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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我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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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1)

萧家三少,萧牧军,很不喜欢让人知道他在家里排行老么。

说起老么,许多人总是会有个特定印象,必然是家里兄弟姊妹中最软弱、最黏人、最爱撒娇的一位,不像老大成熟懂事,也不如老二长神善舞。

老么,注定了不是被兄姊护着疼着,就是被看扁、欺负的。

而这两种命运都不是萧牧军想要的。

他可是堂堂男子汉,哪里需要两个哥哥来保护呢?当然,他更不愿受哥哥们欺凌。

可偏偏说归说、想归想,萧牧军成长的过程中,还真是有些摆脱不了的老么命!

他两个哥哥从小就长得健壮英武、神采飞扬,只有他,婴孩时期一场高烧差点烧去他一条小命,造成他十岁以前身体像只弱**,矮小细瘦不说,还动不动就生病。

再加上他生得粉妆玉琢,一张小脸蛋像剥了壳的白嫩嫩水煮蛋,偶尔运动过度便气喘吁吁,颊生霞晕,变成一颗红通通的苹果,教街头巷尾的婆婆妈妈看了,个个恨不得将他抱起来狠狠亲一口。

十岁以前,他完全是被两个哥哥当成妹妹看待的,附近的野孩子胆敢碰他一下,都会被他两个哥哥痛揍一顿,厉声警告——不许欺负我“妹妹”!

他恨哪!

“大哥、二哥,我是男生,是男的!”他一次又一次地强调。

“我知道你是男生。”大哥很淡定地回应。

“谁教你长得比女生还像女生?”二哥很恶劣地补充。

“不能怪我们偶尔会叫错。”大哥依然一脸淡定。

“还有,谁教你连声音都娇滴滴得像个女生!”二哥继续恶劣。

“那是因为我还没变声啊!”他又气又急。“老爸说等我长大声音变了,听起来就不会像女生了。”

“喔,那到时候再说吧。”二哥下结论。

于是,关于萧家老么到底算是个弟弟还是妹妹的争议,仍然不能就此盖棺论定,必须再延宕几年的时间。

可萧牧军等不及了,他恨自己不能“正名”,恨两个哥哥偏爱捉弄自己,他决定,等他上学以后绝对不跟两个哥哥念同一间学校,他要离他们远远的,愈远愈好。

虽然对自己颇为鄙夷,但他还是决定对老爸展开老么攻势,哭着、求着、撒泼着坚持自己不跟哥哥们一样念公立学校,他要去考私立小学。

老爸拗不过他,只得答应了,而他也很争气地以优异的成绩,考上离家里走路约莫半小时,一间相当有名气的私立贵族小学。

哈哈哈哈,他得意的咧!

哪里晓得,这是他童年悲惨命运的开始,脱离了两个哥哥庇护的他,由于年幼体弱,长得又太漂亮,成了高年级学长们欺负的绝佳对象。

每天不是他的作业本被撕了,就是他换下来的运动服被藏了,或者零用钱被勒索了,细瘦的四肢被掐了打了,留下明显的瘀青。

他瞒着家里人不敢说,天天穿长裤长神遮遮掩掩,日子过得心惊胆颤,上学因而成了可怕的梦魇,每天早上起床,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感到肚子痛或是头痛,很想假藉生病不去学校,只凭着一股强大的意志力撑下来。

不可以!他不能认输、不能退缩,是他坚持要上私立小学的,是他自己不要兄长的保护,既然如此,有什么后果就得自己承担。

他强迫自己勇敢,忍着恐惧乖乖去上学,就这么日复一日,直到有一天,他被几个学长抢走零用钱,书包里的课本、作业簿散落一地,被地上的积水浸湿了,他一面蹲下来捡起惨兮兮的书本,一面忍不住呜咽哭泣。

他以为自己哭得很小声,又躲在桥下一个僻静的角落,应该没人会注意,可只哭了一会儿,一道清脆如珠玉撞击的声音便在他身后扬起——

“小哭包,你一个人躲在这边哭什么?”

他怔忡地回头,墨密的长睫饱含湿润,白皙的小脸泪痕犹在,星眸闪闪,泛红的鼻头一抽一抽的,瘦小的身子蜷缩地蹲着,整个看起来就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见他这副模样,喊他的女孩忍不住笑了。她身上穿着跟他同一间学校的制服,身材纤瘦修长,脸蛋虽仍显得稚气,但五官立体妍丽,隐隐已有美人架势。

“你又被欺负啦?”女孩拉了拉背在身后的双肩书包,调整了下百褶裙摆,在他面前蹲下,比他高了不止一个头。

“你、你是谁?”他困惑地问。

“我是谁?我是你学姊啊!”她笑意盈盈,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俏皮。“一年级的小哭包,我是你六年级的学姊。”说着,她伸手摸摸他的头。

他下意识地闪躲。“不要碰我!”

“唷,脾气还挺大的嘛。”她嗤笑。“脾气这么跩,怎么还会傻傻被欺负?”

“要、要你管!”不知怎的,小萧牧军觉得丢脸,撇过头去,脸蛋不禁红了。

“哎呀,小哭包脸红了!”女孩看着又笑了起来,那笑声像风铃叮叮当当的,极是悦耳动听。“来,让姊姊看看。”说着,她用双手扳回他的脸,青葱般的指尖还在他软嫩的脸颊上轻轻掐住,揪起两团肉。“真可爱!你的脸真好摸,白白软软的,好像包子。”

这在干么?萧牧军感觉自己被调戏了。“你、你放开我!”

“偏不放。”她笑着继续掐。“包子脸,爱哭的小包子。”

“不准笑!不准叫我包子!”他恼火了,家里附近那些大妈固然爱抱他、揉他,却也没这个女生过分,居然喊他爱哭包?!

“偏叫你包子,谁教你长得就像颗包子。”这女生比他二哥更恶劣。

他忿忿地嘟嘴瞪她。

“还嘟嘴呢!”她笑得更加花枝乱颤,偏偏这种大妈式的笑法在她清秀绝伦的脸上,就像一朵怒放的玫瑰,不觉得没形象,反倒令人意乱情迷。

这个姊姊,长得真的很漂亮呢!他以为自己够好看了,但她的美更是非比寻常。

他呆呆地望着她。

见他神情呆滞,她以为他是气呆了,收敛了放肆的笑容,幽幽地轻叹口气。

“小哭包,你就是长得太可爱了,才会被欺负。”她柔声低语,表情变得严肃正经。“男孩子长得太像女生,不是好事。”

又不是他自己愿意长成这样的!他懊恼地瞪她。

“欺负你的那些学长我认识,就是些小混蛋,仗着自己家里有权有势,欺善怕恶,你愈是让着他们,他们就愈爱欺负你。”

“我没让他们。”他小小声地辩驳。他是人小力弱,打不过他们。

“你家里没人保护你吗?你爸爸妈妈、哥哥姊姊呢?”

“我妈去世了,我爸是警察,工作很忙,我哥哥他们……不念这间学校。”他不敢说自己就是为了躲哥哥,故意来考这所私立小学的,岂料是自讨苦吃。

听闻他母亲已逝,女孩眸中似闪过怜惜,不一会儿便又恢复原先的淘气。

“那你惨了!没人罩着你,你这一年会过得很痛苦,至少在那几个混蛋毕业前,你准没好日子过。”

他早料到了。

“我来罩你好了。”

“什么?!”他愣住。

女孩看着他,笑颜如花,开得好灿烂。“叫我一声姊姊,我罩你。”

叫她姊姊,她就罩他?

“我不要!”不知为何,他好生气,气她,也更气自己。

“叫吧!我当你姊姊不好吗?我会保护你的。”

“不要不要,我不叫!”

“叫吧叫吧。”

“我说了不要!”

“小哭包,乖,叫一声来听听。”

“别叫我小哭包!”

“呵呵,偏叫你小哭包,小哭包小哭包小哭包……”

那年,他七岁,遇见了一个比自己大五岁的女孩,从此以后,他和她,结下了一段纠缠不清的缘。

后来他才晓得,她叫陆晚晴,是学校里最美丽娇贵的一朵花,爸爸开了间贸易公司,妈妈是大学教授,家里很有钱,那几个仗势欺凌他的学长都很爱慕她,在她面前整个摇身一变,逢迎谄媚,讨好又巴结。

而她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王,一声令下,说自己认了他当干弟弟,谁再敢欺负他就是跟她这个干姊姊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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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都撂话了,哪里会有人这么不识相呢?

从此以后,萧牧军日子好过了,虽说算不上走路有风,至少也能昂首挺胸,不怕遭谁暗算了。

对这番局势的转变,他心中百般滋味纠结,心情很复杂。不错,是没别人敢欺负他了,但不代表陆晚晴这个姊姊不欺负他。

基本上,他觉得自己成了她的私人玩具,高兴时就掐掐他的脸,不高兴时就喊他小哭包。

他愈是不肯喊她一声姊姊,她愈爱逗他捉弄他,把他气得脸红红,然后她又嚷着他好可爱,用力捏他的包子脸,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那一年,他过得快乐也不快乐,平白无故多了个姊姊,而这姊姊经常闹得他不知所错,又不能骂她打她,只能大叹三声无奈。

一年后,陆晚晴毕业了,他以为自己解脱了,终于能够得到自由了,可没想到毕业典礼那天,看着她夹在一群毕业生中走出校门,那亭亭玉立的背影彷佛将永远踏出他的人生,他顿时胸口堵得难受,竟又哭成一个小哭包。

听说,她进了另一所贵族中学,依然是那间学校呼风唤雨的女王,裙下之臣不计其数。

那间中学远在城市的另一边,如无意外,他和她不会再有交集。

但他努力制造人为意外,偶尔会坐上公车,绕上一大圈,迢迢来到她学校附近徘徊,期盼着能遇见她。

大约十次里会遇上她一次,她总会笑咪咪地喊住他,请他吃冰淇淋,跟人介绍他是她最可爱的干弟弟,他嘴上抗议,却并不反抗,腼腆地由她带着四处炫耀。

只要她过得好就好,他想。

而她的确过得很好,一年又一年,身材更抽长了,胸部逐渐丰满,曲线玲珑有致,长成一个十足的美少女。

在他小四那年,他听说她交了个男朋友,那俊秀的少年站在她身边,两人宛如金童玉女般相衬。

当天他踢着石子一路走回家,足足走了五、六个小时,走到腿快断了,夜深了才到家,把家里人急得差点去报警。

那天晚上,他发烧了,重病了一场,躺了好几天,醒来后,他发誓自己再也不去见她了,还要求老爸让自己去学游泳、练跆拳道。

如此强健体魄,日积月累,到了十七岁那年,他身高冲到一百八,全身肌肉紧实,光从身材看来,他自觉已是个大男人了。

年轻人血气方刚,一群人混在一起总不免胡来,他学会了骑重机飙车,学会了偷偷抽烟喝酒,偶尔还会逃学跷课去打撞球。

他撞球的技术可是一把罩,完全是业余高手的等级,因此赚了不少赌金,口袋充裕。

第1章(2)

这天,他又赚了一大笔赌金,兄弟们起哄要他请客,一块儿到某个同学亲戚家开的酒店见识。

大伙儿要求那同学的堂哥带路,偷渡几个未成年少年进自家酒店,开了间包厢,叫女孩子陪酒。

同学的堂哥怕他们玩得太过火,叫的都是新进的公关公主,经验尚浅,也还有点拘谨,不擅长风骚耍狐媚,就乖乖坐着陪酒。

但即便如此,几个高中大男孩已经很开心了,又是抢麦克风唱歌,又是跟女孩子划酒拳赌酒,玩得不亦乐乎。

只有萧牧军呆呆地坐着,不说也不笑。

“怎么啦?”同学们嘲笑他。“看漂亮美眉看呆了啊?”

他的确是看呆了,因为这群莺莺燕燕里,竟然有他熟悉的脸孔。

“怎么?你喜欢那个?”同学们发现他视线胶着地,缠在一个安安静静坐在最角落的女人身上,彼此挤眉弄眼。“确实长得很漂亮啊!可惜妆有点太浓了。”

“你不懂啦!酒店女都要化浓妆的。”

“那其他女生怎么都没化那么浓?”

“就是啊!她是把自己的脸当调色盘吗?腮红涂得像猴子屁股!”

“哈哈哈~~”

一群人说着笑着,萧牧军只觉得这些平素重情重义的好兄弟,在此刻看来却说不出的恶毒。

他蓦地火了,猛然起身,伸手扣住那个从头到尾不发一语的酒店女郎。“你跟我来!”

他不由分说地拖着她往外走,将同学们嘻嘻哈哈的笑声抛在身后。

两人走到楼梯转角处,萧牧军见四下无人,这才瞪着眼前这妆容艳丽的女郎,嘶声问——

“你在这种地方干么?”

“我才想问你要做什么。”她挣脱他的手,傲然凝眉。“这位先生,我并不是那种可以带出场的女人,我只负责陪酒。”

只负责陪酒?!萧牧军更火大了。她就连陪酒也不该!

“陆晚晴,你疯了!”

她一震,脸上冰冷的面具霎时裂开一道缝。“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

她惊骇得语不成调,以为自己掩饰得够好了,以为自己刻意浓妆艳抹,便不会被熟人认出来,没想到……

“你认不出来吗?”他冷笑。“我是萧牧军。”

“萧牧军?”她愣愣地咀嚼这名字,半晌,神色又是一变。“你是那个……小哭包?”

他一凛,听她叫起小时候的外号不免有些狼狈,没好气地撇撇嘴。“我说过了,别那样叫我。”

“真的是你……”

他,长大了呢!身材高大,肌肉结实,就连相貌也阳刚了几分,不再是从前那张嫩生生、软嘟嘟的包子脸。

陆晚晴怔怔地睇他,眸光明灭不定,像是怀念,又似怅惘,最后是羞愤与难堪。她咬咬唇,重新戴回冷漠的面具。

“你今年才十七岁吧?还是个小鬼,来这种地方干么?”

她居然还指责他未成年上酒家?

萧牧军又气又急。“那你呢?在这种地方干么?”

“你看不出来吗?”她语调凝冰。“我在这里工作。”

“什么?!陆晚晴你……”

“julia。”

“嗄?”

“叫我julia,这是我的花名。”

还花名咧!他简直要气疯了,双手紧紧擒握她肩膀,星眸焚火。“陆晚晴,你怎么了?为什么来这种地方陪酒?是不是你家里……出什么事了?”他想起那些千金女因家里破产负债,不得已沦落风尘的故事。

不会那么狗血吧?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她看着他变化莫测的神情,彷佛也猜出他想些什么,冷冷一笑,那么漠然,那么漫不在乎的一笑,令他心痛。

“你走吧。”她冷静地说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难道就是你该来的地方吗?”他气急败坏。

“不管你怎么想,我已经在这里了。”她仰头看他,娇容凝霜。“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了。”

“陆晚晴,你……”他眼灼痛地瞪着她,这是从前那个调皮地捉弄他的女孩吗?她该是笑得天真烂漫、放纵肆意的,而不是现在犹如一座冰雕的雪女般冷血无情。

趁他心神不宁之际,她轻轻拉下他的手,翩然旋身,他看着她亭亭玉立的背影,不知怎地回想起小学毕业典礼那天。

那天,他哭着送她走了,这次,难道他也只能这样放手让她离开吗?

他混乱地想着,心海澎湃,一股冲动催促他展臂,将她拉进怀里。

“你做什么?!”她吓一跳,挣扎着想推开他。

他搂着她不放,一手压住她背脊,另一手揽抱她纤腰。

“你……放开我!”粉拳捶他胸膛。

“我不放。”他咬牙抱紧她。“我要带你走。”

“你凭什么带我走?”

“凭我……”他也不知自己能凭什么,他不是她什么人,家里也不有钱。“我去赚钱养你。”

“你赚钱养我?”她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我还有个不事生产的妈妈,再加两个在念书的弟弟妹妹,你都要养吗?”

“我……”他茫然,他才十七岁,一直以为养家活口,对他来说还是很遥远的事。

“你走吧!”冰封的言语如刃,划伤他的自尊。“姊姊我没兴趣诱拐未成年少年。”

是因为他未成年的缘故吗?因为他还不是个成年人,所以没能力保护她。

“那你等我!”他蓦地推开她,擒住她的墨眸犹如高山深潭,明镜清澈。“等我满十八岁那天,我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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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十八岁就算成年了吗?”她挖苦。“酒店可是要满二十岁才能进的。”

“十八岁就要负完全的刑事责任了,在刑法上已经算是个成年人。”他慎重地强调。“你等我,我会来找你的,一定要等我!”

语落,他转身就走,好似害怕再多待一秒,便会听到她毫不留情的拒绝。

从那天之后,他天天数着日子,终于等到自己十八岁生日。

放学后,他换上事先买好的西装,系了领带,捧着一束花,来到酒店外等她。

其实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凭着身分证上的年龄他进不去,只能在外头傻傻地等,从华灯初上等到夜深人静,本以为要等到天亮的,却在接近午夜的时候,看见踉跄着奔出来的她。

她穿着一袭很单薄的露背洋装,披头散发,像是喝醉了,一出来便扶着街边的电线杆大吐特吐,守门口的酒店小弟过来问她怎么了,她挥挥手赶人。

她吐得狼狈,小弟似乎也觉得恶心,不想接近她,另一边几个酒店女郎簇拥着一个秃头胖男走出店门口,小弟连忙迎上去鞠躬巴结。

趁没人注意,萧牧军悄悄走向陆晚晴,她扬起螓首,散发遮去她半边脸,但她仍是从缝隙瞧清了他。

“是……你。”

他点点头,拉她闪进附近暗巷。“你怎么喝得这么醉?”

他心疼地责备,从口袋里取出一条干净的手帕就想帮她擦嘴,她慌得躲开,抢过对方捏在手里的手帕,捂住肮脏的口唇。

“你来、做什么?”她呛咳着,语音沙哑。

他胸口一拧。“我说过,我满十八岁便会来找你的,今天是我生日。”

“你……”她震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凝睇他的眸逐渐漫开一层薄薄水雾。“……真是个笨蛋。”

终于吐落言语,说的却是他不想听的话。

“你才笨蛋!”他懊恼地反驳。

她哑声一笑,伸手拨了拨凌乱的秀发,就着昏暗的灯光,他这才发现她额头瘀青了一块,脸颊浮着淡淡红印,像是被人打伤的。

“这怎么回事?有人打你?”他语气凌厉,脸色变得很难看。“谁打的?你们店经理?还是客人?”

她没回答,只是苦涩地、自嘲地抿唇。

他看了心口大痛,怒火中烧。“我去找他们算帐……”

她连忙扯住他。“不准去!”

“为什么?难道你甘愿这样被欺负?”

“这是我的工作……”

“你的工作就是被人打吗?”他怒吼,气得想砍人。

她紧紧地拽着他臂膀,看着为她冲冠而怒的他,看着他清俊秀朗,却仍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孔,胸臆不禁隐隐漫开一阵酸楚。

他还是个孩子呢!一个不知人间忧愁的少年。

“这花……是你买的吗?”她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愣了愣,低头看了看差点被自己挤坏的玫瑰花束,俊容蓦地泛起一丝红晕。

他清咳两声,刻意装酷,将花束以一个帅气的姿势甩给她。“送你的。”

她捧过花束揽在怀里,深深嗅了口那淡淡的芳香。

他窘迫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启齿。

她弯弯唇。“走吧!”

他一愣。“去哪儿?”

她没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睇着他。

第2章(1)

她带他来到汽车旅馆,所谓的lovehotel。

“为什么……来这种地方?”

一进房间,他窘得手脚都不晓得放哪儿好,眼睛也不敢东张西望,胸口轰隆轰隆地跳着,犹如千军万马在奔腾。

比起他,她倒是落落大方地坐在床没,手指勾着发绺绕呀绕,明眸大眼眨呀眨的,一派烟视媚行的作态。

“还装傻?”她连嗓音都如浸透了花蜜似的甜腻。“你不就是想跟我做那件事,才来找我的?”

他闻言,霎时心慌意乱,急忙辩解:“我没有!”

“真没有?”她笑得妩媚。

他用力摇头。

看他摇头像摇博浪鼓般,那么激动又掩不住羞赧,俊脸的肤色虽不像小时候那么白嫩,而是接近某种淡淡的焦糖色,但浮着红晕的模样依旧显得那么香甜可口,她不禁笑了,笑得张扬、笑得肆意,笑到呼吸都梗住了,呛咳出声,泪水刺痛双眸。

从国中毕业以后,她便没再见过这个可爱的包子弟弟了,没想到两人再度重逢竟会是在那种地方,而她又带他来到这里。

她的青春早已枯萎,他的青春却正灿烂……

萧牧军见她笑到后来咳得严重,既气恼又担忧。“你别笑了,再笑呛死你。”

“呛死……也不错啊!”有时候她倒希望自己死了好。

她努力收住笑声,眨去泪水。“去洗澡吧!”

“什么?”他又呆住了。

“你不知道在做那件事以前,把自己洗干净算是礼貌吗?”

什么礼不礼貌?他困窘地暗暗磨牙。“我没想过跟你做……”

她却没听他说完,迳自起身去到浴室,也不管他就在房内,隔着一扇玻璃屏风便开始脱衣服。

她疯了!

萧牧军僵在原地,心跳如雷击,体内沸腾的血流在耳边滚滚作响,他告诉自己不能偷看,偏偏眼角余光忍不住要往屏风后瞄去。

那若隐若现的性感剪影,对血气方刚的年轻大男孩来说,毋宁是天地间最致命的诱惑。

鼻血蠢蠢欲动,胯间的某物也蓄势待发。

他一遍遍地深呼吸,拼了命地阻止自己胡思乱想,脑海浮现的一幅幅桃色画面都像在催他的魂,他快不行了,今晚是月圆之夜吗?他觉得自己即将化身成狼人……

熬过了数不清的分分秒秒,佳人总算出浴,墨发半湿,丰软的胴体裹着一袭白色浴袍,经过他时,送来一股迷魂的女人香。

她扬手撩了撩湿发,宛若不经意的动作却分明是勾引。

她瞥了眼他下身支起的帐篷。“是第一次吗?”嗓音轻哑。

“什么?”他没听懂,紧张得肌肉僵硬,鬓边直冒汗。

“我也是第一次。”陆晚晴抚着仍微微痛着的半边脸颊。若是他再迟来一天,她或许已不是完璧之身……水眸笑盈盈地睇着他。“我给了你吧!”

“什么……什么给我?”

“当然是女人最珍贵的第一次。”她像勾魂似的朝他眨眨眼。“不想要吗?”

鼻血喷出,他忙按住口鼻,狼狈得无所适从。

她娇声笑了,葱指点了他下巴一下。“快去洗澡吧,脏死了。”

他洗了个超级快速的战斗澡,学她一样换上了浴袍,却是不自在得连走路都觉得不对劲。

她已倚在床上等他。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她脸蛋也红红的,染着蔷薇色,水眸莹亮含羞,偏偏一张樱桃小嘴依然倔强。

“人家说,女生的第一次要找个有经验的男人……唉,我今天一定会很痛的。”

“不会的!”他忙举手保证。“我会小心尽量不弄痛你……”

她噗哧一笑,娇嗔地横他一眼。“还说没想跟我做。”

“我……”他赧然。他的确并非抱着这种想法来找她的,只是既然都来到这种地方了,那也不能……白白浪掷了一夜春宵是吧?

“你懂得怎么做吗?”她回眸睇他。

“我、我看过a片……”

“我可没那些av女优那么性感。”

“你比她们漂亮一百倍!”他冲口而出。

“我不会做。”她嘟嘴,继续逗他。“我怕痛……”

“不会痛的,你别怕,我会很小心的。”他口口声声地安抚。

她不再说话,敛下眸,安静地躺在床上,他先是愣怔地傻在原地,过了好片刻,才恍然领悟她这是邀请的暗示,蹑手蹑脚地爬上床。

他跪在她身前,眸光慢慢巡弋过她清丽的脸蛋,顺着那优美的颈弧往下,落在丰盈起伏的胸前。

他看见一道诱人的深沟,通往某个他渴望至极的秘境,可他不敢就这么去寻觅,只敢先低下头来,轻轻地、很轻很轻地碰她的唇。

这是他的初吻,他不晓得该怎么亲,才能让她觉得自己很厉害,他很怕自己的口水沾了她一脸惹她厌恶,怕她嘲笑他连好好的亲吻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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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没有笑他,从他试探性的吻察觉到他的生涩,她心弦一紧,微微仰起头送上自己柔软的芳唇。

她用唇瓣轻轻地含他,用舌尖舔他,他很快便抓到诀窍,与她来回啄吻,亲密地嬉戏。

然后,出于本能地,他用舌头顶开她贝齿,溜进她甜美的唇腔,卷住那软软的丁香小舌。

他开始变得激动,呼吸粗重起来,行动野蛮。

“慢一点……”她被他吻得舌头发麻,喘不过气来,撇开脸躲他。

……

窗外,落起了细细绵绵的春雨,漫漫长夜,才正开始旖旎。

隔天早晨,当萧牧军醒来时雨已停了,阳光灿烂地透过窗纱溜进屋内,映在侧躺在他身畔的佳人身上,更显得她肌肤莹白如玉,裸露在被单外的背脊曲线撩人。

他看着那白皙性感的背脊,眸色逐渐转深,瞳孔烧起了两簇小小火苗。

他不自禁地贴上前,从背后搂抱她,俊唇低下在那裸背上细细啃咬着。

她没有反抗,只是纤肩一耸一耸地颤动着,他以为她是害羞,过了片刻,才赫然惊觉她似乎是在偷偷哭泣。

他不敢相信,动作冻凝。“陆晚晴,你……在哭吗?”

她没回答,蓦地转过身,双手紧紧环抱他,脸蛋埋在他坚硬的胸膛。

他感觉到胸前的湿意,心口发凉。她哭多久了?该不会整个晚上一直默默流泪?他这个粗心大意的笨蛋!居然完事后就那样呼呼睡去了,她肯定觉得他很不体贴吧?

