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一“猎日”杀手铁血传奇:狙杀 - xp1024.com
《中国第一“猎日”杀手铁血传奇:狙杀》


第1节:一神枪(1)

一神枪

太行山的秋夜格外寒冷,呼啸的山风打着旋儿掠过连绵起伏的山脉,那疾速的风声犹如群鬼夜哭,瘆人心魂。一处避风的山崖下,全身裹在厚军用毛毯中的夏少校自睡梦中醒来。他揉揉惺忪的双眼,使劲摇头将困意赶走,随后掀开裹在身上的毛毯,活动一下发僵的四肢,让体内的血液顺畅地循环起来,身子立时暖和了许多。

他低头看看左腕上的夜光手表:3点30分。

狩猎时间!

夏少校今年31岁,是国军轻武器与格斗方面的专家,枪法奇准,尤其擅长狙击,曾经留学德国三年,专门学习狙击和特种作战的战术。回国后历任中央军的排、连、营、团长,积极推行特种作战理念,并与实践相结合,成效显著。

"8.13"淞沪抗战的时候,夏少校率领一个中央军的加强团参战,常常化整为零,深入敌后,灵活机动地袭击日军的补给线和指挥所,战果大,伤亡小,为此受到了战区长官的通令嘉奖。三个月后,当国军从淞沪战场实施战略撤退的时候,他主动请命坚守断后,牵制日军的主力部队,掩护大部队转移,但未获批准,不然守四行仓库的就不是谢晋元而是他了。

转移到大后方之后,夏少校因战功卓著被破格提升为上校副师长,恰又逢新婚不久,踌躇满志,闪亮的将星似乎正在向他招手,那年他才28岁。可就在这个春风得意的时候,我们这位军事上全能、政治上低能的夏上校却向上峰建议学习共产党八路军深入敌后的游击战术,在中央军中组建类似的特种作战部队,潜入日军控制的地区进行袭扰破坏,集小胜为大胜,既能打击日军的嚣张气焰,又能鼓舞全民抗战的士气,一举两得,他还特别推崇毛泽东将游击战提升为战略高度的理论。

不料,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夏少校先被上峰严厉训斥,接着就是停职检查,最后竟由军统特务来亲自调查审讯,怀疑他是共产党。若不是他战功显赫,更重要的是有一位在中央军政部当官的朋友竭力为他说情,才算是保住了一条小命。说他是共产党,最终也查无实据,结果被降为少校,调离主力部队,安排到后勤部门工作,主要负责枪械的管理、保养和维护。

谁知祸不单行。一年后,夏少校年轻美丽的妻子因产后大出血而死,孩子也没能保住。痛不欲生的他开始放纵自己,每日无酒不欢,喝之必醉,成了夜总会的常客,过着偎红依翠、醉生梦死的奢靡生活,眼看一名郁郁不得志的优秀军人就这样一天天地垮掉了……

军政部的朋友不忍看夏少校如此消沉下去,便想方设法为他谋了一个去前线部队当教官的工作,地点在第二战区。朋友很了解夏少校的性格,给他一个施展自己才华的机会,比任何无谓的劝说都要有效,一个人有事可做就不会活在痛苦的回忆中。

可是到了第二战区夏少校才知道,所谓的教官就是一个闲职,根本无事可做,完全是挂个虚名领薪水而已。后来他才搞清楚,人家是不愿意得罪自己军政部的朋友才勉强同意他来的,不然谁敢用他这个有通共嫌疑的人呢?

白拿钱混日子可以,训练士兵是绝对不行的!

这事若发生在几年前,夏少校肯定会拂袖而去,打死他也不愿意受人怜悯!可如今他已然学会了随波逐流,国军中的腐败和怯战不是一天形成的,更不是凭他的一腔热血就能改变的,既然有人愿意出钱当冤大头,自己何不顺水推舟,乐得清闲自在?

至少这里与敌占区接壤,还能感受到紧张的战争气氛,比那个死气沉沉的陪都重庆要强上百倍!只是每逢日军清乡扫荡时,夏少校所在的这支国军除了撤退还是撤退,连一点象征性的抵抗都没有,有一次甚至被一个中队的日军追击了近百里,而国军可是一支齐装满员的师级建制啊!

想想都郁闷死了!

虽然人家把自己投闲置散,不管不问,但夏少校还是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来打击日军。他常常以狩猎为名,孤身一人进入太行山区,把从德国学来的狙击技能全用在经常进山扫荡的日军身上,枪枪夺命,冷血无情。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就有上百名鬼子和伪军丧命他的枪下,"太行神枪"的威名不胫而走,令所有进山执行扫荡任务的日军都心惊胆颤,谈之色变!

第2节:一神枪(2)

夏少校摸黑叠好毛毯,与当枕头用的德式军用背包放到一起,随后取出军用水壶,拔掉木塞,慢慢地喝了几口。水很凉,有些激牙,却令人精神一震,驱走了残存的困意,疲倦的双眼也逐渐明亮起来,发出猛兽般慑人的厉芒。

放下军用水壶,夏少校解开从不离身的枪袋,取出自己心爱的毛瑟98k型狙击步枪,熟练地检查起来。这支枪是他1936年离开德国前向毛瑟原厂定做的,性能极佳,制作精良。此枪采用优质的胡桃木做枪身,配以高精度的重枪管,加装六倍光学瞄准镜,发射7.92毫米尖头弹,千米之内精度非常高。

毛瑟98k步枪乃是德军现役制式装备,是毛瑟m1898式步枪的改进型,全枪仅长1110毫米,旋转后拉式枪机,容弹量五发,k代表"短"的意思。

夏少校的狙击教官是一名参加过"一战"的德国老兵,猎人出身,曾在残酷的西线堑壕战中狙杀了一百五十多名协约国士兵,最为骄人的纪录是,在一千米的距离上,成功狙杀了一名来前方阵地视察的法国将军。

而他当时用的就是毛瑟早期型步枪。

毛瑟98k的状况相当良好,枪机拉动灵活,供弹顺畅。夏少校关上枪机后的保险,满意地笑笑,起身携枪走出露宿的山崖。夜黑如墨,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冷风迎面吹来,直往人脖子里灌。夏少校竖起防风短大衣的衣领,戴上呢制战斗帽,如幽灵般悄然前行,很快就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

翻过一道高高的山梁,不远处有一个小村子,大约有十几户人家,房屋分布在山间一小块狭长的平地上。被夏少校追猎了一天的一支日本小分队,天黑前占领了这个村子,据屋坚守,龟缩不出,与他对峙起来。

在这一天当中,他狙杀了十二名鬼子,剩下的已不足十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夏少校决定一改在外围狙杀的战术,直接出其不意地潜入村子偷袭,顺利的话天亮前就能解决战斗。他这次出来狩猎已有半个多月,所带来的补给和弹药也所剩不多了,是该回国军驻地好好补充休整一番了。

离村子还有五百米,夏少校停下脚步,闪身躲在一棵大树后,仔细观察村里的动静。村子里同样漆黑一片,只能勉强看到一些房屋的轮廓,而且静得出奇,就连大山深处不断传来的兽吼声也无法引起村中的狗吠。

死一般的寂静!

夏少校避开通往小村崎岖的山路,选择越野而行,五百米的距离用了近三十分钟,而最后几十米几乎是匍匐前进的。背包、毛毯、水壶等有碍行动的物品都藏在了山崖下,他随身只带了步枪、手枪和一柄猎刀。

村口没有明哨,一定是藏在暗处了。大山中的房屋多数为就地取材的木石结构,粗糙而结实,背贴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非常不舒服。夏少校却毫不在意,悄无声息地摸到村口附近,伏下身来,静静地察看暗哨的位置。

风冷如刀,一阵紧似一阵……

很快,不远处暗黑的角落里传来轻微的跺脚声,执行警戒任务的鬼子大概是冷得受不了了。夏少校无声冷笑,探手拔出锋利的猎刀,弯腰朝目标移动过去。

不久,黑暗中闪过一抹寒光,小鬼子一声未吭地瘫倒在地上,咽喉被深深地割开,几乎断头。摸哨时切记要将对手的气管切断,就算暂时不死也无法出声,但很多没受过训练的新手往往忽视这一点,致使岗哨没有死透,还能发声示警。

夏少校可不是新手,老练狠辣得让人心里发毛。他直接用猎刀横贯鬼子的脖颈,随后在顺势使劲一旋,整个脖子被割开三分之二,就算是神仙也喊不出声来。

将猎刀在小鬼子的军服上来回抹了两下,拭净血迹,夏少校熟练地还刀入鞘,起身朝村内潜进。他脚上的那双褐色长筒皮靴是特制的,不仅轻便结实,还采用牛筋混合橡胶作靴底,走起路来像猫一样无声无息。

随着他渐渐深入村中,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迎面扑来,令人作呕!

爆裂的头颅,红白相间的脑浆,后背碗口大的血洞,还有……

第3节:一神枪(3)

平谷忍大尉再次被噩梦惊醒,十二名遭狙杀士兵的惨状不断在他脑中浮现:五爆头七穿心,又准又狠!而他们却连对手的影子也没看到,真是太可怕了!

八成是遇上"太行神枪"了!

平谷忍拥有日本皇家血统,母亲是公主,父亲是著名的银行家,而当今的天皇则是他的亲舅舅。他非常崇拜山本五十六大将,本想参加海军,却因有严重的晕船症不得不放弃。无奈之下他只好选择了陆军,先在关东军中当少尉副官,最近刚被调到日本华北方面军直属第26独立混成旅团任大尉参谋。

对于出身显赫家庭的平谷忍来说,大尉军衔只是个过渡,当将军才是他最终的目标。但是在军队中光凭背景深还不够,一定要有实际的战功才能得到快速升迁,可他没上过正规的军事院校,领兵打仗是外行,再加上身份特殊,旅团长官自然不肯让他去一线部队参战,给个参谋闲职待在旅团部,像夏少校一样整日里无所事事。

此次获准跟随一线部队进山征粮,是他不断申请的结果,甚至还动用了远在东京的关系。但是眼看粮食征集得差不多了,部队却一直未和八路军游击队正面接触过,这让渴望通过战斗获取军功的平谷忍很是恼火。

今天,他奉命率领一支日军小队去一个叫榆树沟的村子征粮,而那里是治安区(日军占领区),根本没有游击队在活动。他当然不甘心,便自作主张地率队深入到准治安区(抗日游击区)内搜索游击队的踪迹,寻找战机。不料却遇到了夏少校,不但遭受重创,而且还迷了路,又惊又怕地逃进这个不知名的村落,困住了。

华北农村的土炕让平谷忍大尉睡得很不习惯,虽然炕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褥子,可依然感觉很硬,比日本的木制地板可差远了。他烦躁地坐起身来,背靠墙,将枕头垫在中间,然后掏出金质烟盒与金质打火机,取烟点燃,默默地吸着。

日军占据的这所房子是村内最好最大的,有一个小独院,篱笆墙扎得很密实,院里栽着两株大槐树,落叶满地。房子分三间,全部贯通,中间较大的一间算是客厅,左右两间是卧室。平谷忍独占右边的卧室,其余的士兵都挤在对面的屋里,实在睡不开就去客厅打地铺。

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已被平谷忍亲手杀死了,而男人的妻女此刻正一丝不挂地躺在他身边遭受污辱。全村只有十二名年青的女人被留了下来,剩下的不分老幼全部杀死,青壮年男子的头则被砍下来,带回去可当作游击队来请功。

也许是太过疲倦的缘故,平谷忍只强奸了成熟的母亲后便睡着了,青涩的女儿没来得及碰,有心无力。

连续抽了三枝香烟后,平谷忍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对付那个神秘而冷酷的狙击手,一筹莫展。他们现在还剩下八个人,拥有一挺"歪把子"、两具50毫米掷弹筒、十支"三八大盖"、91式手雷若干枚。凭这样的火力对付一个排的八路正规军也绰绰有余,可他们此时面对的却是一名行踪飘忽,枪枪夺命的冷血杀手,有劲也没处使呀!

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自平谷忍心头升起,并迅速扩展到全身:恐惧!

鬼子们是天黑前进村的,很突然,谁也来不及逃走。鬼子把全村人集中到村中央的水井旁,所有女人都被迫脱光衣服,跪在地上观看父子、兄弟、丈夫惨遭屠杀,血流成河。

妇人母女和另外十名年青的女人被挑选出来作xìng奴隶,余下年老色衰的统统杀掉。鬼子们占据了妇人家的房子,强迫女人们光着身子去做饭。饭后,所有女人被命令并排躺在土炕上,挨个遭受鬼子们的集体轮奸。

妇人母女被一个长官模样的鬼子带进了她和丈夫住的房间,当着女儿的面强奸了她。妇人没有反抗,鬼子的凶暴残忍把她吓坏了,几十颗血淋淋的人头此时就堆在她家的院子里,死不瞑目!

鬼子没有碰女儿就睡着了,但他睡醒以后呢?女儿今年才十三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呀!她想过逃,可院子里有站岗的鬼子,她想哭,却发觉泪水早已流干。

第4节:二射杀(1)

二射杀

水井四周遍布尸体,其中有不少人失去了脑袋,发出阵阵恶心的血腥味儿。夏少校没有多作停留,不用察看也知无人生还,比这更惨的场景他已见过太多太多,而同样的杀戮几乎每天都在中国的土地上重复继续。他分不清此时的心情是悲伤还是愤怒,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彻底消灭这群失去人性的日本畜生,就是对死者在天之灵的最好告慰。

惨叫声在夜里听来十分刺耳,是女人发出的,前方约三十米处。

夏少校抬起头,目光像狼一样凶厉,一闪身便没入黑暗中。

站在院子里放哨的鬼子兵穿得还是夏季军服,薄薄的布料根本挡不住寒冷的夜风,那刺骨的滋味别提多难受了!他躲在一棵大树后面避风,不断地跺脚搓手,步枪靠在树上。过了一会儿,风小了,小鬼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根皱巴巴的香烟,用手捋了捋,叼进嘴里,摸出火柴点烟。

微弱的火柴光在风中一闪即逝,烟点着了。小鬼子急忙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深深咽进肺里,可还不等鼻孔里朝外冒烟,夏少校的猎刀突然闪现,风驰电掣般贯入鬼子的脖颈,刃旋颈裂,血喷如泉。

小鬼子倒在树下,身体无声地抽搐,刚刚抽了一口的香烟掉在尸体旁,红红的烟头在风里亮了亮,旋即被自己鲜血浸灭。

进出房屋惟一的门虚掩着,隐约有灯光透出。

夏少校悄悄掩至房门前,侧身贴墙,探头向屋内观瞧。客厅里没有人,鬼子们应该是睡在两侧的卧室里,具体人数不详。他瞅了一眼夜光手表:4点30分。

不能再等了,天一亮就无法突袭了。

在狭窄的房间里作战,单发手动式狙击步枪是难以胜任的。夏少校摘下斜背的狙击步枪,顺手横放在墙根下,这样做是怕进屋后会影响移动速度。

他掏出腰间的手枪,打开保险,检查弹匣,送弹入膛。

这是一把比利时fn兵工厂生产的m1935型自动手枪,也称做"勃郎宁九毫米大威力军用手枪",是美国著名枪械大师约翰·m·勃郎宁去世前设计的最后一款手枪。此枪口径9mm,发射国际通用的9×19mm巴拉贝鲁姆弹,并采用勃郎宁独创的双排供弹方式,让弹匣的容量达到了惊人的13发,比当时世界上任何一种手枪都多,大大提高了火力的持续性。

威力大,火力猛,杀伤作用强。

夏少校正是看中了此枪的这几种优点,才花重金从上海的洋行里买了一支原装的"大威力",当然,fn兵工厂的做工和质量也绝对是一流的。

虚掩的房门被轻轻推开,夏少校闪身而入,没发出一丝声响。他进屋后立刻蹲下身,双眼迅速一扫昏暗的客厅,确定没有人,反手小心地将房门无声关上,随后起身搜索前行,单手持枪,枪口与目光始终保持同步移动。

左侧卧室的门关得很紧,用手推不开,门缝里透出灯光来,侧耳倾听,粗重的鼾声中夹杂着女人的呻吟。夏少校当机立断抬脚,踹开房门,暴客入侵!

卧室里点着一盏油灯,火苗昏黄不定,但足够使人看清屋里的情景:十几名赤身裸体的男女挤在一张土炕上,四肢相互交缠着酣睡,其中有一名男子没睡,背对着房门跨骑在一个女人身上,双手在女人胸脯上死命地抓揉,女人无助地蹬着腿,发出呜呜的哭叫声。

破门声响,男子一惊,猛然回头,正好瞧见夏少校持枪闯进来。他刚想发声示警,枪响了,9mm铅心弹头准确地击中脑袋,男人的头如同被踩烂的西瓜般爆裂开来,仰头栽倒,脑浆流了一炕。

夏少校箭步纵到土炕前,挨个仔细分辨缠抱在一起的男女,是男的就一枪干掉,必是鬼子无疑。有两名鬼子被枪声惊醒,傻乎乎地挺身坐起,只听砰砰两声,子弹穿心,重新躺倒,另一名鬼子则在半睡半醒间爆头而亡。

最后一名鬼子反应较快,也很聪明,清醒后没有贸然下炕取枪,而是抓起一个女人当在身前作盾牌,慢慢地朝放枪的地方移动。

关键时刻绝不能手软,夏少校硬起心肠,果断地连开数枪,把女人和鬼子一起撂倒了。女人脖颈中了一枪,动脉被打断了,眼看活不成了,鬼子的右肩和小腹中枪,仍旧挣扎着伸手去够枪。

第5节:二射杀(2)

夏少校走过去,对着小鬼子的头补了一枪。

女人们都惊醒了,不少人身上沾满鬼子流出来的鲜血,惊吓得抱作一团,缩在土炕的角落里失声哭叫。

夏少校无暇安慰她们,还有一间屋子没有清除,悲凄的哭声中他夺门而出。

是不是哨兵走火了?

第一声枪响的时候,平谷忍的第一反应。

但随后又连续传来几声枪声,让他断定不是哨兵走火,因为"三八大盖"的射击间歇不可能这么短,而且枪声也非常短促沉闷,像是自动手枪发出的。

一定是出事了!

平谷忍连衣服也顾不上穿,赤裸着起身下炕,快速朝挂在墙上的手枪跑去。由于日军为军官配发的"南部十四式"(中国俗称"王八盒子")军用手枪的可靠性不高,平谷忍特地自己花钱购买了一把勃郎宁m1922型自动手枪(中国俗称"大花口撸子")作为自己的随身佩枪。

平谷忍取出手枪,拉动套筒,子弹上膛,正待出去看个究竟,卧室的门猛然被撞开,一个黑影飞快地闪了进来。他本能地举枪就打,三枪中一,黑影倒地不动,居然是一张破木椅。

略一错愕间,夏少校暴闪进屋,似鬼魂般了无声息。平谷忍的反应相当快,眼角余光瞥见人影闪动,心知不妙,下意识地缩身低头,恰好躲过了夏少校的第一枪。

子弹擦着头皮掠过,惊出平谷忍一身冷汗。

如此近的距离,首发竟未命中,夏少校也很感意外,大概是自己过于追求一枪爆头了,瞄准胸腹会更有把握的。不过这名鬼子除了反应不慢外,枪法真是臭得可以,三四米的距离打一把破木椅,居然三打一中,这对一向以精确射击自傲的"皇军"来说,真是莫大的讽刺!

平谷忍凭借机警躲过一劫,没有马上起身,却就势滚到墙边,蹲身出枪,瞄也不瞄,对着房门前迅速开火,连开数枪。他知道自己的枪法不太准,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内,他绝对有把握击中对方。

可是房门前没有人,地上也没有,但木制房门上有子弹的穿孔,墙壁上也留有弹坑。

人不见了,这怎么可能呢?

平谷忍愣住了,难道这家伙比自己还快?

也许是中枪后退到外面的客厅了吧?

起身快步走向客厅,他要确认对手是否已经死亡!

突然,身后传来挑衅似的口哨声,很响亮。

停下脚步,霍然转身,一个男人盘腿坐在土炕上,悠闲地吹着口哨。男人头上戴着一顶呢制战斗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帽子上也没有任何标志。

"'太行神枪'?"平谷忍试探着问。

男人不置可否,手枪垂在膝前。

绝好的机会!

平谷忍立即举枪扣动扳机,清脆的空枪击发声听上去格外悦耳,子弹打光了。

"可惜了,"男人摇摇头,声音很平静,"一把好枪。"

"等一下,"平谷忍舔舔发干的嘴唇,"也许我们可以谈一谈?"

男人不再说话,握枪的手抬了抬,火光一闪,子弹钻入平谷忍的左眼,掀开了天灵盖,脑浆喷溅了一墙。

天开始发亮了,劫后余生的女人们在院子里大声哭泣,几十颗人头就堆在院子的一角,血已凝固。

夏少校远远地伫立在一处屋檐下,边吸烟边把玩手里的大花口撸子,同样作为战利品的纯金烟盒与打火机早已装进他的衣袋中。看来这个鬼子大尉还挺有钱的,烟盒和打火机的材质和做工都异常精美,盒身不光是纯金打造,而且正反两面都镂刻着日本的国花菊花,线条细腻,栩栩如生,打火机也是如此,一望便知出自名家之手,华丽中透着一股贵族气,算得上是艺术品了。

大花口撸子也不错,精巧玲珑,大小适中,性能可靠,崭新明亮的枪身说明主人对它格外珍爱。这是勃郎宁1922年为南斯拉夫设计的军用手枪,其实就是m1910式手枪的扩大版,枪管加长,握把加宽,弹匣容量加大。尽管如此,m1922还是不太适合在战场上使用,也不是日本军官的标准佩枪,就算在日军特务机关也不多见,真不知道这鬼子是从哪里搞来的。

第6节:二射杀(3)

鬼子们的武器被集中到一起,有一挺"歪把子"、十支"三八大盖"、一具89式掷弹筒、二十枚91式手榴弹、两把质量极差的士官军刀,这些武器夏少校带不走,也没时间掩藏,他准备离开时用手榴弹全部炸毁,绝不能再留给小鬼子了!

女人们逐渐停止了哭泣,开始在女孩母亲的带领下依依不舍地离开村子,朝大山深处走去。家园是不能再住了,鬼子们肯定会来报复的,她们现在也没有能力埋葬亲人的尸骨,首先要保住自己的命,等确认绝对安全后才能回来掩埋亲人。

女人们消失在山林后,夏少校吐掉烟头,收起大花口撸子。他走到武器堆前,弯腰拣起一枚91式手榴弹,用手掂了掂分量,马上就可以为自己这次"狩猎"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东侧十几米外有一段厚厚的石砌矮墙,理想的掩体。

日军的91式手榴弹外形粗短,不易握持,投掷距离不如木柄手榴弹远,弹体表面还铸造了数条纵横交错的凹槽,将弹身分割成几十个小块,目的是使手榴弹爆炸时可以产生相等数量的破片,增强杀伤力,可实际效果并不理想。而且士兵在投掷91式手榴弹时,拔掉保险销后,还要必须将引信用力地在钢盔、石块等硬物上猛磕一下,使击针击发底火,点燃延时火药,然后方可投出。

如此麻烦的操作方式主要是为了可以配合89式掷弹筒一起使用。91式手榴弹的重量为520克,杀伤半径7-10米,延时期是7-8秒。此弹虽然有不少毛病,但在当时却是较为先进的一种手榴弹,至少比中国军队的木柄手榴弹威力大一些。

夏少校站在矮墙后,右手握紧粗短的弹身,引信朝下,左手熟练地拔掉保险销,将引信上的保险帽对准石砌矮墙用力一磕,击发底火,延时火药点燃。因为91式手榴弹的延时期过长,所以在战场上投掷时需要等上3-4秒再出手,不然敌人就会拣起反掷回来,可此时只是用来引爆炸毁武器,无须等待。

夏少校瞅准堆在一起的武器,刚要作势欲投,却突然发现先前女人们消失的方向又有人影闪现,隐隐约约有二三十人,呈散兵队形向村子靠近。带路的是一个女人,轻车熟路地接近了后村口,竟是刚才带队离开的女孩的母亲。

91式手榴弹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朝着与来人相反的方向飞出,越过三四座房屋后下坠不见。夏少校快速取下肩上的狙击步枪,水平据枪,眼睛凑到六倍光学瞄准境的目镜前,目标清晰地出现在眼中,十字分划线锁定。

他的德式望远镜留在了背包里。

"轰!"

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远处的人群迅速卧倒,只有女人还独自站着发呆,但很快也被人拉倒了。

过了一会儿,十几个人开始朝村子两侧迂回包抄,剩下的人掩蔽前进。女人站起来,边走边挥舞着双臂大喊道:"别开枪,他们是游击队,是来帮助掩埋尸体的。"

夏少校没有回答也没有现身,悄然向村外退去。狙击手在单独作战时,应该尽量避免和当地的老百姓接触,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暴露行藏。缴获的武器不用销毁了,正好留给游击队。他们的装备相当低劣,夏少校从瞄准境里看到了"老套筒"(毛瑟m1888式步枪)、火药枪、长矛,其战斗力可想而知。

攀上村北面那道高高的山梁,夏少校立刻伏身俯视下面的村落。游击队已经进入了村子,正在小心翼翼地逐屋搜索,动作很熟练,但是缺乏正规的战术训练。堆在空地上的武器很快被发现,不少人围上去抢着试手,发出阵阵惊喜的叫喊声。

夏少校起身离开山梁,朝自己昨夜露宿的地方走去。他决定取回藏在那里的随身物品后,尽快赶回国军驻地修整。这次"狩猎"的成果不错,半个多月,33名鬼子,其中还有一名大尉,这是他至今为止射杀的军衔最高的鬼子。

他再次掏出镀金烟盒和打火机,在行进中仔细赏玩,烟盒内刻有日文,看不懂,取出一支烟点着,深深地吸一口,味道不错,应该是"哈德门"牌的。

第7节:三夜宿(1)

三夜宿

犬养一郎少将放下电话,脸色非常难看,看得出他是在强压心头的怒火。电话是日本华北方面军司令冈村宁次大将亲自打来的,对他进行了严厉的训斥,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毕竟两人也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同班同学呀!

冈村宁次命令他务必在一个月之内抓到杀害平谷忍大尉的凶手,不然一切后果自负。冈村宁次是今年7月7日刚上任的,原来的司令官多田骏中将晋升为大将,调回日本大本营任大本营的军事参议官。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头一把就烧到了老同学身上,够狠!

当初调平谷忍来第26独立混成旅团时,犬养一郎就坚决不同意,多次请求将平谷忍调到别的部队,却没能成功,谁让人家有个舅舅是天皇呢!犬养一郎出身于日本九州贫苦的矿工之家,向来看不起平谷忍之流的豪门贵族子弟,一帮靠父祖辈势力爬上来的家伙能有什么真本事,纯粹是纨绔子弟。

真想不通陆军怎么会让这样的人加入呢?

不过看不起归看不起,人是必须要接受的。犬养一郎让平谷忍当了个没有实权的参谋,还特意派了两个勤务兵伺候他,目的是保护他的人身安全,要是天皇的外甥在自己的部队里出了事,那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谁知平谷忍竟毫不领情,整天吵着闹着要去一线部队参战,为此还不惜发电报让远在日本的母亲向陆军大臣施压。犬养一郎当然不怕他闹,但却顶不住来自上面的压力,恰好此时本旅团奉命执行一次危险性不高的征粮行动,平谷忍终于如愿以偿,他跟随一个大队(营)的日军进山了。

征粮行动进行得很顺利,眼看就要圆满结束了,平谷忍大尉却突然失踪了,在去一个叫榆树沟村的途中。犬养一郎立刻命令所有参加征粮的部队停止行动,用最快的速度向榆树沟村方向集结,以此村为中心展开大规模搜索,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平谷忍。他同时又派出旅团直属的侦察大队,直接深入到八路军控制的抗日边区内进行搜寻。

48小时后,侦察大队在太行山深处一个无名的村落里找到了平谷忍大尉和七名士兵的尸体。

确认平谷忍死亡后,犬养一郎下令将榆树沟村彻底从地图上抹掉,房子烧光,东西抢光,村民杀光,为平谷忍殉葬,他希望这样做能减轻一些自己的责任。

棺材是从日本本土运来的,上好的红木特制,完全是日本皇族的规格。犬养一郎见过平谷忍的尸体,脑袋被打爆,五官严重变形,活像一只烂透的茄子,恐怕他那位公主老妈也认不出来了。

犬养一郎自然不会为平谷忍的死悲伤,甚至还恨不得踢这个自作聪明的蠢货几脚,你自己找死却让别人受牵连!冈村宁次未上任前,方面军总部就有传言说,犬养一郎可能会被提升为中将师团长,可现在别提什么晋升中将了,少将旅团长能不能保得住都成了问题。

该死的平谷忍,死了也不让人安生!

犬养一郎挥拳狠狠地砸在桌面上,精美的白瓷茶具猛然一跳,滚落地上,摔得粉碎。

副官闻声迅速推门进来,看看散落一地的碎茶具,再看看犬养一郎铁青色的脸,他识趣地慢慢朝后退。

"回来,"犬养一郎大声喝道,"去通知旅团所有中队长以上的军官火速来旅部开会!"

"是!"副官应声而去。

坐在宽大舒适的黑皮沙发上,犬养一郎点燃一根雪茄,眉头紧皱。冈村宁次的命令让他很是头疼,一个月之内抓到凶手谈何容易,现场一点有用的线索也没留下。据发现尸体的侦察大队分析,平谷忍他们很可能是遭到游击队的突然袭击身亡的,因为现场除了两名被割喉的哨兵外,剩下的人全部是光着身子,应该是在睡觉。现场也没有找到一件武器装备,甚至连脚上的鞋也被脱掉拿走了,这说明对方搜缴得很彻底,与八路军游击队以战养战的特点相符合。

可是在太行山区活动的游击队多如牛毛,很多人白天是农民,一到晚上便是八路,根本无法分辨,惟一可行的办法就是一发现可疑的人就全部杀掉,宁枉毋纵!

第8节:三夜宿(2)

尽管侦察大队的分析很合理,可犬养一郎却有自己的看法。他亲自检查过八名死者的尸体,竟有五人是被一枪毙命的,子弹不是击中头部就是射穿心脏,枪法准确得令人不寒而栗。如果说是游击队搞的袭击,混战中绝不可能打得如此精确,除非是平谷忍他们不做抵抗,任由对手射杀。

但如果不是游击队干的,那又会是谁呢?

想着想着,一个似曾听说的名字在犬养一郎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太行神枪"!

对,除了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枪手外,谁还会有如此可怕的枪法?

他记得华北方面军情报机关曾经向各级作战单位下发过一个通知,命令所有部队密切注意一个绰号叫"太行神枪"的人,一有消息就马上汇报。

当时犬养一郎对这个通知很不以为然,认为枪法再神也只是一个人,能造成多大威胁,方面军总部完全是在小题大做。可是现在看来,这个"太行神枪"不但相当有威胁,而且还直接威胁到了自己的前程。

犬养一郎丢掉雪茄,立刻拨通了方面军总部情报机关的电话,他迫不及待地想了解关于"太行神枪"的一切情况。

一定要将这个该死的家伙给找出来!

羊井镇,老桂酒馆,晚八时左右。

夏少校身着便装,独自一人喝着闷酒,已略现醉态。羊井镇离他所属部队的驻地不远,属于国军的势力范围,是附近方圆几十里之内惟一的乡镇。夏少校是老桂酒馆的常客,每次"狩猎"后必来,这里自酿的酒味道纯正甘冽,口感很好,下酒菜做得也十分地道,尤其是酱牛肉和炸花生米,非常合他的胃口。

酒馆开在街角处,面积不大,刚好可以摆下十几张桌子,此时却只有夏少校一个客人。兵荒马乱,生计艰难,人们少有闲钱喝酒,生意清淡得很。老桂这时正手拿一块抹布擦拭空桌,不时抬眼朝街上瞅瞅,冷清得连个人影也没有,他不由得摇头叹息,看来今晚是没生意了。

老桂五十出头年纪,中等身材,人很精明干练。他的老伴早已亡故,育有一子一女,儿子高中毕业后去了上海,在一家外国银行里供职,寡居的女儿和他住在一起。

夏少校点上一支烟,向老桂招招手,"老桂叔,别忙活了,这时辰不会有客人来了,早点关门,咱爷俩一起喝两杯。"

老桂应了一声,丢开抹布,笑着走过来,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夏少校,您这么称呼我可不敢当,还是叫我老桂吧!"

夏少校给老桂斟满一杯酒,"有什么不敢当的,您年岁大,是长辈嘛!"

老桂端起酒杯,笑容苦涩,"白活了一把年纪,到老还守着个小店受穷,惭愧啊!"

"怎么,近来的生意不好?"

"您也看到了,哪里有客人来,再这样下去,非要关门不可了!"

"这几个月鬼子们扫荡得很频繁,听说是在搞什么'治安强化运动',制造了不少无人区,人一少,生意自然会受影响。"

"怪不得这些日子镇上特别冷清,极少有外地客人来,原来都是天杀的小鬼子给闹的呀!对了夏少校,您说鬼子们会不会来羊井镇呢?"

"暂时不会,鬼子们进攻的重点是八路军的根据地,一时半会儿还腾不出手来对付国军。不过以后可就难说了,您还是早做些准备的好,鬼子要是真来了,国军可是靠不住的!"

"准备什么,都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就算死也要躺在自家的祖坟里,不能落个客死他乡,做无主的孤魂野鬼!"

"您不是有个儿子在上海吗?"夏少校递给老桂一支烟,"可以去投奔他呀!"

"别提了,都半年多没来信了,"老桂接过香烟,歪头瞅一眼通往后厨的门,女儿敏不喜欢他抽烟,"谁知道他现在混得怎么样?再说上海不也是让小鬼子们占着,到哪里去还不一样受气。"

老桂说的都是实情,当时中国之东北、华北、华东、华南、东南沿海各省的大中城市和主要铁路公路都被日军占领着,国民政府所能控制的区域只剩下了西南与西北,而云南昆明则成为了中国抗日的大后方。因为中国所有的海上交通线全被日军封锁,所以美国和海外华侨的援华抗战物资,都必须通过海路运抵缅甸首都仰光,随后装上火车运到缅北重镇密中国,继而经由著名的滇缅公路运达昆明,最后再由昆明发往各个抗日前线。

如果没有这些援华物资,中国的抗日战争将很难坚持下去,尤其是正面战场。

谈这些郁闷的话题难助酒兴,夏少校和老桂干脆你一杯我一杯地对饮起来,很快桌面上的两斤白酒便全喝光了。夏少校还想继续喝,老桂急忙劝道:"不能再喝了夏少校,这酒是五年陈酿,后劲不小,喝太多会伤身的!"

夏少校也确实感到有些头晕,平时可没这种感觉,心知老桂说得不假,颔首道:"好吧,那咱们爷俩改日再喝个痛快,我先回去了。"

说着,他起身欲行。

老桂急忙伸手一拦道:"先别着急,吃点主食再走,空着肚子睡觉会很难受的!"

不等夏少校同意,老桂扭头冲后厨大声喊道:"敏,敏,做碗刀削面给夏少校端来,快点啊!"

"知道了,马上就好!"后厨传来敏甜美的声音。

盛情难却,夏少校重新坐下,接着和老桂闲聊,说到有趣处,两人相顾大笑,开心得像两个孩子。

脚步声响。

两个男人走进老桂酒馆,很突然,冷不丁吓人一跳。

终于有客人来了,老桂赶忙站起,转身笑脸相迎,但他的好心情只保留了片刻,便被眼前的两张面孔给彻底地破坏掉了。

第9节:四英雄救美(1)

四英雄救美

一张麻脸,一张马脸,目光凶狠,匪气十足。

老桂先是一楞,但立刻就堆起笑脸冲那麻脸汉子说道:"原来是麻爷呀,您这么晚还来喝酒,快请上座!"

麻脸汉子漠然不语,马脸汉子开口说道:"老东西,少他妈的在这里装蒜,钱准备好了吗?"

老桂问:"准备什么钱啊?"

马脸汉子大怒,跨前一步,手指着老桂的鼻子骂道:"你皮痒了是不是,拿我们爷们当猴耍呢!"

老桂连忙作揖赔笑道:"瞧您说的,给我个天作胆也不敢呀!"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麻脸汉子轻咳了两声,马脸汉字马上乖巧如猫般退到他身后,垂手而立。麻脸汉子先打量了夏少校一眼,没看出什么异常,这才把目光转投到老桂的脸上,冷冰冰地说道:"桂老板,您要是不想出钱,上次就应该跟我说清楚,何苦让我们兄弟大冷天的白跑一趟呢!"

老桂苦笑道:"麻爷,不瞒您说,这几个月生意非常不好做,连本钱都赚不回来,您说的那个数我实在是拿不出来呀!"

"那桂老板能出多少呢?"

"十块大洋,不能再多了!"

麻脸汉子阴阴一笑,扭头他顾。马脸汉子当即从他身后闪出,凶神恶煞般地走向老桂。老桂吓得脸色煞白,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有意无意地朝夏少校身旁靠去。

"十快大洋,打发要饭的啊!"马脸汉子边走边挽起衣袖,露出粗壮结实的手臂,攥起的拳头有碗口般大,"今天你要是不乖乖拿出一百块大洋来,老子就拆了你这个破店!"

正在这时,敏双手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刀削面从后厨走出来,脸上带着动人的微笑。敏今年二十三岁,身材高挑,容颜俏丽,是一个很有味道的女人。敏的丈夫一年前病死了,两人没有孩子,婆家对她不好,便搬回来和父亲一起住。

敏的突然出现,使店内紧张的气氛稍作缓解,麻脸汉子的目光立刻如钩子般盯住敏,像饿极的狼。店里充满火药味的场面把敏吓了一跳,停下脚步,不知如何是好。直到夏少校开口叫她,这才想起手里还端着面,急忙快步走到夏少校身边,忙不迭将刀削面放在桌上,慌乱中有面汤溢出,洒在手背上,立时一片通红。

夏少校知道敏很害怕,轻轻拍拍她的手臂,微笑着安慰道:"别害怕,这里有我呢,去忙你的事吧!"

敏点点头,似乎很相信夏少校,转身急匆匆地走进后厨。

敏消失后,气氛又骤然紧张起来。

马脸汉子不怀好意地冲老桂笑笑,"那是闺女吧,长得蛮漂亮的嘛,你要不想出钱也可以,让你闺女跟我们走!"

老桂的脸变色了,他最疼爱的就是女儿,绝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她,愤怒地向马脸汉子喝道:"闭上你的臭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有胆子就来拿吧!"

第10节:四英雄救美(2)

"呦嗬,你个老东西,还他妈的硬起来了,"马脸汉子恶毒地说道,"有这么漂亮的大闺女藏在家里不嫁人,是不是想自己留着用啊!"?

"你你你……"老桂气得浑身直哆嗦,"无耻的畜生,快给我从这里滚出去,快滚!"

马脸汉子探手揪住老桂的衣领,轻松地把他拽到眼前,冷笑道:"我先把你从这里扔出去,然后再去找你闺女乐上一乐,信不信!"

老桂奋力挣扎,怎奈马脸汉子的手像铁铸的一般,难动分毫。

"放开他。"声音不大,却直撼耳膜,发自夏少校。

马脸汉子眉头一皱,斜眼瞧瞧夏少校,恶狠狠地骂道:"你这个杂种说什么?"

夏少校安坐不动,静静地吸烟,抬眼瞟瞟马脸汉子,"我说你这个狗杂种放开他。"

只一眼,马脸汉子就感觉像被利刃刮过一般,遍体生寒,可他现在已是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吼道:"我操,你以为你……哎呦……"

灼热的烟头自夏少校手中弹出,准确命中马脸汉子的脸,顿时火星飞溅,烫得他怪叫着后退,手一松,放开了老桂。

其实烟头并没有烫伤麻脸汉子,只是那爆闪的火星令他感觉很烫而已。红亮的火星转瞬即逝,马脸汉子这才发觉自己被戏弄了,恼羞成怒地扑向夏少校,那愤怒的模样恨不得要将他生吞活剥!

似乎没看到夏少校手动,摆在桌上的那碗刀削面突然飞起,迎向急冲而至的马脸汉子,这回可不是唬人的火星,是实实在在一大碗刚出锅的热汤面。距离太近,马脸汉子根本来不及反应,本能地双手交叉一挡,面条是拦住了,可滚烫的面汤却浇了一头一脸,还顺着脖子往下流。

马脸汉子被烫得跳脚直蹦,嗷嗷乱叫,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大马猴。

麻脸汉子脸色一变,伸手向腰间摸去。

"你最好站着别动,"夏少校冷冷地盯着麻脸汉子,"拔枪你没我快!"

麻脸汉子的手僵住了,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他的手指已经触到了枪柄,而夏少校却仍旧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桌下,看不出丝毫要拔枪的意思。

他真的会比自己快?

犹豫,手心开始冒汗。

对手镇定自若的神情让他心里发虚。

可是就这样灰溜溜地认输走掉,自己以后还怎么出来混啊!

不行,说什么也要试试,没准他是诈自己!

麻脸汉子快速握住枪柄。

夏少校没有动。

第一时间打开保险,扳起击锤。

还没有动。

你死定了!麻脸汉子露出得意的狞笑,甚至开始想像夏少校中枪后的惨状。

一把锃明瓦亮的"盒子炮"(德国毛瑟m1896式自动手枪,简称m96)瞬间闪现,乌黑的枪口对准夏少校。

"啊……"老桂惊呼。

"砰!"枪响了。

麻脸汉子感觉自己的手指并没有扣动扳机,枪怎么就响了,而且枪声也比平时来得沉闷,不大像"盒子炮"发出来的。

"咦!"他定睛一看,发现夏少校竟然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正面带轻蔑的笑意望着他。

没打中!怎么可能呢?

麻脸汉子猛扣扳机,搂空,握枪手的虎口处传来剧痛,低头仔细一看,手上根本没有枪,虎口却莫名其妙地裂开了,鲜血淋漓。

迷惑、惊讶、恐惧,麻脸汉子的表情瞬息万变。他傻呆呆地看着夏少校,干张嘴说不出话来。

"你想说什么?"夏少校问麻脸汉子,"是不是要找自己的枪?"

马脸汉子木然地点点头。

"还有必要吗?"

摇头。

"带上你的兄弟一起滚,不要再回来,不然丢的可就不是枪了,听明白了吗?"

太可怕了!麻脸汉子发誓今生再也不想看见这个男人!

尴尬的沉默中,麻脸汉子扶着马脸汉子,战战兢兢地走出老桂酒馆,撒腿就跑,眨眼间便消失在黑暗中,蹿得比兔子还快!

澡水很烫,十分解乏。

夏少校全身浸泡在一个大木桶里,只露出头部,仰头枕着搭在桶边上的白毛巾,惬意地喝着酽茶醒酒。这种古老的洗澡工具让他感到非常舒服,比军队中淋浴式的洗澡强多了,来山西已经快半年了,还是第一次洗这么爽的澡。

第11节:四英雄救美(3)

赶走麻脸汉子他们后,夏少校要回驻地,老桂死活不让走,说他喝了那么多酒,天黑路远不安全,不如留下来住一夜,明早再回去也不迟,家里有的是空房子。其实老桂的心思夏少校很明白,他是怕麻脸汉子去而复返,想让自己留下以防万一。

夏少校没有推辞,事情既然管了就要管到底!

老桂的家是典型的前店后宅式,除了店面外还有五六间房用来起居,父女俩住绰绰有余。夏少校身处的这间房是专门用来洗澡的,空间不大,青石板铺地,墙上钉有挂衣服的铜钩,澡桶下有矮木凳供人上下,旁边顺手处还摆放着可放杂物的圆形木桌。

夏少校的烟盒、打火机、大花口撸子、没收的麻脸汉子的盒子炮此时统统摆在桌子上。外加一个茶壶。放下手中的茶杯,夏少校随手拿起盒子炮,借着不甚明亮的烛光细细察看,发现竟是一支汉阳兵工厂仿制的毛瑟m96基本型手枪,枪身上刻有汉阳兵工厂的厂徽。此枪口径7.63毫米,弹匣容量10发,标尺射程1000米,实际有效射程应在100米之内,枪口初速427/s,对目标具有很强的贯穿力。m96扳机的上方有一处极细微的凹痕,是夏少校用大花口撸子打飞盒子炮时留下来的,但丝毫不会影响枪的使用。

国内仿制盒子炮的厂家很多,汉阳兵工厂的产量是最大的,流通也最广,质量和性能也属上乘,当然,如果要和毛瑟原厂造的比,自然要差上一个等级。夏少校快速卸掉弹匣,试了试枪的各项性能,枪况良好,看来麻脸汉子保养得不错。

凭心而论,他认为盒子炮不适合作军用手枪,首先此枪的握把几呈圆柱形,射击时不便握持,只有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才能很好地掌握;其次该枪的重量和体积都过大,携行不易;最后是枪弹的初速虽高,贯穿力强,但停止作用不足,和日军的"三八大盖"一样,只要打不中要害,穿个洞养些日子就能好。

比起他自己的"大威力"来,该枪的各项性能指标都要略逊一筹。

敏提着一桶热水进来时,夏少校刚刚放下盒子炮,正要伸手取烟。敏没有敲门,似乎是一种暗示。妻子死后,夏少校接触过不少女人,大多都是迫于生计的风尘女子,今夜缠绵,明朝陌路,各取所需。但敏不是这种女人,所以尽管他很欣赏敏的矜持与美丽,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过分地亲近。

敏走到澡桶前,目光微垂,不敢正视夏少校,暴露出内心的羞涩,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紧,"水凉了,加点热的吧。"

夏少校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谢谢你。"

敏站上矮木凳,手提水桶将热水注入澡桶中,升腾的热气遮住通红的面颊,愈显妩媚。她喜欢夏少校,这个冷峻强悍的男人让她感到格外的安全。她渴望着他的拥抱,所以鼓起勇气走进浴室。

敏的反应怎能逃过久历欢场的夏少校的眼睛,这种无言的诱惑相当折磨人。他不知道敏的到来是自愿,是报恩,还是老桂的授意。但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想拒绝。

心仪的美人投怀送抱,只有白痴和太监才会漠视。

"进来一起洗吧!"敏放下空水桶后,夏少校发出邀请。

两情相悦,何须多言。

那一夜,是敏成为女人以来最幸福的时刻。她与夏少校纵情缠绵,毫无保留地奉献自己的身心,把心中压抑了许久的苦闷全部释放出来。在两人共同的努力下,终于达到了爱的高潮。

第12节:五战场(1)

五战场

瞄准镜中的山路上一片寂静,风吹过,枯草摇曳。

天是铅灰色的,正在酝酿今冬的初雪。

没有太阳,不必担心物镜的反光。

夏少校潜伏在一处山脊上,位置比山路略高,直线距离在千米之内,中间隔着一条深深的峡谷,就算日军能发现他也无法靠近,因为他占尽地利。美中不足的是,山脊上光秃秃的,没有任何可作掩蔽的物体,岩石也很坚硬,无法挖散兵坑。不过,山脊上倒是分布着大大小小十几处石坑,想必是经过千万年风蚀雨击而留下的岁月之痕。

夏少校找了个最大的石坑作狙击点,先将坑内淤积的碎石和泥土清理干净,然后人躺进去试了试,腿能伸开,宽度稍差点,深度正好能将身体遮住,总体来看还不错。

他没有清除坑边石缝中枯黄的草,那是最好的风向标。

德式野战背包放到旁边的石坑里,取下防风防雨的军用毛毯,折成两层垫在坑内,冷时可以掀起一层把自己裹住御寒,他无法确定潜伏多长时间。夏少校坐在坑内,左手持枪,右手反复拉动枪机,将弹仓内的子弹一一退出,用净布擦亮后再挨个压回去,最后自弹药包内掏出两个上满子弹的弹夹放到顺手处。他架起枪,瞄瞄对面蜿蜒而上的山路,空搂了一下扳机,随后满意地拍拍枪身,自言自语道:"宝贝儿,这十几天憋坏了吧!别急,一会儿就可以开荤了!"

强忍住想吸烟的念头,摸摸口袋里的金质烟盒,夏少校不禁想起敏那丰满火热的身子。敏不喜欢父亲抽烟,却对夏少校网开一面,甚至还特意给他买了两条他最爱抽的"大前门",让老桂郁闷得直翻白眼。敏很聪明,并不死缠着夏少校,来去自由,如此反而能抓住他的心。

那夜激情之后,夏少校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老桂家,很少回国军驻地。他反正是闲人一个,回去也无事可做,正好乐不思蜀。师部长官也知道他在羊井镇有个女人,但根本懒得过问,想起来时派个勤务兵过来看看,名义上是送军饷,实际上是确认他是否安全,不然出了事就不好向他那个在军政部的朋友交代了。

过了十几天双宿双栖的日子,夏少校的心又飞向了太行山。他是个天生的战士,手中持枪的感觉比握住敏的乳房更让他兴奋,温柔乡留不住热血男儿,千里太行山才是他纵横驰骋的战场。

国破家亡,枪为谁鸣?

过了四十分钟,山路上依旧毫无动静,天空中飘落细小的雪霰……

夏少校是前天进山的,日本华北方面军直属第26独立混成旅团的主力比他早了两天。前方的山路是通往八路军根据地的必经之路,日军是旅团级规模行军,应该不会比他快。

第26旅团进山的消息是勤务兵来羊井镇找他时说的。

他留勤务兵吃了顿饭,有酒有肉,可比国军的伙食强多了,知无不言。

对于日军第26旅团,夏少校并不陌生,上次拂晓突袭干掉的鬼子就是该旅团的。其旅团长犬养一郎(听名字就够可笑的,用中国的俗话讲就是'狗娘养的')原是日军第6师团(攻陷南京、制造大屠杀的主力部队)的一名大佐,因战功卓著,被调到华北方面军负责组建第26旅团,专门用于山地作战,并晋升为少将。

别看是直属方面军的部队,第26旅团的战斗力很一般,成员多由日本国内的预备役官兵组成,年龄偏大,不少人都已经成家了,有了妻子家庭,作战时自然不肯拼命。不过该旅团祸害起华北的老百姓来,手段却异常毒辣,尤其是对妇女,不论老幼,一律强奸,完事后还往饱受凌辱的女人yīn道里插入刺刀、木棍、石块等物,百般虐待致死。

前些日子发生的、震惊华北的榆树沟村大屠杀就是该旅团的"杰作"!

今天就让你们这群杂种血债血偿!夏少校暗暗咬牙。

他当然不会傻到独自去对抗一个旅团,主要是想通过狙击来迟滞日军的行动,为太行山抗日军民的疏散转移赢得时间。

他的第一狙击目标是军官,最好那个狗娘养的一郎少将就在先头部队里,好让自己一枪送他下地狱,来世不管转生成什么牲畜,都要比狗下的强!

作为一名受过严格训练的狙击手,夏少校的耐力是超一流的。他可以一动不动地在狙击点内潜伏24小时,不吃不喝,不用排泄,在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能在野外生存七天以上,仍可保持一定的战斗力。

有时候,等待也是一种战斗。

当雪霰变成细密的雪花时,远处的山路上终于出现了模糊的人影。夏少校赶忙举起挂在脖子上的德国"蔡司"八倍望远镜,聚精会神地观察起来。

出现在山路上的日军约有一个中队的兵力,赶着二十多匹骡马,背上驮着弹药箱和轻型迫击炮,没有看到大口径山炮一类的重武器,应该是轻装的侦察步兵。日军的行进速度很快,排头兵离狙击点有两千米,不久便可以进入射程。

第13节:五战场(2)

夏少校放下望远镜,打开枪机保险,推弹入膛,枪托抵肩,右手食指放到扳机护圈外,微曲。野战背包里有一副细羊皮手套,但是他没有带,怕影响手指的灵活性,狙击手只有一次机会。

光学瞄准镜中的鬼子越来越清晰,全部穿着卡其色带帽兜的军大衣,军衔标志不太明显,不过军官一般是不会走在最前面的。

没有合适的目标,继续等待。

长长的队伍在仅容两人并肩的崎岖山路上快步行进,身旁就是陡峭的山谷。夏少校射程内的这段山路比较直,大概有两百米长,没有任何掩蔽物,视野良好。

鬼子军官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材中等略胖,头带软式战斗帽,上面缀有黄色五角星,身穿高级黄呢军大衣,足蹬黑皮长马靴,军刀挂在马鞍旁,大衣上有肩章,是名少佐。山路虽狭窄,但是坡度比较平缓,鬼子少佐没有下马,夹杂在队伍中间向上走。

瞄准镜的十字分划线从鬼子少佐的头部下移至胸口,交叉点定格在心脏处,距离较远,要确保首发命中。夏少校抛却一切杂念,心如止水,身心似乎和枪融为了一体,达到人枪合一的境界。

石坑旁的枯草微微摇晃,说明风速不快,对子弹飞行线路的影响降至最小,机会难得,果断开枪。

扣动扳机,拉机退壳,重新上弹,再次瞄准,不到一秒。

夏少校的动作可以用神奇来形容!

抛飞的弹壳与鬼子少佐的尸体几乎同时坠地,惟一不同的是,黄铜弹壳在山脊上弹了两下后静止不动,而鬼子少佐却直接滚落山谷,死定了!

日军果然训练有素,惊变下队形依然保持不乱,在下级军官的指挥下,跑步前进,准备快速通过这段没有掩护物的山路。鬼子的机枪手开始向山脊方向进行试探性射击,弹头击中岩石,碎石四溅。

夏少校根本不在乎这种盲目的散射,再度握枪寻找新的目标。他这次不准备射人,而是射马,一匹负伤受惊的健马在狭窄的山路上发起飙来将会是什么样子,而且还驮着弹药?

不可想象!

马的体形大,横截面宽,走在山路上是绝佳的活靶子,新兵都能打中。夏少校选中一匹体格十分健硕的马,马背上驮着一座60轻型迫击炮和炮弹箱,他当然不会打马的要害,不然怎么折腾小鬼子呢!

瞄准镜对准马臀,枪响,命中。

弹头掀飞了一大块皮肉,惨不忍睹。

健马狂跳而起,悲鸣不绝。两名鬼子兵拼命拉住缰绳,竭力想使健马安静下来。

"啪!"又是一声枪响,两个鬼子兵的脑袋竟被一枪对穿。

健马摆脱了束缚,嘶鸣着在山路上狂奔起来。

在同一地点连续开枪是狙击手的大忌,敌人可以通过枪声准确定位,反狙击火力顷刻便至。可夏少校对此并不担心,日军现在不可能组织火力反击,因为他们首先要对付的是一匹受惊的马。

好戏已上场,静待佳音。

马嘶、人喊、枪响、惨叫,乱作一团,久久不绝地回响在山路上。

仰身躺在石坑内,夏少校点上烟,美滋滋地吸着,莹洁的雪花从天而降,落在脸上,钻入脖中,感觉凉飕飕的。

他开心地笑了。

虎子竟然在大白天潜进了日军占据的村子,手上拎着把鬼头大刀,怒火满腔。他是榆树沟村的八名幸存者之一,惨案发生时他恰好去十里外的舅舅家帮忙干活,回来却发现自家已被夷为平地,父母和弟弟都被烧成了灰。埋葬了亲人的骨灰后,虎子擦干眼泪,带刀四处找鬼子拼命。

虎子的刀法是跟邻村瘸腿刘二学的。刘二年青时当过镖师,拳脚过硬,身手不凡,而且还耍得一手好刀法,可惜在一次酒后斗殴中被人用枪打中了膝盖,左腿就此废了。镖师的饭是不能吃了,刘二带着多年的积蓄回到太行山的老家,从此绝口不谈江湖往事,安心过平淡的日子。

刘二的腿虽然瘸了,可一身功夫却没撂下,每天一早一晚偷着练练,强身壮骨。有一次他在山林中练刀时,被当时九岁大的虎子无意中撞见了,好奇地走近细看,结果被发现了。

第14节:五战场(3)

刘二叮嘱虎子不要告诉别人,虎子答应了,但说想跟他练武。刘二摸了摸虎子的筋骨,中上之品,想练出名堂要靠运气。不过他还是同意了虎子的要求,总不能让自己的这身功夫失传吧!

既然遇上就是有缘。

虎子跟着刘二练了八年,功夫都学全了,差的只是火候。

空地上的积雪还没有化,上百名村民聚集在一起,四周围站满鬼子,邻近的屋顶上架起机枪,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本来这些村民已经撤离了村子,但是因为雪天路滑难行,没能逃远,被轻装急行的日军追上后又赶回了村子。

天冷得出奇,风如刀割,冻得人瑟瑟发抖,人群中冻吓过度的妇女儿童开始低声哭泣。

"乡亲们,乡亲们,"一个汉奸打扮的中国男子从包围圈外走进来,大声朝村民喊道,"大家不要害怕,皇军要找的是八路,说出来的重重有赏!"

无人回应。

汉奸回头看看双手拄刀而立的鬼子军官,面目阴沉的鬼子军官对他微微点点头。汉奸极恭敬地欠欠身,快步走到人群前,仔细察看。不久,他突然抬手指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道:"老齐头,你的大女儿不是村里的妇救会主任吗?皇军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说出来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呸!"老齐头极度蔑视地瞪了汉奸一眼,狠狠地啐道,"猪狗不如的东西,你娘准是和东洋狗睡才下了你这么个忘祖叛宗的杂种!"

汉奸被骂得恼羞成怒,上前一把揪住老齐头的脖领,抬手就是四个又响又狠的大嘴巴,直打得老齐头口鼻冒血,腮帮子肿起老高。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汉奸将老齐头拽出人群,一脚踹倒在地上,"不说今天就活剐了你!"

老人挣扎着爬起来,倔强地冷笑道:"我说日你奶奶,还有小日本的奶奶!"

汉奸二话不说,取出斜挂在身上的盒子炮,对准老齐头的大腿就是一枪,老齐头应枪而倒,却强忍疼痛吭都不吭一声。

汉奸走到老齐头身旁,抬脚猛踩他的伤口,面目狞狰地吼道:"说不说!说不说!"

老齐头疼得直翻白眼,但依旧沉默不语。

汉奸加大踩力,来回碾压,老齐头咬牙死忍,面部肌肉扭曲变形。

鬼子军官不想让这种场面再持续下去,老人的顽强会激发村民们的集体反抗意识,应该采取最直接的方式,杀一儆百!

闪亮的刺刀替代了汉奸的脚,无情地贯入老齐头的腹部,用力搅动,破腹断肠。老齐头的身体如虾米般蜷起,双手死死抓住刺刀,濒死前的惨状令人不忍目睹。六智救

老人的死,夏少校看得一清二楚,可他没有开枪,原因很简单,为了救更多的村民。

树上可不是理想的狙击点,尤其是在落叶飘飞的冬季。但夏少校没有选择,这棵大树是附近惟一的制高点,800多米的狙击射程也很合适。树上的叶子并没有完全掉光,稀稀疏疏也能遮住人,不走近细看还真难发现。

这些鬼子就是他昨天在山路上狙击的那支日军中队,减员了约半个排,长官已换成了一名中尉。他当时竟没发现有汉奸随队而行,不然早就一枪干掉了,这种杂碎比鬼子还可恨!

