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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梁山公司野蛮成长》


第一章 做局是一门大学问 第一节 两只雄性动物的斗争

<em>人情好似几张纸币,世事有如一场牌局。既然是局,便要有做局的智慧。而牌局的游戏规则就在于,谁笑到最后,谁才是赢家。</em>

<em>高衙内说:“女人的美,意味着她值得男人拥有。而我就是那个想要拥有美女张氏的男人。”</em>

有道是:“鸟人当朝,民不聊生。”这部水浒故事,亦要从一个鸟人说起。是何鸟人也?殿帅府太尉高俅。为什么叫做高俅?这个俅字,从求从人。人,就是鸟人的意思。

话说高俅,出身于东京汴梁一个破落的军户。排行第二,因此又叫高二。人虽然二,却擅长踢毬,踢来踢去,居然有机会博得了皇族子弟赵佶的欢心。高俅因此成为赵佶的玩伴,每日里亦步亦趋,献尽殷勤。哲宗皇帝晏驾,无有太子,赵佶被册立为新君,是为宋徽宗。忽一日,宋徽宗对高俅说:“朕看你甚是能干,因此要提拔你做一点职事。”于是,便提拔高俅做了殿帅府太尉。若问高俅有什么能干之处?无非是擅长踢毬,而踢毬却正是做官的本事。

殿帅府太尉,为本朝最高军事长官。高俅执掌殿帅府,便有地位作威作福。到任第一天,便要责问教头王进的罪过。王进自觉大祸临头,赶紧弃了职务,收拾了细软,连夜潜逃。高俅大怒之下,立即给王进设置了一个罪名,全国通缉。

“豹子头”林冲,亦是殿帅府的一名教头,闻听同事们私下里议论纷纷,却一言不发,若无其事。有同事问道:“有道是兔死狐悲,王教头遭此横祸,你怎么无动于衷呢?”林冲淡然一笑,回答道:“我心中亦是暗暗自危。目下情形既然如此,便不可胡乱说话,免得像王教头那样惹来无妄之灾。”

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无论林冲多么小心谨慎,一场大祸终究是来了。却说那高俅有一个干儿子,人称高衙内,最会狗仗人势,到处欺男霸女,做了很多坏事。一个春光明媚的晌午,高衙内百无聊赖,在街市上游走,忽然眼前一亮,看上了一位美得惊人的小娇娘。而这位小娇娘恰好就是林冲的娘子张氏。

中叙说,张氏到岳庙进香,不巧遭遇了高衙内。这个说法其实大有破绽为什么呢?因为林冲生活的年代,武穆公岳飞尚未出世。张氏到岳庙进香,仿佛岳飞是前朝的古人似的。历史也罢,世事也罢,总是有许多迷糊错乱之处,难以深究。

林冲那时正在岳庙附近的菜园,与花和尚鲁智深一起饮酒,听见丫鬟锦儿在菜园边的墙缺处叫唤,便急忙跟随锦儿赶了过去。只见一位衣着光鲜的少年,把张氏拦在五岳楼前,言行甚是轻浮无礼。林冲上前抓住那少年的肩胛,准备狠狠地教训他一通,谁知扳过来一看,却认得是高衙内,握紧的拳头便顿时软了。

“林冲,你想干什么?”高衙内气急败坏地叫道,“滚远一点,不要搅坏了本少爷的好事!”

跟随高衙内的那帮随从见势不妙,连忙上前劝说林冲道:“林教头莫怪,衙内并不认得你家娘子,多有冲撞!”一面赔着笑,一面哄着高衙内出了岳庙,上马回府去了。可怜林冲英雄气短,愣在那里,半天动弹不得。

“官人!官人!”张氏怯生生地上得前来,拉着林冲的衣袖喊道。林冲回过头来,看着张氏那张美艳迷人的脸庞,一时之间竟有些神智恍惚。

人们常说:“自古英雄爱美女。”事实上,只要是男人,都会爱上美女。或者说,在美女面前,每个男人都会表现出他的英雄气质。就像公马那样,会在心仪的母马面前,表现出自己的雄性气质。以张氏之美貌,自少女时代起,就总是遭遇到男人们那种公马似的骚扰。她那时还不懂男人,却常常无缘无故地被卷入一些莫名奇妙的风流韵事之中。世界在她面前展现出异常复杂的景象,弄得全家人为她惊恐不安。于是,她在慌乱中遵从了父亲的意愿,嫁给了英俊而又憨厚的林冲。

林冲和他的岳父是同事,同为本朝八十万御林军之教头。所谓教头,乃是本朝武术教官的头衔。若以级别而论,也就是个下级军官。但若以武艺而论,林冲却可谓是英勇无敌。张教头之所以把女儿嫁给林冲,可能是因为他与林冲同事多年的友情与信任,也可能是因为他欣赏林冲的那一身好武艺。

林冲有“豹子头”的美称。有学者点评说:“豹群行,必有为之头者,如鹿之有麈,如羊之有。”若说本朝八十万御林军如同虎豹,那么林冲则是这群虎豹中出类拔萃的大英雄。林冲与张氏的姻缘,自然也就是英雄与美女的绝配。从此,张氏便名花有主,所有的男人都只好在憾恨中败北而去。

然而,高衙内的出现,却让林冲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以高俅对高衙内的娇惯与纵容,以高衙内的骄横跋扈,绝对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手。林冲隐隐约约感觉到,在他与高衙内之间,就像两只雄性动物一样,正在开始一场血性的较量。

第一章 做局是一门大学问 第二节 我爸是“李刚”

却说高衙内自从见了张氏,便像丢了魂似的,害起了相思病。

按照现代心理学的说法,高衙内的人格是有毛病的,被称之为歇斯底里人格。这种人格的特点是:热情、任性、爱慕虚荣、吹牛、及时行乐、爱冲动、喜欢新鲜事物、追求刺激、不负责任、脆弱、不理性。像这种人格的小孩子,因为热情和善于吹牛,往往会让大人们觉得他很可爱。等到他一天天长大,则会表现出善于调情的一面。专家们认为,以歇斯底里人格热衷于谈情说爱的特点而言,可谓是天生的情种。

高衙内作为高俅的养子,他的歇斯底里人格,让他成为了一个任性、放纵而不负责任的花花公子。如今看到张氏,因为满心的喜爱,就像他从前那样,一定要不顾一切地占有她。否则,他那脆弱的心灵就会像要破裂镜子似的,感到剧烈的痛苦和难受。

随从们劝说高衙内:“天底下女人多的是,您何苦要迷恋一个张氏呢?”

高衙内说:“你们看到了吗?那个张氏有多美啊!你们可否知道,美意味着什么吗?”

随从们一脸的茫然。

高衙内说:“女人的美,意味着她值得男人拥有。而我就是那个想要拥有美女张氏的男人。”

玩伴们说:“男女之间可不能一相情愿。您想得到张氏,还得张氏愿意才行啊!更何况,张氏早已名花有主。就算她愿意,还有她的相公林冲,武艺高强,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高衙内拍案而起,大叫道:“林冲不是一个好惹的主,我就怕了他吗?别忘了,我爸可是高太尉高俅。我一个堂堂的衙内,我怕谁呀?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林冲,便是林冲的太爷爷,我也能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踢。如果他识相一点,就应该远远地离开张氏,成全我和张氏的好事。这就好比两只竞争的公猴,胜利的那只公猴占有母猴的爱情,失败的那只公猴则只好俯首称臣,或者远远地滚蛋。至于那位张氏,我自然有本事获取她的芳心。”

瞧瞧,衙内就是衙内,张嘴就说出了两个经典句式。其一曰“我爸是高俅”,流传千古之后,演变成了“我爸是李刚”。其二曰“我是衙内我怕谁”,后来也被改版成“我是流氓我怕谁”。想古往今来,但凡流氓无不牛气烘烘,所谓衙内即是一种有身份的流氓。

俗话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高衙内不仅是个流氓,还能说出一番“公猴母猴”理论来,算得上一位有文化的流氓了。只见他眼珠一转,便盯上了一个人。而后念头一转,便有了一个新主意。

却说高衙内盯上的这个人,也是他的随从之一,姓陆名谦,殿帅府的虞候。所谓虞候,即侍从官是也。事实证明,侍从官不仅是一种奴性的职位,也是一种奴性的人格。这陆虞候平日在高太尉左右侍从,业余则以讨好高衙内为能事,堪称是侍从官的典型样本。

“陆虞候,”高衙内叫道,“如果我记得不错,你好像是林冲的好朋友吧?”

陆虞候应声答道:“衙内好记性!我与林冲确实有那么一点交情。”

高衙内说:“你与林冲既是好朋友,明日便去本市最好的酒店订上一桌酒席,与林冲好好地叙叙交情。至于酒钱,自然都是我的。”

陆虞候问:“需要我对林冲说些什么吗?”

高衙内说:“你的任务是陪林教头吃好喝好,不醉不归。至于你们谈些什么话,随你们的便。总之,你要给我拖住林冲,让我有时间去泡张氏。”此泡妞之经验谈也,有如泡面,需要开水一样滚烫和逐步渗透的热情,当然也需要足够的时间。

当然啦,仅仅有时间是不够的,还得有适宜的环境和软磨硬泡的功夫。优裕的时间、适宜的环境和软磨硬泡的功夫,就构成了泡妞的三要素。现在,高衙内有了时间,他也擅长于泡妞,到哪里去找一个适合谈情说爱的环境呢?

没有环境,就要创造环境。这个创造环境的过程,俗称做局。等到第二天陆虞候邀请林冲去本市最好的樊楼大酒店吃酒,高衙内趁机又派了一个人,冒充陆虞候的邻居,前来赚取林家娘子张氏。那人报告说,林教头与陆虞候喝得兴起,要娘子把家里珍藏多年的一坛杏花村赶快送去。张氏立即抱起酒坛,跟着那人来到一个富丽堂皇的处所。那处所便是一个局。张氏陷身于局中,左顾右盼,却不见林冲。

只听身后吱呀一声,她扭头看见一个俊俏的后生闪进门来,接着把门关上了。

“你,你,你是谁?”

高衙内微笑道:“小可是高太尉的公子,只因爱慕娘子,想与娘子一起吃个饭饭,别无恶意。”他不说“吃饭”,而说“吃个饭饭”,显得活泼而有童趣,颇能博取女人的好感。

张氏惊魂未定,娇嗔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欺骗良家妇女!”

高衙内说:“小可不愿欺骗娘子,只是情非得已。”

“你!你!你!”张氏不知道如何应答,慌乱中继续嗔怪道:“你的胆子也忒大了!”

高衙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端起酒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然后说出了一句让张氏怦然心动的话:“什么胆子?不都是因为爱慕娘子吗?如果男人连一个女人都不敢爱,那还叫什么男人?”

第一章 做局是一门大学问 第三节 一个美丽女人突如其来的爱情

高衙内太了解女人了。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女人们要什么。在动物世界里,许多雌性动物只跟地位较高的雄性恋爱。例如,在黑松鸡的社区,公鸡们往往会为了争夺一块地盘的控制权而奋力争斗,其中胜出的勇士则会得到母鸡们的一致青睐。在人类社会中,富有的男人往往能够娶到年轻漂亮的妻子。比起男人来,女人也许更有同情心,但她们在选择配偶时,却有另外一种偏好:她们会把男人所拥有的健康体魄、财富和地位综合起来评价。

如果一个女人能够得到王子的爱情,那该是多么幸运的事!这是一个信奉经济学的世俗社会,即使是童话般的爱情,也往往被理解成价值与交换价值之间的互惠关系。男人是女人的交换价值,女人也是男人的交换价值。如果一个女人能够得到王子的爱情,那就证明了她作为一个女人的价值,得到了无与伦比的实现。

高衙内清楚地知道,他虽然不是王子,但他毕竟是一个衙内,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高官子弟。有地位,而又懂得如何向女人表达自己的爱与体贴,自然能够在情场上大受欢迎。更重要的是,这种地位还意味着他能够获得常人难以想象的许多财富资源,为心爱的女人提供高品质的生活。

跟那个“豹子头”林冲相比,两个男人其实各有千秋。林冲武艺高强,颇具男子汉的魅力。但高衙内则有另外一种男人味,他像孩子一样率性,为了爱情敢于不顾一切地付出自己。事实证明,他比林冲更善于谈情说爱,更善于讨得女人们的欢心。

张氏—现在是林家娘子—并不讨厌高衙内,她只是感到惊恐不安而已。每个女人都渴望幸福的生活,但幸福的生活并不取决于虚荣心的极大满足,也并不取决于足衣足食的财富资源,而是取决于一种无忧无虑的安全感。高衙内的突然出现,使得张氏的安全感遭遇到了威胁,她可能会反抗,也可能会逃避。高衙内既是情场高手,张氏的种种顾忌自然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必须让张氏安静下来—只有这样,他才有谈情说爱的机会,才能渐次解除张氏的种种顾忌,让她感受到一种新的值得期待的爱情。

“美丽的女人往往会遭遇突如其来的爱情。”高衙内说,“这没有什么奇怪的,你应该学会适应。现在,我以我的爱情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伤害你。我只想求求你,给我一个表达机会。等我说完以后,你可以径自离去,回到你原来的生活里去。你愿意听我说吗?这是我唯一的要求,答应我,好吗?”

张氏没有回答,但她显然安静了许多。高衙内知道,张氏已经默许了他,他的机会来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爱上你吗?”借着一个故弄玄虚的问题,高衙内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循循善诱的故事,像催眠一样让张氏沉浸其中。她不知不觉地变得越来越安静,她在很享受地倾听那些故事,她的眼前像魔笔一样勾勒出了一个男人的可爱形象,而这个男人就是高衙内。

“我在做什么?”张氏有时也会在一闪念之间询问自己,但她告诉自己说,“我只是在了解一个男人,女人就应该多多了解男人,不是吗?”

是的,她在了解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以外的男人。但她似乎没有察觉到,当她在了解这个男人时,也在接受这个男人。她甚至拿这个男人跟自己的丈夫做对比,那个一天到晚舞枪弄棒的丈夫,是多么地不解风情啊!

“想想看,一个女人被丈夫以外的男人爱上,怎么说都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哩!”张氏暗自得意地想,“至于我爱不爱他,那可是我的选择权!”

高衙内婉转地倾诉着,而美女张氏也很有耐心地倾听着。他向她讲述了他的苦难童年,以及他在苦难中投机取巧的种种机智。说到动情处,他的眼睛里泪光闪烁,而她的心里则已经是波光粼粼。

美女张氏同情地看着高衙内。平日里,她也经常接济那些流浪的穷人,街坊们都称赞她有一颗菩萨心。然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像她这样的平头老百姓居然也有机会向不可一世的高衙内表达同情。她很愿意在这位高官子弟面前,焕发出自己像菩萨那样的光辉。她感到心情是那样的复杂和虚荣。

第一章 做局是一门大学问 第四节 那些你不曾料到的局

高衙内确信无疑,美女张氏就是他要找的女人。强扭的瓜不甜,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姿态优雅地送走了她。然则回到家中,他却立即陷入了相思的痛苦之中。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整夜,到凌晨才浑浑噩噩地睡去。醒来已是申时,坐在床上又想了半个时辰,索性来找养父高俅。

却说高衙内,原本是高俅的叔叔高三郎的小儿。最初,他们这个家族都很穷。那高三郎却是个势利眼,看着高俅发迹成了高太尉,便察言观色,把这个可爱的小宝贝当做礼物过继给了自己的亲侄子。高俅与高衙内,也因此从堂兄堂弟变成了养父养子。高俅便有了一个继承香火的儿子,高衙内也有了一个有权有势的爹。

儿子要找女人,这也是关乎到香火问题的大事。虽说他身为衙内,这些年总在寻花问柳,但却是第一次谈到婚姻。高太尉饶有兴趣地听他陈述完自己的想法,哈哈笑道:“我儿想要娶亲,说明你长大了,成熟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哪能不支持你呢?”

“然则这个张氏,到底是个有夫之妇。”高衙内为难地说,“她现今的老公林冲,也颇有些武艺。不知如何是好?”

高太尉说:“这件事确实有些棘手,还得好好做一个局才行。难得我儿对那张氏如此上心,我便来精心做这个局,管教我儿称心如愿,娶得美妇而归。”

做局是一门大学问。高衙内前日私会张氏,便已做得一个好局。而今高太尉老谋深算,又做得一个好局。老子曰:“将欲翕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中国亦有成语曰:“将欲取之,必先与之。”高太尉“与”得精彩,“取”得漂亮,堪称是做局之高明者也。

其所“与”者,乃是一口宝刀。他先叫人化装成一位陌路的好汉,穿着一件旧战袍,抱着这口宝刀到街上等候林冲。等到林冲经过阅武坊巷口时,那汉子故意自言自语地叫道:“偌大一个东京,没有一个识货的,屈没了我这口宝刀!”他反反复复地叫唤,便引起了林冲的好奇,回头看时,果然是一口清光闪闪的宝刀。林冲又惊又喜,问他多少钱。那汉子颇懂营销策略,标价三千贯,而后大打折扣,以实价两千贯出手。林冲讨价还价,愿出一千贯。那汉子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我也是急等着钱用,一千贯就一千贯吧!”如此,林冲仅以三分之一的价钱,便得到了那口价值连城的宝刀。

“与”过之后,便要“取”了。林冲还在兴致勃勃地把玩那口宝刀哩,却见得两位军官上门叫道:“林教头,高太尉听说你得到一口宝刀,很是羡慕。因此想要你送过去,让他也见识一番。”林冲哪知是计,跟着两位军官便来到了殿帅府。进到厅前,又往后院走。林冲有些犹豫,但两位军官却说高太尉就在里面等他。又过了两三重门,进到白虎堂前。两位军官借口前去禀报高太尉,转眼逃得无影无踪。可怜林冲已经落入局中,仿佛等待屠宰的羔羊。

原来这白虎堂乃是军机要害之处。林冲抱着一口宝刀,深入白虎堂,已经严重违反了殿帅府的法纪制度。高太尉先做一个局,然后以法纪制度论罪,这便是某些历史学专家所说的合法性伤害。正当林冲惶然不知所措之时,高太尉从外面进来,大声叱责道:“好个林冲,你持刀擅闯白虎堂,莫非要刺杀本官不成?”不由分说,喊出一班士兵,将林冲五花大绑地捆了,投入了开封府的大牢。

至此,林冲家中只剩下一个孤单单的张氏,正好方便高衙内趁虚而入,把那个如花似玉的张氏“取”了回来。

第一章 做局是一门大学问 第五节 美女张氏被蛊惑了

可怜林冲身陷囹圄,还在担心家里的娇妻。殊不知张氏貌似温婉贤淑,却早已有了属于她自己的小秘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美女张氏总是显得那么文静而又羞涩,很容易惹起男人们无限的怜爱,而事实上却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怎么想。她是一个有趣的谜。

对于高衙内的追求,张氏最初确实很有些惊慌失措,但她的性格很快让她转向了镇定和审视。她没有采取任何激烈的动作反抗,容貌依然是那么娇羞,体态依然是那么淑雅,使得高衙内对她的爱慕像河水似的一往情深。她似乎有些半推半就的意思,却又在每一次关键的时刻倔犟地维护着一种必要的矜持。作为一个少妇,她知道自己面临着一场这种男欢女爱的游戏。与高衙内有所不同的是,他在进攻,而她却是在防守中伺机而动。

当林冲身陷囹圄的消息传来,张氏便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处在两个男人之间:一方面她与林冲也算得上夫妻情深;另一方面高衙内愿意这么勇敢地追求她,也让她感到极大的震撼。她无意于痛恨高氏父子对丈夫的陷害,甚至还很有些欣赏高衙内不顾一切的热情。

不明真相的人们都说,美女张氏遭到了高衙内的霸占。殊不知以张氏之心情复杂,却也有几分甘心情愿。这是一个爱情的局,高衙内用他软磨硬泡的功夫,早已赢得了张氏的倾心。

在高衙内那套泡妞的功夫之中,他的爱情经济学理论最能蛊惑女人的心。他在那里大谈女人的价值与交换价值,把那个故作镇定的张氏撩拨得心慌意乱。都说高衙内不学无术,可事实上,在高衙内身边帮闲的学者多着哩,日积月累,能没有一点学问吗?

什么是价值与交换价值呢?高衙内解释说,所谓价值,是用交换价值来做评估的一种评估标准。例如,人生是一种价值,金钱是人生的交换价值,也就是说你的身价值多少钱。而美女的价值,则是通过她所选择的男人作为交换价值来评估的。如果你能够得到一个有才华的男人,就说明你有着兰心蕙质的价值。如果你能够嫁入豪门,就说明你有着天香国色和灵心慧性的价值。所以,选择有地位的男人是一种龙凤呈祥组合,选择有才华的男人是一种郎才女貌组合,选择有财富的男人则是一种夫贵妻荣组合。如果一个男人既没有地位,也没有才华或者财富,那就不值得选择。在一个窝囊的男人身边,无法表现出美女的身价。

林冲和张氏的婚姻,堪称是英雄与美女的组合。可是,如果拿林冲与高衙内做对比,这个差别就大了。林冲既然在高太尉的殿帅府当差,无论他多么英雄了得,毕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每天这么把头低着,跟个奴才似的,哪里还有什么英雄气质?如今陷在囹圄之中,一通拷打,几顿牢饭,又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形,哪里还有什么英雄气质?可是,高衙内就不一样了,那种潇洒劲儿,绝对可以称得上意气风发。

于是,美女张氏便在半推半就之中嫁给了高衙内。尽管是再婚,却让她作为一个女人的价值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这种夫贵妻荣的婚姻组合,其实也让许多人在非议之中夹杂了一种奇怪的羡慕和嫉妒。而此时,可怜的“豹子头”林冲正步履艰难地行走在发配沧州的路上。

第一章 做局是一门大学问 第六节 百年人生一场梦,满腹心事三碗酒

若干年后,林冲刑满获释,回到东京。此时的他,已是家破人亡—亡是逃亡的亡,人是负心的人。除了悲愤,他一无所有,便还去大菜园找鲁智深。

鲁智深听说了他出狱的消息,带着一帮弟子,已经准备好丰盛的大餐,在大菜园里摆开场面,等候着他的到来。又特意制作了一副对联,上联曰“冷也好热也好活着就好”,下联曰“贫也行富也行快乐就行”,横批曰“理解现在的你”。林冲看着,鼻子一酸,忍不住抱着鲁智深的肩头啜泣起来。

“好啦!好啦!”鲁智深不耐烦地推开他说,“不就是遭人陷害吗?不就是刺配沧州吗?不就是老婆改嫁吗?无论你经历了多少磨难,只要你还在,只要你还活着,你林冲就应该还是那个林冲。你看看你,怎么弄得像个小女人似的哭哭啼啼?不像个样子!”

百年人生一场梦,满腹心事三碗酒。喝酒,喝酒,让许多乱麻似的幽情苦绪在美酒的激励作用中,化作纷飞的白云、猎猎的风暴。三碗酒下肚,林冲那死灰似的脸庞开始有了几丝红润的气色。

“无论你遭受了多么大的挫折,你都得振作起来!”鲁智深说。

林冲点了点头,他明白自己的处境。他已经不再是八十万御林军的教头,而是一个家徒四壁的穷汉。他目前应该做的,不是悲愤,而是要去找一份新的工作养活自己。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是摆在他面前的最迫切的需要。

祖花先生曰:

我欲水煮四大名著,至今十年矣,终于达成志愿。恰值冬去春来时节,窗外阳光灿烂,芳草新绿,令人目眩神摇。便叫夫人做了几道菜肴,斟上半杯葡萄酒,很认真地犒劳了自己一回。

然则何谓水煮耶?此乃川菜烹饪技法之一种。我却把它演绎成一种饶有趣味的写作技法,其特点是:以管理学为食材,以文学为汤料,以苦心孤诣之火候大作烹饪之法,让文学的营养和味道浸润到管理学的食材之中,叫人吃得过瘾,吃得痛快。水煮之四大名著,其一曰,选料于;其二曰《孙悟空是个好员工》,选料于;其三曰《爱情经济学》,选料于《金瓶梅词话》;其四曰,选料于。

水煮之四大名著中,尤以历时最长。遥想2003年冬日,两次动笔又两次搁笔,找不到写作的状态。明末金圣叹有云:“吾最恨人家子弟,凡遇读书,都不理会文字,只记得若干事迹。”又云:“有许多文法,非他书所曾有。”我于是有所觉悟,若是不通之文字文法,如何能煮出其中的滋味呢?

金圣叹又在开篇第一回写道:“一部大书,七十回,将写一百八人也。乃开书未写一百八人,而先写高俅者,盖不写高俅,便写一百八人,则是乱自下生也;不写一百八人,先写高俅,则是乱自上作也。”今我创作,当亦承之文法,亦自高俅写起。

本章节选料于第七回“豹子头误入白虎堂”,把高俅父子和林冲夫妇做了一番现代版的演绎。所谓“乱自上作”也,说的乃是大宋朝的组织文化。学者们知道,组织文化的形成,始自于管理当局的价值观与行为方式。管理者能独善其身,则能劝人为善,天下皆可为善人也。管理者唯利是图,则天下人亦是见利忘义,而于巧言善辩之外不顾道德与善恶也。高俅父子与林冲相争者,乃是林冲的娘子—美女张氏。他们又善于做局,以合法性伤害置林冲于万劫不复之境地,轻而易举地赢得了胜利。上既有贪官,下便有刁民,而大宋朝的组织文化,便因为这种做局的用心,陷入了群魔乱舞的景象之中,此即“乱自上作”之景象也。

管理学的奥秘,其实便在于组织的文化。国家如此,企业亦如此。林冲误入白虎堂的遭遇,其实也时常在我们这个社会上演,人们形象地称之为“钓鱼”。无处不在的诱惑与凶险,使得人们不得不选择斗智斗勇的生活方式,而群魔乱舞的景象,便自此而生。如此分条析理,便能知物之本末、事之终始。而管理学的奥秘,便可以洞悉于心。再来看看林冲的故事,怎不叫人感同身受,长声一叹!

第二章 武大郎兵法的三种招式 第一节 找工作就像找对象

<em>那王伦自以为深得武大郎管理智慧的精髓,只需三招两式,便能够把林冲置于他的股掌之中……</em>

<em>一些困难的工作可以让一个优秀的人才显得低能。</em>

林冲放下酒碗,告别鲁智深,踏上了艰难的求职之旅。从此他便开始了从军官到江湖好汉的转型,用我们今天的话讲,就是“下海”。谁知江湖之险恶,谋生之艰难,远远超出他最初的想象。他到处找工作,到处碰壁,心里充满了难受的挫折感。事实上找工作并不难,难的是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自古英雄难低头,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以英雄自负的男人,总不能沦落到端盘子洗碗的地步吧?

有人笑话说,找工作的过程有点像女人挑选老公,没钱的她不要,有钱的不要她,在挑挑选选之中蹉跎了岁月。也有人说,找工作就像找对象,与其在窝窝囊囊之中忍受满腹委屈,不如在挑挑选选之中坚守一点希望。以英雄自负的林冲,其实就恰似那个坚守一点希望的老女人,越来越陷入穷困的境地。到后来索性连房租都付不起,大雪天被房东赶了出来,竟然跑到山神庙去借宿,上演了一曲“风雪山神庙”的悲情剧。

山穷水尽之中,林冲很意外地遇到一位旧日的朋友,名叫李小二。当年李小二流落街头,曾经得到林冲的救助。而今林冲穷困潦倒,李小二把他接到家中,供吃供喝,也算是知恩图报了。

“找工作这件事,最好有贵人推荐。”李小二陪着林冲喝酒,一面若有所思地说:“若是能得贵人推荐,则必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是啊!”林冲叹息说,“这个贵人在哪里呢?”

李小二说:“我听说江湖上有一位大名鼎鼎的柴大官人柴进。你何不去找找他?也许他就是你的贵人。”

林冲眼前一亮。说起这位柴大官人,林冲也是闻名已久。据说,他乃是前朝皇帝柴荣的后裔。柴荣去世后,其幼子柴宗训继位,赵匡胤与众将趁机篡夺柴氏之政权,遂有宋朝的三百年基业。当今柴大官人柴进,性情豪爽,乐于助人,无论官场或是商场,都有极好的人缘。他在沧州经营着一座庄园,平日里常有老板们往来聚会,在江湖上颇有影响。

闻名不如见面。柴大官人待人接物果然热情,先是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宴席,而后又给林冲换上了一身新衣服,随后把林冲请到书房叙话,像是两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欢聚在一起。林冲在落魄许久以后,忽然感受到如沐春风的暖意,心中不由得暗自慨叹,山穷水尽之后,果然是柳暗花明,如今贵人来兮!

“柴某向来敬慕像林教头这样的英雄,因此很高兴有机会为您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柴进沉吟着说,“就怕我推荐的这份工作,与您的身份不相称,有辱您的名声。”

林冲自嘲地说:“在下于困境之中,只想讨得一份生活,哪里顾得上什么名声!”

柴进微微笑道:“林教头不过是一时落难,千万不要因此短了自己的志气。此去山东济州,有一家企业,自名为梁山实业有限公司,却也颇有些规模,我给您写一封推荐信,您可先去那里安身。”

第二章 武大郎兵法的三种招式 第二节 王老板的鬼故事

这是林冲第一次听说梁山实业有限公司。小说写到这里,就有读者要问了:“早在千年以前的宋朝,就已经有了公司吗?”我不得不在此再三说明,历史与世事有着许多迷糊错乱之处,我在这里姑妄说之,你在那里姑妄信之,不要当真才好。

梁山实业有限公司以山而名。据地方志记载,汉文帝的次子梁王刘武曾在此田猎,故名梁山。历史上与梁山相邻的黄河多次溃堤,在梁山周围形成一片浩瀚的水面,人称“八百里水泊梁山”。此处湖光山色,景致甚美,又有丰富的水产,具有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

柴进介绍说,梁山公司有三位股东。其中大股东王伦,江湖人称“白衣秀士”。夫白衣者,即普天下之平民也。夫秀士者,乃极言王伦之聪慧也。也就是说,王伦这个人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却堪称是一位优秀的农民企业家。另两位股东,一位是“摸着天”杜迁,一位是“云里金刚”宋万—所谓“摸着天”和“云里金刚”,说好听一点,是形容两个人身材高大;说得不好听,犹如骂他们是傻大个。

关于王伦,有一则令人惊悚的故事。传说,王伦年轻时酷爱登山运动,某女与之要好,也相伴在身边。当人们来到一个山坳时,气候变得很恶劣。经过讨论,留下某女看守营地,其他人按原计划继续攀登。某女在营地上等呀等呀,等到第七天,人们终于回来了,同时也带回来一个噩耗—她的情郎王伦在出发不久就遭遇了不幸。算起来,已经是王伦的“头七”了,按照中国民间的说法,死者的鬼魂会在头七的晚上回来寻找他的亲人。于是人们围成一个圈,把某女放在中间,唯恐她遭到鬼魂的惊吓。时间漫漫地到了午夜,王伦突然出现,浑身都是血光,一把抓住某女就往外跑。某女吓得哇哇大叫,极力挣扎。王伦只好紧紧地抱住她,告诉她说,在出发的第一天就发生了山难,除了他之外,所有的人都死了……某女再一次毛骨悚然,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故事被四处流传,并且被演绎成多个版本。许多跟王伦打过交道的客户都感叹说,以王伦的精于算计,还真不知道他究竟是人还是鬼。

林冲疑惑着问道:“不知王老板当年攀登的哪一座山?在这山东地面上,最高是泰山,并没有一座高到可以发生山难的大山哩!”

柴进回答说:“王伦的登山故事,也许只是一则寓言。他当年所攀登的,也许是生命中的一座大山。我们也许永远无法知道那次登山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故。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次变故相当惨烈,以至于他从此性情大变,变得甚是鬼魅。”

林冲想了想,又问道:“我到处求职,见过多少老板,皆是如此鬼魅。却不知这位王老板会不会善待于我?”

柴进说:“王伦创业之初,我也曾给过他一些资助。我既然推荐你去,想来他应该给我一些情面,不会怠慢于你。”

第二章 武大郎兵法的三种招式 第三节 宁与傻大个为伍,不与聪明人相拼

于是,林冲就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抹曙光,怀揣着柴进的推荐信,顶风冒雪,连夜投奔梁山而来。谁知王伦果然鬼魅,一面打量着林冲,一面在心里打起了算盘。

只见他眼珠一转,哈哈笑道:“林教头既有柴大官人的推荐,王某自然不敢怠慢。但是,梁山泊毕竟不是殿帅府,殿帅府是吃皇粮的地方,而梁山泊却是另一种生存方式。王某情知林教头英雄了得,只怕梁山泊这座小庙,供不起林教头这尊大神。”

林冲慌忙站起来,想要做一些表白。王伦却继续打着哈哈,吩咐小厮奉上茶水,请林教头在会客厅稍坐,他自己则声称去处理一些事务,马上就回。

从会客厅出来,王伦立即把杜迁、宋万叫到办公室,商议说:“我王伦虽称秀士,可到底只是一介白衣。你们两个跟随我几年来,才能也很平常。可是,这个林冲却做过八十万禁军教头,如此有能耐,让我们如何拿捏得住?不如拒绝了他,请他另找一个大公司栖身为好。”

杜迁说:“这样不好吧?柴大官人有恩于梁山公司,咱们拒绝了他,岂不是显得咱们忘恩负义,叫人笑话吗?”

宋万也说:“柴大官人不是说林冲忠厚老实吗?如何拿捏不住呢?”

王伦冷笑道:“你们两个,可真是傻大个!柴大官人说林冲忠厚老实,他就真的忠厚老实吗?这是一种黑话,懂不懂啊?”

“摸着天”杜迁说:“我们俩混迹江湖多年,黑话还是懂的。”

王伦说:“江湖自然有江湖的黑话。但对于经营企业而言,还有另外一种黑话,我把它叫做管理学黑话。什么是黑话呢?就是表面上说的是一个意思,而其实是另外一个意思,局外人听不懂,所以称之为黑话。管理学黑话比之江湖黑话,又别有一番趣味,只可意会难以言传,学问高深得很呢!”

杜迁愣了一愣,又问道:“那么,柴大官人说林冲忠厚老实,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王伦解释说:“柴大官人说林冲忠厚老实,其实是说他很需要这份工作。你们想想看,林冲何等英雄人物,一怒之下,连殿帅府都不放在眼里,怎么会忠厚老实呢?现在,林冲需要不需要工作是一码事,我们敢不敢录用林冲又是一码事。”

“云里金刚”宋万听明白了:“说来说去,王总是容不下比自己能力强的下属啊!”

王伦倏地脸红了,半晌才辩解道:“没错,我是容不下比自己能力强的下属,可我这样做是有理由的。”他举例说,阳谷县有一个武大郎,开了一间炊饼店,生意好得不行。生意一好,就忙得不可开交,决定招聘两名伙计。消息传出,应聘者云集。只是,大家看完招聘启事后都扫兴而去。原来,招聘启事上第一条就赫然写着:身高不得高于武大郎。王伦问道:“二位想想,武大郎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规定呢?”

杜迁、宋万问:“为什么?”

王伦说:“那武大郎被人唤作‘三寸丁谷树皮’,你们二位却是‘摸着天’和‘云里金刚’,两相比较,好似侏儒之比巨人。世界上有哪个侏儒老板敢于聘用你们这样的巨人员工呢?”

杜迁、宋万有些懂了。

王伦继续说道:“王某的胸怀,绝非武大郎所能比拟。我就很愿意跟你们这样的巨人朋友共同创业。但是,林冲跟你们不一样啊,他不是个头的问题,而是智商的问题。无论我如何胸怀宽广,又怎么敢于聘用一个智商和武艺都很高强的员工呢?商场也罢,职场也罢,讲的是斗智斗勇。论斗智不如他,论斗勇不如他,他还能听从我们的领导吗?因此,我们的处境,比武大郎还要凶险,我怎么能够不设防呢?”

杜迁、宋万这才恍然大悟:还是王老板有见识,宁与傻大个为伍,不与聪明人相拼,具有防微杜渐的现实主义精神。可怜林冲的求职之路,在柳暗花明之后,忽然又变得山重水复起来。

第二章 武大郎兵法的三种招式 第四节 武大郎兵法的三种招式

“摸着天”杜迁说:“王总深谋远虑,我们俩自然是万分敬仰!可是,人家林冲既然来了,你又准备如何应对呢?”

王伦想了想,沉吟着说:“倒也是个难题。不过,我这里自有道理。”他自以为深得武大郎管理智慧的精髓,只需三招武大郎兵法,便能够把林冲置于他的股掌之中。这三招武大郎兵法分别是:

第一招:谢绝入内。这是我武大郎的地盘,决不容许任何危险分子入内。这一招的妙处,就如同猴王用尿液画地盘似的,也算是一种很原始的管理技术了。

第二招:设置入职障碍。如果求职者非要入内,我就给他设置一些高难度的入职条件,让他望而却步,知难而退。

第三招:设法让求职者显得低能。但凡人才被看做低能,便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满怀羞愤地离去;要么只能低下他高贵的头,服服帖帖地听从调遣。

“第一招对林冲恐怕没有什么作用。”宋万说,“以林冲那样真诚的求职态度,是很难被拒绝的!”

“第二招也很玄。”杜迁说,“天下之大,人才层出,总会有人符合你既定的入职条件。也许这个人,恰好就是这个‘豹子头’林冲。”

“至于第三招……”宋万奇怪地问,“人家本来就高能,你如何让他变得低能呢?”

王伦神秘莫测地反问道:“有一根木棍,不许把它折断,请问还可以用别的办法让它变短吗?”杜迁、宋万面面相觑,不能回答。王伦的答案是:用另一根更长的木棍和它相比,让它显得更短。

“同样的道理,在一些困难的工作面前,也可以让一个优秀的人才显得低能。”王伦自鸣得意地作出了自己的解释。

杜迁听了,不由得感叹道:“武大郎兵法果然奥妙无穷,佩服啊,佩服!”

约摸一刻钟后,王伦回到会客厅,与林冲亲切交谈。他满脸诚恳地看着林冲,说:“我刚才跟公司管理层商量了一下,还是觉得梁山泊的庙小,唯恐耽误了林教头的前程。所以,林教头不妨再设宏图,另选一家大公司入职为好。当然,你千里迢迢前来投奔,想来也花费了不少盘缠,这往来的花费银两,就由我来给你报销了吧!”

林冲涨红着脸,回答说:“王总,我今天来投奔梁山,一方面是为了安身立命,另一方面也希望自己能够为梁山作出一些贡献,决不是为了银两花费而来。请王总看在柴大官人的情面上,收下我吧!”

武大郎兵法第一招落空了,王伦老谋深算,紧接着使出第二招。他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说:“不是我不讲情面,也不是我不爱惜人才。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梁山公司虽然庙小,也有既定的招聘制度。林教头的才学和人品虽然让我赞赏,可惜不符合我们公司录用人才的条件。我身为老总,总不能带头破坏规矩吧?”

林冲问:“都有哪些条件,您说来听听?”

王伦便吩咐小厮拿来一叠文件,递给林冲。林冲看时,上面写着“因企业发展,需要招聘集团公司营销总监、事业部经理、办公室文员……”云云。再往下看,便是各职位的任职条件说明。王伦说:“第一条你就不符合。应聘者必须有梁山地区的当地户口,你有吗?”

林冲说:“我只听说大城市和经济特区招聘需要当地户口,没想到梁山泊水乡也有这样的规定。那,第二条呢?”

王伦说:“第二条,必须拥有研究生以上学历。”

林冲问:“为什么?”

王伦说:“你没看见现在的就业形式吗?专科生、本科生多得就像老玉米,捡都捡不完,连厕所收费员都揣着大学文凭哩!梁山公司好歹也是一家知名企业,为了公司的形象,非得硕士学位不可。”

林冲愣了一愣,又问:“那,第三条呢?”

王伦说:“第三条,年龄35岁以下,未婚。”

林冲问:“还有第四条吗?”

王伦笑了一笑,说:“当然还有。但是,只要你能够达到这三个条件,我就破格录用你。在经过了试用期之后,你就可以享受梁山公司正式员工待遇,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如何?”

林冲一下子给难住了,只好起身告辞。

王伦望着他的背影,得意地笑了。

谁知,三天之后,林冲又回来了。找工作不容易,他不愿意轻言放弃。他带来了居民身份证、学位证书和未婚证明,完全符合王伦给出的三个条件。他是怎么做到的?很简单,你只需要按照电线杆上贴的小广告,给假证公司打一个电话就解决了。林冲找的这个假证公司,可是“圣手书生”萧让创办的,历史悠久,信誉卓著。

王伦无可奈何,只得与林冲签订了《劳务试用合同》。合同的第一条规定,试用期员工必须在合同签订之日起,三天之内实现第一笔销售。这是王伦使出的武大郎兵法第三招,他要让大名鼎鼎的“豹子头”林冲变得低能起来。

“有销售业绩,自然有你的业务提成。如果没有,公司也不能白养闲人。”王伦很严肃地对林冲说。

第二章 武大郎兵法的三种招式 第五节 给你三天试用期

“云里金刚”宋万还是有些担心,说:“也许这林冲还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才。三天的试用期转瞬即逝,他若通过考核,岂不是枉费了王总的一番苦心?”

王伦微微笑道:“你不知道试用期的妙处。这试用期不仅可以用来甄别合格的人才,还能让众多人才在试用期免费为公司作贡献。至于合不合格的问题,那毕竟是我的格,是我在掌握这个格的标准,得由我说了算。”

宋万奇怪地问:“公司不是已经与林冲达成了协议吗?只要他三天之内实现第一笔销售,便可成为公司的签约员工。难道你还能单方面更改既定的协议不成?”

王伦解释说:“林冲作为一个新员工,想要在三天之内实现第一笔销售,是不容易的。他若知难而退,我便达到了第一个目的,也就是拒他于公司的大门之外。他若通过考核,我便达到了第二个目的,让他为公司作出了贡献。即便他通过考核成为公司的签约员工,我还可以继续用新的业绩考核标准要求他,这样他就永远面临着两难的选择—要么,知难而退;要么,继续为公司作贡献。”

宋万咂了砸舌头,说:“王总果然高招!只是这么做,到底有失公平吧?”

王伦又是微微一笑,说:“公司与其雇用的员工之间,是一种双向选择的关系,我可以选择你,你也可以选择我,怎么会有失公平呢?”

林冲现在的职务是公司第三事业部经理。第一事业部和第二事业部的经理,则分别由副总经理杜迁和副总经理宋万兼任。还有一个市场信息中心,由“旱地忽律”朱贵负责。从组织结构上看,林冲担任的是公司中层管理干部的重要角色,而事实上却是一个要人没人、要权没权的空头司令。

公司又特意为林冲布置了办公室,并且印制了精美的名片。在办公室的墙上,则张贴着老板王伦亲自撰写的标语。标语一曰:“如果你是人才,那就贡献出你的才智。如果你没有才智,那就贡献出你的勤劳。如果你既没有才智又不愿意勤劳,那就请你快点离开。”标语二曰:“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

第一天早上,林冲坐在办公室里,看一看墙上的标语,再看一看自己的名片,心想:“这‘白衣秀士’果然厉害,能写出这么漂亮的文字来,激励大伙儿为他作贡献。还真是一个做老板的料!”

他在那里正琢磨着哩,没想到老板王伦来得也早,“嘭嘭嘭”敲门进来,一副关怀状地问道:“林教头—喔,不—林经理,你看看,还需要我为你准备一些什么办公用品吗?”

林冲慌忙站了起来,回答说:“不用啦!工作条件要向低标准看齐,工作绩效要向高标准看齐。我在考虑,怎么有效地开展工作哩!”

王伦点了点头。林冲诚惶诚恐的模样,证明他的武大郎兵法正在产生令人满意的效果。他亲切地告诫林冲说:“公司提供给你的,其实是一个创业的平台。从表面上看,你是公司的员工,而事实上你是公司内部的一个二级老板。你完全可以把第三事业部看做你的企业,你甚至可以免费得到公司在产品、物流、财务和商业咨询等方面的服务。

你看,不需要投资一分钱就可以做老板,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希望你好好珍惜,不要辜负了柴大官人对你的推荐。”

林冲只好感激涕零地回答说:“多谢王总教导,林冲一定竭尽全力,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和辛勤劳动,为公司、也为自己创造出最佳的业绩。”

祖花先生曰:

本章节选料于第十一回“林冲雪夜上梁山”,自此便进入了我对职场沉浮中个体的描摹。正如我在小说中说到的那样,读者们很容易联想起20世纪90年代之初公务员们纷纷“下海”的场面。

何谓“下海”耶?列而论之,大约有如下三种词义:

其一曰出海。元朝张之翰有诗云:“下海人回蕃货贱,巡盐军集哨船多。”但此处所谓下海人,似乎不是出海打鱼的渔民,而是从事海上贸易的商人。他们经营蕃货(洋货),市场上的物价也在随着行情波动,呈现出自由经济的特点。

其二曰从业于倡优(娼妓和优伶)。老舍有云:“论唱,论做,论扮相,她都有下海的资格。”此下海即从业于优伶,亦即今日之演艺职员。又有文字云:“每逢有新下海的暗门子,我先把她带到这里来……”此下海即从业于娼妓也。尤指妓女第一次接客伴宿,欧阳予倩第一幕:“下海就是梳拢,梳拢就是上头。”大约倡优这个行业,容易生风起浪,有如下海一般险恶。

其三曰弃政从商。1980年代有对联云:“争做当今改革者,愿为时代弄潮儿。”把那些率先投身于市场经济的新职业人士称之为“改革者”、“弄潮儿”。至于1992年,时代伟人邓小平视察南方的武汉、深圳、珠海、上海等城市并发表重要讲话,推动中国的改革开放继续向前发展。一时间,大批公务员和国企员工纷纷下海,开始了他们的创业生涯。

此中生风起浪之险恶,亦恰如张之翰当年经营蕃货的下海人。此中巧笑生春之风情、谋财取利之心机,与倡优之业态也有许多相似之处。再看看里的那座梁山,又叫做水泊梁山,仿佛不是一座山,而是汪洋中的一条船。那一片八百里的水泊,虽然不叫海,却叫做江湖。雪夜上梁山的林冲,即可看做一位古代版本的职业经理人。

第三章 世界上有两件事最难 第一节 不是在倒霉中沉沦,就是在倒霉中奋起

<em>世界上有两件事最难。第一件难事,便是如何把自己的思想装进别人的脑袋。第二件难事,便是如何把别人的财富装进自己的钱袋。</em>

<em>老板要做的事,是把自己的思想装进员工的脑袋。员工要做的事,是把别人的财富装进公司的钱袋。于是,他们便结成了世界上最完美的赚钱组合。</em>

对于求职者而言,试用期无疑是一场冒险。在试用期内,求职者必须对公司有所贡献,以证明自己的能力。这种证明和贡献,便是江湖上传说的投名状。里面说:“但凡好汉们入伙,须要纳投名状。”可见投名状已经成为人才市场上风行的潜规则。

林冲所负责的第三事业部,其实是一个营销机构,负责销售梁山酒厂刚刚开发的一种新产品,名之曰梁山老窖。准确地说,它只是一个临时性的营销机构。王伦非常清楚,如果林冲能够拿到投名状,不仅意味着他为公司作出了贡献,还意味着他有能力建立起这个事业部的销售功能。于是,这个事业部便有机会存活,而后成长为公司的摇钱树。否则,林冲就只能含羞而去,而这个事业部也会像湖面上鱼儿吐出的水泡一样转瞬即逝。

王伦的如意算盘打得虽好,市场上的现状却不容乐观。第一天,林冲先是到附近的各个烟酒店、副食品店做拜访销售,谁知每一家零售店都有自己固定的货品配送中心,只需要一个电话,配送中心就会立即送货上门。这样,货品配送中心与各个零售店就形成了相对稳定的商业流通体系,以至于林冲这样的新手很难从中插腿。可怜的林冲,奔波了一整天,却一无所获。

第二天,林冲更早上班,在别人的指点下,把目标锁定在餐饮业的老板身上。他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因为餐馆、酒店也是酒类产品的销售大户。他们跑了一上午,结果发现情况也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乐观。因为,向这些餐馆、酒店送货的供应商太多了,以至于店方变得格外挑剔。到了中午,好容易有一间酒店答应要货,却要求代销,而且必须在给付一笔高昂的进店费之后,才能获得酒店的代销合同。林冲费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斗赢酒店老板,只好回来请示公司的意见。

“什么是进店费?”王伦疑惑地问。

林冲解释说,所谓进店费,也叫进场费,是商场和酒店利用卖方市场的相对优势,向供货商收取的一种费用。其中名目繁多,大致又可分为合同内收费和合同外收费两类。合同内收费主要为上架费、广告费、促销费、返利、毛利补差等,通过合同形式表现出来。合同外收费则是从潜规则中滋生出来一些的收费项目,如所谓的条码费、端头费,以及暗地里付给管理人员的各种好处费,等等。

“什么是端头费呢?”王伦又问道。

林冲继续解释说,所谓端头,即当头也,也就是面向顾客、最容易被顾客看到的陈列位置。如商场的入口处、货架的两端,以及顾客流动时必经的过道等位置,都是有利于商品陈列的当头。通常而言,只有通过向商场缴纳一笔特别的好处费才能申请到这样的位置,这笔费用就叫“端头费”。

王伦听得咂舌,心中暗想:“我只当天下乌鸦一般黑,没想到还有比我更黑的。我不过贪图一份投名状而已,却不知何等人物,居然能够编造出进场费、条码费、端头费等等许多名目。”嘴里却不肯饶过林冲,遂大声叱责道:“我之所以重用于你,实指望你能够独当一面。而今面临着这么多问题,你还得拿出有效办法来才对!”

有经验的职场精英们知道,当老板陷入危难之际,便是员工大显身手之时。但那时林冲一者初来乍到,二者性格又迂腐,自己尚且惊慌失措,如何能够体会王伦的思想呢?奔波了两日,换来的却是一顿臭骂,林冲心头甚是郁闷,便低下头来,叹息了一声。

“你在叹息什么?”王伦质问道。

林冲苦笑着回答说:“想我当初被高衙内所害,指望投奔梁山,重新开创一番事业,没想到开头如此不利,好像所有倒霉事都让我给碰上了。”

王伦冷笑道:“你这算什么倒霉?想我当初考试作弊被抓到已经够倒霉的了吧?更倒霉的是居然抄到错的答案。后来,我喜欢的女人嫁人了,已经够倒霉的了吧?更倒霉的是她嫁了我老爸,我还得叫她老妈。昨天,我去出席一个会议,裤子纽扣没扣上已经够倒霉的了吧?更倒霉的是我居然忘了穿内裤。所以,年轻人,不要轻易被倒霉事打倒,要像我一样,即使遇到再多的倒霉事,也依然可以笑对人生。”

林冲顿时肃然起敬。他再一次意识到,即使是高高在上的王老板,也有过许多倒霉的经历。天下多少倒霉事,于英雄则是荣耀,于懦夫则是屈辱。

倒霉啊倒霉,不是在倒霉中沉沦,就是在倒霉中奋起。林冲当然要选择奋起,可现实是如此残酷,想要奋起,难啊!

第三章 世界上有两件事最难 第二节 世界上有两件事最难

第三天下午,眼见到了下班时间。连日来对林冲极尽鼓励之能事的王伦,事实上已经没有了一点信心,便提起笔来起草了一份解聘通知书,郑重其事地盖上公司的大印,然后静候林冲回来。

解聘通知书上的印泥还没来得及干透,林冲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回来了。他几乎是冲进王伦的总经理室,兴奋地叫道:“王总,我……终于签下了第一单!”

王伦一惊,一面慌忙把解聘通知书塞进抽屉,一面回应道:“好啊!好啊!我早就说过,林经理是个人才—如今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啊!说说,你这一单是怎么签下的?”

于是,林冲把如何奔波了一天、如何心灰意冷、如何出现奇迹的过程不厌其烦地描述了一遍。他激动地说:“您知道吗?王总,三天的试用期即将结束,当时我的心里是多么地纠结啊!没想到啊,就在最后的时刻,我再一次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

这位贵人,便是梁山公司创业史上最重要的顾客—“青面兽”杨志。林冲在酒店遇到他时,只见他面目狰狞,想来绝非等闲之辈。上前一搭讪,得知他此去东京汴梁,谋求一个国家公务员的职位。林冲说:“我原来就是东京的一名军官啊!”杨志大喜,便拉着林冲的手,询问东京的人事风情。林冲心中忽然荡起满腔热情,将当年的许多见闻一一相告于杨志。杨志听得高兴,立即选购了5箱精品装梁山老窖,准备带到东京去送礼。

“王总,”林冲半是得意半是羞怯地问道,“您看我这份投名状如何?能够通过公司的业绩考核吗?”

王伦张口结舌地回答说:“当然,当然,你现在就是梁山公司的正式员工了。”

林冲一把抓住王伦的手,热烈地喊道:“谢谢王总!谢谢王总!我一定不会辜负您对我的栽培!我一定会用更好的业绩证明我自己,同时也用它来报答您!”

自此,林冲便崭露头角,以实战派的工作风格,成为梁山公司的一名关键员工。到了年底,算一算业绩,居然可以获得一笔相当丰厚的奖金。他甚至已经在天真地幻想,要给他心爱的女人—他的前妻张氏—买几件漂亮的时装。

连“摸着天”杜迁和“云里金刚”宋万都有些嫉妒林冲了。“老大,”他们奇怪地问道,“你当初不是要赶走林冲吗?怎么反而给了他这么多的重用呢?”

王伦解释说,世界上有两件事最难,第一件难事,便是如何把自己的思想装进别人的脑袋;第二件难事,便是如何把别人的财富装进自己的钱袋。“如今我要做的事,便是如何把我的思想装进林冲的脑袋。而林冲这个傻瓜蛋要做的事,便是如何把别人的财富装进公司的钱袋。若是我们合作得好,便可成为世界上最完美的赚钱组合。”他反问杜迁和宋万,“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赶走林冲呢?”

杜迁和宋万听了,不由得异口同声地赞叹道:“老大,你想得真美!”

第三章 世界上有两件事最难 第三节 纵横商场的五步推销法

林冲真是个傻瓜蛋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

说他傻,他还真有一股傻劲,硬是以自己的执著和勤奋,打开了好大一片市场。说他不傻,是因为他善于学习,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本推销秘籍,名之曰《五步推销法》,躲在宿舍里反复研读。林冲原本是武术高手,情知这五步推销法有如拳法之套路,须得之于心,而后方能应之于手。如此心领神会,用之于实践,果然使得销售量得以稳步提高。

是何五步推销法耶?

曰一推激情。夫激情,推销员必胜之意念也。拳法讲究的是意在拳先,书法讲究的是意在笔先,推销法亦如是也。推销是一项很容易遭到拒绝的工作,如果没有这样的必胜之意念,在遭到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之后,心中必然充满难受的挫折感。如此,便不可能有从容不迫的心态,也不可能有热情周到的服务。

据说,推销员每拜访三十个客户,才可能实现一次成交。因此,执著和耐心就显得尤其重要。当客户说“不”的时候,绝不要轻言放弃,而是要理解客户说“不”的真实意图,及时调整对策。在经历了一个又一个客户、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之后,你将会得到极其丰富的工作经验和游刃有余的推销智慧。而在这个过程中,你必须始终如一地保持你的激情—你必须用你的激情,去激发客户们购买的欲望。

曰二推感情。就像男女恋爱一样,仅有单相思的激情是不够的,你还得关注对方的感情。所有的产品和服务都得以人为本,都得满足客户的需要。也就是说,你应该以“感情优先于产品”的理念投入工作。有商场谚语云:“感情妙,生意俏;感情凉,生意黄。”

接下来,你还得设法让客户接受你和你的产品。这是一个从“谈感情”到“谈生意”的过程,有经验的推销员称之为“做桥”。“桥”做得好,就可以避免“跳水”的尴尬。

有一首唐诗《春夜喜雨》写得好。“好雨知时节”—产品虽好,但还要抓住推销的机会。“当春乃发生”—在两情相悦的时候,才会有生意的萌动。“随风潜入夜”—在言和意顺之间,巧妙地导入销售。“润物细无声”—仿佛一场春梦似的,自然而然地实现成交,让客户享受到产品的好处。

问问你自己:你是春雨吗?如果是,你还需要设计一个过程,以实现春雨润物的目的,这便是“做桥”。

曰三推产品。做完“桥”以后,便进行到了第三步,即推销产品阶段。你要理解客户的需要,然后富有感染力地说明你的产品将会如何满足他的需要。

准确地说,客户需要的并不是你的产品,而是你的产品能够为他提供的、某种他想要得到的好处。例如,客户不是在买衣服,而是在买漂亮、潇洒、时髦、魅力和风度;客户不是在买家具,而是买豪华、舒适的家居生活;客户不是在买药品,而是在买健康;客户不是在买酒,而是在买快意人生的豪情。你可以通过演示和验证,让客户在体验中找到那种迫切的需要。

曰四推价格。价格似乎永远是一个敏感问题。在客户那里,价格等于代价。每个人都希望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有智慧的推销员懂得如何使用暗示性语言,让客户产生物美价廉的感觉。

小数报价是一个好办法。所谓小数报价,就是以最小单位报价。因为价位不高,会给客户一种“我买得起”的感觉。当然,有很多客户会拿你的产品与同类产品做比较,这时你就要设法把客户的注意力重新导引到你的产品上来,同时对产品与产品的差异性做出令人信服的说明。你要让客户知道,你的产品虽然价格更高,但相对于它的价值而言,却有着更划算的性价比。

曰五推数量。推销数量的诀窍是:“大数报量”。所谓大数报量,就是以大包装、大单位报量。数量大,便意味着成交量大。即使在价格上有所让利,较大的数量却往往能够带来更丰厚的利润。

这正是:“一推激情需自勉,二推感情多美言,三推产品要演示,四推价格美且廉,五推数量大包装,实现成交有方圆。”林冲以这五步推销法为宝典,不仅让自己取得了非凡的业绩,也常常用来培训公司的新员工。随着人力资源的不断开发,第三事业部迅速发展成为一支兵强马壮的销售队伍。

第三章 世界上有两件事最难 第四节 这是一个忽悠的时代

第二年春天,梁山实业公司的老板王伦被县里评为杰出农民企业家。在颁奖大会上,他第一次公开发表主题为《思想与财富》的演讲,赢得满堂喝彩。会后,县里还把他的演讲稿刊登在杂志上,号召全县的企业家向他学习。

林冲读完杂志,回头对朱贵说:“看看,咱们的老大说得多好啊!把自己的思想装进别人的脑袋;把别人的财富装进自己的钱袋—这可是做生意的至理名言哪!”