他顿时手忙脚乱,拍着她背脊哄她。“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你昨天喝多了,我不该趁你喝醉时欺负你——”

“是我自愿的。”她闷闷地打断他,半晌,才从他怀里扬起泪颜,那湿润的眼眸、忧愁的眉宇,令他心疼。

“那你为什么哭?”他哑声问。

她没回答,只是那么忧伤,那么迷离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淡粉色的菱唇弯起笑弧。

“想哭就哭了。”她淡淡一句,也不解释,抬起下巴主动吻上他的唇,他先是错愕地僵了一下,接着便像着了火,热烈地回吻。

他们吻了好久好久,吻到两人身体都热了,烫得惊人,他终于忍不住将那硬如烙铁处贴紧她。

他咬着她耳垂,含糊地低语:“姊姊,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她羞怯地将发烧的脸蛋埋在他肩颈,软软地应着。“嗯。”

这一次,他很温柔、很温柔,深怕伤了她一分似的,细致地爱抚她全身上下,慢慢地、慢慢地在她体内进出,极致缠绵。

当攀到极乐的顶峰时,两人都乱了、狂了,狠狠地纠缠彼此,恨不得将对方揉进骨子里。

事后,他将虚软无力的她抱进浴室里,细心地帮她洗干净了,用浴巾擦干身子,才又抱她回到床上。

他们相拥而眠,宛如一双交颈的鸳鸯。

时光在梦里无声地流逝,再醒来时,她已不在房里了,他以为她是害羞悄悄先溜走了,还想着晚上要再去酒店找她,没想到——

那女人居然逃了!

将纯真的他吃干抹净之后,就这样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牧军发誓,上穷碧落下黄泉,他这辈子要是不把这女人追回来,他就不姓萧!

第2章(2)

十年后……

十年的时间足够世面变化,足够一个国家换掉一批掌权者,足够一个城市由起飞到衰落,也足够一个大男孩长成一个成熟男子。

萧牧军已经是个百分之百的男人了,至少他自己如此认为。

是男人,就有男人的烦恼,为亲人、为事业、为名声,也为了……婚姻。

不是他自己想愁那最后一件人生大事,他还乐得想多逍遥自在几年呢,偏偏他的大哥、二哥相继成婚后,闲闲退休在家、无事瞎忙的萧老爹便把心思,动在唯一未定下来的小儿子身上。

“我说老么啊!你今年都二十八岁了,也该是好好交个女朋友定下来的时候了。”

趁着每星期一次的家族聚餐,萧老爹苦口婆心地规劝。

“我不缺女人。”他冷静地回应。开什么玩笑?从那些混夜店的辣美眉到坐办公室的乖乖女,哪个见了他不像蜜蜂见到花,争相围绕着噏嗡叫?

“老爸当然知道你不缺女人。”萧老董咳了两声,说起来么儿的风流倜傥最像他年轻的时候,想当年他也是叱吒情场,号称大众情人第一名。“我的意思是,你得交个正经的女人。”

“何谓正经的女人?”萧牧军很谦和地请老爸下定义。

“就是你别老在夜店,”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搞一夜情。”萧家老二萧牧野很干脆地单刀直入。

“一夜倩怎么了?男欢女爱,各取所需,—大家好来好去,何必说人家不三不四?”要辩论,萧牧军可不输身为大学教授的二哥。

“就是啊,老二,你这样说那些女孩子太不厚道了。”萧老爹很中肯。

“没错!”萧家大嫂于澄美也抱不平。“男人可以一夜风流,女人怎么就不行了?”说着,妩媚明眸娇娇地横了身旁的丈夫一眼。

萧牧理被娇妻勾得心跳漏了一拍,悄悄捏了捏桌下她软绵绵的大腿肉,暗里吃豆腐,表面仍装一派漠然淡定。“我可从来没有一夜风流过。”他郑重澄请。

“真没有?”于澄美不信。

“拜托!大嫂,我大哥就是想一夜风流也没人理他,就凭他那副谁欠了他八百万的冷脸?咕!”萧牧军犀利地吐槽。

打掌探过来巴他头。

“大哥,你打我!”

“就打你怎样?”萧二也来凑热闹,赏么弟一记暴栗。

萧牧军火大了,从小到太就这件事没变,两个哥哥老爱欺负他,偏偏他基于兄弟亲情、基于对兄长的敬重,竟还不能反抗,可恨哪!

“好了,你们别欺良小叔了,他多可怜啊。”萧家二媳妇丁雨香眨眨圆圆的大眼睛,很是怜悯同情地望向萧牧军。

萧牧军感激地回看她。

两人“眉目传情”令萧二妒火中烧,一把转回老婆的脸。

“小兔子,你眼晴看哪里?”

“啊?”丁雨香不晓得老公吃哪门子飞醋。

“以后不准你到处乱看,给我乖乖坐好。”萧二摆出教授训学生的架子。

餐桌上其他人抿嘴偷笑。

萧老爹见一家“和乐”,很是开心,之前老大、老二分别跟两个儿媳妇闹离婚,现在总算都雨过天青了,夫妻感倩如胶似漆得好甜蜜,多好啊!

就差考么一个了,兄嫂们双双对对,他形单影只不觉得闷吗?

萧老爹心疼儿子。“老么啊,老爸不是嫌你来往的那些女孩子不正经,是说你也该定下心来选一个认真交往,这么多年了,就没看你跟哪个女生认真约会过,老爸担心啊!”

“他身边的女人不是夜店辣妹就是酒家女,怎么认真交往?”萧二讽刺。

“谁说不行?”萧老反驳,不喜欢二哥话里隐含的轻蔑意味。“夜店跟酒家里也有好女孩。”

“那你交一个来看看恳一羞二挑衅。

“那也得看缘分。!萧老么泠哼。

眼看两个弟弟又要都起来,萧大总算想起身为长兄调和鼎鼐的责任。“让牧军自己决定吧!他才的二十八岁,还有的是时间。”萧牧军闻言,一拍手。“还是大哥道律师说话公道,凭什么两个哥哥都过了三十才结婚,老爸你现在就催我成家?不公平。”

“我哪是催你成家?”他也懂得循序渐进好吗?萧老爹自觉委屈。“我是要你先认真交个女朋友。”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努力寻找属于我的缘分,这样总行了吧?”萧牧军挥挥手,一副此事落槌定案的态势。

他自己不上心,别人自然也不能强逼他,关于他的感情事就这么做为茶余饭后的话题揭过去了。

他依白天上班,晚上鬼混,顶着新说青年建筑师的名气,再加上他那高大英武的身材,俊美到近乎邪气的相貌,风流才子萧牧军在风月场所,那可是无往不利,盈盈燕燕都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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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他和高中老同学开同学会,一群年纪相当的男人有的混警界、有的混商界、有的从政、有的当医生,还有人一声不响地继承了家族的黑道事业,总之是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物都有。

但不管来自何方,不管此刻成就地位是高是低,男人们聚在一起免不了聊女人、泡美眉等事,大伙儿兴之所至,就吆喝着一同上酒家报到。

赫花酒这回事萧牧军是老经验了,全台湾从南到北的酒家,只要是稍稍有点规模的,哪间不曾接待过他萧三少?店里的花名册萧三少也是如数家珍,哪朵名花落在哪间酒家,他一清二楚。

就因为把底摸得太清楚了,相较于他那些好同学,萧三少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女孩子们围着他哥哥长哥哥短地叫,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喝酒。

妈妈桑看他一脸无聊,笑咪咪地凑过来问:“军少,怎么闷闷不乐的样子?是这些小姐没好好侍候你吗?”

“妈妈桑,你怎么这么说啊?”坐他身旁的酒店女郎娇嗔着喊冤。

“哪里是我们不想逗他开心,是军哥哥不理我们啊!”

“军少,萧哥哥。”另一个容貌美艳的年轻女孩娇滴滴地唤。

“你今天怎么了嘛!是这酒不好喝吗?那开香槟王来喝吧。这么多人,先开个半打如何?”

香槟王是酒中贵族,半打开下来,帐单的数目绝对惊人,店家可赚翻了。

妈妈桑目光闪闪,觉得这丫头超敬业,不愧是她亲自调教的入门弟子。

“开不开别问我。”萧牧军可不是傻瓜,由着这些酒店交际花耍着玩,假藉醉意指了另两个同学。“他们一个是议员,一个是集团少东,你们找他俩埋单去。”

“哎呀呀,原来今天来的都是大人物啊!”

“这整个包厢的大人物里,人家还是最爱萧哥哥,哥哥多帅啊!光是这桃花眼瞄人家一眼,人家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我也爱军哥哥,军哥哥以后常来吧!”

风尘女郎个个嘴甜笑容美,但究竟存着几分真心,谁也弄不清。

但萧牧军从来也没想弄请楚过,无所谓的,她们要对他撒娇叫哥哥,哄得他开酒埋单怎样都行,反正都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妈妈桑,最近有新人来吗?”他问。

“坐你身边的这个就是我们最新的一朵花了,怎么?不满意吗?”妈妈桑知道他的脾气,每回到店里一定找以前不曾陪过他酒的女郎,似是喜新厌旧最好色。

“哥哥,你不喜欢人家吗?”新来的一朵花赶忙装痴作媚。“人家好伤心呢!”

“别哭啊,这么美的妹妹,你伤心的话哥哥会心疼的。”不带真心的甜言蜜语他也很会说。

“哥哥好坏!”

“哥哥怀你不喜欢吗?”

“讨厌……”

耳畔娇声媚语不断,萧牧军只是恍惚地听着,这些风月女郎都爱扮小,无论见了谁,总是甜甜地唤哥哥,偏他心里忘不了那个非要喊他弟弟的女人。

十年了,他上遍了大大小小的酒家,看烂了一本又一本的花名册,她在哪儿呢?

一个人怎能人间蒸发,消失得如此彻底?

陆晚晴……

他仰起头,狠狠地灌下整杯烈酒。

第3章(1)

萧家三兄弟和萧老爹住在同个社区同一栋大楼里。

虽是同栋大楼,却是不同楼层,各买各的公寓,既有私人空间,又可互相照应。

萧大跟萧二成婚后,恋上了家庭的滋味,都爱赖在自家里过两人世界,萧老爹也不好常去打扰小俩口,只好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转到单身的小儿子身上。

为了儿子的幸福着老爹决定自己不能再放纵他这么风花雪月地过下去,得好好帮他相个好女孩。

他在街头巷尾打听,听说半年多前,巷子口开了家专卖早餐的粥店,老板娘长得素净清秀,身材婀娜,性子看来温柔和气,又很能吃苦耐劳,一个人将整间店打理得井井有条。

最重要的是,她还是单身,独自住在附近一间破旧的公寓五楼。

“就是年纪好像比你们牧军大了点。”介绍他这女孩的是住对面那栋大楼的老王,跟他一样退休闲闲没事干,整日走街串巷探八卦。

“不过,女孩子大点也没什么,‘娶某大姐,坐金交椅”,这句话你听过吧?”

“嗯嗯。”萧老爹里力点头,不只听过,他个人还相当之赞成。娶个比自己大的老婆照顾自己,是男人的福气啊!

“而且啊,她既漂亮,个性又好,煮的广东粥超好吃!”老王盛赞。

“是这样吗?”萧老爹埋怨地白老友一眼。

“怎么不早跟我说?也带我去尝尝她煮的粥。”有好料都不斗相报。

“哎呀,你不是习惯在家里自己弄三餐吗?我就是没机会跟你推荐嘛。”其实是他不想有别的老家伙,来跟自己分一杯羹。

“那怎么现在又跟我推荐了?”

“你不是说想要帮牧军找女朋友吗?”老王叹气。虽然他私心里不希望那位漂亮的广东粥西施太早嫁,但前两天听别人说,她已经超过三十岁了,女人总还是要有个归宿才算是幸福啊!

为了她的幸福,就算自己因此不太幸福,他也甘愿。

老王一时抬头挺胸,颇有种护花骑士的骄傲感。

“废话少说,还不带我去瞧瞧!”

“那…?好吧。”虽说要自己甘愿,但老王还是有点不情愿,仿佛自己私藏的宝贝被人觊觎了。

这天早上,两个头发半白的老人家相偕来到巷口的粥铺,萧老爹首先打量店面外观,约莫五、六评大小,门口一牌木匾用隶书体写着“晚晴粥铺”,店内装潢很朴素,墙上挂着几幅字画,桌椅都是原木的,颇有古色古香的味道,桌椅擦得干干净净,地板一尘不染。

透明的玻璃柜台后,是一个半开放的小厨房,放着两锅热得浓糜的粥底,一锅现炸的油条,冰箱里冷藏着各色新鲜配料,玻璃柜里是一碟碟下粥的酱菜。

才六点多,天色还只是微亮,已经陆陆续续有客人报到了。

老板娘系着围裙,秀发挽成一束马尾,包着素色头巾,手脚俐落地证粥、送粥、招呼客人,纤秀的身子在狭小的空间里来来去去,却是不慌不忙,周旋自如,丝毫没有迟滞,只有一派从容娴雅。

萧老爹和老王选了张桌子坐下来,要了一碗状元及第粥,和一碗鲜味鱼片粥。

而送上粥碗的双手白皙如玉,手指纤嫩如青葱,形状很美。

至于那张脸嘛,也美,脂粉未施,却更显肤质润白细腻,眉目莹然,鼻尖俏挺,姜唇丰润,透着淡淡的樱色。

老王说得没错,这丫头果然漂亮,和他家那两个儿媳妇比毫不逊色。

萧老爹在心里暗暗点头,对这未来潜在的么媳妇人选满意得不得了。

只是这性格嘛,好像有些冷,老王说她温柔和气,但萧老爹觉得和气归和气,她挂在脸上那笑容显得太淡了,有几分疏离意味。

她会招呼客人,客人说话时她会听会应,但作此而巳,她绝不多说一句话,必要时只以清淡的微笑回应。

“她好像不喜次说话。”萧老爹跟老友说悄悄话。

“就是因为不爱说话,才显得她特别啊!”老王也放低了嗓门。

“我就嫌女人话多,我老婆整天唠叨碎碎念,快烦死我了。”

“可是我们家牧军话很多。”萧老爹优虑,也不晓得合不合得来。

“这叫互补!你懂不懂?”老王表示鄙夷。“两个话匣子凑在一起,不天下大乱才怪。”

“说得也是。”萧老爹深思,家里已经够热闹了,有个安静的儿媳妇调剂一下也不错。

“而且你凭什么嫌弃人家?你们家牧军那么风流成性,到底能不能定下心来啊?可千万别害了人家好好一个女孩子。”老王好像自己嫁女儿,先挑剔起未来女婿来了。

“放心吧!我儿子是我的种,最痴情的,他要是认定了就会爱那女人一辈子。”对儿子的品格,萧老爹是很有把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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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警告你,要是你那儿子不喜欢人家,可别来胡乱纠缠,我看这广东粥西施可是个良家妇女,不是那种会搞一夜情的女人。”

“知道了,我不会让老么乱来的。”两个老人家商量完毕,萧老爹决定择日不如撞日,直接打手机约儿子来这里吃早餐。

铃音数响,萧牧军接起电话,语气些微不耐。“老爸!一大早打来什么事?”

“你还在睡吗?”萧老爹听他睡嗓音很沙哑。萧牧军打了个哈欠。“刚从酒店出来,怎样?”

“什么?你又上酒家?!”萧老爹惊喊,一时忘了控制嗓门,引来店内客人好奇的注目。

老王狠狠瞪他一眼,意思是“你那儿子也太不成器”。

萧老爹换恼自己喊得太大声,连忙往老板娘的方向看过去,见她神色自若地在替外带客人打包广东粥,应该没注意到这边。

幸好幸好。

他暗暗吐一口气,可别让未来儿媳妇对自己儿子第一印象就扣分。“我说儿子啊,你还没吃早餐吧?老爸发现我们家附近巷口有家粥店很好吃,要不你过来嗜嗜?”

“吃什么粥啊?”萧牧军没兴趣。“我想直接回家补眠,下午还得进办公室呢。”

“再怎么铁打的身子,也得吃饭是不是?”萧老爹哄儿子。“而且你喝了晚上的酒,也该补补。”

“睡觉就是最好的补药了。”

“你直的不来?”

“不去。”

萧老爹皱眉,想想,儿子前晚才上酒家喝花酒,此刻说不定一副醉醺醺的混蛋样,让人家女孩子看见也不好。

“好吧,那就改天,改天你精神好点,老爸请你吃粥。”

上餐厅吃顿饭也就罢了,特地早起去巷口早餐店吃粥是怎么回事?

萧牧军不解,不晓得老爸又犯什么毛病了,脑子里老有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他摇摇头,不以为意,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看看计程车差不多要转进自家巷子口,他眯着疲倦的眼往车窗外一扫。

嗯,果然开了一家粥店,门面看来很整洁,生意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只可惜他对吃粥没兴趣,太清淡了,他比较爱大鱼大肉。

正想着,肚子咕噜咕噜地连响好几声。

他错愕,,这才想起自己昨晚光喝酒,也没吃什么东西,胃袋该是空了,得装点什么东西哄一哄。

好吧,就随便吃一碗粥也好。

“司机大哥,倒车。”他要计程车司机往后倒车,停回粥铺门口,付了钱下车,先伸了个大懒腰,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顺便吸进自己满身酒味。

萧牧军低头打量自己,衬衫都皱了,领带松松地挂着,牛仔裤裤管卷得一脚高一脚低,一身狼狈,只有脚上那双限量运动鞋还显出几许帅气。

随它吧!反正是自家附近的巷子口,也没什么人看,顶多左邻右舍笑一笑。他潇洒地踏进店里,目光一转,果然看到坐在角落那桌的老爸,还有老爸的好朋友。

“老爸,王伯伯,早啊。”他漫不经心地打招呼,在桌边坐下,承受着两个老人家惊骇的眼神。

“儿子啊,你怎么一副梅干样?”萧老爹不能接受,这是他平素最风流俊俏的儿子吗?

不过,喝了一晚花酒的人,外表还能清新到哪里去?

萧牧军哈欠打不完。“我困死了,要不是肚子真的饿,早回家补眠了。”

“唉,那你就回家补眠啊!瞧你这副蓬头垢面的鬼样子……你、你还来这里干么啊?”萧老爹怒儿子不争气。

“我莲头垢面?”萧牧军接搔头发。好吧,感觉是有点凌乱,眼角也因为打哈欠挤出几滴泪油。他又样了操眼睛。“随便啦,在家附近吃早餐而已,又不是去上班见客户。”

“你、你、你……”萧老爹气到无言。

“算了,今天就当没那回事。”老王小小声劝说老友。

“老板娘每天客人那么多,也不会认出他是谁,下次有机会再说。”

也只能如此了。

萧老爹尬地点头,替儿子点了一碗撒了葱花加了油条的皮蛋瘦肉粥以及几样酱菜。

老板娘捧着托盘,送上粥品小菜。

第3章(2)

萧牧军先看见一只手,如玉莹白,如笋纤嫩,一个卖粥的老板娘竟有这么好看的手?说这些粥是她亲自煮的,他还真不相信。

那些酒店女郎手都比她粗呢!

不过,这粥看起来确实好吃,浓稠绵密,香喷喷的,卖相挺好,酱菜莹亮光泽,也似颇为可口。

他忽然食指大动。“有没有荷包蛋?帮我煎个半熟的。”

想加菜了。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卖荷包蛋。”清隽淡雅的嗓音。

萧牧军听了,刚刚拿起的筷子凝在空中。

这声音……好熟悉,很像是他午夜梦回时常听见的……

他抬起头,老板娘正好转身,他盯着她盈盈离去的背影,身姿颜颜,腰肢纤柔地款摆。

就连那背影的曲线也如此熟悉。

他猛然起身,差点撞翻了桌子,不顾周遭讶异的注目,大踏步地追上她,横臂精准地扣住她皓腕,稍稍用力,带她旋过身子来。粗鲁的举动令她重心微微一踉跄,差点没站稳,抬头指责地暗他,眉宇蹙拢。

“你做什一一”未完的语音如断了线的风筝,随风远扬。

他定定地瞪她,不发一语,唯有眼神变化莫测,忽明忽灭,潜藏了百般情绪。

握着她的手愈来愈紧,弄痛了她。

可她没喊疼,甚至一动也不动,由他盯着自己,那清俊非常的脸孔渐渐因复杂的情感而扭曲,墨眸焚起漫天火光。

她认出他了,十年不见,他又长大了一些,更成熟了,如今已是个伟岸男子。

“陆晚晴。”他颤着唇,一字一句由齿缝中迸落:“我终于找到你了。”

十年了。

他找了她十年,在酒国里翻天覆地,结果她却是躲在他家附近的巷子口,开了这间小小的粥铺。

这粥铺就在距离他如此近的职尺之遥,而他日日进出,竟然毫无所觉!

再看招牌,“晚晴粥铺”四个端正雅致的隶书大字,明显昭示了店家老板娘的芳名。

他多蠢啊!就在这狭窄的巷子口,他究竟错过这女人多少次?

萧牧军快疯了。

他仔仔细细地盯着好不容易握在手里的女人,热烈的、专注的目光几欲燃烧一一

洗尽铝华,素颜朝天,她看来比他记忆里更美,经过岁月凝炼,更多了几分飘忽不定的韵味。

反观他自己,外表颓废、精神萎靡,身上还带着酒气。

唉,怎么自己在她面前就是帅不起来呢?总像个长不大的毛头小子!

她被他强握着手,似乎只有刚开始显露短暂的惊惶,那短短的数秒,教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后,她便冷静了,墨曈如深潭幽幽不见底,唇角勾着清淡的浅笑。

“萧牧军,是你啊,好久不见了。”就这么淡淡一句,没有情绪、没有激动,一如止水。

但他却是心跳得犹如万马奔腾。

他忽然恨起了她,原来这十年只有他心心念念地牵挂着她,她该不会从来不曾思念自己吧?

“喝酒了吧?你身上有酒味。”她又是云淡风轻的一句,仿佛他喝了酒,就能为他此刻出格的举动找到理由。

他咬牙,努力平复翻腾的心海。

“坐下吃粥吧!我给你倒杯热茶来,醒醒酒。”

就这样?如此平静淡漠的重逢,不像他在梦中百折千回的场面。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他终于吐露心中的埋怨。

她微微一笑。“找我做什么?”

他一怔。

是啊!找她做什么?他凭什么找她?他不是她家人、不是她男人,其至连朋友也算不上。

他就是个她在小学时胡乱认的干弟弟而已,只有过一年的交集,然后,是那激-情缠绵的一夜……

在她心里,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吧?她是否只当他是偶然投在生命湖潭里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头,牵不动太多链漪?

“我要去忙了。”趁他心神恍惚之际,她挣开他的手。

他这才惊觉,店内客人都好奇地盯着他和她小声的交谈,尤其是他老爸跟王伯伯,四只眼睛里燃着熊熊的八卦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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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座位,萧老爹已迫不及待地开口。

“儿子啊,你认识这老板娘?”

他不吭声,对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色,忽地失去胃口。

但两位老人家不肯放过他,王伯伯也追问。

“你是怎么认识晚晴的?那丫头平常很安静,好像也没什么朋友,你们什么时候搭上的?”

什么“搭上”?多难听的字眼!

萧牧军不客气地瞪老爸的好朋友。“她是我学姐。”

“学姐?”两个老人交换眼。“哪时候的学姐?国中、高中、大学?”

是小学学姐。

萧牧军眼角一凛,实在不想提起当年自己身为小包子的悲惨生涯,他用力放下筷子。“我回去换衣服!”语落,他愤然起身,离去时还很不情愿地扫了在柜台的陆晚晴一眼,他为两人意外的重逢如此震憾,她却是一派镇定。

可恶!

他如风般大踏步地离去后,两个退休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整个是心头如猫抓,痒得坐立不安啊!

“老萧,你如果不把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问清楚,我跟你没完!”老王撂狠话。

“你放心,绝对追根究底,我也很想知道我儿子哪时候认识这么文静漂亮的女孩子。”萧老爹保证。

两人低声商量几句,又鬼鬼祟崇地将目光投向陆晚晴。

她正将两袋装好的粥交给一个外带的欧巴桑,算帐找钱。“总共一百六十,谢谢。”

“不是百六,是两百一吧?”那欧巴桑有些犹豫。

“你少算了一碗粥。”

她愣了愣,旋即嫣然一笑。“我是少算一碗了,谢谢提醒。”

“真稀奇,你居然也会算错帐。”欧巴桑是老主顾了,很热情。“我常跟我老公说,你一个人能把这整间店撑起来,很厉害呢!”

她以微笑代替回答。

欧巴桑似习惯了她寡言少语,也不觉得尴尬,迳自又叨念了一大串,接过了陆晚晴额外奉送的一小盒酱菜,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老板娘,我这边要的是鱼片粥,不是瘦肉粥,你送错了。”有个客人喊。

陆晚晴心口一缩,表面仍是温文淡雅的浅笑。“是,你要的鱼片粥马上来。”萧老爹和老王在边旁观这两段小插曲,彼此再交换记若有深意的眼神。

看来,有戏呀!

第4章(1)

萧牧军匆匆赶回家里,先是喝了瓶解酒液,接着进浴室,刮了胡子、洗了热水澡,彻底振作精神后,换上一件烫得整整齐齐的粉红衬衫,系上蓝色斜纹细领带,牛仔裤强调出他的窄臀长腿,再搭一件墨绿色的军风外套。

粉红衬衫配军风外套,花花公子与冷酷军人的对比,在他身上却融合得无比协调,既不显得娘气,也不过分粗犷,而是三分潇洒中带着三分英姿勃勃,还有四分是某种难以形容的性感迷人。

临出门前,他在穿衣镜前慎重地打量自己,确定外表足够有型有款了,神辨也显得爽利,这才满意地颔首。

再来到粥铺,正是客人最多的时间,眼看着吃粥买粥的客人川流不息,陆晚晴忙得足不点地,萧牧军也不打扰她,静静地站在路边一盏街灯下守候。

又过了将近两个小时,十点多了,是粥铺的打烊时刻,陆晚晴送走最后一波客人,预备关上店门。

萧牧军趁她不注意,闪身进去。

她微微愣了下,似也不意外,由他进来了,随后锁上店门,拉下百叶窗。

店里很安静,只有她和他相对,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他不说话,她也不主动开口。

然后,他看见她为自己舀了一碗锅底的残粥,也不加什么鱼片、瘦肉等配料,就着两碟简单的酱菜,便坐在一张餐桌前慢慢吃起来。

“你还没吃早餐?”他在她对面坐下。

“嗯。”

他皱眉。“每天都这样吗?你都忙到这时候才吃?”

