,段业能得出这个结论,是群体性智慧,他们研究了双方的力量,近期的情况,也有精通军事地理的人反复考察,最后得出了结论,这个不难。

难就难在,清河公主几乎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这就很可怕了。

清河公主苦笑了下,道:“我过去是皇族的女儿,慕容家族的人,不分男女,都要经过复杂而残酷的教育,我虽然极其讨厌杀戮,讨厌刀兵,但是……我却的确对行军布阵什么的很敏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知觉,大人莫惊。”

段业轻轻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段业还是说道:“公主的这一点想法,其实和段某所见略同,段某也认为,在广固打仗,与慕容冲不利,但是,这个不是根本,如今,慕容农已经在邺城周边招兵买马,嗯……不必再往下说了?”

清河公主当然听的明白,慕容农不代表自己,而代表慕容垂。段业的这番话,意思也就是说,慕容垂不但没有完蛋,还积极的想着要卷头重来,慕容农在邺城周围活动,就说明了他还想夺回自己失去的河北!

只是这一刻,清河公主突然觉得好累好累,因为事已至此,他们居然想的,还是自相残杀!

难道这就是慕容家族的宿命么?

清河公主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算的那一卦来。

说起来,人相信算命算卦测字占卜这些东西,并不奇怪,因为有些事情,虽然你很难证明它是真的,但是你也无法证明那是假的,所以就是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了。

清河公主更是有趣,一般人就算去算命,要么去名山大川,要么去山野草泽,总归要找个“可能”出神人的地方,谁会相信大街上摆摊的人有真本事呢?

清河就更出人意料,她连找人也不找,反正如今段业虽然软禁了她,但是没有迫害她,她既然喜欢读书,段业就把上一任太守藏得很多书,都送到这让她看。段业对于经史子集,并没太大的兴趣。在止戈之前,修文是可能性不大的。

可清河公主本来就仰慕汉家文化,对于这些书的反应自然很好,于是就大读特读,而读的书里,恰好还有无名氏的一本周易注。

周易这本书,可真心是一本奇书,且不说在封建社会多次改变历史走向,就是在后世,周易也被吹嘘的神乎其神,基本是个文人,就像捉刀来解释一下周易,当然顺便来捞几个钱。

而无数的算命先生,更是把周易升华为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的奇书,升华为一本可以预测未来的神器,而他们算命时候的说辞,也基本靠周易了。

清河公主牛的地方就在于,她自己读了周易,看了算卦的相关注解后,自己居然学了算命入门的本事,然后还拿自己试验,再给自己算命。

这个就很诡异了,一般来说,在古代,算命占星,医药工匠等等这些服务业专业技术,其实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不对自己和自己家人动手。

比如看病的郎中,哪怕他医术通天,哪怕他华佗在世,如果他自己生病了,不能说自己给自己号个脉抓个药,那不行,那是坏了规矩,他还真就得乖乖的去人家的药铺找大夫看病,且让人家开药。哪怕别的大夫水平差他几条街。

这个规矩,段业自己也不陌生,后世的人,自己生产的东西,肯定是不吃不用的,还会劝亲朋好友也不用。这些道理,古今都是一样的。

所以说,清河公主给自己算命的消息传给段业时,段业就非常之震惊,这才会在秃发灵面前失态。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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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14)

偏偏,清河公主这个命,算出来结果让她很纠结,因为结果显示,慕容家族唯一的独苗,就是她了!

换句话说,慕容家族,将会遭遇一场莫大的变故,别的男人,恐怕都难逃厄运,唯一能够逃脱的,就是自己。

刚刚看见这个结果时,清河公主只觉得一阵阵荒谬,自己这一辈子的命运,用凄惨恐怕都难以概括,很多慕容家族的男人,那些长辈们,固然小时候很疼自己,但是当时,因为和凤皇儿一起被苻坚霸占,让他们都颇有微词。

在他们看来,宁愿去死了,也不能屈膝与氐人下面,高贵的鲜卑人,怎么能被低贱的氐人凌辱呢?

有些不敢置信的清河公主不死心,又算了好几卦,结果每一次,结果都是一样,而且后来结果甚至显示,自己的命运,和这个拘禁自己的段大人,又是颇大的关系。

心里再也不能淡定的清河公主,恰好遇上秃发灵来看她,于是她就隐约的暗示,想见段业一面。

其实她也就是那么一说,因为说的实在太隐晦,对方能不能听懂都不一定,更何况,她知道现在段业很忙,也没指望段业能来,无非是有个心理慰藉罢了。

她却没有想到,秃发灵自己就非常聪明,对于段业的事情又是异常的敏感,她当然听懂了,而且还颇为吃味,于是就去段业那里闹了一番,这才把段业给勾来。

段业这时候看着清河公主脸色数变,也不知道她到底想什么,因说道:“公主,你不必为他们而伤神,如果说过去,他们是寄人篱下,身为臣虏,对你不敢去关心,那倒也说得过去,可是起码现在,慕容冲也好,慕容垂也好,都是有能力保护你的,其实我也派人去见过他们,也提到过你,可是没有人有什么表示,你……明白了么?”

清河公主当然明白,没有表示就是拒绝的意思,看起来,他们还是嫌弃自己!

苦笑了一下,清河公主说道:“如今奴已经是无家可归之人,也只有这里方寸之地,可以了此残生了。”

不知道怎的,段业突然说道:“只要你愿意,你爱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

“啊?”

俩人都愣住了,对视半晌,竟然无话。

*豫州刺史、西中郎将桓伊,淝水战后被封为永修侯,进号右军将军,改任江州刺史。而前些日子,当三路北伐失败之后,桓伊却并没有受到什么处罚,最近他居然又被封赏了,当然,这次没有立功,而且朝廷形势微妙,所以没有封官,但是加爵了,把过去的县侯加封为郡侯,这可是莫大的恩典!

因此这一次,桓伊也是入京谢恩,顺便来探探风向。

说起来,桓伊虽然和权倾一时的谯国桓温一系是同乡,但是并不算他们的子孙,所以桓伊的地位很微妙,而且,桓伊之所以闻名天下,是因为他是一个天下数得着的音乐家,相传昔日,有史以来最狂的名士之称的王徽之,在建康邀笛步渡口在不认识他的情况下让他吹奏笛曲,桓伊奏毕,宾主不交一言而去,因为所有人,都沉浸在美妙的演奏里,难以自拔。

到了建康后,先去了趟谢安府,然后骑马去琅琊王府。未至府门,只见府内正在大兴土木,桓伊差点没认出来,淝水战前自已还到过琅琊王府,时隔不到两年,变化翻天覆地,原先的民宅早已荡然无存,府第扩建数倍。王府东面数千民工担土运石筑山穿池,琅琊王司马道子站在高处,身边一人指指点点正对他说着什么。

桓伊弃马上前,早有人报知琅琊王,司马道子和那人踱下高坡。桓伊看时,见那人生得眉目清秀,隆鼻大眼,正是王国宝。

桓伊拱手见礼,司马道子笑道:“叔夏,几时回的京城,你看侬的府第建得怎样?”

桓伊没说话,王国宝忙道:“桓使君见过皇上吗?”

桓伊道:“昨夜抵京尚未进宫,已见过谢太保。”

司马道子面露不悦之色淡淡道:“他说些什么?”

桓伊不妨他有此一问,便实话实说道:“谢太保嘱咐属下善绥地方,留心抚慰荒杂。”

司马道子嗯了一声,将眼光投到工地上,良久道:“没什么事,你下去吧,呆会侬要进宫,将你回京的事禀明皇上,你要知道皇上对你恩宠有加,恩是皇上的,宠也是皇上的。”说完,丢下桓伊向府内而去。

王国宝边走边道:“桓伊国之名将,又放了藩镇,这些边将现在只知道有太保,哪里将皇上放在心上。”

见司马道子面色不善,王国宝继续说道:“淝水战后,谢太保声威中天,北伐节节获胜,虽然后来没有得逞,但是,大片土地的光复,那是硬邦邦的功绩,据我所知,如今对谢家没有封赏,不少边军将士,愤愤不平,谢家在军队里的威望,其实是大大提高了,再这么下去,怕是又出一个桓温。”

司马道子猛的停住脚步,盯住王国宝道:“谢安可是你的岳父老泰山!”

王国宝冷峻的一笑:“昔日石碏杀子名垂千古,为国家为皇上,我王宝国难道就不能大义灭亲?”

司马道子欣赏地点点头,道:“你的忠心,本我心里有数,不过嘛,事情呢不能急,凡事事缓则圆,谢安辅政多年,亲朋故吏遍布朝野,况且江左望族互为姻亲。最近又新建大功,扳倒他可不易。”

王国宝冷漠的眼神中透出杀机,单手用力一劈,狠毒地道:“茹千秋认识许多江洋大盗,其中不乏身手敏捷之人,不如”

司马道子脸色一白,说道:“谢安,国家辅臣,岂可如此草率处置,此事不许再提,以后连想也不要想,免得自己惹事,等我见过皇上再说。嗯?”

“是。”王国宝淡淡说道。

大晋国天子司马曜正在斋阁与王雅议事,王雅字茂达,时年五十二岁,东海郯人,王雅少年知名,举秀才除郎中,以干理著称,为人敬慎奉公,与下属的关系很好。更难得的,是他对于天子一片赤诚,对于世家门阀却是颇不以为然,因此,司马曜深加礼遇,倚为腹心。

只是王雅并无大功,太得皇帝宠幸引起非议,有人认为他任遇过于他的才能,以佞至幸,说他是个巧言谄媚之人。王雅既贵,威权甚震,门下车骑常数百,而王雅总是谨慎应接,倾心相待。

进宫后,司马道子在斋阁处等候少许,宦官请他入内,斋阁是东晋皇帝的书房,正中一排书架上整齐罗列着古今书籍,四周墙壁上悬挂着历代和当今的名人字画墨宝,幽香宁静。司马曜盘膝坐在雕龙案几后面,王雅跪坐在他身侧似乎在和皇帝说话,见司马道子进来便不再言语。

司马道子脱掉丝履,足踩油光可鉴的地板跪拜行礼,孝武帝招招手,“三弟,来,坐,入宫何事?”

司马道子跪坐一旁,看了看王雅禀道:“陛下,桓伊回京了,见了臣弟一面,说刚从乌衣巷那边来。”

“嗯!”司马曜未置可否,手指轻轻地敲着几案。司马道子继续说道:“自从苻坚意欲南下,直到现在,这段时间,朝中文武、藩镇大员云集谢府,乌衣巷那边着实热闹得很。”

见司马曜面色略微一变,司马道子紧着说道:“谢安把持朝政多年,政令多出自乌衣巷,官员任免,兵马调动,臣弟虽录尚书六条事却不知情。赵牙,臣弟多年的家臣;茹千秋,钱塘能吏,谢安以其二人出自庶族,拒不升迁。以为有淮肥之捷,总摄之功,便骄纵不羁”

司马道子还要往下说,司马曜阴沉着脸,手指轻敲案几三下,“谢太保,江东望族,于国有大功,现在刘裕北伐,听说已经打到广固了?嗯,不管怎么说,这是莫大的功劳,对于刘裕,该赏则赏,同时后勤军需,也要保持供给,总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吧?当然了,征集钱粮、用人调兵是免不了的,你还要多帮衬。”

司马道子张张嘴,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这时候,司马道子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哥哥,看起来比自己想象的厉害多了,就在昨天,自己还觉得这个哥哥实在不成器,关于段业,几个人几番话,就把他牵着走了。

但是看他刚才的表现,哪里像个不谙世事,不懂人情的人呢?

小瞧了君王,是个可怕的错误,司马道子背上顿时流出汗来。

旁边冷眼旁观的王雅心知肚明,赵牙是什么东西,王府的一个优倡嬖人,琅琊王愣要他去当魏郡太守,谢安能干吗?茹千秋他不了解,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一尊邪神,琅琊王却以为至宝。王雅思索一下,徐徐道:“陛下崇尚儒学,是为一改江左数十年清谈之风,最终为加强皇权。如今桓冲已死,荆江四分五裂,是天授机于陛下,决不能让桓氏灭,谢氏兴啊。王敦、桓温可都是先帝们的心病!”

司马曜神色大变,司马道子赞许地看了一眼王雅,今天他才知道王雅为什么被他的这个皇帝哥哥如此宠幸,到底是读过大书的人,看得深见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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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15)

次日,大晋国天子司马曜在华林园设夜宴,召见桓伊等一干新近人士。这不单单是一次夜宴,而是一次汇聚自己实力的体验。

建康春夏之交的夜色清凉迷人,深邃高远的天空中繁星闪烁。桓伊心情格外轻松,淝水大捷破苻坚百万之众,其后北伐势如破竹,虽然最终,北伐没有成功,可是不管怎么说,黄河以南大片土地,究竟是回来了,一年多的艰苦辛劳,终于换来了相应的结果。如今,能够在这里,得到大晋国天子的认可,在胜利的喜悦中畅饮美酒,听着池塘里的阵阵蛙声,草丛里蟋蟀的低吟歌唱,桓伊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华林园内烛火辉煌,司马曜凭几而坐,琅琊王司马道子、太保谢安、尚书令谢石,中书令王献之,中书舍人徐邈,中书待郎范宁陪坐,面前果馔珍果堆集如山。可以说,这一次,是整个江左精英云集的一次。

深吸了一口气,桓伊徐步上前。拜伏说道:“臣,江州刺史桓伊觐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司马曜嘴角微弯,淡淡道:“爱卿平身,一边坐吧!”

桓伊起身见席上有两个空座,便挑一个下首坐下。

司马曜目视桓伊,静静道:“爱卿自前方来,战事如何?”

“回陛下!”桓伊欠了一下身子答道:“刘裕大军进展顺利,如今大军鏖战广固,已经是深入敌之腹心,之前数战可以说是兵不血刃,现在刘裕将军正在和慕容冲决战!此战若胜,则河北河南可定”

孝武帝点点头,御侍纷纷上菜,宫女们给众人斟满酒,一时酒香扑鼻。看了看谢安,司马曜笑道道:“这是京口名酿。”

司马道子接口道:“京口酒中的极品,陛下听说北伐将士喜饮京口酒,特由京口选来,一则沾将士的喜气,二则为叔夏洗尘饯行!”

桓伊慌忙行礼道:“谢陛下,臣何德何能,愧不敢当。”

司马曜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空着的座位默不作声,司马道子好饮,闻着酒香馋得直咽唾沫,见自己的皇帝哥哥不倡导,自己独不好先举杯,再看了看那边老神在在的王雅,司马道子心里更是不恚,不由心中暗骂王雅,“这个茂达,死哪去了,难道不知今儿宴会。”

而这个时候,豫章太守,这个时候名满天下的范宁却道:“臣讲个故事,为陛下助助酒兴。”

范宁字武子,推崇儒学,为人正直敢言。

“好啊!”司马曜笑道:“卿有什么典故?不妨说来一听。”

范宁躬身道:“是本朝的故事,世祖武皇帝尝到王武子家中坐客,王武子设宴侍奉,所用器具都是琉璃器,婢女百余人,人人绫罗绸缎,用手托着食物,蒸小猪做得又肥又嫩又鲜,异于常味。世祖感到奇怪便问他,说你家的蒸小猪为何做得味道鲜美,与众不同啊?王武子答道:‘此乃人ru喂养的小猪。’世祖闻听,拂袖而去。”

众人都是一愣,王武子用人ru喂养小猪食用,在士族当中广为流传,曾为美谈。范宁现在讲这故事,显然是指责当今高门豪族奢侈堕落不知节俭。这故事虽然没什么,可是里面的含义可是……司马道子心中一惊,自己府中蒸小猪也这么个做法,偷眼看谢安,见他神情自若。方才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司马曜却仿佛没有听懂一般,呵呵笑了几声,道:“好故事,王武子如此汰侈,何以为天下士民表率,所以世祖极为厌恶。”

正说间,王雅匆匆忙忙进得园来,跪下叩头道:“陛下恕罪,微臣府中有事竟来晚了。”

司马曜笑道:“茂达,范卿说了个好故事,你错过了,以后若再迟到罚酒三杯,嗯?”

“是!如若再有,莫说三杯,三十杯也是应当。”王雅不敢推辞,忙说道。

“哈哈哈。”这番话,让司马曜等笑,倒也总算放了王雅过关。

等到王雅退至席位,司马曜已经举觞微笑道:“伊卿自北方归来,前方战事顺利,来,为我大晋北伐成功干一杯。”

“干!”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喝酒这种事情,关键就在于得有人起头,一旦开了头,气氛一起来,就很容易做了。

司马道子等人,都是很善于调动气氛的人,他们频频举杯,频频劝酒,而下面的人,也都是臣子,他们劝酒,岂敢不喝?不多时人人都有醉意。

范宁脸色微红说道:“汰侈误国,清谈亦可误国,中原倾覆国家丧乱,王弼、何晏难辞其咎,二人蔑弃典文,幽沈仁义,游辞浮说,波荡后生,使缙绅之徒翻然改辙,以至礼坏乐崩,遗风余俗,至今为患。桀、纣纵暴一时,适足以丧身覆国,为后世戒,岂能回百姓之视听哉!故吾以为一世之祸轻,历代之患重;自丧之恶小,迷众之罪大也!”

这话一出,先前的觥筹交错声,就静下来了,因为大家知道,范宁这个时候的话,决计不是撒酒疯,而是有人不方便说的话,借助范宁的话说出来了而已,只是,这么简单的法子,肯定难不倒其他人,谢安闻言静静道:“秦任商鞅,二世而亡,难道是清言致患吗?”

范宁硬硬顶道:“口中雌黄,王夷甫诸人岂得无责?”

司马曜见宴中气氛不协便道:“桓伊!”

桓伊躬身道:“臣在!”

“素闻卿笛子奏得好,江左第一,就为诸位爱卿吹上一曲可好?”

恰好,桓伊也略有醉意,应声道:“遵旨!”

御妓取过长笛,桓伊在座中吹笛,笛声悠扬,奏得是梅花落,笛声将人带到那冰雪寒冬的季节,清雅高洁的梅花在朔风中迎风摇曳凌寒怒放的身姿。当众人还沉浸在悦耳的笛声之中时,桓伊一弄即停,将笛子放在案几上从容道:“臣拂筝虽然不及笛子吹得好,但足以韵合歌管,请陛下准我拂筝吟歌,再给臣配上一个吹笛子的人。”

司马道子笑道:“叔夏倒还起了兴致!”

看了看司马道子,司马曜呵呵一笑道:“好!来人!传一个吹笛的御妓来!”

“陛下!”桓伊奏道:“御师与臣恐怕奏不到一起,臣有一奴客串一下就可以。”

司马曜一笑,“好,朕听爱卿筝歌!传旨,宣!”

不一会,一个十二、三岁俊俏小奴模样的人被传到园中,手执长笛落落大方的将笛放至唇边吹奏,桓伊坐在筝旁右指勾过筝弦,左指一按,顿时笛声宛转,筝声清扬。桓伊俯仰身躯低声吟哦,继而慷慨而歌,唱得是曹植的《怨诗》,“为君既不易,为臣良独难。忠信事不显,乃有见疑患。周旦佐文武,《金?》功不刊。推心辅王政,二叔反流言。”

司马曜原本静静地听,慢慢的笑容逐渐在脸上凝固,范宁和王雅对望一眼默不作声,看谢安时,却见谢安泪流满面,泪水将胡须、衣襟打湿。

饶是谢安这么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百万敌军临于江而不慌,极端矫情镇定的人竟激动不已,快步走出自己的席位,来到桓伊身侧轻轻捋住他整齐的胡须,颤声道:“使君于此不凡!”

司马曜此时面有愧色,因为方才的曲子,他听懂了,也知道桓伊曲子里想表达的意思,但凡还有点血性的人,又怎么能不为止颤动?

只是这个时候,司马道子轻蔑的一笑,只有王雅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夜宴结束,桓伊回到馆驿,因他长年在外地任职,京城中并无家眷。第二日一早,桓伊带上随从,收拾行装赴江州上任。桓伊乘车出城,沿青溪畔西行。清澈明净的清溪曲折回旋,两岸垂柳依依,青溪凿于三国东吴孙权时期,为漕运要道,素有九曲青溪之称。

车帘卷起,桓伊凝视着河面往来的小舟,思忖昨夜之事,范宁肆无忌惮地攻击时政,皇上却不置一词,显然与执政的谢安之间嫌隙已生,自己虽然为谢安表忠心,可皇上真的会因为自己一首怨诗而改变对谢安的看法么?自渡江以来,王导、桓温、庾亮等权臣依次操持国柄,历代皇帝都是个傀儡,而当今这个年青的皇帝似乎是个有想法的君主。自己这么做会不会被皇上认为,自己是站在谢安一边呢?皇帝与权臣之间从来就没停止过明争暗斗,而他们藩镇刺史的态度更是至关重要,想起来昨晚自己有点感情用事,这也是他早早起身去江州上任,离开京师是非之地的原因。

桓伊兀自深思,不想有人正在议论他,青溪畔泊着一条客船,船中约有四、五个行客,中有一袖散带长身而立潇洒自如,却是桓冲的骑兵参军王徽之,桓冲死后,王徽之奉诏归京师,船行万里,今晨刚至青溪。客船泊在溪侧休息,船中有一客人手指路边缓缓驰来的马车道:“快看,车中之人是桓野王!”野王是桓伊的小字,淝水鏖兵后桓伊声名鹊起俨然是个名人,众人抻头跷足眺望,欲一瞻容貌,王徽之唤过身边小童道:“你去告诉桓君,闻君善吹笛,试为我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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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15)

次日,大晋国天子司马曜在华林园设夜宴,召见桓伊等一干新近人士。这不单单是一次夜宴,而是一次汇聚自己实力的体验。

建康春夏之交的夜色清凉迷人,深邃高远的天空中繁星闪烁。桓伊心情格外轻松,淝水大捷破苻坚百万之众,其后北伐势如破竹,虽然最终,北伐没有成功,可是不管怎么说,黄河以南大片土地,究竟是回来了,一年多的艰苦辛劳,终于换来了相应的结果。如今,能够在这里,得到大晋国天子的认可,在胜利的喜悦中畅饮美酒,听着池塘里的阵阵蛙声,草丛里蟋蟀的低吟歌唱,桓伊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华林园内烛火辉煌,司马曜凭几而坐,琅琊王司马道子、太保谢安、尚书令谢石,中书令王献之,中书舍人徐邈,中书待郎范宁陪坐,面前果馔珍果堆集如山。可以说,这一次,是整个江左精英云集的一次。

深吸了一口气,桓伊徐步上前。拜伏说道:“臣,江州刺史桓伊觐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司马曜嘴角微弯,淡淡道:“爱卿平身,一边坐吧!”

桓伊起身见席上有两个空座,便挑一个下首坐下。

司马曜目视桓伊,静静道:“爱卿自前方来,战事如何?”

“回陛下!”桓伊欠了一下身子答道:“刘裕大军进展顺利,如今大军鏖战广固,已经是深入敌之腹心,之前数战可以说是兵不血刃,现在刘裕将军正在和慕容冲决战!此战若胜,则河北河南可定”

孝武帝点点头,御侍纷纷上菜,宫女们给众人斟满酒,一时酒香扑鼻。看了看谢安,司马曜笑道道:“这是京口名酿。”

司马道子接口道:“京口酒中的极品,陛下听说北伐将士喜饮京口酒,特由京口选来,一则沾将士的喜气,二则为叔夏洗尘饯行!”

桓伊慌忙行礼道:“谢陛下,臣何德何能,愧不敢当。”

司马曜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空着的座位默不作声,司马道子好饮,闻着酒香馋得直咽唾沫,见自己的皇帝哥哥不倡导,自己独不好先举杯,再看了看那边老神在在的王雅,司马道子心里更是不恚,不由心中暗骂王雅,“这个茂达,死哪去了,难道不知今儿宴会。”

而这个时候,豫章太守,这个时候名满天下的范宁却道:“臣讲个故事,为陛下助助酒兴。”

范宁字武子,推崇儒学,为人正直敢言。

“好啊!”司马曜笑道:“卿有什么典故?不妨说来一听。”

范宁躬身道:“是本朝的故事,世祖武皇帝尝到王武子家中坐客,王武子设宴侍奉,所用器具都是琉璃器,婢女百余人,人人绫罗绸缎,用手托着食物,蒸小猪做得又肥又嫩又鲜,异于常味。世祖感到奇怪便问他,说你家的蒸小猪为何做得味道鲜美,与众不同啊?王武子答道:‘此乃人ru喂养的小猪。’世祖闻听,拂袖而去。”

众人都是一愣,王武子用人ru喂养小猪食用,在士族当中广为流传,曾为美谈。范宁现在讲这故事,显然是指责当今高门豪族奢侈堕落不知节俭。这故事虽然没什么,可是里面的含义可是……司马道子心中一惊,自己府中蒸小猪也这么个做法,偷眼看谢安,见他神情自若。方才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司马曜却仿佛没有听懂一般,呵呵笑了几声,道:“好故事,王武子如此汰侈,何以为天下士民表率,所以世祖极为厌恶。”

正说间,王雅匆匆忙忙进得园来,跪下叩头道:“陛下恕罪,微臣府中有事竟来晚了。”

司马曜笑道:“茂达,范卿说了个好故事,你错过了,以后若再迟到罚酒三杯,嗯?”

“是!如若再有,莫说三杯,三十杯也是应当。”王雅不敢推辞,忙说道。

“哈哈哈。”这番话,让司马曜等笑,倒也总算放了王雅过关。

等到王雅退至席位,司马曜已经举觞微笑道:“伊卿自北方归来,前方战事顺利,来,为我大晋北伐成功干一杯。”

“干!”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喝酒这种事情,关键就在于得有人起头,一旦开了头,气氛一起来,就很容易做了。

司马道子等人,都是很善于调动气氛的人,他们频频举杯,频频劝酒,而下面的人,也都是臣子,他们劝酒,岂敢不喝?不多时人人都有醉意。

范宁脸色微红说道:“汰侈误国,清谈亦可误国,中原倾覆国家丧乱,王弼、何晏难辞其咎,二人蔑弃典文,幽沈仁义,游辞浮说,波荡后生,使缙绅之徒翻然改辙,以至礼坏乐崩,遗风余俗,至今为患。桀、纣纵暴一时,适足以丧身覆国,为后世戒,岂能回百姓之视听哉!故吾以为一世之祸轻,历代之患重;自丧之恶小,迷众之罪大也!”

这话一出,先前的觥筹交错声,就静下来了,因为大家知道,范宁这个时候的话,决计不是撒酒疯,而是有人不方便说的话,借助范宁的话说出来了而已,只是,这么简单的法子,肯定难不倒其他人,谢安闻言静静道:“秦任商鞅,二世而亡,难道是清言致患吗?”

范宁硬硬顶道:“口中雌黄,王夷甫诸人岂得无责?”

司马曜见宴中气氛不协便道:“桓伊!”

桓伊躬身道:“臣在!”

“素闻卿笛子奏得好,江左第一,就为诸位爱卿吹上一曲可好?”

恰好,桓伊也略有醉意,应声道:“遵旨!”

御妓取过长笛,桓伊在座中吹笛,笛声悠扬,奏得是梅花落,笛声将人带到那冰雪寒冬的季节,清雅高洁的梅花在朔风中迎风摇曳凌寒怒放的身姿。当众人还沉浸在悦耳的笛声之中时,桓伊一弄即停,将笛子放在案几上从容道:“臣拂筝虽然不及笛子吹得好,但足以韵合歌管,请陛下准我拂筝吟歌,再给臣配上一个吹笛子的人。”

司马道子笑道:“叔夏倒还起了兴致!”

看了看司马道子,司马曜呵呵一笑道:“好!来人!传一个吹笛的御妓来!”

“陛下!”桓伊奏道:“御师与臣恐怕奏不到一起,臣有一奴客串一下就可以。”

司马曜一笑,“好,朕听爱卿筝歌!传旨,宣!”

不一会,一个十二、三岁俊俏小奴模样的人被传到园中,手执长笛落落大方的将笛放至唇边吹奏,桓伊坐在筝旁右指勾过筝弦,左指一按,顿时笛声宛转,筝声清扬。桓伊俯仰身躯低声吟哦,继而慷慨而歌,唱得是曹植的《怨诗》,“为君既不易,为臣良独难。忠信事不显,乃有见疑患。周旦佐文武,《金?》功不刊。推心辅王政,二叔反流言。”

司马曜原本静静地听,慢慢的笑容逐渐在脸上凝固,范宁和王雅对望一眼默不作声,看谢安时,却见谢安泪流满面,泪水将胡须、衣襟打湿。

饶是谢安这么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百万敌军临于江而不慌,极端矫情镇定的人竟激动不已,快步走出自己的席位,来到桓伊身侧轻轻捋住他整齐的胡须,颤声道:“使君于此不凡!”

司马曜此时面有愧色,因为方才的曲子,他听懂了,也知道桓伊曲子里想表达的意思,但凡还有点血性的人,又怎么能不为止颤动?

只是这个时候,司马道子轻蔑的一笑,只有王雅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夜宴结束,桓伊回到馆驿,因他长年在外地任职,京城中并无家眷。第二日一早,桓伊带上随从,收拾行装赴江州上任。桓伊乘车出城,沿青溪畔西行。清澈明净的清溪曲折回旋,两岸垂柳依依,青溪凿于三国东吴孙权时期,为漕运要道,素有九曲青溪之称。

车帘卷起,桓伊凝视着河面往来的小舟,思忖昨夜之事,范宁肆无忌惮地攻击时政,皇上却不置一词,显然与执政的谢安之间嫌隙已生,自己虽然为谢安表忠心,可皇上真的会因为自己一首怨诗而改变对谢安的看法么?自渡江以来,王导、桓温、庾亮等权臣依次操持国柄,历代皇帝都是个傀儡,而当今这个年青的皇帝似乎是个有想法的君主。自己这么做会不会被皇上认为,自己是站在谢安一边呢?皇帝与权臣之间从来就没停止过明争暗斗,而他们藩镇刺史的态度更是至关重要,想起来昨晚自己有点感情用事,这也是他早早起身去江州上任,离开京师是非之地的原因。

桓伊兀自深思,不想有人正在议论他,青溪畔泊着一条客船,船中约有四、五个行客,中有一袖散带长身而立潇洒自如,却是桓冲的骑兵参军王徽之,桓冲死后,王徽之奉诏归京师,船行万里,今晨刚至青溪。客船泊在溪侧休息,船中有一客人手指路边缓缓驰来的马车道:“快看,车中之人是桓野王!”野王是桓伊的小字,淝水鏖兵后桓伊声名鹊起俨然是个名人,众人抻头跷足眺望,欲一瞻容貌,王徽之唤过身边小童道:“你去告诉桓君,闻君善吹笛,试为我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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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16)

那小童上前,拦住马车道:“车上可是桓使君?”

小童清脆稚嫩的声音打断桓伊的沉思,只听小童说道:“我家主人说,闻君善吹笛,试为我一奏!”

桓伊的随从们都愣住了,暗道谁人这么大的口气,正要训斥他。只听桓伊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王徽之。”

“可是王子猷?”

“正是!”那小童满脸的自豪,面对桓伊,也毫不怯场。

桓伊走下车来,他并不认识王徽之,不过素闻其名,顺着小童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青溪畔泊着一只客舟,一个中年士人身着大袖宽衫,负手立在船舷。桓伊命人摆下胡床,坐在上面,手持蔡邕柯亭笛。

柯亭笛是名笛,据传蔡邕避难会稽,发现建造柯亭的竹子中第十六根竹椽与众不同,当即把这根竹子换下来做成笛子,笛声柔美不同凡响,其笛故名“柯亭笛”。桓伊自得柯亭笛常常吹奏,以为至宝。桓伊将长笛放至腰下,凑到嘴边吹奏梅花落,同弦异徽泛音三弄,笛声清亮,高妙绝伦,后世传为梅花三弄,并更为琴曲。奏罢,桓伊登车而去,宾主不交一言。

一场宴会完了,虽然看起来,双方都说了很多话,而且彼此之间,互动热络,但是谁都知道彼此的意思。这些个士族门阀们,在正正撕破脸之前,也都是这样的。

回到书房,看见一直在那里等候的女儿谢灵,谢安终于稍微松了口气,笑道:“灵儿。”

“您回来了?”一直单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谢灵显然看见父亲很是惊喜。

“嗯。”谢安坐下,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睛,然后直接说道:“司马道子等人,恐怕是按耐不住了。”

谢安说的很简单,可是谢灵当然是听懂了,事实上,谢安虽然现在是政坛当仁不让的第一人,谢系也是现在朝堂上最强大的力量,还有北府军作为保障,但是,毕竟是双拳难敌敌手,猛虎难敌群狼。现在如果所有势力群起而攻之,谢安的话,恐怕也不是对手,因为他当初能走到现在这个地位,也并不是他有绝对的实力,而是因为时势。

时势造成,在那个关键的时刻,所有人都愿意推举谢安了,于是,人们就都说“谢安不出山,他可怎么面对天下的百姓啊”。

当然了,谢安能够取得这样的声望,其实原因也是非常多的。

首先,那时候取仕的标准,第一是门第。这是当时九品中正的选官制度造成的,就跟隋唐以后的科举制,读书人都打破了头考进士一样。论起门第,当时谢家虽然不比王家,但也是无可争议的高门。没这个门第,谁也别想当官。“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嘛。你不是出身高门,负责推荐官员的大中正想都不想你。所以门第方面,首先没有问题。谢安的门第如果再有问题,那就没人够格了,虽然说谢安自己在实际用人的时候,是不看门第的,但是说老实话,那也只是个人现象,而不是制度现象,他自己毕竟是这个制度的受益者。

其次,就是声望。其实这个声望,早在东汉三国时候就有了,而且越是隐士,声望越高。当年刘备为什么会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呢?因为诸葛亮是大隐士,声望高啊。你说声望这东西虚,当然了,没有经过实践的考验,什么都是虚的,比如,在谢安之前,还有个名士叫殷浩,就是个“白望”,他出山前,人们也说“殷浩不出,如苍生何”,结果出山一试,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一辈子的好名声也一把毁了个干净。所以说,声望这个东西,有时候其实也很虚,如果你空有声望那肯定也是祸国殃民。

但是话说回来,这声望可也并不完全虚。声望是怎么来的,是人传人,越传越多,这人就出名了。那么,你得有让人家可传的东西才行啊,至少你得有才略,能说得头头是道,即使没经过实践检验,也得让人家觉得你很有见识,很有思想,很智慧才行。另外,你这个人怎么样,也重要得很啊。你是个奸猾小人,你一天到晚急功近利,你贪财好色,你胆小如鼠,你出卖朋友,你办事不负责任,你迂腐不堪,你懒惰放肆,你虚情假意,你只要有其中一条,好了,就是污点,也会人传人,不久,你这名声也就做下了。

这些,谢安是一条也不占。在那个贵族圈子里,他是唯一的一个什么毛病也让人们找不着的人,很多人都是他的朋友,都心悦诚服地推崇他。当时的人这样形容他:温润,高洁,宽融,深浓。要说还是桓温的一句话,总结得最到位:“安石的为人处身之道,的确超过旁人哪。”

正是因为这些,谢安隐居的时候,一直被誉为当时的“第一风流名士”,大家也都在拭目以待,看看他到底能不能不负众望,到了关键的时候,能不能安扶国家。

过去,大秦帝国在北方,如同泰山压顶一样,给了江南朝野强大的压力,整个国家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想想看,仅仅三年前,还是个什么样的局面?蜀中丢了,襄阳丢了,寿阳丢了,大部分人都觉得,天下被胡人统一已经很难避免了。

正是在那样一种极其危险的情况下,桓温也死了,王家等其他家族,不能也不会去挑头,而谢安,愿意出面,扛起这个责任,风险,团结全国的力量,来对抗敌人。

正因为有外患,才暂时压制住了内忧,为了避免氐人一来大家都没得玩,从寒门到士族,从江左到荆襄,所有人都全力支持谢安,这才有了淝水之战的胜利。

但是现在,大军已经收复了黄河以南大片土地,刘裕的北府军又已经打到了广固,再糊涂的人也知道,来自北方的威胁已经基本消失了,北方的力量绝对不可能再威胁到晋国的生存了。

在这种情况下,过去的团结的基础和前提也就没有了,那么内斗也就开始了。

上一次,拿三次北伐没有成功的事情来修理自己,他们就已经发起了大规模的政治斗争,而那时候,天子司马曜,其实并没有明确表态,司马道子虽然跟着王家喊了几句,但是也没有实质性出手,所以想要化解,并不是太难。

可是这一次,形势就不一样了,因为司马曜和司马道子的表态,已经是再明确不过了,很明显,皇族这一次和某些人一起达成了默契,他们已经决定站在一边了。

更可忧虑的是,现在的时局和哪怕一年前,还不一样,那时候,谢安如日中天,不可取代,所谓“安石不出,奈苍生何。”

不管是在朝还是在野,大家都对谢安有着高度的期待,反对势力就算想有所动作,也得仔细掂量一下。

但是现在,国家既然已经没事了,你谢安貌似就不是那么重要了,那么支持谢安的人,恐怕就只有谢安自己的力量了。

谢灵看父亲忧心忡忡的,便温言道:“父亲,您不必太过担心,形势还没到了最坏的时候。”

谢安苦笑一下,道:“事情当然还是有转机的,不过灵儿,你这一次要有准备,这可能是这几十年来,咱们遇见的最大的考验,你怕么?”

“不怕!”谢灵坚定地说道。

“你当然不怕,可是……恐怕有些人怕了。”谢安苦笑摇头。

“你说的是……”谢灵的脸色很难看。

“唉,这也是没有办法,我对不起你姐姐。”谢安的神情这一刻显得很落寞。

而谢灵的脸上也露出了几许悲伤,有的时候对于女人来说,嫁错了人,这辈子基本也毁掉了。

他们说的人,便是嫁给了王国宝的那个可怜的女人,那个谢安的女儿,那个谢灵的姐姐。

谁都知道,现在王国宝已经站到了谢安的对立面,自然也就是谢家的对立面,那这个女儿,将要有多难做?

谢灵抹了抹眼角,道:“父亲,您放心吧,我们积累了这么多年了,也不怕他们使阴招,反正不管怎么说,我们一定会保住谢家的平安的。”

“呵呵。”谢安笑了笑,“有些事情,你可能还需要重新评估一下。”

“什么?”

“北府军。”谢安疲惫的揉了揉脸,“北府军,现在大概已经是寄奴的了。”

“什么?”谢灵有些诧异的站起身来。

“呵呵,灵儿,你应该早就能预计到,只是不愿意承认吧。”谢安摇头,“他的本事,本来就比你的哥哥弟弟,堂哥堂弟们,都要高出一大截,过去在淝水之战李,他本就立下了莫大的功劳,声望可以说是扶摇直上,这次又能掌兵,如果这次的机会,他都抓不住,恐怕也不算是我的学生了吧,呵呵呵。”

谢灵顿了顿,道:“我想,我想他应该不会背叛我们的。”

“这不是背叛。”谢安严肃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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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17)

见谢灵有些不解,谢安从容说道:“刘裕这个孩子,从小就苦了些,所以说,他的心智比起你们,都要成熟,也更加坚韧,他受过苦受过累,有自己的见解和主张,他一开始,我就知道,不是久居人下的人。”

谢灵幽幽说道:“既然这样,父亲,您为什么还要……还要这么的扶植他?”

“我不扶植,也早晚会有人扶植,藏在袋子里的锥子,是一定会出头的。”谢安淡淡说道。

谢灵默然了。

谢灵也相信一点,人的出身,门第有差别,但是人的才华本事,却和这些并无关系。刘裕这样的人,是一看就注定行高于人的人,如果谢安不去扶植他,也许他不会成长这么快。但是,他终究会被人家发现,被人家扶植。而到了那个时候,形势可就不一样了。

想想看,如果今天,刘裕是王家或者司马道子的人呢?

谢安见谢灵心情低落,笑道:“好了,刘裕呢,虽然迟早会自立门户,但是他毕竟对于咱们还是有一份香火之情的,我当初提拔他,也就想到了今天,虽然不能指望他为了我们做太多,好歹,我们谢家老小,总归是保得住。”

谢灵沉默的点点头,虽然父亲一副故作轻松的样子,但是谢灵从父亲的脸色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累了。

“对了,那事情怎么样了?”谢安说道。

“一切进展顺利。”谢灵自然晓得是什么事情,这件事情,可以说是谢家最后的杀手锏了。

“那我就放心了。”

*敦煌城最近的一件大事儿,就是过去的老商业街要翻新了。

本来呢,这地方商旅云集,人潮涌动,是敦煌最为繁华的所在,天南地北的商人都跑到这儿来,虽然说,主要做的是转口贸易,也就是内地的商人跑到这里来和西域的商人互通有无,但是人一多,自然就会有需求,于是这地方的在地商业,也很发达。别的不说,光是这每天的税收,就是敦煌的一大财源。

而段业上台后,宣布所有乱七八糟的税费一概减免,只征收营业税,一下子极大地刺激了往来商旅的热情,所以这地方如今更是繁华。

但好好地,段业突然宣布,鉴于过去这里的城市规划不合理,对空间的利用不足,不能有效促进商业的发展,所以说,要对这里进行改造。

当消息传出去后,大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有什么可改建的?现在不是蛮好么?

不过很快,很多人就回过味来了,既然是改建,那一定得摊牌呗,一定有徭役指标嘛,太守大人也是人嘛,上任这么久了,都没听说这位段大人想捞钱,这次看起来也终于现形了嘛。

既然想捞钱,那就捞呗,所谓千里做官只为财,如果段业始终不捞钱,那还不对了呢。

见段大人终于恢复正常,有几个过去不太被段业待见的商人还专门带着重礼跑到太守府,想孝敬一下,表下忠心,顺便看看能不能揽到工程。

要知道,任何年代,给官府做工程,那都是一本万利的活计啊。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段业根本就没见他们,倒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出面接待了他们,这个小姑娘呢客客气气的和他们聊了几句,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等到后来一打听,才晓得这个小姑娘原来是秃发部的小公主,也是太守大人身边的人,众人顿时恍然大悟,看起来,这位太守大人道行很深呐,人家八成是看不上自己送的那点小玩意土特产,才根本不出面的。也难怪,过去一直没有大人爱钱的消息。人家不是不爱钱,是不爱小钱呢。

这些消息经由他们一扩散,就传的更广了,谁都知道,段太守放出话来,要改建商业街,然后就不说话了,这明显是等着大家孝敬么。

于是各路人马都忙碌起来,纷纷聚会商讨,看看如何把这块肥肉吞到嘴里去。

可是过了几天,一个大消息出来了,太守大人直接公布了他对于商业街改建计划的设计。

原来,段业早就对那个旧商业街有所不满了,虽然说现在的市政工作,做的很好,敦煌整个的城市面貌,都不一样了,但是要说哪里有问题,就是这个商业街了。

商业街的人流实在太多了,也不可能进行分流工作,更不可能先把街关掉来整治。所以说,敦煌的其他地方,现在已经是非常的干净整洁,但是就是那个地方,现在还是脏乱差。

况且,那个地方由于敦煌商业人口的增多,其实已经有些不够用了,进行改建,当然有捞钱,刺激经济发展的作用,但更是要重新规划城市。

敦煌既然是自己的敦煌,段业就有责任让敦煌变得更漂亮!

段业虽然不是学建筑或者城市规划的出身,但是画图还是会的,而且这个设计,目前也并不是非常精确的设计,而只是草图,所以段业还是很快就完成了。纵然这样,段业还是遵循了基本的制图规定,拿着自制的粗陋制图工具趴在桌子前画了好久,秃发灵几次进来,段业却是理会都不理会的,气的小妮子嘴嘟的老长。

后来,段业又找到相关搞建筑的人来参详了一下。当然了,所谓搞建筑的,其实就是这个年代搞工程的人,他们哪儿见过这样的图纸?领头的白胡子老头,当时就差点晕了过去,因为看着段业图上整齐的线条,虚线实线结合,还能显出透视效果,靠三张图就把整个效果图给呈现出来了,还有尺寸的标注,这样的东西,他们哪儿见过呢?

不过,毕竟还是这个年代具体干这个的,当然还是给段业挑出来了不少的错儿,不过,让这些匠人们大为感动的是,段业非常虚心的接受了他们的批评,还赏赐了他们。

等到这些人走了之后,秃发灵又来了,见段业喜滋滋的,联系起方才段业不理自己,颇为不满的说道:“大人!您可真是忙啊。”

“嘿嘿,是啊,为了这份图,可是忙死我了。”段业扬了扬手。

秃发灵一把抢过,唬的段业迭声道:“小心些,小心些,可别弄坏了。”

“这张图有那么值钱么?”秃发灵看了几眼,看不出门道来,有些不解的说道。

“值钱?值老鼻子钱了!”段业夺过那幅图,小心的看了看,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松了口气,“我告诉你,就这幅图,可不比咱们家那盐矿差!”

“真的?”秃发灵一听咱家,就乐得眉开眼笑的。

“瞧你那财迷样儿!”段业刮了刮秃发灵的鼻子,正要打趣几句,门口传来了兰心的声音,“大人!”

“喔,是兰心啊,进来吧。”

不一会,兰心款款而入,段业扫了一眼,却发现兰心的身段现在是越来越丰腴了,不由悄悄咽了咽口水。

哪晓得秃发灵和他站的很近,居然发现了段业这一轻微的举动,不由得狠狠瞪了段业一眼。

“大人,如姐来信了。”兰心不慌不忙的说道。

“喔?”这下子段业顾不得别的,忙关切问道,“快给我看。”

“是。”兰心小心的把信递了过去。

原来,之前段业离开期间,曾经把刘亿如派出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而老实说这个任务也是很危险的,所以段业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身边的女人们,她们都只知道,如姐又出去公干了。却不知道具体是干什么的。好在,她们也都很懂事,都知道不该问的事情,绝对不问。

可是,那事情实在是有些危险,段业如果不是不得已,也是不会派她出去的。段业觉得,一个男人,不应该让自己的女人为了自己而冒险。如姐是段业在这个时代的头一个女人,二人之间的感情,非一般人所能比,因此段业对这个女人是最眷恋的。

况且,刘亿如不但在生活上照顾段业良多,在事业上还是段业的好帮手,所以现在段业是非常思念她的。

好在,刘亿如在信里说,事情办得非常顺利,她自己也一切都好,希望段业放心。

只是,她也说了,本来事情是办完了,但是在回来的路上,却又遇见了一件新的事情,她必须要把事情处理完了,才能回来见他。

段业知道,刘亿如是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的,她既然说需要去处理,那么就一定真的需要去解决,所以段业对此倒也放心,只是实在有些思念。

兰心和秃发灵看着段业认真读信,脸色不断变化,一会焦急,一会温馨,就知道段业一定是想刘亿如了,兰心倒还好,秃发灵毕竟年纪小,而且喜欢吃醋,见状不由撅起嘴了。

恰好,段业这时候想起来了一件事情,便说道:“灵儿,你去找卓尔玩吧,我有事情和你心姐姐说。”

“什么叫找卓尔玩?你又把人家当小孩子!”秃发灵大为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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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18)

看着秃发灵双手叉腰,怒目圆睁的样子,可不就是一副小孩子的样子么,段业不由莞尔。

“你还笑!你还笑!”秃发灵不依的追着段业打,而段业也很配合的躲闪着,二人笑闹一番,秃发灵才悻悻走了。她知道,凡事不可太过,偶尔撒娇一下,会招段业喜欢,但是闹太过影响了段业的正事,恐怕就适得其反了。

“呼。”段业轻轻喘了喘气,揉了揉腰,“这小妮子,下手还真是没个轻重。”

兰心差点又笑出声来,不过还是忍住了,她正色道:“大人……”

“喔,对,我找你的确有正事,嗯。”段业挥了挥手,示意她坐下,“最近屋子里的姐妹们都有事情做,如姐和玉姐就不说了,之前我也让你帮忙看看清河公主,嗯,现在这件事情不必做了。”

兰心有些讶异,道:“为什么?是不是奴家做的不够好?”

“不不不。”段业连连摆手,“你千万不要多想,你做的很好,我也很满意,只是……呃。”段业有点欲言又止。

“怎么了?”这下子兰心更是好奇了。

“其实……”段业咬咬牙,“现在我已经不怀疑她了,她想做什么,想说什么,都已经不必去监视了,况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让你做。”

段业本来想接着跟兰心布置事情,却看见兰心用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看着她,不由反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大人……”兰心犹豫了一下,才道:“大人,那清河公主,固然是倾国倾城,但是她身份特殊,来历非凡,过去又……大人,奴自然是没什么的,大人想怎么样,奴都是赞同大人的,可是这事儿,大人最好和姐妹们多商量商量,不然的话,她们恐怕不答应。”

“哪儿跟哪儿啊,什么答应不答应?”段业说到一半,突然醒悟兰心的意思,不由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大人我是那种见色起意,趁人之危的人么!哼!”

兰心扁了扁嘴,没有说话,可是看那意思,分明是说“你就是那种人。”

段业为之气结,霍然起身,道:“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别说是清河公主了,就是那赛里木卓尔,我也没……“可是说出来这话,段业自己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自觉闭嘴,但是已经晚了,兰心看着段业的眼神已经从怪异变成了惊恐,还捂着自己的小嘴。

好一会,兰心才跑到段业身边,急切说道:“大人,这使不得啊,卓尔才11岁,你……你也下得去手?”

美人在旁,香风扑面,一副焦急的样子,段业深吸一口气,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反正呢,你们早就不把我当好人了,哼!尤其是你!居然也不信任我,好啊,既然你们怕我吃掉清河公主,那索性我就恶人做到底,大小通吃,卓尔,哼,那也跑不掉!”

“这……”兰心有些傻眼。

就在这时,段业突然听见门口有声音,显然,门卫有人在偷听自己和兰心说话。

“谁!”段业大怒,喊的时候同时就大步流星的冲到门口,一把把门打开,却看见赛里木卓尔一脸通红的站在门口,低着头,娇羞无限。

“卓尔?”段业有些惊讶,“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赛里木卓尔睫毛跳了跳,迅速抬起头,看了段业一眼,那神色是相当复杂,然后一扭头,一溜烟跑掉了。

段业还处在石化状态,这眼神,这眼神根本不像是一个11岁的女孩的眼神,反而有了几分的……妩媚。

“她什么都听见了。”兰心幽幽说道。

“啊?”

“大人,你方才说要收了她的话,被她听见了。”兰心补充道。

“这……”段业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妮子怎么这个时候跑到门口来了,这……兰心,你知道,我刚才只是和你别苗头而已,她实在太小,怎么可以……”

“卓尔的心思,我们还不明白么?”兰心无奈的笑了笑,“打你带她回府,她的眼神何曾离开过你?她虽然对我们姐妹都恭恭敬敬,和我们之间也算情同姐妹,可是她看我们的眼神,尤其是你在场时候,她看人的眼神,绝对不是妹妹看姐姐的眼神,而是女人看女人的眼神,我们是女人,我们懂。而且,你只要一出现,一说话,她的眼睛都亮了!她人小,可是心也不小啊。”

段业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大人,你方才既然已经开口了,卓尔这辈子,就在你身上了,如果你不要她,她可能会死!”兰心严肃说道。

段业只觉得这一切有些荒唐,难道自己救了她一命,埋葬了她的父母,还帮她报了仇,人家就得以身相许么?难不成真的如同里写的那样?“小女子身无长物,只得以身相许,以报大恩大德?”

但是话说回来,赛里木卓尔的姿容实在足够诱人,段业的女人虽然春兰秋菊各有所长,但是综合看来,卓尔绝对能排前几,更诱人的是,卓尔可是萝莉啊!货真价实的萝莉。

恐怕很多人,都有萝莉情结,那稚嫩的面容和嗓音,那玲珑的身段和柔软的肢体。最重要的,是萝莉们是一张张纯洁无暇的白纸,她的一切由你涂抹,她的历史由你书写,她的未来由你决定,一个男人,怎么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

一个恶魔一般的声音在段业内心深处响起,收了她吧!收了吧!你不收,你会后悔的。

可是另外两个更响亮的字,却像梵音和洪钟一样,不断回响在段业的脑海里。

那两个字,常被用来描述男人:禽兽!

兰心一看段业的脸色,就知道段业的心思了,她轻轻摇了摇头,道:“大人,这是命里注定的,逃不掉的,你还是坦然接受了吧。”

“是吗?”段业仿佛是为了找到一个支持者,找到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一样问道。

“大人,你不过是希望借我之口,说出来,对么?”兰心一眼就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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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19)

段业气结,干脆不说话。

“好了,好了。”兰心道:“大人,说正事儿吧,那事情我心里有数。”

“好吧。”段业也知道,再纠缠下去,恐怕就真的说不清楚了,因此他说道:“其实,我要和你说的事情,之前隐约的和你说过,但是现在,我要再说一次。”

“嗯。”兰心点头,“大人您说吧,兰心一定照做。”

“四海钱庄!”段业轻轻一笑,非常得意。

“四海钱庄?”兰心眉毛一挑,“大人要对它们下手了么。”

“不错。”段业的声音变得有些冷厉,“这四海钱庄实在也是太嚣张了,居然把手伸的这么长,我若是不对付他们一下,恐怕他们还根本不知道,这敦煌究竟是姓什么呢!”

“可是,大人,您是太守,这敦煌您说了算,想要对付他们,实在是很容易的事情啦。”

“哼哼。”段业摆摆手,“我若是想动用公权力对付他们,当然不是件难事,可是,那是仗势欺人,以官压民,根本算不得本事,我要用他们最擅长的东西,堂堂正正的击败他们,让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借口!”

兰心看着段业一脸自信的面容,神情迷醉。

*当商业街改建计划的图纸传出去以后,之前很想投标的各路商人们,都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且不说他们都是见多识广的人,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画图的办法。单单是根据这幅图纸,恐怕这工程量,价值就有近两百万钱。

两百万钱!这是什么概念?

这里的豪商巨贾虽然说不少,而且也有财富可以达到这个水平的,可是,他们的财富,可都是几代人积累起来的,他们不是没见过钱没见过世面,可是何曾见过一单买卖就这么大的?

如果谁能揽下这项工程,那几乎可以一夜之间就可以极大地增强自己的事业,甚至足以问鼎天下第一,这样的诱惑,没有人可以拒绝。

于是,很多眼光比较敏锐的商家立即就联络在了一起,他们认为,这个工程工程量太大,牵扯的利益也太大,可以确定,想来竞争的人更是多的很,恐怕任何一个有意竞争的人,哪怕是敦煌的几大世家,恐怕也无法单独拿下这么大的工程。

那么结盟起来,对内共享利益,再一致对外,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很快,段业对外公布了招投标的细则,段业宣布,这一次的新商业街改建工程,是敦煌的一件重要的事情,是关系敦煌前途和命运的,是必须要做好的,所以,这一次太守府非常重视,是一定要把这事情做的完满,妥帖。

为了确保工程的质量,这一次对于想来做工程的人,提出了严格的要求,也就是说,必须满足一定门槛的商家,才有资格做,具体来说,他们必须能够向官府证明,他们能够一次性拿出三十万钱的本钱,这样就可以把那些草台班子给排除掉。而且,他们必须干这一行已经有一段时日,而不能是临时拼凑的。

为此,段业还要求,他们必须再试图投标的时候,向官府提交一份详细的施工计划书。这一招很重要。

段业公布图纸,其实就是为了让他们来研究这份图纸,这样一来,真正有实力,有资质的商行,就一定可以做出计划书来。

当然了,段业这么做,其实还有个考虑,就是给这一切充分的时间来发酵,段业坚信一点,任何一个事情,不管事情多大,多么有震撼性,总归需要时间来沉淀,来累计,来让人们去想,去琢磨,去合计。

等到大家想的差不多了,觉得都想透摸清了之后,再进一步出手,这样才能达到效果的最大化。

此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考量,那就是段业马上就要带兵出去打仗了,想来长安方面的使者马上就要来了,算上来回的路程和打仗,起码得一两个月后,段业才真正能操办这件事,所以,也需要给自己来争取时间。

苦等了许久,一列从东方来的车队,终于缓缓进入了敦煌的境内。

敦煌城早就清扫了几遍,沿路撒上了花瓣,两侧都是盛装的百姓,段业亲自率领敦煌文武,出城五里郊迎。

马车上,卫彬看了看巍峨的敦煌城,再看了看出城的军民,不由叹道:“数月不来,敦煌居然又变样了,四儿,五儿,这下子你们服气了吧。”

小四也喃喃说道:“民则面带喜色,自在异常,军丁威武雄壮,众志成城,治理敦煌能有此效,实在不易。”

“这一切,只因为有段业。”卫彬说道,“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段业的本事,我过去不厌其烦的和你们说了许多次,但是这一次,我还是要说,过去我对你们说的,还是低估了他,他比我想象的更加可怕,你们一定要小心。”

这一次,小四小五没有争辩,而是默默点头。眼前的一切事实,摆在那里,不容否认。

随着锣鼓声,号角声的响起与消散,一个简短的欢迎仪式很快就完毕了,段业走到卫彬面前,当即单膝下跪行礼。

其实段业心里是很不情愿的,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段业可以跪天,可以跪地,却不愿意跪人。

可是眼前这个人,不跪,却是不行,段业只能在自己心里安慰自己,是为了敦煌的苍生而跪。

卫彬这一次却没有如同段业预料的那样,寒暄几句就让段业起来,而是笑眯眯说道:“段大人,知道老朽这一次来敦煌,是为了什么么?”

段业心里当然知道,事实上当他知道这一次的使者不是别人,而还是卫彬的时候,很多心里的疑团就已经迎刃而解了。

可是现在,段业还是只得装的很傻很天真的问道:“段业身居西陲,消息闭塞,不知道大人此来敦煌,所为何事,然使君大人既然下文,敕令段业严守上命,则纵然是赴汤蹈火,段业也必然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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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20)

卫彬呵呵呵一笑,道:“段太守如此忠于职守,实在是天王之福,天下之福啊,既如此,段业听宣!”

“臣听宣!”段业马上恭敬的跪下,而身后的一干文武,以及出城郊迎的军民,也一色的全部跪下,动作整齐划一,毫无拖泥带水。

小四小五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敕曰:敦煌太守段业,恪尽职守,能征善战,特加车骑将军,封苑川侯,着统本部军马,往讨叛逆乞伏国仁,着即下敕!”

卫彬的声音不大,但是却足以让全场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他节奏里那种缓慢的变化,却能牢牢抓住人心!段业也是费了一番力气,才避免了那种被控制和催眠的效果。

等到卫彬念完,段业慨然道:“为人臣者,当为主分忧,为国尽忠!臣段业愿起兵讨贼,万死不辞!”

“好!”卫彬欣然点头,从小四那里接过了一个紫色的盒子。

段业呼吸也微微急促了起来,他当然晓得那是什么!那是车骑将军的印绶!车骑将军,可不是一个一般的封号,论起地位来,仅次于大将军、骠骑将军,金印紫绶,地位相当于上卿,几乎可以喝三公相提并论。

更关键的是,根据规定,车骑将军是固定官职,而非临时加封事完就撤销的,他们有幕府,根据规定可以独立开府,府属有长史、司马各一人,从事中郎二人,掾属二十九人,令史御属三十一人。将军以本号领军的,各有部曲、校尉。

换句话说,苻宏封段业为车骑将军,等于一下子把段业从佐将性质的虎翼将军,连升数级,一下子把段业拉抬到了全国一线武将的水平,而且特许他可以开府建衙,这是极大地恩宠和信任!

除此之外,还封了他侯爵,这个也是非同寻常的恩典。自从汉朝开始,刘邦当时就杀白马为誓,“非刘氏不王,非功臣不侯”,意思很简单,爵位这种东西,象征着荣耀和地位,绝对不能滥封,像长毛那样光王爵就封了2000多个,只能造成礼崩乐坏。爵位越是稀少,才越能起到笼络人心,巩固统治的效果。所以从刘邦那个年代开始,天下就形成了共识,皇族可以封王爵,因其天潢贵胄,有功之臣也可以封爵,因其劳苦功高。

而段业显然这两者都不是,那么,苻宏现在给了他爵位,就是莫大的期许,也是很大的压力。要知道,苻宏只是加封了段业的武职,可是他敦煌太守的文职,还是没有真除的,也就是说他现在还是太守,还是身兼地方官和常守将军,这才全天下也找不出来几个。江南那边,虽然常常加封一大堆官职,比如“开府仪同三司,假节,征西大将军,荆扬二州牧,都督中外诸军事”,这些很多都不是实授。和段业这个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一方面,无功加官进爵,自然是天下表率,所谓千金买马骨,大抵就是这样。而另外,经此之后,段业的声望一定会再次攀升,成为天下闻名的一线人物,那俗话说,吃了嘴短拿了手软,段业既然受了人家的恩,自然也得有回报,自己如果不把乞伏国仁拿下,恐怕后果就很严重。

但是,段业等的就是这一刻,因此他果断的结果金印紫绶!同时在卫彬的点头示意下,段业缓缓起身,轻轻把金印紫绶举过头顶!

看见此景的段业诸军齐声欢呼,声振寰宇!

这一刻,他们是真的自豪!他们亲眼看见,自己的领袖从一个参军,用了1年的时间,就已经成为大秦朝堂承认的,名副其实的诸侯!现在,连金印紫绶都有了,那可是黄金印章和系印的紫色绶带啊!只有非常尊贵的人才有资格去配享。而他们的大人,不过弱冠之年,就能有此成就,那么以后自然是前途不可限量。

大人的前途似海,自己们难道不能鸡犬升天么?大家的欢呼绝对都是发自内心,真诚无比。

段业这时候回过头来,感激的对卫彬说道:“多谢卫老栽培!段业没齿难忘!”

“栽培你的,是天王和太子殿下。”卫彬摆摆手,“来这儿的时候,我已经去了敦煌,和节下有所沟通,听说你现在已经是节下的义子了?”

“是,承蒙节下不弃,愿收段某为螟蛉之子。”段业老实的说道。

“呵呵呵,很好,你的义父可只收了你这一个义子啊。”卫彬意味深长的说道。

“大人。”段业正要解释,卫彬却挥挥手,道:“你不必多说什么,很多事情,老朽知道,太子虽然远在长安,也知道,重点,是你自己怎么做,明白么?”

“段业明白。”

“好。”卫彬笑道,“你义父也赞成你为国出征的,你只管放手去做。”

“大人请放心,两日后,大军开拔!”段业笃定的说道,“正好,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车马劳顿,段某也在敦煌备下了酒席,敦煌军民正要为大人接风洗尘,请!”

“请!”卫彬笑的很开心。

=如今卫彬以及代表苻宏去出使凉州了,为的自然是想让段业从侧后去袭击乞伏国仁,以缓解关中方面的压力,因为苻宏那儿,实在是快顶不住了。

关东那边,慕容冲占据邺城,翟斌在河南也是进展顺利,刘裕又出兵北伐,可以说三雄鼎立,激战正酣,可关中亦是三分天下,势力最弱的,自然是段业将要去讨平的乞伏国仁所部,不过,乞伏国仁也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没有上桌子对赌的本钱,所以非常低调,除了称王的时候广发英雄帖,出了一把风头之外,到现在还是固守本部,同时出动小股部队收服周围的杂胡,总体上,并没有太大的动作。

真正是苻宏心腹大患的,还是自称万年秦王的姚苌,自渭北起兵以来,姚苌父子攻克北地、新平、安定诸郡,羌胡降者十余万。

苻宏当时最发愁的,就是手上实在没兵了,可是就在这时候,驻守蜀中的苻诜居然在这个时候,亲自率川兵三万,出斜谷然后西向,讨伐姚苌!苻宏大喜,加封苻诜为中山王,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全力负责进剿姚苌。

同时,苻宏还挤出了最后的一万骑兵,命李斌为将,听从苻诜节制,支援苻诜,一时间苻诜军心大振!

中山王苻诜,是怀着极大地使命感来打这一仗的,现在蜀中还算安宁,可是外面的一切让他实在放心不下,他有责任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帮助哥哥,帮助国家,因此虽然没有奉诏就出兵,严格来说是几乎等同谋逆的行为,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

而他的哥哥果然没有怪罪他,反而大为嘉奖,让苻诜更加坚信,这一决策是正确的。

何以报君恩?唯有拼死战!苻诜亲自率领步骑两万进入北地山中攻击姚苌,驻军于赵氏坞,与部将李斌分道进攻,两路夹击,接连打了几场胜仗。年轻的苻诜更是亲手斩杀姚苌的弟弟姚尹买,秦军士气大振,个个奋勇,拼死搏杀,羌兵根本抵挡不住,苻诜很快就将姚苌围困在安公谷中。

羌军驻地无井,秦军堵塞谷口,拦截同官水,日子一久有渴死的士卒,将士怨声载道,各营鼎沸。

右司马尹纬来见姚苌,一进大帐便焦急地嚷道:“大王,要想想办法了,再这样下去不是渴死,军中也要哗变。到时候苻诜那小儿只需要再打一仗,咱们可就……”

姚苌正在帐内观书,面上皱纹动也不动一下,三角眼转了转,目光象锥子一样尖锐,“你有什么招?”

尹纬愣了一下木木道:“就是没办法才请大王拿主意。”

“嗯!”姚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用书卷指着帐内的文武官员说道:“你们都是找孤拿主意的?”

尹纬这才注意到大帐里一屋子人,个个雅雀无声。

姚苌鼻子哼了一声道:“你看看你们,啊?事到临头,怎么都眯起来不说话?”

有人受不住,脸一红,原来,这是姚苌起兵后新加入的一些个儒生,毕竟脸皮比较薄,不太适应这种方式。

其实,但凡跟久姚苌的人知道姚苌说话就这样,连讽刺带挖苦,动不动就把你骂个狗血淋头,但是其实,姚苌倒没啥恶意,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嘴欠而已,说完了也不记仇,你若是能拿出好主意来,他也很快就喜笑颜开,所以说尹纬等人都腆着脸不以为意。

骁骑将军姚方成通红着脸说道:“大王,我率勇士冲出谷口与氐贼拼命。”

姚苌“嗤”的一声轻笑,“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将士连水都喝不上,去送死啊!”

尹纬忙道:“将士们都在看着大王,等着大王发号施令呢?”

姚苌随手把书搁在案几上,在大帐里踱了两步,“看我有什么用?谷中都是石头,掘不出水来,天要是不下雨,你我就要渴死于此地!”

说罢,姚苌重重哼了一声,大步踱出帐外。

走到帐外,望着自己那些忠贞的儿郎们,姚苌仰望苍穹,但见睛空万里碧蓝如水,哪儿有一点点下雨的意思?

深吸一口气,已经万般无奈的姚苌拱手祝道:“苍天有眼,我大秦若有万年国运,请降甘霖解我将士之饥渴吧!”

众文武见他一脸虔诚,心中暗笑,“大王急疯了吧,天好好的那里会有雨?难不成靠着嘴皮子,就能求来甘霖不成?”

众人也不敢呆在帐内纷纷出帐向天行礼。正拜着,只见东南方一暗,一团阴云从天边涌来,一瞬间淅淅沥沥的雨珠敲击着茫茫山谷和数万将士的心。

众人惊呆了,真的惊呆了!他们怔怔地盯着姚苌那沉浸在迷蒙雨中瘦弱的身影。

雨越下越大,密集的雨点砸在人的身上、脸上,猛得山谷中响起山呼海啸的吼声,把雨声都淹灭在声lang之中,“万年秦王万岁!万万岁!”

远处的苻诜默默看着天,心中有两个字的声音越来越大:天意!天意!

骤雨整整下了一个上午,营内水深三尺,环绕羌营百步之外,积水仅仅一寸多,将士皆以为有神灵护佑,士气大振,纷纷叫嚷着要去和秦兵决一死战!

尹纬一头钻进姚苌的内帐里,抖着湿淋淋的衣服笑呵呵地道:“大王,真神人也!”

姚苌一脸得意,脱下浇透的衣服坐在床上,拽下灌满水厚重的牛皮靴哗哗地倒着积水,笑道:“为将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通人和,若连天要下雨都不知道,那是庸材也。”

尹纬兴奋地笑着:“此雨一下,我军士气大盛,贼兵气馁,可乘势击之,无有不克。”

姚苌嘿嘿一笑:“苻诜小儿就要退兵了,用不着我们去打。”

尹纬道:“何以见得?”

姚苌换上干净的衣衫道:“我将兴儿放在长安外围,本来是想吓唬苻诜小儿,没想到苻诜倒也真是大胆,居然敢放着长安空城不管,直接来谋我,当时没有算到这小子居然如此心狠手毒,宁愿丢了长安和苻宏,也要先消灭我们,我们却白白lang费了那五千精兵,可是现在,苻诜见我得雨,围之无益,又怕长安有失,自然很快会退去。”

尹纬忙道:“我军随后追击,岂不更妙?”

“唉,不必了,苻诜这个少年人,本事倒是不错,心机却还少了点,我们不必去对付他,自然有人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尹纬恍然大悟,两人相视而笑。

谷外的苻诜面对茫茫大雨一脸无奈,叹道:“上天难道也保佑贼寇吗!”

身边的一个一身银甲的妙龄少女满脸愤恨道:“只可惜,又功亏一篑!不过诜哥儿不必灰心,我们还有机会的。““宝儿,你始终是这么乐观呐。”苻宏宠溺的摸了摸少女的小脑袋。

原来,这个少女是苻诜一母同胞的妹妹苻宝,因为年纪小,还没有加尊号,张氏当时忧心长安局面,因此让苻诜带着苻宝南下蜀中避难,没想到这个女儿倒是巾帼不让须眉,居然也加入军中,追随苻诜作战,而苻诜手上也正好缺人,加上拗不过苻宝软磨硬泡,也就允了。

苻宝儿年岁尚小,长得却不似母亲张氏那样温婉,而是英气勃勃,这一次作战表现也非常出色,颇得肯定,苻诜也非常高兴,自己的妹妹出息了,总归是好事。

苻宝见苻诜摸她的小脑袋,却颇为不满的挣开,道:“诜哥!你又把我当小孩子!”

“哈哈哈哈。”苻诜难得的大笑起来,这些日子,实在是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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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1)

这时候,苻宝看着周围一脸迷茫的士卒,却突然说道:“诜哥儿,咱们大秦国,就像这天一样,终究会迎来雨过天晴的一天的!”

“是的。”苻诜坚定地点头,“一定会,我们身上流着的是最尊贵的血液,我们一定能够闯过这一关!”

大雨未停,本来只想后退数十里的苻诜,却突然接到太子苻宏的急报,阻击姚兴部的河间公苻琳,经不起姚兴一再挑衅,具体亲自上阵,选择和姚兴单挑,结果一不小心中了埋伏,苻琳当场战死,姚兴趁机掩杀,秦军兵败如山倒,眨眼之间,姚兴的大军已逼近长安。

苻诜吃惊不小,当即决定立即拔营退兵,为了稳妥起见,还亲自率部断后,好在姚苌的羌军并未追赶,这才让这支部队保住了元气。

同时在这个时候,太子苻宏突然率部出长安城,列阵城门,还派人下战书,要与姚兴决战!

姚兴毕竟年轻,没有搞清楚苻宏的虚实,加上苻宝率领数千轻骑,倍道兼程,全力赶回,姚兴见已经没有机会拿下长安,于是也就率部退回,这一场关西会战,终于也就此落幕。

匆匆赶回的苻诜退至长安清明门,迎面碰上大败而回的苻琳残部,一大堆人几乎都已经溃不成军,还多半带伤,好多人头盔也丢了,披头散发的,看起来和野人差不多,甲胄之上俱都血迹斑斑。

更可恶的是,这群人居然还吆五喝六,毫无羞耻之心,苻诜看了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你们这群人,被姚兴所败也就罢了,怎么如此不知羞耻?”

没想到,这群兵痞们听了苻诜的话,居然集体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也怪不得他们,苻宏当时也是没有办法了,这群人,基本都是所谓市井之人组成,说通俗些,就是一群流氓地痞,因为真正的兵源是真的没有了,不管怎么说,当时先拼出人头再说,乌合之众,也还是能凑合用的。

苻诜更是生气,而就在这个时候,这群兵痞好像发现不对了,因为这支军队,虽然也颇有风尘之色,但是明显,他们的队伍并没有混乱,他们的士气并没有低落,他们还是一支真正的军队。

更何况,苻诜的中山王的旗帜还在,很快他们就知道了这是谁。

“妈呀”随着一声惨叫,这群乌合之众终于彻底做鸟兽散,什么也不顾的要跑路各自逃命去了。

苻诜更为愤怒,如果这群人就这样进了长安,不知道还要生出多大的事端,他一声令下,本来就因为下雨而功亏一篑的川兵们开始像围猎一样来捕捉这些兵痞。

苻诜决定趁机管教一下这群兵痞。

而这个时候,城头的一个文士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嘴角的一抹冷笑。

大军驻扎城外,苻诜只带着几个卫士匆匆进城,只是等他进宫看见太子苻宏时,却呆住了。

他记忆里,自己的哥哥,大秦帝国的王储苻宏,是个温润如玉,儒雅英俊的年轻人,可是现在,自己眼前这个人,却显得苍老,疲惫,看起来足足老了20岁!光是那有些凌乱的胡茬,就让人心里酸酸的。

“……”苻诜张了张嘴,还没来得急说出什么,苻宏就勉强笑了笑,道:“诜弟,你做的很好,这一次多亏了你,来,做。”

苻诜忙道:“殿下,臣弟……功亏一篑,未能围歼姚苌所部,反而……”

“不怪你,不怪你。”苻宏淡然的摆摆手,“这一切,还多亏了你当机立断,不然的话,后果难料。”

“还有。”苻诜说道,“臣弟在回长安的时候,发现……故河间公的余部,在长安城外溃不成军,还有扰民,当时事态紧急,臣弟没有请旨,就出兵缴了他们的械……”

“你做的很好!”苻宏笑道,“从现在起,他们就是你的部曲了。”

苻诜有些惊讶的看了看苻宏,苻宏笑了笑,道:“国家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如果我还不信任你,那我们的国家不用人教来打,自己就先垮了。”

苻诜顿时心里一阵温暖,重重的连续点头。

*段业大军终于出发了。

这一次的誓师大会,非常简单,简单到了段业甚至都没发表什么演说,因为实在没有必要了。

之前的连续吹风,已经把军队的士气调度到了高点,况且这一次要打的,是乞伏国仁,他们的实力并不强大。况且,这一次是长安方面下了诏令,大军出征可以说是名正言顺。因此全军上下,士气高涨。

段业这一次出兵,带了段平,胡凯以及崔浩,张衮这一次还是留在了敦煌坐镇。只是,大军开拔不久,刘亿如就秘密回到了军中,虽然她当时看起来神色很疲惫,但是还是坚持要跟随大军,段业几经考虑,还是同意了。

此外,这一次大军里,还有一个人也披上了甲胄,随军出征,这个人就是檀道济。

理由很简单,因为檀道济说,还欠绛玉一次人情,无论如何也要还上,而绛玉前往西域未归,檀道济左想右想,反正绛玉已经和段业此生定缘,不切实际的想法也没有什么用,不如帮段业一次,也算给一个交代,所以这一次,檀道济随军出征!

段业当时就大喜过望,檀道济的本事,别人不知道,自己心里可有数,此人智勇双全,胆大心细,是不可多得的名将。段业坚持要打这一仗的一个原因,就是希望从战争里真正锻炼出来几个名将。

而檀道济则不一样,他已经是成品了,他可以确保战斗力,如今自己身边有了檀道济,可以说是如虎添翼。

之前卫彬早就在吕光那做好了各种工作,所以大军一路东行,都非常顺利,很快,大军过了武威,逼近金城。

金城之所以得名,是相传这里过去在筑城的时候,挖出了金子,现在金城是如今乞伏部西边最重要的屏障,而段业这一次用兵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立威和练兵,所以并没有迂回,而是走大路,直取金城。

金城守将,是勇士川一代的大豪焦家的大公子焦松,此人家族长期和乞伏部联姻,深受乞伏国仁器重,由于段业这一次出兵太过高调,乞伏国仁也是早做了防备,派焦松率军5000,镇守金城。

焦松此人,也是熟读兵书,自视甚高,等到他带着一群随从走到城门楼上时候,段业的大军已抵金城城下,城外人喊马嘶杀声震天。焦松匆匆登上城楼放眼望去,见漫山遍野都是敦煌兵,叹息道:“可怜了这些壮士呀。”

身旁的焦奴儿讪笑道:“大少爷,您可惜什么啊。”

“啧啧。”焦松指了指,“你看看,你看看,这些兵啊,其实都是好兵,诺,身体壮,武器也不错,只可惜啊,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啊,段业?呵呵,不过如此,看我一战擒他!”

“是,是!大少爷一定能立大功的。”

“就是,就是。”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焦松既然喜欢听这种话,下面的马屁声当然就没断过,而这番话下来,焦松更是得意的哈哈大笑。

初初看起来,敦煌军的兵马阵势并不严整,既有甲胄鲜明的骑士,也有皮袍皮裤的兵丁,居中一面帅字旗下,段业骑着白马,手持长刀,面带微笑,神色自若。

焦松这个人极为自恋,长期以来,一直的传言,就说段业这个人文武双全,又面貌英俊,这让自恋的焦松极为不能忍受,如今真的有机会看见段业,焦松就更为不爽了,而看眼下,段业的人马零零乱乱,似乎不看一击的样子,焦松心中一动,对段业喊道:“段业小儿,你何苦来送死!”

没想到,这焦松的声音居然还能传的蛮远,看起来也是练过的,段业抬头望去,城头伞盖之下,一人金盔金甲,锦袍玉带,手扶垛口向城下观瞧,正是情报里写的焦松。

段业深吸口气,用更大的声音道:“段某奉天王之命,讨伐不臣,特来取尔首级!全军将士,杀!”

段业的声音,当然比焦松中气要足多了,一下子就压住了焦松的气势。

而这时候,早就有了准备的敦煌军齐声高呼:“杀!杀!杀!”

战场的气氛,是可以传染的,段业的一个简单的行为,就把士气提振起来了,焦松看了,不由大恨!

段业趁机道:“焦松小儿,可敢出城与我一战?”

段业的声音很大,估计全城的人都听见了,这种情况下如果怯场,这仗也不必打了,更何况一向眼高于顶的焦松?

于是焦松慨然道:“有何不敢?小儿休走!”

这时候,随从说道:“大少爷,不可啊!”

“有何不可?”焦松一边阔步朝下走,一边说道。

“大王之前说过,大少以守城为上,只要守住城池,就是大功一件,金城城高池深,粮草不虞,只要大人坚守不出,就大功告成,如今……”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将者本来就该随机应变,你不必说了。”焦松哼了一声,就跨上自己的黑马,大步流星的超前走去。

这名随从叹了口气,终究没说出什么来。

不一会,城门大开,焦松亲率亲兵,出城列阵,而段业所部并不趁机进攻,而是整齐后退,显然是要腾出战场。

焦松见状,不由大笑道:“世传段业善于用兵,今日看来,名不副实啊!他若与我出城之时趁机掩杀,我或不利,如今效仿宋襄公故事,焉能不败?”

焦松准备完毕后,披坚执锐,身先士卒,率部发起冲锋,乞伏兵士气大振,奋力冲杀,这群人,以焦家家丁为主力,训练有素,甲胄武器精良,忠诚度也不是问题,看焦松率先冲锋,他们也拼死前进。

一时间,敦煌兵抵挡不住,段业率先遁去,其他各军也纷纷后退。

焦松一阵狂喜,道:“追!追!谁追上段业,就封他为千户!”

乞伏军随后追击,只是他们发现,似乎敦煌军的战马真的非常好,每每马上就要追上,却总是差一点点,更何况,敦煌军的弓箭手实在可恶,他们一直回身射箭,压制乞伏军追击的速度。

不过,在敦煌军败走的同时,他们的旗帜,战马,甲胄,武器什么的,也丢了一地,可以说是丢盔弃甲。

这个年代,战利品大部分都是归自己的,因此乞伏军的人也纷纷下马,开始捡这些东西,焦松开始没注意,可是越看自己身边人越少,原来都是在捡东西去了。

焦松突然觉得不对,厉声道:“谁也不许去捡敌人丢的东西!违令者杀无赦!”

可是,已经晚了一步了,段业早就算准了这一切。

回头看火候已经差不多的段业,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发响箭,放入天际。而很快,无数响箭同时响起,反攻的号角也同时吹响。

早已准备好的敦煌骑兵从两翼同时掩杀过去,同时段业也勒马回头,对着自己身边最忠诚的亲兵们说道:“勇士们,再退下去,我们会被斩尽杀绝,与其羞辱的死去,何如血战而死!敌人已经中计,早就不堪一击!”

说罢段业回头,第一个迎向追击的乞伏兵,胡凯,段平,檀道济各自督率队伍,返身死战。

这一下子,气氛彻底改变,乞伏军队形早就乱套,敦煌军又早有准备,两军对垒,乞伏军不堪一击,几乎是兵败如山倒。而敦煌军则是越战越勇,势不可挡。

焦松虽然武功其实不错,也竭力拼杀,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包围在垓心,乞伏军不防逃散的敦煌军如此凶狠地反击,措手不及,一场恶斗下各自溃散。敦煌军重重围住苻坚,危急之中,焦奴奋矛冲出一条血路,带着焦松杀出重围,奔勇士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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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2)

初战告捷,段业全军士气大振,这一仗打得实在漂亮,不但拿下了金城,缴获无数,还歼敌近4000人,段业自己损失还不到800人,从战术来说,这当然是极大地胜利了。

可是段业还是心疼不已。这一次,自己一共只带了一万三千人出来,一下就折损了800人,虽然说,打仗是肯定要死人,这是难免的。但是,这些兵,都是经过反复训练的人,好多段业都还叫得上名字来。

但万里长征,只走到第一步,这么多人就已经埋骨他乡,可见,战争实在是太残酷了。

话说那头,焦松匆匆跑回勇士城,乞伏国仁见焦松带走的五千精锐,如今居然只剩下几百人,还大多带伤,不由大怒道:“焦松,这就是你立下的军令状?”

原来,在战前讨论的时候,乞伏国仁其实本来想让弟弟乞伏乾归率军守金城的,那乞伏乾归武艺高强,精明强干,又是乞伏国仁的亲弟弟,他去守金城这个战略要地,当然是很合适的。

可是当时,焦松却站出来说什么杀鸡焉用牛刀,还说什么乞伏乾归这样的利刃得用在关键时刻,如果是苻宏小儿来了,再出动不迟,对于段业这样的鼠辈,让他对付就好。

乞伏国仁虽然也听说过不少有关段业的传闻,说什么段业是如何如何的厉害,但是那些,都是听说过没见过,而且他本能的认为,这些传言,很多都是不靠谱的,都是谣言,夸大。

况且,焦家是陇右的大族,本来焦松也是重点栽培的对象,乞伏国仁甚至还想过和他联姻,加上焦松愿意立下军令状,表示一定挡住段业,乞伏国仁也就答应了。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只用了一战,焦松就输了个精光!这一下子,事情可就严峻了。

本来暴怒的乞伏国仁,是想按照军令状所说,将焦松明正典刑的,可是众将苦苦哀求,加上考虑到焦家还是不能得罪,乞伏国仁只好下令,先把焦松关起来,而饶了他一命。

等到焦松被押下去了,乞伏国仁问道:“各位,段业势大,已破金城,如之奈何?”

乞伏乾归这时候说道:“大哥!如今勇士堡之北,虽然还有大小城堡数十,可是没有一个是坚城,以我之见,我们与其在那里和段业那小子穷耗,不如集中兵力,坚守苑川,段业再强,一时半会也打不下来,等到他师老兵疲,我们再出动骑兵,全力冲击,段业可破。”

“你们觉得呢?”乞伏国仁问道。

众人也纷纷赞同,乞伏国仁想了下,也觉得这个办法好,于是就下令道:“传令,全军收缩,放弃小屯,坚守勇士堡,南安!”

“是!”

*苻宏和苻诜又说了会话,苻宏突然问道:“诜弟,如今成都谁人留守?”

苻诜答道:“还是益州刺史王广,怎么了?”

苻宏想了想,道:“王广这人,父王昔日说,此人忠诚没问题,能力也还可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为兄现在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呵呵呵,殿下,您放心,虽然这一次,臣弟尽起川军,不过,之前也在白帝城和江油留了人马,益州一定无虞的。”苻诜自信的说道。

“希望如此吧。”苻宏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还是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只是现在,看苻诜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也就没有说什么。

“对了,宝儿呢?”苻宏问道。

“喔,宝儿一路上可是帮了臣弟的大忙啊。”苻诜来了精神,详细的说了一番,苻宝儿是如何的在战场上堪比须眉的事迹,只是,苻宏虽然认真的听,却并没有苻诜那般高兴。

因为在苻宏眼中,苻宝儿的身份,是一个妹妹,而不是一员勇将,他只希望这个妹妹,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好好地生活,而不是现在这样,扮演一个男人在战场上打打杀杀。

但是,这一切已经不可能了!国家到了这个时候,每一个苻家的子孙,就都得承担责任。

况且,苻宝一直青梅竹马的那个少年,那个苻宏自己也很欣赏的少年,是慕容家的人!

但是现在谁都知道,苻家和慕容家,那是不共戴天!

苻诜进城之后,也算稳住了城里一度有些惶惶的人心,毕竟这一仗说到底,还是赢了,只是没有彻底打败姚苌而已。这一年多以来,长安城的百姓,多次目睹了长安城在风雨飘摇中重新走向稳定,每每到了大厦将倾的时候,总有人站出来力挽狂澜,他们现在相信,长安城是永远不倒的,是一定一直巍巍屹立的,这不,中山王苻诜,虽然年轻,不是也站出来了么?

只是,这个时候,苻宏和苻诜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长安城里,还潜伏着不少慕容家族的人!

原来,当时消灭大燕国后,苻坚虽然总体是怀柔政策,可是也不是很傻很天真到对他们置之不理,苻坚的一个办法,就是把大量慕容家族,尤其是核心皇族的人,全部迁徙到长安来,就近看管。

这一招,在自己威望如日中天,而大秦铁军天下难当的时候,自然是有效的,可是大秦帝国现在这个状况,却给了他们一个乱中闹事的机会!

之前为了稳定起见,苻宏虽然也派兵看管他们,但是并没有血腥清洗,而且,虽然慕容冲,慕容垂,慕容泓等人全部造反,但是大燕国末代皇帝慕容暐等人,却立即表示对苻坚的效忠,还杀了慕容垂小妾数人,庶子数人,表示自己的忠诚。

也正因此,苻宏也没有立即动手,反而还请示苻坚,对他们表示怀柔。毕竟,在非常时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暂且争取他们不叛乱,也是好事。

可是,苻宏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慕容暐不管再无能,再懦弱,再被自己看不起,毕竟,他身上流着的,是鲜卑人的血液,他的姓氏,是慕容!他终究曾是一个皇帝,他的骨子里是骄傲的!

十四年前,他才20岁,国破家亡,他没有选择的权力。

但是现在,他已经三十四岁了,正处于一个男人人生的巅峰,他没有一刻不再回忆着过去作为大燕国皇帝的光荣与梦想,也没有一刻不在想着如何光复国家,而现在,机会到了。

慕容冲兵临城下时候,慕容暐没有动作,因为那样只会让慕容冲拿下夺取长安的大功,这样,果子就被慕容冲摘走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连番大战,大秦帝国已经到了最衰弱的时候了,连蜀中的苻诜都被调回来了,慕容暐相信,只要自己登高一呼,就一定有可能日月新天!

慕容暐坐不住了,召集慕容氏的人商议起兵。慕容暐的冠军府上朱漆大门紧紧地闭着,两座峥嵘的石狮子寂落地蹲在门外。而书房内,慕容家族的精英们济济一堂。

在长安的鲜卑贵族中,慕容垂的儿子慕容柔过继给宦官宋牙为子,小儿子慕容熙年仅十五、慕容宝的儿子慕容盛、慕容会年仅十三,因为幼小,都留在长安的宅第。苻坚待人宽厚仁慈,并没有因为慕容垂谋反诛连他们。当时,慕容暐虽然名义上杀了他们几个,给苻宏交代,但是其实,那是李代桃僵之计而已。也正因此,慕容盛几个,都对慕容暐感激不已,毕竟,他们对于慕容冲并无好感,而且现在慕容垂听说兵败远遁,虽然在大燕国的时候,慕容垂曾经受过打压,但是更多的是慕容评的责任,他们对于曾经的皇帝慕容暐并无恶感。

慕容恪之子,现在最德高望重的慕容肃首先说道:“俗话讲,擒贼先擒王,城中的鲜卑有千余人,足以一战,只要我们杀掉守城的苻诜,长安必乱,而苻诜的川军,我们有办法争取过来,而羽林军更是早就被我们渗透的很严重,他们现在忠于苻宏,只是因为苻家还在,而我们若能夺取宫城,他们一定会站过来,到时候,大事可定!”

慕容暐见慕容肃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慕容肃低低的声音道:“贤侄昨日不是新婚吗?兄长以此为由,请太子殿下赴宴,在酒席之上杀之。”慕容肃是慕容恪的儿子,慕容绍的兄长,平素足智多谋,慕容暐觉得是个好主意,便让慕容肃联络帮手一起举事。

又仔细推敲了一番细节后,慕容暐突然一下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来,众人顿时吓了一跳,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慕容暐却冷冷说道:“各位,我国亡国已经十四年了,昔日,我为天子,年少德薄,误信奸人,导致国破家亡,这些年来,没有一日不在懊悔,现在举事,也不知道上天是不是庇佑,慕容暐本事不大,唯有这一腔热血!今天,请让我们,歃血为盟!”

说罢,慕容暐轻轻在手指上一拉,顿时血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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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2)

初战告捷,段业全军士气大振,这一仗打得实在漂亮,不但拿下了金城,缴获无数,还歼敌近4000人,段业自己损失还不到800人,从战术来说,这当然是极大地胜利了。

可是段业还是心疼不已。这一次,自己一共只带了一万三千人出来,一下就折损了800人,虽然说,打仗是肯定要死人,这是难免的。但是,这些兵,都是经过反复训练的人,好多段业都还叫得上名字来。

但万里长征,只走到第一步,这么多人就已经埋骨他乡,可见,战争实在是太残酷了。

话说那头,焦松匆匆跑回勇士城,乞伏国仁见焦松带走的五千精锐,如今居然只剩下几百人,还大多带伤,不由大怒道:“焦松,这就是你立下的军令状?”

原来,在战前讨论的时候,乞伏国仁其实本来想让弟弟乞伏乾归率军守金城的,那乞伏乾归武艺高强,精明强干,又是乞伏国仁的亲弟弟,他去守金城这个战略要地,当然是很合适的。

可是当时,焦松却站出来说什么杀鸡焉用牛刀,还说什么乞伏乾归这样的利刃得用在关键时刻,如果是苻宏小儿来了,再出动不迟,对于段业这样的鼠辈,让他对付就好。

乞伏国仁虽然也听说过不少有关段业的传闻,说什么段业是如何如何的厉害,但是那些,都是听说过没见过,而且他本能的认为,这些传言,很多都是不靠谱的,都是谣言,夸大。

况且,焦家是陇右的大族,本来焦松也是重点栽培的对象,乞伏国仁甚至还想过和他联姻,加上焦松愿意立下军令状,表示一定挡住段业,乞伏国仁也就答应了。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只用了一战,焦松就输了个精光!这一下子,事情可就严峻了。

本来暴怒的乞伏国仁,是想按照军令状所说,将焦松明正典刑的,可是众将苦苦哀求,加上考虑到焦家还是不能得罪,乞伏国仁只好下令,先把焦松关起来,而饶了他一命。

等到焦松被押下去了,乞伏国仁问道:“各位,段业势大,已破金城,如之奈何?”

乞伏乾归这时候说道:“大哥!如今勇士堡之北,虽然还有大小城堡数十,可是没有一个是坚城,以我之见,我们与其在那里和段业那小子穷耗,不如集中兵力,坚守苑川,段业再强,一时半会也打不下来,等到他师老兵疲,我们再出动骑兵,全力冲击,段业可破。”

“你们觉得呢?”乞伏国仁问道。

众人也纷纷赞同,乞伏国仁想了下,也觉得这个办法好,于是就下令道:“传令,全军收缩,放弃小屯,坚守勇士堡,南安!”

“是!”

*苻宏和苻诜又说了会话,苻宏突然问道:“诜弟,如今成都谁人留守?”

苻诜答道:“还是益州刺史王广,怎么了?”

苻宏想了想,道:“王广这人,父王昔日说,此人忠诚没问题,能力也还可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为兄现在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呵呵呵,殿下,您放心,虽然这一次,臣弟尽起川军,不过,之前也在白帝城和江油留了人马,益州一定无虞的。”苻诜自信的说道。

“希望如此吧。”苻宏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还是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只是现在,看苻诜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也就没有说什么。

“对了,宝儿呢?”苻宏问道。

“喔,宝儿一路上可是帮了臣弟的大忙啊。”苻诜来了精神,详细的说了一番,苻宝儿是如何的在战场上堪比须眉的事迹,只是,苻宏虽然认真的听,却并没有苻诜那般高兴。

因为在苻宏眼中,苻宝儿的身份,是一个妹妹,而不是一员勇将,他只希望这个妹妹,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好好地生活,而不是现在这样,扮演一个男人在战场上打打杀杀。

但是,这一切已经不可能了!国家到了这个时候,每一个苻家的子孙,就都得承担责任。

况且,苻宝一直青梅竹马的那个少年,那个苻宏自己也很欣赏的少年,是慕容家的人!

但是现在谁都知道,苻家和慕容家,那是不共戴天!

苻诜进城之后,也算稳住了城里一度有些惶惶的人心,毕竟这一仗说到底,还是赢了,只是没有彻底打败姚苌而已。这一年多以来,长安城的百姓,多次目睹了长安城在风雨飘摇中重新走向稳定,每每到了大厦将倾的时候,总有人站出来力挽狂澜,他们现在相信,长安城是永远不倒的,是一定一直巍巍屹立的,这不,中山王苻诜,虽然年轻,不是也站出来了么?

只是,这个时候,苻宏和苻诜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长安城里,还潜伏着不少慕容家族的人!

原来,当时消灭大燕国后,苻坚虽然总体是怀柔政策,可是也不是很傻很天真到对他们置之不理,苻坚的一个办法,就是把大量慕容家族,尤其是核心皇族的人,全部迁徙到长安来,就近看管。

这一招,在自己威望如日中天,而大秦铁军天下难当的时候,自然是有效的,可是大秦帝国现在这个状况,却给了他们一个乱中闹事的机会!

之前为了稳定起见,苻宏虽然也派兵看管他们,但是并没有血腥清洗,而且,虽然慕容冲,慕容垂,慕容泓等人全部造反,但是大燕国末代皇帝慕容暐等人,却立即表示对苻坚的效忠,还杀了慕容垂小妾数人,庶子数人,表示自己的忠诚。

也正因此,苻宏也没有立即动手,反而还请示苻坚,对他们表示怀柔。毕竟,在非常时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暂且争取他们不叛乱,也是好事。

可是,苻宏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慕容暐不管再无能,再懦弱,再被自己看不起,毕竟,他身上流着的,是鲜卑人的血液,他的姓氏,是慕容!他终究曾是一个皇帝,他的骨子里是骄傲的!

十四年前,他才20岁,国破家亡,他没有选择的权力。

但是现在,他已经三十四岁了,正处于一个男人人生的巅峰,他没有一刻不再回忆着过去作为大燕国皇帝的光荣与梦想,也没有一刻不在想着如何光复国家,而现在,机会到了。

慕容冲兵临城下时候,慕容暐没有动作,因为那样只会让慕容冲拿下夺取长安的大功,这样,果子就被慕容冲摘走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连番大战,大秦帝国已经到了最衰弱的时候了,连蜀中的苻诜都被调回来了,慕容暐相信,只要自己登高一呼,就一定有可能日月新天!

慕容暐坐不住了,召集慕容氏的人商议起兵。慕容暐的冠军府上朱漆大门紧紧地闭着,两座峥嵘的石狮子寂落地蹲在门外。而书房内,慕容家族的精英们济济一堂。

在长安的鲜卑贵族中,慕容垂的儿子慕容柔过继给宦官宋牙为子,小儿子慕容熙年仅十五、慕容宝的儿子慕容盛、慕容会年仅十三,因为幼小,都留在长安的宅第。苻坚待人宽厚仁慈,并没有因为慕容垂谋反诛连他们。当时,慕容暐虽然名义上杀了他们几个,给苻宏交代,但是其实,那是李代桃僵之计而已。也正因此,慕容盛几个,都对慕容暐感激不已,毕竟,他们对于慕容冲并无好感,而且现在慕容垂听说兵败远遁,虽然在大燕国的时候,慕容垂曾经受过打压,但是更多的是慕容评的责任,他们对于曾经的皇帝慕容暐并无恶感。

慕容恪之子,现在最德高望重的慕容肃首先说道:“俗话讲,擒贼先擒王,城中的鲜卑有千余人,足以一战,只要我们杀掉守城的苻诜,长安必乱,而苻诜的川军,我们有办法争取过来,而羽林军更是早就被我们渗透的很严重,他们现在忠于苻宏,只是因为苻家还在,而我们若能夺取宫城,他们一定会站过来,到时候,大事可定!”

慕容暐见慕容肃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慕容肃低低的声音道:“贤侄昨日不是新婚吗?兄长以此为由,请太子殿下赴宴,在酒席之上杀之。”慕容肃是慕容恪的儿子,慕容绍的兄长,平素足智多谋,慕容暐觉得是个好主意,便让慕容肃联络帮手一起举事。

又仔细推敲了一番细节后,慕容暐突然一下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来,众人顿时吓了一跳,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慕容暐却冷冷说道:“各位,我国亡国已经十四年了,昔日,我为天子,年少德薄,误信奸人,导致国破家亡,这些年来,没有一日不在懊悔,现在举事,也不知道上天是不是庇佑,慕容暐本事不大,唯有这一腔热血!今天,请让我们,歃血为盟!”

说罢,慕容暐轻轻在手指上一拉,顿时血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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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3)

众人都愣了一下,可是,当他们看见从慕容暐体内流出的那殷红的鲜血时,他们的血液也终于沸腾了起来!

没有错,当年慕容暐当皇帝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对他不以为然,他即位时候只是个孩子,他刚刚成年,国家就已经灭亡。虽然客观来说,他不必负太大的责任,开始慕容恪辅政,一切都做的很好,等到慕容恪死去,慕容评开始主政,朝纲就乱了套。

但是慕容评在真正掌握大权之前,作为慕容恪的驻守,他其实做的很好很好,这也是当时慕容恪临终前推举慕容评的原因,况且慕容评当时才上来的时候,做的也不差。

只能说,人是会变的,大家没有料到,慕容评会朝那个方向去变。

但是,你是皇帝,你是最终的责任人,你没有解释的理由,国家既然亡在了你的手里,当然你得负责呐!

而且,慕容暐并没有以身殉国,甚至没有做出像样的抵抗,而是坦然接受了大秦帝国的爵位官位,带着皇族安安心心的来当亡国奴,这十年来,更是温顺到了可怕的地步。

也正因为如此,无数的鲜卑人心里,虽然不至于说对他咬牙切齿,可是心里的鄙视还是少不了。

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如今的慕容暐居然是如此的有血性,歃血为盟这样的事情,说起来简单,但是真的不是谁都能做得出来的。

这个年代,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随便毁伤,那就是不孝。

所以说,歃血为盟,就表示了巨大的决心和坚持,更表示了一往无前的斗志,所以慕容暐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当然让人刮目相看。

他都带了头了,当然没有人落后!众人纷纷拿出匕首,歃血为盟!

而在这个时候,还有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在发难前,把必须转移的人给转移走,不然的话,大事一起,很多事情就来不及做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率先想到的,居然也是慕容暐,他居然先提出了必须转移的名单和方法。

如果不是因为慕容暐过去本来就是大家的皇帝,早就看惯了,对他的一举一动也很熟悉因此大家确信那是真的慕容暐,说不定好多人都要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人家假冒的了。

第一个被想到的人,其实不是别人,而是慕容垂的家属。

淝水之战之后,唯一没有任何损失的,是慕容垂所部,而当时苻坚也好,窦冲也好,权翼也好,他们的军队也都遭遇了很大的损失,那时候,苻坚就如同丧家之犬一样,是慕容垂收容了苻坚。

其实在那时候,慕容宝等人,就已经建议慕容垂趁机发难,杀了苻坚,趁机光复大燕国。

而慕容垂却因苻坚对他有恩,不忍加害为由,一直护送苻坚,并且顺便收拢败兵,直到苻坚周围有众十余万,安全已经不是问题的时候,慕容垂才率部移驻河南。

但始终,慕容垂那时候并没有回长安,那家眷自然也都在长安。苻坚也正因为了解慕容垂是个重视家庭的人,家眷在长安,也就不担心他做出什么来,所以那时候,苻坚依然力排众议,坚决信任慕容垂。

可是慕容垂最后还是为了大燕国的利益,选择了造反,只是几乎没人想到,同时开始起兵,最先进驻邺城,取得阶段性胜利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慕容冲。

慕容冲当年和苻坚的事情,也是闹得沸沸扬扬,所以一下子,慕容冲就成了众人的焦点,慕容垂反而被掩盖住了风头,也正因为此,慕容垂的家眷倒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整肃。

深吸了口气,慕容肃对着几个随从使了个眼色,他不知道,这一次在形势并非非常有利的时刻,却要集中潜伏在长安所有的力量做奋力一搏,究竟是对,还是不对。但是事已至此,已经无法回头了!

破旧的府邸门口,慕容肃的随从扣了很久兽头门环,才有人把门打开,一个家人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见是慕容肃,急忙开门让进去,府中冷冷清清没有闲人走动。慕容垂一家的家眷都在后院,夫人小段氏、慕容垂长子慕容令的遗孀丁氏、其余慕容兄弟的妻室都在后面。

两个年青人站在滴水檐下,大一点的生得体魄健壮,宽阔的前额下面两道粗黑的浓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比蓝天还要清,比大海还要深遂,他是慕容垂的小儿子慕容熙,从小膂力过人,终日练武力能举鼎。慕容垂诸子随军伐晋,后来又跟随慕容垂回故乡作战,现在都不在长安府中的外务都落在他的肩上,慕容熙倒也处理得井井有条,他为人豪爽,做事粗旷不谙细务,关键府中内有段夫人,对外另有一个精明人,就是他身边的慕容盛,从他石岸般突出的眉弓和猛虎般深藏的眼中可以看出这个十三岁的少年绝非等闲之辈。

两个年轻人一齐过来给慕容肃行礼,慕容肃笑道:“你们叔侄倒象一对兄弟。”

慕容盛陪笑道:“礼法不可乱,感情归感情,伯父此来必有大事吧。”

慕容肃笑而不答,三人进了正堂,慕容肃严肃了看了二人一眼,然后说道:“现在的局面,我也不多说,我们现在都还能活着,也算是上天眷顾,但是现在,我们决定要动手了!”说罢,慕容肃就将举事的计划详细说给二人听。

慕容熙迟疑了一下,然后奋然道:“事已至此,唯有舍生忘死,追随兄长了,府里的男丁,共计一百多人,个个身强力壮,可当十人,也都粗通武艺,一切全听兄长调遣,兄长只管吩咐,如今我们鲜卑人只有同心协力才能脱此大难。”

慕容肃点头道:“正是如此,新兴侯计划于后日宴请太子,我们准备在席中动手,具体事宜明日详谈,我先告辞,还要把全城的鲜卑人都聚集起来。”

慕容熙点头,道:“弟弟晓得了。”

叔侄二人送慕容肃出门,然后二人在回到内室,继续讨论。

慕容盛郁郁道:“叔父,我观此事必定难成,我们该另有打算才是。”

慕容熙用靴子踩着飘落在地上的树叶,心不在焉地问道:“为什么?”

慕容盛道:“此等大事关键是个秘字,如今所有的鲜卑人都知道这事,难免不走漏风声,一旦杀不了太子岂不大祸临头?叔父,阖府老幼上下二百余口不能不慎重。”

“你有什么主意?”慕容熙并没有表态,而是问道。

“侄儿早就寻思过,还得出城,柔叔是宋牙的儿子,和宫里的宦官、宫女极熟的,若能盗得宫中的信物,出城就不是件难办的事。”

“这样……”慕容熙犹豫了下,没有说完,可是慕容盛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慕容肃等人来告诉自己这事情,说实话,也是冒了相当风险的,自己方才也答应了人家,要干这一票,如今自己如果逃走,那实在也太不仗义了,而且很可能造成他们功亏一篑。

慕容盛却坚定地说道:“叔父!此一时,彼一时,咱们鲜卑人的力量,本来就已经很薄弱了,绝对不能去做没有益处的事情,免得白白损耗力量,汉人那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如今咱们已经有可靠消息了,爷爷还活着,我父亲也还活着,咱们就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拼命,不是么?”

慕容熙很佩服这个小家伙的机敏,感觉他疑心太重,想想却是极有道理,便道:“这事你去办,要和老夫人多商量,我另有事,办妥了通知我就成!”

慕容盛疑惑地望着他,心道还有什么事比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要紧,又想自己这个叔父慕容熙做事素来鲁莽,不参与倒是件好事,便不再说什么。

“等一等。”慕容熙突然说道。

“怎么了?叔父?您还有什么吩咐?“慕容熙犹豫了下,终于决定相信那个人,他一咬牙,道:“有个人,你可以去找他问一问。”

“谁?”慕容盛讶异道。

“附耳过来。”慕容熙咬了咬耳朵,而慕容盛是真的震惊了。

话说那头,苻诜终于有机会去见一见母亲张氏了,只是张氏一看见苻诜,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苻诜大惊,道:“母亲!母亲!怎么了您是?儿子不是好好地么?”

张氏强忍着没有哭出声,看看周围,都是自己的心腹宫女,料想无虞,才说道:“我的儿,你好不容易到了蜀中,有了那么一块安稳的地方,何苦还要回来啊?”

苻诜低下头去,咬了咬下唇,才抬起头说道:“母亲,国家已到危难之际,儿子是父王的儿子,是苻家的子孙,只能奋不顾身,全力以赴,以求挽救万一,不然还能做什么?”

张氏没有说话,只是依然流泪个不停。

苻诜抬起头,道:“母亲,儿子知道,儿子这么做不孝,可是儿子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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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4)

张氏哀叹一声,轻轻拉过苻诜,摸着他的头,道:“儿啊!娘亲知道,你是你父王的儿子,你是大秦国的男人,你理所当然的要去为了这些而战斗,而奋斗,而坚持。可是……娘亲是个女人,你父王已经这样了,娘亲不能失去你啊!”

苻诜脸上痛苦的颤抖了一下,可是很快,他的神色变得坚毅起来,他定定的看了张氏一眼,坚定说道:“娘亲,忠孝不能两全,孩儿没有办法,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需要儿子用鲜血和生命,来捍卫这一切,请娘亲……恕罪!”

张氏喟叹一声,不再说什么,只是对着苻诜摆摆手。

苻诜却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来,道:“娘,您保重,儿子去了。”

“等一下!”张氏突然回头,叫住了苻诜。

“娘,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张氏微微喘着气,指着苻诜,道:“你怎么去做,我不管你,为国尽忠,也是应该的,我只有一个要求,你若是不答应,我就死给你看!”

苻诜大惊,连道:“娘,您有什么吩咐,儿子怎么敢不听?您这么说,实在是让儿子……无地自容!”

“你听着。”张氏平复了一下呼吸,“你现在这样,我不管了,但是,你必须保住宝儿。”

“宝儿?”

“对,宝儿。”张氏的神色也变得冷峻起来,“宝儿是娘最后的念想,而且,她还不满十六岁,还是个孩子!难道,你们这些男人都这么无能,以至于要一个女孩子,来替你们冲锋陷阵么?”

张氏的话,就像一根针一样,扎进了苻诜的内心深处,他这一刻,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张氏说的一点没有错,苻诜也觉得,让国家危难如此,以至于风雨飘摇,的确是男人们的责任,苻宝不过是一个花信少女,在这个年岁,她本该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可是现在,她却也被迫穿上甲胄,上阵杀敌,这难道不是包括自己的那些男人们的耻辱么?

也正因为感受到了这一点,苻诜坦然说道:“娘,我答应你!”

张氏长叹一声,冲着苻诜摆摆手,而苻诜也一步步的退出了屋子,然后深深看了张氏一眼,一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张氏的眼泪,终于止不住了……

话说那头,慕容熙出了府第,拐弯抹角熟门熟路地摸到一处朱红高墙下,纵身攀援跃上,足踏绿色琉璃瓦,一个大鹏展翅稳稳地落在院内。顿觉清香扑面而来。

院内假山怪石,流水清溪,落英缤纷,一片片菊花迎风展立争奇斗妍,竟是一座园林。园林之大一眼望不到尽头,清流从假山中泻出,山上有亭,亭中玉栏之畔斜偎一个佳人,衣袂飘飘,纤腰楚楚,黛眉如月。

慕容熙快步沿石阶登上假山去,进得亭来,犹觉心中怦怦乱跳。那女子并不惊讶,手拈一朵小花,闻着花瓣的香气淡淡地对慕容熙道:“你我缘份已尽,你何必又来?来又有何用?”

慕容熙呆立半响,竟自无语,只是暗暗难过,只是他抬头看了看天,终于说道:“虽然这样,我还是要来,非来不可,不然,我怕我会后悔一辈子!”

女子的嘴角弯了一下,又捻落一片花瓣,任其随风坠去,然后轻声道:“就如同这花儿,红消香断,哪里能指望它娇艳如昔?你就算来了,一切,也已经和过去都不一样了。”

慕容熙犹自不甘,道:“宝儿!”

“不要叫我宝儿,我不是你的宝儿。”苻宝坚定地摆了摆手。

原来,自从慕容垂投降苻坚以来,尤其是慕容令以那么一种不明白的方式死去后,其实苻坚一直心存愧疚,一直想找个办法,补偿一下慕容垂。

王猛弄死了慕容垂最出色的儿子,但是苻坚却不可能杀了王猛给他报仇出气,至于金银财帛,人家也一点不缺,不会在乎,那么一个很好的办法,就是联姻了。

正好,慕容垂的幼子慕容熙和苻宝儿岁数相当,俩人也算一起玩大的,颇有点青梅竹马的意思,而根据当时的情况,苻坚一统天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会有啥子意外,那苻坚自然也很希望,自己和慕容垂能够成为儿女亲家,这样的话,自然很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ps,关于慕容熙的年龄有两个说法,一个是368年出生,也就是现在17岁,一个是385年,小白取前一种说法,以便故事连贯。)但是现在,慕容家族和苻家,无疑是旧仇又添新恨,早已经是不共戴天,那么二人之间的感情,自然也是基本没有了任何可能。

可是,有些不甘心的慕容熙忿忿道:“宝儿,父一辈的恩怨是他们的事与我们有什么干系,你又何必苦苦地为难自己?”苻宝眼圈里有些红润,她的脚步轻轻超前迈了一步,慕容熙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惊喜,正要张开双臂,却看见苻宝儿又坚定地退了回去。

苻宝眨了眨眼睛,忍住了眼泪,强自道:“请你弄清楚,是你父亲背叛了我父王,氐人、鲜卑本是仇敌,或许,你我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慕容熙一把抓住女孩的左手,那是一只冰凉的手,急冲冲道:“不,我只要你,你是我的一切,什么鲜卑人,什么氐人,什么复国,什么天下,在我慕容熙心中,只有你苻宝儿。宝儿,你可不能如此狠心。”

毕竟是天王苻坚的女儿,大秦国的公主,而且苻宝本来也是武艺高强,不让须眉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苻宝挣了挣,居然没有甩开甩得掉象钳子般坚硬的大手。

但见苻宝眼眶一红,泪水汪汪,慕容熙心慌,忙松开手,苻宝抬眼看了看神色惶急的慕容熙,却不敢再继续对视下去,而是扭过头去,怅然地望着亭外。

慕容熙不敢看她泪水凄迷的眼睛,却强自柔声道:“宝儿,长安已是万分凶险之地,不能再呆,我保护你出城。”

苻宝脸上掠过一丝轻蔑,冷笑道:“我堂堂的大秦公主,莫不成要鲜卑人庇护么?”

慕容熙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如今的局势你也知道,羌人也叛了,长安早晚有一天会失守,到时候你怎么办?”

苻宝神色不变,冷冷道:“我是大秦公主,生生死死自然与父王,与太子哥哥在一起。你走吧,我们永远走不到一处。”

“宝儿!”慕容熙正想说出来那事情,却终究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

苻宝这时候突然竖起柳眉,道:“慕容熙先生,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你是你,我是我,你我之间,恩断情绝,以后请你不要呼我的闺名,那只有我日后的夫君可以喊!”

说完也不顾还有些寒冷的春风,顺着花径快步离去,渐渐消失在淡烟暮蔼之中。

慕容熙痴痴地呆了,暗暗道:“宝儿,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

而这个时候,慕容熙突然感到一阵沙沙声,不由怒道:“是谁!”

一个身影闪到慕容熙身边,疾声道:“此处怎么是你能来的地方?还不快走?“慕容熙点点头,又顺着美人离去的地方再看了看,却哪里还能看见那伊人倩影?

既然如此,慕容熙只得咬咬牙,随着那道身影,迅速闪出宫去。

等到慕容熙回到府里,天已经黑了,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慕容熙呆站在庭院里由着细细雨丝凉凉地扑在脸上。慕容熙平素就是个呆子,且脾气暴躁,仆人们先时还有人劝解,等挨了打骂,都知道他的性情,看惯了,也怕了,都不理论吃完饭各自去睡。

“熙儿,你怎么了?这帮该死的奴才,怎么连自个主子也不管。盛儿,盛儿呢?你们俩不是常在一起的吗?紫云!紫云!快把熙儿扶房里。”说话的是一个看似三十多岁的美貌妇人,娥眉杏眼妖娆万端。一个小丫头打着一把油伞替她遮住雨,另一个紫衣侍女走来搀了慕容熙,轻唤道:“公子,天黑了,快回房里吧!”

慕容熙痴迷地想着苻宝,什么也没听进去。

他和苻宝相识两年多,慕容家的府第与皇宫后花园很近,少年人聚在一起争强好胜打赌翻越禁宫的高墙。慕容熙年少轻狂,越墙而入落地时扭伤了脚踝,竟遇佳人一见倾心不能自禁。

而那时候,情窦初开的公主苻宝也喜欢这个英壮男孩,彼此爱慕,偷偷在御花园里玩耍,日久心情,两情相悦,二人虽然未及于乱,但是少年人的感情,几乎每一刻,都是喜滋滋的,那段岁月,是慕容熙这辈子最值得回味的年月,他永远也不会忘怀。

直到后来,慕容垂关东起兵复国,两人都知道,从此他们已经是敌人了,遂不相见。但是,苻宏一直没有去动慕容熙等人,慕容熙也就在长安过了一段难以言说的日子。但是分别数月,慕容熙却是对苻宝想得要命,相思成疾,人竟有些痴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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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5)

那阵子,慕容熙就经常冒着风险,越墙进后花园,只希望再见玉人一面,可惜每每落空。

而今天,其实慕容熙只是想来做个告别,让自己日后心里回想起来,不会因为自己没有见到她,而感到后悔,没想到机缘巧合,竟得一见。这下子,慕容熙更是魂牵梦绕,心想宝儿公主一定也常常在御花园等自己,否则怎么就遇上了?

少年男女之间,一旦形成了这种感觉,就很容易一厢情愿,也容易胡思乱想,慕容熙再怎么说,也实在是太年轻了,对于感情的事情,还是拿捏得不准。眼见得自己就要行动,决意和苻家做一个总摊牌,这一次不论是胜是败,恐怕以后二人的心,都会万里相隔,再想见一面,恐怕终究难得。

而苻家江山,已经是大厦将倾,苻宝肯定有危险,紧要关口上自己如何能走?就是死也要死在一处!这是慕容熙心里的想法。

慕容熙虽然在走路,可是还在胡思乱想呢,这时候,侍女紫云掺了他走进一处屋子,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香气袭得慕容熙身子骨软酥酥的,定定神才发现自己浑身湿透。紫云嘻嘻地笑道:“姐妹们都说公子呆好些日子了,果然是真的。”

“紫云?这是……”慕容熙环顾左右,两根红烛照得房内亮亮的,中间一座碧纱屏风绣着一幅《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屏风后隐隐约约有张悬着联珠帐的锦榻。榻上的美妇人笑吟吟地瞅着他,慕容熙一惊道:“哎呀,我怎么跑到嫂子屋里了?”

紫云“咯咯”一笑,丢开慕容熙的手,一溜烟的跑到美妇人身边,留下慕容熙傻傻的站在那里,活像一只呆头鹅。他实在搞不清楚,现在这究竟是怎么了。

那美妇人,自然是慕容垂长子慕容令的遗孀丁氏,昔日慕容令年纪轻轻,就才绝惊艳,以至于连王猛都觉得,如果自己死后,大秦国恐怕没有人能够镇得住这位慕容令,曾多次劝苻坚先下手为强,趁着慕容垂父子归降,出雷霆手段,杀掉慕容令,以绝后患。

只是苻坚仁厚,不忍为之。可是王猛是何许人也?他的内心,比起这个年代的大部分人都要坚强许多,哪怕是苻坚不允许他做,如果他确定,这么做对苻坚,对于大秦江山有利,他也是要做的!因此,趁着有一次苻坚和慕容垂都不在长安时,王猛巧用连环计,陷害慕容令,而那一次,慕容令终于是棋差一筹,中了计,最终年纪轻轻,身死龙城。

这件事情,是慕容垂心底永远的痛,但是那个时候,慕容令刚刚新婚的妻子,却拒绝了慕容垂劝她改嫁的好意,而是决意为慕容令守节,到了现在已经十五年了,也正因为如此。慕容家阖府上下对丁氏尊敬有加。

见慕容熙还是傻乎乎的,侍女紫云笑道:“公子在庭中淋雨是大夫人让奴婢把你搀进屋来。”

丁氏笑了,“给熙儿换件干爽的衣服,莫要着了凉,绿雨,去给公子暖杯酒来!”

“哎!”另一个俏丽的小丫头答应着去了,而那紫云则麻利的脱下慕容熙湿淋淋的衣衫,从丁氏那里接过了一件男人的衫子给他换上,又用毛巾细细地擦拭身体。

丁氏隔着屏风绰约见到慕容熙雄壮的体魄和强健的肌肉,不觉红了脸,心里一荡竟没有离开眼。起初以为慕容熙不过只是个小孩子,而他的体格却有成人的那种粗壮强悍。

慕容熙还是有些局促,不由讷讷道:“嫂子……”

“坐下吧,看你,怎么在嫂子面前还害羞?”丁氏嗔道。

一直以来,丁氏可以说是一手把慕容熙给拉扯大的,二人的关系可以说是亦母亦姐,感情极好,所以见丁氏都这么说了,慕容熙也就坐了下来。

绿雨筛上酒却没有菜,长安战乱一年多,城中乏粮,主食也就刚刚吃饱,哪里会有菜肴。况且,慕容家族也是知道,现在到了过苦日子的时候了,所以虽然窖藏的金银还有不少,也不敢现在拿出来花,一个是要为了万一做准备,另一个也是要低调一些。

慕容熙换上干爽的衣服,只觉得浑身舒坦,而且,在嫂子面前,他也放得很开,而且之前过度思念苻宝,现在他的确也饿了,所以就放开了吃。

而丁氏含睇凝视穿着夫君衣衫的慕容熙,越看越象当年雄壮英武的慕容令,不禁粉面含春,渐渐的痴了。

慕容熙接连饮了数杯烫酒,凉气顿消,浓浓的酒气上了头,顿觉神清气爽,而一直痴痴看着他的丁氏杏眼乜斜,暗中丢个眼色给紫云,紫云会意殷勤地劝酒。

正好,慕容熙心情不好,酒上得快,一会儿的功夫便已沉醉,当他被扶上床的时候,眼中闪过屏风上美人褒姒那媚人心魄、倾城倾国的一笑,忽而见她青丝散乱,皓腕凝雪,无尽的幽香将他淹没。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这一夜,慕容熙做了一个lang漫而迤逦的梦,在梦里,他和苻宝又哭又笑,又打又闹,而苻坚和自己的父亲慕容垂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和好了,而二人也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接下来,就是拜堂成亲,洞房花烛,慕容熙只记得自己开始是狠狠的欺负苻宝儿,而后来可爱的小苻宝却转过来狠狠的欺负他,这一夜,好不快活。

只是正当到了紧要的关口的时候,慕容熙却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

开始,慕容熙还想继续,可是那推着自己的力气,却是越来越大,以至于慕容熙在睡梦中被人推醒。

有些恋恋不舍的睁开朦胧的双眼,慕容熙只看见床前一个模样俊俏、容长脸面的侍女正对着他说话,却不是自己屋里的丫头。

仔细分辨了一下,慕容熙恍惚间忆起是嫂子丁氏屋里的紫云,一惊之下竟坐起,窗外雨声依旧,床上锦被翻lang,余香满怀。

慕容熙惊讶道:“我在哪里?”

紫云注视着他赤裸的上身,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轻声道:“公子,奴婢服侍你穿衣吧,天快亮了。”

在慕容熙愕然的神色里,紫云一边说,一边给他穿上亵衣。慕容熙这才记起昨晚的事,好象……?用手一摸床上并没有人,却有一股幽幽的香气。

顿觉得五雷轰顶的慕容熙匆忙穿衣提裤蹬上靴往外跑,紫云轻笑道:“熙公子带上伞,外面下着雨呢。”

慕容熙打开伞向前院去,晨光被朦朦的细雨遮住露不出头来,天空一片阴沉沉。听得前院大门响似乎有人在说话,举步过去,只见慕容盛蓑衣草笠和两个人并排进府来,一个人是小妹慕容柔,另一个人好象是个女子。慕容熙迎上去,慕容盛拭一把脸上的雨水高兴地道:“熙叔,大事济矣!”

慕容熙见慕容盛喜形于色,忙道:“看把你乐的,什么事?”

“屋里说,屋里说。”慕容熙还是掩饰不住脸上的喜色。

慕容盛和慕容熙关系极好,名义上是叔侄,其实却是比亲兄弟还要好,所以二人之间,平时倒也比较随便。不然的话,叔侄之间的关系,可是尊卑有序,岂能如此呢?

慕容盛拉着慕容熙的手进了正房,蓑衣也不顾脱,从怀里取出一件物什。

慕容熙定睛一看,是一支黄金铸成的令箭,长九寸五分,金灿灿沉甸甸,上头刻着“佛祖赐天王临万邦”八个字,这支令箭是大秦国第二件信物,仅次于传国玉玺。

据称,当年苻坚虽然是靠着政变上台,但是即位时,佛祖赐下此物,象征天王至高无尚的权威,替佛祖统治万邦万域大千世界。也正因为如此,让当时根基还不算很稳的苻坚,迅速坐稳了江山。

换句话说,这东西,可以说是足以代表苻坚的权威进行发号施令。那么,在慕容家族准备变乱的时候,他们得到了这个物事,其效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这是……”慕容熙这个时候顾不得去想那些迤逦,而是敏锐的感觉到,拿到这个东西的重要性。

慕容盛点点头,道:“叔,确实如你所说,我们……做到了。”

一句简单得话,让慕容熙这一刻热血沸腾起来,因为,明天行动里最关键的一步,终于有了着落!大事可成啊!

他顾不得去想那些儿女情长,而是急着问道:“那有没有去通知……”

“叔你放心吧,该说的,我们都说到了。”慕容盛笃定的说道。

这时候,慕容熙突然想起了,这次他们是要去干一件足以决定整个家族命运的大事,也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保密非常重要,可是,慕容盛旁边的那人,自己却从未见过。

慕容盛看出来了慕容熙的疑虑,便道:“叔,这位姑娘……身份特殊,不过,你放心,这一次,我们应该信任她!”

下面不算字数。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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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6)

段业大军自从攻破金城后,居然惊奇的发现,本来前面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堡垒山寨,居然一夜之间全部弃守,前面几乎是一马平川,再无阻碍,只需要急行军两天,就可以兵临勇士川城下。

如果这样算起来,这一次本来预估会很麻烦的军事行动,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束。

事所反常,必有诡异,段业是决计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的,也肯定不会认同事情会有这么简单的,因此他马上下令,全军停止作战,立即在南安城以南的哈里堡扎营。

帅帐之内,段业,段平和崔浩,胡凯围炉而做,虽然时间已经是三月下旬,但是天气还是有些寒冷,火炉上的铁架子上还烤着羊肉,丝丝香气正缓缓溢出,这将是他们今晚的午餐。

段业盘腿坐在垫子上,前面放着一张小桌,他轻轻扣着桌子,说道:“各位,我们虽然临时扎营,却也不一定停留太早,主要是乞伏国仁的举动,我看不懂,所以,想和大家商量一下,军情紧急,我们需要比较快的做出决定。”

崔浩摸了摸下巴,道:“大人,小可倒是有话要说。”

“呵呵呵,但讲无妨。”段业笑了笑,“之前,我编纂的《开会守则》虽然规定详细,但是在军中,可以适度放宽,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崔浩点头,道:“大人,那乞伏国仁,大志没有,想法不少,我想此人无非是试图割据一方罢了,论起实力,以及勇士川附近的山川形势,乞伏部如果君主不昏庸,策略不大错,保住一时的割据是可以的,但是如果有有志于一统天下的势力全力来攻,勇士堡不足守也。所以那乞伏国仁明知如此,还是起兵,只能说他还是别有所图。”

段业听了轻轻点头,道:“说下去。”

“呵呵呵。”崔浩笑了笑,道:“逐鹿天下的梦么,几乎所有手上有兵,有地盘的人,都会去做的,乞伏国仁毕竟是在长安呆了那么久,眼光格局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其实大人,这一次,乞伏国仁没有选择逐城逐地的与我军纠缠,其实是高明的很呢。”

胡凯有些不解,道:“小崔,这是怎么说?”

崔浩眉毛一挑,见段业也在沉吟,知道这个解释还不足以让人信服,于是,他问道:“胡大哥,听说您其实也是读过兵书的,如今也是带兵打仗,多少有些经验,小可有个问题,却想来请教与您。”

胡凯打了个哈哈,道:“什么读兵书啊?不过是小时候认字的时候知道了些皮毛,不过小崔,你本事这大,年纪这么轻,还抬举哥哥我,你想问什么,哥哥不过是顺嘴胡说,说错了你可别嘲笑哥哥啊。”

“这哪儿能啊。”崔浩连连摆手,然后正色道:“胡大哥,假若你率军助手城池,而小可我率军攻打你,我的兵力,比你略强,士气也很高,而如果你有四大险要可守,本来互成犄角之势,几乎是固若金汤,但是由于不慎所托非人,其中之一已被我拿下,以至防线出现漏洞,分兵驻守力量削弱极有可能被我一一攻克,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你怎么办?”

胡凯想了想,说道:“小崔,你说的这种情况,当然不少见,这个嘛,既然我是守方,而且已经出现劣势,防线出现漏洞,那与其步步受制,不若断指求生,我想我很可能会主动舍弃其他关隘,集兵于最险要的一处,彼此相持,做最后决战。”

崔浩没有接茬,却是问道:“段大哥,你呢?”

自从段业手下的人越来越多后,段平就逐渐走到幕后去了,因为他跟随段业最早,资历也最早,而且能力确实很强,又有一大堆子侄已经从军,所以其实,段平已经俨然成了段业集团的二号人物。

但是,正因为如此,段平反而知道低调,因为二号人物,总归会容易引起猜忌,虽然说现在,段平知道,自己得到了段业的绝对信任,俩人的感情,甚至比起兄弟还好。

可是再怎么说,段业是这个集团的领袖,自己是给他打工的,段平仔细考量过自己以及自己的手下,发现自己的综合实力不如段业,这个他服气,自己的眼光和格局也不如段业,而且自己还没有那种更上一层楼取而代之的欲望。

既然想清楚了,那么为臣之道,就是非常重要的了,他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段平看了看段业,见段业没有说话,才说道:“小崔,若是我,也是和小胡的做法一样。”

“嗯。”崔浩点头,又看了看段业。

段业耸了耸肩,道:“你这个问题难住我了,如果是我,却可能选择另外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段业笑了笑,道:“开始和你们说的差不多,那三座关隘,却是不能再守了,再守,肯定会被各个击破,但是如果是我,既然连最险要的地方都被攻破了,那么再守下去,意义不大,我会集中全部的力量,出城决战!”

“好!”崔浩赞道,“大人胆识,果然非比寻常,难怪大人是大人,我等却得效力于大人麾下。”

这话听在段平和胡凯耳朵里,其实有那么一点点问题,稍微犯忌讳,因为按照这个年代的说法,尊卑的关系,不是可以能够拿来开玩笑的事儿。但是崔浩毕竟年纪小,所以段业也没上心。

但是,段业还是说道:“这只是我生性喜欢冒险罢了,如果硬说起来,还是你们得办法靠谱,毕竟凡事还是得留后路,破釜沉舟的事情随便去做,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后亡了。”

崔浩点点头,道:“正是,不过小可却是要问,大人,二位,这最险要的一关之所以难攻,便在于你有天险可守,或是万仞高山不可攀爬,或是巨lang滔天凭河而据,但是如果忽然之间,这天险变成了一马平川,那又如何?”

胡凯听了一愣,旋即笑道:“你个小鬼头,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崔浩却是笑而不语。二人之间其实也经常有些无伤大雅的斗嘴,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虽然如此,问题还是得回答,胡凯苦笑道:“小鬼,你这说的不是兵法,倒像是神仙斗法呢,啧啧,连雄关险隘,都能被你搞没了,你让我情何以堪?好吧,如果真会出现这种情形,那若是我掌兵,当然就没得选择,我若集兵一处,不过是把兵力集中起来等到着你屠戳罢了,反不如分兵把守还能多拖延些时间。”

段平也说道:“正该如此,只要能拖延时间,什么都可能会发生,说不定还能逆转胜。”

这一次,连段业也点头赞成了,显然,这是肯定无疑的最优结果了。

崔浩笑道:“所以大人,各位,这事情其实也是一个道理,那乞伏国仁如果一座一座的城池死守,他能有多少兵?分兵拒我,我们一定能各个击破,那巨石炮的事情,乞伏国仁就算不是很清楚,恐怕也有所耳闻,那么守城,他恐怕是守不住,所以还不如集中力量,不去做无谓的牺牲,而是选择最后一搏,一战定乾坤,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得搞清楚,乞伏国仁是想与我们野战争锋呢,还是想集中兵力到勇士堡,做最后的一搏呢?“段业摆摆手,道:“小崔,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打仗这种事情,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这仗不能按照他的想法打!不管他怎么想,他打他的,我们打我们的!”

“正是如此。”崔浩道:“大人只管放心便是,那乞伏国仁就算身边有能人,想必能力也有限,不然不会等到现在了,还在陇右那小圈圈里转悠,如果半个月前,他敢破釜沉舟,集中力量去袭击长安,那局面顿时就打开了,可是他却不惜放弃在战争里整合力量的机会,却忙着和本来就肯定会忠于他的焦家身上做文章,还去袭击吐谷浑别部,可见此人终究还是只有那个分量,大人,还是上面的比喻,如果还有那么唯一的一道关隘,让他们心存幻想的话,我们可以在这一道关前示敌以弱,让他们把这里当成唯一可恃的险要,把所有的反对力量都集中到这一点上来……”

“你是说?”段业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

“对的。”崔浩道,“如果他们果真把兵力集中到了那么唯一的一道屏障来时,其他地方,必定力量分散,到了那个时候,形势逆转,我们奇兵冲击,天险便成了坦途,他们唯有一败涂地,再无力量反抗。”

“那如果他们不上钩呢?”段业接着问道。毕竟,作战这种事情,容不得半点没有考虑到,必须面面俱到,把所有的腹案都做好。

“大人,您且放心,如果鱼饵足够的香,他们不可能不上钩,实在不上钩,我们的鱼钩,可以去找他们!”崔浩意味深长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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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7)

南安城,是勇士川外围最重要的堡垒,过去曾经有居民超过六万,城池方圆十里,在这片儿也算是很大的城池了,本来,按照传统的办法,这样的重要城池,肯定是要派兵驻守的。乞伏国仁刚刚起兵的时候,也是派了自己的侄子,乞伏乾归的大儿子,乞伏家族下一代里最出色的年轻人乞伏炽磐率军一万驻守。

但是就在段业攻破金城之后,乞伏国仁去马上下令,让乞伏炽磐迅速退兵,乞伏炽磐一度有所异议,但是乞伏国仁的命令语气很强硬,还授权传令的使者,如果他不听话,就可以当即拿下。

乞伏炽磐虽然年轻气盛,却也不敢违背伯父的命令,但是,他却没有不折不扣的执行,他下令部将木龙率军回到勇士堡,自己却带着弟弟乞伏公府和几百个亲兵,前往打探。

由于乞伏国仁并没有严令乞伏炽磐自己也得回来,而且使者也觉得,只要大军回去,就能行,况且他也不敢得罪乞伏炽磐,于是也就回去复命了。

但是他其实真的应该多想一下的!

眼前的平地,是一马平川,往来的牧民早就被勒令躲到勇士川,而这地方要打仗的消息传出去后,商贾们也果断的绕路而行,他们可不愿意遭受无妄之灾。

这片大地,看起来很荒凉,但是,这里百年来,都是乞伏部的游牧地,他们早就对这有了深厚的感情,所以,乞伏部的人们,对于起兵是完全支持的,他们认为,他们就是为了捍卫自己的土地而战,他们感到非常的荣耀。

也正因为如此,其实他们对于乞伏国仁撤军的决策,是有所疑虑的,道理很简单,他们认为,自己部族的勇士们,是不可战胜的,他们连过去威震天下的大秦铁军都不怕,区区的段业敦煌军,他们难道还能害怕?

他们是为了自己的部族而战斗,谁敢来阻止他们,谁就是敌人!段业既然不怕死的过来,他们就要给对方点颜色看看。

尤其是金城的那一战,激怒了很多乞伏部的勇士们,他们认为,自己本该获胜,可是因为愚蠢的焦松,居然造成他们一败涂地!

战场上的耻辱,就该从战场上讨回来,对于击败段业,不论是军队的勇士,还是乞伏炽磐,乞伏公府,都很有信心,但是没有想到,一仗没打,乞伏国仁居然下令退军,这事情实在让他们不可理解。

乞伏国仁是他们的领袖,敢于扯旗造反对抗苻坚,他们当然是佩服的,所以他们不敢反对乞伏国仁的决定,可是终究心底有火,乞伏炽磐等人,就是想去看看,这段业是三头六臂还是怎么,居然让他们的头儿不敢战!

话说那头,慕容熙一直对于和慕容柔一起进来的那个女人有些疑虑,慕容盛正要出言解释,慕容熙却是挥手止住了慕容盛,严肃说道:“这位姑娘,请恕某家失礼,我们要做的事情,实在太过紧要,非是慕容熙心胸狭窄,实在是此事牵扯到无数人的身家性命,如果不问个清楚,慕容熙实在不能放心。”

那女人笑了笑,道:“妾身刘亿如,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如今敦煌太守段业的妻子,一个,是当今大晋国车骑将军刘裕的姐姐。”

“你!”慕容熙大惊失色,这两个人,可都是现在天下如雷贯耳的名字,两个人年龄和他差不多大,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可是就在这短短的一二年内,他们居然迅速崛起,成为天下瞩目的年轻人物。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眼前这个虽然气质不错,但是长相很一般的女人,居然同时和这么两个人有这样的关系,这怎么能不让慕容熙震惊?

而且,慕容熙还从她的话里得到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甚至是没有人知道的信息!那就是段业和刘裕居然联姻了!

在这个年代,联姻通常是两方势力谋求合作的最好办法,俗话说疏不间亲,不管政治婚姻的动机再赤裸裸,人都是感情动物,都会日久生情,常年在一起生活的人,多少都会有感情,多少都会为了对方去考虑。

现在,段业是吕光那边的人,刘裕却是谢安的嫡系,这两个人居然开始联姻了,一个在西北,一个在东南,而且这事情,之前完全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手,未免伸的也太长了吧!难道他们所图是如此之大?

慕容熙有些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刘亿如。

但是其实,他是真想多了,陷入习惯性思维里去了,他却不知道,段业和刘亿如,却真的是完全彻底的自由恋爱,完全不涉及政治利益的交换。换句话说,这似乎根本算不上是政治婚姻。

压下心底的震惊,慕容熙还是问道:“那……段夫人,您这次来见慕容熙,有何指教?”

听到段夫人几个字,刘亿如其实心里美滋滋的,可是事实上,她还没有和段业拜堂成亲,在这个年代,也就是没有得到众人的承认,想到这里,心里还是稍微有些酸酸的。

这一次,她奉命出来帮段业办事情,只是因为偶然的因素,发现了一桩极好的机会,急需段业信得过的人出来处理,她才改变行程,昼夜兼程赶到长安来处理,她和段业之间,除了男女之爱以外,也是共同的政治伙伴,她有责任和义务为段业分忧。

刘亿如现在当然也是易容改妆了的,她的容颜,只能让自己的亲人和男人看见,如何能让旁人得观?况且,经过雨露滋润的她,现在非常自信自己的容貌,但是,自古红颜皆祸水,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美貌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她深吸口气,道:“河间王,所谓出嫁从夫,今天,小女子代表的,却不是我弟弟,而是段大人,现在段大人已经被封为车骑将军,奉诏讨伐乞伏国仁。”

刘亿如叫出慕容熙过去的封号,其实也就是暗含,她代表的段业,是承认慕容家族的独立地位,而不是视他们为大秦帝国的臣子,语言之间的微妙,就在这了,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一下子就能听得出来。

“竟有此事?”慕容熙有些吃惊,乞伏国仁造反,他当然是知道的,而慕容家族的人,之所以想选择这个时候,集中所有的力量做出最后一搏,在长安来个中心开花,也正是因为乞伏国仁造反,他们断定苻宏再也拿不出力量了。

“千真万确。”刘亿如肯定说道。

慕容熙看了看慕容盛,然后说道:“那段夫人您……”

“明人不说暗话。”刘亿如坦率说道,“我是代表段大人,和河间王谈一桩生意。”

“生意?”慕容熙摸了摸下巴,“慕容熙本钱小啊。”

“再小的本钱,都能做生意,哪怕是无本,也能空手套白狼,何况,慕容家族,从来都是大庄家。”刘亿如笑道。

“虽然如此,慕容熙也赔过本,现在却只敢做一桩生意。”慕容熙有些“不甘”的说道。

“如果段大人愿意帮您呢?”刘亿如说道。

慕容熙眼皮跳了跳,“我凭什么信任你?”

“呵呵呵呵。”刘亿如笑了,她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火漆完好无损,显然,这是一封密信,“河间王,您看了便知。”

慕容熙有些疑惑的接过信,只是一打开,他却大惊失色!

因为这封信,是他的父亲慕容垂写给他的!

原来,刘国在完成和慕容垂的见面后,本来是要兼程赶回的,但是因为碰上了一些新情况,刘国却又觉得,自己有必要随机应变,迅速处理。

可是,他却只有一个人,无法办两桩事情,而这两件事,其实都很重要,很难取舍。

恰好这个时候,他看见了刘亿如,那不消说,去和慕容家族接触的事情,就被刘亿如揽下来了,因为刘亿如毕竟是女人,女人在很多时候,办事要比男人方便的多。

慕容垂的信,本来是要写给段业的,但是重要的事情,其实也都写明白了,足以当做信物。更何况,慕容家族之间,也有那种隐藏在字里行间的秘密,慕容熙是慕容垂的爱子,当然一眼就能断定这是真品无误。

仔细又看了几遍,然后把信交给慕容盛和慕容柔,慕容熙叹道:“世间流传,段大人年纪轻轻,却才高八斗,前途无限,如今一看,慕容熙心服口服啊!”

刘亿如不为所动,道:“河间王不必过誉,我家大人的本事,小女子也心里有数,当务之急,还是你我之间,如何合作。”

慕容熙说道:“父王既然已经和贵方达成合作意向,慕容熙作为儿子,当然不会违背,不过,这事情实在太过重大,不知道段夫人打算如何合作?”

这话说的很委婉,但是刘亿如何许人也,当然听得懂。

慕容熙的意思是说,我爹既然都说了和你们合作,我也没意见,但是合作就是合伙,都得下本,我们是要在长安城干一件大事儿,不是过家家,你总得证明,你拿什么和我们合作吧,总不能就靠你一个女人吧?

刀剑无眼,女人能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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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8)

刘亿如又笑了笑,道:“河间王,小女子是一介女流不假,但是好歹手上,有三尺长剑,可以披荆斩棘,更何况……呵呵呵,在长安城内,找到能够以一当十的百余勇士,还是办得到的!”

慕容熙眼睛顿时一亮。

就在一年前,大秦帝国统一天下还被认为是一个不可能阻挡的事情,那统一之后,大秦就会成为一个朝代,而长安则是理所当然的都城,各方势力当然要在长安布局。

而淝水之战后,天下四处烽火,反旗纷纷举起,长安城更是成了风云际会之地,慕容盛只是没有想到,刚刚崛起的段业,居然都能想到在长安布局,这个真的是不得了。

慕容熙不得不继续调高对于段业的预期,从这些事情来看,慕容熙可是再也不敢对段业有着丝毫的轻视了,这么一个有着长远眼光的人,还有手段和人才,怎能不引起人们的警惕?

但是放在现在,慕容熙却对于刘亿如的条件感到满意,他们要做的事情,最最需要的,还真就是那种勇士,长安城毕竟街巷很多,不可能铺开了打,大兵团作战在这儿也是英雄难有用武之地。倒是那种可以单兵技击的人,才大有用武之地!

刘亿如见慕容熙的脸色,就晓得事情成了一大半,她笑了笑,决定添最后一把火,“河间王,这是我们对这一次行动的一点想法,已经见诸文字,请您看看。”

说完,刘亿如掏出一个卷的很紧的丝筒。

慕容熙疑惑的接过,小心的打开,只见这丝绢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小字。

可很快,慕容熙的脸色很快就凝重起来。

显然,这是刘亿如做的一份“策划”,上面写的,就是具体在制造时需要做的事情,动员的人手,具体杀那些人,放哪些火,几时做什么,在哪里集合,如果成功了下一步如何稳定局面,如果不利如何做最后一搏,如果彻底失败了如何撤退,等等,都写的非常详细,几乎可以直接来执行了。

事实上,策划这个概念,也是段业当时灌输给刘亿如,段平等人的。所谓策划,其实可以理解为借助一定的消息和既有的成功,为达到特定的目的、目标而进行设计、谋划,推演和预期,以便为了具体的可操作性行为提供创意、思路、方法与对策。

在后世,策划主要是为了商业行为,来进行先期的准备工作,策划就是一种计划、打算、它是为个人、企业、组织机构为了达到一定的目的,充分调查市场环境、以及相关联的环境的基础之上,遵循一定的方法或者规则对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进行系统、周密、科学地预测并制定科学的可行性的策划方案,同时在发展中不断地调整以适应环境的变化,从而制定切合实际情况的科学的方案。

而段业把这个概念移植到这个年代,也有其深刻的想法,有句老话说,商场如战场,那其实反过来,也是成立的,战场和政治斗争的时候,其实很多时候和商场一样,都是要集中各种资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比起商场来说,政战的竞争更为惨烈,牵扯的是国运和万千人头,更需要事前的仔细推演和谋划,虽然说随机应变很重要,但是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事先做好准备,总能最大限度的提高成功率。

当然了,这个年代,军师策士什么的自然不少,也会经常的出主意,可是,他们出主意的过程,往往是各自为政,而且也多半是口头,还很大程度的取决于主公的水平,因此很难持续,也不一定有效。

但其实,段业知道,策划这种事情,是一门科学,里面有很多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的规律在里头,通过训练和学习,其实写出一份好的策划书,并不难,而关键就在于,通过策划这个过程,可以把事情分解为许多具体的过程,并且可执行,还便于执行者来把握,实在是大大有利于提高效率。

慕容熙看的这一份策划书,以后世的眼光看,当然还是有不少问题,但是看在慕容熙眼里,条理清楚,层次分明,面面俱到,他们慕容家族多次开会讨论的问题,其实这上面都写得很明白,有些他们没有考虑到,但是很重要的死角,这上面也写的很清楚。

“段夫人,这……是您写出来的?”慕容熙有些复杂的问了一句,同时把这东西交给了慕容盛。

“是的,是小女子所做,河间王,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疏忽的地方?”

“某才疏学浅,却是看不出什么不足的地方。”慕容熙摇头,他只是感叹,这样的东西,自己可是写不出来的,可是对方一个小女子都能写出来,难道段业手下一个女人,都是如此的厉害么?

刘亿如笑了笑,道:“各位且先看着,仔细推敲,小女子现在可以在这里等着,等你们商量出个结果来?”

慕容熙和慕容盛对视一眼,他们没有想到,这刘亿如居然如此有魄力,如此的沉得住气!而在场的另外一个女人——慕容垂的爱女慕容柔,整个过程,不发一言,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但是,慕容垂的女儿,会是等闲之辈么?

但慕容垂的女儿如何去想,某些人却是不关心的,比如刘国。

在长安城城东的“万家绸缎庄”里,刘国正坐在一张桌子前喝着茶,他已经坐在这里很久了,一碗茶几乎喝的淡成白水了,可是,他还是在不断地加水,很显然,他是在等人。

绸缎庄的老板,平素在长安城也算号人物的掌柜万财,这时候却恭敬的站在刘国旁边,小心翼翼的说道:“头儿,那人……还会来么?”

刘国又喝了口水,才道:“会。”

原来,这万家绸缎庄,自然也是段业在长安城的据点之一,当然了,这万家的确是老字号,在长安城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了,信誉卓著,也还算有声望。不过,巧就巧在,万家的老爷子,却也是丐帮的成员,而胡凯自从归附段业之后,奉命和刘国一起,组建段业的情报机构,而万家其实就是丐帮雍州分舵的头儿,而且和胡家关系一直不错,现在段业愿意倚重丐帮,又拿钱拿资源,当然是一拍即合。

万财名义上是万家的二少,却一直心里有着做一番事业的想法,现在有了这么个机会,能够走进天下这盘棋,他当然愿意去做特工而不是商人,刘国为气豪迈,又不失精细,还文武双全,自然一下子就让万财心折,于是万财就心甘情愿的加入了刘国,成为段业在长安的重要桩脚。

万财毕竟刚刚入行,道行还不够深,也太年轻,不是很沉得住气,因此虽然站的很直,神色很平静,可是心底一直是没底儿的,可是看着刘国这么坐得住,万财也还是蛮佩服的。

突然,大门响了,万财仔细一听,是两短三长,那人来了!万财顿时高兴的眉毛连挑。

刘国其实心底也有些紧张,因为铺了这么久的摊子,就等最后一步,他不可希望功亏一篑。

只是,在年轻人面前,刘国也只能故作镇定,现在人来了,刘国总算松了口气,笑道:“客人来了,还不过去接?”

“是,是!”万财忙不迭的去了外室。

一会,内室里,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披着披风,独自进门,她警惕的扫视了一下屋子,刘国坦然的看着她,道:“您的武功比我二人高,我们就算暗算你,这里是闹市,我们也没有机会。”

女子点点头,道:“谅你们也不敢。”

“公主,请!”刘国轻轻一伸手。

原来,那人居然是苻坚的爱女,苻诜一母同胞的妹妹,慕容熙儿时青梅竹马的恋人苻宝!

苻宝自恃武艺甚高,又是在长安城里,也不怕刘国等人暗算,正好她心情不好,也想出了散散心,所以在得知有人透过自己绝对信任的人传话,说有重要事情要谈后,她也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在她看来,她是堂堂的公主,大秦帝国虽然不如过去了,好歹在长安,还是他们说了算,难不成谁还敢绑架她不成?

苻宝大刺刺坐下,看了看万财,道:“你虽然是掌柜,但是这里,是他说了算吧。”说着,苻宝还指了指刘国。

苻宝的身份毕竟是公主,现在心情也不好,所以刘国和万财也没有去计较她的失礼。万财坦然点头,道:“公主,明人不说暗话,这里的确是刘国刘大哥说了算。”

“喔?”苻宝警惕了起来,既然是掌柜,却说了不算,那么很简单,这家绸缎庄,只是个掩护,他们肯定是别人布置在这里的桩脚。苻宝年纪虽小,也是见过世面的,她马上问道:“你们是代表谁的?找本公主有什么要谈?”

说话的同时,她小手按着腰间的匕首,如果有不对,她随时都能暴起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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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9)

刘国笑了笑,道:“公主稍安勿躁,公主的匕首,是不是可以放下来?我们是怀着友好来和公主见面,而不是希望妄动刀兵。”

苻宝哼了一声,松开了手,道:“谅你们也不敢闹出什么事情来,有话就说,本公主的时间很宝贵。”

刘国心底暗笑,看来过去的情报果真还算准确,这个苻宝一如所说,很是刁蛮,脾气不小。而且,刘国根据长安方面的消息也得知,过去苻宝和慕容熙走的很近,双方一度还要联姻,但是现在,双方早就视如寇仇,自然也没有可能再联姻了。

用后世的话说,苻宝现在是个失恋少女,情绪很不稳定,见谁咬谁。但是,刘国选择现在去找她,当然也是经过一番计算的,因为情绪不稳定,所以思维就不周延,就容易被说服和打动,这是很显然的道理。

“在下刘国,敦煌军中效力,太守府长史,奉太守大人之命,来见公主。”刘国恭敬地说道。

“长史?”苻宝皱起眉头,有些不解,她虽然一向待人随和,没什么严重的尊卑观念,但是不管咋说,也是公主,别说是长史了,哪怕是京兆府尹想见自己,基本也是见不到的。

况且,氐人汉化很严重,虽然说女人也可以上阵杀敌,对于政事虽然不能直接干预,也可以发挥影响,但公主毕竟不一样,大姑娘家的,出阁之前,是不能和外臣接触的,苻宝过去和慕容熙之间,主要还是苻坚那时候和慕容垂之间有私人关系,俩人一起玩儿而已。

可是眼前这个人,居然还有办法能找到自己,和自己传上话,这个就很让苻宝感到诧异了,苻宝之所以愿意出来见他们,一个自然是最近心情烦闷,想找个事情放松一下,顺便出来玩玩,再一个,也是因为苻宝觉得这事情里透着蹊跷,派别人来自己又不放心,还是自己来看个究竟比较好。

突然,苻宝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道:“等一下,你说,你是敦煌太守段业的手下?”

“是的。”刘国坦然说道。

“怎么又是段业!”苻宝脱口而出。

实在不能怪苻宝,因为这一年来,苻宝听到的名字,实在太多了。

一年多前,父王不顾反对,一意孤行,百万大军下江南,结果在淝水之战里一败涂地,而第一个跳出来造反的人,就是吕光!

吕光的父亲吕婆楼是苻坚早年时候的心腹,吕家和苻家也是有着通家之好的,虽然说吕光的旗号一直是诛杀梁熙,从来没有公开的反对苻坚,而且在攻下凉州后,吕光就很老实很低调的在凉州当土皇帝了,出于种种考虑,苻坚和后来监国的太子苻宏,也只好默认吕光割据的事实。

吕光既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而梁熙这个人,其实也不是很紧要,但是,从苻坚以降,包括苻宝,都对吕光等人很不谅解,一个当然是因为背叛,导致这么多年的感情付诸东流,更严重的,其实还是吕光的行为,实在太过恶劣,造成了太坏的影响。

道理很简单,苻坚那个时候虽然大军惨败,失去了统一的可能性,慕容垂等人也都是心怀鬼胎,但是,苻坚在全国各地依然有精锐数十万,苻丕,苻飞龙,苻睿,权翼,窦冲等这些忠于苻坚的人依然率领重兵,驻守各战略要地,苻坚看起来就算不能一统,守住旧有的地方,依然没啥问题。

况且,各方野心家们,虽然有贼心,却没贼胆,因为他们实在是怕了,过去十多年大秦铁军给他们造成的心理阴影还在,而且这一次苻坚虽然输的惨,但是那一次,桓温大军都兵临霸上了,百姓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了,大秦帝国不还是翻盘了么?谁敢说这一次不能?

再就是,这些人各个实力都不足,都不敢当出头的椽子,而希望人家给他们火中取栗。但是,换个角度想,如果所有人都是有贼心没贼胆不敢发难,其实这对于大秦帝国是最有利的,因为他们最需要时间。

你看我,我看你,时间很快过去,等到苻坚缓过来了,就没人敢动作了,那时候,这些蠢蠢欲动的人只好收回獠牙,继续当忠臣。

但是,不幸的是,几乎就在淝水之战进入高潮,还没有确定胜负的时候,吕光大军就停止了西征,擅自东归,而在淝水之战确定失败的时候,吕光已经公然的开始攻打凉州!

这个事情太严重了,这等于是放起了第一把火,无数人,正因为看见吕光这样苻坚核心圈的人都造反了,才鼓起勇气,反他娘的,某种程度来说,吕光正是第一个,也是最要害的第一个。

更为重要的,是搞政治的都是聪明人,对于很多细节,都是很敏感的,而里面最紧要的一条,是吕光真正放弃西征,还是向东运动,是在苻坚失败之前,这就传递了一个很危险的信号——吕光早就断定,淝水之战一定失败,所以才开始为自己做打算而率兵东归。不然的话,如果等到他大军打进姑臧的同时,得到消息苻坚进了石头城,那可怎么才好?

苻坚如果赢了,一万个吕光,也不够看的,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吕光不看好那一次南征,并且不惜做出最激烈的反应。

很快,大家就知道了消息,说服吕光的人,是当时还很不起眼的段业。这个年轻人,不惜拿生命来担保,说苻坚一定失败,并且最终说服了吕光,成就了这段传奇。

之后的事情,苻宝就听说的更多了,段业这个文人,却开始拿起马刀,在吕光征服凉州的过程里屡立战功,最后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敦煌太守,一时间名满天下。

而在他当上太守后,种种改革措施,也迅速通过情报机构,传到苻宝耳朵里,而苻宝也听说了,段业和刘裕,是这一代年轻人里最出色的人,种种真实的,夸张的,不靠谱的消息不断传来,让苻宝对段业好奇不已。

后来,哥哥苻诜奉命去蜀中,自己也跟着去了,本来以为,那时候太子苻宏已经稳住了局面,大秦帝国至少可以保住关中陇右一代,休养生息,静观天下大局,如此苻宝也就放心了。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变生肘腋,连姚苌和乞伏国仁都反了,没有办法,苻宝只好和苻诜一起,率川兵北上,帮助太子,同时,她也得知,为了消灭乞伏国仁,太子苻宏居然想到去征召段业,来弹压讨伐。

当时苻宝就很不满,在她看来,如果不是段业攒错吕光,吕光就不会造反,吕光不造反,那些野心家们很可能都不敢动,那么大秦江山就不会风雨飘摇,不是这样,自己的父王很可能还是身体健康,而自己和慕容熙之间,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这一切,都是拜段业所赐!一想到这里,苻宝的脸色就变得铁青,她冷冷说道:“段业?段业不是敦煌太守么?不好好处理政务,关爱百姓,派你们来这里见本公主,是做什么?”

说完,苻宝突然想起来,传言说这个段业是相当有野心的,她顿时警惕的看了看刘国。

不过,刘国是干特殊工作的,哪儿能被话吓到?他不慌不忙地说道:“殿下,太守大人,毕竟也是我们大秦帝国的地方官员,关心国家大事也是正常的,这一次派卑职来,也是有要事要向公主汇报。”

“地方官?”苻宝大笑起来,“好一个地方官呐!段大人当真还当自己是大秦帝国的官员么?”

“那是自然。”刘国诚恳的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段大人当然是大秦国的官员,这一点毫无疑问。”

“好!”苻宝拍着手,“既然,你是段大人的人,还说了段大人还是大秦帝国的官员,那么为什么你们凉州,你们敦煌,这么久都没有向朝廷缴纳赋税?嗯?”

苻宝说的很得意,也很苦涩,没有缴纳赋税,这是事实,很多地方都没有缴纳,这就直接造成了长安方面的财政困窘,没有钱,还谈什么别的?

很得意,其实没啥实际意义,而是因为苻宝实在对于段业这种行为很是反感,觉得这样很虚伪,苻宝很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戳穿他。

你不是自称还是大秦帝国的臣子么?我倒是要看看,让你缴税,你怎么办。

没想到,刘国早有准备,他笑吟吟说道:“公主殿下明鉴,作为地方官,当然要向朝廷缴纳赋税啊,但是您也知道,太守大人上面,还有刺史大人……如今刺史大人又是段大人的义父,很多事情,段大人也只能概况承受,可是,缴纳赋税是责任,当然是不能逃脱的!所以这一次,刘国来到长安,一个重要的使命,就是要代表大人,直接把敦煌郡应该缴纳的赋税补上!不管怎么说,大人绝不会愧对朝廷的!”

苻宝当时就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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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9)

刘国笑了笑,道:“公主稍安勿躁,公主的匕首,是不是可以放下来?我们是怀着友好来和公主见面,而不是希望妄动刀兵。”

苻宝哼了一声,松开了手,道:“谅你们也不敢闹出什么事情来,有话就说,本公主的时间很宝贵。”

刘国心底暗笑,看来过去的情报果真还算准确,这个苻宝一如所说,很是刁蛮,脾气不小。而且,刘国根据长安方面的消息也得知,过去苻宝和慕容熙走的很近,双方一度还要联姻,但是现在,双方早就视如寇仇,自然也没有可能再联姻了。

用后世的话说,苻宝现在是个失恋少女,情绪很不稳定,见谁咬谁。但是,刘国选择现在去找她,当然也是经过一番计算的,因为情绪不稳定,所以思维就不周延,就容易被说服和打动,这是很显然的道理。

“在下刘国,敦煌军中效力,太守府长史,奉太守大人之命,来见公主。”刘国恭敬地说道。

“长史?”苻宝皱起眉头,有些不解,她虽然一向待人随和,没什么严重的尊卑观念,但是不管咋说,也是公主,别说是长史了,哪怕是京兆府尹想见自己,基本也是见不到的。

况且,氐人汉化很严重,虽然说女人也可以上阵杀敌,对于政事虽然不能直接干预,也可以发挥影响,但公主毕竟不一样,大姑娘家的,出阁之前,是不能和外臣接触的,苻宝过去和慕容熙之间,主要还是苻坚那时候和慕容垂之间有私人关系,俩人一起玩儿而已。

可是眼前这个人,居然还有办法能找到自己,和自己传上话,这个就很让苻宝感到诧异了,苻宝之所以愿意出来见他们,一个自然是最近心情烦闷,想找个事情放松一下,顺便出来玩玩,再一个,也是因为苻宝觉得这事情里透着蹊跷,派别人来自己又不放心,还是自己来看个究竟比较好。

突然,苻宝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道:“等一下,你说,你是敦煌太守段业的手下?”

“是的。”刘国坦然说道。

“怎么又是段业!”苻宝脱口而出。

实在不能怪苻宝,因为这一年来,苻宝听到的名字,实在太多了。

一年多前,父王不顾反对,一意孤行,百万大军下江南,结果在淝水之战里一败涂地,而第一个跳出来造反的人,就是吕光!

吕光的父亲吕婆楼是苻坚早年时候的心腹,吕家和苻家也是有着通家之好的,虽然说吕光的旗号一直是诛杀梁熙,从来没有公开的反对苻坚,而且在攻下凉州后,吕光就很老实很低调的在凉州当土皇帝了,出于种种考虑,苻坚和后来监国的太子苻宏,也只好默认吕光割据的事实。

吕光既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而梁熙这个人,其实也不是很紧要,但是,从苻坚以降,包括苻宝,都对吕光等人很不谅解,一个当然是因为背叛,导致这么多年的感情付诸东流,更严重的,其实还是吕光的行为,实在太过恶劣,造成了太坏的影响。

道理很简单,苻坚那个时候虽然大军惨败,失去了统一的可能性,慕容垂等人也都是心怀鬼胎,但是,苻坚在全国各地依然有精锐数十万,苻丕,苻飞龙,苻睿,权翼,窦冲等这些忠于苻坚的人依然率领重兵,驻守各战略要地,苻坚看起来就算不能一统,守住旧有的地方,依然没啥问题。

况且,各方野心家们,虽然有贼心,却没贼胆,因为他们实在是怕了,过去十多年大秦铁军给他们造成的心理阴影还在,而且这一次苻坚虽然输的惨,但是那一次,桓温大军都兵临霸上了,百姓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了,大秦帝国不还是翻盘了么?谁敢说这一次不能?

再就是,这些人各个实力都不足,都不敢当出头的椽子,而希望人家给他们火中取栗。但是,换个角度想,如果所有人都是有贼心没贼胆不敢发难,其实这对于大秦帝国是最有利的,因为他们最需要时间。

你看我,我看你,时间很快过去,等到苻坚缓过来了,就没人敢动作了,那时候,这些蠢蠢欲动的人只好收回獠牙,继续当忠臣。

但是,不幸的是,几乎就在淝水之战进入高潮,还没有确定胜负的时候,吕光大军就停止了西征,擅自东归,而在淝水之战确定失败的时候,吕光已经公然的开始攻打凉州!

这个事情太严重了,这等于是放起了第一把火,无数人,正因为看见吕光这样苻坚核心圈的人都造反了,才鼓起勇气,反他娘的,某种程度来说,吕光正是第一个,也是最要害的第一个。

更为重要的,是搞政治的都是聪明人,对于很多细节,都是很敏感的,而里面最紧要的一条,是吕光真正放弃西征,还是向东运动,是在苻坚失败之前,这就传递了一个很危险的信号——吕光早就断定,淝水之战一定失败,所以才开始为自己做打算而率兵东归。不然的话,如果等到他大军打进姑臧的同时,得到消息苻坚进了石头城,那可怎么才好?

苻坚如果赢了,一万个吕光,也不够看的,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吕光不看好那一次南征,并且不惜做出最激烈的反应。

很快,大家就知道了消息,说服吕光的人,是当时还很不起眼的段业。这个年轻人,不惜拿生命来担保,说苻坚一定失败,并且最终说服了吕光,成就了这段传奇。

之后的事情,苻宝就听说的更多了,段业这个文人,却开始拿起马刀,在吕光征服凉州的过程里屡立战功,最后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敦煌太守,一时间名满天下。

而在他当上太守后,种种改革措施,也迅速通过情报机构,传到苻宝耳朵里,而苻宝也听说了,段业和刘裕,是这一代年轻人里最出色的人,种种真实的,夸张的,不靠谱的消息不断传来,让苻宝对段业好奇不已。

后来,哥哥苻诜奉命去蜀中,自己也跟着去了,本来以为,那时候太子苻宏已经稳住了局面,大秦帝国至少可以保住关中陇右一代,休养生息,静观天下大局,如此苻宝也就放心了。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变生肘腋,连姚苌和乞伏国仁都反了,没有办法,苻宝只好和苻诜一起,率川兵北上,帮助太子,同时,她也得知,为了消灭乞伏国仁,太子苻宏居然想到去征召段业,来弹压讨伐。

当时苻宝就很不满,在她看来,如果不是段业攒错吕光,吕光就不会造反,吕光不造反,那些野心家们很可能都不敢动,那么大秦江山就不会风雨飘摇,不是这样,自己的父王很可能还是身体健康,而自己和慕容熙之间,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这一切,都是拜段业所赐!一想到这里,苻宝的脸色就变得铁青,她冷冷说道:“段业?段业不是敦煌太守么?不好好处理政务,关爱百姓,派你们来这里见本公主,是做什么?”

说完,苻宝突然想起来,传言说这个段业是相当有野心的,她顿时警惕的看了看刘国。

不过,刘国是干特殊工作的,哪儿能被话吓到?他不慌不忙地说道:“殿下,太守大人,毕竟也是我们大秦帝国的地方官员,关心国家大事也是正常的,这一次派卑职来,也是有要事要向公主汇报。”

“地方官?”苻宝大笑起来,“好一个地方官呐!段大人当真还当自己是大秦帝国的官员么?”

“那是自然。”刘国诚恳的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段大人当然是大秦国的官员,这一点毫无疑问。”

“好!”苻宝拍着手,“既然,你是段大人的人,还说了段大人还是大秦帝国的官员,那么为什么你们凉州,你们敦煌,这么久都没有向朝廷缴纳赋税?嗯?”

苻宝说的很得意,也很苦涩,没有缴纳赋税,这是事实,很多地方都没有缴纳,这就直接造成了长安方面的财政困窘,没有钱,还谈什么别的?

很得意,其实没啥实际意义,而是因为苻宝实在对于段业这种行为很是反感,觉得这样很虚伪,苻宝很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戳穿他。

你不是自称还是大秦帝国的臣子么?我倒是要看看,让你缴税,你怎么办。

没想到,刘国早有准备,他笑吟吟说道:“公主殿下明鉴,作为地方官,当然要向朝廷缴纳赋税啊,但是您也知道,太守大人上面,还有刺史大人……如今刺史大人又是段大人的义父,很多事情,段大人也只能概况承受,可是,缴纳赋税是责任,当然是不能逃脱的!所以这一次,刘国来到长安,一个重要的使命,就是要代表大人,直接把敦煌郡应该缴纳的赋税补上!不管怎么说,大人绝不会愧对朝廷的!”

苻宝当时就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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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10)

见苻宝愣住,刘国笑了笑,接着说道:“公主殿下,我家大人一直忧国忧民,深觉得天下之事,虽庶民走徒,也自有其责任,只是过去,段大人人微言轻,无力改变,现在,大人不过是一个太守,但是位卑不敢忘忧国啊,如今朝廷面临的困难,实在是太多了,大人虽然已经奉诏替太子殿下讨伐乞伏国仁,但是依然觉得,应该承担更大的责任,所以这一次,太守大人请卑职来长安,送上十万匹布帛,五万大钱,算是敦煌这一年的赋税。如今这些东西已经运到了长安,请公主着人接管。”

苻宝现在的表情,真是要多惊诧,现在,长安方面缺钱是谁都知道的,很简单,好多人都觉得大秦帝国是要完蛋了,要完蛋的朝廷,谁会去效忠呢?因此都不去缴纳赋税,自然不缴纳赋税就更缺钱,缺钱就没法给士兵发军饷,士兵就不能好好打仗,自然就不能去镇压叛乱,如此恶性循环,到了皇族都得拿出压箱底的宝贝出来应急了。

可是过去,苻坚等人都不是奢华之人,也没怎么攒钱,现在应付下去,已经很吃力了,所以苻宝现在也很着急,因为她也知道,太子手上大概也没钱了。

这样说起来,刘国现在送来的钱,真可以说是雪中送炭了,有了这笔钱,苻宏完全可以重新振奋长安周围人的士气,可以说这笔钱,就是完全的救命钱。

问题在于,这个时候,段业作为敦煌太守,要做这个,是什么企图?

苻宝马上就发现了这事情里面的一个问题,道:“按道理,你们一片忠心,主动缴税,这当然是忠心耿耿的表现,可是我是后宫之人,并没有在朝廷担任职务,为什么要交给我,而不是直接交给太子?”

刘国打了个哈哈,道:“这笔钱,可以说是小钱,因为我大秦帝国富有四海,但是,如果用的得当,其实也是大钱,就看怎么用了,而我家大人认为,这笔钱让公主决定怎么花,似乎对于国家最有利。”

苻宝明白了。

段业这一手很高明,但是自己很难拒绝。

说白了,这就是行贿,苻宝现在也很缺钱,开玩笑,乱世干什么不缺钱呢?苻宝自己也有亲信,也有情报人员,其实一直是烧钱的,但是苻宝毕竟是女性,没有采邑,没有生意,还没有嫁人也没有夫家支持,她很缺钱。

她没什么私心,自从慕容熙的事情过后,苻宝对于爱情已经基本绝望,她想的就是帮助太子哥哥镇压各地的叛乱,协助重新统一国家,保住苻家的天下,别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不过,苻宝知道,人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一点会有所求的,因此她问道:“段大人一片赤诚,本宫心里有数,不过,无功不受禄,段大人需要本宫做什么,还是一开始就说好,如果本宫做不到的事情,那只能抱歉了。”

“呵呵呵。”刘国笑道,“公主果然是爽快人,段大人么,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段大人不是门阀出身,也没有什么背景,所谓朝里有人好做官嘛,段大人也想能够有个靠山不是?”

苻宝摸了摸尖尖的下巴,仔细想了想,然后说道:“这个理由倒是不错,但是,本宫的身份和地位,你也知道,并没有实际的官职,而且,结交后宫,乃是大忌,本宫虽然性子有些野,但是毕竟没有出阁,好多事情也不方便,就算本宫愿意照佛一些,恐怕你们出的钱,也太多了,我不信,段大人这么精明的一个人,会去做赔本的买卖。”

“赔本与否,段大人心里有本帐,我们都算不过他,所以只好奉他为主,听他的话,既然段大人坚持要这么做,刘某只好帮他把事情办成。”刘国说道。

苻宝一想,现在实在是太缺钱了,数万川军北上勤王,虽然极大地缓解了苻宏的危机,可是到现在,犒赏的钱还不知道从哪儿出呢,这个事情可不是个小事情,皇上还不差饿兵呢,再这么下去,苻宝可不确定那些背井离乡的人,是不是还能保持忠诚和战斗力。如果这支军队再因为钱的问题出了事儿,恐怕大秦帝国,就谁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几乎一统四海的国家,如果最后被几万钱给难倒,造成灭亡,恐怕苻宝以后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考虑,苻宝点头,道:“好!既然段大人如此美意,本宫也就却之不恭了,嗯,你们既然能够找到本宫,想必也都是有几分本事的,今后你们如果还要联系本宫,就还是走那条管道,嗯?”

“是,刘国遵命。”

“那,你们还有什么事情么?”苻宝问道。

刘国想了想,道:“其实刘国还有件事情,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哟,你怎么也扭扭捏捏起来了?和之前的样子,可是大相径庭吖。”苻宝笑道。

“实在是因为……”刘国面露难色,“这事情,既是公事,又是私事,而公私混杂在一起,就不好办了。”

“什么公事私事啊?尽管说!”苻宝很光棍的摆了摆手。

“那……刘国得罪了。”刘国冲着万财使了个眼色,然后道:“如果公主信得过刘国,信得过段大人,刘国想单独和公主谈谈,因为事关重大。公主在暗处那几个护卫,虽然本事高强,刘国也相信他们对于公主是绝对忠诚的,可是这事情太过隐秘,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苻宝一愣,马上,她就感应到,几个熟悉的气息出现在暗处,这些人是苻诜给他找的护卫,本事都不错,只是苻宝天性喜欢自由,不喜欢有人跟着,所以一直不许他们出现在自己视线内。

而这一次,苻宝更是单独出门,还不许他们暗中保护。不过,苻宝毕竟是天潢贵胄,一旦出了问题,可怎么得了?因此,他们还是悄悄来了。

没想到,刘国本事也不一般,居然还感应到了。但是苻宝本来就是胆大之人,因此也不怕刘国使坏,她大声道:“钟护卫,带着你的人去喝茶吧!本宫信得过他们!”

没有任何回应,但是不一会,刘国就已经感受到,那几个人离这里至少已经有几十丈了。

这时候,万财也离开了,苻宝说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还搞得这么神秘。”

“嗯。”刘国点头,“不知道慕容熙这个人……”

刘国话还没有说完,苻宝的脸上就闪过一丝羞恼,这件事,一直是她的逆鳞,基本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哪怕是张氏或者亲哥哥苻诜,也尽可能回避这个问题。

谁都知道,慕容熙的事情,是苻宝心中的一根刺,是谁也不能去触碰的禁区,谁去提,苻宝都会发怒,发飙,发狂。

初恋虽然苦涩,却总是让人如此难忘,苻宝纵然是皇家少女,也不能例外。

只是刘国却是胆子很大,他依然说道:“卑职知道,这个问题冒犯了公主,但是事关重大,涉及国运,哪怕是冒犯公主,刘国也是在所不惜,所以请公主务必准确告诉刘国,公主和慕容熙之间,是不是已经彻底的恩断情绝?”

苻宝深吸一口气,意味深长的看了刘国一眼,然后说道:“是。”

“确定么?”

“本宫的话,你不信?!“苻宝几乎要控制不住了。

“好,既然如此,刘国希望,公主真的放开了,放下了,不会因为感情而影响判断,因为私情而影响国家。”

“你这是什么意思?”苻宝有些意外。

“我们有可靠的消息,还在长安城的慕容家族的人,将于明日发动政变,请公主明察!”刘国沉声说道。

“你说什么?”苻宝霍然站起,大为震惊。

“公主明鉴,我们在长安,虽然人手不多,也不显眼,但是,有不少城狐社鼠,受过段大人的恩惠,他们会防备细作,却很难防备这些人,加上我们也有我们的消息管道,所以这事情,绝对可靠。”

“这……”苻宝颓然的坐下,“他们……还是放不下么?”

“他们不可能放得下。”刘国接过话头,“之前一度,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左征右战,慕容家族的人也知道,没有胜算,所以一直蛰伏,而那时候为了稳定起见,也没有清洗他们,但是现在,他们看见了机会,更看见了盼头,所以他们决定要干一票。”

“这怎么说?”苻宝问道。

“我们有可靠消息,慕容冲那一次虽然击败了慕容垂,占领了邺城,但是慕容垂只是被打散,并没有被消灭,他已经远遁塞外,收拢了鲜卑诸杂部,您也知道,吴王的名头,对于那些野蛮人来说,还是很好用的,更关键的是,他得到了龙城守军的效忠,现在已经有众数万,正趁着刘裕北伐的时候兼程南下,而这个消息,长安的慕容家族的少数人,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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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10)

见苻宝愣住,刘国笑了笑,接着说道:“公主殿下,我家大人一直忧国忧民,深觉得天下之事,虽庶民走徒,也自有其责任,只是过去,段大人人微言轻,无力改变,现在,大人不过是一个太守,但是位卑不敢忘忧国啊,如今朝廷面临的困难,实在是太多了,大人虽然已经奉诏替太子殿下讨伐乞伏国仁,但是依然觉得,应该承担更大的责任,所以这一次,太守大人请卑职来长安,送上十万匹布帛,五万大钱,算是敦煌这一年的赋税。如今这些东西已经运到了长安,请公主着人接管。”

苻宝现在的表情,真是要多惊诧,现在,长安方面缺钱是谁都知道的,很简单,好多人都觉得大秦帝国是要完蛋了,要完蛋的朝廷,谁会去效忠呢?因此都不去缴纳赋税,自然不缴纳赋税就更缺钱,缺钱就没法给士兵发军饷,士兵就不能好好打仗,自然就不能去镇压叛乱,如此恶性循环,到了皇族都得拿出压箱底的宝贝出来应急了。

可是过去,苻坚等人都不是奢华之人,也没怎么攒钱,现在应付下去,已经很吃力了,所以苻宝现在也很着急,因为她也知道,太子手上大概也没钱了。

这样说起来,刘国现在送来的钱,真可以说是雪中送炭了,有了这笔钱,苻宏完全可以重新振奋长安周围人的士气,可以说这笔钱,就是完全的救命钱。

问题在于,这个时候,段业作为敦煌太守,要做这个,是什么企图?

苻宝马上就发现了这事情里面的一个问题,道:“按道理,你们一片忠心,主动缴税,这当然是忠心耿耿的表现,可是我是后宫之人,并没有在朝廷担任职务,为什么要交给我,而不是直接交给太子?”

刘国打了个哈哈,道:“这笔钱,可以说是小钱,因为我大秦帝国富有四海,但是,如果用的得当,其实也是大钱,就看怎么用了,而我家大人认为,这笔钱让公主决定怎么花,似乎对于国家最有利。”

苻宝明白了。

段业这一手很高明,但是自己很难拒绝。

说白了,这就是行贿,苻宝现在也很缺钱,开玩笑,乱世干什么不缺钱呢?苻宝自己也有亲信,也有情报人员,其实一直是烧钱的,但是苻宝毕竟是女性,没有采邑,没有生意,还没有嫁人也没有夫家支持,她很缺钱。

她没什么私心,自从慕容熙的事情过后,苻宝对于爱情已经基本绝望,她想的就是帮助太子哥哥镇压各地的叛乱,协助重新统一国家,保住苻家的天下,别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不过,苻宝知道,人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一点会有所求的,因此她问道:“段大人一片赤诚,本宫心里有数,不过,无功不受禄,段大人需要本宫做什么,还是一开始就说好,如果本宫做不到的事情,那只能抱歉了。”

“呵呵呵。”刘国笑道,“公主果然是爽快人,段大人么,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段大人不是门阀出身,也没有什么背景,所谓朝里有人好做官嘛,段大人也想能够有个靠山不是?”

苻宝摸了摸尖尖的下巴,仔细想了想,然后说道:“这个理由倒是不错,但是,本宫的身份和地位,你也知道,并没有实际的官职,而且,结交后宫,乃是大忌,本宫虽然性子有些野,但是毕竟没有出阁,好多事情也不方便,就算本宫愿意照佛一些,恐怕你们出的钱,也太多了,我不信,段大人这么精明的一个人,会去做赔本的买卖。”

“赔本与否,段大人心里有本帐,我们都算不过他,所以只好奉他为主,听他的话,既然段大人坚持要这么做,刘某只好帮他把事情办成。”刘国说道。

苻宝一想,现在实在是太缺钱了,数万川军北上勤王,虽然极大地缓解了苻宏的危机,可是到现在,犒赏的钱还不知道从哪儿出呢,这个事情可不是个小事情,皇上还不差饿兵呢,再这么下去,苻宝可不确定那些背井离乡的人,是不是还能保持忠诚和战斗力。如果这支军队再因为钱的问题出了事儿,恐怕大秦帝国,就谁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几乎一统四海的国家,如果最后被几万钱给难倒,造成灭亡,恐怕苻宝以后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考虑,苻宝点头,道:“好!既然段大人如此美意,本宫也就却之不恭了,嗯,你们既然能够找到本宫,想必也都是有几分本事的,今后你们如果还要联系本宫,就还是走那条管道,嗯?”

“是,刘国遵命。”

“那,你们还有什么事情么?”苻宝问道。

刘国想了想,道:“其实刘国还有件事情,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哟,你怎么也扭扭捏捏起来了?和之前的样子,可是大相径庭吖。”苻宝笑道。

“实在是因为……”刘国面露难色,“这事情,既是公事,又是私事,而公私混杂在一起,就不好办了。”

“什么公事私事啊?尽管说!”苻宝很光棍的摆了摆手。

“那……刘国得罪了。”刘国冲着万财使了个眼色,然后道:“如果公主信得过刘国,信得过段大人,刘国想单独和公主谈谈,因为事关重大。公主在暗处那几个护卫,虽然本事高强,刘国也相信他们对于公主是绝对忠诚的,可是这事情太过隐秘,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苻宝一愣,马上,她就感应到,几个熟悉的气息出现在暗处,这些人是苻诜给他找的护卫,本事都不错,只是苻宝天性喜欢自由,不喜欢有人跟着,所以一直不许他们出现在自己视线内。

而这一次,苻宝更是单独出门,还不许他们暗中保护。不过,苻宝毕竟是天潢贵胄,一旦出了问题,可怎么得了?因此,他们还是悄悄来了。

没想到,刘国本事也不一般,居然还感应到了。但是苻宝本来就是胆大之人,因此也不怕刘国使坏,她大声道:“钟护卫,带着你的人去喝茶吧!本宫信得过他们!”

没有任何回应,但是不一会,刘国就已经感受到,那几个人离这里至少已经有几十丈了。

这时候,万财也离开了,苻宝说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还搞得这么神秘。”

“嗯。”刘国点头,“不知道慕容熙这个人……”

刘国话还没有说完,苻宝的脸上就闪过一丝羞恼,这件事,一直是她的逆鳞,基本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哪怕是张氏或者亲哥哥苻诜,也尽可能回避这个问题。

谁都知道,慕容熙的事情,是苻宝心中的一根刺,是谁也不能去触碰的禁区,谁去提,苻宝都会发怒,发飙,发狂。

初恋虽然苦涩,却总是让人如此难忘,苻宝纵然是皇家少女,也不能例外。

只是刘国却是胆子很大,他依然说道:“卑职知道,这个问题冒犯了公主,但是事关重大,涉及国运,哪怕是冒犯公主,刘国也是在所不惜,所以请公主务必准确告诉刘国,公主和慕容熙之间,是不是已经彻底的恩断情绝?”

苻宝深吸一口气,意味深长的看了刘国一眼,然后说道:“是。”

“确定么?”

“本宫的话,你不信?!“苻宝几乎要控制不住了。

“好,既然如此,刘国希望,公主真的放开了,放下了,不会因为感情而影响判断,因为私情而影响国家。”

“你这是什么意思?”苻宝有些意外。

“我们有可靠的消息,还在长安城的慕容家族的人,将于明日发动政变,请公主明察!”刘国沉声说道。

“你说什么?”苻宝霍然站起,大为震惊。

“公主明鉴,我们在长安,虽然人手不多,也不显眼,但是,有不少城狐社鼠,受过段大人的恩惠,他们会防备细作,却很难防备这些人,加上我们也有我们的消息管道,所以这事情,绝对可靠。”

“这……”苻宝颓然的坐下,“他们……还是放不下么?”

“他们不可能放得下。”刘国接过话头,“之前一度,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左征右战,慕容家族的人也知道,没有胜算,所以一直蛰伏,而那时候为了稳定起见,也没有清洗他们,但是现在,他们看见了机会,更看见了盼头,所以他们决定要干一票。”

“这怎么说?”苻宝问道。

“我们有可靠消息,慕容冲那一次虽然击败了慕容垂,占领了邺城,但是慕容垂只是被打散,并没有被消灭,他已经远遁塞外,收拢了鲜卑诸杂部,您也知道,吴王的名头,对于那些野蛮人来说,还是很好用的,更关键的是,他得到了龙城守军的效忠,现在已经有众数万,正趁着刘裕北伐的时候兼程南下,而这个消息,长安的慕容家族的少数人,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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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11)

刘国的意思其实很明显,慕容垂既然依然率军南下,那就说明他不仅没有放弃夺取大燕国故地统治权,反而还继续有所念想。而长安城里的慕容家族的人,正是因为他们得到了慕容垂南下的消息,才会对时局依然有所期待,才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在不利的情况下,集中最后的力量,做最后一搏。

慕容家族,毕竟是一个伟大的家族,不管遭遇到多大的困难与挫折,不管他们面临着多么严峻的考验,只要他们还有一丝丝取胜的机会,他们就绝对不会放弃,他们就会战斗到底。

慕容廆是这样,慕容皝是这样,慕容垂还是这样!这是流淌在血液里的倔强和不屈的精神,也是慕容家族之所以到了现在还能存活下去的根本。

苻宝定定的看着刘国,她试图发现刘国眼神里的游移,她试图说服自己,那些都是假的。可是,从刘国的脸色里,她读出来的,却是笃定!

也就是说,这个她完全没有得知的消息,肯定是真的,因为双方现在的立场,刘国没有任何理由欺骗自己。

一想到这儿,苻宝就感到一阵阵的无力,曾几何时,大秦帝国的情报机构,是天下最强大的,不论是辽东还是蜀中,不管是江南还是塞北,只要是有价值的消息,就没有他们收集不到的,更没有比他们传递消息还要快捷的。

正因为对于各地军情,民情了如指掌,过去苻坚和王猛之所以战无不胜,除了诸多外在内在因素外,情报上的支持是无比重要的。

可是苻宝不懂了,现在掌握情报工作的人,还是卫彬呐,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消息,到了现在,苻宝还是一无所知?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如果情报工作出了问题,那么好比瞎子在和正常人搏斗,不管前面的将士们多么英勇善战,多么奋不顾身,也无法打赢啊!

但是现在没有时间去想这些,苻宝马上起身,欠身行礼,道:“刘先生,苻宝代太子哥哥,代大秦国,多谢段大人,多谢刘先生。”

刘国连称不敢,可是苻宝却非常坚持的行完礼。因为她知道,这一礼,对方当得起,这一礼,是莫大的人情。不管怎么算,这一次,自己是真正的欠了段业一次。

苻宝很清楚,不欠人情,欠了必须还。

礼毕之后,刘国说道:“殿下,现在还有起码六个时辰,足以做很多事情,您是不是?”

苻宝一愣,旋即明悟,时间还很充足,对方要政变的话,不管计划多么周密,但是由于他们的目标是确定的,所以他们会去做什么,其实也是可以预期的!

他们的威力,只在于突然,在于你不知道他们何时会去行动,一旦知道,则是一文不值。

苻宝马上起身,道:“既然如此,苻宝还有要事,得先走一步,大恩不言谢,我得回去一下了。”

“公主请自便。”刘国一听苻宝连自称都变了,也就知道,事情基本成了。

等到苻宝走远之后,万财才小心的进来,看着依然出神刘国,小心的说道:“头儿,您这是……”

刘国把玩着手上精美的茶杯,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对苻宝说的太多了。”

万财坦然点头,道:“慕容垂的情报,我们自己刚刚得到还不到俩时辰,头儿您就这样告诉苻宝,老实说,万财想不通。”

“呵呵呵,以后,长安这个地方,你就是最高负责人了,所以,告诉你,却也无妨。”刘国放下杯子正经起来。

“我?”万财显然不敢置信,却忘了自己开始问的问题。

刘国伸了个懒腰,道:“我们段大人,现在正在带兵讨伐乞伏国仁,这一仗,我料必胜无虞,而凉州方面的情况,也日趋复杂,最近虽然说姑臧非常平静,但是,其实一切,早就是暗流涌动,我们的人已经很不足了,且,你也知道,段大人的志向有多远大,可是,我们的崛起太快,我们实在是缺乏人手,所以用段大人的话说,我们的女人得当男人用,男人得当牲口用。”

“噗嗤!”听见刘国那俏皮的比喻,连一向比较沉稳的万财也笑出声来,看起来,这位自己听说过,很仰慕,但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太守大人,也是个妙人呢。

“所以说,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四处奔波,没有办法,段大人自己事情多,我只好来帮他培养你们,让你们一个个可以独当一面,这样我也好放心,这些日子以来,你的表现,我很赞赏,敦煌方面,段大人心里也有数,万财,你要好好干呐。”刘国语重心长的说道。

万财神色一整,道:“定不负大人所托!”

“所以,这次我告诉苻宝的缘故,你明白了吧?慕容那边的热灶,我们要烧,可是公主这边的冷灶,我们也要烧,嗯?”刘国一挑眉毛。

万财也是个聪明人,不然刘国也不会选择他来主持长安方面的情报工作,刘国只是稍微一点,万财就明白了,不由心里更为叹服。

政治就是这样,好多微妙的地方,一个不在意,就会错过。万财现在才觉得,其实自己和刘国他们,还差得远呢。

刘国最后喝干了那点水,然后说道:“好了万财,我得走了,你已经通过了大人的考核,联系方式,我也告诉你了。我们的章程,册子,也都给你了,情报工作,说难,是因为需要随机应变,说容易,是因为只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事情就不会大坏,你天资极高,又有家族的支持,我想这个事情,你一定可以做的很好的。”

“定不负托!”

刘国点点头,然后就这样离开了,仿佛诺大的长安,从来没出现过这个人一样。

但是,刘国这一次出现在长安,却注定会载入史册,因为这一次的出现,完全改变了历史。

话说那一头,段业等人美美的享用了一顿烤肉,只可惜大军出征之前,段业已经有言在先,得胜之前,不许喝酒,而这些人,包括段业自己在内,都是酒虫,一顿两顿没酒,就浑身的不对劲。

虽然是这样,但是军令如山,肯定没有人敢去违抗,但是这些人,都晓得段业性子随和,开开玩笑,还是可以的,所以大家都嚷嚷着要打点牙祭。

段业正笑呵呵的和大家逗趣呢,突然有亲兵跑到段业身边耳语了几句,段业先是一愣,继而大笑,挥挥手,让那亲兵下去了。

崔浩问道:“大人,出什么事情了?”

胡凯,段平也都略有些紧张,同时也有些期待的看着段业,段业笑了笑,道:“你们方才,不是都叫嚷着还不过瘾,还要打打牙祭么?正好,有些不拍死的送上门来了,我们要不要去吃掉他们?”

段平和胡凯对视一眼,顿时从段业的眼神里看出了段业的意思,俱道:“谨遵大人吩咐!”

“好!我们现在就去!既然他们敢送上门来,我们就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段业一挥大手,豪气干云的说道。

“是!”

为了谨慎起见,段业只带了100人,除了段平,胡凯,崔浩外,还有这次随军出征的徐明。这100人,俱都是可以以一当十的勇士,战斗力之强,不容置疑。

等到小分队离开了营寨,段业才告诉他们,自己得到了准确的消息,乞伏炽磐和乞伏公府两个小崽子,违抗了乞伏国仁命令全军后退的命令,竟然自己带着几十号人,来探虚实!

由于事先,段业已经下过军令,不管自己说出来什么,所有人都必须保持沉默,所以,段业说完后,大家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是,看得出来,大家都是在强行压抑自己的感情。

段业从他们的眼神里,读出了期待,读出了渴望,他压低声音,却同时运用自己的内力,确保声音不会传的太远以免打草惊蛇,同时也要让这些人听见自己的话,道:“我看见了你们的期待,我知道你们的勇气,但是这一次,乞伏部的人,居然藐视我们的存在,居然不惧怕我们的大军,区区几十人,就敢来探我们的虚实!而我们有一百人!知道么!?我们敦煌最好的勇士出动了一百人,面对他们六十个人,赢,我知道,我们一定可以赢,可是以多打少,倚强凌弱,光赢不算本事,我要求我们全歼他们,一个也不能让他们跑掉!”

段业的话掷地有声,也说的在场的人热血沸腾,他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隐隐然可以闻到鲜血的味道。

士气已经被鼓动起来了,段业这个时候趁热打铁,道:“我们不能高呼,我们不能暴露,可是,为了让我知道你们的决心和勇气,如果你们有自信围猎他们的话,就请举起你们的右手!”

话音未落,一百名勇士几乎同时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众志成城!

段业非常满意的点点头,道:“我们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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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12)

乞伏炽磐带兵出来的时候,其实是信心满满的,他是乞伏部这一代最出色的年轻人,哪怕是伯父乞伏国仁也在公开场合说过,自己比起他自己的儿子,更适合承担起部族的未来。他虽然自视甚高,却完全有相应的本钱,因为他文武双全,少年成名,在部族里有很高的威望。

可是,等到他朝前走了十里,却依然没有看见一个人影,连敦煌军的斥候也没有发现一个时,乞伏炽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他没有什么理由,就是直觉,直觉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因此,他马上下了一个命令,让乞伏公府率领两百人滞后而行。

乞伏公府当时不解的问道:“大哥,咱们人本来就比较少,你这是为何?”

乞伏炽磐沉声道:“老三,你不觉得有些不对么?”

“啊?哪里不对?”乞伏公府反应比较慢。

“你想,他们拿下了南安之后,也算取得了相当的进展,可是你看前面,南安城居然没有什么灯火,一片漆黑,这里面难道不是有问题么?就算他段业比较低调,不喜欢张扬,但是也没有道理,南安城黑灯瞎火的吧?”

其实,这只是段业的习惯罢了,新攻下一座城池,先进行灯火管制比较好,并没有什么考虑。但是长期以来,关于段业的传言,已经有些很多已经变得神乎其神,以至于乞伏炽磐这次真的是过度解读了。

长期以来,乞伏公府对自己的哥哥都很服气,既然乞伏炽磐这么说,乞伏公府也就开始琢磨起来,这里面的确是有问题啊,如果是他们攻下了一座城池,头一晚肯定会大宴士卒来庆功么。拿下一座城池也不容易,不庆祝一下,怎么能行。

那段业居然这么沉得住气,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见乞伏公府点头,乞伏炽磐接着说道:“所以,段业这么做,里面一定有问题,我不信他是没事找事搞得漆黑,我们要小心。”

乞伏公府拍着胸脯,说道:“大哥,本事你比我高,这次出门,也是你说了算,我听你的。”

“好。”乞伏炽磐道:“有些时候,人多不一定安全,人少不一定危险,你明白么?而且,你带着200人殿后,万一我遇到问题,你还可以来搭救,嗯?”

乞伏公府明白了,可是,他却说道:“大哥!你是乞伏部最有希望的人,这项危险的工作,我来做吧!”

“不,我来,谁让我是大哥呢?”乞伏炽磐微笑说道。

“大哥!”

“这是命令!”乞伏炽磐板起脸来。

乞伏公府无奈,只好点头答应。

只是此刻,二人之间,兄弟感情甚好,谁却知道,日后二人之间,居然会发生如此多的变故呢?

与此同时,段业的人经过动员之后,也找到了南安城外一处隘口埋伏起来,他们之所以选择这么做,而不是广泛扫荡,是因为他们只有一百人,一百人放开了去冲击,就算能够获胜,也只能打成击溃战,而不能打成歼灭战。

可是段业这个人,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他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漂亮,他想把这六十人全部消灭,一个也不放过!

事实上,段业的斥候也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们出动的时候,乞伏炽磐和乞伏公府已经完成了分兵,换句话说,段业的斥候只发现了乞伏炽磐所部,因为他们比较高调,却没有留意到乞伏公府所部,因为按照乞伏炽磐的要求,他们是偃旗息鼓,尾随而后的。

乞伏炽磐当初这么下命令,倒是真没有想那么多,但是机缘巧合之下,却真的造成了段业得到了错误的情报。

情报之于战争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而情报里,最最重要的,其实是敌方实力的消息。可是这一次,段业得到的消息,是对方只有六十人,而实际人数,却是这个四倍还多!这是一个严重的误判。

而段业太过于重视情报工作,且他的斥候们过去的表现一直很出色,所以说段业给了他们极度的信任。而信任过度,也就失去了反省和检查的机会,段业实在应该检讨一下的。因为根据六十人的情报,段业只带了一百人出来,可是他的一百人,要面对的,却是将近三百人!

段业过去能够屡战屡胜,看起来波澜壮阔,但是其实,真正的诀窍只有一个,那就是集中优势兵力,打击相对弱的敌人,不管总体的力量对比是什么,局部一定要做到多打少,强对弱,这样自然更容易积累小胜为大胜。

这话说起来简单,但是其实,却是极为深刻的军事思想,所幸,段业从那位姓毛的军事家那里得到了他经过无数次实战精炼出来的思想,套用到现在的实际情况里,而且效果不错。这让段业更是信心十足,起码现在,段业和崔浩蹲在同一块大石头后面,表情相当的轻松呢。

而乞伏炽磐现在的心里,其实还是很是紧张的,为了拉开距离,自己带着带着这六十名忠心耿耿的勇士大幅度突前,自己的弟弟乞伏公府所部,和自己已经有些距离了。如果发生什么事情,想要驰援,其实还需要相当的时间。

前面,已经隐然能看见南安城的轮廓了,夜色里,远处的南安城躺在那里,没有灯火,没有声音,看起来就像死城一样。

乞伏炽磐对于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本来,自己率领军队来到这里,是想守住南安城,给敦煌那些不知死活的家伙们一点颜色看看。

可是自己的伯父,英明神武的伯父既然下了命令,自己也只好让大军回到勇士堡,算是表示自己的服从。

但是事情没有完,自己是男人,也是军人,自己不能容忍没有打仗,就这样弃守城池,南安城里,有自己无数的心血,自己必须去守护。

一路走来,一直都是平地,只是靠近南安城的地方,有一些小丘陵,过了丘陵,就是一片坦途,骏马奔驰片刻,就能到了城下。

自己人少,想要夺回南安城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起码可以骚扰他们一下,让他们过得不要这么舒服,这么得意。

而且,段业那厮搞了灯火管制,城下的虚实,想必他们也不清楚,自己的安全基本也有保障。乞伏炽磐甚至想过,不行的话,就把自己的六十人再分成多组,轮流去城下闹事,这样一定能够有很好的效果。

当初,段业能够血战拿下酒泉城,这一招效果就很好,如果此刻,段业得知这个乞伏炽磐,居然也有这样的想法,不知道会说什么好。

只是突然,乞伏炽磐觉得,前面有些不对!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哪怕是路边的一块自己常常看见的石头,都还在过去的位置没有动。

但是正因为这样,乞伏炽磐才觉得不对,他不相信,这一切在经历了这么多后,还是原样,如果是原样,只能是人家希望他这么认为。

为了保持行踪的秘密,乞伏炽磐下令全军都不许打火把,所以说,其实他们是抹黑行军,只是因为这一块他们都比较熟悉,乞伏炽磐才会这么大胆。

但是长期以来的直觉告诉乞伏炽磐,这里什么地方一定有问题!因此他大声道:”停!“只是,他喊得有些晚了!

几乎就在同时,段业大喊一声:“齐射!”

这一次,段业在隘口两次布置了40名弩手,他们几乎没有带别的武器,只带了神臂弓,而且,这些人自从神臂弓造出来以后,就开始进行训练,反复的训练,强度没有上限的训练。这一次行动,段业把他们带了出来,正是要检验下他们实战的威力!

不管在训练和演习里表现的多么出色,在实战面前,总归要打上一个问号。

段业大喊的同时,崔浩同时放出三支袖箭,激烈的鸣笛声响彻云霄,同时,一道紫色的光冲到天际。

无疑,这是一枚照明弹,段业可不是温良恭俭让的人,也没觉得穿越者必须自缚手脚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搞,只要能为了自己的大业服务,段业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什么大炼钢铁工业革命,段业不是不想搞,实在是搞不了,一方面,是这些知识,段业的确不具备,画不出图纸编不出手册更做不出样品。另外,也实在是工艺水平不足,有些东西,比如蒸汽机,段业哪怕能够知道原理,画的出图纸来,现在的办法做出来了,也达不到效果。

但是,这些大杀器,段业没法子搞,有些小东西,在技术范围内的,段业当然会毫不犹豫的搞,比如夜战里极其重要的照明弹。

这既是总攻的信号,也是给城内报信的信号。段业多少还是留了个心眼,城里的段平奉命随时待命,看见紫色的信号,就开始准备,如果段业没有再发信号,说明一切顺利,否则,段业如果再发信号,说明情况危急,段平就会根据开始鏖战的地方,迅速带人支援。

事实证明,就是这个决定,救了段业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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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12)

乞伏炽磐带兵出来的时候,其实是信心满满的,他是乞伏部这一代最出色的年轻人,哪怕是伯父乞伏国仁也在公开场合说过,自己比起他自己的儿子,更适合承担起部族的未来。他虽然自视甚高,却完全有相应的本钱,因为他文武双全,少年成名,在部族里有很高的威望。

可是,等到他朝前走了十里,却依然没有看见一个人影,连敦煌军的斥候也没有发现一个时,乞伏炽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他没有什么理由,就是直觉,直觉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因此,他马上下了一个命令,让乞伏公府率领两百人滞后而行。

乞伏公府当时不解的问道:“大哥,咱们人本来就比较少,你这是为何?”

乞伏炽磐沉声道:“老三,你不觉得有些不对么?”

“啊?哪里不对?”乞伏公府反应比较慢。

“你想,他们拿下了南安之后,也算取得了相当的进展,可是你看前面,南安城居然没有什么灯火,一片漆黑,这里面难道不是有问题么?就算他段业比较低调,不喜欢张扬,但是也没有道理,南安城黑灯瞎火的吧?”

其实,这只是段业的习惯罢了,新攻下一座城池,先进行灯火管制比较好,并没有什么考虑。但是长期以来,关于段业的传言,已经有些很多已经变得神乎其神,以至于乞伏炽磐这次真的是过度解读了。

长期以来,乞伏公府对自己的哥哥都很服气,既然乞伏炽磐这么说,乞伏公府也就开始琢磨起来,这里面的确是有问题啊,如果是他们攻下了一座城池,头一晚肯定会大宴士卒来庆功么。拿下一座城池也不容易,不庆祝一下,怎么能行。

那段业居然这么沉得住气,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见乞伏公府点头,乞伏炽磐接着说道:“所以,段业这么做,里面一定有问题,我不信他是没事找事搞得漆黑,我们要小心。”

乞伏公府拍着胸脯,说道:“大哥,本事你比我高,这次出门,也是你说了算,我听你的。”

“好。”乞伏炽磐道:“有些时候,人多不一定安全,人少不一定危险,你明白么?而且,你带着200人殿后,万一我遇到问题,你还可以来搭救,嗯?”

乞伏公府明白了,可是,他却说道:“大哥!你是乞伏部最有希望的人,这项危险的工作,我来做吧!”

“不,我来,谁让我是大哥呢?”乞伏炽磐微笑说道。

“大哥!”

“这是命令!”乞伏炽磐板起脸来。

乞伏公府无奈,只好点头答应。

只是此刻,二人之间,兄弟感情甚好,谁却知道,日后二人之间,居然会发生如此多的变故呢?

与此同时,段业的人经过动员之后,也找到了南安城外一处隘口埋伏起来,他们之所以选择这么做,而不是广泛扫荡,是因为他们只有一百人,一百人放开了去冲击,就算能够获胜,也只能打成击溃战,而不能打成歼灭战。

可是段业这个人,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他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漂亮,他想把这六十人全部消灭,一个也不放过!

事实上,段业的斥候也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们出动的时候,乞伏炽磐和乞伏公府已经完成了分兵,换句话说,段业的斥候只发现了乞伏炽磐所部,因为他们比较高调,却没有留意到乞伏公府所部,因为按照乞伏炽磐的要求,他们是偃旗息鼓,尾随而后的。

乞伏炽磐当初这么下命令,倒是真没有想那么多,但是机缘巧合之下,却真的造成了段业得到了错误的情报。

情报之于战争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而情报里,最最重要的,其实是敌方实力的消息。可是这一次,段业得到的消息,是对方只有六十人,而实际人数,却是这个四倍还多!这是一个严重的误判。

而段业太过于重视情报工作,且他的斥候们过去的表现一直很出色,所以说段业给了他们极度的信任。而信任过度,也就失去了反省和检查的机会,段业实在应该检讨一下的。因为根据六十人的情报,段业只带了一百人出来,可是他的一百人,要面对的,却是将近三百人!

段业过去能够屡战屡胜,看起来波澜壮阔,但是其实,真正的诀窍只有一个,那就是集中优势兵力,打击相对弱的敌人,不管总体的力量对比是什么,局部一定要做到多打少,强对弱,这样自然更容易积累小胜为大胜。

这话说起来简单,但是其实,却是极为深刻的军事思想,所幸,段业从那位姓毛的军事家那里得到了他经过无数次实战精炼出来的思想,套用到现在的实际情况里,而且效果不错。这让段业更是信心十足,起码现在,段业和崔浩蹲在同一块大石头后面,表情相当的轻松呢。

而乞伏炽磐现在的心里,其实还是很是紧张的,为了拉开距离,自己带着带着这六十名忠心耿耿的勇士大幅度突前,自己的弟弟乞伏公府所部,和自己已经有些距离了。如果发生什么事情,想要驰援,其实还需要相当的时间。

前面,已经隐然能看见南安城的轮廓了,夜色里,远处的南安城躺在那里,没有灯火,没有声音,看起来就像死城一样。

乞伏炽磐对于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本来,自己率领军队来到这里,是想守住南安城,给敦煌那些不知死活的家伙们一点颜色看看。

可是自己的伯父,英明神武的伯父既然下了命令,自己也只好让大军回到勇士堡,算是表示自己的服从。

但是事情没有完,自己是男人,也是军人,自己不能容忍没有打仗,就这样弃守城池,南安城里,有自己无数的心血,自己必须去守护。

一路走来,一直都是平地,只是靠近南安城的地方,有一些小丘陵,过了丘陵,就是一片坦途,骏马奔驰片刻,就能到了城下。

自己人少,想要夺回南安城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起码可以骚扰他们一下,让他们过得不要这么舒服,这么得意。

而且,段业那厮搞了灯火管制,城下的虚实,想必他们也不清楚,自己的安全基本也有保障。乞伏炽磐甚至想过,不行的话,就把自己的六十人再分成多组,轮流去城下闹事,这样一定能够有很好的效果。

当初,段业能够血战拿下酒泉城,这一招效果就很好,如果此刻,段业得知这个乞伏炽磐,居然也有这样的想法,不知道会说什么好。

只是突然,乞伏炽磐觉得,前面有些不对!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哪怕是路边的一块自己常常看见的石头,都还在过去的位置没有动。

但是正因为这样,乞伏炽磐才觉得不对,他不相信,这一切在经历了这么多后,还是原样,如果是原样,只能是人家希望他这么认为。

为了保持行踪的秘密,乞伏炽磐下令全军都不许打火把,所以说,其实他们是抹黑行军,只是因为这一块他们都比较熟悉,乞伏炽磐才会这么大胆。

但是长期以来的直觉告诉乞伏炽磐,这里什么地方一定有问题!因此他大声道:”停!“只是,他喊得有些晚了!

几乎就在同时,段业大喊一声:“齐射!”

这一次,段业在隘口两次布置了40名弩手,他们几乎没有带别的武器,只带了神臂弓,而且,这些人自从神臂弓造出来以后,就开始进行训练,反复的训练,强度没有上限的训练。这一次行动,段业把他们带了出来,正是要检验下他们实战的威力!

不管在训练和演习里表现的多么出色,在实战面前,总归要打上一个问号。

段业大喊的同时,崔浩同时放出三支袖箭,激烈的鸣笛声响彻云霄,同时,一道紫色的光冲到天际。

无疑,这是一枚照明弹,段业可不是温良恭俭让的人,也没觉得穿越者必须自缚手脚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搞,只要能为了自己的大业服务,段业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什么大炼钢铁工业革命,段业不是不想搞,实在是搞不了,一方面,是这些知识,段业的确不具备,画不出图纸编不出手册更做不出样品。另外,也实在是工艺水平不足,有些东西,比如蒸汽机,段业哪怕能够知道原理,画的出图纸来,现在的办法做出来了,也达不到效果。

但是,这些大杀器,段业没法子搞,有些小东西,在技术范围内的,段业当然会毫不犹豫的搞,比如夜战里极其重要的照明弹。

这既是总攻的信号,也是给城内报信的信号。段业多少还是留了个心眼,城里的段平奉命随时待命,看见紫色的信号,就开始准备,如果段业没有再发信号,说明一切顺利,否则,段业如果再发信号,说明情况危急,段平就会根据开始鏖战的地方,迅速带人支援。

事实证明,就是这个决定,救了段业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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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13)

神臂弓到底是领先这个时代数百年的神兵,一阵箭雨扫过,十几名乞伏部最精锐的勇士,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失去了生命。

乞伏炽磐到底是和普通士卒不一样,本事高的很,他几乎想也没想,就第一时间伏在马背上,而且,他的战马前面也有护甲,同时身边两名亲兵马上举起小盾,替乞伏炽磐遮挡。

虽然很快,这两名举盾的勇士因为没有顾及自己,而被射下马来。可是,他们为乞伏炽磐争取到了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时间,虽然只是一瞬。

想想看,如果一开始,乞伏炽磐就这样被乱箭穿心而死,那么这一次的结局也就注定了。所谓蛇无头不行,乞伏部的这一群勇士们,将会被全歼。

可是正因为有了这一瞬的时间,乞伏炽磐大声喊道:“全部散开!”

都是训练有素的勇士,几乎所有人都同时朝地上一扑,然后拔腿就跑。

道理很简单,虽然人的速度,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的上马,可是很明显,对面的人手上有弓弩,而且箭雨密集,如果还是骑着马闪开,由于速度快,改变方向就不是太容易了。倒不如下马。

果然,虽然神臂弓的弓手们也算是训练有素了,但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他们还是来不及改变发射的方向,箭雨虽然密集,可是对面的人并不是很多,而且他们已经及时下马,所以这一轮,反而没有给他们造成什么损失。

但是,段业早已有所准备,三轮弓箭齐射之后,段业大吼一声,提着马刀,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其他人紧随其后,恰好,这个地方的地形是喇叭形的,开口朝着段业等人的方向,换句话说,段业一方的人面临的地形,却是易守难攻的。

正因为料到了这一层,段业才亲自率部冲锋,因为他知道,只有用骑兵,一鼓作气冲垮对手,才能完胜。

只是千算万算,却漏算了一点,那就是乞伏炽磐的本事。

事实上,如果不是段业的出现,在真实的历史上,乞伏炽磐会成为一代雄主,横扫整个河西,连秃发傉檀最后都栽在了他的手上,这样一个人,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

眼下由于段业的出现,乞伏炽磐的空间自然受到很大的压缩,虽然这样,他的本事,依然不容小觑。

只可惜,人如果一再的成功,多少都会有些骄傲,哪怕自己再如何的戒慎恐惧,实际上也会不知不觉的高估自己,低估对手,段业就是这样。

当他杀入敌阵时候,才发现那四十余名乞伏部的勇士,真的不是白给的,他的马刀挥舞,却并没有如同预料之中的那样砍瓜切菜,相反,他遭到了顽强的抵抗,其强度远远超出预期。

战争总是要死人的,哪怕是如此小规模的战斗,很快,段业就留意到,自己身边的战友已经有人倒下了,而且,乞伏部的人战斗力强大不说,因为他们好多人刚才是下马了的,却能迅速组成小分队来砍马腿,很快,不少敦煌勇士,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中。

更可怕的事情发现了,段业刚刚摆脱两个壮汉的纠缠,就感觉到大地仿佛在震动!

没有疑问,这绝对不是地震,而是骑兵的声音!而且根据人数判断,会比这里的人加起来还要多!

偏偏这时候,段业虽然一刀砍死了一个人,但不巧的是,这个人其实是乞伏炽磐的亲兵,常常听乞伏炽磐说起段业的事情,也看过画像。

在段业的马刀划过之时,这人高呼一声:“杀了段业!”

这人的声音,悲怆而凄惨,在夜色里传的格外的远。

而之前一直在闪躲的乞伏炽磐心里大喜,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还真的把段业给逼出来了,因此大吼道:“段业小儿,来与我一战!”

乞伏部的勇士们听闻这一次前来讨伐的敦煌军主帅段业在此,俱都士气大振!

要知道,乞伏部的人,常年来都是非常骄傲的,乞伏国仁造反以后,他们也都有蛮多的幻想,想着能够封妻荫子,但是这个时候,长安方面,居然派遥远的敦煌太守带兵来讨伐他们,却让他们很愤怒。

愤怒的原因,一方面,自然是段业被他们认为是来断他们的前程毁他们的财路的人,但另外一方面,其实很微妙。因为,来的人,不是太子苻宏,不是苻睿,不是苻诜,甚至不是吕光,而是区区一个太守!

他们的领袖乞伏国仁,可是也自称秦王的,在他们看来,也是一个国家的国君。两国交战,就算不是国主御驾亲征,起码你也得派个过得去的人来吧,居然派一个太守,还刚刚二十郎当岁,这岂不是藐视他们么?

人因为愤怒,就会冲动,因为被藐视,所以就会仇恨,所以不需要动员,乞伏部年轻的勇士们,就都对段业这厮有着极度的愤怒了,早就想杀之而后快。

如今,段业既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更是喜不自胜,浑然不顾现在他们是被攻击的一方,几乎个个都是悍不畏死,拼了命的朝着段业冲过来。

段业的武功虽然已经不错了,但是只是比正常人耳朵灵些,眼神好些,力气大些,耐力久些,并不能万人敌,人一旦围攻上来,就连段业也有些吃力。

同时,极度的愤怒和仇恨,让乞伏部的勇士们各个奋勇争先,加上地形本来就对他们有利,一时间,双方居然战了个势均力敌。

就在这一个,乞伏公府赶到了!

事实上,他虽然一直滞后于哥哥乞伏炽磐的人马,但是落后的并不多,只是因为运气太好,刚刚巧避过了段业的斥候,也就没有被发现。

而当段业当时为了给城里的段平报信儿发出信号弹后,乞伏公府也看见了。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照明弹,也不知道什么物事居然能在夜空里发出绿色的光。

但是,乞伏公府有一点好,他一直承认,自己脑子比起哥哥乞伏炽磐来说,要笨一些,知道的要少一些。这样的人,思维也就简单一些,不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去琢磨那绿光意味着什么,到底是哪儿来的。

他的念想,只有一个,那就是不管那边是怎么回事,我带人冲过去,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嘛。

也正因为这个决定,差点就把段业送上绝路!

与此同时,乞伏炽磐终于和段业正面一对一了!

这一刻,似乎是等了很久一样,却更像是命中注定。这一刻,周围还在搏杀的勇士们,仿佛都停止了手上的刀枪,而给他们让开了路。

段业是很注意保护自己的,所以浑身甲胄,还带了护心镜,头盔。可是乞伏炽磐,却更喜欢纵马奔驰时候大风拂面的感觉,这一刻,他除了头上一根发带外,身上也只是普通的皮甲,微风吹拂,血腥味的空气中,乞伏炽磐的长发飘飘,显得颇为潇洒。

“你就是段业!”乞伏炽磐一口流利的汉话,让人根本听不出口音来。

“不错!乞伏炽磐?”段业也横下了刀,问道。

“哈哈哈哈哈!”乞伏炽磐大笑点头。

虽然这是夜色里,但是,夜幕不会阻挡高手们的视线,乞伏炽磐仔细看了看段业的长相后,洪声说道:“你果然是一表人才,你过去做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能死在我的刀下,那是你的荣幸。”

乞伏炽磐话音还没落,却见他突然侧身一闪,而身后一名亲兵却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同时滚下马去,当即身亡。

乞伏炽磐大怒,因为他分明看见了段业扬起的左臂。

也就是说,方才他和段业说话的时候,段业居然趁机想用袖箭射他!如果不是他反应快,恐怕那一箭,就挂掉了。

其实古代打仗,虽然也是血腥之极,但是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潜规则的。比如春秋战国之前,很多时候,打仗固然是为了争夺资源,但是多少也还有些竞技的成分,胜负既分,胜利的一方,也不会对失败的一方赶尽杀绝。再就是大家都耳熟能详的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样的规矩。

而一般来说,在正式开打前,或者战中,双方的主帅如果要喊话的话,一般双方的将士们也不能去放暗箭偷袭。因为喊话是个非常重要的过程,有时候,喊着喊着,也许就化干戈为玉帛呢?也许就不打了呢?这时候你要是一箭射死了对方,那怎么办?

况且,这种事情,一旦有一方违规,恐怕互信一失去,就再也难以建立了,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双方都保持克制,不去攻击对方。这一点几乎千百年来,都已经奉行不悖。这也是后世影视剧里,背后千军万马安静的站着,而前面两个主将却在不厌其烦的讲道理的画面的由来。

但是问题在于,段业从来都认为,这样的举动很傻,很二,很脑残,而且段业从来不是个守规矩的人,恰好,他的袖子里有刘亿如给他准备的袖箭,所以这一刻,段业果断选择了放箭。

如果这时候就能击毙对方的主将乞伏炽磐,将是多么大的胜利?潜规则?去他奶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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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14)

只可惜,这一次乞伏炽磐反应实在是比较快,没能够射死他,段业感到非常的遗憾。

而暴怒之下的乞伏炽磐抖擞精神,挥戈和段业战在一起,到了正面交手的时候,段业才发觉,乞伏炽磐的力气实在很大,武功也远远超过自己的预期,是个硬点子。因此,段业也不敢怠慢,抖擞精神,和乞伏炽磐大战在一起。

双方基本势均力敌,缠斗了数十回合,段业略占上风。

但是其实,这对于段业是不利的,段业很快就感觉到了,虽然他没有什么理由。

如今,经过葛渤的反复训练,在单兵作战能力上,段业其实已经是数得着的高手了,但是,那是一对一情况下的搏斗。可是谁都知道,战场上的厮杀,和个人的好勇斗狠,是完全的两码事,段业本事再强,在军队之中,面对着对方,却很难取得太大的优势。

问题就在这里了,乞伏炽磐本身也不是弱手,因此段业不可能一下两下,就干掉他,双方一纠缠起来,段业就失去了一个重要的砝码,那就是时间!

因为就在这个时间段内,乞伏公府终于率部赶到!等到段业反应过来,方才的一阵阵轰鸣声,的确是南方而来的骑兵。

乞伏公府目力也不错,看见前面正战成一团后,也颇为庆幸自己没有犹豫迟疑,而是果断赶到。

他大吼一声,道:“大哥,我来助你!”

说罢,乞伏公府一夹马腿,率部以锐不可当之势,杀入敌阵!

形势瞬间逆转。

原本来说,敦煌军方面,是以多打少,而乞伏炽磐方面则是士气爆棚,双方总体来说,还是敦煌军略占优势,但是,因为刚开始的一阵弓弩齐射,却使得乞伏部的人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杀伤了不少人。所以段业其实很有信心,快速结束战斗。

但是就在这一刻,乞伏公府的加入,决定性的改变了战局。因为双方都是几十人规模,而乞伏公府一下子带来了200人,还是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加入,可以说,是以逸待劳。

战争是残酷的,敦煌军的勇士们,训练不能说不有素,作战不能说不英勇,可是,人数的优势,不是靠着这些可以克服的。

段业眼睁睁的看见,一个个熟悉的身影正被敌人杀死,他们不甘的眼神看着自己,是那么的无助,他们健壮的身体那样不可挽回般的倒下,段业虽然很想过去挽救,但是,乞伏炽磐实在比自己想像的,要厉害很多,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一刻,段业心里非常非常的愧疚!

因为他是聪明人,他很快就知道了原因,这一次不是别的原因,完全是自己判断失误。

乞伏部的确有人不甘心,想来探探虚实,但是,自己根本没有仔细去甄别敌情,而是得到六十人的消息后,就匆匆的据此作出决策。

而且,正因为如此,段业并没有带着足够的人手出城,所以造成现在,敌人数目比起预期的要多的时候,敦煌军几乎是完全抵挡不住!

如果不是自己,他们本来可以安全的在南安城里睡觉的啊!一想到这些自己一手带出来的精兵,就这样白白丧命,段业就心如刀割。

就在这时候,段业因为走神,差点被乞伏炽磐一戈刺死,恰恰闪过之后,乞伏炽磐却大笑道:“公府!段业小儿在此!来!帮我杀了他!”

乞伏公府高声应道:“姓段的小子,有本事你别跑!看俺取你小命!”

这话一说完,乞伏炽磐心里就大恨,公府到底是老实啊,这话不等于是提醒段业么。

要是旁人,好歹是一军主帅,在这种情况下当然会力战到底,不然的话,临阵脱逃的帽子要是戴上去了,想再摘下来,可是太难了。以后还怎么领军?

但是段业这厮,方才居然在双方喊话的时候,都想放袖箭暗算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你这么一喊,不是等于提醒他,现在形势不利,赶快跑路么?

果不然,段业神色一怔,乞伏炽磐马上看出来他的想法,怒吼道:“段业小儿,你想走么!”

事实上,那一刻,段业真的是想走来着,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段业自己是一方势力的核心,没有任何必要再这里和这些人耗着。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道理,不难懂。

可是段业承认,这一刻,乞伏公府的话,影响了他,乞伏炽磐的眼神和话,更影响了他。

理智上,段业应该跑,事实上以段业的本事,如果他想跑,就没有人拦得住他!

但是这样无异于认输,段业不败的神话,就就此打破。更可怕的是,身边还有那么多人,在为段业浴血奋战!

他们都是因为听了段业的话,才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来战斗。段业如果一走了之,无异于抛弃他们。

虽然段业有把握,他们一定主张自己走,也愿意掩护自己走,甚至愿意为了自己去死。

可是段业不能这么做。

只因为段业还还年轻,段业的鲜血还是热的,段业还不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就什么事情也做得出来的政客。

这一刻,他决定坚守!虽然这个决定,险些让他送命!

段业奋力挡开乞伏炽磐的进攻,高声道:“勇士们!我的兄弟们!我段业发誓,生和你们在一起,死也和你们在一起!我们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血战到底!”

这一刻,所有段业带出来的人里,只要还活着,都齐声高呼!

他们都不是笨人,都是段业精挑细选的心腹,除了武功高强外,共同的特点,就是脑子很好使,方才一幕幕微妙的变化,他们当然能体会到细节。

平心而论,如果那一刻,段业选择了逃走,他们也一定会为段业断后,但是心里的感觉,和现在肯定是不一样。但是现在,段业选择和他们同生共死,这对于他们,是何等的震撼?

原来!荣辱与共,同进同退,是玩真的,不是说说骗人的!

原来,将士一体,人人平等,不分高低贵贱,也是说真的,今天段业做给他们看!

孟子说的好,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段业待他们,平素衣能暖,食能安,关心备至,战场上也愿意和他们生死一体,这何止于国士的待遇?既然段业如此厚待,这些热血汉子们,唯有拿自己的命,来战斗。

一瞬间,敦煌军的人几乎个个战斗力暴增数倍,居然在乞伏公府部加入后顶住了!而且,胡凯亲自率领二十人,死死的卡在乞伏炽磐和乞伏公府之间,不让他们二人汇合。

而段业则率领剩下的不到二十人,和乞伏炽磐纠缠。一时间战场上居然形成了均势。

但是,这种均势是暂时的,因为人的士气鼓舞,只能瞬间激发战斗力,却无法改变根本的力量对比,归根到底,人数的差距,很难逆转。

段业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去,胡凯身边的人,更是面临两面夹击,他们的压力更大。胡凯身上,已经是多处带伤。

如果胡凯那里被人消灭,乞伏炽磐和乞伏公府汇合之后,可以说就大势已去了,因为人数的优势已经无法靠着战术和地形来弥补。

更严峻的是,此刻,段业几乎也失去了逃跑的机会,他别无选择,只是力战到底。

但是现在为止,段业依然不后悔。

段业已经想好了,如果打到最后,段业确信,还是无法战胜对方,逃出生天,那这就是段业的宿命,哪怕自己穿越一次,还是无法战胜命。那样的话,段业会下命令。

现在双方处于焦灼状态,所以那二十个神臂弓没法派上用场,但是,如果确信已经没有希望了。段业会下令他们用齐射覆盖战场!

小时候,段业看过一个著名的电影,对于“向我开炮”的画面记忆犹新。那时候,段业其实觉得,这样的画面,这样的话语,实在是很2,但是到了这一刻,段业却能体会这一切。

什么叫宁死不屈?到了不可挽回的时候,哪怕是和敌人同归于尽,也决不后退,绝不屈服!

*长安城的这个早上,天气阴霾,小雨时下时停,很适合做些什么有趣的事情。

慕容熙伸了个懒腰,施施然走出府邸,正要出门,却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河间王请留步。”

慕容熙大吃一惊,没顾得去看那个声音的发出者,却是警觉的扫视了四周,确定没有什么别的人后,这才去打量那女子。

道理很简单,到了现在为止,慕容熙等人,依然算是大秦帝国的臣民,河间王,是过去大燕国还在时候自己的封号。如果自己也公开的承认这个封号,无异于公然造反。

自己现在虽然也有了周密的计划,今天也就是发动期。

可是,事成之前,总要避免一切意外,如果这个时候,周围有羽林军走过,或者长安城的衙役路过,单凭这声,自己就可能被抓走。那样的话,慕容熙真不知道到哪儿说理去。

再看那少女,十五、六岁,长挑身材,鸭蛋脸面,秀眉杏眼,雨水打湿发髻,倒显得精神伶俐。

女子行礼道:“见过慕容公子。”看来,那少女也读懂了方才慕容熙紧张神情的意思。很乖巧的改口了。

慕容熙愣了愣,道:“姑娘,我们……似乎没有见过吧。”

那少女嫣然一笑,压低声音,道:“公子,奴婢是张娘娘收进宫里的人,祖籍龙城,今天奉命出来为娘娘采办一些绸缎,现在路过此地而已。”

慕容熙恍然大悟,龙城可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大燕国的发祥地,这女子既然说是龙城,那无疑就是自己人了。说白了,她就是在宫里的卧底。

慕容熙眉毛挑了挑,道:“那你进来吧。”

“奴婢不敢进门。”那女子低眉顺眼道。

慕容熙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方才那看起来非常稀松平常的话,竟然是俩人的切口。

卧底这种事情,必须慎之又慎,稍微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因此彼此之间,都要约定好暗号,只有对得上暗号,才能信任。而且是认暗号不认人,哪怕彼此之间再熟悉,说不对切口,那也不行。

至于选这么简单的暗号,是因为这样的话谁都听过,才不会被偷听走引起怀疑。那些谒语,神神叨叨的,只会引起怀疑。

“进来吧,这次可以的。”慕容熙笑道。

“是。”那女子点头。

等到送走了这个女人,慕容熙正在屋子里静思,慕容盛这时候却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见慕容熙坐在那里若有所思,慕容熙说道:“熙叔,今日的雨似乎停不下来,太子殿下最近身体似乎也不算好,如果他因为身体的缘故,恐怕不会去新兴侯府中,我们岂不是功亏一篑?夜长梦多啊叔!“慕容熙抬头看了看慕容盛,道:“你想说什么?”

慕容盛咬了咬牙,道:“熙叔,就算你骂我,我还是那句话,趁天未亮,我们轻车出城吧。”

慕容熙踌躇了,他想到了慕容暐等人过去对自己父兄的态度,想到了苻坚,想到了苻宝,想到了很多很多。

最后,丁氏那有些凄楚的容颜,一遍遍出现在慕容熙脑海里,慕容熙突然觉得,不管自己怎么办,他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

丁氏这个可怜的女人,自己有义务让她活下去!

终于,在慕容盛执着而坚定地目光下,慕容熙咬牙点头,道:“保险起见,你和柔叔护送老夫人及各位夫人出城,去之前我们说好的地方,刘亿如会帮你们的,我会留下。”

慕容盛不解,道:“叔,这一次我们出城皆着蓑衣,有天王令箭,则守兵不敢盘查,这样他们就不知道我们是谁,也就不会连累新兴侯。可是,如果熙叔您留在这里,一旦有事,可是悔之不及啊。”

慕容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非常烦躁,他没好气道:“去准备吧,我已经决定了,这事情就这样,我的事不用你们管。”慕容盛眼珠一转,问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公主?”

慕容熙扭头不顾,慕容盛跺脚叹道:“叔父!自古红颜皆祸水,叔父若不听我话,终必为妇人所害!”

慕容熙是出了名的犟牛,只是扭头不再听他说,慕容盛知道再劝无益,便道:“叔父,你去回老夫人,叫慕容会通知兄弟姐妹们,我去给伯母请安。”

慕容熙点点头,不再说什么。现在,他也需要仔细的想想,想想自己这个决定的得失。事实上,这一刻,他也是非常紧张的,慕容熙有魄力做出决定,但是他不是个莽撞的人,事情的后果,他还是要仔细考虑。

虽然是恨恨的走掉,对于慕容熙的决定,慕容盛现在还是非常不以为然,认为都是苻宝那个妖女造成的,慕容盛却不知道,这一刻,慕容熙做出这样的决定,苻宝却不是最关键的那个人。

慕容盛所说的老夫人,是指慕容垂的继室段元妃,年龄不过三十,却是慕容府里的老夫人。伯母指慕容令的遗孀丁氏,慕容盛自幼无母,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母亲是谁,大家都说他母亲死了。连慕容宝对这个事情也从来不提起。

慕容熙自小被丁氏抱去抚养,丁氏视为已出,百般疼爱。慕容盛也是至孝,每日都要给丁氏请安,风雨不误。这时候,慕容盛来到后院丁氏的住处,丫头紫云迎上前,轻声道:“二公子,夫人正睡着呢,还未起床。”

“噢。”慕容盛答应着,恭恭敬敬地立在门外候着。只是慕容盛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自从伯父慕容令去世后,丁氏几乎扛起了这个家族,平素是起的最早,睡得最晚,怎么会到了现在还没起床呢?

但是慕容盛毕竟年轻,倒也没多想,还是耐心的等着。

一会儿,屋内传出丁氏慵懒的声音,“是盛儿,快进屋吧,别淋坏了身子。”

“是。”慕容盛恭恭敬敬的进了屋,丁氏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主位上,慈爱的看着慕容盛,道:“盛儿今儿可好?”

“伯母,好,伯母,盛儿给您请安了!”

“还客气什么,快起来,起来。紫云,给二公子看茶。”丁氏轻轻一抬手,便有万种风情。

紫云“哎”了一声,忙不迭的去了。可是,谨守礼仪的慕容盛,还是坚持行完了礼,才站起身来。然后坐下。

双方寒暄几句后,慕容盛也就起身坐下,只是他现在直觉的发现,丁氏今天好像比起过去好看了很多。

自从慕容盛懂的男女之别开始,丁氏的美貌就已经深入了他的内心。但是过去,慕容盛只是单纯的觉得丁氏好看而已,因为五官很精致,打扮也不错。但是自己从来没有什么想法,毕竟,丁氏是自己的伯母,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而且丁氏朝那里一坐,就给他一种仰视的感觉。

但是今天,慕容盛总觉得,丁氏看起来非常有女人味,那脸色,那神情,让慕容盛只觉得喉咙里痒痒的,几乎不敢看丁氏。

他虽然不小了,却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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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15)

又寒暄了几句话,丁氏却突然觉得有些乏了,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

只是慕容盛的眼睛,顿时就直了。

因为丁氏这个哈欠打得,实在是太……撩人了。

慕容盛虽然没有过女人,但是也不小了,他也是个发育正常的男人,丁氏那一瞬间的风情,他当然感觉到了!

看了丁氏一眼,慕容盛马上低下了头,心里连连自骂。这可是自己的伯母,自己可不能当混账去想那些。屏气凝神,屏气凝神啊!

丁氏毕竟是过来人,慕容盛那微妙的变化,她当然看出来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丁氏居然也感到脸上有些发烫。

好在,丁氏也知道,如果还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恐怕是要出事的。因此,她深吸口气,道:“盛儿,我们是不是要出城了?我看外面都在收拾呢。”

“啊?”慕容盛回过神来,忙道:“伯母,您也知道了,是的,明天,我们就要离开长安了。”

丁氏沉默了下,道:“都走么?”

慕容盛低声道:“不,熙叔说,他要留下。”

“什么?”丁氏当即就站了起来,“他要留下?”

“嗯,他跟盛儿亲口说的。”慕容盛连忙说道。

“他……居然还是要留下来。”丁氏有些落寞的坐下,连连摇头。

慕容盛只觉得,室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自己居然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可是,他毕竟还小,还是抓不住要害。

诚如慕容盛所说,现在,院里院外在慕容会、慕容盛哥俩的指挥下,女人们收拾行装,仆从们有条不紊地备着车马,一切都那么井井有条。

当然,屋外自然也是有人放哨的,而且全部都是最出色的勇士,这可是最后一里路了,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

慕容府里的人什么东西也没带,因为金银也好,古董也好,都是身外之物,只要能有权力,就能都拿回来。况且,在这个乱世,他们也不必担心没有钱花,只要可以逃出生天,离开长安这个对于他们来说完全不利的地方,他们就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他们有兵马,他们不必畏惧任何人。

而且,可以装的粮食也不多,所以最好算起来,他们几乎是轻车而动,阖府的女眷挤在十辆青轴车中,趁着天尚未明朗,行驶在茫茫雨中。慕容熙站在府门石阶上,怔怔凝视车队离去,神情漠然,如同门外左右两尊冰冷的石狮。

丁氏强忍着从车窗里回头看看的冲动,她一直坐在车里,神情平静,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有身边的紫云,能感受到,丁氏现在的心情,其实并没有她表现的那么宁静,但是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慕容盛身披蓑衣,跨乘骏马,同慕容会、慕容柔走在车队前面,部曲家丁紧紧地护在车辆左右,直奔清明门。

远远望见城门洞笼在一片雨雾中,城上城下一队队荷枪持戈的秦兵戒备森严,车队接近城门,一个校尉模样的人伸手示意队伍停住,喊道:“你们是什么人?做什么?”

慕容盛在心里对自己说,决不能紧张,决不能出错!反复提醒了自己几次后,慕容盛向前带带马,迎着飘飞的细雨,声音朗朗:“奉天王令,羽林司马苻盛出京公干,如有阻拦者,斩!”

慕容会手捧盛有天王令箭的木匣向前一递,校尉双手接过木匣,打开看时,正是天王独一无二的黄金令箭,验过,轻轻一合,举过头顶,高高奉上,说道:“请大人出城!”

慕容盛正待要走,只见斜刺里窜出一匹黄骠马,马蹄“得得”溅起团团浅浅的水雾,马上之人不过十七八岁,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持一柄长剑。马儿行到众人跟前,那人捧剑过眉,大声道:“奉太子殿下敕,赐苻司马剑!”

慕容盛一愣,他心思灵动,转得极快,旋即跳下马来,行军礼,应声道:“谢天王!”

说罢,慕容盛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宝剑。

此时城门已开,守城士卒列队相送,慕容盛与那人并马昂首出城,只是慕容盛一直有些搞不清楚,这人究竟是谁?因为之前他们拟定的出城计划里,并没有这个环节。

可是这个人的出现,明显让整套戏做的更像,更完满,显然,对他们来说是有利的。

慕容盛却是知道一点,人情这个东西不能欠,因为欠了得还。可是现在刚刚出城,并没有脱离险境,所以慕容盛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和那人一起继续前行。

车队行出五里左右,那人在马上对众人抱拳施礼道:“多谢各位慕容兄台相送!”

众惊,纷纷拔刀,慕容盛仔细注视那人,见他一张清秀的瓜子脸上略略有些微麻,眼神清亮,嘴角含笑,不象有恶意,便道:“敢问兄台大名?”

那人呵呵一笑,伸手在脸上抹了抹,露出了一张还算清秀的脸,众人顿时哗然,原来,这人竟然是个女人。

慕容盛又惊又喜,道:“刘姑娘!是你!”

“在下刘亿如,各位,今次现身,迫不得已,来日方长,后会有期,告辞了!”

说罢,刘亿如也不多解释,冲着慕容盛微微点头,然后打马北去,消失在苍茫烟雨中。

慕容家的车队安全出城,也算让慕容熙心里稍微放松了些。老实说,这么做其实是很不仗义的,慕容熙这样,只是借助自己和刘亿如的资源,把自己这一家子给送出去了,可是慕容暐等人可是还有一大票人呢,他们打算今天发难玩一票大的。

本来呢,干这种大事,当然不能惜身顾命,慕容熙这样的行为,是完全的双头押宝。可是没有办法,慕容熙不能让自己的家人面临送命的危险。这是他作为现在留在长安里说话算数的男人不得不做的。

起码,他不能让丁氏死在长安,不是么?慕容熙当然晓得,自己这样做,很可能一辈子也不能得到丁氏的谅解。

但是,他顾不得了。这么做,他绝不后悔!

不出慕容熙所料,慕容暐那边果然出事了,而且出事的缘由,让所有人都感到哭笑不得,更有种老天爷爷和我们作对的无奈。

由于雨势不休,太子苻宏未能赴宴,只是派身边中官送来一份贺礼,这可让早就布置好刀斧手的慕容家族一干老小全部傻眼。

要知道,他们本来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就是搞一个鸿门宴,太子苻宏如果来赴宴,就在宴会上把他干掉,然后长安城一定会陷入混乱。接下来,他们只需要起事制造就好。成了,就一举掌握长安,最差,也可以趁乱全部跑路,不管怎么说,都是稳赚不赔的。

而且昨天,根据宫里的消息,太子也答应了,并没有什么意外,所以他们才下了最后的决心,决定动手。

其实,这样的事情本来也需要谨慎,到了今早,他们还和宫里的眼线再联系了一次,确定没有问题,可是他们万万想不到,竟然是因为这种因素,导致太子不来了!

太子是真的因为下雨的原因么?太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太子接下来会做什么?

太子来了,一切就只有一个答案,可是太子如果不来,就会衍生出很多很多的问题,所谓做贼心虚,一下子,慕容暐等人都有些慌了手脚。

到底还兵变不兵变?到底是发难还是沉潜当做事情没有发生过?这是个很麻烦的问题。现在还兵变,太子还在呢,城里就不会混乱,起事的话,把握实在是不大。可是,如果不起事的话,之前已经动员了,现在却不去做,会对士气和凝聚力造成极大地伤害。而且,保密都是有时间的,如果不起事,事情泄露了的话,恐怕秋后算账,这些人一个也跑不掉。

可是,他们还在这里纠结的时候,却不知道,事情早就和他们想的有很大的出入了。

一切还要说前些日子,慕容肃做秘密串联的时候说起。那时候,为了摸底,同时做一下动员,慕容肃开始秘密和长安城里的鲜卑人们座谈,本来一切进行的很顺利,族人们都表示他们不会忘记自己的血脉和光荣,也不会对不起自己的国家,好多人还当场写下了血书,表示已经做好了流血牺牲的准备。对于这一切,慕容肃当然很满意,动员的效果很好,他对于能够聚集的力量也心里有了数。于是也就没有多想。

但是,意外就出在这些小问题上。慕容肃动员的人里,有个鲜卑人叫突贤,只有十六岁,当时是表现最积极的一个人,第一个咬破指头写了血书,还蛮得慕容肃赞赏的。但是,偏偏就是这个人出了问题。

原来,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是他的姐姐。突贤既然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也就去和他的姐姐告别,告诉姐姐,他将要去做一件大事。

突贤虽然年轻,但是并不缺心眼,也没有告诉他姐姐太多。可是问题在于,他姐姐本来也是个聪明人,当然听得懂大事是什么。

这下子就惹出了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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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16)

道理很简单,突贤的这个姐姐,乃是权翼的小妾,对于时局也好,战争也好,多少都有些认识,不像弟弟那样。突贤说到底,是太过于年轻,慕容肃这种老油条,不需要太大的力气,就能用些漂亮话把给扇呼的热血沸腾。这种人,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标准的无脑愤青,空有一腔热血,却是被人利用的货。

但是这位姐姐不一样,虽然她也不过是权贵的一个小妾,但是老实话,这几年,她过得不错,因为年轻貌美,权翼非常宠爱她,而她自知道出身低微,也颇为会做人,对于权翼的其他妻妾也曲意逢迎,其他妻妾们也不好伸手去打笑脸人,因此总体来说,这位姐姐虽然身份是小妾,但是地位蛮高,也算得上养尊处优了。

过了好日子的人,最怕的就是失去现有的一切,而回到过去的那种苦日子,虽然她是鲜卑人,身上也流着苍狼的血液,但是,好像权大人待她很不错啊,并没有长老们说的那样,不把自己的族人当人看嘛。

如果大燕国能够恢复,当然也是好事咯。可是,那是那些王公贵族们的事情,而突贤是自己的弟弟,是普通人,作为姐姐,自己只希望他能够过上好日子,离这些打打杀杀越远越好。

因此,她忧心忡忡的说道道:“好弟弟,你知道城中有多少鲜卑人吗?勇猛的人早就逃到关东参加吴王和中山王的大军了,剩下的男女老幼加起来不过几千人,而且大部分人,根本不能打仗啊,可氐人光是甲兵就有好几万,你难道不要命了么?听姐姐的话,留在我这里,别参与谋反!”

突贤瞪大了眼睛,仿佛不认识地看着他姐姐,道:“姐姐你变了。”

“突贤,你还小,不懂事,听姐姐的话,不要去做无畏的牺牲,这样只会白白断送掉自己的性命,姐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咱们家里,就你一根独苗了,你还是听我一句,赶紧去找个好营生,姐姐再托三姨太的关系,帮你说一门亲事,好早点给咱家接续香火,才是正事。”

突贤见姐姐越说越高兴,心里却是越来越冷,他连连摇头,不敢置信的对着姐姐说道:“姐姐,怎么能这样,你难道为了荣华富贵,忘记自己身上流着鲜卑人的血了吗?你可以不去,甚至可以看不起我吗的行为,可是你弟弟我,我突贤不一样,我固然还小,本事也一般,但我是鲜卑的勇士,那么多的大人都愿意为了我们的民族去抛头颅洒热血,我还有什么可以退缩的?姐姐,你看着吧!我一定要杀死苻宏,帮助各位大人,把我们鲜卑人迎进来!”

这番话一说出来,姐姐的心都要碎了,她哭道:“弟弟啊!咱们父母死的早,刚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又要打仗,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你一旦出事,姐姐如何向地下的父母交待。”

“哼!”突贤只觉得自己的姐姐已经完全不认识了,也懒得和她解释,直接气冲冲的朝外走,边走边道:“地下的父母也会鄙视你的!”

这句话,就像利箭一样,射入姐姐内心最深处,姐姐哭倒在地,一时气短,居然晕厥过去。

良久,她醒过神来,只觉得自己的弟弟已经走上了邪路,自己如果不去救他,他如果真的造反,那可是必死无疑啊,自己不救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父母?

可是,她是一介女流,还能怎么办呢?只好匆匆去找丈夫权翼。权翼长期以来,给她的印象都是无所不能,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而且权翼其实一直还很照顾突贤,只是突贤一直对权翼十分无礼,也从不承认权翼是自己的姐夫。

但权翼居然能够完全包容这事,也因此让她感动不已,从此对权翼更是死心塌地。

权翼这些日子一直是心浮气躁,原因当然是因为现在一团乱麻,毫无头绪的国内形势,自己身为大臣,却找不出什么能够挽救危局的办法,责任心很强的权翼,也一直心中有愧。好在,家里总是最好的港湾,这些日子,一干妻妾也都很乖巧,让他心里多少有个安慰。

正在这时候,突贤的姐姐匆匆跑了进来,一见到权翼就开始哭,自己好说歹说,安慰了半天,还答应一定不会追究突贤,她才停住了哭声。

其实那时候,权翼只是一味突贤这个不安分的小子又好勇斗狠,去惹了什么事情,也没太当回事。可是,等爱妾说了经过,哭着求他不要杀死自己的弟弟,权翼这下子是真的大惊失色。几乎想也没想,他稍微安慰了爱妾,让她不要到处乱跑,其实目的是为了稳住她,而权翼自己,则飞驰入宫,求见太子。

还好这一次,据说也身体不好的太子很快就接见了权翼,权翼见到太子,就大哭起来,只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太子并没有去安慰权翼,而是坐在那里微笑着看着权翼。

权翼这些日子压力实在是太大了,苻宏也心里有数,因此让他哭一哭,其实也好,人的压力如果太大,是会扛不住的,哭一哭,宣泄出来,反而是好事。

权翼好容易哭完,擦了擦眼泪,道:“殿下,微臣殿前失仪,请殿下治罪。”

苻宏笑了笑,道:“权司马何罪之有?今天急着来见孤,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

权翼不敢大意,请罪之后,便吧突贤姐姐给他说的事情,和盘托出。

没想到苻宏听了,依然神色平静,没有什么表示。

权翼等了半天,却发现苻宏毫无反应,有些焦急的说道:“殿下,他们……他们要谋反啊!”

苻宏有些疲惫的笑了笑,道:“孤知道啊。”

权翼跺脚道:“殿下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不派人去抓?他们一旦起事,恐怕就晚了啊!”

“呵呵呵呵。”苻宏难得的笑了,“为什么要着急呢?等到他们自己暴露出来,岂不是更好?”