鬼子中尉和汉奸固然是狙击首选,可为了减少村民们的伤亡,夏少校的第一枪瞄准了房顶上的机枪手,机枪对毫无反抗能力的密集人群极具杀伤力。

虎子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瞄准镜中,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让夏少校扣动扳机的手骤停。

他迅速移动瞄准镜,搜寻可疑人影,很快锁定。

人影非常灵活地向村西的空地潜近,手里握着一口鬼头刀,身手不赖。人影敏捷地纵身翻过一道院墙,消失不见。

仅凭一把刀就敢和近二百名鬼子玩命,这家伙的胆子比自己还大!

人影是友非敌,这忙一定要帮。

夏少校重新瞄准房顶上的机枪,瞬间扣动扳机,弹头准确命中心脏。

鬼子机枪手侧身倒在机枪旁,胸口血流不止。副射手愣了一下,但马上意识到有狙击手,刚要伸手去抓机枪,脑袋突然爆开,身子一歪,从房顶栽落地面。

第15节:五战场(4)

第一声枪响时,现场的所有人都认为又是汉奸在开枪,目光齐聚到他身上,连汉奸自己都忍不住低头看看手里的枪,随即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像是在说:不是我开的呀!

第二枪接踵而至,而且还有鬼子从房顶上坠下,半拉脑袋不知去向,粘稠的白脑浆混着鲜血直流,那惨状能把胆小的人吓个半死。

村民们开始骚动不安,忽听其中有人高声喊道:"八路军来啦,乡亲们一起往外冲啊!"

人群迅速朝村内涌去。

鬼子中尉立刻下令开枪射击,军刀刚刚抽出一半,人仰头便倒,眉心多了一个弹孔。其余鬼子吓得急忙散开,各自寻找掩护,也顾不上朝村民门开枪了。

村口有七八名鬼子堵着,见村民们冲过来,举枪便射,当即有数人中枪倒地,把后面的村民震住了,进退两难。鬼子们光注意前面,没想到虎子从身后摸了上来,但见刀光连闪,四颗鬼子头瞬时抛飞,宰得干净利落。愤怒的寒芒继续飞舞怒旋,裂胸、破腹、腰斩、断头,眨眼之间,剩下的四名鬼子也倒了,无一活口。

杀得痛快淋漓!

村民们趁机逃进村子,马上就有人对混乱的人群进行了疏散,大概是村里的抗日组织。空地上的鬼子此时也从长官身死的无序状态中反应过来,开始组织有效的反击,不断朝村内开枪,还架起迫击炮轰击。不过村民们大都安全疏散,没有造成大的伤亡,只是村口处留下了五六具村民的尸体。

虎子没有随村民向村东转移,而是独自留在村中,找机会和鬼子近身肉搏。他真后悔刚才杀鬼子时没乘机拣支枪,现在想去已经晚了。

鬼子们开始打炮的时候,夏少校将狙击点从树上移至村中,选在靠近村中主路的一处屋顶上。他判断鬼子很快就会进村,而且必定首先控制这条要道,然后派人迅速赶到村东头堵死村民们的逃生之路。

所以,这条路的控制权关系到上百名村民的生死!

绝不能让鬼子们得逞!

果不其然,炮击停止后,一小队鬼子便急匆匆地走上村中主路,想直插村东,对村子实施包围,剩下的鬼子开始逐屋搜索,见人就杀,并四处放火。

主路上的鬼子跑步前行,速度极快。

距离四百米,一枪爆头,夏少校毫不犹豫地干掉跑在最前面的鬼子。

余下的鬼子竟不躲避,悍不畏死地朝枪响的方向冲来。

夏少校可不吃这一套,反而激发了他的凶性,一枪一个,弹无虚发。连续打光了三个备用弹夹。

鬼子还剩六个人,已离他不足四十米。

刚从屋顶上撤下来,两枚91式手榴弹落入院中,夏少校想也不想,闪身躲进旁边的屋内,就地卧倒。

"轰轰!"两声巨响,弹片横飞,门窗震落,威力惊人。夏少校刚起身,院门就被大力踹开,六名鬼子蜂拥而入,个个枪上刺刀,双眼通红,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当先一名鬼子手里握着一枚手雷,正要往钢盔上磕。

夏少校快速掏出"大威力",瞄准院内的鬼子快速射击,仅用三秒就射光了一个弹匣。近距离的遭遇战,谁的反应快、火力猛,能第一时间压制对手谁就能取胜。

"大威力"在火力持续性上明显优于单发的"三八大盖"。

13发手枪弹击倒了五名鬼子,还有一名肩部中枪,这对枪枪夺命的夏少校来说,可是破纪录的。肩部受伤的鬼子见夏少校的手枪已呈空仓挂机状态,便挺枪嚎叫着冲进屋来,要和他拼命。夏少校冷然一笑,左手倏抬,"大花口撸子"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枪口火光一闪,鬼子兵头部中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步枪脱手,锋利的刺刀划出一道寒光落在夏少校脚下。

院里的鬼子还有两个未死透,躺在血泊里蠕动。夏少校给"大威力"换上新弹匣,但不想浪费子弹,插回腰间的枪套,俯身拣起那枚未炸的91式手雷,大步走出院门,用力在墙上一磕引信,随手朝后一抛,迅速离开。

主路上横七竖八倒着二十具鬼子尸体,散布于三百五十多米的距离内,加上院子里的六个鬼子,他干掉了两个步兵班(按国军编制算,日军的编制要多一些)还有富余,战绩不错。

第16节:五战场(5)

前行二十米,夏少校拐入一条狭长的小巷,搜索前行。鬼子快速包围的企图已被彻底粉碎,再死守主路已无必要,这时应该深入村中,机动作战,尽可能多地消灭日军的有生力量。

鬼子们十人为一组,在村中展开逐屋搜索,严格执行华北方面军制定的"烬灭作战"方针,也就是臭名昭著的"三光"政策。这时专门对八路军根据地制定一种战术,具体实施如下:凡根据地内的居民,不论老幼一律杀光,凡牲畜、粮食和生活必需品一律抢光,凡房屋住所一律捣毁焚烧,不给八路军留下任何可用的物资。

这一招真可谓毒辣至极!

村里大部分村民都逃向东面的山里,但仍有少数人冒险躲在村中,侥幸地认为鬼子很快就会撤走,却不知危险正在步步逼近……

虎子蹑在一组鬼子身后,翻墙穿屋,如履平地,悄然接近。他刚一口气杀了八个鬼子,状态正佳,只要把握好时机和速度,这十个鬼子照样在劫难逃。榆树沟村死了五百一十八人,他发誓要杀同等数量的鬼子来报仇,以告慰屈死的冤魂。

鬼子五人一组闯入两个对门的农家小院,野蛮地抢掠财物、搜杀村民。很快,一组鬼子发出得意的叫声,紧接着便响起女人的尖叫和孩童的啼哭。

虎子绕到发出叫声的院侧,刀斜背,纵身扒住近两米高的院墙,探头向院内观瞧,立刻气得目眦欲裂。只见一个年轻的女人被三名鬼子围着撕扯。还有两名鬼子站在一旁含笑欣赏,其中一人脚下踩着一个三岁多大小的男孩,正在不断挣扎着哭叫。

女人拼命地扭身蹬腿,不让鬼子得手,但裤子最终还是被无情地扒了下来,浑身赤裸。鬼子怪叫着把手伸向女人的下体,她发出极度羞愤的尖叫,却惹来鬼子们的阵阵淫笑。

虎子无声翻落院内,掣刀在手。

年轻女人被三名鬼子合力抬进屋内,准备奸淫。

踩男孩的鬼子被哭声搅得心烦,抓起上了刺刀的步枪就要给脚下的男孩来个对穿,但被身旁的鬼子拦住了。两人用日语交谈,很快就相视而笑,看表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

趁鬼子交谈之际,虎子悄悄逼近。

"娘……娘……"

踩在男孩背上的脚移开了,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边喊娘边朝屋里跑去。突然,出主意的鬼子探手揪住男孩的后脖领,发力将他拎起,另一只手握住脚踝,半蹲身前后荡了荡,随后奋力抛向空中。

男孩瘦弱的身体在空中连续翻转,升到最高点后开始下坠,踩他的鬼子正挺着刺刀对准下落的身体,脸上带着残酷的笑意,仿佛很喜欢这种"游戏"。

狗日的杂种!

虎子双目喷火,热血上涌,榆树沟村里的许多孩童婴儿都是被这样杀死的,然后堆在一起浇上汽油烧掉。他腾身跃起,寒芒乍吐,一刀斩飞了持枪鬼子的头颅,鲜血飙起老高。出主意的鬼子正笑嘻嘻地抬头仰望下坠的男孩,忽觉脸上一热,伸手一摸,是血。

鬼子大惊,慌忙举枪,晚了一步,刀光耀眼,锋利的鬼头刀狠狠地斜砍在他脸上,宽阔的刀身嵌入一半。与此同时,虎子伸手准确地接住坠落的男孩,抱入怀中,抖腕收回鬼头刀。

怀里的男孩竟然停止了哭喊,原来是早已吓晕了过去。

虎子怀抱男孩窜进屋内,还有三个鬼子亟待解决。他现在越杀越顺手,信心十足,刚才两个鬼子连声都未吭就挂了,也没惊动对面的鬼子。

屋内的土炕上,女人被死死按住,一名鬼子正在脱裤子准备强奸她。女人疯狂地扭动身体,但丝毫不起作用。鬼子大力扇她的脸,用日语高声咒骂。女人痛苦不堪,渐渐失去了反抗能力,遭轮奸是迟早的事。

沉浸在兽欲中的鬼子没有注意虎子的到来。其实,就算他们看到了也无济于事,因为虎子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人突现,刀光眩,血飞溅,杀无赦!

试图强奸女人的鬼子上身突然一挺,鬼头刀透胸而出,刀锋一闪即逝,尸体栽落炕下。当震惊与错愕浮现在余下两名鬼子的脸上时,鬼头刀又迅疾地闪了两下,摸乳房的鬼子改捂自己的咽喉,血自指缝间激射而出,倒在炕上无声挣扎;而另一名鬼子的生殖器被齐根削断,痛得他满炕乱滚,不似人声地哀嚎着。

虎子光顾着泄愤,没能一刀毙敌,惹来了麻烦。鬼子的哀嚎传出屋外,引起对面鬼子的警觉,急促的脚步声骤起,迫近。虎子立刻挥刀结果了被阉割的鬼子,然后将怀里的男孩交给惊魂未定的女人,大声说道:"快抱这孩子从后窗走,我来挡住鬼子!"

女人的衣服都扔在院子里,已来不及拿,她只好找了一件鬼子的军大衣穿上,光脚套上布鞋,打开后窗,抱起儿子跳了出去。

三支步枪并排靠在墙上,刺刀雪亮,泛着寒光。虎子收刀入鞘,抄起一支步枪走到屋门旁,举枪瞄准半掩的院门,只要鬼子一露头就开枪。他从未摸过枪,但刚才见鬼子们使过,一拉一送一瞄一扣,离老远的村民就倒了,挺简单的。

两处院落离得不远,鬼子转眼就到,撞开院门闯入,惊见地上的尸体,一愣。虎子趁机开枪,一搂扳机,没动,再搂,照旧,是保险没打开。他哪里知道枪上有保险,继续猛扣扳机,就是不响。

"啪!"枪终于响了,却是鬼子手里的,差点击中虎子。他吓得猛一缩头,快速离开房门。随即,枪声大作,子弹横飞。

虽然手里的枪没有打响,虎子却也舍不得扔,毕竟枪能及远,学会了比鬼头刀的作用大。他携枪自后窗穿出,并顺手拿了一条鬼子的武装带,上面带有两个皮质弹药包和长长的刺刀鞘。

已经杀了十三名鬼子,不着急,慢慢来,硬拼最愚蠢。

第17节:七首战(1)

七首战

女人抱着儿子跑进小巷,迎头撞见夏少校,止步,相距七八米。面对乌黑的枪口,女人紧紧搂住儿子,一副绝望的神色。如果不是女人那一头黑黑的散发,夏少校早就开枪了,身穿鬼子的军大衣,找死!

"别害怕,我是来帮你的,"夏少校枪口下垂,"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女人听到夏少校说中国话,长长地松了口气,马上摇摇头,脸色苍白。

蓦然,巷外枪声密集,隐隐传来鬼子愤怒的吼叫。女人顿时吓得浑身打颤,抬头望向夏少校,泪眼朦胧。

"出小巷,顺着大路朝山里跑,要快!"多说无益,夏少校挥手示意女人快走,自己则迎着枪声跑去。

虎子穿窗翻墙跳到院外,起身沿着墙根一路向东跑。不久,身后鬼子追了上来,子弹"嗖嗖"地从他头顶掠过。拐上一条岔路,正好看见女人钻进一条小巷,虎子心想不能将鬼子引过去,便掉头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这一耽搁,又让鬼子追近了不少。

虎子不熟悉村中的道路,同时为了吸引鬼子的注意,不能跑得太快,七拐八绕地竟迷了路。情急之下,他逢门就踹,遇墙便翻,好不容易找到一条通往村东的小路,却不料迎面撞上一组搜索的鬼子。

猛然一阵机枪扫射,虎子被逼进一所农家,土坯墙有半人高,上面还扎着很密实的篱笆。虎子躲进屋内,四下一看,发现居然没有后窗,抬脚踹踹墙,相当厚实,没有工具绝难破开。他想冒险从正面突围,但十个鬼子已呈扇形围了上来,机枪封锁,手雷开道,一点机会也没有。

土坯围墙被手雷炸开一个大缺口,鬼子涌入院内,生死一线。

拼了!虎子一咬牙,扔掉步枪,反手拔出鬼头刀,杀一个是一个。

夏少校快速卸下野战背包,从里面掏出一枚美式mkii型手雷,拔掉保险环,翻转式击针瞬间弹飞,延时一秒,奋力抛出。这种手雷可是美援物资,他好不容易搞到几枚,不全是为了对付鬼子,主要是留给自己的。

万一遭围,他可不想被活捉。

手雷准确地落在院中爆炸,当场炸死四名鬼子,包括机枪手。

鬼子们被炸懵了,好半天没缓过神儿来。机不可失。夏少校背包上肩,以最快的速度从隐蔽处冲出,左手拿着大花口,右手握着"大威力",对准鬼子边走边射。一时间,火光吞吐,弹壳横飞,枪枪追命。

第八枚弹壳自"大威力"的抛壳窗抛出,在阳光中飞速旋转,闪闪夺目,最后一名鬼子胸部中弹,倒地后蹬了蹬腿,咽气。夏少校跑进院内,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其中有个鬼子少尉,身上带着牛皮文件包,手里握着南部十四式手枪,半块脸被炸飞了,血肉模糊。

第19节:七首战(3)

枪声使藏身处完全暴露,立刻遭到鬼子们凶猛的火力压制,弹泻如雨,射得石碑上遍布弹坑,石屑纷飞。夏少校拉起虎子就往身后院里撤,凭他的经验,再不走就要挨炸了。

果然,二人前脚刚撤进院子,两枚由89式掷弹筒射出的91式手雷后脚便落到石碑旁,轰然巨响中,石碑被炸成三截,不知是不是文物。

院内后墙上已搭好木梯。夏少校让虎子先上,虎子却摇摇头,再次展示他惊人的弹跳力,直接纵身越墙而过。居然被人摆了一道,夏少校抬头瞄瞄院墙,近两米高,乖乖地攀梯翻墙。

夏少校落地后并未马上离开,取出两枚91式手雷,递给虎子一个,示意他和自己一起投掷。拔掉保险销,握紧弹身,引信朝下,虎子照做无误。夏少校侧耳倾听鬼子的脚步声,判断距离。

200米……150米……100米……50米……

引信猛然撞击墙壁,夏少校低喝一声"扔",两枚手雷飞落院中。91式手雷的延时期长达7-8秒,以鬼子的前进速度,正好可以赶上爆炸。

"走!"夏少校和虎子跑步离开。

现在该轮到鬼子们尝尝挨炸的滋味了!

鬼子的追击速度比夏少校预想的要快,两枚手雷的杀伤效果似乎不太理想,两人跑出村子还不到半里地,鬼子的身影就出现在村口。枪声急促,他们仍处在步机枪的射程之内。

村北离山地较远,地形开阔,障碍物极少,不利于掩蔽,是条死亡之路。能不能甩脱鬼子逃进山林,速度和运气缺一不可。从村东进山当然更快捷,但是会把鬼子引向毫无保护能力的村民,必然会丧失主动权,机动作战将转变成毫无取胜希望的死斗。

"不要跑直线,"夏少校率先跑起"s"形线路,并大声冲虎子喊道,"跟我学!"

虎子紧跟其后跑起"s",子弹打在两人身前身后,总是差那么一点准头。跑"s"固然能躲避枪弹,可却牺牲了撤退速度,鬼子则是跑直线追来,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进,危险加剧。

村北的地形虽然平坦开阔,但也有一些低矮的坑沟可供人暂时躲藏。夏少校见跑"s"很难摆脱鬼子的追击,而且射来子弹的准确度正在快速提高,便突然拉着虎子跳进一道半米多深的土沟里,矮身快速对虎子说:"你继续向前跑,找一处掩体朝鬼子开枪,我在这里阻击鬼子,咱俩交替掩护后撤,听明白了吗?"

虎子点点头,二话不说,飞身越出土沟,弯腰高速向前跑去。说话间,鬼子已经迫近二百米。如此近的距离,夏少校根本用不着瞄准镜,光凭感觉射击就能做到弹无虚发。

他半蹲在土沟里快速射光一个弹夹,五个鬼子应声倒地,追击速度立缓。但机枪火力很快就压制过来,打得他无法抬头,紧接着便是掷弹筒的发射声,手雷在土沟四周频频爆炸,夏少校几乎是趴到沟底才险险躲过手雷破片的攻击。

就在这关键时刻,虎子手里的枪响了。头一枪虽没打中目标,却令快速挺进的鬼子吓了一跳,立即伏身掩蔽。夏少校趁机跳出土沟,以最快的速度直线冲刺,赶在鬼子反应过来前已跑出几十米远,与虎子合兵一处。

两人就这样交替掩护着边打边撤,眼看离山林已不足五百米,胜利在望。远方村口又涌出大批鬼子,跑步增援上来,看来鬼子的主力都集中到村北来了,这个险总算没有白冒。

经过两次交火,鬼子们识破了夏少校的战术,队伍马上作出调整。少量鬼子用机枪掷弹筒在正面实施火力压制,大部分鬼子分左右两翼迂回包抄,准备在山林前截住他们。

夏少校连续狙杀一名机枪手和两名掷弹筒手,但马上就有人补上,火力凶猛依旧。迂回包抄的鬼子在优势火力的掩护下越追越近,渐呈包围之势。形势紧迫,夏少校果断中止交替掩护,带着虎子全速朝山林奔去,绝不能让鬼子给包了饺子。

五百米,生死考验。

对两人威胁最大的既不是掷弹筒,也不是"歪把子"机枪,而是左右两侧包抄逼近的鬼子,每队有八个人,手拎步枪跑得飞快。

第20节:七首战(4)

还有最后二百米,两翼的鬼子突然同时向内斜插加速,企图在山林边缘围歼夏少校和虎子,夏少校受过严格得近乎折磨的军事训练,武装越野是他的强项,体力充沛,越跑越快。虎子常年在山中练武,耐力与速度堪称一流,跑起来冲劲十足,像头捕食的山豹。

鬼子们拼命加速追击,却始终相差几十米无法拉近,山林在望。郁闷之极的鬼子停止追击,边开枪边投掷手雷阻止夏少校与虎子前奔。逼得两人再次跑起s线路规避子弹,但手雷破片尖啸的破空声却听得人心惊肉跳。

突然,一枚91式手雷飞越夏少校头顶,落到侧前方五米处,鬼子的臂力甚是惊人。

"趴下!"尽管91式手雷的延时期很长,夏少校也不敢冒险去捡起来反掷,他大喝一声扑倒身边的虎子,并顺势抱着他翻滚到一座低矮的土丘后。

"轰!"手雷起爆,气浪喷涌,破片纷飞。土丘的尖顶被强大的气浪催平了,夏少校忽觉右腿一麻,心知是挂彩了。他低头一看,一块破片在大腿上划出道寸半长的口子,不深,但鲜血很快就浸湿了厚呢料裤子。

没时间处理伤口,逃进山林方能确保安全,两人起身继续朝前跑。腿上的伤口虽然不大,但还是影响了夏少校的奔跑速度,右腿变得有点瘸,跑起来一颠一颠的。虎子想过来搀他,却被他一把推开,厉声道:"别管我,你快走,不能都死在这儿!"

虎子却决然道:"我不走,咱们跟小鬼子拼了!"

略一耽搁,鬼子们逼近了,不再开枪扔手雷,全体上刺刀,想要捉活的。虎子双目一寒,反手拔出鬼头刀便要冲过去拼命,不想却被夏少校抛出的手雷抢了先机。拼刺刀是鬼子的强项,硬干准吃亏,不如先送两颗手雷尝尝鲜,想捉活的可没那么容易!

鬼子们见虎子拔刀欲白刃战,这下正合他们的心意,人人挺枪大步逼近。谁知随后突然飞出两枚手雷,落点恰好不远不近,无法反掷,顿时一哄而散。虎子也见机卧倒在地。

由于躲避及时,两枚手雷并未给予鬼子有效杀伤,反倒让他们恼羞成怒,不想再捉活的,吼叫着挺起刺刀直冲过来,发誓要将夏少校和虎子活活捅死。

夏少校最喜欢这种蠢猪式的武士道冲锋,正好可以施展自己独创的手枪近战速射法,想送死还不容易。他冷酷一笑,"大威力"闪现手中,手指扣动扳机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仿佛是由机械在操控一般,弹壳连串飞出抛壳窗,弧线优美,如同空中斜飞的雁行。

弹头瞬间击中目标,发出噗噗的着肉声,宛如石破幽潭,悦耳爽心。

顷刻间,冲在最前面的六个鬼子几乎同时溅血倒地,全部是胸部要害中枪,当场毙命。后面跟进的鬼子全吓傻了,他们似乎只听到了一声枪响,而眼前却躺着六具同伴的尸体。

心胆俱寒!

夏少校正杀得过瘾,见鬼子们被自己神奇的枪法吓呆了,便毫不犹豫又打了一个七连发,又一茬七个鬼子倒了下去,弹匣告罄,空枪挂机。幸存的三个鬼子身似筛糠,面无血色,像见了鬼一般扭头就跑,只恨父母少生两条腿。

想跑!虎子纵身跃出,三两步追至身后,手起刀落,快似打闪,接连斩飞三颗鬼子头,尸身仍惯性向前跑出五六步方訇然倒地。

虽不如夏少校杀得多,却十分解气。

来不及喘口气,远处正有大批鬼子增援过来,夏少校和虎子飞快地钻入山林,沿着时隐时现的小路越野狂奔……

当不少于120名鬼子冲进山林时,夏少校和虎子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林边十六具冰冷的尸体。鬼子们气急败坏地在山林中疯狂搜索,可山林方圆十几里,并与绵延不绝的山脉相连,单凭上百人搜索无疑是大海捞针。

鬼子们连续搜索了两个多小时,一无所获。日头已偏西,林中的光线由明转暗,不久便漆黑一片了,只好无奈撤出。抬起十六具同伴的尸体,鬼子们垂头丧气地返回村子。

不到48小时,一个中队的兵力损失了三分之一,其中包括少佐中队长在内的四名军官,却只看到了对手的背影,这仗打得真是窝囊死了!

第21节:七首战(5)

炽热的火焰驱走了洞中的潮气,温暖如春,夏少校和虎子围坐在火堆旁,心情愉快地吃着晚饭。山洞位于一座山峰的中上部,深七八米,口小腹大,洞口呈45度向上倾斜,从外面绝难看到火光。为了保险起见,夏少校还特意用枯树枝封住洞口,只留下几处通烟进气的口子。

野战背包里储备了单人可吃七天的食物,主要以硬质面包为主,另外还配有少量的饼干和铁皮罐头。虎子大概是饿坏了,连吃了两罐牛肉罐头和四大块面包,相当于夏少校一天的食量。看到虎子似乎还未吃饱,夏少校又拿出一罐牛肉罐头递给他,虎子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自己已经吃饱了。

夏少校微笑道:"吃饭和杀鬼子一样,千万不能客气,不然挨饿吃亏的可是自己。"

虎子本就生性爽直,敢作敢为,听夏少校如此一说,便着实不客气地接过罐头,熟练地用鬼子刺刀撬开,大口吞咽起来。

夏少校也打开一个牛肉罐头,就着面包慢慢吃起来。按照虎子的饭量,背包里的食物只够两人吃三天的。可夏少校对此并不担心,因为他早就想到了单独行动补给困难这一点,所以就在自己经常活动的区域内设了几处秘密地点,存储了相当数量的弹药和食物,足够两个人在山里坚持战斗一个月。几处秘密地点相隔约一天路程,取用方便。

饭后,夏少校问起虎子的身世,得知他就是榆树沟村大屠杀的幸存者之一,难怪杀起鬼子来又凶又狠,甚至不惜以命相搏。通过交谈,虎子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竟是国军少校,怪不得穿着与众不同,武器也很新奇,步枪上安装着一个长长的圆筒,两头各有一个玻璃片,前大后小,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说实话,虎子对国军没什么好感,听到的消息除了战败就是撤退,连那个蒋委员长也都躲到重庆去当龟儿子了。共产党八路军虽然人数少、装备差,经常是打了就跑,可人家毕竟还是在打鬼子,是在华北敌占区内抗日,两下一比,高下立见。去年八路军发动的"百团大战"就轰动一时,干掉不少小鬼子,听说自己也死了不少人。

榆树沟村惨案发生后,虎子本想去投奔八路军,但不知如何去找,这种事又不能到处瞎问,无奈之下只好先自己单干。今天是他第一次杀鬼子,虽然宰得利落痛快,但如果没有夏少校及时出手,自己这条命多半就交代了。

不管是国军还是八路军,只要能打鬼子就成!

虎子非常佩服夏少校的枪法,不仅快准狠,而且动作极为潇洒好看,枪在他手里就像活了一般。两人谈了一会儿,虎子就迫不及待地央求夏少校教他玩枪。借着明亮的火光,夏少校手把手地教虎子如何使用"三八大盖"上的机械瞄具瞄准,如何往弹仓里压弹推弹,如何采取站姿、跪姿、卧姿进行射击……等等,不一而足。

步枪教会了又开始教手枪,直到完全记牢练熟为止。晚上不能进行实弹射击,枪声可能会招来鬼子,虎子只好空搂扳机过干瘾。

他渴望着天明,鬼子是最好的活枪靶。

经过白天的激战,两人的体力都消耗甚剧,饱餐一顿后困意渐浓。虎子首先撑不住了,上下眼皮直打架,练者练着就打起盹来。夏少校将火堆移开,让虎子躺在发烫的岩石上先睡,说自己值前半夜的岗,后半夜再叫醒他。

虎子头枕背包,身上盖着厚毛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夏少校挑旺火堆,添了些木柴,就近找处平坦干燥的洞壁一靠,摸出烟盒取烟,随手拣根半截通红的树枝点燃,深深地吸了两口。烟是敏给他买的"大前门",味道很纯。这次回去该给敏买些礼物了,衣服还是首饰,或者两样都买,他暗自决定。

暖暖的火光令夏少校睡意难耐,说值夜警戒是假,不想让虎子感到自己受照顾才是真,这孩子脾气倔强,搞不好会伤他的自尊心。他将烟头丢进火堆,竖起德军山地防寒服的衣领,取出"大威力"放在顺手处,最后把双手插进山地防寒服开在腰上部用于暖手的两个斜兜里,缓缓闭上眼。

第22节:七首战(6)

火堆释放的热量烤得夏少校很舒服,不禁想起敏温润丰满的身子,微笑着沉沉睡去……

冬季太行山的清晨寒气彻骨,山洞中的温度也骤然下降,冻得人手脚发麻。夏少校曾半夜醒来给火堆加了一次柴,此时也已暗暗欲灭了。他拿起一些细小的枯枝,非常小心地将火引旺,然后再添加大的木柴。去掉洞口的伪装,寒冷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让人顿觉神清气爽,夏少校解开裤子,痛痛快快地尿了一泡,真爽!

虎子还没醒,蜷腿紧缩在毛毯里。夏少校将洞口的枯枝扔到火堆上,抬脚不轻不重地踢了虎子两脚,没反应。掀开毛毯,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用手一摸额头,烫得厉害,竟然发烧了。

随身携带的急救包里没有退烧药,夏少校赶忙用毛毯将虎子重新裹好,随后拧开军用水壶盖,把水倒入空铁皮罐了,用几根树枝做了个木夹,夹起铁皮罐架到火堆上去烧,希望喝点开水发发汗能有好处。

虎子自幼习武,体质优于常人,平时很少生病,偶而遇到伤风感冒也从不吃药,练趟拳脚热热身就扛过去了。但这次他在山中游荡了半个多月,餐风露宿,饥一顿饱一顿,又缺少御寒的衣物,导致风寒入骨,若不是他报仇心切,恐怕早就病倒了。

昨日手刃了十几名鬼子,心中郁积的怒气得以宣泄,精神一放松,体内潜伏的寒毒趁机爆发,人被击倒了。

几罐热水下肚,虎子的额头开始冒汗,夏少校急忙把火堆烧至最旺,助他将身体里的寒气逼出来。一小时后,虎子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萎靡困顿的神情也大为好转,人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夏少校坚决制止,说他可不愿意带个病秧子去杀鬼子。

午后,虎子的烧终于退了,全仗夏少校的细心照顾和自身强健的体魄。病后的身体还有点虚,不过已经可以自己进食了,补充满干瘪的胃袋后,人又沉沉睡去。

等虎子睡熟后,夏少校手拿望远镜爬出山洞,坐在半山腰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观察周边的环境。他们现在所处的方位是东北方向,往西可回羊井镇,向东能到河北省,朝南走几十里就是昨天战斗过的村子。

他本想今天再返回村子看看,如果鬼子们还没撤,就紧紧盯住,说不定能发现第26旅团的指挥部,捞条大鱼。可虎子的病倒打乱了他的计划,烧虽然退了,但没准会反复,最好能得到药物治疗和良好的休息环境。

回羊井镇!夏少校决定明天就走。虎子的病来得猛去得快,病根未除,如不及时治疗调养一番,落下什么后遗症就麻烦了。

虎子脑瓜转得快,功夫又好,是个很不错的帮手,但他说过要去投八路军,能不能留下还是未知数。不过这一切要等到他病愈之后再谈,到那时去留自便,绝不勉强。

天又阴了上来,寒风吹乱洞口飘出的烟云,瞬间消散。

第23节:八搜杀(1)

八搜杀

师艳红手端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走进犬养一郎少将的卧室,心里直骂老爹师仁轩混帐,哪有叫自己亲闺女给老公带绿帽子的,而且还是陪日本人睡。自从日本人将指挥部设在师家大院,一家老小都被迫搬到县城西街的老宅去住,这里反成了日本人的天下。

岗哨林立,戒备森严。

师仁轩是上阳县的商会会长兼维持会会长,做人极为圆滑,可谓八面玲珑,日军、伪军、国军、八路军,处处吃得开,人送外号"师泥鳅"。县城里的商铺有一大半都是师家开的,涉及各行各业,听说在太原也设有分号,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这次日军第26旅团进驻上阳县,师仁轩陪同县长亲率城里各界人士出城迎接,仪式搞得异常隆重,还特意将自家的宅院让出来供犬养一郎使用。师艳红就是在当天晚上为犬养一郎设的接风酒宴上被他看中的,敬了两杯酒,惹下大麻烦。

师艳红本是回娘家为母亲烧纸的,还没来得及走,却摊上了这么档子事。第二天师仁轩便厚颜无耻地找她来谈这事,她开始坚决不答应,可经不住老东西威逼利诱,并许诺给她买件上等的貂皮大衣和一套纯金首饰,这才勉强应允下来。其实,当那晚犬养一郎看他第一眼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那眼神活像一只发情的大公狗。她刚开始故意不答应,就是想让老东西出点血。

老东西养着五六个年轻貌美的姨太太不送,偏偏要送自己的亲闺女,真他娘的不是东西!另一方面,她那个在伪军中当营长的不争气的老公,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在外面包了个婊子,常年不回家,这次正好给他带顶绿帽子出出气。

只是陪小鬼子睡觉心里多少有点别扭,尤其是那个犬养少将的年纪比老东西还大,也不知上床行不行。

卧室里相当暖和,黄铜炭火盆烧得正旺,就是炭气稍重点。屋中摆着张边角泛亮的红木圆桌,师仁轩和犬养一郎对坐畅饮,边吃边谈,甚为热络。师艳红款步走到酒桌前,将刚出锅的饺子放到犬养一郎的面前,先抛个媚眼,然后娇滴滴地说道:"犬养将军,快尝尝我亲手为您包的饺子吧!"

她今天特地穿了件紧身半袖旗袍,两侧的开衩几达胯部,包裹透明丝袜的修长大腿时隐时现,秀美纤细的双足上套着黑亮的高跟皮鞋,走动间放浪风骚,性感诱人。

尽管有师仁轩在场,犬养一郎却毫无顾忌地将师艳红直接搂入怀中,手伸进旗袍内,顺着光滑的小腿往上摸,最后停留在翘起的丰臀上,大力捏拍了几下,感觉弹性十足。在他眼中,所有中国女人都是战利品,自己有权尽情淫辱享用,根本用不着客气。

一个被征服的国家是没有任何尊严的。

"啊!"师艳红故意惊叫,扭身一屁股坐在犬养一郎的大腿上,揉着臀部浪笑道,"将军真坏,捏痛人家了!"

犬养一郎阴笑不语,歪头瞅了师仁轩一眼,见他竟然毫不在意地含笑而坐,一脸事不关己的摸样,甚至还端起酒杯向自己遥敬。怪不得中国人要当亡国奴,没骨气的人太多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被人当面狎玩,做父亲的居然笑呵呵地坐在一旁欣赏,真不愧是东亚病夫!

犬养一郎决定进一步刺激刺激师仁轩,看他是不是真心投靠皇军。他抬手按住师艳红高耸的胸脯,一边使劲揉搓一边对师仁轩说:"师会长,您的女儿非常漂亮,我很喜欢,谢谢您能让她来陪我。"

师仁轩连连陪笑道:"犬养将军太客气了,这都是我份内的事,何言谢字。只是小女少不经事,若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将军原谅。"

犬养一郎道:"师小姐是本人见过的最漂亮的中国女人,细腰长腿,乳挺臀坚,真是令人爱不释手啊!师会长不相信也可以摸两把试试嘛!"

师仁轩再无耻也不禁老脸一红,尴尬地搪塞道:"将军满意就行,将军满意就行……"急匆匆往门外而去。

望着师仁轩的背影,仿佛苍老了许多,犬养一郎得意而笑。

胡乱吃了十几个猪肉大葱馅的饺子,犬养一郎把忍辱含泪的师艳红彻底扒光,抱起来走向睡床。他要完全征服她,从精神到肉体。

第二天上午9点多钟,犬养一郎收到第三大队发来的电报。获悉该大队滕田中队在上阳县以北四十里处的小王庄遭到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袭击,损失了六十多人,滕田中队长与三名军官战死。电报上还另外注明:滕田少佐是被子弹击中头部后坠落山崖,其他死者也多为脑袋与胸腹要害中枪,怀疑是八路军的狙击手干的。

鱼儿终于上钩了!

犬养一郎将电报扔到桌子上,点燃一支雪茄,眼神益发冷酷。他从方面军情报机关那里获取关于"太行神枪"的情报很有限,只知道他第一次出现是在三个月前,狙杀了十二名进山扫荡的日军,没有任何个人资料,真是个神秘莫测的家伙!

离冈村宁次的期限越来越近,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亲自派人去设在北平的方面军总部,将最近三个月中各部队上报的遭袭纪录全部取回来认真研究,希望能找到有用的线索。经过仔细分析遭袭纪录,他发现"太行神枪"最新的活动范围就在第26旅团的辖区内。

平谷忍被杀的纪录排在最后,往前推三次也都是第26旅团上报的,这说明"太行神枪"很可能就隐藏在自己的辖区内。但如何把"太行神枪"找出来却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大规模搜索在人力和时间上都无法做到,而且必将打草惊蛇,惟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引蛇出洞。

第24节:八搜杀(2)

上阳县地处第26旅团所辖区域的中心点上,进退自如,县城还筑有坚固的城墙,易守难攻,是个非常理想的指挥场所。犬养一郎率队大摇大摆地进驻上阳县城,目的就是要吸引"太行神枪"的注意,他当天就命令驻扎在县城周边的各大队派人进山扫荡,作饵诱敌。

同时又从旅团直属的侦察大队中抽调100名精锐士兵组成搜杀组,每组20人,配备电台,轻装潜入山中进行搜索,一旦发现"太行神枪"的踪迹便无情捕杀。

滕田中队遭袭的消息已经第一时间通知到各搜杀组,命他们火速赶往小王庄附近追杀"太行神枪"!

虎子舒舒服服地泡在温泉里,半个多月以来的疲惫一扫而光,全身每一个毛孔都似乎张开了,舒坦得不得了,情不自禁地吹起了山野小调。夏少校没有泡温泉,他腿上有伤,虽然已经包扎过了,但不能沾水,此时正坐在远处的蜡烛前翻看鬼子少尉的文件包。

温泉位于一处隐秘的山洞内,是夏少校的秘密储物点之一,于偶然中发现的。温泉池在洞底,面积不大,呈不规则的多边形,深不到一米。泉水自地缝中涌出,温度稍高,热气升腾,钻入洞顶的缝隙中,消失不见。

文件包内有一张军用地图和一些文件,只可惜全是日文的,夏少校能识得地图,都是太行山周边的地形地貌,一望便知,但文件却看不懂,上面的汉字他认识,却猜不出文件的意思,只好先收起来,等回到国军驻地再交给情报部门处理。

他和虎子是下午四点多抵达温泉的,背包里的食物已经不多了,需要补充一些,顺便也让虎子洗个澡。这小子半个多月没洗脸洗手,整个人蓬头垢面,又脏又臭,不生病才怪!温泉离羊井镇不到两天的路程,如果顺利的话,后天晚上就可以见到敏了。

此次进山"狩猎"时间虽短,但收获颇丰,不仅遇到了虎子,而且还干掉了五六十个鬼子,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一名优秀的狙击手自然不能视多杀为目的,以最小的杀伤获取最大的战果才能算成功。但夏少校采取的是"威慑"狙击法,用爆头穿心的冷酷手段狙杀鬼子,给活着的人造成沉重的心理压力,感觉自己无时无刻不处于死亡的阴影下,直至彻底崩溃。

记得德国狙击教官曾告诉他,在一战西线的堑壕战中,英法士兵不害怕炮击与机枪扫射,只怕狙击手的枪响,有些士兵竟然患上了狙击恐惧症,一听到毛瑟步枪的声音就立刻丧失了战斗力,不得不送往后方的医院治疗,狙击手的威慑力由此可见一斑。

日本鬼子不是信奉武士道精神不怕死吗?

那就来试试吧!

午饭后,边喝茶边翻看文件的犬养一郎忽然感到有点犯困,连打了四五个哈欠,眼皮发沉。一向精力充沛的他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不管有事没事,每晚不过12点绝不上床休息,但昨夜是个例外。

师艳红在床上很会侍候男人,功夫不比窑姐差,使他不得不消耗大量体力才将她征服,虽然相当累,却让今年已49岁的他很有成就感。以征服者的姿态占有中国女人会让人变得异常兴奋,尤其是当她们忍不住呻吟的时候。

当年攻陷南京之战时,他所率领的联队是第六师团的主力,负责正面突击。一番浴血苦战后,联队伤亡过半,但终于第一批冲进了南京城,把旭日旗(日军军旗)高高地插在中国首都的城头之上。为了奖励犬养联队的战功,师团长谷寿夫特命他们驻扎在南京城中最富庶的地区"维持治安",这是他们奋战后的权利。

在南京城驻守的那段日子,成为犬养一郎最"美好"的回忆。他当时住在一幢中国富商遗弃的洋楼里,日日纵酒欢宴,夜夜无女不欢,全是些娇柔水嫩的南中国女孩,任他随意奸淫。有一次,副官给他弄来四名中国女学生,十六七岁年纪,长得清纯可人。他威逼她们脱光衣服,并排躺在床上挨个强奸。

直到联队奉命离开南京,他才把那四名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女学生给放了。

一想起这些往事,犬养一郎便坐不住了,那四名美丽的女学生在自己胯下受辱时泪流满面的表情又鲜活地浮现在眼前。他起身离开指挥部,直奔后院而去。师家大院共有四进,他独占最后一进院落,四周警卫森严,擅入者格杀勿论。犬养一郎推门走进卧室,已成为他禁脔的师艳红笑脸相迎,并快速褪去雪白的睡袍,展露出光洁丰满的赤裸娇躯。

第25节:八搜杀(3)

这是他特意要求的,不能给被征服者任何尊严和权利,包括穿衣服。在他眼中,中国女人就是一种泄欲的工具,必须随时随地无条件地为"皇军"提供性服务。

早已领教过犬养一郎残忍阴毒手段的师艳红选择了逆来顺受,她配合着把身子靠上去,任由男人抚弄,不敢流露出一丝不快。犬养一郎笑了,眼睛如蛇一样冰冷,伸手大力拍拍她的丰臀,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上床"。

床上的被褥早就铺好了。师艳红熟练地为犬养一郎宽衣解带,服侍他上床躺好,自己则依偎在他身边,拉起缎面棉被盖好。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感涌上心头。她恨日本人,恨父亲,更恨中国政府的无能,一个残暴,一个懦弱,一个不抵抗,才致使她这个弱女子饱受非人的折磨与蹂躏。

泪水无声滑落。

夏少校不打算在温泉洞里过夜,里面湿气太重,而且只有一个出口,一旦被堵住,惟有死路一条。虎子打了四五遍肥皂才将身上的泥垢清理干净,连泉水都变得混浊不堪了,好在不断有新泉水涌出,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清澈。

虎子的衣服早已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一双千层底布鞋也张开了口,但是还能凑和着穿。他换上一套夏少校备用的内衣裤,尽管不太合身,可毕竟是干净的,夹袄和长裤只好先将就将就,等回到羊井镇再换新的。穿好衣服后,他斜挎"王八盒子",腰扎鬼子的牛皮武装带,身背鬼头刀,手持三八式步枪,人看上去相当精神,只是这一身装束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两人并肩走出山洞,发现已是金乌西坠,天色昏暗。夏少校非常熟悉这里的地形,当先朝想好的露宿地点走去。山中寒夜气温骤降。感觉已经达到零度以下了。赶到露宿地后,夏少校破例升起一堆火,为了病刚好的虎子,冒点险也值得,他自信鬼子们不会追来,也追不上。

有时候,过度自信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

正当夏少校和虎子在跳动的火焰下享受刚刚补充好的食物时,一队日军搜杀组正在离两人二十里外的地方搜索前进,像狼一样锲而不舍。这队搜杀组于当天午后发现了夏少校和虎子曾藏身的洞穴,寻着两人留下的踪迹一路追来,并同时用电台通知旅部与其他搜杀组。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张开……

饭后,虎子执意让夏少校先睡,说自己刚洗完澡,感到特别精神,一点困意也没有。夏少校也没客气,吸了两支烟,脱下山地防寒服让虎子穿上,自己裹上毛毯倒头便睡。

见夏少校睡熟后,虎子好奇地拿起他的狙击步枪,虽然此枪的长度比三八式步枪短近一尺,但感觉很沉重,举枪瞄准有些吃力,不如"三八大盖"轻便灵活。他对枪上的瞄准镜很感兴趣,眼睛凑上去观瞧,除了能模糊看见身前的火堆外,远处黑洞洞的啥也看不见。

摆弄了一会儿狙击步枪,虎子也发困了,但大话已经吹出去了,只得强忍着。也许是靠着火堆较近,温暖的火光令他睡意更浓,不一会儿,竟不知不觉间打起盹来。

日军搜杀组如幽灵般闪现,夜半时分,火堆前方百米处。他们没有贸然行动,二十个人分散隐蔽,仔细观察目标。很快,他们就发现火堆旁放哨的人在打盹,其身后不远处似乎还躺着一个人,身裹毛毯一类的东西在酣睡。

不管这两人是不是"太行神枪",先捉住再说。

搜杀组的领队极为小心地起身向火堆潜去,其他组员相继跟进。暗夜的掩护下,他们像一群饥饿的狼,在悄然靠近中露出锋利的爪牙,随时准备发起致命一击。

自然界中的所有动物都有预知危险的本能,尤其是在夜晚,它们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到天敌的存在,从而躲避死亡的威胁。大部分人类在千万年的进化中失去了这种本能,但仍有极少数的人拥有"它",夏少校恰好是其中之一。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第六感。

一阵莫名的心悸使夏少校自沉睡中惊醒,全身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以他往常的经验,这是危险预兆。他蜷身不动,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首先看到了歪头打盹的虎子,然后发现远处黑暗中有不少人影在闪缩逼近,相距约五六十米。

第26节:八搜杀(4)

他不动声色地取出"大威力",慢慢拉动套筒,子弹无声上膛,一定要先发制人,不然必死无疑。火堆太扎眼,敌暗我明,一切行动都会暴露在敌人眼中,必须想办法扑灭。

"咔嚓!"不知是谁踩上了枯枝,发出刺耳的断折声,整个搜杀组瞬间停了下来,大气也不敢出。

虎子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没醒,继续酣睡。搜杀组松了口气,刚要起步,夏少校身上的毛毯突然飞起,迅速而准确地盖住火堆,眼前一暗,枪声乍响。

这突如其来的一枪没有击中任何人,却令搜杀组条件反射般伏身隐蔽。

夏少校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抄起背包飞滚至虎子身边,抬脚将他踹离原地,低声喝道:"醒醒,鬼子来了!"

搜杀组立刻就反应过来,强力反击,子弹倾泻在火堆四周,没能命中目标。

虎子瞬间惊醒,后悔得要命,准备硬拼赎过,夏少校却拽着他猫腰向后撤。敌情不明,先远离危险再说。虎子手拎两支步枪紧跟在夏少校身后,快速朝漆黑的大山深处跑去。

眼看到手的猎物从掌心飞走了,搜杀组怒气冲冲地拼命追赶,可是由于不熟悉地形,再加上天黑路险,追出七八百米后目标消失不见了。二十个人在四周狂搜n遍,一无所获,鼻子都快气歪了,真后悔没带军犬来。

奇袭失败,再搜已无意义,搜杀组退回发现目标处,认真寻找有用的线索。

夏少校和虎子其实并未跑远,而是藏身在一块巨大岩石下,搜杀组曾好几次从巨石旁走过,都没能发现。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夏少校打赢了这场心理战。此地有不少断崖深沟,夜间乱闯会很危险,就连熟悉地形的夏少校也不敢冒险走夜路。

不过他倒是希望鬼子们能盲目地瞎跑乱撞,最好能摔死这帮狗日的杂种!

可惜事与愿违,鬼子们小规模搜索了一阵就快速退走了,来无声,去无踪,不像是普通的鬼子,很可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山地部队。

看到鬼子们退走了,虎子刚想为自己的过失向夏少校道歉,不料却被他飞快地抬手捂住嘴,摇头示意别出声。鬼子们撤退得不合情理,其中必定有诈,不得不防。

果不其然,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巨石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出现在四周,聚在一起低声交谈了一会儿,方才无奈地离去。

耳听脚步声远去,夏少校暗自冷笑,心说:"跟我玩这套,你们算是碰到祖宗了!"

天亮前,夏少校和虎子已摸黑走出十几里山路,停在一片松林内小憩。两人检查随身装备,除去毛毯外一切都在。夏少校并没有过分责备虎子的失误,那样做只会加深他的自责,失去信心,与事无补。相信经历过这场实战后,虎子会知耻而后勇的。

虽然昨夜点火是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但鬼子们精确的追踪能力让夏少校大为吃惊,若不是他的感觉异于常人,明年的昨夜就是自己的忌日了。人可以相信感觉,但绝不能依赖感觉,毕竟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浪费不起。

夏少校决定立刻急行军赶回羊井镇,中途不再露宿过夜,除了必要的进食补充体力外,绝不浪费一分一秒。昨夜这帮鬼子是有备而来,不但行动敏捷老练,而且人数占优,如果再次遭遇必是一场恶战,胜负难料。

卧室的红木桌上放着两封电报,犬养一郎坐在桌旁阴着脸抽雪茄,炭火盆摆在脚下,红光烁烁。

一封电报是冈村宁次发来的,询问捉拿凶手的事情进展如何,措词十分严厉,并一再提醒他限期将至;另一封是先发现可疑线索的那队搜杀组发来的,说他们已和疑似"太行神枪"的人正面遭遇,而且还进行了短暂的交火,只可惜又让目标趁夜黑地熟逃走了,现在正加紧搜寻,亟待增援。

犬养一郎命副官取来军用地图,发现这队搜杀组所报的方位在上阳县的西面,相距八十多里,那里沟谷交错,地形异常复杂。离该地最近的村镇有三个:马庄、刘家堡和鹿蹄寨。其中鹿蹄寨最近,不足二十里,剩下的马庄与刘家堡分别为三十和五十里,再往西就到羊井镇了,那里是国民党军队的地盘。

第27节:八搜杀(5)

狼嗥峪是通往三处村镇的必经之路,其地形险峻,非常适合伏击。犬养一郎立即电令其余四组搜杀组,除一组做增援外,另外三组全部赶往狼嗥峪设伏,不惜一切代价捕杀"太行神枪"。

至于如何回复冈村宁次的来电,他早已想好了,只有一句话:已经发现凶手的踪迹,正在全力搜捕。

犬养一郎非常清楚冈村宁次为什么揪住平谷忍的事不放,其皇族身份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担心自己司令官的位置坐不稳。上一任司令官多田骏之所以被明升暗降,究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名将之花"阿部规秀中将毙命于他的任职期间,成为了当时最为轰动的新闻,而平谷忍就是另外一个阿部规秀!

此事处理不好,他和冈村宁次前程堪忧。

犬养一郎一想起平谷忍心里就来气,都死了还如此害人!

狼嗥峪寂静得有些反常。

夏少校走过两趟狼嗥峪,对峪中的地形较为熟悉,谷深道窄,岩壁高峻,怪石峥嵘,是个天然的设伏场所。凝望静谧无声的山谷,急行军一整天的夏少校有种不祥的预感:山谷里有埋伏。潜伏者当然不可能是昨夜的那批鬼子,应该是另有奇兵,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如此准确地判断出他的去向,从容调兵设伏,这位鬼子指挥官很不一般。

低头看看表:17点整。离天黑还有一个小时,夏少校决定等日落后再行动。两人藏身在谷口附近的乱石荒草中,不管山谷中有没有埋伏,他和虎子除了前进已别无选择。夏少校使用望远镜观察山谷中的动静,希望能发现隐藏其间的鬼子。

昨夜像兔子一样被鬼子撵得满山乱窜,狼狈之极,虎子正憋着一腔怒气没处撒。此时听夏少校说山谷里可能埋伏着鬼子,他立刻就兴奋起来,学会打枪后还未杀过一个鬼子,现在终于有试枪的机会了!

他握紧细长的三八式步枪,拉栓推弹上膛,举枪瞄准谷中能藏人的地方,专等小鬼子现身。

山下准尉等不急了,他只带来十个人,另外十人因体力不支被留在了路上。一天一夜的急行一百五十里,每个人的体力都已达到了极限,几近虚脱状态。他们刚休息了不到一小时,旅部电报上所说的目标就出现了。

两个人,一高一矮,携带轻武器。

目标似乎很警觉,长时间隐藏在谷口附近不动,好像是在等天黑。山下准尉可不能等,天黑对埋伏者不利,十个人根本无法封锁山谷,目标可以凭借夜色的掩护轻易地穿谷而去。

增援部队不可能在天黑前赶到,一切都要靠自己。旅部下达的是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捕杀"太行神枪"。山下准尉决定主动出击,只要行动勇猛迅急,十对二,胜算相当大。"太行神枪"的名号吓不倒优秀的帝国军人,踏着敌人或袍泽的尸骨前进才是"皇军"的本色。

山下准尉带头跳出埋伏点,十个人全速向目标冲去。他边跑边大声命令机枪手进行火力掩护,"歪把子"机枪声瞬间响彻山谷。谷中多嶙峋怪石,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是最佳的掩蔽物。十个人在怪石间时隐时现,快速接近谷口。

夏少校一开始很奇怪鬼子们为什么要放弃埋伏主动攻击,但随后一数鬼子的人数,才十个人,天一黑便无任何优势可言了,难怪要急不可耐地发动攻击。

看来自己是等对了。

斜阳晚照下,夏少校冷静而熟练地开枪射击,那神态就如同是在靶场上练习一般。7.92毫米尖头弹先后洞穿两个鬼子鲜活的心脏,在他们从山石掩体后跃出的瞬间,虎子一口气打光了一个弹夹,却只撂倒一个鬼子。那鬼子还没死透,躺在地上挣扎。他从腰上的弹药包中取出一个新弹夹,动作笨拙地往空弹仓里压满子弹,合上枪机,刚一抬头,一梭子机枪子弹横扫过来,击中身前的岩石,几发跳弹擦着他的头顶飞过,惊出一身冷汗。

"歪把子"机枪架在一块低矮的乱石上,不断喷吐火舌为进攻中的鬼子提供火力掩护。"歪把子"构造独特,外形丑陋,枪托抵住右肩时,射手的头却有向左扭方可瞄准,恰好被狙击步枪的瞄准镜套个正着。夏少校轻松一扣扳机,鬼子机枪手的头立时变成了一个被捏爆的番茄,惨不忍睹。

第28节:八搜杀(6)

机枪顿时哑了。

山下准尉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三死一重伤后距目标还有二百米。可是最重要的机枪手死了,失去火力掩护意味着将会付出更大的伤亡。

冲锋时最怕犹豫,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山下准尉一咬牙,命令所有人上刺刀,准备白刃突击。二百米的距离,用不了一分钟就能冲到,他不相信对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他们全部射杀,除非有奇迹出现。

在"8.13"淞沪抗战的时候,夏少校就曾亲眼目睹鬼子兵手持刺刀整队冲锋,还用日语疯狂地吼叫着。他当时不知道鬼子们在喊什么,后来询问日语翻译才搞明白,原来鬼子们是在喊"天皇万岁"。

今天这一幕又重演了,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传得更为响亮,嚣张得不可一世。这时,夕阳西下,原本明亮的山谷也变得昏暗起来,视线模糊不清。毛瑟98k狙击步枪的射速较慢,不利于快速射击,尤其是在近距离交战的时候。夏少校打完枪内的最后两发子弹,没能命中鬼子。

鬼子离他们已不足百米,重新装弹已来不及,该拼命了!

面对疯狂扑来的鬼子,夏少校表现出异乎寻常的镇定,面带冷酷的微笑。他斜背狙击步枪,右手往腰间手枪套一摸,"大威力"如通灵般跃入掌中,清脆的子弹上膛声同时响起,枪口微垂,指向前方。

十三发子弹,五名鬼子,每人平均挨两发多点,也许用不了。

"杀!"

不等夏少校开枪,虎子猛然窜出藏身地,手中鬼头刀寒芒烁烁,怒吼着反冲鬼子。他早就忍不住了,三八式步枪打一发拉一次枪栓太慢,不过瘾,"王八盒子"射程又太近,打不着鬼子。正着急间,眼瞅鬼子们怪叫着冲过来想肉搏,这可正合他的心意,也不跟夏少校打招呼,当即拔刀冲出。

事发突然,夏少校根本无法阻止,开枪又怕误伤了虎子,只好也起身冲出,怎么说也不能让虎子一个人冒险,日军的白刃战非常厉害。若单论拼刺刀,三个国军也不是一个鬼子的对手。虎子虽然身手敏捷,刀法了得,但要同时对付五个精于刺杀的鬼子也有点悬。

当年长城抗战时。二十九军的大刀队在喜峰口夜袭鬼子军营,虽然杀敌八百,可自身也损失六百人,而且这还是偷袭前先往鬼子军营投掷了大量手榴弹才取得的战果。

实际上,大刀的精神作用要远高于实战作用。

如果山下准尉知道今晚是自己作为帝国军人的最后一次冲锋时,他也许不会高喊"天皇万岁",而是去喊时常思念的母亲的名字。他面前的对手是一个看上去挺结实的少年,中等身材,顶多十六七岁,手里握着把大刀片子。他不明白对手为什么对这类无用的冷兵器情有独钟,白白浪费宝贵的钢铁,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山下准尉受过严格的刺杀训练,受训时曾用中国战俘做活人靶,尝试刺刀刺入人体什么部位才可以快速致命。那时,战俘像牲畜一样被绑在木桩上,挺精壮的汉子居然丝毫不做反抗,任人宰割,这更令他深深地厌恶。

单刃斜锋刺刀闪电般刺向少年的腹部,力量大得足以将他穿透。山下准尉想像着刺刀绞断少年大肠时他痛苦的样子,一定会像那些战俘一样发出无法忍受的惨叫,在剧烈的疼痛中死去。他特别喜欢用刺刀杀死他们,看着他们倒在自己脚下痛苦不堪地死去,那种满足感比强奸女人还要痛快。

面对鬼子凶狠的一刺,虎子毫不在乎,论速度和力道这鬼子还差得远。他挥刀崩开刺来的步枪,人闪身而上,抬腿朝鬼子命根处就是一脚。

十拿九稳的一刺竟被少年很轻松地震开,山下准尉心知不妙,急忙收枪缩身,险险地避过踢向下阴的一脚,但小腹却挨个正着,被踢得连退五六步,脸都痛白了。与此同时,身后的士兵快速越过他冲向虎子,展开围攻。

一脚没能踢死鬼子,虎子也很纳闷。他这一脚用了七成力,碗口大的木桩也能踢断,小鬼子居然还能动,够强悍的。其实他这一脚并未踢实,不然有十个鬼子也交代了。

第29节:八搜杀(7)

有了前车之鉴,虎子收起轻视之心,一人力斗五名鬼子,占尽上风。五名鬼子也很聪明,相互配合着刺杀,有攻有守,不给虎子贴身肉搏的机会。得势不得利,虎子不免急躁起来,挥刀想从中路强突进去,可鬼子守得很严密,劳而无功,还险些被鬼子刺中。

强攻不成,徒耗体力,反让鬼子占了上风,发起一轮又一轮凶猛的攻势,逼得虎子一时手忙脚乱。连续后退中,虎子逐渐冷静下来,重新调整战术,凭借灵活的步伐展开游斗,迫使鬼子们在移动中露出破绽。鬼子们认为虎子已然力竭,便倾全力刺杀,紧密的队形立时松散开来,破绽显露。虎子瞅准机会,闪躲中突然一个贴地前滚,从刺刀下突入近身。

刀光大盛,犹如虎入羊群,一双鬼子腿瞬间变成四截;锋刃怒旋,又一名鬼子肚裂肠流;厉芒再现,半拉鬼子头斜飞丈外。

眨眼间连杀三人,气势如虹。

剩下的两名鬼子完全惊呆了,腿肚子直打颤,从未见过如此狠辣的杀人手段,武士道精神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虎子挺刀朝两人逼去,除恶务尽。

"叭叭!"