她抬头瞥他一眼。“我开店前会吃一点。”

“那是什么时候?”他问。丨你几点开店?”

“五点半。”

那么早!那她得几点就起来准备?

他胸口窒闷,咬了咬唇,当他在酒家肆意狂欢时,她却披星戴月地忙着熬粥备料。

他不知该说什么,想问她是什么时侯辞去酒店工作的?她的家人呢?这种独自开店的日子,她已经过了很久吗?这十年来她究竟身在何处,做了些什么?

他有太多问题想间,满腔困惑意欲厘清,但说出口的却是这句:“我也饿了。”

“你煮的粥很好吃,可我刚才只吃了一口。”他说。

她静静地睇他,好一会儿,浅浅一笑。“只剩一点点粥糜了,你想加点什么料?皮蛋瘦肉、猪肝、鱼片、牛肉?”

“跟你一样,我就要清粥配酱菜。”

“好。”她替他舀了一碗残粥,又端来两小碟酱菜,却未再坐下,而是从冰箱里找出什么,在厨房忙碌着。

“你在做什么?你还没吃完呢!”他喊她。

她没回答,过了片刻,她才又端来一盘瓷碟,上头是一颗煎得半熟的荷包蛋,淋了点酱油。

是特地为他做的?

他惊喜地看看荷包蛋,又看向她。

她神色依然一派淡然,“不是说想吃吗?吃吧。”萧牧军很高兴,虽然她表情冷冷的,对他态度和说话语气都疏离,但她记得他想吃半熟的荷包蛋,也特意为他煎了一个,这就够了。

这代表她是在乎他的,待他跟一般客人不一样。

他乐陶陶地将一桌粥菜都扫得精光,末了还不满足,她将锅底所有残余的粥糜都挖给他了,他才尽兴。

“以后我天天来你这里吃早餐!”他发下豪语。

她怔住。天天来?

他察觉她异样的眼神。“怎么?你不欢迎?”

她一凛,唇角微勾,似嘲非嘲。“你会腻的。”

“我找了你十年,还没腻过!”他不爽地反驳。

她正收抬碗碟,听闻这话,动作一凝,跟着又不着痕迹地继续收抬。

“我现在过得很好。”

这意思是不必他扮骑士,意图英雄救美。

萧牧军听出弦外之音,胸口又是闷闷的。没错,他一开始对她确实存了拯救的心思。

他打听到她父亲得罪了黑道,惹来杀机,不仅一条命白白丢了,公司也宣告破产,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生了场重病,两个弟弟妹妹又年幼,需要照顾。

为了挑起家里的经济重担,只差半年便大学毕业的她,在黑道分子步步进逼下,毅然选择休学,入了酒家。

千金小姐沦落风尘,在她身上果然发生了连续剧般的狗血剧情。

而年仅十八岁的他,想救她,却不知从何救起。

当年的他连自己也养不起,如今他能养得起自己和她一家人了,她却已经不需要他的援手。

这般的错过,才是真正令他侮恨莫及!

他们之间相隔的不是一条巷子的距离,而是五年的岁月,是他比她小了整整五岁,是他青春正盛时,她已挥别了青春,是他还不知愁时,她却已嗜尽了人间疾苦。

“君子之交淡如水。”她凝睇他,悠然低语。“你来,我会请你一碗粥,可你不要天天来,我招待不起。”

“是招待不起,还是不想招待?”他执拗地逼问。

她默然不语,只是看着他微笑,那笑意清清如风,那透明的眼眸如古井不波。他真不喜欢她这样笑、这样看他,他不笨,懂得她的意思,她在他们之间划下了请楚的界线。

“吃饱了你就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做。”她赶他离开。

他忿忿地瞪她一眼,不得不走。

萧三少心情很糟。

下午,这间位于闹区角的建筑工艺事务所宛如笼罩了低气压,氛围很yīn、很沈,员工们谁也不敢多说句话,连走路都放轻了跫音。

一向开朗健谈,号称是这家事务所最帅气、最幽默,也最才华洋溢的建筑师萧牧军,此刻脸上的表情却像被倒了几千万的债,见谁都不爽,没一件事看得顺眼。

这间事务所总共三个人合伙,其他两个建筑师年纪比萧牧军大,才气却不比他多,平常都以他的意见马首是瞻,可今天的他简直无法沟诵,一张建筑篮图桃了又桃,样样是缺点,点点要改进,明天就要向客户交图了,他萧大建筑师竟然还想大刀阔斧地重画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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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军,你别闹了,这图已经改过很多次了,明天再不做最后定稿,客户要疯了。”

“他如果愿意盖出一栋不三不四、没人流、聚不了人气的购物中心,行,就用这张图给他盖!”

没人流、聚不了人气,这话多毒啊!

其他两人面面相觑。“这……怎么行呢?客户盖shoppingmall就是想赚钱…”

“想赚钱就得有耐心,才改个几次图就受不了了?”

不是几次,已经十几次了。

合伙人甲心中暗骂,这萧牧军平常玩起来疯疯癫癫的,在酒家夜店比谁都狂还放肆,偏偏工作起来就是完美主义,东挑西拣,比处女还龟毛。

“那你说要怎么改呢?”

“开会,所有人留下来加班,今天通宵改图,改不了大家都别回去!”

根本是藉着虐待员工出气嘛!

合伙人乙撤撤嘴。“牧军,是谁惹你了?”萧牧军惊跳。

“谁惹我?谁敢惹我?没人惹我!”肯定有人惹他。

合伙人甲跟乙意味深长地对望。

听说要通宵加班,员工们都拉长一张脸,只有负责端茶送水、影印资料的工读生美眉小美乐得像朵盛开的花。

没办法,她太喜欢萧牧军了,千方百计地混进这间事务所打工,就是因为欣赏他萧大建筑师的作品,仰慕他的才气,能有机会和他彻夜相处,她求之不得呢!

整个晚上她侍候得萧牧军无微不至,他开会,她在一旁分送咖啡;他画图,她递尺送橡皮擦;他觉得热,她给他手帕擦汗,他肚子饿,她泡面给他吃。

熬了一整夜,到第二天早晨,他总算改好图了,倒在办公室沙发上补眠。

她从柜子里抱出一床毛毯替他盖上,然后蹲下来,对着他俊美到近乎邪气的五官发花痴,忍不住想偷亲他。

她一寸一寸地慢慢接近他,即将触到那性感红润的俊唇时,他忽地在梦里逸出低哑的呢喃一一“姐姐”

小美一楞,停住偷袭的动作。

姐姐是谁?她听说萧三少家里只有两个哥哥,哪来的姐姐?他梦里念念不忘的这个姐姐,究竟是谁?

第4章(2)

要熬广东粥,在前一天晚上,陆晚晴得先备好油盐米。

洗净米粒,用油和皮蛋腌渍,以双手抓揉,让皮蛋整个融碎在米粒当中,再放进冰箱里冷藏。

接着在凌晨起来时,将腌米和了她另外熬的大骨高汤一起煮了,焖熬到整锅粥糜烂绵细。

等客人点单后,再加入新鲜的里肌肉、鱼片、猪肝、油条等等不同配料,最后淋蛋汁撒葱花;》

有些口味重的客人,还喜欢边吃粥,边配一些腌的酱菜:黄瓜泡菜、酱萝卜、腌大头菜、糖醋泡蒜等等,她腌酱菜的手艺同样是一绝,很多客人还会特地买回家品嗜。

习惯了熬粥腌菜,陆晚晴并不觉得这些事前准备工作很繁琐,反倒是店内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她独自招呼客人渐渐有些忙不过来。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想过要招揽人手,若是招进一个员工朝夕相处,难免问长问短,她不喜欢旁人介入自己的私生话。

不想交朋友,不想跟左邻右舍打交道,她只想独自一人安静地过生活。

原本想接下来的人生就这么过的,谁知会遇上了他!

“萧牧军……”陆晚晴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想起他盯着自己时,那灼热万分的眼神。

多年与各色男人周旋,她早已不是当年单纯无知的少女,她很明白他那样的眼神代表什么意味。

可她不想回应他。

她想他应该懂了她隐约的抗拒,所以这几天才没再出现,便松了一口气,但心头却也有些怪异的情绪。

是失落吗?

她不愿深思,也没必要思考,终究只是两条平行线意外地交会了片刻,回复不相交才是正常。

开店前,陆晚晴拿护手霜细细地在手上抹匀,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保养这双手呢?她忘了,但她知道这双菊白娇嫩的玉手是自己的

她还是爱漂亮的,即便历尽了沧桑,仍不失女人爱美的天性。

开店后,她很快便忙碌起来,也顾不得头巾包的头发散落了几绺,围裙因客人一时不小心翻倒酱菜染上了一片油迹。

打烊时,她端详自己狼狈的模样,不禁失笑。

再怎么想端着气质,毕竟是一家粥铺的老板娘,难以养尊处优,免不了有仓皇的时候。

她摇摇头,自嘲地勾唇,关了店门勤快地洗碗打扫,不知过了多久,有人重重地敲门。

她怔了下,举袖擦了擦汗,走向门口。

透过玻璃门,她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是萧牧军。

他怎么来了?

她犹豫片刻,还是开了门,迎面一股酒味扑鼻而来,她蹙了蹙眉。

他大刺刺地寻了个位子坐下。

“我饿了。”高声宣布。

所以是来讨粥吃的吗?她愕然地望他。“我已经打烊了。”

“我知道打烊了,可是我饿了。”他敲敲桌子,很理所当然地要她负责喂饱他。

这人是怎么回事?喝醉了吗?

“粥都卖完了。”

“一点都不剩吗?”

“没有了。”就连她自己也没得吃呢。

“那我要你煎的荷包蛋,还有酱菜。”

当她是他的专属厨娘吗?

她有些不悦,但并未与他计较,静静地走开,进厨房替他煎了两个半熟荷包蛋,怕他吃不饱,她又下了一碗素面,顺便端来两碟酱菜。

他见到那碗素面,颇讶异。“你这边还有卖面?”

“没卖,我平常偶尔自己下来吃的。”她淡淡解释。

他闻言,忽地嘻嘻笑了。“我就知道,你对我是特别的。”谁对他特别了?她一窒,白他一眼。

他里然是喝多了,俊颊浮着些许潮红,杂着血丝的星眸氲着雾气,显得有些迷离。

这家伙,不再是小时候那个软乎乎的可爱小包子了,可他醉酒的模样似是仍带着些许孩子气……

她咬了咬唇。“你慢慢吃,我还有事要做。”

“坐下来陪我聊天!”他扯住她手腕,不准她走。

“我要打扫……”

“我说坐下来!”他恼了,提高声调。

她瞪他。“萧牧军,你是专程来我这儿发酒疯的吗?”

“这就叫发酒疯?”他拽紧她手腕,星阵像发狠似的盯着她。

“你还没见过我真正疯的时候呢!”

她皱眉。“你到底想怎样?”

“我要你坐下。”

她不坐,他便硬逼她坐,横臂揽抱她纤腰,竟是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

“萧牧军!”她吓一跳,难得慌了,用力挣扎。

“坐好,别动。”他收拢臂膀,将她密密锁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藕白的颈脖间。

“再动的话,我不晓得自己会做出什么。”温热的呼息暧眛地吹在她耳发。

她忍住颤栗,感觉到自己柔软的臀部贴着他健社的大腿肌肉,身子顿时僵了,不再随意动弹,丽容凝霜。

“你知不知道你这算是性骚扰?”她冷声问。

“你要告我吗?”他贴在她耳畔,含糊地咕哝。

“我大哥是律师,需要我介绍给你?”

“你!”她生气了。

他也生气。“你忘了那天晚上吗?”

“哪天晚上?”她装傻。

他气得咬了下她小巧的耳珠。“我不相信你不记得,那可是你的初夜。”

“那又怎样?”陆晚晴表情无一丝动摇。“谁都会有第一次。”

“你……”他又紧了紧臂膀,几乎像是要将她揉碎在怀里了。

“你的意思是那没什么意义?”

“对我来说是没有。”

“可对我来说有很大的意义!”他火大了,分出一只手强悍地转过她脸蛋。

“陆晚晴,你怎么能这么无情?”

她怎能对他有倩?陆晚晴依旧板着脸。“萧牧军,你到底要不要放开我?”

“不放不放不放!”他嚷嚷。“你不是说我喝醉了吗?我这酒鬼就是不放开你,就是要对你性骚扰!”

什么时候他竟学会耍无赖了?陆晚晴无言。

“你这冷血的坏女人……”他火热的唇开始在她颈间游移。

“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都没睡好?”

她一动不动。

他察觉到她的冷硬,蓦地怒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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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反抗?”

她对他冷笑。

“男人这样吃我豆腐,又不是第一次。”

她这是把他当成酒店的寻芳客了吗?可恨!

他用力推开她。

她晃了一下,很快便稳住身子,亭亭而立,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淡然目光令他气恼。

他磨了磨牙。

“你有男人吗?”

她怔了怔,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好一会儿,方淡淡扬嗓,“我有过很多男人。”

他知道,用不着她刻意强调!

他懊恼地捏握拳头。

“我是问你现在有没有?”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她嘲讽地望他。

他看出她眼里的讥诮,却没有逃避,反倒昂起下颔,以一种毅然坚决的气势迎向她,“回答我的问题,有没有?”

“没有。”她以不输给他的气势回应。

他闻言,露齿一笑,那粲然爽朗的笑容令她心韵一乱,跳错了拍子。

“别在我这里大呼小叫,姐姐没空在这里听你发酒疯。”语落,她转身就要走,他又拽住她手腕。“陆晚晴!”

“叫我姐姐。”她命令。

他直视她,眸光深邃,他知道她是藉此为两人的关系下定义。以为叫她一声姐姐,他就会怕得退缩了?

他站起身,以自己的身高威压她,俊唇勾着凛凛笑意——

“姐姐,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第5章(1)

“老爸,你可能快要有第三个儿媳妇了。”

周末家族聚餐时,萧牧军闲闲地丢下这一句话。

他话讲得平淡,举重若轻,好似就是那么不经意地随口提起,但效果直比当空丢下一枚炸弹,炸得席间众人骇然心惊。

萧大夫妇、萧二夫妇以及家长萧老爹,全都睁着一双眼愣愣地瞧着他。“老、老么啊,你、你的意思是……”萧老爹激动到口吃了。

“上次你不是要我认真找个女人来交往吗?我找到了。”萧牧军口气依然那么淡定。

萧老爹闻言,惊骇转为惊喜,老阵大亮,瞬间炯炯有神。“找、找到了?是谁?什么时候认识的?在哪儿认识的?”

“该不会是在酒店认识的吧?”萧二凉凉插话。

这话一出,众人表情各不相同,虽说爱情理该不问出身,但对方如果是在酒国打滚的风月俏佳人,总令人怀疑究竟有几分真心。萧家长媳于澄美是真的很为这个小叔担优。“牧军,那女生……跟你认识很久了吗?”该不会是时激-情冲昏头?

“你了解人家家庭背景吗?”会不会是意图诈财仙人跳?“我认识她很久了。”小学一年级就认识,够久了吧!

“她的家庭背景我很清楚。”不请楚的是这十年她到底躲哪儿去了,害他人海茫茫,找了这么久。

“那她个性怎样?长得漂亮吗?”萧家二媳妇丁雨香眨着明亮的圆眼晴,好奇地问。

“很漂亮。”他微微一笑。

“个性是我喜欢的。”虽然不算讨喜。

“那……”

接下来,大伙儿不晓得怎么问了,总不能真的追根究柢,问对方到底是不是个酒家女?众人犹豫不决,身为家里长子的萧老大律师性格发作,索性由他来当这个恶人。“老三你坦白说,那个女人是你在酒店认识的吗?”

萧牧军一凛,不觉握紧了筷子,她是曾在酒店工作过,但……

“她是我小学的学姐。”

“小学的学姐?!”萧老爹怪叫,蓦地恍然大悟,“你说的是那个广东粥西施?”

广东粥西施?

其他人面面相觑,好奇得不得了。“广东粥西施是谁?老爹你认识?”于澄美率先发问。

“就是巷口那家“晚晴粥铺”的老板娘啊!我见过,长得很美人又温柔,煮的粥又好吃!”萧老爹盛赞,眼睛闪闪发亮,“怪不得那天早上我就觉得老么跟那老板娘怪怪的,原来真的有戏啊!呵呵呵……”

“晚晴粥铺?我知道,我跟大嫂有一起去吃过。”丁雨香笑味味地附和。

“是吗?”萧大倒是没听过,疑惑地望向妻子。

于澄美回丈夫甜甜一笑。“我有买给你吃过啊,忘了吗?你还称赞好吃的。”

“我说好吃吗?”萧大耸耸肩,他对这些事向来漫不经心,反正不是老婆做给自己吃的,好不好吃都无所谓。

“那我呢?”萧二吃味大哥夫妇甜蜜蜜,瞪向最会撒娇的小妻子。“怎么你就从来没买那个什么广东粥给我吃?”

“哎呀,你每天早上都吃我亲手做的早餐,还需要买外食吗?”丁雨香歪着小脸,眨眨眼,笑得好可爱。

“说得也是。”萧二又得意起来了,诡笑着瞥了兄长一眼,意思是我有老婆亲手做的早餐你没有,羡慕吧!

萧牧军旁观两个哥哥之间的暗潮汹涌,只觉得全身起**皮疙瘩。

真是够了!这两对恶心夫妻自从开心和好后,老在这种家族聚会的场合公然放闪,也不怕会剌瞎别人眼睛。

而且现在重点是,研究人家卖的广东粥好不好吃,老婆有没有买回家孝敬老公吗?重点是他等了十年,终于等到属于自己的春天这两个没良心的哥哥,到底有设有在关心自己弟弟?

“既然你对人家是认真的,那哪天要带来见家长啊?”还是萧老爹上道,问题切中要点。

萧牧军感动地望向父亲。“老爸,我也很想带她来,可是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她还没接受我。”

“什么?!”萧大萧二同时呛到,接着又一起拿筷子指着弟弟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搞了半天,是你自己一个人闹单相思啊!”

说他单相思?萧牧军火大了,重重将饭碗扣向桌面。“她迟早有一天会是我的女人。”

“迟早是多久?一年、两年、十年?”萧二这间法分明就是在挪揄。

萧牧军当然不会笨到听不出来,他深吸口气,二哥老爱调侃他这个弟弟,他早就习惯了,以前也没在乎过,总是痞痞地与之唇枪舌剑,但今日,事关陆晚晴,他难得摆出端正严肃的态度。

“我等过她十年,再等十年又怎样?”他一字一句,慎重声明。

“这辈子我就认定了她,除了她,我不会娶别的女人。”

这话,如雷霆万钧,戚力比之前那枚儿媳妇炸强更加惊人,劈开狂涛骇浪。

众人静默无声,都呆呆地看着萧牧军,这是那个平常最自命风流的老么吗?以为他是萧家最花心的浮华浪子,没想到原来他心里一直有个女人,而且已经等了对方十年。

陆晚晴,何德何能?大家都暗暗下决心,非得找个时间,好好去会一会这神秘女郎。

但萧牧军看透众人心思,抢先撂话:“不准你们私下去烦她闹她,要是把她吓走了把店关了躲起来,到时候别怪我抓狂。”语落,他饭也不吃了,凛然告辞,回自己住处拟定追妻大计是也。

他疯了!

自从那天来她店里发酒疯,撂下醉语后,他便天天来她的粥铺报到,借口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抢着帮她端粥送粥,招待客人。

老主顾们觉得店里多了个男人很奇怪,他却笑嘻嘻地宣布自己是老板娘请来打工的伙计,敬请各位旧雨新知多多指教。

有些左邻右舍认出他是萧家的小儿子,啧啧称奇、指指点点,他也亳不在意,金钟罩厚脸皮功练得炉火纯青,对诸位叔叔伯伯、婆婆妈妈、小弟弟小妹妹都笑得明快爽朗,仿佛身为青年才俊建筑师的他,在一家早餐店打工赚零用钱,没什么稀奇。

“牧军啊,你很缺钱吗?”婆婆妈妈很关心他这个俊小子。

“那干么还来兼差赚钱呢?你平常上班就够忙了吧?”

“不忙不忙,我每天训练自己早起,刚好把生理时钟调过来,不然以前我都日夜颠倒地混夜生话,这样反而对身体不好。

“说的也是,还是早睡早起身体好。”婆婆妈妈被说服了。“既然这样,你就在这里好好做,老板娘人很和气,不会亏待你的。”

“是啊是啊,我每个月就等领两份薪水了,还可以多买些补品孝敬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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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孝顺啊!萧老爹有你这个儿子真幸福。”

“这话你们可得要说给我老爸听。”

“呵呵,放心,我们会帮你说好话的

“就知道阿姨你们人漂亮、心地也最善良了。”一张嘴超甜,哄得婆婆妈妈们个个乐呵呵。

就这样,所有人都接受粥铺里多了一个善于活络气氛的他,有时她故意摆冷脸给他看,还有婆婆妈妈为他抱不平,私下拉了她劝说。

“晚晴啊,你这丫头,一个人开店也够辛苦了,多请个人帮忙很好啊!牧军那孩子你别看他说话调调痞痞的,其实为人挺正派的,左邻右折请他帮忙他能会帮,而且看他在你这儿工作也很勤快,一点都不偷懒,他可能还不习惯做这种工作,有时候犯个小错,你就耐着性子教教他,别对他凶,也别不理他,看着挺可怜的。”

“就是!他年纪比你小几岁呢,你就当多了个弟弟,好好带他。”

别对他凶,就当自己多了个弟弟——瞧他多有人缘啊!人人都抢着为他说好话,反倒是她只要稍微对他板起脸,便成了刻薄员工的坏心老板娘。

陆晚晴觉得自己好冤。

平白无故多了个赖皮的员工,还不能赶他走,免得坏了自己在街坊邻居心目中的形象。

怎么会有他这种男人呢?自顾自地便宣称要她做他的女人,也不等她同意,便迳自缠着她不放。

她得赶走他。

如果他不走,那就必须是自己走了,可她为什么要离开啊?她好不容易在这城市的一角落了脚,粥铺经营出了点名气,培养出一群忠实主顾,难道要她再次仓皇地收拾包袱,躲去某处东山再起?

她不甘心。

她想住这里,在这里开店,住在己买下的那层旧公宫,虽是二十多年的老房子,但她精心装潢过了,屋里每一个细节都是她和设计师共同商量决定的,是雇于她的家。

她想有个家,想有个自己能安心居住的地方,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不用担心受怕,能独立自主地生活着的家。

她真的……很想有个家,虽然曾经共处一个屋檐下的家人,如今已分散四方……

想着,陆晚晴忽地感觉有点冷,粥铺打烊了,那个死赖着她的男人上班去了,而她回到自己买的老公寓,独自坐在客厅喝红茶,竟然感到一丝凉意。

她怔怔地起身,来到阳台,看公寓对面的小公园,懒洋洋的午后时分,公园里只有某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孤单地坐在椅子上,对着一条流浪狗发呆。

等她老了,也会像那老人一样吗?

她看着老人和流浪狗,心房空空的,似是缺了一角。

她忽然很想听听亲人的声音,拿起手机,拨了妹妹的手机号码。

响了很久,陆晓雨才接起电话。

“仕么事?”有一些不耐烦的语气。

“晓雨,你在干么?”陆晚晴柔声问。“在上班啊!还能干么?”

“晚上有空吗?姐姐请你吃饭。”

“晚上我们部门有聚餐。”

“那明天呢?”

“明天也不行,我有约会。”

“姐,我等下要开会,挂了。”

不等她回应,陆晓雨便匆匆挂电话。

她怔忡地握着手机,许久,找不回失落的心神,过了好片刻,她才又拨通另一组号码这次对方很快便接起。

“叫你不要打来了!怎么还直打?”

“怎么了?”她簇眉。“成彬,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姐,是你啊。”陆成彬吐了一口浊气。

“我还以为是我女朋友又打来闹。”

“她怎么了?”

“说是怀孕了,我要她打掉,她不肯。”

“什么?你女朋友怀孕了?”陆晚晴霄惊。“你要她打掉?”

“不然能怎样?”陆成彬态度冷漠。“我才二十一岁,大学都没毕业,难道现在就养孩子吗?”

“你……”陆晚晴一时噎住。这孩子也太没责任感了。“既然这样,你就该做好预防工作。”保险套不会戴吗?

“我有叫她吃事后药啊!哪知她忘了吃?”陆成彬很烦躁“姐你别管了,我现在很烦,不说了!”也是二话不说就挂电话。

嘟——嘟——嘟——

冰冷的断线声在耳畔回响,陆晚晴蓦地觉得更冷了,忍不住伸手环抱自己臂膀。

她在阳台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阳西沈,天空晕染一片暧眛不明的苍蓝色。

第5章(2)

手机玲声响了,清脆的铃音震动了寂寞的空气,她愣了愣,心神仍恍惚着,按下通话键。“喂。”

“饿了吧?”一道爽朗的男性嗓音传来。“我在你家楼下等你,下来一起吃晚餐。”

她愕然,久久不能回神,眸光缓缓往下梭巡,不一会儿便找到了站在街边路灯下的男人。

是萧牧军,他正仰头朝她的方向望来,嘴角咧开,灿烂的笑容宛如清晨第一道阳光,射进她yīn郁的心房。

已经有好几年了,她总是一个人。

一个人开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听音乐、一个人坐着发呆。

所以,今天忽然有个人要约她一同吃晚餐,她知道自己该拒绝的,心跳却在看到那清爽的笑容时乱了一拍,糊里糊涂地便点了头,他问她想吃什么?那满脸跃跃欲试的表情,像是不管她说要吃什么,他都会带她去天涯海角,找到一家最棒的餐厅。

陆晚晴自嘲地勾勾唇,曾经也希望有个人能带自己逃到天涯海角的……

“就在这附近随便吃吃吧。”她给了个很泼冷水的回应。

但他不在意,只是眨着眼朝她调皮地丢了个眼色。“你真的要在这附近吃?被街坊邻居看到我跟你在约会也无所谓?”

她怔了怔,他竟是下了那样的定义!