见苻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权翼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了,原来,太子早就心里有数了。权翼心里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苻宏顺便说道:“权大人,你知道么,其实,慕容暐本来也在府中设宴,邀请孤王前去……”

“去不得啊!”权翼当时就急了,“殿下,俗话说宴无好宴,这摆明了就是一场鸿门宴,他们慕容家的,都是包藏祸心,想要趁机加害殿下啊,殿下可不能去啊。”

苻宏笑了笑,道:“不过权大人,您别说,开始呢,孤还真是打算去的,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孤也想去探探他们的底,但是当时,一直孤有直觉,觉得他们要搞阴谋,直到今天早上,天气也不好,孤才决定不去,后来,呵呵呵,孤得到了准确的消息。”

“殿下洪福齐天,真是国之幸啊!”权翼还是有些后怕的说道。

想了下,苻宏还是说道:“权大人,也难为你了,嗯,这一次的事情,也多亏你来报告,不过事实上,孤也是刚刚知道了此事,但是孤以为,现在长安的情况,既不能大动干戈,又得一网打尽,权大人,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权翼忙点头,道:“微臣明白。”

接下来,两人自然是就如何应对此事,好好的密议了一番,等到权翼走后,苻宏沉吟了下,道:“宝儿,这一次多亏了你。不然……“苻宝这时候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说道:“殿下,怎么做,宝儿之前也和您说了,现在,下决心的时候到了!”

苻宏深吸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于此同时,慕容暐等人,正在密室里商谈,突然管家进来,在慕容暐耳边说了几句。

管家走了之后,慕容暐摇摇头,道:“事情似乎不太妙。”

慕容肃也神色严峻的说道:“我们恐怕得再想想别的办法了,而且,时间很紧张。”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离开的管家,却又去而复返,他有些焦虑的禀报说,“中侍到了。”

诸位慕容彼此对望一眼,心中各自忐忑不安。所谓做贼心虚,他们都很忐忑,难道真的是东窗事发了么?

当然,既然还没有开始造反,那么他们就都是臣子,中侍是传递上谕的人,如天子亲临,他们当然也是不敢怠慢的,按照礼制,也得设香案跪接。

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一干慕容鱼贯而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宦官冲慕容肃一笑,“慕容肃大人也在,倒省了咱家跑腿了。”

这话怎么听,都觉得别扭,里面肯定是有玄机的,不过,现在他们也没有机会去问,只得略过了。

当下,那宦官便扯着公鸭嗓展诏宣读道:“奉旨监国,太子殿下制曰:着新兴侯慕容暐并三署郎慕容肃进宫靓见,钦此!”

话音刚落,众慕容心里俱都咯噔一声,慕容肃脸色惨白,手按刀柄欲拔刀,慕容暐慌忙使个眼色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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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17)

说完,那个宦官突然发出一阵公鸭般的怪笑,笑的诸位慕容心里都有些发憷,然后他大刺刺说道:“各位大人,咱家的事儿也办完了,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么,嗯?”

这话一说,慕容肃顿时会意,看起来这个老阉货明显是想索贿呢。这就好,不怕你胃口大,就怕你不开口,只要你敢开口,就一定能喂得饱你。

苻坚说实话,虽然是诸位慕容的敌人,国仇家恨算起来,怎么算也算不完,但是他有一点还是做得很到位的,那就是对于内宦这些人,管束还是比较严的,基本不给他们权力,也不许他们在外面胡闹。而如果不是这样,像慕容家族这样新近投降的人,其实是最可能被这些狐假虎威的人给欺负压迫的。苻坚严格管束他们,起码让他们这些人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当口,事情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正因为苻坚严格管束他们,这些人也就没有什么机会去敲竹杠捞外快,他们都是阉人,无儿无女,被乡党所瞧不起,现在连捞钱的机会都没有了,怎么能不对苻坚心生怨恨?

你不给钱,也不给我们捞钱的机会,那谁给钱,我们就给谁卖命!我们本来也就谁也不欠谁!

有的时候,在历史上,做对的事情,反而得到事与愿违的结果,这也许就是历史的残酷了吧。

慕容暐很快就从里屋闪出来,捧着一个小巧的黑檀色的盒子,慕容肃看了大惊,正要说话,慕容暐却坚定地冲着慕容肃点了点头,然后再看了看其他的慕容一眼,然后满脸堆笑的冲着那宦官走过去,笑道:“储公公,呵呵呵呵,您看,您来的突然,我们也没准备,大礼也没来得及给您准备,只剩下这串珠子……”

慕容暐说这话时候,不少慕容家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悲愤之色,因为这些珠子的来历,实在是不同寻常。

因为这珠子不是别的普通珠子,而是有着宝中至宝,稀世奇珍的东珠!

众所周知,珍珠是很珍贵的,而珍珠也是有很多种的,一般来说,比较有名的,有产自东洋的海珠,产自会稽的湖珠。

而真正珍贵的,却是产于龙城一代大江大河里的东珠!

这里气候比起江南来说,要寒冷许多,可是这里居然也能产珍珠,因为产地在关东,所以被称为东珠。

和其他地方的珍珠相比,这里的东珠晶莹透彻、圆润巨大,而更显王者尊贵,恰好还是产自于慕容家族的发祥地,这当然被慕容家族认为是上天的眷顾。所以世世代代,东珠都是慕容家族的传家宝,后来慕容家族进入中原,建立起大燕国后,更成为传国重器。慕容暐手上拿的,就是传国的三盒东珠的一盒。

其中的一盒,现在还藏在龙城旧宫殿内,只有慕容暐和慕容家族留在塞外的长老们知道那盒子东珠的藏匿地点,而且要找到,还得他们一起合作,才能拿到。另外一盒,当初王猛贡献邺城的时候,大燕国灭亡,慕容家族被迫投降,那一盒就作为大秦帝国征服大燕国的战利品,被苻坚据为己有。

剩下的一盒,多年来一直被慕容暐持有,只是没有想到,到了现在,慕容暐居然要拿出这么重要的东西,去贿赂一个阉人!

耻辱啊!耻辱啊!所有的慕容们,几乎心都要碎了。

慕容暐是大燕国的末代皇帝,因此这事情,还是他来干好,他在储公公面前堆着笑打开了那个盒子,果然,储公公那张有些干瘪的脸,瞬间就被隐隐的毫光,照的圆润了不少。

储涛到底是在宫里干过这么多年的,当然是识货的,知道这就是传说里的东珠!

乖乖,苦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天下可就三盒啊!储涛的心,跳的很快,很快。

拿,还是不拿?储涛纠结了。

拿的理由自然有千个万个,这东西可是价值连城的,一旦拿到,自己几乎就是富可敌国,这还用想?

可是不拿的理由虽然只有一个,却很要命。

苻坚对待他们这些阉人,一直是没啥好感的,而储涛能在里面混到现在,当然有他的过人之处,他很有自知之明,他清楚地知道,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

他也知道,对面那些人,过去也是大燕国的权贵,现在还是鲜卑人的贵族,这些人,不可能真的信得过自己,看得起自己,如果不是他们遇到了麻烦,恐怕正眼看自己也不会。他们现在这样,只因为有求于自己。

在这种时刻不赚钱,那就是王八蛋!可是储涛本来设想的,他们也不过是拿点金银给自己,却没想到是东珠!

东珠对于慕容家族的意义,不必赘述,可是他们现在居然都舍得拿出来,他们得要自己做多大的事情?自己做的了么?自己承担得了后果么?

慕容暐见储涛面色犹豫,便笑呵呵的把盒子合上,储涛顿时就觉得,仿佛世界都黯淡了不少。

没想到,慕容暐并没有收回去的意思,而是轻轻把盒子朝储涛手上一放,道:“储公公,大恩不言谢,拜托您了!”

“这……使不得啊!”储涛还是妄图抵抗,把盒子轻轻朝前推,因为他知道,这是个烫手的山芋,自己一旦接下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公公!”慕容暐这一刻仿佛找到了自己当初当皇帝时候那种说一不二的架势,“您只需要帮帮我们,这盒珠子,就是您的了,这可是……东珠!”

东珠两个字,几乎彻底击垮了储涛,但是,最后的一丝理智,苻宏身边的那些壮汉,还是让储涛最后挣扎道:“咱家恐怕真的是帮不了你们。”

“您只需要看着帮我们,觉得需要告诉我们什么,就告诉我们,就好,我们不对您做任何要求和期许,好么?”慕容暐狡猾的说道。

这是一个几乎无法拒绝的要求,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看着给他们透露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就能拿回一盒东珠,这样的交易简直太划算啦!东珠!只需要自己说几句话,告诉他们一些消息,这些东珠就是他的了!

到了那时候,自己家乡那群个势利眼,谁还敢看不起自己?到了那时候,自己一定把家里所有土地都买下来,嘿嘿,到了那时候,把自己从族谱里除名的哥哥嫂嫂,看他们怎么说!

至于太子那里……储涛只愧疚了一秒钟,也就心安理得了。

终于,储涛牙一咬,心一横,接过了那个盒子。

慕容暐笑了。

其实,这样故作大方,正是慕容暐高明的地方,因为如果你专门要求对方,人家还不一定领情。

人都有这种心理,如果欠了人家人情,都会去想方设法还上去。这次也是一个道理。

慕容暐给了这么大的一份礼物,储涛当然晓得,他所做得,根本配不上这份礼物的,如果慕容暐故做大方,储涛反而不好办。

果然,储涛犹豫了半天,又看了看周围,才咬牙说道:“新兴侯如此待咱家,咱家一个内宦,无以为报,太子殿下还等着咱家回去复命,所以不能多说,咱家可以告诉侯爷,今天一早,权翼大人急速进宫,然后太子和苻宝公主密谈很久。”

说完,储涛施了个礼,扭头就走。因为他这番话,说的信息量已经足够大了,如果慕容家族的人还是听不懂,那也怪不得他了。

为了避免怀疑,慕容家族的人,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去送储涛。不然的话,如果被人发现堂堂的慕容家族的人,居然大张旗鼓去送一个宦官出门,那谁都知道这种礼遇一定意味着他们之间有问题。

等到储涛走后,关上大门,慕容暐脸色严峻的说道:“各位,今早,慕容盛等人已经不见,据我所知,慕容垂一家基本已经人去家空,显然,事情有变,他们是闻到了风声,才溜之大吉,而且太子说好了来,居然不来,里面一定有问题,现在到了我们慕容家族生死存亡的时候了,消息在这个时候是最重要的,不然我们就成了聋子和瞎子,我不得已,才拿祖传的东珠来贿赂储涛,我知道,这是对祖宗的不敬,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方才储涛的话,其实已经是直接证明,消息已经走漏了,其实是很有价值的,不然的话,这些人如果还傻乎乎的苦等,恐怕早就被一网打尽了。

事急从权,珠子总不如人命之前,况且,那储涛不过是个宦官,只要能够逃出生天,夺取天下,想拿回珠子,并不难,因此众人并没有去责备慕容暐,反而纷纷安慰。

这个时候,慕容肃也说道:“苻宏不仅不来赴宴,反而,无故召你我二人入宫,事情必定已经泄露,入则俱死,这一点,我自然也知道,不过,当时我要杀死这储涛起事,兄长何意阻拦。”

慕容暐深吸口气,然后说道:“强弱悬殊,不可鲁莽,再者,纵然起事,我们杀储涛而行,恐怕不可行,必须另外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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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18)

慕容肃说道:“如何个打算法?”

慕容暐笑了笑,道:“如你所说,该动作的,我们自然要动作,可是不是现在,我们必须等一个时机,有的时候,先发不一定制人,而后发也不一定制于人。”

慕容肃有些搞不懂,这个慕容暐从啥时候开始,居然神神叨叨了起来。但是,看慕容暐一脸很有把握的样子,倒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慕容暐深吸口气,道:“看吧,慕容熙既然没走,这事儿,咱们就还有得办!”

“那咱们进宫么?”慕容肃问道。

“那自然是不能进的,不然的话,咱们岂不是自投罗网?”慕容暐笑道。

只是这一刻,慕容肃总觉得自己有点迷糊,因为眼前的慕容暐,和自己印象里的慕容暐,完全不是一个人,何时连慕容暐都变得这么精明了呢?

大殿之中,苻宏端坐在雕龙案几之后,殿内木桩般立满披甲的武士,苻宏面色平静,背着手,一个个的从他们身前走过,但是,他走的很慢,几乎每人面前,他都要停下来,仔细看看。

其实,他是要把这些人的长相全部记住,因此,这个过程,他花了很长时间。

终于,苻宏基本是把这些人都记住了,然后,他看了大家一眼,徐徐说道:“各位,各位勇士们!今天,孤终于把你们请出来了!本来,按照父王和你们得约定,你们不到最危险的时候,是不会出来的!可是现在,现在已经到了那个时刻了。”

苻宏这番话,说的颇有些悲壮,而且,这些日子以来,苻宏日夜操劳,看起来早就不像一个年轻人,而已经和他的父亲苻坚面相颇为相似了。

顿了顿,苻宏接着说道:“各位,父王和苻宏待鲜卑慕容氏如何,天下人心里都有数,就算慕容垂,慕容泓,慕容冲相继造反,孤也没有为难还在长安里的慕容家族的人,可以说是真正做到了仁至义尽,但是今天,今天孤得到了可靠地消息,他们却起歹意,妄图谋逆!现在,孤只能依靠你们了。”

这时候,队伍里的一个矮小的汉子站出来,深深看了苻宏一眼,然后俯首叩头,道:“殿下!请下命令吧!我们隐卫当年既然宣誓效忠,也就自然是说话算话!”

苻宏大喜,朗声道:“好!秦统领!隐卫守诺,苻宏自然更是守诺,只要你们今天能帮孤解除了这次的危机,孤就一定还你们全族的自由!”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苻宏大声道,“孤愿意以氐人的生命来对天盟誓!”

“好!”隐卫的统领秦钟也大声应和。

苻宏是说话算话的人,果然很快就摆出了香案,上了三牲,而且真个和秦钟歃血为盟!

简单的仪式完毕,秦钟也是干脆的人,朗声道:“殿下,您下命令吧,我们这些命,已经是您的了!希望您一定要守诺,莫要忘了您的盟誓。”

苻宏点头,正色道:“苻宏岂敢拿国家大事开玩笑?多说无益,秦统领,我们开始吧。”

“是!”

一干勇士,鱼贯而出。

有些时候,想的到不等于做得到,其实,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很多时候真的不在于思维,而在于执行。

慕容暐是真的和过去不一样了,大燕国国破家亡的时候,他还年轻,好多事情怪不得他。要说整个慕容家族里,没有人比他更想复国。

因为,他本来就是他的国啊!

他从一个堂堂的接受人家朝拜的天子,变成了要朝拜人家的臣子,这样的落差,凡人怎么能体会到?

这些年,他如饥似渴的学习,不断地提高自己的能力,但是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是最容易被怀疑的人,所以说自己必须低调,低调,以至于低调到前不久,很多姓慕容的,还认为他是个草包。

而现在,他终于有了展示自己的机会,现在,慕容盛等人跑了,长安城里的慕容们除了他,还有谁?

就在送走储涛之后,慕容熙来到了慕容暐府上,慕容暐最后的一点疑虑消失,他知道,时机已经来了。

因此,他召集了所有人,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说,宣布起事,要求所有人,务必齐心合力,奋不顾身,打垮敌人!

而且,他的策略也和之前慕容肃等人拟定的有些不同,并非采取在长安城内制造的套路。相反,慕容暐打算中心开花,直取宫城!一举捉拿大秦的皇族。

当他把他的想法告诉大家后,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没有想到,一向以软弱示人的慕容暐,居然有如此的气魄。

但是,慕容暐的接下来一句话,彻底打动了他们,慕容暐说的是“假如我们不做,谁来做?如果现在不做,什么时候做!”

众人沸腾了!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

如果现在不做,什么时候做呢?

反正已经陷入了绝境,反正几乎已经没有了退路,反正干还是不干,基本都是死,与其死的窝窝囊囊,不如死的轰轰烈烈,不是么?

没有人再有异议,慕容家族最后的勇士们,全部拿起武器,杀了出去!

新兴侯府距离王宫,其实并不远,但是不管怎么说,毕竟是这么多人明火执仗的拿着武器冲了出去,还是很快被巡城的羽林军发现。

但是,现在的羽林军,已经不是三年前那支精锐里的精锐了,淝水之战,大秦帝国精锐损失殆尽,现在的军队,不过是保留了番号而已,和过去已经完全不是一码事了。

虽然如此,这支巡城的小分队,依然顽强抵抗,宁死不屈,而且,他们几乎一开始就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慕容暐这下子是真的有些着急了,他知道,他赌的就是速度,就是时间!

他已经从储涛那里,得知了苻宏已经知道了他们企图不轨的事情,但是他不仅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更加有信心,因为,按照常理,苻宏在得知自己等人试图不轨后,也一定会晓得消息泄露的事情会被众慕容得知。一般来说,阴谋如果败露,想搞阴谋的人往往会气短,多半会本能的选择自保。

但是,这一次,慕容暐决定冒险,他要反其道而行之,不仅要继续干下去,还要干更大的。

他相信,自己这一手,一定可以打苻宏一个措手不及!况且,在宫内,自己还有最后一手牌没有使用,他有把握他会赢。

街头的械斗很快就结束了,这支小分队阻挡不住一干鲜卑勇士的冲击,他们很快就撕开了对手的防线,并且迅速对羽林郎们展开了围歼。

但是这时候,慕容暐大声说道:“快!我们要快!半个时辰内,一定要到宫门口,不然就来不及了!”

说罢,慕容暐也不闲着,而是亲自拔出宝剑,开始杀人!

众鲜卑儿郎士气大振,终于解决了这些人,但是就在这一刻,大批羽林军也就此赶到。

这个时候,之前慕容肃的动员,就起到了作用,这片地面,是鲜卑人的聚集区,当时苻坚之所以把他们集中到这里,目的其实是为了便于管理,一旦出了问题,也可以迅速镇压,但是现在,却已经成了慕容暐的依靠。

无数鲜卑人,拿着刀枪,甚至拿着木棒冲了出来,他们开始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和羽林军们展开了巷战,他们愿意以命换命的和羽林军死战。

问题的关键,在于小巷子这种地形,武器如果相差又不大的话,根本就不可能迅速分出胜负,而且决定性的因素,不是别的,而是士气,而是勇气,而是决心。

鲜卑人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国,自己的民族而战,而且他们如果输了,很可能会面临大屠杀,因此军心士气,当然和羽林军不一样。

很快,蜂拥而出的鲜卑人,就已经缠住了羽林军。见此情况,慕容暐大喜,道:“勇士们!勇士们跟我冲,我们去王宫,活捉苻宏!”

在慕容暐,慕容肃,以及其他一干高手的领头冲锋之下,慕容族的嫡系们迅速杀开一条血路,羽林军的统领们虽然及时的察觉了他们的意图,但是,慕容暐的喊话,当然被那些鲜卑人听见了,他们也知道,只要自己这些人拖住了那些羽林军,那么,慕容暐大人他们,就有可能冲进王宫!

如果他们成功了,等于他们在氐人的心脏开花,这是多么大的诱惑?多年前,他们攻陷了邺城,皇上以及全城军民成了俘虏,今天,就要他们尝尝同样的滋味。

突贤也在正在奋力搏杀的那群人里,现在,他的身上已经多处带伤,可是,他还是提着刀,不孜不倦的挥舞着,他知道,自己只要多杀一个人,就能给慕容暐大人多争取一点时间。如果光复了大燕国,他就算首功之臣!哪怕是死在这了,慕容肃大人也说了,他们将永远会被历史所铭记!

为了这个,哪怕是豁出去这条命,也值得了!这一刻,突贤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几乎都使不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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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19)

由于有突贤等人奋不顾身,舍身忘死的拼杀,羽林军被拖住,而慕容暐等人趁机率领慕容家的勇士们,杀出重围,直奔王宫。00//热书阁

羽林军里,当然也有明白人,很快就看出了里面的问题,惊恐的他们试图阻止慕容暐等人,可是,已经晚了,慕容家族的人虽然快马准备的不多,但是凑出百骑还是办得到的,很快,他们就已经绝尘而去!

远处一片高门宅院里,一个人站在窗口,默默看着这一切,神色复杂。

慕容暐提着马刀,一马当先,身后百骑跟着他,他们一起朝着大秦帝国的王宫冲去,虽然前面还有不少人试图阻挡他们,可是,他们已经冲出了巷子,前面的地势越来越开阔,而骑兵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鲜卑骑兵,本来就是天下罕见的雄兵锐旅,慕容暐身边的人,又是精锐里的精锐,冲击起来,自然是势不可挡。

慕容暐只觉得这一刻,一切都是那么顺利,身后的人紧紧相从,前面的阻拦者不堪一击,很快,前面就是王宫,只需要冲进去,整个苻家就会被一网打尽,长安城里如果王宫一破,形势就完全改观,而且长安城周边的其他小城,根本没有防御能力,关中甚至都可以一战而定。

即便不能在关中站稳脚跟,只要能够破宫,这就是名震天下的大事,他慕容暐靠着这一项功劳,就足以震撼天下,就足以洗刷昔日国破家亡的屈辱。

这一刻,慕容暐前所未有的踌躇满志,他举起长刀,洪声道:“前面就是宫门!我们冲进去!杀!“

“杀!”所有姓慕容的人,这一刻都热血沸腾了,杀进长安城,杀进宫城,是他们多年的理想,如今,实现理想,就在此刻了!

正当慕容暐等人冲到宫门口时候,一声悠远的钟声响起,余音绕梁,几乎整个长安城,都听见了这声。

外面的慕容暐勒住马缰,神色有些迟疑。

他当然不知道,这一刻去敲钟的人,正是大秦帝国的太子苻宏。

接着,第一声钟声的声音还没有散尽,第二声,第三声连续响起,而且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原本悠长的钟声变得急促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如同战鼓,如同催促冲锋的号角!

慕容暐从钟声里听出了悲壮,听出了悲情,也听出了宁死不屈的决心!

就在钟声突然戛然而止的瞬间,宫门缓缓地打开了。

秦钟一声玄甲,骑着黑色的马,提着黑色的铁棍,缓缓地出来。

跟在他后面的,是一群壮汉,他们俱都一身黑色,缓缓从宫门里出来。

慕容暐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一刻,他仿佛发现,自己苦心孤诣,精心设计,一点点的算计,最终只不过是挖个大坑把自己埋葬。

更让人心碎的,是这个挖矿的铲子,还是自己亲手交给人家的。

秦钟这一刻,脸无表情,他只是轻蔑的扫视了一眼那些满脸热忱的慕容家的汉子们,然后淡淡说道:“杀。”

他的这一声杀字,喊得有气无力。可是很快,身后的人突然同声喊道:“杀!”

他们的声音依然不大,但是整齐划一,而且,他们全部是用低沉的语调喊出来的,气势自然不一样。

这一刻,宫门血溅无边。

良久,良久。

大殿之内,苻宏背着手,正在缓缓踱步,苻宝也是一身戎装的站在旁边,非常时刻,所有人都必须戒备,连内宦们都穿上了软甲。

唯有苻宏,无论苻宝怎么劝,他都拒绝穿上甲胄,他的理由也很简单,这是他的宫殿,他没有任何道理担忧安全。

苻宝终于忍不住了,说道:“太子哥哥,我……”

苻宏止住脚步,回头看着苻宝。

苻宝嗫喏了下,还是接着说道:“秦钟这次出马,应该可以一举镇压暴乱,那太子哥哥你打算怎么办?”

苻宏依然面带微笑,说道:“谋逆的罪名,自然是罪无可恕。”

苻宝扁了扁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其实,她不过是想替慕容熙求情罢了,因为两个人虽然已经恩断情绝了,但是毕竟彼此相爱一场,苻宝还是担心他的安危。

但是,慕容家族如今的暴乱,却是彻底站在了氐人的对立面,苻宝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要求哥哥,再怎么样,苻宝也不能背叛自己的民族。

苻宏是何等精明的人,自然看出来妹妹想说的话,他坦然道:“如果他被没有被抓住,还能逃出生天,那是他命不该绝,我不去为难他,可是如果他被拿住或者死在乱军之中,这也没有办法。”

苻宝默默点头,感激的看了哥哥一眼,她知道,苻宏虽然跟苻诜比,俩人之间看起来关系疏远一些,但是,苻宏能够做到这个份上,实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因为,这么做,其实是等于姑息养奸!头面人物,一般是很难一网打尽的,慕容熙其实有很大的机会逃掉,而苻宏如今是太子,也算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这么说了,很大程度就等于饶了慕容熙一命。

这一刻,苻宝在心里也暗暗说道:“我欠你的,从此完全还清了,自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丝毫关系!”

正在这一刻,秦钟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虽然他浑身浴血,可是看起来,他的心情非常之好,他朗声道:“殿下,慕容暐一干人等已经被全部剿灭,余党大部战死,慕容暐,慕容肃已经被秦某活捉!”

“哗”这话一说,殿内其他大臣,不由得松了口气,看起来,大秦帝国最危险的一关,居然又这么度过了,苻宏还真的是洪福齐天呐。

苻宏淡淡挥了挥手,道:“带上来!”

不一会,一干甲士押着满身带伤的慕容暐和慕容肃进了大殿,只是他们想让慕容暐等人跪下,慕容暐和慕容肃却坚决不从。

苻宏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强求,然后,他缓缓走到慕容暐面前,叹道:“你何必如此意气用事呢?”

“家国事重,何论意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慕容暐这一刻,倒是有几分豪气,他梗着脖子,傲然说道。

苻宏再看向慕容肃,慕容肃则根本把头偏向一边,看也不看苻宏。

苻宏深吸口气,看了看殿内的群臣,然后突然厉声道:“你们慕容一门皆狼子野心,背信弃义之小人也!昔日父王对你们百般怀柔,千般仁义,你们却又是怎么对他的?养虎为患,误之深也!来人!将二人给我押出去!立即斩首。”

众武士一拥而上抓起二人推掇出殿。慕容暐一片坦然,毫无惧色,只是看着苻宏的眼神,颇为奇怪。而慕容肃横眉怒目,大笑而出。

苻宏犹自不甘心,朗声道:“列位,我大秦待慕容如何,天下皆知,父王以仁心待他们,三翻二次不杀,他们却三翻二次的谋逆,真是狼心狗肺,鲜卑奴才没有一个好东西。”

听着苻宏这阴森森的话,几乎所有人都打了个冷战。

因为,苻宏一向以温文尔雅的模样出现,几乎连失态的时候都没有。可是这一次,慕容家族的再一次造反,几乎要彻底击溃他了。

继而,苻宏大袖一甩,叫道:“权翼。”

“在!”权翼大喜,出列道。

“你带剩下的宫内卫队,配合秦帅,将慕容氏宗族,包括所有鲜卑人无论男女长少尽皆诛杀,一个不留!”

“是!”权翼大声应和。

“等一下。“苻宏顿了下,“孤说的是一个不留!包括妇孺,明白么?”

“殿下!”苻宝试图阻止,却迎上了苻宏沉默而坚定地眼神,最终,苻宝发现,自己无法战胜他,只好收回了迈出去的那只脚。

苻宏冲着权翼点点头,权翼大吼道:“领命!”

权翼和秦钟一起,大步而出,杀气腾腾的走了出去。一场血腥的屠杀,开始了。

大街小巷里,军队挨家挨户的敲门,拿着早已准备好的画像和档案,逐个搜查,搜出的鲜卑人根本不加盘问,而是直接当场杀头,人头被收到随身携带的筐子里。然后是下一家,再下一家。

主动交出鲜卑人的,可以饶命,只要稍有迟疑,就算是窝藏,可以直接杀全家。

好在,权翼多了个心眼,提前已经向汉人聚集区喊话,告诉他们现在要杀鲜卑人了,让他们不要多管闲事。而汉人和鲜卑人之前,彼此也是有血仇的,因此大部分汉人不仅没有去帮助,反而帮助秦军开始捕杀鲜卑人。

氐人自然更不可能去帮鲜卑人,因此,这一次,没有人可以来救鲜卑人,只有他们自己。

先前的战场上,看起来有些不堪一击的羽林军,突然再次集结,他们不再一触就退,相反,他们却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越战越勇,宁死不退,甚至不惜以命换命!

鲜卑最后的勇士们,都被羽林军包围在这里,虽然突贤等人很顽强,但是,包围圈还是在不断缩小。

而权翼等人,却是首先拿妇孺下手。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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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20)

其实如果是汉人的军队,都有个规矩,叫做罪不及妻孥,也就是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一般来说,干掉当事人,也就罢了,妻子儿女,总归是可以赦免的。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真正那么计较没有必要的,反而会造成冤仇一代代的传下去。当然了,也有例外,谋逆的罪,当然是要株连的。但是就算株连,一般来说,完全不记事的小孩,和已经老得不行的老人,也多半会赦免。哪怕是不能赦免,必须斩草除根,也会用稍微温和一点的手段,比如赐死。一般不会直接去诛杀。

但是这是汉人的规矩,权翼如今是为氐人效力。自然不会去考虑这一点。相反,苻宏下了命令在先,自己也完全赞同苻宏的想法,这一次,他要让鲜卑人们尸堆成山,血流成河!哪怕让渭水变红也在所不惜!

很简单,鲜卑人这一次,已经全民族用脚投票,决定彻底站在氐人的对立面,那么苻宏就决定不再采用怀柔政策。

而且,苻宏任务,凡事如果不做则罢,既然要做,就一定要做绝,与其再姑息养奸,不如趁着这一次,把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权翼现在很有信心,他早就料定,如果说,连突贤这样的人,都被动员起来,那说明整个鲜卑人这个民族的青壮已经倾巢而出。换句话说,老弱妇孺,如今就全部呆在家里。

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展开大屠杀的好时候!他们正乖乖仔家里等你去杀呢。

自从淝水之战之后,权翼肚子里,一直窝着一股鸟气,因为在过去整整20年里,上到苻坚,王猛,下到邓羌,窦冲,吕光,乃至自己,几乎都是事事顺遂,权翼当时也觉得,自己也是有点俾睨天下的感觉。可是,自从淝水之战后,自己却发现几乎是诸事不顺,干什么,什么不成,而过去的老战友们,要么战死,要么背叛,要么消沉而不管世事。这一切,不都是那些姓慕容的混帐么?不都是鲜卑人那些喂不饱的白眼狼么?

如今,自己有了这么一个机会,来狠狠地报复他们,权翼是绝对不会放过机会的。

一个个普通的家庭,就这样被灭门,一群群看起来很可怜的妇女,儿童,老人,被无情地砍下了头颅,而且,为了防止士卒们因为杀人过多而心软,权翼亲自提刀督战,并且不断地鼓舞他们的士气,让他们相信,他们这样的屠杀,是为了自己,为了家人,为了大秦。权翼竭力让他们相信,他们这样做,在历史上,一定会留下一个好名声!

没什么可以阻止他们,权翼的刀开刃了,就换一把,再换一把,而权益的亲兵们也都杀红了眼,虽然这些人,都流淌着鲜卑人的血液,不少人也试图反抗。

但是,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如果还没有合适的利器,那么想要和军队对抗,是荒唐的,他们唯一的结局,就是被无情地杀掉,而不会有什么意外。

而就在这时候,秦钟则亲自率领黑骑兵,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入了之前羽林军和鲜卑青壮鏖战的地方,他们的突然出现,彻底改变了战局,突贤等人,虽然竭力抵抗,可是毕竟力量对比太过于悬殊,很快就渐渐不支。

而突贤等人依然宁死不投降,还在激烈的抵抗,可是这时候,突然有声鼓噪道:“慕容暐,慕容肃人头在此!还不速速放弃顽抗!”

声音整齐,响亮,那些青壮们长期把慕容暐等人奉若神明,这时候却都呆如木鸡,因为他们分明都看见了长杆子上的首级,还兀自带着血液,那不是刚才还在号令他们的慕容暐,又是谁来?

突贤到底是比较精明的,这个时候大声喊道:“各位兄弟,那是氐狗试图乱我等军心的诡计!皇帝陛下英明神武,岂是氐狗能够杀得掉的?”

这话一出,众人情绪稍安,可是很快,一群带血的头颅,却突然被扔到了阵中。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很多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原来,那些头颅都是妇孺们的脑袋,换句话说,那些都是他们的亲人,他们的父母!秦军早就开始对他们的住处进行了血洗,而且他们的家部分已经罹难,从那些小孩的头颅来看,他们显然是谁也没有放过。

这不是镇压,而是彻头彻尾的屠杀。

可是,他们已经没有反抗的机会了,整个过程里,几乎一直没有露面的苻诜,这时候骑着马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跟随者他的,还有一列弓弩手……

长安城中大肆诛杀鲜卑人,鲜卑人的运气看起来也的确是非常不好,因为在遥远的广固,形势对于鲜卑人,也的确非常不利。

慕容冲虽然多次亲自领兵出战,极大地振奋了士气,而且慕容冲自己也身先士卒,带头冲杀,晋军里基本没一合之敌,虽然晋军现在整体气势占优,可是不知道为什吗,同样是万人敌的刘裕,并没有亲自路面,阻击慕容冲,那么自然,其他武将也不俗慕容冲的对手。慕容冲几乎完全是靠着个人的悍勇,苦苦的支撑着形势。

但是连慕容冲自己也知道,形势对于他来说,越发的不利了。

且不说自己的首席智囊李千山已经星夜回到邺城救火,单单是这里,刘裕一直没有露面,就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这一次的北伐,是刘裕主动求战,领军北上。可是慕容冲自己都已经身上多处带伤了,可见打得已经足够惨烈,可是刘裕自己居然都没有出现,这里面不是有鬼么?

慕容冲不相信刘裕是笨蛋,刘裕脑子坏掉了等等判断,那么就只有一个判断是对的!刘裕在搞阴谋。

刘裕现在在干什么呢?他在见一个人,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为此,刘裕打破惯例,单独接见了这个人,哪怕是何无忌这样的亲信,还有几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现在担任他亲兵的人,也都被他屏退。因为那个人坚持,必须这样,才能见刘裕,而这个人,刘裕却没有理由不见。

大帐之内,刘裕默默读完一封信,然后把信烧掉,不必问,那信自然是刘亿如送来的,而送信的人,自然是现在在关东四处穿梭,能量很大的刘国了。刘国那次把长安的一切交给了万财,然后就离开长安,星夜东行,终于在刘裕和慕容冲还在鏖战的时候,提前见到了刘裕。

因为不论是广固沦陷,还是刘裕败退,自己来,都没什么意义。凡事要的,就是一个恰好的时机。迟来的正义,不算正义,迟到的胜利,不算胜利。

刘裕看完了信后,想了很久,终于释然的一笑,看着刘国,关切的问道:“如今我那义弟可是在攻勇士堡?”

坐在他对面的刘国笑道:“这应该不会,我家大人用兵一向谨慎,猝然攻打勇士堡,与我不利。”

“嗯。”刘裕点点头,“这样就好,如此看来,乞伏国仁,不足为虑,那不知道这次派先生来,除了送我家书之外,还有何指教?”

刘裕这个措辞,其实就是很有学问的,因为现在,几乎段业核心圈子的人,都晓得如今段业和刘亿如已经是实际上的夫妻关系,那么算起来,刘裕既是段业的结拜大哥,也是段业的妻弟,可是,刘裕还是坚持按照官职来算,可见,他还是公是公,私是私,分的非常清楚。

刘国笑了笑,道:“我家大人料定刘将军不日就可攻破广固,所以,还有一封书信给大人。”

“喔?”刘裕好奇的接过密信,仔细看完,看完后却是抚掌大笑,而刘国整个过程,却不说话,只是微笑的看着刘裕。

好容易,刘裕笑完,然后正色说道:“难得义弟这么替我着想啊,这份情,我领了!”

刘国欣然起身,这一路,他都完成任务完成的很顺遂,但是事情却还没完,他说道:“既然如此,刘国告辞。”

“何不盘桓几日?”刘裕说道。

“刘国重任在肩,不敢逗留,请将军恕罪。”

刘裕默默点头,有些复杂的说道:“我那义弟,能有先生你效劳,真是福气啊。”

刘国忙道:“将军千万不要这么说,不然在下可就没法做人了。”

“呵呵呵,好,我懂的,来人啊,给刘先生准备一桌酒席,先生啊,走的再急,也得吃完这顿再走,嗯?”

刘国见拗不过,也只能含笑点头应允。

是也,原本寂静的夜空,却突然战鼓齐鸣,火光冲天!

原来,城外的晋军却趁着夜色攻入南城。等到慕容冲披着甲胄,登上战马,试图抵抗的时候,晋军已经蜂拥而入,城高池深的广固城,几乎已经确定失守了。

慕容冲却不会放弃,事实上,他这辈子命并不好,几乎一直在抗争,他是不信命的,所以,虽然明明知道希望渺茫,可是,他还是亲自率领亲兵,冲向南城,试图堵住蜂拥而入的晋军。

总要试试,才知道是不是还有希望。

可是,当慕容冲冲到最前面时,他看见的一幕,几乎要让他目眦尽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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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21)

慕容冲之所以暴怒,是因为在队伍最前面,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自己的侄子慕容非凡!

慕容非凡是慕容冲最信任的人,自己哥哥死的早,慕容非凡几乎是自己一手养大的,早年,哪怕是慕容冲还是苻坚娈童的岁月,也没用忘记去照料慕容非凡,可以说,是慕容冲教慕容非凡读书写字,骑马射箭,亲眼看着他,从一个小孩,变成一个力拔山河的勇士!以至于最后成为慕容冲的左右手!自从慕容冲起兵造反以来,冲锋在前的人,几乎一直是慕容非凡。

在这个世界上,慕容冲由于受过了太多的伤害,其实他对于大部分人,早就已经不信任了,现在他只还信任两个人,绝对的信任。一个,自然是自己的亲姐姐,为了保护自己受了无数委屈的清河公主。而另一个,就是这个慕容非凡。

但是慕容冲却万万没想到,这一刻,居然是慕容非凡带着这些晋军冲进了广固!答案很明显,慕容非凡背叛了他!一个最不可能背叛的人,却真真的背叛了他。

这一刻,慕容冲只觉得,心里如同石磨心一样的痛苦,他苦心栽培,甚至计划当做接班人培养的人,却在自己最关键的时刻捅了自己一刀!

如今慕容农等人,已经在邺城附近点起了燎原大火,邺城已经岌岌可危,河北一代,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反对他的统治。

而且就在昨天,慕容冲已经得到了消息,慕容垂已经动员了龙城守军,开始南下,不日就将逼近邺城。

如果一旦慕容垂在邺城一片混乱的时候回来,几乎可以确定,三河一代,一定会重新倒向慕容垂一边,道理也很简单,慕容垂当年毕竟是吴王,威望比起慕容冲来说,高的太多了。上一次,也是靠着李千山活动能力强,调动了塞外的拓跋珪所部,在背后突然袭击,才一举击溃了慕容垂,占据了邺城。

如果真的是一对一的话,纵然慕容冲自视甚高,但是平心而论,他毕竟太年轻,慕容垂多年的血与火的洗礼,还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

也正因为如此,慕容冲思虑再三,还是选择了封锁消息,而不是故意放出消息,逆向操作,让部下更团结。这也是因为,他对于部下在逆境下的忠诚没有绝对信心,一旦告诉他们现在有些不利的局面,恐怕形势也就无法挽回了。

他选择了封锁消息,并且亲自上阵,对晋军发起一次次的冲击,但是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可以一举击败晋军,因为刘裕是他从来不敢轻视的人。而且,为了稳住局势,李千山早就率领一支精干力量回到了邺城。自己最好的智囊不在,靠着斗智,慕容冲不相信自己可以阴的过刘裕,他有自知之明。而且,李千山带走的人虽然不多,却全部是精锐力量,现在想要靠着正面战场一对一的打败刘裕部队,根本办不到。

但是,慕容冲选择冲击,其实是为了迷惑刘裕,他一再的主动冲击,其实只是造成他想负隅顽抗的印象。他早就决定,当完成几个回合,让刘裕开始琢磨自己的下一步时,自己就秘密率部回到邺城,准备迎击慕容垂。

不管怎么说,广固再重要,也不如邺城。刘裕就算打下了广固,想要消灭他,还很远,前面还有漳水,还有邺城,邺城以后还有中山,襄国。河北毕竟是大燕国的发祥地,不怕刘裕。

但是如果是慕容垂打下了邺城,那么一切都完了。孰重孰轻,慕容冲分的很清楚。

本来,按照慕容冲的计划,等到自己率军秘密回去后,驻守这里的,就是慕容非凡。其实,这是一个极为艰困的任务,因为按照现在的局面,几乎广固是一定会丢的,而既然这样,驻守广固就会成为一个很危险的任务,这样的人,也只有完全能够信得过的人,才可以去做。本来,慕容冲认为,慕容非凡,就是最佳人选。

可是,却是这个慕容非凡,最终背叛了他。

慕容非凡的反水,其实就是刘裕策划已久的行动,这也是前些日子,刘裕一直可以沉得住气的原因,他早就心里有了把握,所以才对之前慕容冲的冲击行动完全的好整以暇,他早就对形势有了掌握。

当然了,现在对此心里有数的人,不只是刘裕一个,还有就是刘国。

刘国是何等聪明的人?战场局面,稍微打一眼,就能晓得是怎么回事,而且刘裕之前一直蹲在帐篷里不出来,也让刘国有些意外。但是刘国自然是很快就晓得事情的关键,慕容家族内部一定出问题了,足以让刘裕可以轻而易举的打下广固,这是刘国的推断。

很简单,别的任何理由,都不足以让刘裕这样。刘国从段业那里学到的一个思维方法,就是凡事多去用逻辑推断,如果符合逻辑,那么就算没有证据,也可以审慎考虑。反之,如果不符合逻辑,哪怕是证据确凿,也应该果断质疑。因为,证据也可能是假的。

既然连自己都透过情报管道,得知慕容垂即将南下,还亲自去见过慕容垂,中间还能抽空不远千里跑到长安区烧了一把烈火,刘国绝不相信,刘裕这种有志于问鼎天下的人,会没有去建立情报组织。而如果他的情报组合的人不是笨蛋的话,也一定会侦知这个消息。

慕容垂那里,为了起到威慑作用,自从过了长城之后,其实并没有太掩饰行踪,估计再过一二天,恐怕全天下人,都晓得慕容垂重返中原了,对此,刘裕也一定知道。

那他没有做出反应,唯一的可能,就是广固已经在手,刘裕一点不急而已。

那其实深究起来,慕容非凡反水的原因,是因为一个人,一个逃出生天的人——慕容柔。

原来,那天,慕容盛等人在刘亿如的帮助下逃出长安后,其实马上兵分两路,慕容盛等人,由于携家带口,其实也不便于长期逃亡,因为那样的话,哪怕是遇到一伙伙的马贼,就让他们很头疼了。所以,他们很快决定,全部逃入北邙山中暂避。

而慕容柔艺高人胆大,决定亲自前往广固去,她说,她要做一件大事,一件足以改变整个局面的大事。

细细算起来,相比于谢灵,苻宝这些同样量级的女子来说,慕容柔虽然非常低调,但是,虎父怎么会有犬女呢?慕容柔真正被悉心栽培的人,而且,慕容柔深深知道,她这样的女子,如果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会成为家族联姻的筹码,被迫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而偏偏,慕容柔又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人,她绝不愿意自己的下半生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她决定,要自己选择夫婿。唯有能够征服她的大英雄大豪杰,才能让她心折。

为此,慕容柔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让自己尽可能的强大起来,只有自己的能力强大到能够帮助父亲,帮助家族许多,多到让他们觉得把自己嫁出去实在很不划算,获取的利益远远小于让慕容柔继续帮助家族的时候,自己的婚姻才能自己做主。

所幸,这么多年来,慕容柔做的很出色,之前和刘亿如之间的联络,其实就是慕容柔做成的,不然的话,这些人能不能成功的逃出长安路,还是个问题。

现在,慕容家族核心圈儿的人,其实都晓得她的本事很强。况且,她是慕容垂的女儿,辈分高,血统纯,她做出这种决定,旁人也奈何不了她,她既然坚持,别人也只能随她去。

而她去的地方就是广固,找的人,就是慕容非凡!算起辈分,慕容非凡气势还是她的侄子哩。

慕容柔她亲自潜入大营,找到慕容非凡,将长安城鲜卑人将要起事的消息告知慕容非凡,并且坦率的告诉他自己的判断。她认为,这一次的起事,只是白白的折损力量,肯定会输。

此外,最重要的,她把慕容冲对于慕容垂所做的事情,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慕容非凡,希望慕容非凡这个时候站出来。结果很乐观,慕容非凡马上一口答应,当即按照慕容柔所说的,派使者接触了刘裕,结果得到了很好的反应。

这一次,刘裕能够一举攻克南城,如果没有慕容非凡的帮忙,那是根本办不到的。

慕容冲只知道,自己一手带大了慕容非凡,却忽略了一点,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慕容非凡小时候认得人开始,就有个一起长大的玩伴,叫做慕容柔。那时候,慕容非凡经常去的地方,是慕容垂的府邸,而那几年,慕容冲春风得意,慕容垂备受迫害,意志消沉。

那么,一个曾经叱咤风云,威望很高的人物,如果常常被迫蹲在家里,和一个小孩玩耍,那么他逗得这个侄孙常常很开心,以至于侄孙对自己很崇拜,还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儿玩的很熟,应该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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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21)

慕容冲之所以暴怒,是因为在队伍最前面,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自己的侄子慕容非凡!

慕容非凡是慕容冲最信任的人,自己哥哥死的早,慕容非凡几乎是自己一手养大的,早年,哪怕是慕容冲还是苻坚娈童的岁月,也没用忘记去照料慕容非凡,可以说,是慕容冲教慕容非凡读书写字,骑马射箭,亲眼看着他,从一个小孩,变成一个力拔山河的勇士!以至于最后成为慕容冲的左右手!自从慕容冲起兵造反以来,冲锋在前的人,几乎一直是慕容非凡。

在这个世界上,慕容冲由于受过了太多的伤害,其实他对于大部分人,早就已经不信任了,现在他只还信任两个人,绝对的信任。一个,自然是自己的亲姐姐,为了保护自己受了无数委屈的清河公主。而另一个,就是这个慕容非凡。

但是慕容冲却万万没想到,这一刻,居然是慕容非凡带着这些晋军冲进了广固!答案很明显,慕容非凡背叛了他!一个最不可能背叛的人,却真真的背叛了他。

这一刻,慕容冲只觉得,心里如同石磨心一样的痛苦,他苦心栽培,甚至计划当做接班人培养的人,却在自己最关键的时刻捅了自己一刀!

如今慕容农等人,已经在邺城附近点起了燎原大火,邺城已经岌岌可危,河北一代,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反对他的统治。

而且就在昨天,慕容冲已经得到了消息,慕容垂已经动员了龙城守军,开始南下,不日就将逼近邺城。

如果一旦慕容垂在邺城一片混乱的时候回来,几乎可以确定,三河一代,一定会重新倒向慕容垂一边,道理也很简单,慕容垂当年毕竟是吴王,威望比起慕容冲来说,高的太多了。上一次,也是靠着李千山活动能力强,调动了塞外的拓跋珪所部,在背后突然袭击,才一举击溃了慕容垂,占据了邺城。

如果真的是一对一的话,纵然慕容冲自视甚高,但是平心而论,他毕竟太年轻,慕容垂多年的血与火的洗礼,还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

也正因为如此,慕容冲思虑再三,还是选择了封锁消息,而不是故意放出消息,逆向操作,让部下更团结。这也是因为,他对于部下在逆境下的忠诚没有绝对信心,一旦告诉他们现在有些不利的局面,恐怕形势也就无法挽回了。

他选择了封锁消息,并且亲自上阵,对晋军发起一次次的冲击,但是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可以一举击败晋军,因为刘裕是他从来不敢轻视的人。而且,为了稳住局势,李千山早就率领一支精干力量回到了邺城。自己最好的智囊不在,靠着斗智,慕容冲不相信自己可以阴的过刘裕,他有自知之明。而且,李千山带走的人虽然不多,却全部是精锐力量,现在想要靠着正面战场一对一的打败刘裕部队,根本办不到。

但是,慕容冲选择冲击,其实是为了迷惑刘裕,他一再的主动冲击,其实只是造成他想负隅顽抗的印象。他早就决定,当完成几个回合,让刘裕开始琢磨自己的下一步时,自己就秘密率部回到邺城,准备迎击慕容垂。

不管怎么说,广固再重要,也不如邺城。刘裕就算打下了广固,想要消灭他,还很远,前面还有漳水,还有邺城,邺城以后还有中山,襄国。河北毕竟是大燕国的发祥地,不怕刘裕。

但是如果是慕容垂打下了邺城,那么一切都完了。孰重孰轻,慕容冲分的很清楚。

本来,按照慕容冲的计划,等到自己率军秘密回去后,驻守这里的,就是慕容非凡。其实,这是一个极为艰困的任务,因为按照现在的局面,几乎广固是一定会丢的,而既然这样,驻守广固就会成为一个很危险的任务,这样的人,也只有完全能够信得过的人,才可以去做。本来,慕容冲认为,慕容非凡,就是最佳人选。

可是,却是这个慕容非凡,最终背叛了他。

慕容非凡的反水,其实就是刘裕策划已久的行动,这也是前些日子,刘裕一直可以沉得住气的原因,他早就心里有了把握,所以才对之前慕容冲的冲击行动完全的好整以暇,他早就对形势有了掌握。

当然了,现在对此心里有数的人,不只是刘裕一个,还有就是刘国。

刘国是何等聪明的人?战场局面,稍微打一眼,就能晓得是怎么回事,而且刘裕之前一直蹲在帐篷里不出来,也让刘国有些意外。但是刘国自然是很快就晓得事情的关键,慕容家族内部一定出问题了,足以让刘裕可以轻而易举的打下广固,这是刘国的推断。

很简单,别的任何理由,都不足以让刘裕这样。刘国从段业那里学到的一个思维方法,就是凡事多去用逻辑推断,如果符合逻辑,那么就算没有证据,也可以审慎考虑。反之,如果不符合逻辑,哪怕是证据确凿,也应该果断质疑。因为,证据也可能是假的。

既然连自己都透过情报管道,得知慕容垂即将南下,还亲自去见过慕容垂,中间还能抽空不远千里跑到长安区烧了一把烈火,刘国绝不相信,刘裕这种有志于问鼎天下的人,会没有去建立情报组织。而如果他的情报组合的人不是笨蛋的话,也一定会侦知这个消息。

慕容垂那里,为了起到威慑作用,自从过了长城之后,其实并没有太掩饰行踪,估计再过一二天,恐怕全天下人,都晓得慕容垂重返中原了,对此,刘裕也一定知道。

那他没有做出反应,唯一的可能,就是广固已经在手,刘裕一点不急而已。

那其实深究起来,慕容非凡反水的原因,是因为一个人,一个逃出生天的人——慕容柔。

原来,那天,慕容盛等人在刘亿如的帮助下逃出长安后,其实马上兵分两路,慕容盛等人,由于携家带口,其实也不便于长期逃亡,因为那样的话,哪怕是遇到一伙伙的马贼,就让他们很头疼了。所以,他们很快决定,全部逃入北邙山中暂避。

而慕容柔艺高人胆大,决定亲自前往广固去,她说,她要做一件大事,一件足以改变整个局面的大事。

细细算起来,相比于谢灵,苻宝这些同样量级的女子来说,慕容柔虽然非常低调,但是,虎父怎么会有犬女呢?慕容柔真正被悉心栽培的人,而且,慕容柔深深知道,她这样的女子,如果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会成为家族联姻的筹码,被迫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而偏偏,慕容柔又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人,她绝不愿意自己的下半生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她决定,要自己选择夫婿。唯有能够征服她的大英雄大豪杰,才能让她心折。

为此,慕容柔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让自己尽可能的强大起来,只有自己的能力强大到能够帮助父亲,帮助家族许多,多到让他们觉得把自己嫁出去实在很不划算,获取的利益远远小于让慕容柔继续帮助家族的时候,自己的婚姻才能自己做主。

所幸,这么多年来,慕容柔做的很出色,之前和刘亿如之间的联络,其实就是慕容柔做成的,不然的话,这些人能不能成功的逃出长安路,还是个问题。

现在,慕容家族核心圈儿的人,其实都晓得她的本事很强。况且,她是慕容垂的女儿,辈分高,血统纯,她做出这种决定,旁人也奈何不了她,她既然坚持,别人也只能随她去。

而她去的地方就是广固,找的人,就是慕容非凡!算起辈分,慕容非凡气势还是她的侄子哩。

慕容柔她亲自潜入大营,找到慕容非凡,将长安城鲜卑人将要起事的消息告知慕容非凡,并且坦率的告诉他自己的判断。她认为,这一次的起事,只是白白的折损力量,肯定会输。

此外,最重要的,她把慕容冲对于慕容垂所做的事情,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慕容非凡,希望慕容非凡这个时候站出来。结果很乐观,慕容非凡马上一口答应,当即按照慕容柔所说的,派使者接触了刘裕,结果得到了很好的反应。

这一次,刘裕能够一举攻克南城,如果没有慕容非凡的帮忙,那是根本办不到的。

慕容冲只知道,自己一手带大了慕容非凡,却忽略了一点,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慕容非凡小时候认得人开始,就有个一起长大的玩伴,叫做慕容柔。那时候,慕容非凡经常去的地方,是慕容垂的府邸,而那几年,慕容冲春风得意,慕容垂备受迫害,意志消沉。

那么,一个曾经叱咤风云,威望很高的人物,如果常常被迫蹲在家里,和一个小孩玩耍,那么他逗得这个侄孙常常很开心,以至于侄孙对自己很崇拜,还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儿玩的很熟,应该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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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改变命运的时刻(22)

俗话说,功夫在平时,这个道理,真真是至理名言。昔日慕容非凡跑到慕容垂家里去玩,不会有人想什么多的,很正常嘛!慕容垂那时候斗争虽然失势,但是慕容家族有个好处,那就是一般来说,斗争只是因为政见不同,权力斗争。就算有些什么私人恩怨,把对方整下台,也就算完了,都是亲戚,都姓慕容,没有必要搞个你死我活。

慕容垂下台了,门庭冷落那是免不了的。但是也没有谁专门去找他麻烦,他辈分毕竟在那里,小孩子去逛逛,也没什么。

就算慕容垂想要复出拉拢人,拉拢个当时还是个小屁孩的慕容非凡有什么用呢?

他们却是不知道,儿时的潜移默化,最能起到作用。

也正因为此,慕容让人说服慕容非凡,几乎不需要难度。

慕容非凡虽然低调,而且给人以勇猛有余,智谋不足的印象,连慕容冲也是这样认为。他却忽略了一点,慕容非凡不是没有心计,只不过是因为慕容冲一向表现的很有心计,所以说慕容非凡就自动隐藏了这一点。

而且,这类性子耿直的人,往往都很有人缘,很讲义气,很能团结人,慕容非凡手下的人,就基本唯他马首是瞻。某种程度上,当初慕容冲之所以能够号令全军,也正是因为慕容非凡选择对他效忠。

而一旦,慕容非凡选择背叛,慕容冲对军队的控制,就马上有了问题,这一次,慕容非凡几乎很容易就和刘裕谈好了条件。因为,慕容非凡当初忠于慕容冲,一方面是旧的感情,一方面是慕容垂确实也不行了,更重要的是慕容冲向他保证,慕容冲之所以对慕容垂发动进攻,是当初慕容垂不义在先,他只是报复而已。慕容非凡毕竟是长期和慕容冲生活在一起,对于慕容冲也很信任,况且那时候,也没有别的声音传来,慕容非凡也就接受了慕容冲的说法。

可是慕容柔足以向他证明,慕容冲撒谎了。那慕容非凡也就本着“你能做初一,我就能做十五”的觉悟,和慕容冲决裂!

他和刘裕合作,只是为了要置慕容冲与死地!

这时候的慕容冲,其实也正处在暴怒边缘,因为他也完全没有料到是慕容非凡的背叛,极度的震怒之下,慕容冲虽然也想到了自己的失败不可避免,也基本知道自己最理性的决策,应该是赶紧跑路,毕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自己是这支势力的领袖,只要自己活着,就有人愿意跟随自己,一切就还没有完蛋。

可是,对于慕容非凡极度的愤怒,已经让慕容冲的热血涌上了头脑,他大喝一声,就直奔慕容非凡而去。

他要亲手杀了慕容非凡,哪怕是广固陷落,哪怕是全军覆没,哪怕是自己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就此化为泡影,也在所不惜。

这一刻,不是两军对垒,而是私人恩怨!

没有必要喊话了,两人愤怒的眼神,足以沟通一切,一个认为对方背信弃义,一个觉得对方是忘恩负义,还有什么可说的?无非是手下见真章吧!

二人平素的切磋其实也不少,彼此都知根知底,不必去再纠缠,很快就乒乒乓乓打在一起。

慕容非凡的确是热血男儿,但是也因为热血,他只是想单纯的报仇,而没有去想其他的,事实上,那些事情,也不是他这个层面的人需要去考虑的。

两个姓慕容的打在一起,他们的亲兵打成一团,而后面,何无忌带着北府军的敢死队已经沿着打开的城门快速冲进广固城,开始抢占各个战略要地。

刘裕站在远处的瞭望台,看着城内的火光,很快,他深吸口气,轻轻说道:“广固已经拿下来了。”

血站一夜,广固易手,慕容冲身受重伤,最后在亲兵的保护下,冲出重围。慕容非凡同样身受重伤,到了现在,还是昏迷不醒。

刘裕和何无忌在广固城里散着步,城内的街道还流着鲜血,浓烈的血腥味还依然很刺鼻,往来巡弋的士卒们也时常给他们行礼。

何无忌虽然面色平静,但是依然掩饰不住的兴奋,这一夜,他亲自率部冲锋,他自己是第一个进入广固城的晋国人,而且以极小的伤亡,拿下了广固。

虽然说,这里面,有很重要的因素,是因为慕容非凡的配合,但是何无忌毕竟是真刀真枪的打了仗,论起功劳来,何无忌肯定是第一。

“无忌。”刘裕突然停住了脚步。

“大帅。”何无忌忙集中精神。

“我们的抚恤工作……”

“大帅放心,相应的事情,末将已经着文书去统计人数,而且按照军中的规矩略微优厚一些来抚恤那些战死和受伤的兄弟们,目前,兄弟们对于这些都很满意。”何无忌忙道。

“嗯。”刘裕点点头,“咱们的军粮,还能支持多久。”

“考虑到回军的过程,我们还能继续朝前打半个月。”何无忌倒是对答如流。

“嗯。”刘裕却没再应声。

何无忌正想说话,却突然厉声道:“给我出来!”

不一会,一个一身玄衣的女子背着手慢慢走了出来,她的个子不高,皮肤很白,在玄色衣服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白皙,她的眉眼,只能说清秀而已。可是,她的嘴唇非常非常薄,而且一直抿着嘴,看起来,就别有一番的韵味。

刘裕饶有兴致的看了看那个女子,然后道:“无忌,你可能还不是这位姑娘的对手。”

何无忌眉头皱了皱,但是最终,他还是承认,那个女子,的确比他要强大。当然,刘裕说的,自然是武力。对面的女子看起来是弱不禁风的,可是何无忌注意到,她的每一步,间距一样,间隔时间也相等,光是这一点,何无忌就知道自己做不到,因为这需要内炼气练到一个很高的境界。唯有刘裕,才能和她一战。因此,何无忌也很自觉地退后了半步。

何无忌就这一点好,他很务实,很自信,但是绝不会头脑发热。

那女子嫣然一笑,道:“慕容柔见过刘帅了。”

刘裕耸耸肩,也笑道:“慕容非凡来投效,是姑娘你的决策吧?”

“正是。”慕容柔道。

“姑娘身为慕容家族的苗裔,却是帮我大晋得了广固,这份情谊,刘裕却不知道,该如何回报呢?”

“不,不是给晋国,是给刘帅。”慕容柔很注重措辞。

但是刘裕并没有否认,慕容柔就心里有数了,这说明刘裕对于晋国,也不是那么忠心。

慕容柔接着说道:“一码归一码,刘帅帮我们重创慕容冲,那我们拿广固来酬谢刘帅,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一桩交易,我们已经两讫了。”

慕容柔如此大方,刘裕也心里有数。事实上,刘裕其实也认为是两讫了,方才的话,其实是客气而已。

在这个世道混,还是那句话,不欠人情,欠了要还。刘裕必须确认,自己是不是还需要付出什么别的。

既然没有,刘裕也就松了口气,道:“那今天慕容姑娘找刘裕是为了?”

慕容柔神秘一笑,道:“这里……”

见慕容柔扫了扫周围,显然是觉得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但是刘裕却坦然道:“这里即可,何无忌我绝对信得过,而这里的弟兄,任意一个,都和我是生死之交,我相信他们绝对不会背叛我,因此,慕容姑娘有话但讲无妨。”

恰好这时候,一队巡逻的兵走过,刘裕的话被他们听个清清楚楚,北府军的人,好多都是一起长大,本来关系都很好,再一听到刘裕这番掏心掏肝的话,自然更为感动。

慕容柔心里,则是对刘裕更多了几分敬佩,因为方才刘裕这一手,其实就是极为巧妙地收买人心,因为人心这个东西,靠着金钱美女,权力地位,当然都可能收买到。

但是最有效的,永远是信任。你信任他,他就拿忠诚,尽责,甚至生命来回报你,这是多么划算的买卖呀。

细细算起来,刘裕也知道,自己现在和他谈的,也只能是大方向,而不会是小细节,大方向就算被听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况且,这里到处都有北府军巡弋,想必该清洗的,那一夜刘裕早就清洗了,清洗不掉的人,现在多半也还在蛰伏,能派上什么用场?

从这个角度来说,刘裕无异于在慷他人之慨嘛!一想到这儿,慕容柔就有些愤愤不平的撅起了嘴。

没想到,她的这个有些小女儿神态的样子,却让她原本只有七分的姿色,变得足足有了十分!因为过去她一直抿着嘴,就显得有些冷傲,有些难以接近。

可是这一下子,整个人都活了过来!饶是刘裕这样见惯世面的人,都看的呆住了!

慕容柔何等敏锐之人,马上就感觉到两双火辣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有些羞恼的她狠狠瞪了二人一眼,何无忌倒是很自觉地收起了目光,心里还有些愧疚于自己的失态。

可是刘裕依然直勾勾的看着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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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生死之际的考验(1)

慕容柔难得的脸红了。

事实上,她长这么大以来,几乎第一次脸红,因为慕容柔成长的岁月,正是大燕国国破家亡的年代,国家灭亡,敬爱的大哥慕容令被人逼死,慕容柔的少女年代,并不是像其他无数少女那样,过的无忧无虑。相反,从小,她就下定了决心,要为了大燕国的复兴而贡献自己的力量。

正因为如此,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复仇!以至于少女们都有的种种,她却几乎没有。至于是不是有个美少年,会骑着骏马来迎娶自己,她更是想也没有想过。

而由于她的身份和平素的神态,也没几个人敢来打她的主意。不像慕容熙当时还和苻宝来了这么一段,慕容柔根本拒绝与所有的苻家子弟来往。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敢像刘裕这样看着她,可是奇怪的是,这一刻,慕容柔并没有生气,羞恼,愤怒等等感觉,她只是感到非常奇怪,同时还有些紧张。

因为刘裕,和其他慕容柔见过的男人不一样,他的武功很强大,这一点,同样是高手的慕容柔能够感觉出来,此外,刘裕迅速的崛起,这一二年,早就名动天下,称之为少年英雄,一点也不过分,现在北府军可以说是已经掌握在了他的手上。这样的人,怔怔看着自己,慕容柔当然感觉不同。

好在刘裕是一个自制力很强的人,他很快收回了心,干咳了两声。

慕容柔也很快清醒过来,只是这一刻,她却脸红了。虽然只是一瞬,但是刘裕还是看见了。

那一刻的娇羞,让刘裕永生难忘。

“好了。”还是刘裕把节奏拉了回来,“慕容姑娘,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不过,我们还是长话短说,如何?”

慕容柔点头,道:“事情本来也很简单,慕容柔只有一个请求。”

“喔?愿闻其详。”刘裕来了兴趣。

“请刘帅到底为之。”慕容柔说道。

“到此为止?”

“不错。”慕容柔坦然说道,“刘帅如今打到广固,阶段性任务已经完成,对自己,完成了练兵,整合军队,立威等等目的,对江南方面,也足以向朝廷,向谢相交待,所谓过犹不及,刘帅继续朝前,粮草恐怕只能支持半月,而且刘帅执意前进,只能逼迫慕容冲和我父王抛却恩怨,暂时团结在一起。到了河北境内,慕容家族经营甚久,非山东可比,到了那儿,现在刘帅的有利条件,到了那里,就会变成不利,何不趁着现在收兵呢?”

刘裕沉默了。

何无忌这个时候,却说道:“姑娘这话当然有道理,但是,姑娘心里想的,恐怕是让我军暂时撤退,给慕容垂先生争取时间吧!”

“不错!”慕容柔居然没有如同何无忌想的那样否认辩解,而是直接坦率承认,道:“我有我的立场,你们有你们的立场,对于我父王来说,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让事情变得单纯一些,我们直接面对慕容冲,我们就有把握拿下河北。而你们要来,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好暂时放下恩怨,动员河北所有的力量,先打败你们,再收拾慕容冲。反正,只有两条路。而你们也一样,要么见好就收,要么冒险北上,不是么?”

何无忌仔细一想,她说的,也的确有道理,事实上,之前何无忌的意思,也是见好就收,半个月的军粮,再打下去,真不一定能闹好儿。如今刘裕可是还有这不败的记录呢,为了这么个情况,却有搭进去的风险,实在不值当。

况且,刘裕当时北上的一个目的,其实也是为了避祸。他们虽然在前线,却也知道,如今的建康城里,政治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了。司马道子已经全面和王,庾等家族合流,谢家正在苦苦支撑,而桓家这一次保持中立。

形势云谲波诡的局面下,刘裕如何做,本来就动见观瞻。再说了,刘裕手上的北府军,本来就是谢家一手锻造出的,在这个时候,刘裕如果失败,哪怕是很小很小的挫折,就一定会被迅速放大。

政治很多时候,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刘裕想了想,把很多事情想透了之后,终于说道:“慕容家族,果然出人才,我承认,我被你说服了。”

慕容柔嫣然一笑,道:“虽然如此,慕容家族日后必有重谢。”

慕容柔的意思,也很明显,那就是慕容家族一定会回报的。

所谓不欠人情,欠了要还,虽然说这个事情,其实刘裕如果理性的话,打到广固,见好就收,符合他的利益,本来没甚么。

但是,并不是任何的事情,都能是用理性和利益衡量。比如说如果刘裕就是看慕容垂不爽,偏要北上,甚至主动去帮助慕容冲,你也怪不得他,那是他的权力。

既然刘裕已经表态,愿意见好就收,那就是慕容垂欠了他一个人情,他就得还。

慕容柔这话当然还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两家之间,只是这一次,因为这个事情而合作,而各取所需,并不代表二家日后还是盟友,还需要顾及这,顾及那。说白了,这一次欠你们的,一定还上,等到还上了,就两讫了。那潜台词,就是还清前,当然不会怎么样,等到还清后,如果有机会,该动刀的,慕容家族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动刀。

刘裕何等人物,当然听明白了慕容柔的潜台词,因此,他笑道:“正该如此。”

二人既然已经达成了默契,刘裕也轻松了不少,他半是好奇,半是试探的问道:“据我所知,令尊大人,前些日子,当在辽西,如今南下,也该还在幽州一代,可是姑娘应该刚刚从长安出来,消息却是如此灵通,这……”

慕容柔并不避讳,她笑着说道:“此事告诉刘帅也无妨,我慕容家族虽然有情报管道,但是这事情牵扯重大,山关阻隔,慕容家族又在内讧,靠着我们自己,是无法做到消息如此灵通的,这一切,多亏一个人的帮助。”

“何人如此厉害?”

“这个人,刘帅一定很熟悉呢。”慕容柔眨巴眨巴眼睛,显得很调皮。

“有这样的人?”

“当然,那人便是……”慕容柔卖了个关子,顿了好久,才道:“便是刘帅的姐姐啊!““什么?”刘裕愣住,一时失神,竟然痴了。

*段业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段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倒下去,可是,却几乎无能为力。

因为这一刻,段业已经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选择了全力出击,可是这样,所有的敌人,也都冲着他来,乞伏炽盘和乞伏公府两个人一起围攻他,他同时还需要去应付不时过来的散兵游勇。

胡凯这个时候也陷入了围攻,他身上已经多处带伤,眼看就不行了。其他那些亲兵,现在更是惨,不少人都是被三四个人一起围攻,然后艰难的反抗,最终死掉。

战争没有侥幸的机会,实力不足,就只能死掉。

乞伏公府到底是比乞伏炽盘年轻一些,也不是太沉得住气,见段业也是左支右绌,心里非常得意。前些日子,段业的名声实在是如日中天,尤其是在凉州,更是谁都晓得了。

就连乞伏公府,也常常听到长辈们说起段业。不消说,那自然是夸段业,顺便让公府争气些。用后世的话来说,段业就好比是“人家的孩子”,这样的人,显然是乞伏公府这样的年轻人最最痛恨的角色。

如果自己能够亲手杀掉段业,那么一夜之间,乞伏公府的名声将会传遍天下,段业过去所有的名声,荣耀,和光环,都将被他接受!

过去对段业的赞誉越高,乞伏公府现在越高兴,因为你们说的如此强大,如此有前途,结果,却是被自己杀了,那岂不是说,自己比他更强?

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乞伏公府大笑道:“段业!你的死期就在今天!你还有没有遗言可以说?哈哈哈哈哈!”

乞伏炽盘听了,稍微皱了皱眉头,虽然很明显,现在段业基本已经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死掉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可是在没有杀死他之前,这么嚣张,貌似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乞伏炽盘也没有阻止,难得让弟弟得意一次,也就由他去吧。

段业奋力格回乞伏炽盘的进攻,然后喘着粗气,却坚定地说道:“如果今天,注定是段某的末日,那也一定会是你们俩的祭日!”

乞伏公府大怒,段业这话,摆明了是要三人一起,同归于尽,他再也顾不得别的,大吼着加入了围攻。

这个时候,段业其实已经接近力竭了,虽然他还在勉力支撑,可是,他的脑海里,很多人影正在像放电影一样出现。绛玉,刘亿如,兰心,秃发灵等人,一个个的出现,这些人的相貌清晰地出现在脑中,自己和他们经历的一件件事情,如此清晰,如此准确的在这个时候出现,难道是濒死前的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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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生死之际的考验(1)

慕容柔难得的脸红了。

事实上,她长这么大以来,几乎第一次脸红,因为慕容柔成长的岁月,正是大燕国国破家亡的年代,国家灭亡,敬爱的大哥慕容令被人逼死,慕容柔的少女年代,并不是像其他无数少女那样,过的无忧无虑。相反,从小,她就下定了决心,要为了大燕国的复兴而贡献自己的力量。

正因为如此,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复仇!以至于少女们都有的种种,她却几乎没有。至于是不是有个美少年,会骑着骏马来迎娶自己,她更是想也没有想过。

而由于她的身份和平素的神态,也没几个人敢来打她的主意。不像慕容熙当时还和苻宝来了这么一段,慕容柔根本拒绝与所有的苻家子弟来往。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敢像刘裕这样看着她,可是奇怪的是,这一刻,慕容柔并没有生气,羞恼,愤怒等等感觉,她只是感到非常奇怪,同时还有些紧张。

因为刘裕,和其他慕容柔见过的男人不一样,他的武功很强大,这一点,同样是高手的慕容柔能够感觉出来,此外,刘裕迅速的崛起,这一二年,早就名动天下,称之为少年英雄,一点也不过分,现在北府军可以说是已经掌握在了他的手上。这样的人,怔怔看着自己,慕容柔当然感觉不同。

好在刘裕是一个自制力很强的人,他很快收回了心,干咳了两声。

慕容柔也很快清醒过来,只是这一刻,她却脸红了。虽然只是一瞬,但是刘裕还是看见了。

那一刻的娇羞,让刘裕永生难忘。

“好了。”还是刘裕把节奏拉了回来,“慕容姑娘,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不过,我们还是长话短说,如何?”

慕容柔点头,道:“事情本来也很简单,慕容柔只有一个请求。”

“喔?愿闻其详。”刘裕来了兴趣。

“请刘帅到底为之。”慕容柔说道。

“到此为止?”

“不错。”慕容柔坦然说道,“刘帅如今打到广固,阶段性任务已经完成,对自己,完成了练兵,整合军队,立威等等目的,对江南方面,也足以向朝廷,向谢相交待,所谓过犹不及,刘帅继续朝前,粮草恐怕只能支持半月,而且刘帅执意前进,只能逼迫慕容冲和我父王抛却恩怨,暂时团结在一起。到了河北境内,慕容家族经营甚久,非山东可比,到了那儿,现在刘帅的有利条件,到了那里,就会变成不利,何不趁着现在收兵呢?”

刘裕沉默了。

何无忌这个时候,却说道:“姑娘这话当然有道理,但是,姑娘心里想的,恐怕是让我军暂时撤退,给慕容垂先生争取时间吧!”

“不错!”慕容柔居然没有如同何无忌想的那样否认辩解,而是直接坦率承认,道:“我有我的立场,你们有你们的立场,对于我父王来说,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让事情变得单纯一些,我们直接面对慕容冲,我们就有把握拿下河北。而你们要来,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好暂时放下恩怨,动员河北所有的力量,先打败你们,再收拾慕容冲。反正,只有两条路。而你们也一样,要么见好就收,要么冒险北上,不是么?”

何无忌仔细一想,她说的,也的确有道理,事实上,之前何无忌的意思,也是见好就收,半个月的军粮,再打下去,真不一定能闹好儿。如今刘裕可是还有这不败的记录呢,为了这么个情况,却有搭进去的风险,实在不值当。

况且,刘裕当时北上的一个目的,其实也是为了避祸。他们虽然在前线,却也知道,如今的建康城里,政治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了。司马道子已经全面和王,庾等家族合流,谢家正在苦苦支撑,而桓家这一次保持中立。

形势云谲波诡的局面下,刘裕如何做,本来就动见观瞻。再说了,刘裕手上的北府军,本来就是谢家一手锻造出的,在这个时候,刘裕如果失败,哪怕是很小很小的挫折,就一定会被迅速放大。

政治很多时候,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刘裕想了想,把很多事情想透了之后,终于说道:“慕容家族,果然出人才,我承认,我被你说服了。”

慕容柔嫣然一笑,道:“虽然如此,慕容家族日后必有重谢。”

慕容柔的意思,也很明显,那就是慕容家族一定会回报的。

所谓不欠人情,欠了要还,虽然说这个事情,其实刘裕如果理性的话,打到广固,见好就收,符合他的利益,本来没甚么。

但是,并不是任何的事情,都能是用理性和利益衡量。比如说如果刘裕就是看慕容垂不爽,偏要北上,甚至主动去帮助慕容冲,你也怪不得他,那是他的权力。

既然刘裕已经表态,愿意见好就收,那就是慕容垂欠了他一个人情,他就得还。

慕容柔这话当然还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两家之间,只是这一次,因为这个事情而合作,而各取所需,并不代表二家日后还是盟友,还需要顾及这,顾及那。说白了,这一次欠你们的,一定还上,等到还上了,就两讫了。那潜台词,就是还清前,当然不会怎么样,等到还清后,如果有机会,该动刀的,慕容家族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动刀。

刘裕何等人物,当然听明白了慕容柔的潜台词,因此,他笑道:“正该如此。”

二人既然已经达成了默契,刘裕也轻松了不少,他半是好奇,半是试探的问道:“据我所知,令尊大人,前些日子,当在辽西,如今南下,也该还在幽州一代,可是姑娘应该刚刚从长安出来,消息却是如此灵通,这……”

慕容柔并不避讳,她笑着说道:“此事告诉刘帅也无妨,我慕容家族虽然有情报管道,但是这事情牵扯重大,山关阻隔,慕容家族又在内讧,靠着我们自己,是无法做到消息如此灵通的,这一切,多亏一个人的帮助。”

“何人如此厉害?”

“这个人,刘帅一定很熟悉呢。”慕容柔眨巴眨巴眼睛,显得很调皮。

“有这样的人?”

“当然,那人便是……”慕容柔卖了个关子,顿了好久,才道:“便是刘帅的姐姐啊!““什么?”刘裕愣住,一时失神,竟然痴了。

*段业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段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倒下去,可是,却几乎无能为力。

因为这一刻,段业已经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选择了全力出击,可是这样,所有的敌人,也都冲着他来,乞伏炽盘和乞伏公府两个人一起围攻他,他同时还需要去应付不时过来的散兵游勇。

胡凯这个时候也陷入了围攻,他身上已经多处带伤,眼看就不行了。其他那些亲兵,现在更是惨,不少人都是被三四个人一起围攻,然后艰难的反抗,最终死掉。

战争没有侥幸的机会,实力不足,就只能死掉。

乞伏公府到底是比乞伏炽盘年轻一些,也不是太沉得住气,见段业也是左支右绌,心里非常得意。前些日子,段业的名声实在是如日中天,尤其是在凉州,更是谁都晓得了。

就连乞伏公府,也常常听到长辈们说起段业。不消说,那自然是夸段业,顺便让公府争气些。用后世的话来说,段业就好比是“人家的孩子”,这样的人,显然是乞伏公府这样的年轻人最最痛恨的角色。

如果自己能够亲手杀掉段业,那么一夜之间,乞伏公府的名声将会传遍天下,段业过去所有的名声,荣耀,和光环,都将被他接受!

过去对段业的赞誉越高,乞伏公府现在越高兴,因为你们说的如此强大,如此有前途,结果,却是被自己杀了,那岂不是说,自己比他更强?

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乞伏公府大笑道:“段业!你的死期就在今天!你还有没有遗言可以说?哈哈哈哈哈!”

乞伏炽盘听了,稍微皱了皱眉头,虽然很明显,现在段业基本已经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死掉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可是在没有杀死他之前,这么嚣张,貌似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乞伏炽盘也没有阻止,难得让弟弟得意一次,也就由他去吧。

段业奋力格回乞伏炽盘的进攻,然后喘着粗气,却坚定地说道:“如果今天,注定是段某的末日,那也一定会是你们俩的祭日!”

乞伏公府大怒,段业这话,摆明了是要三人一起,同归于尽,他再也顾不得别的,大吼着加入了围攻。

这个时候,段业其实已经接近力竭了,虽然他还在勉力支撑,可是,他的脑海里,很多人影正在像放电影一样出现。绛玉,刘亿如,兰心,秃发灵等人,一个个的出现,这些人的相貌清晰地出现在脑中,自己和他们经历的一件件事情,如此清晰,如此准确的在这个时候出现,难道是濒死前的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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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生死之际的考验(2)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乞伏部的汉子,在杀死了一个敦煌军的兵后,突然发现了前面居然还有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的少年。

他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确实是个少年!不过,那个少年这时候却并没有面露恐惧之色,而是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

这个拿着马刀的人,思维并不复杂,他只是直觉的想,这可是在打仗,打仗这等事情,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这儿呢?他既然一直躲在后面,说明他并不是什么作战人员。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也是个重要人物!

至于有多重要,那不是他这个层级的人需要去考虑的问题,他只知道,去抓住他,总是没有错的。

所以,他想也不想,便冲上前去。

不消说,这个人,自然是崔浩。

崔浩足智多谋,学富五车,但是,他真的不会武,也真的不能打仗。

但是,他的也不怕。倒不是说他不怕死。他当然怕死!他的人生,才开始刚刚一小段,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的乐趣他没有去享受,也还有太多的理想没有去实现,他怎么能现在死掉呢?

可是这一刻,他真的不怕!虽然他一眼就能看出,对面那个提着刀冲过来的人,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崔浩真的没有紧张。

当然,他肯定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那人离自己已经不到三丈了,崔浩淡定的抬起一支胳膊,手指一扣,三支袖箭齐射而出,呈品字形飞出,速度快,力道猛。

对面过来的,不过是个小人物,身上也没有重甲,箭簇上,又涂有清河崔家为了保护他这个家族的命根子,而特制的见血封喉的毒药,那人自然是立即毙命。

射完之后,崔浩有些遗憾的摇摇头,还喃喃道:“看来,还多放了一箭,对付这种人,一支就够了。”

虽然说得轻松,可是,等到崔浩看着那人倒下了之后,心里才后怕起来。

三丈的距离,在双方交战的时候,是不足为恃的,如果当时,自己手再稍微慢一点,岂不是就……一想到这,崔浩就觉得手心在出汗。

只是崔浩还在感到幸运呢,战场上的形势已经越发的对段业不利了,崔浩哪怕是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来,段业已经很不妙了。

他现在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岁数小,又不会武功,想单独跑路那是绝对做不到的,况且,他是谋士,不是诸侯,自己不能靠自己成就一番事业,而必须选择一个明主来效劳。

平心而论,几乎很难找到段业这样一个对他信任,器重,同时自己魅力和能力也很强的主公了,放眼天下,崔浩认为,舍段业其谁?

所以,现在崔浩也没得选择,必须去帮段业。

但是崔浩作为谋士,更多的,是从宏观的战略上去谋划,具体的战斗中要如何去做,那是他没用想过,也的确不会的。

如果自己看好的段业,在已经取得相当的阶段性成果,前途非常看好的时候,就这样死掉,那不但是段业的失败,更是自己的失败,因为那标志着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

可是崔浩能干什么呢?如果自己也冲进战场,恐怕不要几个回合,自己就会死掉,白白送死,没有意义。

而且,自己既然跑不掉,那等到乞伏炽磐和乞伏公府他们,消灭了段业之后,自己还是难逃一死。这一刻,救了段业,也就是救自己。

这一次的行动,虽然不是崔浩建议的,但是崔浩作为谋士,并没有反对,所以如果战败身死,崔浩也没什么可以怪段业的,所以现在,他对于段业并不怨恨,他现在想的,只是如何才能挽救这一切!

就在这时候,崔浩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袖子里有一个可以救命的家伙!

几乎狂喜的崔浩很快从袖子里摸出了那个球状物,然后片刻也等不及的引燃了它!

乞伏公府刚才趁着大哥炽磐和段业激战的时候,一刀划在了段业的肩膀上,如果不是段业躲得快,恐怕当时就要削掉段业的一根手臂了。

虽然这样,段业受伤依然不轻,更关键的,是流血不止。

不管人多强大,血液都是人的精气神之所在,人一流血,体力耐力都会迅速流失,段业此刻,就感觉到力气正在一点点的消失!

难道真的就要陨命于此了么?段业看着对面正在狂笑的乞伏公府,心中也有一点凄凉。

前辈子过的不顺,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从头开始的机会,前面的每一步,走的都恰到好处,大有成就一番事业的机会。

而且,上天待自己何其幸也,还赐给了几位红颜给自己,她们虽然春兰秋菊,各有所擅,但是,共同的特点,都是她们真的是深深的爱着自己。

不同于后世很多女子的市侩,狡黠,风尘,她们纯洁,善良,专一。她们爱自己,爱的毫无保留。段业前辈子非常缺爱,所以这辈子,老天几倍的还了他。

可是,看起来,上天好像要在他最得意的时候,把这一切夺走!这让段业情何以堪!

难不成真的如同关汉卿所说的那样,“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堪贤愚枉为天?!”

乞伏炽磐和乞伏公府依然步步紧逼,段业失血过多,基本已经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段业知道,今天恐怕真的难以躲过去了,他只希望,自己死后,绛玉,刘亿如,秃发灵,兰心等人,能好好生活下去。他也希望,敦煌的军民,多年之后,能给记得起,有个叫段业的人,曾经当过太守,别的,也就管不了了。

就算要死,也要死的有尊严!段业默默的举起了刀,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真的到了最后一刻,他宁愿自己了断。

乞伏炽磐眼尖,马上大声道:“不可!”

可是他话音未落,只听见一声尖锐的鸣笛声,一道绿光冲天而起,几乎照亮了整个夜空!

而就在一呼一吸之后,背后的南安城里,同时射出一道绿光!

那绿光,显然就是敦煌军的信号弹。而南安城里也表示,他们已经收到信号,并且马上就要来援。

收到信号的段业大喜之下,轻生的念头自然是一扫而空,相反,方才乞伏炽磐试图阻止段业自裁,一时忘形,身子大幅度前倾,段业趁势长刀一扫,差点把乞伏炽磐的脑袋都割了下来。

乞伏炽磐虽然躲过,但是也差点摔倒在地,狼狈的很。

段业却高举长刀,放声大笑道:“兄弟们!我的兄弟们,你们看见了吧!我们的援军,马上就要到了!”

方才的信号弹,敦煌军都看的清清楚楚,南安城的回音,他们也看见了,那些都是事先已经约好的信号,他们自然一点也不怀疑。本来,他们几乎大部分人,都已经绝望了,因为身边的战友们,一个个的战死,敌人的气势也越来越强,越战越勇,而他们呢?他们渐渐有寡不敌众的感觉,连一向有办法的段业,都没有办法了,他们还能怎么样呢?无非是这么些年,受了段业大人不少恩惠,如今,就用这七尺之躯还了他吧!

可是现在,显然他们有援军了!如果有机会活,谁愿意去死!他们自然是士气大振,拼死抵抗,一定要撑到援军到来的时候!

段业这时候更是以身作则,他的肩部还在流血,可是他用手摸了一把血,然后用舌头tian了tian,一股温热而腥咸的味道,就像兴奋剂一样,让段业的精神为之一震!

他带血的手伸出食指,冲着乞伏公府和乞伏炽磐轻轻的勾了勾。

乞伏兄弟虽然不懂斗牛,可是谁也看得出,那是一个轻蔑的动作,乞伏公府大怒着冲了上去,却发现此时的段业,一改方才的左支右绌,相反,这一刻,段业斗志昂扬,动作轻盈,丝毫不像一个受伤的人的样子。

而这时候的胡凯等人,也都是人人拼死,个个不要命,居然再次和乞伏军战成均势。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远处,已经传来隐隐的马蹄声,乞伏炽磐知道,自己带的人,现在已经全部投入战场,那绝对不会是自己的人,而只能是南安城出来支援的敦煌军人马。而且听距离,估计半盏茶左右的时间,就到了。

而这马蹄声,更是再次改变了双方士气的对比,敦煌军一听到援军到了,更是知道自己生存的机会来了,于是纷纷鼓起余勇,拼死搏杀,哪怕是以命换命,也在所不惜。

乞伏炽磐大概算了算,半盏茶的时间,无论如何,也无法把段业等人全歼,而听那马蹄声,估计对方起码出动了数百骑兵,如果等到援军赶到,恐怕被歼灭的,就是自己了。

可恨!今天就这样失去了一个杀死段业的机会,乞伏炽磐恨恨的暗叹一声,然后大声道:“我们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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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生死之际的考验(3)

乞伏公府颇为不敢的大喊道:“大哥!”

“听我的话,撤!”乞伏炽磐坚决的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嗯?”

乞伏公府很倔,因为他实在是对段业不服气,他觉得,今天是杀死段业最好的机会。

但是,他并不傻,马蹄声越来越近,南安城的援兵显然已经出动了,再打下去,恐怕自己也落不了好。为了一个段业,把自己搭进去,那是真心不值得的。这一点他很清楚。

撤,是必须撤的。只是乞伏公府明明看见,对面的段业,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只需要再坚持一会,他就必死无疑,可是,现在那一会的时间,也没有了!

今天杀不死他,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来杀他!乞伏公府最后看了看浑身是血,但依然含笑看着自己的段业,然后转身打马而去。

就在这时候,段平率领百骑匆匆赶到,段平自己一马当先的赶到段业身边,道:“大人,你没事儿吧。”

段业故作轻松的笑笑,摆摆手,道:“我没事儿,你不要管我,快!快带人去追!不要让他们跑了!”

“大人!”

“快去!”段业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喊了一句。

“是。”段平一咬牙,大声道:“跟我追!”

段业看着段平带人追了上去,心里也就放心了,顿时觉得浑身酥软无力,眼皮很重,突然眼前一黑,也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段业做了一个梦,一个很迤逦的梦。

梦里,段业的家变得金碧辉煌,房子很大,装饰很豪华,到处都是各色宝石。

不过,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段业的房间里,有一张床,一张很大的床,一张足以睡下十几个人的大床。

段业自己就睡在这张床上,可是,这么大的床,只有一个人睡,段业总觉得空荡荡的,有些不自在,尤其是自己的胳膊。

还好,很快,刘亿如就出现了,段业大喜,忙坐起身来,想抱住她。

可是,刘亿如就像一条泥鳅一样,躲开了段业的大手,还娇笑道:“夫君~不要着急嘛。等一等啦。“果然,不一会,兰心也含羞带怯的走了过来,那小脸还红扑扑的,要多水灵有多水灵。段业心中大动,看这架势,莫不是要……3p?

乖乖!段业狠命咽了咽口水,男女之事,固然让人感觉快意,段业其实也蛮沉浸于此,可是毕竟,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段业却真的没有同时和多个女人亲热过。哪怕看起来,自己的女人已经不少了。

传说的3p,真的有那么舒服么?段业眼巴巴看着兰心那玲珑有致的身躯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简直是要冒火儿啦。

“大人。”兰心轻轻叫了声,那一声,让段业的身子几乎都麻了半边。

“心儿,你……你和如姐一起?”段业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不,不是的。”兰心的脸抬不起来了,“大人,你……你还得等一会儿。”

“啊?”段业有些傻眼。

就在这个时候,段业看见,秃发灵也蹦蹦跳跳的进来了,这一次,她一改平素白色的装束,却选了一身火红色的劲装,看起来凸凹有致,活力十足。

段业身上,除了一处硬了之外,全身都软了,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还得4p?这……当然是很美好的事情,只是一下子要摆平三个女人,额,确实会很有挑战呢!

不对,自己的女人,绝对不止这仨啊,绛玉呢?绛玉到哪儿去啦?

所谓心想事成,等到绛玉真个迈着大步,雄赳赳气昂昂过来时候,段业心里呻吟一声,顿生无力感。

一下子摆平四个女人,段业又不是种马……这未免也太有挑战性了吧。

只是这个时候,刘亿如好像看出来了段业的想法,娇笑着说道:“哟!我的好弟弟,你……行不行啊?”

刘亿如最后几句话,声音颇具挑逗意味,而且眉飞色舞的,段业一看就晓得,这是叫阵呢!

男人,哪儿能说自己不行?被女人说不行,那是莫大的耻辱!段业大吼一声,道:“让你们看看行不行!”

说罢就一个虎扑,冲了上去,顿时,尖叫声一片。

“啊!”段业突然大叫一声,睁开了眼睛,原来,这是一个梦啊!

只可惜,段业只梦到自己钻到女人堆儿里,梦就没有了,真可惜,后面的,才是精彩的呢。

坐起身来,段业发现,自己浑身已经被包扎起来,伤口处虽然还隐隐作痛,但是已经感觉到凉飕飕的滋味,显然已经上了药,而且没有大碍了。

只是现在,段业还感觉到浑身无力,看起来,那一次伤的不轻呢。

“大人,你醒啦!”一个关切的声音传来,段业颇为惊喜的看见,刘亿如急匆匆的小跑进来,只是这个时候,刘亿如却是一身男装,想必是作为女性不便在军队里出现,在故作如此吧。

“如姐。”段业勉强笑了笑,可是一笑牵动了脸上肌肉,又带动了其他地方,才发现原来还是蛮疼的。

刘亿如看在眼里,心疼的很,忙道:“大人,您且别笑,现在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呢。”

段业点点头,勉强道:“我昏迷多久了?”

“三天。”刘亿如面带忧色的说道。

“怎么这么久?”段业大惊,就要下床,却因为动作太大,又带动了伤口,顿时疼的浑身发抖,冷汗涔涔而出。

“你给我躺下!”刘亿如不知怎地,动了真火,居然用上了真气,现在的段业正是没劲儿的时候,刘亿如一按,当然没得他反抗的余地了。

“你不但是我们敦煌的主公,也是姐妹们的男人,怎么不知道爱护自己?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敦煌怎么办,我们怎么办?你怎么可以这么鲁莽?”刘亿如指着段业说道,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本来她的年纪就比段业大,自打和段业好了之后,俩人之间虽然是夫妻关系,可是段业在她眼里,总是有些没有完全长大,因此多少也有了点母亲对于儿子的宠溺。

办完了在长安的事情后,刘亿如就昼夜兼程的朝回赶,没想到到了南安城,南安城倒是如同预期的攻下来了,她却听说段业受了重伤,当时她就感觉到天差点塌下来了。

好在,刘亿如毕竟经历比较多,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她深知,如果这个时候,自己都沉不住气,都无法冷静,那别人会怎么看?以后段业怎么办?

因此一方面,她亲自给段业运功疗伤,并且拿出了祖传秘制金疮药,好歹稳住了伤势,另外,她也凭着段平胡凯等人的支持,稳住了军队,总算控制住了局面。

只是方才,刘亿如一时激愤,指着段业就是一顿教训,就像母亲训儿子一样。可是毕竟,段业是她的男人,不是她的儿子。

男尊女卑,自古如此,刘亿如这样,可是有违妇道的,虽然她早就晓得,段业比较随和,也蛮藐视礼法,但是现在,他受伤期间,自己却这样……要是段业因此生气,自己可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刘亿如心里正惴惴不安呢,段业却很诚恳的拉着刘亿如发凉的小手,道:“如姐,你说得对,这次是我欠考虑了,唉,让你们担心,还让这么多好兄弟就这样白白送命,我……”

一说到这,段业的眼圈就红了。当时在打仗的时候,没去多想,现在一想,段业就知道,由于情报的不准确和自己决策的仓促,可以说这一次战斗,战死的人,都很冤呐。自己是主帅,自己当然要负责。

刘亿如没想到段业一个大男人居然主动认错,心里暖洋洋的,看来自己果然没有选错人啊!

她反手拉住段业,道:“好弟弟,你且放心吧,这次救回来的兄弟,除了俩伤势实在太重外,别的都捡回来了一条命。战死的弟兄,奴也写信回去,让柳老好好抚恤。而且,咱们不会让他们白白送死,他们的血,不会白流的!”

“嗯。”段业默默点头,现在也只能如此了,人死不能复生,不如活着的人,更多努力才是正道。

“那这几天的军务?”段业接着问道。

“这几天,乞伏部倒是没有进攻,而奴也派人南下搜索,南安城的军丁则养精蓄锐,不准出战。”刘亿如说道。

“嗯,你处理的很好,正合我意。”段业道,“这一次拿了南安,我想乞伏部的问题已经不大了,等我伤好……嘶~如姐啊,我这伤什么时候能好啊!”

刘亿如心疼的说道:“你轻点儿,别乱动啊。你这伤,没伤到要害,但是伤经动骨了也算,半个月你就能下床,但是想痊愈还能打斗,起码得半年呢。”

“半年啊。”段业的脸顿时苦了起来。

“哼!你就给我好好养伤。”刘亿如理所当然的说道。

“对了。”段业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神色也变得冷冽起来,“段平去追击……”

刘亿如见段业说话吃力,忙道:“大人,段平大哥出击后,基本全歼乞伏部的那个小分队,而且,我们抓住了乞伏炽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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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生死之际的考验(3)

乞伏公府颇为不敢的大喊道:“大哥!”

“听我的话,撤!”乞伏炽磐坚决的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嗯?”

乞伏公府很倔,因为他实在是对段业不服气,他觉得,今天是杀死段业最好的机会。

但是,他并不傻,马蹄声越来越近,南安城的援兵显然已经出动了,再打下去,恐怕自己也落不了好。为了一个段业,把自己搭进去,那是真心不值得的。这一点他很清楚。

撤,是必须撤的。只是乞伏公府明明看见,对面的段业,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只需要再坚持一会,他就必死无疑,可是,现在那一会的时间,也没有了!

今天杀不死他,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来杀他!乞伏公府最后看了看浑身是血,但依然含笑看着自己的段业,然后转身打马而去。

就在这时候,段平率领百骑匆匆赶到,段平自己一马当先的赶到段业身边,道:“大人,你没事儿吧。”

段业故作轻松的笑笑,摆摆手,道:“我没事儿,你不要管我,快!快带人去追!不要让他们跑了!”

“大人!”

“快去!”段业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喊了一句。

“是。”段平一咬牙,大声道:“跟我追!”

段业看着段平带人追了上去,心里也就放心了,顿时觉得浑身酥软无力,眼皮很重,突然眼前一黑,也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段业做了一个梦,一个很迤逦的梦。

梦里,段业的家变得金碧辉煌,房子很大,装饰很豪华,到处都是各色宝石。

不过,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段业的房间里,有一张床,一张很大的床,一张足以睡下十几个人的大床。

段业自己就睡在这张床上,可是,这么大的床,只有一个人睡,段业总觉得空荡荡的,有些不自在,尤其是自己的胳膊。

还好,很快,刘亿如就出现了,段业大喜,忙坐起身来,想抱住她。

可是,刘亿如就像一条泥鳅一样,躲开了段业的大手,还娇笑道:“夫君~不要着急嘛。等一等啦。“果然,不一会,兰心也含羞带怯的走了过来,那小脸还红扑扑的,要多水灵有多水灵。段业心中大动,看这架势,莫不是要……3p?

乖乖!段业狠命咽了咽口水,男女之事,固然让人感觉快意,段业其实也蛮沉浸于此,可是毕竟,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段业却真的没有同时和多个女人亲热过。哪怕看起来,自己的女人已经不少了。

传说的3p,真的有那么舒服么?段业眼巴巴看着兰心那玲珑有致的身躯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简直是要冒火儿啦。

“大人。”兰心轻轻叫了声,那一声,让段业的身子几乎都麻了半边。

“心儿,你……你和如姐一起?”段业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不,不是的。”兰心的脸抬不起来了,“大人,你……你还得等一会儿。”

“啊?”段业有些傻眼。

就在这个时候,段业看见,秃发灵也蹦蹦跳跳的进来了,这一次,她一改平素白色的装束,却选了一身火红色的劲装,看起来凸凹有致,活力十足。

段业身上,除了一处硬了之外,全身都软了,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还得4p?这……当然是很美好的事情,只是一下子要摆平三个女人,额,确实会很有挑战呢!

不对,自己的女人,绝对不止这仨啊,绛玉呢?绛玉到哪儿去啦?

所谓心想事成,等到绛玉真个迈着大步,雄赳赳气昂昂过来时候,段业心里呻吟一声,顿生无力感。

一下子摆平四个女人,段业又不是种马……这未免也太有挑战性了吧。

只是这个时候,刘亿如好像看出来了段业的想法,娇笑着说道:“哟!我的好弟弟,你……行不行啊?”

刘亿如最后几句话,声音颇具挑逗意味,而且眉飞色舞的,段业一看就晓得,这是叫阵呢!

男人,哪儿能说自己不行?被女人说不行,那是莫大的耻辱!段业大吼一声,道:“让你们看看行不行!”

说罢就一个虎扑,冲了上去,顿时,尖叫声一片。

“啊!”段业突然大叫一声,睁开了眼睛,原来,这是一个梦啊!

只可惜,段业只梦到自己钻到女人堆儿里,梦就没有了,真可惜,后面的,才是精彩的呢。

坐起身来,段业发现,自己浑身已经被包扎起来,伤口处虽然还隐隐作痛,但是已经感觉到凉飕飕的滋味,显然已经上了药,而且没有大碍了。

只是现在,段业还感觉到浑身无力,看起来,那一次伤的不轻呢。

“大人,你醒啦!”一个关切的声音传来,段业颇为惊喜的看见,刘亿如急匆匆的小跑进来,只是这个时候,刘亿如却是一身男装,想必是作为女性不便在军队里出现,在故作如此吧。

“如姐。”段业勉强笑了笑,可是一笑牵动了脸上肌肉,又带动了其他地方,才发现原来还是蛮疼的。

刘亿如看在眼里,心疼的很,忙道:“大人,您且别笑,现在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呢。”

段业点点头,勉强道:“我昏迷多久了?”

“三天。”刘亿如面带忧色的说道。

“怎么这么久?”段业大惊,就要下床,却因为动作太大,又带动了伤口,顿时疼的浑身发抖,冷汗涔涔而出。

“你给我躺下!”刘亿如不知怎地,动了真火,居然用上了真气,现在的段业正是没劲儿的时候,刘亿如一按,当然没得他反抗的余地了。

“你不但是我们敦煌的主公,也是姐妹们的男人,怎么不知道爱护自己?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敦煌怎么办,我们怎么办?你怎么可以这么鲁莽?”刘亿如指着段业说道,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本来她的年纪就比段业大,自打和段业好了之后,俩人之间虽然是夫妻关系,可是段业在她眼里,总是有些没有完全长大,因此多少也有了点母亲对于儿子的宠溺。

办完了在长安的事情后,刘亿如就昼夜兼程的朝回赶,没想到到了南安城,南安城倒是如同预期的攻下来了,她却听说段业受了重伤,当时她就感觉到天差点塌下来了。

好在,刘亿如毕竟经历比较多,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她深知,如果这个时候,自己都沉不住气,都无法冷静,那别人会怎么看?以后段业怎么办?

因此一方面,她亲自给段业运功疗伤,并且拿出了祖传秘制金疮药,好歹稳住了伤势,另外,她也凭着段平胡凯等人的支持,稳住了军队,总算控制住了局面。

只是方才,刘亿如一时激愤,指着段业就是一顿教训,就像母亲训儿子一样。可是毕竟,段业是她的男人,不是她的儿子。

男尊女卑,自古如此,刘亿如这样,可是有违妇道的,虽然她早就晓得,段业比较随和,也蛮藐视礼法,但是现在,他受伤期间,自己却这样……要是段业因此生气,自己可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刘亿如心里正惴惴不安呢,段业却很诚恳的拉着刘亿如发凉的小手,道:“如姐,你说得对,这次是我欠考虑了,唉,让你们担心,还让这么多好兄弟就这样白白送命,我……”

一说到这,段业的眼圈就红了。当时在打仗的时候,没去多想,现在一想,段业就知道,由于情报的不准确和自己决策的仓促,可以说这一次战斗,战死的人,都很冤呐。自己是主帅,自己当然要负责。

刘亿如没想到段业一个大男人居然主动认错,心里暖洋洋的,看来自己果然没有选错人啊!

她反手拉住段业,道:“好弟弟,你且放心吧,这次救回来的兄弟,除了俩伤势实在太重外,别的都捡回来了一条命。战死的弟兄,奴也写信回去,让柳老好好抚恤。而且,咱们不会让他们白白送死,他们的血,不会白流的!”

“嗯。”段业默默点头,现在也只能如此了,人死不能复生,不如活着的人,更多努力才是正道。

“那这几天的军务?”段业接着问道。

“这几天,乞伏部倒是没有进攻,而奴也派人南下搜索,南安城的军丁则养精蓄锐,不准出战。”刘亿如说道。

“嗯,你处理的很好,正合我意。”段业道,“这一次拿了南安,我想乞伏部的问题已经不大了,等我伤好……嘶~如姐啊,我这伤什么时候能好啊!”

刘亿如心疼的说道:“你轻点儿,别乱动啊。你这伤,没伤到要害,但是伤经动骨了也算,半个月你就能下床,但是想痊愈还能打斗,起码得半年呢。”

“半年啊。”段业的脸顿时苦了起来。

“哼!你就给我好好养伤。”刘亿如理所当然的说道。

“对了。”段业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神色也变得冷冽起来,“段平去追击……”

刘亿如见段业说话吃力,忙道:“大人,段平大哥出击后,基本全歼乞伏部的那个小分队,而且,我们抓住了乞伏炽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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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生死之际的考验(4)

“什么?乞伏炽磐?”段业大喜之下又奋力坐起,结果又拉动了自己的伤口,不由疼的呻吟起来。

“还不老实!”刘亿如嗔怪的说道,“放心吧,乞伏炽磐捉到了,而且我们也派人严加看管,他也没有自决的想法,你放心吧。”

“喔。”段业老老实实的躺下了,看刘亿如一脸的疲惫,有些怜爱的抓住她的手,道:“这些日子,辛苦你啦。”

刘亿如也面带微笑,道:“不苦,一点也不苦,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二人就这样双双攥着手,也不说话,只觉得这一刻,世界上似乎只有他们两个,其他的事情,都不必管。

不过,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段业居然一天就能下床了,之前刘亿如还死活不准,可是看着段业那副活蹦乱跳的样子,却也有些拿不准。

不死心的她,强行把段业衣服扒下来,检验了下伤口,却发现那伤口居然已经结痂了。

刘亿如顿时就有些不解了,难不成这段业是怪人不成?为什么他就能这么快就伤好呢?寻常人没个十天根本就动弹不得啊!

但是,真相就是,段业还真就可以,方才段业在地上活就象一只大马猴一样灵活,这也是她看在眼里的,错不了。

没成想,段业现在伤口刚刚结痂,正痒着呢,刘亿如的小手摸了摸去的,摸得段业不但是身体痒了,连心也痒痒的。

睡过一觉的刘亿如,现在看起来,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段业的眼神也有些含羞带怯的。

段业最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含羞带怯了,既有成熟女人的风韵,又有少女的娇羞,每每刘亿如使出这一招,段业就觉得有腹下火起的感觉。

“大人。”刘亿如轻呼了一声,因为她感到段业一双手臂如同铁钳一般环住自己的纤腰,而段业那有些赤红的眼神,也告诉了刘亿如他有多渴望。

“嗯?”段业眉毛一挑,那信号很明确,是求欢的信号。

“大人,使不得啊,你的身体……”刘亿如稍微扭动了下,可是,从段业手臂的力量,刘亿如感受到了他的坚决。

“我要你。”段业坚决的说了一句,然后大嘴一探,盖住了刘亿如的嘴,也压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呜~”刘亿如好容易挣开段业的一阵狂吻,刚呜咽了一声,就感到自己腰间一松,自己的腰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段业下了,刘亿如正想说话,却再次被段业吻住。

大概是憋得时间太长,也大概是今天刘亿如的小模样实在是太过撩人,段业不管不顾的把刘亿如按在自己的榻上,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大人,这使不得啊。”

刘亿如好容易能说句话,可是她能有说话的机会,是因为段业那时候需要起身脱自己的上衣,等到脱了下来,刘亿如的小嘴儿又被盖住。

段业如今挑逗的手段已经是相当的娴熟,加上刘亿如也好久没有和段业亲热了,之前的推让也差不多了,既然自己的男人如此坚决的要要,那就给他吧。

女人的心思,只要稍微松了那么一松,就等于彻底的弃守,段业终于一挺身,把那祸根给推了进去。

“啊……啊~~~”刘亿如呜咽一声,一双白玉一般的长腿死死夹住段业的虎腰。

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的喘气汇合在一起,段业这一次根本就没有控制节奏,而是全力冲刺,越来越快,刘亿如只觉得一阵阵越发强烈的快感,让刘亿如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而放声的呻吟起来。连那木榻,也因为害羞而忍不住摇晃起来。

“啊~~~~~”刘亿如突然身子一僵,表情定格了一会,然后颓然的倒了下去。

段业也几乎在同时把那肚子坏水给了刘亿如,他轻轻的喘了喘,平复了下呼吸,然后慢慢伏了下去,轻轻抚摸着身下的美人。

“如姐,美么?”段业有些得意的问道,因为方才,他分明感觉到,身下的美人起码爬上了几次巅峰,当时她夹自己夹得都快要断掉了。

也正因为如此,到了现在,他还没有把那孽根给拔出来。

“你……”刘亿如有些羞愤的把臻首扭在一边。因为方才虽然她也非常快活,可是段业那阵子不管不顾的猛攻,还是让她感到有些害怕,快乐的同时,刘亿如的眼泪都出来了。

“嘿嘿嘿。”段业知道美人的意思,也不多说,只是暗自窃笑。这一刻,他活像刚刚偷到老母鸡的狐狸一样。

“姐。”段业一边体会着余韵,顺便摸摸刘亿如香汗淋漓的额头,一边说道,“我的义兄,该拿下广固了吧。”

刘亿如方才一番激战,其实也有些疲惫,现在也是称职缓缓,她慵懒的说道:“这次我没去东线,不过寄奴估计也该拿下了吧,这些不是在咱们预料中么。”

“嗯。”段业大头和小头一起点头,却惹得刘亿如又娇嗔不已。

好容易动用丈夫的权威,强行镇压了刘亿如的反抗,段业才接着说道,“那这次听你所说,长安这一次慕容家族基本是完蛋了咯?”

“恐怕是。”刘亿如也有些面带不忍,毕竟,这些事情如果算起血债来,她可也有份,可是很快,她就想到,如果自己害死了慕容家族一干老小就有罪,那么慕容家族多年来对汉人犯下的那些罪行,岂不是罄竹难书?自己这么做,完全是报仇而已!

“唉。”段业也有些不忍,虽然他没有在现场,可是他也能想象长安城现在尸堆成山,血流成河的样子。这一切,虽然历史上也注定要发生,可是毕竟,由于自己的缘故,这些事情要提前发生,而且也会发生的更加惨烈。

不管怎么说,肯定会有些人,因为自己的存在,本来不会死的,结果死了,这样算起来,自己是不是凶手?

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从脑子里赶出去,段业轻轻说道:“如姐,这个事情……咱们就不要告诉清河公主了,好么。”

“嗯。”刘亿如象没有听见一样,随意的点点头。突然,她觉得有些不对。

如果段业当时说不要告诉任何人,恐怕她都没啥反应。可是偏偏,他却说得是清河公主。

那清河公主,可也是姓慕容的啊!

刘亿如警觉起来,问道:“你提她做什么?”

段业顿时扇自己的心都有了,好死不死,提清河公主干嘛?这天下女人,不管你多聪明,多有本事,多高的地位,那有一样是永远不变的,那就是吃醋呀。

刘亿如这模样,摆明了就是吃醋了嘛。

“额,我就是恰好想到而已,那清河公主,也是姓慕容嘛,我们要是说漏了,以后还怎么相处?”

段业这话,其实说的是真心实意,至少这一会,他对清河公主,真的没啥想法。

可是话听到刘亿如耳朵里,就不一样了,她马上抓住了段业的话柄,双手捧着段业的脸,笑吟吟道:“我的好弟弟,你说说,你要怎么和那清河公主相处啊?”

段业哭的心都有了,“我的如姐……那清河公主,我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别的?”

“喔,你是抱怨人家没告诉你闺名啊,啧啧,人家是谁?人是大燕国的公主,不是我们这些傻丫头可以比的,人家身份可高贵着呢,哪儿能这么早就让你知道?”

见刘亿如那醋意熏天的样子,段业只好识相的认栽,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呢。也只能怪自己嘴欠了,祸从口出啊,哪个女人,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刚刚快活完,就提到别的漂亮女人,恐怕都会吃醋吧。这个教训一定要吸取。

没想到,刘亿如却是不依不饶了,“相公~~~”

刘亿如这声音是又酥又糯,这可是她头一次这么和段业称呼呢,段业差点魂儿都没了。可是,他还是保持着必要的警惕性,讷讷说道:“如姐……”

“你想知道清河公主的名字么?”刘亿如得意的说道,“人家可是干情报的,没有人家打听不到的。”

“呃。”段业眨巴眨巴眼睛,没敢说话,他怕刘亿如又捉弄自己呢。

可是说实话,他心里是真的想知道。那清河公主的美貌自然不必多说,虽然命运很是坎坷,可是这乱世里,这些遭遇也的确怪不得她,反而让她更招人怜惜。

本来呢,段业还真心没有那个想法,可是架不住刘亿如这么在乎,段业还真心有些念想了。这个清河公主嘛,当真是个有趣的女子呢。

刘亿如一直紧紧盯着段业呢,看他表情有些神思不属,刘亿如顿觉得心里一酸,“大人,你要是真想知道,就说嘛,人家不会介意的。““不!”段业还是顶住了诱惑,“如姐啊,你放心吧,我有你们这些姐妹,已经心满意足了,清河公主那么可怜,又是灵儿的长辈,我怎么能有歪心思呢?我刚才就是随便一问,没别的意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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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生死之际的考验(4)

“什么?乞伏炽磐?”段业大喜之下又奋力坐起,结果又拉动了自己的伤口,不由疼的呻吟起来。

“还不老实!”刘亿如嗔怪的说道,“放心吧,乞伏炽磐捉到了,而且我们也派人严加看管,他也没有自决的想法,你放心吧。”

“喔。”段业老老实实的躺下了,看刘亿如一脸的疲惫,有些怜爱的抓住她的手,道:“这些日子,辛苦你啦。”

刘亿如也面带微笑,道:“不苦,一点也不苦,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二人就这样双双攥着手,也不说话,只觉得这一刻,世界上似乎只有他们两个,其他的事情,都不必管。

不过,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段业居然一天就能下床了,之前刘亿如还死活不准,可是看着段业那副活蹦乱跳的样子,却也有些拿不准。

不死心的她,强行把段业衣服扒下来,检验了下伤口,却发现那伤口居然已经结痂了。

刘亿如顿时就有些不解了,难不成这段业是怪人不成?为什么他就能这么快就伤好呢?寻常人没个十天根本就动弹不得啊!

但是,真相就是,段业还真就可以,方才段业在地上活就象一只大马猴一样灵活,这也是她看在眼里的,错不了。

没成想,段业现在伤口刚刚结痂,正痒着呢,刘亿如的小手摸了摸去的,摸得段业不但是身体痒了,连心也痒痒的。

睡过一觉的刘亿如,现在看起来,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段业的眼神也有些含羞带怯的。

段业最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含羞带怯了,既有成熟女人的风韵,又有少女的娇羞,每每刘亿如使出这一招,段业就觉得有腹下火起的感觉。

“大人。”刘亿如轻呼了一声,因为她感到段业一双手臂如同铁钳一般环住自己的纤腰,而段业那有些赤红的眼神,也告诉了刘亿如他有多渴望。

“嗯?”段业眉毛一挑,那信号很明确,是求欢的信号。

“大人,使不得啊,你的身体……”刘亿如稍微扭动了下,可是,从段业手臂的力量,刘亿如感受到了他的坚决。

“我要你。”段业坚决的说了一句,然后大嘴一探,盖住了刘亿如的嘴,也压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呜~”刘亿如好容易挣开段业的一阵狂吻,刚呜咽了一声,就感到自己腰间一松,自己的腰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段业下了,刘亿如正想说话,却再次被段业吻住。

大概是憋得时间太长,也大概是今天刘亿如的小模样实在是太过撩人,段业不管不顾的把刘亿如按在自己的榻上,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大人,这使不得啊。”

刘亿如好容易能说句话,可是她能有说话的机会,是因为段业那时候需要起身脱自己的上衣,等到脱了下来,刘亿如的小嘴儿又被盖住。

段业如今挑逗的手段已经是相当的娴熟,加上刘亿如也好久没有和段业亲热了,之前的推让也差不多了,既然自己的男人如此坚决的要要,那就给他吧。

女人的心思,只要稍微松了那么一松,就等于彻底的弃守,段业终于一挺身,把那祸根给推了进去。

“啊……啊~~~”刘亿如呜咽一声,一双白玉一般的长腿死死夹住段业的虎腰。

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的喘气汇合在一起,段业这一次根本就没有控制节奏,而是全力冲刺,越来越快,刘亿如只觉得一阵阵越发强烈的快感,让刘亿如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而放声的呻吟起来。连那木榻,也因为害羞而忍不住摇晃起来。

“啊~~~~~”刘亿如突然身子一僵,表情定格了一会,然后颓然的倒了下去。

段业也几乎在同时把那肚子坏水给了刘亿如,他轻轻的喘了喘,平复了下呼吸,然后慢慢伏了下去,轻轻抚摸着身下的美人。

“如姐,美么?”段业有些得意的问道,因为方才,他分明感觉到,身下的美人起码爬上了几次巅峰,当时她夹自己夹得都快要断掉了。

也正因为如此,到了现在,他还没有把那孽根给拔出来。

“你……”刘亿如有些羞愤的把臻首扭在一边。因为方才虽然她也非常快活,可是段业那阵子不管不顾的猛攻,还是让她感到有些害怕,快乐的同时,刘亿如的眼泪都出来了。

“嘿嘿嘿。”段业知道美人的意思,也不多说,只是暗自窃笑。这一刻,他活像刚刚偷到老母鸡的狐狸一样。

“姐。”段业一边体会着余韵,顺便摸摸刘亿如香汗淋漓的额头,一边说道,“我的义兄,该拿下广固了吧。”

刘亿如方才一番激战,其实也有些疲惫,现在也是称职缓缓,她慵懒的说道:“这次我没去东线,不过寄奴估计也该拿下了吧,这些不是在咱们预料中么。”

“嗯。”段业大头和小头一起点头,却惹得刘亿如又娇嗔不已。

好容易动用丈夫的权威,强行镇压了刘亿如的反抗,段业才接着说道,“那这次听你所说,长安这一次慕容家族基本是完蛋了咯?”

“恐怕是。”刘亿如也有些面带不忍,毕竟,这些事情如果算起血债来,她可也有份,可是很快,她就想到,如果自己害死了慕容家族一干老小就有罪,那么慕容家族多年来对汉人犯下的那些罪行,岂不是罄竹难书?自己这么做,完全是报仇而已!

“唉。”段业也有些不忍,虽然他没有在现场,可是他也能想象长安城现在尸堆成山,血流成河的样子。这一切,虽然历史上也注定要发生,可是毕竟,由于自己的缘故,这些事情要提前发生,而且也会发生的更加惨烈。

不管怎么说,肯定会有些人,因为自己的存在,本来不会死的,结果死了,这样算起来,自己是不是凶手?

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从脑子里赶出去,段业轻轻说道:“如姐,这个事情……咱们就不要告诉清河公主了,好么。”

“嗯。”刘亿如象没有听见一样,随意的点点头。突然,她觉得有些不对。

如果段业当时说不要告诉任何人,恐怕她都没啥反应。可是偏偏,他却说得是清河公主。

那清河公主,可也是姓慕容的啊!

刘亿如警觉起来,问道:“你提她做什么?”

段业顿时扇自己的心都有了,好死不死,提清河公主干嘛?这天下女人,不管你多聪明,多有本事,多高的地位,那有一样是永远不变的,那就是吃醋呀。

刘亿如这模样,摆明了就是吃醋了嘛。

“额,我就是恰好想到而已,那清河公主,也是姓慕容嘛,我们要是说漏了,以后还怎么相处?”

段业这话,其实说的是真心实意,至少这一会,他对清河公主,真的没啥想法。

可是话听到刘亿如耳朵里,就不一样了,她马上抓住了段业的话柄,双手捧着段业的脸,笑吟吟道:“我的好弟弟,你说说,你要怎么和那清河公主相处啊?”

段业哭的心都有了,“我的如姐……那清河公主,我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别的?”

“喔,你是抱怨人家没告诉你闺名啊,啧啧,人家是谁?人是大燕国的公主,不是我们这些傻丫头可以比的,人家身份可高贵着呢,哪儿能这么早就让你知道?”

见刘亿如那醋意熏天的样子,段业只好识相的认栽,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呢。也只能怪自己嘴欠了,祸从口出啊,哪个女人,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刚刚快活完,就提到别的漂亮女人,恐怕都会吃醋吧。这个教训一定要吸取。

没想到,刘亿如却是不依不饶了,“相公~~~”

刘亿如这声音是又酥又糯,这可是她头一次这么和段业称呼呢,段业差点魂儿都没了。可是,他还是保持着必要的警惕性,讷讷说道:“如姐……”

“你想知道清河公主的名字么?”刘亿如得意的说道,“人家可是干情报的,没有人家打听不到的。”

“呃。”段业眨巴眨巴眼睛,没敢说话,他怕刘亿如又捉弄自己呢。

可是说实话,他心里是真的想知道。那清河公主的美貌自然不必多说,虽然命运很是坎坷,可是这乱世里,这些遭遇也的确怪不得她,反而让她更招人怜惜。

本来呢,段业还真心没有那个想法,可是架不住刘亿如这么在乎,段业还真心有些念想了。这个清河公主嘛,当真是个有趣的女子呢。

刘亿如一直紧紧盯着段业呢,看他表情有些神思不属,刘亿如顿觉得心里一酸,“大人,你要是真想知道,就说嘛,人家不会介意的。““不!”段业还是顶住了诱惑,“如姐啊,你放心吧,我有你们这些姐妹,已经心满意足了,清河公主那么可怜,又是灵儿的长辈,我怎么能有歪心思呢?我刚才就是随便一问,没别的意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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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生死之际的考验(5)

刘亿如瞟了段业一眼,段业哪儿还敢造次,只好嘿嘿傻笑。

刘亿如不屑的撇撇嘴,道:“你可想好了,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今后你再想搞清楚,就没这么容易了。”

段业不知道是脑子昏头了,还是怎么样,居然脱口而出,说道:“那既然这样,你问问也行。”

说话这话,段业傻眼了,刘亿如也傻眼了。

其实吧,段业现在身边已经这么多女人了,刘亿如也当然没想过要独占他,之前的种种,其实也只是长期以来心情有些郁结的发泄。毕竟,她也是女人,女人总归会吃醋,正如男人看你的会偷腥一样。

偷腥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老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你越是管,他越是来劲,反而不如疏导呢。

况且,清河公主毕竟身份特殊,刘亿如倒也不会相信段业真个对她打主意了,所以方才的好多言论,其实也就是趁机撒个娇而已,而段业的反应也很配合,更是让他确信,段业最最多是有过贼心,但是没贼胆,更没去做。

可是方才段业的反应,让她有些不确定了,因为段业方才分明是不由自主说出来的。可是,这种时候说出来的话,才往往是真心话不是么。

难不成段业真的对那清河公主有点想法了?刘亿如有些迷瞪的看了看段业,可是段业还是一脸的老实。

要说呢,这清河公主的长相,自然是没得说,要是男人对她有想法,其实也不奇怪。只是刘亿如不能想清楚,为什么会在这个点儿呢?

段业也发现,现在的气氛已经有点不对了,忙解释道:“姐,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刘亿如眼睛一转,突然一阵媚笑,道:“大人~”

“嗯?”段业警觉起来,刘亿如这神态有些不对了。

“好大人,你看这样好么,咱们打一架,要是你能打赢,奴家就信你,如何?”

“打架?”段业有些迷糊。

“是啊,打~架~”刘亿如眉毛一挑,娇媚无限。

段业马上就懂了,原来,是妖精打架嘛!这有何难,段业他弟弟还在港内呢,正好这会段业也缓过来了,小弟也迅速苏醒,段业坏笑两声,正要开始加速,没想到刘亿如突然奋力一动,把段业从自己身上甩了下来,而且由于动作过于猛烈,还差点把小段业给弄断。

段业大吃一惊,这莫非不是那个打架,而是真的俩人对打?

可是刘亿如却一个翻身坐在了段业的身上,然后樱唇轻启,吐出了五个字来,“我要在上面!”

说罢,刘亿如这个杰出的骑士。开始了对身下的这匹烈马的征服之旅。

一天后,段业军上下,惊奇的看见,他们的主帅段业一身甲胄,神采奕奕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大家先是一愣,继而齐声欢呼!

他们的欢呼真诚无比,不少人甚至流下了眼泪。他们对段业是真有感情的,前些日子,段业身受重伤,曾经让他们很多人都惶恐不安,因为一方面,从感情上,他们真的是爱戴段业,长期以来段业对他们也很好,这些朴素的人们最讲究感觉,段业对他们好,他们也自然会对段业好。

另外,当然也有理智的因素,现在段业集团,已经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发展期,发展的前景和他们自己的目标和愿景,现在都心里很有数,如果继续按照现在的节奏走下去,他们会得到什么,也是可以预见的。

可是,不管段业在制度化建设上如何的努力,平心而论,如今段业集团能够逆势发展到现在的地步,更多的,还是因为段业个人的魅力。如果段业不在了,那他们的前途当然堪忧。

如今,他们看见,段业所谓的重伤,居然这么快就能穿着甲胄出来,这当然是个巨大的鼓舞!

段业这个时候,也走上高台,朗声道:“各位!各位兄弟,我段业这一次,靠着各位兄弟的奋不顾身,舍身相救,是勉强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这一次,有四十八个兄弟,战死了。我们为他们默哀吧。”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气氛变得有些低沉,段业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哀伤。

大家虽然没有听过默哀这个词,可是,看段业,段平,胡凯等人,全部都低着头神色哀伤,也就纷纷低下头。

良久,段业才说道:“这些兄弟们战死了,但是,他们不会白死!他们的血也不会白流,他们将会受到最好的抚恤,他们的家人我们将好好照顾,而且我保证,我们一定要为他们报仇!你们说好不好?““好!”众人齐声欢呼。

“我们这一仗虽然受了挫折,可是毕竟,南安城还在我们手上,前面只剩下勇士堡,乞伏部现在还龟缩在那里,我们只需要拿下勇士堡,乞伏部就会被我们彻底消灭,我们就胜利了!”

段业慷慨的说完后,原本一度有些萎靡的军心为之一振,段业从他们的眼神里,已经看出了这些,他对打赢这一仗已经完全有了信心。

因为最后一仗,不单单有野战,还有攻城!

段业已经决定了,这一仗,宁愿暴露巨石炮,也要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勇士堡。

武器暴露了无所谓,无非让其他势力也学会这个东西。可是这一点,段业并不怕,因为在段业心里,一座城池的得失,从来不是关键。孙武说得好么,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最下攻城。

决定战争的关键,还是有生力量,还是人。这一次的战死的人,是真正让段业心疼的人,因为这些人,都是经过反复训练,且还很有战斗经验,对段业忠心耿耿的老兵,这些人,如果不是这一次战死,那么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力量后,他们就完全可以成为中低级军官,而且里面会出多少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谁也说不准。

可是他们还是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段业已经不愿意再冒险了,他决定了,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事。

当然了,在之前,段业还先决定去看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他的俘虏,乞伏炽磐。

乞伏炽磐已经被刘亿如强行喂了药,现在虽然意志清醒,却是浑身无力,因此并不需要绑起来,只是囚禁起来,就不怕他跑了。

很显然他的伤口还是经过了一些治疗,现在也穿着干净的衣服,他正坐在自己的床上,闭目养神。

虽然他的体力现在很差,可是感觉依然灵敏,只是他一看见来的人是段业,还是吃了一惊,道:“怎么是你?”

当然俩人一直在交手,段业的受伤情况,乞伏炽磐心里也有数,按道理起码要躺个20天一个月,可是这才三天,段业居然都穿着甲胄来见自己了,和没事人一样,难道那天段业流的血受的伤,都是假的么?

段业笑了笑,道:“是我,还好,我的妻子是杏林圣手,不然,我的确下不来床。”

见段业无事,乞伏炽磐心里当然也有些感慨,但是嘴上可是一点不饶人,他讥笑道:“怎么,这次靠着人多,段先生抓了某,打算要杀呢,还是要剐呢?”

“那怎么行?”段业眉毛一挑,道:“乞伏大公子如此奇货可居,怎么能伤害您呢?”

“你打算把我怎么办?给个干脆话!““呵呵呵呵。“段业笑的很阴险,“我准备派人,去勇士川散布你已经投降的消息。”

“哈哈哈。”乞伏炽磐不屑的大笑道,“你以为我伯父和我父亲会信?”

“他们当然暂时不会信。”段业冷静的说道,“但是我想,你的有些兄弟,可能会试图让他们相信。”

“你!”乞伏炽磐顿时语塞。

其实段业说到了一个很微妙的问题,乞伏炽磐,固然是乞伏部最有威望,也最得人心的年轻人。但是,麻烦就在于,族长乞伏国仁,是他的伯父,而不是他的父亲。

如果他是国仁的长子,那么一切好说,他就是当然得接班人,谣言谰言谗言,都绝对动摇不了他的地位。

可是问题在于,他只是侄子,那样的话,他的接班人的地位,当然没有被确立也一点不巩固。有些想要这个位子的人恐怕就会顺水推舟去做一些事情了。

兄弟阋于墙,这是自古都有的事情,但是也是永远都屡试不爽的事情。

段业接着说道:“此外,大公子不会认为,我们从敦煌出兵到这里,事先没有什么准备吧?勇士川有汉人鲜卑人匈奴人还有那么多杂胡,我收买些人,不太难吧?你们部族里一些失意的却有几分本事和势力的长老,不难找吧?嗯?到时候,如果我们放出的谣言,再一一成为现实,你说说,会如何呢?”

“你!你好卑鄙啊!”乞伏炽磐大骂道,“有本事就真刀真枪和我们的勇士大战一场,也算英雄好汉,你这样算什么?嗯?无耻!无耻!”

“谢谢,谢谢夸奖。”段业摸了摸下巴,“我嘛,还真就是个无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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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生死之际的考验(5)

刘亿如瞟了段业一眼,段业哪儿还敢造次,只好嘿嘿傻笑。

刘亿如不屑的撇撇嘴,道:“你可想好了,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今后你再想搞清楚,就没这么容易了。”

段业不知道是脑子昏头了,还是怎么样,居然脱口而出,说道:“那既然这样,你问问也行。”

说话这话,段业傻眼了,刘亿如也傻眼了。

其实吧,段业现在身边已经这么多女人了,刘亿如也当然没想过要独占他,之前的种种,其实也只是长期以来心情有些郁结的发泄。毕竟,她也是女人,女人总归会吃醋,正如男人看你的会偷腥一样。

偷腥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老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你越是管,他越是来劲,反而不如疏导呢。

况且,清河公主毕竟身份特殊,刘亿如倒也不会相信段业真个对她打主意了,所以方才的好多言论,其实也就是趁机撒个娇而已,而段业的反应也很配合,更是让他确信,段业最最多是有过贼心,但是没贼胆,更没去做。

可是方才段业的反应,让她有些不确定了,因为段业方才分明是不由自主说出来的。可是,这种时候说出来的话,才往往是真心话不是么。

难不成段业真的对那清河公主有点想法了?刘亿如有些迷瞪的看了看段业,可是段业还是一脸的老实。

要说呢,这清河公主的长相,自然是没得说,要是男人对她有想法,其实也不奇怪。只是刘亿如不能想清楚,为什么会在这个点儿呢?

段业也发现,现在的气氛已经有点不对了,忙解释道:“姐,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刘亿如眼睛一转,突然一阵媚笑,道:“大人~”

“嗯?”段业警觉起来,刘亿如这神态有些不对了。

“好大人,你看这样好么,咱们打一架,要是你能打赢,奴家就信你,如何?”

“打架?”段业有些迷糊。

“是啊,打~架~”刘亿如眉毛一挑,娇媚无限。

段业马上就懂了,原来,是妖精打架嘛!这有何难,段业他弟弟还在港内呢,正好这会段业也缓过来了,小弟也迅速苏醒,段业坏笑两声,正要开始加速,没想到刘亿如突然奋力一动,把段业从自己身上甩了下来,而且由于动作过于猛烈,还差点把小段业给弄断。

段业大吃一惊,这莫非不是那个打架,而是真的俩人对打?

可是刘亿如却一个翻身坐在了段业的身上,然后樱唇轻启,吐出了五个字来,“我要在上面!”

说罢,刘亿如这个杰出的骑士。开始了对身下的这匹烈马的征服之旅。

一天后,段业军上下,惊奇的看见,他们的主帅段业一身甲胄,神采奕奕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大家先是一愣,继而齐声欢呼!

他们的欢呼真诚无比,不少人甚至流下了眼泪。他们对段业是真有感情的,前些日子,段业身受重伤,曾经让他们很多人都惶恐不安,因为一方面,从感情上,他们真的是爱戴段业,长期以来段业对他们也很好,这些朴素的人们最讲究感觉,段业对他们好,他们也自然会对段业好。

另外,当然也有理智的因素,现在段业集团,已经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发展期,发展的前景和他们自己的目标和愿景,现在都心里很有数,如果继续按照现在的节奏走下去,他们会得到什么,也是可以预见的。

可是,不管段业在制度化建设上如何的努力,平心而论,如今段业集团能够逆势发展到现在的地步,更多的,还是因为段业个人的魅力。如果段业不在了,那他们的前途当然堪忧。

如今,他们看见,段业所谓的重伤,居然这么快就能穿着甲胄出来,这当然是个巨大的鼓舞!

段业这个时候,也走上高台,朗声道:“各位!各位兄弟,我段业这一次,靠着各位兄弟的奋不顾身,舍身相救,是勉强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这一次,有四十八个兄弟,战死了。我们为他们默哀吧。”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气氛变得有些低沉,段业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哀伤。

大家虽然没有听过默哀这个词,可是,看段业,段平,胡凯等人,全部都低着头神色哀伤,也就纷纷低下头。

良久,段业才说道:“这些兄弟们战死了,但是,他们不会白死!他们的血也不会白流,他们将会受到最好的抚恤,他们的家人我们将好好照顾,而且我保证,我们一定要为他们报仇!你们说好不好?““好!”众人齐声欢呼。

“我们这一仗虽然受了挫折,可是毕竟,南安城还在我们手上,前面只剩下勇士堡,乞伏部现在还龟缩在那里,我们只需要拿下勇士堡,乞伏部就会被我们彻底消灭,我们就胜利了!”

段业慷慨的说完后,原本一度有些萎靡的军心为之一振,段业从他们的眼神里,已经看出了这些,他对打赢这一仗已经完全有了信心。

因为最后一仗,不单单有野战,还有攻城!

段业已经决定了,这一仗,宁愿暴露巨石炮,也要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勇士堡。

武器暴露了无所谓,无非让其他势力也学会这个东西。可是这一点,段业并不怕,因为在段业心里,一座城池的得失,从来不是关键。孙武说得好么,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最下攻城。

决定战争的关键,还是有生力量,还是人。这一次的战死的人,是真正让段业心疼的人,因为这些人,都是经过反复训练,且还很有战斗经验,对段业忠心耿耿的老兵,这些人,如果不是这一次战死,那么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力量后,他们就完全可以成为中低级军官,而且里面会出多少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谁也说不准。

可是他们还是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段业已经不愿意再冒险了,他决定了,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事。

当然了,在之前,段业还先决定去看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他的俘虏,乞伏炽磐。

乞伏炽磐已经被刘亿如强行喂了药,现在虽然意志清醒,却是浑身无力,因此并不需要绑起来,只是囚禁起来,就不怕他跑了。

很显然他的伤口还是经过了一些治疗,现在也穿着干净的衣服,他正坐在自己的床上,闭目养神。

虽然他的体力现在很差,可是感觉依然灵敏,只是他一看见来的人是段业,还是吃了一惊,道:“怎么是你?”

当然俩人一直在交手,段业的受伤情况,乞伏炽磐心里也有数,按道理起码要躺个20天一个月,可是这才三天,段业居然都穿着甲胄来见自己了,和没事人一样,难道那天段业流的血受的伤,都是假的么?

段业笑了笑,道:“是我,还好,我的妻子是杏林圣手,不然,我的确下不来床。”

见段业无事,乞伏炽磐心里当然也有些感慨,但是嘴上可是一点不饶人,他讥笑道:“怎么,这次靠着人多,段先生抓了某,打算要杀呢,还是要剐呢?”

“那怎么行?”段业眉毛一挑,道:“乞伏大公子如此奇货可居,怎么能伤害您呢?”

“你打算把我怎么办?给个干脆话!““呵呵呵呵。“段业笑的很阴险,“我准备派人,去勇士川散布你已经投降的消息。”

“哈哈哈。”乞伏炽磐不屑的大笑道,“你以为我伯父和我父亲会信?”

“他们当然暂时不会信。”段业冷静的说道,“但是我想,你的有些兄弟,可能会试图让他们相信。”

“你!”乞伏炽磐顿时语塞。

其实段业说到了一个很微妙的问题,乞伏炽磐,固然是乞伏部最有威望,也最得人心的年轻人。但是,麻烦就在于,族长乞伏国仁,是他的伯父,而不是他的父亲。

如果他是国仁的长子,那么一切好说,他就是当然得接班人,谣言谰言谗言,都绝对动摇不了他的地位。

可是问题在于,他只是侄子,那样的话,他的接班人的地位,当然没有被确立也一点不巩固。有些想要这个位子的人恐怕就会顺水推舟去做一些事情了。

兄弟阋于墙,这是自古都有的事情,但是也是永远都屡试不爽的事情。

段业接着说道:“此外,大公子不会认为,我们从敦煌出兵到这里,事先没有什么准备吧?勇士川有汉人鲜卑人匈奴人还有那么多杂胡,我收买些人,不太难吧?你们部族里一些失意的却有几分本事和势力的长老,不难找吧?嗯?到时候,如果我们放出的谣言,再一一成为现实,你说说,会如何呢?”

“你!你好卑鄙啊!”乞伏炽磐大骂道,“有本事就真刀真枪和我们的勇士大战一场,也算英雄好汉,你这样算什么?嗯?无耻!无耻!”

“谢谢,谢谢夸奖。”段业摸了摸下巴,“我嘛,还真就是个无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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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生死之际的考验(6)

“你?”乞伏炽磐傻眼了。说真的,他真就没想到,段业居然会很坦率的承认他自己无耻。

“呵呵呵。”段业笑的很自然,“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不是小孩子,不是书生,我们玩的游戏,是天下这个游戏,容不得半点失误,我那次失误一点,就差点把命送掉,你这次失误一点,就成了我的俘虏,呵呵呵,如果无耻一点,能够让你不做阶下囚,你干不干?”

乞伏炽磐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其实答案是显然的,他当然干。怎么可能不干呢?所谓兵不厌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该无耻就无耻,这是显然的。为了自己的目的,别说无耻,再过分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况且,无耻这种形容词,其实都是很主观的,全凭说话一张嘴,看是站在谁的立场上而已,我们的敌人寇仇,却是人家的忠臣勇士,让人说几句,又不会少块肉。

只是一般来说,人都是要面子的,换句话说,人都是虚伪的,总要把自己讲的高尚一点,而且不但是自己要讲,还要制造自己伟大,光明,正确的舆论,因为这一套的确好用,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你是个什么货色,但是也需要这样的舆论,能够让大家假装相信你的高大和伟岸。而很少有人敢于承认自己在必要的时候要去做无耻的事情。

从这个事情来看,乞伏炽磐不免对段业就要高看一眼了。毕竟,敢于把这些说出来的,还是不多。但是乞伏炽磐其实也很困惑,段业这么说,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但是不管为什么,乞伏炽磐也知道,这次自己非要和段业别苗头,不听伯父的话,一定要带兵出来冒险,结果招致了被俘的命运,手下的精锐也损失殆尽,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就算逃回去,失宠几乎是肯定的,自己也无颜面对那些死去的弟兄们的家人,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段业要怎么处置自己,也就由他算了,反正反抗也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保留最后一丝的尊严。

只是乞伏炽磐虽然希望段业一刀杀了自己,来成全自己,段业怎么可能遂了他的意思呢,却是不依不饶,接着说道:“乞伏公子,事儿还没完呢。”

“你莫要欺人太甚!”乞伏炽磐压低声音说道。

“呵呵呵。”段业笑的很欠,“你想想,如果我攻下了勇士堡,血洗了你们的部族,然后告诉他们,你将会是我们的代言人,代替我们统治那里,成为我们的傀儡,你说说看,你会被那些过去敬畏你,过去崇拜你的部族子民们怎么看待呢?”

“你……”乞伏炽磐站了起来,牙齿都有些发颤了,他没有想到,段业居然这么毒辣。作为一个勇士,他虽然更愿意活着为部族效力,但是其实,真的到了那一刻,慷慨赴死,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段业的这种办法,杀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名声!老话说,士可杀,不可辱。虽然乞伏炽磐不是读书人,但是也是有这种觉悟的。

但是段业摆明了要毁他的名声,他却没有办法,这是何等的悲哀?

这时候,段业压低声音,道:“乞伏大公子,如果没有我,你将会是乞伏部的族长,你的部族将会统治大半个凉州,你将可以战胜秃发傉檀和沮渠蒙逊,你的部族将会成为河西第一大部。”

段业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显得很有诱惑力,还暗暗运上了葛渤传给他的心法,乞伏炽磐果然听得如痴如醉,心向往之。

是的,这的确是乞伏炽磐的梦想!自己的伯父虽然敢于悍然扯起大旗造反,但是其实,他的眼界,他的格局,真的远比伯父,还有自己的父亲,要大得多。

他知道,天下有多大,人才有多么的多,他也绝不会甘心于蜗居在河西一隅,做一个小诸侯而已。

如果有可能,他甚至想去逐鹿天下!战国时候,秦国过去也是最小最弱的,一样横扫六合。刘邦当时屈居汉中王,也最终击败了西楚霸王项羽。人家可以,他为什么不可以!

可是段业却接着说道:“可是很遗憾,非常遗憾的是,因为有了我,你的这些,注定是梦幻,我不但要亲手摧毁你的梦想,还有其他很多很多人的梦想,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说完,段业就走出了囚室。而乞伏炽磐先是一愣,继而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

他受的打击太大了。

段业很快就回到了昔日的城主府,当然现在,这里是段业的帅府了。除了胡凯伤势还有些重外,其他人都济济一堂。就算是胡凯,现在只是不能上阵打仗,可是下地走路,也是没有问题的。

虽然方才,在外面的时候大家已经欢呼过了,可是看见段业走进来,众人依然都很高兴,寒暄过后,段业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说道:“崔浩,这一次,还是要谢谢你,在最关键的时候,是你救了我,救了兄弟们。”

段业的神色很诚恳,而且众人看着崔浩的眼神也很不一样,毕竟崔浩再怎么说,也是个小孩,而且过去扮演的角色,都是只动嘴皮子的文人,段业很信任他,所以大家也尊重,但是这种尊重,和崔浩这一次在战场舍生忘死,关键时刻放出信号弹来比,当然是两码事。

崔浩却是颇为戒慎恐惧,他救了众人,这没话说,但是主要他也是为了救自己,这次立下了大功,肯定是好事,但是崔浩的小脑瓜却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去居功自傲,反而要更加低调。做属下的,让上司欠自己人情,可不是好事。

因此,崔浩是反复推辞,而众人一看,崔浩如此年轻,就如此懂得分寸,对崔浩就更加敬重了。

段业也不矫情,该谢的,他当然一定要谢到,现在说别的也没有用,还是以后,用实际的表现来谢谢他吧。

这时候,段业看见了坐在最下首的檀道济,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段业心里就有些好笑。

原来,檀道济是当初刘裕留在绛玉身边的人,那时候起的作用,其实是保护绛玉,而且,檀道济心底,是响着刘裕,向着江南的。只是他其实心底一直对绛玉有些想法,但是绛玉对段业早就痴心一片了,加上后来,西域的阶段性任务也完成了,绛玉也回到了段业身边,那他再跟着也就没有意思了,所以他也想回江南了。回到了江南,在刘裕手下战斗,上面有英明的指挥,下面是精锐且和自己贴心的北府军,战场也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而且那样,他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为了自己作战但是,檀道济却还有个心事没有了。因为他因故欠着绛玉一个人情,可是,绛玉这样的人,哪里需要他帮忙呢?偏偏,檀道济也是那种性情中人,是不愿意欠人家人情的,无奈之下,他只好自请加入段业军中效力。他的想法是,在战场上立下功劳,用这件功劳,来还绛玉的人情,也算了了自己的心愿。

对此,段业心知肚明,当然也乐观其成,毕竟檀道济,可是数得着的猛将。如果按照历史的记载,这个年代刘裕手下最牛的两个人,一个是王镇恶,是王猛的孙子,另一个就是檀道济了。

可是之前,打南安什么的,真心用不着檀道济出马,而上次去伏击乞伏炽磐,段业之前也对情况太过乐观,也没有动用他,这样就造成出兵以来,檀道济一直处于闲置状态。事实上,檀道济的本事,段业也试过,真的是名不虚传,如果从将领的本事来说,甚至在段业阵营里无出其右,因为段业手下的这群人,其实都是段业从基层提拔出来的,对段业当然忠心不二,能力也都可以,可是,跟檀道济这种北府军正规训练的将领比,多少还是有些不如。

也正因为如此,其实檀道济和段平等人的关系,也就很微妙了,难怪现在檀道济坐在那里,表情就有些不对。

接下来要打南安了,段业其实已经不想再纠缠下去了,最好是能够一战成功。而这个时候,自己手上,有檀道济这样的勇将,不用岂不是大大的不划算?

因此,段业突然说道:“檀将军?”

“嗯?”檀道济方才有些走神,因为他实在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多余的人,一路上他几乎是个闲人。他早就厌倦了这里,河西从来不是他的福地,唯有江南的水乡,歌声,还有姑娘,才是他习惯的所在。

正想着呢,却听见段业叫他,檀道济顿时有些讶异了,难道转机来了么?

段业笑了笑,没有计较他的失态,而是说道:“檀将军,到了你表现的时刻了,你准备好了么?”

檀道济眼睛一亮,难道是机会终于来了么?他马上起身道:“檀道济时刻等待着大人的征召。”

*这些不算字数。

今天情人节,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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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生死之际的考验(7)

勇士堡内的一座最高的房子里,乞伏国仁正背着手一直在踱步,弟弟乞伏乾归一脸忧色,却一直不敢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哥哥如果大发雷霆,其实往往没什么事情,可是现在这幅样子,却一定是心里烦闷。

可是,自己的大儿子被俘虏了,三儿子现在还跪在室中央不准起来,自己当爹的,哪儿能不着急呢?

终于,乞伏国仁停住了脚步,看着依然跪着的乞伏公府,叹道:“公府,起来吧。”

乞伏公府抬起头,看了看乞伏国仁,却没敢起来。

乞伏乾归忙道:“大哥,这崽子犯了这么大的错儿,大哥该怎么责罚,就怎么责罚,不必宽恕,我看这些年,大哥就是太仁厚了,对这些小辈们太过溺爱,结果他们都是一个个天不怕地不怕,才惹来这般祸事。”

“呵呵呵呵。”乞伏国仁笑了,他当然晓得弟弟这番话,自己看起来宽容,可是不等于这些弯弯绕自己不懂,乾归无非是心疼儿子了,又不敢说出来而已,自己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乞伏国仁走到了乞伏公府面前,扶起他来,道:“孩子,不要伤心,这次错了不要紧,汉人的话怎么说来着?羊羔儿跑了当然需要伤心,可是最重要的,却是要修补好羊圈,免得别的样也跑了,而你去修复羊圈,是什么时候也不晚的。你们两个,还年轻,难免犯错儿。现在犯错,总比以后犯错,犯大错,要好吧?”

“伯父……”乞伏公府已经是泪流满面,其实这一次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没脸见人了,自己带的勇士们几乎全部折损,自己的哥哥还是为了救自己,才被对方给抓走,一向心高气傲的乞伏公府,几乎不能接受这一切真的发生了。

可是,不管他接受与否,的确是发生了。既然发生了,就必须面对。但是,他想过自己被执行军法,想过被伯父父亲痛打一顿,也想过遭受部族的白眼,却唯独没有想过这种后果。

在密室里跪一跪,这事儿就算完了?别的且不说,这样的话,自己的面子就完全被保住了,这是乞伏公府想也不敢想的。

乞伏国仁笑了笑,道:“好了,别哭,我们乞伏部的勇士,唯有流血的,哪儿有流泪的,嗯?”

“是!是!”乞伏公府连着点头,摸着眼角,可是他的身体还在颤抖,显然,他的情绪还有些不稳定。

“我问你啊。”乞伏国仁想了想,“这一次,你们俩都和那段业交手过,你对那段业,怎么看?”

乞伏公府眼睛里闪过一丝仇恨,恨恨说道:“那段业为人狡猾,但是的确武功高强,作战勇猛,也很会蛊惑手下,他的部下几乎全部都愿意为他效死。”

乞伏国仁沉吟了下,道:“看来,关于段业的那些传言,基本都是真的,我们过去都低估了这个人。”

乞伏公府虽然心里很不甘心,很不服气,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乞伏国仁自嘲般的笑了笑,道:“也是,如果真的是一个废物,也不可能刚刚二十出头,就能当上那敦煌太守,喔对,听说,最近苻宏小儿,还封他为车骑将军,啧啧,这大概是非皇族里,最年轻的两千石了吧,苻家为了对付咱们,可也真舍得下本钱,哈哈哈。“乞伏国仁笑完,却发现乞伏乾归并没有笑,心里一动,就知道弟弟还在担心乞伏炽磐了。

毕竟,乞伏炽磐是之前乞伏部最杰出的年轻人,也深得自己信赖,更是弟弟的命根子,弟弟这辈子最大的念想,其实就是把炽磐栽培出来,可是这一次,他居然被俘虏了,真是让人心里闹心。弟弟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没吃东西了,可见对他的打击。

抿了抿嘴,乞伏国仁说道:“阿弟。”

“啊?大哥。”乞伏乾归有些意外,因为这是他俩都还没成人时候的称呼,如今乞伏国仁这么喊自己,也让乾归心里暖洋洋的,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候,兄弟俩相依为命的岁月。

乞伏国仁想了想,道:“炽磐这次被俘,我很痛心,我想,你心里也不好受,但是,炽磐是咱们部族最杰出的年轻人,他不仅是你的儿子,其实在我心里,他和我的儿子也没什么区别,不出意外,他日后,就是我的接班人,所以,他被俘了,我们不能不管他。”

乞伏乾归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但是还是说道:“大哥,这事情,一切由你定夺,如果炽磐能够……能够回来,自然是好,可是他战败被俘,本来就是他自己不争气,如果真的……真的有什么意外,那也是他的命!”

乞伏国仁见弟弟神色哀伤,心里也动了恻隐之心,他徐徐说道:“现在,炽磐落在人家手里,主动权已经不在我们这里了,当然,该努力,还是要努力,我打算派使者去见段业。”

“大哥,这……这恐怕不妥吧。”乞伏乾归当然听得出来,所谓的派使者,其实就是去谈判要人了,可是乞伏炽磐的角色之重要,河西有谁不知道呢?段业会放?想也知道,不可能的事情。

乞伏国仁苦笑了一下,道:“那我总不能不管我的侄儿吧?这几天,段业大概还不会动他,再过就难说了,所以,使者我是一定要派的,不过,我话必须讲清楚,我可以去跟段业做适度的妥协,来换回炽磐,可是什么事情,都有个度,我不光是他的伯父,更是族长,如果威胁到了我们整个部族的话,那乾归……恐怕,我就无法妥协了。”

乞伏国仁这番话,说的意思其实就是他可以去谈,可以答应段业某些条件,来换回乞伏炽磐,可是,如果段业狮子大开口,想敲诈的话,他也是绝不会答应的。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了,那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乞伏炽磐自求多福了。

乞伏国仁这样的表态,其实已经仁至义尽了,乞伏乾归当然没什么可说的,只能道:“一切听大哥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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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生死之际的考验(8)

当段业安排完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正要宣布出击时,却有亲兵来报,说勇士川方面来了使者。

段业一愣,旋即笑道:“各位,你们说说,这使者来见我们,是为了什么呢?”

崔浩笑道:“想必是为了乞伏炽盘吧。这个人在我们手上,可算是奇货可居,大人,咱们是不是得好好利用下这个使者?”

众人也纷纷附和他的意思,很显然,现在崔浩在段业集团里的地位已经得到相当的提升,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别的都是虚的,实打实的功绩,才是足以让他们佩服。

不一会,一个看起来约三十岁,面相疏朗的书生阔步走了进来,他看见坐在主位的段业后,一揖到底,道:“外臣西平公座下参军焦林,拜见段大人。”

段业看了看焦林,道:“真巧,原来焦先生也是参军出身呐。”

“呵呵呵。”焦林堆起笑来,道:“岂敢,岂敢呐,这同样是参军职务,段大人做的那是风生水起,焦某么,呵呵呵,不过是尸位素餐,混口饭吃罢了。”

“哈哈哈哈。”段业大笑,道:“焦先生果然是个风趣人物,来,坐,请坐,请上座!”

上过茶后,寒暄完毕,段业摸摸下巴,道:“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焦先生此行,却是有何贵干呐?”

焦林干笑两声,道:“段大人……呵呵呵,您也知道,之前呢,西平王和大人之间有些误会,所以呢,也起了些冲突,如今,乞伏炽磐大公子,客居在南安城。虽然我们也知道,段大人是好客之人,而大公子也是博学鸿儒,想来和大人也很是投缘,不过呢,如今乾归将军身体有些个不爽利,呵呵,您也知道,那大公子是乾归将军的命根子,几天看不见,他也很是思念,所以呢,乾归将军就希望外臣来拜见大人,希望能接大公子回去。”

这番话说完,在场的人,几乎全部傻了眼。傻眼的原因是因为这焦林的口才,实在是太好了!

明明是因为战败被俘,却能说成是来做客,明明是来赎回俘虏,却借口乞伏乾归思念,这等本事,真是让这些直来直去的武将们叹为观止。

当然了,崔浩和段业这样的人,肯定不会是因为这几句话就动容,段业笑了笑,道:“焦先生的口才,当真不错啊,古人所说的三寸不烂之舌,说的大概就是大人吧。”

没想到焦林居然当即伸出舌头,给段业看了看,然后一脸苦相的说道:“大人您看,外臣的舌头哪儿有三寸呐!外臣方才可是很诚恳的,希望大人见谅。”

这下子,连段业也无语了,谁都晓得,三寸不烂之舌,当然是比喻,说就这么一说,无非你听也那么一听,哪儿有真的当真的?

可是,焦林这样一当真,搞得段业也不好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段业索性说道:“乞伏炽磐公子如今很喜欢这南安城,焦先生想来也知道,南安城过去本就是乞伏大公子长居之处,现在呢段某暂时负责这里,乞伏公子更加喜欢这里,以至于……乐不思蜀啦。”

焦林也没想到段业居然这般无耻,心里暗骂了几句,忙马上堆上笑,道:“大人说笑了,呵呵呵,外乡虽好,当然不如故乡啊,况且百事孝为先,如今乾归将军身体不适,为人子者,总归该回去看看吧?”

崔浩这个时候插言道:“可是是炽磐公子自己不愿意回去啊?”

焦林看了眼崔浩,却没有回应崔浩的话,而是问道:“这位小友,便是清河崔家的小公子么?”

崔浩轻轻点头,道:“如今小可是段太守麾下从事。焦先生却也是世家子弟,何必过谦?”

“岂敢,岂敢,焦家不过河西一隅有点薄名,不敢喝崔家相比。”焦林忙道。这倒不是他谦虚,清河崔氏,不管是塞外还是江南,东海还是西陲,那名声都是没的说的,焦家再怎么样,还是不能和崔家相提并论。

焦林心里一个长久存在的疑问被证实了,看起来,清河崔家这样的大门阀都选择了投效段业,这个人的能量,果然不一般。

想了想,焦林说道:“方才,崔公子说我家大公子自己愿意留在这里,呵呵呵,我们当然相信崔公子,不过呢,愿意与否,得炽磐大公子说了,才作数。崔公子,您说是吧?”

焦林的声音和表情,虽然极度客气,可是焦林的意思很明白,既然大家都装糊涂,那就装到底,你们说乞伏炽磐不想出去,鬼才信。索性我就把话挑了,看你们怎么说。

段业也没了耐心,反正他已经有绝对的把握打赢这场战争,既然主动权在他手里,他自然完全没有妥协的必要。

因此,段业说道:“焦先生!乞伏大公子到段某这里做客,段某呢当然以上宾之礼待他,可是他在参观段某的书房的时候,却不小心打碎了几件段某祖传的瓷器,虽然说这些本是身外之物,可是毕竟是祖宗传下来的,方才,您也说了,百事孝为先,段业可以不在乎这些事情,却不能不给祖宗一个交待啊,焦先生,您说怎么办?”

焦林心道终于来了,这次事情,本来焦林也没指望靠着几句鬼话,就能把乞伏炽磐捞回来,他没有那么幼稚,也不相信段业会这么幼稚,因此,就怕段业不提条件,那说明事情没得谈。只要段业提了条件,就不怕,就有的谈,无非是条件多少而已。

这世界上,没有做不成的买卖,只有谈不拢的价钱。而段业既然愿意上桌,焦林就很有信心,把这生意给谈成。

他仔细回想了下乞伏国仁之前的授权,然后试探的说道:“外臣听说如今敦煌地面,物产丰饶,无所不有,而我勇士川其实颇为贫瘠,本来估计大人也看不上什么东西,但是来者是客,我们总得尽点地主之谊,我家西平王愿意献上牛羊各五千头,战马一千匹,来犒赏敦煌铁军,呵呵呵,这点小意思,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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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生死之际的考验(9)

焦林的意思,就是他们愿意拿出牛羊五千头和一千匹战马,来换乞伏炽磐。

不得不说,其实这个条件,还是相当优厚了。牛羊还好说,这一千匹战马,可是大手笔呢。

这个年代,战马实在是很值钱,因为骑兵在作战上相对于步兵,有太大的优势,昔日项羽三万铁骑,就大破刘邦五十六万大军。可是,骑兵虽然好,天下产马的地方,就那么几处,其他地方,当然都缺马。宋朝之所以一直打不过辽国夏国,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缺马,中原唯一产马的幽云十六州,被石敬瑭卖给了契丹人,从此宋朝境内,再无战马生长的地方,也因此,宋朝根本无法组建强大的骑兵,当然是处处挨打了。

段业如果不是心里早有定见的话,恐怕也就答应了,这个条件,其实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段业是热兵器时代的人,虽然对于一往无前,排山倒海的骑兵冲锋很是欣赏,但是并没有痴迷,他不会被战马轻易打动,哪怕现在,他的军队里还有一支强大的骑兵。

他看了看焦林,还是说道:“恐怕乞伏大公子,还是更愿意盘桓一阵吧。”

那意思很明白,你们的这个条件,还不够好,我还不能答应。

这些当然也在焦林的预料之中,他笑了笑,道:“那大人可以开个数吧。”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双方已经没有必要藏者掖着了,还不如直接来摊开说呢。

段业很干脆的说道:“焦先生,恐怕您搞错了,乞伏大公子就是想在南安城呆一阵子,这个呢,不是牛羊战马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焦林问道。

“段某此次东下,奉的是太子殿下的敕书,领的是使君大人的将领,除非完成目的,不然的话,段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段业说的是轻描淡写,但是语气里的坚决,却是不容置疑。这里面的意思也不难理解。段业是奉命来镇压乞伏部的叛乱,要么呢,就把这些造反的人全部消灭,要么呢,如果他们能够主动投降,当然也可以。

焦林当然听懂了,可是他还是有点不死心的问道:“这……还有的谈么?”

谈判这个东西,是需要实力作为筹码的,段业完全站着主动权,哪里还有什么好谈的?因此段业轻轻,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焦林叹口气,道:“其实,焦某也知道,其实是没得谈的。”

段业这下有些奇怪的问道:“既然如此,焦先生何必屈尊而来?”

“食人之禄,忠人之事罢了。”焦林苦笑了一下,“既然如此,焦林这就告辞了,焦林一定把大人的意思,告诉西平王。”

段业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说出本来想说的话,而是道:“既然如此,焦先生慢走。”

“告辞。”焦林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其实,段业那时候想说的话,是劝焦林,如果在乞伏部呆不下去了,可以来这里,因为整个过程,焦林给段业留下来的印象非常好,段业认定这是个人才。

只是,焦家也是河西大族,而且长期以来和乞伏部保持友好,就算焦林自己能来,恐怕也过不去家族那一关,有好多时候,也真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焦林走后,崔浩问道:“大人,我们还接着打么?”

段业肯定的点头,道:“当然打,一定要打,我看这个焦林回去了,也凶多吉少,指望乞伏国仁能够投降,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然的话,他当初就不必造反了,所以我们不仅要打,还要狠狠地打,只有把他打疼了,才有可能招降他。”

“大人所言极是。”

焦林回到勇士川后,乞伏国仁是第一时间就接见了焦林。

看着乞伏国仁关切的眼神,焦林行完礼后,有些无奈的说道:“大王,那段业要价太高,焦林没有能完成任务。”

“喔?”乞伏国仁看起来对这一结果并不意外,他问道:“那段业要多少?”

“他说……除非大王率部归降,否则,他只有打到底!”焦林小心的说道。

“可有文书为证?”

“没有。”焦林坦然说道,“此事唯有口头作业,却是不立文字。”

乞伏国仁也是在长安朝廷混过的人,当然也晓得里面的规矩。因此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知道,焦林也是尽力了,其实乞伏炽磐一落到了段业手上,这个结果,几乎就已经注定了,他之前拍焦林去做这个事情,不过是心存万一的侥幸罢了。

如今,侥幸没有发生,一切还是得看实力!

乞伏国仁挥了挥手,示意焦林下去。焦林长叹口气,深深看了乞伏国仁一眼,然后走了。

乞伏国仁默默走到乞伏乾归的房间里,乞伏乾归本来正在打盹,可是很明显,因为心里有事,他睡得很轻,乞伏国仁一来,他就反应过来了。

“大哥,这……“乞伏乾归虽然话没有说完,可是乞伏国仁当然晓得他想说什么。

乞伏国仁轻轻摇了摇头,道:“准备打仗吧。”

说完,乞伏国仁轻轻拍了拍已经傻眼的弟弟,然后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这一刻,乞伏国仁的眼睛里,血丝一片。

三日后,没有等到任何回信的段业,留胡凯率军守南安,亲自率主力南下,他已经下定决心,要一举攻破勇士堡,全歼乞伏军。

其实,那次和刘亿如欢好后,段业就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和刘亿如俩人仔细推敲了一番后,段业惊喜的发现,果然是因为二人修炼的葛渤所传的双修法门,已臻化境,只要阴阳交合,就可以自动运行。于是就可以修复身体损伤。

大喜之下的段业,自然拖着刘亿如,日夜索取,而刘亿如为了段业的身体,也只好含羞从了。

果不其然,段业的伤,居然奇迹般的痊愈了,现在上战场拼杀,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段业南下的这个消息被迅速传到了勇士堡,只是乞伏国仁虽然料到了这一点,却也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尤其是根据回报,段业也应该受了不轻的伤,包括焦林回来,也确定段业受伤无误,起码短期内,是不可能打仗的。

但是,段业真的就来了!这一点,不消说对于敦煌军的士气,是个极大地鼓舞。

现在也顾不得去想这里面到底还有什么门道了,敌人都打上门了,打到底就是了。乞伏国仁召集众将商议,乞伏乾归和乞伏公府坚持要领军出战,不然就威胁要死在乞伏国仁面前,乞伏国仁考虑了一下,也就同意了。

于是乞伏乾归和乞伏公府父子就率3000兵马出战,没想到却是对上了伤势未愈的段业。

父子俩大喜之下,也顾不得什么规矩道义,直接选择围攻段业。段业虽然奋力抵抗,但是毕竟身子骨没有好利索,在与二人苦战近百回合后,不得不扭头逃跑。

早就杀红了眼的乞伏乾归哪里肯让,大喝一声:“留下命来!”便提着长矛追了上去,而乞伏公府一直紧紧抿着嘴,不发一语,可是他看起来不像人,而像嗜血的狼。

会咬的狗不旺旺,这是真理,段业跑的仓皇,可是他们追的更紧。

难道段业当然如此不堪一击么?当然不是,当乞伏乾归和乞伏公府追的开心,眼看就要将段业斩于马下时,一名白袍武将突然从斜刺里杀出,直取乞伏乾归后军。

乞伏乾归本来也没怎么多想,虽然自己和儿子冲的有些过猛,可是后军自己专门留下了精锐,他们都是勇士里的勇士,区区几百人,能怎么样?

可是他错了,迂回敌后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檀道济。

檀道济好久没有上战场,就像饿极了的猛虎一样,猛虎下山,即有万夫不当之勇。

敦煌军诸将,眼睁睁的檀道济,就像一柄利剑一样,插入敌阵,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几乎无一合之敌。

乞伏乾归这下子看出问题了,忙欲转身回救。

可是这个时候,一直逃跑的段业突然扭头回来,与他杀成一团,竟是活活拖住了他。

而与此同时,早有准备的段业军神臂弓手,开始齐射……

这次,不同于那一次围歼乞伏炽磐所部的小试牛刀,这一次,是在勇士川外的平地野战,是堂堂正正的对决,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号令一下,万箭齐发,几无中断,密集的箭雨,完全压制住了乞伏部后军,让他们根本没有增援的机会。

就在这时候,段业所部,全军出击,气势如同排山倒海,本来,乞伏乾归所部人数就少,先前完全凭着一股气势,如今又被神臂弓强大的箭雨压迫,再被段平率军一冲,顿时就全面败退。

在亲兵的保护下,见机早的乞伏公府逃了回去,可是冲的太狠的乞伏乾归,被段业擒获!

大获全胜的段业并不恋战,而是马上下令退军,让亲自率部来救的乞伏国仁只能徒呼奈何。

这一战,乞伏乾归所部三千人几乎折损了三分之二,乞伏部的重要人物乞伏乾归,又被段业拿住,可以说段业取得了完全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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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生死之际的考验(10)

后撤下寨的段业大营里,欢呼声此起彼伏,这一夜,段业特地大宴三军,除了不许喝酒,别的怎么都行。

只是,这样的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在黑夜之中,乞伏国仁和乞伏公府已经忍耐了太久。

最后抬头看了看天,今晚没有月亮。几颗星星也被云层遮去了大部分的星光,显得非常晦暗,这正是动手的好机会。

乞伏国仁看了看乞伏公府,低声道:“公府,这是最后的一战了,如果再输,我们就完了。”

乞伏公府坚定地说道:“我们一定不会输!”

“那么,冲吧。”乞伏国仁说道。

这一次的动员,不需要号角,不需要口号,不需要呼喝,他们完全是口口相传,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被里面的人给注意到。

说白了,白天惨败之后,乞伏部的人,想趁着段业大宴将士的时候前来劫营,如果此战获胜,说不定就能彻底扭转战局。因此,乞伏部最后的精锐,人含棍,马带衔,蹄裹布,以几乎蜗牛般的速度,潜行甚久,终于来到了段业大营附近。

来之前,已经对每个人都进行了动员,并且保证了他们的抚恤,换句话说,这次来的人,全部都是死士。这次挑选的数千人,是乞伏部最后的本钱和精锐,可以说是背水一战,如果这些人,都打不赢,那恐怕真的就没办法了。

段业大营里依然灯火通明,显然他们还在欢庆,虽然依然有巡逻的士卒,可是自己都摸到这么近了,他们还没有发现,看起来,是真的有戒备了。

可是,当乞伏国仁刚刚准备冲锋时,却听见段业营内有喊:“乞伏部的狗贼来劫营啦!快!快起来!”

被发现了!这是乞伏国仁的第一感觉,可是很快,他就听到了段业大营里密集而散乱的脚步声,很显然他们是刚刚发现了自己。

这也难怪,几千人都摸到这么近了,再不被发现,除非里面都是死人了。

此刻,冒险战胜了保守,激进战胜了恐惧,乞伏国仁几乎只用了一秒,就下定了决心,改偷袭为强攻!

他拔出祖传的宝刀,高呼道:“贼子发现了我们!不过他们正是一片混乱的时候,各位勇士,跟我冲啊!”

说罢,乞伏国仁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而早就心里憋了一肚子火的乞伏部勇士们,也跟着他,蜂拥而上。

段业大营的防备,看起来做的的确很差,大营的寨门都没有关好,乞伏国仁很快就带着数十亲兵冲了进去,而对面反应倒是很快,一名旅帅很快就带着几十人堵了过来,同时先前的饮宴声迅速停止,传来的却是一阵阵的咒骂声,可以隐约看见,中军帐里很多人正在进进出出,还有些人正在上马。

看起来,他们虽然发现了自己,可是发现的还是有些晚了!

乞伏国仁信心大增,正好对面那个旅帅倒是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没想到,乞伏国仁,一刀就把他斩于马下。

乞伏部大军士气大振,乞伏公府如今迂回于两侧,保护侧翼,而乞伏国仁则率部直取中军帐,全军一直高呼“活捉段业!”

一路之上,乞伏军如同切牛油的火刀一样,势如破竹,无人可当,很快就冲到了那座看起来蛮雄伟的营帐外,里面还有着浓烈的酒气和肉香,很快,乞伏军就把那座营帐包围了起来。

只是,营帐外,还有数十人,正在殊死抵抗,他们的武功之强,大大超出了乞伏国仁的意料,因为乞伏国仁亲自率部冲击了两次,居然没有冲垮他们。

但是乞伏国仁却心中大喜,因为那很显然,这些人如此强横,一定是保护段业的亲卫,一定是的。乞伏国仁放声大笑,高呼道:“段业小儿一定在里面,一定在里面!儿郎们!跟我冲!”

就在这时候,反应过来的敦煌军已经基本准备好了,开始反扑,由于乞伏军人数有限,是从南面的寨门冲进来的,因此队伍被拉的很长,而敦煌军很干脆的就把他们分割开来,然后开始对乞伏国仁形成了反包围之势。

但是,乞伏国仁一点也不担心,虽然说陷入了包围,可是他们也包围住了中军帐,只要拿住了段业,自己的脱身就不是问题。

而且现在,两军犬牙交错,难分敌我,乞伏国仁不信对方有这个魄力,敢于无差别齐射。

乞伏国仁的后卫部队,与渐渐围上来的敦煌军展开了殊死搏杀,他们要保护前军,给他们争取时间,拿下中军帐。而敦煌军则想的是尽快冲破他们,把中军帐里的要害人物救出来。

双方这一次展开的,则完全是以命换命的肉搏战,来不得半点技巧。

乞伏国仁心一横,今天就算死在这,只要能够击杀或者俘虏段业,乞伏部也就有救了,乞伏公府也好,甚至那几个更不成器的侄子也好,在天下这纷乱的局面下,都能保住乞伏部。这样算起来,自己也算没有白干。

因此,乞伏国仁提着宝刀,亲自和阻击他的敦煌军士卒们厮杀,而主帅上阵,气势就提振了三分,乞伏军在付出重大伤亡后,终于突破了中军帐前最后一道防线。

在一阵响彻天地的欢呼声里,乞伏国仁一马当先,率人冲入了中军帐,他浑身浴血,显然也是受了不轻的伤,而他的刀都有点弯了,可见方才厮杀的惨烈。

在进入帐内这短短的几步路内,他就想了很多,比如段业会如何面对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会不会求饶,等等。而自己也想好了如何应对之策。到了那个时候,面对段业,自己一定要非常非常淡定才行。

进了段业的帐篷,乞伏国仁却发现,帐内灯火通明不假,玉盘珍馐也不少,但是,却空无一人!

更重要的,是在帐内的主位处,却竖着一块巨大的黑色木牌子,上面用白色的大字写了一行字:乞伏国仁埋骨于此!

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里,油灯燃烧的毕剥声显得尤其的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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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生死之际的考验(10)

后撤下寨的段业大营里,欢呼声此起彼伏,这一夜,段业特地大宴三军,除了不许喝酒,别的怎么都行。

只是,这样的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在黑夜之中,乞伏国仁和乞伏公府已经忍耐了太久。

最后抬头看了看天,今晚没有月亮。几颗星星也被云层遮去了大部分的星光,显得非常晦暗,这正是动手的好机会。

乞伏国仁看了看乞伏公府,低声道:“公府,这是最后的一战了,如果再输,我们就完了。”

乞伏公府坚定地说道:“我们一定不会输!”

“那么,冲吧。”乞伏国仁说道。

这一次的动员,不需要号角,不需要口号,不需要呼喝,他们完全是口口相传,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被里面的人给注意到。

说白了,白天惨败之后,乞伏部的人,想趁着段业大宴将士的时候前来劫营,如果此战获胜,说不定就能彻底扭转战局。因此,乞伏部最后的精锐,人含棍,马带衔,蹄裹布,以几乎蜗牛般的速度,潜行甚久,终于来到了段业大营附近。

来之前,已经对每个人都进行了动员,并且保证了他们的抚恤,换句话说,这次来的人,全部都是死士。这次挑选的数千人,是乞伏部最后的本钱和精锐,可以说是背水一战,如果这些人,都打不赢,那恐怕真的就没办法了。

段业大营里依然灯火通明,显然他们还在欢庆,虽然依然有巡逻的士卒,可是自己都摸到这么近了,他们还没有发现,看起来,是真的有戒备了。

可是,当乞伏国仁刚刚准备冲锋时,却听见段业营内有喊:“乞伏部的狗贼来劫营啦!快!快起来!”

被发现了!这是乞伏国仁的第一感觉,可是很快,他就听到了段业大营里密集而散乱的脚步声,很显然他们是刚刚发现了自己。

这也难怪,几千人都摸到这么近了,再不被发现,除非里面都是死人了。

此刻,冒险战胜了保守,激进战胜了恐惧,乞伏国仁几乎只用了一秒,就下定了决心,改偷袭为强攻!

他拔出祖传的宝刀,高呼道:“贼子发现了我们!不过他们正是一片混乱的时候,各位勇士,跟我冲啊!”

说罢,乞伏国仁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而早就心里憋了一肚子火的乞伏部勇士们,也跟着他,蜂拥而上。

段业大营的防备,看起来做的的确很差,大营的寨门都没有关好,乞伏国仁很快就带着数十亲兵冲了进去,而对面反应倒是很快,一名旅帅很快就带着几十人堵了过来,同时先前的饮宴声迅速停止,传来的却是一阵阵的咒骂声,可以隐约看见,中军帐里很多人正在进进出出,还有些人正在上马。

看起来,他们虽然发现了自己,可是发现的还是有些晚了!

乞伏国仁信心大增,正好对面那个旅帅倒是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没想到,乞伏国仁,一刀就把他斩于马下。

乞伏部大军士气大振,乞伏公府如今迂回于两侧,保护侧翼,而乞伏国仁则率部直取中军帐,全军一直高呼“活捉段业!”

一路之上,乞伏军如同切牛油的火刀一样,势如破竹,无人可当,很快就冲到了那座看起来蛮雄伟的营帐外,里面还有着浓烈的酒气和肉香,很快,乞伏军就把那座营帐包围了起来。

只是,营帐外,还有数十人,正在殊死抵抗,他们的武功之强,大大超出了乞伏国仁的意料,因为乞伏国仁亲自率部冲击了两次,居然没有冲垮他们。

但是乞伏国仁却心中大喜,因为那很显然,这些人如此强横,一定是保护段业的亲卫,一定是的。乞伏国仁放声大笑,高呼道:“段业小儿一定在里面,一定在里面!儿郎们!跟我冲!”

就在这时候,反应过来的敦煌军已经基本准备好了,开始反扑,由于乞伏军人数有限,是从南面的寨门冲进来的,因此队伍被拉的很长,而敦煌军很干脆的就把他们分割开来,然后开始对乞伏国仁形成了反包围之势。

但是,乞伏国仁一点也不担心,虽然说陷入了包围,可是他们也包围住了中军帐,只要拿住了段业,自己的脱身就不是问题。

而且现在,两军犬牙交错,难分敌我,乞伏国仁不信对方有这个魄力,敢于无差别齐射。

乞伏国仁的后卫部队,与渐渐围上来的敦煌军展开了殊死搏杀,他们要保护前军,给他们争取时间,拿下中军帐。而敦煌军则想的是尽快冲破他们,把中军帐里的要害人物救出来。

双方这一次展开的,则完全是以命换命的肉搏战,来不得半点技巧。

乞伏国仁心一横,今天就算死在这,只要能够击杀或者俘虏段业,乞伏部也就有救了,乞伏公府也好,甚至那几个更不成器的侄子也好,在天下这纷乱的局面下,都能保住乞伏部。这样算起来,自己也算没有白干。

因此,乞伏国仁提着宝刀,亲自和阻击他的敦煌军士卒们厮杀,而主帅上阵,气势就提振了三分,乞伏军在付出重大伤亡后,终于突破了中军帐前最后一道防线。

在一阵响彻天地的欢呼声里,乞伏国仁一马当先,率人冲入了中军帐,他浑身浴血,显然也是受了不轻的伤,而他的刀都有点弯了,可见方才厮杀的惨烈。

在进入帐内这短短的几步路内,他就想了很多,比如段业会如何面对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会不会求饶,等等。而自己也想好了如何应对之策。到了那个时候,面对段业,自己一定要非常非常淡定才行。

进了段业的帐篷,乞伏国仁却发现,帐内灯火通明不假,玉盘珍馐也不少,但是,却空无一人!

更重要的,是在帐内的主位处,却竖着一块巨大的黑色木牌子,上面用白色的大字写了一行字:乞伏国仁埋骨于此!

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里,油灯燃烧的毕剥声显得尤其的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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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生死之际的考验(11)

“啊~~~~~”乞伏国仁发出一声怒吼,只见一阵刀光闪烁,那个“灵牌”被愤怒至极的乞伏国仁砍成了两段。

不消说,再笨的人,也知道,乞伏国仁这一次又是自投罗网了,只是悲哀的地方在于,这一次,是乞伏国仁自己想挖个坑,自己却又坚定地跳进了那个坑,然后请段业来埋人。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这一切是乞伏国仁自己自作聪明,中了算计,能怪谁?

虽然心里愤怒,但是乞伏国仁还是很快做出了决定,必须迅速撤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然可就真的是埋骨于此了。乞伏国仁知道,如果自己和乞伏公府再死在这里,乞伏部就真的完蛋了,恐怕就再没有翻身的余地了,因此,这一刻,他的求生欲望,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乞伏国仁突然鼻子一吸,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这股味道乞伏国仁虽然谈不上熟悉,但是也是印象深刻。因为,这种味道代表了一种很奇怪的东西的存在。但是关键在于,这种东西,如果真的存在于这里,那可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背心顿时渗出了一丝冷汗来。

纵横疆场这么多年,又在长安伺候过难搞的苻坚,乞伏国仁还从来没有怕过,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因为,他知道,他闻到的是什么。更知道后果。

“快撤!快撤!”乞伏国仁来不及解释,现在,只有以最快速度逃出去才是正道。

但是,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一旦犯了,你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因为你的敌人,就等着这一刻呢。

虽然是帐内,可是,冲进来的人们,也隐约感觉到了外面突然亮了很多,接着,一阵的嗖嗖声传来,瞬间,这个华美的巨型帐篷就燃烧了起来。

乞伏国仁虽然率部拼死想朝出冲,可是,这时候,外面的箭雨,真的如同暴雨一样,而且早有了准备的段业军,布置了拒马,撒了铁蒺藜,还有长枪阵。乞伏国仁不管如何努力,也根本冲不出去。

这一切是早已准备好了的,岂容你有翻身的机会?

站在高坡上,段业默默的看着火光冲天的帅帐,面无表情。

崔浩站在他旁边,有些唏嘘的说道:“这一仗,真不容易啊。不过好在,我们肯定赢了。”

“是,这主要是你的功劳,也多亏了你,料到此次乞伏国仁必来劫营,不然,恐怕乞伏国仁会得逞。”段业长舒了口气。

崔浩谦让了几句,然后小心的说道:“大人似有不忍之色?”

崔浩说的,自然是那片火光,远处看着乞伏部的勇士们,在烈火之中拼死挣扎,却最终还是难逃一死,连他都有些唏嘘。

“战场之上,生死有命,没什么可不忍的,他们敢来劫营,自然就得承担后果,我是为帐篷前那些拼死的勇士们心疼,多好的兵啊。”段业叹道,“我们回去后,还得加强抚恤。”

崔浩了然,原来,段业并不是心慈手软,而是为了那些死士心疼。以人为本,大概就是这样吧。段业果然是仁主。

原来,在胜利之后,崔浩就料定乞伏国仁一定不服输,肯定还想翻本,而最可能的办法,就是趁着夜色,趁着段业军刚刚大胜,就马上来劫营。这时候段业军的防备一定是最松懈的,如果他部署得当,确实很可能取胜。

这个看法提出来后,众人一致觉得有理。毕竟,搞阴谋这种东西,鲜卑人进步几百年,也不可能搞的过汉人。

既然晓得了他们怎么办,只需要将计就计就是。于是,之前的丝竹之声,之前的酒味,之前的松懈,肯定都是作假的。

至于乞伏国仁进入那帅帐之后闻到的气味,那就是敦煌另外一个秘密武器了。

在段业的那个年代,最重要的战略资源,就是石油了,那个世纪里,世界上的战争,大部分都和石油有关。

但是其实,段业早就知道,最早钻油的也是中国人,甚至在魏晋年代,就已经有了油井了。那时候的先知们,使用固定在竹竿一端的钻头钻井,其深度可达约一千米,这在后世看来,几乎是不可能,可是,他们真的做到了。

当初,段业在向敦煌的官员们提起石油的时候,当然没有人知道什么是石油,可是,当段业给他们描述时候,他们就知道那是什么了,因为敦煌早有人焚烧石油来蒸发盐卤制盐。而盐业,本来就是段业挣钱的所在,这一查访,自然是收获不少。

那个年代,他们把这东西叫做石脂水,但是段业还是主张,以后就叫石油。并且段业还规定,自此以后,敦煌境内的石油不许私自开采,必须进行官营。这也是没有办法,这么宝贵的资源,绝对不能随随便便的lang费,段业也很自信,唯有他,才知道这些石油是有多么的宝贵。

虽然现在还没有化工业,也没有蒸汽机发电机等等,但是,这些迟早会有的。段业深深知道,石油完全是不可再生的资源,用一点,就少一点,可不能lang费。

但是不管怎么说,敦煌境内的油田,有一点好,就是不需要太复杂的技术,只需要渗水这种最简单的办法,就能弄出油来。

现在,段业没有功夫去搞化工啊炼油啊什么的,但是原油起码还是可以燃烧的,如果用这个,能够换来一场战争的胜利,也是值得的。

乞伏国仁之所以方才惊恐,就是因为他的勇士川虽然总体上物产不丰,可是好死不死,也恰好还产石油,虽然说乞伏国仁不晓得石油是多么重要的资源,但是起码也知道,那个东西一旦着火,就会猛烈地燃烧,靠水是浇不灭的。

段业看着那燃烧,已经再也不会熄灭后,耸耸肩,道:“看起来,大局已定了。”

崔浩也点头,道:“不知道檀道济那边怎么样了。”

“我想,檀道济一定不会让我失望。”段业坚定地说道。

这一夜的大火,很美,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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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生死之际的考验(11)

“啊~~~~~”乞伏国仁发出一声怒吼,只见一阵刀光闪烁,那个“灵牌”被愤怒至极的乞伏国仁砍成了两段。

不消说,再笨的人,也知道,乞伏国仁这一次又是自投罗网了,只是悲哀的地方在于,这一次,是乞伏国仁自己想挖个坑,自己却又坚定地跳进了那个坑,然后请段业来埋人。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这一切是乞伏国仁自己自作聪明,中了算计,能怪谁?

虽然心里愤怒,但是乞伏国仁还是很快做出了决定,必须迅速撤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然可就真的是埋骨于此了。乞伏国仁知道,如果自己和乞伏公府再死在这里,乞伏部就真的完蛋了,恐怕就再没有翻身的余地了,因此,这一刻,他的求生欲望,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乞伏国仁突然鼻子一吸,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这股味道乞伏国仁虽然谈不上熟悉,但是也是印象深刻。因为,这种味道代表了一种很奇怪的东西的存在。但是关键在于,这种东西,如果真的存在于这里,那可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背心顿时渗出了一丝冷汗来。

纵横疆场这么多年,又在长安伺候过难搞的苻坚,乞伏国仁还从来没有怕过,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因为,他知道,他闻到的是什么。更知道后果。

“快撤!快撤!”乞伏国仁来不及解释,现在,只有以最快速度逃出去才是正道。

但是,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一旦犯了,你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因为你的敌人,就等着这一刻呢。

虽然是帐内,可是,冲进来的人们,也隐约感觉到了外面突然亮了很多,接着,一阵的嗖嗖声传来,瞬间,这个华美的巨型帐篷就燃烧了起来。

乞伏国仁虽然率部拼死想朝出冲,可是,这时候,外面的箭雨,真的如同暴雨一样,而且早有了准备的段业军,布置了拒马,撒了铁蒺藜,还有长枪阵。乞伏国仁不管如何努力,也根本冲不出去。

这一切是早已准备好了的,岂容你有翻身的机会?

站在高坡上,段业默默的看着火光冲天的帅帐,面无表情。

崔浩站在他旁边,有些唏嘘的说道:“这一仗,真不容易啊。不过好在,我们肯定赢了。”

“是,这主要是你的功劳,也多亏了你,料到此次乞伏国仁必来劫营,不然,恐怕乞伏国仁会得逞。”段业长舒了口气。

崔浩谦让了几句,然后小心的说道:“大人似有不忍之色?”

崔浩说的,自然是那片火光,远处看着乞伏部的勇士们,在烈火之中拼死挣扎,却最终还是难逃一死,连他都有些唏嘘。

“战场之上,生死有命,没什么可不忍的,他们敢来劫营,自然就得承担后果,我是为帐篷前那些拼死的勇士们心疼,多好的兵啊。”段业叹道,“我们回去后,还得加强抚恤。”

崔浩了然,原来,段业并不是心慈手软,而是为了那些死士心疼。以人为本,大概就是这样吧。段业果然是仁主。

原来,在胜利之后,崔浩就料定乞伏国仁一定不服输,肯定还想翻本,而最可能的办法,就是趁着夜色,趁着段业军刚刚大胜,就马上来劫营。这时候段业军的防备一定是最松懈的,如果他部署得当,确实很可能取胜。

这个看法提出来后,众人一致觉得有理。毕竟,搞阴谋这种东西,鲜卑人进步几百年,也不可能搞的过汉人。

既然晓得了他们怎么办,只需要将计就计就是。于是,之前的丝竹之声,之前的酒味,之前的松懈,肯定都是作假的。

至于乞伏国仁进入那帅帐之后闻到的气味,那就是敦煌另外一个秘密武器了。

在段业的那个年代,最重要的战略资源,就是石油了,那个世纪里,世界上的战争,大部分都和石油有关。

但是其实,段业早就知道,最早钻油的也是中国人,甚至在魏晋年代,就已经有了油井了。那时候的先知们,使用固定在竹竿一端的钻头钻井,其深度可达约一千米,这在后世看来,几乎是不可能,可是,他们真的做到了。

当初,段业在向敦煌的官员们提起石油的时候,当然没有人知道什么是石油,可是,当段业给他们描述时候,他们就知道那是什么了,因为敦煌早有人焚烧石油来蒸发盐卤制盐。而盐业,本来就是段业挣钱的所在,这一查访,自然是收获不少。

那个年代,他们把这东西叫做石脂水,但是段业还是主张,以后就叫石油。并且段业还规定,自此以后,敦煌境内的石油不许私自开采,必须进行官营。这也是没有办法,这么宝贵的资源,绝对不能随随便便的lang费,段业也很自信,唯有他,才知道这些石油是有多么的宝贵。

虽然现在还没有化工业,也没有蒸汽机发电机等等,但是,这些迟早会有的。段业深深知道,石油完全是不可再生的资源,用一点,就少一点,可不能lang费。

但是不管怎么说,敦煌境内的油田,有一点好,就是不需要太复杂的技术,只需要渗水这种最简单的办法,就能弄出油来。

现在,段业没有功夫去搞化工啊炼油啊什么的,但是原油起码还是可以燃烧的,如果用这个,能够换来一场战争的胜利,也是值得的。

乞伏国仁之所以方才惊恐,就是因为他的勇士川虽然总体上物产不丰,可是好死不死,也恰好还产石油,虽然说乞伏国仁不晓得石油是多么重要的资源,但是起码也知道,那个东西一旦着火,就会猛烈地燃烧,靠水是浇不灭的。

段业看着那燃烧,已经再也不会熄灭后,耸耸肩,道:“看起来,大局已定了。”

崔浩也点头,道:“不知道檀道济那边怎么样了。”

“我想,檀道济一定不会让我失望。”段业坚定地说道。

这一夜的大火,很美,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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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生死之际的考验(12)

大火是无情的,这一场大火,乞伏部晶锐尽丧,乞伏国仁葬身火海,随行的勇士们也无一例外。

乞伏公府,在数十亲卫的拼死护卫下,冲出重围,而段业看见远处的三道绿光后,淡然一笑,道:“算了,别追了,留他一条生路吧。”

崔浩忙道:“大人,养虎为患,不可啊!”

“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看见了吧,檀道济已经得手了,我们不必追穷寇,免得伤到我们,可就不划算了。”

段业说的很自信,只是呢,这一次,他似乎自信过头了。

乞伏公府身边,已经只有几十个人了,而且,那些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他们身经百战,血里来尸里去,从就没个怕的,可是现在,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在低声呜咽。

方才的一幕,实在太惨了,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乞伏国仁大王,不可战胜的大王,居然在段业的大帐内,被活活烧死!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但是它就是发生了,大家亲眼所见。

联想到之前,他们的骄傲乞伏炽磐被俘,他们的部族的二号人物乞伏乾归被俘,如今领袖乞伏国仁又被大火活活烧死,难道整个部族,真的要就此灭亡么。

好男儿一般不哭,可是到了这等绝望的时候,流泪,也是在所难免。

但是,乞伏公府,依然面色平静,就像没事人一样。只是如果你离他比较近,就可以发现,他只是死死咬住下唇,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而已。

父亲兄长被俘虏,伯父又被活活烧死,他怎么能不伤心,怎么能不愤怒,怎么能不感到彷徨?

可是,那些人是兵,他们有伤心失望的权力,他们有撑不住了放弃的理由!但自己没有,谁让自己是姓乞伏的呢?既然身为乞伏部最后的希望,乞伏炽磐有理由扛起这个责任来。

想了想,乞伏公府突然勒住马缰,众人见他突然停住了,都有些不解,好不容易,才从那个火葬场跑出来,摆脱那些如同蝗虫一样的追兵,不赶紧跑回去,你还要干什么呢。

随军的焦林低声道:“三公子,前面里勇士堡还有十多里路,咱们得快一点赶回去啊。”

焦林没说出来的话,是大家都已经疲惫不堪,精神上受的打击更是不少,现在几乎没有作战能力,为今之计,还是赶快回到老巢,先休整一番再说。

这番话自然也是大家的心声,正常来说,也该是这样,可是,乞伏公府却突然勒转马头,朗声道:“各位!各位兄弟!现在我们乞伏部已经到了多么危险的时候了!”

这番话,乞伏公府是用的部族自己的语言说的,因为现在,也只能靠着这些,来动员他们了。

“我的伯父战死,父兄不幸落入敌手,我们得勇士不少都已经英勇的战死了,我们乞伏部几百年来,从没有面临这么危险的境地,各位,你们还有信心吗?”

出乎乞伏公府意料的是,昔日看乞伏国仁和大哥乞伏炽磐这么动员时,只要这么一问,下面一定是齐刷刷的有,而且那股子气势,瞬间就上去了。

可是轮到自己喊时,虽然说众人也勉强的应了几声,可是松松垮垮的,哪儿有一点点的勇气?

看起来,有些事情,不是谁都做得来的,如果是乞伏炽磐在这里,恐怕几句话,就把大家的心气给煽起来了,那些勇士们,就会愿意为他去死!

这种能力,有个专门的形容,叫做领袖魅力。段业有,吕光有,乞伏国仁和乞伏炽磐也有,哪怕是自己父亲乞伏乾归,也有,可是为什么就是自己没有?

现在,在山穷水尽的时候,乞伏公府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乞伏炽磐比起自己,武功不相上下,文上稍微好点,但是也没有比自己强多少,凭什么他就是众望所归,而自己几乎从来没被考虑了。有些东西,还真就是不能缺少的。

但是过去没有,不等于现在还没有。就在这一刻,乞伏公府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忽然从腰间拔出那把从学会骑马时候就带着的匕首来。众人都被这个动作更弄蒙了,方才明明是想要说话,这个时候,却又对着一把匕首看着什么呢?

事实上这把匕首,对于乞伏公府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因为那是父亲乞伏乾归送给自己的礼物,多年以来,他一直是随身携带,包括睡觉时候,也会放在手边。

但是正因为这把匕首的意义太过于重大,象征意义大于实质意义,所以说,乞伏公府却是从来没有动过这把匕首。换句话说,这把匕首从未见血。乞伏公府只是时不时打磨一番,确保它的锋利罢了。

难道,这把匕首,第一次饮血,却要饮自己的血么?乞伏公府苦笑一下,笑容里却满是无奈,眼下除了这样,还能怎么办?

终于下定了决心,乞伏公府大喊一声,匕首斜下一拉,顿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

原来,乞伏公府居然一下子削掉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

在众人的惊讶之中,乞伏公府很快的跳下马去,捡起那根断指,然后把匕首放回原位,再举起自己的指头,高声道:“你们看!”

大家都傻眼了,他们都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方才,乞伏公府的确割下了自己的指头,那血还一滴滴朝下流着呢。

乞伏公府的身子虽然都疼得有些颤抖,可是他还是朗声道:“各位兄弟,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可是刚才,公府没有办法,只能自残躯体,因为公府想以自己的鲜血,问问你们,问问你们还有没有血性!”

众人都沉默了,这个画面,不可谓不震撼,他们没有想到,一向来显得大大咧咧,给人印象并不好的三公子乞伏公府居然干得出这样的事情,而且还是为了这样的理由。

乞伏公府扫视了一眼,然后接着说道:“各位兄弟,没什么可说的,乞伏公府不愿意当人家的奴才,也不愿意就此束手就擒,乞伏公府想要和他们战斗到底,你们愿意不愿意?”

似乎只有鲜血,才能震撼这群汉子,也只有到了这个地步,才能激发起他们的血性,这一次,乞伏公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人都齐声高呼“愿意”。

“我们勇士堡还在手上,那里有我们的妻儿家小,那里有我们祖宗的基业!如今如果再败,我们乞伏部就要完了!我们就算死了,在地下也会对不起我们的祖先,我们的图腾!我们要回去!回到勇士堡,和他们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焦林激动地热泪盈眶,第一个大声喊道,而其他人马上群起响应。他们的心气,终于回来了。

虽然同样是返回勇士堡,但是,气势依旧完全不一样了,他们不再是败军之师的样子,他们全部都斗志高昂,充满信心,因为他们有了新的领袖。

所谓蛇无头不行,如今这支队伍既然有了新的领头人,也就不再如方才那般死气沉沉。

焦林这个时候,脸上也带着微笑,因为他发现,乞伏公府,在关键时刻,还是能够有一个男人的勇气,和一个领袖的格局,几乎在他把自己的无名指割掉的一瞬间,他就成长了。

“三公子,我们似乎还是得快一点回到勇士堡。”虽然心情很好,焦林还是不忘了提醒。

“嗯?”乞伏公府显得兴致很高,“有焦松在勇士堡,还担心个什么呢?”

焦林苦笑一下,道:“三公子,我担心的便是焦松啊。”

“怎么说?”乞伏公府有些不解,“那可是你的亲戚啊。”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放心。”焦林道,“三公子,焦松其人,好高骛远,眼高手低,又刚愎自用,这一点,勇士川几乎无人不知,可是多年以来,碍于我焦家的面子,大王过去,也是着力提拔与他。虽然我和他有血亲关系,但是私是私,公是公,焦林必须告诉公子,焦松靠不住,我们必须赶紧回去,接管勇士堡防务,不然的话,恐怕会出大问题。”

乞伏公府一想有理,焦松那小子,的确一向让他很不爽,而且那小子一副咋咋呼呼的样儿,看起来也的确是那种办事不牢的,勇士堡可是乞伏部最后的希望了,如果真的丢了,那也就真没戏了。

况且,方才停下来,毕竟是为了动员而已,现在还是在逃跑,也不能久留,不然段业的人如果追回来了,那可就真麻烦了。

因此,乞伏公府马上下令,众人再加把劲,以最快速度,赶回勇士堡。

天已经亮了,太阳已经出现在了东边的水平线上,第一抹阳光,却有些像残阳一样,显得有些阴沉。

乞伏公府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熟悉的勇士堡,已经出现在视线内,只需要再过一盏茶的功夫,自己就能回到熟悉的床上,先睡上一觉再说。

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总得先休息好,再做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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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生死之际的考验(12)

当太阳彻底照亮整个大地时,乞伏公府等人,已经来到了勇士堡城下,熟悉的城郭,熟悉的城门,却有些不熟悉了。

很快,眼尖的焦林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城头上,悬挂着一个物体,那东西很小,其实还看不太清楚,但是,它随着微风微微的晃动,带的周遭的城墙上也有了一片殷红。

红色的,当然是血,而既然有血的圆的东西,自然是头颅!

头颅!

这个时候,勇士堡本来该是大后方,是不会也不能有头颅被悬挂在城头的,可是,焦林多年以来,很自信自己的眼睛,他不可能看错。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勇士堡不再是平静的后方和堡垒,而是发生了一场激战。

而这时候,乞伏公府也看见了,随着距离的接近,很清楚,那确实是一颗头颅,焦林第一个看见,那是焦松的头!

焦松!勇士堡的守将!他的头颅居然悬挂在那里,那说明勇士堡已经陷落了!

众人尽皆陷入了极度的震惊之中,在这个时候,自己这些人,费尽力气,躲过了敌人的追杀,还吃了那么多的苦,终于算是回来了,可是谁曾想,本来以为是自己的故园,没成想,却是已经落入敌手的城池,那段业莫非是孙武再世,吴起复生么?

但是,这个时候,却没有时候却考虑段业是如何办到这一切的,事实就是,段业真的办到了!

这一刻,乞伏公府,终于表现出了一个领袖必备的素质,那就是果断!他立即作出了决定,高声呼道:“各位!勇士堡已经陷落,我们马上向青海打草滩转移!”

说罢,乞伏公府第一个打马向西而去,那里是乞伏部夏天的游牧草场,草场上有吐谷浑部,秃发部等几个鲜卑的部族,比较复杂,平素的话,为了避免麻烦,乞伏部是尽可能不朝那里去的。

但是今时不同与往日,乞伏公府身边的人并不多,如果再在勇士堡城下耗下去,那可是凶多吉少。

人家既然有本事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就把勇士堡拿到了手,兵力肯定不少,对付乞伏公府身边这些人,更是不在话下了。

好在,刚才,乞伏公府自断手指的举措,已经让众人心服,而且此刻,面对如此不利的局面,乞伏公府依然没有惊慌,没有失去意志,而是马上做出了转移的决定,这一点也让大家很赞叹。

因此大家也都没有犹豫,马上就走。

焦林这个时候大声道:“三公子!你手上有伤,还请先行一步,焦林为你断后!”

这个时候不是迟疑和推让的时候,乞伏公府果断点点头,就打马走了。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完全正确,就在这时,城门突然打开,一名银甲大将大笑着冲出来,但见他手提长枪,坐骑玄色,威风凛凛,身后跟着百余骑兵,如同风驰电掣一般从城里杀了出来,看那装饰也晓得,那绝对不是乞伏部的人,而是敦煌军。

乞伏部诸人心底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没有了,勇士堡果然已经陷落了,乞伏部最后的老巢也告失守,他们的妻儿,他们的家人,也落入了敌手,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但是还好,他们都是乞伏部意志最坚强的勇士,他们也都知道,痛苦没有用,那无法改变事实,哭泣也没有用,那不能换来敌人的同情和饶恕。现在的以卵击石更没有用,那是白白送死。

他们的意志很统一,那就是先逃出生天,跟着三公子先去打草滩暂避,到了那里,三公子收集散落在那里的族人,牧人,以后再报仇。汉人那话说得好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是,来的这个将军显然不想让他们得逞,但见他边笑,边朗声道:“我乃高平檀道济,北府军刘大帅麾下效命,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话虽然这么喊,可是他并没有停下来,等着对方迎战,而是越追越紧,身后的骑兵显然也是敦煌军里的精锐,他们很快就分出一股人马,超西边迂回,那意思很明显,就是包抄侧翼,阻断乞伏部众人西去的可能。同时这股人马死死咬住乞伏公府等人,不让他们逃出生天。

而这个时候,城里出来的人,也越来越多,焦林一看不好,大吼一声,道:“南蛮子敢尔!”

说罢,焦林也提着马刀迎上了檀道济,众人没有想到,焦林一贯给人的印象是彬彬有礼的文人,没想到现在上阵杀敌,居然马刀耍的有模有样,分明是沙场宿将的做派么。

檀道济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书生样子的人,居然还能和自己周旋一阵子还不落下风,心里大是高兴。

自从奉命保护绛玉以来,檀道济很久没有和人好好交手了,一直觉得手痒,现在虽然是打仗,可是能和这么一个高手切磋一番,也是好事,现在檀道济毕竟年轻,还算半个武痴。

可是檀道济刚一抖擞精神,开始和这个人玩真的,却发现自己一发力,对方也发力,对方却始终能保证和自己战个平手,只是略占下风。这下子,檀道济才知道,对方真的是硬手。

只是,焦林挡得住檀道济,可是其他勇士们,却挡不住敦煌军的冲击,他们拿下勇士堡之后,已经休整过了,现在太阳刚刚升起,正是他们血气旺盛,士气高涨的时候,一个个是越杀越勇,乞伏公府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

就在这个时候,焦林看见,敦煌军的一个士兵,突然从怀里取出一个奇怪的筒子,然后拿火那么一点,超天上一甩,一道激烈而尖锐的鸣笛声响起,还有一道刺眼的绿光。而很快,正北方向,也有了这么一道绿光!

再笨的人,也知道他们这是靠着信号来联系了,这说明北方的段业主力,马上就要到了,看距离估计最多一刻钟到半个时辰,段业的大队人马,就要来勇士堡了。等到他们形成了合围,那可是谁也救不了了。

形势危急,焦林一横心,心说焦家和乞伏家的几代交情,今天就一次还了吧,他奋力的一咬舌头,只见一股血箭喷出,吓了檀道济一跳,檀道济心说方才没打着啊,他是要干什么?

只是很快,焦林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脸上的温文尔雅一点不见了,反而表现的如同择人而噬的恶魔一样狰狞,而且眼睛发红。更关键的是,他不再被动防御,而是主动进攻,檀道济瞬间就觉得压力大了好多,一时间居然有点支持不住。

见主将受困,两个壮士大喊着冲过来助阵,他们也发现了,对方的这个人明显比方才卖力多了,檀道济毕竟不是敦煌军中人,而是临时帮忙的,临行前,段业交待过,一定要保护檀道济的安全,所以他们不敢大意。

可是没想到,这个时候,有些杀红了眼的焦林长刀一横,一个横扫千军,居然一下子把俩人都扫到在地。

俩人瞬间都身受重伤,栽落下马,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檀道济呆住了,他从来没见过有如此悍勇之人,哪怕是刘裕,也不行,方才如果是自己,能不能挡住那一下子,檀道济可没有信心。

但是,檀道济是北府军,北府军从来不知道后退的味道,他大喊一声,还是冲上来和焦林战在一起,而不少敦煌军士卒们,也纷纷冲过来,围攻焦林。方才焦林的神武他们也看见了,但是他们知道,对于焦林这种危险人物,必须围歼,以免后患。

檀道济这时候还不忘喊一声,“刘姐!别人乞伏公府跑了!”

这话刚出,焦林看见一个身材纤弱的小兵打扮的人突然奋力一打马,那马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以焦林的眼光,当然一下子就看出来,马上的是个女人。

现在他没有功夫去想,段业军队里,怎么会有女人。但是很容易看清楚的是,那匹马,那个女人,几乎融为一体,彼此之间,是那么的和谐。正因为这样,那匹马的速度之快,超过了常人的预期,焦林几乎眼看着乞伏公府和那个女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这个时候,乞伏部残存的人,大部分都在阻击檀道济带出来的人,是的,他们寡不敌众,却依然奋力抵抗,拼死搏杀。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战争是不讲情面的,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少,乞伏公府身边,已经只有十多个人跟着了。

焦林很想冲出去救乞伏公府,可是这个时候檀道济和围攻他的人,都不是弱手,方才那一下子横扫千军,实在是太费力气了,几乎不可能再来一下,自己根本就冲不出檀道济等人的包围。

而这个时候,跟着乞伏公府的十多个亲兵里,平日的亲兵头突然说道:“三公子,求你为我们报仇,照顾我们的家人!”

说罢,不等乞伏公府说话,他们集体调转马头,挥舞着马刀,冲着刘亿如去了。

他们要用生命,去捍卫乞伏公府,这根最后的独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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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生死之际的考验(12)

当太阳彻底照亮整个大地时,乞伏公府等人,已经来到了勇士堡城下,熟悉的城郭,熟悉的城门,却有些不熟悉了。

很快,眼尖的焦林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城头上,悬挂着一个物体,那东西很小,其实还看不太清楚,但是,它随着微风微微的晃动,带的周遭的城墙上也有了一片殷红。

红色的,当然是血,而既然有血的圆的东西,自然是头颅!

头颅!

这个时候,勇士堡本来该是大后方,是不会也不能有头颅被悬挂在城头的,可是,焦林多年以来,很自信自己的眼睛,他不可能看错。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勇士堡不再是平静的后方和堡垒,而是发生了一场激战。

而这时候,乞伏公府也看见了,随着距离的接近,很清楚,那确实是一颗头颅,焦林第一个看见,那是焦松的头!

焦松!勇士堡的守将!他的头颅居然悬挂在那里,那说明勇士堡已经陷落了!

众人尽皆陷入了极度的震惊之中,在这个时候,自己这些人,费尽力气,躲过了敌人的追杀,还吃了那么多的苦,终于算是回来了,可是谁曾想,本来以为是自己的故园,没成想,却是已经落入敌手的城池,那段业莫非是孙武再世,吴起复生么?

但是,这个时候,却没有时候却考虑段业是如何办到这一切的,事实就是,段业真的办到了!

这一刻,乞伏公府,终于表现出了一个领袖必备的素质,那就是果断!他立即作出了决定,高声呼道:“各位!勇士堡已经陷落,我们马上向青海打草滩转移!”

说罢,乞伏公府第一个打马向西而去,那里是乞伏部夏天的游牧草场,草场上有吐谷浑部,秃发部等几个鲜卑的部族,比较复杂,平素的话,为了避免麻烦,乞伏部是尽可能不朝那里去的。

但是今时不同与往日,乞伏公府身边的人并不多,如果再在勇士堡城下耗下去,那可是凶多吉少。

人家既然有本事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就把勇士堡拿到了手,兵力肯定不少,对付乞伏公府身边这些人,更是不在话下了。

好在,刚才,乞伏公府自断手指的举措,已经让众人心服,而且此刻,面对如此不利的局面,乞伏公府依然没有惊慌,没有失去意志,而是马上做出了转移的决定,这一点也让大家很赞叹。

因此大家也都没有犹豫,马上就走。

焦林这个时候大声道:“三公子!你手上有伤,还请先行一步,焦林为你断后!”

这个时候不是迟疑和推让的时候,乞伏公府果断点点头,就打马走了。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完全正确,就在这时,城门突然打开,一名银甲大将大笑着冲出来,但见他手提长枪,坐骑玄色,威风凛凛,身后跟着百余骑兵,如同风驰电掣一般从城里杀了出来,看那装饰也晓得,那绝对不是乞伏部的人,而是敦煌军。

乞伏部诸人心底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没有了,勇士堡果然已经陷落了,乞伏部最后的老巢也告失守,他们的妻儿,他们的家人,也落入了敌手,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但是还好,他们都是乞伏部意志最坚强的勇士,他们也都知道,痛苦没有用,那无法改变事实,哭泣也没有用,那不能换来敌人的同情和饶恕。现在的以卵击石更没有用,那是白白送死。

他们的意志很统一,那就是先逃出生天,跟着三公子先去打草滩暂避,到了那里,三公子收集散落在那里的族人,牧人,以后再报仇。汉人那话说得好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是,来的这个将军显然不想让他们得逞,但见他边笑,边朗声道:“我乃高平檀道济,北府军刘大帅麾下效命,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话虽然这么喊,可是他并没有停下来,等着对方迎战,而是越追越紧,身后的骑兵显然也是敦煌军里的精锐,他们很快就分出一股人马,超西边迂回,那意思很明显,就是包抄侧翼,阻断乞伏部众人西去的可能。同时这股人马死死咬住乞伏公府等人,不让他们逃出生天。

而这个时候,城里出来的人,也越来越多,焦林一看不好,大吼一声,道:“南蛮子敢尔!”

说罢,焦林也提着马刀迎上了檀道济,众人没有想到,焦林一贯给人的印象是彬彬有礼的文人,没想到现在上阵杀敌,居然马刀耍的有模有样,分明是沙场宿将的做派么。

檀道济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书生样子的人,居然还能和自己周旋一阵子还不落下风,心里大是高兴。

自从奉命保护绛玉以来,檀道济很久没有和人好好交手了,一直觉得手痒,现在虽然是打仗,可是能和这么一个高手切磋一番,也是好事,现在檀道济毕竟年轻,还算半个武痴。

可是檀道济刚一抖擞精神,开始和这个人玩真的,却发现自己一发力,对方也发力,对方却始终能保证和自己战个平手,只是略占下风。这下子,檀道济才知道,对方真的是硬手。

只是,焦林挡得住檀道济,可是其他勇士们,却挡不住敦煌军的冲击,他们拿下勇士堡之后,已经休整过了,现在太阳刚刚升起,正是他们血气旺盛,士气高涨的时候,一个个是越杀越勇,乞伏公府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

就在这个时候,焦林看见,敦煌军的一个士兵,突然从怀里取出一个奇怪的筒子,然后拿火那么一点,超天上一甩,一道激烈而尖锐的鸣笛声响起,还有一道刺眼的绿光。而很快,正北方向,也有了这么一道绿光!

再笨的人,也知道他们这是靠着信号来联系了,这说明北方的段业主力,马上就要到了,看距离估计最多一刻钟到半个时辰,段业的大队人马,就要来勇士堡了。等到他们形成了合围,那可是谁也救不了了。

形势危急,焦林一横心,心说焦家和乞伏家的几代交情,今天就一次还了吧,他奋力的一咬舌头,只见一股血箭喷出,吓了檀道济一跳,檀道济心说方才没打着啊,他是要干什么?

只是很快,焦林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脸上的温文尔雅一点不见了,反而表现的如同择人而噬的恶魔一样狰狞,而且眼睛发红。更关键的是,他不再被动防御,而是主动进攻,檀道济瞬间就觉得压力大了好多,一时间居然有点支持不住。

见主将受困,两个壮士大喊着冲过来助阵,他们也发现了,对方的这个人明显比方才卖力多了,檀道济毕竟不是敦煌军中人,而是临时帮忙的,临行前,段业交待过,一定要保护檀道济的安全,所以他们不敢大意。

可是没想到,这个时候,有些杀红了眼的焦林长刀一横,一个横扫千军,居然一下子把俩人都扫到在地。

俩人瞬间都身受重伤,栽落下马,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檀道济呆住了,他从来没见过有如此悍勇之人,哪怕是刘裕,也不行,方才如果是自己,能不能挡住那一下子,檀道济可没有信心。

但是,檀道济是北府军,北府军从来不知道后退的味道,他大喊一声,还是冲上来和焦林战在一起,而不少敦煌军士卒们,也纷纷冲过来,围攻焦林。方才焦林的神武他们也看见了,但是他们知道,对于焦林这种危险人物,必须围歼,以免后患。

檀道济这时候还不忘喊一声,“刘姐!别人乞伏公府跑了!”

这话刚出,焦林看见一个身材纤弱的小兵打扮的人突然奋力一打马,那马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以焦林的眼光,当然一下子就看出来,马上的是个女人。

现在他没有功夫去想,段业军队里,怎么会有女人。但是很容易看清楚的是,那匹马,那个女人,几乎融为一体,彼此之间,是那么的和谐。正因为这样,那匹马的速度之快,超过了常人的预期,焦林几乎眼看着乞伏公府和那个女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这个时候,乞伏部残存的人,大部分都在阻击檀道济带出来的人,是的,他们寡不敌众,却依然奋力抵抗,拼死搏杀。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战争是不讲情面的,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少,乞伏公府身边,已经只有十多个人跟着了。

焦林很想冲出去救乞伏公府,可是这个时候檀道济和围攻他的人,都不是弱手,方才那一下子横扫千军,实在是太费力气了,几乎不可能再来一下,自己根本就冲不出檀道济等人的包围。

而这个时候,跟着乞伏公府的十多个亲兵里,平日的亲兵头突然说道:“三公子,求你为我们报仇,照顾我们的家人!”

说罢,不等乞伏公府说话,他们集体调转马头,挥舞着马刀,冲着刘亿如去了。

他们要用生命,去捍卫乞伏公府,这根最后的独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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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生死之际的考验(13)

刘亿如轻叱一声,长剑挥出,毫不留情,顿时剑光血影,惨叫连连。

但是,刘亿如终究还是被这些舍生忘死的人缠住了,乞伏公府头也不回的朝西边飞驰而去,终究没有追上。

而这个时候,从勇士堡城内,冲出了几十名提着大戟的步兵来,他们一拥而上,几十柄大戟一起平推,终于制服住了焦林。

而腾出手的檀道济,很快就肃清了其他的抵抗,他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看了看默默回来的刘亿如,道:“所幸不辱使命。”

刘亿如轻轻点头,这一仗,就这样结束了。

原来,在崔浩料定乞伏国仁一定会劫营后,他们就定下了将计就计之策,一方面,自然是在营寨内设下埋伏,有了石油在手,不怕烧不死他们。

而另外一方面,闲置已久的檀道济这柄利剑,终于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段业准备了一百名高手,早在乞伏部刚刚起兵的时候,就已久潜入了勇士堡,而且之前不管战局是什么样,他们都老老实实的潜伏着,直到那一抹绿光升空。

里应外合,乞伏国仁又率主力离开,焦松这人又优柔寡断,水平不行,最后当然就导致了勇士堡易手。

而且檀道济倒也是够狠,进城了就先杀了几百人立威,然后强迫所有人必须在露天站着,不许乱动,几百名弓弩手随时准备,总算也控制住了局面。

再后来乞伏公府的回来,再被阻击,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只是让乞伏公府跑掉了,多少还是有些遗憾。

檀道济见刘亿如还是有些失神,心里也有些不好受。过去他是刘裕麾下的人,当然晓得刘亿如是个完美主义者,做事情如果不做到最好,心里就别扭。而其实,当时北府军的好多小兄弟,都对风情万千的刘亿如,心里是有想法的。但是鉴于刘亿如实在是太出色了,大家多半都是有贼心,没贼胆,也就是心里想想罢了。

但他们就这么一想,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段业给抢了先了,其实好多人,心里到现在,还是愤愤不平呢。檀道济虽然不至于这样,可是多少,对此还是有意见的。

因此,檀道济说道:“如姐,那乞伏公府,已经是孤身一人,就算跑了,还能有什么危害?你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刘亿如严肃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大人苦心布局了这么久,各位又是全力配合,士卒们也如此用命,连老天都照顾我们,可是,却是我这个环节,让乞伏公府跑掉了,我总觉得,这个乞伏公府,还会生出什么大事来。”

“能有什么大事呢?”檀道济撇撇嘴,“乞伏公府那个小子,好高骛远,自以为是,如果不是他开始攒错乞伏炽磐去搞那些,我想今天,我们还不能赢得这么彻底呢。再说了,此战获胜,太守他日后声望更是高涨,实力也会更上层楼,乞伏公府就算想报仇,也得有那个本事不是?”

刘亿如一想也是,便暂时的驱赶走了心底的那丝丝担心,展颜笑道:“也好,那我们回去吧。”

“嗯。”檀道济也爽朗的笑了。毕竟这些日子,他都闲的难受了,如今好好地大干了一场,既让自己练了练手,也算还清了人情。而还清了人情,他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回到江南,回到那熟悉的所在了。

为了稳妥起见,段业在处理好南安城的事情后,亲自率领大军,来到了勇士堡。

虽然说檀道济攻下了勇士堡后,就宣布了戒严,可是,毕竟他兵力有限,之前乞伏国仁为了固守此地,也几乎把所有乞伏部的族人,都聚集到了这里来。

之前的连番大战,当然让乞伏部的青壮年大半陨落,可是,哪怕城里的老弱妇孺,大部分人,也是对汉人有着极度的仇视,现在大军压境,刀架在脖子上,他们不敢造次,可是只要一有机会,他们是一定会站起来反抗的。

段业进城后,首先就下令,把钱家,庄家和封家三大家族的人,不分老幼,全部诛杀。

这条命令,当即让敦煌军所有人都为之色变。

因为这三个家族,其实都是汉人,并不是对汉人非常仇视的鲜卑人,段业杀他们实在是理由不够。

可是段业说服众人的理由,是因为他们三个家族,长期以来支持乞伏部,这一次战争,他们的家族的青壮年几乎都加入军队,而且都是乞伏国仁等人身边很信任的人,可以说他们手上沾满了敦煌军的鲜血!这仇,是一定得报的。

而另外一个方面,城内最大的焦家,其实势力几乎等于这三个家族的总和,但是段业非常欣赏焦林,不想杀了他。况且,反正进城了,是一定得杀人立威的,不然根本不可能控制得住局面。

但是焦家一方面,实力太强,受了他们恩惠的人太多,强行去杀,很可能让本来渐渐稳定的局面再次混乱,甚至激起叛乱,这自然是很不划算。另一方面,段业本来也有心放他们一码,何况胡凯和焦家也有旧,如果能让焦家为段业所用,那对敦煌自然是上策。

毕竟,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地方,虽然很难直接进行军事占领,毕竟敦煌距离这里实在有些远,可是,只要能够有焦家的效忠,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

既然焦家有用,那么很不幸,你们三家,就得成为战争的牺牲品了,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这俩理由,很充分,大家基本也都接受了。但是其实,段业心里没有说出来的一个理由,是因为这些人,多年来干的事情,就是助纣为虐,他们虽然身为汉人,却干了那么多对不起汉人的事情。而且,他们为了依附乞伏部,为了表示效忠,很多事情,做的比鲜卑人还要绝。通俗些说,他们就是汉奸。

对于汉奸,段业永远是痛恨之极的,人在屋檐下,低头也就算了,段业也能理解。段业却不能接受主动做狗的。

对这样的人,段业只好动刀子了。

段业既然做了决定,大家当然要去执行了,崔浩整个过程,其实一直没有说话,等到段平等人领命出去之后,崔浩见段业神色复杂,才渐渐肯定了段业心中的想法。

“大人。”崔浩站起身来,低声道,“大人现在还需忍耐。”

“嗯?”段业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崔浩。

崔浩知道,段业不是那种多疑和嫉妒心重的人,也不怕让段业知道自己看出来他的心事,因此也就坦率说道:“大人尽屠三家,可是为了汉人出气?”

段业一愣,旋即笑道:“小崔啊,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

段业既然承认了,崔浩也就接着说道:“大人欲伸大义于天下,当然是好事,假以时日,也一定会得到天下汉人的支持,可是大人,如今天下正统在江南,大人又寄人篱下,恐怕……”

崔浩话并没有说完,可是意思很清楚,他所担心的,其实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很简单,汉人的朝廷,虽然丢掉了半壁江山,但是那还是朝廷,而且隔三差五的他们还喊喊北伐的调子,偶尔还出兵北伐,武装游行一番,来彰显他们对于中原的领土的主张。

而北方,长期以来,也是被胡人统治,却从来没有个汉人政权,在北方能够生存下来。那很简单,虽然晋国一大堆问题,一提起来就让人生气,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汉人和胡人之间,广大的汉人当然还是选择支持汉人的政权。

所以,为了汉人发声,出气,当然是得到支持的,但是你段业现在的上司是谁?是吕光,是苻坚,苻宏。他们可都是氐人。你为氐人效力,就算你没去做危害汉人的事情,还够不上汉奸的级别,但是除非你宣布和氐人彻底决裂,否则可是没有什么正当性去做这样的事情。

段业想了想,还是点头,道:“小崔,我知道你的顾虑,不过,我想我们马上,就有机会不再仰人鼻息了。”

“怎么说?”

段业还是决定对最心服的谋士,还是得交心,因此他说道:“我们在姑臧的运作,很成功,可以很确定的是,吕光的身体现在不是太好。”

“喔?”崔浩来了兴趣,一州刺史,一方诸侯的身体出了问题,那可是很耐人寻味的吖。

“是的。”段业肯定的说,“而且我们知道,吕纂和吕绍之间的争夺,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甚至公开化了,估计分出胜负,大概也就是这几天了。”

崔浩眉毛一挑,道:“既然如此,我们烧的冷灶,恐怕也就快热了吧。”

“不错。”段业点头,“到了该掀桌的时候,我们深耕了这么久的成果,就可以收割了,我想,到了那个时候,整个凉州的局面,就会天翻地覆!”

在崔浩目瞪口呆之中,段业一字一字说道:“敦煌虽然好,也很美,可是,终究还是太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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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闪转腾挪求新局(1)

段业的话,其实意思很明白,敦煌虽然是个很好的地方,很富庶,发展的很好,可是靠着敦煌,想要夺取天下,那是不可能的。

段业必须趁着天下英雄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拿下一块大大的根据地,这样,他才有资格,去下天下这盘大棋局。

而最顺手的,无疑就是凉州。区区一个敦煌郡,就如此富庶,而段业清楚地知道,酒泉,姑臧,天水,都是富得流油的地方,另外一方面,凉州自古就出勇将精兵,士马最强,如果能够趁着吕光家族内部正摆不平,能够夺了凉州,这样,退,可以保境安民,继续实力,坐观天下之变,进,可以收西河、上郡,进逼三辅之地,威胁关中。形势如果再有利,就可以效仿战国时候秦国的套路,占据关中,依靠着那八百里富庶的秦川和表里河山的险隘,成为争夺天下的重要力量。如此进行下去,就算短期内,无法一统天下,起码也可成为一方之霸。

更何况,如今的金城,南安一代,已经被自己打下来了,难道还能吐出去不成?只要能够夺了凉州,这里,就不是孤悬外面的飞地,而是和凉州连成一片。

更重要的,是这里其实还和益州很近,蜀中之地,沃野千里,民殷国富,那是绝对不能放弃的,段业知道,历史上刘裕崭露头角的重要一步,就是靠着出兵益州,一举收复了这块土地,从而建立了不可置疑的威望和地位。

从古到今,对于寒门子弟来说,想要出人头地的最好办法,一个是联姻,一个是军功,概莫能外,关羽一意孤行,非要在形势不利的时候出兵襄樊,也正是因为那是个士族的年代,关羽自己出身太低微,虽然手握重兵,在刘备集团地位很高,可是,士族们根本就看不起他,他根本就不去那个核心的圈子。所以,他只能选择北伐,试图建立军功。

正和崔浩商量着呢,突然有亲兵来报,说卫彬来了。

段业大惊,卫彬这老鼻子,嗅觉也太灵敏了吧,这才拿下南安没几天呢,他就过来了?

看了看崔浩,崔浩微微点头,快步从后门退了出去。

不一会,卫彬一身常服,背着手踱着方步,迈了进来。段业忙上前去,道:“哎呀呀,老爷子,您可来了。”

段业之前和卫彬关系一直不错,而且卫彬身有残疾,干的又是地下工作,喊什么都不太合适,段业当时灵机一动,干脆喊老爷子,果然卫彬就很高兴。

卫彬却板着脸,道:“真的希望我来么?你怕是希望,我最好一直就不来了吧,不然,你怎么吞得下金城郡这块肥肉,嗯?”

卫彬说的话,吓了段业一跳,正在发愣呢,卫彬却点点头,道:“不过话说,你干的倒是真漂亮,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乞伏部这群杂种给平了。”

说这话时候,卫彬的脸色都有些发青,看起来,他对乞伏部那是相当的没有好感。事实上也真是这样,对于段业血洗勇士堡,卫彬那是相当的支持。可以说太子苻宏和自己布局了那么久的一盘棋,最终被乞伏国仁这样一个四流的臭棋篓子破了功,导致全盘皆输,卫彬心里可是一直没咽下那口气。

不过段业看卫彬那意思,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打算,也就稍微松了口气。

他搀着卫彬进来座下,然后给卫彬揉着肩膀,试探的问道:“老爷子,您说哪儿的话,金城郡,是大秦国的州郡,乞伏部胆敢叛乱,段业也是奉命镇压,如今廓清贼子,自然当让太子殿下,差人管辖。”

“在我面前,你还不说实话?”卫彬眼睛一瞪,显然,段业的这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卫彬这种湖。

既然这样,段业与其作伪,不如坦诚。他大大方方说道:“不瞒您说,这金城郡,情况复杂,乞伏部的人又都是性子很烈,疏于管教,不懂王法,段业的确认为,暂时维持军管,比较好。”

段业这话,说的很巧妙,军管,是军队管,可是现在,苻宏要是抽得出军队来镇压,当然就派了,哪里会让段业这个太守当了车骑将军来管这事儿?

现在还有谁的军队?当然只有段业的军队,在这地面上,那其实不就是段业管么。

说到底,段业这是明着管卫彬要金城郡了,当然了段业也知道,卫彬其实是经过了苻宏完整授权的,他的话,就能代表长安城那个太子爷的意思。

卫彬用手指轻轻扣着身边的茶几,淡淡说道:“这金城郡么,穷山恶水的,太子爷也懒得花时间打理,让你维持着么,也不是不行。”

段业沉住气,没说话,他知道,后面的,才是重点。

“可是,你毕竟是敦煌太守啊,管这儿,那可是名不正,言不顺呐。”卫彬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狡黠来。

这个问题,也是段业头疼的,趁着现在的混乱,段业完成对乞伏部过去的勇士川金城郡一代的实际控制,那是一点问题没有,哪怕是把他搞成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那也不难办到。

可是古人做事,都讲究名正言顺,你既然还是大秦帝国的臣子,除非你叛乱,不然的话,你一个大秦帝国的敦煌太守,凭什么去管金城郡?

“这个……”段业想了想,又说道:“可是老爷子啊,这敦煌呢,最近是没什么大事儿,有柳老那些人操持着,也就够了,倒是这金城郡,离长安又近,要是出点什么岔子,那可是咱们当臣子的罪过了啊。”

卫彬暗骂了一声,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滑,居然胆敢威胁朝廷,威胁老子!不过,这样的苗儿,才值得栽呢。

眯着眼睛,卫彬问道:“这事儿确实是个麻烦事儿,那你说说,为君分忧也是你的事儿,你觉得怎么办好?”

见卫彬又把球踢回来了,段业干脆咬咬牙,道:“老爷子,段业觉得,这金城郡一定得有人来弹压地面,而且这事儿,还是段业来做比较好。”

“那以什么名义呢?”卫彬问道。

“段业请老爷子为段业讨个陇西安抚使的差事。”段业恭恭敬敬的说道,然后单膝跪地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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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闪转腾挪求新局(2)

“安抚使?”卫彬皱着眉头,“老夫也是读过书的,从三皇五帝,到现在,好像本朝也好,外朝也好,都没这个官职吧。”

正说着呢,卫彬突然眼睛一亮,瞪了段业一眼,道:“你小子还真是大胆,是想就着你,来设这个官儿吧,说说,你想要这个安抚使,安抚谁啊?”

段业见自己的主张被看穿,也不争辩,而是笑嘻嘻说道:“嘿嘿,老头子,这安抚使么,自然是朝廷派驻地方的官儿了,职权么,就是巡视地方,督导军政民政,安抚百姓,弹压地面。您也知道,刺史本来也是朝廷的官儿,但是做久了之后,名义上还算是京官,实际上,已经是地方官了,地方官当然是管地方了,顾得就是他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儿,肯定是为了地方着想,为了地方的一点蝇头小利,就不顾大局了,这再怎么能行呢?所以,还是从朝廷直接派员比较好,这样朝廷也能管制,等到事情完了,官职直接裁撤,也就好了,免得尾大不掉。”

段业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其实里面也到处是玄机。毕竟,过去的刺史,州牧,本来也是朝廷的中央官员,用来监管地方的,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是绝对的真理,不管多好的政策,下面一定有对策。上面来的人,要么就是被架空,要么呢,就是和地方融为一体,成为地方的代言人。

就算后来到了近代,巡抚,总督,其实也是走了这个循环,最终还是成了地方官。这一点,段业很清楚,但是起码现在,对于段业来说,那是有利的。

段业其实无非就是想拿到一个最重要的东西——名分。只要拿到了安抚使这个名分,以后他就是中央的特派员了,想做很多事情,都是打着人家苻宏的旗号去做,就能做到名正言顺。名正言顺,看起来只是四个字,但是关键时候,却抵得上数万雄兵。

卫彬是何等精明的人,虽然后世的历史书,他没有读过,不晓得总督巡抚这些后来的事情,但是之前的刺史州牧的道道,他可清楚地很。

段业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点心思要是还能瞒过他,卫彬这么多年,可就白混了。

问题其实在于,这一次乞伏国仁叛乱,对于苻宏和大秦帝国的威信打击,是很大的,而且当时,长安方面,也根本抽不出兵力来进行镇压,一度形势非常危险,好在靠着苻诜和苻宝的及时出现,在稳住了长安附近的局面。

而通过紧急动员段业,终于把事情,在几十天内就镇压了下去,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危害,这个消息,卫彬估计,也就需要几天,全天下都会知道,而且根据长安的走势,卫彬也基本确定,鲜卑人和慕容家族,在长安的叛乱也会被镇压下去。到时候,天下人都会知道,在如此危险的时候,苻宏依然有段业这样杰出年轻人在危难的时刻站出来相挺。毫无疑问,那对于苻宏来说,无异于是莫大的支持。

支持,是要求回报的,投资,也是需要利润的。段业这次帮了苻宏和卫彬这么大的忙,现在也是他索取回报的时候了。

卫彬的担心,关键在于如果段业成了这个安抚使,现在,长安方面,可是没有能力制衡他的,而他拿到了这个名分之后,一定会去扩张自己的势力,一定会打着朝廷的旗号,去做自己的事情,那样的话,无异于养虎为患。

本来,姚苌,慕容垂,慕容冲,刘裕,这些里里外外的叛乱势力,已经让他们足够烦恼了,如果段业到了最后,也造反了,那不仅仅对于苻宏等人是一次严重的打击,更让卫彬情何以堪。

段业会造反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卫彬看了,只取决于一个因素,那就是段业的实力。

如果段业的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那么就算他自己对自己有感情,对朝廷有忠贞,但是到了那时候他的手下们也不会忍耐的,也一定会造反的,如果段业还是不愿,那他在自己也难保。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说的就是这样。

如果段业实力一直很弱,那当然也就无所谓了。

段业说完自己的话后,也就沉默不语,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而是等卫彬表态的时候,因为决定这些的,是卫彬。

卫彬这个时候想的,倒是另外一回事。

段业有野心,这不假,谁都能堪称出来,其实段业自己,对此也是不怎么掩饰的,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而在苻宏那边。

人有野心不怕,怕的是他有野心,你控制不住。其实卫彬觉得,现在的形势,已经坏的不能再坏了,大秦帝国实际统治的地区,只有关中,蜀中,和关东的一片狭长的地段。而军队,除了长安城的守备军和羽林军后,只剩下到了现在还没有和长安联系的出征的苻睿大军了。

苻睿到了现在,都没有跟朝廷有任何的汇报,其实很明白了,苻宏虽然不承认,卫彬虽然也不敢相信,但是呢,事实就是这么残酷,苻睿那一次,还是自己算错了。

过去的事情,就已经过去了,再去后悔,其实没有意义了,关键还是如何去补救。

如果能够利用了段业,来处理这个事情,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万一段业坐大。但是老实话,大厦将倾的时候,只要有可能去挽救,就该去挽救。万一反噬,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如果段业这步棋走对了,就很可能是步妙手,只要苻宏能够缓过来,到时候就算段业强大了,压服他,也不是个什么问题。

“你若做了安抚使,和凉州刺史吕光,如何相处?位阶谁高谁低?谁辖制谁?”卫彬想了很久,终于说出了这番话。

段业大喜,他知道,卫彬说出这番话来,其实就等于是原则的同意了,剩下的,其实就是讨价还价了。

可是,对于段业来说,重要的是有没有,不是多与少。只要有了,段业就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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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闪转腾挪求新局(3)

段业坦然说道:“安抚使乃是临时授予的职务,朝廷当然也要明确安抚使的职权,让他代表朝廷,专门管理某些朝廷希望管辖的事情,而在这些具体的事情上,安抚使代表朝廷当然权力要比刺史大。但是在其他事情上,刺史乃是一州的最高长官,如果事情和安抚使被授权的范围无涉,当然以刺史为尊。”

段业这话,说的是冠冕堂皇,可是他自己也好,卫彬也好,其实都知道一个词,叫做巧立名目。

没有错,朝廷当然可以规定你去做什么事情,可是等到权力下放了,名目也有了,这么大的权力,还能指望人家到了地方严格遵守?这件事儿,和授权的事情有没有关系,不还是安抚使说了算?

见卫彬沉默不语,段业干脆接着说道:“至于位阶,安抚使不宜过高,但是也不能太低,否则地方一定轻视,而且,对于紧要事,需要有临机专断之权,否则的话,则是徒具虚名,没有意义增设。”

段业如此赤裸裸的暴露自己的野心,其实倒还让卫彬稍微放心了些,因为在卫彬的认知里,野心越大的人,反而越会装作没有野心,比如王莽那样的,过去谦恭谨慎,不贪财不好色不爱权不结党,几乎是人臣的楷模,可是结果,人家却是窃国的,玩得是最大的买卖。

段业本来就帮了苻宏和自己的大忙,索要报酬,那是正常的,不要才是不对,而且现在,段业开价这么高,其实也不会让卫彬意外,反正漫天要价有了,才会有坐地还钱,这个没什么的。

只是像卫彬这样经验丰富的人,却往往思维上都有一个盲点,那就是以己度人,他们却忽略了,“示之以城”,其实永远是最好的欺骗办法。

但是段业的要求,其实也真的让卫彬为难了,因为按照段业的条件,满足他的话,等于说就把段业拔到了和吕光平起平坐的地位,这样好处是可以让他们互相制衡,他们内斗起来,长安方面,其实也就安全了。

但是坏处在于,这样其实就等于变相承认和拔高段业的地位,一年前,天下根本没人知道段业,半年前,天下关心时局的人,基本都知道了段业,但是那是因为他的战功和最年轻的太守。可是如果把这个因他而设的安抚使给了他,他可就是名副其实的一线诸侯了。

卫彬陷入了两难,情感上他认为不能给,理智上却觉得,在这个危难的时刻,必须要冒险求存。但是问题在于,这个决定带来的后果实在是太过于严重,关系国运,他没有权利代替苻宏做出决策。

因此,卫彬坦然说道:“你的这个提议,关系重大,我不能给出你答复,你需要等几天。”

段业知道,他是需要去请示上面,请示苻宏,而且方式估计还是飞鸽传书之类的法子,反正既然已经提出了,自己就坐等他们反映就是,因此也不着急。

等到卫彬离开的时候,正是勇士堡内,展开大屠杀的时候。

钱家,庄家,封家三个家族的一千多号人,整齐的列成一排,跪在勇士堡内那条最大的街道上,往来的人们都站在街道两侧围观,虽然由于还在军管,大家都不敢公开议论什么,可是都在窃窃私语,当然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好多人,说的都是鲜卑语。

“这三家都是怎么了。”

“看起来是要杀人了吧。”

“一下子杀一千多人?”

“这有什么,战败者就一定会被惩罚。”

其实不管是汉人,匈奴人,还是鲜卑人,民族性有再多的不同,有一点却基本都是相通的,那就是好热闹,而且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们并不知道,政客们杀人的目的,绝对不是因为嗜血,多半也不是因为和被杀的人有仇,而是有着政治目的的。

突然,一阵急促的号角声想起,顿时一千多个兵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杀气腾腾的,同时手上还都提着大刀。

很明显,这些人,都是刽子手,而这些人的出场,也就标志着行刑的时候,就要到了!

这时候,围观的百姓们才注意到,原来,占领勇士堡,威胁要杀人的段业,并不是玩假的,他是真的想要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看看。

“得得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跪在地上,衣衫散乱的三大家族的人纷纷仰起头来,他们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炽热,难道那位段大人真的决定改变想法,收回成命?

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前例,相反,实在是太多了。对于那些不听话的,先威胁要杀,这是立威,让你知道我不是好热的,再在最后关头,大刀都架到脖子上的时候再放掉,饶你一命,这是恩典浩荡,一般的人,来这么两手,也就老老实实的服帖了。

这些大家族,其实最看重的,既不是什么民族道义,也不是什么个人感情,而是利益。他们固然过去效忠于乞伏部的人,可是那时因为,那时候乞伏家族势力大,而且统治着这里。如果那时候是拓跋,是慕容,对于他们没有区别,他们一样还是效忠。

如今是段业占领了这里,他们对于效忠段业,其实也没啥心理压力。但是当时,他们做了一个错误的判断,他们认为,段业之所以能获胜,侥幸因素很大,而段业的实际实力,其实有限。再说了,他毕竟是敦煌太守,根基在敦煌,不在这里,他如果想控制这里,岂能千里遥控?归根到底,不还是得靠着自己这些大家族?

一向挑头的钱家,甚至还想过趁机三家一起,把过去一直骑在头上的焦家拱掉。

应该说,这种想法,倒是没什么错,但是问题在于,他们选择了一个最错误的办法。他们为了像段业证明自己的实力,居然在敦煌军队刚刚进城的时候,选择了抵抗。

当然,他们不是真的抵抗,而是为了向段业传达一个信号,那就是三大家族的力量还很强,他们认为,段业为了息事宁人,快速稳定局面,一定会来谈,而到了那个时候,主动权就在他们手上了,他们在顺势归附,于是乎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他们完全看错了段业,所以现在,全家老少都在刑场上了。

那个骑士越来越近,而那些待死的人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他们的生死,就在这一刻了。

那个骑士跑到监斩的胡凯面前,大声道:“胡大人!段帅有令,按照原定计划,杀!”

胡凯重重点头,身后的一个亲兵熟练的把一个信号弹放出,一道绿光,一声鸣笛,一千多柄刀整齐划一的挥下,一千多颗人头飞上天空,一千多道血箭同时升起。

这一切,不过一呼一吸之间,但是发生的那么顺理成章,毫无悬念。

旁边围观的百姓们,大部分全都傻眼了,是真的傻眼了。

过去,乞伏部统治这里的时候,不是没杀过人,相反,几乎天天要杀人,而且不单单是砍头,腰斩的,当众绞死的,包括乱刀分尸,五马分尸,他们都见过,他们早就是见多识广的人了,对于杀人也没什么别的感受了。

可是今天,他们是真的吓到了。

好大的手笔啊!一千多人,说杀,就真的这样当众杀了,而且如此的整齐划一,如此的流畅,甚至给人一种杀他们就是理所当然的感觉。

三大家族,过去在民间,虽然名声并不好,汉人认为那些人是汉奸,当鲜卑人的狗腿子来迫害汉人,而鲜卑人其实也不满,因为乞伏部为了方便统治,给这些家族很大的便利,让鲜卑人觉得你乞伏部身为鲜卑人,却不照顾自己的民族,而是照顾人家,所以当消息传出,新占领这里的段业要拿三大家族开刀,民间除了和三大家族关系密切的人之外,并没有太大的反弹。

大家就算有担心,也主要是觉得三大家族势力不小,段业新来的人,难不成还真的把他们杀了?

结果段业告诉他们。他们的想法,是对的,段业的办法,就是杀了他们。

有些时候,问题复杂的不能解决的时候,往往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不解决,而是让这个问题不存在。

人都杀了,还有什么问题?杀个把,那可能有问题,全杀了,那就不是问题。

突然,一股腥臭味传来,原来有人被浓烈的血腥味和肃杀的气氛吓得绷不住了,居然失禁了。

而很快,臭味迅速弥漫开来,因为这是有传染效果的,既然人家都吓得尿了裤子拉了裆,我自己再这样,也就不算丢人了吧,反正大家都这样。

这个时候,那个传令的亲兵也闻到了这股气味,心里对段业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因为这一幕,段业完全料到了,因此,按照段业之前的指示,他朗声道:“各位乡亲!各位父老,段帅说了,三大家族,罪孽深重,因此已经明正典刑,各位乡亲,也都深受其害,如今行刑完毕,各位请回吧。”

这话刚一出口,随着一声“妈呀”,人群如同鸟兽散一般,一盏茶功夫不到,居然跑的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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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闪转腾挪求新局(4)

这一天,勇士堡内,血流成河,这一天,勇士堡内,死静一片。这一天,勇士堡内,连狗走路的时候,都夹着尾巴。

那些跑回家的百姓们,在清洗完身子后,几乎全部都沉默了许久,连话也不敢说。

因为方才那一幕,实在是太可怕了,儿时听说的种种可怕的故事和传说,平素里道听途说的各种传言和风闻,比起方才那一千多道刀光和血箭,都是浮云,真的都是浮云。

古往今来,哪里见过,有人有如此的魄力,一下子杀死这么多人的呢?就算有,那要么是军队之间的对决,要么是天灾人祸。就算有所谓株连几族,也多半是最后时刻赦免,而且要杀,也没有这么杀法。哪里听说过一下子这么多人,同时砍头呢?

打这一天起,勇士堡的百姓们,对段业是真个服气了,不服气不行,谁不服气,就去和刀子比划去。所谓横的怕愣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也会怕段业这样不按套路出牌的。

在这些人仓皇而逃的时候,有个人,正在高处,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卫彬目睹了整个过程,其实段业这一手,也让他大吃一惊。

“狠呐!真狠呐。”一贯冷静的卫彬,也有些心里发颤了,他的手,也在颤,他曾经为了苻坚,出生入死,走遍天下,什么没见过?什么样的人没看过?

他越发的发现,段业这个人,他是真的看不透啊。

看来,段业这个人,自己要改变策略了,卫彬默默对自己说道。

而与此同时,焦家大院里,气氛也是变得非常诡异。

焦林还在吃牢饭,焦松已经被檀道济割了脑袋,正挂在城头示众呢,焦家的其他几个少年,也都还生死未卜。剩下的几个没有从军的男人围着焦家老太爷焦孟,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着今天城里发生的可怕的事情。

而焦孟倒是沉得住气,他微微闭着眼睛,坐在太师椅上,默不做声。

焦刚说完了之后,看见老爹居然还没反应,不由急道:“爹!”

“嗯?”焦孟睁开有些浑浊的眼睛,看了看焦刚,道:“说完了?”

焦刚扁了扁嘴,还是耐心说道:“我的好父亲呐,儿子方才说的话,您倒是听清楚了没有啊。”

“听清楚了啊?不就是那三大家,被段业给杀了嘛。”焦孟轻描淡写的说道。

“他都能杀了那三家,我们焦家难道还跑得掉?”由于太过着急,焦刚也顾不得父子之间的礼仪了。

“那你们想怎么办?”焦孟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焦刚愣住,看了看几个堂兄弟,然后说道:“正是因为儿子们没有办法,这不才来问您么。”

“呵呵呵呵。”焦孟笑了笑,“那段业嘛,既然没杀我们,而选择那三家开刀,我们就没事了。”

“没事了?”焦刚有些不敢置信。

“不然,他大可以在杀了松儿后,就直接血洗咱们家,那时候,他可是想杀,就杀啊!”焦孟慢条斯理说道,只是说道焦松时候,焦孟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怨毒。

焦松是焦孟的孙子,焦刚的儿子,本来是家族的继承人,也是焦孟最喜欢的孙子,平素疼爱有加。

可是焦孟也是湖了,他当然晓得,焦松眼高手低,好高骛远,夸夸其谈,实在不是个当家人的样子。

但是焦松本来都要和乞伏部联姻了,连乞伏国仁也看重他,焦刚又一力维护,而且一直说焦松不过是年轻时候荒唐一些,等到成了家,历练了之后,也就靠得住了。

长辈当然都是希望子孙好的,这个理由,也的确能够站得住脚,所以焦孟还是愿意继续信任焦松,哪怕焦林的本事,气度和胸襟,比起焦松来,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可是没想到,这次给了焦松驻守勇士堡的重任,却被檀道济配合城内潜伏的力量,里应外合,一战就把勇士堡拿了下来,焦松也当场阵亡。

焦孟已经七十多了,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孙子的脑袋被挂在城头来威慑众人,临了临了,连个全尸都没有,这怎么能不让他心底愤怒不已,伤悲不已?