枪声乍响,两名鬼子同时栽倒,眉心多了一个血洞,是夏少校抢先开的枪。他不怀疑虎子的战斗力,却担心身后的追兵,速战速决,穿过狼嗥峪就安全了。

山下准尉强忍腹痛,起身踉跄着向谷中跑去,他不想死,就算是天皇亲至也无法阻止他逃命。夏少校刚一举枪,忽见鬼头刀飞旋而出,好似一道眩目的闪电划过漆黑的山谷,转瞬追上山下准尉,奇准地旋下他的头颅。

鬼头刀仍朝前飞出三四米,方锵然落地。

"走吧,追兵快来了!"夏少校拍拍虎子的肩膀,率先朝谷中走去。虎子默默跟上,拾起鬼头刀的同时,回头瞅了一眼鬼子的无头尸身,漠然地起身离开。

"嗷……"

一声凄厉的狼嗥自山谷深处传来,神秘而诡异。

犬养一郎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从不在下属面前表露出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深藏不露才是为将之道。搜杀队伏击失败的电报一小时前已经发来,并请求继续追杀下去,他没有批准。狼嗥峪的伏击肯定会引起"太行神枪"的警觉,再追杀下去已无意义。

更重要的是,过了狼嗥峪再往西就是国民党军队的地盘了,冈村宁次上任伊始,就曾严令华北各部队不要主动和国民党军队交战,尽量保持相安无事的现状,把主要兵力用来消灭共产党八路军,这才是心腹大患。现在"太行神枪"逃入了国民军控制的区域,他正好可以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还给冈村宁次,就说杀害平谷忍的凶手已逃进国占区,请求派兵进入搜捕。

看冈村宁次这个老滑头怎么答复!

同意,他就带兵杀进去,把事情搞得越大越好,看你冈村宁次如何收场;不同意,平谷忍的事从此一笔勾销,谁也不能再提。

第30节:九整休(1)

九整休

月挂中天,窗前洒下一片清冷的光辉。

纵情欢爱过后,敏静静地侧身伏在夏少校的胸膛上,手指轻轻爱抚他宽阔强健的胸肌,顽皮地画着圈,闭目沉醉在无限幸福之中。

夏少校是今早天不亮回来的,没敲门,直接翻墙而入。同来的还有一个叫虎子的少年,说是在山里打猎时碰上的,父母都让鬼子给杀了,无家可归,他看着可怜就带回来了。两人的样子很是狼狈,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蓬头垢面,都快赶上叫花子了。

夏少校和虎子实在太疲倦了,连话都懒得说,吃饭洗澡后倒头便睡,一直睡到天黑才起来。老桂晚饭为他们准备了涮羊肉,又特意炒了几个拿手菜,开了一坛十年陈酿,算是为他们接风洗尘。

虎子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布料与做工都不赖,也挺合身,衬得人格外精神。衣服是敏从镇上最好的成衣铺买的,原先那套脏衣服早让她捏着鼻子拎到院外给烧了,不用看也知里面尽是虱子。

老桂阅人无数,一眼就瞧出虎子会功夫,处处透着股利落劲儿。听夏少校说,今早就是虎子翻近三米高的院墙打开大门的,像玩一样毫不费力,还有他带来的那把鬼头刀,沉重锋利,寒光瘆人,绝非样子货,刃口处还隐现血痕,没准是刚刚杀过人。

总之一句话:能让夏少校看上的人绝不是什么善主儿!

自从夏少校赶跑麻六之后,老桂心里一直不踏实,觉也睡不安稳,生怕麻六带人回来报复。虽说有敏这层关系,可夏少校不可能每天都住在这里,万一麻六趁他不在时前来报复,远水难救近渴呀!如果能将虎子留下来,多少也算有个照应不是。

酒席间,老桂主动说虎子既然已无家可归,不如就先凑和着在这里住下,条件是简陋点,但总比在大山里受冻挨饿强吧!夏少校也正有这个打算,他不能把虎子带回国军旅部,那里人多嘴杂,说不定会走露自己进山狙击鬼子的事情。

虽说抗战守土人人有责,可军有军法,擅自行动是不允许的,搞不好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夏少校根本不在乎什么判罚,只是担心这样一来会给重庆军政部的朋友惹来麻烦。

虎子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老桂的建议,反正他现在也无处可去,想投八路又找不到,不如先找个地方落脚,以后再做打算。经过这几日和夏少校并肩作战,虎子对他的军事素养和技能大为佩服,特别是枪法,简直是神了!但更重要的是夏少校杀鬼子,枪枪夺命,从不手软,这才是他愿意留下的真正原因。

不知为什么,每次和敏做爱时,夏少校总会想起已亡故三年的妻子,绝不是什么愧疚,可能和两人都是柔中带刚的性子有关吧?敏也同样温柔体贴,但却更多一些成熟女人的风韵。

夏少校的手茧坚硬粗糙,自敏娇嫩白皙的肌肤上滑过时,感觉像沙石在磨,微疼。但敏很喜欢这种粗犷有力的爱抚,那是强悍男人的特征,征服的同时也意味着保护。敏感到体内一阵燥热,手不由自主地向下伸去,男人同样的渴望让她情难自禁。

翻身抱住敏,夏少校激情迸发,结实的木床立刻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虎子在老桂家住得很开心,衣食无忧,和老桂与敏的关系处得像一家人般无拘无束。他身上的病早已去根了,每日帮着店里干干杂活,打打下手,手脚又快又麻利,深得老桂的赞许。为了掩人耳目,老桂对外称虎子是他的远房外甥,父母病死了来投靠自己。

这期间,夏少校返回国军驻地两次,每次都要住上两三天,主要是去搞些弹药补给,为下一次行动作准备。军用毛毯丢了要换新的,还要为虎子准备一套野战装备、走山路用的靴子、保暖的衣物等等,清单列了一大张,需要花些时间来准备。

夏少校把那支缴自麻六的"盒子炮"送给了虎子,还为他配了一个皮质枪套,可把虎子高兴坏了。"王八盒子"既难看又难使,怎比得上"盒子炮"威猛气派,火力强劲。他一得空就取出"盒子炮"认真擦拭,力求做到一尘不染,亮得能照出人影来。夏少校已教会他如何使用"盒子炮",并准备了三百发子弹供他练习用,当然是要到镇外大山里去练习射击。

虎子属于一点就透的主儿,又肯勤学苦练,半个月下来,步、手枪的射击要领已掌握得十分纯熟。手枪百米之内打死靶十枪九中,步枪三百米内也能达到上述水平,就差找鬼子这活靶练习了。他曾多次向夏少校提出想进山打鬼子,得到的答复却是先把枪法练好,而且这刚是第一步。

其实,夏少校心里也正在盘算着一次狙击行动,打击目标依旧是日军第26独立旅团,狙击时间预定持续两星期左右。上次被他们追得狼狈不堪,差一点就将命丢了,心里这口恶气不出不快。

另外,国军前几日向羊井镇东面的马庄、刘家堡一带增派了一个加强营的兵力,听说日军第26旅团正在那里集结,准备进攻国占区。自从日军发动并打赢中条山后,就很少对国军发动大规模进攻,默认他们在这一带的控制权,把主要精力用在对付共产党八路军身上。

冈村宁次上任之后,积极诱降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不过阎锡山老奸巨猾,既不愿背汉奸的骂名,又不想得罪日本人,重庆方面不能不顾忌,共产党还要应酬,就连南京汪伪政权也不能断了联系,在夹缝中生存,也着实不易。

第31节:九整休(2)

日本人打八路军他不管,八路军袭击日本人他也不帮,晋绥军奉他的严令不得和日军正面冲突,中央军他管不了,还要防着他们图谋山西。最好这几方能拼个两败俱伤,自己从中得利。

虽然夏少校所在的部队隶属于中央军,但在名义上都归第二战区管辖,日军若是进攻国占区,就不怕打破和阎锡山之间的心照不宣吗?他之所以一再推迟进山时间,就是想弄清楚日军的真实意图,如果是来真的,他这个当摆设的教官也必须回到旅部待命。

可是过了几天,警报解除,日军撤走了。但夏少校却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头,因为马庄和刘家堡离他与虎子遭伏击的狼嗥峪不远,日军的集结会不会是针对他的?虽然有点"自作多情",但也不能不防。

他决定马上进山一探究竟。

干冷干冷的大晴天,阳光照在人身上一点暖意也没有,北风像割肉小刀般飕飕地刮着,滴水成冰。离开羊井镇两天后,夏少校和虎子再次穿过狼嗥峪,向东深入日占区。

两人一路上晓行夜宿,从不接近山里的村落,以防暴露行踪。进入日占区后,他们明显放慢了行进速度,开始搜寻有价值的狙击目标。夏少校知道日军第26旅团的指挥部设在上阳县,但他不想现在就去那里,准备先打击驻扎在外围的日军,把鬼子们调动起来,然后再视情况到上阳县走一趟。

夏少校手上有一张日军的布防图,是在小王庄缴获的。布防图上的地点虽然是用日文标注的,但他对照国军地图又用中文重新标注了一遍,丝毫不差。东出狼嗥峪偏北二十余里,有一个小村子叫高曲,因地势较高,浊漳河的一个支流又从村旁流过,故得此名。

日军布防图上没有标注高曲村,但夏少校在旅部侦察营的朋友告诉他,约有两个小队的日军进驻了高曲村,都快一个星期了,意图不明。侦察营曾派一个班夜间抵近侦察过,发现日军屠杀了不少村民,他们向旅部请示进村消灭日军,但未获批准。

侦察营的朋友对此耿耿于怀。

夏少校准备就拿高曲村的鬼子开刀,为朋友消除内心的愧疚。

二十多里的山路崎岖难行,到达浊漳河支流附近已是下午四点多了。高曲村就在河对岸,水面约四米宽,已经上冻,远远看上去一片莹白,过人应该没问题。河两岸较为平坦,鲜有高大的植被能提供掩蔽,白天潜近观察村里的情况极为困难。

夏少校与虎子趴伏在一座低矮的土丘后面,离高曲村约有一千米。他用狙击步枪的瞄准镜观察村子,虎子则使用望远镜观察,太阳在两人身后徐徐西坠,不必担心镜片反光。狙击步枪的枪身和瞄准镜上都缠绕着土黄色的棉布条,遮蔽住原有的颜色,与土丘浑然一体,既能防冻又可增强隐蔽性。

"说说都看到了什么?"五分钟后,夏少校问虎子。瞄准镜物镜的直径不大,观察视角有限,不如双筒望远镜的视野开阔。

"村口有两个鬼子哨兵,村里看不到有人走动,死气沉沉的。"虎子双手握住望远镜,手指不断调整倍率,希望能达到最佳的观察效果。

"把望远镜给我。"夏少校要过望远镜亲自察看了一遍,情况和虎子说得大致相同。

通过半个多月的相处了解,夏少校发觉虎子的性格不太适合当狙击手,有拼劲少耐性,属于突击型的士兵。这次进山前他准备给虎子搞一支冲锋枪,换掉他手里的"三八大盖",加强一下近战突袭时的火力,但这种美援货不好搞,在国军部队中也很稀缺,惟一的办法就是通过黑市买卖。

太原黑市的规模不小,只要有钱就可以搞到任何东西,可夏少校还没来得及去就进山了,只好等下次了。

村子里升起了炊烟,有几个女人提着水桶走出村子,来到河边凿冰取水。她们路过村口时遭到鬼子哨兵的猥亵调戏,鬼子把手伸进她们的棉衣里一阵掏摸,发出得意的淫笑。仅凭几桶水很难判断出日军的兵力,天黑之前也无法潜至河边,只好眼睁睁看着女人们打完水返回村子。

"现在怎么办?"见夏少校放下望远镜,虎子急忙问道。

第32节:九整休(3)

"吃饭休息,天黑进村杀鬼子!"夏少校冷酷地一笑。

石原少尉一点也不喜欢高曲村,甚至可以说是厌恶,这里又穷又破又偏僻,没有丝毫的军事价值,派兵来此地驻守是最愚蠢的命令。可这牢骚话他不敢当着士兵的面说,想踩着你望上爬的人多如牛毛,不得不防。

一星期前,石原少尉接到命令,命他率领两个小队的日军赶到高曲村驻防,任务是防止国民党军队向日占区渗透。真是他妈的混帐命令!这一带山高谷深,沟壑纵横,敌军可以随意进出,两个小队的兵力能起什么作用,完全是在浪费宝贵的兵员。

如果不是有汉奸带路,他们根本就别想找到高曲村,为此石原少尉还特意夸奖了汉奸,现在看来简直就是讽刺。一个星期过去了,部队没有得到任何补给,村里的粮食也快吃光了,再这样下去人非发疯了不可。

为了节省粮食,他命令士兵将村里的青壮年男子、无用的老人和儿童全部杀掉,只留下充当xìng奴隶的妇女和几个干杂活的少年,可就算这样粮食也坚持不了几天。

两天前,他派人回大队请求补给,到现在也没有音讯!

夜光手表的指针转到23点,夏少校叫醒虎子。两人摸黑轻装出发,只带必要的武器,背包和毛毯留在原地藏好。今晚星月黯淡,寒风呼啸,极利潜行。来到河边,两人将身体紧贴冰面,双手像浆一样滑动,飞快而无声地溜过四米宽的河面,抵进村口。

村口依旧是两名哨兵,为了防止冻僵而来回走动。鬼子们竖起棉大衣的衣领,枪背在肩头,双手揣在袖子里,一边跺脚一边朝村里张望,盼着早点换岗。夏少校和虎子分左右潜进摸哨,锋利的匕首隐于肘后。等两名鬼子交错转身之际,人影暴现,寒芒乍闪,两个鬼子的脖颈被深深割裂,人像一堆烂泥般无声无息地瘫在地上。把鬼子哨兵的尸体拖离村口藏好,二人快速入村。

村里静得可怕,担心的狗吠并未响起,死寂得犹如鬼蜮一般。夏少校贴墙走在前面,手持上了膛的"大威力",作好随时开火的准备,虎子离他三四米远,斜背鬼头刀,手握"盒子炮",三八式步枪留在了藏身处。

近距离巷战,自动手枪要比单发步枪实用,火力持续性强。

虎子身背德式h型武装带,上面配有十个制式的"盒子炮"弹匣,其中有五个是20发装的长弹匣,进村前他换上了长弹匣。

远处传来嘈杂的嬉笑声。夏少校瞬间止步,倾听,判断大致的方向。一分钟后,他继续前行,速度加快,虎子紧随其后,保持距离。不久,两人追踪声源拐入一条漆黑的巷子,嬉笑声更加清晰起来,是鬼子们正在恣意淫笑。两人停在一处院门前,里面有灯光透出。夏少校轻推院门,纹丝不动,里面上了栓。

夏少校回身向虎子指了指院墙,虎子心领神会,"盒子炮"插进武装带,不需助跑,他原地纵身扒住墙头,然后如灵猿般翻墙而入,落地无声。片刻后,院门悄然打开,夏少校闪身而入。

石原少尉很烦隔院士兵们的吵闹声,但他不想去制止。在这个鸟不拉屎的村落驻扎了一个多星期,没有得到任何补给,粮食也快吃完了,又不能撤退,任谁都会想办法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耳边传来女人的惨叫声,大概是正在被轮奸,他的士兵都是老兵油子,什么恶毒的方式都能想出来,能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看这情形,今晚将会有中国女人见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第33节:十双雄(1)

十双雄

夏少校猛然抬脚踹开房门,躲在一旁的虎子把手里冒着白烟的木柄手榴弹迅速扔进屋内,两枚捆在一起,为了增强杀伤力。同一时间,两人闪身躲到房门左右,靠墙蹲下,握紧上膛的手枪,单等爆炸后第一时间冲进去消灭里屋的鬼子。

屋内外间有十几名鬼子,正围坐在一张木桌前吃刚炖好的狗肉,桌上还有酒。这是他们当中某人下午去村外猎杀的野狗,村民养的狗早被他们给吃光了。野狗的个头不大,所有人都吃肯定不够,所以只好先藏起来,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偷偷炖了解馋。

房门突然被踹开,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还以为被长官发现了,心里发虚地抬眼望去,恰好看见冒着白烟的手榴弹飞进来,滚落在众人脚下。鬼子们当场吓懵了,谁开这种要命的玩笑,一秒中之内没作出任何反应。当终于有人清醒过来,准备弯腰去拣手榴弹反掷时,却为时已晚。那人的手指刚刚触及手榴弹的木柄——

"轰!"的一声巨响,手榴弹起爆了。强烈的气浪将木制门窗全部震碎后散落到院中,其中还夹杂着人的断臂残肢。

不等屋内的硝烟散尽,夏少校猫身潜入,直奔里屋冲去,那里面还有鬼子亟待清除。在未发动突袭前,他已经暗中观察了许久,清楚里屋有鬼子正在奸淫妇女。事先他已和虎子分好工,由他负责里屋,虎子则清理外间并担任警戒。他担心虎子见到赤裸的女人后会反应迟钝,失去最佳的开枪时机。

夏少校的担心并非多余,进屋后看到的场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淫秽,却更令他怒不可遏。屋内的土炕上或躺或坐着四名鬼子与三个女人,全都没穿衣服,赤裸裸地绞缠在一起,其中一名鬼子正缓缓起身,似乎是被爆炸声给震醒了。灯火摇曳中,夏少校第一枪便命中那名起身鬼子的头部,随着爆裂的头颅缓缓载倒在土炕上,其余三名鬼子也被惊醒了,惊恐地抬头看着夏少校,瞠目结舌,活似三只呆头鹅。夏少校连扣三次扳机,三个鬼子的脑袋依次在他眼前爆开,他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先待在屋里别出去,等枪声停了再往村外跑!"他飞快地扫了一眼炕上的女人们,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外间有三名重伤未死的鬼子让虎子轻松地料理了,没开枪,用匕首割断了颈动脉。两人会合后迅速撤出屋子,躲到院子的暗影中,静待其他鬼子现身。不久,另外两间屋里被爆炸惊醒的鬼子,衣衫不整地开门跑出来,手里端着步枪四下搜寻,大约有二十多人。

"大威力"与"盒子炮"同时开火,33发手枪弹眨眼间从枪口倾泻而出,弹壳乱跳,弹头着肉声持续不断,首轮攻击波便撂倒一多半鬼子。两人快速更换弹匣,边打边退,撤进漆黑的小巷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突袭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可恋战。

巨大的爆炸声突如其来,震得四壁一阵晃动,房梁上经年未扫的尘土纷纷洒下来,呛得人双目难睁。摆在木桌上的油灯也不断晃动,火苗摇曳不定,屋内立时昏暗起来。

正准备休息的石原少尉迅速穿衣下炕,套上黑色马靴,快步走到木桌旁,一手稳住油灯一手打开放在桌面上的手枪套,取出"王八盒子",熟练地送弹入膛。

就在这时,邻院传来几声枪响,听声音似乎是手枪发出来的。

难道是敌人来偷袭了?是八路军还是游击队?

他正要出门查看,邻院忽又枪声大作,而且非常密集,紧接着便传来士兵们中枪后痛苦的呻吟。他再也待不住了,迅速系好武装带,快步走到门前,刚要伸手开门,房门却冷不丁地被推开了,为他们带路的中国汉奸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向他汇报道:"报告太君,有人偷袭,用手榴弹炸毁了一间屋子,还开枪打死打伤不少太君!"

石原少尉垂下手枪问汉奸:"敌人抓到了没有?"

"没有,已经逃走了!"

"八嘎,你留下看家!"石原知道再问也无用,当务之急是先稳定住部队,然后组织反击。

"是。"汉奸立即躬身道。

十字路口,夏少校和虎子隐身于黑暗中,各守一边,准备在此地伏击鬼子的搜索队。他们不熟悉村里的地形,未敢贸然深入,只好选择离村口较近的地点埋伏。不管伏击成功与否,两人都可以迅速撤出村子,从容退到河对岸的山地去。

伏击不同于狙击,不必选择高价值的目标,以造成敌人最大的伤亡为目的,这是夏少校除狙击外最擅长的战术。他没时间计算刚才的突袭干掉多少鬼子,可他心里清楚剩下的鬼子绝咽不下这口气,一定会出来大规模地搜索村子。他就是要利用鬼子们这种输不起的冲动心理,再来一次屠杀。

第34节:十双雄(2)

村前大河岸边堆着很多被烧焦的尸体,摞起来有一人多高,恐怕不少于五十人。夏少校希望鬼子也能有五十人,血债血还,一命偿一命!

日军的应变速度比夏少校预想的要快,搜索队不久便派出来了,高举火把抢占村中的要道,为逐屋搜索作准备。高曲村规模很小,只有二十多间房屋,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彻底搜索一遍。石原少尉把搜索队分成两组,每组十个人。第一组去村口,由外向内搜,他亲率第二组到村尾,从那里开始往回搜,最后两组人在村中汇合。

他命令如果发现敌人就立即开枪,死活不论统统有赏。

第一组直奔村口而来,离夏少校和虎子藏身的路口越来越近。夏少校取出插在武装带上的木柄手榴弹,拧掉保险盖,扣出拉绳用手指缠住,准备随时拉动,而另一边的虎子也在做同样的事。他们这次进山带了十颗木柄手榴弹,刚才用了两颗,效果还不错,希望这次也一样。

夏少校原本想搞一些美式手雷,那玩意体积小,杀伤力大,携带方便。可美国货短时间内很难弄到手,有钱也不行,因为大部分援华物资都被国民政府囤积起来了,就算是中央军分到的也很少。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物资流入了黑市,但多以食品药品为主,武器很少见到,更别说是美式手雷了。

国产的木柄手榴弹虽然威力差点,可供应充足,旅部军需库那里要多少有多少,只要花钱就行。

脚步临近,拽断拉绳,延时两秒,投!

两颗手榴弹飞落人群中,先后起爆,当场炸死五个鬼子,两个重伤,三个侥幸生还。幸存者还惊魂未定,虎子第一个从黑暗中窜出来,"盒子炮"连续怒吼,二十发子弹将三名幸存的鬼子打成了筛子,另两名重伤的鬼子也被他用鬼头刀劈死。比起那些被鬼子烧焦的村民,虎子的手段算是够仁慈的了。

夏少校自始至终未发一枪,让虎子出尽风头。

"现在就撤吗?"两人站在尸体旁,虎子问夏少校。

"不,"夏少校果断地回答,"原计划取消,提前决战!"

"你是说现在就把剩余的鬼子全干掉?"

"对,他们已经没多少人了,而且马上就会赶过来,机不可失!"

"好嘞,怎么干?"

"先上房。"

石原少尉带队急匆匆地往村口赶,爆炸声让他心惊肉跳,后悔不该分散兵力,这可是他仅剩的人手了。指挥部院中躺着二十九具尸体,留下四名轻伤者看守电台和俘虏,其余的全被他带出来了。

今夜若是找不到袭击者,他除了切腹之外别无选择。一个六十人的加强分队,竟然莫名其妙地死了一多半,却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教他如何向长官解释。

远处有火光闪动,石原少尉命令跑步前进。十具尸体被堆放在一起,最高处插着一支火把,火焰被寒风吹得呼呼作响。石原少尉感觉头皮发炸,耳边传来士兵们惊恐的叫声。他勉强压住心头的恐惧,强作镇定地命令士兵搜索四周,寻找有用的线索。

鬼子们心惊胆颤地散在尸体四周搜索,有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人惊出一身冷汗。军心已散,士气低落,石原少尉要是聪明的话,就应该返回指挥部固守待援,或者直接撤到山里去,绝对不应该让他们待在死人身旁感受恐惧。

枪响了,一名鬼子应声而倒,发自路左侧一所民房的屋顶。鬼子们立刻围了过去,踹开院门一涌而入。当最后一名鬼子前脚刚跨过门槛,对面屋顶上火光突闪,子弹准确钻入他的背心。

"对面屋顶上也有人!"有鬼子大声喊到。

进退两难间,悬挂在院门后的诡雷突然起爆,致命的破片凶猛地扑向鬼子。守在院门前的几名鬼子立时变成血肉模糊的尸体,七扭八歪地躺倒在地上,堵住了院门。

中计了!石原少尉急忙命令士兵往外冲,不能被两头堵着挨宰。可对面房顶上的枪手居高临下,火力十分凶猛,鬼子连冲了几次也没成功,反倒又损失了三个人。他和四名士兵被迫退回院中,背靠院墙躲避对面枪手的射击。五个人刚松了口气,这侧屋顶上突然伸出一支手枪,对准躲在院墙内侧的鬼子连续开火,顿时击毙三名鬼子。

第35节:十双雄(3)

生死关头,石原少尉变得聪明起来,枪刚响,他立即猫腰往房间里蹿,速度极快,最后一名士兵也紧跟在长官身后一起逃命。眨眼间的工夫,石原少尉冒着对面枪手的火力封锁,奋力撞开房门,滚入屋中。跟在他身后的士兵也逃进来了,但人却直挺挺栽倒在地面上,背部多了两个弹孔,是对面枪手射的。

石原少尉不敢停留,摸黑踹开后窗,弯腰跳到屋外,略微辨认了一下方向,抬腿就跑,比兔子还快。

虎子直接从房顶跳到路中央,一个贴地前滚翻卸掉下坠力,不等身形立稳,纵身跃入院中,一边开枪一边向屋内冲去。

"小心点!"头顶上方传来夏少校的警告声。他的动作虽然也很灵活,但却无法与虎子的轻身功夫相提并论。当他快速从屋顶跳下来时,虎子早就进屋了。

"妈的,让这家伙跑了!"虎子在屋内仔细搜了一遍,没发现有人,但后窗被人踢开了。看到夏少校走进来,他恨恨地骂道。

"他跑不远,"夏少校冷静地说道,"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哪儿?"

"那锅狗肉炸了真可惜。"

院中空地上摆放着二十九具日军的尸体,每个人都用军用毛毯从头盖到脚,准备天亮后下葬。汉奸每次经过这里时心里直发毛,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二十多人出去搜索袭击者,却只有石原少尉一个人活着回来,汉奸眼瞅哪儿都像藏着敌人,仿佛下一刻就会跳出来要他的命。

他想过独自逃命,可又怕袭击者在村外埋伏,请君入瓮。如果来的是国军,他说不定还能保住命,要是碰上了共产党游击队,以前的旧账先不算,就凭他给鬼子带路找到高曲村这一条,当场枪毙他都算是轻的!

国军很少搞这种偷袭,来的八成是共产党游击队。汉奸思前想后,觉得还是暂时和日本人待在一起为妙,毕竟人多力量大嘛,虽然加上他一共才六个人,其中四人还带着伤。他判断游击队来的人不多,不然早就发起进攻了,哪像现在这样安静得吓人。

电台和俘虏都集中在一间屋子里,门口连个警戒哨也不派,屋内灯光暗弱。汉奸走到门前抬手敲门,没人应答,再敲,还是一样。他马上心生警惕,掏出手枪,蹲下身悄悄地推开虚掩的房门,快速朝屋内瞄了一眼。

外间没有人,里屋传出女人的哀吟声。他妈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玩女人!汉奸暗自咒骂,还枪入套,放松了警惕。高曲村的女人长得一个比一个丑,看一眼就倒尽了胃口,真不知小日本哪来的这股子劲头!

汉奸闪身进屋,径直走向里屋,步履轻快。他挑帘推门而入,抬眼就瞧见两个光着腚的日军趴在炕上,身下压着同样光溜溜的女人,足有六七个之多,横躺成一排,等着轮流遭奸辱。炕上的日军似乎是睡着了,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一部军用电台摆放在靠墙的木桌上,另两名日军正坐在木椅上伏身熟睡。

汉奸越看越生气,自己提心吊胆地来找他们,这些家伙却睡得像死猪一样。但这话他不能明说,也只能憋着怨气走到木桌旁,伸手用力推摇一名熟睡的日军,并大声喊道:"太君醒醒,太君醒醒,石原长官叫你们过去!"

那名日军一点反应也没有,仍旧一副死猪相。汉奸急眼了,揪住日军的后脖领奋力将他拽起来,使劲地摇晃着说:"醒醒!醒醒!——"

汉奸突然像见了鬼一样僵住了,大张着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脸上血色尽失。他情不自禁地浑身颤抖,手一松,日军连人带椅仰面摔倒在地上,咽喉被割开一道恐怖的大口,血已流尽。

正呆立着发愣,门口处忽有人影闪动,汉奸本能地去掏枪。"盒子炮"刚一入手,人影近身了,一记重拳击中肋部,疼得他直不起腰来,随即右腕被牢牢扣住,用力一拧,枪被夺走了。还来不及喘气,一只铁钳似的手掌闪电般掐住他的咽喉,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举起顶在墙上,拇指压住气管,发力收紧。

"先别杀他!"夏少校闪身进屋,命令虎子先放下汉奸。

"这狗东西留着有什么用?"虎子极不情愿地松开汉奸的咽喉,手一闪,又是两记重拳痛击在他的腹部。

第36节:十双雄(4)

汉奸双手捂腹跪在地上呻吟。夏少校走近,蹲下冷冷地瞧着他,稍后开口问道:"还有多少鬼子?"

汉奸吸着气说:"你要保证不杀我!"

"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那我就不说。"

"好啊!"夏少校立即起身,侧脸对虎子说,"你来问吧!"

虎子沉着脸走来,双手不断用力屈伸,指关节啪啪作响,吓得汉奸毛骨悚然。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可不想被这野小子给活活掐死,看两人的穿戴不像是共产党游击队,没准能保住小命。心念电转间,他立即抬头朝夏少校说道:"我说,我全说,只求你们别杀我!"

夏少校再次蹲到汉奸面前,目光如刀,"说吧。"

汉奸定定狂乱的心跳,"还有一个鬼子在隔壁院里,是个少尉军官,另外还有两个村民在他手上。"

"鬼子的番号?"

"第26旅团一大队三中队下属石原加强分队。"

"来高曲村干什么?"

"防止国军渗透。"

"真的?"

"我发誓!"

"你过来干什么?"

"鬼子军官让我来找他们。"汉奸伸手指指躺在地上被割断咽喉的鬼子。

"起来带路,"夏少校结束讯问,兵贵神速,"你应该明白不配合的后果是什么!"

"我一定配合,一定配合……"汉奸起身后才发觉自己居然小便失禁了。

夏少校让虎子穿上日军的棉大衣假扮鬼子,他的山地防寒服同为卡其色,不必换,虽然颜色略深,但在夜里谁能分辨得出来?两人头戴钢盔,各背一支三八式步枪,押着汉奸直奔邻院而去。

临行前,他叮嘱屋里的女人别出去,以免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汉奸不敢走得太快,生怕对方起疑开枪。袭击者只有两个人,他逃跑的机会很大。讯问他的袭击者沉稳老练,性格冷酷,而那个毛头小子更是野蛮凶狠,差点没把他掐死,不能奢望他们能饶了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创造逃跑的机会。

石原少尉就是一个很好的替死鬼。

屋外传来脚步声,石原少尉条件反射似的躲到房门旁,一手持枪一手慢慢将木门拉开一道缝,偷眼向外观瞧。他看到汉奸领着两名头戴钢盔的士兵正快步朝这里走来,今夜月光皎洁,钢盔反射出暗幽幽的光,格外醒目。

他只身逃回小屋,浑身发抖地命令汉奸去把看守电台的士兵叫来,瞄准死守到天亮。

怎么就两个人?石原少尉记得自己留下四个人看守电台和俘虏,而现在跟汉奸前来的只有两人,剩下的人去哪儿了?他打开门,注视汉奸三人走近。汉奸的笑容有点僵硬,因为后腰上顶着一支上了膛的"盒子炮","太君,我把人给您叫来了!"

石原少尉很不高兴地摇着头说:"两个的不对,四个的有!"

汉奸赶忙点头哈腰,前跨一步,趁机与"盒子炮"拉开了距离,"另两位太君正在搬电台,马上就过来!"

虎子没想到汉奸敢在这关键时刻耍花招,可没听到夏少校的暗号他也不能开枪,只好迅速跟进,重新把"盒子炮"顶在汉奸的腰眼上。汉奸故意哎呦了一声,脚步踉跄着靠近石原少尉。

石原少尉原本没太注意汉奸身后的士兵,此时却抬头扫了一眼虎子,发现他把钢盔压得很低,看不清脸。石原少尉立刻用日语大声训斥虎子,声色俱厉。虎子恨鬼子恨得牙痒痒,这时见鬼子居然冲自己大嚷大叫,便忍不住抬头怒视鬼子。

这下可坏了!石原少尉认得自己手下所有的士兵,月光下,虎子的脸绝对陌生。

当汉奸故意出声时,夏少校就预感事情要坏,这出戏没法再演下去了。他原本想确认屋里有多少人后再行动,要不然刚才鬼子军官开门时他就可以开枪。现在眼看计划要黄,那就——

他伸手去掏揣在上衣兜里的"大威力"。

石原少尉眼角的余光瞥见夏少校在动,又联想起虎子那张陌生的脸,就知大事不好,人急忙往一旁闪,并抬手去打木桌上的油灯。与此同时,汉奸趁虎子分神之际,快速弯腰钻入屋内,就势趴倒,随即大声狂喊:"他们是假的!他们是假的!……"

第37节:十双雄(5)

虎子一愣神,失去了最佳开枪时间,再想瞄准时,已失去了目标。

也许是太紧张了,石原少尉用力过猛,竟然将木桌上的油灯打飞起来,撞到内侧的墙壁上反弹落地,滚了一滚,灯芯熄灭。

屋内立时一片漆黑。

就在灯火熄灭的刹那,夏少校连开两枪,屋内立刻传来重物倒地声,随后便了无声息。

汉奸趴在地上探摸石原少尉掉落的手枪,动作很小心,尽量不发出声响。他眼看石原少尉打飞灯台后想抬脚踢上门,可就在房门缓慢关闭时,石院少尉却突然摔倒了,手里的枪也甩飞了。他还来不及确认手枪跌落的具体方位,油灯就灭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房门半开着,寒气不断往里灌,汉奸的手指都快冻僵了,但他却终于摸到枪了!

长枪管,鸡腿似的细长握把,没错,是南部十四式手枪!

一道刺眼的光柱为汉奸照亮手中的枪,然后两双高筒皮靴出现在他的眼前,其中一只皮靴的靴底亲热地吻上他的脸,使他立马失去了知觉。

油灯被重新放到木桌上点燃,夏少校关上手电筒,忽然特别想抽烟。石原少尉的尸体就躺在木桌下,两发9毫米的子弹全部命中面部,想要知道他原来的长相就只能看照片了。汉奸还没醒,满脸是血,虎子这一脚可够重的。

夏少校和虎子分别将汉奸和石原少尉拖到屋外,留一点私人空间给那对饱受摧残的母子。夏少校站在月光下点燃一支烟,慢慢地吸着。虎子则蹲在石原少尉的尸体前,打着手电仔细搜身。不一会儿,他就把搜到的东西摆在地上,有钢笔、空铁皮烟盒、手表、军票和一些纸币。虎子不抽烟,没要铁皮烟盒,剩下的全部笑纳。

昏迷的汉奸与石原少尉的尸体并排躺着,这时忽然动了动,似乎是醒了。虎子马上站起来,狠狠地踢了他两脚,骂道:"别他妈装死,滚起来!

汉奸痛苦地呻吟着,翻身爬起,脸肿得老高,仍迷迷糊糊的。虎子上前掐住他的后脖颈,很轻松地将汉奸拎到夏少校面前,往他脚下一扔,啐道:"怎么处置这狗杂种?"

夏少校根本就懒得瞧汉奸一眼,抬脚把他踢个滚,冷冷地对虎子说:"挑断他的手脚大筋,留给村民们处理!"

汉奸一听说要把他交给村民,而且还挑断手脚筋,立马就吓醒了,哭喊着爬到夏少校身前,死死抱住他的腿哀求道:"求求你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夏少校不言不动,继续吸烟。虎子冷笑着亮出匕首,揪住汉奸的头发将他拖到一旁。汉奸想反抗,却哪里是虎子的对手,两三下就被制服了。匕首飞快地闪动,麻利地挑断汉奸的手脚大筋,汉奸发出杀猪似的哀嚎。真是罪有应得!

夏少校弹飞烟头,看看表,凌晨四点十分。他和虎子开始分头收集鬼子的武器弹药,计划天亮之前离开高曲村。院里有不少鬼子的骡马,可以把武器弹药运到山里的秘密地点存放,早晚用得着。

一小时后,武器弹药搜集完毕,堆放在院中等待运走。一共有55支步枪、6支手枪、4具50毫米掷弹筒、一门60毫米迫击炮、两挺"歪把子"机枪、弹药若干箱。

清晨的雾霭笼罩在山间,夏少校和虎子赶着骡马消失在河对岸崎岖的山路上,高曲村的幸存者们伫立在村口不肯离去,久久凝望…

隐藏缴获的武器弹药花了近两天时间。东西太多,一处地点放不下,只好分两处存放。有一处地点太过偏僻难行,骡马上不去,只得靠人力搬运,可把夏少校和虎子累得够呛,但总算在日落前全部藏好了。

两人休息了一夜,体力得以完全恢复,又可以展开行动了。他们各自补充了一些弹药和食物,认真检查保养枪械,分解、擦拭、上油、装好,每一步做得都很仔细,枪械的可靠性直接关系到他们的生死,马虎不得。

虎子嫌三八式步枪太长,携行不方便,便从缴获的武器当中挑选了一支"四四式"马枪当随身武器。四四式(日本明治天皇四十四年造,即公元1911年)马枪其实就是三八式步枪的缩短型,是专门为骑兵设计的。枪管不但短了306毫米,而且还在枪身的正下方安装了一把可以折叠的三棱锥形枪刺,刺刀座和枪头箍相连,开合非常快速方便。

第38节:十双雄(6)

虎子的枪法练得不错,但不是当狙击手的材料,缺乏耐性,不能长时间潜伏。可是若论冲锋陷阵,近身肉搏,连夏少校都自愧不如。高曲村的突袭战就是明证,虎子那股子凶悍劲儿足以让任何对手胆寒心颤。看守电台与俘虏的四名鬼子就是虎子一个人干掉的,武器仅是一把匕首,整个过程不到90秒。

下次进山前一定得给他配支冲锋枪!夏少校边吃早饭边瞧虎子摆弄四四式马枪,心想。

早饭后,夏少校开始抽今天的第一支烟,盘腿坐在军用毛毯上,想着如何处理那十几匹骡马:带着目标太大,杀了又挺可惜的,有点头疼。虎子趁他抽烟的工夫练了一趟刀,精赤的上身满是汗水,这是他每日雷打不动的功课。用毛巾擦干汗水,虎子快速穿好衣服,收刀入鞘后问夏少校:"老夏,咱们现在去哪儿?"

"哪里有鬼子就去哪里!"夏少校捻灭烟头,起身收拾武器装备。

"全中国都有鬼子,你去得过来吗!"虎子故意撇撇嘴说道。两人没事时经常斗嘴,借此来消除战斗间隙中那难耐的孤寂。

"我现在只管杀太行山的鬼子,至于其他地方的,等有空再去。"

"我看你是舍不得敏姐吧!"

"你小子懂什么,毛还没长全呢!"

"敏姐让我看着你少抽点烟,说那对身体不好!"

"我叫你把鬼头刀扔了行不行?"

"扯淡!"

"那就别废话,赶紧收拾东西,五分钟后出发!"

木柄手榴弹还剩四颗,再打一场突袭战肯定不够,因此夏少校特意带了一具鬼子的掷弹筒,十枚50毫米榴弹分装在他和虎子背包里,也让小鬼子尝尝挨50小炮轰炸的滋味!

掷弹筒是日军重要的班组支援武器,它体积小,重量轻,射程和威力都比手榴弹强,可以弥补迫击炮与手榴弹之间的火力空白。小鬼子们总是有那么点歪才,既能造出"武蛮、拙笨、邪怪"的"歪把子"机枪,也能设计出简单、轻便、实用的掷弹筒来,就像是一个具有双重性格的人,偏执和善变并存。

面对装备精良的日军,夏少校和虎子也必须武装到牙齿!

日本华北方面军冬季扫荡作战命令已经下达数日了,第26旅团负责攻占八路军太岳纵队控制的根据地。这可是冈村宁次上任后首次发动大规模进攻作战,犬养一郎也不得不离开上阳县城的安乐窝,亲临一线指挥作战。他于进攻途中收到石原分队在高曲村遭袭击全体阵亡的电报,个性阴鸷的他绝少表露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只匆匆看了一眼电报,然后命令部队继续攻击前进。

石原分队是他授意一大队派出去的,真正的目的是想引"太行神枪"现身,然后就地消灭他。这家伙虽然是疥癣之疾,但长在身上终究令人不痛快,没准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心腹大患,还是早除为秒。他向冈村宁次请求进入国占区搜捕"太行神枪"的计划没得到同意,平谷忍的事两人心照不宣,谁也没再提起。

但是第26旅团遭"太行神枪"戏弄的消息早已在华北方面军内传开了,弄得犬养一郎很是郁闷。这次扫荡前去方面军设在北平的总部开会,又被同僚们当作笑话来谈,气得他回来后狂搞了师艳红一个通宵,差点没把她给蹂躏死。

这口恶气憋在心头真难受!可大战在即,他不能分心,只好把出气的希望寄托在石原分队的身上,为此他特别命令给石原分队配备迫击炮,这种曲射武器对付隐藏在山区的狙击手很管用。由于担心"太行神枪"的名号会让士兵们产生畏战心理,他没有让一大队长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只是命令石原分队在与国民党军队交界的地方巡逻,防止他们渗透过来。

以"太行神枪"作战风格,绝对不会放过这块送到嘴边的肥肉,一定会主动攻击石原分队的,到那时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毕竟他要对付的一个六十多人的加强分队,还携带有重武器。谁知那个该死的石原少尉竟然让部队驻扎在村子里,而不是到山区中机动巡逻,结果遭偷袭全体阵亡。

但是犬养一郎不相信"太行神枪"能独自消灭石原分队,肯定有人在帮他!是国军还是共产党,现在还不好说。

第39节:十双雄(7)

等此次扫荡结束后,自己一定要会会这个"太行神枪"!犬养一郎暗暗发誓。

傍晚时分,犬养一郎率领旅部直属部队进驻一个叫柳河庄的小村子,就在太岳山脚下。村子里的人全跑光了,像这种明火执仗的扫荡行动能抓到人才是怪事,一点突然性也没有,完全是做给东京大本营看的表面文章。

八路军向来狡猾,有点风吹草动溜得比兔子还快。可等你一松劲,他们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抽冷子给你一刀,又快又狠,着实令人头疼。

都说冈村宁次用兵诡诈,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如此,还是前任司令官多田骏的老路数,一点新意也没有。真不知他那个大将军衔是怎么得来的,恐怕没少拍东条英机的马屁吧!

旅部设在柳河庄村最大的一处院子里,警戒哨放出两里外。匆匆吃过晚饭,犬养一郎带着一队警卫离开村子,骑马直奔担任主攻任务的二大队驻地。

夜色笼罩激战后的山村,被炮火摧毁的残垣断壁间,残存的余火乍明乍灭,空气中飘满呛人的硝烟味,村中的土路上遍布碎裂的砖瓦木石,隐约可以看到有几具尸体趴伏在上面。犬养一郎勒马伫立,面对一片废墟沉默不语。二大队长细川中佐也骑马陪在他身侧,正简单扼要地向他汇报战况:"我部冈本中队午时在此遭遇八路正规军,激战了一小时,毙敌十五名,其余的向山区逃窜。冈本中队立即展开追击,但八路分散逃跑,未能追上,请求将军阁下责罚!"

犬养一郎深知这种战果都是事先编撰好的,八路正规军会傻到跟皇军面对面的硬拼,还激战一小时,鬼才相信!但是他却没有揭穿部下的谎言,原因很简单:所有参加扫荡任务的部队,都早已厌倦了这种猫鼠游戏,你来我走,你走我回,没完没了,疲于应付。既然是做给上面看的,编撰些战果也无所谓,反正别的部队也在这么干,法不责众嘛!

他清了清嗓子对细川中佐说:"冈本中队作战很勇敢,理应鼓励,责罚是会影响士气的。"然后顿了顿又问说,"听说你们大队捉了不少中国村民,是吗?"

"是的,将军阁下!"细川中佐立刻回答道:"是在附近一个山洞里搜到的,正在按照冈村司令官的命令处理。"

犬养一郎点点头道:"很好,去看看。"

最后一名村民倒在血泊中,两挺"歪把子"机枪停止了喷吐火舌。村前的空地上,尸体周边插满了火把,亮如白昼。近百具男女村民的尸体交叠躺卧,形成一个直径约七八米的不规则的圆。听不到受伤的呻吟声,大概没有幸存者。

荷枪实弹的鬼子兵封锁着外围,刺刀在火把的照耀下发出阴森森的冷光。看到犬养一狼和田中大佐骑马而来,士兵们马上立正敬礼,让出一条路来。犬养一郎边抬手回礼边策马而过,田中大佐骑马陪在他右侧,拖后约两个马头以示尊敬,两人身后是全副武装的骑兵卫队。

战马停在圆形尸场边缘。大概是见惯了了这样的场景,马儿丝毫没有惊吓之状。犬养一郎抬手轻掩口鼻,似乎很讨厌浓重的血腥味儿。他头也不回地问田中大佐:"人都在这里了吗?"

田中大佐说:"我马上派人确认,没死的再补一枪。"

犬养一郎拦阻道:"不必如此麻烦,我有一个好办法。"

"各位父老乡亲,"犬养一郎不理田中大佐的错愕表情,用流利的汉语对着满地的尸体大声说道,"受伤或没死的请站起来!我保证皇军不再伤害你们,而且还会给你们治伤,分发粮食,让你们回家!"

同样的话,犬养一郎连说了三遍,然后静待结果。

赤裸裸的谎言还在风中回荡之际,尸场中摇摇晃晃地站起一人来,是个头发全白的老女人,裹着小脚站立不稳。她用嘶哑的声音反复说道:"冷,回家!冷,回家!……"

犬养一郎看都不看老女人一眼,再次大声问道:"还有没有想回家的?还有没有?"

再没有第二个人站起来。犬养一郎朝远处的机枪挥挥手,呼啸的子弹瞬间击中老人,胸腹被打穿,仰面摔倒,嘴巴一张一合地蠕动,仿佛还再说着回家二字。

"全部烧掉!"犬养一郎得意地下令。

第40节:十一狙杀(1)

十几辆军用卡车飞驰在公路上,马达轰鸣,尘土飞扬。

"汽车来了!汽车来了!"虎子兴奋地叫醒正在抱枪小睡的夏少校,把望远镜朝他胸前一递,"快起来看看,最少也有十辆!"

夏少校接过望远镜,翻身趴在散兵坑内观察远方公路上移动的车队。袭击日军运输车队是夏少校想了一夜才决定的。高曲村之战虽然会让第26旅团震惊,但不一定能钓出犬养一郎这条大鱼,损失一个加强分队他还承受得起。只要他不离开防守严密的上阳县城,夏少校就没有机会狙杀他。

打蛇要打七寸,制其要害方能掌握主动。

第26旅团有5000多人,日常的补给全靠公路运输,一旦补给线被切断,后果可想而知!通往上阳县城的公路是日军为了对华北抗日军民实施"囚笼"战术,于今年春季刚刚修筑完成的,是众多公路中的一条。日军规定:凡公路途经的县乡村镇都必须修建碉堡岗楼,重点地区还要挖封锁沟,筑封锁墙,彻底将八路军与当地老百姓隔离开,使他们变成无根之树,无水之鱼!

过去驻守在上阳县的主要是伪军,公路不是很繁忙,平时只有鬼子的装甲巡逻车来回巡视,绝大部分的货物运输靠的还是骡马车。可自从第26旅团把指挥部设在县城中,各式军用车辆于公路上来往穿梭,彻夜不停,将大批作战物资堆积到县城里,然后再转运到各级作战部队。

当地游击队也曾袭击和破坏过公路,可效果并不明显。主要原因是日军把公路划分成若干的段,实行分段负责制,若某一段出了事,就残酷屠杀当地的居民,迫使他们不敢配合游击队的行动,从而保证公路的安全畅通。另外,日军也加强了巡逻力量,使游击队的袭击行动很难得手,最后只好放弃了。

一处公路弯道距夏少校的散兵坑约八百米,视线良好,利于狙击。他和虎子已在此地潜伏了四个多小时,缩在散兵坑里等待目标。散兵坑是利用天然的坑凹扩建而成的,精心伪装后与四周的环境合而为一,除非走近绝难发现。

惟一令人担心的是,公路两旁地形开阔,掩蔽物极少,粗大一点的树木全部被砍掉了,一旦被发现,安全撤离是个问题。但战争向来就是智慧加冒险的游戏,而胜利也往往属于那些敢于冒险的人。

从第一次狙杀鬼子的那一刻起,夏少校就已经在冒险了,但他却无怨无悔。任何一个国家的人想要得到真正的独立与自由,必须要用生命和鲜血去抗争才能获取,眼泪与哀求只会换来更大的屈辱!

日寇侵华是灾难,但同样也是机遇。已沉睡百年的中华民族正在浴血重生,以空前未有的团结共抗强敌,东方醒狮初露爪牙,随之而来的怒吼声也必将响彻亚洲,震撼世界!

车队临近,夏少校据枪瞄准,虎子手持望远镜当他的观察员,密切注视车队的动向。狙击步枪的弹仓里压了五发7.92毫米的穿甲燃烧弹,弹尖涂成红色,弹头中部含有少量白磷燃烧剂,用来射击卡车的油箱最合适不过了。

但白磷是剧毒物质,经常会自燃,在生产和使用中很不安全,所以夏少校也没敢多带,只有五发。

第一来辆卡车驶入弯道,减速慢行,车厢内满载武装到牙齿的护卫兵,两侧护拦和驾驶室顶上都架着机枪,高度戒备。瞄准镜的十字线锁定卡车油箱,枪口与车身同步移动,手指轻轻扣住扳机,心跳平稳。

虎子不断低声报告观察结果,确定其余车辆的跟进速度和距离。车队由十二辆军用卡车组成,除头车满载士兵外,其他车上装的都是军用物资。

眼看头车就要拐过弯道了,夏少校瞬时搂动扳机,穿甲燃烧弹准确击中油箱,白磷引燃汽油,爆炸瞬间发生,卡车顷刻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烈焰冲霄!

望远镜中的场景让虎子重温儿时玩的"火老鼠"游戏,将逮住的耗子全身淋上油,点燃后看着它四处乱窜,开心得不得了。有一次玩时差点引发大火,挨了父亲一顿痛打,至今难忘,只可惜今后再也没有挨父亲责打的机会了。

第41节:十一狙杀(2)

全身着火的鬼子兵哀嚎着跳下卡车,像"火老鼠"一样疯狂地四处乱蹿,那景象惨不忍睹!一名鬼子军官从第二辆卡车的驾驶室里快速跳下来,掏出手枪,对准惨叫着扑过来求助的士兵连续开火,直到全部打死倒地为止。后面的车上装有大量的弹药,一旦被点燃引爆,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夏少校没有有瞄准鬼子军官,他想打爆最后一辆卡车,把鬼子车队堵在公路上,然后再挨个痛宰。可是尾车停靠的位置已超出狙击步枪的射程,勉强打没有把握,想想还是选择射程内的卡车比较保险。他无法确定那辆车上装有弹药,决定自第二辆开始依次射击,还有四发穿甲燃烧弹,不信蒙不对!

车队的护卫兵全完了,没有能力搜索袭击者,那名鬼子军官命令车队驶离公路,越野而行,绕过燃烧的头车,快速脱离险境。夏少校正发愁射程不够呢,这下问题解决了,想跑可没那么容易!

"别观察了虎子,拿起枪朝车厢打!"夏少校说话间打出了第二发穿甲燃烧弹。没必要再瞄准油箱了,卡车上的货物目标更大,更容易击中,而且连瞄准镜都不用。

虎子抄起马枪,快速打光一个弹夹,全部命中一辆卡车,却没引发爆炸,真让人生气!正当他极为熟练地往枪里压子弹时,夏少校终于命中了一辆弹药车,第四发穿甲燃烧弹。

时间仿佛停顿了一秒,然后突然起爆!先看到眩目的火光,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巨响,地面猛然颤动起来,散兵坑内的落土能埋过人的脚面。卡车上装载的各种弹药持续不断地爆炸,纷飞的弹雨又引爆了另外几辆弹药车,发生连环大爆炸,其声远达十里之外。

引起如此惊人的连锁反应,夏少校也始料不及,那场面简直太壮观了!但他却没时间欣赏,急忙拉着虎子卧倒在散兵坑内,躲避四处乱窜的流弹,尖锐的呼啸声从散兵上方急速掠过,久久不绝……

五分钟后,听不到流弹的破空声了,夏少校和虎子小心地爬起来察看战果。整个车队都在燃烧,看不到一个活人,熊熊火焰吞噬着残缺不全的军用卡车,浓烟滚滚。

虎子想走过去仔细瞧瞧,没准还能拣到什么有用的战利品。夏少校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是不是活腻了,靠近燃烧中的弹药车极度危险,搞不好炸得连毛都找不着!虎子不以为然地吐吐舌头,但没再坚持。

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伏击战,全歼日军运输车队,战果辉煌,第26旅团恐怕要饿肚子喽!

两人开始迅速撤离现场,准备天黑前重新进入山区过夜。哪知他们刚刚跑出二百米,身后的公路上马达轰鸣,惊现一辆轻型轮式装甲巡逻车,车顶安装着一挺重机枪,高速驶来。

跑跑跑!!!

夏少校和虎子玩命狂奔。他们没有对付装甲车的实力,掷弹筒是曲射武器,射速较慢,很难击中高速机动的装甲车,而车载重机枪射程远、火力强大,可以很轻易地干掉他们。

穿甲燃烧弹仅剩一发,要留到关键时刻再用。

公路周边地形开阔,又加上冬季草木枯萎,想躲都没地儿躲!装甲巡逻车驶下公路,试图靠近燃烧的车队,却被不时零星飞出的子弹击中车身,啪啪作响。装甲车绕道而行,很快就发现了正向山区方向逃跑的夏少校和虎子,立刻转向全速追赶,车载机枪也顿时吼叫起来。

"哒哒哒……"凶猛的机枪火力迫使夏少校和虎子无法跑直线,只好各自分开跑"之"字形线路,希望能分散机枪火力的覆盖面。装甲巡逻车拥有较强的越野能力,在略显起伏的地面上跑起来如履平地,逐渐追近。

离山区还有两里多地,两条腿绝跑不过四只轮子,更何况还有一挺极具威胁的重机枪!夏少校当机立断,干掉装甲车,就用掷弹筒。他突然来个急停,然后快速卧倒,飞快地卸下背包,取出掷弹筒和榴弹。虎子见夏少校不跑了,就知他又想冒险了,也紧跟着停下卧倒,匍匐着爬过来。

掷弹筒既能用跪姿发射也可用卧姿发射,由于车载重机枪火力太猛,夏少校只得采用卧姿发射。日军的掷弹筒分为十年式(大正10年造,即公元1921年)和八九式(日本神武纪年2589年造,即公元1929年)两种,口径同为50毫米,但前者的射程只有200米,后者的最大射程可达七百米。两种掷弹筒的射速均为每分钟20发,而且还发射91式手榴弹、照明弹、毒气弹、烟雾弹等多种弹药。

八九式掷弹筒的结构很简单,由线膛发射管、击针组件、支杆和驻板组成。发射管内部有8条右旋膛线,可以提高发shè精度,击针组件安装在发射管内,支杆有击发装置,还刻有表尺,驻板用来作支撑。

夏少校手里的掷弹筒就是八九式的。

第42节:十二遭遇游击队(1)

十二遭遇游击队

十枚50毫米榴弹摆放在虎子身前,他正在拔掉引信上保险销。榴弹的弹体是用铸铁制造的,呈圆柱形,底部是平的,安有一个铜制弹托,将发射药筒和弹身连在一起,发射是同时飞出去,不存在抛壳的问题。弹头的引信上有保险销,使用前要先拔掉,引信撞击目标物,然后起爆。

夏少校将弧型驻板紧抵地面,左手握牢发射管,向前倾斜成45度,再把发射管表面那条用来瞄准的白色竖线对准装甲车,最后用右手手指转动发射管下方的射程调节旋钮,锁定射程。

"装弹!"准备工作在两秒中完成,夏少校沉声命令虎子。

虎子利索地将50毫米榴弹装入发射管,夏少校立刻拉动击发杆,榴弹发出沉闷的声响冲出发射管,划着弧线落向400米外快速前进的装甲车。

"继续装弹!"夏少校打算用密集发射的方式来阻拦装甲车前进,就算不能直接命中装甲车,那飞溅的弹片也会让重机枪手有所顾忌,不敢再探着脑袋扫射。

果然,四枚榴弹在装甲车四周连续爆炸,重机枪顿时不响了,装甲车也明显加速,左躲右闪,似乎没想到对方居然有掷弹筒。夏少校抓住机会又接连发射了两枚榴弹,落点虽然离装甲车很近,但未能造成多大损坏,装甲车依旧向前冲,已不足三百米。

第七枚榴弹飞出发射管,奇准地击中装甲车的顶部,轰然爆炸中,弹片没能洞穿装甲,但其冲击力却把车内的成员震得头晕眼花,意识模糊。装甲车歪歪扭扭地驶出十几米后,右车轮轧上一块突起的大石头,车身猛地一颠,翘起,缓缓向左侧倾倒。

装甲车侧翻了!

夏少校和虎子不约而同地起身前冲,步枪、掷弹筒和背包全留在原地,随身只带短枪和手榴弹,以最快的速度接近装甲车。装甲车内的鬼子们连遭50毫米榴弹与翻车的撞击,一时难以恢复清醒的头脑。当夏少校和虎子赶到车旁时,最先清醒过来的是重机枪手,正准备从车顶的开口出往外钻。

虎子纵身跃过来,正好看见重机枪手探头向外钻。他二话不说,取出木柄手榴弹,握紧,抡圆了胳膊,照着鬼子的头猛砸下去。鬼子的头盖骨当即开裂,惨叫着缩回车内。

虎子飞速拧盖拉弦,默数三下,然后将冒烟的手榴弹丢进装甲车内。

"轰!"装甲车四下冒烟,估计里面的鬼子难逃一死。

"我们走!"见虎子好奇地想钻进装甲车里瞧瞧,夏少校马上果断地说道。如此巨大的连环爆炸声,肯定会引起驻扎在附近的鬼子的注意,援兵大概已经上路了,要是再来一辆装甲车可就麻烦了。

虎子无奈地跳下装甲车,最后看一眼这个钢铁怪物,拉着脸转身离开。

两人跑出约三十米,夏少校回头用"大威力"打爆装甲车的油箱,火焰顿时吞噬车身。

除恶务尽!