“谁说这是约会了?”她冷冷地反驳。“我跟自己的员工吃一顿饭,很平常。”

“这么说你承认我是你的员工了?”他机灵地打蛇随棍上。“太好了,老板娘,以后请多多指教,别老是动不动就想板着脸赶我走啊!”

“你……”她嘻住。怎么她说什么,他都能漫不在乎地顶回来呢?她说不过他。“走吧!”她的无言以对仿佛令他很开心,横臂探过来便握住她温软的柔荑。

“你干么?”她吓一跳,慌得甩手。

他紧紧扣住不放。“牵你的手。”

她当然知道他在牵手,但……

“哪有员工跟老板娘牵手的?”

“没人规定员工不能跟老板娘牵手。”他回得倒顺。“也没人规定老板娘跟员工不能谈恋爱。”

陆晚晴瞪萧牧军,冰封如雪的眼神能冻得一般人发寒,知难而退。

但萧牧军不是一般人,他脸皮厚得可比城墙。“就算我在单恋你好了,我想牵你的手,姐姐,让我牵吧。”

他怎能一边叫她姐姐,一边说着这般轻薄的话?

陆晚晴惘然,也不知在心头漫开的是什么滋味,似怒非怒、似嗔非嗔。

而他已将她短暂的呆愣视为同意,乐呵呵地牵着她的手,拇指还在她绵软的掌心搔了搔。

“你的手真软!”他赞叹,拇指接到她某个指节附近一个细小的茧粒,俊眉骞地一拧,忙举高她的手察看。“还是长茧了!”

废话!就算她再怎么勤于保养双手,毕竟不能十指不沾阳春水,经常做事的手哪还能维持完美无瑕?她想抽回手。

他却牢牢握着,又抓起她另一只手,翻来潭去地察看,找到三、四个细茧。他收拢眉宇。

而她被他那过分专注的眼神看得有些慌,不过是几个寻常的茧,他像在研究什么不可思议的现象。

“你……别看了!”她轻斥,语气不知不觉地唉着一抹娇嗔。

“谁都会长茧,你自己手上不也有?”

他猛然抬头看她,星眸炯炯。“你注意到了?”她呼吸一凝。他该不会以为她是特意关心他?

她咬了下牙。“你……手这么粗,这样握着我哪会感觉不到?”虽然粗,提着并不难受,他的手掌厚实而温暖,骨节均匀有力,其实……是挺好看的一双手。

他不知她的心声,只是无奈地耸耸肩。“没办法,我常常到工地搬东西做粗活,做着做着手就变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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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工地搬东西?”她愕然。

“你不是建筑师吗?”她还以为他是坐办公室的。

“除了画建筑图,我也得亲自到工地去巡视啊!有时候工人需要帮忙,我也会帮。”

这么说是他自己喜欢跟工人们同甘共苦、博交情了!那还装什么可怜?

她没好气地睨他一眼。

“你不心疼我吗?”他看出她的不以为然,她轻哼。

“可我很心疼你呢!”他低语,蓦地低下唇来,轻轻吻了吻她手上长的那几个茧。

她怔住,强迫自己凝立不动,被男人吃豆腐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以前还有几个熟客老爱抓着她的手肆意揉捏,可像这样被亲着吻着,似乎还是第一次。

这样的吻,不带丝毫色情挑逗,只是纯粹的温柔怜惜,仿佛那些茧是她的伤,而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她倏地用力抽回手。

他愣了愣,抬眸看她,却是轻声一笑。“生气啦?”她是生气,怎能不生气?他凭什么这般对她动手动脚?

“你以为自己在上酒家?”她的丽颜凝霜。

这话说得重了,不仅他比成寻芳客,也将她自己比为酒家女,萧牧军霎时恼火,不是气她嘲讽他,而是气她贬抑自己。

“不要这样说话。”他难得对她板起一张脸,语调凛洌如冰。

“就算是酒家女也有尊严,而且你知道我从来没把你当成那种女人。”

陆晚晴一窒,她还是初次见到这般冷淡严肃的他,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奇怪的是,知道他动怒了,她竟有点不知所措,在她心里一直当他是比自己年纪小的弟弟的,就算他现在长大了不是小包子,也还是弟弟……

“不要再说那种话了。”正当她发呆时,沙哑的嗓音在她耳畔拂过。“伤你自己的心,也伤我的心。”她心口一震,羽睫扬起。

他又恢复成那个开朗爱笑的大男孩,对她笑弯了一双俊阵,深邃的眼潭里,映着她清丽娇美的素颜。

“我喜欢你不化妆的样子。”他笑道。“你不化妆更漂亮。”

他真是……

她无语地瞪他。“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油腔滑调的?

“呵呵。”他得意地笑,像是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我这十年可不是白过的,姐姐。”

又叫她姐姐了,他现在倒是叫得很顺啊!

她横他白眼。“走吧!不是说要去吃饭?”

“嗯。”他点头,很自然地又牵起她的手,她已经懒得跟他争了,软软地由他握着。

隔壁巷子尾,有家百元热炒店生意不错,此刻华灯初上,店里已三三两两地坐了几桌客人。

“我大哥大嫂常来这里用餐,说是东西好吃又便宜。”萧牧军热情推荐。“还有这里的生啤酒也很不错,我们叫来喝吧。”

他们点了几道热炒,又点了两大怀冰冰凉凉的生啤酒。

一面吃饭,面喝酒,萧牧军似乎有意灌醉陆晚暗,喝完一杯又点一杯。

陆晚晴斜睨他,似笑非笑。

“你确定自己酒量会比我好?忘了我以前在哪里工作吗?”即便刚开始时嫩得连喝口威士忌都会呛到,但哪个酒家女到后来不是喝出一身豪放酒胆?

“我也不差啊!”他拍了拍桌,气势也很豪迈。

“这十年我也喝了不少花酒,这几杯啤酒小case!”

“你喝花酒?”她惊讶。

“你不知道这十年我为了找你,几乎上遍了全台弯的酒家吗?”他话中有深意,盯着她的目光更是烫人。

她敛眸举杯,藉着喝酒的动作,躲避他的暗示。

“酒喝多了伤身,还是别喝了。”他劫过她手中的酒怀。

怪了,叫酒来喝的人是他,嫌她喝多了的也是他。

她似笑非笑地睨他。

这回,他像是有些困窘了,清咳两声,俊颊浮上可疑的红晕。“只是想让你看看,我酒晕很好,这几年也不是白过的。”学会喝花酒叫不是白过的?她桃眉。

他又咳两声,目光游离。“这几年你在哪里混,我就在哪里混。”陆晚暗心韵乍停。

她懂了,他是想告诉她,她做过酒家女无所谓,这些年来他同样在酒国里左拥右抱,厮涅堕落,并不比她清高。

他是担心她自惭形秽……

心海顿时被涌着什么,她说不清那是什么,只觉得有点酸、有点麻、有点隐隐作痛。

“我吃饱了。”她放下筷子,想回家了。

回到那间只属于她的房子,一个人,静静地躲着。

他没多说什么,很干脆地起身埋单,她要跟他五五分帐,他没理她。

“萧牧军,我不喜欢欠人钱。”走出店门时,她说。

他大踏步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只是一点小钱,让我请你会怎样?”

“我不要你请客。”

“可我要请!没有让女人付钱的道理。”

“大男人主义。”她冷哼。

“对!就是大男人主义。”他蓦地旋过身,星眸如火焚烧。

“陆晚晴,在你面前我想当个大男人,不行吗?”

她震住。

看着他气宇轩昂的站姿,咄咄逼人却又有些闪躲的眼神,她忽然明白在她面前,他对自己的定位也是矛盾的,究竟该当个善解人意的弟弟,或是有一身强杆傲骨的大男人?怕是连他自己也拿捏不住这其中的分际。

他真的……喜欢她吧!

可他为何会喜欢她?怎么会对这样的她动心?

“我要回去了。”她别过头,不愿深究这个问题。

他默默地护送她,巷弄静谧,街灯拖长了两人相偕而行的影子,偶尔那影子会交错,仿佛恋人相拥。

第6章(1)

他送她到她住的公寓楼下,等她拿钥匙开了大门,又坚持送她上楼。

到了她家门前,她转身看他。

“够了,别想我会请你进屋喝茶。”她话里有明确的拒绝意味。

“怎么?怕孤男寡女独处,你会把持不住吗?”他笑笑地问,一脸不正经。

她横他一眼,轻哼。“我是怕你把持不住。”

“你说得对,我是会把持不住。”他倾身向她,一手抵在铁门上,将她纤柔的娇躯半包围着。

她视线放平,不想看他的脸,没想到却看到了他解开最上头两颗扣子,隐约露出一片结实肌肉的胸膛。

这样的胸腹,穿起白衬衫来是相当好看的,有种撩人的性感,很man……

她胡思乱想着,正走神时,他忽地伸手抬起她下颔,俯首便往她唇上印落。

她没料到他会突如其来地进击,一时呆住了,恍修地由着他轻轻地含了含自己柔软的唇瓣。

他吻得很轻,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温柔细腻,丝毫不焦躁急迫,不是强硬激烈地占有,只是呵护。

他吻得并不激情,她的脸却依然被吻热了,晏晏地发着烧,心韵乱不成调。

她推开他。

他也不再敌求,仍旧维持着俯身的姿势,右手撩起她一束发,轻柔地把玩。

“我现在很会亲吻了。”哑哑的嗓音勾着她。“你不想试试吗?”为何要试?她拍开他的手。

“不想试?”他问得邪气,暖暖的呼息吹向她耳窝。

她感到轻微的酥痒。“不想!”

“太可惜了。”他低低地笑,将她揽抱入怀,下巴厮磨着她丰盈的秀发。“我保证会比十年前进步很多的。”

她咬唇,不由自主地忆起十年前那个荒唐又火热的夜晚,竟觉得羞涩。

可她不该羞的,历尽风霜的残花一朵,有什么资格羞?

“回去吧!”她退出他怀抱,开门进屋,接着当他的面关上门,将他隔在一墙之外。

只是职尺的距离,对她而言,却是天涯。

很想在两人之间隔出足够安全的距离,但这男人就是紧紧纠缠不放啊!

隔天早晨,当萧牧军又准时来粥铺报到,陆晚晴真不晓得该说什么了,怎么他就是不懂得她委婉的拒绝呢?难道非要她板起面孔,学那泼妇骂街,将他骂得狗血淋头,从此再也不敢随便对她勾勾缠?

别说街头巷尾那些婆婆妈妈们不允许,就连她自己也狠不下这个心啊!

因为他虽是个男人,虽是她既厌恶,但偶尔又感到畏惧的雄性动物,可对于他的接近,她就是感受不到丝毫威胁性,她不怕他会违背她的意愿对她强硬,不觉得他会欺负自己,其至让自己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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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而言,他似是无害的,一如久玩的当年那个可爱的小包子,他只要对她眨眨眼,用那无辜的笑容撒个娇,她就……无可奈何该拿他怎么办好呢?

陆晚晴蓦地想要叹气,但她一想到自己已经很多年没叹过气了。生话是那么艰辛,而她熬过了太多酸苦,叹息已变得无谓。

但在与萧牧军重逢后,她又兴起了情绪,渐渐有了喜怒京乐……

“明天休店,对吧?”

这天,粥铺打烊后,他依然死赖着不走,帮她扫地、拖地、搬桌椅,勤快得像只小蜜蜂,然后等一切整理得差不多后,他突如其来地对她笑问。

她觉得他笑得诡异,提高了警觉,静静地睇着他不吭声。

“明天礼拜天,你没忘吧?”见她没反应,他试着提醒。

是礼拜天休店又怎样?他想干么?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像我会把你拐到哪里卖掉似的。”她还没叹气,他倒先来个幽幽一叹。

“你想做什么?”她戒备地间。“明天你不用来店里。”

“我没想来啊!”他笑咪咪。“你休假不开店,我一个人来这边守株待兔干么?”

她眯了眯眼。

“我是想既然明天不开店,你今晚也不用做什么准备工作了,回去补个眠,我下午去你家接你。”

“干么?”

“我们去约会。”

约会?!她一窒,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已低头亲了亲她秀发,然后摆摆手,潇洒地离去,留下她神魂不定地关店,回家、发呆。

他说要“约会”,对她而言这两个字在她的人生辞典里,几乎是个快消灭的词,她不记得自己上次约会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约会该穿什么,该做什么打扮?她忽然觉得慌,在衣柜前出神地咬唇,她当然知道什么样的打扮适合自己,什么样的穿着能令她显得格外出众,给她半小时,她能变化出十数种不同的造型,每种都足以流露无限风情。

她懂得怎么穿才能取悦男人。

可萧牧军……他是不一样的,她无法用取悦别的男人的手段,来为自己穿着打扮……

哪里不样呢?一道冷冽讥诮的声音蓦地在陆晚晴脑海响起,她震了震,盯着镜中脸颊微透霞色的自己,乍然感到可笑。

她是怎么了?明明早就决定了平平淡淡地过一生,怎么还会为了跟个男人约会就心神不宁?她的心当如止水,不起一丝波澜。

这般嘲弄自己后,她也不费心打扮了,随意套了件黑色t恤,搭一条紧身牛仔裤,秀发还是同平时一样简单地用发带束起马尾。她也不化妆了,搽了点护唇膏,就这么素着一张脸出门。

可他见了,还是赞她美。

“早说了,你不化妆比化妆更漂亮。”他打量她全身上下,灼热的目光看得她有些微不自在。

“我们今天很配吧?像不像情侣装?”

她愣住,这才发觉他也是t恤搭牛仔裤,简简单单的穿着仍是凸显了他挺拔健硕的好身材,尤其是那性感的窄臀和长腿……

“谁跟你情侣装?”她定定神,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以为我们还是青少年玩恋爱游戏?”

听她吐槽,他不但不以为忤,还笑嘻嘻地凑过来,伸手扯了扯她俏丽的马尾。

“这么说你也觉得我们在谈恋爱,只是年纪大了点?”他断章取义。

她梗了梗,不屑和他耍幼稚斗嘴,只是用一双清亮明媚的美眸瞪他。

他笑了,牵她的手带她上了自己那辆宝贝rv休旅车。

她扫了眼帅气中略显粗犷的车型。

“果真是什么人开什么车。”淡淡一句评论。

他听不出这是赞美或揶揄,决定自行解读。“是不是很洒脱不羁?”

她横他一眼。“呆。”

“哪里呆?”他不承认,这可是他精挑细选的爱车啊!他一向精心保养,之前大哥因情伤,借了这辆宝贝开去上山下海,弄得宝贝一身灰扑扑,他多心疼啊!

“不许你侮辱我的车。”严正抗议。

她闻言,噗哺一笑。“你的意思是侮辱你的人就可以?”

他转头,见她明眸莹光流转,俏皮闪烁,心弦一动,伸手勾起她发尾,悠闲地卷绕。

“也不许侮辱“我的”人。”

她听出他话里暗示意味,呼吸一凝。“我是说侮辱你这个人。”是指他自己,跟她无关!

他偏要解读错误。“我的人不准侮辱,也不准欺负,我会保护她。”说着,他揽过她的背拍了拍,很明显他的人就是指她。

她拐肘推了推他,没发现这样的动作,其实带着女人娇嗔的意味。

可他感觉到了,笑得暖昧。

她看不惯他那意味不明的笑容,哼了哼。

“到底是谁保护谁啊。”不满地咕哝。“小哭包!”

前一句还好,后面这三个字可立即炸开了萧牧军的男性尊严,发动引擎,用力踩下油门,车子如箭疾射而出,强烈的后座力令一时没防备的陆晚晴狼狈地撞了一下。

“不准那样叫我。”过了好片刻,他方才忿忿地扬言。

陆晚晴转头看他,见他侧面线条紧凛,厚薄适中的俊唇还微微嘟着,一脸带着孩子气的愤懑,冰凝多年的心房也不知怎地融了一角,软软的、柔柔的。

“小哭包。”她又唤了一声,这回嗓音却是十足柔软的,软得像要化开。

他撇过头来,狠狠瞪她。

她浅浅地笑。

见她那温婉恬淡的笑容,他满腔刚刚烧起的怒火,却霎时熄灭了,自觉很没用地摸摸鼻子。

“我都二十八岁了,怎么样也不会看起来像包子吧?”他喃喃地辩解。

陆晚晴嫣然一笑,忆起他童年稚嫩的模样。“你小时候真的长得好可爱,谁看了都想掐一把,怪不得那些学长爱欺负你。”长得可爱是他的错吗?萧牧军不爽。

“其实就连我本来也是想欺负你的。”她悠悠地补充。

他呛到。“什么?!”

“真的,我本来也要欺负你的。”她敛阵弯唇,迷蒙地忆起从前。

“那时候我妈妈刚生了弟弟,爸爸很高兴终于有了个儿子,我跟妹妹一下子就被忽略了,爸爸妈妈都偏心弟弟,那时候我其实有点吃醋的,在家里不敢欺负弟弟,就想来学校欺负你……”

“那你怎么不欺负?还说以后要罩我?”他哑声间。

陆晚晴没回答。

就连她自己也弄不清自己当时的想法,仿佛是见别人欺负他,她便不开心了,这么幼嫩可爱的包子弟弟只能由她来欺负,别人怎么可以动他?

“都是过去的事了。”她涩涩地低语。

他不喜欢她说话的口气,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紧了紧。“对我来说不是过去,而是我们俩结缘的开始。”结缘吗?她怔忪地望着他的侧面,他却不看她径自专注地开着车,她猜不透他的思绪。

车子开过淡水,来到三芝,在一条狭窄的山路旁停下。

“这是哪里?”她疑惑,跟着他下车。

“前几年,我到处乱逛发现的私房景点,很少人来,可是风景很美。”

语落,他牵着她的手,往一条小径里寻幽探去,大约走了几十公尺,前方豁然开朗。

白色的沙滩、暗篮的大海,潮起潮落,翻滚着浪花。

沙滩上,随意躺着几根断横木,更添几分寂静荒凉。

约莫是天气不算太好,沙滩上没几个人,只有一对老夫妇手牵着手散步,还有一双情侣嘻笑着踏浪玩沙。

陆晚晴望着遥远的海平线,深深地嗅了口海潮的咸香。

萧牧军与她并肩而立。“那时候我一发现这里,就很想带你一起来看看这美好的地方,我想你会喜欢在这里安静地坐着听海的声音。”

陆晚晴心房一震,回眸睇他。

他说,他找了她十年,她总当他是一时激奋之语,但难道他直的在心里思念了她十年?他真如此喜欢自己?

她难以置信。“萧牧军,你……谈过恋爱吧?”……十八岁的大男人,总该有过那么几段罗曼史。

他闻言,表情一凛,她看不出是不是因为自己,问这种问题侮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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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过很多女人。”半响,他才磨着牙回应。

这话是反击她曾说过的那句她有过很多男人吧?

陆晚晴苦笑。“这么说你恋爱经验应该很丰富了。”

“那你呢?”他不答反问,瞪向她的眼神几乎是气愤的。

她不晓得他气什么。

“我差点忘了,你国中时就交了男朋友,当然谈过恋爱了。”他语带嘲讽。

想起国中时那段纯情的初恋,陆晚晴感到的不是甜蜜,而是隐约的心伤。

家变那年,她曾找到那个出身豪门世家的前男友,希望他能帮助她家度过难关,但他只是冷冷地赶她高开,说自己不屑跟家里扯上黑道的女孩交往。

那就是她人生唯一段爱情,如今残留的只是羞辱的记忆。

“那个人……你不会到现在还忘不了他吧?”他误会了她复杂的情绪。

她默然不语。

“你该不会还爱他?”他握高了声调。

她摇头。一个在你最凄惨的时候,还冷酷地落井下石的男人,怎么可能还爱?

“早就不爱了。”

她恍惚地凝望远方的天空,没注意到身旁的男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沈沦于迷蒙的思潮,忽地,萧牧军星眸一闪,转过身来横臂给了她一个公主抱。

“喂!你干么?”她慌得捶他肩膀。

“陆晚晴。”他低头凝视她。“跟我谈恋爱吧!”

她愕然,还来不及回话,他已横抱着她往前直冲,她被他晃得心惊胆颤,忍不住伸手勾搂着他肩颈。

“你放开我啊,萧牧军,你疯了!”她尖叫。

“对,我疯了、疯了!”他放声吼,狂放的姿态犹如出柙的猛兽,又像傻气天真的大孩子。

“我要跟你谈恋爱!陆晚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萧牧军的女人,你逃不了的……”

第6章(2)

谈恋爱时都会做什么事呢?

男生背女生在沙滩上奔跑,手牵手踏浪、追逐、向彼此泼水,堆沙堡,将对方埋进沙子里,拿木头画了一颗大大的心示爱……反正所有能做的蠢事,萧牧军都逼着陆晚晴做尽了,到后来她也不怕丢脸了,索性豁出去陪他闹、跟他疯。

“神经病!”

玩到累了,她坐在地上,娇嗔地骂他。

他只是回她粲然一笑。

夕阳西沈,入夜后,萧牧军从休旅车后车厢抱出一大堆东西,在沙滩上铺开野餐布,丢给陆晚晴一个睡袋让她里着御寒,接着点亮两盏露营灯,取出野故瓦斯炉,放上锅子煮韩式泡面,下了泡菜,打两颗蛋,配头小菜,喝烧酒。

“你准备得还真齐全!”她看得目瞪口呆。

“那当然。”他得意洋洋。“这是以前上大学时,跟同学登山露营训练出来的。”

看样子他的大学生活很多采多姿啊!当时的他肯定很受女同学欢迎……

她似笑非笑地睇他,他察觉她的注目,转过头来。“怎么了?”

“没什么。”她捧着纸碗,一口一口地吃泡面,微辣的口感、咸香的滋味,令人食指大动。“你手艺不错。”她称赞。

“佩服吧!”他继续得意。“我还有看家本领没拿出来,以后有机会去野溪捕鱼烤给你吃。”

野溪捕鱼……

她怔忡地望他。这样青春烂漫的生活离她好遥远了……

“干么一直这样看着我?”他又察觉她奇异的眼神,眨眨眼。“是不是觉得我很帅,迷上我了?”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自恋的?

她既好气又好笑,敛下眸,举杯啜了几口烧酒,颊畔灼开微睫的暖意,她转着纸杯,沉吟片刻。

“在想什么?”他在她身边坐下,也喝着烧酒。

一股浓烈的男人味朝她鼻端袭来,陆晚晴呼吸一凝,装作不在意。

“我在想……”她微歪着脸睇向他,明阵盈着笑意,灼灼闪烁。“你怎么都不问我这十年做了些什么?”

他回望她,看出她眼里的嘲讽,神色却淡定。

“那你怎么不问我呢?”

她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大学考上建筑系,大三时就得到杰出建筑设计奖,一毕业就跟两个从国外回来的学长合伙开建筑设计事务所,是业界有名的青年才俊,很受女人仰慕……”

“你怎么知道我受仰慕?”一串话听下来,他偏只抓紧这点。“听谁说的?”

“那些婆婆妈妈都这么说。”她半调侃地补充。“还说你很花,身边不缺漂亮女孩子。”

“是啊,呵呵。”他完全不否认,笑得很乐,像只偷吃的狐狸。

她眯了眯眼。

“怎么?吃醋啦?”看着她的双眸灿亮如星。

她一窒。“我干么吃醋?”

他盯着她油亮的樱唇,蓦地心思一动,倾身就送上啄吻。

她猝不及防,遭他吃了豆腐,愣了两秒才推开他。“你疯啦!还有泡而的味道……”她尴尬地拿纸巾擦嘴。

他笑了,女人会介意接吻时自己嘴里有味道,是不是表示她想给眼前这男人留下好印象?想着,他喝了半杯烧酒,然后掌住她后脑勺,拉近她脸蛋,又是一记深深的吮吻,这次顺便将烧酒哺进她嘴里。

她想躲躲不开,被迫灌了一大口酒,还有几滴溢出唇角,顺流而下。

“你、你这是……”她又气又急。

“不是说有泡面的味道吗?我拿酒精替你漱口。”他笑得邪佞。

她神他气怔了,别过头去,忿忿地喝酒。

“生气啦?”他黏人地贴近她,在她耳畔吹着温热的呼息。

“离我远一点。”她架他一拐子。

“嗯!很痛耶?”他表示委屈。

她冷哼?

他看着她悔恼的娇颜,纵然不理他,还是觉得很开心,比起刚刚与她重逢时,她如雪女般的冷漠与疏离,现在的她显得有脾气多了,更像活生生的人。

吃过晚餐后,他们各自里着一个睡袋,并肩躺在沙滩上看星星。

今晚的夜空不算晴朗,有几团明显的浓云,但幸而并未遮掩了那勾下弦月,几颗零散的星子伴着,在暗蓝的夜幕上综放光华。

她看着那静谧的星星月亮,他却是侧过身来,手支着头,紧迫盯人地看着她。

她的脸颊隐隐发烫,也不知是方才的酒意未褪,还是被他灼热的目光给烧的。

她盛气凌人地横他一眼。“转过头去!”很大姐式的命令。“不要。”他很弟弟式的柜绝。

“你这样撑着头不累吗?”

“看着你就不累了。”

他真是……她没好气地瞪他。“从哪学来的油嘴滑舌?”

“就跟你说了,我进步很多。”他像小虫一扭一扭地接近她,然后一个俐落的翻转,将她压在身下。“要不要试试看?”