焦刚虽然不学无术,完全的纨绔子弟一个,可是焦松,的确是他的爱子,他对于焦松那份感情,还是真挚的很,现在一提到焦松,他的眼圈也红了。

“父亲,您放心!松儿的仇,咱们迟早要报!”焦刚咬着牙说道。

“一派胡言!”焦孟厉声喝道。

焦刚愣住了,焦松可也是他的孙子,自己老爹莫不是老糊涂了?

焦孟深吸口气,道:“松儿也是我的孙子,我难道能不伤心么?可是,可是现在是什么局面?现在是咱们家族最危险的情况,两百多年,都没有过这么一种局面,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抵抗,是没有力量的,想逃走,这么大一个家族,也是跑不掉的,我们别无选择。”

“父亲,您是说……”焦刚极为艰难的说道,而最关键的几个字,他还是说不出来。

“有其他的选择么?”焦孟反问道。

焦刚语塞……的确,焦孟说的是大实话,现在,段业军队控制住了整个城市,想抵抗根本是以卵击石,自找死路,想逃跑那也是不可能,朝哪跑去?你跑的再快,能够跑得过军队的骑兵么。

“别想了。”焦孟淡淡说道,“君子报仇,别说十年不晚,百年都不晚,实力不如人家的时候,你能怎么办?”

“爹,您的意思,是咱们先暂且投诚,虚与委蛇?”焦刚问道。

“不。”焦孟摆摆手,“虚与委蛇,那是找死,这一次,段业能够打败乞伏部,还这么快就达到目的,可见,段业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太多了,诈降这种事情,他是不会相信的。”

“那……”

“真降。”焦孟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这怎么可以!”一直没说话的焦铁愤怒说道,“老爷子!段业是我们的仇人呐!我们焦家,和段业是势不两立的!眼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就罢了,可是,我们如果真的投降,怎么对得起死去的那些人?”

焦孟眼睛一眯,瞬间,就让人感觉到一股如山的气势,这个时候,一干人等,才意识到,焦孟年轻时候,也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人,更是武功高强,威震河西的好汉,如今虽然须发皆白,看起来已经很是苍老了,一度让人认为,他已经只能躲在家里含饴弄孙了。

但是,方才焦孟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还是让焦家子孙看见了老爷子的本事。

没想到,这个焦铁倒是很硬气,他是焦孟的幼子,本来也是很得宠了,他梗着脖子,道:“爹!虽然你不赞成,可我还是要说。”

“说吧,有话只管说。”焦孟摆摆手。

“那段业,根基毕竟是在敦煌,就算他有多强,他不是本地人,他可以任命官员管理这里,却没法找到那么多人手来具体做事,段业越是聪明,越是厉害,就越是离不开我们焦家。”

“说下去。”焦孟淡淡道。

“既然段业反正离不开我们焦家,我们只需要坐等就好,他既然没有杀我们,说明他需要用我们,我们彼此既然都是互相利用的,那么何必真心实意的投靠他?”

焦铁这番话,说的是入情入理,焦刚和其他几个人,也是纷纷点头。

焦孟看了看,道:“你们几个,也是这么想的么?”

“是。”

“错了!”焦孟重重一跺脚,居然忍不住咳嗽起来。

焦刚吓得连忙过来给老头儿捶背,好一会,才让他缓了过来。

焦孟清清嗓子,道:“你们呐,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们忘了么,这一次,段业是以什么身份来讨伐乞伏部的?是车骑将军,是朝廷的专差!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段业已经和长安方面搭上线了,你知道不知道!?“”长安?苻宏现在恐怕早就是自身难保了吧,他那个太子,谁还当回事?”焦铁不屑地说道。

“苻宏再落魄,还是太子,只要长安城一天没有陷落,大秦帝国,在河西的影响力,就不会衰退,打着大秦帝国的旗号,就有势力,就有兵马,就有钱粮!昔日汉献帝如何?袁绍也好,刘表也好,都嫌弃汉献帝,唯有曹操有眼光,挟天子以令诸侯,结果成就大业。如今,太子殿下比汉献帝要值钱,段业还略有不如曹操,但是这局面,又何其相似也?”

“那父亲的意思是?”

“投降!一定要投降,而且是真心实意的投降。”

“父亲!”

“你听我说完。”焦孟摆摆手,“真心实意的投降,不等于以后不能再反。”焦孟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

“喔~~~”焦刚等人恍然大悟。

“不过就算如同父亲所说。”焦铁皱着眉头,“我们愿意投降,但是,我们彼此之间,结下的仇恨也不小了,那段业能够相信我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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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闪转腾挪求新局(5)

“自然不能。”焦孟缓缓说道,“不过,如果我们给他一个,让他足够心动的投名状呢?”

“投名状?”焦刚不懂了。

“对,投名状!只要投名状送的到位,段业就不得不相信我们,而且,我还知道,他段业也需要我们,呵呵呵”

见儿子们没啥反应,焦孟站了起来,“你们说说看,段业如今,最紧要的事情是什么?”

见几个小辈都没说话,焦孟自顾自说道,“他最希望,勇士堡一切稳定,金城郡……啊,不,不对!”

本来焦孟说的,焦刚焦铁都是赞同的,段业拿下了勇士堡,自然是希望这里风调雨顺,一切平静,这才是他的政绩嘛,怎么说到一半,父亲却突然否定了自己先前的看法,这是为什么呢。

“啊,对,一定是这样。”焦孟沉默着踱步了一会,突然笑道。

“是怎么样?”焦刚鼓起勇气问道。

之所以用鼓起勇气,是因为焦孟是个自视甚高的人,对于子女后辈要求也很严格,偏偏,只有会说话嘴甜会装乖的焦松,和有真本事的焦林,能够让他满意,而自己这些人,常常因为揣摩不准他的意思,而被他痛骂,所以很多时候,焦孟说话的当口儿,他们干脆就闭嘴,因为言多必失啊。

焦孟这个时候却不以为意,笑了笑,道:“呵呵呵,我们方才啊,都小看了那个段业,你们几个也多动动脑子想想看,你说,那苻宏小儿要镇压乞伏部,为什么不动别人,偏偏要去请远在敦煌的段业呢?”

“如今遍地烽火,他哪儿还有兵有将?姚苌一造反,连关中他都抽不出兵力了,也就是靠着搬空益州兵,勉强守住长安城周围,所谓的太子监国,早就是空架子了。”焦铁冷冷说道。

“纵然如此,吕光近在咫尺,又有十万大军,威望,地位,甚至能力,都远甚乞伏国仁,虽然忠诚可能有瑕疵,但是给他开疆辟土扩大地盘的机会,他应该会很愿意的。为什么不用?”焦孟接着问道。

焦铁无言。因为本来,乞伏国仁等人,也都认为,会来镇压他们的,应该是就近姑臧的吕光才对,而之前的准备,也是按照吕光的套路来应对的,结果没曾想,来的是段业,最终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有个传说。”焦孟说的有点口干了,焦刚忙递上了茶水。焦孟喝了一口,缓了缓,接着说道,“你们也知道,吕光本来不是率军西征,弹压西域么?后来一听说中原有变,天王在淝水之战里吃了败仗,才回来,顺便夺了凉州,但是在那时候,就有消息,说其实,吕光出兵的那一天,却是淝水之战决战的前一天,你们说,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吕光在决战分出胜负之前,就胆敢叛变了?”焦铁有些不敢置信,“他的胆子也太大了吧?他就不怕,万一那时候天王大胜而归,一统天下,他区区十万大军,能起到什么作用?”

“这个传言的另一个部分,便是吕光之所以敢这么做,起到主要作用的人,是段业,不然,他一个参军,凭什么能带兵破高昌,克酒泉,最终帮着吕光如此迅速的就拿下了凉州?”焦孟冷冷说道。

“这……可能么?”焦刚满脸的不信。

“过去为父也觉得,那不过是乡里传言罢了,做不得真,但是看段业现在的举措,手段,我看,那很可能是真的。”焦孟眯着眼睛,“段业此人,其志不在小啊。”

焦孟没有接着说下去,可是也不必再说了。

段业现在,是车骑将军,敦煌太守,食两千石,这个地位,按照他的年纪来算,已经很难得了,放眼天下,能有几人?

如果这些,都不能让他满意,那么他所想要的,就只能是这整个天下!

这一番话,说的焦铁等人,再也没词了,段业如果如此有本事,如此有远见,他们几个自忖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得上的,还徒劳挣扎,有什么用呢?

“为父的意思呢,就是段业既然如此有志向,我们不妨让勇士堡乱一点,再乱一点。”焦孟轻轻摸了摸鼻子,意味深长的说道。

“乱一点?”

“对,要乱一点,当然了,段业既然现在都还没来找我们,我们也不妨先去找他,嗯,给他送一份礼物吧。”焦孟笑道。

*“所以呢,金城郡,还是得乱一些,当然了,不能太乱,那样的话,就不可收拾,我们的目的,说白了,是养寇自重,这一点一定要把握好。“段业严肃说道。

“是。胡凯明白了。”

“嗯,那么还有件事情,就是……”段业说道一半,突然见刘亿如急匆匆走进来了,也就停住了话,道:“如姐,你怎么来了?”

胡凯也赶忙行礼,虽然二人现在还没有正式成亲,可是现在,连出征的时候,俩人都毫不避嫌的在一起了,那以后刘亿如肯定就是主母了,他岂敢怠慢?

刘亿如看了看胡凯,胡凯忙答道:“大人,那我先告退了。”

“喔。”段业有些迷糊,刘亿如虽然是女人,但是长期以来,祈祷的作用其实是一个秘书的角色,帮着段业处理了很多的日常事务,她非常能干,也非常知道分寸,所以说,在段业军中,刘亿如也得到了相当的肯定,大家并没有因为段业携带女眷入军,而有所微词。段业也因为此,对刘亿如更加敬重。

可是方才,刘亿如这样子,就有些让段业看不懂了。

“如姐,怎么了?”段业过去,拉起刘亿如的手,关切问道。

“焦家派人给你送礼了。”刘亿如幽幽说道。

“送礼?”段业一愣,旋即笑道,“呵呵呵,看起来,焦家还是蛮知趣的么,这么快,就晓得轻重了。”

“还有啊,那焦家的家丁,今天在东街口和百姓发起冲突,双方先是言语冲突,接着,就产生了大规模械斗,许发明刚刚带人过去,想必可以弹压下来。”

“岂有此理!”段业一拍桌子,“他们也太嚣张了,我不是说了,要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么,他们还……还……”

段业说道一半,突然停住了,因为,他方才和胡凯说的话,不就是要勇士堡不要快速平静下来么,焦家这样做,可就是摆明了配合他,做给他看啊。

焦家能存在这么多年,当然不傻,不会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故意闹事给段业收拾他们的把柄,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看透了段业的打算,并且用行动来配合。

“焦家有高人啊。”段业叹道,“忽然,他很感兴趣的问道,“焦家还送礼了?送什么啊?”

“大人感兴趣?”

“哎呀,盛情难却嘛,对不对?咱们对焦家的策略,你也知道,他既然来送礼了,那是不收白不收啊!”段业眉开眼笑的说道。

“大人既然这么说,看起来,奴家倒也没做错呢,焦家的礼物,奴家已经替大人收下了。”刘亿如气鼓鼓说道。

“收下了?在哪?”

刘亿如一看段业有些急切的样子,狠狠白了段业一眼,道:“已经放在大人床上了,大人请自去观赏,奴家身子不爽利,就先告退了。”

说罢,刘亿如挣脱了段业的手,快步跑了出去,看背影肩膀还在抽动,大概是哭了。

段业并没有去追,因为他知道,刘亿如是个极有主见,极有个性的女子,自己追上去也没有用,还不如让她自己想清楚了呢。

而且,刘亿如说,那礼物已经放到床上了,难不成是美女?段业顿时就心痒了起来。

乖乖,难不成是要用美人计?这焦家还真是懂事啊,知道自己大伤初愈,心情舒畅吖,正好如今,也是万物回春的时候,也正需要红袖添香嘛。

背着手,一脸正气的走回自己的房间,段业先仔细听了下,确定周围没人,然后小心的关上房门,果然,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幽香,那是女人身上,才有的味道。

这一刻,段业的心跳,开始加快,甚至有些紧张了。

虽然段业,早就不是没碰过女人的鲁男子了,可是那时候,都是和自己的爱人灵肉交融,一切也都是顺理成章发生的,段业一点压力也没有。

可是这次,这次就不一样了,屋里的女人,可是人送来的礼物啊。除了感叹旧时代很多人根本不把女人当人之外,段业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小小的期待,这里面的女人,可是可以不用负责的!

轻轻走到床前,段业的呼吸一紧急促了起来,他也隐约感觉到了,里面坐着的人,呼吸也急促了起来,看起来,焦家送来的,应该是小姑娘,而不是那种“久经考验”的熟女。

深吸口气,段业还是色心战胜了理智,他伸出手去,猛地拉开了帐幕,可是里面的情景,却让段业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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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闪转腾挪求新局(6)

倒不是里面的女人有多么的天姿国色,出乎了段业的预料。其实段业身边的女人,姿色已经很好了,段业也不是没见过美女的人,毕竟后世资讯那么发达,天下出个美人,几乎马上就会火。那时候,段业还一直怀疑,古代人之所以随随便便,就说这个是美女那个是国色,诸如曹植这样的,还说什么“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其实一个原因,是因为资讯不发达,人的生活圈子就那么大,加上古代的闺秀美人们,也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根本看都看不见,所以一旦看见个漂亮的,马上就惊为天人了。

但是,让段业心里砰砰乱跳的根本原因,是因为里面坐着的,是两个女人!是两个国色天香的女人,更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女人!

换句话说,是一对双胞胎。

段业身边的女人里,刘亿如仪态万千,绛玉兼美中外,兰心秀外慧中,秃发灵纯真可爱,而那清河公主,更是风华绝代。平心而论,这俩女人毕竟还是少女,还没有长成,论起姿色,和她们来比,只能说勉强在一个档次上。

可是,有很多事情,是一加一大于二的,这俩人由于是双胞胎,作为一个整体来看,一下子就和她们不相上下了。

段业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已经感受到身子发热,嗓子发干了,连呼吸都急促起来,而这对双胞胎,很明显是涉世未深的,她们也非常紧张,俩人虽然坐的端正笔直,可是眼睛都紧紧闭着,睫毛一眨一眨的,双手也死死抓住袖子里衬,明显是为了控制情绪。

虽然二人都是一身绸缎,可是段业那双贼眼,早就是经过了千锤百炼的,别说,这对女人,身材真不错啊。

咽了咽口水,段业大刺刺坐到他们对面,道:“睁开眼睛。”

二女几乎是同时睁开眼睛,可是一看见段业,就又都同时闭上,段业看双胞胎果然是步调一致,不由来了兴趣,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二女有趣的对视一眼,左边那个先说道:“奴家叫无暇。”

“奴家叫无双。”

段业皱了皱眉头,道:“你们没有姓么?”

“没有。”二女同时神色落寞起来,无暇先说道,“大人,奴家二人,从小都被焦老爷收养,但是老爷却不许奴家二人姓焦,还说奴家和妹妹从小都是孤儿,都是吃焦家的饭,喝焦家的水长大的。”

“所以现在,到了报答焦家的时候了。”无双接道。

看起来,这对双胞胎,应该是焦孟这老不死的准备的终极武器了,段业暗忖。

这种收养孤女,以后派出去当刺客或者美人计的事情,倒是并不少见,段业也相信了这个说法,不过,这焦老头,倒是真是有眼光呢,这对双胞胎,可是真的难得。要说比这个还要有诱惑,恐怕只能是金庸书里写的梅兰竹菊那种组合了。

段业笑了笑,道:“那你们打算怎么报答焦家呢?”

“老爷让奴和妹妹一起,来伺候大人。”无暇说道。

看起来,无暇是姐姐啊,段业仔细观察,发现二女的长相,虽然基本相同,但是还是有些细微区别的,而且很巧的是,段业发现无暇的耳朵耳垂上一边一个痣,而无双却没有。这样也好,以后也能分辨的了了。

“伺候?”段业双手背在脑后,好整以暇的说道,“我有手有脚,干嘛要你们伺候?”

“老爷从小教我们琴棋书画,射箭唱曲,还让人教我们做菜打扫,总之粗活细活,我们都能干的。”无双干嘛补充道。

段业有些无语,看起来这个焦老头还真是想的远。因此段业忍不住嘴欠的问了句,“那难道就没教你们闺房之术?”

没想到,二女同时脸红低头,无暇轻声道,“教却是也教了,不过只需我们看书和画册,没有……没有……焦老爷说了,我们姐妹俩必须保持完毕,大人才会喜欢。”

段业心里松了口气,他可真是怕焦孟这个老不修,为了“教”他们,而亲自上阵,那可是暴殄天物了。段业也看过情报,那个焦孟,须发皆白,如果真个亲自示范,那可是一枝梨花压海棠啊,段业想想,都觉得恶心。

无暇说完了之后,看段业愣住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俩,心里有些忐忑的问道:“大人……奴和妹妹,都……都愿意侍奉枕席的。”

“嗯?”段业回过神来,却看见无暇和无双二人,都含羞带怯的看着自己。

段业的心底,顿时燃起了一把火!

任何一个健康的男人,如果有一对美女表示,你可以对她们为所欲为,恐怕都会化身狼人的!

乖乖,这就是权力的好处啊,段业到了这一刻,才算真正明白,为何古往今来,古今中外,这么多人,为了权力愿意出卖灵魂,出卖良知,出卖父母,出卖国家民族,甚至出卖自己了。

有了权力,就有了金钱和美女,而人,不管怎么进化,归根到底,还是动物,动物性,或者说兽性,还是压倒一切的。

纵然段业上辈子受过高等教育和系统训练,段业依然是个普通人,无双和无暇的模样,那种楚楚可怜的表情,不但没有让段业心生怜惜,反而让段业心生侵害他们的欲望。

段业缓缓站起身来,而二女的手这个时候拉在了一起,她们仿佛知道了将要发生什么,并且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段业心底突然像受了一下重击一般,他原本几乎是炽热的欲望,瞬间消退。

段业毕竟是段业,这一刻,他想起了很多,想起了自己的女人们,想起了从小耳濡目染读过的圣贤书,想起了无数可怜的女子,这一刻,他的心底,人性还是战胜了一切。

二女本来已经做好了段业如同狼一样扑上来的准备,反正二人这辈子,几乎就是为了焦家而活,既然焦家让她们来伺候这个人,那就伺候吧。对于她们来说,本来就是焦家养成之后再送人的命。这一点,姐妹俩多年前,就知道了。

而且话说回来,献身给段业,总比献身给别人好,起码不会是糟老头子或者丑八怪,姐妹俩看着那段业,倒算是一表人才,年纪也不大,而且看他说话举止,也有那么一份威仪,这自然让没见过多少男人的无双无暇姐妹俩心里砰砰乱跳。

方才段业明显是动心了,可是后来,他却又坐了下来,而且闭着眼睛不看自己,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觉得自己姐妹俩不够好看?

“咳咳。”段业轻了轻嗓子,摆了摆手,道:“你们出去吧。”

“啊?”无暇有些诧异,“去哪?”

“我是说啊,你们就回焦家去吧。”段业又站起来,转身欲走。

“使不得啊!”无双和无暇突然同时站了起来,姐妹俩如同两只小猫一样窜出来,一左一右抓住段业的袖子。

段业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意思,还不让走了,难不成如今这女的还想对自己用强不成?

“你们俩……”段业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这对小妮子攥的可真是很紧,又不能真的用劲,不然可能会伤到她们。

“大人,老爷说了,如果大人不要我们,我们就……”这次是无双先说的话,只是她说到一半,就开始啜泣,以至于说不下去了。

无暇接过话头,道:“老爷说了,我们姐妹俩是他多年心血,如今到了我们回报他的时候了,如果大人不要我们,我们会很悲催的,会……会被他交给那些仆人们糟蹋。”

“啊?“段业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

“是真的!”无双也抹了抹眼泪,“老爷说,如果大人看不上我们,那说明这些年,白养我们了,而且既然大人看不上,说明我们俩也太难看了,正好那些下人们,也都为他效劳了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正好犒劳他们一下。”

段业有些难受的吧嗒吧嗒嘴,把这么两个尤物,交给那些面相粗鄙,五大三粗,满口黄牙,一直谄笑的人……一想段业就一身恶寒,造孽呀!这绝对是造孽呀!

段业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这对鲜花,被那些人糟践么?段业能够让一对绝色双胞胎被那些人抢先么?绝对不能!那么唯一的办法,只好自己勉为其难了。

这个结论,让段业兴高采烈起来,因为这一刻,他几乎被自己为了保护他们而艰难做出的决定感动了,这绝不是段业自私,更不是段业好色,这是段业为了挽救他们,不是吗?段业感到自己非常的高尚。

因此段业无奈耸耸肩,道:“好了好了,你们俩松开吧,我不赶你们走了。”

“真的么?”

“不骗我们?”

姐妹俩同时发嗲,让段业骨头都快酥了,段业这一刻,才真正体会到双胞胎的威力,那比起普通的美女来,真是诱惑要大了不知道多少个数量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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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闪转腾挪求新局(7)

“她们多可怜啊。”段业堆着笑,小心的说道。

对面没有反应。

“人家送礼过来,不收,也不对不是?”

还是没有反应。

“我就是让她们暂时住下,应付一下而已,我可没碰她们!”段业有些急眼了。

还是没有反应。

段业恨恨拍了下大腿,“你到底想怎么样?”

对面的刘亿如刚才一直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段业,所以才让段业心里发憷。原来,段业安置好了无暇和无双这对双胞胎后,觉得有些不对,还是得给刘亿如解释一下,所以就颠颠地跑来了。而且,刘亿如并没有如同猜想的那样,不让他进门,这样段业就松了口气,只要给他说话的机会,自己鼓动三寸之舌,就不怕搞不定。

可是不管段业说什么,刘亿如就是不说话,连表情的波动都看不出来,这下子,段业可是没招了。

“得了,反正人我已经留下了,焦孟说了,如果她们俩回去,就让一群奴仆糟蹋她们,如果你真的想让她们有这种遭遇,那就赶走她们吧,我不管了。”

说罢,段业大刺刺的走了出去。而等到段业出门的那一瞬,刘亿如嘴角拉起一抹笑意。

话说另一边,焦刚气喘吁吁的跑进了内室,焦孟看见了,不由说道:“急个什么?慢点,慢点。”

“爹,收了,他们收了啊!”焦刚有些上不来气,半天才把话说清楚。

“收了?”焦孟眼睛又闭上了。

“是啊,段业身边有个女人,叫刘亿如,据说是江南刘裕的姐姐,就是她出来,收下了无暇,无双的,还直接送到了段业的房里。”

焦刚说完,脸上还颇有遗憾之色,显然,是因为这二女的美貌程度,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焦家真正出去做事的子弟,也就那么几个,焦刚虽然身份不俗,但是能力有限,因此焦孟也没有让他承担太多,也因此,从小养尊处优的焦刚,主要的兴趣,其实就是渔色了。焦家在金城郡的势力不小,焦刚看上的女人,多半都得想法子搞来,虽然焦家碍于名声,对子弟有所约束,焦刚也主要是采取利诱等等明着的手段,但是毕竟女儿爱钞,焦刚岁数不大,也已经有了七房妻妾。

无暇和无双二女,本来就比焦刚的妻妾们要好看,更何况还是双胞胎,但是也正因为焦孟知道焦刚的那个德行,以及家门里其他子弟,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所以才一直把无暇和无双给保护了起来。不然恐怕还没养成,就被糟蹋了。

“刘亿如。”焦孟睁开了眼睛,“嗯,这个人,我也听说过,是刘裕的姐姐没错,嘿,这个段业可真本事,据说刘裕都是刘亿如一手养大的,这刘亿如虽然是女子,但是巾帼不让须眉,文韬武略,无所不通,本事大的很呐,段业能够把她讨来,也算她本事,等等,你刚才说,是刘亿如把无双无暇送到段业房里了?”

“是。”焦刚老老实实说道,刘亿如当时带着面纱,没让他看清楚,但是单单看仪态,听声音,也晓得那是个绝色美人了,只可惜,自己没福分呐。

“唔。”焦刚点头,“这个倒是有些意思了,这刘亿如,倒也真是大方,居然直接就收了。”

“爹,那段业既然收了咱们的礼,是不是……”

“不急,不急。”焦孟笑道,“他既然受了,就是领了咱们的情,呵呵呵,这个世道嘛,一个人,不管是从政还是经商,只要他还想做人,还想做下去,那就一定得记住,不欠人情,欠了要还。他段业杀死了我们的家人,那是有仇,他又收了咱们的礼,那是欠了咱们的情,而且这事儿是瞒不住人的,大家都在看他怎么办,他欠了人情,迟早得还,我看,倒是让他晚点还,比较好。明白么?“”懂了,懂了。”焦刚嘿嘿笑道,虽然他其实还是一知半解。

接下来的几天,勇士堡倒是逐渐从前些日子的肃杀气氛里走了出来,那三大家族的人,杀了也就杀了,当时段业抓的很仔细,一个没跑,所以也就没有人同情他们,至少没有人敢。

此外,在秩序恢复了稳定之后,段业也解除了戒严,当然在此之前,所以鲜卑人和汉人被打散,然后再混杂居住,改变了之前他们各自住在城的两头的旧俗。

段业虽然很讨厌鲜卑人,但是其实,金城郡的鲜卑人,是从辽西迁徙过来的,多年来,和这里的汉人,羌人还有其他杂胡交往通婚多年,大部分都会说汉话,也差不多接受了汉人的文明,除了乞伏部高层的之外,大部分的民族意识,并没有那么强,金城郡过去汉人统治的时候,他们也都很温顺。因此,段业并不打算赶尽杀绝。

秩序恢复了,老百姓反正是要过日子的,而且段业也趁机公布了几项收买民心的措施,比如在清洗的时候抓了一批罪大恶极的地痞流氓,当众处决,又把从三家抄来的钱财,分了一小部分给大家,再宣布鼓励大家做生意,很快,段业的三把火一烧,地位就确立起来了。

毕竟老百姓是现实的,他才不会管你是谁来着,能给他做事,就是好官,就比如说分钱的这个事儿吧,古往今来,他们可没听说过,大人还给他们这些老百姓分钱呢,光是这件事,就让段业在民间的形象极好。

他们并不关心,也不愿意去知道,那三家抄来的资材,分给他们的只有十分之一,而大部分,都被段业的军队拿走了。

有无和多少,是两个问题。

形势一缓和,空气一宽松,中国人就习惯性的开始嘴欠,开始议论,而这些日子议论的主题,当然就是段业了。

“嗨老李,官府发的钱,你拿到了么。”

“拿到了啊,不是十个大钱么?怎么了?”

“嗯,我就问问,看看是不是十个大钱。”

“是得吧,我们街坊也都是十个,和那榜文说的一样,看来大人没有骗咱们。”

“是啊,对了,你们听说没有。”所有人说这句话时候,都会一脸神秘的样子。

“怎么了?”

“对啊,老林,说说,怎么了?”

“嘿嘿嘿。”老林对于大家都是这么关注,显然很满意,他露出一口大黄牙,道:“前些日子,钱家,庄家,封家,三大家族,被全部杀头,老弱妇孺,都一个没少,这事儿你们知道吧。”

“这谁不知道啊?”

“就是,段大人还真是狠,连小孩都不放过。”

“瞎说什么呢?那三家这么多年来,一直都非常为富不仁,他们被杀了,真是活该!”

“就是,活该!”

看众人都有把话题转向讨论三大家族的态势,老林马上说道,“好了好了,听我说。”

见众人把注意力重新集中过来,老林说道:“咱们勇士堡,这么多年来,哪个家族最大?焦家,对不对!可是为什么段大人要立威,不先拿焦家,却把剩下三家全给杀了?”

“为什么?”

“就是啊,这事儿我李某人也不知道。”

“我跟你们说吧,这事儿啊,是我亲哥哥的一个朋友的表姐说的,她呢,可是在焦家当差,这事儿绝对可靠,不过,你们可不许和人家说啊。”

“放心吧老林,哥们几个你们还信不过?”

“就是,就是。”

“咳咳。”老林轻了轻嗓子,道:“话说那天,段大人进了城,当时啊,焦家就慌了,送钱吧,人家敦煌那么富庶,段大人也不缺钱,求饶吧,听说那个段大人也很厉害,根本不吃这套,这时候怎么办呢?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

“美人计。”这时候有人嘴快,接口道。

“不错,就是美人计!”老林得意说道。

“可是我听说,焦家的小姐们,都不算漂亮啊,那段大人能看得上?要是送去的女人,跟咱们林大嫂一样,那段大人能乐意?”

“哈哈哈哈哈。”众人一阵狂笑,老林也陪笑,他的老婆,是糟糠之妻,这么多年,一直照顾着他,对他很好,从来不嫌弃他穷。因此,虽然说老婆长得难看,可是老林倒是很爱他的妻子。

“其实不是。”见众人笑完,老林接着说道,“听说啊,焦老爷,很早就养了一群孤女,都是美人胚子,这么多年,都是好吃好喝养着,还教她们读书认字,寻常人家的少爷,也没她们待遇好,这一次,段大人来了,他们可下了血本啦,听说焦老爷把一对绝色的双胞胎给献了出去。”

“双胞胎啊,我的乖乖。”

“啧啧啧。”

众人显然都很嫉妒段业的艳福,有人忍不住问道,“那送去了,段大人就收了?”

“哼。”老林斜睨着看了那人一眼,道:“这么漂亮的双胞胎,谁能忍得住?段大人当下就留她们侍寝了,而第二天,那三大家族,就被军队给包围了,然后统统抓起来,一个都没跑掉,再然后,就是那天,全部砍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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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闪转腾挪求新局(7)

“她们多可怜啊。”段业堆着笑,小心的说道。

对面没有反应。

“人家送礼过来,不收,也不对不是?”

还是没有反应。

“我就是让她们暂时住下,应付一下而已,我可没碰她们!”段业有些急眼了。

还是没有反应。

段业恨恨拍了下大腿,“你到底想怎么样?”

对面的刘亿如刚才一直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段业,所以才让段业心里发憷。原来,段业安置好了无暇和无双这对双胞胎后,觉得有些不对,还是得给刘亿如解释一下,所以就颠颠地跑来了。而且,刘亿如并没有如同猜想的那样,不让他进门,这样段业就松了口气,只要给他说话的机会,自己鼓动三寸之舌,就不怕搞不定。

可是不管段业说什么,刘亿如就是不说话,连表情的波动都看不出来,这下子,段业可是没招了。

“得了,反正人我已经留下了,焦孟说了,如果她们俩回去,就让一群奴仆糟蹋她们,如果你真的想让她们有这种遭遇,那就赶走她们吧,我不管了。”

说罢,段业大刺刺的走了出去。而等到段业出门的那一瞬,刘亿如嘴角拉起一抹笑意。

话说另一边,焦刚气喘吁吁的跑进了内室,焦孟看见了,不由说道:“急个什么?慢点,慢点。”

“爹,收了,他们收了啊!”焦刚有些上不来气,半天才把话说清楚。

“收了?”焦孟眼睛又闭上了。

“是啊,段业身边有个女人,叫刘亿如,据说是江南刘裕的姐姐,就是她出来,收下了无暇,无双的,还直接送到了段业的房里。”

焦刚说完,脸上还颇有遗憾之色,显然,是因为这二女的美貌程度,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焦家真正出去做事的子弟,也就那么几个,焦刚虽然身份不俗,但是能力有限,因此焦孟也没有让他承担太多,也因此,从小养尊处优的焦刚,主要的兴趣,其实就是渔色了。焦家在金城郡的势力不小,焦刚看上的女人,多半都得想法子搞来,虽然焦家碍于名声,对子弟有所约束,焦刚也主要是采取利诱等等明着的手段,但是毕竟女儿爱钞,焦刚岁数不大,也已经有了七房妻妾。

无暇和无双二女,本来就比焦刚的妻妾们要好看,更何况还是双胞胎,但是也正因为焦孟知道焦刚的那个德行,以及家门里其他子弟,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所以才一直把无暇和无双给保护了起来。不然恐怕还没养成,就被糟蹋了。

“刘亿如。”焦孟睁开了眼睛,“嗯,这个人,我也听说过,是刘裕的姐姐没错,嘿,这个段业可真本事,据说刘裕都是刘亿如一手养大的,这刘亿如虽然是女子,但是巾帼不让须眉,文韬武略,无所不通,本事大的很呐,段业能够把她讨来,也算她本事,等等,你刚才说,是刘亿如把无双无暇送到段业房里了?”

“是。”焦刚老老实实说道,刘亿如当时带着面纱,没让他看清楚,但是单单看仪态,听声音,也晓得那是个绝色美人了,只可惜,自己没福分呐。

“唔。”焦刚点头,“这个倒是有些意思了,这刘亿如,倒也真是大方,居然直接就收了。”

“爹,那段业既然收了咱们的礼,是不是……”

“不急,不急。”焦孟笑道,“他既然受了,就是领了咱们的情,呵呵呵,这个世道嘛,一个人,不管是从政还是经商,只要他还想做人,还想做下去,那就一定得记住,不欠人情,欠了要还。他段业杀死了我们的家人,那是有仇,他又收了咱们的礼,那是欠了咱们的情,而且这事儿是瞒不住人的,大家都在看他怎么办,他欠了人情,迟早得还,我看,倒是让他晚点还,比较好。明白么?“”懂了,懂了。”焦刚嘿嘿笑道,虽然他其实还是一知半解。

接下来的几天,勇士堡倒是逐渐从前些日子的肃杀气氛里走了出来,那三大家族的人,杀了也就杀了,当时段业抓的很仔细,一个没跑,所以也就没有人同情他们,至少没有人敢。

此外,在秩序恢复了稳定之后,段业也解除了戒严,当然在此之前,所以鲜卑人和汉人被打散,然后再混杂居住,改变了之前他们各自住在城的两头的旧俗。

段业虽然很讨厌鲜卑人,但是其实,金城郡的鲜卑人,是从辽西迁徙过来的,多年来,和这里的汉人,羌人还有其他杂胡交往通婚多年,大部分都会说汉话,也差不多接受了汉人的文明,除了乞伏部高层的之外,大部分的民族意识,并没有那么强,金城郡过去汉人统治的时候,他们也都很温顺。因此,段业并不打算赶尽杀绝。

秩序恢复了,老百姓反正是要过日子的,而且段业也趁机公布了几项收买民心的措施,比如在清洗的时候抓了一批罪大恶极的地痞流氓,当众处决,又把从三家抄来的钱财,分了一小部分给大家,再宣布鼓励大家做生意,很快,段业的三把火一烧,地位就确立起来了。

毕竟老百姓是现实的,他才不会管你是谁来着,能给他做事,就是好官,就比如说分钱的这个事儿吧,古往今来,他们可没听说过,大人还给他们这些老百姓分钱呢,光是这件事,就让段业在民间的形象极好。

他们并不关心,也不愿意去知道,那三家抄来的资材,分给他们的只有十分之一,而大部分,都被段业的军队拿走了。

有无和多少,是两个问题。

形势一缓和,空气一宽松,中国人就习惯性的开始嘴欠,开始议论,而这些日子议论的主题,当然就是段业了。

“嗨老李,官府发的钱,你拿到了么。”

“拿到了啊,不是十个大钱么?怎么了?”

“嗯,我就问问,看看是不是十个大钱。”

“是得吧,我们街坊也都是十个,和那榜文说的一样,看来大人没有骗咱们。”

“是啊,对了,你们听说没有。”所有人说这句话时候,都会一脸神秘的样子。

“怎么了?”

“对啊,老林,说说,怎么了?”

“嘿嘿嘿。”老林对于大家都是这么关注,显然很满意,他露出一口大黄牙,道:“前些日子,钱家,庄家,封家,三大家族,被全部杀头,老弱妇孺,都一个没少,这事儿你们知道吧。”

“这谁不知道啊?”

“就是,段大人还真是狠,连小孩都不放过。”

“瞎说什么呢?那三家这么多年来,一直都非常为富不仁,他们被杀了,真是活该!”

“就是,活该!”

看众人都有把话题转向讨论三大家族的态势,老林马上说道,“好了好了,听我说。”

见众人把注意力重新集中过来,老林说道:“咱们勇士堡,这么多年来,哪个家族最大?焦家,对不对!可是为什么段大人要立威,不先拿焦家,却把剩下三家全给杀了?”

“为什么?”

“就是啊,这事儿我李某人也不知道。”

“我跟你们说吧,这事儿啊,是我亲哥哥的一个朋友的表姐说的,她呢,可是在焦家当差,这事儿绝对可靠,不过,你们可不许和人家说啊。”

“放心吧老林,哥们几个你们还信不过?”

“就是,就是。”

“咳咳。”老林轻了轻嗓子,道:“话说那天,段大人进了城,当时啊,焦家就慌了,送钱吧,人家敦煌那么富庶,段大人也不缺钱,求饶吧,听说那个段大人也很厉害,根本不吃这套,这时候怎么办呢?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

“美人计。”这时候有人嘴快,接口道。

“不错,就是美人计!”老林得意说道。

“可是我听说,焦家的小姐们,都不算漂亮啊,那段大人能看得上?要是送去的女人,跟咱们林大嫂一样,那段大人能乐意?”

“哈哈哈哈哈。”众人一阵狂笑,老林也陪笑,他的老婆,是糟糠之妻,这么多年,一直照顾着他,对他很好,从来不嫌弃他穷。因此,虽然说老婆长得难看,可是老林倒是很爱他的妻子。

“其实不是。”见众人笑完,老林接着说道,“听说啊,焦老爷,很早就养了一群孤女,都是美人胚子,这么多年,都是好吃好喝养着,还教她们读书认字,寻常人家的少爷,也没她们待遇好,这一次,段大人来了,他们可下了血本啦,听说焦老爷把一对绝色的双胞胎给献了出去。”

“双胞胎啊,我的乖乖。”

“啧啧啧。”

众人显然都很嫉妒段业的艳福,有人忍不住问道,“那送去了,段大人就收了?”

“哼。”老林斜睨着看了那人一眼,道:“这么漂亮的双胞胎,谁能忍得住?段大人当下就留她们侍寝了,而第二天,那三大家族,就被军队给包围了,然后统统抓起来,一个都没跑掉,再然后,就是那天,全部砍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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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闪转腾挪求新局(8)

老林的话说完,在场的人,都是一阵的啧啧声,就像鸡啄米一样,大家的讨论顿时热烈起来。

男人一旦喝上了小酒,再说起女人来,哪怕是再笨嘴拙舌的人,也一定会眉飞色舞起来。只是,他们讨论的内容虽然一直围绕着段业大人和那俩双胞胎,可是却越说越离谱,甚至开始讨论起段业一晚上能在这对小妖精的联手下对付几次。

年轻人们一般比较嫉妒,对于这样的绝色尤物被段业吃掉了心里都很有怨言,因此主张段业由于常年渔色,下面早就不行了,而说出这话的人一挑眉,其他几个年轻人,马上就附和起来,好像他们觉得,如果在嘴上能够说段业无能了,他就真无能了,起码他们几个坚信这一点,并且都高兴的笑了。

而年纪大点的人们,多半是吃过肉的,而不是像那几个小子那样还是雏儿,他们是知道女人的滋味的,因此没有去纠缠段业现在到底还硬的起来硬不起来,而是开始讨论起技巧和名器,你说一句比目鱼吻,我接一个風漩涡系,他讲一下老汉推车的技术,倒是说得那些没碰过女人的汉子们,听得入神,而他们自己虽然面上矜持的平静和淡定着,心底却别提多有成就感了。

而刚才一直在打瞌睡的老板被他们越来越大的声音给吵醒了,其实,作为酒肆的老板,早就练就了在嘈杂的声音里睡大觉的本事,但是这一次,老板居然还是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老板却听清楚了他们在说什么。

顿时,这个一贯八面玲珑的干瘪老头,就吓出了一声冷汗,这些人,也太猖狂了吧,居然如此议论这个城市现在的最高统治者,他们不要命了么?

过去乞伏国仁统治的时候,大家在酒肆里,从来不敢讨论乞伏部的人,最多也就是拿焦家开涮,因为焦家的老爷子焦孟说了,他和城里的乡亲们是兄弟,既然是兄弟,大家拿兄弟说笑你还好意思管?

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的段业,根本不是这儿的人,和你们也没关系,前些天他还杀了三大家族一千多号人,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主,你们居然还敢这么嚣张?

因此老板弓着腰,快步踱到这桌子人面前,笑呵呵道:“林大哥!您可安好?”

那个最喜欢说话的老林看了看老板,笑道:“哟,利老板,托您的福,最近过的还成,怎么?”

“额。”利老板有些为难的搓了搓手,道:“林大哥,还有您几位,您几位,都是常年来捧小老儿我的场儿,这是看得起我!因此……狗剩子,过来!给林大哥他们加一份牛肉,烫一壶酒!呵呵呵,林大哥,这算是我送您几位的,当做这些年您对小店的照顾的一点谢意,也表示小老儿我的一点敬意,您可满意?”

老林皱了皱眉头,这个利老板是有数的铁公鸡,平时可是小气的要死,这次怎么还想着主动请客?因此,他挥了挥手,示意凑过来的小二狗剩子,让他先别把酒菜上了。

“利老板。”老林一改方才的嬉皮笑脸,严肃的说道:“咱哥俩也算老交情了,这些年,严格算起来,倒是我老林落魄的时候多,常常是有了上顿的酒钱,就没了下顿的,好在利老板您一点没看不起我,还常年允许我赊账,所以……您要是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啦,不必这样客气。”

利老板抿了抿嘴,道:“林大哥,您也知道我老利,这么多年来也不容易,自认为也算是懂规矩,会做人了,平素什么时候,您看见我老利没让大家伙尽兴了?可是……可是如今咱们这城里不是换主人了么,呃……您几位说的话实在是……实在是稍微过了一点点,老利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个小孩子,一大家子要养活呢,您几位……”

老林总算听明白了,他不屑地撇撇嘴,道:“合着你就是怕我们几个,给你惹麻烦了是不是?”

“额,呵呵呵。”老利干笑了两声,没有接口,算是默认了。

“啧啧,瞧你那胆子!”老林回头,对几个兄弟说道:“得了!既然利老板怕惹来麻烦,咱们哥几个,就不说段大人的那话儿了,啊?哈哈哈哈哈。”

随着老利的一阵狂笑,其他几人也纷纷大笑起来,老利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好歹他们不说了,就行了,这个新来的段大人太可怕了,实在是惹不起啊。

“等下!”老林突然站起来,“狗剩,过来!”

刚刚十五岁的小二狗剩一直对这个老林有点害怕,他讷讷走过来,道:“林大爷……”

“得了,给我吧。”老林一把把端来的酒肉拿过来,大声道,“利老板一片盛情,咱们怎么能不领呢?对不对?”

“对!”

“来!干!”

“干!”

眼见着这群人又高声谈笑起来,利老板无奈的叹口气,没想到那个老林也真不是东西,刚才还故作仗义不要牛肉也不要酒,一听说自己不叫他们嚼舌头,马上就又把酒肉拿走了。

心里暗呸了一声,老利回到了柜台里,却看见一对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客人,默默走出去了。

“咿?”老利有些诧异的摸了摸下巴,他的这间酒肆,其实来的是熟客多,而主要,也是靠着这些回头客,而一旦有了新客人,老利往往都要主动上去套套交情,争取把他们变成回头客的。

老利有个本事,就是记性非常非常好,只要打过眼的,那是绝对忘不掉,可是这俩人的背影,老利却陌生的很。

“狗剩子,过来!”老利压低声音道。

“老板。”狗剩子麻利的跑了过来。

“窗前那对儿人……”

“老板,他们给钱了啊?您看,六个大钱,还给多了仨呢,说多的……多的是赏给我的!”狗剩一脸的高兴,看起来,对于给了他小费的客人,他是非常喜欢的。

“哎,狗剩啊。”老利换上一副和蔼的笑容,“你看,你岁数小,又没了爹妈,这么多年,都是叔叔我抚养你对不对?这钱呢,你拿着手上,怕你学坏了,要不让叔给你保管?”

“哎!”狗剩感激的点点头,就把那三个大钱给了老利。

老利得了这三个钱,才对方才老林等人厚着脸皮,要他的酒菜的事情稍微释怀了些。

轻轻抚摸着那三个大钱,老利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有些急促的问道:“那窗口的客人来时候,你为什么没叫我?”

老利只是想着,出手这么大方的人,一定是豪客,乖乖,给狗剩子一个小二,都这么大方,这样的回头客抓住几个,他的酒肆可就不发愁了,可是狗剩子居然没告诉自己,真是岂有此理,因此老利的脸又阴了下来。

狗剩子显然是很怕他,讷讷说道:“额,老板,那时候看您睡着了,您前儿不是跟我说,如果您睡着了,就是天上下刀子,也不能叫您么?”

老利顿时语赛,仔细一想,还真有这么回事,前天的时候,外面下了暴雨,酒肆在外面晒着一些东西,而那时候老利正睡得香甜,狗剩子出于责任心,跑过来含他,结果却被他臭骂了一顿,还说了句“别说下雨,就是下刀子,老子睡觉也不许喊我!”

有些不好意思的老利,也不好再纠缠,只是问道:“那俩客人……是怎么个情况?”

“喔。”狗剩子老老实实说道,“他们来了后,要了俩小菜一壶酒,就慢慢的吃,俩人几乎不说话,也没叫我去伺候,也没换酒换水,也没加菜,然后等到您当时过去和林大爷说话时候,他把小的叫过去,留下几个大钱,就走了,小的看他没有赊账赖吃,钱给的还多,还专门给赏钱,也就没拦他,您那时候还在和林大爷说话呢。”

“这样啊。”老利摸了摸下巴,“咱们勇士堡内,哪儿还有这样的人呢?”

“哟!看不出来啊,你段大人还这么神勇啊。““……”

“还比目鱼吻呐,怎么,您没去试试,看看是不是真的?”

“……”

“啧啧,现而今您段大人的美名已经传遍了这勇士堡,估计传遍凉州,也就是半个月的事儿,大人,您又出名啦。”

不消说,一直说着这些话的人,当然是现在还醋意冲天的刘亿如,而旁边那个一直不吭声的,当然就是段业。当时刘亿如心情不好,段业拖着她出来散步,本来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已经差不多把刘亿如哄好了,可是俩人来酒肆歇歇脚,本来想好好吃一顿,却听见老林那些人一阵胡说,搞得刘亿如又开始不爽起来。

刘亿如一阵连珠炮一般的抢白,段业没敢接腔,因为他晓得,这话他一接腔,刘亿如的火气只会越来越大,那样的话可就完全的说不清楚了,因此段业很聪明的选择了沉默。

但刘亿如现在还鼓着腮撅着嘴,虽然她出门的时候,有简单的易容,遮住了那原本绝代风华的姿容,可是还是算数得上的美女,过往的路人,看着这么一个美女一直在生气,心里都有些讶异。不少人便暗暗恨起周围的段业来:你身边有这么美丽的女人,你怎么可以让她生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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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闪转腾挪求新局(9)

“够了!”段业在连番劝解无效的时候,突然低声喝了一句,却把刘亿如吓了一跳。

刘亿如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段业。

从小到大,虽然刘亿如受了不少磨难,也遭过不少白眼,但是还真的没被人这么吼过。

段业却没完,还是大声吼道:“你说说?你自己说说,我哪点对不住你了?哪儿对你不忠了?你心情不好,我就像受气小媳妇似的,哪儿没顺着你?嗯?你倒好,有机会就摆脸子给我,有你这样的么?”

段业声音很大,怒气冲冲,倒是真把刘亿如吓到了,可是由于这样,渐渐地有路人开始围观起来。

刘亿如顿时就觉得囧了,虽然这个年代,女权并没有像宋明那样受到很大的压制,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男尊女卑的,如今段业当街发飙,自然很容易让人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怎么?没话了?”段业眉毛一皱,接着问道。

“大人,我求您了,咱们回去说吧。”刘亿如低声道,说完还扫视了周遭一下,果然人都渐渐地围了上来。

“别,就在这说!啊,今天就一次说个清楚。”段业大刺刺说道。

其实,段业这次,是摆明了挑事,女人么,其实也是需要偶尔发威的,段业长期以来,很尊重女性,这一点当然是好事,也因此,段业让自己的女人们对自己那是爱的发慌。

可长期怀柔,总会把他们惯坏,这一点不想也知道。段业过去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可是也没有机会改变。

这一次,趁着刘亿如拿性子,总算可以一抒胸臆了。段业还就不信,自己两世为人,多种经验,还治不了这个女人?

“大人。”刘亿如先是低下头,让段业觉得她有心服软。本来,段业也觉得差不多就行了,所谓见好就收么,真个玩大了,其实也难收场。

没想到刘亿如突然狠狠瞪了段业一眼,然后拽着段业就走。

刘亿如本来力气就大,何况段业还是猝不及防,一时不小心,居然被身材比自己小一号的女人提溜着走了。

如果在充分准备下,一对一的单挑,段业自信,要比刘亿如强一点点,大概苦战之下,还是可以获胜。

可是既然现在落了下风,要害又被人控制住,当然就会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还不时有巡弋的士兵,段业如果大喊大叫,当然他们会来救自己,可是这样的话,自己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只是稍微一犹豫,段业就被刘亿如裹挟的回到了住处,不过,看刘亿如只是朝着段业自己的房间走,而不是别处,段业刚才稍微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毕竟,刘亿如岁数比自己大,脾气也有,而且呢有一点点女王潜质,她想对自己做些身什么,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男人的尊严很重要,可是如果有些什么欢欣鼓舞的事情发生,似乎也不奇怪,不是么。

只是刘亿如刚一推开门,就看见兰心和秃发灵正好坐在屋里说着什么,她们俩人一听见门响,就齐刷刷的把目光投了过来。

可是这个时候,刘亿如却一只手拖着段业,就像拖死狗一样,而她自己,一脸煞气,几乎看不见平素的温婉,二女顿时就傻了眼。

“如姐,您这是……这是……”兰心结结巴巴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而秃发灵年纪小,又古灵精怪的,看着刘亿如的眼神就有些奇怪了。

段业当然没事,这个她俩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而如姐和段业之间的感情,那也是不必怀疑的,而现在,刘亿如一脸杀人的表情,几乎是提着段业,而方向却是奔着卧室去的,这是要干嘛?

刘亿如和段业俩人,早就同床共枕过,这也是俩小丫头知道的,那么自然她们很容易就朝着那方面想了起来,兰心还只是微微脸红,而秃发灵看着刘亿如的眼神,就很玩味了。

方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刘亿如,一下子就底气不足了,她讷讷的说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这话一出,更是坐实,这下子,连兰心看着刘亿如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刘亿如被看得发毛,她当然晓得,二女心里想的是啥,而看了看身边的段业,还在装死,刘亿如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算了!我不解释了!”刘亿如毕竟是刘亿如,知道如果和这俩小妮子再搅下去,恐怕自己以后在她们面前就抬不起头了,而辩解的话,这种事情也是辩解不清楚的,干脆就不纠缠了。

接着,刘亿如大刺刺质问道:“倒是你们俩,大人临走前交待了,你们不好好在敦煌呆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呃……”秃发灵和兰心被这么一抢白,顿时气势也就弱了。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段业,也趁着刘亿如不注意,挣脱了刘亿如的控制。

而刘亿如现在的注意力也没在段业身上,因此倒也没管。段业趁机说道:“对啊,你们过来干嘛?”

虽然问的是同样的问题,可是是段业问,还是刘亿如问,区别可见差很大了,秃发灵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一路小跑到段业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开始摇起来。

“好了好了,都要被你摇散架了!”段业忙道,“你摇也没有用啊,到底来这干嘛了?”

“想你啦!”秃发灵的声音,总是那么好听,可是这句话,却说得段业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刘裕的北伐军一路势如破竹,晋军红旗报捷连连。自从淝水之战后,被寄予厚望的三路北伐军,却落得个三路全部功亏一篑,一度让江南百姓们都很失望。

如果那样有利的局面,都不能光复国土,那还有什么希望?

虽然刘裕听说很厉害,上次北伐他表现也很出色,可是前些天,朝廷上激烈斗争的事情,还犹在记忆,这次他出兵北伐,其实避祸的成分很大,百姓们,对刘裕印象固然很好,可是却更多是为他担忧。

但是没想到刘裕如此的争气,居然是连战皆捷,连山东门户广固都打下来了。之前牛到打败了慕容垂的慕容冲,也被刘裕打败了!消息传来,自然举国欢庆。

想想看,过去不可一世的桓温被慕容垂打败,大军从枋头灰溜溜的回来。淝水之战,秦军兵败如山倒,可是慕容垂部,晋军愣是拿他没有办法。这样的人,被他的侄子打败,大家一度认为他的侄子会是最出色的年轻人。

而慕容冲这个最出色的年轻人,被处境其实很不利的刘裕打败,那不是说明,刘裕已经取代了慕容冲的地位么?

但凡危难时刻,民间就有英雄情结,他们希望,有个不世出的英雄,来拯救江山,保护他们。而官场则有救世情结,他们认为,他们就是那个民间期盼的英雄,他们就能力挽狂澜,所谓斯人不出,天下奈何,说的就是他们。

刘裕现在,恰好就迎合了这两种情结,也因此,随着军功的累积,刘裕的声望已经高涨到难以企及了。

如今建康城欢庆的人里,除了那些百姓,当然也包括官宦们。谢安等人高兴,那是很正常的。但是意味深长的是,司马道子那边,现在也是高兴的很。

此刻,琅琊王司马道子府中宾客云集,歌舞正酣。司马道子作为当今天子的一母兄弟,刘裕北伐有功,收复故土,论起功劳他司马道子居然也有份,而且还不等刘裕军队班师,请功诏至,就已经等不及的进号骠骑将军,新近录尚书六条事,开府,领司徒,与谢安并掌机权。

这已经做得太明显不过了,当今天子司马曜,就是要透过不断擢拔弟弟,扶植帝胤势力,来对抗已经统治很久的士族集团。也正因为司马道子行情看涨,是多年来少见的皇族子弟快速爬升还没有被门阀们很快搞下去,不少察言观色的人,都觉得这下子行情和格局可能要变,因此纷纷趁机前来投效,如今司马道子府门外日日车骑鼎沸,王公贵戚,士家子弟,聚于府内,日夜宴饮。

话说那琅琊王府,也是建康城一大景观,司马道子身为皇族,可是一点不知道低调。相反,高调还成了他的保护色。因为他低调也没有用,权力到了这个份上,低调反而是矫情,让人看不起。他的这座府邸,几乎有皇宫的规制,占地数十倾,房屋皆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在林水之间掩映。

府邸当中中有一湖,虽然现在时节紧紧是春末夏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建康的天气非常反常,初春时节,给人的感觉还是很冷,但是刚刚一过了春分,天气就变得炎热起来,也因此,现在那湖中,是荷叶青青,荷花满塘,万枝千朵,竟相怒放。曲轩流水,绕过中庭,注入荷塘,一副盛夏的景象。

这一幕,让建康人都啧啧称奇,司马道子自己也是自鸣得意,而很多人,则把这个现象,当成是司马道子得了天命的征兆。因为天气固然炎热,可是别的地方,也只是鲜花提前怒放而已,怎么也不至于到了荷花盛开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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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闪转腾挪求新局(9)

“够了!”段业在连番劝解无效的时候,突然低声喝了一句,却把刘亿如吓了一跳。

刘亿如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段业。

从小到大,虽然刘亿如受了不少磨难,也遭过不少白眼,但是还真的没被人这么吼过。

段业却没完,还是大声吼道:“你说说?你自己说说,我哪点对不住你了?哪儿对你不忠了?你心情不好,我就像受气小媳妇似的,哪儿没顺着你?嗯?你倒好,有机会就摆脸子给我,有你这样的么?”

段业声音很大,怒气冲冲,倒是真把刘亿如吓到了,可是由于这样,渐渐地有路人开始围观起来。

刘亿如顿时就觉得囧了,虽然这个年代,女权并没有像宋明那样受到很大的压制,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男尊女卑的,如今段业当街发飙,自然很容易让人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怎么?没话了?”段业眉毛一皱,接着问道。

“大人,我求您了,咱们回去说吧。”刘亿如低声道,说完还扫视了周遭一下,果然人都渐渐地围了上来。

“别,就在这说!啊,今天就一次说个清楚。”段业大刺刺说道。

其实,段业这次,是摆明了挑事,女人么,其实也是需要偶尔发威的,段业长期以来,很尊重女性,这一点当然是好事,也因此,段业让自己的女人们对自己那是爱的发慌。

可长期怀柔,总会把他们惯坏,这一点不想也知道。段业过去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可是也没有机会改变。

这一次,趁着刘亿如拿性子,总算可以一抒胸臆了。段业还就不信,自己两世为人,多种经验,还治不了这个女人?

“大人。”刘亿如先是低下头,让段业觉得她有心服软。本来,段业也觉得差不多就行了,所谓见好就收么,真个玩大了,其实也难收场。

没想到刘亿如突然狠狠瞪了段业一眼,然后拽着段业就走。

刘亿如本来力气就大,何况段业还是猝不及防,一时不小心,居然被身材比自己小一号的女人提溜着走了。

如果在充分准备下,一对一的单挑,段业自信,要比刘亿如强一点点,大概苦战之下,还是可以获胜。

可是既然现在落了下风,要害又被人控制住,当然就会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还不时有巡弋的士兵,段业如果大喊大叫,当然他们会来救自己,可是这样的话,自己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只是稍微一犹豫,段业就被刘亿如裹挟的回到了住处,不过,看刘亿如只是朝着段业自己的房间走,而不是别处,段业刚才稍微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毕竟,刘亿如岁数比自己大,脾气也有,而且呢有一点点女王潜质,她想对自己做些身什么,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男人的尊严很重要,可是如果有些什么欢欣鼓舞的事情发生,似乎也不奇怪,不是么。

只是刘亿如刚一推开门,就看见兰心和秃发灵正好坐在屋里说着什么,她们俩人一听见门响,就齐刷刷的把目光投了过来。

可是这个时候,刘亿如却一只手拖着段业,就像拖死狗一样,而她自己,一脸煞气,几乎看不见平素的温婉,二女顿时就傻了眼。

“如姐,您这是……这是……”兰心结结巴巴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而秃发灵年纪小,又古灵精怪的,看着刘亿如的眼神就有些奇怪了。

段业当然没事,这个她俩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而如姐和段业之间的感情,那也是不必怀疑的,而现在,刘亿如一脸杀人的表情,几乎是提着段业,而方向却是奔着卧室去的,这是要干嘛?

刘亿如和段业俩人,早就同床共枕过,这也是俩小丫头知道的,那么自然她们很容易就朝着那方面想了起来,兰心还只是微微脸红,而秃发灵看着刘亿如的眼神,就很玩味了。

方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刘亿如,一下子就底气不足了,她讷讷的说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这话一出,更是坐实,这下子,连兰心看着刘亿如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刘亿如被看得发毛,她当然晓得,二女心里想的是啥,而看了看身边的段业,还在装死,刘亿如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算了!我不解释了!”刘亿如毕竟是刘亿如,知道如果和这俩小妮子再搅下去,恐怕自己以后在她们面前就抬不起头了,而辩解的话,这种事情也是辩解不清楚的,干脆就不纠缠了。

接着,刘亿如大刺刺质问道:“倒是你们俩,大人临走前交待了,你们不好好在敦煌呆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呃……”秃发灵和兰心被这么一抢白,顿时气势也就弱了。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段业,也趁着刘亿如不注意,挣脱了刘亿如的控制。

而刘亿如现在的注意力也没在段业身上,因此倒也没管。段业趁机说道:“对啊,你们过来干嘛?”

虽然问的是同样的问题,可是是段业问,还是刘亿如问,区别可见差很大了,秃发灵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一路小跑到段业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开始摇起来。

“好了好了,都要被你摇散架了!”段业忙道,“你摇也没有用啊,到底来这干嘛了?”

“想你啦!”秃发灵的声音,总是那么好听,可是这句话,却说得段业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刘裕的北伐军一路势如破竹,晋军红旗报捷连连。自从淝水之战后,被寄予厚望的三路北伐军,却落得个三路全部功亏一篑,一度让江南百姓们都很失望。

如果那样有利的局面,都不能光复国土,那还有什么希望?

虽然刘裕听说很厉害,上次北伐他表现也很出色,可是前些天,朝廷上激烈斗争的事情,还犹在记忆,这次他出兵北伐,其实避祸的成分很大,百姓们,对刘裕印象固然很好,可是却更多是为他担忧。

但是没想到刘裕如此的争气,居然是连战皆捷,连山东门户广固都打下来了。之前牛到打败了慕容垂的慕容冲,也被刘裕打败了!消息传来,自然举国欢庆。

想想看,过去不可一世的桓温被慕容垂打败,大军从枋头灰溜溜的回来。淝水之战,秦军兵败如山倒,可是慕容垂部,晋军愣是拿他没有办法。这样的人,被他的侄子打败,大家一度认为他的侄子会是最出色的年轻人。

而慕容冲这个最出色的年轻人,被处境其实很不利的刘裕打败,那不是说明,刘裕已经取代了慕容冲的地位么?

但凡危难时刻,民间就有英雄情结,他们希望,有个不世出的英雄,来拯救江山,保护他们。而官场则有救世情结,他们认为,他们就是那个民间期盼的英雄,他们就能力挽狂澜,所谓斯人不出,天下奈何,说的就是他们。

刘裕现在,恰好就迎合了这两种情结,也因此,随着军功的累积,刘裕的声望已经高涨到难以企及了。

如今建康城欢庆的人里,除了那些百姓,当然也包括官宦们。谢安等人高兴,那是很正常的。但是意味深长的是,司马道子那边,现在也是高兴的很。

此刻,琅琊王司马道子府中宾客云集,歌舞正酣。司马道子作为当今天子的一母兄弟,刘裕北伐有功,收复故土,论起功劳他司马道子居然也有份,而且还不等刘裕军队班师,请功诏至,就已经等不及的进号骠骑将军,新近录尚书六条事,开府,领司徒,与谢安并掌机权。

这已经做得太明显不过了,当今天子司马曜,就是要透过不断擢拔弟弟,扶植帝胤势力,来对抗已经统治很久的士族集团。也正因为司马道子行情看涨,是多年来少见的皇族子弟快速爬升还没有被门阀们很快搞下去,不少察言观色的人,都觉得这下子行情和格局可能要变,因此纷纷趁机前来投效,如今司马道子府门外日日车骑鼎沸,王公贵戚,士家子弟,聚于府内,日夜宴饮。

话说那琅琊王府,也是建康城一大景观,司马道子身为皇族,可是一点不知道低调。相反,高调还成了他的保护色。因为他低调也没有用,权力到了这个份上,低调反而是矫情,让人看不起。他的这座府邸,几乎有皇宫的规制,占地数十倾,房屋皆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在林水之间掩映。

府邸当中中有一湖,虽然现在时节紧紧是春末夏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建康的天气非常反常,初春时节,给人的感觉还是很冷,但是刚刚一过了春分,天气就变得炎热起来,也因此,现在那湖中,是荷叶青青,荷花满塘,万枝千朵,竟相怒放。曲轩流水,绕过中庭,注入荷塘,一副盛夏的景象。

这一幕,让建康人都啧啧称奇,司马道子自己也是自鸣得意,而很多人,则把这个现象,当成是司马道子得了天命的征兆。因为天气固然炎热,可是别的地方,也只是鲜花提前怒放而已,怎么也不至于到了荷花盛开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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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闪转腾挪求新局(10)

但旁人是怎么想的,如今春风得意的司马道子,对此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正好荷花盛开的地方,就是大宴宾客的好地方啊。

园林之内,遍地铺着锦铟芙蓉簟,随溪水隔一箭之地设雕漆矮几。几上盘案交错,果馔堆集,宾客据几而坐,喧哗嘻闹,丝竹阵阵,箫管悠悠。

中庭之上,吴越美女,长袖飘飘,翩翩而舞,轻展歌喉,艳歌楚声:

“今有人,山之阿,被服薜荔布女萝。既含睇,又宜笑,子恋慕予善窈窕。乘赤豹,从文?,辛夷车驾结桂旗。被石兰,带杜衡,折芳拔荃遗所思。处幽室,终不见,天路险艰独后来。表独立,山之上,云何容容而在下。杳冥冥,羌昼晦,东风飘?神灵雨。风瑟瑟,木萧萧,思念公子徒以忧。”

王府侍婢云髻高耸,长裙拖地,足踩丝履,往来穿梭,上菜劝酒。而宾客们,也都纷纷举杯,偶尔还和那些姿色过人侍女们调笑一番,人生最乐,不过如此了吧。

司马道子虽然看起来老成持重,但是其实,他年仅二十岁,也正因为年龄的优势,让很多人其实很看好他。不要忘了,谢安74岁,桓冲66岁,他们固然很辉煌,但是他们属于过去,或许也属于现在,但是绝对不属于未来。

二十年后,司马道子不过不惑之年,正是精力智慧处于巅峰的日子,谢安桓冲将安在?

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些,司马道子今天是开环畅饮,圆圆的一张脸,已涨得通红。现在的司马道子,双眼乜斜,衣衫不整,领口敞开,露出一段白皙的胫项,看起来,就像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哪儿像如今江南前几号的人物呢?

中午的宴席吃到红日欲坠,饶是司马道子酒量大,也有浓浓的醉意。曲水流觞的喝法也是让人受不了,羽觞放在荷叶上,浮水而下,宾客围溪水依次列坐,羽觞停在谁面前或在谁面前打转,谁即取来饮之,以此饮酒相乐。

好在,司马道子早就算好了这一切,因为他在上游,羽觞顺流而下,虽然荷叶可以减速,但是终究还是让司马道子占尽便宜。在座的宾客们,冠冕倾斜,酩酊大醉的不在少数。

琅琊王府日日饮宴,夜夜笙歌,自是平常。但是今日不同,表面的原因么,自然是北伐捷报传来,广固光复,等于整个山东已经重新成为大晋国的领土,但是,真正深层次的原因,却不是军队的事情。

光靠着宾客,想要把尚书令谢石、中书令王献之、天子宠臣中书舍人徐邈、以及王恭、王谧、王珉、车武子、江绩、王忱、王国宝等等权臣贵戚全部请来,那恐怕也是办不到的。毕竟,他们根本不是一个派系的,就是这些人里,既有亲戚,又有仇敌,就是现在打架,估计都能轮着打几圈还有富余。

司马道子以琅琊王的名义,宣布有一件大事要宣布,这才让这些人济济一堂,而司马道子的消息,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因为就在这次宴会上,司马道子宣布,秦国天王苻坚的侄子,都督青徐兖三州诸军事、镇东将军、青州刺史苻朗已经在自己的苦苦相劝下投诚,并且在皇帝陛下批准后,已经出现在了这次宴会上。这次宴会,也算是皇帝陛下为了苻朗举行的欢迎宴会。而自己只是尽地主之宜而已。

这个消息,可是着实的有些石破天惊,因为在苻睿率领大秦精锐出潼关后,一度在中原一带声势浩大的翟斌等人,也不敢轻易掠其锋芒,虽然几场大战,双方各有胜负,但是也都伤亡惨重,于是在刘勃勃的主张下,丁零军选择暂时退回中条山,把侧翼让出来。

而苻睿也不愿意纠缠,所以他也没有选择继续东进,而是坐山观虎斗,陈兵两淮,观刘裕和慕容冲对决。慕容冲胜,则包抄刘裕后路,与仇敌围歼刘裕北府军。刘裕胜,则刘裕不可能放弃如此好的局面而不北上。那样的话本来已经拉的很长的战线会更长,苻睿的机会也就来了。

本来,刘裕虽然取胜,而且在南线也有所准备,但是苻睿毕竟有精兵十余万,如何应付,也是个难事,但是包括谢石等人在内,大家都万万想不到,一直被认为是夸夸其谈居多,好高骛远为主的司马道子,居然有本事把驻守淮南苻朗给劝降了。当然,苻睿治兵严明,苻朗没办法带走大批军队,但是苻朗毕竟是核心圈的人物,还是带走了数百亲兵以及大量苻睿军中机密。这下子就让苻睿变得极为被动,既帮了刘裕的大忙,也避免了苻睿可能效仿围魏救赵的模式突然南下,迫使刘裕回军。

不管怎么说,司马道子这次劝降成功,的的确确是给朝廷立下了大功,可以预期,他的威望和权位必然会继续高涨,而这一次,他已经有资格组织起各派系的聚会了,这个就是个很明显的信号。

只是,主角之一的苻朗,除了开始依次敬酒和回敬时候和众人的寒暄之外,其他时间,几乎一直静静坐在自己位置上不说话。其实,在场大部分人,几乎一直在观察他,但是苻朗的表情总是那么平静,不卑不亢,不喜不忧,显得非常从容,这倒也让众人刮目相看。

酒过三巡,司马道子终于站起身来,很多人心里都心说来了,因为宴从无好宴,司马道子不可能没事请大家吃酒,他要的,不过是个公开说话的机会,而现在,显然就是这个好时机了。

“列位!”司马道子的身子都有点歪了,而且声音也有些颤,大概是喝多了吧,“如今广固光复,大军连战连捷,这正是上天眷顾,天子圣明,更是前线将士们戮力同心,奋不顾身的结果,小王在这里,请各位为了国运,干!”

这么大的帽子,这么大的意义,这么高的层次,谁敢不干呢?自然是话音一落,大家都是一饮而尽,包括苻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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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闪转腾挪求新局(10)

但旁人是怎么想的,如今春风得意的司马道子,对此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正好荷花盛开的地方,就是大宴宾客的好地方啊。

园林之内,遍地铺着锦铟芙蓉簟,随溪水隔一箭之地设雕漆矮几。几上盘案交错,果馔堆集,宾客据几而坐,喧哗嘻闹,丝竹阵阵,箫管悠悠。

中庭之上,吴越美女,长袖飘飘,翩翩而舞,轻展歌喉,艳歌楚声:

“今有人,山之阿,被服薜荔布女萝。既含睇,又宜笑,子恋慕予善窈窕。乘赤豹,从文?,辛夷车驾结桂旗。被石兰,带杜衡,折芳拔荃遗所思。处幽室,终不见,天路险艰独后来。表独立,山之上,云何容容而在下。杳冥冥,羌昼晦,东风飘?神灵雨。风瑟瑟,木萧萧,思念公子徒以忧。”

王府侍婢云髻高耸,长裙拖地,足踩丝履,往来穿梭,上菜劝酒。而宾客们,也都纷纷举杯,偶尔还和那些姿色过人侍女们调笑一番,人生最乐,不过如此了吧。

司马道子虽然看起来老成持重,但是其实,他年仅二十岁,也正因为年龄的优势,让很多人其实很看好他。不要忘了,谢安74岁,桓冲66岁,他们固然很辉煌,但是他们属于过去,或许也属于现在,但是绝对不属于未来。

二十年后,司马道子不过不惑之年,正是精力智慧处于巅峰的日子,谢安桓冲将安在?

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些,司马道子今天是开环畅饮,圆圆的一张脸,已涨得通红。现在的司马道子,双眼乜斜,衣衫不整,领口敞开,露出一段白皙的胫项,看起来,就像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哪儿像如今江南前几号的人物呢?

中午的宴席吃到红日欲坠,饶是司马道子酒量大,也有浓浓的醉意。曲水流觞的喝法也是让人受不了,羽觞放在荷叶上,浮水而下,宾客围溪水依次列坐,羽觞停在谁面前或在谁面前打转,谁即取来饮之,以此饮酒相乐。

好在,司马道子早就算好了这一切,因为他在上游,羽觞顺流而下,虽然荷叶可以减速,但是终究还是让司马道子占尽便宜。在座的宾客们,冠冕倾斜,酩酊大醉的不在少数。

琅琊王府日日饮宴,夜夜笙歌,自是平常。但是今日不同,表面的原因么,自然是北伐捷报传来,广固光复,等于整个山东已经重新成为大晋国的领土,但是,真正深层次的原因,却不是军队的事情。

光靠着宾客,想要把尚书令谢石、中书令王献之、天子宠臣中书舍人徐邈、以及王恭、王谧、王珉、车武子、江绩、王忱、王国宝等等权臣贵戚全部请来,那恐怕也是办不到的。毕竟,他们根本不是一个派系的,就是这些人里,既有亲戚,又有仇敌,就是现在打架,估计都能轮着打几圈还有富余。

司马道子以琅琊王的名义,宣布有一件大事要宣布,这才让这些人济济一堂,而司马道子的消息,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因为就在这次宴会上,司马道子宣布,秦国天王苻坚的侄子,都督青徐兖三州诸军事、镇东将军、青州刺史苻朗已经在自己的苦苦相劝下投诚,并且在皇帝陛下批准后,已经出现在了这次宴会上。这次宴会,也算是皇帝陛下为了苻朗举行的欢迎宴会。而自己只是尽地主之宜而已。

这个消息,可是着实的有些石破天惊,因为在苻睿率领大秦精锐出潼关后,一度在中原一带声势浩大的翟斌等人,也不敢轻易掠其锋芒,虽然几场大战,双方各有胜负,但是也都伤亡惨重,于是在刘勃勃的主张下,丁零军选择暂时退回中条山,把侧翼让出来。

而苻睿也不愿意纠缠,所以他也没有选择继续东进,而是坐山观虎斗,陈兵两淮,观刘裕和慕容冲对决。慕容冲胜,则包抄刘裕后路,与仇敌围歼刘裕北府军。刘裕胜,则刘裕不可能放弃如此好的局面而不北上。那样的话本来已经拉的很长的战线会更长,苻睿的机会也就来了。

本来,刘裕虽然取胜,而且在南线也有所准备,但是苻睿毕竟有精兵十余万,如何应付,也是个难事,但是包括谢石等人在内,大家都万万想不到,一直被认为是夸夸其谈居多,好高骛远为主的司马道子,居然有本事把驻守淮南苻朗给劝降了。当然,苻睿治兵严明,苻朗没办法带走大批军队,但是苻朗毕竟是核心圈的人物,还是带走了数百亲兵以及大量苻睿军中机密。这下子就让苻睿变得极为被动,既帮了刘裕的大忙,也避免了苻睿可能效仿围魏救赵的模式突然南下,迫使刘裕回军。

不管怎么说,司马道子这次劝降成功,的的确确是给朝廷立下了大功,可以预期,他的威望和权位必然会继续高涨,而这一次,他已经有资格组织起各派系的聚会了,这个就是个很明显的信号。

只是,主角之一的苻朗,除了开始依次敬酒和回敬时候和众人的寒暄之外,其他时间,几乎一直静静坐在自己位置上不说话。其实,在场大部分人,几乎一直在观察他,但是苻朗的表情总是那么平静,不卑不亢,不喜不忧,显得非常从容,这倒也让众人刮目相看。

酒过三巡,司马道子终于站起身来,很多人心里都心说来了,因为宴从无好宴,司马道子不可能没事请大家吃酒,他要的,不过是个公开说话的机会,而现在,显然就是这个好时机了。

“列位!”司马道子的身子都有点歪了,而且声音也有些颤,大概是喝多了吧,“如今广固光复,大军连战连捷,这正是上天眷顾,天子圣明,更是前线将士们戮力同心,奋不顾身的结果,小王在这里,请各位为了国运,干!”

这么大的帽子,这么大的意义,这么高的层次,谁敢不干呢?自然是话音一落,大家都是一饮而尽,包括苻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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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闪转腾挪求新局(11)

这种场合,喝酒的目的,永远在于其他,司马道子其实整个过程,也都在扫视众人,仔细观察着大家的表情。

当他看见,连谢石也默默喝掉了杯中酒的时候,心里就放松了。

这类酒宴,从来不是单纯的酒席,酒都不能随便喝的,可以合理推测,谢石代表谢家出席这个活动之前,一定也和谢安等人仔细商量,推敲了相关的利弊得失后再才做的决定。

不过,谢家毕竟来的是谢石,而不是谢琰或者谢玄,多少还是说明了一些谢家的态度,是耐人寻味的。

这一圈儿过后,司马道子晃晃头,睁了睁朦胧的双眼,突然想起一桩有趣的事情,不由得问道:“国宝,你推崇的那位比丘尼叫什么来者?”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们,都静了下来。

谁都知道,王国宝的身份很特殊,他是谢安的女婿,本来按道理,是谢家的半子,理应站在谢安一边。

可是由于种种不足为外人道的缘故,如今王国宝,和谢家上下,几乎已成寇仇!一般来说,只要有可能,谢家子弟,都尽可能避开王国宝,因为这厮实在是个破落户,根本不管场合,不管情况,就敢撒泼。谢家上下,文的有,武的有,忠的有,奸的有,却唯独有一样没有,那就是王国宝这样的流氓。

因此这一次,司马道子把王国宝和谢石都请来,其实就已经让人诧异了,大家开始也都认为,这次估计因为这个缘故,谢家人和王国宝也会回避的。

但是,谢石还是来了,这事情本就让很多人不解了,但是大家心想,来了就来了吧,大不了视而不见就好。这样既给了司马道子面子,也能不破例。

刚开始,事情也就是这么发展的,但是没有想到,谢家和王国宝都很克制,倒是司马道子还先主动来挑事情了。

王国宝也已小醉,不得不承认,王国宝当年能够当上谢家的女婿,除了因为当时出于他是王坦之的儿子,彼此乃是门当户对,有政治联姻的考虑外,他的长相起到了很大的因素。

谢安自己,年轻时候,就是名噪一时的美男子,而王国宝客观来说,几乎和传说里的潘安和宋玉不相上下,而且他的相貌,真的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连谢安当时看了,都非常满意,更不要说谢安那个可怜的女儿了。

谁能想到,那时候温文尔雅的少年,最后居然是那么一个东西!

需要说明的是,王国宝的堂妹是司马道子的王妃,因此与司马道子交往甚密。也因此王国宝除了留给谢安的第一印象非常好外,后来是受到了谢家的质疑的。

毕竟,谢家是一个庞大的集团,牵扯到了很多的利益,不可能因为对方门当户对和长相俊美,就匆匆定了亲事。况且,谢安虽然也晓得,和王坦之家族联姻是政治婚姻,但是他也希望,这次政治联姻,能够做到两全其美。

即和王国宝联姻对家族的利益和未来有利,同时呢还能让自己女儿得到幸福,如果两个条件不能同时达到,他是不会同意的。

本来如果因为王国宝自己和司马道子的关系,谢安其实只是疑虑,因为那时候,司马道子还小,谢安自己也没有因为淝水之战的胜利获得如日中天的威望也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那样的话,这桩婚姻恐怕不会后果那么严重。

但是谢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被这个混蛋给迷住了,居然婚前做下了那事,有了男女之实。在这个年代里,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为了女儿的名节和幸福,谢安虽然对王国宝很厌恶了,但是也只能将错就错,把女儿嫁给他,为此,家族利益大不了不考虑了,只希望王国宝能好好待女儿。

可是,长于谋国的谢安这一次又搞错了,因为得到她的身子太容易了。所以王国宝一点也不珍惜,反而认为妻子是个随便的人,刚结婚的时候还能忍忍,勉强面子上过得去,等到时间一长,便是又打又骂。

谢安虽然极为愤怒和痛心,可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按道理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权利去管对方,人家管老婆,你丈人根本插不上话,现在木已成舟了,自己还能怎么办?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

嫁个女儿,女儿悲苦了,家族的政治利益也没捞到,恐怕这是谢安这辈子觉得最憋屈,最窝囊的事情了。

这时候的王国宝由于微薰,俊美的粉面微红,见司马道子发问,便轻声回道:“相王,那菩萨法号妙音,今年一十八岁,飘逸空灵,有出尘之姿。自小在京都遁入空门,好学不倦,精研典藉,博通内外,并且落笔如飞,写得一手好文章。道安高足慧远禅师路经瓦官寺,大为惊奇,叹其为佛学后起之秀。”

司马道子打断他的话,“如此,何不请进府来。”

王国宝摇摇头,“请她?谈何容易,前日,陛下请她入宫,亦被婉拒。”

司马道子醉笑道:“既是高僧,架子应该有的,来日,本王亲自去请。”

王国宝颇为自信地道:“相王放心,我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一定把这尊尘世外的菩萨给您请到府上来。”

整个过程里,谢石淡淡的喝酒,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司马道子和王国宝俩人搭话,本来好多人都以为,这将是牵动政局的重要表态,可是没成想,俩人说的,居然是和时局毫无关系的一个出家人,这算什么事情?

自从八王之乱后,由于社会长期动荡,百姓们心里都希望有个寄托和念想,而达官显贵,天子诸侯们也希望能有神明来庇佑他们,因此佛教盛极一时,士庶百姓奉佛的人很多。

尤其是是朝廷迁徙江南之后,晋元帝、晋明帝都以宾友礼敬沙门。

佛教势力过大,他们除了人脉很广,能够影响很多大人物,因此借机影响朝政和时局外,更重要的是,由于不论官民,俱都礼佛,好多甚至毁家破财,只为佛拈花一笑,加上出家人不事生产,不交赋税,却聚集大片土地,造成国家财政紧张。而反过来,出家人待遇优厚,好多人出于种种原因,哪怕是不信佛的,也不惜出家,那交税的人又少了。这样彼此影响,互相促进,终于造成佛教势力做大,有识之士已经体认到如果再让佛教势力这么扩大下去,恐怕对国家不是什么好事。

四十五年前,也就是咸康五年,庾冰辅政,他就认为,对于佛教总该有所控制,不能如同现在这样,在他们势力本来已经很大的情况下,就算不能如同激进派所说的那样灭佛,但是起码也该有所限制。

因此,一心为国的他代晋成帝下诏令“沙门应尽敬王者”,但尚书令何充等人以为不应尽敬,使礼官详议,主张不一,往复三次不能决,于是搁置。

而经过这次事情,全天下的人,都看清楚了风向,那就是佛教的地位,根本没有人动得了,因此佛教地位日益崇尚。自是,历代帝王对高僧礼敬有加。

席中苻朗用肘支几,有些不胜酒力,苻朗虽是氐族人,却喜经籍,手不释卷。谈虚语玄,常常不觉日之将夕,登涉山水,不知老之将至。也因此,上月率部降晋,诣建康,路过扬州,风流迈于一时,为扬州士庶推崇,都称赞苻朗有江左之风。当今天子司马曜诏加员外散骑侍郎,司马道子待若上宾。

苻朗其实蛮得到向往中华文化的苻坚和苻宏父子的器重,他选择了投降晋国,到现在为止,还是让很多人不敢置信。这样的人,都会选择投降,只会被他们解释为大秦帝国,真的是大厦将倾了。

喝酒多了,自然是嗓子有些难受,苻朗有些想吐痰,而早已有了一个准备好的俊俏的小童,跪在脚边。

苻朗有些惊讶的看了看司马道子一眼,他当然晓得,这个小童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是他毕竟是氐人,不是汉人,有些忍受不了如此奢侈,如此不人道的待遇。

正好,他迎上了司马道子的目光,司马道子只是淡淡一笑,点头示意。

苻朗会意,所谓既来之,则安之,何必矫情呢,想通的苻朗一清嗓子,而那个小童很及时的张开口,苻朗就很准确的唾到了小童的嘴里,小童含着退了出去。

在场的人,虽然基本都享受过这个待遇,可是苻朗也做的如此自然,还是让众人感叹不已。

司马道子呵呵一笑,醉熏熏问道:“这,有名字吗?”他问的,当然是苻朗方才的行为。

苻朗道:“肉唾壶!”

司马道子呵呵大笑,“不想西戎亦有此雅事!”

他看见苻朗方才目送那个小童离去,心中一动,不由道:“远达如果喜欢,方才那个小童,就送给你了,如何?”

这个年代,达官贵人们玩腻了美女,玩兔子娈童的不少,彼此之间,互赠娈童,其实是一件雅事。但是,赠给一个刚刚投降的人,那是极大地礼遇和信任。

苻朗当然也晓得这一点,因此坦然接受,并且起身拜谢。

司马道子转而看看案上的美食,极尽江左精肴,便问道:“关中之食比得上这里的吗?”

苻朗淡淡答道:“一样好,只不过盐味小生罢了。”

“是吗?”司马道子扭头问侍从。

一会儿,侍从从厨下上来回道:“是生盐!”

司马道子笑道:“苻侍郎果然知味。”

苻朗一笑,手指席中的鸡肉说道:“这算什么,此鸡栖恒半露,养这只鸡的笼子是半露天的。”

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中,苻朗随手又夹起一块鹅肉,在嘴里嚼了嚼道:“这块鹅肉是长白毛的,先前我吃的那块,是长黑毛的。”

司马道子哈哈大笑,说道:“苻侍郎,喝多了吧?这鹅的白毛黑毛你还能看得出来不成?”

苻郎面带自信,微微一笑道:“相王自可验证!”

司马道子一眯醉眼,“那是自然!千万不要说大话。”

转眼一看,羽觞停在徐邈面前的水中,徐邈却不饮酒,司马道子顿时面色一沉,眉毛一皱,心中不快,他摇摇晃晃到徐邈跟前,举起自己的杯子,道:“君有何不畅?为何不饮?”

徐邈慌忙站起来,回道:“徐邈陋巷书生,惟以节俭清修为畅耳!实不胜酒力!”

司马道子知道徐邈出身庶族,又是东州大儒,孔子门生,迂腐惯了,让他风流酣饮,那是不可能的,笑一笑,趔趄而去。

不一会,侍从回报,苻朗的判断果然没错,那鸡笼子的确是半露天的,厨子也证实,那鹅的确是一只黑一只白的!

这下子,满座皆惊,大家都赞叹不已。苻朗的身份大家都知道,他也是贵族出身,虽然多数,江左的士族们都自诩身份高贵,对于氐人并不是太看得上,但是,蛮夷的贵族,那也是贵族,苻朗是不可能去养鸡养鹅的。

那只能说明,那苻朗有着一双慧眼了。这样的人,大家当然都很是佩服。苻朗的形象,也就算竖立起来了。

就在这时候,之前一直很沉默的尚书令谢石,站起身来,大家几乎同时都把目光集中过去了,现在他才要说话,他想干什么?

谢石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哪怕是指挥千军万马,也不在话下,谢石缓缓说道:“个位,近日无事,我前日谱有一曲,就请相王府中歌伎舞之,以博诸公一乐,如何?”

这下子,大家是真的傻眼了,谢石居然要来玩音乐?这可是头一回听说啊,难不成司马道子和谢家之间,也要握手言和了?这可是个很明显的示好动作啊。

王国宝不由怨毒的看了谢石一眼,但是谢石丝毫不以为意,就当没看见他一样,又把王国宝气个不轻。

司马道子也是一愣,这件事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但是,司马道子能够有今天,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反应很快,现在哪里还需要去想到底为什么呢?人家既然都做到了这个份上,你顺坡下驴不就完了?

显得很高兴的司马道子,涨红着脸,,冲一个侍婢嚷道:“去,去,去,让她们奏。让她们奏,啊?”

一时间,丝竹响起,艳歌声声,王府中的歌妓展喉轻唱靡靡之歌:

青荷盖渌水,芙蓉葩红鲜。郎见欲采我,我心欲怀莲。

情知三夏熬,今日偏独甚。香巾拂玉席,共郎登楼寝。

四周芙蓉池,朱堂敝无壁。珍簟镂玉床,缱绻任怀适,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歌声刚罢,众皆大笑,yin笑,谑声四起,竟有人鼓掌叫好称妙。但是更多的人,其实心中很是诧异。

谁都知道,谢安管家很严,对家人约束很多,谢家二郎,哪怕是公认最不长进,最没出息的谢琰,差的只是本事和气度,最少在外面的修养,还是没有问题的。很难想象,谢家的人,还是一向方正的谢石,居然还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谱曲填词嘛,文人雅士多有为之,这个没啥大不了,可是你公然搞出这样子的yin词艳曲来,就比较过了。

谢石只是矜持的微笑着,没有多说什么。因为这一切,本来就是刻意为之的,面对几个旧友质疑的眼光,他也淡定的忽略了。

只听座中有声道:“谢公居尚书之重,集藩王之第,而肆yin声,欲令群下如何取舍?”

终于有人说出口了,几个一直比较倾向于谢家的人听了大喜,因为这几句话,其实就是他们想说的,但是碍于颜面,却是一直不好意思讲出来,怕伤了感情。正好有人说出来,好歹能够规劝一下谢石吧。

众人一视,见是王恭,只见酒后的脸庞更加俊朗,只是增添几分怒意。

谢石心中感慨,王恭到底是直性子啊,只是现在,自己却不能辩驳,不然岂不是前功尽弃?幸亏面色因为醉酒本来就红,倒也不必再想办法,反而让人一看就是心中有愧。

毕竟,谢石过去给人的印象,就是比较方正的,如果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心里不是很有底气,甚至还有些羞愧,似乎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吧。大家都先入为主的这么想了。

司马道子这才反应过来,但是,不管怎么说,司马道子总觉得,自己的宴会上,有人这么当众发飙,还是让他心中生气,碍着王恭既是高门,又是皇上的舅子,要不早就打出去了。

可是,还没等司马道子这个主人表态说话,那王恭说罢之后,竟然一甩袖子,也不道辞,径直潇洒而去。

众人皆面面相觑,司马道子强压住火气,醉道:“狂生耳,不须管他,诸公尽兴!”

主人既然发话,众人只好继续饮酒作乐,苻朗起身更衣,侍女前面引路,王国宝也觉得小腹滞胀,便跟上来。

顺着虎皮石砌成小径,绕过一座翠嶂。背倚高耸的山石,一座五间出厦卷棚掩在碧藤林竹中,幽静深远,四个小厮齐齐的列在门外。侍女撩起珠帘,苻朗躬身进屋,室内香气四溢,一抬头,却见房内富丽堂皇,绛纱帐大床,锦被茵褥,十余名丽服艳妆的婢女手持香囊、沉香汁等物什侍立一旁。

苻朗看了看,心中暗叹,自己的国家,君主之贤明,远甚于司马曜的半傀儡,臣子的清廉,进取,不爱奢靡,也远甚于这里的这群道貌岸然,蝇营狗苟的士大夫,将军的武勇和士卒的拼命,除了北府军诸将,谁能比得上?单是这里的茅厕,就几乎比长安城的皇宫还要壮丽。

要知道,淝水之战前,苻坚几乎是统一了大部分地方,所谓十分天下有其七八,长安也是汉人的旧都,可是,最终淝水之战却是败了,败得那么惨。之前晋国几乎每战必败,秦军是每战必胜,可是只是输了这一仗,晋国就收复了大部分的土地,而秦国居然已经到了大厦将倾的地步,这实在是让苻朗觉得太不公平了。

心情复杂的再看了看,苻朗掉头出屋,不想一头撞到跟进的王国宝身上,苻朗慌道:“醉了,不想误入相王内室。”

王国宝一把扶住,“侍郎果然醉了,这里本来就是厕室,侍郎大人请稍待。”

说着,王国宝进了屋,也不顾苻朗还在,当中一站,两个婢女捧过宛如羊脂般洁白的玉桶,跪下去,一个撩开他的宽衫,褪下裤去,纤纤玉指掏出那话来,“哗哗”的水声中,另两个婢女向苻朗走去,苻朗见状,顿时心里一阵羞愧,方才自己根本不懂这里的规矩,只是自己撩起衣襟,胡乱地尿完了事。两相一对比,一度让苻朗都有些自卑。好在,那俏丽的婢女,并不歧视自己,反而甜甜微笑。

原来,会读人家的书,会写人家的字,根本算不得什么,难怪人家还是瞧不起自己,就说这如厕,比起来,苻朗就觉得自己简直是山野村夫了。

一度苻朗甚至觉得,难不成就是人家这样奢靡的,甚至是腐败的生活方式,才是打败自己国家和民族的根本原因?

苻朗方便完毕,早有婢女将桶抬到门外,由小厮转到别处去了。一侍婢捧了铜盆,让他盥洗,苻朗净了手,见那边王国宝没有动,一个梳着双鬟髻,俏丽的婢女用轻灵的香舌为他tian弄那话,继而套进去,品咂有声,那话悄然勃了起来。

苻朗一皱眉,心想这也太龌龊了吧,遂急步出屋,只听王国宝喘息道:“你们两个去床边,撅起臀来。”

“嗯,三公子,可要快些。”

不一会,室内传出女人销魂蚀骨婉转的嘤咛声。苻朗不屑一顾地道:“龌龊!人面狗心!”

苻朗回座中,众人还在酣饮,直到日色西沉,掌上灯烛,徐邈见众人都已大醉,知道这帮王孙公子还不知道要出什么节目,遂向道子告辞而去。

苻朗这个外族人走了之后,司马道子冲服侍的小厮们叫道:“你们这帮奴才,还不把门关了,谁也不准溜走,不醉不归。”

大家轰然应诺,因为古往今来,其实夜里才是好节目的时间,这一点不会变的。而这些贵介里头,就以司马道子最会玩,最能玩出花样来,大家都很期待呢。

烛火通明,众人继续肆意畅饮。只听王国宝于座中歌道:“天地无穷极,阴阳转相因。人居一世间,忽若风吹尘。愿得展功勤,轮力于明君.”

众人见他吟得慷慨,尽皆颔首。座中一人闻歌而泣,哭声呜咽,众人看去,那人却是王国宝之弟王忱,小字阿大。

王忱弱冠知名,与王恭、王驹俱流誉一时,现在是司马道子骠骑府长史,算是核心幕僚了,因为这个年代,长史一职权势很重,在府中除了东主是第二号人物。日常事务,基本是长史直接处理了,可以说是司马道子的左右手。

王忱似已沉醉,撑几而起,哭唱道:“薤上露,何易唏!露唏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王忱唱得乃是古诗《薤露》,薤露是丧歌,也称做挽歌,本来出自田横门人,汉高祖灭齐国,田横自杀,门人伤之,为作悲歌,是说人生苦短,如韭上之露,太阳一出,很快就消失。

而大概是因为国破家亡的缘故,江南官民,对于这挽歌,都是心有戚戚,大概是寻欢作乐的时候,唱唱挽歌,就能让他们稍微心里能安,毕竟他们还是有家国之恸的人,不会没心没肺,这样好歹也能平衡一些,可以心安理得。

也因此,挽歌在江南兴盛,竟成风尚。众人听了这番唱词,多半落泪,至于真假就不知道了,反正这个景还是得应。王忱沉醉,歌罢,抚案而睡,竟不省人事。

已至子夜,谢石、王献之、苻朗等或托沉醉,或托行散,各自去了。王国宝、王绪等与其它贵介子弟尤自轰饮。

虽是半夜,建康的夏天郁热沉闷。司马道子脱了衫子,赤裸着上身,依旧禁不住浑身燥热,心知石发了,便起身快步的踱着。

魏晋士人,多服用五石散,它是用石钟ru、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五味石药合成的一种中药散剂。此方子最早见于东汉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用于治疗伤寒,到了晋朝,正始名士何晏,因身体虚弱,常服五石散,由于药性猛烈,何晏改进前人的方子,一服之下,竟神明清朗,体力转强,也就大力推广。京师争相效仿,成为一种时尚。自晋一朝,名士多服用此散,不过服用此药以后必须以吃冷食来散热,因此又名寒食散。要寒衣、寒饮、寒食、寒卧,却要饮温酒,凭酒劲以发汗,来散发药性。

此时王国宝、王绪诸人散发裸身,王国宝赤裸着身体,引一个人过来,此人身材雄壮,穿着缚裤,胸膛赤裸,灯光映照下,身上的肌肉一块块的鼓动着。王国宝是司马道子的舅子,在王府走动惯的,而且和司马道子长期交好,因此司马道子也就早下了吩咐,让上下把王国宝当做自己人,他带着客人回来,也是常有的事情。

王国宝对司马道子说道:“相王,此人乃钱唐捕吏茹千秋,江浙一带的名捕。”

司马道子瞧了一眼满脸腴笑的茹千秋,干巴巴的“嗯”了一声,江左高门瞧不起武人,更何况是一个微末小吏,只是碍于王国宝的面子,他还是“嗯”了一声“相王”王国宝神秘地笑着,手指茹干秋道:“他可是一个大宝藏呀!”

司马道子眯着醉眼道:“什么宝藏?怎么说?”

王国宝捅了一下茹千秋说道:“还不拿出来?”

“哎!”茹千秋应道,取出一个盒子,王国宝道:“相王可令熄去灯火。”

司马道子摆摆手,灯火尽灭,天上的弯月闪在云层之中,园林中马上变得黑暗。

茹千秋将盒子在案几上放定,缓缓打开它,一个硕大、翠绿、浅蓝色的明珠散发着淡淡的、柔和的光泽,晶莹剔透,慢慢的越来越亮,散发出神秘绮丽的光芒,远远看去,就如同晴朗天气里高悬在空中的一轮明月,照得四周清晰可见。众人仰望云间滑动的弯月,它的光辉竟被这明珠的光泽盖过。

司马道子惊讶地张大嘴,叹道:“好大一颗夜明珠!我从未见过如此绚丽的明珠。”

茹千秋一脸谀笑,道:“相王,此非夜明珠,乃是佛陀舍利,由天竺传来,佛祖涅盘时,引出三昧真火,瞬间化出八万四千多舍利子,这是迄今东土见得最大的一枚。”

司马道子先是一愣,顿时晓得此人的目的了,他也不去管这么一个寒微的人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珍宝,这个不重要,他只知道,他一定要得到这夜明珠。

看了看王国宝,得到了王国宝肯定得眼神后,司马道子狡黠的一笑,道:“你有何求?”

茹千秋笑得越发谄媚,轻声道:“只求得一官半职,也好光宗耀祖。”

有这个想法的人,也很正常,这个年代,人分士农工商,士人哪怕是穷困潦倒,面对富可敌国的商人,依然有很强的优越感,而商人们多半也很自卑,很希望求的一官半职来保护自己。

如果能够转变家族的身份,比如从商人提到官职,那么他的下一代,就是士族了,那比起挣了再多钱,还要光耀门楣,这样,整个家族,整个乡党,都会崇拜自己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们可都会愿意的。

正因为晓得了这一点,司马道子大笑,道:“凭你的孝心,你就在我府中任咨议参军吧!等有机会发你个外任。”

茹千秋跪倒在地,边叩头边道:“谢相王!谢相王!”

众人个个喝得眼饧口滞,继续宴饮,王国宝见司马道子有难奈之色,心知那司马道子的寡人之疾,又犯了,便拍拍手,十二名姿容俏丽,发髻高耸,明妆艳媚,身着轻纱的妙龄少女,翩翩若飞鸿地舞进园中,长袖轻舒,绿裙款摆,曼舞妙姿,教诸人心神为一荡。

司马道子很是奇怪,好象这些女子并非是自已府中的歌妓,不过,每个少女都是绝色,轻盈优美的舞姿若空谷幽兰,若天外神仙。

王国宝笑道:“这也是茹千秋从浙东给相王选的歌姬,怎么样?可都是少女,相王满意吗?”

司马道子有点神魂颠倒,语无伦次地说道:“好!很好!不错!”他哪儿都好,只是一看见美女,原本的精明也好,克制也好,就都不见了。

少女们身上薄薄的轻纱在狂舞中悄然滑落,裸露出玉雕般迷人的胴体,是那样的荡人心魄,神秘的阴影在舞动中若隐若现,又是那样的销魂蚀骨。

皎洁的月光轻轻的覆盖着潺潺溪水、玉杯残酒、佳人红润的双颊和司马道子等人越来越燥热的赤裸身体。

醉倒在石几上的王忱鼾声已起。

享受着少女出色地口舌服务,王国宝心中暗叹,这个茹千秋,还真是个妙人啊,自从认识了他,大把钱财,随便支取,无数美女,随便享用,还能拿来讨好司马道子。

而这个茹千秋花了这么大代价所要的,不过是面子,不过是官职,这些,对于王国宝,司马道子这个阶层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了,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王国宝心中还暗叹,也许这个茹千秋永远不知道的是,他们这些人,是要论血统,论出身的,你的爹是谁,你家过去籍贯是哪,这些是很重要的,难不成你买了个大官,你爹就不是商人了么?你就不是一个小地方来的人了么?

别说你一个商人了,刘牢之天下良将,悍勇无双,麾下北府军几乎无坚不摧,可是,就因为他出身不够好,一样被这些人瞧不起,你的出身,比起刘牢之还差,而且人家刘牢之多少还是有本事的,他们还需要刘牢之,刘裕这样的人,抵抗外敌,看家护院,你茹千秋,不过是一只大肥羊罢了。

当然,王国宝是不会把这些告诉可怜的茹千秋的,因为他还需要茹千秋的财富。事实上,茹千秋那个捕头,也是他花了大价钱买的。现在么,王国宝只管享受就好了。

而茹千秋既然能够想到通过结交权贵的法子,来改变命运,当然是很知趣的人,他也不可能在这里看着这些贵族们放lang形骸,因此很自觉地告辞了。这更让司马道子觉得,茹千秋这个人真是知情识趣,心情大好,连胯下那话也坚挺了不少,倒让那个服侍的少女娇嗔不已。

从后门出了王府,穿过巷子,上了自己的小轿,茹千秋才松了口气,有礼仪限制,商人就算再有钱,过去其实连轿子,马车都不能做,只能坐驴车。后来,还是因为财政困难,急需用钱,才特意给了恩典,允许他们坐两人抬的小轿,单是这个,就哄骗的很多商人拿出大笔钱财来,可见商人们对于自己地位的自卑了。

上了轿子后,茹千秋直接吩咐小厮抬着就走,等到出了司马道子的范围,茹千秋才压低声音,对着轿子里早就坐在角落的人说道:“刘先生,事情办完了。”

坐在阴影处的人淡淡一笑,道:“不错,茹老板,你干的很不错。”

茹千秋有些后怕的抹抹额头的汗,道:“我说,办这个事情,我倒是能给你们办,花点钱也无所谓,反正这个钱,总是得花,可是你们手笔也太大了吧,那样的夜明珠啊……啧啧。”

显然茹千秋是识货的,那么一颗夜明珠送出去,他可是很心疼呢。

刘先生微微一笑,道:“如果我告诉你,那样的夜明珠,我们能论箱子装,你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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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闪转腾挪求新局(12)

刘先生,不是别人,正是刘国。

当初段业从士卒里边寻摸出来并且第一时间提拔的几个人里,段平冷静,理智,战场上悍勇无比,因此常常在打仗的时候冲锋陷阵,和平时候维护治安。张猛这个人看起来咋咋呼呼,但是其实思维缜密而细致,所以情报工作很多是他管。

而刘国这个人,看起来貌不惊人,和街边任何一个路人,都很相似,一点不引人注意。偏偏这样的人,其实最适合走南闯北,四处折冲。加上他还有一副好口才和很快的反应速度。因此段业就派他周旋于各地。在相继去了河北和长安之后,他来到了建康。

来到建康之后,因为一个机缘巧合,他遇见了茹千秋,这个一心光宗耀祖的人。茹千秋前半辈子由于找到了铜矿,可以说是富可敌国,如今,他已经有了娇妻美妾,也算是儿孙满堂,偏偏父母早就过世,他的这一辈子,早就没了别的念想,除了光宗耀祖。

但是说起来,茹千秋的父母,其实本来也是商人,当年积累的财富也不少,只是后来被奸人所害,茹千秋已经给父母报仇了,所以这桩事情已经算了了。既然父母本来就是很有钱的人,那从这个角度来说,不管茹千秋赚再多的钱,也无法达到光宗耀祖的目的,他只能做到父辈们做不到的事情,才行。

而父亲当年在世的时候,最想的事情,就是能够让他们茹家脱离商人的阶层,进入士族,哪怕是散尽家产,也在所不惜。对此茹千秋深以为然,因为茹千秋其实自己也算是读书读得很好,上马也可以骑射格斗,但是就是因为出身,他根本就没法做官,也不被那些士人看得起。后来还是因为攀上了王国宝,才算混上了一个捕头的职务。

当捕头,其实对于茹千秋这种人来说,实在是大材小用,因为茹千秋再怎么说,也是个商人,从小受的教育很好,也算是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长大的,可是自己手下的捕头们呢?他们有的是工匠之子,有的是渔户的侄子,有的甚至祖上是盗贼,虽然在那些士族们看来,他们都差不多,都算下等人,可是再怎么茹千秋心里还是不能平衡,他坚持认为自己既然有钱,就理当应该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

能够聚齐这么巨大的财富的人,当然不会是笨蛋,王国宝以为茹千秋真的是那种想官想疯了的人,只是茹千秋当然晓得,诸如王国宝这样的纨绔子弟,不会真的看得起他,和自己结交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从这里骗取钱财,这么简单的事情,精明的茹千秋难道还能不知道?

可是,他有选择么?他没有。如果不是王国宝等人,他根本连那个圈子都进不去,他的头顶上,有一块天花板,不管他怎么去冲撞,也根本没有机会看看上面是什么,除非有人帮助他。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看起来面相普通的汉子找到了他,一语道破他的心事和企图,并且很明白的告诉他,能够帮他实现自己的理想。

本来,茹千秋以为这个是个骗子,只想呵呵一笑,给点钱了事,可是没成想,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刘国直接拿出的,便是后来,茹千秋送给司马道子的那颗夜明珠。

茹千秋当然经营过珠宝,也晓得光是这一颗夜明珠,自己的财富能不能买下来,都是问题。由此可见,这个刘先生的实力,实在是深不可测。

可是刘国却告诉茹千秋,他不过也是人家的手下。到了这个时候,茹千秋,才真正相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且,刘国许下的条件,是让他无法拒绝的,因为刘国不要钱,事实上茹千秋认为刘国钱比他多,刘国也不要他的命,让自己做的事情,无非是继续结交权贵,而这是自己本来也要做的,区别还在于,刘国愿意提供相当大一部分的钱财来帮助自己。

至于刘国要干的事情,茹千秋不是傻瓜,当然知道,但是这个他不在乎,因为刘国话讲的很白,事情不成,你依然按部就班的收买权贵,朝上头爬,我们保证把活做干净,绝对不牵连到你。

如果事情成了,那你茹家的地位,就绝非现在这样。

刘国不必说的太细,茹千秋也能领会,起码吕不韦的故事他知道,虽然吕不韦的结局惨了点,但是茹千秋认为,那是因为吕不韦实在是捞过界了,在茹千秋看来,一个商人能够封文信侯,执掌相印这么多年,又是秦王的便宜老子,也该差不多了,何必呢?

刘国没明说,可是茹千秋也晓得,开国元勋意味着什么,因此他毫不迟疑的就答应了。

今晚的举动,就是刘国安排好的,茹千秋也按照往常那样去执行了,只是当刘国说出,这样的夜明珠他们论箱子数的时候,还是让茹千秋震惊了下。

又和茹千秋说了一会,眼看着小轿子已经快到了乌衣巷,刘国突然说道:“茹先生,我该走了。”

茹千秋虽然没有朝出看,可是长期的经验,也让他知道,这可是到了乌衣巷附近了,这儿住的,可是真正的世家门阀,不由诧异问道:“刘先生,您这是……”

“喔,我去谢家看看,谢尚书今晚,想必是睡不着的,哈哈哈哈。”

说完,不待茹千秋说话,刘国就快速闪了出去。

茹千秋愣了愣,苦笑的摇摇头。上了贼船,难道还想下来么?

谢家的府邸里,就算到了深夜,还是灯火通明,谢家毕竟是江左豪门,排场不一样的,刘国虽然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咂舌了下。

只是,刘国刚刚做了回梁上君子,潜入了谢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声音是个女子,在清幽的夜色里,显得有些诡谲。

不过,这个声音,刘国却是听过的,因为很显然,那就是曾经去过姑臧的谢灵。

刘国缓缓回头,看见一身白衫的谢灵,站在院子里,一副空谷幽兰的模样。更重要的是,过去在敦煌,谢灵一直戴着面纱,说实话,也只有段业看过她的真面目,刘国等人也不过是侍立在侧的份。

今天一见,刘国果然知道了,为什么她走到哪里一直都戴着面纱了。

因为口才不错的刘国,居然找不到什么能够形容她的长相的措辞,恐怕,也只有曹植在洛神赋里写的“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能够形容。”

而就是一愣神的时候,谢灵已经挂起了面纱,显然她对于有人深夜翻墙进来,也是没有什么思想准备,是先出言责问之后,才想起了面纱这事情。

在自己家,自然用不着面纱,可是对于其他男人,谢灵就不乐意了。正好那概也是被自己的美貌震慑,没有多看,才让谢灵松了口气。

而刘国其实也有些尴尬的,那些阵子,段业和谢灵过从甚密的事情,他可是知道的,连檀道济那厮,都留在了段业身边帮忙,那里面的奥秘,刘国还看不出来?

自己家大人,在女人这个事情上,前科可是不少的,现在还没怎么着呢,身边的女人就一大堆了,这个谢灵,看起来也跑不掉呢。

当时谢灵在凉州的时候,对于段业身边的人,基本都有印象,如今刘国又没有刻意易容,当然一下子就认了出来。她马上低声说道:“跟我来!”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府邸上,其实防护是很严密的,一直有人巡弋,如果再耽搁一会,被那些巡逻的高手发现,可就说不清楚了。

当然了,谢灵是不可能带他到闺房的,那地方去过的男人也只有父亲和几个兄弟,很快带着刘国,灵活的绕过了假山,小路,然后走到院子后进的一个独门小屋,这里是一个会客室,一般不会有人过来。

进了屋子,里面已经有灯,其实这地方,谢灵会不定期来坐坐,所以一直有人打扫。而且谢家家大业大,灯火通明,也没什么。

这时候,谢灵才问道:“你不是段大人身边的人么,深夜潜入,却是为何?”

谢灵问的很直接,刘国现在倒也稳住了情绪,不慌不忙的说道:“刘某本来是想找谢尚书的。”

“六叔?”谢灵有些不解,段业应该和谢石没啥来往啊。

“是。”刘国说道,“刘某最近,奉命游历天下,建康是最后一站。”

刘国虽然说得隐晦,可是谢灵是何许人也,她当然听懂了。现在,刘国就是段业的代言人,奉命去做各种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说白了,就是在各地布局么。

既然来了建康,还要去找谢石,双方会去聊些什么,也就是可以想象的了。

谢灵虽然主管情报工作,对于西面的事情也有所了解,可是还是忍不住问道:“他最近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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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闪转腾挪求新局(12)

刘先生,不是别人,正是刘国。

当初段业从士卒里边寻摸出来并且第一时间提拔的几个人里,段平冷静,理智,战场上悍勇无比,因此常常在打仗的时候冲锋陷阵,和平时候维护治安。张猛这个人看起来咋咋呼呼,但是其实思维缜密而细致,所以情报工作很多是他管。

而刘国这个人,看起来貌不惊人,和街边任何一个路人,都很相似,一点不引人注意。偏偏这样的人,其实最适合走南闯北,四处折冲。加上他还有一副好口才和很快的反应速度。因此段业就派他周旋于各地。在相继去了河北和长安之后,他来到了建康。

来到建康之后,因为一个机缘巧合,他遇见了茹千秋,这个一心光宗耀祖的人。茹千秋前半辈子由于找到了铜矿,可以说是富可敌国,如今,他已经有了娇妻美妾,也算是儿孙满堂,偏偏父母早就过世,他的这一辈子,早就没了别的念想,除了光宗耀祖。

但是说起来,茹千秋的父母,其实本来也是商人,当年积累的财富也不少,只是后来被奸人所害,茹千秋已经给父母报仇了,所以这桩事情已经算了了。既然父母本来就是很有钱的人,那从这个角度来说,不管茹千秋赚再多的钱,也无法达到光宗耀祖的目的,他只能做到父辈们做不到的事情,才行。

而父亲当年在世的时候,最想的事情,就是能够让他们茹家脱离商人的阶层,进入士族,哪怕是散尽家产,也在所不惜。对此茹千秋深以为然,因为茹千秋其实自己也算是读书读得很好,上马也可以骑射格斗,但是就是因为出身,他根本就没法做官,也不被那些士人看得起。后来还是因为攀上了王国宝,才算混上了一个捕头的职务。

当捕头,其实对于茹千秋这种人来说,实在是大材小用,因为茹千秋再怎么说,也是个商人,从小受的教育很好,也算是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长大的,可是自己手下的捕头们呢?他们有的是工匠之子,有的是渔户的侄子,有的甚至祖上是盗贼,虽然在那些士族们看来,他们都差不多,都算下等人,可是再怎么茹千秋心里还是不能平衡,他坚持认为自己既然有钱,就理当应该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

能够聚齐这么巨大的财富的人,当然不会是笨蛋,王国宝以为茹千秋真的是那种想官想疯了的人,只是茹千秋当然晓得,诸如王国宝这样的纨绔子弟,不会真的看得起他,和自己结交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从这里骗取钱财,这么简单的事情,精明的茹千秋难道还能不知道?

可是,他有选择么?他没有。如果不是王国宝等人,他根本连那个圈子都进不去,他的头顶上,有一块天花板,不管他怎么去冲撞,也根本没有机会看看上面是什么,除非有人帮助他。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看起来面相普通的汉子找到了他,一语道破他的心事和企图,并且很明白的告诉他,能够帮他实现自己的理想。

本来,茹千秋以为这个是个骗子,只想呵呵一笑,给点钱了事,可是没成想,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刘国直接拿出的,便是后来,茹千秋送给司马道子的那颗夜明珠。

茹千秋当然经营过珠宝,也晓得光是这一颗夜明珠,自己的财富能不能买下来,都是问题。由此可见,这个刘先生的实力,实在是深不可测。

可是刘国却告诉茹千秋,他不过也是人家的手下。到了这个时候,茹千秋,才真正相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且,刘国许下的条件,是让他无法拒绝的,因为刘国不要钱,事实上茹千秋认为刘国钱比他多,刘国也不要他的命,让自己做的事情,无非是继续结交权贵,而这是自己本来也要做的,区别还在于,刘国愿意提供相当大一部分的钱财来帮助自己。

至于刘国要干的事情,茹千秋不是傻瓜,当然知道,但是这个他不在乎,因为刘国话讲的很白,事情不成,你依然按部就班的收买权贵,朝上头爬,我们保证把活做干净,绝对不牵连到你。

如果事情成了,那你茹家的地位,就绝非现在这样。

刘国不必说的太细,茹千秋也能领会,起码吕不韦的故事他知道,虽然吕不韦的结局惨了点,但是茹千秋认为,那是因为吕不韦实在是捞过界了,在茹千秋看来,一个商人能够封文信侯,执掌相印这么多年,又是秦王的便宜老子,也该差不多了,何必呢?

刘国没明说,可是茹千秋也晓得,开国元勋意味着什么,因此他毫不迟疑的就答应了。

今晚的举动,就是刘国安排好的,茹千秋也按照往常那样去执行了,只是当刘国说出,这样的夜明珠他们论箱子数的时候,还是让茹千秋震惊了下。

又和茹千秋说了一会,眼看着小轿子已经快到了乌衣巷,刘国突然说道:“茹先生,我该走了。”

茹千秋虽然没有朝出看,可是长期的经验,也让他知道,这可是到了乌衣巷附近了,这儿住的,可是真正的世家门阀,不由诧异问道:“刘先生,您这是……”

“喔,我去谢家看看,谢尚书今晚,想必是睡不着的,哈哈哈哈。”

说完,不待茹千秋说话,刘国就快速闪了出去。

茹千秋愣了愣,苦笑的摇摇头。上了贼船,难道还想下来么?

谢家的府邸里,就算到了深夜,还是灯火通明,谢家毕竟是江左豪门,排场不一样的,刘国虽然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咂舌了下。

只是,刘国刚刚做了回梁上君子,潜入了谢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声音是个女子,在清幽的夜色里,显得有些诡谲。

不过,这个声音,刘国却是听过的,因为很显然,那就是曾经去过姑臧的谢灵。

刘国缓缓回头,看见一身白衫的谢灵,站在院子里,一副空谷幽兰的模样。更重要的是,过去在敦煌,谢灵一直戴着面纱,说实话,也只有段业看过她的真面目,刘国等人也不过是侍立在侧的份。

今天一见,刘国果然知道了,为什么她走到哪里一直都戴着面纱了。

因为口才不错的刘国,居然找不到什么能够形容她的长相的措辞,恐怕,也只有曹植在洛神赋里写的“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能够形容。”

而就是一愣神的时候,谢灵已经挂起了面纱,显然她对于有人深夜翻墙进来,也是没有什么思想准备,是先出言责问之后,才想起了面纱这事情。

在自己家,自然用不着面纱,可是对于其他男人,谢灵就不乐意了。正好那概也是被自己的美貌震慑,没有多看,才让谢灵松了口气。

而刘国其实也有些尴尬的,那些阵子,段业和谢灵过从甚密的事情,他可是知道的,连檀道济那厮,都留在了段业身边帮忙,那里面的奥秘,刘国还看不出来?

自己家大人,在女人这个事情上,前科可是不少的,现在还没怎么着呢,身边的女人就一大堆了,这个谢灵,看起来也跑不掉呢。

当时谢灵在凉州的时候,对于段业身边的人,基本都有印象,如今刘国又没有刻意易容,当然一下子就认了出来。她马上低声说道:“跟我来!”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府邸上,其实防护是很严密的,一直有人巡弋,如果再耽搁一会,被那些巡逻的高手发现,可就说不清楚了。

当然了,谢灵是不可能带他到闺房的,那地方去过的男人也只有父亲和几个兄弟,很快带着刘国,灵活的绕过了假山,小路,然后走到院子后进的一个独门小屋,这里是一个会客室,一般不会有人过来。

进了屋子,里面已经有灯,其实这地方,谢灵会不定期来坐坐,所以一直有人打扫。而且谢家家大业大,灯火通明,也没什么。

这时候,谢灵才问道:“你不是段大人身边的人么,深夜潜入,却是为何?”

谢灵问的很直接,刘国现在倒也稳住了情绪,不慌不忙的说道:“刘某本来是想找谢尚书的。”

“六叔?”谢灵有些不解,段业应该和谢石没啥来往啊。

“是。”刘国说道,“刘某最近,奉命游历天下,建康是最后一站。”

刘国虽然说得隐晦,可是谢灵是何许人也,她当然听懂了。现在,刘国就是段业的代言人,奉命去做各种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说白了,就是在各地布局么。

既然来了建康,还要去找谢石,双方会去聊些什么,也就是可以想象的了。

谢灵虽然主管情报工作,对于西面的事情也有所了解,可是还是忍不住问道:“他最近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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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闪转腾挪求新局(13)

刘国听了,没有回答,只是脸色有些怪异。

谢灵虽然戴着面纱,可是现在她也感觉得到自己的脸有多火辣,方才只是一时情起,就说了出来。刘国是他的手下,回去后一定会给他汇报的,那样的话,羞也羞死了。

好在刘国很识趣,谢灵说了那话,刘国听出来里面的门道,却愣是装傻,根本当没听见。

谢灵见刘国没有答话,稍微一想,也就知道刘国并不是不懂礼貌,而是刻意不讲话,心里顿时对这个人印象好了许多。

看来,段业带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

谢灵几乎是毫不自觉地就想到了这一点。只是说完了,才惊觉的有些不对。为什么,只是看见了段业的手下,还不是看见他本人,自己情绪就有些失控?

平抑了下呼吸,谢灵问道:“如今段大人平临洮一代,战况如何?”

刘国想了想,说道:“谢小姐,三日之前,刘某得到消息,金城,南安已克,乞伏部全力退守勇士堡,至于最先战况,此去金城郡,山高水远,刘某还不得而知。”

谢灵一皱眉头,“乞伏国仁居然尽弃险隘大城?这不是找死么?”

刘国轻轻一笑,没有再说什么。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当然也看得出来,乞伏国仁此举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谢灵摇摇头,道:“看起来,段大人的崛起,已经不可阻挡了,此战获胜,他在凉州的威望,将不会亚于吕光,呵呵呵,以后恐怕凉州都是他的了。对了,听说苻宏封段大人为车骑将军?”

“是。”刘国坦然说道,“我家大人,需要这个名分。”

谢灵抬起头,看了看刘国,道:“苻宏再怎么说,也是氐人。”

刘国马上针锋相对,道:“司马,王,庾,殷,桓等诸门阀,也都是汉人。”

谢灵无言以对。

其实刚才,双方已经小小的交锋了一次。谢灵的话,无非是借刘国的嘴,提醒段业,让段业记住,太子苻宏,不管对段业有多好,苻宏也是氐人,而段业是汉人。

谢灵希望,段业要认清楚的一个事情,那就是苻宏也好,吕光也罢,就算对他有知遇之恩,有提拔之情,有栽培之德,可是如果和国家民族大义来对比,这是小事。当然应该舍小就大。

可是,刘国的话,却让谢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丢掉汉家江山的皇族司马家不是汉人么?多次阻挠北伐,甚至为了内部的争权夺利,不惜泄露军情给敌人,让前线勇士们白白流血的各大门阀们,不也是汉人么?

是这些汉人里的败类,让汉人的江山失守沦陷,让汉家的百姓流离失所,那么凭什么让段业忠于他们?

谢灵很想反驳,可是,连谢家好多子弟,也是因为这样,白白死在了前线,她实在是没有立场,也没有说辞,来反驳这一切。

不过这时候,刘国却补充了一句,“我家大人也曾经嘱咐刘某,说如果看见了谢小姐,有句话,却是务必要转达的。”

“什么?”谢灵有些意外,也有些紧张。

“大人说,他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只会是汉人,他是炎黄子孙,也会以自己的血脉为荣耀,更会用鲜血与生命,来捍卫这片土地,以及这里的百姓。”

谢灵听了,先是一喜,因为这番表白,毕竟说明,段业还是心里有这个民族的。

可是仔细一想,就不对了。

之前刘国的说法,其实很容易理解,因为谢灵也知道,现在晋国当权的那些人,大部分真的不是个东西,如果把那些世家门阀,高门显贵,文武百官,全部杀了,肯定还是有冤枉的,但是隔一个杀了一个,那必须是有漏网的。

这么多人都是混蛋,段业又没有在这里生活过,对这没有感情和认同,也是难免。

可听后来的说法,段业明显还是当自己是个汉人的,也是把胡人们当做仇人的,想来日后也一定会清算的。但是,事情的关键不在这里。

关键在于,段业的口吻,完全是一副独立自主的样子,给人一种捍卫者的感觉。因为,他对土地是认同的,对民族是认同的,因为那是他的国,他的家,他当然要去捍卫。

刘国说的很委婉,可是谢灵听懂了。

段业是迟早会走自己的路的!

一想到这一点,谢灵就觉得突然有些冷,不是外面冷,而是心里发凉。

如果那一天到来,如果那些可怕的事情不可避免,她怎么办?

越想越乱,谢灵几乎要沉溺进自己的世界,而忘记了现在她正在和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在聊天。

好容易,谢灵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说道:“不好意思,呃,刘先生,您今晚就要见到我六叔吗?”

刘国坦然说道,“当然是越快越好,因为刘某不能在此久留。”

谢灵一想,也知道他一定还有任务,透过方才的对话,谢灵也知道如今刘国可以说是跑遍了天下,而他去过的地方,就是段业渗透过的地方。如今,段业自己,在西北连战连胜,势力快速扩张,段业的手下在各地走动,快速扩张势力。按照现在他的发展趋势,迟早有一天,他会自立门户。

而到了那个时候,很多事情,就是身不由己了,他代表的,就是追随他的很多人的利益了,而那时候个人感情就不足以起作用了。

如果真的到了那天,俩人成为了生死仇敌,谢灵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得去手。也许,死在对方手里,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谢灵别无选择,只能轻轻点头,她也知道,谢石这个时候肯定没有睡,俩人要谈的,想必不是今天的天气或者今晚司马道子府上美女这样的话题。

作为侄女,谢灵也没有权力说不。她只好说道,“我这便去安排。”

“麻烦小姐了。”

谢灵起身时,看了看刘国,道:“你们大人,会来建康么?”

刘国很坚定的点头,道:“有朝一日,他一定会来石头城,看看这滔滔长江水!”

谢灵凄然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建康会不会来,这对于段业来说,还是有些悬念。

但是长安,他恐怕是很快就要去了。

就在这天,卫彬找到段业,明确告诉段业,朝廷可以授予段业河西安抚使的职务,负责临洮,金城一代的治安,并且肃清叛乱的乞伏部余孽等,顺便还有一项任务,那就是安抚河湟一代诸胡。

前一项其实好说,无非是在地的任务,等于变相把过去乞伏国仁的地盘,交给段业打理,那既然是你自己的地方了,这里的治安,这里的一切,都得你自己负责,只要别出乱子,就好。

但是后面的抚恩怀远,里面的名堂就大了。

因为这个概念实在太宽泛了,根本没法清晰地界定。

比如和其他部族首领经常的联络和沟通感情,算不算职责?如果不算,那如何去怀柔他们,让他们不要造反?如果算,那岂不是打着朝廷的旗号,让他自己趁机扩充实力?

另外,卫彬还玩了个小小的花样,因为说白了,刺史的一项重要职责,就是代表中央处理边疆事务,只是长期以来,由于刺史实际手握一个州的军政大权,中央基本任由他自己做主,当然也就不必把他的权责进行明确划分。

可是这一次,卫彬却给了段业这样一个名分,偏偏还没有说清楚,又没有褫夺过去吕光会有的权力。这样一来,无疑就造成吕光和段业两人,都有权利去处理一些事情。

一个事情,只能一个人做,一项权力决不能二人分享,否则一定会出乱子。这是基本的政治常识。段业不信卫彬会不懂。

可是看见卫彬说完指示后那一脸奸猾的笑,段业就晓得,这不是疏忽,而是故意的了。

卫彬知道,给了段业安抚使这个职务,其实等于让段业如虎添翼,虽然现在段业的实力还不至于威胁到长安,可是,有备无患,总是没有错的。

长安现在,拿不出力量来制衡段业,那就让吕光制衡他。不管怎么说,吕光对段业,有知遇之恩,又是名实相副的上级。长期以来,吕光的威望和实力,也远强于吕光,而且从他甘愿蜗居凉州来看,也没太大的野心,岁数又大,总比段业让人放心。

吕光当年击杀梁熙,强行夺取凉州,固然让苻宏等人极度不满,可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苻宏还是最终同意了卫彬的建议,冒这个险,让段业做这个安抚使。只要有吕光制衡着。

卫彬看着神色阴晴不定的段业,知道段业也看出其中的门道了,却不点破,反而有些庆幸,因为那说明这一手的确有用。

卫彬笑眯眯说道:”怎么?段大人?还不谢太子殿下?“段业一愣,旋即面朝东方跪倒,高呼道:“微臣段业,谢天王擢拔,谢太子恩典!”

“好了好了,别装了。”卫彬拉起段业,道:“你知道么,为了让你当这个安抚使,我可是担了很大的干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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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闪转腾挪求新局(14)

段业嘿嘿干笑两声,只是不说话。

卫彬眼珠子一愣,哼了一声,道:“你小子想的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遂了你的心意,你最好如同你所说的那样去做,不然的话,我就是拼了老命,也会亲手宰了你!”

卫彬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的,但是其实并没有多少威慑力,因为,形势比人强,决定这些的,从来都是实力。

段业羽翼已成,再想动,可就不是卫彬几句话的事情。对此卫彬当然心知肚明,但是他还是必须说出来。

因为,说总比不说要好。

很快,这个加封段业为河西安抚使的正式公文,就已经传遍天下,当然了,这主要是表示大秦帝国的统治依然遍布四海,但是其实好多地方,已经沦陷了,公文的传递,只是徒具形式。

但是吕光,却早早的拿到了这份公文。

姑臧刺史府书房里,吕纂和吕绍俩人有些紧张的站在书桌前,吕光把那份委任状看了又看,一直没有说话。

吕绍和吕纂面面相觑,由于安抚使的这件事情,现在在凉州的地面上,早已经是人尽皆知,他俩自然也不例外。

问题在于,吕纂也好,吕绍也好,因为有夺嫡的想法,所以都和段业这个实力派走的很近。之前,段业领军出征乞伏国仁,其实二吕心里,就是有想法的,他们都很矛盾,因为段业如果打败的话,那么说明此人根本靠不住,也没什么实力,二人倚靠他,那也是根本没有意义了。

可是,如果获胜,本来就已经很高的声望,就会更高,那样的话,他是不是还能继续支持自己,就是个问题了。

现在段业果然是赢了,这个倒是没有出乎他们的预料之外,但是,当消息传出来,长安方面,太子苻宏意欲加封段业为河西安抚使,这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安抚使,从来不是他们所熟知的官制里有的官,也就是说,这是一个临时增设的官位,专门为了段业而设置。而委任状里针对安抚使的职权,说的也很模糊。而且,最让这俩兄弟心里发憷的,是有些职责,明显就是过去刺史才有的职责。

但除了委任状外,长安方面,并没有别的号令,也没有说褫夺吕光的职责,更没有提到其他,等于说除了任命段业之外,长安方面就不管了。

这难不成是把难题丢给他们么?或者,这是所谓的二桃杀三士?

吕光桌子上的那杯茶,从沏好时候的热气腾腾,到现在的已经冷却,整个过程,吕光没有说话,没有表态,面色平静,就像无所谓一样。

吕绍和吕纂俩都有些没底,事实上吕光已经很久都这样了,公务直接交给兄弟俩处理,除了大事和其他郡守们来述职的时候,吕光会出面下,其他时候,吕光几乎是一直不露面,根本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那阵子,就算是吕绍或者吕纂,想见吕光,也是很难得事情。

这一次,还是因为事情比较大,吕光才主动露面,并且请二人来谈。

兄弟俩还在琢磨呢,吕光终于放下那份委任状,淡淡说道:“你们怎么看?”

吕纂看父亲一直看着自己,因此抢先说道:“父亲!这事儿……儿子看来,是长安方面的阴谋!”

“阴谋?怎么说?”吕光的声音,听不出悲喜来。

“呃。”吕纂顿了顿,“段业是父亲的义子,算起来,是父亲一手提拔,当下是敦煌太守,是父亲的麾下,长期以来,既有功劳,又是螟蛉之子,长安那边,就算想笼络他,可以加官,可以赠金,但是这些,都该经过父亲,以示最基本的尊重,如今长安却绕开父亲,还直接封了个安抚使,这摆明了,是挑拨父亲和段业的关系。”

吕光听了,没有表示,又看向吕绍。

既然吕纂是站在段业一边,来解释。为了表示区隔,吕绍当然要反过来说。

他细声细气的说道:“父亲,儿子可听说,这个安抚使的职位,是段业主动讨的。”

“嗯,有这事,所以呢?”吕光接过话头。

“说明段业早就不甘人下了。”吕绍缓缓说道。

这句话,虽然很短,但是却是诛心之论,连吕纂都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这个弟弟。

长期以来,吕绍给人的印象,都是温文尔雅,有时候甚至有一点点软弱,而且对人总是非常和气,一副读书人的样子。

也正因为如此,好多人才认为,吕绍太过文弱,恐怕驾驭不了吕光的十万大军和无数部下,因此他们才更愿意去拥戴吕纂。因为吕纂孔武有力,又有军功,也愿意和她们打成一片,而不是吕绍那种客客气气却保持距离的模样。

虽然吕绍是嫡子,可是在这些人看来,这根本不是个问题,他们是氐人,又不是汉人,不必去太过讲究这些。

包括吕纂,也对吕绍形成了比较刻板的印象,觉得吕绍有些老实,但是方才吕绍那番话,可是让吕纂心里发凉。

吕绍那句话,意思是指段业有野心,不愿意再当一个区区的太守了,他现在,有兵马,有钱粮,有声望,有地盘,那这样的人,下一步当然是想更上层楼,而最好的目标,当然是冲着吕光的。

平心而论,吕绍这个怀疑,算是合理怀疑,段业当然是有这个念想和野心,这个也不意外。但是,吕绍毕竟不是后世来的人,他的确对段业还是有所低估的。他的主要目标,其实还是他的庶兄。

因为更重要的是,段业还有个身份,他是吕光收的义子,这样算起来,吕纂和吕绍,其实都算他义兄。

不甘人下这个帽子,既说了段业不忠,也说了段业不孝。臣子对君有二心,是不忠,儿子对父亲有异志,是不孝。

那方才吕纂的话,其实是给段业开脱说话的,如果段业是这样不忠不孝的人,吕纂却去给他开脱,那又算什么?是不是也是不忠不孝?

吕绍这一手,就是最标准的项庄舞剑,志在沛公了。名义是说段业,实际上却给了吕纂一肘子。

吕纂当然也不笨,吕绍这话,他稍微一琢磨,就琢磨出味道了,顿时,他背上冷汗就涔涔的了,侧头看了看一本正经,若无情的吕绍,他心底顿时就暗骂起来。这小子,也太混蛋了吧。

吕纂都能听出来,吕光更是第一时间就听懂了,话说回来,如果吕光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吕绍机关算尽,不是白费力气了么。

站起身,看了看几乎已经互为寇仇的俩儿子,吕光心底暗叹一声,道:“关于这件事,世民已经修书一封给我。”

说到这,吕光停住,看了看俩儿子。

吕纂和吕绍都吃了一惊,因为吕光没有称呼段业的名字或者管制,而是说的表字。这可是一个很异乎寻常的信号。

难道段业如此僭越之举动,吕光居然一点也不生气?

“他在信里,详细跟我说了,这个安抚使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设立安抚使,其心之诚,不容怀疑,最重要的,是他提前就打了招呼,你们知道,他什么时候写的这封信么?”

吕光见二人都傻眼了,徐徐说道:“在卫彬离开姑臧,去敦煌那天,他就写了,时间在出征乞伏部之前,而不是你们想的打下了乞伏部他就忘乎所以了,他就居心叵测了!”

这下子,吕绍臊的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敢情人家段业,老早就有了这打算,还专门写信来解释,那当然任何的挑拨也没有用,反而徒然坐实了挑拨的罪名。吕绍这次出手,可是大大不划算。

吕光又坐下,看了看吕绍,徐徐说道:“世民在信里,说的很清楚,他说这个安抚使的位置,实在太过敏感,但是基于现在的现实,也有设置的必要,他的理由我看了,觉得有理,更重要的,是他说了,如果有谁觉得这个安抚使有问题,他可以让那个人,去当副史。”

这话就像在吕绍的脸上狠狠拍了一巴掌,等于段业早就料到,有人会拿这个说事儿,于是就提前打好招呼,谁要是怀疑,你家来当副史,你亲自在这盯着,总放心了吧?

吕纂这个时候,也是暗自庆幸,看了父亲对段业的信任,还真是不少,方才可是自己先说话的,如果那时候自己也选择落井下石,那丢人的岂不是自己么。

很明显吕光收段业为义子,是当真的,是真的有了感情,而不是一时冲动或者全部是政治盘算。方才吕光的话里,对段业的维护之情,实在是很明显。这次吕绍,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你们都是兄弟,世民也是!”吕光最后总结道,“虽然世民是义子,但是既然那么多人见证,他就是我儿子,就是你们兄弟!老话说得好,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你们之间如果都不团结,那还有什么希望?世民这次做的好了,果然很快流言蜚语就出来了,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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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闪转腾挪求新局(15)

吕纂和吕绍都没有想到,吕光居然是这幅态度,都有些傻眼。

这已经不是一个上司对下属的信任与关怀,所能够形容的。这完全是父亲对儿子的感情,才能如此的包容,如此的不计较,如此的无私。

在这个时候,吕纂和吕绍,却突然同时想到了一个荒谬的可能:这段业,莫不是真的是吕光的儿子吧?

像吕光这样的人,年轻时候,多少都在外面荒唐过,这岁月,避孕技术也不发达,如果真的在外面胡闹留下个种,似乎也不是令人奇怪的事情。

更何况,段业这个人,当时能够到吕光身边当参军,其实就是个很奇怪的事情,但是小小一个参军,又不至于让吕绍和吕纂兄弟俩太过注意。等到真正开始注意时候,段业已经在西域一系列行动里立下了大功,可以说是声名鹊起了。

从头到尾,段业的一切几乎是顺风顺水,而吕光也基本是一路护航,所请几无不允许,信任到了无以复加,这才铸就了段业最年轻的太守的位置。

到这一步,还是无所谓,因为古往今来,有贤臣,就有明君,创业阶段,会有这样的肝胆相照,也不意外。可是,在吕光的寿宴之上,吕光居然还无预警的宣布,收段业为义子,这个就让人不懂了。

义子,是随便收的么?

不同于很多其他诸侯为了扩充实力,收了一大堆不值钱的便宜干儿子,吕光到了现在为止,只收了段业一个义子,单是这件事,就可以看出吕光对段业的好,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

但这一切,如果是因为段业根本就是私生子,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吕纂这时候看了吕绍一眼,却发现吕绍也神色怪异的看了他一下,虽然兄弟俩失和已久,可是这一刻,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神里捕捉到了对方的意思。

兄弟俩这一刻难得的默契,他们都觉得,这段业的身份,是大有问题吖。

如果说,段业真的也是吕光的种,那很多事情,就得重新考虑了。

兄弟俩夺嫡互相暗自较劲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是以对方为重点的考虑对象,却完全没有去想段业。

要是搞了半天,最后却发现原来段业是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那可是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再仔细想想,段业现在已经是一方势力了,有地盘兵马和班底,论实力,可比二人都要强,加上看父亲明显对段业是看重许多,俩人哪里还有得玩?

兄弟俩心里不知道在瞎琢磨什么呢,吕光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其实这个时候,吕光想的,倒是吕纂和吕绍兄弟俩的团结问题。

至于段业,那当然是个问题,但是不会是个大问题。因为段业的起来过程,是吕光看在眼里的,也算是一手扶植起来的,段业的水平。吕光觉得完全在掌握之中,不足为虑。

且不说段业提前写了信打了招呼,让吕光心里很放心,就算段业真的有什么异样的想法,吕光也一点不担心。他翻不出什么大lang来。

倒是这对兄弟俩,现在的争斗已经愈发明显了,这事情,是真正让吕光心里发愁的。

兄弟俩之所以会走到这一步,而不是依旧的和睦,其实算起来,吕光自己是有责任的,在处理他们母亲的问题上,吕光心底最深处,始终有一个疙瘩,一个隐疾,也正因为如此,面对兄弟俩的明争暗斗,很多时候,吕光也只能装糊涂,而不愿意直接站出来制止。这就直接造成了他们俩胆子越来越大,甚至很多事情,已经到了明火执仗的地步。

也就是因为吕光还在,还能压得住场面,否则的话,兄弟俩不定都干出什么事情了。

如果有朝一日搞到兄弟相残,吕光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吕婆楼,因此吕光想趁着段业这次的事情,好好劝劝兄弟俩。

见兄弟俩都若有所思,吕光还以为,方才的劝说已经生效,因此他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的儿啊,你们俩,都已经这么大了,为父也老了,这凉州的基业,不是迟早会到咱们姓吕的来继承么?难不成还能给外人?可是,你们起码得自己团结起来吧?这天下的局面这么乱,咱们凉州,算是弱小的,每走一步,都得慎之又慎呐,你们如何自己都不团结,让我怎么能放心的把担子交给你们?”

这话,原本是十足的真心真意,可是听到这俩好儿子耳朵里,味道可就有些变了。

在场的就父子俩人,你不管是明确的说,把位子给谁,或者模糊的不说,或者说让俩人共同承担,道理上都说的过去,兄弟俩也不会多想。

可是本来,俩人都在想些有的没的,这个时候吕光这么一说,一句“吕家”,可是微言大义啊。

吕家,可不等于是姓吕的人,段业既然已经被收为义子了,当然也就算是吕家的人。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怀疑那段业是不是也姓吕。吕光这么一说,他们当然就理所当然的会觉得,这是在给段业开始铺垫起来了。

兄弟俩的脸色,都变得有些怪异了,可吕光看在眼里,还以为是兄弟俩听进去了,想“幡然醒悟”呢。

因此吕光接着说道:“你们呐,唉。我过去呢,有些事情,管的少了一些,对你们也关心不够,这是为父的不对,不过今后,咱们吕家的人,一定要团结起来,你们兄弟俩,是这么多兄弟中最出息的人,如果你们都不团结,咱们怎么办?当然了,也有世民,如今世民在外边带兵打仗,难道不是为了咱们吕家?当然是嘛。“吕光要是不说最后这句,还好,一说的话,吕纂和吕绍心里,顿时都有股被骗的感觉。

如果说段业真的是他们的亲弟弟,那么自己开始为了夺嫡,对段业的百般拉拢,看在段业眼里,就是如此的可笑与滑稽了,敢情人家完全就把你当猴子耍呢。

吕光还在滔滔不绝的试图让两个儿子重归于好,却不知道,俩儿子心底的鸿沟,正在快速加深……

话说那边,勇士堡里,焦孟送了一对美人双胞胎过去,真的是没有白费,因为城里很多人,都亲眼看见他坐着自己的轿子,乐呵呵的奔城主府去了。

虽然这下子,很多人又会去嚼舌头根子,说什么焦家和段大人之间那点子龌龊的事儿,比如蹲在墙角看热闹的老林等人,但是焦孟浑然不放在心上。他知道,这些人唯一的本事,也就是议论长短了。所谓人言可畏,你如果跟他们去计较这些,那是自贬身价。

只是,进了城主府,看见了那个传说里很可怕的段业大人后,焦孟才惊觉,这个段业,为什么如此年轻?为什么如此不怒自威?

段业看见焦孟这幅干瘪的样子后,也有些奇怪,但是段业还是比较沉得住气,坐在那没动,只是淡淡挥挥手,道:“焦先生来了?坐吧,来啊,上茶!”

不一会,秃发灵气鼓鼓的端着茶盘上来,很不满的把茶放到段业面前,再把一杯茶放到焦孟面前,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段业还是笑呵呵的,可是焦孟顿时就傻眼了,这个送茶来的少女,姿色比起无双无暇姐妹来,还是略胜一筹,看气质也不像是侍女,段业却是为什么让她来送茶呢?

而且,这般失礼,如果放在焦家,恐怕杖责一顿,也是难免,可是段业居然能够一点也不生气,难不成这个也是他的侍妾,而且正得宠?

可是侍妾的话,哪儿有派出来给人端茶倒水的说法?要么呢就养在深闺不让人看见,要么呢,就干脆拿出来送人,这算个什么事情?

焦孟还在那瞎想呢,段业淡淡问道:“焦先生上次一片盛情啊!无暇无双姐妹俩,果然是妙人呐。”

“呵呵呵。”焦孟满脸堆笑,都笑出褶子了,如果让旁人看见,谁能相信,这是平素里一言九鼎,威严无比的叫老爷子?

“大人,您日后,就是这儿的父母官了,呵呵呵,当儿子的孝顺父母是天经地义,我们这些在地的人,看大人尚未成家,衣食少人照料,也是于心难安啊,正好,鄙人府上那对丫头,还算不错,呵呵呵,所以呢,就送给大人,也算能够叠被铺床,啊?呵呵呵。“段业憋了瘪嘴,点头道:“嗯,你有这份心,本官很是欣慰啊。”

“对了,那俩丫头现在……”焦孟若无其事一般问道。

“喔。”段业挠了挠头,“她俩旅途劳顿,现在还在补觉呢。”段业大刺刺说道。

焦孟心里暗骂,你个小子肯定是好好摧残了她们一顿,俩人初经人事,哪儿经得起你这么折腾,还旅途劳顿,怕是因为旦旦而伐所以不堪挞伐吧。

当然,这也说明,段业还是好女色的,这就好办了。对于段业这种人,不怕别的,就怕他没爱好,只要有爱好,投其所好,送其所要,就不怕搞不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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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1)

又笑呵呵的说了一些有的没有的闲话,段业终于摸了摸下巴,说道:“焦先生呐,这么多年,你们家,在这金城郡,也算是德高望重了,啊?”

焦孟一听,就紧张了起来,这看样子,是要进入正题了。德高望重?这话要是有求于自己的人说出来,焦孟会很爱听,因为那样的话,焦孟就可以趁机攫取相当的利益。

可是,段业说这个话,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一般不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哪怕是一个鸡毛大的小官吏,焦孟也是客客气气的,何况是段业这样的人呢。

想也知道,段业说这话,当然是想要点什么了。俗话说,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先给你戴顶一文钱不值的高帽子,然后就借此开始要东西,这一手,焦孟看过太多了。

“呵呵呵。”焦孟赔笑两声,“大人过奖了,仗着乡亲们抬爱,焦孟,在乡里倒是还有一点点名声,额,不过为大人分忧,却也是百姓们的职责,大人您需要焦孟做什么,尽管开口就好,焦孟一定为大人,肝脑涂地!”

焦孟这番慷慨陈词,几乎把自己都要感动了,但是心底焦孟却在算账,段业这么说话,多半是想要钱了!这个小崽子,收了两个娇滴滴的,自己都舍不得动的美人也就算了,居然还想要钱!

当然了,千里做官,还真就为钱,焦孟是不相信不爱钱的官儿的,新官上台不狠狠捞一把,也说不过去。之前段业狠心杀了三大家族,目的不就是立威么!立威完了之后,也就该要钱了。

给钱不是问题,关键是给多少钱,以及给钱后的效果。万一段业狮子大开口,自己根本给不起,怎么办?或者段业光收钱,但是还是不保护自己的家族,怎么办?

焦孟还在紧张的心算呢,段业却像没听到一样,徐徐说道:“焦先生啊,这世道呢,有些乱,天下估计有那么一阵子,是太平不了的,这些事情,不管是那些百姓,还是我们这些吃着俸禄带着兵的,都觉得艰难啊。”

“是是是。”焦孟紧张的应和了几句,“乱世人命不如狗嘛,呵呵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姑且苟活着罢了。”

“唉。”段业长叹一声,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本官虽然年轻,但是跟随节下大人也有些时候了,俗话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啊!那太远的地方,什么建康啊,长安啊,本官是鞭长莫及,不过呢,这金城郡么,我倒是说话还能算话。”

“呃。”焦孟抬起头,“大人乃是这儿的父母官,自然是一切都由大人吩咐。”

“呵呵呵。”段业摆摆手,“咱们金城郡,虽然物产不算丰富,不过呢,通往河湟,吐谷浑,还有河西南路的商道,倒也恰好从这里穿过,往来的商旅其实也不少啊。”

焦孟一想,顿时明白了,他陪着笑,道:“那是,呵呵呵,这么多商人,贱买贵卖,赚取了无数的百姓的血汗钱,从大人的地界过了,大人又保护了他们的安全,理所当然应该多给大人交税嘛。”

“不,不是那个意思。”段业解释道,“恰恰相反,本官以为,过去乞伏部征收如此重的赋税,税率虽然高,可是造成很多商队宁愿选择绕远路,这是涸泽而渔,根本不是好办法。”

“那大人的意思是?”

“本官以为,不如轻税率,鼓励商贾,这样,虽然看起来税率低了,但是实际能够征收的赋税,却多了,还能让那些商人,促进咱们金城郡的发展!”

“发展?”

看焦孟一脸迷茫,段业才想起来,有些现代词汇,人家听不懂也是正常,因此笑道:“焦先生,咱们勇士堡,现在有茶楼酒肆几何?”

“额,茶楼五十多间,酒肆大概更多吧,此地天气略有苦寒,往来之人又多豪迈之人,喜欢饮酒御寒。”

“那如果我把现在的税减少三分之二,你说会多多少商人?”段业问道。

“估计商旅会多三四倍吧。”焦孟也是生意场的老手了,自然也知道减税的重要性,更知道如果此地各种关卡一拆,厘金一少,将会有多少跑马的商人改道这里。

“那你说说,如果这么多商人来了,原有的酒肆茶坊,能不能够接待?不够吧。还有,这些人来了咱们勇士堡,是不是也得放松一下呢?要不要赌个钱,玩个女人呢?”段业笑眯眯说道。

焦孟好像明白了。

如果真是这样,勇士堡往来的人口,起码会多几倍,那样的话自然会需要很多的茶楼,酒肆,赌场,妓院,而光是这些,就能新征收很多税啊!而且,商人多了,虽然税率少了,可是商人多货物就多,实际征收到的税,只会更多,而不是更少。

这么说起来,其实减税,才是真正的增加收入啊!

在焦孟过去的理解里,其实完全不会也不可能想到这一茬,在他看来,增加税率税收会增多,说明统治者横征暴敛,而如果轻徭薄赋降低税率了,说明他宁愿自己手上的钱少点,也要照顾大众。

但是从段业的描述来看,很显然的,减税却能增加税收,虽然焦孟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他还是想不通,不过,起码将欲取之必先与之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事实上,减税这个东西,在后世是一个深刻的财政政策,因为道理很简单,你一减税,很容易就能够刺激生产和消费,想也知道,如果税率太高,例如100%,看起来,是你把所有的收入都收税了,但是你实际上收不到税,因为当把所有的收入当做税收上缴的时候,人们会觉得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却什么也得不到,既然肯定是得不到,还不如不干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生产者不愿意生产,投资者更不愿意投资。

当然在税收为零的时候,统治者也收不到税。所以不管怎么说,比例税还是要收的,不然统治者如何统治呢?但是,后世完全可以从数学上证明,如果适当地降低税率,可以扩大税基,就可以收到更多的税。而且,通过减税,就可以给人们以更大的刺激,促使人们更努力地工作,更多的投资,更好的发明创造,更勇于承担风险,更敢于消费,更加利于资本的流动效率。

而这样一来,就可以形成良性循环,因为人们的这些行为会切实提高生产效率,切实增强经济实力,切实降低通货膨胀,切实更新换代,并且由于经济发展而能够增加就业。

不过,对于焦孟来说,他没有学过经济学,他不用理解这些,他只知道,这个自己开始还有些疑虑的段大人,已经给他上了一课,这么简单的道理,起码他自己,既没有从书上看过,也没有听前辈们说过,今天,是第一次从段业这里听到。但是一切,却是这么的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对此,焦孟很佩服,简直是心悦诚服。现在,他也有些理解,为什么段业年纪轻轻,就能够当上敦煌太守,统帅数万大军了。

段业却接着说道:“焦先生,其实还有一点,你想想看,如果多了这么多的酒肆茶楼,青楼赌场,那么,小二,厨子,妓女,杂役,卖菜的,种菜的,打零工的,等等,会能让多少人,有机会找到自己的一碗饭吃?这些人过去很可能没法养活自己,现在可以养活自己,过去可能过的很苦,现在能够填饱肚子,这是多大的功德啊。”

焦孟一愣,他开始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也正常,没有受过经济学训练的人,也不可能晓得就业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事情。

但是焦孟毕竟是商海混过多年的人,这些事儿,是一点就通,一拨就亮,这么多人如果能够自食其力,有口饭吃,一方面,肯定对勇士堡是有好处的,他们也会感念段业的恩德,但是更重要的,人头税,又能多收多少啊?

看起来,这个段大人真是了不得啊,懂的细水长流的道理,更晓得如何授人以渔再收网的奥妙。这一手,天下可是没几个人能够想的出来。

只是,焦孟不解的是,既然这位段大人如此的生财有道,干嘛还跟自己干上了呢?他到底想从自己这,得到些啥?

与其再在这里绕来绕去,不如摊开了说,焦孟欠了欠身,道:“大人的这一番宏图志向,焦孟佩服不已,焦孟虽然年过六旬,不过也愿意为了大人的这番事业做一个马前卒,大人如果有什么需要焦孟做的,不管是出钱出力,焦孟都在所不惜!”

“呵呵呵呵。”段业笑着拍了拍巴掌,还连着叫好。只是他每拍一下,焦孟那心里就咯噔一下。他可是听说过,有些官儿要钱,就是凭着那拍手的声呢,一下子,可是十万钱!

天灵灵地灵灵,千万别多过五十万钱啊,焦孟在心里默默向各路神佛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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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2)

没想到,段业想了想,却张口问道:“焦先生,听说这金城郡,盛产硝石?”

焦孟眨了眨眼睛,完全没有预料到是这个问题。难道段业专门把自己叫到府上来,不是为了从自己身上榨取钱财的么?就算不要钱,要人,要东西,要金银珠宝,要古玩字画,都可以理解,要这硝石做什么?

硝石这东西,金城郡的确盛产不假,光是焦家的土地上,这种东西就不少。可是,这种矿产,除了能够做药,还能干嘛呢?

但是,段业的问题,不能不回答,因此焦孟小心翼翼说道:“大人明鉴,这硝石么,金城郡内确实不少,不知道大人想……”

“呵呵呵,硝石是重要的药材啊,你知道么?”段业笑眯眯说道,“这乱世里么,医药行当,可是很赚钱的吖,如今段业也打算入行这医药行当,这硝石么,也是必备药材啊。”

焦孟松了口气,他当然晓得,硝石的确能够入药,医家曰:硝石气味苦、寒、无毒、大温、可治头痛,心腹痛,腰腹痛,眼红肿痛,眼红肿痛、喉痹、伏暑泻痢、劳淋、血淋、热淋、气淋:、石淋、背疽初起、女劳黑疸等多种疑难杂症。尤其是那硝石粉,几乎是所有用药里,都一定要开的。

只是当初,焦孟家族垄断硝石矿,倒真没想从里面捞到啥,只是盐矿当然是乞伏家的,其他的铁矿啊什么的,也轮不到自己,这硝石么,虽然利润没有盐铁那么吓人,可是好歹有利可图啊,自己垄断占据了,毕竟也没有坏处,所以就拿下了。不过后来,焦家通过其他的途径发财了,也就把这事情给忘记了。

真个要是开药铺,也的确需要大量硝石,而且呢,医药行业,毕竟是涉及人命,利润也的确不少,而且,自己家族,并不做这个生意,那些个硝石,在焦孟看起来也的确不值钱,给段业,真的没啥关系。甚至,这些个硝石矿,在焦孟看起来,还不如无双,无暇俩女人值钱呢。

可是,问题就在这里。

焦孟虽然心疼钱,但是绝不会是铁公鸡,他深深知道,世界上没有只给钱不办事的道理,除非他不想混了,段业从这里拿钱,心疼是一回事,但是也等于是保护费花钱买平安,这钱,该出还是得出,焦家,能够在这金城郡混了这么多年,几乎是生生不息,不就是因为在关键时刻,舍得花钱么。

而段业摆明了不要钱,却去要那硝石,那只能说明,段业不是不喜欢财富,而是想从自己这里获取更多的东西。

那会是什么呢?湖焦孟遇见了这样的新问题,也未免开始琢磨起来。

琢磨了半天,焦孟小心说道:“这硝石么,金城倒是不少,大人您需要多少呢?”

段业显然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摸了摸下巴,径自说道:“不瞒焦先生说,段业的确急需大量硝石,这数量么,呵呵呵,其实啊,是能有多少,就要多少啊。”

见焦孟有些傻眼,段业接着说道:“本来段某到处寻硝石却不能得,而恰好,这金城,甚至整个河西,硝石矿的矿脉,大部分却是都在焦先生麾下,据段业所知,这些硝石,焦先生大部分并没开采,开采的一小部分,也多是卖给了相关的药商,与其这样,段某愿意以高于市价一成的价格统购,决计不让焦先生吃亏,如何?”

“呃……”焦孟没想到,段业居然如此直接,而且没有强要,还是给钱的,且居然还让自己有钱赚,这……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段业见焦孟沉吟,接着说道:“焦先生是觉得少?这个,一律统购的话,只高一成,的确是少了一点,不过现在,跟着段某吃饭的人,越来越多,几万张嘴都嗷嗷待哺呢,段业只能出得起这个价了,还请焦先生见谅。不过,段业也不会让焦先生吃亏,一定会在其他地方,补偿焦先生的。”

焦孟这才确认,段业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想要硝石,忙道:“大人说哪里话,区区硝石矿,值不了多少钱的。”

“不。”段业一摆手,“生意归生意,这钱,该收的,焦先生必须要收,一文钱也不能不收,可是不该收的,嘿嘿嘿,段业一个子儿也不会多给,这时候,该当铁公鸡,必须得当铁公鸡啊!”

“哈哈哈哈。”二人相视而笑,这事儿,就算定了下来。

接下来,俩人又胡吹海扯,说了好多,所谈话题从天下大事,到鸡毛蒜皮,从子曰诗云,到风花雪月,几乎无所不包,其实焦孟,倒也算是家学渊源之人,可是段业这样受过辩论训练,积累了许多现成的名言警句的人,焦孟哪儿是对手?段业随便丢出几句经过千百年智慧提炼和结晶的话,就让焦孟佩服的五体投地,连连拍马屁。

当然了,俩人不会只在这里聊天扯淡,段业明确指出,以后由于要促进商业,因此需要一个在地的牵头人,他觉得,焦孟就蛮适合这个角色的。

而焦孟在喜出望外之下,自然是连连推辞。但是段业再坚持了几次,焦孟也就半推半就了。

宾主相谈甚欢,直到段业端起茶盘送客时候,焦孟才高高兴兴的离去。

虽然说,焦孟心里还是有些没底,他是不信,段业会那么好心,真的就这样,就算放过他了,可是,那个所谓商会会长,的确是很诱人的事情。

中国人,有三个毛病,从三皇五帝之后到现在,从来就没改过。那就是怕死,贪财,想做官。

而这三个毛病,又以第三个,最为严重。哪怕是再低等的一群人,只要他能够在这个群体里,当上所谓的“官”。他就很满足很高兴。

何况,商会会长,按照段业的说法,权力不小,油水更多,这样的好事,谁不干,谁王八蛋!

焦孟走了,段业也很高兴,因为他终于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东西,那就是硝石。

焦孟光知道硝石可以做药,却不知道硝石不单能够做药,更能够做火药!

众所周知的是,火药是火硝,硫磺,木炭按照一定比例组成。木炭这个东西,想要得到,是很容易的事情。硫磺么,在敦煌郡内也发现了不少,这个也不缺。偏偏,缺的就是硝石。没硝石,当然就没火硝。

这东西江南当然有,但是不可能为了硝石从那么远的地方去买吧,这样的话,一方面成本很高,另外一方面也是受制于人,人家不卖给你了怎么办?

更重要的,是硝石这种东西,过去没听说过,那个诸侯想要用这个,如果自己大张旗鼓的去买硝石,人家一定会怀疑。

只要怀疑一产生,那可就没有多少瞒得住的秘密。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不让他们怀疑。

而恰好,段业在打下勇士堡后,才晓得原来金城郡有的是硝石,只不过焦家现在根本懒得开采,这个消息,让段业大喜过望。所谓瞌睡一来,就来的枕头,这送上门来的硝石,可是大大的礼物啊。

焦孟不晓得硝石能干啥,段业可是知道不少。一方面,硝石里含有大量的钾,别的不说,光是这个,就可以想法子提炼化肥了,这个年代的人,种庄稼除了上大粪,哪儿还懂别的?

这还是其次,硝石是化工行业最基础的原料之一,有了硝石,段业就可能组织人员想办法搞出制碱法来,而有了碱,制氨等种种重要工艺,都有了可能。

一旦能够搞出化工工艺来,那么就等于整个生产力大大提高了,那样,其他的种种现在看起来不可能的东西,比如冶炼,比如锻造,比如精炼,那些都会变得可能。

有了技术的进步,就有可能造出先进的武器,就有可能做出工业品,这些的效果有多大,那是不言而喻的。

当然,对于段业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别的,还是火药。

火药能不能做出来,是决定段业所部是依然在冷兵器时代和敌人拼人头,拼体力,还是看段业有没有可能走入热兵器时代,从技术上根本藐视他们。

神臂弓,投石车,冲车,墙弩,车弩,等等现在冷兵器时代可怕的大杀器,段业早就都造出来了,但是,靠着这些,局部争锋,或许有余,征战天下,还有不足。因为这些武器,和敌人的差距,还没有到了人力不能及的地步。

可是,段业再怎么努力,自己的人还是少数,想要时间发展壮大,就必须快速抢地盘。

段业已经没有时间了。所以他必须快些弄出火器,快点搞出药品,快点组建新的军队,如果是为了这样,多花一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况且,鸡蛋始终在篮子里,又不会跑,在这个世道,很多商人始终没有搞清楚的问题是,谁有刀枪,谁就有力量,他们的钱是不是自己的,不取决于契约,而取决于上位者的一念之差。段业给的硝石的钱,不过是暂时寄存而已,迟早还是要拿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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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3)

“哼!”

段业还在沉思呢,一听这声音,就知道小辣椒秃发灵过来了。

坐在躺椅上惬意的放松自己,段业是眼睛也不想睁开了,这样平静的生活,才是最幸福的不是么?只可惜,段业这辈子啊,注定就是劳碌命。

“你还装死!”秃发灵说话永远是这么呛,她提着裙子,快步走到段业面前,小手朝段业脖子里一伸,正想挠下,段业却怪叫一声,捉住秃发灵的小手,道:“你这爪子怎么这么凉?”

“嘿嘿嘿。”秃发灵抽回小手,正得意呢,却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脸色马上晴转多云,气呼呼道:“还不是你那个所谓的冰窖,什么嘛,几块冰罢了,有什么意思?”

“等你到了夏天,还能吃到冰镇西瓜时候,你就知道这冰窖的好处了。”段业漫不经心说道。

“好吧。”秃发灵仔细一想,顿时觉得在那酷热的时节,如果真能吃到冰镇西瓜,应该是件很惬意的事情,想着想着,连口水都出来了。

段业见小美人咬着下唇,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就一阵迷醉,他大手一伸,把秃发灵揽到怀里坐下,顺手在胸前一扫,叹道:“又长大了啊。”

“啊?”秃发灵开始有些茫然,可是突然感到胸口一阵酥麻,顿时身子都颤了几颤,再看看段业一脸的奸猾笑容,小美人就知道自己又被揩油了。

虽然平素总是大大咧咧的,基本不怕男人,但是那都是玩闹罢了,也只有段业偶尔骚扰一下她,加上秃发灵现在正是正在成熟的阶段,身体那是敏感的很,这下子又是撩的恰到好处,小美人当然受不了啦,顿时身子就软了。

狠狠地瞪了段业一眼,秃发灵终究还是没太挣扎,只是牢牢攥住了段业的手,不让那双让她脸红心跳的手继续乱来。反正俩人之间,迟早是要成亲的,在成亲前,搂搂抱抱,似乎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二人就是这么坐在那里,哪怕不说话,其实也是很温馨的。

“对了,我要问你呐!”秃发灵想起了她过来的目的,不由竖起了眉毛。

“啊?”

“你为什么让我给那个老头子端茶倒水?”秃发灵气呼呼的,“你拿我当使唤丫头么?”

“额,那不是你自己要求的么?”段业一脸的无辜。

“我什么时候要求了?”秃发灵更是生气。

“你昨天说,要看看能养出无暇无双姐妹的人啊。”段业促狭的笑道。

“这……”秃发灵一时语塞。

这话,她倒确实说过,但是那时候,那是因为那时候,刚刚看见这对双胞胎,让秃发灵一时间也有点惊为天人的感觉,所以才脱口而出,说想看看,是什么人能够养出这么漂亮的一对女,结果这话就被段业抓住了,居然派她做这事情。

当时时间很紧,段业以没有丫头婢女为名,就让秃发灵直接做了,话还说的很重,所以秃发灵虽然很不满,但是毕竟是自己男人,也不能不给面子,事后当然是要算账的。

“哎。”段业摇了摇头,“其实这事儿,我也想了很久了,不过一直没想出个头绪了,正好你岁数小,我就先和你说说?”

“嗯!嗯!”秃发灵连连点头,这话她是真爱听,因为段业那意思,不就等于要说的是比较重要的家事,没有先去找刘亿如或者绛玉,而是先找她,这是重视她么。

女人嘛,再豁达大度的,也是会攀比的。其实过去,秃发灵小性子很严重,又是秃发部的小公主,那是非常刁蛮的,段业能和她认识,也是因为她当街撒泼。

但是刘亿如也好,绛玉也好,长相不比她差,本事还比她强,段业又宠着护着,她也不敢造次。再就是段业摆明了一碗水尽可能端平,谁如果刻意去争宠吃醋,反而适得其反。秃发灵过去刁蛮,但是那是没有人治得了管得住。她又不傻,当然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

段业想了想,道:“灵儿,咱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你姐妹已经有几个了,咳咳。”

秃发灵听了脸一垮,嗔道:“你还好意思说呢!都怪你!花心又好色!女人一个个朝家里领,哼!”

说完,秃发灵还伸出手去,狠狠掐了段业一下。

说到这段业其实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虽然前世yy的时候,不是没想过齐人之福这种美事,但是真个有了条件了,其实段业发现这是非常辛苦的。要他做那种大爷,反正占有了就不管了,这样的事情受过高等教育的段业,实在是干不过来。

而且,如果把自己的女人就当做泄欲工具,那样的话实在没什么意思,靠钱就可以,段业要的,是自己的女人们,真心实意的爱自己。而要人家爱你,你当然得爱她。过去段业只有爱一个人的经验,完全没有一次爱很多人的经验,更不知道如何同时爱很多人还让她们互相接受。

就算是一夫多妻制度,那多个妻妾们,只是被动接受,而不是心甘情愿,豪门恩怨,争风吃醋的故事,段业看了太多了,他实在不希望这些事情发生在自己家里。更何况,以后自己的孩子,应该会不少,段业可不想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为了争夺家产地位,闹得和吕纂吕绍那样。而这一切的前提,首先得是他们的母亲们彼此得和睦不是?

因为要面面俱到,所以说实话,段业一直过得很累。

想了一下段业还是说道:“咳,虽然说咱们家姐妹多了些,可是,和那些别的达官贵人比,咱们不是还算少的了么,再说,段某人也只是和你们好,可没在外面乱来。”

“谁知道呢,就说这无双无暇姐妹吧,你不是还是收进家了吗。”秃发灵酸溜溜说道。

“你别胡说啊。”段业有些紧张,“我可没动她们呢。”

“那谁知道啊。”秃发灵嘴上可是一点不让步,“再说了,人家都送给你了,你就是动了,我们几个谁敢管你。”

“好了好了。”段业知道,在这种问题上和女人争辩,是不会讨到便宜的。他还是决定接着说正题,“我刚才想说的是,咱们家人也多,以后可能家大业大,这府上一堆大小事情,总得有人做吧?”

秃发灵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睛,这算什么事情?还值得专门郑重其事的拿出来说?

不过,秃发灵还是耐心说道:“这类事情,不是有那些下人侍女们做么,你一个大老爷,还操心这个?”

“敦煌府上的人,基本都是旧太守留下了的人,这些人么,手脚虽然还算勤快,可是……”段业犹豫了一下。

秃发灵嫣然一笑,道:“我明白了,你是觉得他们信不过是不是?那么咱们就自己再找人啊,这还不简单,无非是给点钱的事儿,这年头,你堂堂河西安抚使,车骑将军,敦煌太守想招几个下人,那还不抢破头啊!”

秃发灵这么一说,段业才意识到,如今自己的头衔已经这么多了啊,别说,听着还真是蛮威风,老话说中国人喜欢做官,段业可也是不能免俗。

但是,段业还是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

“不是信得过信不过的问题。”段业坦然说道:“虽然王管家,刘奶奶,还有其他府上的人都是过去太守留下了的,可是他们为我们工作也很认真卖力,我并没有信不过他们。”

“这……“秃发灵一想,突然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好啊!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段业一脸惊喜。

“哼!”秃发灵重重一声,嗔道:“你是觉得小玉她们这些长得不够漂亮,想趁机换一批貌美的婢女是不是?”

“这哪儿有啊!”段业大为尴尬。

“还说没有,看你笑的都合不拢嘴了,我早就听父王说过,你们汉人的大官儿,就喜欢养一群漂亮的女孩子在府里,又做事又歌舞,还得供你们享用,还拿来送人,根本就不把她们当人看!想不到,想不到你也是这种人。”

秃发灵虽然说得生气,但是并不是很愤怒,她只是觉得段业这样有些荒yin,可这个年代,哪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不这样?就是她老子秃发思复鞬,那女人可也不少,段业的女人,真心算少的了。

但段业严肃说道:“灵儿你放心,我绝无此意,而且刚才我说到侍女下人问题,其实就和这个有关。”

“还是有关吧!”秃发灵却不依不饶,“难怪你先找我说,知道我小好说话,对不对?你想换你就换嘛,我们做女人的还能管得到你不成?”

“灵儿,真不是!”这一次段业皱起来眉头,秃发灵才发现段业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也不敢再闹了。

段业松了口气,道:“灵儿,我跟你说实话吧,不是府上的人做的不好,相反他们做的很好,我今天和你说,其实是想问问你,我们可不可以不要下人?”

“啊?”秃发灵眼睛瞪得老大,她是真的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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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3)

“哼!”

段业还在沉思呢,一听这声音,就知道小辣椒秃发灵过来了。

坐在躺椅上惬意的放松自己,段业是眼睛也不想睁开了,这样平静的生活,才是最幸福的不是么?只可惜,段业这辈子啊,注定就是劳碌命。

“你还装死!”秃发灵说话永远是这么呛,她提着裙子,快步走到段业面前,小手朝段业脖子里一伸,正想挠下,段业却怪叫一声,捉住秃发灵的小手,道:“你这爪子怎么这么凉?”

“嘿嘿嘿。”秃发灵抽回小手,正得意呢,却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脸色马上晴转多云,气呼呼道:“还不是你那个所谓的冰窖,什么嘛,几块冰罢了,有什么意思?”

“等你到了夏天,还能吃到冰镇西瓜时候,你就知道这冰窖的好处了。”段业漫不经心说道。

“好吧。”秃发灵仔细一想,顿时觉得在那酷热的时节,如果真能吃到冰镇西瓜,应该是件很惬意的事情,想着想着,连口水都出来了。

段业见小美人咬着下唇,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就一阵迷醉,他大手一伸,把秃发灵揽到怀里坐下,顺手在胸前一扫,叹道:“又长大了啊。”

“啊?”秃发灵开始有些茫然,可是突然感到胸口一阵酥麻,顿时身子都颤了几颤,再看看段业一脸的奸猾笑容,小美人就知道自己又被揩油了。

虽然平素总是大大咧咧的,基本不怕男人,但是那都是玩闹罢了,也只有段业偶尔骚扰一下她,加上秃发灵现在正是正在成熟的阶段,身体那是敏感的很,这下子又是撩的恰到好处,小美人当然受不了啦,顿时身子就软了。

狠狠地瞪了段业一眼,秃发灵终究还是没太挣扎,只是牢牢攥住了段业的手,不让那双让她脸红心跳的手继续乱来。反正俩人之间,迟早是要成亲的,在成亲前,搂搂抱抱,似乎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二人就是这么坐在那里,哪怕不说话,其实也是很温馨的。

“对了,我要问你呐!”秃发灵想起了她过来的目的,不由竖起了眉毛。

“啊?”

“你为什么让我给那个老头子端茶倒水?”秃发灵气呼呼的,“你拿我当使唤丫头么?”

“额,那不是你自己要求的么?”段业一脸的无辜。

“我什么时候要求了?”秃发灵更是生气。

“你昨天说,要看看能养出无暇无双姐妹的人啊。”段业促狭的笑道。

“这……”秃发灵一时语塞。

这话,她倒确实说过,但是那时候,那是因为那时候,刚刚看见这对双胞胎,让秃发灵一时间也有点惊为天人的感觉,所以才脱口而出,说想看看,是什么人能够养出这么漂亮的一对女,结果这话就被段业抓住了,居然派她做这事情。

当时时间很紧,段业以没有丫头婢女为名,就让秃发灵直接做了,话还说的很重,所以秃发灵虽然很不满,但是毕竟是自己男人,也不能不给面子,事后当然是要算账的。

“哎。”段业摇了摇头,“其实这事儿,我也想了很久了,不过一直没想出个头绪了,正好你岁数小,我就先和你说说?”

“嗯!嗯!”秃发灵连连点头,这话她是真爱听,因为段业那意思,不就等于要说的是比较重要的家事,没有先去找刘亿如或者绛玉,而是先找她,这是重视她么。

女人嘛,再豁达大度的,也是会攀比的。其实过去,秃发灵小性子很严重,又是秃发部的小公主,那是非常刁蛮的,段业能和她认识,也是因为她当街撒泼。

但是刘亿如也好,绛玉也好,长相不比她差,本事还比她强,段业又宠着护着,她也不敢造次。再就是段业摆明了一碗水尽可能端平,谁如果刻意去争宠吃醋,反而适得其反。秃发灵过去刁蛮,但是那是没有人治得了管得住。她又不傻,当然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

段业想了想,道:“灵儿,咱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你姐妹已经有几个了,咳咳。”

秃发灵听了脸一垮,嗔道:“你还好意思说呢!都怪你!花心又好色!女人一个个朝家里领,哼!”

说完,秃发灵还伸出手去,狠狠掐了段业一下。

说到这段业其实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虽然前世yy的时候,不是没想过齐人之福这种美事,但是真个有了条件了,其实段业发现这是非常辛苦的。要他做那种大爷,反正占有了就不管了,这样的事情受过高等教育的段业,实在是干不过来。

而且,如果把自己的女人就当做泄欲工具,那样的话实在没什么意思,靠钱就可以,段业要的,是自己的女人们,真心实意的爱自己。而要人家爱你,你当然得爱她。过去段业只有爱一个人的经验,完全没有一次爱很多人的经验,更不知道如何同时爱很多人还让她们互相接受。

就算是一夫多妻制度,那多个妻妾们,只是被动接受,而不是心甘情愿,豪门恩怨,争风吃醋的故事,段业看了太多了,他实在不希望这些事情发生在自己家里。更何况,以后自己的孩子,应该会不少,段业可不想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为了争夺家产地位,闹得和吕纂吕绍那样。而这一切的前提,首先得是他们的母亲们彼此得和睦不是?

因为要面面俱到,所以说实话,段业一直过得很累。

想了一下段业还是说道:“咳,虽然说咱们家姐妹多了些,可是,和那些别的达官贵人比,咱们不是还算少的了么,再说,段某人也只是和你们好,可没在外面乱来。”

“谁知道呢,就说这无双无暇姐妹吧,你不是还是收进家了吗。”秃发灵酸溜溜说道。

“你别胡说啊。”段业有些紧张,“我可没动她们呢。”

“那谁知道啊。”秃发灵嘴上可是一点不让步,“再说了,人家都送给你了,你就是动了,我们几个谁敢管你。”

“好了好了。”段业知道,在这种问题上和女人争辩,是不会讨到便宜的。他还是决定接着说正题,“我刚才想说的是,咱们家人也多,以后可能家大业大,这府上一堆大小事情,总得有人做吧?”

秃发灵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睛,这算什么事情?还值得专门郑重其事的拿出来说?

不过,秃发灵还是耐心说道:“这类事情,不是有那些下人侍女们做么,你一个大老爷,还操心这个?”

“敦煌府上的人,基本都是旧太守留下了的人,这些人么,手脚虽然还算勤快,可是……”段业犹豫了一下。

秃发灵嫣然一笑,道:“我明白了,你是觉得他们信不过是不是?那么咱们就自己再找人啊,这还不简单,无非是给点钱的事儿,这年头,你堂堂河西安抚使,车骑将军,敦煌太守想招几个下人,那还不抢破头啊!”

秃发灵这么一说,段业才意识到,如今自己的头衔已经这么多了啊,别说,听着还真是蛮威风,老话说中国人喜欢做官,段业可也是不能免俗。

但是,段业还是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

“不是信得过信不过的问题。”段业坦然说道:“虽然王管家,刘奶奶,还有其他府上的人都是过去太守留下了的,可是他们为我们工作也很认真卖力,我并没有信不过他们。”

“这……“秃发灵一想,突然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好啊!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段业一脸惊喜。

“哼!”秃发灵重重一声,嗔道:“你是觉得小玉她们这些长得不够漂亮,想趁机换一批貌美的婢女是不是?”

“这哪儿有啊!”段业大为尴尬。

“还说没有,看你笑的都合不拢嘴了,我早就听父王说过,你们汉人的大官儿,就喜欢养一群漂亮的女孩子在府里,又做事又歌舞,还得供你们享用,还拿来送人,根本就不把她们当人看!想不到,想不到你也是这种人。”

秃发灵虽然说得生气,但是并不是很愤怒,她只是觉得段业这样有些荒yin,可这个年代,哪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不这样?就是她老子秃发思复鞬,那女人可也不少,段业的女人,真心算少的了。

但段业严肃说道:“灵儿你放心,我绝无此意,而且刚才我说到侍女下人问题,其实就和这个有关。”

“还是有关吧!”秃发灵却不依不饶,“难怪你先找我说,知道我小好说话,对不对?你想换你就换嘛,我们做女人的还能管得到你不成?”

“灵儿,真不是!”这一次段业皱起来眉头,秃发灵才发现段业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也不敢再闹了。

段业松了口气,道:“灵儿,我跟你说实话吧,不是府上的人做的不好,相反他们做的很好,我今天和你说,其实是想问问你,我们可不可以不要下人?”

“啊?”秃发灵眼睛瞪得老大,她是真的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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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4)

愣了好一会,觉得脑子都有些不够用的秃发灵才说道:“大人,不要下人,这……这怎么可能呢,莫非你是要我们去做这些事儿么?”

“这当然不会。”段业笑道,“我怎么舍得呢,做,当然还是要找人来做的。”

“那不是一样么。”

“不一样。”段业坚定的说道,“以后,我们找人来做饭打扫,看家护院,他们干活,我们给钱,是雇佣关系。我们觉得他干得好,就让他继续干,觉得干得不好,就辞了他们。而他们觉得我们给的钱少了,可以要求加薪,也可以离开,彼此之间,完全平等。”

秃发灵瞪大了眼睛,“他们可是下人呀!”

“不再是了。”段业抓住了秃发灵的手,轻轻说道:“人和人,是平等的,也许出身不同,能力不同,品性不同,但是这不是不平等的理由,我知道,在这个年代,大部分人,都认为人就该分三六九等,可是我不认为,我认为大家都是平等的,虽然做不到佛家说的众生平等,可是起码人之间,是可以的。我也许改变不了别人,但是起码,我可以改变自己家里。灵儿,你愿意支持我么?”

虽然开始听见这个动议,让秃发灵感到很震撼,但是她毕竟年纪小,也没怎么往深处想。再说了,她的父兄,其实也是比较平和的人,对下人也一直很好,所以秃发灵就简单的把段业的话,理解成以后要对丫鬟下人们好一些,不能随便打骂,要讲道理,要多给钱笼络等等。

加上段业现在是一脸期待的看着她,这让秃发灵感到很自豪,人家都这么请求了,秃发灵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因此秃发灵点头,道:“大人,灵儿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大为激动的段业看小美人眼波流转,巧笑倩兮,心中的感谢和痛惜一齐涌起,因此想也不想,就直接一口盖住了美人的小嘴。

“唔~~~~~你讨厌~~~~唔。”

“打开!”

“我不!”

……

正要进门的兰心,听见屋子里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和亲吻声,当下就停住了脚步,羞得脸颊通红,不由暗啐:这俩人也好没羞,还大白天的就亲热起来了。

只是转念一想,自己也好久没和大人亲热了,心里顿时就痒痒的,抬起头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心说这时候进去,肯定也是让二人不快,却又是何必呢。

正要走人,却看见刘亿如大步走过来,兰心忙上前去,摆摆手,示意刘亿如不要进去。

刘亿如奇道:“怎么了?”

可是她毕竟是过来人,一看见兰心那含羞带怯的样子,心里也就明白了,不由哼道:“怎么,是灵儿么?”

兰心轻轻点头,不敢说话。

“大人也……也真是。”刘亿如本来想说教一番,可是想到自己却是段业诸女里最早和他成其好事的人,如果去说自己的姐妹们,好像有些底气不足。

因此刘亿如只好拉着兰心的手,道:“算了,咱们到那边去聊。”

“嗯。”

二人来到兰心的房间,刘亿如直接问道:“敦煌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兰心点头,道:“一切具备了,我才来到这儿的,是准备想和大人做最后的确定的,当然也顺便带上了灵妹妹。”

刘亿如一开始就晓得,知道轻重的兰心来找段业,那是真有事,不过秃发灵,明显就是借机来玩了,不过人都来了,还能赶回去不成?

因此刘亿如也就不再追究此事,而是问道:“那上次的贪污案呢?”

兰心神色凝重的说道:“柳老应该是没有关系的。这事情,应该是柳铭自己做的。”

“他为什么要做。”刘亿如有些不解,“大人给他们的薪资可不少呢,柳铭光是在盐政司就能拿多少钱啊?而且这孩子我见过,看起来,不像个贪得无厌的人啊?”

“这个……”兰心犹豫了下,“柳铭其实倒是个好孩子,只是一时糊涂,他是被蛊惑的……”

“喔?”刘亿如来了兴趣。

兰心见状,便在刘亿如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刘亿如这才恍然大悟,道:“那相关的人,都控制住了么?”

“嗯,小楚已经亲自带人控制住了,当然,这次还有工程处的刘康大人,也涉案了,他的话,就是完全的把工程包给自己的亲戚,从里面吃回扣,然后工程质量还很差。”

段业当时本想效仿吏礼、户、刑、兵、工设置六部,后来一想,区区一个太守,如果自设的官署还叫这个名字,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于是先用吏、礼、户、刑、兵、工各处的名义,等到一段时间,运转顺利,不管是官员还是百姓都熟悉了之后,再顺势改成为人事处,文宣处,民政处,财政处,刑名处,治安处,工程处七个官署。这样主要是让人一下子就能知道官署是干什么的,也方便段业自己。

至于官员们,当然没什么意见,他们看重的,是能干多少事情,能拿多少钱,只要给钱,让他们在阿猫阿狗处那里办公,都没问题。

这刘康是过去梁熙当刺史时候敦煌的一个老官僚了,据说当官当了快三十年了,为人圆滑,但是办事能力的确不错,而且在敦煌还算有些势力。

段业进入敦煌后,此人倒是很快投诚,段业其实是很不喜欢这个人的,但是由于他很快投诚,你总不能伸手打笑脸人吧?而且他办事的能力的确不错,段业开始也需要他这样的人来稳住局面,所以就没动他。

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段业开始说不许腐败不许捞钱的时候,刘康也以为那是正常的新官三把火,烧完了,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因此憋了几个月后,在新工程出现时候,刘康终于习惯性的伸手了。

这一伸手,就被抓住了。

在听取了兰心的详细介绍后,刘亿如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她也是极度讨厌贪污的人,她心里晓得,按照段业的处事办法,这刘康,估计是难逃一死了。

除了敦煌这些必要事情之外,其实兰心来的最重要的目的,还是为了那个四海钱庄,之前段业耐心的忍了那么久,其实现在,到了快要收网的时候了。

但是,段业,却是不急,一点也不急,因为段业很想再让子弹飞一会,看看再等等,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段业还在等,但是很快,段业成为河西安抚使的消息,就传遍了天下,这一次,是段业的名字,第一次独一无二的被各方势力反复咀嚼,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和慕容冲和刘裕等人并列。

安抚使这个官职过去当然没有,可是看字面意思,想也想得到这个官职的职位不会小。

而且,苻宏都能为了段业,临时设置这么一个官职,段业的能量就可想而知了。

起码对于段业几乎是干净利落的干掉乞伏国仁,灭了乞伏部全族,刘裕就是打心眼里佩服,因为现在,刘裕之前节节胜利的大军,被苻睿给缠住了。现在正处在焦头烂额的状态下。

前面说过,苻睿在刘裕北上的时候,带着大秦帝国最后的精锐,包括御林军,包括苻宏在关中招募的新军,出关要去抄刘裕后路。并且还假节钺,封王。显然,苻宏对于他寄予厚望。

可是苻睿出了关,就打了两仗,第一回碰上准备充分,以逸待劳的翟斌和刘勃勃,一个不小心,毛当战死。

第二回,苻睿亲自上阵,并且下了老本,这下子杂牌军丁零就不是对手了,在北邙山一代,苻睿与翟斌决战,刘勃勃虽然亲自上阵,可是苻睿准备充分,再借着大风放火,丁零军大败,枕尸数十里,翟斌率领残部狼狈的逃回了中条山。

河南境内,基本被收复,可是在此之后,苻睿除了率军东进,屯兵淮北外,就没了动静。而长安方面,却希望他要么南下收复襄阳,要么去袭击刘裕侧后,但是苻睿均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来推辞。

这下子,苻宏才隐约觉得,苻睿这是飞龙出水,以后自己再也控制不了了。也就是说,过去苻睿那种慷慨陈词,其实都是假的,都是看准了自己是君子可欺之以方,对自己打了感情牌,用不值钱的眼泪,换了自己的信任和军队。

可是事已至此,形势比人强,苻宏也没法追究,只好默认了。

其实苻睿过去不动,是因为楚瑜建议他,说早出兵等于帮慕容冲卖命,很不划算,不如等到他们分出胜负后再说。反正那时候,就算胜得一方,也一定损失惨重,疲惫不堪,到了那时候,以逸待劳的十余万精锐倾巢而出,定能获取全胜。

这个想法,十分对苻睿的路子,而且苻睿的确非常讨厌慕容冲这个人,觉得如果不是父王当年贪图他的美色,搞得沸沸扬扬,败了清誉,后来也不至于淝水之战惨败。

如今能够借刘裕的手,消灭慕容冲所部,最好是杀了他,那是实在很划算的,因此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等到刘裕攻下广固,慕容冲突围回去之后,苻睿觉得时机到了,这支军队,也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里了,因此令旗一挥,全军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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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4)

愣了好一会,觉得脑子都有些不够用的秃发灵才说道:“大人,不要下人,这……这怎么可能呢,莫非你是要我们去做这些事儿么?”

“这当然不会。”段业笑道,“我怎么舍得呢,做,当然还是要找人来做的。”

“那不是一样么。”

“不一样。”段业坚定的说道,“以后,我们找人来做饭打扫,看家护院,他们干活,我们给钱,是雇佣关系。我们觉得他干得好,就让他继续干,觉得干得不好,就辞了他们。而他们觉得我们给的钱少了,可以要求加薪,也可以离开,彼此之间,完全平等。”

秃发灵瞪大了眼睛,“他们可是下人呀!”

“不再是了。”段业抓住了秃发灵的手,轻轻说道:“人和人,是平等的,也许出身不同,能力不同,品性不同,但是这不是不平等的理由,我知道,在这个年代,大部分人,都认为人就该分三六九等,可是我不认为,我认为大家都是平等的,虽然做不到佛家说的众生平等,可是起码人之间,是可以的。我也许改变不了别人,但是起码,我可以改变自己家里。灵儿,你愿意支持我么?”

虽然开始听见这个动议,让秃发灵感到很震撼,但是她毕竟年纪小,也没怎么往深处想。再说了,她的父兄,其实也是比较平和的人,对下人也一直很好,所以秃发灵就简单的把段业的话,理解成以后要对丫鬟下人们好一些,不能随便打骂,要讲道理,要多给钱笼络等等。

加上段业现在是一脸期待的看着她,这让秃发灵感到很自豪,人家都这么请求了,秃发灵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因此秃发灵点头,道:“大人,灵儿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大为激动的段业看小美人眼波流转,巧笑倩兮,心中的感谢和痛惜一齐涌起,因此想也不想,就直接一口盖住了美人的小嘴。

“唔~~~~~你讨厌~~~~唔。”

“打开!”

“我不!”

……

正要进门的兰心,听见屋子里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和亲吻声,当下就停住了脚步,羞得脸颊通红,不由暗啐:这俩人也好没羞,还大白天的就亲热起来了。

只是转念一想,自己也好久没和大人亲热了,心里顿时就痒痒的,抬起头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心说这时候进去,肯定也是让二人不快,却又是何必呢。

正要走人,却看见刘亿如大步走过来,兰心忙上前去,摆摆手,示意刘亿如不要进去。

刘亿如奇道:“怎么了?”

可是她毕竟是过来人,一看见兰心那含羞带怯的样子,心里也就明白了,不由哼道:“怎么,是灵儿么?”

兰心轻轻点头,不敢说话。

“大人也……也真是。”刘亿如本来想说教一番,可是想到自己却是段业诸女里最早和他成其好事的人,如果去说自己的姐妹们,好像有些底气不足。

因此刘亿如只好拉着兰心的手,道:“算了,咱们到那边去聊。”

“嗯。”

二人来到兰心的房间,刘亿如直接问道:“敦煌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兰心点头,道:“一切具备了,我才来到这儿的,是准备想和大人做最后的确定的,当然也顺便带上了灵妹妹。”

刘亿如一开始就晓得,知道轻重的兰心来找段业,那是真有事,不过秃发灵,明显就是借机来玩了,不过人都来了,还能赶回去不成?

因此刘亿如也就不再追究此事,而是问道:“那上次的贪污案呢?”

兰心神色凝重的说道:“柳老应该是没有关系的。这事情,应该是柳铭自己做的。”

“他为什么要做。”刘亿如有些不解,“大人给他们的薪资可不少呢,柳铭光是在盐政司就能拿多少钱啊?而且这孩子我见过,看起来,不像个贪得无厌的人啊?”

“这个……”兰心犹豫了下,“柳铭其实倒是个好孩子,只是一时糊涂,他是被蛊惑的……”

“喔?”刘亿如来了兴趣。

兰心见状,便在刘亿如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刘亿如这才恍然大悟,道:“那相关的人,都控制住了么?”

“嗯,小楚已经亲自带人控制住了,当然,这次还有工程处的刘康大人,也涉案了,他的话,就是完全的把工程包给自己的亲戚,从里面吃回扣,然后工程质量还很差。”

段业当时本想效仿吏礼、户、刑、兵、工设置六部,后来一想,区区一个太守,如果自设的官署还叫这个名字,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于是先用吏、礼、户、刑、兵、工各处的名义,等到一段时间,运转顺利,不管是官员还是百姓都熟悉了之后,再顺势改成为人事处,文宣处,民政处,财政处,刑名处,治安处,工程处七个官署。这样主要是让人一下子就能知道官署是干什么的,也方便段业自己。

至于官员们,当然没什么意见,他们看重的,是能干多少事情,能拿多少钱,只要给钱,让他们在阿猫阿狗处那里办公,都没问题。

这刘康是过去梁熙当刺史时候敦煌的一个老官僚了,据说当官当了快三十年了,为人圆滑,但是办事能力的确不错,而且在敦煌还算有些势力。

段业进入敦煌后,此人倒是很快投诚,段业其实是很不喜欢这个人的,但是由于他很快投诚,你总不能伸手打笑脸人吧?而且他办事的能力的确不错,段业开始也需要他这样的人来稳住局面,所以就没动他。

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段业开始说不许腐败不许捞钱的时候,刘康也以为那是正常的新官三把火,烧完了,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因此憋了几个月后,在新工程出现时候,刘康终于习惯性的伸手了。

这一伸手,就被抓住了。

在听取了兰心的详细介绍后,刘亿如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她也是极度讨厌贪污的人,她心里晓得,按照段业的处事办法,这刘康,估计是难逃一死了。

除了敦煌这些必要事情之外,其实兰心来的最重要的目的,还是为了那个四海钱庄,之前段业耐心的忍了那么久,其实现在,到了快要收网的时候了。

但是,段业,却是不急,一点也不急,因为段业很想再让子弹飞一会,看看再等等,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段业还在等,但是很快,段业成为河西安抚使的消息,就传遍了天下,这一次,是段业的名字,第一次独一无二的被各方势力反复咀嚼,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和慕容冲和刘裕等人并列。

安抚使这个官职过去当然没有,可是看字面意思,想也想得到这个官职的职位不会小。

而且,苻宏都能为了段业,临时设置这么一个官职,段业的能量就可想而知了。

起码对于段业几乎是干净利落的干掉乞伏国仁,灭了乞伏部全族,刘裕就是打心眼里佩服,因为现在,刘裕之前节节胜利的大军,被苻睿给缠住了。现在正处在焦头烂额的状态下。

前面说过,苻睿在刘裕北上的时候,带着大秦帝国最后的精锐,包括御林军,包括苻宏在关中招募的新军,出关要去抄刘裕后路。并且还假节钺,封王。显然,苻宏对于他寄予厚望。

可是苻睿出了关,就打了两仗,第一回碰上准备充分,以逸待劳的翟斌和刘勃勃,一个不小心,毛当战死。

第二回,苻睿亲自上阵,并且下了老本,这下子杂牌军丁零就不是对手了,在北邙山一代,苻睿与翟斌决战,刘勃勃虽然亲自上阵,可是苻睿准备充分,再借着大风放火,丁零军大败,枕尸数十里,翟斌率领残部狼狈的逃回了中条山。

河南境内,基本被收复,可是在此之后,苻睿除了率军东进,屯兵淮北外,就没了动静。而长安方面,却希望他要么南下收复襄阳,要么去袭击刘裕侧后,但是苻睿均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来推辞。

这下子,苻宏才隐约觉得,苻睿这是飞龙出水,以后自己再也控制不了了。也就是说,过去苻睿那种慷慨陈词,其实都是假的,都是看准了自己是君子可欺之以方,对自己打了感情牌,用不值钱的眼泪,换了自己的信任和军队。

可是事已至此,形势比人强,苻宏也没法追究,只好默认了。

其实苻睿过去不动,是因为楚瑜建议他,说早出兵等于帮慕容冲卖命,很不划算,不如等到他们分出胜负后再说。反正那时候,就算胜得一方,也一定损失惨重,疲惫不堪,到了那时候,以逸待劳的十余万精锐倾巢而出,定能获取全胜。

这个想法,十分对苻睿的路子,而且苻睿的确非常讨厌慕容冲这个人,觉得如果不是父王当年贪图他的美色,搞得沸沸扬扬,败了清誉,后来也不至于淝水之战惨败。

如今能够借刘裕的手,消灭慕容冲所部,最好是杀了他,那是实在很划算的,因此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等到刘裕攻下广固,慕容冲突围回去之后,苻睿觉得时机到了,这支军队,也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里了,因此令旗一挥,全军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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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5)

本来,刘裕也和慕容柔达成了默契,他不进河北,让慕容冲和慕容垂没有机会一致对外,逼着慕容冲走投无路,最好让他被逼死,而慕容柔则表示愿意让刘裕确定对山东一线的占领。

这个条件,其实也符合刘裕的预期,所以那时候他答应了。当然,答应的主要缘故,其实是因为大军早已很疲惫,上次北伐时候,就已经几乎精疲力尽,是因为上次输的实在很冤,输在了自己人扯后腿上,让大家心里都不服气,憋着了一股劲头,才能从京口一路打到广固。

可是人力有时而尽,他们是铁军,却不是铁人,他们会疲惫,会辛苦,也会耐不住性子,现在,他们几乎已经到了极限,如果再打下去,且不说河北他们根本吞不下去,就是已经拿到手的淮北和山东也可能丢掉,那就太不划算了。

当然,其中的一个原因,也是因为苻睿的军队,毕竟还在侧后方趴着呢,虽然刘裕也不是没有做部署,可是毕竟,苻睿不是旁人可比,之前北邙山一战的详细情报,刘裕也拿到了,他知道苻睿这人不好对付,唯有自己亲自上阵,才能有把握挡得住。

可是刘裕万万想不到的,是苻睿居然比起自己预料的,早了整整十天出动,而且第一战,就攻破重镇钟离,守将王望战死,晋军三千余人全部罹难,两淮大震!

众所周知,晋国都城乃是建康,因为建康作为江南都会实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建康据险临江,交通便利,西通巴蜀、荆襄,东接三吴,北面两淮。巴蜀、荆襄足以屏护上游;三吴富裕,足以提供人力、物力支持;两淮地区为攻守进退之所,以攻以守,皆当以建康为根本。

建康本身前据大江,南临重岭,凭高据深,形势独胜。因为建康城周围山丘很多,如钟山、覆舟山、幕府山。孙吴最初建都于此,诸葛亮称“金陵,钟山龙蟠,石头虎踞,帝王之宅也。”

当然了,建都建康,其实也是迫不得已的,因为洛阳被胡人攻下了么,可是,胡人也不是说拿下了你的土地,就算完的,他们也想统一天下啊,那么如何守住江南,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而整个防守体系,最重要的,其实是淮河一线。

老话说得好,守江必守淮,淮河与长江相表里,发挥着双重的屏障作用。道理很简单,自从南北分疆而治之后,往往以淮河为长江之屏障。江南以江淮为险,而守江者莫如守淮。双方争夺的焦点,也在淮河一线,南方只要能够守住淮河一线,保证挡住对方的骑兵,那么半壁江山也就无虞,如果北方政权能够突破淮河防线,则江南一定会灭亡。

如果说长江的防御是纯被动的,那么,淮河则兼有防守和主动进攻两层意义。南方对抗北方,以守而言,则守淮河可藉淮南的广大地区作为纵深;以攻而言,则出淮北可以进取中原。淮河支流多源于淮北,特别是泗水,稍经开凿,即能连通黄河,从而使南方的力量能远投到黄河流域;而单守长江,则一处被突破,便已入其心腹。

涡河为中原与江淮间的又一条重要交通线。涡河与淮河的交汇口曰涡口。钟离正对涡口,挡涡河之冲。南北对峙之际,钟离与寿春俱为淮西重镇。如果想凭淮河而守,钟离正档自许洛方向南下之冲,本来刘裕派了王望,就是觉得王望其人,进取不足,但是守城有余,只要钟离郡还在手上,那么自己的后路就有了保证。

而且,钟离郡城高池深,粮草充沛,又有河山之险,刘裕还留了最精锐的军队驻守,想必守个半个月没什么问题。而半个月,哪怕再远,也来得及回救了。

刘裕却万万没有算到,仅仅三天,钟离郡就告城破,而且苻睿不依不饶,已经派兵直取寿春。

如果寿春再有个闪失,麻烦可就大了。

淮河上游支流主要有颖河和涡河。颖河与淮河的交汇口曰颖口,涡河与淮河的交汇口曰涡口。寿春正对颖口,挡颖河、淮河方向的来敌;钟离正对涡口,挡涡河之冲。

所以说,寿春控扼淮颖,襟带江沱,为西北之要枢,东南之屏蔽。另外,寿春一带,为黄淮平原的一部分,土壤肥沃,灌溉便利,宜于屯耕。故其地利足以为战守之资。

寿春如果丢了,很显然刘裕的后路就被彻底切断,数万大军还能不能回去,就是个大问题了。本来这次,为了达成突然效果,确保行军速度,刘裕就下令轻装简行,快速北上。可是如果说让苻睿切断了自己的交通线,到时候,军中缺粮,战无不胜的北府军是不是还能保持斗志,那就是个问题了。

无论如何,刘裕必须快速做出反应,既然广固一代已经拿下,刘裕就留下何无忌镇守广固,自己则率主力,星夜南下。

一场激烈的战争,将要打响。

*金城郡其实也是个地广人稀的地方,除了南安,金城,勇士堡等城郭外,其实很多地方,都是没有人的,而且不同于敦煌城外以沙漠戈壁为主,这里其实是以草原为主。

春天的草原,万物复苏,百花盛开,天上是白云,地上是牛羊,这景色实在是很美。平日里,悠闲的牧人们,会在这里放羊歌唱,健壮的小伙子,会去讨好他心爱的姑娘。

可是自从乞伏国仁起兵造反以来,就勒令这里的牧人暂时集中起来,不许乱动,因为那时候,几乎他刚刚起兵,段业就已经奉命要来讨伐,如果放任那些牧民继续在草原上放牧,他们忠诚的话,会被军队屠杀,他们背叛,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还不如坚壁清野来的放心。

现在,勇士堡虽然易手了,可是段业当时千头万绪的事情要做,还没顾得上这茬。况且,在没有完成内部肃清之前,也不宜让他们自由放牧。

不过现在,段业自己,却是带着一些人,来到了这美丽的甘南大草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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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6)

来这里,自然不是度假来了,现在段业深深觉得,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了。每一天,都得当成好几天来用才算对得起自己。

更重要的,是焦孟果然很上心,很快就送来了硝石矿,经过简单提炼,就得到了火硝。

而今天,段业带着秃发灵,刘亿如,兰心,还有胡凯和几十个亲兵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试验。

一硫二硝三木炭的口诀,段业可是记得的,具体的配比么,当然还需要再调,但大概的比例是这么多,就足够了。

众人早已准备好了,几十名亲兵,早就巡弋了好几遍,确定这里已经不会有其他人了,段业其实这一刻,还是有些紧张,因为过去自己的很多构想,比如神臂弓啊,连弩啊之类的,多少都有工匠一起做,自己只是提点一下,具体工作,是他们来做。

可是这一次,一切都是自己,就像小时候段业第一次放鞭炮一样,手都有些抖。

其实这也不需要什么场地,段业直接把已经配好的药剂当众倒进一个瓷瓶里,然后盖上木塞,木塞上有一个小孔,段业又从秃发灵那里接过用油浸泡又晒干的一根线,然后从孔里插进去。

这时候,刘亿如取出火折子,点燃了兰心手上的蜡烛,段业轻轻摇了摇瓶子,然后点了点头。兰心便举着点燃的蜡烛,轻轻把蜡滴到那个孔的位置,用蜡封住了孔。

仔细再检查了一下,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段业把瓶子放在地上,然后胡凯把一个木盆轻轻扣在上面,当然,很长的引线,自然还是得牵引出来。

段业苦笑了下,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土制的炸弹,是不是好用。

刘亿如有些迟疑的问道:“大人,这……这东西真的能行么。”

“是啊,才那么小一个瓶子,那么大的盆。”秃发灵也有些不敢相信。

只有兰心,微笑的看了看段业,没有说话。她永远都是那么信任段业。

段业其实也有些没底,这个东西,从设计到制造,完全是自己一手完成,没有把关,过去也没有时间做实验,头一遭,如果砸了,可就麻烦了。

“放心吧。”段业硬着头皮,道:“你们都退后!”

“大人……”胡凯有些犹豫,“还是让卑职来吧。”

“不,这个事情有危险,还是我来吧。”段业坚定地挥挥手。

“大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还是卑职来吧。”胡凯一脸的凝重,连段业都被他这种忠诚感动了。

可是,这个东西得危险性多大,其实段业还是有数的,这种黑火药,按照段业的想法其实也就是个雷王的威力,段业小时候手都被炸过,也没什么大碍,真正伤人的恐怕是碎片。这东西,自己有数,人家没谱,肯定不能让人来。

况且当头的如果遇见危险不是选择上前,那会寒了属下的心得。相反,这事情做的恰到好处的话,还能收买一下人心,是何乐而不为呢。

“胡凯,带着三位姑娘一起后退!这是命令!”

果然,胡凯被段业的话和那副大义凛然的表情给感动了,他眼含热泪,护送着刘亿如等人退后。

三女也都眼睛湿润了,她们足足退后了近十丈,段业也估摸着,这么远的距离足够安全了,才放了心。

段业取出火折子,可是也许是好事多磨,这个时候,原本平静的草原上,居然起风了,段业尝试了几次,火都被吹灭。

好容易,终于弄着了,风向却突然一变,被点着的引线燃烧的速度因为风的缘故,比预期的快了许多。

大惊失色的段业,扔下火折子就跑,边跑边喊:“快!快举盾!”

原来,这个瓷瓶密封的比较紧,之前也没有做过相应的测试,无法确定爆炸威力有多大,如果碎片飞溅,很可能伤到人的。因此在临行前,段业临时决定,让亲兵们带上盾牌。

拿出当年跑百米的尽头,段业终于气喘吁吁的跑到盾牌后,刚拉住秃发灵和兰心有些发凉的小手,只听见一声巨响,兰心和秃发灵都吓得尖叫一声,连刘亿如也死死在拽住段业的袖子,显得很紧张。

大家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蛮沉的木盆,飞到了十几丈高,而与此同时,听见盾牌一阵狂响,哪怕是臂力很大的很有经验的老兵,都觉得有些吃力,因为冲击力太大了。

好一会,直到那木盆掉了下来,大家才回过神来。

秃发灵这才睁开眼睛,看了看脸色也有些发白的段业,惊魂未定的说道:“大人,这……这也太可怕了吧。”

其实段业也有些紧张,不管怎么说,他过去生活在一个和平的环境里,爆炸什么的,也只是在电视上看见,生活里是没有的,至于爆竹之类的,那是为了娱乐,性质和这个不一样。

方才,段业甚至隐约感受到了那股气lang,在那一刻,段业才体会到,火药的发明,是多么的重要,那完全标志着人类拥有了改造自然的能力。

想想看,如果刚才没有那组顿配,这么近的距离,恐怕这些人都得受伤。

胡凯现在就很感激,其实他刚才对于段业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是有些不以为然的,只是出于对段业的尊敬,才没有表现出来。

可是现在,他是真的感激段业,因为他对这爆炸是全无概念,也不知道究竟会是什么后果,想也知道,如果方才是他去点火的话,可以肯定他不会这么急着跑回来,那样的话,岂不是完全躲不过那些碎片么。

等到众人走到盾牌的外面一看,很多人,才真的是倒吸一口凉气。因为那些碎片,都深深扎入坚固的盾牌里,扎的很深。

而在场的人,都会觉得自己力气不小,但他们也清楚知道,如果让他们徒手拿着碎片去扎,是决计不可能扎这么深的,甚至能不能让那碎片那样挂在那,都是个问题。他们不懂,那是因为化学能转为动能的话力道会成倍增大。

段业则是长舒了口气,因为,他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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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6)

来这里,自然不是度假来了,现在段业深深觉得,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了。每一天,都得当成好几天来用才算对得起自己。

更重要的,是焦孟果然很上心,很快就送来了硝石矿,经过简单提炼,就得到了火硝。

而今天,段业带着秃发灵,刘亿如,兰心,还有胡凯和几十个亲兵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试验。

一硫二硝三木炭的口诀,段业可是记得的,具体的配比么,当然还需要再调,但大概的比例是这么多,就足够了。

众人早已准备好了,几十名亲兵,早就巡弋了好几遍,确定这里已经不会有其他人了,段业其实这一刻,还是有些紧张,因为过去自己的很多构想,比如神臂弓啊,连弩啊之类的,多少都有工匠一起做,自己只是提点一下,具体工作,是他们来做。

可是这一次,一切都是自己,就像小时候段业第一次放鞭炮一样,手都有些抖。

其实这也不需要什么场地,段业直接把已经配好的药剂当众倒进一个瓷瓶里,然后盖上木塞,木塞上有一个小孔,段业又从秃发灵那里接过用油浸泡又晒干的一根线,然后从孔里插进去。

这时候,刘亿如取出火折子,点燃了兰心手上的蜡烛,段业轻轻摇了摇瓶子,然后点了点头。兰心便举着点燃的蜡烛,轻轻把蜡滴到那个孔的位置,用蜡封住了孔。

仔细再检查了一下,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段业把瓶子放在地上,然后胡凯把一个木盆轻轻扣在上面,当然,很长的引线,自然还是得牵引出来。

段业苦笑了下,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土制的炸弹,是不是好用。

刘亿如有些迟疑的问道:“大人,这……这东西真的能行么。”

“是啊,才那么小一个瓶子,那么大的盆。”秃发灵也有些不敢相信。

只有兰心,微笑的看了看段业,没有说话。她永远都是那么信任段业。

段业其实也有些没底,这个东西,从设计到制造,完全是自己一手完成,没有把关,过去也没有时间做实验,头一遭,如果砸了,可就麻烦了。

“放心吧。”段业硬着头皮,道:“你们都退后!”

“大人……”胡凯有些犹豫,“还是让卑职来吧。”

“不,这个事情有危险,还是我来吧。”段业坚定地挥挥手。

“大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还是卑职来吧。”胡凯一脸的凝重,连段业都被他这种忠诚感动了。

可是,这个东西得危险性多大,其实段业还是有数的,这种黑火药,按照段业的想法其实也就是个雷王的威力,段业小时候手都被炸过,也没什么大碍,真正伤人的恐怕是碎片。这东西,自己有数,人家没谱,肯定不能让人来。

况且当头的如果遇见危险不是选择上前,那会寒了属下的心得。相反,这事情做的恰到好处的话,还能收买一下人心,是何乐而不为呢。

“胡凯,带着三位姑娘一起后退!这是命令!”

果然,胡凯被段业的话和那副大义凛然的表情给感动了,他眼含热泪,护送着刘亿如等人退后。

三女也都眼睛湿润了,她们足足退后了近十丈,段业也估摸着,这么远的距离足够安全了,才放了心。

段业取出火折子,可是也许是好事多磨,这个时候,原本平静的草原上,居然起风了,段业尝试了几次,火都被吹灭。

好容易,终于弄着了,风向却突然一变,被点着的引线燃烧的速度因为风的缘故,比预期的快了许多。

大惊失色的段业,扔下火折子就跑,边跑边喊:“快!快举盾!”

原来,这个瓷瓶密封的比较紧,之前也没有做过相应的测试,无法确定爆炸威力有多大,如果碎片飞溅,很可能伤到人的。因此在临行前,段业临时决定,让亲兵们带上盾牌。

拿出当年跑百米的尽头,段业终于气喘吁吁的跑到盾牌后,刚拉住秃发灵和兰心有些发凉的小手,只听见一声巨响,兰心和秃发灵都吓得尖叫一声,连刘亿如也死死在拽住段业的袖子,显得很紧张。

大家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蛮沉的木盆,飞到了十几丈高,而与此同时,听见盾牌一阵狂响,哪怕是臂力很大的很有经验的老兵,都觉得有些吃力,因为冲击力太大了。

好一会,直到那木盆掉了下来,大家才回过神来。

秃发灵这才睁开眼睛,看了看脸色也有些发白的段业,惊魂未定的说道:“大人,这……这也太可怕了吧。”

其实段业也有些紧张,不管怎么说,他过去生活在一个和平的环境里,爆炸什么的,也只是在电视上看见,生活里是没有的,至于爆竹之类的,那是为了娱乐,性质和这个不一样。

方才,段业甚至隐约感受到了那股气lang,在那一刻,段业才体会到,火药的发明,是多么的重要,那完全标志着人类拥有了改造自然的能力。

想想看,如果刚才没有那组顿配,这么近的距离,恐怕这些人都得受伤。

胡凯现在就很感激,其实他刚才对于段业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是有些不以为然的,只是出于对段业的尊敬,才没有表现出来。

可是现在,他是真的感激段业,因为他对这爆炸是全无概念,也不知道究竟会是什么后果,想也知道,如果方才是他去点火的话,可以肯定他不会这么急着跑回来,那样的话,岂不是完全躲不过那些碎片么。

等到众人走到盾牌的外面一看,很多人,才真的是倒吸一口凉气。因为那些碎片,都深深扎入坚固的盾牌里,扎的很深。

而在场的人,都会觉得自己力气不小,但他们也清楚知道,如果让他们徒手拿着碎片去扎,是决计不可能扎这么深的,甚至能不能让那碎片那样挂在那,都是个问题。他们不懂,那是因为化学能转为动能的话力道会成倍增大。

段业则是长舒了口气,因为,他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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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另避蹊径取大权(7)

这一次的试验,标志着黑火药这个大杀器,终于出现了,虽然现在还很粗糙,但是起码证明,靠着硝石硫磺木炭,是能够做出火药来了。虽然威力还很小,但是什么事情,总是先解决有无的问题比较重要,只有解决了,才能考虑多少,好坏。

有了黑火药的开头,想必后面的黄火药,烈性炸药等等,都不是问题。

而且,此事更重要的,是段业终于确定了方向,那就是尽快把火药用于军民用上,一方面,自然是赶紧找自己的工匠们去研究各种武器。毕竟,热兵器面对冷兵器,那是完全彻底的秒杀,只要能够把这一关解决了,起码在军事上,自己就占有了很大的优势。

固然,决定战争成败的根本是人,可是那是在双方技战术水平差不多的情况下,如果差别太大,哪怕是孙武再世,吴起复生,士卒们个个舍生忘死,也是没有用的,照样会被屠杀。

而另外,火药无疑在民用上也有很大的用处,别的且不说,段业可以确定,如果做成烟花爆竹了,那么拿出去卖钱,可一定可以赚不少。不管是打仗也好,还是和平也好,这些玩意的销量总是不会少。段业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呐。

段业成为河西安抚使,名头本来就是为了维持河西一代的治安,同时兼抚诸戎,因此自然也就驻跸金城郡,反正乞伏部的势力,在前些日子胡凯等人的努力下,已经大部肃清,该杀的就杀,该关起来就关起来,段业是不会有什么妇人之仁的,因此也就基本稳定了下来。

过去是因为打仗,所以往来的商队不得不绕道走或者改变计划,可是,段业以出乎意料快的速度平定了叛乱,他们自然没必要和钱过不去吧?

而且段业公布的种种有利于商人的政策,很快就传了出去,商人么,总是最现实也是感觉最敏锐的,里面蕴藏的商机和利益,他们比政客看的要清楚地多。

于是乎几乎是几天之间,原本都有些死气沉沉的勇士堡,突然变得人头攒动,商旅云集,各大酒肆茶馆是一座难求。

这样一幅繁华的景象,让开始还有一丝丝犹豫的焦孟彻底放下心来,到这一刻,他对段业,那是心服口服。人家说的出来,就能够做得到,速度还这么快,效果比预期的还好,这不服气,谁服气?

打消了顾虑的焦孟,终于走出家门,公开亮相,他以官府代表的身份,宣布要牵头成立商会。

本来,来往的商客们,也都知道,焦家是这里的地头蛇,过去的话,也会主动上门拜码头的。

但是金城易手之后,尤其是三家都被段业全部族诛之后,大家就留了个心眼了,他们不知道,段业会怎么对待焦家。如果是也决定整肃,他们可就不会去触霉头了。

虽然焦家过去照顾大家不少,但是您要是得罪了府君……不,现在是安抚使大人,您就自求多福吧。

可是,焦孟这次亲自出面,就让大家大吃一惊了,看起来焦家不但没有倒,反而更加红了,代表官府来组织商会,啧啧,这是多少商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焦孟在会宾楼大宴宾客,这一次,风向就很明显了,焦孟不单代表着焦家,还代表着安抚使大人,这下子谁不来,不单是不给焦家面子,更是不给安抚使大人面子,这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段业坐在会宾楼对面的一家茶楼,冷眼看着无数小轿停在会宾楼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而对面,焦孟满面红光,志得意满,心知这一块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不由淡淡说道:“我们走吧。”

秃发灵却问道:“不再看看么?我看对面,焦老头还蛮威风呢。”

“狐假虎威罢了。”刘亿如插了一句。

“嘿嘿嘿,你说大人是虎么?”秃发灵笑道。

刘亿如扁了扁嘴,没有说话,段业也有些尴尬。虎这个词,其实是俩人闺房之中偶尔用来开玩笑的,秃发灵这么说出来,让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秃发灵一边朝嘴里塞着点心,一边说道:“大人,有个事情,我忘了说,我三哥最近让我回家一趟。”

“嗯?”这下子段业来了精神,有些警觉的问道:“干什么?”

段业没法子不紧张,之前双方也早就有了默契,秃发灵肯定会嫁给自己的,秃发部把她放在敦煌,其实既有取悦段业的意思,也算是类似于人质这样,让他放心,要晓得,当时秃发部被沮渠蒙逊逼得差点灭亡,可是段业出手救了他们呢。现在,秃发部还欠着段业一大笔钱,还有段业给的刀枪武器的钱也还没还清,这个时候,秃发部却要求让秃发灵回去一趟,他们想干嘛?

段业几乎本能的就是想道折彦部的事情了,难不成吐谷浑乙弗部又想跟自己抢女人?

秃发灵看着段业脸色突然变得铁青了,有些害怕的说道:“怎么了吖。”

“你回去干什么?是不是折彦刚那小子……”

“哎呀你胡说什么啦。”秃发灵有些生气地说道,“我爹过生日而已啦。”

“是么?”段业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可是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这种以生日啊,生病啊什么的把人骗走的桥段,可是太俗套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秃发灵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火气,“反正是我爹五十大寿啦,那是一定得回去的!”

段业从没见过秃发灵这幅表情,有些发愣,而秃发灵更是气呼呼说道:“走吧走吧,烦死了。”

一时间,段业也不知道该怎么发作,而刘亿如也一直给他使眼色,示意他还是先回去比较好。于是三人就闷闷不乐的离开了。

回到了住处,秃发灵直接就跑进了自己的屋子,然后把门一关,就不理会段业了,搞得段业和刘亿如俩人面面相觑。

刘亿如使劲拉了拉段业的胳膊,段业这才压下心头的暗火,跟着刘亿如来到了她的房间。

“她这是要干嘛!”段业终于把火洒出来了,“我问问而已!问问都不行么!”

刘亿如还是头一次见段业这幅表情,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也吓了一跳。

但是她很快冷静下来,她轻轻拉住段业的手,柔声道:“大人。”

“干什么!”段业还是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大人,你说说看,灵妹妹过去对你如何?”刘亿如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倒是还不错。”段业犹豫了会,说道:“可是,这不是她今天这样的理由!”

“大人。”刘亿如见段业还是气鼓鼓的,耐心说道:“大人,你也该为灵妹妹想想。”

“我为她想的不够多么?她的部族遭难了,我不惜牺牲自己的儿郎们去帮他们!我帮他们部族复族,我帮他们在吕光面前说情,我还给他们武器粮食,我想的还不够么?”

“可是大人,灵儿她是女人,不是男人!”

刘亿如这话声音并不大,可是却像一道惊雷一样,在段业耳旁响起。

没有错,秃发灵是女人,是货真价实的少女,很多男人之间的事情,其实她一点不喜欢,甚至很讨厌。

可是没有办法,那是她的父兄,那是她的族人,她能假装没看见么,她不能。

但是,小姑娘心里想的是什么,是她和段业之间的感情。起初俩人是很敌对的,后来凑巧,才走到了一起。其实秃发灵心底,是很珍视这段感情的。她希望这段感情,能够很纯粹的,不掺杂别的东西得走下去。

但两方利益的牵扯,其实也是不可避免的,所以长期以来,虽然秃发灵竭力的压抑自己,可是到了现在,秃发灵已经快要顶不住了。

这些道理,并不难懂,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刘亿如见段业脸色数变,心知段业想通了,不由说道:“大人,灵妹妹已经够难了,其实我知道,她偷偷哭过很多次,可是在你面前,她从来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但是她如何坚强,也是个女人。”

段业听了,默默点头。

“所以呢,她现在,肯定是遇到难处了,我还没见过她像今天晚上那么狂吃点心呢。”刘亿如说道。

“那怎么办?”

“怎么办?呵呵呵,这个,只有等她自己来说了,具体怎么回事,我们都不知道呢。”刘亿如耸耸肩,“但是可以肯定,不会是简单的秃发思复鞬过生日,这个时候让灵妹妹回去,绝对不简单。”

段业也是这么想的,如此看来,乙弗部倒真的是别有想法啊。但是段业明明记得,上一次大草滩之战,已经基本击溃了乙弗部了啊,为什么秃发部还需要妥协呢。

“好了,大人,你好好想想吧,灵儿也不容易,明天你多安慰她一下。”刘亿如打了个哈欠,说道。

“嗯?这是什么意思?”段业有些不解。

“我是说,我要睡了,不早了,大人也休息吧。”刘亿如嗔道。

“喔。这样啊。”段业嘿嘿笑了几声,“那还等什么,睡啊?”

刘亿如只是不说话,斜睨着段业。

可那种欲说还休的眼神,却是让段业热血沸腾,他低吼一声,一把抄起美人,就冲进了红帷帐内。

很快,被翻红lang,满室皆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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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8)

春日里清晨的阳光,总是这么温暖,段业在自然醒之后,惬意的睁开了眼睛。

怀里的女人还埋在自己的胸口补眠,脸上还带着一丝泪痕,段业看了看,不由心中暗笑,回味了下昨晚的战况,段业不由心中一阵窃喜。可惜啊,这个年代,还没是没有香烟,不然的话,这个时候一根事后烟,那真是赛过活神仙呐。

突然,刘亿如眼睛的睫毛抖了抖,段业就知道,她已经醒了,不过出于害羞,还在装睡。其实这一点段业早就发现了,刘亿如平素里不管是多么的大方,多么的泼辣,可是那是拿给外人看的,她毕竟还是传统的女人,在闺房里面,,除了偶尔事中有些许狂野外,平素都是很害羞的。

这次,段业大概是心情大好,见刘亿如醒了还在装睡,不由促狭心起,径直伸出手去,捏住美人的鼻子。

“唔~~~~”刘亿如不一会就顶不住了,想想也是,闭气功什么的,哪里靠谱呢,刘亿如很快就感觉到呼吸不顺了,她霍然坐起,挣脱了段业的手,嗔道:“大人你……你好可恶!”

只是这时候,段业的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美人宽松的肚兜里那隆起之所在。

刘亿如马上发现了段业那双已经快要着火的眼睛,不由羞得又躲进了被子里,还蒙住了头。

“呵呵呵,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害羞呢。”段业伸出手去,巧妙的占领了高低,开始把玩。

“嗯~~~~”刘亿如的声音几乎要嫩得出水来了,“大人,你饶了奴吧。”

“唔。”段业没有接茬,却突然把手伸到刘亿如那平坦的小腹,摸了起来。

美人打了个冷战,轻轻说道:“大人你干嘛。”

段业有些疑惑的问道:“咱们亲热也这么多次了,为什么一直没有怀上呢?”

刘亿如一把拿开段业的爪子,嗔道:“咱们都还没有拜堂,现在怎么能生。”

这话刘亿如说的轻松,可是段业却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一个自己过去一直不太在意的问题。

对的,那就是婚前性行为。

这个年代,毕竟不同于后世,完全的解放,完全的自由。虽然说段业对于封建礼教,并不以为然,可是刘亿如她们不一样,她们没有受过自由与平等的熏陶,她们其实被灌输的,就是不能失贞,就是得从一而终。

未婚先乱,是为,这个道理,是根植于她们内心深处的,因为很简单,如果男人不负责,这个年代女人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只能认栽,而且也很难再找到下一个。

刘亿如为了自己,却甘愿在没有拜堂成亲的前提下和自己好,可见她是多麽爱自己。哪怕是出身于西域,民风相对开放许多的绛玉,可也做不到。

想到这里,段业不由得轻轻伸出胳膊,搂住了刘亿如。而刘亿如先是有些诧异,可是一迎上段业那深情的眼神,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要说过去,她午夜梦回之时,不是没有过想法,可是现在,只需要得到段业这个安慰的眼神,她就什么都够了,都足了!

爱情,不就是这个样子么。

不过段业还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了,他和刘亿如过去每次欢好,可都是直接了当的,也没有什么防御措施,而且他也很讨厌中途撤退离港,因此可以说有个让段业很困惑的问题:为什么能不怀孕?

安全期什么的,段业肯定没去算过,平素里俩人都是想到了就做,段业根本没去管,而且那东西段业也记得,是后来科技发展之后,才鼓捣出来的。

心里疑惑的段业,就开口问了刘亿如,却又把刘亿如羞得不行,直到段业拿出夫君的威严,说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刘亿如才羞羞答答的在段业耳边说了几句话。”真的?“段业大喜,但是还是有些不确定。”嗯!“刘亿如含羞带怯的点点头。

这下子可是把段业激动地手舞足蹈起来,让刘亿如还有些诧异,一般来说男人都想有个后,自己要是怀上了,他这么高兴,也还正常,如今明明是没怀上,你这么高兴,是什么意思啊!

见刘亿如脸色有些不对,段业知道她可能误会了,忙解释道:“如姐,啊,我这么高兴,可不是不喜欢孩子啊。”

“那是为何?”

“嘿嘿嘿,你想想,咱们发财的机会,可来了啊!”段业还是有些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

“这……哪儿跟哪儿啊。”刘亿如有些不解。

“嘿嘿嘿,佛云,不可说,不可说啊!“段业这时候却卖起了关子,让刘亿如气的牙痒。

其实,段业打主意的,就是这避孕的法门,方才听刘亿如那意思,其实是因为有避孕药的缘故。当然,这东西也只有宫廷和少数高门大户有,刘亿如虽然家境一般,从小只是和刘裕一起相依为命,可是是因为段业有个好师父,葛渤那牛鼻子早知道这事儿,才给了刘亿如避孕药。

练功这种事情还是可以的,但是想炼化静华,段业还是觉得悬了点,但有避孕药,就是完全可能了。反正无非是杀死精子的化学成分,固然这个年代没法化验,但是总有办法凑出来吧?中国古人,最不缺的就是实验精神,在医学上,他们可以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可以确保好用,这也就够了。

段业想的也很简单,避孕药这种事情,不像武术兵器这样,真的没有任何保密的必要,索性麻利的拿出来卖钱。这个年代,在外面乱搞的男人那么多,但是愿意直接留私生子女的人,恐怕一直不会多,他们一定会很愿意花大价钱买这个东西。

正好段业本就想做药铺生意,这真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啊,靠着这个药,段业有把握很快就把药铺的摊子铺向全国。

密布全国的经营点,那就是一个个的地下势力和情报据点,药铺赚的钱,除了可以上缴供段业这边花费外,还可以直接支持当地情报工作,这样划算的事情,不干才赔了呢。

俩人又做了一番早锻炼,这才起床,只是这一次,刘亿如在很快的给段业收拾了一下后,坚决的把段业赶了出去,而且说什么也不让步,段业也晓得,见好就收,这才心满意足的抱着自己的衣服回了房。

新的一天,自然也有新的事情,段业现在,也能够比较理智的看待秃发灵的那事情了,正好在这时候,秃发傉檀的信到了。

段业在拆信之前,心里也暗暗赞叹,看起来,这秃发部恢复了很快呀,这么快就能把信送到勇士堡来,实在是不简单,自己当初给他们的援助固然不少,可是归根到底,恐怕还是秃发思复鞬和他那几个儿子能干。

一想到这,段业还有些头痛,秃发乌孤,秃发利鹿孤,秃发傉檀,那是一个比一个本事,个个都有当领袖的能力,何况秃发俱延,秃发文支这几个小孩,看起来潜力也不错。而自己这边,虽然段平刘国胡凯张猛等人也都不错,张衮崔浩更是格局在全天下的人物,但是人家是亲兄弟,总归不一样。段业得加快人才的储备了。

这封洋洋洒洒近万言的长信,其实就俩内容。一个,是对段业表示感谢,你给的钱我们用的很高兴,你给的武器我们用的很顺手,如果能再给点那就很好了,如果能够不用还,那就更好了。顺便,我们的牛羊肉好吃么?皮毛好用么?

这些话,写不写都无所谓,但是秃发傉檀还是写了,意思也很明显,一码归一码,这事情我们过去合作愉快,以后希望也合作愉快。

但是下面的第二桩事情,就比较重要了。

其实概括起来,就一句话,老爹过生日,闺女得回去。

当然了,秃发傉檀也是文化人,肚子里的墨水那是相当不少,这番文章做得很漂亮,骈四俪六,措辞精美,叙述动人,委婉的很,但是意思也表达的足够到位,讲述了秃发灵需要回到部族的种种的必要性和可行性,当然也没忘了给段业留足面子。

可是,这封信里,丝毫没提关于吐谷浑乙弗部的事情,这段业心里就有数了。因为,这可是典型的欲盖弥彰。因为谁都知道,过去乙弗部的折彦刚想和秃发灵联姻,这事儿虽然因为上次乙弗部背后捅刀子,等于作废了。可是,那是等于作废,不是实际作废。

政治这种事情,只要是话没说死,光是事情做绝,是不作数的。因为为了利益,反悔背信这种事情,政客们做起来毫无压力。

仔细想了想,段业还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要跟着秃发灵一起回去!

现在的情况,秃发傉檀既然写信了,那就表示便宜丈人秃发思复鞬那边,其实也是希望秃发灵回去的,秃发灵既然还没有出嫁,那么算起来,就还归老爹管,而不是归男人管,自己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来不让她回去。孝道这种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违背的。

而另外,自己也有必要维系和秃发部的关系。因为段业有预感,凉州的平静局面,就要结束了,自己也到了和吕家父子,摊牌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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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8)

春日里清晨的阳光,总是这么温暖,段业在自然醒之后,惬意的睁开了眼睛。

怀里的女人还埋在自己的胸口补眠,脸上还带着一丝泪痕,段业看了看,不由心中暗笑,回味了下昨晚的战况,段业不由心中一阵窃喜。可惜啊,这个年代,还没是没有香烟,不然的话,这个时候一根事后烟,那真是赛过活神仙呐。

突然,刘亿如眼睛的睫毛抖了抖,段业就知道,她已经醒了,不过出于害羞,还在装睡。其实这一点段业早就发现了,刘亿如平素里不管是多么的大方,多么的泼辣,可是那是拿给外人看的,她毕竟还是传统的女人,在闺房里面,,除了偶尔事中有些许狂野外,平素都是很害羞的。

这次,段业大概是心情大好,见刘亿如醒了还在装睡,不由促狭心起,径直伸出手去,捏住美人的鼻子。

“唔~~~~”刘亿如不一会就顶不住了,想想也是,闭气功什么的,哪里靠谱呢,刘亿如很快就感觉到呼吸不顺了,她霍然坐起,挣脱了段业的手,嗔道:“大人你……你好可恶!”

只是这时候,段业的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美人宽松的肚兜里那隆起之所在。

刘亿如马上发现了段业那双已经快要着火的眼睛,不由羞得又躲进了被子里,还蒙住了头。

“呵呵呵,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害羞呢。”段业伸出手去,巧妙的占领了高低,开始把玩。

“嗯~~~~”刘亿如的声音几乎要嫩得出水来了,“大人,你饶了奴吧。”

“唔。”段业没有接茬,却突然把手伸到刘亿如那平坦的小腹,摸了起来。

美人打了个冷战,轻轻说道:“大人你干嘛。”

段业有些疑惑的问道:“咱们亲热也这么多次了,为什么一直没有怀上呢?”

刘亿如一把拿开段业的爪子,嗔道:“咱们都还没有拜堂,现在怎么能生。”

这话刘亿如说的轻松,可是段业却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一个自己过去一直不太在意的问题。

对的,那就是婚前性行为。

这个年代,毕竟不同于后世,完全的解放,完全的自由。虽然说段业对于封建礼教,并不以为然,可是刘亿如她们不一样,她们没有受过自由与平等的熏陶,她们其实被灌输的,就是不能失贞,就是得从一而终。

未婚先乱,是为,这个道理,是根植于她们内心深处的,因为很简单,如果男人不负责,这个年代女人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只能认栽,而且也很难再找到下一个。

刘亿如为了自己,却甘愿在没有拜堂成亲的前提下和自己好,可见她是多麽爱自己。哪怕是出身于西域,民风相对开放许多的绛玉,可也做不到。

想到这里,段业不由得轻轻伸出胳膊,搂住了刘亿如。而刘亿如先是有些诧异,可是一迎上段业那深情的眼神,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要说过去,她午夜梦回之时,不是没有过想法,可是现在,只需要得到段业这个安慰的眼神,她就什么都够了,都足了!

爱情,不就是这个样子么。

不过段业还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了,他和刘亿如过去每次欢好,可都是直接了当的,也没有什么防御措施,而且他也很讨厌中途撤退离港,因此可以说有个让段业很困惑的问题:为什么能不怀孕?

安全期什么的,段业肯定没去算过,平素里俩人都是想到了就做,段业根本没去管,而且那东西段业也记得,是后来科技发展之后,才鼓捣出来的。

心里疑惑的段业,就开口问了刘亿如,却又把刘亿如羞得不行,直到段业拿出夫君的威严,说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刘亿如才羞羞答答的在段业耳边说了几句话。”真的?“段业大喜,但是还是有些不确定。”嗯!“刘亿如含羞带怯的点点头。

这下子可是把段业激动地手舞足蹈起来,让刘亿如还有些诧异,一般来说男人都想有个后,自己要是怀上了,他这么高兴,也还正常,如今明明是没怀上,你这么高兴,是什么意思啊!

见刘亿如脸色有些不对,段业知道她可能误会了,忙解释道:“如姐,啊,我这么高兴,可不是不喜欢孩子啊。”

“那是为何?”

“嘿嘿嘿,你想想,咱们发财的机会,可来了啊!”段业还是有些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

“这……哪儿跟哪儿啊。”刘亿如有些不解。

“嘿嘿嘿,佛云,不可说,不可说啊!“段业这时候却卖起了关子,让刘亿如气的牙痒。

其实,段业打主意的,就是这避孕的法门,方才听刘亿如那意思,其实是因为有避孕药的缘故。当然,这东西也只有宫廷和少数高门大户有,刘亿如虽然家境一般,从小只是和刘裕一起相依为命,可是是因为段业有个好师父,葛渤那牛鼻子早知道这事儿,才给了刘亿如避孕药。

练功这种事情还是可以的,但是想炼化静华,段业还是觉得悬了点,但有避孕药,就是完全可能了。反正无非是杀死精子的化学成分,固然这个年代没法化验,但是总有办法凑出来吧?中国古人,最不缺的就是实验精神,在医学上,他们可以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可以确保好用,这也就够了。

段业想的也很简单,避孕药这种事情,不像武术兵器这样,真的没有任何保密的必要,索性麻利的拿出来卖钱。这个年代,在外面乱搞的男人那么多,但是愿意直接留私生子女的人,恐怕一直不会多,他们一定会很愿意花大价钱买这个东西。

正好段业本就想做药铺生意,这真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啊,靠着这个药,段业有把握很快就把药铺的摊子铺向全国。

密布全国的经营点,那就是一个个的地下势力和情报据点,药铺赚的钱,除了可以上缴供段业这边花费外,还可以直接支持当地情报工作,这样划算的事情,不干才赔了呢。

俩人又做了一番早锻炼,这才起床,只是这一次,刘亿如在很快的给段业收拾了一下后,坚决的把段业赶了出去,而且说什么也不让步,段业也晓得,见好就收,这才心满意足的抱着自己的衣服回了房。

新的一天,自然也有新的事情,段业现在,也能够比较理智的看待秃发灵的那事情了,正好在这时候,秃发傉檀的信到了。

段业在拆信之前,心里也暗暗赞叹,看起来,这秃发部恢复了很快呀,这么快就能把信送到勇士堡来,实在是不简单,自己当初给他们的援助固然不少,可是归根到底,恐怕还是秃发思复鞬和他那几个儿子能干。

一想到这,段业还有些头痛,秃发乌孤,秃发利鹿孤,秃发傉檀,那是一个比一个本事,个个都有当领袖的能力,何况秃发俱延,秃发文支这几个小孩,看起来潜力也不错。而自己这边,虽然段平刘国胡凯张猛等人也都不错,张衮崔浩更是格局在全天下的人物,但是人家是亲兄弟,总归不一样。段业得加快人才的储备了。

这封洋洋洒洒近万言的长信,其实就俩内容。一个,是对段业表示感谢,你给的钱我们用的很高兴,你给的武器我们用的很顺手,如果能再给点那就很好了,如果能够不用还,那就更好了。顺便,我们的牛羊肉好吃么?皮毛好用么?

这些话,写不写都无所谓,但是秃发傉檀还是写了,意思也很明显,一码归一码,这事情我们过去合作愉快,以后希望也合作愉快。

但是下面的第二桩事情,就比较重要了。

其实概括起来,就一句话,老爹过生日,闺女得回去。

当然了,秃发傉檀也是文化人,肚子里的墨水那是相当不少,这番文章做得很漂亮,骈四俪六,措辞精美,叙述动人,委婉的很,但是意思也表达的足够到位,讲述了秃发灵需要回到部族的种种的必要性和可行性,当然也没忘了给段业留足面子。

可是,这封信里,丝毫没提关于吐谷浑乙弗部的事情,这段业心里就有数了。因为,这可是典型的欲盖弥彰。因为谁都知道,过去乙弗部的折彦刚想和秃发灵联姻,这事儿虽然因为上次乙弗部背后捅刀子,等于作废了。可是,那是等于作废,不是实际作废。

政治这种事情,只要是话没说死,光是事情做绝,是不作数的。因为为了利益,反悔背信这种事情,政客们做起来毫无压力。

仔细想了想,段业还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要跟着秃发灵一起回去!

现在的情况,秃发傉檀既然写信了,那就表示便宜丈人秃发思复鞬那边,其实也是希望秃发灵回去的,秃发灵既然还没有出嫁,那么算起来,就还归老爹管,而不是归男人管,自己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来不让她回去。孝道这种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违背的。

而另外,自己也有必要维系和秃发部的关系。因为段业有预感,凉州的平静局面,就要结束了,自己也到了和吕家父子,摊牌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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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9)

旧的好的经验,在某些时候,其实完全可以直接照搬。段业在敦煌的那一套,其实运转已经很成熟了,凡事倚靠制度,倚靠操作,对个人的要求,已经不是那么高了。

再者,前些日子对于三大家族的血腥镇压,已经极大地震慑了金城郡的上上下下,如今焦孟又已经率先输诚,焦家已经等于是站在了段业一边。段业现在的新政策,摆明了是帮助大家一起发财,这样的好事,谁不乐意?

但是为了能够放心的去河湟一代,段业还是决定下一步险棋。

焦林现在已经坐在了段业的面前,现在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的常服,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只是从他的眼睛里,还是可以看出他的疲惫。当时为了反抗,焦林的办法近乎于自残,采用自己摧残自己身体的方式来激发潜能,但是段业的人早有准备,这让他还是没能够逃过去。

这段时间以来,段业虽然把他关了起来,可是并没有去虐待他,相反这段时间里,焦林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尤其是不需要去想那些耗神耗心的事情,而可以静下心来,好好休息,加上段业也不惜让兰心帮忙给他治疗,倒让他身体好了许多。

既然要用,总不能去用一个废人吧。

段业翻了翻桌子上的一叠纸,那是这些日子,胡凯手下整理的有关焦家的各种材料,可以说是精细非常,段业也是看了这些材料,才敢来和焦林谈事情。

整理好了措辞,段业淡淡说道:“焦林,三十一岁,焦孟庶长孙,母早逝,为一侍女,为焦林父所不喜,故焦林虽才华横溢,却不遭中庸,与焦松常年有嫌隙,焦先生,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啊?”

焦林虽然心里震惊于段业手下收集情报的能力,可是还是淡淡点点头,道:“无误。”

“嗯。”段业收起材料,笑了笑,道:“那么焦先生知道今天段某请你来的目的么?”

“安抚使大人,想让焦林为你效力么?”焦林脸上满是嘲讽之色。

“看来,焦先生心底是不愿意了?”段业嘴上机锋,可是从来不吃亏的。

“焦老爷子,不是已经当了这金城商会的会长了么?他的能量,可是大得很呐。“焦孟说起来,可说是他焦林的祖父呢,可是焦林这话,段业怎么听,怎么都有点阴阳怪气的,从这话,段业大概就能猜到,之前情报里猜测反应的:焦林和整个焦家其实是貌合神离这一点,是对的。

有嫌隙就有空间,有空间就该利用起来,这一直是段业的信条。

焦林本以为自己说完这番话后,段业会有所反应,因为他已经想好了说辞,也大概能够猜到段业的动机。

可是偏偏,段业微笑不语,就让焦林有些琢磨不透了。

段业耸了耸肩,终于开口了,“焦林呐,你是不是还不服气?”

焦林张了张嘴,还是坦然说道:“没有错,是不服气。”

“为什么不服气?”

“胜之不武!”

段业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笑了好一会,才在焦林已经快要发作的情况下说道:“焦林呐焦林,你究竟是为了赢,还是为了赢得漂亮?”

焦林一时语塞,可是马上,他就理直气壮的说道:“难道为了赢,就可以不择手段么?”

“不然呢?”段业也马上说道,“这是打仗,我们是用无数的人头在赌博,自己想死的轰轰烈烈,不要紧,可是为了人家,为了那些我们的跟随者们,哪怕是苟活,我们也有义务让他们活下来,而他们要活着,敌人就得死,就这么简单。”

是的,就这么简单,焦林仿佛瞬间就明白了。

是的,战争没有什么道理可以讲,更没有什么仁义道德。仁义道德是用在平时的,是用在自己人的。战争,就得不惜一切手段去赢。

焦林这时候,也真正知道了,为什么乞伏部会输,为什么自己会成为俘虏。

自己终究在该狠的时候不够狠呐!而且,反思起来,自己也并不是迂腐之人,该耍奸计时候也是要的,那样的话,其实也算不上仁义了。

“好了。”段业摆摆手,“有些事情,多说无益,焦林,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意思,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日就要离开金城郡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需要人来帮助我稳定金城,尤其是勇士堡一代的稳定,而我认为你是个不错的人选。”

“我?”

“对,就是你,你最合适。”段业自信的说道,“你的才华毋庸置疑,在这里的威望也相当高,我相信,我只要给予你信任,你能很出色的完成这个任务。”

“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焦林反问道。

“因为你没有不帮我的理由。”段业呵呵笑道,“焦松和你的关系并不好,他的死,是我们干的,可是你似乎不会因此和我们结仇。这是一。”

“不错的理由,那么二呢。”

“第二,之前你为乞伏国仁效力,与我们当然有冲突,但是那是各为其主,很正常的事情,我们的人绝不会介意。”段业接着说道,“至于最重要的事情,是因为我认为你有充足的理由加入我们,我这里,唯才是举,可以帮助你实现你的理想和愿望,发挥你过去不能充分发挥的才智,何乐而不为呢?”

“那如果我不答应……”焦林顿了顿,同时仔细观察着段业的表情,只是段业的表情非常平静,让他只好接着试探问道:“你会不会杀了我?”

段业一愣,突然大笑,笑了好一会,笑道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才正色道:“绝不会,我当时既然没有杀你,那就没有道理在你已经被抓住后毫无反抗能力时再去杀你。这岂不是很多此一举么。”

“倒也是。”焦林点点头。

“但是,如果你不答应我,我不会迫害你,可是你这辈子,最多也只能做个闲人了,你每日的生活,便是混吃等死了,你愿意么?”

段业话说的很温和,很委婉,可是却是最严重的威胁!

事实上,自从焦孟过问之后,焦林在焦家的地位虽然依然不如嫡系的焦松,但是再怎么说,他能姓焦,说明焦家老少,基本还是默认了他的身份。而且后来,由于焦家太过能干,在新一代里可以说是最出色的,让焦家人不得不服气。从这个时候起,焦林其实已经能摆脱儿时那是贫困的生活了。

但偏偏,焦林这个人,其实物质要求很低,对于金钱美女,豪宅奴仆,这些旁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他真不感兴趣。他真正在乎的,是有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

大凡很有能力,但是小时候经常被歧视的人,往往都会这样,他们不在乎别的,他们要的就是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比人家强,证明人家鄙视你是错的。这种强烈的欲望,往往会扭曲人的心智,把有些特质扭曲到近似变态的地步。

很可惜,焦林别的都好,就是这一点,他终究是看不开的。

他很怕,真的怕了。段业杀了他,他不在乎,段业严刑拷打他,无所谓,他早就受够了这种肉体的痛苦。可是段业方才的话,分明是暗示,如果自己不配合不听话,恐怕自己下半辈子就会在软禁里度过了:不缺衣少食,也有一定得自由,但是你这辈子除了等死,就再无别的意义了。

这是焦林绝对不能接受的!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他还没来得及实现他的理想,他还没有向所有焦家鄙视过他的人证明他比那些人都要强。如果他被软禁起来,他的前半辈子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所有人都会认定,庶出的到底还是不行,这不但让焦林自己蒙羞,还让他觉得牵累了母亲!因为他觉得他母亲,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可是又有几个儿子不这么认为呢?