朱贵回答说:“什么至理名言?把自己的思想装进别人的脑袋;把别人的财富装进自己的钱袋—那不是骗子吗?”

前文说过,朱贵是市场信息中心的主管,人称“旱地忽律”。“忽律”,又作“忽雷”,鳄鱼之别号也。鳄鱼原是水中的霸王,若在旱地,则威风尽失。因为郁郁不能得志,朱贵的生活状态很成问题,总是喜欢说一些阴阳怪气的惊人之语。

“骗?”林冲一脸憨厚地笑了起来,“用我们老大的话说,那不叫骗,那叫智慧。”

“智慧?”朱贵叫了起来,“你可别糟践了‘智慧’这个词!”

林冲无语了。他知道朱贵说得对,但他的心里却因此充满了纠结。他该怎么办?这就是他的时代,人们已经习惯于把狡诈当做智慧,把无耻当做修养,把庸俗当做时尚。人世间许许多多的恶,也已经被换上了合理化的包装。他甚至不得不承认,被他奉为圭臬的五步推销法,极尽巧言令色之能事,无疑也是一种诈术。

可是他转念又想,五步推销法虽是诈术,毕竟满足了广大消费者的需求,以此而论,却也有着功不可没的经济学价值吧?唉,人世间的是非曲直,怎样才能说得清楚呢?望着窗外的夕阳,林冲的脑袋已经乱成了一锅馄饨。

在“骗”与“智慧”之外,他忽然又想起一个热门的流行语—“忽悠”。什么是“忽悠”呢?词典里找不到它的词义解释,但细细想来,大约就是“极富艺术性地讨好人或蒙骗人”的意思。这个词语的妙处在于:一是它具有一种很荒诞的喜剧色彩;二是无论善意的蒙骗或是恶意的蒙骗,均可称之为“忽悠”—在这个不论善恶、不论是非、只论利益和竞争的时代,使用这个词能够很好地满足人们模糊处理善恶是非的心理需要。

这是一个商业的时代,也是一个忽悠的时代,于是又诞生了一则被称为“段子”的商场谚语,曰:“企业忽悠客户叫做营销,老板忽悠员工叫做培训,男人忽悠女人叫做调情,女人忽悠男人叫做勾引,男女互相忽悠叫做恋爱。”唉,这次第,怎一个“忽悠”了得?

“喔!不!”林冲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可从没忽悠过我的爱情!”

他对他喜欢的女人付出了自己的真心。在那些共同生活的日子里,她是那样地温婉、贤惠而有主见。他真的爱她,尽管她如今已是别人的女人了,可他还在不可抑制地爱着她。他一点都不抱怨,他并不觉得她做错了什么,他很认同她的“价值与交换价值”理论。他只怨自己的价值太低,在高衙内这样强势的竞争对手面前,只能无可奈何地承认失败。他一定要通过坚持不懈的奋斗,不断提升自己的价值。而作为一个男人,他的交换价值就是重新赢得他所喜欢的那个女人的爱情。

他忽然又想起“青面兽”杨志讲过的一个故事。故事说,阳谷县有一座景阳冈,景阳冈有一爿酒店,酒店里经营一种自酿的谷酒。有诗云:“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谁知这酒虽是农家自酿,却甚是香醇,也很有些劲道,叫做“透瓶香”。店主人又在门前立了一面POP广告,那广告语也写得好,叫做“三碗不过冈”。往来客商四处传颂,竟然成为远近闻名的特产。

林冲想,广告确实是一种很有意思的忽悠艺术。与推销不一样,广告做得好,便能实现更有效率的“拉销”。

祖花先生曰:

本章节选料于第十二回“梁山泊林冲落草”。关于落草,百度百科有两个解释:

1.逃入山林做强盗,所谓落草为寇即是。

2.婴儿出世即曰落草。描写贾宝玉的妆扮:“项上挂着长命锁、记名符,另外有那一块落草时衔下来的宝玉。”

身为学者,我时常迷惑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即便是每一个汉字,都堪称是一座值得探秘的智库。例如这个“草”字,何解之有耶?有曰欣欣向荣之草木也;有曰命运卑微之草芥也;有曰事业之草创也;有曰天真马虎之草率也;有曰弱肉强食之草莽也。就这么寻思着,寻思着,心里便长起草来了。

忽然想起一句成语来,叫做“草间求活”。逃入山林做强盗,此“草间求活”也。婴儿出世,此亦“草间求活”也。我可以理解的是,英雄末路,落草为寇,无非是为了像婴儿那样谋取又一次的新生。但我很难理解的是,婴儿本为天使,出世即曰落草,难道说人世间就是一个遵行丛林法则的强盗世界?

与林冲落草为寇的故事有些相似,那些奋进于商场的创业者也往往被人们看做草莽英雄。然则创业之景遇,亦犹如婴儿之初生。要么夭折,要么继续长大,朝气蓬勃的生命力和求生的艰难同时存在,令人焦虑的各种不确定性和充满希望的各种可能性同时存在。想想中国民营企业的故事,无疑也是从这些可能性开始的。

第四章 西门庆的市场营销概论 第一节 武松打虎事件的轰动效应

<em>做生意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而不仅仅是一些自作聪明的点子。</em>

<em>说你是一头狮子,你就会成为一头狮子。说你是一头驴,你就会成为一头驴。</em>

阳谷县不仅出产有劲道的谷酒,也出产有劲道的男人和女人。其中最有劲道的男人,当然是打虎英雄武松。接下来,便是《金瓶梅词话》里津津乐道的西门庆和潘金莲。

现在想起来,武松打虎似乎是一次用心良苦的营销策划。武松来到景阳冈,一口气喝了十八碗酒,却乘着酒劲深入山林,赤手空拳地打死了一只吊睛白额虎。须知老虎危害本县百姓已有经年,一众猎户使尽许多手段,反被它扑倒了七八个壮汉,以至于方圆数十里之内,人人谈虎色变。武松打虎的新闻一经传说,顿时轰动了整个州县。都说酒壮英雄胆,那武松固然武艺高强,那酒可也是激动人心的好酒啊!

武松其实是与阳谷县相邻的清河县人,只因酒后与县里的官吏斗嘴互殴,犯下了人命,被迫逃亡在外,躲在柴大官人的山庄。后来听说被他打死的那人,又被救得活了,因此才敢于从暗处走出来,要过一种扬眉吐气的新生活。谁想这一次,竟在酒后打死了山中的猛虎。你且看看:同样是喝酒,酒后莫名其妙的遭遇,便决定了莫名其妙的人生;同样是拳头,打死官吏便成了流氓,打死异类却成了英雄。

于是,武松便一打成名,成为轰动阳谷县的名人。而景阳冈特产的谷酒,也于是成为家喻户晓的名酒。阳谷县的知县得到消息,立即赶上前来迎接武松,聘请他做本县的形象大使。又制定了特别的政策,要把景阳冈的农家酒扶持成本县的支柱产业。

那知县奖励了武松一千贯铜钱,折合白银约摸一千两,相当于当地一位农民辛苦劳作一百年的收入。看见武松长得雄壮,又想委任他做本县的都头。都头,捕快之头目,专司本县之治安也。知县深知当前社会,表面是百业兴旺的繁荣市场,里面却是仇官仇富的汹涌暗潮,若有武松做本县的保护神,一则可以让自己得到安全上的保障,二则也能够让那些将本求利的大小财团,对本县的投资环境充满信心。

武松心想:“我原本不过是一个亡命之徒,谁想竟有今日的造化。”便翻身拜倒在知县跟前,立誓要报效自己的忠诚。

接着,他做了一件让众人意想不到的好事:将知县刚刚奖励给他的一千贯铜钱,一半用来犒赏那些劳而无功的猎户,一半用来抚恤那些葬身虎口的猎户之遗属。这般轻财仗义的善举,自然是再一次博得了知县对他的赏识;而众猎户更是一场惊喜,到处传颂他的美名。

自此,武松每日到县衙点卯,而后到位于县前街的市场上走动。市民们见到武都头,哪个不是满脸殷勤?武松心中充满了骄傲与幸福,很有些暗自得意。

第四章 西门庆的市场营销概论 第二节 品牌的个性与非个性

忽一日,有人在本县最豪华的狮子楼大酒店宴请武都头。武松接到请帖,欣然前往赴约。上得楼来,见到请客的主人,却是本县有名的财主西门庆。想那江湖上声名远扬的“小旋风”柴进,也不过是因为前朝皇族的身价,才被人们尊称为柴大官人。而这西门庆亦被称为西门大官人,可见其势力之显赫,并不亚于皇族。

“多谢武都头赏光!”生意人善于美言,而西门庆说起应酬话来,亦可谓是满嘴春风,“做生意,怕的就是山高水险。而今有武都头做我们的保护神,总算可以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啦!来,来,来,这可是本县老百姓的一点心意,您可得多多喝上几杯!”

饶是武松海量,也架不住满桌的人轮番劝酒。劝来劝去,便劝得武松头脑发胀,醉眼朦胧。

“听说武都头把知县奖励的一千贯铜钱都散发给了穷人。没想到武都头不仅有着天神似的英勇神武,也有着菩萨似的慈悲心肠,如此亦堪称是天下的楷模啊!”席间又有一人,名叫姚二郎,举杯向武松致意道:“我敬武都头三杯!”武松无奈,也跟着喝了三杯。

谁知姚二郎放下酒杯又说:“武都头轻财仗义的善举,我等虽然敬佩,却不可效仿。”

众人一齐问道:“却是为何?”

姚二郎解释说,做企业讲究的是积累。有道是:“泰山不让寸土,始能成其大;河海不舍涓滴,始能成其深。”身为老板,如果动辄像武松那样散尽千金,便会背离稳健经营的原则,把企业置于风雨飘摇之中。在座的都是企业家,听得姚二郎如此理论,不由得频频点头。

西门庆却大笑道:“姚老板说对了其一,却忘记了其二。殊不知,做企业固然需要积累,却更需要投资的机会。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的道理吗?你看寻常百姓,哪一个不在积累?又有几人能够积累成巨富?但若有开采财源的好机会,白花花的银子便会像白花花的泉水一样汩汩而来,想不富都难。依我看,武都头的所作所为,却正是我等学习的好榜样。”

众人听他说如此,颇是诧异,又问道:“却不知武都头开采的是什么财源?”

西门庆回答道:“武都头打虎,便是一桩惊天的商业策划案。景阳冈特产的谷酒,如今已是家喻户晓的名酒,堪称是一道井喷的财源。”

众人越发大吃一惊,又一齐转过头去看武松。

只见那武松睁着一双通红的醉眼,隔着桌子扑过来,一把抓住了西门庆的手,低沉而又急促地央告道:“此系机密,望诸位为我守口如瓶!”

西门庆先是被他吓了一跳,然后强笑道:“武都头放心!这是我们这个圈子所独享的机密,绝对不会外泄!”众人立即跟着满口承诺说:“是!是!是!”

武松便松了手。众人上前一阵手忙脚乱,扶他回到座位坐好。

“武都头莫怪,既然在商,便得言商。”西门庆一面抚摸着自己被捏痛的手腕,一面继续说道,“依我看,武都头打虎虽然产生了很好的轰动效应,却不是一桩完美的商业策划案。”

武松与众人又一齐问道:“却又是为何?”

西门庆便扳着指头,说出一二三来。原来普天之下,知道“三碗不过冈”的人已然甚众,知道“透瓶香”的人却不多。也就是说,出名的仅仅是景阳冈这个原产地。无论你叫“透瓶香”,我叫“迎风醉”,他叫“香满楼”,不管什么牌子,只要注明原产地是景阳冈,便能利益均沾。如此一来,刚刚被开发的市场资源会遭到哄抢,甚至会被一些短期行为所糟践。从长期来看,肯定不利于市场资源的可持续开发。

众人听了,都觉得有道理。

西门庆解释说,做生意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而不仅仅是一些自作聪明的点子。若是当初的策划,能够考虑得更细致、更系统一些,便不会有今日之虞。而所谓策划的系统性,重点在于整合资源。也就是说,要把产品与广告整合在一起,要让人们一看到广告,就能马上联想起产品。倘若产品是一码事,广告是另一码事,这样的广告便有如隔靴搔痒,往往事倍功半,甚或是劳而无功。

武松听得酒醒了一半,问道:“如今之计,又该如何?”

西门庆想了想,反问道:“你可知道品牌一说?”

武松被问得一愣,半晌才回答说:“武松是个粗人。所谓品牌,在我看来,大约就是有着某种鲜明的个性化特征的产品吧?好比我朝大学士苏东坡,他的品牌个性就是儒雅、豁达。我—武松—也是一个品牌,意思是勇猛有力量。你—西门大官人—毫无疑问,也应该是一个品牌。”

姚二郎说:“西门大官人又会做生意,又会玩女人,当然是一个品牌。他的品牌个性啊,可以用两个成语来概括,一是长袖善舞,二是风流善贾。”众人纷纷附和,都说姚二郎说得好。

西门庆说,做生意的诀窍,便在于两点。第一,要有很鲜明的品牌个性,大家记得住,印象深刻。第二,这种品牌个性要能够讨人喜欢。如果大家对它印象深刻,又很喜欢它,那么它就会成为大家的首选。

众人又一齐大笑道:“是啊!是啊!西门大官人便是女人们的首选!”

西门庆点了点头,说:“武都头和诸位说得都很对。”他接着分析道:(一)景阳冈特产的这种谷酒,入口绵厚而又热烈,喝下去能够激发起浑身的豪情;(二)它的广告语写得也好—“三碗不过冈”,很好地反映了这种酒的劲道;(三)武松是一个很好的形象代言人,武松打虎的故事把这种酒的品牌个性演绎得精彩纷呈;但是,这么有男人味的产品,却取了一个女人的名字。

武松猛地一拍大腿。对呀,问题就出在商标上。“透瓶香”,听上去像是一个妩媚而又热辣的女人。这种商标适宜于男女间的调情,却不适于英雄的豪饮。怎么办呢?

改名字呗!西门庆的意见,莫若改名“景阳春”。这样,产品、标牌、广告语、形象代言人,就能被整合成完整统一的品牌文化,呈现出一种鲜明的个性化特征。也可以叫做“打虎特曲”,提到酒就会联想起武松,品牌个性亦可谓活灵活现,呼之欲出。

“西门大官人真是高见啊!”武松心中佩服得不行,可是转念一想,又有些迟疑,“一个标牌而已,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第四章 西门庆的市场营销概论 第三节 狮子真的变成了一头驴

“你可别小看了标牌的作用!”西门庆很认真地说,“我来给你讲个故事”—故事说,狮子清早醒来,发现它的胸前挂了一张标牌,上面写着“驴”。下面还有一段说明文字,写着“经世界动物联合会鉴定,你是一头具有音乐才能的驴,编号为××××××”云云。

狮子感到很困惑,跑去向动物们求证。“我明明是一头狮子,怎么给我一个驴的标牌呢?”它激愤地质问。

野牛说:“我也觉得奇怪。你去问猴子吧!”

猴子说:“你是一头驴吗?天哪,驴居然长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山羊说:“我明白了,你有着狮子的外表,但你的本质是一头驴。”

狐狸说:“本质就是本质。无论你怎样伪装,你都是一头驴。”

狮子越发惊慌失措,又赶紧去寻找驴群的求证。

驴群的首领也看了看标牌,说:“你既然是一头有音乐才能的驴,为什么不好好唱歌,却要把自己打扮成狮子呢?”

在反反复复的求证之后,狮子终于相信,它就是一头驴。它莫名其妙地感慨着,忽然抬起头来,发出了一声“呃啊”的驴叫声。

这真是:“水流到处能成渠,狮子也能变成驴。”标牌的作用,岂可小觑?

一些权威的领导和专家也常常喜欢玩这种贴标牌的游戏。有官场谚语云:“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说你是一头狮子,你本来不是狮子,后来却能莫名其妙地变成狮子。说你是一头驴,你本来不是驴,后来还真的变成了驴。事实证明,标牌具有强大的暗示作用,并最终形成潜意识,对生命的存在与变化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力。

“真是个好办法!”武松赞道,“下次我见到老虎,也给它贴标牌—你是一只病猫。等到它真的变成病猫,就免得我费劲打它了。”

“诸位,人人皆知柴大官人有雅号曰‘小旋风’。西门大官人向来也有雅号,叫做‘琉璃狮子’。”席间又有一人,名叫李外传,摇着折扇向西门庆打趣道:“敢问大官人,您是一头狮子呢?还是一头驴?”

西门庆忽然恼羞成怒。他手中也有折扇,折起来狠狠地敲在李外传的脑袋上,骂道:“你才是一头蠢驴!”

武松对西门庆的敬佩之情,并没有因为李外传的调侃和西门庆的失态而有任何改变。“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他感慨地叹着气。

“武松愚钝,原来生意经里面还有如许多的奥妙!”武松双手抱拳,诚恳地请求道,“愿大官人教我!”

西门庆说道:“你我朋友一场,谈什么教不教?改日你再来狮子楼,我与你细细说来就是。”

第四章 西门庆的市场营销概论 第四节 西门庆的市场营销概论

数日后,武松趁着闲余,准备了一份礼物,恭恭敬敬地送到狮子楼。原来,西门庆自己就是这狮子楼的老板,而这狮子楼的店牌,便来自于他的绰号“琉璃狮子”。所谓“琉璃狮子”,极言其精明与凶猛是也。

大多数时候,他是一只笑面狮子,只是偶尔才会凶相毕露。现在,他便笑眯眯地接着武松,问曰:“武都头英雄盖世,如今又总管着本县的治安,政治前途无可限量,怎么会突然对生意经感兴趣呢?”

武松有些羞涩,回答说:“武松心中自有盘算,等到盘算好了,一定告知大官人。”

西门庆又笑了一笑,也不去追究武松心中究竟有何盘算,吩咐小厮沏上一壶香茗,便与武松侃起了生意经。武松喝酒甚是豪爽,对于品茶这等雅事,却有如张飞绣花,好不紧张。

原来阳谷县军民人等,古来忍而善谋。一代兵法大家孙膑,其故里即在阳谷县之阿城镇。汉时,阳谷县属兖州之济北国。隋文帝开皇十六年(公元596年),始置阳谷县。历史上,黄河多次在境内泛滥,百姓生活艰难,而善生意。西门庆说,阳谷县最经典的广告案例,其实不是“三碗不过冈”,而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那么,”武松好奇地问,“那个王婆还在卖瓜吗?她的生意做到了多大?”

西门庆说:“那个王婆啊,她早就不卖瓜啦!在紫石街开了一间茶楼,唤做‘风韵阁’,共计十七八个包间,做的都是常客的生意,红火得很。”

“‘风韵阁’?听上去很艳情啊!”

“没什么奇怪的。”西门庆轻描淡写地回答说,“她这也是一种个性化经营方式。”

武松想想也对。他已经知道,做生意的两大诀窍,其一是整合资源,其二便是塑造品牌个性。

“您能够给我一个概论性的描述吗?我已经知道一些细节,但我想了解做生意的整个过程。”

“古曰做生意,今曰市场营销,我且为你一一道来。”西门庆一边品茗,一边打开折扇,然后咂吧着嘴说,“既然要做生意,你就应该了解本县的经济状况,到县前街、紫石街、牛黄街、马宝街看一看,这就叫市场调研。看完之后,你就琢磨着应该选择什么项目,这就叫创业计划。比方说,你打算推出一种新的发明,这就叫产品研发。你把产品送给亲朋好友们分享,这就叫市场测试。大家试用之后都说好,这就叫市场潜力大。你准备在县前街开一间商铺,这就叫上市。上市之后发现生意并不好,这就叫预期落空。因为人们还可以使用别的产品,这就叫可替代性威胁。于是你策划了一个事件让人们注意到你的存在,这就叫新闻炒作。你重新装修了柜台,让产品有更好的展示效果,这就叫陈列艺术。你还给产品配置了精美的礼品盒,这就叫包装。你告诉人们说,连皇后都在用它,这就叫广告。有两位美女说你的产品很有意思,这就叫品牌个性。她们问你能不能优惠一点,这就叫打折。你没有答应她们,但你承诺送她们一份礼物,这就叫买一送一。两位美女夸奖你人好心好,这就叫口碑。你爱上了她们,这就叫顾客关怀。她们表现出怀疑的神态,这就叫顾客的逆向反应。你厚着脸皮请她们介绍几个熟人来购买,这就叫关系营销。人们蜂拥而至,这就叫卖方市场。结果产品供不应求,这就叫市场承接能力有限。不久,对面也开了一间商铺,这就叫竞争。对方诋毁说你的产品中看不中用,这就叫恶性竞争。顾客们抱怨说,对方比你更便宜,这就叫价格战。你不准备降价,但决定针对高端人群改进服务方式,这就叫市场细分。所有顾客都将得到你的礼物,这就叫促销。你觉得你的市场细分是对的,这就叫赢利性顾客。大家都来向你学习,这就叫案例。邻县的商人也想跟你合作,这就叫分销。事实上,产品并不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好,这就叫涉嫌虚假广告。你得设法平息顾客们的不满,这就叫售后服务。你还得安抚那些分销商,这就叫渠道管理。”

西门庆说得眉飞色舞,武松听得目瞪口呆。只道生意经是一门大学问,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一门学问。

“敢问大官人,”武松迟疑了一会儿,问道,“您如何认定我打虎的事件是一次新闻炒作呢?”

西门庆哈哈笑道:“因为有炒作的嫌疑啊!还有,你只是路过景阳冈的外地人,为什么要炒作这件事呢?答案只有一个,你当时的状况很窘迫,通过这次行为艺术表演,拿到了一定数额的报酬。尽管如此,我依然佩服你,因为跟老虎搏斗毕竟是危险的事。怎么说,你都是个英雄。”

武松跟着笑,也不予以辩解,又把话题绕了回去,问道:“您说得一套一套的,这么多道道,做起生意来,岂不是很麻烦?”

西门庆说:“你只需要抓住四个重点即可:(一)富有吸引力的产品;(二)富有竞争力的价格;(三)便于顾客购买的渠道;(四)有效诱导顾客完成购买的促销手段。”这其实正是后人所说的4P,即:product—产品;price—价格;place—渠道;promotion—促销。

“广告也是一种促销手段,对吗?”武松问道。

“我以为是。”西门庆点点头说,“做得好的广告,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了不起的促销艺术。”

武松陷入了沉思。他还真有一个创业项目,那就是他哥哥—武大郎制作的炊饼。

祖花先生曰:

本章节选料于第二十三回“景阳冈武松打虎”。虽是选料,还须水煮。职业生涯中要做出点名堂来,还真离不开营销。把武松打虎的故事说成一桩商业策划案,此水煮一也。把花花公子西门庆说成一代商业教父,此水煮二也。令武松就教于西门庆,此水煮三也。如此水煮,乃言商业之智,胜于打虎之勇也。

说起策划,人们不会想到古代“打虎英雄”武松,而会想起当今“点子大王”何阳。1992年7月29日《中国青年报》报道了何阳贩卖点子发迹的消息之后,他便迅速成为闻名全国的商业智多星。据说他给塑料厂出点子,在滞销的茶杯上印上地名,到京广铁路沿线车站去卖,结果大获成功。海湾战争期间,他建议一家灯具厂生产“爱国者导弹”造型的台灯,结果在博览会上卖到脱销。何阳热催生了中国的商业策划,在他的带动下,很多类似的聪明人也纷纷跳出来贩卖自己的头脑,成为商场上的活跃分子。在此后很长时间里,各种花样翻新的策划案不断推出,并且演绎成了一段精彩纷呈的商业史。与此同时,人们也在引进来自西方的工商管理丛书,美国麦卡锡教授的4P理论开始成为指导中国企业的营销管理框架。以西门庆之风流善贾,自成书以来,已经做了几百年的商业教父,岂是麦卡锡教授能够望其后尘的!

金圣叹曰:“天下莫易于说鬼,而莫难于说虎。”乃言鬼无伦次,虎有性情,于无伦次处说鬼易,于有性情处说虎难。今我亦有言曰,说虎之性情固然难,却怎么难得过状写商人的心机?那武松打得了老虎,却心甘情愿拜“琉璃狮子”西门庆为师。此水煮之妙也,似胜于说虎。

第五章 如何做一个高性价比的男人 第一节 从清河县到阳谷县

<em>西门庆叹道:“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不是碰不到美女,而是碰到了美女和她的老公。”这就有如一位猎手,好容易盯上了一位目标顾客,却发现她早已被竞争对手揽入怀中。</em>

说起武大郎,那可是中国商业史上的知名人物之一。他做得一手好炊饼,在老家清河县开了一间炊饼店,生意红火,颇有一些积蓄。当武松整天在外打架斗殴的时候,武大郎却依靠自己的手艺和勤劳成了远近闻名的富人。

让武大郎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娶了全县最漂亮的女人—潘金莲。前面说过,男人和女人之间,是一种价值与交换价值的关系。女人的魅力指数,可以通过她选择的男人作为交换价值来评估。反过来,男人是否成功,也可以通过他占有的女人作为交换价值来评估。如果他的女人有着国色天香的美貌,那就足以证明他实现了一个男人的最大价值。结婚那天,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彻了整座县城。武大郎披红挂彩,笑得合不拢嘴。可惜武松那时因为打架斗殴负罪潜逃在外,没有看到当时的盛况。

武大郎后来有一个绰号,叫做“三寸丁谷树皮”。谷树,学名构树,生长在田间地头,树干矮小壮实而有着蓬勃的生命力;树皮粗糙而有韧性,是造纸的好原料。事实上,武大郎长相固然粗糙,但个头并不矮。他之所以成为矮男人的典型,却是事出有因。

与武松的胆大妄为相反,武大郎是一个老实而又保守的人。尽管他的炊饼确实好吃,但他的炊饼店却始终做不大。他把制作炊饼的秘方像命根子一样藏在心底,绝不肯告诉任何人,即使是老婆潘金莲也不例外。招聘店员,只看来人是否老实,却把有才能的求职者拒之门外。创业多年之后,武大郎还是那个武大郎,炊饼店也还是那个炊饼店,而“武大郎开店”却被当做一个管理学的笑话传遍了江湖。

武大郎的另一种矮,最初只有老婆潘金莲知道。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潘金莲出身贫苦,能够嫁给当老板的武大郎,想来已然知足。不料新婚之夜却发现,他做男人的那个玩意儿甚是短小,赫然就是人们时常拿来笑话的“三寸丁”。可怜潘金莲正值青春,难道要守着这个无能的武大郎,做一辈子的活寡妇吗?

半年后的一个夜晚,武大郎从乡下亲戚家醉酒而归,在黑暗中拍打着自家的门。一位更夫看到他,以为是小偷,走过来问:“你在干什么呢?”他回答说:“我回家哩!你帮我看看,这是我家吗?”那位更夫是新来的,并不认识他,心里很是狐疑。过了一会儿,武大郎说:“我知道,这是我家。不信你跟我进去看看。”便从地上寻了一根竹片,从门缝里把门挑开了,带着更夫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还说哩:“这是我家的堂屋,这是我家的八仙桌,这是我家的天井……”最后,他推开卧室的门,看见床上蜷缩着一对惊慌失措的男女。连更夫都呆住了,没想到武大郎却接着说道:“你看看,那个女人就是我老婆,那个男人就是我!”

更夫回去把故事讲给人们听,结果每个人都笑得喷饭,而潘金莲偷情的秘密也从此被传说得路人皆知。你道跟潘金莲偷情的那个男人是谁?乃是清河县有名的张大户。他既称大户,自是财大势大,操纵着一县的经济,仿佛如今股市的大户一般。武大郎虽然有些钱财,却哪里敌得过他?只好忍气吞声,做了缩头乌龟。潘金莲见武大郎窝囊,便越发地鄙视。每当张大户来时,两人在房里尽情放浪,全然不顾武大郎在门外饮泣吞声。

眼见得秋风一日凉似一日,武大郎忽然收到兄弟的来信,好不惊喜,回到家来扬眉吐气地说给潘金莲听。潘金莲亦是一阵惊疑,一面接过信笺,一面问道:“你啥时候有一个兄弟?他长的什么模样?”

武大郎说:“我的兄弟自然像我,身材高大,相貌堂堂。”

潘金莲冷笑道:“按猪的审美观,你当然算得上是个帅哥。若是你兄弟也像你这样‘相貌堂堂’,那可堪称是一对活宝啦!”

武大郎警告他说:“我兄弟如今是隔壁县里的都头,你可得尊重我一点。若是真的惹怒了我,叫我兄弟带领官军来,办了你们两个狗男女,信不信?”

自新婚以来,武大郎何曾这样威风?潘金莲又是一阵惊疑。等到亲眼见到武松,始信武大郎所言非虚。从眉眼上看,兄弟俩确实有一些相似。从整体形象上看,那武松也确实是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全然不似他哥哥那样猥琐。没想到啊,兄弟俩一龙一猪,居然有这么大的差别!

而武松见到潘金莲,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啊,几年不见,哥哥居然娶了如此美艳的媳妇!他整日琢磨着怎么做生意,忽然有所触动,顿时陷入了沉思。谁知潘金莲看他低头,心里却激动地想道:“他还是个大男孩哩,在美女面前这么害羞!”

第五章 如何做一个高性价比的男人 第二节 武松的品牌计划

武大郎听从了兄弟的建议,从清河县搬到了阳谷县,在紫石街租了一座宅院居住。如此,一则为了远离清河县那些男男女女的烂事,二则也是为了投靠兄弟。有了兄弟的保护,看谁还敢欺负咱?

搬家的那天,武松与哥哥在后院里一边喝酒,一边畅谈自己的商业计划。从产品策略谈到价格策略,从渠道策略谈到促销策略,听得武大郎头都晕了,乐呵呵地笑道:“我只道兄弟会打架,相别数年,竟然变得这么有学问!”

“谈到产品策略,”武松说,“我们需要一个品牌,一个富有吸引力的讨人喜欢的品牌。”

武大郎说:“这个你放心!在清河县,武大炊饼就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品牌。”

武松笑着摇了摇头。他有一个新的品牌计划,打算把武大炊饼更名为潘娘炊饼。之所以要更名,是因为品牌的联想效应。说起武大炊饼,你会联想到一个浑身汗臭的矮个男人;说起潘娘炊饼,你会联想到一个顾盼生情的美娇娘—请问,你会如何选择?答案当然是后者。以潘金莲的名字来给产品命名,无疑会给顾客们带来一种“秀色可餐”的想象空间,从而能够更好地激发他们的购买欲望。

我们不能不感叹,武松的设想确实精彩。假如他的计划能够成功,那么而今世界上最畅销的快餐食品,就不是汉堡包,也不是热狗,而是冶容诲淫的潘娘炊饼。

谁想武大郎脸色一沉,生气地回答说:“怎么?连你也想打你大嫂的主意?什么品牌计划,分明是叫你大嫂满大街去卖弄风骚!”

武松哭笑不得,解释说:“许多品牌做广告,还要聘请明星做形象代言人哩!以大嫂的美貌,并不亚于任何明星。把这么好的资源放在家里不用,可惜着哩!”

武大郎说:“我可告诉你,你大嫂再怎么美貌,那也是我一个人独享的资源。你让她去招摇过市,引来许多男人的骚扰,不是成心给我惹麻烦吗?”说罢,拍了一下桌子,气愤地甩手就走,回到自己的房间,再也不理武松。

潘金莲在厨房里,隔着墙把兄弟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想:“原来我这个叔叔对我还是颇有些意思。从前跟张大户在一起,不过是为了鬼混。没想到天作的姻缘,却在这里!”遂从屋里飞奔出来,安抚武松说,“你哥哥是个粗人。都是自家兄弟,你可别见他的怪。”

“我当然要见他的怪!”武松也黑着个脸,气呼呼地说,“做生意做了这么多年,怎么跟他说,他都开不了窍。”

潘金莲笑吟吟地说:“他那个脑袋啊,就是个谷树蔸子。他不开窍,你且说给嫂子听。”

武松在阳谷县没有别的亲人。白日里在县衙当差,天黑了也没有别的去处,便到哥哥家里来串门。跟哥哥又说不到一块儿去,便跟嫂子说。武大郎也坐在旁边听,往往是武松说得兴高采烈,武大郎已经歪着脑袋打起了如雷的鼾声。

“嫂子啊,”武松感叹着说,“你看看咱哥的这个脑袋,叫人着急啊!”接着,他便有感而发地讲起了故事。

故事说,有两个后生一起开山。一个把石头凿得方方正正的,然后搬运到路边,卖给别人建造房屋。另一个则善于使乖弄巧,把石头开采下来后,直接运到汴梁和杭州,卖给城里人建造园林。山里的石头总是奇形怪状,城里人看中的就是那些奇怪的造型。不过两三年时光,卖怪石的后生成了村里第一个富人,盖起了宽敞明亮的大宅院。

后来,官府颁布法令,不许毁坏山林。人们便种起了果树,每到秋天,漫山遍野都是香脆可口的鸭儿梨。商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采购果实,然后运往全国各地。谁也没有注意,当年卖怪石的后生悄悄地种起了柳树。商人们采购来那么多的果实,刚好需要结实耐用的柳条筐。不过四五年时光,卖柳条筐的后生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在县城里置起了自己的产业。

不久,就在阳谷县繁华的县前街上,一先一后地开了两间成衣店,面对面地展开了竞争。同样是柳绿杭绢的对襟小袄,A店铺标价八百文钱,对面的B店铺却标价七百五十文钱。等到A店铺也改成七百五十文钱,B店铺却改成了七百文钱。于是,A店铺的店员就跑到B店铺去吵架,惹来满街的人看热闹,从此都知道B店铺的价钱便宜。一年下来,B店铺生意红火,财源旺盛。只是谁也不知道,AB两间店铺的老板其实是同一个人,就是当年卖怪石和柳条筐的后生。

“你说的那个后生,”潘金莲一边帮武松缝补着衣服,一边问道,“他是谁呀?”

“他呀,”武松回答说,“他可是阳谷县大名鼎鼎的西门大官人,如今在这县城里开了五六处店铺,包括绸布店、成衣店、药店、米店,只要是赚钱的买卖,没有他不做的。县衙旁边那座狮子楼,气派吧?也是他的老板。他又做贸易,行走江湖,贱买贵卖,攒下了巨万的家产。你说人家的脑袋,怎么跟咱们的脑袋不一样呢?”

潘金莲初来乍到,可不知道西门大官人是谁—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武松通过这个故事,深刻地阐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思路决定出路,脑袋决定钱袋。”

“你说得对。”武松说,“咱哥的脑袋,那就是个谷树蔸子。人家西门大官人,那可是琉璃脑袋。”

第五章 如何做一个高性价比的男人 第三节 她有一颗滚烫的心

潘金莲对武松讲的这些故事很感兴趣。但她更感兴趣的,还是讲故事的人。忽一日,武松带回一匹彩缎,说是一向承受嫂子照顾,送点礼物表表心意。又说嫂子心灵手巧,这匹彩缎刚好可以做一件新衣服。潘金莲满心欢喜,把那匹彩缎当成了爱情的花朵。谁知花儿开过之后,武松并没有新的动静。

“我的冤家!他眼里有我,心里有我,嘴里就是不说,可怎么办呢?”潘金莲内心里已是情急如火。

转眼间到了冬至时节,下得一场好大的雪,不过一两个时辰,天地间早已银装素裹。武松到县衙点了卯,却没有什么事做,便冒着纷飞的雪花,到哥哥家里来烤火。潘金莲忽然看到门前武松的身影,又惊又喜,慌忙迎上来寒暄道:“叔叔,冷不冷啊?”

武松说:“多谢嫂子关心!哥哥呢?”

潘金莲顺手把门关上了。只说风大,又上了闩。这才回道:“你哥哥呀?他一早就到店里去了,估计被风雪阻住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说着,伸手接过武松的外套,抖落上面的雪,挂在墙壁的挂钩上。

武松自去火塘前坐下。潘金莲殷勤地忙前忙后,往火塘里夹了许多木炭,又到厨房里热了几个菜,把酒壶拿来放到火塘边温着,说:“天气寒冷,跟叔叔一起吃几杯酒。”

武松说:“等哥哥回来一起吃吧?”

潘金莲说:“谁知道他几时回得来?”一面说,一面给武松斟酒,一面想起武松前些时说给她听的商场谚语—企业忽悠顾客叫做营销,老板忽悠员工叫做培训,男人忽悠女人叫做调情,女人忽悠男人叫做勾引,男女互相忽悠叫做恋爱—心说:“我今日便好好地忽悠他一把,不怕他不动情!”

她那里既有用心,便频频劝酒。武松也不推却,每次都一饮而尽。也许是酒红,也许是炭火的映照,不一会儿,两个人脸上都现出了妩媚的光晕。

“叔叔一表人才—”潘金莲借着酒劲,开始了忽悠,“有一句话,却不知道该不该问?”武松说:“嫂嫂但问无妨。”

潘金莲说:“叔叔一表人才,就没有一个相好的?”

武松说:“想在江湖混,最好是光棍。要相好的做什么?麻烦哩!”

潘金莲说:“人生在世,总得有一段爱情吧?”

武松说:“爱情就像传说中的鬼,相信的人多,见到的人少。再者说了,男人若是没有成功的事业,哪里来的爱情呢?”

潘金莲说:“只怕叔叔口头不是心头。口里头不相信爱情,心里头早就动了春情吧?”

她一面说,一面又给武松斟满了酒杯。又喊着热,脱了身上的对襟花袄,只一件薄薄的扣身衫子,凸现出玲珑有致的胸部,满脸都是暧昧的笑意。武松心里明白了八九分,却莫名其妙地感到紧张和焦躁起来。

潘金莲哪里了解武松的心理?犹在自作多情地说:“我知道叔叔好酒。这酒哇,可是好东西,酒热冷汉心哩!我已经敬了叔叔许多杯酒,叔叔因何不思回报,也喂我一口酒?”一面说,一面把手伸过来,把武松的手拉住了。

谁知武松却忽然站了起来,冷冷地呵斥道:“请嫂嫂自重!”站了片刻,便从墙壁的挂钩上取了外套,拉开门,大踏步地走出门去。这真是:“雪花翻飞英雄气,炉火沸腾女人心。”可怜潘金莲一颗心,犹如酒壶似的被烧得滚烫,却又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顿时又羞又愤,呆在那里做声不得。直到武松走了许久,北风吹得大门吱呀作响,她才忽然“哇”地一声,冲进卧房,趴在床上哭得昏天黑地。

等到武大郎天黑回来,见她躺在床上不言不语,便奇怪地上前问候她。她喉咙里带着哭音应了一声。“有谁欺负你啦?伤心成这样?”武大郎满怀狐疑地问道。

“还不是你那个好兄弟!”潘金莲蓦地坐起,愤怒地哭诉说:“我道天气寒冷,好心好意地热了酒菜款待他,他却借酒盖脸,不管羞耻地调戏我。原想他是个都头,前来投靠他,他却如此欺负人,却叫我们做哥哥嫂子的怎么过?”

武大郎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说:“是你勾引他不成,故而恼羞成怒吧?告诉你,我们哥俩小时候,就因为有一个像你这样风骚的娘,跟人跑了,丢下我们不管,我这个兄弟从此就见不得风骚的女人。他二十七八的汉子,为什么不找女人?心里头有阴影哩!”

潘金莲这才哑了嘴。原来男女之间找对象,也跟市场营销似的,需要事先做好调研。否则,便是一场单相思,徒添了许多苦恼。

自从闹了这一场尴尬,武松便很少到哥哥家来。即便是有事,也是到炊饼店去找哥哥,免得遇见嫂嫂,难为情。潘金莲恨他不过,把那件用彩缎制作的衣裳,拿剪子铰了个稀烂。

第五章 如何做一个高性价比的男人 第四节 春天到底是个容易出事的季节

转眼间春暖花开,潘金莲的心情便有如春花似的灿烂了起来,每日坐在阁楼的窗前,绣个花儿,哼个曲儿,倒也能够自得其乐。然而,春天到底是个容易出事的季节。她抬头看看天色已经傍晚,便照例去收帘子,谁想一失手却将叉棍落在楼下,正好打在当街一个男人头上。

那男人正要发作,抬头看见一位妖娆的美妇人,满腔的怒火顿时化作了柔情蜜意。潘金莲情知自己不是,慌忙下楼来,向那人赔礼致歉。恰在此时,却见隔壁风韵阁的王婆在门口满脸坏笑地叫了起来:“打得好!似你这样花花肠子的坏蛋,不打你打谁?”那人也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一面说,一面往前走,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七八回。潘金莲看他那恋恋不舍的模样,觉得有趣,也忍俊不禁地偷着乐了一回。

却说那被叉棍打中的男子,恰好便是风流倜傥的西门庆。他那夜翻身坐起在床上想:“想我世代住在这阳谷县,也没有见过这般美貌的娘子,却不知道她是谁?”有道是:“人到忘情时光短,因有相思春夜长。”他在那里胡思乱想,好容易熬过一个漫漫长夜。次日起床,也没心思,只在街上闲逛。猛一抬头,又到了遇见美妇人的地方。沉思良久,便有了一个主意,一头钻进了隔壁王婆的风韵阁。

“我说你是个坏蛋吧!”王婆坏笑着说,“放着自家的娘子不管不顾,却好似小偷一般觊觎人家的娘子!”

西门庆说:“人怕出名猪怕壮,男怕没钱女怕胖。我家那位娘子,胖得像只肥猪,看着都腻。”看过《金瓶梅词话》的读者都知道,他家娘子芳名吴月娘,长得跟满月似的,甚是丰满。

王婆说:“再胖也是你老婆,难道你想换一个不成?”

“男人爱美女,可是与生俱来的天性。”西门庆涎着脸说,“王妈妈,我知道你儿子不成器。你若是疼爱我,帮我这一回,我可愿意把你当亲妈妈养。帮我设一个局,让我见见这位美娇娘,如何?”一面说,一面从身上摸出一锭好大的银元宝,放在王婆手中。

王婆顿时眉开眼笑,说:“看你长得跟银元宝似的,我怎么不疼爱你呢?”她忽然发现了什么,撩开窗边的帘子,正好看见潘金莲送武大郎出门,“看见没有?那位长得跟谷树皮似的男人,便是那位娘子的老公。”

西门庆于是叹道:“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不是碰不到美女,而是碰到了美女和她的老公。”这就有如一位商业猎手,好容易盯上了一位可赢利的目标顾客,却发现她早已被竞争对手揽入怀中。他不甘心哪,又是一连声的感叹说:“瞧瞧那个男人,也跟她太不匹配了!骏马偏驮痴汉走,美妻却伴拙夫眠,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王婆追问道:“你当真要勾搭她?”

西门庆说:“自是当真。不知王妈妈有什么好办法?”

王婆说:“亏得你是个做生意的!男人勾搭女人,恰如商家勾搭顾客,只要把你的生意经用在这位娘子身上,保证你能够得遂心愿。”

西门庆说:“恕我一时愚昧,还请王妈妈指教!”

王婆便说出一番话来,果然是商场上的老妖精、女人中的鬼谷子,不过三言两语,便惹得蝶恋蜂狂,成就了一段拈花弄柳的奸情。

第五章 如何做一个高性价比的男人 第五节 如何做一个高性价比的男人

按照王婆的说法,情场有如商场,决定营销成败有五大要素,决定偷情成败亦有五大要素。

第一大要素是商品的外观。只有外观精美的商品,才能得到顾客青睐。只有外貌精美的男子,才能得到女人青睐。中国历史上最精美的男子,则莫过于晋朝的潘安。

第二大要素是商品的性能。虽然是“货卖一张皮”,但若是虚有其表,到底会遭到顾客们的抛弃。同样的道理,作为男人,不仅要像潘安那样中看,还要像驴子那样中用。

第三大要素是营销的资本。一件商品的价值,是用金钱炒出来的。怎么炒,是营销的策略问题,但资本是一个前提。无论卖场设计、商品陈列设计、公关活动的实施,以及广告或口碑的推广,其中的策略固然重要,但若无资本,便难以实施。与之相同,一个人的身价,也是用金钱炒出来的—有身价的男人,无论衣食住行,或是言谈举止,都会散发出一种用金钱炒出来的贵族气质;反之,则是穷酸味。

第四大要素是要善于装小。装小,即今日所言“装孙子”是也。也就是说,商家要把顾客奉为上帝,男人要把女人奉为女神,以谦卑的态度百般讨好,才能最终赢取对方的芳心。

第五大要素是要有闲工夫。所谓闲工夫,就是有耐心的意思。一方面要有气定神闲的心态,一方面还要有从长计议的时间。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又说:“好事多磨。”除非有足够的闲工夫,才能等到瓜熟蒂落的时机。

王婆把这五大要素叫做“潘、驴、邓、小、闲”,即“潘安那样人见人爱的外貌”、“驴子那样过硬的性能”、“邓通那样雄厚的资本”、“善于装小”和“好整以暇的闲工夫”。若是具备了这五大要素,便能经营出高性价比的商品。同样的道理,若是具备了这五大要素,亦可谓是高性价比的男人。

西门庆按照这五大要素一一检查自己。虽然比不得潘安的貌,却也称得上风流倜傥。虽然比不得叫驴的性能,却也有颠鸾倒凤的床上功夫。虽然比不得邓通那样有钱,却也是富甲一方的财主。他又自认最善于装小,也最有闲情。“潘、驴、邓、小、闲”五字,都占全了。

王婆于是满脸坏笑地回答说:“大官人既然有这样的资本,也有这样的意愿,老身便来设计,玉成你与那位娘子的好事。只是大官人需要依我两件事:第一,你得重重地谢我;第二,你得听我的计策行事,不可胡乱孟浪。”

西门庆自是满口答应。回到家里,便吩咐小厮将十两银子和三匹绸绢送到王婆的风韵阁来。十两银子是用来酬谢王婆的预付款,三匹绸绢却是用来赚取美女潘金莲的由头。

第五章 如何做一个高性价比的男人 第六节 绣的不是鸳鸯,而是一个女人的梦

趁着武大郎不在家,王婆便踅摸着进了门。潘金莲连忙放下手中的刺绣,上前迎接着她,请她坐下,给她端上一杯热茶。

若把潘金莲比做天真的白雪公主,王婆就是不怀好意的巫婆。只见王婆眼珠一转,拿起潘金莲的绣品,口里啧啧地赞叹道:“娘子好手艺,绣的鸳鸯就跟活的一样。若说这上面的雌鸳鸯是娘子,却不知这雄鸳鸯是谁?”一句看似玩笑的问话,问得潘金莲脸色一沉。那王婆看在眼里,心里便明白了四五分。在女人所幻想的爱情生活中,纵使有七个朴实的小矮人,也不如一个浪漫的王子。长得跟三寸丁谷树皮似的武大郎,显然不是那个王子。

“娘子好福气啊!”王婆继续打着哈哈,说道,“看看武大郎起早贪黑地把你供养着,让你坐在这窗下绣鸳鸯。依老身来看,娘子绣的哪里是鸳鸯呢?分明是一个女人的梦啊!”

潘金莲说:“我也想出去工作,只是我家大郎硬是不肯。”

王婆说:“他这可是金屋藏娇哩!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就安安心心地享受着吧!再者说了,找工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喜欢的工作不挣钱,挣钱的工作你又不一定喜欢,两难哩!就跟找男人一个样,你喜欢的男人没钱,有钱的男人你又不一定喜欢。”

潘金莲叹息说:“天底下哪有两全其美的好事呢?”

王婆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说:“是啊!是啊!若有这样的好事,哪怕像飞蛾扑火似的死上一回,都是值得的。”

潘金莲又叹了口气,抬头问道:“王妈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哎呀!你不问,我差点忘了。”王婆仿佛突然想起来似的,开始讲述她早已设计好的故事,“我跟你说,我家也有一位大郎,虽然不是亲儿子,却对我十二分的孝顺,唤做西门大郎。跟你家大郎一样,也是做生意的老板,人称西门大官人,在这县城里开了五六处店铺,包括绸布店、成衣店、药店、米店,只要是赚钱的买卖,没有他不做的。县衙旁边那座狮子楼,气派吧?也是他的老板。他又做贸易,行走江湖,贱买贵卖,攒下了巨万的家产。若论相貌,称得上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与娘子在一起,那可叫一个般配。”

潘金莲佯装生气地说:“王妈妈,别开这种乱点鸳鸯谱的玩笑!说正事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王婆满脸赔笑着说:“这就说到正事啦!就是我这个叫做西门大官人的干儿子啊,昨日孝敬我三匹绸绢,都是上等的料子。我寻思着,人哪,总有去见阎王爷的那一天,活着就快快乐乐地活着,死了也得漂漂亮亮地去死。因见娘子手艺巧,便想请你帮我做一套寿衣。”

潘金莲回答道:“王妈妈既如此说,这隔壁到隔壁的,哪能不帮忙?”

次日一早,潘金莲送别了武大郎,便如约来到王婆的风韵阁。王婆带着潘金莲来到一间空余的包房,清理了桌面。又从卧室里抱出三匹绸绢,摊开在那桌面上。潘金莲量了尺寸,裁了样式,便穿针引线地缝将起来。那王婆在旁边搭着下手,嘴里不住地夸。看看到了中午,王婆准备了一些酒食款待潘金莲。正吃着哩,就听见门帘一响,进来一个人。王婆急忙起身寒暄,又回头向潘金莲介绍说,他便是传说中的西门大官人。

西门庆却笑道:“我们俩是‘不打不相识’。如果我记得不错,这位娘子就住在隔壁。今日又得幸会。”

潘金莲便蓦然记起,眼前这位西门大官人,正是前些日被叉棍打中头的风流男子。霎那间,她的心里竟然没来由地慌乱起来。

第五章 如何做一个高性价比的男人 第七节 气氛已经变得很是激动人心

王婆自去准备西门庆的碗筷,却把一对孤男寡女留在包房中。西门庆善于讨好女人,捧着潘金莲做的活计,赞美她的手艺,便是天上的七仙女也不及。又问她的芳龄,算起来比西门庆年轻五岁。西门庆便笑道:“如此说来,你还是我的妹妹哩!”

所谓哥哥妹妹,不过是男女间暧昧的称呼。潘金莲听得心头又是一热,只把头来低着,连眼睛也不敢抬起。

过不片刻,王婆拿了杯盏碗筷回来,三个人便各自举杯相敬,吃起酒来。可怜潘金莲嘴笨,哪里及得上西门庆与王婆的花言巧语?这个夸她年轻美貌,当喝一杯。那个夸她心灵手巧,当喝一杯。不过一时三刻,潘金莲已经喝得脸飞红霞,如痴如梦。

“啊呀!”王婆忽然叫道,“这酒喝得尽兴,一会儿就没了。大郎,你且帮我照顾娘子,我到街上再去买瓶酒来!”说着,径自出了包房,却从外面把房门反锁了。

只剩下一对男女面对面地坐着,都不说话,气氛已经变得很是激动人心。西门庆故意把筷子失落在地上,弯腰去捡,却见那妇人一双小脚甚是玲珑可爱,便不顾一切地抓住了,拿捏了起来。潘金莲也是情不自禁,娇喘吁吁地叫道:“大官人若是有情,小妇人亦是有意,何必如此费事?”西门庆只觉头上血气直涌,立马掀翻了桌子,将那妇人搂在怀中。

当高潮终于过去,两人相依相偎,仿佛鸳梦重温的情人,说起了款款的情话。

“你是哪里听来的传闻?”西门庆紧紧地搂着那妇人裸露的身体,笑道:“我何曾卖过怪石和柳条筐?我家世代住在县城,先父当年是开药店的出身,我是子承父业,根本没卖过什么怪石和柳条筐。”

潘金莲说:“我家叔叔传说这些故事时,说得活灵活现,不由得我不信。”

西门庆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家叔叔是谁?”

潘金莲说:“他呀,虽然比不得大官人这样财貌双全,却也是阳谷县的名人哩!”

西门庆顿时警觉起来,疑惑地问道:“你既是武大郎的娘子,莫非你叔叔就是那个打虎的武松?”他预感到情势有些麻烦。原来看起来那么不堪一击的竞争对手(武大郎),却还有一位重量级的战略伙伴(武松)。

与潘金莲匆匆吻别之后,西门庆便慌忙到县衙打听武松的动静,得知武松去了东京,已经走了半个多月。西门庆这才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又在街头徘徊了许久。有心就此终结这一段露水情缘吧,却到底舍不得那妇人的风骚。

祖花先生曰:

本章节选料于第二十四回“王婆贪贿说风情”。昔施耐庵写重在江湖,今我写《酸辣水浒》重在财色。夫财色,商业之主题也。财色有先后,故前一章节令西门庆以商业教父之面目出场,此一章节令潘金莲以闺中怨妇之姿容现身。有怨怼便有欲望,有欲望便有财色之商业。此先后顺序,与有所不同。水煮之妙,妙在随心用料,而美味尽出也。

西门庆,财也。潘金莲,色也。以情色并论,曰:“情色二字,乃一体一用。故色绚于目,情感于心。情色相生,心目相视。”此情色之论也,于市场营销而言,则是以品牌之色,动顾客之情。动情之处,亦花钱之处也。“王婆贪贿说风情”,说的正是市场营销的奥妙。饶是西门庆如何自负,于学问处,却不过是王婆店前一门徒耳。

第六章 管理人心的学问 第一节 一碗牛肉面的管理难题

<em>张青遇到的,其实是管理学的最大难题。你可以采用各种各样的管理技术,可是你怎么能够管得住人的心?</em>

<em>你可以采用各种各样的管理技术,可是你怎么能够管得住人的心?</em>

却说武松受了知县大人的差遣,押送一批货物来到东京。之所以要武松亲自押送,乃是因为这批货物相当贵重,都是用来结交朝中权贵的礼物。原来宋朝就有了“跑部钱进”和“跑部升官”的先例,甚至也有了“驻京办”。知县大人吩咐武松将货物箱笼交付给住在京城的亲戚,那亲戚便相当于“驻京办主任”。

如何结交朝中权贵是“驻京办主任”的事。交付了货物箱笼,武松便已完成任务。他走在大街上,饥肠辘辘。远远望见一面店牌,上头写着五个镏金大字,“孟州汤面馆”。走得近了,又见得门口一副对联,上联曰“面中自有缠绵意”,下联曰“汤里暗藏豁辣风”。进得门去,迎面墙上挂着当代某著名书法家的一幅墨宝,也抒写着三个遒劲的大字,曰“好筋道”。四下里看看,却不见一位顾客。武松也顾不了许多,坐下来喊道:“老板,来一碗牛肉面,多放一勺面汤,热热地端上来。”

好大一碗牛肉面,武松风卷残云似的吃得精光。回头把端面的男子叫过来问道:“你是老板吗?”那男子点头称是。武松又问:“这碗牛肉面甚是好吃。此时正是午餐的时间,却为何生意如此冷清?”一句问话,勾起了那男子许多伤心事。

原来,那男子姓张名青,山东孟州人。数年前来到东京谋生,先是在京郊种菜,人们因此以“菜园子”相称。后来攒了些银两,开起了这家“孟州汤面馆”。创业初期,生意甚是红火。没想到几经折腾,如今竟到了要关张的地步。

武松继续问道:“却是为何?”

张青苦笑道:“你看我的面馆,地段好,装修得也好,面也做得地道,生意没理由不好。然则,生意虽好做,人心却难防。挺好的一门生意,却断送在自己人手里。”

张青说的自己人,是那位做拉面的师傅。师傅既有好技术,便要求有好的待遇。张青便与他约定,按销售量分成,每碗面给他半文钱的提成。这样,师傅的薪酬即可与绩效挂钩,顾客越多,他的收入也就越多。绩效薪酬果然有很好的激励作用,师傅工作热情,顾客也盈门。可是仔细一检查,却发现每一碗面里的牛肉都超过了标准的分量,而师傅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吸引回头客,让自己获得较高的绩效薪酬。张青诉苦说:“一碗面才五文钱,利润更是微薄。每一碗面里多放几片牛肉,成本便超过了利润,卖得多亏损得也多。与此相对照的是,师傅却收入不菲。”

无奈之下,张青便改变了薪酬制度,向师傅发放定额工资。张青以为高薪能够养廉,顾客的多少也与师傅的收入没有关联性,有利于成本控制。谁知,师傅却玩起了另一个小动作,他再也不是往面里多加牛肉,而是故意少放牛肉。牛肉的分量少,顾客就不满意,生意便日益清淡了下来。师傅呢?自然是乐享清闲,工资却照拿不误。等到生意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老板便只好破产,师傅却可以跳槽。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武松着急地问。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张青苦笑着反问。

武松想了想,给出了若干建议。第一,可以把上述两种方案进行整合,既有底薪,又有奖励,即:按照每碗牛肉面的利润给予奖励。这样既可以防止师傅为了追求高收入疯狂地多放牛肉,也可以防止他为了偷懒而少放牛肉。第二,关键的资源一定要掌握在关键的人手里—对于一碗牛肉面而言,牛肉就是关键的资源—可以让师傅负责拉面,让老板娘负责分配牛肉。第三,注意培养雇主与雇员的感情,要跟师傅交朋友,建立起理想的信任关系。

张青苦笑着回答说:“你说的第三点是问题的关键。若是真的建立起理想的信任关系,就没有那么多的麻烦。至于你说的老板娘,我目前没有。即便有,无疑也会增加人力成本。更有甚者,她还很有可能与师傅勾搭成奸,致使你所有的苦心设计化为泡影。总而言之,你说了一大堆看似正确却未必能够产生实效的废话。”武松顿时傻了眼。张青遇到的问题,其实是管理学的最大难题。你可以采用各种各样的管理技术,可是你怎么能够管得住人的心?有道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即使是世界上最先进的管理技术,也往往只能引发一场新的博弈游戏。武松想起哥哥的炊饼店,开始理解哥哥做生意的苦衷。接着又想起了那位长袖善舞的西门大官人,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大,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张兄的面馆既要关张,下一步却作何打算?”