张队长立在烧焦的尸堆前,久久无语。他身后分列着几十名游击队员,个个义愤填膺。不用回头也可以想像他们脸上的表情。有不少队员是这个村子的,尸堆里肯定有亲人。他没有听到哭泣声,愤怒在凝聚,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他何尝不想报仇,但冲动蛮干只会葬送这支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队伍,而这正是鬼子们想要达到的目的。根据地的主力已经跳出日军的包围圈,转到外线作战去了,根据地内只留下少量的游击队来牵制日军,同时还要负责保护老白姓安全转移。

昨晚,游击队刚刚护送几百名村民转移到太岳山深处躲避日军,安置妥当后又即刻摸黑下山,继续寻找未及时转移的根据地居民。游击队的活动范围大,编制短小精干,不可能照顾到所有的老百姓,惟一的方法就是不断骚扰和偷袭日军,迟滞他们的推进速度,尽量为根据地内的老百姓争取转移的时间。

第43节:十二遭遇游击队(2)

天亮后不久,游击队来到小梁村附近,因为有不少队员来自这个村子的,所以队员们把来小梁村亲切地成为回娘家。村里死气沉沉,到处是废墟,张队长派人进村侦察,很快就发现了被烧焦的村民。

"队长,带我们去杀鬼子吧!血债血偿!"终于有队员忍不住了,走上前大声说道。

"报仇!报仇!报仇!!!"其他队员异口同声的吼道。

想想身后群情激愤的队员们,张队长深知士气可鼓而不可泄的道理。尽管理智告诉他这样做后果很难预料。他转过身来,抬手示意队员们冷静下来,随后目光扫过每一张脸,全部充满了斗志和杀气。

"同志们,"张队长决心已下,"这个仇一定要报!但是咱们首先要安葬亲人,然后吃饭睡觉,养足了力气和精神才能去杀小鬼子,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所有人从心底发出吼声。

"笨蛋,一群笨蛋!"犬养一郎气得将电报往桌上一拍,自言自语地骂道。电报是负责留守上阳县城的中队长发来的,电报上说为26旅团运送补给品的车队,在离县城三十余里的公路上,遭到八路军主力部队的伏击,十二辆军用卡车全部被击毁,武器弹药与补给品也被焚烧殆尽,另外还损失了一辆装甲巡逻车。

那名中队长判断八路军主力是想攻打县城,所以请求犬养一郎火速派兵增援。

犬养一郎压根儿就不相信八路正规军会攻打防守坚固的上阳县城,这准又是当地游击队的骚扰战术,目的是想让他从共产党根据地撤兵。自从1939年日军全面占领华北各大、中型和重要的县城以来,还没听说过攻克并能守住县城的先例,就算是在"百团大战"时期,八路军也不过是攻占后又马上匆匆放弃,因为他们不想守,也守不住。

所以,八路军主力部队想攻打上阳县城的说法,纯属是杞人忧天。

而对于运输车队遭伏击这件事,犬养一郎也有自己的判断。他不否认这是一场成功的伏击战,但绝不是八路军主力干的,因为八路军最缺乏的就是武器和食品,怎么会将大量的弹药和补给品炸掉烧毁呢,这太不合情理了!

由此判断,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运输车队为了不让伏击者得到武器弹药,自己引爆了卡车;二是伏击者人数太少,根本没有能力和时间运走战利品,所以只好就地销毁了。

至于那辆装甲巡逻车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冥思苦想间,犬养一郎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件事不会又是"太行神枪"干的吧!

从时间和手段上来分析,"太行神枪"的嫌疑最大。先是在高曲村搞偷袭,现在又到公路上打伏击,这家伙的胆子越来越大,手段也越来越老辣,专门往人要害上捅!自己还没腾出空去找他,他倒打上门来了。

不行,必须马上给留守上阳县城的中队长发电,命令他们提高警惕,一级战备,严防"太行神枪"混入城中。对于一个能将十二辆卡车、一辆装甲巡逻车和五十五名帝国官兵消灭的人,任何防范都不过分!

越是担心,犬养一郎就越生气,"太行神枪"简直已成了他的心病!怪不得昨晚眼皮子一直跳个不停,果然把这个灾星给跳来了!

从小梁村到柳河庄有近四十里路程,游击队是天黑后出发的,因为不敢走大路,到达时已过23点了。张队长并不知道第26旅团的旅部就设在柳河庄,只因派出的侦察员回来报告说,看见柳河庄内竖起不少高高的天线,并且四周戒备森严,闲杂人等若敢靠近当场格杀。侦察员也只能爬到一棵大槐树上远远地观察。

有电台,又高度戒备,肯定是鬼子的指挥部!

张队长当即决定晚上偷袭柳河庄。采取潜近突击的战术,集中优势兵力像尖刀一样猛插鬼子指挥部,得手后迅速撤退,绝不恋战。为此,他特意挑选了二十人作突击队员,全都是精壮结实的棒小伙,由他亲自带队。其他队员在柳河庄外围机动作战,吸引鬼子的注意力。

双方已定好会合地点,到时各自为战,撤退时不必等另一方。

第44节:十二遭遇游击队(3)

掏出那块不知摔了多少次的旧怀表,张队长借着微弱的月光确认时间,瞅了好一会儿,他才看清楚是23:30分。等外围一响枪,他就带领突击队员往村里冲,由侦察员引路,直捣鬼子的指挥部。

突击队从一条狭窄隐秘的土沟内,秘密地潜至柳河庄村南干枯的河床附近,然后分批溜过河床,隐藏在村外的一处土坡后,离南村口的鬼子哨兵不足三十米。

外围怎么还不打响?

张队长难免有些心急,可现在除了耐着性子等以外,别无他法。他把全队唯一一挺"歪把子"机枪给了外围队,子弹不足一百发,但愿能坚持到突击结束。游击队的武器装备太差,"老套筒"占了一大半,三八式步枪只有十几支,另外还有七八支火药枪,木柄手榴弹每人不足两颗,两把盒子炮归正副队长使用。

现在,十几支三八式步枪全集中到突击队员手里,刺刀擦得雪亮,单等饱尝鬼子的鲜血。副队长的那支盒子炮暂归侦察员使用,剩下的几名队员就只能握老套筒了,不过每人配三颗手榴弹,准备近战时使用。

游击队的武器弹药大部分来自缴获,最多时每人不过二十发子弹,要想领新子弹必须交还旧弹壳才行。幸亏张队长不知道他们即将突击的是一个日军旅部,不然他也会为此吓一大跳。

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必须要有先决条件才行,双方实力如此不对等,恐难达到突击目的。但是突击队也有一个优势,那就是突然性。鬼子可不知道游击队已摸到了眼皮底下,也许会有奇迹发生。

"啪!"枪声吹响了突击号。

张队长一蹦而起,一枪撂倒村口的哨兵,眨眼之间,二十一名杀气腾腾的突击队员,风驰电掣般冲入柳河庄村。

日军的指挥部很好找,顺利得有点出人意料,穿过村南的小巷,拐上村中的主路,再向北急行五百米,路西的一所农院就是,用时不到八分钟。没有遇到阻拦,也没有激战,一切顺利得不合情理,多年的战斗经验让张队长心里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头。

可箭已上弦,不得不发,当断不断,必受其害!张队长立即下令攻击,四五颗手榴弹飞入院中,爆炸声起的同时,突击队破门而入。

三间屋里都亮着灯,似乎还有人影在晃动,但却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张队长将突击队分成三组,每组七个人,各自负责一间屋子,先扔手榴弹,然后快速突入,遇到鬼子绝不能手软,杀无赦!

张队长这一组负责对付主屋里的鬼子,先后投掷了两颗手榴弹,人随即冲入。屋里的油灯被炸灭了,微弱的月光从损毁的窗棂间透泻进来,能隐约看到靠墙的椅子上有鬼子在端坐,一动不动。

张队长刚要举枪瞄准,身后的一名突击队员手疾眼快,突然前跨两步,挺着刺刀猛扎鬼子的胸腹要害。刺刀很轻易地透体而过,使用力过猛的突击队员站力不稳,禁不住向前栽了栽。他疑惑地奋力一挑步枪,小鬼子的身体居然轻飘飘地被挑到空中,左右摇摆不定。

队员把鬼子的尸体使劲往地上一摔,四分五裂,竟然是穿着鬼子军服的稻草人。

"不好,鬼子有埋伏,快撤!"张队长惊出一身冷汗,高声喊道。

与此同时,另两间屋子里也传来惊呼声,同样是上当了。

虎口拔牙变成了自投罗网,张队长后悔得要命,但很快就恢复了应有的冷静,如果自己也慌了神儿,那突击队就真完了!

张队长正要组织队员们尽快撤退,鬼子的伏兵出现了,人影幢幢,少说也有两三百人,将指挥部团团围住,火把映亮了夜空。

没有任何前兆,机枪、掷弹筒、迫击炮一齐朝指挥部招呼过来,顿时火光飞闪,爆炸连连,几乎是不间断地射击,落点齐准。五名突击队员当场牺牲,其他人被迫退入主屋内躲避炮火。

一定要在鬼子炮击停止前冲出包围圈,不然肯定会全军覆没!张队长快速分析眼下的情况,从正面突围肯定不行,那里的火力太猛,完全是送死,自院内后墙翻出去突围倒可以试试,反正是不能待在原地等着挨炸!他主意即定,立即率领队员们冒着炮火,跳窗跑到后院墙下,中途又牺牲了两名队员。

第45节:十二遭遇游击队(4)

不能再等了,他下令火速翻墙突围。

幸生不生,必死不死!

这时,鬼子的火力打击骤停,所有人叫喊着围攻上来。张队长立刻意识到鬼子是想要捉活的,机会来了,完全可以利用鬼子这种想法趁机突围出去。

"翻过墙后分散突围,我断后!"张队长果断地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

屋外响枪的时候,犬养一郎正在惬意地抽着雪茄,他等的就是这个声音。

旅团下属的各一线作战部队,发来的战报全都是千篇一律,除了杀一些中国的老百姓冒充八路军外,没有一点实质性的收获。尽管犬养一郎对冈村宁次的战术颇有微词,平谷忍的事件又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僵,但他仍旧急于想在新任司令官的面前表现一番,借此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

此次冬季扫荡作战看似是主动进攻,占领了大片的八路根据地,但却一直被八路军牵着鼻子走,疲于奔命,实际上已经非常被动了。犬养一郎可不想陪八路军玩猫鼠游戏,他有自己的打算,想设个套儿引八路军来钻。

柳河庄内的天线是他让士兵们故意竖起来的,而且命令越高越好,村子四周的警戒部队也同样是做给有心人看的,就差一个理想的诱饵了。

他不知小梁村的尸堆算不算是个理想的诱饵,因为日军实行"烬灭"作战已经很长时间了,整村整村的中国人被屠杀早已司空见惯,也没见八路军做什么报仇行动,能不能成功,姑且一试吧!

日间,副官前来报告说,柳河庄周边发现有可疑人员在活动,问是否前去搜捕。犬养一郎心中狂喜,计划就要成功了,他命令可以搜但不能捕,以免打草惊蛇。

他派人精心伪装了指挥部,又调了一个中队的兵力埋伏在四周,自己则搬到村中一处隐秘的小院中暂住,等待猎物入套。

犬养一郎有些困乏了,不停地打呵欠,眼皮发沉。他不担心自己的安全,柳河庄周围埋伏了近一个大队的兵力,就算八路军来一个师也照样能消灭,不过听外面的枪声判断,大概又是游击队在搞偷袭。

看来这次是捞不到什么大鱼了!

张队长身边原本有三名队员,可冲到村北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人了,而且腿上负了伤,行动不便。他们是负责断后的,不知其他队员突围出去了没有。

鬼子们封锁了所有进出村子的道路,然后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搜索,不时传来抵抗的枪声,但很快就沉寂了下去。张队长记得翻墙突围时又牺牲了五名队员,加上刚才牺牲的两名,这两组突击队仅剩下九个人了,而且其余七人也是生死难料。

"队长,你别管俺了,自己突围吧!"受伤的队员听到身后追兵逼近,说什么也不让张队长搀扶他了。

"不行,我们一起突围!"张队长固执地说道。

"再这样下去,咱们谁也走不了!你没有受伤,一定能冲出去的,别忘了给俺和战友们报仇!"

"是我害了你们!"

"俺们不后悔,你快走!"

"我——"张队长哽咽了。

"队长,给颗手榴弹,"受伤的队员把手里的步枪交给张队长,"不能让小鬼子活捉俺!"

张队长含泪将手榴弹塞进队员的手中,"好兄弟,来世咱们还做兄弟!"

受伤的队员坚定地点点头,然后笑着说:"记着跟俺爹俺娘说一声,他们的儿子不是孬种!"

张队长没入黑暗中,身后响起受伤队员放肆的大笑声,"小鬼子们,你爷爷俺在这里呢,快滚过来磕头呀!哈哈哈……"

不久,手榴弹爆炸了。

第46节:十三潜伏(1)

十三潜伏

战斗在黎明前结束,一共搜出二十具偷袭者的尸体,全部摆在村中的主路上。日军死亡两人,是一名偷袭者引爆藏在身上的手榴弹造成的。犬养一郎对这样的战果很不满意,瞧这些偷袭者的着装和武器,恐怕连游击队也算不上,这个套算是白下了,一点收获也没有。

他下令将二十具尸体全部吊在村外的大树上示众,暴尸三天,看八路军敢不敢来收尸!昨夜村外也有一些偷袭者,不时向村内打枪袭扰,旅部警戒部队立刻前去围剿,不料对方十分狡诈,打了就跑,始终不和警戒部队正面接触,天亮前便突然消失了。

日军这次扫荡任务为期半个月,作战目的是攻占并摧毁八路军在太行山中的根据地,彻底执行"三光"政策,不留任何可以让敌人利用的资源,最终将八路军冻死、饿死在太行山上。从目前的作战效果来看,此目的远未达到。八路军对扫荡早有准备,提前疏散了根据地内的百姓,粮食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就地隐藏,其他物资也是如此,实行坚壁清野的战术,也让鬼子们找不到一点补给品。

连日来,犬养一郎正为部队的补给发愁呢!很多一线作战部队的弹药和食品都不多了,不断发电报催要补给,搞得他很是头疼。他只好向方面军发电报,请求再送一批补给来,但远水难解近渴,未获新的补给前,各部队只能按兵不动了。

好在第26旅团的作战任务已基本上完成了,至于冈村宁次要求在八路军根据地内反复"剔抉清剿"的命令,无非是想多杀些中国百姓罢了,如果能找得到,他犬养一郎绝不嫌麻烦。

一阵阴冷的北风吹来,犬养一郎忍不住连打了三个喷嚏,抬头望望天,彤云密布,可能要下雪了。他竖起军用黄呢大衣的衣领,转身朝旅部走去。他现在惟一能做的事就是等,等方面军宣布扫荡行动结束,然后第一时间赶回上阳县城,全力对付"太行神枪"!

这个中国人已经开始让他寝食难安了,这是自日支事变(侵华战争)爆发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如芒在背的滋味令他很不舒服。

一定要尽早拔除他!

张队长趴在臭气熏天的猪圈内,身体和烂泥与粪便溶为一体,躲过了鬼子一次又一次的搜捕。他没有向村外逃,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更何况他也逃不出去。鬼子们进出这所农家不下三次,但谁也没有想到肮脏的猪圈内会藏着人,也没人愿意靠近看上一眼。

胃里的东西早已经呕吐光了,张队长此刻饥肠辘辘。但他不敢动,白天行动太危险,只有等到晚上才能想办法逃出去。突击队员有突围出去的吗?马副队长率领的外围队怎么样了?……许多问题在他心中萦绕,但最清晰的还是那一声令人热血沸腾的爆炸!

他真希望拉弦的是自己,那样他就可以解脱了就又能和自己的队员们相聚了!可复仇的渴望却断提醒他要面对现实,无谓的自杀是最愚蠢的行为,许多曾经鲜活的生命正在等着他去履行誓言!

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他在心底狂喊。

"百团大战"的时候,张队长还是八路军129师的一名排长,参加了最为惨烈的攻打关家垴的战斗。一次冲锋下来,全排只活剩下三个人,他腿部中了两枪,被抬下了火线。养好伤后,组织上批准了他的入党申请书,但却让他转到地方工作,负责组建并指挥一支游击队。

他当时想不开,但还是无条件服从了命令,也成功地组建了一直游击队。此后大大小小打了几十仗,名声渐渐传开了,当地的日伪汉奸一听说敢死张来了,吓得腿肚子直转筋。但是骄兵必败,这次他算是栽到家了,忽略了许多危险的前兆,竟傻呼呼地一头钻入鬼子设的套儿中,怨不得别人!

雪花洋洋洒洒地飞舞而下,落地静谧无声。

想在雪地里潜伏狙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夏少校一连选了几处地点都不满意,眼看天色将晚,这个下午又白白浪费掉了。他和虎子已经在上阳县城附近转悠了两天,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狙击目标下手。

夏少校已知道第26旅团进山扫荡去了,他不想跟去,去了也没用。两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小了,还不如在县城这里作作文章。袭击运输车队就是一招妙棋,没有了补给的第26旅团,战斗力肯定会下降,这也算间接帮助了八路军。

"依我看,干脆直接混入县城里去,搞它个天翻地覆再说!"虎子陪夏少校找了一下午狙击点,终于忍不住发表了自己的观点,"趴在雪地里等鬼子上门送死,太被动了!"

"那你说说看,怎么混进县城?"夏少校停下来点烟。

"我要是知道我不就当少校了!"虎子也变得滑头起来。

"找踹是不是!"夏少校一瞪眼,抬脚就踢。

第47节:十三潜伏(2)

"那就算我没说,行了吧!"虎子闪身躲开,人在雪地上仍旧身手敏捷。

"不行,说了就得想,想不出来不准吃晚饭!"夏少校说完,自己找地抽烟去了。

"先吃饭后想行不行?"虎子叫屈道。

夏少校没理他。渐渐陷入了沉思当中。在没有遇到虎子之前,他把狙杀鬼子当作一种游戏来玩,目的是想出出心中报国无门的愤恨之气!可现在不同了,他和虎子连手打了两场硬仗,效果比单枪匹马的时候有显著提高,团队的力量逐渐显现出来了。

他也曾想过拉起一支队伍和鬼子门干,可残酷的现实又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原因有三:第一,他是国军现役军官,吃的是"皇粮",私自拉队伍根本不可能;第二,太行山脉连接着晋冀鲁豫四省,战略地位非常重要,各种势力犬牙交错其间,就算能拉起一支队伍,如果实力不够,根本无法生存下去;第三,队伍打什么旗号抗日?国军?八路军?私人武装?还是其他?若是一步走错,麻烦多多,到不如维持现状,等以后有了机会再说。

单兵作战的优点是隐秘机动,出其不意,缺点是没有后援,情报闭塞,无法及时得到敌人的动向,改变战术。就如同现在这样,二人在上阳县城附近潜伏了两天,白天不敢靠得太近,晚上又摸不进城里去,真是进退两难!

上阳县原来是准治安区,共产党的游击队活动频繁,伪军的势力范围只能涉及县城和周边的几个乡村,其余大部分村落都被共产党控制着,但当第26旅团进驻上阳县城之后,情况立刻改变了。为了将上阳县作为进攻山区八路军的前进基地,犬养一郎不断派兵清剿县内的共产党武装和县政府,迫使共产党的势力退出上阳县或转入地下,短时期内就使上阳县变成了治安区。

与共产党接触一下或许能得到有用的情报,可夏少校又担心人家不会相信自己,再说也没有可以牵线搭桥的人。今年年初,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发生后,八路军就摘掉了他们军帽上的青天白日徽章,以示抗议。表面上仍旧是国共合作,一致抗日,实际上早已高度提防国民党军队搞突然袭击。在这个微妙而敏感的时期,他这个来自嫡系中央军的少校,想要和共产党接触,人家能不怀疑他的动机吗?

夏少校准备这次进山"狩猎"结束后,先试着和共产党联系联系,毕竟他们在太行山区的势力很庞大,如果双方能合作,对今后更有效地打击鬼子会有很大的帮助。但此时不能操之过急,必须一步一步来,欲速则不达。

不管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都是中国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日本法西斯强盗!

"想出来了吗?"准备吃晚饭时,夏少校问虎子。

"不能光让我想,你这个当头的更要想啊!"看到夏少校从野战背包里掏出一听肉罐头,故意在他面前打开享用,虎子急忙反驳道。

"我可没说要混进县城里去,用不着想。"

"那怎么办?就这样干耗下去?"

"所以才让你想办法呀!"

"想混进县城不难,关键是武器不好带进去,如果不带武器,咱们混进去干吗呢!"

"算你小子聪明,失去爪牙的老虎还比不上一头病猫呢!进县城不是上策,两支枪能杀多少鬼子,到时候城门一关,就等着鬼子瓮中捉鳖吧!"

"想到好主意了?"

"说不上多好,天黑后朝县城里打枚榴弹,看看鬼子们的反应,然后再做打算。"

"鬼子们要是不出来呢?"

"晚上他们肯定不敢出来,天亮后会派巡逻队出城查看,那时咱们就搞他一下。"

"那才能杀多少鬼子呀!"虎子不太喜欢夏少校的狙击战术,他更想到县城里去大闹一番,杀个过瘾的!

"杀一个少一个,老百姓们就能少受点罪!"夏少校听出虎子有些急躁了,这可不是个好苗头。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虎子,在大雪地里露宿两宿,换谁也会受不了,又没有鬼子可杀,难免会发些牢骚。虎子没有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纪律性与服从性都很差,是个好搭档却不是好士兵。

第48节:十三潜伏(3)

今后一定要加强对他这方面的训练,不然他早晚会捅出大娄子来!

八九式掷弹筒的最大射程是七百米,夏少校可不想伤及县城里的居民,所以选了处刚好能打到城门楼的发射地点。一枚榴弹能否起到引蛇出洞的作用,他也没有把握,试试看吧!

随着一声闷响,50毫米榴弹准确命中城门楼,立刻引起一阵骚乱。夏少校和虎子刚从原地转移,城上的机枪就开始盲射起来,而且还发射了照明弹搜寻袭击者,幸亏两人躲避及时,不然准暴露行藏,鬼子的反应由此可见一斑。

和夏少校判断的全一致,鬼子们果然是龟缩不出,机枪响了一阵便停了,一切又重归寂静。两人又等了30分钟,一点动静也没有,撤离。

夏少校带着虎子向北走,三里外有个叫北峪的小村子,村旁有处废弃的谷仓,虽然破败一些,但多少也能遮挡风寒,今晚就在那里过夜。

去北峪村要经过一个鬼子岗楼,四层高,全部用山石砌成,相当坚固,没有炸药别想攻破。岗楼四周挖有宽宽的壕沟,通过吊桥进出,易守难攻,大约有一个班的鬼子和相当数量的伪军住在里面。夏少校曾经暗中观察过这个岗楼,发现四周没有可以狙击的制高点,只好放弃了。

岗楼顶部设有探照灯,不过今晚却没亮。夏少校和虎子正准备快速穿过这个危险地带,岗楼上的探照灯却突然亮了,一道极为眩目的光柱直射下来。两人吓了一跳,急忙卧倒隐蔽,以为被鬼子发现了。

夜黑风高,鬼子们是不是有点太神了!

探照灯来回扫了几下,然后投射到吊桥上静止不动。不一会儿,吊桥吱呀呀地落下来,一队伪军快步通过吊桥,径直朝北峪村走去。

吊桥重新吊起,探照灯也熄灭了。

原来是给伪军出行照亮的。

大冷天的,伪军们出动准没好事!夏少校与虎子紧紧蹑在伪军身后,看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必要时——

华北的伪军名义上归南京汪伪政权管理,但实际上的操控权掌握在华北伪政府手中,可他们最终都要听日军的调遣。不否认伪军中有假投敌真抗日的人员,但绝大多数都是见利忘义,贪生怕死之徒,心甘情愿地当日本人的马前卒!伪军虽然不如汉奸那么可恶,但坏事也没少做,同样该杀!

这群伪军要是知道他们身后有两个煞星在尾随,保准会吓得尿裤子。

离北峪村不足百米的时候,伪军突然停下脚步,好久不见移动,像是再等什么人。

虎子落脚轻,走起路来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夏少校让他靠近点观察伪军的动静。虎子起身潜行,很快就被夜色吞没了。

不多时,伪军那里发出三声鸟鸣,北峪村方向也同样传来三声鸟鸣,双方是在对暗号。虎子潜至伪军身后五米处,屏住呼吸,静静地观察。一道黑影飞快地溜出村子,迅速朝伪军靠近。

"人在村子里吗?"黑影接近后,伪军头低声问他。

"在,今天下午刚回来的,我不是都写在纸条上了吗?"黑影反问道。

"废话少说,快带我们去捉人,青木太君已经等着急了!"伪军头没好气地说。

"我的钱呢?"

"等捉住了人再给!"

"不行,说好先给钱的!"

"你他妈的找抽是不是?"

"想黑青木太君给我的钱,门都没有!"

伪军头没想到黑影不吃他这套,当下也没了辙,只好不甘心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小钱袋,狠狠地扔给黑影,"拿去吧!好好数清楚,哼!"

黑影麻利地打开前袋,仔细数着里面的钱,听声音应该是大洋。片刻后,黑影抬头问伪军头:"怎么才五块大洋,你是不是偷拿了?"

"放你奶奶的臭屁,老子会稀罕你那几个破钱,我看你真的是欠抽了!"伪军头忍不住骂道。

"李二贵的老婆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黑影不无委屈地说道,"五块大洋是不是少了点?"

"如果今晚捉不到人,青木太君就会让你也少点东西!"说完,伪军头挥手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黑影听后吓得一哆嗦,不敢在吱声了。

"还不赶紧带路,"伪军头一瞪眼,"发他妈哪门子愣啊!"

黑影收好钱,起身前行,伪军们紧跟其后,一行人快速隐入黑暗中。

双方的对话听得虎子火冒三丈,真想上前亲手宰了这帮狗娘养的!为了区区五块大洋,就把自己的同胞出卖给鬼子淫辱,真是丧尽天良!他强压心头的怒火,知道此时还不能动手,让这群狗东西再喘会气,到时用鬼头刀统统送他们回老家!

正暗想间,夏少校也潜行过来,虎子简单说了说情况,两人决定继续跟踪,等伪军们进了村子再找机会动手。

反正是不能让他们把人掳走。

第49节:十四消灭(1)

十四消灭

伪军进村时引起了一阵狗吠,可这年头谁敢出来管闲事,装聋作哑可保太平。黑影将伪军们带到村东头的一户农家前,没说话,用手指指院门,示意就是这家。伪军头上前推推门,拴得很牢,院里养了狗,大声狂吠起来。

伪军头派了四个人绕到院后面,防止屋里的人逃跑,随后他就命人用枪托砸门,准备硬闯进去抓人。黑影准备离开了,绝不能让受害人看到自己,不然今后就不能在村里住下去了。

黑影离开后不久,院门被砸开了,伪军们闯了进去。顿时,狗吠声、惊呼声、尖叫声、怒骂声响成一片,混乱至极。

黑影低头揣手,步履匆匆,似乎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还没走出一百米,虎子如幽灵般出现在他身前,直虾得他汗毛倒竖,胆颤心惊。他刚要张口喊救命,虎子伸手掐住他的咽喉,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问你答,不许废话,"夏少校也现身了,"要是敢喊,马上掐死你,明白吗?"

黑影惊恐地点着头。夏少校命虎子稍松点劲,好让黑影回话。

"伪军有多少人?用什么武器?"

"有十个人,队长用短枪,其他人都使步枪。"

"来干什么?"

"来抓一个青木太君看上的女人,就住在前面的院子里。"

"青木是谁?"

"岗楼里的鬼子头,姓青木,名字就不知道了。"

"啪……"前方院子里响枪了。

夏少校立即终止问话,让虎子带上黑影一起过去看看。

伪军头收枪入套,命令手下将女人的手脚捆住,再用破布堵住嘴。李二贵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直哼哼,一具狗尸横躺在他身前,狗头上挨了一枪。伪军头发狠地踢了狗尸几脚,大骂道:"破狗,还他妈敢咬我!"

女人长得确实漂亮,瓜子脸,五官精致,眉目如画,嘴被堵着,满脸是泪。几个伪军在屋内翻箱倒柜,想找点值钱的东西。伪军头走到女人身边蹲下,伸手捏捏女人漂亮的脸蛋,心想:都说深山出俊鸟,看来此话不假,真他妈的便宜青木那小子了,老天不公啊!

李二贵家不富裕,找不到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气得伪军用脚直踢他。女人挣扎着想要和丈夫在一起,未能如愿。伪军头不想在村中多耽搁,迟恐生便。他命人把女人裹在一条棉被里,用绳子捆牢,然后穿根木棍抬起来就走。

伪军们抬着女人刚走出院门,子弹迎面打来,瘁不及防中倒下五六名伪军,女人也被扔在了地上。伪军头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又有两名手下被击中了,当场毙命。他急忙逃进院内,开枪还击。

虎子冲在最前面,把黑影当身前人体盾牌,手持盒子炮勇往直前。

"别开枪!别开枪!是我,是我呀!"黑影吓得脸都绿了,发疯似的大喊大叫。

伪军头可不管你是谁,命令最后两名手下专朝虎子开枪,保命要紧。虎子臂力再强,手里拎这个大活人冲也相当吃力,好在距离不长,还能咬牙坚持。伪军还击的子弹有一半击中了黑影,他的喊叫声戛然而止,歪脖死翘翘了。虎子拎着死尸冲入院中,盒子炮火光连闪,最后两名伪军也死了,只剩下了伪军头。

伪军头见大势已去,连忙丢掉手枪,双膝跪倒,求饶道:"八路爷爷饶命,八路爷爷饶命啊!这事都是小鬼子让我干的呀!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虎子抛掉尸体,反手拔出背上的鬼头刀,大补跨到伪军头面前,举刀欲劈。

第50节:十四消灭(2)

"留个活口!"夏少校及时喊道。他一直在旁观,发觉虎子的杀心越来越重,而且特别喜欢用鬼头刀斩人,身首异处。消灭敌人固然重要,但也不能无节制和肆意地滥杀俘虏,这样一来跟日本鬼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明晃晃的鬼头刀悬在伪军头的头顶上方,看得他直眼晕,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忙不迭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夏少校为地上的女人解开捆绑,安慰她不要害怕,说自己是来帮助她的。女人只穿着贴身的衣裤,曲线毕露,这时被冻得瑟瑟发抖,也顾不上说谢谢,裹着棉被跑进屋去。

伪军头已看出夏少校是说话能算数的人,不等他走近,便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哭着乞求道:"八路爷爷,只要您不杀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夏少校最讨厌这种奴才相,看了就恶心,但伪军头有他急需的情报,只得强压心头的怒火问道:"岗楼里还有多少人?鬼子的人数是多少?"

伪军头急忙回答道:"还有二十八个人,其中有十一个是鬼子。"

"武器配置?"

"一挺重机枪、两挺轻机枪、两具掷弹筒、三十五支步枪、四支手枪、子弹和木柄手榴弹各十箱。"

"有电话吗?"

"有,直通县城里的守备队。"

"除了吊桥,还有别的方法进出岗楼吗?"

"没有,吊桥是唯一的通道。"

这时,女人搀扶着李二贵从屋里走出来,不敢看院里伪军的尸体,哆嗦着和丈夫来到夏少校身旁,倒头便跪,哽咽着说道:"恩人啊,俺们给你磕头了!"

夏少校赶忙将二人搀起,"两位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可都是中国人呀,看见了能不管吗!"

女人异常激动地手指伪军头说:"他也是中国人,可——"

虎子立刻插嘴打断她,"他是日本人的狗,不配做中国人!"

伪军头一看这阵势,担心女人会把眼前这两个煞星的火给拱起来,连忙一面扇自己的耳光,一面哭诉道:"我该死!我不是人!我该死!我不是人!……"

夏少校检查了李二贵的伤势,都是皮外伤,没伤到筋骨,静养几日就好了。他让李二贵夫妇赶快收拾东西,连夜离开北峪村去亲戚家暂避风头,鬼子若知道了伪军被杀,肯定会来报复的。

李二贵夫妻心情沉重地回屋收拾行囊,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毁了,可他们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夏少校令虎子去把伪军的枪收集起来,自己还想再审审伪军头,也许还能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他和虎子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留下无辜的村民来承受鬼子们无情的报复,良心难安啊!他也想过去端掉鬼子的岗楼,利用伪军头混进去智取,一了百了。

但仔细一想,他又否决了该计划。首先,人数不够,十名伪军死了九个,只剩下伪军头带两个陌生人回去,给你放吊桥才怪呢;其次,如果没有李二贵的媳妇做诱饵,就算能混过吊桥,也无法混进岗楼;最后,一旦被鬼子识破,除了死斗别无它途,但虎子大仇未报,不能让他白白送死。

伪军头的腿都跪麻了,但夏少校不理他他也不敢动,只好咬牙忍着。夏少校的行事风格一向是果断大胆,既然不准备攻打鬼子的岗楼了,再审问伪军头已无意义,他也不可能知道第26旅团的核心情报,接下来就是该如何处理他了。

伪军头虽罪不容赦,但夏少校很难对一个放弃抵抗的人下杀手,把他交给虎子处理或许是个好主意。但此时虎子正处在以杀制杀的心理危险期当中,不能再刺激他了,以免走火入魔。

夏少校点燃一支烟,心里正盘算着怎样处理伪军头,就听远处脚步声骤起,听上去人数似乎还不少,直朝李二贵家奔来。虎子的反应超快,眨眼间边拔枪窜出院门外,隐身黑暗中待机。

正在收拾行囊的李二贵夫妇也听到了脚步声,还以为是伪军的援兵到了,吓得面如土色,慌忙走到门口紧张地望向夏少校。夏少校熟练地捆绑好伪军头,并堵上他的嘴,然后命令李二贵夫妇躲回屋里去,吹灭灯,等枪一响就跳后窗逃跑,越快越好。

第51节:十四消灭(3)

从开第一枪到现在,还不到十分钟,鬼子来得可真够快的呀!

灯灭后,院里一片漆黑。夏少校将伪军头拖到院角处,低声警告他别耍花样,不然第一枪就打他。伪军头手脚被捆得死死的,嘴里塞着块儿破毛巾,就算想动心思也无能为力。

脚步声杂乱无章,不像是受过训练的士兵发出的。夏少校心里不禁起疑,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即刻持枪走出院门,与虎子分藏在道路左右,静待来敌。他右手依旧握着"大威力",左手却多了一支盒子炮,是伪军头的配枪。这支枪一入手,他不用看便知是国内造的仿制品,边角加工得相当粗糙,同时也缺乏保养,各机件间的配合很是生硬,比不上虎子那支平滑顺畅,属于中下品。

夏少校真不愧是枪械专家,摆弄了几下就摸清了此枪的特性,绝对有把握做到首发命中。伪军头这支盒子炮的弹匣是十发装的,再加上"大威力"的十三发和虎子的二十响,这一轮弹雨倾泻出去,足够小鬼们喝一壶的。

脚步逼近,火光闪动,人影显现,黑呼呼的大约有二三十人。走在最前面的几个人高举火把,身后的人们手持棍棒、镰刀、粪叉、锄头等物当武器,怒气冲冲地朝李二贵家而来。

不是鬼子,是李二贵夫妇的援兵。

夏少校招呼虎子退回院内,这事让李二贵夫妇出面比较合适。李二贵夫妇听说后,将信将疑地走出院门,恰好与老村长率领的众乡亲们碰了个面对面,瞧见那一张张决心赴死的熟稔的脸庞,夫妻二人禁不住热泪滚淌,泣不成声。

老村长见李二贵夫妇安然无恙地从院内走出来,顿时一惊,还未及开口询问,忽听身边的村民惊呼道;"大家快看,二鬼子们都死了!"

火把的照耀下,院门附近横竖躺着六七名伪军的尸体,早已透体冰凉。

"这是怎么回事?"老村长抬头问李二贵夫妇。

"是八路军来了,人就在屋子里!"二贵媳妇抢着答道。

"真的?"老村长惊喜道,"快带我去见见!"

伪军们刚一进村,老村长就得到了消息,心想:伪军们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指不定又轮到谁家遭殃了!他后来一听枪响的方位,是在村东头,马上就联想到了李二贵家。

伪军们肯定是来抓二贵媳妇的!

小鬼子的岗楼建成有半年多了,以前只驻扎伪军,没有鬼子,对周边几个村子的骚扰也不太厉害。但自日军第26旅团入驻上阳县城后,一个班的鬼子开进了岗楼,加紧了对周围村落的控制和祸害。鬼子们不但让村民们定期送酒肉菜蔬,而且还要送花姑娘供他们淫乐,谁要是敢不送,鬼子们就立即进村烧杀抢掠,鸡犬不留。

要是只送些酒肉,村民们勒勒裤腰带也就忍了,可谁知鬼子们竟然让他们把自己的妻女送进岗楼里接受奸淫,这种奇耻大辱谁能忍受得了!抗不过就只好逃亡了,所以附近村落里六十岁以下的妇女,大白天根本不敢在村里待,晚上兴许敢回来睡个囫囵觉,但天不亮准往村外跑,要是让鬼子抓进岗楼里去,别想再活着出来。

北峪村离鬼子岗楼最近,受迫害也最严重,有好些村民的闺女媳妇,甚至母亲都被鬼子给糟蹋了,不少人还被传染了性病,因无钱医治,下身腐烂而死,惨不忍睹。李二贵的媳妇模样俊俏,早被鬼子们列入首选名单了,隔三差五地前来突击搜查,搞得北峪村鸡犬不宁。

李二贵夫妻俩出外躲了大半年,今天后晌才到家,伪军晚上就来抓人,这事可够蹊跷的。今晚是李二贵的媳妇,明日就说不定是谁家的闺女,这龟孙子的气还要忍受到什么时候呀!全村的男人早晚都得当活王八!老村长把心一横,决定跟小鬼子们拼了,绝不能再这样窝窝囊囊地活下去了!

他马上出门去召集人手,村民们一听说要去杀鬼子,顿时一呼百应,纷纷拿起原始而简陋的武器,揣着满腔的仇恨和热血冲向李二贵家。

一夫拼命,万夫莫敌!

夏少校的装束非军非民,让老村长看得一头雾水,既不像八路军也不像游击队,身份不明。不过他身旁站立的小伙子倒像是个山里人,背上斜背的大刀片子也有几分眼熟,是地方抗日武装中常见的武器。

第52节:十四消灭(4)

见李二贵夫妇一口一个恩人地叫着,老村长也打消了心中的顾虑,快步走到夏少校身前,连连作揖道:"八路军长官,老朽代表全村人感谢你们的大恩大德啊!"

夏少校急忙还礼道:"老人家,您言重了,我们不是八路军。"

老村长立时诧异地问道:"那你们是……"

夏少校微微一笑道:"我们只是两个不愿当亡国奴的中国人。"

老村长顿时明白夏少校不想言明身份,便立刻爽朗地笑道:"说得好,说得好,真让老朽惭愧之至啊!不知该任何称呼恩公呢?"

"恩公实不敢当,您叫我老夏就行了,"夏少校边说边拍拍虎子的肩头,"他叫虎子。"

此时,有不少村民涌入院中,很快就发现了缩身于院角的伪军头,不由分说地拖到院中央,怒骂着就要乱棒打死。夏少校脸色微变,但也不好出声阻止,一看群情激愤的村民,就知伪军头平日里也没有少干坏事,死有余辜。

就在这时,忽听老村长大喝一声:"住手,恩公在此,还轮不到你们处置他!"

夏少校立刻趁机说道:"各位乡亲们,我们两人今晚杀了伪军,鬼子们肯定会来报复的,大家赶快回家收拾东西撤离吧,天一亮就晚了!"

村民们沉默了,他们已厌倦了逃亡,也无处可逃!所以很快就有人大声说道:"俺们不跑,跟小鬼子拼了!"

"对,咱们不跑,跟狗日的小鬼子拼了!拼了!拼了!"所有在场的村民们群声附和。

面对狂热的村民,夏少校变得异常冷静。他觉得与其无谓地劝说还不如因势利导,将这股无形的精神力量转化成强大的战斗力,去完成自己心中已准备放弃的计划。

端掉鬼子的岗楼。

夏少校不再犹豫,当即对义愤填膺的村民们说道:"乡亲们,大家既然不愿再受小鬼子的欺负,决心以死相拼,我倒有个好主意,不知各位可否一听?"

众乡亲不分先后地答道:"快说吧,俺们都听你的!"

"好,去搞掉鬼子的岗楼,敢不敢?"

"敢!""现在就去!""早盼着这一天呢!"……

"搞掉鬼子的岗楼不难,但你们必须要服从命令,听从指挥,能做到吗?"

"只要能杀鬼子,让俺们干啥都行!"

"那好,我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先放开伪军头,他还有用,不能打死。"

众人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默默地放开了伪军头,有人忍不住狠踢他两脚,疼得他直哼哼。

见村民们放开了伪军头,夏少校继续说道:"我需要七个志愿者,会打枪的优先,扮成伪军混入岗楼里去,愿意去的站出来!"

"俺去!""俺去!""俺去!"……

呼拉拉站出一大片人来。

夏少校走进人群,仔细挑选了七名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命他们扒下死伪军的军服换上,然后又让虎子给他们每人发一支伪军的步枪,并要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教会他们射击要领。

老村长这时上前问夏少校:"恩公,剩下的人干什么啊?"

夏少校回头说:"老人家,您再喊恩公我可要生气了,叫我老夏就行。剩下的人也一起去,由您带队,先藏在岗楼附近,等我们进去夺了吊桥,您就带人往里冲,速度一定要快!!"老村长兴奋地说道:"嗯……不,老夏,你就放心吧!杀鬼子可没人含糊!"

想了想,夏少校又说:"麻烦您现在派几个可靠的人去村口放哨,一发现岗楼那边有什么动静,马上回来报告。"

"好嘞,我亲自带人去!"老村长点点头,匆匆去了。

夏少校命人把伪军头带进屋去,拔掉堵嘴的破毛巾,详细盘问他岗楼里的兵力部署、人员起居、火力点配置等重要的信息。靠这些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农民去攻打防守坚固的岗楼,如果手里没握着伪军头这张王牌,他断不会轻易下决定的。

七名志愿者已经换上伪军的军服,正在跟虎子学打枪,他们当中从未有人摸过枪,人人非常兴奋而认真地练习着。另外两套伪军服是留给夏少校和虎子的,岗楼上有探照灯,他俩那身衣服和装备根本蒙不过去,皮靴也要换成布棉鞋,不然准露馅。还有就是伪军服上面的弹孔和血迹,此刻修补清洗已然来不及了,到时只好随机应变了,希望鬼子的探照灯不要仔细照。

第53节:十四消灭(5)

夏少校警告伪军头,如果能顺利混进岗楼,保证不杀他,反之便当场处死,让他自己掂量着办。伪军都头里敢说不配合,小命捏在人家手里,不服不行啊!夏少校让看守伪军头的村民给他松绑,活动活动血脉,一会儿好赶路。他摸出金制烟盒,给两位村民和伪军头各发了一支烟。

正点烟之际,一个黑瘦精悍的中年男子走进屋来,两个村民都认识他,点头叫强哥。黑瘦汉子朝夏少校笑着说:"八路长官,俺进过鬼子的岗楼,对里面很熟悉,让俺跟你们一起去吧!"

夏少校请他坐下,递过一支烟,问道:"老哥怎么称呼?是被捉进去的吗?"

黑瘦汉子接过纸烟,"俺叫李强,修岗楼的那会儿俺去当过苦力,一直干到修成,所以对那里比较熟悉。"

"老哥会打枪吗?"夏少校伸出打火机,打着。

"会一点。"李强起身凑过去点烟。

"长的短的?"

"都还行。"

"那你先试试这个!"夏少校抄起一支伪军的"中正式"步枪抛给李强(此枪也叫"二四式"步枪,是国民政府仿制德国的毛瑟98k步枪,于民国二十四年即1935年制造的)。

李强接过步枪,熟练地扳开枪机保险,拉动枪机,送弹入膛,然后举枪瞄准,绝对专业水平。随后,夏少校又把伪军头的盒子跑给他试手,同样出色。

"不错,在哪儿学的?"夏少校赞许地问道。

"年轻的时候当过几年兵,还没忘。"李强坦然答道。

夏少校感觉李强不是普通人,很可能是共产党的人,但时间紧迫,他也不想刨根问底,便说:"行,算你一个,去找身伪军服换上,咱们马上出发!"

仅有伪军头这一张牌还不够,李二贵的媳妇才是鬼子最想得到的,要是能带个女人回去,混进去的机会会更大一些。但夏少校绝对不会再让李二贵的媳妇冒险了,惟一的办法就是找人假扮,可在场的都是男人,如何假扮呢?

眉头紧皱的夏少校突然想到,伪军们不是将李二贵的媳妇裹在棉被里抬出大门的吗,何不照搬此法,将人用棉被一裹,谁能看出是男是女,而且连活人都不用,地上的死尸多着呢!

能和李二贵媳妇体形相仿的死尸不多,夏少校挑来挑去选中了告密者,上身几乎被打成蜂窝,血已流尽。他让李二贵过来辨认告密者的身份,没想到竟然是李二贵的亲叔叔,五块大洋就让亲情泯灭至此,怪不得小鬼子瞧不起中国人。

告密者的尸体被裹好捆牢,头上包一块花头巾,看上去更像女人,然后穿上木棍,由四名村民抬着走出村子。夏少校嘱咐李二贵夫妇马上组织村里的老幼转移,此去胜败各占一半,但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北峪村注定要荒芜了。

出村和老村长会合后,夏少校清点了一下人数,不算伪军头一共三十六人,共有十一支步枪,三支短枪,三颗木柄手榴弹,剩下的就是棍棒刀叉一类的冷兵器了。

用这样的简陋的武器去攻占拥有强大火力的日军岗楼,智取是惟一的方法。

四名村民装扮成被抓来的苦力,抬着"女人"跟夏少校他们一起走,这样一来突击队的人数就变成十三个人,实力大为增强。步枪不够人手一支,还要分出两支给老村长他们,万一冲过吊桥时遇到鬼子也能自卫。夏少校和虎子押着伪军头走在最前面,李强与一位"伪军"紧跟在他俩身后,抬"女人"的村民走在中间,其他"伪军"负责断后。

一行人快步朝岗楼进发。

老村长则带着其余村民先行赶到岗楼附近埋伏去了。

夏少校把伪军头的盒子炮交给李强使用,并将他所知的岗楼情况与伪军交代的两下一对照,发现出入不大,计划可行。岗楼分四层,通过木制楼梯上下连通,二三四层的楼梯口均设有盖板,若从里面一关,外面的人休想攻进去。一层用来放置杂物,安有一扇加重加厚的铁门和外面相通,强攻很难得手;二层是伪军的起居室,配有一挺捷克zb-26式轻机枪,另外还开有十几个射击孔;三层是鬼子住的,两挺"歪把子"机枪就架在这里,火力很强;四层归鬼子军曹独占,92式重机枪居高临下,横扫一切,岗楼顶上装有探照灯,掷弹筒也可以在楼顶发射。

第54节:十四消灭(6)

总之一句话:易守难攻。

离岗楼越来越近,夏少校看看表,不到22点,希望老村长他们已经隐藏好了,而且找到并割断了电话线,这一点很重要。据伪军头交代,电话就安装在鬼子军曹那里,一旦让他打出求援电话,事情就不好办了。

岗楼上的探照灯突然亮了,似乎是发现了有人接近,刺目的灯光在夏少校等人的身上来回扫视。夏少校手握"大威力"顶顶伪军头的腰,冷声道:"快告诉他们是你回来了,别乱照!"

伪军头连忙点头,随即扯开嗓子朝岗楼方向喊道:"别他妈的照了,是老子回来了!"

岗楼那边也立刻传来回音:"是刘头吗?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是我,问那么多干吗,快放吊桥!"

"小娘们抓到了?"

"抓到了,还他妈光着屁股呢,再不放吊桥可就冻死了!"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吊桥边,再往前走就是宽深各达两丈的壕沟,沟底遍布尖木桩,人掉下准死无疑。壕沟对面站着两个伪军负责起落吊桥,此时正缩头揣手挨冻,见众人走近,赶忙问道:"我说刘头,那小娘们真是光着屁股吗?"

伪军头淫笑道:"那当然了,老子带人冲进她家时,她正和老公在被窝里折腾呢,你说她穿没穿衣服!"

"您没上去过过瘾?"问话的伪军暧昧地说道。

"我倒是想呢,"伪军头看了一眼岗楼,"青木太君能答应吗!别他妈废话了,快放吊桥,这鬼天气能把人冻死。"

"别急刘头,已经去通知青木太君了,等里面一点头,我们马上放吊桥。"

"真他娘的麻烦!"

吊桥迟迟不落,夏少校也很担心,是不是被鬼子看出什么破绽来了,但此刻惟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以不变应万变。他压底声音警告众人:"别说话,别乱动,保持冷静!"

探照灯再度照射到众人身上,随后岗楼上有人喊话:"刘头,青木太君问你为什么打枪?"

伪军头感觉顶在腰上的手枪更紧了,立刻答道:"村民们不让抓人,所以开了几枪吓唬他们。"

"中间那四个人是谁?抬的是什么?"

"是抓来当劳力的村民,让他们抬着李二贵的老婆。那女人没穿衣服,所以裹在棉被里抬来了,要不要打开看看呀!"

岗楼上没有回答,探照灯依然照着众人,所有人都很紧张,担心下一刻机枪就会响起。

突然,一阵异常的响动挑断了众人紧绷的心弦,吊桥吱呀呀地缓缓落下。夏少校藏好"大威力",等吊桥放平落稳,马上对伪军头耳语道:"快速通过,别说废话!"

岗楼上的探照灯熄灭了,大黑天里人走近也难辨容貌。众人跟着伪军头快速通过了吊桥,直接向岗楼走去。第一关成功渡过,现在就看能不能进那扇铁门了。

两名守吊桥的伪军冲伪军头嘿嘿一笑,"刘头,这回青木太君一定会重赏你的,可别忘了请兄弟们喝酒啊!"

伪军头脚步不停,挥挥手道:"少不了你们的!"

走到铁门前,伪军头按夏少校的指示刚要敲门,铁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困意难耐的伪军打着哈欠站在门前说道:"刘头,你可回来了,青木太君都等急了!"

伪军头一把推开他,当先而人,"别挡道,快让开!"

众人也鱼贯而入。一层安有电灯泡,昏黄的灯光下,四下堆放的杂物隐约可见。夏少校朝虎子使眼色,虎子马上闪身朝关门的伪军走去,一定要夺取铁门的控制权。

伪军关好门,正待上门闩,忽然感觉身后有人,一回头正好看到虎子的脸,立时惊诧道:"咦,你是……呃!"

虎子屈指如钩,闪电般锁住伪军的咽喉,发力一攥,喉骨立碎,伪军当场毙命。伪军头看得腿肚子直哆嗦,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子,下手咋这么狠呢!

时不我待,夏少校留下两个人看守铁门,然后押着伪军头就往二层闯,虎子和李强紧随其后。二层的伪军大部分都躺在通铺上睡着了,只剩四个准备换岗的伪军坐在木桌旁打牌赌钱。看到伪军头走上来,四人急忙站起,色迷迷地问他:"刘头,让兄弟们也瞧一眼光屁股的小娘们吧,这些天可憋坏了!"

第55节:十四消灭(7)

伪军头瞪眼骂道:"滚一边去,青木太君的女人你们也敢看,不想要眼珠子了!"

"看一眼能咋地,又不摸不睡!"有人忿忿不平地说道。

夏少校可不愿在这当口扯淡,暗地里捅捅伪军头,示意他赶快上三层。伪军头心领神会,不再搭理四名下属,快步朝三层走去。夏少校同时用手肘碰碰李强,眼睛朝四名伪军瞟了瞟,暗示他留下来控制伪军。李强点点头,放慢了脚步,伸手悄悄握住藏在腰上的盒子炮。通往三层的盖板落下了,自下面推不开。伪军头攥拳擂了几下,大声说:"太君请开门,女人送来了!"

三层响起脚步声,稍后盖板被掀开一条缝,一名鬼子露头确认伪军头,随后又瞧瞧他身后的棉被卷儿,这才将盖板完全打开。

夏少校推着伪军头走上三层,虎子也紧跟着上来了,四名村民则吃力地抬着"女人"跟进,剩下的"伪军"留在了二层。夏少校飞快地打量了一下三层的环境,只看到了七名鬼子,或躺或卧,武器摆放在东侧的枪架上。他抬头看了一眼四层的盖板,敞开着,机不可失,当下催促伪军头往上走,却不料异变突发。

原来二层的四名伪军见伪军头不理他们,自顾抬着女人去巴结鬼子,嘴里嘟嘟囔囔地发着牢骚,继续坐下打牌。其中一人认出了李强穿的那身军服,便开口道:"老张,过来玩两把,装什么孙子,昨天赢钱的劲头都去哪儿了!"

李强知道躲不过去了,低这头走到牌桌前,故意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昨天赢得钱都花光了现在没钱赌了。"

"都花了,"那人问道,"是不是塞到窑姐的裤裆了去了?"

其余三人听后哄然大笑。

李强趁四人大笑之际,突然翻手掣出盒子炮,一下子顶在问话伪军的脑门上,"钱没塞到你妈的裤裆里,而是买了把这玩意儿!"

四名伪军全吓傻了,这才发觉李强根本不是老张,但谁也不敢动,僵住了。李强随即命令留下的村民去收缴伪军的武器,重要的是那挺捷克式轻机枪。其中一位村民由于过度紧张,收枪时不小心碰倒了一支步枪,惊醒了一名伪军。伪军睁开眼,发现有人在缴他们的枪,立马翻身坐起,正要开口询问,另一位村民情急之下举枪就打。

"砰!"枪声骤响,伪军仰头便倒,子弹击中了胸口。

李强一惊,回头望去,注意力分散了,那四名伪军见有机可趁,突然一起用力掀翻木桌,四散逃命,并大声喊道:"八路进来了!八路进来了!"

李强处变不惊,果断开枪击毙其中三名伪军,但有一名伪军趁乱逃到一层去了。他立刻跑到楼梯口,冲下面的村民喊道:"我是李强,别让那家伙跑了!"

下面立刻传来打斗声,片刻后有人回答道:"放心吧强哥,人抓住了!"

"好,看紧大门!"李强说完转身面对已然惊醒的伪军们,"我们是八路,现在全部躺下,高举双手,谁敢乱动就打死谁!"

他说着抄起那挺捷克式,哗啦一声子弹上膛,乌黑的枪口对准呆坐着的伪军,"快躺下!"

伪军们吓得纷纷躺倒,按照命令高举双手。李强把机枪交给身旁的村民,告诉他如果伪军们敢乱动就开枪扫射,一个不留。他随后手持盒子炮跑向三层,老夏那里更需要他。

二层一响枪,夏少校立刻伸手掐住伪军头的后脖颈,同时冲虎子喝道:"虎子,快上四层!"

虎子闻声二话不说,掏出盒子炮前跨两步,足尖一点楼梯蹬,人拧身直窜上四层,就像一枚出了膛的炮弹。

那四名抬"女人"的村民没经过这场面,顿时愣住了,傻呆呆地扛着棉被卷不知如何是好。鬼子的反应可真快,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跑着去拿枪,尤其是那个走过来掀盖板的鬼子,居然跑到射击口抱起了一挺"歪把子",左手按住装弹机上的压弹盖板,用力下压将子弹压入枪膛,右手端平枪身就要扫射。

机枪要是一响,局面就更难控制了!

夏少校怎能让他如愿,"大威力"瞬间开火,两人相距不足四米,无须瞄准,首发便穿爆了鬼子的脑壳,红白之物喷溅了一墙。没有片刻的犹豫,"大威力"的枪口迅速转向其他鬼子,但见手枪套筒极速地前后运动,弹壳犹如珠落玉盘,落地后飞跳不止。

第56节:十四消灭(8)

鬼子们纷纷中枪倒地,无一幸免。

没有一个鬼子能摸到步枪,最后一人倒下时,手指离枪托仅有半寸。没有呻吟,没有痛呼,全部一枪毙命,真是神乎其技!伪军头张嘴瞪眼,几乎看呆了,哈喇子都顺着嘴角留了下来。四名村民此时才将棉被卷放下,急忙蹲身去取藏在里面的短刀,慌乱中有人被割伤了手。

夏少校惦记四层的虎子,随手把伪军头向村民们身前一推,"看好他,敢跑就干掉!"

说完,他转身向四层奔去。这时李强也上来了,看到夏少校冲向四层,他也不加思索地紧跟而上。

虎子一窜上四层,就瞧见两名鬼子站在楼梯旁正要下去,双方相距太近,同时一愣。虎子没时间多想,本能地起脚踹飞一名鬼子,另一名鬼子则怪叫着挥拳打来。虎子闪身扣住鬼子的手腕,右手的盒子炮猛然顶在他的胸口上,扳机和击锤几乎是同时动作,子弹前胸入后背出,带起一道道血柱。

青木军曹一听说伪军头把女人抓回来了,顿时欣喜若狂,这一天他足足等了三个多月。李二贵的老婆到底有多漂亮他没亲眼见过,但是听见过她的伪军讲,是这方圆五里之内最美的女人,比起省城太原的娇小姐阔太太们也不逊色。

谁知道这群伪军们去没去过太原,别他妈的将母猪当作了貂禅,那笑话可就闹大了。不过青木坚信,中国人虽然是劣等民族,但一个人表面的美丑应该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要不然可就真成傻瓜白痴了!

青木特意叫了三名士兵上来打扫卫生,准备和李二鬼的老婆共度良宵,只可惜没将李二贵捉来,不然当着他的面玩他老婆会更加刺激。如果那女人真的很漂亮的话,他决定至少要玩上一个月,要是侍候的好,或许能留她条命,不然玩腻后直接让手下和伪军轮奸致死,往野地里一埋了事。

他不止一次地这样干过,其中还包括两名十二岁的女孩。人被轮奸死还不算完,还要用刺刀挑开yīn道,或者往里面塞上异物,百般羞辱。

当地老百姓中流传着一句最恶毒的骂人话:你家闺女是被刺刀割过的!

女人没有等到,却听到了枪声,青木立刻命人下去查看,却冷不丁地看见从下面窜上一个人来。他心里一惊,还未作出反应,来人就干净利索地放倒了他的两名士兵,一死一伤。

青木扭身去抓放在桌上的南部式手枪,剩下的那名士兵则抄起一把木椅抡砸虎子。又是两声清脆的枪响,抡木椅拼命的鬼子和被踹伤的鬼子先后毙命。青木眼角的余光瞧见来人的手枪正向他瞄准,而自己的手离南部式手枪还有一段距离,已然来不及了。

他当机立断,迅速弯腰撞倒木桌,南部式手枪掉落地上,人随即一个前扑翻滚,顺利地拿到了手枪。虎子没想到鬼子竟如此滑头,盒子炮瞄错了方向,致使鬼子得到了武器。

青木飞快地从枪套里掏出南部式手枪,推弹上膛,立马开枪反击。他没有去打虎子,而是瞄准了高处的电灯泡,灯一灭,逃跑的机会就更大了。

"啪啪……"连开两枪也没能击中电灯泡,枪法真臭!