焦林其实心里对乞伏部并没有太强烈的效忠情结。过去之所以卖力效劳,主要还是知遇之恩,人家不愿意用,他们用了。

但是,乞伏国仁固然对自己客客气气,但是那也只是客客气气而已,是为了礼遇而礼遇罢了,是为了收买人心。这一点,精明的焦林如何看不出来?

人家对他多好,他就还人家多好,是不会多的。因此焦林也努力做事罢了。倒是乞伏炽磐过去对他比起乞伏国仁还要真诚,所以当时焦林想过舍生救难。

现在算起总账,焦林可以笃定,自己已经还完了人家的人情!自己差点丧命了,可是说已经算是为了乞伏部尽忠,对乞伏炽磐也够朋友了,自己不欠他们了。

段业看焦林神色已经犹豫了,心知一切已经快要搞定了,他终于放出了最后的诱饵,道:“如果你做得好,以后金城郡就归你管,如果金城郡你还做得好,我保证,你的空间,没有上限!你做得来,我就让你做,你做得好,我就提拔你!给你授权,给你资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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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9)

旧的好的经验,在某些时候,其实完全可以直接照搬。段业在敦煌的那一套,其实运转已经很成熟了,凡事倚靠制度,倚靠操作,对个人的要求,已经不是那么高了。

再者,前些日子对于三大家族的血腥镇压,已经极大地震慑了金城郡的上上下下,如今焦孟又已经率先输诚,焦家已经等于是站在了段业一边。段业现在的新政策,摆明了是帮助大家一起发财,这样的好事,谁不乐意?

但是为了能够放心的去河湟一代,段业还是决定下一步险棋。

焦林现在已经坐在了段业的面前,现在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的常服,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只是从他的眼睛里,还是可以看出他的疲惫。当时为了反抗,焦林的办法近乎于自残,采用自己摧残自己身体的方式来激发潜能,但是段业的人早有准备,这让他还是没能够逃过去。

这段时间以来,段业虽然把他关了起来,可是并没有去虐待他,相反这段时间里,焦林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尤其是不需要去想那些耗神耗心的事情,而可以静下心来,好好休息,加上段业也不惜让兰心帮忙给他治疗,倒让他身体好了许多。

既然要用,总不能去用一个废人吧。

段业翻了翻桌子上的一叠纸,那是这些日子,胡凯手下整理的有关焦家的各种材料,可以说是精细非常,段业也是看了这些材料,才敢来和焦林谈事情。

整理好了措辞,段业淡淡说道:“焦林,三十一岁,焦孟庶长孙,母早逝,为一侍女,为焦林父所不喜,故焦林虽才华横溢,却不遭中庸,与焦松常年有嫌隙,焦先生,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啊?”

焦林虽然心里震惊于段业手下收集情报的能力,可是还是淡淡点点头,道:“无误。”

“嗯。”段业收起材料,笑了笑,道:“那么焦先生知道今天段某请你来的目的么?”

“安抚使大人,想让焦林为你效力么?”焦林脸上满是嘲讽之色。

“看来,焦先生心底是不愿意了?”段业嘴上机锋,可是从来不吃亏的。

“焦老爷子,不是已经当了这金城商会的会长了么?他的能量,可是大得很呐。“焦孟说起来,可说是他焦林的祖父呢,可是焦林这话,段业怎么听,怎么都有点阴阳怪气的,从这话,段业大概就能猜到,之前情报里猜测反应的:焦林和整个焦家其实是貌合神离这一点,是对的。

有嫌隙就有空间,有空间就该利用起来,这一直是段业的信条。

焦林本以为自己说完这番话后,段业会有所反应,因为他已经想好了说辞,也大概能够猜到段业的动机。

可是偏偏,段业微笑不语,就让焦林有些琢磨不透了。

段业耸了耸肩,终于开口了,“焦林呐,你是不是还不服气?”

焦林张了张嘴,还是坦然说道:“没有错,是不服气。”

“为什么不服气?”

“胜之不武!”

段业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笑了好一会,才在焦林已经快要发作的情况下说道:“焦林呐焦林,你究竟是为了赢,还是为了赢得漂亮?”

焦林一时语塞,可是马上,他就理直气壮的说道:“难道为了赢,就可以不择手段么?”

“不然呢?”段业也马上说道,“这是打仗,我们是用无数的人头在赌博,自己想死的轰轰烈烈,不要紧,可是为了人家,为了那些我们的跟随者们,哪怕是苟活,我们也有义务让他们活下来,而他们要活着,敌人就得死,就这么简单。”

是的,就这么简单,焦林仿佛瞬间就明白了。

是的,战争没有什么道理可以讲,更没有什么仁义道德。仁义道德是用在平时的,是用在自己人的。战争,就得不惜一切手段去赢。

焦林这时候,也真正知道了,为什么乞伏部会输,为什么自己会成为俘虏。

自己终究在该狠的时候不够狠呐!而且,反思起来,自己也并不是迂腐之人,该耍奸计时候也是要的,那样的话,其实也算不上仁义了。

“好了。”段业摆摆手,“有些事情,多说无益,焦林,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意思,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日就要离开金城郡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需要人来帮助我稳定金城,尤其是勇士堡一代的稳定,而我认为你是个不错的人选。”

“我?”

“对,就是你,你最合适。”段业自信的说道,“你的才华毋庸置疑,在这里的威望也相当高,我相信,我只要给予你信任,你能很出色的完成这个任务。”

“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焦林反问道。

“因为你没有不帮我的理由。”段业呵呵笑道,“焦松和你的关系并不好,他的死,是我们干的,可是你似乎不会因此和我们结仇。这是一。”

“不错的理由,那么二呢。”

“第二,之前你为乞伏国仁效力,与我们当然有冲突,但是那是各为其主,很正常的事情,我们的人绝不会介意。”段业接着说道,“至于最重要的事情,是因为我认为你有充足的理由加入我们,我这里,唯才是举,可以帮助你实现你的理想和愿望,发挥你过去不能充分发挥的才智,何乐而不为呢?”

“那如果我不答应……”焦林顿了顿,同时仔细观察着段业的表情,只是段业的表情非常平静,让他只好接着试探问道:“你会不会杀了我?”

段业一愣,突然大笑,笑了好一会,笑道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才正色道:“绝不会,我当时既然没有杀你,那就没有道理在你已经被抓住后毫无反抗能力时再去杀你。这岂不是很多此一举么。”

“倒也是。”焦林点点头。

“但是,如果你不答应我,我不会迫害你,可是你这辈子,最多也只能做个闲人了,你每日的生活,便是混吃等死了,你愿意么?”

段业话说的很温和,很委婉,可是却是最严重的威胁!

事实上,自从焦孟过问之后,焦林在焦家的地位虽然依然不如嫡系的焦松,但是再怎么说,他能姓焦,说明焦家老少,基本还是默认了他的身份。而且后来,由于焦家太过能干,在新一代里可以说是最出色的,让焦家人不得不服气。从这个时候起,焦林其实已经能摆脱儿时那是贫困的生活了。

但偏偏,焦林这个人,其实物质要求很低,对于金钱美女,豪宅奴仆,这些旁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他真不感兴趣。他真正在乎的,是有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

大凡很有能力,但是小时候经常被歧视的人,往往都会这样,他们不在乎别的,他们要的就是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比人家强,证明人家鄙视你是错的。这种强烈的欲望,往往会扭曲人的心智,把有些特质扭曲到近似变态的地步。

很可惜,焦林别的都好,就是这一点,他终究是看不开的。

他很怕,真的怕了。段业杀了他,他不在乎,段业严刑拷打他,无所谓,他早就受够了这种肉体的痛苦。可是段业方才的话,分明是暗示,如果自己不配合不听话,恐怕自己下半辈子就会在软禁里度过了:不缺衣少食,也有一定得自由,但是你这辈子除了等死,就再无别的意义了。

这是焦林绝对不能接受的!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他还没来得及实现他的理想,他还没有向所有焦家鄙视过他的人证明他比那些人都要强。如果他被软禁起来,他的前半辈子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所有人都会认定,庶出的到底还是不行,这不但让焦林自己蒙羞,还让他觉得牵累了母亲!因为他觉得他母亲,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可是又有几个儿子不这么认为呢?

焦林其实心里对乞伏部并没有太强烈的效忠情结。过去之所以卖力效劳,主要还是知遇之恩,人家不愿意用,他们用了。

但是,乞伏国仁固然对自己客客气气,但是那也只是客客气气而已,是为了礼遇而礼遇罢了,是为了收买人心。这一点,精明的焦林如何看不出来?

人家对他多好,他就还人家多好,是不会多的。因此焦林也努力做事罢了。倒是乞伏炽磐过去对他比起乞伏国仁还要真诚,所以当时焦林想过舍生救难。

现在算起总账,焦林可以笃定,自己已经还完了人家的人情!自己差点丧命了,可是说已经算是为了乞伏部尽忠,对乞伏炽磐也够朋友了,自己不欠他们了。

段业看焦林神色已经犹豫了,心知一切已经快要搞定了,他终于放出了最后的诱饵,道:“如果你做得好,以后金城郡就归你管,如果金城郡你还做得好,我保证,你的空间,没有上限!你做得来,我就让你做,你做得好,我就提拔你!给你授权,给你资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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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10)

焦林听得砰然心动。

他很清楚,过去乞伏国仁,虽然对他客客气气,偶尔也听听他的意见,但是其实归根到底,只是利用他,连任用都算不上,因为到头来,乞伏国仁都没有给他一个很正式的官职,说白了,是有他自己族人解决不了的事情,才让自己单单来解决这一桩事情,如果没有,自己就像不存在一样。从这个角度来看,其实乞伏国仁给予的信任是少的可怜。

这也没有办法,他们是鲜卑人,他们不会真心信任一个汉人,怎么也不会。胡人,不管汉化到什么程度,除了那个雄才大略,胸襟博大的苻坚外,对于汉人,胡人的领袖们永远是自卑的,永远是防备的,他们学不会汉人的优雅,他们学不来汉人的机智,他们很担心靠着马刀夺来的财富女人和土地,被汉人的文化给重新夺走,因此他们没有驾驭汉人的气度和胸襟,最多只能使用,却不能善用。

也因此,就算是很多汉人,因为在自己的家国受到迫害,或者因为其他的缘故,而被迫投效胡人,胡人里少数英睿之主敢用他们,甚至努力做到信任他们,却也只是表面功夫,内心深处,依然是猜疑,怀疑,他们也不可能发挥出全部才能。

现在天下正统,是偏安江南,腐败无能的晋国政权,焦林这样的出身和底子,在那里也不可能被重用。而其他地方,几乎全部是胡人政权,乞伏部的经验,让焦林已经对任何胡人都没有信心了。

段业,无疑是最佳的选择,焦林得出这个结论,并不费力。

段业一直注视着焦林的表情,他有把握,这一次,一定能拿下焦林,因为他需要这个人。现在,焦林已经非常动摇了,只需要最后一击……

“焦先生,你先仔细想想吧,我后天,就该出发了。”

段业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他知道,对于焦林来说,这样重大的决定,多少也得仔细想想,不能草率的做决策,而自己给他空间,比起直接逼迫,要划算的多。

反正如果焦林到时候还是不知死活,那么起码段业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焦林陷入了沉思之中,因为,这是改变他命运的时刻,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不消说,等到段业把自己决定跟秃发灵一起去秃发部的消息告诉众人后,几乎没有人赞成。

胡凯和段平当然是反对的,道理很简单,人家没有请你,就说明不希望你去,你非要去,安全没有保障,万一出点问题,跟着你混饭吃的几万人可怎么办?

秃发灵却也是非常激动地要求段业不要去。

秃发傉檀的信,她自然也看了,信里的意思,段业读出来读懂的,她当然也读懂了,可是还有些,是他们兄妹提前约定好的一些暗号,这是段业读不懂的,可是她也读懂了。

具体是什么,秃发灵现在是不能跟段业说的,可是她确定,段业如果坚持要去,恐怕会有危险,这是她不愿意的。她当然要反对到底。

这一次,段业让她出席了会议,因为要去的地方,是她的故乡。可是,她的发言,段业虽然听得很认真,却还是委婉而坚定地表示,自己非去不可。

很显然,向来乐意听从他人意见的段业,这一次却选择了力排众议,独断专行,他拒绝了所有的建议,坚持要去,一时间,场面居然僵住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刘亿如,这个时候站出来,轻轻说道:“既然大人一定要去,那么,我们就来讨论一下,大人去的种种安排和需要注意的细节吧。”

“如姐!”秃发灵有些急了,因为她知道这一次,段业如果非要去乐都,恐怕会有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之前她也用眼神暗示过刘亿如,可惜刘亿如是全无反应,没想到现在,居然还帮衬起来了。

段业感激的看了眼刘亿如,马上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开始安排了。”

说完,段业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命令,逐条念了起来,很明显,段业早已有了准备。

毕竟,段业是他们的头儿,段业已经做出决定的事情,是无法更改的,再反对,的确没有意义了。还不如直接执行呢。胡凯等人都是聪明人,更是理智的人,之前他们反对是因为觉得这样做不合适。可是段业做了决定,那么他的任务,就是确保这个有些麻烦的事情,还是要做成。

这个影响深远的决定,就这么定了。秃发灵也没有再反对,只是很不悦的看了刘亿如一眼,在她看来,正是因为刘亿如的缘故,才造成这个事情的形成。

*寿春城头。

城外秦军,旌旗招展,锣鼓喧天,城头晋军,拼死抵抗,苦不堪言。

大地已经染红,尸体到处都是,此刻,正是双方休战的时刻,因为之前的鏖战实在太过激烈,双方几乎用尽了每一丝力气,双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伤亡。

正因为战争激烈,所以现在,却显得有些死一般的宁静。

这一场鏖战,晋军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但是好在,寿春,还在晋军手上。

双方之所以如此投入,是因为寿春乃是淮泗一代最重要的军事重镇之一,淮河主要支流颖河在其附近汇入淮河。颖河为中原与江淮之间的一条重要交通线,颖河与淮河的交汇口曰颖口。寿春正对颖口。自颖河或淮河上游而来之敌,必经寿春。所以自古,寿春就有“控扼淮颖,襟带江沱,为西北之要枢,东南之屏蔽。”之美称。

一般来说,大军镇守寿春,一个重要的优势,就是根本不用派大量的军队,付出巨大的成本来运粮食,因为这里想要自给自足,不是一个太难的事情。

正因为寿春的种种优势,和其战略要地的位置,过去这里曾经多次成为一方势力的重要根据地。无数的豪强们,都幻想着靠寿春来成就大业。

战国末,楚失鄢郢之地后,东徙淮南,一度以寿春为都。在春申君黄歇的治理下,楚国一度中兴,只可惜后来内外政策出现错误,黄歇又被李园这样的小人所害,项燕又过去志大才疏,才导致楚国大局崩塌。

西汉时,寿春为淮南王国都。淮南国地大力强,值汉廷削藩之余,怯不自安,遂谋起兵。伍被建议:“略衡山以击庐江,有寻阳之船,守下雉之城,结九江之浦,绝豫章之口,强弩临江而守,以禁南郡之下,东保会稽,南通劲越,崛强江淮间,可以延岁月之寿。”只可惜刘安其人,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又碰见了那时候还算是雄才大略的汉武帝,自然是没戏了。

东汉末,袁术据寿春,帝制自为。但是袁术这人,没有头脑,也没有手段,在条件根本不成熟的时候就敢当皇帝,结果成为众矢之的,招来杀身之祸。

曹魏后期,邓艾行巡淮河南北,行视陈、项以东,至寿春,上表建策,建议:“令淮北屯二万人,淮南屯三万人,什二分休,常有四万人,且田且守,岁丰常收,三倍于许。如此,计除众费,岁完五百万斛,以为军资;六七年间,可积三千万斛于淮上,此则十万之众五年食也。以此乘吴,无往而不克矣。”主政的司马懿采行其策,在淮河南北大兴屯田,广开河渠,以增灌溉、通漕运,自是以后,每东南有事,大军泛船达于江淮,资食有储,而无水害,为以后西晋灭吴打下了基础。

而当今天下的局势,南北双方对峙于江淮之间,寿春挡南北之冲,为南北双方争夺的急所。司马睿初定江东,应詹即建议说:“寿春,一方之会,去此不远,宜选都督有文武经略者,远以振河洛之形势,近以为徐豫之藩镇。绥集流散,使人有攸依,专委农功,令事有所局。”由此可见寿春的重要性。

虽然晋国立足江东,但仍以收复中原为号召,故经营寿春,以守而言,可为淮西重镇,以进取而言,可与中原形势相呼应,且两淮间为流民所集,招集安抚,意义亦大。而北方的胡人势力,也深知寿春的巨大战略意义,因此几十年来,南北势力在寿春一线,展开了惨烈的争夺。

十五年前,豫州刺史袁真据寿春降前燕,这一件事,震动天下,因为寿春一丢,两淮门户为之洞开,晋庭不敢大意,当然马上派兵镇压,而袁真也迅速向鲜卑人和氐人求援,不出意外,前燕、前秦同时出兵救援。

好在这个时候,彼时威震天下的晋大司马桓温尚在,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亲自上阵,率军击破前秦援兵,攻破寿春,收复寿春。

再说去年的苻坚伐晋,前锋已拔寿阳,但就在寿阳附近的淝水,谢玄所率晋军击破前秦军队,收复寿阳,前秦经此一败,顿成崩溃之势。

刘裕现在站在寿春城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的手,还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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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10)

焦林听得砰然心动。

他很清楚,过去乞伏国仁,虽然对他客客气气,偶尔也听听他的意见,但是其实归根到底,只是利用他,连任用都算不上,因为到头来,乞伏国仁都没有给他一个很正式的官职,说白了,是有他自己族人解决不了的事情,才让自己单单来解决这一桩事情,如果没有,自己就像不存在一样。从这个角度来看,其实乞伏国仁给予的信任是少的可怜。

这也没有办法,他们是鲜卑人,他们不会真心信任一个汉人,怎么也不会。胡人,不管汉化到什么程度,除了那个雄才大略,胸襟博大的苻坚外,对于汉人,胡人的领袖们永远是自卑的,永远是防备的,他们学不会汉人的优雅,他们学不来汉人的机智,他们很担心靠着马刀夺来的财富女人和土地,被汉人的文化给重新夺走,因此他们没有驾驭汉人的气度和胸襟,最多只能使用,却不能善用。

也因此,就算是很多汉人,因为在自己的家国受到迫害,或者因为其他的缘故,而被迫投效胡人,胡人里少数英睿之主敢用他们,甚至努力做到信任他们,却也只是表面功夫,内心深处,依然是猜疑,怀疑,他们也不可能发挥出全部才能。

现在天下正统,是偏安江南,腐败无能的晋国政权,焦林这样的出身和底子,在那里也不可能被重用。而其他地方,几乎全部是胡人政权,乞伏部的经验,让焦林已经对任何胡人都没有信心了。

段业,无疑是最佳的选择,焦林得出这个结论,并不费力。

段业一直注视着焦林的表情,他有把握,这一次,一定能拿下焦林,因为他需要这个人。现在,焦林已经非常动摇了,只需要最后一击……

“焦先生,你先仔细想想吧,我后天,就该出发了。”

段业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他知道,对于焦林来说,这样重大的决定,多少也得仔细想想,不能草率的做决策,而自己给他空间,比起直接逼迫,要划算的多。

反正如果焦林到时候还是不知死活,那么起码段业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焦林陷入了沉思之中,因为,这是改变他命运的时刻,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不消说,等到段业把自己决定跟秃发灵一起去秃发部的消息告诉众人后,几乎没有人赞成。

胡凯和段平当然是反对的,道理很简单,人家没有请你,就说明不希望你去,你非要去,安全没有保障,万一出点问题,跟着你混饭吃的几万人可怎么办?

秃发灵却也是非常激动地要求段业不要去。

秃发傉檀的信,她自然也看了,信里的意思,段业读出来读懂的,她当然也读懂了,可是还有些,是他们兄妹提前约定好的一些暗号,这是段业读不懂的,可是她也读懂了。

具体是什么,秃发灵现在是不能跟段业说的,可是她确定,段业如果坚持要去,恐怕会有危险,这是她不愿意的。她当然要反对到底。

这一次,段业让她出席了会议,因为要去的地方,是她的故乡。可是,她的发言,段业虽然听得很认真,却还是委婉而坚定地表示,自己非去不可。

很显然,向来乐意听从他人意见的段业,这一次却选择了力排众议,独断专行,他拒绝了所有的建议,坚持要去,一时间,场面居然僵住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刘亿如,这个时候站出来,轻轻说道:“既然大人一定要去,那么,我们就来讨论一下,大人去的种种安排和需要注意的细节吧。”

“如姐!”秃发灵有些急了,因为她知道这一次,段业如果非要去乐都,恐怕会有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之前她也用眼神暗示过刘亿如,可惜刘亿如是全无反应,没想到现在,居然还帮衬起来了。

段业感激的看了眼刘亿如,马上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开始安排了。”

说完,段业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命令,逐条念了起来,很明显,段业早已有了准备。

毕竟,段业是他们的头儿,段业已经做出决定的事情,是无法更改的,再反对,的确没有意义了。还不如直接执行呢。胡凯等人都是聪明人,更是理智的人,之前他们反对是因为觉得这样做不合适。可是段业做了决定,那么他的任务,就是确保这个有些麻烦的事情,还是要做成。

这个影响深远的决定,就这么定了。秃发灵也没有再反对,只是很不悦的看了刘亿如一眼,在她看来,正是因为刘亿如的缘故,才造成这个事情的形成。

*寿春城头。

城外秦军,旌旗招展,锣鼓喧天,城头晋军,拼死抵抗,苦不堪言。

大地已经染红,尸体到处都是,此刻,正是双方休战的时刻,因为之前的鏖战实在太过激烈,双方几乎用尽了每一丝力气,双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伤亡。

正因为战争激烈,所以现在,却显得有些死一般的宁静。

这一场鏖战,晋军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但是好在,寿春,还在晋军手上。

双方之所以如此投入,是因为寿春乃是淮泗一代最重要的军事重镇之一,淮河主要支流颖河在其附近汇入淮河。颖河为中原与江淮之间的一条重要交通线,颖河与淮河的交汇口曰颖口。寿春正对颖口。自颖河或淮河上游而来之敌,必经寿春。所以自古,寿春就有“控扼淮颖,襟带江沱,为西北之要枢,东南之屏蔽。”之美称。

一般来说,大军镇守寿春,一个重要的优势,就是根本不用派大量的军队,付出巨大的成本来运粮食,因为这里想要自给自足,不是一个太难的事情。

正因为寿春的种种优势,和其战略要地的位置,过去这里曾经多次成为一方势力的重要根据地。无数的豪强们,都幻想着靠寿春来成就大业。

战国末,楚失鄢郢之地后,东徙淮南,一度以寿春为都。在春申君黄歇的治理下,楚国一度中兴,只可惜后来内外政策出现错误,黄歇又被李园这样的小人所害,项燕又过去志大才疏,才导致楚国大局崩塌。

西汉时,寿春为淮南王国都。淮南国地大力强,值汉廷削藩之余,怯不自安,遂谋起兵。伍被建议:“略衡山以击庐江,有寻阳之船,守下雉之城,结九江之浦,绝豫章之口,强弩临江而守,以禁南郡之下,东保会稽,南通劲越,崛强江淮间,可以延岁月之寿。”只可惜刘安其人,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又碰见了那时候还算是雄才大略的汉武帝,自然是没戏了。

东汉末,袁术据寿春,帝制自为。但是袁术这人,没有头脑,也没有手段,在条件根本不成熟的时候就敢当皇帝,结果成为众矢之的,招来杀身之祸。

曹魏后期,邓艾行巡淮河南北,行视陈、项以东,至寿春,上表建策,建议:“令淮北屯二万人,淮南屯三万人,什二分休,常有四万人,且田且守,岁丰常收,三倍于许。如此,计除众费,岁完五百万斛,以为军资;六七年间,可积三千万斛于淮上,此则十万之众五年食也。以此乘吴,无往而不克矣。”主政的司马懿采行其策,在淮河南北大兴屯田,广开河渠,以增灌溉、通漕运,自是以后,每东南有事,大军泛船达于江淮,资食有储,而无水害,为以后西晋灭吴打下了基础。

而当今天下的局势,南北双方对峙于江淮之间,寿春挡南北之冲,为南北双方争夺的急所。司马睿初定江东,应詹即建议说:“寿春,一方之会,去此不远,宜选都督有文武经略者,远以振河洛之形势,近以为徐豫之藩镇。绥集流散,使人有攸依,专委农功,令事有所局。”由此可见寿春的重要性。

虽然晋国立足江东,但仍以收复中原为号召,故经营寿春,以守而言,可为淮西重镇,以进取而言,可与中原形势相呼应,且两淮间为流民所集,招集安抚,意义亦大。而北方的胡人势力,也深知寿春的巨大战略意义,因此几十年来,南北势力在寿春一线,展开了惨烈的争夺。

十五年前,豫州刺史袁真据寿春降前燕,这一件事,震动天下,因为寿春一丢,两淮门户为之洞开,晋庭不敢大意,当然马上派兵镇压,而袁真也迅速向鲜卑人和氐人求援,不出意外,前燕、前秦同时出兵救援。

好在这个时候,彼时威震天下的晋大司马桓温尚在,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亲自上阵,率军击破前秦援兵,攻破寿春,收复寿春。

再说去年的苻坚伐晋,前锋已拔寿阳,但就在寿阳附近的淝水,谢玄所率晋军击破前秦军队,收复寿阳,前秦经此一败,顿成崩溃之势。

刘裕现在站在寿春城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的手,还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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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11)

刘裕实在是很庆幸。

在行军的路上,刘裕突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觉得寿春方向可能要出事,因此马上决定,自己亲自带领1000骑兵,全速朝寿春赶去。一路上人不下马,马不卸鞍,终于紧赶慢赶,赶到了寿春。

结果到了寿春一看,却发现寿春正是城门打开,人流不息,哪里有一点作战的样子?

刘裕大怒,亲自冲到城主府,质问为何早就下了公文要求进入备战状态,可是现在却无反应。

城主李沐是个老官僚了,看大怒的刘裕,却是不慌不忙,虽然说刘裕节制整个战区,李沐当然应该是听从他的号令,可是毕竟,李沐是地方官员,任命源自朝廷,刘裕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李沐还是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徐徐说道:“刘帅呐,自从本官接到敕令后,的确按照大帅要求,每日紧闭城门啊。不过,这寿春城里,也有数十万百姓,光是每天要吃要喝的粮食蔬菜鸡鸭鱼肉,就是一个很大的数目。再说,城内这么多人,大帅您想想,光是每天这些人的马桶便车,就得多少?要是不清理,这寿春岂不是就臭气熏天了么?本官也是没有办法,才允许每天开城一个时辰,来运进运出这些东西,不然大帅,您说可怎么办?”

刘裕一时愣住,不得不承认,李沐说的话,合情合理,想也晓得,小城市也就罢了,寿春虽然是军事要塞,但是确实也是大城市,现在又不是兵临城下的时候,城内本来就缺乏危机感,如果骤然闭城,李沐这个官儿也的确压不住。

虽然这样,刘裕还是正色道:“李大人,不是刘某故意跟您为难,您知道么,凤阳已经失守了,如果寿春再丢了,情况就比较严重了,为了谨慎起见,李大人,还是赶快闭城吧。”

李沐其实也是想趁机显摆下,见刘裕如此谦和,也觉得摆谱差不多就行了,因此他痛快的一挥手,大声道:“陈七儿,还有多久啊?”

陈七儿是看守城门的什长,嗓门特别大,他大声回道:“李大人!还有一刻钟就行!还有最后一批人!“李沐耸了耸肩,看了看刘裕,那意思是说,你看,不是我不关门,的确事情还没完。

刘裕朝下看了看,一支漫长的车队正在缓缓的朝城门里走,这支车队,是运送蔬菜的,押车的人,都是看起来就像老实人的家伙。

虽然如此,刘裕还是大声问道:“陈什长,这些人都是熟客么!”

陈七儿大声道:“刘帅,没有错,他们都是给寿春城运菜好几年的人啦!绝对可靠。”

刘裕这下,也稍微松了口气,既然运菜都这么久了,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而且,一刻钟而已,也没多久。刘裕朝四周眺望了一下,现在远方,也的确没有敌人的踪迹。

自己带来的人,当时为了应急,都进了城后就地休息,现在刘裕决定下去慰问下他们。所以和李沐寒暄了几句之后,刘裕就施施然下了城楼。

走到城门口,刘裕背着手,看着那缓缓前进的车队,那些人,果然老实,看向刘裕的目光,都带着怯懦和一丝畏惧,而且他们那罗圈腿和短打扮,都是最典型的卖菜人的打扮。

突然,刘裕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这列车队最后的几个人,推车的姿势明显有些不对。

再仔细看了看,刘裕发现,虽然他们也推着装满了蔬菜的车,可是,他们的步伐整齐,很明显隐约有节奏感,他们的衣服虽然破旧,可是他们那神态,以及刻意低着的头,都不太像贩卖蔬菜的小贩。

更重要的,是他们推着的车!

刘裕小时候也做过苦力,也推过车,他起码晓得一点,如果那几辆车装的真的全部是蔬菜的话,那么那几个人的姿势,不会是这样!

“站住。”刘裕按住了佩剑,指着他们,“你们几个,停下!”

陈七儿这个时候一路小跑过来,嘿嘿笑道:“刘帅,怎么了?”

“去,带几个人,检查下他们的车子。”刘裕给出了明确的命令。”刘帅,这……“陈七有些犹豫。

刘裕也不含糊,直接取出了自己的令牌,陈七儿没辞了。不管怎么说,刘裕这种人物,还不是自己这样一个小小的什长可以管的。

“你们几个,过来!都过来!”陈七儿大刺刺的招呼着人,很快,一堆衙役就凑了过来,按照正常情况,他们将打开那几个人的车,如果没问题,无非是耽误一点时间,如果发现了什么违禁品,他们多半会没收违禁品,顺便从他们那里讹诈一点银钱。

但是刘裕在,捞点外快的事情就不用想了,人家不会看得上那点钱,所以不会掩护自己,而当着长官的面欺压百姓,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就在这个时候,异变陡声。走在最后面那个人突然嘴里嘟囔出一句奇怪得话,而前面的几个人突然同时把车子一推,瞬间从车子下面取出了刀来!

这一刻刘裕也是脸色大变,因为他曾经在秦国和晋国边境一带生活过多年,他听得出来,那句话是氐人土著语“动手”的意思!

想也不想,刘裕纵身而起,一刀把提着刀冲着陈七冲过来的那个壮汉劈成两半,只是由于冲的太猛,刘裕自己也差点中招。

而此刻,这些人个个都身手矫健,步履沉稳,一看就是久经训练的勇士,哪里像小贩了?

陈七儿只是愣了一下,就马上提刀加入战斗。一时间双方战成一团。

可是很快,那些人把车子上面的蔬菜一拨,刘裕就发现那些车子里装的,根本不是蔬菜,而是稻草,火棉这些易燃物!

“关城门!”刘裕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吼道。

几乎与此同时,那些人点燃了稻草,很快,火势开始蔓延,从一辆车子很快燃到另一辆。

城头的李沐方才在刘裕那里并没有吃亏,现在正得意呢,突然看见城头火光冲天,这下子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出大事了!

和刘裕那种事情,连别苗头其实都算不上。可是如果寿春出了问题,自己麻烦就大了!因为刘裕的公文,的确说的清清楚楚,一直关城门。自己擅自做了变通,如果寿春失守,算起总账来,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呢。

造成军事重镇失守,可是死罪!

李沐虽然是个油滑的官僚,可是关键时刻,还是有果断的,他没有等那些士卒们去转动绞盘,而是瞬间从身边的兵身边夺过弓箭,然后迅速搭弓引箭,瞬间松手!

四箭连发,刚好射断了那两根绳子,重重的压石落下,城门虽然顽抗了一番,但是最终,还是关上了。

包括刘裕在内,几乎所有人都在叫好!他们没有想到,李沐居然还有这一手。

而那些拿着刀正在奋战的大秦勇士们,几乎同时愣住了。

城门的关上,标志着他们计划的失败。他们如今被关在城里,再也难以逃出生天。

这时候,刘裕带来的1000精锐,开始投入战斗……

等到苻睿亲在带着军队冲到寿春城下时,城内的大火还没有熄灭,还有着浓烈的血腥味传出来,很明显是有过战斗的痕迹。可是,城门现在一片紧闭,很明显,夺城计划失败了。

原来,苻睿开始的计划,几乎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奇袭计划。寿春城城高池深,如果强攻,的确是很难打下来。

可是,早在当年桓温夺回寿春时,大秦帝国就开始在寿春布局,后来大秦南征时,就是靠着埋在寿春城里的细作,才拿下了寿春。后来虽然谢玄北伐时候收复了寿春,但是并没有来得及对于寿春城内的地下势力进行大规模清洗。

那些运菜的小贩,其实就是卫彬一手打造出来的精锐。

李沐这个人,耳根子软,又嫌麻烦,他是一定会同意每天挪出一个时辰开城门运东西得,奥妙就在这里。

之前的每一次i,这支车队就毫无问题,开始也仔细检查的陈七等人也就放松了戒备,而这一次,所有车队全部装满了易燃物,按照计划,他们将会在城门放火,并且这些人都是勇士,将会靠着火势的掩护和地形来控制城门。与此同时,苻睿将亲自带着精锐前来夺城。

不管多大的城池,如果城门开了,骑兵冲进去而对方又来不及组织巷战的话,失陷几乎是肯定的,不得不说,苻睿这个计划非常完美。

可是由于刘裕的突然,以及李沐居然是个神箭手这一点,让他完美无缺的计划就此破功。

在城外甚至还能听到城内零星的搏斗声,想也不必想,那是晋军正在围攻他的人,正在残杀他的袍泽!

几乎想也别想,苻睿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立刻攻城!

城内本来就惊魂未定,根本没有动员,之前靠着运气和刘裕的果断,才避免了赚城,如今苻睿带着大队人马突然赶到,并且立即攻城,的确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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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12)

一方是惊魂未定,一方是突然袭击,这一战,打得是惊天地泣鬼神,刘裕和苻睿这两个帝国里年轻一代最有希望的人,终于进行了第一次对决。

刘裕占有地利,但是准备不足,人手不够,面对苻睿的突然袭击,一度是陷入了被动,但是在这个危急时刻,李沐体现了一个老官僚的机敏,因为他居然以重赏把全城的青壮都动员到了城头,当然他们来的时候,还多半随身带着石头棉被等等,石头用来砸人,棉被浇上了油,点燃了丢下去。

苻睿攻势汹汹,但是本来他们是做的奇袭打算,为了保险起见,苻睿带来了少量云梯和冲车,可是终究寿春是大城市,不是小城镇可以比拟,苻睿最好的机会,其实还是第一次冲击,因为那个时候,城内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准备,再后面,当寿春城内的人开始动员起来后,想简单的拿下寿春这样的名城大邑,就成为很艰难的任务。

可是,巧的地方在于,苻睿的增援部队和刘裕的后续部队,几乎是同时赶到,刘裕的大队人马先把苻睿包围在寿春城坚固的城墙和自己之间,而后续楚瑜又带着大队人马把他们反包围,双方都卯出全力,在寿春城外拼死搏杀,一时间尸堆成山,血流成河。

到后来,刘裕也率部冲出城外,苻睿也毫不畏惧,亲自迎战,双方从正午一直鏖战到晚上,见都不能击败对方,而且彼此也都伤亡惨重,这才选择罢手。

但是这一战,刘裕前前后后,损失了将近七千人,不得不说,哪怕是上一次由于内部倾轧,那次北伐军也曾败绩,可也没有在一次战争里损失这么大,由此观之,苻睿的本事,实在不凡。

但是聊可告慰的,是终究在付出了这么大的努力和牺牲之后,寿春还是保住了,避免了后路被断可能造成的更大损失。

但是毕竟,钟离已经失守,淮河一线,被苻睿牢牢的楔入了一颗钉子,严重威胁到新近占领的山东一代,而寿春又太过重要,刘裕自己也不能随便走开,不然的话,寿春如果再出现什么问题,后果可是太严重了。

当下之计,刘裕别无选择,只能向建康方向求援了,单靠他个人的能力,已经无法应付了。

但是,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选择首先给谢安写了一封密信,毕竟,谢家还是培养自己的势力,自己现在虽然羽翼丰满了,但是还没有到自立门户的时候。

况且,求援是一件有相当风险的事情,因为自己这次北上,其实就是一种有违背朝廷体制的事情,当时自己在朝内被人攻讦,为了平息事端,自己不惜动用军队,强行北伐,用战争的手段强行平息争议。

这个事情,当时既然已经是既成事实了,那么司马道子等人也就没什么话说,因为在江南,北伐具有至高无上的道德指标,谁也不好公开反抗。谁反对北伐,谁就会被扣上卖国,汉奸,不思进取等等帽子,在政治上就会非常被动。

而且,在初始阶段,刘裕的确是节节胜利,还收复了大片土地,一时间可以说是举国欢腾,这自然是无可质疑的功绩,谁也没什么置喙的余地。而且,司马道子等人还得把调子拉的更高,以表示刘裕虽然北伐取得了胜利,固然是功绩,可是更重要的,其实不是刘裕打得好,而是他们指挥得力,配合得当。所谓争功诿过,说的就是他们,那现在出了问题,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我们没有下命令北伐,你非要去,赢了也就罢了,出了问题让我们给你擦屁股,那不趁机收拾你,才是怪事。如果那些人不趁机如同饿狼一样扑上来,才是诡异呢。

写好了信,刘裕想了想,由于时间紧迫,还是放弃了派信使的想法,反正北府军也有信鸽,完全可以走信鸽嘛,这样速度会快很多呢。

加好火漆,放入特质的竹管,小心的取来一只信鸽,把信装好,然后轻轻把鸽子送上天,看着它一路朝南飞去,刘裕才放下心来。

这些训练有素的鸽子,最多两天,就能到谢家的后院,然后早就习惯了接受密信的谢安,也会及时的接到信件。

事情及时搞定了,疲惫已极的刘裕,也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过去,为了保证信鸽能够送到,一次最少都要派三只信鸽的,以免意外,可是这一次,刘裕明明只有一只信鸽,因为北府军特别训练的信鸽数量有限,刘裕这一次又走的实在是太急,也就没有多带。

但是心存侥幸的刘裕认为,从寿春到建康实在很近,而且是自己的地盘,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因此也就没有多想。

可是,他实在应该多想想的!

人们总是认为不会出问题的地方,往往都会出问题,侥幸心理,不知道已经害死了多少人,而且还会注定继续害人。

京口。

刘国背着手站在江边,看着这滚滚东去的长江水,心中感叹不已。

这里是长江下游最重要的军事重镇。三国时候,孙权治此,建立城郭要塞,称为京城,等到张纮劝谏之后,孙权迁都建业,改名京口。后来五胡乱华,晋国朝廷南渡,京口曾为侨徐州及侨东海等郡治所。也因此,京口成为抵御北方诸胡的前沿,因其北临大江﹐南据峻岭﹐形势险要﹐为兵家所重。其地为江南运河的北口﹐过长江与江淮运河相联。征北﹑镇北﹑安北﹑平北等将军府及北中郎将府常设于此,因有北府之称。

晋国南迁之初,京口居民多为幽﹑冀﹑青﹑徐﹑并﹑兖诸州侨民。民风勇悍,五月五日为斗力之戏。京口﹑晋陵侨民常征战于江淮间,桓温曾经说,江南之兵,京口最为善战,以至于为了改善自己手下军队的素质,还专程从京口招兵。

十年前,鉴于苻坚已经渐渐有了一统北伐的气势,而江南朝廷里还乱成一团,如果再等下去,等到政治斗争分出个胜负之后,恐怕苻坚的百万大军已经南下了。

为了争取时间,谢安力排众议,派侄子谢玄镇守广陵,召募江淮劲勇,京口及晋陵郡侨民纷纷应选,组成著名的北府兵。也正是靠着这支军队,在肥水之战中,靠着天时,地利,人和,还有一点点运气,大败秦军,从而一举改变了天下的形势。

刘裕就曾经在这里度过了人生最重要的十年,最终也是这里走出去的最出色的年轻人。但是,现在正在寿春城城头上打盹的刘裕,却万万想不到,他在龟兹见过的那个唤作刘国的汉子,这时候会出现在他的老巢。

“啾~~~”一声短促而压抑的鸣叫声,在夜色里显得有些突兀,可是这时候,正是大部分人在做美梦的时候,真的没有人注意到这么一声,也许是一只路过的大鸟?管他呢!

没有错,的确是只鸟,可是,这却是一只海东青!

海东青,是产自大鲜卑山的一种猎鹰,是鲜卑人心目里的神鸟,用鲜卑语,唤作“雄库鲁”,意为世界上飞得最高和最快的鸟,有万鹰之神的含义。传说中十万只神鹰才出一只海东青,是鲜卑人的最高图腾。代表,勇敢、智慧、坚忍、正直、强大、开拓、进取、永远向上、永不放弃的精神。

刘国手上的这种海东青,是当初段业从秃发傉檀那里弄来的,一共只有两只,这次让刘国带回来了一只,而秃发傉檀也是从拓跋珪那里要的,当时拓跋珪落难寄居住秃发部,寄人篱下,秃发傉檀看上了这好东西,拓跋珪自然不能不给,作为亲戚,秃发傉檀可是一点不客气的。

如今这等神鸟,却恰好派上了大用场,因为很快,这只翼展两尺,爪子几乎是三个人手掌那么大的大鸟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了下来,准确的落在了刘国面前。

刘国从海东青的嘴上拿下了一只已经死去的鸽子,这只信鸽,当然就是刘裕派出去的那只。

微微一笑,从信鸽身上熟练的找到了信筒,可是很快,刘国就发现了上面的火漆。

那火漆的图案很复杂,刘国一看就晓得,这一定是一种加密的方式,不过,这岂能难得倒刘国呢?

很快,京口城内一家绸缎庄里,灯火通明,七八个裁缝都聚集在这里。

天刚亮时候,一只鸽子冲天飞起,奔着建康方向去了。

三刻钟后,又有三只鸽子,从这个院子里飞了出去,只是他们的方向,却是朝着西北方向。

刘国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一次大人看见了,不知道又会给我老刘派什么工作呢,唉,我这辈子啊,还真就是劳碌命。”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刘国有些疲惫的脸色,表情却非常欣慰,因为他提前知道了一件大事。

政治上,消息总是这么重要,有时候,哪怕是提前知道了一点点,就足以改变整个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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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13)

离开勇士堡的段业等人,一路之上非常顺利,既没有遇见劫道的马贼,不轨的刺客,也没有如同段业开始所想的那样,有什么艳遇,反正一路都是绿茵茵的草原和数不尽的牛羊,还有那些非常悠闲的牧人。

天上的云很白,地上的牛羊很壮,这里是个美丽的地方,看得出来,除了自己和崔浩之外,其他人,都很陶醉在这里,连刘亿如也很愿意在这里定居下来,不再去操心红尘俗世里的那些烦心事。为此,他们甚至一点紧迫感也没有,走起路来,也是慢慢悠悠的。

崔浩是因为年纪小,对于那种悠闲的生活根本不以为然,觉得人生要有点只争朝夕的意思,可是段业不一样,他纯粹是因为自己来自于工业化的文明里,他根本不能理解那种慢节奏,无所事事的生活有什么好的。

河湟谷地,是指青藏高原大坂山与积石山之间,黄河与湟水流域肥沃的三角地带,这里是这片雪域高原上,少有的沃土,也聚集着大量的人口,秃发部就是游牧在此的最为强大的一支力量,虽然上一次,与卢水胡的战争,让他们受创严重,但是毕竟,长期累积的威望,让这里的其他部族,依然不敢小觑重建后的秃发部。

这一次秃发思复鞬过五十岁的生日,渐渐恢复了元气的秃发部也是广发请帖,邀请河西陇右各大部族的人前来赴会,距离秃发部的核心乐都城还有几十里路时,段业就已经看见各个方向来的人马川流不息,而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乐都!

但是这一次,段业是以私人身份,前往秃发部的,因为毕竟,自己现在是河西安抚使,名义上是督导这里一切的高级官员,如果以这个身份去秃发部,想必各大部族倒是不敢不接待,自己的安全问题固然不会是个问题,可是这样,自己和秃发部的关系就不太好处的。

固然因为自己的身份,很显然,压过吐谷浑乙弗部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这样一来,落个仗势欺人的名声,对段业来说,却是大大不划算的,因为秃发灵分明心就在自己这里,不管人家怎么说怎么做,段业对于拿下她,还是有信心的。

女人的决心一旦下了,就很难动摇。父辈们用种种压力来胁迫,很多时候其实是反效果。

乐都城已经就在眼前了,夕阳下的乐都城,沐浴在金色之中,看起来甚为壮观,这座城市,现在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与富庶,河湟第一大城,果然名不虚传。

上一次的战争里,段业曾经提兵经过这里,但是那时候,并没有久待,现在段业可有着充足的时间,来体会这里的美丽了。

由于是各方人士,都要来给秃发思复鞬拜寿,很多名流人物,也都云集在此,所以大量的商贩也都来到了乐都,一时间,乐都的人口暴增许多。

不消说,进城的必要盘问这些,都少不了,但是段业现在伪装成一个贵介公子的样子,大摇大摆的,倒也有那么回事,而且一行人,俱都是气度不凡,衣着华丽,而且在门口又舍得花钱,进城当然是毫无问题。

乐都城现在最大的客栈,还是著名的“悦来客栈”,其实这就是段业建的,因为过去段业读武侠的时候,就发现几乎所有的里,大侠们美女们去的客栈,一定都是悦来客栈,大概是作者们为了省事吧。

后来,段业了解到,在这个年代,盖客栈实在是很挣钱的,不仅如此,挣钱还是小事,关键往来的人物,除非是公开的公务必须住馆驿,不然的话,甭管你多大的人物,都得在这客栈里蹲着,三教九流,云集于此,那岂不是搞情报最好的地方?

因此,敦煌,酒泉这些凉州内部的州郡就不说了,乐都张掖也不例外,段业的打算是,只要是个大城市,以后就要有自己的悦来客栈。

来了这地方,由于事先给秃发傉檀写过信,自己的行踪,人家肯定早知道,所以犯不着再故意不住在自己客栈里了,那样就矫情了,段业想也没想,就直奔目的地而去。

果不其然,段业刚刚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出来,秃发灵就来告诉他说,秃发傉檀已经来了。

好久不见,秃发傉檀的样子成熟了许多,嘴唇上面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胡须,神色也更加庄重,少了一些过去的神采飞扬,据说,这些日子,秃发思复鞬已经开始放手让秃发傉檀处理各种内外事务,摆明了是要历练他。

而与吕光的儿子们不一样的地方,是秃发傉檀的俩哥哥,秃发乌孤和秃发利鹿孤,固然能力都不错,但是俩人是真心疼弟弟,也愿意日后把位子给弟弟,所以这兄弟三人,倒是非常和谐。

只是现在,秃发乌孤还在姑臧当着人质呢,为的当然是还当时吕光默许段业帮忙对付沮渠蒙逊的人情,顺便也向吕光输诚,表示秃发部绝对不会有二心。也不知道,这次老爹过生日,秃发乌孤能不能回来。

俩人其实开始都没说话,很显然都在互相观察,但是这样的气氛,就微微有些尴尬。还是段业主动伸手,笑道:“傉檀兄,多日不见,如今安好?”

秃发傉檀也是展颜一笑,单手抱胸,道:“参见安抚使大人……”

“别别别!“段业一把拉起想要下巴的秃发傉檀,笑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俩人过去就已经很熟稔了,之前看秃发傉檀的表情,段业就晓得,这哥们虽然位置变了,立场也变了,但是总体来说,人还是没变,他那招牌式的坏笑还在,这人,基本就还在。

“好了好了。”秃发傉檀撇撇嘴,“别拉拉扯扯的,灵儿还看着呢!”

段业扭头一看,果然秃发灵咬着下唇,脸色不是那么好看。这也难怪,这个岁月,男风很盛,秃发灵的长辈们,就有喜欢玩兔子的,虽然其他人,包括父兄,都没觉得这有啥不对,可是秃发灵却觉得恶心的很。

段业和秃发傉檀,都算得上是美男子了,如果他俩搞上了……秃发灵当即就打了个冷颤,她大步迈上去,拽着段业的袖子,把他从秃发傉檀那拉开。

“你看,灵儿都不答应了吧。”秃发傉檀笑了笑。

“灵儿,干嘛呀你这是?”段业故作不解状。

“你……你……”秃发灵你了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只是说道:“反正你们不许这样拉拉扯扯的。”

“呵呵呵。”段业笑了笑,轻轻拍了拍美人的小手,以示安慰,然后说道:“傉檀兄,如今天色已晚,我们去小酌一番,如何?““固所愿也,不敢请耳。”秃发傉檀笑道。

自己的客栈,弄出一桌酒席,自然不难,当初能开这家客栈,也承蒙秃发傉檀照顾,他也算这里的老客人了,所以也好招待,由于是秃发家的三公子,所以主要是段业和秃发灵作陪,刘亿如等人就没有露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段业还觉得没什么,可是秃发傉檀已经有些发晕了,他笑了笑,道:“段兄弟啊,呵呵呵,你来的,还真是坚决,我不是说了,不让你来了么。”

“不来行么。”段业把玩着手上的酒杯,看了看气鼓鼓坐在一边的秃发灵,“不来,灵儿说不定就不是我的了。”

秃发灵方才让俩人不要多喝,可是越劝阻,俩人喝的越高兴,因此小美人现在坐在一边生闷气,不过段业这番话说出来,却让秃发灵心里美滋滋的。

自己的男人,愿意为了自己,深入龙潭虎穴,这当然足以让大部分女人感动的要哭!

“说说吧。”段业放下酒杯,抱着胳膊,正视着秃发傉檀。

“嗯?”秃发傉檀大概是真的喝多了,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别装了。”段业撇撇嘴,“我知道你没醉,说说灵儿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想反悔?”

“呵呵呵,你倒直接。”秃发傉檀苦笑的揉了揉发涩的眼角,“我必须回答你,我们没想反悔。”

“那有什么理由,让你们不得不反悔么?”段业当然听得懂话外之意,秃发傉檀那意思是说,灵儿嫁给你我们当然愿意,可是迫于无奈,这事儿可能要黄。

“唉。”秃发傉檀怜爱的看了看妹妹,“灵儿能找到良人,我们做哥哥的当然高兴,而且,你现在是安抚使大人,论地位也比乙弗部的高,可是……可是你也知道,在你之前,其实灵儿就已经许了人家的!”

“这……这我知道啊,怎么了?“秃发傉檀苦笑了下,”你知道么,我马上就要结婚了。““喔?是哪家小姐?”段业来了兴趣。

“就是折彦家的小姐。”秃发傉檀缓缓说道。

段业这下子听出味道了,“你是说,你们还受到折彦部的压力?”

“不单是他们……事实上,我们几乎是受到整个草原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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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13)

离开勇士堡的段业等人,一路之上非常顺利,既没有遇见劫道的马贼,不轨的刺客,也没有如同段业开始所想的那样,有什么艳遇,反正一路都是绿茵茵的草原和数不尽的牛羊,还有那些非常悠闲的牧人。

天上的云很白,地上的牛羊很壮,这里是个美丽的地方,看得出来,除了自己和崔浩之外,其他人,都很陶醉在这里,连刘亿如也很愿意在这里定居下来,不再去操心红尘俗世里的那些烦心事。为此,他们甚至一点紧迫感也没有,走起路来,也是慢慢悠悠的。

崔浩是因为年纪小,对于那种悠闲的生活根本不以为然,觉得人生要有点只争朝夕的意思,可是段业不一样,他纯粹是因为自己来自于工业化的文明里,他根本不能理解那种慢节奏,无所事事的生活有什么好的。

河湟谷地,是指青藏高原大坂山与积石山之间,黄河与湟水流域肥沃的三角地带,这里是这片雪域高原上,少有的沃土,也聚集着大量的人口,秃发部就是游牧在此的最为强大的一支力量,虽然上一次,与卢水胡的战争,让他们受创严重,但是毕竟,长期累积的威望,让这里的其他部族,依然不敢小觑重建后的秃发部。

这一次秃发思复鞬过五十岁的生日,渐渐恢复了元气的秃发部也是广发请帖,邀请河西陇右各大部族的人前来赴会,距离秃发部的核心乐都城还有几十里路时,段业就已经看见各个方向来的人马川流不息,而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乐都!

但是这一次,段业是以私人身份,前往秃发部的,因为毕竟,自己现在是河西安抚使,名义上是督导这里一切的高级官员,如果以这个身份去秃发部,想必各大部族倒是不敢不接待,自己的安全问题固然不会是个问题,可是这样,自己和秃发部的关系就不太好处的。

固然因为自己的身份,很显然,压过吐谷浑乙弗部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这样一来,落个仗势欺人的名声,对段业来说,却是大大不划算的,因为秃发灵分明心就在自己这里,不管人家怎么说怎么做,段业对于拿下她,还是有信心的。

女人的决心一旦下了,就很难动摇。父辈们用种种压力来胁迫,很多时候其实是反效果。

乐都城已经就在眼前了,夕阳下的乐都城,沐浴在金色之中,看起来甚为壮观,这座城市,现在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与富庶,河湟第一大城,果然名不虚传。

上一次的战争里,段业曾经提兵经过这里,但是那时候,并没有久待,现在段业可有着充足的时间,来体会这里的美丽了。

由于是各方人士,都要来给秃发思复鞬拜寿,很多名流人物,也都云集在此,所以大量的商贩也都来到了乐都,一时间,乐都的人口暴增许多。

不消说,进城的必要盘问这些,都少不了,但是段业现在伪装成一个贵介公子的样子,大摇大摆的,倒也有那么回事,而且一行人,俱都是气度不凡,衣着华丽,而且在门口又舍得花钱,进城当然是毫无问题。

乐都城现在最大的客栈,还是著名的“悦来客栈”,其实这就是段业建的,因为过去段业读武侠的时候,就发现几乎所有的里,大侠们美女们去的客栈,一定都是悦来客栈,大概是作者们为了省事吧。

后来,段业了解到,在这个年代,盖客栈实在是很挣钱的,不仅如此,挣钱还是小事,关键往来的人物,除非是公开的公务必须住馆驿,不然的话,甭管你多大的人物,都得在这客栈里蹲着,三教九流,云集于此,那岂不是搞情报最好的地方?

因此,敦煌,酒泉这些凉州内部的州郡就不说了,乐都张掖也不例外,段业的打算是,只要是个大城市,以后就要有自己的悦来客栈。

来了这地方,由于事先给秃发傉檀写过信,自己的行踪,人家肯定早知道,所以犯不着再故意不住在自己客栈里了,那样就矫情了,段业想也没想,就直奔目的地而去。

果不其然,段业刚刚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出来,秃发灵就来告诉他说,秃发傉檀已经来了。

好久不见,秃发傉檀的样子成熟了许多,嘴唇上面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胡须,神色也更加庄重,少了一些过去的神采飞扬,据说,这些日子,秃发思复鞬已经开始放手让秃发傉檀处理各种内外事务,摆明了是要历练他。

而与吕光的儿子们不一样的地方,是秃发傉檀的俩哥哥,秃发乌孤和秃发利鹿孤,固然能力都不错,但是俩人是真心疼弟弟,也愿意日后把位子给弟弟,所以这兄弟三人,倒是非常和谐。

只是现在,秃发乌孤还在姑臧当着人质呢,为的当然是还当时吕光默许段业帮忙对付沮渠蒙逊的人情,顺便也向吕光输诚,表示秃发部绝对不会有二心。也不知道,这次老爹过生日,秃发乌孤能不能回来。

俩人其实开始都没说话,很显然都在互相观察,但是这样的气氛,就微微有些尴尬。还是段业主动伸手,笑道:“傉檀兄,多日不见,如今安好?”

秃发傉檀也是展颜一笑,单手抱胸,道:“参见安抚使大人……”

“别别别!“段业一把拉起想要下巴的秃发傉檀,笑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俩人过去就已经很熟稔了,之前看秃发傉檀的表情,段业就晓得,这哥们虽然位置变了,立场也变了,但是总体来说,人还是没变,他那招牌式的坏笑还在,这人,基本就还在。

“好了好了。”秃发傉檀撇撇嘴,“别拉拉扯扯的,灵儿还看着呢!”

段业扭头一看,果然秃发灵咬着下唇,脸色不是那么好看。这也难怪,这个岁月,男风很盛,秃发灵的长辈们,就有喜欢玩兔子的,虽然其他人,包括父兄,都没觉得这有啥不对,可是秃发灵却觉得恶心的很。

段业和秃发傉檀,都算得上是美男子了,如果他俩搞上了……秃发灵当即就打了个冷颤,她大步迈上去,拽着段业的袖子,把他从秃发傉檀那拉开。

“你看,灵儿都不答应了吧。”秃发傉檀笑了笑。

“灵儿,干嘛呀你这是?”段业故作不解状。

“你……你……”秃发灵你了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只是说道:“反正你们不许这样拉拉扯扯的。”

“呵呵呵。”段业笑了笑,轻轻拍了拍美人的小手,以示安慰,然后说道:“傉檀兄,如今天色已晚,我们去小酌一番,如何?““固所愿也,不敢请耳。”秃发傉檀笑道。

自己的客栈,弄出一桌酒席,自然不难,当初能开这家客栈,也承蒙秃发傉檀照顾,他也算这里的老客人了,所以也好招待,由于是秃发家的三公子,所以主要是段业和秃发灵作陪,刘亿如等人就没有露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段业还觉得没什么,可是秃发傉檀已经有些发晕了,他笑了笑,道:“段兄弟啊,呵呵呵,你来的,还真是坚决,我不是说了,不让你来了么。”

“不来行么。”段业把玩着手上的酒杯,看了看气鼓鼓坐在一边的秃发灵,“不来,灵儿说不定就不是我的了。”

秃发灵方才让俩人不要多喝,可是越劝阻,俩人喝的越高兴,因此小美人现在坐在一边生闷气,不过段业这番话说出来,却让秃发灵心里美滋滋的。

自己的男人,愿意为了自己,深入龙潭虎穴,这当然足以让大部分女人感动的要哭!

“说说吧。”段业放下酒杯,抱着胳膊,正视着秃发傉檀。

“嗯?”秃发傉檀大概是真的喝多了,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别装了。”段业撇撇嘴,“我知道你没醉,说说灵儿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想反悔?”

“呵呵呵,你倒直接。”秃发傉檀苦笑的揉了揉发涩的眼角,“我必须回答你,我们没想反悔。”

“那有什么理由,让你们不得不反悔么?”段业当然听得懂话外之意,秃发傉檀那意思是说,灵儿嫁给你我们当然愿意,可是迫于无奈,这事儿可能要黄。

“唉。”秃发傉檀怜爱的看了看妹妹,“灵儿能找到良人,我们做哥哥的当然高兴,而且,你现在是安抚使大人,论地位也比乙弗部的高,可是……可是你也知道,在你之前,其实灵儿就已经许了人家的!”

“这……这我知道啊,怎么了?“秃发傉檀苦笑了下,”你知道么,我马上就要结婚了。““喔?是哪家小姐?”段业来了兴趣。

“就是折彦家的小姐。”秃发傉檀缓缓说道。

段业这下子听出味道了,“你是说,你们还受到折彦部的压力?”

“不单是他们……事实上,我们几乎是受到整个草原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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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14)

原来,过去秃发部和乙弗部的联姻,在整个草原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两家隔得很近,本来就是邻居,也算门当户对。而且联姻的话,对于两家都有好处。

更何况,吐谷浑乙弗部也不是没诚意,之前阳堡都给了秃发部,可以说,“聘礼”都下了。

之前两家虽然有过战争,可是这在草原上看来,根本不算什么,这种战争,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没有造成双方核心人物的死伤。草原上,这种你打我,我再打你的事情多了去了,如果都去计较,那就没法活了。

再就是,秃发傉檀和折彦家小姐,居然早就已经悄悄的通了款曲,这就更让折彦家有了把柄,说好了是换亲,如今你家儿子和我们女儿搞到一起来,那当然不能白玩了吧?!

草原上的人,或许没什么文化,但是都是讲道义,认死理的人,这事情随便一说出去,大家也都会认为,秃发灵就得嫁给折彦家,不然的话,秃发部就不地道!他们就会出来主持公道。

这样的事情,也的确让秃发部不好做,秃发部固然是草原上最强大的部族,可是他们也不敢和所有其他人一起为敌,何况,上次和卢水胡一战,也让他们元气大伤,任何理智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和他们翻脸的。

说完了这一切的秃发傉檀,趴在桌在上呼呼大睡,鼾声大起,也让段业本想责骂的话说不出口来,其实段业很想讲,都怪你小子去勾搭人家的女儿,才害得老子的女人面临被抢走的危险。

“大人……”秃发灵见段业脸色阴晴不定,有些怯生生的走了过来,活像犯了错误被当场逮住一样。

段业也不客气,一把把小美人抱在怀里,盯着她,问道:“我问你,你自己到底怎么想的,愿不愿意跟我?”

“愿意!”秃发灵毫不迟疑的点头。

“好!”段业轻轻亲了秃发灵一下,“有你这句话,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不会让你被折彦家的人抢走!”

秃发灵那美丽的双瞳里,已经涌上了一层水雾,而这个时候,秃发傉檀的鼾声依然很响……

第二天,段业等人也没什么大事,便大摇大摆的上街闲逛,离寿宴倒是还有几天,现在也不方便去拜访秃发思复鞬,倒是在街上逛逛,说不定还有什么奇遇,或者……艳遇。

乐都城里,现在人口比平时多了许多,自然也就热闹了许多,但是总体来说,秩序还是比较混乱,而且卫生条件不好,胡凯崔浩等人,稍微看了几眼,就非常自豪了。因为这乐都城的情况和敦煌一比,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这就是制度的力量,也是领袖的力量,这一刻,他们对背着手,走在前面一摇三晃的段业,更是佩服了。

突然,一个一身皮袍,腰挂弯刀,一副短打扮,看起来就像野蛮人的少年站在了段业面前,那少年皮肤黝黑,身材不高,可是看起来长得却还是不错。

段业有些发愣,道:“这位兄台,你是?”

“你是段业么?”他的汉话说的很不利索,很明显,他并不是汉人。

可是段业还是很震惊,如果说秃发傉檀这样的人知道自己来了乐都,那并不奇怪。可是这么一个人居然也晓得自己来了,这事情也就太诡异了吧!

段业眯起眼睛,笑吟吟说道:“不错,我是段业,你有什么事情?”

“你真是段业?”

段业轻轻把扇子一展,露出了上面的龙凤呈祥,笑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段业。““好,既然你是段业,那就纳命来吧!”那少年大喝一声,身子突然拔地而起,就像一只飞镖一样直冲段业而来,他手上的弯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鞘,上面还闪着蓝光,显然,刀上淬有剧毒。

“小心!”胡凯和崔浩几乎同时喊出声来,可是,他们毕竟走在后面,未免有些远水解不了近渴。

可是让他们惊讶的,是走在段业身边的刘亿如,居然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铿!”的一声大响,段业还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拔出了他一直随身携带的乌兹钢刀。

而那个少年则是跌倒在地,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手上断成两半的弯刀。

段业这个时候,其实是又惊又怒,他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和秃发灵差不多大的少年,居然见到他的面就要下死手,那把弯刀上都成蓝色了,萃的毒肯定不是什么容易解毒的玩意,如果不是自己艺高人胆大,恐怕今天就栽在这里了。

“这么年轻,就这么歹毒,不能饶你!”段业低声喝道,正欲出手抓住这个小孩,却见那个小孩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喊,“你赔我的刀!你赔我的刀!这是我爷爷给我的刀!呜呜呜~~~~~”

段业当时就木然了。

这个小孩开始就该拿刀捅自己,怎么说,也是很爷们的行为,可是一击不成,却又躺在地上耍赖,委实让段业有点哭笑不得。

方才双方明火执仗的行动,已经让很多路人都停下了脚步。喜欢看热闹,而且不嫌事儿大,是中国人共同的习惯,等到那小子开始哭起来了,段业一干人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

段业不怕千军万马,不怕明枪暗箭,可是却很怕被围观。他现在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儿,对这小子下死手了,也只好走到少年面前,尽可能慈祥和蔼的问道:“小弟弟,你为什么见到我,就要杀我啊?”

“因为你是坏人,呜呜呜呜~~~~”

“可是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啊,你怎么知道我是坏人?!”段业更是不解了。

“你要抢我的媳妇儿!我当然要杀了你!”少年的眼圈儿都红了,瞪着一双兔子眼,死死盯着段业。

“轰~~~”这下子人群可就炸锅了,那少年看起来就像野蛮人一样,穿的破破烂烂,不过乐都这地方,本来就是胡汉杂居,这样的打扮也不稀奇,大家无非认为是个乡下人罢了。

而段业现在打扮的可以说是风度翩翩,说难听些,则是油头粉面,一看就是个富家公子,这样的形象对比,加上那个少年那就“你要抢我的媳妇儿”的控诉,自然让广大围观者自动脑补出如下画面:

一对青梅竹马的少年,马上就要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是,这个时候,当地员外的少爷看上了这个美丽的女子,于是透过种种手段,逼得少女的家人同意把她嫁给恶少,而无奈的少年,只好选择当街行凶,来讨还公道!

段业很快就发现,众人看着自己的目光已经有些变了,方才的时候,好多其实还是看热闹的戏谑心态,但是很明显现在他们的眼光,都充满着仇恨。

事实上这种戏码,第一是不会少,后世先是有白毛女,再是有屌丝女神醒工砖,这种问题,最容易让一干没事的人义愤填膺,段业岂能不知其中的厉害?

因此段业马上大声道:“你这小子不要胡说,我和你认识都不认识,何曾能抢你的女人?你当街行凶,如果不是我反应快,恐怕都死在了你的刀下,各位乡亲,你们看看,这就是他刚才想杀我的刀!各位父老!这乐都,究竟还有没有王法啦?”

随着段业举起的碎刀,大家的看法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段业方才说话时的表情非常诚恳,并且还刻意用上了内力,一时间说服力甚强,也让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个少年身上。

没想到,那少年站起身来,语气却变得很强硬:“王法!我们这些勇士,只论刀枪!”

这下子可就让众人哗然了,说到底,这个时候不管胡人也好,汉人也罢,居住在城里的,多半和外面游牧的人不一样,还是讲些规矩的,王法这个词,都是有威慑力的。

如今你既然不讲王法了,那说明你心里一定有鬼!

就在群情激愤,开始指责那少年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堆骑兵很快冲了过来,而围观的百姓们也顿时一哄而散。

领头的,却是个老熟人了,那是和这个少年差不多大小,却是段业见过的一个人——秃发文支,他是秃发傉檀的弟弟,曾经代表秃发部去过敦煌和段业会晤过。

没想到,那个少年一看见文支,却是大喜,忙跑到秃发文支面前,道:“七哥,你可来了,快!快帮我把这个小子宰了!”

秃发文支正想满口答应,却看见段业这个时候背着手站在自己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一时间有些尴尬。

段业,自然是不能得罪的,且不说现在秃发部根本要靠着人家,也不说如今为了秃发灵的事儿,两家的关系很微妙,但是段业那河西安抚使的角色,自己也是得罪不起的啊。

段业这时候却促狭的笑道:“文支啊,听说,你想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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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14)

原来,过去秃发部和乙弗部的联姻,在整个草原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两家隔得很近,本来就是邻居,也算门当户对。而且联姻的话,对于两家都有好处。

更何况,吐谷浑乙弗部也不是没诚意,之前阳堡都给了秃发部,可以说,“聘礼”都下了。

之前两家虽然有过战争,可是这在草原上看来,根本不算什么,这种战争,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没有造成双方核心人物的死伤。草原上,这种你打我,我再打你的事情多了去了,如果都去计较,那就没法活了。

再就是,秃发傉檀和折彦家小姐,居然早就已经悄悄的通了款曲,这就更让折彦家有了把柄,说好了是换亲,如今你家儿子和我们女儿搞到一起来,那当然不能白玩了吧?!

草原上的人,或许没什么文化,但是都是讲道义,认死理的人,这事情随便一说出去,大家也都会认为,秃发灵就得嫁给折彦家,不然的话,秃发部就不地道!他们就会出来主持公道。

这样的事情,也的确让秃发部不好做,秃发部固然是草原上最强大的部族,可是他们也不敢和所有其他人一起为敌,何况,上次和卢水胡一战,也让他们元气大伤,任何理智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和他们翻脸的。

说完了这一切的秃发傉檀,趴在桌在上呼呼大睡,鼾声大起,也让段业本想责骂的话说不出口来,其实段业很想讲,都怪你小子去勾搭人家的女儿,才害得老子的女人面临被抢走的危险。

“大人……”秃发灵见段业脸色阴晴不定,有些怯生生的走了过来,活像犯了错误被当场逮住一样。

段业也不客气,一把把小美人抱在怀里,盯着她,问道:“我问你,你自己到底怎么想的,愿不愿意跟我?”

“愿意!”秃发灵毫不迟疑的点头。

“好!”段业轻轻亲了秃发灵一下,“有你这句话,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不会让你被折彦家的人抢走!”

秃发灵那美丽的双瞳里,已经涌上了一层水雾,而这个时候,秃发傉檀的鼾声依然很响……

第二天,段业等人也没什么大事,便大摇大摆的上街闲逛,离寿宴倒是还有几天,现在也不方便去拜访秃发思复鞬,倒是在街上逛逛,说不定还有什么奇遇,或者……艳遇。

乐都城里,现在人口比平时多了许多,自然也就热闹了许多,但是总体来说,秩序还是比较混乱,而且卫生条件不好,胡凯崔浩等人,稍微看了几眼,就非常自豪了。因为这乐都城的情况和敦煌一比,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这就是制度的力量,也是领袖的力量,这一刻,他们对背着手,走在前面一摇三晃的段业,更是佩服了。

突然,一个一身皮袍,腰挂弯刀,一副短打扮,看起来就像野蛮人的少年站在了段业面前,那少年皮肤黝黑,身材不高,可是看起来长得却还是不错。

段业有些发愣,道:“这位兄台,你是?”

“你是段业么?”他的汉话说的很不利索,很明显,他并不是汉人。

可是段业还是很震惊,如果说秃发傉檀这样的人知道自己来了乐都,那并不奇怪。可是这么一个人居然也晓得自己来了,这事情也就太诡异了吧!

段业眯起眼睛,笑吟吟说道:“不错,我是段业,你有什么事情?”

“你真是段业?”

段业轻轻把扇子一展,露出了上面的龙凤呈祥,笑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段业。““好,既然你是段业,那就纳命来吧!”那少年大喝一声,身子突然拔地而起,就像一只飞镖一样直冲段业而来,他手上的弯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鞘,上面还闪着蓝光,显然,刀上淬有剧毒。

“小心!”胡凯和崔浩几乎同时喊出声来,可是,他们毕竟走在后面,未免有些远水解不了近渴。

可是让他们惊讶的,是走在段业身边的刘亿如,居然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铿!”的一声大响,段业还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拔出了他一直随身携带的乌兹钢刀。

而那个少年则是跌倒在地,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手上断成两半的弯刀。

段业这个时候,其实是又惊又怒,他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和秃发灵差不多大的少年,居然见到他的面就要下死手,那把弯刀上都成蓝色了,萃的毒肯定不是什么容易解毒的玩意,如果不是自己艺高人胆大,恐怕今天就栽在这里了。

“这么年轻,就这么歹毒,不能饶你!”段业低声喝道,正欲出手抓住这个小孩,却见那个小孩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喊,“你赔我的刀!你赔我的刀!这是我爷爷给我的刀!呜呜呜~~~~~”

段业当时就木然了。

这个小孩开始就该拿刀捅自己,怎么说,也是很爷们的行为,可是一击不成,却又躺在地上耍赖,委实让段业有点哭笑不得。

方才双方明火执仗的行动,已经让很多路人都停下了脚步。喜欢看热闹,而且不嫌事儿大,是中国人共同的习惯,等到那小子开始哭起来了,段业一干人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

段业不怕千军万马,不怕明枪暗箭,可是却很怕被围观。他现在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儿,对这小子下死手了,也只好走到少年面前,尽可能慈祥和蔼的问道:“小弟弟,你为什么见到我,就要杀我啊?”

“因为你是坏人,呜呜呜呜~~~~”

“可是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啊,你怎么知道我是坏人?!”段业更是不解了。

“你要抢我的媳妇儿!我当然要杀了你!”少年的眼圈儿都红了,瞪着一双兔子眼,死死盯着段业。

“轰~~~”这下子人群可就炸锅了,那少年看起来就像野蛮人一样,穿的破破烂烂,不过乐都这地方,本来就是胡汉杂居,这样的打扮也不稀奇,大家无非认为是个乡下人罢了。

而段业现在打扮的可以说是风度翩翩,说难听些,则是油头粉面,一看就是个富家公子,这样的形象对比,加上那个少年那就“你要抢我的媳妇儿”的控诉,自然让广大围观者自动脑补出如下画面:

一对青梅竹马的少年,马上就要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是,这个时候,当地员外的少爷看上了这个美丽的女子,于是透过种种手段,逼得少女的家人同意把她嫁给恶少,而无奈的少年,只好选择当街行凶,来讨还公道!

段业很快就发现,众人看着自己的目光已经有些变了,方才的时候,好多其实还是看热闹的戏谑心态,但是很明显现在他们的眼光,都充满着仇恨。

事实上这种戏码,第一是不会少,后世先是有白毛女,再是有屌丝女神醒工砖,这种问题,最容易让一干没事的人义愤填膺,段业岂能不知其中的厉害?

因此段业马上大声道:“你这小子不要胡说,我和你认识都不认识,何曾能抢你的女人?你当街行凶,如果不是我反应快,恐怕都死在了你的刀下,各位乡亲,你们看看,这就是他刚才想杀我的刀!各位父老!这乐都,究竟还有没有王法啦?”

随着段业举起的碎刀,大家的看法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段业方才说话时的表情非常诚恳,并且还刻意用上了内力,一时间说服力甚强,也让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个少年身上。

没想到,那少年站起身来,语气却变得很强硬:“王法!我们这些勇士,只论刀枪!”

这下子可就让众人哗然了,说到底,这个时候不管胡人也好,汉人也罢,居住在城里的,多半和外面游牧的人不一样,还是讲些规矩的,王法这个词,都是有威慑力的。

如今你既然不讲王法了,那说明你心里一定有鬼!

就在群情激愤,开始指责那少年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堆骑兵很快冲了过来,而围观的百姓们也顿时一哄而散。

领头的,却是个老熟人了,那是和这个少年差不多大小,却是段业见过的一个人——秃发文支,他是秃发傉檀的弟弟,曾经代表秃发部去过敦煌和段业会晤过。

没想到,那个少年一看见文支,却是大喜,忙跑到秃发文支面前,道:“七哥,你可来了,快!快帮我把这个小子宰了!”

秃发文支正想满口答应,却看见段业这个时候背着手站在自己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一时间有些尴尬。

段业,自然是不能得罪的,且不说现在秃发部根本要靠着人家,也不说如今为了秃发灵的事儿,两家的关系很微妙,但是段业那河西安抚使的角色,自己也是得罪不起的啊。

段业这时候却促狭的笑道:“文支啊,听说,你想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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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15)

秃发文支顿时额头上汗都下来了。

段业的厉害,过去文支是不服气的,但是现在则恰恰相反,文支对段业都有些怕了。

他毕竟还年轻,过去他只笃信马刀,现在却对于段业这样徒手在短短时间内打下一片基业,有些本能的害怕。

他去过敦煌,见过整齐的市容,严谨的秩序,繁华的街道,更见过庞大的工厂,日夜不停的打造兵器的数百工匠,还有那整齐的府库,训练有素的军队。

这支军队已经先后两次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一次是帮助秃发部击退卢水胡,一次是出征金城郡镇压乞伏国仁的叛乱,在外界咸以为应该是旗鼓相当的情况下,他们却取得了完胜。

如今的段业,已经让秃发文支感到了压力,很显然父兄都很欣赏他,小妹很可能要嫁给他,这样的人,文支还是觉得敬而远之比较好。

可是现在,乙弗部闹得事情,文支也不是不知道,现在他最怕的就是段业如果杀将上门了,可怎么是好。所谓怕什么,来什么,段业不单来了,还居然直接就和矛盾核心的人碰上了。

段业看秃发文支神色阴晴不定,心中不禁暗笑,他背着手,耸耸肩,道:“怎么了文支?抓还是不抓,你倒是给个话啊?”

秃发文支心里暗骂道:要是老子能抓你,早就抓回去打死你了,明知道老子不敢抓你,还在这儿挤兑我,真是太不仗义了。

那个少年,再迟钝这个时候也发现有些不对劲了,很明显,那段业和文支,是认识的。

秃发文支不表态也不行了,他尴尬的笑了笑,道:“那个……铁儿哥,咱们……咱们回去说吧,啊?回去咱哥俩喝两杯。”

被唤作铁哥的少年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志得意满的段业,又看了看有些不知所措的文支,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段业这时候却不依不饶了,“别走啊!那谁?铁哥是吧?来来来,我说呢,咱们看起来是恁投缘不是?要喝,咱们一起喝么,嗯?”

这时候,秃发文支一个纵身,跳下马来,凑到段业面前,低声嘟囔了几句。

“哎呀!听不见!”段业一点也不给面子,这个时候了,如果示弱了,可就是等于怂了!

秃发文支那大红脸,都要涨成猪肝色了,可是他很清楚,自己根本不能也不敢和段业翻脸,只好低声道:“大人,这……这人是乙弗部的人。”

“喔?”段业这下子,似乎有些明白什么了,“他是谁?”

“他就是折彦钢的弟弟折彦铁……额,没想到这个时候让您和他碰见了,是我们的失误。”

段业打量了打量折彦铁,心里倒是对此人有了一丝丝好感。

其实严格说起来,自己和秃发灵,固然是两情相悦,段业没觉得自己做的有啥不对。

可是,这个年代的规矩,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实大部分人,都会认为秃发灵嫁给折彦家,是应当应分的。

也因此,折彦家不管是为了面子,为了那口气,还是为了道理,他们想做什么,段业心里虽然不能认同,但是也能理解。

这个折彦铁,虽然说脾气暴躁莽撞,也有些不自量力,可是在这个时候,还敢于挺身而上,的确是条汉子,有血气!

因此,段业走到折彦铁面前,道:“小子,你听着,我叫段业没错,就是想娶秃发灵的那人,而且,趁机,我要告诉你,灵儿是我的女人!我娶她娶定了!谁也不能改变!各位乡亲,请为我见证!”

段业这霸气十足的话,让围观的人们一阵叫好,却把没什么社会经验的折彦铁给弄傻眼了,知道段业扬长而去,也没反应过来。

秃发文支看着段业等人离开,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对着围观的人挥挥手,道:“散了吧,都散了吧,啊?看什么看?!”

乐都城的人,都知道秃发部的这些贵族们,就属文支脾气不好,还当街打人过,虽然说大家很好奇,为什么这文支在方才那个后生面前,温顺的就像小猫,可是很显然文支现在一发作,却又是如同猛虎一般,大家自然不敢招惹,纷纷都散了。

“呀!”这个时候,折彦铁突然反应过来,“我的刀!我的刀还没让他赔呢!”

“得了得了,他啊,你惹不起。”秃发文支拉了拉折彦铁,道:“这厮势力大着呢,我跟你说,就是我老子,还有你老子,加在一起,现在也不好惹他。”

“那我不管,灵儿是我媳妇儿,我一定要得到!”折彦铁傲然说道。

秃发文支和折彦铁也算从小玩到大的,对折彦铁这种胡说八道的性子,也早就习惯了,并没有多说什么。

段业回去之后,才知道,原来折彦钢在上次的战争中几乎废掉了,本来秃发部也就想趁机把这门亲事取消掉,毕竟你人都没有用了,难不成让我们的女儿嫁过去守活寡?况且,你们乙弗部公然火上浇油,这笔账我们还没算呢。

也正因为如此,秃发部才会比较放心的秃发傉檀派到段业那里去,还敢暗示从此就把秃发灵改许给段业。应该说,秃发部并没有专门去两头堵,他们是真心想把秃发灵嫁给段业的。

可是问题在于,折彦钢这小子坏了大事。

折彦钢本来就一直垂涎于秃发灵的美色,一直想霸占而不得,本来两家达成联姻的意向,曾经让折彦钢得意了很久,那段时间,为了得到美人芳心,折彦钢还真耐着性子装了一阵君子。

反正迟早也是自己的,犯不着猴急。

可是事情后来一变化,自己完全没本事去搞女人了,这对折彦钢打击很大,并且让折彦钢追悔莫及。因为过去,俩人相处的时候,秃发灵虽然对折彦钢极为厌恶,但是那时候两家联姻几乎成为定局,秃发灵也不好做的太过分,所以俩人独处,也是有的。

折彦钢就耿耿于怀与自己当初明明有机会去占有秃发灵,却没能得逞,如今也就完全不能得逞了。

我得不到的,谁也不能得到,哪怕便宜了我弟弟,也不能让旁人得逞。

因此,心里极为扭曲的折彦钢,就不断在父亲面前哭诉,说既然自己得不到了,也不能让段业得到,不然那不等于乙弗部的媳妇儿,被汉人抢走了么?

而且,他还提出了替代方案,当时的联姻计划,是双方都出一儿一女,这样联系比较紧密,既然秃发部没有取消和自己家闺女的婚事,那么从道义上,他们也没有理由取消秃发灵的婚事。

自己虽然废掉了,不是还有弟弟么?凭什么就不能娶人家的女儿了?

折彦钢他爹,本来就对这事情一肚子气,听儿子这么一提点,当即就派人去了秃发部,并且还趁机发动了草原其他部族助阵,还把这些事情讲的是人尽皆知。

这下子,就给秃发思复鞬很大压力了,这也是之前,秃发傉檀也好,秃发灵也好,都一直有难言之隐的地方。

不过搞了半天,原来那个当街想跟自己干仗的那个小子,就是折彦铁啊,就是想抢自己老婆的人呐,段业还后悔,怎么不是当时就把他杀了呢。

但是不管怎么说吧,段业在街上这么一闹,起码所有人都会晓得自己来了乐都,而且堂堂新任安抚使,既没有安,也没有抚,为了一个女人跑到这里来,还当街械斗,传出去,不知道会对自己名声有什么影响呢。

正在冥想呢,崔浩这个时候进来了,段业有言在先,除非是内室,不然的话,崔浩张衮这样的谋臣,完全可以直接进来,不必拘礼,所以段业也没有意外,只是点了点头。他们彼此已经很熟悉了,完全用不着客套。

“大人,消息已经有了,吕光派了吕弘来了乐都,给秃发思复鞬祝寿,说的是明天就能来。”崔浩坐下喝了口水,然后说道。

“吕弘?”段业笑了,“看起来,吕纂和吕绍,现在的斗争已经很激烈了吖,连吕弘都被推出来了,倒也好,这个人倒是还蛮有趣的,总算有个能说话的人咯。”

崔浩也笑道,“是啊,据现在姑臧的消息,如今吕绍和吕纂之间的争斗,已经近乎于白热化了,很多中下层官员都已经开始选边站了,可以说形势是一触即发。”

“这样啊……”

“是的,大人,据我们的消息,吕光最近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好。”崔浩这话说的有些犹豫,不过意思,却表达的很清楚。

段业的眼光马上变得锐利起来,可是崔浩却勇敢的抬起头,和段业对视。

“大人,可以确定,不会有问题的。”崔浩解释道。

“你们……”段业手垂了下来,“要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秘密,可就是用来泄露的。”

“大人,只要能够拿下凉州,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大人,我们不另辟蹊径,难不成还能强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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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16)

段业沉默了。

其实崔浩的话说的再白不过了,吕光的身体,过去可是很硬朗的,不然也不能当十万大军的统帅么。

有些事情,段业虽然提前知道了结果,可是如果坐等那个结果的出现,也许黄花菜都凉了。

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夺取至少一个州作为根据地,才有可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时间,这些日子,这种紧迫感,早就被灌输给段业集团上下的每一个人,他们都在和时间赛跑。

虽然说起来,吕光待自己,实在是不薄,不拘一格的启用,基本完全的信任,还收自己为义子,虽然肯定也是有政治考虑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在这个世界上,段业本来是没有亲人的,吕光能够想到去这么做,也委实很难得了。

可是,这样的事情,却必须做,不做不行,一想到此,段业未免还是有些伤感。

好在,这些事情,毕竟不是段业下令,也不是段业自己去做的,也因此,段业心里,多少还是过得去一些。

崔浩看了看段业的表情,心里也有点唏嘘,但是,他是谋臣,有些事情,段业可以考虑,却不是他考虑的范畴。他直接说道:“大人,另外的一个消息,就是刘裕已经撤兵了。”

“什么?”段业从情绪里恢复了过来。

“您看,这是战报简报。”崔浩拿出了一张绸帛。之前有规定,这些加密层级的,作为主要谋臣的崔浩张衮,可以直接拆看,不过必须事后报备。而有些层次的,自然是段业自己把握了。

段业匆匆的看完,便陷入了沉思,好一会,才说道:“你怎么看。”

“刘裕这次广固一战,打败了慕容冲,想必声望会进一步高涨,建康那边,恐怕没有人压得住他了,而且,这一次在战火里锻炼,北府军,恐怕也会逐渐被刘裕所收复,估计以后,大人要重点把他作为考虑对象了。”

崔浩说出这话,其实还是需要勇气的,因为段业和刘亿如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段业集团的人无人不知的,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需要勇气,要知道,刘裕可是段业的小舅子,老话说得好,疏不间亲,人家再怎么样,也是亲戚,你一个外人居然去说这种话,其实很容易被当成挑拨的。

但是,段业非常清醒,他分的很清楚,除非他们二人之中,有一个人愿意臣服,不然,两人之间的对决,那是一定会发生的,谁也避免不了。

刘裕在历史上是当了皇帝的,要他臣服,那是办不到的。而自己又怎么会愿意跪在人家身前呢?单是凭着这个,二人之间,就一定要倒下一个!

自己已经和刘亿如交过底了,这一点,自己并不担心。倒是段业看崔浩这件事情也能毫不避讳的讲出来,对崔浩的信任,倒是多了不少。

“你且放心,小崔,公事和私事,我是分的很清楚的。对了,司马道子那边……”

“大人放心吧。”崔浩心里其实也松了口气,“建康方面,一切正常。该打入的人,已经打入了。只是我们的情报网虽然已经广为密布,但是再怎么样,也只能接到七八天前的情报,说起来已经滞后了不少,也不知道,如今军情是如何啊。”

“是啊,小崔。”段业也有些唏嘘,如今动用信鸽已经是最快的了,但是信鸽还是不够安全,要么鸽子可能迷路,要么就是被拦截,动物再怎么样,也不是太靠得住。至于所谓的六百里加急,那需要完整的驿站系统,这一点,自己现在根本办不到。”

“小崔,你看着吧,也许以后,我们能够做到大江南北,朝发夕至,长城内外,片刻相知,呵呵呵。”段业安慰道。

崔浩虽然从没听过有这样的技术,但是长期以来,他已经形成了对段业的信任,因此自然连连点头。

段业这个时候,却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的说道:“小崔啊,你有没有想过,苻睿,可是好久没有动静了呢。“崔浩笑道:”大人,所谓静极思动,既然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想必也该动弹动弹了吧。“”地图。“很快,段业和崔浩二人看了看那幅巨大的地图,那幅和吕绍家里一模一样的地图。这么一个宝物,段业怎么能置之不理呢。

密密麻麻的各种点,星罗棋布的要塞和城郭,有了这幅图,就像走夜路有了明灯一样。段业看了半天,终于看出了名堂,他把手准确的指到了地图上的两个点——寿春和钟离!

“如果苻睿选择向东,那么他一定会先拿钟离和寿春二城,其中钟离略微易取,一旦拿下了寿春,淮河一线,就会被牢牢锁死,刘裕恐怕会被困住。”段业说道。

“正是。”崔浩赞许的点头,“大人,苻睿在豫东呆了那么久,想必对军队的整合和收复工作已经完成,这支军队可以说是上下一心,如果全力出击,刘裕恐怕是挡不住的。”

“现在我们不能让刘裕完蛋,如果他完了,我看苻宏和苻睿都有本事平定关东,那样对我们不利,我们需要中原的各方势力保持均势。”

“那大人的意思是?”

“路子通到司马道子那里,我想这后腿拖得也就差不多了,不能再继续了,不然刘裕恐怕会垮,那样,我对司马家那群废物恐怕没有信心,不如……”

段业说道一半,胡凯突然敲门了,他进来后,径自取出一个竹管,上面加了火漆,显然是还没有打开的密信。

段业检查了一下,上面的符号,其实是只有自己才懂的希腊字母,确定没有被人打开后,段业取出了竹管里的信,其实,那就是刘国复制的刘裕写给谢安的信。

很快看完,段业把信交给崔浩和胡凯二人,笑道:“看来刘裕果然是顶不住了,钟离已经丢了,现在他被困在寿春城里,要求谢安给拿个主意呢。”

“大人。”崔浩这个时候说道,“也许,我们还有一方势力可以利用。”

“谁?”

“中条山里的那群人。”崔浩神秘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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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16)

段业沉默了。

其实崔浩的话说的再白不过了,吕光的身体,过去可是很硬朗的,不然也不能当十万大军的统帅么。

有些事情,段业虽然提前知道了结果,可是如果坐等那个结果的出现,也许黄花菜都凉了。

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夺取至少一个州作为根据地,才有可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时间,这些日子,这种紧迫感,早就被灌输给段业集团上下的每一个人,他们都在和时间赛跑。

虽然说起来,吕光待自己,实在是不薄,不拘一格的启用,基本完全的信任,还收自己为义子,虽然肯定也是有政治考虑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在这个世界上,段业本来是没有亲人的,吕光能够想到去这么做,也委实很难得了。

可是,这样的事情,却必须做,不做不行,一想到此,段业未免还是有些伤感。

好在,这些事情,毕竟不是段业下令,也不是段业自己去做的,也因此,段业心里,多少还是过得去一些。

崔浩看了看段业的表情,心里也有点唏嘘,但是,他是谋臣,有些事情,段业可以考虑,却不是他考虑的范畴。他直接说道:“大人,另外的一个消息,就是刘裕已经撤兵了。”

“什么?”段业从情绪里恢复了过来。

“您看,这是战报简报。”崔浩拿出了一张绸帛。之前有规定,这些加密层级的,作为主要谋臣的崔浩张衮,可以直接拆看,不过必须事后报备。而有些层次的,自然是段业自己把握了。

段业匆匆的看完,便陷入了沉思,好一会,才说道:“你怎么看。”

“刘裕这次广固一战,打败了慕容冲,想必声望会进一步高涨,建康那边,恐怕没有人压得住他了,而且,这一次在战火里锻炼,北府军,恐怕也会逐渐被刘裕所收复,估计以后,大人要重点把他作为考虑对象了。”

崔浩说出这话,其实还是需要勇气的,因为段业和刘亿如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段业集团的人无人不知的,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需要勇气,要知道,刘裕可是段业的小舅子,老话说得好,疏不间亲,人家再怎么样,也是亲戚,你一个外人居然去说这种话,其实很容易被当成挑拨的。

但是,段业非常清醒,他分的很清楚,除非他们二人之中,有一个人愿意臣服,不然,两人之间的对决,那是一定会发生的,谁也避免不了。

刘裕在历史上是当了皇帝的,要他臣服,那是办不到的。而自己又怎么会愿意跪在人家身前呢?单是凭着这个,二人之间,就一定要倒下一个!

自己已经和刘亿如交过底了,这一点,自己并不担心。倒是段业看崔浩这件事情也能毫不避讳的讲出来,对崔浩的信任,倒是多了不少。

“你且放心,小崔,公事和私事,我是分的很清楚的。对了,司马道子那边……”

“大人放心吧。”崔浩心里其实也松了口气,“建康方面,一切正常。该打入的人,已经打入了。只是我们的情报网虽然已经广为密布,但是再怎么样,也只能接到七八天前的情报,说起来已经滞后了不少,也不知道,如今军情是如何啊。”

“是啊,小崔。”段业也有些唏嘘,如今动用信鸽已经是最快的了,但是信鸽还是不够安全,要么鸽子可能迷路,要么就是被拦截,动物再怎么样,也不是太靠得住。至于所谓的六百里加急,那需要完整的驿站系统,这一点,自己现在根本办不到。”

“小崔,你看着吧,也许以后,我们能够做到大江南北,朝发夕至,长城内外,片刻相知,呵呵呵。”段业安慰道。

崔浩虽然从没听过有这样的技术,但是长期以来,他已经形成了对段业的信任,因此自然连连点头。

段业这个时候,却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的说道:“小崔啊,你有没有想过,苻睿,可是好久没有动静了呢。“崔浩笑道:”大人,所谓静极思动,既然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想必也该动弹动弹了吧。“”地图。“很快,段业和崔浩二人看了看那幅巨大的地图,那幅和吕绍家里一模一样的地图。这么一个宝物,段业怎么能置之不理呢。

密密麻麻的各种点,星罗棋布的要塞和城郭,有了这幅图,就像走夜路有了明灯一样。段业看了半天,终于看出了名堂,他把手准确的指到了地图上的两个点——寿春和钟离!

“如果苻睿选择向东,那么他一定会先拿钟离和寿春二城,其中钟离略微易取,一旦拿下了寿春,淮河一线,就会被牢牢锁死,刘裕恐怕会被困住。”段业说道。

“正是。”崔浩赞许的点头,“大人,苻睿在豫东呆了那么久,想必对军队的整合和收复工作已经完成,这支军队可以说是上下一心,如果全力出击,刘裕恐怕是挡不住的。”

“现在我们不能让刘裕完蛋,如果他完了,我看苻宏和苻睿都有本事平定关东,那样对我们不利,我们需要中原的各方势力保持均势。”

“那大人的意思是?”

“路子通到司马道子那里,我想这后腿拖得也就差不多了,不能再继续了,不然刘裕恐怕会垮,那样,我对司马家那群废物恐怕没有信心,不如……”

段业说道一半,胡凯突然敲门了,他进来后,径自取出一个竹管,上面加了火漆,显然是还没有打开的密信。

段业检查了一下,上面的符号,其实是只有自己才懂的希腊字母,确定没有被人打开后,段业取出了竹管里的信,其实,那就是刘国复制的刘裕写给谢安的信。

很快看完,段业把信交给崔浩和胡凯二人,笑道:“看来刘裕果然是顶不住了,钟离已经丢了,现在他被困在寿春城里,要求谢安给拿个主意呢。”

“大人。”崔浩这个时候说道,“也许,我们还有一方势力可以利用。”

“谁?”

“中条山里的那群人。”崔浩神秘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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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17)

段业一愣,旋即笑了。

这种感觉,就像下棋,最妙的,就是那种操作的感觉,如指臂使,控制他人,实在是让人快慰。

崔浩这个时候又说道:“大人,凉州现在的局面已经很麻烦了,姑臧的情况,我们大概能够掌握,其他几个州郡,大人有什么想法?”

“要害在酒泉和张掖。”段业说道,“酒泉的彭凤和张掖的彭济,本来就是父子,彼此同气连枝,他们一个挡住我们的去路,一个扼住姑臧的咽喉,我们想动凉州,他们是关键,而且过去,合作是因为吕光,这一次,恐怕已经不行了。”

“大人,我们需要一个借口。”崔浩说道。

“借口?”

“不错,就是借口。”崔浩笑道,“我想,如果大人能够堂而皇之的进入凉州,则事情就还有得做。““此事由你操办。”段业直接说道,“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只要你能够做到。”

“是。“崔浩颇有些感动。

既然段业来的消息,已经传遍,相关的见面,自然是不可少,不过,段业还是决定,第一个拜访的人,还是吕弘。不单是因为他是吕光的儿子,而是因为,这是一种表态。

段业自从当上河西安抚使之后,其实谣言就一直不少,虽然吕光一再力挺,和段业的主动自轻,让这种谣言渐渐平息,没有在明面上继续传播,可是人们心里,多少还是嘀咕。

安抚使这个官,带来的余波,现在还在荡漾。

吕弘来到了馆驿之后不久,段业就带着胡凯上门了,这个吕弘倒是没什么架子,段业既然说来,他就让段业进去了。

只是段业进屋一看,吕弘却正在斗蛐蛐,让跟着进来的胡凯几乎傻眼了。

“咬!咬!咬死他!”吕弘撸起袖子,挥着胳膊,神色非常激动,而吕弘身边的几个侍从,神色都有些尴尬。

段怎么说,段业论功是河西安抚使,敦煌太守,是他父亲的同僚,论私。是他的义弟,算是亲戚,可是段业来了,吕弘居然还一直在斗蛐蛐,这实在让他们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喔,世民来啦。”吕弘抬了抬头,却并没有停下手里的签儿,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段业却一点不介意,他随便的拱了拱手,道:“三哥。”

吕弘早就交代过,段业和他之间,不必拘礼,刻意行礼,在吕弘这种闲散性子的人看来,是拉开距离的表现。而且,段业的称呼也很有学问。因为安抚使和刺史哪个大,其实并没有说清楚,段业不管怎么表态,喊官职,都是一种确定,这对段业现在来说并无好处。

可是论私俩人是义兄弟,那就好办了,这样还可以拉近距离呢。

果然,吕弘马上就眉开眼笑了,他招招手,道:“来来来,世民,来看看,我这‘大将军’和‘丞相’之间,斗得可是正酣呢,你看看,哪个会赢?”

段业低头一看,瓦岗里一黑一褐俩大蛐蛐,正咬得欢呢,看起来俩促织大概是势均力敌,折腾了很久,也没分出胜负来。

“世民不知,不过这样看起来,它们短期分不出胜负呢。”段业说道。

“是啊。”吕弘也有些苦恼,“唉,这斗蛐蛐固然有趣,就像那战场打仗一样,甚是刺激,可是就是分出胜负太麻烦,等太久了。”

“其实……世民倒是有个办法。”段业说道。

“喔?快说快说。”吕弘显然来了兴趣。

“世民当初在龟兹,听过一句话,叫做斗蛐蛐,就是得放辣椒,三公子如果放点辣椒粉进去……”

段业话还没完,吕弘就大声道:“李非,快!快去厨房去辣椒粉。”

“是,三公子。”

段业这下子就有些哭笑不得了。事实上,李非是吕弘相当重要的一个谋士,可以说多年来一直不离不弃的跟在吕弘身边,段业的人也主要是和他接触,可是这样一个主要的人,吕弘却直接支使他去做这样的事情,未免让人有些唏嘘。

不一会,辣椒面取回来了,吕弘亲自用勺子舀了一点点,然后小心的放入了缸子。

果然,两只蛐蛐显然都被辛辣给刺激到了,开始疯狂的撕咬起来,场面刺激的吕弘是大声叫好。

很快,“大将军”就把“丞相”给制服了,已经骑在了它的身上,吕弘担心“丞相”被弄死,赶快把俩蛐蛐分开。

“呵,别说,世民,你这法子还真管用,有趣啊有趣,呵呵呵。”吕弘抹了抹额头的汗,招呼段业坐下,“你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喔对,我听说了,你是要和吐谷浑乙弗部的那个小子抢老婆是么?”

段业有些尴尬的点头,没想到这事情吕弘这么快就晓得了。

“那个秃发灵真的很漂亮?”吕弘摸了摸下巴,好奇的问道。

段业心里顿时一紧,难不成这吕弘也垂涎于秃发灵的美色?如果这样的话,事情可就麻烦了,折彦铁和吕弘,那可不是一个层次的人,自己要硬抗的话,可是等于和吕家的三个公子同时闹翻了,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正在想词儿如何把这段儿给绕过去,吕弘却笑道:“看你这么紧张,想来是不错了,嗯,男人么,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保护,还算什么男人?你放心,你是我爹的义子,就是我的弟兄!哥哥我支持你!”

不管吕弘这话有什么动机,这番话说出来,依然颇为不易,段业也知道,吕弘在和他俩哥哥比起来,还算是个正直豁达的人,因此感激的说道:“多谢三哥了。”

“谢啥谢啊。”吕弘无所谓的摆摆手,“出来前,父亲跟我说了,这一次呢,其实就是秃发思复鞬过生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所以就让我来,还说了,大部分事情,可以临机专断。世民你是我们自己人,所以,你如果有什么麻烦,尽管去做,我是肯定支持你的,只要别闹出大乱子来,父亲那儿,我兜着,你且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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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另辟蹊径取大权(17)

段业一愣,旋即笑了。

这种感觉,就像下棋,最妙的,就是那种操作的感觉,如指臂使,控制他人,实在是让人快慰。

崔浩这个时候又说道:“大人,凉州现在的局面已经很麻烦了,姑臧的情况,我们大概能够掌握,其他几个州郡,大人有什么想法?”

“要害在酒泉和张掖。”段业说道,“酒泉的彭凤和张掖的彭济,本来就是父子,彼此同气连枝,他们一个挡住我们的去路,一个扼住姑臧的咽喉,我们想动凉州,他们是关键,而且过去,合作是因为吕光,这一次,恐怕已经不行了。”

“大人,我们需要一个借口。”崔浩说道。

“借口?”

“不错,就是借口。”崔浩笑道,“我想,如果大人能够堂而皇之的进入凉州,则事情就还有得做。““此事由你操办。”段业直接说道,“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只要你能够做到。”

“是。“崔浩颇有些感动。

既然段业来的消息,已经传遍,相关的见面,自然是不可少,不过,段业还是决定,第一个拜访的人,还是吕弘。不单是因为他是吕光的儿子,而是因为,这是一种表态。

段业自从当上河西安抚使之后,其实谣言就一直不少,虽然吕光一再力挺,和段业的主动自轻,让这种谣言渐渐平息,没有在明面上继续传播,可是人们心里,多少还是嘀咕。

安抚使这个官,带来的余波,现在还在荡漾。

吕弘来到了馆驿之后不久,段业就带着胡凯上门了,这个吕弘倒是没什么架子,段业既然说来,他就让段业进去了。

只是段业进屋一看,吕弘却正在斗蛐蛐,让跟着进来的胡凯几乎傻眼了。

“咬!咬!咬死他!”吕弘撸起袖子,挥着胳膊,神色非常激动,而吕弘身边的几个侍从,神色都有些尴尬。

段怎么说,段业论功是河西安抚使,敦煌太守,是他父亲的同僚,论私。是他的义弟,算是亲戚,可是段业来了,吕弘居然还一直在斗蛐蛐,这实在让他们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喔,世民来啦。”吕弘抬了抬头,却并没有停下手里的签儿,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段业却一点不介意,他随便的拱了拱手,道:“三哥。”

吕弘早就交代过,段业和他之间,不必拘礼,刻意行礼,在吕弘这种闲散性子的人看来,是拉开距离的表现。而且,段业的称呼也很有学问。因为安抚使和刺史哪个大,其实并没有说清楚,段业不管怎么表态,喊官职,都是一种确定,这对段业现在来说并无好处。

可是论私俩人是义兄弟,那就好办了,这样还可以拉近距离呢。

果然,吕弘马上就眉开眼笑了,他招招手,道:“来来来,世民,来看看,我这‘大将军’和‘丞相’之间,斗得可是正酣呢,你看看,哪个会赢?”

段业低头一看,瓦岗里一黑一褐俩大蛐蛐,正咬得欢呢,看起来俩促织大概是势均力敌,折腾了很久,也没分出胜负来。

“世民不知,不过这样看起来,它们短期分不出胜负呢。”段业说道。

“是啊。”吕弘也有些苦恼,“唉,这斗蛐蛐固然有趣,就像那战场打仗一样,甚是刺激,可是就是分出胜负太麻烦,等太久了。”

“其实……世民倒是有个办法。”段业说道。

“喔?快说快说。”吕弘显然来了兴趣。

“世民当初在龟兹,听过一句话,叫做斗蛐蛐,就是得放辣椒,三公子如果放点辣椒粉进去……”

段业话还没完,吕弘就大声道:“李非,快!快去厨房去辣椒粉。”

“是,三公子。”

段业这下子就有些哭笑不得了。事实上,李非是吕弘相当重要的一个谋士,可以说多年来一直不离不弃的跟在吕弘身边,段业的人也主要是和他接触,可是这样一个主要的人,吕弘却直接支使他去做这样的事情,未免让人有些唏嘘。

不一会,辣椒面取回来了,吕弘亲自用勺子舀了一点点,然后小心的放入了缸子。

果然,两只蛐蛐显然都被辛辣给刺激到了,开始疯狂的撕咬起来,场面刺激的吕弘是大声叫好。

很快,“大将军”就把“丞相”给制服了,已经骑在了它的身上,吕弘担心“丞相”被弄死,赶快把俩蛐蛐分开。

“呵,别说,世民,你这法子还真管用,有趣啊有趣,呵呵呵。”吕弘抹了抹额头的汗,招呼段业坐下,“你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喔对,我听说了,你是要和吐谷浑乙弗部的那个小子抢老婆是么?”

段业有些尴尬的点头,没想到这事情吕弘这么快就晓得了。

“那个秃发灵真的很漂亮?”吕弘摸了摸下巴,好奇的问道。

段业心里顿时一紧,难不成这吕弘也垂涎于秃发灵的美色?如果这样的话,事情可就麻烦了,折彦铁和吕弘,那可不是一个层次的人,自己要硬抗的话,可是等于和吕家的三个公子同时闹翻了,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正在想词儿如何把这段儿给绕过去,吕弘却笑道:“看你这么紧张,想来是不错了,嗯,男人么,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保护,还算什么男人?你放心,你是我爹的义子,就是我的弟兄!哥哥我支持你!”

不管吕弘这话有什么动机,这番话说出来,依然颇为不易,段业也知道,吕弘在和他俩哥哥比起来,还算是个正直豁达的人,因此感激的说道:“多谢三哥了。”

“谢啥谢啊。”吕弘无所谓的摆摆手,“出来前,父亲跟我说了,这一次呢,其实就是秃发思复鞬过生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所以就让我来,还说了,大部分事情,可以临机专断。世民你是我们自己人,所以,你如果有什么麻烦,尽管去做,我是肯定支持你的,只要别闹出大乱子来,父亲那儿,我兜着,你且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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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1)

段业感激的看了看吕弘,正想拍着胸脯表表忠心,吕弘却意味深长的说道:“世民呐,有些话呢,我想还是说在前头比较好。”

段业一愣,一般来说,这样说话的话,后续的一般可就不是什么好话了,那不是有句话,叫做丑话说在前头么,但是他还是谨慎的说道:“请三哥吩咐。”

“吩咐不敢当。”吕弘淡淡说道,“你如今可是安抚使大人,我现在,父亲大人可还没委任我官职呢,要我吩咐你,那可不成,不过是一点建议,你可听,可不听,听了可不当真,可当真,看你了。”

“段业洗耳恭听。”段业恭敬的说道。

“嗯,你有这份心就好。“吕弘整理了下思路,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吧,这做人也好,做事也罢,我是觉得呢,有句话说得好,叫‘过犹不及’,呐,就是字面意思啦,过了,肯定是不行的,只能做七分,你偏偏要做十分,那肯定不行,那会受到惩罚,老话说了啊,精满自溢,月满则亏,这个你应该知道。可是不及呢,那也不行,因为你事情做不到位,那肯定不行,就像煲汤一样,火候不够,那肉就煮不烂,汤也就不能喝。”

吕弘这话,听起来很平淡,可是其实,是字字机锋!但是段业也是我聪明人,又如何听不出里面的弦外之音呢。

吕弘见段业听得认真,又接着说道:“我觉得世民你之所以能有今天,是因为过去,你很好的把握了这个度,虽然说,军国大事,我不怎么懂,也不会打仗,也不会理政,可是我想,这个和我斗蛐蛐儿,是差不多的,无非是一个道理。你过去做该做而且能做的事情,于是就越做越好,如果是那些不该做或者不能做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做啊!”

吕弘说这番话时,听起来有些絮叨,可是段业知道,他不是絮叨,而是委婉,其实他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了!

你段业有今天是我们吕家提拔你,你做的再好,也是因为我们帮衬的好扶植的好,千万不要不识相,如果你做了些什么出格的事情,哪怕是有些不该有的念想,那后果恐怕是你承担不起的!

这是警告,虽然听起来似乎是云淡风轻,但是还是警告!

谁说吕弘顽劣?谁说吕弘不懂政治?在吕光这样的家族里,这些几乎是本能,不需要训练,也会的!这就是世家门阀子弟和普通百姓家孩子的区别,别的后天你都学的会琴棋书画也好,医卜星算也好,这些都不难的,难就难在这种从小训练形成的对政治的直觉和自然的把握。

段业没有争辩,没有反驳,只是恭敬说道:“世民多谢三哥教诲。”

“哈哈哈哈。”吕弘非常满意的大笑道:“好了好了,说这些事情干嘛,嗯,你既然来了,咱们俩也得好好喝一杯不是?今儿别走了,啊!咱们不醉不归!”

“恭敬不如从命。”段业说道。

等到段业回到悦来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夜幕初降了,刘亿如闻着段业一身的酒气,就气不打一处来,道:“怎么,那个吕弘请你,你居然还真喝那么多?”

“不喝哪儿行啊。”段业也有些苦恼,边脱外套边说道:“吕弘那厮又是好酒,我和他名义上还是义兄弟,不喝能行么。”

“哪也不至于……算了算了。”刘亿如见段业只是酒气重,并没有喝醉,也就不再追究了,“那吕弘他的态度……”

“这厮也是个狡猾的人。”段业喝完酒显然很渴,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就是一顿猛灌,好容易缓过来,才说道:“这个人,我们也别小瞧了他,吕光的崽儿,就没个容易对付的,不过,我们布局了这么久了,有些事情,恐怕也由不得他了。”

刘亿如有些担心的看了段业一眼,道:“凉州的事情毕竟还有时间,也有转圜的余地,那个我倒是不担心,可是……可是乐都这边……麻烦还很多,你想过了么?”

“什么麻烦?”

刘亿如翻了翻白眼,“你如此高调的过来,现在乙弗部应该已经开始联络草原各部了,你要怎么办?亮出你安抚使的明天,可是压不住这些人的。”

“呵呵呵呵。”段业双手枕在头后,笑道:“那当然不行,空口白牙是肯定不行的,可是我已经给敦煌写信咯。张猛不日就到乐都!”

“你……你要调兵?”刘亿如大吃一惊,这个事情她可是完全没有听说,甚至连想都没有想,可是段业居然直接就这么做了。

“是啊。”段业一本正经的说道:“好言相劝,如果听话,自然最好,实在不听话么,呵呵呵,长安城的那位太子殿下,不是希望我来收拾一下河西诸胡么,那好啊,他们如今要和我过不去,我收拾他们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可是。”刘亿如有些欲言又止。

“可是他们部族众多,人多势众,是不是?”段业笑了笑,“据我所知,这一次大概会有不下七十个部落的人,来到乐都给秃发思复鞬祝寿,可是根据情报显示,有些部落不过几千人,还有得甚至更少,说句难听的,他们一到这儿来拜寿,秃发部免不了要回礼,可回的礼很可能比他们送的要值钱得多,况且来了这,还能吃好喝好,我就不信那些纯牧民能吃到什么好的,那你说,他们这个,和那些吃大户的,有什么区别?

段业这话,把刘亿如给逗乐了,可是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刘亿如就知道,前天来个个那蛮部,听这名字,就是个小部落,衣服也都是破破烂烂的,很明显是个穷部落。

可是他们居然从族长到几岁小孩,几乎全部部族的人都来了,足足有近千人,而且看他们这些人,随身带的都是肉干之类的干粮。很明显是路上吃的。

就他们那部落的样子,也送不出什么礼物来,可是秃发思复鞬就得还礼,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个话,是普世的,哪儿都管用。更关键在于,他们这1000多号人来了,得管吃管喝吧,光这可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说他们吃大户,有什么不对?

段业接着说道:“再者说了,如姐你想想,如果我决定跟乙弗部翻脸,你觉得会有多少人,会坚定不移的支持他们,为此宁愿和我作对?”

刘亿如想了想,道:“起码会有七八个部落吧。”

“五个!最多五个。”段业伸出手来,“而且如果我拿出鱼死网破的架势,非要干到底,你认为这可能的五个部落,会愿意为了乙弗部抛头颅撒热血么!如果真是那样,河湟一带的其他部族,为什么现在还是一盘散沙?呵呵呵,横的怕愣的,楞的怕不要命的,我就不信,他们为了和自己没啥直接利害关系的乙弗部,能够豁的出去?”

刘亿如赞许的点点头,显然,段业的想法,有不少她也是赞成的。但是她还是说道:“虽然如此,如果他们不知进退,恐怕也不是很好处理吧,所谓有备才能无患吧。”

段业的眼睛眯了起来,“不出意外,吕弘会形式上支持我,秃发部也应该不会站在我的对立面,我再怎么说,也是堂堂安抚使,也是敦煌太守,如果他们真的要一意孤行……呵呵呵,我会让齐德率军越过祁连山,端了吐谷浑的老巢!”

段业说这番话时,声音不大,但是语调坚决,颇有些杀伐决断与千里之外的气势,让刘亿如也是一窒。

刘亿如也只好说道:“大人既然已经有了准备,奴家也就放心了,只是大人,刀兵无眼,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轻启战端,现在咱们还需要休养生息。”

“是啊,如姐。我也不想的,只是做个准备罢了。“段业解释道,“对了如姐,刘大哥有消息了。”

“嗯?”刘亿如眼睛顿时一亮,她知道,段业说的刘大哥不是别人,当然就是刘裕咯,因为立场的缘故,刘亿如虽然一直很思念弟弟,可是却尽量不去提到,以免段业多心。甚至,在处理相关的情报工作时候,也是刻意的回避和刘裕有关的情报。

因为她知道,长期的思念,已经让她快要支持不住了。夹在他们之间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段业心里也是暗暗感动,刘亿如虽然从没说什么,可是她所做的一切,段业也全部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段业正色道:“刘大哥打到广固之后,因为河北慕容垂已经重新出现,慕容冲和慕容冲已经陷入了内讧,而北府军可以说也到了强弩之末,所以刘大哥已经决定南下撤军,不再北上。但是,据我们可靠的消息,苻睿沉寂已久的十万大军,最近开始有了动作。据分析,他们的目标,应该是钟离,寿春一线。”

刘亿如也是懂军事的,段业的话说完,一层忧色,顿时浮上了刘亿如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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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2)

建康方向,凭借相对狭小的土地和数量较少的人口,能够守住江南半壁江山,主要靠的就是淮河防线。而淮河防线,寿春和钟离,就是两个最关键的点之一。

刘裕大军大部分还在山东境内,新占领的地盘也需要巩固,就必须留下大量军队,否则,收复的地盘得而复失,那还不如不要劳师动众去收复。

偏偏,苻睿大军横亘在豫东一线,就对钟离和寿春二城形成威胁,一旦这两座城池丢掉了,恐怕淮河一线,都会被苻睿大军给控制,毕竟这是一支拥有十万人的精锐军队。

刘亿如现在还不知道,如今钟离已经失守,刘裕自己在寿春城里苦苦支撑,但是哪怕是从千里之外来看,形势也是不容乐观。

问题还在于,谁都知道,晋国其实是几支势力支撑起来的,北府军是自成体系,荆州军如今因为桓冲等人选择和谢安讲和,所以还算能够配合,可是其他的军队,不管是战斗力还是可靠度,其实根本不能帮到刘裕。

显而易见,苻睿也是看准了形势,在刘裕形势最危险的时候,发出了雷霆一击。

段业其实还做了很多不利于刘裕的事情,但是现在,哪里是讲出来的时候呢?尤其是怎么能跟刘亿如去讲这个呢。刘亿如很担心,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其实以段业看来,苻睿肯定可以给刘裕制造不小的麻烦,但是想给刘裕带来危险,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想了想,段业还是说道:“如姐,你放心啦,吉人自有天相嘛,刘大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刘亿如轻轻点头,事实上现在她也知道,多想也没有用,就算段业愿意帮她,也是鞭长莫及。

她只能在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给自己的弟弟默默祈福。

与此同时,李非也徐徐说道:“……如果说关中对中原有高屋建瓴之势,那么陇西对关中占有高屋建瓴之势。实际上,陇西不仅仅是据关中之上游,它对汉中、四川也拥有上游之势。公子您看,渭水、白龙江、西汉水等河流均发源于陇西。其中,滋补秦川的渭水向东流,经过关中,而白龙江南流,经过益州,西汉水东流汉中。从地势来说,陇西地势明显高于关中、汉中和四川,所以,从炎黄开始,历次战争之中,自关中、汉中、四川仰攻陇西较难,而自陇西下攻却较易。”

见吕弘听得认真,完全没有和段业斗蛐蛐时候的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李非也算松了口气,还好,这三公子本质上还是很聪明的,只是偶尔故意装傻罢了。

吕弘也没有办法,吕绍和吕纂俩人都太牛,他不这样,实在是一点空间也没有。如果他那时候就显得自己很能,很聪明,很有本事,那除了提前曝光阵亡,恐怕没有任何好处。

韬光养晦,是已经实践证明几百年上千年都有效的法子。所谓枪打出头鸟,吕绍和吕纂都冒了头,看起来气势汹汹,但是他们在吕光心中的地位究竟如何,恐怕还有待商榷。

李非也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毅然选择低调的追随吕弘,因为他相信,比起吕纂或者吕绍,吕弘是一个更值得信任,也更有前途的人。

“三公子,我们继续讲吧。”李非说道。

“是,先生请。”吕弘的态度极为恭敬。

“三公子,我们凉州之所以重要,就是因为对于关中、汉中和蜀中来说,无论哪一方,如能取得陇西,便取得了一种地理上的有利态势。您想想,诸葛孔明为何不用魏延的子午谷奇谋?”

坐而论道,自然要有问有大,李非其实现在之于吕弘,某种程度来说,近乎师生关系了。现在,李非就在着力培养吕弘,尤其是要培养他的战略眼光和思维方式。这次考校他,也是要顺便验收一下这些日子的成果。

所谓子午谷奇谋,是指的三国时期,诸葛亮首次北伐时,大将军魏延提出子午谷奇袭之计,魏延提出,可以由他率领五千精兵,直从褒中出,循秦岭而东,当子午而北,走最近的道路,快速到达长安城下,守城的乃是魏国驸马夏侯楙,此人懦弱无能,一旦听闻大军来攻,一旦会坐船逃跑,如此就可以一举拿下长安。

而在此之后,则由诸葛亮率领大军由斜谷赶到长安西面,进行支援。再由长安的魏延和诸葛亮的主力两面围歼关中的魏军主力。

可是,诸葛亮认为此计过于凶险且难以成功,故弃而不用。而之后,魏军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对子午谷方向有了防范,也就再也没有条件了。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让魏延觉得诸葛亮过分谨慎,没有魄力,继而就离心离德,不愿服从。后人也以此作为魏延之后谋反的理由之一。

这个问题,是个大问题,子午谷奇谋,核心其实是一个弱国选择主动进攻强国的核心城市,说实话,是很需要勇气和想象力的。如何去考量,是很锻炼人的能力的。

吕弘想了想,还是说道:“先生,吕弘却以为,那诸葛亮不采用此计,并非胆怯,而是因为诸葛亮根本不打算攻打长安,他的目标应当是凉州。”

李非心中颇为赞许,但是还是不动声色,道:“你说下去。”

“先生,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陇西在关中之西,而河西又在陇西之西。所以陇西足以制关中,河西则足以制陇西。以关中而欲图陇西,可以联结河西,利用河西对陇西的地理优势,制陇西之后,夹击陇西。刘秀之结好窦融为的也正是这样,因为我们凉州,太重要了。”

原来,东汉初年,争夺天下的除了刘秀的汉廷外,主要有三支势力:陇西的隗嚣、河西的窦融和益州的公孙述。隗嚣表面事汉,实谋割据一方。

窦融家累世在河西,知其风俗人情。窦融在占领凉州后么,抚结雄杰,怀辑羌虏,很得人心,东方流民避难者,归之不绝,遂为河西诸郡所推,而据有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五郡。

而公孙述则恃益州地势之险,在益州帝制自为。并且还想着分兵两路,一路从荆州北上,一路从汉中北上,两路大军,并取中原,其实这和诸葛亮的隆中对,就颇为相似。甚至可以说,诸葛亮很大程度上,还借鉴了当年公孙述的想法。

但是话说回来,当时天下的局势,对比今日,其实也是很类似的。晋国占据江淮山东,淝水新胜,气势走强。慕容家族虽然占据河北,可是慕容冲和慕容垂还没有分出胜负,还在内耗之中。苻坚重病在身,秉国的苻宏只能勉强保住关中核心地带。吕光则是占据凉州,待机而动。

吕弘想了想,说道:“先生,当初刘秀专心对付关东群雄之时,对于西方的处理策略是以陇制蜀。为了牵制隗嚣,转而结好河西的窦融。与此同时,隗嚣也在试图拉拢窦融。但是,到底是刘秀的使者比较得力,窦融与其部下倾向于刘秀,遣使至洛阳试探。刘秀礼遇来使,并以王者包容天下的气概,说服了窦融。窦融等为刘秀的气度、明见和诚意所感动,遂专心事汉。刘秀授窦融为凉州牧,zhuanzhi河西。刘秀略定中原后,兴兵西讨。窦融则率河西五郡太守,厉兵秣马,耀兵河上,给隗嚣很大压力;后又亲率步骑数万,与刘秀会师于高平,合兵攻隗嚣。隗嚣穷蹙无计,投靠公孙述,不久败亡。可见,窦融的选择,真的如同刘秀所说的,是举足轻重,某种意义来说,是凉州决定了天下的走势。”

“是啊。”李非叹道,“东汉诸将初攻陇西之时,隗嚣部将王元据陇坻,伐木塞道。诸将仰攻陇坻,大败而还,不得已改取守势。足见陇西在地理上对关中所据有的优势。这也正是刘秀倾心结好窦融的原因所在,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我想刘秀也不会开出那么丰厚的条件。窦融拥河西归汉,遂改变了东汉面对陇西的战略态势。所以三公子,这一点,你要多多思考啊。“吕弘点头,道:“我想,刘秀的正确策略,想必也对诸葛亮起到了很大的启发左右,诸葛此人,用兵谨慎,先取凉州,就能取得对关中的地理优势,这一点实在太重要了,否则,靠着蜀中之地,想取天下,实在太难。”

李非笑了笑,突然说道:“那三公子以为,如果诸葛亮不考虑这个,转而支持子午谷奇谋,你说能不能成功?”

吕弘想了一下,坚定地说道:“不能!”

“为什么。”

吕弘信心十足的说道:“先生,魏延的想法固然大胆,如果成功了的战果也的确诱人,可是,要想魏延的计划得以实现就必须同时满足5个条件。”

“哪五个?”

“第一,魏延率军从褒中出发,循秦岭东行进入子午谷,循子午谷到长安,完成这个行程必须用10天的工夫;第二,曹魏长安守将夏侯楙得知魏延军突然到来时必须要弃城逃跑。而不是闭城坚守。第三,夏侯楙逃跑时,必须留下大批可供蜀军食用的粮草辎重。第四,魏军的增援部队必须要在20天后才到达长安。第五,诸葛亮大军从斜谷出发,必须在20天内赶到长安,增援魏延。同时,还得顺便收拾掉长安西面其他的魏军。可是依我看,这五个必须的条件,每一个想实现,都可能性不大。”

李非没有想到,吕弘居然有如此见识,还一下子说出了条理如此清晰的五个理由,这可是很难得的啊,他忙鼓励吕弘说下去。

吕弘现在也进入了状态,神色颇有些兴奋的说道:“先说第一个。10天之内穿过子午谷而到达长安,恐怕是很难得,从我们的地图上可以知道,子午谷道长约600里,两边高山对峙,中间水流湍急,全靠架在山崖上的栈道通行。如果中间有坏道。就必须停下来修复后,才能继续通行。如果坏道一多,修复的时间就会很长,也就会延迟到达长安的时间,如果不能在10天内到达长安,那么魏军的细作就可能会得到情报而有所准备,使蜀军失去奇袭的效果。而且两年之后,魏军都督曹真伐蜀就是从子午道走的。那一次,曹真一个月才走了子午谷的一半,可见10天内走完子午谷是相当不容易的。”

“是这个道理,子午谷,我可是专门去走过的。”

“再说第二个。魏军守将夏侯楙怯而无谋这是事实,但他会不会害怕到一听说魏延军队过来就真的坐船逃跑呢?恐怕魏延这一点太过于一厢情愿了吧。如果他不是弃城逃走,而是据城而守,等待援军到来的话那又怎么办呢?即使夏侯楙真的弃城逃走,还有曹魏雍州刺史郭淮呢!昔日定军山一战,黄忠阵斩夏侯渊,就是这个郭淮稳住了局势,阻止了疏浚的进一步北上,如今这个有胆有谋的郭淮已成为雍州刺史,一起镇守长安,他能放下长安重地而和夏侯楙一起逃走吗?”

吕弘歇了口气,又说道:“再说第三点。即使魏延成功占领了长安,怎能保证曹军就一定留下大批粮草辎重给蜀军呢?如果曹军把粮食运走或是干脆将其付之一炬的话,蜀军能空着肚子守城吗?想要走子午谷,基本来说,是不能带太多粮食的,必须靠着在长安那边魏军的粮食来补给,如果军队没粮食,根本撑不了几天。至于第四点。谁又能保证关东援军一定会在20天后才到达长安。远的不说,就拿司马懿袭击孟达来说,孟达估计司马懿要一个月后才能赶到上庸,结果司马懿只用了短短的八天时间就赶到了,杀了孟达个措手不及。而且从关东到关中,一路上一马平川,没有什么天然屏障,正利于曹魏的铁骑昼夜急驰。”

李非看吕弘越说越是神采飞扬,越讲信心越足,心里也是非常高兴,要知道,吕弘可是他教出来的学生啊,学生出息了,当老师的他可也是高兴的。

吕弘深吸口气,道:“至于第五点,蜀道本来就难走,诸葛亮率军从斜谷出发到长安,一样要行千里栈道,怎能保证就一定能赶在曹魏援军到来之前到达长安?万一落在曹军后面,魏延军被曹军吃掉不说,诸葛亮的北伐大军就会屯兵于坚城之下,陷于进退两难的窘境。陆逊火烧连营之后,蜀军精锐几乎尽丧,诸葛亮苦心经营近10年的这支力量,如果再失败,蜀国恐怕马上就要亡国的!这五点,任意一个出问题,子午谷奇谋都一定失败,更何况这五个都可能出问题?所以,我认为,这子午谷奇谋,根本不可行。”

吕弘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口都有些渴了,忙抓过水杯来喝水,而李非则轻轻拍手叫好。因为吕弘这段论述,实在是太精彩了。

李非自然是连连夸赞,而吕弘也是连连自谦,双方推让了几个回合后,李非才意味深长的说道:“凉州如今在刺史大人手上,那是上天的庇佑啊!三公子,你千万要抓住机会啊。”

吕弘知道,李非这话,真意当然在言外,其实是又在劝自己,加入俩个哥哥的夺嫡之战中。因为过去的种种顾虑,长期以来,吕弘对这个问题,基本是采取回避的态度,他很清楚李非的用意,也很感激李非愿意来烧自己的冷灶,而不是去烧俩哥哥的热灶。但是,一直以来,吕弘始终纠结于亲情之中。他不愿和父兄反目成仇,也不愿意介入赤裸裸的权力斗争。更重要的是,凉州这么一个地方,他相信,不管是吕纂也好,还是吕绍也罢,他们的能力都远远超出了凉州的限制,想要搞好凉州,基本没有什么难度。

李非这时候却趁机说道:“三公子,方才我们讲了那么多,你没有注意到么?凉州是如此重要的地方,怎么能落入他人之手?公子,您如果有了凉州,不单是自保有余,呵护一方百姓,更重要的,是天下不太平已经快100年了,如今人心思安,正是明君横空出世,登高一呼的时候啊!如果公子能够拿下凉州,以为基业,徐徐经营河西陇右,完全有统一天下的可能,而公子如果不主动争取,如今二位公子的争夺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现在看起来,双方都已经马入夹道,再难回头了,三公子,您以为,您还有可能继续置身事外么?”

李非这话,一下子点醒了吕弘。他不得不承认,李非说的没错,吕纂和吕绍再这么搞下去,结果是显然的,一定要分出个你死我活,而那时候,自己一定会被逼选边站,不是朋友就是敌人,而那一幕,正是吕弘最最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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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3)

政治上的事情,永远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除非你根本不玩,不然,只要你开始玩了这个游戏,你除了赢,就是死!

夺嫡的游戏更是残忍,为了那把椅子,人类可以干出一切践踏道德伦常的事情。吕绍和吕纂,本来是感情多好的兄弟啊,如果吕光还是大将军,而不是现在的一方诸侯,也许兄弟俩,还是相亲相爱的呢。

吕弘讨厌这些,可是吕弘也没有办法。

政治上,妥协和退让,几乎没有出路。斩草除根的道理,更是谁都知道。哪怕吕弘再怎么低调,再怎么表现的对那把椅子毫无兴趣,那也没有用。

和其他的几个弟弟不一样,吕弘不是没有本事,只是假装没有本事和野心,但是,这似乎已经瞒不过两位哥哥了。

不管是吕绍和吕纂的哪一个得了势,自己恐怕都没有好果子吃。

也正是因为这样,吕弘其实也有了与其坐观他们成败把命运交给他们,不如自己也出来争一下的想法。吕弘虽然低调谦虚,但是并不认为自己比吕纂和吕绍差。那把椅子,他们都能抢的热火朝天,自己是吕光的儿子,本事也不比他们差,凭什么自己就做不得?

正好这个时候,段业找上了门,双方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吕弘的眼光,当然晓得段业没安好心,说通俗些,就是想利用他。段业是一方太守,在吕光身边需要人,需要消息,毕竟,你有没有政绩,你对吕光忠诚不忠诚,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吕光会不会认为你办事得力,忠心耿耿。

而这需要的不是别的,是有得力人说话。吕纂也好,吕绍也好,既不太会为段业说话,就算说了,效果也要打折,因为他俩都要夺嫡,吕光可不傻,当然晓得他们说话都是要争取自己的,都是有目的的。

而段业稍微的暗示,就让吕弘心里活络了起来。

吕弘对于段业有野心,并不在意,段业的事情,他知道不少,段业的本事,他也很佩服,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太守,是好多当官的五六十都当不上的,可段业才20岁,如果不更上层楼,难不成就在这养老?

段业有野心,这不怕,因为吕弘很自信,吕光手下的十万大军,就是最大的本钱。这支军队,现在是绝对的效忠于吕光,以后也会肯定的效忠于吕光的接班人,自己只要能够接班,就有了这十万大军做后盾,难道还能怕了他不成?

段业的人马,说破天不超过三万,以十对三,加上自己也知兵,吕弘有绝对的把握。

段业说白了,无非是攒错吕弘也加入夺嫡,这样他就会支持自己。里面的弯弯绕,稍有政治常识的人就懂的。

但是,当时,吕弘虽然口头答应了,却并没有下定决心。因为吕弘心里总认为,会有转机。

可是这次来的时候,吕弘偶然知道一个事情,终于让他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原来,这次在吕绍的府上,搜出来一个布娃娃,当然了,布娃娃上面,写着吕绍的生辰八字,也扎着一根针,扎在胸口。

这就是已经有近千年历史的巫蛊了。

巫蛊是古代信仰民俗,即用以加害仇敌的巫术,这个东西,虽然后世看起来很荒谬,但是从出现开始,到后世的信息社会,都一直很盛行,不过,区别在于,在后世,这种事情多半是小女生在怄气,而且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在这个年代,这种事情是非常严重的,被诅咒的人会很在意,诅咒者如果被发现了,也是要受严重惩罚的。汉代的法律就明令禁止过巫蛊之术。因为它规定,如果有人做巫蛊被发现,并且这个被诅咒的人真的死掉了,那这个诅咒的人要处以极刑,家人流放三千里。就算是未遂的人,也是必须要坐牢的,严重的也可能会流放。

那不消说,这种事情的发生,后果就非常严重了,无疑是有人想诅咒吕绍,想置他于死地!

怀疑的矛头,当然首先就指向了吕纂,因为姑臧城内,无人不知道,吕纂和吕绍都在抢吕光继承人的那把椅子,俩人的争斗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了。那如果这个时候,吕绍就这样死掉了,岂不是一了百了么。

为了这把椅子的争夺,都已经到了要置亲兄弟与死命的地步,他们的亲情,他们的人伦,难道都被狗吃了么。

可是很快,另外一种说法,就开始甚嚣尘上了,很快就有人传言,说这个事情,其实是吕绍自导自演的。

道理很简单,既然谁都知道吕纂和吕绍在争斗,那么吕纂又不是笨蛋,他难道不知道做这种事情,根本弄不死吕绍,反而会授人以柄么?他这样做,只能让大家怀疑他,让很多中立者觉得吕纂这个人心狠手毒,连兄弟都想加害,那自然不会支持他。

而这样做对谁有利?当然对吕绍有利。吕绍如果使了这么一个“苦肉计”,那也没什么意外的。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如果吕绍去做这样的事情,想必也不会让人想不通。

这事情,吕光派人秘密查了查,什么证据都没有查到,这事儿已经成了一团烂帐了,吕光也知道影响太坏,因此亲自下令,把知道的人全部灭口,不能灭口的人,也挨个亲自告诫,主题也就是一个,就是绝对不允许泄露,否则的话,全部处决。

究竟是谁干的,已经不重要的,但是肯定是俩儿子之一干的,无论是谁干的,让吕光震怒或者伤心的地方就在于,自己过去善良的儿子,居然想到了这种恶毒的办法,来算计自己,这是诛心,这比直接杀人还要恶劣!

愤怒和伤心的吕光病倒了,当然,倒下之前,他没有忘记,把俩不争气的儿子各打五十大板,这里说的打板子,不是形容词,是真的让吕由带着若干壮汉,把俩兄弟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顿,而且一点没留情,如果不是俩兄弟都是硬朗的人的话,恐怕会当场死掉。

正因为吕光生病了,所以这一次却让的是吕弘来,吕弘也趁机来避避风头。因为那件布娃娃的事情,在吕弘看来,实在是太恶心了。从这一刻起,吕弘彻底失去了对两个哥哥的尊敬。

他也认为,不管是谁干的,是恶毒诅咒,还是苦肉计,都很恶心,都有悖于兄弟之间的基本道义,为了一把椅子的争斗,都能干出这么龌龊的事情,那么就算你们谁抢到了这把椅子,想善待父亲,善待兄弟,恐怕是办不到的。

那样的话,吕弘到时候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可是很难说的。吕弘起码有求生的理由吧。

而方才,李非和他的一番对话,终于让他下定了决心!

凉州,是如此重要的地方,凉州的条件,是如此之好,自己的两个哥哥,又是如此的不争气,前所未有的使命感笼罩着吕弘,他觉得,他没有权力,让凉州这富饶的土地,和凉州境内这十万精锐的大军,落入自己俩哥哥那种不仁不义的人手上。

既然你们不给我出路,我就自己打出一条路。既然你们都撕破脸了,那不如我也来争一把吧!

这个事情,如果现在不做,什么时候做?这个责任,如果我吕弘不扛起来,谁来扛?

他终于彻底说服了自己。

整个过程,李非一直默默看着吕弘的脸色变化,见他的脸色,先是犹豫迟疑,再是痛苦挣扎,最后却是坚定不移,他知道,吕弘已经下定了决心。

“先生。”吕弘轻轻说道,“我决定了,我要站出来。”

李非强压住心头的激动,道:“李非愿意为了三公子的大业,赴汤蹈火!”

“不。”吕弘轻轻笑道,“我既不要你赴汤,也不要你蹈火,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是我最重要的谋士,我要你好好活着,现在要好好帮我,击败两个哥哥,以后要帮我,好好打理凉州,如果天下有变,你的空间,将会是天空海阔!”

只要是个生在乱世的男人,只要他稍微有一点点的能力,他怎么会不生气逐鹿天下的志向呢?当初大泽乡的瓢泼大雨里,陈胜喊出的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是整个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的共同心声,不分族群,不分大小,他们都有这种气魄!更何况,吕弘这样的人,可是真正的贵胄,他们完全有自信,去下天下这盘棋。

李非激动地点点头,道:“三公子,你放心吧就。”

吕弘笑了笑,道:“那,你就帮我联系下秃发思复鞬吧,我明天想要去拜访下他。”

李非重重点头,道:“我这就去。”

吕弘抹了抹下巴,道:“我想,我明天的这次拜访,一定会很有趣呢,呵呵呵,秃发思复鞬应该会很想见我,但是呢有些人,可能非常不乐意我去见他呢,据说啊,段业这个小子,这次跑过来,就是为了秃发思复鞬的女儿,难道这个女子真的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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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4)

苻睿围攻寿春已经第三天了。

这三天,双方都不惜血本的进行攻防,战场上已经留下了数千具尸体,但是,寿春城依然是巍巍屹立,刘裕和李沐率领着寿春军民,用生命保护着淮河上这座重要的据点。

刘裕站在城头,抹了抹汗,他从军近十年,还从来没有经受过如此严峻的考验。过去的苻坚大军,虽然论起战斗力来说,肯定要比苻睿的这军队强,但是此时和彼时,各种形势完全不一样了。因为这一次,苻睿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几乎是以最强大的力量,最充分的准备,来应对相对来说最弱的北府军。

如果不是李沐卓越的统筹和策划能力,不断的调动有限的资源去补缺口的话,寿春恐怕早就沦陷了。虽然这是坚称,但是,苻睿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寿春城的准备工作,做的还是不够。

“刘帅。”李沐按着宝剑走了过来,这时候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的甲胄,甲胄上还带着血,如今已经有那么几分将军的风采了,其实过去,刘裕对这个李沐是很不满的,但是在一起战斗过的男人,往往很容易产生友谊,现在刘裕对李沐可是刮目相看。

不同于刘裕的面带疲色,李沐却是神采奕奕,这倒不是因为他一直偷懒,而是因为他一直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毕竟,男人多少都是有点勇士情结的。过去李沐也不是没想过上阵冲杀,可却一直是文官,现在能有机会作战,这当然让李沐乐在其中。

“李大人。”刘裕疲惫的笑了笑,“方才多亏了您的及时支援,否则的话,恐怕……”

“哪里。”李沐正色道,“刘帅,如今我和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一家人,莫说两家话!”

刘裕听了,眼睛微微一眯,这话可是意味深长啊,他忙点头,道:“刘裕不敢当,只是李大人,此次形势,当真有些危急,何无忌也好,京口大营也好,援军起码还要三四天才能来,我们可得同舟共济啊!”

刘裕这么说当然也是试探,因为他也知道,李沐这个人,名气一直有一点,但是不大。主要是过去李沐一直给人一种油滑世故的官僚形象,这样的人,固然是谁都能用,可是谁也不敢重用,毕竟,当官的人,都是现实的,不能给你做事,做成事,谁敢用你?

但是从这些日子的相处来看,李沐这个人还是有能力的,而且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有勇气,有担当,实在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搭档。

最重要的,是李沐并没有明显的派系,也没什么靠山,这样看来,他过去的油滑,很大程度是为了自保,不然的话,有才华能力的人,是一定会被各大派系拉拢,如果不愿意上贼船,又没本事单干,恐怕如同李沐这样就是唯一选择了。

换句话说,急需人才的刘裕,发现这位李沐,真的是一个很适合招揽的人才。

在任何年代,最重要的不是别的,永远是人才。刘裕最缺的,也是人才。

李沐自然也是精明人,事实上就是他先发出的信号,见刘裕也有了回应,忙道:“刘帅,李沐德薄根浅,这官场之上,危险重重啊,李沐自幼苦读诗书,习得武艺兵法,也是想报效国家,匡扶社稷,无奈时运不济,如有不懂之处,不明之理,不通之路,还请刘帅多多关照啊。”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投诚宣言了,刘裕大喜,忙伸手道:“李大人何出此言!刘裕苦寒出身,深知苍生不易,如有李大人襄助,真是上天之眷也!刘裕愿与大人共患难,同甘苦,不言离!”

“固所愿也!”李沐郑重的点头。

就这样,刘裕虽然被困在寿春城里,却也是意外之喜一样,得到了一个得力的助手。只是,李沐能力虽强,但是打仗靠的,毕竟是实力,苻睿也知道,他的机会,就在于持续不断的进攻,把寿春冲垮,一举封锁山东的北府军和淮南晋军的联系,才有可能取胜,不然,自己顿兵于坚城之下,恐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后面的一日,几乎是最艰难的一天,从早晨太阳升起,直到晚上月亮出现在头顶,双方才结束了一天的厮杀,战场上留下了更多的尸体,护城河已经被填平,城墙上已经布满了血迹,还遗落了不少云梯。

守军损失也很惨重,而且更可怕的地方在于,他们没有办法补给,城里的壮丁,几乎全部动员到城头了,已经到了涸泽而渔的地步了,他们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如果援军再不来,寿春可就危险了。

刘裕斜靠在城垛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几乎从没有这么劳累过,今天好几次,敌军已经爬上了城头,都是靠着他拼死抵抗,才勉强又把敌人给赶了下去。如果换个武功和意志差一点的人,恐怕寿春就此失守了。

李沐却还是一副轻松的样子,他笑了笑,道:“刘帅,你说咱们还能撑多久?”

刘裕白了李沐一眼,李沐是地方官,按道理比自己更了解情况,这个时候问自己干嘛,但是刘裕还是说道:“大概三天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我们可以守五天。”李沐坚定地说道。

“嗯?”

“刘帅,我其实手上还有一千人。”李沐神秘的说道。

“你!你为什么不拿出来,今天多危险,差一点就……“刘裕开始确实很愤怒,因为今天的战局的确很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城市失守,那谁也跑不掉。李沐这样的行为,无异于保存实力,这当然让人愤怒。

可是仔细一想好像不对了,因为很简单,李沐早就向自己表示了投效之意,没有道理做这种事情。刘裕相信,李沐是聪明人,不会去做如此不靠谱的事儿。

果然,李沐笑道:“刘帅,不瞒你说,乱世么,当官儿也都的自保,我的权力有限,无法组建大量军队,这1000人,无异于是我的私兵,这些年,外面说我贪赃枉法,呵呵呵,枉法倒是没有,但是钱我是没少拿,可是,我可没有装进我的腰包,而是都用在了这些人的身上,对这些人,我给他们发饷,给他们置产,目的,就是要让他们成为我的死士。”

刘裕心里微微一惊,看来,自己过去还小瞧了这位李大人。

李沐接着说道:“寿春城的城防,我是心里有数的,就算是十万大军二十万大军,三五天,也是打不下来的,我们的问题,是我们人太少,经不起消耗,所以刘帅,恕我直言,我们必须先顶住,不是我李沐要保存实力,而是这1000人,我要留着最危险,寿春城将要陷落的时候拿出来,那样才能起到力挽狂澜的作用。如果我现在拿出来,无非是白白损失罢了。”

刘裕听了心里暗暗称赞,看不出来,这李沐还真是知兵呢。不得不承认,李沐的这个构想很有道理,想想看,在己方极度绝望,对方志得意满,一切大厦将倾的时候,这1000绝对忠诚的死士杀出来,当然能起到莫大的作用。

李沐还说道:“大人,李某开始就这样做,其实有些不妥,这样吧,大人这1000人的指挥权,就交给您了,毕竟您是主帅,对军事比李某更加在行。”

“不。”刘裕坚定地摆摆手,道:“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是你的私兵,那么就你来负责,什么时候出击,也都完全你来决定,我不干涉。”

“刘帅。”

“我已经决定了!”刘裕笑道:“你的构想很好,我完全支持!诚如你所说,如今我们既然是一条船的人了,就不能让这船沉了,我们一定要守住寿春,等到援兵的到来。”

“是!”

就在这时,刘裕突然听到一阵的“咕咕”声,他心里一动,知道是建康方向的回信来了,忙从怀里取出一个竹管,轻轻一吹,但见天上的鸽子如一阵离弦的箭一般冲下来。

刘裕敏捷的接住鸽子,然后仔细的检查一番,确定那还是自己的鸽子,校验了相关的印鉴和火漆后,才放心的取出信筒来。

整个过程,李沐只是沉默的看着刘裕,并没有说话。

可是刘裕看完了信,神色却变得凝重起来。他默默放飞了鸽子,然后抬头,看了看那又大又圆的月亮。

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来,老李,你看看。”说罢,刘裕便把信给了李沐。

从称呼来看,就能看出好多问题,显然刘裕不喊李大人,而是喊老李,就表示信任多了一层。

而且把这样飞鸽传书的密信交给李沐,也是很大的信任,李沐心中感激,接过来一看,却发现上面只有八个字:朝中有变,固守待援!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前半句是实的,后半句却是虚的。

朝中有变是真的有变,说明朝堂里有了政治斗争了,恐怕短时间内援兵派不出来了,才希望刘裕坚守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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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4)

苻睿围攻寿春已经第三天了。

这三天,双方都不惜血本的进行攻防,战场上已经留下了数千具尸体,但是,寿春城依然是巍巍屹立,刘裕和李沐率领着寿春军民,用生命保护着淮河上这座重要的据点。

刘裕站在城头,抹了抹汗,他从军近十年,还从来没有经受过如此严峻的考验。过去的苻坚大军,虽然论起战斗力来说,肯定要比苻睿的这军队强,但是此时和彼时,各种形势完全不一样了。因为这一次,苻睿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几乎是以最强大的力量,最充分的准备,来应对相对来说最弱的北府军。

如果不是李沐卓越的统筹和策划能力,不断的调动有限的资源去补缺口的话,寿春恐怕早就沦陷了。虽然这是坚称,但是,苻睿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寿春城的准备工作,做的还是不够。

“刘帅。”李沐按着宝剑走了过来,这时候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的甲胄,甲胄上还带着血,如今已经有那么几分将军的风采了,其实过去,刘裕对这个李沐是很不满的,但是在一起战斗过的男人,往往很容易产生友谊,现在刘裕对李沐可是刮目相看。

不同于刘裕的面带疲色,李沐却是神采奕奕,这倒不是因为他一直偷懒,而是因为他一直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毕竟,男人多少都是有点勇士情结的。过去李沐也不是没想过上阵冲杀,可却一直是文官,现在能有机会作战,这当然让李沐乐在其中。

“李大人。”刘裕疲惫的笑了笑,“方才多亏了您的及时支援,否则的话,恐怕……”

“哪里。”李沐正色道,“刘帅,如今我和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一家人,莫说两家话!”

刘裕听了,眼睛微微一眯,这话可是意味深长啊,他忙点头,道:“刘裕不敢当,只是李大人,此次形势,当真有些危急,何无忌也好,京口大营也好,援军起码还要三四天才能来,我们可得同舟共济啊!”

刘裕这么说当然也是试探,因为他也知道,李沐这个人,名气一直有一点,但是不大。主要是过去李沐一直给人一种油滑世故的官僚形象,这样的人,固然是谁都能用,可是谁也不敢重用,毕竟,当官的人,都是现实的,不能给你做事,做成事,谁敢用你?

但是从这些日子的相处来看,李沐这个人还是有能力的,而且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有勇气,有担当,实在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搭档。

最重要的,是李沐并没有明显的派系,也没什么靠山,这样看来,他过去的油滑,很大程度是为了自保,不然的话,有才华能力的人,是一定会被各大派系拉拢,如果不愿意上贼船,又没本事单干,恐怕如同李沐这样就是唯一选择了。

换句话说,急需人才的刘裕,发现这位李沐,真的是一个很适合招揽的人才。

在任何年代,最重要的不是别的,永远是人才。刘裕最缺的,也是人才。

李沐自然也是精明人,事实上就是他先发出的信号,见刘裕也有了回应,忙道:“刘帅,李沐德薄根浅,这官场之上,危险重重啊,李沐自幼苦读诗书,习得武艺兵法,也是想报效国家,匡扶社稷,无奈时运不济,如有不懂之处,不明之理,不通之路,还请刘帅多多关照啊。”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投诚宣言了,刘裕大喜,忙伸手道:“李大人何出此言!刘裕苦寒出身,深知苍生不易,如有李大人襄助,真是上天之眷也!刘裕愿与大人共患难,同甘苦,不言离!”

“固所愿也!”李沐郑重的点头。

就这样,刘裕虽然被困在寿春城里,却也是意外之喜一样,得到了一个得力的助手。只是,李沐能力虽强,但是打仗靠的,毕竟是实力,苻睿也知道,他的机会,就在于持续不断的进攻,把寿春冲垮,一举封锁山东的北府军和淮南晋军的联系,才有可能取胜,不然,自己顿兵于坚城之下,恐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后面的一日,几乎是最艰难的一天,从早晨太阳升起,直到晚上月亮出现在头顶,双方才结束了一天的厮杀,战场上留下了更多的尸体,护城河已经被填平,城墙上已经布满了血迹,还遗落了不少云梯。

守军损失也很惨重,而且更可怕的地方在于,他们没有办法补给,城里的壮丁,几乎全部动员到城头了,已经到了涸泽而渔的地步了,他们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如果援军再不来,寿春可就危险了。

刘裕斜靠在城垛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几乎从没有这么劳累过,今天好几次,敌军已经爬上了城头,都是靠着他拼死抵抗,才勉强又把敌人给赶了下去。如果换个武功和意志差一点的人,恐怕寿春就此失守了。

李沐却还是一副轻松的样子,他笑了笑,道:“刘帅,你说咱们还能撑多久?”

刘裕白了李沐一眼,李沐是地方官,按道理比自己更了解情况,这个时候问自己干嘛,但是刘裕还是说道:“大概三天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我们可以守五天。”李沐坚定地说道。

“嗯?”

“刘帅,我其实手上还有一千人。”李沐神秘的说道。

“你!你为什么不拿出来,今天多危险,差一点就……“刘裕开始确实很愤怒,因为今天的战局的确很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城市失守,那谁也跑不掉。李沐这样的行为,无异于保存实力,这当然让人愤怒。

可是仔细一想好像不对了,因为很简单,李沐早就向自己表示了投效之意,没有道理做这种事情。刘裕相信,李沐是聪明人,不会去做如此不靠谱的事儿。

果然,李沐笑道:“刘帅,不瞒你说,乱世么,当官儿也都的自保,我的权力有限,无法组建大量军队,这1000人,无异于是我的私兵,这些年,外面说我贪赃枉法,呵呵呵,枉法倒是没有,但是钱我是没少拿,可是,我可没有装进我的腰包,而是都用在了这些人的身上,对这些人,我给他们发饷,给他们置产,目的,就是要让他们成为我的死士。”

刘裕心里微微一惊,看来,自己过去还小瞧了这位李大人。

李沐接着说道:“寿春城的城防,我是心里有数的,就算是十万大军二十万大军,三五天,也是打不下来的,我们的问题,是我们人太少,经不起消耗,所以刘帅,恕我直言,我们必须先顶住,不是我李沐要保存实力,而是这1000人,我要留着最危险,寿春城将要陷落的时候拿出来,那样才能起到力挽狂澜的作用。如果我现在拿出来,无非是白白损失罢了。”

刘裕听了心里暗暗称赞,看不出来,这李沐还真是知兵呢。不得不承认,李沐的这个构想很有道理,想想看,在己方极度绝望,对方志得意满,一切大厦将倾的时候,这1000绝对忠诚的死士杀出来,当然能起到莫大的作用。

李沐还说道:“大人,李某开始就这样做,其实有些不妥,这样吧,大人这1000人的指挥权,就交给您了,毕竟您是主帅,对军事比李某更加在行。”

“不。”刘裕坚定地摆摆手,道:“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是你的私兵,那么就你来负责,什么时候出击,也都完全你来决定,我不干涉。”

“刘帅。”

“我已经决定了!”刘裕笑道:“你的构想很好,我完全支持!诚如你所说,如今我们既然是一条船的人了,就不能让这船沉了,我们一定要守住寿春,等到援兵的到来。”

“是!”

就在这时,刘裕突然听到一阵的“咕咕”声,他心里一动,知道是建康方向的回信来了,忙从怀里取出一个竹管,轻轻一吹,但见天上的鸽子如一阵离弦的箭一般冲下来。

刘裕敏捷的接住鸽子,然后仔细的检查一番,确定那还是自己的鸽子,校验了相关的印鉴和火漆后,才放心的取出信筒来。

整个过程,李沐只是沉默的看着刘裕,并没有说话。

可是刘裕看完了信,神色却变得凝重起来。他默默放飞了鸽子,然后抬头,看了看那又大又圆的月亮。

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来,老李,你看看。”说罢,刘裕便把信给了李沐。

从称呼来看,就能看出好多问题,显然刘裕不喊李大人,而是喊老李,就表示信任多了一层。

而且把这样飞鸽传书的密信交给李沐,也是很大的信任,李沐心中感激,接过来一看,却发现上面只有八个字:朝中有变,固守待援!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前半句是实的,后半句却是虚的。

朝中有变是真的有变,说明朝堂里有了政治斗争了,恐怕短时间内援兵派不出来了,才希望刘裕坚守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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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5)

再仔细斟酌,这封信里传达的信息,可就多了。

要知道,这不是朝廷透过管道公开传达的信息,而是谢安给刘裕的密信。某种程度来说,是一个老师给学生的交待,背后蕴藏的深意,肯定远远超过字面。

道理很简单,谢安和刘裕的关系,绝不同于一般的上下级关系,谁都知道,谢安当初组建北府军,刘裕就是最早的一批老兵,而谢安是门阀里面,少数几个不怎么看门第,而唯才是举的人,刘裕几乎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二人的感情可以说是情同父子。按道理如今刘裕落了难,谢安不可能置之不理。

而谢安居然如此迅速的选择给刘裕写信告知,那么就只有一个理由,就是谢安面临了很大的压力,不得不暂时不派援兵。

道理不问可知,刘裕这一次出头北伐,当时就是避祸之举,为了摆脱建康激烈的斗争,选择了带兵出去,这和当初姜维避祸沓中是一个道理。

之前,刘裕是节节胜利,收复了大片国土,那自然没有人敢说什么,只要是收复国土,那就是本事,就是功劳,还有什么可讲。

但是现在既然是败了,还把敌军给引入淮北了,那就是你的罪过了!还想要救兵?等朝廷里大佬们把仗算清楚了再说吧!

李沐看完信,却发现刘裕的神色有些悲凉,不由道:“大人……”

“呵呵呵呵。”刘裕突然笑了,“老李,咱们可要做好准备啊,这援兵,一时半会可是来不了了。”

“下官知道。”

“这怪我。”刘裕苦笑道,“如果带兵的不是我,就算寿春遭遇再强大的敌人,建康也会派兵的。唉,谢相有苦衷,我能理解,可是……可是这寿春城里的军民,难道不是我大晋的军民么?!”

“呵呵呵。”李沐也笑了,“大人,这么多年来,不都是这样了么,派阀利益重于国家利益,呵呵,是自己的子弟兵,豁出命来也要救,不是的话,就自求多福吧。”

“可恶!”刘裕愤愤说完,却不好再说下去。谢安固然比其他士族的要好一些,可是再怎么样,他毕竟是谢家的族长,他不能不考虑自己派系的利益。他只是尽可能让派系利益和国家利益一致,就能得到如此高的声望,甚至到了“斯人不出,奈天下何”的地步。

但这一次,当谢安的家族利益和刘裕的前途挂钩时候,谢安当然不会落井下石,可是想要谢安雪中送炭,也太难为他了点。

其实,谢安能够来信提醒自己,刘裕已经很感激了,让刘裕出离愤怒的,还是朝廷里那群人,为了政治斗争,不惜牺牲国家利益,牺牲这么多人的生命!可是这些人,可都是国家真正的脊梁啊!

“唉,我真是羡慕我那义弟。”刘裕喟然叹道。

“大人还有结拜兄弟呢?”李沐有些好奇,刘裕如今已经是天下有数的少年英雄了,声望极高,居然还有让他羡慕的义弟,那是谁呢?

“呵呵呵,他是如今的敦煌太守段业!”刘裕有些自豪,也有些纠结的说道。自豪在于,段业的确很争气,这一次在乞伏部表现非常之出色,作为义兄,自己当然为他高兴,自己的姐姐,眼光果然不错。

可是另外一方面,刘裕也隐约觉得,段业如此坐大,恐怕总有一天,两人会有冲突的时候,那时候可怎么得了。

李沐也是悚然而惊,段业的名声,最近可是传遍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声势几乎和刘裕是并驾齐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没想到,刘裕居然和段业还是拜了把子的兄弟,这刘裕的本事还真是大呢。

“如今,段业贤弟,在河西干的可是风生水起,吕光信任他,苻宏信任他,他自己也信任自己的手下,他的军队,忠诚而团结,他的官员,清廉而高效,小小的敦煌,被他治理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样没人掣肘,没人干涉的感觉,多好啊!只有这样,才能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不是么?”

李沐轻轻点头,这话他可是太认同了。其实他也是深有体会,他自己也是没有派系的人,过去做事情也多受掣肘,可是如果他也有派系,那么也可以想象,他恐怕也很难自己独立施政,归根到底还是要听派系的。

“刘帅。”李沐说道,“我想有朝一日,大人不单能做到,而且还能超越敦煌的成就吧。”

刘裕一听,盯着李沐的眼睛,正色道:“我也希望有这一天,但是,那需要你的帮助!”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那就先帮我守住这寿春城吧,哈哈哈哈。”刘裕大笑道。

李沐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声在这夜空里,传的很远很远……

建康城,乌衣巷谢安府邸。

谢安坐在书房里,书桌上的那盏油灯,忽明忽暗的,映照着谢安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

谢安也有些老了,他已经65岁了,少年时的顽劣,青年时的壮志凌云,壮年时候的一度归隐,以及后来重出庙堂,力挽狂澜,他人生的一幕幕,这个时候快速的在脑海里回放着,是如此的清晰,就好像是刚才才发生的一样。

“唉。”谢安轻轻叹了口气,人一旦开始回忆往事,就是真的老了,而人一旦发现往事几乎是自动的,那说明死之将至!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谢安一听脚步,就知道是女儿谢灵来了。果然,谢灵一身白衣,默默的走了进来。

“灵儿。”谢安放下手上的书,露出一丝慈爱的笑。

“父亲。”谢安轻轻福了一福,“听说……寄奴被困在寿春了?”

“是。”谢安轻轻揉了揉眼角,“我让他再坚持几天,起码得七八天吧,朝堂的情况,你也知道,唉。”

谢安这声叹息,让谢灵心底算算的,曾几何时,谢安永远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不管多么艰难的局面,也不曾难得到他,他何曾有过这样力不从心的样子呢?

可是虽然这样,谢灵还是说道:“父亲,寿春现在的情况,恐怕很难支撑那么久。”

“但是,现在京口真的派不出兵了,灵儿,你知道,不是我不想派。”

谢灵有些无言,她当然晓得,谢安说的都是实话,可是这样,岂不是把刘裕置于极为危险的地步么!

如果不是对父亲的人品和胸襟有信心,谢灵几乎要怀疑父亲是不是想借刀杀人了!

“灵儿。”谢安笑了笑,“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刘裕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心智足够坚韧,本事足够强,最重要的是运气足够好,他一定可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希望如此吧。”

“好了,说点轻松的吧。”谢安道:“最近段业有什么消息么?”

谢灵有些讶异,看起来父亲对这个小子倒还真是关心呢,她说道:“据说,如今苻宏小儿,已经委任段业为河西安抚使。”

“安抚使?”谢安摸了摸胡子,有些奇怪。

“是的,这是个为段业专门设立的官职,是流官,目的是代表苻宏,处理金城郡和诸杂胡的事务,无品节,事完既裁撤。”谢灵说道。

“可是事情如果一直没个完呢?段业不是就一直领着这个钦差大臣的官儿了么,这小子,倒是精明呢。”谢安笑道。

谢灵心情也好像好了很多,不由莞尔。

“对了。”谢安想了想,道:“这样吧,你还是再去一下凉州吧。”

“啊?”谢灵有些意外,这个当口,建康的政治斗争已经再一次白热化,父亲却让自己去凉州,这是干什么啊。

“是的,你没听错。”谢安严肃了起来,“现在建康的情况,你在,恐怕也帮不了什么忙,因为你知道,这根本是赤裸裸的权力斗争,已经到了互相撕咬的地步了,他们早有准备,气势汹汹,想打垮他们,办不到,你不在,其实也没什么损失,因为我们谢家,毕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搬倒的,所以倒不如去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

这话其实倒是有道理,这一次,司马道子集合了几乎所有反对谢安的势力,共同向谢家发起了进攻,谢家内部又有了叛徒,形势当然很严峻。

但是现在已经到了比拼势力的地步了,谢灵擅长的是情报,侦查,策划,刺杀,这些在激烈政治斗争里,用处倒是不大,所以她的确可以走得开。

“还有。”谢安说道,“凉州那边,自从汉朝以来,其实都很平静,可是最近,却是隔三差五的出事儿,我觉得里面是有问题的,段业的崛起又这么迅速,我看,他已经不可能是凉州能够限制得住的人了,这样的人,你光在他没有发迹的时候观察一次,是不够的,我希望你这一次,能再次近距离的看看他,看看这个人的品质如何,看看他的志向如何,看看他对我们的看法如何,这一次行动,十分重要,你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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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5)

再仔细斟酌,这封信里传达的信息,可就多了。

要知道,这不是朝廷透过管道公开传达的信息,而是谢安给刘裕的密信。某种程度来说,是一个老师给学生的交待,背后蕴藏的深意,肯定远远超过字面。

道理很简单,谢安和刘裕的关系,绝不同于一般的上下级关系,谁都知道,谢安当初组建北府军,刘裕就是最早的一批老兵,而谢安是门阀里面,少数几个不怎么看门第,而唯才是举的人,刘裕几乎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二人的感情可以说是情同父子。按道理如今刘裕落了难,谢安不可能置之不理。

而谢安居然如此迅速的选择给刘裕写信告知,那么就只有一个理由,就是谢安面临了很大的压力,不得不暂时不派援兵。

道理不问可知,刘裕这一次出头北伐,当时就是避祸之举,为了摆脱建康激烈的斗争,选择了带兵出去,这和当初姜维避祸沓中是一个道理。

之前,刘裕是节节胜利,收复了大片国土,那自然没有人敢说什么,只要是收复国土,那就是本事,就是功劳,还有什么可讲。

但是现在既然是败了,还把敌军给引入淮北了,那就是你的罪过了!还想要救兵?等朝廷里大佬们把仗算清楚了再说吧!

李沐看完信,却发现刘裕的神色有些悲凉,不由道:“大人……”

“呵呵呵呵。”刘裕突然笑了,“老李,咱们可要做好准备啊,这援兵,一时半会可是来不了了。”

“下官知道。”

“这怪我。”刘裕苦笑道,“如果带兵的不是我,就算寿春遭遇再强大的敌人,建康也会派兵的。唉,谢相有苦衷,我能理解,可是……可是这寿春城里的军民,难道不是我大晋的军民么?!”

“呵呵呵。”李沐也笑了,“大人,这么多年来,不都是这样了么,派阀利益重于国家利益,呵呵,是自己的子弟兵,豁出命来也要救,不是的话,就自求多福吧。”

“可恶!”刘裕愤愤说完,却不好再说下去。谢安固然比其他士族的要好一些,可是再怎么样,他毕竟是谢家的族长,他不能不考虑自己派系的利益。他只是尽可能让派系利益和国家利益一致,就能得到如此高的声望,甚至到了“斯人不出,奈天下何”的地步。

但这一次,当谢安的家族利益和刘裕的前途挂钩时候,谢安当然不会落井下石,可是想要谢安雪中送炭,也太难为他了点。

其实,谢安能够来信提醒自己,刘裕已经很感激了,让刘裕出离愤怒的,还是朝廷里那群人,为了政治斗争,不惜牺牲国家利益,牺牲这么多人的生命!可是这些人,可都是国家真正的脊梁啊!

“唉,我真是羡慕我那义弟。”刘裕喟然叹道。

“大人还有结拜兄弟呢?”李沐有些好奇,刘裕如今已经是天下有数的少年英雄了,声望极高,居然还有让他羡慕的义弟,那是谁呢?

“呵呵呵,他是如今的敦煌太守段业!”刘裕有些自豪,也有些纠结的说道。自豪在于,段业的确很争气,这一次在乞伏部表现非常之出色,作为义兄,自己当然为他高兴,自己的姐姐,眼光果然不错。

可是另外一方面,刘裕也隐约觉得,段业如此坐大,恐怕总有一天,两人会有冲突的时候,那时候可怎么得了。

李沐也是悚然而惊,段业的名声,最近可是传遍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声势几乎和刘裕是并驾齐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没想到,刘裕居然和段业还是拜了把子的兄弟,这刘裕的本事还真是大呢。

“如今,段业贤弟,在河西干的可是风生水起,吕光信任他,苻宏信任他,他自己也信任自己的手下,他的军队,忠诚而团结,他的官员,清廉而高效,小小的敦煌,被他治理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样没人掣肘,没人干涉的感觉,多好啊!只有这样,才能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不是么?”

李沐轻轻点头,这话他可是太认同了。其实他也是深有体会,他自己也是没有派系的人,过去做事情也多受掣肘,可是如果他也有派系,那么也可以想象,他恐怕也很难自己独立施政,归根到底还是要听派系的。

“刘帅。”李沐说道,“我想有朝一日,大人不单能做到,而且还能超越敦煌的成就吧。”

刘裕一听,盯着李沐的眼睛,正色道:“我也希望有这一天,但是,那需要你的帮助!”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那就先帮我守住这寿春城吧,哈哈哈哈。”刘裕大笑道。

李沐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声在这夜空里,传的很远很远……

建康城,乌衣巷谢安府邸。

谢安坐在书房里,书桌上的那盏油灯,忽明忽暗的,映照着谢安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

谢安也有些老了,他已经65岁了,少年时的顽劣,青年时的壮志凌云,壮年时候的一度归隐,以及后来重出庙堂,力挽狂澜,他人生的一幕幕,这个时候快速的在脑海里回放着,是如此的清晰,就好像是刚才才发生的一样。

“唉。”谢安轻轻叹了口气,人一旦开始回忆往事,就是真的老了,而人一旦发现往事几乎是自动的,那说明死之将至!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谢安一听脚步,就知道是女儿谢灵来了。果然,谢灵一身白衣,默默的走了进来。

“灵儿。”谢安放下手上的书,露出一丝慈爱的笑。

“父亲。”谢安轻轻福了一福,“听说……寄奴被困在寿春了?”

“是。”谢安轻轻揉了揉眼角,“我让他再坚持几天,起码得七八天吧,朝堂的情况,你也知道,唉。”

谢安这声叹息,让谢灵心底算算的,曾几何时,谢安永远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不管多么艰难的局面,也不曾难得到他,他何曾有过这样力不从心的样子呢?

可是虽然这样,谢灵还是说道:“父亲,寿春现在的情况,恐怕很难支撑那么久。”

“但是,现在京口真的派不出兵了,灵儿,你知道,不是我不想派。”

谢灵有些无言,她当然晓得,谢安说的都是实话,可是这样,岂不是把刘裕置于极为危险的地步么!

如果不是对父亲的人品和胸襟有信心,谢灵几乎要怀疑父亲是不是想借刀杀人了!

“灵儿。”谢安笑了笑,“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刘裕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心智足够坚韧,本事足够强,最重要的是运气足够好,他一定可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希望如此吧。”

“好了,说点轻松的吧。”谢安道:“最近段业有什么消息么?”

谢灵有些讶异,看起来父亲对这个小子倒还真是关心呢,她说道:“据说,如今苻宏小儿,已经委任段业为河西安抚使。”

“安抚使?”谢安摸了摸胡子,有些奇怪。

“是的,这是个为段业专门设立的官职,是流官,目的是代表苻宏,处理金城郡和诸杂胡的事务,无品节,事完既裁撤。”谢灵说道。

“可是事情如果一直没个完呢?段业不是就一直领着这个钦差大臣的官儿了么,这小子,倒是精明呢。”谢安笑道。

谢灵心情也好像好了很多,不由莞尔。

“对了。”谢安想了想,道:“这样吧,你还是再去一下凉州吧。”

“啊?”谢灵有些意外,这个当口,建康的政治斗争已经再一次白热化,父亲却让自己去凉州,这是干什么啊。

“是的,你没听错。”谢安严肃了起来,“现在建康的情况,你在,恐怕也帮不了什么忙,因为你知道,这根本是赤裸裸的权力斗争,已经到了互相撕咬的地步了,他们早有准备,气势汹汹,想打垮他们,办不到,你不在,其实也没什么损失,因为我们谢家,毕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搬倒的,所以倒不如去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

这话其实倒是有道理,这一次,司马道子集合了几乎所有反对谢安的势力,共同向谢家发起了进攻,谢家内部又有了叛徒,形势当然很严峻。

但是现在已经到了比拼势力的地步了,谢灵擅长的是情报,侦查,策划,刺杀,这些在激烈政治斗争里,用处倒是不大,所以她的确可以走得开。

“还有。”谢安说道,“凉州那边,自从汉朝以来,其实都很平静,可是最近,却是隔三差五的出事儿,我觉得里面是有问题的,段业的崛起又这么迅速,我看,他已经不可能是凉州能够限制得住的人了,这样的人,你光在他没有发迹的时候观察一次,是不够的,我希望你这一次,能再次近距离的看看他,看看这个人的品质如何,看看他的志向如何,看看他对我们的看法如何,这一次行动,十分重要,你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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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6)

谢灵默默点头,可是谢安却说道:“灵儿,你还没有体会到深意,我的意思,是段业这个人,以后很可能会强大到超乎你的想象,我们必须提前对一切的局势有所把握,有所预期。”

“预期?”

“对。”谢安严肃的说道:“段业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他野心勃勃,精明强干,据说,连清河崔家的小公子,都已经到了他的麾下效力,这说明,北方门阀已经有人寄希望与他了。”

顿了一顿,谢安接着说道:“但凡有豪强起来,门阀们总都会派人关注,但是,最让我关心的,是段业可是个汉人,但他现在却为氐人效力,我需要知道,他究竟是站在汉人一边,还是氐人一边。”

“这个,恐怕短期内我们都看不出来,他也会保持暧昧状态。”谢灵说道。

“正是。”谢安道,“但正因为他要保持暧昧,我们才必须提前知道,你要晓得,段业这样能够起于寒微,却做成大事的人,都是心中有定见,有中心思想的人,我相信他一定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你的目的,就是要搞清楚这个想法。”

“我明白了。”谢灵低声道。

“自从永嘉之乱以来,北方战乱频仍,就算是相对富庶和安静的关陇地区也不例外。二十年前,王猛为了辅佐苻坚的伪朝廷,为了消弭其他诸胡的势力,曾将大批被征服的鲜卑人羌人匈奴人迁徙至关中。但是,淝水之战后,慕容冲慕容垂在河北背苻坚自立,姚苌后来也被逼反,如今苻宏小儿,纵然有雄才大略,我看他也难以回天,现在关陇一代,几近真空,段业既然已经在凉州有了相当优势,如今又受到苻宏信任,吕光其人胸无大志,吕纂吕绍又互相争斗,以为父看,段业拿下凉州,只是迟早的事情。”

谢灵轻轻点头,这一点,也是她的想法,没想到居然和父亲不谋而合,看来不久,段业就足以成为和她们平起平坐的人物了。

这一切,不过是短短两年而已。两年时间,从区区一个参军,成为一方之雄,段业成长的速度,实在是快到让人惊叹、“凉州富庶,关陇又是帝王之业,段业一旦占了凉州,难道能不图关陇么?”谢安忧心忡忡说道。

“那父亲,如果段业欲图关陇,您以为他会怎么做?”谢灵不知道为什么,居然鬼使神差的问了这话。

谢安奇怪的看了女儿一眼,说道:“这个嘛,我虽然不是段业,不知道他的想法,但是,大体上,如果他选择先巩固凉州,厉兵秣马,再移兵岭北,据高平上邽,庆阳平凉一代,广收资实,屯粮养兵,坐观长安一线的争斗,则秦军胜则鲜卑人全部东归,关中空虚,鲜卑胜也不能久留于此,如若这样,可垂拱而取关中,几乎能兵不血刃,段业要是能有这份眼光和魄力,则有天下之才。如果段业直取长安,以他的本事,或许能胜,但是想在长安站稳脚跟,巩固关陇,恐怕会很有难度,如果这样的话,段业这个人,当然需要担心,但是却不必忧虑了。”

“那父亲认为他是哪种人,希望他是哪种人呢?”谢灵接着问道。

“这个嘛。”谢安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似得,冲着谢灵笑了笑,道:“倒是灵儿你,希望他是哪种呢?”

谢灵大羞,道:“父亲,明明是人家问你嘛,你怎么反问起人家了,不来了不来了!”

“呵呵呵呵。”谢安开怀大笑,好久他都没用这么放松过啦。

*“……这样,大人一定能够轻松的取下长安,略定关中。氐人的残余势力,依然会很强大,毕竟在这里,他们根基旺盛,也颇得民心,但是大人,只要以长安、安定、上邽三地为核心,构成一个三角形战略支撑体系:以心腹至亲镇守长安;让勇猛善战的骁将前出上邽,根据形势变化以窥进取;而以安定为军事重心,大人提携重兵亲自坐镇,以此撑开全局,控制陇上形势。如此,不管氐人残余有多强大,他们能够在局部取得多少胜利,大局却丝毫不会受影响,我们平定关陇,也就是几年的事情。”

齐德一口气说完之后,不由有些口渴,段业笑眯眯的看了看崔浩,道:“小崔,你觉得如何。”

崔浩开始时候的一点轻视之色,早已经完全收起,现在他心悦诚服的说道:“齐先生的话,却与小可的看法几乎一致,但是齐先生考虑更周全,思维更缜密,却是小可不能及也,请齐先生受小可一拜。”

“崔先生客气了,齐德不敢当。”

“使得,使得!”

二人一番谦让,段业却看得津津有味,开心不已。

原来,段业来了这么久之后,齐德这个段业从书店里寻摸来的人才,终于有机会来觐见了,之前为了帮助秃发部打败沮渠蒙逊兄弟,齐德一直被派到乐都帮忙,但是,段业可从来没有忘记这人,齐德是那种靠着自己狂读书,最终读活,读出门道,继而一通百通的人,这种人是段业最最佩服的人,甚至某种程度来说,段业也是这样子的人。

世间的能人,大抵是有两种,一种是靠着多年的磕磕碰碰,摸爬滚打,靠着实践里的无数次失败和成功,自己总结出自己的经验和方,最后取得成功,这样的人,古代多为不识字的人混到高层,现代多为文盲成为大商人,这样的人能够成气候,得付出许多精力和辛苦,段业固然是敬佩的,却并不欣赏。

而另外一种人,则是恰恰相反,他们是靠着读书,从有我之境到了无我之境,从书上的教条能够融会贯通,最终活学活用,变成能力很强,成绩很好的人,这样的人,段业是真心佩服的。

因为世间的道理,大抵相同,理论上靠着读书,是可以一通百通,把一切的本质搞清楚的,但是实际上,读书的确和智商有关系,真正的笨人不管怎么读书,终究只能教条照搬。赵括的纸上谈兵就是最好的道理,他是会读书,但是不会应用,结果葬送了赵国四十万大军。

但是话说回来,问题根本是在人,不在书,结果却是很多无知的人归结为读书无用论,他们单单看到,第一种靠着实践里摸爬滚打的人,能够统御很多读书人,却不愿去看更多读书人的成功人,统御不读书的人,自己不行,就归咎于读书,归咎于社会,这样的事情,段业看的太多了。

因此,齐德的到来,自然让段业非常高兴,也特意给自己现在的主要谋士崔浩引荐,但是崔浩开始,却是对齐德有些不以为然。

段业当然不希望,自己的谋士里面,还出现争宠或者斗争这种的事情,但是他知道,崔浩其实只是年轻气盛,对齐德的能力有所怀疑,对于真正有本事的人,崔浩还是心悦诚服的,比如张衮。

因此段业就让齐德露了一手,稍微说说日后的走势和布局,没想到齐德是一鸣惊人啊,一下子就把崔浩给震住了。

这时候,崔浩和齐德互相行了一礼,倒是处的比较融洽了,段业趁机问道:“齐先生啊,如今秃发部内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为什么我觉得有些不对呢。”

齐德说道:“不瞒大人说,如今问题关键在于,秃发乌孤在姑臧做人质,这个事情,对秃发部的未来影响很大。”

段业奇道:“固然,秃发思复鞬是打开始就要传位给秃发乌孤的,可是我听说,秃发乌孤,秃发利鹿孤早就有了共识,他们将要相仿吴国当年诸位公子把位置最终传给季札一样传给秃发傉檀啊。”

段业说的,是春秋时候吴国的故事,吴王寿梦在位时,他的四个儿子当中,以四子季札最有德行,所以寿梦一直有意要传位给他。季札的兄长也都特别疼爱他,认为季札的德行才干,最足以继承王位,所以都争相拥戴他即位。但是季札不肯受位,坚持把王位让给哥哥。

哥哥诸樊觉得自己的德能,远在季札之下,一心想把持国的重任托付给他,但被季札婉言谢绝了。他说:曹国之人想拥立贤能的子臧为国君,来取代无德的曹王,但被子臧所拒绝。为了坚守臣民应有的忠义,并打消国人拥立的念头,子臧离开曹国,奔走到了宋,使曹国的君主,仍然得以在位执政。子臧谦恭无争的美德,被人们赞美为能“守节”的盛德之人。前贤的殷鉴历历在心,国君的尊位,哪里是我季札所希求的呢?虽然我无德,但祈求追比贤圣,则是念念在心啊。

季札的厚德感动了吴国之人,他们如同众星拱月般,一心想要拥戴季札为王。不得已之下,季札退隐于山水之间,成日躬耕劳作,以表明他坚定的志节。

但是这样,吴国上下还是不死心,寿梦临终时候,见无法传位给季札,只好先传位给长子诸樊,并且嘱咐他们,最后还是要把王位传给季札。

诸樊去世时,想传给季札,季札不愿意,只好传位给弟弟余祭,余祭临终时,季札还是不愿意接班,余祭只好再传给弟弟夷昧,夷昧去世时候,季札还是不受,这样的话,夷昧的儿子公子僚才接了班。

齐德却苦笑道:“事情虽然如同大人所说,可是问题在于,傉檀固然如同季札,可是也有人想当吴王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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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7)

齐德说的吴王僚,是吴王夷昧的长子,本来按照规矩,如果把王位真的从他爹一直朝下传,最后传到了叔叔季札手里,那当时还是公子僚的他自然也没有话说,季札叔叔的本事和品行,全吴国,就没一个不服气的。

可是季札既然说什么都不愿意当王,那国不可一日无主不是?总不能您老人家高风亮节,不愿意当王,就让咱们当大臣的没有效忠的对象,当百姓的没有臣服的君王吧?于是乎,既然这个王位上坐的最后一个人,是夷昧国王,是从夷昧这儿要朝下传的,算是他的椅子,如今想要传的季札不干了,那由夷昧的儿子去干,似乎也是天经地义不是?毕竟夷昧国王这么高风亮节愿意把到手的王位继续朝下传,那别费劲了,就是您公子僚吧,也算大家表示对你爹的敬重。

于是众人就推举公子僚即位,要说呢,这吴王僚其实也还算是个能干的人,吴国在他手上,也算是在不断强大,可是他堂兄公子光就不乐意了,因为这公子光,正是吴王诸樊的儿子。

说起来,这个事情还是得从他爹吴王诸樊开始算,诸樊毕竟是寿梦长子,要一个个传给弟弟,最终给季札,那季札不要了,按道理,还得继续从我们长房开始算啊?怎么你三房的夷昧家的孩子,就大刺刺坐上了王位了?

于是双方明争暗斗多年,最终公子光在伍子胥的辅佐下,动用了刺客专诸,刺死了吴王僚,自己登上了王位,也就是赫赫有名的吴王阖闾。

这段历史,段业当然熟悉的很,小时候可没少看这方面的书,但是齐德的意思,显然不是给他讲历史故事,而是因为,这段故事,某种程度,和秃发家的孩子的事儿,很像。

秃发部的上上下下,也都知道,秃发傉檀,是他们这一代里,最出色的年轻人,如果是他接班,自然是最有利于秃发部的未来,因此,秃发思复鞬虽然知道,秃发乌孤和秃发利鹿孤,都是人才,但是还是和他们形成了默契,先给秃发乌孤,再传位给利鹿孤,最终传给秃发傉檀。

这个设想很好,秃发傉檀的两个哥哥,也很支持这一点,按道理,不会有什么变故。

可是人心总是难测,形势总是会变化的。

秃发部毕竟还是一个胡人的部落,鲜卑人很多传统的规矩,比起礼法或者共识来还是要管用的多,想也知道,一定是有人不甘心,不情愿,让这看起来稳定的事情除了意外。

段业想了想,问道:“齐先生,是谁。”

“明着,秃发俱延是肯定有想法的。”齐德缓缓说道。

秃发俱延,是秃发傉檀的异母弟弟,今年才十七岁,但是现在听说,已经是部族第一勇士了,只是他的母亲,身份并不如秃发乌孤三兄弟的母亲那样尊贵,加上过去年纪还小,所以说并没有列入接班序列。

但是现在看起来,显然是因为他长大了,名声也起来了,背后也有人给他出主意了,这样的情况下,这个年轻人有野心,也不意外。

“秃发俱延现在有多少人支持他。”段业问道。

“主要是一些部族耆老,那些比较保守的人,他们觉得部族的族长一定要是最勇敢的英雄,最好能赤手搏虎,空拳屠龙,有万夫不当之勇才好,从这个角度来说,秃发俱延倒是真不错。”齐德苦笑道,他在秃发部可呆过很久,深知道这些耆老的厉害。

他们辈分高,岁数大,观念陈旧,看不起汉人,对齐德并不友好,虽然齐德可以说对他们有再造之恩。

而且,由于他们身份特殊,影响力很大,秃发思复鞬其实也不怎么敢得罪他们,而是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这样一旦出了事情,也好周旋。但是齐德当时在的时候,出于种种顾虑,秃发思复鞬也没有帮齐德说话。

段业笑了笑,道:“这秃发俱延估计是真的有想法,但是此人有勇无谋,身边也没有强人,估计是不足为虑的。”

“文支应该也是支持秃发俱延的。”齐德接着说道。

“文支?”段业顿时就想到了那个前倨后恭,有些莽撞的少年,在街上面对自己和折彦铁冲突,都无可奈何的年轻人,他笑了笑,道:“秃发文支还是太嫩,要我看,傉檀这小子么,肯定是有人和他打擂台的,但是其他人都不足为虑,我估计,要么不出问题,要出问题,只能是他的俩哥哥身上。”

崔浩也说道:“大人所言极是,毕竟按照过去的法子,这秃发部的族长宝座,是先要传到秃发乌孤和秃发利鹿孤手上,再给弟弟的,且不说如今人心败坏不如春秋之时,就算秃发乌孤和秃发利鹿孤能够答应,他们的儿子呢?本来这位子,可是他们的,如今却眼睁睁看着位子成了叔叔和堂弟的,这让他们心里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他们一在他们父亲耳边说些小话,恐怕兄弟感情,就得生变了。这事情,不是和公子光和王僚的故事一样么。”

段业点头,道:“你说的有理,我看这傉檀小子,想要这么容易的接班,是不可能的。”

“大人。既然秃发部也很可能出夺嫡事件,大人以为我们该怎么做?”崔浩来了精神,别看他小小年纪,可是对人心的揣度,却比无数的成年人来的还要精准。

段业仔细想了想,他记得历史上,位置最后倒是的确传到了秃发傉檀手上,而且也是从秃发乌孤那儿朝后传的,但是问题在于,他的大哥秃发乌孤,即位三年,就酒后坠马而死,接着,是秃发傉檀的二哥秃发利鹿孤即位,也就当了两年,就“无疾而终”,段业当时读书时候还不觉得,可是结合现在这个情况一想,总觉得这事儿有些玄乎。

要知道,鲜卑人,都是马上的好汉,从马上摔下来,就能摔死了?秃发利鹿孤虽然并不以武勇著名,但是怎么说,也是个水准以上的将军,身体力壮,怎么就无疾而终,不明不白就死了?

秃发傉檀和段业接触蛮多,段业也知道,这小子不是个善茬,看起来蛮文静的,其实也是个心狠手黑的家伙,如果真的干出杀害兄长的事情,段业也不意外。

好在,历史上秃发傉檀声势很大,成就却一般,最后还被乞伏炽磐这个年轻人给干掉,因此段业并不担心,他只是笑着说道:“小崔啊,这个事情我们却是不用介入了,静观其变就好。”

“啊?”崔浩有些意外了,段业不是最喜欢借势而行么?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利用个遍,最好把你卖了还让你感谢他,怎么这一次,面对秃发部内部的机会,却不去利用呢。

段业解释道:“其实秃发部和姑臧不一样,秃发部的武器也好,粮草也好,短时间内还需要我们的支援,而长时间来看,他们西部有吐谷浑,北部有卢水胡,东边又是咱们的金城郡,地理位置决定了他们不会有什么发展的空间,我却是不担心他们的。而且,利用他们的争斗,其实也不会有太多的好处,反而分散我们的精力。”

这番话,让齐德和崔浩心悦诚服,不由齐声赞段业高明。

段业自谦了几句,又问道:“齐先生,最近有没有乞伏公府的消息?”原来,从金城逃走的乞伏部的最后一个余孽乞伏公府,段业可没忘记他,这个人的破坏力很大,即使不能现在消灭他,却也不能放任他到处游荡。

齐德谨慎的说道:“大人,卑职遵照大人的指令,没有组织围捕,但是也派了不少人盯梢,基本可以确定,这乞伏公府并没有被秃发部的大人物藏起来,但是,草原上游牧的人这么多,如果他被那个牧民收留,我们却也是很难查得出来的。”

段业想了想,也觉得有理,茫茫大草原,随便一个帐篷里都能藏不少人,如果乞伏公府真的愿意放下架子,暂时当一个牧羊人,那还真一时半会找不到他。

“呵呵呵,齐先生,不必担心,乞伏公府的本事只是一般,毕竟如今乞伏炽磐都被我关起来了,一个公府,闹不起来的,你也不必太有压力。”

崔浩这时候却突然说道:“大人,吐谷浑乙弗部这一次突然发难,会不会是因为乞伏公府跑过去了?”

崔浩的这个说法,马上引起了段业和齐德的高度注意,俩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说法,实在是大有可能。

首先,乞伏公府既然能逃到河湟打草滩,再朝西边跑个百八十里路,问题也不大,而他的身份又摆在这了,毕竟是乞伏部的公子,折彦家也会重视。

更何况,折彦钢这个人,对秃发部可是窝着一肚子火呢,乞伏公府既有国仇又有家恨,拼命煽风点火之下,说服乙弗部选择和秃发部作对,顺便和段业别别苗头,应该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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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8)

事实上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事情,都是没有证据的,因为他在做事情,尤其是做一些不意欲让人看见的事情的时候,是不会自己留档让你追查的,一般人也没有机会去现场盯着。

可是判断事情,也不必这么麻烦,很多时候,还是得看看逻辑和道理,如果事情能够说得通,被怀疑者又的确有利,那么不是他,也是他了。

崔浩的判断,当然没有什么事实的根据,可是段业和齐德,却是非常相信,因为这一切完全说得通。

段业很快定了调子,道:“好了,乞伏公府的事儿,齐先生,你要多费点心思查一查,这个事情不能轻视,乞伏公府这个人,能量可是不小呢。”

“是。”

“还有。”段业沉吟了下,道:“按道理,秃发部的内部斗争,起码对我们没有什么坏处,我们不必太过介入,所以我们静观其变就好。但是,我的原则是,我们不介入,不选边,可是对于事情的发展过程,我们必须心里有数,必须在状况内,明白么?”

“是。”齐德和崔浩一齐说道。

“还有就是姑臧那边,我看,也就这一个月,就该掀桌子了,我们要做好必要的准备。”

崔浩说道:“大人,之前的信已经发回给敦煌和金城方向了,相关的预案之前也已经做好了。”

“不,这不够,还不够。”段业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们都很辛苦,也都很用心,但是这真的不够。”

崔浩和齐德有些摸不着头脑,将要进行的大行动,一切都是经过段业批准的,之前的筹划推敲过程,段业也是全程参与了的,当时还对他们大唱赞歌,为什么现在却又表示还不够呢。

段业解释道:“我不是否认你们的努力,问题在于,你们能想到的,对方可能也可以想到,你们付出了努力,时间,可是如果对方也付出了辛劳,时间,不一定就想不到你们想的。虽然我充分信任你们的才智,但是作为决策者,我必须把发生不利情况的可能性降到最低。所以,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更深入,更细致的去重新检讨我们的计划,做到精益求精,越仔细越好,要想人家不敢想,想不到的,最好是消除所有的隐患和漏洞。”

“是!”崔浩和齐德齐声说道,段业的话,让他们心悦诚服。

而这些日子,逐渐云集乐都的人们,也都开始串联走动了起来,新任河西安抚使段业大人如今出现在乐都,为的却是秃发灵这个女人!而吐谷浑乙弗部也放出风去,说这件事情,已经干系到部族的荣耀和声望,他们是绝对不会退缩的,还说就算段业是大官儿,也不能仗势欺人,如果段业来硬的,那就是看不起吐谷浑人,看不起草原上的人,看不起这片土地!

很快,有关于段业乱七八糟的传言,就开始在乐都流传,什么段业是好色之徒,在敦煌圈养了几百个年轻美貌的幼女供其yin乐;什么段业对秃发灵早已有所觊觎,上次秃发部和沮渠家族的战争就是段业为了得到秃发灵而一手挑起的;什么段业对几乎各个部落的女人都有兴趣,尤其想把族长们的女儿搞到手;什么段业不单喜欢女人,还喜欢男人,更喜欢畜生……

一时之间,蜚短流长,乌烟瘴气。

但是段业却一点不生气,因为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样的谣言,当然可以杀死人,所以说人言可畏的道理段业懂。但是段业更知道,这些完全不靠谱的事情,绝不可能凭空产生,还有鼻子有眼的,一般老百姓没这个想象力和创造力,他们最多也就是皇上家真有钱一天可以坐在金椅子上吃几个窝窝头。他们不懂那么多。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造谣并且传谣,但是可惜,段业对这个伎俩太熟悉了,可以说是已经玩烂了。

拿制造舆论鼓舞风潮这种事情来对付段业,实在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又是老寿星上吊——嫌活得太长了。

很快,段业就做出了反应,而深谙此道的段业,既然当初能够毁人,如今自然也能洗刷清白自己。很快,乐都各地酒肆茶馆的风向标就为之一变。

“老林你听说了么,安抚使大人抢女人都抢到乐都来了。”

“什么啊,我听说是吐谷浑人抢呢。”

“啊?不会吧,不是说秃发大王和吐谷浑人早就订亲了么。”

“是有这事儿啊,可是人家折彦部的少爷那话都没了,秃发大王总不能把女儿送到火坑去吧?这时候人家段大人去求亲,有什么错儿?”

“这……好像也有道理啊。”

“那是,老李你想想,你家闺女不是许了隔壁村头的老陈家么,有这事儿不?”

“有啊,陈家那后生可壮实了,干起活来一个顶三呢!”

“呵呵呵,看起来老李你很满意这个女婿啊。”

“是啊,我那闺女能嫁给他,倒也不错。”

“可是要是陈家后生没了那话成了骟货,你还能嫁闺女么?”

“那不行!我女儿可不能给废物做老婆。”

“*!”

“你干嘛打人呀!”开始说的津津有味的老林捂着脑袋一脸诧异。

“你才是骟货呢!老子干了你娘,让你娘说说,老子是不是骟货!”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伙瞪着牛眼,气呼呼说道。

这时候,旁边有人低声提醒道:“这就是陈家后生。”

老林这才恍然大悟,不由落荒而逃,合着这就是那小陈,任何一个男人,如果被人说是骟货,那可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小陈也就是老实,只是打了人,不然的话,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都是正常的。

……

这还只是第一步,先把折彦钢已经“不行”了的消息放出去,这个消息扩散的非常迅速,因为之前,人家传的谣言,是段业抢亲,这个事情由于段业和折彦铁已经在街头闹过一次,还大打出手,险些闹出人命,所以大家心底也有了免疫,不至于太过惊悚。更何况,段业也好,折彦铁也好,都是贵介人士,并没有官欺民,富欺穷这样造成强烈的对比,也因此很难激起普通人的共鸣。

段业也正是知道这一点,因此并没有正面去否认或者反驳,而是直接就到处派人散布消息,重点就是折彦钢已经“不行”了。

这一手其实很毒的,因为男女之间那点事儿,从古到今,都是一桩大家都很感兴趣很想讨论,却故意在明面上回避的事情。而且,越是装的正经,私下里就越是传的厉害,而且总能让人百口莫辩。

段业正是准确的抓住了人的这个心理,才果断选择了这件事情当做突破口。实践证明,短短一天,这件事几乎已经让乐都城人尽皆知了。

可以想象,折彦家的人此刻都会愤怒到极点,因为说一个男人不行,不单是对他自己最大的侮辱,还是对他整个家族的侮辱,那个年代,家里如果出一个宦官,就几乎再也无法在邻里乡亲们那抬得起头,何况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不行”了。

可是段业既然出手了,就不会给那些释放谣言的人解释澄清和消毒的机会,很快,第二个消息再次放出。

这一次的集中点,则在于圈养美女的事儿,其实这类事情,段业不是不行,也不是不可行,因为自己对刘亿如绛玉等人的感情,她们心知肚明,而且她们这个年代的女性,对于养侍女歌女这种事情,也不会太排斥,毕竟是没有名分可以送人的,如果去计较,反而降了格调。

关键是养了这么多女人,却很可能是闲置资源。段业并不自我膨胀,因为毕竟人力有时而尽,一个男人其实一辈子也就能做那么几万次,金枪不倒既不可能,也没有意义。就算修炼了种种双修法门,段业也只是比起大部分人,要强一些,却也不可能摆平几百个女人。

况且,段业其实是很恶心宦官这种东西,男不男女不女的,想想就闹心,可是如果自己后院养了一大堆女人,又不得不养正常的男性服役人员,那么他们乱搞起来了,算什么事情?

虽然这样,他们拿这个事情说事儿,还是让段业决定报复,段业的办法很简单,他的人开始在乐都散步流言,说段业府邸里的确养了歌姬,不过不是几百人,而是几十人,难道堂堂一个敦煌太守,两千石,河西安抚使的大官儿,养个几十个歌姬很多么?没几十个人哪儿跳的起舞呢?人家又没花你的钱。

这个说法,倒是能被不少人接受,如今别说大官了,有钱点的商人,哪个家里没这么多呢?这个早就见怪不怪了。

关键在于下面的杀招。在做了这么多铺垫之后,很快就接着说,折彦钢自己被废,不能人道之后,却还是养了几百个美女在家,他自己不能用,就穷尽变态的想法,百般凌虐,其种种恶行,简直令人发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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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9)

这番的铺垫,实在是太过巧妙,因为圈养美女这个事情,过去的流言,曾经着力宣传了这一点,虽然听得人不一定全信,但是听多了,也能让人耳熟。

如今段业这么再补上一下子,还加了个折彦钢不能人道心理扭曲的背景,这下子大家就都深信不疑了,因为之前关于段业的谣言,造势造的太过了,所谓物极必反,从某种程度来说,可以说是造谣的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很快,折彦家的名声就彻底臭了,因为之前,秃发部和折彦家就打过一仗,虽然说上层基于利益,都在竭力淡化这个事情,可是当时卢水胡围攻乐都的时候,乐都百姓对这个事情,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他们对折彦家本来就没啥子好感的。折彦钢“不行”了的事情,他们多少也都听说过一些,大家都是幸灾乐祸,毕竟,折彦钢的名声,可是非常非常不好的,可是再一听说他都不行了,还霸占了那么多美女,大家就不高兴了。过去你有权势,咱们小老百姓没办法,你霸占了就霸占了,可是如今你这不是摆明了站着茅坑不拉屎么,这样的人,段业抢你女人,实在是太应该了。

不知不觉中,舆论的导向就开始渐渐变化。

乐都城下,瞿灵寺中,秃发思复鞬坐在虎皮地毯上,举着马奶酒,轻轻啜饮着,秃发利鹿孤和秃发傉檀二人坐在他旁边,神色有些紧张,秃发文支站在他面前,正在说着什么。

“阿爹……”文支抿了抿嘴,“那折彦铁最后就撂下狠话,就走了,段业我们实在惹不起,我也没敢拿他,事情就是这样了。”

秃发思复鞬已经显得很苍老了,满头白发都扎成了小辫子,满脸的皱纹,仿佛在书写着他此生的沧桑,虽然实际年龄只有五十岁,但他却比看起来要苍老太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常年的操劳。总之,看起来,秃发思复鞬其实就像街边的小老头一样,如果放在闹市里,就是再普通不过的老人家,恐怕没几个人会去正眼看他。

但是此时,秃发文支在跟他说话时候,还显得有些害怕,秃发利鹿孤和秃发傉檀虽然独当一面很久了,但是现在依然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懈怠。

“啊~~~~~”秃发思复鞬重重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生涩的眼角,道:“小八儿,呵呵呵,你这事儿办的还成,段业么,我们确实惹不起,就这样吧。”

“阿爹。”秃发文支嗫喏了下,因为秃发思复鞬还没有对他的行为作出具体的评论呢,“还成”这种话,实在让秃发文支心里有些没底。

“呵呵呵,我说了,你办的还不错啊,去吧。”秃发思复鞬笑了。可是身边的秃发利鹿孤和秃发傉檀却笑不出了,他们都坐直了身子。自己的老爹,自己当然都晓得,秃发思复鞬平素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一旦笑出来了,说明他要么很满意,要么很不满意。

但是这事情,让父子几个都跑到这儿来合计了,要说很满意,那鬼才信,换句话说,秃发文支这事儿,办的肯定是有些问题的,只是文支毕竟是小儿子,比较受宠,这么小,打磨太狠也是不利的。

秃发文支也打了个寒颤,他也晓得,事情似乎不妙,不过既然父亲都下了逐客令了,他也不好再在这里猫着,忙跑了出去。

秃发思复鞬又端起了马奶酒,终于喝完,然后放下碗,干脆的一抹嘴,道:“你们怎么看。”

秃发利鹿孤看了看弟弟,然后道:“父亲,儿子觉得,段业和灵儿的事情,我们拦不得。”

“怎么说。”秃发思复鞬也挺直了腰杆,这一刻,他的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气势十足,这时候倒是真有几分部族首领的架势了。

“其一,段业与我族有恩,昔日帮助我们击退卢水胡,此事草原上人尽皆知,我们如果与他翻脸,人家会认为我们部族不仁不义,再者,据儿子所知,灵儿确实和那段业两情相悦,站在我们的立场上,站在部族的角度上,灵儿和段业也不算委屈了他,最后,吐谷浑明明是来给我们找难题,我们却是不能屈从了他们。”

秃发傉檀心里悄悄撇了撇嘴,却是没说什么,二哥这个人善良,正直,可是这些道理,谁都知道,关键是,怎么办?

果然,秃发思复鞬看向秃发傉檀,道:“三儿,你觉得呢。”

秃发傉檀却说道:“二哥说的很有道理,儿子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儿子觉得,当务之急,我们需要和段业见一面,最好是父亲大人,和他见一面。”

秃发傉檀做人就比较周到了,专门给足了哥哥的面子,然后轻轻把话儿头转过去,显得自然了些,秃发思复鞬也赞赏的看了秃发傉檀一眼,道:“和段业见面,你觉得有必要?”

“这需要看父亲大人的意思了。”秃发傉檀说道,“关键是,父亲大人对段业的定位是什么,觉得他日后能够到什么层次,这些,才是决定父亲要不要见他的关键。”

“唔。”秃发思复鞬沉吟了下,只沉吟了一下下,就说道:“好,既然这样,三儿,你现在就去请段业大人。”

“啊?”秃发傉檀有些傻眼。

“呵呵呵,做事情,如果下了决心,就得快准狠!我教过你们多少次啦。你既然和段业大人熟悉,就你去吧,嗯?”秃发思复鞬笑道。

秃发傉檀忙道:“儿子明白了。”

秃发思复鞬又对秃发利鹿孤说道:“当然了,老二,你也得多盯着些乙弗部,这些折彦家的人,哼哼。”

秃发利鹿孤虽然老实,但是并不笨,他只是有些方正罢了,如今老爹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如果再不明白,那可就没救啦。”

因此秃发利鹿孤也干脆的答应了。俩人都走了之后,秃发思复鞬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个时候啊,就到了考验你们的时候了,呵呵呵,千万别让我失望喔。”

段业正和秃发灵下围棋呢,这小妮子,倒是琴棋书画,都懂一些,这个年代也没啥别的玩的,除了妖精打架不能玩,玩别的似乎也不太合适,后世很多好玩的东西,比如斗地主打麻将,段业暂时还不敢教给他们,因为段业晓得,这东西的魔力实在是太大了,一旦教给她们几个了,恐怕会日夜筑城,段业可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大人!你怎么还没有长进啊!这是假活啊!”秃发灵嗔道,然后把一颗白子填到段业以为是眼位的地方,顿时,段业的一条大龙就被屠了。

“得得得,这盘棋别下了,肯定输了。”段业恨恨的一推枰,没办法,段业什么都搞的定,偏偏下围棋这个事情,就一直是臭棋篓子。

“真是的,让你3个子了,你还下不过,大人,俗话说,围棋就像带兵打仗,你打仗明明还可以的,怎么下棋这么烂呢?”

秃发灵这话就有些伤人自尊了,段业顿时脸胀的有些红,辩解道:“那不过是一时失误而已,你又不能以一盘棋的输赢来论断吧。”

“好像已经十多盘了吧。”秃发灵斜睨了段业一眼。

“你!”

段业正要发飙,却听刘亿如大声道:“大人,有贵客到访。”

段业顿时一愣,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贵客来呢,要知道,自己是秘密来到乐都啊,又不是在自己的府邸。

“哈哈哈哈哈……”人没到,笑声先来了,段业一听这爽朗的笑声,就晓得是秃发傉檀来了。

这儿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查到自己也不意外,只是段业并不晓得,在这个有些敏感的时候,秃发傉檀又过来干嘛?之前不是已经谈过了么。

“哈哈哈哈。”秃发傉檀一见段业和秃发灵出来,就大笑着走上前去,拉着段业的手,道:“段大人,段大人,你在就好,在就好啊,哈哈哈。”

段业看了看旁边的刘亿如,刘亿如也一脸的茫然,显然,刘亿如是看秃发傉檀是熟人,就直接放进来了,她也不知道,秃发傉檀要来干嘛。

“呃,傉檀兄,这个时候来找段某……宴会不是后天么?难道还有什么规矩,是段业不懂的?““那倒没有,好了好了,别废话了,段兄弟,跟我走吧。”秃发傉檀笑道。

“走?干嘛?”段业有些懵懂。

“去见我爹。”秃发傉檀干脆的说道。

“啊?”段业这下子傻眼了,而秃发灵更是惊呼一声,捂住了小嘴。

“还有,灵儿你也去。”秃发傉檀指了指秃发灵,“马车我已经备好了,就去瞿灵寺,我爹就在那了,现在就去,大人,你意下如何?”

段业有些犹豫了,因为这样的事情,没听说过,现在的这个时刻,实在是有些敏感,秃发思复鞬要见自己,实在是个让人不懂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在这里,段业是安全的,如果去了人家那里,可就说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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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10)

这个年代,找个借口把人骗过去,然后再扣留的例子,实在太多了,段业又不是小孩,当然晓得其中利害。任你经天纬地之才,翻江倒海之功,也没法动弹。

段业虽然自诩武艺超群,却也不会幻想能只身在对方控制之下可以脱身。

目前来看,秃发部对自己应该是没有恶意,应该主要以巴结为主,他们除非疯了,才会去打自己的主意呢。从这个角度来说,是根本没什么可怕的。

但是,政治这类事情,如果总是用常理去揣度,那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见段业神色迟疑,秃发傉檀当然马上就晓得他在想什么了,不由笑道:“段大人,怎么,担心我们对您不利?”

“是。”段业并没有如同预料的那样假意推让,而是很坦然的说道:“不瞒你说,我真的是担心,这并不是对你们的不信任,而是事前毫无征兆,我们也毫无准备,贸然进行这么一次会晤,我的确心里没底。”

秃发傉檀笑了笑,道:“段大人会这样想,的确不让人意外,我们也理解,不过,这一次,真的是家父的盛情想请,大人如果信不过,傉檀愿意留下来当人质。灵儿陪大人去就好。”

段业心里暗骂,好个狡猾的家伙,明知道这个动议根本不可能通过,傉檀毕竟是秃发灵的哥哥,自己怎么可能当着她的面扣下她哥哥呢?这纯粹是嘴上便宜,当不得真。

再说了,就算扣下了秃发傉檀,如果人家真的对自己不利,自己手上这种力量,也就完了。不是段业自大,而是段业很清楚,自己的这群人,完全是紧密团结在自己的周围“傉檀兄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段业缓缓说道,“倒不是说,段业信不过你和令尊,只是,傉檀兄想必你也晓得,如今我的身份和过去不一样,我不能承受任何一点意外。再者,在这个特殊时候去见令尊,”

秃发傉檀点头,道:“我完全理解你的立场,但是,我好像也没有更坚强的说辞来说服你,所以,你自己做决定吧。”

段业看了看刘亿如,刘亿如轻轻摇头,意思很明显,她不主张段业去。她是女人,平常要为段业去处理很多别的事情,在这些情况下,她考虑比较多的是大局。但是这个时候,她是女人,是段业的女人,她要考虑的更多的,是段业的安危。

这也是在意料之中,段业又看了看秃发灵,却看见秃发灵低下头,不敢迎上他的目光。

“好吧。”就在这一瞬,段业做出了决定,“傉檀兄,我们走吧。”

“大人!”刘亿如有些着急的拉住了段业的袖子。

“如姐。”段业这个时候已经很坚定了,“我决定要去了,你放心吧,我既然决定了,就一定不会有问题。”

“我跟你一起去!”秃发灵突然说道。

“啊?”段业有些意外,却看见这个时候,秃发灵却走到秃发傉檀面前,道:“三哥。”

“灵儿。”秃发傉檀一脸正色。

“三哥,我作为妹妹,我要告诉你一件事。”秃发灵这一刻神情严肃,让原本还微笑着的秃发傉檀也不敢大意,忙正色道:“灵儿,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我告诉你,我如今是他的人了!”秃发灵缓慢,却坚决地说道。

秃发傉檀张大了嘴,段业也当即傻眼,因为他记忆里,和秃发灵很亲热,那是有的,可是秃发灵的意思,显然是俩人已经有了事实,这却是没有的。

刘亿如此时也狠狠地瞪了段业一眼,让段业心里还哆嗦了一下。但是,一直小脸绷着的秃发灵却不给他们机会,而是接着说道:“三哥!所谓出嫁从夫,我和大人,虽然没有举行仪式,没有三媒六证,但是从事实上,我就是他的女人,他就是我的相公,从今往后,我便只能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考虑。”

这番话,秃发灵说的坚定而深情,段业听得也颇为感动,秃发傉檀轻轻点头,道:“这是自然的事情。”

“不,我没说完。”秃发灵摆摆手,“就说这次,如果你们敢对大人不利!那我不再是你们的女儿和妹妹,而是你们的敌人!我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护的大人安全!如果真的有了意外,就是背上不忠不孝的骂名,就是弑父弑兄,我也要保护大人!”

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秃发傉檀被震撼了,因为他也没有想到,秃发灵如今对段业,已经是如斯的依赖,甚至不惜为了他,和部族,和父兄反目,段业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魔力啊,居然能够让这么多的豪杰甘愿为他效死,让自己的妹妹如今决绝的成了他的人。不可想象,不可想象啊!

段业则是感动了,没什么可说的,秃发灵如此深情,段业也只能用一辈子的疼爱,顾惜,来回报了!

刘亿如默默看着秃发灵,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把秃发灵当做自己的姐妹!这一刻开始,刘亿如心底也暗暗下了决定,从此对秃发灵,要和对自己亲妹妹一样。

“我们走吧。”段业轻轻说道,“灵儿,你也去,我们一直在一起!”

“嗯!”秃发灵重重点头,并且把小手交给了段业。

“傉檀兄,还不带路?”段业笑道。

“喔,好,我们走吧。”

“说好了啊,是你临时来请,所以伴手礼我就不准备了,嗯?”

“行行,走吧咱们。”

刘亿如默默看着他们的背影,思虑了下,才大声道:“崔浩!”

“如姐!”崔浩不知道从哪里闪了过来,事实上方才的事情,他都看在眼里呢,只是这事情还涉及到段业的家事,他不便多嘴。

“小崔,你也看见了,大人有大人的考虑,所以他去了,但是,我们有我们的立场,大人如果出了点意外,这个损失,我们是承担不起的。”

“是。请如姐吩咐。”这时候崔浩很听话。

“嗯。”刘亿如想了下道:“你马上去把乐都城内,我们潜伏的人的头目都找来,是立即。”

“是。”崔浩不敢怠慢,他对刘亿如过去指挥若定的印象非常深刻,也很佩服与她的才智,现在,段业已经出去了,当然是刘亿如来做主。这也是段业之前交待过的。

话说段业和秃发灵坐在马车上,倒是聊得开心,而秃发傉檀这次安静了许多,只是坐在车内,默默看着俩人,这一刻,俩人在他眼中,就是一对璧人。

不管从哪个角度,从谁的立场来说,选妹夫的话,段业都比折彦家的孩子,要强太多了。真希望,是段业成为他们秃发部的女婿。

“到了。”秃发傉檀突然打断了正在卿卿我我的俩人,道:“瞿灵寺到了。”

段业深吸口气,其实这个时候,他也有些紧张,因为他不知道,里面迎接他的,是福,是祸。

秃发灵抱着段业的胳膊,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也不需要给他再多说什么了,只需要和他在一起。就够了。

“家父就在里面,进去吧。”秃发傉檀轻轻说道。说完,就轻轻迈上了台阶。

瞿灵寺,是整个河湟地区最大的寺庙,是白教的圣地,比起法川寺来说,影响力其实一点也不小,其坐落在乐都城外的山中,幽静而宁谧,外表古朴,显得历史厚重。

巨石砌成的台阶一共具有47层,其实并不多,可是秃发傉檀走的很慢,很虔诚,整个过程还双手合十,似乎在祈祷着什么。

段业和秃发灵也不敢怠慢,也就同样双手合十,追随着秃发傉檀的脚步,缓缓拾级而上。

进了瞿灵寺,自然有知客喇嘛带着段业来到西厢禅房,段业看见那个曾经有一面之缘的老人坐在上,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呢。

“拜见大首领!”段业是晚辈,当然应该先行礼,他单手抱胸,轻轻鞠躬。

“呵呵呵。”秃发思复鞬笑了,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那个,道:“大人何必多礼,此处乃是禅房清静之地,众生皆平等,哪怕一蝼蚁也和老朽平等,故你我之间,不必拘泥上下尊卑之道,大人请坐吧。”

“是。”段业轻轻坐下,“不过大首领既然说众生平等,何必还叫段业大人呢?”

“哈哈哈哈。”秃发思复鞬笑了,“你的悟性倒是不错,我听说,使君大人给你取了个表字,叫做世民,老朽也痴长几岁,就托大叫你一声世民,如何?”

“固所愿也。”

秃发灵则乖巧的站在了段业身旁,而不是像过去那样站在秃发思复鞬旁边。秃发傉檀则当然得站在父亲身侧侍立。如今乃是待客,自己必须得招呼着。

“女大不中留啊。”秃发思复鞬笑了笑,“世民,上次在姑臧,老朽没有好好看看你,来,让我仔细看看。”

段业便坐直了腰杆,迎上了秃发思复鞬有些浑浊,却依然犀利的眸子,从他的眼睛里,段业不仅读出了观察,迟疑,期待,也有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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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11)

“世民呐,咱们是第二次见面吧。”秃发思复鞬顿了顿,道:“这次你的来意,老朽很清楚,灵儿是我的心头肉,我不希望她受了任何的委屈,这是一个父亲,再正常不过的期望了。”

“阿爹。”秃发灵轻轻张了张嘴,却没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知道,接下来的话,才会是重点。

“不过,很遗憾的是,我不光是个父亲,还是个领袖,我不能只为自己女儿考虑,还要为其他人家的儿女考虑,世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秃发思复鞬淡淡说道。

段业郑重点头,道:“世民明白。”

“嗯,你是聪明人,形势,其实你很清楚,我们的难处,你也明白,我想,如果你能够拿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事情,就没有办不成的。”

秃发思复鞬这话,其实已经很明白了,他看得出来,秃发灵和段业之间,是真的两情相悦,他这个当爹的,自然也希望女儿能够幸福,而不是去当恶人。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他面临内部的人以利益压迫,面对外部的人以势力胁迫,因为他不仅仅是父亲,他不能够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当然,其他人,和段业也没仇没怨,也不是非得让段业和秃发灵搞不成,如果对内,能够满足整个部族的利益,对外,能够让那些施压的人找不到借口,他们当然也是乐观其成的。

所以问题还在段业身上,就看段业能不能解决这些问题了。

段业沉吟了下,道:“世民僭越,叫您一声伯父,世民以为,这事情么,于外,当然是吐谷浑是核心,其他部族,或者受其蛊惑收买,或是不明真相,而且,他们最多,不过是摇旗呐喊罢了,他们不大会为了吐谷浑的问题,动真格的。至于对内么,外因是主要的,如果没有吐谷浑的动作,我就不信,部族内部的人,会不惜做出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归根到底,还是要解决吐谷浑的问题。”

“如何解决。”秃发思复鞬问道。

“好言相劝,讲明利害,他们如果知趣,那自然是很好,如果不知趣么,呵呵呵,那就让他们知趣!”

段业最后一句话,说的声音不大,可是其决心显然不可动摇!连秃发思复鞬,都为之动容!

虽然这样,秃发思复鞬到底不可能因为几句狠话,就愿意作出决定,他看了看段业,道:“你拿什么来证明呢。”

段业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明人不说暗话,不瞒二位,这些天,我已经有两千人进了乐都。”

“什么!”秃发思复鞬哪怕再湖,这一刻也没法淡定了,他扭过头,看着秃发傉檀,因为这本该是他的事情,自己的核心城市,却有人家的两千人进来,自己居然都不知道,如果打起仗来,那可怎么得了!

“大首领不必责怪傉檀兄。”段业出言缓颊道:“这2000人,都有合法的文碟路引,而且全部分散进入,从两个月前已经开始了,傉檀兄没有发现,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虽然这样,秃发思复鞬还是感到有些心凉,想想看,如果正式打仗的时候,城内这2000人同时发难,那后果……简直足以让乐都城陷落几千次。

这个时候,也终于开始让秃发思复鞬重新审视起这个看起来一脸无害的年轻人了,看起来,很多的传言,都是真的,他真的比想象的要可怕。

段业趁机再加了一句:“不瞒大首领,我还有吕弘公子的襄助,不管怎么说,使君大人,毕竟是我的义父,而吐谷浑乙弗部,并不为使君大人所喜,他老人家会站在那一边,应该不是一个有悬念的问题,所以说请大首领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把它处理的妥帖,周到。”

“好吧,就看你们年轻人的了。”秃发思复鞬轻轻点头。

段业笑了。

*江左一代,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下雨了,天天都是大晴天。尤其是京口,最近热的已经非常反常了。

过去,还是冬天刚过,天天晴天,自然是让百花提前盛开,大地提前回绿,人们的心情都很好,自然也都很高兴。

可是渐渐的,有些人就发现情况不对劲了,因为这么长时候还没有下雨,很可能是旱灾的征兆呀。如今,大晋也连续经历了多场战争,国库基本也要空了,各方门阀的争斗也快进入白热化阶段,这是连街头的小商小贩都知道的。

过去也就凭着风调雨顺,因此官家盘剥虽然很重,大家也还能勉强过下去,可是前年去年今年连续打仗,这如果再来一场大旱灾,大家可受不了啊。

每当到了这种时候,各种流言,就开始传起来,这次传的有两个版本,一个是司马道子想当皇帝,一个则是刘裕图谋不轨,但不管是哪一个,大家都不太相信,因为这俩人在民间的声望都很不错,可是大家不信归不信,该传的时候,却是一点不放松。

今天的太阳已经有些毒了,湛蓝的天空,连多云也没有,更没有一丝风,天闷得厉害,汗水粘在人的脸上,胶得人浑身不舒服。

一个面色白净的年轻人敞开补丁摞补丁的衣衫,裸着健壮的肌肉,任凭汗水顺着面颊滴下来。他今儿起个大早,砍了柴,要到集上去卖。顺着弯曲的山路下来,草上的露珠打湿了他的裤角,刚到山下,迎面过来十几个奴客模样的人,喝住他:“刘穆之,你站住!”

刘穆之一愣,停住脚步,瞟了他们一眼,强压住心头的火气,正色道:“干嘛?”

“干嘛?”一个胖乎乎的奴客横眉竖眼地道:“这几座山,我们家老爷封了,不准任何人砍柴!”

“哦?”刘穆之的眉棱骨动了动,“朝廷早已下诏,不准封锢山泽,他刁逵凭什么不让砍柴?”

那胖大汉把头一梗,“什么朝廷不朝廷,我们家老爷不让砍,就是不让砍!”

刘穆之的火气也上来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山川草木,都是皇帝陛下德尔,他如果不让砍,我刘穆之没有话说,可是既然陛下都恩泽了,允许民间自行采伐,我便要砍,怎么着?”

“哈哈哈哈哈。”一群奴客齐声大笑,那个胖子笑的最欢,刘穆之只是冷冷看着他们,并不说话。

好一会,他们笑完了,胖子说道:“刘穆之,亏你还自称是自称汉刘悼惠王刘肥之后,啧啧,我们老爷说了,刘肥的家谱他查过了,人家怎么传,也传不到你这儿来,你可别拿着鸡毛当令箭,给个棒槌就认真啊!我们老爷还说了,你这是招摇撞骗,懂吗?不绑了你去见官,就算宽宥你了!”

刘穆之心底大火,只是这个时候,他晓得,不是和这群小人计较的时候,否则那便中了他们的诡计,因此虽然脸都憋得有些发青了,但是还是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摸了摸怀里的玉佩。

那胖子却以为刘穆之怕了,更是嚣张,指着刘穆之,说道:“怎么,没词儿了?怕了吧!哼,就算你真是那刘肥的子孙,又如何了?你可要搞清楚了,如今的天下,是司马家的天下,是晋国,不是汉朝咯,刘肥的子孙?啧啧,就算高祖刘邦的嫡系传人,也不好使了,你现在只是一介白丁,别整天搞得自己像贵介子弟一样,谁理你呢,哼,我们家刁爷现在是骠骑将军府的参军。所谓县官不如现管,现在刁爷说了就算!”

刁爷指的是京口刁逵,刁家是南渡的高门之一,刁逵的祖父刁协,曾为晋元帝的尚书令,因维护皇权,反对当时拥兵自重的王敦,为人所害。到了刁逵这一代人,兄弟子侄不拘名行,专一从事商业货殖,有田万倾,奴婢数千人,奴客纵横,被称为京口之蠹。这帮奴客仗着主子的势力,在京口欺压良善,横行惯的,一般人也晓得他们的厉害,多半不去惹他们。而京口又是北府军的驻地,这些恶奴们倒是也有眼力界,对于当兵的不单不惹,嘴还甜的狠,时不时还有孝敬,同时又威逼被他们欺负的人不许告诉驻军,否则加倍报复,以至于现在,这些人居然无人敢管,成了当地一霸。

他们见刘穆之不服气,一旁有人叫道“别不识好歹,小心打断你小子的狗腿!”

“就凭你?”刘穆之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他把肩上的柴禾一扔,用手点着说话的那个人,“想打架,来!老子还怕你们不成?”

众人弄了个无趣,乡里乡亲的,谁都知道这个刘穆之,纯一坐地炮,白的熟读诗书之乎者也的,就像教书先生,可是黑的,打架,赌博,无所不来,出手又不凡,众人一起上,未必是他的对手,不上去打,刚才狠话放了那么多,又下不了台,如果就这样怂了,以后在这片儿,恐怕就没法混了。

好在,他们人多,于是这个时候一个一个的嚷嚷:“好你个刘穆之,连刁爷的话也敢不听?”

“我看就是欠揍!”

“扁他扁他!”嚷嚷归嚷嚷,还真没人敢先上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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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12)

正僵持不下,只听一人高喊:“道和!道和!”一个英俊的年青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二十上下的岁数,生得五观端正,剑眉朗星。此人叫毛德祖,荥阳阳武人,少有大志,与刘穆之也算是患难之交了,平素经常在一起切磋。

“道和,让我好找,你和一帮子奴才讴的什么气?”毛德祖一把拽住刘穆之,道“走、走、走,我有大事找你商量。”

说完了,还顺便横了那群奴才一眼,道:“你们把招子给老子放亮一点,嗯?”

刘穆之冲众人啐了一口,便理也不理会这群人,扬长而去了!众人不敢为难,毛德祖的名头,那可比刘穆之还要大,据说他是北府大将刘裕从小玩大的伙伴,只是平素比较懒散,这才没有从军,但是过去他的狠辣,大家也是见识过的,属于没事儿见树都想踢三脚的主儿,众人可不敢惹他。要知道,除了好勇斗狠,这毛德祖可也是一个赌棍,心高气盛,和刘穆之一德行,众人更惹不起。

一个秃头瘦子叫道:“便宜他个狗杀才,不过么,这捆柴禾,倒够我们家烧两天的。”

胖子狠狠的吐了口痰,道:“你小子就这点出息,哼,现在让他们得意,等我们告诉了刁大爷,看怎么收拾他们。

刘毛二人并头走着,刘穆之猛的想起一件事,道:“我的柴禾?”

“唉!要什么柴禾,我是来给你送富贵来了。”毛德祖撇撇嘴。

“什么富贵?眼都红了?”刘穆之轻轻一笑,毛德祖他其实很了解,有大志向,但是并不贪慕富贵,不然的话,就凭着他和如今如日中天的刘裕之间的关系,他想要啥没有啊。

毛德祖两眼发亮,道:“你没去京口看看么?蓦兵的告示贴满大街。”

“那又怎样?”刘穆之笑了笑,“这是五年来第几次征兵啦,再说,之前几次募兵,你不都是比我还淡定么,这一次是怎么了?”

“呵呵呵,这一次,不一样了,因为寄奴给我写信了。”毛德祖得意的说道,“你看,他说了,要我把握住这次机会,因为京口这次募的兵,只要是咱京口的兵,就都归寄奴管。”

毛德祖说完,让刘穆之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怎么样?道和,我们的出身,没有军功,一辈子不用想出人头地,过去我不愿意投军,是我没准备好,你也没准备好,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我一起投军,杀向中原,凭你我的本事,还不封侯拜相?”

刘穆之眼中晶光一闪,旋即又暗了下来“呵呵呵,毛哥,你还是不明白么?这是什么世道,嗯?你,我,还有寄奴,呵呵呵,都是庶族!”

“可是,寄奴现在北府当差,这才几年,如今已经是名满天下了呀!”毛德祖说道。

刘穆之苦笑一下,道:“别看他是北府猛将,可是我跟你说,他功劳再大,也封不了侯。朝廷不会让寄奴真正掌握掌兵权的,高门士族生来做官,他就是一坡屎,照样做官带兵。朝廷数次北伐,哪有一次成功的?祖逖是个大英雄,下场又如何?让我们去中原送死,我才不干!”

毛德祖被他一席话,说的雄心壮志顿时抛到爪哇国去了。人也矮了一大截,叹了口气,“难道你我今生真的无出头之日?”

刘穆之呵呵地笑道:“等啊,等,要等机会,一把注就能捞回来!”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去?”

“赌!羸刁逵钱去。”

说到樗蒲,毛德祖的眼里光采奕奕,一拍大腿,“好!走!”

京口原本荒芜贫瘠,晋廷南渡以来,过江士庶、流民为避战乱,而又希翼重返故园,京口成为他们聚集地。范阳祖逖、渤海刁协、颖川庾亮、东莞徐澄之、臧琨等所率子弟、部曲、闾里士庶数千余家南渡,世居京口。京口因之日渐繁庶。郗鉴在京口建京口兵后,京口一跃成为建康的强藩,扬州的治所,军事重镇。城内豪门林立,商铺云集。

刘穆之、毛德祖从京口北门进城,城墙建得高大敦实,城门洞戍卫着身着绛红色军服的晋兵。进得城来,大街上到处是衣衫褴褛的流民,烈日炎炎之下,或躺在树下,若蜷在屋檐下,可怜巴巴的目光随着流动的人群望来望去。

这些多是避乱从江淮渡江而来的。近几年,秦晋之间战事不断,江淮更是主要战场,7年前,秦军克彭城,进而围攻三阿,距东晋江防重镇广陵仅百里。晋廷大震,诏建武将军、兖州刺史,监江北诸军事谢玄,率北府兵反击。

所谓北府兵即京口兵,京口兵的创建源自郗鉴,现在是谢玄,在京口、广陵两地,招募训练北来流民中的骁勇之士,得彭城人刘牢之、东海人何谦等猛将,号称北府兵。秦晋战于白马塘,斩秦将都颜。乘胜进击,在盱眙北的君川又大破秦军。江淮战事不断,大批难民涌入江南,京口便成了他们落脚的地方。

京口最大的赌坊,就是刁家的天鹰赌坊。落落几间青砖绿瓦房,黑泥大匾,上书四个大家“天鹰樗薄”,门侧两排樱树,樱花灿漫,堆云叠雪。

刘穆之、毛德祖是这里的常客,一切都很程序化,拱手、赔笑,打着招呼,迈进门去。

屋内人声鼎沸,呼卢喝雉。一桌斗得正热火朝天,二人挤过去。众人正在掷五木,所谓五木,即樗薄,用于掷采的投子是用樗木制成,所以叫樗薄。

一组五枚,两头圆锐,中间平广,像压扁的杏仁,每一枚掷具都有正反两面,一面涂黑,一面涂白,黑面上画有牛犊,白面上画有野鸡,行赌时,将五木同时掷出,任其转跃后躺倒,然后看其朝天一面配成不同的排列组合,即所谓采。其中五枚全黑,称“卢”,是最高的采,四黑一白为“雉”是仅次于“卢”的好采,以下三黑二白,二黑三白,一黑四白,乃至五枚全白。全白是最差的采,就是恶采。

众人围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摆掷得欢,那少年衣着华丽,油头粉面。刘穆之认得,刁府的小公子刁聘。

这小子虽然人不大,可是大概是家传的缘故,弄性使气,聚赌召妓,无所不为。

刘穆之看是这小子在场,暗暗得意,心道今可遇上冤大头,弄他两个钱儿花花。

刁聘正玩得高兴,手气不错,赌运正旺,嚷得青筋暴出,一抬头,看见刘穆之,叫道:“道和,你小子欠我们家的钱,什么时候还?”

刘穆之一头往桌里挤着,一头道:“刁小公子,不就一万钱嘛,怕我不还?什么时候瞎你钱了?”

刁骋一脸的不屑,“你没钱,就别来玩!”

“谁说没钱了?”毛德祖腾得掏出一锭银子撂到桌上,叫道:“我们哥俩一起玩。”

“好,下注!”

众人玩几圈下来,刁骋赢多输少,越发开心,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轮到刘穆之掷,刘穆之一把将樗木抓在手里,笑道:“刁小公子,我们玩把大的。”

刁骋正在兴头上,那里肯退,接口道:“行,你说吧,多少?”

“二万!”

“二万?”众人吓了一跳,这可不是个小数,他刘穆之穷光蛋一个,哪里就拿得出二万钱。众人都知道刘穆之又要耍无赖,谁也不肯再跟。

刁骋可不管那套,应声道:“二万就二万!”

刁骋的小跟班忙道:“公子,他刘穆之那里拿得出那么多钱来?这可不能和他赌啊。”

刁骋瞧着刘穆之得意洋洋的样子,嚷道:“他拿不出来,可是本公子拿得出来呀!道和,你掷!你要是输了,可得拿出两万钱来!”

刘穆之哼了一声,右手握紧了樗木,众人紧张得一头汗,一掷两万,输了,刘穆之他家的破屋薄田也就没有了。刘穆之一脸平静,手一挥,樗木在盘中翻腾跳跃良久,众人视之,四黑一白,毛德祖大叫道:“雉!雉啊!”

众人都啧啧称赞“好采!好采!”

刁骋脸一白,却不在乎地一把抓起樗木,“看我掷卢!”

正待要掷,听得一声断喝“慢!”众人一惊,只见赌桌后早站定一个中年人,戴一顶小冠,穿一领长衫,眉毛浓重,虽是一双小眼,但炯炯放光。

“大哥!”刁骋嚅嚅叫道。来人是刁骋的大哥刁逵。刁逵恶狠狠的冲刁骋道:“混账,谁让你跑这里胡混,还不给我滚回家去!”

刁氏兄弟的父亲刁彝早丧,刁逵以长兄持家,兄弟们见了刁逵,吓得要命。刁聘便要溜,刁逵一把从他手里夺过樗木,冷冷地盯着刘穆之道:“刘穆之,这一把我来掷!”

说着,手一扬,樗木翻滚而下,随着清脆的撞击声停下来,毛德祖脸色雪白,刘穆之暗中吃惊,刁逵掷得竟是卢!偌大的天鹰赌坊,声息全无。半天,刘穆之把头一偏,嘴一撇,“不算!你替的不算!说好的是我和小公子来赌,若是他掷出来的,我便是倾家荡产,也得赔了,可是您的话……”

“放肆!”刁逵一声断喝,“刘穆之,你这痞子!好事不做,早先欠我赌坊的钱,却是一文没还,我原想,你也自称是个世家子弟,真伪姑且不论,如今中道败落,也算其情可悯,故而不急追讨,你却三翻两次,出千诈财,误人子弟。”刁逵这番话,说的声音颇大,一时间刘穆之居然没想出话来反驳。

刁逵见刘穆之气势下去了,不由狠狠的盯着刘穆之继续道:“你到底有没有钱?”

刘穆之也不示弱,“钱,我是没有,这局不算!”

刁逵一声冷笑,“来人!给我拿下!”

顿时,屋里屋外,数十人蜂拥而上,刘穆之夺路便逃,拳打脚踢,弄倒七、八个,无奈好汉难抵四手,猛虎架不住群狼,屋里太小施展不开。十几个人把他摁倒在地,捆了个结实。

“回府”刁逵大手一挥,扬长而去。毛德祖亦被几个恶奴按住,一起绑了起来,押往刁府。

刁府座落在京口街西,占地数十顷,是京口最大的宅院,三间兽头大门,两个大石狮子张牙舞爪,门侧一溜拴马桩。

刁逵下了马,门子忙上来接了缰绳,刁逵道:“把那恶痞绑在桩子,若是无钱,只管给我狠狠地打!”

众奴客答应一起,把个刘穆之剥光上衣,捆在拴马桩上。这帮奴客在京口横行惯的,其中有不少人受过刘穆之气,今儿逮个正着,那可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啦,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他,尤其是那个胖子,如今呵呵低笑个不停,还不时的对着刘穆之抛媚眼呢,那意思很明白,现在知道大爷的厉害了吧。

早有两个彪形大汉上前,按住刘穆之,那胖子手持马鞭,喝道:“说!有钱吗?”

刘穆之心道:“完了,今儿免不了挨一顿痛打。”

可刘穆之天生豪气,怎么肯低眉顺眼,牙一咬,心一横,“要钱?没有!”

“哼!”刁逵哼了一声,脸色铁青,转身进了大门。

这下,两个奴才可开打了,劈了叭叽,一顿狠抽,刘穆之身上血痕累累,皮开肉绽。毛德祖也被绑得结结实实,一边只有跺脚的份,他家境也就是比刘穆之好一点,哪里拿得出三万钱来?

正在此时,一驾油幢车从西而来,僮仆皆跨骏马,至刁府门前停住,竹帘卷起,车上走下一个俊雅的年青人,白净脸皮,面颊红润,双目清亮有神,头裹一顶紫纶巾,大袖宽衫,系博带,手持尘尾,神彩飘逸。

众奴客见有客来访,都停了手,早有家奴一溜烟的进门回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躬身施礼:“小人给这位相公见礼了。”

不一会,刁逵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一看这人,倒是一副贵介公子的样子,那打扮,那风度,却是装不了的,可是刁逵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这乌衣巷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只要是有点身份的,刁逵就算不认识,起码也有个脸熟,可是这位,自己却从没见过。

刁逵也不敢怠慢,轻轻一作揖,道:“这位相公,刁逵有礼了。”

“不敢不敢。”那人也忙还礼,道:“鄙人刘国,凉州金城人,特来拜会刁公。”

刘国?刁逵仔细想了想,这建康城也好,荆州也好,京口也好,怎么数,也没刘国这号人啊,就是这几个刘家,现在也不比当年了,就算有这么一号子侄,自己也不必怕了他。

不过,礼数上,刁逵还是要到位的,他正色道:“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刘先生,请!”

刁逵想的,无非是给一杯热茶喝,然后打发他走人。

而刘国却道:“且慢!”

“刘先生有何指教?”

刘国看了看刘穆之和毛德祖,然后道:“敢问刁先生,这二位壮士看起来仪表不俗,却是为何……”

“喔。”刁逵笑了笑,“不瞒您说,刁某如今却是略有薄财,为了生点利钱,同时服务一下百姓,有一家小赌坊,这二位倒好,不单欠了巨额赌债,还在我的赌场出千闹事,故而……”

“他们欠了多少?”刘国道。

“啊?”刁逵有些意外,眼神顿时锐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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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13)

烈日之下,刘穆之赤裸的脊梁靠在被日头晒得发烫的石桩上,将要日中,太阳象一团热炭烤得人心如同他身上绽开的肉一样焦灼,刘穆之昂首挺胸,泰然自若。

刘国慢慢地踱到刘穆之跟前,上下打量一翻,似乎有些惊奇,道:“果真奇人也!”旋即,他呵呵一笑,看着刁逵,道:“怎么,刁先生,某的意思不明白么?他们欠了多少,某家愿意替他们还了。”

刁逵眯起眼睛,打量打量了刘国,道:“足下这却是何意?”

“无他。”刘国正色道:“某只是觉得,被绑在那儿的两位兄台,仪表不俗,不应当受此折辱,区区阿堵物,又何必呢?但是刁先生也不应吃亏,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刘某替他们还了这赌债,此事就此了结,如何?”

刁逵一时没有说话,而这时候,一直在察言观色的管家走了过来,他虽然不认得刘国是谁,却也看得出这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因此他陪着笑道:“这位相公,此人叫刘穆之,泼皮无赖,欠债不还,所以如此!倒也是活该,大人何等尊贵的人,却何必和他搅和在一起,岂不是辱没了大人的身份?”

刘国摆摆手道:“此言诧异,所谓人生而平等,此二人,无非是一时落魄罢了,我却不认为他们是泼皮无赖呢。”

这时候,刁逵撇撇嘴,道:“刘先生,不瞒您说,这刘穆之的确是无赖之徒,此事十里八乡,谁人不知?倒不是因为他欠债不还,这点钱,其实对刁某来说,却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此人聚众赌博,误人子弟,不能不稍加训戒。”

刘国颇不以为然,说道:“刁兄,我观刘穆之,气度不凡,有英雄之相,他欠的钱,由我代还,他日后如果再犯,刁兄却可随意处置,刘某绝不干预,刁兄不如卖刘某一个薄面,把他放了吧!”

刁逵一愣,看刘国这模样,这气度,这打扮,也不是什么随便的人,光是他这身行头,想置办下来,也不是常人的,看起来这天下果然是能人辈出,自己不认识的牛人实在太多了。而且,刁逵万没想到刘国一介盛流竟会为一个痞子说话,见刘国严肃端庄的样子,不象开玩笑,反正刘穆之也好,毛德祖也好,这样的泼皮无赖,自己是决计瞧不上的,但放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却是犯不着为了这样的货色,得罪刘国的。既然刘国都说到卖面子的份儿上了,刁逵倒也乐得做个人情,便道:“好吧,我不缺这三万钱,既然贤弟如此看重此人,就把他放了吧。”

说着,挥挥手,奴客们解开刘穆之的绳子,刘穆之看了看站在台阶之上的刘国和刁逵,一言不发,掉头大步而去。看着刘穆之远去的背影,刁逵怒道:“狂徒耳!”

刘国却笑了:“宁折不屈,傲骨铮铮,人杰也!可惜不能为朝廷所用!”

刁逵哼了一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刘国默然。

刘穆之和毛德祖转过街角,毛德祖关切地道:“道和,伤得怎样?去看大夫?”

刘穆之这才感到浑身痛楚,皮肤上的伤口灼灼的痛,咬牙恨恨道:“不碍事,受鸟人的气,此仇必报!那个清雅的年青人是谁?”

毛德祖茫然的摇摇头,道:“我却不知道何时有这么一号人物。”

“唉,雅量高致,我等不能及也。”刘穆之叹口气。

毛德祖格格地笑,“道和,我们风雅自然比不上他,可这个比他强!”说着,晃了晃拳头。

刘穆之大笑,“走!喝酒去!”

“好!不过,你可得换件衣服去。”毛德祖瞥了刘裕一眼。

“穿你的,你嫂子知道,又得哭成泪人。”刘穆之龇了龇牙。

毛德祖诙谐地一笑,“到晚上,大嫂会不知道?”

两人嘻笑着奔酒馆而去,突然,一个声音说道:“你们两个破落户,又要喝酒去?”

毛德祖一看是方才救了他们二人的那人,因此对于“破落户”的说法,倒也不生气,笑道:“多谢这位兄台搭救,不过,我们喝酒,不过是为了解解闷,且花的也是自家的钱,看看已是正午了,这位兄台,要不赏个脸,给我等一个答谢的机会?”

刘国轻轻一笑,道:“既如此,固所愿也。”

刘穆之也心存敬意,想感谢下这个搭救了他们的人,因此道:“敢问这位恩公高姓大名。”

“武威刘国。”刘国淡淡说道。

刘穆之听他的语气,并没有提到郡望,也没有吹嘘,看起来不像那酸腐的世家公子,且凉州毕竟和江左不同,见惯了这儿的门阀的虚伪,对于那块大漠雪山的所在,倒也有了些好感,因此刘穆之道:“那咱们去北固亭喝酒去!”

毛德祖愣了:“看这天,可能要变了,说不定一会就起暴风雨了,去那地方干嘛?”

果然,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很快就乌云密布,刘穆之也有些愣,要知道,可是很久都没有下雨了啊,难道天象要变?难道是自己转运的时候到了?

刘国却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去北固亭,来解解闷。”

“好!”

北固亭在北固山顶,北固山在京口城东北扬子江滨。悬水峻壁、江山相雄、风景壮美,“此山镇京口,回出沧海湄”。登顶眺望,可有“金焦两山小,吴楚一江分”之感。三个人来到北固山底,阴云更低了,一阵阵啸声,从远远的旷野中响彻过来。

刘穆之这个时候,却突然像有心事一样,道:“德祖,你和刘先生先上去,我一会就来。”

毛德祖、刘国沿山道登上山顶,一处小亭,隶书三个字“北固亭”,中有石桌、石凳,四周树木遒劲,林草茂盛。二人登亭北望,滚滚长江浩荡东去,黑压压的乌云铺在江面上。不一会的功夫,刘穆之一手拎着两条又大又肥、鲜美的鲥鱼;一手拎着锅碗酒壶,喜滋滋地道:“尺半鲥鱼,京口名酿,你我好口福!”

毛德祖忙去寻柴火,刘穆之大刺刺地坐在石头凳上,得意洋洋道:“今早,我就看见隔壁四叔他们下江了,知道定有好鱼,怎么样?我顺便拎两条回来!”

毛德祖呵呵地笑:“又是偷来的吧?”

“不,不是偷!是拿!”

“好好好,是拿,是拿,可是四叔他们答应你拿了么。”

“你管那么多呢!”

刘国看着二人有趣的争辩,不由莞尔,他也想起了当时在辎重营的故事,想起了和张猛,段平等人,当初也是这么无忧无虑,很容易就乐呵呵的。

到了后来,段业大人出现了,他认为自己和段平张猛等人现在很好,将来很强大,于是就把自己等人从伍长什长,提拔成他的左右手,而且教给了自己很多东西,委派了自己这么大的任务,现在,自己已经是段大人身边数得上的人物了,也发了不小的财,如今老家的人,说起自己来,那也是个顶个的夸赞了。而段大人,更是当上了河西安抚使,敦煌太守,已经是天下数得着的英雄人物了,而那时候,段大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都督府参军罢了,抚今追昔,谁能预测?

还是段大人好啊!刘国不由感慨起来,现在的刘国看刘穆之和毛德祖,何尝没有当时段业看他们自己的感觉?这两人,正是临走前段业再三交代的天下之才啊!看起来,段大人的眼光,果然是不容怀疑的,点名要的人,竟是一个也没有错。

吊起锅,生了火,两条鲥鱼在锅内犹自跳跃。刘穆之的酒有些醒了,立在山风之中,眼望乌云密布的长空,听着隆隆的雷声从天边滚来,动容道:“昔年,魏武曹操与先主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便是在这风云变幻之际。”

刘国为之意动,便问道:“道和,你说什么是英雄?”

刘穆之想了想,徐徐说道:“魏武说英雄者,应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刘国顿时眉毛一轩,双目炯炯道:“那什么是当今的英雄呢?”

刘穆之马上大声道:“当今亦是乱世,中原陆沉,胡羯当道,能北伐中原,廓清华夏者,当为天下英雄!”

刘国拍手,亢声道:“人生一世,怎能与草木同腐,昔日青梅煮酒时,曹公曾说,天下英雄,唯有曹操与刘备当得,这却又是凭什么?”

刘穆之心中一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刘国,亭内一片静寂,斗大的雨点疏落清脆地砸在亭顶,啪啪地响。大雨象一片巨大的瀑布,从江北遮天蔽地般卷了过来,树木在风雨中狂乱摇摆。

毛德祖手端酒碗,一饮而尽,咂了一下嘴,酒气上冲,道:“道和早有大志,尝对我言,要拯黎民、平天下。我东海毛德祖,自负才干,岂无此壮志哉!”