“我也不知作何打算。”张青感叹着说,“东京是一个令人留恋的好所在。不仅在于它的繁华市井,还在于它的无边风月。我且留连一些时日,再来想想做点什么别的营生。”

武松沉吟着问道:“张兄既如此留连风月,因何至今不愿娶亲?若是娶得一位好女人在家,岂不遂了男儿成家立业的心愿?”

张青回答说:“武兄有所不知。花要好看树要高,男要有钱女要骚。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女人美就美在一个骚字。若是娶得一位好女人在家,一脸的大义凛然,有何男女乐趣可言?若是娶得一位骚女人在家,乐则乐矣,却又怕她勾搭别的汉子。不如带着钱包去勾栏瓦舍,既能享受风骚,又能免去许多麻烦。据说一代名伶李师师,堪称是风骚的极品,连当朝的皇帝也被她勾了魂去,乐在其中哩!”

武松于是又想起了那个风骚的嫂嫂,心里惹动了许多莫名其妙的麻辣情绪。

第六章 管理人心的学问 第二节 可以动心,不可以动情

当“菜园子”张青在为雇主与雇员的感情问题大发感慨之时,西门庆与潘金莲却已经动了真感情。有人说,男女之间的感情是睡出来的,肉体的结合必然会带来感情上的相互依赖。西门庆与潘金莲便是这样,睡来睡去,双方都是乐此不疲,竟然到了不忍罢手的地步。

两个人商量着如何做长久夫妻。潘金莲没有什么顾虑,可以干净利落地跟武大郎离婚,把西门庆当做自己终身的归属。西门庆却是顾虑重重,只能采用权宜之计。他们终于达成了一个行动计划:第一步,潘金莲与武大郎离婚,然后做西门庆包养的“二奶”;第二步,潘金莲与西门庆签署包养协议,以合约的形式界定双方的关系。所谓“二奶”,宋朝人谓之外宅,已经成为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

西门庆与潘金莲分别是包养协议的甲乙双方。协议规定,甲方为乙方提供宅院一处,家具细软若干,以及每月生活费用若干银两。乙方则承诺专心伺候甲方,不可以与其他男人谈恋爱,更不得与甲方以外的任何男人上床。乙方若有怀孕,甲方须得尽心照顾,并负责孕期与生育所需一切费用。乙方所生子女,应当享受甲方正房子女相同待遇。此协议为甲乙双方终身遵守,山盟海誓,永不变心。甲乙双方签字画押。

潘金莲的女工做得好,也是一项可待开发的商业资源。西门庆说:“你可以自己做老板,然后雇用很多工人。只要生产规模上去了,成本就能降下来,获得有竞争力的价格优势。”双方于是又增加了一条补充协议:甲方出资若干银两,帮助乙方创办一家制衣厂,所得利润如何分配,等等。

两个人满怀幻想地计划着,试图以这种商业化的运作方式,解决摆在面前的婚姻难题。忽一日,武大郎像山崩地陷似的病倒在床。初得病时,只觉腹内拘挛疼痛,头晕目眩,一天上了无数次茅房,拉的都是稀溏的大便,把整个人都弄得虚脱了。潘金莲以为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食物,找来大夫一看,却说是伤寒。便开了方子,到葆春堂抓了药回来服用。两服药下去,拉肚子的毛病倒是止住了,却在半夜里忽然爆发起剧烈的咳嗽,吐出大块大块的血痰。潘金莲劳累了一天,自去客房睡了,也懒得理会他。等到次日早上醒来,却发现武大郎已经奄奄一息。慌忙再去把大夫找来,已是无济于事。拖到下午,便一命归西去也。

武大郎死得蹊跷,葆春堂恰好又是西门庆开办的连锁药店。于是街坊四邻议论纷纷,编造出一些骇人听闻的故事来,情节包括:西门庆与潘金莲偷欢,被武大郎捉奸在床;两个男人纠打起来,混乱中武大郎被西门庆一脚踢中了胸口,一病不起;隔壁风韵阁的王婆助纣为虐,出了一个恶毒的主意,叫西门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一包毒药结果了武大郎的性命,好让潘金莲与他做长久的夫妻。

武松回到阳谷县时,“王婆计啜西门庆,潘娘药鸩亲丈夫”的故事已经被传说得沸沸扬扬。武松先到县衙报到,而后阴沉着脸,大踏步地往紫石街走来。街坊四邻都说:“打虎的英雄回来了,要为他哥哥报仇哩!”

第六章 管理人心的学问 第三节 她所深爱的西门大官人,到底还是一个商人

潘金莲正坐在武大郎灵前发呆,忽见门口一黑,钻进来一个魁梧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打虎的英雄武松。两个人互相看着,愣了好久。门口簇拥着许多看热闹的人,武松回头把门关了,也在哥哥灵前坐下,来与嫂嫂说话。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武松问。

“你信吗?”潘金莲反问。

武松想了想,回答说:“我没办法不信。”

潘金莲说:“我也没办法相信,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武松黑着脸,又问:“那么,事情本来是什么样子呢?”

潘金莲于是前前后后地叙说了一遍,原来偷情确有其事,谋害亲夫却是惑众的谣言。

武松的脸更黑了,继续问道:“既然偷情是真,谋害亲夫却怎么有假?这便是事情的起因……你为什么管不住自己,非要去偷情?”潘金莲咬着嘴唇,一言不发,被催问得急了,才从她的小嘴里轻轻吐出五个字来,说:“因为我爱他!”

“你爱他?”武松惊叫起来,“你这个骚货,是个男人都爱,唯独不爱我哥,是吗?”

“是的,我不爱你哥,因为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潘金莲也激动了,“我也爱过你,可是你却奇怪地拒绝了我。我是一个女人,一个活生生的有着七情六欲的女人,你要我怎么办?”

“就为了这个,你就要谋害亲夫吗?”武松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你要偷情便偷情,你要改嫁便改嫁,为什么要谋害亲夫呢?”

“我没有!”潘金莲也跟着叫了起来。

“你休要狡辩!”只见寒光一闪,伴随着“咚”的一声,武松把一口尖刀恶狠狠地插在潘金莲面前的桌子上,“你若痛痛快快地承认,我还当你是个敢做敢当的女中豪杰。但你若拼死抵赖,我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那口尖刀有如闪电似的,撕裂了潘金莲的肝胆,连脸色都被吓得煞白。紧接着,武松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脸扳过来,盯着她的眼睛,恶狠狠地问道:“骚货,你说,是不是你勾搭西门庆谋害了我哥?”

潘金莲摇摇头,然后又慌忙点点头。

“这就是了!这就是了!都说人心难防,何况是一颗淫荡的妇人心!”武松痛苦得连脸都扭曲了,手上使劲一摔,把潘金莲摔倒在地。然后,他坐在那里,发了很长时间的呆。然后,他站了起来,向着潘金莲骂道:“姑且让你这荡妇再苟活一时半刻,我这就去找西门庆,让你们这对狗男女死做一堆!”说完,拉开门,穿过挤在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大踏步地走远。

天色渐渐地黑了,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地散去。武松满县城都没有找到西门庆,西门庆却在那天深夜悄悄地溜进了武大郎的家。“我的心肝哪!”他把潘金莲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一只受尽惊吓的小狗。

“我痛!”她的头发经过武松的摔打,弄得整个头皮都肿痛了起来。

“我饿!”她跌坐在地上已经两个多时辰,水米未进。

于是,西门庆又偷偷从后门出去,找来一包油炸烧骨和几只鸭蛋。潘金莲和着眼泪,把那些东西慢慢地吃得精光。西门庆看着心疼,一遍一遍地为她擦脸,把手绢子都沁湿了好几回。

“你是没有见过那阵势!那杀气啊,太吓人啦!”

“别怕,有我哩!”西门庆抱着她,安慰她。

说不尽一夜凄凉,仿佛一会儿的工夫,鸡都叫了。

“我们还是出去躲躲吧!”潘金莲说。

“也好!”西门庆点点头,“好汉不吃眼前亏,出去躲躲也好!”

两个人便慌忙站起来收拾行李,然后从后门出去。西门庆的马匹就系在后门口的一棵柳树上。潘金莲上去解开缰绳,牵过来交给西门庆。西门庆把行李搭在马背上,拉着潘金莲往城东而去。天色已经微亮,城门已经打开,两人仿佛挣脱牢笼的一对野兽,很快便消失在朦胧的晨曦之中。<strike></strike>

又是一棵柳树。当天色越来越亮,西门庆却忽然在一棵柳树边停住了脚步。他站在那里,折下一段柳树枝,抽打着那棵柳树,很有些思虑重重的样子。“折向离亭畔,春光满手生。群花岂无艳,柔质自多情。”古往今来,柳树便多以幽情苦绪入诗。而今,它又要见证怎样的爱情变故呢?

“你怎么啦?”潘金莲在后面问道。

“我不能走。”西门庆回答说,“我并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我还有庞大的产业。我不能为了你而抛弃我苦心经营的一切。”

潘金莲明白了。她所深爱的西门大郎,到底还是一个商人。出于职业习惯,他会把所有的利益都换算成一种经济学意义的价值。即使是一场翻天覆地的爱情,也不过是他所评价的诸多利益之一种而已。

第六章 管理人心的学问 第四节 爱情是一场互惠互利的交易吗

“难得你我相爱一场,就让我为你唱一支曲子吧!”潘金莲说。

西门庆在离亭的石凳上坐下。潘金莲便拉着他的手,深情款款地唱了起来。歌声哀艳而婉转,令人为之心碎。歌曰:

我为你备好钱粮的搭兜,

我为你牵来灵性的牲口,

我为你打开吱呀儿后门,

我为你点亮满天的星斗—满天的星斗!

我为你轻轻把嘴儿努起,

我为你悄悄把泪儿流,

不管丢脸不管羞,

叫声哥哥你带我走,

叫声哥哥你带我走!

你带我躲过巷口的恶狗,

你带我走过世间的忧愁,

你带我去赶长长的夜路,

你带我去看东边的日头—东边的日头!

我跟你前生是至情的兄妹,

我跟你今生睡一个枕头,

不管丢脸不管羞,

叫声哥哥你带我走,

叫声哥哥你带我走!

一首潘娘曲,多少饮泣声!等到一曲既罢,万籁俱已寂寂。即便是枝头的小鸟,也一时陷入了黯默。然而,西门庆的理性已经战胜了他的至情,即使潘金莲叫上一千声哥哥,他也不会带她走了。

“回去吧!”西门庆站起来,望着来路说道。

“你要辜负我吗?”潘金莲不甘心地问。

“别说什么辜负与不辜负。”西门庆冷漠地回答说,“所谓男欢女爱,不过是一场互惠互利的交易罢了。关于这场交易,有的人用的是一生,有的人用的是一夜。对于你,我已经付出自己的交易成本,就到此结束吧!”

潘金莲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她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又好像哪儿出了问题。她哑口无言地跟着西门庆,再一次走进阳谷县的城门,再一次进入紫石街背后的小巷,再一次面临着亡夫武大郎的灵位。她默默地坐了很久,然后站起来为武大郎点燃了三炷香,屋子里开始弥漫起一种很好闻的烟香气味。

西门庆已经走了很久了。太阳也已经升得很高了。潘金莲坐在屋子里,仿佛听见大门外响起了一种熟悉的脚步声。那是武大郎卖完炊饼之后回家的脚步声吧?喔,不,好像是武松从县衙回来的脚步声!潘金莲忽然拔出武松插在桌子上的那口尖刀,把它用力地捅进了自己的胸膛。

傍晚时分,武松出现在西门庆面前,把一枚蝴蝶造型的金簪子举给他看。这是一枚珍贵的首饰,上面嵌着鸦青和石榴子,武松曾经见到它被插在西门庆的发髻上。刚才,武松却在潘金莲的发髻上再一次发现了它。

“认识它吗?”

“不就是一枚金簪吗?”西门庆装作一脸的迷茫状,反问道,“怎么啦?”

“她已经死啦!”

“你说谁?”

“装!你给我装!”武松上前一把抓住西门庆的领口,厉声喝道,“说,你为什么要勾引我的嫂子?”

那只手的力量实在太大了,西门庆顿时感觉到喉咙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他试图掰开它,但无济于事。他也想过是否用指甲掐痛它,又害怕进一步激怒武松,惹来更大的报复。直到那只手用力一推,西门庆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武都头,我起初并不知道她是你的嫂子。”西门庆努力坐直了身体,又向着武松呈现出一脸的真诚状,“我知道你爱护你哥哥,可是你嫂子也过得不容易。在下之所以勾搭潘金莲,却也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他对自己的口才向来就有自信,如今也想凭借一番花言巧语,化解眼前的危机。

“放你妈的屁!”没想到武松再一次被激怒了,他身上再一次爆发出打虎英雄的血性,不由分说,上前一拳头就把西门庆连人带椅打倒在地。西门庆“啊也”了一声,爬起来就跑。武松追上去又是一拳,打得他一头撞破了窗棂,从楼上倒栽葱似的摔在了街上。楼是雄伟壮丽的狮子楼,街是泛着青光的石板街,只听见“噗”地一响,西门庆被摔得血液飞溅,躺在那里再也动弹不得。

可惜一代风流巨贾,就这样死于非命。不知道在黄泉路上,他还会不会跟潘金莲在一起,继续玩弄那种具有商业特色的爱情游戏?

第六章 管理人心的学问 第五节 如何管理人心

武松很幸运地逃出了县城,在夜幕中再一次走上了畏罪潜逃的亡命生涯。他来不及分辨方向,只知道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奔走。如此慌不择路地奔走了数日,忽然看见前面山林中有一座寺庙。走得近了,便看见寺庙的牌匾,名曰开元寺。武松腹中饥饿,思虑再三,决定冒险前去讨要一些吃的。

几个馒头下肚,武松的惊魂镇定了许多。又向寺中的老和尚打听这是什么地方?却原来是三国时期的濮阳,大宋朝的澶州。当年曹操与吕布曾经大战于此。真宗皇帝也曾御驾亲征来到这里,与辽国人签订了历史上著名的“澶渊之盟”。

“澶渊之盟,国之耻也。”武松叹息着说。

老和尚问曰:“壮士为何如此感叹?”

武松回答说:“遥想当年杨家将,何其英烈!杨令公与杨六郎,亦可谓父子英雄!而真宗皇帝呢?虽是一代人君,却懦弱无能,以澶渊之盟每年向北番献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之岁贡,岂不是丧权辱国?”

老和尚笑道:“壮士亦有英烈之风,可敬可佩!若依老衲来看,关于澶渊之盟,壮士可能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更不知其三其四其五其六也。”

原来宋辽交兵,前后长达二十多年。虽然也曾有忠君报国的杨家将,却到底是一场无休无止的拉锯战。两国边境之居民,因此饱受战争之祸患。更何况大宋朝每一次投入战争,都要消耗军费数千万两白银。“澶渊之盟”以货币换和平,不过付出了区区十万两岁币,怎么说都是一笔合算的买卖。此武松不知之其二也。

“澶渊之盟”以后,战场变成了经济特区,宋辽两国开始自由贸易。北番之辽国物资贫乏,所多者无非马匹与羊只。大宋朝物资丰富,吃穿日用应有尽有。于是,辽国便输出马匹与羊只,进口吃穿日用等各类商品。结果,大宋朝从一开始就获得了巨额的贸易顺差,贡献给辽国的那些岁币,到年底早就赚了回来,而且还有可观的盈余。此武松不知之其三也。

大宋朝通过自由贸易,从辽国那里得到许多骏马良驹。结果,辽国的骑兵优势丧失殆尽,而大宋朝的骑兵部队却得到了最优良的装备,此前令人恐怖的边患从此消弭于无形。辽国的萧太后见势不妙,下令禁止卖马,结果又造成对宋贸易巨额逆差进一步加大。此武松不知之其四也。

大宋朝日益雄厚的经济基础,使得它的货币成为国际之间的硬通货。结果,辽国的钱变得越来越不值钱,大宋朝的货币却在到处流通。当辽国在享受他们所购买的生活资料的同时,大宋朝实际上已掌握了辽国的财政权。此武松不知之其五也。

所以,杨家将当年固然英烈,边关却战事不断。如今有此其一其二其三其四其五,两国间便能安享太平,而大宋朝也从此走向了文化经济与工商业发展的繁盛时期。此武松不知之其六也。

武松听得目瞪口呆。他曾经为西门庆的聪明能干所倾倒,没想到在西门庆之外,还有如此高深莫测的学问。“老人家,”他满怀敬慕地问道,“您既有这样的智慧,为什么不去创造一番大事业,却要隐居在山林之中,默默地老去呢?”

老和尚笑道:“壮士又有所不知。世界上除了经济,尚有道义可谈。除了功利,尚有心性可谈。除了日用,尚有因果可谈。老衲并非隐士,而是个和尚。谈论人间的道义、心性、因果,以劝善,以度人,却正是老衲的本分。”

武松心中的敬慕又多了几分。想了想,又继续问道:“您说的道义、心性与因果,晚辈也多有耳闻,却到底不明究竟。请问老人家,都说人心难防,如何能够理解其中的奥秘?”

老和尚回答说:“所谓人心,无非是一些念头。于杂乱之中,有许多善念,亦有许多恶念。一念之间,可以向善;一念之间,可以作恶。所谓人心难防,乃恶念耳!”

武松深深地点头。又问道:“无论做人做事,其中的苦处便在于人心难以管理。我们可以采用各种各样的管理技术,可怎么能够管得住人的心?譬如贪婪的心,淫荡的心,或者一颗愤怒的心?”

老和尚笑道:“人间之有寺庙,便是一个管理人心的培训机构。你问如何管理人心?只需关注每一个念头即可。澶渊之盟便是例证,前一念是战争,后一念是和平。若是念念都能如此,何愁人生与事业不得转机?”

武松因此猛醒,以为自己负罪潜逃的处境,便是愤怒起恶念的后果。如今何不寄身于寺庙?一则可以脱罪,二则也可以从师于老和尚修养心性,以滋长生命的慧根。

于是,武松便拜在老和尚门下为徒,法号五戒,又号一念行者。江湖人称“行者武松”是也。

祖花先生曰:

本章节选料于第二十五回“王婆计啜西门庆,淫妇药鸩武大郎”。以王婆之计、潘娘之药,大见人性之贪婪与凶险。管理之难,便难在人性的贪婪与凶险。

现代管理学把人定义为经济人。设若天下皆为经济人,则人性的贪婪与凶险即为合理性存在,管理学也将因此而永远找不到真正的答案。昔写权谋,却于描写间隐约有嘲讽权谋之笔意。写情色,却于描写间隐约有嘲讽情色之笔意。今我写商业,安得不于描写间隐约有嘲讽现代管理学之笔意乎?此文学笔法也,非止于故事情节,而于情节之中暗藏非常之道也。我以为,此非常之道也,即是学者们孜孜以求的管理之道。

我在这里把西门庆与潘金莲的爱情再次演绎了一遍,并且试图演绎得更有时代感、更有商业特色。在情节上,先写武松打虎,再写虎中美女潘金莲;先写武松拜“琉璃狮子”西门庆为师,再写血溅狮子楼,亦有一波三折之构造。需要注意的是,西门庆的商业理性,使得他在关键时刻背叛了他的爱情,而这正是商人的可鄙之处,也是商业的可鄙之处。

事实上,这个题材我此前在拙著《爱情经济学》里演绎过一次。我要说的是:经济学里面没有爱情,真正的爱情在经济学之外,管理学的奥秘也在经济学之外。

第七章 从人肉馒头到桃花馒头 第一节 一念而来,一念而去,犹如白云似的没有脚跟

<em>在武松的帮助下,孙二娘成功地实现了从人肉馒头到桃花馒头的转型,一口气创办了20多家连锁店,还雄心勃勃地打算进军东京和杭州。至于“像妓女那样服务”的商业精神,却正是培训员工的重要课题。</em>

<em>张青说:“我们之所以客分五等,也是为了选择目标顾客,获得具有赢利性的商业机会。”</em>

老和尚向武松传授的修养方法,佛教称之为“善护念”。“善护念”做得好,便可以一心不乱。一心不乱,便可以获得洞明世事的大智慧。佛教又说,一念之间有八万四千烦恼来袭,可见“善护念”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甚是困难。

这样寒来暑往,武松忍耐性子,在山林中度过了将近一年的时光。平日里,他挑水,劈柴,打扫一下禅院,在禅院后面的苗圃里种菜,有时候也出门去化缘。他本是一位打虎的英雄,哪里过得惯苦行僧的日子?眼看着梅花开了又谢了,小麦青了又黄了,武松终于决定要告别老和尚。

老和尚说:“你一念而来,又一念而去,犹如白云一样路过,却没有看到你的脚跟。且去吧!且去吧!”

武松好像听懂了老和尚的话,又好像不懂。他离开了禅院,犹如白云似的四处漫游。那一日走在孟州的大街上,忽然有人赶到他面前来,向着他上下打量,惊叫道:“果然是武松兄弟!奇怪呀,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武松也看到了来人,却原来是“菜园子”张青。

好友相见,分外欢喜,便邀约着来到酒馆,要了一间清净的包房,一起好好地叙说别情。

空气弥漫着一种醉人的酒香。武松戒酒许多时日,顿时动了馋虫。张青端起酒坛子,豁辣辣地倒满两大碗,准备与他分而享之。武松有些为难地说:“兄弟已经是个出家人,法名五戒。五戒者,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邪淫,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如今酒香虽然迷人,兄弟却如何饮得?”

张青端起碗来,一脸郑重状地回答说:“我可不管你是和尚还是道士,我只认得你是我的兄弟。你若还念我这个做哥哥的情分,就与我共饮了这碗酒!”

武松自嘲地说:“只恐这一碗酒下去,兄弟我就成了一个酒肉和尚啦!”

张青劝说道:“只要真情在,酒肉又何妨?”于是先饮为敬。武松略一犹豫,也饮了。兄弟俩这才坐下来,开始叙说各自的经历。

这是武松自逃难以来,第一次说到嫂嫂与西门庆的孽情,心绪甚是纠结。他曾经怀着满腔的正义感,逼死了嫂嫂,杀害了西门庆,但现在看起来也许是很主观地做了一件错事。他甚至常常做噩梦,梦见嫂嫂和西门庆前来报仇索命。仔细想想,嫂嫂虽然风骚,到底也是一个可爱的女人;西门庆虽然可恶,却也有许多值得肯定的优点—事实上,如果他当初不是那么冲动,也许可以找到更好的选择。

张青听着听着,却有感而发,做出一副对联来。上联曰:“早恋,热恋,婚外恋,恋恋难舍。”下联曰:“男生,女生,小畜生,生生不息。”横批是:“就那么回事!”他解释说:“男女之间总是纠缠着许多剪不断、理还乱的是是非非。若是跳出事外来看,可不就那么回事吗?”

武松苦笑道:“可惜我没能像哥哥这样置身事外,一怒之下,做下了血溅狮子楼的命案。负罪之身,不知何时能得解脱?”

张青说:“做了便做了。兄弟怎么变得如此优柔,像个妇人?”

武松说:“你没有见过我的师父,确实像个慈祥的老妇人!”

兄弟俩哈哈大笑,直呼:“喝酒!喝酒!”几碗酒下肚,武松便重新找回了打虎英雄的血性。

又回过头来,问起张青的故事。原来张青在东京关张了“孟州汤面馆”之后,做了回家的打算,临行前却在勾栏里结识一位奇女子,两人甚是相好。说起来,那女子与张青也是同乡,两人便邀约着一起回到孟州,做起了一桩生意。

宋朝人所谓的勾栏,相当于现在的戏院,有许多卖艺和卖身的妓女出没其间,是一个情色生春的场所。武松奇怪地问道:“勾栏里也有奇女子吗?”

张青回答说:“英雄不问出处,女子又何尝不是如此?你可别小看了你这位嫂嫂,风风火火的性情,泼泼辣辣的作风,论起豪气来,可是不让须眉。”

武松又问道:“哥哥既与嫂嫂做得一桩生意,却又何故来到孟州?”

张青说:“我与你嫂嫂的故乡皆在孟州。我正是奉了你嫂嫂的命令,来这街上采购一些胭脂香粉。兄弟可由此向南方云游,翻过一座山冈,便是有名的十字坡。到了十字坡,便可见一座乌红院。我与你嫂嫂的事业,便在彼处。兄弟去时,即可见识一下嫂嫂的风采。”

武松呵呵笑道:“兄弟我如今在孟州城外的观音院挂单。你且去忙着采购,我过不了几日便去十字坡拜望哥哥和嫂嫂。”

兄弟俩便击掌相约,带着微醺各自别去。有分教,武松一念既起,人生又有新篇。

第七章 从人肉馒头到桃花馒头 第二节 人肉馒头的两重意思

武松选了一个风日晴和的好天气,离开观音院,往十字坡方向而来。路上向人打听,却惹得人们哄然而笑。有人便故意取笑着问他:“大和尚,你也喜欢吃人肉馒头吗?”

“什么人肉馒头?”

人们笑得更厉害了。有人说:“果然是个和尚,连人肉馒头都不懂!”也有人饶有兴趣地向武松问道:“和尚当真不近女色?你去看看女人,哪个胸前没有两个馒头?只是那十字坡的馒头啊,又大又白,别说吃,就是看着也心痒,想着也心痒。大和尚若真是不懂人肉馒头,去那里作甚?”那人一边问着,人们便一边跟着乐翻了天。

武松被笑得心里发毛,便羞臊着脸,分开了人群向前走。

内中有一位长者叫住了他,说道:“大师父休要烦躁。那十字坡的女人确实妖艳迷人,大师父既是出家人,万万不可乱了方寸。适才那小子说到的人肉馒头,却还有一重意思,大师父也要听听。”

武松便停住了脚,听那长者解释说:“那十字坡的女人虽然妖艳迷人,宰起客人来却甚是心狠手辣,喂一瓣水果要你七八百文钱,喝一杯水酒要你四五两银子,有多少钱都会被她宰得精光。她哪里是做生意,分明是吃人。如此说来,哪个客人不是人肉馒头?因此上,那女人便被唤做‘母大虫’,又被唤做‘母夜叉’,野性得很,也厉害得很。大师父此番前去,不知所为何事,但请小心为好。”

谢过了长者,武松向前走着走着,却又不由得踟蹰起来,心说:“我道那嫂嫂是何等奇女子?却是个婊子。无论她如何妖艳,我去拜望她作甚?”便回了头,要返回观音院去。心里又说:“我既然答应了张青,当然得去。况且传言未必属实,还是亲眼看看为好。就算属实,我一个打虎的英雄,难道还怕了她一只母大虫不成?”

脚下的地势渐渐地高起。越过一座山冈,便可见一棵郁郁葱葱的女贞树。在女贞树的掩映下,出现了一座黑瓦白墙的院落。门楼上高挑着一面POP挂旗,上写三个大字,名曰“乌红院”。门口左右的院墙上,各自悬挂着几只大红的灯笼,在黑色、白色和绿色的陪衬下显得煞是好看。武松心想:“我先前只闻说过桃红院,这里却叫做乌红院。所谓桃红院,取义于美人之红颜,即妓院也。乌红院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走得近了,却见一顶轿子越过他,落在乌红院门口,从中出来一位头戴乌纱的胖子。早有小厮迎接着,把那胖子引进门去。武松到得门前,也想进去,却被另一个小厮拦住了。

武松问道:“那胖子能够进去,我如何不得进去?”

小厮冷笑着把嘴一歪,武松便看见门口一副对联。上联曰:“非乌帽不得入内。”下联曰:“有红裙摇曳生春。”对仗虽然不甚工整,却也有些韵味。

武松心想:“这副对联想来亦出自我那位张青哥哥的手笔。从前开面馆时有一副对联,如今开妓院也有对联。”又向小厮问道:“写的什么意思?”

小厮教训他说:“你来看着。所谓乌帽,乃是有财势的伟男。所谓红裙,乃是有姿色的美女。所谓乌红院,乃是伟男与美女的幽会所在。你一个大和尚,进去作甚?”

武松哈哈笑道:“和尚云游至此,不为美女,只为美酒。你只需给我一坛美酒,和尚便心满意足。”

小厮便半信半疑地引导着武松进了院门,让他在大堂的一张餐桌前就座。武松四处看看,却不见那胖子去了何处。小厮问他要打多少酒?武松说道:“你只管上来,有多少喝多少。再切三五斤牛肉来。听说你这里馒头做得好,也来十几个做点心。”

稍时,小厮便抱一坛酒,又端上一盘牛肉、一屉馒头。武松走了半日,甚是疲乏,就着牛肉,一连喝了三碗酒。接着,又掰开了一个馒头,问道:“小厮,你这馒头是人肉的,还是狗肉的?”

小厮反唇相问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里来的人肉馒头?”

武松说:“我听说你家的人肉馒头甚是好吃。为什么你只给别人吃,却要欺瞒我?”

小厮便恼了脸,说:“你这酒肉和尚,给你吃,给你喝,还要无理取闹,不理你了。”武松也不为意,只管大快朵颐。一坛酒罢了,又要了一坛,一连喝了三坛酒,飘飘欲仙似的,甚是美好。然后站了起来,往外就走。小厮哪里肯依,赶上来索要酒钱。武松被他一拽,就势倒在他身上。那小厮杀猪似的叫唤起来,顿时满院子都惊动了。而武松却压在那小厮身上,打起了剧烈的鼾声。

众人在惊慌失措中叫来了老板娘。武松眯着眼偷看,乃是一位健妇:光鲜的衣着里,裹着粗壮的腰身;浓妆艳抹的脂粉下,透露出棕黑的肤色;却有一双眼睛生得妖媚,又黑又大,连着睫毛一起扑闪着,好不勾人心魂。只听得那妇人骂道:“哪里来的野和尚!”

一面说,一面挽了袖子,要来提起武松。武松打着鼾声,又就势把那妇人的头抱住,右手把她两只手捉得紧紧的,右腿却向前一伸,把她绊倒。只听得“轰”的一声,那妇人肥猪似的倒在地上。武松就势翻转身体,却把那妇人柔软的肚皮当做枕头,以熟睡状,继续打着如雷的鼾声。

轮到那妇人叫唤起来。从后院慌忙跑来一人,看着武松道:“原来是武松兄弟!究竟出了什么事?且起来说话!”武松睁开眼,却是“菜园子”张青,便惊叫道:“原来哥哥在此!”跳将起来,与张青见礼。

背后那妇人也爬了起来。张青介绍说:“这位便是你嫂嫂,孙二娘是也。”武松慌忙回头行礼,说:“武松无礼,冲撞了嫂嫂。都怪小厮势利,只知道巴结有财势的伟男,却故意怠慢我等,因而心中郁闷,喝了许多酒。看到哥哥来,这才惊醒。还请嫂嫂原谅武松!”

孙二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满脸都是迷人的笑容,回答说:“都是自己人,说什么冲撞不冲撞的!”三个人便一起大笑起来。回到堂屋,重新摆上碗筷,把酒论说交情。

第七章 从人肉馒头到桃花馒头 第三节 顾客分类管理与妓女的商业精神

却说乌红院,原名孙记客栈,是孙二娘的父亲孙道元的产业。孙记客栈位于孟州官道边上,馒头又做得好吃,生意甚是兴旺。孙二娘的叔叔孙仲元因此心怀觊觎,与捕快吕怀成勾结在一起,诬陷孙道元贩卖私盐,在追捕中杀害了他,而后又将孙二娘卖往东京为娼。那一日,孙二娘见到“菜园子”张青,便有心结交,两个人相约着回到孟州,设计谋杀了叔叔孙仲元,重新执掌父亲当年的产业。又引来几位姿色妖娆的姐妹,将孙记客栈改名乌红院,仿效东京勾栏故事,既经营传统的馒头,又经营时尚的情色,把生意做得更加红火。

武松问道:“我看此间进出客人,不过三三两两,何来红火可言?”

张青回答说:“兄弟有所不知。乌红院开张大吉,顾客盈门,把各位姐妹和小厮们都劳累得不行。几经思考,决定对顾客采取分类管理。结果我们发现,20%的高端顾客产生了80%的营业利润,我们称之为赢利性顾客。愚兄我虽然是种菜的出身,却也读过一些诗书,于是调整市场定位,以‘乌帽’为目标顾客,以‘红裙’为经营特色,只做这些有钱人的生意,如此便能以有限的成本获取最丰厚的赢利。一时之间,乌红院芳名远播,远近各府县的官商人等都是我们的贵宾。谁知好景不长,眼见得这几月生意渐渐地清淡了下来。却不知是何缘故?”

武松好奇地问:“如何对顾客采取分类管理?”

张青便去办公室拿了一份资料回来,给武松看。原来,所谓分类管理,就是把顾客分为甲乙丙丁戊五等。其中,甲等顾客处在社会顶层,即达官贵人是也。他们有着自己的生活习惯,不慕虚荣,但他们的一举一动,却牵引着社会的神经。他们的消费决策,往往会成为行业内的小道消息,被人们传说和模仿。当然啦,甲等顾客在人群中的比例非常小,只有0.2%。

乙等顾客虽然不是塔尖上的人物,却也有超凡的能力,从而能够通过自己的职业获得很高的收入和财富。他们是奢侈品的主要购买者和消费者。他们出入于一些具有私密性的交际场所,在那里消费或者密谋划策。他们想努力进入社会的塔尖,但他们的子女比他们更有可能达成目标。他们在人群中的比例是12.56%。

丙等顾客是社会的中坚力量。他们既没有高贵的家族背景,也没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但他们是官场上的实力派人士、企业家和职业经理人。他们注重时尚,追求较好的品牌。他们非常活跃,热衷于各种聚会。他们希望子女能够接受到比较好的教育,并且愿意为此付出。他们在人群中的比例是26.15%。

丁等顾客是社会上最广大的劳动者阶层。他们追求稳定的职业和收入,有时候也热衷于追求小额资本的创业机会。他们依赖亲朋好友在经济和感情上的支持,在遇到麻烦时寻求建议和帮助。他们的活动空间仅限于家庭和职场,偶尔也会外出旅游。他们在人群中的比例是38.62%。

戊等顾客的收入非常微薄,刚好能够维持日常的生活。他们需要算计着花钱,以购买食物和日用品为主。若是遭遇到疾病、车祸、盗窃、灾害天气或者任何不幸,他们就会陷入极大的窘迫之中。他们在人群中的比例是15.45%。

还有一些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经常失业,甚至于需要依靠别人的接济和施舍维持生活。他们的购买能力极其微弱,而且仅限于食物,在顾客分类管理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们在人群中的比例是7.02%。

乌红院眼中的高端顾客,主要由乙等顾客和一部分丙等顾客构成。至于甲等顾客,往往会去东京勾栏,消费李师师、顾盼盼、赵莺莺等一线当红的名妓,却怎么会光顾孟州乡村的十字坡呢?至于丁等顾客以下,则都被乌红院的门槛挡在外面。

武松又问道:“哥哥如此客分五等,岂不势利?”

张青回答说:“要说势利,还真势利,但愚兄和你家嫂嫂也只好如此。既在商,则言商,不同等级的顾客,由于各自的社会地位、经济收入、生活方式等因素,导致了不同的消费特点,我们之所以客分五等,也是为了选择目标顾客,获得具有赢利性的商业机会。”

“那么,”武松继续问道,“你又如何评价你们的商业机会呢?”

张青回答说:“我们的商业机会在于人们的孤独感。尽管,我们处在一个繁荣的社会,但事实上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其中,有一些高端顾客愿意用付费的方式到这里来寻求妓女的抚慰,以排遣他们的孤独感。”

“是的,孤独。我常常在人群中感受到可怕的孤独。”武松点点头,继续问道,“我的问题是,为什么是妓女而不是他们的老婆给他们抚慰?”

张青认为,跟做老婆的女人相比,妓女具有五大优势:

第一,老婆喜欢抱怨,而妓女懂得温柔。老婆总是唠唠叨叨,指责男人这里做得不对、那里做得不对。而妓女却能够用自己的柔情和耐心包容一切。

第二,妓女让顾客始终有恋爱的感觉。老婆在丈夫面前往往不注意形象,睡眼惺忪,眼睛里沾着眼屎,叉着一双臭脚。而妓女却总是设法让自己呈现出最漂亮、最柔情、最可爱的那一面。

第三,妓女懂得满足顾客的需要。当某个男人有特殊癖好时,老婆会鄙视他、嘲笑他,或者给他一顿难堪的冷遇。而妓女却懂得尊重他、理解他、安慰他、配合他。

第四,当男人给钱时,老婆总是嫌少,而妓女却会满怀感激地送上香吻。

第五,老婆习惯于把丈夫占为己有,却并不关心丈夫的快乐和忧愁。妓女却很珍惜每一次短暂的幽会,让顾客快乐是幽会的永恒主题。

“啊!”武松惊讶地叫了起来,“如此说来,妓女身上具有我们这个时代最珍贵的商业精神啊!像妓女那样工作,像妓女那样服务,我们的员工就应该具备像妓女那样服务的工作理念。可是,你刚才说什么?你说生意渐渐地清淡了下来,为什么?这么好的服务,怎么会没有生意呢?”

张青说:“我也在暗自纳闷哩!不知道究竟遇到了什么变故?”

“我来解答你们的问题。”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众人扭头看时,却是武松在门口遇到的那个胖子,“你们遇到的这个问题,经济学叫做效用递减。”胖子说着,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拾级而下,来到了桌边。

什么是效用递减呢?胖子打比方说,初恋时第一次拉女孩子的手会感到极度兴奋,但随着拉手的次数越来越多,兴奋感就会递减,直到最后出现“拉着老婆的手,就像左手拉右手”的麻木感。夫妻之间之所以互相不满,其实是一种因为效用递减造成的审美疲劳综合征。于是乎,男人们便难免喜新厌旧,女人们便难免红杏出墙。乌红院的生意日渐清淡,也与妓女们的效用递减有关。

“有什么好的对策吗?”张青着急地问。

胖子回答说:“十字坡地处孟州乡村,目标顾客群的总量太小,不足以维系乌红院的持续发展。而今之计,只有搬迁到东京和扬州那样的大城市,以获得足够大的顾客源。或者引进一些新鲜的美女和娱乐项目,以满足原有顾客喜新厌旧的爱好。”

第七章 从人肉馒头到桃花馒头 第四节 此馒头与彼馒头

武松看那胖子,肤色有些黑,个头有些矮,按照中国传统相术的说法,应当是一个足智多谋的角色。张青介绍说,他便是郓城县的押司,人称“及时雨”的宋江。

“果然是宋江哥哥!”武松纳头便拜。原来宋江以疏财仗义救人于急难而闻名,在江湖上深受各路豪杰的爱戴。武松先后两次逃亡,也曾听说过宋江的故事。没想到却在乌红院相见。

宋江慌忙扶起,问曰:“足下是谁?敢问高姓大名?”听说是武松,却也吃了一惊,叫道:“原来是打虎的英雄,如何变成了一代高僧?”

“哪里是什么高僧?”武松羞愧地回答道,“只因为人生遇到许多尴尬,便有了这一身尴尬的打扮。”又问道,“哥哥既在郓城高就,如何寓居在孟州?”

宋江回答说:“孟州的法制工作做得好。我们的府尹大人因此安排了一期培训班,叫各县的押司都来学习。又没有多少功课,却在乌红院结识了张青兄弟。”

于是,兄弟三个和孙二娘分坐四方,把酒杯斟满,继续论说交情。那宋江广有见识,说起来天南地北,头头是道,令张青夫妇与武松钦佩不已。孙二娘又特意收拾了客房。宋江与兄弟们相伴着住了数日,才依依不舍地离去,临行前见武松手头羞涩,又给了他一锭十两的银元宝和一些零钱,说了许多珍重的话。

送走宋江,武松回头对张青说:“宋江哥哥所言,真有学问。却不知哥哥作何打算?”

张青说:“向东京做战略转移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这样会带来两个问题,一个是要放弃现有的经营多年的基础;一个是需要付出大量的搬迁成本。如果不搬迁,而是引进新项目,也有一个可行性论证和营销策划的问题。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难字。”

武松因此想道:“我这位哥哥,到底是个上门女婿。凡事还得女主人说了算。”又去找孙二娘。孙二娘说:“难得叔叔如此热心!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武松便问孙二娘,是否听说过武大郎炊饼?孙二娘连连点头,武大郎炊饼是阳谷县的特产,远近闻名,她岂有不知之理?武松说:“目下乌红院面临危机,无论是迁往东京或是引进新项目,恐怕都不是最佳选择。我觉得你家的馒头也甚是好吃,与武大郎炊饼各有风味。我为武大郎炊饼策划过一个项目,而今也同样适用于你家的馒头。”

孙二娘说:“馒头是先父家传的手艺,虽然不是什么知名的品牌,却也在这孟州道上延续了十几年的炉火。只是自从开了这乌红院,卖的却是人肉馒头。此馒头与彼馒头,绕口令似的,搅得我都说不清楚。你要我放弃乌红院,重操先父的旧业,却不知如何理论?”

武松说:“我来解决理论问题。你要解决的问题,则是如何做决定。企业转型是一件大事,意味着你要放弃现有的市场,重新选择一个新的目标顾客群。你需要慎重,也需要果断。”

孙二娘叹息道:“男怕没钱女怕老,乌红院做的是女人的生意,这女人的效用也递减得太快了!就是我这个做老板娘的,也常有年老色衰的忧虑哩!”她转念一想,又说,“这样吧,两种馒头一起做。我还做人肉馒头。另外设置一个事业部,你来做那个什么馒头。”

“两种馒头如何一起做得?”武松说,“此馒头与彼馒头,连你自己说起来都费劲,人们又如何分得清楚?须得另外创造一个新的品牌,便于人们理解才好。”

孙二娘说:“你先把策划案拿来。策划得好,我便依你。叔叔一世英雄,也需要有一个东山再起的创业机会。你不必做我的员工,而是做我的合伙人。在这个新的事业里,我可以给你一定比例的股份,让你的聪明才智变成资本,如何?”

武松听得满心欢喜,心想:“我这位嫂嫂,虽然人称母老虎、母夜叉,却实在是美得野性,美得惊人。想不到我的前程,竟然落在她的身上。”

第七章 从人肉馒头到桃花馒头 第五节 从人肉馒头到桃花馒头的成功转型

武松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撰写策划案。与其说是撰写,不如说是创作。他发现了很有价值的信息:孙二娘的父亲孙道元当年制作馒头,喜欢往面粉里添加一些花蜜;如果在春季,有时候也使用桃花作为花蜜的代用品。于是,武松便灵感乍现,把这种配方独特的馒头命名为“桃花馒头”。又计划设立一个专门的企业,叫做桃花馒头有限公司。当他把策划案提交给孙二娘、张青时,夫妇俩都是眼睛一亮。

桃花馒头是一个极有市场价值的创意。唐朝崔护有诗云:“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每当人们看到桃花,就会由此展开联想,联想到爱情、青春和长生不老的容颜。中国传统医学证明,桃花中含有多种维生素和微量元素,能够疏通经络,扩张末梢毛细血管,改善血液循环,具有消食顺气、美容养颜的食疗效果。

武松计划把桃花馒头做成连锁餐厅,不仅经营桃花馒头,还有桃花粥、桃花茶、桃花酒。桃花粥有活血润肤、益气通乳、丰肌美容、补益身体、化淤生新之功效,特别适合哺乳期的女人。桃花茶能够祛斑美白,对于祛除面部色素、黑斑、老年斑和改善肤色有很好的效果。桃花酒适宜于青年男女,饮之可怡情防病、美容悦色。也可以把桃花制作成丸,对于肝郁气滞、血行不畅所致的面色黯黑、粉刺、痤疮、蝴蝶斑者均有良效,亦可用于妇女痛经及男女偏头痛的治疗。

毫无疑问,桃花馒头的创意一经提出,便立即呈现出一种令人心动的品牌个性。孙二娘终于决定关闭乌红院,遣散从业的姐妹,全心全意投入到桃花馒头的创业活动中来。武松又以孙二娘为原型,设计了一位名叫“桃花嫂”的形象代言人。那孙二娘虽然肤色有些黧黑,打点粉,抹点胭脂,却也能够化妆出桃花般的粉嫩和娇艳。孙二娘后来便有了一个区别于母夜叉的雅称,就叫“桃花嫂”。

民间传说的人肉馒头,而今也成了有利用价值的新闻资源。武松创作了一系列的广告,题名为《人肉馒头的真相》,告诉大家:所谓人肉馒头,不是形容女人的胸部,而是形容桃花馒头的美味和营养价值。这些精心设计的广告成了轰动社会的新闻事件,产生了令人震撼的整合营销传播的威力。

还有价格策略的问题。桃花馒头的定价,仅比白面馒头略贵,既能显示它与众不同的价值,也能适应普通市民的购买能力。如此,富有吸引力的产品—product,便于顾客购买的渠道—place,诱导顾客购买的促销手段—promotion,富有竞争力的价格—price,4P就都全了。一时间,桃花馒头声名鹊起,产销两旺。

孙二娘也成功地实现了从人肉馒头到桃花馒头的转型,一口气在孟州和附近几个州县开办了20多家连锁店,还雄心勃勃地打算进军东京和杭州。“菜园子”张青原来开过汤面馆,管理经验刚好也能派上用场。至于“像妓女那样服务”的商业精神,却也正是培训员工的重要课题。

到了年底,公司获利颇丰。孙二娘特意为武松庆功,夸奖他文武全才,不仅是打虎的英雄,也堪称是策划的高手。问他跟谁学的营销策划,他不回答,却在心里莫名其妙地忆念起西门庆的笑貌音容。

祖花先生曰:

本章节选料于第二十七回“母夜叉孟州道卖人肉,武都头十字坡遇张青”,却在孙二娘的人肉馒头之外,又演绎出了两种人肉馒头。

我在前文列述过“下海”的若干词义。弃政从商曰“下海”,弃良从娼亦曰“下海”,这难道是巧合吗?然则以商人巧笑生春之风情、谋财取利之心机,与娼妓业者又有何异哉?此处便以妓女胸前的人肉馒头为题材,把学者们鼓吹的商业精神幽默了一番。想来商人有超然出世者,必然哈哈一笑。有耿耿于怀者,却正好落入幽默之中。

第八章 企业家的原罪 第一节 威武不能屈,富贵却能淫

<em>众英雄用一张假身份证,注册了企业,叫做北斗星实业有限公司;又在黄泥冈租了一层好大面积的办公楼,装修得豪华气派,好像渔夫似的拉开了罗网,等着鱼儿前来自投。</em>

<em>他既然名叫蒋门神,原来有两重意思:别看他长得凶神恶煞,却仿佛大门上贴的门神画儿,不过是吓唬人的;推开那扇大门,里面可是有主人的。</em>

却说武松在孟州道上留恋日久,便有行人把他的踪迹告知了阳谷县。阳谷知县又修书一封,请求孟州协助抓捕。武松正在上班哩,忽然有十几名捕快鱼贯而入,把他团团围定。武松若是逞雄,多少捕快也奈何他不得,只是不忍心连累公司和孙二娘、张青夫妇,遂长叹一声,束手就擒。

州衙的判官验明了武松的性命籍贯,果然是归案的罪犯,便将他投在位于安平寨的牢城营中。入得牢城,便要接受修理。所谓修理,其实是一种仪式,称做“杀威棒”,或者是任何名目的殴打和虐害。凡是新来的犯人,往往会遭遇这种残酷的修理,从而被迫服从于牢头狱霸的淫威。然而,武松又岂是等闲的犯人?他不怕打,也没人打得过他,任是何等厉害的牢头狱霸也要拜倒在他的脚下,诚惶诚恐地请他睡最好的铺位,殷勤地为他洗衣洗脚。武松威震安平寨,可是安平寨有史以来破天荒的新闻。

管营老爷(即今日之监狱长)亦是暗暗称奇。因爱惜武松,不要他吃那陈仓米做的牢饭,每日好饭好菜地伺候着。尤其让众囚犯眼馋的是,餐餐都有一坛子好酒。打开盖子,满牢里都是酒香。众囚犯讨好他说:“好汉,你遇到贵人了!”武松也是暗自纳闷,却不知那贵人是谁。

过不了三两日,有狱卒进来请武松换房。武松便离开了久而不闻其臭的大通铺,来到一间雅致的套房。武松心想:“这哪里是监狱?却分明是宾馆。却不知是何等贵人,如此善待于我。”洗了澡,神清气爽地睡了个大午觉,周身愉悦得像神仙似的。到了傍晚,每日送饭的那人照例提了一个食盒进来,还是一盘子牛肉、一盘子煎鱼、一盘子蔬菜和一坛子酒。武松终于忍耐不住,抓住那人的手腕,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送饭给我?”

那人回答说:“好汉,小人是管营的施老爷家中的仆人。都是我家公子吩咐小人,务必好生伺候。”

武松说:“去把你家公子请来说话。有道是无功不受禄,他如此礼遇于我,我却如何消受得起?”

那人便去请来了施公子。却是一个帅气的年轻人,进来便向武松施礼。武松慌忙鞠躬答礼,说道:“武松不过一囚徒,如何承受得了公子的错爱?却不知怎样做才能报答一二?”施公子略一沉吟,先请武松坐好,接着说了许多敬慕武松的话。武松因此知道他名叫施恩,喜好枪棒,江湖人称“金眼彪”。

又过了一些时日,武松心想:“我在牢中,别人吃的都是恶饭恶菜,我却每日好酒好食;别人都是带着镣铐劳动,我却如此悠闲。无论如何,我得做点什么,作为答谢才好。”又请了施恩来,再三表白自己的心意。

施恩又是一阵沉吟,这才说道:“小弟还真有一桩愿望,想要拜托哥哥。”原来孟州城东门有一片市场,叫做快活林,做的都是客栈、餐馆、赌坊的生意。施恩在彼处也有一座大酒店,每月都有几百两银子好赚。却不料从东路州来了一个恶霸,人称蒋门神,因为相中了这座产业,强要施恩转让。施恩不肯,蒋门神便来寻衅滋事,将施恩打得两个月不能起床,从此强占了快活林。施恩向武松施礼,说道:“若能得到哥哥相助,找那恶霸问个说法,方能一快小弟的志气!”

“好说!好说!难得施公子认我这个大哥,都包在我身上!”武松心中豪情正盛,遂满口承诺了下来。

唉,想当年孟夫子有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方今世界,崇尚英雄主义,讲究的就是威武不能屈。又崇尚经济学,唯利是趋,若贫贱则必能移其志,若富贵则必能淫其心。武松虽是囚徒,却也是一条威武不能屈的好汉,难道只需几餐好酒好肉和几句大拍马屁的奉承话,其心便被管营老爷家的小公子淫惑了吗?

第八章 企业家的原罪 第二节 要你看一场醉打蒋门神的好戏

却说武松受了施恩的托付,心想:“难得施公子如此低眉顺眼,高看于我。我既然答应了他,便不可辜负他的期望。”翻个身又想:“他要我做事,也费了许多苦心。先是一顿杀威棒,试图陷我于凄惨之中,要我臣服于他的摆布。而后又有厚恩于我,令我感激涕零。我武松也是一个堂堂的英雄,须得好好报答他才是,不能落个忘恩负义的骂名。”翻个身又想:“他费了许多苦心,我也得好好策划一番,一则要报答他的恩情,二则也要趁机显耀我武松的名头。”如此辗转反侧地想了半夜,到凌晨时分才酣然睡去。

第二天便向施恩说道:“你昨日说到蒋门神的霸道,仿佛天下无敌。我今日便去会会他,任他是三头六臂,也要他见识见识我的拳头。只是要有好酒壮行。”

施恩说:“只要孟州城里有的好酒,小弟都给哥哥搬来。便是东京有的,小弟也可以快马加鞭去拉。不知哥哥要喝什么样的好酒?”

武松说:“愚兄倒也不是稀罕外地的名酒。你与我出得城去,但凡遇到一家酒店,便要请我喝三碗酒。这有一个讲究,叫做‘无三不过望’。”

施恩听了,想了想,说道:“自孟州东门去往快活林,少说也有十四五里地,十二三家酒店。若是每家店子都喝上三碗酒,总共是三四十碗酒。恐怕哥哥酩酊大醉,如何打得了蒋门神?”

武松说:“你不知道,我有一分酒,便有一分本事;若有十分酒,便是力拔南山的大英雄。在景阳冈也是喝了十八碗酒,才有气壮山河的胆量,打死那只好大的老虎。你就按我说的,就这么一路喝过去,要你看一场醉打蒋门神的好戏。”

施恩心想:“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既然是酒壮英雄胆,我便让他一路喝过去。暗地里却挑选一二十条壮汉,远远地跟着,万一出现什么不测,也好接应。”

第三天早上,武松便与施恩离了安平寨,往孟州东门而来。出了城门,不过三五百步,只见官道旁边,赫然便是一个酒店的招牌,叫做“齐东阁”。早有店老板候着,又有一个吹拉弹奏的乐队在那里助兴。店老板敬一碗酒,武松便喝一碗酒,乐队便奏上一通鼓乐。三碗酒,便是三通鼓乐。喝完了酒,向前走,又是一通吹吹打打的鼓乐。走不多久,又是一座酒店,又是三碗酒,又是三通鼓乐。一路走过去,果然有十四五里地,十余家酒店,武松喝得兴致盎然,就在那大路上载歌载舞了起来。沿途看热闹的人群都在惊叹。

看看到了中午,天气正热,有些微风。武松已有六七分醉意,却故意装作醉山颓倒的模样,步履踉跄,仿佛不能自持。围观的人都在那里议论纷纷地笑。施恩把众人都拦住了,向武松说道:“前面丁字路口的酒店,便是蒋门神所在。兄长醉成这样,是否改日再来?”

武松说:“既然到了,正好可以施展我的拳脚。你们且在这里等着,等我打倒了那厮,你们再来处理现场。”不由分说,脚步癫狂地向前扑去。穿过一片树林,果然见到一座酒店,门口挑着一面POP广告,上写“河阳风月”四个大字。走得近了,又见到一副对联,曰:“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武松心想:“我的乾坤却大,那厮的日月却短。”

进得门来,只见墙边三只大酒缸一字儿摆着,柜台里坐着一位青春貌美的妇人,正是蒋门神新娶的小老婆。武松摇摇晃晃地扶着桌子坐下,心里却有了主意。

“老板!”武松拍着桌子叫道,“打两角好酒来!”

店小二便去酒缸里舀了一壶酒来。武松喝了一口,扑哧一声,全吐了出来,叫道:“马尿似的,哪里能喝?换好酒来!”店小二又去舀了一壶酒来,武松故伎重演,吐了店小二一身,叫道:“哪里是什么好酒?你欺负我吗?”

小妇人在柜台里看见,就要发作。店小二却抹了一把脸,过去劝说道:“客人醉了。且换一壶好酒与他,图一个和气生财。”小妇人便强忍了一口恶气,舀了一壶上等的好酒递给店小二。

武松在那边听见,心说:“这店小二是个好人,我不能为难他。”却指着那小妇人叫道:“娘子生得好生漂亮,过来陪我喝一碗酒!”店小二在旁边赔着笑,说:“如何使得?那是我们的老板娘。”武松又拍了两下桌子,叫道:“老板娘又如何?进店便是顾客,便是你们的衣食父母,陪我喝一碗酒又怎的?”

那小妇人再也按耐不住,大骂道:“哪里来的混账东西,到这里来找打!”抄了一把扫帚,从柜台里奔将出来。武松早把袖子一卷,抢上前去,一把拿住那妇人的前襟,另一只手夺过扫帚。妇人想要挣扎,却哪里挣扎得动?只见武松双手抓住那妇人的腰身,高举起来,往墙边奋力扔去。那妇人便如腾云驾雾似的跌落在大酒缸里,扑通一声,溅起漫天的水花。几个店小二顿时傻了眼,有的四散惊逃,有的慌忙去报告蒋门神。

武松赶出门来,迎面见到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大汉,心说:“这厮便是蒋门神了!长得如此凶神恶煞,怎么做得了生意?”却也不敢怠慢,左手握拳,向后翻转,护住腰际;右手向上托起,然后转身向右,使出一招翻天手的架势来。有分教:双拳起处云雷吼,飞脚来时风雨惊,武松要再现那打虎的威风,给蒋门神一个好看的教训。

第八章 企业家的原罪 第三节 官商之间的潜规则

却说那蒋门神见武松醉步如癫,便有心欺他,扑上来,就要动手。说时迟,那时快,武松把两个拳头往蒋门神脸上虚晃一圈,却蓦然转身便走。蒋门神大怒,追赶上来,却被武松回身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蒋门神猝不及防,双手慌乱着去抓武松那只脚。谁知武松另一只脚又飞起,正踢在蒋门神额头上。蒋门神往后便倒,武松追上一步,踏住他的胸脯,提起拳头,往他脸上一顿好揍。那拳头打死过老虎的,蒋门神如何受得?哇哇乱叫着,只喊饶命。

武松喝道:“若要我饶你,须得依我三件事。”

说话间,施恩带着二十多条壮汉也随后赶到了。武松便指着施恩道:“这酒店原本是你强占的,我要你物归原主,把它交还给施公子。”蒋门神连声叫道:“好说!好说!我今日就把酒店交还给他!”

“第二件,你跟我把快活林有头有脸的人全部请来,当众向施公子赔罪。”

“好说!好说!我这就起来去请他们来!”

“且慢!”武松脚下又是用力一踩,蒋门神疼得汗珠子都淌了出来。武松说:“还有第三件,赔完罪之后,你给我立马滚出快活林,滚出孟州,滚得越远越好,一刻也不许停留!”