虎子即刻明白了鬼子的意图,随即连续开枪压制,让他不能再瞄准电灯炮。青木被盒子炮打得抬不起头来,无法再射击灯泡了,便立刻朝通往楼顶的木梯爬去。

岗楼顶部有探照灯,可以向县城里发送求援信号,就像指引船舶的灯塔一样,通过一些灯光明灭的变化来传递信息。

虎子换上一个二十发的长弹匣,伏身边开枪边向前逼近,希望通过火力压制来接近鬼子。青木的南部式手枪只能装八发子弹,根本玩不起这种消耗战,眼睁睁地被人欺负。他一咬牙,心想反正也是个死,还不如拼了,或许能有一线生机,当下便与虎子对射起来。

论玩命斗狠,他可选错了对手,虎子以前仅凭把鬼头刀就敢和鬼子面对面地干,现在有枪在手,他还怕谁!盒子炮持续不断地射击,完全盖住了南部式手枪的响声,黄铜弹壳在空中不断飞闪而过。

错误的选择为青木带来了可怕的后果:胸腿连中数枪,基本丧失了抵抗能力,生命正在从他体内悄然溜走。

第57节:十四消灭(9)

虎子停止射击,起身走到青木身前,南部式手枪还握在他手中,但枪膛已空。望着嘴角溢血的青木,虎子狠狠地啐了一口,这种死法太便宜他了,要是鬼头刀在手,一定——

楼梯口处突然传来响动,虎子眼到枪举,却是夏少校和李强上来了。

岗楼里枪响不断,老村长立时心乱如麻,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急得他坐立不安。他想带人冲过去,可吊桥久久不落,众人冲过去还不都成了鬼子机枪的活靶子。

正焦急万分的时候,枪声却突然停了,不久探照灯又亮了起来,直接照在吊桥前,同时岗楼上有人大声命令看守吊桥的伪军放下武器投降。两名伪军端着步枪不知所措。岗楼里响枪的时候,他俩也曾想进去帮忙,可无论怎么敲铁门里面也不开,退回来也不敢放吊桥,可把二人给急死了。

"哒哒哒……"一梭子机枪子弹打在两人身前,吓得他们急忙扔掉步枪,高声喊道:"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铁门大开,四五个人持枪跑过来,命令他们放下吊桥。吊桥再度落下,有人飞快地跑过吊桥,消失在黑暗中。过了一会儿,大片的脚步声响起,老村长带着众人出现了。

30分钟后,岗楼里的所有武器弹药都被运过了吊桥,另外还有一些补给品。派出监视县城方向的警戒哨没发回任何异常的消息,也许是战斗太过短暂,又没使用机枪、手榴弹一类的武器,县城里的鬼子们可能没听见。

夏少校建议炸毁岗楼,免得它以后再祸害附近的百姓,老村长和李强也非常赞同,这岗楼就像是插在当地老百姓胸口的一把刀,谁家没受过欺凌。可夏少校搜遍了岗楼也没发现炸药,手榴弹干不了这事,五箱全用上也不见得能炸毁岗楼,还是留着炸鬼子吧!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选择放火,就算烧不塌岗楼,也要让它在短时间内无法再使用。

最后便是如何处理伪军们了,一共十八个人。有的村民说应该全部杀掉,这帮狗东西尽帮鬼子们干坏事,留下后患无穷。夏少校没有同意,伪军们已经投降了,杀之不武。再说他们好歹也是中国人,留他们一条命,日后或许有用得着的地方。

岗楼里有两桶汽油,夏少校命人从上到下浇个遍,而且留下半桶给吊桥,然后所有人撤出。他站在铁门外,点支烟,猛嘬两口,随即潇洒地将燃烧的纸烟弹入岗楼内,火苗立时蹿起。

所有伪军都被捆住手脚,嘴里堵上东西,扔在岗楼前的空地上。夏少校挥手率领众人过桥,然后浇上汽油点燃,吊桥一烧毁,伪军们就是挣脱了捆绑也逃不出来,更别说去报信了。

不过岗楼的大火也许能将县城里的鬼子引来。

夏少校让老村长带着大部分村民扛上武器弹药先走,回村后马上转移,一刻也不能耽误。他、虎子和李强等十人留下来断后,携带一挺捷克式和"歪把子",每人五颗手榴弹,准备伏击有从县城过来增援的鬼子,如果他们敢出来的话。

老村长和李强约好了碰头地点,随后带着人快速离开。

夏少校率人朝相反的方向前进,寻找合适的埋伏点。今晚智取岗楼比他想象中要顺利,村民们虽然有些紧张,但人人肯拼命,这才是成功的关键。尤其是李强,危急时刻果断坚决,迅速稳定住了局面,应记首功。他越来越感觉李强不是普通人,那份镇定和从容决不是与生俱来的,一定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

李强会不会是共产党?他没问,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条件成熟了再问也不迟。

十个人埋伏在通往县城公路的一侧,李强亲自操控那挺捷克式,技术动作非常老练,绝非短时间内能练出来的。另一挺"歪把子"归虎子使用,他从未打过机枪,也想过过瘾。但是"歪把子"机枪相当难侍候,就算是鬼子兵也要训练一段时间才能熟练地操作。

虎子按照夏少校所教的动作摆弄了半天,也没鼓捣明白,很是恼火。这枪最难整的就是上子弹,把六个五发装的三八式步枪弹夹依次放进装弹机,然后盖上压弹盖板,再使劲下压,将子弹挤压入枪膛,这样才可以射击。他还听说射击要不断给子弹上油方能保证供弹顺畅,所以在装弹机旁安装了一个油壶,为了取用方便。

第58节:十四消灭(10)

真搞不明白小鬼子是如何造出这么希奇古怪的东西的,虎子想想都头疼,更别说使用它了。话虽如此,他还是尽快地掌握了射击要领,专等鬼子的援兵出现练手了。

远处的岗楼和吊桥早已是烈焰冲天了,映得四周一片火红,县城里的鬼子不可能看不见,但他们敢出动吗?

卡车的轰鸣声打消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鬼子的援兵来了。夏少校命令众人等他的口令再开枪,先集中火力搞掉开路的卡车,谁也不准擅自提前开枪和前冲,不然当场枪毙。

卡车开得飞快,似乎相当着急,不一会儿便临近了夏少校他们的埋伏点。援兵只来了一辆卡车,上面满载士兵,大约有二十多人,车顶上架有机枪。

卡车驶入埋伏圈,夏少校一声令下,两挺机枪同时开火,先打轮胎,让卡车无法再前进。高速行驶中的卡车突然爆胎,车身立时侧翻,车上的鬼子们顿时被甩了出来。

不等幸存的鬼子爬起来,机枪、步枪、手榴弹一块招呼上来,鬼子们立刻鬼哭狼嚎,死伤累累。夏少校率先冲过去搜杀残敌,其他人也不甘落后地向前冲去。村民们见着活着的鬼子就杀,毫不手软,压抑了许久的仇恨瞬间爆发,其威力可想而知。

整个伏击战费时五分钟,击毙鬼子官兵二十五人,其中有一名准尉。卡车侧翻的时候,他被困在驾驶室里,好不容易爬出来,刚一露头就碰上了一位手持步枪的村民,那村民二话不说,照着准尉的脑袋就开了一枪,那死状别提多惨了。

夏少校这边也有三个人受伤,虽然都不是致命伤,但其中一人是虎子,被流弹击中了左臂,没伤着骨头,却流了不少血。夏少校立即取出急救包,为虎子等三人进行止血包扎,随后命令众人赶快撤离。李强趁夏少校救治伤员的工夫,带人收集了不少步枪和弹药,他似乎对鬼子的武器特别感兴趣。

听说山里的八路军非常缺乏武器,李强大概跟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经过这次伏击战,县城里的鬼子天亮之前是不敢出城了,而那时北峪村的百姓们都已经安全转移了,鬼子们就是有气也没地撒了。但是夏少校担心其他村落百姓的安全,鬼子们可是既不讲理也无人性,吃了这么大的亏,不杀一批中国人报复是绝不肯罢休的。

夏少校把自己的想法对李强说了,希望能派几个人到附近村落里报信,让老百姓们尽快转移。但李强却安慰他说,岗楼的大火就是最好的报警信号,明天天亮前,周边几个村落的居民绝对全跑光了,谁会傻等着鬼子上门砍头呀!

夏少校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当地老百姓如果连这点自保的常识也没有,恐怕也就活不到现在了。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照顾不了所有受苦的老百姓。他第一次感到个人力量的渺小。

毁一座鬼子岗楼算什么!全华北、全中国的岗楼碉堡又何止千万!你一个人能毁得过来吗?应该把自己的能量用到最需要的地方去!

他更加坚定了与共产党联系的想法。

双方合作才是最佳的选择,不是表面上的那种,而是全方位的配合。

"撤!"他大声说道。

老村长接过夏少校递来的香烟,伸手从火堆中抽出根短树枝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上一口,随即说道:"好久没抽大前门了,还是这烟味道正啊!"

夏少校微笑道:"您老要是喜欢抽,我下次多给您带几条。"

"可别,"老村长连忙摆手道,"咱穷人哪能抽得起这烟,上了瘾可就麻烦了!还是叼自家的旱烟杆放心,不怕断顿儿!"

全村一百多号人都躲在这个隐秘的山洞中,离北峪村三四十里,位于大山深处,相当安全。李强回来后不久又出去了,说是去找朋友帮忙安置村民,总不能待在山洞里过年吧!

老村长似乎对李强很信任,也不问他去找什么人,只是让他带上几个人以防不测。李强带着两个全副武装的村民急匆匆地离开了,这已经是两个小时前的事了。

"李强这个人不简单呀!"夏少校想探探老村长的口风,边若无其事地问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第59节:十四消灭(11)

"有啥不简单的,"老村长笑呵呵地说道,"农民除了种地还能干啥!"

"还能打枪,而且相当老练,可不像个农民呀!"夏少校紧追不放。

"俺们山里人谁不会打猎呀,男人们能打枪是必需的本领,不算啥!"老村长随口答道。

"他说自己年轻时当过兵,您老知道是哪个部队的吗?"

"啥部队呀,是当地的保安团,是抓壮丁抓去的,过了几年就偷跑回来了。"

"您对他倒是很信任,也不问问他去找什么人?"

"都是老乡亲了,俺从小看着他长大,错不了的!"

夏少校清楚老村长在敷衍他,知道再问下去也没什么结果,便转换话题道:"你们今后打算怎么办?北峪村是回不去了,除非将鬼子们全部赶出中国!"

老村长叹口气道:"唉,能有啥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乱世中能苟全性命就不错了,不敢想得太远。"

夏少校默然地将烟头扔进火堆,老村长的叹息代表了大部分中国人的心声,他们看不到希望。国民政府一味地退让偏安,共产党的势力又太弱,至于美英等外国力量,一个被国内保守势力所困扰,一个是自顾不暇,虽然也有大量的美援物资入华,但是很难从根本上改变当前的局面。

现在欧洲大部分被德国纳粹占领了,只剩下英国在苦苦支撑,凭借那道天然的英吉利海峡。今年夏天,德军突然闪击苏联,装甲部队在短短十八天内狂飙数千里,横扫一切,兵锋直指莫斯科,红色帝国面临着覆灭的危险。

"巴巴罗萨"计划震惊世界,如果苏联也战败投降,那希特勒建立第三帝国的梦想就有可能实现了。

除非美国参战,不然一切很难预料。

老村长哪里知道夏少校在想这个,就算给他说了他也听不懂。他见夏少校陷入沉思,也不便打扰,起身为火堆添柴。

村民们转移的时间很充裕,是有备而来,所以被褥铺盖、锅碗瓢勺一应俱全,粮食也带了不少,但却以粗粮为主。青壮年男子轮流持枪去洞外警戒,妇女们则开始忙碌着做午饭。因为这个山洞是老村长早年进山打猎时发现的,入口在半上腰上,外人很难发现,洞内也较为温暖干燥,又经过众人的仔细清扫,小住上一段时间不成问题。

李二贵身上的青肿未消,没有出去站岗,这时也手拎这一支三八式步枪走过来找夏少校,兴冲冲地说道:"夏大哥,您教俺打枪吧!有了这玩意儿,以后就不怕小鬼子了!"

老村长含笑问道:"想通了,不怕媳妇说你不务正业了!"

李二贵气愤地说道:"俺算是想通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小鬼子想糟蹋俺的媳妇,俺就要跟他拼命!"

老村长大力拍拍二贵的肩头,"对喽,这才像咱山里的爷们儿,有血性,娥子没看错人!"

夏少校这时插嘴道:"打鬼子光有血性还不够,还要动脑子才行,千万不可逞匹夫之勇,作出令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来!来,我先教你如何举枪瞄准。"

李二贵高兴地将步枪递给夏少校,夏少校接过步枪,熟练地做了个标准的射击动作,告诉二贵看仔细,然后把步枪还给他,命他照着做。李二贵认认真真地练了起来,每一个动作都很专心,不一会儿就练得有板有眼了。昨晚缴获的武器以中正式步枪居多,枪身较短,发射7.92毫米的子弹时后坐力很大,刚接触的人很难掌握射击要领,而且此枪的制造水平不高,所以不少村民都选择用三八式步枪,尽管枪身长点,但后坐力小,容易上手,握持也较为灵活,质量也属上乘。

用鬼子的武器打鬼子,那才叫一个爽呢!

这次和虎子进山"狩猎",夏少校发现自己很少用到狙击步枪,除了伏击鬼子运输队外,其他的战斗全是近距离内用手枪解决的。他为手枪预备的60发9毫米子弹也快告罄了,下次或许该多带点来。但是他还有一支备用的"大花口撸子",谁也不知道到他藏在哪里,绝对是名副其实的"杀手锏"。

李二贵练得额头见汗时,远处响起开饭的叫声。夏少校叫二贵吃完饭再练,他却说不饿,再练会儿,老村长拽住夏少校说:"别管他,这小子入迷了,让他练吧,咱们先吃饭去!"

第60节:十四消灭(12)

午饭是熬的大锅菜,又加上了缴获鬼子的肉罐头,热腾腾香喷喷的,着实勾人馋虫。村里的孩子们好久没吃过肉了,此时端着碗围在大铁锅前,你推我挤地争者先盛。

老村长见状大声呵斥道:"真不懂规矩,都滚一边去,让客人先吃!"

夏少校立即摇头道:"还是让孩子们先吃,不然我也不吃了。"

负责盛菜的妇女看看老村长,他点头道:"就让这帮小兔崽子先吃吧!你们还不快谢谢夏长官!"

"谢谢夏长官!"孩子们高兴地喊道。

孩子们无论身处什么环境都不改童真,无拘无束,天真烂漫,不像成年人那样为生计和家庭操劳奔波,心事重重。如果你是心忧天下之人,还要为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尽自己的一份能力,甚至不惜抛头颅、洒热血,万死无悔!

也许这就是责任感吧!它看不见,也没人催促,却时刻不敢或忘!

"夏大哥,吃饭吧!"一个甜美的声音打断了夏少校的思绪。他扭头看去,李二贵的媳妇正端着一大碗冒热气的熬菜站在他身旁,另一只手里握着几个杂面饼子。

"谢谢你,有劳了!"夏少校连忙接过熬菜和饼子,然后问道,"伤员们吃了吗?"

二贵媳妇俏脸微红,"俺马上送过去,大哥就放心吧!"

"好,麻烦你了。"夏少校说。

"应该的。"二贵媳妇说完转身去了。

穷乡僻壤能有如此俊俏的女人,李二贵的艳福不浅,但是也容易招人嫉妒,福之祸所伏啊!敏和二贵媳妇比起来,论容貌各擅胜场,论身材不分伯仲,论……

想着想着,夏少校不禁哑然失笑,自己这是怎么了,饿着肚子竟想起了女人,动机不纯啊!

不经意间,对敏的思念如潮水般涌来……

该回去看看了,他想。

第61节:十五行动(1)

十五行动

虎子的左臂吊着绷带挂在脖子上,一只手吃饭很不方便。二贵媳妇想亲自喂他,他坚决不同意。二贵媳妇坚持要喂,他退让了,总不能和女人计较吧!二贵媳妇像喂孩子般细致专心,搞得虎子很没面子,却把旁边的两名伤员给羡慕死了,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的胳膊也砸断了。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一股淡淡的幽香钻入虎子的鼻孔,令他感觉怪怪的,忍不住抽动起鼻子来,想寻找香味的来源。

"你怎么了,菜里面有怪味呀?"二贵媳妇看到虎子的怪模样,当即问道。

"不知哪来的香味,"虎子傻呼呼地说,"怪好闻的。"

"什么香味?"二贵媳妇也皱起鼻子闻了闻,"俺怎么闻不到啊!"

一旁受伤的村民实在忍不住了,对虎子调侃道:"俺说虎子,那叫女人香,你猜是从哪里来的呀!哈哈哈……"

二贵媳妇的脸腾得一下红透了,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心想:虎子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的?不过看他那一脸木瓜样,似乎不像是装出来的,但是也说不准,脑瓜太呆的人怎么能和鬼子斗呢!

虎子一见二贵媳妇那娇羞的摸样,立刻恍然大悟,随后扭头怒视那名调侃他的村民,"闭上你的臭嘴,欠揍是不是!"

那人也知道虎子的脾气,惹毛了的他可没有便宜占,随即乖乖地低头吃起饭来。

"对不起,"虎子略带尴尬地向二贵媳妇道歉说,"我不知道那香味是你身上的,还以为是……"

这家伙怎么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二贵媳妇真恨不得踢虎子两脚,但是又怕别人笑话,只好红着脸将熬菜飞快地塞进他嘴里,免得他再胡说八道。

一顿午饭就在这微妙的氛围下结束了。

李强去了两天才回来。

此间,夏少校曾只身返回北峪村察看情况,眼前是一片废墟,鬼子们将村子夷为了平地。他又去另外几个村子转了转,情况大致相同,都是满眼的废墟,看来鬼子是真急眼了。

大火最终将岗楼烧塌了,变成了一堆无用的乱石。四五个村庄被毁,数百人无家可归,数九寒天里无依无靠,夏少校不禁怀疑这场胜利的代价是否太高昂了!

抗日当然需要付出,可是当这些代价就活生生摆在你面前时,谁能不触目惊心呢!试问这样的代价还要付出多少,忍耐多久,没人能给出答案。

夏少校没有去县城侦察,天黑后返回了山洞。

跟李强回来的朋友共有十二人,虽然他们身着老百姓的服装,但夏少校一眼就看出都是扛过枪的人,话不多,动作麻利。李强告诉老村长和夏少校,他已经通过朋友找到了安置村民们的地方,但是需要分开安置,保证有房子住,过冬的粮食到时候再想办法,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老村长马上召集大家开会,当众宣布了安置办法,没有人反对,也不想反对,北峪村的家已经被毁了,谁愿意在山洞中长住下去呢!老村长命令众人立刻去收拾东西,一小时后出发。

夏少校知道分手在即了,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相见。老村长和李强都不同意现在离开,理由是虎子的枪伤未愈,露宿野外很容易冻伤,等到伤养好了再走也不迟。李二贵夫妇也苦苦挽留,甚至都要跪下了。

绝不能寒了众乡亲们的心,夏少校决定暂时留下来,等虎子的伤好利索了再回羊井镇。

出发时,天空中飘起了雪花,转瞬之间就为千里太行山披上了一件洁白的冬装。一行人扶老携幼,冒着茫茫风雪艰难前行,离曾经的家园越来越远了……

雪后初霁,阳光明媚,夏少校惬意地坐在院子里享受日光浴。他和虎子来这个山中小村已有三天了,老村长、李强、李二贵夫妇和另外两户村民被分到此村,其他的村民被转送到方圆几十里的村落里安置,听说都比较满意。

老村长老伴死得早,又加上无儿无女,所以就和李二贵夫妇分到了一个院子里,早晚也好有个照应不是。夏少校、虎子和老村长住在西屋,东屋是李二贵夫妇的起居室,房子虽然破旧些,但经勤快的二贵媳妇一番打扫,看上去也挺像那么回事的。

李强组织了二十几个小伙子,天天在村外的空地上搞军事训练,还特意请夏少校当教官,说要组建什么抗日先锋队。夏少校心知肚明,李强肯定是共产党的人,不然如何能在短时间内安置这么多村民,在大山里谁能有如此庞大的势力!

但是李强不愿明说,他也心照不宣,欣然前往当教官去了。夏少校的本职工作就是当教官,国军那边闲置不用,来共产党这里教教也未尝不可,这才是真正的国共合作、一致抗日嘛!

缴获鬼子的武器大部分都被李强的朋友带走了,只留下了一挺歪把子机枪和二十几支三八式步枪,子弹若干发,能有这样的装备已经很不错了。夏少校还把他带来的那具掷弹筒也送给了李强,这样一来又增加了面杀伤武器,如虎添翼。

夏少校按照正规军的作训条例来要求这些村民,先从走队列开始,没有严格的纪律就没有战斗力。因为要在短期内形成初级战斗力,所以他也将武装越野、射击、单兵格斗、跨越障碍等科目同时进行,有时严厉得近乎苛刻。他自己就是被这样训练出来的,过程虽然苦不堪言,但关键时刻能帮助你死里逃生!

没有一个人喜欢夏少校的训练方式,夏少校像是一个暴君,与先前的他判若两人。可是也没有一个人因不堪忍受而退出,因为他们的斗志和血性已被激发了出来,为了荣誉也要坚持下去。

今天李强带着队员们到山里进行山地作战训练去了,夏少校没有跟去,他准备收拾好行装,下午就和虎子离开这个小山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羊井镇。计划两周的"狩猎"行动也快到期了,对第26旅团的打击也初见成效,袭军车、烧岗楼、打伏击,干了几件漂亮的活儿,而且还为当地村民组建了一支抗日力量,这才是最有意义的成果。

经过三天来的接触和观察,夏少校发现大山里百姓的抗日热情很高涨,比生活在国占区内的人们要有觉悟。但是这里的生活条件实在是太艰苦了,连粗粮也要省着吃,人人面带饥色,饿着肚子怎能打鬼子呢!日军对共产党的山区根据地封锁得非常严密,尤其是对粮食严加控制,绝不让一粒粮食流入山区,就算饿不死八路军也要让他们丧失战斗力。

往年太行山区八路军的粮食供给,主要是靠冀中平原根据地来保障,那里沃野千里,拥有大片的良田,自古都是粮食的主产区,被日军称为是华北的乌克兰。然而今年冀中平原却发生了历年罕见的大水灾,洪水淹没了大部分良田,致使粮食颗粒无收,冀中的老百姓已是饿殍遍野,哪还能顾得上山区呢!

第62节:十五行动(2)

夏少校想帮助也无能为力,也许他可以接济老村长和李二贵夫妇等人,但其他百姓该怎么办呢?要想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从鬼子的口中夺粮这一条路可走,所以他决定尽自己的所有力量来帮助李强他们,从武器供应到军事指导,发展壮大抗日武装才是自救之道。

每次练习射击时,队员们只能分到三发子弹,这样如何能练出好枪法来!夏少校当年练枪时,足足消耗了五万多发子弹,才拥有了今天的神奇枪法,除去天赋,苦练也十分重要。但武器弹药匮乏却是困扰八路军最现实的难题,他们虽然也有自己的兵工厂,可生产水平和数量都很难保证一线部队的消耗,最主要的来源还是靠战斗缴获。

蒋委员长虽然也承认八路军三个师的番号,并列入国军战斗序列,但各种武器装备和给养却从没有按时供应过,绝不能养虎为患。所以八路军只好去向小鬼子索要,通过集中优势兵力来伏击日军,大搞山地游击战争。他们往往采取快速近敌肉搏的战术,靠人数上的优势战胜对手,从不打消耗战。

就如同平型关、神头岭、响堂铺等一类的典型战例。

夏少校在山里还有一些"存货",准备有时间就带李强他们去取,不管他会送给谁,反正早晚要用到小鬼子身上去。

听说夏少校和虎子今天下午就要走,老村长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也知道留不住夏少校,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待办。二贵媳妇特意炒了几个菜,又买了两瓶酒,为夏少校和虎子饯行。菜虽简单,酒也不好,但却是夏少校吃得最舒服的一顿饭了,因为他们已经是亲人了。

没有离别时感伤的泪水,只有相约再见时真诚的祝福,夏少校和虎子毅然离村远行。他们一直朝前走,没敢回头,怕眼泪会夺眶而出。

我们一定会回来的!夏少校在心中默默地喊道。

两人绕过上阳县城,寻捷径直奔羊井镇,思乡心切。敏一定等着急了吧!说好进山两个星期的,按照现在的行进速度,有可能无法按时到达了,夏少校加快了前进速度。

虎子却不急于回羊井镇,那里有夏少校的女人在等他,可自己的亲人早已长眠于地下,而且是死不瞑目!尽管老桂一家待虎子胜似亲人,照顾得无微不至,但临近年关岁尾,虎子还是特别地想家。去年的这个时候,母亲已经开始准备年货了,虽然日子过得很清贫,但一家人能快快乐乐地过个年,那温馨的滋味花多少钱也买不来。

有家的感觉真好!

夏少校发觉虎子总是闷闷不乐地赶路,精神不振,好像有什么心事,便在休息的时候问他。虎子说快过年了,想去舅舅家看看,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夏少校担心虎子的伤势,说等他养好了伤自己陪他一起回去。虎子说枪伤早已好利索了,说着还迅速挥臂出拳,让夏少校放心。

既然虎子去意已定,夏少校也不好再阻拦,谁没有亲人,想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他叮嘱虎子千万别惹事,去舅舅家住两天就赶紧回来,那里是敌占区,危险无处不在,而且不要乱讲话,免得给他舅舅带来麻烦。

最后,夏少校掏出身上所有的钱交给虎子,让他给舅舅买点礼物,总不能空着手去吧!虎子说自己有钱,随即拿出在高曲村从鬼子少尉身上搜缴来的钱币,有法币也有军票。夏少校立刻要过军票撕毁,这种日军专用的货币带在身上太危险,决不能留!

虎子卸下武装带、鬼头刀和野战背包,脚上那双扎眼的黑皮靴也脱了下来,换上二贵媳妇专门给他和夏少校亲手做的布棉鞋,感觉轻快多了。夏少校原本不想让虎子带枪去,可又担心他会遇到麻烦,无法自保,便同意他带上盒子炮,但嘱咐不要带进他舅舅家里去,先在附近找个安全的地方藏好,等走的时候再去取。

虎子那支四四式马枪已经送给了李强,反正他使着也不顺手。盒子炮还剩一长一短两个弹匣,枪别在腰上,弹匣装进兜里,从外面很难看出来。

第二天一早,两人在一处山坡下分手,虎子朝东去舅舅家,夏少校向西回羊井镇。

第63节:十五行动(3)

犬养一郎是今天上午回到上阳县城的,旅团各部队也一同撤出了山区,返回各自的驻地休整。他顾不上休息,第一时间召见了守备队长,询问近期频繁发生的袭击"皇军"的事件,听取处理结果。守备队长汇报了最近岗楼被烧毁、援军遭伏击的事件,并判断共产党的势力正在有所抬头。

袭击军车、焚烧岗楼和伏击援军这几件事是不是有什么内在的联系?犬养一郎怀疑是"太行神枪"策划并实施着一系列针对第26旅团的恐怖袭击,但守备队长的判断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共产党的势力曾经在上阳县很强大,虽然经过"皇军"的不断清剿搜杀,但残余势力仍在暗中活动,不排除他们趁旅团主力外出作战时前来搞突然袭击,这种可能性很大。

他询问有没有生还的目击者,守备队长说日军全体阵亡了,没有一个幸存者,伪军倒是有二十多人被袭击者捆住手脚扔在岗楼前的空地上,但他一气之下便将这些伪军全部枪毙了,没有进行任何的讯问。

不等守备队长说完,犬养一郎就一反常态地将守备队长臭骂了一顿,对他这种白痴行为异常恼火。伪军们肯定见到了袭击者,通过他们的描述,或许可以勾画出"太行神枪"的相貌来,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啊!

他抬手连抽了守备队长几个大耳光,还不解气,又重重地踹上一脚,随后命令撤掉守备队长的职务,关十天禁闭。

平息怒火后,犬养一郎命令旅部侦察大队派出一个中队的兵力,分散到岗楼附近的村落里去,认真查找目击者,并让县城里的伪军陪同前往,务必做到无一遗漏。他坚信"太行神枪"肯定会留下线索的,他一个人绝对不可能攻占岗楼,一定有人在帮助他,很可能就是共产党在当地的武装力量。

如果让"太行神枪"与共产党八路军联起手来,那第26旅团的麻烦可就大了,必须要在他们未成气候前彻底消灭。

虎子没有直接去舅舅家,而是先回到了榆树沟村,为父母和弟弟烧了一些纸。告诉亲人自己一切平安,正在努力为他们报仇雪恨!自从榆树沟村的大屠杀发生后,这里就变成了荒村鬼蜮,大白天也没有人敢来。

风吹过,阴森森的,恐怖瘮人。

虎子胆量过人,身上又带着枪,根本无所畏惧。他默默地在亲人坟前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大步离开,朝舅舅家居住的红泥村走去。他抬头看看天色,日头已过正午,肚子开始咕咕叫了,决定先找个地方吃饭,下午再去舅舅家。

他那块缴自鬼子少尉的手表也交由夏少校暂为保管,他的身份还带不起手表,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由榆树沟村向东行五里路,有一个叫白蟒庙镇,相传在唐朝时有一条白色巨蟒在此地修炼得道,造福当地百姓,人们便建庙祭祀,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村镇,得名白蟒庙镇。

白蟒庙镇每逢初一十五为集市,十里八乡的商贩们都云集于此,街道上人满为患,寸步难行。各种山货土产日杂应有尽有,还有从附近大城市运来的新奇洋货,琳琅满目,令人大开眼界。前几年,虎子的父亲经常带着他和弟弟来白蟒庙镇赶集,摆个地摊卖点自家采集的山货补贴家用,中午不回去就在集上吃镇中的风味小吃,那滋味让他至今回味无穷。

他不清楚今天是初几,不过像白蟒庙镇这种地方是不愁找不到饭馆的,只要你的钱袋够鼓。另外也可以给舅舅一家买些礼物,以前总是空着手去白吃白喝,现在手里有些钱了,就不能再空着手光带张嘴去了。

也许是连年战乱不休的原故,白蟒庙镇也变得异常萧条,繁华不再了。虎子先到镇上的商铺里买了些点心和酒,然后又买了一个搭袋来装物品,这样一来就满像个走长途的旅客了。一切准备停当后,他这才寻了一家临街的饭馆进去吃饭。让店伙计下一大碗卤面,再炒个肉菜,没要酒,吃完饭就要上路,怕耽误事。

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虎子也真是饿了,大口吃将起来。正狼吞虎咽时,从店外走进来一个头带鬼子黄呢软军帽的汉奸,身后跟着两名穿黑衣的汉子,看样子像是便衣队的,三人都斜挎盒子炮,满脸骄横之气。大多食客见这三人进来,忙偷偷地起身结账离开,似乎对三人很是忌惮。虎子扫了三人一眼,也不害怕,自顾自地坐在店角埋头吃饭。

第64节:十五行动(4)

如果不是夏少校叮嘱他千万别惹事,而此镇离舅舅家也不远了,这三小子今天遇到他可算是见到活阎王了。

好好的中国人不做,偏偏要去当东洋狗,什么玩意儿!

汉奸三人大刺咧咧地坐在店堂中央,店主急忙从柜台后面一路小跑地过来,躬身陪笑道:"三位爷想吃点什么?"

那带军帽的汉奸冷冷地瞅了店主一眼,突然一拍桌子道:"问他妈的什么问,好酒好菜赶紧往上端,还想不想开门啦!"

店主连连作揖道:"您消消火,我马上就去准备,包您满意!"

汉奸不耐烦地挥挥手,"还不快去!"

店主点头哈腰地转身离开。

汉奸扭头查看店内的情况,目光在虎子身上停留了片刻,发现他衣着普通,点的饭菜也不强,一副穷酸相,没什么特别惹眼的地方,便懒得过问,回过头来和那两名便衣交谈起来。

一名年长的便衣掏出盒纸烟,抽一支递给汉奸,"我说高翻译官,今天这顿饭不是白请的吧?"

高翻译官接过纸烟点燃,"是有点事情想麻烦两位兄弟,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另一名矮个便衣插口问道:"在白蟒庙镇还有您高翻译官摆不平的事?"

高翻译光官警惕地四下瞧了瞧,见虎子正背对着他们低头吃饭,随即放下心来,压低声音说:"不瞒两位说,兄弟我看上了镇西头王玉良的老婆,想请两位帮忙搞到手!"

"那王玉良不是你表哥吗?"矮个便衣纳闷地问道,"你搞他老婆可是乱伦啊!"

"啥表哥,八杆子也打不到的亲戚!"高翻译官不屑地说道,"老子看上他的老婆是他有福气,别人想送黄花闺女还找不着道儿呢!"

年长的便衣啜口茶道:"王玉良的老婆我见过,长的确实标致,还没生过娃,骑上去肯定爽!高翻译官的眼光不错嘛!"

高翻译官得意地笑道:"我早就看上她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下手,都快憋死了,所以才请两位帮忙呀!"矮个便衣忍不住问道:"怎么个帮法?"

高翻译官往前探探身子,悄声说道:"很简单,王玉良有个亲叔叔很可能是共产党,你们吃完饭就去他家,用这个当借口把他带到便衣队问话,最好给他点苦头吃。我晚上再去他家,不怕他老婆不就范!"

"你可真够坏的,"年长的便衣笑骂道,"你让我们俩唱红脸,你去唱白脸,主意不错嘛!"

"我不是说过事成之后还有重谢吗!"高翻译官捻捻手指,表示给钱,"怎么样,肯不肯帮忙?"

年长的便衣想了想说:"再加一条。晚上我们兄弟跟你一起去,你上完他老婆,让我们俩也轮一遍,成不成?"

"这不太合适吧!"高翻译官脸色顿时不悦,谁愿意把自己看上的女人让别人睡呢!

"我说老高,"年长的便衣拍拍他的肩膀说,"这女人以后就归你了,我们兄弟绝不会跟你争风吃醋的,就是想尝尝鲜而已。我保证王玉良活不过明天天亮,这总行了吧?"

"成交!"高翻译官就等这句话呢,说完高兴地冲柜台大声喊道,"快他妈的上菜呀!都饿死老子了!"

虎子自幼习武,耳聪目明,三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都落入他的耳中,听得肺都快气炸了。为了霸占他人的妻子,这帮狗东西可谓是丧尽天良,竟要杀掉人家的丈夫以绝后患!而那两个便衣更可恶,居然无耻地要求一起去奸淫人妻,千刀万剐都难消心头之恨!

遇上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虎子哪能不管,相信夏少校也会同意的,不然他怎会跟着他打鬼子呢!

虎子强压怒火,装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摸样,右手中的那双木筷因过分用力攥握,竟然硬生生从中折断了。他的面已经吃完了,再赖着不走肯定会引起汉奸们怀疑,还是先到外面找个地方等他们为好。被折断的筷子不能留下,普通人单手绝难办到这一点,小心为上。

他藏筷入袖,起身结账。

高翻译官三人吃了近两个小时才从饭店里出来,个个喝得面红耳赤,就在店门口分手,一人向北去,两人朝西直奔王玉良家。虎子自藏身的街角走出来,快步跟上两名便衣。今天的天气很暖和,街上行人不少,正好可以用来当掩护。

第65节:十五行动(5)

两名便衣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跟踪,毫无戒备地朝前走。行人们遇到他俩纷纷躲避,年青的妇女更是绕道而行,就像是老鼠遇见了猫。见两人低声交谈,虎子赶忙紧跟两步,想听听他们在谈什么。

"我说大哥,"就听矮个便衣问道,"咱真把王玉良带回便衣队啊?晚上可不好下手呀!"

"谁说要把他带回便衣队了,"年长的便衣摇头道,"先找个僻静的地方关起来,等睡过他老婆后,一刀宰掉埋到野地里了事!"

"还是大哥想得周全,只是不知道他老婆肯让咱们睡吗?"

"王玉良的小命攥在咱们手上,她能不同意吗!如果她敢不同意,咱就来硬的,先过过瘾再说!"

"那小娘们真长得漂亮?"

"一会儿你就见到了!"

"真希望现在天就黑下来!"

"妈的,你小子比我还急!"

两人相视而笑。

二人有说有笑地往前走,不知身后正有一个煞星在尾随。虎子真想现在就上去结果了这两个混蛋,可是这样一来就无法杀掉那个罪魁祸首高翻译官了,姑且忍耐一时吧!

十几分钟后,虎子躲到一株大槐树后面,亲眼看着两名便衣走进了王玉良家。那是一处独门独院,房屋修葺得整洁干净,看来家境比较殷实。很快,院子里传来男人辩解的喊声,紧接着便是女人哭泣的哀求声。

院门打开了,王玉良被反绑着双手押了出来,女人哭喊着跟在后面,却被矮个便衣拦阻住了,并趁机在女人饱满的胸脯上掏了一把。女人软软地靠在门框上,含泪看着丈夫被抓走,无助地哭了起来……

女人的容貌相当漂亮,不次于李二贵的媳妇,难怪高翻译官要见色起意,不惜杀人也要得到她。虎子此时没时间也能去安慰女人,他要跟紧那两名便衣,看他们将王玉良带到何处去,等天黑后先救出男的,然后再去救女的,还有那三个混蛋,绝不能让他们死得太痛快。

夏少校要是在就好了,他一个人分身乏术啊!

虎子快速辨认了一下王玉良家的方位,随即迅速跟踪两名便衣去了。

别看虎子来过白蟒庙镇多次,但他从未去过镇外的白蟒庙,而此刻王玉良正被关押在庙里。曾经香火鼎盛的白蟒庙如今早已是破败不堪,除了主殿还勉强支撑着不倒外,其他两座偏殿全部坍塌了,残垣断壁,格外荒凉。这兵荒马乱的岁月,人命贱如纸,谁还有闲心拜神求佛呢!

虎子一直在庙外藏到天黑,中间看到年长的便衣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带来两个人,应该是招来换班看守王玉良的,好让他俩去玩他的老婆。两名便衣匆匆离开后,虎子立即将搭袋藏好,潜身向庙里摸去。他不想用枪,怕惊动镇上的人,对付两个看守小菜一碟。

虎子由庙后断裂的院墙处钻入,小心翼翼地靠近主殿,通过破败的门窗来观察主殿内的情况。王玉良被看押在主殿中的神像下,手脚被牢牢捆住,嘴里堵着一团破棉布,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已无力再挣扎。

两名看守点了一堆火取暖,抱着步枪围在火堆前抽烟,根本就不看王玉良一眼,大冷天的谁会到这破庙里来。虎子借夜色的掩护无声入殿,时隐时现地接近了两名看守。

死亡来得太过突然,踢阴、锁喉、劈颈一气呵成,捷如电闪。那两名看守只觉火堆突暗,眼前一花,一人阴毁喉碎,一人颈骨断折,双双倒地毙命,连吭气的机会都没有。

火堆明灭不定间,虎子闪身来到王玉良面前。

虎子蒙着脸,只露一双精光闪动的眼睛。他不想让别人记住自己的长相,舅舅就住在离此五六里地的红泥村,保不准会被认出来,不得不防。王玉良被突然现身的虎子吓了一跳,正惊恐之际,嘴里的破布被拿掉,手脚也被快速解开。还不等他开口道谢,虎子便飞快地问道:"你自己能走吗?"

王玉良点头说:"能走。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虎子可没工夫跟王玉良详细解释,现在要马上赶回他家去救他老婆,晚了可就便宜那三个狗杂种了!他断然道:"废什么话,快跟我回去救你老婆!"

第66节:十五行动(6)

王玉良闻听大惊失色,慌忙起身抓住虎子的胳膊,焦急地问道:"我老婆怎么了,她出事了吗?"

"你老婆现在应该还没事,"虎子挥臂甩开王玉良的手,"不过再过一会儿就难说了!高翻译官你认识吧?"

"那是我表弟呀!"王玉良疑惑不解地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他想霸占你的老婆,所以才让便衣队的人去抓你,然后他就去你家里威胁你老婆,逼她就范,听明白了吗?"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可是我的亲表弟啊!"

"他说你们是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亲戚。"

"我妈是他的亲姑姑,你说是不是亲戚!"

"那就是你瞎了眼,认个汉奸当表弟,不吃亏才怪呢!"

"那现在该怎么办呀!"

"简单,跟我去杀了你的汉奸表弟,夺回自己的老婆,敢不敢去?"

"敢,现在就去!"

虎子挑了一支看守的步枪交给王玉良,问他会不会用,他摇摇头。虎子便简单地教他如何上弹、举枪、瞄准、扣扳机,然后两人快速离开白蟒庙,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王玉良家的大门紧闭着,已经从里面插死了,此路不通。虎子让王玉良守在大门外,子弹上膛,如果看到高翻译官或便衣们逃出来,一定要坚决开枪,千万不能手软!

嘱咐完王玉良,虎子箭步来到墙根下,双腿微屈,瞬间拔地而起,双手扒住近三米高的院墙,探头向院内观瞧,片刻后他纵身翻墙而入,没听到落地声。虎子没有去开大门放王玉良进来,担心他看到妻子受辱的场面会无法自控,一旦忍不住开枪,肯定会把鬼子招来,那时就麻烦了。

虎子落地后冷静地躲到暗处观察了一下院内的环境,发现正面两间屋子都亮着灯,只有一间看似厨房的小屋是黑黢黢的,离起居室不远。他先朝厨房摸去,开枪杀人不太方便,用刀最合适,也是他最擅长的方式。师父刘二不光教他拳脚刀法,近身肉搏的短兵器也费了不少心血,出手必夺命。

希望能在厨房里找到称手的家伙。

厨房的门半开着,虎子闪身而入,漆黑一片。他转身将房门大开,让微弱的月光照射进来,好借亮搜寻武器。他极小心地移动脚步,四下察看,做饭用的刀具应该放在案板附近。厨房的空间不大,灶台、碗橱、案板桌等物一目了然。

虎子走到案板桌前,看到一大块厚圆木做成的案板上放着把菜刀,发出幽暗的反光。他没有去拿菜刀,在专业人员的眼中,菜刀还不如自己的双手好用,不在选择之列。案板桌上还摆放这不少厨具,虎子仔细挑选了一会儿,最终选了把剔骨尖刀,一尺多长,锋刃锐利,握把也比较合手,是把杀人的好家伙。

用这玩意儿捅三个狗汉奸,绝对合适!

虎子快速离开厨房,手握尖刀,先朝右手的屋子潜去,很快就来到窗户下。冬天的窗纸都比较厚,用手指蘸唾沫很难捅开,他选择先用唾液弄湿窗纸,然后再用尖刀的刀尖去捅,用力非常均匀小心,稍顷便捅开一个小洞,灯光泻出。

收回剔骨尖刀,虎子起身弯腰凑到小洞前,单眼向内观瞧,看到那两名便衣正坐在屋内的客桌旁喝茶闲谈,两支连套的盒子炮摆放在桌面上。两人的交谈声很大,在屋外也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老高去了他妈这么久还不出来,"矮个便衣等得有些心急了,使劲一蹾茶杯,"是不是又来个二回呀!"

"老高玩女人可不像你那么生猛,"年长的便衣点上一支烟,"人家讲究情调,脱了裤子就上岂不成配狗了吗!"

"干别人的老婆还他妈讲什么情调,无聊!"

"我看你是忍不住了吧,等老高出来了让你先去,怎么样?"

"这怎么行呢大哥,还是您先去吧!"

"少废话,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装什么装啊!不过有一条你要给我记住,别把那女人整得太狠,等轮到我时不能用了,小心我他妈骟了你!"

"放心吧大哥,保准能让您用上!"

大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对矮个便衣说:"老三,你去厨房烧些热水来。"

第67节:十五行动(7)

老三听后一愣,问道:"烧热水干吗呀?"

"笨蛋,当然是给王玉良老婆清洗下身用的,老高下来你就上吗,不嫌脏啊!"

"对对对,还是大哥有经验,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我马上去烧!"

"不用烧开,热了就行。"

"知道了。"

老三起身朝房门走去。

躲在窗外观察的虎子冷冷一笑,无声退进暗影中,心说:你们的大限已到,没工夫烧水了!

老三兴奋地开门出来,反手带好门,哼着小曲快步朝厨房走去。自从今天下午看见王玉良的老婆起,尤其是趁机摸乳揩油之后,他就巴不得天快点黑下来,这女人真是个美人,怪不得老高不惜背负乱伦的恶名也要得到她。

正当老三摇头晃脑唱曲儿前行时,虎子幽灵般现身他背后,伸手屈指如钩,猛然死死地扣住老三的咽喉,令他无法出声示警。老三刚一挣扎,一把锋利的尖刀顶在他的颈动脉上,耳边传来低沉冷酷的声音:"别乱动,按我说的做,不然就捅死你!听明白了就眨眨眼!"

老三赶紧不断眨眼,生怕那人看不见,一刀结果了他。平日都是他欺负别人,哪里经过现在这个情况,几乎都能听到心脏急促的跳动声。

"往回走,去见你大哥。"虎子低声道。

老三乖乖地转过身来,让虎子押着往回走。他感觉双腿发软,连一点反抗的勇气也没有,只得按照那人的命令朝前走。

也许大哥会有办法救他!

大哥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寻思老三这水烧得可够快的,或者是老高办完事回来了?这小子用时也太长了点,没准干了几次呢,又不是第一次睡女人,真够黏糊的!

不知道他们兄弟等得直上火吗!

房门被推开了,老三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没跑两步,一头栽倒在地上,寂然不动。

"咦!"大哥一惊而起,"老三,你他妈怎么了,走路也不长眼睛,连门槛都不知道迈!快起来,水烧好了吗?"

老三仍旧不言不动。

大哥疑心大起,快步走到老三身旁踢了他两脚,骂道:"装什么孙子呀!还不快——"

一股鲜血从老三的身下涌出,迅速扩大,灯光下非常刺目。大哥惊得头皮发炸,连忙抬头朝门外望去,没有人,定睛细看时,门口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蒙面人,手握尖刀,目光冷厉地望着他。

大哥的经验比老三丰富,一瞅蒙面人现身,心知是敌非友。他转头往回跑,伸手去抓客桌上的盒子炮,反应相当快。

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追来,大哥跑到客桌前,一把抄起连套的盒子炮,麻利地拔出枪来,正准备看保险上子弹,突然感觉身后有人。他也不看,猛然抡枪朝身后砸去,走空。

正惊恐间,大哥忽觉拿枪的手一痛,盒子炮被夺走了,随即就看到一只小铁锤般的拳头迎面打来。他刚想闪躲,拳头立时击中了他的鼻梁,骨折血喷。他来不及痛呼,蒙面人就近身了,铁拳连续击打他的头部,重如山,快如电,无休无止。

30秒后,虎子停止了攻击,大哥软绵绵地躺在地上,五官严重变形,牙齿吐了一地,大概是全掉光了。这一通眼花缭乱的暴打过后,虎子心中的怒气消退了不少。老三已被他刺穿了心脏,这个大哥也应尽快处理掉,此种杂碎死不足惜。

虎子用剔骨尖刀快速割断仍在痛苦呻吟的大哥的咽喉,这样处理他确实太仁慈了点,但也没办法,时间不允许他一刀一刀活剐了两个便衣,还有一个高翻译官要处理,那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希望王玉良的老婆此时还未被奸淫。

高翻译官仰面躺在炕上,仔细回味欢爱的瞬间。女人侧身背对着他,腰臀的曲线格外迷人,随着她低声的抽泣而不断起伏。高翻译官此时有点后悔答应两名便衣的要求了,他早就听说这俩小子玩女人又毒又狠,连镇上最风骚的婊子也怕了他们,宁可倒给钱也不愿陪睡。像表嫂这样娇艳如海棠花的女人,一旦落入两人魔掌,还指不定被摧残成什么样子呢!

他越想越气恼,自己干吗非要请他们俩帮忙呢,换成别人或许就没这个附加条件了。可事到临头想后悔也晚了,若此刻变卦,那俩小子肯定翻脸,如果一气之下将王玉良放了回来,那他的计划可就全部泡汤了!

第68节:十五行动(8)

高翻译官看上表嫂的美色不假,但更重要的是想霸占王玉良的家产,来个财色兼收。王玉良在镇上开了一家成衣铺,生意做得相当红火,令人羡慕。俗话说树大招风,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如花美眷,自然有不少打坏主意的人在时刻窥伺。

王玉良似乎也觉察到了这一点,所以虽然他不齿高翻译官的为人,但还是愿意靠上这棵大树,钱送了不少,总算是点头了。高翻译官可是日本人眼里的红人,是白蟒庙镇说一不二的主儿,有他给自己撑腰,就不怕别人使坏了。

谁知他这样做的结果却是引狼入室,自吞苦果。

一想到即将得手的产业,高翻译官咬牙决定忍痛割爱,不就是睡两次吗,天一亮这女人就永远归自己享用了,长痛不如短痛。他主意既定,马上翻身坐起,边穿衣服边对女人说:"别哭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了,保你享尽荣华富贵。"

女人听他话里有话,担心地问道:"你不是说明天就放了玉良吗?我还是他的妻子!"

高翻译官阴险地一笑,撒谎道:"王玉良有个亲叔叔是共产党,两人关系密切,来往频繁,而且还出钱资助八路军抗日。皇军对此非常恼火,已经把王玉良押到宪兵队去亲自审问了,只怕是凶多吉少,以后你就跟着我过日子吧!"

恶毒的谎言令女人如遭雷击,面无血色,呆呆地半晌无语。高翻译官坏笑着拍拍女人的屁股,仿佛是在表示同情和安慰。一瞬间,女人像疯了般尖叫着扑向高翻译官,又挠又捶,哭喊道:"畜生!骗子!畜生!骗子!……"

高翻译官捉住女人挥舞的手臂,顺手给了她两个大耳光,然后狠狠地推倒在炕上,"别他妈给脸不要脸,惹急了老子连你一块宰!实话告诉你吧,王玉良是死定了,你要是乖乖听话还能留条命,要是不顺从我,就让你们夫妻到阎王爷那里去相见!"

见女人没有任何反应,高翻译官坐在炕沿上穿鞋,头也不回地说:"快点起来把被褥收拾好,我还有两个兄弟等着睡你呢!待会你一定要把他们侍候好了,敢反抗看我怎么收拾你,听明白了吗?"

女人绝望地哀嚎起来,忍辱负重的结果却是人财两空。她恨死了高翻译官,但无力报仇,只得眼睁睁看着仇人得意地狞笑,无奈地接受被强权霸占的现实。

虎子正要用剔骨尖刀挑开北屋的门闩,忽听门内响起脚步声,正朝房门走来。他立即收刀起身,背贴门侧,静等来人出现。听来人步履沉重,很可能就是那个高翻译官,看来王玉良的老婆已经被糟蹋了,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双手打开房门,高翻译官一只脚刚迈过门坎,虎子从黑暗中突然闪现,一记重拳捣在高翻译官的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捂脸退回屋内。虎子紧跟而入,快速贴身痛打,高翻译官的头、胸、腹、肋瞬间挨了不下三十拳,人就像风中的枯叶般飘舞不定,不由自主。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虎子收拳静立,高翻译官才轰然倒地,身体软似一滩烂泥,几乎是有出气没进气了。

虎子蹲身解除了高翻译官的武装,将那支连套的盒子跑挎到自己身上,然后解下高翻译官的腰带反捆双手,双脚则用褪下来的裤子缠绑在一起。他决定把高翻译官留给王玉良处理,冤有头债有主,而且两人还有亲戚关系呢!

他这招可够"毒辣"的,要是表哥得知表弟糟蹋了表嫂会怎么想?怎么办?

对付这种丧尽天良的畜生就不能用常规的办法来处理。

虎子想确认一下王玉良的老婆是否还活着,便不加思索地闯进了卧室。女人正坐在炕上整理被褥,身上仅穿了一件上衣,只系了两三个扣子,雪白的胸脯时隐时现,引人遐想。女人见挎枪的虎子闯进来,还以为是高翻译官的兄弟到了,心知难逃奸辱,便壮着胆子对虎子说:"身子不干净,让我先洗洗吧?"

虎子一听这话就知女人误会了,急忙解释道:"我是来帮你的,跟那些汉奸不是一伙的!"

女人木然道:"我丈夫已经死了,你还能帮什么忙?想睡就睡吧,不用找借口。"

第69节:十五行动(9)

虎子一看解释不清,立即想起了此时还守在大门外的王玉良,马上说道:"你丈夫没有死,此刻就在大门外!你先穿好衣服,我这就去叫他进来。"

女人不相信地看了虎子一眼,发现他还用黑布蒙着脸,心想:难道是熟人,可是听声音很陌生啊!不管他是谁,跟高翻译官都是一丘之貉,无非是想要她的身子罢了!女人当即解扣脱衣,露出光洁的裸体,"你们不是就想要这个吗,来吧!"

虎子长这么大头一次见漂亮女人的裸体随后转身就走,"你最好还是穿上衣服,一会儿让你丈夫看见可就麻烦了。"

女人见虎子竟然离开了,心里大感疑惑,同时对他的话也信了几分,赶忙找衣服胡乱穿上。

王玉良守在大门外都快急死了,蒙面人翻墙进去大半天了,怎么连一点动静也没有!是生是死也得有些响声不是!老婆怎么样了?表弟真的在里面吗?蒙面人说的话是真的吗?表弟和老婆是不是已经……

这一连串的问号折磨得他焦躁不安,几次想冲进去,可紧闭的大门他撞不开,又没有蒙面人翻墙的本事,除了死等外别无良策。

突然,正焦急上火的他听到大门内传来响动,是有人在开门闩。王玉良立刻握紧手中的步枪,按照蒙面人教他的方法举枪瞄准大门,只要有人出来,他就——

虎子开大门是留了一个心眼,没有猛然打开,而是躲在门后慢慢地拉开。他担心会被王玉良开枪误射,像这样的菜鸟一紧张,啥事都能干得出来。大门打开了一半,却没看到有人出来。他举着枪朝大门走去,心怦怦直跳,到底是谁开的大门,怎么连个人影也看不见呢?

虎子通过门缝看到王玉良举着步枪靠近大门,那举枪的姿势相当可笑,若是此刻来的是汉奸,他肯定谁也打不着。他立刻在门后大声喊道:"王玉良,你先把枪放下,是我!"

王玉良一时没能听出是虎子的声音,神情更为紧张了,声音发颤地问道:"你是谁,滚出来!"

"我是在白蟒庙里救你的人,这么快就忘了,猪脑子啊!"虎子生气地骂道。

"真的是你吗?"王玉良此时方感觉声音有些耳熟,慢慢地垂下了步枪。

"当然是我啦!"虎子一瞧他放下步枪,立刻从门后闪出来,与快步走近的王玉良碰个正着。虎子要过王玉良手中的步枪,拉动枪机,一发黄铜子弹瞬间蹦了出来,果然是上了膛,真危险啊!

虎子拣起子弹重新压回弹仓,枪机复位,关上保险,然后交还给王玉良。王玉良没有接枪,而是焦急地问虎子:"我老婆怎么样了?"

"她挺好,正在屋里等着你呢,快去看看吧!"虎子也不便说出他老婆已经被糟蹋的事实,还是让他自己去问吧。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王玉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随后紧紧握住虎子胳膊,哭声说,"恩人啊,请受我一拜!"

说着倒头便跪。

虎子一把拦住他,"没时间废话了,你赶快去收拾贵重的物品,这个家是不能再住了,到亲戚家去躲一躲吧!"

王玉良惊问道:"为什么呀?"

虎子说:"我已经把那两个便衣给宰了,你的汉奸表弟也只剩下半条命,你们不走等着鬼子再抓啊!"

王玉良明白事到如今也只有亡命天涯了,边断然道:"我这就去收拾东西,今晚就走!"

虎子点头说:"好,我护送你们离开!"

"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虎子正坐在卧室外摆弄那三支盒子炮,忽听卧室内传出王玉良的怒骂声,随后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女人的哭声顷刻响起。

虎子最看不上这种打老婆的男人,媳妇让人给糟蹋了,当丈夫的不去找施暴者算账,反倒拿自己的老婆出气,什么东西!他立刻起身走进卧室,瞧见王玉良正抬手又要打,便大喝道:"住手,你老婆是为了救你才让汉奸欺负的,你居然还要打他,还是不是人呀!""我,我……"王玉良涨红了脸,无言以对。

女人委屈地冲虎子说道:"让他打死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虎子可不想为此耽误宝贵的时间,飞快地扫了一眼夫妻二人一眼,"你们想走就赶快收拾东西,不愿走就给句话,我可没时间听你们在这里闲扯淡,到底走不走?"

第70节:十五行动(10)

王玉良也后悔自己太冲动了,抱歉地望望痛哭的妻子,扭头对虎子说:"我们走,马上就收拾东西,劳您再稍等片刻。"

虎子盯着王玉良,抬手一指女人说:"你敢再打她我就揍你,听明白了吗?"

王玉良红着脸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

虎子转身走出朝屋外走去,"快准备吧!"

出卧室走到外间的客桌前,虎子将桌上的三只盒子炮依次装进皮制枪套,随后全部斜挎在自己身上。这些枪没一支能让他看上眼的,全是国内生产的低档货,与他腰上的那支一比简直就是垃圾。跟着夏少校这样的枪械专家混了几个月,他早就学会了如何辨别一支枪的优劣,只要一上手就能断个八九不离十。

别看三个汉奸的佩枪不怎么好使,但送给李强他们却还是个宝呢!连步枪也一起带上,山里的抗日队伍正为却少武器发愁呢,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高翻译官,此刻方捯上一口气来,发出痛苦的呻吟,像条垂死的狗。虎子无比厌恶地低头看了他一眼,抬腿踹了两下,冷笑道:"你这狗东西命还挺硬,一口活气愣是吐不完,倒小瞧你了!"

高翻译官能听清虎子的话,但开口说话时却结结巴巴的,"你……你是……是谁……敢……敢打……打我……不……想……不想……活……活了……"

虎子一听就火了,这杂种死到临头还嘴硬,真是个铁杆汉奸!他没有说话,照着高翻译官的肋部猛踢一脚,随后啐了一口道:"你给我听清楚,老子是中国人,专杀鬼子汉奸,尤其是像你这样的人渣,有一个杀一个!"

高翻译官好不容易捯上来的一口气,又被虎子一脚给踢了回去,噎得他直翻白眼,眼看就要玩完了!虎子懒得理他,继续收拾武器,这狗东西如果能挺到王玉良夫妇出来,那就算他不走运,到时想死可就没那么容易喽!

过了大约二十来分钟,王玉良和老婆才从卧室里出来,每人背着一个大包袱,手里还提着皮箱,那模样差点没把虎子给气死。这是逃命还是搬家,带上这些东西走不出两里地准累趴下,一点逃亡的经验也没有。

虎子命令夫妻俩把包袱和皮箱全部打开,重新整理随身物品,没用的全部扔掉,东西越少越好,命丢了留再多东西也没用!夫妻俩挑来选去,最后保留了一只皮箱和一个小包袱,里面大概装了不少贵重的钱物。

虎子仍有些不满意,但也不好再让他们精简行囊了,毕竟此去是亡命天涯,一去不回了,多带些钱财也无可厚非。虎子把高翻译官交给王玉良夫妇处置,反正是不能留活口,尽快宰掉了事,并将剔骨尖刀递给了王玉良。

虽然王玉良夫妇恨透了高翻译官,可一旦真要动手杀他,两人心里都有点发憷,敢说与敢做是两回事。王玉良握着剔骨尖刀蹲在高翻译官身旁,久久不敢下手,两人毕竟也是姑表亲呀!