亭外雨声刷刷,越下越大,水花溅在石桌上。可是亭内的人,却是毫无所觉。

刘国凝视着刘穆之,突然道:“道和兄,你说当以何策取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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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14)

刘穆之避开刘国咄咄逼人的目光,遥望着早已一片朦胧的江面,半晌道:“中原之事,唯民族也!八王之乱,夷狄内附,五胡乱晋。匈奴刘渊建汉赵,三世亡于羯族;石勒建赵国,三世亡于汉人;冉闵建魏国,自亡于鲜卑;慕容廆建燕国,三世亡于氐族,苻健建秦国,传至苻坚,也已是第三个皇帝了。胡人在中原无三世运,何者,民族相争之激化也。夷狄族人少,奉行的是民族高压政策,有压迫必有反抗,赵王石虎苦役汉人,筑华林苑及长墙,暴风大雨,死者数万。石虎残暴,激怒汉人,是以冉闵一呼,万夫倡乱,一日之中,斩首数万,汉人杀羯人,无论长幼男女,死者近三十万,漳水为之不流,羯人已近亡族。”

刘国听得很认真,很投入,也很信服,因为这一切,和当时段业说服他们的话,几乎是一致的,可见,英雄所见略同。

刘穆之的手抖了一下,眼睛里闪烁着恐惧的光芒,似乎那场三十年前的大屠杀就在他眼底,脸色变得苍白,取碗咂了一口酒,缓缓道:“冉闵的滥杀,反而引起胡人的恐惧,鲜卑、匈奴、羯、羌联合反击,冉闵纵有气拔山河的斗志,终死于七月飞雪。压迫不断,民族仇杀不止,中原永无宁日。这一点,苻坚看到了,符坚不愧胡人中的英主,以区区五十万户氐族人,平燕定蜀擒代吞凉,统一北方,拓土开疆。其疆域东极沧海,西连龟兹,南包襄阳,北尽大漠,五胡之盛,莫之比也。他靠的是什么?民族融合政策也。他早把自己看做一个汉人,不枉杀一个异族人,无论对鲜卑还是羌族的亡国之君和其贵族统统加官进爵,一视同仁。不称汉人的皇帝,称天王,希图以佛家无二法门化解天下仇怨。若要取天下,则要有包容宇内之心,融合各族之志。只有民族融合政策才会有大一统。”

“可是淝水之战,苻坚终究是败了,而且他一失败,慕容垂也好,姚苌也好,统统都反了,连翟斌这样的货色,都敢趁火打劫呢。”毛德祖说道。

“不,这是两回事,你不能因为翟斌他们造反,就说苻坚的政策不对。”刘穆之来了精神。

之前一直在喝酒的毛德祖听到此处,摇摇头,正容道:“道民,此言差矣!汉人就是汉人,夷狄就是夷狄,岂能是一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苻坚虽因之而强大,可鲜卑、羌夷莫不包藏祸心,他是在养虎为患,终为虎噬。你想想,苻坚本来是不是几乎就要统一天下了?如果王猛的话他听了,把该杀的人都杀了,我们哪儿有今天。”

刘穆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毛德祖将酒碗往桌上一顿,说道:“道和,听我一句,和胡人讲仁义,无异于与虎谋皮。胡人除了自己,可是谁也信不过的。”

刘国也不搭言,因为这些是非,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凝视着刘穆之笑道:“道和,我观你龙骧虎步,胸有甲兵,不会久居人下的,不知你有何打算?”

刘穆之动动身子,鞭伤隐隐作痛,眼中波光闪动,“朝廷无能,北伐屡败,本来我不想应募入伍。不过,与其窝囊地活着,何如拼死一搏!大丈夫生天地间,当披坚执锐,北驱夷狄,斩尽胡虏,复我大汉江山!”

“嗯”刘国点点头,心中不由大定。

可是此时,刘穆之猛得想起自己这些年来受得屈辱,按道理,自己的本事,早就像长硖里的宝剑,换做任何一个时代,恐怕早就出人头地了。

可是在这个时代,自己依然被人看做是破落户,连好多自己的亲戚,都不待见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切实际,没有出息,注定是个没有用的人。,亲戚尚且如此?士族和朝廷会怎么看自己?

一想到这里,刘穆之悲从中来,不由手持竹箸,一边击碗,一边吟道:“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金张籍旧业,七叶珥汉貂。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

吟罢,潸然泪下。毛德祖素不读书,不知所以,可是,在段业的督促下开始读书的刘国,却是听得出刘穆之所吟的是左思的咏史,触动伤心处,也不禁落泪。

他刘国过去,可也不过是辎重营的一个没有什么前途的低级军官,可是现在,整个敦煌军上下,谁敢忽视自己的存在?自己的地位,谁人可以动摇?

这一切,不都是因为有了段业么?因为段业知人善任,因为他相信自己,他给自己鼓励,他帮助自己,给自己创造成功的条件,终于激发出了自己的自信,也让自己做事越来越顺,最终有了今天。

刘国很感恩,他知道,没有段业,就没有自己,也因此,他愿意为段业效忠致死!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过去刘国是不相信的,但是现在刘国是最笃信的。

“哎哎哎,干什么呢”,毛德祖怪道:“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你们怎做这儿女之态。”

刘穆之拭拭眼角的泪水,将目光投向无尽的大雨中,幽幽道:“当今之世,高门世族有世及之荣,弱冠即获入仕,我等庶姓寒人,无寸进之路。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若不以军功起家,最多只能做一个郡府佐吏。兵是一定要当的。可是二位,你们也知道,我朝为中外军制,自渡江以来,由于皇权衰微,天子形同虚设,导致中军寡弱,禁军也好,营军也罢往往有名无实,根本不能起到打仗的作用,无法保家卫国,却只能是仪仗而已。而统率外军的都督刺史却拥兵自重,跋扈一方,左右朝局。远者如王敦、庾亮,近者如桓温、桓冲。如今国家有二支大兵,一支为桓氏之荆州兵,一支为京口之北府兵,荆州兵多为世兵,北府兵多为募兵。荆州兵在桓温时最强,我观北府兵日后必强过荆州兵。北府将吏多出自京口,与我等同为寒庶,所以,我的打算,就算要从军,却也要投入北府军中,日后多联络京口故旧,也算有个照应。”

刘国不置可否,显然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不过他还是静观其变。而毛德祖则不一样,他当然是慨然点头。

刘穆之顿了一下,细长的手指用力交措着,仿佛下定决心般坚定地说道:“高祖以关中得天下,魏武以山东争天下,欲成大事,必有根本,欲清中原,非举国之力不足以北征,根子仍在朝廷。但是,朝廷一样是人组成的,想要维系朝廷,归根到底,还是得靠军队,京口流民甚众,士风强悍,此所以成大业之根本也!”

就在此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一声炸雷于天边响起,整个北固山仿佛悚悚抖动。毛德祖脸色在电光之下已然惨白,他听得出刘穆之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刘穆之前面的话,不过是遁词,后面的话,才是真心实意,如果朝廷不能用,说明朝廷已经失去了号令天下的正当性,真到了那么一步,还去效忠,那就是愚忠了。刘穆之方正那是不假,可是并不迂腐。

刘穆之说这话,其实也是试探,他说完了,自己没有表态,却是一直死死盯着刘国。

而刘国却不由仰天长笑,高声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若朝廷有道,我当辅之,若其无能,北伐大业,难道就此蹉跎嘛?!那却是决计不行!”

说话点到为止即可,刘国的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三人相视大笑,刘穆之道:“来!为你我兄弟的北伐壮志干一杯!”

三人各举大碗,一饮而尽。

只是刘国心里却有数,光复故土,却不等于是北伐中原呢,为何不能是东征呢?

刘国喝完后,放下碗,抹抹嘴唇,问道:“道民兄以为此次刘帅北伐是何用意?”

刘帅说的,自然就是北府军的刘裕了。

刘穆之用手拭了拭胡须上的酒珠,话音清晰而又坚定,“刘帅此次北伐,我看是被动之举罢了。王家也好,庾家也好,江左其他士族,对北府军都颇有敌意,但是那却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刘帅仅仅是避祸罢了,如果刘帅不率军北伐,留在建康的话,恐怕以他的根基,就算有谢公保护,也未必躲得过明枪暗箭,所以,这话姜维屯田于沓中比较类似。”

说到这,刘穆之眉头紧锁,最后几名话俱是缓缓道来,“我想,不,我敢肯定,刘帅北伐虽然旗开得胜,可是苻睿已经率军出关,屯于河南甚久矣,此乃氐人最后的精锐,战斗力不可小觑,这事情,恐怕不是易与呢。”

刘国心中暗叹,段大人到底是眼光独特啊,这几个人,段业当时还没见过,都一口咬定他们是经世济国的人才,自己那时候还不相信,现在却是不能不相信,他们的眼光,他们的判断,都是无可挑剔,自己不过是因为主管情报工作,根据各方势力的动向,才能得出结论,可是刘穆之显然没有从军,也不可能有什么情报来源,却还能做出如此精确地判断,只能说他的判断和推理能力强了。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人才,还有什么是人才?

刘国却还是不放弃,接着问道:“依兄之见,胜负如何?”

刘穆之目光炯炯,一字一顿地说:“从情感上,我当然希望刘帅旗开得胜,我可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但是从理智上,我必须说,恐怕刘帅必败!”

“道和!”毛德祖忙道,“寄奴怎么会失败呢?你不要忘了,他自从加入北府军一来,可是战必胜,攻必取啊!淝水之战,如果不是那些门阀们刻意压制,寄奴可是第一功臣啊!”

刘穆之回头看了看毛德祖,沉声道:“这天底下,没有常胜不败的人,连孙武,吴起,韩信也办不到!”

刘国笑了笑,道:“何以见得?”

“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刘帅。“刘穆之侃侃而谈,“其天时,我大晋立国一百五十年,可偏安江左近百年,中原板荡亦百年,其正统固然仍在于晋,然其间屡次北讨,其意义,并非光复国土,不过宣示晋朝乃华夏之胄也。然北伐屡战屡败,中原百姓,多少离心,刘帅虽然迭次取胜,然祖逖也好,桓温也罢,谁人不是连战皆捷,眼看光复在望,百姓也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其结果,却是王师败绩,百姓惨遭报复。”

“说得好!然后呢。”刘国说道。

“再者,如欲光复,则须上下一心,众志成城,内无掣肘,外难同心,可是如今,内则刘帅因避祸而勉强北伐,外则苻睿欲保故土而拼死一战,其攻守之势易也,且由北南征,则有地利,由南北伐,则多不利,由此观之,刘帅不利也。”刘穆之说道。

见刘国听得认真,刘穆之接着说道:“最后说人和,虽然苻坚信佛教,然其自称天王,藐视朝廷,无以正名于华夏也。然我朝内部,内讧多年,早已离心也,刘帅虽然意志坚定,然手下人才太少,苻睿则是百战精英,又有楚瑜相佐,刘帅是疲敝之师,苻睿却是以逸待劳,淮河天险,非我所有,慕容家族,尚未消灭,以我观之,刘帅若能守住寿春,钟离,则尚可立于不败之地,否则,则恐遭不利,无非大不利小不利罢了。”

刘国盯住刘穆之,仿佛不认识似的,听他侃侃而谈,才发现刘穆之确实是个奇才,大为叹服,因为刘国也是通过截获刘裕写给朝廷的密信,才晓得刘裕的确是面临不利,而且根据战报分析,原因和刘穆之说的却是一点不差。更重要的,是连作战的关键节点,即寿春和钟离,刘穆之都猜到了!

刘穆之,刘国的人可是已经观察了一阵子了,知道他不可能有办法能够第一时间得到前线的消息。换句话说,这些只能是他根据自己的知识和当前的大势推断出来的。段业说过,虽然大部分情况下,实践中得到的经验,要比书本上的教条要管用多了。可是世界上总有一小部分人,单单是靠着读书,不断读书,把书本上的理论融会贯通,就能达到比实践操作获取经验还要管用,这话过去刘国不信,可是今天刘国亲眼所见,焉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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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16)

刘穆之这下子是真的服气了,不服不行。

这个年代,保密从来都是个大问题,由于书信这种东西,总归有被人看见的可能,而且一旦泄密,想要补救,其实是很难得,因为大范围澄清会适得其反,小范围又会拉下关键人物。但其实,最根本的办法,就是保守住秘密,不是吗?

段业在书信里展示出的雄才大略和礼贤下士,这点刘穆之当然佩服,可是段业还能心细到考虑到这么细节的问题,这才是真正见本事的地儿。

毛德祖看完了后,也是心生感慨。固然相比刘穆之来说,他更喜欢的是上阵杀敌,但是不代表他就不认字不晓得形势。从这封既有宏观视野,又对微观细节把握很好的书信就可以看得出,段业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

刘国一直冷眼旁观,注意着二人的表情,从脸色,就能看出他们的反应不错,因此刘国说道:“二位,如何?”

刘穆之把书信交给刘国,坦率说道:“不瞒你说,段大人雅量高致,雄才大略,的确人中之杰,但是要我们就这样,就表示投效,恐怕……”

刘国大度的笑了笑,道:“无妨,这也是必然的,如果二位贸然答应,刘某才不敢相信呢。这样吧,段大人派我给二位带来了点伴手,如果二位决意与段大人并肩作战,随时可以去敦煌,那伴手就是信物,如果不愿,人各有志,段大人当然也不会强求,这就算段大人的一点意思。”

说完,刘国取出了两块玉佩来。古话说,美玉温润而泽,有似于智;锐而不害,有似于仁;抑而不挠,有似于义;有瑕于内必见于外,有似于信;垂之如坠,有似于礼。又说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可见,对于士人来说,玉的地位是很高的。刘穆之也好,毛德祖也好,虽然他们是寒门,但是毕竟还是士,而不是农工商,他们当然晓得,赠玉的意义。

刘国手上拿的两块羊脂玉,是绛玉从龟兹带出来的,质地细腻,光泽滋润,状如凝脂,做工精细,一看就不是凡品,还暖暖内含光,一时间,这北固山上,仿佛都增色几分。

刘穆之和毛德祖对视一眼,刘穆之坦然接过,道:“既然段大人如此盛情,刘穆之如果不接,便是矫情了,就此谢过!”

毛德祖也干脆的接过,刘国心中对二人好感大增,如果这个时候他们俩一味谦让,反而让人看不起。大丈夫,就是得拿的起,放得下。

接下来,三人之间,便轮番饮酒,高声谈笑,终于酩酊大醉……

*乐都城,今天是个好日子,是秃发部大首领秃发思复鞬的寿辰。

整个乐都城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秃发部自从在段业的帮助下光复以来,这是头一桩喜事,也正应该好好操办一番,既是提振宗族的心气,又能一扫晦气,还能趁机拉拢前来拜寿的宾客。

秃发思复鞬,既是秃发部的族长,同时也是吕光麾下的官员,因此今天办寿宴,其实也是双轨制,一方面自然要接待往来的宾客,另一方面,也会盟部族内的各分支,所以干脆他在乐都城广开流水席,但凡是城内居民也好,往来商客也好,只要是来拜寿的,都可以来这里大吃一顿。

忙里偷闲的段业带着胡凯和崔浩正在街上溜达,今天的乐都城,人潮汹涌,摩肩接踵,可是真的有点名城大邑的味道,当然想也知道,其实不少人,就是蹭吃蹭喝来着,既然族长大人这么慷慨,大家岂有不捧场之理呢?

“啧啧,听说光牛就杀了8000头,鸡鸭鱼肉更是不可胜数,这位先生,还真是大手笔呢。”胡凯啧啧有声,毕竟胡凯是出身丐帮,节俭惯了的,在敦煌段业等人,也不铺张lang费,看在他眼里,在和这里一对照,多少有些不习惯。

“呵呵,话不能这么说。”崔浩接茬,道:“昔日石崇和王恺斗富,纵然武帝司马炎介入,也不能改变局势,二人之铺张,比起今日秃发思复鞬这点排场,却是不能比的。”

“对。”段业说道,“他今儿摆这个排场,要的就是个人气,就是个面子,来吃他饭喝他酒的人越多,就越起作用,呵呵,我要是他的话,哪怕是砸锅卖铁,借钱,也要充这个面子,哪怕是打肿脸充胖子,也得办。”

正说着呢,胡凯突然眼睛一眯,道:“大人,您看,这可是冤家路窄啊。”

段业定睛一看,原来,之前曾经与自己在街上争执的折彦铁,居然大刺刺跑到自己面前,不过今儿这折彦铁还是好好打扮了一番,换上了长衫戴上了冠,多少有点那么回事儿了。

段业心中暗笑,这样的货色,穿上龙袍你也不像太子啊,且看看你想干什么,如果真要递牙,那就掰了你!

“哎呀呀,折彦兄!”段业还是先声夺人,大步走到折彦铁面前,轻轻一作揖,“段某有礼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毕竟是公开场合,折彦铁也不敢放肆,况且这些日子,乐都城里是谣言四起,开始还是对自己有利,可是七传八传,等到再传回折彦铁耳朵里时,自己和家族已经成了全城取笑的对象,还害的自己被老爹叫过去痛骂了一顿,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段业这人的厉害。因此,折彦铁也强笑着轻轻抱胸一躬,道:“段大人安好!”

其实折彦铁也留了一手,称呼段业的官职,就说明折彦铁是因为段业官儿大,而不得不见礼,并非是真心。这点小伎俩,又如何瞒得过段业呢?

段业笑了笑,却看见折彦铁背后站着一小姑娘,身材非常娇小,几乎比秃发灵还矮半头,满头栗色卷发,皮肤是棕色的,眼珠湛蓝,高鼻深目,嘴唇也有些厚,那一身儿的衣裳也盖不住身躯,露出了肩膀和小腿。这时候她正滴溜溜盯着自己看呢。

这妞是哪儿来的?段业有些讶异,道:“你是谁?”

折彦铁先是一愣,这段业难道是傻了么?可是仔细一看,却看见段业根本不是和自己说话,而是盯着自己那个跟屁虫呢。

“你就是段业?”那个少女颇有兴趣的问道。

“对,我就是。”段业笑了,这等少女,在后世可是健康,野性,活力的代表呢,是无数男人身不能至,心向往之的尤物,可是看这样子,连折彦铁都明显和她拉开了距离,显然,她并不符合这个年代的审美观。

折彦铁有些紧张,道:”段大人,这是……这是我父的女儿折彦纳兰,你……你这是?“折彦铁这话又透露出玄机了,既然是他父亲的女儿,也就是他妹妹,可是他干嘛不承认呢?还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段业心里更是有了兴趣。

折彦纳兰也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了段业一眼,道:“你就是哪个想抢走他女人的勇士?”

这话一出,众人的注意力就都过来了,先前,城内闹得沸沸扬扬的,不就是为了这事儿么,现在俩人在入席前又再次碰面,很多人都关心俩人会闹出什么来呢。

折彦纳兰的话也很有趣,按照吐谷浑乙弗部的说辞,秃发灵如果嫁给他们部族,那就是她折彦纳兰的嫂子,可是她对他哥哥,却只一句”他”,这可是很耐人寻味的。

果然,折彦铁有些恼怒的撇了撇嘴,不说什么。

“呵呵呵。”段业笑了笑,“灵儿本来就是我的女人,谈不上抢,至于勇士么,呵呵,我的武艺固然可以,却不能算是勇士。”

“你说的我听不懂!”折彦纳兰坦然道,“既然武艺高强,那就是勇士咯!或者,你是个胆小鬼?空学了本事不敢杀人?”

段业越发觉得这个小姑娘有趣了,不由笑道:“不不不,一码归一码,我杀人的本事虽然可以,却很多时候用不着自己杀,杀鸡又焉用牛刀呢?总归物尽其才人尽其用吧。”

“人尽其用?”折彦纳兰托着腮,好奇问道。

“你看看。”段业指了指身后的崔浩和胡凯,“他年纪虽小,可是却能运筹帷幄,妙算神机,他呢,则是勇冠三军,势不可挡,我有这样的谋臣勇士,何必自己上呢?”

段业的一番嘉许,显然让二人都很满意。

折彦纳兰却不满了,“搞了半天,你都是指派人家,自己捡现成,根本没本事。”

“那可不是。”段业指了指远处一个卖糖人的,“看见没有,那个卖糖人的,手艺高不高?”

折彦纳兰顺着他的手看去,那老头儿的俩手变换如梭,配合的恰到好处,很快一个个糖人就应运而出。

“你再看看那个卖风筝的,呵呵呵,他的风筝也不错吧。我若是让做风筝的做糖人,做糖人的做风筝,那就是乱来,我让会做什么的做他会做的,这就是人尽其才,这就是我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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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17)

折彦纳兰愣了愣,不由秀眉一蹙,旋即道:“你们汉人有个叫孔子的圣贤对吗?”

段业本能的点点头,道:“是有这么个人啊,怎么了?”

“孔子有句话,说的是喜欢花言巧语,满口仁义道德的人,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人,你是不是就这样啊?”

折彦纳兰一脸的纯真,说的是非常无辜,可是围观的人里念过书的人,都笑了。

她说的话,其实是《论语》的话,所谓巧言令色鲜矣仁,段业当然是懂的,但是,折彦纳兰这么一说,段业不单不生气,反而对这个女人更加感兴趣了。

这个年代,女人能去读书的,可真没几个。再说了,和女人制气,可算不上本事呢,段业笑了笑,道:“你这女人,好生牙尖嘴利,小心嫁不出去。”

这话就像捅了马蜂窝一样,折彦纳兰顿时就恼了,只是这女人,生气了的法子都和别人不一样,既没有吵,也没有闹,更没有哭,段业眼睛一眨,就看见一道倩影闪过,寒光逼人!

“大人小心!”胡凯大声吼道,几乎与此同时,段业大手划了一个圈子,准确的抓住了一只皓腕,而与此同时,一支寒光闪闪的匕首,距离段业的咽喉,只有几寸了!

原来,这女人恼了之后,居然招呼也不打,就直接动家伙了!

如果不是段业反应快,出手狠,恐怕这一下子,就被结果了!

段业心头有些恼怒,大手使劲一夹,折彦纳兰惨叫一声,“咚”的一声,匕首落地。

同时胡凯也拔出刀来,几乎在众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横到了折彦铁的脖子上。

段业冷冷扫视了周围一眼,道:“折彦兄,这事儿,你是不是得给我一个交待?”

没想到,折彦铁不屑的撇撇嘴,道:“段大人,您是河西安抚使,可是乙弗部不敢得罪的人,这事情,完全是这小妮子的个人行为,我们概不负责,如果你想怎么处置她,要杀要剐,可是随您的意了。”

段业没料到,折彦铁居然满脸的不在乎,再看看折彦纳兰,居然看也不看自己的哥哥,只是谁都瞧得出,折彦纳兰的眼睛里,可满是怨毒之色。

段业冲着胡凯使了个眼色,胡凯也就放开了折彦铁,没想到,折彦铁看也没看折彦纳兰,带着人就扬长而去了。

这下子,轮到段业等人傻眼了,本来以为,这折彦纳兰想对自己不利,现在倒好,人家根本管都不管,倒是把人撂在自己这儿了,这可怎么是好?”呃。“段业有些尴尬的看了看折彦纳兰,道:“折彦姑娘,你……”

“要杀要刮,随便你,我要是皱眉一下子,我就跟你姓!”

没想到这小妮子脾气倒不小,段业大概是好久没有口花花了,随口说句,“跟我姓本来也就是应该的!”

这话一出,不单是折彦纳兰睁大了眼睛,连胡凯和崔浩都有些傻眼。

无他,这话可不能随便说的,自古出嫁从夫,女性好多是没有名字的,只是出家后往往会随夫家,比如王家娶了李家的闺女,那以后人家称呼李家姑娘,就叫做王李氏了。

这个道理人尽皆知,所以谁都不会拿这个开玩笑。

既然谁都不开玩笑,胡凯和崔浩就理所当然的想歪了,他们看了看段业,再看看折彦纳兰,心里都闪过一丝莫名的感受,再对视一眼,不由得点点头,好像领悟到了什么要点似得。

段业在女人上面,本来就是有前科的,现在府上就住着四五个呢,虽然说,这个年代,男人风流,从来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段业的进度未免也快了一些。

崔浩和胡凯当然不会去干涉段业的私事,只是佩服段业在后院还没安宁的情况下,居然还敢接着进人。可是,以他们的审美观来看,这折彦纳兰的长相,实在是……非常的一般,大人房里的绛玉也好,刘亿如也好,秃发灵也罢,论姿色,都是万里挑一,他们看了也怦然心动,所谓美女配英雄嘛。可是这位折彦姑娘,实在是……

折彦纳兰,这个从来没害过羞,从小当假小子养的姑娘,这个时候也难得的脸红了一下,虽然现在,她还在段业的控制下,不敢造次,可是她还是低声斥道:“段……姓段的,你如果再胡说,我就宰了你!”

这种威胁,毫无威慑力。其实本来,段业也意识到,这话说的有些过头,回去后别的不说,光是秃发灵这个小醋坛子,不定就闹出多大的事情呢。

但是,坏就坏在,这折彦纳兰居然威胁他!威胁要宰了他!

段业何曾受过威胁,何尝吃过亏呢?如今居然有人这么威胁他,不找回场子,那怎么可以?

因此,段业大刺刺说道:“你看,你哥哥也不要你了,反正我看你这小妞模样也还可以,要不我就委屈下,收了你吧!”

一直听着的胡凯和崔浩,差点没喷出来,大人这口味……这口味实在也太重了吧!就这黑皮肤厚嘴唇,看起来龟一样的家伙,模样也叫还可以?大人难不成是最近饥不择食,连这样的货色都觉得是国色天香了?

当然了,以段业的审美观看,这样的确实不差,他只是随口一说,但是其他人的反应,却不是他可以预料到的了。

没想到,这话却是恰好戳中了折彦纳兰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

没有错,折彦纳兰的出身并不好,她其实是她父亲一次酒后乱性的后果,她母亲也很早就死了,只是因为奶奶的疼爱,才侥幸活到了今天。但是因为她母亲是西域的女奴,因此她的长相,完全得不到部族的认可,大家都认为她是丑八怪,连当做联姻的筹码,都是不可能的。

因此,折彦钢也好,折彦铁也好,虽然名义上是她哥哥,可是实际上并不把她当妹妹,也不喜欢她。这一次她能够出门,其实完全是一个意外。

平素里,部族的勇士们,也很少有人正眼看她,乙弗部的少女们那么多,这些勇士们,很容易就能得到她们的青睐,至于她折彦纳兰,虽然看起来是族长的女儿,可是毕竟,她是私生女啊!族长也不喜欢她,娶了她也不会被族长另眼相看,谁会lang费时间呢?

至于当年,有个僧侣说折彦纳兰有母仪天下的命运,那完全被当做是一个笑话的。

正因为如此,这么多年来,折彦纳兰,是既自卑,又自傲。自卑自然不必说,不被人重视,被人看不起,也没有人追求,任何一个少女都会自卑。

至于自傲,奶奶从小就教导自己,说女孩子也有必要读书也有必要习武,所以折彦纳兰自己觉得,比起折彦铁等人,自己文韬武略,都要比他们强,没有不如他们的,就算部族里的那些勇士们,真个要一对一单挑,自己可是一点不怵他们,他们不喜欢自己,自己还看不上他们呢。

可是今天,段业的那番话,却给了折彦纳兰前所未有的震撼。

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一个男人,正面的,明确的表示,要收了自己!

什么事情的第一次i,往往都是刻骨铭心的!虽然段业眼神里有促狭,语气里有勉强,可是这些,都被天生就有lang漫情怀的少女给自动忽略了!现在她在意的,只有一条!那就是段业真的对她示爱了!

以至于折彦纳兰几乎本能的问道:“哥哥,你真的要我吗?”

段业当时就震惊了!

因为现在,折彦纳兰看着他的表情,如梦似幻,明眸若水,完全是一副坠入爱河的少女的表情,这种表情,段业太熟悉了!

当然了,段业对于折彦纳兰那曲折的身世,并没有太多了解,所以他也只能认为,自己“王霸之气”一抖,就把这个少女给震住了。

平心而论,以段业的审美观看,折彦纳兰的姿色,真的不错,这小模样如果在后世,那觉得是健康活力美少女啊,再说方才,折彦纳兰给自己也留下了蛮深刻的印象,段业还是觉得,这小妮子大概是跟自己逗闷子呢,因此定定看着折彦纳兰,用前所未有的正色和笃定的神情,柔声道:“纳兰!如果你愿意,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人!”

段业这话其实就是挤兑折彦纳兰呢,因为想也知道,哪儿有刚见面,就缘定终身的呢,段业越发确定,是折彦纳兰挤兑自己,所以干脆自己用话把她憋到墙角去,反正她难不成还真的从了么。

可是有些时候,事情发展,往往大大超乎人们的预料,折彦纳兰听了段业的话,脸色先是一阵酡红,然后死死盯着段业的眼睛。

这一幕段业太熟悉了,因此怎么柔情似水怎么看着人家,反正抛媚眼啊放电啊一起往上上。

后果就是,折彦纳兰闭上眼睛,轻轻吸了口气,然后扬起小脸,轻轻对着段业的嘴,毅然决然的啄了下去。

这一刻,天地为之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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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18)

段业震惊了,胡凯和崔浩,以及周遭一干人等,全部傻眼了。

这种戏剧化的结果,是谁也想不到,也不敢想的。

折彦纳兰的唇非常非常凉,给段业的感觉,其实很像果冻,而且,她根本不会亲吻,只是单纯的把唇和段业的唇轻轻摩擦。但是,在这个年代,女子能够如此的开放大胆,还是给段业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虽然纳兰的曲线也很妖娆,虽然段业也不介意和她再发生点什么,但是时间,地点,是真的不对。因此段业只能恋恋不舍的放开她的小嘴儿,没想到刚一离开,纳兰就嗔道:“你怎么了?”

那神态,那模样,差点惹得段业当场就把她正法。

回头扫视了一下身后,崔浩和胡凯都自觉地一个看天,一个看地,至于其他认识的不认识的围观群众,段业已经自动无视。

反正这事儿很快就会众人皆知,包括自己的女人们,报刊架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一切关心自己的人,都会知道这事情。

折彦纳兰可不仅仅是个女人,还是个吐谷浑乙弗部的女人!尤其是她的长相,并不是太符合这个世俗社会的标准,如果你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却故意去找个长得不好看的女人,谁都会觉得你别有所图嘛。

“咳。”段业双手按着折彦纳兰的肩膀,说道:“你这女人,也忒不害臊了吧!”

虽然话说的有些重,可是段业的眼神还是告诉折彦纳兰,他没有生气。

折彦纳兰皱了皱鼻子,“戚”了一声,道:“害什么骚,喜欢的就应该自己把握!”

“好吧。”段业摸了摸后脑,心里也有些发愁,这女人,可完全是计划外的,而且身份太过特殊,自己明明是以折彦家的人为假想敌呢。

“反正我爹也不管我,我就死在外面了,部族里也没什么人在意。”折彦纳兰话说的平静,可是段业已经感受到,她按在自己胸口的双手已经微微用力,“我觉得,你就是我的男人,所以就不惜一切跟了你,如果你不要我,大不了,我就死在碧血黄沙之中!”

这一刻,单凭着折彦纳兰的表情,就没人敢怀疑她的决心!

这时候,胡凯走到段业身后,轻轻咳了一声,道:“大人,呃……赴宴的时候可马上就要到了。”

段业顿时在心里呻吟了一声,这下子可麻烦了,现在连转圜的余地,也没有啦。

这时候,折彦纳兰轻轻说道:“夫君……”

段业差点一跤摔倒,这哪儿和哪儿啊都,刚亲了下,就喊夫君了。

胡凯也吓得不轻,战战兢兢看了看一脸幸福的折彦纳兰,实在对这么个女人的彪悍感到佩服,只是他也很好奇,这女人,长得真的不怎么样啊?比起如姐和灵妹妹,可要差太多了啊。大人干嘛不一脚踢开?

难道,大人是考虑她的特殊身份,准备来个围魏救赵,釜底抽薪?

嗯嗯嗯,一定是这样的,胡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正好迎上了崔浩同样疑惑的目光,顿时俩人同时猥琐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段业勉强张了张嘴,道:“那个,纳兰啊,这个,咱们貌似还没有拜天地吧,这相公……嗯,却是不能这么早就叫的。”

“也是啊。”折彦纳兰虽然彪悍,到底还是个女的,晓得没拜堂不能随便喊相公,也微微有些脸红。她旋即一想,又道:“反正,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正好,秃发思复鞬的寿宴,我也得去,且我还不想和部族里那群人一起,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胡凯这个时候大概是诚心想开段业的玩笑,忙道:“大人啊,时间不多了,咱们真的得去了,不然迟到了……就很失礼了。”

段业一想,本来要去的也就自己这几个人,刘亿如还有别的任务,本来也不打算出席,秃发灵是秃发思复鞬的女儿,且也还没过门,现在肯定也不可能跟着自己一起去,至于礼物么,早已着人准备好了,因此段业点头,道:“如此也好。”

折彦纳兰大喜,道:“那大人,我们走吧。”

说罢,折彦纳兰自顾自挽着段业的胳膊,段业轻轻想挣脱,却发现根本甩不掉,这一刻,段业不免想仰天长啸:自己怎么这么命苦啊!又这样被女人赖上了。

胡凯和崔浩都强忍着笑,跟着段业后面,其他卫士,自然也都心里有数,只是誰都不敢笑,这支奇怪的队伍,就这样朝着将军府而去。

因为算起来秃发思复鞬,毕竟是凉州刺史麾下的定西大将军,当然了,这个大将军和正式武官体制的大将军不是一码事,比如卫青,王莽时代,他们的所谓大将军,内秉国政,外则仗钺专征,其权远出丞相之右,也就是除了天子之下的最高人物,很多比起丞相还要位尊权重。而秃发思复鞬这种性质的大将军,虽然也有尊号,但是其实只是笼络胡人的虚衔罢了。

当然,最开始,胡人们没见过世面,对于这些官服金印尊号这些,也很感兴趣,可是毕竟,生活环境艰苦的他们,最是现实,这些玩意儿又不能当饭吃,所以想靠这个让他们不侵略,那办不到,可是适当的笼络沟通,那还是可以的,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不过,秃发思复鞬这将军府,其实倒是还蛮气派的,也是几进的大宅子,门口也有狮子,门脸儿上头也有匾,段业对这个倒是非常熟悉,因为如今,敦煌他自己住的地儿也是这模样。

只是,段业过来时候,这折彦纳兰可是一直挽着段业的胳膊呢,因此,一路走来,这回头率,未免就高了一些。

不认识的,也最多心里想段业这小子,怎么带着这么难看的一女人呢?彼时虽然说男女尊卑是有,但是没有上纲到礼教的地步,不至于女人不能抛头露面不能上街,可是就这么挽着男人的胳膊……未免有些伤风败俗吧。

可是认识这女人是谁的人们,不免就有些震惊了,这折彦家的人,不是和这位段大人不对付么,怎么这么快,这段大人就和折彦家最丑的那个姑娘好上了?这未免也太荒唐了吧!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里面的宴席上传开了,虽然这个时候,段业根本还没进去呢。

照例的签名,贺礼,吉祥话,这些段业很讨厌,但是也行礼如仪,只是,代表秃发家出来的,是秃发傉檀,他看到段业,开始非常高兴,正要热情的过来打招呼,却一眼看见了折彦纳兰,顿时傻了眼。

这人别的人不清楚,他可太清楚了,毕竟他的女人,可就是这折彦纳兰的姐姐呢!

段业搞女人有一手,这点秃发傉檀早就知道,也从没觉得有什么,但是这次,连折彦纳兰这样的……这样的女人都下手,未免也太不地道了吧。

“哎!”秃发傉檀轻轻挑了挑眉,询问的意思很明显,这女人挽着你,算什么事情?

段业尴尬一笑,朝着折彦纳兰努了努嘴,意思是,这都是她自己闹的,不干我事。反正男人和男人之间,其实也有那种默契的,秃发傉檀当然也懂。

可是,折彦纳兰毕竟是折彦纳兰,自然有那股子彪劲,她鼓起眼睛,冲着秃发傉檀,道:“姐夫啊,你看,我的这个男人怎么样?”

这话一说出来,段业额头上的汗又下来了,这女人的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秃发傉檀咽了咽唾沫,道:“额,段大人乃是人中龙凤,自然是非常人能比的。呃,段大人,我还需要接待他人,您先进去吧,啊?”

说完,秃发傉檀马上脚底抹油闪了,看起来,他也晓得,这个女人很难对付啊。

自然有下人带着段业一干人等进去,不消说里面已经开了近百桌了,但是,胡凯等人,却是不能坐主桌的,好在段业早有了布置,倒也不担心安全问题。

段业现在是敦煌太守,河西安抚使,自然是要坐在主桌的,可是整个过程,折彦纳兰,还是抱着段业的胳膊不放,要知道,越到主桌,那人的地位身份就越高,大家都看着折彦纳兰抱着段业,自然不会想啥好话。

之前消息传来时候,主桌上的吐谷浑乙弗部的族长折彦峰还以为是谣言,可是后来越传越猛烈,折彦峰还是有些沉不住气,问了问儿子,结果折彦铁如实以告,差点没把折彦峰气死。

但是,还没来得及发作,折彦峰就看着自己那个所谓女儿挽着段业的胳膊,不知廉耻的走了进来,这一刻,在他看了,简直是对折彦家,对整个吐谷浑莫大的羞辱!

都走到这儿了,段业就算脸皮厚,能够不管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可是总不能到阵儿了,还不说话吧。

“嘿嘿嘿。”段业干笑两声,“呃,各位都坐着呢?还没开始吃呢。”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木然,尤其是几个和段业一起做官的,都一脸鄙视的看着段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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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19)

因为段业说的,几乎完全是一文不值的废话,而在座的好多从段业是参军时候,就认得他了,就算不能说是老交情,起码也知根知底,记得当年段业还啥都不是的时候,都伶牙俐齿,怎么现在变成傻子了?

当然了,折彦纳兰这时候,依然一脸仰慕的看着段业,于是答案很明显了,一定是这个女人害了他!一定是!红颜祸水呀!啧啧……

折彦峰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恨恨站起来,大声道:“你这个不知羞的丫头,还不给我过来!”

这一嗓子,声音大,中气足,在场的人不管是高声攀谈的,还是低头玩手指的,都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折彦纳兰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才鼓起勇气大声道:“阿爹,你不是说,让纳兰赶紧找个要自己的男人,然后就滚出部族吗?现在,现在段大人要我!我就是他的人啦!”

众人顿时哗然,而折彦峰一时语塞,因为这话,他的确讲过,这个女儿,他实在是很不喜欢,希望她早点嫁出去,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嘛。但是在他看来,这个女儿的长相实在是不敢恭维,自己不喜欢她又是谁都知道了,这可怎么嫁的出去呢?

因此自己的确说过,如果能嫁出去,哪怕嫁条狗,都行!自己也会给彩礼。

这话当然说的很过分,女儿当时也是涕泪横流,但是万万想不到,她今天居然把段业这厮给拽过来,来堵自己的嘴!

折彦峰的老脸已经胀的通红,手还在轻轻颤抖,折彦铁看了大吃一惊,忙从副桌那跑过来,轻轻拉着父亲的胳膊,因为他知道,自己老爹有个毛病,就是情绪一旦过于激动,就会大声咆哮,发飙闹事,这不是自己家里,什么都他说了算,这可是人家的地盘,一旦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阿爹,你消消气,消消气。”折彦铁轻轻在折彦峰的背上抚着,好歹让折彦峰平静了下来。

折彦铁看了看段业和折彦纳兰,心里就是一阵恶心,本以为能把秃发灵给抢过来,可是看起来根本抢不过去还不说,自己家族的女人,还可能被段业这厮给抢走,虽然说这女人是猪不吃狗不啃,爹不亲舅不爱的,但是再怎么说,她也是姓折彦的,这事儿如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自己家族岂不是成了一个笑柄?

突然,折彦铁貌似想到了什么似得,眼珠一转,忙凑到折彦峰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折彦峰先是一愣,道:“这样可以么?”

“阿爹,不妨一试,如今这么多人,他又是敦煌太守,也是大官儿,大官儿多少得要脸,得注意形象,我们只要言语上挤兑住了他,不怕他不兑现,他如果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信,以后还怎么当官儿?”

“有理。”折彦峰点点头,旋即大声道:“段业!”

众人顿时又齐刷刷把目光转过来,段业现在可是安抚使大人呐,论起品秩,几乎和吕光差不多,现在凉州境内,可没几个人敢直呼其名了,就算比较亲近,也是喊表字的,你一个乙弗部的人,这么高调,你想干嘛啊?

段业正要坐下,听人这么一喊,也忙站起来,见是折彦峰,轻轻问了胡凯两句,然后道:“折彦族长!”

折彦峰抿了抿嘴,强忍着不去看折彦纳兰,道:“论官职,你比我官大,是长官,本来老子……本来我应该给你见礼,但是,今天不是办公,今天是参加寿宴,论岁数,我比你大,更何况,你……你都和我女儿搞在一起了,我直接喊你名字,没问题吧!”

谁都知道,折彦峰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平素他更喜欢用拳头用马刀的,难得他今天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堆话,配上那副表情和强忍着的不爽,众人早就憋着笑了。直到他最后那句话,终于有人憋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段业也觉得蛮好笑,不过,听折彦峰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并没有和自己作对到底的想法,再说了,毕竟是岁数比自己大,段业其实对于尊卑没看的那么重,因此忙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您岁数比我大,当然可以直呼其名。”

“唔。”折彦纳兰顿了顿,道:“纳兰不管怎么说,还是我的女儿,虽然长得……虽然吧,不能算国色天香,也是五官端正吧,这是啥?这是旺夫之象啊!你是不是喜欢她?是不是想讨她做老婆?一定是对不对!做小也可以的,只要你不欺负她,做小你也是我们乙弗部的姑爷嘛,哈哈哈哈哈。”

段业有些傻眼,这个所谓便宜老丈人,是不是脑子有些问题啊,一边自问自答,一边傻乐,最后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而在场的其他人,也都乐了,有人还大声道:“这也算五官端正吗?哈哈,段大人还真是喜好独特啊,你们说对不对?”

“对!”

段业看见折彦纳兰身子有些发抖,显然,折彦峰的话,让她有些伤心,虽然折彦纳兰之前的大胆有些吓着段业了,但平心而论,以段业审美观看,这样的模样,的确是不错的,而且仔细想来,人家能在公开场合为自己做出那么多,段业多少也有些被感动了,因此,段业拉起折彦纳兰的小手,轻轻捏了捏。

折彦纳兰惊奇的抬起头来,却见段业轻轻点头,道:“你放心。”

这一句,胜过海誓山盟,这一句,胜过千言万语,折彦纳兰突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似得,展颜一笑,娇柔无限。

折彦峰开始还在笑呢,却看见段业并没有接自己的茬,不由大声道:“段业,你拉着我女儿的手了都!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这话一出,众人才嗅得风向变了,折彦峰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是愿意招段业当女婿嘛!都开始逼问了。

段业也慨然道:“折彦族长!既然令爱和段某两情相悦,段业也当然要负起责任,是一定要娶她过门的,不日段业就会派人下聘,那决计是不会委屈了纳兰的。”

“好好好!”折彦峰大喜,一边的折彦铁忙道:“阿爹,快说啊,还有灵儿呢,快呀。”

折彦峰这才想起来,又道:“那既然你都是我姑爷了,那秃发部的小姐……”

“一起娶啊!”段业一本正经的说道,“她们俩,本就是好姐妹嘛,段业就仿效娥皇女英故事就好,是不是啊,纳兰?”

折彦纳兰也道:“对啊!灵姐姐和女儿一直很要好,这次又能和她一起成为闺中姐妹,正是女儿的心愿呢,阿爹,女儿好开心呢。”

“你!”看见折彦纳兰和段业一唱一和的,折彦峰发现有些不对劲了,自己好像被耍了!

“哈哈哈哈哈。”一阵张狂的笑声传来,众人顿时循着笑声看过去,发现是吕光的三公子吕弘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今天的吕弘,一袭白衣,风度翩翩,好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更重要的,是他可代表着凉州刺史吕光呢,因此众人纷纷起身和他见礼。论宾客的地位来说,今天他应该是最高的,所谓他也一直挂着矜持的微笑,和众人致意。

段业心里暗自不爽,你个小样,还得瑟呢,看你还能蹦跶几天。

没想到,折彦纳兰好像能够感知到段业的内心似得,凑到段业耳边,轻轻道:“哥哥,你不喜欢他啊!”

段业顿时一惊,一个是因为这个暧昧的称呼和吐气如兰的感觉,让段业有些经受不住,更重要的,是这折彦纳兰居然能第一时间感受到自己的想法,这可了不得。

要晓得,段业当官也有些时日了,所谓喜怒不形于色,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了,现在你单看段业的表情,完全一副欢迎期待却又不是很外露的样子,折彦纳兰能感受到,当然让段业震惊。

见段业没说话,折彦纳兰马上轻轻说道:“哥哥,你不用说啦,纳兰都懂,不过,那人好像对哥哥也很不喜欢呢,但是他一直装出很喜欢的样子。”

段业轻轻点头,这话是实话,其实想也晓得,吕光诸子,对自己怎么可能喜欢呢,且不说自己的军功和才华,完全把他们比下去了,自己可还是吕光的义子呢,虽然是义子,但是吕光看起来一副宠爱信任的样子,怎么能不让他们吃味呢?他们现在又正在夺嫡,心中对自己,恐怕是又恨又想拉拢吧。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子上,都得做足,论起来,自己既然是义子,吕弘就是哥哥了,因此段业也走上前去,轻轻作揖,道:“拜见三哥。”

“世民,咱们兄弟还行什么礼呀。”吕弘佯怒道,他大步走上前,扶起段业的胳膊,道:“你来的倒是早,听说你……咿,这位就是折彦部的姑娘?”

折彦纳兰清脆的“哎”了一声,道:“我就是折彦纳兰!”

吕弘笑了笑,冲着纳兰点了点头,然后拉着段业,走到一边,道:“你小子难道是玩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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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19)

因为段业说的,几乎完全是一文不值的废话,而在座的好多从段业是参军时候,就认得他了,就算不能说是老交情,起码也知根知底,记得当年段业还啥都不是的时候,都伶牙俐齿,怎么现在变成傻子了?

当然了,折彦纳兰这时候,依然一脸仰慕的看着段业,于是答案很明显了,一定是这个女人害了他!一定是!红颜祸水呀!啧啧……

折彦峰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恨恨站起来,大声道:“你这个不知羞的丫头,还不给我过来!”

这一嗓子,声音大,中气足,在场的人不管是高声攀谈的,还是低头玩手指的,都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折彦纳兰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才鼓起勇气大声道:“阿爹,你不是说,让纳兰赶紧找个要自己的男人,然后就滚出部族吗?现在,现在段大人要我!我就是他的人啦!”

众人顿时哗然,而折彦峰一时语塞,因为这话,他的确讲过,这个女儿,他实在是很不喜欢,希望她早点嫁出去,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嘛。但是在他看来,这个女儿的长相实在是不敢恭维,自己不喜欢她又是谁都知道了,这可怎么嫁的出去呢?

因此自己的确说过,如果能嫁出去,哪怕嫁条狗,都行!自己也会给彩礼。

这话当然说的很过分,女儿当时也是涕泪横流,但是万万想不到,她今天居然把段业这厮给拽过来,来堵自己的嘴!

折彦峰的老脸已经胀的通红,手还在轻轻颤抖,折彦铁看了大吃一惊,忙从副桌那跑过来,轻轻拉着父亲的胳膊,因为他知道,自己老爹有个毛病,就是情绪一旦过于激动,就会大声咆哮,发飙闹事,这不是自己家里,什么都他说了算,这可是人家的地盘,一旦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阿爹,你消消气,消消气。”折彦铁轻轻在折彦峰的背上抚着,好歹让折彦峰平静了下来。

折彦铁看了看段业和折彦纳兰,心里就是一阵恶心,本以为能把秃发灵给抢过来,可是看起来根本抢不过去还不说,自己家族的女人,还可能被段业这厮给抢走,虽然说这女人是猪不吃狗不啃,爹不亲舅不爱的,但是再怎么说,她也是姓折彦的,这事儿如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自己家族岂不是成了一个笑柄?

突然,折彦铁貌似想到了什么似得,眼珠一转,忙凑到折彦峰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折彦峰先是一愣,道:“这样可以么?”

“阿爹,不妨一试,如今这么多人,他又是敦煌太守,也是大官儿,大官儿多少得要脸,得注意形象,我们只要言语上挤兑住了他,不怕他不兑现,他如果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信,以后还怎么当官儿?”

“有理。”折彦峰点点头,旋即大声道:“段业!”

众人顿时又齐刷刷把目光转过来,段业现在可是安抚使大人呐,论起品秩,几乎和吕光差不多,现在凉州境内,可没几个人敢直呼其名了,就算比较亲近,也是喊表字的,你一个乙弗部的人,这么高调,你想干嘛啊?

段业正要坐下,听人这么一喊,也忙站起来,见是折彦峰,轻轻问了胡凯两句,然后道:“折彦族长!”

折彦峰抿了抿嘴,强忍着不去看折彦纳兰,道:“论官职,你比我官大,是长官,本来老子……本来我应该给你见礼,但是,今天不是办公,今天是参加寿宴,论岁数,我比你大,更何况,你……你都和我女儿搞在一起了,我直接喊你名字,没问题吧!”

谁都知道,折彦峰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平素他更喜欢用拳头用马刀的,难得他今天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堆话,配上那副表情和强忍着的不爽,众人早就憋着笑了。直到他最后那句话,终于有人憋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段业也觉得蛮好笑,不过,听折彦峰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并没有和自己作对到底的想法,再说了,毕竟是岁数比自己大,段业其实对于尊卑没看的那么重,因此忙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您岁数比我大,当然可以直呼其名。”

“唔。”折彦纳兰顿了顿,道:“纳兰不管怎么说,还是我的女儿,虽然长得……虽然吧,不能算国色天香,也是五官端正吧,这是啥?这是旺夫之象啊!你是不是喜欢她?是不是想讨她做老婆?一定是对不对!做小也可以的,只要你不欺负她,做小你也是我们乙弗部的姑爷嘛,哈哈哈哈哈。”

段业有些傻眼,这个所谓便宜老丈人,是不是脑子有些问题啊,一边自问自答,一边傻乐,最后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而在场的其他人,也都乐了,有人还大声道:“这也算五官端正吗?哈哈,段大人还真是喜好独特啊,你们说对不对?”

“对!”

段业看见折彦纳兰身子有些发抖,显然,折彦峰的话,让她有些伤心,虽然折彦纳兰之前的大胆有些吓着段业了,但平心而论,以段业审美观看,这样的模样,的确是不错的,而且仔细想来,人家能在公开场合为自己做出那么多,段业多少也有些被感动了,因此,段业拉起折彦纳兰的小手,轻轻捏了捏。

折彦纳兰惊奇的抬起头来,却见段业轻轻点头,道:“你放心。”

这一句,胜过海誓山盟,这一句,胜过千言万语,折彦纳兰突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似得,展颜一笑,娇柔无限。

折彦峰开始还在笑呢,却看见段业并没有接自己的茬,不由大声道:“段业,你拉着我女儿的手了都!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这话一出,众人才嗅得风向变了,折彦峰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是愿意招段业当女婿嘛!都开始逼问了。

段业也慨然道:“折彦族长!既然令爱和段某两情相悦,段业也当然要负起责任,是一定要娶她过门的,不日段业就会派人下聘,那决计是不会委屈了纳兰的。”

“好好好!”折彦峰大喜,一边的折彦铁忙道:“阿爹,快说啊,还有灵儿呢,快呀。”

折彦峰这才想起来,又道:“那既然你都是我姑爷了,那秃发部的小姐……”

“一起娶啊!”段业一本正经的说道,“她们俩,本就是好姐妹嘛,段业就仿效娥皇女英故事就好,是不是啊,纳兰?”

折彦纳兰也道:“对啊!灵姐姐和女儿一直很要好,这次又能和她一起成为闺中姐妹,正是女儿的心愿呢,阿爹,女儿好开心呢。”

“你!”看见折彦纳兰和段业一唱一和的,折彦峰发现有些不对劲了,自己好像被耍了!

“哈哈哈哈哈。”一阵张狂的笑声传来,众人顿时循着笑声看过去,发现是吕光的三公子吕弘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今天的吕弘,一袭白衣,风度翩翩,好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更重要的,是他可代表着凉州刺史吕光呢,因此众人纷纷起身和他见礼。论宾客的地位来说,今天他应该是最高的,所谓他也一直挂着矜持的微笑,和众人致意。

段业心里暗自不爽,你个小样,还得瑟呢,看你还能蹦跶几天。

没想到,折彦纳兰好像能够感知到段业的内心似得,凑到段业耳边,轻轻道:“哥哥,你不喜欢他啊!”

段业顿时一惊,一个是因为这个暧昧的称呼和吐气如兰的感觉,让段业有些经受不住,更重要的,是这折彦纳兰居然能第一时间感受到自己的想法,这可了不得。

要晓得,段业当官也有些时日了,所谓喜怒不形于色,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了,现在你单看段业的表情,完全一副欢迎期待却又不是很外露的样子,折彦纳兰能感受到,当然让段业震惊。

见段业没说话,折彦纳兰马上轻轻说道:“哥哥,你不用说啦,纳兰都懂,不过,那人好像对哥哥也很不喜欢呢,但是他一直装出很喜欢的样子。”

段业轻轻点头,这话是实话,其实想也晓得,吕光诸子,对自己怎么可能喜欢呢,且不说自己的军功和才华,完全把他们比下去了,自己可还是吕光的义子呢,虽然是义子,但是吕光看起来一副宠爱信任的样子,怎么能不让他们吃味呢?他们现在又正在夺嫡,心中对自己,恐怕是又恨又想拉拢吧。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子上,都得做足,论起来,自己既然是义子,吕弘就是哥哥了,因此段业也走上前去,轻轻作揖,道:“拜见三哥。”

“世民,咱们兄弟还行什么礼呀。”吕弘佯怒道,他大步走上前,扶起段业的胳膊,道:“你来的倒是早,听说你……咿,这位就是折彦部的姑娘?”

折彦纳兰清脆的“哎”了一声,道:“我就是折彦纳兰!”

吕弘笑了笑,冲着纳兰点了点头,然后拉着段业,走到一边,道:“你小子难道是玩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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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20)

段业看吕弘一脸促狭,笑道:“当然是真的,这事儿,很有趣,不是吗?”

“确定要玩?玩大的?”吕弘还是最后确认了下。

“不然,我何必这样。”段业轻轻说道。

“好。我知道了。”吕弘点头,然后不再答话,转而和主席上的人依次打招呼,然后在众人的称赞和奉承声中坐下。

对此,段业心里有数,吕弘或许还有很多别的想法,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至少这一次,他一定会力挺自己的,这一点,段业有绝对的信心!

况且,段业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就算一旦有变,最坏的结果发生,段业留的后手,也足以力挽狂澜。

冷冷看着吕弘热情的背影,段业心里暗笑:你最好聪明一点。

段业回头对折彦纳兰轻轻安慰了几句,才哄得她笑靥如花,娇羞的点头,便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了,看见这一幕,众人也不免窃窃私语,看起来这位段大人果然有一手啊。

而段业这个时候也入席了,虽然他一再谦让,但是,秃发部的人还是把他安排到了秃发思复鞬位置的右侧——左侧当然是吕弘,这个年代,以右为尊嘛。

吕光的职位比段业高,但是官位的话有待商榷,如果是吕光在这里,那不消说,一定是吕光坐在尊位。可是吕弘毕竟没有官职在身,只是一个代表,把他放在比段业还尊贵的位置上也说不过去。

刚坐下,酒泉太守彭凤就笑道:“世民呐!好久不见呀,没想到这些日子,你本事见长,官儿越做越大,连搞女人,都这么厉害,啊?哈哈哈哈哈。”

彭凤的地位在凉州也很高,因为他是过去凉州刺史梁熙的心腹,在吕光攻取凉州的过程中反水,为吕光夺取凉州起了关键作用,因此论功行赏,仅次于段业,但是他父亲彭济,还是武威太守,地位崇高,父子俩太守,势力很大,因此段业当时主动把自己更喜欢的酒泉郡让给彭凤。不过,由于彭凤当时就是段业的人策反的,而且段业还曲意结交,所以俩人关系倒是不错。

彭凤的话说出来,在场的人虽然不能放声大笑,但是也都莞尔。段业也不生气,道:“老哥这话说的,段某哪儿比得上您府上啊,据说啊,歌姬丝竹声,酒泉不夜城啊!”

彭凤当上酒泉太守后,就拼命享乐,据说养了几百歌姬,日夜寻欢作乐,酒泉无人不知,因此段业也就借此调侃了他一下。

彭凤大笑,道:“怎么怎么?我听说世民你可是从来不蓄养歌姬的,怎么,看上老哥家的了?要不我这就派人送几队给你?”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咂舌,一般来说,互相赠送歌姬美人,在官宦之间里,倒不是什么怪事情,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可是,彭凤这手笔未免也太大了,一送就是几队,啧啧,这可真是豪气。

段业也吃了一惊,可是一看彭凤的眼神,似乎很真诚,可是却总有些不对劲的味道。加上一考虑到家里的一群母老虎,段业还是打了退堂鼓,道:“多谢老哥好意了,呃……我这府邸,倒是寒酸,况且现而今,也不便蓄养歌姬。”

“敦煌如今富甲一方,听说段大人现在一天收的赋税,都快是我们这些穷地方一个月的进项了,段大人就算一身正气,两袖清风,那也比咱们这些人有钱多了,你们说是不是。”

“就是,就是啊。”

“段大人,您连歌姬都不蓄养,呵呵呵,平素漫漫长夜,都是在干嘛呀?思索什么国家大事啊?”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那意思是,你明明最有钱了,却故意装的清廉,博取名声,如果你不爱金钱美女,那你想干什么?是不是拿我们的污浊来衬托你的清白吧?你该不是别有用心吧?

其实段业最恨的,就是这种话里话外的暗箭了,可是明明人家的确什么都没说,你要自己对号入座,那就没法子了。

正想反驳呢,这时候,始作俑者彭凤出来解围了,他说道:“列位,列位,你们就别为难段大人了,我看呐,段大人不是不好这口,那是家有雌虎啊!”

“怎么说?”

彭凤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一脸神秘的说道:“我可是听说,段大人如今房中的绝品美女,都已经四五个啦,其实有一个啊,嘿嘿嘿,这次乐都城传的,可是沸沸扬扬的哟。”

“喔~~~~~”众人马上都是一副理解的样子。

段业见状,也只好苦笑一下,这个时候,他不便说什么,因为说什么,似乎都不是很恰当。

整个过程里,吕弘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这一切在他看来,众人的表演都是那么到位,演技都是那么高超,以至于他们自己似乎都忘了他们在表演。

突然,这一桌的笑声,说话声,瞬间停住了!

段业苦笑了下,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

秃发灵虽然一身银白的劲装,身上戴满了银饰,可是现在,她却不是本该有的喜庆,一脸阴沉的冲着段业走了过来,那股子煞气,让众人都不敢直视。

看起来,传言是真的。众人都想。

没想到,秃发灵没有发飙,没有大闹,走到段业跟前,只是轻轻一福,道:“见过安抚使大人。”

众人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眼睛也眯了起来,看来好戏开演咯。

不是都说俩人过从甚密嘛,不是说段业甚至还想抢人嘛,怎么现在这么客气啦?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段业也站起身来,道:“不敢当啊,灵姑娘今儿这打扮,真的是若轻云蔽月,似流风回雪吖。”

秃发灵欠了欠身,道:“小女子岂敢和洛神相提并论,倒是段公子,文武双全,少年英雄,比起那曹子建来,倒是高明太多了。”

众人一听就来了精神,这话里,可藏着机锋呢,要知道曹植和自己的嫂嫂甄宓,可是有着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可甄宓却是曹丕强抢来的,秃发灵这么暗示,是啥子意思?

段业忙正色道:“段业虽略有薄才,但是那是天王陛下和节下大人的信任,以及手下将士和官员们的尽责,才让段业有了今天,却是断然不敢和曹植相比,灵姑娘过誉了。”

“呵呵呵。”秃发灵轻轻笑了笑,“不过,那曹植的风流倜傥,段大人,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

来了,终于来了。段业心里暗暗叫苦,也暗自下了决心,等到回了家了,一定要把这小妮子的屁股给打烂!

可是众人都眼巴巴看着呢,看时辰,宴会虽然马上要开始了,却真心还有那么一点点时间,段业现在是前所未有的期望,赶快开席吧。

秃发灵这话都撂在这里了,总不能不答啊,段业只好讷讷说道:“段某年少,倒是有些女子,倾心于某,不过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也是雅事一桩嘛。”

这话说完,秃发灵柳眉顿时一竖,在她看来,这是段业直接承认和折彦纳兰的事情了!

事实上,刚开始,在自己闺房里,秃发灵几乎要发疯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区区一天时间,段业就又勾搭上了一个女人!段业这次来乐都,不是口口声声是为了她吗?

本来,秃发灵就对段业身边女人太多很有意见,绛玉那是比自己早,自己认了,刘亿如风华气度,自己不及,自己也认了。那兰心因缘际会,又能襄助于大人,且和自己也算是情同姐妹,自己也忍了。就算那个不清不白的清河公主,也就罢了!是亲戚嘛!况且还是风华绝代的美人。

可是这个折彦纳兰!她凭什么?长得那么难看不说,还是自己仇家的女儿,还那么快就公开的搞到手,这不是给自己难看吗?你不口口声声说,要从折彦家把自己抢回来吗?合着不单抢回来自己,还顺便抢来了人家的女儿是吗?

眼看秃发灵就要发作,段业知道如再不控制住她,可能就要节外生枝了,他忙道:“正如段某方才所说,灵姑娘!今天,凉州众位官员,众位豪绅,众位朋友,众位乡亲都在,段业有话和你说!”

段业运着内力的声音充满磁性,也充满着吸引力,让秃发灵忘记了将要脱出口的斥责,同时,段业如此郑重,也让在场的人都集中了注意力。

“啊……”不知道为什么,秃发灵有些紧张,她本能的觉得,段业要说的话可能会很重要,因此抿了抿嘴,轻轻道:“段大人有话但讲无妨。”

段业深吸口气,朗声道:“列位做个见证!灵姑娘,你我相识,已近一载,数度出游,甚为投缘,虽时日不长,也算曾经沧海,段业视汝为佳人,如今姑娘既然在室,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今天段业既然躬逢胜饯,这儿也算高朋满座,段业就借着这个机会,问你一句,你愿意不愿意嫁我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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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21)

寂静,随着段业的话,所有的人都静下来了。

今天可真是没白来,虽然说奔波路上远了点,送出的贺礼心疼了点,可是能看到这样一码大戏,值当啊!太值当了!说说,到哪儿去,能看见段业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秃发灵也傻眼了。

其实开始,她只是有些恼怒罢了,她倒是早就心里有数,段业这样的人,注定会有很多女人,这不是她能够改变的。她恼怒的,其实主要是因为那个女人的身份太特殊了,而且在这个时间口这么做,被秃发灵认为是不尊重自己。

秃发灵本来也没想大闹,只是想要表明下自己的态度,让段业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罢了,可是没想到,自己出来一闹,却成了这个样子。

现在,别提秃发灵有多紧张了,她感觉到,自己的心,都要蹦出嗓子眼了!

怎么办?是答应他?还是不答应?这个选择题,可真是难做呢。

如果不答应,那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扫了段业的面子,那可不行,秃发灵不管怎么说对段业还是爱煞了的。可是如果现在答应,那……会不会被他看轻?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会不会有些太不矜持了?

纠结的秃发灵的小脸已经红如苹果,段业也一直真诚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回应。

就在这个形势陷入僵局的时候,一阵洪亮的笑声传来,原来是今天的寿星秃发思复鞬出来了。

段业和秃发灵心里都长舒了口气。

秃发灵舒了口气,其实是因为不用现在表态了,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当然是愿意嫁给段业的,但是,在她的认知里,嫁人不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私定终身,那是可以的,但却不能以这种方式来求婚嘛。

而段业,其实根本就没想面子啊什么之类的事情,他毕竟是来自后世,被拒绝的经验多了,而且他也有自信,秃发灵就是他的人,跑不了,就算这个时候开口拒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段业当时这么说,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把调子拉高,把事情搞大,把咄咄逼人的秃发灵给稳住,只要在这个时候,秃发灵不跟他摊牌,那就什么都好。

正好这个时候,秃发思复鞬也出来了,恰好给自己解围,那岂不是最好的结果吗,自己面子也没折,多好。

不过,心细的秃发灵这个时候一路小跑到段业跟前,轻轻在段业耳边说两句话,段业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可是所有人都还盯着他们俩呢,虽然因为秃发思复鞬的出现,成功转移了大家部分的注意力,可是大家都还留神呢,秃发灵说的话,和段业立变的脸色,马上让大家好奇了起来。

她是不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这是大家集中地猜测,不管古今中外,八卦是人类共同的天性,好奇心不单会害死猫,也会害死一个国家。

大家都在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关注着段业和秃发灵的事儿,却把今天宴会的主角,寿星公秃发思复鞬给晾在了一边。

当然了,还有两个人的脸色很有趣,折彦铁一脸的幸灾乐祸的看着折彦纳兰,而折彦纳兰鼓起腮帮子,气鼓鼓的,也不知道费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爆发。

“咳咳。”毕竟是主角,秃发思复鞬不能一直在状况外,他轻咳两声,众人也很给面子的看着他,都知道,他肯定有话要说。而秃发灵也一溜小跑的躲到了父亲后面,毕竟,她跑出来,本来就是个意外。

慈爱的看了看爱女,秃发思复鞬才朗声道:“列位!今天各位能够拨冗赏光,来给老朽贺寿,这乐都城,可谓蓬荜生辉呀!秃发思复鞬,在这儿谢过各位啦!”

说罢,秃发思复鞬抱拳行礼,众人也纷纷回应。

段业不禁哑然失笑,看起来到底是鲜卑人啊,虽然大体上,是按照汉礼来操办的,可是看起来他也很讨厌那些冗长的仪式,还是直接道谢来开场,这样也显得比较有亲和力。

一圈儿之后,秃发思复鞬接着说道:“老朽今年五十啦!孔圣人说过,五十不惑,老朽现在呢,基本也算个明白事理的人了,如今天下虽然不太平,可是上有天王陛下英明神武,中有节下大人兢兢业业,下有诸位尽忠职守,我想,这天下一定会太平的,为了天下太平,请各位满饮此杯!”

“干!”吕弘这个时候站起来呼应秃发思复鞬。

“干!”众人齐齐举杯。

一杯饮尽后,秃发思复鞬接着说道:“这第二杯酒,自然是秃发思复鞬谢过各位了!各位有的来自中原,有的来自西域,更多朋友就是我凉州好汉,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各位来给我面子,就是我秃发思复鞬的兄弟亲人,就是我秃发部的朋友!今天各位既然来给老朽祝寿,他日,各位如果有什么用得上老朽的,尽管说话!为了答谢各位,干!”

“干!”

凡事,第一,第二,往往都是给第三铺垫用的,就像相声里抖包袱需要三层一样,这第三杯酒,往往才是关键的,秃发思复鞬头两杯酒,一个是祈福太平,一个是感谢众人,那么第三杯酒说什么,就很重要了。众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呢。

“列位。”秃发思复鞬开始有些激动地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声音也有些低沉,“今天正好各位都在这了,各位也都是人中龙凤,可以做个见证,今天,秃发思复鞬有几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一下。”

果然来了,众人都竖起来耳朵,这事儿,恐怕比起段业和秃发灵还有折彦纳兰之间的男女之事,要重要多了。

“我秃发部乃是大鲜卑山迁徙而来,然居于河湟也数百年矣,可以说,我们部族的根基在此,我秃发思复鞬生于此,长于此,早已把这里,视为自己的故乡了,我秃发部的儿郎们,也会拿生命来捍卫这片土地!”

这番话,说的可以说是情真意切,但是大家搞不懂的,是您在您的寿宴上,说出这话来,是要干嘛?不管多大的雅量,也很难接受在公开场合打脸吧。

秃发思复鞬扫视一眼,他看见了大家眼中的疑惑,然后,他接着说道:“上一次,在我部族为难之际,是节下大人主持公道,是段大人伸出援手,帮我们击败了贼人,这是我秃发部,没齿难忘的!”

吕弘和段业,只是轻轻点头致意,但是听在其他人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了。

因为谁都知道,那一次,是卢水胡的沮渠蒙逊和吐谷浑乙弗部勾结,两面夹击,突袭秃发部,并且一举攻克了广武西平等大城市,秃发部几乎要灭族了。也多亏了段业亲自率军增援,才打败了沮渠蒙逊和沮渠男成,挽救了秃发部。

感谢当然是应该的,这没有话说。可是问题在于,秃发部如今和卢水胡是寇仇,人家也很识趣的没来,你隔空骂一骂,也无所谓。

可吐谷浑乙弗部的人可就在旁边坐着呢!

草原上的确有时候不记仇,昨天你死我活,今天就能把酒言欢,这没什么,大家装下糊涂也就好了。但是,你专门在众人都在的场合去提这事情,就难免有找茬的嫌疑了。

果然,除了折彦纳兰之外,乙弗部其他的人的脸色,都很是不好看。他们都担心,这次来赴宴,是不是中了秃发部的圈套。

唯有折彦纳兰,这个时候担心的,却是他的段哥哥会不会因为秃发灵那个坏女人,就不要自己了,好在,她看见了段业安慰的眼神,才稍微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段业轻轻对着远方一直看着自己的胡凯竖起了一根食指,胡凯会意,轻轻点头,而这一幕,并没有逃过吕弘的眼睛。

“恩,我们不会忘,仇,我们也不会忘!”秃发思复鞬强调道,“段大人,如今已经是河西安抚使了,是我们的父母官,从私人上,他又和我儿秃发傉檀交好,所以今天,秃发思复鞬要向大家宣布一个重大的决定!”

看起来是真要把秃发灵嫁给段业了,众人都这么想到,因为很明显,之前段业和秃发灵之间的对话和后面的窃窃私语,很显然就是垫场的,现在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该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个洪亮的声音道:“秃发伯父,稍带片刻如何?”

这声音极具穿透力,在场虽然有数百人之多,可是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很显然,那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

众人都扭头看着门口,却看见一个一袭白衣的年轻人,面带微笑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手上捧着盘子,显然是要送的礼物。

可是很多人,脸色却顿时大变,因为这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卢水胡的沮渠蒙逊!

段业嘴角一弯,你小子终于来了,好久不见,你还是依然选择在关键时候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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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22)

大半年前,卢水胡部落,在沮渠蒙逊和沮渠男成的力主下,最终决定,趁着秃发部猝不及防,与乙弗部配合,东西夹击秃发部,差点灭掉了这个河西最强大的部落。

可是,就在胜利在望的时候,段业一方面派了心腹谋士齐德前往乐都,协助秃发部的残余势力守住了他们最后的堡垒,而另外一方面,透过种种关系,说服了吕光,使得吕光同意段业以凉州的名义率军援助秃发部,最终决定性的改变了局面。

并且,一个在河西一代公开的秘密,是那一战里,本来就带着伤的卢水胡大首领沮渠罗仇,在那一战后,就彻底失踪,很多人说,是被秃发部或者段业所部秘密抓捕或者杀害,但是,那一战失败后的沮渠蒙逊和沮渠男成兄弟,选择了蛰伏。败了之后,他们除了派人到吕光那里去输诚外,平素几乎没有任何举动,只是老老实实蹲在张掖北部的草原上牧马放羊,低调的不能再低调,对于罗仇的事情,就权当不知道。

想想,一个部族的大首领,出去后没见回来,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居然能这么忍下来,可见,沮渠罗仇的这俩侄子,还是有点水平的。

但是没有人想到,他们俩会在这个时刻过来。因为就此一战之后,虽然说明面上,他们都还是吕光的部下,都算是同僚,而且彼此面子也都没有撕破。可是,沮渠蒙逊这么一出现,不是等于把矛盾激化嘛。

秃发思复鞬到底是秃发思复鞬,是一个部族的首领,虽然,有不少他身边的勇士已经面带怒色,都想和沮渠蒙逊等人拼命了,可是这个时候,他还是很理智的站起身来,轻轻冲着沮渠蒙逊点点头,道:“蒙逊世侄,你既然来了,就请坐下来喝一杯酒吧!让老朽把话说完,如何?”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在心里大赞秃发思复鞬,因为这番话,可以说是有利有礼有节,非常得体,给足了沮渠蒙逊的面子。

所谓来的都是客,按道理,秃发思复鞬这么一做,沮渠蒙逊理所当然的应该就坡下驴,先坐下来再说。再说了,人家也说了,话还没有说完呢,从礼貌来说,也应该先让主人家把话讲完才对,随便打断人家的话,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是会被人鄙视的。

可是沮渠蒙逊没有听下他的脚步,对此他好像丝毫不在意,只是,他的脚步实在很快,秃发思复鞬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话,他就已经走到了会场中央。

人家已经来了,看起来,不让他进来,不让他表演,恐怕是不行了。

秃发思复鞬对着秃发傉檀使了个眼色,傉檀只好说道:“来人啊!给远道而来的贵客加位置!”

“且慢!”沮渠蒙逊大声道,“今天是大首领的五十大寿!卢水胡虽然人穷,可是也不能失了礼数!沮渠蒙逊特地代表我部族大单于罗仇大人,和卢水胡上上下下八万人,来给秃发大人贺寿!”

说完,沮渠蒙逊单手抱胸,深深一躬。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人家都行礼了,哪怕有再大的仇怨,也得先放一放,因此,秃发思复鞬轻轻点头,同时,秃发傉檀作为他的儿子和代表,也躬身回礼。

只有段业心里暗暗嘀咕,还代表罗仇呢,你的伯父沮渠罗仇,如今可是在我的手上,你骗鬼去吧!不过,整个过程里,沮渠蒙逊只是专注的看着秃发思复鞬父子,对于段业,则完全是视而不见。

接着,沮渠蒙逊大声道:“既为贺寿,岂能没有礼物!今天,蒙逊为了大首领准备了三件贺礼!请大首领笑纳。”

段业差点笑出声来,因为这一手,自己可太熟悉了,当初,在吕光的寿宴上,段业之所以能够拔了头筹,能够取得吕光的信任,甚至成为他的义子,多少都与此有关。

如今,沮渠蒙逊又想效法自己,且看他玩的如何吧。

不过这个时候,吕弘居然也冲着段业挤眉弄眼的,一副很促狭的样子,段业知道,吕弘一定也是想起了那次那事情,不由得会心一笑。

秃发思复鞬则是有些惊讶,道:“蒙逊侄儿,人到了,心意也就到了,却是何必破费?”

其实这话也是大有深意,所谓礼多人不怪,哪里有嫌弃人家送礼的道理?关系好的话,你越送礼,送大礼,人才高兴呢,因为这表示着诚意,诚心,作为回报,以后也一定会礼尚往来。

秃发思复鞬这番话,其实是说,咱们关系不咋样,没那么熟,你也别自作多情,你来了,我当你是客人,给你个面子,多少不会太为难你,也会管饭,做完了样子,装完了好人,就赶紧滚蛋,我们还没跟你算账呢。

在场的人,哪个人不是人精里的人精呢?谁听不出来呢?因此大家都很快把目光集中到了沮渠蒙逊身上。

不过,沮渠蒙逊的涵养实在很好,一点都不生气,不恼怒,他淡淡一笑,道:“非也,大首领。这一次蒙逊能够代表卢水胡前来,不光是为了大首领贺寿,还想趁机做几件大事……额,不管怎么说,先请大首领看看蒙逊的贺礼,如何?”

做大事?很多人心里就开始泛起了合计,莫非是这卢水胡看得出秃发部势力已经逐渐复苏,又得到吕光的支持,以及段业这样实力派的力挺,转而选择求和了?

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不可能发生,政治这种事情,是不能感情用事的,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为了利益,爹妈可以卖,仇雠可以和,只要筹码足够大,就没什么不行。

这样做,别人还姑且是看好戏的状态,乙弗部的人,就很紧张了。

其实,之前秃发部和他们联姻,会盟,他们当然也没安什么好心,但是,折彦峰等人想的,无非是多从秃发部这里捞取一点利益,获得一些实惠,趁机壮大自己,却真的没想过给秃发部捅上一刀。

当时,就是这个沮渠蒙逊,先潜入部族,说服的自己心动,最后为了表示诚意,竟然不惜放下宗教的长期争执,说动了当时还在养伤的沮渠罗仇,绕了几个大圈子,最终绕道来到乙弗部。而自己当时看他们诚意如此之大,又的确有成功的可能,才不惜背弃已经结盟多年的秃发部,选择了反水。

只是,那次反水,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虽然开始阶段,捞取了不少物资,也占据了大片草原,可是后来,敦煌军出动后,自己的军队也就连战连败,还折了自己心爱的儿子折彦钢,后来,因为秃发部得到了敦煌的支持,已经不可能被消灭,为了不激化矛盾,本来已经占领的草原,也基本上全部吐了出去。

算起总账来,等于辛辛苦苦忙活一场,却是啥都没拿到,还赔了本。折彦峰也觉得非常之晦气。

但是搞这一行的,本来就愿赌服输,人家卢水胡损失更大,所以那个时候,折彦峰也只是感叹运气不好,没啥别的想法。

可是这一刻就不一样了,看着这个意思,沮渠蒙逊这个混蛋,似乎想和秃发部和解,这就欺人太甚了!当初,是你小子挑唆我们对付秃发部的,我们流血流汗,啥也没捞到,现在,你小子又想抢先和人家和解,你当我们是傻子么?

折彦铁,见父亲脸色不对,似乎要发飙,忙一把按住父亲的胳膊,低声道:“阿爹,使不得啊!”

“嗯?”折彦峰呼吸已经有些急促起来,“你放开。”

“阿爹!”折彦铁有些着急了,“稍安勿躁,先看看,先看看沮渠蒙逊那个小子要干什么,再做决定不迟。”

“呼!”折彦峰长长舒了口气,勉强压抑住激动地情绪。

而另外一个就是段业了,他其实也很好奇这事情,因为,他也不知道沮渠蒙逊现在想干啥子,这个事情,他的情报系统确实没有跟他汇报过。

但是,对沮渠蒙逊有所了解的段业,却是知道,沮渠蒙逊干什么,都不大会和秃发部和解,至于理由,其实也没什么理由,只是段业记得这段历史,两个部族,那可以说是不共戴天,根本没有任何和平的可能性。

沮渠蒙逊显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潜入乐都,只能说是居心叵测,虽然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过,段业也做出了相应的布置,也有相关的应急预案,倒是也不怕突发状况。

段业这个时候,把右手轻轻放在了耳朵上,胡凯马上就看见了,他对着段业轻轻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段业这就放心了。

而这个时候,会场的核心人物,显然不是别人,而是秃发思复鞬,他现在还拿着酒杯没来得及放下呢,沮渠蒙逊这么一说话,无异于把他逼到了墙角要逼他表态了,方才想要说的话,肯定是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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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23)

道理很简单,沮渠蒙逊的话,其实直接就把秃发思复鞬置于一个很尴尬的境地,因为论时间,今天是他的生日,生日时候,一般都不愿意节外生枝,更何况,如今宾客云集,有头有脸的人都在这了,大人物嘛,都是得要面子的,都不愿意让外人看了笑话。

某种程度来说,沮渠蒙逊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晓得今天这个时候,自己言语上挤兑他,秃发思复鞬也不敢直接翻脸。毕竟,人家是来给你贺寿的,你总不可能在这个场合把人家给抓起来吧。

其实秃发思复鞬心里也有些嘀咕,他也一直闹不准这沮渠蒙逊是想干什么,但是好在,在和段业见面的时候,某种程度来说段业也和他交底了,而且他自己还记得当时乐都危在旦夕,其他城池全部陷落,自己的部族被屠杀的状况,要他原谅沮渠蒙逊过去的行为,那也是难上加难!

又看了段业一眼,段业轻轻对着秃发思复鞬点了点头,秃发思复鞬会意,心中有了底,便微笑道:“既然蒙逊侄儿如此盛情,老夫也就却之不恭了,呵呵呵呵。”

沮渠蒙逊点点头,轻轻一挥手,身后一个捧着小箱子的壮汉走上前来,沮渠蒙逊接过箱子,打开箱子盖,里面躺着一本厚厚的线装书。

众人都有些不解,人家过生日,你要是俗气,就送点金银珠宝,要是雅呢,就送古文字画,你送本书……倒是也说得过去,可是人家毕竟是部族首领,又不是书生。

沮渠蒙逊双手捧起这本书,然后一脸正色的说道:“大首领明鉴,众所周知,贵秃发部,乃是鲜卑苗裔,自大鲜卑山迁徙而来,历史也算是源远流长,而大首领先祖,也有众多的英雄,可惜,由于缺乏记载,很多其实都是口口相传,蒙逊虽然不是和大人一个部族,但是也深知道传承断续的道理,正好如今,张掖有不少儒生来到蒙逊这里,他们别的本事没有,却是考据能力很强,于是蒙逊就让他们,查阅典籍,档案,同时派人远赴辽东大鲜卑山,访问当地耆老,费时半年多,终于修出了这部秃发氏族谱,约十万余言,记录了自周成王岐阳大会开始,至今近两千年史,详细记述了秃发族的起源和传承,正好今天,大首领五十大寿,就以此,为大首领,贺寿!”

说罢,沮渠蒙逊把书轻轻一举。

这番话说完,现场可是炸了锅!因为沮渠蒙逊这手笔可是实在太大了!

因为族谱,绝对不是显摆用的资本,也不仅仅是儿女结婚时论辈分对家室的资料,而是用来记载一个以血缘关系为主体的家族世系繁衍和重要人物事迹的特殊图书体裁。

有了族谱,就可以说世系、序长幼、辨亲疏、尊祖敬宗、睦族收族。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族谱,是一个家族的生命史。它不仅记录着该家族的来源、迁徙的轨迹,还包罗了该家族生息、繁衍、婚姻、文化、族规、家约等历史文化的全过程。

所谓空口无凭,有了族谱,就能证明自己家族的地位,就能彰显自己的血统,所以,家谱成了世族间婚姻和仕宦的主要依据,其实华夏民族很早就有了家谱,不过过去,往往仅限于王族,到了魏晋时候,由于世家门阀开始崛起并且最终占据了统治地位,那各个家族的历史,就很重要了,不能含糊,所以修族谱,就成为一种很好的办法,开始大幅度扩散从王族开始普及,以至遍及各个家族,出现了家家有谱牒、户户有家乘,并且一修再修、无休无止。因此每次修谱,也就成了同姓同族人之间的大事。

而对于大族来说,姓什么,从哪儿来,那是很重要的,是血统最重要的象征,世家门阀制度之所以能够发展,归根到底还是血统论的缘故。所以,姓氏源流就是同一族得姓的来源与变迁,可是,姓氏渊源大多很为古老,假若没有古书或旧谱的记载,后人就很难考究得清楚。从一姓到一国一家,不能不知晓自己根源来自何处,认清自己的姓氏来源,那是很严重的事情,所谓忘记祖宗,搞不清自己姓什么,往往说的就是这种情况。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姓氏在经过历史不断演变,如:战乱,迁移,改朝换代,以及避讳改姓、避难改姓、复姓改为单姓等,这样一来,姓氏变得更为复杂,其真正的出处、源头就更需要详细考证了,如果没有族谱,那根本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好在,族谱一般都都详细介绍了自己姓氏源流,这样才能世世代代承继,需要的时候,不需要多说,拿出族谱来,就是证据。保住了族谱,就有可能将族系根缘流传千百年。

当然了,许多姓氏为了抬高自己的门第和郡望,习惯于与名人扯上关系,或硬追溯到某皇帝作自己的祖先。这一招,开始很能唬人的,可是时间一长,大家都不傻,都晓得这族谱里都会有水分,到了后来,族谱的历史价值就渐渐不高了,因为追究起来,随便找个家族祖上都是名门望族,稍微大一点那肯定是落魄的天潢贵胄。

段业除了惊讶于沮渠蒙逊的大手笔外,其实也心中暗笑,这一手沮渠蒙逊多半是跟自己学的,这族谱么,编的质量自己没看不好说,但是估计也不会烂,这事情随便花钱找几个读过圣贤书的书生,问题都不大,可是其中的水分,就可想而至了。

秃发部的人,当然是血统地道的鲜卑人没有错,可是他们的历史,他们的祖上究竟姓甚名谁,干过什么,这可绝对是一笔糊涂账,想搞清楚完全没有什么可能性。

很简单,因为鲜卑人的文化,比起汉人来说,落后太多了,他们缺乏记载的能力,描述的水平,甚至根本没有保存历史的自觉,比起汉人很早就设立史官来记述国家,宫廷和自己家族事务来说,实在比不了。

这样一来,好多里面的东西,想也知道,是牵强附会,甚至强词夺理写的,等到自己以后掌权了,一定要留下文字证明这一点:这族谱,靠不住。

可是段业想的,是一个学术问题,而沮渠蒙逊想的,却是个政治问题。

秃发思复鞬很感动,很激动,这是真的!因为谁都知道,秃发部虽然汉化不错,但是,那仅限于秃发思复鞬和他的几个儿子读读汉书,穿汉家服侍,说汉语,也愿意任用一些汉人,仅此而已。

秃发部的广大中下层人士,还是地道的鲜卑人,他们不懂汉语,不会写汉字,对于部族的历史,也是靠着长老来讲故事,对于自己部族虽然很自豪,很感到光荣,可是外人问起的时候,也只能把长老讲过的故事给他们听。

如今有了这个族谱,就不一样了!鲜卑人整体上,是敬佩汉族文化的,只是好多他们搞不定学不会而已,对于汉人修族谱这种事情,他们是完全认同的,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字都不会认几个呢。

想想看,人家汉人,说起自己的光辉历史时候,从三皇五帝开始,到始祖,太祖,祖父,父亲都能说的清清楚楚,他们干过些什么事情,当过什么官儿,也是明明白白,族谱上可都写着呢!谁敢质疑?谁能质疑?

可是如今,人家沮渠蒙逊替你做好了!这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连秃发傉檀的神色都有些激动,他一直自诩通晓汉学,可是要他来编纂出这么一份族谱,也是想都没想过,却不料,这个自己部族的寇仇完成了这件事情。

不必说,这份礼很重,秃发部的人知道,来赴宴的人,也都知道!

秃发思复鞬有些激动的走到沮渠蒙逊面前,沮渠蒙逊轻轻低头,把那本族谱递给了秃发思复鞬。

秃发思复鞬有些颤抖的接过族谱,小心的摸索着装帧精美的封面,生怕把它弄坏。

这一刻,秃发思复鞬,就像一个刚刚得到书的小孩子一样,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果然,里面刻板精美,字迹清晰,印刷整齐,实在是好书!而且,从第一页里对秃发部的光荣历史的描写,以及大鲜卑山的种种事迹,都和秃发思复鞬从小听过的英雄传说完全一致。只是粗略翻了翻,秃发思复鞬就确定,这份族谱,是真的下了功夫认真来编纂的。

“蒙逊侄儿!”秃发思复鞬高兴的说道:“你这份礼物……你这份礼物实在是太珍贵了!秃发部上上下下,都得感谢你!都要感谢你!”

说罢,秃发思复鞬竟然以主人之尊和长辈的身份,躬身行礼,秃发傉檀等人也纷纷抱胸行礼,沮渠蒙逊忙还礼,道:“此来贺寿,献一份厚礼,也是应当应分的,大首领千万不要客气!”

“好!好,这个我收下了,秃发部会永远记得你这份厚礼,哈哈哈哈。”秃发思复鞬爽朗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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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24)

嗅觉灵敏的人,都看得出来,秃发思复鞬的话里,也明显对沮渠蒙逊态度不一样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沮渠蒙逊如此善意,再不领情,也就说不过去了。

由于沮渠蒙逊的第一份贺礼,实在是太过震撼,也让秃发思复鞬和在场的其他人,都对他后面还有得礼物充满好奇,一般来说,国人都喜欢把好东西留在后面,按道理,后面的两份礼物,肯定会比第一份更加的重!

连段业也有些好奇了,这沮渠蒙逊使出族谱这一手,的确让段业没有想到,但不得不承认,这一手,的确是搔到了痒处,效果很好,段业自忖,自己可能想得到,但不一定真会去做。

这就是本事!

沮渠蒙逊对于周围人啧啧的赞叹唏嘘,以及异样的眼光,显然非常满意,因为这便是他要的效果。

他冒险来到乐都,说白了,就是借花献佛,借着秃发部为了提振声势,秃发部不惜耗费这么大的精力和资源办生日,其实也是为了聚拢人气,显示力量,毕竟之前,他们整个部族,都差点灭亡。

而卢水胡在上一次的战争里,败得很惨,惨到沮渠蒙逊和沮渠男成兄弟被迫沉潜了很久,才勉强稳住了局面,而且更糟糕的是,秃发思复鞬其实和吕光,和段业关系都不错,他要办场子,人家会来捧场,很多人看在他们的面子上也会来。

但是自己不一样,自己的部族在吕光和梁熙的争斗里站错了队,不为吕光所喜,如今如果自己也办了这么一个活动,想必会是门可罗雀,请人家都请不来。

所以仔细考虑之下,沮渠蒙逊还是力排众议,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虽然要冒些风险,可是也值得了!

既然大家都很期待第二个礼物,沮渠蒙逊微微一笑,挥挥手,另一个一直捧着一个长形包裹的随从走了上来。沮渠蒙逊道:“打开。”

于是,那个随从轻轻打开了卷的很紧的包裹,一把形状很怪异的长刀露了出来。

“这……”秃发思复鞬惊讶道,他实在没有料到,沮渠蒙逊这次的第二份寿礼,居然是这件物事,而秃发部的人几乎个个都惊讶的张大了嘴。

他们怎么能不认识这把刀呢?这分明就是秃发部传承数百年的镔铁玄刀!而且,刀型和色泽太过独特了,几乎不需要坚定,这就是真的!

沮渠蒙逊笑眯眯说道:“前些日子,听说因为一些无法预料的事情和意外,让贵部族的这把宝刀丢失了,蒙逊其实也很难过,好在,经过一番寻访,总算找到了这把刀,蒙逊以为,大首领一定也很希望早点找回这把刀,正好这个时候,是大首领的生日,蒙逊就以此刀,作为第二份贺礼!”

蒙逊这番话太重要了,第一个,是解了疑团,这把失踪的刀,就在蒙逊手里,而且就是上一次双方冲突的时候,被对方缴获的,这可以说,是秃发部当时的奇耻大辱。

而另外,蒙逊的措辞,也很值得推敲,他没有说别的,而是说“无法预料”,“意外”,这些词语可是大可商榷的,里面的意思可都是透着玄机呢,这儿都是人精人精的人,当然听得出来。

草原上的部族,都有图腾崇拜,就像汉人家里都有传家宝一样,这把镔铁玄刀,相传是秃发部始祖当年征服河湟草原时候手持的,饮了无数敌人的鲜血,是秃发部赫赫武功的象征,也承载着秃发部光荣的历史,以至于到后来,这把刀就成为了族长的权杖,谁当了族长,这把刀就在谁那里。

而一直让秃发思复鞬和整个部族上下耿耿于怀的,是那一次,沮渠蒙逊和乙弗部同时夹击,实在太过于仓促,为了保存实力,秃发思复鞬等部族耆老,选择了暂时转入地下,而在形势一片混乱之下,这把代表着部族的镔铁玄刀,居然就这样遗失了!

那时候比较可信的猜想,就是这把刀,被卢水胡给缴获了,想想看,自己部族的镇部之宝,权杖的象征,被敌人给缴获了,这难道不是奇耻大辱么?虽然后来,秃发部在段业的帮助下,还算是击退了敌人,光复了部族,可是却还是没有办法找到这把刀,这也一直是秃发思复鞬的一个心病,因为那次事变,事发突然,而且后来还是逆转,所以大家对他没有太大责难,他族长的位置也基本没有动摇。

但人家是不是计较,是人家的事情,他自己却是非常耿耿于怀的,他总觉得内心深处对此有负疚感。他总觉得,如果这镔铁玄刀就此丢失的话,他这一辈子都会觉得良心难安,甚至死不瞑目!

所以,他后半辈子一个重要的人物,就是想方设法把这把刀找回来,哪怕是付出相当的代价,也是在所不惜!

可是今天一看,这把刀,果然在沮渠蒙逊的手上,但是,另一个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既然已经得到了这把刀,居然不据为己有,因为这把刀既然是秃发部的耻辱,其实也就是卢水胡的光荣,是一件伟大的战利品。就算不这样,也完全可以利用秃发部对于这把刀的极大崇拜和重视,来做交易,想也知道,秃发部一定会做出极大的让步,来换回这把刀。

其他对此稍微有些了解的人,或者虽然不了解,但是经过旁人告知的人,都对沮渠蒙逊这个手笔赞叹不已,不消说,把缴获的这种宝刀还给人家,绝对是大手笔,也是对于对方释出的极大善意,因为族谱是主动示好,还是停留在表面,而交还人家的宝物,却无异于是愿意主动地修复关系。因为沮渠蒙逊并没有提出任何附加要求,事实上,他如果不给,秃发部还真没什么好办法交出这把刀呢。

冷眼旁观的段业,这下子也是真的重视起来了,因为很明显,沮渠蒙逊已经决定主动伸出手去,修复和秃发部的关系了!

秃发部和卢水胡本来是世仇,前些日子又曾经大战一场,可以说是死伤无数,双方互有伤亡,仇雠已深,秃发部的大公子秃发乌孤,现在还在凉州城里当着人质,连父亲的五十大寿,都不能回来贺寿,如果不是沮渠蒙逊等人当时进攻秃发部,逼得秃发部没有办法,不得不采用派人质的办法来求的吕光的支持,哪儿会有今天?这可都是卢水胡的一手所赐!

加上段业还曾经反复做工作,前仇未去,又加新恨,本来段业很有信心,秃发部会很坚决,一定不会为其所动的,哪怕是开始沮渠蒙逊送出族谱的大手笔,段业也毫不所动。

可是这把镔铁玄刀的事儿,段业就完全在状况外了,甚至段业想都没往那想。

倒不是说段业的情报机构失灵,其实还是段业自己的缘故,因为来自于后世的他,对于诸如传家宝这样的东西,很是嗤之以鼻,合着一块玉佩一把刀,就能捍卫你们了?这才见了鬼了,那历朝皇帝都有传国玉玺呢,也没见国破家亡的时候能管用,归根到底还是要看实力。

因此段业完全就没重视这个事情,而如果上面不重视,下面没有去仔细彻查,自己也不奇怪,段业仔细回忆,那些情报简报上,似乎多少也提到过这个事情,但段业既然当时不感兴趣,他们也就没有深入去挖。

再加上秃发傉檀等人来求援的时候,对此事也是含糊其辞,段业就根本没多想,现在检讨起来,自己是真的大意了。

这个年代,这种传承类的宝物宝刀,是真的有用,倒不是这把刀能够杀人无形,而是因为这是信仰和希望的传承。毕竟,人们还没有那么现实,还对这些能够寄托的东西有感情。

看起来,先前的计划,得变一变了,段业冲着胡凯竖起了第三根指头。

胡凯有些讶异,脸上满是询问的意思。

但是,段业非常坚定地点点头,胡凯会意,马上就借故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这一幕,吕弘等人,当然都看在眼里,但是现在段业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现在自己坐在会场里,盯着众人的一举一动,如果事情没有发生大的变化,也就罢了,如果沮渠蒙逊还有后手,甚至敢放胜负手的话,自己可也是有应对措施的。

到时候,一定让沮渠蒙逊大吃一惊!

秃发思复鞬愣了很久,愣的原因,当然是沮渠蒙逊的这一举动让他意外,但是惊叹过后,关键还是这个事情,该怎么办。

沮渠蒙逊都做到了这个份上了,意思也很明确,就是想和解,问题就在于,要不要跟他和解,秃发思复鞬陷入了两难之中。

但是时间不等人,沮渠蒙逊可是一直微笑着捧着刀呢,这把刀,也是全部族上下的人,都希望拿回来的,所以,自己不可能不接。

秃发思复鞬一脸严肃的点点头,然后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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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24)

嗅觉灵敏的人,都看得出来,秃发思复鞬的话里,也明显对沮渠蒙逊态度不一样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沮渠蒙逊如此善意,再不领情,也就说不过去了。

由于沮渠蒙逊的第一份贺礼,实在是太过震撼,也让秃发思复鞬和在场的其他人,都对他后面还有得礼物充满好奇,一般来说,国人都喜欢把好东西留在后面,按道理,后面的两份礼物,肯定会比第一份更加的重!

连段业也有些好奇了,这沮渠蒙逊使出族谱这一手,的确让段业没有想到,但不得不承认,这一手,的确是搔到了痒处,效果很好,段业自忖,自己可能想得到,但不一定真会去做。

这就是本事!

沮渠蒙逊对于周围人啧啧的赞叹唏嘘,以及异样的眼光,显然非常满意,因为这便是他要的效果。

他冒险来到乐都,说白了,就是借花献佛,借着秃发部为了提振声势,秃发部不惜耗费这么大的精力和资源办生日,其实也是为了聚拢人气,显示力量,毕竟之前,他们整个部族,都差点灭亡。

而卢水胡在上一次的战争里,败得很惨,惨到沮渠蒙逊和沮渠男成兄弟被迫沉潜了很久,才勉强稳住了局面,而且更糟糕的是,秃发思复鞬其实和吕光,和段业关系都不错,他要办场子,人家会来捧场,很多人看在他们的面子上也会来。

但是自己不一样,自己的部族在吕光和梁熙的争斗里站错了队,不为吕光所喜,如今如果自己也办了这么一个活动,想必会是门可罗雀,请人家都请不来。

所以仔细考虑之下,沮渠蒙逊还是力排众议,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虽然要冒些风险,可是也值得了!

既然大家都很期待第二个礼物,沮渠蒙逊微微一笑,挥挥手,另一个一直捧着一个长形包裹的随从走了上来。沮渠蒙逊道:“打开。”

于是,那个随从轻轻打开了卷的很紧的包裹,一把形状很怪异的长刀露了出来。

“这……”秃发思复鞬惊讶道,他实在没有料到,沮渠蒙逊这次的第二份寿礼,居然是这件物事,而秃发部的人几乎个个都惊讶的张大了嘴。

他们怎么能不认识这把刀呢?这分明就是秃发部传承数百年的镔铁玄刀!而且,刀型和色泽太过独特了,几乎不需要坚定,这就是真的!

沮渠蒙逊笑眯眯说道:“前些日子,听说因为一些无法预料的事情和意外,让贵部族的这把宝刀丢失了,蒙逊其实也很难过,好在,经过一番寻访,总算找到了这把刀,蒙逊以为,大首领一定也很希望早点找回这把刀,正好这个时候,是大首领的生日,蒙逊就以此刀,作为第二份贺礼!”

蒙逊这番话太重要了,第一个,是解了疑团,这把失踪的刀,就在蒙逊手里,而且就是上一次双方冲突的时候,被对方缴获的,这可以说,是秃发部当时的奇耻大辱。

而另外,蒙逊的措辞,也很值得推敲,他没有说别的,而是说“无法预料”,“意外”,这些词语可是大可商榷的,里面的意思可都是透着玄机呢,这儿都是人精人精的人,当然听得出来。

草原上的部族,都有图腾崇拜,就像汉人家里都有传家宝一样,这把镔铁玄刀,相传是秃发部始祖当年征服河湟草原时候手持的,饮了无数敌人的鲜血,是秃发部赫赫武功的象征,也承载着秃发部光荣的历史,以至于到后来,这把刀就成为了族长的权杖,谁当了族长,这把刀就在谁那里。

而一直让秃发思复鞬和整个部族上下耿耿于怀的,是那一次,沮渠蒙逊和乙弗部同时夹击,实在太过于仓促,为了保存实力,秃发思复鞬等部族耆老,选择了暂时转入地下,而在形势一片混乱之下,这把代表着部族的镔铁玄刀,居然就这样遗失了!

那时候比较可信的猜想,就是这把刀,被卢水胡给缴获了,想想看,自己部族的镇部之宝,权杖的象征,被敌人给缴获了,这难道不是奇耻大辱么?虽然后来,秃发部在段业的帮助下,还算是击退了敌人,光复了部族,可是却还是没有办法找到这把刀,这也一直是秃发思复鞬的一个心病,因为那次事变,事发突然,而且后来还是逆转,所以大家对他没有太大责难,他族长的位置也基本没有动摇。

但人家是不是计较,是人家的事情,他自己却是非常耿耿于怀的,他总觉得内心深处对此有负疚感。他总觉得,如果这镔铁玄刀就此丢失的话,他这一辈子都会觉得良心难安,甚至死不瞑目!

所以,他后半辈子一个重要的人物,就是想方设法把这把刀找回来,哪怕是付出相当的代价,也是在所不惜!

可是今天一看,这把刀,果然在沮渠蒙逊的手上,但是,另一个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既然已经得到了这把刀,居然不据为己有,因为这把刀既然是秃发部的耻辱,其实也就是卢水胡的光荣,是一件伟大的战利品。就算不这样,也完全可以利用秃发部对于这把刀的极大崇拜和重视,来做交易,想也知道,秃发部一定会做出极大的让步,来换回这把刀。

其他对此稍微有些了解的人,或者虽然不了解,但是经过旁人告知的人,都对沮渠蒙逊这个手笔赞叹不已,不消说,把缴获的这种宝刀还给人家,绝对是大手笔,也是对于对方释出的极大善意,因为族谱是主动示好,还是停留在表面,而交还人家的宝物,却无异于是愿意主动地修复关系。因为沮渠蒙逊并没有提出任何附加要求,事实上,他如果不给,秃发部还真没什么好办法交出这把刀呢。

冷眼旁观的段业,这下子也是真的重视起来了,因为很明显,沮渠蒙逊已经决定主动伸出手去,修复和秃发部的关系了!

秃发部和卢水胡本来是世仇,前些日子又曾经大战一场,可以说是死伤无数,双方互有伤亡,仇雠已深,秃发部的大公子秃发乌孤,现在还在凉州城里当着人质,连父亲的五十大寿,都不能回来贺寿,如果不是沮渠蒙逊等人当时进攻秃发部,逼得秃发部没有办法,不得不采用派人质的办法来求的吕光的支持,哪儿会有今天?这可都是卢水胡的一手所赐!

加上段业还曾经反复做工作,前仇未去,又加新恨,本来段业很有信心,秃发部会很坚决,一定不会为其所动的,哪怕是开始沮渠蒙逊送出族谱的大手笔,段业也毫不所动。

可是这把镔铁玄刀的事儿,段业就完全在状况外了,甚至段业想都没往那想。

倒不是说段业的情报机构失灵,其实还是段业自己的缘故,因为来自于后世的他,对于诸如传家宝这样的东西,很是嗤之以鼻,合着一块玉佩一把刀,就能捍卫你们了?这才见了鬼了,那历朝皇帝都有传国玉玺呢,也没见国破家亡的时候能管用,归根到底还是要看实力。

因此段业完全就没重视这个事情,而如果上面不重视,下面没有去仔细彻查,自己也不奇怪,段业仔细回忆,那些情报简报上,似乎多少也提到过这个事情,但段业既然当时不感兴趣,他们也就没有深入去挖。

再加上秃发傉檀等人来求援的时候,对此事也是含糊其辞,段业就根本没多想,现在检讨起来,自己是真的大意了。

这个年代,这种传承类的宝物宝刀,是真的有用,倒不是这把刀能够杀人无形,而是因为这是信仰和希望的传承。毕竟,人们还没有那么现实,还对这些能够寄托的东西有感情。

看起来,先前的计划,得变一变了,段业冲着胡凯竖起了第三根指头。

胡凯有些讶异,脸上满是询问的意思。

但是,段业非常坚定地点点头,胡凯会意,马上就借故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这一幕,吕弘等人,当然都看在眼里,但是现在段业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现在自己坐在会场里,盯着众人的一举一动,如果事情没有发生大的变化,也就罢了,如果沮渠蒙逊还有后手,甚至敢放胜负手的话,自己可也是有应对措施的。

到时候,一定让沮渠蒙逊大吃一惊!

秃发思复鞬愣了很久,愣的原因,当然是沮渠蒙逊的这一举动让他意外,但是惊叹过后,关键还是这个事情,该怎么办。

沮渠蒙逊都做到了这个份上了,意思也很明确,就是想和解,问题就在于,要不要跟他和解,秃发思复鞬陷入了两难之中。

但是时间不等人,沮渠蒙逊可是一直微笑着捧着刀呢,这把刀,也是全部族上下的人,都希望拿回来的,所以,自己不可能不接。

秃发思复鞬一脸严肃的点点头,然后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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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25)

众人都大吃一惊,这可是您老的寿宴呢,按照规矩,待会会有个环节,那就是秃发思复鞬的子孙们来给他贺寿。所谓男子汉,跪天跪地跪君王父母,晚辈贺寿,当然也得下跪,可是如今,你秃发思复鞬跪下去,算什么事情呢?

沮渠蒙逊也吓了一跳,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秃发思复鞬就大声道:“蒙逊侄儿!这镔铁宝刀,乃是我部族镇族之宝,事关重大,昔日遗失,某一直心有愧疚,今日蒙逊侄儿替某寻回,秃发思复鞬感激不尽!”

“这……大首领,使不得啊!”沮渠蒙逊也有些尴尬,秃发思复鞬这么一跪下去,自己就不好办了,论辈分,自己和秃发傉檀等人是一辈的,他受秃发思复鞬这一拜,却是于理不合。

可是还没等沮渠蒙逊自己也跪下去,秃发思复鞬就霍然站起,然后坦然接过沮渠蒙逊手上的镔铁玄刀,再轻轻一躬,然后转身冲着秃发傉檀等人高呼道:“宝刀拿回来啦!”

秃发傉檀等秃发部的子弟们,顿时齐声高呼,有些人,甚至激动地落泪了。

这个时候,段业等人,才明白秃发思复鞬下跪的目的,段业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因为这一手,实在是高!

沮渠蒙逊送回这镔铁玄刀,目的就是挤兑秃发思复鞬,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谁都知道,沮渠蒙逊明面上,的确是善意的,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秃发思复鞬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那人家的善意你怎么办呢?和解还是不和解?接受还是不接受?这是两难问题。更关键的是,沮渠蒙逊这一手,是堂堂之阵,用的是阳谋。你明知道他不怀好意,却说不出来。

但是秃发思复鞬这一手,就很高明了。

因为要害就在于,沮渠蒙逊送回镔铁玄刀,在寿宴这种场合下,其实实质上是善意,而善意的关键就在于,你不能拒绝善意,而且还得礼尚往来,有所回报。

而秃发思复鞬下跪,就恰好的回避了这个问题。

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随便跪的,可是秃发思复鞬选择在这个时刻下跪,就有两重意思了,第一,为了部族的荣耀,为了洗刷耻辱,为了拿回这把刀,他不惜自己下跪,不惜让自己名誉有所折损,也要拿回刀。第二,他自己下跪,是自己的个人行为,就已经感谢和回报了沮渠蒙逊的所谓“善意”,于是自己的部族,就不必再承担些什么了。

而且由于他下跪,并不是卑躬屈膝,或者被迫什么的,而是为了部族,这一行为,是可以被理解的。

所以这一刻,秃发部成员们为了拿回宝刀的欢呼,是真诚的。沮渠蒙逊虽然说见多识广,但是这一幕,他的确没有想到,按照他本来的预想,对于这事情,沮渠蒙逊是无论如何也得有所表示的。

在场的人又哪儿有几个笨蛋呢,大家很快就看出了里面的窍门,于是各色人等的表情也就精彩起来了。

而折彦峰的表情最有趣,其实他是最担心沮渠蒙逊选择和秃发思复鞬和解的,因为那样一来,就会把他和乙弗部置于一个很尴尬的地步,他们俩和解了,那秃发部死的人流的血这笔账,就暂时没法算了,可不算不能安抚内部,有个交待,而这样的话,自己的部族,可就是个很好的替罪羊了。

看秃发思复鞬用惊天一跪,化解了这个事情,折彦峰不得不承认,秃发思复鞬,还真是一把好手。

段业耸耸肩,看着表情已经恢复平静的沮渠蒙逊,心中在想,你前两个礼物,都已经如此震撼了,一个,人家秃发思复鞬坦然接了,一个,人家不惜跪一个年纪可以当儿子的人,算是混过了你的进攻,如今看看你第三个礼物是什么吧,蒙逊,可别让我失望喔。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很多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这沮渠蒙逊自己还没表态呢,就有人开始煽了,彭凤这个时候,站起身来,说道:“蒙逊呐!你这前俩礼物,可是送的好哇,不过我们都晓得,好东西,都放在最后,如今可是秃发大首领的好日子,你的最后一个礼物,可不能跌份喔!”

“是啊是啊!”

“蒙逊啊,你就拿出来,给大家伙开开眼吧。”

看起来,前俩礼物,已经成功的激起了众人的好奇心,更重要的是,沮渠蒙逊惊喜发现,自己现在人气已经逐渐恢复了,看起来,这一次没白来,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

笑了笑,蒙逊说道:“小彭府君,您且放心,这礼物一定让大首领满意,让各位开眼。”

之所以喊他小彭府君,是因为他父亲彭济也是太守,一门两太守,为了区别,也就喊老彭府君和小彭府君了。如今,连彭凤都赖主动跟自己搭话了,那如果自己抛出接下来的一个议题,会不会更让众人震撼呢。

“那蒙逊,你就说说看吧。”

沮渠蒙逊微笑点头,然后大步走到秃发思复鞬面前,突然又是扑通一跪。

这下子,哪怕是最镇定人,也搞不清楚了,这是怎么了,今儿俩人怎么互相跪了起来呢?

好在,沮渠蒙逊没有让他们想太久,他见秃发思复鞬面色惊讶,便大声道:“大首领,蒙逊有一事相求!”

秃发思复鞬大奇,你一个外人,有什么事情求我呢?不过,在这种场合下,秃发思复鞬还是忙道:“蒙逊侄儿,快快请起,这个使不得啊。”

说罢,秃发思复鞬还伸手去拉,可是沮渠蒙逊却大声道:“请大首领先答应蒙逊,不然,蒙逊就不起来!”

秃发思复鞬心里微微有些不悦,你这是干嘛呢,要挟人么,可是,明面上,秃发思复鞬还是说道:“蒙逊啊,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能帮的,老朽自然会去帮忙,可是,可是你总得让我知道,是什么事情吧?”

沮渠蒙逊这个时候,却开始耍赖,道:“大首领!此事保证不违背仁义,不损害国家,对大人的部族也是大大有利,大人如果答应了,只会有好处!”

这就更让人奇怪了,如果是这么好的事情,你会告诉我?

不知道为什么,段业突然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劲,总有哪儿,让段业觉得对他不利,因此,段业霍然起身,大声道:“啊哈!蒙逊兄弟,可见到你了。”

这话当然是一句废话,沮渠蒙逊如此高调的亮相,又有谁没有看见呢?段业这话,其实就是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打乱沮渠蒙逊的节奏。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一贯老谋深算的秃发思复鞬居然说道:“如果这事儿真的如你所说,没有什么大问题,那老朽自然会帮你的。”

其实,秃发思复鞬这时候想的,无非是觉得,沮渠蒙逊毕竟是把镔铁玄刀都送回来了,自己用下跪的方式,其实是取巧了,算是挤兑了他一把,毕竟正常时候,自己就算去卢水胡部族下跪,人家也不可能把刀换给自己呢。

毕竟是厚道人,秃发思复鞬想的,也只是在这桩事情上回报他一下,却没想到,政治是不能讲感情的,秃发思复鞬几乎肯定是要为这件事情后悔的。

段业几乎气得要跳脚,这老头子是过个生日都过糊涂了吗?这摆明了的下套,你怎么能答应呢?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沮渠蒙逊这个时候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大声道:“既然如此!小婿就却之不恭了!”

“什么?”秃发思复鞬有些傻眼。

“大首领明鉴!蒙逊自从一睹灵姑娘芳颜,便一见钟情,寤寐思服,如今蒙逊尚未娶妻,空室以待,而灵姑娘也待字闺中,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卢水胡虽然名微众寡,与秃发部倒也是门当户对,今天既然是大首领的五十大寿,蒙逊愿意把自己送出来,入赘秃发部,以此作为给大人的第三项贺礼,如何?”

这话说完,整个现场寂静一片,几乎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好一会之后,才一片大哗。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沮渠蒙逊的第三个礼物,居然是在这个时候,向秃发灵求亲!

众人左思右想,几乎是绞尽脑汁,也无法料到,这沮渠蒙逊居然选择在这个时候,向秃发思复鞬求亲!求亲的还不是别人,偏偏还是秃发灵。

沮渠蒙逊进来的晚,可能还不知道,方才段业和秃发灵可是已经闹了一次,而且,凉州有头有脸的人,谁不知道段业和秃发灵关系暧昧?很多人早就把她视为段夫人了,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秃发部落难的时候,段业全力支持,事后还大力扶植,供给武器,训练军队。说他们没关系,谁都不信。

就算蒙逊没有及时得知开始发生的事情,对于段业和秃发灵的关系也该心里有数,更知道乙弗部一直也想娶秃发灵,段业这次不惜放下刚刚征服的金城郡,跑到这儿来,很大程度,就是为了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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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25)

众人都大吃一惊,这可是您老的寿宴呢,按照规矩,待会会有个环节,那就是秃发思复鞬的子孙们来给他贺寿。所谓男子汉,跪天跪地跪君王父母,晚辈贺寿,当然也得下跪,可是如今,你秃发思复鞬跪下去,算什么事情呢?

沮渠蒙逊也吓了一跳,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秃发思复鞬就大声道:“蒙逊侄儿!这镔铁宝刀,乃是我部族镇族之宝,事关重大,昔日遗失,某一直心有愧疚,今日蒙逊侄儿替某寻回,秃发思复鞬感激不尽!”

“这……大首领,使不得啊!”沮渠蒙逊也有些尴尬,秃发思复鞬这么一跪下去,自己就不好办了,论辈分,自己和秃发傉檀等人是一辈的,他受秃发思复鞬这一拜,却是于理不合。

可是还没等沮渠蒙逊自己也跪下去,秃发思复鞬就霍然站起,然后坦然接过沮渠蒙逊手上的镔铁玄刀,再轻轻一躬,然后转身冲着秃发傉檀等人高呼道:“宝刀拿回来啦!”

秃发傉檀等秃发部的子弟们,顿时齐声高呼,有些人,甚至激动地落泪了。

这个时候,段业等人,才明白秃发思复鞬下跪的目的,段业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因为这一手,实在是高!

沮渠蒙逊送回这镔铁玄刀,目的就是挤兑秃发思复鞬,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谁都知道,沮渠蒙逊明面上,的确是善意的,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秃发思复鞬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那人家的善意你怎么办呢?和解还是不和解?接受还是不接受?这是两难问题。更关键的是,沮渠蒙逊这一手,是堂堂之阵,用的是阳谋。你明知道他不怀好意,却说不出来。

但是秃发思复鞬这一手,就很高明了。

因为要害就在于,沮渠蒙逊送回镔铁玄刀,在寿宴这种场合下,其实实质上是善意,而善意的关键就在于,你不能拒绝善意,而且还得礼尚往来,有所回报。

而秃发思复鞬下跪,就恰好的回避了这个问题。

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随便跪的,可是秃发思复鞬选择在这个时刻下跪,就有两重意思了,第一,为了部族的荣耀,为了洗刷耻辱,为了拿回这把刀,他不惜自己下跪,不惜让自己名誉有所折损,也要拿回刀。第二,他自己下跪,是自己的个人行为,就已经感谢和回报了沮渠蒙逊的所谓“善意”,于是自己的部族,就不必再承担些什么了。

而且由于他下跪,并不是卑躬屈膝,或者被迫什么的,而是为了部族,这一行为,是可以被理解的。

所以这一刻,秃发部成员们为了拿回宝刀的欢呼,是真诚的。沮渠蒙逊虽然说见多识广,但是这一幕,他的确没有想到,按照他本来的预想,对于这事情,沮渠蒙逊是无论如何也得有所表示的。

在场的人又哪儿有几个笨蛋呢,大家很快就看出了里面的窍门,于是各色人等的表情也就精彩起来了。

而折彦峰的表情最有趣,其实他是最担心沮渠蒙逊选择和秃发思复鞬和解的,因为那样一来,就会把他和乙弗部置于一个很尴尬的地步,他们俩和解了,那秃发部死的人流的血这笔账,就暂时没法算了,可不算不能安抚内部,有个交待,而这样的话,自己的部族,可就是个很好的替罪羊了。

看秃发思复鞬用惊天一跪,化解了这个事情,折彦峰不得不承认,秃发思复鞬,还真是一把好手。

段业耸耸肩,看着表情已经恢复平静的沮渠蒙逊,心中在想,你前两个礼物,都已经如此震撼了,一个,人家秃发思复鞬坦然接了,一个,人家不惜跪一个年纪可以当儿子的人,算是混过了你的进攻,如今看看你第三个礼物是什么吧,蒙逊,可别让我失望喔。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很多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这沮渠蒙逊自己还没表态呢,就有人开始煽了,彭凤这个时候,站起身来,说道:“蒙逊呐!你这前俩礼物,可是送的好哇,不过我们都晓得,好东西,都放在最后,如今可是秃发大首领的好日子,你的最后一个礼物,可不能跌份喔!”

“是啊是啊!”

“蒙逊啊,你就拿出来,给大家伙开开眼吧。”

看起来,前俩礼物,已经成功的激起了众人的好奇心,更重要的是,沮渠蒙逊惊喜发现,自己现在人气已经逐渐恢复了,看起来,这一次没白来,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

笑了笑,蒙逊说道:“小彭府君,您且放心,这礼物一定让大首领满意,让各位开眼。”

之所以喊他小彭府君,是因为他父亲彭济也是太守,一门两太守,为了区别,也就喊老彭府君和小彭府君了。如今,连彭凤都赖主动跟自己搭话了,那如果自己抛出接下来的一个议题,会不会更让众人震撼呢。

“那蒙逊,你就说说看吧。”

沮渠蒙逊微笑点头,然后大步走到秃发思复鞬面前,突然又是扑通一跪。

这下子,哪怕是最镇定人,也搞不清楚了,这是怎么了,今儿俩人怎么互相跪了起来呢?

好在,沮渠蒙逊没有让他们想太久,他见秃发思复鞬面色惊讶,便大声道:“大首领,蒙逊有一事相求!”

秃发思复鞬大奇,你一个外人,有什么事情求我呢?不过,在这种场合下,秃发思复鞬还是忙道:“蒙逊侄儿,快快请起,这个使不得啊。”

说罢,秃发思复鞬还伸手去拉,可是沮渠蒙逊却大声道:“请大首领先答应蒙逊,不然,蒙逊就不起来!”

秃发思复鞬心里微微有些不悦,你这是干嘛呢,要挟人么,可是,明面上,秃发思复鞬还是说道:“蒙逊啊,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能帮的,老朽自然会去帮忙,可是,可是你总得让我知道,是什么事情吧?”

沮渠蒙逊这个时候,却开始耍赖,道:“大首领!此事保证不违背仁义,不损害国家,对大人的部族也是大大有利,大人如果答应了,只会有好处!”

这就更让人奇怪了,如果是这么好的事情,你会告诉我?

不知道为什么,段业突然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劲,总有哪儿,让段业觉得对他不利,因此,段业霍然起身,大声道:“啊哈!蒙逊兄弟,可见到你了。”

这话当然是一句废话,沮渠蒙逊如此高调的亮相,又有谁没有看见呢?段业这话,其实就是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打乱沮渠蒙逊的节奏。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一贯老谋深算的秃发思复鞬居然说道:“如果这事儿真的如你所说,没有什么大问题,那老朽自然会帮你的。”

其实,秃发思复鞬这时候想的,无非是觉得,沮渠蒙逊毕竟是把镔铁玄刀都送回来了,自己用下跪的方式,其实是取巧了,算是挤兑了他一把,毕竟正常时候,自己就算去卢水胡部族下跪,人家也不可能把刀换给自己呢。

毕竟是厚道人,秃发思复鞬想的,也只是在这桩事情上回报他一下,却没想到,政治是不能讲感情的,秃发思复鞬几乎肯定是要为这件事情后悔的。

段业几乎气得要跳脚,这老头子是过个生日都过糊涂了吗?这摆明了的下套,你怎么能答应呢?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沮渠蒙逊这个时候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大声道:“既然如此!小婿就却之不恭了!”

“什么?”秃发思复鞬有些傻眼。

“大首领明鉴!蒙逊自从一睹灵姑娘芳颜,便一见钟情,寤寐思服,如今蒙逊尚未娶妻,空室以待,而灵姑娘也待字闺中,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卢水胡虽然名微众寡,与秃发部倒也是门当户对,今天既然是大首领的五十大寿,蒙逊愿意把自己送出来,入赘秃发部,以此作为给大人的第三项贺礼,如何?”

这话说完,整个现场寂静一片,几乎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好一会之后,才一片大哗。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沮渠蒙逊的第三个礼物,居然是在这个时候,向秃发灵求亲!

众人左思右想,几乎是绞尽脑汁,也无法料到,这沮渠蒙逊居然选择在这个时候,向秃发思复鞬求亲!求亲的还不是别人,偏偏还是秃发灵。

沮渠蒙逊进来的晚,可能还不知道,方才段业和秃发灵可是已经闹了一次,而且,凉州有头有脸的人,谁不知道段业和秃发灵关系暧昧?很多人早就把她视为段夫人了,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秃发部落难的时候,段业全力支持,事后还大力扶植,供给武器,训练军队。说他们没关系,谁都不信。

就算蒙逊没有及时得知开始发生的事情,对于段业和秃发灵的关系也该心里有数,更知道乙弗部一直也想娶秃发灵,段业这次不惜放下刚刚征服的金城郡,跑到这儿来,很大程度,就是为了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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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26)

因为乙弗部冒出了对秃发灵依然有想法的迹象,段业堂堂安抚使,就敢跑到这里来,用尽了种种手段,才让折彦部的人气势被打下来,而且还倒打一耙,反而想把折彦部的女人给骗走,后来又和秃发灵当众示爱,他来来回回搞了这么多事情,很难让人怀疑他的决心!

就是在这样的场合下,沮渠蒙逊不单不给段业面子,他这样的行为,甚至可以被解读为打段业的脸,段业自从出道以来,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人们都屏住了呼吸,看看段业将要如何去做。

秃发思复鞬显然也傻眼了,他没有想到,这个沮渠蒙逊,居然是如此的大胆,如此的狡猾,他明知道,两个部族之间,几成水火,可是他还是胆敢提出联姻。更可恶的是,方才,他还用话挤兑住了自己,自己一时没有防备,居然还真答应在先,这话可是怎么才好。

反应很快的秃发傉檀,马上跳出来说道:“蒙逊!我妹妹灵儿早已心有所属,所谓君子不夺人之美,你怎么可以这样?”

沮渠蒙逊马上说道:“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傉檀兄,你只是兄长,对这个事情,恐怕不能决定吧。”

秃发傉檀一时语塞,自己老爹还在这儿呢,他的话,确实没错。

这个时候,得到消息的秃发灵一路小跑了出来,边跑边说道:“我不愿意!”

众人为之大哗,这个妞还真是不消停,面对这样的事情,居然也一点不矜持呢。

可是,秃发灵却浑然不顾,她跑到段业身边,还有些喘呢,可是,她还是很坚决的扶着段业的胳膊,然后看着沮渠蒙逊,道:“蒙逊!你不要妄想了!我这辈子,只会嫁给段哥哥一个人!还有,我和你一点不熟,请你记住,男女授受不亲,我的闺名,只有段哥哥能叫,你不许叫!”说完,还摇了摇段业的胳膊,以示亲昵。

沮渠蒙逊微微一笑,就像没有听见似得,说道:“灵儿啊,你现在只是还没过门,等你过了门之后,我们好好相处一段时间,就能琴瑟和谐,举案齐眉了,呵呵呵,那时候,你就会乐意啦。”

段业听了这话,差点没笑出声来,这自信,这底气,这份不要脸,可真是难得。段业仿佛看见了后世常见的那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高富帅一样,后世可是有不少贵介公子,自己觉得有俩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总觉得人家想法,一点也不重要,自己也根本不去考虑,只要人家按照他的意思来。

可惜啊,就算你是高帅富,可是我段某人也不是屌丝啊,论起层级,我可是比你略高啊。段业心中想道。

而秃发灵脾气和涵养就没有那么好了,见沮渠蒙逊一脸无耻的样子,她几乎要跳脚了,说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我秃发灵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嫁给你的!”

一般来说,女人赌咒发誓到这种程度,追求的人就是脸皮再厚,也该知道就这样没戏了,可是,沮渠蒙逊的目的,本来就不大单纯,他可不是为了一个女人,来搞这么大阵仗的,他轻轻笑道:“灵儿,就算你1暂时还不愿意,也没有关系,不过,男女成亲,还是我说过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看向秃发思复鞬,道:“大首领,方才,你答应过我的。”

这下子,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秃发思复鞬身上了,焦点就是看他怎么说。

因为,大家都听见了,秃发思复鞬方才的确是答应了,虽然说沮渠蒙逊那时候没有说要干什么,算是摆了他一道。

可是谁教你自己不小心的?被耍也是活该。沮渠蒙逊,赌的就是秃发思复鞬不敢也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的毁弃承诺。因为刚讲的话,你就敢不认,以后谁还敢信任你?

这一手果然还是有用的,起码秃发思复鞬的脸色现在已经很难看了,而他看着沮渠蒙逊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敌视,方才还有的一份好感,现在已经是荡然无存。

总不能真的把灵儿嫁给他吧?这个想法,在秃发思复鞬这里,只存在了几乎片刻,便消失了,开玩笑,段业可还在这里站着呢,得罪他难道是好玩的?想也知道,段业比起沮渠蒙逊可怕太多了。一个,是失信而已,可另一个嘛,当然段业既然能派兵挽狂澜于既倒,挽救了秃发部,如今就不能再把他们坑下去?

沮渠蒙逊却是知道要趁机步步紧逼,他马上说道:“大首领不必为难,这事情只要您一句话,这婚礼嘛,我们现在就可以办,什么问名纳彩之类的,那是汉人的规矩,我们草原上的儿女,不讲这个!”

段业知道,自己表演的时候来了,因为涉及到自己的女人,自己再不说话,也说不过去了。再说,秃发思复鞬明显是已经落了下风,被沮渠蒙逊几句话给挤兑的已经没词儿了,现在虽然在沉吟,可是时时看着自己的眼神已经很焦虑了。

罢了,就让自己来对付他吧,段业款款走出来,张口就是,“我绝不同意。”

“呵呵呵,段大人。”沮渠蒙逊先行了个礼,然后正色道:“大人,如果是公务,您督导河西杂务,沮渠蒙逊一定听命与你,可是这男女之事,却是私事,就算大人对灵儿也有意思,却不能以势压人。”

这话说的,很是正到,还真有几个人迎合,点头。

可是段业压根就不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这一手,段业太熟悉了,是小时候玩辩论时候的把戏,妙处无非就是预设战场,在自己熟悉的领域交手。

可是段业又岂会是被人拖着走的人呢,他根本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径自说道:“少废话,灵儿不愿意嫁给你,这是一,她乐意嫁给我,是二,秃发部上下也愿意,这是三,所以嘛,灵儿以后,当然就是我的妻子,你少在这里闹事,不然嘛,哼哼。”

段业这番话,哪里像一个大官儿在这种场合下说的话呢?简直活脱脱一个流氓呢,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傻眼。

但是段业要的就是整个效果,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再温良恭俭让,恐怕还真的不一定搞得过沮渠蒙逊这种人。

对流氓,有时候就得用更流氓的办法!

沮渠蒙逊抿了抿嘴,压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说道:“段大人,您也是有身份的人,蒙逊尊重您,希望您也自重,一定要慎言呐。”

“慎言你个头!”段业直接抢白道:“自重你个头!你尊不尊重我,我才不在乎呢,谁管你?你以为你是谁?老子讨女人,是老子的事情,不需要你管,你也不配管,不过你要是捣乱,老子就治你!”

这番话段业以很快的语速说出来,甚至有些不顾形象,唾沫横飞,大家一下子都傻眼了。

这是那个传说里文韬武略,无所不能的段大人吗?这是那个能够写出龟兹赋而震惊凉州的文士吗?这是那个能够一直保持温文尔雅和风度的段参军吗?这简直就是个市井泼皮无赖嘛。

可是,这真的是段业,如假包换。

段业要的就是这效果,在这种场合,如果真的温文尔雅的讲道理,自己恐怕还讲不过,因为秃发思复鞬方才不注意,确实留下了话柄,甚至算是失言,自己跟这个较劲,吃亏的是自己,怎么说都说不圆。倒不如跳出这个战线,自己说自己的呢。

沮渠蒙逊这下子心里也有些窝火,毕竟,他从小也是高傲惯了的人,也算是目无余子,那些谦虚倒不是假的,但是那毕竟是礼贤下士用的。心底越高傲,外表才越谦虚。

可是段业那一番话,基本是彻底的鄙视自己,完全从资格上都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去玩这个游戏,这就是莫大的侮辱了。

过去沮渠蒙逊其实很重视段业的,毕竟,段业白手起家,那是真的本事,玩不得半点虚假,而且段业破龟兹,战西域,夺高昌,克酒泉,一系列的战斗,打得是有声有色,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初出茅庐的人的手笔。

后来段业成为敦煌太守,居然在内政上,做的也很好,后来还亲自率兵在打草滩上击败了自己,无论如何,段业都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沮渠蒙逊是真的很想战胜他,可他这样的人,对于自己的对手,往往是很了解,也很尊敬,很想靠着自己的本事来堂堂正正的打败他,所以,段业这样一鄙视他,压根看不起他,的确激怒了他。

沮渠蒙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住了心头的火气,他看了看段业,道:“段大人,虽然您这样说,可是,毕竟灵儿的事情,您是做不了主的,哪怕您是安抚使,就算您是刺史大人,甚至是我大秦天王,您也改变不了大首领方才答应了我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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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27)

沮渠蒙逊倒是也不笨,他很快就看出来,段业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怒他,就是为了转移双方争执的焦点。

沮渠蒙逊这次所凭借的,就是抓住了秃发思复鞬话里的扣儿,以诚信二字,来威逼他。不管怎么说,当众承诺,这是众人所见的,秃发思复鞬如果刚说的话就不认,对他自己的威信和领导权威,损害实在太大,沮渠蒙逊赌的就是他不敢当众翻脸。

而秃发思复鞬明显也有些迟疑,更让沮渠蒙逊确认,他这招做对了!

段业却更是直接,根本不等秃发思复鞬搭腔,就大声道:“少来这一套,这事情,我说了算!如你所说,灵儿老子就是非娶不可!哪怕是天王老子,也改变不了!就算大首领答应了,那又怎么样?”

而心领神会的秃发傉檀,马上站出来,苦笑道:“蒙逊兄啊,呵呵呵,这个不好意思,所谓女大不中留嘛,灵儿如果非不愿意,咱们有什么办法呢?”

秃发傉檀这一说话,再笨的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于是秃发部出席的人们,纷纷发言,有的是假模假样怒斥了秃发灵几句,指责她太过放肆,有的则是痛心疾首的感叹家门不幸,还有的则是假装给蒙逊说几句好话。

但是他们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秃发灵别的可以,嫁给你,是不可以。

沮渠蒙逊这下子是真的恼怒了,他本以为,耍点小流氓手段,就可以让这些人就范。可是,玩政治的,又有几个真的是老实人呢?段业这样的人,直接跟他玩大流氓的手段,很容易就让他们有样学样来挤兑他了。

你用话里的扣儿挤兑人,我们干脆就不跟你墨迹,就是明白着不守信用,你能咋样?

当然了,秃发思复鞬没有表态,这也是留个回旋的余地,众人纷纷耍赖,那是他们的事情,我自己可没有说什么。

沮渠蒙逊也很敏感,对这些围攻完全不管,直取主题,对着秃发思复鞬说道:“大首领!您倒是今天给句话呀!如果,您直接说,讲过的话,可以不算数,那么蒙逊马上就走,绝不二话!”

情况发展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个娶亲的问题了,而是一场赤裸裸的斗争!沮渠蒙逊已经图穷匕首见了!

这下子,就把秃发思复鞬给逼到了墙角,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如果秃发思复鞬承认的话,以后可还怎么做人,怎么做事呢?

可是一答应,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秃发思复鞬现在真的是很后悔,被沮渠蒙逊开始的两颗枣给迷糊住了,一时失察,说出这样被动的话来,搞得大家都很被动,回头想来,如果不是段业及时出手,事情恐怕就不可收拾了。

段业轻轻冷笑一下,蒙逊你这一手,想对付别人那是足够,在我这儿,可还嫩点,因此,段业突然大声道:“一派胡言!”

“你……”沮渠蒙逊一看段业说话,便心知不好,忙打断他的话,想阻止他说下去。

可是段业哪儿会上这个当呢,马上抢白道:“你什么你?!你想干什么?嗯?”

沮渠蒙逊虽然心思活络,可是到底,是正经的大户人家出身,会流氓手段,但是毕竟耍不来流氓,段业这种赤膊上阵,气势汹汹的样子,他一时有些不习惯。

可段业已经占了上风了,哪儿还能下来呢?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一身玄衣的壮士突然大步流星的跑了进来,在秃发思复鞬身边耳语了几句,秃发思复鞬顿时脸色大变,惊疑的看了看段业。

而段业则马上回以肯定的宽慰的眼神,他的意志无比坚定。

秃发思复鞬无奈,只得轻轻点点头。

段业得到了授权后,阴森森扫了在场的人一眼,很多人突然觉得,段业的眼中曝露杀气,背心都觉得有些发凉,这一刻,好多原本对段业相当不以为然的人,这个时候也转变了看法。

段业则大声道:“蒙逊,你口口声声说大首领答应你了,我倒是奇了怪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怎么就没听见?难道我的耳朵坏了?嗯?你们倒是给我说说,你们谁听见了?”

几乎与此同时,一堆弩手突然冲了进来,弩机上的箭头,闪着蓝光,很明显是淬了毒。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各处出口,已经被控制了,这些弩机在距离这么近的情况下,杀伤力是不容怀疑的!

难道秃发思复鞬这个时候要摆个鸿门宴吗?众人心里犯起了嘀咕。

折彦峰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他破口大骂,道:“秃发思复鞬!你要干什么?你的寿宴,难道要用我们的血来作为贺礼吗?”

有了挑头的,马上就是群情激奋,可是,段业要的,只是他们群情激奋开始的那一下子,而不会让这种情绪发酵,他马上大声道:“安静!”

段业的声音,带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众人马上静了下来。

“这是本官根据太子殿下授权,组建的安抚使卫队!”段业大声道,“他们是为了保护本官的安全,因为最近,这河西的治安很不太平!常常有歹人,胆大妄为,行刺朝廷命官,他们,绝对不是冲着大家来的!请各位宽心。”

这下子,大家稍微松了口气,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就好,而且他们怕的,倒不是段业要怎么样,毕竟段业是敦煌太守,手也伸不到这里来,他们真正怕的,其实是秃发思复鞬想来个鸿门宴把他们扣下了或者杀掉,毕竟乐都可是他的地盘呢。

但是很快,他们又担心了起来,因为这样说起来,段业和秃发部之间的关系,已经走到非常近了,这可是个值得关注的新动向。

但是其实,秃发思复鞬也好,秃发傉檀也好,这个时候他们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看,因为段业在秃发思复鞬的地盘上这么做,已经明显威胁到了秃发部的权威和独立,因为谁都会觉得,段业这么做,是得到了秃发部的支持或者许可。却只有他们自己有苦说不出。

因为段业是已经造成了既成事实了之后,再让他们追认的,只是他们知道,现在要解开僵局,已经没什么别的好办法了,既然段业愿意挑头来做脏活,那他们当然也不会反对,也没法反对。

段业却趁胜追击,接着说道:“方才这位蒙逊兄弟,说大首领答应了他什么事情,呵呵呵,你们谁听见了,嗯?出来跟我说一下?”

段业这一手,就有些黑吃黑的味道了,如今弓弩手就在前面,摆明了是威胁,他们现在才发现,段业为了自己的想要的女人,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啊!如果自己说听见了,给沮渠蒙逊作证,那不是摆明了给他添堵吗?谁晓得他会不会就这样下令把自己抓起来?

反正,自己和沮渠蒙逊也没什么交情,为了他的那点子事儿,可犯不着和自己过不去。因此,段业扫视一圈儿,所有人一遇到段业的目光,要么扭头,要么低头,就是没一个站出来的。

沮渠蒙逊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想到,自己考虑的虽然比较仔细了,毕竟还是百密一疏,而且,他也没有想到,段业能够做的这么绝,居然用这种方式来威逼这些人!要知道,他们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呢,都在凉州有相当实力的,段业敢做的这么绝,他就不怕得罪这些人,造成严重后果吗?

因此,沮渠蒙逊并不死心,还是大声道:“各位!你们就不能主持下公道吗?”

意料之中的没有人理他。

沮渠蒙逊心里顿时凉了一半,可是他还是说道:“三公子,您倒是说说看,您听见了吗?”

众人顿时来了精神,这事儿啊,看起来就像那戏文一样啊,居然是一波三折,高潮迭起。这沮渠蒙逊,倒也真是有急智,居然选择在这个时候,把吕弘给拖下水。

谁都知道,吕弘来这里,不单单是代表他自己,还是代表吕光,不管怎么说,段业毕竟是吕光一手栽培提拔的,也是吕光的下属,段业敢威胁这些人,难道还敢威胁吕弘吗?威胁吕弘,可就是等于威胁吕光,段业你敢不敢?

沮渠蒙逊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对此很是期待。

吕弘欠了欠身,道:“蒙逊啊,可不要乱说话,吕某方才在和彭太守聊天,可确实没听见呢。”

众人顿时唏嘘了起来,原来,连吕弘也不支持蒙逊,虽然不见得是因为威胁,可是,这也很明确的说明了风向。

沮渠蒙逊这个时候也很失望,可是他却没注意到,吕弘意味深长的冲着段业笑了笑。

蒙逊没看见,段业可是看见了,吕弘那表情里的意思,其实也很明显:我帮了你一把,你可欠我一次,以后记得回报。

所谓不欠人情,欠了得还,这个道理,段业当然懂,所以他倒也冲着吕弘轻轻点头。

但是他内心深处,可并不觉得自己欠了吕弘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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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28)

段业觉得,这次局面,完全在我的掌握之中,我有着主动权,你同意,固然很好,可是你不同意,难道我就不能强渡关山了吗?

对吕弘的这种行为,段业不单不感激,说实话,他很愤怒。

因为这叫做邀功!

吕弘以为自己和段业有默契,所以毫不避讳的要求回报,这是真正犯了大忌。段业当年在前世看电影的时候,非常欣赏一句台词,“朕不给,你不能抢”,如果吕弘不对着自己使眼色,段业是一定会主动给他回报的,因为段业不愿意欠人家人情,一点也不愿意。

可是吕弘你这样做,无异于要挟,敢要挟段业的人,段业发誓一定不会给他们好下场,不然的话,以后都效仿,那还得了?

因此,虽然段业大面儿上什么也没有说,可是吕弘的命运,就此定了!

沮渠蒙逊见吕弘都已经表态了,心知这一次他输了,输的很彻底,之前自己精心准备的两样贺礼,虽然先声夺人,却完全没有达到自己想达到的效果,甚至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一切,都是因为段业。

但是虽然实际上输了,嘴上却一点不能松口,政客们大抵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嘴硬。

实际输了,嘴上只要咬死不认输,就永远会有人认为你真的没输掉,而愿意支持你。相反,如果说实际哪怕没输,如果你嘴上认输了,大部分人都会认为你输了,并且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哈哈哈哈哈!”沮渠蒙逊突然仰天大笑,这放肆的笑声,把大家的注意力都给引回来了,大家都很好奇,您今天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折腾了这么多的事儿,最终还被搞得一败涂地,您还笑得出来。

好在,沮渠蒙逊大笑的目的,只是为了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罢了,很快他就说道:“段大人,您的手段,蒙逊领教了!”

段业见沮渠蒙逊已经认怂,也就不再逼迫,而是笑吟吟说道:“一般,一般呐。”

“那您还有事么?”沮渠蒙逊这个时候也笑了。

“没有。”段业还是笑容可掬,“您还有想说的吗?”

“喔。”沮渠蒙逊欠欠身,“如果段大人没有什么别的指教,蒙逊想就此告辞,可否?”

沮渠蒙逊说出可否,其实就是一种认输,因为他也知道,段业的弩手们,已经控制了这里,段业如果不点头自己还真的走不出去。

段业轻轻点头,道:“不送。”

秃发傉檀这个时候轻轻推了段业一下,可是段业还是坚定地说道:“蒙逊兄一路好走。”

“多谢。”说罢,沮渠蒙逊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虽然这么看起来,他跑的有些狼狈,但是这个时候,面子问题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方才,秃发傉檀的举动很明显,他是让段业留下沮渠蒙逊,在他看来,蒙逊这种送上门来的猎物,不扣留下来他,实在是太可惜了。

可是那个时候,段业坚决地拒绝了他,放走了蒙逊。

蒙逊毕竟有涵养,这个时候不会去问,因为他知道段业会主动解释,可是年轻的秃发文支就不一样了,他问道:“姐夫!你为什么放走沮渠蒙逊呀?”

这句话又吸引住了众人的注意力,连文支都喊起姐夫了,而且方才,蒙逊的搅局都被段业挫败了,这个事情几乎已经不可更改,再去计较就不值当了。

段业轻轻一笑,道:“我留他不住。”

“啊?”秃发文支有些不解。

“呵呵呵。”段业笑了下,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对着秃发傉檀说道:“傉檀,那次山中相会之后,你有没有注意到,乐都城多了很多人?”

“嗯?”秃发傉檀有些奇怪,“乐都这些日子,为了贺寿,可是多了很多人啊,估计这几天起码有三四千人进来吧。”

“不,其中最少有那么四五百人,是蒙逊的人。”段业沉声道,“里面哪些人是宾客,哪些人是细作,哪些人潜伏进来的,傉檀你心里有数,而我的人的数目之前也告诉过你,你仔细算一算。”

秃发傉檀是主管这些事情的,稍微一想,就晓得段业说的是对的,他大吃一惊,道:“照你这么说,那蒙逊也带了好几百人潜伏过来了?”

“那是自然。”段业点头,“此人这次敢来,实在是大胆包天,可是根据我的理解,此人胆子虽大,但是其实也很谨慎,不会平白冒险,他既然带了人过来,说明是有所准备的,方才,拿住他本人,我有把握,可是控制他的人,我却没有把握,如果他的人在乐都大肆闹事,这个后果,恐怕是……”

说话只需要点到为止就够了,秃发部的人一听就明白,如果当时扣留了蒙逊,那确实容易,可是蒙逊的人在暗处不在明处,他们想拿下乐都城,可能还有些困难,可是想把乐都城搞得鸡飞狗跳,那太容易了,打砸抢烧杀,很容易的事情。如今乐都城宾客云集,商旅众多,几乎没有可能长期关城戒严。这样一系列的后果,想想就让人发憷。

秃发思复鞬这个时候轻轻说道:“文支,看见了吗?这就是本事,以后要学着点。”

秃发文支当然是连连点头。但是其实段业倒是还有更多的考虑。

沮渠蒙逊的人潜入,他早就知道了,可是之前不知道的,是这人是哪方势力,因为他们的确隐藏的很好,也很注意,那时候段业也不愿意过早暴露自己的底牌,所以也不能太过大张旗鼓的追查。

如今既然蒙逊都当面叫阵了,一切也就明朗化了。

蒙逊的人,能力虽强,但是段业对于自己的人更有信心,更何况刘亿如还在坐镇呢,如果真的要趁机拿下蒙逊,其实也不是办不到。

可是,段业要考虑的,不是个人意气,而是利益。就像段业也知道,沮渠蒙逊今天来这里挑衅闹事,甚至不惜说出想要娶秃发灵,倒不是他好色,或者诚心跟自己过不去,也是因为利益。

目前来看,强行干掉沮渠蒙逊,固然能够迅速立威,可是后续的事情,却很难处理,因为毕竟,沮渠蒙逊是卢水胡部族的实际领袖,而且也在凉州刺史府挂了官职。

任何时代,只要不是完全彻底的战争,那么杀官从来都是一件含很麻烦的事情,因为底线一旦被突破,谁都可以乱来了,正因为这种事情很可怕,所以如果不能找到一个理由同时说服大家,那大家一定会全力阻止你。

再者,段业也知道,秃发部和卢水胡之间的仇恨,经过这件事情一闹,可以说,是旧怨未消,再添新仇,恐怕是永远也解不开了,别忘了,秃发思复鞬堂堂族长寿星翁,今儿可还下跪了呢。

两家如果冲突,保留蒙逊在,对段业来说,是个最好的结果,因为段业清楚地知道,卢水胡的人才,真正靠谱的唯有蒙逊,沮渠男成虽然勇冠三军,但不是领袖之才。

只是这事情,当然是不能说出来了。

因此,对于秃发思复鞬的话,段业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轻轻说道:“大首领,蒙逊已经走了,这段插曲也该结束了,这寿宴才进行到一半,不如继续,如何?”

秃发思复鞬一对上段业的眼神,马上就明白了!

沮渠蒙逊打断了节奏,干扰了进程,可是毕竟这里还是高朋满座,如果就这样散场,那可是大大的丢面子啊!因为秃发思复鞬马上道:“请乐队!”

同时,段业的弩手也迅速的退下,在场的人,才纷纷松了口气,毕竟被箭头指着的感受,可是一点也不美好。

而段业这个时候也恢复了小白兔的模样,满脸都是无害的笑容。不等任何人提出离席吗,段业就先出手了,他做了一个罗圈揖,道:“列位!列位!方才呢,不过是一件小小的波折,呵呵呵,人生在世,哪儿能不遇见点事情呢?最重要的,是我们把事情解决了就好,呃,段业因为方才担心过度,举止或有失礼,在此,段业给各位赔罪了!”

段业虽然现在又是彬彬有礼了,可是他方才飞扬跋扈,目无余子的样子,大家可没忘记。他说赔罪,那不过是客气客气,谁个又敢真个领情呢?

段业一看大家都是勉强的干笑,就晓得方才立威过火,把这些人吓毛爪了,毕竟弓弩手虽然撤了,可是在她们看来,再过来,不还是一句话的事情?

段业叫来了一个仆人,轻轻吩咐了几句,不一会,仆人捧着一只大酒坛过来了。

大家都有些诧异,看不懂段业想干嘛。

段业却干脆的接过酒坛,打开之后,笑了笑,道:“列位!方才不管怎么说,扰了大家的雅兴,是段业之过,那段业今天,就满饮此坛之酒,给大家赔罪!”

说罢,也不管人家怎么想怎么看,段业举起酒坛,就开始朝嘴里倒。

而与此同时,婉转低回的音乐声,开始响起,往来的俏丽侍女,又开始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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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29)

一场风波,就此落幕,接下来的时候,各方都竭力的摆出和谐的气氛,也不再闹事,那自然是宾主尽欢。

等到段业回到自己住处时候,早就醉醺醺的了。

先期赶回来的刘亿如,看段业满脸通红,一身酒气,也不由对着扶着他的秃发灵说道:“灵妹妹,你是怎么搞得?大人怎么喝了这么多?”

“我……”

刘亿如一边给有些不省人事的段业脱外衣,一边说道:“酒是穿肠毒药,多少英雄最终都毁在了酒上,灵儿,你迟早也要进门的,以后呢,大人就是我们的天,在外面,你不照顾着他,怎么能行?喝酒多伤身呐。”

“是。我知道了。”秃发灵小脸还是通红,显然,今天父亲的寿宴,让秃发灵颇为激动。

“我……我没醉……没醉。”双目紧闭的段业,迷迷糊糊说出了这么一段话,倒是把二女都给逗笑了,刘亿如先说道:“你看看,大人都喝成这样了,还说没醉呢,唉,喝醉酒的人,要收拾可麻烦了,嗯,得先给他洗个澡,不然就这么睡觉,可伤身子呢。”

“喔。那我去放水。”秃发灵忙道。

“嗯。”

这儿本就是段业的秘密据点,想洗个热水澡还是很容易的,很快,巨大的木桶,满桶的花瓣,都准备好了。

这时候段业穿着小衣,还在昏睡之中,刘亿如力气虽然大,可是扶着身材高大的段业,还是有些费力气,忙道:“灵儿,快,过来搭把手。”

“喔。”秃发灵一路小跑过来,看见只穿着小衣的段业,却还是有些紧张。

平素段业清醒的时候,虽然经常和她闹,但是那时候她却是一点不害羞。可是现在,段业根本啥都不知道,秃发灵却觉得莫名的忐忑。

刘亿如一眼就看出来了,笑道:“怎么,怕了啊?”

“没有!”这个时候,秃发灵哪儿能退缩呢?于是自告奋勇的抓着段业的另一个胳膊,俩人一起架着段业朝前走。

只是段业今天活动量很大,身上的汗味很浓,又夹杂着酒味,还混杂着男人独有的体味,这种味道,其实并不好闻,可是对于未经人事的秃发灵来说,却有着致命的魅惑。

秃发灵只觉得浑身发热,有种莫名的空虚感,连走路都不稳当了,她甚至需要靠着轻轻咬舌尖,用这种痛感,来驱散内心深处的杂念。

“好了。”刘亿如走到桶边,道:“我扶着大人,你给他脱衣服吧。”

“啊?要我来?”秃发灵羞得脸如同红布一般。

“没做过啊?”刘亿如笑了笑,“那行,你扶着吧,我来。”

“好,好。”秃发灵忙不迭答应道。

可是虽然这样,当刘亿如直接一下子撸下段业的犊鼻裤,露出还在休眠状态的小弟弟时,秃发灵还是吓得大叫一声。

“哈哈哈哈。”好久没轻松过的刘亿如,这个时候也是放声大笑,“灵妹妹,你这么怕它啊?嗯?你看看它很可爱的。”

刘亿如一看见秃发灵一只手捂着眼睛,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就觉得有趣,因此就想逗逗她,也忘了自己的手还握着段业的要害呢。这可是玩火!

“丑死了,丑死了!”秃发灵一迭声说道,“快,快让大人进去吧。”

“好好好,就你害羞。”刘亿如笑了笑,松开手,站起身来,侧过去,正想把段业抬进浴桶,却突然觉得一只大手抚上了自己的美臀儿。

刘亿如大惊,正要挣脱,却觉得那只大手突然变得滚烫,仿佛有一股子气息,透过自己本来已经很薄的衣衫,传到了体内,再从身上的一隅之地,迅速扩展到全身。

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了!刘亿如也很久没有被雨露滋润了,这一下子,顿时一发不可收拾。

她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细若箫管的呻吟,却吓得秃发灵当时就哆嗦了一下。

秃发灵看见,段业现在站的笔直,眼睛睁开,而且亮的可怕,哪里有一点点喝醉的样子。

段业露出一口白牙,故意龇了龇牙,虎着脸道:“你们两个,既然要招惹我,我就要教训你们了。”

“啊~~~~”

二女几乎同时发出尖叫,却被早有准备的段业,一手提起一个,直接放到了巨大的浴桶了。

这种浴桶,本来就是可以洗鸳鸯浴的,所以三人同时进去,虽然水花飞溅,却并不觉得拥挤。

刘亿如和段业早就是老夫老妻了,所以倒也没什么,如今段业伏在水里,只露出脑袋,而刘亿如也脱了衣服,在段业身后给他捏肩。

段业方才醉酒,当然是装的,自己在那个年代,对于烈性白酒,也有将近一斤的两,对于这种低度的葡萄酒,别说今天这场合,就是来个千人斩,只要厕所上的勤,段业也能有把握搞定。

自己装醉,不过是想趁机和女人们亲近下罢了。既然喝醉了,处理当然得刘亿如等人来照顾,胡凯等人,总不好意思干这个事情吧。

可是秃发灵,虽然跟段业耳鬓厮磨很多,可是裸裎相见那是没有的,因此她说什么也不肯脱光,还是穿着小衣,战战兢兢的躲在浴桶的一角,那模样,活像一只受惊的鹌鹑。

刘亿如揉肩的手艺实在很好,段业只感到浑身的筋骨几乎都放松了,因此他懒洋洋说道:“灵儿啊,过来。”

“啊?”方才不晓得在想什么的秃发灵又是一抖,才嗫喏道:“干嘛呀?”

“让你过来你就过来。”段业睁开眼睛,“要不我就过去了。”

“别!你千万别。”秃发灵现在有些害怕,打方才她看见段业的那话儿后,就一直不淡定了,而且当时,她以为段业没有知觉呢,可是谁知段业那时候一直是装的,也就是说,在段业清醒的状态下她……一想起来,秃发灵就觉的不好意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别看秃发灵草原上长大,平素里大大咧咧的,可是,草原上的女子,有些是极度开放的,什么都敢,可秃发灵不是,她是那种小时候没有娘亲教,从小都野,长大了表面还是野,可是由于知识匮乏和女人本能,导致其实非常保守,而不是很多汉人女人那样非常闷骚。

穿着小衣,小步挪动,挪了老半天,她才挪到段业跟前。

段业一看,小妮子满脸通红,连头也不敢抬,那幅含羞带怯的小模样,段业最喜欢了。

段业一把搂过秃发灵,小美人娇吟一声,试图挣扎,可段业的胳膊很坚决,还是把她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俩美人,一个在后面捏肩,一个偎依在怀里,这样的生活,可不要太惬意。

段业捧起秃发灵的脸,柔声道:“灵儿,抬起头,看着我。”

秃发灵扬起小脸,可是一迎上段业的目光,就又羞得闭上了眼。

“还蛮害羞呢。”刘亿如笑了笑,“大人呐,你看看,别看灵儿平素胆大包天,这时候怎么这么胆小呢。”

“就是,就是。”段业附和道。

秃发灵被俩人这么一说,小脸也挂不住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直接在水下伸出手,攥住段业的小弟弟,就是一捏。

“嗷~~~~”段业顿时脸色一白,发出一声杀猪一般的嚎叫。

“灵儿,你在干什么!”刘亿如也花容失色,而秃发灵吓得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段业疼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刘亿如是真的担心了,秃发灵没经人事,不晓得轻重,她可是知道,男人那话是男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就算别的地方刀枪不入,那地方,也是不堪一击。

段业毕竟是一方之雄,女人也不少,如果那个东西废掉了,刘亿如简直不敢想象那后果的严重性。别的且不说,但是自己,以后可怎么办?都享受过那种销魂滋味了,以后难不成守活寡?

仔细的找到缩成蚕蛹一般的小弟弟,刘亿如正想探头去看看,却顿时觉得,那话儿一碰到自己的小手,就迅速涨大抬头,差点打到了自己的脸。

一抬头看见段业的那脸色,虽然依然很痛苦的样子,还在不停的呻吟,可是段业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狡黠,却被自己看的清清楚楚。

又被耍了!刘亿如正要起身,却被段业轻轻按着臻首朝下……刘亿如会意,晓得段业又要让她做那羞人的事情了。

不晓得为什么,一想到秃发灵还在旁边,刘亿如感到身上一阵子发热,也就鬼使神差的轻轻低下头,埋进水里,张开小嘴儿,含住了段业那孽根。”喔……“段业再次哼哼出声,只感到自己的小头,被一股温热包围,一个小信子就像羽毛一样扫过表面,让段业感到尾椎一麻,差点当场交货。

刚才呻吟,那是因为秃发灵小妮子真的把自己弄疼了,而这一次,是真的爽到了。

秃发灵方才知道自己又闯了祸,现在也不敢说话,躲在一边看着,可是,很快她就觉得不对劲了,如姐干嘛潜水呢?还一起一伏的?这是要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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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29)

一场风波,就此落幕,接下来的时候,各方都竭力的摆出和谐的气氛,也不再闹事,那自然是宾主尽欢。

等到段业回到自己住处时候,早就醉醺醺的了。

先期赶回来的刘亿如,看段业满脸通红,一身酒气,也不由对着扶着他的秃发灵说道:“灵妹妹,你是怎么搞得?大人怎么喝了这么多?”

“我……”

刘亿如一边给有些不省人事的段业脱外衣,一边说道:“酒是穿肠毒药,多少英雄最终都毁在了酒上,灵儿,你迟早也要进门的,以后呢,大人就是我们的天,在外面,你不照顾着他,怎么能行?喝酒多伤身呐。”

“是。我知道了。”秃发灵小脸还是通红,显然,今天父亲的寿宴,让秃发灵颇为激动。

“我……我没醉……没醉。”双目紧闭的段业,迷迷糊糊说出了这么一段话,倒是把二女都给逗笑了,刘亿如先说道:“你看看,大人都喝成这样了,还说没醉呢,唉,喝醉酒的人,要收拾可麻烦了,嗯,得先给他洗个澡,不然就这么睡觉,可伤身子呢。”

“喔。那我去放水。”秃发灵忙道。

“嗯。”

这儿本就是段业的秘密据点,想洗个热水澡还是很容易的,很快,巨大的木桶,满桶的花瓣,都准备好了。

这时候段业穿着小衣,还在昏睡之中,刘亿如力气虽然大,可是扶着身材高大的段业,还是有些费力气,忙道:“灵儿,快,过来搭把手。”

“喔。”秃发灵一路小跑过来,看见只穿着小衣的段业,却还是有些紧张。

平素段业清醒的时候,虽然经常和她闹,但是那时候她却是一点不害羞。可是现在,段业根本啥都不知道,秃发灵却觉得莫名的忐忑。

刘亿如一眼就看出来了,笑道:“怎么,怕了啊?”

“没有!”这个时候,秃发灵哪儿能退缩呢?于是自告奋勇的抓着段业的另一个胳膊,俩人一起架着段业朝前走。

只是段业今天活动量很大,身上的汗味很浓,又夹杂着酒味,还混杂着男人独有的体味,这种味道,其实并不好闻,可是对于未经人事的秃发灵来说,却有着致命的魅惑。

秃发灵只觉得浑身发热,有种莫名的空虚感,连走路都不稳当了,她甚至需要靠着轻轻咬舌尖,用这种痛感,来驱散内心深处的杂念。

“好了。”刘亿如走到桶边,道:“我扶着大人,你给他脱衣服吧。”

“啊?要我来?”秃发灵羞得脸如同红布一般。

“没做过啊?”刘亿如笑了笑,“那行,你扶着吧,我来。”

“好,好。”秃发灵忙不迭答应道。

可是虽然这样,当刘亿如直接一下子撸下段业的犊鼻裤,露出还在休眠状态的小弟弟时,秃发灵还是吓得大叫一声。

“哈哈哈哈。”好久没轻松过的刘亿如,这个时候也是放声大笑,“灵妹妹,你这么怕它啊?嗯?你看看它很可爱的。”

刘亿如一看见秃发灵一只手捂着眼睛,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就觉得有趣,因此就想逗逗她,也忘了自己的手还握着段业的要害呢。这可是玩火!

“丑死了,丑死了!”秃发灵一迭声说道,“快,快让大人进去吧。”

“好好好,就你害羞。”刘亿如笑了笑,松开手,站起身来,侧过去,正想把段业抬进浴桶,却突然觉得一只大手抚上了自己的美臀儿。

刘亿如大惊,正要挣脱,却觉得那只大手突然变得滚烫,仿佛有一股子气息,透过自己本来已经很薄的衣衫,传到了体内,再从身上的一隅之地,迅速扩展到全身。

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了!刘亿如也很久没有被雨露滋润了,这一下子,顿时一发不可收拾。

她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细若箫管的呻吟,却吓得秃发灵当时就哆嗦了一下。

秃发灵看见,段业现在站的笔直,眼睛睁开,而且亮的可怕,哪里有一点点喝醉的样子。

段业露出一口白牙,故意龇了龇牙,虎着脸道:“你们两个,既然要招惹我,我就要教训你们了。”

“啊~~~~”

二女几乎同时发出尖叫,却被早有准备的段业,一手提起一个,直接放到了巨大的浴桶了。

这种浴桶,本来就是可以洗鸳鸯浴的,所以三人同时进去,虽然水花飞溅,却并不觉得拥挤。

刘亿如和段业早就是老夫老妻了,所以倒也没什么,如今段业伏在水里,只露出脑袋,而刘亿如也脱了衣服,在段业身后给他捏肩。

段业方才醉酒,当然是装的,自己在那个年代,对于烈性白酒,也有将近一斤的两,对于这种低度的葡萄酒,别说今天这场合,就是来个千人斩,只要厕所上的勤,段业也能有把握搞定。

自己装醉,不过是想趁机和女人们亲近下罢了。既然喝醉了,处理当然得刘亿如等人来照顾,胡凯等人,总不好意思干这个事情吧。

可是秃发灵,虽然跟段业耳鬓厮磨很多,可是裸裎相见那是没有的,因此她说什么也不肯脱光,还是穿着小衣,战战兢兢的躲在浴桶的一角,那模样,活像一只受惊的鹌鹑。

刘亿如揉肩的手艺实在很好,段业只感到浑身的筋骨几乎都放松了,因此他懒洋洋说道:“灵儿啊,过来。”

“啊?”方才不晓得在想什么的秃发灵又是一抖,才嗫喏道:“干嘛呀?”

“让你过来你就过来。”段业睁开眼睛,“要不我就过去了。”

“别!你千万别。”秃发灵现在有些害怕,打方才她看见段业的那话儿后,就一直不淡定了,而且当时,她以为段业没有知觉呢,可是谁知段业那时候一直是装的,也就是说,在段业清醒的状态下她……一想起来,秃发灵就觉的不好意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别看秃发灵草原上长大,平素里大大咧咧的,可是,草原上的女子,有些是极度开放的,什么都敢,可秃发灵不是,她是那种小时候没有娘亲教,从小都野,长大了表面还是野,可是由于知识匮乏和女人本能,导致其实非常保守,而不是很多汉人女人那样非常闷骚。

穿着小衣,小步挪动,挪了老半天,她才挪到段业跟前。

段业一看,小妮子满脸通红,连头也不敢抬,那幅含羞带怯的小模样,段业最喜欢了。

段业一把搂过秃发灵,小美人娇吟一声,试图挣扎,可段业的胳膊很坚决,还是把她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俩美人,一个在后面捏肩,一个偎依在怀里,这样的生活,可不要太惬意。

段业捧起秃发灵的脸,柔声道:“灵儿,抬起头,看着我。”

秃发灵扬起小脸,可是一迎上段业的目光,就又羞得闭上了眼。

“还蛮害羞呢。”刘亿如笑了笑,“大人呐,你看看,别看灵儿平素胆大包天,这时候怎么这么胆小呢。”

“就是,就是。”段业附和道。

秃发灵被俩人这么一说,小脸也挂不住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直接在水下伸出手,攥住段业的小弟弟,就是一捏。

“嗷~~~~”段业顿时脸色一白,发出一声杀猪一般的嚎叫。

“灵儿,你在干什么!”刘亿如也花容失色,而秃发灵吓得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段业疼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刘亿如是真的担心了,秃发灵没经人事,不晓得轻重,她可是知道,男人那话是男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就算别的地方刀枪不入,那地方,也是不堪一击。

段业毕竟是一方之雄,女人也不少,如果那个东西废掉了,刘亿如简直不敢想象那后果的严重性。别的且不说,但是自己,以后可怎么办?都享受过那种销魂滋味了,以后难不成守活寡?

仔细的找到缩成蚕蛹一般的小弟弟,刘亿如正想探头去看看,却顿时觉得,那话儿一碰到自己的小手,就迅速涨大抬头,差点打到了自己的脸。

一抬头看见段业的那脸色,虽然依然很痛苦的样子,还在不停的呻吟,可是段业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狡黠,却被自己看的清清楚楚。

又被耍了!刘亿如正要起身,却被段业轻轻按着臻首朝下……刘亿如会意,晓得段业又要让她做那羞人的事情了。

不晓得为什么,一想到秃发灵还在旁边,刘亿如感到身上一阵子发热,也就鬼使神差的轻轻低下头,埋进水里,张开小嘴儿,含住了段业那孽根。”喔……“段业再次哼哼出声,只感到自己的小头,被一股温热包围,一个小信子就像羽毛一样扫过表面,让段业感到尾椎一麻,差点当场交货。

刚才呻吟,那是因为秃发灵小妮子真的把自己弄疼了,而这一次,是真的爽到了。

秃发灵方才知道自己又闯了祸,现在也不敢说话,躲在一边看着,可是,很快她就觉得不对劲了,如姐干嘛潜水呢?还一起一伏的?这是要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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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30)

“嘶~~~”段业脸部肌肉都扭曲了,可是谁都懂,这并不是难受的缘故。

可是秃发灵却有些傻傻的,微微张开嘴看着二人,有些不知所措,她由于从小没有娘亲教,并不晓得这意味着什么,只是看段业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扭曲了,觉得这事情应该有点怪。

刘亿如虽然水性不错,但是毕竟不能闭气,段业这一次,也是“意志坚定”,终于,刘亿如有些憋不住气了,她一下子从水里冒出头来,可是秃发灵却看见她神色温婉,面色红润,竟是艳丽的不可方物。

接着,只看见美丽的女骑士选择了上马,而这匹公马虽然脾气很烈,可是,遇见了上好的骑手,战马也只能服从。二人配合默契非常,现场的温度比一直冒热气的水温还高!

秃发灵就是再老实,也晓得俩人在干什么了,她大羞之下,“嘤咛”一声捂住了小脸,却是忘了要逃跑。

良久之后,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的秃发灵,突然感到段业的大手又开始向自己袭击,秃发灵只觉得浑身都软了,颓然的倒进了段业的怀里,而那边,刘亿如正把身子泡在水里,惬意的享受着余韵。现在,她只想静静的感受水温的温度,而不愿意去管别的事情。

等到秃发灵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的小衣已经不见啦,而自己又恨又爱的大人,正想“欺负”自己,就像方才欺负如姐一样呢。

“啊~~~~~”秃发灵发出一声尖叫,把段业也吓了一跳,段业估摸着,这声尖叫,搞不好整个客栈都能听见呢,虽然说这都是自己人,可是段业还是蛮尴尬的,外面的人,都是练家子,虽然说不会故意听房,可是这尖叫声他们肯定会听见。

不定他们会怎么想呢,要是误认为自己有什么特殊的癖好,那可就糗大了。

正因为如此,段业的小弟弟现在也没有方才那么剑拔弩张了,已经有点萎靡。就在这个时候,刘亿如过来了,她轻轻搂住了有些受到惊吓的秃发灵,而秃发灵就像受惊的小鸟一样,偎依进了刘亿如的怀里。

段业这时候也感觉到胡凯到了外面,却一直不敢进来,心中就没好气了,他大声道:“胡凯!屋里有耗子!已经被我杀了,你们都散了吧。”

胡凯会意,应了一声,就走了。

而身边一个本地的细作说道:“头儿,头儿,这可不能冤枉我们啊,听说大人要来,我们是里打扫外布置,收拾了好几遍呐,这儿可是绝对没有老鼠啊。”

等到走远了,估摸着段业应该听不到了,胡凯才说道:“小七儿啊。”

“啊?”小七有些紧张,他是段业势力潜伏在乐都的头儿,当然,他公开的身份,是这家客栈的老板,方才他听见一个女人的尖叫,接着,则是段业有些气急败坏的怒斥,让他很紧张。

自从加入段业阵营以来,小七一直努力工作,现在靠着自己的努力,也讨了老婆,老婆也怀了孩子,段业给的钱也不少,现在他过的很开心,因此也很感激段业,可是看样子,段业似乎生他的气了?

“嗯。”胡凯点点头,道:“其实,来的时候,大人就说了,说小七在乐都,干的很不错,大人很满意,当然,我也满意。”

“是。”小七忙不迭的点头。

“至于这个老鼠嘛……”胡凯沉吟了下,道:“大人既然说有老鼠,你明儿个趁着大人出去了,就来再打扫打扫嘛。”

“头儿,那是真没有啊!我们很认真的。”小七到底是老实人,急的都快哭了。

胡凯其实也快哭了!这小七办事能力强,也很忠诚,就是不太灵光,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就听不明白呢?也多亏这是在对段业相对友好的乐都,要是驻长安建康等地,恐怕早就被人做了。

“小七啊。”胡凯严肃起来,“你听着,既然大人说有老鼠,那就是有老鼠,这个,可以有,你明白了吗?”

“明白!”小七马上点头,他晓得胡凯已经很严肃了。

“嗯,那,散了吧。”胡凯轻轻挥挥手,就走了。只是小七再回自己房子里的路上,还是一直在想,这老鼠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只是小七,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没有老鼠啊?当初,胡头儿不是教自己,说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吗?还说之所以器重自己,就是因为自己老实啊,为什么今天却说了一大堆自己听不懂的话呢。

但不管怎么样,既然胡头都这么说了,自己当然得照办,反正自己这些日子,事情做得不错,也屡屡受到表扬,小七现在也是有点春风得意的意思,周遭过去的邻居朋友,虽然不知道他小七在做什么,却知道小七如今有了正经营生,也有了不少资财,还不少人给他再张罗几房小妾呢。

要知道,小七可是过去连讨老婆都讨不到的人呢,如今却有人想主动给自己寻摸妾侍,小七很理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段大人和胡头给自己带来的,小七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他也对小七和胡头忠心耿耿,他会继续好好干,他相信,自己跟着胡头和段大人,一定能够越过越好。

如果谁要是和段大人作对,谁要是想伤害段大人,胡头等等,谁就是想破坏小七继续过好日子的愿望,谁就是和小七过不去!小七就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那时候,小七手上的刀,就会狠狠地砍下去!

至于胡凯,这个时候,一直脸上带着坏笑,哪怕是钻进被窝了,还是偷偷笑个不停。

他当然晓得,那不是所谓的老鼠,那是自家段大人在和女人耍乐呢。

这倒也没什么,像段业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哪个没几个女人呢?说起来段业算是最少最检点的了,起码他只和自家女人来,不在外面乱来,更没有动用权势地位强抢民女。

所以,方才段业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只会让胡凯觉得段大人真性情,很可爱,他不禁感叹,年轻真好!

而那边,刘亿如轻抚着小美人的粉背,安慰的对秃发灵笑道:“哟,灵儿,还害羞呐。”

秃发灵红着脸,嗔道:“如姐,你还说!你……你和大人居然……居然做那么羞人的事情,你……”

段业方才也是出了一身汗,现在泡在热水里,倒也轻松,他不以为意的说道:“夫妻敦伦,天经地义,怎么羞人啦?”

“这……”秃发灵想了半天,却发现段业似乎说的也很有道理。

刘亿如看段业那眼色,就晓得他的意思了,心中暗叹了一声,便在秃发灵耳边咬起了耳朵。

“嗯~~~~”秃发灵哼了一声,却是直摇头,刘亿如见状,只好接着说了。

好一会,秃发灵才讷讷问道:“不是很疼吗?”

“呃,开始可能有一点点疼,后面的话,就很快活了。”刘亿如肯定的说道。

“你不骗我?”秃发灵虽然依然小脸通红,却已经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了。

“不骗你啦!”刘亿如笑了笑,“到时候,恐怕是你天天缠着大人呢。”

“才不会哩。”秃发灵不服气的说道。

段业见状,知道刘亿如已经说服秃发灵了,心中已经决定要好好的安抚一下刘亿如,可是这个时候,刘亿如却打了个哈欠,道:“大人,我困了,先去睡啦。”

段业一想,就明白了,刘亿如是不想夹在他和秃发灵之间,虽然说,她们早就情同姐妹了,可是毕竟,秃发灵还是花苞初开,第一次不论古今,对于女人来说,都是很重要的,有别人旁观,并不是让人乐见的。

段业心中也有些赞叹,如姐到底是如姐啊,总是能够为别人考虑,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呢?

这个时候,秃发灵却斜睨了段业一眼,道:“你还愣着干嘛?”

这句话,就像是催人奋进的号角一般,段业怪叫一声,冲到秃发灵身边,从外面看去,俩人的剪影,就像两根丝线一样,绞在了一起。

俩人的情绪愈发高涨,等到段业这次再想完成最后一步时,秃发灵却又一次坚决地阻挡了它。

这下子段业有些急眼了,连续两次都这样,这不是要了亲命了吗?段业俊脸通红,喘着粗气,道:“干什么?!”

“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去床上!”秃发灵声音虽然小,却还是很坚决地说道。

段业会意笑了,上床上床,不去床总是不好,虽然段业不排斥任何地点,也认为别的地方的确刺激,可是人家的头一次,还是要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吧。

取出浴巾草草的擦了擦,再给秃发灵勉强裹上,段业怕熄火,直接抱着秃发灵就大步流星的朝她的卧室赶,反正这层楼,段业有言在先,如果不是自己叫,谁都不许下来,段业倒也不担心美人走光。

好容易来到了秃发灵香闺之内,秃发灵却已经从枕头底下取出一张白布,小心的放在了臀下。

段业心中又是一叹,虽然说强迫女性守贞,的确有悖于男女平等,可是这个习惯,真的是好习惯呐,还有什么,比自己的贞洁,更能激励男人那?

秃发灵现在也极其紧张,虽然寿宴之后,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自己和段业的事情了,父亲也允许他们提前住在一起,只是要早点下聘就好,所以自己也很愿意给他。

但是怎么说,第一次,都难免紧张,秃发灵现在浑身都有些僵硬了,自己身上这个男人,这个自己从街头认识的男人,这个自己爱煞了的男人,马上就要夺走自己保存了十六年的东西了!

段业轻轻吻了吻秃发灵的唇,然后一手握枪,小心的挤开层峦叠嶂,而秃发灵的秀眉也竖了起来,她感到有些被撑开的感觉。

前面的,就是那层薄薄的膜了,段业也是心中感慨,在这个年代,自己能够轻而易举的得到如此多的少女,而回想下那个高度繁荣,高度信息化的年代,处女这种神奇的生物,恐怕就算不像某些人说的得去幼儿园找,但凡长得好看点的,估计中学后也都纷纷偷尝了禁果了。

一想到这里,段业对刘亿如秃发灵等人,就更是怜爱,她们把全身心都给了自己,自己却还不能给她们一个完整的爱,能做的,唯有对她们好一些了。

心中感慨,段业还是坚决地轻轻一摆动,那层屏障就此不再,而秃发灵也闷哼一声,白帛上顿时落红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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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31)

一夜的激烈拼杀,一夜的裸裎相搏,他要征服她,她要占有他,他和她在那方寸之地互不相让,她和他就像在争取一场战争的胜利一般,双方都用尽全力!

终于,战斗结束,他们打了个平手。

段业颓然的趴在了秃发灵身上,还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没想到,秃发灵虽然初经人事,可是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有些怕疼而放不开外,等到她尝到了甜头后,便放开了身心,惬意的享受。

虽然这个年代,没有后世的各种岛国片来启蒙,可是,秃发灵虽然动作生疏,但有些事情,其实是人得本能,秃发灵从小在草原长大,比起内地女子,少了许多束缚,因此她完全按照自己的本能来迎合段业,而且,她是落落大方,快乐了就呻吟,疼痛了就皱眉,累了就慢一些,总而言之,与段业配合的非常之好。

如果不是那点点落红和那逼仄之所在,段业几乎都要怀疑这秃发灵是不是久经风雨了。

现在,俩人正搂在一起,享受着余韵,只是段业发现,秃发灵还是像无数书里写的那样,用手指轻轻的在段业胸口画圈儿,段业搞不懂,为什么她们总要这样呢?这是谁教的呢?

“相公。”秃发灵慵懒了改了口,“你刚才好凶啊!”

段业笑了笑,道:“那不是你要快点,快点么。”

段业还故意学秃发灵的腔调说话,本来想逗逗她。可是,已为人妇的秃发灵,却一点不害羞,道:“那倒也是,不然的话,哪儿有这么痛快呀,人家活了十多年,就没尝过这滋味。”

“啪~”段业一巴掌拍在秃发灵的屁股上,“也不知道羞,你要是尝过了,我可不要你!”

“你们这些臭男人!”秃发灵一阵娇笑,同时,她也转移了目标,小手不再在段业的胸口划拉,而是顺着肚子一路向下。

段业虽然没有阻止,但是还是说道:“你要干嘛?”

“嘻嘻嘻。”秃发灵一阵吃吃的笑,“你看,这东西真是丑死了。”

“哎~~”段业双手背过头顶,任秃发灵自己在哪把玩,“丑是丑了点,可是那可是你们的最爱呀。”

“真奇怪,方才那么威风凛凛的呢,怎么现在就像毛毛虫一样。”秃发灵也像大部分少女一样,对男人的那话都很好奇。

“嘿嘿,你可别惹它喔。”段业坏笑道,“要不……你把它唤醒?”

“要怎么做?”秃发灵颇有兴趣。

“就像如姐方才那样。”段业心里一阵暗爽。

“才不要呢!”秃发灵摇着头,只是,由于段业刚刚来了一次,还远远没有满足呢,秃发灵的小手只是摩挲了几下,那话就又坚决地扯旗了。

“你看。”段业得意的笑道,“威风吧!”

“哼!还这么嚣张!还这么嚣张!”秃发灵有些不服气,轻轻用手逗弄着,想把它打下去,可是那东西,就像不倒翁一样,你越想压服它,它就越是不屈服。

很快,在段业的窃笑中,秃发灵气道:“好啊,居然不听我的话,我要教训它!”

段业当然不会反对这样的教训,他笑道:“来吧,来吧,来教训它吧!”

“哼!”秃发灵斜睨了段业一眼,道:“这样吧,咱们再打一架!”

“啊?”

“这一次,我要在上面!”秃发灵坚决地说道,她就像骑马一样,跨坐在了段业身上,然后有些紧张的抓起段业的宝贝,对准之后,缓缓坐下。

“啊~~~~~”秃发灵猛地一甩头发,这一次,她咬紧牙关,一定要赢!

胡天胡帝了一夜,段业却并不觉得疲惫,反正如今,双修之术已经学得很好了,段业其实还觉得身子骨充实了不少,第二天起来之后,眼珠发亮,神清气爽。

而秃发灵,自然是去补眠了,昨晚她有些不自量力,非要打败段业,结果自然是被段业打败了,本来她就很嗜睡,现在的情况,段业怜惜她刚刚破瓜,便强迫她好好睡觉。

洗漱完毕,刚一出门,就看见刘亿如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段业有些尴尬,昨晚和人家欢好之后,几乎连安抚都没安抚下,就上了另一个女人的床,段业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呢。

“呵呵呵。”段业干笑两声,道:“早啊?”、刘亿如看了看天,太阳当空照呢,又看了看段业的屁股,只是笑不说话。

段业顿时就觉得有些讪讪的了,刘亿如这表情,意思太明显了,太阳都晒屁股啦,还说早?

“呃。”段业摸摸后脑,“灵儿她……她还在补觉,我,我就先起来了。”

“大人放心吧。”刘亿如开口了,“我去照顾她。不过大人,胡凯和崔浩已经在前面等着大人有一阵子了,大人还是快些去吧,毕竟,公务要紧。”

说完,刘亿如就款款进去了,段业心中感叹,这样的女人,真是好啊!豁达大度,体贴入微,自己前辈子得修了多大的福缘呐。

不过呢,这次得到了秃发灵,也算是喜事一桩吧,自己好久都没开荤啦!一想起昨晚的旖旎,段业现在心头都还窃喜。

但是,现在时间紧迫,局势复杂,段业倒也不能整天沉溺于闺房之事,所谓温柔乡是英雄冢,段业是绝对不会爱江山更爱美人的。因为这样,最终丢了江山,美人也会没有。西楚霸王项羽,段业自以为还比不上,可是他固然英雄一世,但是最终,被刘邦打败,连自己的女人虞姬都保护不了,每每想到此事,段业都深以为恨。

无论如何,爱做了,这事儿,也得做呀。

来到了前面,段业进屋后,发现胡凯和崔浩面前,显然连水都换过了,看来他们等了一阵子了,段业有些不好意思,道:“二位久等了。”

“大人客气了。”崔浩和胡凯赶忙站起,段业这么客气,实在让他们俩有些不安。

“好了。”段业摆摆手,“都坐吧。”说完,自己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最近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胡凯点点头,取出了一个竹管,上面火漆完好,还有三个戳儿,显然,这是最机密的密件,根据之前的原则,只有段业能够拆阅。

事实上,为了提高办事效率,段业早就制定了规矩,根据事情的紧要程度,也分为不同的秘密等级,有些事情,胡凯等收到了之后,就可以直接处理,有些则需要处理后给段业报备,还有些则是事情之前需要请示。对于最重要的事情,当然就得段业亲自处理,他们看都不能看。

毕竟段业是人,不是神,他的精力也不可能旺盛到事必躬亲。

小心的拆开竹管,取出丝帛,段业一看,神色便严肃起来,看完后,段业闭上眼睛,轻轻用手指在桌上扣着。显然,他在思索。

好一会,段业才说道:“这一次,刘裕恐怕凶多吉少了。”

原来,那是刘国从千里之外传来的一份战报,如今,刘裕和苻睿正对峙在淮河一线,本来,刘裕还在坚守寿春,寿春毕竟是重要的军事重镇,也算是易守难攻,按道理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而且,刘裕还存了心思,因为寿春是大城市,一时半会攻不下来,他就可以让苻睿大军顿兵于坚城之下,从而拖延和消耗敌人,同时,各路援军也在迅速赶到,等到时间成熟时候,就可以迅速从外面对苻睿所部完成反包围,刘裕自己再在寿春来个中心开话,就可以取得完胜。

这个设想当然是很好,可是刘裕万万没有料到,京口方向的援军,却是一直没有来,他等啊等,等的夏天都要来了。

这下子可就严峻了。寿春固然是重要城市,粮食也不缺,但麻烦在于,这次苻睿进攻,来的太过于突然,刘裕也是亲自率军,千里回援,才勉强赶在苻睿之前进入寿春,进去了后就和太守一起守城。这样虽然暂时顶住了苻睿开始的进攻,却也把自己困在了城内。

麻烦在于,京口的援军不来,而何无忌率领的北府军主力居然也吃了败仗,苻睿早有了准备,楚瑜率军在淮北埋伏了很久,终于等到了急于南下的何无忌所部,一场大战,何无忌部被重创,何无忌身上负伤多处,侥幸捡了一条命,率领残部逃到了东海郡。

这下子,寿春可就成了一座孤城了。

段业看完,把密信交给胡凯,道:“你们也看看。”

胡凯接过信后,段业说道:“这封信是八天前的,如此说来,寿春是不是还守得住,也是个大问题了。”

胡凯看完后又交给了崔浩,崔浩倒是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他说道:“大人以为刘裕能不能躲过去呢?”

“一定可以。”段业说道:“刘裕算是我把兄弟,我对他还是了解的,他很坚韧,很负责,但是并不迂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他是懂的,事情紧急了,他一定会突围,选择保住自己,毕竟现在的围城,不可能水泄不通,方圆又有数十里,总归会顾此失彼,只要数十精骑,凭着速度优势,他一定能突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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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31)

一夜的激烈拼杀,一夜的裸裎相搏,他要征服她,她要占有他,他和她在那方寸之地互不相让,她和他就像在争取一场战争的胜利一般,双方都用尽全力!

终于,战斗结束,他们打了个平手。

段业颓然的趴在了秃发灵身上,还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没想到,秃发灵虽然初经人事,可是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有些怕疼而放不开外,等到她尝到了甜头后,便放开了身心,惬意的享受。

虽然这个年代,没有后世的各种岛国片来启蒙,可是,秃发灵虽然动作生疏,但有些事情,其实是人得本能,秃发灵从小在草原长大,比起内地女子,少了许多束缚,因此她完全按照自己的本能来迎合段业,而且,她是落落大方,快乐了就呻吟,疼痛了就皱眉,累了就慢一些,总而言之,与段业配合的非常之好。

如果不是那点点落红和那逼仄之所在,段业几乎都要怀疑这秃发灵是不是久经风雨了。

现在,俩人正搂在一起,享受着余韵,只是段业发现,秃发灵还是像无数书里写的那样,用手指轻轻的在段业胸口画圈儿,段业搞不懂,为什么她们总要这样呢?这是谁教的呢?

“相公。”秃发灵慵懒了改了口,“你刚才好凶啊!”

段业笑了笑,道:“那不是你要快点,快点么。”

段业还故意学秃发灵的腔调说话,本来想逗逗她。可是,已为人妇的秃发灵,却一点不害羞,道:“那倒也是,不然的话,哪儿有这么痛快呀,人家活了十多年,就没尝过这滋味。”

“啪~”段业一巴掌拍在秃发灵的屁股上,“也不知道羞,你要是尝过了,我可不要你!”

“你们这些臭男人!”秃发灵一阵娇笑,同时,她也转移了目标,小手不再在段业的胸口划拉,而是顺着肚子一路向下。

段业虽然没有阻止,但是还是说道:“你要干嘛?”

“嘻嘻嘻。”秃发灵一阵吃吃的笑,“你看,这东西真是丑死了。”

“哎~~”段业双手背过头顶,任秃发灵自己在哪把玩,“丑是丑了点,可是那可是你们的最爱呀。”

“真奇怪,方才那么威风凛凛的呢,怎么现在就像毛毛虫一样。”秃发灵也像大部分少女一样,对男人的那话都很好奇。

“嘿嘿,你可别惹它喔。”段业坏笑道,“要不……你把它唤醒?”

“要怎么做?”秃发灵颇有兴趣。

“就像如姐方才那样。”段业心里一阵暗爽。

“才不要呢!”秃发灵摇着头,只是,由于段业刚刚来了一次,还远远没有满足呢,秃发灵的小手只是摩挲了几下,那话就又坚决地扯旗了。

“你看。”段业得意的笑道,“威风吧!”

“哼!还这么嚣张!还这么嚣张!”秃发灵有些不服气,轻轻用手逗弄着,想把它打下去,可是那东西,就像不倒翁一样,你越想压服它,它就越是不屈服。

很快,在段业的窃笑中,秃发灵气道:“好啊,居然不听我的话,我要教训它!”

段业当然不会反对这样的教训,他笑道:“来吧,来吧,来教训它吧!”

“哼!”秃发灵斜睨了段业一眼,道:“这样吧,咱们再打一架!”

“啊?”

“这一次,我要在上面!”秃发灵坚决地说道,她就像骑马一样,跨坐在了段业身上,然后有些紧张的抓起段业的宝贝,对准之后,缓缓坐下。

“啊~~~~~”秃发灵猛地一甩头发,这一次,她咬紧牙关,一定要赢!

胡天胡帝了一夜,段业却并不觉得疲惫,反正如今,双修之术已经学得很好了,段业其实还觉得身子骨充实了不少,第二天起来之后,眼珠发亮,神清气爽。

而秃发灵,自然是去补眠了,昨晚她有些不自量力,非要打败段业,结果自然是被段业打败了,本来她就很嗜睡,现在的情况,段业怜惜她刚刚破瓜,便强迫她好好睡觉。

洗漱完毕,刚一出门,就看见刘亿如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段业有些尴尬,昨晚和人家欢好之后,几乎连安抚都没安抚下,就上了另一个女人的床,段业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呢。

“呵呵呵。”段业干笑两声,道:“早啊?”、刘亿如看了看天,太阳当空照呢,又看了看段业的屁股,只是笑不说话。

段业顿时就觉得有些讪讪的了,刘亿如这表情,意思太明显了,太阳都晒屁股啦,还说早?

“呃。”段业摸摸后脑,“灵儿她……她还在补觉,我,我就先起来了。”

“大人放心吧。”刘亿如开口了,“我去照顾她。不过大人,胡凯和崔浩已经在前面等着大人有一阵子了,大人还是快些去吧,毕竟,公务要紧。”

说完,刘亿如就款款进去了,段业心中感叹,这样的女人,真是好啊!豁达大度,体贴入微,自己前辈子得修了多大的福缘呐。

不过呢,这次得到了秃发灵,也算是喜事一桩吧,自己好久都没开荤啦!一想起昨晚的旖旎,段业现在心头都还窃喜。

但是,现在时间紧迫,局势复杂,段业倒也不能整天沉溺于闺房之事,所谓温柔乡是英雄冢,段业是绝对不会爱江山更爱美人的。因为这样,最终丢了江山,美人也会没有。西楚霸王项羽,段业自以为还比不上,可是他固然英雄一世,但是最终,被刘邦打败,连自己的女人虞姬都保护不了,每每想到此事,段业都深以为恨。

无论如何,爱做了,这事儿,也得做呀。

来到了前面,段业进屋后,发现胡凯和崔浩面前,显然连水都换过了,看来他们等了一阵子了,段业有些不好意思,道:“二位久等了。”

“大人客气了。”崔浩和胡凯赶忙站起,段业这么客气,实在让他们俩有些不安。

“好了。”段业摆摆手,“都坐吧。”说完,自己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最近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胡凯点点头,取出了一个竹管,上面火漆完好,还有三个戳儿,显然,这是最机密的密件,根据之前的原则,只有段业能够拆阅。

事实上,为了提高办事效率,段业早就制定了规矩,根据事情的紧要程度,也分为不同的秘密等级,有些事情,胡凯等收到了之后,就可以直接处理,有些则需要处理后给段业报备,还有些则是事情之前需要请示。对于最重要的事情,当然就得段业亲自处理,他们看都不能看。

毕竟段业是人,不是神,他的精力也不可能旺盛到事必躬亲。

小心的拆开竹管,取出丝帛,段业一看,神色便严肃起来,看完后,段业闭上眼睛,轻轻用手指在桌上扣着。显然,他在思索。

好一会,段业才说道:“这一次,刘裕恐怕凶多吉少了。”

原来,那是刘国从千里之外传来的一份战报,如今,刘裕和苻睿正对峙在淮河一线,本来,刘裕还在坚守寿春,寿春毕竟是重要的军事重镇,也算是易守难攻,按道理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而且,刘裕还存了心思,因为寿春是大城市,一时半会攻不下来,他就可以让苻睿大军顿兵于坚城之下,从而拖延和消耗敌人,同时,各路援军也在迅速赶到,等到时间成熟时候,就可以迅速从外面对苻睿所部完成反包围,刘裕自己再在寿春来个中心开话,就可以取得完胜。

这个设想当然是很好,可是刘裕万万没有料到,京口方向的援军,却是一直没有来,他等啊等,等的夏天都要来了。

这下子可就严峻了。寿春固然是重要城市,粮食也不缺,但麻烦在于,这次苻睿进攻,来的太过于突然,刘裕也是亲自率军,千里回援,才勉强赶在苻睿之前进入寿春,进去了后就和太守一起守城。这样虽然暂时顶住了苻睿开始的进攻,却也把自己困在了城内。

麻烦在于,京口的援军不来,而何无忌率领的北府军主力居然也吃了败仗,苻睿早有了准备,楚瑜率军在淮北埋伏了很久,终于等到了急于南下的何无忌所部,一场大战,何无忌部被重创,何无忌身上负伤多处,侥幸捡了一条命,率领残部逃到了东海郡。

这下子,寿春可就成了一座孤城了。

段业看完,把密信交给胡凯,道:“你们也看看。”

胡凯接过信后,段业说道:“这封信是八天前的,如此说来,寿春是不是还守得住,也是个大问题了。”

胡凯看完后又交给了崔浩,崔浩倒是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他说道:“大人以为刘裕能不能躲过去呢?”

“一定可以。”段业说道:“刘裕算是我把兄弟,我对他还是了解的,他很坚韧,很负责,但是并不迂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他是懂的,事情紧急了,他一定会突围,选择保住自己,毕竟现在的围城,不可能水泄不通,方圆又有数十里,总归会顾此失彼,只要数十精骑,凭着速度优势,他一定能突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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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32)

胡凯听了,轻轻点头,事实上,江南方面的大部分情报,都是他负责的,有些东西,事情不够大,他自己处理了,也仅仅是给段业简报,对于很多具体情况,其实他可能在细节方面比起段业还要清楚。

崔浩这个时候却说道:“大人,小可有一句话……”

“但说无妨。”段业一听就晓得他要讲什么了,这些人,讲话之前总要做个铺垫,比如“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这类话段业就不喜欢,因为你如果觉得不当讲,那就不要说,如果能讲,段业也早就说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嘛,何必矫情呢?

当然,段业这么说,倒不是对崔浩有意见,他晓得这个是不仅仅是这个时代的问题,甚至是这个民族的问题。在后世,这样类似的话一样很多,比如段业最最痛恨的一句话,就是“不是我说你”,然后blabla说了一大堆。

崔浩笑了笑,道:“大人,我以为,我们可以趁机夺凉州了!”

段业眉毛一挑,他晓得,布局了这么久的事情,现在到了要发动的时候了,他虽然心里对于他们几个干的事情其实也心里有数,但是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崔浩看了胡凯一眼,然后说道:“不瞒大人,之前崔浩投效大人时候,就已经说过,崔浩自己手上也是有班底的,他们在姑臧布局比较深,鉴于大人那个时候曾经说过,允许我们便宜行事,所以……我们也做了一些脏活儿。”

段业轻轻点头,道:“我信任你们,那么……结果如何?”

崔浩咬咬牙,道:“大人,吕光现在已经病了。”

“嗯?”段业眉毛抖了抖,“重点是,他病了之后呢?”

“大人,兄弟阋墙,已经是可以预期的事情了,这可是我们期待已久的事情啊。”崔浩有些兴奋。

“你是想挑动诸吕内乱,然后我们夺了凉州?”段业知道,这儿都是自己人,用不着废话,干脆什么都挑明了说。

“是。”崔浩坦然点头,“如此机会,千载难逢,如果大人能够及时拿下凉州,如今中原各方势力,根本没法西顾,大人完全有时间以凉州为根据地,从容发展,到时候等到兵强马壮,内部统一,大人便可东进,以争天下!”

如果一般人,被崔浩这番话一说,恐怕是早就热血沸腾了,可是段业不是,他淡淡说道:“如果想接管凉州,最关键的是,酒泉。”

段业这么说,崔浩马上就明白了。

段业的势力核心,在敦煌,金城那地方毕竟是山区,回旋余地不大,段业的主力军队,迟早还是要去敦煌的。

可是那样就有个问题了,敦煌也好,酒泉也罢,地方虽然大,但人口毕竟不多,而且地理位置过于偏西,是做不了府城的。况且,多年以来,凉州的核心,都是姑臧,这一点不论是地理上,文化上,还是习惯上,都很难改变。

那按照崔浩的说法,无非是趁着吕光出了问题,挑动吕纂吕绍等人夺嫡,造成混乱,然后趁乱夺取凉州。

想要趁乱夺权,要的是军队。段业的军队直接完成这一任务,拿下敦煌,这一点段业有信心。

问题就在于,段业的军队在敦煌,距离姑臧相隔甚远,河西走廊,本就易守难攻,敦煌前面的酒泉,彭凤可驻扎在那里,想要大军和平通过,几无可能。

虽然说段业起家,靠的就是当时吕光东归的时候一路逢山开路遇水填桥,见了军队就打见了城池就夺,这条路,段业其实走过的。但是此一时彼一时,问题在于,那时候吕光军队比起梁熙来说要占优,而且那时候段业大规模策反梁熙手下,对手又没什么战斗意志。

可这一次,段业如果还是强行动用军队,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反叛,想要争取很多人站在他的一边,那几乎是做不到的,段业谁也靠不了,只能依靠自己。

段业见崔浩和胡凯没说话,轻轻说道:“我也觉得,拿下凉州的时候要到了,但是具体方法上,我们还要再仔细斟酌!”

*荆州江陵,刺史府中。

桓冲卧病在床,自从上一次出兵北伐,大军一度濒临霸上,眼看就要打入长安,建立不世之功时,却被大秦帝国的太子苻宏杀了个回马枪,最终,自己占尽了优势,却因为后路被抄,不得不率军返回,大好的局面就此完蛋,还损兵折将,成就了苻宏。

回到江陵之后,虽然以桓家的身份和地位,没有谁不开眼,敢说他什么,可是越是这样,桓冲心里就越发的羞愧,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部署如此周密,自己准备如此充分,军队方面,自己的荆州兵马是聚集十多年的精锐,对方则是淝水之战刚刚惨败的惊弓之鸟,至于排兵布阵,临战指挥,他回来后,也反复进行了复盘,他还是觉得,基本没什么问题。

可是这样,自己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怎么还是败了呢?

英雄一世的桓冲,最终还是病倒了。

不过,唯一聊可庆幸的,是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侄子桓玄,已经渐渐能够挑起了大梁,本来他就是桓温的儿子,哥哥桓温当年临终时候已经说得很明白,以后桓冲就是他的继承人,自己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其实一心一意,也就是要辅助桓冲接班。

荆州方面早就几乎是一个独立的体系,并不受建康方面节制,按照桓冲想的,以后如果有机会能够更上层楼,那自然是光宗耀祖,萌及子孙的好事,但是如果不能,倒也不必勉强,但是不管怎么样,荆州现在的一切,是他哥哥,他,还有无数荆州儿郎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一定要守住,不能让基业给人家夺了去。

现在天下正处在风起云涌的时代,少年人们逐步冒头,河西的段业,北府军的刘裕,还有苻坚的儿子苻宏,都已经用战功证明了自己,每每想到此处,其实桓冲都有时不我与的急迫感,好在桓玄自己倒也是很争气,现在越发的让桓冲满意了。

这个时候,随从递上了一份邸报,桓冲倒是有些好奇了,好久,建康方面都没有搭理他了,听说建康最近为了刘裕那个年轻人又闹得不可开交,而刘裕现在还被困在寿春城里呢,可是,数万北府军正在陷入苦战,建康方面的头头脑脑门,想的却不是如何挽救这支军队,而是能不能借此机会斗倒谢安的谢系,就算不能,也要把他们派系的人狠狠砸一批下去,这样一来可以削弱谢安的势力,二来腾出来的位置,不就可以安插自己人了嘛。

一想到这里,桓冲除了苦笑外,就有些无言的悲凉,当初哥哥桓温北伐的时候,每次开始时都是节节胜利,可是一旦到了这个时候,很多人一看见桓温威望如日中天,大有喧宾夺主之事,就开始说怪话了,比如他收复国土是为了个人立威啊,是为了自己的私人利益啊,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篡位当皇帝,他桓温就是下一个曹操。

这还是轻的,有些人,为了阻止桓温,甚至不惜把重要情报出卖给敌人,为的只是让桓温不能成功,不要太成功。

这样的人,在建康那边绝对不是少数!而且不光是他们家族,每一个试图想去做点事情的人,都无一例外一定会有这样的遭遇。

这样怎么能不让人寒心齿冷,怎么能不让半壁江山陷落呢?如果可以,桓冲真是恨不得提着刀冲到建康,把这些所谓血统高贵,温文尔雅,满肚子仁义道德,满嘴的忠孝节义,其实却是一群人渣的家伙全部杀了!

因为桓冲深深地知道,这些人,当然里面偶尔会有贤人,会有愿意为了国家披肝沥胆的人,但是总体来说,他们就是人渣,如果把这些人排成一排,全部杀了,那大概是有冤枉的,但是桓冲有把握,如果隔着一个杀一个,一定有大批漏网的!

只是等到桓冲打开了邸报,开始阅读时,桓冲的脸色就有些变了,等到他阅邸报后,脸色变得一片苍白,甚至感到老脸火辣辣的,几乎一瞬间,桓冲就觉得,身子骨的元气被掏走了大半,自己的病情,几乎这一刻就恶化了许多。

桓冲这样的人,对自己的身体状况都是心里有数的,比起大夫可是要准多了,他晓得,可能是自己天年将近了,因此他不敢怠慢,马上说道:“来人,召集荆州文武官员来这儿议事!”

“使君?”自己的心腹项冒闻声进来,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桓冲,因为过去,桓冲就算脸色不好,但是也始终露着不屈的神色和乐观的事情,但是这一刻,桓冲看起来,就像一个死之将至的老人,眼珠子昏暗的很,如灯之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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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33)

桓冲脸色很难看,他实在是有点油尽灯枯的味道了,他轻轻对着项冒挥挥手,道:“放心吧,我没事。”

“是!”项冒虽然还是忧心忡忡,但是还是一路小跑去了,桓冲的命令,他是不能违抗的。

不一会,荆江大小官员,文武佐吏齐聚桓府,桓冲拥着锦被,卧在竹榻上,脸色腊黄,双目紧闭。

桓玄与桓冲诸子桓嗣、桓谦、桓修等侍立在侧,桓石民、桓石虔与部将郭宝等人,因为最近上庸一代,流民生乱,这些流民趁着上庸新城等地最近成为三不管的权力真空地带,居然一举攻破了上庸郡,荆楚为之震动,桓冲对此可不敢怠慢,因此派他们几个前往征伐,如今他们攻伐上庸诸郡未还,其余诸将皆至。

“叔父!”桓玄轻声道,见桓冲没有反应,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叔父,荆江的文武都到齐了。”

桓冲勉强睁开眼,慢慢地环视左右,轻声道:“灵宝!”他的语音里,充满了那种英雄将要落魄的苍凉,再没有过去万马丛中纵横驰奔的豪迈。

桓玄忙小声的应道:“叔父!”

桓冲吃力的抬起手臂,指着满堂的官员,柔声道:“此皆你府之故吏,你父亲临终之时,将你托付与我,你尚未成事,我却要先去了!恨事,恨事呀!”

桓玄眼眶发红,面对众人,涕泪而下。

而其他人,虽然都听说桓冲生病了,但是却没想到,这次召集他们前来,居然是要托付后事的!

虽然比起桓冲,他哥哥桓温当年在位的时候,令行禁止,更加像天子的大气,但是毕竟桓冲在严格要求的时候,也很注意灵活,也非常关心下属,所以威望很高,如今大家听着桓冲这样,不少人接受不了,居然大哭了起来。

桓冲见大家哭泣,而且神情出自至诚,心中也好受了不少,看起来,这么多年来,自己对他们推心置腹,终究是没有白费啊!他强自坐直了身子,苦笑了下,道:“列位!桓冲不才,与众位相处十年,虽无大功,也无大过,好歹是保住了咱们荆州一脉,如今天下将乱,时局微妙,正是咱们荆州面临考验的时候,可惜,天不假年,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

“大人!”

“使君!”

众人一听,更是不忍,纷纷出言相劝,可是桓冲却很豁达,他坦然一笑,摆手道:“人生在世,谁能不死?我活了五十七岁,也够本了!各位,以后叫靠你们了!还有,都不要哭!送虽然快要死了,可是还好,我没有死在敌人的刀枪下,也没有死在自己人的暗箭下,还能死在床上,这岂不是上天待我之幸吗?”

众人听了,缓缓止住了哭声,唯有桓玄,还是啜泣不止。

桓冲缓缓对众人道:“我一生忠于朝廷,虽不能为国家立大功,然无愧于皇上。灵宝尚小,是你们故主所托,望诸君善遇之!我虽死无憾矣!”

众人轰然应诺,都发誓一定拼死效忠桓玄,桓冲这才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三日后,桓冲在睡梦中安然去世,终年五十七岁,丧下江陵,士女老幼临江瞻送,号哭尽哀。

桓冲的丧讯报于建康,天下为之震动!

之前,建康的局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了,双方已经展开了总动员,反对势力几乎捐弃了过去所有的成见,抛开了门第,世仇等等所有问题,集结在了一起,组织了所谓反谢联盟,目的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定要趁着这次机会,把谢安给拉下马!

只要能够拉下谢安,挫败谢系势力,不知道能够空出多少位子,弄出多少利益来,饼大了,还不够大家分的?至于会不会因为分赃不均,造成其他的问题,那大家暂时根本没功夫考虑。

只是就在这个当口,桓冲却死了,这当然是一场巨大的冲击,像桓冲这样一方诸侯去世,当然会动摇国本,只是,对于现在正在政争的双方,是福是祸,就不好说了。

谢安当然也不敢怠慢,当得到消息后,他想都不想,除了马上叫来女儿谢灵,做了一番部署之后,立即上车直趋太极殿。道理很简单,如此非常时刻,必须首先和皇帝取得沟通,不然别的都是虚的。

建康的宫室是渡江以来草草创立,比起洛阳长安的宫殿比,自然远远不够气派,根本没有天子之气,所以好多人并不认为建康的朝廷能够光复中原,而且一直有说法,石头城这个地方,虎踞龙盘,固然很好,但是终究天子格局不够,能偏安,很难一统。

等到当今天子司马曜统治时,宫室大多毁坏,谢安排除众议,修缮殿宇,虽然花了很大一笔钱,但是现在看起来,倒也初具规模。司马曜自己自然很是乐意,却不知道谢安是一片苦心,还当是一片“孝心”呢。

来到宫城外,至止车门,谢安下了车,由东止车门进入宫院,穿端门而入,沿云龙门进入皇宫。正中是太极殿,太极殿是晋宫最为宏伟壮丽的宫殿,是正殿,左右是东西堂,合称三大殿。太极殿,庙会之所,除国家每逢大典,接见外国使臣,各种节日朝礼、赐宴及重大军国大事,平素并不启用,只在东西二堂议事办差。

太极殿顶中央高悬书有“太极殿”三个大字的金漆雕刻的泥金匾,字径一米,笔势雄健庄重。每次看到这三个字,谢安总是叹息一声,心有不甘。

新太极殿是谢安一手建造,建成后,想让当时他的长史王献之题写“太极殿”三字。因为在谢安看来,这个名字,建康不配有,唯有长安能有,唯有关中八百里秦川,能够有太极殿这样的宫殿!

王献之字子敬,小字官奴,王羲之的第七子,最小的儿子,少有盛名,而高迈不羁,终日闲居,容止不怠,风流为一时之冠。工草隶,善丹青。七八岁时学书法,王羲之偷偷的从他身后掣他握的笔,竟然拽不动,王羲之叹道:“此儿当有大名。”大司马桓温使其在扇上提字,笔误落,因画作乌驳犊牛,姿态甚妙。

像王献之这样的人,当然不可能一直窝在家里,是一定得做官的。他是从州主簿开始做官的,依次做到秘书郎,转秘书丞,后来,又娶了新安公主,成为附马。可是,虽然他是出自名门望族,后来又成了外戚,但是好在王献之始终是雅量高致,谦虚谨慎,而且有强烈的爱国热情,却是和他的父叔们不太一样。

因此,虽然说和王家,谢安现在已经几乎和他们“相敬如冰”,但是对王献之,谢安很是喜爱,聘为府中长史。从这里,就能看出谢安任用人才的大气了,要晓得,王献之可是王家的嫡系子孙,长史却是自己的核心幕僚,双方又是处于敌对状态,如果王献之对自己有歹心,拿自己可是把脖子送上去让人家砍呢!

但是谢安就是敢,这样的豪气,让王献之心悦诚服,誓死相从。

王献之幼年跟王羲之学书法,从小就显露出超人才华,才气勃发,咄咄逼人。王献之不为其父所囿,别创新法,自成一家,令人刮目相看。他的书法,兼精楷、行、草、隶各体,尤以行草擅名。其字笔画劲利,态致萧辣,无一点尘土气,无一分桎梏束缚。

太极殿建成,谢安给他送去牌匾,让他题字,以为万代墨宝,王子敬很不情愿,他对使者说:“你把它扔到门外去!”后来,谢安不甘心,一次对王献之道:“魏朝时,陵云殿榜尚未题字的时候,匠人误把它钉在柱上,取不下来了,让韦诞悬梯题字,写完,须鬓尽白!”王献之揣摩他的意思,知道又想让自己题字,便答道:“这就是魏朝国运不能长久的原因。”谢安遂不再逼。

谢安沿着太极殿光滑的石阶徐步而上,进入大殿的时候,文武官员都已聚齐,几个人一伙围着说话。

不一会,天子司马曜率几个大臣直入大殿,官员们忙各归其位,抬眼望去,只见司马曜头戴通天冠,十二旒白璇珠轻轻晃动,身穿绛纱袍,皂缘中衣,足踩黑履,越过众人,拾阶而上,在雕龙矮几之后坐定,身后跟随的待中王雅、中书舍人徐邈、范宁却步躬身退至一边跪下去。丹陛之下,赤彤彤的文武官员依次跪倒,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马曜轻声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众臣起身各回长跪在自己的位置上。

皇帝司马曜已经二十三岁,自幼聪颖,素有雅量。十岁登基,已做了一十三年皇帝,生得身材适中,脸庞稍圆,面色红润,眉目疏朗。

谢安手持笏板,声音略显低沉,奏道:“启奏陛下,使持节,都督荆江梁宁益交广七州诸军事,车骑将军,荆州刺史桓冲于四月二十日卒于上明。”

大殿内雅雀无声,孝武帝早已接到奏报,方才正与亲信侍中王雅等人议论此事,闻言叹息一声道:“桓车骑勤于王事,屡有勋劳,如今弃朕而去,深感痛惜!可有表章?”

有晋一朝,督州大员临终皆有表章托付后事,树置亲戚。故而孝武帝有此一问,谢安缓缓答道:“桓幼子并无表章!”

孝武帝惋惜道:“天下再无此公忠体国之贤臣也!”

谢安闻言一怔,只听孝武帝继续道:“荆江不可无主,诸卿以为谁人接替桓冲为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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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34)

众人一默,大家心里这时候都泛起了嘀咕,毕竟,桓冲这样的一方诸侯去世,当然是震动朝野的事情,而且牵扯面会非常广。更重要的是,谁担任荆州刺史,谁很可能就能掌握上游强大的力量,就算自己不能得到,也不能让对方势力得到。

因此,可以预期,朝堂上,一定会产生激烈的斗争。

晋宁候张玄最先讲话,他扫视了周遭一眼,朗声道:“陛下,冠军将军谢玄风姿凝重,累有君川、淝水大捷,必不负重任。”

这话一出,谢安的眉毛挑了一下,没有说话。

只是出乎众人意料的事情,在于文武官员多半随声附和。

谢系人马,马上就紧张了起来,很明显,这些出来讲话的人,根本就不是谢系的人,不少还是王家的嫡系。谁都知道,现在王家和谢家掐的厉害,要他们来给谢家的人说好话,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他们别有用心!

张玄这个人,倒是只是比较倾向谢系而已,谢安心里有数,他应该不会是人家故意派出来搅局的,很可能只是糊涂,但是其他起哄的人,那显然是想把谢家的势力架在火上烤。

谢安只要一想,就能猜到,他们的目标,其实就是挑起自己和荆州方面的矛盾,而且谢安也心里有数,桓冲在世的时候,栽培桓玄的态势已经很明显,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桓温桓冲兄弟,早就把荆州变成了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从建康方面派人,其实根本不可能坐得住。

谢安担心的地方在于,桓玄毕竟还是年轻,他真的不一定能沉得住气,如果让他晓得谢玄的问题被慎重考虑了,很可能他会产生别的想法。

司马曜看了看谢安,那意思很明显,这个事情,你自己也得表态。

谢安徐徐道:“谢玄虽有微功,已督徐、兖、青三州军事,不宜西镇。”

司马曜抿了抿嘴,道:“那么太保认为,谁可以接任呢?”

谢安徐徐说道:“冠军将军桓石虔有沔阳之功,襄城太守桓石民在淮淝一役中牵制慕容垂部,亦有功劳。臣以为,桓石民可任荆州刺史,桓石虔可任豫州刺史,原豫州刺史桓伊可改镇江州。”

司马曜静静地听完,然后笑道:“既是太保之意,准奏,就以太保之意拟诏。”

“陛下!”

“陛下,不可啊!”

司马曜这个时候,却是难得的站了起来,大声道:“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退朝!”

说罢,司马曜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朝议之后,谢安与张玄同出云龙门,张玄道:“适才朝堂之上,我保谢玄都督荆江,公何拒之?”

谢安道:“我父子、叔侄皆著大功,恐为朝廷所疑。桓氏失职,必有怨望,况荆江二州桓氏经营数代,门生故吏众多,去了,也难保稳定,江州形胜之地,桓石虔骁猛异常,我不放心他,让他去豫州,谢玄多少可以节制他,这样,能展其才。桓伊,桓氏远族,性情谦虚,以其为江州居中缓和,以三桓据三州,彼此无恐,各得所任,乃长久之计。”

张玄会意,点头道:“原来如此!”只是心里,他却是暗自佩服谢安深谋远虑。

谢安心里暗叹,还好,司马曜出于种种考虑,没有在这个时候发难,还选择一锤定音,变相支持了自己。可是,谁都晓得,如今自己还勉强算是大权在握,而这位司马曜,并不甘心做一个傀儡皇帝,他甚至在很多场合,半空开的抒发过自己的凌云壮志。

道理很简单,他也知道,谢安和王敦不一样,如果是王敦的话,别说司马曜经常这种表态了,哪怕再只字片语之中,稍微透露了一点不甘心,恐怕废立之事就要来了。

归根到底,还是自己比较仁厚,不太会去干那样心狠手辣的事情,其实有时候,谢安甚至还想,自己这样,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想想项羽,倒是光明磊落,倒是豪气冲天,可惜最终的下场,却是自刎乌江。

谢安走出了皇宫,依然久久不能自已。

段业在乐都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可是,他还是没有选择回到敦煌,而是第一时间回到了金城,毕竟,他还是河西安抚使,既然事情还没有做完,自然就有理由继续把这个重要的官位攥在手上,就可以继续手握大权。

金城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现在焦家已经彻底投诚,并且非常积极的投入了工作之中,焦孟也好,焦林也罢,至少在明面上都是积极任事。尤其是焦孟,他现在虽然一把岁数了,可是最近当那个商会会长,当得是非常之惬意,焦家现在可以说是门庭若市,因为金城本来也有很多商队经过。

更重要的,是当这些势利眼的商人们一知道他焦孟如今已经是安抚使大人身边的红人之后,就纷纷前来巴结,其卑躬屈膝的程度,让湖焦孟也吃了一惊。

其实过去,焦孟本来就是当地的一霸,来巴结的人,本就不少,但是同样是巴结,焦孟看得出,此一时,彼一时。

那时候,人家巴结他,其实还是平等的,因为双方不过是各取所需,互相交换而已,而焦孟岁数稍微大一些,自然稍微会尊重一些。

但现在不一样了,焦孟可是段业的人,很多人直接就把和他结交视为能够进一步巴结段业的前提,而且商会会长这个职务,虽然段业说过,那不是官家衙门,而是民间组织,但谁都晓得段业在里面的影响力,哪里会有人真的把其当做民间组织呢?

所以大家自然是竭力来奉承他,让他也大大过了一把瘾。

虽然如此,焦孟心里却很清楚,这一切,都是段业给的,如果段业愿意,他也随时可以收回,所以他内心,对此充满了敬畏,他深深知道,他这辈子,自从上了段业这条船,想再下船,就很难了。

段业刚刚回到金城的府邸,刚喝口热水,就有人来报,说焦孟求见。

段业有些吃惊,这个老头子是干什么啊?怎么过去没见他这么热忱呢?

虽然这样,段业还是让人把他叫了进来。

焦孟一见到段业,就迭声道:“大人呐!您可是回来啦!”

段业有些迷糊,道:“焦先生,您这……您这是怎么了?是金城出事情了?”

“不不不。”焦孟一连摆手,“金城如今是一片和谐安宁呐,老百姓都安居乐业,商人们也都好好做生意,如今这金城,是商旅云集,百姓富足,大有长安洛阳之势啊!”

段业一听,心里松口气,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啊。”

“是啊!”焦孟那老脸都快笑出花了,“大人呐,这一切可都是您领导有方啊。”

所谓礼多必有所求,段业才不信这老头子跑过来,就是为了说几句好话呢,因此他把手背到后脑,淡淡说道:“焦先生呐,有什么话呢,就直接说,你却是用不着这样的。”

焦孟干笑两声,道:“不瞒大人说,老朽来,确实……确实有点事情,想来问问大人的意见。”

“说。”

“呃……”焦孟搓了搓手,“自从大人让老朽牵头,来组织那个商会之后,这些日子,金城的大小行商,倒是基本都加入了,而且大家也都很捧场,对于商会的场所,经费和外面的张罗,也都很用心。”

“喔?这是好事啊。”段业说道。

“是是。”焦孟巴了巴嘴,“而且,按照大人的意思,也成立了理事会,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已经让他们推荐遴选了理事,如今这班子也搭起来了,也处理了不少商人内部的事情。”

“运作的顺利吗?”段业对这事儿倒是还算关心,“我之前也说过,这个商会,基本是你们自治,你们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就自己解决,你们不能解决的,再去找官府。”

“呃,不瞒大人,这些日子,倒是也处理了不少纠纷,不过由于大人威望高,他们也都给老朽面子,事情都处理的还算比较圆满,只是……呃,老朽如今狐假虎威,倒是不少人,呵呵呵,总是来老朽家里送礼拉拢,阿谀奉承……”

段业斜睨了他一眼,道:“这很正常啊。”

焦孟额头汗都出来了,他欠了欠身,道:“大人您也知道,如今这商会吧,虽然不是官家衙门,但是也确实有不少权力,这些人来找老朽,自然是为了结交关系,免不了要送厚礼,可是老朽这位子,完全是大人给的,老朽今天虽然知道大人一路风尘,这时候打扰,于理不合,可是老朽还是想讨句准话,这礼,是收的,还是收不得?”

段业一愣,原来这老小子大概是收礼收的太多,收的手烫了,怕再拿下去,让自己记恨呀!

这么说起来,这老头子倒还是蛮上道的,只是不知道,这老头儿收的都是什么呢?段业好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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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34)

众人一默,大家心里这时候都泛起了嘀咕,毕竟,桓冲这样的一方诸侯去世,当然是震动朝野的事情,而且牵扯面会非常广。更重要的是,谁担任荆州刺史,谁很可能就能掌握上游强大的力量,就算自己不能得到,也不能让对方势力得到。

因此,可以预期,朝堂上,一定会产生激烈的斗争。

晋宁候张玄最先讲话,他扫视了周遭一眼,朗声道:“陛下,冠军将军谢玄风姿凝重,累有君川、淝水大捷,必不负重任。”

这话一出,谢安的眉毛挑了一下,没有说话。

只是出乎众人意料的事情,在于文武官员多半随声附和。

谢系人马,马上就紧张了起来,很明显,这些出来讲话的人,根本就不是谢系的人,不少还是王家的嫡系。谁都知道,现在王家和谢家掐的厉害,要他们来给谢家的人说好话,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他们别有用心!

张玄这个人,倒是只是比较倾向谢系而已,谢安心里有数,他应该不会是人家故意派出来搅局的,很可能只是糊涂,但是其他起哄的人,那显然是想把谢家的势力架在火上烤。

谢安只要一想,就能猜到,他们的目标,其实就是挑起自己和荆州方面的矛盾,而且谢安也心里有数,桓冲在世的时候,栽培桓玄的态势已经很明显,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桓温桓冲兄弟,早就把荆州变成了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从建康方面派人,其实根本不可能坐得住。

谢安担心的地方在于,桓玄毕竟还是年轻,他真的不一定能沉得住气,如果让他晓得谢玄的问题被慎重考虑了,很可能他会产生别的想法。

司马曜看了看谢安,那意思很明显,这个事情,你自己也得表态。

谢安徐徐道:“谢玄虽有微功,已督徐、兖、青三州军事,不宜西镇。”

司马曜抿了抿嘴,道:“那么太保认为,谁可以接任呢?”

谢安徐徐说道:“冠军将军桓石虔有沔阳之功,襄城太守桓石民在淮淝一役中牵制慕容垂部,亦有功劳。臣以为,桓石民可任荆州刺史,桓石虔可任豫州刺史,原豫州刺史桓伊可改镇江州。”

司马曜静静地听完,然后笑道:“既是太保之意,准奏,就以太保之意拟诏。”

“陛下!”

“陛下,不可啊!”

司马曜这个时候,却是难得的站了起来,大声道:“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退朝!”

说罢,司马曜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朝议之后,谢安与张玄同出云龙门,张玄道:“适才朝堂之上,我保谢玄都督荆江,公何拒之?”

谢安道:“我父子、叔侄皆著大功,恐为朝廷所疑。桓氏失职,必有怨望,况荆江二州桓氏经营数代,门生故吏众多,去了,也难保稳定,江州形胜之地,桓石虔骁猛异常,我不放心他,让他去豫州,谢玄多少可以节制他,这样,能展其才。桓伊,桓氏远族,性情谦虚,以其为江州居中缓和,以三桓据三州,彼此无恐,各得所任,乃长久之计。”

张玄会意,点头道:“原来如此!”只是心里,他却是暗自佩服谢安深谋远虑。

谢安心里暗叹,还好,司马曜出于种种考虑,没有在这个时候发难,还选择一锤定音,变相支持了自己。可是,谁都晓得,如今自己还勉强算是大权在握,而这位司马曜,并不甘心做一个傀儡皇帝,他甚至在很多场合,半空开的抒发过自己的凌云壮志。

道理很简单,他也知道,谢安和王敦不一样,如果是王敦的话,别说司马曜经常这种表态了,哪怕再只字片语之中,稍微透露了一点不甘心,恐怕废立之事就要来了。

归根到底,还是自己比较仁厚,不太会去干那样心狠手辣的事情,其实有时候,谢安甚至还想,自己这样,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想想项羽,倒是光明磊落,倒是豪气冲天,可惜最终的下场,却是自刎乌江。

谢安走出了皇宫,依然久久不能自已。

段业在乐都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可是,他还是没有选择回到敦煌,而是第一时间回到了金城,毕竟,他还是河西安抚使,既然事情还没有做完,自然就有理由继续把这个重要的官位攥在手上,就可以继续手握大权。

金城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现在焦家已经彻底投诚,并且非常积极的投入了工作之中,焦孟也好,焦林也罢,至少在明面上都是积极任事。尤其是焦孟,他现在虽然一把岁数了,可是最近当那个商会会长,当得是非常之惬意,焦家现在可以说是门庭若市,因为金城本来也有很多商队经过。

更重要的,是当这些势利眼的商人们一知道他焦孟如今已经是安抚使大人身边的红人之后,就纷纷前来巴结,其卑躬屈膝的程度,让湖焦孟也吃了一惊。

其实过去,焦孟本来就是当地的一霸,来巴结的人,本就不少,但是同样是巴结,焦孟看得出,此一时,彼一时。

那时候,人家巴结他,其实还是平等的,因为双方不过是各取所需,互相交换而已,而焦孟岁数稍微大一些,自然稍微会尊重一些。

但现在不一样了,焦孟可是段业的人,很多人直接就把和他结交视为能够进一步巴结段业的前提,而且商会会长这个职务,虽然段业说过,那不是官家衙门,而是民间组织,但谁都晓得段业在里面的影响力,哪里会有人真的把其当做民间组织呢?

所以大家自然是竭力来奉承他,让他也大大过了一把瘾。

虽然如此,焦孟心里却很清楚,这一切,都是段业给的,如果段业愿意,他也随时可以收回,所以他内心,对此充满了敬畏,他深深知道,他这辈子,自从上了段业这条船,想再下船,就很难了。

段业刚刚回到金城的府邸,刚喝口热水,就有人来报,说焦孟求见。

段业有些吃惊,这个老头子是干什么啊?怎么过去没见他这么热忱呢?

虽然这样,段业还是让人把他叫了进来。

焦孟一见到段业,就迭声道:“大人呐!您可是回来啦!”

段业有些迷糊,道:“焦先生,您这……您这是怎么了?是金城出事情了?”

“不不不。”焦孟一连摆手,“金城如今是一片和谐安宁呐,老百姓都安居乐业,商人们也都好好做生意,如今这金城,是商旅云集,百姓富足,大有长安洛阳之势啊!”

段业一听,心里松口气,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啊。”

“是啊!”焦孟那老脸都快笑出花了,“大人呐,这一切可都是您领导有方啊。”

所谓礼多必有所求,段业才不信这老头子跑过来,就是为了说几句好话呢,因此他把手背到后脑,淡淡说道:“焦先生呐,有什么话呢,就直接说,你却是用不着这样的。”

焦孟干笑两声,道:“不瞒大人说,老朽来,确实……确实有点事情,想来问问大人的意见。”

“说。”

“呃……”焦孟搓了搓手,“自从大人让老朽牵头,来组织那个商会之后,这些日子,金城的大小行商,倒是基本都加入了,而且大家也都很捧场,对于商会的场所,经费和外面的张罗,也都很用心。”

“喔?这是好事啊。”段业说道。

“是是。”焦孟巴了巴嘴,“而且,按照大人的意思,也成立了理事会,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已经让他们推荐遴选了理事,如今这班子也搭起来了,也处理了不少商人内部的事情。”

“运作的顺利吗?”段业对这事儿倒是还算关心,“我之前也说过,这个商会,基本是你们自治,你们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就自己解决,你们不能解决的,再去找官府。”

“呃,不瞒大人,这些日子,倒是也处理了不少纠纷,不过由于大人威望高,他们也都给老朽面子,事情都处理的还算比较圆满,只是……呃,老朽如今狐假虎威,倒是不少人,呵呵呵,总是来老朽家里送礼拉拢,阿谀奉承……”

段业斜睨了他一眼,道:“这很正常啊。”

焦孟额头汗都出来了,他欠了欠身,道:“大人您也知道,如今这商会吧,虽然不是官家衙门,但是也确实有不少权力,这些人来找老朽,自然是为了结交关系,免不了要送厚礼,可是老朽这位子,完全是大人给的,老朽今天虽然知道大人一路风尘,这时候打扰,于理不合,可是老朽还是想讨句准话,这礼,是收的,还是收不得?”

段业一愣,原来这老小子大概是收礼收的太多,收的手烫了,怕再拿下去,让自己记恨呀!

这么说起来,这老头子倒还是蛮上道的,只是不知道,这老头儿收的都是什么呢?段业好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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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35)

段业斜睨着眼看了看焦孟,没有说话,焦孟却吓得身子哆嗦了一下,倒是把段业逗笑了。

立威立到了这个地步,也算可以了。

段业问道:“焦先生啊,你倒是说说看,人家都送了你什么呀?”

“呃……”焦孟嘴唇动了动,“送了珍珠玛瑙,丝绸玉器。”

“唔,这也是应该的,虽然名贵,倒是也不出乎意料。”段业轻轻点头。

“有些附庸风雅的文人,还送了古书古琴,字画诗集。”焦孟赶忙说道。

“这倒也是雅事一件。”段业笑了。

“呃,大人如果喜欢,老朽这就派人给大人送来。”焦孟赶忙说道。

“不不不。”段业连忙摆手,“君子不夺人之美,既然是送给你的,我去要了,就不合适了。”

只是段业说话的时候,没有怎么注意,却不知不觉的把“美”字念重了一点,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听在焦孟耳朵里,那就是暗示了。

“喔!老朽明白了。”焦孟满脸堆笑,心里却是暗骂,这年轻人,居然如此好色,把无双,无暇都给你了,你还不满足,居然还开口要女人,你也不怕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段业看焦孟的表情好像有些言不由衷,是标准的腹诽的表情,不由说道:“焦先生,您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有没有。”焦孟不敢大意,“大人,这……虽然老朽年事已高,可是那些商人们,还是不知好歹的送了老朽不少侍女歌姬,呃,您也知道,老朽岁数也这么大了,呵呵呵,那些美女,放在老朽那儿,不过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啊!倒是大人,刚刚开府建牙,想必也很缺少身边伺候的人,那无双、无暇姐妹俩,虽然乖巧,可是毕竟只有两个人,以大人的身份地位,区区俩人,哪儿够呢?老朽这就派人把那些侍女们都送过来。”

段业一愣,可是一看焦孟那满脸讨好的表情,心里就明白他是又会错了意了,自己现在屋里屋外,女人可是不少,自己又不是种马,要那么多人用的过来吗?

段业虽然对于床第之事,闺房之乐,非常有自信,但是段业毕竟是人,不是机器,那话儿毕竟是肉和骨头做的,不是冲程和活塞,根本不可能应付得过来那么多人。况且,段业对于如姐灵儿等人,是真心喜爱的,他虽然不可能对她们任意一个人玩去专一,可是起码,段业不会再随便荒yin了。

而且,焦孟话里是有暗扣的,精明如段业,哪里能听不出来?焦孟提到无暇和无双,其实就是暗示自己,他已经送给过自己女人,如果再送,可就算收了他的礼了。

还是那句老话,不欠人情,欠了得还。

段业倒是不介意欠人家人情,但是那得心甘情愿,段业也会很愿意还人情,而且按照段业的性子,还人情的时候,会远远比人家给自己人情时候给的多!

但这一切都有前提,你不能趁机要挟!

因此段业很不高兴,他冷冷说道:“不必了,段某自己有手有脚,不用人伺候!”

焦孟也是一愣,方才段业还一脸轻松地样子,甚至见自己时,只穿了常服,这可是表示信任呐,而且方才段业也一直眉开眼笑的,怎么现在,突然是这幅调调了?

焦孟也是湖了,马上就晓得自己哪儿出了问题了,他现在虽然还对焦松的死,心里有怨恨,但是理智告诉他,现在根本不可能和段业对抗,那是自寻死路。

而且很明显,现在和段业合作,对于自己家族是有利的,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焦孟当机立断,“扑通”一声,跪在了段业面前,而且他的眼泪真是说来就来,马上就泣声道:“大人!大人呐,老朽实在是一片赤诚,请大人体察啊!”

段业讶道:“你这是何苦啊?快起来,快起来啊。”

可是话虽然这么说,段业却并不去扶起他,这里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大人!老朽绝无要挟提醒之意啊!大人是金城之主,也是老朽家族再造之人,老朽又岂敢有任何二心呢?方才不过是一时失言,请大人恕罪啊!”

段业心中冷笑,焦孟这种人,早就老成精了,要说他会失言,鬼才信呢。

现在焦孟对自己卑躬屈膝,那也不过是因为形势所迫,其实呢,他的话里也完全透露出来了,因为段业现在是金城之主,所以他没二心。

如果段业不是了呢?如果段业很可能会不是呢?那他还会这么恭谨忠诚么?答案似乎是显然的。

焦孟却迭声道:“大人如果不宽恕老朽,老朽就长跪不起!”

段业心中无语,这老东西也真是豁的出去,老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如今这焦孟居然愿意跪年龄足足可以当他孙子的自己,那只能说明,焦孟这个人内心极其坚韧。

越是这样的人,越是要小心。段业可一点不傻,更不会被这些妇人之仁所迷惑。

但是面子上,还是得大概过得去,段业笑了笑,道:“焦先生,好了,不要这样,段业没有怪你。”

说完,段业亲自把老头儿扶起,而趁着这个时候段业也看见,这焦孟还真是哭了出来,这眼角还带着泪痕呢。

一想到如此,段业不由对他佩服之至,自己虽然说随机应变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可是要说哭就哭,恐怕还是困难点。

难怪有人说,所有想搞政治的,都得是演员,而且都是比那些职业的影帝影后要高出无数倍的演员,到了今天,段业才是真正心悦诚服。

段业又说道:“焦老啊,您的一片好心,段业是领了,不过呢段业现在,家里女人已经不少了,你知道么?这次去乐都,秃发部大首领已经答应,把灵儿嫁给我了。”

“喔?”焦孟虽然脸上还有泪痕,但是依然一脸惊喜,“如此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是吧,你也知道,我的后院儿,实在不能再进女人了,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真的。”段业说道。

“那……”

“至于人家给你送礼嘛。”段业想了一下,道:“礼尚往来嘛,人给你送礼,你不收,那肯定是不对的,而且送礼送的寒颤了,对谁都不好看,所以,再有人送礼,你就大胆的收!”

“这……使得?”焦孟还是有些犹豫,毕竟他很担心,段业靠着这个事情为借口,先隐忍不发,等到要收拾自己的时候,就可以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

焦孟基本没有念头去对抗段业了,可是他却要竭力避免任何段业可能借题发挥来修理他的事情,因此,他一定要段业亲口说出来,给他一个许诺。

“哈哈哈哈。”段业笑了,“好吧,我说了,以后人家送礼给你,你尽管收,不管发生什么,绝对不追究,我说话算话,如何?”

焦孟大喜,他可不指望靠着自己能威胁段业立下字据,能够口头许诺,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段业这种身份的人,如果矢口否认,还是很丢人的,这一点焦孟还是很有信心。

“多谢大人!”焦孟一揖到底。

“无妨。”

俩人寒暄了一会,又说了好多毫无营养的废话,焦孟才告辞,只是焦孟一走,段业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这个死老头,你还以为是过去呢。”段业轻轻一捶桌子,对于焦孟这种喜欢玩小聪明的人,段业非常不喜欢。

就在这个时候,胡凯在外面敲门,因为声音是之前约定的三短一长。

段业把胡凯放了进来,见胡凯跑的气喘吁吁,奇道:“这是怎么了?不是刚回来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累成这样?”

“大人,出大事了。”胡凯勉强平抑了下呼吸,“大人您看。”

段业疑惑的接过胡凯手里的帛片,匆匆扫了一眼,大惊道:“桓冲居然死了?”

“是的,消息绝对可靠。”胡凯还是有些呼吸不顺,桓冲身体不好,这一点很早就确定了,遵照大人的嘱咐,我们在江陵也有人的,而且是桓府比较核心的人,等到桓冲一死确定,他就发出了指定信号,为了消息及时,我们事先也对传递过程的细节做了约定,所以六天就到了金城。““嗯,你们办得好,很好!太好了!”段业表扬道,“非常时刻,就该临机专断,不要怕负责任,不要怕犯错,如果畏手畏脚,那就完了。”

“是。”胡凯道。

“那根据我的判断,接任桓冲的,一定是桓玄!江南乱局起矣。”段业的神色有些兴奋。

他的确有理由兴奋,历史上,桓冲死了之后,接班的也的确是桓玄,这个没有悬念,而问题在于,桓玄这个人,野心太大,保住荆州这一亩三分地,他还不知足,还老和他爹桓温一样,想着九五之尊的位子,而且他不光是想,也不光是和他爹那样透过北伐来立威和造势,他是真的付诸过行动——即起兵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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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35)

段业斜睨着眼看了看焦孟,没有说话,焦孟却吓得身子哆嗦了一下,倒是把段业逗笑了。

立威立到了这个地步,也算可以了。

段业问道:“焦先生啊,你倒是说说看,人家都送了你什么呀?”

“呃……”焦孟嘴唇动了动,“送了珍珠玛瑙,丝绸玉器。”

“唔,这也是应该的,虽然名贵,倒是也不出乎意料。”段业轻轻点头。

“有些附庸风雅的文人,还送了古书古琴,字画诗集。”焦孟赶忙说道。

“这倒也是雅事一件。”段业笑了。

“呃,大人如果喜欢,老朽这就派人给大人送来。”焦孟赶忙说道。

“不不不。”段业连忙摆手,“君子不夺人之美,既然是送给你的,我去要了,就不合适了。”

只是段业说话的时候,没有怎么注意,却不知不觉的把“美”字念重了一点,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听在焦孟耳朵里,那就是暗示了。

“喔!老朽明白了。”焦孟满脸堆笑,心里却是暗骂,这年轻人,居然如此好色,把无双,无暇都给你了,你还不满足,居然还开口要女人,你也不怕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段业看焦孟的表情好像有些言不由衷,是标准的腹诽的表情,不由说道:“焦先生,您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有没有。”焦孟不敢大意,“大人,这……虽然老朽年事已高,可是那些商人们,还是不知好歹的送了老朽不少侍女歌姬,呃,您也知道,老朽岁数也这么大了,呵呵呵,那些美女,放在老朽那儿,不过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啊!倒是大人,刚刚开府建牙,想必也很缺少身边伺候的人,那无双、无暇姐妹俩,虽然乖巧,可是毕竟只有两个人,以大人的身份地位,区区俩人,哪儿够呢?老朽这就派人把那些侍女们都送过来。”

段业一愣,可是一看焦孟那满脸讨好的表情,心里就明白他是又会错了意了,自己现在屋里屋外,女人可是不少,自己又不是种马,要那么多人用的过来吗?

段业虽然对于床第之事,闺房之乐,非常有自信,但是段业毕竟是人,不是机器,那话儿毕竟是肉和骨头做的,不是冲程和活塞,根本不可能应付得过来那么多人。况且,段业对于如姐灵儿等人,是真心喜爱的,他虽然不可能对她们任意一个人玩去专一,可是起码,段业不会再随便荒yin了。

而且,焦孟话里是有暗扣的,精明如段业,哪里能听不出来?焦孟提到无暇和无双,其实就是暗示自己,他已经送给过自己女人,如果再送,可就算收了他的礼了。

还是那句老话,不欠人情,欠了得还。

段业倒是不介意欠人家人情,但是那得心甘情愿,段业也会很愿意还人情,而且按照段业的性子,还人情的时候,会远远比人家给自己人情时候给的多!

但这一切都有前提,你不能趁机要挟!

因此段业很不高兴,他冷冷说道:“不必了,段某自己有手有脚,不用人伺候!”

焦孟也是一愣,方才段业还一脸轻松地样子,甚至见自己时,只穿了常服,这可是表示信任呐,而且方才段业也一直眉开眼笑的,怎么现在,突然是这幅调调了?

焦孟也是湖了,马上就晓得自己哪儿出了问题了,他现在虽然还对焦松的死,心里有怨恨,但是理智告诉他,现在根本不可能和段业对抗,那是自寻死路。

而且很明显,现在和段业合作,对于自己家族是有利的,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焦孟当机立断,“扑通”一声,跪在了段业面前,而且他的眼泪真是说来就来,马上就泣声道:“大人!大人呐,老朽实在是一片赤诚,请大人体察啊!”

段业讶道:“你这是何苦啊?快起来,快起来啊。”

可是话虽然这么说,段业却并不去扶起他,这里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大人!老朽绝无要挟提醒之意啊!大人是金城之主,也是老朽家族再造之人,老朽又岂敢有任何二心呢?方才不过是一时失言,请大人恕罪啊!”

段业心中冷笑,焦孟这种人,早就老成精了,要说他会失言,鬼才信呢。

现在焦孟对自己卑躬屈膝,那也不过是因为形势所迫,其实呢,他的话里也完全透露出来了,因为段业现在是金城之主,所以他没二心。

如果段业不是了呢?如果段业很可能会不是呢?那他还会这么恭谨忠诚么?答案似乎是显然的。

焦孟却迭声道:“大人如果不宽恕老朽,老朽就长跪不起!”

段业心中无语,这老东西也真是豁的出去,老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如今这焦孟居然愿意跪年龄足足可以当他孙子的自己,那只能说明,焦孟这个人内心极其坚韧。

越是这样的人,越是要小心。段业可一点不傻,更不会被这些妇人之仁所迷惑。

但是面子上,还是得大概过得去,段业笑了笑,道:“焦先生,好了,不要这样,段业没有怪你。”

说完,段业亲自把老头儿扶起,而趁着这个时候段业也看见,这焦孟还真是哭了出来,这眼角还带着泪痕呢。

一想到如此,段业不由对他佩服之至,自己虽然说随机应变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可是要说哭就哭,恐怕还是困难点。

难怪有人说,所有想搞政治的,都得是演员,而且都是比那些职业的影帝影后要高出无数倍的演员,到了今天,段业才是真正心悦诚服。

段业又说道:“焦老啊,您的一片好心,段业是领了,不过呢段业现在,家里女人已经不少了,你知道么?这次去乐都,秃发部大首领已经答应,把灵儿嫁给我了。”

“喔?”焦孟虽然脸上还有泪痕,但是依然一脸惊喜,“如此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是吧,你也知道,我的后院儿,实在不能再进女人了,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真的。”段业说道。

“那……”

“至于人家给你送礼嘛。”段业想了一下,道:“礼尚往来嘛,人给你送礼,你不收,那肯定是不对的,而且送礼送的寒颤了,对谁都不好看,所以,再有人送礼,你就大胆的收!”

“这……使得?”焦孟还是有些犹豫,毕竟他很担心,段业靠着这个事情为借口,先隐忍不发,等到要收拾自己的时候,就可以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

焦孟基本没有念头去对抗段业了,可是他却要竭力避免任何段业可能借题发挥来修理他的事情,因此,他一定要段业亲口说出来,给他一个许诺。

“哈哈哈哈。”段业笑了,“好吧,我说了,以后人家送礼给你,你尽管收,不管发生什么,绝对不追究,我说话算话,如何?”

焦孟大喜,他可不指望靠着自己能威胁段业立下字据,能够口头许诺,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段业这种身份的人,如果矢口否认,还是很丢人的,这一点焦孟还是很有信心。

“多谢大人!”焦孟一揖到底。

“无妨。”

俩人寒暄了一会,又说了好多毫无营养的废话,焦孟才告辞,只是焦孟一走,段业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这个死老头,你还以为是过去呢。”段业轻轻一捶桌子,对于焦孟这种喜欢玩小聪明的人,段业非常不喜欢。

就在这个时候,胡凯在外面敲门,因为声音是之前约定的三短一长。

段业把胡凯放了进来,见胡凯跑的气喘吁吁,奇道:“这是怎么了?不是刚回来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累成这样?”

“大人,出大事了。”胡凯勉强平抑了下呼吸,“大人您看。”

段业疑惑的接过胡凯手里的帛片,匆匆扫了一眼,大惊道:“桓冲居然死了?”

“是的,消息绝对可靠。”胡凯还是有些呼吸不顺,桓冲身体不好,这一点很早就确定了,遵照大人的嘱咐,我们在江陵也有人的,而且是桓府比较核心的人,等到桓冲一死确定,他就发出了指定信号,为了消息及时,我们事先也对传递过程的细节做了约定,所以六天就到了金城。““嗯,你们办得好,很好!太好了!”段业表扬道,“非常时刻,就该临机专断,不要怕负责任,不要怕犯错,如果畏手畏脚,那就完了。”

“是。”胡凯道。

“那根据我的判断,接任桓冲的,一定是桓玄!江南乱局起矣。”段业的神色有些兴奋。

他的确有理由兴奋,历史上,桓冲死了之后,接班的也的确是桓玄,这个没有悬念,而问题在于,桓玄这个人,野心太大,保住荆州这一亩三分地,他还不知足,还老和他爹桓温一样,想着九五之尊的位子,而且他不光是想,也不光是和他爹那样透过北伐来立威和造势,他是真的付诸过行动——即起兵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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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36)

第三卷兄弟恩怨第二百八十四章日落黄昏凉州城(36)

征战天下第三卷兄弟恩怨第二百八十四章日落黄昏凉州城(36)

桓玄本来就有荆州系统的权力支持,而他的出身也很微妙,算起来,谯国桓家,当然也是士族,因此门阀势力,并不讨厌他,也不会

轻视他。//热书阁

//可是毕竟,桓家不像琅琊王家那样,裸的以门阀来统治一切,不顾嫌疑的提拔自己弟子。再说,桓温桓冲毕竟多有军功

,荆州兵也是实实在在的精锐,桓温时代就多次想夺嫡,如今桓玄继续子承父业,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而且历史上,刘裕之所以最后崛起,并且夺取了整个朝廷的实权,靠的不是别的,就是镇压桓玄的过程。

桓玄之前被认为是不可战胜的,而刘裕最终战而胜之,那么自然威望更高,实力更强,没有人敢于挑战。

胡凯看着神色兴奋的段业,有些不知所以然,但是他并没有问,而是说道:“大人以为,我们该怎么办?”

段业笑了笑,道:“这事情好办,桓玄要造反,就让他造,不仅要造反,我们还要支持他!”