蒋门神只得都依了他。从地上爬起,到店里把小妇人从酒缸里湿漉漉地拉出来,去房间双双换了衣服,然后哭丧着脸到处请客。众人见到蒋门神的狼狈模样,都是大吃一惊。

来到店里,却见武松双手撑着扶手,坐在那里睡着了。施恩则是满脸欢笑,团团作揖,向众人称颂武松的威名。众人这才知道,原来是打虎的英雄到了,该着蒋门神倒霉。如此,“金眼彪”便重新做了快活林的主人。武松也从此威风大震,远近英雄,无不前来拜见。

孙二娘在十字坡听说后,也叫张青赶来,请武松回去欢聚了几日。酒酣耳热之际,武松便感叹说:“我此番又有所悟,做生意不仅需要好的产品、好的渠道、好的营销方案,还得借助于官府的力量。今日与施恩结友,他家施老爷便是我们的伯父,而后必然有益于事业。”事实上,这正是后世美国营销专家菲利普·科特勒的观点,他在产品(product)、价格(price)、渠道(place)、促销(promotion)之外,又加上了政治力量(Poions),把营销4P修改成了营销6P。由此可见,无论古今中外,也无论你是否富甲天下,在大权在握的官员们面前,都只有谄媚乞怜的份儿。

要说施老爷还真是感念武松的恩情,走了许多门路,请阳谷县设法为武松洗脱了罪名。至于怎么洗脱的,当然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又把安平寨牢城的许多生意提供给武松,又陆续为武松引见了许多官场上的朋友。武松与孙二娘、张青夫妇合伙经营的桃花馒头有限公司,从此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迎来了一个欣欣向荣的发展期。

谁知那蒋门神虽然败走他乡,却也给武松留下了后患。他既然名叫蒋门神,原来有两重意思:①别看他长得凶神恶煞,仿佛大门上贴的门神画儿,不过是吓唬人的。②推开那扇大门,里面可是有主人的。你要问他的主人是谁?却也是一位官府的要员。因此上,武松也是得意过早,却不知还有后话。

第八章 企业家的原罪 第四节 哪里来的许多银子,供他像及时雨似的到处花销

再说那郓城县的押司宋江,自孟州回去以后,每日在案牍中操劳,转眼便过了一年的时光。所谓押司,大约相当于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在大宋朝的组织结构中,不过是个小吏。然则职位虽小,却有实权,又精通刀笔,谙熟吏道,善于从中取便,硬是能够黑白通吃。若是江湖上有好汉来投奔他的,无论高低贵贱,都要殷勤接待。就是手头有羞涩之处,他亦会慷慨解囊。也常常为一县民众排难解纷,救贫济苦。民间因此传说他的恩德,把他比做及时雨,能救万物之渴望。

这一天午间,宋江下班出了县衙,迎面见到一个人向他致礼问好。宋江见他身穿制服,知道有些来头。相问之下,那人自称是济州府的缉捕使臣(相当于而今地级市的公安局长)何涛。郓城县隶属于济州府,对于宋江而言,何涛就是上头来的人,遂不敢怠慢,请他到县衙对面的茶楼就餐、叙话。

一叙便叙出了一桩惊天大案。原来不久前,大名府的梁中书采购生辰纲,却在黄泥冈被一家皮包公司给骗了。那梁中书原名梁世杰,乃是当朝的中书侍郎兼大名府留守(相当于今日之国务院副总理兼北京市长)。那笔被骗的款项,据说有十万贯之巨。十万贯是多少钱呢?在宋朝,一贯钱相当于一两银子,十万贯就是十万两银子。若在公元2000年,一两银子相当于人民币三百元,而今通货膨胀,一两银子至少相当于人民币八百元,十万贯就是人民币八千万元。梁中书的来头巨大,被骗的金额亦是巨大。济州府接到报案,头也跟着巨大了起来。

宋江问:“这么一桩惊天大案,与敝县有什么瓜葛吗?”

何涛回答说:“我们已经查出一些线索,涉案的七名嫌疑人,都在贵县。其中一人,便是东溪村的保正(相当于今日之村长)晁盖。还有六人,不知是谁?”

宋江听说,不由得大吃一惊,心说:“晁盖是我的心腹兄弟,却犯下如此弥天大罪,我得设法救他!”脸上却不露声色地嗤笑道:“晁盖那厮,性情确实刁蛮。本县上上下下,没一个人对他有好感。如今他犯下大案,真是活该。”又说了几句闲话,一面稳住何涛,一面借口回去处理家务。出得茶楼,慌忙快马加鞭往东溪村而来,给晁盖通风报信。然后又快马赶回,正好赶到下午上班,把何涛引见给知县时文彬。

各位读者,那宋江为何要舍命营救晁盖?一则因为晁盖的英雄美名,二则因为宋江与晁盖惺惺相惜的交情。晁盖所在的东溪村,与西溪村隔着一条大溪相邻。当初,西溪村闹鬼,常常白日迷人到溪边投水,众村民甚是苦恼。在一位高僧指点下,用青石凿了一座宝塔,镇在溪边。于是西溪村的鬼,都赶过东溪村来。晁盖大怒,越过那条大溪,把青石宝塔夺了过来,却放在东溪这边。西溪村都是敢怒不敢言,东溪村却无不钦服,从此都叫他“托塔天王”,受到四方好汉的景仰。宋江与晁盖之间,常有公务往来,交情亦是不浅。

江湖传闻,五年前郓城县修缮西北角的城墙,发包给民间的工程队承建。有牛黄、马宝、晁盖前来竞标。牛黄的报价五千四百两银子,马宝报价七千六百两银子,晁盖报价一万九百两银子,结果被晁盖夺得标书。有人说,晁盖在夺得标书以后,却把工程转包给了牛黄,从中得到五千五百两银子的净利。也有人说,那五千五百两银子的净利,至少有三千两落入了宋江的腰包。由此可知,宋江在朝廷的俸禄之外,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白的黑色收入,否则他一个刀笔小吏,哪里来的许多银子,供他像及时雨似的到处花销?

第八章 企业家的原罪 第五节 众英雄用他们特有的商业热情,接待了杨志一行

何谓生辰纲?乃是大宗的生日礼物。宋朝之谓纲,其实是一种大规模成批次的物流单位。贩茶的有茶纲,贩盐的有盐纲,当朝的皇帝到处采购奇花异石便叫做花石纲。梁中书为了给老丈人祝寿,竟然弄出一个无比辉煌的生辰纲来,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而他那位老丈人,即当朝太师蔡京是也。

梁中书采购生辰纲的消息不胫而走,不久就被“入云龙”公孙胜得知。他前思后想,探得郓城县郊外东溪村有一位人称“托塔天王”的晁盖,甚是英雄了得,便有意结为同伙。与此同时,“赤发鬼”刘唐也在赶往东溪村。

晁盖、公孙胜、刘唐、阮氏三雄和“智多星”吴用便聚集在东溪村,密谋如何劫取生辰纲。吴用沉吟说:“既然是采购生辰纲,必然要来黄泥冈。”所谓黄泥冈,乃是远近闻名的黄泥冈古董珍玩大市场。于是用一张假身份证,注册了企业,叫做北斗星实业有限公司;又在黄泥冈租了一层好大面积的办公楼,装修得豪华气派,好像渔夫似的拉开了罗网,等着鱼儿前来自投。

前来负责采购的,乃是一位名叫杨志的军官。此杨志即“青面兽”杨志是也。他前往东京求官,遭遇挫折,沦落到街头出卖祖传的宝刀。却在闹市遭遇“没毛大虫”牛二,强要他的宝刀。杨志自是不肯,便扭打起来,一时性起,捅死了牛二,被推司(即今日之法院)发配到大名府。没想到梁中书与他相识,又看重他的武艺,因此把他安排在军中,做了一位提辖。

化名“黄旗”的晁盖与众英雄用他们特有的商业热情接待了杨志一行。而杨志见到北斗星实业有限公司的场面,也有了五六分的信任度。众英雄与杨志签订购销合同之后,又在旁边的大酒楼设宴款待他们。杨志初时还有些谨慎,但终于架不住众英雄殷勤劝酒,只好饮了几杯。没想到酒里面放了迷药,把杨志一行数人悉数迷倒。众英雄遂席卷了那十万贯银钱,逃得无影无踪。

上当受骗的并不止杨志。做装修的,还有一笔很大的尾款没能收回。卖家具的,因为是赊销,也只拿到一笔预付款。好在那些办公家具并没有被骗子带走,可以重新雇人把它们拉回来。

等到杨志醒来,情知自己犯了严重的渎职罪,无计可施,只好放弃军职,负罪潜逃去也。其余的同事急忙报案,几经调查,发现北斗星实业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黄旗”,其实是郓城县大名鼎鼎的晁盖。

“黄旗”一词,出自成语“黄旗紫盖”。所谓“黄旗紫盖”,指的是天空中状如黄色旗帜和紫色车盖的云气,传说是皇帝出世的征兆。众英雄的发迹史,便自此而始。而智取生辰纲的故事,也常常被看做是企业家的原罪。

却说晁盖与众英雄回到东溪村,还没来得及分赃,事情便已经发作。于是商议说:“亏得有宋江这位好兄弟报信,赶快逃命才好。”可是天地之大,却往哪里逃?众英雄都看着晁盖,要他做主。

晁盖说:“宋江兄弟临走时,说了两个去处,一个是沧州的柴进,一个是孟州的武松。那柴进原是前朝的皇室,在当地颇有权势,必有能力收留我们。至于武松,最近在孟州崛起,也颇有气象。你们合计合计,去往哪里合适?”

“智多星”吴用沉吟说:“事情来得紧急,恐怕去不了沧州,也去不了孟州。只有梁山近在眼前,周遭有八百里茫茫水泊,无数芦苇港汊,却是逃命的最佳去处。”

众英雄点头称是,便把劫来的生辰纲装了五六担,又收拾了一些细软行李,接着胡乱吃了一些饭食。此时天色已渐渐地暗了,便叫几位庄客挑了担子,趁着夜色向着远方逃遁而去。那何涛也想趁夜来抓人,却不想扑了一个空。

祖花先生曰:

本章节选料于第二十九回“武松醉打蒋门神”、第十六回“吴用智取生辰纲”和第十八回“宋公明私放晁天王”。

此处以武松醉打蒋门神,引出美国专家菲利普·科特勒的营销6P来,令人为之一叹。又以营销6P引出企业家的原罪来,令人为之二叹。又以企业家的原罪引出一位仗义疏财的官吏来,令人为之三叹。这位官吏不是别人,正是天下闻名、人称“及时雨”、又叫做“孝义黑三郎”的宋江。

李贽感叹人物鲜活,曰:“说淫妇便像个淫妇,说烈汉便像个烈汉,说呆子便像个呆子,说马泊六便像个马泊六,说小猴子便像个小猴子。但觉读一过,分明淫妇、烈汉、呆子、马泊六、小猴子光景在眼,淫妇、烈汉、呆子、马泊六、小猴子声音在耳,不知有所谓语言文字也。何物文人,有此肺肠,有此手眼!若令天地间无此等文字,天地亦寂寞了。也不知太史公堪作此衙官否?”金圣叹却说,此一部书中写形形色色人等都易,独于写宋江最难。

原来施耐庵写人也,好便真好,劣便真劣,独于宋江难以言说。骤读之,真天下大仁大义之士也。再读之,却于仁义之中读出做人的智慧来,原来仁义是假,处世圆熟是真。又再读之,原来并非处世圆熟,而实为文奸济恶也。又再读之,仁义与奸恶却又分辨不清楚了。只好掩上书卷,怀着复杂的心情再做四五声长叹。

且说形形色色人等之中,那一位财大气粗的西门庆,无论他如何风流善贾,又怎如宋江使心用腹?是以武松对西门庆拳脚相向,对宋江却是极尽钦敬之忱而几至于肝脑涂地也。宋江便从此出场,于蔼然可亲之中显露出呼风唤雨的手段来。

第九章 黑话与鬼话 第一节 王伦的管理学黑话

<em>真可谓是:上有黑话,下有鬼话。我们的企业组织也因此演变成了一场你忽悠我、我忽悠你的情景剧。</em>

<em>优秀的员工分两种:一种努力工作,另一种努力讨好老板。</em>

有一则脑筋急转弯的问题:“当今社会,发财的老板们大都靠什么吃饭?”答案是:“嘴巴。”

管理学的奥秘,不在于那些管理技术,而在于如何让那些管理技术产生效能。所谓效能,就是钱,就是你赚到了很多很多的钱。好啦,继续关注问题:“如何让那些管理技术产生效能呢?”这种让管理技术产生效能的才华,便是人们孜孜以求的领导力。

所谓领导力,即是领导者忽悠员工的能力。这就要用到嘴巴。嘴巴是什么?是一种玩弄办公室政治的工具。办公室政治是什么?是一种实施管理技术的手段。换一句话说,如果你的嘴巴好使,那你就可以当老板,去招聘一大堆员工,跟他们玩办公室政治,忽悠他们,用管理技术去欺诈他们,让他们傻乎乎地帮你赚钱。

“白衣秀士”王伦自以为是一个很有领导力的老板。他认为忽悠是一种领导艺术,决定好老板与坏老板的关键因素就在于你会不会忽悠。如果你善于忽悠,员工们就会满心欢喜,而他们的潜能也会因此被充分激发。如果你不善于忽悠,那么你就无法激发员工们的潜能,甚至会残忍地扼杀他们的潜能。要做就做一个善于忽悠的好老板,让员工们在职场上斗志昂扬,而你却可以躲在办公室里偷着乐。这就是管理学的奥秘:要么双赢,员工们赢得了舞台,你赢得了金钱;要么双输,员工们过得窝囊,你也只能得到怨恨。

在梁山实业有限公司,作为关键员工的“豹子头”林冲是被重点忽悠的对象。结果,林冲的工作激情就被极大地忽悠了起来,南征北战,开拓市场,为公司的发展壮大立下了可圈可点的汗马功劳。再看看“摸着天”杜迁和“云里金刚”宋万,虽然是公司的资深员工,却业绩平庸。每当王伦调兵遣将布置任务时,杜迁和宋万就会故作谦让地说:“让林教头去吧!反正,他比我们都能干。”

终于有一天,王伦实在忍不住了,在会后留下了杜迁和宋万,生气地说:“你们俩跟随我这么多年,怎么这样不懂事呢?我是在夸奖林冲‘能干’,可是你们能够理解‘能干’的内在含义吗?”

“摸着天”杜迁一脸茫然地问:“莫非你还别有心机不成?”

王伦说:“没有心机,怎么当老板呢?如果我记得不错,林冲当初前来投奔的时候,我跟你们说过一门学问,叫做管理学黑话。事实上,这就是一种别有心机的话术,说起来阴阳怪气,听起来高深莫测。你们俩是我的好兄弟,要学会配合我,懂不懂?”

“云里金刚”宋万说:“你要说江湖黑话,我懂。可是,管理学黑话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呀?”

王伦想了想,从办公桌的底层抽屉里翻出一部手抄本,看着杜迁和宋万,语重心长地说:“我撰写了一部《管理学黑话词典》,你们给我好好学习,长长自己的见识。”

两人诚惶诚恐地翻开那部词典,只见上面写道:

【能干】能够像马一样听从我驱策的员工,就是能干的好员工。

【可爱】谁是最可爱的人?当然是那种傻乎乎的家伙。忽悠的秘诀就在于:骂一个人傻,不如夸奖他可爱。

【积极进取】经常请领导吃饭的人会得到“积极进取”的好评。

【模范员工】准时上班和较晚下班的人往往是公司的模范员工。

【善于释放压力】上班打瞌睡的委婉说法。

【工作态度热忱】其实是说他性格偏执、固执己见、不听老板的话。

【行为谨慎】行为谨慎的人总是喜欢拖延工作。

【观察能力强】经常打小报告的意思。如果他不来经常打小报告,我怎么知道他观察能力强呢?

【口才极佳】他能瞎扯。

【性格活泼】做事不考虑后果。

【沟通能力强】常常打电话聊天。

【思维敏捷】能够迅速找到借口的人通常都会给我思维敏捷的印象。

【较强的独立工作能力】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注重实效】此人目光短浅。

【普通员工】当我们在职场上说某人是一个普通员工时,其实就是说他不够聪明。

【表现出色】所谓某人表现出色,是说他还有值得利用的长处。

【善于社交】如果说男的善于社交,那就说明他能喝。如果说某位女员工善于社交,那就说明她会卖弄风情。

【富于幽默感】他能讲许多荤笑话。

【踏实忠诚】他在别的地方很难找到工作。

【忠厚老实】与上面的词条同义,说明他很需要这份工作。

【为人随和】随时可以解雇的标签。

【工作第一位】说明他人际关系不好。或者是说他长得丑,没有人跟他约会,尤其当“他”是一个女性时。

看着看着,“摸着天”杜迁忽然想起来了,指着“忠厚老实”的词条说:“林冲当初前来投奔的时候,柴大官人在推荐信里就说过他忠厚老实。王老板,我们两个愚昧啊,跟您共事这么多年,没想到您的肚子里藏着这么多学问!”

王伦得意地回答说:“你们别看我只是一介白衣(相当于今天的高中肄业生),可我的智商却是一位秀士(相当于管理学专业的博士研究生)。而这部《管理学黑话词典》,就是我当老板的秘诀。有了它,我是想怎么忽悠就怎么忽悠,想忽悠谁就忽悠谁。”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言,又解释说:“想想看,这么大一个公司,如果没有一点忽悠的本事,我怎么能够养活这么多人呢?”

杜迁和宋万听得面面相觑,感到自己很是无语。

第九章 黑话与鬼话 第二节 对老板的个人崇拜成了职场上的显规则

经过老板王伦的一番教诲,杜迁和宋万就像茅塞顿开似的忽然觉悟了许多。于是触类旁通,仿照《管理学黑话词典》的体例,也撰写出一部词典来,却题名为《职场魔鬼词典》。真可谓是:上有黑话,下有鬼话。我们的企业组织也因此演变成了一场你忽悠我、我忽悠你的情景剧。

翻开这部精彩纷呈的《职场魔鬼词典》,只见上面写道:

【老板】所谓老板就是:明明是你在拼命赚钱养他,看起来却是他在拼命赚钱养你。

【老板的特权】即使你没有犯错,老板也拥有辱骂你的特权—因为你迟早会犯错。

【职场第一定律】优秀的员工分两种:一种努力工作,另一种努力讨好老板。

【职场第二定律】有能力的人会努力工作,没能力的人会假装努力工作。

【职场第三定律】随时随地都要假装很忙碌,否则就会有另外一些假装忙碌的人把工作塞给你。

【员工关系管理】员工关系管理其实是一种双向的忽悠:老板忽悠员工的人生,员工忽悠老板的薪水。

【胜任能力】表现胜任能力的四种方法:①能够胜任就自己做;②不能胜任推给别人做;③找来一群人,大家一起做;④找个合适的理由,不做。

【问题解决方案】自己的问题拖得够久,就会变成别人的问题;别人的问题拖得够久,就会变成公司的问题;公司的问题拖得够久,就会变成大家的问题;大家的问题拖得够久,就会消失不见。

【最痛苦与更痛苦】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上班;比上班更痛苦的事莫过于加班;比加班更痛苦的事莫过于天天加班;比天天加班更痛苦的事莫过于天天白加班……

【偷懒的好处】偷懒也许让你在工作中没有成就感,但能够让你在领薪水时有成就感。

【上班族的宿命】一个人读二十年书会成为哲学家,一个人上二十年班会成为哲学家研究的疯子。

却说“旱地忽律”朱贵看了,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大家的问题拖得够久,就会消失不见呢?”杜迁想了想,打了一个比方,说:“当你刚进厕所时,你会闻到臭味,对不对?可是,当你在那里蹲得够久,你还会闻到臭味吗?”大家的问题拖得够久,就会像如厕一样,久而不闻其臭—好像消失了一样。

《职场魔鬼词典》便在办公室里四处流传,作者“摸着天”杜迁从此成为职场文化的领跑者。谁也不是傻瓜,大家纷纷争做假装努力工作的员工、假装忙碌的员工和努力讨好老板的员工。王伦做老板多年,忽然被大家讨好得心花怒放,充满了幸福感。<dfn>?99lib?</dfn>

对老板的个人崇拜成了职场上的显规则。现在,“摸着天”杜迁的最大爱好就是组织和主持会议,带领大家向老板王伦表白自己的忠心。他有一篇发言稿,和《职场魔鬼词典》一样被四处传抄。在这篇堪称经典的发言稿里,他这样说道:“老板的要求就是我们的追求。老板的意向就是我们的方向。老板的想法就是我们的做法。老板的鼓励就是我们的动力。老板的脾气就是我们的福气。老板的表情就是我们的心情。老板的嗜好就是我们的爱好。老板的小蜜就是我们的秘密。老板的情人就是我们的亲人。老板的每一件小事,都是我们的大事。要想老板之所想,急老板之所急,为老板赴汤蹈火,像傻瓜一样奉献我们的青春。”

“云里金刚”宋万对老板的忠诚度则更多地体现在行动上。老板没来他先来,看看谁坐主席台。老板没讲他先讲,拍拍话筒响不响。老板讲话他鼓掌,带动台下一片响。老板吃饭他先尝,看看饭菜凉不凉。老板喝酒他来陪,哪怕喝出胃下垂。老板睡觉他站岗,跟谁睡觉他不讲。

到了年底,无论是努力工作的员工,还是努力讨好老板的员工,都被老板评为优秀员工,一样拿奖状,一样拿奖金,皆大欢喜。

只有“豹子头”林冲不欢喜。他自恃有汗马功劳,没想到最终竟与阿谀谄媚的小人们同台领奖。他感到无比的羞耻,便独自下了山,到顾大嫂的酒店去喝闷酒。那顾大嫂是个艰苦创业的女强人,也被称为“母大虫”、“母老虎”,性格却甚是热情爽朗,在忙碌之余,也会过来跟林冲搭话,让林冲孤独的心灵感受到一点母性的慰藉。

第九章 黑话与鬼话 第三节 头头说的话,就都是硬道理吗

话说“托塔天王”晁盖与众英雄在黄泥冈智取生辰纲,携带着一批惊人的财富,逃进了八百里梁山水泊。水泊中有一座小岛,叫做五蕴岛。众英雄便在五蕴岛上暂住下来,躲避官府的追捕。然则时光漫长,甚是无聊,有人便冒险划船出去寻欢作乐,也有人带了妓女回来厮混。五蕴岛于是便成了一个吃喝嫖赌的巢穴。

晁盖与“智多星”吴用商议说:“生辰纲原本就是贪官的黑钱,我等劫而取之,倒也心安理得。只是如今困守在五蕴岛上,每日里醉生梦死,终究不是出路。”

吴用说:“生辰纲固然是贪官的黑钱,到了我们手里,却也依然是黑钱。我们要赶紧想一个法子,把黑钱洗白。只有能够把黑钱洗白,我们才可以扬眉吐气地生活,那便是出路。”

晁盖问道:“却不知先生如何洗钱?”

吴用回答说:“晁天王有所不知。在我们这个地球的另一面,有一国度,与五蕴岛同名,叫做五蕴国。那五蕴国中有一团伙,昼伏夜出,掠人钱财。又开了一家洗衣店,每次结算营业收入时,他们便趁机将非法所得的赃款加入其中,然后再向官府申报纳税。如此,税后的款项就俨然成了他们的合法收入。这种将黑钱变白的过程,宛如洗衣一般,故名之曰洗钱。我们亦可如法炮制,须得有一家企业,便能把黑钱洗白。”

晁盖沉思道:“我已探知,在那梁山上却也有一家企业,叫做梁山实业有限公司。若是能够成为这家公司的合伙人,自然能够得到洗钱的便利。”

吴用觉得晁天王的主意甚好。又与众英雄商议,都是纷纷赞成。便委派吴用作为代表,带了许多礼物,前去游说梁山。“白衣秀士”王伦听说众英雄有许多资本,心中大为欢喜,于是摆开场面,举行盛大仪式欢迎众英雄上山。等到双方相见,看到众英雄的气势,王伦的心里却又犯起了踌躇。

欢宴过后,王伦连夜召集公司的管理层开会,说:“我昨日听信吴用的巧言,打算接纳晁盖一伙。谁知看看今日的气势,却甚是不妙。如何不妙?彼强而我弱,这么强势的团伙进驻公司,恐怕公司今后就得改姓晁啦!做企业,讲究的就是一个控制权。一旦公司改姓,控制权易主,我等岂不是岌岌可危耶?不如婉言拒绝,让他们另谋高就的好。诸位以为如何?”

“摸着天”杜迁说:“王总的意向就是我们的方向。王总的想法就是我们的做法。梁山公司之所以有今天,全赖王总的领导。我愿意一如既往地支持王总的英明决策。”

“云里金刚”宋万回答说:“王总是我们的头。我这个人没多少学问,但我懂得一句成语,叫做‘头头是道’—头头说的话都是硬道理。我也愿意像从前那样,听从王总的英明决策。”

只有林冲皱起了眉头,反问道:“什么头头是道?头头说的话,就都是硬道理啊?王总,不是我对您不尊敬,作为公司的一名员工,我得提醒您—迎接他们上山的是您,拒绝他们的也是您,这么做未免有些反复无常吧?”

王伦听到林冲的质问,顿时脸色都绿了,冷冷地回答说:“我当初迎接他们上山是有些轻率,但这毕竟是攸关到公司的大事,我也只能如此反复。无须分说,就这么办吧!”

次日又设了宴席。王伦命小厮捧出一只大盘子来,里面放着五锭大银元宝,奉献在晁盖面前,说道:“王某不才,能够结识列位英雄,真是三生有幸。可惜梁山公司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山寨企业,不敢耽误列位英雄的前程。这点薄礼,也是聊表王某的心意。祝愿列位英雄另做宏图,终成壮志!”一番话,说得突如其来,把众人都惊呆了。

双方只好虚情假意地客套着,互相作别。只见一路秋水茫茫,众英雄坐在船上,都不知如何是好。回到五蕴岛,犹自恨恨不已。

唯独“智多星”吴用却若有所思,说道:“各位兄弟,不必泄气。世间多变,每每柳暗花明。人生无常,往往时来运转。就是今日之事,我看也有下文。”

晁盖苦笑道:“那王伦已经把我们赶下了梁山,还有什么下文可言?”

吴用说:“我劝兄长不必懊恼,自然有我的道理。那王伦身边有一个人,却是当年八十万禁军的教头林冲。此人与王伦不同,眉宇中有许多英雄气,想是不得已屈身在王伦手下。此人绰号‘豹子头’,言谈举止之间也充满了顾盼。我只需与此人相交,找个机会挑拨他几句,必然有新的情节发生。”

第九章 黑话与鬼话 第四节 “豹子头”林冲的青草忧郁症

一个天色阴郁的下午,吴用在顾大嫂的酒店里无意地遇到了“豹子头”林冲。后来又连续两次发生这样的邂逅,这样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就成了好朋友。

“林教头,”吴用问道,“你怎么总是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呢?”

林冲回答说:“最近心情不好,好像有一些抑郁症的状况。喝点酒,晕晕乎乎的,好回去睡觉。”

吴用奇怪地继续问道:“林教头一世英雄,怎么会抑郁呢?是工作上的事,还是生活上的事?莫非是看上了哪个美女,被她挫伤了你的感情?”

林冲苦笑道:“像我这样的穷光蛋,哪里有资格去奢谈什么美女呢?”

吴用奇怪地继续问道:“你怎么会是穷光蛋呢?以林教头的身份,在公司里也算是一个位高权重的职业经理人,怎么会是穷光蛋呢?”

林冲感叹着回答:“按说,我也应该有一些收入的。但现实的情况,却又难以尽言。你一个外人,也不好对你说。”

“林教头这样说就不对了。”吴用抗议说,“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把我当外人。却不知哪些人是你的‘内人’?是你公司的那些同事吗?分什么外人‘内人’?有些话,你还真不好跟你的那些‘内人’们说,还就得跟我这样的朋友说。谁没有自己的朋友呢?”

林冲顿时被问得噎住了,一时无语,只好继续喝闷酒。

“我跟你说,林教头,”吴用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不是我这个做朋友的多嘴,这职场上有两种动物,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食肉动物有食肉动物的活法,食草动物有食草动物的活法。你是一个堂堂的大英雄,当然应该是一只凶猛的食肉动物。既然是食肉动物,你就应该争取食肉动物应有的待遇。”

林冲听得怦然心动,却还是没有吭声,继续喝着闷酒。

吴用察言观色,继续说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故事的题目叫做《老虎今天吃草》。”

故事说,动物园来了一只年轻的老虎,和另外两只年老的老虎住在同一个笼子里。令人奇怪的是,管理员每次来喂食时,总是给每只年老的老虎一大块肉,却只给年轻老虎一篮子青草。

年轻的老虎感到纳闷,它想:“可能因为我是新来的缘故吧?就不要计较那么多啦!”

没想到这样过了三个月,年轻老虎仍然只能得到一篮子青草。它终于按捺不住了,问管理员:“为什么我来了三个月,却还是让我吃青草呢?”

管理员回答说:“因为你补的是绵羊的缺。”

吴用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吃草。但我知道,你不是绵羊,而是一只老虎。喔,对了,你是一只豹子。当一只老虎或豹子被整天强迫吃青草的时候,一方面会患上营养不良症,另一方面还会饱受精神上的折磨—很显然,这就是你心情郁闷、焦躁不安、精神恍惚的原因。也就是说,作为一只食肉动物,你已经患上了‘青草忧郁症’。”

林冲仿佛被电闪雷击了似的呆在那里,半晌才开口问道:“教授,按照你的理论,职场上的食肉动物与食草动物究竟有何分别呢?”

吴用说:“据我观察,企业中存在着勇于进取型员工和按部就班型员工。对于公司的管理者而言,按部就班型的员工就好像是食草动物一样,温顺,忠诚,没有野心。他们性情平和,富有耐心,追求一种稳定的组织生活。他们往往是公司管理体系的维护者,而不是攻击者。他们习惯于遵守规章制度,以遵守规章制度为荣,也希望别人遵守规章制度。他们像砖头一样没有活力,但他们是整个组织的稳定器,如果没有他们,公司那种有秩序的正常运转就会立即变得风雨飘摇。”

林冲问:“那么,勇于进取型员工又有何不同呢?”

吴用说:“与按部就班型的员工相反,勇于进取型员工就像是笑傲丛林的老虎或豹子,他们雄心勃勃,充满机警和力量,勇于挑战困难,常常能够创造出令人叫好的管理业绩或销售业绩。但值得注意的是,他们像食肉动物一样勇猛的同时,也像食肉动物一样危险,一方面需要公司为他们提供富有激励性的工作报酬,另一方面也时刻威胁着公司的管理和业务。”

林冲辩解说:“我想我可能真的患上了‘青草忧郁症’,我的心中充满了自我悲悯,但我并不想威胁谁。想当初,我初上梁山时,是那样热情和投入,是那样意气风发。可是,我又得到了什么?一篮子青草而已。这样太不公平了!”

吴用说:“难道你不觉得,正是你这种悲壮的情绪,在挑战着梁山公司的管理和业务吗?我要说明的是,挑战和威胁并不是一个贬义词,而是你这种食肉动物型员工的天生气质。难道你心甘情愿做一只吃青草的老虎或豹子吗?”

林冲哑口无言,半晌才问道:“按照你的说法,我这只食肉动物倒是忧愤得有理了。”

吴用说:“领导者的职责,在于知人善任。要根据食草动物型员工按部就班的性格特点,让他们负责管理行政事务。也要根据食肉动物型员工勇于进取的性格特点,让他们负责业务拓展。与此同时,还要给他们提供一种各自满意的报酬和待遇。让老虎吃草的那个管理员,显然没有遵从这样的游戏规则,简直是一个违背了天理人伦的大混蛋。以此而论,你岂止是忧愤得有理,一旦忧愤之极,造反也有理呢!”

第九章 黑话与鬼话 第五节 爬满蟑螂的餐厅

造反有理?林冲听得一惊,惶恐不安地说:“天底下没有不是的父母。职场上没有不是的领导。造反的念头,岂不是违背了伦理道德,要遭到天下人的唾骂?”

吴用说:“林教头何至于如此迂腐!无论做领导还是做部属,也无论做父母还是做子女,其实都有自己的本分。做领导讲究一个‘仁’字,做部属讲究一个‘忠’字。做父母讲究一个‘慈’字,做子女讲究一个‘孝’字。但是,如果做领导的不仁,做父母的不慈,做部属和做子女的又当如何?难道要强迫自己愚忠愚孝吗?若是你一味地忍气吞声,又如何对你自己的职业前程和人生幸福负责呢?”

林冲叹息说:“怎么办呢?这就是大宋朝的文化,讲究的就是愚忠愚孝。造反?就那么容易?即使造反有理,也依然会遭到天下人的唾骂,有损我的职业道德和职业声誉。”

吴用便冷笑着,提出了一个令人反思的问题:“假设你家附近有一家餐厅,里面的东西又贵又难吃,桌上还爬着蟑螂。请问,你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光临,并且能够毫无怨言地在那里就餐吗?”

林冲回答说:“这是什么烂问题?谁那么笨,花钱买罪受?”

吴用冷笑道:“如今你所在的梁山公司,不正和那个爬满蟑螂的餐厅一样吗?为什么你要强迫自己愚忠愚孝,忍气吞声地待在那里混饭吃呢?”

林冲问道:“依吴教授之见,我该如何选择呢?”

吴用说:“古人云,义者不为不仁者死,智者不为暗主谋。又云,君不仁臣不忠另投他国,父不慈子不孝远走异乡。对于我们的职业生涯而言,选择一个好老板比选择一个好公司更重要。当年,诸葛亮不正是因为选择了一个好老板,才成就了自己光辉灿烂的一生吗?建议你换换脑筋,然后像诸葛亮那样,重新去找一个像刘备那样的好老板。”

林冲长叹一声,说:“是啊!当年诸葛亮若是不遇刘备,也许就终老山林了。如今,我又到哪里去找像刘备那样的好老板呢?”

吴用听得暗自窃喜,知道林冲已然动心。又从公文包里摸出一本资料夹,递给林冲,说:“这是我思考多日撰写的一篇文章,也许对你有些帮助。”林冲双手接过来,正待看时,吴用却拦住了他。

“你带回去看。看过之后有什么想法,我们可以下次再聊。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喝酒。孔夫子说得好,有朋自远方来,不亦醉乎?朋友相聚,除了聊天,图的就是这个‘醉’字。咦,我们喝的这个酒,好像就是你们的梁山老窖吧?”

第九章 黑话与鬼话 第六节 九种老板不可追随

林冲喝得尽兴而归,却在半夜莫名其妙地醒来。回忆起吴用的音容笑貌,不由得生发起“听他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慨。心中想道:“这位吴教授甚有学问,对我也颇是友好殷勤,却不知他那篇文章写的什么?”于是翻身坐起,在床边的书桌上找到那本资料夹,打开来看时,标题是《九种老板不可追随》,下面正文写道:

总结千千万万打工者的辛酸经历,窃认为下列九种老板不可追随:

(一)事必躬亲的老板

“每一件事情我不经手就一定会出差错。”这是很多老板经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也是他们引以为自豪的一件事。事实上,这往往是老板自己造成的后果。如果老板事必躬亲,他的下属怎么可能获得成长的机会呢?

因此,如果你是一位有创意、有胆识的人才,最好选择一位懂得授权的老板,让他给你一个发挥才能的空间。

(二)朝令夕改的老板

这样的老板可能在不断地给你新的指示。你花费许多时间所策划的方案,他在实行三天之后就可以将之取消。或者,你花费数个月酝酿的计划,往往因为访客的一句话而告全盘推翻。这样,公司上上下下都很忙,但大家忙的是收拾残局、挖东墙补西墙的工作。

中国古代的管理箴言说:“君无戏言,将无还令。”当一个老板习惯于轻举妄动、朝令夕改时,疲于奔命的员工就很难相信他有哪一句话算数,而他在员工们心目中的权威也已经荡然无存。这样的公司,自然没有多少执行力可言。

(三)喜新厌旧的老板

这类老板不仅对女人会喜新厌旧,对男人同样如此。当他认为你是一个人才时,他会对你表现出近乎狂热的兴趣。当你刚刚进公司时,通常与老板有一段“蜜月期”。他是那样欣赏你,而对你赞不绝口。同时,他也会经常在你面前说某某人这里不好,那里不对。这时候,你将发现,那些被老板批评的资深员工往往会戏剧化的离职而去。

然而,一旦“蜜月期”过去,你也同样会成为老板批评和冷落的对象。这类老板总是不能客观地评估员工的绩效,即使你做好99件事,但第100件事搞砸了,你就很难在老板面前再有翻身的机会。除非你能保证,你的工作绩效永远令老板满意,否则你应该有随时走开的心理准备。

(四)刚愎自用的老板

刚愎自用的老板往往拥有很强的个人能力,但他们也常常因此而过分自信。他们听不进员工的不同意见,员工的才华也很难得到他们的赏识。

(五)喜欢阿谀奉承的老板

爱听好话和喜欢奉承似乎是人的天性,但如果一个领导者因此而拒绝善意的批评和宝贵的意见,就必然会打击员工对公司的奉献精神,造成人人噤若寒蝉的局面。长久下来,除非老板能发现所有的问题,否则公司的经营必定永远不能获得改善。

更重要的是,这种环境具有反淘汰的作用。小人当道,诚实的员工不受重用。瞒上欺下之徒春风得意,正直之士便只好一心求去。

(六)斤斤计较的老板

斤斤计较的老板最是可恶。他们把公司当做自己的私有产业,却忘记了公司其实是一个公共组织。他们既自私,又小器,习惯于最大限度地压榨员工,却舍不得给出员工们应得的薪酬待遇。在这种老板手底下干活,就是累死累活,也无法体现你的价值。你心里除了憋屈,还是憋屈。

(七)急功近利的老板

这类老板通常都很务实,不愿意奢谈什么大道理。但他们是如此地看重实效,以至于他们目光短浅,看不到长远的利益,经常做出一些杀鸡取卵的恶行。当你选择了一个这样的老板,还能指望获得怎样的远大前程呢?

(八)性格多疑的老板

从表面上看,这类老板似乎对员工非常关心,而事实上是他们很难建立与员工之间的信任关系。他们所持的观念是“人治”胜过“法治”。跟随这种老板,心理负担之重可想而知。更严重的是,经常有无处可申的“不白之冤”。

(九)心胸狭窄的老板

这类老板犹如武大郎开店,眼中根本容不下任何一位高个的属下。在这样的老板手下打工,千万不要显耀自己的才华。否则,老板会处心积虑地给你穿小鞋,让你站也站不稳,跑也跑不快。

林冲看完,掩卷长叹道:“没错啊!吴教授说得真是没错啊!说是九种老板不可追随,我的这位老板却兼具了其中七八种特征。如今的梁山公司,老板惯于妒贤嫉能,员工们则惯于溜须拍马,确实叫我难受得很,不由得我不生求去之心。”回头又想,“天地茫茫,却不知去往何处?那位吴教授学问高深,还得向他请教。”

祖花先生曰:

本章节选料于第十九回“林冲水寨大并火,晁盖梁山小夺泊”。

此处按下宋江不表,回头再说王伦。那王伦有“白衣秀士”之美名,自以为是一个很有领导力的老板,其实不过是自作聪明而已,可笑!且看看华夏大地,像王伦这样自作聪明的老板还少吗?吴用说,九种老板不可追随。王伦却兼具了其中七八种老板的劣性,以林冲之血性,值当火并。

第十章 让老板加薪的学问 第一节 欲望这种东西

<em>吴用说着说着,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加薪秘籍》来。林冲翻开来往下看时,竟然是职场上人们争相传说的“加薪十二法”。</em>

“托塔天王”晁盖一清早就敲开了吴用的门,问道:“教授,昨日与林冲谈的如何?”

吴用说:“我为他讲了一个老虎吃草的故事,问了一个蟑螂与餐厅的问题,给了他一篇题名为《九种老板不可追随》的文章。所谓九种老板不可追随,其中必然有一种适用于他的老板王伦。就这么一个故事、一个问题、一篇文章,想必会触动他的敏感神经。只要他有所触动,晁天王便可趁机入主梁山。”

“噢?”晁盖好奇地问道,“此人竟有如此重大的干系吗?”

吴用回答说:“员工的工作态度,是以领导者的好恶为转移的。如果领导者能够建立公正无私的管理制度,那么他就能得到正直的员工。如果领导者只知道一味地满足自己的私欲,那么员工们就会满怀鬼胎地讨好他。如此一来,正直的员工就会遭到排挤,满怀鬼胎的员工却与领导者貌合神离。晁天王的机会,便在王伦与员工们的貌合神离之处。那林冲是梁山公司的关键员工,名义上不过坐第四把交椅,实际上却犹如唐朝的藩镇势力,控制着公司的市场资源。只要能够策反林冲,梁山公司便唾手可得。”

晁盖的眼睛顿时放亮了,继续问道:“却不知教授有几成把握?”

吴用回答说:“人生而有欲望。欲望这种东西,具有贪得无厌的特性。无论是谁,只要撩拨起他的欲望,便会产生破坏性的力量。那林教头虽然颇有豪气,却总是抱怨自己得到的薪酬太低。其欲望也,无非金钱财富而已。我昨日已经撩拨过他,如果我算得不错,就在今明两日,他必然约我再谈。我再趁机如此如此,就会像点燃火药桶似的,教他发作起来。”

晁盖骇然道:“欲望这种东西,竟然如此厉害!我听说有一些清心寡欲的世外高人,却不知是如何降伏自己的欲望?”

吴用冷笑了起来,说:“想要,是欲望。不想要,也是欲望。所谓清心寡欲,不过是形形色色的欲望之一种。所谓降伏自己的欲望,不过是想用一种欲望来压制另一种欲望。所谓世外高人,传说虽多,其实却少。”

晁盖问道:“难道我辈竟如此无能,就只能在欲望的旋涡里来来回回地折腾吗?”

吴用沉吟着说:“欲望的根源是恐惧。也许,只有全然地理解了恐惧,才能全然地理解欲望。然而,世道是如此地险恶,我们怎么能够不恐惧呢?无论我们多么勇敢,也无论我们怎样折腾,其实都是因为恐惧在作祟。恐惧在,欲望就在,这是一个无论如何也难以逃脱的魔咒。”

第十章 让老板加薪的学问 第二节 吴用的功夫茶

吴用真是神机妙算。到了下午,林冲果然派了一位部下前来邀约。这一次却不是顾大嫂的酒店,而是“圣手书生”萧让的茶楼,叫做云梦楼。林冲自己则提前来到云梦楼,在二楼要了一间包房,静候吴用的光临。

不久便听得楼梯响起,吴用跟随着服务生上得楼来。林冲慌忙迎出包房,拉着他的手,殷勤地请他入座。吴用哈哈笑道:“林教头选的好地方!茶楼虽然气派,却叫做云梦楼。包房虽然华丽,却叫做楚王阁。云梦楼,楚王阁,分明是取义于楚襄王与神女幽会的故事。你我两个大老爷们儿,谁是楚襄王?谁又是神女啊?”

林冲也只好赔笑道:“林某一介武夫,不通智慧,让吴教授见笑了!”

吴用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非是见笑,而是朋友之间的打趣。林教头不要见怪才好。”

林冲自觉有些尴尬,恰好服务生进来,他便问道:“吴教授,喝什么茶?”

诸位有所不知:唐朝时兴饮酒,因而有“李白斗酒诗百篇”。到了宋朝却又时兴品茶,开始有了茶道,把茶楼的服务生叫做茶博士。梁山好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那叫一个痛快;而今林冲请吴用品茶,却有许多雅致的讲究。吴用便说:“江南的龙团凤饼,而今又叫做乌龙茶,喝起来齿颊留香,回味甘鲜,能够提神益思,最好不过。”林冲便叫服务生去泡一壶乌龙茶来。

吴用又问道:“林教头约我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林冲说:“昨夜拜读了教授的大作,深有触动。想人生之可贵也,在于职业生涯。职业生涯之可贵也,在于知遇。教授所言,九种老板不可追随,林某因此迷惑,想要请教—如何才能像诸葛亮、赵云那样,遇到一位像刘备那样的好老板?”

吴用沉吟了许久,说道:“林教头是在感慨自己怀才不遇吧?殊不知,好老板是可遇不可求的。当年诸葛亮若不是遇到刘备,恐怕就只能老死山林了。就是这个‘遇’字,是一个运气的问题,有许多莫名其妙的偶然性,叫我如何说得清楚?不过,以林教头的雄心壮志,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做一个诸葛亮、赵云那样的打工仔呢?”

林冲一怔,看着吴用。

吴用解释说:“其实你有两种选择。做一个打工仔,靠人。或者做一个老板,让人靠。依我看,靠人不如让人靠。你不妨转换一下思路,重新规划自己的职业生涯。”

林冲沉默了,良久说道:“靠人,到底轻松一些。让人靠,可是要背负许多责任的,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够承受得来的。”

吴用冷笑着回答道:“人这一辈子,不是靠人,就是让人靠。靠别人,当然轻松一些,不足之处就是常常靠不住。你去看看历史,自古以来帮别人打江山的人,自己是坐不成江山的,甚至享不成太平盛世的清福。在企业的草创时期,鱼龙混杂,困境重重,内耗不断,前途未卜,你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想在这样的环境中拼杀出来,以元老的身份去享受胜利的果实,成功的概率是很小的。即便是你命大,熬到胜利那一天,也未必有好的结果,公司在事业转型期往往会选择新的人才和新的合作者,你一样会被淘汰出局。”

林冲顿时陷入了沉思,说道:“吴教授的一席话,叫林某感动不已。然而,做老板需要有资本支持,我到底是一个囊中羞涩的打工仔,如何做得了老板呢?”

吴用又是一阵大笑,然后说道:“林教头已经在梁山公司供职多年,拥有丰富的专业智慧和客户资源,这些都是弥足珍贵的知识资本,许多创业者还求之不得呢!至于你所欠缺的现金资本,其实并不难解决。”

林冲疑惑地看着吴用的嘴,问道:“却不知那些现金资本能够从哪里得来?难道你还能口吐黄金不成?”

吴用说:“我虽然不能口吐黄金,却能够为你推荐一个人。此人不是别人,就是前几日想要到梁山入伙的‘托塔天王’晁盖。那晁天王虽然不是刘备,却有着刘备比不了的好处。他不是做你的老板,而是做你的合伙人。只要林教头愿意,他就可以用重金买下梁山公司。而你,不需要花费一文钱,只要把你的专业智慧和顾客资源折算成股份,就可以和晁天王一起成为新公司的股东。不知林教头意下如何?”

林冲又是一怔,看着吴用说道:“我当教授是为我指点迷津的好朋友,没想到教授却要趁机陷我于不义。须知那王伦虽然小器,却毕竟是我的老板。就算我有万般的委屈,却怎么可以见利忘义,做出背叛老板的事情来!”

现在,轮到吴用尴尬了。然则他毕竟是“智多星”,只尴尬了那么一眨眼的工夫,便有了主意,向着林冲冷笑道:“我当林教头是好朋友,没想到林教头却这么不懂事。做员工的,自当效忠于公司,却不是老板。老板贤明,便能给公司带来许多福祉。老板不贤明,便会给员工带来许多祸患。就是我怂恿你背叛一个不贤明的老板,无论是于你,还是于梁山公司,也算是一桩成人之美的好事,又有何不义可言?多谢你请我来喝茶,我可记得有一副茶楼的对联,说是‘四大皆空,相坐不分你我;两头是路,分手各奔东西’。林教头若是对我不满,你我这就各走各路去吧!”说着站了起来,作势要走。刚走到门口,就被林冲赶上来拦住了。

“吴教授莫要生气。林冲鲁莽,这就跟您赔罪。”

吴用便佯装着叹气,回到原位就座。两人都是无语,一时间陷入了静默。

好在一会儿之后,服务生就捧着茶具进来了。先是以沸水洗茶,却将第一道茶水用来烫杯温壶,包房里于是充满了温馨。第二道茶水泡好,这才用来分杯,叫客人举起杯来,轻嗅杯中的茶香。

吴用心里暗自说道:“泡茶有如泡妞,需要的就是功夫。而今我来策反林冲,也得像泡妞那样,用到泡茶的功夫。”便一边品茗,一边等待着林冲说话。

第十章 让老板加薪的学问 第三节 让老板加薪的学问

等到第三道茶水喝完,林冲开口说道:“林冲知道教授是为我好,但此番请教授前来,不是为了背叛老板,而是为了让老板给我加薪。老板的是是非非,且不去说他。我只想拿到我应得的那份薪酬。”

吴用做出一副苦笑状,回答说:“所谓茶道,讲究的是‘和’、‘敬’二字。‘和’者,朋友之间的情谊。‘敬’者,朋友之间的尊重与爱护。林教头既然是我的朋友,我当然要尊重你、爱护你。你刚才说什么?想要老板加薪?要老板加薪可是一门学问喔!”便扳着指头,说出如何要老板加薪的四个步骤来。

步骤一:打探人才市场上的行情。想要求加薪,首先要证明自己薪水确实比别人低的事实。吴用告诉林冲,少华山集团公司新近聘请了一位CEO,叫做“九纹龙”史进,年薪六百两银子(折合人民币五十万元)。“青面兽”杨志,通过猎头公司的帮助,以一千五百两白银的年薪入主二龙山集团。“花和尚”鲁智深如今在桃花山实业公司,不仅月薪不菲,而且得到了一笔可观的股权。“小李广”花荣,虽然名义上只是清风山集团的一位副总,事实上却是当仁不让的实权派。吴用说:“梁山也罢,少华山、二龙山、桃花山、清风山也罢,一样都是山头,为什么就是你要矮人半截呢?王伦给你的薪酬,也确实太低了一些。”

步骤二:给自己的工作表现打分。吴用说:“薪酬标准说明了你对于公司的重要性。梁山公司百分之九十五的市场都是你拓展出来的,以你的工作能力、地位,以及对公司的贡献,凭什么不能得到高薪待遇?你在市场前端拼死打杀,王伦却只知道紧紧攥住财权,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步骤三:评价薪酬以外的非货币报酬。除了薪酬的高低,以及各种福利待遇是否优厚,老板的关爱和帮助,也应该被视为一种非货币报酬。吴用问道:“想想看,王伦是否给过你一种鼓励成长和有力支持的工作空间?”

步骤四:随机应变,善待自己。吴用说:“如果你已经警觉目前的薪酬待遇不值得再等待下去,就应该向老板争取加薪。建议你在走进老板办公室之前,多做自我练习,以免在谈判中惊慌失措。当然,你也应该抱持另一种准备,一旦谈判失败,不妨另寻出路。”

吴用说着说着,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加薪秘籍》来。林冲看时,上面写道:“薪酬这个东西,一方面是老板付出的成本,另一方面是员工获得的收入。因此老板与员工之间,必然存在某种利益上的博弈。如果员工能够采用有效的计策在博弈中胜出,则必然能够赢得加薪。”再往下看,竟然是职场上人们争相传说的“加薪十二法”:

其一,奴颜媚骨法:“老板,您吃肉,也让小的我喝一口汤吧?”

其二,输球法:多陪老板踢,每踢必输(此法乃当朝太尉高俅奴颜媚上之秘方,与输棋法、输牌法相类似)。输赢对比之下,老板必生怜悯。

其三,拍马屁法:“老板,如果我拍一下马屁就能长一百贯钱的工资,那么我情愿废寝忘食地拍您的马屁,直到我的手拍肿。”

其四,讲理法:“老板,人在职场,立功请赏。功,我就不要了。钱,总得分我一点吧?”

其五,哀求法:“老板,我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个好吃懒做爱花钱的老婆,给我再加点工资吧!”

其六,对比法:“老板,您每天锦衣玉食,多神气呀!可是,我差点连西北风都喝不起了!给我再加点工资吧!”

其七,暗示法:在老板面前大声念出关于员工枪杀上司的新闻报道,然后叹道:“可怜的人,薪水太少了,才做出这样悲惨的事来!”

其八,性价比较法:“老板,我每年为公司创造一百多万两白银的销售,可月薪却只有十五贯钱,这样太物美价廉了吧?”

其九,敲诈法:“老板,您的秘书艾小姐取笑我,说我一年辛辛苦苦挣的,还不够你俩假装开会用公款到欧洲去浪漫一星期的开销。”

其十,拿捏把柄法:“老板,赶快给我加工资,否则给你好看!”

其十一,质问法:“老板,我要怎么做才能拿到更高的薪资?”

其十二,拂袖法:“军无财,士不来。军无赏,士不往。既然你不长钱,那么我也只好走人!”走为上计也。

林冲看着,心中的感激仿佛温度计似的要爆裂了出来。当下便抱着拳,向吴用致礼,说:“多谢吴教授,我要的就是这本珍贵的《加薪秘籍》。”

第十章 让老板加薪的学问 第四节 做加法与做减法

林冲决定采用性价比较法、质问法和拂袖法的混合打法。一顿劈里啪啦的,打得王伦目不暇接、目乱睛迷、目瞪口呆。等到王伦醒过神来,便感觉情况有些不妙,赶紧找来杜迁和宋万商议对策。谁想杜迁、宋万平日里就会拍马屁,关键时候却没了主意,根本帮不上王伦的忙。

“摸着天”杜迁说:“王总一向把林教头忽悠得很好,却不知道他这次受到何方高人的点拨,反应竟如此强烈!”

“云里金刚”宋万说:“按说呢,林教头也确实为公司作出了功不可没的贡献。要不就依了他,满足他的要求,给他加一次薪?”

王伦摇了摇头,以为不妥,理由有三:其一,林冲为公司作贡献,是他作为一个员工应尽的本分,否则公司的效益和利润从哪里来呢?其二,给林冲加薪并不仅仅是多发给他一些钱的问题,还会带来很坏的示范效果,要是员工们都跟他一样要求加薪,那还了得?其三,人性是贪婪的,有了第一次加薪,就必然有第二次、第三次……这样无休无止地加下去,怎么是个了断呢?王伦认为,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是否为林冲加薪,而在于如何找到一个妥当的解决办法。

杜迁说:“王总目光高远,我俩自是不及。请问王总,您有什么好主意吗?”

好主意当然没有,但王伦向来聪明,就在办公室里踱起步来,才踱了两个来回,便猛可地想起一则寓言故事。于是赶紧从身后的书柜中抽出一本书,叫做《寓言新编》。其中一则《朝三暮四》,说的是狙公的故事。

战国时代宋国有一个叫狙公的老人,在自家的院子里养了许多猴子。每天早上和傍晚,狙公都会按时给猴子们分配食物,每只猴子每次能够领到四颗栗子。每天如此,这样持续了好几年。相处久了,狙公竟然能够懂得猴子的感情,而猴子们也能听懂狙公的话。

后来,狙公的生活过得越来越拮据了,猴子的数目却越来越多。他决定减少猴子的食物供给,把每天分配的栗子数由八颗改为七颗。于是,他跟猴子们商量说:“从今天开始,我每天早上给你们三颗栗子,晚上给你们四颗栗子,你们同意不同意?”

猴子们一听,怎么早上少了一个颗栗子呀?一个个吱吱大叫着表示不满,而且还到处跳来跳去,十分不情愿的样子。

狙公一看到这个情形,连忙改口说:“好吧,好吧,我答应早上给你们增加一颗栗子。但是,你们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晚上必须减少一颗栗子。咱们互相让一步,我每天早上给你们四颗栗子,晚上给你们三颗栗子,这样该可以了吧?”

猴子们很满意这样的谈判结果,高兴得在地上打起滚来。

杜迁疑惑地说:“这则寓言我们小时候就看过。所谓朝三暮四,原意是指愚弄人、欺骗人的手法,后来则多用于比喻言行没有准则、变来变去、反复无常的人或事。狙公是一个善于玩弄手法的伪君子,那些猴子是一群被忽悠的傻瓜蛋。却不知道王总要用这个寓言故事说什么事?”

王伦生气地回答说:“说什么事?就说林冲要求加薪的事!你们两个真是死心眼儿,猴子们为什么反对朝三暮四而乐于接受朝四暮三呢?不是因为它们好忽悠,而是因为朝四暮三比朝三暮四来得科学。所谓朝四暮三,恰好符合‘早餐吃饱,晚餐吃少’的养生之道,懂吗?不懂就不要瞎说话!”

杜迁和宋万也很识趣,便立即不说话。

王伦继续发表他的高见。他认为,朝三暮四用在人力资源管理上面,也是一种很好的薪酬策略。做薪酬设计有两种策略,一种做加法,一种做减法,做加法便有如朝三暮四,做减法便有如朝四暮三。

企业的惯常做法,是采用“低底薪+高奖金”的绩效薪酬策略。例如张三,基本月薪是十贯钱,绩效奖金按照销售业绩的百分之十提成。这样,张三的收入就一直是在做加法—根据销售业绩的多少,在十贯钱的底薪上不断增加绩效奖金。

王伦说:“我却不以为然,我以为做加法的效果,远不如做减法来得好。”他以林冲为例—作为公司主管销售的副总经理,林冲如果完成了公司设定的业绩指标,将获得一千五百两白银的年薪,但这笔年薪的支付,有两种方法:

(一)做加法:全年五百两银子的基本年薪+绩效奖金。其中,基本年薪按月度支付,绩效奖金到年底根据绩效评估按比例支付。只有圆满地完成了既定的业绩指标,才能拿到全额一千两银子的绩效奖金。

(二)做减法:以年薪一千五百两白银为基数,若不能达到预期指标,则按比例扣除薪水,即在年薪一千五百两白银的基础上做减法。

事实上,两种方法计算出来的结果是一样的,就跟朝三暮四与朝四暮三的情形一模一样。

宋万疑惑地问道:“既然计算结果一样,那您为什么觉得做减法比做加法来得好呢?”

王伦沉吟着说,做减法有三大好处:

当我们做加法时,为我们所用的人才价值是以五百两银子为基数计算的。当我们做减法时,为我们所用的人才价值却是以一千五百两银子为基数计算的。一千五百两银子的人才价值,显然要远远高于五百两银子的人才价值,能够很好地满足员工的虚荣心。这是做减法的第一大好处。

当我们做加法时,业绩考核指标很可能形同虚设,因为反正是多做多得,不做不得,没有什么大不了。减法则有所不同,相当于原来给你准备了一个饼,如果你做得不好,就要减掉半个。当你有了打算吃一个饼的胃口,半个饼肯定是吃不饱的。为了吃饱肚子,你就得拼命干。由此可以看出,做减法的薪酬策略,能够增强员工的工作动力,有利于工作目标的完成。这是做减法的第二大好处。

当我们做加法时,随着员工逐渐完成或超额完成业绩考核指标,他所得到的薪酬总额可能会小于、等于、甚至大于一千五百两银子。而减法则不同,企业付出的薪酬只能小于或等于一千五百两银子,从而能够有效控制人力成本,实现薪酬的规范化管理。这是做减法的第三大好处。

相对于做加法,做减法其实是耍了一个花招,但它的激励效果却截然不同。别看这个小小的花招,那可是了不起的管理科学哩!