剔骨尖刀瞬间捅入高翻译官的胸膛,然后拔出再捅,再拔,再捅……

当虎子奋力制止状极疯狂的王玉良时,高翻译官早已气绝多时了,胸口一片血肉模糊。虎子决定焚尸灭迹,造成失火的假象,让鬼子们误以为王玉良夫妇已经被大火烧死了,不再过问追查。

高翻译官和两名便衣的尸体被抬到卧室中,并排放到炕上用棉被裹住,再淋上煤油点燃。虎子和王玉良随后又分头放火,把易燃的物品全点着了。最后,虎子让王玉良夫妇先出大门,他从里面将大门插死,然后再翻墙出去。

三人快速逃到镇外的时候,火苗已经蹿上王玉良家的房顶了。

第71节:十六生变(1)

十六生变

今晚是夏少校平安归来后的第三天。

晚饭后,天空又飘起了雪花。老桂见生意实在是清淡,便提早打烊找老牌友们打麻将去了。夏少校抱着敏坐在卧室内听唱片,边给她讲自己这些天在大山里狩猎的见闻。敏是个好听众,既不发问也不评论,乖巧如猫地偎在他怀中倾听。羊井镇虽然是个中等规模的镇子,但因地处大山边缘,对外界的消息很闭塞,连报纸都是三天前的,所以敏对夏少校的所说的人和事很感兴趣,听得非常认真。

两人聊着聊着便亲昵起来,几度热吻后欲火渐炽。这几天他们每晚都抵死缠绵,将无尽的相思从各自的体内挤压出来,化作浓浓的爱意融入对方的心田。敏提议今晚去浴室,父亲不在,她可以无所顾忌。她并非是一个淫荡放浪的女人,夏少校一去就是半个月,杳无音信,让她独守空房,度日如年,仿佛又回到了寡居的日子中。

敏渴望夏少校的拥抱,她还有太多未尽的相思。

终于,一阵畅快淋漓的欢爱后,敏软软地瘫在夏少校的身上,连话都懒得说。

温度稍高的澡水冲去两人身上的汗液,敏红润的脸庞上漾起满足的笑容,娇艳如花。夏少校点燃一支烟,探臂将敏揽入怀中。他不知道还能拥抱这个女人多久,有时候儿女情长确实能令英雄气短,就像现在。

他也想过娶了敏,带她回重庆安心做个军官太太,不再管这里的一切了。可是面对外敌入侵、山河破碎的时局,每一个有血性的中国人都不会选择逃避,更别说他还是一名职业军人呢!他来华北就是为了抗日,为四万万五千万同胞尽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怎能为了儿女私情而放弃誓言呢!

他爱敏,但更爱祖国。

不消灭日寇,中国是不会有太平乐土的,他和敏也不可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敏感到夏少校的手在不自觉地用力,敏立即按住夏少校的手,同时仰脸狠狠白了他一眼,娇嗔道:"放手,捏痛人家了!"

夏少校这才醒悟自己太激动了。他清楚自己的手劲有多大,急忙松开道歉说:"对不起宝贝,我走神儿了,没捏痛吧?"

敏攥起粉拳轻捶他的宽健的胸膛,撒娇道:"没捏痛才怪!你看,都快肿起来了!"

说完,她起身把雪白的胸脯露出水面,挂满水珠地挺在夏少校眼前耸颤。

夏少校忘情地抱住敏,低头含住她的rǔ头,用牙齿轻咬。

"啊!"敏缩着身子咯咯娇笑起来,"宝宝乖,咬坏了可就要饿肚子了!"

敏异样的变化夏少校怎能不知,但他不想过度放纵自己的情欲,这样对两人都不好,会损伤身体的。他当即抬起头,松手让敏重新滑入澡水中,亲亲她的额头,开玩笑地说:"想让大宝宝不咬也可以,那你要赶紧给我生个小宝宝呀!"

他和敏相爱还不到三个月,就算是怀孕了现在也看不出来,而且敏也没有出现妊娠反应。他微笑着将手掌贴在敏平坦的小腹上,柔声道:"也许小宝宝已经在里面了。"

敏的身子在水中突然僵住了,神色黯然地垂下头,眼泪瞬间涌出。夏少校心里一惊,不知自己那句话说错了,惹得敏如此伤心。他急忙又把敏搂在胸前,温柔地吻去爱人俏脸上的点点泪珠,轻轻地问道:"是我说错话了吗?"

这一问不要紧,敏反倒哭得更厉害了,将脸埋在夏少校的胸口,失声痛哭。夏少校知道此时任何安慰也没用,让她心中的委屈都哭出来来就没事了,看来敏的内心有无法明言的伤心事,而且已经压抑了许久。

过了很久,澡水开始渐渐变凉,敏才止住哭声,抬起红红的双眼,哀怨地望着夏少校,抽泣着说:"不是你的错,是我不能给你生孩子!"

夏少校以为她是害怕外人的流言蜚语才这样说的,便安慰她道:"没关系,我拥有你就足够了!"

敏哀痛欲绝地倒在夏少校怀中,"医生说我没有生育能力,这辈子是不能生孩子了,可我做梦都想当妈妈呀!"

原来是这样,夏少校恍然而悟,难怪自己一提生孩子,敏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对一个成熟美丽的女人来说,不能生儿育女实在是件最残酷的事。他也想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敏,只好不断轻抚她光滑的背肌,想让她激动的心情安静下来。

在夏少校无言的抚慰下,敏逐渐恢复了平静,幽幽地对他说:"你不会为此嫌弃我吧,就像我死去的丈夫一样!"

夏少校马上坚定地说:"绝对不会!等赶走了日本鬼子我就娶你,让你做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敏终于露出了笑容,高兴地说:"我等那一天!"

第72节:十六生变(2)

看到敏终于吐出了心中郁积之气,夏少校也感到无比地欣慰,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去哪家医院检查的身体?"

敏想也未想便说:"是去长治的一家医院检查的,医生说得很明白。"

夏少校摇摇头说:"长治是个小地方,医生的水平有限,他们的诊断不一定正确。等过了年,我带你去北平和上海的大医院检查检查,说不定你没有病呢!"

"那当然好了,"敏不无担心地说,"可就怕去了也是白去!"

"去了才有希望,千万不要放弃,明白吗?"夏少校说完又想了想,"会不会是你死去的丈夫有问题?"

"我也和他谈过这事,可他当场就发火了,说只有不会下蛋的母鸡,没听说过有不会打鸣的公鸡!我还能说什么,只好忍气吞声了!"

"这个混蛋,他是怎么死的?"

"抽大烟抽死的,人瘦成皮包骨了。"

"那他的身体肯定不行了,应该是他有毛病!"

"他是在我诊断出不能生育后才染上烟瘾的,在这之前我们共同生活了一年多,一直都没有怀孕的迹象,可能还是我的问题。"

"别想那么多了,过完年我就带你去检查,一定会找出原因来的,也一定能治好你!"

"等治好了我就给你生儿子,要几个都行!"

"太多了我可养不起,一儿一女就行!"

"不行,最少得要四个!"

"四个小猪崽吗?"

"讨厌,你才是母猪呢!"

两人顷刻间又笑闹着抱作一团,爱意无边。

第二天夏少校起得很早,他准备回国军驻地一趟,快一个月没去旅部了,也该和长官门照个面了,不然还以为他出什么事了呢!

在他进山的着半个月中,旅部的勤务兵只来过羊井镇一次,是给夏少校送当月的军饷。夏少校不在老桂酒馆,他也没多问,直接把钱交给了敏。敏留他吃饭,他说还有事就匆匆走了。如果不是重庆方面有朋友照应,夏少校的日子哪能过得如此舒服,住在镇上有美女陪伴,按月还有人给送钱来,真是悠哉游哉啊!

虽说他是个有名无实的教官,但长期不回旅部也不太合适,所以夏少校每个月至少要回去两次,免得被人说闲话,虽然他根本不在乎。离春节还有一个半月,夏少校准备先回旅部转转,请旅部的头头们喝顿酒,联络联络感情,有后台也不能太目中无人,人际关系搞不好说不定会扯他进山打鬼子的后腿。其次他还想把那台大功率的收音机带回羊井镇,如此一来就可以随时收听时事新闻了,从而掌握国内外最新的战局发展。

他进山之前,纳粹德军已经兵临莫斯科城下,不知此刻的战况进展如何?他搞不明白希特勒为什么要选择在冬天进攻苏联的首都,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可不是日耳曼民族可以忍受的。当年不可一世的军事天才拿破仑,就是惨败在俄国的寒冻之下,几乎全军覆没。

其实,德军原本在八月中旬就打开了通往莫斯科的大门,但是希特勒此时却把目光瞄准了乌克兰,想先夺取那里的工业原料和粮食,然后再全力进攻莫斯科,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保证德军东西两线作战的物资供应不会吃紧。

1941年8月21日,希特勒下令将德军的主攻方向由北方的莫斯科转向南方的乌克兰,目标基辅。他还特意把中央集团军群中最精锐的、由有着"德军装甲兵之父"美誉的古德里安上将指挥的第二装甲集群抽调出来,配给南方集团军群,进行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基辅大合围,一百多万苏联红军被俘虏,苏军西南军区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夏少校听到这个消息时,立时敏锐地感觉到希特勒正在犯一个无法挽回的战略失误。放弃或暂停进攻莫斯科都是绝对愚蠢的行为,莫斯科是苏联政治和经济的中心,攻占它的意义要比合围一百多万苏联红军不知要大上多少倍!

如果让一向以冷酷顽强著称的斯大林缓过气来,那希特勒的噩梦就要开始了。

苏联的战略纵深太辽阔了,纳粹德国想一口吞下它,就如同日本鬼子叫嚣着三个月内灭亡中国一样,最终必败无疑!

第73节:十六生变(3)

"日本海军偷袭珍珠港了!"夏少校一进旅部大门,迎面碰上正往外走的作战室的张参谋,他兴奋地将夏少校拉到一旁说,"美海军太平洋舰队损失惨重,基本上丧失了战斗力,罗斯福已经宣布对日开战了,美国从即日起进入了战争状态。"

"什么时候发生的?"夏少校脸色凝重地问张参谋,"重庆方面有什么反应?"

"美国时间12月7日偷袭的,"张参谋回答说,"重庆方面已于12月9日正式对日宣战了,为这一天等了四年多啊!"

今天是12月11日,夏少校晚了四天才得到消息,不知重庆方面有没有开展大的军事行动,总不能光说不练吧!他试着问张参谋:"既然已经正式开战了,咱们旅也该有作战任务了吧?"

张参谋无奈地撇撇嘴,"哪有什么作战任务,一切照旧,就像1939年英法对德国一样,宣而不战。倒是夏长官在羊井镇和美人双宿双栖,着实令兄弟艳羡啊!"

夏少校笑骂道:"你小子能是省油的灯!有事没事尽往野战医院跑,八成是看上哪位漂亮的女护士了吧?"

张参谋摇头苦笑道:"看上了又能怎样,就凭我那点可怜的军饷,哪能养得起老婆,等混上了团长再说吧!"

张参谋今年25岁,是陆军大学的高材生,上尉军衔扛了近两年,也没得到任何带兵作战的机会,还是个可有可无的作战参谋,与夏少校同样是怀才不遇。两人同病相怜,所以关系走得比较近,经常在一起讨论国内外的战事,分析得也都很精辟。

可是再精辟没有长官愿意听也是白搭。

"别着急,"夏少校拍拍张参谋的肩膀,"战争年代有的是升迁的机会!你是陆大出身,又这么年轻,当将军是早晚的事!"

"但愿如此!"听了夏少校这番话,张参谋郁闷的心情畅快了许多。"长官今天怎么有空来旅部,守着美人应该是乐不思蜀才对呀!"

"老拿长官开涮,小心前途无亮!"夏少校笑着说,"这不快过年了吗,回来给长官们拜个早年,不能让人说咱不懂礼数!"

"那长官来得可不巧,今天全旅团以上军官全部到军部开会去了,长官的压岁钱恐怕要泡汤了!"

"欠揍是不是!不在算他们没这福气,我可是难得请回客啊!既然如此,那中午我请你喝酒,咱哥俩好好聊聊!"

"没问题,到时不醉不归!"

中午与张参谋把酒言欢后,夏少校晚上又请旅部军需官喝酒,目的是想搞点9毫米手枪弹,"大威力"快断顿了。国军中下级军官的制式手枪是盒子炮,高级军官的佩枪多为勃郎宁m1900、m1903、m1910系列或英美造的转轮手枪,使用勃郎宁m1935的不多,9毫米手枪弹很是难找。不过夏少校得知军需官那里有一批9毫米的存货,所以想一次搞上五百发,送给小鬼子们当新年贺礼。

酒席间,夏少校几次想提及搞支冲锋枪的想法,但话到嘴边有咽了回去。军需官这个人不可靠,是个见钱眼开的主,搞点子弹打猎无所谓,但是想要冲锋枪就让人起疑了,万一把这事传了出去,对他今后的行动有害无益。

还是去黑市上买比较稳妥。

军需官虽然爱喝酒,但酒量实在有限,喝到最后竟被人抬回了住处。第二天,夏少校又买了几条好烟给他送去,五百发子弹就搞到手了。他没要步枪与盒子炮的子弹,羊井镇和山里还有不少存货,足够用上半年的了。

中午十分,军用吉普车按照夏少校的要求停在了羊井镇外,他不想太过招摇,准备步行走回老桂家。他给了司机两块大洋喝酒,以后或许还用得着,不能太小气。车是军需官派出的,夏少校一个闲职教官可没这么大面子,尽管两人军衔同为少校。

老桂酒馆的大门紧闭着,街上的行人也不多,镇上显得异常冷清。这大中午的关着店门不做生意,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夏少校心生警惕,快步朝老桂家的侧门走去,手本能地摸摸藏在腰上的"大威力",准备随时应付突发事件。他没有马上去敲门,先装作过路人四下观察了一番,没发现附近有什么可疑的人,这才上前敲门。

第74节:十六生变(4)

开门的是老桂,脸色很不自然,一看是夏少校,立即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高兴地说:"你可算是回来了,把我们父女俩都快急死了!"

夏少校眉头一皱,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没见敏?"

老桂将头探出门外,左右瞅了瞅,然后低声说:"进屋再说吧!"

敏听到了夏少校的声音,飞快地跑出客厅来迎他,也不顾老桂在场,一头扎进夏少校的怀里,双手楼紧他的腰再也不肯松开。夏少校虽然急于想知道出了什么事,可此时看到敏憔悴不堪的摸样,也不忍心拉开她,微笑着抬手抚摸她乌黑的秀发,"别害怕,我不是回来了嘛!"

敏点点头,不久便慢慢地松开了夏少校的腰,扯扯发皱的衣衫,扭身为夏少校沏茶去了。

听完老桂的叙述,夏少校放下手中的茶杯,"您老能确定他们是麻六的人吗?"

老桂异常气愤地说道:"除了他还会是谁!那帮家伙闯进店来,一句话也不说,抄起板凳就一通乱砸。敏当时躲在后厨没敢出来,不然要是被那帮混蛋看到了还能有好!"

"他们留下什么话没有?"

"临走是留了一句话,说别以为有国军少校撑腰就万事大吉,厉害的还在后头呢!"

"就说了这些?"

"对。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呢?"

"把店面收拾一下,明天照常营业,我要会会这帮混蛋!"

"但你就一个人啊,他们可有十大几个呢!"

"羊再多也咬不死狼,您老尽管放宽心吧!"

"那好,我马上就去收拾。"

老桂走后,夏少校让熬了一宿的敏回房去睡觉,他自己则来到院中查看有无安全漏洞,预防有人趁夜偷袭。教训麻六的事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一直都是风平浪静,谁知昨天却突然冒出一帮来历不明的家伙,动手砸了老桂酒馆,还把自己给扯上了。

如果这帮人是麻六指使的,可他们为什么不抢店里的钱呢?临走说的那句话分明是想把自己给引出来。看来此事没有老桂想得那么简单,只是单纯的报复,很可能是冲他来的。

麻六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失踪了这么长时间又突然出现?会不会和日本人有关呢?

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他就是"太行神枪",但他每次进山"狩猎"不可能一点痕迹线索也留不下,有心人或许会寻迹而来。他不害怕任何危险,却担心老桂父女的安全,万一他们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他将一生良心难安。

被动防范不如主动出击!

夏少校决定到镇上去转一转,找找昨天的目击者,或许能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他换上一身当地人的装束,带上了"大威力"和大花口撸子,然后来到前店嘱咐老桂他出去时千万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一定要保护好敏。

老桂让他尽管放心,说他那里有一支虎子给的"王八盒子",虽然只到镇外的偏僻处练过几天,但关键时刻也能派上用场。

夏少校不再多言,迅速从侧门离开。

点一壶花茶,要一小碟五香瓜子,夏少校在许家茶馆内寻个桌儿坐下,燃支烟安静地当听客。许家茶馆是羊井镇各种小道消息的集散地,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来,彼此胡吹乱侃,说得有声有色,就像他们亲眼见到一般。

小道消息虽不足凭信,但如果有针对性地进行筛选,也许能捋出几条有价值的线索来。夏少校边喝茶边静静地听着,打算没听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消息前决不轻易开口。他绝少在镇上的公众场合露面,向来是深居简出,每次进山和返回都选择在天黑之后或天亮之前,尽量避人耳目,所以他不怕被人给认出来。

许家茶馆内摆着不到二十张桌子,此时的客人还不到一半,占据了七八张桌子喝茶闲聊。茶馆正中生着一个大铁炉子,坐在火眼上的那只黄铜大水壶正嘶嘶地冒者热气,随时都可以为客人们沏茶续水,店内温暖如春。

坐了近一刻钟,夏少校一直都未听到他想要的消息,这种事儿可遇而不可求,急不得。那些去砸老硅酒馆的混蛋不可能就此人间蒸发,不会只吓唬吓唬老桂就不再露面了,肯定在镇上有住处,也许现在就有他们的人在这里喝茶呢!他很小心地打量了一番店内的茶客,没发现什么扎眼的人物,大多都是镇上的居民,聊的也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

第75节:十六生变(5

羊井镇并不大,老桂酒馆被砸的事早就应该传开了,怎么不见有人谈论呢,这不合常理呀!正当夏少校苦恼之时,四名横眉竖目的汉子闯进许家茶馆,人人一副痞子相,喝得面红耳赤,酒气熏天。四人找张桌子坐下,大声呼喝伙计快上好茶,惹来店内众茶客不满的目光,但立刻就被他们凶狠的回视给吓得连忙避开,不敢再看。

夏少校心里却十分高乡兴,这四个家伙一看就不是善类,从他们的谈话中一定能获得有用的消息。他装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不去看那四人,但他们的谈话却一句不落而又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就听坐在上首的疤脸汉子说道:"麻老大也太小心了,一个国军少校有什么好怕的,咱们昨晚就该把那老东西的闺女抢回去,让兄弟门好好地轮上一遍再送回去,看那个狗屁少校能怎么办!"

坐在他对面的汉子长着一对三角眼,转动间阴毒冰冷,"麻老大吃过那少校的亏,当然要小心一点了。那女人早晚是咱们兄弟的,等宰了那少校,咱们就玩个痛快!"

另一民名汉子留着光头,大冷天里不带帽子,看来火气很旺。他粗豪地说道:"这破地方我早就待够了,我看不如现在就去把那女人抢来,引那个少校上钩,一了百了。"

最后一名汉子长得挺秀气,只是脸色有点惨白,大概是酒色过度造成的。他此时不阴不阳地说道:"你们仨好像都比麻老大聪明,这些话为什么不当他的面说,背地里发牢骚算什么本事!"

疤脸汉子瞪眼道:"你他妈别在这里说风凉话,有本事你去说!"

惨白脸阴阴一笑,"我赞同麻老大的计划,为什么要反对?"

光头汉子插嘴道:"别理他,他那玩意儿不中用,见了女人也不敢抬头,趴上去也白搭!"

惨白脸似笑非笑地看了光头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中不中用你妈最清楚,回家问问她就知道了。"

光头汉子顿时火冒三丈,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抄起桌上的茶壶就要砸惨白脸。

三角眼急忙站起来拽住光头汉子,使劲将他按回椅子上,说大家都是兄弟,何必为几句气话伤了感情呢!你不惹他,他也不会骂你,双方都有不对的地方,两清算了。

光头汉子恶狠狠地瞪了惨白脸一眼,冷哼着端碗喝茶。惨白脸则没事人似的和三角眼交谈起来,二人似乎很投脾气,时不时发出得意的笑声。光头和疤脸凑到了一起,讲起荤段子来口无遮拦,污言秽语说得所有茶客心里直犯恶心,却又不敢开口得罪这些人,只好起身结账离开,眼不见为净。

一小时后,四人也结账出门而去。夏少校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想搞清楚他们在哪里落脚,最好那个麻六也在,今晚就去干掉这帮混蛋,先下手为强!

他们居然敢打敏的歪主意,真是活腻了!

四人仿佛对羊井镇的街道非常熟悉,七拐八绕地走进了镇南的一条小巷中。夏少校没有立刻跟进去,而是躲在巷口偷眼观瞧,看到四人敲开了一户院门,随即闪身而入。小巷内空无一人,夏少校想了想还是没有贸然进入,不能打草惊蛇,先到附近转转再说。

夏少校认准了院门的方位,然后迅速离开了巷口,这地方没有合适的观察点,不宜久留。他走了几步就发现离巷口五十米的路边,有一个烤红薯的摊儿,正好位于两条街的交汇处,来往的行人不少,是个理想的观察点。

卖烤红薯的老头约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穿一身缀满补丁的灰黑色棉衣裤,正揣着手叫卖。夏少校走过去,把双手伸到烤炉上方暖手,含笑对老人说:"老人家,给我来块烤红薯,要个大的!"

"好嘞,您稍候。"老头快速掀开烤炉盖,低头朝烤炉内瞧了瞧,随后麻利地把手往里一伸一缩,一个烤好的红薯便出现在他的手中。老头正要将红薯放到秤上去称,夏少校却抬手把一块大洋放到烤炉上,"不用称了,这些钱应该够了吧?"

当时在华北流通的主要货币有国民政府发行的法币,有日本人发行的金圆券,有共产党发行的边区票,但上述三种货币都是没有准备金,毫无信誉可言,通货膨胀非常严重,购买力低下,没有人愿意使用,真金白银就成了硬通货。

第76节:十六生变(6)

老头卖三天烤红薯也赚不到一块大洋,连忙千恩万谢地将烤红薯递给夏少校,同时收好大洋,感激地说道:"这年头像您这样慷慨的人可不多了!"

夏少校掰开红薯,红嫩的薯瓤冒着热气,烫得很难下口。他吹吹热气说:"您老这大冷天的卖红薯也不容易,再客气就见外了!"

老人见夏少校是个爽快之人,自己再谢就显得有些做作了,便问道:"听口音您不像是本地人,敢问仙乡何处?"

"家在南边,"夏少校咬口红薯,吸着气说,"离苏杭二州不远。"

"那可是好地方啊!"老人羡慕地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嘛!"

"现在都让小鬼子给占了,天堂已经变成地狱了!"

"唉,该死的小鬼子,不知哪一天才能将这帮畜生赶出中国去!"

夏少校不愿再闲扯,快速地切入了正题,"老人家,贵镇上的人似乎不太欢迎外地人呀!我刚才从那边过来,碰上了四个小伙子,只是瞟了他们一眼,他们就撸胳膊挽袖子地要揍我,幸亏我跑得快,不然非挨揍不可!"

"不能吧,我们镇上的人挺好客的!"老人不信地问夏少校,"您在哪儿碰到那些人的?"

"就在那里!"夏少校抬手一指小巷口,"那四个小伙子走进了巷子,您老认识他们吗?"

老人脸色一变,赶忙按下夏少校抬起的手臂,低声说:"这些人不是我们镇上的,也不知是什么地方来的,在此已经住了好几天了,出出进进的没一个好人!您最好别招惹他们,免得吃亏。"

"我一个外地人哪敢惹事,只是觉得有点冤,看了一眼就要挨揍,那要是说句话还不得杀人了!"

"这年月到哪里说理去,劝您还是忍一忍吧!"

"我过几天就走了,忍忍也无所谓,只是你们和这些人作邻居不害怕吗?"

"他们待不长的。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小院子里,每天早出晚归,也不知在干什么,不过肯定不是好事!"

夏少校还想细问,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见远处小巷内走出几个人来,领头的正是他曾经见过的马脸汉子,凶蛮蠢笨的模样一点也没变。夏少校很自然地移动了一下脚步,用老人的身体遮挡住自己,低头吃红薯,不去看马脸汉子几人。

马脸汉子等人似乎有什么事要办,根本没注意站在靠红薯摊前的夏少校,脚步匆匆地向北去了,正是老桂酒馆的方向。夏少校赶忙与老人别过,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担心他们是去找老桂的麻烦。如果真是那样,他也只好提前动手了,为了敏的安全他不惜大开杀戒!

天色阴得很厉害,看起来又要下雪了,路上的行人都急着往家赶,整个羊井镇很快就变得冷冷清清了。夏少校适当放缓了脚步,以免跟得太近被对方发现。跟了大约十几分钟,马脸汉子等人走进一家经营百货的商铺,若再往前行百米右转就是老桂酒馆了。夏少校无法跟进去,停在一个拐角处隐蔽观察。

不一会儿,一名身材干瘦的男子从老桂酒馆方向快步走来,径直钻入商铺中。夏少校心里难免有些担心,怕自己外出这段时间了老桂和敏会有麻烦,但是马脸汉子只带来三个人,白天动手的可能性不大,也许是来探路的。

不管那姓麻的有什么计划,今晚非除掉这帮混蛋不可,省得今后进山时牵挂敏的安危。

五分钟后,干瘦的汉子走出商铺,机警地四下张望,确定没有可疑的陌生人后,这才迈步顺来路而去。马脸汉子随后也出现在店门口,无声地挥挥手,示意身后三人分散跟着干瘦汉子,目的地应该就是老桂酒馆。

马脸汉子等几人走远,便飞快地掉头往回走,速度比来时快了许多。夏少校真想跟上去抓住他问个明白,可又担心惊动了麻老大,如果让这个阴谋的策划者逃跑了,再想找他可就麻烦了!

最好是一网打尽!

夏少校放过马脸汉子,紧紧盯着他留下来的人,逐渐靠近了老桂酒馆。他找个隐蔽的角落躲起来,如同螳螂身后的黄雀,等待最佳的出击时刻。

干瘦汉子和另外三人散布在老桂家附近,主要是盯着侧门,时刻留意是否有人进出。夏少校现在不能直接回老桂家示警了,自己独力对付四个人也没把握,杀死他们容易,但关键是要留活口问消息,这就难了。他正发愁之际,老桂家的侧门突然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人,居然是虎子。

第77节:十六生变(7)

夏少校顿时喜出望外,正愁没帮手呢,虎子回来得可真及时啊!虎子出了侧门,大步走到大街上,脚步不停向北面的山区走去。干瘦汉子朝另外三人使个眼色,立时有两个人跟上了虎子。

夏少校也马上离开了藏身处,扮做行人从干瘦汉子身旁走过,心里盘算着如何与虎子取得联系。干瘦汉子看了夏少校一眼,没在意,继续盯着老桂家的侧门。

虎子走出二百米后,突然拐上一条僻静的小路,盯他的两名汉子也相继拐入。夏少校感觉虎子是在故意引盯梢者进入小路,当下便加快脚步跟了上去。他拐上小路后,加速赶超两名汉子,嘴里含着一大口唾沫,等超越二人时故意吐到右边那名汉子裤子上,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朝前走。

这一大口唾沫可把那名汉子给恶心坏了,立刻对着夏少校破口大骂道:"喂,你他妈的给我站住,瞎了狗眼啦,往哪儿吐呢?"

夏少校是故意找茬,马上回身反骂道:"狗杂种骂谁?"

那汉子正在气头上,没留意夏少校话中有话,"我骂的就是你这不长眼的混蛋!"

"那你就是狗杂种了!"

"你他妈的才是狗杂种呢!"

"你妈不是跟狗睡才生了你吗?你自然是货真价实的狗杂种了!"

那汉子的鼻子都快气歪了,自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就朝夏少校扑了过来。夏少校冷冷一笑,沉腰错步,双手抬起,摆好格斗的架势,竟准备徒手斗白刃。军事格斗术讲究迅急狠辣,简单实用,一招就能致敌于死命或瞬间丧失抵抗能力。

面对毫无章法、只凭蛮力扑过来的对手,夏少校至少有三种方法可一瞬间杀死他,但此时要留活口,不能下手过重,让他丧失抵抗能力就行。他闪身躲过对手猛刺向自己小腹的匕首,同时并掌如刀,猛劈对手握短匕的手腕,腕骨顿时应掌而折,匕首落地。

那汉子惨叫着抱腕后退,痛得脸白如纸,直冒冷汗。另一名汉子见同伴吃了亏,也急忙掏出一把匕首奔过来帮忙。但还不等他靠近夏少校,原本相距较远的虎子却突然闪现在他身旁,拳发如电,记记着肉,眨眼间便将他撂趴下了,无力再抵抗。

原来虎子听到夏少校的声音后,立刻止步转身,见他正和一名盯梢者对骂,随后就动起手来。虎子当即便明白夏少校是故意激怒对方,大概是想捉活口搞情报,这事他怎能落后,马上飞身赶过去出手相助。

护送王玉良夫妇抵达安全地点后,虎子便直接去了舅舅家,买的礼物藏在白蟒庙附近已无法取回,只好又是空手而来,等过年的时候再补上吧!舅舅见虎子失踪数月后突然平安归来,真是惊喜交加,他就这么一个外甥了,若再出什么闪失,叫他如何对得起惨死的妹妹和妹夫呀!

榆树沟大屠杀发生后不久,他偷偷地去过几次,发现有人为妹妹一家立了坟,心想一定是虎子所为。他本以为虎子会去投靠他,可虎子却一直没有出现,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清楚虎子的脾气和功夫,担心他去找鬼子拼命,白白送死。他寻遍了方圆十几里的村镇,一无所获,急得他每晚都会失眠。

今日见虎子终于安然无恙地归来,舅舅急忙让老婆去买些酒菜来,准备给虎子接风压惊。虎子知道舅舅过得并不宽裕,只靠几亩薄田勉强度日,家里很少有闲钱,怎能让舅舅再破费呢!他当即掏出夏少校给的十块大洋塞给舅妈,说自己来时忘了买礼物,就用这钱去买酒菜吧!

舅舅见虎子一次拿出这么多钱来,心中立刻起疑,马上询问他从哪里得来的钱,害怕他仗着会功夫去抢人财物。虎子早猜到舅舅会有此一问,临来时就已经想好如何应对了。

他告诉舅舅自己在长治的一家银号里干活,那里的老板看上了他一身的好功夫,请他当保镖,不但衣食无忧,每月还给发工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虎子编的故事合情合理,尤其说是靠功夫吃饭,不由舅舅不信。

十块大样对穷苦人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过惯了紧巴日子的舅妈哪里见过这么多钱,乐得嘴都合不上了,直夸虎子有出息。

虎子原本想在舅舅家多住几天,但是白蟒庙镇的日军发现高翻译官等人无故失踪后,怀疑是当地共产党游击队所为,立即派兵清查附近的村镇,发现可疑人员马上就逮捕,敢反抗者就当场杀死。虎子可不想给舅舅一家惹来麻烦,说好过年的时候再来,然后快速离开返回羊井镇。

一走到老桂酒馆附近,虎子就感觉气氛不太对劲儿,大白天店门紧闭,周边还有可疑的陌生人在转悠,心想一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虎子的意外归来让老桂心花怒放,有他和夏少校坐镇,再也不用害怕麻老六了。他马上将这两天发生的事跟虎子讲了,还说夏少校已经到镇上找线索去了,应该会有收获。虎子问老桂知不知道有陌生人在附近盯梢。老桂说知道,今天上午只一个人,而现在则变成了四个。

虎子说死等不是办法,想出去找找夏少校,顺便把盯梢者引到僻静处动手逼问消息,不比毫无头绪地乱找强多了。老桂劝他还是等夏少校回来再行动,可虎子却不愿坐着傻等,带上盒子炮出门而去。

第78节:十七刺样(1)

十七刺样

所有要带的武器都摆在客厅内的桌子上,共有四支手枪、四颗木柄手榴弹、两把短刀、二十多个压满子弹的弹匣和两块蒙面用的黑布,是预防被镇上的居民们无意中看到他们的相貌。

夏少校和虎子正对武器进行最后一次检查,确保万无一失。敏拨旺客厅内的炭火,无言地望着夏少校,眼中充满担忧。她不想让他去冒险,但也知道这是惟一解决麻烦的方法,麻老六是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夏少校看到敏欲言又止,知道她有些害怕,便微笑着走过去安慰说:"别担心,我们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敏眼中含泪,咬着嘴唇说:"你千万要小心啊!如果……"

夏少校用手指封住她的樱唇,正容道:"相信我!"

敏点点头,露出动人的微笑,"我等你回来"。说着转身朝客厅外走去。她反手关好客厅的门,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心爱的男人为了自己的安全不惜独闯敌巢,自己除了感激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默祝他和虎子胜利归来。

夏少校清楚敏肯定会哭,感觉这女人对他的依赖性越来越强,但并不死缠着他,很会掌握分寸,体贴温柔得就像妻子一样。他当然不会让敏受到一点点的伤害,所以麻老六一伙必须死,一个也不能留,永绝后患。

他从两名盯梢者的口中并未获得多少有用的情报。这伙人的临时住处他已经知道了,具体人数听盯梢者讲共有十五人,其中五个人有手枪,其他的人全部使用大砍刀。盯梢者还说麻老六不和他们住在一起,平时也很少露面,只有马脸汉子知道他躲在哪里。

夏少校很清楚他们只是小喽罗,所知有限,继续问下去只会是浪费时间,便利索地扭断了两人的颈骨,拖到隐秘处藏了起来。

他和虎子商量了一下,决定返回老桂酒馆附近制住另外两人获取情报,那个干瘦的汉子应该知道的多一些。这时天色渐黑,空中又飘起了雪花。夏少校让虎子先走,自己跟在他后面,趁天黑雪急的大好机会,一明一暗配合着擒获最后两名盯梢者。

突然袭击比夏少校预想中的要顺利,只是虎子下手时重了些,将其中一名盯梢者打得当场昏死过去,但那个干瘦的汉子却很清醒,被夏少校捆住双手后押到偏僻处审问。干瘦汉子一开始嘴挺硬,坚决不说,可当夏少校硬生生掰断他两根手指后,便疼得熬不住了,有问必答。

据干瘦汉子交代,麻老六不但想杀死夏少校报一枪之仇,还想霸占老桂酒馆,把酒馆改建成大烟馆来牟取暴利。他准备先绑架敏,引夏少校上钩,逼老桂交出房产和地契,然后将他们尽情折磨够再全部杀死。麻老六失踪的这两个多月是去了太原,不知靠什么关系攀上了当地的一名黑帮老大,干起了贩卖大烟的生意。这次回羊井镇,一来是报仇,二来是扩大生意范围,一箭双雕。

夏少校问麻老六准备什么时候绑架敏,干瘦汉子说就在今天晚上,时间定在21点。夏少校看看手表,现在是19点20分,时间不多了,必须马上去准备武器弹药,来个先发制人。

第79节:十七刺样(2)

他用同样的手法扭断了干瘦汉子的颈骨,另一个家伙则在毫无知觉中见了阎王,对这种败类绝不能手软,免得他们再去残害别人。日本鬼子在华北各地种植贩运鸦片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样做既能毒害中国人的体质,又能获取巨大的经济利益,何乐而不为呢!这一招比"三光"政策更毒辣,会直接影响一代人的身体健康,达到他们永远奴役中国的目的。

麻老六的所作所为比汉奸还可恶十倍,死有余辜!

19点50分,夏少校和虎子离开了老桂家,冒着风雪直奔镇南而去。两人各穿了一件带帽兜的短大衣,武器藏在大衣内,帽兜拉起遮住头脸,以免被偶然路过的行人看到。夏少校的武器还是惯用的"大威力",大花口撸子备用,虎子带了两支二十响的盒子炮,并排插在短大衣内的武装带上,没用枪套,为了取用方便。四颗手榴弹是用来攻坚用的,怕万一有人躲在屋中顽抗,可以速战速决。短刀是近身肉搏的利器,不过能不用尽量不用。

20点05分,两人赶到小巷口,一路上没遇到任何人。夏少校根据干瘦汉子的描述,画了一张他们住处的草图,牢牢地记在心里。院子不大,三间房子连在一起。马脸汉子独占靠南的一间屋子,其他两间分住着十三个人。现在夏少校已经干掉了四个,算上麻老六只有十一个人了,希望麻老六此时就在院中。

摘掉帽兜,两人用黑布蒙住口鼻,只露一双眼睛。夏少校头前带路,两人迅速摸进漆黑的小巷中,很快就来到那所院子的大门前。夏少校侧耳倾听院内的动静,人声嘈杂,脚步凌乱,像是在准备着什么。夏少校回头冲虎子指指院墙,示意他纵上去看看,虎子当即纵身上跃去扒墙头。谁知墙头上积雪,连试了两次也没扒住,第三次终于扒住了,他小心翼翼地探头向院内观瞧。

三间屋子都亮着灯,人影来回走动,看不清有多少人。不一会儿,从南面屋里走出一名男子,立到院中央喊了声集合,各屋的人便纷纷走出来站在他周围,不少人手里拎着大砍刀。这些人的队形很散乱,一看就知是帮乌合之众。

虎子无声落地,把看到的情况告诉了夏少校,问他怎么办。夏少校问他一共看到多少人,虎子肯定的回答是十个人,少一个。难道是麻老六还没有来?像如此重要的行动,他应该提前到场指挥才对呀!

是等待还是即刻发起攻击?

夏少校低头看手表,已经20点30分了,不能再等了,迟恐生变,敌人在院中集合正是聚歼的大好时机,怎能错过!他和虎子一人掏出一颗手榴弹,拧盖拉弦,延时三秒,随后一起抛入院中。

手榴弹脱手后,两人快速分立于大门两侧,拔出手枪,子弹上膛,准备等爆炸声一响便破门而入,清除残敌。

"轰轰!!"

两颗手榴弹先后起爆,巨大的冲击波震得院门剧烈颤动,门闩松动下来。虎子闪身上前,抬脚踹开院门,挺身而入,夏少校也紧跟而入。

院内遍地尸横,足有七具之多,还有三名幸存者摇摇晃晃地站在院中发愣,大概是被手榴弹给炸懵了,啊啊地胡乱叫喊。虎子抬起双抢,对准三人一通扫射,当场格杀。

"快搜屋,要小心!"夏少校冷静地对虎子说。他持枪在院中高度警戒。

三间屋全亮着灯,一目了然,根本没有藏着人。夏少校开始仔细辩认尸体,片刻后就发现了麻老六的尸体。他被破片击中了头和胸,还留有一口气没吐完,嘴唇蠕动着不知想说些什么。

夏少校半蹲在他身旁,摘掉脸上的黑布,冷视着他说:"你还认识我吗?"

麻老六眨眨眼,右手抬了抬,好像要去腰间掏什么东西,但是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夏少校伸手摸摸他的腰部,很快就掏出一支盒子炮来,举到他眼前晃了晃,"想找这个是吧?"

麻老六说不出话来,眼睛死盯着夏少校,凶光毕露,夏少校不愿再浪费时间,手腕一翻,盒子炮的枪口就顶在麻老六的眉心上,随即扣动了扳机。

麻老六浑身一震,顿时毙命。

第80节:十七刺样(3)

尸体中没有马脸汉子的,又认真搜了一遍屋子,还是没有。这狗东西去哪儿了?会不会是提前到老桂家附近找那四个盯梢者去了?

夏少校虽然心里焦急,但还是和虎子在所有尸体的脑袋上补了一枪,以确保没有生还者,然后才匆匆离开现场,第一时间赶回老桂家。他担心马脸汉子找不到那四人,再听到老窝那边有枪声,会狗急跳墙地闯进老桂家,那可就危险了。

担心没有变成现实,老桂一家安然无恙。得知麻老六已死,老桂立时喜上眉梢,连日来的烦愁一扫而光,急忙要下厨去炒菜,准备给夏少校和虎子摆庆功酒。夏少校却拦住老桂说,等干掉了马脸汉子再摆也不迟,今晚随便做些吃的就行了。

吃过晚饭后,夏少校让虎子先去睡,后半夜再来换他的班,除恶务尽,今晚绝不能放松了警惕。老桂提议让他也来守夜,夏少校却说有他和虎子就够了,您老也忙了一天了,赶紧回屋休息去吧!

老桂心意虽好,但让他守夜谁会有安全感,还是免了吧!

夏少校回到敏的房间已是凌晨三点多了,敏睡得很香甜,没有察觉爱人的到来。夏少校无声地脱衣上床,手枪放在顺手处。他一钻进温暖的被窝,立刻就碰到了敏赤裸的身子,惹得他情难自禁,伸手抱住了敏。

第二天一早,镇南的大惨案就传遍了整个羊井镇,这可是爆炸性的新闻。此地近年来从未发生过如此严重的杀人案,一次就死了十几个人,太可怕了!一连三天,镇上的居民家家紧闭大门,商铺歇业,大白天也看不到有人在镇上走动,几乎变成了一个鬼镇。

负责当地治安的警察勘验现场,提取了一些物证,然后把尸体全部运走了。又过了几天,夏少校隐藏的那几具尸体也相继被人发现,引起了新一轮的恐慌,有不少居民都做好了逃难的准备。

谣言四起,有说是日本鬼子干的,有说是八路军干的,有说是土匪干的,甚至还有说是厉鬼在作祟……

一星期后,当地警察贴出了安民告示,说死者的身份已查清,全都是来自太原贩卖大烟的不法之徒,死因是黑吃黑,决不是什么厉鬼在作祟,请镇上的居民不要听信谣言,放心过日子吧!

谣言清除,羊井镇又恢复了平日的热闹,惨案也渐渐被人们给淡忘了……

浴室内,热气弥漫。

很久没有泡如此舒服的热水澡了,犬养一郎头枕厚实的毛巾,伸展双臂搭在澡池的边沿上,将全身浸泡在烫烫的澡水中,皮肤很快就因水温而渐渐变红,仿佛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说不出的舒坦。他很喜欢师仁轩的这个私人浴室,建造得典雅精致,华而不俗,澡池、淋浴、桑拿室一应俱全,而且澡池和地面全部用雪白的大理石铺就,不带一点杂色,有钱人就是会享受。

他想师仁轩一定是经常和他的姨太太们在这里沐浴欢爱,享尽人间乐事。不过此处现在已经换了新主人,而原主人的女儿则变成了新主人的玩物,必须无条件地奉献她那娇美的容颜和性感的肉体,不能有丝毫的怫逆和反抗。

犬养一郎这几天心情格外地好,他一直认为日美开战是早晚的事,可没想到海军居然这么快就动手了,而且干得漂亮至极,让财大气粗、目中无人的美国佬吃了个大亏。自从1939年欧战爆发之后,德军横扫欧洲的辉煌战果就让东京大本营羡慕不已,也想趁此良机扩大战争规模,便开始秘密制定"南进"战略,准备将太阳旗插遍全亚洲。

然而东南亚各国是英美在亚洲的重要殖民地,一旦实施"南进"战略,势必会与英美的利益发生直接冲突,武装对抗无可不免。英国佬现在是有心无力,就像是一头失去了爪牙的老迈雄师,除了咆哮示威外根本伤不了人,不足为虑。可是美国佬就不一样了,其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太平洋和大西洋为美国提供了天然的屏障,使它远离战争的纷扰,工业和经济实力相当雄厚,日美一旦开战,胜败很难预料。

因此,日军中的不少高级将领都反对与美国开战,至少在完全征服中国前不能这样做,冈村宁次就是其中之一。但是犬养一郎却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美国要想保护在东南亚的殖民地,只有依靠海军才行,如果能将美国太平洋舰队一举击垮,那么"南进"战略就成功了一大半了。

第81节:十七刺样(4)

这是一个极为大胆的设想,有这种想法的人肯定不止犬养一郎一人,但是敢想又敢做的却只有一个人:帝国海军联合舰队司令官山本五十六大将。

山本五十六大将的业余爱好是赌博,其赌技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听说许多国际知名的大赌场都禁止他入内。战争本身就是一场赌博,用人命来作赌注,成王败寇!

珍珠港这一局山本五十六赌赢了,美国太平洋舰队名存实亡,短时间内绝难恢复战斗力。几乎同一时间,日本南方军分多路入侵东南亚各国,势如破竹,太平洋战争正式拉开了序幕……

远在中国的犬养一郎坐不住了,他可不想和八路军在太行山上玩捉迷藏了,东南亚才是他大展身手的地方,可千万不能错过这个大好机会。与他同班的冈村宁次都已经是大将了,而自己还扛着少将衔指挥一个杂牌旅团,心里太不平衡了!东京大本营要想保证"南进"战略的顺利实施,从中国战场抽调兵力是必然的选择,而华北方面军的兵力最多,肯定会先从这里抽调的。

犬养一郎听说不少军官都向方面军总部打了报告,纷纷申请调往南方军,把去东南亚当成了升官发财的捷径。他没有跟风打请调报告,因为他太了解冈村宁次的性格了,是个典型的笑面虎,城府极深,走正式的途径肯定没戏。他为此给老长官松井石根大将(南京大屠杀的元凶之一)写了一封信,恳请他帮忙在东京大本营活动活动,想办法将他调到南方军去。他和松井石根的关系很不错,从中国各地搜刮来珍宝古玩没少送去,老长官一定会帮这个忙的。

信在前天已经发出去了,现在就坐等佳音了。他闭目幻想着自己在东南亚战斗的情景,还有那些拥有蜜色皮肤的漂亮女人,情不自禁地笑了。

一连十几天,夏少校每日都带枪出门寻找马脸汉子的踪迹,虎子则留在老桂家坐镇,以防万一。他寻遍了羊井镇的大街小巷,甚至还去了临近的村子,仍旧是一无所获,这个看似蠢笨的马脸汉子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判断马脸汉子很有可能是逃到太原去了,这狗东西一天不除,老桂和敏的安全就没有保证。

他和虎子进山"狩猎"的行动也只好被迫暂停了。

老桂家是他们的后方基地,绝不能出任何闪失!

今晚老桂酒馆内的客人不多,夏少校独自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暗中观察每一个进出的酒客,但愿马脸汉子能自己上门送死。他打算再找两天看看,如果那时还没有马脸汉子的消息,自己就和虎子去一趟太原,务必要把这混蛋找出来干掉,永绝后患!

同时也可以在省城的黑市上为虎子搞支冲锋枪,一举两得。

钱对夏少校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他那点可怜的军饷还不够自己半个月的花销,除非是喝兵血。夏少校的父亲曾经是桂系的一名将军,后来因遭人排挤陷害愤而弃武经商,靠着自己在军政界的关系干起了运输业,生意越做越大,富甲一方。

夏少校的父亲一直对自己被迫退出军伍而耿耿于怀,决心将儿子培养成一名将军再一雪前耻,便自费送夏少校去德国最好的军校留学。等夏少校学成归来,父亲早已为他在中央军中谋了个少校参谋的缺,而且还是装备最精良的德械师。谁知夏少校却坚持要从最基础的排长赶起,要一步步走入将军之列。

父亲知道夏少校想凭自己的真才实学干一番事业,也就不再勉强他了,任其自便。

夏少校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在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内,就从少尉升成了少校,离父亲的心愿仅差一步之遥了。但就在这个时候,父亲却因心脏突发而猝然辞世,终年62岁。父亲死后,家族的生意就由夏少校的妹妹来接管,她一直在帮父亲打理生意,接管是顺理成章的事。夏少校拥有公司30%的股份,成为了第二大股东,个人资产高达百万以上,哪里会缺钱花!

他这次从重庆带来了两百根金条,除了留一少部分作自己日常的花销外,余下的准备都送给八路军当抗日军费。他知道这点钱是杯水车薪,可妹妹那边的生意因战事而变得很不好做,资金周转困难,自己怎好在这个时候开口向她要钱呢?父亲在上海两套别墅的产权归他所有,但此时都已被鬼子汉奸们给霸占了,无法出售变现,他手头上也只有这么点现钱了。

第82节:十七刺样(5)

随着夜深风寒,酒馆里的客人们渐渐走光了,店内显得格外冷清。老桂命雇来的小伙计去关门打烊,他随后笑呵呵地坐到夏少校对面,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想跟夏少校喝上两杯。

"还为马脸汉子事烦心呢?"老桂见夏少校皱着眉头想事,便开口问道,"他一个人能掀起多大浪来!"

"还是小心点好,"夏少校提醒老桂,"咱们在明他在暗,不能不防他抽冷子下黑手。"

"谁知这王八蛋躲到哪里去了,怎么找啊!"

"他可能是去了太原,那里有麻老六的靠山。过两天我准备和虎子去趟太原,不除掉这个混蛋年也过不塌实。"

"太原城可是日本人的天下,我看你们还是别去了,万一出点什么事,让我这老头子如何能安心呀!"

"您老尽管放宽心,小鬼们还奈何不了我们,保准能毫发无损地回来。再说眼看就要过年了,正好顺便办点年货,给您老和敏买些礼物回来。"

"不用,家里什么都不缺,别再花冤枉钱了!"

"这是我做晚辈的一点心意,您老再客气就见外了。"

老桂含笑着点点头,端起酒杯和夏少校干了一个,然后语重心长地说:"敏是个苦命的孩子,娘死得早,又嫁了个不争气的丈夫,受了不少委屈。她能遇到你也算是有福气,不嫌弃她无法生儿育女。"

夏少校为老桂斟满酒,正色道:"能得到敏的爱是我的福分,我一定会想办法把她的病治好,到时您老就等着抱外孙吧!"

老桂异常开心地笑道:"那敢情好,早就盼着这一天呢!"

两人有说有笑地喝了近一个小时才散,老柜醉醺醺地回屋去睡了,夏少校却一个人伫立在院中吸烟静思。他当然也希望让敏怀孕生子,可自己能在这乱世中做个好父亲吗?如果有了家室之累,他还能毫无牵挂地去当"太行神枪"吗?还能……

他没有再想下去,因为敏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他身后,那火热丰腴的身子紧贴上他的背脊,让绵绵爱意在寒风中传递。

何苦再自寻烦恼,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中午,太原城金谷酒楼,二楼临窗的一张桌子上。

夏少校和虎子一副外地客商的打扮,叫了些酒菜看似悠闲自得地小酌,但两人的注意力却一直放在街对面的一家大烟馆上,任何进出烟馆的人员都别想逃过他们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根据干瘦汉子的交代,这间烟馆就是麻老六在太原的落脚点,马脸汉子很可能就躲藏在里面。

别看烟馆的门不大,可听干瘦汉子讲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没人引领肯定会迷路,所以夏少校决定先找个合适的地点盯一盯再说,如果运气好就不用费劲去里面找人了。

像这样的大烟馆太原城里有几十家,不但备有上等的烟土供客人们享用,而且还提供洗浴、妓女、赌博等一条龙服务,是一座座真真正正的销金窟。

观察了近两个小时,仍没有发现一个像马脸汉子的人进出大烟馆,夏少校觉得这样坐等不是办法,打算去街上转转,而且此时二楼上只剩他们这一桌客人了,再赖着不走难免会让人起疑。他和虎子结账走出酒楼,沿街朝东走,边装做观赏街景边留意四周的过往的行人,看看有没有盯梢者,身处险地做事要格外小心。路过一个小烟摊,夏少校止步买了两包"大前门",然后和摊主随口聊了起来。

"敢问老哥,"夏少校打开一包大前门,抽出一支递给摊主,随后朝大烟馆的那边扬扬下巴,"那是做什么生意的,怎么老关着门呢?"

"做断子绝孙的生意,早晚会得报应的!"摊主见两人是外地来客,便狠啐了一口低声说,"那里是开大烟馆的,估计先生您不好这一口吧!"

"我就好这个。"夏少校晃晃手指间的烟卷儿。"那大烟可是祸国殃民的玩意,政府就不管一管吗?"

"管!"摊主冷笑道,"那是日本人让开的,谁敢管,不想活啦!"

"说得也是,这年头谁敢得罪日本人呢!"夏少校摇头叹气,然后又问,"我和一个朋友约好在金谷酒楼见面,可等了他老半天也不见人来,不知老哥是否见过他?"

第83节:十七刺样(6)

"您朋友长什么样?"摊主问道,"我天天在这里摆摊,或许看见过。"

"他的体貌很扎眼,见一次就忘不了,"夏少校说,"人又高又壮,长着一张马脸。"

摊主一听脸色大变,一言不发地收拾起烟摊转身就走,飞快地消失在街上人流中,活像是见了鬼一般。

夏少校和虎子相视一笑,心知是找对了地方,马脸汉子肯定来过大烟馆,也许此时正躲在里面避风头呢!如果这狗东西躲在里面十天半月也不出来,自己和虎子可没那闲工夫等,必须要想个办法引蛇出动。

夏少校决定今晚就去大烟馆一探究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和虎子来太原城已经两天了,住在城西的一家旅馆内,以外地客商的身份做掩护,每天早出晚归地寻找马脸汉子,希望能尽快除掉他,免得夜长梦多。这期间夏少校也抽空联系上了黑市商人,预交了买冲锋枪的定金,指明要美国原装的"汤姆森"冲锋枪,外加两千发子弹,并定好了交货地点。

两人离开大烟馆所在的那条街,夏少校带着虎子去喝咖啡,让他也尝尝鲜,不能白来省城一趟。虎子很不习惯咖啡的味道,想不通为什么人们喜欢喝这种发苦的东西,而且价格也贵得出奇。他不停地往咖啡里加糖,那菜鸟般的动作惹来不少客人的注意,不时有人发出嘲弄的笑声。

虎子立刻扭头怒视那些嘲笑他的人,目光锋寒如刀,吓得客人们不敢再看他。虎子重重地冷哼一声,端起咖啡一饮而尽,却甜得他直皱眉。夏少校担心虎子的行为会引来更多人的注意,这种高级场所是鬼子汉奸们经常出入的地方,说不定会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结账离开咖啡馆,夏少校和虎子信步逛街消磨时间。太原真不愧是省城,街道上的商店、酒楼、电影院、妓馆一家挨着一家,人来人往生意非常火爆。早就想给敏买些礼物的夏少校连逛了几家珠宝店,终于看中了一套做工精美的纯金首饰,便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敏原本也有一些首饰,可是因老桂酒馆的生意艰难,就拿出来当掉补贴家用了,老桂为此一直很内疚,可也无力赎回当掉的首饰。

老桂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夏少校想出钱帮他都被拒绝了,说自己不用别人怜悯。夏少校知道再坚持就会伤了双方的感情,便很聪明地改变了一下策略,说这些钱是给敏的彩礼,这你总不能不收吧,除非是不想嫁闺女。这一招果然管用,老桂没法再拒绝,只得收下。

夏少校给了老桂十根金条,乱世中这东西最值钱。老桂当时就想去赎回敏当的首饰,夏少校却说那是他这个准丈夫的权利,别人可不能越俎代庖,就算是老桂这个当父亲的也不行。

他可不打算赎回那些当掉的首饰,因为那是敏的前夫给她买的,自己要送就送新的,代表一个全新的开始。

晚上8点,夏少校和虎子准时推开烟馆的大门,双双迈步而入。门后不远处竖着一面大屏风,绕过去眼前是一个大厅,四边设有大通铺,上面躺满了烟民,人人手里拿着一杆大烟枪正在吞云吐雾,飘飘欲仙。虽然大厅内灯光昏暗,但仍能看清四周的陈设,完全不像干瘦汉子所说的如同迷宫一般。

一名满脸堆笑的小伙计走上前来招呼夏少校和虎子,"两位大爷,是头一次来敝店吧!我们这里的设施环境是太原城内最好的,绝对一流!"

夏少校抬手指指四周的大通铺,"这么差的环境也敢说是最好的,吹牛吧!"

小伙计一脸谄笑地说:"在这里抽烟的都是穷鬼,里面有专门招待您这样贵客的贵宾室。小的这就给您头前带路,两位爷里面请吧!"

小伙计引领着两人穿过大厅,推开一扇偏门走入二进院落,顺着曲折幽长的回廊往前走,每隔一段都安装着一只小灯泡,发出来的光亮刚好能照清脚下的路,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看来干瘦汉子的话不假,这里果然有些鬼门道,夏少校暗中记牢走过的路线,准备万一身份暴露也好快速脱身。转了四次弯,穿过两处月门,小伙计将两人带入一座花园式的院落中,环境确实很优美。他麻利地打开一间贵宾室,毕恭毕敬地躬身请夏少校和虎子入内。

第84节:十七刺样(7)

院落中共有六间贵宾室,其他五间都是灯火通明,不时传出男女调笑的发浪声。夏少校快速环视一眼院中的布局,记清进出的路径,随后微笑着走入贵宾室。

所谓贵宾室其实就是一个套间,外屋陈设有上好的红木桌椅,还摆放四五盘新鲜的瓜果,宝蓝色的茶具相当精致,室内有淡淡的檀香味在飘动。内屋是专门用来抽大烟的,陈设相对简单一些,但摆列家具也是非常豪华,档次的确不低。

小伙计请夏少校和虎子上座,沏好茶,然后说马上去叫人来侍候他们抽烟。夏少校伸手虚拦正要朝外走的小伙计,随即摸出两块大洋丢给他:"一点小意思,拿去喝酒吧!我还有些事要麻烦你。"

小伙计连连道谢说:"大爷您有事尽管吩咐!"夏少校含笑说,"麻烦你去告诉麻六爷一声,就说是故友来访,请他屈尊过来一叙!"

小伙计脸色一变,眼珠子转动了两下说:"实在对不起大爷,敝店内没有您要找的麻六爷,我也没听话过,是不是您记错了?"

"真的没有?"

"确实没有!"

"那就劳烦你去把贵店的老板请来,就说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当面请教。"

"好吧,您稍等,我这就去请。"

小伙计说完匆匆开门离去,脚步有些慌乱。

夏少校故意说出麻老六的名字,就是想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最好今夜就能将马脸汉子给钓出来,速战速决。他和虎子迅速取出手枪上膛,然后关上保险藏回腰间,打算一旦情况突变就杀它个天翻地覆,非把马脸汉子给搅出来不可!像这种娱乐场所肯定有看场子的打手,估计身上都有枪,如果动起手来绝对是一场激烈的枪战。

要是能把日本人给惊动了更好,到时就会有人出面来平息此事,顺着这条线一定能挖出马脸汉子来。

十分钟后,门外响起清脆的脚步声,像是高跟鞋发出来的,很悦耳。夏少校见虎子要去摸枪,立刻用目光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千万不能打草惊蛇,以不变应万变!

他判断来的应该是女人,肯定是派来试探他们的。

片刻后,房门被突然推开,两名身穿高档旗袍的妖媚女子并肩而入,浓妆艳抹,香风扑鼻。其中一人身材高挑,面容姣好,一进门就径直朝夏少校走来,并嗲声嗲气地对他说:"让两位爷久等了,我们姐妹认罚,床上床下奉陪到底!"

夏少校久历风月场所,应对起来从容不迫,"就怕你受不了呀!"

高挑女子扭着小腰走到夏少校身前,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咯咯浪笑,"大爷有多长我就有多深,包您满意!"

说完,她故意用紧绷绷的屁股在夏少校的双腿之间扭动摩擦,挑逗的意味十分明显。

夏少迎合地在女人的丰臀上大力捏了两把,眼睛有意无意地瞟了一下虚掩的房门,发现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果然有人在外窥探。他清楚此刻必须把这场戏演好,要不然对手是不会轻易上钩的。

他有点担心虎子,他没经过这种香艳的场面,万一不小心露出破绽来可就坏了。不过事到如今也来不及提醒他了,希望虎子能随机应变,对付这样的婊子可不能坐怀不乱啊!

虎子当然不是柳下惠,只是不知该把手往哪儿放。依偎在他怀里的女人不断地起腻撒娇,丰腴的身子像个大肉弹一样滚来滚去,套着透明丝袜的大腿时隐时现,白得刺眼,推也不是抱也不是,真够难受的!