“支持桓玄?”胡凯讶异道。

“不错。”段业自信的说道,“刘国不是在江左吗?现在让他改变行程,溯江而上,去江陵,我料桓玄一定不敢去建康,所以去那见

他就好了。”

“可是……”胡凯迟疑了下,终究还是没有问,因为他知道,对于下级来说,很多事情,如果不知道为什么,也就别问了,照着做就

是最好的。

段业看出了他的疑惑,这一点,他却和很多人不一样,很多上位者,其实喜欢故意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甚至故意搞的云山雾罩,让

你摸不清楚底细。但是其实,这是所谓帝王心术,目的就是让你测不出他的深浅搞不懂他在想啥。

段业则是认为,这样是没什么用的,对于没有见识的愚民来说,他们本来就信,对于精明的人来说,你这一套根本糊弄不住人,反而

无法收买人心。

段业觉得,示之以城,永远是最好的办法,让下属心里没有疑惑,明确目标,才能让他们执行的更到位。

“呵呵呵,告诉你也是应该的。”段业说道,“不必怀疑,我们将来前进路上的最大对手,只能是刘裕,此人出身寒门,意志坚强,

又有一帮北府兄弟帮衬,自己又有宏图大志,也足够坚韧,他是一定会成大器的,虽然算起来,他既是我妻弟,又是我拜把子的兄弟

,但是私是私,公是公。”

“是。”

“所以。”段业一竖手指,“我们之间,终究会有对决的一天,我毫不意外,而我现在也不可能去用一些非常手段来对付他,毕竟你知道,如姐的因素,也要考虑。所以,桓玄既然是一枚合适的棋子,我们干嘛不用?”

胡凯顿时恍然大悟……

接下来几天,段业倒是在金城好好休息,外界的消息虽然很多,比如在河北,慕容垂连战连胜,慕容冲则是众叛亲离,现在死守邺城;在两淮,刘裕和苻睿展开激战,刘裕依然像一枚钉子一样,死死的扎在寿春,就是能守得住;在中原,翟斌所部经过休整后,再次出山,而刘勃勃已经成了他们的核心勇将;在漠北,拓跋珪正开始征战四方,各地的部落开始依次投降;在关中,不知道为什么,姚苌和苻宏最近都选择了消停,关中已经很久没有战事了;在建康,朝廷的大人们自然还在扯皮,这次桓玄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前来江陵接受任命,可是,却还是上了题本,列举了一份长长的名单,要求提拔自己部下共数百人。皇帝司马曜等人,当然都气得半死,可是桓玄有军队在手,是有实力的人,除非出兵把他消灭,不然你又能怎么样。

总之,其他各地,都是一片乱,倒是段业这些天过了点安分日子。

金城的一切,已经上了轨道,土匪被剿灭了,恶霸被杀头了,其他的豪绅在焦孟的劝说下,也都纷纷投诚,不再闹事,因为段业给他们讲的很清楚,老老实实赚钱,减少对百姓们的盘剥,把饼做大,那其实个人分到的只会更多,不然的话,小心段业杀人。

这么一手下去,所有人都老实了,他们又不是缺心眼,稍微看了两个月,发现真是这么回事,如今金城人多了,商品多了,很多人也有地方打工了,能打工自然能挣钱,能挣钱也就要花钱,于是他们自己挣钱也多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因为恐惧段业,而开始老老实实做人后,惊奇的发现,他们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好了很多。过去虽然不说是万人唾骂,可是欺压邻里的事情,他们可是多少都干过,那些人,虽然畏惧压力,不太敢公开的骂他们,但是背地里的咬牙切齿,他们当然是知道的。只是人家是背地里说的,他们顾忌影响,倒是也不敢公开报复。

但是现在可好,他们选择了降低老百姓的负担,减轻了剥削,这下可好,很多人走在街上,居然都听见人家说他们好了!

这下子,可比让他们多挣钱还要让他们满足,这些人,都不缺钱,都是锦衣玉食过来的,但是他们最看重的,就是名声,就是人家的认同,这是拿多少钱都乐意换的。

想想,过去人家戳你脊梁骨,现在说你是善人,这对比该多强烈?这该多人他们对段业心悦诚服?因此,好多人开始只是心存侥幸,或者委曲求全,才选择配合段业,但是现在,他们可大都是心悦诚服了。

到了这个时候,段业才确定,金城郡已经牢牢把握在了自己手中,不会出问题了,这时候,他决定去见乞伏炽磐,这个金城郡本来的主人。

乞伏炽磐现在住在一间干净的牢房里,里面有床,有书桌,每天也给他准备了饭菜,不过,他早就被灌下了药,他一身武功已经全废,毕竟他当时也是勇冠三军,段业不希望越狱这样的事情发生。

带着刘亿如,段业来到了牢房外,乞伏炽磐正在看书,他一抬头,看见段业来了,不由微笑道:“你来了?”

这一刻,乞伏炽磐的表情安详而平静,俩人似乎根本都不是仇敌,而是很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

段业轻轻点头,道:“来了。”

早有人准备好了椅子,段业也不客气,直接坐下,道:“我来看看你。”

乞伏炽磐耸耸肩,“你派人送来的每日简报,我都看了,我得承认,金城郡现在发展的很好,看来,你在敦煌能够做出那番事情,不是偶然的,你确实比起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更适合做官,不过,这样说起来,你是不是过来对我宣布胜利的?”

乞伏炽磐这么想也很正常,如今金城一切井井有条,士农工商安居乐业,乞伏部的人,再也没有机会了,毕竟大家都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了,谁还愿意折腾呢?谁还愿意回到过去呢?

“我必须承认,内心深处可能有一点点这个炫耀的意思,但是我来的本意,真的不是。”段业一点不隐瞒。

“好!”乞伏炽磐拍手,“段大人,你的坦率与实在,也许就是你成功的最大因素,这一点,我学不来你。”

“谬赞了。”段业道,“我今天来……嗯,其实主要,是和你聊聊,你放心,虽然我们过去是敌人,但我们之间,应该过去无仇,有些事情,倒是各为其主罢了,所以,我并没有来示威的想法。”

乞伏炽磐苦笑一下,“其实,对于当时伯父举旗造反,我是不赞成的,我们乞伏部在金城早就根基深厚,无异于无冕之王,那个名分,其实没那么重要。”

段业却说道:“炽磐,你这么说似乎不太客观,如果国仁不这么做,那么你父亲将会是乞伏部的首领,他长期在长安,恐怕难以领导部族。”

“这倒也是。”乞伏炽磐坦然说道,“但无论如何,我们还太弱小,直接举起这么大的旗帜来,是不行的,结果,也招来了你,呵呵,我们虽然拼死抵抗,但是还是技不如人,最终身死国灭,唉。”

“公府跑掉了。”段业说道,“所以,你们的家族倒是没有绝后。”

“你说什么?”乞伏炽磐这个时候有些震惊,霍然站起。

“我没有必要骗你。”段业说道,“很简单,再严密的包围,也有漏洞,我倒不是不想抓住乞伏公府,而是确实没抓住,他是朝西走的,再往西边,就是大雪山,那里我们不熟悉,我无法继续追击了。”

“希望他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吧。”乞伏炽磐颓然坐下,叹道:“唉,公府的进取心,比我还强,我知道,他不单想着我的位置,还想过做更大的,如今受了这么一次打击,如果他能够回归民间,做个普通人,老老实实的过一辈子,还娶妻生子,把我们姓氏传承下去,就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段业说道:“我和你保证,如果他真的立足民间,不再出来和我作对,我一定放他一马。”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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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38)

金城本来就是乞伏部的地盘,算是段业新打下来的。段业现在还有个中央特派员的身份,也就是那个所谓河西安抚使,他由于不是常任官员,也不是地方系统,也不能开府建牙,所以,是没有权力任命地方官的。

但是以事态紧急,需要人坐镇为由,任命代理官员,是完全在权限里的。

而且,这也等于给齐德一个出身,齐德这个人,是段业从书斋里寻摸出来的书生,并没有背景,也没有在军队混过,段业把他丢到乐都去辅佐秃发部,算是给了他历练的机会。

还好,齐德非常争气,在关键时刻,表现很出色,以一个客卿的身份,却帮助秃发部守住了乐都,在最危险的时候,体现出来了自己的价值。秃发部上下,都对这个过去他们曾经看不起的书生表示了很高的认同,秃发傉檀,甚至还几次想跟段业要人。但是段业当然是坚决地拒绝了他。开玩笑,齐德是自己重点培养的谋臣,又不是货物,怎么能送给你?

崔浩对此,当然没有异议,金城这个地方,位置很高,其实说真的,真是易守难攻,段业之所以能够率部在金城郡取得重大进展,迅速消灭乞伏部,其实主要原因,还是他们自己的失误。如果他们自己坚持坚壁清野,同时不贪功不冒进,恐怕段业想打败他们,真的是很难得事情。

齐德在乐都的表现,已经证明了自己是个杰出的军政全面人才,段业相信他,完全可以牢牢守住金城郡。

而且,从宏观来看,敦煌位于姑臧的西边,而金城则在东边,事实上,段业就取得了一个非常有利的位置,那就是一旦有变,段业的力量,就可以东西对进。

崔浩对此,自然没有意见,他又说道:“大人,我们现在还有个问题,到了需要处理的时候了。”

“什么问题?”

“沮渠罗仇。”

崔浩如果不说,段业还差点把这人给忘了,上次沮渠罗仇趁火打劫,联合乙弗部对秃发部发起突然袭击,一度差点得手,而果断出击的段业却是另出奇兵,对他们各个击破,重创了卢水胡部族,而且,刘亿如更是亲自率领精锐,巧设伏击,一举捉住了沮渠罗仇。

当时人虽然抓了,可是怎么处理,似乎都不好,而且,沮渠罗仇身上明显中毒了,还是一种慢性毒药,段业也觉得,杀了他肯定是不好的,因为那就和卢水胡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恨,可是人都抓了,直接去放掉,肯定也是不行的,所以段业干脆就让葛渤来给他治病。

毕竟,沮渠罗仇离开部族时候,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已经中了毒,生命并不安全,如果不明不白的死了,那算账肯定算到自己头上。

不过现在,段业已经决定,开始对凉州动手了,那么盘踞在张掖北部的卢水胡部族的态度,就很成问题了。

事实上,段业从来没有小看过沮渠蒙逊,根据现在的一些资料和情报,沮渠蒙逊其实一直在对外说,沮渠罗仇只是生病静养,而且,由于他哥哥沮渠男成,也表示赞成和背书,所以还真是压制住了内部的一些怀疑和反弹。

现在,卢水胡的实际控制人,就是沮渠蒙逊和沮渠男成兄弟俩。男成这个人,段业印象不错,他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可是段业晓得,历史上这个人的结局,可以说是非常的悲惨。

而蒙逊就不一样了,他有野心,有心计,有手段,如果这个世界没有自己,而让它沿着本来的轨迹再走一次的话,沮渠蒙逊,将会是河西的主人。

之前在乐都,秃发思复鞬的宴会上,沮渠蒙逊就曾经当众发难,给自己上了一课,虽然因为自己有所准备,没有让他得逞,可是还是让段业很不爽。

段业是个宽容的人,他对自己的亲人朋友还有属下,很宽厚,能容忍他们的缺点和错误,但是段业也是个瑕疵必报的人,沮渠蒙逊让他当众难看,还试图抢他的女人,这样的行为已经严重逾越了段业的底线,段业是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的!

想了想,段业还是觉得,如果自己表态的话,其实就等于是做决定了,为了更好地发扬人家的积极性,段业说道:“小崔,对这事儿,你有什么看法?”

段业晓得,崔浩虽然年纪轻轻,在揣度人心是高手,大概是因为涉猎广泛和家学渊源吧,段业非常善于扬长避短,人尽其用。

崔浩说道:“大人,小可以为,沮渠罗仇,不能放,但是也不能再关了。”

“喔?”段业来了兴趣,“怎么说?”

“大人,罗仇身上的毒,虽然葛先生竭力救治,但是恐怕也只能带病延年了,他身上的毒想断根,那是不可能的,而且之前,小可也跟大人说过,下毒的人,一定是沮渠罗仇身边的人,而以蒙逊的嫌疑最大。”

对于这个判断,段业是赞同的,因为很简单,沮渠家里,有可能接班的人就沮渠蒙逊和沮渠男成俩人,别的人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而动机也很简单,现在的形势,论亲长,男成占优,论声望能力,蒙逊更好,如果蒙逊能够想法子借助他人之手,除掉罗仇,仓促之下,他直接接班,成为族长的可能性很大。

至于谋杀叔父,养育之恩什么的,段业可不认为蒙逊这种政客会考虑这些问题。

因此,段业说道:“既然蒙逊是嫌疑人可能很大,我们又不能放回去,那可怎么办?”

“呵呵呵。”崔浩笑了,“大人,放回去,是指的把沮渠罗仇交给沮渠部的人,那样的话会有几个麻烦,第一,我们无法解释为什么要抓他,过去我们可是否认的,这样等于今日否定昨日,对大人声望,对我们都不利,第二,过去虽然沮渠部族的高层,对于沮渠罗仇在我们手上心里有数,但是由于他们自己的原因,他们对此也没有宣扬,可是如果我们公开的把沮渠罗仇给送回去,那部族的普通百姓势必也会了解事情的真相,那我们和他们的仇恨就变成了全民族的性质,这对我们是不利的。”

“说得好。”段业很高兴,崔浩有一点让段业非常欣赏,那就是年纪轻轻,就能很容易,很精准的抓住事情的要害,清晰的分析出事情的关键,这一点对于幕僚来说,太重要了。

崔浩受到鼓舞,接着说道:“所以大人,我的意思是,沮渠罗仇再留在我们手上,对我们不利,但又不能直接送给卢水胡,可我们,却有办法把这个难题抛给蒙逊。”

“喔?”

“大人,您知道沮渠罗天吗?”崔浩说道。

“沮渠罗天?”段业皱了皱眉头,“听起来,好像是罗仇的兄弟?”

“对。”崔浩说道,“此人是沮渠罗仇最小的弟弟,其实只比男成和蒙逊大五六岁,从小他们算是一起长大的,感情很好,而罗仇对于这个弟弟,也非常疼爱,因为罗天可以说是罗仇养大的,俩人虽然是兄弟,但是关系和父子也差不多。不过,我们得到的消息,四年前,罗仇和罗天不知道为什么闹翻了,从此,沮渠罗天就搬到卢水胡部落东北方一个小庙里了,再没有回到部族一次。”

“这个事情,很有趣啊。”段业摸了摸下巴。

“大人,这个事情实在很神秘,因为过去,沮渠罗天在部族的声望也很高,您知道,这些草原部落,并不像我们汉人那样,遵循嫡长子继承,而是能者居之,沮渠罗天可以说是勇冠三军,对部下又非常和气,人也长得英俊异常,据说昔日是河西第一俊男呢,罗仇当时器重罗天,也是众人皆知的事实,如果不出意外,沮渠罗天接班几乎没有悬念。毕竟在他们那里,兄终弟及的例子,可比父死子继要多。可是他们居然就翻脸了,而且,我们在那里的人回报,说对这件事情,卢水胡部族的人,似乎都讳莫若深,都不太敢说,而小可却认为,他们越是不说,里面就越有文章可做。”

“你说得对。”段业很快赞同了他的看法,“这里面的道道不会小,我猜想,他俩翻脸,一定是沮渠罗天做了一些不太见的人的事情,被罗仇发现了,而低调处理,形同幽禁,这事儿也透着玄乎,但是我想,沮渠罗天,可能是解开很多疑团的钥匙,你要好好查一查。”

“是。”崔浩应道。

“虽然还没证据。”段业抱着肩膀,“可是,我总有直觉,这事儿啊,和沮渠蒙逊这小子脱不了干系。”

“不错。”崔浩接茬,道:“而且,很多卢水胡的人,其实现在之所以支持蒙逊,一个原因,是他们认为现在的蒙逊,很多做派,和当年的沮渠罗天非常像,都是睿智果断,都是待下谦和,也都是一表人才,很明显,沮渠蒙逊很多地方,在刻意的去学沮渠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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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39)

段业奇道:“你这么说,我觉得这里面的道道,可就多了。”

“是啊,大人。”崔浩说道,“小可却是觉得,这沮渠蒙逊其人,看似光明磊落,其实却是一肚子坏水,而且还是心狠手毒之辈,如果说他会害沮渠罗天,我是一点也不意外的。”

段业这个时候却说道:“小崔,其实呢,我倒是对之前导致沮渠罗天离开部族的那个事情感兴趣,按说,他既然是族长的弟弟,在部族里也有颇高的声望,想来,支持者,认同者也不少,毕竟孤木不成林嘛,那几年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会导致他事实上开始自囚,而他的那些支持者,认同者居然没有人为他说话呢?据我所知,最近几年,卢水胡部族,似乎没有发生过大清洗,也没有很多部族精英同时死亡,那如果沮渠罗天,真的有这么一批支持者的话,应该都还活着。”

崔浩点头,道:“小可以为,他们不仅活着,而且现在应该都是沮渠蒙逊的坚定支持者。”

“如此说来,肯定是沮渠罗天做了一些让他们都看不下去,甚至灰心失望的事情,他们才会在沮渠罗天失去机会和舞台后没有发作,并且把支持和信任投射到和沮渠罗天很相似的沮渠蒙逊身上咯?”

“正是!”

段业见崔浩也这么想,心里颇为高兴,只是很快,段业就联想到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要说呢,作为贵族,言行稍微出格一点,根本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年轻时候,如果不荒唐一点,调皮一点,不胆子大一点,很多长大了根本就没出息。卢水胡是匈奴的后裔,民风开放而剽悍,沮渠罗天根据情报,也是有些放荡不羁,豪气干云的。他如果出点别的什么问题,根本就不会被打入冷宫。

那其实答案很简单了,如果是诸如弑父害兄这样的事情,那是一定不能被容忍而且非要追究到底的,沮渠罗天是不能留下性命的。而现在对沮渠罗天的处理,很显然是网开一面了,那段业不得不联想到,可能和女人有关系。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无法击败男人,那么从女人身上下手,永远是屡试不爽的,按照段业的想法,八成是这沮渠罗天动了不该动的女人,可是这事情,又不能大肆宣扬来治罪,所以只能低调处理了。

从逻辑上,这能解释清楚所有的问题,因此段业就含蓄的跟崔浩讲了下这事情,而崔浩听了,眼睛一亮。显然,他毕竟是岁数小,虽然对人性的洞察也算很透彻,但是由于没有男女经验,所以也就没有朝那事情上多想。

段业这么一点,他也就豁然开朗了,“大人,小可一定让他们多向这个方向去查。”

而段业现在的思路也渐渐清晰了起来,既然沮渠罗仇是烫手的山芋,再拿着实在麻烦,就不妨给他丢出去,段业说道:“让我们的人,重点加强对于卢水胡的工作,尤其是沮渠罗天,我们要动用大量资源,来重点突破这个人,我有预感,他将会是我们解决问题的一把总钥匙。”

“是。”崔浩对此非常服气,因为段业已经多次证明,他的预感非常可靠,几乎准确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而大方向只要对了,做起事情,当然是事半功倍。

“至于沮渠蒙逊么。”段业想了想,“这厮如今和我已经算是深仇大恨了,想善了,恐怕会很难,不过,我现在也实在不宜再多树敌了,因此我打算派个使者去见他。”

崔浩一愣,道:“小可明白了,小可回去准备下,这就去。”

段业这个时候脸色严肃了起来,“正常来说,沮渠蒙逊应该不敢对你怎么样,毕竟两国之间,互派使者太正常了,他为难使者,那是自己找麻烦。不过,这小子就是个流氓混蛋,他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如果出点什么万一,我可损失不起!”

崔浩见段业对自己如此重视,自然是心存感激,道:“大人放心吧,沮渠蒙逊这人多少还是有底线的,再说,小可如今在卢水胡,也有关系,他不敢对小可怎么样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出事了,就晚了。”段业叹道,“唉,其实只要有可能,我也不会派你去,实在是咱们手下的人才不够啊!”

想了想,段业还是说道:“这事情,虽然你可能得辛苦一次,冒些风险,不过,我还是得给拜火教,摩尼教这些人打个招呼,在他们那地方,可能宗教比世俗势力还管用。”

“多谢大人!”崔浩激动道,“小可必然不辱使命!”

“我相信你!”段业抓住崔浩的手,“但是更重要的,是你要活着回来,比起事情,人总是更重要!”

“嗯!”崔浩重重的点头。

*姑臧的天气,也开始炎热了,往年这个时候,不过是大地刚刚恢复绿色,可是今年的这个时候,已经是终日的赤日炎炎,毒太阳,让人几乎都不愿意出门了,甚至比过去8月还要热。如果出门前没注意,一不小心,就可能中暑,而在这样的环境下,除非有同伴,或者附近有郎中,不然中暑几乎就等于死亡。

因此,不论是普通的百姓,还是巡城的官吏,抑或往来的商人,过日子的方式都变了,早上和晚上是人声鼎沸,一片繁华,这个时候你来到姑臧,会觉得这里不亚于长安建康,可是其他时候你来到姑臧,会觉得这里几乎是死城!

姑臧的老字号客栈“万通客栈”,一如既往的客人很多,这家客栈在这儿已经有三百年啦,老板姓窦,据说是当年割据凉州的窦融的后裔,后来东汉灭亡,家道中落,窦家人也有一支就放下了架子,来开客栈。

只是虽然已经沦为商人,但是窦家人,到底是不一样,这万通客栈环境好,服务周到,里面的小二一个个都衣冠整齐,模样俊秀,手脚麻利,据说好多达官贵人找兔儿爷,都乐意到这儿来找,也不知道老板是怎么寻摸的,这儿的小二可比正经兔子堂的好看多啦。

而且,你只要一来这万通客栈,就能感受到一股书卷味,这可是其他地方感受不到的,这儿的小二,虽然是服务人员,但是个个不卑不亢,知书达理,窦老板在本地名声也很高,所以客人们来了,倒也都很给面子,毕竟,来这里可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大家都好面子,都是场面上的人,谁也不愿意在这显得丢人。

当然,这里的收费自然也很贵,在这儿摆一桌最普通的宴席,也得一万钱呢!因此那些普通老百姓,当然是消费不起了,但是要说窦老板会做生意呢,打年初,他就专门做了一千个木牌,在客栈门口的街上发给往来的行人,这每个木牌上,都有独一无二的编号和图案,窦老板说了,等到年前的那一天,会专门从这些牌子里,选出一个号,持有这个牌子的人,将有资格在客栈的四楼享受一桌窦老板亲自下厨的宴席!

这个消息,可让整个敦煌都沸腾啦。要知道,万通客栈虽然有四层,但是从来只对客人开放三层,其中三层,已经是在凉州有很高地位的人才有可能去的,而且都得提前一个月预约,这四层,也只是听说过没见过,大家都晓得很好,却谁没上去过。

而窦老板,据说也是一代大厨,但是却放出过话,说只有有缘人出现,才会给他们做菜,既然有缘人一直没有,窦老板也就从来没有机会展示手艺。

如今这万通客栈最大的两个悬念,都要解开了,怎么能不让姑臧的百姓们心驰神往,期待万分呢?因此那次的牌子,几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都发完了,拿到的欢欣鼓舞,没拿到的则是垂头丧气。乖乖,如果一不小心,能够抽中,那可是能去四楼啊!听说就是张掖太守大人想去四楼,这窦老板都没答应哩。只要能去一次,以后跟人家吹牛的时候只需要说,“想当年咱们去万通四楼的时候……”,再嚣张的人,也只能乖乖认怂啦。

万通客栈的二楼,大概有七八桌,是一群衣着华丽的少年包了场,这些概是凉州上层人士的子侄们组成,进三层,那需要他们父亲亲自出面,而且三层只有三桌,如果不是什么大事,根本预订不到。所以能来二楼他们也都很高兴了。

这些人,正在兴致勃勃的说着话。一个紫衣少年,看起来是这群人的头儿,他得意的说道:“你们知道么?我的堂叔刚刚从江南回来,如今呐,这建康城,也和咱们这儿一样热,听说啊,那大江南北,很多地方都要变成戈壁滩啦!”

“真的呀?”

“这可是怎么回事?”

“啧啧啧……”

见大家都震惊了,紫衣少年显然很得意,他接着以一副神秘的口吻说道:“你们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为什么啊?”有个胖乎乎的少年傻乎乎的问道。

紫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告诉你们,这说明我们凉州要出真龙天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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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40)

这话一出,周围就是一阵骚动。

如今苻坚的天王位置,早就已经摇摇欲坠了。凉州这地儿本来就是山高皇帝远,对中央政权的尊重和敬畏本就有限,加上胡人当家,汉人的规矩也就少了些,所以这番在汉人看来有些大逆不道的话,他们说着,倒是毫无压力。

只是大家的确很惊叹,因为凉州自古出勇士谋臣,但却从没出过帝王呢。

紫衣少年,对于大家的反应非常得意,他等到几乎每个人都议论完了,都说过话了,他才说道:“你们知道吗?节下大人曾经找过城西头的瞎子算过命,对,就是那个帅瞎子你们知道吧!”

帅瞎子,这姑臧城,当然没有人不知道,据说这个人是昔日泰伯的后裔,精通先天演卦,算命之准,远近闻名。泰伯其实就是周文王的大伯,昔日周文王的爷爷古公檀父在位时候,知道自己孙子姬昌贤良,最有人君的气度和风范,古公檀父的大儿子泰伯和二儿子仲雍就选择离开,来成全弟弟季历,为的就是弟弟季历即位能够再传位给姬昌,后来姬昌果然成为了周文王。

周文王的演卦那可是古今中外无人不知的,帅瞎子的身份到底是不是泰伯的后人,其实很值得怀疑,但是他这么多年算命很准,却是无人不知了。

因此大家都很感兴趣,方才那个小胖子又过来,问道:“那算命的结果是什么啊?”

紫衣少年很伤感,没想到别的人虽然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却是都没有搭腔,只有这个胖子说话了。

他颇为无奈的说道:“那还用问?当然是说,咱们使君大人,有九五之尊的命呗。”

“这话……能信么。”这群少年里唯一的一个女人开腔了,看她十五六岁年纪,一身火红的衣裳,显得热情,可是看她俏丽的姿容却是一片冰冷,那独特的对比让她在众人里显得鹤立鸡群。

如今,她居然开口了,大家纷纷侧目,谁都晓得,这位小姑娘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紫衣少年也不敢怠慢,忙道:“帅瞎子这么多年算命,哪次没准过?反正这一次,我得到的消息,节下大人的确是去算过,帅瞎子给的判词也是这样,至于这个准不准,就得日后来看了。”

少女不屑地切了声,“故弄玄虚,装神弄鬼!”

少女如此犀利的很,让紫衣少年脸顿时胀成了猪肝色,只是她却不是他可以出言反驳的,嘴张了半天,却是啥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一身华服的少年轻轻咳了一声,大家顿时都惊了,因为这人不是别人,而是吕绍!吕光的嫡子吕绍,接班的热门人选。现在谁都晓得,他和哥哥吕纂掐的是不可开交,而节下吕光,这些日子不晓得为什么,简直是深入简出,对于俩儿子越来越公开的对决,是不闻不问。

而吕光暧昧的态度,也让姑臧城流言蜚语是越发的多了,毕竟,这场夺嫡的关键,还是得到吕光关爱的眼神,但吕光一直不表态,却被广泛解读为支持吕纂,至少是支持吕纂去试一试。

毕竟,吕绍可是吕光正妻的孩子,从法理来说,就是应当的必然的接班人。吕光既然没有表态,起码还是说明一些问题的。

吕绍扫视一眼,温和的笑道:“哟,各位都在啊。”

“见过世子。”众人齐齐行礼,吕绍这个人,总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一丝优雅。

吕绍的眼光在那个红衣女子身上短暂的停留了片刻,便移开了。只是女人天生都是敏感的,谁看了自己,哪怕是背后偷偷看一眼,女人们都是有感觉的。

吕绍那眼神的意思,聪慧如她,当然读得懂,只是她心底,却闪过一丝冷笑。

吕绍和在场的人打过招呼后,徐徐说道:“列位,最近呢,咱们姑臧出现了不少流言蜚语,有些耸人听闻的传言,更是绘声绘色,闹得人尽皆知,这不好,这些话,挑拨人和人的关系,制造混乱,使君大人已经说过,老百姓要讲话,不能不让他们讲,但是各位请想一想,很多刺史府内部的事情,很多甚至只有很少人知道的话,怎么会传到街头摆小摊的人都知道?他们有可能晓得节下和我,和我哥哥说话的细节吗?没有嘛!他们显然是有人指使,在故意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吕绍这话,说的细声细气的,可是在场的人却都严肃的听,很明显,吕绍这话是意有所指的,绝不是无的放矢。

“再者。”吕绍严肃了起来,“有些谣言,父亲大人认为已经超过了底线,今后对于恶意造谣,传谣的人,父亲已经授权姑臧太守大人开始追查,今天吕绍顺路过来,也是和大家交待一声,对于那些绘声绘色的谣言,不要轻信,免得日后出事,大家都不好看。”

说完,吕绍径自上三楼去了,留下了众人满脸的惊讶。毕竟以大家对吕绍的认识来看,他会说出如此声色俱厉的话来,还是很少见的。

好久,之前的主角紫衣少年才自嘲般的笑笑,道:“好了好了,我们开始喝酒吧。”

“就是啊,世子大人这是摆明了警告我们啊。”

“对啊!他凭什么啊!他以后是不是世子还两说呢,现在就开始立威了!”

“咳咳,老李,你不要胡说,隔墙有耳啊。”

“对对,我自罚一杯,你们什么都没有听见!啊?”

……

吕绍来到三楼后,三楼唯一的一桌酒席,早已经准备停当,桌上只有四个盘子,里面的却是这万通客栈最好的菜式,桌上坐着一个人,正在自斟自饮。

“蒙逊兄!”吕绍轻轻拱手。

沮渠蒙逊放下酒杯,站起来,微笑行礼,道:“见过世子……”

“哎~~~”吕绍很快扶起蒙逊,道:“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个?”

“哈哈哈哈。”二人对视而笑,把臂入席。

原来,这里居然是沮渠蒙逊和吕绍的密会!现在终于一切都比较明朗了,吕绍看起来也不是坐以待毙,而是找了沮渠蒙逊当做外援。

俩人寒暄了一番,吕绍才放下酒杯,道:“不满兄台说,最近的局面,很不妙。”

沮渠蒙逊也放下酒杯,没有搭茬,而是静静听着吕绍倾诉,他晓得,吕绍最近的压力,实在很大。

“吕纂现在真的是越来越不加掩饰了!”吕绍看来是气得不行,过去再怎么样,还是保持基本的风度,喊他哥哥的,现在可直接直呼其名了,“最近,他开始大规模的宴请军官,拉拢人心,还不加掩饰的跑到武威郡去,干什么那简直是人尽皆知!”

“他也想要那把椅子,所以拉拢重要人物,甚至封官许愿,都是正常。”

“可是……”吕绍强压住怒气,“可是,做什么总得有点底线吧!这把椅子,我坐也行,不坐也行,如果他非要,开始就跟我说,我一定会让他的,我知道我性子软了些,杀伐决断不够,在这乱世坐椅子是有风险的,可是他呢?他不仅没有跟我要,反而是直接用抢的!”

沮渠蒙逊笑了笑,对于吕绍能够说出这个话来,他倒是一点不意外,只是,如果真的吕纂去要,吕绍能给么?

但沮渠蒙逊并没有戳破,他问道:“大公子这么做,已经是事实,重点是,我们怎么去应对。我觉得,节下大人的意思,才是最关键的。”

吕绍有些苦恼的说道:“父亲大人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深居简出,除了吕由外,谁也不见,我几次求见都被婉拒,说再等等。”

“那大公子呢?”

“他倒也没好到哪儿去。”吕绍说道,“反正最近,是谁都见不到他。”

沮渠蒙逊皱着眉头想了想,“这事儿里面透着玄乎啊。”

“你的意思是?”吕绍有些担心。

“不不不。”沮渠蒙逊摆着手,“我的都是猜测,做不得准,也不能作为您判断的依据。”

想了一下,沮渠蒙逊又说道:“有没有可能和吕由搞好关系?”

“恐怕很难。”吕绍摇摇头,“此人是父亲从小一手带大的,对父亲的忠诚是不必怀疑的,如果我们贸然去拉拢他,反而着了相了,他只需要随便在父亲那里说上一二句,恐怕我们就完蛋了。”

“这样啊。”沮渠蒙逊说道,“但是,我倒是觉得,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坚持是因为妥协的时机不到,我却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没法收买拉拢的人。”

“吕由?”吕绍苦笑了下,“此人不贪财不好色,跟着父亲他走哪都受到礼遇,什么也不缺了,又没有亲人故旧好友,你怎么收买?”

“呵呵。”沮渠蒙逊笑道,“收买可不一定是靠资材,那些能收买到得,档次都很低,我倒是觉得,吕由这样不贪财不好色的人,一定会有个弱点,只要抓住了他的这个弱点,我们要收买他就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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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41)

吕绍听了,也有些心动。

吕由可是自己父亲吕光最信任的人,完全掌握了吕光的行程和安全保卫工作,也因此,吕由对于吕光的思路非常了解,很多时候,吕光还没有说出来,吕由就已经主动去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的。加上吕由为人低调,不该搀和的事情绝对不管,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说,自己又没有亲戚朋友等等利益相关方,让吕光非常之放心。

如果能够拉拢吕由,那毫无疑问等于是在吕光身边安插下了一枚棋子,其中的好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沮渠蒙逊见吕绍心动,又说道:“世子,您想,不管怎么说,节下的岁数,毕竟是不小了,虽然说,为人臣当以忠为先,为人子,当以孝为首,可是请恕某说句实话,节下大人,终究会有千秋而去的那一天,那时候,他吕由怎么办?难不成能殉葬不成?”

“这不会。”吕绍摇摇头,“吕由这个人,还是很爱惜自己的生命的,你看他瞎了眼了,都还没有自暴自弃。”

“等等。”沮渠蒙逊突然抓住了什么,“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什么?”

“世子您想,吕由的眼睛是谁弄瞎的?““不是说,在攻打龟兹,追击龟兹余孽时候被流矢射的吗?”吕绍说道。

“那话只是场面话,事实上,几乎可以确定,那是段业干的!”

“喔?”吕绍有些不敢置信。

“绝对没有错。”沮渠蒙逊坚定地说道:“世子,龟兹的公主绛玉,如今是段业的闺房中人,而且当时,就是段业护着龟兹一干人等跑出去的,虽然说他的解释是被胁迫,但是,这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够胁迫的了段业?”

“这……”

“大人。”沮渠蒙逊说道:“只是后来,段业为节下大人夺取凉州立下了功劳,无奈之下,吕由才不得不隐忍,但是,一个健全的人,就这样变成了独眼龙,我就不信他吕由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你的意思是……以这件事情为借口,来收服吕由?”吕绍有些迟疑。

“对。”沮渠蒙逊坚定地说道,“反正现在情况已经这样了,不妨一试。”

“好!”吕绍难得的果断了一把。

沮渠蒙逊满意的笑了,在他看来,这次只要能够达到这个目的,就没有白来。

*江陵桓府。

刚刚从灵堂回来,桓玄还身着一身的孝服,毕竟叔叔桓冲刚刚去世不久,不管是国礼还是家礼,自己都得守孝,但是由于只是侄子,不是儿子,所以倒不必没日没夜在那里守着。

况且,现在自己已经全面接管了荆州各项事务,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如果光在灵堂呆着,那根本什么事情都做不成,所以桓玄倒也有了由头,每次守孝俩时辰,就回去处理事情。

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其实桓玄被历练已经很久了,由于他天资聪慧,精明强干,又是桓家的公子,人家都敬畏他,所以过去办事,异常顺手。但是现在,轮到自己当家了,情况就不一样了。

一个,是因为过去自己做得好了,那是自己年少有为,做砸了,自然也有父亲和叔叔来善后,自己毫无压力,而且,由于得失心没那么强,肩膀上的责任也没有那么重,所以做起事情来,大开大合,非常有自信,很放得开,那自然做的不错。

可是现在就不行了,自己就是说话算数的那人,成败都系于自己,自己是责任重大,当然凡事就得三思而行,斟酌损益,而不能由着自己来。

而且好多问题,根本不是桓玄想的那样非此即彼,非黑即白,非对即错,自己过去只需要考虑自己的感受和认知,下决定当然很快,但是现在,自己得考量整个荆州方面的利益和得失,那就很麻烦了,因为好多事情,牵扯很广,涉及人很多,照顾了这头,就很可能会损失了那头,实在让人头疼。

况且现在,桓玄才发现,日常事务实在是太多了,太繁杂了,很多事情都是鸡毛蒜皮,偏偏都得自己下决定拿主意,到了现在,桓玄才对叔叔桓冲真正完全佩服。因为当年,桓冲能够高效快速的把这些琐碎的,繁杂的小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这是大本事啊,不服不行。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提起毛笔,刚要批阅今天的公文,便有仆役来报,道:“六公子,有客人前来吊丧。”

由于桓玄还没有得到朝廷的正式任命,因此也就没法子正式入职履新,为了谨慎起见,桓家上下,还是喊他公子。

桓玄有些诧异,道:“吊丧?可有名次?”

“没有。”

“岂有此理!我叔父去世,正是哀痛至极,此人居然还来寻开心,如此失礼,给我赶出去!”

“是!”那仆役也颇为愤怒,领了命,只要带人去把那吊丧的狂徒赶走,桓玄却突然改变了主意,道:“等一等。”

“六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还是让那人进去吧,不过,你得给我盯着些,免得他闹出什么乱子。”

“是。”

桓冲的灵堂里,庄严肃穆,灵牌居上,下有供品,白幕为边,香火缭绕,几名桓家子弟,正跪在那里首领。

“宣穆公!宣穆公,吾来迟矣,吾来迟矣!”刘国此时身着孝服,大哭着进来,倒是吓得周遭一群正在守灵的人吃惊不小。

接着,刘国在行跪拜礼后,献上祭品,再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祭文,开始念了起来,不得不承认,这祭文写的是文采飞扬,感情饱满,把桓冲的一时描述的极为全面,突出了桓冲这一生的功绩,并且高度歌颂和赞扬了他的品质。

周围的桓家子弟,不少已经是暗暗啜泣起来,而刘国这时候,哭的更是伤心,看起来真的比自己亲人去世还要伤悲。

而等到刘国念完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正在这时候,方才去和桓冲回报的那个仆役走到刘国面前,道:“先生,我家六公子有请。”

刘国虽然面色严肃的应了,心里却是笑了。

妈妈的,你终于来请老子了,这辣椒面儿真他妈的辣!

进了书房,宾主落座,上了香茶,桓玄仔细打量了刘国几眼,还是没看出此人的深浅来,桓玄不由得肃然起敬。事实上,对于自己看不太懂的人,桓玄如今都保持敬意。

由于之前已经通报过姓名,所以桓玄就直接问道:“刘先生与我桓家过去交往不多吧。”

“但有闻名,从未见面。”

“既然如此,此次吊孝,何必送如此厚礼呢?”桓玄不解的问道。

原来,刘国这一次来吊丧,居然出手就是和田翡翠,这大手笔让雄霸一方的桓家也感到非常吃惊,因此桓玄才觉得此人不可小觑,必须要见见。

“我主之意,桓荆州乃天下英雄,如今猝然离世,我主如今远在边陲,让无缘听其教诲,便天人永隔,某正好在江南游历,所以便来吊丧。”刘国说道。

这话桓玄听了,当然不会当真,你的主公既然不在这里,那千里之外是如何遥控你来吊丧的呢?但是桓玄却不知道,如今段业集团在消息传递之中,恐怕已经是天下做的最好的了。

桓玄也不揭破,说道:“敢问先生东主是谁?”

“敦煌太守段大人。”刘国恭敬的说道。

“喔?”桓玄来了兴趣,段业这个人,他这一两年,可是听了太多次了,以至于他现在成了年轻人里风头最大的人物,和刘裕一起,并称为绝代双雄。

桓玄过去当然是不服气的,他一直以为,天下舍他谁有?可是,这些日子的历练,让桓玄迅速的成熟了起来,不再那么狂傲,不再那么目中无人。而且,段业取得的成就根本就摆在那里,那是否认不了的。桓玄多次想,如果自己和段业易地而处,是否能够取得段业的成就?恐怕很难。

因此,当得知刘国是段业的人之后,桓玄不免非常重视,“原来是段大人之手下,桓玄失礼了。”

“不敢当。”刘国也赶忙起身。

二人客气了一番之后,桓玄才问道:“所谓明人不说暗话,段大人固然如今声名鹊起,不过,我桓家的确与段大人相交不甚,段大人送如此厚重的礼物,恐怕……”

“您千万请收下。”刘国陪着笑,道:“这翡翠么,一来是吊唁之诚,二来,也是见面之礼,我家大人说了,今后需要仰仗南郡公的地方可是多了。”

“喔?”桓玄眼睛眨了眨,“愿闻其详。”

“呵呵呵。”刘国笑了,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在此之前,小可想先问南郡公一个问题。”

“但讲无妨。”

“南郡公以为,如今江左一代,谁可为下一代的领头羊?”刘国问道。

桓玄顿了顿,便道:“非是桓某狂妄,但是桓玄看来,有资格的人,不过某与那刘裕,其他人,均不足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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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41)

吕绍听了,也有些心动。

吕由可是自己父亲吕光最信任的人,完全掌握了吕光的行程和安全保卫工作,也因此,吕由对于吕光的思路非常了解,很多时候,吕光还没有说出来,吕由就已经主动去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的。加上吕由为人低调,不该搀和的事情绝对不管,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说,自己又没有亲戚朋友等等利益相关方,让吕光非常之放心。

如果能够拉拢吕由,那毫无疑问等于是在吕光身边安插下了一枚棋子,其中的好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沮渠蒙逊见吕绍心动,又说道:“世子,您想,不管怎么说,节下的岁数,毕竟是不小了,虽然说,为人臣当以忠为先,为人子,当以孝为首,可是请恕某说句实话,节下大人,终究会有千秋而去的那一天,那时候,他吕由怎么办?难不成能殉葬不成?”

“这不会。”吕绍摇摇头,“吕由这个人,还是很爱惜自己的生命的,你看他瞎了眼了,都还没有自暴自弃。”

“等等。”沮渠蒙逊突然抓住了什么,“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什么?”

“世子您想,吕由的眼睛是谁弄瞎的?““不是说,在攻打龟兹,追击龟兹余孽时候被流矢射的吗?”吕绍说道。

“那话只是场面话,事实上,几乎可以确定,那是段业干的!”

“喔?”吕绍有些不敢置信。

“绝对没有错。”沮渠蒙逊坚定地说道:“世子,龟兹的公主绛玉,如今是段业的闺房中人,而且当时,就是段业护着龟兹一干人等跑出去的,虽然说他的解释是被胁迫,但是,这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够胁迫的了段业?”

“这……”

“大人。”沮渠蒙逊说道:“只是后来,段业为节下大人夺取凉州立下了功劳,无奈之下,吕由才不得不隐忍,但是,一个健全的人,就这样变成了独眼龙,我就不信他吕由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你的意思是……以这件事情为借口,来收服吕由?”吕绍有些迟疑。

“对。”沮渠蒙逊坚定地说道,“反正现在情况已经这样了,不妨一试。”

“好!”吕绍难得的果断了一把。

沮渠蒙逊满意的笑了,在他看来,这次只要能够达到这个目的,就没有白来。

*江陵桓府。

刚刚从灵堂回来,桓玄还身着一身的孝服,毕竟叔叔桓冲刚刚去世不久,不管是国礼还是家礼,自己都得守孝,但是由于只是侄子,不是儿子,所以倒不必没日没夜在那里守着。

况且,现在自己已经全面接管了荆州各项事务,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如果光在灵堂呆着,那根本什么事情都做不成,所以桓玄倒也有了由头,每次守孝俩时辰,就回去处理事情。

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其实桓玄被历练已经很久了,由于他天资聪慧,精明强干,又是桓家的公子,人家都敬畏他,所以过去办事,异常顺手。但是现在,轮到自己当家了,情况就不一样了。

一个,是因为过去自己做得好了,那是自己年少有为,做砸了,自然也有父亲和叔叔来善后,自己毫无压力,而且,由于得失心没那么强,肩膀上的责任也没有那么重,所以做起事情来,大开大合,非常有自信,很放得开,那自然做的不错。

可是现在就不行了,自己就是说话算数的那人,成败都系于自己,自己是责任重大,当然凡事就得三思而行,斟酌损益,而不能由着自己来。

而且好多问题,根本不是桓玄想的那样非此即彼,非黑即白,非对即错,自己过去只需要考虑自己的感受和认知,下决定当然很快,但是现在,自己得考量整个荆州方面的利益和得失,那就很麻烦了,因为好多事情,牵扯很广,涉及人很多,照顾了这头,就很可能会损失了那头,实在让人头疼。

况且现在,桓玄才发现,日常事务实在是太多了,太繁杂了,很多事情都是鸡毛蒜皮,偏偏都得自己下决定拿主意,到了现在,桓玄才对叔叔桓冲真正完全佩服。因为当年,桓冲能够高效快速的把这些琐碎的,繁杂的小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这是大本事啊,不服不行。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提起毛笔,刚要批阅今天的公文,便有仆役来报,道:“六公子,有客人前来吊丧。”

由于桓玄还没有得到朝廷的正式任命,因此也就没法子正式入职履新,为了谨慎起见,桓家上下,还是喊他公子。

桓玄有些诧异,道:“吊丧?可有名次?”

“没有。”

“岂有此理!我叔父去世,正是哀痛至极,此人居然还来寻开心,如此失礼,给我赶出去!”

“是!”那仆役也颇为愤怒,领了命,只要带人去把那吊丧的狂徒赶走,桓玄却突然改变了主意,道:“等一等。”

“六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还是让那人进去吧,不过,你得给我盯着些,免得他闹出什么乱子。”

“是。”

桓冲的灵堂里,庄严肃穆,灵牌居上,下有供品,白幕为边,香火缭绕,几名桓家子弟,正跪在那里首领。

“宣穆公!宣穆公,吾来迟矣,吾来迟矣!”刘国此时身着孝服,大哭着进来,倒是吓得周遭一群正在守灵的人吃惊不小。

接着,刘国在行跪拜礼后,献上祭品,再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祭文,开始念了起来,不得不承认,这祭文写的是文采飞扬,感情饱满,把桓冲的一时描述的极为全面,突出了桓冲这一生的功绩,并且高度歌颂和赞扬了他的品质。

周围的桓家子弟,不少已经是暗暗啜泣起来,而刘国这时候,哭的更是伤心,看起来真的比自己亲人去世还要伤悲。

而等到刘国念完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正在这时候,方才去和桓冲回报的那个仆役走到刘国面前,道:“先生,我家六公子有请。”

刘国虽然面色严肃的应了,心里却是笑了。

妈妈的,你终于来请老子了,这辣椒面儿真他妈的辣!

进了书房,宾主落座,上了香茶,桓玄仔细打量了刘国几眼,还是没看出此人的深浅来,桓玄不由得肃然起敬。事实上,对于自己看不太懂的人,桓玄如今都保持敬意。

由于之前已经通报过姓名,所以桓玄就直接问道:“刘先生与我桓家过去交往不多吧。”

“但有闻名,从未见面。”

“既然如此,此次吊孝,何必送如此厚礼呢?”桓玄不解的问道。

原来,刘国这一次来吊丧,居然出手就是和田翡翠,这大手笔让雄霸一方的桓家也感到非常吃惊,因此桓玄才觉得此人不可小觑,必须要见见。

“我主之意,桓荆州乃天下英雄,如今猝然离世,我主如今远在边陲,让无缘听其教诲,便天人永隔,某正好在江南游历,所以便来吊丧。”刘国说道。

这话桓玄听了,当然不会当真,你的主公既然不在这里,那千里之外是如何遥控你来吊丧的呢?但是桓玄却不知道,如今段业集团在消息传递之中,恐怕已经是天下做的最好的了。

桓玄也不揭破,说道:“敢问先生东主是谁?”

“敦煌太守段大人。”刘国恭敬的说道。

“喔?”桓玄来了兴趣,段业这个人,他这一两年,可是听了太多次了,以至于他现在成了年轻人里风头最大的人物,和刘裕一起,并称为绝代双雄。

桓玄过去当然是不服气的,他一直以为,天下舍他谁有?可是,这些日子的历练,让桓玄迅速的成熟了起来,不再那么狂傲,不再那么目中无人。而且,段业取得的成就根本就摆在那里,那是否认不了的。桓玄多次想,如果自己和段业易地而处,是否能够取得段业的成就?恐怕很难。

因此,当得知刘国是段业的人之后,桓玄不免非常重视,“原来是段大人之手下,桓玄失礼了。”

“不敢当。”刘国也赶忙起身。

二人客气了一番之后,桓玄才问道:“所谓明人不说暗话,段大人固然如今声名鹊起,不过,我桓家的确与段大人相交不甚,段大人送如此厚重的礼物,恐怕……”

“您千万请收下。”刘国陪着笑,道:“这翡翠么,一来是吊唁之诚,二来,也是见面之礼,我家大人说了,今后需要仰仗南郡公的地方可是多了。”

“喔?”桓玄眼睛眨了眨,“愿闻其详。”

“呵呵呵。”刘国笑了,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在此之前,小可想先问南郡公一个问题。”

“但讲无妨。”

“南郡公以为,如今江左一代,谁可为下一代的领头羊?”刘国问道。

桓玄顿了顿,便道:“非是桓某狂妄,但是桓玄看来,有资格的人,不过某与那刘裕,其他人,均不足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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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42)

刘国抚掌,道:“着啊!正是如此,然而刘裕如今坐困寿春,外有包围,内无援军,南郡公以为,其人尚能逃出生天否?”

桓玄疑惑的看了一眼刘裕,道:“刘裕此番为国北伐,一路之上,斩将夺城,光复了山东千里之地,可谓劳苦功高,如今朝廷一帮混人不去搭救,早就搞得军中怨声载道,某虽然身处孝期,不能妄动刀兵,却也有着出兵北伐,援助刘裕。”

刘国听了,只是笑而不语。

政客们的一言一行,甚至一个表情,都是大有深意的,刘国既然不说话,那意思很明显,这就是他的表态。

“怎么,刘先生不赞成我去援助刘裕?”桓玄问道。

“呵呵呵呵。刘国不敢。”刘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来,道:“不过,刘国想先说一下某主段业的事情,供南郡公参考。”

“好好,你且说来。”桓玄倒是来了兴趣,毕竟这段业虽然已经名动天下,可是他的事情,终究是道听途说居多,可信度多少,大家都没数。如今虽然不能亲眼所见,但是有个他的核心幕僚能够说一说,也是好的。

虽然不可避免,他的人说他的事情,总会有偏向,但是那也比倒了几手的消息可信度要高得多。

刘国笑了笑,道:“昔日我主随吕光东征,敦煌不战而降,酒泉顽抗到底,我主拼死一战,强攻成功,拿下酒泉,于是声名远播,然武威太守彭凤早就和吕光大人暗通款曲,试图投效,我家大人虽然知道,但故意隐忍不发,在沙海子一战,大破彭军。之后方才与彭凤配合,最终拿下姑臧,成了东征第一功,也因此,被吕光大人封为敦煌太守。”

刘国这话说起来很短,但是信息量着实很大了。

首先,桓玄就惊讶于段业的老练与狠辣,毕竟正常情况下,如果对方的核心人物投降,那当然是要赶着去受降,一来可以争功,再者可以施恩,毕竟是谁受降的,就相当于对方的恩主,人家怎么也要报答,第三,则可以顺势而为,获取更大的功劳。

可是段业的考虑,却完全是反其道而行之,这反而更体现了他思维的缜密。

首先,对方的投降,不一定是真的,有可能是诈降,古往今来,古今中外,多少英雄豪杰,最终都栽在了这个诈降身上。段业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实在是很难得。

而其次,就算对方是真的投降,也有必要削弱他的实力。毕竟,彭凤不是普通的官员,而是手上有兵有将的实力派,他去投降,本来就是带着见面礼的,见面礼也丰富,可想而知以后也会越受重视。这样的人,很明显和段业会是竞争对手。

这样的人,等到一同为臣之后,想再暗算他,就不好办了,就只能阴他了,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可是现在这个时候,毕竟是各为其主,你虽然说了要投降,那不是还没完成投降么,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对您的人马造成那么一点点杀伤,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桓玄到了这个时候,才对段业有了一个相对立体的认识,出身寒微,抓住一个微小的机会上位,一旦手握兵权,便牢牢抓住,并且在关键时刻,下的去血本,豁的出去,也足够心狠手辣,这样的人不出头,谁出头?

猛然,桓玄看见刘国的眼神,突然想起来,刘国提这个事情,恐怕不是为了让自己来崇拜段业重视段业的,而是别有深意。

对了!方才提到刘裕,再提到段业的事情,不就是互相对比吗?

刘裕现在是如日初生,而又陷入了麻烦,那自己和刘裕之间的关系,不也是竞合关系吗?既要竞争,但是暂时也要合作呀。

想通了这一关,桓玄笑了,他诚恳的说道:“多谢刘先生指点迷津。”

“不敢当。”刘国忙道。

“使得!”桓玄说道:“看来刘先生是认为,桓玄不应该去救刘裕咯?”

“重点是,南郡公就算不提兵去救,这一次刘裕也能脱困。”

“喔?”桓玄来了兴趣,“现在朝廷根本不发兵啊。寿春城外,十万秦军,刘裕如果舍了城池部众不要,全力突围,以他的本事,苻睿小儿倒是拦不住他,可是那样临阵脱逃,这刘裕以后可就不用混了。”

“大人忘了谢玄了吗?”刘国说道。

桓玄恍然大悟,别说,如果不是刘国提醒,自己还真把这位哥们忘了。

谢玄现在可还是假节,左将军,都督徐、兖、青、司、冀、幽、并七州军事,淝水之战的大获全胜,让谢玄声望如日中天,可是那次北伐的失礼,又让谢玄遭受了不少非议,据说谢玄为了避风头,已经在家里闭门谢客很久了。

可是虽然他闭门不出,但是谢玄始终是谢玄,北府军始终是他一手缔造的,从当初军官的选拔,士兵的训练,营地的建设,军饷的筹集,几乎全都是谢玄亲力亲为,一手操持。

谢玄闭门的那段时间,刘裕在这个机会里由于连续打赢战斗,让自己声名鹊起,但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谢玄如果登高一呼,依然对北府军有着强大的号召力。哪怕他现在没有调兵的兵符。

“刘先生是说,那谢玄会救刘裕?”桓玄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对于这个名字和自己一样的人,其实桓玄心里还是很敬畏的。

“这个要取决于谢公了,如果谢公认为,刘裕败亡对他没有好处,那么什么朝廷的谕令,什么他人的看法,那都不重要了,他手上的王牌就是谢玄,他一定会让谢玄出兵北上的。某却以为,寿春毕竟是南朝境内,如果北府军北上增援,苻睿是占不到便宜的。苻睿此人还是很谨慎的,他一定不会冒险,毕竟,他得到这十万大军的兵权,并不容易。”

“听君一席话,让某茅塞顿开啊!”桓玄感慨的说道。只是这个时候,他又突然想起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按照刘国的说法,他是段业的幕僚,却常年在江南活动,而听刘国的话里话外,他对江南的政治,军事,民情,派系,等等问题,了解的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很多局内人不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了,这除了说明段业的触角实在是伸的很远之外,也说明段业的野心,实在是很大!

想到这里了,桓玄对刘国也有了一丝警惕,他正色道:“刘先生,某和段大人,过去不相识,今日能够见到先生,也是缘分,但是段大人和某,都不是普通百姓,一言一行,动见观瞻,桓玄也不是三岁孩童,今日先生来吊唁,桓玄感激至诚,先生指点桓玄,桓玄也是感念在心,而且一定会有回报,但是桓玄却是不相信先生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指点桓玄吧。”

刘国坦然点头,道:“实不相瞒,刘国此次,正是奉我家大人之命,来送给南郡公一件功劳,一块宝地。”

“喔?”桓玄有些意外,“愿闻其详。”

“益州。”刘国轻轻吐出了两个字,而桓玄一听,脸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益州可是真正的天府之国,鱼米之乡啊,而且自从关中被胡人夺取之后,其实相对来说,是在走下坡路的,八百里秦川的富庶程度,早就不及益州了。益州境内,成都附近乃是盆地,长江及其支流汇入盆地底部,再东流出川。江河冲积,形成肥沃的平原,非常适合农耕,又不缺乏灌溉的水源,加上蜀中一代,气候温暖,因此益州之地物产丰富,足以比得上其他两三个大洲。《汉书》地理志载巴、蜀、广汉等地“土地肥美,有江水沃野,山林、竹木、蔬食、果实之饶,南贾滇、僰偅,西近邛、笮马旄牛。其宝则有壁玉、金、银、珠、碧、铜、铁、铅、锡、赭、垩、锦、绣、犛、犀、象、毡、牦、丹黄、空青、桑、漆、麻、苎之饶。”

此外,益州地多盐井,在这个年代,有了盐,就等于有了钱,就等于有了军饷。而只要有军饷,还怕召集不到勇士谋臣吗?可以说,得到了益州,就等于得到了最富庶的所在。

而且和其他地方相比,益州的开发比较早。战国时,秦蜀守李冰营都江堰,灌溉良田千里。秦汉时期,蜀地富商闻名天下。东汉初,中原饥谨,而蜀地“沃野千里,土壤膏腴,果实所生,无谷而饱;女工之业,履衣天下;名材竹斡,器械之饶,不可胜用;又有鱼盐铜铁之利,浮水转漕之便。”所以说,诸葛亮隆中对策之时,称益州是“天府之土”,“民殷国富”。就算现在来说,桓玄也清楚的知道,益州富裕与扬州相埒,赋税为天下最。自己的荆州,虽然战略地位重要,是实实在在的用武之国,可是物产却远远不如益州,堂堂荆襄十余郡,所说税赋,居然不到益州的三分之一。

除了物产丰饶之外,益州的战略地位,也的确非常之重要,道理很简单,南北相争的时候,益州据长江流域的上游,故历代经营天下者无不汲汲于四川的上游之势:以北方进取南方,取得四川便可顺流长驱,直下东南;以南方对抗北方,确保四川可以屏护上游,确保江南形势的完整。

益州在战国时期为巴、蜀之国。巴、蜀分据东川和西川。后来,秦惠王趁巴蜀两国相攻,遣司马错统兵伐蜀,击灭蜀国而并其地。秦国的这一英明的举措,效果是显著的,因为他一拿下蜀国,秦国的国力就迅速增强,并且变得民殷国富,秦取巴蜀,不仅增强了其国力,且改变了对楚国的战略态势。巴蜀之地成了秦胁楚、攻楚的一个策源地。以后秦国攻楚国,就不必总是从上庸汉水一线南下,而是完全可以两面夹击。总之,秦据汉中、巴蜀,大大削弱了楚国的地位。

西汉初,刘邦被封为汉王,王巴蜀、汉中。巴蜀之地为其统一战争提供了人力、物力支持。

三国时候,东吴虽然兵强马壮,但是益州不在手上,就只能重兵囤积于荆州,以防上游,同时下游也不敢大兵北上。而偏安益州的蜀汉,以如此弱小的势力,尚能鼎足而立近五十年,这就是益州的威力。

三国后期,邓艾刚刚灭蜀,即上表建议经营蜀地为伐吴作准备:“今因平蜀之势以乘吴,吴人震恐,席卷之时也。留陇右兵二万人,蜀兵二万人,煮盐兴冶,为军农要用,并作舟船,豫备顺流之事,然后发使告以利害,吴必归化,可不征而定也。”邓艾虽死,但后有王濬在益州经营水师,图吴上游。西晋代曹魏后,羊祜上表陈伐吴方略:“引梁益之兵,水陆俱下;荆楚之众,进临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扬、青、兖,并会袜陵。以一隅之吴当天下之众,势分形散,所备皆急。巴、汉奇兵出其空虚,一处倾坏,则上下震荡,虽有智者不能为吴谋矣。”

后来晋国灭吴之战,基本上按照羊祜等人的建议展开,最精彩的一笔,其实就是大军从益州顺流而下,一举冲破了东吴经营多年的荆州防御体系。

而这一手,马上就有人学了,那个人,就是曾经给桓玄的叔父桓冲,以及无数晋国的谋臣勇士们带来噩梦的苻坚。苻坚当年一统天下的策略,其实就是和晋灭吴之战如出一辙。十一年前,苻坚派兵攻取梁、益二州,一举取得了上游优势,并且命令姚苌开始在益州打造战船。当年年轻的桓玄还是个小孩,可是他在玩的时候,已经经常能够在江上看见木屑,不消说,这就是上游造船的迹象,而当时叔父桓冲忧虑的眼神,现在桓玄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在攻下益州准备五年之后,作为伐晋之战的前奏,苻坚遣军攻打襄阳,并欲亲自出征,只是那时候被凉州刺史梁熙谏阻,虽然这样,在苻融和梁成的指挥下,虽然桓冲用尽全力,但是还是没有挡住苻坚的大军,襄樊失守。

之前的每一步,苻坚都走的很完美,可以说晋国已经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到了后来,苻坚终于忍耐不住,亲自率领百万大军南下,苻融、慕容垂分别率军趋淮河和襄阳,,另以姚苌督益、梁二州诸军事,率蜀地之兵顺流而下。这套阵势,真心让天下人都认为,苻坚要一统江山了。

只是由于种种原因,尤其是很多可以归结为运气的原因,导致淝水一败而全局崩溃。

这一幕幕,到现在,桓玄心里都还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还心有余悸,毕竟当时,他们桓家就在荆州,是益州方面压力的直接承担者。

可是现在,这刘国居然建议他们去取益州,这实在让桓玄有些意外。

桓玄一直神色严峻,冷眼旁观的刘国知道,其实他已经心动,便说道:“南郡公,如今蜀中留守,本为中山公苻诜,此人是苻坚幼子,虽然年轻,但是老练,文武都有可取之处,又有精兵数万,正常情况下,他据有三峡之险,夔门之固,当然暂时不能取之。可是想必南郡公您也知道,之前关中告急,苻诜率部勤王,如今还在关中,猝然难以返回。苻诜之部将,实力只是一般,当此之时,正该率军西上!此乃天时也;荆州水军,天下无双,水陆并进,则三峡之险又何足道哉,此地利也;蜀中之民沦为敌虏不过十年,民心思朝廷而不欲为亡国奴,此人和也,南郡公如此时举兵,拿下益州,实在是命里注定也!一旦拿下益州,南郡公便有光复国土之功,其声望必然扶摇而上,而地位亦巩固也。”

刘国这番话,说的入情入理,让桓玄也一时热血沸腾,的确如刘国所说,苻诜这个人如果还在成都,自己还真不敢轻举妄动,可是苻诜几乎把原有守备部队和自己新招募的兵,全部调走了,那自己还怕个什么?

而且刘裕你光复了山东,而我如果也光复了蜀中,二人谁的功劳大,那可就不一定了!况且我还是名门望族,又有班底和人脉,到了那时候,你拿什么和我争?

可是桓玄毕竟已经不是过去的桓玄了,他不会简单的就被这几句话给说动,他笑了笑,道:“刘先生果然是三寸不烂之舌,桓玄承认,您的话,让我也动心了,可是,桓玄却有一事还不明白。”

“南郡公请说。”

“这事情,根据您的意思,对桓家几乎是有百利无一害,可是,所谓无利不起早,段大人远在凉州,总不会因为觉得和我桓家投缘,就主动让您来提点桓玄吧?请问,桓玄这么做,对段大人有什么好处?”

桓玄虽然语气平和,可是话里的意思,却是咄咄逼人!

只是刘国一点也不为所动,他呵呵笑了笑,道:“也不瞒大人,大人如果提兵西进,对我家大人,也的确有利。”

“利在何处?”桓玄马上问道。

“很简单,现在也没有必要瞒着您,我家大人,将在近期内,夺取凉州!如果大人提兵西进,无异于吸引天下人的注意力,这对我家大人的事业,有大大的好处!”刘国坦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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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43)

桓玄一听,顿时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子。

的确,仔细一想,其实刘国说的很有道理,自己如果出兵打益州,的确是一步好棋。毕竟自己实在是太年轻了,靠着过去的声望和地位,靠着父亲和叔父的加持,短期内,的确没有人会或者敢来挑战自己的位置。

但是,想坐稳这把椅子,靠别的都靠不住,唯一靠得住的,只有军功。

而眼下,还有比拿下益州更大更容易的军功吗?

更何况,父亲和叔父本来就是使持节,即可以直接发动军事行动,不出意外,朝廷也会把这一职权直接让自己继承,那发动战争,主动权完全就在自己这里,不需要人家的掣肘。

那样的话还有个好处,就是既然是自己打下了益州,益州当然就是自己的地盘。想想看,益州如此富庶的地方一旦到手,那荆州集团和桓家的势力,当然会大大提升,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完全有能力去应付建康的众人的明枪暗箭了。

诸葛亮的隆中对,对刘备的分析,就是“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对桓玄来说,当然没有兴复汉室的问题,但是父亲桓温当年的志向,桓玄可是一直没有忘记,也不敢忘记!

所以这件事情,即使刘国不去说,桓玄的幕僚们迟早也会发现,当然了,那可能时机会错过一些,但是自己应该还是会做,这不会因为是段业的人提到了,桓玄就赌气不去做。

问题在于,从刘国的话,桓玄得到了很重要的消息,那就是段业的势力已经膨胀到想吞下整个凉州了!这才是真正让桓玄惊讶的地方。

要知道,不到两年前,段业只是个参军而已!这样的人,自己会放在眼里吗?

但是现在,段业早已名扬天下。而且按照自己所了解的段业来说,他既然要动手,那说明已经有了相当的把握了,不然不会这么做。那如果一手扶持他的吕光也被段业拱倒,段业成了凉州的新主人,这天下局势,恐怕就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变化了。

刘国建桓玄神色复杂,不由说道:“南郡公明鉴,段大人要做的事情,与荆州益州,均是远隔千里,完全不能也不会损害到桓家的利益,只是这一次,因缘巧合,大人如果西征益州,既对大人有利,也对段大人有利,用段大人的话说,可谓“双赢”,因此段大人才派刘某不远千里来这里,给大人建议,而且,我家大人说了,如果大人马到功成,拿下益州,我家大人,还有重礼相送。”

这下子,桓玄是真的有些紧张了,道理很简单,刘国的这些个表态,无异于说明,段业对拿下凉州有着莫大的决心,不惜付出相当的代价。而很显然,自己是否出兵,对此也很有影响。

那如果出兵益州,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是同时也和人家有关系的话,桓玄就不得不好好想想了。

因此,桓玄轻轻一推茶盏,道:“刘先生今天一席话,让桓玄受教颇深,不过,我家现在正在丧事之中,虽然国家大事,守孝为轻,但这事情,桓玄真的不能现在做出决定,还得和家里的宿老们好好商量一下。”

推盏的意思,那就是送客了,刘国很识趣,知道不宜再谈下去了,反正对方已经动心了,而且按照之前的考量和设计,桓玄是无法抵挡得住这种诱惑的。

反正结果也没什么区别,自己再待下去,恐怕会生变。

因此,刘国马上起身,道:“如此,刘国还有他事,就先告辞了!”

“如果桓玄有事情要找先生,如何才能找得到?”桓玄马上问了个很关键的问题。

刘国呵呵一笑,道:“南郡公还请放心,如果需要和南郡公联络,我们的人一定会第一时间感到。”

说罢,刘国飘然而去。

桓玄坐在那里,手指轻轻扣着桌子,刘国给他带来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因为且不说之前他的种种精辟的分析,但是最后那句话,据足以发人深省。

既然他的意思,是想找随时都找得到,那潜台词也就是说,他们在江陵境内也有布局了!

刘国这人,很明显是段业派驻在江南的代言人,不消说,不单单是自己这里,估计建康那,刘国也有着墨。连刘国这样的人,都能为段业所用,那段业自己,该强大到了什么程度?

想了想,桓玄还是拍了拍手,心腹桓道走了进来,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你去请几位叔叔,几位哥哥,还有长史,参军他们,就说今晚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们商议,地点就在我的书房。”

“是。”

桓玄看着桓道离开,也终于有时间,来揉一揉有些疲惫的眼角。这时候,桓玄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刘国这人如此有才,能够经略这么大的局面,自己要不要把他收罗过来呢?

转念一想,既然段业连刘国这样的人都能为他跑腿,那说明段业要么是对刘国有大恩,他需要回报,要么就是段业的确有过人之处能够让刘国折服,从而死心塌地,但是不管哪一种,诚如刘国所分析的,既然刘裕是自己的对手,段业就不是吗?

放任刘裕和苻睿对决,自己不去帮忙,那是削弱刘裕。那么如果自己现在杀掉刘国,是不是也是削弱段业呢?

这种念头一旦滋生,就不可遏制,这里可是江陵呢!是自己的地盘!桓玄的眼睛眯了起来。

而出了桓府的刘国,却在这江陵城里七绕八绕,终于绕到了一家妓院里,进去之后,付了钱,马上就进了一家地窖,早已有在那等待的老鸨。

老鸨见刘国安然归来,方才松了口气,道:“刘大人何必冒险呢,这事情我们去做就好。”

“不,这事情你们去做,桓玄可能还是照着来,但是你们的安全不能保证。”刘国其实方才也很紧张,浑身都汗湿了,“但是大人提醒过我,完成了任务,必须迅速远离,你们的船准备好了么?”

“已经准备好了。”老鸨说道,“大人你这就走?”

“对,立即就走,迟恐生变。这可是他们的地方,我虽然在江陵绕圈,但是他们只是暂时被甩掉,迟早会找到这里的,我必须走,不然还连累你们。”刘国换上了一身衣服,坚定说道。

“那……好吧,我就去安排。”

“等一下。”刘国拉住了老鸨的手,“燕儿,这次苦了你了。”

“大人,这是奴应该做的。”唤作燕儿的老鸨脸上闪过一丝酡红,但是还是坚定地走了。

虽然是老鸨的身份,燕儿可不是老鸨,而是段业招收的情报人员里第一批的女人,而且一直和刘国搭档工作。男女之间,长期相处,如果都是单身,不暗生情愫才怪了。

只可惜,工作的性质让二人聚少离多,刘国看着燕儿匆匆的背影,也是心中感慨万千。

“等到天下太平了,我一定娶你!”刘国坚定的说道。

半个时辰之后,一队兵进了妓院,要求检查,而老鸨则是一点也不担心,非常坦荡的开了门,让兵哥哥们查了个够。

七搜八搜,怎么搜也搜不出来,带队的桓道只好自认倒霉,回去复命。当然,他也没忘了留几个人在这儿盯着,他总觉得,那个刘国还是没跑。

其实这个时候,早就一叶扁舟顺江而下,到了江夏,接着,将会从长江转汉江,再逆流而上。刘国总是很忙的。

刘国在江南忙得不可开交,而如今河北大地,也是热闹非凡。

鏖战很久之后,形势终于明朗化了,吴王慕容垂和慕容农的大军在邺北会师,十万大军在邺北扎下大营。邺城已经被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之前慕容冲之所以众望所归,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大家都觉得,慕容垂已经死了。虽然说,自己人自家相残,大家都认为不好。但是都已经是既成事实了,慕容冲都进了邺城的皇宫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还有谁的血统,比慕容冲更合适当大燕国的皇帝呢?

河北其他各地的人,其实都是心怀鬼胎,如果非要他们选,他们当然宁愿选择慕容垂来当皇帝,毕竟慕容垂的资历更老,威望更高。

慕容冲上位,他们有意见,但是并不愿意为此抛头颅洒热血。如果有人挑头反抗,那倒是不妨干一票。

既然没有,那就归顺了就算了。

这也是当时慕容冲觉得后方底定,敢于南下去和刘裕打仗的原因。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慕容垂既然已经公开亮相,还把辽东老家的老兵都调了过来,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胜负已经定了嘛!上次你慕容冲靠着苻丕,慕容垂混战的时候没防备你,玩了一把偷袭才得手,这一次你还有机会?

因此,各地州郡,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倒戈易旗,宣布支持慕容垂。慕容冲从长城南下,到打到邺城边上,几乎是望风披靡,兵不血刃。

当然,既然说是几乎,那说明还是有例外。

例外就是中山城。

中山城的守将是一名唤作赵烈的汉人,他本来是中山的一员牙将,其实本来守将是慕容冲的远房堂哥慕容见,一听说慕容垂回来了,而且晓得慕容冲曾经想杀慕容垂,那还有什么说的,当下就反了,派人给慕容垂送信,要归附慕容垂。

谁承想,这个赵烈受了慕容冲的恩惠,居然一刀砍死了慕容见,再率领自己的心腹们杀了慕容见的人,然后死守中山,同时派人回去报信,要求增援。

只可惜,盛怒的慕容垂当即亲自率军攻城,北军主力不惜伤亡,昼夜围攻。之前慕容见本来就没打算抵抗,所以城内守备准备不充分,赵烈又是只有忠义,却并不是良将,所以赵烈坚持了三天,还是被攻破了城池。

但是赵烈临死前还是放火自焚,完全没有投降。

而且,赵烈争取的这三天,对于慕容冲来说,是极其珍贵的!有了这三天,慕容冲才避免被横扫千军如卷席的势头拿下,那时候他才刚刚回到邺城,自己也还没稳住局势呢。有了这三天,起码他可以整顿下邺城,避免未战先溃。

但无论如何,很快,慕容冲就只剩下了邺城一座孤城了。

但是,慕容冲一点也不担心,因为邺城毕竟是河北的核心,城高池深,粮草充足,城内也都是终于自己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个念想。

绝对忠于自己的李千山,前些日子来信,说只要自己守到六月末,他就一定带来援军,击败慕容垂。

慕容冲对此深信不疑,因为李千山这么些日子跟随他,从来没说过没把握的话,从来没做过没把握的事情。某种程度来说,自己能够一度统一河北,完全是李千山所赐。

他说行,就一定行!

况且,现在已经是只剩下区区十天了,邺城再怎么样,守个十天,还是没问题的。

唯一让慕容冲还耿耿于怀的,就是当时慕容非凡的背叛,导致南线全局崩溃,不然的话,何至于此?

虽然刘裕已经回援,但是慕容冲心里完全吞不下这口气,他早就发誓,有朝一日一定回去讨个公道!

就在慕容冲还在苦思的时候,慕容垂的使者江海到达邺城城下,请求入城。

慕容冲本想一箭射死他,以表示决不妥协的决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想了再想,还是觉得留一线,好相见,因此派人用竹筐把江海给吊了进来。

江海进来,见到慕容冲之后,也不行礼,梗梗着脑袋,盯着他的眼睛只说了句:“过而能改,犹未晚也!”

慕容冲见他一脸找啐的模样,并不发怒,缓缓道:“昔日慕容评欲加害吴王,若无孤王,吴王纵然试图投氐,也难逃被杀,此乃私恩。关中战乱,吴王因受苻坚小恩小惠,便不顾国家大事,行妇人之仁,是孤王第一个高举义旗,匡扶大燕,此乃公道,前次邺城,吴王背信弃义,试图攻我,我反应及时,加之民心所向,众望所归,遂大破彼等。我念吴王论辈分是我叔叔,才网开一面,本来是想让吴王去养老,试想一下,如果孤王那时候赶尽杀绝,吴王能有今天?吴王何故不识时务,老死林泉呢?如其回到辽东,颐养天年,孤当修复燕国旧业,诛灭暴秦,一统天下,光宗耀祖。若再执迷不悟,待得我出城与之决战,那时候吴王恐单马求生,亦不可得了。”

江海没有料到,慕容冲居然这般无耻,能这般的颠倒黑白,倒打一耙,还敢自高自大,明明是身陷重围,危在旦夕还敢吹牛,因此江海声色俱厉道:“中山王虽然过去聊有功绩,可是吴王好歹是被奸人所逼,中山王却是主动投逆,吴王虽然不得不为臣,却始终坚守名节,中山王您呢?论辈分亲疏贤愚,中山王自认为可以和吴王相比么?更何况,中山王虽然率先举了义旗,却是屡战屡败,如果不是吴王在河北声望高,中山王恐怕早就被窦冲所灭,中山王不但不知道回报,反而恩将仇报,试图篡国,如此不容于家国之事,中山王难道问心无愧吗?中山王想裂冠毁冕,自立君主,自可大动干戈,何必假仁假义,只可惜中山王不到而立之年,却要悬首白旗,枉做逆鬼!”

“放肆!”

“大胆!”

室内诸将齐声断喝,各拨刀剑,欲一拥而上,将江海乱刃分尸,只是面对刀剑,江海从容而立,神色不变。

“慢!”

慕容冲喝住众将,默然良久,道:“各为其主,何罪之有?你走吧!”

江海大步出帐,回慕容垂大营去了。

众将却是非常不满,因此方才,江海等于是大大羞辱了慕容冲一番,却不知道,一贯脾气很暴躁的慕容冲,这一次为啥居然忍下来了。

众人正欲劝谏,说现在去追杀江海还来得及,慕容冲却是挥挥手,道:“各位下去吧,我累了。”

“大王!”

“我累了。”慕容冲声望高了不少,众人这才悻悻的离开。

事已至此,慕容冲既然拒绝了和平,那就打吧!

这一次,慕容垂也不客气,他亲率八万大军从三面围攻邺城,留下南门,却是不管。那意思也很明显,我是叔叔,你是侄子,我好歹得表现的高风亮节一点,虽然说你不是个东西。

我留下南门,如果你识趣的话,可以从南门离开,我要的只是河北和邺城,并不一定非要你的命。

但是这一好意,慕容冲一点不领,既然慕容垂不攻南面,他也就不守南面,而把军队集中到其他三个方向。

北军架云梯,挖地道,猛烈攻击。慕容冲登城死守,全军将士用命,五天下来,邺城岿然不动。

慕容冲经此一战,虽然自己也是损失惨重,数千人战死,让防守略微有些捉襟见肘,自己也受了伤。可是毕竟,离月底就剩下三天了,估摸了下自己剩下的人手,粮草,滚木礌石等等,再守三天,一点问题没有。

等到三天后,就是你们的末日!慕容冲恶狠狠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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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日落黄昏凉州城(44)

久攻不下,北军文武齐聚大帐商议对策,慕容宝最先发言,他对慕容垂道:“父王,邺城早已是孤城了,兀那慕容冲死守邺城,所仰仗的信都,中山,常山都已经在我们手上,按说邺城的兵源、粮草接济不上,饿也将他们饿死。慕容冲如果聪明的话,应该知道他守不了多久,我们只需要长期围困,他就完了!”

上次作战,慕容宝表现不好,虽然因为他是现在的世子,没人敢说什么,可是越是这样,慕容宝心里越是窝火。而且,慕容垂虽然也没有多责备他,可是他自己却很想找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自己。

只是这一次,慕容垂听了慕容宝的话,并没有立即表态,但是其实意思已经很显然了,那就是不赞成!不表态,只是为了不折他的面子,毕竟他还是世子,不能随便反驳,那样有损他的威信。

慕容宝心中一阵烦躁,虽然父王一直没说什么,可是再这样下去,自己搞不好真的会被废掉,唉,过去哥哥慕容令在的时候,自己和其他兄弟们都服气,觉得他接班理所当然,自己去当哥哥的好助手,是很惬意的事情。

自己当然很敬重哥哥,可是既然哥哥死了,那父王的事业,总得有人接手不是?那不是自己,又能是谁呢?慕容宝觉得当仁不让。

但是呢,问题就在这了,慕容令要坐着着把椅子,谁都没意见,可是慕容宝的话,有些人,就要争取一下了。

对慕容宝更不利的是,和过去全力支持慕容令不同,对于自己的世子位置,慕容垂似乎只愿意有限度的支持。这也让慕容宝非常不满。

果不其然,慕容农这个时候马上说道:“父王,儿臣有不同的看法。”

“说。”

“父王。慕容冲这个人,虽然是个小人,上次也是靠着卑鄙下作的手段,才勉强逞于一时,但是我们必须承认,慕容冲并不是个草包,河北各郡丢失,他却还能坚守邺城,而不是选择其他策略,其中必有所图!”

“哈哈哈,他穷途陌路了,还有所图?”慕容宝大笑,“你倒是说说,他还有什么阴谋?”

“这……”慕容农坦然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乱说什么呢?”慕容宝不阴不阳的说道。

其实谁都看得懂,这完全已经不是正常的讨论,而是找事了!慕容农,就是被认为慕容宝的最有力的竞争者之首了,慕容宝想趁机打压他,也是意料之中的。

只是慕容宝这个时候说的虽然开心,也算出了口恶气,但是他却没有注意到这时候慕容垂脸上的一丝厌恶。

慕容农也不甘示弱,只是他晓得低调和藏锋芒的奥妙,他沉声道:“父王,虽然儿子还不知道,慕容冲为什么要守城,但是他的企图,无非是把我军拖在邺城城下,那我们只要反其道而行之,就对了,再说,邺城是我们国家的首都,对臣民的影响很大,我们不能不把邺城拿下了,所以,儿臣的意思,是不惜血本,一定要把邺城拿下来。”

慕容垂颔首道:“正合孤意。”

慕容宝见慕容农被父亲夸奖了,大概已经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居然说道:“下血本?说的好听,要不下你本部人马的血本去?”

慕容农当下大声道:“哥哥说得好!父王!我愿提本部人马强攻邺城,哪怕是打光了,也在所不惜!”

慕容垂用力的摸了摸嘴角的须髭,静静地道:“你不要去,你的人马好多都是这次新招募的人,战斗力有限,去了不划算!”

慕容农一言不发,却直接跪了下来,他的眼神很倔强,他的态度很坚决。

慕容垂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是!儿子这就出发!”

说罢,慕容农领了将令,大步流星的出了营帐,他没看见的是父亲那欣慰的眼神,和众将膜拜的目光。

而这时候,没有人去看一眼慕容宝。

计策既定,慕容农率领本部军马开始昼夜不停的攻城,而慕容垂好歹还是给慕容宝了点面子,给他找了点事情做,命令慕容宝在邺城外筑长围,分派老弱兵众在肥乡修筑新兴城,储备物资、装备,摆出一付不打下邺城誓不罢休的架式。北军加紧攻城,昼夜不息,慕容农又亲自提着宝剑督战,昼夜奋战两天后,费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打下邺城郊区、外城,但是,慕容冲依然不死心,他防火阻挡了慕容农的进一步进逼,自己率领残部据中城死守。

北军攻邺城已经有些日子了,总是拿不下来,这几天更是几乎投入了全部兵力,可是慕容冲居然能够动员邺城居民全民皆兵,所以一时打不下来。

偏偏天公现在也不做美,又赶上雨季,yin雨靡靡,数日不晴。慕容垂心中郁闷,带着文武佐僚沿漳水散心。烟雨空蒙,丝丝缕缕,荡漾在半空中,披散在草木茂盛的田野上。慕容垂眯着眼,徐辔而行,透过蒙蒙细雨,湍急的漳水映入眼帘,河水打着漩涡,翻腾着,泛着泡沫,滚滚而下。

慕容垂脑中灵光一闪,只听高湖道:“大王,我有一计,可破邺城。”慕容垂呵呵地笑着,手指漳水,心领神会地道:“可是此君?”

“哈哈哈哈。”

数万北兵挖沟筑堤,决开漳河,涌汹的漳水冲击着邺城厚重的城墙,冲开数道缺口,城内水深三尺。

慕容冲挽着裤管,趟着齐腿的大水,指挥士民堵塞决口,心中不停地咒骂着慕容垂,仰天看着灰蒙蒙飘着雨丝的天空怅然若失。

“老天!贼老天!你瞎了眼吗!”这一刻,慕容冲失态了。

他自幼成为娈童,受尽了屈辱,他在苻坚身下隐忍了整整十年,白天奉他为君,晚上还要成为他的玩物。而那时候,大秦铁甲,天下无敌,他眼睁睁看着大秦的疆土越来越大,从东海到西域,从江淮到漠北,而江南的晋国,更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眼看着大秦就要一统天下了。

他想过认命。

平心而论,苻坚对他,还算不错。可是那是对奴隶的优待,再怎么优待,却还是奴隶。

如果真的没有希望,不妨去做一个快乐的奴隶,和其他奴隶们争宠,成为最受宠爱的奴隶,倒也不错。

但是就在慕容冲自己都要绝望的时候,淝水之战结果出来了,苻坚败了,百万大军烟消云散。

那时候,慕容冲觉得有种天意的感觉,既然上天给了自己报仇的机会,那还等什么?豁出去命,也要干一票。

因此,他第一个造反,因此他一路顺遂,因此不到一年他成了大燕国国君!那一刻,他几乎看见了自己率军进入长安城,一刀砍下苻坚脑袋的那一幕。

可是今天,今天这岂不是上天要灭他吗?

自己的军队几乎打光了,自己的地盘几乎也要丢光了,慕容垂未免也太狠了,他不惜毁灭古都,也要要自己的命啊!

说好的李千山呢?说好的坚守到月底就有转机呢?骗子,都是骗子!

城下的慕容农已经磨刀霍霍了,这些日子,双方激战,损失最大的就是慕容农部了,慕容农自己也是身上带伤,他真的很想冲进城区,一举擒获慕容冲!

在他看来,慕容冲是奇货可居,有了慕容冲的人头和鲜血,自己就有可能更上一步。

因为,他也想要那把椅子。

伸出舌头,tian舐了下干涸的嘴唇,慕容农正要下达最后的总攻,却突然觉得一阵刺眼!

他茫然的抬头一看,却看见那轮火红的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正空,而原本密布的云彩,已经瞬间消失!

姑臧城戒严了。

因为昨天晚上,刺史府居然起火了!

虽然火势很快就被扑灭,可是,昨晚却是深居简出的节下吕光很久以来第一次露面,他在府上宴请了凉州大小官员,结果,赶巧不巧,却在这个时候自己府邸着火,可想而知吕光的愤怒。

这不单单是谋杀,比谋杀更可恨的,这是挑衅。想杀吕光的人多了去了,吕光很重视却不在意。可这是在吕光的头上撒野,是赤裸裸的挑衅。我一直在府上,你不放火,我刚一出面,你就来这一手,这不是打脸,是什么?

盛怒的吕光直接把姑臧太守下了大狱,然后命令吕由率领全部青骑进城,接管姑臧防务,同时,整个姑臧城戒严,任何人不许外出,城门紧缩,只许进,不许出。

姑臧衙门的所有官吏全部被请到刺史府后院那临时组建的大牢里去,挨个审讯。

同时,府上的仆役,丫鬟,下人们,也没有逃过厄运,府上的事务也有青骑来接替,府上的人也一样不准乱动。

可以说,姑臧的基层组织已经完全瘫痪,现在,姑臧城实际当家的人,是吕由。

值得注意的是,吕光发飙之后,再次进入了神隐状态,谁也不知道他又去哪了,干嘛了。一时间,姑臧城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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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摊牌(1)

人心惶惶的特征,一个是官家不管事,一个是民间谣言起。

吕光不露面,城内又戒严,现在当然理所当然的处于一个权力暂时的真空期。道理很简单,吕光已经不信任城内的普通官僚们了,那些已经被抓起来的自然不必说,他们面临的很可能是牢狱之灾,就是那些还在位置上的,也一样惶惶不可终日。

道理很简单,现在没动你,可是剥夺了你的权力,抓走了你身边的人,你周围时常还有些年轻力壮的陌生人晃来晃去,换谁都会心里哆嗦。

可是,他们没有反抗的余地,更没有反抗的想法,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认识到,吕光真的是十万大军的统帅,而不是他们想像的那种年老昏聩,可以任他们糊弄的老官僚老糊涂。吕光就像一头总是打盹的狮子,你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只是不理你,但是,他如果一旦伸出獠牙,你就根本抵挡不住。

另外,人心惶惶的则是姑臧的居民了,事实上,他们本来对于谁当家根本不关心,反正那不是他们可以决定的。而且,吕纂和吕绍都表现的很亲民,吕光也不管事,谁当了凉州的主人,他们该吃饭还是得吃饭,该睡觉还是得睡觉。

但是,这一切有个前提,就是他们要好好过日子。

吕光能够得到民心,是因为吕光不管事,但是管人,吕光的手下们,那些地方官吏们,当然少不了欺压百姓,但是吕光早就严厉约束过,捞钱可以,吕光睁只眼闭只眼,但是明着打人,侮辱人,公开的强抢民女等等会引起极大民怨的事情,这一年来,在凉州还真的没有。

吕光把道理给他们讲的很清楚,你强抢民女,风险那么大,搞不好要被人记恨一辈子,何必呢?你有了钱,要多少女人不行?

吕光是头儿,头讲的话,本来就不能不听,况且他还说的很有道理,所以姑臧等地,治安大幅度转好。

当然了,这一切,和敦煌的变化比,那实在还差得远。

可是,对那些老百姓来说,谁会去在意千里之外的事情呢?

日子如果就这样过下去那也不错,但是现在有人告诉他们,他们过去的好日子,将要结束了!你说他们能不惊慌失措吗?

城内乱成一团,谣言主要集中在两条,一个,是吕纂篡位,发动兵变,吕光已死。一个,则是吕绍因为吕光已经决定废黜他,改立吕纂,所以决定铤而走险,造反,放火想烧死自己父亲。

这俩听起来,似乎都有道理,而且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所以人们都纷纷把消息朝自己身边的人传递,而他们再告诉另外的人,如此下去,很快,消息就传遍姑臧,再传遍周围的州郡。

姑臧的气氛云谲波诡,段业等人,还离姑臧有足足七百里路。

大漠之上,一队马队正在前进,段业坐在最前面,他的神色很淡定,可是他的手紧紧握住马缰,手心都出汗了。

不是因为天热,也不是因为干渴,其实这些,对于现在修为的段业来说已经不是个大问题。段业是真的既紧张,又期待。

当姑臧火起,消息还没明朗时候,段业就当机立断,马上带着崔浩和刘亿如胡凯连夜离开金城,虽然他从崔浩那里得知,这次大火,和崔浩的人没有关系,但是他还是决定,马上就走。

道理很简单,段业判断,一个大变局已经来了,哪怕自己还搞不清楚其中的脉络,但是,因为自己离那里太远,自己不可能等到局势明朗,一切都看得清楚时候再过去,那样的话,一切都太晚了。

很明显,这次事情,不管是谁做的,其实已经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各方势力都会借题发挥,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且,难得有这么一个能够撬动各方的事情,他们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用一句赌场上的话来说,这就是一次盘口!

盘口来了,当然得开牌,在这个时候,如果还小家子气,那会输得很惨。

可是,更重要的,是要赢!

段业知道,自己没有准备好,可是他也知道,大部分人更没有准备好,因为就算是策划发动这件事情的人,恐怕也不会料到这次事情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段业确定,这事情是他也控制不住的。

既然这样,只有各凭本事了,这是真正考验的时刻!

段业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以来,一切顺风顺水,靠的是多出来的几千年历史和智慧的结晶。这样做,虽然有点开外挂的感觉,但是段业觉得也是应该的,毕竟如果不这样,段业连上桌子和他们玩牌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段业已经有本钱和他们对赌了,比的就是赌技!段业要向他们,也向后世史学家们证明,自己能赢,绝不是靠着金手指,哪怕是堂堂之阵,自己也一样能赢!不仅要赢,还要赢得赏心悦目。

“咕~~~~”一声轻响,段业霍然抬头,天空居然是一只信鸽!

段业从怀中取出鸣笛,轻轻一吹,那鸽子便落到了段业的肩膀上。

旁边的崔浩啧啧称奇,道:“大人真乃神人也,这大漠之中,大人训练的鸽子依然能不迷路,真是我等之福呀。”

段业笑了笑,心说你还没看见我的海东青呢,这次杀鸡不必用牛刀,这特训后的鸽子就够用了。

小心取出鸽子腿上的竹管,确认火漆无误,确认编号,发现这是鸽子的第三只。

根据之前的约定,姑臧的人将会每天发出三只鸽子,以防鸽子被老鹰或者弓箭手杀掉造成信息无法传达。而如果三只都过不去,那说明怎么都过不去,这个方式也可以放弃了。

由此可见,这次的前俩鸽子,已经阵亡了。

但是段业并不担心泄密,因为他并不是用普通墨汁写的字,他早就规定,传播密文,必须用特制药水。

取出解药的药水涂抹了上去,简单的看完后,段业把字条交给崔浩和胡凯。

等到他们看完后,段问道:“你们怎么看?”

崔浩皱着眉头,道:“大人,这里面有问题。”

“嗯?”

“大人,我们在姑臧的人一直跟我们有联系,想来他们是肯定靠得住的,根据之前的消息来看,姑臧应该是处于一种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吕纂也好,吕绍也罢,应该都在蓄势,他们没有道理在这个时候贸然发动,因为小可以为,他们想要的,是用尽可能小的代价击败对方,拿到那把椅子。他们只是要当船长,却并不想翻船。”

“小崔说的有理,我也是这么看的。”胡凯说道。

段业点头,道:“你们说的有理,那么,问题就是,那是谁干的呢?”

胡凯和崔浩对视一眼,二人都没有主意。

段业抬头,看了看那蔚蓝的天空,道:“有些时候,事情比我们想的要复杂,我们不管怎么办,都没法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因为线索太多,可能性也太多。但是你们想没想过另一种办法?”

“请大人明示。”

“这事情,谁会得利,就是谁干的!”段业说道。

“得利?”崔浩仔细的咀嚼了这俩字,道:“大人,你的意思是……”

“不错。”段业笑道,“我觉得,这就是吕光干的!因为之前二子相争,已经到了一个僵持的局面,别的办法都已经不能解决了,吕光如果再沉默下去,那么忠于吕光的人,迫于无奈,最后也会选择站队,反正不是吕绍就是吕纂,必须选一个,而那样,吕光就很可能不得不面对一个很尴尬的问题,他身边没人了。”

“不错!”胡凯拍手道:“现在我都听说了,不少将军们已经悄悄和吕纂联系了。大人,连卑职都能听说,可见他们这么做已经有些不加掩饰了。”

“也可能是故意透出消息,来示威,来提醒呢。”崔浩补充道。

“不管是哪一种。”段业勒住了马,回头说道:“吕光再不出手,大家很可能都会忘记吕光究竟是什么人了,都会认为他软弱可欺!虽然,我从来不敢这么认为。”

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微风吹起阵阵沙lang,天上的太阳躲进了云里,瞬间大漠之中,居然有些清爽。

段业长叹一声,接着说道:“吕光这个时候出手,也是不得已的,再这么下去,父子相残,兄弟攻杀,恐怕都少不了,吕光虽然不能算仁者,但是也不是残暴的人,毕竟,他还是我义父呢。”

一听段业提到这茬,胡凯和崔浩都不禁莞尔。

崔浩年纪小,胆子大,他开玩笑的说道:“大人,这么说您这次去,也是去拜见义父呢,有没有什么去孝敬他呢老人家呢?”

段业正色道:“当然有,这一次,我会把他最想要的东西,给他!”

“是什么?”胡凯有些好奇,崔浩猜了半天,也猜不到是什么。

段业卖足了关子,然后才缓缓正色道:“是他一个儿子的人头!”

说完这话,段业的眼神一片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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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摊牌(2)

崔浩和胡凯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段业举起马鞭,笑道:“呵呵呵,这一次,恐怕又是有无数人头要落地了,我们要不要先去做个法事?”

崔浩马上凑趣道:“大人说的有理。去得,去得。”

胡凯却说道:“大人,您说起这事儿,卑职倒是想到,大人似乎很久没有和那些宗教头子和神棍们联系了呢。”

“喔,这倒是。”段业想了起来,起码摩尼教,拜火教的人,自己的确很久没有拜访了呢。

“既然这样,你安排一下吧。”段业下了决心。

“在姑臧?”

“不,在进城前,在姑臧的话,消息可能暴露,虽然吕光肯定知道,我们和宗教势力有来往,但是各地郡守,哪个没有?所以过去他多半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但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如果说再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些什么事情,后果可就难说了,所以我们必须谨慎。”

“是!”

“还有。”段业顿了顿,“密令段平星夜赶回敦煌,金城防务,由焦林接受。”

“焦林?”胡凯有些疑问,“这……合适么。”

段业知道他的意思,焦林毕竟刚刚归附,很可能还心存别的想法,把金城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他,不放心是正常的。

段业却坚定地说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相信他!”

顿了顿,段业接着说道:“退一万步,就算他有异心,我也及时做了布置,不要紧的。”

“是。”

“还有,让段平对军队进行动员,随时待命,同时为了保险起见,让许发明率领一个团,分批次潜入姑臧,按照1号预案集结。”

“是!”

“好吧!”布置完毕,段业神色轻松了起来,“事已至此,我们快马加鞭,早日赶到敦煌!”

于是,大漠之上,这队人马,继续向西奔驰,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呢?

姑臧城看起来真的是不会平静了,越来越多的人,似乎都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昨晚传出消息,跟随刺史大人多年的管家吕善被雷劈死了!虽然刺史府竭力的封锁消息,但是当时,大白天的,无数人看见那道闪电劈了下来。

大白天的出雷电,本来就是件惹人议论的事情,偏偏那时候,有些商人正在刺史府门口送货,而管家吕善需要亲自出来处理签押,所以站在大门口,便是在这个时候,那道雷电把他劈死了。

这一幕,看到的人实在太多了,根本没法封锁消息。

偏偏这个时候,其他执事还是选择封锁,这就造成了欲盖弥彰的效果,因为大家都看见了,你还不让说,不让议论,那只能让人们认为其中还有隐情。

既然正常的不许大家说,于是谣言也就应运而生。

比如吕善是平素欺压百姓太多遭报应了的。

比如吕善是不肖子孙,自己荣华富贵却还认父亲活活饿死的。

更集中的谣言,则是说吕善参与了推翻刺史大人的阴谋,结果震怒的刺史大人召唤来了雷电把他劈死的。

这种说法虽然很玄乎,但是信的人还真不少,很快这个消息就成了主流的意见。

再有的就是一些诲yin诲盗的传言了,真正关心事情的人不会去当真,但是这却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因为但凡是什么事情,只要是和那事儿搞到一起,人们就很爱说,很喜欢说。

可是很快,这事情就发生了变化,原来,一直没有任何消息的节下吕光,突然发出一封敕令,说吕善是因为年老多病,自然老死的,绝对不是什么被雷劈死的,所有人,不许胡乱议论。

结果这封敕令,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吕善被雷劈死,那是无数人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

你节下大人,罔顾事实,硬说是病死的,你到底想掩盖什么?这里面还有什么秘密?

这样一来,本来还对此没啥兴趣的人,也都开始关心了,这也难怪,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你撩拨起来了人家的好奇心,那当然人都要搞个水落石出。

于是各种传言,愈演愈烈,而令人感到难以理解的是,事情搞大了之后,对此刺史府方面,再也没有任何说法,任由事态蔓延。

已经赶到距离凉州只有几百里的段业等人,在一座小镇上得到了消息,他当即就笑道:“这事情太明显了,这就是吕光的一个局。”

崔浩也附和道:“大人所言极是,小可也认为,这一定是吕光闹出来的事情,他是要看看,是不是有人就这样沉不住气要跳出来了。”

段业点头,道:“不错,我的便宜义父,既然如此用心良苦,我也不能让他白干吖,是不是?”

胡凯和崔浩暗自咂舌,这位大人虽然英明睿智,可是这手段,未免也毒辣了些吧。

果然,第三天,姑臧城就出事儿了。

这次的事情很无厘头,有两个人,在刺史衙门门口吵了起来,越吵声音越大,还骂骂咧咧的,最后打了起来。

本来刺史府门口的衙役们,是得维护治安的,但是最近,城内是人心惶惶,他们哪儿有心思执行公务?

反正这些刁民,在他们看来,都是吃饱了撑的家伙,你们爱打架就打吧,最好各自全部打死,我们一看见你们,就心烦!

可是打着打着,有些不对劲了,因为原本在旁边围观的人,居然都纷纷拔着拳头加入战团,这斗殴变成了罗圈儿群架。而且他们不但越打越激烈,还开始说一些明显有造反嫌疑的怪话。

这下子,那些衙役们不能不管了,在这么下去,围观的人,势必越来越多,会影响治安,那样的话,他们自己也没好果子吃,要知道,现在可是戒严时期!

捕头任大脑袋这时候踱步走了出来,冲着打得正欢的一群吼一声,“你们都给我住手!”

但是大概是他们打架打的太投入,根本没听见,任大脑袋虽然喊了一嗓子,却是没有人理会他。

这下子,任大脑袋脸上挂不住了,因为这个时候他的手下们都在注视着他,虽然没有人敢笑话他,可是,任大脑袋,还是觉得自己被鄙视了。

“岂有此理!”任大脑袋大吼一声,“兄弟们,给我揍他们!”

“好!”众人轰然应诺。

偏偏等任大脑袋等人想去把那些闹事的家伙胖揍一顿的时候,那群人不知道怎的,双方都是一哄而散!

而且,他们跑的都比兔子还快,任大脑袋等人,愣是一个没追上。

这下子等于是被人耍了,任大脑袋气得暴跳如雷,就在这个时候,有个衙役突然说道:“头儿,你看。”

任大脑袋循声看去,地上居然还有一个牛皮袋。

“头儿,那是他们掉的。”

“喔?”任大脑袋有些好奇的走过去,用靴子轻轻踩了踩,确定里面没有什么暗器或者机关,然后小心的打开,里面却是放着一个丝卷。

打开丝卷,里面却是密密麻麻的字,任大脑袋大字认识的也不过一箩筐,正着反着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摸了摸他那独特醒目的大脑袋,任大脑袋对着身边一个又瘦又小,还有些怯生生的衙役道:“小六子,老子记得你念过两年书来着?”

“是……”小六子现在在任大脑袋面前,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那还等什么!”任大脑袋拍了拍小六子的肩膀,“给老子念念。”

“是!”小六子接过丝帛,就像回味当年读书时候一样,摇头晃脑开始念起来,小六子想起来了,那年他还是个少爷,可以上私塾呢。

“……与大公子及时联系,等到事情妥了,你们再回来。”

等到小六子念完,任大脑袋已经彻底傻眼了。

“啥……啥玩意儿?”任大脑袋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识字,但是这些话他还是听得懂的,“小六子,你没搞错吧!”

“没念错啊。”小六子有些奇怪。

“妈呀!”任大脑袋一把抓过丝帛,就要朝刺史府跑,可是刚跑了一步,他又回头,道:“你们听着,方才小六子念的,你们都没听见,嗯!?”

“是!”

很快,这封信就来到了吕光的桌子上。

吕光虽然不露面,但并不等于不管事,他只是不再经常的会客,也不去见地方官员,但是,该见的人,他一个没少,该批示的公文,也从来没有放弃。

事实上,他一刻也没有放松对凉州的控制。

默默看完了那份丝帛,吕光把丝帛交给吕由,道:“你怎么看?”

吕由在室内依然是一身甲胄,不过吕光早就习惯了。这个年轻人,现在也是面目俊朗,只可惜,那个眼罩时刻提醒着人们,他是独眼龙。而因为那个眼罩,让这张本来好看的面孔,变得有些狰狞。

吕由简单的看完,道:“这信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吕光手指轻轻扣动着桌子,“我想,这是嫁祸。”

“是嫁祸。”吕由点头。

“问题在于,这里面有两种可能。”吕光神色严肃起来,“一种,是栽赃,一种,则是苦肉计自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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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摊牌(3)

第三卷兄弟恩怨第二百九十五章摊牌(3)

征战天下第三卷兄弟恩怨第二百九十五章摊牌(3)

吕光的意思很明确,

道理很简单,这一手,实在是太拙劣了,吕光不用花什么力气,也看得出来,这是故意找办法给他传话罢了。

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事情,有可能是吕纂的对手故意这样,来栽赃吕纂,但也有可能真的是吕纂自己干的。

这种事情其实很常见,比如一个大家族里,太太和二太太争宠,那如果二太太的孩子被人药死了,一般人,都会认为是太太干的,因为嫉妒。

但是如果二太太是个心狠手毒的主儿,自己毒死自己的骨肉,却很可能让大家都认为,就是太太干的。

吕光心思足够缜密,他当然不会排除这种可能。

吕由沉默了半天,才说道:“大人说的是。”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吕光站起身来,背着手踱了几步,然后道:“最近你似乎有些不对劲。”

吕由抿了抿嘴,道:“没有。”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气。”吕光轻轻说道,“你的眼睛……”

“请节下大人不要说了!”吕由居然出言顶撞,“吕由既然说过没有事情,那就一定没有事情。”

可是这种犯上顶撞的行为,唤作别人,早就当即拿下了,可是吕光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淡淡叹口气,道:“好吧,那你可千万要小心,最近心怀叵测的人,实在不少。”

“吕由明白!”

一场对话,不欢而散,吕由自顾自的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想想也有些滑稽,这吕由,哪里像吕光的卫士呢?倒是像吕光的长辈了!

但是,吕光对这封丝帛的事情低调处理,却是一厢情愿,因为这件事情,很快就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到了全城,等到夜幕将要降临的时候,几乎全城人都晓得大公子勾结外人,图谋不轨了。

更为惊悚的事情,还在后面。

就在这天晚上,城西头的一个仓库,居然又着火了!

这个地方可是非同小可,一方面这是城内驻军的一个仓库,里面有大量粮食,更关键的,是周围根本都是仓库区,还有不少绸缎庄,这些都是易燃的物事,一旦形成连锁反应,后果不堪设想。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吕由在请示吕光之前,马上就派人带队去灭火。

一旦有了大火,呼喊声,逃命的人,足以把一切搞乱,而在这个时候,之前的戒严令,也等于形同虚设了。

火势还好因为发现的早,被扑灭了,损失虽然很大,却没有太大的人员伤亡,吕由稍微松了口气。

可是等到他去向吕光回报的时候,又出事了!

就在大火之时,姑臧城所有大户人家的门房里,都收到了一封信,这封信内容很简单:将举大事,务必响应,先到者侯,后至者诛!

信的意思,就是说,我们要造反了,你们赶紧自觉地支持我们,早点支持,可以封侯,晚了或者不支持,就会被杀头!

无疑,大部分大户人家,是不敢惹事的,他们都把密信给交给了巡城的青骑,而这些信马上就被汇总到了吕由的手里。当然了,他们也不会忘记透过各种渠道拍着胸脯表忠心。

可是等到吕由捧着大堆信去见吕光时,吕光的第一句话,却是“有多少封?”

还好吕由数过,他说道:“一共七十四封。”

“嗯。”吕光神色凝重的点点头,“可是我这里有份清单,他说,他们一共送出去了八十八封信!”

说完,吕光把一张丝帛交给吕由,那赫然是一份详细的送信名录,记载了都给城内哪些人送过信。

吕由只需要稍微比对一下,就晓得这封名单绝对无疑是真的,因为上面的记载和自己掌握的情况完全一致。

“节下,这……”

“这当然是有人捣鬼。”吕光说道,“这摆明了是想挑起城中的混乱,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不过……”

吕光的神色变得严峻了起来,“就算明知道,给我妈这名单的人不怀好意,但是,倒也不妨被他们利用一下……毕竟,忠诚问题,不是一个可以商量的问题,你明白吗?”

这一刻,吕光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之中一样阴冷,连吕由也不免打了个寒颤。

“明白了!”

“现在就去做!”吕光重重的用手做了个下砍的手势,“动作要快,要及时,你记住,谁的面子也不给,谁的人情也不顾,该抓人就抓人!宁可冤枉千人,不可使一人漏网!”

“是!”

“还有!”吕光强调道,“命令杜进立即率领一万人马,在城北十里处扎营!”

“是!”

“你去做吧,我累了。”吕光疲惫的挥挥手。

“卑职这就去。”

等到吕由走了,吕光揉了揉太阳穴,却是自信的笑了。

“你要玩,咱们就玩个够!看看谁玩的过谁!”吕光笑道。

安堡,是姑臧东面距离姑臧最近的一座小镇,也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路。这里和姑臧之间,还是一片沙漠。但是安堡却是坐落在一片绿洲之上,这里有水,所以成了一座中转站,往来的客商,往往都要在这里歇脚,也造成了安堡的繁荣。

段业等人今晚决定住在这里,因为姑臧城现在已经宵禁了,就算是及时赶到,也根本进不去。

安堡内有且只有一家比较好的客栈,有趣的是,这家客栈的名字,还是叫做——悦来客栈。

看着招牌,笑了笑,段业等人直接进去了,很直接的订了上房,段业等人就进去休息了。

明天就要去姑臧了,今天该处理的事情,早就处理完了,段业也只想好好睡一觉。

一天都在沙漠里赶路,段业身上早就臭烘烘的了,好在,这上房毕竟条件好一些,洗澡还是可以的。

只可惜了,这一次刘亿如说顾及影响,说什么也不和他在一起洗澡了,连晚上睡觉都不在一起。段业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他,毕竟这个时候,还是大事为重。

一个人洗澡,也就没有什么墨迹的,男人的话,总是很快就搞定了。换上了小衣,段业只觉得神清气爽。

哼着小曲儿,回到了自己房间,段业却突然发现,房间有人!

稍微嗅了嗅,段业笑了,这是个女人!

“出来吧。”段业板着脸,不一会,赛里木卓尔含羞带怯的挪了出来。

“果然是你!”段业虎着脸上前去,“说好了让你好好呆着,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赛里木卓尔却一把抓住段业的手,嗔道:“人家专门跑来看你,你就对我这么凶!”

这话虽然是娇嗔,正常情况下,男人应该很喜欢女人撒娇,可是问题在于,这个女人未免太小了点!

段业有些警觉,赛里木卓尔这话,可不是十二岁的小孩应该说的。

“你别打岔。”段业反握住赛里木卓尔的手,“绛玉呢,我不是说过,让她照顾你吗?”

“哼!”赛里木卓尔见段业回避,有些鄙视的白了他一眼,道:“玉姐姐龟兹那边有事情,就急匆匆去处理了,那位公主大人又天天蹲在屋子里看书,根本不理我,人家闷得慌啦,就出来走走!瞧你凶的。”

这说话,已经完全是成年女人的口吻了,段业顿时觉得有些头疼怎么自己身边的女人,都是属妖精的呢。

绛玉要去西域,那多半是生意上的事情了,她能力强,胆子大,思维缜密,倒是不必太担心。那位清河公主,毕竟还是囚犯什么,也不必管了。

“卓尔。”段业严肃起来,“你闷了,我很理解,可是你知道么,外面很危险,又没有人保护你,你怎么可以乱跑呢?”

“哎呀。”赛里木卓尔不断摇晃着小脑袋,以示不满,“我给玉姐姐留了信了啦!而且卓尔从小走南闯北,没有问题啦。”

“好吧。”段业降服不了她,道:“来了就来了吧,不过在姑臧,我们可是要做大事的,这儿可比不上敦煌安全。”

“大人,你放心了,现在卓尔也是勇士了呢!”

段业和赛里木卓尔距离如此之近,当然也感觉到,赛里木卓尔的修为的确大幅度提高,看起来鸠摩罗什的确没有少教她。

想起这位圣僧,段业又问道:“圣僧现在如何了?”

“他啊,还是和师娘在一起嘛,前些日子去了次敦煌,他们俩天天一起出游,羡煞旁人啊!不过他这样,哪儿像出家人呢。”

段业心里有数了,鸠摩罗什既然如此展示1他和阿妙莎之间的恩爱,那就反而说明俩人之间还真的没什么,否则,何必刻意展示?

看起来,这位鸠摩罗什大德也不消停啊。

“啊”段业打了个哈欠,他是真困了。

“喔,大人,你困了啊。”

段业差点咆哮道“你才知道啊!”,但是毕竟,段业还是忍住了,他耐心说道:“卓尔,今天一天我都在赶路,嗯,我也得休息了。”

“好啊!大人,你睡吧。“赛里木卓尔一脸天真。

本书。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第二百九十六章 摊牌(4)

段业几乎要抓狂了!

如果不是你个小妖精,老子早就睡了!

可是,看着赛里木卓尔一脸的天真,和那水汪汪的湛蓝的眸子,段业就是有满肚子的火气,也没法对着她撒呀。

段业按捺下心里的情绪,耐心的说道:“卓尔啊,我是说,明天一大早,我还有事情要去做呢,现在要休息了。这家客栈,应该还有房间,我去找一间最好的,让你先休息,好吗?”

“不嘛。”赛里木卓尔娇滴滴说了一句,却差点没把段业吓得摔了一跤。

就在这个时候,整个旅途里,都一直保持沉默的刘亿如推门进来,而刚开始还不停撒娇的赛里木卓尔却是像老鼠见了猫似得,身子都抖动了。

段业看的差点笑出声来,不过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笑出来了,麻烦可就大了。

“卓尔!你又调皮了!”刘亿如的第一句话就很经典,让段业差点又想笑。

但是这一次,憋得慢了一点,段业的脸上还是有纹儿,这下子就被刘亿如看见了,刘亿如狠狠瞪了段业一眼,却接着说道:“卓尔啊,如今你父母已经不在了,我们就得管你,你说说看,如今这凉州这么不太平,什么坏人都有,你还这么小,虽然我晓得,你比较起普通的小孩子来说,要警觉的多,心思也细,可是再怎么说,也是小孩子呀?如果出点什么差错,你让我们怎么办?让我们怎么对得起你父母?……”

刘亿如这番话,颇有点滔滔不绝的意思,段业抱着手在身边看的是津津有味,大抵啰嗦如唐僧,也不过如此了吧。

赛里木卓尔显然是有些怕刘亿如的,大概是长期的立威和刘亿如自身的超凡魅力所致吧,她对于如姐,根本不敢顶嘴,也不敢反抗。

可是小孩子嘛,多少是有些叛逆的,刘亿如这么一番长篇大论下来,几个小孩能受得了呢?赛里木卓尔低着头,很快就眼泪汪汪的了,那晶莹的珠子,在小萝莉的眼眶里晃荡了大半天,可是就是不掉出来。

段业这下子也有些心疼了,他出来打圆场,说道:“好了啦,如姐,卓尔这次跑出来,也是关心我们嘛,你就别太说她了。”

“你还说!”刘亿如横了段业一眼,段业顿时就乖乖闭嘴了,他可不想引火烧身。

可是这个时候,卓尔却对段业投来一个风情万种的眼神,让段业吓了一跳,这个小妖精,啥时候这么撩人了呢。

但巧合的是,这个眼神,恰好就被刘亿如发现了,刘亿如当即就板起脸来,道:“卓尔,小孩子就要多睡觉,才能长大,才能变漂亮,现在,我就带你去睡觉!”

“还早嘛,我想再……”

“不早了!已经子时了。”刘亿如直接就打断了卓尔的话,大步走上前去,牵着赛里木卓尔就走。

段业这个时候哪里还触如姐的霉头呢,只好看着赛里木卓尔不情不愿的被刘亿如拖走了。

“唉。”段业叹口气,吧嗒吧嗒嘴,“可惜咯。”

“哟!大人还觉得可惜呀,要不要我把人给你领回来?”

段业还在暗爽呢,却没注意到刘亿如已经抱着手站在自己跟前了,还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顿时就觉得有些尴尬了。

“没有,没有啊。”段业干笑两声,“呵呵呵,你看,卓尔这小妮子,也忒调皮了,这么小就到处乱跑,呵呵呵。”

“她乱跑不还是因为某个人总是去撩她么!”刘亿如不咸不淡的说道。

“天地良心啊!”段业忙举手赌咒发誓道,“她才十一二岁,那么小,我怎么会去撩拨她?你可不能冤枉好人。”

“我又没说你,你这么急着就认了,岂不是不打自招?”刘亿如耸耸肩,一副无谓的样子。

“你……”段业大窘,这下子却是有点中了圈套的感觉了。

“怎么?没词儿了吧。”刘亿如凑了进来,冷不防伸手抓住段业的耳朵。

“喔!疼啊……嘶~~~~~”

段业有个问题,就是耳朵一旦被揪住,就几乎浑身没有力气,这个弱点,平常人当然是怎么也发现不小,可是不幸的地方在于,刘亿如是和他同床共枕的人,岂能不知道?

“你呀。”刘亿如的声音无比温柔,“都有了我和玉姐,还有了灵儿,你的艳福已经不浅了,就不要和卓尔再瓜葛不清了,嗯?”

“好,好啊。”耳朵被人揪住了,段业当然只有点头的份儿。

“那,卓尔虽然岁数小,可是啊,女人春心动的早啊,你可不能做出不该做的事情。”

“你放心啦。”段业头点的像鸡啄米,“我可是有道德的人,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

“那就好啊。”刘亿如眼珠一转,又说道:“我看啊,小崔这孩子就不错,来自名门望族,又对你死心塌地,小孩长得漂亮,又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你说,让小崔娶了卓尔,如何?”

“不行!”段业不知道怎的,突然大声说道,却是把刘亿如吓了一跳。

刘亿如一愣,旋即道:“好啊!闹了半天,你还是对卓尔有不轨的想法!这下子你认了吧!你舍不得了是吧!”

“没有啊!”

“还说没有!”

“真的没有啊……”

……

男女之间的争吵,如果到了僵局的时候,正确的办法,绝对不是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的吵赢,而是变吵架为打架。段业被刘亿如挤兑的没有办法了,只好选择和她打一架,当然地点自然是在雕花大床之上,不过这一仗,打得是异常惨烈,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段业知道,这一仗关乎自己的地位,关乎自己以后和如姐的关系,他当然不敢怠慢。

在使出了浑身解数,历经了高山与草原,大江与海lang,波峰与波谷之后,这场惨烈的战争,段业终于勉强获胜。

只是,这场战事,是典型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斗,以至于虽然把对方杀的丢盔弃甲,段业自己也是奄奄一息。

清晨,段业还在补眠,美人还躺在自己怀里,眼角还带着泪痕呢,看起来,不管是多强势的女人,只要在床第上征服了她,她都会臣服的。怪不得张爱玲那句话说得好啊,通往女人心底的通道,就是x道。

段业虽然醒了,可是现在,却并不想起来,他还想静静体会下余韵呢。谁知这个时候,门“咚咚”的响了起来。

谁被人扰梦,都很不爽,段业大吼一声,道:“谁啊!”

“大人……”卓尔的声音,就如同空谷清泉一样,沁人心脾,“我可以进来吗?”

“不可以!”段业顿时清醒了,如姐还躺在自己怀里呢,地上的衣服还乱七八糟的扔了一地,这可是太少儿不宜了。

正手忙脚乱的穿衣服呢,门“吱呀”一声就开了,赛里木卓尔抱着热气腾腾的木盆进来了,她说道:“大人,我来伺候你洗漱。”

只是,如姐这个时候还躺在被窝里呢,那秀丽的脸上还明显春情未散,那地上的衣服和床上的痕迹,以及根本没有散尽的味道,都能说明这里发生了什么。可是,赛里木卓尔却神色淡定,目不斜视,完全就当这没看见。

段业好歹已经披上了一层小衣,尴尬之心倒是稍减,他接过赛里木卓尔递来的碗,碗里是蜂蜜和羊奶,这是用来漱口的。

段业还记得刚刚当上太守的时候,过去留下的侍女拿来这个,段业还以为是早点呢,直接就给喝掉了,却不晓得这是大户人家早上起来漱口用的,一时间被众女取笑了好久。

但是所谓居移气,养移体,段业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奢华的生活,段业并不觉得,奢华享受有什么不对,底层人民的痛苦自己当然不能看不见,当然也要想法子解决他们的问题,但是,一码归一码,自己该去享受不享受,那是何苦来哉?

接过毛巾,热度始终,扭得干净,段业狠狠擦了擦脸,顿时就觉得神清气爽。而整个过程,赛里木卓尔一直默默看着段业,神情专注,表情喜悦,显得颇有成就感。

就在这个时候,刘亿如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还顺便伸了个懒腰,段业回头看去,那性感的锁骨还若隐若现呢。早上本来就是男人欲望蓬勃的时候,段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卓尔啊,你来啦。”刘亿如淡定的开始穿衣服,同时说道。

“是啊。”赛里木卓尔仿佛已经忘却了昨晚的事情,她嫣然一笑,道:“如姐啊,以后就让我伺候大人的起居吧。”

刘亿如看了段业一眼,没有说话,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这事儿啊,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

段业有些犹豫了,他倒不是不想享受下大老爷的待遇,可是问题在于,赛里木卓尔的目的,可不是为了伺候起居啊,她想要的,可是后院儿屋子的钥匙呢。

十二岁啊!这样是不是太禽兽了?段业看着赛里木卓尔已经渐渐发育的身段,有些犹豫。

“大人,我能进来吗?这个时候,崔浩的声音和敲门声同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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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摊牌(4)

段业几乎要抓狂了!

如果不是你个小妖精,老子早就睡了!

可是,看着赛里木卓尔一脸的天真,和那水汪汪的湛蓝的眸子,段业就是有满肚子的火气,也没法对着她撒呀。

段业按捺下心里的情绪,耐心的说道:“卓尔啊,我是说,明天一大早,我还有事情要去做呢,现在要休息了。这家客栈,应该还有房间,我去找一间最好的,让你先休息,好吗?”

“不嘛。”赛里木卓尔娇滴滴说了一句,却差点没把段业吓得摔了一跤。

就在这个时候,整个旅途里,都一直保持沉默的刘亿如推门进来,而刚开始还不停撒娇的赛里木卓尔却是像老鼠见了猫似得,身子都抖动了。

段业看的差点笑出声来,不过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笑出来了,麻烦可就大了。

“卓尔!你又调皮了!”刘亿如的第一句话就很经典,让段业差点又想笑。

但是这一次,憋得慢了一点,段业的脸上还是有纹儿,这下子就被刘亿如看见了,刘亿如狠狠瞪了段业一眼,却接着说道:“卓尔啊,如今你父母已经不在了,我们就得管你,你说说看,如今这凉州这么不太平,什么坏人都有,你还这么小,虽然我晓得,你比较起普通的小孩子来说,要警觉的多,心思也细,可是再怎么说,也是小孩子呀?如果出点什么差错,你让我们怎么办?让我们怎么对得起你父母?……”

刘亿如这番话,颇有点滔滔不绝的意思,段业抱着手在身边看的是津津有味,大抵啰嗦如唐僧,也不过如此了吧。

赛里木卓尔显然是有些怕刘亿如的,大概是长期的立威和刘亿如自身的超凡魅力所致吧,她对于如姐,根本不敢顶嘴,也不敢反抗。

可是小孩子嘛,多少是有些叛逆的,刘亿如这么一番长篇大论下来,几个小孩能受得了呢?赛里木卓尔低着头,很快就眼泪汪汪的了,那晶莹的珠子,在小萝莉的眼眶里晃荡了大半天,可是就是不掉出来。

段业这下子也有些心疼了,他出来打圆场,说道:“好了啦,如姐,卓尔这次跑出来,也是关心我们嘛,你就别太说她了。”

“你还说!”刘亿如横了段业一眼,段业顿时就乖乖闭嘴了,他可不想引火烧身。

可是这个时候,卓尔却对段业投来一个风情万种的眼神,让段业吓了一跳,这个小妖精,啥时候这么撩人了呢。

但巧合的是,这个眼神,恰好就被刘亿如发现了,刘亿如当即就板起脸来,道:“卓尔,小孩子就要多睡觉,才能长大,才能变漂亮,现在,我就带你去睡觉!”

“还早嘛,我想再……”

“不早了!已经子时了。”刘亿如直接就打断了卓尔的话,大步走上前去,牵着赛里木卓尔就走。

段业这个时候哪里还触如姐的霉头呢,只好看着赛里木卓尔不情不愿的被刘亿如拖走了。

“唉。”段业叹口气,吧嗒吧嗒嘴,“可惜咯。”

“哟!大人还觉得可惜呀,要不要我把人给你领回来?”

段业还在暗爽呢,却没注意到刘亿如已经抱着手站在自己跟前了,还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顿时就觉得有些尴尬了。

“没有,没有啊。”段业干笑两声,“呵呵呵,你看,卓尔这小妮子,也忒调皮了,这么小就到处乱跑,呵呵呵。”

“她乱跑不还是因为某个人总是去撩她么!”刘亿如不咸不淡的说道。

“天地良心啊!”段业忙举手赌咒发誓道,“她才十一二岁,那么小,我怎么会去撩拨她?你可不能冤枉好人。”

“我又没说你,你这么急着就认了,岂不是不打自招?”刘亿如耸耸肩,一副无谓的样子。

“你……”段业大窘,这下子却是有点中了圈套的感觉了。

“怎么?没词儿了吧。”刘亿如凑了进来,冷不防伸手抓住段业的耳朵。

“喔!疼啊……嘶~~~~~”

段业有个问题,就是耳朵一旦被揪住,就几乎浑身没有力气,这个弱点,平常人当然是怎么也发现不小,可是不幸的地方在于,刘亿如是和他同床共枕的人,岂能不知道?

“你呀。”刘亿如的声音无比温柔,“都有了我和玉姐,还有了灵儿,你的艳福已经不浅了,就不要和卓尔再瓜葛不清了,嗯?”

“好,好啊。”耳朵被人揪住了,段业当然只有点头的份儿。

“那,卓尔虽然岁数小,可是啊,女人春心动的早啊,你可不能做出不该做的事情。”

“你放心啦。”段业头点的像鸡啄米,“我可是有道德的人,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

“那就好啊。”刘亿如眼珠一转,又说道:“我看啊,小崔这孩子就不错,来自名门望族,又对你死心塌地,小孩长得漂亮,又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你说,让小崔娶了卓尔,如何?”

“不行!”段业不知道怎的,突然大声说道,却是把刘亿如吓了一跳。

刘亿如一愣,旋即道:“好啊!闹了半天,你还是对卓尔有不轨的想法!这下子你认了吧!你舍不得了是吧!”

“没有啊!”

“还说没有!”

“真的没有啊……”

……

男女之间的争吵,如果到了僵局的时候,正确的办法,绝对不是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的吵赢,而是变吵架为打架。段业被刘亿如挤兑的没有办法了,只好选择和她打一架,当然地点自然是在雕花大床之上,不过这一仗,打得是异常惨烈,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段业知道,这一仗关乎自己的地位,关乎自己以后和如姐的关系,他当然不敢怠慢。

在使出了浑身解数,历经了高山与草原,大江与海lang,波峰与波谷之后,这场惨烈的战争,段业终于勉强获胜。

只是,这场战事,是典型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斗,以至于虽然把对方杀的丢盔弃甲,段业自己也是奄奄一息。

清晨,段业还在补眠,美人还躺在自己怀里,眼角还带着泪痕呢,看起来,不管是多强势的女人,只要在床第上征服了她,她都会臣服的。怪不得张爱玲那句话说得好啊,通往女人心底的通道,就是x道。

段业虽然醒了,可是现在,却并不想起来,他还想静静体会下余韵呢。谁知这个时候,门“咚咚”的响了起来。

谁被人扰梦,都很不爽,段业大吼一声,道:“谁啊!”

“大人……”卓尔的声音,就如同空谷清泉一样,沁人心脾,“我可以进来吗?”

“不可以!”段业顿时清醒了,如姐还躺在自己怀里呢,地上的衣服还乱七八糟的扔了一地,这可是太少儿不宜了。

正手忙脚乱的穿衣服呢,门“吱呀”一声就开了,赛里木卓尔抱着热气腾腾的木盆进来了,她说道:“大人,我来伺候你洗漱。”

只是,如姐这个时候还躺在被窝里呢,那秀丽的脸上还明显春情未散,那地上的衣服和床上的痕迹,以及根本没有散尽的味道,都能说明这里发生了什么。可是,赛里木卓尔却神色淡定,目不斜视,完全就当这没看见。

段业好歹已经披上了一层小衣,尴尬之心倒是稍减,他接过赛里木卓尔递来的碗,碗里是蜂蜜和羊奶,这是用来漱口的。

段业还记得刚刚当上太守的时候,过去留下的侍女拿来这个,段业还以为是早点呢,直接就给喝掉了,却不晓得这是大户人家早上起来漱口用的,一时间被众女取笑了好久。

但是所谓居移气,养移体,段业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奢华的生活,段业并不觉得,奢华享受有什么不对,底层人民的痛苦自己当然不能看不见,当然也要想法子解决他们的问题,但是,一码归一码,自己该去享受不享受,那是何苦来哉?

接过毛巾,热度始终,扭得干净,段业狠狠擦了擦脸,顿时就觉得神清气爽。而整个过程,赛里木卓尔一直默默看着段业,神情专注,表情喜悦,显得颇有成就感。

就在这个时候,刘亿如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还顺便伸了个懒腰,段业回头看去,那性感的锁骨还若隐若现呢。早上本来就是男人欲望蓬勃的时候,段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卓尔啊,你来啦。”刘亿如淡定的开始穿衣服,同时说道。

“是啊。”赛里木卓尔仿佛已经忘却了昨晚的事情,她嫣然一笑,道:“如姐啊,以后就让我伺候大人的起居吧。”

刘亿如看了段业一眼,没有说话,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这事儿啊,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

段业有些犹豫了,他倒不是不想享受下大老爷的待遇,可是问题在于,赛里木卓尔的目的,可不是为了伺候起居啊,她想要的,可是后院儿屋子的钥匙呢。

十二岁啊!这样是不是太禽兽了?段业看着赛里木卓尔已经渐渐发育的身段,有些犹豫。

“大人,我能进来吗?这个时候,崔浩的声音和敲门声同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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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摊牌(5)

等到崔浩进来的时候,段业和刘亿如已经都衣衫整齐,端坐在座了,而那床铺也被紧急收拾好了。

赛里木卓尔到底是心灵手巧啊,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就把这一切做的井井有条,看起来果然是持家的好手啊。

崔浩的神色有些急切,段业却是不解了,笑吟吟问道:“小崔啊,有什么事情,这么急呀?”

没想到,崔浩这个时候却是看了看站在段业身边的赛里木卓尔,然后说道:“大人,姑臧来的消息,昨天晚上,吕由率部大锁全城,姑臧城内的大家族几乎被一扫而空,如今监牢里已经是人满为患。”

“喔?”段业来了兴趣,“吕光居然下手这么狠?他就不怕生变吗?”

“大人,看起来吕光这一次也是下了决心啊,俩儿子再闹下去,恐怕火就要烧到自己了,他再不下重手,手下会认为他软弱无能,那样的话,很可能会选择离开他,去投奔他的儿子,那样,吕光这个凉州刺史,就有可能被架空。”

“有理。”段业点头。

“还有,我们得到准确消息,杜进已经率部进入姑臧城周围,这个人也知道,对吕光绝对忠诚,城内一旦有变,这支军队,就可以入城驰援。”

“这个事情就比较麻烦了。”段业摸着下巴,“军队永远是决定一切的力量,其他什么伦理道德,在那关键时刻,都不顶用,杜进这个人,我们恐怕得好好应付一下了。”

“呵呵呵呵。”崔浩笑了,笑得一脸狡黠,“大人,杜进这个人,正常情况下,他当然是富贵不yin威武不屈,我们看似拿他没有办法,可是小可却是知道他一个致命的弱点。”

“喔?说说看。”

“此人至孝,他的父亲在他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去世,而他的母亲很早就双目失明,可是虽然这样,他的母亲还是忍辱负重,费尽心力,把他养大,所以杜进现在侍奉母亲非常孝顺,每日早晚请安,还亲自喂饭,伺候老人家起居,而完全不许假手他人,也只有杜进带兵出去打仗的时候,才会让夫人代劳。而每当他出征回来之后,也总要去给母亲请罪,把之前欠下的都给补上。”

段业听得,都有些慎得慌了,孝顺母亲,当然是应该的,可是孝顺到了这个程度,未免太让人匪夷所思了吧?

赛里木卓尔这个时候却说了句,“哇,这个杜进真的是个大好人呐。”

崔浩见赛里木卓尔说话了,不由眼睛一亮,他腆着笑,说道:“卓尔姑娘啊,这个杜进当然是个孝子,可是现在,他却是站在大人的对立面呐,我们……我们不能因为他是孝子,就……就心慈手软不是?”

“哼!”没想到,赛里木卓尔完全不领情,倒是搞得崔浩很尴尬。

崔浩毕竟是段业身边重要的谋士,让他下不来台可不好,于是段业对着小萝莉狠狠白了一眼,却没想到小萝莉根本连段业也不甩。

刘亿如见气氛有些不对劲,忙把赛里木卓尔给拽走了。

屋子里就剩下段业和崔浩两人,倒是也更适合说事情,段业直接说道:“小崔,既然你已经把门路给摸清了,那也就不必在犹豫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明白吗?”

“明白!”

“还有。”段业补充道,“这事儿要记住,胆子要大,但是手法要细腻,而且,一定不能影响到老人家,凡事我们都得留点余地,嗯?”

“小可懂了。”

“不过。”段业想了想,“这事情嘛,我们总还得做好别的打算,这样,你马上命令许发明率领两个团,走腾格里沙漠,全速前进,在黑河一代待命。”

“大人。”崔浩有些吃惊,“黑河沿线,背面是卢水胡的人,西面是茫茫大漠,这样……让他们在那里待命,是不是有些冒险?”

“这个险必须冒!”段业坚定的说道,“杜进那边能不能成,还是未定之天,我们必须有所防范,虽然我充分信任你和你的手下,但是这一次,我们只能赢。至于许发明,我对他有信心,我对我们的军队也有信心,作为一支铁军,如果连这么点困顿都克服不了,那就不是我的兵。”

段业语气平和,语速不快,可是这一刻,崔浩却真的从话里话外,感受到了那种舍我其谁的气魄。

这便是王者之气。

等到商议完了所有的事情,崔浩就先出去处理了,而这个时候,刘亿如神色有些复杂的走了进来。

段业心情真好呢,见刘亿如的表情,奇怪的问道:“如姐,这是怎么了?卓尔呢?”

“卓尔去自己屋子里了,她是女孩子,总要收拾一下嘛。”刘亿如说道,只是她脸上的忧色,却还是没少。

“如姐,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你我之间,没有不能说的事情。”段业敏锐的感觉到其中有问题。

“大人,这话我不能不说,可是说出来恐怕有问题的。”刘亿如显然很是纠结,“总之,大人你要有准备。”

“你说吧。”

“大人,你有没有发现……小崔对卓尔有想法?”刘亿如咬着银牙,缓缓说道。

“这……不会吧。”段业有些啼笑皆非,“他才多大啊?就想女人了?”

“大人,小崔岂是能够用一般小孩来衡量的?真的这么大的小孩,你也不能委以重任呐?”刘亿如说道。

“倒也是。”段业点头,他仔细回想了下小崔看卓尔的眼神,尤其是刚才进屋的时候那个眼神,虽然他隐藏的很好,可是段业的眼光何其毒也,又怎么能瞒得住?

别说,这小子还真是有眼光,赛里木卓尔那一看就是美人胚子,若干年后,定然是祸国殃民的主儿。

可是很快,确认了这一事实的段业,心底就浮现起了一丝的不舒服来,甚至在确认了自己心里不舒服后,段业还有些莫名其妙。

自己是怎么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刘亿如,对段业脸色的变化,自然也是了然于胸,她说道:“大人,现在看起来,小崔定然是有了想法了,其实这倒也没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崔不喜欢这样的,难道喜欢比他大很多的吗?”

“只是……这不太好吧。”段业其实是本能反感,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

“大人。”刘亿如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个事情,其实取决于大人您。”

“我?”

“是。”刘亿如点头,“卓尔如今怎么想的,你清楚,我也清楚,如果你愿意,可以定了下来,那自然可以断了小崔的念想,这也是快刀斩乱麻,他毕竟还小,对男女之事就算从书上了解不少,恐怕也没有什么经验,时间长了,也就好了。要么,大人,您就干脆把卓尔送给小崔好了。”

“这怎么可以!”段业心中烦躁,愤愤的一拍桌子,倒是吓得刘亿如花容失色。

段业自知失态,忙道:“如姐,我这不是针对你,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卓尔是人,她有自己的生命,她有决定她自己命运的权力,我们虽然答应过她父母照顾她,可是却没有权力决定她怎么走,她是人,不是物,不是货,怎么能说送呢?”

刘亿如默默说道:“大人,奴家失言了。”

段业也觉得心头堵得慌,他不晓得这事情该怎么处理,也只好耸耸肩,道:“如姐,这事儿你容我再想想,想通了再说吧。”

“这样也好。”

等到如姐走了,段业只觉得心底是一团乱麻,搞得不单心绪乱了,连头都疼了。

正在头疼呢,却感觉到一双小手开始在太阳穴处轻轻按压了起来,不必说,那自然是卓尔了。

身后的少女清香,让段业觉得心旷神怡,而那青涩的按摩,也让段业的心情好了很多。

“卓尔啊。”段业放松了身体,“你以后想做什么啊?”

“卓尔自然是要快快长大啊,长大了,好给爹娘报仇!”说到这儿,卓尔的手劲突然一重,倒是让段业感到有些疼痛。

“卓尔你放心吧,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做到的,青骑我是不会放过的。”段业肯定的说道。

“卓尔知道,大人,你救了卓尔,也为卓尔报仇,还给卓尔锦衣玉食,让人教卓尔读书练武,卓尔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才好呢。”

说着说着,赛里木卓尔的眼泪就簌簌流了下来,倒是让段业好一阵心疼。

用手拭去了美人的泪珠,段业道:“可别哭了哟,再哭就不漂亮了。”

“卓尔本就不漂亮呢。”赛里木卓尔喃喃说道,“如姐和灵姐才是真的漂亮呢。”

“瞎说。”段业嗔道,“你们呐,是春兰秋菊,各有所长,女人之间怎么能比较呢?她们漂亮,可是我的卓尔,也很漂亮啊!”

只是这话说完,段业就觉得有些过火了,果然,赛里木卓尔听完这话,就像吞了蜂蜜一样,低下头,眯着眼睛,那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嘴角微微弯出的笑容和脸上那抹霞彩,可勾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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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摊牌(6)

段业本想,女孩子嘛,总是喜欢听好话的,夸夸女孩子漂亮,算不得什么。

但是他忽略了,赛里木卓尔被他救了命,又养到了现在,平素言语上,也多有撩拨,小妮子一颗心啊,早就深深牵挂在了段业身上呢,如今段业这么一说,小妮子不瞎想才怪呢。

只是话既然都说出去了,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难不成还能再否认么。再说了,对于女孩子,如果在这事儿上否认,未免也太伤人了。

段业只好岔开话题,道:“卓尔啊,呃,咱们要出发了,这次这儿可太危险了,你不能留在这里,还是和我们一起去姑臧吧。”

“大人~~”赛里木卓尔不满的嘟着嘴,她虽然小,可是机灵着呢,哪里不知道段业是在故意岔开。

“好了好了。”段业已经觉得有些受不了了,小美人那稚嫩的面容,和远超出年龄限制的风情,让段业实在有些扛不住了,“我也得去和他们说说了,卓尔,回头我再和你说话。”

说罢,段业头也不回的落荒而逃。

赛里木卓尔看着段业的仓皇背影,咬着下唇,不屑地说道:“哼!胆小鬼!”

等到段业等人赶到姑臧城的时候,时间点很巧,恰恰是上午接近中午的时候,事实上,选择这个时间段,那是很有学问的。

因为现在,姑臧还处在半戒严状态,所谓半戒严,就是名义上,吕光颁布的戒严令已经解除了,可是实际上,军队依然完全控制着整个城池,进城的人,依然需要严格的检查,而原则上,依然不许人出城。

但是,姑臧城这么大的城市,里头几十万人的吃喝问题,总不能不管,因此经吕由申请,吕光批准,允许运送蔬菜,粮食以及城内其他必备品的商人们每天定时定点进出,同时也允许城内负责清扫卫生的人把垃圾运出去,不然的话,如今天气已经是分外炎热,恐怕过不了几天,姑臧城就是臭气熏天了。

但是段业当然不会直接混入送菜的队伍里,因为这个办法太拙劣了,吕光既然允许他们进来,一定对他们进行了排查,也一定会严格的对他们进行检查,说不定还故意是设局等人上钩,段业如果在送菜的队伍里被人认出来,可是满嘴都说不清楚了。

而且,据段业了解,如今这做官家生意的,好多其实都是组建了类似于行会之类的半官方组织,而这么短的时间里,对于这些行商,段业还是没有办法打进去,毕竟他的人手和资源也是有限。

所以段业并不打算直接硬闯,而是决定换个方式。

晌午的太阳已经很毒了,守卫东城门的士卒们其实已经很疲惫了,他们不时地抹额头渗出的汗水,同时还对于进来运菜的车一辆接一辆的逐个排查。

他们丝毫不敢懈怠。

其实,这些工作过去也是有的,但是那时候,基本抽查一下,差不多就过了,而且那些菜贩子们,往往也要趁机贩卖些别的东西,那为了求个方便,也会经常给他们送些贿赂,而他们自然也乐得偷懒。

那些时候,他们日子过得滋润轻松,好不惬意。

可是后来,因为一个兄弟做事不慎,收钱太多,被一个被逼的无路可走的菜农给告了,偏偏这一次他们运气不好,赶上节下吕光正好微服私访,这个菜农呢也是在吕光的眼皮底下被这些城门大头兵暴揍了一顿,这下子也就捅了马蜂窝了。

这事情,如果吕光没亲眼看见,肯定就不是个事儿,堂堂凉州刺史,十万大军的统帅,怎么会去管这些小事呢?

但是亲眼看见了,那就是不管也得管。

于是,有人被杀头,有人被关起来,剩下的人从此再也不敢横征暴敛,危害百姓,对于吕光如今的命令,也再也不敢阳奉阴违了。

和以往一样,主要经营大白菜的老陈,这次又赶着他的十几辆大车过来了,这些东门的大头兵,看着就眼馋啊。要是放在过去,光是从这每天进出的老陈头身上,一个月的酒钱就有了。可是这老陈,消息还挺灵通,对于节下不许他们胡作非为的事情也知道了,搞得大家都不敢收老陈的前。

什长胡子头儿冲着老陈嘘了声,道:“老陈!停车!”

老陈满脸的褶子,看起来已经六十多了,不过精神还是非常好,他满脸堆笑,道:“胡头儿啊,嘿嘿嘿,这次又是十三辆车的白菜,呵呵呵,城里的李大官人等的急,您也知道,现在每天,我们就一个时辰的时间,待会儿还得出来,您这次就劳驾,稍微快一些吧。”

胡子头儿和手下一群马仔,听得都是心中窝火,脸色发青。

过去这个时候,可是老陈头上赶着来巴结自己呢,说不定那大钱早就塞到了自己腰包里了。如今吧,虽然节下说了不许收钱了,可是你老陈也太嚣张了吧?居然还敢指挥我们,让我们快点?

可是如今后面还跟着长长的车队呢,节下也说过了,造成一个时辰内进出的人、车不畅,不能及时完成,造成堵塞了的,将军法处置!

军法呀,乖乖,胡子头儿等人说的是兵,其实也只是能狐假虎威欺负下老百姓,一听见军法,当然是心里发憷。

他们虽然心头恼火,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没好气道:“那行,老陈,你的文牒呢?”

“胡头儿啊,都这么多次了,老陈我的身份您还不知道吗?”老陈依然陪着笑。

“少废话,吕帅说了,每个人,每趟车,都必须验文牒,不然不许进。”胡子头儿颇不耐烦的说道。

老陈没法子,只好从怀里拿出了那文牒,交给了胡子头儿。

他当然晓得,胡子头这是趁机刁难自己,谁让自己很久没有给他们上贡了呢?

可是,自己辛辛苦苦赚点钱容易吗?凭什么孝敬给这些兵痞?自己上有80老母要孝顺,下有三岁儿子要供养,本就手头紧,才没有余钱来管你们呢。

还好,节下不许他们收钱了,节下真好啊!

老陈头一边感叹,一边在心里嘀咕,你胡子头儿的水平我还不知道?不就是你老婆的弟弟的堂叔的姑父和这城中守备营的一个卒长有点关系,托关系把你弄进来看大门么?不然就你也能在吕帅手下当兵?再说了,你根本就大字不识一个,还看文牒呢,你看得懂吗?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老陈身后,突然有喊道:“军爷!老陈那文牒是假的!”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大惊。

老陈马上愤怒的回头,道:“谁!是谁!”

可是,后面根本就是绵延的车队和一堆生意人,现在哪儿看得到是谁呢?

老陈不甘心,马上问自己的随从,道:“你们听见是谁说的了么?”

俩随从都浑身颤抖,一个胆子大的说道:“老板呐,平素这过城门不过半盏茶时候,我们以为这次也是,所以……根本就没回头看,平素过去了就得拐弯儿,我们在准备驾车啊。”

老陈的其他手下,也纷纷表示没有看见,这却是把老陈气个半死。

可是,事情却没有完,听到刚才那话,胡子头儿开始一愣,可是马上他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趁机整治下老陈的办法。谁让他不爽老陈已经很久了呢。这时候不趁机修理你一把,那才是傻呢。

头脑简单的胡子头儿,早就把其他事情忘完了……

“老陈头啊,啧啧啧。”胡子头一边说话,一边啧啧有声,手上还晃着这通关文牒,“看不出来,我本以为你老陈,是个老实巴交的生意人,这么些日子,我自问从来没为难过你吧?可是我给你方便,你怎么不给我方便呢?伪造通关文牒,往轻了说,你这是想逃税啊!往重了,哼哼,你这就是企图潜入姑臧,图谋不轨!”

别看胡子头没读过书,但是说起话来,可是一套一套的,其实老陈手上拿的通关文牒,倒是和传统意义的通关文牒不一样,是吕光听了人家的话,在凉州境内自己实行的。主要来说,这通过文牒有两个用处,一个是上面写了名字,画了头像,起到一个路引的作用,便于对人口进行控制。而另一个重要的地方,就在于在城门口设卡,进城都得查验路引,那路引就成了一个交税的凭证。

胡子头那话,可真是毒的狠,一下就点中了要害。统治者最恨的,无非两种事情,一个是不交税或者偷税漏税,那直接造成他的损失。而另一种,便是试图不轨想要造反。

偏偏,按照胡凯给安排的罪名,老陈头可是俩都全了,也难怪老陈的随从们都快急哭了。

好在,老陈头这个时候却并不紧张,他干笑两声,凑到胡子头面前,开始咬起了耳朵。

没想到胡子头根本没听完,就捅了捅耳朵,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大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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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摊牌(7)

老陈头一脸的尴尬,他晓得,这胡子头鼻子灵耳朵尖,自己声音又不是很小,他哪里会听不见?分明是在恶心自己嘛。

但是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这胡子头儿虽然不是官,连吏都算不上,但是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这胡子头儿现在就把着城门呢,自己胳膊哪里拗得过大腿呢?

老陈头忍住心里头的火,又凑到胡子头耳边,说道:“呵呵呵呵,胡哥呀,这事儿啊,他就不能大声说呀。”

“喔~~~~~~”胡子头浓密的眉毛一挑,拉长了声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老陈也是松了口气,道:“这下……您明白了吧?”

“不明白!”胡子头是坚决地摇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老陈这下傻眼了,正好,他摸到了袖子里的一块玉,一想到这个时候如果被拦住了,别说今天的货出不了手了,关键是如果见不到那个大官人,可就麻烦了呀。

老陈卖了这么多年的菜了,其实他作为菜帮子头儿,早就不缺钱了,这车菜,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关键是这些日子以来,老陈借着城内戒严管制,自己却可以每天进出门的便利,结识了一些个大人物,而今天,自己很可能会有一场富贵啊!

如果能够换来一场富贵,舍掉一些身外之物,又有什么呢?

因此老陈头一咬牙一狠心,便从袖子里拿出了那块玉,双手恭恭敬敬的捧到胡子头面前,道:“胡哥啊,您看,呵呵呵,些许心意,不成敬意,一点心意,还请您……高抬贵手。”

这玉洁白无瑕,看起来确是上品,胡子头接过之后,打量了半天,斜着眼,道:“这是……玉佩?”

“是,是。”老陈头在心里暗骂他土鳖,可是还是满脸堆笑的说道:“这可是和田美玉啊,呵呵呵,胡哥,您就给个方便吧。”

“好玉啊。”胡子头打量了半天,啧啧称奇,但是他还是板着脸,说道:“你作为一个商人,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下之间,公然贿赂我,这该当何罪?”

“这……”见多识广的老陈是真没想到胡子头居然这么说话,当时他就傻眼了。

“啪!”胡子头居然一下子把这个玉佩摔得粉碎,然后指着老陈怒道:“胡某是给节下效力的,当兵吃粮,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不需要你来贿赂!”

这话说的后面其他的围观人士,纷纷叫好,而胡子头也趁机说道:“弟兄们,给我搜!”

众人轰然应诺,一干压抑提着水火棍就大刺刺的冲了过来。

老陈急了,他突然大吼一声,道:“且慢!”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胡子头不屑地看了老陈一眼,这一刻,胡子头真的觉得自己很强大,因为他完全可以主宰对方的命运。

老陈一脸急切的拉住了胡子头,道:“胡哥,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你要干嘛?”胡子头儿一脸的警觉。

老陈头却不管不顾的拉着胡子头儿走到一边,轻声道:“胡哥,这事儿,就没得商量么?”

“没得商量!”胡子头干脆的摇头,“如果你是要说这个,就大可不必了。”

老陈一看,以为是胡子头还贪心不足,继续想要索贿,正要再从褡裢里摸点东西,胡子头却按住了老陈的手,道:“别费劲了,不是想要你的孝敬。”

在老陈惊讶的目光之中,胡子头凑到老陈的耳边,轻轻说道:“老子就是要出一口气,你懂了吗?”

绝望的老陈,眼睁睁看着一干衙役打开了自己的货车,心说完了,这一次,自己做的事情如果曝光了,恐怕什么富贵,什么大人物的信任,就全都没有了。

可是,胡子头等人,刚一开货车,却全部傻眼了,居然一个个都不说话。

老陈本来预期他们将会愤怒的质问自己呢,结果什么都没有,连老陈自己都觉得不对了。

其实老陈最近干的主要事情,就是帮助城里的大户们把家里贵重的东西给搬出去,顺便再从外面鼓捣一些稀奇稀罕的玩意儿进城,卖给这些达官贵人们。

由于老陈路子广,办事利落,为人又低调,口碑不错,也不贪财,因此得到了不少城内大人物的信任。

老陈也深深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因此他做事很卖力,甚至这几次根本就不打算赚钱,而宁愿亏钱来做这生意,目的不就是想和这些大人物们搭上线么?

老陈头的想法也很实际,那就是透过这些生意,成为他们的代理人,这样的话,自己的身份,地位,就都会有很大的一个提高,自己现在虽然不太缺钱,可是,贩卖蔬菜的说出去不好听啊!

自己这次,不就是在蔬菜车里,顺了些丝绸,陶器,玉器之类的东西么,上面也都有送给哪家的名刺,胡子头儿你们至于吗?

见他们还愣在那里,也有些沉不住气的老陈头走到了车前,正要说话,可是一看见车内之所在,老陈头却也是震惊的怪叫了一声。

这由不得他不震惊,因为车里面准备好的货物不见了,而里面,却是摆放整齐的刀枪弓弩箭簇。

这些东西,足以装备100人了!

更让胡子头等人赶到可怕的是,老陈这人,可是有资格天天出入姑臧城啊,他在这里贩卖蔬菜已经几十年了,就算是从这戒严的时候开始算起,这些日子,老陈如果天天朝里面送武器,能够送进去多少?

胡子头儿看了看自己的同侪们一眼,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打了个冷战。

他是真怕了。

好容易,大家都在发愣的时候,一个站在胡子头身边的伙计,突然一脚把自己侧后方的一个衙役踢开,然后一把抄起一柄刀,直取胡子头儿的脖子。

只是他的动作到底慢了一些,胡子头一个懒驴打滚,好容易躲过了那漫天的刀影。

而这时候,这个一身粗布的伙计却大声道:“兄弟们!事已至此,咱们如果被送官,可都是杀头的罪过,与其这样,不如我们杀出去!”

说罢,他提着刀,就冲着衙役们去了。

老陈头完全惊呆了,这闹事的人,是跟随自己才1年多的田木,因为这小子办事机灵利索,心思如发,偏偏话不多,很靠得住,老陈头才开始栽培他,却没想到,今天他却第一个发难。

而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胡子头儿,到底是常年看大门的,只有仗势欺人的经验,没有镇压暴民的经历,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说了一句话,“你们这些刁民!如果再闹事,我就把你们通通杀光!”

这话可是惹了大事了。

因为这个时候,胡子头就象征着公权力,而老陈的这些手下们,其实也是不懂法的,只晓得以送菜的名义其实是送货,里面还有刀枪,这种事情要吃官司,却并不懂这事情有多严重。

如果胡子头这个时候安抚大家,别说狠话,比如说只要不闹就没事,那他们心中顺民的因素发作,还真不一定敢动。

可是,在田木已经拔刀的时候,胡子头选择了威胁他们,还以杀头来威胁,那他们就认为,反正是死,与其被你们杀掉,不如我们干一票。

于是转眼间,老陈的随从们,纷纷拿起了刀。

衙役们根本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局面,别说刀了,连水火棍他们都还耷拉着拿着,根本就没有形成战斗的位置。

城门前乱成一团,后面排成长龙等着进城的商人们和车队更是乱糟糟的,马上就有声说道:“妈呀,跑呀!”

“不对,我们还要进城!”

“快,快走!”

……

一团混乱之下,拿着刀的小子们,只敢伤人,却并不敢杀人,因为杀官视为造反,他们真不敢。

可是他们也想活命,于是在杀出一条血路后,他们扭转方向,冲着后面狂奔而去。

而他们手上还提着刀呢,后面的人们自然根本不敢阻挡,人潮向两边分开,而且由于被挤压反而两侧突出。

便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惊奇的发现,胡子头等人好多都倒在地上,生死不明,也不知道是谁在煽动,所有人居然趁着这个时候,城门大开之时,蜂拥向前,你推我我推你,大家齐心协力,胜利冲进了姑臧城。

胡子头只是受了轻伤,可是他躺在地上,却还是徒劳的吼道:“你们不许进城!没有检验通关文牒,进城者格杀勿论!”

可是人和车队弄出来的灰尘,把胡子头的脸遮蔽的模模糊糊,大家根本已经不想听他说话了。

姑臧城的城门本来就大,眨眼之间,众部分已经冲进了姑臧城内,而由于事发突然,又是白天,姑臧城内的守军并没有在巡逻,这些人进了城后,一到开阔地,自然马上作鸟兽散,跑到各自的落脚点去了。

他们一点也不担心,毕竟,法不责众,你吕光大人就算神通广大,还能把我们都抓起来不行?

段业回头,看了看姑臧的城门,得意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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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摊牌(8)

清晨,姑臧的天空却灰蒙蒙的,这让很多人心里都开始犯嘀咕。

毕竟之前的很多天里,天气一直非常炎热,大家连门都不想出。而且最近,姑臧城根本就是戒严了,出去也没什么意思。

但是,天突然阴了下来,连太阳都看不见,,满天的乌云,还是让大部分人都直觉的感到心里堵。

虽然城内的交通进行了管制,可是,离开家门,站在门口看看,总是可以的吧?

于是在大多数人几乎同时这么想的时候,就造成瞬间,街头上是人头攒动。

这一次,早已有了准备并且做出预案的青骑,已经分多个批次在城内巡逻,而突然间很多人走出家门的消息,被第一时间报给了青骑的统帅吕由。

吕由现在一身铠甲,手握佩刀,完全是在临战状态,他得到斥候的消息后,马上下令,道:“让弟兄们告诉百姓,务必都回到自己家里,没事不许出来乱动。”

“是!”

于是骑兵开始奔驰,马鞭开始挥舞,而这一命令,也被毫无折扣的执行了。

百姓们虽然多有不满,可是在明晃晃的钢刀面前,谁敢说什么呢?一个个也只好悻悻的回到了屋子里,有些心头恼火的男人,便开始打女人,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接着,吕由的青骑同时出动,搜查了所有的酒肆茶楼妓院,并且抓走了数百人,而后,姑臧城再次进入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虽然平静,气氛却近乎窒息,一方面,这是天气要变,雷阵雨要来的前兆,本来就很闷,而另外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们觉得,这政治气候,似乎也要变了。

老百姓永远是不能搀和到高层斗争的,也毫无全局观念,更不懂精细的操作,但是他们却永远是直觉最敏锐的,很多时候,他们总能够及时的察觉情况的不对劲,从而趋吉避凶。

段业在姑臧自然也是有据点的,但是他现在也只能蹲在室内,因为在这个云谲波诡的时刻出去晃,显然不是个聪明的决定,要知道昨天能够混进姑臧城,本来就冒了不小的风险的。

田木正坐在段业的下首,看着段业和崔浩等人说话,田木这个时候已经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一个十八岁的小伙子,面容清秀,时时带着一丝微羞的笑,段业有时候心里暗想,这小子如果去当兔子,恐怕一定很受欢迎吧。

崔浩却有些呆不住了,他毕竟是少年人,过去哪怕再忙,却总是要抽出时间,去散散步,透透气,虽然他的身份和职责,让他不能像一般的小孩子那样玩泥巴骑大马,可是他的童心并没有完全消失。

如今却要他在这斗室之内坐着,他怎么能坐得住呢?

段业看崔浩团团转的样子,心里也觉得有些好笑,这才是真的崔浩嘛,在扮演谋士这个角色的时候,崔浩总是表现的太过强势,太过狠辣,太过老练,超出他年龄的成熟,固然让段业对他更信任,可是刚极易折,段业觉得,年轻人,还是得有点年轻人的样子,但凡超过,总归不是好事。历史上的崔浩最终死于非命,恐怕也和他从小就木秀于林有关系。

不过这田木,也让段业蛮有兴趣,其实田木是当初张猛在组建班底的时候发掘的,本来他其实是拜火教的教徒,当初段业和拜火教合作时候,根本没有人手也不可能去大规模招募,所以干脆直接从拜火教要人。

其实都明白,是互相利用罢了,所以段业现在对于拜火教扩张势力,其实也给了许多方便,现在在敦煌,段业由于政绩卓著,固然民望很高,但是拜火教也是组织严密,信徒众多,又得到段业的扶持,势力也不可小觑。

而拜火教自然也给了段业大量的教徒,这些人,有的被段业编入军队做骨干,有的人则是当了基层小官吏,也有些人,自然是当情报人员。

这么做,当然是有风险的,最大的风险在于,段业是世俗政治,其实心底对于宗教也是非常不以为然的,但是当时,那是自己人微言轻,名微众寡,没有办法,才引入了宗教势力。

但迟早,段业还是要把所有的权力,重新抓到自己手上的。

虽然是这样,段业对于出身拜火教,出身红教,白教,花教等这些宗教的人,还是尽量重用,并且保持信任。虽然这样,但段业也晓得,有些人,早就是宗教的死硬分子了,对这些人,是不可能说服拉拢的,所以内外有别,自然也是必须的。

但是这个田木却不一样,其实段业很早就知道,他是拜火教重点栽培的弟子了,但是他毫无疑虑,并且指示张猛,要尽量重用,同样信任,甚至要比他们教会更加信任。理由甚至有些诡异,因为段业当初偶然和田木交谈过,直觉认为田木这个人应该不会为了火之神效忠,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指示。

结果这田木因为自身经历的坎坷,和跟拜火教发生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居然完全彻底的脱离了拜火教,成为了段业所部驻姑臧的核心人士,并且很早就易容潜入了老陈头那当伙计。道理很简单,老陈是卖菜的,天天都要进出姑臧城,接触的人也很多,很容易得到各方面的消息,这样收集情报效率最高。而且要隐藏身份,隐藏与市井是最好的。

不过,由于段业已经决定,趁着这一次姑臧之乱,来进行总摊牌,而因此段业需要亲自到姑臧来坐镇,在进城有困难的情况下,段业才想到了田木,并且不惜暴露潜伏很久的田木,借着胡子头和老陈头的矛盾,制造事端,并且成功潜入姑臧。

段业等三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却响起了敲门声。

三人顿时都警觉了起来,段业已经按住了自己怀里的乌兹钢刀,如果有情况,段业将全力一击,他不能容许任何意外。

好在敲门声是三短一长,是胡凯的暗号,崔浩和田木松了口气。

但是,段业还是不敢大意,他紧握着刀,慢慢走到门口,低声道:“天道好还?”

“人心助顺。”外面传来胡凯的声音。

段业这才放心,小心的打开门,外面的确只有胡凯一人。

“快进来吧。”段业终于放松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虽然暗号切口都早就对好了,可是,任何人都可能背叛,就算不会背叛的人,也可能会被挟持,对于这样的事情,永远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你输掉一次,很可能就输掉所有。

胡凯进来之后,还来不及坐下,田木就问道:“胡头儿,那老陈……”

胡凯神色黯然了下来,他摇了摇头,道:“吕由捉到了老陈,然后刚才,老陈的人头,已经被悬挂在了城门上。”

“啊~~”田木颓然的坐下,不一会,眼圈就已经泛红了。

段业也晓得,昨天其实是借力使力,靠着老陈和胡子头的闹事,才混的进姑臧,当然了,如果这件事没搞成,段业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毕竟这个方法相对最安全。

结果也很幸运,段业等人都进来了,但是无辜的老陈,自然就要遭殃,段业其实当时就觉得凶多吉少了。

可老陈不是自己的人,段业不太可能为了这样一个无关的人,牺牲自己的力量和资源去救他,唯一也就希望,吕光的人能够稍微仁慈一些。

结果显然不尽如人意,吕由这人瞎了眼之后就很残暴,他可一点不仁慈。

走到田木面前,段业轻轻说道:“田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也只能事成之后,给他个厚葬了。”

田木揉揉眼睛,道:“大人,卑职失态了,不过卑职毕竟在老陈那卧底了将近1年多,老陈这个人,虽然坏事也干了不少,老想鸡犬升天,可是他毕竟对卑职还算不错,卑职多少有些伤感,还请大人恕罪。”

“哪里哪里。”段业摆摆手,“这倒是正说明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呢。”

田木颇为感激的看了段业一眼,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胡凯接过话茬,道:“此外大人,今天姑臧有异动。”

“喔?”段业眉毛一挑。

“大人,吕由继续抓人,如今城内的大户,基本全部都被请到牢房里做客去了,也不知道吕光是想干什么。”胡凯接着说道。

“干什么?”段业“哼”了一声,“这很明显,有大户站错了队,这正常,但是全部站错了队,我是不相信的,这些人,狡猾的都和狐狸一样,不见兔子绝不撒鹰,他们多半都是两边下注的。照我看,吕光把他们全部抓起来,一方面,当然是趁机立威,敲打一下他们,免得他们搞不清楚姑臧谁当家,另外嘛,也是趁机警告下他的儿子们。顺便,如果姑臧有什么事情,吕光把他们抓起来,其实也是保护他们了,这么说起来,这吕光还真的很用心良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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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摊牌(9)

住到监狱里去吃牢饭,有时候固然是代表要完蛋了,可是很多时候,也的确是要时来运转了。

想也知道,姑臧城的这些个达官贵人们,和其他地方的士绅富豪们,没什么区别,哪个没欺男霸女祸害百姓过?哪个屁股上没有便便?问题只在于查还是不查,只要是查,就一准儿都有。

吕光在乎的,当然不是他们有没有干过这类事情,而是他们是不是忠心。只要是对他忠诚,其他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而如果忠诚度有疑问,那很明显,什么都可能是问题。

段业想了想,还是说道:“不管怎么说,吕光现在抓人,多少还是在城内制造了些恐慌的气氛,这件事情,关键在于吕光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我们需要利用一下。”

崔浩眼睛一亮,道:“大人是想放火烧山?”

“不错。”段业点头,“我们重点,在于女人。”

“女人?”

“对,呵呵呵呵。”段业坏笑了起来,“女人嘛,你们懂的,不是所有女人,都像如姐那样,大部分呢,在我看,恐怕还是头发长,见识短呢。”

在场的三个男人,顿时同时坏笑了起来。

第二天开始,在姑臧城的很多深宅大院里,都开始听见女人的哭闹。

这其实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自己家的男人被抓走了,家里就像没了主心骨一般,大家的情绪本来也就很焦躁,更何况,如果有人在适当的时候,稍微煽风点火一下呢?

光在家里闹,也只能让家里人有点触动,那就出门闹!闹大的!

于是乎,平素从不抛头露面的这些贵妇人们,几乎是不约而同的走出大门,而本来心里还有些没底的她们,一看同伴一多,胆气顿时就大了。

中国人,不论男女老少,都有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胆小怕事和胆大包天总是同时具备,当自己一个人时会,总是胆子小到发指,可是如果人一多,那法不责众的心态就会分外的强大,到了那时候,什么法律,什么道德,甚至杀头的危险,都不能吓阻他们。

因为即便是以杀头为威胁,只要刀子没有真的落下来,他们就敢把这种威胁当做不存在。

当然咯,如果真的大开杀戒了,有人流血了,甚至人头落地了,那他们马上又会切换成为原来的胆小怕事的模式。

而不知道是谁在挑头,这些贵妇人们,居然一个个直接奔着刺史府去了!冲击刺史府,那她们肯定不敢,也不看可能,她们能做的,其实也就是一群人聚集在刺史府门口大哭大喊罢了。

但是问题在于,这些日子,姑臧戒严,本来就人心惶惶,大家都盯着刺史府呢,想看看这事儿您刺史大人,到底是个什么说道,没成想,您刺史大人的说法没出来,倒是一群贵妇人来大哭大闹了,这算什么呢?

而且吧,这些人一看都是衣着光鲜,身份不凡的人,倒是让刺史府门口的大头兵们难做了。

如果是刁民闹事,都是男人,那很好办,刀出鞘箭上弦,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听招呼的话,直接杀了你们,你们也没地方说理去。

可是这些人都是女人,还都是衣着光鲜,面容姣好的女人,这样他们想下手,就很有心理障碍了,何况,这些女人们,一个个还哭得是梨花带雨的,正常人看了,心里都有怜悯不忍之心呢。

也正因为如此,刺史府门口,人潮越聚越多,不知不觉之间,所谓的戒严令,也自动生效了。

很快,就有细作向段业回报了这一事情,段业赞许的看了眼崔浩,道:“干的漂亮。”

崔浩却不敢得意,他谨慎的说道:“大人,这事情已经算是我们点火了,不过,我们只是引子,没人扇风,没人加柴,那可是不行啊。”

“你放心吧。”段业得意的说道,“事已至此,已经是一触即发,就算我们不动,我想总会有人沉不住气要动作一番的,不然的话,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大人。”崔浩还是有些忧虑,“所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如果万一,那俩小子,都不动,如之奈何?”

段业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如果吕绍,吕纂俩人,都是这么沉得住气,那么……我们也别无选择,马上离开姑臧,然后连夜返回敦煌。”

“嗯。”崔浩点头,大人如果能有这最坏的打算,小可认为,此事一定可以成。”

刺史府门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而门口的士兵们,虽然都拔刀出鞘,举起盾牌,却并没有人敢有动作,因为他们还没有得到命令。

这些贵妇人,随便哪个的男人,都足够捏死自己,现在虽然那些男人,都被抓了起来,可是这些大头兵,也都是有政治头脑的,如果一个两个人被抓起来,那可能是犯了事,这不欺负白不欺负。

但是这群人统统被抓起来,那总不可能统统犯事吧?对于他们的家眷,还是不要招惹比较好。

而这些女人们,本来其实还有些胆怯,可是对面的兵们,既然都不敢动自己,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哭累了,有丫鬟送水送毛巾,站累了,早有人准备了椅子,不一会,居然还有摆小摊儿的偷偷的过来,有卖茶叶蛋的有卖糕点的。

吕由站在府内,默默看着门口的这一切,沉默不语。

吕由的心腹吕刚有些愤怒的说道:“将军,这摆明了是有人操纵这些女人,这些婆娘,又哭又闹,成何体统?”

吕由反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冲出去啊!这些都是女人,咱们的儿郎,拿下她们不是轻而易举?”

“那你去?”吕由说道。

“我?我不行。”吕刚连连摆手,“将军,您知道,我都……都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呢,一看见女人就心慌,我可干不了这个。”

“既然你都不去,谁能去呢?”吕由淡淡说道,“让人去府邸门口划一根线,跟这些婆娘们讲清楚,不过这条线,就不管,过了线,格杀勿论!”

“是!”一个传令兵马上跑了出去。

“将军,这……”

吕由解释道,“这事情,节下既然还没有下命令,说明就还有变数,我们不能替节下做出决定,你明白吗?”

“卑职懂了。”

“你在这盯着些,我去见节下。”

“是。”

吕光书房内,吕光还是蜷缩在自己的躺椅上,神色有些憔悴。他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就像一只老猫。

有些人,可能觉得昔日的猛虎,已经蜕变成为病猫了,因此想趁机捞一笔,也有些人,却深深知道这猛虎的可怕,因此绝对不敢打他的主意。

但是这些,对于吕由来说,一点不重要。

吕由只是把他当做效命的对象,如此而已,不管他是强大还是弱小。

“你来了?”吕光霍地睁开眼睛,这一刻,他的反应速度,一点也没有下降。

“是。”吕由轻轻点头,“门口有些婆娘在闹。”

“我知道了。”他们二人的对话总是直入主题,不需要废话,“查清楚谁主使的么?”

“没有证据。”吕由轻轻说道。

没有证据这话,可是微言大义,那说明吕由有怀疑的对象,但是不能明讲。

“你啊。”吕光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好吧,现在是谁干的,并不重要,重点是后续会如何。”

“我已经让吕刚盯着了,先不驱赶,但也不答复她们。”

“好!”吕光点头,“再看看,看看都有哪些人跳出来。姜飞怎么样了?”

“姜飞已经表态,只奉节下的手令行事,否则,一兵一卒也不会动。”

“嗯。”吕光满意的点头,“杜进呢?”

“杜进也表示绝对支持节下,还交出来了一个箱子。”

“箱子?”

“是……一箱子书信。”吕由说道。

吕光皱了皱眉头,看了吕由一眼。

吕由说道:“都有。”

这话其实就很明显了,那信,自然不是谈论天气风景的,而是拉拢的信。而吕由说都有,其实也是指吕光的儿子们,都给杜进写过信了。

杜进是吕光麾下第一大将,在军队里威望很高,他们给杜进写信,其用意不言而喻。

“但是。”吕由补充道,“所有的信,都没有拆封。”

吕光笑了。这说明,杜进还是非常支持自己的,到底是老人靠得住啊。

不知道为什么,吕光突然想起来他的便宜儿子段业,便问道:“世民现在是什么情况?”

吕由犹豫了下,道:“至少七八天前,有人看见过段业出现在金城。”

“七八天?”吕光眉毛一挑,“那就是说,这些日子,足够他跑很多地方了咯?”

“是。”

“你说,他会不会来姑臧了呢?”吕光突然问道。

“卑职不敢妄言安抚使大人的行踪。”吕由说道。

“呵呵呵呵呵。”吕光大笑,“这个世民呐,脑子好用心计深,呵呵呵,别说他在姑臧,就是他现在就躲在我的府里,我也毫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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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摊牌(9)

住到监狱里去吃牢饭,有时候固然是代表要完蛋了,可是很多时候,也的确是要时来运转了。

想也知道,姑臧城的这些个达官贵人们,和其他地方的士绅富豪们,没什么区别,哪个没欺男霸女祸害百姓过?哪个屁股上没有便便?问题只在于查还是不查,只要是查,就一准儿都有。

吕光在乎的,当然不是他们有没有干过这类事情,而是他们是不是忠心。只要是对他忠诚,其他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而如果忠诚度有疑问,那很明显,什么都可能是问题。

段业想了想,还是说道:“不管怎么说,吕光现在抓人,多少还是在城内制造了些恐慌的气氛,这件事情,关键在于吕光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我们需要利用一下。”

崔浩眼睛一亮,道:“大人是想放火烧山?”

“不错。”段业点头,“我们重点,在于女人。”

“女人?”

“对,呵呵呵呵。”段业坏笑了起来,“女人嘛,你们懂的,不是所有女人,都像如姐那样,大部分呢,在我看,恐怕还是头发长,见识短呢。”

在场的三个男人,顿时同时坏笑了起来。

第二天开始,在姑臧城的很多深宅大院里,都开始听见女人的哭闹。

这其实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自己家的男人被抓走了,家里就像没了主心骨一般,大家的情绪本来也就很焦躁,更何况,如果有人在适当的时候,稍微煽风点火一下呢?

光在家里闹,也只能让家里人有点触动,那就出门闹!闹大的!

于是乎,平素从不抛头露面的这些贵妇人们,几乎是不约而同的走出大门,而本来心里还有些没底的她们,一看同伴一多,胆气顿时就大了。

中国人,不论男女老少,都有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胆小怕事和胆大包天总是同时具备,当自己一个人时会,总是胆子小到发指,可是如果人一多,那法不责众的心态就会分外的强大,到了那时候,什么法律,什么道德,甚至杀头的危险,都不能吓阻他们。

因为即便是以杀头为威胁,只要刀子没有真的落下来,他们就敢把这种威胁当做不存在。

当然咯,如果真的大开杀戒了,有人流血了,甚至人头落地了,那他们马上又会切换成为原来的胆小怕事的模式。

而不知道是谁在挑头,这些贵妇人们,居然一个个直接奔着刺史府去了!冲击刺史府,那她们肯定不敢,也不看可能,她们能做的,其实也就是一群人聚集在刺史府门口大哭大喊罢了。

但是问题在于,这些日子,姑臧戒严,本来就人心惶惶,大家都盯着刺史府呢,想看看这事儿您刺史大人,到底是个什么说道,没成想,您刺史大人的说法没出来,倒是一群贵妇人来大哭大闹了,这算什么呢?

而且吧,这些人一看都是衣着光鲜,身份不凡的人,倒是让刺史府门口的大头兵们难做了。

如果是刁民闹事,都是男人,那很好办,刀出鞘箭上弦,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听招呼的话,直接杀了你们,你们也没地方说理去。

可是这些人都是女人,还都是衣着光鲜,面容姣好的女人,这样他们想下手,就很有心理障碍了,何况,这些女人们,一个个还哭得是梨花带雨的,正常人看了,心里都有怜悯不忍之心呢。

也正因为如此,刺史府门口,人潮越聚越多,不知不觉之间,所谓的戒严令,也自动生效了。

很快,就有细作向段业回报了这一事情,段业赞许的看了眼崔浩,道:“干的漂亮。”

崔浩却不敢得意,他谨慎的说道:“大人,这事情已经算是我们点火了,不过,我们只是引子,没人扇风,没人加柴,那可是不行啊。”

“你放心吧。”段业得意的说道,“事已至此,已经是一触即发,就算我们不动,我想总会有人沉不住气要动作一番的,不然的话,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大人。”崔浩还是有些忧虑,“所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如果万一,那俩小子,都不动,如之奈何?”

段业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如果吕绍,吕纂俩人,都是这么沉得住气,那么……我们也别无选择,马上离开姑臧,然后连夜返回敦煌。”

“嗯。”崔浩点头,大人如果能有这最坏的打算,小可认为,此事一定可以成。”

刺史府门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而门口的士兵们,虽然都拔刀出鞘,举起盾牌,却并没有人敢有动作,因为他们还没有得到命令。

这些贵妇人,随便哪个的男人,都足够捏死自己,现在虽然那些男人,都被抓了起来,可是这些大头兵,也都是有政治头脑的,如果一个两个人被抓起来,那可能是犯了事,这不欺负白不欺负。

但是这群人统统被抓起来,那总不可能统统犯事吧?对于他们的家眷,还是不要招惹比较好。

而这些女人们,本来其实还有些胆怯,可是对面的兵们,既然都不敢动自己,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哭累了,有丫鬟送水送毛巾,站累了,早有人准备了椅子,不一会,居然还有摆小摊儿的偷偷的过来,有卖茶叶蛋的有卖糕点的。

吕由站在府内,默默看着门口的这一切,沉默不语。

吕由的心腹吕刚有些愤怒的说道:“将军,这摆明了是有人操纵这些女人,这些婆娘,又哭又闹,成何体统?”

吕由反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冲出去啊!这些都是女人,咱们的儿郎,拿下她们不是轻而易举?”

“那你去?”吕由说道。

“我?我不行。”吕刚连连摆手,“将军,您知道,我都……都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呢,一看见女人就心慌,我可干不了这个。”

“既然你都不去,谁能去呢?”吕由淡淡说道,“让人去府邸门口划一根线,跟这些婆娘们讲清楚,不过这条线,就不管,过了线,格杀勿论!”

“是!”一个传令兵马上跑了出去。

“将军,这……”

吕由解释道,“这事情,节下既然还没有下命令,说明就还有变数,我们不能替节下做出决定,你明白吗?”

“卑职懂了。”

“你在这盯着些,我去见节下。”

“是。”

吕光书房内,吕光还是蜷缩在自己的躺椅上,神色有些憔悴。他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就像一只老猫。

有些人,可能觉得昔日的猛虎,已经蜕变成为病猫了,因此想趁机捞一笔,也有些人,却深深知道这猛虎的可怕,因此绝对不敢打他的主意。

但是这些,对于吕由来说,一点不重要。

吕由只是把他当做效命的对象,如此而已,不管他是强大还是弱小。

“你来了?”吕光霍地睁开眼睛,这一刻,他的反应速度,一点也没有下降。

“是。”吕由轻轻点头,“门口有些婆娘在闹。”

“我知道了。”他们二人的对话总是直入主题,不需要废话,“查清楚谁主使的么?”

“没有证据。”吕由轻轻说道。

没有证据这话,可是微言大义,那说明吕由有怀疑的对象,但是不能明讲。

“你啊。”吕光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好吧,现在是谁干的,并不重要,重点是后续会如何。”

“我已经让吕刚盯着了,先不驱赶,但也不答复她们。”

“好!”吕光点头,“再看看,看看都有哪些人跳出来。姜飞怎么样了?”

“姜飞已经表态,只奉节下的手令行事,否则,一兵一卒也不会动。”

“嗯。”吕光满意的点头,“杜进呢?”

“杜进也表示绝对支持节下,还交出来了一个箱子。”

“箱子?”

“是……一箱子书信。”吕由说道。

吕光皱了皱眉头,看了吕由一眼。

吕由说道:“都有。”

这话其实就很明显了,那信,自然不是谈论天气风景的,而是拉拢的信。而吕由说都有,其实也是指吕光的儿子们,都给杜进写过信了。

杜进是吕光麾下第一大将,在军队里威望很高,他们给杜进写信,其用意不言而喻。

“但是。”吕由补充道,“所有的信,都没有拆封。”

吕光笑了。这说明,杜进还是非常支持自己的,到底是老人靠得住啊。

不知道为什么,吕光突然想起来他的便宜儿子段业,便问道:“世民现在是什么情况?”

吕由犹豫了下,道:“至少七八天前,有人看见过段业出现在金城。”

“七八天?”吕光眉毛一挑,“那就是说,这些日子,足够他跑很多地方了咯?”

“是。”

“你说,他会不会来姑臧了呢?”吕光突然问道。

“卑职不敢妄言安抚使大人的行踪。”吕由说道。

“呵呵呵呵呵。”吕光大笑,“这个世民呐,脑子好用心计深,呵呵呵,别说他在姑臧,就是他现在就躲在我的府里,我也毫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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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摊牌(10)

吕由听了吕光这话,并没有做声。

吕光却颇有兴致的摸了摸下巴,道:“你说,如果我真的现在马上关闭府门,然后彻底搜索府邸,会不会搜出些有趣的人或者东西呢?”

吕由点头,道:“有可能。刺史府上上下下近千人,虽然我们反复排查筛选过,但是如果混进些人家的卧底,也是可能的。”

“嗯。”吕光认同微微颔首,“的确啊,天底下,可是没有真正的铜墙铁壁啊,也罢,小家伙们既然想来,就让他们呆着吧,我们就不要去管他了。”

“是。”

等到吕由出去之后,吕光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笑了。

终于,在刺史府门口闹事的贵妇们,已经晓得吕光大人不会追究她们闹事的行为,也没打算驱逐她们,可是,也没有答应他们的要求。可吕光的这种决策,却直接被解读吕光不得不让步了,换句话说,这些女人们认为,正是因为她们闹了,吕光才不会这么温和,而且,吕光既然不答应放人,那也很简单,继续闹就是。

群体运动,是无底线的,其实靠谈,是根本不可能解决的,因为底线是浮动的,你要五钱人家答应了,你就会觉得既然五钱你答应了,说明我闹是有效地,那我再多要一点,是不是也可以?

如此这般,总会形成循环,双方就再也没有信任了,而等到终于他们心满意足不再加价了,恐怕对方也早就失去耐心了,如果真答应你们的条件,我这么多年不就白干了嘛,还不如干你一票。

于是很快,她们就提出要求,要吕大人出来接见她们!

这还不翻了天了?吕光大人,可是堂堂的使持节,是刺史大人,你们一群女流之辈,难不成就说见就见?这是成何体统?

这事情,连围观的很多老爷们,都连连摇头,觉得这事情不行。

可是有反对的,当然也有赞成的,有的老实巴交的人,的确觉得,把这些老爷们抓走了,的确不对,连个招呼都不打呢,再说,人家当女人的,为了自己男人鼓与呼,这是好事啊,应当支持嘛。

至于那些达官贵人的下属,仆役们,自然不必说,夫人是主内的,夫人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总而言之,这场子已经成功被炒热了,由于戒严令实际上已经失效了,所以近乎全城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而且,节下大人,既然没有出动军队来镇压,说明他起码没有认为这是必须镇压的造反行动。

不表态就是默认,默认就是许可,这是大家很自然的想法,于是人潮越来越多。

而连普通老百姓都关心这一事态了,那些想搞事情的人,当然会关心。

吕纂的密室里,吕纂正在咆哮。

“你们!我说了多少次了,后发制人,后发制人!你们怎么还是给我惹麻烦?”吕纂一边急速的走动着,一边说道,此时他面部的表情,已经有些扭曲了,显然他很愤怒。

而身边站着的几个人,俱都面色难看。好一会,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年人才说道:“大公子,这事情……真的和我们没有关系。”

“没关系?”吕纂都要气炸了,“那为什么偏偏,是你们几个管的地儿出了问题?偏偏挑头的几个,多少都和你们有关系?”

“大公子明鉴。”这位老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大公子,我们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故意去授人以柄呢?请大公子要相信我们,也许……这只是巧合。”

“巧合?”吕纂哼了一声,没有再吭气。

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说起来忠诚度,当然是没有问题的,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现在到了关键时刻,也不能去怀疑自己人,否则人心一散,这队伍就没法带了。

老者见吕纂没有再去追究,也就晓得这事情也算就这么过了,他趁机说道:“大公子,以老朽之见,不管这事情是谁做的,谁策划的,事实就是人潮已经纷纷走出家门,民气可用,姑臧的局势,已经到了一个关键的时刻,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要决定在这件事情上,究竟怎么做!”

“是啊!大公子,到了该下决策的时候了。”

“大公子,干吧!”

吕纂见众人情绪都有些激动,一时间也有些热血沸腾,他问那个老者,道:“孙先生,你怎么看?”

孙先生摸了摸胡子,道:“大公子,这些人上街,无非就是鼓噪声势而已,靠她们这些妇孺之辈,当然不可能成事,但是做大事最关键的是借势而行,因势利导,就像下围棋一样,光有实地,没有外势那肯定也不能赢。本来我们这边,实地已经不少,缺的正是外势,而这些女人,正是最好的外势啊。”

吕纂微微点头,似有所悟。

孙先生也是越说越兴奋,他接着说道:“大公子,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民心,是民气!得民心,得天下!得民气,无坚不摧,大公子,这个时候,我们一定要牢牢地站在百姓一边呐!”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吕纂当然赞同,可是他还有个疑问,“孙先生,您说的当然都对,可是,靠着这些女人们,能赢得了军队吗?如果……如果他们决定出动军队镇压,我们手上的兵,可是不够的啊。”

“当然不能。”孙先生坦然说道,“这些女人,就算是孙武再世,吴起复生,项羽为将,孔明为谋,也不可能带着她们打赢军队,可是问题在于,她们根本不是用来打的。”

“愿闻其详。”

“大公子,您想想,正常人,尤其是当兵吃饷的,有几个能够下得去手打女人?”

“这恐怕很难。”吕纂如是说道,吕光一直以来,治军还算严明,军队里老实人也是居多,的确对女人都下不去手。

“一般来说,对付造反暴乱,其实和两军对垒,是不同的。”孙先生侃侃而谈,“两军对垒,要看军队人数,装备,士气,地形,天象,当然更要看统帅指挥,但是镇压造反,其实就没那么复杂了,因为造反的人再多,普通人,也是绝对不可能打得赢训练有素的军队的。”

“是这个道理。”

“所以,镇压他们,或者说恢复管制,关键不是在杀人,而在于震慑他们。”

“如何震慑?”

“大公子,您想下,这抗税的,不交租子的,反抗欺男霸女的,哪年没有,可是有那次,是真个动了军队去杀人呢?很少的,多半派军队也只是吓唬吓唬,大部分被吓唬走了,也就完了。”

“不错。”吕纂点头,因为这类事情,他也干过,只要穿着铠甲拿着刀的军队一出现,基本再嚣张的刁民,也都会灰溜溜的走人。

“不过,有些刁民,可能有人支持,可能更加狡猾,晓得里头的奥妙,那这个时候,靠吓唬已经是不够了,就得刀出鞘箭上弦,双方对垒,一般来说,正常的老百姓,是受不了这个压力的,多半会怂,只要他们一怂,就会跑,我们只需随后掩杀,杀掉些人,拿他们的人头来吓阻,所谓杀鸡给猴看,只要这样,一般来说,对这类人,也能够搞的定。”

“那有没有这样还搞不定的呢?”

孙先生轻轻点头,道:“大公子,如果上面的法子用过了,我们杀人了,拿人头吓唬人了,他们却还是不怂不怕,甚至不退反进,那就麻烦了!”

“这是怎么说?”吕纂并没有见过这种情况,有些不了解。

孙先生的眉头拧成一团,他有些沉重的说道:“大公子,这种情况如果出现,军人们会先怂,因为我们的兵,也都是老百姓出来的,让他们杀人,哪怕是杀刁民,和杀敌军是不一样的,他们本来就有心理压力,如果杀人后刁民怂了跑了,他们会有自信,他们会确信杀的是对的。可是如果他们杀人后,还是不能遏制人潮,他们会怀疑自己杀人是不是杀对了。可是,这种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不断地生根发芽,就会成长茁壮,就没法再回来了,如果到了这一步,军队也就靠不住了。”

这番话,说的吕纂等人都心里有些沉重,看起来,这个孙先生果然是高人呐。

这位孙先生名为孙峰,是一名老儒,当时吕纂组建班底时,这人得到了吕纂的心腹汤浅的推荐,吕纂仔细考察了他很久,确定孙先生果然是有真才实学的。

而且,这孙峰虽然有才,却是贪财好色,也正因为这一点,让吕纂对他放下心来。

道理很简单,人如果有欲望,就有所求,就有所累,那也就意味着可以控制。

无欲则刚,如果一个人没有欲望,那你就很难控制他,这样的人做属下,实在让人不放心。而身边的人如果靠不住,那实在太可怕了。

孙峰这时候趁机说道:“大公子,老朽以为,我们应该努力造成上面说的那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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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摊牌(11)

纵然吕纂也算是见多识广,听了那话,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孙峰没有明说,但是他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他暗示的,无非是如果一旦军队镇压,却不能迅速控制局面,那一定会造成反噬,那个时候,就是趁机搞事情的时候。

但是,这样就意味着彻底和自己的父亲决裂,彻底和自己的历史决裂,旗帜鲜明的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这对于年轻的吕纂来说,无疑需要巨大的勇气。

背叛父亲,对大部分人来说,都需要极其强大的内心,才可以办到。吕纂哪怕是常年领军,哪怕是铁石心肠,到了这一刻,他依然没有底。

“你们先出去一会。”吕纂沉默了一会,说道,“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是。”孙峰等人知道,他们的大公子需要做决定了,而之前,他当然要好好想一想,如果不让他深思熟虑就做出决定,那成功了也就罢了,失败了的话,他是一定会后悔的!

等到孙峰等人都走之后,神色严肃的吕纂,走到了内室,那里面,有一座香堂,供桌上供品丰盛,室内是香烟缭绕,三清至尊端坐其上,面容慈祥,和蔼可亲。

吕纂轻轻跪下,口中念叨有声。

关键大事,不问苍生,不问谋主,却问鬼神,这似乎也是千年的宿命。

刺史府门口闹了整整一天,里面既没有给答复,却也没有驱赶镇压,而这些女人们,一部分各自回家,但是也有不少坚守的,反正家里如今空荡荡的,男人不在也就没有了主心骨,回去了干嘛?

不把我们男人放出来,就没完!这是不少中年妇女的想法。

而这一天,段业蹲在住所,主要就是分析各路情报。毕竟他来到了姑臧,所有各方面的讯息,就都得交给他,之前的姑臧办事处也就得并轨由他处理。

在这昏暗的地下室里,一天段业就签发了十几道命令,并且都已最快的速度送了出去,他知道,这是决定他一生事业最关键的一战。如果说当初出使龟兹,是他走上这条路的起点,那么现在身在姑臧,他就面临了人生第一道关口。

过了这一关,虽然依然前路险阻,但是终究就上了台面,有了和人家掰手腕的资格。

这一关如果过不去,自己会输的很惨,很可能会输掉身家性命,不仅跟着自己的女人们,比如绛玉,刘亿如,秃发灵,她们都会很惨,跟着自己的部众们,恐怕也很难做。

因此,自己没有选择,只能赢!

想要赢,就得先尽人事,再听天命,天命固然是人力不能抗拒的,但是如果你可以改变的都做不好,那还有什么希望呢?

一直熬到午夜时分,段业才赶陪他熬夜的崔浩等人去睡觉,毕竟,明天可是新的一天,得精力充沛才能干好事情,如果昏昏沉沉,是很可能要误事的!

而段业自己,自然和刘亿如同塌而眠,不过这一次,他们并没有欢好,倒不是不想,而是因为一个是太累,再一个,在重要事情之前,还是禁欲比较好。

不过,和这样的大美人,哪怕是相拥而眠,也是很幸福的。尤其是女人,其实很喜欢这样平淡而温馨的感觉,整整一夜,二人搂在一起,偶尔絮语,最终平静的睡着。

第二天早上,二人很早都醒了过来,果然都是神清气爽。起床的时候,二人对视一笑,心里都是信心大增。

而一大早,崔浩就带了好消息过来,原来,杜进那边终于有了进展!

杜进的母亲一直身患隐疾,是妇科病,本来就难治,杜进自从发达后,遍访名医,却从来没取得进展,那病平常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身体虚弱些,可是一到月事的时候,就疼痛难忍。

本来由于杜母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毕竟比较坚强,不乐意给儿子添麻烦,杜进自己,也没太在意。

可是今年下来,杜母却是愈发虚弱,到了后来,体重居然只剩下过去的一半,而且形容枯槁,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

这下子杜进才慌了手脚,一度许下宏源,谁能帮他治好了母亲,他就愿意重重回报。

自然,吕光也好,吕纂也罢,包括吕绍,都曾经想过办法,只是杜母已经是病入膏肓,他们实在没辙。

眼看着杜母基本就是等死了,杜进非常伤心,这些日子一直都在陪伴母亲,因为他觉得很愧疚,等到自己发达了后,母亲却已经重病不轻,连孝顺的机会都没有了。他真的非常担心出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情况。

就在这关键的时候,葛渤出手了,抱朴真人一出手,自然是立竿见影的出了效果,杜母当天就能下床吃饭了,把杜进一个中年人激动地是老泪纵横,非要给葛渤下跪不可。

于是这天杜府自然是喜气洋洋,宾主尽欢,只是治完了病,杜进当然要重重的感谢,只是这位老神仙万贯黄金不要,绫罗绸缎不要,古董字画不要,歌姬美女也不要。

这些都不要,但人家也没说纯粹是云游四方,见你有缘,才来给治病的,那说明人家还是要回报的,杜进也就晓得这里面水很深了。

亲自把老神仙请到内室书房,杜进也就开口了,他恭恭敬敬的给葛渤行礼,道:“真人,您治好杜某母亲的病,杜某甚为感激,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是杜某却不知道该如何回报真人,请恕驽钝,万望告知杜某。”

葛渤也知道,点到为止就好,这杜进毕竟是吕光下面的第一号人物,跟他玩玄的没什么好处,因此葛渤坦然说道:“实不相瞒,某来这里,给老夫人治病,固然是医家有缘,却也有所求。”

“此等大恩,真人但讲无妨。”杜进说道。

葛渤沉吟了片刻,道:“某的要求,其实就一个,希望杜帅十日内,闭门谢客。”

“嗯?”杜进一愣,马上就明白了,他的一双狭长的眼睛顿时变得锐利起来。

葛渤心里暗叹,这才是杜进啊,之前为了他的母亲,杜进一副大孝子的的模样,看起来失魂落魄的,可是现在,杜进却恢复了那种大杀四方的霸气,到底是一方雄帅,气度不凡。

“你是谁派来的?”杜进干脆的问道。

“不能说。”葛渤坦然道。

杜进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他当然明白,闭门谢客意味着什么。这些日子,姑臧的局势一天比一天诡异,嗅觉再迟钝的人,也该感觉到可能要出大事了。

而且,这无非是吕光的几个儿子之间的夺嫡罢了。

本来这事情他不会管也不想管,反正人家是父死子继,位子又不能给自己,谁做,自己最好都得辅佐人家,那何必不等大局已定了再说呢?

但是,吕光当时调他来城外坐镇,意思也很明确,就是要用他的兵,来震慑城内。毕竟,政治斗争里,军队才是决定性力量。

而且事情还不是那么简单,杜进还直觉的认为,吕绍和吕纂这两个孩子,很可能失算了,他们的父亲这些日子都不管是,但是他们的父亲的手腕,威望,乃至于武力,都比他们强太多了。

父亲尚在,他们就想抢班夺权,恐怕不会有好下场。俩公子干的那些事情,自己只知道一部分,可是凭着这部分,杜进也认为他们没有胜算。

但是,这个人居然想釜底抽薪,直接找到自己,这就是一狠手了。

他的条件,名义上是闭门谢客,其实就是保持中立。如果吕光调兵入城,所谓闭门谢客,就是拒不从令!

这一手实在是狠,因为如果不出意外,自己是会效忠吕光的,那城内不管出现什么事情,自己的数千精兵一进城,就什么事情也能解决。

但是如果自己不动,让他们在里面搅合,事情就不好说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杜进是不是要答应他们。

人家对自己有恩,有恩不报,那不行。可是这种报恩方式,对杜进的风险实在很大。

葛渤又采用了很多种说服当时,无奈杜进还是在迟疑,也不能怪他迟疑,这对他来说,也意味着背叛,如果吕光一旦赢了,他的后果实在很惨。

直到葛渤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书信和一些卷宗,杜进才脸色惨白,继而通红的咆哮了起来,总之最终,葛渤马上就宣布,长期以来,因为照顾母亲而心力交瘁,积劳成疾,如今母亲好了,自己却病倒了,所以宣布闭门谢客。

只是问题在于,他闭门谢客了,却并不辞职,也不给吕光写信,吕光也就没有办法指定继任人选,那名义上军队就还是他来指挥。

就算吕光马上找人代替,也来不及了。谁都知道杜进是他心腹的心腹,这个时候换了杜进,引起的震荡太大了,很容易被解读为众叛亲离。再说,杜进在他的军队里影响很大,可以说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外来人想成功的指挥军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是极为关键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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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摊牌(11)

纵然吕纂也算是见多识广,听了那话,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孙峰没有明说,但是他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他暗示的,无非是如果一旦军队镇压,却不能迅速控制局面,那一定会造成反噬,那个时候,就是趁机搞事情的时候。

但是,这样就意味着彻底和自己的父亲决裂,彻底和自己的历史决裂,旗帜鲜明的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这对于年轻的吕纂来说,无疑需要巨大的勇气。

背叛父亲,对大部分人来说,都需要极其强大的内心,才可以办到。吕纂哪怕是常年领军,哪怕是铁石心肠,到了这一刻,他依然没有底。

“你们先出去一会。”吕纂沉默了一会,说道,“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是。”孙峰等人知道,他们的大公子需要做决定了,而之前,他当然要好好想一想,如果不让他深思熟虑就做出决定,那成功了也就罢了,失败了的话,他是一定会后悔的!

等到孙峰等人都走之后,神色严肃的吕纂,走到了内室,那里面,有一座香堂,供桌上供品丰盛,室内是香烟缭绕,三清至尊端坐其上,面容慈祥,和蔼可亲。

吕纂轻轻跪下,口中念叨有声。

关键大事,不问苍生,不问谋主,却问鬼神,这似乎也是千年的宿命。

刺史府门口闹了整整一天,里面既没有给答复,却也没有驱赶镇压,而这些女人们,一部分各自回家,但是也有不少坚守的,反正家里如今空荡荡的,男人不在也就没有了主心骨,回去了干嘛?

不把我们男人放出来,就没完!这是不少中年妇女的想法。

而这一天,段业蹲在住所,主要就是分析各路情报。毕竟他来到了姑臧,所有各方面的讯息,就都得交给他,之前的姑臧办事处也就得并轨由他处理。

在这昏暗的地下室里,一天段业就签发了十几道命令,并且都已最快的速度送了出去,他知道,这是决定他一生事业最关键的一战。如果说当初出使龟兹,是他走上这条路的起点,那么现在身在姑臧,他就面临了人生第一道关口。

过了这一关,虽然依然前路险阻,但是终究就上了台面,有了和人家掰手腕的资格。

这一关如果过不去,自己会输的很惨,很可能会输掉身家性命,不仅跟着自己的女人们,比如绛玉,刘亿如,秃发灵,她们都会很惨,跟着自己的部众们,恐怕也很难做。

因此,自己没有选择,只能赢!

想要赢,就得先尽人事,再听天命,天命固然是人力不能抗拒的,但是如果你可以改变的都做不好,那还有什么希望呢?

一直熬到午夜时分,段业才赶陪他熬夜的崔浩等人去睡觉,毕竟,明天可是新的一天,得精力充沛才能干好事情,如果昏昏沉沉,是很可能要误事的!

而段业自己,自然和刘亿如同塌而眠,不过这一次,他们并没有欢好,倒不是不想,而是因为一个是太累,再一个,在重要事情之前,还是禁欲比较好。

不过,和这样的大美人,哪怕是相拥而眠,也是很幸福的。尤其是女人,其实很喜欢这样平淡而温馨的感觉,整整一夜,二人搂在一起,偶尔絮语,最终平静的睡着。

第二天早上,二人很早都醒了过来,果然都是神清气爽。起床的时候,二人对视一笑,心里都是信心大增。

而一大早,崔浩就带了好消息过来,原来,杜进那边终于有了进展!

杜进的母亲一直身患隐疾,是妇科病,本来就难治,杜进自从发达后,遍访名医,却从来没取得进展,那病平常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身体虚弱些,可是一到月事的时候,就疼痛难忍。

本来由于杜母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毕竟比较坚强,不乐意给儿子添麻烦,杜进自己,也没太在意。

可是今年下来,杜母却是愈发虚弱,到了后来,体重居然只剩下过去的一半,而且形容枯槁,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

这下子杜进才慌了手脚,一度许下宏源,谁能帮他治好了母亲,他就愿意重重回报。

自然,吕光也好,吕纂也罢,包括吕绍,都曾经想过办法,只是杜母已经是病入膏肓,他们实在没辙。

眼看着杜母基本就是等死了,杜进非常伤心,这些日子一直都在陪伴母亲,因为他觉得很愧疚,等到自己发达了后,母亲却已经重病不轻,连孝顺的机会都没有了。他真的非常担心出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情况。

就在这关键的时候,葛渤出手了,抱朴真人一出手,自然是立竿见影的出了效果,杜母当天就能下床吃饭了,把杜进一个中年人激动地是老泪纵横,非要给葛渤下跪不可。

于是这天杜府自然是喜气洋洋,宾主尽欢,只是治完了病,杜进当然要重重的感谢,只是这位老神仙万贯黄金不要,绫罗绸缎不要,古董字画不要,歌姬美女也不要。

这些都不要,但人家也没说纯粹是云游四方,见你有缘,才来给治病的,那说明人家还是要回报的,杜进也就晓得这里面水很深了。

亲自把老神仙请到内室书房,杜进也就开口了,他恭恭敬敬的给葛渤行礼,道:“真人,您治好杜某母亲的病,杜某甚为感激,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是杜某却不知道该如何回报真人,请恕驽钝,万望告知杜某。”

葛渤也知道,点到为止就好,这杜进毕竟是吕光下面的第一号人物,跟他玩玄的没什么好处,因此葛渤坦然说道:“实不相瞒,某来这里,给老夫人治病,固然是医家有缘,却也有所求。”

“此等大恩,真人但讲无妨。”杜进说道。

葛渤沉吟了片刻,道:“某的要求,其实就一个,希望杜帅十日内,闭门谢客。”

“嗯?”杜进一愣,马上就明白了,他的一双狭长的眼睛顿时变得锐利起来。

葛渤心里暗叹,这才是杜进啊,之前为了他的母亲,杜进一副大孝子的的模样,看起来失魂落魄的,可是现在,杜进却恢复了那种大杀四方的霸气,到底是一方雄帅,气度不凡。

“你是谁派来的?”杜进干脆的问道。

“不能说。”葛渤坦然道。

杜进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他当然明白,闭门谢客意味着什么。这些日子,姑臧的局势一天比一天诡异,嗅觉再迟钝的人,也该感觉到可能要出大事了。

而且,这无非是吕光的几个儿子之间的夺嫡罢了。

本来这事情他不会管也不想管,反正人家是父死子继,位子又不能给自己,谁做,自己最好都得辅佐人家,那何必不等大局已定了再说呢?

但是,吕光当时调他来城外坐镇,意思也很明确,就是要用他的兵,来震慑城内。毕竟,政治斗争里,军队才是决定性力量。

而且事情还不是那么简单,杜进还直觉的认为,吕绍和吕纂这两个孩子,很可能失算了,他们的父亲这些日子都不管是,但是他们的父亲的手腕,威望,乃至于武力,都比他们强太多了。

父亲尚在,他们就想抢班夺权,恐怕不会有好下场。俩公子干的那些事情,自己只知道一部分,可是凭着这部分,杜进也认为他们没有胜算。

但是,这个人居然想釜底抽薪,直接找到自己,这就是一狠手了。

他的条件,名义上是闭门谢客,其实就是保持中立。如果吕光调兵入城,所谓闭门谢客,就是拒不从令!

这一手实在是狠,因为如果不出意外,自己是会效忠吕光的,那城内不管出现什么事情,自己的数千精兵一进城,就什么事情也能解决。

但是如果自己不动,让他们在里面搅合,事情就不好说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杜进是不是要答应他们。

人家对自己有恩,有恩不报,那不行。可是这种报恩方式,对杜进的风险实在很大。

葛渤又采用了很多种说服当时,无奈杜进还是在迟疑,也不能怪他迟疑,这对他来说,也意味着背叛,如果吕光一旦赢了,他的后果实在很惨。

直到葛渤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书信和一些卷宗,杜进才脸色惨白,继而通红的咆哮了起来,总之最终,葛渤马上就宣布,长期以来,因为照顾母亲而心力交瘁,积劳成疾,如今母亲好了,自己却病倒了,所以宣布闭门谢客。

只是问题在于,他闭门谢客了,却并不辞职,也不给吕光写信,吕光也就没有办法指定继任人选,那名义上军队就还是他来指挥。

就算吕光马上找人代替,也来不及了。谁都知道杜进是他心腹的心腹,这个时候换了杜进,引起的震荡太大了,很容易被解读为众叛亲离。再说,杜进在他的军队里影响很大,可以说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外来人想成功的指挥军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是极为关键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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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摊牌(12)

总而言之,杜进一旦宣布闭门谢客,其实就等于在这一场关键的斗争里,他没有选择站在吕光一边,这是稍微有点政治经验的人,都知道的。

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刻,他为什么这么做,大家已经不关心了,因为双方力量的对比已经决定性的改变了!既然原本形成的平衡已经打破,那么就需要趁机投入自己的力量,全力一击,以求胜利。

换句话说,有些人,就需要在这个时刻来展现自己的勇气了,就需要豁的出去了,道理很简单,那把椅子,谁都想要,但是那是得用人头和鲜血来换的,如果你自己都不能给人家证明自己的决心和勇气,人家凭什么给你抛头颅撒热血?

犹豫了很久的吕纂,第一个站了出来,在这个微风吹拂,天气晴朗的早上,他孤身一人,来到了刺史府门口,步行。

他没有走进刺史府去拜会他的父亲,而是直接走到了人潮之中。

那些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的少妇们,贵妇们,老太太们,都有些诧异,这个时候,大公子您过来干嘛啊?

好在,吕纂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吕纂开口就深情的说道:“各位,我来的太晚了……”

就在这个时候,晴朗的天空,突然响起一道炸雷,仿佛在预示着这一天的不寻常。

“妙啊,真是妙!啧啧。”沮渠蒙逊连连摇头,一脸的不敢置信,“世子啊,这大公子背后有高人,我们失算了。”

“谁说不是呢。”在自己书房踱步的吕绍也是一脸懊恼,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那有些粗鲁,有些无脑的哥哥,居然在这个时候跑到人潮之中,摆出一副为民请命的样子,摆出一副铁肩扛道义的模样,全盘答应了那些人的要求,为此还故意说要把他们的意见带给父亲大人。

不消说,吕光自然不会见他,可是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堂堂大公子吕纂,居然扑通一声跪在门口,要求接见!

群情激愤了,女人们流泪了!

那不是别人,那是吕光的大公子啊!别人求你,你可以不理会,你的儿子求你,还是跪在那里求你,你居然还是置若罔闻,吕光,你的心也太狠了!

这一刻,很多人忘记了吕光是凉州刺史,是征西将军,是十万大军的统帅,是心狠手毒的角色,这一刻,他们只记得吕光不近人情,刻薄寡恩。

而这一刻,吕纂在他们心中,形象却是无比高大:他身居高位,却亲民爱民,他愿意为民请命,他愿意牺牲奉献,他愿意……总之这一刻,他们真的觉得,自己的心和吕纂在一起。

当然了,吕纂这只是作秀,只是为了博取民心罢了,但是谁让老百姓总是这么好骗呢,不然的话,这一手也不会千年来永远有效了。

吕纂自然不会傻到等到父亲反应过来后把他抓起来,虽然吕光也不大可能抓他,因为那样无异于帮他忙,但是保险起见,吕纂在赚足人心后,当然理所当然的溜之大吉。

但是吕纂的这一行为,却瞬间激化了局势,点燃了矛盾!

因为吕纂的行为,是再明显不过的政治表态了,他已经明确加入了反对吕光的队伍里,他出手了,接着就看别人怎么办了。

比如吕绍,他就很为难。

其实,沮渠蒙逊本来也建议他要争取民心,和吕光适度保持距离的。这其实也不难理解,因为吕光一下子把达官贵人们都给抓起来了,确实不得人心。

既然吕光这么做不得人心,你跟他保持距离,当然就得人心了。

但是吕绍没有想到,自己的哥哥居然做的这么决绝,直接就放了胜负手,这下子自己就难搞了。

如今哥哥吕纂已经抢了头香,自己就算再去跟他们交心表态,恐怕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可是如果自己没有什么表示,恐怕就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由于种种原因,如今的姑臧,已经处于一种半权力真空状态,原本的官僚机构已经不起作用了,如今这些盘踞街头的人,虽然没有组织,可是的确能够引领风潮,能量很大,自己可不敢不重视。

沮渠蒙逊也很烦躁,因为本来,一切都是按照自己计划的来实施的,每一步自己都算到了,只要再过一段时间,自己的事业,就将打出新的一片天!

可是在这个时候,吕纂的这一手,几乎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打乱。

几乎本能的,沮渠蒙逊就想到了一个人,一定是这个人捣的乱。

事已至此,他也顾不得别的了,忙说道:“世子,我看这一次的事情,恐怕又和一个人有关。”

“谁?”

“段业。”

蒙逊的话,让吕绍有些沉默,好久,吕绍才说道:“段业这个人,很复杂,我看不懂。”

“不瞒世子说,在下也看不懂。”沮渠蒙逊坦然承认道,“此人十分狡猾,诡计多端,手下也非常难干,更关键的是此人常有出人意料之举,能豁得出面子拉的下脸,这一点,大部分人比不上他。但是更重要的是此人野心很大,心智坚强,善于借势,这次姑臧要出事情,那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他段业不会看不出来,如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还不去利用,那他就不是段业了。”

吕绍一想也是,段业当初还是一个小小的参军的时候,就知道趁机抓住出使的机会,从而出人头地,获取了事业最关键的一次起步,更何况如今段业有名望有军队有钱有人,他如果不利用,那反而说不过去。

“只是,他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吕绍还是有些迟疑。

“世子。”沮渠蒙逊坚定地说道,“您不要忘了,段业不光是一个敦煌太守的职务,他同时还是河西安抚使,可是这凉州刺史,却还是节下大人的,他安的是何方,抚的是哪里?”

“你是说他想夺取凉州?”吕绍悚然而惊。

“为什么不可能呢?”沮渠蒙逊幽幽说道,“如今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已经上演了这么多年了。”

“可是……纵然他有这个野心,可是他有这个实力吗?”吕绍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世子,料敌从宽,这段业隐藏的实力,恐怕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您千万不能低估他。”

沮渠蒙逊当时在乐都就吃了段业的亏,这一点吕绍是一清二楚,他对段业,是当然不敢小觑的。

“只是,现在事已至此,我们怎么办?难道要两面作战吗?”吕绍还是问出了核心的问题。

“那当然不行。”沮渠蒙逊说道,“不管有多强大,两线作战是绝对要避免的,两只拳头打出去,胸膛也就暴露出来了,我们只能选其一,最好还是选择一个暂时结盟,一起对付另外一个。”

巨蛆蒙逊兄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吕绍默然了。

“世子,选谁不选谁的利弊,其中很清楚,在下就不必多说了,此事,乃是世子的大事,在下也不便提供意见,一切请世子自己定夺。”

说罢,沮渠蒙逊走出了书房,这个时候,也的确需要他好好想想了。

吕绍也面临了抉择,他会怎么做呢?

但是他们怎么做,都不重要,段业始终是以我为主,别人的行为,当然会影响他的具体做法,但是不会影响他的节奏,充其量只是微调,而不会是巨大的变化。

恰恰相反,段业只要始终保持自己的节奏,对方自己最终一定会乱的,而节奏一乱,就一定有机可乘。

相关的细节不分,段业已经不厌其烦的做了很多次的检查,已经确定没有问题了,段业就不再去一个个的扣了,因为过犹不及,如果做得太过分,只是自己吓唬自己,就失去了信心和把握。

到了现在,段业在姑臧城准备了许久的大大小小的潜伏的桩脚,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了,段业决定一下子使出一半来!

段业要做的事情,自然是顺势而为,既然那些人都已经上街了,他们就是力量,他们就是武器,他们就是段业通往那把椅子的垫脚石,不用白不用!

首先,自然是给他们撑腰打气,给他们送水送饭,那些人,既然敢走出来,本来胆子就大,如今有人肯定,有人支持,心里的欲望得到满足后,当然就更有斗志和干劲。

其次,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在那些贵妇之中,也有段业的人,这个时候,就到了她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任何时候,想要搞事情,组织都是很重要的,有组织就有纪律,就有执行力和效率,也有了坚强的战斗力。如今既然已经图穷匕见了,就该把组织建设起来。

其实很简单,对于这些人,只要有人胆子大,敢话事,那多半大家就听他的,之前由于没有正式化,所以还是有变数的。但是现在,段业决定,让她们浮出水面,明确的成为掌权的人,这样,才有利于段业接下来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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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掀桌(1)

一旦有了组织,一个群体的力量就马上会无数倍的放大。本来,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其实真正当回事的人,几乎没有。女人能在男人主宰的世界里搞出什么事情呢?

可是,当这些女人们齐刷刷的坐成一堆坐在刺史府门口,不吃饭,不说话,个个神色坚毅,人人誓不罢休的时候,情况就变了。

一天,两天,还没有人太在意,可是四天,五天,不管是烈日还是狂风,不管是下雨还是放晴,她们都始终在那里,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很简单,任何人,尤其是男人,其实心底对女人都是有同情心,有呵护欲的,也许正常时候,他们对女人不屑一顾,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够看见一群女人们抛头露面,为的仅仅是一个说法,却还得不到任何回应时候还能够无动于衷呢?

连女人都动作了,一群男人如果还不动,那算什么?还算男人吗?

于是大家的情绪都不稳定了,都不爽了,都有怨气了!而人的情绪一旦起来,就有可以操作的空间了。

段业的人马,在这个时候,纷纷开始动作起来,这些人,很多都是各行各业比较有名望,有影响的人,他们四处串联活动,他们到处找人聊天,主题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不高兴!我们要说法。

这普通老百姓,就算生活平静,也多少都能找出些不高兴不舒心的地方,反正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比如儿子受欺负啦,老娘受委屈啦,房子塌了牲口死了,逛窑子不高兴啦,林林总总,只要归咎于官府,那是始终没有错的!

加上大家心里本来就有一股子怨气,趁着这个时候,又有这么多人煽动,终于有一群长期被当地员外欺负的老百姓,走上了街头!

差的就是一个带头的,如今人家带头的都上街了,那自然城内到处的百姓都闻风而动,十万姑臧百姓,云集刺史府门口,只见人潮汹涌,人声鼎沸。

局势终于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了。

段业拿着城内各个据点的回报,终于确定,自己埋伏下的人,已经把所有能够动员的人,全部动员出来了,他这才松了口气。

崔浩却忧心忡忡的说道:“大人,这情况有些不对啊。”

“怎么说?”段业似乎并不在意。

“大人,我们在姑臧的力量,其实比我们想象的弱,而吕光对姑臧的控制,其实比我们想象的要强,这一点,我们在动员的时候,就能够体会,因为里正保甲,其实基本都是站在吕光一边的,但是这一次,他们明明能够阻拦,却没有阻拦,很多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

“这是吕光授意的。”段业冷静的说道,“他毕竟比我年长这么多岁,这些伎俩,瞒得过一些糊涂人,瞒不过他。”

“那他还……”

“他是引蛇出洞。”幽暗的灯光下,段业的眼睛里隐隐有火苗闪动,“其实他很清楚,这些上街的百姓们,别看人多势众,但是其实,他们都是乌合之众,吕光如果愿意,1000绝对忠诚的骑兵几次冲锋,他们就会一哄而散,可是青骑,现在还是忠于他的。”

“大人的意思是……他是冲着我们来的?”

“当然。”段业说道,“他晓得,要搞这么大的事情,单单靠着吕绍和吕纂,是办不到的,可是放眼凉州,除了我,又有谁有资格和他一战?”

段业的声音里,透露着无比的自信,这份自信,感染了崔浩,让崔浩佩服不已。

“不过嘛……”段业笑道,“吕光这个人有个致命的弱点。”

“什么弱点?”

“自负。”段业轻轻说道,“他认为,局势完全在他掌握之中,他只需要动一动小手指头,就能把我们捏死,如果他现在对我们动作,就算赢了,那也是胜之不武。别忘了,我可是他的义子呢?他想要的,就是在我机关算尽,用尽手段,自以为胜利在望的时候,对我致命一击,让我输得心服口服。”

“那我们,当然就可以将计就计!”崔浩的眼睛亮了。

吕光的书房内,暗香缭绕,吕光一身常服,端坐在床上,盘着腿,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吕由推门进来,吕光头也没有抬,只是问道:“都还在街上吗?”

“是。”吕由的回答很简单。

“唉。”吕光叹口气,“世民还是不认输啊,我都几次三番让步了,也让你带兵巡弋了,他难道还看不出来,青骑出手,他煽动的那些个愚民们,根本就不堪一击吗?”

吕由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老大在干什么?”

“大公子最近正在四处串联,因为到处都是人潮,所以我们只能盯梢,却没有阻止,大公子最近去见了很多人。”吕由说道。

“幼稚!”吕光不屑地撇撇嘴,“那些墙头草,那些商人们,有个屁用,他要是直接带着亲兵造反,我还看得起他一些!老二呢?““世子最近倒是闭门不出。”吕由说道。

“嗯?”吕光睁开眼睛,有些意外,“他还能这么沉得住气?不对,这不对,你们派人去看一看,他府内的,恐怕不是他吧。”

“这一点我们有所准备了。”吕由说道。

高人之间,点到为止就行,吕光马上明白了,也就没有再追究。

“不过……”吕由顿了顿,还是说道,“三公子……有异动。”

“嗯?”吕光有些诧异。

“三公子家里昨天死了个侍女,是投井而死的。”

“怎么回事?”

“据管家对那侍女的父母说,是不规矩,想偷首饰,被发泄了羞愤自杀来着。”

“哼,他老三不是自诩知书达理,待人谦和吗?怎么这么容易就破了功?”吕光不屑地说道。

“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吕由说道,“那女人叫小蝶,据说是三公子书房的侍女,干的是红袖添香的活计。”

吕由说道一半,就不必说了,因为吕光也懂了。

像他们这种人,伺候读书的,都往往是心腹,这样的人怎么会去拿首饰呢?主子的宠幸都来不及呢,他们才不会那么蠢。

如此说来,他们的死因,就一定有问题了!这才是关键。

吕光灼灼的盯着吕由,之前的萎靡之气,一扫而空,吕由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才说道:“这个侍女,是武威郡人,据说,是老彭太守送给他的。”

都解开了。

吕光的脸色有些诡异,他的表情也是似笑非笑,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好久,吕光才拍着手,道:“好!好!好!没想到,这老三,才是真人不露相啊,啧啧,难得,难得啊!我吕光能够有这样的儿子,也不算白活了。“吕由看着吕光的表情,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大人,该收网了。”

“不急。”吕光自信的摆摆手。

“鱼死可能网破。”

“如果网能破,那就不是鱼,而是龙!”吕光笑道,他的笑容里自信无比。

吕由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虽然人潮依然涌动,虽然百姓依然激昂,可是很明显的是,人的精力和热情是有限的,你天天上街闹,当然很有趣,很新鲜,很有成就感,可是人家理都不理你,让人都有那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受,自然会渐渐觉得疲乏。

就在这个时候,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大公子吕纂,突然出现在刺史府门口,与过去不同的是,这个时候,他一身的素服,一脸的哀伤,他高举着四个大字:为民请命!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默默的坐下,他选择加入了人群!

寂静,静默,然后是震耳欲聋的欢呼!

连刺史大人的儿子都看不下去了,连他都要加入我们了,我们难道还不能赢吗?节下难道还能不管我们吗?这是无数人心里的想法。

于是消沉的人激昂起来了,疲惫的人抖擞起来了,回家的人又来了,整个姑臧再次沸腾起来了。

而吕纂刚刚坐下没有多久,吕绍也来了,区别在于,一向以文人自居的吕绍,一身铠甲,手握宝剑,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队骑兵出现在众人面前。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过去虽然也有军队巡逻,但是彼此都没有冲突,而且这些人也自动拉了人链,避免出现意外。因此军队正常巡逻,人们并不阻拦。

但是这一次,巡逻的却不是他们熟悉的人,而是传言和大公子吕纂一直不对付的世子吕绍,大家当然本能的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在吕绍出现在刺史府门口,还身披铠甲时,段业马上从床上爬了起来,他马上吩咐道:“崔浩,胡凯!我们马上走!”

“去哪?”身边的刘亿如有些惊讶,因为非常疲惫的段业刚刚躺下还没多久呢。

“天然居!”段业大声道。

天然居,现在当然也是段业在姑臧的据点了,恰好他就在刺史府门口。如今,刺史府门口,就是决定整个凉州命运的地方,段业当然不能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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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掀桌(1)

一旦有了组织,一个群体的力量就马上会无数倍的放大。本来,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其实真正当回事的人,几乎没有。女人能在男人主宰的世界里搞出什么事情呢?

可是,当这些女人们齐刷刷的坐成一堆坐在刺史府门口,不吃饭,不说话,个个神色坚毅,人人誓不罢休的时候,情况就变了。

一天,两天,还没有人太在意,可是四天,五天,不管是烈日还是狂风,不管是下雨还是放晴,她们都始终在那里,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很简单,任何人,尤其是男人,其实心底对女人都是有同情心,有呵护欲的,也许正常时候,他们对女人不屑一顾,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够看见一群女人们抛头露面,为的仅仅是一个说法,却还得不到任何回应时候还能够无动于衷呢?

连女人都动作了,一群男人如果还不动,那算什么?还算男人吗?

于是大家的情绪都不稳定了,都不爽了,都有怨气了!而人的情绪一旦起来,就有可以操作的空间了。

段业的人马,在这个时候,纷纷开始动作起来,这些人,很多都是各行各业比较有名望,有影响的人,他们四处串联活动,他们到处找人聊天,主题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不高兴!我们要说法。

这普通老百姓,就算生活平静,也多少都能找出些不高兴不舒心的地方,反正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比如儿子受欺负啦,老娘受委屈啦,房子塌了牲口死了,逛窑子不高兴啦,林林总总,只要归咎于官府,那是始终没有错的!

加上大家心里本来就有一股子怨气,趁着这个时候,又有这么多人煽动,终于有一群长期被当地员外欺负的老百姓,走上了街头!

差的就是一个带头的,如今人家带头的都上街了,那自然城内到处的百姓都闻风而动,十万姑臧百姓,云集刺史府门口,只见人潮汹涌,人声鼎沸。

局势终于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了。

段业拿着城内各个据点的回报,终于确定,自己埋伏下的人,已经把所有能够动员的人,全部动员出来了,他这才松了口气。

崔浩却忧心忡忡的说道:“大人,这情况有些不对啊。”

“怎么说?”段业似乎并不在意。

“大人,我们在姑臧的力量,其实比我们想象的弱,而吕光对姑臧的控制,其实比我们想象的要强,这一点,我们在动员的时候,就能够体会,因为里正保甲,其实基本都是站在吕光一边的,但是这一次,他们明明能够阻拦,却没有阻拦,很多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

“这是吕光授意的。”段业冷静的说道,“他毕竟比我年长这么多岁,这些伎俩,瞒得过一些糊涂人,瞒不过他。”

“那他还……”

“他是引蛇出洞。”幽暗的灯光下,段业的眼睛里隐隐有火苗闪动,“其实他很清楚,这些上街的百姓们,别看人多势众,但是其实,他们都是乌合之众,吕光如果愿意,1000绝对忠诚的骑兵几次冲锋,他们就会一哄而散,可是青骑,现在还是忠于他的。”

“大人的意思是……他是冲着我们来的?”

“当然。”段业说道,“他晓得,要搞这么大的事情,单单靠着吕绍和吕纂,是办不到的,可是放眼凉州,除了我,又有谁有资格和他一战?”

段业的声音里,透露着无比的自信,这份自信,感染了崔浩,让崔浩佩服不已。

“不过嘛……”段业笑道,“吕光这个人有个致命的弱点。”

“什么弱点?”

“自负。”段业轻轻说道,“他认为,局势完全在他掌握之中,他只需要动一动小手指头,就能把我们捏死,如果他现在对我们动作,就算赢了,那也是胜之不武。别忘了,我可是他的义子呢?他想要的,就是在我机关算尽,用尽手段,自以为胜利在望的时候,对我致命一击,让我输得心服口服。”

“那我们,当然就可以将计就计!”崔浩的眼睛亮了。

吕光的书房内,暗香缭绕,吕光一身常服,端坐在床上,盘着腿,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吕由推门进来,吕光头也没有抬,只是问道:“都还在街上吗?”

“是。”吕由的回答很简单。

“唉。”吕光叹口气,“世民还是不认输啊,我都几次三番让步了,也让你带兵巡弋了,他难道还看不出来,青骑出手,他煽动的那些个愚民们,根本就不堪一击吗?”

吕由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老大在干什么?”

“大公子最近正在四处串联,因为到处都是人潮,所以我们只能盯梢,却没有阻止,大公子最近去见了很多人。”吕由说道。

“幼稚!”吕光不屑地撇撇嘴,“那些墙头草,那些商人们,有个屁用,他要是直接带着亲兵造反,我还看得起他一些!老二呢?““世子最近倒是闭门不出。”吕由说道。

“嗯?”吕光睁开眼睛,有些意外,“他还能这么沉得住气?不对,这不对,你们派人去看一看,他府内的,恐怕不是他吧。”

“这一点我们有所准备了。”吕由说道。

高人之间,点到为止就行,吕光马上明白了,也就没有再追究。

“不过……”吕由顿了顿,还是说道,“三公子……有异动。”

“嗯?”吕光有些诧异。

“三公子家里昨天死了个侍女,是投井而死的。”

“怎么回事?”

“据管家对那侍女的父母说,是不规矩,想偷首饰,被发泄了羞愤自杀来着。”

“哼,他老三不是自诩知书达理,待人谦和吗?怎么这么容易就破了功?”吕光不屑地说道。

“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吕由说道,“那女人叫小蝶,据说是三公子书房的侍女,干的是红袖添香的活计。”

吕由说道一半,就不必说了,因为吕光也懂了。

像他们这种人,伺候读书的,都往往是心腹,这样的人怎么会去拿首饰呢?主子的宠幸都来不及呢,他们才不会那么蠢。

如此说来,他们的死因,就一定有问题了!这才是关键。

吕光灼灼的盯着吕由,之前的萎靡之气,一扫而空,吕由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才说道:“这个侍女,是武威郡人,据说,是老彭太守送给他的。”

都解开了。

吕光的脸色有些诡异,他的表情也是似笑非笑,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好久,吕光才拍着手,道:“好!好!好!没想到,这老三,才是真人不露相啊,啧啧,难得,难得啊!我吕光能够有这样的儿子,也不算白活了。“吕由看着吕光的表情,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大人,该收网了。”

“不急。”吕光自信的摆摆手。

“鱼死可能网破。”

“如果网能破,那就不是鱼,而是龙!”吕光笑道,他的笑容里自信无比。

吕由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虽然人潮依然涌动,虽然百姓依然激昂,可是很明显的是,人的精力和热情是有限的,你天天上街闹,当然很有趣,很新鲜,很有成就感,可是人家理都不理你,让人都有那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受,自然会渐渐觉得疲乏。

就在这个时候,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大公子吕纂,突然出现在刺史府门口,与过去不同的是,这个时候,他一身的素服,一脸的哀伤,他高举着四个大字:为民请命!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默默的坐下,他选择加入了人群!

寂静,静默,然后是震耳欲聋的欢呼!

连刺史大人的儿子都看不下去了,连他都要加入我们了,我们难道还不能赢吗?节下难道还能不管我们吗?这是无数人心里的想法。

于是消沉的人激昂起来了,疲惫的人抖擞起来了,回家的人又来了,整个姑臧再次沸腾起来了。

而吕纂刚刚坐下没有多久,吕绍也来了,区别在于,一向以文人自居的吕绍,一身铠甲,手握宝剑,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队骑兵出现在众人面前。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过去虽然也有军队巡逻,但是彼此都没有冲突,而且这些人也自动拉了人链,避免出现意外。因此军队正常巡逻,人们并不阻拦。

但是这一次,巡逻的却不是他们熟悉的人,而是传言和大公子吕纂一直不对付的世子吕绍,大家当然本能的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在吕绍出现在刺史府门口,还身披铠甲时,段业马上从床上爬了起来,他马上吩咐道:“崔浩,胡凯!我们马上走!”

“去哪?”身边的刘亿如有些惊讶,因为非常疲惫的段业刚刚躺下还没多久呢。

“天然居!”段业大声道。

天然居,现在当然也是段业在姑臧的据点了,恰好他就在刺史府门口。如今,刺史府门口,就是决定整个凉州命运的地方,段业当然不能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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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掀桌(2)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如今的天然居,不像过去那样人声鼎沸,不如过去的那种车水马龙,但是,这间客栈依然在营业,不为别的,就为这是天然居。

现在这种特殊时候,能够还在姑臧城里晃来晃去的人,想也知道,都是有权有势的人,也只有他们,在这个人心浮动,局势不稳的时候,还愿意来到客栈酒肆,当然,他们大部分人的目的,当然不是作乐,而是做事。

因为在这个时候做点小事,远胜于平时做很多大事!在这个时候能够做点什么,搞不好就是改变一生甚至几代的命运,太划算不过了。

不过,天然居的老板非常聪明,其实他的定位,根本不是靠着特色菜或者什么别的来打响招牌,而靠的是定位!

他使得大部分姑臧的达官贵人们相信,这天然居,就是姑臧最高档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彰显身份的地方,就是最适合谈事情的地方。

很幸运,天然居成功了,当然了,这也是段业的指点,其实段业就是按照后世高档会所的定位来做天然居的,如今,天然居的雅间,就是最适合这些人放松精神,谈重要问题的地方。

至于酒菜之类的,在这个时候,已经是次要的问题了。这些人,想吃什么喝什么弄不到?人家不在乎这点口舌之欲,人家在乎的是面子,地位,还有感受。

段业这是第二次来这里,进了天然居,他非常满意,环境依然优雅,依然干净整洁,自然有坐镇姑臧的田木安排一切,段业自然也到了整个天然居位置最好的地方,在那里,他可以直接看见刺史府门口的一切。

田木现在是段业意志的执行者,需要去居中联络,还要处理很多紧急事务,所以现在,只有胡凯和崔浩陪在段业身边。

只可惜,天然居的位置和视野虽然好,却还是有个遗憾,那就是不是姑臧城的制高点。

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段业也无可奈何,毕竟,民不与官斗,天然居的牌楼虽然气势宏伟,但是还是不能比刺史府要高,这是规矩。不然的话,段业还真的很想直接一窥刺史府的动静呢。

虽然这样,刺史府门口的事情,也已经很精彩了,段业抱着茶杯搬着板凳,看的津津有味。桌上自己爱吃的酒菜也顾不得去尝尝了。

与此同时,吕绍已经讲话讲了很久了,他的话,说的非常通俗,尽可能让每一个普通老百姓,包括不认字的人,都能听懂,他的话,归结起来,也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不许闹事,统统回家,现在回家,就既往不咎,不然的话,就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

吕绍讲完了狠话之后,趁着人们还处在思考状态还来不及反应时,又说了一堆比较温和的话,主要意思呢,就是闹事也没有用,节下是很关心你们的,有话好好说嘛,你们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嘛,不要受小人的挑拨。

如果说前面的话,还算是官样文章的话,后面的话,就是指着和尚骂秃子了。

谁都晓得,吕纂这些日子,就蹲在人群之中,也因为他和百姓们同甘苦,让他的威望得到相当的提高。

吕绍摆明了是站在官府一边,他说小人,当然说的是吕纂。

问题在于,俩人是可是兄弟关系,传统的伦理道德认为,兄弟之间,长兄如父,都得孝顺尊重,可是当弟弟的却指着哥哥骂,这像什么话?

这个地方很开阔,加上吕绍说话时候声音很大,现场也很安静,所以连楼上的段业都听见了那话。

旁边的崔浩啧啧称奇,道:“难道吕绍就是这点水平吗?”

胡凯也接口道:“大人,卑职看,这吕绍是想趁机激怒吕纂吧!只要吕纂一有什么狂悖的言行,呵呵呵,吕绍身边的兵就起作用了。”

“激怒?”段业不屑地撇撇嘴,“那你不怒,不就完了嘛。”

果不其然,吕纂端坐在地,只是眼睛微微睁开,微笑的看了看他的弟弟,然后便不再说话。

无言胜有声!

吕纂的沉默,从容,反而让他获得了更多人心底的同情,而吕绍那种含沙射影的话,却总让人觉得他心底不够磊落,有失君子风范。

人不怕让人觉得你是小人,只要是真小人,那也无妨,毕竟是光明磊落。人最怕的是被人认为是伪君子,那比小人要可恶多了!

吕绍不幸的就被很多人这么认为了,因为过去吕绍总是给人温文尔雅的印象,但是现在……却让人觉得很有心计,不是好人。

可是事情绝对不是这么简单。

吕纂也看得出吕绍不怀好意,在激怒自己,既然都能知晓人家的用意,处理起来当然也不麻烦。

可是吕纂能够控制得住自己,却无法控制他人。

人群之中,站起来一个中年人,他愤怒的说道:“世子大人!您说谁是小人呐?”

这个时候,有人敢于出头,当然马上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楼上的胡凯和崔浩对视一眼,马上就晓得里面的奥妙了。

不消说,这个人肯定是吕绍安排的嘛,搞这种事情,没人唱,就没人和,没有黑脸,当然也就没法衬托白脸。

可是他们却看见段业有些愤怒的拍着桌子,不由大为不解。

段业却愤愤说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吕绍既然用了我的办法,却没有给我钱!真是岂有此理!”

二人不由哑然失笑,看起来,他们的段大人,倒是永远有颗年轻的心啊。

后面的一切,就像照着剧本演一样,没有什么悬念。

那个中年人挑头给吕纂出气,自然得到一致声援。被人一吹捧夸奖,那么有些情绪不稳定,有些激动,也是很自然的吧。

人一激动,说话有时候就不太过脑子,那么说些过分的话,似乎也不奇怪。

哎~~等的就是你,你说了冒犯节下,犯上忤逆的话对不对?那么当然就要修理你了!吕绍轻轻一挥手,道:“拿下!”

说罢,身后几个武士就提着大铁链子,要来拿人了。

段业自顾自的喝着茶,道:“你们可看着点,这一手,可阴着呐。”

想要拿人,动真正的家伙,比如大刀长矛,有几个人敢反抗?正常人对于军队,都是有畏惧心理的。

可是铁链子,那是衙役才使用的玩意儿,那东西,和刀枪剑戟,是两回事。

况且,区区几个人,你吓唬谁呢?这不是向老百姓挑衅呢吧?几个小伙子就能对付你了,还敢拿人?

吕纂这个时候却突然站了起来,他大声道:“且慢!”

吕绍耸耸肩,道:“我的大哥诶,我这是执行公务,请你不要干扰我,来呀,给我抓起来!”

“不可!”吕纂大声道:“你们不能抓他!你们要抓,就抓我吧!”

“大公子~~~~”

“大公子,不值得的。”

人群之中,很快就响起了不忍和不舍,段业冷笑道:“别说,这吕纂,还有点本事呢。”

胡凯这个时候却说道:“大人,吕纂这玩的也太大了吧,诈和可是不能随便玩的,要是吕绍真的就这样将错就错把吕纂给抓起来,我看他怎么收场。”

段业扁扁嘴,没有说话。

段业这时候想,如果是自己,说不准还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因为出人意料,永远是妙手。

吕纂这么做,其实也就是将吕绍的军,他晓得,自己这个弟弟,在没有父亲吕光点头之前,是决计不敢抓自己的,而且,自己也做好了相应的万一准备,如果他抓自己,得掂量掂量后果。

其实,这就是趁机收买人心罢了。

但是,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

吕纂玩的,本来就是嘴上功夫,完全是没本钱的买卖。但是这个时候,刚才那个闹的人,居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冲着吕绍就过去了。

“世子小心!”吕绍身边的人发出了惊恐的吼叫,而吕绍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居然忘记了反应。

吕纂大吼一声,全力伸手,试图阻挡这个疯子。

但是还是晚了一步,锋利的匕首从吕绍的脸边划过,虽然吕绍最后时刻低头闪了一下,但是这把匕首,还是在吕绍俊秀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疤。

胡凯和崔浩都愣在了那里,这一幕变故,就是他们,也的确没有算到。

找人故意闹事,这个好像,动点武器,造成口实,这也不难理解。但是吕绍居然是如此下本,让人刺杀自己也就罢了,居然他还玩真格的,还真的愿意受伤流血!

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一般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伤害自己身体的,那可是不孝。

别的地方也就罢了,那可是脸上!

段业一脸严峻的站了起来,苦肉计能够用到这个份上,也算他吕绍的本事,段业自忖自己做不好。

而就在这个时候,吕绍的卫士们,由于极度愤怒,瞬间数刀一起挥出,把这个中年人砍成了肉泥,现场血光四溅,连吕绍身上,都满是鲜血!

“杀人啦!”一声凄厉的惨叫,段业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一切果然是按照这样发展的,和之前预期的,没有任何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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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掀桌(3)

街头运动,流血永远是事情的转折点,也是升级的开始。

现在去探讨究竟为什么死人,其实意义已经不大了,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他的鲜血,已经留在了地上,更留在了姑臧人的心理。

他们愤怒了!他们的血液也沸腾了。

当街杀人,众目睽睽之下,光天化日之际,都敢杀人,他们还有什么不敢?

“血债血偿!”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先喊出了这句话,总而言之,人们被这句话煽动的开始向吕绍和他带来的兵们发动进攻。

结果很显然,他们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上街来,一方面是心里有火,另外也是闲得无聊顺便看热闹,而对方,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人!

正常情况下,再多的没有组织的暴民,也是绝对不可能能够打败军人的,这是常识。

可是,段业却亲眼看见,吕绍等人几乎是抱头鼠窜,根本没有抵抗。当然,他们有马,反应及时,总算逃了出去,而这些人冲出来也是临时起意,好歹让他们逃出生天。

可是,这就是吕绍要的结果!他总不可能把自己给搭进去吧?

吕纂及时的看出了问题的关键,但是已经有些晚了!

因为愤怒的人群们,发现已经找不到吕绍等人之后,心里的怒火,总要有个发泄的地方吧?那最好的办法,正是自古至今上演无数次的桥段一样:打砸抢暴乱。

段业轻轻对崔浩和胡凯说道:“命令我们的人,除了必要的执行任务之外,一律闭门不出,准备好充足的武器,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是。”崔浩和胡凯不敢大意,因为他们也看见,下面的人群们,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这一刻,他们就像一群野兽一般!

“吕绍,还真敢下本,呵呵呵呵,我倒是要看看,他可怎么收场!”段业的脸色逐渐转冷。

接下来的几天,姑臧城,简直变成了人间地狱。

无数的暴民,横行于街上,见人就打,顺便抢东西,开始还稍有节制,后来发展到强奸妇女,火烧房子,渐渐的,他们开始冲着达官贵人们居住的富人区下手。到了这个时候,之前挑头闹事的贵妇人们,才发现情况不对了。

但是为时已晚,这些敢于闹事的暴民,很多都是最底层的人,小偷混混儿掮客趟子手,等等这些她们过去看都不会正眼看的人,如今却是横行霸道,不可一世。

不少人,为了保全性命,而不得不含羞忍垢的从了他们,可是他们一旦尝了甜头,哪儿还会适可而止?自然是一而再,再而三。

而且到了这个时候,那些大户们,才见识了暴民的力量,他们虽然不是没有看家护院的人,可是,毕竟这里是城市,不是庄园,这些看家的人,不像庄园里的家丁一样,对他们有着人身依附关系因而非常忠诚。他们都是雇来的。

雇来的,就有很大的隐患。过去,他们的主人有权有势,他们自然是惹不起的,稍微一个不小心,恐怕就会有生命威胁,谁敢造次?

但是这样一来,不少人心里就窝着一股鸟气,对主人早就不爽了,如今,看着那些苦哈哈们居然翻身做主人了,他们心底难道就没有想法吗?如果再有人一煽动,他们很多人,就是抢先对自己家主人下手!

当然了,这些暴民们,倒也不傻,刺史府现在有兵呢,他们现在还不敢去惹吕光,毕竟,吕光还没有对此事作出反应呢。

吕光的书房里,吕由正在给吕光汇报城内的情况,只是对于多少人死亡,多少女人被强暴,多少房子被烧掉,现在吕光只是认真的听,却还是面无表情。

吕由说完之后,就稍微退了半步,他需要得到吕光的表态。

不必说,自然是镇压的命令,城内这种暴民作乱已经三天了,官府再怎么也得有个态度了。

吕光淡淡说道:“来了吗?”

吕由轻轻说道:“酒泉,张掖,敦煌郡的书信来了,其他的……还没有。”

“哼,这些墙头草,果然永远如此,永远改不掉!”吕光不屑的说道。他指的是对城内的动态,凉州下辖的各郡郡守里,只有酒泉,张掖和敦煌郡的郡守有明确的态度,表示支持吕光,其他的,到现在还没有个说法。

看起来,他们也是想等局势明朗之后,再做动作,免得站错队。这倒也是地方官常常做的事情。只是这些人,这一次就完全没有通过吕光的考验。

“等等。”吕光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得,“段业的表文给我看看。”

吕由拿出了敦煌的上书,吕光接过,一目十行的看完,然后说道:“这文章或许是段业写的,但是字不是他的字,也不是过去给他处理文牍的那个女娃的字,也不是他身边那个后生的字,看起来,他自称的身在敦煌,是假的。”

吕由点头,没有说话。

“在姑臧,你找了吗?”吕光突然问道。

“找了。”吕由老实说道,“没有任何线索。”

“这就对啦,如果让你们找到,他就不是段业了,呵呵呵,这个小子,还是有点本事的,他的人呢?”

“我们注意的那些怀疑对象,如今统统都跳出来了,现在是那些暴民刁民里面的骨干人物,不过,据我们现在观察,他们是基本不直接参与打砸抢的。”

“嗯,这样也就把他们暴露了。”吕光说道,“段业这小子一定还留了一手,他在姑臧不会就这么点人,我们要小心。”

“是。”

吕光伸了个懒腰,道:“既然放了长线,自然得钓大鱼,几只虾米算什么?这姑臧啊,也几百年没有见刀兵咯,呵呵呵,流点血,倒是也无妨,不过,你去派人保护一些鸠摩罗什吧。”

“大人,他……”吕由有些不解,这鸠摩罗什可是圣僧啊,在姑臧享有崇高的威望,就算是暴民,也不会打他的主意啊。

“呵呵呵,大师嘛,当然没什么问题,不过,如果我那可爱的儿子,想借题发挥的话……呵呵那就不好看了,可以钓鱼,但是那鱼饵也不能让鱼吃光了,钓鱼的时候丢了鱼篓,也是不划算的。”吕光意味深长的说道。

“是,属下明白了。“幸运的段业,其实正准备去见鸠摩罗什,却恰好看见一队青骑正在巡弋,而他们摆明了就是保护鸠摩罗什的。

段业当机立断,马上折返行程,青骑里,认识他的人实在是不少,这个时候一旦被认出来,那就说不清楚了。

吕光应该知道自己在姑臧,但是知道归知道,如果自己被发现,那就另当别论了。别的且不说,作为地方太守,在没有许可和命令的情况下,擅自离开辖区,可是要杀头的。

虽然如今段业的脖子比较硬,没几个人能够砍得动,但是背负上了这么一个名声,总归是不好听。

由于段业闪得快,加上一身短衣帮的打扮,倒是没有被发现。段业还在庆幸呢,只是他的运气似乎不是太好,因为躲开了正规军,却遇上了流氓。

三四个半大小伙子拦住了自己,他们身上一身的酒气,显然都是醉汉,而且,他们的打扮很滑稽,身上的衣服明显不合体,却看得出都是绸子的,大概是刚刚抢来的就穿上了,一群男人,身上还带着刚抢来的首饰,大概过去都是那种赤贫的人,需要显摆。”小子。“领头的一个人,眼角处有一个很大的肉瘤,嘴唇很厚,面貌狰狞,还是个络腮胡,这位大爷如果夜里走路能吓死人,他斜睨了段业一眼,道:“把你身上的宝贝,统统给我交出来!”

“是,交出来!”

“快点给大爷交出来!”