听完王伦的一番分析,杜迁、宋万都傻傻地看着他,半晌才叹道:“王总啊,您的智商真是高深莫测呀,叫我们不佩服您都不行!”

第十章 让老板加薪的学问 第五节 也学藩镇要起兵

等到林冲下一次邀约吴用喝茶时,他高兴得小孩子似的,说:“吴教授啊,你传授给我的《加薪秘籍》果然管用,我们王总不仅答应了我的要求,而且主动将我的年薪提高了一倍。”

“哦?竟然有如此神奇的效果吗?”吴用惊奇地回应道:“你且说说,他是如何给你加薪的?”

林冲便从公文包里摸出一份《人才聘用合同》,递给吴用。吴用接过来,看了一遍,又看一遍,忽然大笑起来。林冲奇怪地问:“教授,你笑什么?”

吴用说:“我笑你太过天真,竟然让那王伦用朝三暮四的手法给骗了!”

林冲顿时气得脸色发紫,咬牙切齿地骂道:“好个王伦,心术如此不正!我一心想为公司再建新功,他却在那里挖空心思算计我!”

吴用笑道:“林教头,你可别怪我旧话重提。他王伦如此不仁,你林教头也只能不义。以林教头今天的实力,完全可以开创自己的事业,用不着为王伦那厮卖命。”

林冲叹了一口气,问:“难道吴教授真的要我学唐朝的藩镇,起兵造反吗?”

吴用反问道:“为什么不呢?多少年来,人们只知道指责藩镇之叛逆,却不知藩镇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其实呢,藩镇非为造反而造反。藩镇之起兵也,就像一棵树在长大,为了获得更大的生长空间,不得已要打破原有的桎梏和压制。”

“不得已”三字让林冲再次陷入了沉默。吴用静静地等候着,直到他做出自己最终的决定……良久之后,他开口说道:“吴教授,我答应你帮助‘托塔天王’晁盖收购梁山公司。按照你我之间的约定,我也将成为梁山公司的一名新股东,是吗?”

吴用欣喜地看着他,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那么,”林冲恨恨地骂道,“就让王伦这个腌臜畜生,拿上一笔钱远远地离开梁山,滚蛋去吧!”

祖花先生曰:

本章节亦选料于第十九回“林冲水寨大并火,晁盖梁山小夺泊”,极写吴用善于煽风点火,惹起林冲之勃然大怒,火并王伦,势所必也。

李贽曰:“可惜王伦那厮却自家送了性命。”以为王伦之所以有此悲剧,不在吴用,不在林冲,而在于他自己看似聪明实则愚蠢的做派。李贽又曰:“尝思天下无用可厌之物,第一是秀才了。”岂知王伦并非秀才,而是貌似秀才的小老板而已。

梁山公司的王伦时代从此结束,继而进入了晁盖时代。我尝言,以王伦之精细,不若晁盖之粗放;以晁盖之粗放,又不若宋江之精细。依次论之,以王伦之精细,可为初级老板;以晁盖之粗放,可为中级老板;以宋江之外粗内精,可为高级老板。三位老板,分别领导了梁山公司的三个阶段。有学者曰:“细节决定成败。”由是观之,当是老板决定成败也。

然则宋大老板因何终归失败耶?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个中奥秘,宜更深思之。

第十一章 职业情妇阎婆惜的不归路 第一节 遇到阎王爷的亲戚

<em>阎婆惜说:“我可是宁做富人的妾,也不做穷人的妻。即便妻不是妻、妾不是妾的,做个情妇也很好啊!当初在东京的时候,就有很多姐妹被富人们包养。尽管没有妻子的名分,却可以被金屋藏娇,过一种养尊处优的生活,比累死累活的当个服务员强得多!”</em>

<em>阎婆惜既以美女自负,相信自己只需如此打扮,然后配合一些小动作,如舔嘴唇、抛媚眼、作娇羞状等,便能够像卤水点豆腐似的,轻轻松松地拿下宋江。</em>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托塔天王”晁盖这一枝,已经成功地收购了梁山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兄弟们聚集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好不快活。当然,大秤分金银也有讲究,先是来了个英雄排座次,然后依次分享其中的利益。晁盖坐了第一把交椅,那就是董事长兼总经理,也是公司的大股东。“智多星”吴用,足智多谋,坐了第二把交椅。“入云龙”公孙胜坐了第三把交椅。“豹子头”林冲坐了第四把交椅。“赤发鬼”刘唐坐了第五把交椅。阮氏三雄坐了第六把、第七把、第八把交椅。“摸着天”杜迁和“云里金刚”宋万分别坐了第九把、第十把交椅。“旱地忽律”朱贵坐了第十一把交椅。这十一把交椅就构成了公司的董事会,分别享有不同比例的股权。

再说宋江那一枝。一自晁盖与众英雄智取生辰纲逃往梁山水泊之后,官方便下了通缉令,到处搜捕。好在官方所知,只有晁盖一人,其余六名同伙的案犯,连姓名也无。办案的公人搜捕了许多时日,却始终找不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也渐渐地倦怠了。宋江身在公门,犹自提心吊胆,生恐在忽然间出了什么差池。

这一日,宋江出了县衙,信步走在街上,听得背后有人喊他:“押司!”转回头看时,却是王婆,与阳谷县那个王婆一样,也是个做媒的。宋江问道:“何事?”王婆满脸赔笑,从身后拽出一个女人来。

这个女人,里叫做阎婆,其实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生养了一个女儿,叫做阎婆惜,年方十八岁,颇有些颜色,先前在东京勾栏里学唱,相当于如今的艺校生。那女儿生性轻浮,与一个老板相好日久,有了身孕。阎公阎婆惊慌失措,便带着女儿到山东来寻找那个老板。谁知那个老板留下的地址是假的,怎么也寻找不着,阎公阎婆无计可施,只得要女儿到诊所做掉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祸不单行,阎公气急败坏之下,竟一命呜呼地死了。阎婆与女儿客住在旅店,连吃饭都困难,哪里有钱送葬?几日过去,尸体开始发臭,邻居房客们都烦恼得很。王婆说:“阎婆,这位宋押司可是好人。你来求求他,他必然可怜你,施舍你一副棺材钱。”阎婆便依言上前哀告,却隐去了女儿怀孕一事,说是到山东来寻亲不着,而今遭遇如此悲惨的处境。

宋江问道:“你既姓阎,那阎王爷便与你是同门的亲戚,怎么会要了你家阎公的性命?”

阎婆孤苦伶仃地回答道:“想那阎王爷法不徇情,可怜我孤儿寡母,无可奈何。”

宋江听得凄凉,感慨人生一场,无论如何奋斗,也无论获得多少功名财富,早晚都要去见阎王。便到巷口的酒店借了一支笔,写了一张字条,叫阎婆到东门的棺材铺去取一副棺材。又给了她十两银子,叫她回去好生发葬了阎公。

第十一章 职业情妇阎婆惜的不归路 第二节 立志做一个职业情妇

且说阎婆发葬了阎公,尚余有五六两银子,可以用来度日。又与女儿商议说:“你我孤儿寡母,流落他乡,怎么可以长期客住在旅店?你正值年轻,还是去找一份职业和收入,然后租一间房屋,也好安家落户,如何?”

谁知阎婆惜年纪虽小,却是在大都市见过世面的,又在勾栏(相当于现代社会的娱乐圈)里厮混过,因此养成了爱慕虚荣、眼高手低、好逸恶劳的习性。如今在郓城这个小县城,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呢?无非是导购员、营业员、服务员之类。阎婆惜走在大街上,心里充满了不愿意、不甘心和自我哀鸣的复杂情绪。

“奔波了几天,还是找不到工作。”

“怎么可能呢?”阎婆奇怪地说,“郓城虽小,却也有许多产业,怎么会找不到工作呢?我们那天路过西街的味好美餐厅,门口不是贴了一张招聘广告,要招聘大堂经理和服务员吗?”

“我没有管理经验,肯定做不了大堂经理。至于做服务员,每天累得一身臭汗,我可受不了。”

“那你怎么办?总不能这样眼睁睁地等着饿死吧?”

阎婆惜想了想说:“其实,嫁人也是一种求职的方法。你看啊,就业形势是这样严峻,好工作有太多的人竞争,比较差的工作又不适合我,不如找一个事业成功的老公,以老板娘的身份曲线就业。就算不工作,也可以在家做一个职业太太嘛!女人嘛,反正总是要嫁人的。”

阎婆嘴笨,说不过女儿,只得由着她。于是,阎婆惜便不再忙着应聘,而是忙着相亲;不再忙着找工作,而是忙着找老公。谁知找老公跟找工作一样让人头痛,不是对方看不上她,就是她看不上对方。

眼瞅着手里的一点钱就要用光了,阎婆的心里急啊。只好催促女儿说:“就你心气高!找不到事业成功的男人,找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也行啊!依我看,找男人最重要的是他对你好,有没有钱倒在其次。”

“你错了!”阎婆惜打断了母亲的话,“我可是宁做富人的妾,也不做穷人的妻。即便妻不是妻、妾不是妾的,做个情妇也很好啊!当初在东京的时候,就有很多姐妹被富人们包养。尽管没有妻子的名分,却可以被金屋藏娇,过一种养尊处优的生活,比累死累活的当个服务员强得多!”

阎婆也是无可奈何,便猛可地想起一个人来,问女儿说:“你看宋押司怎么样?他在这郓城县,有权有势,于我们也有恩情。你若同意,我这就去找王婆说合说合。”

原来宋朝的有钱人包养情妇,是一种很时尚的社会现象。既是情妇,非妻非妾,便在外面另置房屋同居,因此又把情妇叫做“外宅”。鲁智深做提辖时,曾经拳打镇关西,营救了一个名叫金翠莲的妇人,那妇人后来便做了赵员外的外宅。一代风流之西门庆,也曾经把唱慢曲儿的歌妓张惜惜养做外宅。阎婆惜想做有钱人的外宅,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而今我们这个社会,却又换了一种称呼,叫做“二奶”。可见二奶之怪现象,其实古已有之,只不过是于今为烈罢了!

王婆便来见宋江,叙说此事。宋江初时不肯,王婆一张巧嘴,用男女间的乐趣来撩拨他。宋江犹犹豫豫地回答说:“男女之间虽说有许多欢乐,可也少不了烦恼。想我多年来,在风月场上也有一些应酬,却是吃一回花酒抽一回筋,找一回情人伤一回心,弄得我见到女人都有些怕了,至今还是单身。”

王婆说:“那阎婆惜不比别的女人。你当初救过她们娘儿俩的急难,人家是来报恩的。报恩的女人,那个温柔,那个体贴,那感情可不是美吗?”

宋江有些动心了,想要见见阎婆惜的面,再做计较。

第十一章 职业情妇阎婆惜的不归路 第三节 骚女一出手,男人跑不走

阎婆惜听说宋押司要来相亲,就好像遇到了千载难逢的面试机会似的,满心欢喜。母亲已经把宋押司的情况一一告知,知道他是本县宋家村人氏,上有老父,下有一个兄弟,他自己则住在县城的寓所。阎婆惜因此把他定位为“两没一有”的高端顾客。所谓“两没一有”是:①独自一人在外,没有家人陪伴;②公务繁忙,没有时间跟女人厮磨;③收入丰厚,有钱。阎婆惜既以美女自负,相信自己只需如此如此打扮,然后配合一些小动作,如舔嘴唇、抛媚眼、做娇羞状等,便能够像卤水点豆腐似的,轻轻松松地拿下宋江。

当初在东京勾栏,她也曾经与姐妹们谈到过坏女人勾引男人的十二条法则,如今刚好可以派上用场。这十二条法则是:

1.穿得要露。要像潘金莲那样,穿一身玲珑毕现的扣身衫子。或者穿那种两侧开叉的裙装,走路时能够一闪一闪地露出白晃晃的大腿。或者像唐朝的妇人一样,露出半截乳房,俯身之间则春光乍现。至于暴露的程度,则要根据现场的情况灵活应对,恰到好处最妙,但不能出现令人反感的负效应。

2.要装出一副柔弱无助的样子,让男人有机会怜香惜玉。

3.说话时尽可能离男人近一些,近到能够把自己的鼻息喷洒到他的脖子上,让他在吐气如兰的诱惑中心痒难忍。

4.当男人说话时,要很专心地听,同时要幽幽地看着他,并且不自觉似的把手指头放到嘴里吮吸。

5.对假装正经的男人,你就假装清纯。对于不正经的男人,则要学会豪放,一屁股坐到他的大腿上。

6.赞美他的男人味,拿他跟历史上的英雄人物做对比。或者是以无限亲昵的口气骂他坏。

7.找个机会借用男人的卧室换衣服—这样,你的身体与他的卧室就有了某种令人联想的相关性。

8.换衣服时,不要闩门,让他有机会闯进来。

9.找个机会一起外出,这样你就可以跟他单独相处,让他充分领略到你的可爱。

10.找个机会装害怕(尤其是半夜),然后趁机扑入他的怀抱。

11.像祝英台《十八相送》里使用暗示性方法撩拨梁山伯一样,用隐晦的色情语言撩拨他。

12.如果你有丈夫或男友,就跟他说你的丈夫或男友不爱你;如果没有,就假装有很多男人追你,你好烦喔!

阎婆惜是知己知彼,志在必得。等见到宋江,皮肤虽然黧黑了一点,个头虽然矮小了一点,却也只能将就。于是使出三四分手段,便顺利地拿下了宋江。饶是宋江如何见多识广,也被那女子撩拨得满心欢喜,不住地点头称好。

“怎么样?”阎婆惜回头对母亲说,“女人要学会的,不是什么贤淑,而是骚情。你看看我,这便叫‘骚女一出手,男人跑不走’。以后你就瞧好吧,我准保把这个宋押司的骨头都榨出油来,让你每天吃香的喝辣的,也算是尽到我这个做女儿的一片孝心。”

宋江随后便在县西巷置办了一个小院,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叫阎婆惜母女俩住了进去。不过十天半月工夫,阎婆惜便改变了一穷二白(穷困潦倒,一身白色的孝衣,脸色因为营养不良而苍白)的面貌,打扮得满头珠翠,遍体绫罗,花枝招展。

第十一章 职业情妇阎婆惜的不归路 第四节 招文袋里的秘密

等到一同房,宋江这才领教了阎婆惜的厉害。那女人到底年轻,欲望甚是炽烈,每天晚上把宋江折腾得筋疲力尽也不肯罢休。里说:“初时宋江夜夜与阎婆惜一处歇卧,向后渐渐地来得慢了。”却是为何?看着那婆娘害怕呀!那婆娘自然也知道他的苦衷,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骂他是个没用的猪。

也不知道宋江怎么想的,有一日,他竟带着同事张文远回来吃酒。那张文远与阎婆惜倒是年岁相当,又生得俊俏,也会骚情。宋江中途去茅厕净手,两个年轻人便趁机打得火热,都有了意思。过不两天,张文远又找了一个机会,假装来找宋江,实则是来找那婆娘调情。虽然宋江并不在家,那婆娘却故意留他吃一杯茶,言来语去,便情意勃发,一起滚到了床上。

从此,张文远与阎婆惜便勾搭在一起,每天都忍不住要偷情,如胶似漆,难舍难分。阎婆看不过眼,说了女儿几句。阎婆惜却自有道理,反把母亲教训了一通。时间久了,街坊都在传说,也有人特意告知了宋江。宋江只推做不信,心里却寻思说:“她若无心恋我,早晚找个机会休了她,成全那张文远的好事,于我于人,也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那天下班,宋江却在半路上遇见鬼了。这个鬼,便是“赤发鬼”刘唐。宋江大惊失色道:“兄弟,你不是跟晁天王在一起吗?却如何出现在这里?”

刘唐便拉着宋江,去酒店找了一间包房,一边吃酒一边说话。刘唐赶了一天的路,饥肠辘辘,一口气吃了半斤牛肉,这才缓过劲来,把兄弟们如何逃进水泊梁山、如何唆使林冲火并王伦、如何排座次的事情,一一说给宋江听。又拿出一封“托塔天王”晁盖的亲笔信来。宋江拆开信封来看,原来是感谢宋江的救命之恩,又奉上一百两金子,作为酬谢。

宋江想了想,对刘唐说:“你回去告诉晁天王和众弟兄,你们刚到梁山不久,尚在创业初期,需要经费使用。一百两金子,你且拿回去,就算是我存放在你们公司的,等到我需要用钱时,再来讨要。”

刘唐说:“我冒险赶来,只为酬谢哥哥。如今又把金子带回,怎么使得!”

宋江说:“如何使不得?我来写一封回信,你只管交给晁天王便是。”随即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信笺纸来,认认真真地写了许多贴心的话,然后封上信封,交给刘唐。又想了想,说:“兄弟,今晚哥哥就不留你了,倘若有人认出你来,告到官府,可不是好玩的。外面月色明朗,你可连夜赶回去,不要停留。若有失礼之处,等今后风平浪静了,哥哥再来向你赔罪!”

刘唐说:“哥哥都在为兄弟们着想,句句话说到我的心坎里,分明是大恩大德,有何罪可赔?”看看夜色已晚,便依了宋江,把一百两金子重新包好,告辞而去。宋江送到门外,看他走远,这才回过头,往寓所方向漫步走来。

转不过两个弯,只听得前面有人迎着他喊道:“押司,几日不见,你都跑到哪里去了?”宋江定睛看时,却是阎婆,便回答道:“县里公务繁忙,这几日就在宿舍歇息。”

阎婆过来就拉住了宋江的胳膊,说:“老身知道你与婆惜有些口角。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你要往和处想才好。今儿个既然撞见了你,你就跟我回家去。你与婆惜还要过长远日子哩!”不由分说,把宋江拖了回来。

阎婆惜在屋里见是宋江,眼光便惊鸟似的收了回去,并不情愿理会他。阎婆把宋江用力推了进来,把女儿痛骂了一遍,然后向宋江赔着笑退出门去。宋江有心要走,却见阎婆下得楼去,搬了一条板凳,拦路虎似的坐在门口。

“你个不中用的宝货!”阎婆惜低沉着嗓子骂道,“回来做什么?”

宋江回骂道:“我是宝货,你又是什么?你个淫货!我原本是中用的,只是遇到你这个淫货之后,便不中用了。”两个人话不投机,都沉默着,坐了许久。约摸到了二更天气,阎婆惜倒头先自睡了。宋江又坐了一会儿,也踅摸着在她的脚头睡下。

捱到五更,宋江再也睡不着,起来胡乱整理了一通衣裳,便下了楼。又胡乱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出门就走了。外面微微有些曙光,宋江打算先回宿舍去睡个回笼觉,养好精神再去上班。

这一头阎婆惜也没睡着。她听见宋江吱呀儿开门出去,便翻身坐起骂道:“只怪老娘命贱,碰到你这个宝货!”抬眼却见床头栏杆上搭着一条紫罗鸾带,伸手一拉,拉起一只公文包来。

原来宋朝的公文包与今日有所不同,今日的公文包都是用胳膊肘夹着,宋朝的公文包却好似学生使用的书包,用一条鸾带背在肩上,又叫做招文袋。阎婆惜很不老实,把那只招文袋拉到面前来,里里外外地翻看,却只找出一些散碎的银两。回头又想道:“看来我还得对这个宝货好点。我与那张文远的爱情虽然甜蜜,却需要这个宝货在经济上的供养。”又把翻出来的物件一一放回去,这时却注意到一封书信,正是通缉令上的逃犯晁盖的亲笔。

“天助我也!”阎婆惜看完书信,狂喜不已,心中叫道,“原来我的幸福,果然着落在这个宝货身上。且等他回来,好好敲诈他一笔,然后再去跟张文远建造一个美满的婚姻。”

第十一章 职业情妇阎婆惜的不归路 第五节 我看你究竟是要钱还是要命

且说宋江走到半路,遇到一个卖小吃的摊贩,一摸口袋,猛可地记起招文袋和招文袋里的那封书信来。心中想道:“那封书信关系重大,我得赶快取来。”转头便急风似的赶了回去。

楼下房间里阎婆正在打鼾。上得楼来,阎婆惜也静悄悄地睡着。宋江用手在床头一摸,却摸了个空。他暗自诧异道:“我明明把招文袋挂在这里,怎么会不见呢?”又想道:“我起床时点亮过灯盏,又是谁把它灭掉的呢?”在黑暗中又重新点亮了灯盏,回头对阎婆惜说道:“你休要装睡。你刚才是不是拿了我的招文袋?快点还给我,不要耽误了我的公务。”

阎婆惜听了,又蓦地坐起,厉声喝道:“你有什么公务?跟通缉犯狼狈为奸,也是公务吗?”

宋江慌忙扑上去,捂住她的嘴巴,说:“我的娘也,你小点声音说。邻居们听见,可不是好玩的。”

阎婆惜用力掰开他的手,冷笑道:“你胆大包天,你怕谁听见?我可告诉你,那封书信就在我的手里攥着。你若识相,就得答应我几个条件,我自会好好地还给你。”宋江自是满口答应。阎婆惜便得意洋洋地扬着一张小脸,说出三个条件来:

第一件:要宋江写下一纸休书,给她自由,任从她改嫁给张文远,不得有任何阻难。

第二件:她如今使用的一应财产,包括头上戴的珠宝、身上穿的绫罗,以及房屋家具,虽然是宋江花钱置办的,都要分割给她,不许再来讨要。

第三件:晁盖送给宋江的一百两金子,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也要乖乖地给她。

宋江回答说:“第一件和第二件我都依你。只是第三件有些困难。他那里的确送来一百两金子,我又退了回去,如今却没有给你的。”

阎婆惜满脸的不信,说:“你们这些衙门里做公的,不是贪官,便是污吏,哪有送来一百两金子又退了回去的事情?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难道你还是一只白乌鸦不成?我瞧着也不像啊!”

宋江说:“你我相处一场,虽然少了一些情爱,但你也应该知道我的义气。看在我搭救你们母女两个的份儿上,你且把招文袋还我。改日我回老家去变卖田产,把一百两金子给你就是。”

阎婆惜说:“老娘陪你睡了多少日夜,你搭救我娘儿俩的恩情,我早就用我的肉体补偿给你了。你今日要把我当小孩耍,是不是?我把招文袋给了你,改日无凭无据地跟你要什么金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快把金子拿来就是。”

宋江再三辩白说:“我手头真的没有金子,拿什么给你?”

阎婆惜冷笑道:“等天亮了到公堂上,看你有没有金子!”宋江一听此话,着急起来,便来撕扯那婆娘的被褥,一扯便扯出被褥里面藏着的招文袋来。宋江赶紧来夺,那婆娘又如何肯放?两下纠缠在一起,一来二去,却将招文袋里的一把裁纸刀抖落了出来。

宋江把裁纸刀抓在手里,威胁道:“我看你究竟是要钱还是要命?”

岂知那小婆娘性格甚是暴烈,不仅不肯就范,反而大声叫唤起来:“大家快来看哪!宋江要杀人啦!”宋江心里一慌,扑上前去按住了她的嘴巴,右手用力一捅,正好捅在喉咙上。但见:手到处青春丧命,刀落时红粉亡身。可怜一代娇娃,竟然遭此横祸。

宋江来不及害怕,赶紧从招文袋里找出书信,就着灯火烧了。又胡乱用被褥擦了擦脸上手上的血迹,抓起招文袋就走。阎婆睡在楼下,被女儿一声叫唤惊醒,慌忙穿衣出门,在楼梯口跟宋江撞了个正着。

阎婆问道:“你们小两口在闹什么?”

宋江黑着脸说:“你女儿忒无礼,被我杀了!”

阎婆半信半疑,慌忙上楼来看,果然见到一幕香消玉殒的悲惨景象。惊回头,却看见宋江正要出门。阎婆哪里肯放他走,飞也似的下得楼来,将宋江一把抱住了。宋江情急之下,一连几记猛拳打在阎婆头上,只打得她瘫软在地,这才脱得身来,有如惊飞的大雁似的,逃罪去也。

可怜天地茫茫,却要宋江逃往何处?他第一个念头,想去往梁山,却又暗自恼恨道:“我在县衙一份多好的差事,却被他一封书信断送了,叫我心里头如何能够原谅他!”又想去河北沧州投奔柴大官人柴进,却又觉得路途遥远。忽然又想起花荣来,最是一个忠贞不渝的好兄弟,在清风寨任事,是个逃命的去处。

太阳升起来了,灿烂的阳光洒在阎婆惜的门槛上。阎婆在左邻右舍的救护下,悠悠地苏醒了,忽然又挣扎起来,扑上楼去,一路哭喊道:“女儿啊,我可怜的女儿啊,做什么职业不好,偏要去做什么职业情妇,落得如此下场!”

祖花先生曰:

本章节选料于第二十一回“宋江怒杀阎婆惜”。此前我曾以一妓女引出宋江来,又以一罪案引出宋江来,今又以一情妇引出宋江来。大抵天下官吏,难免与妓女、罪案、情妇有些牵连。古有宋江怒杀阎婆惜,今亦有许多贪官怒杀枕边红颜。如呼市公安局长梁某、山西阳泉市反贪局侦查科长王某、安徽芜湖市政法书记周某、浙江温州市瓯海区委书记杨某,或买凶,或亲自动手,或碎尸,或焚尸,将枕边红颜残杀之。观其手段之恶劣,犹倍于宋江矣。原来男女关系问题,于古则早已有之,于今则更为剧烈。

再说阎婆惜的好逸恶劳,与当今某些女大学生又有何异?职场竞争激烈,便有多少女生不忙求职忙相亲。对象难找,又有多少女生做了用心良苦的第三者。“宁做富人的妾,不做穷人的妻”、“没有拆不散的夫妻,只有不努力的小三”,皆为当代女生之豪言壮语也。看一看繁华的都市,都是一些什么样的男女,什么样的世道!

第十二章 “小李广”花荣的品牌个性 第一节 做土匪与做生意的区别

<em>花荣搞不懂“装”与文化之间的关系,但他知道,装是一种赚钱的策略。他把企业名称更改为李广神射有限公司,使用全新的VIS系统来装。他装给员工看,装给客户看,装给整个社会看,结果还真是装出了一种令人赞美的品牌个性。</em>

<em>专家们认为,花荣以一种实业报国的方式,继承和发扬了当年飞将军李广的伟大精神。江湖上则送给他一个俏皮的绰号,叫做“小李广”。</em>

却说宋江杀了阎婆惜,被迫亡命天涯,心中想道:“原来做情妇的女人,不仅有红艳艳的嘴唇,也有白森森的牙齿。当她用嘴唇多情地吻你的时候,也很可能会突然地咬你。可怜普天下的红男绿女,偏要相信什么爱情,岂不危险?”一路想着,投奔河北沧州柴大官人去也。他与柴进甚是友爱,每日在庄院里舞弄一下枪棒,摆布一下象棋,转眼便消磨了半年的时光,却再也没有兴趣出去寻花问柳。

后来又到白虎山孔老太公的山庄做客。孔老太公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做“毛头星”孔明,小儿子叫做“独火星”孔亮,都喜欢枪棒,因此拜在宋江跟前,叫他师父。这样寒来暑往,又住了半年。宋江暗想:“在主人家借住,一则为客,一则为奴。为人尊处者,客也。为人驱使者,奴也。客又以暂客为贵,久住则为贱客矣。贱客之辱也,倍于为奴。”因此又找了一个理由,告别了孔老太公,往清风山而来。

正在山间的大路上走着。山乡的冬天,夜色来得快,只不过一更天工夫,四处都黑了。宋江眼见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心里有些慌张,急忙催马狂奔,不想突然出现一条绊马索,把他掀翻在地。原来是几个劫道的土匪,过来把他五花大绑地捆住,捉上山去。

土匪们翻看了宋江的行囊,收获颇丰。为首的那个匪徒,生得赤发黄须,一双牛眼,甚是凶恶,过来摘了宋江的眼罩,说道:“我看你长得不俗,是个英雄的相貌,何不加入我们,共创一番事业?”

宋江冷笑道:“共创一番什么事业?做流氓土匪吗?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尔等不愿务工务农也罢,无论做一点什么生意,也算是个正经的职业,为什么要做流氓土匪呢?”

赤发汉子大笑道:“你说得轻巧。你看看我们兄弟几个,哪个不是做生意的出身?谁知创业艰难,一不小心做了赔本的买卖,这才流落到丛林中来,与野兽为伍。再者说了,做生意从买卖中取利,做土匪在半路上劫财,前者投机取巧,后者弱肉强食,玩弄的其实都是丛林的法则,说到底并无多少差异,你又何必厚此薄彼呢?”

宋江顿时被噎住了,只好仰着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原来那赤发汉子,姓燕名顺,乃是山东莱州人氏,做过贩运马匹牛羊的生意,而今啸聚丛林,人称“锦毛虎”是也。又有两个头领:一个是“矮脚虎”王英,原来是个开车马店做物流的老板,只因见财起意,劫杀了客户,事发后被迫潜逃,与燕顺合伙做了清风山的大王;一个是“白面郎君”郑天寿,原来是开银匠铺的,只因与街上的地痞斗殴,被人追杀,逃在此处。

当下,“锦毛虎”燕顺拔出一把尖刀,在宋江面前比画道:“我素来爱惜人才。你若从我,便也来入伙做个头领。若是不从,我便剜了你的心肝,做一副醒酒汤来享用。还有你的这些人肉,也有一百零八种吃法。会做生意的脸皮厚,会吃人的心肠狠,你信不信?我这一刀子下去,就跟活剥一只小肥羊似的,容不得你有半点迟疑。”

宋江犹在迟疑,燕顺几刀下去,把他的衣服一道道划破,露出一个赤裸的上身。又叫小喽啰提了一桶水来,凉飕飕地泼在宋江胸前。按照的说法,只有用冷水泼散了热血,那心肝才会脆生生的好吃。宋江被那冷水一惊,又仰起头大叫道:“可惜我宋江一生自负,竟然死在此处!”

燕顺听得“宋江”二字,急忙扔了水桶,问道:“你说你是宋江?你是哪里的宋江?”宋江回答说:“我乃是济州郓城县的宋江。”燕顺又是大吃一惊,把交给小喽啰的尖刀又夺过来,两下割断捆绑宋江的绳索。又把自己身上的纻丝衲袄脱下来,裹在宋江身上。宋江来不及反应,已经被燕顺几步推坐在中间的虎皮交椅上。“矮脚虎”王英和“白面郎君”郑天寿也过来,跟着燕顺,面向宋江,纳头便拜。

宋江慌忙回礼,问道:“三位壮士何故不杀宋江,反而行此大礼?”

燕顺回答说:“兄弟们既然身在丛林,有一个丛林法则。所谓丛林法则,认的就是老大。小弟在江湖丛林间行走,十几年来听说哥哥仗义疏财、济困扶危、闻名寰宇的故事,自是倾慕已久。而今得见尊颜,您就是我们的老大。适才多有莽撞之处,还请哥哥海涵!”

宋江上前将燕顺、王英、郑天寿一一扶起。兄弟们一经相认,便平添了许多的亲热。燕顺又命令喽啰们准备酒菜,为宋江压惊。从此一连七八日,都是好酒好菜地款待着,不敢有些许怠慢。

某一日,宋江趁着酒酣耳热之际,贴着燕顺的耳朵劝说道:“兄弟所言丛林法则,甚有道理。然则今日之人世,以做土匪为野蛮行径,而全面打压之;却以做生意为商业文明,而成为全球化之风尚。由是观之,做土匪会引起全社会之众怒;生意做得好,却能够成为人们所追捧的赚钱英雄。且看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兄弟应当做一个识时务的俊杰才好。”

燕顺说:“小弟何尝不知哥哥的苦心?奈何做生意需要许多机巧,我等愚笨,难得其中的奥妙。”

宋江说:“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后有机会,我来教你就是。”

第十二章 “小李广”花荣的品牌个性 第二节 做生意的诀窍:需要一个好品牌

又过了七八日,宋江说道:“我来清风山,想去清风寨看我的一个兄弟。”燕顺问是何人?答曰:“清风寨的花荣。”燕顺说:“您说的是花知寨啊!”原来宋朝的制度,在关隘险要之处设有营寨和驻军,相当于今日武警中队的建制。花荣是清风寨的知寨,相当于今日武警中队的中队长。

宋江问道:“正是花知寨。你可知道他的消息?”

燕顺说:“听说他已经退伍,创办了一家企业,就在清风镇上。”

宋江又问:“他好好的知寨不做,做的什么企业呢?”

燕顺看看王英,又看看郑天寿,都不了解详情。宋江心里着急,便作别了三位头领,往清风寨而来。前行二三十余里,即可遥见一片军营,正是清风寨。军营旁边,又有许多做买卖的商户,聚成集镇,叫做清风镇。宋江到清风镇询问花知寨,人们便把他引向镇子东头的一个院落,院门口挂着一块牌子,叫做“花氏瞄准器有限公司”。

宋江上前请门卫通报。接着,便迎出来一位英俊的汉子,正是分别多年的好兄弟花荣。哥俩相见,好不亲热。一番问候之后,花荣便请宋江到客厅就座,又把夫人崔氏、妹子彦芳唤出来相见。宋江看着小彦芳,说道:“这妹子长得端庄,却是一个好女人的面相。”小彦芳正值青春,隐约懂得他的意思,脸色顿时飞红,羞涩地低下头来。花荣看得哈哈大笑,却自吩咐下人们准备酒菜,为宋江接风洗尘。

到了次日,宋江便向花荣询问公司的状况。原来花荣以箭法闻名,可谓是神乎其技。岂知这箭法之中,却有奥妙,花荣因此发明了一个瞄准器,装置在弓身之上,即便是常人使用它也能达到百步穿杨的准头。花荣用这个瞄准器装备清风寨,战斗力为之大振。岂知清风寨还有一位文知寨,姓刘名高,负责行政管理;花荣是个武知寨,负责军事管理,两位知寨素来不和。花荣心头不快,索性退了伍,创办了这家生产瞄准器的企业。宋江问道:“却不知这个瞄准器妙在何处?”

花荣说:“寻常人等射箭,只看目标与箭头。殊不知箭头与目标之间,还有一个抛物线的弧度。有了这个瞄准器,便能有效解决箭头与目标之间的误差。”

宋江便手执装置着瞄准器的铁弓,射了两箭,其中一箭果然命中目标,另一箭则稍有偏差。宋江因此赞道:“真是好东西!如此一来,人皆可为神箭手矣!却不知市场反应如何?”

花荣说:“也还不错,只是与我的理想有许多差距。”

宋江将偌大一个院落环顾了一遍,说:“做生意无非产品、价格、渠道、促销四大要素。愚兄以为,这个瞄准器虽好,从市场营销上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花荣听说,立即虚心请教。宋江便捻着胡须,给花荣提出了三个建议:

1.不仅仅是生产瞄准器,还要生产装置着瞄准器的铁弓和木弓;

2.在这种有着独特性能的铁弓和木弓上面,标注一个具有独特意义的品牌;

3.根据人们不同的臂力,生产各种重量级的铁弓和木弓,满足男人、女人、少年和大力士等不同人群的需求,形成产品系列化。

为什么要标注一个具有独特意义的品牌呢?宋江解释说,品牌的价值在于,一方面可以显示产品的价值,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便于顾客识别,避免公司受到可能出现的各种假冒伪劣产品的冲击。至于产品系列化,则意味着在同一个销售平台上,形成一种规模化的产品陈列,不仅可以展示企业的实力,而且能够针对不同的顾客采取差异化的市场需求,赢得他们的信任感和忠诚度,从而可以获得更大的市场份额和更多的利润空间。

“您说的品牌,我懂。”花荣说,“就像镇南边的铁匠铺,打把菜刀也要盖上‘李记’的字样,免得跟镇北边张家的铁匠铺搞混了。我也仿效着,在我的产品上盖一个‘花记’的字样。”

“难道品牌仅仅是一个‘花记’的字样吗?所谓品牌,看上去好像仅仅是一种用字号或图案构成的标志,但在这种标志里面,却能够看到人们对它的熟知、喜爱和信任。也就是说,真正有价值的品牌,意味着极高的知名度和美誉度。你这个‘花记’的字样,在清风镇或许还能产生一定程度的识别作用,但是到了青州,到了清风镇以外的整个山东地区,甚至到了全国,谁会知道是哪个‘花记’?人们会把它误会成花三花四花爹花娘的产品,却很少有人知道你花荣。”

“那么,我把它改成‘花荣记’,如何?”

“花荣记”比之“花记”,无疑是一个更有个性的品牌,但它的缺点有三个:①作为一个新创的品牌,需要大量的广告费用去建立它的知名度和美誉度;②这个品牌反映了老板花荣的自我中心意识,容易对公司内部员工产生负面影响,他们会把自己看成老板花荣的附庸,从而丧失自己应有的责任心和积极性;③老板花荣的一举一动,都会对这个品牌产生影响,人们会因为花荣的令名而喜欢它,也会因为花荣的恶名而谴责它、抛弃它。宋江认为,不如去翻翻史书,找一个历史名人来命名,既可以借助这个历史名人的知名度和美誉度来开拓市场,又可以避免上面所述的种种负面影响。

“历史上花木兰代父从军的故事,妇孺皆知。就以‘花木兰’命名如何?”

“花木兰”比之“花荣记”,知名度和美誉度都堪称上佳,但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好像是专门给妇女们使用的产品。古往今来,有几个花木兰?爱好武艺、娴熟弓马的巾帼英雄虽然令人赞叹,却到底难得。做企业要的是市场,做品牌设计也要针对最具有利空间的目标顾客群。

宋江再三强调说:“品牌并不仅仅是一个标志,也不仅仅是这个标志的知名度和美誉度,还意味着在它的知名度和美誉度之中所体现的品牌个性。”

花荣有点发懵,问道:“什么是品牌个性呢?”

宋江反问道:“假设你的妹子花彦芳是一个品牌,想想看,她具有怎样的品牌个性呢?”花荣想了想,回答说:“她具有一种小鸟依人似的温柔和娇羞。”宋江便依此类推,继续问道:“假设有一种公牛牌饮料,它又具有怎样的品牌个性呢?假设有一种母老虎牌辣椒油,它又具有怎样的品牌个性呢?”

花荣有些懂了。原来所谓品牌个性,其实是某种显著的人性化特征。这是一种很有意思的现象,人们在看待任何事物时,都习惯于进行人性化理解。譬如我们谈到公牛,人们会联想到体格健壮的男人。当我们谈到母老虎,人们会联想到性格泼辣的女人。当我们谈到西门庆,那就是一个贪财好色的风流巨贾。当我们谈到潘金莲,那就是一个不甘寂寞的风骚美妇。做品牌设计的奥秘就在于,你能够通过标志,向人们提供某种讨人喜欢的人性化特征。这种人性化特征在向人们诉说:“我是谁?我能满足你的什么需求?”

花木兰是巾帼英雄的代表性人物,但这种品牌个性不适合花荣的产品。花荣知道了,他应该从历史中找到一位知名度和美誉度都很高的神箭手作为他的品牌标志。同时他也意识到,性格不同的神箭手将会赋予这个品牌不同的个性化特征。他把历史中所有的神箭手都罗列了出来:射日的后羿、胡服骑射的赵武灵王、百步穿杨的养由基、飞将军李广、辕门射戟的吕布、三箭定天山的薛仁贵……在这份琳琅满目的名单中,谁是最合适的候选人呢?

宋江的选择是:飞将军李广。

花荣心头一亮:没错,就是李广。花荣的眼前立即浮现出飞将军李广的矫健身姿,而他的产品和事业也顿时有了某种莫名其妙的灵魂。

第十二章 “小李广”花荣的品牌个性 第三节 一种令人赞美的品牌个性

宋江说,评价一个品牌的价值,不仅在于品牌标志的艺术美感,还在于品牌标志与品牌个性、产品功效、目标顾客之间的一致性。他再次以公牛来举例说事:①通过这头公牛,人们会联想到体格健壮的男人;②如果你把一种饮料命名为公牛牌,那么它就会受到男人们的注意,并且对这种产品充满期待;③如果你的产品功效恰好能够满足男人们的这种期待,那么它就会立即拥有一个广大的市场。

现在,花荣的问题是:怎样才能实现这种一致性呢?宋江的答案是,你必须在品牌标志与品牌个性、产品功效、目标顾客之间设置一种核心价值观。

花荣继续问道:“什么是核心价值观呢?”宋江挠了挠头,这个问题比较麻烦。他只好用一系列的提问来帮助花荣一步一步地接近那个答案。

“所谓核心价值观就是,你想通过这个品牌达到什么目的?”

“什么目的?就是为了赚钱呗!”

“赚钱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过好日子呗!”

“过好日子又是为了什么呢?”

花荣明白了:那是一种人生的使命,尽管他并不清楚自己的人生使命是什么,也不清楚个人使命与企业使命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关系。但他知道,宋江说到了问题深处最隐秘和最关键的所在。

“请您告诉我,具体应该怎么做?”

宋江便一边思考着,一边给出了下面的意见和建议:

1.把品牌图案设计成李广在长城上弯弓射击的造型,在李广的身后,还有一轮圆圆的月亮。这个图案会让人联想起一首唐诗:“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2.把品牌名称叫做李广神弓,同时也把企业名称更改为李广神射有限公司,让企业名称与品牌名称保持一致。这样,品牌图案与品牌名称、企业名称一起,构成了品牌的标志系统。

3.这个品牌标志系统,能够反映两个方面的信息,即:①神射无敌的产品功效;②保家卫国的赤胆忠心。

4.基于这样的品牌个性和产品功效,它的目标市场应该定位于军队。事实上,军队采购是一个颇具规模的大市场,值得开发。

5.发挥军队采购的示范效应,带动其他射击爱好者和田猎爱好者的购买。

6.设定你的广告口号:①李广神射,精准无误;②李广神射,一箭制敌;③万里长城今犹在,李广神射显神威。

7.设定你的核心价值观:以精准无误的射击技术,为国防事业提供技术支持力量。

花荣听得眉开眼笑,连声称好:“好啊,好啊,只要有钱赚,我很愿意奉献出我这颗保家卫国的赤胆忠心。”

宋江纠正他说:“你必须要先有保家卫国的赤胆忠心,而后才能获得赚钱的机会。”

花荣说:“我现在已经退伍,是个创办企业的生意人,赚钱是我的本分。至于保家卫国,那可是刘知寨刘高的职责。”

“你怎么这样笨呢?”宋江斥责他说,“刘高是通过保家卫国来赚钱,你是通过赚钱来保家卫国。你赚的钱越多,证明你为国防事业提供的支持也就越多。真是的,我帮你设计得好好的,你来‘装’还不会吗?”

花荣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人生一场,要么就做自由自在的庄生,要么就做装模作样的“装生”。

过了很多天以后,宋江再次提到他的“装生文化”,说:“庄生晓梦迷蝴蝶。迷什么呢?傻不傻呀?直接装一只蝴蝶就是啦!”他语重心长地告诉花荣,关于“装”,有几种情况,要么不会装,要么没有能力装,要么装得不像,要么装了也白装。装,是一种有文化的表现。如果你连装也不想装,那你就别装了。只有傻瓜才不会装或不想装。聪明人是该装大爷就装大爷,该装孙子就装孙子,还得装得像。

在宋江的“装生文化”的启发下,花荣开始了他的装。他搞不懂装与文化之间的关系,但他知道,装是一种赚钱的策略。他把企业名称更改为李广神射有限公司,使用全新的VIS系统来装。他装给员工看,装给客户看,装给整个社会看,结果还真是装出了一种令人赞美的品牌个性。专家们认为,花荣以一种实业报国的方式,继承和发扬了当年飞将军李广的伟大精神。江湖上则送给他一个俏皮的绰号,叫做“小李广”。

有了宋江的指导,“小李广”花荣的事业有如旭日东升似的蒸蒸日上。他成了大宋朝青州军区指定的供货商,各个山头的绿林好汉也以他的产品为时尚,就好像如今的运动员时兴穿李宁牌一样。等到他的公司发展到足够大的时候,大名鼎鼎的“镇三山”黄信和“霹雳火”秦明也先后退伍从商,加盟到他的事业中来。经过宋江的引荐,“锦毛虎”燕顺、“矮脚虎”王英、“白面郎君”郑天寿也下得山来,成为李广神射有限公司的新员工。“小温侯”吕方原本是做的药材生意,“赛仁贵”郭盛原本是做的水银生意,也改变经营方向,做了李广神射系列产品的分销商。

第十二章 “小李广”花荣的品牌个性 第四节 所谓人生,也许就是一场傀儡戏

这一年的春节过得甚是喜庆。先是总经理花荣以公司的名义,给每人派发了一笔可观的红利。然后由宋江做媒,把花总经理的妹子花彦芳嫁给“霹雳火”秦明,这桩美女配英雄的姻缘让整个公司都沸腾了。到了大年三十,更是日日宴乐,夜夜狂欢,一直延续到花灯流彩的元宵节。

元宵节又叫上元节,也是中国古代的情人节。本朝大文豪欧阳修写有一首《生查子·元夕》,曰:“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说的是相思的悲苦。新郎官秦明携手新嫁娘花彦芳出来看灯,则另有一番情致,充满了相爱的喜悦。

又有一首古诗云:“服华妆着处逢,六街灯火闹儿童。长衫我亦何为者,也在游人笑语中。”却是宋江此时的写照。他孤身一人逃亡在外,内心的悲苦与鼓乐喧天的热闹形成强烈反差,恰似那位“泪湿春衫袖”的多情女子。

最壮丽的花灯,当属土地庙前的鳌山灯。传说,东海有方壶、圆峤、岱屿、蓬莱、瀛洲五座仙山,由五只大鳌驮着在海面漂浮。大鳌驮山的花灯形象,象征着“国泰民安,快活似神仙”的美好生活。李广神射有限公司事业方兴,特地制作了这座鳌山灯,一则作为新年祝福,二则也可以趁机做做广告。四面八方的乡亲都来看,围得水泄不通。

宋江带着两个随从,在那鳌山灯前看了许久,然后迤逦着往南边而来。走不过六七百步,便看见在一道院墙旁边有人在表演傀儡戏。戏中有一个名叫鲍老的角色,动作搞怪,甚是滑稽,因此又叫做“跳鲍老”。宋江想,所谓人生,聪明也罢,愚蠢也罢,也许就是一场傀儡戏,有如这个鲍老一样可乐。于是,他便乐了起来,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谁知这一笑之下,却惊动了一个女人。原来院墙里面有一座小山,山上有一座亭子,那女人与家人们坐在亭子里,也在往外看戏。循着笑声,她一眼便看到花灯下宋江那张黑红色的脸。

祖花先生曰:

本章节选料于第三十三回“宋江夜看小鳌山,花荣大闹清风寨”。原来宋江兼通官商两道,以经营商场之法经营官场,可谓长袖善舞也。今以经营官场之法经营商场,却可谓牛刀小试。其中功夫所在,却无非一个“装”字。了得啊,了得!虽以花荣一翩翩儒将,以李逵一赳赳武夫,亦不得不感佩而钦服也哉!

第十三章 浔阳江畔的商业教父 第一节 遇到一个欠揍的女人

<em>宋江嗤笑道:“如果贪财好色是一种过错,那我情愿错上加错。男人不贪财,枉到世上来。男人不好色,人生黑如墨。只有贪财好色,才能书写出绚丽多彩的人生篇章,懂吗?”</em>

却说宋江在镇南街看傀儡戏,不想被清风寨文知寨刘高的太太一眼认出。刘太太立即叫了起来:“就是这个贼人!就是他!我当年被清风山的土匪掳掠,这个黑矮的汉子,就是清风山的土匪头子!”刘高听说,立即吩咐几个军卒冲过去,有如皂雕擒紫燕似的,把那宋江捉了起来。

事发突然,宋江好不惊惶,跪在刘知寨面前哀告道:“小人张三,是济州郓城县的客人,与前任的知寨花荣是好朋友。把我捉来,却不知道犯了何事?”刘知寨冷冷一笑,他的太太便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呵斥道:“装!你给我装!且睁大你的贼眼,看看我是谁?”宋江抬头看时,顿时记起一桩往事。

原来一年以前,宋江客住在清风山。“矮脚虎”王英从山下的官道上把这个女人抢上来,要她做压寨的夫人。也是宋江留心,问她是谁家的宝眷?回答是清风寨刘知寨的太太。宋江寻思她丈夫与花荣是同僚,不可造次,便要求王英兄弟放了她。又许诺王英,改日一定帮他明媒正娶到一位好女子。刘太太因此有如兔子似的,飞也似的逃出了虎口。

“太太,原来是你!”宋江说道,“我倒是记得,那时正是小人出语救你。今日你又何故捉我?”

谁想刘太太却厉声呵斥道:“不要脸的贼人,你还救我?分明是我说出了刘知寨的名头,吓住了你的贼胆!”转头又向丈夫说道,“你只管痛打他一顿,然后追问他的同伙。”

宋江听那刘太太如此说,顿时怒火中烧。当初好心救她,今日她却恩将仇报,真是岂有此理!很多年以后,宋江回忆往事,犹自愤愤不平,便作了一个“十大欠揍女人”的榜单,这位刘太太便赫然名列其中。

何谓“十大欠揍女人”?一曰丑人多作怪,不适当的妆扮让她的丑倍加令人恶心,而她却反以为美,洋洋得意。二曰自恋,好像天地间只有她一个美女,无视别人的存在,甚至不惜贬低别人抬高自己。三曰装嫩,四十多岁的老菜薹还称自己是一个“女孩”或“女生”。四曰拜金,宁可嫁给有钱的老汉,不愿理会痴情的穷哥,无情无义,令人寒心。五曰伪善,给乞丐两块钱,还要人家找回一块钱。六曰长舌,整天张家长李家短的搬弄是非。七曰淫荡,用老公的钱暗地里包养情人,纵情淫欲,没脸没皮。八曰玩情,利用女人的天赋来玩弄男人的感情,从不同的男人身上获取不同的需要。九曰扯谎,说起谎话来脸不变色心不跳,即便是被人捉奸在床,她也能巧嘴善辩,振振有辞。十曰刁蛮,不修妇德,骄悍无礼,为恶不悛。也是宋江时乖命蹇,接连遇到两个欠揍女人,其一是阎婆惜,其二就是这位刘太太。正是这两个女人,仿佛闹了两场地震似的,从此改变了宋江的人生路线。

可怜宋江受制于刘知寨,哪有机会揍他的女人?反倒是被揍得皮开肉绽、伤痕累累。花荣听得随从回来报告,慌忙赶来向刘知寨要人。刘知寨与花荣素来不睦,自是不肯应允,执意要押解到青州衙门听断。过不多久,郓城县也传来消息,原来这位自称“张三”的黑脸汉子,竟然是一位在逃的罪犯。

第十三章 浔阳江畔的商业教父 第二节 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常例

花荣也随之赶到青州,上下使钱,设法为宋江脱罪。府尹得了许多好处,便有心恩宥。等到升堂问案,宋江按照事先的布置,供认两年前因阎婆惜红杏出墙一事,恃酒争论斗殴,误杀阎婆惜致死,逃在清风山中,被土匪劫持。至于土匪去向,却得益于宋江一番大义凛然的劝说,遂改过从良,各自回乡去了,而清风山猖獗之匪事,也因此得以清靖。府尹又到郓城县去取证,好在宋江颇有人缘,知县时文彬在公文中也有许多情有可原的叙说。府尹便据此情由,从轻判断,仅以二十脊杖,刺配江州。

到了江州牢城,宋江亦是上下使钱,从管营(监狱长)到狱卒(狱警),每人都是一个红包。单是管营老爷,就是二十两银子,外加许多礼物。前文说过,一两银子相当于人民币三百多元,二十两银子差不多就是一万元哩。这宋江不仅熟知官府的潜规则,出手也甚是大方,上下使钱,上下欢喜,亦如江湖上对他的赞誉。于是,管营老爷便以宋江感冒风寒时症为由,免去了他的一百杀威棒;又以他出身县吏,便不要他去做苦役,而去抄事房负责抄写公文。众囚徒见他如此派头,知道是个人物,都来讨好巴结他。

却说这牢城营中,有一位节级(相当于今日之监狱长),按照潜规则,宋江也应送一份常例钱给他的。谁知宋江上上下下都打点了,就是不理睬这位节级。节级老爷大怒,把宋江唤到办公室来,要给他一顿教训。众狱卒都得了宋江的好处,却不听节级老爷的使唤,竟一哄而散。常言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又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上下使钱,早已将狱卒们的凶恶化作了慈悲。

节级老爷越发大怒,亲自提了棍棒,来打宋江。宋江说:“慢着!你要打我,请问我何罪之有?”节级老爷说:“你这贼配军,不过是我手里的行货,轻轻咳嗽一声便可要了你的死罪。”宋江冷笑道:“不就是一份常例钱吗?我若给了你,又怎么会得到你的召见呢?”节级老爷警觉起来,满怀狐疑地看着宋江。宋江说:“我是吴教授的朋友,有一封书信转交给你。”

节级老爷听说,慌忙关了房门,回头问道:“你说的哪个吴教授?”

宋江说:“便是‘智多星’吴用吴教授是也。”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递与节级老爷。原来吴用在梁山听说宋江被缉拿归案的消息,心里着急,于半路上送来许多银两和这封书信,指望能够派上用处。

各位读者,这位节级老爷可不是凡人,乃是大名鼎鼎的“神行太保”戴宗,学得一门好道术:①把两个甲马拴在两只腿上,作起“神行法”,一日能行五百里;②把四个甲马拴在腿上,一日能行八百里。仿佛今日二冲程和四冲程的摩托车,真是神奇之极。谁能想到这样一位牛人,竟然屈身在监狱之中?谁又能想到千里之外的“智多星”吴用,竟然是这位牛人的挚友!

戴宗看了书信,果然大惊失色,起身望着宋江便拜。宋江慌忙扶起。两人随后离开牢城,到江州临街的酒肆要了一个包房,环境清净,正好说话。

按照本朝习惯,把押牢的节级叫做院长,戴宗因此亦有“戴院长”之雅称。宋江为人客套,“戴院长”前“戴院长”后地叫个不停。戴宗则是前倨后恭,不住地向宋江敬酒赔礼。

酒酣耳热之际,宋江开始关心戴宗的私人生活,问道:“你做一年的院长,包括年薪与常例钱,能有多少收入?”

戴宗回答说:“年薪不过三十几贯钱,常例钱却是收入丰厚。但凡发来的配军,都得送上常例钱五两,一年下来,累计总有一千四五百两银子好赚。”

宋江应声叫道:“你这个院长可是肥缺呀!愚兄我在衙门做事时,每年花十两银子就能包养一位外宅。贤弟一千四五百两银子的常例钱,足够包养一支美女军团啦!”

戴宗说:“要那么多美女做什么?纵有许多钱,也是无福消受。生为大丈夫,岂可沉迷于脂粉阵中?”

宋江问道:“那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戴宗说:“是啊,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良田万顷,日食不过三餐。广厦千间,夜眠只要七尺。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但是,这个常例钱总还是要收的。常例钱,常例钱,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常例。”

第十三章 浔阳江畔的商业教父 第三节 钱这个东西,跟人性一样奇怪

“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常例。”戴宗此言,堪称经典名句。想当世之红男绿女,往往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常例而沉陷于追逐金钱的游戏中。在宋江所列“十大欠揍女人”的榜单上,拜金女名列第四。其实宋江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位拜金男?普天之下,又有几个不拜财神的?

“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常例。但所谓常例,说到底还是因为钱。”宋江的见解,显然又比戴宗深刻得多。

戴宗顿时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宋江。

“钱这个东西,既出自于人的创造,却跟人性一样奇怪。”宋江向着戴宗说道,“你我虽是初见,却是一见如故的好兄弟,就来说说金钱的奇怪之处,如何?”戴宗点了点头。宋江便扳着指头,先自说出金钱的许多好处来。

金钱的第一个好处,是它给我们带来的安全感。在动物世界里,无论凶猛的老虎,或是高飞的大雁,过的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因为它们的食物难以长时间贮藏。人类则可以把丰收的粮食卖掉,换成钱,以备明日之虞。这样,人类的生活就能比动物更有保障。当一个人积累的金钱越多,他就越有安全感。年轻漂亮的女人之所以愿意嫁给行将就木的富翁,也是因为他的钱财所意味的安全感。而有些人之所以热衷于做官,则是因为能够掌握分配财富的权力。

金钱的第二个好处,是它给我们带来的荣耀感。在远古时代,获得猎物最多的勇士,总是能够得到人们最大的尊敬。而现在,有些人之所以喜欢炫富,恰如古代那些勇士炫耀自己的猎物。在外奋斗多年的创业者之所以想要衣锦还乡,也是因为他能够在父老乡亲面前洗刷从前因为贫困而遭受的耻辱。这是一个商业的社会,每一块金钱都好似一块奖牌,证明着奋斗者的丰功伟绩。

金钱的第三个好处,是它能够给我们提供更闲适和更优雅的生活。我们常常说:“劳动者是光荣的。”但事实上,许多人都有好逸恶劳的习性。有诗云:“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内心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为什么农夫内心如汤煮?所为者,不过收成耳!而公子王孙那种闲适和优雅的生活,则无疑是农夫们所羡慕和嫉恨的。

金钱的第四个好处,是我们可以利用它来帮助别人。古往今来,做善事都是一种受人尊敬的美德,但前提是你要有钱。宋江之所以成为江湖上有口皆碑的“及时雨”,首先是因为他有钱,其次才是因为他的轻财仗义。

金钱的第五个好处,是我们可以利用它来指使别人。尽管人们在政治上大谈正义、自由、平等,但事实上每个人内心深处都希望自己说了算。金钱可以让我们拥有一种说话算数和支配别人的权力—有了钱,我们就可以做老板,让别人用他们的劳动力来交换工资。当然,有时候我们需要往里面添加一些必要的尊重和礼貌。

金钱的第六个好处,是我们可以利用它来改造自己的形象。总有一些人觉得自己不够好,因此想要改变自己。正如丑陋的灰姑娘变成了美丽的王妃那样,每个人都喜欢漂亮的新衣服。足够的金钱能够让我们日趋完美地妆扮自己,让自己更美丽、更高雅、更有气质,从而能够保持和刷新这个世界对我们的印象。至于做慈善,那也是改造自己形象的一种方式。

金钱的第七个好处,是赢得美女的好感。田螺姑娘不过是穷人的幻想,浪漫的爱情生活往往是需要金钱来营造的。恋爱中的女人喜欢看到对方为自己花钱,她不一定是贪财,但如果一个男人懂得尊重她,并且愿意为她破费,则无疑会让她感动。为了心爱的女人大撒钞票,是一种很有效的调情形式,就像雄孔雀展露他缤纷多彩的羽毛一样。

金钱的第八个好处,是它的马太效应。正如中国的一句古话:“多财善贾,长袖善舞。”当你拥有的资源越多,你就越能够游刃有余地整合到更多的和必要的资源,从而就越有能力获得成功。在商业活动中,大公司往往能够通过大规模的生产和销售来降低成本,也往往有实力通过技术研发来满足新的消费需求,在竞争中赢得优势。而以世态之炎凉,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者寡,因而形成富者愈富、贫者愈贫的两极分化现象。

金钱的第九个好处,是它能够让你拥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没有钱,你只能做打工仔。有了钱,你就能让别人做打工仔。金钱越多,你支配这个社会的能力也会随之加大。有意思的是,穷人之所以喜爱赌博,其实也是为了获得更多的金钱,从而有能力改造自身的命运。人们总是幻想着通过拥有更多的金钱,过上随心所欲的美好生活。

“我承认金钱具有令人着迷的种种优点。可是,”戴宗心中甚是疑惑不解,“人们为什么觉得贪财好色是一种过错呢?”