“试什……”未完的言语被他含进嘴里。

他慢条斯理地嗜着她,舌尖没着她唇缘轻舔,轻轻地吮着、琢着,趁她意乱情迷之际哄她分开了唇,探进去卷住她软软的舌,缠绵嬉戏。

她想咬他的,可他唇舌太灵活了,又用牙齿细细地啃她,她不但没能反抗,反倒被他吻得晕晕麻麻。

她需要换气,可他一迳追逐着她,分秒不饶。

“不要……不要了……”她转过头,像溺水的人努力浮出水面,大口呼吸。

见状,他轻声笑了,换个方向舔她耳垂,一面含糊地低喃“我接吻的枝巧是不是进步很多?”进步太多了,比起十年前的生涩,判若两人。

她娇喘吁吁,半敛着阵睇他,水雾氤氲、似有几分京怨的风情极度迷人。他心跳乱了乱,好一会儿才记起继续逗她。

“不过话说回来,你的吻技怎么好像退步了?”她一凛。

“看起来不像有过很多男人啊。”他戏说。

那是因为她不接吻的,跟那些所谓的“恩客”,她做不到口水交流,但这并不表示她经验少……

陆晚晴抿紧唇,脸色一点点地刷白。

萧牧军这才警觉自己似乎说错话了,见她将双手从睡袋里抽出来,坐直上半身,他也跟着坐起。

她仰头看星空,眼神迷离,似是陷入沉思,海风拂过,撩起她声边细发。

他怔怔地看着她半藏在秀发里玲珑玉白的耳壳,良久,深吸一口气。“不想说就不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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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了愣,回眸望他。

“你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我这十年间发生的事,对吧?”他微笑淡然。“不想说就不要说,我可以不知道。”

“你……”她看着他含笑的俊颜,一时无语。

他伸手,温柔地替她将散飞的发绺勾拢在耳后。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你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个小学时,恶劣地叫我小哭包的坏学姐,永远是把第一次给我时,那个像花朵一样盛开的女人。”

“你……”她依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好快,胸臆堵着股酸酸涩涩,教她隐约含泪的滋味。

“你让我说”

“你可以不用勉强自己。”

“你该不会是不敢听吧?”明明心里很感动,表情却那么倔,嘴硬不饶人。

他变了变脸色,她暗暗捏握手心,对自己又气又恨。

她其实懂的,这个比她小了五岁的男人,是用他的方式在宠着她、疼惜着她,可她不要,不许自己在任何人面前脆弱。

她转头不看他,只看着闇沈无垠的夜空,看着那片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

“那天,我离开你以后,就转到另一家酒店工作,有一天我又被打伤了……”说到这儿,她感觉身旁的男人倒抽了口气,她依然不去看他的表情。

“后来遇见一个妈妈桑,她是黑夜的女王,是这一行最有名的交际花,她告诉我,既然不能反杭命运,干脆就话得更肆意、更放纵,男人玩我,我更应该返过来玩他们,让他们一个个臣服在我脚下……”她深呼吸。

“我接受了她的调教,成为那种会员制的高级应召女郎,我的客人都来自上流社会,身处权力的高峰,我赚了不少钱,足够还清我家的债务,让我两个弟弟妹妹完成学业,我妈妈也再嫁了,而我终于可以功成身退……”

她木然地倾诉过往,声调毫无起伏,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但他知道,她的心是痛着的,伤疤犹在,仍怵目惊心。

一个为金钱而卖身的女子,不可能漠不在乎,更何况她首是那样一个自矜自傲的千金小姐。

“你觉得,这样的我被多少男人碰过?”她幽幽地问,嗓音破碎,像一朵历尽霜雪的残花,一瓣瓣地调零。

“那你猜,我被多少女人碰过?”他握住她轻颤的肩膀,抬起她脸蛋,强迫她直视自己。

“你试过在夜店里玩一夜情,每个晚上都换不同的对象吗?我也荒唐过,我的经验不会比你少。”

那能一样吗?她闪躲着他咄咄的目光。

“我很脏……”她喃喃。

他蓦地拥紧她,俊频与她耳鬓厮磨。

“我跟你一样脏,甚至比你更脏。”

这是安慰她吗?她咬紧牙关,不许自己落泪。

“你会嫌弃我吗?”他在她耳畔吹气,如魔魅般的呢喃诱惑着她。

“不要嫌弃我,以后我再也不碰别的女人了,我会守身如玉,我全身上下,尤其是这里……”

他握着她的手,按向自己左胸口。“都只属于你。”

他还能说出比这更甜蜜的情话吗?这男人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花言巧语?

她含泪瞪他。

“我把你装在这里好不好?”他让她的手用力压紧自己心口。

“我想把你随身带着走,再也不让你离开我。”

她倏地呜咽一声。“萧牧军,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

“我也不知道。”他暖眛地含她耳垂。“就是忘不了你……”爱情有时候是无法言喻的,一次偶然的心动便可能成为一生的挚恋。

他吻着她,先是轻柔地、试探地,再渐渐加重了劲,融入了渴求,气息粗重地喘着,由她的唇吻到弧度优美的颈脖,然后隔着衣衫吮吸那含羞的红莓。

她用手抵着他胸膛,也不知是想推开他,还是想尽情抚模他阳刚性感的肌理。

“情儿……”他沙哑地唤她,从没有人如此亲密、如此溺爱地喊过她的名。

“我的小晴儿……”

她被他喊得浑身肉麻,禁不住咕哝。

“姐姐我年纪不小了……”哪里是什么“小”情儿?

“害羞啦?”他用低沉醇厚如大提琴的笑声勾引着她。

她恨得张嘴咬他肩膀。

他没感觉到肉痛,倒是一阵颤栗麻痒,欲火由丹田往上窜。

他将睡袋垫在沙滩上,抱着她滚倒,海风微凉,两人交缠的身躯却是异样的火热,一触即发。

他很兴奋,她可以感觉得到,那年初夜的回忆排山倒海地席卷而来,如春天宿命的雪崩,深深地埋落,两人谁也躲不过,谁也不想躲。十年了,他们或许各自有过形形色色不同的对象,却不曾对谁有过这般强烈得如野火熊熊焚烧的饥渴,恨不能撕咬对方、饮下彼此的骨血。

“给我吧,晴儿。”他呼息变得浓浊,用下身那硬如烙铁的武器顶了顶她。

她脸红心跳,情烟媚了眼。“不要在这里……”

虽说夜深人静,这隐密的海滩一角宛如世界的尽头,但难保不会有人心血来潮也趁夜来逛一逛。

“放心,没人会来。”某人急色地哄道。

他敢保证?她娇娇地横他一眼,想骂他两句,偏偏他一个吻接着一个吻进攻下来,她全身不由自主地酥软。“这样,是妨害风化吧?”其实她也动摇了,不止他想要,她也……很想。

“你怕被警察抓?”他低笑着逗她。“放心,我大哥是律师,到时要他来保释我们。”

“你很坏。”她很不甘心地又咬了他一口,这回咬在他其粒小珠上,是挑逗更是折磨。

这夜,以天为幕、以地为席,她再度把自己交给了他,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他温柔又狂野的占有,在她身上留下了一枚枚红紫的吻痕,在她心上缠缠绵绵地烙了印记,此生此世,再难磨灭。

第7章(1)

台北信义区的某栋豪宅公寓顶接,透过大片的落地窗,能够俯瞰整座城市,与斜对面的101摩天大楼遥遥相望。

这间打通整层的顶楼,是黑夜女王的宫殿,她在这里起居作息,遇控属于她的王国,只有和她亲近的人才有资格得其门而入。

陆晚晴有幸也能来到这里,和自己曾经的老板娘喝杯悠闲的下午茶。

坐在落地窗边,陆晚晴啜着伯爵奶茶,看着坐在对面那位气质神秘优雅的美女,不禁微微出神。

虽然她认为自己也堪称美人一名,但赵铃铃的美,已经不能用沈鱼落雁来形容,那是一种非比寻常的美,美在从容淡定却又勾魂摄魄的气韵,妩媚撩人中仿佛藏着一点悠然的疏离、一丝压抑的脆弱,教男人摸不着猜不透,想怜惜更想征服。

愈是拥有强势野心的男人,愈难以躲过她的魅力,她能够在夜的世界里呼风唤雨,令那些有权有势的男人臣服于裙下,自有她的理由。

这些年来,陆晚晴心房锁得很紧,学会了和寂寞相处,但面对赵玲玲,这个曾将遍体鳞伤的她带回去细细诊治的恩人,她不仅感激,也很信任,自然而然地便吐露近日的感情烦恼。

“铃铃姐,我想,我一定是昏了头了。”

她将和萧牧军重逢以来所发生的事都告诉了赵玲玲,包括和他在海滩的那一夜。

赵铃铃听着,只是淡淡地微笑。“交了男朋友,很好啊!”陆晚晴默然摇头。

赵玲玲看出她的犹豫,轻声问:“他在你心中,到底是什么地位?”

陆晚晴听闻,震了震,迟疑片刻,还是选择坦承藏在心中许久的秘密。

“我的第一次……是给了他的,这些年来我常常想起他。在我最难受的时候、最痛苦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那个晚上,想起他兴冲冲地捧着一束玫瑰花来找我,说他满十八岁了,是成人了。”

赵铃铃凝望她迷离的眼,以及那隐约含笑的容颜。“你一直爱着他?”

她楞了楞,秀眉微蹙,看来有些捆扰。

“那大概不能算爱吧!至少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纯粹的爱情。我们是在小学认识的,我是他的学姐,他对我来说,就好像是那段最美好的青春年华的某个象徽……后来我遇到了那样的事,连我的前男友都嫌弃我,只有他傻傻地说要养我、要带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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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天真的男孩。”赵铃拎淡淡地评论。

“是啊!”陆晚晴颇有同感。对她们这种深刻明了黑夜有多深多沈的女人,十八岁的萧牧军确实天真。

“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个将近三十岁的大男人了,虽然他跟我说这些年来他玩一夜情经验丰富,可我老觉得某方面他还是很纯情的,跟以前那个小包子没两样。”

“你叫他小包子?”赵玲玲好笑地扬眉。

“那是小时候我给他取的外号,他很不喜欢。”想起每回她故意那样唤他时,他那别扭的神态,陆晚晴禁不住要笑,笑意浸染了眉眼,弯成无尽的温柔。

“唉,我也说不清我对他是什么感觉,他黏着我,对我耍赖,不知怎的,我就是没办法不理他,我看到他那样子,就像姐姐看到弟弟,是直的很想……宠他、疼他,给他所有他想要的。”

想疼想宠一个男人,这还不算是爱吗?

赵铃铃想起自己心中也有那样一个人,心弦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微微叹息。

“对你自己亲弟弟,你也是这种感觉吗?”

“怎么可能样?”陆晚晴直觉便反驳。“虽然我也关心成彬,到现在还会给他零用钱,但是……”

“不会心动。”赵铃铃平静地接口。“不会见到他时一颗心就融化,不会想亲他抱他,不会满胸口有种无可奈何的温柔。”

完全正确。

陆晚晴一时无言,许久,才找回说话的声音。“毕竟牧军不是我亲弟弟啊。”

“你爱上他了。”明确的诊断。

“真的是……爱吗?”她还是有点怀疑。

“能够爱一个人是好事,有了爱人生才有了颜色。”

“可是……”

“你担心他的家人不能接受你的过去?”赵玲玲看出陆晚晴的心结。

她一窒,半晌,强自弯弯唇。

“他说不会的,他的家人不是那种假道德,不会拿那些事批判我。”

“你见过他的家人了吗?”

“还没。”

“去见见吧!见了你才知道这段感情值不值得继续。”

“……我没有勇气。”

“爱会给你勇气的,如果你爱的那个男人够好,他不会让你受到委屈的。”

赵铃铃悠悠举杯,浅唼一□。

“难道你对他没有信心?”

陆晚晴敛眸,静静不语。

萧牧军最近心情很好。

好心情带进公司,让所有人都跟着感染了活力,见他笑容如阳光灿烂,男同事看了感觉温暖;女同事们则是忍不住暗暗发花痴。他本身就长得帅了,高大俊朗够潇洒,再加上时时刻刻都笑脸迎人,摆明就是发电机,让人难以抵抗他的魅力。

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事呢?

最近他工作忙完后,总是勿勿赶着下班,花酒不去喝了,夜店也绝足了,大伙儿私下更是谣传他肯定是有女人了。

他交女朋友了!

展转听到这消息,工读小妹小美好吃味啊,虽然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自己的单恋可能会无望,但也别这么快就遭到打击嘛!

萧三少不是号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吗”?究竟是哪个美女有幸偷走他强悍的心?

她好奇,好奇得不得了!

这天,小美送文件进萧牧军私人办公室,趁着他在签文件时,一双圆眼睛左瞄右瞄,总算被她瞄到蛛丝马迹。

萧大建筑师的电脑萤幕桌布好像换了啊,以前都是世界各处的美景,如今美景依然是美景,只是细白的沙滩上,仿佛躺着一个美人?

真可恶!视线一晃而过,没看清楚。

她努力伸长脖子想仔细看一看,但萧牧军已经把文件签好了,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呃。”小美尴尬,毕竟瞪着老板的电脑萤幕看不是件礼貌的事,但为了一腔粉红少女心,她豁出去了。

“老板,你这桌布……上面这女的是哪个女明星吗?”

“不是女明星。”萧牧军倒回答得干脆。

“那是?”

“我的女人。”

他的——女人?!

小美呛到。

这么说他承认了,他果真交了女朋友了,呜呜,他不是风流倜傥的萧三少吗?芳芳草草何其多,他怎能甘心单恋一枝花?

“是什么样的女人?你们怎么认识的?你很喜欢她吗?”间到最后一句,小美自己都觉得很冏。废话,不喜欢她怎么会把她的昭片放桌布?

她是失神了,打击太大,但不能怪她啊!她并不是这间事务所唯一偷偷暗恋萧三少的人,她还知道有不少女客户也对他青睐有加,但他从不吃窝边草,近来更是守身如玉,连一句调笑话也不多说。

是谁改变了他?好想见见……

正恍神乱想时,萧牧军接到电话,刚瞥见来电显示,他眼眸便一亮,脸部线条霎时柔和,荡漾着温柔笑意。

“你到了啊?我马上出去。”

他挂电话,直接把文件递给小美。“我先下班了。”

随口交代一句,他便拿起外套,以一种格外帅气的姿势穿上,哼歌走出办公室。

看他如此喜不自胜的样子,小美用肚脐想也知道来人是谁,赶忙偷偷摸摸地跟出去,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窥视。

她看见一个素颜女子,虽然不施脂粉,五官仍是立体清丽,墨发如瀑,随风轻扬,身上一件简单的洋装,围着披肩,朝萧牧军盈盈地走过去,裙摆摇曳如莲,身姿亭亭步生香。

小美不得不承认,而且是个气韵雅致的天仙级美人。

她摸摸鼻子,为自己默哀,看着这女人好似还比萧牧军大上几岁,心念一动,莫非就是他那天在梦中呢喃呼唤的“姐姐”?

那阵子他心情不好,也是因为这个姐姐吗?

“……你在这边鬼鬼祟祟做什么?”一道低斥惊醒小美迷蒙的思绪。

她一震,窘迫地回头,看向合伙人甲,他是事务所里年纪最大的合伙人,也常以自己的咨历倚老卖老,对员工脸上笑咪咪的,心里不晓得打什么鬼算盘,人是不坏,就是有时心思不太正。

小美懊恼地吐吐舌头。“没有啦,我听说萧三少的女朋友来了,就想出来偷看一下……”

“牧军的女人?”合伙人甲资深归资深,对八卦还是相当有兴趣的,赶忙跟着探出身子张望。

“谁?在哪里?”

“就现在跟他说话那个啊。”

“那个?哇!果然是个大美女,咱们三少眼光不错嘛。”合伙人甲啧啧赞叹,忽地,笑容一滞,眼神带上几分狐疑。

“奇怪,那女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于自己成为八卦焦点,陆晚晴毫无所觉,她今日来是因为萧牧军约了她一同出游,他说自己刚完成一个大案子,这几天很有空,于是决定跷班带她去溪边烤鱼吃。

原本他打算开车回去接她,但她不想他来回奔波麻烦,也想看看他工作环境,便约在他公司外头见。

“要不要我带你认识认识我们公司同事呢?”萧牧军笑间,带着某种想炫耀自家宝贝的心里。

第7章(2)

陆晚晴看出来了,横嗔他一眼。

这一眼,眼波流媚,看得萧牧军心库痒。

他是真想搂着她,对全世界宣告这是他萧三少的女人啊!可惜别说见他公司同事了,就连他家人,她仍然犹豫见不见。

她都不晓得,他全家人好奇心都快爆炸了,要不是他千叮咛万螯告,老早就一窝蜂拥到粥铺,去相她这个萧家未来三媳妇。

他担心自己家人会吓走她,他懂得她的隐优,他愿意等她慢慢解开心结,等她鼓起勇气的那一天。

在那天来临之前,他会耐心等候,并且一次一次地以行动告诉她,他不在乎她的过去,即便陆晚晴曾经是julia,在他心目中,她就是她,是那个他不甘心喊她一声姐姐,又喜欢运着喊她姐姐的女人。

开着自己那辆宝贝休旅车,他载她来到另一个私房景点,是山中一条清撤的小溪,他让她坐在树下等着他从溪里钓鱼来烤给她吃。“保证你吃过之后会对本人的手艺迷恋不已。”他乐陶陶地夸下海口。

是吗?

她看着他略微孩子气的笑容,心房软软地融化。

“我也要钓鱼。”她不愿干坐在一旁,不论他做什么,她都想陪着一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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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吗?”

瞧不起她吗?她轻哼。“不就是钓鱼吗?”钩子放下去让鱼咬饵,这事能有多难?

“好,就给你试试!”看出她明显不服气的表情,萧牧军从后车厢里拿出另一根备用鱼竿,替她穿了鱼饵。

“我们就来比比看,看谁钓的鱼多。”

“赢的人有什么奖赏?”陆晚晴娇声间。

奇怪,她发现自己自从跟这男人混在一起后,似乎开始朝幼稚化的方向发展?

“奖赏嘛。”他的墨眸闪过异样光芒。

“这样吧,你赢了我侍候你,我赢了就你侍候我。”

“侍候什么?”她不解。“我可不会在野外烤鱼。”

“谁要你烤鱼的?”他笑,倾过身贴着她耳朵低语。丨我是要你……”

他描绘的那个形景太邪恶、太活色生香,陆晚晴脸红,娇颜像初开的芙蓉花,明媚欲滴。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么一句:“你太坏了……”

她知道自己这模样,会让人很想狠狠咬她几口吗?萧牧军强忍腹间翻腾的欲-望,他发现自己最近很像初识情欲的青少年,动不动就想推倒她,但他明明经验很丰富啊!对别的女人,他从来不曾有过这般想将对方生吞活剥的渴望,唯有她……

唉!他默默叹气,勉强端正坐好,他可不想让这女人认为他是个急色鬼,虽然面对她时,他的确是。

“我钓到了!”—道喜悦的惊呼。

萧牧军错愕地转头,他发现自己失策了,就在他神魂不定的时候,陆晚晴竟抢先攻下一城。

她好得意,巧笑嫣然,美目盼兮。“我看这钓鱼也没什么难的嘛。”他咬咬牙。“接下来你就知道了。”

“呵呵。”她笑得欢悦,笑声如风铃摇荡,魅惑人心。

可恨哪!他真想当下就推倒她,对她这样那样,好让她知晓自己的厉害,偏偏男人的自尊心,让他只能拼命忍着。

他必须向她证明,钓鱼是需要技巧的,新手的幸运不能视为常态。

他忍、忍、忍!

一小时后。

“我蠃了!”

骄傲地显出胜利者姿态的是个男人,一个英气勃勃,帅得很没天理、很令人心动的大男人。

可看在陆晚晴眼里,心动之外,还有一点点不忿。拽什么拽啊?斤斤计较的小气鬼!

“我钓到六条,你只有一条。”斤斤计较的男人计较着彼此的战果。

“知道了啦。”她嘟嘴,甩开钓竿。

这回轮到他呵呵笑了。“别忘了奖赏啊!”她别过头,装没听见。

他看着她生晕的粉频,心跳乱了几拍,但仍绅士地决定暂且放过她。“你休息一下,我来生火烤鱼。”

“你烤鱼,我煮汤。”她分配工作,不愿自己当个闲人,虽然明知他这是表明了疼她。

又过了一小时,两人都吃饱了,悠哉悠哉地并肩躺在树下,凝望天空朵朵流云变化出万千形状。

微风清凉,阳光温暖,这样的午后让人感觉很慵懒,洋溢着淡淡的幸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渐渐地,陆晚晴觉得想睡了,昏沉地眯上眼,她迷迷糊糊地打盹,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胸前有些异样。

她睁开眼,看了好几秒,才赫然惊觉原来是一颗头颅,窝在自己丰盈的ru、房间轻轻磨蹭。

“萧牧军!你在干么?”她娇斥。

他一凛,缓缓抬起头来,俊颊浮着一丝可疑的红晕。“你醒了啊?”被他这样吃豆腐,能不醒吗?

她瞪他。

没想到他这人很赖皮,被她当场抓到做坏事,索性破罐子破摔,俊脸又埋下去,用力揉了几揉。

“好软,好香。”他模糊地咕哝。

她被他揉得脸红心跳,一股热浪从脚底打上来,浑身酥麻。

“晴儿,怎么办?”他还装无辜。

她咬唇。“什么……怎么办?”

他抬头凑近她耳朵,轻轻地含着。“饱暖思yin-欲了。”

这人……还真敢说!

她嗔恼地打他一下。“走开,不准碰我!”难道又要她在荒郊野外跟他一起妨碍风化吗?这可是犯罪。

他眨眨眼,仿佛看出她别扭的思绪,忽然一骨碌地跳起身,牵着她的手就往他的宝贝爱车走。

“你干么啦?”她想用开他的手用不掉。

“有车子。”他用遥控器打开车门。

什么意思?她茫然,两秒后,倏地恍然。丨你……该不会……”车震?!

还没来得及开骂,他已迫不及待地将她推进车里,自己也钻了进来,将座椅调整躺平,清出一块足够人体伸展的空间。

他甚至连毛毯都备好了,厚厚地铺着,躺起来很舒服。

接着,他还出声安抚她。“你放心,我车窗上也贴纸了,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

“你……”她哑口无言了,这男人该不会满脑子都想着那档事?准备如此详。

“晴儿,我的奖赏……”她尚在发愣时,他已不客气地贴过来,含住她柔软的樱唇吮着。

她没躲他,却也没迎合他,悄悄生着闷气。哼,凭什么他以为自己可以随时对她为所欲为?

他察觉她辨取消极不合作态度,轻声一笑。“你生气啦?”

怎么?他如此放肆,还不许她恼火吗?

“我也觉得自己是有点过分,不过,唉。”他很无可奈何地长声叹息。

“谁教你老是勾引我呢?”

“谁勾引你了?”她娇嗔。

“你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还不算勾引我?”他咬她的颈侧。

那她就不说了。她横他一眼,闭嘴。

“你这嘴嘟嘟的,也是勾引。”他的拇指暖昧地划过她唇缘。

她倒抽口气,别过脸蛋。

不给他看到,总行了吧!

“也不行。”他仿佛看透了她的思绪。“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的诱惑。”

“你干脆说让我死了算了!”她转讨头来呛他。

“别胡说!”他吓了大跳,急忙伸手捣住她的唇。

“不准你说什么死呀话的。”

他拧着剑眉,看向她的墨眸掠过一丝明显的慌乱,看来他是真的被她的口无遮拦惊到了,这也表示他是很在乎她的吧?

陆晚晴迷蒙地寻思,心窝一甜,或许是感受到他的怜爱,心满意足了,她不由得朝他抛了个媚眼,这一眼,将他勾得意乱情迷。

“还说你没在勾引我!”他恼了,为何总被这女人玩弄在掌心?他可是个威风凛凛的大男人呢!

非得惩罚她不可,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小看他?

……

第8章(1)

这不是陆晚晴人生第一次露营,当她还是那个娇贵无优的富家千金时,她也曾和朋友一起出游过,可这一回,萧牧军却让她见识了原来只有两个人的露营可以如此浪谩又欢乐。

他们像孩子一样玩闹,钓鱼、烤鱼、打水仗、里着毛毯躺在草地上看星星、躲在休旅车里贪婪无厌地做爱。

这是陆晚晴最快乐,也最疯狂的一次露营,她甚至有种错觉,仿佛自己又回到年少的青春时代,不曾经历过家变,不曾有过那些令她再也不想回忆的苦痛。

她觉得幸福,很幸福。

或许是这样的幸福,让她终于鼓起了勇气,答应了那个恋她至深的男人去见他的家人,她很清楚,这次会面等于是新媳妇会见未来的婆家。

萧家人会不会喜欢她,她能不能顺利进萧家门,很可能都取决于这初次的相见。

不可以失败,绝对不能!

陆晚晴很紧张,多少年过去了,生活的艰辛早将她磨练得万事处之淡然,不去在乎、也不去强求,但这回,她失去了平常心,在周末与萧家人的聚餐来临之前,一遍又一遍地为自己加油打气,做好准备。

她左思右想该带什么礼物,百般斟酌自己当日的穿着,又向萧牧军旁敲侧击他每个家人的喜好,惹得萧牧军看着她笑了又笑,笑到她忍不住在他身上练咏春拳法,粉拳槌得他哇哇叫。

“好了好了,别闹了,算我怕了你了!”练到后来,始作俑者还以受害者自居喊冤呢。

“到底是谁在闹啊?”她投好气地嗔道。

“是我闹,行了吧?”萧牧军嘻嘻笑,显然心情好得很,副随她怎么讲都0k的傻乐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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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晚晴更恼了,横他一眼。“好了,别生气了。”萧牧军握住她的手,她想挣脱,他按而更收紧,与她十指交扣。

“有恋人才会如此牵手。陆晚晴心弦动了动,粉颊微热。

两人现在正逛百货公司,到处人挤人,而她仍不其习惯在众目暌暌之下与他表现出恋人的亲密。

“告诉你吧!我爸最好打发,你送什么他都会喜欢,至于我哥哥嫂嫂他们,你管他们喜欢什么,只要带点水果或蛋糕什么的,随便打发一下就行了。”

“怎么能随便打发?”她娇嗔。“那是你哥哥嫂嫂耶。”

“就因为是我哥哥嫂嫂我才这么说,尤其我那两个哥哥,你都不晓得他们多爱欺负我,以后你帮我报仇都来不及了,干么还刻意讨好他们?”

“听听你说话的口气!你是小孩子吗?跟自己哥哥也这么计较。”

“亲兄弟明算帐,你没听过吗?”

“我只知道你心胸狭隘。”

“说我心胸狭隘?”萧牧军不爽了,作势不悦地瞪她。“女人你给我说清楚,你是站哪一边的?”

“我当然站公埋正义那边。”

“你的夫君就是公理正义!”

“你还不是我夫君呢。”

“那你还不赶快嫁给我?”

“你这算是求婚吗?哪有人这样的!”

“怎么没人?我萧牧军就这样。”

“你……”

两人正打打闹闹时,一个身材肥胖的男人忽地挡住去路,陆晚晴一愣,对胖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打量的目光,感到很不舒服,萧牧军却是朗声笑着打招呼。

“学长,你也来班街?”