段业看着这些实际岁数也就十七八岁的小子,不由有些哑然失笑,自己这是怎么啦?居然被这些人给拦路抢劫了。

要说出去,手下数万人马的河西安抚使,敦煌太守,虎翼将军居然被人抢劫,这说出去,恐怕会天下哗然,而自己也会成为笑柄。

可是,段业自嘲的笑,却被这些人认为是对他们的藐视,他们过去,由于贫困和好吃懒做,其实一直是被藐视的,极度的自卑也就造成了极度的自尊,如今暴民集体上街,他们正处在人生短暂的辉煌期,昨天他们几个装着胆子去抢了过去打短工的老板的家,居然得逞了,老板的小金库和大部分财产都被他们据为己有,老板最宠爱的小妾,也被他们几个糟蹋后投井自杀了。

这些人,可都是第一次开荤,这一票一做,顿时有种豪气干云,天下我有的感受。那可是杜老板啊,过去都不把自己几个人当人看的,如今还不是说抢就抢,说睡他女人就睡,你个小子,居然还敢看不起我们?

络腮胡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小白脸都敢藐视自己,这不是岂有此理?络腮胡大怒道:“你这个小子,不想活了是吗?”

段业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因为现在他陷入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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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掀桌(3)

街头运动,流血永远是事情的转折点,也是升级的开始。

现在去探讨究竟为什么死人,其实意义已经不大了,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他的鲜血,已经留在了地上,更留在了姑臧人的心理。

他们愤怒了!他们的血液也沸腾了。

当街杀人,众目睽睽之下,光天化日之际,都敢杀人,他们还有什么不敢?

“血债血偿!”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先喊出了这句话,总而言之,人们被这句话煽动的开始向吕绍和他带来的兵们发动进攻。

结果很显然,他们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上街来,一方面是心里有火,另外也是闲得无聊顺便看热闹,而对方,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人!

正常情况下,再多的没有组织的暴民,也是绝对不可能能够打败军人的,这是常识。

可是,段业却亲眼看见,吕绍等人几乎是抱头鼠窜,根本没有抵抗。当然,他们有马,反应及时,总算逃了出去,而这些人冲出来也是临时起意,好歹让他们逃出生天。

可是,这就是吕绍要的结果!他总不可能把自己给搭进去吧?

吕纂及时的看出了问题的关键,但是已经有些晚了!

因为愤怒的人群们,发现已经找不到吕绍等人之后,心里的怒火,总要有个发泄的地方吧?那最好的办法,正是自古至今上演无数次的桥段一样:打砸抢暴乱。

段业轻轻对崔浩和胡凯说道:“命令我们的人,除了必要的执行任务之外,一律闭门不出,准备好充足的武器,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是。”崔浩和胡凯不敢大意,因为他们也看见,下面的人群们,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这一刻,他们就像一群野兽一般!

“吕绍,还真敢下本,呵呵呵呵,我倒是要看看,他可怎么收场!”段业的脸色逐渐转冷。

接下来的几天,姑臧城,简直变成了人间地狱。

无数的暴民,横行于街上,见人就打,顺便抢东西,开始还稍有节制,后来发展到强奸妇女,火烧房子,渐渐的,他们开始冲着达官贵人们居住的富人区下手。到了这个时候,之前挑头闹事的贵妇人们,才发现情况不对了。

但是为时已晚,这些敢于闹事的暴民,很多都是最底层的人,小偷混混儿掮客趟子手,等等这些她们过去看都不会正眼看的人,如今却是横行霸道,不可一世。

不少人,为了保全性命,而不得不含羞忍垢的从了他们,可是他们一旦尝了甜头,哪儿还会适可而止?自然是一而再,再而三。

而且到了这个时候,那些大户们,才见识了暴民的力量,他们虽然不是没有看家护院的人,可是,毕竟这里是城市,不是庄园,这些看家的人,不像庄园里的家丁一样,对他们有着人身依附关系因而非常忠诚。他们都是雇来的。

雇来的,就有很大的隐患。过去,他们的主人有权有势,他们自然是惹不起的,稍微一个不小心,恐怕就会有生命威胁,谁敢造次?

但是这样一来,不少人心里就窝着一股鸟气,对主人早就不爽了,如今,看着那些苦哈哈们居然翻身做主人了,他们心底难道就没有想法吗?如果再有人一煽动,他们很多人,就是抢先对自己家主人下手!

当然了,这些暴民们,倒也不傻,刺史府现在有兵呢,他们现在还不敢去惹吕光,毕竟,吕光还没有对此事作出反应呢。

吕光的书房里,吕由正在给吕光汇报城内的情况,只是对于多少人死亡,多少女人被强暴,多少房子被烧掉,现在吕光只是认真的听,却还是面无表情。

吕由说完之后,就稍微退了半步,他需要得到吕光的表态。

不必说,自然是镇压的命令,城内这种暴民作乱已经三天了,官府再怎么也得有个态度了。

吕光淡淡说道:“来了吗?”

吕由轻轻说道:“酒泉,张掖,敦煌郡的书信来了,其他的……还没有。”

“哼,这些墙头草,果然永远如此,永远改不掉!”吕光不屑的说道。他指的是对城内的动态,凉州下辖的各郡郡守里,只有酒泉,张掖和敦煌郡的郡守有明确的态度,表示支持吕光,其他的,到现在还没有个说法。

看起来,他们也是想等局势明朗之后,再做动作,免得站错队。这倒也是地方官常常做的事情。只是这些人,这一次就完全没有通过吕光的考验。

“等等。”吕光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得,“段业的表文给我看看。”

吕由拿出了敦煌的上书,吕光接过,一目十行的看完,然后说道:“这文章或许是段业写的,但是字不是他的字,也不是过去给他处理文牍的那个女娃的字,也不是他身边那个后生的字,看起来,他自称的身在敦煌,是假的。”

吕由点头,没有说话。

“在姑臧,你找了吗?”吕光突然问道。

“找了。”吕由老实说道,“没有任何线索。”

“这就对啦,如果让你们找到,他就不是段业了,呵呵呵,这个小子,还是有点本事的,他的人呢?”

“我们注意的那些怀疑对象,如今统统都跳出来了,现在是那些暴民刁民里面的骨干人物,不过,据我们现在观察,他们是基本不直接参与打砸抢的。”

“嗯,这样也就把他们暴露了。”吕光说道,“段业这小子一定还留了一手,他在姑臧不会就这么点人,我们要小心。”

“是。”

吕光伸了个懒腰,道:“既然放了长线,自然得钓大鱼,几只虾米算什么?这姑臧啊,也几百年没有见刀兵咯,呵呵呵,流点血,倒是也无妨,不过,你去派人保护一些鸠摩罗什吧。”

“大人,他……”吕由有些不解,这鸠摩罗什可是圣僧啊,在姑臧享有崇高的威望,就算是暴民,也不会打他的主意啊。

“呵呵呵,大师嘛,当然没什么问题,不过,如果我那可爱的儿子,想借题发挥的话……呵呵那就不好看了,可以钓鱼,但是那鱼饵也不能让鱼吃光了,钓鱼的时候丢了鱼篓,也是不划算的。”吕光意味深长的说道。

“是,属下明白了。“幸运的段业,其实正准备去见鸠摩罗什,却恰好看见一队青骑正在巡弋,而他们摆明了就是保护鸠摩罗什的。

段业当机立断,马上折返行程,青骑里,认识他的人实在是不少,这个时候一旦被认出来,那就说不清楚了。

吕光应该知道自己在姑臧,但是知道归知道,如果自己被发现,那就另当别论了。别的且不说,作为地方太守,在没有许可和命令的情况下,擅自离开辖区,可是要杀头的。

虽然如今段业的脖子比较硬,没几个人能够砍得动,但是背负上了这么一个名声,总归是不好听。

由于段业闪得快,加上一身短衣帮的打扮,倒是没有被发现。段业还在庆幸呢,只是他的运气似乎不是太好,因为躲开了正规军,却遇上了流氓。

三四个半大小伙子拦住了自己,他们身上一身的酒气,显然都是醉汉,而且,他们的打扮很滑稽,身上的衣服明显不合体,却看得出都是绸子的,大概是刚刚抢来的就穿上了,一群男人,身上还带着刚抢来的首饰,大概过去都是那种赤贫的人,需要显摆。”小子。“领头的一个人,眼角处有一个很大的肉瘤,嘴唇很厚,面貌狰狞,还是个络腮胡,这位大爷如果夜里走路能吓死人,他斜睨了段业一眼,道:“把你身上的宝贝,统统给我交出来!”

“是,交出来!”

“快点给大爷交出来!”

段业看着这些实际岁数也就十七八岁的小子,不由有些哑然失笑,自己这是怎么啦?居然被这些人给拦路抢劫了。

要说出去,手下数万人马的河西安抚使,敦煌太守,虎翼将军居然被人抢劫,这说出去,恐怕会天下哗然,而自己也会成为笑柄。

可是,段业自嘲的笑,却被这些人认为是对他们的藐视,他们过去,由于贫困和好吃懒做,其实一直是被藐视的,极度的自卑也就造成了极度的自尊,如今暴民集体上街,他们正处在人生短暂的辉煌期,昨天他们几个装着胆子去抢了过去打短工的老板的家,居然得逞了,老板的小金库和大部分财产都被他们据为己有,老板最宠爱的小妾,也被他们几个糟蹋后投井自杀了。

这些人,可都是第一次开荤,这一票一做,顿时有种豪气干云,天下我有的感受。那可是杜老板啊,过去都不把自己几个人当人看的,如今还不是说抢就抢,说睡他女人就睡,你个小子,居然还敢看不起我们?

络腮胡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小白脸都敢藐视自己,这不是岂有此理?络腮胡大怒道:“你这个小子,不想活了是吗?”

段业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因为现在他陷入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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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掀桌(4)

本来,段业如今也自信,在天底下,没几个人能够奈何他了,只要自己出手,捏死这几个人,和捏死蚂蚁没啥区别。

问题就在于,自己来姑臧是需要恨低调的,绝对不能暴露身份,自己如果一出手,很可能就引起别人的注意,那样的话,想要隐藏自己就很难了。

可是堂堂的段大人,居然被几个小流氓当街拦住威胁,这传出去,是多么丢人呐?

段业正在犹豫怎么办呢,那络腮胡大概的确是头脑简单,直接把段业的沉吟不语,理解为不鸟他,大怒之下,络腮胡拔出腰间的匕首,喝道:“小子!你想不想尝尝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啊?”

就在这个时候,段业只闻到一股香气传来,接着只听见三声惨叫,那三个拦路的家伙,脖子上就都多了一道很薄的血痕。

段业视力好,已经看出来,是有人极快的挥动宝剑,瞬间秒杀了三人。

而同时,那人还急声道:“跟我来!”

段业笑了。

要说弄死这三个人,段业也是毫无压力,但是段业的本事,是军中杀人的本事,大开大合,动作大招人注意,却是做不到这般小快灵的迅速解决。看起来,有些本事,自己学不会,却还是有人学会啊。

很快的追着那人闪入路边的一家民居,段业倒也是完全不怕这会不会是个陷阱,因为那人是谁,段业已经认出来了。

进了屋,那人已经站好面对段业了,段业微笑了下,然后说道:“我是该把你当做绛玉的侄女儿来看,还是该将您当做圣僧大人的夫人来看呢?”

这人,正是绛玉的侄女,龟兹国过去真正的公主,如今圣僧鸠摩罗什的妻子阿妙莎!

阿妙莎没带面纱,那不亚于绛玉的姿容,倒是让段业压力不小。

她咬了咬下唇,说道:“你……我们说好了,各算各的!”

“好,好。”段业耸耸肩,只是近距离观察美人,段业却发现,阿妙莎目聚眉凝,双腿紧闭,又身上带着特有的幽香,却还是处子无疑。看起来,她和那鸠摩罗什真的只是名义的夫妻啊。

只是女人的感觉,都是很敏锐的,阿妙莎看段业上下打量自己一番,虽然表情依然严肃正经,可是眼中闪过的一丝猥琐和窃笑,还是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阿妙莎毕竟未经人事,有些羞恼的瞪了段业一眼,道:“你不许乱想!”

“我想什么了?”段业一脸无辜。

“你……”阿妙莎却是一时语塞,她根本还是涉世未深的孩子,过去是养在深宫妇人之手没见过世面,现在为了安全起见也常年居住在鸠摩罗什的佛塔里,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和男人接触。她哪儿是段业的对手?

“我帮你料理了那几个混蛋,你就不该感谢我吗?”阿妙莎知道自己说不过段业,索性转移了话题。

段业也收敛了笑容,道:“这个倒是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还真不好脱身。”

“哼!”阿妙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得意的抬起了下巴,“不过,段老爷您不在敦煌好好享福,跑到姑臧来,是干嘛啊?”

段业正色道:“姑臧这几天如此混乱,暴民四起,我能不来吗?”

“哟,您不是敦煌太守吗?姑臧也归你管?这不是捞过界了吗?”阿妙莎一挑眉毛,只是她一看段业神色严峻,没有接茬,就晓得似乎不是她想的那样。

阿妙莎毕竟是生在宫廷里,对于男女之事的微妙,她或许不懂,可是对于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她的天赋,可不是一般女人比得上的。

她马上就抓住的事情的要害,道:“莫非这事情……和你有关?”

段业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道:“这地方,究竟是哪?”

“喔,这是我的外宅。”阿妙莎道,她的小脸有点羞赧,“你也知道,我和大师……呃,只是名义上的,佛塔那儿也有不便,大师人很好,知道我平素比较野,又嘴馋,所以……就准我在这儿找了个宅子自己住。”

段业哑然失笑,看起来,这小妮子倒也不是善茬,这青灯古佛的苦闷日子,想她也受不了。

“不准笑!”阿妙莎到底是少女,一见段业一脸促狭就知道他在笑自己,“反正……这儿很安全就是了,平素也没有外人来的。”

“嗯。”段业点头,“那就好,你既然是绛玉的侄女儿,我信得过你,不错,我这次来姑臧,的确是有要事在身!阿妙莎,你忘记了你的国仇家恨吗?“这话一说出来,阿妙莎马上就神色凝重起来,“我阿妙莎,不敢有一刻忘却!吕光毁我国家,杀我百姓,夺我财帛,害我父叔,此等大仇,不共戴天!”

“那就好。”

“不过……”阿妙莎有些诧异,“不是你一直要我忍耐,等待时机吗?”

“现在就是时机!”段业说道,“告诉你吧,这一次,我来姑臧,就是因为……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我们能不能够推翻吕光的统治,一切在此一举!”

“啊?”阿妙莎惊讶的捂住了小嘴,“城里那些暴民,流氓,是你的人?”

“不,那当然不是。”段业道,“只不过顺便利用一下他们,想要推翻吕光,靠着他们,当然不够。”

段业见阿妙莎还是有些不解,便接着说道:“你在姑臧,你也知道,吕纂和吕绍一直闹得不可开交,这一次,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这俩小子,已经直接参与其中了,他们我看早就想拱翻老子,自己当头儿了,呵呵呵,他们吕家人闹得越欢,这局势就越乱,吕光这刺史宝座,就越不稳当,那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阿妙莎闻言,轻轻握起了自己的小拳头,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这些日子,阿妙莎虽然看起来无忧无虑,就像快乐的百灵鸟一样,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过得一点也不快乐。

虽然她知道,逝者已矣,来者可最,好好生活,才是正道,但是,只要自己的国仇家恨,一日没有报,她就一日不能解脱,就一天无法真正的过幸福的生活。

唯有推翻吕光的统治,让他也家破人亡,最好是亲手杀了吕光,才能报龟兹之仇,才能让她真正解脱。

因此,她说道:“好了,这些大事,我一个小女人,也不懂这些,那是你们男人的事情,你就告诉我,为了报仇,我可以做什么?”

这话顿时提点了段业,段业还一直觉得有些事情需要一个人来做呢,没想到就像瞌睡时候送来枕头一样,阿妙莎恰好出现啊!

哪儿有比她更合适的呢?段业眼前一亮,一个比较完全的计划,顿时在段业脑海里形成了。

说做就做,段业道:“你这里可有纸笔?”

“我这就去给你拿。”

不一会,段业就迅速提笔,写完了一封信,只是阿妙莎站在旁边,却一直捂着嘴笑。笑的原因,倒是不是因为信得内容,因为这封信,其实完全是以法川寺悲苦大师的名义给鸠摩罗什大师的一封信,写的完全是佛法义理之类的东西,阿妙莎根本看不懂。

阿妙莎笑,只是因为段业的毛笔字,实在是……太难看了。

段业也有些不好意思,如今段业在敦煌已经开始推广硬笔了,包括往来公文,都不再用毛笔,本来字写的就不好,长期不练,更是不行。但是阿妙莎这里只有毛笔,也只好献丑了。

“咳。”段业掩饰了下自己的尴尬,“这封信,你务必在今天送到鸠摩罗什大师的手上,记得,是亲手交给他,看着他看完,然后立即烧掉。”

“是。”阿妙莎点头,“不过,难道就这点事情吗?”

“还有呢。”段业解释道,“我问你,鸠摩罗什的佛塔,最近有哪些官员将军去过?”

“都去过啊?老彭太守,小彭太守,张长史,吕纂,吕绍,这些人,都去过。”阿妙莎罗列了一番,几乎要把整个凉州境内重要的人都列完了。

“奇怪。”段业觉得有些不对,他心底似乎一直有一个想法,可以解开很多问题,但是他却一直不能精确地抓住。

突然,就像一道亮光照亮了黑暗的屋子一样,段业问道:“那吕弘是不是从来没去过?”

“对啊。”阿妙莎有些不解,“他干嘛要去?他既不是嫡子又不是长子,也没有差事在身,去拜访大师干什么?”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段业有些激动,“你想想,这姑臧城里,稍微有点头脸的人,哪怕是狐假虎威,沐猴而冠的人,几乎都去见过大师,就算是清高的人,也有不去的理由,吕光家的儿子们,几乎都去过,可是为什么吕弘不去?”

“这……他不去很正常吧。”阿妙莎还是不解。

“不,不对。”段业自信的说道,“去是正常的,既然谁都去了,如果你不去,你一定不正常,况且,兄弟们都去,吕弘刻意不去,那不是授人以柄?”

“所以呢?”

“所以吕弘不是不去,而是欲盖弥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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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掀桌(4)

本来,段业如今也自信,在天底下,没几个人能够奈何他了,只要自己出手,捏死这几个人,和捏死蚂蚁没啥区别。

问题就在于,自己来姑臧是需要恨低调的,绝对不能暴露身份,自己如果一出手,很可能就引起别人的注意,那样的话,想要隐藏自己就很难了。

可是堂堂的段大人,居然被几个小流氓当街拦住威胁,这传出去,是多么丢人呐?

段业正在犹豫怎么办呢,那络腮胡大概的确是头脑简单,直接把段业的沉吟不语,理解为不鸟他,大怒之下,络腮胡拔出腰间的匕首,喝道:“小子!你想不想尝尝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啊?”

就在这个时候,段业只闻到一股香气传来,接着只听见三声惨叫,那三个拦路的家伙,脖子上就都多了一道很薄的血痕。

段业视力好,已经看出来,是有人极快的挥动宝剑,瞬间秒杀了三人。

而同时,那人还急声道:“跟我来!”

段业笑了。

要说弄死这三个人,段业也是毫无压力,但是段业的本事,是军中杀人的本事,大开大合,动作大招人注意,却是做不到这般小快灵的迅速解决。看起来,有些本事,自己学不会,却还是有人学会啊。

很快的追着那人闪入路边的一家民居,段业倒也是完全不怕这会不会是个陷阱,因为那人是谁,段业已经认出来了。

进了屋,那人已经站好面对段业了,段业微笑了下,然后说道:“我是该把你当做绛玉的侄女儿来看,还是该将您当做圣僧大人的夫人来看呢?”

这人,正是绛玉的侄女,龟兹国过去真正的公主,如今圣僧鸠摩罗什的妻子阿妙莎!

阿妙莎没带面纱,那不亚于绛玉的姿容,倒是让段业压力不小。

她咬了咬下唇,说道:“你……我们说好了,各算各的!”

“好,好。”段业耸耸肩,只是近距离观察美人,段业却发现,阿妙莎目聚眉凝,双腿紧闭,又身上带着特有的幽香,却还是处子无疑。看起来,她和那鸠摩罗什真的只是名义的夫妻啊。

只是女人的感觉,都是很敏锐的,阿妙莎看段业上下打量自己一番,虽然表情依然严肃正经,可是眼中闪过的一丝猥琐和窃笑,还是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阿妙莎毕竟未经人事,有些羞恼的瞪了段业一眼,道:“你不许乱想!”

“我想什么了?”段业一脸无辜。

“你……”阿妙莎却是一时语塞,她根本还是涉世未深的孩子,过去是养在深宫妇人之手没见过世面,现在为了安全起见也常年居住在鸠摩罗什的佛塔里,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和男人接触。她哪儿是段业的对手?

“我帮你料理了那几个混蛋,你就不该感谢我吗?”阿妙莎知道自己说不过段业,索性转移了话题。

段业也收敛了笑容,道:“这个倒是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还真不好脱身。”

“哼!”阿妙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得意的抬起了下巴,“不过,段老爷您不在敦煌好好享福,跑到姑臧来,是干嘛啊?”

段业正色道:“姑臧这几天如此混乱,暴民四起,我能不来吗?”

“哟,您不是敦煌太守吗?姑臧也归你管?这不是捞过界了吗?”阿妙莎一挑眉毛,只是她一看段业神色严峻,没有接茬,就晓得似乎不是她想的那样。

阿妙莎毕竟是生在宫廷里,对于男女之事的微妙,她或许不懂,可是对于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她的天赋,可不是一般女人比得上的。

她马上就抓住的事情的要害,道:“莫非这事情……和你有关?”

段业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道:“这地方,究竟是哪?”

“喔,这是我的外宅。”阿妙莎道,她的小脸有点羞赧,“你也知道,我和大师……呃,只是名义上的,佛塔那儿也有不便,大师人很好,知道我平素比较野,又嘴馋,所以……就准我在这儿找了个宅子自己住。”

段业哑然失笑,看起来,这小妮子倒也不是善茬,这青灯古佛的苦闷日子,想她也受不了。

“不准笑!”阿妙莎到底是少女,一见段业一脸促狭就知道他在笑自己,“反正……这儿很安全就是了,平素也没有外人来的。”

“嗯。”段业点头,“那就好,你既然是绛玉的侄女儿,我信得过你,不错,我这次来姑臧,的确是有要事在身!阿妙莎,你忘记了你的国仇家恨吗?“这话一说出来,阿妙莎马上就神色凝重起来,“我阿妙莎,不敢有一刻忘却!吕光毁我国家,杀我百姓,夺我财帛,害我父叔,此等大仇,不共戴天!”

“那就好。”

“不过……”阿妙莎有些诧异,“不是你一直要我忍耐,等待时机吗?”

“现在就是时机!”段业说道,“告诉你吧,这一次,我来姑臧,就是因为……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我们能不能够推翻吕光的统治,一切在此一举!”

“啊?”阿妙莎惊讶的捂住了小嘴,“城里那些暴民,流氓,是你的人?”

“不,那当然不是。”段业道,“只不过顺便利用一下他们,想要推翻吕光,靠着他们,当然不够。”

段业见阿妙莎还是有些不解,便接着说道:“你在姑臧,你也知道,吕纂和吕绍一直闹得不可开交,这一次,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这俩小子,已经直接参与其中了,他们我看早就想拱翻老子,自己当头儿了,呵呵呵,他们吕家人闹得越欢,这局势就越乱,吕光这刺史宝座,就越不稳当,那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阿妙莎闻言,轻轻握起了自己的小拳头,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这些日子,阿妙莎虽然看起来无忧无虑,就像快乐的百灵鸟一样,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过得一点也不快乐。

虽然她知道,逝者已矣,来者可最,好好生活,才是正道,但是,只要自己的国仇家恨,一日没有报,她就一日不能解脱,就一天无法真正的过幸福的生活。

唯有推翻吕光的统治,让他也家破人亡,最好是亲手杀了吕光,才能报龟兹之仇,才能让她真正解脱。

因此,她说道:“好了,这些大事,我一个小女人,也不懂这些,那是你们男人的事情,你就告诉我,为了报仇,我可以做什么?”

这话顿时提点了段业,段业还一直觉得有些事情需要一个人来做呢,没想到就像瞌睡时候送来枕头一样,阿妙莎恰好出现啊!

哪儿有比她更合适的呢?段业眼前一亮,一个比较完全的计划,顿时在段业脑海里形成了。

说做就做,段业道:“你这里可有纸笔?”

“我这就去给你拿。”

不一会,段业就迅速提笔,写完了一封信,只是阿妙莎站在旁边,却一直捂着嘴笑。笑的原因,倒是不是因为信得内容,因为这封信,其实完全是以法川寺悲苦大师的名义给鸠摩罗什大师的一封信,写的完全是佛法义理之类的东西,阿妙莎根本看不懂。

阿妙莎笑,只是因为段业的毛笔字,实在是……太难看了。

段业也有些不好意思,如今段业在敦煌已经开始推广硬笔了,包括往来公文,都不再用毛笔,本来字写的就不好,长期不练,更是不行。但是阿妙莎这里只有毛笔,也只好献丑了。

“咳。”段业掩饰了下自己的尴尬,“这封信,你务必在今天送到鸠摩罗什大师的手上,记得,是亲手交给他,看着他看完,然后立即烧掉。”

“是。”阿妙莎点头,“不过,难道就这点事情吗?”

“还有呢。”段业解释道,“我问你,鸠摩罗什的佛塔,最近有哪些官员将军去过?”

“都去过啊?老彭太守,小彭太守,张长史,吕纂,吕绍,这些人,都去过。”阿妙莎罗列了一番,几乎要把整个凉州境内重要的人都列完了。

“奇怪。”段业觉得有些不对,他心底似乎一直有一个想法,可以解开很多问题,但是他却一直不能精确地抓住。

突然,就像一道亮光照亮了黑暗的屋子一样,段业问道:“那吕弘是不是从来没去过?”

“对啊。”阿妙莎有些不解,“他干嘛要去?他既不是嫡子又不是长子,也没有差事在身,去拜访大师干什么?”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段业有些激动,“你想想,这姑臧城里,稍微有点头脸的人,哪怕是狐假虎威,沐猴而冠的人,几乎都去见过大师,就算是清高的人,也有不去的理由,吕光家的儿子们,几乎都去过,可是为什么吕弘不去?”

“这……他不去很正常吧。”阿妙莎还是不解。

“不,不对。”段业自信的说道,“去是正常的,既然谁都去了,如果你不去,你一定不正常,况且,兄弟们都去,吕弘刻意不去,那不是授人以柄?”

“所以呢?”

“所以吕弘不是不去,而是欲盖弥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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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掀桌(5)

其实这个道理非常简单,如果一个地方,所有人都会去,按道理也应该去,你也没有不去的理由,也没有说自己不去,但是偏偏,就没人看到你去,那只有两种可能。

一个,是你脑子有问题,一定要较劲和自己过不去。而另外一种,就是你没有公开去,而是秘密去。

可是,只要是悄悄做的事情,就一定是别有用心,这是早已被证明无数次的真理。

吕弘很显然是去了鸠摩罗什那里,但是因为种种缘故,连阿妙莎也没有发现他罢了,由此可以说明,吕弘一定是去找鸠摩罗什谈了一些他不想让人知道的问题,甚至他紧张到了不愿意让人知道他去见过鸠摩罗什。

只是,他毕竟还是年轻,对于人性的把握,还不够好啊。在段业这种人精面前,也就多少露出了马脚。

这个观点,让阿妙莎也不得不赞成,因为阿妙莎仔细一想,的确有段时间,自己经常不在鸠摩罗什身边,如果吕弘趁着这个时候去见他,自己发现不了的。

不过段业也很有信心,他和鸠摩罗什之间合作已久,他确信,只要自己明确表态,鸠摩罗什是一定会站在自己一边的。

而且自己早就做好了很多准备,除非那吕弘来点让所有人完全想不到的办法,不然段业还是心里有数的。

又交待了一下阿妙莎一些具体的事情,并且告诉了她联系的方式,段业才和她告辞,毕竟,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马上回到自己的势力范围比较保险。

回天然居的路上,一切倒是很顺利,没有出现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拦路,而且街头的治安,看起来已经好了许多,起码没有暴民公然行凶了,但是,街头上一片狼藉,血迹斑斑,段业看了,还是忍不住握住拳头!

这些可恶而自私的人类!

段业自己也喜欢权力,为了争夺,有时候也会去使用一些非正常的手段,但是,段业起码有一条,他不会自己动手或者动员人家,来去做直接伤害普通无辜者的事情,更不会沾上鲜血。这是底线。

当然,如果段业的敌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出于对付敌人的缘故,段业有时候,也不得不选择暂时的沉默,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坏人的暴露,需要一个时间和过程,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自己跑掉,不这样,根本没法让坏人的面目彻底暴露出来。

如果吕纂吕绍他们不跳出来,普通的姑臧百姓和士绅名流哪里晓得他们居然是这么狼子野心,恶毒残忍呢?如果这些暴民们不是当街行凶肆虐无比,这些平素消停惯了的老百姓哪里晓得安定和和平的可贵呢?如果不是这满街的狼藉鲜血,到处的残垣断壁,以及他们自己,亲人,或者朋友们亲身遭遇的悲惨,他们哪里晓得稳定和秩序的重要呢?

人都是贱骨头,不到了逼得不行的时候,是不会长记性的。

虽然心头窝火,并且法师,等事情了解之后,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但是现在,还不是段业动作的时候。他回到了天然居,回去后,除了交待胡凯和崔浩一些细节外,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蒙头大睡。

胡凯和崔浩虽然有些意外,但是也不敢多问,而且现在一切事情进展顺利,他们也就没有多想。

唯有刘亿如,心里稍微有些忧虑,但是,她也没有说什么,她知道,段业希望自己的女人,要聪明,要有眼力见,不该问的就不要问。长期以来,刘亿如对这一点执行的是非常之好。

这一夜,虽然依然有很多人失去生命,很多女人被强暴,但是程度总归比起之前,要和平了一些,起码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怕了,因此段业睡得很香甜,一如很多颇有劫后余生感觉的人一样。

但是,好戏永远是在后头。

第二天一大早,城内多个人们常去的地方,已经贴满了告示,这告示的内容很简单,意思就是说,酒泉太守彭凤,敦煌太守段业,武威太守彭济,以及凉州其他各郡的太守,都认为姑臧城现在已经陷入了混乱,已经是民不聊生的状态,他们不能再置之不理了,请节下吕光大人立即解决,如果解决不了,他们愿意提供帮助!

不消说,这个年代,大部分人,是不认字的,所以老百姓虽然对贴了纸的地方很好奇,但是他们也只能是围观,然后有念过书的人念给他们听。

好在,这些内容并不晦涩,也没有走公文的模式,谁都听得懂,大体来说,就是姑臧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郡守们看不下去了,他们要管!

当然了,这些告示,除了给姑臧城的百姓们传达信号外,很大程度,也是说给姑臧城里那些识字的人,尤其是达官贵人们听的!

如果这真的代表那些郡守们的意思,那这毫无疑问,就是赤裸裸的逼宫!道理很简单,名义上,吕光作为一州刺史,当然是最高的领导人,但是他不可能直接领导凉州的军民,他只能领导手下的官僚们,而这些官僚们如果效忠他,那他就是最高领导人,如果不支持他,他不过是傀儡罢了。

过去,吕光有军队在手,威望有很高,那对于凉州的统治自然是非常有效。问题是现在,杜进称病在家,似乎是引起了连锁反应,让很多人都认为军队不支持吕光了,而如果这些郡守们有了异心,吕光对凉州的统治,可就岌岌可危了。

形势马上就变得更加紧张了起来。

段业这个时候还在睡觉,平素段业都是起的很早睡的很晚的,由于他精力旺盛,又不耽误事情,倒也没什么,这一次他难得的睡了个懒觉,倒是让人很奇怪。

刘亿如因为担心他,其实一夜都没睡好,到了早上终于忍不住了,她推开段业的房门,刚想叫他,却看见段业虽然躺着,可是眼睛睁着,正看着自己呢。

没想到,段业一把岁数了,还有这般可爱的地方,倒是让刘亿如莞尔一笑。

段业懒洋洋说道:“叫我起床吗?”

刘亿如轻轻点头,又道:“大人如果困,倒是可以多睡一会。”

“唉!啊~~~~~~~~~~”段业先叹口气,然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你都被请动了,想必是不能睡了,我这就起来吧。”

刘亿如温柔一笑,过去帮段业更衣。

等到段业出现在书房时,胡凯和崔浩已经在那里等了,当然,还有田木,只是这田木看起来神色有些焦急。

“怎么了?”段业问道。

“大人……出事儿啦!”田木到底年轻,有些沉不住气,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街头出现各种告示的事情绘声绘色给段业讲了。

段业皱着眉头,道:“我是肯定没有给彭凤写过信啊,事实上,很久以来我和他没有任何来往,连公文来往都很少啊。”

“可是大人,他却把您列在首位,还模仿了您的签名,伪造了我们敦煌的印信,不得不说,他的水平很高,小可方才去看,差点都被糊弄住。”崔浩忧心忡忡的说道。

段业这下子有些奇怪了,没成想他们还能干得出这么一手,这不是拖自己下水嘛。这样一搞,自己就算不想反吕光,恐怕也不得不反了。

虽然说,自己迟早要和吕光翻脸,但是那时机,程度,动作,完全由自己决定,那没问题,可是你不能逼着我反呐?通奸和强奸当然不是一回事,通奸很爽有益身心,强奸很疼伤身伤心。

胡凯又补充道:“大人,这告示贴的全城都是,估计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而且,这做事情的人很狡猾,他没有把所有地方官都扯进来,而是专门选了大人您这样,在民间有些声望的人,这就更让人相信了。”

段业点头,看得出来这厮还有点水平,如果把所有人都扯进来,一方面,谁都晓得那不可能,八成是伪造,再者,法不责众,所有人都支持其实很多时候等于都不支持都在观望,政治微妙的地方,就在这里。““问题的关键,在于这是谁干的!”段业想了想,说道,“其实要想对付这事情,倒是不太麻烦,但是我们得知道是谁,这一手,一石二鸟,既对付吕光,也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可以说是左右开弓,高明的很呐,我们如果搞不清楚是谁干的,对付起来,是事倍功半了。”

“大人,我觉得,就是吕弘!”崔浩直接说道。

“何以见得?”

崔浩犹豫了下,道:“大人,其实小可没有任何理由或者证据,这只是直觉。”

“直觉?“胡凯没想到一贯少年老成,稳重的很的崔浩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不免有些傻眼,“小崔,军国大事,要有理有据,怎么能靠直觉呢?”

崔浩吐吐舌头,没有接腔。

段业却徐徐说道:“有些时候,直觉啊,其实是最可靠的,最接近事实真相的,我想,这一次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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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掀桌(6)

有太多的事情,你找不到什么理由,只是感觉是那样,虽然从道理来说,感觉的那种结果,往往是最不符合情理的,可是历史也不断的证明,那恰恰会是最后的结果。

段业自信的说道:“上次在乐都的时候,那个吕弘,虽然一路隐藏的很深,看起来胸无大志的样子,可是他毕竟还是年轻,想要完全隐藏住自己,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他的举措我不知道,他的班底我也不知道,但是,什么事情,都是目的导向的,他的野心,我却是知道的!他无非也是想要那把椅子罢了,吕光的儿子,呵呵,这是他逃脱不了的宿命。”

只是,志得意满的说完,段业突然想起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如果轮到了自己,怎么办?

这个年代,对于权贵来说,为了保证能够使得自己的血脉延续下去,总是会娶了很多女人,对于段业来讲,自然也不例外,虽然段业是的确喜欢自己的这些个女人们。

问题是在于,喜欢是一回事,这些女人以后也是肯定要给他生孩子的,自己的孩子,自己会好好教育培养,这没的说,自己也相信自己的基因绝对优秀,他们也肯定能成才。而且,自己的家庭,决计会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段业也相信,以后一定是夫妻相敬,父慈子孝,兄弟和睦。

但是问题在于,段业不单单会成为一个父亲,他也注定,会成为自己一方势力的领袖,而段业深深知道,自己精力旺盛,身体健康,但是自己也是人,生老病死,是逃不过的规律,自己也会变老,那时候,怎么办?

段业虽然来自于后世,也知道,作为治理的人才,理应选贤与能,但是要段业把自己辛辛苦苦创的基业给外人,段业恐怕还是没有这个觉悟。

天大地大,很多时候,都不如自己的孩子大。这几乎是不用想的问题,段业的位置,段业的财富,当然会给自己的孩子。

可是,段业的位置只有一个,为了保证权力的集中和统一,他也非得从以后自己可能的儿子们里,选出一个来接班。而想让段业只生出一个儿子来,既不太现实,又没啥好处。如果真的就一个儿子,很可能倒是轮到段业着急了。

因为一根独苗,如果夭折怎么办?如果不成器怎么办?没得选择,总归不是一件好事情。

这事情,过去段业根本没去想,因为根本就没儿子,有什么好想的?

但是这一次,在姑臧,亲眼目睹了吕光家的儿子们,为了那把椅子,竟然连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段业简直不敢想,如果有朝一日,自己也面临父子反目,兄弟成仇的局面,自己还能不能支撑得住?

胡凯和崔浩看见本来说的很高兴的段业,突然缄口不言,面色不豫,都有些不解,这不是说到关键时候了嘛,怎么是这幅表情呢,难道又是我们说错了什么?

刘亿如见段业紧锁的眉头,心里也就大概有数了,一般时候,他只有思考自己家庭的事情时候,才是会这幅表情,而段业他在想军国大事的时候,永远是信心十足,永远是胸有成竹,自己当初就是被他的这份儿气质给吸引到的。

至于段业他思考自己家人问题时候,那份温柔,那份细致,则是另外的魅力。

虽然还搞不清楚段业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刘亿如知道,这个时候,需要给他的,就是支持,就是安慰。

刘亿如走上前去,轻轻拉住了段业的手,迎上了段业有些犹疑的目光,她传递给他的,唯有坚定的支持和信任。

段业也顿时心底一暖,俩人之间,早就是心心相印,对方只需要随便一个眼神,自己就懂了。

段业这一刻,顿时觉得,何必为还没有发生的问题而劳神苦思呢?自己既然能够解决国事,还怕不能解决家事?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段业现在相信,只要自己公平公正,只要自己努力引导,这个问题,一定能够得到妥善的解决。

“好了。”段业终于笑了,也让胡凯等人松了口气,段业可是他们的主心骨,只要段业没问题,他们就没有问题!

“田木!”段业开始布置任务了,“吕弘这条线,现在就交给你了,我知道,我们现在才开始拿资源重点关注他,可能有些晚了,可以说,是时间紧,任务重,但是,这样的重任,不交给你,我又能交给谁呢?你有没有信心做好?”

“有!”田木大声道,这一刻,他是真的很自豪,能够被自己心中的偶像段业给委派任务,早就让他手心都有些出汗了。

“当然”,段业补充道,“事情固然要好好做,但是记住,安全第一,我宁可你们事情没有做成,但是也不愿意你们做成了,却受到任何一点点的损伤。”

这句话,段业几乎每次都要说,但是从来说的是真心实意,也因此,他的手下们,几乎是个个效死。

田木自然也不例外,他感动至深,几乎要哭出来了。

就在段业还在和崔浩胡凯商量的时候,密信来了。

田木如今负责这一块,他很好的把之前的情报网络进行了精简和整合,现在非常时刻,每日数次传递,既要整理情报,归纳重点,又要保密,防止出问题,还得几次传送,实在是很麻烦的事情。但是,这一切,田木都做的很出色,也让段业刮目相看。

但凡年轻时候能够独当一面的人,都是难得的人才,这样的人才,最好的办法,就是放手让他们做事,给他们权力,给他们信任,给他们空间,他们犯错了不要苛责,他们成功了要鼓励和继续支持。只要这样,他们发展和进步的空间是无限的,甚至可以说,天空才是他们的尽头!

如同往常一样,段业接过来了密信,确定无误后小心的取出来,涂上特制的药水,看完之后,段业高兴的说道:“各位,段平已经来了!”

这个话说完,大家都非常高兴,甚至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受。

谁都晓得,段业这一次来姑臧,根本的目的,无非是趁着内乱,找机会取而代之,采取中心开花的办法,一举拿下整个凉州。

但是,靠着现在段业在姑臧的力量,制造混乱,可以,搞刺杀制造恐怖,可以,关键时刻传递情报,可以,甚至保护段业安全离开,也可以。可是靠着这些人,想要夺取姑臧,可能还是不行。

因为关键要让姑臧人心服口服,需要的只能是军队,没有军队来压阵,是坐不稳那把椅子的。

可惜,段业的军队,一部分在金城郡,那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一部分则是在敦煌,在敦煌的军队是段业的看家本钱,论战斗力,段业有信心能够稳住局面,可惜,敦煌的地理位置不够好,虽然独立成为一个体系,可以自主经营,但是东边有酒泉,那儿的彭凤跟自己可是不对付,而且关键,酒泉,以及再往东的乌鞘岭,都有地利之险,自己的军队虽然强,但是想迅速突破那里,实在是很难的事情。

没有军队,就没有说话的本钱。

为此,段业早就开始准备了,自从对军队开始整编的时候,段业就开始专门挑人,从三万多人那里精选了四千人,作为核心,这些人没有按照普通军队的编制来走,而是作为自己的私兵,自己给他们发饷,自己给他们训练,自己当他们的统帅。

段业对他们非常有信心,因为他们的训练标准最严格,他们的待遇最好,他们得到的关爱最多,他们的装备最精良。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他们就是这个年代的特种部队。

之后敦煌的各种军事行动,无论是会操,剿匪这样的小规模的,还是讨伐乞伏国仁这样的大战,这支神秘的军队,都没有参加,目的就是为了保持秘密。

但是现在,这支军队不得不上场了。因为除了他们,段业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姑臧的局面。

但是,想要直接成建制的过来,那也是办不到的,因为这个年代,随便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会被人注意到,大规模的军事调动,是绝不可能保密的。

为此,在他们训练完毕,段业验收后,已经敕令他们,加入过往的商客,分批潜入姑臧,并且进入各行各业,就像一把种子一样,洒在了姑臧的大地上。

当然,为了避免自己的心血打水漂,段业当然也在这支军队里建立了各级的军官组织,但是这些人是完全的垂直管理,只受自己领导,而段平作为执行人,执行自己的意志,直接督导他们,而他们在潜伏在姑臧后,彼此不能联系,也只受他们的直系领导来管,而且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也进来了,甚至不知道他们来姑臧究竟是为了干什么的,这样一来,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密。因为一旦彼此通气,有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可就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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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掀桌(7)

也正因为如此,这支段业手上最精干的力量,在潜入姑臧之后,很久以来,都处于完全的地下状态,他们就像正常人一样,过着普通而平静的生活。

其实这样是有风险的,对于这些铁血战士来说,他们不怕风刀霜剑,他们不怕强大的敌人,段业有信心,在任何复杂的情况下,他们都能应对自如。

可是,把他们丢入那相对繁华的姑臧城,段业心中却有些没谱了。

这里有热闹的街道,往来的人潮,繁华的市井,漂亮的姑娘,他的战士们,能够顶住这些诱惑吗?

虽然段业不得不采取了种种防范措施,但是总归还是没有绝对的信心,也因此,段业始终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们潜入姑臧是为了干什么。这样一来,就算他们有人背叛了,其实损失也不大,因为凉州各郡,肯定都派人潜伏姑臧了,包括吕光自己,也一定派人潜伏长安建康,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派几个特务到人家的地面,这完全没有什么,如果不派,反而会被人认为所求者大呢。

现在,段平来了,段业决定把之前洒下的种子集结起来,要看看他们的威力!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段业刚兴奋的把这一保密了很久的消息告诉崔浩和胡凯,让这俩人惊讶莫名时,段平就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大人。”段平现在打扮的就像个货郎,风尘仆仆的,脸上还有一丝疲惫,可是他却很兴奋。

他和段业已经很久没有见了,他是段业从辎重营提拔起来的第一个人,也是段业最心腹的人,俩人之间的感情基础非常深厚,可以说既是上下级,又有兄弟情分,段平的家人,族人们,如今都在敦煌工作,不少人还从军了,段业一直把段平视为兄长一般尊重。

段业有些激动地拉着段平的手,道:“你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

“姑臧局面一触即发,大人身在龙潭虎穴,段平不敢不来!”

“好,好啊。”段业连连点头,“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时间紧急,哪里还有空去休息。”段平一挥手,“大人,我们的种子们,现在也该发芽了,要不要我们现在就开始。”

“好!”段业欣然道,“那现在下命令吧。”

“是。”

……

郑斌是吕光府上的一名长随,干的事情其实就是扫地而已,说起来,旁人扫地,本来都是当做一门苦差事,因为这吕光大人,平素虽然不管事,对于细节看起来一点不关心。

可是,堂堂的节下大人,有个习惯,却很让府上的下人们抓狂,那就是他喜欢检查卫生,而且是不定期的。

没准早上你还在睡觉的时候,吕光大人就背着手开始踱步了,如果让他发现,地上的落叶没有扫干净,或者墙角还有狗屎,那扫地的人你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不过郑斌和旁人不一样,他力气大,精力足,每每都能把扫地当一件很有乐趣的事情,有时候还一边扫一边哼着小调,自打他接管了这活计,吕光怎么抽查,都发现到处是干干净净的,后来一问是郑斌,就让管家重重打赏了他。

但是,只打赏,却没有提拔,道理很简单,别的人,哪个扫地,能够有郑斌这份勤快呢?又有谁能够让他如此满意呢?

这一天,郑斌在扫完了花园后,却意外地发现,花园的鱼池上,漂着一条死鱼。

这可让郑斌有些诧异,刺史大人养的锦鲤,个个都健康的很呐,昨天刺史大人还来看过,怎么今天就死啦?

这可不得了了,这锦鲤都是有数的,要是死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正想赶紧去回报,郑斌却盯着眼睛一数,正在游动的锦鲤还是九条啊?

也就是说,飘着的这条鱼,是多出来的。

郑斌心里“咯噔”一下,他四周扫视了一眼,确定没有别人后,然后小心的把鱼捞起来,不顾死鱼的恶臭,他把鱼揣在怀里,然后小心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关好门窗,郑斌有些紧张的取出小刀,剖开鱼腹,果不其然,里面有一根竹签。

有竹签,就够了,因为那是他来到姑臧之前就已经确定好的暗号。

长叹一声,郑斌默默的从自己的铺盖卷里,找到了腰牌,匕首,然后毅然决然的离开了这个自己已经有些习惯的所在。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吕光府上的长随,他是一名战士。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姑臧城的每一个角落,他们纷纷到了之前已经商定好了的指定位置,在那里,他们看见了很多熟人,而熟人们之间,也只需要会心一笑,便一切了然。

很快,他们的小组长出现了,小组长只是扫视了一眼,便说道:“果然都来了啊。”

“一个也不能少!”郑斌和大家一起说道。

“好!”小组长笑道,“我这就去写回执。”

而到了黄昏时候,段平手上已经收到厚厚的一叠纸,他阅读完后,兴奋的说道:“大人,满员!”

段业也震惊了!

其实,他已经做好了有那么几百人,因为习惯了安静的生活,而脱队的心里打算。毕竟来之前,段业也和他们有言在先,如果,真的到时候不愿意再继续下去了,那么可以自由离开,前提就是不能背叛。

因为段业说了,假若你背叛了大家,出卖了大家,穷极天下也要追杀到底,而且株连亲族,生生世世,这样的威胁,还是很可怕的。

但是,这些,都白做了,因为人家齐刷刷来了,一个也没少。

“大人,我们的儿郎们,是靠得住的!”段平兴奋的说道,“大人,你下命令吧。”

“呵呵呵,我的命令就是,等。”段业说道。

“等?”

“不错。”段业严肃的说道,“一方面,姑臧的局势,还没有明朗化,吕家的几方势力的争斗,还没有最终的结果,我们没有必要为他们做嫁衣裳,再者,我们的人手到了,我们的兵器还没有到,你不能指望他们拿着那些匕首和吕光的人对抗吧?”

“那大人有何良策?”胡凯问道。

“呵呵呵,这个嘛,就得拜火教帮帮忙咯。”段业意味深长的说道。

而这个时候,吕由又一次来到了吕光的书房,这些日子,虽然姑臧城乱成一团,但是吕光到底还是非常坐得住,他几乎连书房都没出过,显然,在他看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吕由进来后,小心的说道:“使君,已经有初略的数字了。”

“多少?”吕光头也没有抬,还在继续看书。

“一共有四千五百多人死了,烧毁的房子超过八百间,还有……”

“好了。”吕光放下书,打断了吕由的话,“这些崽子们,也真下的去手!他们就算拿到了姑臧,拿到了凉州,一片破败之地,有什么用?败家子!”

这是吕光这么多天以来,头一次生气,因此连吕由也不敢接话了。

“呼~~~”吕光长呼了口气,算是平复了下情绪,“好了,死了就死了吧,不过,对于那些行凶杀人的家伙,你要留意一下,不能让他们白干,哼哼,等到事情完了,管叫他们血债血偿!”

“是。”

“嗯,陪我出去走走吧。”吕光说道,他也想出去散散心了。

“是。”吕由还只是轻轻答应。

只是二人刚一出门,吕光却皱了皱眉头,因为他发现,地上居然有灰尘!

其实,按照旁人的标准,这根本不能算有灰尘,算很干净了。只可惜过去吕光要求太严格,而郑斌又太敬业,每次都把吕光可能路过的地方,扫的一尘不染,几乎能当镜子用了。

因此今天一看有灰,就显得很明显了。

“岂有此理!”吕光嘟囔道,“郑斌!郑斌!”

吕光的本意,也只是想让郑斌过来处理下,这个时候,郑斌一般都在扫地,也可能今天,他只是在扫别的地方而已,吕光倒是没打算深究,只要郑斌过来把这儿清理好就成。毕竟,善待下人的好名声形成不易,吕光并不打算今天就破功。

没想到,吕光喊了几嗓子,居然没人答话,吕光有些愤怒了,他可是这儿的主人,自己喊话,居然没有人理会,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在这个时候,府上管家匆忙跑来,只是他一看见吕光,居然“哎哟“一声摔倒在地,但是,他不敢怠慢,马上就爬了起来,朗朗跄跄的跑到吕光面前,又“扑通”一声跪下,道:“老爷。”

“郑斌你?”吕光单刀直入的问道。

“啪,啪,啪!”管家不敢回答,只是自顾自的抽着嘴巴,不一会脸都肿了。

“你给我住手!”吕光大喝道,“我是问你,郑斌去哪了?”

“老爷,老爷啊。”管家很快就一把鼻涕一把泪了,“郑斌他……他……”

“他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他不见啦!”管家哭着说完,吕光和吕由的面色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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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掀桌(8)

吕光府上很可能有别的势力的人潜伏,这一点吕光一点也不意外,可是,他怀疑过无数人,却偏偏没有想到过,是郑斌。

郑斌干的事情,就是扫地,而且干的很好,但是吕光当时发现,郑斌这个人,有些憨直,说话不讲分寸,也就是碰上自己这样宽宏大量的人,他才能好好的活下来,不然,就凭这他说话不长眼睛的劲头,恐怕早就死了多少次了。

这样的人,通俗来说,就是不好做人,吕光实在没有想到,这样的人,还能玩这一手。

吕由还是很快冷静下来,他对着管家厉声问道:“你复核府内得人数了没有?”

“回……回吕帅,小人已经数过了,目前就少了郑斌一个人。”

“东西呢?”

“呃,大件仓库,小人已经去看过了,没有什么损失,至于书房和签押,小人没有权限进去,所以……”

那管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倒是显得很可怜,只是吕光现在根本没有丝毫的恻隐之心,因为这件事情的后果实在是太过严重,自己的府邸内,一个经常能够看见自己的人,却很可能是别人的卧底,还是在一切处在最关键的时刻,一搞不好,很可能就造成了全盘皆输的后果。

吕由这个时候侧身对吕光说道:“节下,我现在去紧急核查一下。”

“嗯。”吕光点头,这个时候,事情比较紧急,他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

等到吕由走了之后,吕光走到管家的面前,神色严峻。

管家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还边磕头,边哭诉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吕光伸出手,一把抓住管家的衣服,这管家其实也是身材蛮高大的,但是这个时候,他就像小鸡一样被一把抓了起来。

吕光冷冷的瞪了管家一眼,道:“这次你干的好事!”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管家还是这几句话,而且说话的时候,手脚乱抓,就像一只蛤蟆。

“哼!”吕光把管家朝地上一扔,管家虽然被摔得不轻,却还是不敢怠慢,接着跪下来,还在磕头。

吕光看见管家这样子,也算可怜,毕竟这牢头跟了自己也不短了,他平素虐待下人,狐假虎威,背着自己在外面捞钱,还置办了庄园纳了小妾,这些自己都知道。

不过,这老货,好歹有些忠心,能力差点,也就差点吧,凑合能用就行。

因此吕光有些心软,他凑过头去,盯着管家的眼睛,道:“你知道错了吗?”

“老奴知道了,老奴再也不敢啦,老爷,饶命啊老爷。”

吕光看他,都六十多的人了,如今满脸是泪水和鼻涕,也实在可怜,因此吕光说道:“也好,我就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再出篓子!哼!”

“老爷,如果老奴再犯错儿,您就杀了老奴!”

“希望吧。”吕光大袖一挥,自顾自的走了,只是他却没有注意到管家那怨毒的眼神。

“真是晦气呀。”老管家站起身来,拍拍衣裳,正准备回去找丫鬟小莲出出气,毕竟这个丫鬟自从被自己搞上手之后,在床上可是lang的很呢,每次都要把自己半条老命赔上。和老爷作对叫嚣,他是不敢,可是对付这小妮子,总归不是问题。

吕光府上,只要老爷不在,他就可以只手遮天!

可是老管家刚一回头,却看见几个自己的马仔,都站在角落看着自己呢,这些人里,也包括自己的性奴小莲,只是这个时候,小莲却抱住了自己最得力的一个马仔的胳膊,正一脸嘲讽的看着自己。

显然,自己方才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嚎哭的样子,被他们看了个一清二楚。

过去,自己在他们面前,表现的总是吕光如何如何信任他,对他如何如何尊重完全不把他当奴才,也因此,这些下人们,才对他不敢怠慢,毕恭毕敬,才让自己能够在府上一手遮天。

但是方才,什么他们都看见了,都晓得,自己只是在他们面前耍威风,其实自己在吕光面前,简直连一条老狗都不如!

小莲,这个被自己的女人,如今却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己,她已经抱着别人的胳膊了,这就是再明显不过的态度了!她抛弃自己了!连她都看不起自己了。

老管家这一刻,觉得天都塌了,而这个时候,自己的马仔们,自己的女人,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直接走了,连听自己说句话的兴趣都没有。

“哇~~~~~”老管家这一次是真的嚎啕大哭起来。说起来,方才在吕光面前,多少都是有演戏的成分,而且那时候,他哭泣,更多的是出于恐惧,是出于想要激起吕光的同情心。

可是这回,他的哭泣,完全是悲伤,是绝望,他晓得,这些马仔们,以后再也不会瞧得起自己了,他们一定会背叛自己的,自己过去对他们很残暴,他们一定会加倍的“回报”自己的,到时候能不能留下一条命,都还是未定之数呢。

小莲那美丽的胴体,以后也和自己没有关系了,自己给的女人,以后却得在人家的身下婉转呻吟,作为一个男人,哪儿能忍得住这般的奇耻大辱?

老管家哭了一会后,就不哭了,他知道,哭也没有用,自己小时候是讨饭的,自己能过这些年锦衣玉食的日子,完全是靠着自己打拼出来的,没有沾任何人一点光,如今,既然有人要让自己过不好,那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住自己的饭碗,自己的生活!

“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老管家咬牙切齿的说道。

段业刚刚处理完近卫军的事情,正想休息一会,田木却急匆匆跑进来,对段业说道:“大人,有个意想不到的人要见您。”

“喔?”段业有些奇怪,天都快黑了,自己的部署也基本完成了,还有什么要见的?

田木走到段业身边,在段业耳朵旁轻轻说了几句,段业也诧异了,“这是真的?”

“起码那个人真的来到了天然居外面,我们有人见过,是这个管家没有错。”

“他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段业非常警惕。

田木瘪瘪嘴,道:“其实这个事情说起来还诡异,这管家,其实也是我们过去重点盯着的对象,他也来过天然居,但是那时候,他还是吕光面前的红人儿,平素里趾高气扬的,也很得到吕光的信任,我们倒是没有想过来发展他,毕竟他是既得利益者,没有必要放弃吕光那儿的一切来我们这里,不过,这人老奸巨猾,精明的很,想必他也能够看出来,咱们天然居不是什么正常地方,但是他一直很知趣的没有去说。”

“唔。”段业点头,天然居这种地方,虽然做的很是到位了,可是明眼人,还是能够看出来,不过,既然是官不究,也就肯定民不举了。

“只是,他这次为什么跑来呢?”段业有些好奇。

田木说道:“据他自己说,是吕光当众折辱他,让他在下人面前,威风扫地,再也没法当管家了,他心里过不去,想要报仇。”

段业几乎是本能的就想到了苦肉计,这一手不是和三国演义里黄盖苦肉计再诈降那一手一样嘛,吕光合着因为是氐人自以为读书很多却不知道这是汉人家喻户晓的吗?

想也没有想,段业挥挥手,笑道:“这老不死的,居然骗到了我的头上来了,田木,得得,去把他抓起来,等到事情完了,再杀头。”

“是。”田木对于段业很信任,既然段大人说他是诈降,那他就是诈降了!

诈降总归是很可恶的,还不如不投降呢,你力战到底,好歹是各为其主,让人尊重。可是你玩诈降,这就是耍阴谋手段了,这是歧视我们的智力,当然不能容忍。

这个时候,崔浩正好进来,他一问,便说道:“田大哥且慢。”

“嗯?”田木晓得崔浩是非常得到段业信任的,也就停下了脚步,看看接下来会怎么样。

段业问道:“怎么小崔?你觉得此人可信?”

“这倒不一定。”崔浩说道,“此人可信与否,现在还不能看清楚,总得让人说说,我们听听,再来甄别,只是小可这次,倒是只觉得这老货,搞不好是玩真的。”

“喔?”段业来了兴趣,“你倒是说说看。”

“大人,这吕光其人呢,就好像汲黯说汉武帝那样,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其实他心胸很狭窄的,但是总要装出一副宽仁的样子来收买人心,听田大哥方才说的,我倒是觉得,以吕光的性子,很可能会干出这样的事情,而这位管家,在姑臧也是颇有名声的,他也是个瑕疵必报的家伙,这一次因为被折辱而和吕光心生龃龉,也是很可能的,这一切都很合情合理。”

“正因为合情合理,我觉得很可能是假的。”段业说道。

“可是大人可以换个角度想,这更可能是真的。”崔浩自信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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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掀桌(8)

吕光府上很可能有别的势力的人潜伏,这一点吕光一点也不意外,可是,他怀疑过无数人,却偏偏没有想到过,是郑斌。

郑斌干的事情,就是扫地,而且干的很好,但是吕光当时发现,郑斌这个人,有些憨直,说话不讲分寸,也就是碰上自己这样宽宏大量的人,他才能好好的活下来,不然,就凭这他说话不长眼睛的劲头,恐怕早就死了多少次了。

这样的人,通俗来说,就是不好做人,吕光实在没有想到,这样的人,还能玩这一手。

吕由还是很快冷静下来,他对着管家厉声问道:“你复核府内得人数了没有?”

“回……回吕帅,小人已经数过了,目前就少了郑斌一个人。”

“东西呢?”

“呃,大件仓库,小人已经去看过了,没有什么损失,至于书房和签押,小人没有权限进去,所以……”

那管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倒是显得很可怜,只是吕光现在根本没有丝毫的恻隐之心,因为这件事情的后果实在是太过严重,自己的府邸内,一个经常能够看见自己的人,却很可能是别人的卧底,还是在一切处在最关键的时刻,一搞不好,很可能就造成了全盘皆输的后果。

吕由这个时候侧身对吕光说道:“节下,我现在去紧急核查一下。”

“嗯。”吕光点头,这个时候,事情比较紧急,他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

等到吕由走了之后,吕光走到管家的面前,神色严峻。

管家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还边磕头,边哭诉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吕光伸出手,一把抓住管家的衣服,这管家其实也是身材蛮高大的,但是这个时候,他就像小鸡一样被一把抓了起来。

吕光冷冷的瞪了管家一眼,道:“这次你干的好事!”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管家还是这几句话,而且说话的时候,手脚乱抓,就像一只蛤蟆。

“哼!”吕光把管家朝地上一扔,管家虽然被摔得不轻,却还是不敢怠慢,接着跪下来,还在磕头。

吕光看见管家这样子,也算可怜,毕竟这牢头跟了自己也不短了,他平素虐待下人,狐假虎威,背着自己在外面捞钱,还置办了庄园纳了小妾,这些自己都知道。

不过,这老货,好歹有些忠心,能力差点,也就差点吧,凑合能用就行。

因此吕光有些心软,他凑过头去,盯着管家的眼睛,道:“你知道错了吗?”

“老奴知道了,老奴再也不敢啦,老爷,饶命啊老爷。”

吕光看他,都六十多的人了,如今满脸是泪水和鼻涕,也实在可怜,因此吕光说道:“也好,我就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再出篓子!哼!”

“老爷,如果老奴再犯错儿,您就杀了老奴!”

“希望吧。”吕光大袖一挥,自顾自的走了,只是他却没有注意到管家那怨毒的眼神。

“真是晦气呀。”老管家站起身来,拍拍衣裳,正准备回去找丫鬟小莲出出气,毕竟这个丫鬟自从被自己搞上手之后,在床上可是lang的很呢,每次都要把自己半条老命赔上。和老爷作对叫嚣,他是不敢,可是对付这小妮子,总归不是问题。

吕光府上,只要老爷不在,他就可以只手遮天!

可是老管家刚一回头,却看见几个自己的马仔,都站在角落看着自己呢,这些人里,也包括自己的性奴小莲,只是这个时候,小莲却抱住了自己最得力的一个马仔的胳膊,正一脸嘲讽的看着自己。

显然,自己方才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嚎哭的样子,被他们看了个一清二楚。

过去,自己在他们面前,表现的总是吕光如何如何信任他,对他如何如何尊重完全不把他当奴才,也因此,这些下人们,才对他不敢怠慢,毕恭毕敬,才让自己能够在府上一手遮天。

但是方才,什么他们都看见了,都晓得,自己只是在他们面前耍威风,其实自己在吕光面前,简直连一条老狗都不如!

小莲,这个被自己的女人,如今却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己,她已经抱着别人的胳膊了,这就是再明显不过的态度了!她抛弃自己了!连她都看不起自己了。

老管家这一刻,觉得天都塌了,而这个时候,自己的马仔们,自己的女人,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直接走了,连听自己说句话的兴趣都没有。

“哇~~~~~”老管家这一次是真的嚎啕大哭起来。说起来,方才在吕光面前,多少都是有演戏的成分,而且那时候,他哭泣,更多的是出于恐惧,是出于想要激起吕光的同情心。

可是这回,他的哭泣,完全是悲伤,是绝望,他晓得,这些马仔们,以后再也不会瞧得起自己了,他们一定会背叛自己的,自己过去对他们很残暴,他们一定会加倍的“回报”自己的,到时候能不能留下一条命,都还是未定之数呢。

小莲那美丽的胴体,以后也和自己没有关系了,自己给的女人,以后却得在人家的身下婉转呻吟,作为一个男人,哪儿能忍得住这般的奇耻大辱?

老管家哭了一会后,就不哭了,他知道,哭也没有用,自己小时候是讨饭的,自己能过这些年锦衣玉食的日子,完全是靠着自己打拼出来的,没有沾任何人一点光,如今,既然有人要让自己过不好,那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住自己的饭碗,自己的生活!

“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老管家咬牙切齿的说道。

段业刚刚处理完近卫军的事情,正想休息一会,田木却急匆匆跑进来,对段业说道:“大人,有个意想不到的人要见您。”

“喔?”段业有些奇怪,天都快黑了,自己的部署也基本完成了,还有什么要见的?

田木走到段业身边,在段业耳朵旁轻轻说了几句,段业也诧异了,“这是真的?”

“起码那个人真的来到了天然居外面,我们有人见过,是这个管家没有错。”

“他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段业非常警惕。

田木瘪瘪嘴,道:“其实这个事情说起来还诡异,这管家,其实也是我们过去重点盯着的对象,他也来过天然居,但是那时候,他还是吕光面前的红人儿,平素里趾高气扬的,也很得到吕光的信任,我们倒是没有想过来发展他,毕竟他是既得利益者,没有必要放弃吕光那儿的一切来我们这里,不过,这人老奸巨猾,精明的很,想必他也能够看出来,咱们天然居不是什么正常地方,但是他一直很知趣的没有去说。”

“唔。”段业点头,天然居这种地方,虽然做的很是到位了,可是明眼人,还是能够看出来,不过,既然是官不究,也就肯定民不举了。

“只是,他这次为什么跑来呢?”段业有些好奇。

田木说道:“据他自己说,是吕光当众折辱他,让他在下人面前,威风扫地,再也没法当管家了,他心里过不去,想要报仇。”

段业几乎是本能的就想到了苦肉计,这一手不是和三国演义里黄盖苦肉计再诈降那一手一样嘛,吕光合着因为是氐人自以为读书很多却不知道这是汉人家喻户晓的吗?

想也没有想,段业挥挥手,笑道:“这老不死的,居然骗到了我的头上来了,田木,得得,去把他抓起来,等到事情完了,再杀头。”

“是。”田木对于段业很信任,既然段大人说他是诈降,那他就是诈降了!

诈降总归是很可恶的,还不如不投降呢,你力战到底,好歹是各为其主,让人尊重。可是你玩诈降,这就是耍阴谋手段了,这是歧视我们的智力,当然不能容忍。

这个时候,崔浩正好进来,他一问,便说道:“田大哥且慢。”

“嗯?”田木晓得崔浩是非常得到段业信任的,也就停下了脚步,看看接下来会怎么样。

段业问道:“怎么小崔?你觉得此人可信?”

“这倒不一定。”崔浩说道,“此人可信与否,现在还不能看清楚,总得让人说说,我们听听,再来甄别,只是小可这次,倒是只觉得这老货,搞不好是玩真的。”

“喔?”段业来了兴趣,“你倒是说说看。”

“大人,这吕光其人呢,就好像汲黯说汉武帝那样,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其实他心胸很狭窄的,但是总要装出一副宽仁的样子来收买人心,听田大哥方才说的,我倒是觉得,以吕光的性子,很可能会干出这样的事情,而这位管家,在姑臧也是颇有名声的,他也是个瑕疵必报的家伙,这一次因为被折辱而和吕光心生龃龉,也是很可能的,这一切都很合情合理。”

“正因为合情合理,我觉得很可能是假的。”段业说道。

“可是大人可以换个角度想,这更可能是真的。”崔浩自信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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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掀桌(9)

段业看了一眼崔浩,道:“你说下去。”

崔浩说道:“大人,您曾经告诉我们说,衡量一个人的动机,不看他是谁,也不看他别的因素,只看他如果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和坏处,而如果不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和坏处,其他的,都不重要。”

段业点头称是,的确他曾经给自己的手下们灌输过这种理论,诸如仁义道德这种东西,对内当然是要讲的,不然无法维系管治,以诚相待,当然也是要的,不然的话,靠着权术这些邪门手段,固然能够得逞与一时,却无法一直奏效。但是话说回来,政治斗争,就像丛林生存法则一样残酷,也绝对不能天真,有些道理,是无数人用无数的鲜血和惨痛的代价,才得到的真理,段业有必要说清楚,讲明白,对于崔浩胡凯这些核心人士,段业也交了底,毕竟,术是术,道是道,大道之上,当然要讲究忠孝仁义,但是很多时候,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而已,千万不能太当真。背叛也只是因为对方价码开的更高,而不是别的。

这也是本来段业不太相信吕管家的缘故。不过看起来,崔浩似乎有不同意见,这是好事,段业始终认为,集思才能广益,自己的属下,如果不敢有不同意见,而一直是唯唯诺诺,这可绝不是什么好事。

崔浩接着说道:“大人,这管家,小可也听说过,在吕光这样的人手下当差,却不知道韬晦,拼命捞钱,到处趾高气扬的,想必,不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要说这样的人,是存心高调来自保,小可是不信的。”

田木也说道:“这倒是不可能,那管家么,心计有,城府是没有,贪婪心有,但是野心真的不大。听说他和吕光儿子们结交时候,要钱多,也的确泄露一些消息,但是绝对不站队,从这点看,此人应该是量小妒大之人。”

“不错。”崔浩接过话来,“大人,被吕光折辱这事情,他撒不了谎,因为我们很容易查证,如今姑臧形势太乱,想要严密封锁什么消息,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他如果撒谎的话,很容易被我们戳穿,那岂不是很不划算?当然,为了稳妥起见,我们肯定还是需要去查实一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崔浩这么年轻,就能有这份稳妥,段业当然是很欣赏的。因此,段业也马上指派田木,立即着人,把这件事情,给搞搞清楚,不能有任何闪失。

“但是大人,这个老管家,他喜欢的,不过是金钱美女,他的追求也不过是光耀门楣,这些他已经得到了,就算再跟着吕光干下去,他能再满足自己的欲望吗?恐怕不能了,他也这么大了,所以,小可觉得,这老管家,真正在乎的,是面子,是地位,他是管家,是吕光府上能够说了算的人,这就是地位,他过去能够在姑臧城横着走,这就是面子,只是吕光如今已经砸了他的面子,毁了他的地位,吕光堂堂凉州刺史,就算真的搞错了,也绝不可能给他认错,要收回成命,那是绝不可能!所以,这老管家,想要找回自己的面子和地位,他除了背叛吕光,他别无选择。”

“精彩,真精彩。”段业拍着手,“小崔,你真是有一手,啊?哈哈哈哈。”

“大人谬赞了,那对于他,我们是?”

“见吧,见他一次,给他一次机会。”段业笑道。

胡凯这个时候却说道:“大人,这老管家只是晓得,咱们天然居可能和吕光不对付,却并不知道是你,如今你现在就跳出来,是不是不合适啊?”

“无妨。”段业自信的说道,“在这个时候,他在我们手上,还怕他闹出什么幺蛾子?再说了,这个时候,我们本也可以示之以城,我想,这一手,对谁都管用。”

于是这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不一会,老管家被带到了书房,段业早就端坐在书桌前,微笑的看着他。

老管家一进门,不敢置信的看着段业,道:“段大人,是你?”

“正是。”段业笑吟吟站起来,“吕管家,多日不见,可曾安好啊?”

吕管家毕竟是见过世面的,昔日他得宠的时候,段业可没少笼络他,还派人给他送过礼呢,如今虽然他已经不得宠了,毕竟昔日的余威和自信依然还在,他在段业面前,可是一点不怯场的。

他自顾自的背起双手,连连摇头,啧啧有声,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天然居,居然是您的产业,而且您身为敦煌太守,不在敦煌府上办公,却在这个时候跑到这姑臧城,有趣啊有趣。”

这话说的里面可是带刺儿的,胡凯和田木马上脸色就变了,只是段业态度依然良好,他大大方方说道:“吕管家好眼力,呵呵呵,不过啊,段某听说,吕管家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啊。”

“不错。”吕管家傲然说道。

“那吕管家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秦失其鹿,天下逐之呢?”段业一字一字顿道。

“你?”吕管家有些发愣,这句话他当然听过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段业居然连掩饰都不掩饰,就直接说出来了,这实在让人意外。

段业却打算给他更多的意外,他说道:“吕管家啊,听说您可是吕光大人的心腹了,呵呵呵,不瞒您说,如今段某也觉得,这凉州连日来局势混乱,暴徒横行,百姓根本都已经生活不下去了,的确需要有人来管治一下,这节下大人嘛,固然是英明神武,可是,他也已经老了,岁月不饶人呐,呵呵呵,所以呢,这有些责任,就我们来替他扛吧,而您呢,我看,还是……嗯?”

段业说到最后一句时候,伸手轻轻在脖子附近做了个切割的动作,那意思很显然,你吕管家既然是吕光的心腹,我们就饶不得你了,还是咔擦一下,杀了了事。

吕管家这下子傻了眼,其实方才,他的话,不过是自抬身价,想摆摆姿态而已,毕竟他的地位再高,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那是狐假虎威,那是因为吕光的缘故,段业这些地方太守们,敬畏的是吕光,因为吕光手里有军队,有钱粮,有生杀大权,可绝不是敬畏他这个奴才。

当然了,奴才在吕管家看来,也是分等级的,过去自己就是最高的等级的奴才,如今受够了鸟气,在吕光那里也混不下去了,吕管家觉得自己这半辈子劳心劳力,居然换来了这么个结果,实在是想不过去,所以他想报仇。正好天然居,是自己印象很深刻的地方,那里一定潜伏着反吕光的势力,吕管家这才想过来碰碰运气,看看自己能不能从高等奴才转职为助手。

方才他看见是段业,其实心里也很高兴,毕竟,吕光手下的这些郡守们,就段业最有声望,评价最高,也被公认为最有本事。如果连段业都挑起头来要反对吕光,那说明吕光恐怕真的要不行了。不要忘了,段业可是吕光的义子,这个时候出现在姑臧,不是想造反,难道还是来散步的吗?

吕光的儿子吕绍,吕纂,都已经形同背叛,如果吕光的义子段业再也造反了,那岂不是就众叛亲离了嘛。因此本来,吕管家是非常自信的,他是绝对,这一次是真的找对人了。

只是贸然投效人家,难免被人看不起,刘备去请诸葛亮,都三顾茅庐了呢,自己如果就这样冒冒失失的去的话,自己的身价就不行了。

却没有想到,只是稍微拿捏一下架子,却搞得人家以为自己还是吕光的心腹,怕自己坏了他的大事儿而要杀自己,这可是怎么说的?

因此,吕管家大哭道:“使君!使君大人,饶命啊,饶命啊!”

段业有些好笑,自己只是刚刚做出了个动作,还根本没派人动手呢,这吕管家就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了,真是有意思,他的泪腺还真的发达呢。

“饶你什么啊?”段业还是忍不住,凑趣的问了句。

“大人,大人,小人受吕光老贼折辱,不堪其毁,不能忍受,如今有意弃暗投明,为大人前驱左右,请大人收留!”到了这个时候了,吕管家也不敢再拿腔作调了,再搞下去,把自己给玩进去了,就太划不来了。

“喔?”段业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您可是吕光府上的管家啊。我哪儿敢请。”

“使君大人明鉴。”吕管家说道,“府上的仆役郑斌因故走失,那是护卫青骑统领吕由的责任,可是他们却归咎与我,吕光不顾我年岁已高,对老奴我百般折辱,让我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如今我在吕光府上,也没法呆了,普天之下,除了打人这儿,我也就再无容身之地了,还请大人收留老奴,不然,老奴也唯有一头撞死在这里,倒是干干净净,也免得活着还受那样的折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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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掀桌(10)

段业依然无动于衷,任由吕管家表演,他非常之淡定,完全不在乎;吕管家早已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什么他没有见过?区区装可怜而已,不在话下。

吕管家哭了一阵子,却发现段业根本不说话,也不反对拒绝,而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微笑的看着自己,吕管家这才意识到,他根本搞错了对手。

段业岂是用这种低层次的办法就能够打动的?不拿出点实实在在的东西,可没这么容易过关。

正好,这个时候,段业说道:“吕管家啊,吕先生?”

“呃,大人,老朽受不起啊。”吕管家这个时候,早就不敢端着架子了。

“呵呵呵。”段业笑得非常灿烂,非常开心,“我呢,其实也是个惫懒的人。”

“是是是。”吕管家习惯的回道,只是突然,他猛然想起,惫懒这话,似乎不是什么好话,段业这样自己自嘲,当然可以,可是自己好像却不能这么说。那岂不是不敬嘛。

胡凯和崔浩都忍不住笑了,这老货,倒是有趣,这下拍马屁拍错了吧。

看见吕管家满脸的乞求,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段业倒是放弃了继续作弄他的想法,而是接着说道:“我听说,您在吕光府上,已经快三十年啦?”

“已经三十一年啦。”吕管家恭敬地说道。

“唔。”段业点头,“那都呆了那么久了,其实再待下去,也挺好吧。”

“不,绝不!”吕管家多精明的人啊,这言外之意当然听得出来,忙哭道:“大人,使君呐,您是不知道,这些年,我在吕光府上,是过的多么屈辱啊。”

接着,吕管家,便添油加醋,极尽详细的描述了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受欺负,吕光和他的爪牙们是如何如何的无耻龌龊,自己是如何的勇于斗争,和他们进行了不屈不挠的对抗,却遭到了他们惨烈打压。总之说的真是闻着伤心,听者落泪,连段业都差点被感动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段业还是故意装糊涂的问道。

吕管家要是再不明白,这么些年,也就白混了,他马上说道:“老奴虽然岁数大了,也手无缚鸡之力,可是在姑臧这地方,老奴却多少厮混了些年月,而且各方面也都熟悉,大人莅临姑臧,欲取州郡,总得有个穿针引线的人吧?老奴愿效犬马。”

“只是……”段业有些疑惑的说道,“你做的这些,别人也都能做啊。”

吕管家咬咬牙,道:“不瞒大人说,老奴手上有个东西,却是人家没有的。”

“什么?”段业有些好奇,看起来,这东西大概就是这吕管家的护身符了。

“老奴这些年在姑臧,见了很多,听了很多,好在那吕光曾经让老奴学过读书写字,所以倒也记载了一些东西,对于姑臧官员,士绅名流,都有不少心得,他们喜欢什么,家里什么关系,还有什么人,老朽都有收藏,老朽觉得,靠着这个本事,老朽可以做点事情,来帮助您。”

这下子段业听得是怦然心动,别说,这个东西,还真的很有吸引力。

段业记得小时候听雍正王朝,说里面有个人,就搞了个百官行述,记载了全国官员的背景资历,各种内幕,结果一下子搞得很多人很紧张,可是这个人因为手上有这份宝贝,瞬间就变得炙手可热,太子和好多阿哥都想拉拢他,因为谁如果掌握了这个东西,就很容易拉拢应该拉拢的,威胁可以威胁的。

看了看胡凯和崔浩,他们显然也有点动心的意思,段业心里有数了,看起来这个人还真的有几把刷子呢。

但是,这个时候不能贸然答应他,不然他恐怕就搞不清楚形势了,还是得压一压他的气焰。

因此,段业这个时候就像无意一样说道:“我听说城西头的欧阳官人的小妾,好像和姜飞大人有点关系吧。”

这话说的是没头没脑的,如果不知道的听到了,肯定是非常迷茫,可是吕管家却顿时脸色都变了,因为这件事,非常机密,也非常敏感,在姑臧牵扯很多,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

也就是因为自己是吕光的管家,能接触到很多旁人接触不到的东西,对这个事情才有所耳闻,本来以为,段业身在敦煌,又一直在外面到处跑,对于敦煌的行情应该不太熟悉,有需要自己的地方,却没有想到,段业对于这些歌事情,倒是了解的非常之清楚,这下子,吕管家就有些忐忑了。

“呵呵呵。”段业笑了笑,见吕管家没反应,便问道:“吕管家,有此事吗?”

“呃,大人果然是明鉴万里,聪闻四方啊,此事的确有。”

“恩。”段业点头,“不过,段业是觉得,吕管家虽然岁数不小了,恐怕还有些念想在吧。”

吕管家这个时候,再也不敢有任何的一丝丝不敬,忙点头,道:“不瞒大人,有的。”

“不妨说出来嘛。”段业笑了笑。

吕管家先是一愣,继而大喜,这可是明白不过的信号啊!因此吕管家心一横,道:“大人,老朽在吕光家服务了半辈子,虽然享受了些,可是您也知道,吕光待下人是宽厚,那却是做给别人看的,要的是面子,而不是真心对我们好,奴才,待遇再好,那也是奴才,本来老奴很满意,可是现在,吕光砸了我的饭碗,毁了我的面子,让我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来,大人,我不服气!”

“你想报仇!”段业问道。

“是!”吕管家坦然道,“大人,老奴这辈子钱挣得不少了,家人几辈子都够花了,如今一把岁数,也没别的想法了,老奴就想着能够把这些年,在吕光那里受到的明的暗的各种屈辱,都统统找回来!”

段业注意到,吕管家说这话时候,脸色都有些狰狞了,看起来他心中的鸟气的确不少。

深吸口气,段业道:“我可以帮助你,答应你。”

吕管家再次默默跪下,郑重的给段业磕了个头,道:“老奴此生愿意粉身碎骨,来报答大人的大恩。”

“空口无凭。”

“歃血为证!”吕管家这一次倒是很果断,他咬破手指,很快就在胡凯拿过来的绢帛上写了血书。

“好!“段业接过了血书,满意的看了看,“现在该叫你吕先生了。”

“不。”吕管家出人意料的拒绝了,“大人,老奴一辈子是当奴才,曾经幻想着能够有朝一日当主人,但是却发现,老奴这辈子,还就是个奴才的命,与其沐猴而冠,当根本当不了的主子,倒不如给自己找个好主子,大人,老奴以后,愿意为大人当一个好奴才。”

这番话说得倒是蛮有诚意,可是段业听得,却是非常之别扭,道理很简单,段业习惯了人生而平等,不认为人分为高低贵贱,就是现在,段业府上,也只是有服务人员,而没有这种人身依附关系的奴才。

况且,奴才这个词,一点也不好听,那是满清时代的仆人们说的,段业其实还是一个有很强民族意识的人,吕光,字世明,略阳人,其先自沛迁略阳,因家焉。世为氐酋。父婆楼,字广平,佐命前秦,官至太尉。光以赵建武中生于枋头,夜有神光之异,故名焉。年十岁,与诸儿童游戏邑里,为战阵之法,童儿咸推为主,而身长八尺四寸,目重瞳子,左肘有肉印,毅凝沈重,宽简有大量。人莫之知,唯王猛异之,曰:“此非常人。”言之苻坚,举贤良,除美阳令,民夷惮爱,邻境肃清,迁鹰扬将军,以功赐爵关内侯。

建元十九年,以光为使持节、都督西讨诸军事,率将军姜飞、彭晃、杜进、康隆等率步骑七万讨西域。十二月至龟兹,龟兹王帛纯捍命不降。光军其城南,五里为一营,深渠高垒,广设疑兵,为木人,被甲罗之垒上,以为持久之计。二十年五月,帛纯乃倾国财宝,请救于狯胡,狯胡王遣弟呐龙侯将馗率骑二十余万救之。胡便弓马,善矛槊,铠如连锁,射不可入,乃以草索为羂,策马掷人,多有中者。众甚惮之。姑默,宿尉头等国及诸胡内外七十万人,光迁营相接阵,为勾锁之法,精骑为游军弥缝其阙。秋七月,战于城西,大败之,帛纯逃奔,王侯降者三十余国。光入其城,城有三重,广轮与长安城等。城中塔庙千数,帛纯宫室壮丽,焕若神居。胡人奢侈,富于生养,家有蒲桃酒,至千斛,经十年不败。士卒沦没酒藏者相继。诸国贡款属路,立帛纯弟震为王以安之。光抚宁西域,威恩甚著,秦以光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玉门已西诸军事、安西将军、西域校尉,进封顺乡侯。二十一年正月,大飨文武,博议进止,众咸请还。光从之。三月,引还,以驼二万余头致外国珍异千余品,骏马万余匹而还。九月,光入姑臧,自领凉州剌史、护羌校尉。太安元年,苻丕以光为车骑大将军、凉州牧,领护西域大都督、酒泉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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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掀桌(10)

段业依然无动于衷,任由吕管家表演,他非常之淡定,完全不在乎;吕管家早已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什么他没有见过?区区装可怜而已,不在话下。

吕管家哭了一阵子,却发现段业根本不说话,也不反对拒绝,而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微笑的看着自己,吕管家这才意识到,他根本搞错了对手。

段业岂是用这种低层次的办法就能够打动的?不拿出点实实在在的东西,可没这么容易过关。

正好,这个时候,段业说道:“吕管家啊,吕先生?”

“呃,大人,老朽受不起啊。”吕管家这个时候,早就不敢端着架子了。

“呵呵呵。”段业笑得非常灿烂,非常开心,“我呢,其实也是个惫懒的人。”

“是是是。”吕管家习惯的回道,只是突然,他猛然想起,惫懒这话,似乎不是什么好话,段业这样自己自嘲,当然可以,可是自己好像却不能这么说。那岂不是不敬嘛。

胡凯和崔浩都忍不住笑了,这老货,倒是有趣,这下拍马屁拍错了吧。

看见吕管家满脸的乞求,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段业倒是放弃了继续作弄他的想法,而是接着说道:“我听说,您在吕光府上,已经快三十年啦?”

“已经三十一年啦。”吕管家恭敬地说道。

“唔。”段业点头,“那都呆了那么久了,其实再待下去,也挺好吧。”

“不,绝不!”吕管家多精明的人啊,这言外之意当然听得出来,忙哭道:“大人,使君呐,您是不知道,这些年,我在吕光府上,是过的多么屈辱啊。”

接着,吕管家,便添油加醋,极尽详细的描述了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受欺负,吕光和他的爪牙们是如何如何的无耻龌龊,自己是如何的勇于斗争,和他们进行了不屈不挠的对抗,却遭到了他们惨烈打压。总之说的真是闻着伤心,听者落泪,连段业都差点被感动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段业还是故意装糊涂的问道。

吕管家要是再不明白,这么些年,也就白混了,他马上说道:“老奴虽然岁数大了,也手无缚鸡之力,可是在姑臧这地方,老奴却多少厮混了些年月,而且各方面也都熟悉,大人莅临姑臧,欲取州郡,总得有个穿针引线的人吧?老奴愿效犬马。”

“只是……”段业有些疑惑的说道,“你做的这些,别人也都能做啊。”

吕管家咬咬牙,道:“不瞒大人说,老奴手上有个东西,却是人家没有的。”

“什么?”段业有些好奇,看起来,这东西大概就是这吕管家的护身符了。

“老奴这些年在姑臧,见了很多,听了很多,好在那吕光曾经让老奴学过读书写字,所以倒也记载了一些东西,对于姑臧官员,士绅名流,都有不少心得,他们喜欢什么,家里什么关系,还有什么人,老朽都有收藏,老朽觉得,靠着这个本事,老朽可以做点事情,来帮助您。”

这下子段业听得是怦然心动,别说,这个东西,还真的很有吸引力。

段业记得小时候听雍正王朝,说里面有个人,就搞了个百官行述,记载了全国官员的背景资历,各种内幕,结果一下子搞得很多人很紧张,可是这个人因为手上有这份宝贝,瞬间就变得炙手可热,太子和好多阿哥都想拉拢他,因为谁如果掌握了这个东西,就很容易拉拢应该拉拢的,威胁可以威胁的。

看了看胡凯和崔浩,他们显然也有点动心的意思,段业心里有数了,看起来这个人还真的有几把刷子呢。

但是,这个时候不能贸然答应他,不然他恐怕就搞不清楚形势了,还是得压一压他的气焰。

因此,段业这个时候就像无意一样说道:“我听说城西头的欧阳官人的小妾,好像和姜飞大人有点关系吧。”

这话说的是没头没脑的,如果不知道的听到了,肯定是非常迷茫,可是吕管家却顿时脸色都变了,因为这件事,非常机密,也非常敏感,在姑臧牵扯很多,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

也就是因为自己是吕光的管家,能接触到很多旁人接触不到的东西,对这个事情才有所耳闻,本来以为,段业身在敦煌,又一直在外面到处跑,对于敦煌的行情应该不太熟悉,有需要自己的地方,却没有想到,段业对于这些歌事情,倒是了解的非常之清楚,这下子,吕管家就有些忐忑了。

“呵呵呵。”段业笑了笑,见吕管家没反应,便问道:“吕管家,有此事吗?”

“呃,大人果然是明鉴万里,聪闻四方啊,此事的确有。”

“恩。”段业点头,“不过,段业是觉得,吕管家虽然岁数不小了,恐怕还有些念想在吧。”

吕管家这个时候,再也不敢有任何的一丝丝不敬,忙点头,道:“不瞒大人,有的。”

“不妨说出来嘛。”段业笑了笑。

吕管家先是一愣,继而大喜,这可是明白不过的信号啊!因此吕管家心一横,道:“大人,老朽在吕光家服务了半辈子,虽然享受了些,可是您也知道,吕光待下人是宽厚,那却是做给别人看的,要的是面子,而不是真心对我们好,奴才,待遇再好,那也是奴才,本来老奴很满意,可是现在,吕光砸了我的饭碗,毁了我的面子,让我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来,大人,我不服气!”

“你想报仇!”段业问道。

“是!”吕管家坦然道,“大人,老奴这辈子钱挣得不少了,家人几辈子都够花了,如今一把岁数,也没别的想法了,老奴就想着能够把这些年,在吕光那里受到的明的暗的各种屈辱,都统统找回来!”

段业注意到,吕管家说这话时候,脸色都有些狰狞了,看起来他心中的鸟气的确不少。

深吸口气,段业道:“我可以帮助你,答应你。”

吕管家再次默默跪下,郑重的给段业磕了个头,道:“老奴此生愿意粉身碎骨,来报答大人的大恩。”

“空口无凭。”

“歃血为证!”吕管家这一次倒是很果断,他咬破手指,很快就在胡凯拿过来的绢帛上写了血书。

“好!“段业接过了血书,满意的看了看,“现在该叫你吕先生了。”

“不。”吕管家出人意料的拒绝了,“大人,老奴一辈子是当奴才,曾经幻想着能够有朝一日当主人,但是却发现,老奴这辈子,还就是个奴才的命,与其沐猴而冠,当根本当不了的主子,倒不如给自己找个好主子,大人,老奴以后,愿意为大人当一个好奴才。”

这番话说得倒是蛮有诚意,可是段业听得,却是非常之别扭,道理很简单,段业习惯了人生而平等,不认为人分为高低贵贱,就是现在,段业府上,也只是有服务人员,而没有这种人身依附关系的奴才。

况且,奴才这个词,一点也不好听,那是满清时代的仆人们说的,段业其实还是一个有很强民族意识的人,吕光,字世明,略阳人,其先自沛迁略阳,因家焉。世为氐酋。父婆楼,字广平,佐命前秦,官至太尉。光以赵建武中生于枋头,夜有神光之异,故名焉。年十岁,与诸儿童游戏邑里,为战阵之法,童儿咸推为主,而身长八尺四寸,目重瞳子,左肘有肉印,毅凝沈重,宽简有大量。人莫之知,唯王猛异之,曰:“此非常人。”言之苻坚,举贤良,除美阳令,民夷惮爱,邻境肃清,迁鹰扬将军,以功赐爵关内侯。

建元十九年,以光为使持节、都督西讨诸军事,率将军姜飞、彭晃、杜进、康隆等率步骑七万讨西域。十二月至龟兹,龟兹王帛纯捍命不降。光军其城南,五里为一营,深渠高垒,广设疑兵,为木人,被甲罗之垒上,以为持久之计。二十年五月,帛纯乃倾国财宝,请救于狯胡,狯胡王遣弟呐龙侯将馗率骑二十余万救之。胡便弓马,善矛槊,铠如连锁,射不可入,乃以草索为羂,策马掷人,多有中者。众甚惮之。姑默,宿尉头等国及诸胡内外七十万人,光迁营相接阵,为勾锁之法,精骑为游军弥缝其阙。秋七月,战于城西,大败之,帛纯逃奔,王侯降者三十余国。光入其城,城有三重,广轮与长安城等。城中塔庙千数,帛纯宫室壮丽,焕若神居。胡人奢侈,富于生养,家有蒲桃酒,至千斛,经十年不败。士卒沦没酒藏者相继。诸国贡款属路,立帛纯弟震为王以安之。光抚宁西域,威恩甚著,秦以光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玉门已西诸军事、安西将军、西域校尉,进封顺乡侯。二十一年正月,大飨文武,博议进止,众咸请还。光从之。三月,引还,以驼二万余头致外国珍异千余品,骏马万余匹而还。九月,光入姑臧,自领凉州剌史、护羌校尉。太安元年,苻丕以光为车骑大将军、凉州牧,领护西域大都督、酒泉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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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最长的一天(1)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在战场上,使用阴谋诡计,或者说好听些,叫奇谋良策,哪怕是造成再多的人死亡,段业心里,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因为那是战争,战争总是要死人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既然你都敢上战场,有可能获得战争胜利的巨大荣耀,当然也要承担战死沙场的风险。

但是和吕由那一次,并不是战争,因为那不是计划内的事情,而纯粹是因为段业和绛玉当时有点一见钟情的味道,段业为了保护他们,而对吕由下了黑手。要知道,那个时候,吕光刚刚把段业从参军这样一个职务上给摘出来,要大加历练,吕由就是他派到自己身边做助手的。平心而论,监督甚至监视的成分,那肯定是有,但是这样其实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倒是段业直接用弓弩射掉了吕由的一只眼睛,吕由这么长时间,一直能够做到隐忍不发,也算他涵养好,有耐性了。后来在攻打高昌,酒泉的时候,吕由居然还能和没事人一样跟自己并肩战斗。而且配合非常默契。

但是段业心里有数,现在不报复,只是报复的时机不对,段业绝对不相信,一个人如果夺走了自己的眼睛,自己还能视若无睹不去报仇?这是绝不可能的。

自己和吕由是必有一战,而且是不死不休,这一点,段业早就有了准备了。尤其让人恐惧的,是吕由当时在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时候,举止正常,对自己不冷不热,完全没有刻意的痕迹,这让当时段业几乎每天都睡不好觉,倒是那时候的吕由非常淡定。这让段业发现,这是一个内心强大到了可怕地步的人。

这一次,自己又将会和吕由对决,段业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只能战胜他,不然,就是死!

沉思了一会,段业才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了,他看了看一直盯着自己的吕管家,道:“好了,该说的都说了,胡凯,你带着吕管家,先去熟悉一下情况,跟他讲讲咱们这边的一些事情。”

“是。”胡凯客气的说道:“吕老,请吧。”

吕管家走了后,段业沉吟了下,对崔浩说道:“小崔,我有预感,这吕管家,这一次可能能够帮我们大忙。”

“不错,小可也是这么认为。”

“但是,这个人不简单,我总觉得他很可能还要闹出更大的事情来。”

崔浩沉吟了下,道:“虽然有可能是这样,但是大人,我们对付这么一个人,总归是有把握的。”

段业一想也是,便道:“也好,如今段平也来了,我们的人手也齐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道手续了。”

崔浩脸色有些凝重,“大人,这一步,虽然是最后一手,可是一旦有所差池,可就麻烦了,我们有没有后手呢?”

“你放心吧。”段业自信的说道,“为了这一天,我准备了太久了,这一次,不会有问题!”

……

姑臧城迎来了新的一天,而无数人都认为,在凉州历史上,这很可能是最长的一天。

之前,凉州各郡郡守贴出告示,要求刺史吕光对于他们关心的很多问题要提出答复,也要求刺史大人回应,当时引起了很大的骚动,百姓们除了给这些铁肩扛道义的好官们鼓掌叫好以外,也都在翘首以盼,他们都想看看,节下吕光,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可是,吕光没有任何反应,连话都不派人出来说一句。仿佛这一切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于是,百姓们的愤怒再一次被点燃,他们再一次群体聚集到了刺史府的门口,而刺史府门口,早就严阵以待,一群铁甲卫士高举盾牌,组成了坚固的防线,手持弓弩,准备射杀一切敢于冲过来的暴徒。

不过,和过去不一样的,是这一次,这些群聚而来的人,似乎摆明了就像朝里面冲,虽然刺史府派出人来,严厉警告民众,告诉他们如果再朝前走一步,那就是杀无赦!

只是,这疾言厉色的警告,换来的却是一阵阵嘲笑,之前姑臧城乱成一团,无数暴徒肆虐街头,无数人被杀死,无数人被强暴,你们这支装备精良的军队,有任何反应吗?

没有嘛!

如今你们还敢来威胁我们,真是滑稽!

于是人群的情绪更加高涨,他们高呼着“军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而继续朝前挤,还有人站在队伍的后方朝前面丢石块。汹涌的人潮,就像奔腾的大江一样,势不可挡,虽然手持盾牌的军人们用肩膀,用身体,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试图阻拦他们,可是他们依然发现,自己在步步后退。

这些在战场之上,也无所畏惧的军人们,头一次发现,原来,对方根本不需要精良的武器,也不需要勇敢的将军,更不需要巧妙地战术,也能让自己这些百战余生的兵们感到有些束手无策。

他们毕竟也是来自于百姓之中,保护刺史府,保护他们身后这座凉州最高权力象征的建筑,固然是他们的职责,但是,要他们直接用他们杀人的武器,来对付自己前面这些和他们没什么区别的民众,这实在是太难了。

更何况,他们中的很多人,也认为节下不应该一直无所回应呢!

远处的一个窗口里,吕纂默默看着一lang汹涌过一lang的人潮,他的拳头攥的紧紧的,微微举起,这一刻,他的手心全部是汗,连眼角都有些跳。

他是军人,哪怕对面是千军万马,他也没有惧怕过,但是现在,他设身处地的想一下,他发现,如果自己现在作为守卫者,站在刺史府门口,他很可能也没有这个勇气拔出自己的刀杀过去,他也很可能会恐惧。

孙峰一脸的严肃,他说道:“大公子,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了。”

吕纂回头看了看孙峰,看了看其他几个一直跟着自己的人,这些人他们各有各自的长处,但是他们的共同点,是团结在自己周围,为了实现他们这群人的理想,而愿意粉身碎骨,肝脑涂地,自己决不能辜负他们!

“干吧。”吕纂下定了决心。

“是!”

举着盾牌的军人们还在步步后退,可是再退,他们已经没有空间了,身后的门槛和石狮子越来越近,难道真的让这些人冲进刺史府吗?

“嗡~~~~~~~~~”突然间,一阵有些苍凉的号角声响起,这号角声,每一个吕光麾下的士卒们都很熟悉,这是军队每次面临不利,需要吕光大人亲自上阵时候才会吹得,这代表着绝地反击,代表着不惜一切代价的最后一搏,更代表着决不放弃。

不过,这一次从内门出来的,却不是大家期盼的吕光,而是一身玄甲的吕由。

由于方才号角声的威慑,冲击的人潮稍微停了下来,而趁着这个档口,一只手紧紧按着剑柄的吕由走到了军队的最前沿,他扫视了一眼人潮,然后大声说道:“节下有话要对乡亲们说!”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平静了起来。毕竟,吕光在凉州还是有威望的,大部分人,就算心里有怨气,也往往是对具体的政策或者人事不满,吕光本人在民间的声望并不低,而且很多人都认为,吕光大人还是好人,不过他身边有很多坏人,吕光大人是被蒙蔽了,只要吕光大人听我们的话,把好人全部赶走,那吕光大人还是我们的好刺史。

吕由趁着人群比较安静,便大声说道:“节下大人让我给大家转达!乡亲们不要受坏人的蒙蔽,乡亲们的想法节下大人都知道,该解决的事情一定会解决!但是在这里闹事,形同造反,谁再敢闹事,节下大人说了,杀无赦!”

吕由的声音本来就很洪亮,加上运上了内力,在场的人,基本全部都听清楚了。

而且,吕由的声音,到了最后,越发的有些阴冷,言语之中的威胁是不言而喻的。尤其是最后的“杀无赦”三个字,是一字一字顿出来的,让很多人觉得不寒而栗,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别听他胡说!谁敢杀我们?”

可是话音刚落,人群还没有来得及对这个人的大胆的话做出任何反应,只见吕由突然一跃而起,同时从身边的一个兵手上夺过一把钢弩,在腾空的高点瞬间扣动机活,三支箭簇遽然而出,精确的命中了一个男人的脖子,让他瞬间发出的惨叫声被掐住了一半,人们只听到一阵“呃呃”的怪声。

一呼一吸之后,人们才看见,一道血箭飞上天空,而吕由已经落回到了地面,他的神色非常严厉,手上还握着方才那杀人夺命的弩机。

“谁敢闹事,就和他一样!”吕由这一刻在人们看来,就是恶魔!尤其是他是独眼龙,那黑色的眼罩,仿佛就是恐惧的象征,而他剩下的一只眼,隐隐闪着寒光,让人心中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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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最长的一天(2)

只是,蚁聚的人潮,既然敢走到这里,就不是为了看看热闹,更何况,他们本身虽然是乌合之众,但想要搞事的人,早就在里面安插了人手。

一个个具体的人,很容易被死亡的威胁和权力的恐吓给吓到,可是如果有人把他们动员起来,组织起来,那么乌合之众,其实会是破坏力最大的群体。之前,姑臧城的暴民们,已经展示了他们的威力。

吕由的话刚说出时,确实大家都有点噤若寒蝉的感觉,但是他话音刚落,他身边的两个武士的脖子上,居然瞬间同时插着两根小箭。

是的,是箭簇,非常之小,连箭羽都没有,显然是那种非常小的弩机发射的,而几乎是眼睛尖的人看见那还在兀自晃动的小箭之后,那俩中箭的武士才轰然倒地,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方才,吕由是靠着杀人立威的办法,想要镇住场子,毕竟,还有什么力量,比鲜血更能够让人害怕呢?而且,杀人的办法,用刀子,用棍子,都不如当着众人的面用弓箭射死要有效。因为那是一招夺命,当着你的面瞬间死人。

但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敢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把这一手给吕由还了一下。

人群沸腾了!

他们顾不得去找是哪个英雄做出了这样壮烈的事情,他们只是感觉到,方才的极度恐惧变成了极度的兴奋,极度的不安变成了极度的狂热!

原来,军队的威胁,死亡的威胁,什么都算不上!那些据说很可怕的军人,其实也一样是肉体凡胎,一箭射到脖子上,也是要死的。

可是正在人群处于极度癫狂状态时,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响起,这一次的号角声,不像方才那种悲凉呜咽绵长的感觉,而是催人奋进,声音高昂,让人热血沸腾。

很多人虽然不懂音律,可是人的直觉和本能,大抵是相同的,他们一听到这种号角声,就感到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总觉得好像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不再是小二,赶车的,卖菜的等等,他们是能够改变这个世界的人!

只是,他们注定表错了情,想错了事。

这号角声,的确能够给人这种感觉,但是他们大部分人,今天是第一次听,他们却不知道,有些人,是需要经常听的!

这种人无疑就是军队!

这是军队发动攻击的号角声!

在人们还没怎么注意的时候,一队弓箭手已经拉满了弓,然后随着吕由下挥的手臂而松开了弓弦,无数羽箭坚定的射入了对面人的胸膛之中,没有丝毫的犹豫。

接着,这一队弓箭手退后两步,新一队早就准备好了弓箭手上来,拉弓,放箭,然后他们退出,下一队再来。

这一切动作,娴熟,自然,发生的是那么的理所当然,那么的流畅。

而人群中,无数人早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只有这个时候,被压制住的本能的恐惧感,才回到了这些人的身上。

“妈呀!”随着一声惨叫,人们终于如梦初醒,开始疯狂的逃跑。

这一刻,什么要讨个公道的理想,什么要和节下大人聊一聊的壮志,全部都变成了屁,几乎每一个人,都只恨爹妈少给生了两条腿,不然的话自己还能跑得快一点。

只是,这些弓箭手训练有素,冷静而冷酷,他们射出的箭雨是夺命的亡魂,他们所做的事情就是屠杀!没有受过训练,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有效躲避的人,面对弓箭的齐射,除了被射死外,还会因为一个个都想夺路而逃,而互相踩踏,互相拥堵,最终造成更大的伤亡。

可是,这还没完,几轮弓箭齐射之后,吕由高举着马刀,带着他的青骑冲了出来,他说过,敢闹事的人杀无赦,现在,他要用行动来证明自己不是说着骗人的!

一路骏马奔驰,无数人头落地。

吕纂站在窗口,依然紧握着拳头。

他料到了吕由大开杀戒,料到了刺史府门口血流成河,但是其惨烈程度,还是让他有些忍受不了。

光是现在粗略的计算,姑臧城,就已经有超过两千人被杀死,而且,青骑可是凉州城内最精锐的军队,骑兵可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力量,但是在城内,吕由居然还是放开了冲锋,区区百姓的肉身,又怎么能够挡得住马刀呢?

权力斗争是残酷无情的,想要夺权是得死人的,这些道理,吕纂从小就被教会了,而且在战场上打拼的他,对于理解这些道理毫无难度,但是直到今天,他对这一切,才有了真正直观的认识。

现在吕纂有些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吕光能够轻易地夺取凉州,成为一方之主了。他根本不需要出面,只需要坐在府邸里,轻轻动一动手指,就能够制造出如此巨大的事件。

这么多的鲜血,这么多人被屠杀,这么大的手笔,吕纂自忖,自己绝对干不出来。

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力,为了镇压想要夺权的人,对于吕光来说,死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孙峰这个时候走了过来,他的神色,却是坚毅之中,带着一丝丝的兴奋,他大声道:“大公子,你醒醒!”

明显有些震撼的吕纂回过神来,他有些艰难的咽了下口水,道:“先生,这……”

“大公子,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结局吗?大公子,振作起来!“孙峰居然不顾礼节,拽起了吕纂的衣服,“大公子,吕光不下令镇压,他哪里会真正失去民心?镇压如果不这么惨烈,老百姓怎么会恐惧?如果不恐惧到极点,他们又哪里来的勇气来做出更大的事情呢?大人,物极必反,否极泰来,自古都是如此,如今人家造势已经替我们造到了如此的份上,大公子,我们不能犹豫了!”

“你是说……还要做下去?”吕纂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意兴阑珊的味道,这一刻,他发现权力是如此的丑陋,需要用如此多人的鲜血来祭奠。这和理想,和什么治国平天下,似乎根本就没有关系!

真正和权力有关的,只有阴谋!只有屠杀!

“大公子,我们是马入夹道,不能回头了!”孙峰恶狠狠说道,这一刻,他仿佛才是领袖,“大公子,我们的人,射死了吕由身边的卫士,才造成这些人屠杀百姓如此不留情面,大公子,我们都是凶手,我们的手已经不干净了!大公子,我们只做做到底了!”

孙峰的话提醒了吕纂,他知道,这个时候再犹豫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反正做都做到了这个份上了,没有必要还假装纯洁。

孙峰接着说道:“大公子,为今之计,百姓的恐惧已经到了极致,大部分恐怕都已经瑟缩发抖了,可是那些青骑,他们并不是杀人的恶魔,他们也并不是真的嗜血,现在他们固然不可一世,耀武扬威,但是他们心里很脆弱,因为军人去屠杀百姓,毕竟是心里有障碍,这个就是我们的机会,只要人潮再起,宁死不退,他们一定顶不住!”

吕纂的精神为之一振,他用力的点点头,道:“先生你说得对,只是这个时候,我们的人,还敢冒险吗?”

吕纂的意思很明白,孙峰的计策,无非是这个时候,再动用自己人,去煽动民众,如果人潮再起,主客移位,之前的军人镇压的模式,恐怕就不好使了,那个时候,就会真正激发起民变,而这便是自己的机会。

只是问题在于,过去在人群中安插的钉子,干的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比如鼓动,说怪话等等,但是这些事情固然很有效,却很安全,所以吕纂毫不担心。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要他们做的,是在军队肆虐的时候继续煽动,这个时候的煽动,靠着嘴皮子就不行了!

道理很简单,刚才还有那么多人死去,人都是恐惧的,你让我们不怕死,你怎么不敢上?

这个时候,想要感召人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走在最前面,自己敢不怕死才行。

而无疑,这么做,是有危险的!搞不好就得死人,甚至还需要在必要的时候通过主动送死,来感动人群。

但是孙峰却带着一群人齐刷刷的跪下来,孙峰说道:“大公子,您待我们恩重如山,一直以来,衣之以锦,食之以鱼,有如国士,所谓滴水之恩就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我们?大公子您请放心,这主意,既然是孙峰出的,自然也有孙峰执行,决计不会袖手旁观!”

吕纂有些感动了,他忙说道:“各位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啊,吕纂当不起。”

孙峰等人却已经眼含泪光,孙峰道:“大人,我等知道,此次行动,九死一生,如果侥幸得逞,请大人按照黑色锦囊之计策迅速执行,凉州一定为大人所有,万一失败,大人千万不要留恋,也不要顾忌我等,孙峰也有红色锦囊留给大人,大人赵霁策行事,也能够逃出生天!”

说完,孙峰从怀里取出了一黑一红俩锦囊,交给了吕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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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最长的一天(3)

吕纂神色凝重的接了下来,然后,孙峰等人再深深一作揖,道:“大公子,我们去了!君为其易,我为其难,希望大公子这一次,一定要把握好千载难逢的机会,千万不要让我们的鲜血白流!”

这个时候,再说别的,就太矫情了,吕纂重重的一点头,道:“吕纂一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完成这桩大事,你们如果活着回来,吕纂与你们共享富贵!你们如果遭遇不幸,你们的亲人妻儿,吕纂待之如己,此言成誓,如有违者,天地不容!”

孙峰等人放心了,他们纷纷起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吕纂目送着他们的背影,缓缓走入了街道之中。

这一刻,吕纂感到这辈子似乎都要值了。

时间,不过是刚刚到了晌午。

一上午,姑臧城,仿佛被鲜血染红,不论在哪里,哪怕是在茅房,臭味都已经被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所压住。谁都知道,按捺了太久的节下吕光,终于忍不住了,他撕下了过去温情脉脉的面纱,出动了弓箭手和骑兵,对于敢请愿的百姓展开了大屠杀,而且,他们不是杀鸡给猴看,而是真正的见人就杀,人群在短暂的抵抗后,终于彻底失去了勇气,而在逃散过程中,他们争先恐后,他们互相踩踏,又造成了无数的伤亡。

可是,事情没完,民众虽然已经溃散,吕由却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前些天几乎一直在装聋作哑的里正保甲们,现在开始行动起来。

他们挨家挨户的打招呼,意思很简单,这事情,离完事儿还早,所有闹事的人,都要统统严办,城门已经关闭了,而且节下计划说,要关闭三天,彻底大索全城,把所有有嫌疑的人都统统抓起来,一个不留!

这下子,城内的恐慌气氛更加高涨,不少人从刺史府门口活着逃了回去,还浑身浴血正在跟家里人描述那场景的可怕,却看见里正皮笑肉不笑的站在门口,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又走了,这下子,就让这些人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了。

你说这是啥意思呢?要么你现在把人抓走,要么你就别来,来了,啥也不说,又走了,还顺便说事儿没完,你到底想干嘛呢?

很多人,早已经无计可施,刺史府门口的屠杀,彻底击垮了他们的信念,原来什么亲民,什么爱民如子,什么听取,都是假的,真的到了关键时刻,杀人比杀鸡还要狠,那身边同伴一个个倒下时的惨叫声,让侥幸捡回来一条命的人,个个是心惊胆战。

除了抱头痛哭,除了在自己家里转圈子,他们还能干什么呢?现在,可没人再有胆量,再去街头晃了。

只是在这个时候,一则流言,开始在姑臧城内到处流传。

流言的内容很简单:乡亲们!你们都中了引蛇出洞的计啦!吕光大人呐,早就想镇压异己了,只是过去可是没有借口,这次故意放任你们闹,你们打砸抢,你们欺负女人,都没管你们,目的啊是让你们把坏事做绝,同时呢也找到证据。你们不知道吧!干坏事的那些日子里,有无数人,正躲在角落里偷偷看你们呐,你以为他们是干啥的!?就是收集证据的!什么没印象,你好好想下,那时候你是不是感觉背后一直有人看你?对了那就对了,你们干了什么,节下府上的卷宗都记得清清楚楚呢,据说这些日子,节下大人把所有书院的学生都弄过去抄卷宗了,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些日子你们看不见那些念书的?还有,节下大人已经秘密下了命令,把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个郡的1所有牢房全部腾出来,就为了装你们,如今除了罪大恶极的一部分已经在街头被直接杀死外,剩下要抓的人,已经拟好了名单,只需要节下大笔一挥,嘿嘿嘿,你的人头啊可就落地咯。

什么你说我怎么知道的?我听张三儿说的啊,他哥哥是节下府上二管家的舅舅的儿媳妇儿儿,人家消息灵通呢,你爱信不信。

这流言说的是有鼻子有眼的,加上大部分人,那几天都干了不少坏事,尤其是后来,开始流氓们干坏事没人管,也让不少平素的良民,也忍不住手痒偷偷干了些,由于这些人,本来就没干坏事的胆子,做事情总觉得背后有人看着,所以人一说有人盯梢,他们自然是深信不疑。

相信了一部分,就容易相信全部,现在他们都确信,自己真的是被引蛇出洞了,这下子可如何是好?

谣言越传,只会越发离谱,不到一个时辰,最新的版本,是方才里正大人上门,目的就是看你在不在,如果在的话,太阳落山前,就要抓人了。如果不在?哼哼,那就说明你家里人包庇你,纵容你逃跑!那可是罪加一等,要株连亲人的。

这下子很多人,都傻了眼,这是金五路腿也无路啊,难不成非得把人逼死?

这个消息,自然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段业耳朵里,听完了田木的转述,段业手指轻轻扣了扣桌子,然后笑道:“啧啧,这一手玩的倒真是漂亮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吕纂这人,想不出这么狠毒的办法,我看他身边一定还有高人!”

“大人又想把这人也招揽过来?”崔浩笑道。

“不,这不行。”段业摆摆手,“这人能够给吕纂出这种绝户计,手段太阴毒,我不喜欢,况且这样有损天和的事情做了一定要遭报应的,他居然还依然不惧,说明对吕纂的忠诚到了一定程度,这样的人,是不会背叛的,所以,我会尊重他,给他一个痛快。”

段业虽然没明说,可是崔浩和田木都听懂了,那意思,自然是两人利益是对立的,迟早也要发生冲突,到了那个时候,段业也会毫不犹豫的杀掉他。

“不过,我要是吕光,这个时候倒也有办法。”段业笑道,“我那便宜义父嘛,前面那一手做的很漂亮,一阵人头落地,基本就把人吓傻了,后面只需要正确处理,就是我,恐怕也只能星夜回到敦煌,再待时机。”

“大人有何高见?”

“呵呵。”段业耸耸肩,“现在嘛,杀人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百姓们已经变成了顺民,这个时候,有两种办法,其一,自然是除恶务尽,调集正规军队入城,该抓的就抓,当然,气势要足,做出除恶务尽的样子,放出话要把所有有问题的人都抓起来,并且张榜公布,但是实际操作里,却是不妨稍微放水,这样既能震慑宵小,又可以把该抓的都抓了,而那些本来以为自己会被抓,却没被抓的,会从此安分起来,毕竟捡到一条命可不算容易呢。”

“那大人说的另一个办法,一定是松一松咯?”

“不错!”段业赞赏的看了一眼崔浩,“所谓宽严相济,必居其一嘛,吕光如果真的有魄力,其实还可以先弄出名单,然后当着众人的面一烧,宣布从此既往不咎,如此倒也能稳住局面。”

“那大人觉得他会选哪一种呢?”崔浩问道。

“这我可不知道。”段业说道,“我不是葛真人,他有算命的本事,我没有,而且我也用不着算命,我只需要,走势按照我预期的走就好,如果他不那么走,我就推动他。现在,对我们最有利的,就是我义父两种法子都不选,想宽不能让人心安,想严不能除恶务尽,这样一来,人心就会继续浮动,很多人就会绝望,却并不能够得到一个痛快,这样下去,他们发现反正是逃不过一死了,不如铤而走险,这样的话,他们心底被压制住的冒险精神就会重新迸发,呵呵呵,这个时候他们如果再出门,先前敢于杀他们的那些兵,是不是还下的去手,可就是个问题咯。”

正在这个时候,胡凯匆匆进门,道:“不出大人所料,城内各个醒目位置都出现了张榜抓人的榜文!”

“喔?”段业严肃了起来,“是吕光干的,还是吕纂干的?”

“是吕纂。”胡凯说道,“我们的人得到可靠的消息,孙峰等人已经化整为零,动用了全部他们潜伏的力量,正在各家各户做工作呢,现在各街道各里都是人心浮动,很多人都觉得反正是死,不如干他一票,还有不少人在写遗书,在和家人诀别。”

“好!”段业大喜,“我要火,这吕纂就点火,我要风,这吕纂就扇风!那么既然火着了,我们就加油,风起了,我们就挪开一切阻挡!胡凯!”

“在!”

“让我们掌握的里长,这个时候全部跳出来,已经没有必要隐匿身份了,现在是他们立功的时候了,我不管他们什么办法,但是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让他们,把该传达的意思,清楚的传达到每一个他们辖区的家庭里,但是注意,意思要明显,可是措辞要暧昧,其中的奥妙,你懂了吗?”

“胡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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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最长的一天(4)

里长是城市最基层的负责人,可以说是既算官员,也算百姓,在大官面前,他们只是庶民,可是在普通老百姓眼中,他们其实也和官员没区别了。

但是,很多时候,他们的权力和能量极大,因为自古以来,天子虽然是国家的统治者,但是更多的时候,他的权力只限于在官员之中,说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是皇权不下县,早就成了传统,因为皇帝的本事再大,地方上的事情,等到传到京城也黄花菜都凉了,他根本没有可能去具体管理地方上的琐事。

同样的,刺史大人,太守大人,甚至是县令,都没有办法去管地方的事情,一般来说,这些事情的处理,都是里长们来管,而上面的官员,只需要管他们就好。

而一旦管理,就需要资源,需要人手,所以里长看起来不起眼,但其实都是一方之霸。

对于这块势力,段业当然不会放弃经营,但是,吕光一直以来,对里长这一块抓的也很紧,而且不少里长,吕光还亲自遴选过,对于他们,段业没有把握,如果贸然去拉拢,很可能引起吕光的注意,所以段业也只是重点拉拢了一些能够拉拢的人。目的只是在他们之中打入几颗钉子,期待能够在关键时刻顶用。

效果是显然的。

如果说,邻里间的议论,互相之间的打听,还让很多人心里有些忐忑的话,那么,连里长都站出来讲话后,就让大家再也没有怀疑了。

开玩笑,里长都说了,你们的名单啊都被记下来了,节下大人是一个也不会放走的,你们要完蛋啦!你们全家都要倒霉滴,谁也救不了你们的!

当然了,里长大人也向大家表示了他们的苦衷,那记名字呢我们是记了,可是节下大人也派兵来盯着我们啦,不记录下来,不仅你们还是跑不掉,我们自己也要遭殃,那乡亲们,我们也有妻儿家小呢,我们也没法子,我们只能祝你们好运了!

这个时候了,当然也没几个人去计较里长大人是怎么样,大家一想也晓得,这肯定是吕光大人杀了人还觉得不过瘾,想把大家朝死里整嘛!想斩草除根嘛!不然还能怎么样?

却真的没有人,去想一想,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里长们虽然说完了这些话,都已经各自走了,但是他们已经成功在人们的心中,点起了一把火!

大家都彻底的沸腾了!对吕光的感情也从恐惧变成了彻底的仇视。

你过去横征暴敛,欺压百姓,我们忍了。

你现在依然不理会我们的诉求,我们也忍了。

我们只是上街跟你表达一下不满,你居然派人镇压我们,死了那么多人,你还有没有良心?可是我们还是忍了。

你杀了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兄弟,我们虽然仇恨,可是也就算了,民不与官斗,手不与刀搏,可是你还不满意,还要斩尽杀绝,还要把我们的名字都统统记下来,你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满意?

你既然非要把大家逼上死路,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们就和你死磕到底好了!

几乎不需要再鼓动和动员,姑臧所有的青壮年百姓,再一次的走上了街头!他们没有队伍,他们没有口号,他们也不需要领头的,他们直接提着菜刀,木棍,以及一切可以找到的工具,直奔刺史府而去!

反正也没有活路了,那就反了,反他娘的!

……

高楼之上,吕绍默默关上窗子,他的心还跳的很快很快,下面汹涌的人潮和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他几乎在军队身上也没有见过。

现在,下面的那群人,不,他们已经不算是人了,他们几乎是狼!能够吞噬一切的饿狼!吕绍毫不怀疑他们的破坏力。

沮渠蒙逊却很淡定,他还坐在小方桌前,桌子上有菜肴四味,沮渠蒙逊刚刚夹了一块鱼唇放进嘴里,轻轻咀嚼,只觉得满口留香,然后他缓缓的举起酒杯,对着看着自己的吕绍轻轻一举,然后优雅的把酒杯里的液体倒入自己的喉咙中。

美酒轻轻流下,沮渠蒙逊只觉得周体通泰,身子仿佛都轻了几分。

“你倒是悠闲。”吕绍看着沮渠蒙逊一副享受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你知道么,就你刚喝的这半瓶子酒,都能养十个兵了!”

“呵呵呵,多谢世子厚赐,不过,让某饮了这美酒,世子大人却肯定是包赚不赔啊,哈哈哈。”沮渠蒙逊自信的笑道。

吕绍哼了一声,没有搭茬。

沮渠蒙逊却捧起酒瓶,仔细看了看,道:“这酒瓶嘛,羊脂白玉固然是好东西,但是西域很多,而且这做工固然精美,但是由于是批量生产,也远远没到名器的地步,至于这酒,好喝是好喝,离玉液琼浆,也有些距离,居然能卖恁贵,呵呵呵,这些个商人们。”

吕绍见蒙逊的神色不豫,便说道:“你可别小瞧了这些商人,据说这酒啊,是龟兹那边做的,卖这酒的也不是普通的行商或者铺子,而是一种叫做‘超市’的所在。”

“超市?”

“不错。”吕绍点头,“总之呢,就是比杂货铺子要大很多,商品也很多,什么都有卖,不过东西都是好东西,而且比外面要贵很多,而且据说有专门卖一些好玩意儿的地方,比如这酒,寻常人都买不到,说是凭票供应。”

“票是什么?”沮渠蒙逊一脸的好奇,他发现有很多事情,居然是见多识广的他也不知道的。

“喏,就是这个。”吕绍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帛片,不过上面被打了一个孔,“这个东西,是这个所谓的‘超市’给城内有头有脸的人发的,我家也有五张,父亲也就给了我一张,想买这种美酒,光靠有钱,还不行,你必须去了那儿同时出示这票才可以,这张票,可以买三瓶酒,为了防止你买多了,他这儿有三个孔,买一次,就戳破一个。”

“原来如此。”吕绍这番话,不仅解开了沮渠蒙逊的疑惑,也让沮渠蒙逊赞叹不已,“你别说,这个法子,是真的高明,既保证了档次,又让去买的人很有满足感,还能扩大市场和人脉,啧啧,高明啊,这超市背后,是哪位高人啊?”

“我们不知道。”吕绍耸耸肩,“我们查了很久,但是没有查到。”

“那就是段业的产业咯!”沮渠蒙逊说道,“反正现在我是发现了,只要我们搞不清楚那是谁干的,那基本就是段业的。”

吕绍苦笑一下,算是默认。

“这小子,这下子可不知道又赚了多少钱了啊!”沮渠蒙逊还有些愤愤不平。

“好了好了。”吕绍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我们还是讨论下现在吧,如今大哥也动手了,这群黔首,居然又被忽悠上街了,大哥的本事还真是被我低估了呀。”

“呵呵呵,那是,却没想到,他是敢这么鱼死网破!”沮渠蒙逊说道,“不过,这不是早在我们的计算之中嘛,反正现在,吕纂既然是选择了这条路,火都点着了,我们也就顺便吹点风就是了,吕由这厮,是不会放任这些人胡来的。”

“只是这一下,可能又要死好多人了吧。”吕绍忧心忡忡的说完,却发现沮渠蒙逊一脸鄙视的看着自己。

好一会,蒙逊才说道:“我的世子大人,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妇人之仁呢?”

吕绍扭过头去,看着外面,低声道:“有,总比没有好,不过,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我是不会回头的!”

“如此就好。”

百姓再次暴走的消息,自然不会瞒过段业,甚至严格来说,这一事情,段业也是这间事情的一个主要推手,反正他已经做好了相关的准备,也做好了各种预案,这桩大戏,既然有这么多的演员很像上台去表演,他当然乐意去成全他们。

反正到了最后时刻,自己在上场,也不迟的,真正的主角都是压轴的,前面的不过是龙套罢了。

趁着这段时间,吕管家倒也把不少吕光府上的事情说给了段业听,其实这些事情,段业不一定是不知道,但是很多细节,自然是没法清楚了,而且毕竟,很多关节,情报人员是不可能打探清楚地,段业就算拿到了准确的情报,其实也不太搞得清楚里面的关节。

但是,吕管家都跟了吕光这么多年了,对于吕光府上上下的什么事情,他基本都心里有数。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段业在这个关键时刻,能够得到吕管家,也的确是幸运之极了。

而吕管家自身也非常震惊,因为他发现,段业对于吕光府上的了解之多,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而且有时候随口一句话,往往就恰好说在关键点上,让自己不得不服气。

况且,段业这人,说话之中,就有一种魔力,让自己不知不觉的就顺着他的思路走,几乎他想知道什么,自己就说什么,自己完全进入了他的节奏,就算是过去自己又怕又敬的吕光,当初也没有这种本事。

一番谈话下来,吕管家对段业,再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视。

听闻外面的消息后,段业笑吟吟问道:“吕管家啊,对百姓再次上街的事情,你怎么看?”

“恐怕大规模流血是不可避免了。”吕管家恭敬地说道。

“你看,这一次吕光还敢镇压吗?”

“敢。”吕管家第一时间的回答道。

“这是为何?”

“大人,吕光这个人,吃软不吃硬,这一次百姓再次上街,摆明了是置他的威胁和警告于不顾,按照吕光的性格,上一次给了他们跑回家的机会,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可是他们还敢闹,那就是藐视他。吕光是一定会惩罚他们的。”

“这倒是有理。”段业摸了摸下巴,“不过这一次的关键,大概不是在吕光吧,亲自出面的,是吕由,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段业之前和吕管家说话时候,为了自然起见,没有刻意去问具体个人的事情,现在,他却有些按捺不住的要问了,实在是因为,吕由和旁的人不同,自己毕竟是射瞎了他的一只眼睛,心里有愧疚。

吕管家说道:“这吕由乃是孤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吕光给带在身边了,是从小培养的,吕光对他寄希望很深,但是从来都只是淡淡的,而那吕由,倒也没有什么欲望,一直以来,就是好好办事,努力效忠,尤其是瞎了眼睛后,据说连出去玩都没有了,办完事情,就呆在自己房间里,也不知道干什么。”

吕管家这话可是1有些意味深长了,段业总觉得,这俩人的关系有点不对,可是又抓不住关键。

而且,吕由一个年轻人,就算瞎了眼睛,难道就消沉死心了吗?凭着他的权势地位,又有谁敢因为他独眼龙而瞧不起他?

段业甚至恶趣味的想到,人都是有欲望的,听吕管家的说法儿,这吕由是相当规矩的人,连女人都不碰,被自己弄瞎眼睛后就更不碰了,他一个小伙子,练得又不是童子功,这么多年了,憋得住吗?

吕管家见段业神色有异,似笑非笑,觉得很奇怪,可是初来乍到,也不敢和崔浩他们那样开玩笑,只好低头不语。

这个时候,他倒是很羡慕崔浩,胡凯等人和段业的关系,他们之间,虽然名义上是君臣上下级关系,但是彼此之间距离很近,偶尔开个玩笑,也没什么关系。而这样的举措,在吕光那里是绝不可能!

吕光虽然也表现的平易近人,但是那是单方面的,是他施舍给你的,他高兴,就对你和颜悦色,开下你的玩笑,和你拉近距离,他如果不高兴,就还是端着架子。

但是不管他高兴与否,你却决不能跟他开玩笑,那叫没大没小,没有规矩,甚至叫大不敬!

光是从这儿,就能看出差距了,吕光讲究规矩,要威严,要气派,可是下面的人,只是怕他,却并不是真心佩服他,也因为这样,连真正忠诚的都不多,连自己都不是也背叛了吗?

可是段业这里,光是看他们现在这种极为和谐的气氛,吕管家就晓得,段业这边是铁板一块!

这个时候,田木回来了,他进来就说道:“大人,我们派去张掖的人回来了。”

“喔?快请他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大概四十岁的中年人,山羊胡子,看起来就和最普通的老实巴交的百姓没什么区别,那对小眼睛也浑浊无神,这样的人,如果丢在大街上,恐怕会去正眼看的人也不多。

但是问题在于,只有这样的人,才真正适合去干特务,不管是器宇轩昂相貌堂堂的,还是一看就不像好人很猥琐的,去做这样的工作,都是自寻死路罢了。

“卑职赵天舒,参见大人!”来人给段业见礼,段业倒是蛮意外的,这个人貌不出众,但是这名字,却是非常有气派呀。

“喔,不必多礼,天舒?哪个天舒?”段业来了兴趣。

“天地的天,舒服的舒。”赵天舒站了起来,瓮声说道。

段业这个时候却想起了一个伟人的名句,“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这一句,一直让段业非常喜欢,而且,段业小时候看过的一部里,楚天舒也是一个重要的角色,因此段业打趣道:“天下太平,匪安匪舒,倒是好名字,不过要是叫楚天舒就有趣了。”

赵天舒明显很震惊,他看了一眼段业,然后低头说道:“不瞒大人,卑职这是随的母性,卑职的父亲,却的确是姓楚。”

“喔?”段业也满吃惊的,看来这还真是巧呢。

“不过大人,此乃卑职家事,日后定当详细禀报大人,卑职星夜从卢水胡赶来,还是先说公事,大人以为如何?”赵天舒的神色有些落寞,显然,这事情并不是他很喜欢提起的。

段业自然不会勉强人,而且赵天舒这样先公后私,也让段业很欣赏,因此段业道:“辛苦了,老赵,你且先喝杯水,慢慢说来。”

吕管家在一旁冷眼旁观,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段业虽然并不刻意笼络,但是每句话,总能在不知不觉中和你拉近距离,比如这声老赵,就很让人心里受用,不消说,这赵天舒,恐怕也一定会死心塌地了。

赵天舒坐下后,只是把茶杯沾了沾唇,然后说道:“大人,卑职常年跑卢水胡和河湟的商队,和卢水胡上下很多当家的都很熟悉,卑职有可靠的消息,沮渠蒙逊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

“喔?”段业严肃了起来,“有多久了?”

“至少20天了!这是很少见的。”赵天舒说道。

段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他展颜一笑,道:“我知道了,老赵,你这个消息很重要,呵呵呵,不用查,我也知道,这沮渠蒙逊这个时候啊,一定也在这姑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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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最长的一天(4)

里长是城市最基层的负责人,可以说是既算官员,也算百姓,在大官面前,他们只是庶民,可是在普通老百姓眼中,他们其实也和官员没区别了。

但是,很多时候,他们的权力和能量极大,因为自古以来,天子虽然是国家的统治者,但是更多的时候,他的权力只限于在官员之中,说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是皇权不下县,早就成了传统,因为皇帝的本事再大,地方上的事情,等到传到京城也黄花菜都凉了,他根本没有可能去具体管理地方上的琐事。

同样的,刺史大人,太守大人,甚至是县令,都没有办法去管地方的事情,一般来说,这些事情的处理,都是里长们来管,而上面的官员,只需要管他们就好。

而一旦管理,就需要资源,需要人手,所以里长看起来不起眼,但其实都是一方之霸。

对于这块势力,段业当然不会放弃经营,但是,吕光一直以来,对里长这一块抓的也很紧,而且不少里长,吕光还亲自遴选过,对于他们,段业没有把握,如果贸然去拉拢,很可能引起吕光的注意,所以段业也只是重点拉拢了一些能够拉拢的人。目的只是在他们之中打入几颗钉子,期待能够在关键时刻顶用。

效果是显然的。

如果说,邻里间的议论,互相之间的打听,还让很多人心里有些忐忑的话,那么,连里长都站出来讲话后,就让大家再也没有怀疑了。

开玩笑,里长都说了,你们的名单啊都被记下来了,节下大人是一个也不会放走的,你们要完蛋啦!你们全家都要倒霉滴,谁也救不了你们的!

当然了,里长大人也向大家表示了他们的苦衷,那记名字呢我们是记了,可是节下大人也派兵来盯着我们啦,不记录下来,不仅你们还是跑不掉,我们自己也要遭殃,那乡亲们,我们也有妻儿家小呢,我们也没法子,我们只能祝你们好运了!

这个时候了,当然也没几个人去计较里长大人是怎么样,大家一想也晓得,这肯定是吕光大人杀了人还觉得不过瘾,想把大家朝死里整嘛!想斩草除根嘛!不然还能怎么样?

却真的没有人,去想一想,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里长们虽然说完了这些话,都已经各自走了,但是他们已经成功在人们的心中,点起了一把火!

大家都彻底的沸腾了!对吕光的感情也从恐惧变成了彻底的仇视。

你过去横征暴敛,欺压百姓,我们忍了。

你现在依然不理会我们的诉求,我们也忍了。

我们只是上街跟你表达一下不满,你居然派人镇压我们,死了那么多人,你还有没有良心?可是我们还是忍了。

你杀了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兄弟,我们虽然仇恨,可是也就算了,民不与官斗,手不与刀搏,可是你还不满意,还要斩尽杀绝,还要把我们的名字都统统记下来,你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满意?

你既然非要把大家逼上死路,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们就和你死磕到底好了!

几乎不需要再鼓动和动员,姑臧所有的青壮年百姓,再一次的走上了街头!他们没有队伍,他们没有口号,他们也不需要领头的,他们直接提着菜刀,木棍,以及一切可以找到的工具,直奔刺史府而去!

反正也没有活路了,那就反了,反他娘的!

……

高楼之上,吕绍默默关上窗子,他的心还跳的很快很快,下面汹涌的人潮和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他几乎在军队身上也没有见过。

现在,下面的那群人,不,他们已经不算是人了,他们几乎是狼!能够吞噬一切的饿狼!吕绍毫不怀疑他们的破坏力。

沮渠蒙逊却很淡定,他还坐在小方桌前,桌子上有菜肴四味,沮渠蒙逊刚刚夹了一块鱼唇放进嘴里,轻轻咀嚼,只觉得满口留香,然后他缓缓的举起酒杯,对着看着自己的吕绍轻轻一举,然后优雅的把酒杯里的液体倒入自己的喉咙中。

美酒轻轻流下,沮渠蒙逊只觉得周体通泰,身子仿佛都轻了几分。

“你倒是悠闲。”吕绍看着沮渠蒙逊一副享受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你知道么,就你刚喝的这半瓶子酒,都能养十个兵了!”

“呵呵呵,多谢世子厚赐,不过,让某饮了这美酒,世子大人却肯定是包赚不赔啊,哈哈哈。”沮渠蒙逊自信的笑道。

吕绍哼了一声,没有搭茬。

沮渠蒙逊却捧起酒瓶,仔细看了看,道:“这酒瓶嘛,羊脂白玉固然是好东西,但是西域很多,而且这做工固然精美,但是由于是批量生产,也远远没到名器的地步,至于这酒,好喝是好喝,离玉液琼浆,也有些距离,居然能卖恁贵,呵呵呵,这些个商人们。”

吕绍见蒙逊的神色不豫,便说道:“你可别小瞧了这些商人,据说这酒啊,是龟兹那边做的,卖这酒的也不是普通的行商或者铺子,而是一种叫做‘超市’的所在。”

“超市?”

“不错。”吕绍点头,“总之呢,就是比杂货铺子要大很多,商品也很多,什么都有卖,不过东西都是好东西,而且比外面要贵很多,而且据说有专门卖一些好玩意儿的地方,比如这酒,寻常人都买不到,说是凭票供应。”

“票是什么?”沮渠蒙逊一脸的好奇,他发现有很多事情,居然是见多识广的他也不知道的。

“喏,就是这个。”吕绍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帛片,不过上面被打了一个孔,“这个东西,是这个所谓的‘超市’给城内有头有脸的人发的,我家也有五张,父亲也就给了我一张,想买这种美酒,光靠有钱,还不行,你必须去了那儿同时出示这票才可以,这张票,可以买三瓶酒,为了防止你买多了,他这儿有三个孔,买一次,就戳破一个。”

“原来如此。”吕绍这番话,不仅解开了沮渠蒙逊的疑惑,也让沮渠蒙逊赞叹不已,“你别说,这个法子,是真的高明,既保证了档次,又让去买的人很有满足感,还能扩大市场和人脉,啧啧,高明啊,这超市背后,是哪位高人啊?”

“我们不知道。”吕绍耸耸肩,“我们查了很久,但是没有查到。”

“那就是段业的产业咯!”沮渠蒙逊说道,“反正现在我是发现了,只要我们搞不清楚那是谁干的,那基本就是段业的。”

吕绍苦笑一下,算是默认。

“这小子,这下子可不知道又赚了多少钱了啊!”沮渠蒙逊还有些愤愤不平。

“好了好了。”吕绍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我们还是讨论下现在吧,如今大哥也动手了,这群黔首,居然又被忽悠上街了,大哥的本事还真是被我低估了呀。”

“呵呵呵,那是,却没想到,他是敢这么鱼死网破!”沮渠蒙逊说道,“不过,这不是早在我们的计算之中嘛,反正现在,吕纂既然是选择了这条路,火都点着了,我们也就顺便吹点风就是了,吕由这厮,是不会放任这些人胡来的。”

“只是这一下,可能又要死好多人了吧。”吕绍忧心忡忡的说完,却发现沮渠蒙逊一脸鄙视的看着自己。

好一会,蒙逊才说道:“我的世子大人,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妇人之仁呢?”

吕绍扭过头去,看着外面,低声道:“有,总比没有好,不过,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我是不会回头的!”

“如此就好。”

百姓再次暴走的消息,自然不会瞒过段业,甚至严格来说,这一事情,段业也是这间事情的一个主要推手,反正他已经做好了相关的准备,也做好了各种预案,这桩大戏,既然有这么多的演员很像上台去表演,他当然乐意去成全他们。

反正到了最后时刻,自己在上场,也不迟的,真正的主角都是压轴的,前面的不过是龙套罢了。

趁着这段时间,吕管家倒也把不少吕光府上的事情说给了段业听,其实这些事情,段业不一定是不知道,但是很多细节,自然是没法清楚了,而且毕竟,很多关节,情报人员是不可能打探清楚地,段业就算拿到了准确的情报,其实也不太搞得清楚里面的关节。

但是,吕管家都跟了吕光这么多年了,对于吕光府上上下的什么事情,他基本都心里有数。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段业在这个关键时刻,能够得到吕管家,也的确是幸运之极了。

而吕管家自身也非常震惊,因为他发现,段业对于吕光府上的了解之多,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而且有时候随口一句话,往往就恰好说在关键点上,让自己不得不服气。

况且,段业这人,说话之中,就有一种魔力,让自己不知不觉的就顺着他的思路走,几乎他想知道什么,自己就说什么,自己完全进入了他的节奏,就算是过去自己又怕又敬的吕光,当初也没有这种本事。

一番谈话下来,吕管家对段业,再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视。

听闻外面的消息后,段业笑吟吟问道:“吕管家啊,对百姓再次上街的事情,你怎么看?”

“恐怕大规模流血是不可避免了。”吕管家恭敬地说道。

“你看,这一次吕光还敢镇压吗?”

“敢。”吕管家第一时间的回答道。

“这是为何?”

“大人,吕光这个人,吃软不吃硬,这一次百姓再次上街,摆明了是置他的威胁和警告于不顾,按照吕光的性格,上一次给了他们跑回家的机会,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可是他们还敢闹,那就是藐视他。吕光是一定会惩罚他们的。”

“这倒是有理。”段业摸了摸下巴,“不过这一次的关键,大概不是在吕光吧,亲自出面的,是吕由,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段业之前和吕管家说话时候,为了自然起见,没有刻意去问具体个人的事情,现在,他却有些按捺不住的要问了,实在是因为,吕由和旁的人不同,自己毕竟是射瞎了他的一只眼睛,心里有愧疚。

吕管家说道:“这吕由乃是孤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吕光给带在身边了,是从小培养的,吕光对他寄希望很深,但是从来都只是淡淡的,而那吕由,倒也没有什么欲望,一直以来,就是好好办事,努力效忠,尤其是瞎了眼睛后,据说连出去玩都没有了,办完事情,就呆在自己房间里,也不知道干什么。”

吕管家这话可是1有些意味深长了,段业总觉得,这俩人的关系有点不对,可是又抓不住关键。

而且,吕由一个年轻人,就算瞎了眼睛,难道就消沉死心了吗?凭着他的权势地位,又有谁敢因为他独眼龙而瞧不起他?

段业甚至恶趣味的想到,人都是有欲望的,听吕管家的说法儿,这吕由是相当规矩的人,连女人都不碰,被自己弄瞎眼睛后就更不碰了,他一个小伙子,练得又不是童子功,这么多年了,憋得住吗?

吕管家见段业神色有异,似笑非笑,觉得很奇怪,可是初来乍到,也不敢和崔浩他们那样开玩笑,只好低头不语。

这个时候,他倒是很羡慕崔浩,胡凯等人和段业的关系,他们之间,虽然名义上是君臣上下级关系,但是彼此之间距离很近,偶尔开个玩笑,也没什么关系。而这样的举措,在吕光那里是绝不可能!

吕光虽然也表现的平易近人,但是那是单方面的,是他施舍给你的,他高兴,就对你和颜悦色,开下你的玩笑,和你拉近距离,他如果不高兴,就还是端着架子。

但是不管他高兴与否,你却决不能跟他开玩笑,那叫没大没小,没有规矩,甚至叫大不敬!

光是从这儿,就能看出差距了,吕光讲究规矩,要威严,要气派,可是下面的人,只是怕他,却并不是真心佩服他,也因为这样,连真正忠诚的都不多,连自己都不是也背叛了吗?

可是段业这里,光是看他们现在这种极为和谐的气氛,吕管家就晓得,段业这边是铁板一块!

这个时候,田木回来了,他进来就说道:“大人,我们派去张掖的人回来了。”

“喔?快请他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大概四十岁的中年人,山羊胡子,看起来就和最普通的老实巴交的百姓没什么区别,那对小眼睛也浑浊无神,这样的人,如果丢在大街上,恐怕会去正眼看的人也不多。

但是问题在于,只有这样的人,才真正适合去干特务,不管是器宇轩昂相貌堂堂的,还是一看就不像好人很猥琐的,去做这样的工作,都是自寻死路罢了。

“卑职赵天舒,参见大人!”来人给段业见礼,段业倒是蛮意外的,这个人貌不出众,但是这名字,却是非常有气派呀。

“喔,不必多礼,天舒?哪个天舒?”段业来了兴趣。

“天地的天,舒服的舒。”赵天舒站了起来,瓮声说道。

段业这个时候却想起了一个伟人的名句,“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这一句,一直让段业非常喜欢,而且,段业小时候看过的一部里,楚天舒也是一个重要的角色,因此段业打趣道:“天下太平,匪安匪舒,倒是好名字,不过要是叫楚天舒就有趣了。”

赵天舒明显很震惊,他看了一眼段业,然后低头说道:“不瞒大人,卑职这是随的母性,卑职的父亲,却的确是姓楚。”

“喔?”段业也满吃惊的,看来这还真是巧呢。

“不过大人,此乃卑职家事,日后定当详细禀报大人,卑职星夜从卢水胡赶来,还是先说公事,大人以为如何?”赵天舒的神色有些落寞,显然,这事情并不是他很喜欢提起的。

段业自然不会勉强人,而且赵天舒这样先公后私,也让段业很欣赏,因此段业道:“辛苦了,老赵,你且先喝杯水,慢慢说来。”

吕管家在一旁冷眼旁观,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段业虽然并不刻意笼络,但是每句话,总能在不知不觉中和你拉近距离,比如这声老赵,就很让人心里受用,不消说,这赵天舒,恐怕也一定会死心塌地了。

赵天舒坐下后,只是把茶杯沾了沾唇,然后说道:“大人,卑职常年跑卢水胡和河湟的商队,和卢水胡上下很多当家的都很熟悉,卑职有可靠的消息,沮渠蒙逊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

“喔?”段业严肃了起来,“有多久了?”

“至少20天了!这是很少见的。”赵天舒说道。

段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他展颜一笑,道:“我知道了,老赵,你这个消息很重要,呵呵呵,不用查,我也知道,这沮渠蒙逊这个时候啊,一定也在这姑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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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最长的一天(4)

没错,段业其实只是直觉,他没有任何的证据。但是话说回来,这也是一个相当靠谱的推断。

这个时候,姑臧城风云际会,堂堂卢水胡部族的实际统领,难道在这个时候还会置身事外吗?

赵天舒也点头,道:“大人说的有理,卑职也觉得那蒙逊定然在姑臧,不过大人,在卢水胡部族,卑职倒是有其他的收获。”

“喔?”

“大人,这一切,还多亏了崔先生。”赵天舒恭恭敬敬的说道,“如果不是崔先生亲自去了趟张掖,恐怕事情也没有这么容易办成,而且其中还遇见了不少波折,不过,崔先生是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很好的处理了这些问题,才让我的工作变的容易了许多。“赵天舒长期在地方混,当然晓得,崔浩这样段业身边的人的分量,很多时候,他们只是随便说一句话,自己的命运就会有很大不同。就算段业任人唯贤,只看成绩,但是赵天舒相信,这段业也是人,他也一定喜欢听好话而不是坏话,因为这是人之常情。

原来,当初从金城出发时,崔浩提前一天出发,目的就是为了去张掖走一趟,而核心目的,就是去见沮渠罗天,这个罗仇的弟弟,也是整个沮渠部族上下讳莫如深的人。毕竟,沮渠罗天过去曾经是整个卢水胡部族最耀眼的明星,被认为是沮渠罗仇最理所当然的接班人,可是不知不觉的,他却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他的势力,他的声望,在不知不觉中就变得好似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这样的人,段业不派人去联络,那就不是段业了,而且不单要派,还要派段业最信任的人去。处理这样的事情,没有人比崔浩合适了。毕竟,目前为止,段业麾下,只有他是真正的名门望族出身,不然的话,别的人去,很可能就压不住场面。

后来,崔浩当然很快就归队了,也告诉段业,他的确见到了罗天,但是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而且崔浩当时明显还对事情有些拿捏不准,因此对段业并没有全盘托出,而段业倒是疑人不用,信人不疑,并没有说什么。当时段业就猜到,这事情一定不是这么简单,崔浩不能长期跟在张掖,后续工作一定是交给了别人操作。

如今赵天舒果然给了他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段业心里也松了口气,毕竟,这条线,也是段业很看重的。

崔浩这时候连连摆手,道:”这是赵大哥你办事得力,都是你的功劳啊。““哪里哪里。”

见俩人又推让起来,段业干脆说道:“好了好了,在我这儿,功劳嘛,人人有份,但是具体是谁的功劳,该谁的大,也不必推辞,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是。”赵天舒说道,“那沮渠罗天开始对我们是很不信任的,但是崔先生胆大心细,愿意以自己为人质,终于沮渠罗天的几个心腹,本来他们是不许我们见的。后来,崔先生和他谈了一夜,就匆匆离去了,而等到卑职按照崔先生留下的锦囊妙计去见沮渠罗天时,他已经愿意见我了。”

“然后呢?”

赵天舒苦笑了一下,“然后,大方向上,他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但是具体细节上,呵呵呵,大人,说出来您可能都不信,这沮渠罗天在这一点上,简直和市井小民没有区别,几乎是逐条的讨价还价啊。”

“这不怕,这说明他是认真的,是真的想和我们合作。”段业说道。

“是。”赵天舒点头,“这是他给大人的信。”

说完,赵天舒从怀里掏了半天,才找出一束卷的很紧很紧的帛段。

段业检查了上面的密封之后,小心的打开,上面却满是蝇头小楷。

不过,这沮渠罗天的汉字,的确写的不错,而且也没有拽文,是用的很平实的话,说完了他的要求和打算。

段业仔细想了想,和自己的预期虽然有距离,但是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便点头,道:“这个要求,我同意。”

赵天舒终于松了口气,他说道:“如此就好,大人,他们的人,这次也来姑臧了,不过他们说了,之前不和我们见面,因为担心风险,他们保证一诺千金,在我们商定好的计划开始实施的时候,他们一定会现身,并且发挥自己的力量。”

“大人,这样是不是合适?”崔浩插了一句。

“我答应。”段业却直接说道,“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计较了,如果失败,我们还要敦煌,我们可以从头再来,我手上还有资源和力量,我们一定能再起,可是如果成功,我们付出的代价微乎其微,却能够得到凉州!这个买卖,做得!”

赵天舒和崔浩都非常佩服段业的大气,是的,这种时候,这种人,就该有这种气魄,这是书斋里学不到的,这也是老师不会教的,这只能是在无数的斗争之中,甚至是血与火之中,才能学到的!

又听赵天舒说了卢水胡的很多情况,段业才让他去休息了。等到赵天舒告退后,段业问道:“小崔,你觉得这个赵天舒怎么样?”

“精明强干,内敛冷静。”崔浩给出了八个字的评价。

“这个评价非常之高啊。”段业赞叹道。

“大人。”崔浩犹豫了下,“这个赵天舒,虽然小可和他接触并不多,但是从非常有限的相处之中,小可认为,这八个字,并不过分,大人,这个人,迟早能够成为独当一面的人才。”

“嗯。”段业点点头,没有多说。

段业是识货的人,赵天舒的才华,当然不需要质疑,他是个很能办事的人,但是问题在于,段业心底有个直觉,这个赵天舒,恐怕是个很复杂,很有故事的人,别的不说,他的姓氏,就是个很值得玩味的事情。段业觉得这里面恐怕大有文章可以做。看来很有必要,去让人查一查他了。

重用之前,总需要先考验一下,免得事到临头却来不及,就划不来了。

……

姑臧城涌动的人潮,当然瞒不住任何人,也没打算瞒着任何人,甚至本来,就是故意搞大声势的,这些再次走上街头的人,早就没有了任何的幻想,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要造反!他们拿起了所有的武器,他们几乎是边走边大喊着,既为了壮胆,也是为了呼朋引伴。毕竟,这样的事情,人越多越好。

不出意外的,之前已经饱尝过鲜血味道军队,再次列队整齐,缓缓压到人群前方。

他们的刀上,隐约还带着血迹,他们面部的表情,依然狰狞,他们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他们看着这群人的眼光,就像狼看羊一样,只要他们的头目一声令下,甚至一个手势,一个眼神,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把面前的人杀光!

而且,在杀人之前,看着这群人瑟瑟发抖,看着这群人吓得屁滚尿流,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就像猫捉到老鼠后总是要戏弄一番是一样的。

只是,他们有些意外的,是这些在他们看来不堪一击的人,这一次面对他们,却个个眼神里都在冒火。

他们没有后退,他们没有惊慌失措,他们甚至脸上一点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因为早已无路可退,因为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们虽然是兵,可是我们就是来和你们玩命的!

不知道是谁先大叫一声,一群人突然疯狂的对着盾牌手们丢石头,这些石头块头都不算小,而且丢石头的人,都是心中含着愤怒,嘴上喊着号子,因此扔出去的劲头很大,一阵巨石砸到盾牌上,让不少盾牌手的手都觉得有些麻。

弓箭手们一时间有些犹豫。

因为,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一旦下令,就火速镇压,不惜一切。可是问题在于,现在为止,他们没有接到命令。

而且这些弓箭手,方才一阵齐射,杀了很多人,可是这个数目,却还没有多到让他们麻木,这就导致现在,他们心底都多少有些阴影。

毕竟,这杀的不是敌人,而是普通百姓,不少人甚至自己还认识或者眼熟,他们也知道,那些死去的人,其实没什么过错,他们不该死的,可是他们却死的这么惨。

自己作为军人,执行命令,当然是应该的,可是这毕竟是屠杀百姓,这些大头兵,没有读过多少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们知道,杀自己城里的老百姓,名声是不好的!

但上面到了现在为止,也没有给他们一个说法,也没有明确告诉他们,你们放胆子干吧,出问题了我来撑腰。

没有任何人出来说话。

这就造成一个问题,就是在人群扔完石头后,他们没有等到预料中的漫天箭雨和惨叫声!

对面的军人,居然没有直接射箭!

这就给他们造成了一个极其强烈的暗示:这些兵不敢动他们了!

有时候,决定一切的,并不一定是实力,而是心理。

因为算起总账来,这些兵别说对付眼前的这些百姓了,就是对付再多上十倍二十倍的人,也不成问题,但是他们心里的这一个微妙的变化,却改变了一切。

人群中,一个声音高叫道:“兄弟们!我的兄弟们,你们也是当兵吃饷,又不是我们的仇人,你们也是苦命人,苦命人何必为难苦命人呢?”

这话一说,很多小兵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呢。这些兵苦不苦?当然苦!当兵的被军官压榨,克扣军饷,被军官欺负,被有权有势的人瞧不起,种种糟心的事儿可是多了去了。

那这些郁闷的事情是谁造成的呢?那他们管不着,反正,他们是给吕光当兵,那这是吕光造成的,也就没有错了。

而且,方才那个人群中的声音,说的很有道理啊,他们这些人,如果不是来当兵,不也是和这些普通老百姓一样吗?他们也有父母妻儿,他们也有亲戚朋友,平心而论,如果他们现在不是穿着这身衣服,他们很可能也是面前这群人中的一员。

如果设身处地的一想,他们应该射箭放马去杀他们吗?

疑惑这种东西,本来不该属于军人,军人需要的,就是绝对的服从,不要去问为什么。如果一旦问了为什么,那么服从就是一句空话。

其实这个时候,打破这种局面,本来很简单,也许只需要哪个弓箭手手一松,一只箭飞出去,射死哪个人,问题就解决了!这样的话,血腥和冷酷,将会重新回到这群军人的身上,而等待这群勇敢者的,将会是毫不留情的屠杀。

但是可惜,吕光的军队,训练有素,他们偏偏都拉住了,没有一个人失手。

人群见这一招奏效,便纷纷朝前拥,这一次,他们改变了策略,他们见军人心软,自然不会傻得去激怒他们,他们也不喊口号或者说什么刺激的话,只是拼命朝前挤,同时,最前面的人,当然不会忘了趁机求情,虽然他们换来的,只是对面犹豫的眼神和为难的表情,不过这也足够了。

……

只有孙峰一个人回到了吕纂身边,吕纂有些讶异,孙峰却惨然道:“大人,他们几个都遇难了,只有老朽活着回来。”

吕纂有些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可是,孙峰肯定的点点头,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吕纂抿了抿嘴,然后说道:“我已经按照锦囊里的办法做了,孙先生,您看……”

孙峰显得非常疲惫,他看了眼下面依然在奋斗的人潮,道:“大公子,老朽能尽的人事,已经尽了,需要造的势,也都造了,大公子您的执行也很到位,能考虑的,我们都考虑了,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能做的既然都做了,那就只能看天了。”

吕纂默默点头,他说道:“先生,您放心,那些死去的人,不会白死!我吕纂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一定让他们泉下也能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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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最长的一天(5)

孙峰的神色依然无限哀伤。虽然他相信,吕纂是一个守承诺的人,那些人的死去,一定可以带来实质性的局势改观,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不会白死的!

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死之后,做了再多的事情,有了再多的改变,也无法挽回人的生命。而且,有些人,孙峰几乎是亲眼看见他们死去,自己却不能取挽救,这种石磨心的痛苦,如果不亲身经历,是体会不到的。

时间很紧迫,当这群人,对刺史府继续发起冲击时,吕纂终于来到了现场!

他面临黑压压的人群,第一句话就是“乡亲们!我吕纂来了!我也是站在你们的一边!”

这话虽然声音不是很大,可是沸腾的人群却瞬间安静下来,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大家都听到了,包括门口的卫兵们。

大家都愣住了!

吕纂的话,说的很平实,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人都听得懂他表达的意思,大家震惊的原因,是因为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现在,造反的人,是普通百姓,他们造的,不还是你吕家的反吗?你作为吕光的儿子,本该选择支持你父亲才对,就算你过去有些同情百姓,如今到了图穷匕首见的时刻,你居然还没有站在父亲一边,难道不令人奇怪吗?

当然,奇怪归奇怪,现在,现场的人没有功夫去考虑为什么,他们只知道,连吕光的大公子都支持他们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欢呼的事情吗?

于是众人齐声欢叫,声势惊人,连门口很多的兵,都感到手心有些发麻了。

吕纂大公子勇冠三军,战功卓著,这些当兵的,又有几个不知道的呢?连吕纂都支持这些百姓了,莫非……这一次真的是节下错了?

很多人知道心中浮现起了这个想法之后很久,才猛然醒悟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道理很简单,过去长期以来,在他们的印象之中,节下都是不会错的,都是永远英明神武的,可是这一次,他们居然怀疑起来节下大人,这实在让他们内心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可是这些天的事实,他们都看在眼里,他们很多也感同身受,再说他们也不是没有思考的能力,只是过去习惯了被人家告知一切,而主动放弃了思考,如今可以思考了,只需要稍微一想,很多过去没去想的事情,就很值得琢磨了。

吕纂见人声鼎沸,人人脸上都带着激动和期待,心中不由大喜。这一刻,他从很多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信任,看到了感动,看到了崇敬。这些发自肺腑的目光,过去自己只从军中袍泽的眼神里看到过,可是今天,却在这街头,从普通百姓的眼中看到。

“各位乡亲!”吕纂一挥手,众人也就非常听话的安静了下来,连卫兵们,也没有人阻止他,这一刻,吕纂就是这里的主人!

吕纂深吸口气,接着说道:“各位乡亲!我们来到这里,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公平,是正义!可是我们现在过的这么苦,这公平吗?”

“不!”不需要动员,所有人齐声高呼道。

“被我们纳税养活的军队,却对着我们射箭动刀子,这是正义吗!?”吕纂接着问道。

“不公平!”众人再次齐声高呼,连不少当兵的都开始跟着一起喊。

痛快啊!这是何等的痛快,简直一抒心中的鸟气!这些日子,很多人心里,早就窝了很久的火而无处释放,他们也的确不知道,该如何释放。可是这个时候,吕纂登高一呼,让他们发自内心的自动响应,因为吕纂完全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各位!我们都是姑臧的百姓,都是凉州的百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百姓为重,官员为轻!如果谁不照顾百姓,我们就造他的反!好不好?”

“好!”

……

“他真的这么说的?”吕光背着手,看着自己窗前的一盆花,淡淡的说道。

“是。”吕由身上的铠甲还没换下来,上面还沾染着一丝的鲜血,也不知道,那是谁的血。

“长进了。”吕光沉默了许久,才说出了这三个字。

“大人,外面情况紧张,大公子讲话后,人们群情激奋,而士卒们似乎有所动摇,如果再不增援,让他们冲进来,可就麻烦了。”吕由还是说道。

“怕什么。”吕光淡淡说道,“这儿可是刺史府!”

吕由想了想,还是说道:“大人,如今这些人,已经不是绵羊,而是一群狼!他们已经失去了人性,过去几天,在姑臧街头他们干的事情,大人你忘了吗?”

吕光没有正面回答,却是问道:“你还能顶多久?”

吕由一愣,道:“依府内现在的部署,大概一个时辰是没有问题的。”

“好,就按你说的,一个时辰。”吕光说道。

“大人!”吕由有些急了,“说的是这样,可是为了以防万一,大人你还是……”

“还是怎么?跑吗?”吕光玩味的说道。

吕由面对吕光凌厉的眼神,微微低下头去,道:“大人,不是跑,而是吕由建议您和夫人,小姐们,暂时先从地道出城暂避。”

“那不还是跑吗?”吕光嘲讽的说道,“我可是凉州刺史,这姑臧可是我的领地,如果我跑了,呵呵呵,那还有什么面目来当着刺史?”

“可是……”

“没什么可是!”吕光打断吕由的话,“你方才说的,能够撑一个小时,还算不算数?”

“算数!”吕由坚定的说道。

“那好,你先去盯着吧,有什么情况,半个时辰后来见我。”

“是。”吕由默默的走了,他知道,谁也不能违抗吕光的命令,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

……

段业再和崔浩下完一盘围棋之后,面对早就准备好的胡凯,刘亿如,田木等人,终于抬起头,道:“大家都准备好了?”

众人共纷纷点头称是。

“那好!”段业站起身来,冲着崔浩笑了笑,道:“小崔,这次又是我赢了喔!”

崔浩虽然面带微笑,连连称赞段业的棋艺高超,但是心底却暗自腹诽段业老是悔棋,只是却不敢说出来。

众人虽然早就准备好了,各种细节也已经反复推敲,但是其实心底,都多少有些忐忑,因为按照段业的说法,今天就是决定命运的一天,就是要搞定一切的一天,就是凉州要改天换地的一天!他们怎么能不紧张呢?

他们这些人,有的过去只是一个小兵,有的是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少爷,有的是lang迹天涯的侠女,也有的过去根本就是市井之徒,可是因为段业——他们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而走到了一起。这个年轻人,给予了他们信任,给予了他们支持,给予了他们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短短不到两年,他们的人生轨迹,已经彻底变化,现在他们,是河西安抚使,敦煌太守段业身边的人,他们的段大人,将要在姑臧城风云际会的时候做一桩大事,他们怎么能不激动呢?

现在,段业给他们展现出来的,是淡定,是从容,就像要号召他们一起去吃饭一样,一切都是这么理所当然,根本不需要激动人心的口号或者是封官许愿。这些对于他们来说,反而落了下乘了!

他们追随段业的时间,有早有晚,可是他们每一个人,都记得,段业的决策,总是对的,段业做事情,总是无往而不利,现在他们甚至觉得,只要段业有信心,他们就有信心。如果段业都不怕,他们还有什么可以怕的?

段业的目光,从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他看见的,只有信心,渴望,以及对自己的信任。段业也心中大定,他说道:“各位,多的话,我也不说了,请你们自己考虑一下,还有没有哪个环节,是没有准备好的?”

“没有!”众人齐刷刷说道。

“那好!”段业挥挥手,“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很重要的消息。”

众人都集中了注意力,段业如果说很重要,那就真的很重要了,到底会是什么事情呢?

“各位,这一次我们行动的重要性,我就不再赘述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段业说道这里,故意一顿,看所有人都非常期待之后,才接着说道,“我已经派人准备好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和足够的美酒!等到我们回来的时候,一定让大家吃饱喝足!”

众人轰然应诺,段业这话,还是让大家非常欣慰,毕竟,其他的金银财帛也好,升官提拔也好,他们知道,跟着段业那是一定不会少的,根本不必刻意提出,倒是段业强调的美食美酒,还很值得期待呢。

崔浩打趣的说道:“那么大人,光有美食,美酒,就没有美人吗?”

众笑,刘亿如竖起柳眉,双手叉腰,指着崔浩,道:“你个小鬼头,才多大,就想美人,你也不想想,你能行吗?”

这话一说众人笑的更是疯狂,倒是让崔浩颇为羞恼。

哪个男人,被一个美女这么奚落,能好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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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最长的一天(6)

崔浩其实对别的都能很淡定,因为他自己就是世家门阀出身,长相又颇为俊美,才华更是没的说,一般人,只有嫉妒他的份儿,这样的话,就算人家说他些什么不好听的,他也只是笑笑,你什么都不如我,说我那明显是嫉妒,我和你,有什么好计较的?

可是偏偏,刘亿如说的这话,却就击中了他的软肋。

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啊,他才总角的岁数,十来岁的小孩,你让他去和女人闹,也未免太难为了他,崔浩家教很严,让他从小荒唐,是不可想象的。

见崔浩涨红了脸,众人笑得更是开心,只是段业担心这小家伙自尊心太强,要是因为这个和大家生了嫌隙,就不划算了。

因此,段业赶快站出来,说道:“你们不要笑,笑什么?谁说小崔岁数小,就不能想美人了?想当年我十岁的时候……”

说到一半,段业忽然意识到,这好像不是自己的一群损友在和自己聚会,而是自己的手下在出征前听自己说话,这也不是那个时代吗,而是中世纪。

不知不觉的,段业又想起来那个信息时代,那个有电,有网络,有美人的文明时代。

人,总是容易怀旧的。

可是,大家一听段业说到一半的话,却都开始遐想起来。啧啧啧,大人十岁难道就开始玩女人了?真是看不出来啊。

刘亿如一看众人满脸的促狭和强自装出来的镇定,就晓得他们都没想好事儿了。而且听段业那意思,似乎从小就开始荒唐了,这个混蛋!

刘亿如越想越生气,便走到段业跟前,伸手狠狠掐了段业一下。

段业本来还在遐想之中呢,却感到腰间一阵剧痛,这才回过神来,见众人神色都有些不对,段业轻轻咳了一声,道:“好了,该说的都说了,我们出发吧!”

“是!”

……

刺史府门口,终于发生了剧变!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可能是过于紧张吧,一个甲士突然手一松,“哐啷”一声,他手上的长刀掉在了地上。

嘈杂的环境里,这一声,却显得如同黄钟大吕一般,非常之清晰,几乎每个人都听到了,而且瞬间,现场就安静下来,人们也都停下了动作,看着这个人。

而这个兵更是呆住了,因为他本来就是刚入伍的,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以这么多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马戏团给人展览的宠物一样,浑身不自在。

而众人看他的目光,其中的韵味,更是各不相同。他的袍泽长官,都是一脸的不敢置信,因为他们想不到,居然是他,在这个时候掉了链子。

而试图冲击刺史府的百姓们,却都瞬间狂喜起来。因为他们对这个举动做出了一个最直接,最简单的解读:他怕了!

他可是兵!我们是民!他手上有刀!我们没有!但是却是他吓得手哆嗦了,刀都掉了,这不是怕了,又是什么呢?

吕纂趁机大声喊道:“各位当兵的兄弟们!还等什么呢?加入我们吧!跟我们一起,为姑臧,为凉州,讨一个公道!”

同时,受到鼓舞的民众们也纷纷士气大振,他们继续奋力的朝前冲,而那些依然举着盾牌,苦苦支撑的兵们,他们却仿佛感到浑身上下都像灌了铅一样,完全使不上力气,而对面那些百姓们,看起来却一个个都是势不可挡!

这是怎么了?

有时候,一个微小的错误,就足以毁坏大局,也许方才丢掉刀的那个小兵,真的只是瞬间脑子一片空白,也许则是别有用心,反正没有人知道他真实的想法和动机。

但是,此时此刻,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他丢掉刀是事实。而更为可怕的事实,是双方对峙的战线,从距离刺史府正门还有很远很远,到一寸一寸的朝刺史府逼近。

每一寸的前进,都让民众们的气势更加高涨,都让他们对改天换地充满期待,而让那些正在后退的士兵们越发的缺乏勇气和信心。

很多拿着刀枪,却不知所措的士卒们都在想,吕绍现在在哪?你不是和吕纂有着很深的矛盾吗?你不是一直想夺取凉州刺史的位置吗?如今就是最好的机会呀!

现在凉州城内,人心浮动,城外军队官员,骑墙观望,凉州正是最危险的时候,可是,这也是最需要英雄的时候!

眼下,刺史吕光人心尽失,坐困府中,无力回天,最有力量的人不就是你吕绍么,你可是名正言顺的世子,缺的不就是大家的认可吗?如果现在,在这个时候,你挺身而出,登高一呼,顺利平定局势,谁还能质疑你的能力?

可是他们望眼欲穿,这吕绍却就是不出现。

其实现在,吕光也在找吕绍,因为吕光并非是真的无计可施,其实,对于一切,他都是心底有数,该做的部署,他也做了,所以,他才会在外面人声鼎沸之时,依然这么淡定。

但是,这一刻,一切都在算计中的吕光突然发现,自己的世子吕绍不见了!

说起来,对于吕光这种人来说,几个儿子的想法,他还能心里没数吗?他们想争斗,想夺嫡,吕光都是一清二楚的。不过吕光没有阻止的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也认为,这把椅子,虽然肯定得传给自己的儿子不能传给外人,因为这是自己一手打下的基业,可是,他却并不认为,这椅子,就该凭着血缘或者亲疏来定!

自己的儿子,必须要证明自己有这个本事来坐上这把椅子,自己才能把位置传给他,如果明明没有这个本事,硬传给他,那是害了他,而且还害了家族,甚至自己死后都不能安生。

所以其实,吕光一直放任他们争斗,争取势力和外援,其实目的很简单,就是想把这把椅子,看做一块磨刀石,来磨练自己的这俩儿子,如果他们能够通过考验,也就证明,他们已经是出鞘的宝刀,是开光的璞玉,配得上这把椅子。

包括吕光收段业为义子,一方面,当然也有拉拢之意,栽培之情,但是其实另外一方面,也是要让自己的儿子们有紧迫感,有对照,毕竟在吕光看来,段业年纪轻轻,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实在是很不容易。这样的人才,一定要把他牢牢拴在自己这边。如果不是段业这人女人太多,吕光还真心想把女儿嫁个给他,让他们亲上加亲,毕竟在这个年代,联姻还是非常管用的。到时候,段业就是女婿,就是他们的妹夫,也就能安心的为了吕家做事。

等到了双方分出胜负的时候,自己自然会出面,先平息事态,再缓解关系,同时确定继承人。反正,是你们自己真刀真枪争取来的,谁也服气,以后也好办。

至于这可能造成的损失,可能造成的死人,可能影响的很多方方面面的东西,在吕光看来,都是枝节问题。如果能够把自己的儿子给磨练成器,让他在天下这混乱的局面下能够有立足的本事,能够保住吕家的荣华富贵,这就是最紧要的事情!

也因为为了随时掌握进度,所以吕光其实在吕绍,吕纂身边,都布了眼线,目的也是为了随时了解动向,吕光深深知道,只有对所有的情报有着全面的掌握,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否则的话自己成了聋子瞎子,当然也就没有办法了。

本来,吕光安排的人,都是极为隐秘,也绝对信得过,更不会被他们怀疑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单线联系,都很顺利,却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个时候出了问题。

吕光根本就联系不上了!这让淡定的吕光也有些失去了冷静。

匆匆赶来的吕由,还没来得及说话,吕光就问道:“你有没有老二的消息?”

老二说的,就是吕绍。

吕由有些诧异,他愣了下,才说道:“大人,世子大人自从昨天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至少他没有回府过。”

“这可就奇怪了!”吕光搓了搓手,神色有些焦虑,“你知道吗?麻子的尸体找到了。”

“什么?”吕由也吃了一惊,麻子就是吕绍最信任的一个侍从,是吕光府上一个老仆妇的儿子,可以说和吕绍从小玩到大,俩人感情极深,几乎和兄弟无二。

当然吕由这样机密的人,当然知道,麻子其实就是吕光派在吕绍身边的人,负责打探吕绍的情报和消息。偏偏在这个时候,麻子的尸体找到了,这说明,吕绍已经知道麻子的真正身份和目的了!杀了自己的发小儿,还让尸体被找到,这无异于吕绍也对父亲示威!

更为关键的是,现在吕光也不知道这吕绍到底到哪儿去了,这才是可怕的!

吕纂虽然在外面挟持万千百姓,但是吕光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吕纂的一切,吕光都看得见,看得懂,可是吕绍的行踪现在吕光看不见了!

看不见的,才是可怕的,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对方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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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最长的一天(7)

吕光的心里,升起来一丝不祥的预感,因为他隐约感觉到,局面似乎正在失去控制。

其实在吕光心里,相对于吕纂,吕绍是更加被看好的,因为吕纂给人的印象是孔武有力,勇冠三军,可是吕绍给人的印象,却是有些文弱。

知子莫若父,吕光当然知道,论起武学造诣,论起带兵打仗,自己的好儿子吕绍绝对是不差的,换句话说,他给人的“文弱”印象,完全是他自己选择展示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迷惑人家。

吕光最终选择吕绍当世子,也是这个缘由,毕竟有心机总比没心机好,吕光深深知道,个人的武勇也好,带兵打仗的才能也罢,归根到底,都不如智慧有威力,因为决定一切的,归根到底,还是人的因素,人的因素真的比起什么都要重要。

当然,这只是吕光当初的想法,立为世子,也什么都不等于,只能说吕绍勉强领先那么一点点,而且吕光还暗示过,这绝不等于继承人最终的确定,这也造成吕纂总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而吕绍却一直不放心,俩人也就开始了争斗。

诚如之前所说,这就是吕光想把刺史宝座,凉州之主的位置,当做一块磨刀石,来磨砺这两把还没有开刃的刀,本来按照吕光的想法,等到二人选出一个优胜者后,另外一个,就成为他最好的帮手,吕光就可以安然退休,颐养天年,直到这俩儿子有搞不定的局面时,自己才会出面。

一切都很完美,却没有想到现在,面临破局的威胁,这让一辈子都极度自信,从来也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吕光,开始怀疑了。

而事实上,吕光的怀疑似乎有些偏差,因为事情的发展,和他的设想,有着很大的不同。

刺史府附近,有间很不起眼的小房子,是姑臧城一家很有名的药铺。

这家药铺的主人姓卜,据说他们家已经在姑臧城开了几百年药铺了,但是他们从来不对普通公众开放,他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对刺史府供药,他们有很多的祖传秘法,能够解决刺史府上很多不方面给外人看的问题,而且,他们上下,家风极好,口风极严,因此深得历代刺史信任,毕竟,谁都会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这家人只是老老实实生活在这里,闷声大发财,他们自然乐意给点在他们看来根本不算多的钱,来换取阖家平安。

吕光家族,自然也不意外,这一代,卜家的传人叫做卜机,很擅长肺病和妇科,因此也得到吕光的信任。

可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的,是卜家书房下面,有一间地下室,地下室里,灯火通明,一个青年男子被蒙着双头,绑着双手,正蜷缩在地上。

他一开始,当然是竭力挣扎,大声喊叫,可是区区半盏茶功夫过来,他就安静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武功其实也不错,可是他们居然还能如此轻易地制服自己,说明他们的实力实在很强,自己就算再怎么反抗,也完全是徒劳无功,如果万一激怒了他们,那就太不划算了。

而且,他连话也懒得说,也完全不顾及形象,就像死狗一样蜷缩在地上,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节省体力。只有保持充沛的体能,才能做好以后斗争,反抗,或者逃跑的准备。

地上的这个人,就是吕光的嫡长子,吕纂的弟弟,凉州世子吕绍。

他被抓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吕绍虽然还是一言不发,一声不吭,可是其实,他心里简直是忧心如焚!

因为今天,本来是他等待了多年的一天,也被他认为是他人生最重要的一天!

街头的百姓,终于进入疯狂的地步,宿卫的军人,终于面临动摇,曾经不可战胜的父亲吕光,声望也大幅度下挫,而自己那可爱而可怕的哥哥吕纂,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强大,自己经过多年的部署,仔细的推敲,耐心的工作,终于已经制定了一个极为完整而周密的计划,并且已经付诸执行。

前几步,都已经顺利完成,后面的形势也非常有利,吕绍本来以为,只要按照这样的节奏下去,到了今天晚上,最迟明天的黎明,自己就将会是凉州的主人。

可是,就在自己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时候,自己却莫名其妙的就这样被人抓到了这里!

吕绍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在开玩笑,这是在没事找事!

这是一场你死我话的斗争!吕绍一直这么认为,但是不幸的地方在于,似乎这一次,他在为山九仞,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他功亏一篑了!

这比从来没有希望,更让他感到锥心的痛!因为这是活活的把本来已经拿到手上的东西再抢走!

苍天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你会这样对我?吕绍不由得发出这样的天问!

突然,已经变得情绪不稳定的吕绍,骤然感觉到屋子里有人进来,这个时候,他再也淡定不起来了,他只想把事情搞个清楚明白,他只想晓得,抓自己的,到底是谁!

“你是谁?”这是吕绍的质问,简单直接!因为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客套了。

来人并不说话。

吕绍有些急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抓我!这是误会,对不对?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刺史大人的世子,我是未来凉州的主人,我……我有的是钱,也有的是美女,只要你放了我,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啧啧啧。”这是一阵冷笑声,吕绍听出来,对方的声音是个中年男人,不过可以确定,这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吕绍稍微松了口气。如果不是自己认识的人,起码一切好像还有转圜的机会。

“堂堂的世子殿下,如今怎么成了这幅德行?不是饱读诗书,温文尔雅吗?怎么?不能透过自己的魅力,自己的折节下士的品格,来打动我吗?”

吕绍由于双眼被蒙,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是想也知道,那是充满了嘲讽的表情。

吕绍这个时候,并不气恼,因为气恼也没有用,激怒对方,绝对不是一件聪明的事情。他反而徐徐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是个现实的人,在这种环境下,不会去做这么无意义的事情。”

“说得好!”那人还拍起了巴掌,“世子大人呐,你这番话嘛,倒是说得有点水平。不过,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我也不妨告诉你,你夺取凉州的野心,已经彻底失败了!麻子也已经死了,现在暴尸刺史府,哈哈哈哈哈!”

那人最后一阵狂笑,笑的甚至已经有些狰狞,看得出来,他的内心极为愤怒,而现在能够看见吕绍失败,他的内心又极为痛快。

吕绍开始当然是如遭晴天霹雳,但是很快,他就知道,自从自己被人劫持到了这个鬼地方来,其实这件事就已经注定了,没有必要再给予更多的介怀。

虽然这一次失败了,只要我不死,只要我的智慧还在,我就还有机会!很快吕绍就这样重新鼓励自己起来。

“这么说,你是我父亲的人了?”吕绍马上根据方才那人的话加以推断,因为麻子正是父亲派驻在自己身边的眼线,这一点自己一清二楚。

但是,吕绍并没有揭穿他,也没有除掉他,还是和从小一样,把麻子待若兄弟,甚至被亲兄弟还好,长此以往,人心毕竟都是肉长的,当麻子发现,吕绍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还是那样温润如玉,心地善良,还是待自己这么好,麻子也就渐渐的被争取了过去,直到最后成了双面间谍。

本来这一直是吕绍心中的经典之作,因为这可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呢,自己不花一兵一卒,就取得了数万大军才能取得的效果,难道不值得自豪吗?如今一听到麻子死了,吕绍一则是伤心这样一个从小到大的玩伴就这样死去,但是更重要的则是愤怒,没想到父亲居然这么狠毒!

可是那人却说道:“你猜错了,我不是吕光的人!”

不是?这下子,吕绍有些不解了,如果不是吕光的人,那还能是吕纂的人?这吕绍是绝对不信的,自己的那个哥哥要是有这般水平,养了这么一群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自己抓起来,自己根本就不会费劲和吕纂争,争也没有用嘛!还不如老老实实的把位置让给他,自己则尽心尽力的辅佐他,来的划算。

如果这些都不是,那结果就很可怕了,那意味着,这支势力,是自己过去从来没有预料到的一支力量,他们潜伏了这么久,他们隐忍了这么久,终于逮到了今天这样一个时机,悍然出手,一出手就玩了大的把自己制服,是什么样的人,能够驾驭如此强大的人呢?吕绍真的非常好奇。

“呵呵呵呵呵。”一阵有些得意的笑声传来,而吕绍当时就愣住了,他满脸错愕的表情,让看着他的两个人都也看错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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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漫长的一天(8)

吕绍神情诡异,当然是因为,这个声音他很熟悉,他瞬间就听出来声音的主人是谁。他错愕,当然是因为这个人实在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的。

好久,吕绍才镇定下来,他虽然被蒙着双眼,但是他还是冷冷说道:“好手段,好心机,好本事!”

“不敢!”那人谦虚的说道,“这都是和你们二位学的啊!”

“可是……”吕绍顿了顿,道:“老三,这是为什么?”

原来,这个后来出现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吕纂和吕绍,甚至吕光都经常忽略的人,吕光的庶子,也是第三个儿子吕弘!

吕绍是怎么也没有算到,在自己志得意满,不可一世的时候,居然是这个一直以来毫不起眼的三弟,在关键时刻出手,给了自己致命一击。

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吕绍越想,越觉得心里窝火,偏偏是他呢?为什么是他呢?

这个时候,吕弘也很大方,他派人解开了蒙着吕绍头上的头罩,很快,吕绍就发现了自己自己前面的弟弟和一个中年文士。

吕绍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后,马上就问道:“为什么?”

这个为什么,当然不会是为什么要抓他的缘故,这谁都知道,为的是那把椅子,吕绍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一直表现的淡泊名利,丝毫不在乎这些的弟弟吕弘,居然也看上了椅子。这个问题,他如果不搞清楚,几乎是死都不瞑目!

吕弘淡淡的笑了笑,道:“被逼的!”

“我何曾逼过你!”吕绍大怒,“平心而论,我和大哥要争,既有理念不同,也有私人恩怨,这恩怨是什么,你也心里有数,我跟他直接,不管做什么,也都有正当性,可是你!你凭什么?我和大哥再怎么争斗,可没有把争斗带到家里来,对你,对其他的弟弟妹妹,我们都真心实意的对你,就说你,这么多年,我做哥哥的,有哪一条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亲的?”

吕弘淡淡一笑,道:“没有。”

“那……”

“你记得小莲吗?”吕弘突然说道。

“小莲?”吕绍一愣,想起来那个梳着双丫鬓的小丫头来。那是个一身绿衣,笑起来眼睛像月牙的姑娘,是府上的侍女,自己当时喜欢,就像母亲求情,讨了她来收了房,本来想着,以后虽然不能娶她,但是也一定会给她个名分,毕竟,那可是他第一个女人啊,而且她的确非常可爱,非常招人疼,母亲也很喜欢呢。

只可惜,跟了他不久,小莲就得了急病死了,自己当时还颇为伤心呢。

吕弘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告诉你,小莲是我这辈子喜欢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一个女人,但是……他被你抢走了!”

吕绍一愣,有些不知所措,他当然晓得,对男人来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那是不可容忍的,可是自己……自己却在不知不觉里,夺走了弟弟的女人,这……他现在还记得当时给小莲的时候,小莲那痛苦绝望的表情,当时自己只是认为那是少女初开的正常表现,可是,如果说小莲和弟弟吕弘早就有了私情,这事儿就不一样了。

“可是……可是你当时也没有告诉我啊,你若告诉我,我一定不会夺人所爱的。”吕绍说道。

“告诉你?哈哈哈哈哈。”吕弘怪笑起来,“你是世子,我是庶子,没被叫野种已经不错了,你的娘亲是正室,我都得把她喊娘亲,她老人家都发话了,我能说什么?我敢说什么?”

吕绍觉得自己有些无言以对。

“你喜欢!你就夺了来,我毫无办法。”吕弘愤愤的说道,“是的,我毫无办法,我只能在小莲到你那去的前一天,和她抱头痛哭,我能怎么办呢?我作为庶子,能不被你们骂做野种,已经是你们的‘恩泽’了,不是吗?”

吕绍张了张嘴,发现还是说不出话来。

吕弘接着说道:“本来,我也认命了,是的,那时候看起来,跟着你似乎比跟我好,如果你能好好待她,呵呵呵,那么,你还是我的好哥哥,小莲以后,我也会恭敬地喊她嫂子,但是,你既然抢走了她,为什么不好好待她!”

“我没有!”吕绍喊了一声,“我没有不好好待她啊。”

吕绍这话说的是真心实意,他的确自忖,自己是很喜欢小莲的。

“你打了她吧!你骂了她贱人吧!你冷落她了吧!”吕弘有些愤怒的揪起吕绍的衣服,大声吼道。

“这……男人打女人,不是难免吗?”吕绍讷讷道。

“那弟弟打哥哥,也是难免!”吕弘大吼一声,“啪啪”两巴掌上去,吕绍的脸上就顿时肿了。

“你知道吗?小莲是多么蕙质兰心的女子,是多么可人?可是她也是很脆弱的,你要了她,却根本没有把她当回事,只是当成泄欲的,你根本就不爱她!她完全是郁郁而终的你知道吗?从这个角度,你就是杀人凶手!”

看吕弘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吕绍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你就是因为她,才要跟我们抢这把椅子,才要对你哥哥下手?”

“她?你以为不应该?”

吕绍说道:“再怎么样,我们可是亲兄弟!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吧,你要是为了大家闺秀,公主名媛,也就罢了,为了她……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行呢?”

这番话看起来说的是循循善诱,可是听在吕弘耳朵里,却是刺耳的很,他怒道:“你真无知!你现在还把小莲没当成人,而是当成物品!好吧我告诉你,我就是因为小莲,因为我恨自己无法保护她,我才要夺位的,就是这么简单!”

“好吧。”吕绍无奈的摇头,“我管不了你,而且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想怎么样,随便吧。”

“那却不行。”吕弘有些阴森的笑了笑,“我的好哥哥,你平素呢,对外总给人温文尔雅的感觉,总是显得很有礼貌,很高雅,很有学问,待人很诚恳,可是却只有我知道,你有个毛病,那就是好色!”

吕绍不屑地说道:“当男人的,哪个不好色。”

“不不不。”吕弘笑吟吟说道,“人家好色,不过是想多搞女人,你的好色,却是变态!呵呵呵,还要我多说吗?”

吕绍心头一紧,面色有些尴尬,但是他马上说道:“就算我在那事儿上有些怪癖,又怎么了?”

“本来呢,是不怎么,可是你祸害错了一个人!”

“谁!”吕绍心底有些不祥的预感。

“呵呵呵,你呆的这个地方呢,是咱们家旁边的卜家。知道吗?刚才和你交谈的人,就是卜家的家主卜机!”

“卜家?”吕绍有些意外,“卜家可是一直给刺史服务的,从来不参与政治,他们凭什么为你效劳?”

“就凭只有我能够给他们报仇!”吕弘说道。

“报仇?”吕绍有些不解,“卜家一直以来给刺史府供给药物,我又没得罪他们,他们和我有何仇怨?”

“我的二哥啊,您喜好渔色,还记得您来姑臧的第一天,是和谁过的夜吗?”吕弘满脸嘲讽的问道。

吕绍回想了一下,便想起来那一晚,在街头邂逅的那个女子了,那个一身药香味的女孩,那个自己看了就忍不住占有的女孩。

自己当时带着兵马,那个女孩身边却无一人,因此自己很容易就得手了,而且那个女孩当时不哭也不闹,自己也就没多想。

只是后来,自己早上醒来,却发现女孩已经悬梁自尽了!

吕绍虽然只觉得晦气,但是也还是找人把尸体处理了,也就完了,在他看来,这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到了现在,自己才隐约意识到,这个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没有错,她便是卜机的女儿!呵呵呵,现在你知道了吧?男人的那话儿,就是孽根呐,你糟蹋了小莲,让你的亲弟弟跟你反目,埋下心思要对付你,你又糟蹋了卜家的女儿,卜家无奈,才打破祖训,和我合作,如果没有卜家的药物,你以为我凭什么抓住你?”

吕弘说的得意,可是吕绍却是心中一阵错乱,没想到这两件看起来都极为不起眼的事情,联系起来,却造成了这样的后果,如果当年自己不是在鱼池边散步时看见了戏水的小莲,如果自己那天晚上不是喝完酒后散步看见了卜家小姐,也许现在,自己已经是凉州之主了!

可是历史没有如果,做了就得认账,出来混就得还,这还有什么办法呢?

吕弘该说的说完了,便道:“我的好哥哥啊,人家卜家为了对付你,可是煞费苦心呐,他们可准备了九九八十一种酷刑要来对付你啊,我的哥哥,你就自求多福,千万别死啊,因为……”说到这里,吕弘把脸凑到吕绍身边,细声道:“因为我还没有亲自折磨你,你可不许死!不然我要你死无全尸!”

一向胆子大的吕绍,面对这威胁的话语,居然瑟缩了一下。

吕弘大笑,道:“我要对付咱们另一个好弟弟段业去了,好哥哥,你小心喔!”

说完,一头白发,形容枯槁的卜机一脸狞笑的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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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漫长的一天(8)

吕绍神情诡异,当然是因为,这个声音他很熟悉,他瞬间就听出来声音的主人是谁。他错愕,当然是因为这个人实在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的。

好久,吕绍才镇定下来,他虽然被蒙着双眼,但是他还是冷冷说道:“好手段,好心机,好本事!”

“不敢!”那人谦虚的说道,“这都是和你们二位学的啊!”

“可是……”吕绍顿了顿,道:“老三,这是为什么?”

原来,这个后来出现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吕纂和吕绍,甚至吕光都经常忽略的人,吕光的庶子,也是第三个儿子吕弘!

吕绍是怎么也没有算到,在自己志得意满,不可一世的时候,居然是这个一直以来毫不起眼的三弟,在关键时刻出手,给了自己致命一击。

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吕绍越想,越觉得心里窝火,偏偏是他呢?为什么是他呢?

这个时候,吕弘也很大方,他派人解开了蒙着吕绍头上的头罩,很快,吕绍就发现了自己自己前面的弟弟和一个中年文士。

吕绍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后,马上就问道:“为什么?”

这个为什么,当然不会是为什么要抓他的缘故,这谁都知道,为的是那把椅子,吕绍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一直表现的淡泊名利,丝毫不在乎这些的弟弟吕弘,居然也看上了椅子。这个问题,他如果不搞清楚,几乎是死都不瞑目!

吕弘淡淡的笑了笑,道:“被逼的!”

“我何曾逼过你!”吕绍大怒,“平心而论,我和大哥要争,既有理念不同,也有私人恩怨,这恩怨是什么,你也心里有数,我跟他直接,不管做什么,也都有正当性,可是你!你凭什么?我和大哥再怎么争斗,可没有把争斗带到家里来,对你,对其他的弟弟妹妹,我们都真心实意的对你,就说你,这么多年,我做哥哥的,有哪一条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亲的?”

吕弘淡淡一笑,道:“没有。”

“那……”

“你记得小莲吗?”吕弘突然说道。

“小莲?”吕绍一愣,想起来那个梳着双丫鬓的小丫头来。那是个一身绿衣,笑起来眼睛像月牙的姑娘,是府上的侍女,自己当时喜欢,就像母亲求情,讨了她来收了房,本来想着,以后虽然不能娶她,但是也一定会给她个名分,毕竟,那可是他第一个女人啊,而且她的确非常可爱,非常招人疼,母亲也很喜欢呢。

只可惜,跟了他不久,小莲就得了急病死了,自己当时还颇为伤心呢。

吕弘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告诉你,小莲是我这辈子喜欢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一个女人,但是……他被你抢走了!”

吕绍一愣,有些不知所措,他当然晓得,对男人来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那是不可容忍的,可是自己……自己却在不知不觉里,夺走了弟弟的女人,这……他现在还记得当时给小莲的时候,小莲那痛苦绝望的表情,当时自己只是认为那是少女初开的正常表现,可是,如果说小莲和弟弟吕弘早就有了私情,这事儿就不一样了。

“可是……可是你当时也没有告诉我啊,你若告诉我,我一定不会夺人所爱的。”吕绍说道。

“告诉你?哈哈哈哈哈。”吕弘怪笑起来,“你是世子,我是庶子,没被叫野种已经不错了,你的娘亲是正室,我都得把她喊娘亲,她老人家都发话了,我能说什么?我敢说什么?”

吕绍觉得自己有些无言以对。

“你喜欢!你就夺了来,我毫无办法。”吕弘愤愤的说道,“是的,我毫无办法,我只能在小莲到你那去的前一天,和她抱头痛哭,我能怎么办呢?我作为庶子,能不被你们骂做野种,已经是你们的‘恩泽’了,不是吗?”

吕绍张了张嘴,发现还是说不出话来。

吕弘接着说道:“本来,我也认命了,是的,那时候看起来,跟着你似乎比跟我好,如果你能好好待她,呵呵呵,那么,你还是我的好哥哥,小莲以后,我也会恭敬地喊她嫂子,但是,你既然抢走了她,为什么不好好待她!”

“我没有!”吕绍喊了一声,“我没有不好好待她啊。”

吕绍这话说的是真心实意,他的确自忖,自己是很喜欢小莲的。

“你打了她吧!你骂了她贱人吧!你冷落她了吧!”吕弘有些愤怒的揪起吕绍的衣服,大声吼道。

“这……男人打女人,不是难免吗?”吕绍讷讷道。

“那弟弟打哥哥,也是难免!”吕弘大吼一声,“啪啪”两巴掌上去,吕绍的脸上就顿时肿了。

“你知道吗?小莲是多么蕙质兰心的女子,是多么可人?可是她也是很脆弱的,你要了她,却根本没有把她当回事,只是当成泄欲的,你根本就不爱她!她完全是郁郁而终的你知道吗?从这个角度,你就是杀人凶手!”

看吕弘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吕绍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你就是因为她,才要跟我们抢这把椅子,才要对你哥哥下手?”

“她?你以为不应该?”

吕绍说道:“再怎么样,我们可是亲兄弟!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吧,你要是为了大家闺秀,公主名媛,也就罢了,为了她……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行呢?”

这番话看起来说的是循循善诱,可是听在吕弘耳朵里,却是刺耳的很,他怒道:“你真无知!你现在还把小莲没当成人,而是当成物品!好吧我告诉你,我就是因为小莲,因为我恨自己无法保护她,我才要夺位的,就是这么简单!”

“好吧。”吕绍无奈的摇头,“我管不了你,而且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想怎么样,随便吧。”

“那却不行。”吕弘有些阴森的笑了笑,“我的好哥哥,你平素呢,对外总给人温文尔雅的感觉,总是显得很有礼貌,很高雅,很有学问,待人很诚恳,可是却只有我知道,你有个毛病,那就是好色!”

吕绍不屑地说道:“当男人的,哪个不好色。”

“不不不。”吕弘笑吟吟说道,“人家好色,不过是想多搞女人,你的好色,却是变态!呵呵呵,还要我多说吗?”

吕绍心头一紧,面色有些尴尬,但是他马上说道:“就算我在那事儿上有些怪癖,又怎么了?”

“本来呢,是不怎么,可是你祸害错了一个人!”

“谁!”吕绍心底有些不祥的预感。

“呵呵呵,你呆的这个地方呢,是咱们家旁边的卜家。知道吗?刚才和你交谈的人,就是卜家的家主卜机!”

“卜家?”吕绍有些意外,“卜家可是一直给刺史服务的,从来不参与政治,他们凭什么为你效劳?”

“就凭只有我能够给他们报仇!”吕弘说道。

“报仇?”吕绍有些不解,“卜家一直以来给刺史府供给药物,我又没得罪他们,他们和我有何仇怨?”

“我的二哥啊,您喜好渔色,还记得您来姑臧的第一天,是和谁过的夜吗?”吕弘满脸嘲讽的问道。

吕绍回想了一下,便想起来那一晚,在街头邂逅的那个女子了,那个一身药香味的女孩,那个自己看了就忍不住占有的女孩。

自己当时带着兵马,那个女孩身边却无一人,因此自己很容易就得手了,而且那个女孩当时不哭也不闹,自己也就没多想。

只是后来,自己早上醒来,却发现女孩已经悬梁自尽了!

吕绍虽然只觉得晦气,但是也还是找人把尸体处理了,也就完了,在他看来,这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到了现在,自己才隐约意识到,这个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没有错,她便是卜机的女儿!呵呵呵,现在你知道了吧?男人的那话儿,就是孽根呐,你糟蹋了小莲,让你的亲弟弟跟你反目,埋下心思要对付你,你又糟蹋了卜家的女儿,卜家无奈,才打破祖训,和我合作,如果没有卜家的药物,你以为我凭什么抓住你?”

吕弘说的得意,可是吕绍却是心中一阵错乱,没想到这两件看起来都极为不起眼的事情,联系起来,却造成了这样的后果,如果当年自己不是在鱼池边散步时看见了戏水的小莲,如果自己那天晚上不是喝完酒后散步看见了卜家小姐,也许现在,自己已经是凉州之主了!

可是历史没有如果,做了就得认账,出来混就得还,这还有什么办法呢?

吕弘该说的说完了,便道:“我的好哥哥啊,人家卜家为了对付你,可是煞费苦心呐,他们可准备了九九八十一种酷刑要来对付你啊,我的哥哥,你就自求多福,千万别死啊,因为……”说到这里,吕弘把脸凑到吕绍身边,细声道:“因为我还没有亲自折磨你,你可不许死!不然我要你死无全尸!”

一向胆子大的吕绍,面对这威胁的话语,居然瑟缩了一下。

吕弘大笑,道:“我要对付咱们另一个好弟弟段业去了,好哥哥,你小心喔!”

说完,一头白发,形容枯槁的卜机一脸狞笑的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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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漫长的一天(9)

吕弘走出地下室,对于身后传来的惨叫声,就当没听见,这个时候,他英俊的脸上,原本狰狞的神色才缓缓消解。

也许,心中这口恶气,憋了这么多年,也该消散了吧。

李非走到他身边,吕弘问道:“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

“好!”吕弘一拍手,“对于段业那边呢?”

“我们的人还在等机会,三公子,段业此人极为谨慎,而且设立的制度规章非常严密,什么事情都有专人负责,我们实在不好下手。”

“没关系。”吕弘说道,“没时机的时候,宁可暂时缩回来,不要妄动,这一点我们不必操切,而且那段业,我就不信他能变出什么花儿来。”

李非的神色稍微有些忧虑,但是他看吕弘如此信心满满,也就不便再多说什么了。

吕弘抬起头,看着已经中天的太阳,长舒了口气,就在今天,他要夺取本来就属于他的一切!

……

姑臧城的西门,守城的军士,正懒洋洋的睡着大觉,反正戒严令一宣布,任何人都不许进出,对于守城门的他们来说,也就没有什么事情做了,连每天都有的开城门关城门都没有,也不需要检查往来的商队,当然了也就没有可以揩油水的机会,如今也没哪个不怕死的想闯进来或者逃出去,那还不如趁机靠着墙墩儿眯一会呢。

连长官都去睡觉了,这些当小兵的,何必委屈自己呢?

突然,靠着城头睡觉的常福霍然惊醒,他由于耳朵贴地,隐约听到了一丝震动,而且那声音非常有节奏,越来越大,仿佛和大地在一起震动!

常福是老兵了,虽然因为不会说话,不会来事儿,没有当上军官,但是他的作战经验可是很丰富的,他马上就确定,这是骑兵奔驰的声音!

声音传播总是很快的,这一点,这个年代的人虽然没学过物理,但是也知道。常福马上抖擞精神,站起身来,定睛眺望。

果然,远方一阵烟尘滚滚,很明显是万马奔腾的样子。

常福不敢怠慢,忙跑到守城什长哪里,摇醒了他。

什长本来睡得正香呢,有些不悦的说道:“干什么呢。”

“头儿,不好拉。”常福咽了咽口水,“你看,你看……”

什长骂骂咧咧的站起身来,刚一看,就傻了。

因为等到什长站起身来时,已经能够看得比较清楚了,那分明是一支起码有数千人的骑兵正飞驰而来。

同样的事情,几乎同时在北门,南门发生,很明显,这一切,是早就策划好的。

姑臧的一个特点,就是地下室很多,段业现在就把“前指”选在了距离刺史府很近的一家地下室,前指的名字当然是段业起的,所谓前敌指挥部嘛。去搞这种大事情,当然不能远离现场,而需要就近观察。因为很多事情,瞬息万变,都需要根据变化迅速传达给段业,让段业来拍板。

不过段业刚刚进来没多久,田木就匆匆跑过来,道:“大人,三路城门,已经有军队出现!”

“喔?”段业颇为惊喜,“可是彭凤,彭济,还有姜飞?”

“不错。”田木也有些兴奋,因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彭凤是酒泉太守,位于姑臧西面,彭济是武威太守,位于北面,姜飞是凌江将军,驻军在姑臧南面,这三路人马同时启动,说明隐藏最深的一方势力,已经开始行动了!

段业在地下室内踱了几步,再看看崔浩和胡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说道:“马上透过渠道,传信给楚云深,让他尽起敦煌所有兵马,以许发明为前锋,昼夜兼程,奔袭酒泉!”

“是!”田木兴奋地说道。

“等一等。”段业叫住了马上去传令的田木,“你要专门告诉小楚一句话,这一次,他去打酒泉,可能难度比我上一次打酒泉还要大,所有这句话必须说,那就是……这一次,拿下酒泉,得不惜一切代价。”

田木的神色有些凝重,所谓不惜一切代价,当然就是不惜伤亡的意思,这对于段业来说,可是很少见的。

段业的属下们都知道,段业一向以人为本,多次强调,只要能够保住人,城池也好,辎重也好,都不重要。可是这一次,看来是形势严峻,事关重大,段业也不得不这么强调。

“虽然这一次,彭凤倾巢而出,但是酒泉真的不好打。”段业崔顿了顿,“付出伤亡是难免的,而且很大,可是,如果小楚那边不迅速拿下酒泉,翻过乌鞘岭,从西面汇合,这一仗我们很难打,田木,你一定要派人告诉小楚,讲清楚整体和局部的关系,因为如果小楚那边打不好,我们这边的伤亡会更大,甚至失败。”

“是。”田木道。

“还有。”段业犹豫了一下,道:“说服小楚之后,要告诉小楚,这件事,不能瞒着兄弟们。”

“啊?”田木傻了,连胡凯都有些不理解。

因为一般来说,如果让军队去做这种危险很大,很可能有很大伤亡的事情,事先是不能明讲的,谁都知道,如果告诉他,对你们要不惜伤亡,心里肯定有意见。

唯有崔浩这个时候目露异色。

段业说道:“我的兵,就该比别的兵,档次要高!他们就该能够理解!再说了,真正到了真刀真枪搭起来的时候,那可是拿命去打仗,怎么打,打到什么份上,他们还能没数不成?你瞒不住的,倒不如之前就给他们讲清楚。”

众人这才心悦诚服。

胡凯又问道:“大人,对于姜飞呢?”

段业笑道:“姜飞不用担心,他名义上也被吕弘说动,可是吕弘这小子,到底做功课不细啊,他却是不知道,姜飞和杜进之间的关系,那是过了命的,而且多年以来,双方一直是同进同退,既然杜进都没什么表示,姜飞难道会被吕弘许下的东西给打动吗?”

“那他们这一次干嘛还带兵……”

“呵呵呵。”段业耸耸肩,“这个也很正常嘛,换谁,都得带着兵来看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杜进是心里有底,可是他毕竟没和姜飞托底,姜飞虽然能揣摩到,却也不一定放心。不过,姜飞离姑臧最近,他如果愿意,星夜赶到,理应是最先出现的,可是他现在却是最后,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大人。”崔浩说话了,“虽然是如此,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有理。”段业笑道,“所以,我已经派焦林起三千金城兵北上,三天前就已经出发了。”

“啊?”崔浩和胡凯都傻眼了,这事情,段业可是连他们都没有商量过。

段业忙道:“这事情没有知会你们,不是别的缘故,而是因为以后姜飞很可能还得拉拢他,如果让他知道,我还防着他,那不是好事情,所以我觉得越早知道的越好,而且,焦林这一次是有别的名义北上,也好解释,如果姜飞没什么问题,那这支军队,甚至根本不会进入姑臧附近。”

二人这才释然。不过,胡凯还是说道:“大人,那焦林……您就这么信得过?这时间也太短了吧。”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段业坚定地说道,“我对他如此信任,推心置腹,区区几个月,就敢把军队和金城给他,如果换来一个国士,那我赚了,如果能够看清一个人,那也值了,不亏!”

崔浩和胡凯顿时肃然,对于段业的这份豪迈,他们是真佩服啊。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却传来一个声音,“小姐,您不能进去。”

“为什么不行!”

“小姐,本店现在不营业啊。”

“少废话,你们以为本姑娘不知道这是哪儿?耽误了事情,你们担待的起吗!”

崔浩和胡凯的脸色,都变得很怪异,段业先是一愣,马上就听出了那声音是谁。

心里暗骂一声,段业道:“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一身紫衣的折彦纳兰踱着方步进来了,神色骄纵的很,原本她想来个ru燕投林,扑进段业的怀里享受拥抱,可是她一看段业臭着的脸,就有些忐忑了。

段业哼了一声,道:“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本来还心里欢喜的折彦纳兰,一看段业看见自己,不单没跟自己说温柔话儿,上来就给脸色看,还训辞自己,那眼圈儿顿时就红了,眼眶里的泪珠儿眼看就要掉出来了。

崔浩和胡凯对视一眼,齐声道:“卑职(小可)告退。”

这种大人的家务事,能不搀和,千万不要搀和,二人心里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便一溜烟的抱头鼠窜了。

段业气呼呼的看着二人出门,胡凯还很贱的合上了门,才没好气的问道:“我不是跟你说了,我要去做大事,让你先在金城呆着吗。”

“人家想你嘛!”折彦纳兰这句话,一下子让段业准备好的训斥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想你,这是多么有杀伤力的话,多么正当的理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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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漫长的一天(9)

吕弘走出地下室,对于身后传来的惨叫声,就当没听见,这个时候,他英俊的脸上,原本狰狞的神色才缓缓消解。

也许,心中这口恶气,憋了这么多年,也该消散了吧。

李非走到他身边,吕弘问道:“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

“好!”吕弘一拍手,“对于段业那边呢?”

“我们的人还在等机会,三公子,段业此人极为谨慎,而且设立的制度规章非常严密,什么事情都有专人负责,我们实在不好下手。”

“没关系。”吕弘说道,“没时机的时候,宁可暂时缩回来,不要妄动,这一点我们不必操切,而且那段业,我就不信他能变出什么花儿来。”

李非的神色稍微有些忧虑,但是他看吕弘如此信心满满,也就不便再多说什么了。

吕弘抬起头,看着已经中天的太阳,长舒了口气,就在今天,他要夺取本来就属于他的一切!

……

姑臧城的西门,守城的军士,正懒洋洋的睡着大觉,反正戒严令一宣布,任何人都不许进出,对于守城门的他们来说,也就没有什么事情做了,连每天都有的开城门关城门都没有,也不需要检查往来的商队,当然了也就没有可以揩油水的机会,如今也没哪个不怕死的想闯进来或者逃出去,那还不如趁机靠着墙墩儿眯一会呢。

连长官都去睡觉了,这些当小兵的,何必委屈自己呢?

突然,靠着城头睡觉的常福霍然惊醒,他由于耳朵贴地,隐约听到了一丝震动,而且那声音非常有节奏,越来越大,仿佛和大地在一起震动!

常福是老兵了,虽然因为不会说话,不会来事儿,没有当上军官,但是他的作战经验可是很丰富的,他马上就确定,这是骑兵奔驰的声音!

声音传播总是很快的,这一点,这个年代的人虽然没学过物理,但是也知道。常福马上抖擞精神,站起身来,定睛眺望。

果然,远方一阵烟尘滚滚,很明显是万马奔腾的样子。

常福不敢怠慢,忙跑到守城什长哪里,摇醒了他。

什长本来睡得正香呢,有些不悦的说道:“干什么呢。”

“头儿,不好拉。”常福咽了咽口水,“你看,你看……”

什长骂骂咧咧的站起身来,刚一看,就傻了。

因为等到什长站起身来时,已经能够看得比较清楚了,那分明是一支起码有数千人的骑兵正飞驰而来。

同样的事情,几乎同时在北门,南门发生,很明显,这一切,是早就策划好的。

姑臧的一个特点,就是地下室很多,段业现在就把“前指”选在了距离刺史府很近的一家地下室,前指的名字当然是段业起的,所谓前敌指挥部嘛。去搞这种大事情,当然不能远离现场,而需要就近观察。因为很多事情,瞬息万变,都需要根据变化迅速传达给段业,让段业来拍板。

不过段业刚刚进来没多久,田木就匆匆跑过来,道:“大人,三路城门,已经有军队出现!”

“喔?”段业颇为惊喜,“可是彭凤,彭济,还有姜飞?”

“不错。”田木也有些兴奋,因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彭凤是酒泉太守,位于姑臧西面,彭济是武威太守,位于北面,姜飞是凌江将军,驻军在姑臧南面,这三路人马同时启动,说明隐藏最深的一方势力,已经开始行动了!

段业在地下室内踱了几步,再看看崔浩和胡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说道:“马上透过渠道,传信给楚云深,让他尽起敦煌所有兵马,以许发明为前锋,昼夜兼程,奔袭酒泉!”

“是!”田木兴奋地说道。

“等一等。”段业叫住了马上去传令的田木,“你要专门告诉小楚一句话,这一次,他去打酒泉,可能难度比我上一次打酒泉还要大,所有这句话必须说,那就是……这一次,拿下酒泉,得不惜一切代价。”

田木的神色有些凝重,所谓不惜一切代价,当然就是不惜伤亡的意思,这对于段业来说,可是很少见的。

段业的属下们都知道,段业一向以人为本,多次强调,只要能够保住人,城池也好,辎重也好,都不重要。可是这一次,看来是形势严峻,事关重大,段业也不得不这么强调。

“虽然这一次,彭凤倾巢而出,但是酒泉真的不好打。”段业崔顿了顿,“付出伤亡是难免的,而且很大,可是,如果小楚那边不迅速拿下酒泉,翻过乌鞘岭,从西面汇合,这一仗我们很难打,田木,你一定要派人告诉小楚,讲清楚整体和局部的关系,因为如果小楚那边打不好,我们这边的伤亡会更大,甚至失败。”

“是。”田木道。

“还有。”段业犹豫了一下,道:“说服小楚之后,要告诉小楚,这件事,不能瞒着兄弟们。”

“啊?”田木傻了,连胡凯都有些不理解。

因为一般来说,如果让军队去做这种危险很大,很可能有很大伤亡的事情,事先是不能明讲的,谁都知道,如果告诉他,对你们要不惜伤亡,心里肯定有意见。

唯有崔浩这个时候目露异色。

段业说道:“我的兵,就该比别的兵,档次要高!他们就该能够理解!再说了,真正到了真刀真枪搭起来的时候,那可是拿命去打仗,怎么打,打到什么份上,他们还能没数不成?你瞒不住的,倒不如之前就给他们讲清楚。”

众人这才心悦诚服。

胡凯又问道:“大人,对于姜飞呢?”

段业笑道:“姜飞不用担心,他名义上也被吕弘说动,可是吕弘这小子,到底做功课不细啊,他却是不知道,姜飞和杜进之间的关系,那是过了命的,而且多年以来,双方一直是同进同退,既然杜进都没什么表示,姜飞难道会被吕弘许下的东西给打动吗?”

“那他们这一次干嘛还带兵……”

“呵呵呵。”段业耸耸肩,“这个也很正常嘛,换谁,都得带着兵来看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杜进是心里有底,可是他毕竟没和姜飞托底,姜飞虽然能揣摩到,却也不一定放心。不过,姜飞离姑臧最近,他如果愿意,星夜赶到,理应是最先出现的,可是他现在却是最后,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大人。”崔浩说话了,“虽然是如此,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有理。”段业笑道,“所以,我已经派焦林起三千金城兵北上,三天前就已经出发了。”

“啊?”崔浩和胡凯都傻眼了,这事情,段业可是连他们都没有商量过。

段业忙道:“这事情没有知会你们,不是别的缘故,而是因为以后姜飞很可能还得拉拢他,如果让他知道,我还防着他,那不是好事情,所以我觉得越早知道的越好,而且,焦林这一次是有别的名义北上,也好解释,如果姜飞没什么问题,那这支军队,甚至根本不会进入姑臧附近。”

二人这才释然。不过,胡凯还是说道:“大人,那焦林……您就这么信得过?这时间也太短了吧。”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段业坚定地说道,“我对他如此信任,推心置腹,区区几个月,就敢把军队和金城给他,如果换来一个国士,那我赚了,如果能够看清一个人,那也值了,不亏!”

崔浩和胡凯顿时肃然,对于段业的这份豪迈,他们是真佩服啊。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却传来一个声音,“小姐,您不能进去。”

“为什么不行!”

“小姐,本店现在不营业啊。”

“少废话,你们以为本姑娘不知道这是哪儿?耽误了事情,你们担待的起吗!”

崔浩和胡凯的脸色,都变得很怪异,段业先是一愣,马上就听出了那声音是谁。

心里暗骂一声,段业道:“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一身紫衣的折彦纳兰踱着方步进来了,神色骄纵的很,原本她想来个ru燕投林,扑进段业的怀里享受拥抱,可是她一看段业臭着的脸,就有些忐忑了。

段业哼了一声,道:“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本来还心里欢喜的折彦纳兰,一看段业看见自己,不单没跟自己说温柔话儿,上来就给脸色看,还训辞自己,那眼圈儿顿时就红了,眼眶里的泪珠儿眼看就要掉出来了。

崔浩和胡凯对视一眼,齐声道:“卑职(小可)告退。”

这种大人的家务事,能不搀和,千万不要搀和,二人心里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便一溜烟的抱头鼠窜了。

段业气呼呼的看着二人出门,胡凯还很贱的合上了门,才没好气的问道:“我不是跟你说了,我要去做大事,让你先在金城呆着吗。”

“人家想你嘛!”折彦纳兰这句话,一下子让段业准备好的训斥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想你,这是多么有杀伤力的话,多么正当的理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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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漫长的一天(10)

第三卷兄弟恩怨第三百二十五章漫长的一天(10)

征战天下第三卷兄弟恩怨第三百二十五章漫长的一天(10)

段业有些无奈撇撇嘴,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笑脸人还是个女人,还是个娇滴滴女人。更重要是,她是自己女人。

可是,情况紧急,段业还是板着脸,道:好了,知道了,不过现在是什么时候?嗯?你是怎么跑出来?

嘿嘿嘿。折彦纳兰吐吐舌头,人家要去哪,还有谁能拦得住呢?

段业一想也是,就这位小祖宗,发起飙撒起泼来,可真没几个人能够应付得了她。

可是,此次行踪机密,几乎没告诉什么人,灵儿都没说,你倒是怎么找到这?段业好奇问道。

嘻嘻嘻。折彦纳兰笑得非常得意,可是段业却有些恼了。

你在这个时候跑到这儿来,居然还好意思笑!

折彦纳兰现在眼力见也不错了,一看段业脸又拉长了,她赶紧跑到段业身边,抱着段业胳膊摇了摇,满脸讨好道:好了好了,好哥哥亲哥哥,人家告诉你就好了啦。

不知道为什么,段业对于哥哥这个词,非常敏感,美女只要一喊哥哥段业顿时觉得浑身都酥麻了,这次自然也不例外。段业甚至在想,莫非自己是个妹控?一想还真有点像呢。

折彦纳兰这个时候说道:好哥哥,其实\u2026\u2026其实人家有件事情,过去一直没和你说。

什么?

人家鼻子\u2026\u2026折彦纳兰说完,就低下了头。

段业有些奇怪看了看,美人小瑶鼻挺翘圆润,一副旺夫之象啊,讶道:你鼻子不是蛮正常么。

折彦纳兰嗔道:不是人家鼻子啦!

那是?

\u201是说!折彦纳兰鼓起勇气,\u201是说,嗅觉特别灵,闻过味道,就忘不了,而且对于非常轻微味道,都能感觉出来,只要你从那经过过。

段业有些傻眼了,这\u2026\u2026这不是真吧。

折彦纳兰却坚定点头,道:这是最大秘密,连父兄都不知道呢。

段业彻底无语了,居然还能有这种事情。

其实,折彦纳兰意思,说白了,就是说她有比狗鼻子还灵嗅觉,由于她和段业很熟悉,对于段业身上味道也很熟悉,所以居然进了姑臧,就能根据那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味道痕迹,找到这儿来。

这一切,简直是匪夷所思,按照段业这样学过科学人来看,可以说就是荒唐!

但是仔细一想,倒是还真有可能。

要是按照科学,当时段业就该挂掉了,而不是来到这个时代。因为按照段业学过科学,相对论是绝对,光速也是绝对,那么时间也就是不可逆,段业又怎么可能回得来呢?

可是段业真真切切,就处在这个时代,连这条科学建构最基础东西,如今都有疑问了,别再来点什么意外,也就没什么可奇怪了。

再者,段业对于消息封锁和保密,还是很有信心,其实方才,段业也仔细推敲了每一个相关环节,按道理确没有什么可能和空间,来让折彦纳兰得到这儿消息。

要说这折彦纳兰还有什么别消息管道,那就更不可能了,自己女人,自己还是多少了解,要是她居然还有自己情报机构在独立运作,而且还能搞清楚这么精确地事情,那段业就不用混了。

折彦纳兰看段业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自己比种子看,有些发毛,道:你\u2026\u2026你要干什么?

段业突然伸出手去,捏住折彦纳兰圆润鼻头,吓得折彦纳兰尖叫一声!

段业却喃喃自语道:和旁人没啥不同啊。

却不知道,门外面,崔浩和胡凯忍笑忍得是非常辛苦。田木有些忧虑看了他们一眼,却不好说什么,只得在内心深处不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难得糊涂啊。

既然人家人都跑过来了,段业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再把人家赶出去吧?所以,段业只得交待折彦纳兰,让她好好在这里呆着,哪儿也不能去,折彦纳兰跑过来,也只是想段业了,倒也没别想法,自然是满口答应。

处理完这个插曲之后,段业要做,其实也就是等待了。因为他策略很明显,就是后发制人!

但是,有些人,却不这么想,他们坚信是先发制人,先下手为强!

几乎在同一时刻,西门,北门,南门都已经被打开,来自远方骑兵,迈着坚定地步伐,朝着一个目标\u2014\u2014刺史府而去!

旁边守城士卒们,早已经被征服,他们甚至不敢正眼去打量他们。

也许现在,他们才真正知道,城防军和野战军区别,才晓得那些看起来精瘦精瘦,形容枯槁家伙们,是多么可怕。

但是现在,已经晚了,历史留给他们表演时间是有限,错过了,那就错过了,接下来一切,已经和他们毫无关系。

当然了,他们进城消息,还是以最快速度传到了段业手上。

桌子,地图,灯,无数卷宗,这里看起来有些杂乱,但是事实上,这儿就是现在段业前指,段业需要在这里做出一个又一个立即决策,很多事情,他只有和崔浩胡凯等人简单讨论时间和空间,因为一切都是瞬息万变,稍微有所耽误,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但是其实,瞬间决策,正是最考验水平和能力时候。因为如果时间够长,就可以集思广益,就可以综合权衡,总能拿出一个不算坏办法。

但是瞬间决策,你没有那么多时间,你没有那么多可以参考例子,你甚至没有机会仔细去权衡利弊得失,一切都是瞬间,都是当下,你要马上做出决策,并且要形成可以让下属施行方案。

这才是见真章,见本事。而且在这个时候,你对手,他也没有时间去考虑你动作,他对你反应反应,也是瞬间和当下,这就像pk一样,都是立即。

段业匆匆看完急报,说道:二位,他们可是都进城了,不过如们所料,姜飞自己还在城外呢。

崔浩兴奋说道:那们是不是可以进行第一波计划了?

你看呢?段业看了看胡凯。

胡凯再迅速过了一遍,确信计划没什么大问题,然后他点头,道:大人,看可以。

好!段业一拍巴掌,来人呐!

彭凤神色非常之得意,时隔一年,他终于回到了这姑臧城。还记得梁熙还在当刺史时候,自己曾经是这姑臧城一霸,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自己遭到了排挤,还被打了一顿,最后恰好段业找上门来,也就干脆投了吕光。

吕光嘛,对自己当然是不错,给了城郭领地,封了官职,还允许自己继续带兵。但是,也只是不错而已,彭凤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让自己不是那么满意,那么舒坦。

直到后来,三公子吕弘找了个机会,和自己深谈一番后,自己才恍然大悟。

原来,那种不对感觉非常灵敏,那就是吕光根本不重视他们。

是,就是不重视。

钱粮兵马,给你了,该给你权力,也给你了,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有了。但是其实,还没有,还少一样,甚至是最重要一样。

那就是关注。

其实,下属总是需要上级关爱眼神,有时候这种关爱眼神,真比什么都要重要,吕光不关注他们,彭凤自己看得懂,那些其他人,更是看得懂,这样话,问题就来了。

这样冷处理,短期还好,时间一长,大家晓得,节下大人不喜欢你,于是有事情就不和你说,也不和你来往,更不给你提供方便,很快你就被孤立了。

而人都是势利,一看你被孤立了,自然更就不甩你,没看出来也现在该懂了。

做官嘛,就得互相帮衬,如果都没人帮衬你了,你还做得下去吗?

这一招,其实就是软刀子杀人,但是往往比起真拿刀子,还要狠,因为这是杀人不见血!往往等到你意识到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彭凤虽然意识比较早,但是他还是很不满,因为在之前,彭凤自以为对吕光是一片坦诚,当时可以说是真想把心掏出去来效忠他。

但是现在,吕光这么对他,摆明了是防着他,就让彭凤很不高兴了,甚至很愤怒。

彭凤可不是什么善茬,彭凤一直坚持你对好,就对你更好,你对不好,就对你更不好!

既然吕光对他不好,而吕弘对他很好,还好到告诉自己吕光对他不好,那还有什么可说,彭凤自然是和吕弘站在了一起,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现在,彭凤之所以会带着军队出现在这里,目很简单,一个,是要帮助自己兄弟吕弘,另一个,就是要报仇!

第三百二十六章 漫长的一天(10)

其实在彭凤看来,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都不算什么。这天下,天大地大,不如他的感觉大,他彭凤如果觉得你怠慢了他,哪怕之前,你对他再好,给了他再多的恩惠,都不及这一桩事情。

彭凤自己可从不觉得这是忘恩负义或者刻薄寡恩,他觉得这是爱憎分明呢。

现在,他的任务,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刺史府们,清洗门口那些讨厌的,不识抬举的老百姓。

这一点,彭凤和吕弘的看法很一致!这些个布衣们,最是不识好歹!

你们本来都是生活无着的人,又不像农民自己家里有土地可以养活自己,你们能够活下来,完全是我们当官的给你们一口饭吃嘛!

彭凤认为,为人就该知恩图报,我给了你饭吃,你就要听话,就要知足!现在可倒好,你们居然还敢闹事,真是岂有此理!

当然了,现在彭凤并不站在刺史大人一边,所以这些人闹事,反而有助于自己打败吕光,报一箭之仇,所以彭凤倒是开始没有阻止。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彭凤认为,吕弘的计划,已经足以改变一切,现在,刺史府门口这些人,已经到了很碍事的地步了!因为彭凤对于这些暴民,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他真正关注的,还是刺史府里的吕光!

当然了,对于吕纂居然掉价到去利用这些暴民,彭凤也是非常鄙视的,他总是认为,人要做和自己身份相称的事情,吕纂那么做,彭凤可以确定,即使吕弘不来找自己联络自己,即使吕纂最终当上了凉州刺史,靠着那种方法,彭凤也一定不会认他这个刺史!

一路之上,彭凤看见,这姑臧的居民,仿佛已经是被吓傻的鹌鹑一般,他们即便有还在路边围观的人,也彻底失去了昔日河西第一名城的居民应该有的骄傲和光荣感,他们的眼神不再自信,反而变得很猥琐,很迷茫,他们有些人,甚至都不敢抬头看自己,而是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一想此处,彭凤不由得意的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却没有来得及扩散,就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暴喝,“鼠辈敢尔!”

只见一身甲胄的彭凤骤然腾空而起,旋即回落在自己的马上,彭凤的战马,虽然是千里良驹,能载重奔驰而毫无压力,可是这一次,彭凤那壮硕的身躯,就像千斤巨石一般压了下去,让这强壮的马也不由得嘶鸣一声。

这时候,眼睛尖的护卫,才发现彭凤的手上捏着两只箭!

原来就在刚才,背地里有刺客,趁着彭凤不注意居然对着他射箭!

但是彭凤本来就非常警觉,武艺又高,这一次居然被他躲了过去。

彭凤也毫不惊慌,他吩咐道,“简明,濮范,你们俩,给我去把那小子抓来!要活的!”

“是!”彭凤身边,最得力的两个护卫应了一声,策马飞奔而出。前方那个黑影还在急速飞驰,显然,那就是刺客。

“其他人,跟我走!”彭凤大吼一声,率部继续前进!

彭凤却不知道的是,自己刚刚离开这里没多远,他要求的“活捉”就办到了。

只是这一次,是段业和刘亿如合作,活捉了简明和濮范!

这一次,事关重大,不能有任何意外,所以段业亲自出手,好在这些日子,段业养精蓄锐,精力充沛,一出手就是雷霆一般,好歹没有在刘亿如面前跌份。

其实长期以来,段业对于有一点,心中一直是有些想法的,那就是自己的女人刘亿如,本事实在太高了。

她文能吟诗作对,武能杀人千里,兵能勇冠三军,谋能运筹帷幄,这样的人,还是自己的女人,段业当然很有成就感。

可是其实,段业心里最希望的,还是自己要比她还强那么一点点,哪怕是很少的一点点,这样,自己征服她,靠的也多少是自己的能力,这样让人心里也好受许多。

总不能自己靠着“那话”征服她吧?

好在这一次,彭凤的两个助手,段业和刘亿如一人出手一个,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双双就擒。

只是,在完成了这件事后,段业还特地看了刘亿如一眼,却发现刘亿如非常淡定,这个时候甚至没看自己。

段业当即就有些哀叹,看来起码在武学上,这辈子恐怕都赶不上如姐了。

如果论起杀人本领,段业自忖一点不比刘亿如差,但是很明显,二人的境界修为,差的还太多。

段业去看刘亿如这个时候的反应,其实本质上,是不自信,是想求证,而刘亿如压根想都没想过,更何况去做呢?这一点,段业虽然意识得到,但是还是不由自主这样做。

潜移默化,不由自主,才是最见真章。

抓了人,当然不能白抓,在这个情况紧急的情况下抓人,目的更不是因为嫌粮食太多而找两张嘴吃饭。事实段业要的有两件东西,一个,是他们身上的衣服,另一个,则是他们的腰牌。

如今人都在手上了,要这两样东西,自然不在话下。

而彭凤那边,倒是也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对于这两个手下的本事,彭凤可是心里有数的,无论如何,现在抓住还是没抓住,起码得有回话了。

如果没有回话,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现在没法回话。

彭凤刚想到这一点,却陡然觉得自己的宝马一声惨叫,而彭凤几乎是本能的再次跃起,同时身体向后一倾,再落在旁边的地上。

而惨叫声和嘶鸣声,这个时候却是一声高过一声。原来,前面并排着十几根绊马索,无数良驹宝马,就这样废掉了。

对于彭凤这样的人来说,爱马就和爱自己一样,尤其是自己胯下这匹马,跟了自己多年,极通人性,甚至能够听得懂自己说话。自己和它感情极好。

可是现在,这匹马却在这最后一里路,这样死掉了,而来不及享受自己功成名就的荣光!

自己本来许诺,要骑着它,在吕光的刺史府奔驰!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成为了泡影!

暴怒的彭凤拔出自己的佩刀,大吼一声,冲着前面那闪动的人影杀了过去!

主帅带头,部下自然跟风,彭凤的人,放弃了之前一路狂奔到刺史府的计划,而选择了沿途清剿,边杀边走!

反正,这里到刺史府几乎是直路,就算是巷战好了,彭凤也觉得没有人能够挡自己多久。

晚去那么一会,有差别吗?

其实,差别大了!

吕弘的计划,段业当然不可能拿到完整版,但是猜,也能猜出个大概了。

三路人马,从不同城门进来,那就是最典型的分进合击嘛!

吕弘一定早就制定好了计划,也拟定好了时间,最理想的情况下,就是三路人马几乎同时到达刺史府,然后合围突击,刺史府的防御再强,恐怕也会土崩瓦解,到了那个时候,他吕弘自然就是凉州之主!

道理很简单,其实人的心理很有趣的,如果三个人轮流打你,你完全可以逐一打倒他们,如果你够强大。

可是如果三个人一起打你,大部分人都会是失败的,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了都,何况是六手。

甚至很多时候,人们一看是三个人围攻,甚至连抵抗的勇气和决心都没有!不得不说,吕弘是精准的把握了人的心理,这个计划非常之妙。

不过,他遇到的是段业。

段业对于蛮人有一句话很熟悉,那就是“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段业当然不可能为吕光当刀剑出力气,但是顺势而为,总是可以的,对于彭凤这一路,路上给他设点小小的障碍,其实不过是开胃菜罢了。

而且,只要彭凤选择慢慢杀过去,那吕纂的人,不明真相的群众,都会站出来帮忙,段业根本不需要多少自己的本钱。

段业下手的重点,当然是北方彭济那一路。

道理很简单,南路的姜飞,段业早就算准了,他到这里来,最最多也仅仅是伺机而动,形势没有彻底明朗前,他不可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最多一路摇旗呐喊。

而等到一切明朗后,他固然可能会落井下石,但是那时候,作为胜利者的段业,并不介意他这么做。

所以现在,对于这一路段业打算完全不管。

真正需要管的,还是彭济。

不同于他的儿子彭凤,彭济此人,老谋深算,性格内敛,曾是他是过去的凉州刺史梁熙身边的左右手,那时候就是凉州第二号人物,创下了父子双太守的辉煌。

而在吕光东征的时候,彭济选择了最恰当的时机,把自己卖出了最高的价钱,却给了梁熙狠狠的一击,这份下手的老练和犀利,让段业也自愧不如。

而彭济的回报,就是他的势力,吕光几乎完全给予保留,他现在还是凉州的2号人物,地位坚如磐石!这就是本事啊。

段业在意的是这样一个老谋深算的人,居然选择了拿出所有的本钱来干一票,这让人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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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漫长的一天(10)

其实在彭凤看来,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都不算什么。这天下,天大地大,不如他的感觉大,他彭凤如果觉得你怠慢了他,哪怕之前,你对他再好,给了他再多的恩惠,都不及这一桩事情。

彭凤自己可从不觉得这是忘恩负义或者刻薄寡恩,他觉得这是爱憎分明呢。

现在,他的任务,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刺史府们,清洗门口那些讨厌的,不识抬举的老百姓。

这一点,彭凤和吕弘的看法很一致!这些个布衣们,最是不识好歹!

你们本来都是生活无着的人,又不像农民自己家里有土地可以养活自己,你们能够活下来,完全是我们当官的给你们一口饭吃嘛!

彭凤认为,为人就该知恩图报,我给了你饭吃,你就要听话,就要知足!现在可倒好,你们居然还敢闹事,真是岂有此理!

当然了,现在彭凤并不站在刺史大人一边,所以这些人闹事,反而有助于自己打败吕光,报一箭之仇,所以彭凤倒是开始没有阻止。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彭凤认为,吕弘的计划,已经足以改变一切,现在,刺史府门口这些人,已经到了很碍事的地步了!因为彭凤对于这些暴民,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他真正关注的,还是刺史府里的吕光!

当然了,对于吕纂居然掉价到去利用这些暴民,彭凤也是非常鄙视的,他总是认为,人要做和自己身份相称的事情,吕纂那么做,彭凤可以确定,即使吕弘不来找自己联络自己,即使吕纂最终当上了凉州刺史,靠着那种方法,彭凤也一定不会认他这个刺史!

一路之上,彭凤看见,这姑臧的居民,仿佛已经是被吓傻的鹌鹑一般,他们即便有还在路边围观的人,也彻底失去了昔日河西第一名城的居民应该有的骄傲和光荣感,他们的眼神不再自信,反而变得很猥琐,很迷茫,他们有些人,甚至都不敢抬头看自己,而是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一想此处,彭凤不由得意的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却没有来得及扩散,就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暴喝,“鼠辈敢尔!”

只见一身甲胄的彭凤骤然腾空而起,旋即回落在自己的马上,彭凤的战马,虽然是千里良驹,能载重奔驰而毫无压力,可是这一次,彭凤那壮硕的身躯,就像千斤巨石一般压了下去,让这强壮的马也不由得嘶鸣一声。

这时候,眼睛尖的护卫,才发现彭凤的手上捏着两只箭!

原来就在刚才,背地里有刺客,趁着彭凤不注意居然对着他射箭!

但是彭凤本来就非常警觉,武艺又高,这一次居然被他躲了过去。

彭凤也毫不惊慌,他吩咐道,“简明,濮范,你们俩,给我去把那小子抓来!要活的!”

“是!”彭凤身边,最得力的两个护卫应了一声,策马飞奔而出。前方那个黑影还在急速飞驰,显然,那就是刺客。

“其他人,跟我走!”彭凤大吼一声,率部继续前进!

彭凤却不知道的是,自己刚刚离开这里没多远,他要求的“活捉”就办到了。

只是这一次,是段业和刘亿如合作,活捉了简明和濮范!

这一次,事关重大,不能有任何意外,所以段业亲自出手,好在这些日子,段业养精蓄锐,精力充沛,一出手就是雷霆一般,好歹没有在刘亿如面前跌份。

其实长期以来,段业对于有一点,心中一直是有些想法的,那就是自己的女人刘亿如,本事实在太高了。

她文能吟诗作对,武能杀人千里,兵能勇冠三军,谋能运筹帷幄,这样的人,还是自己的女人,段业当然很有成就感。

可是其实,段业心里最希望的,还是自己要比她还强那么一点点,哪怕是很少的一点点,这样,自己征服她,靠的也多少是自己的能力,这样让人心里也好受许多。

总不能自己靠着“那话”征服她吧?

好在这一次,彭凤的两个助手,段业和刘亿如一人出手一个,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双双就擒。

只是,在完成了这件事后,段业还特地看了刘亿如一眼,却发现刘亿如非常淡定,这个时候甚至没看自己。

段业当即就有些哀叹,看来起码在武学上,这辈子恐怕都赶不上如姐了。

如果论起杀人本领,段业自忖一点不比刘亿如差,但是很明显,二人的境界修为,差的还太多。

段业去看刘亿如这个时候的反应,其实本质上,是不自信,是想求证,而刘亿如压根想都没想过,更何况去做呢?这一点,段业虽然意识得到,但是还是不由自主这样做。

潜移默化,不由自主,才是最见真章。

抓了人,当然不能白抓,在这个情况紧急的情况下抓人,目的更不是因为嫌粮食太多而找两张嘴吃饭。事实段业要的有两件东西,一个,是他们身上的衣服,另一个,则是他们的腰牌。

如今人都在手上了,要这两样东西,自然不在话下。

而彭凤那边,倒是也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对于这两个手下的本事,彭凤可是心里有数的,无论如何,现在抓住还是没抓住,起码得有回话了。

如果没有回话,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现在没法回话。

彭凤刚想到这一点,却陡然觉得自己的宝马一声惨叫,而彭凤几乎是本能的再次跃起,同时身体向后一倾,再落在旁边的地上。

而惨叫声和嘶鸣声,这个时候却是一声高过一声。原来,前面并排着十几根绊马索,无数良驹宝马,就这样废掉了。

对于彭凤这样的人来说,爱马就和爱自己一样,尤其是自己胯下这匹马,跟了自己多年,极通人性,甚至能够听得懂自己说话。自己和它感情极好。

可是现在,这匹马却在这最后一里路,这样死掉了,而来不及享受自己功成名就的荣光!

自己本来许诺,要骑着它,在吕光的刺史府奔驰!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成为了泡影!

暴怒的彭凤拔出自己的佩刀,大吼一声,冲着前面那闪动的人影杀了过去!

主帅带头,部下自然跟风,彭凤的人,放弃了之前一路狂奔到刺史府的计划,而选择了沿途清剿,边杀边走!

反正,这里到刺史府几乎是直路,就算是巷战好了,彭凤也觉得没有人能够挡自己多久。

晚去那么一会,有差别吗?

其实,差别大了!

吕弘的计划,段业当然不可能拿到完整版,但是猜,也能猜出个大概了。

三路人马,从不同城门进来,那就是最典型的分进合击嘛!

吕弘一定早就制定好了计划,也拟定好了时间,最理想的情况下,就是三路人马几乎同时到达刺史府,然后合围突击,刺史府的防御再强,恐怕也会土崩瓦解,到了那个时候,他吕弘自然就是凉州之主!

道理很简单,其实人的心理很有趣的,如果三个人轮流打你,你完全可以逐一打倒他们,如果你够强大。

可是如果三个人一起打你,大部分人都会是失败的,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了都,何况是六手。

甚至很多时候,人们一看是三个人围攻,甚至连抵抗的勇气和决心都没有!不得不说,吕弘是精准的把握了人的心理,这个计划非常之妙。

不过,他遇到的是段业。

段业对于蛮人有一句话很熟悉,那就是“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段业当然不可能为吕光当刀剑出力气,但是顺势而为,总是可以的,对于彭凤这一路,路上给他设点小小的障碍,其实不过是开胃菜罢了。

而且,只要彭凤选择慢慢杀过去,那吕纂的人,不明真相的群众,都会站出来帮忙,段业根本不需要多少自己的本钱。

段业下手的重点,当然是北方彭济那一路。

道理很简单,南路的姜飞,段业早就算准了,他到这里来,最最多也仅仅是伺机而动,形势没有彻底明朗前,他不可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最多一路摇旗呐喊。

而等到一切明朗后,他固然可能会落井下石,但是那时候,作为胜利者的段业,并不介意他这么做。

所以现在,对于这一路段业打算完全不管。

真正需要管的,还是彭济。

不同于他的儿子彭凤,彭济此人,老谋深算,性格内敛,曾是他是过去的凉州刺史梁熙身边的左右手,那时候就是凉州第二号人物,创下了父子双太守的辉煌。

而在吕光东征的时候,彭济选择了最恰当的时机,把自己卖出了最高的价钱,却给了梁熙狠狠的一击,这份下手的老练和犀利,让段业也自愧不如。

而彭济的回报,就是他的势力,吕光几乎完全给予保留,他现在还是凉州的2号人物,地位坚如磐石!这就是本事啊。

段业在意的是这样一个老谋深算的人,居然选择了拿出所有的本钱来干一票,这让人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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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漫长的一天(11)

和儿子彭凤不同,彭济一看,就是个慈眉善目的人,平素还没说话,笑脸就已经到了,所以给几乎所有认识他的都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不同于年轻人性子急,彭济现在,永远都是一副非常淡定的样子,宠辱不惊,从容不迫,哪怕这一次尽起本部兵马来到姑臧,对于彭济来说,也是和吃饭睡觉一样,没啥区别的事情。

就像现在,彭济也一点不急,因为既然吕弘早就约好了时间,彭济经过测算,确信自己慢条斯理的赶到,就能达到要求。

既然这样,何必那么赶呢?

彭济骑着高头大马,就像巡街一样,缓缓前进,身后的士卒们,虽然都是刀出鞘箭上弦戒备森严,但是看起来,却和旁人无误。

突然这个时候,一名小校骑着马匆匆赶来,彭济一看,是儿子彭凤的心腹,身边重要护卫简明,也就放松了警惕,身后两个护卫也适时的放松了捏在袖中小弩机的手。

“老爷!”,来人一个抱拳。

因为“简明”是彭济和彭凤家的家臣,称呼上喊老爷而不是官职,那是被信任的表现。连彭济的不少亲兵,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彭济一眯眼,勒住马,道:“怎么回事?”

“老爷,大公子请老爷一路之上,尽可缓步前行,不必急于一时!”“简明”说道。

“喔?这是为什么?”彭济若有兴趣的问道。

“此事小人不知。”

“呵呵呵呵呵呵呵。”彭济突然一阵长笑,笑的身后的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你装的很像,很难得了!”彭济缓缓说道。

“简明”却正色道:“老爷,小人不懂您的意思。”

“嗯,真的很难得。”彭济还是自顾自的说道,这身衣服应该是刚刚扒下来的吧?看着很合身,看起来你们早就做好了打算,你说话的口音也很像,应该也是准备过,而且,连简明的一些个说话的习惯,包括脸上的表情,你都模拟到了,如果不是老朽眼睛还算好用,差点就被你瞒过去了!呵呵呵,你说,是你自己束手就擒呢,还是老朽来抓你?““还是小人先送老爷您上路吧!”那所谓的简明大喝一声,突然从袖中甩出几把飞刀,寒光四射,飞驰而出!

“你敢!”彭济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两个早就准备好的人就齐身抢出,看起来他们的本事比起简明和濮范可是要厉害多了,那夺人性命的飞刀,还没飞多远,就已经被二人给截了下来。

而彭济根本还端坐在自己的马上,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他的神色非常之淡定,就像没事人一样。

原来,这“简明”,根本就是刘亿如假扮的,段业知道,这刘亿如也通易容之术,而之前在酒泉,段业在自己攻打下酒泉的时候,就已经在那里潜伏了人手,自然,彭凤后来去接管酒泉郡时,这潜伏的人,也就顺理成章的打了进去。

所以说,彭凤身边有什么人,段业其实是一清二楚,包括最重要的简明和濮范两个心腹。

段业的人,早就对他们了如指掌了,包括他们的说话习惯,包括他们的腔调,姿势,以及他们面对彭济的样子,都已经有所了解。

所以这一次,段业才在和刘亿如合力拿下了简明和濮范二人之后,扒下来他的衣服,让刘亿如假扮简明。

但是,段业绝对不会幼稚到想靠着这种办法,来行刺彭济。道理很简单,这个年代所谓的易容,由于材料和方法的问题,绝对做不到以假乱真的效果,更遑论是去刻意装扮别人。虽然段业拿出了现代化妆理论,和刘亿如进行了仔细的探讨,并且试图对易容术进行改良,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但是其实,进展还是有限,并没有显著地改善。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工具和材料不够。

而且,对人的模仿,关键还不是长相,而是很多很细节的动作,神态等等,这些东西都是日常生活里潜移默化形成的,你自己去学习,根本短时间内学不像,这和后世领导人的替身相比,完全是大相径庭。再者,诸如彭济这样能够当官的人,都是非常精明,记性很好,观察能力很强的人,想靠着这类办法瞒过他,那根本不可能,除非他瞎眼了。

但是段业这一次,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这就是欲盖弥彰,将计就计!

刘亿如的武艺很强,彭济开始也低估了他,任由自己的两个亲兵合计她,而自己没有出手,也让自己身后的人都不要出手。

反正时间还早,看刘亿如假扮的简明和自己的亲兵战成一团,双方势均力敌,彭济觉得就像看马戏表演一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刘亿如其实心底也在算时间,因为此时此刻,时间是最重要的,她每在这里多争取到一点时间,段业那边就能多取得一些进展,多一分的胜算。

差不多了!刘亿如已经厌烦了这两个人跗骨之蛆一样的纠缠,她突然发力,手上的软剑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如同白虹贯日一般,精确的在两个亲兵的喉咙上留下了两个小洞。

两人还腾空的身体,突然停滞定格,然后才颓然的掉在了地上,这个时候他们的脖子上已经流出了鲜血,当即毙命!

“贼子你敢!”几乎就在同时,看起来慈眉善目,甚至有些老态龙钟的彭济就像离弦的箭一般突然从战马上腾空而起,势若奔马疾若闪电,刘亿如只感觉到如同狂风疾飚一样,本能的想要闪避,却突然觉得,来人就像锁住了自己一般,气势逼人。

虽然竭力的朝前一闪,可是刘亿如还是感觉到一股泰山压顶的力量正压了下来。

看来是躲不过了!刘亿如无奈运起全身的力气到背心,同时腰稍微朝前一错,正在这个时候,彭济的左手准确的拍在了刘亿如的背心处!

“噗!”刘亿如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

“你果然是个女的!”彭济嘴上惊讶,右手已经拔剑而出,他的剑招极端简练,一招一往无前的直刺,却像不可阻挡一样直接冲着身子还在下落的刘亿如的脖子。

他是想一报还一报,就像刘亿如杀死他两个手下一样,杀死刘亿如!

他对女色已经不感兴趣了,虽然听声音也知道这是个绝色美人!