呸呸呸!!!虎子心里暗骂自己混账,怎么会有如此龌龊的想法,禁不住一阵脸红。

那肉感十足的女人见虎子突然脸红了,立刻放肆地大声娇笑道:"呦,小兄弟怎么脸红了,该不会还是个童子鸡吧,那姐姐我今晚可要倒贴钱喽!"

被一个婊子肆无忌惮地戏弄,虎子的肺都要气炸了,他何曾受过这种鸟气!但是为了顾全大局,他也只好隐忍不发,咬着牙不吭气。女人瞧他默不作声,便不知好歹地继续用言语挑逗他,似乎对此乐而不疲,她哪知虎子可不是好招惹的主儿,一旦发起飙来,连夏少校也很难制止得住。

第85节:十七刺样(8)

虎子暗中憋足了劲儿,趁女人得意不备时,突然探手猛抓她高耸的胸脯,抓牢后一压一攥,劲道十足,该出手时就出手,不摸白不摸!虎子单手能掐断成年男子的脖颈,女人哪里消受得起他的关照,当即尖叫着双手掩胸,眼泪都流出来了。

女人挺身想离开虎子,却被他死死揽住腰肢动弹不得。一双雪白的大腿奋力地蹬动几下,知道无济于事,便将身子软软地靠在虎子怀里,低声抽泣。

婊子也是人,也需要适当的尊重。

虎子见女人哭了,心顿时软了下来,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分了,何必与婊子一般见识呢!想到这里,虎子愠怒的神色缓和下来,抬手想安慰一下女人,却把她吓得花容失色,急忙用双手护住胸脯,害怕他再搞突然袭击。虎子也不解释,直接将手放到她的大腿上,探进旗袍里轻轻地抚摸,用行动来表示自己的歉意。

另一边的夏少校和高挑女人早就缠抱在一起卿卿我我了,看似火热却始终没动真格的,女人总是在关键时刻挡住夏少校的探摸。夏少校也不着急,知道女人早晚会忍不住发问的,便掏出纯金烟盒,打开送到女人面前。高挑女人动作优雅地取了一支夹在手中,媚笑着等他点烟。

夏少校取出金灿灿的打火机为女人点燃香烟,随后正想给自己也点一支,不料女人却突然伸手抢走了打火机,啪地一声打着举在夏少校眼前摇晃,示意他快点点烟。

为夏少校点燃香烟后,高挑女人便开始把玩起手中的纯金打火机来,丝毫没有要还的意思。她赏玩了一会儿才问道:"是金的吗?"

夏少校吸口烟喷在她脸上,"宝贝,这可是纯金打造的,没见过吧?"

"你是做什么生意的,如此有钱?"

"贩卖皮货,谈不上有钱,勉强糊口罢了!"

"我看不像,八成是干无本买卖的吧?"

"你们做的那才叫无本买卖,裤带一松,黄金万两啊!"

高挑女人不理夏少校话中的讥讽,突然转变话题问道:"你既然是贩卖皮货的,为什么要找麻六爷?"

夏少校暗自冷笑,对方终于忍不住开始探口风了,便面露惊喜地问道:"你认识麻六爷?"

"麻六爷是这里的常客,我当然认识了!"

"可刚才的小伙计却说根本没听过有麻六爷这个人!"

"他是新来的,自然不知道了。"

"那麻六爷今天来了吗?"

"你先说为什么找麻六爷!"

"当然是做生意了,一笔很大的生意。"

"麻六爷可不卖皮货!"

"但是他卖烟土对吧!"

"你想买烟土,不贩卖皮货了?"

"这年头什么生意赚钱就做什么,谁会嫌自己的钱多呢!"

"你从哪里来,如何认识麻六爷的?"

"长治。我从前和麻六爷在道上一起混过,算是老朋友了。现在可以告诉我麻六爷在哪儿了吧?"

"麻六爷有一段日子没来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夏少校没敢问马脸汉子在不在,担心高挑女人会起疑心,当即叹气道:"看来这趟省城是白来了,想花钱都找不到门路,真是邪了门了!"

高挑女人被夏少校高超的演技给迷惑了,急忙说道:"不就是买烟土吗,非要找麻六爷呀?"

夏少校见对方上钩,趁热打铁地问道:"这么说你有路子了?"

高挑女人说:"我没有,不过这里的老板有。我可以帮你问问。"

夏少校不以为然地说:"我已经让小伙计去请了,你说晚了。"

高挑女人冷哼道:"那只是大老板手下的一条看门狗,说话不算数!"

高挑女人的话令夏少校心生警惕,感觉这个女人的身份不一般,绝非出卖色相的婊子,也许就是麻老六的姘头。她口中所说的大老板很可能就是麻老六的靠山,自己说话可要小心一点了。他看了看女人说:"能不能让我和大老板亲自面谈,只要东西好价格无所谓!"

高挑女人摇摇头,"那可不行,大老板从不见外人。你要是真想买,留下个地址,过两天通知你。"

夏少校说:"能不能快点,我在长治已经把店铺盘好了,就等着烟土开张呢!"

第86节:十七刺样(9)

高挑女人说:"我尽量试试吧,但不敢保准。"

夏少校想试试这女人的身份,便突然将女人抱起来,快步朝内间走去,色迷迷地说道:"今晚就别走了,咱们在床上好好聊聊!"

高挑女人没想到夏少校会来这一手,立刻羞怒地挣扎着骂道:"快放我下来,你这个混蛋,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这女人果然不是一般的婊子,夏少校装作不情愿地将她放下,耸耸肩说:"不玩就算了嘛,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呀!"

高挑女人狠狠瞪了夏少校一眼,"回家玩你妈去吧!"

说完,她招呼了正被虎子搓揉的意乱情迷的丰满女人一声,两人一起离开了贵宾室。

蛇终于出洞了!

夏少校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听完马脸汉子与高挑女人的分别叙述,栗先生侧身端起紫檀木茶几上的青花瓷盖碗,手指拈起茶盖,轻撇碗中沏得恰到好处的铁观音,随后送到嘴边啜了一口。他神色平淡,沉默不语,看不出是喜是忧。马脸汉子和高挑女人却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躬身站立在一旁,心里忐忑不安地等待栗先生发话。

麻老六身死那夜,马脸汉子去了一个老相好那里,两个多月没见面,亲热起来忘记了时间,一觉醒来天都大黑了。等他火急火燎地赶回驻地时,惊见院门大开,尸体躺了一地,麻老六的脑浆子都被打出来了。

麻脸汉子不用猜也知肯定是夏少校干的,他可没有胆量去报仇,连夜逃回太原。麻老六在太原的靠山就是栗先生,一个真正的黑道巨擘,垄断着太原城内所有的偏门生意,而且跟日本人走得也很近。他想请栗先生出面为麻老六报仇,但栗先生没答应,只是让他接管了麻老六的地盘。继续经营大烟馆的生意。

为了一个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人去杀远在羊井镇的国军少校,栗先生可不做这种只赔不赚的买卖,能将麻老老六一伙全部干掉的人绝非等闲之辈,还是少招惹为妙。不过现在那个国军少校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了,自己也不能不提高警惕了。

马脸汉子虽说是蠢笨一点,但是敢拼敢打,是一名难得的打手,不像麻老六那么有心机,留在身边也放心。再说若要让人在自家门口把马脸汉子给杀了,他这个当老大的面子往哪儿放呢!

"你能确认来人就是那个夏少校吗?"栗先生放下手中的茶碗,突然开口问马脸汉子,"千万别搞错了!"

"听凤姐的描述应该错不了,"马脸汉子扭头瞅了高挑女人一眼,小心地回答,"八九不离十!"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栗先生垂目抻抻衣袖,"你要亲自去确认一下,他们不是留下地址了吗?"

"那家伙肯定是来杀我的,"马脸汉子面露难色,"万一被他发现了,那就……"

"害怕了?"栗先生斜眼瞅着马脸汉子,"他长着三头六臂呀!"

"那倒不是,"马脸汉子立即改口,"我是怕打草惊蛇。"

"你尽管放心,"栗先生微笑看着他,"在我的地盘上没人能动你一根汗毛,明白吗?"

"明白,明白,"马脸汉子急忙赔笑道,"多谢老板救命之恩,我今后愿效犬马之劳!"

"好了好了,"栗先生摆摆手,"你抓紧时间去办这件事吧,确认之后马上回来告诉我!"

"是,老板,我现在就去!"马脸汉子说完躬身向后退,高挑女人也悄悄地跟着他望外走。

这里是栗先生的卧室,在场的除了马脸汉子和高挑女人外,只有一个清秀的小丫鬟在一旁伺候。能在这里被栗先生召见可是很有面子的事,许多人想来还来不了呢!

"凤儿,"栗先生开口叫住高挑女人,"你先留一下。"

高挑女人浑身一颤,止步退回原地,神色似乎很紧张。她本以为给栗先生找了一桩大买卖,却谁知来人竟是杀死麻老六饿仇家,这下可捅大娄子了,还不知栗先生如何处置自己呢!

等马脸汉子退出卧室关好门,脚步声走远,高挑女人便迫不及待地对栗先生说:"老板,我亲自试探过他们,没看出有什么破绽,会不会是马彪害怕乱猜的?"

栗先生不怒自威地说:"先不谈这个。我让你去监视麻老六的一切行动,可他去羊井镇报仇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不是看我年纪大了,说话就不顶用了!"

高挑女人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求饶道:"老板,求您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栗先生冷哼着指指脚下,"爬过来!"

高挑女人哆哆嗦嗦地爬到栗先生脚下,垂着头不敢吭声。栗先生探身揪住她的头发,使劲朝后一拽,将她的脸高高扬起,目光阴冷地盯着她说,"你以后给我盯着马彪,如果在犯同样的错误,你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

高挑女人如逢大赦般地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

第87节:十八陷阱(1)

十八陷阱

夏少校坐在鸿升旅馆斜对面的一家茶馆里,以喝茶看报为掩护,不断观察进出旅馆的人员。他和虎子已经转秘密移到另一家旅馆,但这里的房间并没有退,目的就是想引马脸汉子上钩。他已和旅馆前台服务生打过招呼了,说如果有人找就请留言。

一小时前,四五个鬼头鬼脑的家伙出现在鸿升附近,一看打扮便知是当地的痞棍流氓,探路的来了。这几个家伙也不进旅馆,只是在四周来回转悠,像是在找什么人。夏少校对这些小喽罗不感兴趣,他要等的是马脸汉子,只要他敢在此地露面,自己就当场送他去见麻老六。

虎子没在茶馆里,隐藏在大街的另一边暗中观察,与夏少校呈犄角之势,一旦动起手来也好相互照应。两人将重要物品随身携带,如果情况有变,他们便可以迅速转移。

足足等了三个小时,也不见马脸汉子露面,耐性不错嘛!随着夜色渐浓,茶馆里的客人逐渐走光了,这个观察点不能再待下去了。夏少校步出茶馆,不快不慢地朝虎子的藏身之处走去,路过时快速打了个暗号,两人便先后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中,躲在暗影中低声交谈起来。

不久,夏少校第一个走出小巷,先在大街上转了转,方才朝鸿升旅馆走去。伫立在旅馆大门前明亮的灯光下,夏少校很自然地点了一支烟,故意让暗处盯梢者看清自己的体貌,然后才走入旅馆。

前台没有任何留言,夏少校请服务生把晚饭送到他房间里去,随后就快步上楼去了。夏少校刚刚离开,两个一脸痞气的家伙走进旅店,大步来到前台。二人向服务生索要夏少校的房间号,服务生本不想告诉他们,可一瞧两人那副凶相,心知招惹不起,乖乖地说了。

两人并没有立即上楼,而是转身离开旅馆,应该是跟什么人汇报去了。同一时间,夏少校已经从旅馆的后门溜出,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大街上,准备跟踪盯梢者,看看他们究竟是去给谁报信。

一直躲在旅馆外的虎子早已盯上了那两个人,并沿途留下标记指引夏少校。夏少校顺着标记追上了虎子,但没有靠近,独自走在长街的对面跟踪。两名小喽罗没留意身后有人跟踪,迈开大步向前走,看方向应该是去大烟馆。

两人很快就拐上一条幽暗的斜街,街面上寂静无人,脚步声格外清晰。斜街非常黑暗,虎子怕跟丢了目标,不禁加快脚步前行。看到虎子走入黑暗斜街,夏少校担心他一个人会出危险,便急匆匆地想横穿长街跟上去。

夏少校光顾着担心虎子的安危,却不料致命的危险正迅速朝他逼近。一辆黑色轿车急速驶过长街,夏少校停步让行。就在这当口,两个衣着普通的行人突然朝夏少校靠过来,手腕倏翻,尖刀在握,照着他的要害猛刺过来。

快速移动的物体很容易被人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尽管是来自侧后方。夏少校心生警兆的同时亦知来不及拔枪了,必须冒险一搏。他猛然矮身侧扑卧倒,与两把尖刀擦身而过,随后飞快地翻转身子去掏枪。两名行刺者显然是此中老手,见一击不中便立刻挺身飞扑下刺,转换间毫无停滞之感,一气呵成,凶悍无匹!

夏少校反应超快,当即屈腿蹬飞了一名刺客,然后贴地一滚,避过另一名刺客的扑击。他借势挺身单腿跪地,"大威力"赫然在握,枪口对准正待再次进攻的两名刺客,眨眼间连开两枪,二人应声倒地,全部是眉心中弹。

第88节:十八陷阱(2)

枪声一响,街上的行人大乱,女人惊恐的尖叫声格外刺耳。夏少校以手掩面,飞快地跑过马路,顷刻间就消失在幽暗的斜街里……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夏少校悚然而惊,对手的势力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钓鱼者反被钓,真是莫大的讽刺,看来今晚将是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希望刚才的枪声能让虎子提高警惕,千万可别贸然行事,他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虎子越跟越觉得不对劲儿,前面那两个家伙似乎是在配合他,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始终保持着三四十米的距离,这里面一定有鬼!他掏出盒子炮,子弹上膛,扳开枪机头,反手藏在背后,一旦发现有埋伏就立刻开枪干掉前面那两个家伙。

这条斜街越走越黑,仿佛根本没有尽头,前面的人影渐渐模糊,只能听到脚步声了。虎子高度戒备,盒子炮已由身后垂于身侧,作好随时开火的准备。

枪响了,连续两声,来自身后。

虎子反应真快,立即闪电般缩身藏在街角的暗影中,盒子跑直指身后,没有人。当他再度回过头来时,前面的三个人影却消失不见了,也听不到任何脚步声,死一般的寂静。

果然是有埋伏!

虎子清楚此时此刻绝不能轻举妄动,他看不见敌人,敌人也看不见他,比比谁先失去耐性。不久,他身前身后冒出十几个幽灵般的身影,悄然无声地逼压上来……

前后夹击,形势危急!

虎子当机立断,马上起身高速冲向街对面一家早已关门的商铺,用身体撞开大门,滚入店内。他没有立刻起身,静静地趴在黑暗的角落里,枪口指向大门,等待敌人出现。

就在虎子撞门入店的同时,十几支手枪一齐对准商铺开火,把木板门打得千疮百孔,但却没有一发击中虎子。

杂而不乱的脚步声逼近店门,只见两个黑影突然前扑滚入店内,人刚刚挺身蹲稳,虎子的盒子炮就响了,一枪一个,干净利索。

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子弹射穿木制门窗,将店内的百货不断射飞击碎,散落了一地。虎子仍旧是一动不动,任由各色百货溅落在身上或四周,有十几瓶白酒被击碎了,酒液流到了地上,酒味刺鼻。

虎子估计枪声一停敌人就要强攻进来了,当下便趁其未停之际快速匍匐到两具尸体旁,伸手取了一支盒子炮后又退回了原地。在近距离内交火,火力强猛就能抢占先机,两支枪自然要比一支枪的火力持续性要强。

枪声骤停,人影乍现,袭击者们果然悍不畏死地向店内冲来,想靠人海战术杀死虎子。虎子猛然起身开枪,两支盒子炮对准店门一阵怒射。当场击毙五名袭击者,但仍有几名袭击者冒死冲入店内。

两支盒子炮的弹匣均已告罄,换弹匣已然来不及了,敌人近在咫尺。虎子立刻将取来的盒子炮飞掷最近的敌人,自己那支则插回腰间,随后怒吼着扑向袭击者,该拼命了!

袭击者们没想到虎子竟敢扑过来肉搏,错愕间便失去了开枪的机会,让虎子轻易地近身了。黑暗中,虎子那又重又快的拳脚就像长了眼睛一样痛击在袭击者们的身体上,打得他们连连惨叫,摇摇欲坠。

店外的街道上站着三个把门的袭击者,其中一人似乎是这伙人的头,个头不高,但身材极为壮实。他一见虎子和他的人缠斗在一起,而且占尽了上风,当即命令身旁的两人朝店内开枪,竟不顾手下的死活也要干掉虎子。

那两人向前跨了一步,双双举枪瞄准缠斗在一起的人群,手指扣住扳机,然后——

千钧一发之际,幽黑的街道上突现夏少校的挺拔的身影,他抢先开枪撂到店门前的两个袭击者,救了虎子一命。那个领头的汉子反应也不慢,刚要举枪瞄准夏少校,就见火光一闪,手腕剧震,手枪顿时甩飞了。他吓得魂飞魄散,撒腿就跑,速度极快。夏少校瞄也不瞄,抬手就是一枪,黑暗中立即传来重物倒地声,真准!

夏少校快速跑到商铺门前,正好看到虎子毫发无损地从里面走出来,店内一共躺着十一具尸体,其中有四个是被他赤手空拳干掉的。两人没时间详谈,刚才密集的枪声肯定会把小鬼子给招来,还是尽快离开此地为妙。

第89节:十八陷阱(3)

夏少校并没有打死领头的汉子,因为他非常想知道究竟是谁策划了这场袭击。他和虎子架起伤势不轻的汉子,迅速离开了现场。

一阵冷风吹醒熟睡中的高挑女人,今晚她和小丫鬟陪侍在栗先生左右。

也许是窗户没关好吧?高挑女人起身下床,刚穿上拖鞋,一抬头发现卧室中多了两个黑影,顿时惊得头皮发炸,惊叫连连。

栗先生被高挑女人的叫声惊醒了,睡眼朦胧中瞥见无声站立在室内的黑影,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情况不妙,急忙推开躺在身边的小丫鬟,翻身去摸藏在枕头下的手枪。

他的手指刚触到手枪的握把,脑袋便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住了,整个人立时僵住不动了。

"老实点,"来人收走了枕头下的手枪,"不然打死你!"

"你们是谁?"栗先生毕竟是黑道老大,处惊不变,"找我有何贵干?"

来人正是夏少校和虎子,他们从领头汉子口中得知是栗先生在庇护马脸汉子,便决定直接来这里找人,今晚就作个了断。用枪顶着栗先生的是虎子,他看了一眼跪坐在床上发抖的小丫鬟,那遭受无情淫辱的模样格外可怜,令他异常愤怒,不等夏少校会话,照着栗先生的肋部就是两记重拳。

栗先生立即蜷身痛哼,好半天没缓过气来。

夏少校自暗影中现身,让虎子把赤裸的栗先生拎起来。然后声音冷酷地问他,"马脸汉子在那儿?"

栗先生喘着气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夏少校沉默。虎子心领神会地有快速打出两拳,腹部。

"他在哪儿?"夏少校平静地继续发问。

"我不知道他是谁?"栗先生疼得直冒冷汗,这个毛头小子一点也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下手真他妈的狠!他担心说出了也会被杀,打算先扛扛看。

夏少校清楚对付这种老奸巨滑的家伙,用常规的逼问方法不管用,要来点特别的。他摸出一把匕首在栗先生眼前晃了晃,随后指指虎子说:"我这位兄弟劁猪是一把好手,就让他来伺候伺候你吧!"

说完,他将匕首递给虎子。

虎子接过匕首,当即就在栗先生的大腿根处割了一刀,试试刃口锋利的程度,血一下字就冒了出来,对付这种老淫棍,此招最管用。

栗先生被击中了要害,脸都吓白了,全无刚才的镇定自若。为保马脸汉子把自己的命根子搭上可不值,他连忙摆手道:'慢慢慢!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夏少校盯着他冷笑,"快说!"

栗先生舔舔发干的嘴唇,"他躲在城南的货场里。"

"有多少人?"

"二十来个吧。"

"准确一点!"

"我平时很少去那里,具体有多少人实在不清楚啊!"

"穿上衣服带我们去。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要找的是马脸汉子,和你没关系,到时若敢乱讲话就当场打死你,明白吗?"

栗先生赶忙点点头,开始穿衣服。夏少校亲手把高挑女人和小丫鬟的手脚捆好,堵上嘴扔到床上,用棉被盖好,然后关掉灯押着栗先生走出卧室。

栗先生拥有一辆黑色福特轿车,保养得相当不错。夏少校亲自开车,虎子和栗先生坐在后面,高速朝城南的货场驶去……

栗先生的货场在城外,夏少校驾车由北向南急驰。马路上夜深无人,汽车一路狂飙,很快就开到了南城门下。因城里刚刚发生了枪击事件,南城门加强了警戒,并设置路障,认真盘查所有过往的人员和车辆。栗先生的车上有日本宪兵队发的特别通行证,所以日军岗哨并未为难,简单查看了一下就挥手放行了。

汽车驶出南城门,直行约两三里后拐入一条岔路,不久便来到坐落在汾河边上的货场大门前。货场占地几十亩,四周建有高高的围墙,里面有大小仓库数十个,存放的大都是鸦片和走私货。夏少校猛按喇叭,紧闭的大门上有观察孔,哗啦一声被人打开,朝外观瞧。栗先生的轿车谁不认识,大门当即缓缓开启。

夏少校一踩油门,轿车快速驶入货场。货场占地极广,一排排仓库鳞次栉比,规模相当大。夏少校减速慢行,问栗先生往哪里开,栗先生说照直往里开,三号仓库。虎子的枪一直顶在栗先生的腰上,此刻已深入虎穴,必须保持高度警觉。卧室内的那个小姑娘可能还不到十五岁,竟然被年纪可作她爷爷的栗先生给糟蹋了,虎子当时真想一刀阉了这老色鬼,出出心中的恶气。

第90节:十八陷阱(4)

栗先生可以感觉的到虎子身上发出的杀气,担心他会故意擦枪走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他并没有对夏少校说实话,这个货场内至少有六十个人,分三班24小时巡逻,人人配枪。

今晚定要让这两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混蛋有来无回!

轿车停在三号仓库门前,夏少校再次按喇叭,宽大的库门足可以让三辆轿车并排驶入。也许是已经得知栗先生来了,喇叭才响了两声,库门边吱呀呀朝内打开,里面灯火通明。库门开启到三分之一的时候,虎子突然抬手捂住栗先生的嘴,握枪的手倒转枪柄,对准老东西的由小腿猛砸下去,痛得栗先生直翻白眼。

夏少校一愣,回头问虎子:"怎么回事?"

虎子一脸坏笑道:"这样我就可以做他的拐杖了,不离左右。"

栗先生恨得牙痒痒,夏少校却露出赞许的笑容,虎子随机应变的能力确实不一般。

轿车开进仓库,沿着青砖路匀速朝前开,两旁整齐地码放着木制货箱,摞得很高,看起来货物还真不少。仓库尽头有一间简陋的木屋,一扇大玻璃窗正对这青砖路,里面坐着四五个人。几人见轿车驶近,急忙从屋里跑出来迎接,其中没有马脸汉子。

夏少校把轿车停在木屋前,然后麻利地下车打开后门,同时抬手遮住上方的车门框,以防碰到栗先生的头,真像一个专职的司机。虎子掺着一瘸一拐的栗先生下了车,四五个喽罗急忙上前躬身施礼,栗先生摆摆手问:"马彪呢?"

其中一人赶忙回答道:"他去睡觉了。"

栗先生冷哼道:"去把他叫来,就说有老朋友来看他了!"

夏少校一听就知这老东西想耍心眼,但没见到马彪前也不便发作,当下给虎子使个眼色,示意他看紧老东西。

虎子何等机灵,马上搀着栗先生向木屋走去,趁众人不注意时,飞快地踹了他受伤的小腿一脚,警告他别乱讲话。栗先生疼得咬牙直冒冷汗,估计小腿骨是被砸裂缝了,心里不断问候虎子的老娘。

马彪今晚睡得很安稳,没有再梦到麻老六的惨死状,由手眼通天的栗先生出面对付夏少校,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他根本就没去鸿升旅馆确认夏少校的身份,那完全是多此一举,有高挑女人的描述就足够了,何必亲身犯险。夏少校的枪法太可怕,几乎看不到出枪人就死翘翘了,他可不愿去触这个霉头。

他在街上闲逛了一圈,估摸时间差不多了,便回去告诉栗先生已经确认是夏少校无疑了。栗先生刚刚睡过小丫鬟,心情格外的好,听完他的汇报也没多想,让他先回货场休息,说夏少校绝对看不到明天的日出。

别看马彪长得四肢发达,但头脑却一点也不简单,甚至比麻老六更有心计,只是平时被压着显露不出来罢了。现在麻老六已经死了,栗先生也很器重他,前途无量啊!他打算等夏少校一死,马上就回羊井镇干掉老桂父女,也算为麻老六报个仇吧!

他要当着老桂的面奸淫敏,如此方能消解心头之恨!

梦境中,敏在他胯下哭泣求饶,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在他……

马彪突然被人摇醒了,发现自己正咬着棉被哼叫。

摇醒他的汉子笑着调侃他,"老马,八成是作春梦了吧,干吗跟被子较劲呢!"

好梦被人打搅,马彪气急败坏地怒骂道:"滚你妈的蛋,想找揍是不是!"

那汉子见马彪是真急眼了,心里也有点发虚,立刻说道:"老板来了,要见你,快点穿衣服起来吧!"

马彪一惊,问道:"老板这么晚来找我干什么?"

那汉子撇撇嘴道:"我怎么知道,你赶紧着去吧,可别让老板等急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把栗先生让转达的最关键的一句话给忘了。

你的老朋友来找你了!

夏少校没进木屋,一个人在外面擦车,暗中观察仓库内的环境,看看有没有后门,以防万一。不久他便发现仓库四分之三的空间都堆满了鸦片,只有摆放在木屋附近的货物有些特别,大部分是长条型木箱,军用涂漆,上面还写有白色编号,很可能是走私的枪支弹药。

第91节:十八陷阱(5

自从1840年鸦片战争开始,百年来中国人为这东西不但付出了无数的白银和生命,还背负上"东亚病夫"如此耻辱的称号,至今未雪!现在小鬼子又想用鸦片来毒害中国人,而栗先生一伙居然丧尽天良地甘当其帮凶走狗,其行径比汉奸还可恶十倍,罪不容赦!

今晚就算不杀马彪也要毁掉这些害人的东西!夏少校暗下决心。

木屋内,几个马仔忙着给栗先生沏茶点烟,伺候得比亲爹还亲。虎子挺立在栗先生身后,脸色冷峻,不苟言笑,保镖装得不错。栗先生不敢给身边的马仔递眼色,知道他们几个对付不了夏少校二人,自己精心挑选的杀手也没能成功,这些上去也是白送死。

他后悔自己太小看夏少校了,本以为能稳操胜券,却不料反被对手直捣黄龙,把自己劫作了人质。都是马彪这混蛋惹的祸,竟把灾星引上了门,让他又丢面子又受罪,还不知道小命能不能保住呢,该死的东西!

马彪心里惴惴不安地走进了三号仓库,长长的青砖路直通木屋,可以看到屋前停放黑色福特轿车。他搞不明白栗先生深夜来此的目的,难道是没杀死夏少校,让他跑了,特意来提醒自己的?不对,派个人来报信就可以了,何必亲自走一趟呢,他马彪可没这么大的面子。

想得头都大了,还是猜不透,索性不再瞎捉摸,反正马上就能知晓了,他加快了脚步。

离木屋越来越近,马彪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栗先生身上,没留意蹲在车轮旁擦拭的夏少校,径直走了过去。夏少校一看马彪出现了,便立即掏出"大威力"打开保险,准备现在就击毙马彪,以免他进屋后再生出什么变故来。

他悄然起身,枪口慢慢抬起……

马彪没见过虎子,虽然陌生但并未起疑,继续大步前行。就在夏少校起身举枪的同时,马彪不经意间瞟了一眼栗先生,突然发觉他的神色很不自然,似乎在畏惧什么。他仔细一看,发现那个保镖的一只手竟然搭在栗先生的肩上,这种不敬的动作绝不是一个保镖敢做的。

不对头,栗先生可能被劫持了,目标是自己,夏少校就在仓库里!他心念电转,汗毛倒竖,扭头就朝最近的鸦片箱后面跑去,先躲起来再说。

几乎同时,夏少校的枪也响了,十拿九稳的一枪被马彪的突然变向给躲过了,再开枪时人已藏到货箱后面去了。夏少校立刻追了上去,绝不能让这狗东西逃出仓库,不然以后再找可就太难了。

枪声一响,木屋内的气氛却变得非常微妙。看到栗先生的司机竟然开枪要杀马彪,都以为是老板授意的,谁也不敢出手相帮。像这种帮会内部清理的事很常见,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事不关己,沉默是金。

几个马仔的表现都快把栗先生给气疯了,真是一帮饭桶,脑子都他妈的进水了!他虽然焦急,但也不敢明说,只好不断地给几个马仔使眼色,却没人看他,都盯着窗外看热闹呢!

虎子也对马彪的突然逃跑大感意外,不知他到底看出了什么破绽,反应竟会如此迅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他见夏少校追了过去,心里也有些担心,不断探头向窗外观瞧,控制栗先生的手便放松了下来。栗先生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不顾自己腿上有伤,奋力挣脱虎子的控制,侧身扑倒在地上,嘴里狂喊道:"司机和保镖都是假的,快点干掉他们!"

马仔们被弄糊涂了,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面面相觑。众人正发愣时,虎子已然掣枪在手,一支盒子炮和一支小巧精致的转轮手枪同时狂喷火舌,几个马仔连掏枪的机会都没有,相继惨叫着倒地毙命,无一活口。

栗先生想趁乱逃出木屋,刚爬到门口就被虎子一脚踏住了,转轮手枪顶在他后脑上,冷哼道:"被自己的枪打死会是什么感觉,想试试吗?"

栗先生闭上眼没吭气,认命了。虎子没开枪,知道未杀死马彪前这老东西还有用处,当下狠很地踢了他几脚,然后拎出木屋扔到轿车旁,折腾得他骨头都快散架了。

马彪比夏少校熟悉仓库的地形,他在货箱间钻来钻去,灵活地躲避射来的子弹,很快就摆脱了夏少校的追逐。当夏少校想起去仓库大门堵截时,马彪却抢先一步逃出了仓库,消失得踪影皆无。

第92节:十八陷阱(6)

夏少校懊恼地返回轿车旁,让虎子先把栗先生捆结实扔进车里,有他在手对方就会投鼠忌器,来多少人也不怕。他找来撬棍奋力撬开军用木箱,看看有没有压制性的武器,却发现大部分都是步枪,派不上用场。

连续撬了二十几个木箱后,夏少校终于找到了理想的武器:冲锋枪。崭新的美式"汤姆森"冲锋枪,是改进型,去掉前断的小握把,改成了护木,50发圆形弹鼓也换成了30发的直式弹匣,便于携带。

真后悔提前把定金交给了黑市商人。

夏少校只挑了两支冲锋枪,多了他也带不走,这玩意太费子弹,只有财大气粗的美国佬才用得起。0.45口径的子弹箱和冲锋枪摆放在一起,夏少校快速压满了十个30发的弹匣,然后又往轿车的后备箱装了一箱子弹,恐怕不下几千发。

点燃仓库内的鸦片,等火势变大到无法扑救时,夏少校方才开车冲出燃烧的仓库,冲锋枪子弹上膛,准备大干一场!

轿车自滚滚浓烟中猛然蹿出,围在仓库大门附近的马仔们吓得纷纷惊呼躲避,但没人敢轻易开枪,怕误伤了车上的栗先生。夏少校驾车冲出人群,开出一段距离后突然刹车了,没熄火,手持冲锋枪开门下车,枪口对着夜空猛扫了一梭子,大声冲追来的人群喝道:"都站住,把马彪交出来就放了你们老大,不然马上打死他!"

人群停止前进,一个中年男人挺身而出,看样子像是管事的,神色冷静地对夏少校说:"马彪已经跑了,你先放了我们老板,我保证天亮之前把他抓回来交给你。"

夏少校摇头道:"我不相信你,一命换一命!"

中年男人目光突然变得异常冷厉,傲然道:"你自信能从这里逃出去吗!"

夏少校用同样的眼神回敬他,针锋相对地说:"你自信能留得住我吗!是不是想借刀杀人自己当老大呀!"

这招离间计用得真妙,堵得中年男人无话可说,强行救人的办法是不行了,只好忍气吞声地说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夏少校说:"给你24小时,明晚这个时候到城西的乱葬岗换人,找不到马彪就准备给你们老大收尸吧!"

"等等……"中年男人还想细问,但夏少校却飞快地钻回驾驶室,立即开车朝大门方向驶去,用栗先生作人质谁敢阻拦,乖乖地开门放行。

轿车加速开出货场,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高挑女人回到大烟馆已经是午后了,实在没有心情吃饭,便直接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并吩咐店里的伙计没事别打搅她。昨晚栗先生被抓走后,她立刻就开始想法挣脱绳索的束缚,无奈夏少校是个中高手,绑得非常结实牢固,单靠个人的力量很难弄开。她奋力滚下床,用头撞倒卧室内的花瓶架,想通过响声来引起附近保镖的注意,可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来,只好自己想办法了。她在黑暗中摸到一块锋利的花瓶碎片,用力地切割手上的绳索,足足花了两个小时才弄断。

她跑出栗先生居住的独院,发现他的五名贴身保镖全死了,惊惧之下便大声呼救起来。栗府大管家得知栗先生被人劫持后,马上组织人手赶往城南的货场营救,可赶到时货场已然变成了一片火海。货场里的中年男人是栗先生的亲信,他连夜审问了高挑女人和小丫鬟,没放过任何细节,但是却毫无线索。第二天午饭前,高挑女人才获准离开了栗府。

推开自己房间的门,高挑女人毫无戒心地迈步而入,反手将房门关好插牢。她蹬掉脚上的高根鞋,赤足走到客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痛快地润润那干涩的喉咙。刚放下空玻璃杯,她眼神一动,霍然转身,立时看到马彪正站在身后不远处像狼一样盯着她。

"啊!"高挑女人惊得双手捂住胸口,脸色发白,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立刻骂道:"你想吓死我呀!连屁都不放一个!"

马彪不理女人的骂声,沉声问道:"他们是不是在找我?"

高挑女人点点头,"准备用你去换栗先生,今晚在城西的乱葬岗。你还是赶快逃出太原城吧,再耽搁就危险了!"

第93节:十八陷阱(7)

"我为什么要逃,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出城一准没命!"

"那你打算怎么办,老躲着也不是办法呀!"

"这太原城里不知有多少人盼着栗先生早死呢!城北的董老大就是一个,等过了今晚我就去投靠他,看谁还敢要我的命!"

"万一栗先生要是不死呢?"

"他死定了!就算姓夏的不杀他,自己人也会干掉他,想坐他位子的人太多了,机会难得!"

"看不出你倒是挺聪明的,"高挑女人不得不承认马彪的分析很有道理,"平时干吗要装出一副蠢笨的样子呀!"

"枪打出头鸟,"马彪阴阴一笑,"麻老六和栗先生就是最好的例子!"

高挑女人含笑走到马彪身前,"那我以后就靠马爷照应了!"

马彪一把揽住高挑女人的纤腰,贪婪地亲吻那光滑白皙的脸蛋儿,"从今往后你就是我马彪的女人了,先陪我上床乐一乐!"

话音未落,他就急不可耐地去扒女人的衣服。

高挑女人奋力挣扎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心情,快放开我!"

马彪继续不管不顾地扒扯女人的衣服,淫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过了今晚,我就要鱼跃龙门,飞黄腾达了!"

破门声惊醒了马彪,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抓枪,可惜晚了一下,四五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按住,动弹不得。高挑女人也醒了,一看这场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放她离开栗府原来是个圈套,目的是引马彪现身。她一言不发地起身缩到床角,拉过棉被遮住裸体。

在货场露过面的中年男子走到马彪面前,眼睛像锥子一样盯着他说:"你跑得可真够快的,小时候撵过兔子吧?"

马彪尴尬地笑笑,"坤哥,我本想睡醒了就去找您,没成想您却亲自来了,真是抱歉啊!"

坤哥冷笑道:"等你来找我,恐怕头发都白了!废话少说,今晚跟我去换栗先生,事情是因你而起的,你必须要为此事作个了断!"

"我去,我去,"马彪大声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能连累栗先生!坤哥您先让我去召集一些兄弟来,今晚不但要救出栗先生,还要把那个该死的夏少校碎尸万段!"

坤哥哂道:"不敢麻烦您,我们有的是人手,你只要带着脑袋去就行了!"

说完,他命令手下将马彪捆好带走,看都不看高挑女人一眼,完全当她不存在。

今晚的月亮迷离恍惚,总给人一种看不清的感觉。虎子曾听老人们说这叫作凶月,是不详之兆。他手持冲锋枪藏身于黑暗中,幽幽的磷火在无主的坟茔间忽明忽灭地闪动着,气氛格外诡异。轿车停在山岗之上,隐约可以看到里面坐着两个人,而且车中还有微弱的亮光在晃动,可能是夏少校在抽烟,他可真沉得住气啊!

夏少校以前肯定来过乱葬岗,挑这个地方换人质太合适了,不但地形开阔,进退自如,而且还有很强的心理威慑力,谁愿意大晚上来坟地里转悠呢,有点风吹草动准吓个半死!

虎子是第一次用冲锋枪,白天找了个僻静地儿打了几百发子弹,感觉挺不错,用这玩意杀鬼子绝对痛快!他今晚负责支援夏少校,如果一切顺利自然是皆大欢喜,要是一言不和动起手来,自己正好试试新枪,先杀他个人仰马翻再说!

栗先生是太原城里的黑道老大,这样一个响当当的头面人物,竟被他和夏少校像猴子一样耍来耍去,不气疯了才怪呢!今晚这事肯定不会善了,马彪也不会乖乖地前来送死,又是一场恶战啊!

虽说栗先生的手下也是中国人,可他们所做的事却是在帮小鬼子祸害自己的同胞,这些人渣要是没有报应,那好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除恶务尽,绝不手软!

第94节:十九追杀(1)

远处传来汽车的轰鸣声,一排排车灯正飞速向乱葬岗靠近,对手终于来了!

车队逐渐临近,开始沿着荒废的土路爬上山岗,一共有五辆轿车,里面坐满了人。虎子不再盯着车队,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身前这一片乱坟堆上,栗先生的马仔们肯定会从这里摸上山岗来,发起突然袭击杀死夏少校,车队只是个幌子而已。

离栗先生的专车还有二十米,车队戛然而止,车灯雪亮刺目,扰乱人的视觉。夏少校也打开车前大灯回照,双方对峙上了。不久,对方第一辆车打开车门,坤哥从车里钻出来,盯着栗先生的专车看了一会儿,随后高声冲前方喊道:"马彪我带来了,咱们开始交换吧!"

夏少校也开门下车,冲锋枪斜指地面呈45度,准备随时应付突发事件。他吐掉嘴里的烟头,表情平静地说:"他人在哪儿?"

坤哥却道:"我要先看到栗先生!"

夏少校毫不退让地说:"先看马彪!"

坤哥知道这样争执下去毫无意义,毕竟栗先生是在人家手上,由对方掌握主动权。他冷静地朝身后挥挥手,当即有两名手下下车打开后备箱,伸手从里面拽出一个人来,押着他走到车灯前,让夏少校仔细看清楚。瞧身材确实像马彪,但却瞅不清相貌,夏少校心里也吃不准,便大声说道:"让他说两句话听听!"

马彪实在忍不住,这简直就是把自己当猴耍,立即破口大骂道:"我日你们的奶奶,要杀就杀,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果然是马彪!夏少校杀机怒涌,准备当场就击毙他,如果一旦用栗先生来交换,他和虎子就要面对无休无止的追杀。他刚要开枪射击,坤哥却突然命令手下把马彪拖进黑暗中,良机顿失。

坤哥看着夏少校说:"栗先生呢?你不会言而无信吧!"

夏少校当然不会对这些人讲什么信用,可是现在就动手,又担心马彪再次趁乱逃跑,暂且让他多活一会儿吧!他一言不发地打开后车门,将栗先生拖下车来,用枪逼着他往前走,直到坤哥能看清为止。

看到栗先生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坤哥急切地问道:"老板,您没事吧?"

栗先生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没事,货场怎么样了?"

坤哥叹口气道:"火势太大,没能保住,全烧光了。"

栗先生心疼得直想哭,那可是他半生的心血啊,就这样付之一炬了,损失无法估量。

他真想马上就活剥了夏少校!

夏少校可不愿听两人闲扯淡,当即说道:"两位有什么话回家再说,换人吧!"

坤哥立刻回答道:"好,你说怎么换?"

夏少校说:"让他们两个各自走过来,任何人也不能上前,也不能开枪!"

"行!"坤哥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夏少校的要求,随后命令手下放开马彪,但没有解开他被反绑的双手,示意他自己走过去。坤哥决定先确保栗先生的安全,然后不怕夏少校和马彪能飞上天去,他在乱葬岗附近布置了上百人,今晚一定要干掉夏少校,从没有人敢如此戏弄他们兄弟。

殊不知夏少校也有自己的打算,他这样换人的目的就是想把栗先生和马彪一起干掉,杀马彪是为了老桂和敏的安全,而杀栗先生确是为了那些被鸦片害得家破人亡的冤魂!

栗先生比马彪更该死!

山岗上剑拔弩张的同时,远处那片乱坟堆中却升起十几条鬼魅似的身影,如同坟间的磷火般乍隐乍现,静悄悄地向山岗上潜去,行动灵活而迅速。

虎子无声地笑了,枪口对准潜行的黑影,等待最佳的开枪时机。他现在真希望能有几颗手榴弹,扔过去保准能炸死一大半人,然后再用冲锋枪这么一扫,绝对不留一个活口。潜行的马仔们没有发现隐身在一旁的虎子,很快就越过了他的藏身处,继续向上行进。

越往上坟堆越少,黑影们也慢慢靠在了一起,正准备作最后的冲刺,目标就是山岗上的夏少校。虎子离黑影们约三十米,正是冲锋枪发挥威力的最佳距离,视线良好,机不可失!

手指立刻扣住了扳机。

马彪知道自己一旦走过去必死无疑,只要栗先生一安全,双方都不会放过他。现在唯一保命的方法就是缠住栗先生,绝不能让这老东西回到自己人身边去,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个垫背的!他快步前行,利用栗先生的身体遮挡夏少校的视线,令他不能轻易地瞄准自己。

栗先生的右小腿骨被虎子给砸裂了,一动便钻心地痛,走起路来像是蜗牛在爬。他一瘸一拐地朝前走,马上就要重获自由的兴奋令他忘记了疼痛,真恨不得长上翅膀飞到自己人身边去。

第95节:十九追杀(2)

二十米的土路对他来说太漫长了!

马彪靠近了,脸上带着诡秘的笑意,栗先生心里一惊,不知他想干什么,立刻止步死盯着他。夏少校心知马彪是在有意躲着他,但栗先生可不是个好掩体,如此近的射程,冲锋枪完全可以把他们俩打得稀巴烂。

不能再犹豫了,动手吧!

冲锋枪的怒吼声响彻夜空,却是虎子率先开的枪,一口气射光30发的弹匣,马仔躺倒了一多半,纷纷滚落下来,剩下几名马仔急忙回身盲目乱射,一时间枪声大作。

枪刚响,马彪立刻倒地向山岗下的乱坟队滚去,时机抓得不错。夏少校手疾眼快,马上举枪扫射,子弹狂喷,弹壳乱跳,但没能击中马彪,却把行动不便的栗先生打倒在地,恐怕是活不成了。坤哥等人见栗先生被射中了,纷纷拔枪朝夏少校射击,人往前冲想救回栗先生。夏少校躲在轿车后连续射倒了五六个冲上来的马仔,压制住了对方的火力。可是对方人数众多,同时也有冲锋枪,一通齐射就将轿车射得布满弹孔,油箱也被打穿了,汽油外泄,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夏少校换了一个新弹匣,边打边朝乱坟堆退去,又让马彪给跑了,这家伙的命可真大呀!但是栗先却是因他而死,他就算能侥幸逃出去,栗先生的人也绝不会放过他,也许不用自己动手就能解决这个后患。

此时最重要的就是与虎子马上撤离这里,不可恋战。

夏少校刚退入乱坟堆,栗先生的专车就爆炸了,冲天的火焰似乎也预示着他死亡在即。虎子看到轿车爆炸,立刻担心起夏少校的安危,便起身向山岗上冲去,却不料被那几名幸存的马仔开枪击中了大腿,猛然摔倒在地,挣扎难起。

那几人一见虎子中枪倒地,连忙持枪向他逼近,看样子是想捉活的。关键时刻,夏少校从天而降,冲锋枪一阵怒吼,几个马仔当场报销。他来不及检查虎子的伤势,以最快的速度为他包扎止血,然后背着他快速消失在暗夜中。

坤哥等人也没有继续追杀,他们现在最关心栗先生的生死,也顾不上搜寻马彪,当下开车狂奔回太原救治栗先生去了。

不久后,乱葬岗又恢复了往日的阴森和孤寂,凄迷的月光下,无主的坟堆间又多了十几个新鬼,一动不动地躺着。突然,其中一人竟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在月光下咧嘴而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正是马彪。

今晚出奇的冷,刀子般的寒风从傍晚起就开始呼啸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酒馆里仅有的几个客人也于半小时前离开了,老桂决定关门。雇来的小伙计这两天病了没来,敏因为见夏少校迟迟不归,也无心帮老桂打理酒馆的生意,这里里外外全靠他一个人了。

夏少校和虎子去太原已经一个星期了,至今音信全无,连老桂也沉不住气了,心急如焚。马彪在太原肯定有帮手,夏少校他们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有什么闪失,教他如何能安心呀!

人家可是为他们父女俩去冒险的啊!

心里着急也没用,这种事他一点忙也帮不上,只好时常安慰敏说,凭夏少校与虎子的头脑和身手,一定会杀死马彪平安归来的,到时候大家一起欢欢喜喜过大年。老桂搬起门板,一块一块地安到店门上,探头瞅瞅外面的街道,鬼影皆无,风似乎刮得更猛烈了。

只剩最后一块门板了,老桂突然感觉腰部异常酸痛,便停下扶着门板想歇一会儿,真是岁月不饶人啊!他就手拉过一条板凳,刚坐下喘了口气,忽觉一阵冷风钻入店内,好像是有客人来了。老桂正要回头观瞧,头部突遭重重一击,人当场昏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桂悠悠醒来,头痛欲裂,意识混乱。他艰难地睁开双眼,模模糊糊看到好像是在敏的房间里,有个人坐在客桌旁吃东西,但看不清长相,不知道是谁。他动了动身子,发现手脚都被牢牢捆住了,躺在冰凉的地面上。

究竟是是谁袭击了他?袭击者到底想干什么?敏怎么样了?……

老桂头痛得无法继续想下去,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第96节:十九追杀(3)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老桂渐渐恢复了清醒的意识,双眼也可以看清东西了。他看到一个粗壮的男人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吃饭,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简直就像是饿死鬼投胎,那人的模样似曾相识,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老桂转动头部想看看敏在哪里,但刚一动便疼得直吸气,估计伤势不轻。男人已知道老桂醒了,可他并没有说话,仍旧贪婪地吃着饭菜,还不时喝上两口酒,似乎相当得意。敏也被绑住手脚扔在地上,就躺在老桂的身后。她看见父亲醒了,急忙奋力往前挪动身子,同时急切地问道:"爹,爹,你没事吧,伤得重不重?"

听到女儿的喊声,老桂强忍头痛,缓慢地把身体翻转一百八十度,终于看到敏那熟悉的脸庞,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喘息着说:"我没事,你怎么样?"

敏压低声音说:"我还好,来人是马彪。"

老桂大吃一惊,忙问:"那夏少校和虎子他们……"

敏眼圈一红,忍不住哭出声来,"马彪说他们已经死了!"

老桂不相信地大喊道:"不可能,不可能!夏少校那么厉害的人他马彪能杀得了,这绝对是谎言!"

"有什么不可能的!"马彪终于说话了,放下碗筷抹抹嘴,斟杯酒一饮而尽,"你那个夏少校在羊井镇是条龙,可他到了太原城连条虫都不如,乖乖让老子一脚给碾死了,真是痛快啊!"

"你放屁!"老桂转过身来争辩,"夏少校杀你才像碾死一条虫呢!"

"你不相信?"马彪起身走到老桂身前蹲下,眯着眼睛阴笑,"那为什么此时站在这里的是我而不是夏少校呢?你给我解释解释吧!"

"这——"老桂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

"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是我亲手杀了他!"马彪以手做枪顶在老桂的脑门上,"就想这样打爆了他的头,脑浆子喷了一地,还冒着热气呢!"

"不!不!……"敏掩面而泣,浑身发颤。

马彪得意地狞笑,眼睛盯着老桂说:"我今天就是来送你们父女俩去见他的。不过在这之前,我准备先享用享用你漂亮的女儿,你不会反对吧?"

老桂当即怒骂道:"畜生,你敢碰她一根头发,我就跟你拼了!"

马彪嘿笑不语。

闪着寒光的匕首在敏的眼前晃了晃,马彪用刀尖挑开敏脖间的衣扣,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他啧啧嘴道:"果然是个尤物,怪不得夏少校愿意长住此地呀!"

敏怒视马彪,"畜生,你敢碰我我就咬舌自尽!"

马彪恶毒地笑道:"我最喜欢骑烈马,那才够味儿呢!"

跟这种无耻之徒斗嘴,敏哪里能占到便宜。她不再说话,摆出一副决死的模样来。

马彪冷笑着掏出手枪对准老桂,轻轻地一扣扳机,子弹命中老桂的大腿,痛得他大声惨叫。

"不,不……"敏哭喊道。

马彪再次伸手去解敏的衣裤,敏拼命扭动身体拒绝。马彪又一次举枪米瞄准老桂,这回是头部,敏的身子顿时软了下来,任由马彪扯开自己的衣服……

看到女儿为救自己遭受无情的羞辱,老桂的心如刀绞,老泪纵横,忍不住在心底狂喊:夏少校,你真的死了吗?

夏少校当然没有死,此刻正全速赶回羊井镇,但他还来得及吗?

虎子大腿上的伤势不算太严重,子弹穿腿而过,没有伤到筋骨,再加上及时包扎止血,暂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惟一让夏少校担心的是,他手头没有消炎的药品和消毒绷带,一旦伤口感染可就麻烦了,轻者截肢,重者丢命。

背着虎子离开乱葬岗后,夏少校找了处隐秘地点安顿好虎子,自己决定冒险返回太原城去,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搞到药品。日军对西药的管制非常严格,尤其是治疗枪伤的药物,全部集中起来统一配发,走正规渠道绝难搞到手。

夏少校带着手枪化妆混进了太原城,第一时间找到曾经联系过的黑市商人,愿意出高价请他帮忙搞些治疗枪伤的药品,越快越好。栗先生在城西乱葬岗遭枪击重伤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太原城,现在人正躺在城里最好的医院里抢救,生死未卜。黑市商人是城北董老大的人,一听夏少校急着要买枪伤药,马上就联想到了栗先生的事,怀疑夏少校就是那个神秘的枪手。

第97节:十九追杀(4)

董老大和栗先生是面和心不和,暗中不知斗了多少次,互有死伤。栗先生的整体势力比董老大强,背后又有日本人撑腰,董老大也只好先忍一忍了。现在栗先生伤重垂死,太原城的黑道势力面临着重新整合,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董老大岂能错过,他得到消息后便开始召集人手,单等栗先生一咽气,他马上就派人抢占地盘,绝不手软!

不管夏少校是不是那个神秘的枪手,黑市商人都准备帮他搞药品,这样既能赚钱又可以打击栗先生,何乐而不为呢!两小时后,黑市商人搞来了夏少校所需的药品,按着清单一样不少,夏少校给了他两根金条,说冲锋枪暂时不要了,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黑市商人帮忙帮到底,亲自开车送他出了太原城,互道珍重而别。夏少校赶回虎子身边,给他伤口彻底清洗消毒,然后上药包扎好,等一切收拾妥当后,天也黑了下来。虎子的伤势绝不能在野外露宿,夏少校打算冒险找人家投宿。

他背着虎子走了三四里路,终于看到了一个小村落。他敲开一户人家的门,说自己和虎子是从外地来太原城做生意的,半路上遇到了土匪,货物都被抢走了,人也受了伤,希望能借住一宿。

这户人家非常好客,立即将他们迎进家来,马上生火做饭,沏茶倒水,照顾很是周到。两人在这户人家住了三天,虎子的伤势大为好转,但是还不能独力行走。这三天中,夏少校一直心神不宁,他判断马彪很可能会返回羊井镇去,不禁担心敏和老桂的安全来。

虎子看出夏少校有心事,便忍不住问他。夏少校也没有隐瞒,照直告诉了他。虎子当即就让夏少校赶回羊井镇去就老桂父女,夏少校没同意,这个小村落离太原城不远,将受伤的虎子一个人留下很危险,他怎能放心离开!

万一救不了老桂父女,虎子再出什么意外,到时后悔都来不及了!

虎子很倔强,坚持让夏少校立刻就走,不要担心他的安全。夏少校不愿和虎子为此事争执,担心他过于激动会影响伤口的愈合,便决定先把他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再作打算。他们当天下午就离开暂住的村落,雇了一辆马车前往榆次,准备在那里乘火车返回长治。

半路在一家小饭馆吃饭时,夏少校借故出去了一趟,偷偷地将两支冲锋枪和上千发子弹埋藏了起来,并做好标记,等日后再来取回。

带着这些东西是无法上火车的。

从榆次坐火车到达长治后,夏少校没有逗留,雇车直奔城南五十里外的上社镇,那里有他父亲的一位老朋友,是过命的交情。来华北当教官后不久,夏少校就曾暗地里登门拜访过,双方谈得很投机。父亲的朋友为人正直,豪爽好客,将虎子托他照顾绝对安全。

安顿好虎子后,夏少校顾不上休息,连夜骑马往羊井镇赶。

他一路狂奔,一路思念:敏,你还好吧!

夏少校赶到羊井镇时,天刚蒙蒙亮,整个镇子还笼罩在黑暗中,寂静无声。马儿已经累得几尽虚脱,不能再骑了,夏少校将马拴在镇外的树林里,随后急匆匆地赶往老桂家。他希望自己的判断错误,马彪根本没有回羊井镇来,但又隐隐感到马彪回来了,此刻就在老桂家里。

心急如焚,步行变成了小跑。

马彪已经是走投无路了,一定会加害老桂父女来报复自己,这种狗急跳墙的家伙最危险,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敏肯定是会被强奸的,或许一时还无性命之忧,但老桂就不一样了,说不定现在已经被杀害了。

转过一处街角,老桂家到了。

敏被折磨了两个多小时才疲惫不堪地沉沉睡去,手脚被捆牢蜷缩在马彪身侧,一条崭新的棉被盖住两人的身子。她梦到夏少校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挣扎,马彪狞笑着追上来,举枪顶住夏少校的头,然后……

不!她尖叫着惊醒,额头沁出冷汗,身体不停地发抖,极度恐惧。马彪鼾声如雷,丝毫没察觉敏的异变,粗壮的手臂依然搂着她柔韧的腰肢,睡得像头死猪。敏扭动身子想摆脱马彪的搂抱,可那手臂好似铁箍般死死卡住了她,哪动得了分毫。

第98节:十九追杀(5)

敏试了几次就放弃了,转而开始挣脱手脚上的绳索。她缓慢而有力地来回扭动绳索,细嫩的皮肤都被磨破了,火辣辣地疼,咬牙坚持着……

先救父亲,接着杀死马彪,最后自杀!她已经想好了要做的事,如果能获自由的话。她准备用死来洗刷所遭受的非人凌辱,自己没脸再活下去了!

桌上的煤油灯已然油尽灯灭,屋内异常黑暗,窗棂间微微透着些许光亮,大概是破晓时分了吧。好久没听到父亲痛苦的呻吟了,敏一边挣脱捆绑一边朝地面上探看,但黑暗笼罩了一切,什么也看不到。

时间在马彪的鼾声中悄然流失,屋内的光线开始逐渐变亮,敏可以看清父亲身体的轮廓了,好像还微微地动了动,没死。久违的笑容又重新挂在敏清瘦的脸庞上,她加快了挣脱速度,希望能在马彪醒来前救出父亲。

一只手终于就要挣脱出来了,马彪却突然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哼了几声,在似睡似醒间徘徊。敏立刻停止一切动作,缩在马彪腋下装睡,心怦怦乱跳。

马彪尿急,睡意朦胧地翻身坐起,感觉腰腿甚是酸痛,昨夜放纵情欲的结果。他低头看看装睡的敏,心满意足地捏捏她的丰臀,随即掀被下床,趿着鞋开门出去小便。

天赐良机!敏立刻把手挣脱出来,然后飞快地解开脚上的绳索,胡乱抓件衣服穿在身上,也不管合不合身。她不等腿上的血液循环过来便急着下床,双脚一着地顿觉酸麻难忍,人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挣扎难起。时间紧迫,她奋力朝父亲爬去,必须要在马彪回来前救走父亲。

解开父亲的手脚束缚,敏大力摇醒他,低声说:"爹,快起来,咱们逃出去!"

老桂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对敏的提议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敏只好倾尽全力搀起父亲,摇摇晃晃地向房门走去。

两人眼看就要走到门口了,外面却响起了脚步声,是马彪回来了。敏马上扶着父亲蹲身躲在门后,想趁马彪不注意时逃出屋去。

马彪熟睡后精力出奇地旺盛,准备上床再搞敏一次,这女人确实很有味道,也许可以晚点再杀她。他哼着小曲推门而入,径直朝睡床走去,开口兴奋地说道:"宝贝,我回来了,咱们俩再亲热亲热怎么样?"

敏趁机搀着父亲悄悄溜出房门,随后快速向客厅方向急行。马彪脱鞋上床,探手就去抓敏,却一把抓了个空,仔细一摸,床上竟然没人。他立即惊出一身冷汗,马上取出压在枕头下的盒子炮,赤脚下床搜寻。

只是撒泡尿的工夫,人肯定跑不远!

他先在屋内搜索了一遍,没有人,立刻提枪踹门而出,正好看到敏和老桂逃进了客厅。

该死的婊子,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马彪咬牙切齿地追了过去。

临近老桂家门前,夏少校反而冷静了下来,躲在黑暗的角落中观察了一会儿,没发现任何的异常。他没有贸然去敲门,而是先绕到了酒馆的大门前,认真地察看起来,很快就发现大门上有一块门板是虚掩着的,果然是出事了。

他掏出上了膛的"大威力",去掉门板,闪身进入店内。酒馆里一切如常,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只有一条木凳翻倒在地上,旁边丢着一根短粗的木棒。他走近弯腰拣起木棒,看到棒身上有斑斑血迹,用手一摸,已经发干了,说明不速之客早就到了。

夏少校不再停留,飞快地穿过厨房进入后院,直奔敏的房间而去。

敏吃力地搀着父亲向客厅的偏门走去,出了偏门不远就是酒馆的后厨了,厨房的门很结实,插死后也许能阻挡马彪一会儿,好让自己和父亲从酒馆的正门逃到镇中去。饱受非人折磨的敏早已是精疲力竭,全靠求生的欲望在支撑,但父亲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父女俩相互依偎着勉强走到客厅中央,却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双双瘫倒在地上,无力再逃了。敏试图再度扶起父亲,却感觉是在搬一座大山,纹丝不动。她忍不住哭喊道:"爹,爹,你快起来呀,咱们马上就可以逃出去了!"