宋江嗤笑道:“如果贪财好色是一种过错,那我情愿错上加错。男人不贪财,枉到世上来。男人不好色,人生黑如墨。只有贪财好色,才能书写出绚丽多彩的人生篇章,懂吗?”

戴宗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惊人之论,哪里懂得?

但宋江又感叹说,金钱确实是个怪异的东西,它能够让你飞黄腾达,也能够让你腐化堕落。他认为,如何贪财和如何好色其实是两门高深的学问—懂得了贪财的学问,就能成为陶朱公那样的大企业家;懂得了好色的学问,就能成为司马相如那样的大文学家。如果说贪财好色是一种过错,那么一定错在你不懂学问。

最后,他以自己刻骨铭心的经历和体会,做出了如下结论:①我们要学会管理金钱,而不要被金钱所沉迷;②我们要学会管理女人,而不要被女人所沉迷;③一旦沉迷于其中,它们就会像毒品一样腐蚀我们的生命。

一番极富哲理的论述,让“神行太保”戴宗听得眼睛发亮,心旷神飞。事实上,他再一次沉迷了。但这一次,他并非沉迷于金钱,也并非沉迷于美女,而是沉迷于宋江的智慧。

两人正说到心腹相爱之处,才饮得两三杯酒,就听得楼下喧闹起来。戴宗心里烦躁,把服务员叫来问话。服务员说:“就是您时常带来的那位铁牛大哥,在底下找老板借钱。老板从前也曾两次借钱与他,此番再也不肯。双方正在撕扯。”戴宗大怒道:“这黑厮甚是无礼,你去把他叫上来!”

不多时,服务员引着一个黑凛凛的大汉上得楼来。宋江看见,吃了一惊,问道:“这位兄弟是谁?”戴宗回答说:“这是我的一位兄弟,江湖人称‘黑旋风’李逵,如今跟着我,在牢城里做一名狱卒。”宋江说:“我看这位兄弟,颇有英雄之气,何故沦落到借钱度日的地步?”戴宗说:“他借钱哪里是为了度日?又是为了赌博。”两个人都看着李逵,竟把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宋江又问:“你要借多少钱?”李逵不说话。宋江就从身边取出十两银子来,放在李逵手中,说道:“这是我给你的赌本。你若赢了,把本钱还我就是。若是输了,就算是我送与兄弟的。”李逵愣了半晌,才将银子揣入怀中,瓮声瓮气地回答说:“多谢哥哥美意,铁牛这就去赢一把给哥哥看。”然后毅然掀开门帘,大踏步下楼去了。

且不说宋江与戴宗两个继续饮酒。那李逵得了银子,一路走,一路寻思道:“难得宋江哥哥,又不曾与我深交,如此热诚,给我十两银子的本钱。怪不得人称‘及时雨’,果然名不虚传。人间竟有这样的好人,我铁牛日后定要好好报答他才对。”谁知到了赌场,一把也没赢,倒是两把输得干净。他因此心中惭愧,每次见到宋江,都只把头来低着。

宋江却自有盘算。虽然花费了些许金钱,却赢得了戴宗、李逵两位兄弟的倾心。从此,宋江在这江州牢城,虽是囚徒,却出入自如,仿佛自家的寓所一般。他又好交朋友,不过两个月工夫,便结识了“混江龙”李俊、“催命判官”李立、“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船火儿”张横、“浪里白跳”张顺、“病大虫”薛永、“没遮拦”穆弘、“小遮拦”穆春等诸多江湖好汉。

第十三章 浔阳江畔的商业教父 第四节 浔阳江畔的商业教父

一日,兄弟们聚会于浔阳楼大酒店,大谈经营之道。宋江说:“我出一道考题,考考兄弟们的智力,如何?”兄弟们听了,都叫好。

考题是:“某地发现了金矿,人们一窝蜂地踊跃而去,谁想一条江水挡住了去路。请问,若是你,将会怎么办?”

“浪里白跳”张顺说:“我善水性,游过去就是了。”

“病大虫”薛永说:“我却不会水性,还得张顺兄弟教我才好。”

宋江却诡异地一笑,道:“为什么非得去淘金?为什么不去买几条渡船做营运生意?”大伙儿顿时愕然。宋江解释说,正因为前面有金矿,即使把渡江的客人宰得只剩一条短裤,他们也会心甘情愿,岂非一桩好生意?

“混江龙”李俊听得计上心来,叫人到处传说浔阳江对岸的揭阳岭发现了金矿。一面又趁机与“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船火儿”张横、“浪里白跳”张顺组织了一家航运公司。一时之间,江州城里兴起许多淘金客,纷纷雇船过江。等到那些淘金客失望而归,亦得雇船返回。航运公司因此果如宋江所言,生意颇是兴旺。到了后来,传言演变出许多版本,过江淘金的风潮竟然持续了许多年月,航运公司也从中赚取了许多钱财。

“没遮拦”穆弘、“小遮拦”穆春兄弟出身于商贾世家,浔阳楼大酒店便是其父穆太公经营多年的产业。一日,穆太公向宋江请教。宋江说:“经营餐饮业,需要培养回头客。我有一计,可保浔阳楼生意兴隆。”

他建议穆太公:①去景德镇制作一批艺术化造型的酒壶;②把酒壶赠送给顾客;③在酒壶上贴上顾客的姓名标签;④顾客们来店里消费时,即可使用自己的专用酒壶;⑤在酒店大堂设置一组金碧辉煌的酒柜,供顾客们临走时存放酒壶。这样一来,既能满足顾客们的个性化需求,顾客们喝剩的酒也可以贮存在自己的酒壶里,下次再来继续饮用;而这么多酒壶琳琅满目地陈列在大堂里,也很能够营造人气。

穆太公依计而行,果然有奇效。不过是一把漂亮的酒壶,却把顾客留成了回头客,把回头客留成了常客。浔阳楼生意兴隆,穆太公自然也是乐得心花怒放。

从此,兄弟们都把宋江看做商业教父,每有疑难,必来向他咨询。宋江也是尽心为他们算计,因此深得兄弟们爱戴。而宋江在江湖上的声望,亦是与日俱增。人世间但有创业的英雄,无不以结识宋江为荣。

白驹过隙,转眼过了一年有余,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宋江早上起来,到抄事房小坐了一会儿,却是无事可做,便离了牢城,信步往街市走来。忽然想起自己在浔阳楼还有半壶好酒,不如前去消磨半天时光。到了酒店,向服务员询问“没遮拦”穆弘、“小遮拦”穆春在否?服务员回答说,兄弟俩昨夜被“黑旋风”李逵拉去赌钱,至今没有回来。宋江便独自上了楼,找了一个临江的窗口坐下,点了几道招牌菜,又叫服务员把酒壶拿来,慢慢地饮酒。半壶酒喝完,尚不过瘾,又打了一壶。喝着喝着,却从胸中激荡起许多屈辱与自负的情绪,心想:“我生在山东,长在郓城,学吏出身,而今三十有六,却不曾建立半点功名事业,反被两个女人所误,刺配在异地他乡,陷在囹圄之中。想我宋江并非无能之辈,也笼络了许多江湖豪杰,却不知几时才有出头之日,让我扬眉吐气,笑傲苍天。”

一阵江风吹来,醉意越发浓烈。抬眼见到一面粉墙,多有先人题咏。宋江寻思道:“我也来一首诗词,写在这里。日后若有发迹,再来故地重游,岂不是好!”遂叫服务员笔墨伺候,在那白墙上写下一首来,曰:“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写完,自我欣赏了两遍,哈哈大笑起来。又问服务员,服务员虽是年轻,却也世故,立时将他恭维了几句。

宋江顿时豪情满怀,又饮了一杯酒,拿起笔来,在那首后面,又写下四句诗来,曰:“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然后在后面签上自己的大名,曰:“郓城宋江作。”

写罢,宋江又摇头晃脑地歌唱了一回。穆太公上得楼来,见他醉得不行,赶紧叫来几个人,把他搀扶到楼下的客房里去休息。宋江仿佛腾云驾雾似的,飘飘欲仙,带着无限美好的感觉,酣然睡去。

俗话说得好:“让老婆高兴,做饭。让情人高兴,做爱。让朋友高兴,做东。让自己高兴,做梦。”宋江开始做梦,梦见自己跟玉皇大帝一起漫游天庭,指点着普天下的大好河山。

祖花先生曰:

本章节选料于第三十九回“浔阳楼宋江吟反诗”。

金圣叹曰:“天下之人,莫不自亲于宋江。”何也?一则善于表爱心,二则又善于银子交游,此皆公共关系之道也。经商者善公关,则无处不是市场营销。管理者善公关,则无处不是人力资源。故宋江虽是一囚徒,却能令天下壮士归心。此无老板之名而有老板之实也,而天下的人力,皆是他拿来就用的资源。想那宋江,虽谦恭于外,却自负于中,这样便有了浔阳楼酒后吟反诗的糗事。

第十四章 比屎尿更臭 第一节 宋江装疯卖傻,还真有艺术家的范儿

<em>这是一种比屎尿更臭的政治艺术,为许多人所不齿。但事实上,它比道德更具有决定命运的力量,因为它能够伪装得非常高尚,并且能够摧毁真正高尚的道德。</em>

<em>宋江说:“哥哥我之所以能够在这个世界上安身立命,靠的就是这套肮脏的本事。”</em>

一连两天,宋江都沉浸在梦幻般的感觉之中。忽然之间,戴宗慌慌张张地赶来找他,问道:“哥哥前日是否去过浔阳楼,写过什么言语在墙上?”宋江猛然记起,回答说:“似乎写过什么。都是醉后的狂言,兄弟如何问起这个?”戴宗哀叹道:“你说是醉后的狂言,人家说是醉后吐真言,已经举报到知府衙门。知府认定你写的反诗,要来拿办你哩!”

宋江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出身胥吏,知道犯了大罪。试问天下官吏,有几个不贪污腐败?有几个不欺男霸女?只要他效忠于朝廷,也还是一位识大体的好官。但若是他想谋反,则无论他多么善良正直,便是十恶不赦的死罪。怎么办?怎么办?宋江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是哪个王八蛋举报的我?”呆了半晌,他问道。

“据说是某县的一个官员,名叫黄文炳。”戴宗汇报说,“我在江州多年,各县官吏都是熟人,却不知黄文炳是谁?那日你前脚下楼,他后脚上楼,正好看见那首反诗。”

宋江便记住了“黄文炳”这个名字。他心情沉重地拍打着桌子,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戴宗说:“哥哥呀,我知道,就像一只蜂子狠狠地咬了你一口似的,你很气愤。更气愤的是,它咬了你,你却找不到它。然则当务之急,却不是那只叫黄文炳的蜂子。你要想出办法来,应对这场从天而降的大祸。”

宋江果然有大智慧,处变不惊,沉吟道:“你且先去。我自有办法应对。”原来他于蓦然中,想起一条计策来,叫做“假痴不癫”,乃是三十六计中的第二十七计。所谓“假痴不癫”,就是装聋作哑,甚至于装疯卖傻,其实内心很清醒,只是在暗中等待时机罢了。宋江先前对花荣说过,装是一种有文化的表现。而今看来,装也是一种有智慧的表现。

待到戴宗走后,宋江一改常态,先是把身上的衣服撕成碎片,而后举起床头的恭桶,把屎尿上下淋了一身。等到戴宗带着众衙役前来拿人时,只见他披头散发,浑身恶臭,手里捏着一把破裂的折扇,洋洋得意地舞动着,向着众人做脸怪笑。衙役甲大惑不解地问道:“宋江,你这个样子很酷吗?”宋江把沾满屎尿的头发一甩,回答说:“当然酷啦,这可是天下第一帅哥的造型!”众衙役面面相觑,都说:“还帅哥哩,分明是个疯子!拿他做什么?”戴宗跟着叹了一口气,应声说道:“就是。”

知府听到回报,奇怪地问道:“怎么会疯呢?”戴宗回答说:“如今就是一个有毛病的时代,发疯的概率是很高的。”知府将信将疑,又叫一位亲随前去查看,这才信了。

要说那宋江装疯卖傻,还真是古往今来一流表演艺术家的范儿,牢城营里里外外,没有不信以为真的。唯有戴宗是知情人,因折服于他的演技,从此做了一个忠贞不二的粉丝。十多天后,宋江吩咐戴宗找来一具尸体,做了他的替身,而他自己却趁着黑夜潜逃得无影无踪。原来他在“假痴不癫”之后,又有一计,叫做“金蝉脱壳”。众狱卒毫无觉察,只把那具尸体当做宋江,埋葬在乱草丛中。

从此,官场上的宋江便已经死了,商场上的宋江却崛起在梁山之巅。

第十四章 比屎尿更臭 第二节 一种被定义的伟大

宋江被“托塔天王”晁盖秘密接上了梁山。对于宋江,晁盖和兄弟们的心中都充满了感恩与愧疚。之所以感恩,是因为在智取生辰纲之后,若非宋江及时通风报信,兄弟们都免不了囹圄之灾。之所以愧疚,则是因为宋江的遭遇,从怒杀阎婆惜到刺配江州,种种不幸皆因梁山而起。晁盖特地布置了一套装修豪华的房间,让宋江好生休养。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宋江那张灰白的脸上。在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惊吓和一桶屎与尿的恶臭之后,他在极度的恐慌和屈辱中陷入了昏睡。一连昏睡了三天三夜,就是偶然醒来,也不过喝上两口小米粥,又再次陷入昏睡。好在他的身体并无大碍,在休养几天之后,气色渐渐好转,脸上的灰白又重新变成了黑红。

“智多星”吴用来看他。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却一见如故,甚是投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宋江在江州牢城营中的经历。宋江感谢吴用,多亏他写给江州两院押牢节级戴宗的一封信,才能化险为夷,死里逃生。他又叮嘱吴用说:“切莫让兄弟们知道这段故事。想想我当时那副屎尿污身、装疯卖傻的形象,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若是兄弟们都知道了,岂不笑话于我,叫我羞愧?”

吴用说:“哥哥羞愧什么?依我看来,哥哥这段故事,却最是光辉灿烂。一则是哥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二则于兄弟们创业,也堪称是逆境教育的精彩案例。三则于命运而言,屎尿污身乃是大吉。”

宋江也曾听过“钱财如粪土”和“屎尿赛黄金”的民谚,而今听得吴用一番巧言,便将信将疑地追问道:“吴教授是个有学问的人,莫不是故意这样说,好给我一点安慰,是吗?”

吴用回答道:“小弟所说,决非虚言。哥哥注定有这么一场遇难成祥的命运,就是梁山公司,也要跟着沾光。不瞒哥哥说,自从林冲火并王伦以后,兄弟们上得梁山以来,过的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的快乐生活。哥哥是梁山公司的大恩人,却接连遭遇许多磨难,这次到了公司,正好现身说法,给大家上一堂逆境教育课。”

吴用回头又跟晁盖商议,晁盖也深以为然。于是,就以聚义厅为课堂,举办了梁山公司自创业以来第一堂培训课,主题是《宋江大哥的人生智慧》。

课程开始前,晁盖以公司董事长的身份,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说:“说起梁山公司,人们都知道是一个分享财富的地方。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的利润分享制度,吸引各路江湖好汉纷纷前来投奔。然而,与此同时,争名夺利、贪图享受的奢靡之风,也在整个公司蔓延。历数前贤家与国,都是成于艰苦败于奢靡。长此奢靡下去,梁山公司必然走向衰败。因此,我们有必要提倡一种艰苦卓绝的创业精神,宋江在江州牢城营中含垢忍辱的故事,便是这种精神的光辉体现。”

接着,吴用又对宋江做了更生动的评述。他说:“古有凤凰涅槃于灰烬之中,今有宋江奋起于屎尿之地。宋江的精神,就是凤凰涅槃的精神,就是蚕蛹化蝶的精神。”他要求每位员工认真学习,做好笔记,并且要写一篇课后感。公司将会对员工们的笔记和课后感进行评分,不及格的,扣发奖金。

许多年以后,人们还常常回忆起这堂培训课。宋江讲的什么内容,已经不知其详。但是,整个公司却在随后掀起了学习宋江的运动。人们纷纷引经据典,把宋江与“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等等诸多圣贤故事联系在一起,以类比的方式大做文章。“摸着天”杜迁则以《宋江奋起于屎尿之地》为题,写了一篇很好的课后感,他写道:“所谓屎尿,对于那些表面聪明而实则愚蠢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逆境。对于那些大智若愚的人来说,却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养分。”

宋江在大难不死之后,忽然面对这样几近疯狂的学习热情,很有些措手不及。好在他一经被定义成伟人,则无论他怎样表现,人们都会理解成一种特别神圣的价值。伟人害羞,那叫谦逊;凡人害羞,那叫孬种。伟人友好,那叫亲切;凡人友好,那叫巴结。伟人自信,那叫意气风发;凡人自信,那叫狂妄自大。伟人有耐心,那叫坚忍不拔;凡人有耐心,那叫固执己见。伟人有意见,那叫指导;凡人有意见,那叫牢骚。伟人说脏话,那叫有个性;凡人说脏话,那叫没教养。总而言之,人们怀着对一代伟人的爱戴与敬仰,终于把宋江供上了梁山公司的神坛。而全体员工也在宋江那种神圣力量的感召下,爆发出了自强不息的吼声。

只有“立地太岁”阮小二比较二,他毛愣愣地把“托塔天王”晁盖叫到一边,问道:“都把宋江叫大哥,那你算老几啊?”

第十四章 比屎尿更臭 第三节 越臭越吉利

学习宋江还带来了另外一个效应,那就是对屎尿的崇拜。人们相信:①遇到屎尿污身意味着发财;②遇到满地粪便预兆着大富大贵;③头上沾到鸟粪,或者屎尿弄脏衣服,暗示着财运就要来临;④如果梦到粪便,那也是大吉大利的好梦。事实上,这种崇拜古已有之,如今却因为宋江而引发了一场饶有趣味的热潮。

不知道谁杜撰了一本《周公解梦》,在公司里广为流传。作者说:①梦见路上堆积着粪便,意味着前程光辉灿烂;②梦见粪便堆积成山,意味着你的事业或投资将会获得令人瞩目的成功;③梦见自己掉进粪坑,意味着你将坐享荣华富贵;④梦见自己挑粪回家,意味着即将得到丰厚的收入;⑤梦见洗手间里大便横溢,意味着你将会得到意外的横财。

同事们之间,如果谁的销售业绩做得好,或者是经常得到公司领导的嘉奖,或者是跟兄弟们在一起打牌的火气旺,人们也会揶揄他说:“你今天掉进了粪坑吧?”

“智多星”吴用解释说,农夫们春种秋收,需要粪便做肥料,粪便因此成为财富和丰饶的象征。虽然人们普遍讨厌粪便的脏和臭,但对于神秘莫测的命运来说,臭却意味着吉利,越臭越吉利。

“入云龙”公孙胜则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粪便虽是污秽物,却恰好暗合了祸兮福之所倚的道家哲学。中国成语有“物极必反”、“否极泰来”、“时来运转”之云云,臭不可闻的粪便,也因此成为大吉大利的象征。宋江在历尽磨难之后,已经进入时来运转的新生活,即可看做这种哲学思想的证信。

不仅仅是宋江自己在时来运转,随着他的臭名远扬,也给梁山公司带来了新一轮的发展机会。“小李广”花荣听说宋江在梁山,连忙赶来拜望。过不多久,打虎英雄武松也闻讯赶来。此时李广神射有限公司已经成为闻名天下的高科技企业,而且已经形成多元化经营,组建成了实力雄厚的清风山集团。武松在醉打蒋门神之后,遭到张团练的暗算,演出了一场“血溅鸳鸯楼”的武打剧,被迫流亡江湖,几经转折,加盟了二龙山实业集团公司。在吴用的策划下,梁山集团公司先后与花荣和武松达成资产重组协议,随后成功地并购了清风山集团和二龙山集团。

吴用私下里对宋江说:“我说得不差吧?屎尿污身果然是大吉大利的征兆—看看,都是你,给梁山带来了兴旺发达的好运道。”

宋江慌忙制止他说:“梁山集团的运道,是在董事长晁盖的领导下,众多兄弟用自己的热情工作创造出来的。宋江何德何能,岂敢居功自伐?吴教授今后可千万不能这样说,叫旁人听见了,影响不好。”

吴用见宋江如此温良恭俭让,便停住了嘴,心里头却暗自感佩。

到了次月,公司就要召开新一届的董事会。晁盖先来找宋江商议,要请宋江担任公司的首席执行官。

宋江大惊失色,问道:“晁天王何故这样说?”

晁盖说:“一则因为贤弟是我与兄弟们的恩人,当初若非贤弟通风报信,哪有梁山的今天?二则兄弟们都爱戴你,说老实话,你在公司的影响力,连我都感到嫉妒。三则公司连续两次并购,经营规模迅速扩张,都是得益于你在江湖上的感召力。以贤弟的德望,非你来做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不可。”

宋江想了想,从容回答道:“兄弟我如今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实在是因为臭名昭著。你怎么能够让一个臭名昭著的人担任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呢?那不是让天下的英雄笑话我们吗?至于说公司的兄弟们待我,一半是友爱,一半却是恶搞。陕西出了一个芙蓉姐姐,自负有芙蓉之颜色,被人们恶搞成天下第一美女。江南出了一个凤姐,自称往前推三百年、往后推三百年无人能及,被人们恶搞成天下第一才女。难道她们真的是天下第一的美女和才女吗?当然不是,她们只是两个笑料而已。我和她们一样,其实也是一个笑料。只要兄弟们愿意,恶搞就恶搞,我就权且做一个让大家开心的笑料吧!但晁天王却万万不可因此耽误了公司的正事。”

晁盖见宋江说得如此真诚,也就不再谦让,自己做了总裁。宋江担任了主管人力资源的副总裁,成为公司的二号人物。吴用和公孙胜分别担任战略研究院正、副院长。林冲、花荣、秦明、黄信、戴宗、李逵、武松、张青、孙二娘以及阮氏兄弟等共计五十多位英雄,均为公司中高层管理人员,并列席董事会。至此,梁山集团公司可谓人才济济,实力雄厚,已成为中国历史上的五百强企业之一。

第十四章 比屎尿更臭 第四节 宋江的管理学理论

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公司大了,也会出现各种错综复杂的管理难题。上午张三告状,下午李四、王五扯皮。一会儿出现生产事故,一会儿又有顾客投诉。晁盖烦躁地说:“这么多的麻烦事,漫说我是托塔天王,我便是三头六臂的哪吒,也是无力招架的。”

好容易折腾到年底,公司给大伙儿发放奖金福利,按说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儿吧?没想到惹出许多纠纷来。你在争名夺利,我也争强好胜,都觉得自己得到的太少,都认为公司的利益分配制度不公平,都在摔桌子打板凳。“赤发鬼”刘唐冲到晁总裁的办公室来,把一筐桃子扔到晁盖面前,气呼呼地叫嚷道:“晁总啊晁总,我可是早期就跟你在一起创业的公司元老。公司重组,我连个副总裁都当不上,让我去当部门经理,我也就认了。辛辛苦苦一年到头,好容易分到一筐桃子,居然有一半是烂的。太过分了吧!”

晁盖说:“刘唐兄弟,你别生气。我把我的那筐鲜桃让给你,好不好?”

刘唐还在叫嚷:“我能不生气吗?桃子,我自己会买。可是,你再看看我这点可怜的奖金。你且算算看,我为公司作出了多少贡献,而今给我这么一点奖金,也太剥削人了吧!”

宋江过来拦住刘唐,说道:“刘唐啊,都是一起创业的兄弟,话可不能这样说。你只知道掰着手指头计算自己的那一份,只知道自己付出的多,得到的少。可是,你这么算账其实是在欺负晁总裁。要知道,你的工作只有通过市场交换,才能够形成价值。公司的作用在于,它能够搭建和维护这样一个市场运营机制,而这个机制的运营是需要成本的。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把自己的工作利润全部抽走,把成本全都甩给公司,那公司靠什么来维护这个市场运营机制?”

刘唐哑口无言,却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宋江继续说道:“公司之所以叫做公司,说明它是兄弟们所公有的一个机构,并不存在谁剥削谁的问题。但是,它存在着管理上的许多问题,它应该更公平、更合理、更有效率。刘唐兄弟啊,你应该为公司着想,帮助公司和晁总裁妥善解决这些问题才对。可是看看你,你在做什么?依我看,过分的不是晁总裁,而是你。为了几只烂桃子,在这里胡搅蛮缠,至于吗?”

刘唐听着,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抱起那筐桃子就走了。宋江回头看看晁盖,只见他深深地坐在椅子里,脸上显得那么虚弱。

“真搞不清楚他们是怎么想的!”晁盖无辜地说,“每个人都找我麻烦。少分一个苹果也来闹,少分一个桃子也来闹,闹得我不得安生。你说说,他们还当我是他们的大哥吗?”

宋江说:“不是我这个做兄弟的说你。你是我的大哥,你也是他们的大哥,但你似乎搞错了你的另一个身份。你的另一个身份,是做公司的老板,但你似乎没有意识到,人们没有把你当老板,把你当财神爷了。人人都想从你这儿得到好处,你也在极力满足每个人想要的好处,但事实上当老板和当财神爷是两回事。当老板的任务是什么?不仅仅是给大家发钱发福利,更重要的是管理。”

晁盖感叹说:“你说得对,是我犯糊涂了。可是管理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想当初,我不过是东溪村的保正,一个村长而已。而今,这么大的公司,哪里管得过来呢?”

宋江说:“世上有两种人,一种人是什么事儿都自己干,另一种人是想办法让别人干。所谓管理,就是自己不干活,而是想办法让别人干活。为什么自己不干活呢?古人云:‘自为则不能任贤,不能任贤则贤者恶之,此功名之所以伤,国家之所以危也。’我研究过古今中外一百多位成功人士的案例,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自己什么都不做,却很善于指挥别人做。就算自己身怀绝技,也极少亲自上阵,而是把做事的机会留给别人。我以为,让做老板的做好老板,做员工的做好员工,各司其职,这就叫做管理。”

晁盖怯生生地问道:“你且说说,什么样的人适合做老板?像我这样一个村长出身的人,能够做好老板吗?”

宋江说:“当然能够做好老板,但你要考虑好三个问题:用什么人?怎么用人?以及你自己怎么做?兄弟们到这个公司来,靠的是江湖义气。然则义气固然可嘉,每个人还有每个人的性格特征。有的人比较朴实,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就是自己不动脑子。有的人喜欢动脑子,结果却常常自作聪明地把事做错,就像三国故事里的蒋干那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的人既朴实又聪明,做事踏实,而且善于创造性地解决问题。你可以去找一位既朴实又聪明的人做你的助手,帮助你管理好其他人—让助手为你卖命,而你自己却可以乐享清闲。”

晁盖说:“你说得有道理。可是,到哪里去找这样一位既朴实又聪明的助手呢?”

宋江沉吟道:“先让我来试试,如何?等你找到了更合适的,我再来让位。想我宋江,智商虽然不高,但管理‘赤发鬼’刘唐、‘白日鼠’白胜这些人,却不在话下。作为你的助手,我管理得好,就等于你管理得好。”

晁盖大喜,遂任命宋江为常务副总裁,自己到处游山玩水,或者找人陪他钓鱼,乐享清闲去也。宋江则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开始主持公司的日常管理。偶尔也会有人跑到晁盖面前来投诉,晁盖总是深有体会地为宋江辩解说:“管理好这么大一个公司,可不容易哩!都是兄弟一场,你们要多多谅解他啊!”

第十四章 比屎尿更臭 第五节 比屎尿更臭的是办公室政治

从此,晁盖的闲与宋江的忙,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晁盖依然还是公司的总裁,却好像20世纪的英国女王似的,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虚位。既然已经授权,对于公司内部的大小事情,他就再也不作任何书面的指令。偶尔和兄弟们聚会,也只是拉拉家常。他甚至很久都没有打开自己的办公室了。

一个雨后的下午,晁盖来到公司。“菜园子”张青惊讶地问道:“晁总,没有事,你来干什么?”晁盖想了想,说:“对呀,没有事,我来干什么?”他转过头去,优哉游哉地走了。

宋江的弟弟“铁扇子”宋清是公司的后勤部主管,经常奉了哥哥的命令往晁总裁的家里送鱼送肉送水果。公司只要发放福利,也要为晁总裁准备好特别的一份。宋清迷惑不解地问哥哥:“同样是一起创业的兄弟,晁总裁那么闲,而你却这么忙,你觉得值吗?”

宋江说:“当初我在郓城县做押司,也是这个样子,知县时文彬很闲,而我很忙。结果呢?我虽然是个押司,从中获得了只有知县才可能享用的权利。如今,我虽然不是公司的总裁,却也正在获得只有总裁才可能享用的权利。你只看到我的忙,却不知道这是一种手段,叫做办公室政治。”

宋清不懂,问道:“什么是办公室政治?”

宋江说:“所谓办公室政治,就是你要在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中,学会左右逢源,从中取利。有时候要装疯卖傻,有时候要装模作样,这是一种比屎尿更臭的政治艺术,为许多人所不齿。但事实上,它比道德更具有决定命运的力量,因为它能够伪装得非常高尚,并且能够摧毁真正高尚的道德。”

宋清继续问道:“办公室政治既然是这样肮脏,哥哥为什么还要这样热衷于它?”

宋江冷笑了一声,回答说:“哥哥我之所以能够在这个世界上安身立命,靠的就是这套肮脏的本事。”

祖花先生曰:

本章节选料于第三十九回“浔阳楼宋江吟反诗”至第四十二回“宋公明遇九天玄女”之间若干情事。那宋江在绝境之中,装疯卖傻,与屎尿为伍,终于化险为夷,足见他的本事。我于此处反复看了数回,每回都看得惊心动魄,不由我不为之叹服。

夫屎尿,秽物也,人人唯恐避之不及。文学者往往不愿在此着墨,唯恐污染了人们的耳目。岂知事关非常,于非常之处方可见非常之人,此非常之人即宋江也。庄子曰:“道在屎溺。”故非屎溺不能显宋江非常之志气,非疯傻不能显宋江非常之才能。古往今来,能自屎溺中崛起者,宋江前后,唯战国时代孙膑一人而已。

由是观之,古人以屎溺为吉祥物,诚有大智慧于中矣!

第十五章 团队文化建设的秘密武器 第一节 办公室政治的十二条真理

<em>宋江说:“只有党同伐异,才能团结志同道合的大多数,清除不和谐的极少数,形成一支上下同欲的坚强团队,从而能够‘同心同德谋发展,群策群力谱新篇’,创造出梁山集团公司灿烂辉煌的今天和明天。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个重要词汇,党同伐异其实正是我们搞好团队文化建设的不二法门。”</em>

<em>教育是一种很好的管理方法。通过教育,你可以对全体员工进行洗脑,让他们丧失自己本有的良知,继而甘心情愿地沦为被你使用的工具。</em>

有人说,办公室政治起源于美国的华尔街。事实上,自世界上之有人类便有管理,自人类之有管理便有办公室政治。说,宋江“刀笔精通,吏道纯熟”,此“吏道”即办公室政治是也。也是宋江有心,在郓城县从吏多年,从办公室政治中领悟出了许多心得,兹整理如下,名之为“办公室政治的十二条真理”:

1.不懂办公室政治便不懂管理学,因为管理学关系到人性,而人性是需要用权术来控制的。

2.办公室政治的秘诀在于:①始终把公司整体利益放在第一位;②以维护公司整体利益的名义,玩弄权术,从中获取个人利益。

3.从良知上讲,每个人都不会对骗子有什么好感。但在办公室政治中,老谋深算、深藏不露、大智若愚、左右逢源、长袖善舞却变成了人们所崇尚的生存智慧。

4.许多人认为,做大事的人应该具有灵机应变和说假话的能力。为了能够更有效地说假话,他们应该捞取诚实、善良和正直的好名声。

5.在没有美德的情况下,装出有美德的样子。尽管有人会看出你的破绽,但大多数人对你尊敬与追随是决定成功的关键因素。

6.满足人们低俗的审美情趣,比坚守正义更有价值,因为前者能够让你赢得人们的欢迎。

7.只有办公室政治,没有正义。如果你固执地强调正义,就只能让人们对你望而生畏,进而让你遭到孤立。

8.没有正义,只有对正义的解释。你可以通过自己的口才和权威,获取对正义的解释权,然后以正义的化身,对公司的组织文化施加影响,笼络人心,排除异己,最终实现属于自己的完美成功。

9.职场如战场,这场战争的特点是:你要让每个人都觉得你是他的好朋友,而事实上他们只是你的工具、敌人和猎物。

10.狼与狼之间不会自相残杀,但办公室政治的残酷之处就在于:人们经常以适者生存为借口,理直气壮地残害自己的同类。

11.“与狼一起嚎叫”是许多好好先生的本能选择。由于害怕卷入困境之中,他们习惯于左顾右盼,然后选择占上风的一边。他们是人群中的绝大多数,如果你能够赢得他们的支持,那么你就能够胜出。

12.教育是一种很好的管理方法。通过教育,你可以对全体员工进行洗脑,让他们丧失自己本有的良知,继而甘心情愿地沦为被你使用的工具。

第十五章 团队文化建设的秘密武器 第二节 宋江的职业道德教育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以宋江之精通办公室政治,漫说三把火,简直可以烈火燎原了。而他就任常务副总裁的第一把火,就是在聚义厅发表主题为“人在江湖,同舟共济”的重要讲话,掀起了职业道德教育和团队文化建设的热潮。

宋江说,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公司为培训员工的工作技能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和时间成本,成绩是显著的。但是,因为员工们都是来自江湖上的各路英雄,素质参差不齐,争强好胜、争名夺利、争长道短的不良风气在公司里到处蔓延,对公司的管理造成极大的困扰。事实证明,员工的工作绩效取决于良好的职业道德与娴熟的工作技能,其中职业道德是起决定性和保障性作用的关键因素。职业道德可以看做数字中的“1”,而各项工作技能则是后面的“0”。如果没有前面的“1”,后面不管有多少个“0”,结果都是“0”。因此,公司将会在继续搞好工作技能培训的同时,也将致力于培养员工们热爱公司、承担职责、勇于奉献和团结友爱的职业精神。

为了有效解决各路英雄争强好胜、争名夺利、争长道短的草莽行为,宋总裁提出了被简称为“一二三四”的职业道德规范,包括:一个中心(以团结友爱为中心);两个老实(老老实实做人,老老实实做事);三个不争(不与上级争名,不与同级争权,不与下级争功);四个相互(相互尊重,相互谦让,相互配合,相互帮助)。企业文化部部长“圣手书生”萧让遵照宋总裁的指示,及时把上述职业道德规范印发给各位员工,供大家认真学习。“一二三四”从此成为梁山集团公司职业道德教育的纲领性文件。

战略研究院院长“智多星”吴用说:“‘一二三四’是梁山集团公司自创业以来,第一次明确提出的职业道德规范,对于公司的团队文化建设和规范化管理,具有战略性的指导作用。宋总裁用‘1’和‘0’来比喻职业道德的重要性,很形象,很生动,充分说明了职业道德教育与工作技能培训之间的关联性作用。宋总裁的讲话,就像灯塔一样,为公司未来的发展指明了方向。”

“小旋风”柴进认为,梁山集团公司发迹于江湖,众英雄有组织、无纪律的草莽行为,已经成为令公司管理层头痛的麻烦问题。“一二三四”的提出,具有当头棒喝的教育作用,一举扭转了职场上自命不凡、自私自利、自由散漫的不良作风,导入了一种温良恭俭让的清新空气,为公司带来了开辟鸿蒙的新时代文明。

“镇三山”黄信表示,“一二三四”对于培养员工们的团队精神非常重要。他认为,没有完美的个人,只有完美的团队,通过培养员工们的职业道德和团队精神,能够把员工的个体利益与公司的整体利益整合在一起,创造出一种高绩效的协同效应,极大地提升公司的管理水平。

“金眼彪”施恩引用了孟子的一句名言,他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尽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缺点,但却可以聚合成一个伟大的团队—从这个意义上讲,具有团队精神的职业道德是实现个人成功的支点。

“小遮拦”穆春对“三个不争”颇有心得体会,他说:“不争者,谦也。一谦四益,有益于对方,有益于自己,有益于工作,有益于团队,何乐而不为耶?我今后一定要好好学习,在职业道德上严格要求自己,改造自己争强好胜的江湖恶习,塑造一个全新的自我。”

“圣手书生”萧让不仅是宋江的好助手,也是宋江的好学生。听完讲话之后,他深受鼓舞,热血沸腾,立即提请敬爱的宋江把“人在江湖,同舟共济”八个大字题写在宣纸上,然后装裱得精美绝伦,悬挂在聚义厅的东墙上,作为全体员工的职业箴铭。

宣传部部长“铁笛仙”马麟连夜创作了一首《一二三四歌》,歌曰:“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这边唱来这边唱来那边和,团队文化起高潮,兄弟们紧跟宋大哥……”这首歌经由“铁叫子”乐和激情演唱,立即红遍了整个公司。

“神机军师”朱武则高度赞颂了宋江的榜样作用。《一二三四歌》刚刚开始传唱,宋江便及时发现了问题,把马麟、乐和找来谈话,建议他们把歌词中的“团队文化起高潮,兄弟们紧跟宋大哥”一句改成“兄弟们紧跟晁大哥”。朱武因此赞叹说:“这充分证明了两位总裁的亲密友谊,也充分反映了宋总裁积极维护上级领导权威和不与上级争名的职业道德。”

第十五章 团队文化建设的秘密武器 第三节 通过绩效考评,让职业道德教育落到实处

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多月,各部门、各公司的职业道德教育工作做得如何呢?宋江决定,成立一个绩效考评小组,由打虎英雄武松担任组长。那武松是英雄中的英雄,正好管得住,有胆敢以下犯上或表现不佳者,立时给他一顿猛拳,叫他好看。又把“黑旋风”李逵列为副组长。

李逵叫道:“绩效考评是管理专家的事,俺铁牛一个大老粗,哪里懂得呢?”

宋江冷笑一声,叱责道:“你这黑厮,要你懂什么?你要是懂,怎么会听我的话呢?我不要你懂,要的是你听话。”

事实上,宋江已经做了周密的部署,考评小组只需要按照计划实施就行。众所周知,所谓绩效考评就是对每一位员工在工作过程中表现出来的工作业绩、工作技能、工作态度进行考核评价,用以判断该员工是否与他所担任的职务相匹配。宋江特地把工作态度调整为职业道德,并且加大了对职业道德的考评权重。此次考评采用等级评估法,即:①根据工作分析,将被考核工作岗位的工作内容划分为相对独立的几个模块,在每个模块中用明确的语言描述完成该模块工作需要达到的工作标准;②将工作标准分为“优、良、合格、不合格”等若干个等级选项;③考评小组根据被考评员工在每个模块中的实际表现,对比工作标准进行分析,给出评估等级选项和评估意见;④被考评员工在每个模块中的成绩总和,便是该员工的考核成绩。

宋江又特地采用了自评(被考评员工的自我考评)、互评(员工之间相互考评)、上级考评(被考评员工的上级考评)与考评小组的综合考评相结合的考评方法。宋江特别看重自评,因为从自评中可以看出被考评员工的心态。自评若有问题,被考评员工的心态即有问题。被考评员工的心态有问题,就要利用互评、上级考评和考评小组的综合考评,像冲击波似的,一轮接着一轮,逐渐加大对他的批评教育,最终让“一个中心、两个老实、三个不争、四个相互”的职业道德规范落到实处。

所谓一个中心(以团结友爱为中心),就是团结在宋总裁周围,以宋总裁为中心。如果违背了这个中心,那就意味着你没有做到两个老实(老老实实做人,老老实实做事),就要教育你。如果你试图争辩,那你显然也远离了三个不争(不与上级争名,不与同级争权,不与下级争功)和四个相互(相互尊重,相互谦让,相互配合,相互帮助)的职业道德规范。总而言之,一个中心是关键,它决定了你是不是一个称职的员工。

考评小组所到之处,有如钦差之代天巡察。各部门、各公司亦是诚惶诚恐,殷勤接待,不敢有半点闪失。这是武松和李逵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喝够了美酒,听够了奉承话,耍够了威风。李逵乐得哈哈大笑,说道:“宋江哥哥对我就是好,给我这样美的一份差事!”

最有成就感的还是我们敬爱的宋江。通过这次绩效考评,他进一步巩固了职业道德教育的成效,很好地完成了团队文化的基础建设。

第十五章 团队文化建设的秘密武器 第四节 花样翻新的胡萝卜政策

宋江还有一项令人称道的法宝,就是他所独创的各种花样翻新的胡萝卜政策。多年以前,我在一书中谈到,刘备有十种不花钱的胡萝卜。现在,我们敬爱的宋总裁简直就是一位胡萝卜研发专家,漫说是十种、二十种、三十种,他几乎随时随地都能创造出一些令人感动的新品种。

宋江认为,最完美的奖赏就是投其所好。例如,“小霸王”周通喜欢运动,宋江便奖励了他两个小时的高尔夫课程。“铁叫子”乐和喜欢唱歌,宋江便奖励了他两张音乐会门票,他可以邀请亲密的好朋友或者情人一起去享受。武松喜欢拳法,对他的奖励是去少林寺旅游度假。

开表扬会也是宋江的爱好。有时候是全体员工参加的大会,有时候是随机召开的小会。例如,在一个淫雨霏霏的早上,宋江把“铁面孔目”裴宣和他的伙伴们召集在一起,表扬他不徇私情,严格执行公司制度,维护了公司的利益和管理秩序。这样的小会往往只有十五分钟时间,但却及时地表扬了善举,强化了公司的价值观。

宋江最有人情味的奖励是:在每一位员工生日那天,给他一份特别的礼物和一天的特别假期。当然,你要表现好才行。要是别人都得到了这样的奖励,而唯独你没有,那该有多么丢人!

宋总裁最有创意的奖励是:给每一位杰出的员工颁发一个特别的荣誉称号。这个荣誉称号以一颗星星来命名,为获奖员工所独享。例如,“小李广”花荣被命名为“天英星”,“双鞭”呼延灼被命名为“天威星”,“船火儿”张横被命名为“天平星”。为了提高颁奖效果,宋总裁总是特意安排在晚上举办授奖仪式。几乎所有获奖员工都会爱惜自己这个独特的荣誉称号,记住那个具有非凡意义的夜晚。

另一个值得赞叹的创意是:为了奖励一位杰出员工,先种一棵树,然后用该员工的名字为那棵树命名。在梁山的南坡上,渐渐地形成了一片树林。当人们徜徉在树林,看着树上悬挂着写有员工姓名的铭牌,就会回想起他的许多往事来。

在每一次聚会时,除了表扬优秀员工,往往还有一个抽奖活动,所有全勤的员工都有机会参加抽奖。奖品往往非常特别,有时候是用花篮包装的土特产,有时候是用黄金制作的纪念品,有时候是市面上刚刚出现的价格还比较昂贵的新产品。虽然只有少数人获奖,但每个人都可以得到获奖的机会。

宋江也很注重与员工家属之间的交流。“美髯公”朱仝有一段时间非常辛苦,每天加班到很晚。宋江很过意不去,特地派人给他的妻子刘氏送去了礼物和感谢信。刘氏被宋江的情真意切所感动,便鼓励朱仝更加努力地工作。

想象一下,把员工的优秀事迹记录在公司的发展史中,会发生怎样的激励作用?为杰出的员工著书立传,也是宋江的奇妙构想之一。事实证明,这么做①不仅会让员工备受鼓舞,②对其他人也能起到很好的示范效应,③对于企业文化而言,也能形成很好的积淀。

宋江说:“生活不是由里程碑组成的,而是由一个一个甜蜜的时刻组成的。”在许多员工的记忆中,正是那些胡萝卜决定了一个一个甜蜜时刻的发生和存在。

第十五章 团队文化建设的秘密武器 第五节 团队文化建设的秘密武器

摆平就是水平,搞定就是稳定。当争强好胜的英雄被摆平,当争名夺利的好汉被搞定,争长道短的吵闹场面也被转换成了争先恐后的工作热情。经过冲击波似的绩效考评和花样翻新的胡萝卜政策,宋江的职业道德教育成效显著,梁山集团公司的团队文化呈现出了欣欣向荣的盎然生机。

回顾过去,公司里面派系林立,有元老派,有少壮派,有中间派。跟随晁盖创业的元老派,包括“智多星”吴用、“入云龙”公孙胜、“赤发鬼”刘唐、“白日鼠”白胜和阮氏三雄,他们在公司里年资长、职位高、薪酬待遇优厚。他们被对立的少壮派看做是老饼、冗员、负资产。宋江私下里,则称之为“黑五类”。

少壮派是跟随宋江新加入的一批新鲜人,包括“小李广”花荣、“行者”武松、“混江龙”李俊、“神行太保”戴宗、“黑旋风”李逵等诸多好兄弟。他们具有改革的意愿,是宋江所倚重的中坚力量,被宋江称之为“红五类”。

至于中间派,从表面上看,似乎不玩政治、保持中立、置身事外,实则很可能两面讨好或是静观其变。宋江的基本策略是:依靠少壮派,拉拢中间派,打击元老派。这些左顾右盼的中间派是人群中的绝大多数,但只要略施手段,他们就会立即俯首称臣,为宋江提供大面积的支持力量。

在元老派、少壮派、中间派之上,还有一位被称之为“太上皇”的老板,就是“托塔天王”晁盖。他的班底是元老派,如今正在被迅速瓦解。“智多星”吴用与宋江向来友爱,因而能够及时转变观念,成为宋江最亲密的盟友。“入云龙”公孙胜、“赤发鬼”刘唐、“白日鼠”白胜和阮氏三雄则被无情地边缘化。至此,宋江已经成功地架空了“太上皇”。梁山集团公司在王伦时代和晁盖时代之后,开始全面进入宋江时代。

是年年底,宋江应邀参加第一届“大宋风华”人力资源高峰论坛。有人问他:“梁山集团公司的团队文化建设搞得好,有什么秘密武器吗?”宋江回答说:“有。这个秘密武器就是被中国人鄙视了几千年的一个成语,叫做党同伐异。”众人大惑不解,宋江解释说:“只有党同伐异,才能团结志同道合的大多数,清除不和谐的极少数,形成一支上下同欲的坚强团队,从而能够‘同心同德谋发展,群策群力谱新篇’,创造出梁山集团公司灿烂辉煌的今天和明天。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个重要词汇,党同伐异其实正是我们搞好团队文化建设的不二法门。”等到他解答完毕,全场在寂静片刻之后,忽然爆发出无比热烈的掌声。

《大宋经济导报》总编辑兼首席记者苏东坡也赶来采访宋江。第二天,报纸上就刊登了《明月几时有,把酒问梁山》的专题文章,对梁山集团公司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攀蟾折桂的辉煌事迹做了精彩纷呈的报道。

祖花先生曰:

本章节自前文演绎而来,极写宋江党同伐异之手段,以彰团队文化建设之异象也。

昔金圣叹以鲁智深阔人也,宋江狭人也;以林冲毒人也,宋江甘人也;以杨志正人也,宋江驳人也;以柴进良人也,宋江歹人也;以阮七快人也,宋江厌人也;以李逵真人也,宋江假人也;以吴用捷人也,宋江呆人也;以花荣雅人也,宋江俗人也;以卢俊义大人也,宋江小人也;以石秀警人也,宋江钝人也。然则以鲁智深之阔、林冲之毒、杨志之正、柴进之良、阮七之快、李逵之真、吴用之捷、花荣之雅、卢俊义之大、石秀之警,虽粲然而众也,壹是皆以宋江为主。何也?金圣叹曰:“唯一银子而已矣!”

我则以为,金圣叹之恨宋江,恰如毛宗岗之恨曹操。金圣叹,才子也。毛宗岗,君子也。只因有恨,便难免有失偏颇。银钱固能通神,但以宋江之手段,岂止是善使银钱而已哉!本章节“办公室政治的十二条真理”虽是杜撰,却能很好地体现宋江的胸怀气魄。其中“没有正义,只有对正义的解释”一语,最是令人惊悚。

第十六章 创业计划书中的资本与血本 第一节 有钱的地方就有“钱规则”

<em>成功是需要耗费心血的。相对于资本而言,这些被耗费的心血则可以称之为血本。</em>

却说宋江独揽大权,元老派被边缘化,梁山集团公司进入了一场暗流涌动的人事变革之中。“入云龙”公孙胜情知没趣,便以探望母亲为由,请了三个月的假,回蓟州老家去也。谁知三个月过去了,公孙先生还没有返回公司。宋江对“神行太保”戴宗说:“公孙先生一去三月,也不知他现状如何。烦请贤弟前去探听一下他的消息,可好?”戴宗应声而诺,当日便下了山,把甲马拴在两只腿上,作起“神行法”,往蓟州方向而来。

不过三四日时光,戴宗已越过千山万水,到达蓟州。按照公孙胜当初留下的地址,却只找到一座年久失修的老屋。四处打听,也无人知道公孙胜和他的老母亲去了何方。戴宗走在蓟州街头,心中好不失望。

就在此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戴院长”。戴宗回头看时,只见一位壮汉,挑着一担柴火,满脸亲热的笑容。戴宗忽然想起,叫道:“哎呀,原来是你,怎么也在这里?”既是他乡遇故知,戴宗便相邀着一起去吃酒。那汉子却也豪爽,把一担柴火靠在酒店门外的墙上,跟着戴宗进去,找了一张临窗的桌子,相对而坐,叫了几道菜,把酒叙旧。

原来这位汉子,乃是大名鼎鼎的“拼命三郎”石秀。有一首诗词,单道石秀的好处,曰:“身似山中猛虎,性如火上浇油,心雄胆大有机谋,到处逢人搭救。全仗一条杆棒,只凭两个拳头,掀天声价满皇州,拼命三郎石秀。”若论身材武艺,却与打虎英雄武松有几分相仿。若论一腔热血心肠,却又强似武松几分。

说起往事,这石秀本是金陵人氏,因为帮朋友打架,误伤了旁人,在江州牢城营中住过两年,故而认得戴宗。刑满释放之后,经人推荐,到一家经营肉类食品的公司任职。而后,又被公司派到蓟州分公司做经理。再而后,北方发生瘟疫,官方禁售牛马猪羊肉,蓟州分公司被迫关张,石秀也因此失业,流落街头。好在石秀生性要强,每日到山中砍柴到集市来卖几个钱度日,绝不肯放弃了自己。

“难道你就找不到别的工作吗?”戴宗问道。

石秀说:“我也曾到处求职,却找不到一份好工作。就是有好工作,许多人来应聘,最后被录取的总是别人,落选的总是我。”叹息了许久,又转头问道:“从江州到蓟州,相距千山万水,却不知戴院长来此贵干?”

戴宗说:“我如今已不是江州牢城营的院长,而是梁山集团公司市场营销中心营销调研部的部长。”接着把梁山众英雄的创业故事叙说了一遍。又说:“做院长到底不如做部长。做院长时,有许多贪赃枉法的潜规则。如今做部长,虽则也有职场上的一套潜规则,毕竟不像官场上那么黑暗。”

石秀感叹说:“有钱的地方就有‘钱规则’(潜规则),真是让人无可奈何。我如今失业,倒是没有任何‘钱规则’(潜规则)可言,却更加让人无可奈何。毕竟,过生活是需要‘钱’的,也就只好忍受那些‘规则’了。”

戴宗问道:“贤弟孤身一人在外,为什么不来享受梁山公司的‘钱规则’?”

石秀说:“求职艰难,须得有人推荐才好。”

戴宗说:“你我也是故人。有道是,故人一场相见,人生多少情怀。你若有意,我来做你的推荐人如何?”

石秀大喜。戴宗便向店家要了纸笔,立时写下一封推荐信,交与石秀。石秀立即向戴宗敬酒,两人喝得甚是尽兴。当晚戴宗便投宿在客栈,次日一早,循着线索,继续寻找公孙胜去也。

第十六章 创业计划书中的资本与血本 第二节 什么理想?说到底,你不就是想赚钱吗

却说“神行太保”戴宗,原是江州两院押牢节级,而今在蓟州,也有一位两院押牢节级,叫做“病关索”杨雄。想来“拼命三郎”石秀此生与监狱有缘,虽然孤身在外,却先后结识了两位管监狱的兄长。

那日,石秀送别了戴宗,照例去到山中砍柴,心中却起了转念。傍晚回到住处,把柴火扔在院子里,径自来找杨雄。杨雄也是刚刚回来,听得石秀呼唤,便应声走出门来。

石秀说:“我才想起,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故而前来相请哥哥,一起去吃两杯酒。”

杨雄听说,便欢笑起来,向石秀道贺。又回屋去跟新婚妻子潘巧云打了一个招呼,披上一件外衣出来。跟着石秀,来到度云桥边的何记酒家,叫了几道菜肴、一瓮酒,兄弟两个把酒互敬,接连饮了三杯。

看看满桌的菜肴,杨雄估摸了一下,少说也得三四百文钱,便问道:“兄弟,想你平日靠打柴卖钱为生,赚几个钱颇不容易。今天怎么这样大方?”

石秀说:“我昨日遇到一位故友,也是一位押牢的节级,叫做‘神行太保’戴宗,给了我二十两银子,故而有钱。”

杨雄说:“哥哥我也是一位押牢的节级,却不曾好好照顾兄弟,真是惭愧。你若是愿意,我明日便向知府大人保荐你到牢城营做个管营,免得你每日到山中砍柴那般辛苦,你看可好?”

石秀说:“我再也不去砍柴,也不去你那里做管营,我要做梦。”

杨雄吓了一跳,看着石秀,问道:“兄弟,你没有毛病吧?”

石秀哈哈笑道:“哥哥啊,兄弟虽然身份微末,但做梦的权利还是有的。”

杨雄说:“没有人能够剥夺你做梦的权利。但是,白日做梦,形近疯癫。要是让人看见了,非笑话你不可。”

石秀说:“白日做梦,虽然形近疯癫,可也是一种自由快乐的思想。不瞒你说,昨日‘神行太保’戴宗向我讲述了梁山好汉的创业故事,今天我便在山中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也开了一个很大的公司。”

杨雄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兄弟想自己创业做老板。难得他身处逆境,还有这样自强不息的壮志。然则创业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有着许多意想不到的艰难。杨雄有心给他一些警告,谁想他既然叫做“拼命三郎”,却是义无反顾。只见他带着微醺的酒意,扳开手指头,数出创业的六大好处来:

好处之一:获得安全感

案例:“打虎将”李忠经历过贫贱夫妻百事哀的苦日子,被老婆一顿打骂赶出了家门,流落在江湖上依靠摆地摊卖膏药为生。他因此深刻地体会到,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他热衷于创业之道,热衷于学习如何赚到更多的钱。后来与“小霸王”周通合伙创办桃花山商贸公司,再后来加盟二龙山集团,而今则是梁山集团的股东之一。从流落街头到跻身富豪,从叫卖狗皮膏药到玩弄资本运营,他唯一的爱好就是钱。钱越多,他就越有安全感。

好处之二:赢得别人的尊敬

案例:武大郎对自己的个头一向感到自卑。靠着一手制做炊饼的好技术,他挣到了第一桶金,把美女潘金莲娶回了家。正是有了这样的金钱美女,武大郎一度成为中国历史上最杰出的男人之一。虽然后来发生了西门庆与潘金莲偷情的丑事,但武大郎毕竟也有过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

好处之三:建立广泛的朋友关系

案例:商贩出身的“旱地忽律”朱贵认为,有了钱就能够很好地建立自己与朋友之间的关系。毕竟,请朋友吃饭,送朋友礼物,都是需要花钱的。朋友们聚在一起,好玩。朋友多了,好办事。所以,这钱确实是个好东西。

好处之四:做自己想做的事案例:“小李广”花荣最初想创办一家射击俱乐部,这样他就可以摆脱官僚组织的条条框框的约束,灵活机动地处理自己的个人生活和工作习惯。后来他转业从商,创办了李广神射有限公司,既能赚到钱,也能通过这种赚钱方式持续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好处之五:赚钱是一种令人感到刺激的游戏

案例:“神机军师”朱武热衷于营销策划。他认为,创业本身就是一种令人感到刺激和兴奋的游戏,能够赚钱则意味着你能够从游戏中获胜,让你由然生发一种成就感。多年以前,他与“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合伙创办了少华山实业公司,而今也是梁山集团的股东之一。

好处之六:金钱意味着权力

在这个钱能通神的商业社会,金钱无疑是一种权力。或者说,金钱能够转化成某种权力。有了足够的金钱,不仅能够赢得人们对你的尊敬,而且可以用金钱做代价,使唤别人,让别人为你服务。即便是遇到什么人事上的障碍,也可以用钱来化解。与之相反,没钱就只能看别人的脸色,处处赔小心,用奴颜媚骨来讨生活。尤其是对于那些胸怀宏图伟业的人来说,有了足够的金钱才能聚集一大批人才,共同干一番大事业。

石秀感慨万千地说:“大丈夫处世,当然要有所理想。否则,岂不辜负了这一腔男人的气血?”