彭济虽然年老,但是判断力还是很准确,他的剑打了提前量,直接就在身子下坠已经失去平衡的刘亿如的脖子将要到来的地方等着她,看起来,香消玉殒,是已经不可避免的了。

就在这时候,刘亿如原本就要倒下去的身子却像空中突然被拉紧的绳子一样,瞬间绷直,然后奇迹的朝旁边一滚,一个懒驴打滚,闪开了这本来必死的一击。

同时这个时候,一个铁疙瘩冲着彭济的脑袋飞了过来。彭济大怒,今天这是怎么了,这群鼠辈真的都当自己老糊涂了吗?不中用了吗?派刺客来刺杀自己也就罢了,居然还想用铁疙瘩来砸自己的脑袋。

毫不犹豫的,彭济的手腕几乎是本能的一抖,手中的剑非常听话的划了一道弧线,对这种铁疙瘩,先挡开比较好,毕竟彭济也看见了,那疙瘩上边还有毛刺儿呢,这东西可扎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彭济的剑将将要碰到这铁疙瘩时,彭济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总觉得,自己如果去碰这个铁疙瘩,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虽然他没有任何根据,可是多年来他的感觉从来没有错过!一次也没有!

而地上的刘亿如却突然把自己的头巾拉下,遮住了脸。

不对!这肯定不对!眼尖的彭济发现了问题!

那衣服肯定是简明的衣服,也是自己府上人穿的,可是肩膀处既能当领子又能当头巾的玩意儿,这女人用的和正常的不一样!

而且这个时候,铁疙瘩越飞越近,自己才注意到,那铁疙瘩居然还“嗤嗤”有声,天呐,那上面还有火星!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该怎么办,自己的剑已经碰到了那铁疙瘩。

彭济的手感很好,他还能感觉到宝剑毫无悬念的划开了铁皮,果然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啊。只是接下来的就是他不可想象的了。

“砰!”的一声闷响,接下来,是烟雾弥漫,什么都看不清楚了,紧接着是无数撕心裂肺惨叫声,以及战马愤怒的嘶鸣。

半晌之后,一切都太平了,也烟消雾散,现场早就乱成一团,不少兵在地上痛苦的滚动着,还有人抱着眼睛,哭爹喊娘,他的手心还渗着血丝呢。

彭济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双手一手提剑,一手自然垂下,但是仔细看,会发现他的两手都在微微颤抖。虽然他的脸上看起来没有受伤,可是彭济自己清楚,一根针方才从自己的肩胛位置扎了进去,偏偏还扎中了穴位,现在自己的痛苦自己知道。

而那个“简明”,这个时候,早已经不知去向。

地上的铁壳子,一股浓郁的火硝味道,提醒着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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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漫长的一天(11)

和儿子彭凤不同,彭济一看,就是个慈眉善目的人,平素还没说话,笑脸就已经到了,所以给几乎所有认识他的都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不同于年轻人性子急,彭济现在,永远都是一副非常淡定的样子,宠辱不惊,从容不迫,哪怕这一次尽起本部兵马来到姑臧,对于彭济来说,也是和吃饭睡觉一样,没啥区别的事情。

就像现在,彭济也一点不急,因为既然吕弘早就约好了时间,彭济经过测算,确信自己慢条斯理的赶到,就能达到要求。

既然这样,何必那么赶呢?

彭济骑着高头大马,就像巡街一样,缓缓前进,身后的士卒们,虽然都是刀出鞘箭上弦戒备森严,但是看起来,却和旁人无误。

突然这个时候,一名小校骑着马匆匆赶来,彭济一看,是儿子彭凤的心腹,身边重要护卫简明,也就放松了警惕,身后两个护卫也适时的放松了捏在袖中小弩机的手。

“老爷!”,来人一个抱拳。

因为“简明”是彭济和彭凤家的家臣,称呼上喊老爷而不是官职,那是被信任的表现。连彭济的不少亲兵,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彭济一眯眼,勒住马,道:“怎么回事?”

“老爷,大公子请老爷一路之上,尽可缓步前行,不必急于一时!”“简明”说道。

“喔?这是为什么?”彭济若有兴趣的问道。

“此事小人不知。”

“呵呵呵呵呵呵呵。”彭济突然一阵长笑,笑的身后的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你装的很像,很难得了!”彭济缓缓说道。

“简明”却正色道:“老爷,小人不懂您的意思。”

“嗯,真的很难得。”彭济还是自顾自的说道,这身衣服应该是刚刚扒下来的吧?看着很合身,看起来你们早就做好了打算,你说话的口音也很像,应该也是准备过,而且,连简明的一些个说话的习惯,包括脸上的表情,你都模拟到了,如果不是老朽眼睛还算好用,差点就被你瞒过去了!呵呵呵,你说,是你自己束手就擒呢,还是老朽来抓你?““还是小人先送老爷您上路吧!”那所谓的简明大喝一声,突然从袖中甩出几把飞刀,寒光四射,飞驰而出!

“你敢!”彭济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两个早就准备好的人就齐身抢出,看起来他们的本事比起简明和濮范可是要厉害多了,那夺人性命的飞刀,还没飞多远,就已经被二人给截了下来。

而彭济根本还端坐在自己的马上,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他的神色非常之淡定,就像没事人一样。

原来,这“简明”,根本就是刘亿如假扮的,段业知道,这刘亿如也通易容之术,而之前在酒泉,段业在自己攻打下酒泉的时候,就已经在那里潜伏了人手,自然,彭凤后来去接管酒泉郡时,这潜伏的人,也就顺理成章的打了进去。

所以说,彭凤身边有什么人,段业其实是一清二楚,包括最重要的简明和濮范两个心腹。

段业的人,早就对他们了如指掌了,包括他们的说话习惯,包括他们的腔调,姿势,以及他们面对彭济的样子,都已经有所了解。

所以这一次,段业才在和刘亿如合力拿下了简明和濮范二人之后,扒下来他的衣服,让刘亿如假扮简明。

但是,段业绝对不会幼稚到想靠着这种办法,来行刺彭济。道理很简单,这个年代所谓的易容,由于材料和方法的问题,绝对做不到以假乱真的效果,更遑论是去刻意装扮别人。虽然段业拿出了现代化妆理论,和刘亿如进行了仔细的探讨,并且试图对易容术进行改良,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但是其实,进展还是有限,并没有显著地改善。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工具和材料不够。

而且,对人的模仿,关键还不是长相,而是很多很细节的动作,神态等等,这些东西都是日常生活里潜移默化形成的,你自己去学习,根本短时间内学不像,这和后世领导人的替身相比,完全是大相径庭。再者,诸如彭济这样能够当官的人,都是非常精明,记性很好,观察能力很强的人,想靠着这类办法瞒过他,那根本不可能,除非他瞎眼了。

但是段业这一次,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这就是欲盖弥彰,将计就计!

刘亿如的武艺很强,彭济开始也低估了他,任由自己的两个亲兵合计她,而自己没有出手,也让自己身后的人都不要出手。

反正时间还早,看刘亿如假扮的简明和自己的亲兵战成一团,双方势均力敌,彭济觉得就像看马戏表演一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刘亿如其实心底也在算时间,因为此时此刻,时间是最重要的,她每在这里多争取到一点时间,段业那边就能多取得一些进展,多一分的胜算。

差不多了!刘亿如已经厌烦了这两个人跗骨之蛆一样的纠缠,她突然发力,手上的软剑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如同白虹贯日一般,精确的在两个亲兵的喉咙上留下了两个小洞。

两人还腾空的身体,突然停滞定格,然后才颓然的掉在了地上,这个时候他们的脖子上已经流出了鲜血,当即毙命!

“贼子你敢!”几乎就在同时,看起来慈眉善目,甚至有些老态龙钟的彭济就像离弦的箭一般突然从战马上腾空而起,势若奔马疾若闪电,刘亿如只感觉到如同狂风疾飚一样,本能的想要闪避,却突然觉得,来人就像锁住了自己一般,气势逼人。

虽然竭力的朝前一闪,可是刘亿如还是感觉到一股泰山压顶的力量正压了下来。

看来是躲不过了!刘亿如无奈运起全身的力气到背心,同时腰稍微朝前一错,正在这个时候,彭济的左手准确的拍在了刘亿如的背心处!

“噗!”刘亿如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

“你果然是个女的!”彭济嘴上惊讶,右手已经拔剑而出,他的剑招极端简练,一招一往无前的直刺,却像不可阻挡一样直接冲着身子还在下落的刘亿如的脖子。

他是想一报还一报,就像刘亿如杀死他两个手下一样,杀死刘亿如!

他对女色已经不感兴趣了,虽然听声音也知道这是个绝色美人!

彭济虽然年老,但是判断力还是很准确,他的剑打了提前量,直接就在身子下坠已经失去平衡的刘亿如的脖子将要到来的地方等着她,看起来,香消玉殒,是已经不可避免的了。

就在这时候,刘亿如原本就要倒下去的身子却像空中突然被拉紧的绳子一样,瞬间绷直,然后奇迹的朝旁边一滚,一个懒驴打滚,闪开了这本来必死的一击。

同时这个时候,一个铁疙瘩冲着彭济的脑袋飞了过来。彭济大怒,今天这是怎么了,这群鼠辈真的都当自己老糊涂了吗?不中用了吗?派刺客来刺杀自己也就罢了,居然还想用铁疙瘩来砸自己的脑袋。

毫不犹豫的,彭济的手腕几乎是本能的一抖,手中的剑非常听话的划了一道弧线,对这种铁疙瘩,先挡开比较好,毕竟彭济也看见了,那疙瘩上边还有毛刺儿呢,这东西可扎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彭济的剑将将要碰到这铁疙瘩时,彭济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总觉得,自己如果去碰这个铁疙瘩,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虽然他没有任何根据,可是多年来他的感觉从来没有错过!一次也没有!

而地上的刘亿如却突然把自己的头巾拉下,遮住了脸。

不对!这肯定不对!眼尖的彭济发现了问题!

那衣服肯定是简明的衣服,也是自己府上人穿的,可是肩膀处既能当领子又能当头巾的玩意儿,这女人用的和正常的不一样!

而且这个时候,铁疙瘩越飞越近,自己才注意到,那铁疙瘩居然还“嗤嗤”有声,天呐,那上面还有火星!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该怎么办,自己的剑已经碰到了那铁疙瘩。

彭济的手感很好,他还能感觉到宝剑毫无悬念的划开了铁皮,果然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啊。只是接下来的就是他不可想象的了。

“砰!”的一声闷响,接下来,是烟雾弥漫,什么都看不清楚了,紧接着是无数撕心裂肺惨叫声,以及战马愤怒的嘶鸣。

半晌之后,一切都太平了,也烟消雾散,现场早就乱成一团,不少兵在地上痛苦的滚动着,还有人抱着眼睛,哭爹喊娘,他的手心还渗着血丝呢。

彭济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双手一手提剑,一手自然垂下,但是仔细看,会发现他的两手都在微微颤抖。虽然他的脸上看起来没有受伤,可是彭济自己清楚,一根针方才从自己的肩胛位置扎了进去,偏偏还扎中了穴位,现在自己的痛苦自己知道。

而那个“简明”,这个时候,早已经不知去向。

地上的铁壳子,一股浓郁的火硝味道,提醒着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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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漫长的一天(12)

“啊~~~~~”

寂静的越久,接下来的声音就越大,一贯淡定的彭济,这一次终于忍不住惨叫了起来!

原来,就在刘亿如和彭济缠斗的时候,段业瞅准时机,扔出了自己敦煌那边自制的秘密武器——手雷。

当然,这个年代,由于技术的问题,段业不可能把手雷做成真正的手雷——即小型炸弹,那是因为现在,段业还是只掌握了黑火药的配置,对于黄火药,虽然做出来了,但是效果很是一般。至于液体炸药,那还差得远,段业现在根本不想。

这种手雷,虽然不能有很强大的爆炸力,但是,段业特地把金属壳做的很薄,然后在里面放上了钉子啊铁片儿啊倒钩啊之类的东西,当时就把胡凯等人惊得浑身冒冷汗。

就段业放进去的那些个玩意,随便哪个,都足以让这些本事很高的人觉得慎得慌,何况还是都放进去了?这种手雷,现在的问题是还不能大规模生产,几乎只能靠好铁匠手工制作,而且,铁匠做这事情,其实还是有一定危险的。

所以,段业也只做了一百个,分个胡凯,段平,刘国,张猛等心腹们,做防身和奇袭用。

这一次面对彭济,效果良好啊!

不过,这一次段业其实并不想杀了彭济,虽然他完全可以做得到,但是其实是没有意义的。

杀人从来也不会是目的,而是手段。如果没有必要杀人,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那就根本用不着杀人。

段业这么做,其实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激怒彭济!越是理智冷静的人,如果失去了本来该有的理智,就越是可怕。不幸的是彭济这一次也愤怒了。

他没法不愤怒,自己这身子,自打学会了武功以来,就没受过伤,平素自己都是小心谨慎的,几乎蚊子都不敢咬自己。

这一次可好,一个娘们,居然还敢暗算自己!还伤了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

虽然那假扮成“简明”的娘们已经跑了,可是彭济自信,这姑臧城就这么大,他还能跑到哪儿去?

因此彭济几乎想也不想,就说道:“白蒙!”

“在!”出来的是一个青年人,这个人是彭济重点栽培的新人,目的是为了以后辅佐儿子彭凤的。此人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为人沉稳内敛,文武双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彭济说道:“你带着大军,按原计划前进!”

白蒙大惊,道:“大人,您……”

“我不要紧。”彭济虽然“嘶”了一声,但是很快面色恢复了平静,“我虽然受伤,但是不重,我的实力你也知道,不打紧的,我要去追上那个娘们!”

“大人,这似乎……”

“不要说了!”彭济头一次在属下面前有些失态,“这事情我已经决定了!我带50人走,有他们保护我,没有问题的,你继续前进,我一定会在约定时间赶到刺史府。”

长期以来,彭济并不喜欢发怒,但是总是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所以这一次,彭济以不容置疑的语气下命令时,白蒙虽然明明觉得不太对,可是也不敢提出反对意见。

彭济总是这么风风火火,他下定了决心,就带着一群亲兵去追击刘亿如了。只是此时,佳人早就已经走远,还追的上吗?

但是现在,这不是段业要考虑的问题,他的目的已经完全达到,那就是成功的让彭济和他的军队暂时脱离,只要一小会,其实就够了。

段业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以彭济的精明,应该很快就会发现这一切的问题,他不会离开军队太远,因为个人的武力不管有多么强大,面对军队时候,总是难有胜算,他一定会尽力确保自己的安全,也会尽快回到军队里去。

所以,时机很短!

段业要做的,其实就是趁着彭济离开的那一瞬,尽可能消灭张掖郡的军队!

白蒙现在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他现在的心情,是忐忑中夹杂着兴奋。说他忐忑,是因为他真的觉得,这个时候,彭济不应该去追击那刺客,既然一开始没有围捕他们,后面再追意义也不大了,而且他总觉得,彭济这个时候身上还带伤呢,呆在军队里是最稳妥了,不应该这样,不过彭济既然做出了决策,他当然也不好反对。

至于兴奋,那是因为彭济方才把军队的临时指挥权交给了自己,这怎么能不让他兴奋呢?他当然晓得,彭济一直在栽培他,可是却从来没有让他独当一面,现在,他终于有机会带兵了,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什么事情,不怕没有经验,就怕没有机会,只要自己能够上手做,白蒙自信,自己一定能够做好。

这一次,白蒙下决心要好好完成这个任务,这样的话就可以得到锻炼,以后才能承担重任嘛!

白蒙还在美着呢,突然,前面出现了一队人,这些人全部是徒步,不过,他们手上都举着小弩。

白蒙瞬间清醒过来,他大声喊道:“冲!给我冲起来!”

这个决定,无疑是正确的,因为现在,白蒙的人虽然都是骑兵,可是这并不是在广阔的草地上,而是在城市的巷子里,骑兵想要掉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弓弩是骑兵的克星,这谁都知道,现在既然没有散开的条件,那拼死冲过去,当然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这里宽度有限,那些弓弩手们也不可能形成很宽阔的覆盖面。

可是,问题就在于,彭济走的太匆忙,没有充分对白蒙授权,大家虽然听白蒙的,可是他们的理解,也只是彭济暂时离开,白蒙领着大家走路罢了,他们可没有料到,彭太守刚刚一走,就有人敢拦截他们!

也因此,白蒙命令是下了,但是大家的反应显然没有达到令行禁止的效果,当然也有人跟着白蒙一起冲过去了,但是大部分人,却稍微迟疑了一下。

有这么点时间,也就够了!

段平大吼一声,“放!”

第一排蹲着的弩手们按动了手上的机簧,里面的小箭飞射而出。

至于射中没有射中,射中的人是死是伤,这些弩手们根本不管,很快,身后站着的弩手开始射击,而他们则迅速从怀里取出箭盒,进行装填,然后继续射击,如此往复……

待到所有的箭簇都射完时,原本愣住的人们终于反应过来,只是这个时候,白蒙等人,都已经被射成了筛子。

段业不会给敌人留下任何意外,这次他们射出去的箭头上,都淬毒了。

白蒙临死时候,依然眼睛睁得大大的!

而与此同时,段平等人,拔出长刀,纷纷侧卧在地,躲过了敌人挥舞着的长刀,而他们手上的刀,则准确的横在了马腿之前……

精确地阻击,巧妙的埋伏。

这里巷子本来就很窄,倒下的几匹马和上面的人,几乎就把这里堵住了。

接着,段平从怀里取出了火折子……

喔对了,这片街区是老城区,大部分房子是木制的。

与此同时,在到处潜伏已久的近卫军,同时拔着刀冲了出来。他们等这一天,等这一刻,已久等了好久。

一时间,北城区杀声震天。

……

刘亿如气喘吁吁的走到了天然居门口,她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这老头还真厉害,自己要摆脱他,可是费了好大力气了。

按照事先规定好的暗号,三长一短的敲门。

这时候,屋内的折彦纳兰正在绣花呢,之前她一直缠着段业,搞得段业没有办法了,现在也不可能带她出门,就必须要给她找点事情做。

段业选择的,就是随手画了一个曲线图,让她绣出来。

折彦纳兰这下子来了兴趣,毕竟女人嘛,都对这些事儿有热情,更何况段业还许诺,如果她完成了,就有奖励。这也让折彦纳兰决心一定要绣出来。

可是,满怀信心的折彦纳兰取出针线开始做时候,才发现这一切有些不对。

段业搞得这个图案,根本不是什么花纹啊鸟兽鱼虫啊之类的,而是一个奇怪的曲线,这种曲线,折彦纳兰从来没有见过,可是越看,越觉得有趣。

因为这曲线,怎么看,仿佛都觉得里面有些让折彦纳兰觉得有些深意的东西,可是折彦纳兰毕竟不是汉人,自认为读书也不多,对于汉人的文化也不了解,所以她也看不出来。

问题在于,她不管怎么绣,好像都不能达到段业画的那个效果。因为段业几乎是一笔画画出来来的,非常流畅。但是折彦纳兰开始绣的时候,却发现这图案貌似是有很多层次感,看起来就像是立体的一样,靠着针线怎么能绣出来呢?

已经搞坏了四五块布了,折彦纳兰还是没有绣出来,让小妮子有些抓狂了!可是,她却不愿意放弃,因为这几乎是段业给她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如果这都做不到,段业会失望的!

段业失望了,自己也会不高兴,因此折彦纳兰发了狠一定要绣出来,也就自动忽略了门口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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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漫长的一天(12)

“啊~~~~~”

寂静的越久,接下来的声音就越大,一贯淡定的彭济,这一次终于忍不住惨叫了起来!

原来,就在刘亿如和彭济缠斗的时候,段业瞅准时机,扔出了自己敦煌那边自制的秘密武器——手雷。

当然,这个年代,由于技术的问题,段业不可能把手雷做成真正的手雷——即小型炸弹,那是因为现在,段业还是只掌握了黑火药的配置,对于黄火药,虽然做出来了,但是效果很是一般。至于液体炸药,那还差得远,段业现在根本不想。

这种手雷,虽然不能有很强大的爆炸力,但是,段业特地把金属壳做的很薄,然后在里面放上了钉子啊铁片儿啊倒钩啊之类的东西,当时就把胡凯等人惊得浑身冒冷汗。

就段业放进去的那些个玩意,随便哪个,都足以让这些本事很高的人觉得慎得慌,何况还是都放进去了?这种手雷,现在的问题是还不能大规模生产,几乎只能靠好铁匠手工制作,而且,铁匠做这事情,其实还是有一定危险的。

所以,段业也只做了一百个,分个胡凯,段平,刘国,张猛等心腹们,做防身和奇袭用。

这一次面对彭济,效果良好啊!

不过,这一次段业其实并不想杀了彭济,虽然他完全可以做得到,但是其实是没有意义的。

杀人从来也不会是目的,而是手段。如果没有必要杀人,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那就根本用不着杀人。

段业这么做,其实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激怒彭济!越是理智冷静的人,如果失去了本来该有的理智,就越是可怕。不幸的是彭济这一次也愤怒了。

他没法不愤怒,自己这身子,自打学会了武功以来,就没受过伤,平素自己都是小心谨慎的,几乎蚊子都不敢咬自己。

这一次可好,一个娘们,居然还敢暗算自己!还伤了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

虽然那假扮成“简明”的娘们已经跑了,可是彭济自信,这姑臧城就这么大,他还能跑到哪儿去?

因此彭济几乎想也不想,就说道:“白蒙!”

“在!”出来的是一个青年人,这个人是彭济重点栽培的新人,目的是为了以后辅佐儿子彭凤的。此人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为人沉稳内敛,文武双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彭济说道:“你带着大军,按原计划前进!”

白蒙大惊,道:“大人,您……”

“我不要紧。”彭济虽然“嘶”了一声,但是很快面色恢复了平静,“我虽然受伤,但是不重,我的实力你也知道,不打紧的,我要去追上那个娘们!”

“大人,这似乎……”

“不要说了!”彭济头一次在属下面前有些失态,“这事情我已经决定了!我带50人走,有他们保护我,没有问题的,你继续前进,我一定会在约定时间赶到刺史府。”

长期以来,彭济并不喜欢发怒,但是总是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所以这一次,彭济以不容置疑的语气下命令时,白蒙虽然明明觉得不太对,可是也不敢提出反对意见。

彭济总是这么风风火火,他下定了决心,就带着一群亲兵去追击刘亿如了。只是此时,佳人早就已经走远,还追的上吗?

但是现在,这不是段业要考虑的问题,他的目的已经完全达到,那就是成功的让彭济和他的军队暂时脱离,只要一小会,其实就够了。

段业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以彭济的精明,应该很快就会发现这一切的问题,他不会离开军队太远,因为个人的武力不管有多么强大,面对军队时候,总是难有胜算,他一定会尽力确保自己的安全,也会尽快回到军队里去。

所以,时机很短!

段业要做的,其实就是趁着彭济离开的那一瞬,尽可能消灭张掖郡的军队!

白蒙现在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他现在的心情,是忐忑中夹杂着兴奋。说他忐忑,是因为他真的觉得,这个时候,彭济不应该去追击那刺客,既然一开始没有围捕他们,后面再追意义也不大了,而且他总觉得,彭济这个时候身上还带伤呢,呆在军队里是最稳妥了,不应该这样,不过彭济既然做出了决策,他当然也不好反对。

至于兴奋,那是因为彭济方才把军队的临时指挥权交给了自己,这怎么能不让他兴奋呢?他当然晓得,彭济一直在栽培他,可是却从来没有让他独当一面,现在,他终于有机会带兵了,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什么事情,不怕没有经验,就怕没有机会,只要自己能够上手做,白蒙自信,自己一定能够做好。

这一次,白蒙下决心要好好完成这个任务,这样的话就可以得到锻炼,以后才能承担重任嘛!

白蒙还在美着呢,突然,前面出现了一队人,这些人全部是徒步,不过,他们手上都举着小弩。

白蒙瞬间清醒过来,他大声喊道:“冲!给我冲起来!”

这个决定,无疑是正确的,因为现在,白蒙的人虽然都是骑兵,可是这并不是在广阔的草地上,而是在城市的巷子里,骑兵想要掉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弓弩是骑兵的克星,这谁都知道,现在既然没有散开的条件,那拼死冲过去,当然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这里宽度有限,那些弓弩手们也不可能形成很宽阔的覆盖面。

可是,问题就在于,彭济走的太匆忙,没有充分对白蒙授权,大家虽然听白蒙的,可是他们的理解,也只是彭济暂时离开,白蒙领着大家走路罢了,他们可没有料到,彭太守刚刚一走,就有人敢拦截他们!

也因此,白蒙命令是下了,但是大家的反应显然没有达到令行禁止的效果,当然也有人跟着白蒙一起冲过去了,但是大部分人,却稍微迟疑了一下。

有这么点时间,也就够了!

段平大吼一声,“放!”

第一排蹲着的弩手们按动了手上的机簧,里面的小箭飞射而出。

至于射中没有射中,射中的人是死是伤,这些弩手们根本不管,很快,身后站着的弩手开始射击,而他们则迅速从怀里取出箭盒,进行装填,然后继续射击,如此往复……

待到所有的箭簇都射完时,原本愣住的人们终于反应过来,只是这个时候,白蒙等人,都已经被射成了筛子。

段业不会给敌人留下任何意外,这次他们射出去的箭头上,都淬毒了。

白蒙临死时候,依然眼睛睁得大大的!

而与此同时,段平等人,拔出长刀,纷纷侧卧在地,躲过了敌人挥舞着的长刀,而他们手上的刀,则准确的横在了马腿之前……

精确地阻击,巧妙的埋伏。

这里巷子本来就很窄,倒下的几匹马和上面的人,几乎就把这里堵住了。

接着,段平从怀里取出了火折子……

喔对了,这片街区是老城区,大部分房子是木制的。

与此同时,在到处潜伏已久的近卫军,同时拔着刀冲了出来。他们等这一天,等这一刻,已久等了好久。

一时间,北城区杀声震天。

……

刘亿如气喘吁吁的走到了天然居门口,她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这老头还真厉害,自己要摆脱他,可是费了好大力气了。

按照事先规定好的暗号,三长一短的敲门。

这时候,屋内的折彦纳兰正在绣花呢,之前她一直缠着段业,搞得段业没有办法了,现在也不可能带她出门,就必须要给她找点事情做。

段业选择的,就是随手画了一个曲线图,让她绣出来。

折彦纳兰这下子来了兴趣,毕竟女人嘛,都对这些事儿有热情,更何况段业还许诺,如果她完成了,就有奖励。这也让折彦纳兰决心一定要绣出来。

可是,满怀信心的折彦纳兰取出针线开始做时候,才发现这一切有些不对。

段业搞得这个图案,根本不是什么花纹啊鸟兽鱼虫啊之类的,而是一个奇怪的曲线,这种曲线,折彦纳兰从来没有见过,可是越看,越觉得有趣。

因为这曲线,怎么看,仿佛都觉得里面有些让折彦纳兰觉得有些深意的东西,可是折彦纳兰毕竟不是汉人,自认为读书也不多,对于汉人的文化也不了解,所以她也看不出来。

问题在于,她不管怎么绣,好像都不能达到段业画的那个效果。因为段业几乎是一笔画画出来来的,非常流畅。但是折彦纳兰开始绣的时候,却发现这图案貌似是有很多层次感,看起来就像是立体的一样,靠着针线怎么能绣出来呢?

已经搞坏了四五块布了,折彦纳兰还是没有绣出来,让小妮子有些抓狂了!可是,她却不愿意放弃,因为这几乎是段业给她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如果这都做不到,段业会失望的!

段业失望了,自己也会不高兴,因此折彦纳兰发了狠一定要绣出来,也就自动忽略了门口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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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最长的一天(14)

时间已经过了正午了。

刘亿如有些奇怪,自己已经敲了三次了,为什么里面还没有反应?

之前也有商量好,这次毕竟是非常时刻,刘亿如如果一直在门外敲来敲去,那是一定会引起人家注意的,而这天然居这个据点,现在可绝对不容有失。

一向脾气好的刘亿如,这下子心里也想骂娘了,这是什么时候?是人命关天的时候,折彦纳兰你未免也太不靠谱了吧!

没有办法了,这个时候,还得赶紧闪人才是,彭济那老不死的,追的可急。

下了决心,刘亿如深吸口气,勉强恢复了些力气,只是她刚一回头,却看见彭济抱着剑,冷冷看着自己。

“回来了?怎么不进去?”彭济的脸上,带着一丝嘲讽。

“我一个人,料理你就够了。”刘亿如冷冷说道。

“呵呵呵。”彭济笑了,“你使阴的在先,这一次,我是不会留情的。”

说着,彭济还活着的20多亲兵,缓缓走了出来,并且很快就形成了合围之势。

刘亿如心里“咯噔”一下,这下子事情不好办了。

如果是单独面对彭济,刘亿如就算不能赢,但是也有把握全身而退,毕竟自己的本事,也是经历过无数风刀霜剑考验的。

可是面对那么多人,刘亿如就没把握了,双拳难敌四手,饿虎难敌群狼,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怎么,怕了吗?”彭济笑得有些狰狞,“呵呵呵,你个女娃子啊,你应该庆幸!哼,老朽好歹还是个正人君子,如果是别的人,嘿嘿,你这样漂亮的女娃子,会有什么遭遇,那是很清楚的。”

没想到彭济这话,却是提醒了自己的亲兵们,亲兵头子方弘说道:“大人,大人,小人有件事。”

“说。”

“嘿嘿嘿。”方弘看了看刘亿如,然后tian着脸说道:“大人,在这的兄弟们,虽然都一把岁数了,可是连女人的滋味,都没尝过呢,您看这妞……大人您不欺暗室,不落井下石,咱们几个,能不能尝尝鲜?”

刘亿如当机色变,寒声道:“你敢!”

“得了吧。”方弘不屑地撇撇嘴,又看向彭济。

彭济考虑了下,道:“如果你们能给我捉住活的,我就把她赏给你们享用!”

“谢大人!”方弘大为兴奋,而刘亿如也从其他一些亲兵的眼中,看见了野兽一般的目光。

“你们谁敢碰我一下,我就让你们后悔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刘亿如举起了宝剑,一字一顿说道。

方弘却伸出舌头,很恶心的在嘴边转了一圈,“嘿嘿嘿,待会啊,碰你可不是一下两下,而是很多下喔!”

“哈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却让刘亿如气的银牙紧咬。

其实段业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也时常说些这样的荤话,往往也让自己脸红耳热,不过那时候自己听来,却是甜蜜居多,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听他们这么说,自己却是出离的愤怒!

这种愤怒,比起杀了自己,还要让刘亿如难受,因此刘亿如娇喝一声,冲了上去。

其实这一刻,她最正确的选择,应该是快跑,可是她没有跑,她选择了战斗!

……

同样是战斗,那一边进行的非常之顺利,简直就是屠杀了!

段平的近卫军,到底是经过铁血训练的,士气高涨,装备精良,个个都是以一当十。而平心而论,彭济带来的这些人,在他自己看来,或许也是精兵,可是在段平看来,就根本不够看了。

加上主帅白蒙,一开始就被杀死,所谓蛇无头不行。段业在最后时刻,又亲自上阵杀敌,激励士气,因此段平等人一鼓作气,在姑臧城内,将这支军队全歼!

战斗这么大的事情,当然瞒不住人,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段业和他的精锐部队出现在姑臧城的消息,就已经被各方势力所知道。

最先知道的,当然是吕弘。

本来还笑盈盈的他,这个时候脸色非常之难看。

因为之前,他之所以高兴之极,是因为看见了自己的二哥吕绍那种煮熟的鸭子飞掉而极度沮丧时的快感,自己亲手夺走他布置好的局面,当然是快哉!

而且自己后面的部署,更是让吕弘想起来,就非常得意。

靠着李非,靠着自己的诚意,自己说动了酒泉太守彭凤,张掖太守彭济,还有姜飞率领各自军队,突然会师姑臧,在这个关键时刻进城。

吕弘坚信,军队就是最大的本钱,有了这三支军队的帮忙,姑臧就像手心的田螺一样,非常稳。

却没想到,段业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还一举就击溃了彭济的军队,这下子让吕弘心里也有不祥的感觉。

毕竟彭济的军队人数可是不少,段业居然能迅速击溃他们,段业得有多少人呐!

现在,吕弘有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下有孩童手持弹弓的感觉。

莫非自己费了大力气,精心布局,巧妙谋划,坑掉了自己的二哥,居然还是为这个便宜弟弟做嫁衣?吕弘苦笑一下,段业这个小子被收为吕光的义子后,可是一直没干好事呢,总是让自己这些人心神不宁。

李非还在旁边,他见吕弘神思不属,说道:“公子,段业此人,我们早已经怀疑他,却是没有料到,此人居然如此本事,如此隐忍,能够在这最后时刻才倾全力一击,还能在城里藏了这么多人,这是卑职考虑不周造成的失误。”

吕弘看了看李非,他其实岁数并不大,不过三四十,可是看他的神色,看他的头发,现在已经活活像六七十岁老人了!

吕弘心里有数,这都是为了给他谋划,而心力交瘁造成的,李非某种程度上,辅佐自己可以说是拿命来换得!

因此吕弘摆摆手,道:“先生何出此言,先生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吕弘铭感五内,而且这是非战之罪,怎么也怪不得先生,倒是现在事态紧急,先生有何教我?”

李非心里颇为感动,他看了看吕弘,道:“公子要先告诉卑职,公子现在选择什么?”

“喔?这是何意?”吕弘的确不懂,有了选项,才有选择嘛,你还什么都没说,让我怎么选择呢?

不过吕弘坚信,李非是不会拿自己开玩笑的。

李非说道:“公子,段业的突然出现,无异于在本来已经平衡的秤的一侧,加了一块大砝码,我们之前的布局,虽然考虑到了他,却低估了他的分量,所以现实来说,公子要想毕其功于一役,可能有难度。”

“所以呢?”

“所以公子,您必须明确告诉卑职,您现在是还想一鼓作气拿下凉州,消灭他们,还是暂避一时,或者干脆认输?”

“这三种办法……”吕弘顿了顿,“你倒是说说,具体都是怎么做。”

“如果您想认输,卑职以为,还是先去找段业,公子和他无冤无仇,没有梁子恩怨,不像吕纂和吕绍那样。而且公子的目的是为了夺嫡,起码没有直接对付他,他也不会记恨,如果公子决议放弃,卑职愿意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段业,换取我们体面退场下台。”

李非先从最坏的局面说起,因此吕弘虽然有所不满,但是也是轻轻点头。不过,他没有表态没有说话,很明显,他不赞成这样做。

李非心里暗叹一声,道:“如果大人暂避一时,那么现在必须立即突围,冲出姑臧,咱们这个时候可以走地道了,不过大人,地道狭窄,路途很长,我们的人恐怕是不能全部留下的,必须有一部分人要牺牲。”

吕弘心里挣扎了一阵,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布局了这么久的计划,就这样失败了。

因此他还是不死心,他问道:“如果我还想再试一试呢?”

李非抬头,深深地看了吕弘一眼,道:“公子,那么,我们现在,就应该集结全部的力量,不惜伤亡,直接杀进刺史府,如果我们能够在段业之前控制刺史府,控制刺史大人,我们或许还有和段业打巷战的机会,毕竟这里是我们的地方,不是段业的采邑。”

“这样啊。”吕弘摸了摸下巴,不置可否。

“大人,这个计划极为冒险,坦率说,是九死一生,一来,我们的力量不足以冲进去,再者,段业是谋定而后动,即便打巷战,我们也不一定赢得了。”

吕弘点点头,却问道:“那么你的看法呢?”

李非一愣,道:“此事重大,卑职不敢越俎代庖。”

“说一说嘛。”

李非一咬牙,道:“公子恕卑职直言,此次情况已经不利,卑职以为,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们应该立即突围!”

“突围?”

“是!”李非说道,“突围,现在肯定突的出去,姑臧如今还没有明确落入谁的手上,我们想走,一定走得掉。公子,您是我们的灵魂,只要您还在,我们这些人,死了几个,叛变几个,都没有关系的,我们愿意保护大人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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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最长的一天(14)

吕弘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的剑眉却在微微跳动。

李非看得出来,他非常痛苦。这又怎么能不痛苦呢?苦心布局了这么久,却在最后时刻,功败垂成,这简直比夺走他的生命,还要让他不能接受。

李非其实也很同情他,某种程度来说,他和吕弘之间的感情,几乎已经超越了普通的主仆从属关系,而是有了一点点长辈和晚辈的关系,李非几乎是看着吕弘一路成长,从稚嫩到成熟,从冲动到理智,一步步,一点点走到了今天,终于有了个可以复仇的机会。

只可惜他还是失败了。

李非知道这样很残忍,但是现在他必须狠下心来,他说道:“公子,事已至此,不能犹豫,时间紧迫,无论如何,请公子立即作出决定!”

李非知道,吕弘虽然外表谦和,但是其实也是非常好胜,不愿服输的人,要他承认自己失败,实在也太残忍了。

吕弘深吸口气,他看了看李非,道:“先生,不论我作出什么样的决定,你是一定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对!”李非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好!”吕弘这一瞬间,变得神采飞扬起来,“既然他不是慈父,我便不是孝子!我决定了,先生,我们集结所有的力量,冲进刺史府,我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公子!”

“我意已决!”吕弘坚定地说道。

李非暗自叹口气,他知道,吕弘已经长大了。

虽然从理智来说,李非知道这样很可能是九死一生,但是吕弘在这个不利的时刻,还敢豪赌的气魄,还是让李非心里颇为欣慰。

“好!”李非面对吕弘期待的目光,大声道,“既然这样,某愿意和公子同生死,共进退!”

“先生!”吕弘一把抓住了李非的手,情绪激动。

“恐怕你们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吕弘和李非正在激动中呢,旁边却传来一个极为不和谐的声音。

吕弘大怒,回头一看,却发现是卜机靠着墙角,不阴不阳的看着自己。

“卜先生。”吕弘压下了心头的怒火,笑道:“你可别开玩笑呢,这玩笑啊,不能开,我的好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他昏过去了。”卜机说道,“不然,他会死掉,所以我先让他昏迷过去。”

吕弘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正要夸赞几句,卜机却接着说道:“不过我刚才,不是在开玩笑。”

“嗯?”吕弘有些诧异。

“你们真的没有机会了。”卜机轻轻摇头,而李非这时候陡然觉得腹中一阵绞痛,他大怒道,“卜机你……好……你背叛了我们!”

话音刚落,吕弘也痛苦的捂住肚子,不过,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站住,他指着卜机,刚想说句什么,却觉得眼前一黑,顿时倒下。

“抬过去。”卜机挥了挥手,进来两个仆人,他们把已经昏迷的吕弘和李非二人给抬到了放着吕绍的屋子里。

卜机背着双手,缓缓走出房门,看见天空一片蔚蓝,太阳还是火辣辣的晒人,卜机叹口气,道:“来人啊!”

“老爷!”

“去,告诉大人,说托他的福,不辱使命。”

“是!”

“啊~~~~~”

一声惨叫,方弘颓然的倒在地上,又滚了滚,终于腿一伸,死了。

他的胸口有一个巨大的血洞,还在朝外汨汨流着鲜血,他临死的时候,都没有闭上眼睛,可见非常之不甘心。

不远处,刘亿如用剑撑着身子,身子还在微微颤抖,她一身的衣裳,已经被血快要染红,只是这个时候她的眼神依然犀利,她的神色依然坚毅,她冷冷的扫了扫对面,道:“你们谁还敢来?”

方才方弘一直对刘亿如有邪念,还想捉住了她以后非礼于她,这自然让刘亿如愤怒之极,面对方弘时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拼死搏杀,终于把方弘杀死。

但是作为彭济身边的亲兵,方弘的本事自然不必多说,刘亿如为了杀死她,自身也是受伤不轻。

可是这个时候,刘亿如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疲惫,她的精力已经旺盛到了顶峰状态,她知道,自己只要稍微一迟疑,一犹豫,一感觉到疲惫,迎接她的很可能就是死亡,就算撑,也必须撑过去!

彭济拍了拍手,道:“你真的很强。”

“不敢。”刘亿如冷冷说道。

“你不是河西人吧?”彭济这个时候没有冲上去,而是看似聊天一样闲扯,似乎在故意等刘亿如恢复力气,但是其实他心思很深,刘亿如现在根本没法包扎伤口,虽然她要害部位没有伤口,仅有的伤口也都不大,但是再小的伤口,你如果不去管,它都会流血。

而血可是人的力量之源泉,如果你身上的血不断流出,那会有什么后果,是显然的。

刘亿如却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她只是很直接的说道:“不错,我是彭城人,来这里,是因为我的夫婿在这里。”

“喔?是谁?”彭济很有兴趣,同时,他也悄悄按住了自己的剑柄,准备一有机会,就爆冲上去。

“敦煌太守段业!”刘亿如自豪的说道,“他,将会是凉州的主人!”

说完,刘亿如纤足一登,身子拔地而起,剑尖前指,直指彭济。

虽然她开始没有意识到彭济的想法,但是一看彭济那姿势她也知道彭济想干什么了。这让刘亿如相当恼怒,在她看来,这是在耍阴谋。

彭济本来还处于震惊状态,因为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居然是段业的女人,还是晋国那边的人。

可是现在,既然她出现在这里,方才那个和她搭档的人,多半就是段业了,难怪那时候看着眼熟呢。

只是这也意味着,这一次凉州争夺,段业也是介入其中了,看起来还处于相当的主导地位,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连自己也失算了。

不过现在,却顾不得多想这些,因为刘亿如明显是直接冲着自己来的,彭济也没有料到刘亿如居然会先发制人,只是现在,彭济身边还有待命的亲兵呢,他是根本不怕刘亿如的,他举剑格开刘亿如志在必得的一击,然后就闪开,同时他身子一闪,剩下的亲兵们便一拥而上,团团围住刘亿如。

现在,彭济也没有任何幻想了,对刘亿如,他的想法,就是当即格杀!

只是这个时候,远处的天空,突然升起一道绿烟,紧接着是一道鸣笛声。

彭济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因为那是他军队里的报警信号,彭济早就规定,只有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才能启用这鸣笛,现在这是怎么啦?

刘亿如虽然是左支右绌,但是还是笑道:“现在知道了吧?彭老儿?!”

彭济大怒,道:“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我却要先杀了你!”

说罢,彭济亲自提着宝剑,加入战团,本来就是以多打少,现在彭济一加入,刘亿如顿时就觉得顶不住了。好几次,刘亿如都是将将躲过必杀的招术。

“难道今天,是真的要死在这了吗?”刘亿如在内心问自己。

看这局面,似乎没有改变的可能,如果自己就这样死了,段业会想自己吗?只可惜,自己还没来得及给他一个孩子,也还没尝过当母亲的滋味,弟弟刘裕也还没结婚。

一想到这里,刘亿如突然觉得这辈子似乎有些失败。

算了算了,还是自己了断吧,免得以后受辱。

打定主意,刘亿如用尽身体最后的力气,一招横扫千军,格开了前面的一干人等,然后把剑横在脖子上,只需要轻轻一拉,一切就太平了。

段郎,永别了!刘亿如的神色凄迷,看的连彭济也面露不忍,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只是这一刻,一支小箭急速射来,“当”的一声,射在了刘亿如的护腕处,刘亿如只觉得手腕一疼,宝剑掉在了地上。

而几乎与此同时,一只大手从身后搂住了刘亿如的腰,刘亿如先是身子一紧,继而一送,轻轻倒在了那人的怀里。

段业微笑着搂住了刘亿如腰,看着彭济,道:“彭公何必对内子如此紧逼呢?”

彭济冷笑一声,道:“看不出来啊,段大人深藏不露啊,啧啧,说罢,我的儿郎们现在如何了?”

“唉。”段业叹口气,“不小心,让一个小子临死前放了信号,不过别的,基本都对付了。”

彭济大惊!其实他开始只是随便问问,那个信号,彭济也只是认为他们遇见了麻烦需要增援,却不认为他们会遭到很大的损失,最多是巷战阻击罢了。

可是看段业这意思,分明是把他们全歼了,这……这可能吗?

段业微微一笑,道:“白蒙已经死了,这一次,我早就在姑臧准备了5000人。”

彭济顿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去了大半,自己带的人也没有这么多啊,5000人,这段业的手笔也太大了吧!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彭济颓然的问道。

“因为,我也想要那把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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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最长的一天(15)

段业的话,倒是没有让彭济感到太意外,可是彭济还是满脸的不屑。很明显,在他看来,段业没有这个实力和能力,这么快从一个太守升格为刺史,彭济认为是不够格的。

段业耸耸肩,道:“彭大人,算了,收手吧,一切已经在我掌握之中。”

段业话音刚落,田木和数十名精干的卫士,已经出现在了彭济周围,而且他们手上,都带好了连弩,小箭也上了弦。

彭济是识时务的人,他一看这局面,根本就没可能冲出去,也就很痛快的放下了剑。

“如此甚好。”段业微笑。

“我的儿郎们呢?”彭济在束手就擒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们选择了对抗,所以……我只能以暴制暴。”段业说道。

彭济顿时脸如死灰,不愿多说了。

彭济等人被带走之后,刘亿如却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颓然的倒在了段业怀里。

“如姐!如姐,你怎么了?”段业有些惊慌失措。

刘亿如惨然一笑,道:“我……我想先回去。”

“好!好!”段业忙不迭的说道,“田木,你们按计划行事。”

“是!”

等到回到了天然居,段业一脚就把门踢开,折彦纳兰吓得一哆嗦,几乎本能就把手上绣的玩意儿放到了背后。

“你干的好事!”段业越想越生气,因为折彦纳兰的缘故,居然让刘亿如面临如此险境,差点就送了命!段业无法想像,如果说当时自己没有及时出现,或者出现的稍微晚了哪怕一点点,自己能否承受得起那样的后果。

折彦纳兰却一脸茫然,她看着愤怒的段业,道:“你回来啦!”

段业没想到折彦纳兰还是这么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更是窝火,他怒道:“方才如姐回来,不是说好了暗号吗?你为什么不开门?”

“如姐回来过?”折彦纳兰更是满脸的不解,“我没听见啊?”

“那你在做什么!”段业几乎要崩溃了,这妞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我……”折彦纳兰吐了吐舌头,把背后藏着的那东西拿了出来,“喏,不是你让我绣的嘛,我……我手笨,绣了好久还是这样,所以刚才就一直在努力啊!”

段业有些哭笑不得,其实临走时候,丢给折彦纳兰这个么东西,完全是为了给她找点事情做,换句话说,就是敷衍,段业知道她手笨,一时半会做不好,才故意给她留的,不然的话,指望这样的少女乖乖留守,那是办不到的。

折彦纳兰却是没有领会段业的“深意”,她一脸娇羞的说道:“好哥哥啊,虽然呢人家从小没有学过女红,现在做的确实是不好,不过,人家已经很用心了呢,而且以后,人家一定可以做好的。”

听到这,段业突然有些感动,这说明,这个小妮子,把自己随便一句话,都几乎当成圣旨一样来执行,她是这么的认真,如此的投入,这让自己回想起开始有些轻视她,敷衍她,实在是很不该。

不管怎么说,如姐毕竟只是受了伤,没有造成大祸,而且折彦纳兰也不是刻意为之,再追究也就没有意思了。

所以段业说道:“你知道吗?你方才绣花的时候,如姐回来过,可是你没开门,结果导致如姐被敌人围攻受了伤。”

“啊?”折彦纳兰一听,吓得不轻,迭声道:“如姐现在在哪?在哪啊!”

话还没说几句,折彦纳兰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也是自己部族里不待见的人,跑到段业这来,说实话,除了喜欢段业之外,也是要找一个可以寄居的地方,段业是男人,事情多,女人多,平素也不可能方方面面都照顾到,其实她在这里,照顾自己最多的却是如姐。

虽然到现在为止,大家都没有名分,可是隐然之中,刘亿如的地位已经是最高了,一来,毕竟她是段业的第一个女人,再者,她的确是足智多谋,是段业的好帮手,事业上的重要助力,还有就是,她非常无私,非常能够为他人着想,从来不争风吃醋,在段业的这些个女人们心中的地位很高。

等到折彦纳兰跑到刘亿如的床前掉眼泪时,刘亿如已经缓过来了,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刘亿如轻轻抚摸着折彦纳兰的手,道:“纳兰啊,不要伤心,我不是没事吗?”

“呜呜呜~~~~”折彦纳兰还在哭着,“都怪我,都怪我啊,呜呜呜……”

“好了好了。”刘亿如安慰了几句,一看还靠在门口的段业,道:“大人,你先回避下吧?”

“啊?”段业看着二女一副情深的样子,心里其实也还很欣慰,只是刘亿如一赶他走,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呵呵呵。”刘亿如笑了,“我的身子没什么大碍,你放心好了,现在,我有些私房话和纳兰说,大人你就别听了,而且,前面的事情不是还没完么,虽然现在段平他们应该都能拿下了,不过,我看你还是去盯着比较好。”

段业一想也是,前面的情况,瞬息万变,要是出点问题,可不好了,他又问了句“你确信没问题?”

“大人,你宽心吧。”刘亿如说道。

“那好。”段业点头,“兰儿,你要好好照顾如姐啊。”

“嗯!”折彦纳兰重重的点头。

等到段业回到前院时候,刚好楚云深带着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段业一看很是高兴,道:“小楚,你回来了?”

二人之间,名为上下级,其实感情和兄弟无异,之前楚云深一直留守敦煌,这一次,需要全线出击,才把小楚也带了过来。

楚云深也颇为激动,道:“大人!总算见到您了。”

“嗯!”段业拍了拍小楚的肩膀,“好小子,看起来修为又精进了不少嘛。”

“嘿嘿。”楚云深笑了笑,道:“大人,军情紧急,这位就是卜家的家主卜机,大人,小楚和您说过的。”

段业定睛看去,这中年人,面如冠玉,身材颀长,看上去颇有点名士的风采,原来却是卜家家主卜机呢,只是这老哥们,虽然看起来微笑着,段业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忧伤。

“喔!久仰久仰。”段业一脸的欢迎,“卜先生的威名,段某可是如雷贯耳啊,今天终于能和卜先生见面,可是三生有幸。”

之前卜机一直在观察段业,这年轻人,相貌英俊,一看就是正派的人,待人热情,对属下一片真诚,应该是心胸宽广之辈,待自己,也是态度热情却不媚俗,总之这个人,一眼就能让人觉得可以信任。

卜机微笑的作揖,道:“大人。卜机本来早就该来相见,只是上次,小楚送去了那么贵重的礼物,卜机觉得,来而不往非礼也,卜机总得给大人准备一份厚礼,才敢来相见吧?”

“这么说,先生是准备好了?”段业笑道。

“不错。”卜机也微微颔首,“这一份大礼,保证让大人满意。”

“不妨说说看。”

“吕绍和吕弘!”卜机笑道。

“啊?!”段业吃了一惊。

“此二人,恰好都被我所擒,呵呵呵,不过呢,主要功劳,还是归功于小楚的连环计。”卜机徐徐说道。

原来,最开始的时候,姑臧的情报工作,一直是小楚负责,小楚当时的一个重要工作,就是走访结识各路名流,而卜家自然也是小楚重点走访的对象。

只是卜家一直和刺史府靠的很近,这也是有传统的,所以小楚开始倒没敢贸然下手。

不过后来,吕弘开始秘密接触卜家的消息,被小楚知道了,透过很多渠道,小楚才知道,吕弘的筹码,就是帮助卜家报仇!

卜机的大女儿当初被吕绍所害,却一直没有报仇的门路,而卜机虽然是给刺史府配药,理论上想毒死他们,其实不难,但是刺史府早就有所防备,对于这些供货的,都有严格的监控措施,卜家现在老老小小不少人,如果干了什么事情,绝对是跑不掉。换句话说,刺史一家,吃了你们的药,当然也要把你们的家人留在身边,以防不测。

所以,卜机虽然早就想报仇,却不得不隐忍至今,直到吕弘的出现。

有人愿意帮他报血海深仇,卜机自然愿意为吕弘效力。看起来,小楚本来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直到一个偶然的因素,小楚在一家酒肆听见吕弘的一个小厮喝醉酒了和人胡说八道,才从只字片语里拼出了事情的梗概。

原来当初,卜机的女儿被强暴杀死,这固然是吕绍干的没有错,可是那一次,却是吕弘的人给吕绍下了春药,还把卜家小姐引到了那条路上。换句话说,真正的凶手,其实是吕弘。吕弘当时就开始打了卜机的主意,他知道,正常的办法绝不可能说服卜机为他所用,只有用这种猛药,让卜机和自己的父兄结仇,自己才能以帮他报仇为名,让他为自己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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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最长的一天(16)

这一手,其实很阴毒,但是很有效。因为父女连心,自己的女儿被人如此欺侮,还送了性命,作为一个男人,但凡还有一点血性,也是决计不能干休的,是非得要找个说法来。

这个时候,再站出来,假惺惺的要帮忙啊,要替你出气啊,那人家当然会感动的哗啦哗啦的。

但是这样做,最大的风险,就是一旦被人家知道,原本的大恩人,将会变成大仇人,这可是不死不休的!

不幸的是,楚云深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也告诉了卜机,那么吕弘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从这个角度说起来,卜机的女儿惨死的真正凶手,甚至应该是吕弘。

段业非常欣慰,卜机送上的这份大礼,可以说是久旱甘霖呐,在最关键的时刻,一下子把吕绍和吕弘两个人抓住,可以说解决了姑臧大部分的问题。这一功,如果用做投名状,那是绝对足够了。

所谓趁热打铁,段业这个时候说道:“卜先生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段业真是无以为报啊。”

“不然。”卜机微笑道,“小女之血海深仇,如果不是大人,不是小楚为卜机指点迷津,恐怕卜机还根本就蒙在鼓里,却是为了那恶人利用,这样小女泉下有知,恐怕也永世不得安宁,大人如此恩情,请受卜机一拜。”

“不敢不敢。”段业匆忙扶住想要下拜的卜机,道:“先生无论如何,也是帮我大忙,段业虽然不才,出身也不好,不过所幸上天眷顾,如今事业大有起色,然而,段业志向,不在凉州,而欲伸大义于天下!如今最缺乏的,却是人才,段业与先生一见如故,分外投缘,希望先生能够留下了帮我!所谓医者,既医人,也医国,如今先生积德无数,可愿意百尺竿头?”

段业的话,让卜机怦然心动。

其实所有做医生的,心里多半都有救世情结,所谓悬壶济世,可不是说说的,当医生的,在民间声望一般都很高,能够治病救人,当然得需要医卜星算都要懂,基本就是这个年代的复合人才了。

卜机行医十几代人了,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出来做一番事业,毕竟卜家其实地下势力,财力也不小,能够影响的人更是许多,只是一直以来,卜家过去的家主,往往都非常低调,不愿意搀和外面的事情,而且那些年,也的确没有好机会。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借着报仇,卜机见到了段业,几乎是第一眼,卜机就认定了,段业就会是他最应该信任的人,没有理由,而完全是一种直觉。

这些年,卜机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从小以来,他的直觉,就没有错过!

他相信这一次,也没有。

因此卜机没有多考虑,他直说道:“既然大人如此厚爱,卜机却之不恭,从此,愿意为大人驱驰!”

“先生!”段业紧紧握住了卜机的手!

段业在凉州的团队,终于拼上了最后一块拼图。

……

凉州乱成这样,其他地方,自然不会毫无所闻,长安,已经第一时间知道了。

苻宏的神色很开心,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这些日子以来,长安城外总算局面渐渐稳住了,弟弟苻诜的骁勇善战,连续击败了姚苌所部,长安外围的重要据点,已经全部肃清,长安周围的百姓也不少人都从城内迁了回来,春耕,施肥,浇水这些,可是不能耽误的。

他们很多人,并不关心国家大事,但是很关心自己的收成,不管谁当家,只要能够让他们好好生活,不被战乱折磨,他们就很满意了。

苻宏现在满头头发已经逐渐恢复了黑色,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吧,最近苻宏精力大为恢复,自己的爱妃还给自己生了个儿子呢,确信之后,苻宏马上把这个消息昭告天下,果然引起一片欢呼。

大秦帝国的监国太子有了后代,这可是大大的吉兆啊,之前,帝国在那么艰难,那么危险的局面下,都能顶住,如今不是果然开始打胜仗了吗,不是开始稳住了吗。看来大秦国祚,果然是千秋万载啊。

这一次段业的事情,也让苻宏非常得意,看来段业是要把姑臧闹个天翻地覆了,不过苻宏得到消息的时候,总摊牌还没有开始,但是,精明的苻宏,早就得到了旁人得不到的情报,段业要干什么,他还不知道吗?

正得意呢,身后传出苻诜的声音,苻诜是苻坚最小的儿子,最得他宠爱。符诜见兄长心情甚好,便说道:“王兄,臣弟有一件疑惑的事要请王兄指点。”

苻宏回头,笑道:“诜弟莫要这么说,为兄不过是监国,这君臣之间的称呼,却是不能用的,父王还在呢。”

苻诜听了,心里有些嘀咕,这父王肯定是还在的,可是现在,却被苻宏和张氏完全掌握住了,外人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里面……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大局为重,苻诜也只好不去想它,而是说道:“王兄,如今巨鹿公屯兵淮泗一带,与刘裕激战,现在已经大占上风,王兄难道就没什么想法吗?”

“嗯?”苻宏眉毛一挑,这苻睿,其实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自己的这个弟弟,过去一直想夺嫡,自己是心知肚明,但是后来,他选择向自己靠拢,表现的非常真诚,自己也就相信了。推心置腹之下,自己居然把一支强大的军队交给了苻睿,让他去讨伐刘裕。

结果,刘裕,他是去打了,看起来还能打赢,可是这军队,基本已经完全被他掌握了,这笔生意,到底是划算还是不划算,恐怕也只有自己心里清楚了。

苻诜见哥哥面色不善,也晓得他在想什么,心中不由有些哀叹,如今兄弟之间,闹成这个样子,不还是权力使然吗?就是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选择回到长安,回到他眼皮底下,长期在蜀中,恐怕也会被他怀疑的。

这倒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苻诜设身处地的想,如果自己处在那个位置上,恐怕怀疑也是免不了的。

苻诜还是解释道:“王兄,如今看起来,刘裕和巨鹿公,不管胜败,恐怕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而据我们现在的消息,建康方面,也完全没有增援的意思,王兄,这里面很微妙啊。”

“这我知道,王家谢家如果还没争出个高下来,他们是不会出兵的。”

“没有错。”苻诜说道,“这时候,便是我们的机会啊,王兄,如今晋国既然自己在内乱,我们就不要管他们,免得我们的出手,反而促成他的团结,而巨鹿公带兵在外,我们也不必管他们,反正他们,进取不足,自保有余,为今之计,臣弟以为,到了出关的时候了。”

“喔?”苻宏来了兴趣。

“王兄,自从淝水之战,我军败绩之后,上至将军,下到小卒,说实话,不少人,都有惧战心理,主要是之前取得的那么多辉煌的成就,占领的那么多地盘,却瞬间都失去了,让他们都有些失去了信心。如今在关中作战,算是本土内陆,赢了,也只是保家卫国的胜利,可是输了,却极大地挫伤士气,要想提振士气,扬我国威,让军民上下为之一振,只有把拳头打出去!”

“打出去?”苻宏深吸口气,“打到哪儿?”

“河东!”苻诜说道,“如今天下,没有战事,却很重要的地方,也只有河东了,这里现在只有少量过去慕容冲的人马把守,而根据河北方面的消息,慕容冲和慕容垂之间的争斗,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慕容冲坐困孤城,败局已定,而河东留下的人马,却好多都是和慕容垂有私仇的,他们现在颇为不能自安,臣弟以为,现在可以派人招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果能够说服他们反正,自然是最好。”

“如果不能呢。”

“如果不能,也该早作打算,派大兵挞伐,如今河东空虚,只需数万人马,河东必然可以一举拿下,到了那时候,我们北面有了屏障,抵御河北和塞外的鲜卑人骑兵,也有了纵身,在江南北伐的时候可以威胁他的侧翼,还可以主动出击,极大振奋民心士气,这可是一举多得啊!”

苻宏听了,看了看苻诜,道:“你说的很好,可是,谁可以挂帅?”

苻诜一愣,道:“弟弟我愿意带兵前往。”

“唔。”苻宏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苻诜这才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忌讳。

要知道,苻睿当时,也是这么在苻宏面前慷慨陈词一番,极力诉说东征的重要性,苻宏才一时冲动,把军队交给了他,现在苻诜说的,其措辞,语气,几乎和苻睿完全一样,苻睿的结果,是名义上遵从,实际上自立,苻宏要是对这样的行为再没有一点警惕,那脑子真是被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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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最长的一天(17)

苻诜见苻宏面色不善,也知道问题的关键,不过,他没有去解释,去回避,因为他知道这没有用,事情的关键,在于苻宏现在面临的局面让他不得不谨慎。说多了,解释多了,那就是矫情了。

苻诜直接说道:“王兄,我知道你为什么犹豫。”

苻宏抬起头,看了苻诜一眼,没有说话。

苻诜咬咬牙,道:“王兄,如今你如果怀疑臣弟,臣弟没话讲,可是王兄,这河东重地,乃是关中屏障,用武之地,本来失去,便是国家之重挫,而且王兄,河东之地,易守难攻,若有得力将领,有数万之兵,即可让河东固若金汤,如今正是收复河东的大好时机,我等若不取,便会错失良机,对不起祖宗,对不起父王啊!”

苻宏听了,也为之色动,的确,从军事上来说,现在正是收复河东的最好时机,也如同苻诜说的那样,等到河东之地在手,东面的慕容垂等人,根本不用担心,这实在是决定国运的事情。

但是现实在于,自己的力量已经很有限,苻睿已经实质上背叛了自己,如果信任苻诜,他又背叛了呢?

苻诜这个时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诉道:“王兄!现在不能犹豫了!臣弟知道,不管臣弟怎么说,可能王兄都会有疑虑,语言的力量总是如此苍白,我说什么,都有不可相信的理由,但是王兄,这个时候,是放弃这个机会,还是赌一把,大秦的国运到底如何,就全在您身上了!”

苻宏紧紧咬着下唇,没有说话,这几乎是他一生,最难抉择的时刻。

苻诜长叹一声,默默告退,对此,苻宏没有挽留,因为自己并没有想好,留下来也没有办法谈事情。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苻诜刚进门,就看见妹妹苻宝已经回来了,苻诜阴霾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道:“宝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苻宝的脸上,明显还有风尘之色,“河北的事情,局势已经大概明朗,我在那里,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倒是长安这边,比较重要一些,所以我就回来了,哥哥,太子那儿……怎么样?”

苻诜摇摇头,“太子现在戒心很重,我们的话,他不一定听得进去。”

苻宝却是一脸忧色,道:“看起来,慕容垂一统鲜卑部族,已经是差不多肯定的事情了,等到他完成了内部的整合,派出合适的力量进驻太原,晋阳,我们恐怕就没有机会了啊!”

“这一点,太子当然知道。”苻诜说道,“可是……巨鹿公干的事情,对他打击很大,他不愿意相信别人。”

苻宝一听也是,任谁,在这个时候,都不愿意再犯同样的错误了,而且这错误,现在苻宏也根本犯不起。

“那也只好看太子能不能想通了。”苻宝无奈说道。

“只能如此。”苻诜点头。

“哥哥,这些日子,凉州的局面如何了?”

“呵呵,还真被你说中了。”苻诜一阵苦笑,“吕纂,吕绍都闹起来了,这还不算,根据我们的侦查,段业也已经秘密潜入了姑臧,而且看起来,段业才是真正掌握局面的那个人,所以……也许我们俩说话的当口,段业就已经是凉州的主人了。”

苻宝摸着下巴,饶有兴趣的说道:“如果这一次,段业这小子,再把吕光给拱翻,嘿嘿,那他可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凉州刺史了啊。”

“不错,他现在也才21岁。”苻诜严肃的说道。

“这一次,太子哥哥想利用他,我看可能是前门驱狼,后门进虎啊。”苻宝说道,“这段业,我看比吕光难对付。”

“谁说不是呢?”苻诜也是忧心忡忡,“这段业年纪轻轻,却是精明强干,如果让他去当了凉州刺史,无异于很快成为一方之霸,如果……他有志于逐鹿天下,怎么办?”

苻宝听了,也皱起了秀气的蹙眉,不过她只想了一下,便说道:“这事情好办。”

“怎么说?”

“我亲自去凉州看一看,不就完了。”

“啊?”苻诜有些震惊,“你现在要去凉州?”

“是啊。”苻宝笑道,“所谓闻名不如见面,这段业啊,情报上把他说的几乎要是三头六臂,无所不能了,我如果不去看看,怎么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反正,凉州我也没去过,最近长安方面,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事情,我就趁机放松下吧。”

“也好。”苻诜点头,他知道妹妹的本事,这些年也算是走遍四海了,区区一趟凉州之行,不是问题。

可是,苻诜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和慕容……”

“不要说了!”苻宝的脸色阴了下来,“哥哥,虽然你是我哥哥,可是这类的话,以后再也不要说,不然,就不要怪我翻脸!”

说罢,苻宝气呼呼的走了,留下苻诜苦笑不已。

……

刺史府内的吕光,终于得到了外面发生的事情的准确消息,只是一瞬间,他几乎要老了将近十岁。

“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吕光对着吕由苦笑道,“这几个儿子,是一个比一个本事,呵呵呵,尤其是老三,居然敢外中心开花的办法,把彭家父子这群蠢货请进来,呵呵,他也不想想,请神容易送神难,人家是带着军队来的,把人家请来之后,他压得住吗?就算暂时拿到了那个椅子,又算什么?”

吕由说道:“大人,如今,世子和三公子,都下落不明。”

“肯定是被抓起来了呗。”吕光说道,“就看是老大干的,还是……段业干的。”

说起“段业”两字时,吕由明显注意到,吕光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吕光抿了抿嘴,又说道:“世民这小子,脾气好,态度好,本事也不错,我知道,当时我收他为义子,你们所有人都反对,可是,我还是收了,现在,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觉得,段业的本事,起码现在,比起我的儿子们,要强,要强很多!”

吕由点头,道:“是的,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可是大人,段业是外人,就算是义子,也是外人。”

吕光突然说道:“吕由,你有没有觉得,段业其实很像我?”

吕由被这话吓了一跳,可是他看向吕光,却发现吕光的脸色无异,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吕光接着说道:“我年轻时候,其实和现在的段业,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不过那时候我,走马章台,斗鸡走狗,比起段业,倒是要荒唐很多,但是做事,却又比段业狠辣一些,大概段业是长期自己一个人生存,变得更为圆滑吧。”

吕由说道:“大人,段业此人如此难缠,本应该防备他,不是么。”

“呵呵呵。”吕光笑了,“如果,段业真的是我儿子呢?我年轻时候很荒唐,如果在外面留下一个两个孩子,也不意外。”

吕由张大了嘴,他几乎不敢相信方才吕光说得。

如果搞了半天,段业居然也根本是吕光的私生子,那么这些日子以来,姑臧发生的事情,就等于吕光家里四个儿子玩的一圈麻将了,那这些其他参与的人,甚至抛头颅洒热血的人,却又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吕光笑了笑,道:“我倒是派人去查过,但是你也知道,之前都是战乱频发,的确是查不到,但是段业的长相,也的确和我有几分类似。”

“段业是汉人。”吕由说道。

“我年轻时候,睡过不少汉人女人。”吕光说道。

吕由彻底无话可说了,人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你再讲别的还有什么意义。

吕光叹口气,道:“现在,我也不知道,段业到底是不是我的种,滴血认亲也不好使,但是,不管他是不是,其实,老大他们几个,才是我货真价实的儿子,我是向着他们的呀,他们不管哪一个能够成器,我都高兴,而段业,不就是一块很好的磨刀石吗。”

吕由这时候却说道:“你把他们当做要磨砺的刀,可是,刀子磨多了,是会断的。”

吕光默然了一会,道:“虽然是这样,可是,我不后悔。”

吕由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大人,为今之计,怎么办?大公子在外面的人还在冲刺史府,我们快要顶不住了。”

“喔?”

“大人,说好的一个时辰,卑职已经坚持了快两个时辰了,可是我们的人手有限,而且士卒们开始有了厌战情绪,对百姓也颇多同情,如果强行让他们镇压,节下,恕我直言,可能会哗变。”

“没关系。”吕光摆摆手,“该怎么做,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吕由想了一下,还是说道:“节下,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

“我意已决!”吕光说道,“你去执行吧。”

“是。”

吕光默默的看着自己的书房,现在这里,只剩下自己了,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吕光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寂寞的感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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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最长的一天(18)

这半辈子,吕光看起来什么都得到了:权力,地位,声望,光宗耀祖的荣耀,女人……

可是吕光似乎什么也没有得到。自己的儿子们,有能力的,都想着如何取代自己,没本事的则变成了混吃等死的废物。自己的女人们,除了泄欲和讨好奉承自己,还有什么本事?跟随多年的老管家也背叛了自己,现在,自己虽然还没有当上皇帝,仅仅是一州的刺史,可是现在他和孤家寡人,又有什么区别?妻子不可信任,奴仆不可信任,部下不可信任,连儿子也不可信任。

更可怕的,是自己为了得到权力,而失去了这么多,但现在,自己仅有的权力,也快没有了!

难道自己就要这么认输吗?吕光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

他想了一下,只想了一下,答案就是显然的:自己绝不认输!没有了女人,可以再娶,没有了儿子,可以再生,可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自己有权力的基础上,如果没有权力,那么就什么也没有了!为了保护自己的权力,吕光什么都舍得!

……

吕纂抹了抹额头的汗,自己面前的士兵们,已经越来越动摇了,他们几乎已经都失去了战斗的意志,只是凭着习惯,还在那坚持着。

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只需要一个引子,一个借口,一个能够彻底说服他们的理由,他们就会毫不迟疑的倒戈。

吕纂自己带过兵,他知道。现在,只需要再等等,等到他们最后的意志力也被耗掉,那么前面就是一马平川,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在父亲面前,亲口告诉于父亲你选择了吕绍而不是我是错的,你选择了吕绍他妈而不是我妈当正室也是错的,你不及时改正错误还是错的,总之父亲大人,您的一生,都是错的!

当面指责自己过去根本不敢指责的父亲,这种事情,吕光只要想一想,就觉得浑身舒坦。

正好这个时候,孙峰出现在吕纂身边,吕纂见孙峰一脸忧色,不由说道:“怎么了,孙先生?我们可是已经胜利在望了啊,呵呵呵。”

孙峰忧心忡忡的说道:“大公子,这事儿,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还有哪儿不对?不是一切尽在掌握吗?”吕纂得意的说道,“你看他们,早就已经人心离散了,呵呵呵,这就像一扇已经千疮百孔的门,我们只要再踢上一脚,整栋房子,都会倒塌。”

“不,不是。”孙峰摇摇头,“大公子,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那世子现在,在干什么?他没有道理到现在为止,还什么都不做吧。”

“这个……”吕纂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孙峰说的有道理,弟弟吕纂和自己争执了这么久,之前还在现场露面过,可是现在,他居然还消失了,这岂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还有。”孙峰说道,“大公子,有件事情,我过去一直没有想通,但是现在,我想我们可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是谁?”

“三公子吕弘。”

“他?”吕纂有些不敢相信,“这小子,看起来总想做点什么,可是实际上什么也做不成,上次去了乐都,算是老人家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可是结果呢?他还是做得一团糟,被段业出尽了风头。”

“可是……”孙峰迟疑了下,“大公子,你真的相信那三公子,就这点本事吗?”

吕纂想了想,道:“这倒是不太好说,龙生九子嘛……可是你这么说,我倒是也觉得,老三这小子,平素一直在藏拙,有的时候,明显是在耍宝嘛。”

“对了,问题就在这里。”孙峰说道:“大人,如果他本来有本事,却故意藏拙,那不是摆明了心里有鬼吗?”

“哈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啊!”一个人拍着巴掌,大步流星的大笑着走来,身后跟着一堆人,吕纂和孙峰回头看去,那人居然是段业!

孙峰的心里,顿时往下一沉,而吕纂眼睛一眯,道:“段业!果然是你!”

“是我!”段业说道,“没想到吧!”

“哼,有什么没想到的?”吕纂白了段业一眼,“你小子有狼子野心,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看出来了。”

“呵呵呵,看出来,这个不难。”段业抱着手,“可是你有没有看出吕弘的狼子野心呢?”

“他真的敢?”吕纂有些不敢想象。

“吕管家的事情,是他干的,吕绍去年强奸民女,也是他策划的,你府上的无辜,也是他派人埋了然后栽赃吕绍的,你说说你的这个弟弟如何?”

“不可想象,不可想象啊。”吕纂连连摇头,可是马上,他便说道:“那么你段大人,现在能够好整以暇的来到这儿,怕是我的好弟弟们,已经落入你的手上了吧?”

“是。”段业点头。

“厉害!”吕纂竖起了大拇指,“你想怎么对付我?”

“恐怕得请你去作客了。”段业不无遗憾的说道。

“就凭你这些人?”吕纂不屑地说道。

“你看呢?”段业耸耸肩,而这个时候,吕纂突然感到心口一凉,低头一看,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已经放到了自己的胸口。

持刀的人,赫然是孙峰!

吕纂满脸的不可置信,道:“怎么是你?为什么是你?”

孙峰也神色颇为痛苦,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段业挥挥手,道:“拿下!”

……

刺史府门口的清场,根本用不了多久,因为当段业的军队从外面团团围住这里,并且亮出了缴获的战马,长枪时,内部的暴民们的情绪就几乎崩溃了。他们毕竟是普通人,并不是经过训练的杀人机器,他们很容易就怂了。面对生死抉择,他们不需要太多的考虑,就会毫不犹豫的去选择生存,哪怕是苟活。

而且,由于吕纂以及他的党羽们,几乎已经被一网打尽,这些暴民们,有人组织动员他们,他们就是饿狼,可是如果没有人去组织他们,引导他们,那么他们不过是一群小绵羊。

段业现在对付他们的办法,其实一点也不新鲜,甚至并不高明,无非是先厉声恫吓,然后再故意放开一条让他们走人的路,避免他们困兽犹斗。

这一次,这个办法非常有效。之所以有用,而吕由用不好用,其实道理也很简单,攻守之势易也……

看着做鸟兽散的暴民几乎已经走得干干净净,段业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天,万里蓝天,白云已经几乎消失,太阳也渐渐西下,天气变得不那么酷热了。

而姑臧城,似乎也要渐渐的宁静下来了。

刺史府门口的守军们,已经纷纷投降,他们的精神早就近乎崩溃,长时间高度紧张,早就让他们心里极为脆弱,现在,传说里无所不能的段业段大人已经出现了,再抵抗还有什么意义?反正打也是打不过的,何必白白牺牲呢?

崔浩已经来到了段业身边,说道:“大人,姜飞那边,我们已经达成了一致,姜飞说了,如果大人能够控制姑臧,那么他愿意为大人效忠。”

“这个滑头!”段业骂了一句,“总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大人,这也难免,他们这种人,本来就是属泥鳅的墙头草,不过大人,你想,如果他是忠贞不二的,他手上的军队,我们要处理起来,倒是也有些麻烦呢。”

“那是。”段业点头,暂且忍下了这口气,“胡凯呢。”

“胡哥负责姑臧其他地方的维安,现在局面还不稳固,我们的人太少,胡哥说光靠段平段大哥可能压不住,所以在请示了段大哥和刘大姐后,他们自己决定先临时处理了。”

“嗯,他们做的很对,是我开始考虑不周。”段业并没有为他们不经请示就做决定而生气,因为胡凯这一次做的是对的。

“那……大人,咱们要不要进刺史府呢?“崔浩说道。

“进啊!当然要进!”段业说道,“小楚!小楚~~~”

“在!”楚云深跑了过来。

“怎么样?”段业问道。

“刺史府基本已经人去楼空。”楚云深说道。

段业看了看崔浩,崔浩皱着眉毛,道:“大人,这……里面会不会有问题?”

“你是怕……里面有埋伏?”段业问道。

“是。“崔浩说道,“这事情不得不防,大人,我们已经万事俱备,如果最后时刻功亏一篑,可就……太不划算了。”

“我看这是吕光要摆空城计!”段业说道,“他就是赌我们不敢进去,呵呵呵,要说他没后手,那我是不信的,堂堂吕光如果连这点准备工作都没有,那他当不了凉州刺史,也当不了我干爹,可是,不管他有什么后手,我们要想稳稳地占领凉州,稳稳地坐稳这把椅子,我们都得进去!堂堂正正的接管凉州!”

“大人高见,小可不及也!”崔浩心悦诚服的说道。

“走吧!我们走吧!”段业大手一挥,众人迈着大步,走进了凉州刺史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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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最长的一天(19)

凉州刺史府,毕竟是整个河西的政治中心,比起段业在敦煌的府邸来,当然显得要富丽堂皇许多,而且,连外表都是如此,真正走进去一看,更是让段业感到无比震撼。

金色!放眼望去,都是金灿灿的感觉,金碧辉煌,五彩洒金,几乎到处的装点,都有金色,段业等人看了,不由得咂舌,这手笔实在是太大了。

段业看了,也心生感触,他问了下身边的吕管家,道:“这些,是本来都有的,还是吕光自己重新装修的?”

“大人,是吕光自己做的,前任刺史梁熙,不事奢华,不喜欢lang费,是断然不会这么做的。“吕管家没想到,才没隔几天,自己就能回到这个再熟悉不过地方,这命运啊,果然是难以捉摸。”

“呵呵呵,有意思,有意思啊。”段业抿了抿嘴。

胡凯说道:“大人,这吕光也太高调了吧,这么多黄金,如果用来收买死士,用来安抚下属,我们今天能不能有机会,可还不一定呢,这么多钱,生用不完,死带不走,房子搞得再豪华,又有什么用呢?““道理总是那个道理,可是人要是都按照道理来,这天下,早就太平了!”段业说道。

楚云深这个时候回来,道:“大人,刺史府已经人去楼空,除了一些已经被绑起来的仆役外,我们没找到其他人。”

段业马上严肃起来,道:“吕光呢?他的书房有没有去找?”

楚云深低头嗫喏了几句,道:“去了,书房的书籍,字画,文牍什么的,都在,但是真的没有人。”

“走!”

众人一行来到了吕光的书房,看得出来,吕光还是一个很讲究品位的人,他的书房整洁质朴,藏书很多,段业粗粗一看,就晓得这是行家了,里面还有不少孤本善本呢。而且,一进书房,就有一股子墨香的味道,桌子上还有吕光刚刚练字写完的帖子,段业拿起了一看,倒是一手行草,写的真是不错。

“大人您看。”楚云深拿过一个信封,上面写着“段业亲启”,段业认得,这正是吕光的字迹。

“好嘛,看来,这位节下大人,还给我留下了一封信呢。”

“大人。”崔浩说道,“小心信上有毒!”

段业正要拆信的手停了下来,这种恐怖故事,段业倒是看过,古人是经常在信封上下毒,因为很多人拆信的时候,喜欢先用指头沾唾沫,这样一来,毒药就进了嘴了。

只是段业一想,笑道:“吕光如果想杀我,办法多得是,就算我进了这刺史府,他也有办法,不必用这样下作的法子。”

说完,段业直接打开了信封。

里面是厚厚的一叠信纸。

开头却是“世民,没想到,这一次是你,这封信,居然是给你写的,你有没有忘记,你可是我的义子,算起来,这不是臣弑君,父代子?”

这话说的虽然犀利尖刻,但是段业并没有从里面看出多少的不快来,反而看出了一丝戏谑,看起来吕光到底是大气的人,不因为自己和他站在了对立面,就小家子气的闹情绪。

接下来,吕光详细的说了他的心路历程,吕光是一直早知道吕纂和吕绍不对付,也晓得二人都想坐自己的椅子,吕光是认为,两个儿子,各有各的本事,也都有优点,但是在吕光看起来,他们的气度格局,以及本事,都不足以坐稳凉州刺史的位置。

吕光在信里说,这凉州刺史,看起来可以垂拱而治,但是其实,利益关系,盘根错节,汉人胡人的矛盾,河西与河东的矛盾,争夺资源的矛盾,不同教派的矛盾,种种矛盾,都能让人抓狂,吕光认为,如果让一个没有能力的人,坐上这刺史的位置,那是害了他。

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宝座,不留给自己的儿子坐还能给谁呢?所以说吕光没有办法,儿子不成器,只好磨练他们成器,让他们在争斗中学会如何算计,如何谋划,如何应付,如何在不利的局面下反败为胜,这些,都是靠言传身教教不会的,靠书本靠先生也是教不会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两个人自己争斗,争斗的越凶越激烈,效果也就越好。

吕光还在信里,好好回顾了下他和段业的情感,明确告诉段业,其实一开始就晓得段业有些不对劲,因为吕光是个记忆很好的人,知道过去的参军段业,是一个唯唯诺诺的书呆子,而一夜之间,这段参军就变得精明强干,博闻强识,还说了很多自己都听不懂的话,对于这样的事情,吕光当然会怀疑,更会去调查。再者,段业表现的生活习惯也好,走路说话吃饭姿势也好,都有很多很明显不对劲的地方,只是吕光的人去查了很久,也什么也查不出来。

段业看到这里,背上也是冷汗涔涔的,原来段业还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看起来根本自己的幻想,自己的很多事情,其实早就暴露了!

想想看,和人家根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怎么可能做得毫无马脚呢?

段业的幸运之处在于,历史上这个段业的确是孤儿,身世本就不明朗,换句话说,根本是个黑户,没有乡党没有亲戚,你去查,当然什么也查不到的。

再就是因为,段业一开始,就向吕光提出了出使龟兹的想法,并且靠着自己的大胆,智慧还有运气取得了成功,这一下子,段业成了有利用价值的人,吕光自然不会轻易就把段业废掉。

至于后来,不管是给段业兵权,让段业当太守,甚至是收段业作为义子,在这封信里,吕光都明确的说了,目的就是想把段业当做一块磨刀石,来磨砺吕纂和吕绍这俩儿子,因为吕光认为,只要有段业这样勤奋,上进和能干的人在旁边,自己的儿子就一定能够成器。

但是连吕光也没想到,磨刀石太好用,有时候会把刀子磨断。对于如今段业在姑臧城取得彻底优势的局面,吕光坦承自己没有料到,并且对段业的手段表示非常钦佩,认为自己败在段业手上,是一点不怨。

至于剩下来的一叠纸,便是吕光写给段业的一些手札,主要内容,就是告诉段业了很多治理凉州需要的细节问题,这列举的问题里,有些段业是想到了,但是很多,如果不在那个位置上,是根本想不到的,段业看了,自然很感激。

合上信件,段业长长的舒了口气,正好这个时候,楚云深来报,说道:“大人,在花园发现地道。”

“喔?”段业眉毛一挑,“你是说他们从地道里跑了?”

“是。“楚云深点头,”大人恕罪,我们发现的太晚了,追之不及,而且下去的人说了,地道里有多处分岔口,实在不晓得他们从哪跑了。“吕管家这个时候说道:“大人,这府内早有地道,至少梁熙时候就有,当初攻下姑臧时。梁熙为什么不逃走,还让节下……还让吕光很是意外,我们进刺史府后,这地道入口在哪,里面是什么情况,只有那吕光自己知道,连老奴也不知道。””呼。“段业长吁一声,“既然如此……小楚,不必追了,你们也没罪。”

“大人!”楚云深满脸的不解。

“呵呵呵。”段业笑道,“这是吕光自己选择走的,事实上我可以确定,如果他要抵抗,我们大概还是能赢,但是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伤亡,这样的话,对我们来说并不划算,因为我们时间紧迫,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最干净利落的方法拿下姑臧,不然我们人手不足,很可能压不住阵,吕光走了,那是最好不过,我们现在去追,未免造成困兽犹斗,那不好。”

崔浩赞许说道:“大人所言极是。”

“嗯。”段业说道,“小楚,派人封死地道口,同时封锁消息,不许告诉别人吕光等人走的是地道。”

“是。”楚云深欣然复命。

看着天空,天色已经渐渐阴暗下来,太阳已经到了西边的地平线附近,眼看就要下山了。

“你们看。”段业指了指天空,“就在一年前,吕光还是如日中天的征西都督,使持节,凉州刺史,威望一时无以复加,那时候,我们哪里敢对他有任何不敬呢?可是不到1年,吕光就已经是日薄西山,现在更是不知所踪,呵呵呵,这命运呐,倒是难料的很。”

“大人,这是大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啊。”崔浩适时地拍了个马屁。

马屁当然是人人爱听,段业笑了笑,道:“话不能这么说,这是你们的功劳。”

“我等不敢!”

“不敢也得敢!”段业板起脸一说,倒是把众人都逗笑了。

但段业接着说道,“凉州,决不能是我们的终点,各位,你们的目光要放长远一点,从现在开始,我们的视野,要放到整个天下!”

崔浩等人崇拜的看着段业,心里也都澎湃起来。

天下,我们来了!

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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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布局(1)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段业成为凉州刺史也已经1年了,而到了这个夏天,段业终于得到了敕封。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情,但是天下的大局,并没有根本的改变。

太子苻宏考虑再三,还是选择了信任苻诜,这一次苻诜没有让他失望,苻诜亲自率领大军,仅仅花了半个月,就收复了河东全境内。

河东之地,在整个北方地区居枢纽性地位。其实,在苻睿出兵东征的时候,楚瑜就说过,一旦击败刘裕,其实不必以淮扬为根据地,而可以选择河东之地,因为淮扬之地,利于南,不利于北,利于步军水师,不利于骑兵野战。倒是河东之地,其东有太行为之屏障,其西,则黄河为之襟带,于北,则有茫茫大漠和阴山为之外蔽,而雁门关为之内险,于南,则首阳、底柱、析城、王屋诸山滨河而错峙,成为坚不可摧的屏障,再向南有孟津、潼关作为河东的门户。

此外,河东之地,相对于关中,中原和河北都是俯瞰三面,地势很高,如此形成的山河形势使得河东形成了一种极为有利的内线作战的地位。形势有利,可以三面出击,不利则可凭险而守。对苻睿来说,正是乱世之中,难得能有的根据地。

只可惜,苻睿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因为他包围了刘裕很久,却最终败在了刘裕的空城计下,十万大军,折损不小,同时谢安在江南激烈的政治斗争中,以巨大的损失,换取了暂时的胜利,同时,谢玄顶住压力,率领三千家丁,从京口出发,一路北上,沿途不断有壮士加入,等到军队到达彭城,众至数万,声威大震。

苻睿无奈,只得回撤,据河内以为根据地。而晋国也是国力大损,无力一战,刘裕也和谢玄汇合之后,率部南撤。

恰恰就是这个时间点,苻诜率部北上,夺取了河东全境。慕容垂在和慕容冲的斗争中,虽然取得了决定性胜利,但是慕容冲和李千山都消失了,古都邺城,也被付之一炬,慕容垂部遭遇了极大地损失,也无力接管河东。

在关中方面,苻宏终于稳住了局面,上一年经过很大努力,八百里秦川大丰收,同时苻宏多次出击,把姚苌势力压缩在关西一隅之地,同时,很久没有露面的苻坚,正式出面,宣布禅位给苻宏,苻宏在监国数年之后,终于名正言顺的成为大秦天王!

至于段业,在拿下姑臧,吕光不知所踪后,凉州境内已经没人是他的敌手,凉州八郡,几乎传檄而定,唯有高昌郡试图顽抗,但是早就有秋风扫落叶之势的段业,不会再给他们机会,如今已经兵强马壮,自然一战而克。

凉州毫无悬念的拿下了,只是段业固然成为了凉州的实际统治者,却一直没有得到敕封,因为长安方面,对于段业这样的行为,并不可能从道义上认同,这是下级推翻上级的行为,如果表示敕封,就代表着他们认为这样做是合理的,如此一来,各地有样学样,苻宏还怎么统治?

段业倒也不及,不敕封就不敕封吧,段业也好趁机先整理好内部的事情。

首先,自然是把所有的地方官全部换掉,段业的学堂,以及培养出了一批人才,这些人都是落魄的读书人,但是也都很上进,段业亲自担任教习,教了他们很久了,他们除了要学习这个年代都会学的东西之外,段业还把很多自己从后世得到经验传授给他们。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些人本来都是在乱世混不下去的穷酸人,是段业给了他们饭吃,给了他们衣服穿,还帮他们成家讨老婆,最后还送给他们一桩大富贵,这样的事儿,哪儿找去?

段业现在,是晓得了当年蒋公为什么最喜欢人家喊他校长了,因为这种学堂式培养人才,真的很容易很快就组织班底。段业一考察,就知道这里面的人对自己之忠诚,几乎不用怀疑。

当然了,这个年代,还是要论资排辈的,这些人,什么官都没当过,直接去当太守和县令那是肯定不行的。段业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先当副手,同时学习,等到积累一段时间,摸清楚状况,也组建了自己的班底之后,就正式转正。

这个工作,花了段业很长时间,才把凉州上上下下的官僚换了一圈儿。

没有办法,段业是要把凉州当做自己的根据地的,这里不能出一点问题。

而这个时候,刘穆之和毛德祖,已经不远千里,来到了姑臧,有刘国的引荐,有刘亿如的推荐,也有段业对他们的了解,段业当然重用了他们。段业把自己当初当过的刺史府参军位置给了刘穆之,命他总领内外日常事务,同时,把毛德祖编入自己的近卫军,让他成为自己身边的头号将领。

这一举动,自然让二人感动非常,初次投效,就如此重用,当然不能不感激,可是这样也让段业本来的老部下们,心中多少都有微词。

倒不是他们境界不够,而是这是人之常情,任谁,发现新来的人,寸功未立,却能后来居上,都会心里不高兴。

但是,对于刘穆之和毛德祖,段业从来也没有怀疑过他们,而且这俩人也非常争气,刘穆之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把段业这边的规章制度搞清楚,然后快速的进入角色,他处理政务的效率甚至比段业还高,因为他毕竟过去就是干过小吏的,对于衙门上上下下的关系,对于利益各方的纠缠,对于过去官僚们的种种习性,刘穆之都熟稔的很。

段业当初,是靠着权力和威望来压制他们,但是刘穆之,完全是靠着娴熟的手腕和技巧,靠着对于官僚体系内部的了解和对人性的洞察来驾驭官僚体系,这自然是事半功倍。

至于毛德祖来说,一切就更简单了,军队里,说别的都是虚的,毛德祖露一手,几乎就把所有挑战者都打趴下,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军队里,谁能打,谁就是老大。

当然这还不够,打完了,肯定该哄还得哄,军队里最重要的是什么?义气!这对于毛德祖这样在市井里混过的人来说不要太轻松。

于是毛德祖也很快就在凉州站稳了脚跟。

但是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段业要利用好这个时机,大力发展自己的势力。

现在天下的局面,其实很像战国时候,也很像七八十年前永嘉之乱后的局面,司马家依然偏安江南,慕容垂占据了河北和辽东,苻睿名义上依然向苻宏称臣,但是却是听调不听宣,也从不入朝。苻宏自己占据了关中大部分地区和川蜀一代。至于姚苌父子,则被压缩在川北关西一隅之地。段业自己看占据凉州,而接下来,就是拓跋珪所在的云中了。

重点在于,段业自己的凉州,也还没有完全统一,段业只是占领了传统上凉州汉人辖区的州郡,对于秃发部,吐谷浑等杂部,并没有完成对他们所在地区的有效占领。

当然,那也是因为段业顾不上,因为沮渠蒙逊现在还下落不明,沮渠罗天现在是沮渠部的当家人,他虽然把沮渠男成给关了起来,却并没有送到姑臧,还找了种种理由,阻止段业接管卢水胡。段业当时由于内部事务太多,也只好妥协。

此外,对于凉州各郡,段业几乎都是全盘和平接受的,这样对于一统凉州来说,自然有极大地方便。可是对于治理来说,问题就多了。

最大的问题,还是军队。

当初凉州其他守军,由于杜进姜飞等人的暧昧态度,几乎都纷纷放下武器,选择投降。对于投降,段业当然是要接受的,像白起或者项羽那样坑杀降卒,有伤天和,是要遭报应的。这俩人,历史上可都没啥好下场。

但是,这些投降的兵,不是自己带出来的兵,在忠诚上,就没有那么值得信任了,这一点段业尤其不放心,军队是有组织的暴力团伙,如果他们依然按照建制存在在自己的辖区内,那无疑是对自己统治的巨大威胁。

段业不能容许这种威胁的存在,所以这一年,段业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消化这将近十万降军。

第一步,当然是裁撤,这些人实在太多了,全部按照段业自己的兵的待遇去养,那肯定是养不起的,段业对自己军队很好,那是因为那是自己缔造的军队,这些人,直接投降过来,想享受一样的待遇那肯定是不行的。

正好这个时候,段业想起了后世非常有名的生产建设兵团制度,不由击节赞叹,段业现在很需要大量劳动力,这些投降的兵里面,很多人有的是力气,却不愿也不想打仗,不如把他们复员转为普通劳动力,这样既解决了财政问题,又解决了安全问题,还能提供一支强大的劳动队伍,这可是太划算不过了。

第二步,自然是小心谨慎的换防,打散原有的建制,让兵将分离,让剩下的兵也没有任何造反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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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布局(2)

这些兵,有的甚至还是梁熙时代的兵,有的是当初吕光麾下四佐将的兵,也有的是地方官员自己招募的卫队,总而言之,他们成分复杂,编制混乱,虽然真刀真枪打仗,或许战斗力很一般,可是破坏力却不容小觑。

段业不怕他们造反,却很怕他们拖后腿。而且这些人一旦扰民,就很麻烦了。

无论如何,把他们就地转制,是非常好的办法。段业说干就干,马上亲自牵头,成立建设部,自己亲自兼任尚书,负责凉州全境的各种建设,堤坝修缮,修路,筑城等等事务,经费必须充分保障,而退下来的兵,一律转为在编的工人,每人都有编号。

当然了,段业很早就把阿拉伯数字进行了推广,因为现在这种写汉字的办法,实在太麻烦了,记个数都得写好久,而且不便识别。

那阿拉伯数字,即使到了后世,也依然是全世界通用,可见,那的确目前为止人类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而正确的东西,不需要改变。

当然段业没法给他们解释,这种数字为啥叫阿拉伯,虽然段业晓得那数字其实是印度人发明的,而且是阿拉伯人传播到西方的,不过反正也早了这么多年,段业就很干脆的把这个发明据为己有了。

众人自然都是赞叹不已,原来刺史大人这么厉害啊,连这都能发明。更重要的,是段业本来就已经改良了记账方法,把现代的会计制度初步引入这里,造成了效率的极大改善。而且,段业没有藏私,没有像军事技术那样进行保密。相反,段业还主动把这种阿拉伯数字,和新式的记账法传遍天下。

如今,不管是大江南北,还是长城内外,简单,方便的阿拉伯数字和讲究借贷平衡的新式记账法,已经完全流行开来,因为它们是这么的先进,好用。而与此相比,过去的那些方法,简直就是渣啊。

而且,段业的建设部,第一件事情,就是种树。段业所在的凉州,最多的是沙漠,最少的就是树和草。沙漠一多,风沙大影响气候,降水少影响生产。

虽然说,严酷的环境,干燥的气候,和茫茫的沙漠,让凉州民风彪悍,大气,豪迈,这当然是优点,可段业的眼光要更长远一些,自然环境恶劣就是恶劣,这是硬道理。

于是乎,五万过去的兵痞,脱下了军装,穿上了被服厂统一制作的工作服,放下了刀枪剑戟,拿起了锄头,带着从内地买的种子,毅然的走入了戈壁滩。

段业的办法再简单不过,完全是和当年美国开发西部一样,所有人,只要去种十亩地的树,就可以在附近得到十亩地的田,你要能多种,也以此类推,开荒的越多,当然也得到的土地越多。

不仅如此,段业还规定,这些新开垦的土地,第一年不交税,第二年交五十分之一的税,几乎也等于不交税,第三年,开始交正常的税。

其实包括崔浩在内,不少人都主张,鼓励开荒当然是好的,可是也要先期投入很大,比如在他们种出东西之前,吃喝拉撒,不都得刺史府掏钱嘛,这么多人,可不是一个小数。

但是唯有段业,坚持要这样做,还公开放出话去,就是要给这些退伍的人,一个体面的生活。

这话一出,这些放下刀去种地的汉子,大多对段业是死心塌地,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么,人最需要的是什么?土地嘛,这些当兵的,如果不出意外,他们本来只有到了年纪很大要退伍时,才能靠着微薄的军饷买几亩薄田。可是段大人改变了这一切,只要自己肯干,肯吃点苦,不管多少地,只要自己能够拿下了,那就是自己的!

开垦是费劲了点,要先种树防沙,可是弱水也好,黑河也罢,水源是现成的,虽然这里大部分是沙漠,但是并没有后世那样流动性沙漠那么可怕,沙漠中,多半还是有草场和绿洲的,只要一种树,一引水,良田就来了。

很快,这些本来一文不名的大头兵们,不少人就有了几十亩良田。

只有刘穆之,看出了里面的道道,他也不禁对段业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点子农业税,其实真的是小钱,段业没放在眼里,重点在于,这些人开垦了良田,总得住下吧,总得盖房子吧,农耕民族靠放牧肯定不行吧?而且不能自己一个人住,得聚居吧?聚居不就有城镇村落了?不就要最买卖了?不就要顺便修路了?不就要消费了?不就要娶老婆了?于是经济就这样发展了。

在这里面赚钱收税,不是比那么点小钱,利益大多了?

于是短短1年,河西走廊多了良田万顷,一时间富庶之名,天下所闻。

这样一来,刚刚夺取凉州就已经让天下人震撼的段业,名声更是高涨。毕竟,这个年代,是百花齐放的年代,这个年代,是人们都喜欢追求新鲜的年代,段业这种军政全才,连经商,记账这些事情都很擅长,当然让天下人都很佩服。

而且不知道是谁传播的,段业的风流的名声,如今也叫的很响,绛玉,秃发灵,刘亿如等人的名字,都也传遍天下,在茶楼酒肆,在街头巷尾,段业的风流韵事都有不少人在谈论。这个年代,这绯闻毕竟是一桩雅事,传播过去也只有好处,可是不知道哪天,有人在建康突然喊出“嫁人就嫁段世民”,这下子,才真正掀起了高潮。

段业是寒门出身,靠着自己的打拼,成了凉州的实际控制者,虽然苻宏现在并没有对他敕封,可是这不重要,乱世里,名分固然有用,但实际占领最重要,反正在天下人认知里,段业就是凉州刺史了。

堂堂一州的刺史,这刺史夫人,当然也很重要,反正大家都晓得,之前传播的那些女子,固然都不错,可是段业既然没有明媒正娶进门,说明暂时她们都还不是刺史夫人,那天下很多人,就看出了一个重要的机会:联姻!

诚然,段业这个人是寒门的,很多士族,其实心里有些不屑他,觉得按照他的出身,跟自己坐一起,自己是不是要离席,都要考虑,可是平心而论,他们多少这种自豪里,都是有些心虚的。

现在和三十年前不一样,三十年前,江左士族,单单是靠着身份,就能无往而不利,一亮出自己的郡望门第,哪怕你是高官大将,不服气不行。

可现在,天下将乱,人都变得现实起来,你再怎么看不起人家的出身,人家到底手握精兵数万,能向几十万人征收赋税,据说段刺史还富可敌国,这个时候你再报着自己祖辈的荣光,已经不太好用了。

于是乎,就有些心思活络的人,想出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联姻。联姻这一招,古往今来,古今中外,永远是好用的。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你段大人势力大,名望高,可是你是寒门的啊,你入不了上流社会的圈子嘛。我们现在,虽然说家道多少有些中落,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我们还是士族嘛,还是上流社会嘛,我们联姻多好呢?这样你也是上流社会了,我们呢也能够沾沾光,大家互利共荣,多好?

于是乎,这一年来,各地来的说亲的媒人,可以说是数不胜数,而他们的意思,其实也大概就是上面说的那样,但段业呢都是客客气气的接待了他们,听完了他们的话,然后再客客气气的礼送出境。

倒不是说他们说的不对,其实从现实角度来说,段业也认为,他们说的有道理,联姻嘛,本来就是政治婚姻,确实就是各取所需。

如果真的必要,段业是不会反对的,比如段业和秃发灵,和折彦纳兰,和刘亿如,多少都有些联姻的意思。

关键在于两点,其一自然是现在来说亲的,固然多半是士族,但是好多,那落魄的实在太厉害了,有些空有个豪门的名头,却还得靠着变卖家产维持生活,这样的所谓豪门,和他联姻有个屁用,段业是非常务实的人,不会做赔本买卖。要联姻,也要和真正的豪门大族联姻。

再一个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些人还是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太认清楚现实,还想主导一切,还以为现在的时代,还是他们的时代。这就不行了,段业做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要自己主导,决不能让人家牵着鼻子走。

当然了,秃发灵和折彦纳兰,对此自然是非常不满,还闹了好几回,倒是刘亿如和绛玉稍微好一点。因为她们不像那些还小的女人,心里想的只是自己的男人。她们要为这个家,为这个集团的整体利益来考虑。既然已经有了那么多女人了,再多几个,其实也无妨的。

当然,有人不识货,识货的人,却总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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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布局(3)

说起来,段业倒不是不想联姻,但是这就和买东西一样,要么不买,要买,肯定得买个好的。

你那阿猫阿狗家的姑娘,也来和我联姻,我娶你本来就不是因为爱你,也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而完全是为了利益。既然摆明了是利益,那当然要大一点的利益,谁会和自己过不去呢?

要联姻,就和现在真正有实力的人联姻,而不是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联姻。

识货的人当然有,很快,段业府上就来了人,来了熟人。

来人,便是在慕容垂收复河北之战里,立下大功的慕容农!现在他官拜南中郎将,镇守邺城故都。

不过,现在的段业也是凉州刺史,从身份上来说,倒是不必惧他,举行了简单的仪式之后,段业把慕容农请到了会客室。

这慕容家的人,难不成都是长的这么好看么?段业心里暗自泛起嘀咕来,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慕容农,长的非常有男子气概,用后世的话说,那就是“man”,在孔武有力的同时,也不失俊美,一身遒劲的肌肉,让人看了就心生敬畏。

当然,段业在看他,他慕容农也一直在看段业。

寒暄过后,段业先说道:“辽西王此来凉州,我凉州倒是蓬荜生辉呀,不过我与令尊大人,虽然神交已久,却并无来往,不知道辽西王有何贵干?”

慕容农听见段业愿意承认他的爵位,心中自然一喜,因为算起来,段业可是苻宏的臣子,而在苻宏这边看起来,慕容垂这样的人,都是大逆不道的叛徒,怎么能称呼他们帝制自为的爵位呢?

可是他却是不知道,段业这边的人,对这些事情,真的是随意的很,恐怕他是白高兴一场了。

慕容农咳了一声,道:“段使君,我父皇,对段大人也是神交已久啊,段大人起于青萍,短短两年,就虎踞凉州,天下侧目,如今凉州之富庶,天下闻名,兵马之精锐,九州罕见,而且听说凉州现在,商旅云集,城市整齐漂亮,百姓安居乐业,近乎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啊。父皇心里十分羡慕,故而特地派在下来姑臧取经。”

“喔,这样啊。”段业无所谓的点点头,“这事情,好说,我待会让参军刘穆之和你谈,如今,凉州的日常事务,统统由他负责,你问他比问我好用。”

“这刘穆之,可是东莞莒人,起于京口的刘穆之先生?”

“正是。”段业点头。

“唉。”慕容农苦笑道,“不瞒大人说,这刘先生之高才,我父亲早有耳闻,只可惜,大人下手太快了,等到我们的使者到了京口,这刘先生已经入了大人的幕府了。”

“哈哈哈哈。”段业很满意的笑了,这种抢人才的事情,实在是太让人惬意了,不过外表上,段业还是得谦虚一下,“你这么说严重了,刘穆之固然是大才,可是天下英才,何其多也,何必纠缠于一二人呢,呵呵呵,倒是你父王麾下,不少人,让段某也是羡慕不已啊。”

“呃。”慕容农知道这话题不能继续了,不然段业如果开口要人,自己不就尴尬了?他挪了挪屁股,总觉得段业这种特制的椅子和垫子,坐起来固然舒服,可是古人都是跪坐的,慕容家族汉化很深,自然也习惯了跪坐,这慕容农却是现在不太适应段业这里的法子了。

“大人。方才那是公事,既然大人如此配合,那自然再好不过,呃,现在,在下想和大人谈点私事。”

“喔?私事?”段业虽然明明晓得他想说什么,还是故意装糊涂,“什么私事啊?”

“大人如今已经年过弱冠,虽然身边红颜知己甚多,但是……如果在下所知不错的话,大人应该尚未婚娶吧。”

“不错。”段业一看慕容农那谨慎小心的样子就想笑,“段业是还没有结婚。”

“古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大人春秋鼎盛,又名满天下,一表人才,可曾想过早日娶妻,充实后室呢?”慕容农试探的问道。

“这个……自然有想过。”段业故意哽了一下,接着说道,“只恨段某要求很高啊,寻常女子,却是入不了段业的眼睛,以至于目前并没有多少合适的人,如何去娶妻呢?”

慕容农心中暗喜,其实,他的长处是带兵打仗,也还会点出谋划策,可是这说媒,实在是难为他了。可是当初,自己一高兴,在父亲慕容垂面前提出了这联姻段业之策,本来还蛮高兴。可是哥哥慕容宝实在是很不厚道,居然趁机拿着自己的话来挤兑自己,搞着自己必须亲自来说亲,想想都不爽。

一想到段业一出手,吕光三子现在都成了阶下囚,慕容农心里也有点微微发颤,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就像书生一样,人畜无害,可是慕容农就直觉的觉得,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可怕的人,因为自己完全看不透他。

“在下冒昧。”慕容农先说道,“敢问大人希望什么样的女子呢?”

段业差点笑出声来,不过还是一脸严肃的说道,“大丈夫虽然何患无妻,不过本人也有些厌倦了,也该到了成家的时候了,所谓成家立业,家不成固然不行,在段业看来,要想成为我的妻子,第一条,当然是忠诚!既然成了我的妻子,那就是我的人,我就是她的天!如果当了我的妻子,却还想着娘家,想着别人,那就绝对不行!”

段业越说,声音越冷,让慕容农也忍不住一个哆嗦。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夫为妻纲嘛。”慕容农连连附和。

“再者,既然是我的妻子,那就要和我一起生活很久,必须和我有共同语言,我段业娶妻子,绝不是只想让她给我生孩子给我操持家务,给我端茶倒水,那些事情,丫鬟就能干,干嘛明媒正娶,昭告天地来娶妻?我必须喜欢她,她必须喜欢我,这才可以,而不是我冲着她的美貌门第,她冲着我的权力,地位,这样是不行的!”

“大人说得好啊!”这番话,说的慕容农也连连叫好。

“对嘛,其实结婚是多重要,也多美好的事情呢,你想,我和她举案齐眉,心心相印,那是多让人陶醉啊。”段业说的连自己都要感动了。

“当然了,这长相也是很重要的嘛,我虽然觉得,人的长相是爹妈给的,自己没有办法,也不能决定,可是你找个猪不吃狗不啃的,那怎么行?要找个钟无盐,那还不如去死呢,呵呵呵,美女嘛,谁都喜欢,我也不例外,梁惠王早就说过,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啊?哈哈哈哈哈。”

见主人段业笑了,作为客人的慕容农,当然也得陪笑,可是方才段业那番话,却是里面透着琢磨。

段业说的,娶妻子要自己喜欢,要人品好谈得来,这些慕容农当然都没什么话讲,段业再强调长相也很重要,不能太丑,这也没话说,这个阶层的人,谁不喜欢美女的?

问题就在于段业最后说的那句话。

刚开始段业说有些疲惫想结婚,这很容易被人理解为壮志逐渐消磨,想安稳了,所谓温柔乡是英雄冢,段业如果愿意老老实实当凉州的土霸王,这对于各方来说,当然都是好事。

可是后面那话,“寡人有疾,寡人好色”,这话不是别人说的,是《孟子》里梁惠王说的,梁惠王是谁?战国时候的中原霸主!

而且,寡人这话,可不是谁都能自称的?段业方才说的时候,可一点没注明,换句话说,他对于自己称孤道寡,可是一点也不在意。

这算不算暗示,段业自己,也有称雄中原的心呢?

不过,慕容农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他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听段业讲自己的爱情观的。他咳了声,道:“使君大人,呃,您方才说的,在下都赞成,在下来姑臧,所为的私事,也正是如此。”

“你要给我说亲?”段业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呃,现在的确有一桩好姻缘。”慕容农感到牙齿都有些酸了,“在下有一妹妹,名慕容柔,封阳平公主,年方二八,面容姣好,自幼仰慕英雄豪杰,对段大人,也早有耳闻,如今到了婚配之龄,呃,我父亲说了,如果大人也恰好喜欢她,我慕容家族,愿意与大人,结为秦晋之好。”

其实,段业现在的情报机构已经很厉害了,慕容农一出邺城,段业就透过还在中原晃荡的刘国,搞清楚了他的来意,只是段业心中一直有个疙瘩。

历史上,这慕容柔可是男的!是慕容垂的小儿子,封为阳平王,据说也是个不亚于慕容冲的美男子,如今却成了女的,段业总是心里很别扭,万一娶了回来,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却发现压在身下的是个男人,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一想到这儿,段业顿时就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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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布局(3)

说起来,段业倒不是不想联姻,但是这就和买东西一样,要么不买,要买,肯定得买个好的。

你那阿猫阿狗家的姑娘,也来和我联姻,我娶你本来就不是因为爱你,也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而完全是为了利益。既然摆明了是利益,那当然要大一点的利益,谁会和自己过不去呢?

要联姻,就和现在真正有实力的人联姻,而不是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联姻。

识货的人当然有,很快,段业府上就来了人,来了熟人。

来人,便是在慕容垂收复河北之战里,立下大功的慕容农!现在他官拜南中郎将,镇守邺城故都。

不过,现在的段业也是凉州刺史,从身份上来说,倒是不必惧他,举行了简单的仪式之后,段业把慕容农请到了会客室。

这慕容家的人,难不成都是长的这么好看么?段业心里暗自泛起嘀咕来,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慕容农,长的非常有男子气概,用后世的话说,那就是“man”,在孔武有力的同时,也不失俊美,一身遒劲的肌肉,让人看了就心生敬畏。

当然,段业在看他,他慕容农也一直在看段业。

寒暄过后,段业先说道:“辽西王此来凉州,我凉州倒是蓬荜生辉呀,不过我与令尊大人,虽然神交已久,却并无来往,不知道辽西王有何贵干?”

慕容农听见段业愿意承认他的爵位,心中自然一喜,因为算起来,段业可是苻宏的臣子,而在苻宏这边看起来,慕容垂这样的人,都是大逆不道的叛徒,怎么能称呼他们帝制自为的爵位呢?

可是他却是不知道,段业这边的人,对这些事情,真的是随意的很,恐怕他是白高兴一场了。

慕容农咳了一声,道:“段使君,我父皇,对段大人也是神交已久啊,段大人起于青萍,短短两年,就虎踞凉州,天下侧目,如今凉州之富庶,天下闻名,兵马之精锐,九州罕见,而且听说凉州现在,商旅云集,城市整齐漂亮,百姓安居乐业,近乎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啊。父皇心里十分羡慕,故而特地派在下来姑臧取经。”

“喔,这样啊。”段业无所谓的点点头,“这事情,好说,我待会让参军刘穆之和你谈,如今,凉州的日常事务,统统由他负责,你问他比问我好用。”

“这刘穆之,可是东莞莒人,起于京口的刘穆之先生?”

“正是。”段业点头。

“唉。”慕容农苦笑道,“不瞒大人说,这刘先生之高才,我父亲早有耳闻,只可惜,大人下手太快了,等到我们的使者到了京口,这刘先生已经入了大人的幕府了。”

“哈哈哈哈。”段业很满意的笑了,这种抢人才的事情,实在是太让人惬意了,不过外表上,段业还是得谦虚一下,“你这么说严重了,刘穆之固然是大才,可是天下英才,何其多也,何必纠缠于一二人呢,呵呵呵,倒是你父王麾下,不少人,让段某也是羡慕不已啊。”

“呃。”慕容农知道这话题不能继续了,不然段业如果开口要人,自己不就尴尬了?他挪了挪屁股,总觉得段业这种特制的椅子和垫子,坐起来固然舒服,可是古人都是跪坐的,慕容家族汉化很深,自然也习惯了跪坐,这慕容农却是现在不太适应段业这里的法子了。

“大人。方才那是公事,既然大人如此配合,那自然再好不过,呃,现在,在下想和大人谈点私事。”

“喔?私事?”段业虽然明明晓得他想说什么,还是故意装糊涂,“什么私事啊?”

“大人如今已经年过弱冠,虽然身边红颜知己甚多,但是……如果在下所知不错的话,大人应该尚未婚娶吧。”

“不错。”段业一看慕容农那谨慎小心的样子就想笑,“段业是还没有结婚。”

“古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大人春秋鼎盛,又名满天下,一表人才,可曾想过早日娶妻,充实后室呢?”慕容农试探的问道。

“这个……自然有想过。”段业故意哽了一下,接着说道,“只恨段某要求很高啊,寻常女子,却是入不了段业的眼睛,以至于目前并没有多少合适的人,如何去娶妻呢?”

慕容农心中暗喜,其实,他的长处是带兵打仗,也还会点出谋划策,可是这说媒,实在是难为他了。可是当初,自己一高兴,在父亲慕容垂面前提出了这联姻段业之策,本来还蛮高兴。可是哥哥慕容宝实在是很不厚道,居然趁机拿着自己的话来挤兑自己,搞着自己必须亲自来说亲,想想都不爽。

一想到段业一出手,吕光三子现在都成了阶下囚,慕容农心里也有点微微发颤,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就像书生一样,人畜无害,可是慕容农就直觉的觉得,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可怕的人,因为自己完全看不透他。

“在下冒昧。”慕容农先说道,“敢问大人希望什么样的女子呢?”

段业差点笑出声来,不过还是一脸严肃的说道,“大丈夫虽然何患无妻,不过本人也有些厌倦了,也该到了成家的时候了,所谓成家立业,家不成固然不行,在段业看来,要想成为我的妻子,第一条,当然是忠诚!既然成了我的妻子,那就是我的人,我就是她的天!如果当了我的妻子,却还想着娘家,想着别人,那就绝对不行!”

段业越说,声音越冷,让慕容农也忍不住一个哆嗦。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夫为妻纲嘛。”慕容农连连附和。

“再者,既然是我的妻子,那就要和我一起生活很久,必须和我有共同语言,我段业娶妻子,绝不是只想让她给我生孩子给我操持家务,给我端茶倒水,那些事情,丫鬟就能干,干嘛明媒正娶,昭告天地来娶妻?我必须喜欢她,她必须喜欢我,这才可以,而不是我冲着她的美貌门第,她冲着我的权力,地位,这样是不行的!”

“大人说得好啊!”这番话,说的慕容农也连连叫好。

“对嘛,其实结婚是多重要,也多美好的事情呢,你想,我和她举案齐眉,心心相印,那是多让人陶醉啊。”段业说的连自己都要感动了。

“当然了,这长相也是很重要的嘛,我虽然觉得,人的长相是爹妈给的,自己没有办法,也不能决定,可是你找个猪不吃狗不啃的,那怎么行?要找个钟无盐,那还不如去死呢,呵呵呵,美女嘛,谁都喜欢,我也不例外,梁惠王早就说过,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啊?哈哈哈哈哈。”

见主人段业笑了,作为客人的慕容农,当然也得陪笑,可是方才段业那番话,却是里面透着琢磨。

段业说的,娶妻子要自己喜欢,要人品好谈得来,这些慕容农当然都没什么话讲,段业再强调长相也很重要,不能太丑,这也没话说,这个阶层的人,谁不喜欢美女的?

问题就在于段业最后说的那句话。

刚开始段业说有些疲惫想结婚,这很容易被人理解为壮志逐渐消磨,想安稳了,所谓温柔乡是英雄冢,段业如果愿意老老实实当凉州的土霸王,这对于各方来说,当然都是好事。

可是后面那话,“寡人有疾,寡人好色”,这话不是别人说的,是《孟子》里梁惠王说的,梁惠王是谁?战国时候的中原霸主!

而且,寡人这话,可不是谁都能自称的?段业方才说的时候,可一点没注明,换句话说,他对于自己称孤道寡,可是一点也不在意。

这算不算暗示,段业自己,也有称雄中原的心呢?

不过,慕容农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他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听段业讲自己的爱情观的。他咳了声,道:“使君大人,呃,您方才说的,在下都赞成,在下来姑臧,所为的私事,也正是如此。”

“你要给我说亲?”段业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呃,现在的确有一桩好姻缘。”慕容农感到牙齿都有些酸了,“在下有一妹妹,名慕容柔,封阳平公主,年方二八,面容姣好,自幼仰慕英雄豪杰,对段大人,也早有耳闻,如今到了婚配之龄,呃,我父亲说了,如果大人也恰好喜欢她,我慕容家族,愿意与大人,结为秦晋之好。”

其实,段业现在的情报机构已经很厉害了,慕容农一出邺城,段业就透过还在中原晃荡的刘国,搞清楚了他的来意,只是段业心中一直有个疙瘩。

历史上,这慕容柔可是男的!是慕容垂的小儿子,封为阳平王,据说也是个不亚于慕容冲的美男子,如今却成了女的,段业总是心里很别扭,万一娶了回来,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却发现压在身下的是个男人,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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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布局(4)

慕容农,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段业不豫的脸色,还在兴冲冲说道:“……刺史大人,我这妹子,年纪虽然小,可是志向啊,却是一点不小,呵呵呵,说句有些自吹自擂的话,我那妹妹,也算是当下的女中豪杰了,和大人啊最是相配。”

段业调整了下情绪,道:“那令妹自己也愿意吗?”

“啊?”慕容农明显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段业耐心的说道,“这婚嫁可是大事啊,关系到女人的一生啊,你就没问问慕容姑娘的意思?”

“呃……”慕容农明显没有想到这一点,他讷讷说道:“这个,女大当婚,也是理所当然,而且嘛,这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在我这,可不行!”段业直接的说道。

“啊?”慕容农一下子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都说着段大人,行事和常人不一样,多有让人不解之处,难道在这婚事上也是这样?

段业“语重心长”的说道,“别人都说男尊女卑,都说女人嫁人要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这在我这儿,就不成!”

“这……大人觉得要怎么样才合适呢?”

“她既然是我的妻子,那就必须是真的自己想嫁给我,而不能是父兄想让她嫁给我,你明白吗?”

慕容农默默点头。

“所以,慕容兄,说老实话,根据你说的情况,以及我了解的,令妹的确是个好姑娘,可是,请恕我直言,我不能接受这种方式,如果真的令妹愿意和我共结连理,我想得到她自己的话。”

说完段业轻轻端起了茶杯,那意思很明显,话已至此,该说的都说了,你自己去考虑吧,我要送客了!

慕容农耸耸肩,只得站起来告辞。

等到慕容农走了之后,刘亿如,秃发灵,折彦纳兰一干女子,从后面屋子里走了出来,一时间室内香风袅袅,倒是满室皆春。原来方才段业和慕容农说话时,她们几个不放心,一直在后面偷听呢。

段业皱了皱眉,说道:“你们几个,我说了不要,你们非要,那慕容农本事很高,只是他不便发作,我告诉你们,你们一定早就被他发现了!”

刘亿如没有说话,折彦纳兰最近很是得宠,她振振有词道:“被发现了又怎么样?他敢干什么?”

段业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这折彦纳兰,自从住进了刺史府,虽然还没和段业成其好事,但是已经完全以段夫人自居了。而且,她来的地方,是乙弗部!这些地方和别的地方都不一样。刘亿如来自江南,那地方自然是文风鼎盛,秃发灵来自的秃发部,常年和汉人打交道,部族上层汉化严重,也都很钦慕汉家文化,因此汉人女子的含蓄性子,秃发灵也多少知道点,只是有时候情不自禁控制不住,而那兰心和绛玉自然不必说,二人都是比较含蓄的。

唯有那折彦纳兰,胆子大,什么话都敢说,平素也毫不顾忌形象,在刺史府已经搞得人人皆知。

只是段业太忙,也疏于管教,现在搞成了既成事实。

现在折彦纳兰虽然一身绸缎,看起来就像江南女子一样,连发型都换成了可爱的双丫鬓,可是看她蹦蹦跳跳的样子,那大家闺秀,还真不少谁都能装的。

“好了好了。”段业摆摆手,“今天慕容农来,是国事,可是,他既然想来谈联姻,那肯定也是家事,如今兰心去找师傅了,玉儿又去西域了,就你们几个在家,我想先和你们商量商量。”

“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折彦纳兰说道,“看你方才那样子,摆明了就是想娶人家过门嘛。”

“我哪有!”段业忙叫屈道,“你没听见,我方才已经拒绝了人家了吗?”

“哼!”折彦纳兰重重的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懂?告诉你!成语啊我已经学过啦,你这是你们汉人里的一招,叫做欲擒故纵!哈哈哈,你明知道那慕容家的人,是真的想和你联姻,你反正不差人也不着急,就故意想吊着他的胃口呢,对不对?”

段业心里悚然而惊,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妮子,看的很准,自己还是真的有点这个想法。

当然了,自己方才和慕容农说的,绝对都是真心话,如果联姻搞得娶个仇人进来,那肯定不行的,枕边人和自己不是一条心,那多糟糕啊?

而且,最好的结果,就是二人的结婚,虽然是政治婚姻,但是二人真正能够产生感情,互相爱慕,那可是太完美了,甚至段业不希望出现先结婚后恋爱,而是先恋爱再成亲,这样有了感情基础,段业心里才有底。

话说回来,折彦纳兰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联姻,本质上是做生意,人家送出女儿来,一个大活人呢,当然想要获取点什么,你想白拿,那是肯定不行的。

可是既然是生意,也就可以漫天要价,还可以坐地还钱,端看你的本事,而欲擒故纵,的确是屡试不爽,千年不变的妙手,干嘛不用呢?

可是折彦纳兰方才的话一出来,三女也都齐刷刷的看着自己,神色颇为不善,段业知道,这是决不能承认的,因为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她们几个,自己的名分都还没着落呢!

名分问题,实在太重要了,段业以前,一直以为古人是一夫多妻制,只要男人有本事女人也愿意,那还不是想娶多少,就多少?

可是等到段业真心开始考虑这些问题,并且开始问人具体的细节时,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幼稚。

事实上,在中国古代,除了原始社会外,一旦进入文明社会,有了文字礼法后,就从来不是一夫多妻,而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度。

因为正妻,是家里管事的人,是明媒正娶,要告诉天地祖宗的人,身份很高,而且代表着妻子那边整个的家族,当然不能怠慢,老话说,“诸侯无二嫡”,意思是即使是天子诸侯也不能同时娶两个妻。所以一般只会有一个妻子,其它均为妾。

那段业这个时候才了解到,其实他们纳妾,主要缘故也不是好色,而是为了传宗接代,因为孩子实在是太容易夭折了,如果正妻生的孩子死了,或者生不出儿子来,不纳妾还能如何呢?

妻与妾之间有着明显的界线。地位完全不同,其实一般来说,正妻和夫君的地位起码在法理和道理上,是平等的,正妻由于之前祭告过上天和祖宗,所以就算死后,也要入宗族牌位,其所生子女为嫡出,嫡子可袭爵继产。可是妾就不一样了,妾严格来说,就不太被认为是家族的一员,而是当成主人可以随便买卖,赠送的物品一样,就像一匹马,一把宝刀那样。妾死后不列入宗族牌位,所生子女为庶出不可袭爵,但是可分得家族财产。除非在很特殊的情况下,那就是正妻没有儿子,则可袭爵。但是即便是这种情况发生,那庶子法律意义上的母亲还是老爸的正妻,管自己亲妈,就只能喊姨娘。

对于这一点,段业是非常痛恨的,所以在段业事业刚刚有了一点基础,在敦煌站稳脚跟后,就曾经召集自己的女人们开会,并且那时候就说了,自己以后的家里,要人人平等,不能有这种有违人之常情的事情出现。

可是后来段业才晓得,自己有些太理想化了,事实上,所谓的三妻四妾,后来发展为一正妻二平妻四侍妾,这才是三妻四妾的具体做法。而之所以会这样,正是因为段业现在面临的问题过去人家经常面临,那就是联姻。

联姻,完全是政治需要,难道因为人家已经有妻子了,你就不和人家联姻了?

为了政治利益,该送女儿还是得送。

可是问题在于,送个女人过去给人家做妾,人家当然不会有啥意见,可是自己面子上,那却挂不住。再说了,要自己女儿跟了人家,目的不外乎是得宠之后,能够影响夫君,比如吹吹枕边风啊什么的,然后为自己家族谋取利益嘛。

但一个妾,地位都没有,说话也没分量,何谈其他呢?

但是想要改变多年的一夫一妻制度,那又是不可能的。所以聪明的古人们就开始变通了。你之前娶得正妻,那是明媒正娶,我们没话讲,她入门也早,理当还是正妻。

可是我们也是大户人家啊,难道嫁给你做小吗?那不行,绝对不行。干脆,就嫁过来当平妻吧?所谓平妻,就是法律上有地位,承认你是家族的一员,不是妾,要解除婚姻也得写休书,不能当妾一样送人,但是地位还是要比正妻要低。

既然是联姻,很可能就不是一次,为了方便起见,一般就是俩了。所谓就有一正妻二平妻四侍妾的说法,也就是三妻四妾了。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段业心中正妻的位置,无论如何,绝对不会留给跟自己联姻的人,这是想也不用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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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布局(5)

一个是自由恋爱,一个是利益交换,要选哪个,傻子都知道,实在没有啥可以犹豫的地方和空间。

不过段业现在很清楚,现在段业要结婚,已经不是自己讨个女人的事情,而关系到整个凉州的整体利益,绝不是自己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因为段业虽然有的权力,却并没有的习惯,如果能够和大家商量着办,段业还是要商量的。领导威信来之不易,绝不是靠着强权来压迫的。

因此,段业是肯定还是要和其他人商量商量,比如崔浩等人。但是段业很有信心,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价和地位,段业自信,慕容农来姑臧的消息,一定瞒不住人,到时候,想来找自己的,可绝不仅仅是信慕容的人。

比如,姓苻的。

这一年,天下几乎是太平的,可以说是处处无战事,不过,所谓静极思动,天下各路豪强,按捺了一年,也实在不易,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大家都保持了相当的克制,所以说导致在各方势力之间,隐然形成了一种均势,谁都不干贸然打破这种平衡,因为一旦打破平衡,如果你没有必胜的把握的话,这样做,只会成为出头鸟,而出头鸟,注定是被打的。

成都城。

作为州、郡、县治地,成都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天下有数的名城大邑了,益州本来就是富甲天下地方,长期以来,又因为非常安宁,没有战乱,避难的人更是纷纷跑到这里,如今成都人口,已经将近百万。西汉时期,成都的织锦业已十分发达,设有“锦官”,故有“锦官城”之称。成都周围,除了沃野千里的坝子外,其他手工业如巢丝、织绸、煮盐、冶铁、兵器、金银器、漆器等手工业也很发达。

如此重要的地方,如今却是掌握在一个女人的手上,这个人,就是苻宝。

自从苻诜帮着苻宏夺回了河东之地后,苻诜和苻宝都得到了苻宏极大地信任,而且,夺回了河东之地,无异于给关中加上了一个屏障,极大地缓解了苻宏四面受敌的局面,可以说功劳甚大。

但是就在苻诜刚刚夺回太原时,成都城内居然发生大规模叛乱,有人举起光复旧土的旗帜造反,并且试图联络荆州方面的桓冲,企图里应外合,一举夺下益州。

这个事情非常严重,本来,在关中之外的大部分地盘,如今已经不能被苻宏有效控制,益州是最重要的粮仓和兵员来源地,也是可靠地粮仓,只要益州在,就算最后关中实在守不住,苻宏也有个退却的地方。

可是如果连益州都没了,那就真没法过了。

可是现在苻宏手上根本没有合适的人才,人家叛乱的大旗举起了,消息传到长安已经很久了,还来得及吗?

就在这危难的时候,苻宝主动请缨,挂帅南征,她虽然身为女流,率领三千轻兵星夜南下,昼夜兼程,沿着邓艾走过的路,从阴平小道穿插而下,千里奔袭,二十七天赶到成都城下,并且立即攻城!

据城叛乱的一些人,都是当地的豪强士族,虽然有名望和号召力,可以扯旗拉人,但是真心不懂打仗。

苻宝披坚执锐,亲自冲锋,三千疲兵势不可挡,居然一举攻破了成都!

城内的人,一看大事不妙,觉得还是身家性命更重要,于是一个个又纷纷反正,迎接王师。

苻宝自然宣布,一切既往不咎,并且只要归降,还有赏赐。

众人一听,当然都高兴地很,反正造了个反就像洗了个澡,如果成了自然不必说,如今没有成功,看起来也没什么后果嘛。

大家都配合,苻宝也贴出了安民告示,那就算这事儿完了。

有些人还嘀咕,苻宝这女人,倒是真的足够狠辣呢。

只是他们不知道,干什么事情都行,就是不能瞧不起女人,因此他们也都付出了代价。

苻宝在稳定局势后,突然大开杀戒!一夜之间,成都城内有三千人人头落地,血流成河!

这一手霹雳手段,彻底把所有人都吓住了。就是苻坚,就是当年的冉闵,也没有这么狠呐!

一夜之间,很多人夜里老是做恶魔吓醒,也从今天起,苻宝的名字,就可以在晚上小孩睡不着觉的时候用来吓唬他,威胁他如果你再不睡就让苻宝过来,很多小孩从此就乖乖止住啼哭。而益州也就此稳定了下来。

而苻宝这一手,也是名动天下!他们万万想不到,苻宝一个女流之辈,居然还干得出这一手,难不成淝水之战后,这大秦帝国,居然又出了这么一位人才吗?

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苻宝取得了这样的成就,男人们心情多半很复杂,有的敬佩,比如段业,有的不爽,比如桓玄。

桓玄不爽,是因为他本已经点起了兵马,准备千里奔袭益州,再造不世之功,可是大军刚刚聚拢,苻宝居然就已经把成都拿下了,这速度,实在是让人咂舌。

桓玄的父亲桓温,之所以当初能够权倾朝野,靠的就是军功,而他军功的第一项,就是西征四川。

当年割据四川的是所谓的成汉国,桓温想要建功立业,当然要先拿软柿子开刀,而且他一下定决心,就迅速行动。首先使袁乔率二千人为前锋,但是区别在于,桓温没有搞什么誓师大会,他下了将令后,就命令袁乔马上出兵,然后再上表向朝廷请示。

所以朝廷虽有异议,也无从阻止他了。人家兵都出了,战争已经打起来了,你再去闹,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坐观成败。桓温如果赢了,那就罢了,如果输了,到时候再给他好看,也来得及。

但是其实当时,朝中的议论多以为蜀中地形险阻,路途又远,桓温兵力不大,难以取胜。

只有当时桓温很讨厌的一个人叫做刘惔的,却以为必能成功,众人问他根据何在,他说:“从赌博可知。桓温赌博的手段极精,非一定能赢绝不出手。只怕灭蜀之后,朝廷都得听他的而已。”

刘惔幼年便与桓温相识所以他是真正了解桓温的。也因为这件事,桓温班师回朝后,才对刘惔刮目相看。

成汉国的国主李势仗着蜀道险阻,不作战备。桓温见此,大军入川后,根本不在具体的城池,据点,要塞上和他纠缠,而是绕过它们,不惜后路粮草被断,全军全速前进,长驱深入,短短两个月,顺江而上的大军,已经在离成都不远的平原地区上大耀军威了。

李势这时如梦方醒,急命叔父李福、堂兄李权、将军昝坚等领兵迎敌。昝坚首先领兵到了犍为布防试图阻击桓温。可是他的运气实在很不好,桓温到了彭模,这里离成都只有两百里。昝坚与桓温走的不是一条路,他不知晋军何在,只在驻地傻等。

桓温与众将商议进兵方略。有人主张分兵为二,两路挺进。袁乔反对,他说:“此刻悬军万里之外,得胜可立大功,败了就全军覆没,必须合势齐力,不可分兵。应当丢掉锅子,只带三天粮草,表示有去无还的决心,全力进攻,必可成功。”

桓温依计,只留参军孙盛、周楚带少数军队守辎重,他自己引兵直取成都。李福攻彭模,被孙盛等击退。桓温和李权遭遇,三战三胜,汉兵溃散,逃回成都。

待桓温进至成都近郊,昝坚才发现自己的失误,赶忙回来,但见晋军已逼近成都,所部军心慌乱,竟不战而溃。李势派的几支兵都完了,他垂死挣扎,领兵出城,在笮桥迎敌。这是此次战争的决战,也是惟一的一次硬仗。晋军开头打得并不顺利,参军龚护阵亡,汉军的箭射到桓温马前,军心有些动摇。这时,突然鼓声大振,袁乔拔剑指挥,将士誓死力战,于是大获全胜,便又进到成都城下,放火烧其城门。李势连夜逃往茵萌。他自忖无法再战,只得修了降表,派人送到军前投降,成汉就此灭亡。桓温也靠着这一战,奠定了一生事业的基础,从此桓温声名鹊起。

这也是难怪的,从永嘉之乱开始,大晋国丧师失地,先是丢掉了北方的半壁江山,再丢了蜀中,长江天险也几乎没有,打仗也都是败多胜少,如今,桓温居然能够率军,收复整个益州两千里地,这样大的功劳,这样大的勇气,天下人哪有不佩服的道理呢?

桓玄如今想的,其实就是效仿他父亲已经做过的事情,再来一次!

桓玄相信,历史是重复的,既然父亲当时能够通过讨伐成汉,来改变整个天下的局势,也改变整个家族的命运,自己为什么不行?

如今自己的兵,比起父亲当年多,自己现在的形势,比起父亲当年好,自己的对手苻宝,那可是个女人!女人能够懂什么?如果不是成都那些蠢货连一两天都坚持不住,蜀中早就是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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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布局(6)

本来,桓玄的想法是非常之完美的,蜀中之地,没有大人坐镇,只要当地豪门一造反,马上就能掀起波澜,而自己再效仿过去父亲桓温的法子,领兵入川,溯江而上,一定能够迅速拿下蜀中,光复国土,而这样一来,自己的声望也会如日中天。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那苻宝居然还有这份本事,效仿邓艾偷渡阴平的办法,愣是直接把丢掉的蜀中给抢了回来。

按说,这样的话也就算了,无非是以后再找机会,可是心里越想越不爽的桓玄还是决定:计划不变,继续进军蜀中!

可是这一次,堂弟桓石虔第一个反对,让桓玄震惊不已。

桓石虔的理由很简单,机会已经没有了。如果蜀中没有内乱,他们有了防备,想要溯江而上,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因为川东的地形,实在太险要了,川东地区以夔州为门户,其形势之重归于江州。三峡上下,两岸皆崇山峻岭,长江水道在这一带犹如一个细长的瓶颈,东出宜昌,西出江州,地势才稍稍平坦,江州便处在这个细长瓶颈的西端。在夔州与江州之间,长江两岸的山脉大体与长江平行,这样,从四川经三峡东出,要想绕过江州是很困难的。江州一带众水汇集,北面的涪江、嘉陵江、渠江会合后,在江州汇入长江,南面还有綦江、赤水河等发源于云贵高原的河流。在蜀道艰难的四川,江河运输是其最主要也是最便捷的交通方式,这样,江州在川东地区实居枢纽地位。

江州外围,又有依仗瞿塘峡而建的坚固要塞白帝城,牢牢锁住入川的通道,只需要派得力将军,率兵守住白帝城,再在江州囤积重兵,以备支援,靠着地利,想要从荆州打入益州,几乎不可能。也就是刘璋这种白痴,才会让刘备得逞。

应该是,桓石虔说的非常有道理,但是桓玄说了句话,只说了一句,“你说的这些你能想到苻宝也能想到,但是我们要出奇制胜!”

桓石虔豁然开朗。

这里面,妙就妙在,蜀中地形有利,又是内线作战,苻宝刚刚立威成功,名头正响,正常人是不会去这个时候打主意的,因为很明显成功可能性不大,她也一定会有准备。

可是正因为如此,苻宝自己也会觉得,可以高枕无忧,所以她的部署不会太严密。而且,上一次成都,再怎么说,也是一次叛乱,很严重的叛乱,多少都会给蜀人造成阴影,也会对元气造成伤害,想要恢复,没充足的时间是不可能的。

机会就在这里,这就是所谓的出其不意了。桓石虔也是知兵的人,当然晓得里面的奥妙。

桓玄点点头,道:“这一次,你要支持我!”

“放心吧!”桓石虔拍着胸脯。

……

与此同时,被议论的苻宝儿,如今却坐在武侯祠里,默默托着腮发呆。

武侯祠当然是诸葛亮的祠堂,三国时候,诸葛亮因积劳成疾,病卒于北伐前线的五丈原。诸葛亮为蜀汉丞相,生前曾被封为“武乡侯”,死后又被蜀汉后主刘禅追谥为“忠武侯”,因此其庙祠称为武侯祠。当年孔明治理蜀中,深得人心,因此武侯祠香火鼎盛,而且,诸葛亮在天下的名声都很好,就算蜀汉亡国以后,成都几易其手,但是新来的统治者,对于诸葛亮,对于武侯祠,也都是蛮尊重的,对武侯祠自然也都加以保护。

苻宝虽然是氐人,可是对于诸葛亮也很佩服,而且现在,她自己虽然没有转正,也是真正大秦帝国在蜀中的最高统治者,作为一个女人,也只好勉为其难,抛头露面了。加上之前的叛乱,虽然被自己及时处理,把大部分该杀的都杀了,但也直接造成大部分人,苻宝都不太敢信任,很多事情,尤其是日常事务,都只好亲力亲为。

苻宝从小在父兄面前耳濡目染,能力当然没问题,可是这些日常事务最大的特点,就是琐碎,苻宝再怎么说也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最讨厌的就是无聊和重复了,但是现在为了民族和家族的基业,她也只好勉为其难。

只是趁着这个时候,跑到武侯祠来放松一下罢了。

坐在贵宾室,闻着幽雅的檀香味,倒也让苻宝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平素,她睡觉都不敢睡足了,她知道,自己是氐人,整个成都城,氐人还不超过两万人,在这里统治,其实难度是很大的。而且那些名门望族,在这里有很大影响力,恐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要翻船。

唯一的办法,是时时刻刻保持高度的紧张和集中注意力,根本不给他们任何机会。但是这样,真的很累很累。

在这个时候,苻宝不禁想起来自己听说过的事情。那就是很久以来,天下都在流传,说过去的敦煌太守,现在的凉州刺史段业,虽然自己也算雄才大略,但是他有办法,把大部分事情都让自己属下去做,自己是垂拱而治,可是,他既不用担心大权旁落,也不用担心属下不好好干。相反,如今谁都知道,凉州的官员办事最努力,效率最好,办事的成果也不错。当然,段业对他们也非常大方,让他们不用收受贿赂,也能过得非常富裕。

也因此,凉州如今成为了天下士子,想追求富贵和功名的人的去处。苻宝就知道,成都府一个长史,曾经是自己想重点栽培的人,就已经不告而别,去了凉州。他连招呼也没有打,只留下了一封书信,说要去姑臧混个明白。

“唉,这个段业,难道还真是三头六臂不成?”苻宝照着铜镜,看着里面娇媚的容颜,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说道:“宝儿啊宝儿,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这样的女人呐。”

苻宝很自信,这是不容置疑的。

过去苻坚几乎要一统天下,苻宝当然就是天下最尊贵的公主。后来虽然淝水之战惨败导致一统大业功亏一篑,但是现在自己家族,依然占了天下三分之一的地方,不失为一方霸主,哥哥苻宏也算是励精图治,自己和哥哥苻诜也会努力帮助他,将来再重新一统,不是没有机会。

过去少女时候,曾经和慕容家族那个混蛋有过一段没有结果的恋情,后来两个家族反目,一切也就没有了结果,苻宝一度还对男人非常痛恨,认为慕容家族那个小子,接近自己完全是别有用心的。还发誓一辈子都不嫁人。

话是这么说,可是哪个少女不怀春呢?像苻宝这种天之骄女,都是有英雄情结的,她当然也希望,有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能够踩着祥云来迎娶自己。可是让苻宝很恐惧的是,有一次她睡觉时候,的确做起了春梦,梦见自己和一个如意郎君正在拜天地呢,已经恢复的父王苻坚和母亲张氏端坐在上,可是等到自己一看,却发现那新lang居然是段业,苻宝当时就被吓醒了,还一身的冷汗。

后来苻宝也只能把这件事视为偶然,可是她却一再在梦里梦见段业,这让年轻的苻宝变得心烦意乱,可是这种事情,她一个女儿家,又贵为公主,实在没处说,也没法说去,只好在心里憋着,唯恐让任何人知道。

只是心里长期有事,会影响身体的,这苻宝也就清减了不少,但现在苻宝一个人在外,早就变得坚强起来,她也学会了自己如何照顾自己。

正在想着呢,突然有人敲门,苻宝一听,就晓得是贴身侍女秋儿,便说道:“怎么了?”

“公主,奴婢能进来吗?”传来的秋儿的声音。

“进来吧。”苻宝伸了个懒腰,脸上的小儿女神态一点也没有了,这一刻,她又是那个威严的公主。

一身鹅黄衣的秋儿进来了,她长得是鹅蛋脸柳叶眉,一双桃花眼颇为勾人,如果不是苻宝自己长得有那么分高贵的气质,搞不好就要被秋儿给比了下来。

当然,这秋儿跟苻宝很久了,办事非常得力,此次奔袭成都立下大功,如今是苻宝的左右手呢。

苻宝见秋儿手上捧着个包袱,奇道:“秋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因为过去苻宝来这里散心,秋儿都很知趣,从来不打扰自己,这一次来敲门,一定是有事情发生,所以神色有些严肃。

“公主。”秋儿明显是在忍笑,“呃,有人给奴婢送来这个,让奴婢交给公主。”

“这是什么?”少女都是好奇的,苻宝也打量着这个红包裹。

“呃,这是……奴婢也不知道,人家让公主自己打开。”

苻宝从秋儿手里接过包袱,没急着打开,而是问道:“怎么回事?”

“方才在外面,一个黑衣人突然翻墙进来,把这个包袱交给奴婢,说要奴婢给您,然后他就走了!奴婢无能,此人武艺高强,奴婢和随行军士联手,也拦不住他,请公主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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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布局(6)

本来,桓玄的想法是非常之完美的,蜀中之地,没有大人坐镇,只要当地豪门一造反,马上就能掀起波澜,而自己再效仿过去父亲桓温的法子,领兵入川,溯江而上,一定能够迅速拿下蜀中,光复国土,而这样一来,自己的声望也会如日中天。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那苻宝居然还有这份本事,效仿邓艾偷渡阴平的办法,愣是直接把丢掉的蜀中给抢了回来。

按说,这样的话也就算了,无非是以后再找机会,可是心里越想越不爽的桓玄还是决定:计划不变,继续进军蜀中!

可是这一次,堂弟桓石虔第一个反对,让桓玄震惊不已。

桓石虔的理由很简单,机会已经没有了。如果蜀中没有内乱,他们有了防备,想要溯江而上,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因为川东的地形,实在太险要了,川东地区以夔州为门户,其形势之重归于江州。三峡上下,两岸皆崇山峻岭,长江水道在这一带犹如一个细长的瓶颈,东出宜昌,西出江州,地势才稍稍平坦,江州便处在这个细长瓶颈的西端。在夔州与江州之间,长江两岸的山脉大体与长江平行,这样,从四川经三峡东出,要想绕过江州是很困难的。江州一带众水汇集,北面的涪江、嘉陵江、渠江会合后,在江州汇入长江,南面还有綦江、赤水河等发源于云贵高原的河流。在蜀道艰难的四川,江河运输是其最主要也是最便捷的交通方式,这样,江州在川东地区实居枢纽地位。

江州外围,又有依仗瞿塘峡而建的坚固要塞白帝城,牢牢锁住入川的通道,只需要派得力将军,率兵守住白帝城,再在江州囤积重兵,以备支援,靠着地利,想要从荆州打入益州,几乎不可能。也就是刘璋这种白痴,才会让刘备得逞。

应该是,桓石虔说的非常有道理,但是桓玄说了句话,只说了一句,“你说的这些你能想到苻宝也能想到,但是我们要出奇制胜!”

桓石虔豁然开朗。

这里面,妙就妙在,蜀中地形有利,又是内线作战,苻宝刚刚立威成功,名头正响,正常人是不会去这个时候打主意的,因为很明显成功可能性不大,她也一定会有准备。

可是正因为如此,苻宝自己也会觉得,可以高枕无忧,所以她的部署不会太严密。而且,上一次成都,再怎么说,也是一次叛乱,很严重的叛乱,多少都会给蜀人造成阴影,也会对元气造成伤害,想要恢复,没充足的时间是不可能的。

机会就在这里,这就是所谓的出其不意了。桓石虔也是知兵的人,当然晓得里面的奥妙。

桓玄点点头,道:“这一次,你要支持我!”

“放心吧!”桓石虔拍着胸脯。

……

与此同时,被议论的苻宝儿,如今却坐在武侯祠里,默默托着腮发呆。

武侯祠当然是诸葛亮的祠堂,三国时候,诸葛亮因积劳成疾,病卒于北伐前线的五丈原。诸葛亮为蜀汉丞相,生前曾被封为“武乡侯”,死后又被蜀汉后主刘禅追谥为“忠武侯”,因此其庙祠称为武侯祠。当年孔明治理蜀中,深得人心,因此武侯祠香火鼎盛,而且,诸葛亮在天下的名声都很好,就算蜀汉亡国以后,成都几易其手,但是新来的统治者,对于诸葛亮,对于武侯祠,也都是蛮尊重的,对武侯祠自然也都加以保护。

苻宝虽然是氐人,可是对于诸葛亮也很佩服,而且现在,她自己虽然没有转正,也是真正大秦帝国在蜀中的最高统治者,作为一个女人,也只好勉为其难,抛头露面了。加上之前的叛乱,虽然被自己及时处理,把大部分该杀的都杀了,但也直接造成大部分人,苻宝都不太敢信任,很多事情,尤其是日常事务,都只好亲力亲为。

苻宝从小在父兄面前耳濡目染,能力当然没问题,可是这些日常事务最大的特点,就是琐碎,苻宝再怎么说也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最讨厌的就是无聊和重复了,但是现在为了民族和家族的基业,她也只好勉为其难。

只是趁着这个时候,跑到武侯祠来放松一下罢了。

坐在贵宾室,闻着幽雅的檀香味,倒也让苻宝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平素,她睡觉都不敢睡足了,她知道,自己是氐人,整个成都城,氐人还不超过两万人,在这里统治,其实难度是很大的。而且那些名门望族,在这里有很大影响力,恐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要翻船。

唯一的办法,是时时刻刻保持高度的紧张和集中注意力,根本不给他们任何机会。但是这样,真的很累很累。

在这个时候,苻宝不禁想起来自己听说过的事情。那就是很久以来,天下都在流传,说过去的敦煌太守,现在的凉州刺史段业,虽然自己也算雄才大略,但是他有办法,把大部分事情都让自己属下去做,自己是垂拱而治,可是,他既不用担心大权旁落,也不用担心属下不好好干。相反,如今谁都知道,凉州的官员办事最努力,效率最好,办事的成果也不错。当然,段业对他们也非常大方,让他们不用收受贿赂,也能过得非常富裕。

也因此,凉州如今成为了天下士子,想追求富贵和功名的人的去处。苻宝就知道,成都府一个长史,曾经是自己想重点栽培的人,就已经不告而别,去了凉州。他连招呼也没有打,只留下了一封书信,说要去姑臧混个明白。

“唉,这个段业,难道还真是三头六臂不成?”苻宝照着铜镜,看着里面娇媚的容颜,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说道:“宝儿啊宝儿,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这样的女人呐。”

苻宝很自信,这是不容置疑的。

过去苻坚几乎要一统天下,苻宝当然就是天下最尊贵的公主。后来虽然淝水之战惨败导致一统大业功亏一篑,但是现在自己家族,依然占了天下三分之一的地方,不失为一方霸主,哥哥苻宏也算是励精图治,自己和哥哥苻诜也会努力帮助他,将来再重新一统,不是没有机会。

过去少女时候,曾经和慕容家族那个混蛋有过一段没有结果的恋情,后来两个家族反目,一切也就没有了结果,苻宝一度还对男人非常痛恨,认为慕容家族那个小子,接近自己完全是别有用心的。还发誓一辈子都不嫁人。

话是这么说,可是哪个少女不怀春呢?像苻宝这种天之骄女,都是有英雄情结的,她当然也希望,有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能够踩着祥云来迎娶自己。可是让苻宝很恐惧的是,有一次她睡觉时候,的确做起了春梦,梦见自己和一个如意郎君正在拜天地呢,已经恢复的父王苻坚和母亲张氏端坐在上,可是等到自己一看,却发现那新lang居然是段业,苻宝当时就被吓醒了,还一身的冷汗。

后来苻宝也只能把这件事视为偶然,可是她却一再在梦里梦见段业,这让年轻的苻宝变得心烦意乱,可是这种事情,她一个女儿家,又贵为公主,实在没处说,也没法说去,只好在心里憋着,唯恐让任何人知道。

只是心里长期有事,会影响身体的,这苻宝也就清减了不少,但现在苻宝一个人在外,早就变得坚强起来,她也学会了自己如何照顾自己。

正在想着呢,突然有人敲门,苻宝一听,就晓得是贴身侍女秋儿,便说道:“怎么了?”

“公主,奴婢能进来吗?”传来的秋儿的声音。

“进来吧。”苻宝伸了个懒腰,脸上的小儿女神态一点也没有了,这一刻,她又是那个威严的公主。

一身鹅黄衣的秋儿进来了,她长得是鹅蛋脸柳叶眉,一双桃花眼颇为勾人,如果不是苻宝自己长得有那么分高贵的气质,搞不好就要被秋儿给比了下来。

当然,这秋儿跟苻宝很久了,办事非常得力,此次奔袭成都立下大功,如今是苻宝的左右手呢。

苻宝见秋儿手上捧着个包袱,奇道:“秋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因为过去苻宝来这里散心,秋儿都很知趣,从来不打扰自己,这一次来敲门,一定是有事情发生,所以神色有些严肃。

“公主。”秋儿明显是在忍笑,“呃,有人给奴婢送来这个,让奴婢交给公主。”

“这是什么?”少女都是好奇的,苻宝也打量着这个红包裹。

“呃,这是……奴婢也不知道,人家让公主自己打开。”

苻宝从秋儿手里接过包袱,没急着打开,而是问道:“怎么回事?”

“方才在外面,一个黑衣人突然翻墙进来,把这个包袱交给奴婢,说要奴婢给您,然后他就走了!奴婢无能,此人武艺高强,奴婢和随行军士联手,也拦不住他,请公主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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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布局(7)

苻宝来了兴趣,自己的侍女,自己知道,秋儿别看她文文弱弱的,可绝不是那种弱女子,寻常壮汉,那根本是近不了神的,不然怎么保护自己呢。

因此苻宝颇为担心的问道:“那人……你没事吧?”

“没事,放心啦公主。”秋儿可爱的吐了吐舌头。

“那就好,哎,以后你可千万要记得,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别的都不重要,知道么。”

苻宝这随口一句话,却把秋儿感动的不行,暗自下决心一定以后要为公主肝脑涂地。

“不过那箱子是什么?”苻宝到底是少女,好奇的很。

秋儿说道:“公主,那人本事虽然高,可是并没有伤害奴婢,他只是说,那是一个来自远方的朋友,要送给公主一份见面礼罢了。也因为看他没有恶意,而且……我们真的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也就没有追击。””嗯,那倒不必要,没有必要的损失,千万要避免,倒是这箱子嘛,有点意思。“苻宝想了想,疑惑的接过了箱子,苻宝掂量了掂量,貌似还不是太轻呢。

秋儿说道:“公主,那人说了,这礼物,是他主人让他送过来的,公主如果不要,那就算了,如果要,奴婢却是不能看的,只能公主一个人自己打开。”

“喔?”苻宝更加有兴趣了,“没想到啊,他还很会故弄玄虚的嘛。那人长什么样啊?”

“没什么特色,放在大街上,一准儿就认不出来了。”

“嗯。看来这是故意想隐藏自己的行踪了。”苻宝会意的点头。

“公主。”秋儿犹豫了下,道:“公主,您要不要呢?”

“要啊!为什么不要!”苻宝理直气壮的说道,“人家既然费了这么大力气,我们怎么能不领情?”

“可是公主,你不怕……不怕这里面有机关暗器吗?”秋儿担心的说道,“要不,奴婢来替您打开吧。”

“呵呵,秋儿你一片忠心,我领了,不过本宫有信心,这绝对不是个有机关的盒子。”苻宝自信的说道。

秋儿也不再多说,便告退了,人家有言在先嘛,要苻宝自己打开。

苻宝打开外面的包裹,里面是一个紫檀木箱子,一看就不是凡品,而且上面还微微有纹路,稍微一嗅,就是一股幽香。

苻宝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光是这箱子,就值很多钱呢。

“好大的手笔。”苻宝赞叹道,而箱子旁边的一个卡槽里,放着钥匙,苻宝拿着钥匙,打开了玉锁,顺手拿起这锁,居然也是和田玉雕琢而成。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钱,光是这外面的东西,都这么贵重。女人嘛,不管出身多么高贵,不管实际多么富裕,对于珍宝,都是缺少免疫力的,苻宝也不例外。

现在苻宝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她现在心跳很快,她已经不敢相信,那箱子里面,会是什么了。

但是,对里面的期待,还是战胜了忐忑,苻宝小心的打开箱子,却没有迎来想象的金碧辉煌,流光溢彩。

箱子里面,放着一块黄绸缎,上面躺着一块铜块,看上面的雕刻,应该是款镜子啊。但这青铜镜倒是蛮小巧,下面有把手,如同如意一样,上面有雕刻,做工很是小巧。镜子嘛,苻宝见过很多,可是能够做的这么精致的,的确不多。

心中不由得有些失落,难道这个不知道是谁的家伙,费了这么大力气,只为了给自己送一块铜镜吗?

当然了,这一块好的铜镜,其实也是很贵重的,起码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要贵重,毕竟,人都有照镜子的需要嘛,尤其是宫廷内部,古人讲正衣冠美姿容,都需要镜子,远古时期那实在没有办法,人们以水照面,铜器发明以后,以铜盆盛水鉴形照影。随着合金技术的出现,开始了使用铜和锡或银铅等制作铜镜的历史。铜镜一般制成圆形或方形,其背面铸铭文饰图案,并陪钮以穿系,正面则以铅锡磨砺光亮,可清晰照面。从商朝开始,就已经有了青铜镜,再往后,西周和春秋时的铜镜,都开始从帝王家逐渐进入贵族家,而到了战国时候,技术上开始进步,青铜镜开始盛行,产量大增。到汉代,由于日常生活的大量需求,加之西汉中叶后经济飞速繁荣,铜镜制作产生了质的飞跃。所制铜镜工艺精良,质地厚重,镜背铭文、图案丰富多样。

苻宝拿起这铜镜,也发现这镜子十分的轻,苻宝直觉的发现,这么大一块铜,不应该只有这么轻的。把镜子翻过来,正想顺便照一照,却发现不对!

这面镜子的镜面,不是过去自己习惯性的那种黄色里显着透明,而是完全能够从镜子里看到自己!

苻宝呆住了,彻底呆住了。

其实这想起来,也很简单,铜镜这样的东西,哪怕磨制的再好,那毕竟是金属,是靠着把表面抛光来反射光线,达到照镜子的效果的。

但金属毕竟是不能透光的,光学性能不好,也因此,古代许多人其实这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长得具体是什么样子,因为铜镜根本照不真切。

苻宝有些颤抖的把镜子微微一侧,墙上的画也映入了镜框里,苻宝发现,镜子里显示的画,和自己亲眼看见的画,除了是反的,别的完全一致。

而过去用铜镜,是做不到这样的。

换句话说,方才镜子里的自己,才是真的自己。

苻宝有些凌乱了,原来,自己长得,是这样子的啊。

看了好久,好久,照了一遍,又一遍,苻宝终于看完了,她长呼口气,强行放下了镜子,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再照下去,恐怕今天这一天,就不用干别的,全照镜子去得了。

这样看起来,说这镜子,价值连城也不为过了,她哪儿见过这样的宝贝呢?父王内库里全部的宝贝加起来,恐怕也不如这个值钱呢。

苻宝心里有些震撼了,这么大的礼物,会是谁送的呢?

苻宝马上就在箱子里找,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卷的很紧的丝卷。

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封信,信很简短:公主见字如晤,段业仰慕公主久也,惟愿睹佳人一面,只恨俗务繁忙,不能片刻离开,因先送“风月宝镜”一面,希望公主喜欢。

原来是段业啊!苻宝看完之后,不由得心乱如麻。

……

姑臧,段业府内,段业一家人,正在吃饭,如今除了绛玉和兰心外,其他段业的女人,包括还不是段业女人的赛里木卓尔,都坐在桌子上,段业自己自然是坐在主位,其他女人,分开围着段业。

其实段业很喜欢这样的模式,因为这些人,是段业在这个世界仅有的亲人,段业在没有工作的时候,就想和他们在一起,而中国人吃饭时候永远是最好沟通的。吃什么不重要,关键是吃饭时候可以顺便说话。

段业坐下拿起筷子后,大家才开始吃,只是吃了没多久,段业就发现,赛里木卓尔一直撅着嘴,不吃。

段业奇道:“卓尔,你怎么了?”

“哼!”赛里木卓尔重重一哼,扭过头,不理段业。

段业大奇,自己可没有得罪她啊,这是哪一出啊?

折彦纳兰说道:“大人……”

“在内室不许喊大人!”段业纠正道。

“喔,老爷。”折彦纳兰改口,“卓尔这是生你气了呢。”

其实这个称呼,段业一直很头疼,喊大人,太生分了,自己又算是开府建牙了,也不好喊公子,喊夫君吧,没有拜堂成亲,这么喊了,让人笑话,所以还是喊老爷算了。

“我没有惹她啊。”段业还是一脸无辜,他凑到卓尔面前,道:“卓尔,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赛里木卓尔已经13岁了,胸前已经隆起了小山包,如今卓尔在室内,一身雪白的绸缎,头上扎着几个头绳,不施粉黛,看起来确是娇媚无比呢。连段业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不是你,还是谁!“卓尔扭过来,说了一声,又扭过头不看段业。

这下子段业也有些急了,“好卓尔,好姑奶奶,我要是真做错了,你怎么我都没意见,可是你得让人死个明白吧?我到底做错什么啦?”

“你……”赛里木卓尔小手指着段业,“我问你,那面风月宝镜,你是不是派人送给大秦公主了?”

“是啊。”段业点头,“这个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你……你怎么能送给苻宝呢?”卓尔急的直跺脚。

“这不过是拉拢一下她,跟她示好罢了,怎么了?”段业还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哎呀……”赛里木卓尔嗔道,“你知道吗?那镜子你练出来之后,人家曾经……曾经偷偷……啊,不是,是曾经拿着去找鸠摩罗什大师了。”

“喔!~”段业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我记得我曾经说过,不能拿出府邸去喔?卓尔,你错了没有?”

“啊?“赛里木卓尔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说漏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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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布局(7)

苻宝来了兴趣,自己的侍女,自己知道,秋儿别看她文文弱弱的,可绝不是那种弱女子,寻常壮汉,那根本是近不了神的,不然怎么保护自己呢。

因此苻宝颇为担心的问道:“那人……你没事吧?”

“没事,放心啦公主。”秋儿可爱的吐了吐舌头。

“那就好,哎,以后你可千万要记得,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别的都不重要,知道么。”

苻宝这随口一句话,却把秋儿感动的不行,暗自下决心一定以后要为公主肝脑涂地。

“不过那箱子是什么?”苻宝到底是少女,好奇的很。

秋儿说道:“公主,那人本事虽然高,可是并没有伤害奴婢,他只是说,那是一个来自远方的朋友,要送给公主一份见面礼罢了。也因为看他没有恶意,而且……我们真的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也就没有追击。””嗯,那倒不必要,没有必要的损失,千万要避免,倒是这箱子嘛,有点意思。“苻宝想了想,疑惑的接过了箱子,苻宝掂量了掂量,貌似还不是太轻呢。

秋儿说道:“公主,那人说了,这礼物,是他主人让他送过来的,公主如果不要,那就算了,如果要,奴婢却是不能看的,只能公主一个人自己打开。”

“喔?”苻宝更加有兴趣了,“没想到啊,他还很会故弄玄虚的嘛。那人长什么样啊?”

“没什么特色,放在大街上,一准儿就认不出来了。”

“嗯。看来这是故意想隐藏自己的行踪了。”苻宝会意的点头。

“公主。”秋儿犹豫了下,道:“公主,您要不要呢?”

“要啊!为什么不要!”苻宝理直气壮的说道,“人家既然费了这么大力气,我们怎么能不领情?”

“可是公主,你不怕……不怕这里面有机关暗器吗?”秋儿担心的说道,“要不,奴婢来替您打开吧。”

“呵呵,秋儿你一片忠心,我领了,不过本宫有信心,这绝对不是个有机关的盒子。”苻宝自信的说道。

秋儿也不再多说,便告退了,人家有言在先嘛,要苻宝自己打开。

苻宝打开外面的包裹,里面是一个紫檀木箱子,一看就不是凡品,而且上面还微微有纹路,稍微一嗅,就是一股幽香。

苻宝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光是这箱子,就值很多钱呢。

“好大的手笔。”苻宝赞叹道,而箱子旁边的一个卡槽里,放着钥匙,苻宝拿着钥匙,打开了玉锁,顺手拿起这锁,居然也是和田玉雕琢而成。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钱,光是这外面的东西,都这么贵重。女人嘛,不管出身多么高贵,不管实际多么富裕,对于珍宝,都是缺少免疫力的,苻宝也不例外。

现在苻宝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她现在心跳很快,她已经不敢相信,那箱子里面,会是什么了。

但是,对里面的期待,还是战胜了忐忑,苻宝小心的打开箱子,却没有迎来想象的金碧辉煌,流光溢彩。

箱子里面,放着一块黄绸缎,上面躺着一块铜块,看上面的雕刻,应该是款镜子啊。但这青铜镜倒是蛮小巧,下面有把手,如同如意一样,上面有雕刻,做工很是小巧。镜子嘛,苻宝见过很多,可是能够做的这么精致的,的确不多。

心中不由得有些失落,难道这个不知道是谁的家伙,费了这么大力气,只为了给自己送一块铜镜吗?

当然了,这一块好的铜镜,其实也是很贵重的,起码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要贵重,毕竟,人都有照镜子的需要嘛,尤其是宫廷内部,古人讲正衣冠美姿容,都需要镜子,远古时期那实在没有办法,人们以水照面,铜器发明以后,以铜盆盛水鉴形照影。随着合金技术的出现,开始了使用铜和锡或银铅等制作铜镜的历史。铜镜一般制成圆形或方形,其背面铸铭文饰图案,并陪钮以穿系,正面则以铅锡磨砺光亮,可清晰照面。从商朝开始,就已经有了青铜镜,再往后,西周和春秋时的铜镜,都开始从帝王家逐渐进入贵族家,而到了战国时候,技术上开始进步,青铜镜开始盛行,产量大增。到汉代,由于日常生活的大量需求,加之西汉中叶后经济飞速繁荣,铜镜制作产生了质的飞跃。所制铜镜工艺精良,质地厚重,镜背铭文、图案丰富多样。

苻宝拿起这铜镜,也发现这镜子十分的轻,苻宝直觉的发现,这么大一块铜,不应该只有这么轻的。把镜子翻过来,正想顺便照一照,却发现不对!

这面镜子的镜面,不是过去自己习惯性的那种黄色里显着透明,而是完全能够从镜子里看到自己!

苻宝呆住了,彻底呆住了。

其实这想起来,也很简单,铜镜这样的东西,哪怕磨制的再好,那毕竟是金属,是靠着把表面抛光来反射光线,达到照镜子的效果的。

但金属毕竟是不能透光的,光学性能不好,也因此,古代许多人其实这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长得具体是什么样子,因为铜镜根本照不真切。

苻宝有些颤抖的把镜子微微一侧,墙上的画也映入了镜框里,苻宝发现,镜子里显示的画,和自己亲眼看见的画,除了是反的,别的完全一致。

而过去用铜镜,是做不到这样的。

换句话说,方才镜子里的自己,才是真的自己。

苻宝有些凌乱了,原来,自己长得,是这样子的啊。

看了好久,好久,照了一遍,又一遍,苻宝终于看完了,她长呼口气,强行放下了镜子,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再照下去,恐怕今天这一天,就不用干别的,全照镜子去得了。

这样看起来,说这镜子,价值连城也不为过了,她哪儿见过这样的宝贝呢?父王内库里全部的宝贝加起来,恐怕也不如这个值钱呢。

苻宝心里有些震撼了,这么大的礼物,会是谁送的呢?

苻宝马上就在箱子里找,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卷的很紧的丝卷。

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封信,信很简短:公主见字如晤,段业仰慕公主久也,惟愿睹佳人一面,只恨俗务繁忙,不能片刻离开,因先送“风月宝镜”一面,希望公主喜欢。

原来是段业啊!苻宝看完之后,不由得心乱如麻。

……

姑臧,段业府内,段业一家人,正在吃饭,如今除了绛玉和兰心外,其他段业的女人,包括还不是段业女人的赛里木卓尔,都坐在桌子上,段业自己自然是坐在主位,其他女人,分开围着段业。

其实段业很喜欢这样的模式,因为这些人,是段业在这个世界仅有的亲人,段业在没有工作的时候,就想和他们在一起,而中国人吃饭时候永远是最好沟通的。吃什么不重要,关键是吃饭时候可以顺便说话。

段业坐下拿起筷子后,大家才开始吃,只是吃了没多久,段业就发现,赛里木卓尔一直撅着嘴,不吃。

段业奇道:“卓尔,你怎么了?”

“哼!”赛里木卓尔重重一哼,扭过头,不理段业。

段业大奇,自己可没有得罪她啊,这是哪一出啊?

折彦纳兰说道:“大人……”

“在内室不许喊大人!”段业纠正道。

“喔,老爷。”折彦纳兰改口,“卓尔这是生你气了呢。”

其实这个称呼,段业一直很头疼,喊大人,太生分了,自己又算是开府建牙了,也不好喊公子,喊夫君吧,没有拜堂成亲,这么喊了,让人笑话,所以还是喊老爷算了。

“我没有惹她啊。”段业还是一脸无辜,他凑到卓尔面前,道:“卓尔,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赛里木卓尔已经13岁了,胸前已经隆起了小山包,如今卓尔在室内,一身雪白的绸缎,头上扎着几个头绳,不施粉黛,看起来确是娇媚无比呢。连段业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不是你,还是谁!“卓尔扭过来,说了一声,又扭过头不看段业。

这下子段业也有些急了,“好卓尔,好姑奶奶,我要是真做错了,你怎么我都没意见,可是你得让人死个明白吧?我到底做错什么啦?”

“你……”赛里木卓尔小手指着段业,“我问你,那面风月宝镜,你是不是派人送给大秦公主了?”

“是啊。”段业点头,“这个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吗?”

“你……你怎么能送给苻宝呢?”卓尔急的直跺脚。

“这不过是拉拢一下她,跟她示好罢了,怎么了?”段业还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哎呀……”赛里木卓尔嗔道,“你知道吗?那镜子你练出来之后,人家曾经……曾经偷偷……啊,不是,是曾经拿着去找鸠摩罗什大师了。”

“喔!~”段业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我记得我曾经说过,不能拿出府邸去喔?卓尔,你错了没有?”

“啊?“赛里木卓尔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说漏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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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布局(8)

原来,为了安全起见,段业曾经下令,让最喜欢到处跑的赛里木卓尔和折彦纳兰,必须老老实实的呆在府内,不许随便乱跑。

这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段业,是凉州的主人,所谓树大招风,他自己和绛玉,刘亿如等人,都有自保的能力,平素也颇为注意小心,当然安全无虞。可是卓尔和纳兰,本来就年纪小,性子又都有些大大咧咧,安全上就容易出问题,而俩人又不喜欢带着护卫,所以说连出府去玩,其实都有限制。

当然段业也没有办法,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女人们变成金丝雀一样,可是非常时期,也得有非常措施。

至于这镜子,能够做出了,其实就是很大的一件事,事关机密,当然不许带出去。

对于段业这样曾经在信息时代生活过的人,世界对他来说,除了声光电外,就是琉璃乾坤似的玻璃世界。现代化的大楼与住宅,几乎除了钢架、砖瓦,就是一片透明玻璃。站在楼里或室内可以望到街上的车水马龙;在飞机、汽车、火车上,透过挡风玻璃,就可置身窗外的五光十色的大世界。在化学实验室、医院里,到处可见玻璃器皿;透过玻璃制成的望远镜、显微镜,既可了望无边无际的宇宙,也可深入观察微观世界的秘密。就是日常生活中,品茶饮酒,端的是玻璃杯与盅,墙上的镜框、手上戴的手表、架上放的犹如水晶般的工艺品,甚至街头小孩子玩的琉璃球,哪一件能离开玻璃制品呢?段业很难想象,离开玻璃,世界会变成一个怎样一幅模样?

可是在这里,段业才发现,周遭的一切,还真的就没有玻璃,段业顿时就凌乱了!

段业明明在历史书上看见过,说在商周年代,中国就已经做出了玻璃,可是到这了一问,问谁谁都说没听见过,当段业表示,可以做出一种透明的材料,这种材料可以做窗子,器皿,镜子等等这些东西时,所有人都不断摇头。

当然了,他们现在不敢再用鄙视的眼神来看段业,因为段业早就完成了很多在他们看来不可能的任务,再完成一个,创造一个奇迹。

说干就干,反正玻璃工业,本来也是很重要的,且不说别的,最起码,如果能够大规模做出玻璃来,光是做器皿,就能赚多少钱啊?

现在天下,暂时处于一个均势,段业审慎评估后认为,起码一两年内,统一战争是暂时打不起来的,就算有局部冲突,总体还是和平的,因为淝水之战后那一两年,天下人,都打累了,也打怕了,更没力气了,大家都需要休养生息。

休养生息要干什么?对于达官贵人们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享受嘛!此时,如果给那些达官贵人们送上晶莹剔透玻璃瓶,玻璃杯,甚至玻璃灯罩,以及玻璃镜子,他们或许很愿意花同等重量的黄金白银来换呢。

对段业来讲,玻璃无非也就是以二氧化硅为主要材料的混合物罢了,用这个地方生产的石英石,石灰石这些东西进行加热,再加入含铁的催化剂,最后冷凝,就可以做出来。

从技术上来说,比起炼钢什么的要容易多了。所以段业说做就做,一想到,就开工。

知道了原理,再跟这些工匠师傅们一说,其实很快就做出了玻璃。

只是一开始,这玻璃看起来非常丑陋,只是一块稍微透明一些的薄石头,工匠们看了都想笑,又不敢笑。

如果这些玩意儿,内地的达官贵人们,居然还愿意花大笔钱去买,那才是见鬼了。

段业却不死心,他知道,这绝对不是方法问题,而是配比问题。换句话说,就是各种材料需要放多少,以及先后次序很重要。

后世做玻璃,那是有配方的,自己没有配方,当然第一时间做不出来,这也没啥好奇怪的。

但是这也简单,所谓配方,无非是两个部分,一个是工艺,也就是加工时候的技巧,另一个是配比,也就是各项材料的多少。

后世解决这两个问题,人家一般是从理论上搞清楚为什么,比如烧多高的温度,烧多久,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段业不是学这个的,也没有数据支持,他当然无法这么做。

但是也不用担心,段业有另一个好办法,那就是不断试验。

说白了段业用的,就是控制变量法。

现在高炉子多得是,原材料也多得是,工人更多得是。

那就好办了。选一大堆炉子和材料,分成很多个小组,每个小组,别的所有工艺都相同,唯一一个变量不同,比如烧制的时间。

这样,很容易就能够筛选出烧制多长时间,最合适。

接下来,再去考虑配比等问题。

仅仅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段业就成功的烧制出了晶莹剔透的玻璃!

当段业把银涂在玻璃后面,做出一块镜子时,所有的工人们都震惊了!

他们这些人,很多人家里是买不起昂贵的青铜镜的,这辈子也就在水里见过自己什么样子。可是,段大人这镜子,却能精确地看见自己长什么样,实在是太神奇了!

段业当时还笑着问道:“你们说,这东西,值不值百金?”

结果没有人说不值,有人甚至说千金都值得,段业只是笑而不语。

当然了,现在还有个问题,就是加工的工艺实在是太过于粗糙了,段业最多也就做出了瓶子,细小的酒杯,配饰这些,还没有做出来。

但是段业相信,迟早那是一定可以做出了的,因为技术和原理,段业都已经交给了工厂,并且还给了他们大笔的经费,让他们反复研制,可以随便吹制,想做什么做什么,当然,唯一的目的,就是越精致越好。

这样的机密事情,自然很重要,所以段业除了给了他们很高的报酬外,也派军队包围了这里,毕竟,这个玻璃工坊太值钱了,如果出点什么意外,那岂不是一场辛苦为人忙么。

赛里木卓尔出于好奇,曾经把这个自己特制的青铜玻璃镜拿出去过,段业手下的情报人员如此得力,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过段业一看,她只是去拿给了鸠摩罗什,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次,倒是也不算想要秋后算账,也仅仅是因为恰好想起来了罢了。

赛里木卓尔心里有些发虚,自然为之语塞。

不过,她语塞,可不等于别人不说话,秃发灵就趁机说道:“老爷啊,我的老爷,你和我们说,你给那苻宝儿送镜子,只是想实授凉州刺史,是吗?”

“呃,不然还是怎么样?”段业忙道。

“难道就对人家没什么想法?”秃发灵不依不饶道。

“这怎么可能!”段业忙道,“你可不能瞎说。”

“这怎么就不可能呢?”秃发灵笑吟吟说道,“你看看,你年轻有为,身为凉州刺史,手握精兵数万,还替朝廷,剿灭了反贼吕光,她呢?贵为公主,艳冠群芳,又聪明伶俐,呵呵呵,和老爷您,真是良配啊,你说是不是?”

“呵呵呵,这……哪儿有啦。”段业干笑道。

只是在自己女人面前,段业永远学不会很好的掩藏自己的情绪,他的眼神里的一丝得意,还是没有逃过众女的眼睛。

“啧啧啧。”秃发灵有些得理不饶人,“大人您也太得意了吧。”

“哼!”赛里木卓尔更生气了,段业这才搞清楚,敢情小妮子是为了这个生气啊。

刘亿如这个时候,却突然说道:“大人,你是不是真的想娶苻宝?”

“啊?”段业一愣,刘亿如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在自己心中地位很高,她如果问了,自己就不能搪塞了。

刘亿如却不等段业回答,就道:“你犹豫了,说明你想过,对不对?”

“对!”段业不愿意撒谎,坦然点头。

“好啊!”

刘亿如却不等秃发灵跳起来,便按住了她,然后说道:“其实大人,我觉得,你如果真的有这个意思,那么,对凉州,对你自己,都不失为个好办法。”

“这话怎么说?”段业问道。

“你还装傻!”刘亿如嗔道,“你心里早就过了很多次不是吗?”

段业嘿嘿两声,不敢再说了。

刘亿如却对秃发灵和赛里木卓尔说道:“卓尔,灵儿,其实你们想想看,老爷不管和什么慕容柔啊,什么苻宝啊之类的谁成亲,都是政治联姻,不是吗?”

“嗯!”二女齐齐点头。

“你们想,那苻宝,毕竟是大秦公主,有天下范围的号召力,大人如果和她结婚,成为驸马,不管是影响,地位,还是能够获取的利益,都很大,单单是这一项,就该支持大人,我们是大人的女人,也该站在大人的利益上考虑问题,而不是争风吃醋。”

段业感动的都要哭了,这才是好女人呐!

折彦纳兰和秃发灵,都默默点点头,不过秃发灵还是没有忘记狠狠瞪了段业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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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布局(8)

原来,为了安全起见,段业曾经下令,让最喜欢到处跑的赛里木卓尔和折彦纳兰,必须老老实实的呆在府内,不许随便乱跑。

这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段业,是凉州的主人,所谓树大招风,他自己和绛玉,刘亿如等人,都有自保的能力,平素也颇为注意小心,当然安全无虞。可是卓尔和纳兰,本来就年纪小,性子又都有些大大咧咧,安全上就容易出问题,而俩人又不喜欢带着护卫,所以说连出府去玩,其实都有限制。

当然段业也没有办法,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女人们变成金丝雀一样,可是非常时期,也得有非常措施。

至于这镜子,能够做出了,其实就是很大的一件事,事关机密,当然不许带出去。

对于段业这样曾经在信息时代生活过的人,世界对他来说,除了声光电外,就是琉璃乾坤似的玻璃世界。现代化的大楼与住宅,几乎除了钢架、砖瓦,就是一片透明玻璃。站在楼里或室内可以望到街上的车水马龙;在飞机、汽车、火车上,透过挡风玻璃,就可置身窗外的五光十色的大世界。在化学实验室、医院里,到处可见玻璃器皿;透过玻璃制成的望远镜、显微镜,既可了望无边无际的宇宙,也可深入观察微观世界的秘密。就是日常生活中,品茶饮酒,端的是玻璃杯与盅,墙上的镜框、手上戴的手表、架上放的犹如水晶般的工艺品,甚至街头小孩子玩的琉璃球,哪一件能离开玻璃制品呢?段业很难想象,离开玻璃,世界会变成一个怎样一幅模样?

可是在这里,段业才发现,周遭的一切,还真的就没有玻璃,段业顿时就凌乱了!

段业明明在历史书上看见过,说在商周年代,中国就已经做出了玻璃,可是到这了一问,问谁谁都说没听见过,当段业表示,可以做出一种透明的材料,这种材料可以做窗子,器皿,镜子等等这些东西时,所有人都不断摇头。

当然了,他们现在不敢再用鄙视的眼神来看段业,因为段业早就完成了很多在他们看来不可能的任务,再完成一个,创造一个奇迹。

说干就干,反正玻璃工业,本来也是很重要的,且不说别的,最起码,如果能够大规模做出玻璃来,光是做器皿,就能赚多少钱啊?

现在天下,暂时处于一个均势,段业审慎评估后认为,起码一两年内,统一战争是暂时打不起来的,就算有局部冲突,总体还是和平的,因为淝水之战后那一两年,天下人,都打累了,也打怕了,更没力气了,大家都需要休养生息。

休养生息要干什么?对于达官贵人们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享受嘛!此时,如果给那些达官贵人们送上晶莹剔透玻璃瓶,玻璃杯,甚至玻璃灯罩,以及玻璃镜子,他们或许很愿意花同等重量的黄金白银来换呢。

对段业来讲,玻璃无非也就是以二氧化硅为主要材料的混合物罢了,用这个地方生产的石英石,石灰石这些东西进行加热,再加入含铁的催化剂,最后冷凝,就可以做出来。

从技术上来说,比起炼钢什么的要容易多了。所以段业说做就做,一想到,就开工。

知道了原理,再跟这些工匠师傅们一说,其实很快就做出了玻璃。

只是一开始,这玻璃看起来非常丑陋,只是一块稍微透明一些的薄石头,工匠们看了都想笑,又不敢笑。

如果这些玩意儿,内地的达官贵人们,居然还愿意花大笔钱去买,那才是见鬼了。

段业却不死心,他知道,这绝对不是方法问题,而是配比问题。换句话说,就是各种材料需要放多少,以及先后次序很重要。

后世做玻璃,那是有配方的,自己没有配方,当然第一时间做不出来,这也没啥好奇怪的。

但是这也简单,所谓配方,无非是两个部分,一个是工艺,也就是加工时候的技巧,另一个是配比,也就是各项材料的多少。

后世解决这两个问题,人家一般是从理论上搞清楚为什么,比如烧多高的温度,烧多久,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段业不是学这个的,也没有数据支持,他当然无法这么做。

但是也不用担心,段业有另一个好办法,那就是不断试验。

说白了段业用的,就是控制变量法。

现在高炉子多得是,原材料也多得是,工人更多得是。

那就好办了。选一大堆炉子和材料,分成很多个小组,每个小组,别的所有工艺都相同,唯一一个变量不同,比如烧制的时间。

这样,很容易就能够筛选出烧制多长时间,最合适。

接下来,再去考虑配比等问题。

仅仅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段业就成功的烧制出了晶莹剔透的玻璃!

当段业把银涂在玻璃后面,做出一块镜子时,所有的工人们都震惊了!

他们这些人,很多人家里是买不起昂贵的青铜镜的,这辈子也就在水里见过自己什么样子。可是,段大人这镜子,却能精确地看见自己长什么样,实在是太神奇了!

段业当时还笑着问道:“你们说,这东西,值不值百金?”

结果没有人说不值,有人甚至说千金都值得,段业只是笑而不语。

当然了,现在还有个问题,就是加工的工艺实在是太过于粗糙了,段业最多也就做出了瓶子,细小的酒杯,配饰这些,还没有做出来。

但是段业相信,迟早那是一定可以做出了的,因为技术和原理,段业都已经交给了工厂,并且还给了他们大笔的经费,让他们反复研制,可以随便吹制,想做什么做什么,当然,唯一的目的,就是越精致越好。

这样的机密事情,自然很重要,所以段业除了给了他们很高的报酬外,也派军队包围了这里,毕竟,这个玻璃工坊太值钱了,如果出点什么意外,那岂不是一场辛苦为人忙么。

赛里木卓尔出于好奇,曾经把这个自己特制的青铜玻璃镜拿出去过,段业手下的情报人员如此得力,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过段业一看,她只是去拿给了鸠摩罗什,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次,倒是也不算想要秋后算账,也仅仅是因为恰好想起来了罢了。

赛里木卓尔心里有些发虚,自然为之语塞。

不过,她语塞,可不等于别人不说话,秃发灵就趁机说道:“老爷啊,我的老爷,你和我们说,你给那苻宝儿送镜子,只是想实授凉州刺史,是吗?”

“呃,不然还是怎么样?”段业忙道。

“难道就对人家没什么想法?”秃发灵不依不饶道。

“这怎么可能!”段业忙道,“你可不能瞎说。”

“这怎么就不可能呢?”秃发灵笑吟吟说道,“你看看,你年轻有为,身为凉州刺史,手握精兵数万,还替朝廷,剿灭了反贼吕光,她呢?贵为公主,艳冠群芳,又聪明伶俐,呵呵呵,和老爷您,真是良配啊,你说是不是?”

“呵呵呵,这……哪儿有啦。”段业干笑道。

只是在自己女人面前,段业永远学不会很好的掩藏自己的情绪,他的眼神里的一丝得意,还是没有逃过众女的眼睛。

“啧啧啧。”秃发灵有些得理不饶人,“大人您也太得意了吧。”

“哼!”赛里木卓尔更生气了,段业这才搞清楚,敢情小妮子是为了这个生气啊。

刘亿如这个时候,却突然说道:“大人,你是不是真的想娶苻宝?”

“啊?”段业一愣,刘亿如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在自己心中地位很高,她如果问了,自己就不能搪塞了。

刘亿如却不等段业回答,就道:“你犹豫了,说明你想过,对不对?”

“对!”段业不愿意撒谎,坦然点头。

“好啊!”

刘亿如却不等秃发灵跳起来,便按住了她,然后说道:“其实大人,我觉得,你如果真的有这个意思,那么,对凉州,对你自己,都不失为个好办法。”

“这话怎么说?”段业问道。

“你还装傻!”刘亿如嗔道,“你心里早就过了很多次不是吗?”

段业嘿嘿两声,不敢再说了。

刘亿如却对秃发灵和赛里木卓尔说道:“卓尔,灵儿,其实你们想想看,老爷不管和什么慕容柔啊,什么苻宝啊之类的谁成亲,都是政治联姻,不是吗?”

“嗯!”二女齐齐点头。

“你们想,那苻宝,毕竟是大秦公主,有天下范围的号召力,大人如果和她结婚,成为驸马,不管是影响,地位,还是能够获取的利益,都很大,单单是这一项,就该支持大人,我们是大人的女人,也该站在大人的利益上考虑问题,而不是争风吃醋。”

段业感动的都要哭了,这才是好女人呐!

折彦纳兰和秃发灵,都默默点点头,不过秃发灵还是没有忘记狠狠瞪了段业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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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布局(9)

其实,刘亿如说的,那是非常之在理。段业内心深处,还真的是这么想的。

问题的一个关键,就是请求联姻,是一招妙手,不管能不能成功,都有不小的意义。

段业在夺取凉州之后,其实苻宏那边的态度,是很纠结的。

这个纠结,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方面,吕光是叛徒,段业剿灭他,当然让苻宏心里暗爽。

但是当时为了很多考虑,苻宏对此很是低调,因为当初,吕光做的事情,全天下谁都知道他那是造反,但是人家既然自己都没有举起反旗,还多次表示继续效忠大秦帝国,在苻宏还没有实力去保证能够镇压他时,也只好勉强先装糊涂了。

因此当时,苻宏曾经也承认了吕光的刺史地位。

如今段业把吕光给拉下了马,如果苻宏再贸然承认段业的位置,那对于长安方面的威信,将是一个重挫,所以苻宏也只好暂时装糊涂。

苻宏装糊涂没有问题,段业却不愿意他继续装糊涂。

因为段业现在非常急切的需要一个名分!

名分这个东西,在古代是非常重要的,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段业现在虽然占据了凉州,天下人,也基本都默认段业占了凉州,把他当做一方诸侯。可是只要有一天,长安方面没有正式敕封,段业这位子,就一直还有悬念。

固然段业对于自己对凉州的控制以及自己军队的实力,有着充分的信心,但是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段业不愿意冒任何风险。

而现在,不直接走苻宏的路子,而先从苻宝这边下手,毋宁说是一个高招了。

如果能够打通苻宝这个路子,能够联姻,那是千好万好,不能够联姻,那也不错,起码多了一条门路,也多了一个和苻宏方面接触的借口,总体来看,还是划算的。

至于感情等问题,段业看来,固然很重要,但是现阶段,还是要先考虑一些更为关键的事情。

秃发灵也好,折彦纳兰也好,其实都是部族首领的女儿,对这样的事情,也是司空见惯了,就算对段业心里的想法不是非常非常了解,段业也没打算让他们搞得非常清楚,可是她们自己,就都面临过这种联姻的事情,虽然在自己身上,对联姻很反感,但是现在她们自己有了良人,对段业的处境也有所了解。

反正现在,段业身边的女人已经不少了,再多点,少点,其实也没多大的区别了。

唯有赛里木卓尔,现在还是那副样子,让段业非常之头疼,这小妮子不比那些女人,由于从小生长的环境的影响,以及长大后遭遇的那场变故,造成小妮子性子很是执拗,一旦认准的事情,就不太会改变。

现在对段业想联姻的事情,赛里木卓尔就非常之反对,让段业也觉得有些棘手。

但是段业也知道,想要说服她,那可是要费很大一番功夫了,光是自己出手,恐怕还不太够,没法子,段业冲着刘亿如使了个眼色。

刘亿如无奈的白了段业一眼,道:“卓尔,你听我说……”

……

段业一个人,一身便装的来到了鸠摩罗什的佛塔上,现在,佛塔已经成为姑臧城内香火最为鼎盛的地方,因为鸠摩罗什和阿妙莎两人,在颠覆吕光政权的过程里,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甚至民间还有传言,说是罗什大师做法,才让吕光父子束手就擒。

自然有小沙弥引导段业,来到了鸠摩罗什大师的书房。段业放眼一看,书房内陈设简单,地上仅有两个,别的除了佛像,佛龛外,便几乎没有其他陈设。

鸠摩罗什早已坐在上,笑吟吟看着段业,道:“段使君。”

“圣僧,您可折煞段某了。”段业忙合十道。

“呵呵呵。”二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两人之间,虽然一僧一俗,一官一民,但是长期以来,其实感情也不错,段业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就坐到了上。

鸠摩罗什看了段业一眼,道:“世民今天来找老衲,却是为何?”

见鸠摩罗什已经叫了自己的表字,段业也笑了,道:“大师,此番段业前来,的确有事情相求。”

“但讲无妨。鸠摩罗什如果略有了解,也一定言无不尽。”

“大师,世民想请大师出来帮我?”

“喔?”

“大师,如今天下方乱,虽然暂时宁静,但是想必大师您也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淝水之战,本来是一个机会,如果苻坚能够一统天下,起码能够迎来百年的统一和安宁,而那苻坚,平心而论,是仁德之君,即使在汉人里,也是少见的好君王。虽然他是氐人,可是也已经完全汉化,而且醉心于汉家文明,说老实话,段业不介意他成为天下之主。”

鸠摩罗什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段业接着说道:“但是上天自有安排,那苻坚既然淝水之战惨败,那说明天命不在他那,人也不能逆天,如今天下大乱,苻宏也好,司马家也好,慕容垂也好,段业认为,他们都没有统一天下的能力,也没有治理天下的本事,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只能有一个后果,那就是互相攻击,兵连祸结,等到哪天出来一个强人,把他们全部消灭。但是这样下去,天下老百姓要遭受多大的苦难啊。”

鸠摩罗什睁开眼睛,看了看段业,然后说道:“世民,我记得,你跟老衲说过一个人,是刘裕。”

段业心里一动,旋即说道:“不错,段业的确说过,刘裕天纵奇才,善于用兵,能够团结人,能够爱护百姓,正常情况下,的确是不二人选。”

鸠摩罗什微笑,没有说话。

段业自信的说道:“如果没有段业,那么刘裕的确是众望所归,可是大师,现在有段业,段业就是最好的人选!”

华夏文化,自古以来,都讲究谦虚,谦让,含蓄,很少有段业这样直言不讳的。因此就算是鸠摩罗什,也微微色动。

段业接着说道:“大师,刘裕论亲,是我妻子的弟弟,是我的结义哥哥,论本事,带兵打仗,团结人才,我或许都不如他,但是有一条,我比他好,而且是他绝对赶不上的,那就是眼光!大师,上次卓尔带来的镜子,您看了吗?““看了。”鸠摩罗什点头,“巧夺天工,神乎其技啊,老衲也是大开眼界。”鸠摩罗什说道。

“大师,不怕告诉您,这镜子,不是卓尔说的什么西域来的能工巧匠做的,其实,这完全是段业一个人设计,制造的。”

“喔?”

“实不相瞒。”段业说道,“巨石炮也好,手雷也好,神臂弓也好,羽毛笔也好,新式记账法则也好,官员开会准则,议事规则这些,其实都是段业一个人亲历其为。”

鸠摩罗什终于色动,“大人如此高才,鸠摩罗什佩服之至。”

“不,这不是段业有本事,而是因为,段业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段业说道。

“这……”鸠摩罗什露出了困惑之色,虽然在这个年代,鸠摩罗什算是最有智慧的那么几个人,可是再有智慧,这种事情也超过了他的理解范围内。

段业因为要下重注,也自然要下点血本,他决定把自己的一部分秘密说出来了,“大师,不知道您相不相信轮回之道?”

“这是自然,大乘心地观经卷三曰:‘有情轮回,生于六道,如车轮之无始终。成唯识论卷四说,有情众生,由四根本烦恼,轮回生死,不能出离。此等轮回观念,是指生死无尽期,如轮无始终,而非将六道或五趣,依次排列如轮,周而复始之谓。轮回生死苦海无尽期,故盼以修道的方法,出离生死,超脱轮回,入于涅盘‘,这轮回转生的范围,不限于有情的天、人、鬼神及一般动物,也可能遍及草木山川草泽,此乃我佛家根本之道啊。”

“那么大师,其实不瞒您说,段业固然是段业,可是段业也不完全是段业。”

这话说出来有些拗口,但是鸠摩罗什何等智慧的人,他当然听懂了!

这样重大的事情,当然让鸠摩罗什震惊不已。如果真的像段业说的那样,那么段业身上很多难以解释的事情,也就统统可以解释清楚了。

段业忙解释道:“大师,您知道吗?在我们的世界之外,其实还有世界,人类还是这些人类,事情还是这些事情,但是就像戏文一样,有的刚开始演,有的却快演完了,而您知道,这演戏,越到后面,越精彩。这天下之人,也是越来越聪明,总有一天,他们知道如何避免战争,他们知道如果去改造山川,让洪水不会淹死人,让干旱不会旱死庄稼,提前预告地震,及时赈济灾民。他们还发明了很多很多的玩意,让人们生活的更好,比如大师,他们能够发明一种能飞的人造鸟,就像墨子说的,可以带着人飞上几千丈的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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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布局(9)

其实,刘亿如说的,那是非常之在理。段业内心深处,还真的是这么想的。

问题的一个关键,就是请求联姻,是一招妙手,不管能不能成功,都有不小的意义。

段业在夺取凉州之后,其实苻宏那边的态度,是很纠结的。

这个纠结,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方面,吕光是叛徒,段业剿灭他,当然让苻宏心里暗爽。

但是当时为了很多考虑,苻宏对此很是低调,因为当初,吕光做的事情,全天下谁都知道他那是造反,但是人家既然自己都没有举起反旗,还多次表示继续效忠大秦帝国,在苻宏还没有实力去保证能够镇压他时,也只好勉强先装糊涂了。

因此当时,苻宏曾经也承认了吕光的刺史地位。

如今段业把吕光给拉下了马,如果苻宏再贸然承认段业的位置,那对于长安方面的威信,将是一个重挫,所以苻宏也只好暂时装糊涂。

苻宏装糊涂没有问题,段业却不愿意他继续装糊涂。

因为段业现在非常急切的需要一个名分!

名分这个东西,在古代是非常重要的,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段业现在虽然占据了凉州,天下人,也基本都默认段业占了凉州,把他当做一方诸侯。可是只要有一天,长安方面没有正式敕封,段业这位子,就一直还有悬念。

固然段业对于自己对凉州的控制以及自己军队的实力,有着充分的信心,但是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段业不愿意冒任何风险。

而现在,不直接走苻宏的路子,而先从苻宝这边下手,毋宁说是一个高招了。

如果能够打通苻宝这个路子,能够联姻,那是千好万好,不能够联姻,那也不错,起码多了一条门路,也多了一个和苻宏方面接触的借口,总体来看,还是划算的。

至于感情等问题,段业看来,固然很重要,但是现阶段,还是要先考虑一些更为关键的事情。

秃发灵也好,折彦纳兰也好,其实都是部族首领的女儿,对这样的事情,也是司空见惯了,就算对段业心里的想法不是非常非常了解,段业也没打算让他们搞得非常清楚,可是她们自己,就都面临过这种联姻的事情,虽然在自己身上,对联姻很反感,但是现在她们自己有了良人,对段业的处境也有所了解。

反正现在,段业身边的女人已经不少了,再多点,少点,其实也没多大的区别了。

唯有赛里木卓尔,现在还是那副样子,让段业非常之头疼,这小妮子不比那些女人,由于从小生长的环境的影响,以及长大后遭遇的那场变故,造成小妮子性子很是执拗,一旦认准的事情,就不太会改变。

现在对段业想联姻的事情,赛里木卓尔就非常之反对,让段业也觉得有些棘手。

但是段业也知道,想要说服她,那可是要费很大一番功夫了,光是自己出手,恐怕还不太够,没法子,段业冲着刘亿如使了个眼色。

刘亿如无奈的白了段业一眼,道:“卓尔,你听我说……”

……

段业一个人,一身便装的来到了鸠摩罗什的佛塔上,现在,佛塔已经成为姑臧城内香火最为鼎盛的地方,因为鸠摩罗什和阿妙莎两人,在颠覆吕光政权的过程里,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甚至民间还有传言,说是罗什大师做法,才让吕光父子束手就擒。

自然有小沙弥引导段业,来到了鸠摩罗什大师的书房。段业放眼一看,书房内陈设简单,地上仅有两个,别的除了佛像,佛龛外,便几乎没有其他陈设。

鸠摩罗什早已坐在上,笑吟吟看着段业,道:“段使君。”

“圣僧,您可折煞段某了。”段业忙合十道。

“呵呵呵。”二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两人之间,虽然一僧一俗,一官一民,但是长期以来,其实感情也不错,段业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就坐到了上。

鸠摩罗什看了段业一眼,道:“世民今天来找老衲,却是为何?”

见鸠摩罗什已经叫了自己的表字,段业也笑了,道:“大师,此番段业前来,的确有事情相求。”

“但讲无妨。鸠摩罗什如果略有了解,也一定言无不尽。”

“大师,世民想请大师出来帮我?”

“喔?”

“大师,如今天下方乱,虽然暂时宁静,但是想必大师您也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淝水之战,本来是一个机会,如果苻坚能够一统天下,起码能够迎来百年的统一和安宁,而那苻坚,平心而论,是仁德之君,即使在汉人里,也是少见的好君王。虽然他是氐人,可是也已经完全汉化,而且醉心于汉家文明,说老实话,段业不介意他成为天下之主。”

鸠摩罗什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段业接着说道:“但是上天自有安排,那苻坚既然淝水之战惨败,那说明天命不在他那,人也不能逆天,如今天下大乱,苻宏也好,司马家也好,慕容垂也好,段业认为,他们都没有统一天下的能力,也没有治理天下的本事,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只能有一个后果,那就是互相攻击,兵连祸结,等到哪天出来一个强人,把他们全部消灭。但是这样下去,天下老百姓要遭受多大的苦难啊。”

鸠摩罗什睁开眼睛,看了看段业,然后说道:“世民,我记得,你跟老衲说过一个人,是刘裕。”

段业心里一动,旋即说道:“不错,段业的确说过,刘裕天纵奇才,善于用兵,能够团结人,能够爱护百姓,正常情况下,的确是不二人选。”

鸠摩罗什微笑,没有说话。

段业自信的说道:“如果没有段业,那么刘裕的确是众望所归,可是大师,现在有段业,段业就是最好的人选!”

华夏文化,自古以来,都讲究谦虚,谦让,含蓄,很少有段业这样直言不讳的。因此就算是鸠摩罗什,也微微色动。

段业接着说道:“大师,刘裕论亲,是我妻子的弟弟,是我的结义哥哥,论本事,带兵打仗,团结人才,我或许都不如他,但是有一条,我比他好,而且是他绝对赶不上的,那就是眼光!大师,上次卓尔带来的镜子,您看了吗?““看了。”鸠摩罗什点头,“巧夺天工,神乎其技啊,老衲也是大开眼界。”鸠摩罗什说道。

“大师,不怕告诉您,这镜子,不是卓尔说的什么西域来的能工巧匠做的,其实,这完全是段业一个人设计,制造的。”

“喔?”

“实不相瞒。”段业说道,“巨石炮也好,手雷也好,神臂弓也好,羽毛笔也好,新式记账法则也好,官员开会准则,议事规则这些,其实都是段业一个人亲历其为。”

鸠摩罗什终于色动,“大人如此高才,鸠摩罗什佩服之至。”

“不,这不是段业有本事,而是因为,段业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段业说道。

“这……”鸠摩罗什露出了困惑之色,虽然在这个年代,鸠摩罗什算是最有智慧的那么几个人,可是再有智慧,这种事情也超过了他的理解范围内。

段业因为要下重注,也自然要下点血本,他决定把自己的一部分秘密说出来了,“大师,不知道您相不相信轮回之道?”

“这是自然,大乘心地观经卷三曰:‘有情轮回,生于六道,如车轮之无始终。成唯识论卷四说,有情众生,由四根本烦恼,轮回生死,不能出离。此等轮回观念,是指生死无尽期,如轮无始终,而非将六道或五趣,依次排列如轮,周而复始之谓。轮回生死苦海无尽期,故盼以修道的方法,出离生死,超脱轮回,入于涅盘‘,这轮回转生的范围,不限于有情的天、人、鬼神及一般动物,也可能遍及草木山川草泽,此乃我佛家根本之道啊。”

“那么大师,其实不瞒您说,段业固然是段业,可是段业也不完全是段业。”

这话说出来有些拗口,但是鸠摩罗什何等智慧的人,他当然听懂了!

这样重大的事情,当然让鸠摩罗什震惊不已。如果真的像段业说的那样,那么段业身上很多难以解释的事情,也就统统可以解释清楚了。

段业忙解释道:“大师,您知道吗?在我们的世界之外,其实还有世界,人类还是这些人类,事情还是这些事情,但是就像戏文一样,有的刚开始演,有的却快演完了,而您知道,这演戏,越到后面,越精彩。这天下之人,也是越来越聪明,总有一天,他们知道如何避免战争,他们知道如果去改造山川,让洪水不会淹死人,让干旱不会旱死庄稼,提前预告地震,及时赈济灾民。他们还发明了很多很多的玩意,让人们生活的更好,比如大师,他们能够发明一种能飞的人造鸟,就像墨子说的,可以带着人飞上几千丈的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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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布局(10)

鸠摩罗什瞪大了眼睛,他几乎不敢相信段业说的一切!

佛家也好,道家也罢,只能在修炼到非常非常高的境界时,才能有羽化飞升,凭虚御空的效果。

可是按照段业所说的,等到日后,他造出了那个物事,任何人,如果愿意,都可以上天下海,这……这可能吗?

但段业笃定而自信的眼神,让鸠摩罗什不得不相信他。

没错,这位段业,从自己认识以来,言必行,行必果,战必胜,攻必取,他就没有说话不作数的时候!他的信誉,无可置疑。

难道这一次,他的许诺,还能够实现吗?

段业却是说的高兴,一时陶醉,继续说道,“大师,礼运大同篇您知道吧?呵呵呵,等到段某执政,一定努力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在衣食足的基础上,要全面改变所有人生存的方式,到了那个时候,做官的,不许为了升官发财,而是为了天下苍生,那不就是天下为公吗?选拔官员,完全按照本事来,透过考试,察举,选举等很多方法,完全斩断世袭门阀的根,但是也不排斥贵族里的优秀人才,真正做到用人才德兼备,也要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那不就是选贤与能么?到时候,百姓们都很富足,所有人,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要受教育,读圣贤书,行万里路,让所有人,从小都有羞耻之心,有不忍人之心,和周围人和谐相处,那不就是讲信修睦吗?而且,人老了之后,官府要把他们管起来,不单是要管吃住,还要照顾他们的心情,同时让所有年轻人,都能有事情可以做,有钱可以挣,让所有的小孩子都能吃饱饭,还能念书,这不就是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吗?大师您看,这样下去,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不是一定可以做到的吗?那不就是大同世界吗?”

鸠摩罗什彻底被震撼了。

段业描绘的蓝图是他过去想也不敢想的。大同社会,他当然知道,可是那也只是圣贤书里这么一说,他们固然希望能够达到,但是圣贤只说了大同社会,却没具体说是怎么样的。

但段业说了,段业说的一切,让所有人都能安居乐业,让天下能够太平,这不是大同,什么是大同呢?

鸠摩罗什服气了,他站起来,合十一鞠躬,道:“阿弥陀佛,段施主如此宏愿,不单是度化苍生,更是度化古今,鸠摩罗什不才,愿尽绵薄之力。”

段业笑了……

凉州还在每日蒸蒸日上的发展。段业制定的各项规章制度,已经被强制推广到凉州的每一个角度,从这个时候起,凉州的所有官吏,一律登记造册,配发腰牌,并且告示全州。

段业自己当然是1号,从长史参军,到衙门小吏,所有人,都有唯一确定的编号,而且段业规定,所有人,在执行公务的时候,必须出示自己的腰牌,不然除了少数特殊的军事任务可以例外,别的一律不许执行公务。

而且,凉州所有明面上的文武官员的编号,段业也马上向凉州所有人公布,目的是为了让百姓们都起来监督官员。

段业说了,任何官吏,只要他敢贪赃枉法,敢欺压百姓,甚至只是占官家的便宜,百姓都可以举报,可以风闻言事,由一个独立的监察司负责调查,检举和查办。

段业这样,是为了把腐败掐灭在萌芽状态,在敦煌的时候,就已经有身边的人因为盐的问题栽跟头了,段业实在不希望,在江山还没有打下来时,自己的人就开始率先腐败。

除此之外,段业命令,凉州所有城池,一律按照敦煌的市政处理办法,一律修下水道,垃圾站,斑马线,派交警指挥交通,车人分道而行,日夜有人巡逻。

同时,段业下重手打击那些个城狐社鼠们,对于真的有本事的神偷儿啊,包打听啊,这样的人,段业当然留着有用。起码自己的情报机构,就很需要这样的人,当然段业的想法,是把他们收复并且仔细培训和甄别后,派到内地去为自己服务。

但是其他的,段业就不客气了,组织一律取缔,其他人嘛,这些人多少都有些案底,对于情节严重的,该杀头流放坐牢的,都照章办理,至于其他的,则一律送去劳改,段业最缺的就是劳动力了。

段业这么做,其实倒不是理想主义作祟,水清无鱼的简单道理,段业当然是懂的,这些人能够存在,其实就是有存在的道理,亚势力的问题,哪怕是后世,全世界也都没有解决。

段业现在靠着霹雳手段硬来,其实以后肯定他们也是会死灰复燃的,但是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段业现在的目的,就是靠着把底层市井和官府之间的势力一举连根拔起,这样,官府的势力,就能够直接管理到没个具体个人了。

自古以来,都有皇权不下县,县官不管里的说法,这倒不是他们不想,实在是办不到。一个县里的事情,如果都要皇上去管,他每天就不用干别的了。一个县太爷,如果天天处理基层的小事情,也早就累死了。

于是县级以下,就靠士绅们来管理,皇帝给予他们特权,换取他们效忠。而对于基层,地方官员也一般委托里正保甲这样的人会同当地名流,来维持秩序。而他们直接或者间接控制局势的人,就是地痞流氓,恶霸小偷这些人。这些人,不单能量很大,消息也很灵通,很是可以兴风作lang。

古人一直都这么干,一直干到了1949,但是段业不能也不想这样干。

因为这样干不可靠。士绅也好,地方豪强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亚势力也好,他们如果背叛,你根本就没什么反制的措施,而且会造成基层的统治迅速崩溃。

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结果,段业不能忍受这样的风险。虽然段业的事业如今蒸蒸日上,谁都想搭顺风车。可是万一呢?万一一遇到一个挫败,搞得墙倒众人推呢?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的。而这种小概率,小可能的事情一旦发生,很可能就是惊涛骇lang!

段业宁愿,把一切牢牢地把握在自己手上!

当然了,普通老百姓,是看不到这么深远的。段业亲自出手,大抓小偷恶霸地痞流氓,那当然是民间一片赞誉,大部分士绅们也都是叫好。

虽然有很少数嗅觉灵敏的人觉得不对,但是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也不知道具体哪不对。

那些小偷小摸,被抓起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在很快完成了对基层的重新梳理之后,段业马上在凉州全境推行一个政策,那就是人口普查!

人口普查,在这个年代,有个专门的名词,叫做料民。

西周后期,因连续对外用兵,周王室财政已濒于破产,国势衰竭,以致于周宣王晚年对太原戎、条戎和奔戎的战争均遭失败,特别是讨伐姜戎之役,从南方征调的主力部队全军覆没,无奈之下,周宣王只好就地进行人口普查,也就是所谓的料民,料民即调查核实户口,目的是为了搞清楚这儿到底多少人,以便征收军赋、田赋和兵役,以扩充兵员和充实财力。

当然了,过去的圣贤们,都是反对料民的,樊仲山父说:“民户不可查点啊!那古时不查民户就知道多少,司民协查孤独病死的,司商协查民户的姓氏,司徒协查在外的,司寇协查犯法的,牧官协查养畜牧的,工官协查做皮革的,场官协查入库的,廪官协查支出的,所以民户多少、死生、出入、往来的都可知道啊。同时呀又审察它的政事,天子管理农事在藉田,春猎在农闲,锄草收割也在藉田,秋猎在秋收后,冬狩在农事毕,这都是熟习民户数据的啊,又何必还查点它呀?不说它少却大事查点它,是显示民户减少而向天下人坦承形势不妙啊。如果天下都晓得如今人口下降,那么也就都知道如今你不行了,诸侯避开你,不会听从号令,百姓会蔑视你,也就无法推行法令。况且无故而查点民户,连上天都会厌恶你的,这么做,不单当世不好,也会祸患子孙呐。”

从历史来说,的确周宣王料民不久之后,周朝就灭亡了,所以更让樊仲山甫这段话成为了经典的经典。

现在,也有很多人拿这番话,来阻止段业普查人口。

其实樊仲山甫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是要说周朝灭亡是因为普查人口,那就是胡说八道了。普查人口,好处很多,摸清楚民间的实力,对于统治者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对于反对者,段业都是把他们请过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也认真听他说话,还做笔记。总而言之,给足面子。

但是,该怎么做,还是按照自己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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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布局(10)

鸠摩罗什瞪大了眼睛,他几乎不敢相信段业说的一切!

佛家也好,道家也罢,只能在修炼到非常非常高的境界时,才能有羽化飞升,凭虚御空的效果。

可是按照段业所说的,等到日后,他造出了那个物事,任何人,如果愿意,都可以上天下海,这……这可能吗?

但段业笃定而自信的眼神,让鸠摩罗什不得不相信他。

没错,这位段业,从自己认识以来,言必行,行必果,战必胜,攻必取,他就没有说话不作数的时候!他的信誉,无可置疑。

难道这一次,他的许诺,还能够实现吗?

段业却是说的高兴,一时陶醉,继续说道,“大师,礼运大同篇您知道吧?呵呵呵,等到段某执政,一定努力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在衣食足的基础上,要全面改变所有人生存的方式,到了那个时候,做官的,不许为了升官发财,而是为了天下苍生,那不就是天下为公吗?选拔官员,完全按照本事来,透过考试,察举,选举等很多方法,完全斩断世袭门阀的根,但是也不排斥贵族里的优秀人才,真正做到用人才德兼备,也要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那不就是选贤与能么?到时候,百姓们都很富足,所有人,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要受教育,读圣贤书,行万里路,让所有人,从小都有羞耻之心,有不忍人之心,和周围人和谐相处,那不就是讲信修睦吗?而且,人老了之后,官府要把他们管起来,不单是要管吃住,还要照顾他们的心情,同时让所有年轻人,都能有事情可以做,有钱可以挣,让所有的小孩子都能吃饱饭,还能念书,这不就是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吗?大师您看,这样下去,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不是一定可以做到的吗?那不就是大同世界吗?”

鸠摩罗什彻底被震撼了。

段业描绘的蓝图是他过去想也不敢想的。大同社会,他当然知道,可是那也只是圣贤书里这么一说,他们固然希望能够达到,但是圣贤只说了大同社会,却没具体说是怎么样的。

但段业说了,段业说的一切,让所有人都能安居乐业,让天下能够太平,这不是大同,什么是大同呢?

鸠摩罗什服气了,他站起来,合十一鞠躬,道:“阿弥陀佛,段施主如此宏愿,不单是度化苍生,更是度化古今,鸠摩罗什不才,愿尽绵薄之力。”

段业笑了……

凉州还在每日蒸蒸日上的发展。段业制定的各项规章制度,已经被强制推广到凉州的每一个角度,从这个时候起,凉州的所有官吏,一律登记造册,配发腰牌,并且告示全州。

段业自己当然是1号,从长史参军,到衙门小吏,所有人,都有唯一确定的编号,而且段业规定,所有人,在执行公务的时候,必须出示自己的腰牌,不然除了少数特殊的军事任务可以例外,别的一律不许执行公务。

而且,凉州所有明面上的文武官员的编号,段业也马上向凉州所有人公布,目的是为了让百姓们都起来监督官员。

段业说了,任何官吏,只要他敢贪赃枉法,敢欺压百姓,甚至只是占官家的便宜,百姓都可以举报,可以风闻言事,由一个独立的监察司负责调查,检举和查办。

段业这样,是为了把腐败掐灭在萌芽状态,在敦煌的时候,就已经有身边的人因为盐的问题栽跟头了,段业实在不希望,在江山还没有打下来时,自己的人就开始率先腐败。

除此之外,段业命令,凉州所有城池,一律按照敦煌的市政处理办法,一律修下水道,垃圾站,斑马线,派交警指挥交通,车人分道而行,日夜有人巡逻。

同时,段业下重手打击那些个城狐社鼠们,对于真的有本事的神偷儿啊,包打听啊,这样的人,段业当然留着有用。起码自己的情报机构,就很需要这样的人,当然段业的想法,是把他们收复并且仔细培训和甄别后,派到内地去为自己服务。

但是其他的,段业就不客气了,组织一律取缔,其他人嘛,这些人多少都有些案底,对于情节严重的,该杀头流放坐牢的,都照章办理,至于其他的,则一律送去劳改,段业最缺的就是劳动力了。

段业这么做,其实倒不是理想主义作祟,水清无鱼的简单道理,段业当然是懂的,这些人能够存在,其实就是有存在的道理,亚势力的问题,哪怕是后世,全世界也都没有解决。

段业现在靠着霹雳手段硬来,其实以后肯定他们也是会死灰复燃的,但是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段业现在的目的,就是靠着把底层市井和官府之间的势力一举连根拔起,这样,官府的势力,就能够直接管理到没个具体个人了。

自古以来,都有皇权不下县,县官不管里的说法,这倒不是他们不想,实在是办不到。一个县里的事情,如果都要皇上去管,他每天就不用干别的了。一个县太爷,如果天天处理基层的小事情,也早就累死了。

于是县级以下,就靠士绅们来管理,皇帝给予他们特权,换取他们效忠。而对于基层,地方官员也一般委托里正保甲这样的人会同当地名流,来维持秩序。而他们直接或者间接控制局势的人,就是地痞流氓,恶霸小偷这些人。这些人,不单能量很大,消息也很灵通,很是可以兴风作lang。

古人一直都这么干,一直干到了1949,但是段业不能也不想这样干。

因为这样干不可靠。士绅也好,地方豪强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亚势力也好,他们如果背叛,你根本就没什么反制的措施,而且会造成基层的统治迅速崩溃。

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结果,段业不能忍受这样的风险。虽然段业的事业如今蒸蒸日上,谁都想搭顺风车。可是万一呢?万一一遇到一个挫败,搞得墙倒众人推呢?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的。而这种小概率,小可能的事情一旦发生,很可能就是惊涛骇lang!

段业宁愿,把一切牢牢地把握在自己手上!

当然了,普通老百姓,是看不到这么深远的。段业亲自出手,大抓小偷恶霸地痞流氓,那当然是民间一片赞誉,大部分士绅们也都是叫好。

虽然有很少数嗅觉灵敏的人觉得不对,但是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也不知道具体哪不对。

那些小偷小摸,被抓起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在很快完成了对基层的重新梳理之后,段业马上在凉州全境推行一个政策,那就是人口普查!

人口普查,在这个年代,有个专门的名词,叫做料民。

西周后期,因连续对外用兵,周王室财政已濒于破产,国势衰竭,以致于周宣王晚年对太原戎、条戎和奔戎的战争均遭失败,特别是讨伐姜戎之役,从南方征调的主力部队全军覆没,无奈之下,周宣王只好就地进行人口普查,也就是所谓的料民,料民即调查核实户口,目的是为了搞清楚这儿到底多少人,以便征收军赋、田赋和兵役,以扩充兵员和充实财力。

当然了,过去的圣贤们,都是反对料民的,樊仲山父说:“民户不可查点啊!那古时不查民户就知道多少,司民协查孤独病死的,司商协查民户的姓氏,司徒协查在外的,司寇协查犯法的,牧官协查养畜牧的,工官协查做皮革的,场官协查入库的,廪官协查支出的,所以民户多少、死生、出入、往来的都可知道啊。同时呀又审察它的政事,天子管理农事在藉田,春猎在农闲,锄草收割也在藉田,秋猎在秋收后,冬狩在农事毕,这都是熟习民户数据的啊,又何必还查点它呀?不说它少却大事查点它,是显示民户减少而向天下人坦承形势不妙啊。如果天下都晓得如今人口下降,那么也就都知道如今你不行了,诸侯避开你,不会听从号令,百姓会蔑视你,也就无法推行法令。况且无故而查点民户,连上天都会厌恶你的,这么做,不单当世不好,也会祸患子孙呐。”

从历史来说,的确周宣王料民不久之后,周朝就灭亡了,所以更让樊仲山甫这段话成为了经典的经典。

现在,也有很多人拿这番话,来阻止段业普查人口。

其实樊仲山甫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是要说周朝灭亡是因为普查人口,那就是胡说八道了。普查人口,好处很多,摸清楚民间的实力,对于统治者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对于反对者,段业都是把他们请过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也认真听他说话,还做笔记。总而言之,给足面子。

但是,该怎么做,还是按照自己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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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布局(11)

别的事情,在适当的时候,段业就算不能够改弦更张,也会适度的做出一点点调整,目的其实就是为了给人面子,因为段业自己深深知道,人很多时候,在乎的其实就是那种被重视的感觉。

但这一次不行了,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可以让步的余地。

人口其实是真正代表着生产力,理论上,人越多,当然经济就越好,越富足,人多力量大,绝对是真理。尤其是这个年代,还有大片的土地,大笔的空间,大量的资源,更不用担心人口爆炸问题。

段业要普查人口,其实被很多人本能的认为是想乘机横征暴敛,然后扩张军队,于是这些士绅啊,耆老啊,才纷纷来刺史府求见,希望段业收回成命。

段业本来很无奈,但是这些人,不见又不行,段业虽然很想把统治彻底的渗透到基层,但是那毕竟是个想法,现在还没有完成。既然没有完成,那这些人,就依然掌握着基层的实权,段业也就不方便得罪。

而说起来,征收赋税,虽然总有办法,让这些人把实际的负担,转移到老百姓身上,但是也不能可能完成转移,多少板子还是会打到他们身上。

应付总归还是要应付的,段业一发狠,就明确告诉这些士绅代表,就算人口普查,他段业指天为誓,绝对不会加税,一点也不会加!

这下子,大家都放心了,你刺史大人,一言既出,还对天发誓了,那我们当然信了。

别的都是虚的,你要不加税,管你是要数人口,还是数猪啊牛啊羊啊,随便你,我们才管不着呢。

当然了,有比较不放心的,还专门问了一句,是不加税率还是税额?

这问题很关键,因为里面差别大了。段业豪气干云的一挥大手,道:“今年征收的总税额已经够用了,除非有新的产业,现在没有的,那需要征税,只要现在正在征得税,就一文钱也不多收!”

这下子大家放心了,彻底放心了。因为段业当初为了规范化收税,特地印制了大量的税收手册,对于那些情况需要征税,那些情况不需要,都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段业自信,除非有少数脑子极为聪明的人,不然短期内他们应该想不到避税的办法。

这里面行业说的很清楚,这些士绅们本来都是纳税大户,当然不敢怠慢,都把这本书捧回去仔细研究过。

刺史大人既然说了,旧有税种一文不加,新的行业嘛,那更是八字都不见一撇,怕什么?再说了,就算有新行业,我们不做,不就完了?那些新行业,才是靠不住呢,还是土地和商铺好啊。

于是这些士绅们都开开心心的走了。

刘穆之这个时候有些忧虑的说道:“大人……您似乎有些操切了。”

“喔?”段业揉了揉眼角,他有些疲惫,因为面对这些人实在太费力了,这些人,虽然个个衣冠楚楚,可是段业很想把他们都喊人渣。倒不是因为他们做了什么,而是他们为了自己利益讨价还价却又道貌岸然处处拿百姓当挡箭牌的样子,让段业觉得很虚伪。

“大人。”刘穆之坦言道,“如今兵工厂按照大人的策划,已经逐步进入正轨,单是这一年,就有十三种武器要投入生产,此外正在研发的更是排了老长的队,这些研发又是烧钱的很,大人也说了,对于他们的经费,那是一概照准,他们每次来卑职这里支钱,卑职都觉得有些手软了,现在咱们虽然不缺钱,可大人到处开荒,还给老百姓那么多补助,咱们的钱也一直只是刚刚够用而已,这轻徭薄赋,固然对,可是这也太轻了吧。”

“你觉得太轻?”段业问道。

“是!”刘穆之坦然道,“凉州田赋,仅仅三十分一,而商业税不过二十分一,实在太轻,江南虽然富庶,可是田赋达到十五分一,商业税更是达到十分之一,不然的话,司马家也不能撑那么久。”

“可是你也看见了,这农民也好,牧民也好,都过的很苦,他们不努力吗?不是,他们一年到头都在劳动,咱们收的税并不高,但是为什么他们一年所得,也只能勉强维持生活?”

刘穆之沉默了。段业说的,都是实话,他曾经几次跟着段业一起下基层,那有些农民,生活是真的很苦,几乎全家只有一条裤子,女孩子就不能出门,只能偎依在床上。那场景,刘穆之看了,也不由辛酸。

“我告诉你吧。”段业说道,“咱们收的税,虽然不高,但是他们的负担很重,为什么?就是这些地主,士绅,想尽办法从他们身上捞钱,他们能不穷吗?”

“可是……这几千年都这么干的。”刘穆之虽然直觉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但是还是说道。

“几千年这样,就对了吗?”段业感叹道,“道和,我决定干几件大事了。”

“大人您说吧,刘穆之一定支持您!”

“好!”段业大喜,道:“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此取消徭役!”

“啊?”刘穆之嘴巴张大的几乎可以装下几个鸡蛋。

所谓徭役,是指统治者强迫平民从事的无偿劳动。包括力役、杂役、军役等。在这个年代,凡国家无偿征调各阶层人民所从事的劳务活动,皆称为徭役,包括力役和兵役两部分。徭役起源很早,周朝时候就有,到了秦汉则更是发扬光大,秦国之所以能够在六国之中,脱颖而出,一个很大的因素,便是他大规模征徭役,给军队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

这一成功的经验,后来也被统治者变成了法律,秦汉时由法律规定的成年男子必须为官府从事力役和兵役。开始服役的年龄,秦时为17岁,西汉定为20岁,后改为23岁;免除徭役的年龄为56岁。

徭役有正卒、戍边和更卒3种。正卒为2年,1年在本县作步兵、骑兵或楼船,接受军事训练并负责地方治安;1年赴京都作卫士,负责保卫都城、守卫皇宫、陵苑,或为诸官府服务。56岁以下的成年男子服2年正卒后一般规定可免除兵役,但遇政府需要,随时仍可征调服役,不得抗拒。再有的职责,就是戍边,戍边亦称徭戍或屯戍,即到边疆从事“守徼乘塞”。汉律规定每人一生必须戍边1年,若逢边防紧急,则须继续留守6个月。

当然了,这些规矩,主要都是针对普通老百姓的,官府嘛,自然各有各的变通的办法,官富子弟可出钱雇人代役。

至于更卒,是每个傅籍的男子除服正卒、戍边两种徭役外,每年还须在本县服1个月的无偿劳役,从事地方的土木工程、造桥修路、治理河渠、转输漕谷等劳动。因役人轮番服役,所以叫作“更”,役人叫作“更卒”。不愿或不能亲自服役者,可出钱300雇人代役,或官府不需其亲身服役而命令他出钱代役,曰“过更”,这笔代役钱称作“更赋”。也有因特殊情况免役的,曰“复”。免役者包括:宗室、贵族、有高爵的官僚及其亲属,县、乡的三老及被选为孝悌力田者;博士弟子、其他通一经者及特诏优许复除者;或生子、服丧者,逢天灾兵祸之害而暂获复除者;治河有功或皇帝巡行所经地方的人民亦得以暂时免役等等。

此外还规定,获得1级至第4级“不更”爵位的人可以提前4年免役;爵在第9级“五大夫”以上的人可不事徭役。无功者可以出钱买爵,买爵可纳粟、纳钱、纳奴婢,买爵到第9级以上即可免役。这样,汉代徭役的义务实际全落到普通老百姓身上了。

凉州当然也是有徭役的,段业开始还没注意到,可是后来,在夺取姑臧之后,要整修城墙时,段业也没多想,就交给刘穆之去办,结果刘穆之的办法,当然是照旧征徭役。

段业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所以才下决心要改。

刘穆之想了想,道:“大人,这徭役之事,虽然对庶民颇为残忍,可是……这修桥铺路,打仗送粮,干什么不需要人呢?大人汰弱的那些兵,固然好用,可是他们人手太少,我们从哪找那么多人来干活呢?”

“人当然还是这些人,不过,不能以后无偿征用了,要给钱。”段业坚定的说道。

刘穆之有些傻眼了,过去用法律强迫人家做,这么多年来,百姓们早就习惯了,并且把其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如今您怎么是嫌钱多了吗?居然主动要给钱?

段业解释道:“一方面,收钱不能这么手,不能杀鸡取卵,再者,与其无偿让这些人来做工,不然给钱做工,其实这样长远来说是更好的,因为他们有钱了,当然要花钱,要消费,要买东西,这就促进了要做东西,卖东西的人,市场就繁荣了,我们也能收到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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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布局(11)

别的事情,在适当的时候,段业就算不能够改弦更张,也会适度的做出一点点调整,目的其实就是为了给人面子,因为段业自己深深知道,人很多时候,在乎的其实就是那种被重视的感觉。

但这一次不行了,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可以让步的余地。

人口其实是真正代表着生产力,理论上,人越多,当然经济就越好,越富足,人多力量大,绝对是真理。尤其是这个年代,还有大片的土地,大笔的空间,大量的资源,更不用担心人口爆炸问题。

段业要普查人口,其实被很多人本能的认为是想乘机横征暴敛,然后扩张军队,于是这些士绅啊,耆老啊,才纷纷来刺史府求见,希望段业收回成命。

段业本来很无奈,但是这些人,不见又不行,段业虽然很想把统治彻底的渗透到基层,但是那毕竟是个想法,现在还没有完成。既然没有完成,那这些人,就依然掌握着基层的实权,段业也就不方便得罪。

而说起来,征收赋税,虽然总有办法,让这些人把实际的负担,转移到老百姓身上,但是也不能可能完成转移,多少板子还是会打到他们身上。

应付总归还是要应付的,段业一发狠,就明确告诉这些士绅代表,就算人口普查,他段业指天为誓,绝对不会加税,一点也不会加!

这下子,大家都放心了,你刺史大人,一言既出,还对天发誓了,那我们当然信了。

别的都是虚的,你要不加税,管你是要数人口,还是数猪啊牛啊羊啊,随便你,我们才管不着呢。

当然了,有比较不放心的,还专门问了一句,是不加税率还是税额?

这问题很关键,因为里面差别大了。段业豪气干云的一挥大手,道:“今年征收的总税额已经够用了,除非有新的产业,现在没有的,那需要征税,只要现在正在征得税,就一文钱也不多收!”

这下子大家放心了,彻底放心了。因为段业当初为了规范化收税,特地印制了大量的税收手册,对于那些情况需要征税,那些情况不需要,都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段业自信,除非有少数脑子极为聪明的人,不然短期内他们应该想不到避税的办法。

这里面行业说的很清楚,这些士绅们本来都是纳税大户,当然不敢怠慢,都把这本书捧回去仔细研究过。

刺史大人既然说了,旧有税种一文不加,新的行业嘛,那更是八字都不见一撇,怕什么?再说了,就算有新行业,我们不做,不就完了?那些新行业,才是靠不住呢,还是土地和商铺好啊。

于是这些士绅们都开开心心的走了。

刘穆之这个时候有些忧虑的说道:“大人……您似乎有些操切了。”

“喔?”段业揉了揉眼角,他有些疲惫,因为面对这些人实在太费力了,这些人,虽然个个衣冠楚楚,可是段业很想把他们都喊人渣。倒不是因为他们做了什么,而是他们为了自己利益讨价还价却又道貌岸然处处拿百姓当挡箭牌的样子,让段业觉得很虚伪。

“大人。”刘穆之坦言道,“如今兵工厂按照大人的策划,已经逐步进入正轨,单是这一年,就有十三种武器要投入生产,此外正在研发的更是排了老长的队,这些研发又是烧钱的很,大人也说了,对于他们的经费,那是一概照准,他们每次来卑职这里支钱,卑职都觉得有些手软了,现在咱们虽然不缺钱,可大人到处开荒,还给老百姓那么多补助,咱们的钱也一直只是刚刚够用而已,这轻徭薄赋,固然对,可是这也太轻了吧。”

“你觉得太轻?”段业问道。

“是!”刘穆之坦然道,“凉州田赋,仅仅三十分一,而商业税不过二十分一,实在太轻,江南虽然富庶,可是田赋达到十五分一,商业税更是达到十分之一,不然的话,司马家也不能撑那么久。”

“可是你也看见了,这农民也好,牧民也好,都过的很苦,他们不努力吗?不是,他们一年到头都在劳动,咱们收的税并不高,但是为什么他们一年所得,也只能勉强维持生活?”

刘穆之沉默了。段业说的,都是实话,他曾经几次跟着段业一起下基层,那有些农民,生活是真的很苦,几乎全家只有一条裤子,女孩子就不能出门,只能偎依在床上。那场景,刘穆之看了,也不由辛酸。

“我告诉你吧。”段业说道,“咱们收的税,虽然不高,但是他们的负担很重,为什么?就是这些地主,士绅,想尽办法从他们身上捞钱,他们能不穷吗?”

“可是……这几千年都这么干的。”刘穆之虽然直觉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但是还是说道。

“几千年这样,就对了吗?”段业感叹道,“道和,我决定干几件大事了。”

“大人您说吧,刘穆之一定支持您!”

“好!”段业大喜,道:“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此取消徭役!”

“啊?”刘穆之嘴巴张大的几乎可以装下几个鸡蛋。

所谓徭役,是指统治者强迫平民从事的无偿劳动。包括力役、杂役、军役等。在这个年代,凡国家无偿征调各阶层人民所从事的劳务活动,皆称为徭役,包括力役和兵役两部分。徭役起源很早,周朝时候就有,到了秦汉则更是发扬光大,秦国之所以能够在六国之中,脱颖而出,一个很大的因素,便是他大规模征徭役,给军队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

这一成功的经验,后来也被统治者变成了法律,秦汉时由法律规定的成年男子必须为官府从事力役和兵役。开始服役的年龄,秦时为17岁,西汉定为20岁,后改为23岁;免除徭役的年龄为56岁。

徭役有正卒、戍边和更卒3种。正卒为2年,1年在本县作步兵、骑兵或楼船,接受军事训练并负责地方治安;1年赴京都作卫士,负责保卫都城、守卫皇宫、陵苑,或为诸官府服务。56岁以下的成年男子服2年正卒后一般规定可免除兵役,但遇政府需要,随时仍可征调服役,不得抗拒。再有的职责,就是戍边,戍边亦称徭戍或屯戍,即到边疆从事“守徼乘塞”。汉律规定每人一生必须戍边1年,若逢边防紧急,则须继续留守6个月。

当然了,这些规矩,主要都是针对普通老百姓的,官府嘛,自然各有各的变通的办法,官富子弟可出钱雇人代役。

至于更卒,是每个傅籍的男子除服正卒、戍边两种徭役外,每年还须在本县服1个月的无偿劳役,从事地方的土木工程、造桥修路、治理河渠、转输漕谷等劳动。因役人轮番服役,所以叫作“更”,役人叫作“更卒”。不愿或不能亲自服役者,可出钱300雇人代役,或官府不需其亲身服役而命令他出钱代役,曰“过更”,这笔代役钱称作“更赋”。也有因特殊情况免役的,曰“复”。免役者包括:宗室、贵族、有高爵的官僚及其亲属,县、乡的三老及被选为孝悌力田者;博士弟子、其他通一经者及特诏优许复除者;或生子、服丧者,逢天灾兵祸之害而暂获复除者;治河有功或皇帝巡行所经地方的人民亦得以暂时免役等等。

此外还规定,获得1级至第4级“不更”爵位的人可以提前4年免役;爵在第9级“五大夫”以上的人可不事徭役。无功者可以出钱买爵,买爵可纳粟、纳钱、纳奴婢,买爵到第9级以上即可免役。这样,汉代徭役的义务实际全落到普通老百姓身上了。

凉州当然也是有徭役的,段业开始还没注意到,可是后来,在夺取姑臧之后,要整修城墙时,段业也没多想,就交给刘穆之去办,结果刘穆之的办法,当然是照旧征徭役。

段业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所以才下决心要改。

刘穆之想了想,道:“大人,这徭役之事,虽然对庶民颇为残忍,可是……这修桥铺路,打仗送粮,干什么不需要人呢?大人汰弱的那些兵,固然好用,可是他们人手太少,我们从哪找那么多人来干活呢?”

“人当然还是这些人,不过,不能以后无偿征用了,要给钱。”段业坚定的说道。

刘穆之有些傻眼了,过去用法律强迫人家做,这么多年来,百姓们早就习惯了,并且把其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如今您怎么是嫌钱多了吗?居然主动要给钱?

段业解释道:“一方面,收钱不能这么手,不能杀鸡取卵,再者,与其无偿让这些人来做工,不然给钱做工,其实这样长远来说是更好的,因为他们有钱了,当然要花钱,要消费,要买东西,这就促进了要做东西,卖东西的人,市场就繁荣了,我们也能收到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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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布局(12)

“当然了。”段业苦笑道,“我也要承认,我免除徭役,固然也有一部分,是恻隐之心,这些人,都是我们的百姓子民,征发徭役,实在是不公平。”

“不公平?”

“对!”段业坚定的说道,“我始终认为,人,只要付出了劳动,就要得到报酬,付出的劳动有多少,努力程度有高低,做出的贡献有大小,但是都应该有报酬,他们既然做工,当兵,当然要有报酬,就像你为我效力,我除了器重你,信任你之外,当然也要给你富贵,哪怕你自己不在意,我也要给,不然,何以招揽天下贤士?”

刘穆之似乎有些明白了。

段业笑道:“放心吧,徭役现在看起来能够动员很多人,也省了不少钱,但是现在那都是强迫的,想必你也知道,修城墙的,种树林的,不少人都是磨洋工吧,根本就不好好干,他们工作的质量其实很低,这样省下的钱,其实也没几个,有时候如果需要返工,或者完全质量不达标,其实花的钱更多。”

刘穆之心悦诚服的点头,他不得不佩服段业,因为段业的确比自己看的要远。

“至于税赋嘛,你也不必担心,我既然给他们说了不加税,那就真的不会加税,而且,我要做出一个决定,那就是废除人头税!”段业自信的说道。

刘穆之已经觉得自己的心都有些麻了,这段大人也太激进了吧?一会功夫,就要改革这么多事情,那能改革的来吗?天呐,连人头税你都想废除,你到底想干嘛?

所谓人头税,是指国家对人身课征的一种税。秦代以前就已存在,秦代以后均课征具有人头税性质的税收。在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中,政府从农民身上取得财政收入的主要渠道有两条:一是按田亩计征的税,即土地税;一是按人头计征的税,即人头税。

人头税的效率高,但最不公平。因为想收税很简单,成本很低,任何一个具备良好户籍管理的国家都使人头税的计税依据比任何一个其他税种简单,税款的征收成本可以非常低。

也因此,人头税其实一直是一笔很大的钱,就算在今天,按照刘穆之心里的账本,这人头税起码也负担了凉州大概四分之一的支出呢。这么大一笔钱,还能说废除,就废除?

段业说道:“道和,我所以要废掉这人头税,其实很简单,因为这种税,实在太不公平了!”

刘穆之默然,没有说话。段业说的,还是公平,看起来这位段大人,很在乎公平这件事。

只是唯有段业才知道,公平和效率,绝对不是对立起来的,想反,真正有效率,让人民都乐意奋斗,追求速度和质量,那前提是公平。

段业接着说道:“什么是税收?那是官府无偿向百姓征收的钱,用来保护他们,维持军队和官府的开支,顺便给他们谋福利,对不对?既然这样,当然是谁钱多,交的税就多,钱少,交的税就少,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不会贫富差距越来越大,不然的话,贫富差距越来越大,那会出事的,你知道,自古以来,百姓们都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人头税,家有良田千顷,和基本活不下去的人,交的税是一样的,道和,你说这合理吗?”

刘穆之轻轻摇头,的确,段业的说法他虽然没听过,但是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刘穆之自己也交过人头税,他过去是真没多想,既然官府说收税,那就交咯。

但现在他才意识到,里面有如此的不公平。

刘穆之也是心怀理想的人,他之所以千里迢迢,跑到凉州,给段业效力,目的不就是襄助段业,一起打造一个太平盛世吗?

所以刘穆之大声道:“大人,既然如此,在下一定全力支持您!”

“好啊!”段业很满意,如今刘穆之是他核心幕僚,主管内政,这事情只要刘穆之也同意了,那就好办了。

“只是大人,这还差的这么多钱……”

“哈哈哈。”段业笑道,“你且放心,对于那些穷苦百姓,当然该照顾,要照顾,至于那些个富人么,呵呵呵,遇到我,算他们倒霉啊。”

刘穆之也不由莞尔一笑。

……

“陛下。”卫彬轻轻对着苻宏一躬,以他的身份和在苻坚,苻宏父子心目中的地位,他当然不必行大礼。

只是苻宏,其实还有些没太适应这种身份,所以他有些不自在的说道:“先生,您……您不必多礼。”

卫彬也不谦让,点点头。

“先生,这一次您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有。”卫彬说道,“凉州的段业又有大动作了。”

“喔?”苻宏有些感兴趣了,“他要干什么?”

“据卑职的人说,他正在四处搜集珍宝古玩,看样子,是要送到长安来给陛下进贡了。”

“这好事啊!”苻宏笑道,“不管他有什么居心,这一次我……这一次朕可是得收下了,呵呵,正愁没米下锅呢。”

“他来送礼,必有所图。”

“那是自然。”苻宏说道,“先生以为,他想要什么呢?”

“敕封。”卫彬淡淡说道。

苻宏听了,神色为之一凛。

敕封的意义,苻宏当然知道,现在苻宏一直都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因为一旦敕封,就等于承认了段业对于凉州的合法占有,也承认了他的名分。

以段业现在的实力,其实想夺回凉州,对于如今腹背受敌的苻宏来说,基本上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只要没有敕封,没有正式承认,事情就留个尾巴,总归有一日,如果有机会,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讨伐。

可是现实问题是,苻宏真的很缺钱。

这二年,基本没有打仗,总算让苻宏稍微缓过来了,而且关中粮食也算大丰收,吃饭问题,是解决了。

可问题在于,长安这个地方,养活了这么多人,包括很多不事生产的常备军,这些人花钱可跟流水一样。而如今很多控制区域沦陷,造成财政收入减少,而且往来的商旅,也宁愿绕路,不愿过境。

商人不过境,就没有税收,当然就差钱了。

苻宏艰难的抿了抿嘴,道:“先生,您看这事情……”

卫彬看了苻宏一眼,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老奴却是不敢妄言,但有一句话,请陛下千万记得。”

“请说。”

“此事不管陛下做出什么决定,都有道理所在,但是陛下务必乾纲独断,而非廷议,因为此事,是商量不得,高调不得的,陛下一旦心有定见,就要马上去办!”

卫彬的意思也很明显,段业如今是趁着苻宏缺钱,拿苻宏不太可能拒绝的诱惑,来换取自己的一个名分。说白了,这就是一桩生意。

这生意,当然就有赚有赔,不能妄言。可问题在于,拿凉州的名分来换,这赌注有些大。

而且,一旦廷议,迁延时日,人多嘴杂不说,还有个问题,就是万一办砸,责任是谁的?

卫彬的意思,就是这种大事情,你要有担当,要自己扛起来!这是卫彬对苻宏的一个忠告和提点。毕竟卫彬侍奉苻坚父子多年,本身就很有感情,而他虽然是阉人,但是并非那种宦官出身,而是别有缘故,所以苻坚也好,苻宏也罢,对卫彬都是非常敬重的。某种程度来说,苻宏几乎已经把卫彬当做可以指点,批评自己的长辈了。

“朕,明白了。”苻宏默默点头。而他心里,也暗暗下了决心。

……

“公主。”秋儿看苻宝一直盯着镜子发达,窃笑一下,然后正色喊道。

“啊?”苻宝紧张的一拍胸口,回头一看,见是秋儿,不由嗔道:“你个死丫头,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怎么了?”

秋儿这个时候严肃起来,道:“公主,最近江陵方向有异动!”

“喔?”苻宝一听是正事,也严肃起来,“他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倒是没有。”秋儿犹豫了一下,“只是最近,咱们的眠月楼,很久没人去了。”

秋儿说的眠月楼,是苻宝出钱在江陵开的一家妓院,里面的姑娘可是红遍荆州,但其实,苻宝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收集情报。

这眠月楼过去可是帮了苻宝不少忙,因为桓家年轻人,总是喜欢去那里,有时候不知不觉说出去的只字片语,就能派大用场。

“这个嘛……桓冲死去不长,他们大概还在守孝吧。”苻宝犹豫了下说道。

“可是,之前桓石虔可是去过啊,如果守孝,那时候为什么不守?”

“有道理。”苻宝严肃起来,“你说说他们是怎么回事?”

秋儿摇摇头,“奴婢不知道,但是桓家子弟,这么长时间不出现,也没在江陵寻欢作乐,恐怕他们想干点什么大事吧,奴婢觉得不对劲,才来告诉小姐。”

“这样啊。”苻宝摸了摸下巴,“哎!你说他们会不会来成都找我们呢?”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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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布局(13)

秋儿声音都有些哆嗦了,因为她发现,苻宝无意的一句话,似乎点醒了她。

桓家如今和朝廷的关系,虽然不如淝水之战前那么好,可是怎么也比桓温在时候要热络的多。而且,朝野上下,其实很多人,都是有些瞧不起桓玄的。这样一个年轻人,能够闹得起什么波澜呢?

正好如今,谢家和王家的斗争已经到了最后摊牌的阶段,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桓家的态度不想也知道,只要桓玄不是白痴,他一定会坐山观虎斗,等待分出胜负后再作打算。

既然这样,桓玄和他的近十万荆州军,现在正处在一个闲置的状态,那么他会干什么呢?

秋儿突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桓温当年突袭成汉的事情,自从她追随苻宝已经,就已经温习了无数次了。因为对于蜀中的威胁,只会来自北方和东方。而北方如今是关中,那还是自己的地盘,不用担心,要担心,也就是荆州方面了。

苻宝如水的明眸里,闪过一丝寒光,她一字一字顿道:“桓玄如果敢来,我就让他,有来无回!”

“是。”秋儿本能的应道。

“对啦!”苻宝一高兴,突然拍手叫道,“秋儿,笔墨伺候!”

“公主?”

“我要给段业写信,给他写信,哈哈哈哈。”苻宝拍手大笑。

秋儿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苻宝,道:“公主,您……您这是……”

“哼!”苻宝重重一哼,这个小子不是对本宫有企图吗?如今有人对本宫不利,本宫倒是要看看他管还是不管!如果不管,本宫到时候如果挡不住桓玄,那就嫁给他!”

“这……”

“好了好了。”苻宝催促道,“快去快去,嘿嘿嘿。”

秋儿还是头一次看见苻宝笑成这幅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心里连续默念非礼勿视,才勉强稳定住了心神。

苻宝坐在镜子前,双手托腮,秀眉可爱的蹙着,喃喃道:“段业,你这个狠心的男人,好色的男人,无耻的男人!如果撩拨了我,又敢不管我,人家就真的嫁给桓玄,到时候让你哭去!”

只是这话说完,苻宝突然感觉到小脸发烫,盯着镜子一看,里面那个佳人是眉眼弯弯,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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