陆晚晴一凛,静静地站在一旁听萧牧军跟胖学长寒暄,不一会儿话题便转向她。

“对了,学长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我女朋友陆晚晴。”说着,萧牧军顺手搂她的腰,整个一副炫耀的姿态。

“晚晴,这是我大学学长,也是我们事务所的资深合伙人。”

胖学长也就是合伙人甲,顺着这介绍又正大光明地把眼睛调回陆晚晴脸上,看了好几秒,才半犹豫似的开口。

“陆小姐,我们是否有见过面了?”

陆晚晴不着痕迹地蹙眉。

萧牧军敏锐地察觉她的不自在,故意开玩笑。

“喂喂!学长你不会吧?当我的面,跟我女朋友装熟?”

“不是装熟啊!是真的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胖学长伸手搔搔头,一脸困惑。

陆晚晴握着萧牧军的手紧了紧。

“学长你这么英姿勃勃,我女朋友要是见过,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对吧?晚晴。”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听出他话里的回护之意,心房暖暖的。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啊。”

向胖学长道别后,即便萧牧军有意插科打译,他仍能感觉到陆晚晴的情绪消沉下来,勉强绽开的笑颜淡得犹如退色的花瓣。

“怎么了?你不喜欢我学长?”

听他问得单刀直入,她一凛,抬眸望他,眼神晦涩不明。

“你难道不怀疑他是在哪里见过我?”

萧牧军明白她在问什么,也早猜到她为何心情低落,他想了想,却是一问:“对你来说,是我重要,还是我学长重要?”她愕然,无言了半晌,方回应:丨当然是你重要。”这什么问题?

他微微一笑,双手温柔地捧起她容颜,凝视她的目光探情款款。

“对我来说也是一样。学长只是我一时的工作伙伴,你却是我决定共度一生的女人。”

她懂得他的意思了,他这是在告诉她,不论那个胖学长在哪里见过她,他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是她。

胸臆翻腾着感动的浪潮,她看着他,忽然不晓得该说什么。

他仿佛看出她深藏的激动,俊眉顽皮地一挑,然后低下唇,朝她耳洞内吹气。

“亲爱的是不是更爱我了?”男性的气息暧眛地撩拨,教她心弦轻颤不止。

这家伙……坏透了啊!又坏又厚脸皮。

她懊恼地扬眸,横他一眼,千言万语,尽在眼波流转中。

他呵呵一笑,低头吻了吻她的发。“走吧!还没挑好老爸的礼物呢。”

“嗯。”她顺从地依偎着他,与他携手同行。

千盼万盼,终于盼到礼拜六聚餐这天。

这天,萧牧军前来粥铺帮忙时,心情格外愉悦,不时哼着歌,偶尔上菜时还会稍微走个舞步秀一下,谁都看出他有喜事。

一群婆婆妈妈好奇不已,抓着他问长问短。

“怎么了?牧军,瞧你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

“是你设计的建筑作品又得奖了吗?”

“还是又帮公司接了大案子?”

“该不会是要娶媳妇了吧?”

“怎么可能?出了这种大事,萧老爹还能坑都不吭一声!”

“说得也是,而且都没听说牧军交了女朋友啊。”

“你傻了啊!年轻人谈恋爱还能跟你说?而且你是牧军的谁啊?又不是他妈。”

“话不能这样说,好歹我也是他爸楼下对门邻居”

“这么远的关系你也能扯?”

“哈哈哈……”

婆妈们哄堂大笑,看萧牧军那眼神好比丈母娘看女婿,恨不得带回自家给女儿做老公。

可惜啊,听说萧家这小儿子风流归风流,窝边草是绝对不吃的,前阵子有街坊邻居想帮忙作媒,也都被萧老爹委婉拒绝了,说是儿子自己有自己的想法,他这个做老爸的管不着。

这群热情的婆婆妈妈不晓得,不是萧老爹不想管,而是萧牧军不让管,而且她们口中叨念的那个萧家未来三儿媳妇,就在这间粥铺里。

虽然也有人曾经起哄过,不过,陆晚晴和萧牧军在粥铺里一直维特着老板娘和普诵员工的关系,面对众人的旁敲侧击,陆晚晴态度一直是淡淡的,甚至有点冷漠,显得对萧牧军这个比她年轻几岁的男人毫无兴趣,久而久之,也没人敢拿他们俩开玩笑了。

“其实啊,是因为……”

萧牧军被婆婆妈妈缠问不休,差点便要脱口而出时,陆晚晴连忙走过来,瞪他一眼。

“三桌的客人要点餐,还不快过去?”清清淡淡的一句,听来颇具威严,只有萧牧军敏说地听出其中隐含的宭迫。

他忍不住轻声一笑。

“去啊!”她恼了,脸颊隐隐发热。

“知道了,我的老板娘。”说着,他刻意立正,似笑非笑地朝她行了个举手礼。

旁人看他只是孩子气的恶作剧,但只有陆晚晴听出那句“我的”老板娘,有浓浓的调笑意味。

这坏蛋,可恶呀!

她娇嗔地赏他白眼,他的回应是一记调皮的眨眼。

两人这番眉目传情,几个有心的婆婆妈妈都瞧见了,可她们不敢相信,怀疑是自己看错了,陆晚晴这个冷面老板娘,平时对萧牧军那是绝对的不假辞色,两人之间怎么可能有什么?

可仔细想想,说没什么也满值得怀疑,萧牧军一个堂堂建筑师能在这粥铺连续打工几个月,嘴上说是为了改掉自己日夜颠倒的毛病,但难道不是因为对这老板娘有那么一丝丝非分之想?

该不会……

几个婆婆妈妈交换一眼,八卦魂熊熊燃烧,暗暗决定有机会一定要对萧老爹来个三堂会审,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婆妈们的打算,萧牧军与陆晚晴浑然未觉,关店打烊后,陆晚晴嗔骂萧牧军。

“你可以收敛一点吗?万一被那些婆妈们看出来我们的关系怎么办?”

“看出来就看出来!”他还巴不得她们早点看出来呢!要不是某人坚持保密,他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正和某人谈恋爱。

思及此,萧牧军又不禁懊恼,说实在的,他爱慕晚晴都那么明显了,怎么平常那些嗅觉最敏锐的婆婆妈妈们竟反应如此迟纯,到现在才看出一点端倪?

唉,都怪这女人,她太强了,那张严肃的冷脸一端起来,谁敢越雷池一步?

察觉萧牧军哀怨的眼神,陆晚晴不必想也知道他心里在怨叹什么,她傲娇地撇过头,装没看见。

萧牧军又气又爱又无奈,横臂抓过她来狠狠在她唇上咬一下,然后又紧紧抱住她,像要将她揉碎。

“晚上我去接你来我家吃饭。”他在她耳畔沙哑地叮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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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柔声应,软软地偎在他怀里。

她就是这样,有时柔顺有时傲娇,有时冷若冰霜有时又热情如火,勾得他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不得安稳。

“你啊,真是我命中克星。”他点点她鼻尖,帮忙收拾残局后,满心不情愿地先行离开。

陆晚晴独自回到家,原想补个眠,好为晚上的聚餐养足精神,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只得放弃,起来洗了个长长的热水澡。

沐浴过后,她坐在梳妆台前,细心地做全身保养,涂了乳液及护手霜,手足指甲都修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秀发吹干,用梳子梳得乌黑发亮,用发带固定,蓬松地披在肩后,流宵如瀑。

最后,她稍稍匀了谈妆,换上一件格调素雅的洋装,罩着披肩。

一切准备就绪后,陆晚晴站在穿衣镜前端详自己,镜中的姿影纤美而高雅,任谁看了怕都会怦然心动,但偏偏她自己怎么看都不满意。

她挑剔着自己的妆容与穿着,设想着萧家人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待自己,他们会喜欢她吗?若是知道她有过那样的过去,是否会对她又成见?

牧军说他的家人绝对不会瞧不起她,真的不会吗?

想着,陆晚晴蓦地感到心慌,她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多想无益,既然已决定跟萧牧军在一起,她只能相信他。

她深深地呼吸,泡了一杯热茶,慢慢啜饮着定神,当夕阳西下时,手机铃声响了,她以为是萧牧军来接自己,但来电显示却是另一个人。

她接起电话,一道尖锐的嗓音惊慌地落下——

“姐,大事不好了!”

第8章(2)

为了晚上的聚餐,萧家人可说是全员出动,早早便在萧老爹家集合了。

于澄美和丁雨香两个儿媳妇里里外外地忙碌,帮着亲自掌厨的萧老爹整治出一桌八菜一汤的酒席。

萧牧埋和萧牧野两兄弟也设闲着,一个拿出柜子里几包蜜饯果子打开来装进果盘;另一个听说未来三弟妹喜欢喝红酒,特地开车绕去一间专卖各式洋酒的经销店买了几支口碑很不错的红酒。

“大哥,你看过未来三弟妹没?”萧牧野一面检视红酒,一面问兄长。

萧牧理点头。

“那你觉得怎样?”萧牧野又问。

萧牧理耸耸肩。

“耸肩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好还是不好?”

“你大哥就是在粥铺门口往里头看了几眼,哪看得出好不好啊?”于澄美刚好端菜出来上餐桌,笑着插嘴。

“我觉得很不错。”丁雨香也端另一盘菜出来。“又漂亮又有气质,说话也客客气气的,应该是好人。”

“呋,你这只傻兔子看谁都是好人!”萧牧野对自家老婆的眼光表示不屑。丁雨香不服气。“那难道你觉得她不好吗?”

“我也跟大哥一样,就在门口偷看了几眼,哪知道好不好啊?”

“既然这样,你就应该听我的,我起码还跟她买过几碗粥,说过几句话。”

萧牧野好笑。“就你这种兔脑袋,要我听你的?”

“教授!”丁雨香不开心了,觉得自己的智力受到侮辱,小嘴嘟着,圆圆的大眼晴闪呀闪的,看来既无辜又惹人怜爱。

“好,好,不逗你了。”萧牧野只要看娇妻这副样子,心房便会乱错错地软成一团,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说了。他慰哄地拍拍她的背,话锋一转。

“说起来都怪牧军小气,连我们想去那间粥铺吃碗粥也不准。”

“他就怕我们欺负他未来老婆啊!”于澄美呵呵笑。“倒是没想到他谈起恋爱来这么痴情。”

“对啊,小叔说他等了陆晚晴十年耶!”丁雨香一脸羡慕。“我好想知道他们的罗曼史喔。”

“趁今天晚上我们好好问一问。”

“嗯嗯!”

妯娌俩头碰着头,小声商议等会儿聚餐时,要如何礼貌又不失犀利地创间当事人的爱情故事,两个大男人站在旁边一副女人就是这么无聊爱八卦的表情,其实都丰起耳朵仔细听。

“对了,”讲到一个段落,于澄美抬阵瞥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都这么晚了,牧军怎么还没把人带回来?”

“就是啊,我菜都煮得差不多了。”萧老爹从厨房里踏出来,刚好接上长媳妇这句。

“第一次见未来公公就迟到,这样不太好吧?”萧牧野皱眉,身为大学教授的他一向最注重守时了,学生上课胆敢迟到都会被他扣分。

“哎呀,说什么迟不迟到!”萧老爹可没次子这么严苛。“就是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晚点来也没关系。”

话语才落,便听见玄关处传来声响。

萧老爹惊喜。丨看吧!这不就来了?”

一家人赶忙站定,同时往大门口望过去,笑着摆出欢迎光临的姿态。

但走进来的只有萧牧军一个人。

“怎么只有你一个?”萧老爹朝小儿子身后探头探脑。“我的晚晴儿媳妇呢?”

别说萧老爹失望,萧牧军也是神情yīn郁,眉宇收拢。“我刚刚去她家接她,她不在。”

“怎么会不在?你有打手机给她吗?”

“打了,她没接。”

怎么回事?萧家人面面相觑,说好了要登门拜访,怎会临时闹失踪?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丁雨香担优地问。

“不会是临阵脱逃了吧?”萧牧野皱眉。“怕我们看不起她做过酒店小姐”

“二哥!”萧牧军一声低吼。

萧牧野一窒,忽地后侮自己说错话了,陆晚晴在酒店工作过是几天前萧牧军才吞吞吐吐地告诉家人的,当时大家便有了共识,以后绝不提起这件事。

“晴儿的个性我了解,她表面坚强其实内心脆弱,对人疏离冷漠,也是不原被任何人探知她的过去,那些事……一定在她心里留下了很深的伤口。所以算我求求大家,她很敏感的,如果以后有谁在言语或态度上轻蔑她,伤害了她,我宁愿带她离开这个家。”

那天,萧牧军痛楚且决绝的宣言,令萧家每一个人震撼,仇雨能理解他对陆晚晴用情有多深。

“对不起。”素来嘴硬的萧牧野很少对谁道歉,这回却是诚挚地对自家小弟表示歉意。“是我不好。”

萧牧军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兄长的道歉。

气氛顿时变得沉寂,萧家人见萧牧军神色黯然,一时也不晓得该说什么,还是萧老爹以家长的身分发言。

“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大家先吃饭?”

“你们先吃吧!我想晚晴可能有什么事,我再去找找她。”匆匆落下话后,萧牧军便头也不回地出门。

留下众人心疼地目送他背影。

陆晚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傍晚,她接到妹妹陆晓雨的电话,说弟弟闯大祸了,由于他强迫女友堕胎,又对她始乱终弃,对方伤心欲绝割腕闹自杀,事情闹上医院,对方家人将陆成彬打得头破血流。

陆成彬向二姐求救,陆晓雨也不知所错,只能请她这个大姐出马。

陆晚晴赶到医院,试着和对方家人谈判,对方父母听说她是陆成彬大姐,登时露出鄙视的神情。

“原来你就是陆成彬那个酒家女大姐!早就跟我们家小颖说了,有什么样的姐姐就会带出什么样的弟弟,陆成彬会这么混蛋就是因为你这个贱女人!”

“伯父,伯母,请你们冷静一点,这件事我们好好谈……”

“还有什么好谈的?我们小颖差点就被你弟弟害死了!你跟我们谈还不如跟他谈,问问你那个混蛋弟弟,为什么对小颖始乱终弃?他凭什么那样伤害她?”

“姐,别跟他们说了!”陆成彬头部包扎后,眼见双方依然争论不休,忍不住爆气。

“男女之间感情的事本来就很难说,谁说我跟小颖交往,就一定要跟她结婚的?那么多情侣谈恋爱没结婚,分手的人多的是!小颍自己想不开怎么能怪别人……”

“成彬,别说了!”陆晚晴喝止弟弟。

但已来不及了,小颖父母整个抓狂,小颍大哥更是一把锹住陆成彬衣领,打算再揍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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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成彬心有余悸,嘴上却是不肯求饶,色厉内荏地呛声。“你敢再打我,我就告你伤害罪!”

“要告就去告!”小颍大哥没在怕,一拳挥过来,陆成彬惊慌地躲开,拳头设打中他的脸,反而落在焦急劝架的陆晚晴身上。

陆晚晴被打得头晕目眩,可事情仍然没解决,小颖家人摆话这件事绝不能善了。

后来,陆晓雨的男朋友也赶来了,好不容易将三姐弟先带离现场。

四个人找了家咖啡店,坐下来谈,陆晚晴试着劝说弟弟应该对感情负责任,陆成彬的反应很不以为然。

“姐,我是喜欢小颖,跟她约约会、上上床又怎样了?难道我就一定要对她的终身负责?如果一个女人跟人上床就要结婚,那姐你不是要嫁给几百个男人”

“成彬!”陆晓雨惊得打断弟弟,容颜苍白,不安地望向身旁的男友。

那男人西装笔挺,一副事业有成的模样,听闻陆成彬这话,眉头皱拢,若有所思地打量陆晚晴。

陆晚晴能看出妹妹男友眼神隐约流露的狐疑与不屑,但她无暇顾及这些,她的心,已被弟弟一番话剌得流血。

她强自镇定,告诉自己不必在乎,弟弟是一时心急口不择言,不是有意饥讽她这个长姐,年轻人鲁莽冲动,说错话很平常。

她深吸口气。“成彬,姐姐跟小颖情况不一样,姐姐那是……工作,小颍对你是真心相待”

“姐你也别说了!”陆晓雨简直快疯了,姐跟弟弟这是怎么了?嫌她在男朋友面前丢脸还丢不够吗?她哀求地望向男友。

“这是我们的家事,你先暂时回避一下好吗?”

男人深思地看她,终于点了点头,起身离去。

男友离开后,陆晓雨才能放心地倾倒出一腔不满。

“成彬,姐,你们够了没?当酒家女到处跟男人上床是很荣耀的一件事吗?干么非要当着别人的面,提起这个?你们知不知道刚刚我有多丢脸!”

丢脸吗?陆晚晴微敛眸,默然不语。

“姐,算我拜托你,以后我跟我男朋友在一起时你千万别出现,要是让他知道你做过酒家女,还不晓得会怎么看不起我!”

这意思是……

陆晚晴强抑心头的震颤,转头望向妹妹。“我是你姐姐,难道你要对你男友假装没我这个人存在吗?”

陆晓雨咬牙,阵光闪烁不定,半晌,赌气地嘶声道:“我宁可你不在,刚刚在医院也是一样,如果不是你来了,对方也不会当面握提起你这个洒家女相相带坏弟弟的事……”

那是她的错吗?陆晚晴心凉。“是你打电话要我去的。”

“我知道,可我……后悔了!”陆晓雨很挣扎,明眸含泪。

“姐,你不晓得我们大家都很痛苦吗?这种家丑能不提就不提,可偏偏每次见到你都会想起来……你知道为什么妈妈再婚后,也不太跟你联络了吗?因为她不想继父知道自己有个在酒家工作过的女儿,她也觉得……很羞耻。”

是羞耻吗?

原来如今她的存在,已经成了家人说不出口的禁忌。

陆晚晴静静地坐着,双手放在桌下,悄悄揪紧裙摆,她的心在流血,伤得很重很痛。

她想哭。

其实她并不是没有感觉到母亲和弟弟妹妹对自己有意无意的冷落,只是她总安慰是自己多心了,大家只是各有各的生活要过而已。

当年她是为了什么才去酒家工作,他们都忘了吗?她用出卖自己的身体与尊严赚的钱,还清了父亲留下的债务,养活了一家人,为弟弟妹妹付学费,她没没想过对自己的学员至亲要求回报,可至少……别这样轻贱她。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轻飘飘地落下一句。

“我知道了,以后除非有必要,我不会在你们面前出现。”

她转身离开,走得很慢很慢,却没有人挽留。

晓雨不留她,成彬也没出声。

原来她这个长姐……如此失败。

她走出咖啡店,走进下着雨的黑夜里,雨丝如针,凉凉地刺痛她的脸,渗进她肌肤里,冷透了心。

她不想哭,可泪水却无声地流不尽,和雨水融在一起,迷蒙了她的眼。

很痛。

眼睛痛,心更痛。

痛自己的过去犹如一张牢密的网,总是束缚着她,痛自己的家人如此凉薄无情;最痛的是,她以后再也不能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了。

因为她失去了勇气。

她没有勇气再见他了,更没有勇气去面对他的家人。

她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表面上装得再倔再傲气,骨子里就是个胆小鬼。

她不能再见他了,长痛不如短痛……

第9章(1)

陆晚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当她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楼下,她看见一个男人撑着伞,焦躁地守在大门口。

是萧牧军,他在等她,在这个下雨带着点寒意的夜晚,守候着她。

他看见她,连忙迎过来。

“晴儿,你总算回来了!你去哪儿了?怎么都不接手机?”

“我……没听见。”当时情况太混乱了。

她强睁着酸楚的眼凝睇他,跟着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他吓一跳,慌得蹲下身察看。

“你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该死!你全身都湿透了,快起来,我扶你回家。”

她由着他扶自己起身,勉强站稳后,拿钥匙打开公寓大门却不让他进来。

“你回去吧。”

“什么?”他愣住。

“回去吧!”她脸色苍白,眼皮浮肿,眼神黯淡疏离。

“以后我们……别再见面了。”

“你……你说什么?”萧牧军不敢相信。

“我说,”她别过眸不敢看他,嗓音幽幽渺渺。

“我们分手吧。”

“陆晚晴!”他生气了,蓦地伸手攫住她双肩。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我会帮你!”

“不需要,我没什么麻烦。”她哑声低语,显得很疲倦。“我就是……想通了而已。”

“想通什么?”

她闭了闭眸,知道自己即将说出很伤人的话。“就是……我其实没那么喜欢你。”

“你说什么?”萧牧军凛然低吼。“你再说一次!”

“我说,”她扬起眸,以一种绝对倔强且高傲的眼神灼痛他。“我没那么喜欢你,我后悔了,不想跟你在一起。”

“陆晚晴!”萧牧军眼眸喷火,倏地收拢十指,掐得她肩头发疼。“我等了你一个晚上,你就告诉我这句话?”

她忍着心口剧痛,强迫自己姜唇弯了弯,勾起一抹讽剌的笑。“女人就是这么自私善变,你不晓得吗?”

“你……”他咬牙切齿。

“以后别再来找我了。”她当着他的面甩上门。

萧牧军僵立原地,瞪着面前这扇斑驳老旧的门扉,薄薄几公分的厚度,在两人之间隔开的是心与心的距离。

细雨依然绵绵地落着。

陆晚晴大病了一场。

那夜,她回到家后,呆坐在幽暗的客厅里几个小时,凌晨两点半,原本该是去粥铺准备开店的时间,她却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坐上计程车,直奔夜之女王的神秘宫殿。

赵铃拎见到形容憔悴的她,大吃一惊,却什么也没问就迎她进来,招呼她洗了个热水澡,提供客房给她睡觉。

然而这一睡,她便严重发烧,昏昏沉沈地度过三天三夜。

再醒来时,已是三日后的黄昏,她拥被坐在床上,怔怔地望着窗外的霞光夕影,脑海似是凌乱如麻,又像一片空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推开门,捧了个托盘进来。

“你醒啦!”来人正是赵铃拎,对她盈盈浅笑。“肚子饿了吧?我弄了点蛋花粥,吃一点吧。”

托盘上除了有一碗撒了葱花的蛋粥、两碟酱菜外,还多了一杯现榨的柳橙汁。陆晚晴看着,明明很饿了却没啥胃口,只端起柳橙汁慢慢饮下,润泽干径的喉咙。

“不吃点东西吗?”赵铃铃看出她意兴阑珊。

她摇头。“不饿。”

赵铃铃放下托盘,在床没坐下。“你这几天都没吃什么,多少也吃一点,补充体力。”说着,她端起粥碗。“你要是没力气,我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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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晚晴闻言,苦笑地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她懂得赵玲玲是一片关怀之意,不好让人家太担优。

毕竟自己不说一声便来打扰,已经很没礼貌了,又怎能任性地给主人家造成困扰?

“谢谢你,铃拎姐,这几天麻烦你了。”她哑声低语,捧着粥碗,拿起汤匙,勉强吃了几口。

“我不是早说过吗?有什么困难可随时来找我。”赵玲拎微笑谈然。“你安心在我这里住下吧,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陆晚晴双手颤,许久,方扬起酸涩的双眸。“铃玲姐,你不想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想说的时候,我会听。”赵铃铃语气很淡,但话里噙的温柔仍是暖了陆晚晴冰冷的心房。

该庆幸吧,在她遭受亲人背叛,又没勇气面对恋人时,还有这么个地方能够收留旁徨无助的自己。

泪水,静静地滴落粥里,添了几许咸味。

她又不见了!

再一次,从他身边溜走,而这回甚至更碎不及防,让他难以置信。

为什么,在他们爱得如此浓情密意的时候,她能够这般狠下心来不辞而别?她没想过,他的心会有多痛吗?

她难道不晓得,一个大男人也会受伤?

她怎么舍得让他这么痛,让他像只无头苍蝇般茫然地打转,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下落?

他恨她、恨她!

恨她的无情,恨她的拎酷,恨她将自己耍得团团转,把他的心揉得粉碎。

“陆晚晴,你就不要让我找到你,不然……”

不然怎样?

他还能怎样?

深夜,萧牧军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在浴室洗手台洗了把脸,瞪着镜中的自己,向来神采奕奕的俊颜,在此刻却显得憔悴非常,脸色苍白,双眸布满血丝,眼皮下浮着黑影,下巴一圈狼狈的胡碴。

几天几夜了,他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连公司也不去,发了疯地四处找她,好不容易在大学门口逮到她弟弟,见到他这个姐姐的“未婚夫”,陆成彬显然相当震惊。

“姐姐从来没跟我们提到你。”

他早猜到了,那女人连见他的家人都那么犹豫,又怎会轻易地向自己家人握起他的存在?要不是他聪明,悄悄查阅她手机通讯录,记下她弟弟妹妹的电话,恐怕连她家人也栈不到。

从陆成彬口中,他总算打听出那天发生的事,虽然陆成彬有些心虚,遮遮掩掩地不肯全盘吐露,他仍是拼凑出了真相。

他气疯了。“你们……竟然对她说出那种话!她可是你们的姐姐!”

“那个……我们只是实话实说啊……”陆成彬辩解。

他当场赏了陆成彬一记耳光。

可即便他痛揍这个不长进的大男孩一顿又如何?她毕竟是受伤了,何况是遭到了亲人的背叛。

他能理解她的心酸,不惜抛弃尊严赚钱养家,换来的却是家人的冷落和耻辱,是谁都受不了。

可她怎么能就这么逃了?店也不开了,家也不回了,逃得无影无踪!

她不爱他吗?不信任他吗?为何发生了这种事不坦白跟他说?他会陪同她面对这一切!

他会帮她的、会疼她的,会尽力抚平她遭到亲人冷待的痛楚,为何她就是不给他机会?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陆晚晴,你究竟当我是什么!”

他对镜子咆哮,一把怒火熊熊烧痛了胸口,化为灰烬,只留下一片无边的空虚。

她以为他还会傻傻地,再等她一个十年吗?