杨雄自顾自地喝了一盅,不以为然地回答说:“什么理想?说到底,你不就是想赚钱吗?普天下的人们,都在用各自的方式赚钱,用辛苦劳作的方式赚钱,用红顶商人的方式赚钱,用黑金政治的方式赚钱,用徇私枉法的方式赚钱……人世间千姿百态的理想,其实不过是千姿百态的赚钱方式而已。有道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兄弟虽然英雄,却也概莫能外。而你刚才所说创业的六大好处,其实不过是赚钱的六大好处罢了。”

石秀说:“哥哥呀,你不懂。人活着除了赚钱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活出人生的意义来!”

杨雄问:“你且说说,人生有什么意义呢?”

石秀回答不出来,竟一时语塞,只好自嘲地说:“人生有什么意义,其实我也不懂。我只知道,我要创业。我只是觉得,只有通过创业,才能像梁山好汉那样,成就我自己的一生。”

第十六章 创业计划书中的资本与血本 第三节 一代名妓李师师的创业故事

兄弟两个好久没有说话,只是喝酒。等到石秀的情绪渐次趋于平静,杨雄这才说道:“兄弟呀,关于人生的意义,我比你想得多。你别以为我身在牢城,就什么也不懂。所谓牢城,是个断死断生的地方。哥哥在这个地方的所思所想,并不仅仅是那些囚犯们孝敬我的常例钱,更多的是人生的存亡之道。而今你要创业,创业亦如人生,亦有存亡之道。对于创业者而言,失败的可能性是一个持久威胁。所有人都想成功,没有人愿意成为破产者,但只要开始创业,就随时会有破产的可能。你既然要创业,就不能只看到创业的好处,却把与之俱来的各种风险扔在一边。”

石秀回答道:“既然要创业,就不能害怕失败。失败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从头再来。”

杨雄冷笑道:“人生从来苦短,你有几个从头再来?我不是要你害怕失败,而是要你冷静地面对它,并且有效地战胜它。有道是:‘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哥哥我知道,你有的是慷慨,但创业需要的不是慷慨,而是从容。”慷慨与从容,前者意味着激情,后者则意味着理性。

石秀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听说过李师师的艳情故事吗?”杨雄问。

石秀点了点头。

“那么,听说过她的创业故事吗?”杨雄又问。

石秀茫然地摇头。

杨雄便说起李师师的创业故事。众所周知,李师师是红极一时的名妓,连当朝皇帝宋徽宗也被她那婀娜多姿的风情迷惑了。李师师知道那些男人贪恋的是她的美貌,同时她也深知“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的道理。于是,她把每一文钱都攒了起来,投资创办了李师师化妆品有限公司。她的美女形象为化妆品的市场营销带来了很好的影响力,可是由于管理不善,她的公司其实在赔本赚吆喝。两年下来,她已经陷入了严重的财务危机。她无可奈何,只好疯狂地寻找新的资金来维持公司的运转。因为旧情难忘,她当年的许多主顾都变成了她的债主或股东,宋徽宗也毫不吝啬地给了她一大笔投资。可想而知,如此债台高筑给她造成了多大的压力,但她已经无路可退,只能背水一战。

对于许多创业者而言,李师师的经历其实是相当平常的。即使是那些梁山好汉,也都经历过这样或者那样的挫败。无数的案例说明,开办和经营自己的企业不仅需要付出辛苦的劳动,需要起早贪黑地投入自己的时间和精力,而且会时常面临倾家荡产的危险,甚至于稍有不慎,便会陷入债务的深渊。尤其揪心的是,无论遭遇怎样的挫折,你都必须强忍痛苦,保持理性的头脑。

杨雄说:“如果你想要成功,就要先学会理解失败。对于有些人来说,失败是一种结局。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失败则只是一个过程。尽管你的创业之路还没有开始,但无论如何,你只有承认失败的可能性,才可能坦然面对失败,才可能有勇气去承担最坏的后果,才可能从容自若地去避免失败或转败为胜,最终赢得你想要的成功。”

“那么,”石秀问道,“我究竟应该怎么做呢?”

杨雄说:“为了避免失败和赢得胜利,在创业之前,你需要完成两份作业,包括回答一份调查问卷和撰写一份创业计划书。通过这份调查问卷,你可以了解你自己;通过这份创业计划书,你可以了解你的事业。如此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

第十六章 创业计划书中的资本与血本 第四节 创业计划书中的资本与血本

石秀点点头,同意杨雄的建议。此时,石秀好像一位研究创业学的学生,而杨雄则好像他的导师。两人一回一答,进入了调查问卷的环节。

问:你清楚自己的目标吗?

答:我的目标是创办一家生产酱菜的食品公司。人生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我曾经在一家经营肉类食品的公司任职,学得一手做牛肉酱的技术。这种牛肉酱采用几近失传的古法,加盐、加酒、经过发酵制作而成,香辣味美,令人大快朵颐,大叫过瘾。我相信这种产品能够给人们一种惊喜的口感和享受,让我赚到很多钱。

问:你是否愿意投入足够的时间和精力?

答:不仅仅是时间和精力,更准确地说,是心血。成功是需要耗费心血的。如何保证产品的营养和味道,如何做市场营销,如何在竞争中保持优势,都是需要耗费心血的。事实上,这些心血也是获得成功的必要成本之一。相对于资本而言,这些被耗费的心血则可以称之为血本。

问:你是否对自己的想法充满信心?

答:一个人有可能成就他想要成就的任何事;但如果不想,便一点可能性都没有。因此,所有的成功都始于最初的想法。当一个人越是自信,他就会越是热情洋溢;越是热情,成功的概率就会越高。

问:你善于与人合作吗?

答:我将学会如何更好地与人合作。通过合作,我可以整合到很多资源,让企业变得很强大。在公司内部,我应该善于与员工合作,这样就可以把一个一个的人凝聚成一个团队。在公司外部,我也要设法捕捉新的资源,并且通过与人合作的方式来获得这些资源。

问:即使事情进展顺利,你也能做到未雨绸缪吗?

答:所有的创业活动都存在一定的风险,容不得盲目乐观。作为一个创业者,无论顺境或是逆境,我都要学会冷静,通过调研和做计划,做到思虑周全、有条不紊、从容不迫,确保企业稳健经营、持续发展。

问:你是否具备接受失败的勇气?

答:我思考的重点,不是失败,而是怎样获得成功。对于失败,我以为那不过是事先没有意料到的一个过程—即使经历过无数次的失败,那也只是一连串的过程。走过那些过程,必然能够赢得我想要的成功。

问:你善于寻找新的发展机会吗?

答:创业的过程,有些类似于逆水行舟。一方面,我们要力争上游;另一方面,我们还得关注水道的变化。就像我现在寻找着创业的机会一样,我也将时刻准备着,去寻找新的发展机会。

石秀的精彩回答,为他赢得了90分的好成绩。尤其是那一段“资本与血本”的论述,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深见卓识。杨雄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对:①创业不仅需要投入资本,还需要投入大量的“血本”;②更准确地说,在投入的所有成本中,只有“血本”才是决定创业成败的关键因素。

调查问卷显示,石秀的确具有创业的潜质。但是,他还有一份更重要的作业要做。

他需要通过调研,制作一份翔实而具有战略价值的创业计划书。

为什么要制作创业计划书呢?就像建造一座房屋一样,创业者需要这么一份翔实的计划书帮助自己理清思路,检查自己是否具备建造房屋的材料、资源,以及一系列问题的解决方案。通过制订正式的书面计划,可以让创业者从狂热的幻想转入到冷静的思考中来,从而能够以严谨的态度,系统性地检查新企业面临的诸多问题。

第二方面,创业计划书也是赢得员工信任的有效工具。员工们所了解的,将不仅仅是企业目前的状况,还有它令人期待的愿景。这样就能够建立起员工们对企业的信心,同时也把企业当前的任务与员工们的未来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第三方面,准备充分的创业计划书还能够帮助你获得投资人的信任。投资人可以从中了解到新企业的产品和服务、市场定位以及创业者和管理团队的素质,然后对此做出评价,作为他们向新企业投资的依据。

杨雄说:“亲兄弟,明算账。即便是我,也需要通过这么一份创业计划书来确认你的创业思路是否清晰;你的创业机会是否令人乐观;以及你在市场创新、技术创新、顾客利益创新等方面存在怎样的优势。我承认,撰写创业计划书需要耗费你的许多心血,但它却是你创业的前提条件。想要我成为你的投资者和合伙人吗?我拿资本,你拿血本,而这份创业计划书就是你要付出的血本之一。”

第十六章 创业计划书中的资本与血本 第五节 做生意容易,做管理却难

石秀花了将近一个月时间,撰写出一份很认真的创业计划书。在计划书里,石秀把他的产品命名为“杨家酱”。尽管他并不姓杨,但却可以讨好他的投资人杨雄。此外,“杨家酱”与本朝英名远扬的杨家将谐音,可以借助杨家将的知名度和美誉度,迅速扩大产品的市场影响力。接着,他详细地分析了“杨家酱”的目标市场、消费者的购买行为特征、以及“杨家酱”与竞争对手的优劣势对比。对于企业的发展规划和策略,以及需要多少前期投资、期望在多长时间收回投资等问题,也做了精心的设计和细致的说明。

杨雄决定做这份计划书的投资人。他身为两院押牢节级,每年都能从囚徒们那里收受到许多常例钱,因此颇有积蓄。他们以各自的姓氏,为企业命名为杨石酱业有限公司,作为“杨家酱”的生产商。石秀出任企业的总经理,杨雄的妻子潘巧云出任企业的财务部经理,又聘请了若干人才,分别担任生产、销售、物流等各个岗位的职务。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筹备,企业开始投入运营。

市场反应甚至比他们期待的还要好。此次上市的产品共有五种包装,每一种包装上面都印有不同的人物图案,分别是杨令公、佘太君、杨六郎、杨宗保、穆桂英。这些不同的人物图案,也因此成为了“杨家酱”系列产品的分品牌。几天以后,石秀便发现,“佘太君”和“穆桂英”卖得最好,其次是“杨宗保”。这就说明,“杨家酱”的购买人群主要是婆媳,而“杨宗保”和“穆桂英”的英雄形象也很能满足少年男女的审美。两年后他们在梁山遇到“青面兽”杨志,回忆起这段红红火火的创业史,还兀自感叹不已。杨志却听得目瞪口呆,抗议说:“我以杨家将后代的名义警告你们,你们那个‘杨家酱’侵犯了我们老祖宗的名誉权和肖像权!”

石秀一手抓产品创新,一手抓市场营销,想把杨石酱业有限公司做成一家全国性的大企业。事实上,如果人事不出问题的话,他是完全可以做到的。然而,正如“菜园子”张青当年所说的那样,做生意容易,做管理却难,其中的难处便在于人心难以管理。纵使你可以采用各种各样的管理技术,可怎么能够管得住人的心?譬如贪婪的心,淫荡的心,或者一颗愤怒的心?多年以前,“菜园子”张青因为人心难防被迫关张了他的孟州汤面馆。而今,满腔热血的“拼命三郎”石秀也同样遇到了人事管理的难题。

问题出在杨雄的妻子潘巧云身上。原来这妇人生于农历七月初七的七巧节,正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似乎暗示着她生来就是一个多情的命。她既名巧云,却不是七巧节的星星,而是七巧节的彩云,因此缺少星星一般恒久的痴情,却有着变化无常的云情雨意。本朝文学家秦观有词云:“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妇人便常常纤云弄巧地惹出一些金风玉露的爱情故事来。

说,潘巧云先前嫁给蓟州府的一位王押司,因王押司病故,便再嫁给两院押牢节级杨雄。谁想杨雄虽然是个好汉,却到底不如王押司文采风流,因此难以满足这妇人的心意。平日里,这妇人倒是一副白领丽人的模样,却偷偷地跟一个和尚勾搭在一起。

石秀暗暗叫苦。说起来妇人偷和尚,不过是一桩私情,但这妇人却利用做财务部经理的职务之便,贪墨了许多公款,去供养那和尚。石秀作为公司的总经理,自然不能置之不理。然则这妇人不比寻常,若是寻常人等,只需开除就是了,偏偏这妇人是公司老板杨雄的妻子,动不得她一根手指头。石秀想来想去,左右为难:有心告诉杨雄吧,他与那妇人到底是夫妻,一句话说得不好,便犯了疏不间亲的大忌;不告诉他吧,于公对不住企业,于私也对不住兄弟之间的情义。

中国有名人哲言曰:“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西方管理学则有一倒百倒之“多米诺骨牌效应”一说。杨石酱业有限公司也因为潘巧云那蚁穴一般的私情,面临着崩溃的危险。

第十六章 创业计划书中的资本与血本 第六节 文化是闲出来的,情欲也是闲出来的

那和尚法名海公,又叫作海阇黎、海和尚,俗名裴如海。因爱慕潘巧云的美貌风情,情愿给潘巧云的父亲潘太公做干儿子。论及岁序,却较潘巧云稍长,潘巧云因此叫他师兄。

却说王押司病故将满两周年,潘巧云怀念前夫,却叫海和尚前来做一场法事。石秀也来帮忙,因此认得海和尚。那海和尚长得英俊,又会唱经,仿佛沙门里的明星。石秀向他询问人生的意义,他先是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接着又是一通“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的经文,然后解释说:“人生自有意义,只要用心体会,即可觉知意义之所在也。”石秀听了,甚是敬佩他的学问,以为高僧大德也。

有学者曰:“钱是忙出来的,文化是闲出来的。”殊不知,情欲也是闲出来的。各位读者想必记得,王婆曾经向西门庆传授过“决定偷情成败的五大要诀”,曰潘(潘安那样人见人爱的外貌)、曰驴(驴子那样过硬的性能)、曰邓(邓通那样雄厚的资本)、曰小(善于装小)、曰闲(好整以暇的闲工夫)。众人都在忙着赚钱,唯有和尚最闲,有的和尚便闲出了文化,有的和尚却也闲出了满脑子的情思。就是和尚们自己,也有四句自嘲的言语,叫做:“一个字是僧;两个字是和尚;三个字是好色鬼;四个字是色中饿鬼。”

不久,石秀便听到潘巧云偷情的传言。石秀初时不信,仔细回想起做法事时潘巧云与海和尚之间的暧昧情态,便有些信了。到了年底清查公司账目,看出许多破绽来,便越发信了。到了次年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石秀来找杨雄议事,却远远地看见潘巧云迎接着海和尚进得屋去,从此便确信无疑。而他最初对海和尚的仰慕,也因此翻作了恶心呕吐的反感。

犹豫了许久之后,石秀终于下定决心,找了一个话头来问杨雄:“哥哥常常在牢城营里值夜,嫂嫂一个人在家,岂不孤独?”

杨雄以为石秀在调笑他,也跟着笑道:“你那嫂嫂,睡得跟猪似的,孤独个屁!”石秀冷笑道:“你怎么知道嫂嫂不孤独?哥哥还是小心为妙,孤独的女人最会惹是生非。哥哥可听说过西门庆与潘金莲的故事吗?那潘金莲姓潘,嫂嫂也姓潘。”

杨雄听得心惊,继而勃然大怒道:“难道那个婆娘背着我做了什么偷男养汉的勾当不成?你且说说,那个野男人是谁?”

第十六章 创业计划书中的资本与血本 第七节 计划是可以设定的,但意外却难以避免

且说杨雄回家找那妇人吵架去了,石秀这里却是一晚上辗转反侧,唯恐杨雄情急之中做出什么天崩地裂的事情来。谁知次日见到杨雄,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石秀心中好生奇怪,又不好相问,把许多疑惑放在肚子里,憋了整整一天。到了第三日,杨雄却又来找他,说要给他介绍一个女朋友。

石秀问:“哥哥,无缘无故的,怎么忽然要给我找女朋友呢?”

杨雄说:“天底下哪有男人不想女人的?也怪哥哥大意,不曾操心你的婚姻大事。如今是你嫂嫂做的好媒,为你找了一位城南的青春女子。”

石秀说:“你是不是听嫂嫂说我什么啦?哥哥呀,你听我说,嫂嫂她不是好人。”

杨雄跟着脸色就变了,冷笑道:“你嫂嫂她怎么不是好人?难道就因为那潘金莲姓潘,天下就没有一个姓潘的好女人吗?难道你姓石的调戏自己的嫂嫂,便是一个好男人?调戏嫂嫂不成,反到哥哥这里来诬告她,你要我怎么听你说?”

石秀急了,说:“哥哥呀,你要听我说,嫂嫂她真不是好人。”

杨雄冷冷地说:“兄弟啊,我不管你和她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我得告诉你,你嫂嫂再漂亮,那也是你嫂嫂。她好也罢,她坏也罢,你都得尊重她,懂吗?”

石秀心想:“这女人果然有些手段。我好心提醒哥哥,她却兜头给我一盆屎尿,诬赖我调戏她,叫我声名败坏,无法取信于人。”胸中顿时涌起说不出的羞愤,再也不能言语。

那天下午,石秀在办公室里呆呆地坐了两个时辰,心中却又想道:“我花费了许多心血,好容易开创了一番大好的事业,却万万没有想到会遭遇如此尴尬的境地。想来人生就是如此,无论事先做过多少殚精竭虑的计划,也难免发生一些突如其来的意外。如今看我浑身屎尿的狼狈模样,却是如何做人?”想来想去,满腔的热血逐渐化作了心灰意懒。

原来石秀不比宋江。从前面的案例中我们已经知道,宋江具有包羞忍辱的胸怀,因而能够成为一个伟大的领导者。石秀却不一样,他敏感而脆弱。他之所以叫做“拼命三郎”,在于他有独立自主的性格,能够固执地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具有天才的分析和设计能力。在不受打扰的情况下,他有足够的才能把一项事业做到尽善尽美。但他的敏感,却常常让他捕捉到许多负面的信息,让他变得惊恐和焦虑,直到焦虑像潮水一样把他淹没。

在焦虑不安之中,他猛可地又想起“神行太保”戴宗的那封推荐信来,心想:“事业虽好,到底不如我的人格和尊严来得重要。也罢,也罢,我且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以后再来理论事业的问题。”

祖花先生曰:

本章节选料于第四十四回“锦豹子小径逢戴宗,病关索长街遇石秀”和第四十五回“杨雄醉骂潘巧云,石秀智杀裴如海”。

此处路转峰回,改写杨雄、石秀。前者武大与武松,兄弟也。此处杨雄与石秀,亦兄弟也。前者西门庆与潘金莲,孽情也。此处裴如海与潘巧云,亦孽情也。武松,二郎也。石秀,三郎也。武松,矫矫乎壮士也。石秀,亦矫矫乎壮士也。前者武松潜逃之后遇着和尚,此处石秀遇着和尚之后潜逃而去。如此错落递进之情节,乃极言情欲人心之难测也。此管理学之难题,乃谓管理之道非常之道也。

可叹石秀满腹才华、一番艰苦,创建了多好一桩事业,竟为一对狗男女的孽情所坏!

第十七章 以国家利益的名义 第一节 无中生有的战略策划

<em>没有正义,只有对正义的解释。宋江与皇帝虽未谋面,却不约而同地在正义的问题上达成了共识。现在宋江对于正义的解释,就是善于用国家利益或者公众利益的名义说话。这个解释后来便演变成了梁山集团公司的公关口号,叫做“替天行道”。</em>

<em>“没有正义,只有对正义的解释”一语,最是令人惊悚。</em>

话说石秀在“神行太保”戴宗的引荐下,受到梁山集团公司常务副总裁宋江的接见。宋江看着他的履历表,很赏识他的才华,把他看做是一位难得的智慧型员工,分配在战略研究院供职。仅仅过了半个月,宋江便再次约见石秀,与他共商大事。

原来梁山集团公司有一幅战略储备用地,位于梁山东北面的独龙冈,大约有一千多亩的面积,依山面河,风水极佳。目前,公司已经向官府办理了该地块的使用权证,地面拆迁工作也在进行中。宋江说:“石秀兄弟,你虽然只是一位新员工,但我看你天资聪慧,必然有所作为。请你来看看这幅地块,能够策划出一个怎样的好项目来?”

能够得到宋总裁的器重,石秀自然是受宠若惊。回到办公室,他开始冥思苦想,却在忽然之间灵感乍现,有了一个绝妙的项目创意,名之为商战大本营。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伟大的创意。石秀在项目策划书中满怀豪情地挥毫写道:“古往今来,战争几乎贯穿了人类的全部历史。于乱世则是兵战,于治世则是商战。早在战国时代,被誉为‘商圣’的白圭便有‘商战胜于兵战’之论述。而今市场竞争日趋激烈,从中涌现出了一大批将帅级的企业家和职业经理人,他们是商战时代的英雄豪杰。古人云:‘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又云:‘英雄识英雄,惺惺惜惺惺。’商战大本营的兴建,必将对普天下的企业家和职业经理人产生云集效应,形成一种聚合经济现象。”

按照石秀的规划,商战大本营将成为大宋朝的民营经济总部。各路英雄豪杰都把自己的企业总部设在这里,以龙腾虎跃的竞技姿态,带动全国的市场发展。这种群贤毕集的生态环境,对于他们相互之间的交际、学习、合作与发展壮大,也会产生很好的培育效果。而商战大本营作为一个房地产开发项目,则无疑能够产生极好的销售收益。

整个项目分为写字楼、住宅、商铺三部分。在项目的正前方,有一座雄伟高大的门楼。经过门楼,便可见到百代兵学圣祖孙子的铜像,汉白玉的底座上雕刻着各种字体的《孙子兵法》名句。进入写字楼大堂,迎面的墙上是一幅气势恢宏的大宋朝商战地图,左边墙上是范蠡、子贡、白圭、吕不韦、邓通等历代商业名家画像,左边墙上是姜子牙、管仲、吴起、项羽、李广等历代军事名家画像。在楼梯、走廊等处的墙上,则悬挂着本朝书法名家的作品,所书者都是“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能挡百万兵”、“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之类的军旅诗篇。在写字楼与住宅之间,则是曲径通幽的花园,其间也巧妙地设置着廉颇负荆、韩信出胯、李广射石之类的艺术雕塑。而最让石秀用心良苦的,则是花园深处的商战奇谋俱乐部,老板们可以在此聚而论道,以分享和探讨的方式,激发起光芒万丈的商战智慧。

宋江看到项目策划书,顿时喜笑颜开,连夸石秀是当今奇才,以一纸策划无中生有,开创了梁山集团公司的战略发展新局面。而石秀也因此获得了宋总裁特别颁发的“天慧星”荣誉称号,一举成为公司当红的明星员工。

第十七章 以国家利益的名义 第二节 商战大本营的五种经济效应

宋江的身份已是今非昔比。忆往昔,因怒杀了阎婆惜,他流落江湖,四处逃窜,多么狼狈。现如今,他手握梁山集团公司的实权,登高一呼,群雄响应。漫说是郓城县的知县,就是济州府的府尹,也要礼让他三分。新上任的济州府尹何文治与宋江可谓是一见如故,不仅设法洗刷了宋江当年杀害阎婆惜的罪行,而且将梁山集团公司评选为该年度的杰出企业。

这是一个春花烂漫的季节,意气风发的宋总裁约了何文治一起去东京泡妞,于闲暇间把商战大本营的项目策划书递给他看。那何文治不看则已,一看则赞不绝口。尤其是“大宋朝民营经济总部”的提法,更是让他振奋不已。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连声道:“这绝对是一个好项目!绝对是一个好项目!”

何文治可不是庸官,他清楚地知道,商战大本营的兴建将会给济州府带来多少好处。他总结了一下,大约可以获得五个方面的效应。

首先是“税收贡献效应”。这么多的企业总部,所缴纳的利税无疑是相当丰厚的。就是那些白领们的个人所得税,也是一笔可观的贡献。

其次是“产业乘数效应”。这些企业总部的聚集,必然带动中介、物流、传媒等相关配套服务行业的兴起,形成产业乘数效应,从而能够扩大济州府的经济总量,提升济州府的第三产业结构水平和区域经济实力。

其三是“消费带动效应”。一方面是企业总部在商务活动和研发活动中所带来的各种配套消费。另一方面是白领们的个人生活,包括食宿、交通、子女教育、健身、购物等一系列消费需求。这些消费对于推动区域经济发展具有不容忽视的重要作用。

其四是“劳动就业效应”。这些企业总部和它们所带动的第三产业,将会为济州府提供一大批就业岗位。

其五是“资本聚集效应”。正如项目策划书所说,商战大本营的兴建,将会极大地改善济州的商业生态。而这些企业总部的进驻,则可以极大地提升济州在全国的知名度、美誉度和经济地位。如此一来,全国各地的资本就会迅速向济州聚集,把济州打造成繁花似锦的市场经济中心和商业文化中心。

宋江听了,却趁机抱怨道:“您瞧瞧,如此利国利民的好项目,却因恶人当道,无法推行。”原来独龙冈前依着山形水势,坐落着三个村坊,其一为祝家庄,其二为扈家庄,其三为李家庄,都在动迁的范围。却说这祝家庄有一户人家,户主祝承用,甚是有财有势,人称祝朝奉。又有三个儿子,长子祝龙,次子祝虎,三子祝彪,都习得一身好武艺,在地方上称王称霸,无人敢惹。此次动迁,祝氏三兄弟不仅自己不配合,还把三个村坊的父老乡亲动员起来联合抵抗,使得动迁工作寸步难行。

何文治问道:“是因为补偿款的问题吗?”

宋江回答说:“哪里是因为补偿款?祝氏三兄弟出身豪门,区区补偿款根本不在话下。他们不过是想趁此机会,讹得一笔巨款。”

何文治说:“万事开头难。碰到矛盾,你们要有耐心去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做得通就好,做不通也得按照程序走。也只有这个办法,你还有其他办法吗?”

宋江要的就是“做不通也得按照程序走”这句话,当即连连点头说:“府尹大人见教的是,宋江这就去耐心地做工作。”

第十七章 以国家利益的名义 第三节 拆迁之战:三打祝家庄

宋江回到梁山,即刻组织人马,启动了被称为“三打祝家庄”的拆迁之战。何谓“三打祝家庄”耶?其一为协议拆迁,其二为强制拆迁,其三为暴力拆迁。如此三番数次,双方都在斗智斗勇,恍若一场攻坚的战役。

所谓协议拆迁,就是要求被拆迁的庄户人家在早已准备好的协议书上签字,然后搬迁到其他地方安置,把房屋留给开发商拆除,用以建设新的房地产项目。此前官府已经将盖有大印的《拆迁公告》张贴到了每户人家的房前屋后,只因祝氏三兄弟的百般阻挠,使得《拆迁公告》贴出几个月之后,依然鲜有响应者。宋江既已下定决心,便和官府联合起来,成立了拆迁现场办公室,并且亲自督办拆迁工作。宋江放话说:“哪怕祝家庄是块硬骨头,我宋江也要发扬狗的精神,把它咬得粉碎。”

祝氏三兄弟这次改了口,双方的争执转移到搬迁安置补偿款上面。拆迁办按每方七百文钱补偿,祝氏三兄弟坚持要每方五两银子。拆迁办只好做出让步,把补偿款提高到每方两贯钱,按照宋朝制度一贯钱相当于七百七十文,可知补偿款已经提高到了两倍有余,但祝氏三兄弟依然坚持要五两银子。宋朝初年,银钱兑换比为一比一,即一两银子兑换一贯制钱,只因银子是硬通货,到了宋江时代,一两银子已经可以兑换两贯制钱,祝氏三兄弟要价五两银子,可谓天价矣。双方差距太大,协议拆迁因此破裂,“宋江一打祝家庄”宣告失败。

拆迁工作随即进入强制执行阶段。“矮脚虎”王英被任命为拆迁项目经理,率领执法人员挨家挨户宣传官府的拆迁政策,无非是威逼利诱,迫使他们在限期内按时搬迁。谁知祝氏三兄弟根本不吃这一套,立即把村庄封锁起来,拒绝拆迁办进入。原来祝家庄采用阴阳八卦布局,北靠悬崖,南临河道,有城墙、看家楼、夹层墙、哨门等设施构成攻防兼备之防御体系。“矮脚虎”王英被拦截在村庄外面,又急又气,竟然动用了官军前来镇压。祝氏三兄弟也不示弱,一面严阵以待,一面火速向相邻的扈家庄求助。扈家庄有女将曰“一丈青”扈三娘,生得英姿飒爽,武艺绝伦,一上来便像捉猴似的,把“矮脚虎”王英轻松拿下。“霹雳火”秦明、“火眼狻猊”邓飞赶来相助,也先后成为祝氏三兄弟的手下败将。“宋江二打祝家庄”再次宣告失败。

话说那祝承用也是做过官的,虽然只是一个编外的朝奉郎,却到底熟悉官场上的路数。一气之下,便拿着他的房地产权证跑到东京来告御状,向皇帝哭诉道:“光天化日之下,就是一个小偷也得依法拿办。而今宋江公然要以武力捣毁我的家园,又该如何论罪?难道他手里那个拆迁许可证,比我房产证的权利还大吗?”又找出许多资料,无非是何文治与宋江官商勾结、沆瀣一气、肆意妄为的证据,请求皇帝主持公道。

皇帝向左右询问道:“何文治身为府尹,为国当差,惹出如许多的是非,众爱卿有何高见哪?”

左右回答道:“皇上既然要主持公道,首先就要确定一种评价的标准。国家利益谓之公,人间正义谓之道,公与道二者难以兼得,皇上须得从中选择一种评价的标准才是。”

皇帝想了想,说:“人间没有什么永恒的正义,有的只是对正义的解释。朕现在就宣布,凡是符合国家利益的言行,即可解释为正义。何文治锐意进取,有功于国家,虽然惹出了许多是非恩怨,那也是正义的化身。”又转头对祝朝奉说:“何文治为了朝廷,为了国家,为了地方上的经济发展,做点事不容易哩。你也是地方上有名有望的士绅,应该懂得舍小利就大义的道理,就别在这里闹了,回去好好支持何文治的工作吧!”

祝朝奉急了,辩解说:“何文治为国当差固然不错,然则似他这般横行霸道的贪官污吏,却怎么能够为国当好差呢?”

皇帝满脸不悦,冷笑道:“如今当官的,哪个不贪污腐败?哪个不欺男霸女?但只要他效忠于朝廷,便还是一位识大体的好官。朕跟你说了半天,你怎么老是抓着何文治的把柄不放,却不懂得体谅他的难处呢?”

祝朝奉听了,只觉得“嗡”的一声,仿佛撞在了花岗岩上,满脑子都是星光。等到星光幻灭,整个人都陷入了黑暗,惶然而又窘迫,一时做声不得。想了想,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像一只落败的公鸡灰溜溜地逃回家来。

这边祝朝奉还没有到家,那边宋江已经请来了国家一级炮手“轰天雷”凌振,在祝家庄外面架设了当时最具杀伤力的火炮,以更强大的威慑力,开始了第三次攻打祝家庄的战斗。

第十七章 以国家利益的名义 第四节 以国家利益的名义

没有正义,只有对正义的解释。宋江与皇帝虽未谋面,却不约而同地在正义的问题上达成了共识。现在宋江对于正义的解释,就是善于用国家利益或者公众利益的名义说话。这个解释后来便演变成了梁山集团公司的公关口号,叫做“替天行道”。

祝氏三兄弟站在城墙上,看着黑幢幢的大炮有些发呆。老三祝彪忽然大声叫道:“宋江,我就不信你个狗日的那么大胆子,敢用大炮轰炸村庄。你这叫暴力拆迁,懂不懂?你可不要做恶事呀,为恶不悛者,必遭恶报啊!”

宋江冷笑一声,回答说:“我告诉你祝彪,不是我宋江暴力拆迁,而是你们祝家庄暴力抗法。你知道什么叫恶不?跟国家利益作对就是恶。我奉了官府的命令,要你们拆迁你们不拆迁。现在,你们的恶报就要到了。你信不信?我这就用大炮轰炸了你们这股暴力抗法的恶势力。”

城墙上的人们听得胆颤心惊。他们紧急商议了一下,决定采用缓兵之计,先以软话稳住宋江,等朝奉老爷祝承用回来再做定夺。谁知祝朝奉回到家里,也是一脸的哭丧。

次日,祝朝奉带着祝家庄的几位老人来见宋江,给出了两点意见:①官府既然是按照规划征用土地,他们当然应该支持;②同时也希望官府考虑到祝家庄面对的实际困难,在补偿款项上面多给予一些照顾。

突破口出现了,宋江暗自狂喜。他表示,他完全赞成老人们的这些意见。至于补偿款项的具体数字,虽然远远超过了预算,但他会立即向府尹大人汇报,然后召开高管会议讨论通过。而事实上,他既不会汇报,也不会召开会议,他只是在用以逸待劳之计消磨敌人的意志,让他们自己绝望。历时数月之后,“宋江三打祝家庄”的战斗终于大获全胜。

偏偏就在这时,“矮脚虎”王英看上了俊美俏丽的扈三娘。他找到宋江,吵闹说:“哥哥呀,当年你在清风山亲口许诺我,要帮我物色一位好女子。而今扈三娘近在眼前,还望哥哥信守诺言,成全小弟。”

宋江看看王英,再看看扈三娘。这一男一女,一矮一高,一丑一俊,也忒不般配了。然则天下无难事,只怕聪明人,以宋江之善于算计,最会威逼利诱。他先是让老父亲将扈三娘认做义女,然后以哥哥的身份把扈三娘嫁给王英。扈三娘虽然颇有些不情愿,到底害怕宋江的权威,只好选择了顺从。

春节前夕,商战大本营正式立项开工了。王英与扈三娘也在同一天举办婚礼。两件喜事一起办,图的就是个“双喜临门”的吉利。独龙冈前锣鼓喧天、爆竹齐鸣,所有的人都在欢天喜地,都在称颂宋总裁的丰功懿德—他不仅开创了梁山集团公司无限美好的新局面,而且还这样关心员工的生活幸福,亲手缔造了一桩男才女貌的美满姻缘。

人们纷纷前来祝贺这桩猴子与长颈鹿的美好姻缘。所谓猴子,“矮脚虎”王英是也。所谓长颈鹿,“一丈青”扈三娘是也。王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揶揄,反而做猴子状谐笑道:“感觉确实很美,也确实很好,就是亲个嘴都得上蹦下跳的,蛮辛苦。”众人顿时哄堂而乐。

另一件需要说明的大事是,宋江准备把独龙冈更名为云龙岭。所谓云龙岭,取“云蒸龙变”之意义,比喻各路英雄豪杰适逢时势,有如云气兴起之时神龙奋起的英姿。董事长“托塔天王”晁盖看到报告,也是连声赞叹,说云龙岭这个名字取得好,与商战大本营的意义正好形成匹配。

祖花先生曰:

写“宋公明三打祝家庄”,我却把它写成一场愈演愈烈的拆迁之战。

或问,古时也有房地产业吗?答曰,有人居处即有房地产,有城市处即有房地产业。《诗经·小雅》有云:“既见君子,锡我百朋。”说他从父母官那里得到了一百朋(十枚贝壳串在一起,即一朋)的赏赐,高兴得不行。按照西周朝代的地价,二十朋能够买到三百亩地,一百朋就是一千五百亩。到了宋朝,市场繁荣的大城市就有楼店务,后改名店宅务,相当于今日的房地产管理局。武大郎在阳谷县卖炊饼,一年能挣十几两银子,只需攒到五十两就能买到一座低档的宅院。

又问,古时也有拆迁吗?答曰,有。南宋理宗绍定三年(公元1231年),某地知县陆子遹征用农民土地六千亩,每亩补偿五百文,转手以每亩一万文的价格出让给开发商。失地农民当然不干,就上访到了宰相史弥远那里。史弥远大骂地方官胡闹,便写信给陆知县,令他秉公执法,不得鱼肉乡民云云。谁知陆知县接到书信,反倒是愈见嚣张,纠集了一班捕快和弓手,不由分说,把农民们的房子都扒了,一文钱没给,便决定了拆迁之战的胜利。原来宰相史弥远就是买地的开发商,区区一帮草民,又能奈他何?

我为史弥远和陆子遹可惜。虽然活着的时候鲸吞了许多民脂民膏,却到底遗臭于历史。再看看今天的这些官员和房地产业者,莫非也想做史弥远和陆子遹吗?

第十八章 职场上的梦魇 第一节 “病关索”杨雄的梦魇症

<em>做局的人与好梦相伴,被做的人与噩梦相伴,宋江当晚便睡得一夜好觉。</em>

<em>上司批评得对,你当然应该接受。上司批评得不对,你也应该接受—因为你要学会承受委屈。</em>

话说“拼命三郎”石秀在梁山的事业干得虎虎生威,“病关索”杨雄在蓟州却过得好不郁闷。自石秀离开蓟州后不久,杨雄便找到了越来越多的证据,说明潘巧云与海和尚的奸情并非空穴来风。杨雄气那妇人不过,一则因为她红杏出墙,让他平白无故地戴上一顶绿帽子;二则因为她陷害了石秀,致使兄弟反目,手足分离;三则因为石秀走后,杨石酱业有限公司无人打理,一天天衰落,可惜了一桩大好的事业。内外交困的愤怒,致使杨雄心气郁结,大病一场。

说来病症也是怪异。每夜入睡后不久,他便会于突然间自觉胸闷气窒,顿时耳鸣心慌,想要呼喊却不能出声,想要起身却不能动弹。良久大叫一声醒来,只觉浑身都是虚汗,仿佛被冷水浇过一般。初时三五日发作一次,后则越来越频繁,或隔日一次,或每夜一次,有时候连午寐也难幸免。白日里也是心绪烦躁、神情恍惚,工作效率极为低下。就诊于医生,说他神气不宁、魂魄飞扬,因而惊悸多魇,此梦魇症也,也叫离魂症。服用了许多养心安眠的药物,却不见任何转机。

杨雄心想,参天大树,必有其根;愁潘病沉,必有其因—这场惊悸多魇的恶病,其因就在那妇人身上。便设计把潘巧云赚到翠屏山,于半山腰里将那妇人捆绑起来,好一阵报复性的拷打。潘巧云经受不住,只得将她与海和尚如何勾搭成奸、如何贪污公司款项、如何陷害石秀的情节一一供认。听得那杨雄一声怪叫,拔出刀来,“噗”地一下,结果了妇人的性命。日光眩晕,老鸹长鸣,杨雄扔了那把尖刀,在一棵大树下面呆呆地坐了将近一个时辰,冷汗有如泉水似的汩汩而流。只为潘巧云一段孽情,惹来杨雄一桩血案。想心中有多少欲念,世上便有多少凶险,岂不叫人感叹。

说来也是奇怪,等到杨雄重新站起,却感觉自己浑身轻松了许多。他已经做好了盘算,索性连家也不回,到梁山投奔石秀兄弟去也。当晚路宿在旅店,竟然一夜黑甜,并无梦魇来袭。

第十八章 职场上的梦魇 第二节 决战职场的十二条潜规则

“拼命三郎”石秀与“病关索”杨雄久别重逢,自然是“感情深,一口接一口地闷”。两个人把酒怀旧,感慨万千,竟然把一坛老酒喝得底朝天,直至酩酊烂醉。等到第二天醒来,石秀便把杨雄带到宋江那里。宋江看看杨雄的简历,知道他有丰富的法律知识,将他安置在法务部任职。

杨雄坐在属于自己的办公桌前,只觉得苦尽甘来,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快乐,以为自己从此进入了一个“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新世界。没想到仅仅快乐了十来天,他便遇到了麻烦。管理囚犯的工作习惯让他养成张扬的个性,喜欢听到别人称赞自己如何英雄了得之类的恭维话。要知道梁山集团公司有许多牛人,总有一些牛人不把杨雄放在眼里。那天在聚义厅开完会,杨雄走在廊桥上,却被“黑旋风”李逵从后面抓住他的衣领,不由分说地厮打起来。众人慌忙过来劝架,细问缘由,竟然是因为李逵看不惯他昂首阔步的走路姿势。又过不了数日,他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用窃窃的私语议论他。杨雄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只好向石秀请教。

石秀想了想,说:“哥哥呀,不是我这个做兄弟的说你,你最大的优点就在于你的直率,最大的缺点也在于你的直率。直率固然是好,但你也要学会为别人着想。就说你血溅翠屏山这件事吧,嫂嫂不贤,你给她一纸休书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一刀结果她的性命呢?再说你到公司任职,公司是你昂首阔步的地方吗?你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懂吗?”

杨雄问:“大丈夫处世,图的就是快意恩仇,我为什么要夹着尾巴做人呢?”

石秀说:“一部,有人看到桃园兄弟为正义而战的丰功伟绩,也有人看到曹孟德决胜万里的深谋远虑。一部,有人看到江湖义气,也有人看到江湖诡计。作为一部书,你怎么看都没问题。但是对于我们的职场,却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如何做人。而做人的要诀,不是要你表现自己的才能,是要有人捧你。夹着尾巴做人,却正是做人的智慧所在。”

杨雄叹息了一声,接着问道:“依着兄弟说,我应该怎么做呢?”

石秀说:“梁山集团公司创业至今,有许多约定俗成的职场文化。不知自何时起,在员工们中间暗暗流传着一本《职场秘籍》,也叫做‘决战职场的十二条潜规则’。我帮你复制一本,应该会对你大有助益。”

过不两日,石秀在忙碌中叫助理送来一封信件。杨雄拆开信封看时,果然是《决战职场的十二条潜规则》。当天夜晚,便独自一人待在宿舍里,就着灯光,逐条逐句地看来:

第一条理解你的职责

有两种职责,一种是职务权限所定义的职责,另一种是潜规则所定义的职责。例如,秘书小姐不仅要给领导做工作上的秘书,还往往要给领导做生活上的秘书。新员工入职,最好多做事,少说话,先把潜规则搞清楚了再说。

第二条加入一个圈子

在办公室政治中,圈子就是你安身立命的本钱。然而,当你加入一个圈子,却又会立即成为另一个圈子的敌人。要是加入两个圈子呢?则相当于没有加入圈子。要是你不加入任何圈子呢?其结果很可能就是被所有的圈子把你边缘化。总而言之,你必须加入一个圈子,但你要慎重选择究竟加入一个什么样的圈子。

第三条不要做名分上的老大

老大意味着你高高在上,却无法成为其他人的朋友。最聪明的选择是,你不要那个老大的名分,但拥有老大的实权。

第四条加班是一种工作艺术

无论你在上班时间多么勤奋,若是没有加班则会被看做不够勤奋。但若是总在加班,则又会被看做是野心勃勃。

第五条参加每一场饭局

如果参加,你在饭局上的发言会变成流言。如果不参加,你的流言会变成饭局上的发言。两害相权,不如用你的发言来决定流言。

第六条学会接受批评

上司批评得对,你当然应该接受。上司批评得不对,你也应该接受—因为你要学会承受委屈。

第七条掌握“难得糊涂”的时机

糊涂会让别人觉得你没有主见,不糊涂又会让别人觉得你难以相处。所谓“难得糊涂”在于糊涂的时机,什么时候糊涂取决于你不糊涂的程度。

第八条理解论资排辈的现实意义

如果不承认前辈,前辈就不会给你晋升机会。如果承认前辈,前辈就会成为你晋升的障碍。你首先要学会承认前辈的存在,然后寻找适当的时机一脚把前辈踢开。

第九条避免得罪庸才

天才一定会得罪庸才,因为庸才总是不喜欢与天才相处。尽管如此,天才还是应该避免得罪庸才。

第十条学会赞美别人

要学会赞美别人,而不是让别人赞美你。想要在办公室政治的丛林中生存,就要懂得哪些人值得你赞美,并且要熟练掌握赞美的艺术。

第十一条点燃别人照亮自己

要把别人看做蜡烛,学会点燃别人照亮自己。如果点燃的是你自己,那么你迟早会化为一堆灰烬。

第十二条按显规则说话,按潜规则做事

石秀又特意写了一封信,把自己入职梁山以来的许多遭遇简明扼要地叙说了一遍。他曾经是全公司最当红的明星员工,也因此遭到许多人的指指点点。他把自己的职场体验语重心长地告诉给杨雄,希望杨雄能够认清现实,不可再生事端。十二条潜规则之中。

最关键的是第二条,就是要深刻地理解圈子,并且慎重地选择圈子。他特别地提醒杨雄,“黑旋风”李逵是一个不能得罪的牛人,因为在李逵的圈子里,有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那就是公司的实权派宋江。

这本职场秘籍果然有效,一时间竟然成功地治住了杨雄胆大妄为的坏毛病。只是在如此低眉顺眼地工作一段时日之后,杨雄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心情又重新变得郁闷了起来。他暗自想道:“似这等处心积虑地生活,迟早要复发那个可怕的梦魇症。”

事实上,郁闷已经成为整个梁山集团公司、甚至于整个社会最常用的口头禅。根据一项对全国一百八十万在职员工的调查显示,百分之三十以上的人数都有比较严重的郁闷症状。更有甚者,还有许多人因为郁闷而变态,产生杀人、放火、疯狂施虐等激烈的报复性、杀伤性、破坏性举动。

第十八章 职场上的梦魇 第三节 人生有如接二连三的噩梦

若说众多员工因为工作压力大而罹患郁闷症状,倒也情有可原。让人们怎么也意想不到的是,一向乐享清福的“托塔天王”晁盖,居然也会心情郁闷,甚至于因为极度的郁闷而抱恨终天,成为梁山集团公司“天字第一号”的谜案。

事情的起因,乃是一匹名叫照夜玉狮子的宝马。据说,此马生得英俊神奇,浑身雪白,无有一根杂毛,能够日行千里,甚是名贵。它原是宋朝北方金国王子的坐骑,放牧在枪杆岭(今河北怀来县王家楼乡长安岭)下,被一个叫做“金毛犬”段景住的好汉盗得,想要送给宋江做见面的礼物。不想路过曾头市(今山东菏泽市曹县砖庙镇)时,又被曾家五虎夺了去,因此惹起梁山集团与曾家五虎的争斗。

段景住的说法其实很不靠谱。枪杆岭在遥远的北方,曾头市却在梁山的南面,他既然在枪杆岭盗马,却怎么会路过曾头市呢?宋江关心宝马,对段景住的说法也不深究,叫“神行太保”戴宗去探听马匹的下落。原来曾头市果然有一户人家,乃是自金国南迁的移民,共有兄弟五个,老大曾涂,老二曾密,老三曾索,老四曾魁,老五曾升,人称曾家五虎,为当地颇有势力之恶霸。兄弟五个又聘请了一位教师,叫做史文恭,武艺甚是了得。曾家五虎夺得宝马之后,将之送给教师史文恭使唤。

“托塔天王”晁盖有的是闲情逸兴,听说宝马故事,也来相询。宋江便叫段景住改了口,说那匹马原本就是要送给晁天王的,无奈被曾家五虎夺了去,着实可恨。晁盖勃然大怒道:“简直是五个畜生,怎么如此无礼?我这就去走一遭,与他们理论!”当即带着段景住和若干随从,前呼后拥的,直扑曾头市而来。

“你是何人?”曾家五虎冷笑道,“这宝马乃是我等自盗马贼手中夺得,凭什么交给你?”

晁盖尚未开口,段景住从后面走出来,也冷声笑道:“你们可看清楚了,这位是我们梁山集团公司的总裁,江湖人称‘托塔天王’晁盖的晁大老板。今日还请你们把马匹还我,大家各自相安,岂不甚好!”

“哈哈哈哈!”史文恭放声大笑,说道,“我只听说梁山的老板叫做宋江,却不曾听说有一个叫晁盖的。尔等且给我滚回去,叫宋江亲自前来讨要,我们也许还会给他一个面子。似尔等这般无名鼠辈,哪有资格在这里放肆?”

晁盖胸中的愤怒顿时像火山似的喷发了起来,不由分说就要上去揍人。双方就此厮打起来,现场一片混乱。不知从哪里飞来一箭,正中晁盖的面颊。晁盖仰面便倒,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他的肩头和胸襟。随从们只得慌忙将他救起,及时退出了争斗。

回到梁山,宋江立即唤来“神医”安道全,为晁天王治疗箭伤。不过一个月工夫,他脸上的箭伤已经结痂愈合,只有心上的箭伤却依然隐隐作痛。他把那支箭挂在墙上,每日都要凝视许久。箭杆上刻有“史文恭”的字样。

晁天王从此不再提及那匹照夜玉狮子马,却过得郁郁寡欢,心情沉重。某日午寐,曾头市的一幕又再现于梦中。晁天王奋力厮打,忽然听得身后一支利箭破风而来。他拼命地逃,那支利箭形影不离地追。却在蓦然回头之间,发现射箭的那人并不是史文恭,而是眼露凶光的宋江。他骇然大叫一声醒来,只觉得浑身好似洗了冷水澡一般虚汗涔涔。此后三五日便有一次类似的噩梦。有时候坐在那里,便是醒着也似做噩梦一般惊恐万状。与人闲话,也颇有些胡言乱语,说人生亦不过是接二连三的噩梦而已。

“神医”安道全来看,说他是心肺阴虚、痰气互结、胸中气机失调,因而惊悸多魇。便开了一味百合地黄汤,以滋养心肺、凉血清热、益气安神。服药数日之后,梦魇果然不再来袭。只是精神委靡,难以振作。辗转半年,竟至于气喘吁吁,卧床不起。

宋江闻讯,慌忙赶来看他。只见他不言不语,良久抬手指着墙上那支箭,转过头来看着宋江,嘱咐说:“贤弟保重。若有人捉得史文恭,为我报仇,我愿将名下所有股份转送与他,叫他做梁山集团公司的老板。”言罢一把抓住宋江的手,不肯放弃。吓得宋江立即跪倒在地,连声答应,痛哭流涕。

当夜,“托塔天王”晁盖撒手人寰,结束了他英雄的一生。

第十八章 职场上的梦魇 第四节 做局的人与好梦相伴,被做的人与噩梦相伴

这回轮到宋江郁闷了。他如丧考妣地发葬了晁天王,犹自陷在阴沉之中,不能自拔。众人都道他为晁天王的过世而痛苦,殊不知他的痛苦里面还有隐情。

须知宋江不是平常人等,他这一痛苦,梁山集团公司便无人管理,顿时一片混乱。“豹子头”林冲与“智多星”吴用、“入云龙”公孙胜等人商议,说如今之势,须得改选宋江为公司董事长,才能稳定局面。众人思前想后,纷纷附议。商议既定,便都来与宋江说话。宋江回答说:“晁天王临终前早有遗言,若有人捉得史文恭为他报仇者,即可做得梁山集团公司的老板。此言众人皆知,岂可违背?而今我又不曾为晁天王报仇,怎么能够窃居老板的座位?”一面感叹着,一面再次陷入沉默,不愿多做赘言。

唯有“智多星”吴用知道他的心思,当日便随着众人散去,却又于夜间再来探访,说道:“晁天王临终前可能是病得糊涂了,只想着为自己报仇,却把这么多兄弟的利益前程置于不顾。眼前偌大的公司,要的是做管理的本事,岂可与私人之仇怨混为一团?而今众位兄弟的心愿,都指着哥哥你来做这个老板。还望哥哥于此时有所担当,为兄弟们做主。”

宋江说:“晁天王可能是病得糊涂了,但毕竟留有遗言。我来做这个老板,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无端造成许多隐患。于今之计,须得选拔一位称职的候选人,叫他去灭了史文恭那厮,便可顺理成章地继承晁天王的遗愿。只是这位候选人,却是难找。”

吴用问道:“哥哥自己便是最佳的候选人,还到哪里去找?”

宋江冷笑道:“于今我在管理这个公司,又要我自己来做这个候选人,岂不是咄咄怪事,叫人说三道四地闲话?”

吴用想,这便是他的心思了。到底是“智多星”,眼睛一转,计上心来,说道:“哥哥当以大事为念,休要怕人闲话。只需做得一个好局,纵有悠悠之口,也得改口沓舌。”

宋江大惊道:“如何使得?”

吴用说:“如何使不得?唐宗宋祖,彪炳史册,却也是做局的老祖宗。唐宗李世民在玄武门,宋祖赵匡胤在陈桥,都曾做得绝妙的好局。近者如林冲误入白虎堂,白虎堂却不是局?晁天王智取生辰纲,黄泥冈却不是局?便是你我每日都要面临的企业经营,办公室政治要讲究潜规则吧?市场营销要讲究策略吧?却不也是局?一部卷帙浩繁的,便是一局一局地写到如今。自古以来,人心缥缈,非做局者无以成大事。哥哥既然是做大事的英雄,怎么可以因为道德上的小问题踟蹰不前?”

宋江住了嘴,良久又问:“却不知如何做局?还望吴教授教我!”

吴用便掐着两根指头,说出一个人来。有分教:“智多星”运筹于帷幄之中,“玉麒麟”奔走于职场之上。这“玉麒麟”便是河北驰名的职业经理人卢俊义,而今却充作了局中的一枚棋子。

宋江听他说如此,果然是一个绝妙的好局,遂转愁为喜,心头的阴云一扫而空。做局的人与好梦相伴,被做的人与噩梦相伴,宋江当晚便睡得一夜好觉。

祖花先生曰:

本章节选料于第六十回“晁天王曾头市中箭”。以晁天王之尊,尚有中箭之虞,众员工又当如何?只好乖乖地中邪吧!

你说如何中邪?想从前王伦时代有《管理学黑话词典》,员工们亦有《职场魔鬼词典》;今宋江时代又演变出《决战职场的十二条潜规则》来。历史于是再次重演,都在按显规则说话、按潜规则做事,弥漫着一片令人中邪的阴阳怪气。你若身临其境,则想不中邪都难。

吴用说:“九种老板不可追随。”林冲因之而火并王伦。而今都说宋江是个好老板,却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阴阳怪气?人生在世,昼则阳,夜则阴,若是昼阴而夜阳,则必有灾异从天而降。众员工先是中邪,而后罹患抑郁症,莫不是天降灾异之征兆耶?

第十九章 暗流涌动的绩效改革 第一节 做管理要的不是文采,而是绩效

<em>对于公司发生的变化,许多人感到高兴,但那些“干得好不如混得好”的混世族却很窝火。在他们中间,有仗势欺人者,有偷奸耍滑者,有滥竽充数者。随着改革的进行,不断有人跳出来,指责卢俊义以改革的名义肆意妄为,祸害公司。</em>

<em>在卢俊义的领导下,梁山集团公司的绩效改革正在取得显著的成果。</em>

说起卢俊义,此人乃是一位著名的职业经理人,曾经获得过“大宋朝年度经济人物”、“河北十大风云人物”、“大名府十大杰出青年”等诸多荣誉称号。人也长得帅气,目光炯炯,仪表堂堂,江湖人称“玉麒麟”。因他善于经营自己,创下了全国职业经理人的最高年薪纪录,故又有“打工皇帝”的雅称。

俗话说:“皇帝身上也有三个御虱。”别看卢俊义在公众面前光彩照人,其实也有烦心事。作为大名府盛世集团公司的总经理,他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待了整整两年。盛世集团公司的主要经营项目是房地产和矿产,在两年的时间里,他把公司的营业额提升了五倍,创造了有目共睹的辉煌业绩。然而,他知道自己面临的处境:这是一个山头,他已经站到了巅峰—如果他想要站得更高,就必须换一个山头。

恰在此时,他接到了梁山方面抛来的绣球。“智多星”吴用登门拜访,邀请他出任梁山集团公司的执行总裁。卢俊义几经犹豫,又与宋江会了两次面,每次会面都被一种甜蜜的热情所感动,终于下定决心,做出了跳槽的决定。

有道是:“细节决定成败。”经验告诉卢俊义,进入一个陌生的企业,从细节入手,往往能够突破性地做出成效。然而,梁山集团公司值得注意的细节实在太多了:上班时间干私活;仓库里堆满了不合格的原材料;后勤部和食堂为采购权争得不可开交……卢俊义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最终,他准备从整治公司的环境卫生入手。

第二天,卢俊义组织了一次大扫除,同时修复了一些破损的门窗,整个公司的面貌焕然一新。其中,最不好解决的厕所(俗称茅房)的卫生。宋江看着小便池周遭的尿渍说:“这些人总是尿到外边,贴了提示语也没用。”那提示语写得甚有文采,曰: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卢俊义说:“做管理要的不是文采,而是绩效。我给你换一条提示语,保准今后没人尿到外边。”宋江有些不信。卢俊义自负地一笑,说出八个字来:尿到外边,说明你短。从此员工们如厕,果然个个都能尿出绩效来,再也没人尿到外边。大家伙儿因此见识了这位新长官的行事风格:主动、干练、有办法。宋江也高兴啊,又于当晚宴请卢俊义。尽管已经宴请过N次了,但每一次都会表现出他所特有的甜蜜和热情。卢俊义也已经习惯于接受他的宴请和赞美,就像喝了美酒似的,飘飘然的很舒服。让卢俊义百听不厌的一句赞美话就是:“大宋朝的企业不缺老板,但缺少像你这样优秀的职业经理人。”

第十九章 暗流涌动的绩效改革 第二节 绩效管理的五大诀窍

宋江说:“卢总裁说的绩效管理是个好玩意,连尿尿都能管出绩效来,令人赞叹!却不知绩效管理有哪些诀窍?”