“不会了,我不等了。陆晚晴,这次你错过我,你会后侮的,一定会后侮……”

他喃喃低语,慢慢地滑坐在地,背靠着马桶,泛红的双眸瞪着地面的瓷砖,动也不动。

她瘦了。

不到两个礼拜的时间,她已然消瘦得不成人形,脸颊凹陷了一块,双瞳无神如幽魂。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赵铃铃眼见事态不妙,特意找了个晚上,取消应酬,借口无聊,拉着陆晚晴一起喝酒。

劝了几杯酒,陆晚晴渐渐地松懈心防,在赵铃铃刻意引导之下,幽幽吐露了来龙去脉。

“……我知道自己很胆小、很不应该,可是铃铃姐,我真的没勇气再见他了,我……很怕。”

“你怕什么?”赵铃铃柔声问。

陆晚晴没立刻回答,迷蒙的眸盯着酒怀,许久,方怆然扬嗓。“我怕……自己活不了。”赵玲玲诧异地挑眉。

陆晚晴咬咬唇,水眸凝泪。“你可能会觉得我想太多,可是……万一有一天,牧军也像我妈妈、我弟弟妹妹一样——”

“你觉得他会吗?”

“我不知道!他说他不会,说他的家人也绝对不会瞧不起我,可是……人是会变的,对不对?感情也会变淡,如里有一天他不那么爱我了……”

“你怕他也会像你弟弟妹妹一样,说出剌伤你的话?”

“就算只是吵架,只是赌气说的话,我都会受不了的……”说到伤心处,陆晚晴顿了顿,深深呼吸,强忍脆弱地哽咽。

“那天,我听我弟弟妹妹那样说,我的心真的很痛,痛到都不晓得何去何从了,但我……还忍得住,还活得下去,可如果换成是牧军……我会死的……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已经爱他爱得那么深了,别说是那种话,就算只是个眼神,我都会……活不了的……”

赵铃铃既怅惘又无言。

她明白陆晚晴的苦楚,愈是深爱一个人,愈会变得胆怯,爱人的言行,都更容易取悦自己,也更容易伤害自己。

因为在乎,所以软弱。

因为太爱,所以更想逃。

可就这样逃开一个自己深爱也深爱自己的男人,会后侮吧?她不希望有一天这女孩变得和自己一样……

“如果,你那么害怕的话,要不要回到我身边?”她悠然扬嗓。

陆晚晴愣住,惊愕地望她。

赵铃玲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端起酒杯,优雅地啜饮。

“你也知道,我一直很欣赏你,之前你帮过我好几次拿到那些政客的龌龊证据,如果你能再回来,我会很高兴的。”

这意思是……

陆晚晴惶然,心乱如麻。

“忘了那个男人吧!”

清淡如水的声嗓奇异地勾着某种致命的诱惑,犹如暗夜里最温柔的魔咒——

“回我身边来。”

第9章(2)

最近的萧牧军,没有人敢惹。

消失一阵后,他总算销假回公司上班,却像变了个人,不苟言笑,整天冷着一张脸。

他每天都很认真工作,从早到晚,经常睡在办公室,对比之前他一下班就急着赶赴约会,任谁都看得出,他肯定是跟女朋友的感情出了问题。

而且,是大问题!

分手吗?大伙儿私下纷纷议论,有一两个胆子大的,曾经想旁敲侧击问上几句,被他两道凌厉的眼刀杀过来,顿时骇得哑口无言。

萧三少心情不好,还是少惹他好了,免得到时工作被他挑剔,吃不了兜着走。这是事务所同仁,包括另外两个资深合伙人一致的共识。

这天,三个合伙人正在开会,助理小美怯怯地敲门进来。

“萧建筑师,有人送快递来。”她报告。

“快递?”萧牧军皱眉,神色不善。“你代收不就好了?没看到我们正在开会?”

“可是那个快递小弟说是特急件,一定要面交给你,还要你亲自签名才能交差。”

什么东西这么紧急?萧牧军不耐,挥挥手。“叫他进来!”

不一会儿,快递小弟便进来了,看起来是个很机灵的年轻人,看到萧牧军时,他拿出手机对照事先存档的照片,确定是同一个人,才请他在签收条签了名,双手捧上一个密封的文件袋。

萧牧军接过文件袋,正想问话,快递小弟已经一溜烟地离幵了。

“到底是什么啊?”旁两个合伙人学长都好奇不已,急着催问。“快打开来瞧瞧!”

萧牧军依言拆封,里头用透明泡棉包了一封激请函。

就一张请帖值得包成这样?萧牧军讶异,抽出请帖,烫金边的彩纸浮绘着一幅妩媚风流的山水画,画的是春江花月夜,一个衣袂飘飘的美人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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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什么请帖?这么特别!”乙学长赞叹。

甲学长也凑过来仔细瞧,蓦地目光大亮。“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风月帖?”风月帖?萧牧军挑眉。

“这我也是听朋友说的。”甲学长一脸兴奋。

“你们应该知道吧,有一种专门针对会员的高级应召女郎俱乐部,我有个好朋友就是里面的会员,那个俱乐部入会资格很严的,不是有钱,有权又是理的人根本进不去。这个风月帖事他们每一季办一次的神秘晚宴,只有拿到邀请函的人才能参加,能进去的都是会员中的交佼佼者,我那个朋友可是太集团的总经理,也才受激过一次。”

“这种俱乐部怎么会送帖子给牧军?”乙学长愕然。“难道牧军你是会员?”

篆牧军摇头。“怎么可能?”

他不过是个小有名气的青年建筑师,离什么有权有势还差得远。

“还是你有朋友是会员?”

会吗?萧牧军寻思,他是有几个交情不错,且出身豪门的高中同学,但若是他们要送这什么风月帖来,怎么可能不事先知会他一声?而且,既然连会员本身都很难拿到的帖子,会这么随随便便地就送给外人吗?

“既然有帖子,我们能不能也混进去玩一玩?”乙学长颇有些期待。

“别傻了!”甲学长冷笑。“参加这种风月宴是认帖子也认人,我听我朋友说,要进会场前他们会再三检验你得身份,连什么指纹探铡器都会拿出来,搞得比国安警备还森严。”

“那到底为什么牧军能拿到这个帖子啊?”乙学长嚷嚷,简直羡慕嫉妒恨。

甲学长同样羡慕妒嫉恨。

察觉到两位学长合伙人异样的眼光,萧牧军苦笑。“你们别看我了,我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一一”他忽地顿住话。

会员制的高级应召女郎俱乐部,他的确认识一个女人曾在那种地方工作过。

难道……会是她吗?

想着,萧牧军握着请帖的手指不禁捏紧,他深吸口气,眸光森冽地打开请帖,确定时间地点……

就是今晚!

晚宴地点设在宜兰山间一栋原木打造,外表显得古色古香的豪华别墅。

正如甲学长所说,入门安检十分严格,查验了萧牧军的身分证及指纹。

一场私人晚宴竟能弄到宾客的指纹资料,这晚宴的主人究竟是谁?想必跟警政系统的高层有所勾结。

进了屋,萧牧军便被一个身着黑色制服的保镖引进一间休息室,由两个服务生协助他更衣,换上晚宴主人准备给男性宾客的服装。

看来今夜要玩的是角色扮演游戏,萧牧军穿的是唐朝士子常穿的圆领袍,襟裳以金银线绣,宽神飘逸,戴黑冠,束腰带,饰羊脂白玉。

更衣完毕,萧牧军在专人引导下,穿过挂着一盏盏宫灯的美丽花园,来到晚宴大厅。

金碧辉焊的大厅,此刻已是衣香声影,男士们着各色唐服,女人也穿唐装,敞露半个酥胸的短襦搭色彩斑斓的长裙,秀发躀蓄髻,头簪珠钗余步摇,臂挽描绘花的莲抄披帛,盈盈走来,更显得身姿妖娆,步履生香。

其中更有几位格外妍媚的美人,戴上精致的面具,遮去半边脸。

“那是今晚做为赌注的奖品,只有蠃了赌局的人才能带走她们。”服务生低声向萧牧军解释。“想坐上赌桌,底注是一百万,最高下注金额不限。”

赢了固然可与美人一夜风流;输了就可能是倾家荡产。

萧牧军明白服务生的暗示,但他并不喜欢赌。前两年到美国赌城拉斯维加斯出差时,他也只玩了几把扑克意思意思一下,所以他不认为在赌桌上搏输赢是件明智的事。

可今晚,他却非赌不可了。

因为他看到了那个他绝不能把她让给别的男人的女人!

即使只是一个晚上。

陆晚晴就算她戴了面具,他仍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相较于其他美人一个比一个华丽性感的着装,陆晚晴的浅紫对襟衫显得相当保守,发上也仅用一支通休莹润的白玉云替为饰,但愈是这般仿佛漫不经心的打扮,愈显得她气质清雅出尘,如做然独开于高岭的花朵,远观而不可折,站在莺莺燕燕里,格外引人注目。

萧牧军狠狠地瞪她,气得咬牙切齿。

她竟敢参加这种晚宴,胆敢把自己当成男人赌博的奖赏,这女人……简直可恶至极!

星眸焚烧熊熊火焰,像要毁了整个世界。

他怎么会来?怎么可能来?

原本正专心引诱着今晚预定猎物的陆晚晴,顾盼流转之间,偶然瞥见萧牧军,顿时大惊失色。

幸而有面具遮掩,因此没能看出她的骇然失神。

他怎么会在这里?凭他的身分地位,不可能是俱乐部的会员,更不可能有机会拿到风月帖,究竟是谁发给他的邀请函?

他是溜进来的吗?他……认出她了吗?

“怎么了?”站她对面的男人见她有些走神,关怀地问。

她一凛,以最快的速度镇定心神,眼波淡淡,却是隐约流媚,逗得人心痒痒。

“没什么,只是有点渴了。”

“我也渴了呢!”一道软绵绵的娇嗓跟着应和,柔媚微哑的声调,教人听了浑身醉麻。

一左一右,两美环绕,男人被迷得晕陶陶,呵呵傻笑。“好好,我替你们拿酒去。”

确定男人走远后,陆晚晴假装不经意地转头,目光和一双炙热的眸子对上,萧牧军正紧盯着她,脸色相当难看。

陆晚晴胸口一揪,近乎慌张地收回视线。

他果然认出她了。

她心乱如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该不会误会她今夜打算出卖自己吧?其实她只是答应了玲玲姐来帮忙带新人。

“今晚的目标是一个刚刚归国的外交官,他对lsabella很迷恋,可是个性很谨慎,我担心lsabella太嫩搞不定他,你帮帮她,务必将那家伙骗上赌桌,把他藏在瑞士银行户头里的那笔贿赂款拿出来赌。”

这是玲玲姐交付给她的任务,她只是……友情赞助而已。

可牧军……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神,他会不会因此轻蔑她呢?若是他误会了……不,他误会了又如何?反正她都已经决定跟他分手了。他的看法自己又何必在意?

虽如此想,陆晚晴仍无法平静下来,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

“julia,那个男人一直看你。”就连年轻的isabella也注意到萧牧军不寻常的注视。

她咬了咬唇。

“他长得好帅!”lsabella赞叹。“没想到在这种晚宴,也能看到这么令人赏心悦目的极品。

陆晚晴闻言,心跳更快了。

她微敛眸,不着痕迹地朝萧牧军瞥去。

今夜的他确实很帅气,身为现代男子的他穿起古装来丝台不显得格格不入,反倒流露一股飘逸洒脱的书卷味,气宇轩昂、卓然不群,不只lsabella忍不住发花痴,就连在会场里每个女人的眸光,都有意无意地在他身上百般流连。

陆晚晴蓦地感到心痛。

他究竟来这种地方干么?不可能是为了她来的吧,他并不知道她会在这里……她发现自己很爱吃醋,痛得难受。他那么清爽又可爱,怎么能来参加这种晚宴,跟这些俗不可耐的男人混在一起?

而她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烟视媚行,如同交际花般应酬周旋。

她知道,他会心痛的,可偏偏……就是被他看见了!为了完成任务,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对着那个贪污的外交官展露媚态,百般诱惑。

终于,他被诱上赌桌。

陆晚晴和lsabella相视一笑,正松了一口气时,那已经坐了七人的赌桌,临时又有一人加人。认清那人是谁,陆晚晴骇然屏息。

是萧牧军,他竟然也上来赌了!

第10章(1)

随着时间过去,赌桌上的男人渐渐少了,筹码尽失的一个个退出,舍不得再添新筹码的也只能认输。

那个被陆晚晴和lsabella合力诱上赌桌的外交官已经输得面无血色,以他的财力,看来要偿清赌债将不得不动用瑞士银行户头里那笔贿赂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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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成功了!

原本这该是陆晚晴优雅地功成身退的时候,赵玲玲答应过她,她不会成为赌桌上这些一掷千金的男人们的奖赏。

可如今,她却走不开。

因为她爱的人,依然坐在赌桌前,执意地跟这群野心勃勃的男人搏输赢。

他拼不过他们的,就算幸运女神暂时眷顾了他,他也没那种财势身家跟这些人赌到底,他们一个晚上输个几千万都能面不改色,而他输不起。

别玩了吧!

她委婉地以眼神祈求着他,求他离开,可他就是不走,硬着脖子赌下去。

风向渐渐地转了,看着他把赢来的筹码又输回去,其至不得不动用自己原先的筹码,她不禁为他紧张。

又玩了几局,他已输了上百万,看着他以手势示意加换筹码,她惊得几乎提不住手中的香槟杯,难道他真打算在这里倾家荡产?她心念动,故意假装手滑,倾倒了酒杯,在地上碎成片片。

赌客们都抬头看她,萧牧军也朝她望过来。

她嫣然一笑。“不好意思打翻了酒杯,让服务生先过来清理下,各位顺便暂停休息片刻好吗?”

“我无所谓。”一个企业大老率先笑道。

“休息一下,抽根烟也好。”另一个执政党菁英说道。

萧牧军不说话,默默扫视席间诸人,赌桌上连同他只剩三个赌客,他看得出来这一商一政两位名流彼此是杠上了,不把对方踩到底誓不甘休,而他所有的身家财产拿出来陪赌,在他们眼里看来也只是零头。

他傻了,才继续赌下去。

但他有不得不赌的理由……

萧牧军一咬牙,神情越发从容淡定。“我想跟两位赌完最后一局,就这一把定输赢。”一把定输嬴?另外两人互看一眼,都觉得好笑,就凭这个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傻小子,也想跟他们斗?

该不会是哪个土财主养出来的富二代吧?

“小子,你是打算拿你爸妈的钱出来赌吧?”企业大老倚老卖老。

“他们辛辛苦苦一辈子,可不是赚家产来给你们这些不肖子败光的。”

“好好想想,留点钱给长辈们养老吧!”政党菁英同样力劝。

两人表面上是劝,言下之意却是满满的调侃与不屑,陆晚晴听了皱眉,悄悄捏握掌心,萧牧军却仍是一脸淡然,仿佛早料到会遭此奚落。

他朝庄家弹了下手指。“发牌吧!”

庄家发牌,两个名流大老斜眼睨着他,等着看他怎么一把定输赢,就他桌上那些筹码还不够他们塞牙缝。

轮到萧牧军下注,他推出面前所有的筹码。“我赌这些,再押上我的一生。”

“什么?!”不仅个名流讶异,围观诸人一个个也都变了脸色。

“我赌我的一辈子。”萧牧军淡淡地说明。

“如果我赢了,我要带走这个女人。”说着,他指向陆晚晴。

无数道视线立即往她身上集中,跟着,众人恍然。

原来是为了美人,不惜薄命阿!

“你要julia?”企业大老犀利的目光在萧牧军和陆晚晴两人身上来回。“我刚好也要她。”

这下有好戏看了!围观的人群兴奋起来,热烈地窃窃私语。

“你也愿意赌上一辈子吗?”萧牧军直视大老。

大老挑眉,笑笑。“怎么听起来,你这是向她求婚的意思?”

“没借,我是向她求婚。”萧牧军坚定地声明。“我想娶她当老婆,想跟她过一辈子。”

众人哗然。

萧牧军起身,一派潇洒地振了振衣袖,目光坚毅地环顾会场。“我要这个女人做我的老婆,想跟她过一辈子,你们谁想跟我争的,尽管过来,拿命来赌!”

拿命关赌?!

这男人疯了吗?不过是一场风月宴、一个赌局的奖赏,他居然认真起来了?众人骇然无言,就连原本想逗他玩的企业大老也有点犹豫,谁都不想惹上疯子,为个风月女郎赌命、赌自己一生一世,值得吗?

见无人过来,萧牧军转向愣怔出神的陆晚晴,一把擒扣她的手,她吓一跳,下意识地想挣睨。

“你放开我……”

“听着!”他肃然低语,音量低得只有她能听到。

“我不会再等你另一个十年。要不就今天跟我走,要不我们就再也不相见!你自己选。”

这算是威胁?

陆晚晴胸臆一窒,很想冷酷地反驳他,但喉间却酸疼得吐不出一个字,好不容易,她才勉强挤出沙哑的嗓音。

“你……疯了吗?”

“对,我是疯了!”他眼神一狠,蓦地展臂横抱起她,身姿傲然英武犹如骑士,护卫着他的公主。

他抱着她往前行,大家都被他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为惊到了,一时竟无人阻拦他,还自动往两边分让出一条道路。

“等等!”一道请冷的嗓音迸落。

众人眼前一亮,只见一个载着面具的美女亭亭玉立,她装扮华丽,顾盼有神,举止风流妩媚中,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端庄典雅,这般娉婷走来,雍容的气度不觉令人联想到唐朝那位呼风唤雨的女帝。

“这地方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能走。”巧笑嫣然,言语却冷若冰霜。“给我打。”

清清淡淡三个字一落,四个黑衣保镖团团围上,萧牧军连忙将陆晚晴放下,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玲玲姐!”陆晚晴惊唤一声,想求情,但赵铃铃却置若罔闻,微微地比个手势。

黑衣保镳立即开打。

为了强健体魄,萧牧军学过一些武术,一直以来都不忘锻炼,但以一敌四,对付的还是专业打手,他不免落于下风,撑了几分钟,巳被打得鼻青脸肿。

但无论遭到怎样的痛击,他倔强地吭都不吭一声,也不肯低头求饶,被打倒了就站起来,一次又一次。

对这般动用私刑的场面,男人们像是见惯了,神色冷漠,美女们倒是眼中流露些许不忍与感叹,这白白挨打的傻瓜分明是个痴情种,如果能有个人像他这样爱着护着自己,该有多好!

相较其他人的事不关己,陆晚晴是心痛如绞,看着头破血流的萧牧军,她忽然很气他,也更恨自己。他怎么就这么傻呢?她哪里值得他这样拼命!

一念及此,她再也顾不得激怒自己视为姐姐的恩人,站在踉跄倒地的萧牧军身前,横开双手护着。

“别再打了!要打的话,就打我吧!”

“julia,你真的愿意为他挨打?”赵铃铃语气森洌。

陆晚晴含泪点头,萧牧军却将她拉到一边,摇摇晃晃地站起,他吐去鲜血,拇指狠狠地抹过唇角。

“再来。”他摆明了奋战到底。

这鲁莽的姿态反倒令赵玲玲笑了,真是个傻小子,如果她真有意留人,他以为自己能活着离开这里?

但,她就欣赏他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能够豁出一切的傻劲。

赵铃拎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黑衣保镖们会意,往一旁让开,萧牧军不明所以,一时呆愣,陆晚晴却从赵铃铃清冷的眼里看见一丝隐微的笑意。

她忽然明了了,赵铃铃这么做并非想为难两人,只是想考验萧牧军对她的爱情,而显然他已经通过试炼。

她感激地对赵玲玲点点头,承受了对方的情,接着主动将柔若无骨的小手放入萧牧军厚实的掌心。

“走吧。”她哽咽地细语。

他心弦一扯,甩了甩头,在众目暌暌之下,牵着她离开。

赵铃铃目送两人离去,朱唇不着痕迹地弯起,周遭无数道仰慕的视线投注于她身上,她却是透过那两道相扶持的身影,凝望着不知名的远方。

晚晴,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一定要幸福啊。

她在心底默默祝福,也不知想起了谁,那盈盈的媚眸,渐渐地,染上了寂寞的雾色。

不想浪费分秒时间,来到更衣室时,萧牧军没换回自己的友服,随手拿了车钥匙跟皮夹便拉着陆晚晴勿匆走人。

车厢内气氛僵凝,萧牧军不发一语地开着车,面容如罩寒霜。

陆晚晴悄悄打量他,光是脸上,他就有好几道伤?嘴角破了、眼周瘀青,颊畔也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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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别说他身上,肯定是伤痕累累。

陆晚晴胸瞳疼痛地揪紧。“你的伤……还好吗?”沙哑的嗓音打破沉寂。

萧牧军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咬咬唇。“先去医院看看吧。”

一声冷哼逸出,他不以为然地撇嘴。“你还会关心我?”

陆晚晴闻言,苦涩地抿唇,他一定很恨自己。“你今天不该来的。”她小小声地说。

他蓦地转头瞪她一眼,像是被她激怒了,星眸喷火。

她不禁有些发颤,但表情仍强作淡漠。

“为什么要跟那些人赌?你赚钱不容易。”

“你不晓得我为什么要跟那些人赌吗?”他语带嘲讽。

她无言,默默捏紧双手。

他狠狠瞪她,黑眸翻滚着情绪的波涛,yīn郁而深豫,这样的眼神仿佛正控诉着她的无情。她颤了颤,不自觉地敛伏羽睫,不敢看他。

他看了她两秒,转回头直视车窗前方,面无表情地开口。“我都知道了。”

她一怔,知道什么?

“那天你为什么忽然爽约,为什么要跟我提分手,我都知道了,你是受到你弟妹的剌激,对吧?”问话的语气平淡,却是犀利得不容她闪躲。

陆晚晴用力咬唇。

“就连你至亲之人,都可以那样伤害你,你担心有一天我会跟你弟妹一样,做出伤害你的事,所以才想长痛不如短痛,决定跟我分手吧?”

他说得冷静,她却听得心惊胆颤,近乎狼狈地扬眸望他,他完全看透了她内心最卑微的恐俱。

“你不相信我。”他淡淡地指出。

她惶然无语,紧握的双手更绞成一团,指甲掐进柔软的掌心肉里。

“你爱我,却不相信我。”他继续剖析她内心,他看得那么透,令她无法躲藏,不禁自我厌恶。

“为了告诉你自己,你不在乎我,你甚至决定参加今晚这种风月宴,把自己当成那些男人输嬴的战利品。”

“不是……不是那样……”这件事是他误会了,她从没想过再次出卖自己。陆晚晴望着萧牧军,很想大声反驳,但他yīn寒的表情令她难以启齿。

他对她寒心了吗?他是否后悔爱上她这么一个胆小怯懦的女人?

想着,陆晚晴忽然觉得很难过,泪水灼痛着眸,明明是她自己选择分手,但想到他或许会对自己失望,她的心痛得不能呼吸。

第10章(2)

萧牧军瞥她一眼,倏地用力踩油门,死命地加速,车子在黑夜的马路上横冲直撞,像一头嘶吼着亟欲冲破栅栏的猛兽。

陆晚晴被强烈的后座力震得东摇西晃,只能紧抓住一旁的扶手稳住重心。“牧军,你别这样,很危险。”

“你怕死吗?是不是很怕跟我一起死?”他持续加速,脸上表情却依然很平静,不见一丝疯狂,反而更令她心惊。

她放软嗓音。“牧军,真的很危险……”

“你怕了,对吧?”他拎笑。“可我不怕,陆晚晴,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想跟你一起死,你会如何?”

他疯了吗?是她逼疯他的吗?

泪珠成串碎落。陆晚晴告诉自己,她应该演戏,应该假装自己漠不在乎,逼他心死,可在他面前,她发现自己再也戴不上那张自我保护的面具。

察觉她泪如雨下,他一咬牙,突兀地踩煞车,接着强拉她下车,将她抵在车门,圈在自己的臂膀之内。

“陆晚睛!你哭什么?”

她没回答,泪颜怆然,如风雨中苍白的花蕊。

“就这么怕死?你真以为我会发了疯,带你一起死?”他嘶声咆哮。

她泪眼详蒙她睇他,摇头。“我知道你不会那样做。”

“你怎么知道不会?”他讥剌。“不是不相信我吗?”

又一颗透明的泪星流坠,落在他心上,划痛了他。

“对不起……”她哭着道歉,无助地伸手抹去自己脸上不停流落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

“我只是……我真的很怕,万一有一天,你也像我弟弟妹妹那样对我,我……我会死的,我会没有勇气活下去一一”

她哽咽地顿住,不知该如何向他表达自己的歉意,她害怕自己有一天承受不住他背叛的痛,为了保护自己,于是抢先一步伤害他。她真是个……不值得珍爱的女人。

“哭什么?”他皱眉,也不知是否她的表白令他软化了,他嘴上凶悍地低吼着一双手却捧起她的脸蛋,拭去那一条条凄怆的泪痕。

“哭就能解决问题吗?我萧牧军的女人,可不是个小哭包!”

他竟拿她以前逗她绰号来逗她!

陆晚晴哭得更厉害了,有多久没这样放肆地在人前痛哭了?似乎从发生家变的那天起,她渐渐学会了坚强冷硬,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就算哭了也不会有人怜爱自己,哭泣又有何用?

可他却在她伤心时,替她擦眼泪,在她伤了他的心时,仍然不放弃她,即便误会她自甘堕落,又要出卖自己的身体,还是坚持带她走。

他怎么……他为何要对她这么好?

“萧牧军,你真是个笨蛋你知道吗?”她心酸地低语。

他脸色一变,捧着她脸蛋的双手紧了紧。

她扬起小手,轻轻握住那僵硬的大手。“我不值得你来爱我……”

“值不值得,是由我来决定。”

他坚定地宣言,俯首亲她的眉、她的眼,吻她翘挺的鼻尖、她轻颤的搜唇,他乱七八错地啄吻着,拂去那一滴滴带着咸味的泪水,教她一颗心不由自主地融化。

终于,他像是吻够了,俊唇贴在她耳畔,那一声声粗沈的气喘,撩拨得她双腿发软。

“我有跟你说过吗?”他嗓音性感如大提琴。“你今天穿这样很美。”

“你也……很帅。”她娇喘细细。“我那些姐妹都看着你。”

听她以“姐妹”一词称呼今晚宴会上的女子,他身子微微一僵。

她知道他想些什么,柔柔地偎在他胸瞠,双手环抱他的腰。

“你别误会,今天晚上是玲玲姐要我帮忙去对付个政客,我不会成为任何男人的奖品,我……没有要回去做那种事。”

他闻言,稍稍推开她,凝定她的星眸灼灼闪亮。

那是欣喜,更是难以言说的疼爱与宠溺。

不知怎的,她被他看得粉频发热,有点害羞。

“可是我还是很生气。”他眯了眯眼,孩子气地声称。“我不喜欢你去参加那种宴会。”

“以后不会了。”她柔声保证。

“不能这么简单放过你。”

“那你……想怎样?”