卢俊义便侃侃而谈,说出绩效管理的第一个诀窍来,即:为每一位员工制定明确的工作目标。为了说明其中的妙处,他讲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案例。

案例说,张猎人和李猎人都有五条猎狗,但每天出去打猎,两个猎人的收入却有很大的差距。张猎人很奇怪,就向李猎人讨教,问道:“为什么我每次都只能打到两三只兔子,而你却总是能够满载而归呢?”

李猎人回答说:“奥妙就在于我们的目标。我对每只猎狗都有明确的目标任务—猎狗甲长得健壮,每天五只兔子;猎狗乙经验丰富,每天七只兔子;猎狗丙身体瘦弱,每天三只兔子……你跟我不一样,虽然你也在打猎,但你的目标是不确切的。你把猎狗带进大山,然后就任由它们自己去抓兔子,殊不知它们整天都在贪玩。遇到蜻蜓玩耍一会儿,遇到蝴蝶玩耍一会儿,玩到天黑才想起自己的工作,于是慌慌张张地抓上两只兔子向你敷衍塞责。你看看,目标不一样,结果便不一样。”

张猎人听了,回来立即召开猎狗会议,下达目标任务。第二天,猎狗们果然个个奋勇争先,取得了很好的业绩。

宋江却没听明白,疑惑地说:“只需要给它们一个目标,它们就能够帮你实现吗?世界上哪有那么听话的猎狗呢?更何况,人性比狗性复杂多了,你若是不玩弄一点权术,根本就没人听你的。”

卢俊义回答说:“诀窍就在于,作为猎人,你的目标要能够得到猎狗们的认同。也就是说,目标不仅要明确,还要合理,而且能够被猎狗们理解和接受。”

宋江听明白了:如何让猎狗们接受目标,其实也是一个权术问题。

卢俊义继续说道:“绩效管理有五大诀窍,其一曰合理的工作目标,其二曰科学的激励方案,其三曰专业的技术辅导,其四曰公正的绩效考核,其五曰有效的人际沟通。”他解释说,明确而又合理的目标,是绩效管理的前提条件。但是在很多时候,仅有目标是不够的,你还得让猎狗们接受你的目标。这时,你就需要设法激励它们。一句有效的激励词语能够让员工们准确地把尿尿到小便池里,科学的激励方案则能够让猎狗们个个奋勇争先。为了帮助那些技术较差的猎狗,你还需要给它们上培训课,或者及时给出教练式的专业辅导。严格的绩效考核,不仅能够对猎狗们做出客观公正的评价,而且发现在工作中隐藏着的许多问题,及时给出解决方案,确保目标得以实现。而在整个过程中,猎人与猎狗们之间要始终保持良好的沟通和互动,只有这样你才能随时注意到问题的出现,及时调整策略,让猎狗们与你的目标保持一致。

宋江听得更加明白了:沟通讲究的是话术,却也是权术的一种。

卢俊义这时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里取出一页笺纸,说:“为了说明沟通的重要性,我写了一首诗,请宋总裁过目!”一边说一边递给宋江。

宋江笑道:“原来卢总裁还会写诗!当年我在江州浔阳楼上,也曾写得一首。不知卢总裁写的什么体裁?”却原来是一首白话诗。诗曰:

所有的人生都是空虚的,除非有了工作;

所有的工作都是痛苦的,除非有了目标;

所有的目标都是动摇的,除非有了激励;

所有的激励都是短暂的,除非有了考核;

所有的考核都是蹩脚的,除非有了热爱;

所有的热爱都是盲目的,除非有了沟通。

卢俊义解释说:“管理学的奥秘其实就在于,如何通过有效的沟通,让员工们懂得热爱他们的工作,进而认同他们的目标。”

宋江看了,总觉得这首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嘴里却啧啧称赞道:“卢总裁文武全才,写得一首好诗啊!这回就看你的啦,就指望着你好好抓一下公司的管理,创造出诗歌一样美好的绩效来。”

第十九章 暗流涌动的绩效改革 第三节 发现混世族

卢俊义以执行总裁的身份,开始了对员工们的访谈。这是绩效管理必做的前期准备工作,他需要了解每一个岗位,了解每一个人,以便采集到尽可能全面的信息,通过分析研究,给出系统性的解决方案。工作量很大,好在他的助理燕青给了他很大的支持。

然而访谈一经开始,卢俊义就感觉自己陷入了泥潭。人们已经习惯于按照显规则说话和按照潜规则做事。最初,几乎每个人都会做一通“领导如何关怀员工,员工如何乐于奉献”之类的官样文章。随着访谈的深入,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很忙,而且忙得像无头苍蝇似的没有头绪。当问到工作绩效时,他们都承认自己效率低下。继续追问其中的责任,又都有许多难以言说的苦衷。在显规则的下面,潜规则像沼泽地一样露出了它的狰狞。

卢俊义感到疑惑:看上去每个人都很忙,但他们各自都在忙些什么呢?

“赤发鬼”刘唐向他坦率地说明了其中的真相。他说,如果只是单纯地工作,情况就很简单。然而,当工作与人际关系纠缠在一起,情况就变得错综复杂了起来,似乎所有的工作流程都因此变得臃肿而又低效。所有人都在里面争名夺利,并因此产生了无处不在的矛盾与冲突。有些人在忙于倾轧,有些人在忙于钻营,有些人在忙于应对,他们都在忙碌之中累坏了自己。与此同时,却也有些人在假装忙碌之中偷懒混世。

卢俊义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不好好工作,非要去争名夺利呢?如果公司没有效益,又有多少名利可供争夺呢?”

刘唐说:“好好工作是为公司作贡献,很多人是作了贡献还要受委屈。争名夺利却是自己得好处。是以争名夺利者众,而勤奋工作者寡。许多人的心态就是,让别人为公司作贡献,让自己从中得好处。于是便出现了干得好不如混得好的混世族。”

卢俊义问有哪些混世族?刘唐便说出一段顺口溜来,曰:得逞了指鹿为马的,提拔了溜须拍马的,整治了单枪匹马的,委屈了当牛作马的。卢俊义有些啼笑皆非地说:“这哪里是职场,分明是马场嘛!”又问是谁在指鹿为马?谁在溜须拍马?谁在单枪匹马?谁在当牛作马?刘唐却又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不愿意给出具体的回答。

回头求证于宋江。宋江却哈哈笑道:“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包括一些怪叫的鸟儿。卢总裁还须求真务实,要全方位地看待问题,不要被那些怪声怪气的叫声所迷惑。你想想看,要是梁山集团公司真的像他说的这么不堪,怎么可能发展到今天的规模呢?”卢俊义想了想,觉得宋江说得也很在理。

过了两天,卢俊义带着燕青到车间考察。车间主任“青眼虎”李云预先知道他的行程,早已在门口大张横幅,拉开了场面,热烈欢迎他前来指导工作。一场热闹之后,卢俊义向工人问道:“情况究竟怎么样?”

工人说:“不好。连工资都发不出来。”

卢俊义问:“为什么?”

答曰:“产品销路不好。”

“为什么?”

“质量不好,卖不出去。”

“是做不好还是不做好?”

“应该是不做好。”

卢俊义于是再次警觉起来。他越来越相信,“赤发鬼”刘唐可能有些夸张,但决非虚言。公司里的混世族应该不在少数,许多人心里都有怨气。同时他也越来越感觉到改革的必要性,他希望通过改革来展现出自己的价值。而改革的目的,就是要让大家从“不做好”和“做不好”转变成“做得好”。

第十九章 暗流涌动的绩效改革 第四节 孙悟空也有隐忧

卢俊义决定动手改善公司的作业流程。他采用了一项被命名为“流程穿越岗位”的改革技术,以重新界定各个岗位的职责和岗位与岗位之间的工作关系。公司的高管层参与了这个过程。大家讨论得非常热烈。卢俊义把这种热烈理解成人们对改革的热心和投入,他感到由衷的高兴。

然而,不和谐的声音也在开始出现。有人背地里向宋江打小报告,说新来的卢总裁根本不懂管理。卢俊义顿时警觉了起来。虽然晁盖已经去世,董事长的座位是空的,但身为常务副总裁的宋江却是公司的实权派。卢俊义名为执行总裁,却也要看常务副总裁的脸色。而要改变公司的困境,势必触动一部分人的利益,并因此引来许多非议……在这种情势下,他越发需要宋江的支持。于是他再次找到宋江,做了长时间推心置腹的谈话。

这一次,他跟宋江讲起了的故事。他把唐僧师徒看做是一个公司。唐僧相当于老板,决定公司的战略路线,即:往西天取经。孙悟空相当于CEO,也就是公司战略的首席执行官。猪八戒和沙和尚是两种类型的员工,一个善于偷奸耍滑,另一个则任劳任怨。那么,在这个公司里应该如何推行绩效管理呢?

对猪八戒和沙和尚的绩效管理比较容易实现。但是,猪八戒喜欢到唐僧那里告状。由于唐僧自己无法辨别妖怪,常常把幻化为人形的妖怪当做好人,因此对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决策无法理解,再加上猪八戒经常挑拨是非,这样就会影响到唐僧对孙悟空的绩效评估。在绩效反馈的过程中,唐僧又只知道一味地念紧箍咒,弄得孙悟空非常痛苦,只得愤而辞职。

卢俊义说:“如今在梁山集团公司,宋总裁就好比是唐僧,我就好比是孙悟空。其他员工,要么是猪八戒,要么是沙和尚。大家既然走在同一条取经的路上,自然应该精诚团结。尤其是我这个孙悟空,需要唐僧足够的信任和支持。”

宋江笑道:“卢总裁打了一个好漂亮的比方。我给你两个回答。第一,我不是唐僧,公司目前的状况是唐僧缺位。第二,我会给你最忠实的支持力量。就让我做一个默默支持你的沙和尚吧!”

卢俊义这下放了心。尽管只是一句承诺,但宋江说得那样诚恳,让他听着就是踏实可靠。于是他便义无反顾地投入到工作中去,决心把已经启动的改革进行到底。

第十九章 暗流涌动的绩效改革 第五节 宋江的赏识之道

改革有如在暗流涌动的河道上持续进行,梁山集团公司开始进入了规划中的目标管理。事实上,在王伦时期和晁盖时期,公司都曾经做过五年规划、十年规划和年度经营目标,但那个时期的规划和目标更像是一种政治性的口号,能否实现则取决于许多不确定和未知的因素。这一次,卢俊义不仅认真地论证了目标的可行性,而且把目标分解到了每个人身上,甚至分解成了每个必须完成的动作,同时建立了员工工作目标列表和绩效考核制度。这样一来,每个人都明确了自己的任务,于是便能够摆脱上上下下一片忙乱的局面,有效地提高工作效率,使得实现目标的过程变得可控。踌躇满志的卢俊义相信,他完全有能力把梁山集团公司打造成大宋朝的第一民企。

对于公司的这些变化,许多人感到高兴,但那些“干得好不如混得好”的混世族却很窝火。在他们中间,有仗势欺人者,有偷奸耍滑者,有滥竽充数者。随着改革的进行,不断有人跳出来,指责卢俊义以改革的名义肆意妄为,祸害公司。

最先跳出来的是“黑旋风”李逵。他跺着脚叫道:“叵耐那厮,好生无礼!居然把自己比作猎人,把我们比作猎狗,有这么辱没人的吗?翻开那部好好看看,兄弟们可都是打猎的好手。武松打虎的故事就不必说了,就是俺铁牛,也曾在沂岭诛杀过四只老虎。解珍、解宝兄弟更是登州有名的猎户,也曾猎杀过好大一只老虎。俺听说古代有屠龙猎凤的绝技,信不信,把俺惹烦了,今日便屠了他这只玉麒麟!”

宋江站起身来,劈头给了他一耳光,骂道:“你这黑厮,忒不懂事!倘若公司里个个都是猎人,却如何做管理?兵法有云,豪杰低首,国乃可久。做管理的诀窍,就是要把野心勃勃的猎人变成忠心耿耿的猎狗。卢总裁说话虽然不中听,却是为了公司的大业。你一个不懂事的粗野汉子,如何能够理解卢总裁的苦心?”

“拼命三郎”石秀自负有才,某日与宋江一起外出,却也谐笑道:“卢总裁自比为孙悟空,大闹改革,还真似孙悟空大闹天庭一般。难道梁山集团公司真的要改换了朝代不成?”

宋江向来喜爱石秀,那时却黑着脸,瓮声瓮气地说道:“卢总裁革旧图新,一路所遇,何止万难!一旦改革成功,众兄弟都要受益。一旦失败,则是卢总裁一人挨骂。按说,你我都应该为他分忧解难才对,却怎么好意思在这里说风凉话!”

石秀闻言,吓得咋舌,再也不敢吭声。

又一日,“智多星”吴用说道:“兄长好大的肚量!卢总裁新来乍到,你却放开了场面,任由他折腾。都说丞相肚里能撑船,比起兄长来,恐怕连丞相也要自愧不如哩!”

宋江哈哈大笑道:“我不是丞相,但我是丞相的学生。三国时诸葛丞相说过,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马为策己者驰,神为通己者明。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也,有一个很好的案例。吴教授饱读史书,可记得豫让的故事?”

吴用自然是知道豫让的。豫让,春秋时晋国贵族智伯之家臣也。智伯为赵襄子所灭,豫让感念智伯的知遇之恩,立誓刺杀赵襄子为智伯报仇。不料先后两次为赵襄子所擒,只好横剑自杀。但豫让为知己者而死的壮举,历来为人们所感叹,被誉为国士。他当年行刺赵襄子时潜伏的那座桥,也被人们叫做豫让桥,今存于太原市西南晋水之上。吴用疑惑地看着宋江,却不知道卢俊义与豫让之间有什么关系。

宋江说:“智伯于豫让有知遇之恩,豫让为之死忠。刘备于诸葛亮有三顾之情,诸葛亮为之尽瘁。我今日于卢俊义,也是多有赏识,因此愿意效仿先贤,为卢俊义铺设平台,帮助他实现自己的宏图大志。以此而论,我既于他有恩,他焉能不来报答于我?须知,赏识也是一种管理之道啊!”

吴用听了,却冷笑着念出一首诗来,曰:“豫让酬恩岁已深,高名不朽到如今。年年桥上行人过,谁有当时国士心?”说的是如今人心不古,施恩未必有报。

宋江想了想,回答说:“吴教授的顾虑自然也有道理。然则吾非圣贤,不能算无遗策。经营企业,也有赌博的性质。我今日便看好卢俊义,把赌注押在他的身上。纵使不幸输了,再来收拾残局不迟。”

第十九章 暗流涌动的绩效改革 第六节 绩效评估:裹着糖衣的药片

在宋江的支持下,绩效改革正在取得显著的成果。卢俊义作为这次改革的设计师和指挥官,他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如果说还有什么不足的话,那就是:依然有很多人在非议他,其中包括一部分改革的受益者。

他的助理很为他的处境担心。这个帅气的小伙子自幼流落街头,被唤做“浪子”燕青。卢俊义收养了他,把他培养成才,而他也因此矢志效忠于卢俊义。两人一起工作,可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那日在办公室整理访谈记录,卢俊义忽然有所触动,说道:“小乙,我看某些员工的态度,似乎对我们并不友善哪!”

燕青回答说:“岂止是有人不友善,就是痛恨您的人,也不在少数。改革是件麻烦事,我们走走过场就行了。您呀,说的话太多了,小心因言取祸。”一面啰啰唆唆地抱怨着,又念出在公司里流传甚广的一则关于批评的段子来,说是:“批评上级,职位难保;批评同级,关系难搞;批评下级,选票减少;批评自己,自寻烦恼;批评老婆,她就乱跑;批评老公,他就乱搞……”

应该说,卢俊义算得上一位沟通的高手。他懂得如何鼓励人。即使是批评意见,他也会把它们很巧妙地制作成“糖衣药片”,送给对方服用。这种“糖衣药片”,也被称做“汉堡原则”,即:第一块“面包”是夸奖对方的优点,中间的“牛肉”是指出他存在哪些需要改进的要点,最下面一块“面包”则是鼓励和期待。许多沟通高手都认为,“汉堡包”最大的好处是指出别人的缺点时不会让他产生反感。

但事实上,情况并非总是那么理想。沟通这种事,有如男女之间谈情说爱,纵然是情场惯战的花花公子,也未必能够赢得所有女人的芳心。更何况,改革毕竟涉及很多人的利益,无论卢俊义多么能言善辩,也很难打消他们的敌视。他们甚至把他的“糖衣药片”(或曰“汉堡包”)理解成包藏祸心。

卢俊义感叹说:“没有办法。为了工作,难免要牺牲一些个人的利益。”

燕青说:“那您也要看值不值得。”

卢俊义说:“怎么不值得?难为宋江这样尽力支持我,我若是不尽心尽力,怎么对得住他的一番情意?”

说到这里,燕青忽然想起一个疑问,说:“您是执行总裁,为什么要向他这个常务副总裁汇报工作呢?好像他是公司的老板似的!”

卢俊义也说不清楚。但他想了想,给出了两个解释:第一,宋江的确有自己的个人魅力;第二,公司的董事长虽然缺位,但宋江却在代表董事会说话。同时他也发现,绝大多数员工对待宋江,都有“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的心情。

燕青说:“你们就仰之敬之吧!但我怎么总觉得,这个宋江有些邪门呢?”

不久又发生了一件更邪门的事情。某天夜晚,宋江忽然派人通知卢俊义开会。卢俊义匆匆赶到聚义厅,“智多星”吴用、“豹子头”林冲、“小李广”花荣等十几位公司高管也在场,大家都神情凝重地看着他。这时,宋江代表董事会宣布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决定:公司准备拥立卢总裁为下一任董事长,前提是卢总裁必须亲手干掉一个名叫史文恭的人,为前任董事长报仇。

卢俊义大吃一惊,心说:“难道梁山集团公司是一个企业化的黑社会组织吗?”

祖花先生曰:

本章节选料于第六十八回“卢俊义活捉史文恭”。北京富商卢俊义在此华丽转身,成了一位著名的职业经理人。而人们评价一位职业经理人是否成功的标准,其一是管理高绩效,其二是收入高薪酬。

绩效管理一直是企业界的热门话题。有人在关注工作目标的合理性,有人在谈论激励方案的科学性,有人主张技术辅导的专业性,有人在乎绩效考核的公正性,还有一些人则强调有效的人际沟通。然则何谓合理?何谓科学?何谓专业?何谓公正?以及如何在现实的工作环境中达成有效?却又往往会引起众说纷纭,令人莫衷一是。

又有人说,绩效管理要收到绩效,关键不在于考核方案多么高深精准,而在于是否适度。此人又解释说,所谓适度,就是恰到好处。可是,如何拿捏这个适度,却总是难以达成一致性的意见。恰到好处的绩效管理,也因此只是一种天方夜谭似的理想。

管理学的奥秘在于组织文化,组织文化的奥秘在于办公室政治。只有纯洁的办公室政治,才能产生强有力的组织文化。只有强有力的组织文化,才能支持企业正确地制定和有效地完成它的绩效管理。然而,若是一种混乱的办公室政治,所有的组织成员都会处在各种利害关系的交织与冲突之中,而组织文化也将会因此变得虚伪、复杂和充满了各种不确定的惊疑—在这种状况下谈论绩效管理,用时下的一句网络语言来说,那可“神马都是浮云”。

由是而论,“玉麒麟”卢俊义作为一位著名的职业经理人,固然有他自己的才能,说到底也只是一种浮云式的成功。

第二十章 企业家的荣耀和耻辱 第一节 三分做事,七分做人

<em>梁山集团公司一百零八将威震天下,远近闻名。董事长宋江也连续几年先后获得“大宋朝经济年度人物”、“大宋朝杰出商业领袖”、“全国十大尊贵企业家”等一系列荣誉称号。只是谁也想不到,在宋江心里还有两块瑕病:其一是企业和企业家的原罪问题,其二是与原罪相关联的身份认同焦虑。</em>

<em>打牌要靠手气,创业要靠人气。梁山一百零八将聚集在一起,恰好便是一桌麻将牌,且看宋江怎么拿捏!</em>

卢俊义励精图治,终于如期超额完成年度目标任务,大伙儿都领到了丰厚的绩效奖金。然而,当人们在纷纷赞美卢总裁的同时,却也有人在暗自冷笑。种种怨言和流言,都在向卢俊义预示着不祥。也许,这就是所有改革者都逃脱不了的宿命,“玉麒麟”卢俊义也同样不能幸免。

也是闲来无事,“入云龙”公孙胜与卢俊义相约到湖上钓鱼,说道:“卢总裁做事虎虎生威,是一位创业的大英雄,可惜不懂政治。”

卢俊义问:“我如何不懂政治?”

公孙胜说:“在企业做高管的秘诀,三分在于做事,七分在于做人。若说做事,我不如你。若说做人,这里面就很有意思了。说你不懂政治,就是因为你不懂这里面的意思。”

卢俊义一愣:“你是什么意思?”

公孙胜便哑笑着,说出一则段子来:“不干工作没意思,干点工作意思意思,干得多了没啥意思,干得太好什么意思?你呀,就是干得太好,别人就要问你什么意思啦!”

卢俊义还是不明白:“哪个别人问我?要问什么意思?”

公孙胜失口笑出声来,却不愿意把意思说清楚。无论卢俊义怎么追问,他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湖面上的鱼漂,再也不发一言。

卢俊义却是满头雾水,惊疑不定。他暗自叹息着,对自己说:“真搞不懂,哪里来的这些段子?”

第二十章 企业家的荣耀和耻辱 第二节 水浒一百零八将的由来

这是一个春光烂漫的季节。宋江把聚义厅翻修一新,改名为忠义堂。又在山头上立起一面杏黄大旗,上书“替天行道”四个大字。公司内外亦是彩旗招展,烟花绽放,仿佛节日一样热闹。筹备了许久的董事会换届改选大会,便要在新修的忠义堂举行。

忠义堂内,摆开一百零八把交椅。宋江清点花名册,原来公司里人才济济,共是一百零八位英雄好汉,恰好暗合一百零八罗汉的数目。此番董事会换届,便有两件大事:一是改选董事长;二是举行一个英雄排座次的仪式,并且通过这个仪式实现公司在组织化、制度化和治理结构上的完善。

会议第一项,由宋江发表讲话,追念晁天王的丰功伟绩。第二项,全体起立默哀。只听得一片寂静之中,似乎有人在隐隐地啜泣。第三项,宋江提议共推“玉麒麟”卢俊义为新任董事长。此前卢俊义已得到公孙胜点拨,又见“黑旋风”李逵、“行者”武松等人皆是冷眼相向,知道宋江的权威不可相争,便不敢觊觎董事长的宝座,连忙表示谦让。

宋江说:“晁天王留有遗言,若有人捉得史文恭为他报仇者,叫他做梁山集团公司的老板。今日这个座位,非卢总裁莫属。”

卢俊义虽然自以为善于沟通,此时却不知道如何言语,索性拜在地上,说道:“兄长德高望重,请您自己就坐这个位置。卢某宁死,也难以从命。”

“智多星”吴用适时在旁边劝道:“兄长就依了卢总裁吧!众位兄弟的意愿,亦是以兄长为尊,以卢总裁为次,其余兄弟依次排序,共守梁山大业。”李逵、武松、鲁智深等人听吴教授如此说,一时纷纷附议。宋江便感叹地说道:“既然兄弟们都这么说,我就暂且做这个董事长。若是我宋江有任何失职损德之处,便由卢总裁来接替这个位置。”李逵上得前来,理正言顺地把他按坐在第一把交椅之上。

“你这黑厮,这么性急!”宋江又站了起来,高声说道,“承蒙兄弟们抬爱,推举宋江做了董事长。宋江便以董事长的身份,宣读一份重要的文件—《关于公司全员持股计划的提案》,供兄弟们讨论。”

首批获得股权的员工合计一百零八位,按照每位员工的才能、贡献、忠诚度等若干指标进行评估,依次享有不同数额的股权。“智多星”吴用、“豹子头”林冲、“行者”武松、“小李广”花荣等资深员工此前在公司占有的资本,也被列入贡献一栏,当作若干指标中的一项,按照一定的比例计入股权。“拼命三郎”石秀、“圣手书生”萧让、“神医”安道全等人,虽然没有资本投入,却也因为自己的智慧投入而享有了一笔相当可观的股权。

这种股权激励制度无疑是企业界一项伟大的创新。其中值得称道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细数下来,大约有四个方面:

1.可以极大地满足员工们的归属感。众所周知,按照以往的惯例,企业与员工之间是一种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企业把员工看成是为自己挣钱的工具,干得好就加薪,干得不好就扣钱。员工也把自己看成是出卖劳动力的供应商,对工作缺少责任心和归属感。而今按照董事长宋江宣读的提案,全体员工都可以按照既定的游戏规则持有公司的股份。这就意味着,每一位员工都可以成为公司的老板,成为公司里当家主事的主人。这样既可以满足员工们的归属感,同时也能有力地激发起他们的工作热情。

2.员工们可以用任何形式为公司作贡献,并因此享有到相应的股份。这样就把人力资源转换成了资本,体现出人力资源应有的价值,有利于促进人力资源的开发利用。

3.奠定和巩固了公司的人力资源基础,对于保护人才、有效防止人才流失和合理规划人力资源大有裨益,堪称是人力资源管理的水土保持法。

4.首批获得股权的一百零八位员工,意味着一种评估机制的建立。以后每届董事会都会按照这样的程序进行评估和排序,公司的人力资源就能够像活水一样运化,形成生生不息的可持续开发态势。

众人耐心倾听着宋江的宣读,心里的那个兴奋劲儿啊,却仿佛潮水似的汹涌着、澎湃着。等到宋江宣读完毕,忠义堂内顿时像惊涛拍岸一般沸腾了起来。“黑旋风”李逵甚至撺掇“铁叫子”乐和跳到会场中央,载歌载舞,高歌了一曲《感谢你》:“感谢你,我衷心谢谢你,我尊敬的宋江大哥哥。感谢你,我衷心谢谢你,感谢你给我的工作和快乐。感恩的心像泉水一样激情四射,感谢你,感谢这美好的新生活,像一首动人的歌……”

随着快乐从高潮渐次平息,宋江便高声征求大家的意见,确认提案获得大多数人的通过。然后,按照股权的多寡排列座次,“呼保义”宋江第一、“玉麒麟”卢俊义第二、“智多星”吴用第三、“入云龙”公孙胜第四、“大刀”关胜第五、“豹子头”林冲第六、“霹雳火”秦明第七、“双鞭”呼延灼第八、“小李广”花荣第九……各人认准自己的位置,分别在一百零八把交椅上就坐。一百零八位股东,分为天罡星三十六位、地煞星七十二位,其中天罡星三十六位为担任公司高管层的股东,地煞星七十二位为担任中层管理人员的股东。这样便形成了传说中的水浒一百零八将。

也有“摸着天”杜迁、“云里金刚”宋万、“白日鼠”白胜等少数人暗自不平。杜迁和宋万乃是公司最有资历的开山元老,白胜在晁盖时期也是颇为风光,而今无论他们怎么讨好宋江,却因为种种缘故,日子过得每况愈下。“金毛犬”段景住排名最末,坐在后面冷笑道:“看他们一个个龇牙咧嘴的模样,哪里是暗合一百零八位罗汉?分明是一百零八位魔君!”

第二十章 企业家的荣耀和耻辱 第三节 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梁山集团公司一百零八将自此威震天下,远近闻名。董事长宋江也连续几年先后获得“大宋朝经济年度人物”、“大宋朝杰出商业领袖”、“全国十大尊贵企业家”等一系列荣誉称号。只是谁也想不到,在宋江心里还有两块心病:其一是企业和企业家的原罪问题,其二是与原罪相关联的身份认同焦虑。

有人说,企业和企业家的原罪大约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腐败型原罪,即通过贿赂官府和权钱交易,从中牟取暴利;一类是暴力型原罪,即依靠暴力犯罪、强权垄断、黑社会组织攫取社会财富。也有人分析说,有些原罪是可以被原谅的,例如,因为经营困难不能按时纳税、因为现金流动短缺不能及时发放工资之类的情形;而另一些原罪则是不可被原谅的,如污染环境、欺诈员工、假冒伪劣之类的情形。而事实上,无论这些原罪能否被原谅,在宋江心里都始终是一块阴影。

有这种负罪感的,并非宋江一人。有的企业家承认自己早年曾经赖过账、走过私。有的企业家承认自己利用假冒伪劣产品赚过昧心钱。也有企业家坦言自己刻薄地对待过员工,并对此抱有深深的负罪感,整日如芒刺背。尽管社会各界一直都在为企业家的原罪问题争论不休,但于企业家自己而言,从前做下的那些亏心事,无疑已经成为心里头隐隐作痛的病根。

很多人认为,企业家的原罪只是一个法律问题。中国传统文化则有“暗室亏心,神目如电”的格言,这个所谓的神,其实就是每个人自己的良知。而按照佛教的说法,无论为善或为恶,皆有果报如影随形。即便是今日之黑社会,也有一句经典的流行语,曰:“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纵然宋江如何长袖善舞,也常常被这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折腾得心神不宁。他甚至开始相信善恶果报,经常到寺庙去烧香拜佛、祈神许愿。一日又与“智多星”吴用说起,曰:“须得去一趟东京,找皇帝老儿讨个说法才好。”

吴用问:“不知道兄长要走哪一条门路去见皇帝?”

宋江说:“‘小李广’花荣当年便认得殿帅府的陆虞候。殿帅府有一个高太尉,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若有他的引荐,定然能够得见龙颜。”

吴用想了想,说:“如果我记得不错,那高太尉曾经在白虎堂设计,陷害过林教头。想当年林教头雪夜上梁山,一路上孤苦伶仃,好不凄惨!而今兄长与高太尉结交,岂不叫林教头伤心?”

宋江冷笑了一声,回答说:“岂可因林教头一人之私仇,坏了整个公司的大事?”

第二十章 企业家的荣耀和耻辱 第四节 高太尉与宋江的艺比赛

各位读者又要问了:那高太尉高高在上,如何瞧得起一个山寨企业的老板?原来殿帅府一向有军队采购的需求,“小李广”花荣在清风山创业时,便是殿帅府的供应商之一。后来组建梁山集团公司,也始终没有放弃军队采购市场。宋江便带着花荣、柴进、李逵来到东京,熟门熟路地来找殿帅府的陆虞候。因怕李逵惹事,又特地叫“浪子”燕青跟着。他又会使钱,花费了许多金银宝贝贿赂陆虞候和相关人等,在旅店里等待了六七天,终于得到高太尉的接见。

那高俅见到宋江,见他满脸赔笑,心里颇是欢喜,便亲切地问道:“听说宋老板在梁山做得好大一家公司,怎么有雅兴闲逛东京啊?”

宋江回答说:“小可宋江从小就是一个迷。听说太尉是踢的冠军,因此仰慕已久。今日特来拜望,并无其他事项。”

高俅哈哈笑道:“本官年少时确实爱好踢,只是殿帅府事务繁忙,许多年不曾动脚。今日你我难得相见,若是有兴,我便与你踢上一回,如何?”

宋江暗叫天幸。此前他已苦练了半个多月的技艺,正好派上用场,就与高太尉在殿帅府的庭院里兴致勃勃地踢上一回。两人竟然旗鼓相当,难分伯仲。只在最后,高太尉以一险胜。高太尉余兴未了,又请宋江品茶。宋江却装作闲话状问道:“从前朝廷每年都有明堂郊祀,这些年为何不见动静?”

高俅说:“皇上醉心于金石书画,哪里有时间顾得了这个?宋老板既然问起,莫非有什么想法吗?”

宋江嘿嘿笑道:“我可是在等待金鸡的消息哩!”

原来大宋朝的惯例,每年在明堂郊祀时都要举办金鸡放赦的仪式。《韩诗外传》说,鸡有五德:首戴冠者,文也;足搏距者,武也;敌在前敢斗者,勇也;见食相告,仁也;守夜不失时者,信也。按照五行学说,鸡对应的是金木水火土的金,金又主刑杀,金鸡便以德禽之名成为律法的象征。而金鸡放赦,也因此成为皇恩浩荡、大赦天下的典礼。有罪在身的人们便时刻盼望金鸡消息,以获得人身之自由。

根据《东京梦华录》记载,金鸡放赦有一整套既定的程序,从“鸣鞭”、“奏曲”、“帘卷”、“撞钟”、“出黄伞”……依次到“抢金鸡”。此时,随着鼓声响起,四个头戴红巾的人争先恐后地开始攀登一根名叫“金鸡竿”的木桩。木桩顶端有一大木盘,盘中有金鸡,口衔红幡,上写“皇帝万岁”四个大字,抢先得到红幡即为优胜者。众人便山呼谢恩,皇帝从宣德楼上降下诏书,大赦天下。然后万乐齐奏,载歌载舞,直到晡时整个仪式宣告结束。

高俅听宋江说到金鸡消息,便问道:“难道宋老板也做过什么不守法纪的坏事吗?”

宋江感叹着回答说:“从心而论,哪个老板不想遵纪守法、诚信经营呢?不做亏心事,晚上才睡得安稳哪!可是创业艰难,有时候就会身不由己地做些亏心事,痛苦啊!”

高俅笑了笑,说:“我能够理解宋老板的苦衷。不过,这件事我可帮不了你。你我今日一见如故,我倒是愿意给你指引一条捷径。”宋江便把耳朵凑过去,高俅遂压低了声音说:“此事你可以去找找李师师,让她帮你给皇上吹枕边风。皇上龙心大悦,便可特别恩赐你一本赦书,岂不是好?”

宋江吃了一惊。尽管皇帝与李师师的艳情故事在民间多有流传,但这次却是宋江亲耳从一位朝廷高官嘴里得到证实。原来皇帝并非理想中的圣人,而是一个有着世俗情怀的男人。唯一与众不同的是,男人们喜欢泡妞,皇帝泡的则是天下第一俊妞。

第二十章 企业家的荣耀和耻辱 第五节 我要找的不是歌妓李师师,而是企业家李师师

宋江便按照高太尉的指引,来找李师师。只因李逵面相凶横,怕他吓着了美人,便叫花荣、柴进与他三人结伴上街玩耍。“浪子”燕青年轻英俊,却正好做宋江的伴当。

当日黄昏,明月从东而起,宋江带着燕青穿过御街,心情是忐忑的,脚步是轻快的,目光是迷离的。抹了一把眼睛,只见两边都是青楼。宋江一家一家地数过去,便找到了传说中的新橙院。

传说新橙院的名字,出自一代词人周邦彦的名作《少年游》。词曰:“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我们仿佛可以看到,香闺中的美女剖开了一只甜橙,喂给正在调笙的郎君,一面又低低地问道:“今晚你睡哪儿啊?已是三更的天气,路上霜浓,马蹄子打滑,不如今晚就别回去了。像这样的寒夜,我怎么舍得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上路呢?”如此温暖,如此迷情,简直是太小资、太文艺腔、太唯美了。

从外面看,新橙院的装修也颇具古典美。外悬青布幕,里挂斑竹帘,两边尽是碧纱窗。又挂着两面POP广告,一面是“歌舞神仙女”,一面是“风流花月魁”。宋江从心里说:“果然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虽然还没有见到这位李师师,但她连婊子都做得这么有学问,真可谓是婊子中的状元。又有情调,又会市场营销,怪不得皇帝、文人、学士都纷纷被她迷倒。”

燕青便揭开青布幕,掀起斑竹帘,引领着宋江进去了。只见中门里挂着一碗鸳鸯灯,下面一张犀皮的桌子,上面放着一只博山古铜香炉,飘出好闻的香气。两边的墙壁上挂着四幅名人山水画,下面摆着四把犀皮椅子。转入天井里面,又是一个大客位,铺着三座香楠木雕花玲珑小床,铺着落花流水紫锦褥,悬挂一架玉棚好灯,摆着各种艺术造型的古董。燕青微微咳嗽一声,便从屏风背后转出一个丫鬟来,向他们道个万福。宋江上前说道:“我们是山东的客人,前来求见李老板。”

丫鬟惊疑地问道:“你找的哪个李老板?”

宋江说:“便是芳名叫做李师师的李老板。”

丫鬟捂着小嘴笑起来,扭着小蛮腰进去报告。过不一会儿,便引领着一位美女出来,说:“她就是你们所说的李老板。”宋江看时,只见那李师师雍容华贵,风姿绰约,仿佛仙女一般光彩照人,顿时眼睛都花了。李师师迎来接往,见得多了,看他花痴一般犯傻,只是报以一脸妩媚的笑意。

当时宋江便送上一百两黄金,作为见面的礼物。李师师谢过了,叫丫鬟接着,然后把二人引到阁楼上就座。又叫在春台上摆满了珍味佳肴,李师师于中巧言说笑,一会儿劝劝小酒,一会儿唱唱小曲。阁楼上春光融融,好不惬意。

酒过数巡,宋江便有些纵情,揎拳裸袖,点点指指,显露出山寨企业家的本相来。想当年宋江也是见识过女人的,以阎婆惜的青春颜色,也不曾叫他进退失据,而今李师师不过略施殷勤,却让他癫狂了起来。

“不是每一朵花都能代表爱情,但是玫瑰做到了。不是每一种树都能引来凤凰,但是梧桐做到了。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能见到娘子,但是我做到了。”宋江醉得有些张嘴挢舌,又高声念诵起诗仙李白的名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娘子便是那一轮明月,妩媚地照在我的身上。”

燕青只好向李师师歉意地笑,说:“我家老板酒后失态,请娘子勿要见怪。”

李师师正要答话,宋江却回头冲着燕青叱责道:“不要叫娘子,要叫李老板!娘子是你我叫的吗?”原来他忽然警醒,想起此行的使命,神情为之一变,向李师师改口说道:“我宋江虽然是一个山寨版的企业家,却也有自己的信仰和抱负。此来新橙院拜会李老板,并非贪图李老板的美色,而是为了当代企业家的一件大事。”

第二十章 企业家的荣耀和耻辱 第六节 企业家的命啊,跟妓女一样苦

却说宋江酒醉心明,满脸真诚地向李师师说道:“小可宋江从山东专程赶来,只为一些疑惑要与李老板相询。宋江把李老板当做知心的好朋友,也望李老板真心为我答疑。”

李师师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只好应道:“宋老板但讲无妨。”

宋江便问道:“如果我记得不错,李老板曾经创办过一家企业,叫做李师师化妆品有限公司—可有此事?”

李师师点头称是。

宋江说:“这就对了。我要找的不是歌妓李师师,而是企业家李师师。李老板有所不知,宋江想要发起组建大宋朝的企业家协会,请李老板来做主席。不知李老板意下如何?”

李师师吓了一跳,回答说:“我不过是一个苦命的妓女,哪里做得了主席呢?再者说了,从前创办的那家化妆品公司,因为经营不善,早就关张了。”

宋江叹息说:“这企业家的命啊,跟妓女一样苦。第一,同样需要市场头脑。第二,同样需要讨好顾客。第三,同样需要包装自己。第四,同样生活没有规律,以夜生活为主,甚至经常加班到凌晨。第五,同样要满足市场。第六,当市场竞争激烈或者没有市场时,同样需要转型,以创造出新的市场。第七,妓女赚钱靠三围,企业家赚钱靠四围(思维)。第八,都喜欢扎堆,妓女集中的地方叫红灯区,企业家集中的地方叫做俱乐部。第九,同样需要强颜欢笑、八面玲珑、见风使舵,以维系赢利性活动的持续进行,并设法规避各种难以预测的风险。第十,企业家与妓女常常成为商业上的合作伙伴,夜总会已经成为培养地方经济的温床。第十一,成功的妓女和成功的企业家都会成为人们关注的明星。第十二,我们所享有的其实仅仅是一种虚荣,但事实上人们不过羡慕我们的钱,背地里却在骂妓女一个‘贱’字,骂企业家一个‘奸’字。所以啊,当李老板说到这个苦命,岂不叫我同命相怜!”

李师师听他如此说,顿时对他大生好感,不由得骤发起侠女的性子,改口管他叫宋大哥,一连敬了他三杯酒,激动得连眼睛都湿润了。

宋江说:“企业家与妓女还有一个相似的地方,都曾经在赚钱之余布施行善。你可知道,燕山府(今北京市)西南方向的山脚下有一座娼妓桥,乃是当地的妓女们为了方便老百姓出行捐资所建,数百年来仍在造福苍生。中国历史上像这样修桥补路做善事的妓女,其实不在少数。企业家的命运,比起妓女来也许要略好一些,在投身于慈善事业之后,还能博得一世英名,不似妓女那样黯然失声。”

李师师默默地听着,已经是梨花带雨似的满面泪流。

宋江继续说道:“从前有学者说过,伪名儒不如真名妓。今日我要说,妓女的苦命便是企业家的苦命,妓女的精神便是企业家的精神。不要说你从前创办的化妆品公司,就是你而今经营的新橙院,在我眼里,便也是一家好企业。大宋朝若要成立企业家协会,我当然要力推李老板做这个主席。而我也相信,你这个美女主席,将会为大宋朝企业家协会增添许多颜色。”

李师师擦干眼泪,抬起头来,毅然说道:“说吧,需要我做些什么?”

宋江拍案说道:“宋江等待的就是李老板这句话。李老板若为协会主席,希望能够通过你的影响力,让人们重新来评价企业家的功过是非。企业家们创业艰难,论功可谓丰功盛烈,论过可谓情有可原。其中牵扯到一些争论不休的原罪问题,如果能够得到当今皇上的理解和赦免,那便是再好不过。”

说到慷慨激昂之处,宋江便请李师师拿来纸笔,挥毫写出一首乐府词来。词曰:“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借得山东烟水寨,来买凤城春色。翠袖围香,绛绡笼雪,一笑千金值。神仙体态,薄幸如何消得!想芦叶滩头,蓼花汀畔,皓月空凝碧。六六雁行连八九,只等金鸡消息。义胆包天,忠肝盖地,四海无人识。离愁万种,醉乡一夜头白。”

李师师接过花笺,把那首词看了又看。正待相问芦叶滩头、蓼花汀畔的故事,忽见丫鬟赶来禀报:“皇上从地道中来了!”众人都是吃了一惊。李师师便慌忙把花笺收藏在一本名叫《煎茶水记》的册子里,说道:“来不及送别,请宋大哥自己相机离去!”

宋江拱手致意道:“适才拜托之事,也请李老板记在心上!”

第二十章 企业家的荣耀和耻辱 第七节 生命的出路问题

李师师点点头,自去后门接驾。宋江与燕青躲在黑暗中,把那皇帝与李师师的动静听了个清清楚楚。

只听见皇帝问道:“寡人数日未来,爱卿在忙些什么?”

李师师回答说:“正在研究企业家的性格特征。”

皇帝随口说道:“什么企业家?无非是一些将本求利的奸商罢了。”

李师师回答说:“皇上这么说就有些偏颇了。依臣妾看来,这些企业家的智慧能量,并不亚于当朝的将相哩!”

皇帝呵呵笑道:“喔?你且说说,他们都有哪些智慧能量?”

李师师回答说:“企业家的智慧能量,其实就是市场经济的智慧能量。即使在最艰难的历史时期,这种能量也依然顽强地存在着,像野草似的四处发芽、生长和有效地运作。每当国计民生面临困境之时,他们都会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创造出新的市场。在创造市场和繁荣市场的过程中,他们不仅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客观上也满足了人们改善生活的需求,甚至促进了科学技术和文化生活的极大进步。”

皇帝说:“你说得这么有学问,那他们作奸犯科的许多情状却如何论处?”

李师师回答说:“他们懂得春风化雨,懂得和气生财,却也难免在困境中露出狰狞的面目。但毫无疑问,这便是智慧能量的奥秘所在了,无论多么艰难,智慧能量首先要解决的是生命的出路问题。皇上,您既然君临天下,是不是应该对他们少一点偏见,多一些理解和公正的评价呢?”

忽然听见“噗”地一响。李师师慌忙说道:“皇上小心,别崴了脚!”然后就是两个人上楼梯的声音。又听见皇帝说:“没想到你这么有学问。做一名歌妓,委屈你了。”李师师温婉地应道:“这就是命运,我又能如之奈何!”又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之后,整个楼板都有规律地颤动起来。想来是皇帝热爱李师师,正在那里耕云播雨吧?

宋江心中感叹道:“自是佳人多颖悟,从来侠女出风尘。这李师师虽在风尘,却可谓是一位绝世的佳人和侠女。今日暂且离去,改日一定再来拜会。”在黑暗中抓住燕青的手,两个人蹑手蹑脚地潜出了兽香弥漫的新橙院。

回到旅店,花荣、柴进与李逵都没睡,兀自等得着急。那李逵抖动着满嘴的胡碴子,冲着他哇哇地乱叫道:“大哥,你哄着我们三个逛大街,自己却跑到神仙窟去跟美女风流快活,真是太不够意思啦!”

祖花先生曰:

本章节选料于第七十一回“梁山泊英雄排座次”和第七十二回“李逵元夜闹东京”。

座次一事,以石碣天文为图样,金圣叹则怀疑所谓天文图样系宋江伪造。而我今以梁山集团公司全员持股计划论之,按照每位员工的才能、贡献、忠诚度等若干指标进行评估,依次享有不同数额的股权。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公平的排列方法—即便如此,其中依然有许多人为操纵的黑洞—这是一个制度被流氓化的问题,我也无可奈何。作为一个学者,我愿意独善我身,也愿意劝人为善,但在很多时候,我却不得不面对制度被流氓化的事实。

接下来说到身份认同焦虑的问题。事实上,无论是企业家的原罪,或者是制度被流氓化,以及所有的虚荣、恐惧和不择手段,都与身份认同焦虑有关。从哲学上讲,“我是谁”是所有问题的起源,于是便有了混乱与忙碌。每个人都在忙碌中寻找自己,无论他们做了一些什么,也无论他们做对了什么和做错了什么。

我的心中因此充满了悲悯。

第二十章 企业家的荣耀和耻辱 尾声

根据梁山集团公司企业史记载:

宋徽宗大观元年(公元1107年),公司开发女性保健酒,命名为“贵妃玉液”,特邀一代名妓李师师出任产品代言人,以“贵妃醉酒”的广告剧情引起普遍关注。

宋徽宗政和元年(公元1111年),公司通过李师师向皇帝说项的事情被人恶意炒作,成为本年度最八卦的新闻。坊间有议论曰:“金钱把人生搞乱,欲望把心情搞乱,公关把规则搞乱,小姐把辈分搞乱。”董事长宋江召开危机公关会议,发表防火防盗防舆情的重要讲话。

宋徽宗政和四年(公元1114年),殿帅府太尉高俅访问公司,与“豹子头”林冲发生剧烈冲突。冬十月,林冲因肝病去世。

宋徽宗政和六年(公元1116年),董事长宋江出席“大宋朝企业家峰会”并发表讲话,说:“面对市场要有蛟龙入海的信心,面对官府要有如履薄冰的小心,面对变化要有革故鼎新的决心。”在谈到市场营销时,他又说:“市场营销,关键在于一个‘营’字。‘营’者,‘赢’也。所谓‘营’,就是要有创意。有创意才会有生意,才能不断地领跑市场,建立起吸金有术的赚钱之道。”这个讲话被简称为“三心二意”,“有创意才会有生意”更是成为了本年度最经典的商业语录。

宋徽宗政和八年(公元1118年),因朝廷实施宏观经济调控,公司资金链出现危机,位于云龙岭的在建工程“商战大本营”被迫停工,成为人们关注的烂尾楼。宋徽宗宣和二年(公元1120年),李师师以情色公关,朝廷开始向公司注入资金。公司也因此被改制为国有企业,称之为“招安”。

宋徽宗宣和三年(公元1121年),公司与江南方腊展开竞争,方腊大败。公司亦因此损兵折将,大伤元气。

宋徽宗宣和五年(公元1123年),“混江龙”李俊请命开拓南洋市场,建立第一个海外子公司。

宋徽宗宣和六年(公元1124年),宋江被朝廷调任楚州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不再担任公司董事长。与此同时,“玉麒麟”卢俊义被调任泸州安抚使,“智多星”吴用被调任武胜军承宣使,“大刀”关胜被调任大名府兵马总管,“双鞭”呼延灼被调任御营兵马指挥使,“小李广”花荣被调任应天府兵马都统制。公司随后进入破产清算程序。

“小旋风”柴进也被调任为横海军沧州都统制。这个职位看似军权在握,其实是个闲职。好在事少钱多离家近,柴进有的是闲情雅致,把自家的庄园伺弄得欣欣向荣。他曾经向林冲讲述的鬼故事,后来又有了一个新版本。有所不同的是,故事的主角从王伦变成了宋江。

故事说,宋江年轻时酷爱登山运动,某女与之要好,也相伴在身边。这是一支八男一女的登山队,充满了蓬勃的朝气和青春的活力。然而,当来到一个山坳时,他们遇到了极其恶劣的气候。经过讨论,留下某女看守营地,其他人按原计划继续攀登。某女在营地上等呀等呀,等到第七天,人们终于回来了,同时也带回来一个噩耗—她的情郎宋江在出发不久就遭遇了不幸。

算起来,已经是宋江的头七了,按照中国民间的说法,死者的鬼魂会在头七的晚上回来寻找他的亲人。于是人们围成一个圈,把某女放在中间,唯恐她遭到鬼魂的惊吓。时间漫漫地到了午夜,宋江突然出现,浑身都是血光,一把抓住某女就往外跑。某女吓得哇哇大叫,极力挣扎。宋江只好紧紧地抱住她,告诉她说,在出发的第一天就发生了山难,除了他之外,所有的人都死了……某女再一次毛骨悚然,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究竟谁是鬼?是宋江还是他的七个同伴?这个问题变成了故事的悬念。但据柴进说,宋江的那位女友名叫赵元好,青春而又美貌,长相与李师师颇是相似,受了这场惊吓之后便一病不起,直至凄然逝去。宋江之所以很长时间没有妻室,便是因为他对赵元好的愧疚,直到他遇到阎婆惜。

李师师的故事也有了新的情节。多年以后,她已经年老色衰,不仅失去了皇帝的宠爱,也遭到了顾客们的冷落。就在此时,“浪子”燕青找到了她,表示要娶她为妻,与她共享人间的真爱。这可太令人意外了,作为一位资深美女,李师师此前几乎从未觉察过他的存在。

这有点像一出老套的言情剧:①地位卑微的少年郎第一眼便爱上了风姿绰约的贵妇,但在此后暗恋她的漫长岁月里却一直无缘向她表白;②后来贵妇落难了,苦恋多年的他风尘仆仆地携着毕生的积蓄前来救援,扮演了“白衣骑士”的角色;③贵妇欣然接受了他的雪中送炭,但在她心里,这位痴心的老粉丝不过是一个乘人之危淘了便宜货的破烂王。

后来,燕青带着李师师定居在杭州钱塘江畔。他们是否生活幸福,我们已经不得而知。又有人说,燕青本性施,定居杭州以后改名施青,号耐庵。和“小旋风”柴进一样,他也经常满怀激情地向人们讲述起当年在梁山创业的故事,并因此成为深受人们喜欢的书会才人。讲来讲去,便讲出了一部。

祖花先生曰:

流传于民间,原有各种话本。自明朝嘉靖年间经郭武修订刻印以来,又有二十多种版本,如百回本、百一十回本、百一十五回本、百一十七回本、百二十回本、百二十四回本等,不一而足。至于明末清初金圣叹“腰斩水浒”,又有七十回评点本。今我选料而水煮之,则仅剩二十个章节和这一篇尾声。

本书以高俅踢而始,以宋江与高俅切磋艺而终。以王伦的鬼故事而始,以宋江的鬼故事而终。以林冲悲愤离职而始,以林冲悲愤离世而终。以美女张氏离婚而始,以美女李师师结婚而终。如此,以文学的方式演绎人性与管理,也算是我自以来,又一次实验性的创作吧!

李贽曰:“文字原是假的,只为他描写得真情出,所以便可与天地相始终。”我如今选料而水煮之,看似戏谑,却也有许多复杂而难以言说的激切之情在其中,故曾有意名之曰《激情水浒》。

金圣叹曰:“笔有左右,墨有正反。用左笔不安换右笔,用右笔不安换左笔。用正墨不现换反墨,用反墨不现换正墨。”此才情天构之说也。想我乃一小小书生,没有什么天构的才情,也不懂什么左笔右笔正墨反墨,却在此大涂其鸦,只怕有辱了斯文。因此于苦心著书之后,又多了这许多的惶恐。

后记 我很激激情

我首先要感谢方希。她是中文简体字第一版的策划编辑,亦可谓是我的老师。按照她的计划,之后,就应该是《欢乐水浒》了。

每次看,都会联想到今日的商业社会和民营经济。充斥于其中的暴力和权谋,也会让我联想到今日流行的狼文化。我感到难受,却又找不到解决方案。我接受了方希交给我的创作任务,勉为其难地写了三四万字,心情便已经陷入了极度抑郁之中,只好一个删除键将所有的心血付诸了灰飞烟灭。

其次我要感谢汤杰。她是《职业女性》杂志社的编辑,前来向我约稿。我于是又想起我的任务,便答应一边写一边连载,直到全书完稿,便可向方希交差。没想到我的心情依然无法调整得很好,只写了四期,便再也写不下去。值得庆幸的是,这四期的稿件却好像火种似的保存了下来,直到七年后重新点燃我的创作激情。

在这个过程中,所引发的“三国热”也把我裹挟了起来。一时间,“说三国,论管理”蔚成风潮,涌现出许多慷慨激昂的大师,发表出许多哗众取宠的言论,即所谓“大师放屁,非同凡响”是也。而这些大师们所鼓吹的,却正是令我这只小山羊惊骇的狼文化。他们极力赞美曹操的暴力和权谋,把他包装成一位雄才伟略的领导者。他们批判,说它虚构了历史,并以此为借口给曹操翻案。在某一个场合,我因为质疑某一位教授的学术道德问题,遭到网民们铺天盖地的谩骂。在这个宁做真小人的年代,我成了万夫所指的伪君子。

我不愿意做伪君子,也不愿意做真小人,而希望自己做一个知错就改的真君子。我于是三省吾身,我究竟做了什么?什么是我应该坚持的?什么是我应该翻然改正的?我从此陷入了越来越深刻的沉思中。

事实上,我们争论的不是历史,也不是文学,而是我们各自的价值观。某教授指责说,“桃园结义”的故事情节是虚构的。但他是否知道,为什么要虚构这么一片桃园,而不是杏园、竹园、梨园?赤兔马也是虚构的,又有谁能够看懂赤兔马的文学意义?诸葛亮被称为“卧龙”,而今又有谁能够懂得“卧龙”的典故由来?《三国志》是一个论据库,也是一个论据库,学者们不过是在采用这些论据来论证自己的价值观,玩弄着一种自圆其说的学术游戏。

这是一个浮躁的时代,也是一个难以言说的时代。错综复杂的利益冲突,无处不在的不公平,使得强者需要暴力和权谋来控制局面,也使得弱者需要暴力和权谋来改变命运。与此同时,纯真、善良和被中国人奉行了几千年的道德却遭到了怀疑和鄙弃。盛行于中国社会的批判性思维和肆行无忌的价值观,使得那些曾经被目为民族良知的知识分子,也已经丧失了应有的学术操守。他们不思独善其身,反而在为人性的恶寻找各种合理化的解答。我们可能已经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学者,而只有被包装的大师。

我们需要的不是批判性思维,而是理解性思维。曹操需要的也不是翻案,而是理解。只有良知能够穿透历史的迷雾,看清其中的真相。奇怪的是,居然有那么多人认为历史与良知无关。我不明白,若是没有良知,那些大师们究竟用什么来研究历史?在我们这个时代,多元化的价值观最终演变成了众说纷纭。在众说纷纭中,历史早已丧失了引以为鉴的价值,而沦为了现代人自作聪明的谈资。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当所有纷飞的思绪像大雪似的覆盖了我的世界,将我置于千山之外、万径之外,我便突然获得了孤舟蓑笠翁一样的宁静。喔,不,我甚至连孤舟蓑笠翁也不是。我是那位观照着千山、观照着万径、观照着孤舟蓑笠翁的诗人。我停止了跟这个世界的争论,静静地观照着它。

这个世界需要的也许不是争论,而是观照、理解与幽默。我又想起了搁置已久的创作任务,就像我当初创作那样,嘲笑又重新浮上了我的嘴角。我把昔日的《欢乐水浒》更名为《激情水浒》,然后把它写成了一部小说。作为一种被命名为管理文学的创作,这部小说显然比更具文学性。

巴尔扎克说:“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所谓《激情水浒》,亦可作如是观。这是一个意味深长的书名,它观照着我们这个少有欢乐、却充满了激情的年代。甚至于在整个创作的过程中,我的心中都充满了复杂而难以言说的激切之情。

最后我要感谢潘岳、李英洪、王强和舒婷,他们是《激情水浒》的第一读者。作为中信出版社的总编辑,潘岳几乎是多少年如一日地关注着我,她看完书稿便对我说:“你找回了自己!”李英洪给我最深刻的印象,则是他的善良和耐心,他一直都在陪伴着我,见证着我的激情与忧伤,并随时随地给我友爱、批评和支持的力量。王强和舒婷则为《激情水浒》做了许多市场策划工作,并最终把它更名为。

从《欢乐水浒》到《激情水浒》,再到,虽是一名之改,却颇费周折。说起来,当年所引发的,并不仅仅是“三国热”,还有“水煮热”,便又有《麻辣三国》、《麻辣水浒》、《财经水浒》、《职场水浒》之类层出不穷的跟风书。《激情水浒》作为书名,置于汪洋一般的图书市场里面,恐怕已经很难引起读者们的注目。可笑我因成名,而今却陷入了它的困扰。此果报乎?此果报也!

在这个错综复杂的时代,果报是一个很好的头绪。沿着这个头绪,我在整理着自己,理解着自己。我的激情正在渐次退却,与此同时,有一种神秘的光辉开始照耀我的存在,让我的心像月亮一样充满感恩。我要感谢,感谢多年以来所有理解我和不理解我的朋友们,感谢这个色彩斑驳的世界和存在于斑驳色彩之中的那些善念。我从那些善念中倾听到上帝的声音,并为此而臣服。

2010年6月4日初稿于武汉市作协第八届长篇小说笔会

2011年2月22日深夜完稿于祖花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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