他没立刻回答,大手抬起她下颔,似笑非笑地扬唇一一“姐姐,我要惩罚你。”

他带她回他家,花了整整一个晚上,将她翻过来翻过去,这样又那样,彻底而缠绵地执行对她的“惩罚”。

直到天亮,他才肯放过她,搂着她沉沉睡去。

她却睡不着,明明很累了,全身酸痛着,却傻傻地看着他酣睡的俊容,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睡着的时候,眉宇舒缓,长长的睫毛安静地伏着,方唇微启,吐出均匀的呼息,偶尔在梦中咕哝几句,唇瓣看起来便微微嘟起,既有熟男的性感,又带着点纯真的孩子气。

她侧过身,看着他百般眷恋,他是她见过最最帅气,又最最可爱的男人,她真的好爱好爱他!

她不愿离开他,这辈子她想和他在一起分分秒秒,时时刻刻不分离。

但,她还是害怕。

想起她曾将自己所有情感全心托付的亲人,到后来也是那般嫌弃她,她真的怕有一天——

你爱我,却不相信我。

他沉痛的指控在她脑海回响。

她心口揪紧,如一根细韧的钢弦,威胁地束缚她的呼吸、她的生命。

她愿意相信他的,她无法想像他会伤害自己,可是……

一念及此,陆晚晴再也难以平静,她颤着身子下床,轻巧地拾起自己散落在地的衣物。

她穿上丝料内裤及肚兜,从他衣橱里找出一件宽大的白衬衫套上,正在扣扣子时,一道懒洋洋的嗓音扬起一一

“你又要逃走了吗?”

她一震,骇然回头——

萧牧军坐起上半身,裸露的胸膛在窗外的天光掩映下,泛出巧克力般的色泽,格外显得诱人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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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感觉酸软的双腿更软了,几乎站不住。

“怎么不说话?不敢回答我的问题吗?”他依然是那样佣懒的声调,扯开被单下床,阳刚的身躯就那样赤裸裸地立在她身前,傲然伟岸。

她不敢看他,好半晌,终于从唇间挤出细微的嗓音。“你……要不要先穿上衣服?”

“为什么?”锐利的目光擒住她。“你又不是没看过。”

没错,他身体的上上下下她是都看遍了,其至每一寸都模过了,但——

“你这样我没办法理性地跟你讨论。”

他蓦地低笑一声。“你以为我就能保持理智吗?”

她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展臂将她拉近自己,大手捏着她来不及扣上的钮扣,好整以暇地把玩着。

她屏住呼吸。“你……想干么?”

他微微一笑,忽地倾身在她耳畔低语。丨我不让你走。”

“晴儿,逃开我这件事,你想都别想。”

她一颤,嗓音靡软。“我不是……我没想逃……”他嘲讽地嗤笑,似是不信她的辩解。“看来昨天的惩罚还不够。”

“不是的,牧军,你听我说……”她真想咬下自己的舌头,为何她的声音听来如此软绵绵又无力呢?不像是要跟他理性谈话,倒像是撒娇耍赖。

“我觉得你生来就是引诱我的。”他微微用力地咬她耳垂,邪恶的大手顺着她窈窕的曲线往下探。

是谁引诱谁啊?

她浑身醉麻,无助地吟叹,软在他怀里。

还说她想逃?她如何逃得了?他只需一个吻、一个碰触,就能勾得她对他心悦成服。

“这玩意真有趣。”他舔她耳窝,一面伸手轻轻拉扯肚兜的细绳。

“记得以后有机会常穿来玩……”

她颤粟,蓦地想起他昨夜是如何用古装的衣带来绑她的手,肆意玩弄……

“小哭包,你很坏……”

“还好意思说?”他不客气地在她耳畔笑。“到底谁是小哭包啊?昨天晚上哭不停的人可不是我。”

“你……”

“而且我现在可不小,我“长大”了。”他搂紧她。

“现在只能是我“欺负”你了。”

听出他的一语双关,她又羞又恼,颊生芙蓉,就连颈侧也晕染淡淡霞色。

“说得好像小时候我欺负过你似的……”依旧是软绵绵像撒娇的抗议。

“你敢说没有?”他板过她脸蛋,恨恨地在那樱色粉唇上咬了下。

“是谁让一个纯情的小学男生,对毕业的学姐念念不忘?是谁夺走了一个十八岁纯情少年的第一次?是谁让那个被夺走童真的纯情男子,傻里傻气地找了她十年?”

“你……”不要一直强调“纯情”好吗?真不害臊!

陆晚晴听得又心动、又心虚、又有些难以形容的懊恼,不觉握起粉拳敲了敲萧牧军肩头。

“干么讲得好像是我……强暴你?那也是我的第一次啊!”

那夜,对两个人来说,都是最难忘也最难以割舍的初夜,他们对彼此献出的仅杈是童贞,更是最纯洁的心意。

那夜,注定了他们这生世的纠缠。

“我爱你。”他激烈地、缠缔地吻着她。“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你了,所以不要离开我,不准你离开我……”

这是命令,也是恳求,他用一个又一个的吻,说服她的竟志,融化她的心。

她能听出来,他表面说得强硬,其至带着开玩笑的口吻,但那沙哑微颤的嗓音,泄漏了他内心的不安。

他是不是也很怕,怕她又会趁着他不备之际,不声不响地溜走?

她又想哭了。

“牧军,牧军……”一声声柔柔的呼唤,她揽抱他脖颈,一个个湿吻印上他脸庞,她乱七八错地亲着他,恨不能将他揉进自己骨血里。

接着,她主动依向他,让他深深地进入自己,在密切结合的那一刻,他们都不禁嘶喊出声,同时感受到无法言喻的满足。原来这般灵与肉的相融,是如此极致的圆满喜悦。

第11章(1)

午后,在床上缠绵厮混的一双有情人终于舍得下床了,萧牧军要陆晚晴乖乖在餐桌边坐着,等他端出萧氏家传的精心料理。

陆晚晴安静地坐着,听着厨房里一阵乒乒乓乓,像打仗似的,忍不住莞尔,眉眼弯弯。“喂,你到底行不行啊?”她娇滴滴地扬嗓。

“你等着就是了!”一道粗鲁的回应。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她故意逗问。

“女人,你给我安静点!”某人不爽了。

又一阵眶啷声响,似乎是锅盖掉了,某人低咒一声。

陆晚晴呵呵娇笑,完全能想像厨房内那野心勃勃地想端出一桌丰盛菜色的大男人此刻是如何狼狈。

她很想进去帮他的,但她明白他想在心上人面前展现体贴的用意。

于是,她耐心地等候,一面轻轻哼着歌,正笑意盈盈时,一串清悦的铃声唱响。“牧军,你手机响了。”她扬声提醒。

“不管它,现在没空接!”某人咬牙切齿,也不知正跟什么奋战中。

她觉得好笑,正欲说话,玄关处忽然传来重而急促的敲门声,跟着有人激动地喊。“萧牧军!你在家吧?快开门!”

她一怔,警觉事情不对劲,犹豫两秒,还是决定去应门。

隔着一扇镂雕铁门,她看见一个长相和萧牧军有几分相似的男人。

“你是谁?”男人一脸气急败坏,犀利的目光扫射过她只穿着白衬衫,下摆勉强盖住大腿的模样。

“牧军呢?”

“他在厨房,请问你是?”

“我是他二哥。”是他二哥?她一凛,连忙开门。

萧牧野不再多看她一眼,急急忙忙地冲进厨房。“你还有空在这里煮饭?为什么不接手机?”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萧牧军一脸错愕。

“老爸出车祸了!”萧牧野吼。“刚刚大哥打电话来,他跟大嫂已经赶去医院了。”

噩耗晴天霹雳地砸落,震得萧牧军霎时骇立原地,陆晚晴望着他一脸色也刷白。

“现在马上跟我去医院!”萧牧野不由分说地拖着弟弟就走。

“好。”事态紧急,容不得萧牧军有丝亳迟疑,他瞥了陆晚晴一眼,她明白他的意思。

“你放心,我会帮你收抬好厨房。”她柔声允诺。

“谢谢!”他点头,毅然转身离去。

目送他挺拔的背影,不知怎的,她一颗心直往下沉……

萧老爹是在街上行走时,因为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加上一辆货车正好急驰而来,他闪避不及,当场被撞得飞倒在地,重伤送医。

一场手术,足足开了将近四个小时,萧家人守候于手术房外,个个都是神情焦虑。

虽然萧家三兄弟平常总爱跟这个老爹抬杠,嫌东嫌西,但他们心里都是敬爱这个父亲的,两个媳妇更早就把萧老爹,当成自己的亲生父亲那般依赖撒娇。

每个人都爱他,也因此手术房外气氛一片惨淡。

陆晚晴来到医院时,见到的正是这一幕,萧家二嫂丁雨香轻轻地啜泣,萧二温柔地拥着老婆安慰,萧家大嫂于澄美也跟萧老大相依相偎,只有萧牧军孤孤单单地独坐角落。

他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垂首发呆的身影看来十分萧索而落寞。

他很担心他的父亲吧?虽然他并不常对她提到萧老爹,但每回谈起时那调侃戏谑的口吻,都能让她感觉到父子俩的感情有多亲密。至亲的人命在垂危,他肯定不好受。

思及此,陆晚晴心弦揪紧,悄悄地走近他。

他看见她,勉为其难地扯扯唇,她看得出那微笑有多苦涩。“你来了啊。”

“嗯。”她柔柔地应,柔柔地睇着他。“你还好吗?”

他闻言,身子一震,眼眶霎时有些泛红。“我很难过。”

“嗯,我知道。”她轻轻握住他的手。

“不对,你不知道。”他微喂着嗓音,黯谈的墨眸忽地窜起一星火苗。

“我爸他……其实我们三兄弟都不是我爸的亲生儿子。”

“什么?”她呆住。

“我大哥、二哥都是我爸收养的,至于我……我本来以为我是我爸亲生的一直到小学时,我妈临死前我才晓得一一”他顿了顿,似是对往事难以启齿,眸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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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偷偷跟我说,其实我不是老爸的亲生儿子,她嫁给老爸时肚子里就有我了,她还要我别跟我老爸说,给了我一个盒子,说里头有我亲生父亲的资料,以后我长大了,可以自己去找他……”

说到这儿,萧牧军的脸孔忽地微微扭曲,既沉痛又愤懑。

“我根本不想去找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我的……我真正的爸爸就只有一个人,可是他却被我跟我妈骗了,白白将别人的儿子,当自己亲生的养!你懂吗?我妈那样做等于是骗婚!”

他语气变得激动,语调也在无意中提高,惹来不远处他兄嫂们的注意,他们望向这里,虽然担优,却体贴地没有过来探问,给两人独处的私密宁间。

陆晚晴听着萧牧军的告白,感受到他悲痛的情绪,心房也跟着揪成一团,她弯下腰,将他揽进怀里,温柔地拍抚他颤抖的背脊,像安慰一个迷失的孩子。

他蓦地伸手坏抱她纤腰,俊容埋入她柔软的胸怀。

他轻微地颤抖着,她猜想,他是在哭泣。

“之前我还跟老爸说,如果……万一他们对你有一点点不好,我宁愿带你离开萧家……我真是太不孝了,老爸那时候听了一定很伤心……”

“是我不好。”陆晚晴鼻酸,泪水剌痛着眸。

“都怪我太胆小。”她没想到为了保护她,他竟对自己的家人发出那样的警告。

“是我不好,我不会再逃避了,不会再躲了……”

珠泪一滴滴落在他颈脖,浸透了衣领。

“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她哽咽地低语,想起方才他两个哥哥都有人相扶持,他却只能独自面对悲伤,她便心痛得无所适从。

他也有脆弱的时候啊!也需要有人呵护、有人疼。

“牧军,我不逃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陪着你,我们都在一起。”

他没说话,只是更加抱紧她,根不得与她融成一体。

这一刻,天地无声,两人听见的只有对方的心跳,牵引着彼此的神魂。

她轻轻地拍着他,许久,待两人情绪都稳定了,她才擦干眼泪,蹲下身,微笑地望着他。

“我熬了广东粥,还有一些包子馒头,你肚子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摇头。“我不饿。”

“那你哥哥嫂嫂他们呢?他们应该也还没吃吧?”

虽然她也准备了他们的份,但她跟他家人还未正式相见过,这样送粥过去似乎有点唐突。

她犹豫着,而心神恍惚的萧牧军看着她的表情,惊觉自己的疏忽。

“抱歉,我都忘了还没替你们介绍过。”他站起身,牵着她来到兄嫂面前。

方才见两人又哭又抱,萧家兄嫂都猜出他们的关系了,如今见陆晚晴有些局促地站在么弟身边,心下更是了然。

“这是我女朋友,陆晚晴。”萧牧军替大家介绍。

在这种情况下正式与萧家人相见,陆晚晴不免感到宭迫。她真的、真的很希望在他们面前留下好印象。

她努力让笑容显得恬静淡雅。“我熬了一些粥过来,大家吃一点好吗?”

“我吃不下。”萧牧野干脆地拒绝。

丁雨香像是觉得老公这语气太没礼貌,横他一眼,接着转头对陆晚晴笑道:“谢谢你费心了,你煮的广东粥很好吃,我以前去买来吃过。”

于澄美也微笑着接口。“我刚好肚子有点饿了。”

感受到两个嫂嫂的善意,沉沉压在陆晚晴心口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她连忙从保温盅里拿出几碗粥来,又将包子馒头也分给大家。其实于澄美跟丁雨香都不饿,只是不忍拂逆陆晚晴的好意,各自勉强吃了几口,也催促自己的老公吃一点。

陆晚晴懂得她们的体贴,不禁感激。

就在这时候,手术房外的红灯也媳灭了,众人慌忙站起来,迎接主刀的医生。

“手术很成功。”医生宣布。“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今晚让他在加护病房观察一个晚上,醒来应该就没事了。”

熬了几个小时,终于等到这个好消息,萧家诸人都是松了口气,含泪相视而笑。

“我要喝未来儿媳妇炖的**汤!给我喝啦……”病床上,萧老爹重伤未愈,神色依旧显得有些憔悴,但嚷嚷的声量倒是中气十足。

“不行,你已经连喝三碗了,你儿子一口都还没喝到呢!”萧牧军硬是从老爸手中把保温盅给抢回来。

萧老爹发怒,“那是儿媳妇炖给我喝的,你凭什么跟我抢?”

“就偏要抢!晴儿可是我的老婆,她炖的汤我最有资格喝。”

“你、你、你这不肖子!”

“不服气的话,你过来抢啊!”

“你明明晓得老爹我伤还没好,下不了床……”

“那你就快点好起来!整天赖在床上躺着像什么话?”

“你……”

父子俩你来我往地斗嘴,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

陆晚晴在旁看了好笑,一面拿水果刀削苹果,一面柔声扬嗓:“老爹,你身体还没好,不要一下子吃太多,要是喜欢我炖的汤,我明天再炖牛肉汤给你喝。”

“真的?”萧老爹眼晴一亮,露出嘴馋的表情。

陆晚晴点头,细心地将苹果切成方便入口的大小,喂萧老爹吃。

被未来儿媳妇这样贴心的侍候,萧老爹可乐了,微带挑衅地瞥了不肖子一眼,面张开嘴,满足地吃苹果。

萧牧军眯了眯眼,虽说是自家老爸,但见自己心爱的女人如此体贴另一个男人,他还是默默地有点吃味、不爽。

“哼。”他闷闷地哼一声,用力咬着炖得软嫩的**肉,含糊地咕哝。

“大哥大嫂怎么还不来?不是说要来接班吗?”

见他跟自己老爸斗气,陆晚晴笑得眉眼弯弯,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嘟嘟的脸颊。

一个大男人当着别人面,被自己的女友如此逗弄,萧牧军登时感到大失颜面,不悦地瞪陆晚晴。

她只是轻轻地笑。“你啊,就别闹别扭了,明明是你自己说想多陪陪老爹,要你大哥大嫂别急着过来换班,不是吗?”

居然爆他的料!

萧牧军又窘又恼,耳根隐隐泛红,他一把拽过女友,俯身在她颊边咬耳朵。

“给我记住,看我回去怎么惩罚你。”想起他所谓的“惩罚”是什么,陆晚晴的脸也发烫了,霞晕薄染。

萧老爹哪会看不出这两个年轻人正在甜蜜蜜地调情,一张嘴笑得合不拢,开心得不得了。

看来他们萧家马上就要迎进第三个儿媳妇了,三个儿子都成家立业,他萧老爹也功德圆满了。

第11章(2)

气氛正和乐时,一道大嗓门很不识相地闯进来

“牧军啊!我来探望你爸。萧老爹,好久不见了,你情况还好吧?”

来人是合伙人甲学长,捧着一个昂贵的水果篮,笑咪咪地现身。

乍然见他,陆晚晴脸色微微一变。

萧牧军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安抚她。

“学长,怎么要过来也不先说一声?”他不动声色地招呼甲学长,陪着寒暄了几句。

甲学长问候过萧老爹,转向陆晚晴笑道:“我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你了!”

此话一落,陆晚晴容色顿时刷白,就连萧老爹也察觉她的异样。

她极力假装镇定,手心仍不争气地出了汗,如果这个大剌剌的学长当场在萧老爹面前爆出她的过去,那她该如何是好?

她心乱如麻,不觉望向萧牧军,祈求他想办法转开话题,但他只是低下头,在她耳畔低语一句——

“你答应过会跟我一起勇敢面对的。”

是了,她答应过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跟他在一起的,就算他的学长在他父亲面前爆出她那不堪的过往,她也要勇敢面对。

一念及此,陆晚晴心情渐渐稳定下来,樱唇其至能微微弯起,绽出淡淡微笑。

“你是粥店的老板娘对吧?之前有一次送牧军回家,我在你店里吃了一碗粥,那时候我还心想牧军真有福气,自家巷口就有个美人在开店,没想到他居然把你追来当女朋友了!呵呵,这就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对吧?唉,早知道我那时候先下手就好了。”甲学长煞有趣也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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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是在粥铺见过自己!

陆晚晴愣住,哀怨地瞪向一脸老神在在的萧牧军。

他早就知道自己误会了吗?偏还不提醒她!

她暗恼,指尖用力掐他掌心,他意外吃痛,却不敢哼一声,委屈地看着她。

她撇过脸,不理他,只对甲学长嫣然一笑。“学长以后有空,欢迎常来我店里吃粥,我免费招待。”

甲学长脸色一亮。“太好了!我一定再去报到。”

欸,这样不对吧?学长居然公然觊见他的女人!

萧牧军撇撇嘴。“对了,学长,我忽然想起昨天那个case……”

他不由分说地将学长拉出病房,保持学长与自己女人的距离,以策安全。

两人离开后,陆晚晴松了口气,她笑着转向萧老爹,却见老人家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

她一愣。“老爹怎么了?不舒服吗?”

萧老爹示竟她在床边坐下来,悠悠开口,“其实我知道的。”

什么?她震住。萧老爹笑容慈祥。“你以前的事,牧军都告诉我们了。”

陆晚晴惊骇,久久不能言语。原来牧军都告诉他的家人了?可这阵子他们对她,是这么友善又温暖……

仿佛看透她的思绪,萧老爹语气更加温和。

“你别担心我们知道你的过去,会瞧不起你或怎样,都是一家人,不管是快乐的、悲伤的,大家都一起面对。”

都是……一家人?

陆晚晴怔忡地扬眸凝视萧老爹。

“你早晚都会嫁给牧军的,对吧?我跟牧军的哥哥嫂嫂,都已经把你当成家人看了。”

他们把她……当成家人?

陆晚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得心弦牵紧,喉间噙着酸楚,眼眸又热又痛,泪光莹莹。

萧老爹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牧军可能对你说过了,他大哥二哥不是我亲生的,我是接受他们母亲的托付,收养了他们。”

陆晚晴敛眼,有些不敢看萧老爹的眼神,这个慈蔼老人可知晓就连牧军也不是自己亲生的?

“就算不是亲生的,你们每一个都是我的孩子。”萧老爹继续说道。“我把你们都当成亲生儿女看,牧军是,你也是。”

他知道!

陆晚晴悚然抬头,震惊地迎视萧老爹。

老人家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着,没有一丝怨慰,只有对孩子们无尽的包容与爱。

“以后牧军就交给你了。”他含笑低语。“他跟他两个哥哥都像我,天生就是痴情种。你放心,他不会伤害你的,我们萧家的男人不会辜负自己心爱的女人。”

陆晚晴听着,怔怔地落下泪来。

萧牧军回到病房,见到的正是这一幕,他呆了呆,连忙追问:“你怎么哭了?老爸!你欺负我老婆?”

“没有!你别胡说。”陆晚晴慌忙止住他。“老爹他……对我很好。”说着,她不禁哽咽。

这个老人是她见过最宽容慈爱的老人,她真庆幸自己能成为他的儿媳妇。

她含泪望他,他对她眨眨眼,她知道,他是要自己保守秘密,不告诉萧牧军其实他早就知道死去的妻子对自己隐瞒的真相。

她点点头,与老人达成秘密承诺。

萧牧军看不懂他们交会的眼神,又开始吃味。

“到底发生生什么事了?你们联合起来瞒我?”

“没事,我们没瞒你什么。”陆晚晴握住他的手,凝睇他的眼波深情款款。

“牧军,我只是觉得这辈子能够遇见你,我真的很幸福。”

突如其来的告白震动了萧牧军的心,他将她揽进怀里,全心全意地拥抱着她、珍爱着她。

和大哥大嫂交班后,萧牧军开车送陆晚晴回家,到了她家楼下,两人却都还舍不得分开,于是手牵着手在附近散步。

月儿在林梢,清风徐徐,这样的静夜,能和自己心爱的人这样在一起,小小的幸福像一壶酒,令人微醺。

“牧军,”陆晚晴忽然杨嗓,清隽的声音比风铃更悦耳,比月色更迷人。

“等老爹出院后,我们就结婚吧!”

萧牧军听了一凛,怀疑自己是太幸福到醉了,他不可思议地望向身旁的女人。

“你这是主动向我求婚?”

她笑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对,姐姐向你求婚,你可以尽情得意了,以后对你儿子女儿可有得吹嘘炫耀了!”

温柔的嘲谵如一根羽毛,调皮地在他心上搔痒,萧牧军一把将陆晚晴勾进怀里,有力的臂膀搂着她后腰。

他低头俯视她,墨黑的眼潭那么深邃,那么性感,她不由自主地溺在其中,溺在他无边的魅力里。

他用单手抬起她脸蛋,拇指揉捏她柔软的唇。

“乖,说实话,刚刚我老爸到底说了什么,把你感动到主动跟我求婚?”

说到底他还是很介意嘛!

陆晚晴娇娇地笑,葱指刮了刮他脸颊。“你这小哭包,连跟自己老爸也吃醋。”

“不准那样叫我!”他恶狠狠地咬住她不乖的手指。

“偏要这样叫,那天是谁在我怀里偷哭?”她指在手术房外守候萧老爹的那天。

“你自己刚刚在病房不也哭了?”他不服气地用牙齿磨她手指。

他咬的力道不重,反倒电得她麻麻的,想躲又躲不开,只好幼稚地也抓起他一根手指来咬。

两人咬着咬着,都咬上瘾来了,光咬手指已经不能满足,彼此饥渴地寻找对方的唇,厮缠在一起。

吻了好久好久,缠到陆晚晴实在透不过气,忍不住别开唇大口大口地呼吸。

萧牧军依然紧紧抱着她,下巴贴在她耳畔粗沈地喘息。

“牧军,我传简讯给我的家人了。”她忽地细声细气地说道。

“我告诉他们我有了男朋友,就快结婚了。”

他闻言,有些意外,伸手轻轻地抚模她的发。

“他们怎么说?”

“我弟跟我妹说恭喜我,我妈她……还是没回我简讯。”

察觉到她语气隐约落寞,他手臂紧了紧。

“我妹说得没借,我妈确实不太想跟我联络,以前我会难过,现在我没关系了。”

“为什么?”

“因为我有了你。”她在他怀里扬起脸,情意缠绵地睇着他。“我有你爱我,你的家人也都愿意接受我,这样就够了,已经很幸福、很幸福了。”虽然她因为那段不堪的过往,被自己的原生家庭疏远了,但可喜的是,她在这男人身上找到了另一个归属。

一个更温暖的,也更真诚的归属。

他的亲人,以后也会成为她的家人,不论欢喜优伤,大家都在一起。

她盈盈一笑,再次将脸蛋贴上他坚实的胸膛,听着他从不对她说谎的心音。“牧军,这辈子能遇见你,能和你相知相惜,我真的……好幸福!”

“我也是。”他深情地吻她头发。

两人相依相偎,直到一声短促的铃音响起,她拿起手机,读取简讯。

“是谁传来的?”他低声问。

“是我妈。”她闷闷地应,明眸颤颤扬起,却是泪光闪烁。“她说会来参加我的婚礼。”

他爱怜地望着她,嘴上说得再倔强,其实她心里还是渴望得到亲人的祝福的,这个既坚强又脆弱得令他心疼的女人啊!

他低下唇,亲亲她额头。“那太好了。”

“嗯,太好了!”

月色朦胧,剪着她与他的形影,贴在夜幕慢慢地翻过页去,便成为一则浪漫的爱情传说一一

在有情人的记忆里,永不褪色。

——全书完

(1)想知道最古板、最自律的萧家老二萧牧野怎么会突然转性和丁雨香谈起师生恋吗?请见橘子说1108【萧门英烈追妻记一】《调教小萌妻》

(2)想知道一向惜字如金的萧家老大萧牧理是诉说了哪些情话来唤回于澄美遗忘的爱吗?请见橘子说114【萧门英烈追妻记2】《老婆勿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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