老桂这时也多少恢复了些清醒,但他实在没劲爬起来,便有气无力对敏说:"别管我,你快逃,快逃呀!"

第99节:十九追杀(6)

敏哭着直摇头,"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老桂急得喘不上气来,话堵在嘴里说不出来。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马彪突然出现在客厅门口,手里握着盒子炮,"那要看老子心情怎么样!"

敏立刻挡在父亲身前,"要杀就杀我,放了我父亲!"

马彪冷笑道:"你我还没玩够呢,舍不得杀!你老子也不会马上就死,我要让他生死两难!"

敏绝望了,狠狠地啐了马彪一口,"猪狗不如的畜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马彪放声大笑,"鬼也怕恶人,你就等着被我活活奸死吧!"

"你也配!"一个冷酷至极的声音自马彪身后响起,低沉而有力。

马彪如遭冰冻,敏则如沐春风。

夏少校还活着!

两人同时一惊,但感受却如同天壤。

来自身后的无形压力让马彪不敢轻举妄动,握枪的手微微颤动,真后悔没早点把枪口对准敏,现在一切都晚了,局面非常被动。

他故作镇定地说:"这不公平,你有种就和我面对面决斗!"

"好啊!"夏少校说完,不加思索地开枪击碎马彪握枪的右手肘,盒子炮立时甩飞了,人惨叫着倒在地上。绝不能再给这狗东西任何机会,他死有余辜。

夏少校走进客厅,目光冰冷地盯着马彪:"现在我们面对面,起来决斗吧!"

马彪抱着右手肘喘息,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卑鄙!"

夏少校又一枪击碎他的左手肘,精确得像外科手术。"比不上你。"

马彪痛得高声叫骂:"老子已经玩了你的女人,前前后后都干了个遍,比他妈太原城最下贱的婊子还骚,真是痛快呀!"

敏听得心如刀绞,垂头不敢再看夏少校,失声抽泣。

夏少校喜怒不行于色,但眼神却变得如剃刀般锋利,手抬枪响,9毫米子弹瞬间击中马彪的下体,客厅内刹时充斥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哀嚎声,尖锐得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

敏掩面扭头不敢再看,马彪固然该死,但夏少校的手段也过于残酷了点,心肠硬得令人胆寒。

叫声倏停,马彪竟然昏死过去。夏少校走到他身边,抬脚踩碾他碎裂的手肘,人当即又痛醒过来,眼中露出哀求的神色,好像是求夏少校给他个痛快。

夏少校却转身走到敏身边,先蹲下检查了一下老桂的伤势,随后温柔地安慰敏说:"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还好吧?"

敏哇地一声扑进夏少校怀里,放声痛哭,将所遭受的委屈和凌辱全部化成泪水倾泄出了。夏少校紧紧抱着敏,爱怜地抚摸着她的秀发,昨夜必然是一场无法想象的噩梦,只希望不要给敏带来难以愈合的心理创伤。

良久,夏少校慢慢扶正敏的身子,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柔声告诉她老桂的伤势不轻,必须马上送医院救治,晚了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此时天还未全亮,寒气袭人,敏仅穿了一件上衣,裸露着大半截玉腿,赤脚站在客厅里,冻得嘴唇发青,瑟瑟发抖。夏少校当即脱下外套给她披上,让她先回屋去穿衣服,自己则抱起老桂放到客厅内的木椅上,然后倒杯热水慢慢地喂他喝下,老桂苍白的脸色渐渐透出一丝红润来。

马彪还没有死,伤口流出的血已浸湿了他的衣裤,口鼻仍在呼吸着,生命力可真够顽强的。夏少校走过去,低头望着他那张因极度疼痛而扭曲变形的马脸,嘴角微微抽动,开枪击穿了马彪的心脏。他本来想让马彪在难以忍受的肉体疼痛中死去,太便宜的死法怎对得起遭受他野蛮凌辱的老桂父女,如果虎子在现场,保准会一刀一刀地活剐了他!

但他实在不愿让敏再目睹血腥的场面了,她已经被马彪凌辱得有些精神恍惚,绝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不然后果将很严重。

马彪猛然向上挺了挺身子,随后寂然不动了,绕了一大圈终于还是死在了夏少校的手上。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射入客厅,残存的阴霾被驱散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第100节:二十搜剿(1)

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敏一直未从那场噩梦中走出来,每天都要去浴室清洗身子,总有一种被污染的感觉在她心头萦绕,挥之不去。夏少校将老桂送到了国军的野战医院救治,同时也把虎子接到医院养伤,两人正好可作伴,也不寂寞。老桂大腿中了一枪没伤到骨头,但血流得不少,需要好好地调养才行。

因为有夏少校的关系,医院里的护士们对老桂和虎子照顾的很周到,伤势大有起色。敏不用经常去医院照顾父亲,平时就在家里打理酒馆的生意。夏少校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想方设法地引她开心,想帮她早日解开心中的那个死结。

敏知道夏少校想帮她,但她却认为自己已经被玷污了,身子肮脏不堪,根本不配夏少校来爱,所以一直拒绝和夏少校亲热,两人分房居住。夏少校清楚要给敏一些时间来恢复,自己搬到了老桂房里去住,平常也尽量不与敏过分亲昵,以免再度刺激她。

长夜寂寥,孤枕难眠。

敏又一次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双手抱膝蜷坐在床上,冷汗迅速渗出体外,在恐惧的颤抖中浸湿衣衫。那夜的场景在她脑海中一一回放,清晰得就像刚刚发生过一样,刻骨铭心,痛不欲生。

她猛然摸出藏在枕下的刀片,刃口对准手腕上的静脉,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千古艰难惟一死!

事后,敏一直没有勇气去自杀,父亲重伤未愈,夏少校也没有死,而自己刚二十三岁,这一切都让她难以割舍。但每夜重复的噩梦却将她折磨得几乎精神崩溃,只要一闭眼,马彪狞笑的面容,父亲绝望的眼神,自己放荡的呻吟,都不断浮现在眼前,回荡于耳边,经久不绝。

她再也不想忍受下去了,死亡是惟一的选择。

锋利的刀刃贴紧静脉,轻轻一划,立时浮现出一道浅浅的血痕。她闭上哭红的双眼,在心中狂喊道:"爹,夏少校,来生再见吧!"

"砰!"卧室的门被大力撞开,一个伟岸的身影挺立于门前,手中握着电筒,正是夏少校。

敏突遭惊吓,捏刀的手指猛地一哆嗦,刀片快速坠落,消失在凌乱的棉被中。一道眩目的强光直射睡床,晃得敏眼前一片雪白,急忙扭头躲开,也顾不上摸寻失落的刀片了。

冷风扑面,夏少校出现在床前,几乎没听到脚步声。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抱住敏发抖的肩头,那沉稳镇定的话语令她感到格外的安全:"又作噩梦了?别怕,我就在你身边。"

敏不禁悲从心起,探身投入夏少校怀中,哭得像泪人一般。夏少校默默地抱着她,将那柔弱的娇躯紧紧地贴在自己厚实的胸膛上,直到再无缝隙可寻,用实际行动来代替苍白的语言安慰。

他们就这样拥抱了许久许久,敏渐渐止住了泪水,起伏波动的心潮也恢复了平静,身子反而贴得更紧了。夏少校低头温柔地亲吻着她的额头,微笑着说:"感觉怎么样,还害怕吗?"

敏摇摇头,将脸深埋在他胸前慢慢地摩挲,露出满足甜美的笑容。二人之间的隔阂瞬间冰消雪融,两颗火热的心又重新连接在一起,于无限爱意中再度重叠相印,不分彼此。

不久,敏竟在夏少校怀里睡着了,呼吸均匀,面带微笑,再也不被噩梦所困扰。夏少校非常小心地将她放躺在床上,盖好棉被,随即转身去把房门关好插牢,最后搬把木椅坐在床前静静地守候。

就在他准备关上手电筒时,突然发觉地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用手电一照,居然是一个明亮锋利的单面刀片,刃口上还能隐约看到淡淡的血痕。弯腰拾起刀片,再看看熟睡中的敏,夏少校一切都明白了,同时也深深地后怕,如果自己再晚来一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他并没有责怪敏的无知,这种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难以承受,更何况她一个弱女子了。她年纪轻轻就丧夫,又不能生育,再加上突遭马彪非人的虐待,产生自杀的念头并不奇怪。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用爱来抚平她内心的创伤,让她打消轻生的念头,坚强地活下去。

"不要走,不要走……"敏突然说起了梦话,一只手伸出棉被凭空乱抓。

夏少校赶忙打开手电筒,紧握住敏的手说:"我不会走,永远都陪在你身边。"

敏睁开双眼,看到在梦中离去的爱人就在身边,脸上紧张的神情消失了,随即动情地对他说道:"上来抱着我,一个人睡不踏实。"

夏少校关掉手电筒,黑暗中响起窸窣的脱衣声,他很快就掀被而入了。敏马上就靠了过来,贴身的内衣早已褪去,光滑的身子像团火在燃烧,似乎要完全融化夏少校。

第101节:二十搜剿(2)

她渴望着他的爱抚,用狂野的肢体语言来交流彼此心中的绵绵爱意,将自己心底的最后一丝担忧彻底清除。

夏少校清楚此刻自己绝不能有丝毫的犹豫,不然敏会误认为自己嫌弃她,心中的那个死结很可能就永远也解不开了。他立刻作出最正确的反应,以暴风雨般猛烈的行动来回应敏的激情。

犬养一郎最近失眠了,是为两件事烦心:一是调往南方军的命令已经下达了,但调令却被冈村宁次给压在方面军总部,死活不同意放人,说放一个少将走,其他下级军官就会意见,如此一来势必影响军队的士气。他是新任的司令官,背后又有东条英机给撑腰,东京大本营也拿他没什么办法,此事只好暂时搁置起来了;二是上阳县最近突然冒出一股来历不明的抗日武装,四处袭击日军的炮楼据点,活动异常频繁,不但打死打伤近百名日伪军,而且其势力已经渗透到县城周边来了。他也组织了几次清剿行动,但收效甚微,原因是找不到这股武装的根据地,很难实施准确的军事打击。

犬养一郎穿衣下床,趿着木屐走出卧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点燃一根雪茄,静静地思考该如何处理眼前这两件烦心事。

冈村宁次那边此时还不能撕破脸发生正面冲突,凭他现在的身份还不行,搞僵了只会对自己不利,所以还是先放一放再说。至于出现在上阳县境内的这股抗日武装,他认为应该列入近期首要的打击对象,虽说他们对第26旅团还构不成真正的威胁,可也不能任其发展壮大,不然早晚会出事,将他们消灭在萌芽状态是最佳的选择。

对付这种神出鬼没的小股武装力量,大规模的搜剿行动绝难奏效,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摸清楚他们的活动范围和规律,确定其根据地的方位,然后再派遣精锐部队一举歼灭,用中国人的成语来讲就是要斩草除根!

他把这次行动的代号定为"薙草"作战。

庞大的情报网已经撒开了,相信很快就能得到可靠的情报了。

看看客厅内的落地钟,已经7点多了,犬养一郎打消重新上床的念头,他今天还要去四大队视察,不想再消耗体力了,任何事都要有节制才行。

草草吃过早饭,犬养一郎乘车前往四大队的驻地,崎岖的山路很不好走,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四大队的各级军官早已在村口等候了,恭敬地将他迎进大队部。日本军队中的等级制度非常严格,强调对上级的绝对服从,就算明知命令是错误的也必须去执行,国为这样才能体现武士道的精神,才是对天皇陛下的效忠。

犬养一郎为人喜怒无常,所以四大队的军官们的心里都惴惴不安,担心不留神说错话惹来麻烦。犬养旅团长调往南方军的是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而且也知道他的调令被冈村司令官给扣下了,这时候可千万不能触他的霉头。看他今天的脸色较为阴沉,大家也不禁有些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陪在他左右。

这种例行的视察很简单,完全是事前准备好的,犬养一郎只需走走过场就行了,所以视察很快就结束了。中队长以上的军官被留下来开会,主要是听取他们的汇报和建议,全是一大堆官场废话,每个人都清楚是在浪费时间,但是这个过程必须要有,不然如何能体现军队中的"民主"呢!

冗长枯燥的会议开了两个多小时,为的就是赶饭口,旅团长亲临视察,午宴一定差不了,谁不想留下来解解馋呀!犬养一郎本不想留下吃饭,心情影响了胃口,但经不住大队长等人一再挽留,也不好怫了他们的美意,有时候和属下联络联络感情也是有必要的。

午宴果然异常丰盛,完全是中国式,听说是特意找来的中国名厨,做出来的菜肴色香味俱佳,令人回味无穷。胃口好了,犬养一郎也不禁多喝了几杯,郁闷的心情开朗了不少,终于露出些笑容来。

说来也怪,他居然在这种时候没来由地想起了"太行神枪",也不知哪来的这股念头,真够邪门的!"太行神枪"快一个月没出现了,自从在北峪村昙花一现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没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线索,真是一个谜一般的人物。

第102节:二十搜剿(3)

他曾发誓要揭开"太行神枪"的真实身份,可至今一点进展都没有,只知道他是个男人,具体的年龄和相貌就一无所知了,也无从下手查找。

别看"太行神枪"只有一个人,但他对第26旅团的威胁要远远超过那些抗日武装,旅团的每一个士兵听到"太行神枪"都会充满恐惧,这个绰号已经成为了第26旅团的禁忌,代表着死亡和恐惧。

一个堂堂的皇军旅团,竟然被单人只枪吓破了胆,这简直就是大日本帝国军人的耻辱!

一定要亲手杀死"太行神枪",在自己离开前。

他可不想带着这个噩梦去南方军总部报到。

柔和的灯光下,夏少校熟练地分解好狙击步枪,将每个部件都仔细地擦拭上油,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爱人的肌肤,直到所有零部件都变得一尘不染,干净得发亮,然后才重新组装在一起。一个多月没用这老伙计了,不知它是否也寂寞难耐,渴望着再度饱饮小鬼子的鲜血。

马上就要过年了,夏少校正在考虑是不是应该给犬养旅团送份"大礼",双方也算是"老朋友"了,如此重要的节日怎能不表示表示呢!但是敏刚刚恢复到正常的生活中来,每晚都要依偎在自己身旁才能安睡,而老桂和虎子也回家来养伤了,三人都需要他照顾,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去送礼。

而且若是少了虎子做搭档,这份礼恐怕也不会送的太大,想了几天便放弃了。虎子的伤口已经愈合了,正在作恢复性的训练,暂时还不能进山"狩猎",最快也要等过了年才行。老桂的伤势原本应该留在医院再观察一段时间,但他死活也要和虎子一起回家过年,说医院再好也不如住自己家舒坦,众人拗不过他,只好将他和虎子一起接了回来。

后天就是除夕了,羊井镇上家家忙着贴春联、挂红灯,孩子们早就迫不及待地放起了鞭炮,年味儿越来越浓了。看到如此欢乐的景象,虎子非常想去舅舅家看看,但夏少校担心他的枪伤刚好不能进行长途跋涉,如果创口再次崩裂就危险了,劝他不如先托人送些礼物去,再写封信说自己正在太原陪银号的老板谈生意,年前肯定是回不去了,等到正月十五再去给舅舅拜年。

老桂一家待自己不薄,现在正是需人照顾的时候,他虎子可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便痛快地听从了夏少校的劝说。虎子识字有限,信由夏少校亲自代笔,同时也准备了一份重礼,第二天他就赶到长治委托车马行的人送去了。

夏少校不想让虎子的舅舅知道他们住在羊井镇,这样对双方都安全。

毫无征兆,一双光洁的柔荑突然搂住夏少校的脖子,饱满的胸脯贴上他的背肌,敏如花的俏脸自他肩头探出,含笑看着他手里的狙击步枪,柔声问道:"这是什么枪,样子可真怪,上面那个带镜片的圆筒子是干什么用的?"

夏少反手拍拍敏的脸蛋,挺直上身感受她乳房的揉擦,"这叫狙击步枪,那个带镜片的圆筒子是瞄准镜,有了它就能做到百发百中。"

敏好奇地望着瞄准镜,"让我看看行吗?"

"当然可以!"夏少校伸臂将她搂坐在自己大腿上,狙击步枪放在她手中。

"啊,怎么这么沉,"枪一入手,敏惊呼,"看上去也不太长呀?"

"这枪是特制的,枪身重后坐力就小,可以提高射击的准确率。"

"听不明白。"

"没关系,我现在就教你如何使用它。"

说完,夏少校便开始手把手地教敏怎样举枪瞄准。敏吃力地端平枪身,单眼凑到瞄准镜的目镜前仔细观瞧,里面却是漆黑一片,她立刻说道:"什么也看不见呀!"

"晚上自然看不见了,"夏少校不断纠正敏握枪的姿势,"等白天我教你用瞄准镜射击?。"

"我可不学,拿都拿不动,沉死了!"敏蹙眉摇头,把狙击步枪交还给夏少校。

"那教你练手枪怎么样?"夏少校接过狙击步枪,抬头亲吻敏白皙的脖颈,"就拿虎子那把转轮手枪练,小巧灵活挺适合你用。"

"那虎子不用了?"

"他喜欢用盒子炮,使不惯小手枪。"

第103节:二十搜剿(4)

"行,但我怕学不会。"

"打枪很简单的,瞄准好一扣扳机就行了。现在世道这么乱,学会打枪有好处,没准哪天就用上了。"

"希望永远也不要有那一天。"敏的头靠上夏少校的肩,神色黯然地说。

夏少校抱着敏默然无语,他不愿告诉敏那一天是多么的遥远,心地善良的她怎能理解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呢!面对马彪或日本鬼子这样毫无人性的凶残强盗,任何道德的力量都显得是那么苍白无力,惟一的选择就是拿起手中的枪把强盗们赶出自己的家园故国……

还我河山依旧!

"薙草"计划前期准备工作进展得很顺利,不断有大量关于那股抗日武装的情报反馈到旅团指挥部,经过认真的筛选和分析,犬养一郎将打击目标锁定在县城以北的山区,那里很可能就是这股武装的根据地,只是还没有摸清楚具体地点和人数,暂时还无法展开行动,需要耐心等待。

前几次的清剿行动都没有波及到北面的山区,把重点放在了县城周边的村镇上,忽略了山区才是真正的乱源所在,难怪抗日武装会越清剿越多。可是大规模进山扫荡必须要上报方面军总部批准才行,擅自调动军队的罪名可不小,冈村宁次正看自己不顺眼呢,弄不好还真会上军事法庭,当时便作罢了。

此次"薙草"作战属于小规模军事行动,大约只动用一加强中队的兵力,所以无需上报方面军总部。计划是秘密制定的,只有少数几个亲信知晓,并且严格保密。眼看就要到中国人的春节了,犬养一郎下令取消对北部山区的封锁,各部队只需执行日常的巡逻任务,故意造成日军松懈的假象,借此麻痹对手,使他们放松警惕,为下一步的远程突袭创造战机。

师仁轩派人送来的大红烫金请柬就摆在犬养一郎的办公桌上,上面写着请他参加上阳县每年一度的工商界联谊会,请务必赏光,联谊会在师家老宅举行,时间定在今晚六点整。犬养一郎准备接受师仁轩的邀请,人家不但让出了新宅,还陪送了一个女儿,这当汉奸本钱花得可不小,自己若不去,岂不是太不给人家面子了。

同时他也打算在这次联谊会上透露一些假消息,公开宣布第26旅团过了年就要撤离上阳县了,其防务由伪军全面接管。工商界里的人员复杂,说不定就有八路军的情报探子,正好利用他们把假情报传送出去,好让抗日武装误认为日军的松懈是准备撤离的先兆,达到迷惑对手的目的。

晚上六点三十分,犬养一郎乘车抵达师家老宅,二十名全副武装的宪兵充当随行警卫。他喜欢被人等的感觉,大人物就是要姗姗来迟的。中国人在他眼中只是奴隶,连狗都不如,师仁轩也不过是个有利用价值的奴才而已,没让他们跪迎就已经很不错了。

师艳红每天都被命令跪着伺候他的起居,已快被训练成日本女人了。

参加联谊会的都是上阳县工商界的头面人物,伪县长也赫然在列。听说犬养旅团长到了,大家赶忙走出大门列队恭迎。犬养一郎今晚特意穿了套笔挺的军服,胸前佩带着闪闪发亮的、用鲜血换来的军功章,腰悬九八式陆军将校军刀,面带冷傲的微笑,昂首阔步走入会场。

主会场设在师家老宅的中厅,里面早已摆好了十几桌丰盛的酒席,四周的环境也布置得相当奢华,地上铺着大红地毯,屋顶的大型水晶灯耀眼生花,所有来来宾全是盛装出席,女人们打扮得尤其艳丽,娇浪的笑声不绝于耳。两侧的厢房也摆满了酒席,客人多是县城小商铺的老板和从附近村镇赶来捧场的供货商,入口处堆满了各色礼品,看来师仁轩确实是交游甚广,难怪会生意做得那么大。

走进中厅,师仁轩请犬养一郎给来宾们讲几句话,大家立刻拍马屁似的鼓掌欢迎。犬养一郎也不推辞,这可是透露假情报的好机会,怎能错过。他面对众来宾先说里几句客套的开场白,然后直奔主题,当场宣布了第26旅团年后就要被调到其他地区驻防,把上阳县的防务权交还给伪军,最后还装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结束了讲话。

第104节:二十搜剿(5)

一听说日本鬼子要走了,来宾们立即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其中难免有人欢喜有人愁。师仁轩见状急忙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随后有请伪县长出来讲话,无非都是鼓吹中日亲善、和平共荣的汉奸套词,但掌声却比刚才热烈了几分,大概是在为日军的离开而高兴吧!

师仁轩其实早就盼着犬养一郎滚蛋了,他把自己亲闺女送给日本人糟蹋的事,在上阳县城中已传为了"美谈",而且还大有向周边村镇哄传之势,他那张老脸再厚也有点挂不住了,真所谓千夫所指。但是他一向是老谋深算,脸上绝不带一点窃喜之色,还不时故作伤心地挽留犬养一郎,就差挤出些眼泪来了。

犬洋一廊见目的已经达到,便毫不客气地坐在正席的首座上,开始享受美酒佳肴。师仁轩、伪县长和几名有身份的士绅入席陪坐,频频举杯敬酒,气氛相当热烈融洽。伪县长可不愿意让犬养一郎撤防,他清楚伪军根本对付不了新近冒出来的抗日武装,说不定他们哪天就打进县城来了,到时自己肯定小命难保。

酒席间,伪县长不断恳求犬养一郎先发兵彻底剿灭了这股抗日武装再走,却被犬养一郎一口回绝了,说军令如山,绝不能耽误,让他去找伪军商量。伪县长碰了一鼻子灰,也没心思再喝酒,勉强陪坐了一会儿便借故离开了。

犬养一郎今晚的心情格外好,他早就听说师仁轩娶了几个千娇百媚的姨太太,姿色与师艳红不相伯仲,今天正好可以趁机赏玩一番。色心既起,他便当场请师仁轩把姨太太们请出来陪酒。师仁轩的表情相当尴尬,但也不敢拒绝犬养一郎的要求,无奈地派人去请姨太太。

几个陪坐的士绅相互对望了一眼,心说这下可有好戏看了,真是赔了闺女又搭夫人啊!

正在这时,一个伪军军官走过来给犬养一郎敬酒,自称是个营长。师仁轩马上介绍说,此人就是自己的女婿,艳红的丈夫,现在是伪军中的营长,请他以后多多提携。犬养一郎听完开心地笑了,中国人真是天生的贱种,自己的老婆被他搞了还高兴地跑过来敬酒,绿帽子似乎带得挺舒服。

师艳红的丈夫走后,犬养一郎似有深意地瞟了师仁轩一眼,心想自己要是给他也带顶绿帽子会看到什么表情呢?

第105节:二十一捕杀(1)

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姨太太被犬养一郎带上轿车,师仁轩真后悔发请柬给犬养一郎,本打算借他的身份来提高自己在工商界的威望,结果却是引狼入室,白白搭上了一个夫人,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女儿师艳红早已变成了犬养一郎的禁脔,连过年都不让回家看看,现在又赔进去一个姨太太,也不知道还能否放回来,而且连问都不敢问,这活王八当得可真够憋屈的!

师仁轩笑容僵硬地挥手送别犬养一郎,内心早把他祖宗八代痛骂了一遍,无奈的精神胜利法。被带走的姨太太是他去年刚娶的,人才十九岁,长得格外标致,深得他的宠爱。如今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落入了犬养一郎的魔爪,指不定会给糟蹋成什么样子呢!

这绿帽子是戴定了。

轿车的尾灯消失在长街的尽头,师仁轩步履蹒跚地走回老宅,此事除了忍耐他还能做什么?若是惹恼了犬养一郎,自己一家老小都别想活命,日本军队的凶残狠毒绝不是能用语言来形容的。他们在南京城一星期内就杀了三十多万中国人,简直把那里当成的屠宰场,区区上阳县城顶多有三五千人,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呢!

千万别干蠢事!师仁轩不断警告自己,亲闺女送出去自己都不心疼,更何况是个姨太太,有钱还怕找不到更漂亮的女人。第26旅团过了正月就撤走,这绿帽子也戴不了多久,咬牙忍忍就过去了。

犬养一郎的副官手拿加急电报找到师艳红时,她刚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梳洗打扮。昨夜犬养一郎带回了父亲的姨太太,她便回到了自己做闺女时的房间去睡,那女人好歹也是她名义上的妈(虽然她从来也没叫过),两人同床陪寝也未免太尴尬了。

犬养一郎酒后色急,也没强留她。

副官知道旅团长昨晚喝多了,而且还带了个女人回来,自己要是贸然闯进去,不挨顿臭骂才怪呢!可方面军总部发来的电报注明是加急,必须要在第一时间交给犬养一郎。他想来想去,最终决定让师艳红把电报送进去,女人比自己方便。电报是用日文写的,量她也看不懂,不必担心泄密。

师艳红简单梳洗了一下,在副官的陪同下来到犬养一郎的卧室门前。副官将加急电报塞到她的手中,让她马上进屋去交给犬养一郎,不能有任何耽搁。卧室的门没有反锁,独院门口有警卫二十四小时守护,绝对安全。师艳红轻轻推门而入,反手关好门后便朝里屋走去,脚步很轻柔,担心惊醒了熟睡中的犬养一郎。

犬养一郎的脾气她最清楚,此时进去挨骂算是轻的,搞不好就要受皮肉之苦,最好还是别干傻事。稍微等了一下,师艳红壮着胆子冲里屋喊道:"犬养将军,犬养将军,有您的加急电报,是方面军总部发来的,我可以送进去吗?"很快,里屋传出犬养一郎疲倦的声音:"进来吧。"

师艳红挑帘走入里屋,轻手轻脚地来到床前,双手恭敬地将电报递了过去。犬养一郎根本不看她,摆摆手说:"先放到桌上,我一会儿再看。"

窗帘拉得很死,屋内昏暗不明。师艳红把电报放在紫檀木客桌上,不敢走也不敢坐,只好静静地站立在一旁等候。她不用想也知道父亲的姨太太被折腾惨了,落到犬养一郎手上的女人别想有好日子过,她自己不就是这样熬过来的吗!

犬养一郎的军刀就挂在床头,走过去拔刀下刺,许多人的冤魂就可以安息了,自己有这个勇气吗?

师艳红慢慢地向床头走去……

杀死他!杀死他!一个愤怒的声音在她心中吼叫,离军刀越来越近了……

手指刚刚触及刀柄,犬养一郎猛然发出亢奋的叫声,惊醒了走火入魔的师艳红,令她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自己真是太愚蠢了,犬养一郎若是被杀身亡,别说师家满门老幼活不成,恐怕就连上阳县城内的居民也会被无情地屠杀,这种事日本鬼子干的太多了,险些酿成大祸。

让这么多人给犬养一郎陪葬值得吗?

她悄然退回原地,心脏狂跳不定,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正常。

又等了五分钟,犬养一郎才掀被下床,父亲的姨太太像死人一般躺在床上,眼圈发黑,目光呆滞,脸色白得怕人。师眼红赶忙上前为她盖好棉被,伸手梳理她凌乱的秀发,那张毫无表情的、布满泪痕的秀美脸蛋,令人看得一阵阵辛酸。

她回去后肯定会被父亲扫地出门的,师仁轩可以忍受亲闺女被日本人糟蹋,但绝不会给自己找顶绿帽子来戴。

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女人?她悲愤地在心底怒问。

犬养一郎拉开窗帘,阳光刺目,闭眼适应了一会儿才拿起桌上的电报细看。电报言简意赅:说日本中国派遣军总司令畑俊六大将,将于三日内亲临华北方面军视察慰问,特令所有旅团长以上军官赶到北平接受总司令官的慰问和训话,无故不到者军法从事。

盯着电报在炭火火盆中化为灰烬,犬养一郎不禁皱起了眉头。"薙草"行动已迫在眉睫了,此时去北平岂不贻误战机,来回少说也要五天。但是电报上已经写明无故不到者军法从事,和自己今后的前程比起来,"薙草"行动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往后放一放也无妨。

他可以对冈村宁次阳奉阴违,但畑俊六总司令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不然自己调往南方军的事可就真要泡汤喽!

刚过初十,虎子就坐不住了,急着要去舅舅家。他腿上的枪伤已经完全好利索了,整天蹿上蹿下的比猴子还灵活,典型的精力过剩。夏少校已于三天前将埋藏在太原城附近的冲锋枪顺利取回,并打听到栗先生已死,其剩余势力正和城北的董老大争夺地盘,双方已火拼了不下数十场,死伤无数,至今也没分出个胜负来。

听说日本人已经介入此事了,一方面大力弹压,一方面磋合双方坐下来谈判,重新划分势力范围,一时半会也无暇再贩卖鸦片害人了。

第106节:二十一捕杀(2)

老桂的伤势也恢复得不错,已经可以让人扶着下地走动了,酒馆正月里不开门,有敏一个人在家照顾就行了。敏坚持每天练习打转轮手枪,命中率正在稳步提高,远了不敢说,二十米内击中个人不成问题,防身自保已绰绰有余。

快两个月没进山了,不知老村长、李二贵夫妇和李强组建的抗日武装过得怎么样了,也应该去看看了,同时顺便"拜访"一下犬养旅团,把准备好的"过年礼"给狗娘养的一郎少将送去。夏少校让虎子先去舅舅家拜年,两人约好正月十四在北峪村的废墟碰头,一同前往老村长那里去过元宵节。

虎子当天下午就走了,仅带了一支盒子炮防身,其他装备由夏少校带去北峪村。这次进山"狩猎"有了冲锋枪,虎子可真是如虎添翼了。为了携行方便,他把心爱的鬼头刀留在了老桂家,冲锋枪杀起鬼子来更痛快,一扫一大片,就像是在割韭菜,想想就爽得不得了。

夜未央,月未圆。

敏沉沉睡去,嘴角挂着一丝满足的笑痕。夏少校默默地抽着烟,一股强烈的爱意瞬间涌上心头。妻子死后,他从未试着去爱别的女人,家人和朋友曾给他介绍过很多品貌俱佳的女孩,但都被他拒绝了,直到遇见了敏。

听说爱情会使人胆怯,但他却异常渴望去战斗,为国家,为同胞,也为了敏,用侵略者的鲜血让爱永恒!

听说夏少校和虎子来了,李强连夜带着两名警卫员从驻地赶到了老村长家,恰好赶上汤圆出锅,热腾腾的,真馋人。他组建的抗日先锋队已经正式更名为上阳县游击大队,归中共上阳县委直接管辖,属于地方武装,人数已发展到一百五十多人,接连打了几场胜仗,士气正旺!

抗日队伍是拉起来了,可枪支弹药却是非常短缺,有些队员至今还在用冷兵器,同时也缺乏正规的军事训练,战斗力总是提高不上去。夏少校曾答应送给他一批缴自日军的武器,其中还包括一门六十毫米迫击炮,要是有了这些精良的武器,游击大队的攻坚能力将明显提高,对日军第26旅团的威胁就更大了。

他这次来就是和夏少校商量如何交接这批武器。

李强连吃了两大碗汤圆仍不解馋,又让柳素娥给盛了一碗,当即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游击队的驻地在人迹罕至的大山里,生活条件异常艰苦,饥一顿饱一顿是常事,年三十每个队员才分到五个杂面饺子,略微带着点腥味。

此时能吃上又香又甜的汤圆,简直是又过了回除夕夜。

跟他来的两名警卫员也一人吃了一碗,没饱,但不好意思再要了。老村长知道游击队日子过得苦,就让柳素娥把剩下的汤圆都煮了端上来,今晚管够。汤圆是夏少校带来的,同时还带来了五百块大洋,全部分给了老村长和李二贵夫妇,穷乡僻壤生计艰难,用这笔钱买些农具牲口,也好为春耕作准备。

老村长和李二贵夫妇商量好了,这五百块大洋他们不能独占,拿出二百块交给李强做游击队的活动经费,其他三百块被分成若干等份,分发给那些被安置在周遍村落的北峪村村民,大家日子都过得挺拮据,多少是个心意。

李强吞下最后一个汤圆,就手端起碗连汤也一起喝干了,然后抹抹嘴打了个饱嗝。夏少校含笑递支烟给他,李强接过来凑到油灯前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看样子是好久没过烟瘾了。众人知道他们俩有事要谈,都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两人先谈好了武器的交接办法,由游击队派出一个分队跟夏少校去山里的秘密地点取回,不过要等到他给犬养一郎送完"礼"后再进行。

"鬼子们最近有什么动作吗?"夏少校用不着和李强客套,直接了当地问道。

"年前封锁了一阵山区,见没什么效果就撤回去了。"李强用尾指挑亮油灯,"但听说他们过了正月就要被调走了,上阳县的防务由伪军来接管。"

"调那儿去?消息可靠吗?"

"调去哪里不知道,但消息是那个狗娘养的一郎少将亲口说的,应该错不了。

"他亲口说的?"

"对。上阳县的维持会长师仁轩举办了一场工商界的联谊会,把他给请去了,当众宣布的,我们的一个情报员当时就在现场。"

第107节:二十一捕杀(3)

"这狗东西在上阳县欠下了多少血债,就这样让他走也太便宜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去县城里给他'饯行',杀不死他也要留下个念想!"

"这太冒险了,我需要请示一下县委。"

"此时人不宜多,只我和虎子便足够了,你只需帮我们混进县城跟那个情报员联系上就成。"

"这没问题,但我们也不能干看着呀!"

"你们可以在外围造造声势,吸引鬼子们的注意,把县城里的守备队给调出去,这就是最好的帮助。"

"你和虎子准备什么时候进县城?"

"越快越好,后天怎么样?"

"行,我马上回去准备,明天下午等我的消息。"

"一言为定!"夏少校伸出右手。

"一言为定!"李强也伸出了右手。

油灯下两只坚定的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袭击发生得非常突然,设在村外的警哨根本没有发挥任何作用,鬼子进村了,傍晚前后。

特为"薙草"计划而组建的日军突袭队共有二百五十人,抽调旅团直属侦察大队的部分精锐士兵作基干,每五十人一队,各配备两挺"歪把子"轻机枪、一门六十毫米迫击炮,战斗力非常强悍,由犬养一郎亲自指挥。

一名少将旅团长竟然亲率一支突袭队参加一线战斗,这可是开创了日军作战史上的先例,要是让冈村宁次知道了,恐怕连鼻子都会给气歪了。但是犬养一郎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因为他得到了可靠情报,说他千方百计寻找的抗日武装就驻扎在这个小村子里,另外让他朝思暮想的"太行神枪"也很可能身在其中。

抗日武装也许不必劳他大驾,但"太行神枪"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定要除之而后快,他能不亲临指挥吗?这情报是从共产党的上阳县委内传递出来的,可信度非常高,噩梦就要结束了。

犬养一郎先派两队日军封锁村子的北口,彻底切断敌人的退路,然后命令其他三队日军全力向村内突击,见人就杀,鸡犬不留!他之所以一反常规地选择在天黑前进攻,就是不想让一个人漏网,"太行神枪"善于远程狙击,近身巷战便如虎落平阳了,至于那些抗日武装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这支突袭队的主要目标是"太行神枪",火力足可以打垮八路军的一个主力团,灭掉一小股抗日武装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小山村只要三十来户人家,正准备做晚饭,突遭一阵迫击炮的轰炸,当场炸死十几人,村中立时乱作一团。很多村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走出家门查看,正好遇上杀气腾腾的鬼子兵,顿时被乱枪打死,尸横累累……

李强是今天下午刚把队伍带来的,这里距上阳县城较近,位置也很隐秘,便于展开行动。他昨天晚上就和县委的仇书记联系上了,如实汇报了夏少校的计划,仇书记没有多想就同意他配合夏少校行动,但要求他务必保存好游击队的实力,千万不能和鬼子硬拼,以牵制作战为主。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派人到县城与情报员联系,交代和夏少校接头的地点和暗号,随后就带着队伍赶到这里和夏少校商量具体行动方案。李强早就盼着能狠狠地打击一下日军第26旅团,老是搞小规模的偷袭实在不过瘾,现在有夏少校这个实战经验丰富的专家作指导,此愿望离实现为期不远了。

迫击炮弹强烈的震波将炕桌上的茶碗震得猛然跳起,茶水飞溅而出,紧接着就响起了机枪扫射声,这一切突然得令人发懵。李强还在愣神,夏少校早已飞身下炕,"歪把子"机枪独特的射击声他太熟悉了,是鬼子们来了。

扎好武装带,背上野战背包,夏少校抄起狙击步枪就往屋外跑,李强也忙不迭下炕跟出。老村长和李二贵夫妇正神色紧张地站在院子里,一点躲避炮弹的常识也没有,虎子则立在院门口向村中观察,双手握紧冲锋枪。

众人见夏少校和李强现身,立刻用询问的目光望向二人,夏少校却没理他们,扭头快速对李强说:"给我二十个人来阻击鬼子,你马上带人掩护村民们往山里撤,越快越好!"

第108节:二十一捕杀(4)

李强没有应付这种突发事件的经验和能力,一切都听夏少校的指挥,马上跑出院子去集合队伍。夏少校让老村长和李二贵夫妇跟着李强他们朝山里撤,鬼子们是有备而来,必须要尽早突围出去,一旦让鬼子缠住便麻烦了。

二十名游击队员很快就到位了,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棒小伙,手持一色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准备跟小鬼子拼命了。李强还想多派些人来,却被夏少校断然拒绝,突围战将是一场硬仗,人少了不行。他判断鬼子的人数不是太多,很难全面封锁村子,叮嘱李强先集中火力破其一点,突出去后立即化整为零,分散转移,让鬼子们无法分兵追击。

两人约好会合的地点和时间,随后互道保重而别,他们也无法预料自己是生是死,这次分手或许就是永别!

李强带着队伍掩护村民们从村北突围,夏少校亲率虎子和二十名游击队员深入村中与鬼子展开激烈的巷战,倾尽全力将鬼子的主力牵制在村内,为李强他们争取突围的时间。他们没有轻机枪,虎子的冲锋枪成了唯一的压制火力,每个游击队员带着三颗木柄手榴弹,凭这样的装备根本无法和拥有迫击炮的日军正面交锋。

日军是逐屋搜索前进,速度较慢,但可以确保无人漏网。夏少校带人迅速缠上日军近战,让他们的迫击炮无法发挥威力,惨烈的巷战就在一间间破损房屋中展开。二十二人虽然不多,但人人拼命,战术灵活多变,一时间竟将鬼子们的凶焰给压了下去,双方杀得难解难分。

虎子手中的冲锋枪大显神威,恐怖的扫射声令鬼子们心惊肉跳,0.45口径的弹头杀伤力极强,每一次喷吐的结果都是血肉横飞,打得鬼子狼狈不堪,不一会儿就倒下了十几人。夏少校的狙击步枪虽不如冲锋枪的火力猛,但只要被他瞄上就必死无疑,可以想象鬼子们看着自己身边同伴的脑袋在眼前突然爆裂会是什么感觉,那视觉上的震撼力太强烈了,让人心胆俱寒,吓得几乎都要发疯了。

激战三十分钟后,日军逐渐占了上风,二十名游击队员也仅剩八人了,而村北面的枪声仍旧激烈,看来李强他们还未冲出去,情况不太妙了。

李强带人连续三次强行突围都没有成功,伤亡惨重,被日军强大的火力网封锁得进退两难,迫不得已退到村口的一处凹地暂避。跟来的村民还不到二十名,其中有一半是妇女儿童,孩子们被激烈的枪炮声吓得哇哇大哭,更加重了低落的士气。

所有男性村民都分发了枪支,老村长和李强各领了一支"三八大盖",打算拼死一搏了。柳素娥紧紧挽住丈夫的胳膊,哭着说如果冲不出去就先一枪打死她,落到鬼子手上比死还可怕。李二贵含泪点点头,妻子跟他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而今又要面临死亡的威胁,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可他心知妻子说得对,这世上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绝不能让妻子清白的身子遭受任何玷污,万不得已自己就——

"轰轰!!"

呼啸而来的迫击炮弹打断了李二贵痛苦的沉思,封锁村口的日军开始发起进攻,似乎认为已经胜券在握了。两门六十毫米迫击炮居高临下实施火力压制,几乎是不间断地发射炮弹,炸得游击队连头都不敢抬,挺枪冲锋的鬼子兵已经迫近五十米了,决战在即。

游击队此时能战斗的还不足五十人,除了分给夏少校二十人外,其他的大部分队员都在三次突围中战死了,而冲过来的鬼子少说也有八九十人,士气正盛,刺刀尖上反射着夕阳的余辉,鲜亮如血。

李强立即命令队中惟一一挺轻机枪扫射嚎叫扑来的小鬼子们,但是机枪刚刚打响,一枚迫击炮弹准确落在机枪附近,射手和机枪一齐被炸飞了,彻底失去最佳的反冲锋武器。

鬼子们已逼近三十米之内……

拼了!李强将盒子炮插在武装带上,顺手抄起一支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头也不回地大喝一声跟我上,当先反冲鬼子。他们已经无路可退,惟有抱必死之决心方能绝处逢生,只希望村民能趁机逃进山里,他们就算全部战死也心甘!

第109节:二十一捕杀(5)

迫击炮仍在呼啸,落点精确得令人惊叹,每一次爆炸都会带走两三个游击队员的生命,残腿断臂、腹裂肠淌的尸身散布在冲锋的路上,铺就了一条近三十米长的血路!

当游击队最终和鬼子展开白刃战时,只剩下不到三十个人了,面对人数占优、气焰嚣张的日军,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犬养一郎放下望远镜,阴沉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点一支雪茄抽起来。村中的战斗已被己方牢牢掌控住了,估计再过十五分钟就能结束战斗,到时他便可以进村寻找"太行神枪"的尸体了。

年前的北平之行并不愉快,畑俊六总司令官在慰问会上公开指责了华北方面军中一些中高级军官想调去南方军的事,措辞相当严厉,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犬养一郎知道这是针对他来的,心情一直很郁闷。冈村宁次这家伙可真够阴险的,抬出畑俊六来给自己施压,他却躲到一旁像个没事人似的,居然还在会上说什么各级军官要恪尽职守,先把自己辖区内的治安管理好,不然别说想调去南方军,恐怕就连自己的军职也保不住了。

这话分明是说给他听的,真他妈的是老奸巨滑呀!

憋着一肚子气回到上阳县城后,犬养一郎马上又给老长官松井石根写了一封信,同时又奉上一批从中国搜刮来的古董珍玩,请他帮忙走走东条英机这条线,或许能收到奇效。如果东条英机能出面为自己说情,冈村宁次恐怕就不敢再刁难自己了,就会乖乖地在调令上签字放人。

村子里的枪炮声已不如刚开始那么激烈了,看来敌人的抵抗力量正被逐渐消耗殆尽,已成强弩之末了。他命传令兵马上进村通知一线部队,务必要在天黑前结束战斗,全歼抗日武装。这里是八路军的游击区,很可能会有援兵赶来,所以尽快消灭对手,确认"太行神枪"被击毙后就立刻撤离。

不过有一个问题让他很是头疼,谁也不知道"太行神枪"长什么模样,查找起尸体来相当棘手,眼瞅着天就要黑了,搜寻难度就更大了。

第110节:二十二痛击(1)

数枚九一式手雷飞入院中,四名游击队员中的一人竟然弯腰去捡手雷准备反掷,虎子见状立刻大声喝止,并让他们赶快进屋躲避,随后便纵身撞破木窗滚入屋内卧倒。手雷是散布在院中的,根本没有时间全部捡起来反投出去,退入屋中躲避是最好的选择。

他和夏少校各带四名游击队员死守通往村北的交通要道,以两处农院为依托,奋力抵抗上百名鬼子的进攻,战斗进行得异常艰苦惨烈。如果不是阻击点道路狭窄,地形险要,不利于鬼子展开队形攻击,他们这十个人早就守不住了。但随着日军不惜伤亡地步步逼近,这些地形上的优势也正在慢慢地消失,终于要面对面肉搏了。

爆炸声接连不断,震耳欲聋,所有木制门窗都被强烈的冲击波震飞碎裂,热乎乎的血肉碎块紧贴其上,飞散至屋中的各个角落,上面还粘连着衣服的碎片,惨不忍睹,四名游击队员全部牺牲了。

没时间多想,鬼子马上就要冲进来了!虎子迅速从地上爬起,顾不得抖落身上的灰尘和碎木屑,立即蹲到木窗下,冲锋枪口对准洞开的院门,就等鬼子们进来送死了。他身上还剩四个三十发弹匣,没有援兵,必须节省着用,就算战死也要多拉些鬼子垫背。

今天这股鬼子兵和以往遇到的不同,显得格外凶悍,踏着同伴的尸骨冲锋不止,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可算是碰上硬茬了。虎子就喜欢和这样的鬼子交手,肾上腺素快速分泌,整个人变得特别兴奋,越打越起劲,根本无惧生死!

七八名鬼子挺枪冲入院中,刺刀闪着寒光,其中还有一名机枪手。绝不能让他们分散开,那样一来就被动了,虎子果断地搂动扳机,二十发子弹顿时倾泻而出,覆铜弹壳飞溅到窗框上反弹落地,乱跳不止。一眨眼的工夫,大部分鬼子被射倒了,只剩两人还在端着枪发愣。

接连几个点射,干净利索地解决战斗,弹匣也打空了。

虎子飞快地更换弹匣,然后越窗而出,藏到院内的角落里静待战机。此时天色已渐渐昏暗下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墙角处还躲着个人,落日将远处的山峰映照得一片火红。鬼子不死他们是不会罢休的,也不知夏少校那边怎么样了,估计也好不到哪去,看来今天是要把命扔在这里了。

院门口人影闪动,又一拨鬼子涌入院中,先来一通机枪扫射,随后照直向屋内冲去,谁也没有注意躲在角落里的虎子,不知死亡将至。冲锋枪再度喷吐死亡之焰,一颗颗铅心弹头无情地钻入人体,受到肌肉纤维拦阻后迅速膨胀变形,翻滚着扩大创口,造成致命的伤害。

十五发子弹干掉了六个鬼子,不等其他鬼子反应过来,虎子一个提纵便翻墙而出,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他可不想一味死守,必须要牵着鬼子的鼻子转,在运动中消灭他们,这些战术都是夏少校教给他的。

虎子不敢在墙外多作停留,以最快的速度横穿不足三米的村中主路,跑向夏少校据守的院落。负责封锁主路的机枪手只觉眼前人影一晃,手指刚搭上扳机,虎子就消失不见了,一串子弹击中厚厚的土墙,留下点点无奈的弹坑。

夏少校身边还剩两个游击队员,都挂了彩,但还能坚持战斗。可日军的攻势越来越猛,迫击炮已经将院内的房屋全部炸塌了,三人只能爬在废墟上继续抵抗,子弹也快打完了。如果不是非常忌惮夏少校精准的枪法,鬼子们早就一涌而上将他们乱枪打死了。

毕竟谁也不想在胜利在望的时候被一枪干掉,那可有点太倒霉了!

鬼子们不断使用迫击炮、掷弹筒、机枪和手雷轮番攻击夏少校三人,充分炫耀火力上的优势,希望不必靠近就能杀死对手。一名游击队员没经过如此猛烈的炮火打击,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起身就朝鬼子冲去,却立时被机枪射倒了。另一名游击队员想过去救他,但刚爬到战友身边,一发迫击炮弹将两人同时送上了天,残缺不全的尸身飞落丈外,血肉模糊。

败局已定!

阻击战刚打响的时候,日军的攻击强度并不是很高,但自从连续有七八人被夏少校一枪爆头后,鬼子们便立刻展开了疯狂的进攻,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凭日军的实力,完全可以先派一部分人牵制住夏少校他们,主力直接穿插到村北,配合封锁村口的日军前后夹击游击队的主力,一战定胜负。

可日军却放弃了这么好的战机,倾尽全力来攻打夏少校率领的阻击队,这太不合常理了,难道日军的指挥官是个白痴吗?夏少校当时就觉得此事不太对劲,隐隐感觉小鬼子是冲他的,可能是自己连打了几个爆头暴露了身份,毕竟"太行神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小鬼子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呢?

一定是有内奸,是游击队里的,还是……

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夏少校决定把鬼子们引向村内,这股日军既然是冲自己来的,肯定会死追不放的,如此一来也可以减轻李强突围的压力。

可他们能成功突围吗?

院墙早就被炸开了许多豁口,撤向村内很方便,关键是要让鬼子也跟过来。日军的远程打击火力停止了,杂沓的脚步声迅速靠近。夏少校刚从废墟阵地撤出,虎子的冲锋枪就在不远处响起,鬼子的惨叫接踵传来。他立刻朝天放了一记空枪,毛瑟步枪的射击声要比"三八大盖"响,很容易分辨,虎子一听就可以确定自己的方位。

片刻后,虎子现身了,眨眼间便窜到废墟上,双眼一扫就锁定了站在豁口处的夏少校,当即纵身赶过去会合,两人没时间交谈,马上向村中撤去。

二人才消失在豁口处,第一拨鬼子就出现了,快速展开队形进行地毯式搜索……

拐上一条弯曲的小路,夏少校放慢了脚步,低声对虎子说:"你赶快去村北口帮助李强他们突围,这里的鬼子就交给我对付。"

虎子摇摇头说:"我留下,你去。"

"别废话,这是命令!"

"鬼子人太多,你对付不了的,太危险了!"

"只要你们突围出去我就无后顾之忧了,再多的鬼子也困不住我,别耽误时间了,快去!"

虎子见夏少校真发怒了,脸色非常难看,也不好再固执己见,点点头转身就走。

夏少校在他心中既像师父也像朋友,但更像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他不想说什么保重一类的废话,因为他坚信夏少校不会死,他们一定会再重逢的!

第111节:二十二痛击(2)

望着虎子的身影隐没于小路尽头,夏少校又一次朝天开枪,心说:来吧!小鬼子们,今天就让你们领教领教"太行神枪"的厉害!

一个面容凶暴的鬼子兵出现在柳素娥的视线中,狞笑着挺枪逼近,吓得她急忙搀着一名受重伤的游击队员转身就跑,张嘴不由自主地大喊起丈夫的名字。其他妇女儿童也吓得腿脚发软,根本跑不快,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那名受重伤的游击队员心知难逃一死,突然奋力甩开柳素娥的搀扶,转身将她挡在自己身后,摇摇晃晃地想举枪瞄准追过来的鬼子兵。谁知那鬼子兵突然加速前冲,三两步便赶至游击队员身前,矮身挺枪来个标准的突刺,长长的刺刀瞬间贯入游击队员的前胸,顿时从背后冒出一截带血的刀刃来,锋尖处滴落一串鲜红的血珠。

鬼子兵随后抬脚将游击队员踹倒在地,举枪就是一阵乱捅,直到他彻底死透为止。尽管这血腥残暴的场面令柳素娥浑身发软,但她仍能强忍住心头的恐惧全力逃跑,并大声呼救。

夕阳残照下,地上的黑影如同大山般迫压下来,鬼子兵追近了,猛然抬手揪住柳素娥的头发,野蛮地把她拽到自己身边,淫笑着用生硬的汉语说:"花姑娘,花姑娘,大大的好,大大的好!"

柳素娥奋力踢打鬼子兵,无奈力量太悬殊,丝毫不起作用,反惹来他阵阵放肆的大笑。鬼子兵迫不及待地扯开柳素娥的花布棉袄,探手就往她饱满的胸脯抓去。柳素娥拼命用手封挡,尖叫声异常刺耳,可最终还是让鬼子兵抓个正着,立刻就发力搓揉起来。

柳素娥情急之下竟然低头咬住鬼子兵的手臂,几乎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到了牙齿上,狠不得咬下这畜生一块肉来。鬼子兵大声痛叫,挥手将柳素娥扇倒在地,然后伸手就去解裤腰带,居然想当场强奸她。

柳素娥掩住裸露的胸乳,不断蹬腿向后退,同时抓起地上的土石块投掷鬼子兵。鬼子兵不躲不避,褪下裤子就准备往她身上扑,可身体却突然抖动了几下,随即便喷射出几股血柱,人软软地摔倒在地上,脑袋正好对着柳素娥的鞋底,死翘翘了。

惊魂未定之际,面容冷峻的虎子出现在柳素娥眼前,抓起鬼子兵的步枪递给她,问道:"会用吗?"

柳素娥跟丈夫练过几天打枪,虽然打得不太准,但如何操作还是懂的,点头接过步枪,"会用。"

"你们待在这里别动,等看到我的手势后就赶紧往山里跑,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好。"虎子说完就朝李强那边跑去。

"你要小心啊!"柳素娥脱口说道。

李强率领的游击队员很多都没受过正规的刺杀训练,此时全凭着一腔热血在和鬼子搏杀,一时倒也不落下风。可日军人数占优,个个都是拼刺高手,不一会儿就把游击队分割成了数块,准备逐一消灭。李强见势不妙,立即高声招呼队员们向他身边靠拢,绝不能让小鬼子的战术得逞。

鬼子们怎能让他如愿,马上加大了攻击力度,顿时就有七八名游击队员倒在敌人的刺刀下,当中几人的肠子都被挑出来了,血淋淋地拖拉在地上触目惊心!

李强的拼刺技术不错,一人力斗三名鬼子不落下风,刺刀上已经染血了,说明鬼子们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可他身边的游击队员却越战越少,由开始的十七八人减至不足十人,而且人人体力透支,全靠顽强的斗志在和鬼子们拼杀。另外两处被分割的游击队员已然全部英勇战死,日军的兵力正在快速集中,全力围杀李强他们。

虎子像一头捕食的猎豹般悄然潜至大队鬼子身后,随即摸出两颗木柄手榴弹拉弦投出,准确地落入人群中起爆,十几名鬼子当场毙命,包围圈立刻被炸开了一个缺口。他不等硝烟散尽,端枪边射边冲,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成功与李强他们会合,同时挥手示意柳素娥等村民趁机往山里跑。

鬼子们被虎子的突然袭击打乱了阵脚,等他们反应过来重组队形时,幸存的村民已经躲到游击队的身后了,正相互搀扶着逃向山里。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日军的迫击炮手无法分清敌我,不敢轻易发炮,怕误伤了自己人。虎子让李强掩护村民往山里撤,他留下来断后。

第112节:二十二痛击(3)

李强清楚若此时与虎子争辩只会坐失突围的良机,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虎子独自留下来抵抗鬼子,便当即决定让老村长带几名受伤的队员掩护村民们先撤,自己与剩下的队员跟虎子并肩作战,誓死不当逃兵。

遭袭后的鬼子恼羞成怒,发疯似的猛扑上来,一心要将虎子他们杀死而后快。黑暗对进攻的一方不利,无法确定对手的人数和方位,但被打急了眼的鬼子依然不管不顾地冲杀上来。虎子可不会傻到去和鬼子肉搏,冲锋枪马上就怒吼起来,长长的火舌在暗夜里格外耀眼,冲在最前面的鬼子立时变成了滚地葫芦,惨叫声大作,攻势立缓。

虎子立刻转移地点,以免被日军组织火力反击,他只剩两个弹匣了,如果鬼子再来几次这样的冲锋,子弹就要打光了。他摸黑退到李强身边,告诉他再打退鬼子一次冲锋就撤,估计老村长等人已经安全进山了。李强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游击队几乎全军覆没了,他真想和鬼子们同归于尽,可日军今天来得太过蹊跷,一定是有人通风报信了,找不出这个该死的内奸他死不瞑目。

鬼子又开始进攻了,但这次学乖了,先用轻机枪进行火力侦察,虎子的冲锋枪让他们很是忌惮。

此时不撤更待何时!李强马上带领队员们掉头匍匐着向后撤,虎子负责殿后,一行人冒着敌人密集的火力交叉扫射,快速爬向山区。眼看就要爬到安全区域了,一名游击队员大概是心急失去了耐性,突然起身前冲,想尽快跑进山里去。但他跑的是直线,瞬间就被机枪射倒了,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虎子急忙爬过去查看,发现居然是李二贵,伸手一摸他的背部,全是血,显然是受伤不轻,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现场无法救治,虎子当即夹紧李二贵的胳膊,奋力带着他朝前爬,先逃进山里再说。

日军停止了火力侦察,脚步声由远而近,追过来了。虎子二话不说,抱起李二贵就跑,速度极快。李强他们已经抢先一步进入了山区,刚喘口气,虎子背着李二贵也到了。他卸下野战背包,连同冲锋枪一起交给李强,然后背起李二贵催促众人快走。夜里看不清道路,惟一熟悉地形的李二贵又受了重伤,大家只好摸索着朝前走,当务之急是先摆脱鬼子的追击,然后马上找个安全地点为李二鬼治伤。

山势高陡,攀行艰难,逃亡的人不时被凸起的山石绊倒擦伤,但都咬牙坚持着,停下来就等于死亡。竭力攀爬到半山腰时,大家已累得精疲力尽,气喘如牛,不得不停下来恢复体力。鬼子的喊叫声越来越远,唯有阵阵枪声在大山里回荡,想必他们已经放弃了继续追击,放一阵空枪摆摆样子罢了。

虎子小心翼翼地将李二贵面朝下放到地上,天太黑看不清枪伤的具体位置,只能先给他止血,以防失血过多而死。李二贵的呼吸非常微弱,嘴里喃喃自语,似乎已处于弥留状态。虎子跟夏少校学过战场急救,野战背包里也有急救包,此刻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他让李强把野战背包拿过来,找出急救包放到顺手处,两人随即摸黑脱掉李二贵的棉袄,撩起衬褂,上身顿时裸露在寒风中。李二贵背上中了两枪,此时无法取出子弹,只好先上药止血,然后用消毒绷带包扎好,接着重新给他穿好衣服。

尽人事听天命吧!

尽管鬼子不追击了,虎子等人也不敢长时间休息,给李二贵简单治疗后便立刻又出发了,希望能尽快赶到会合地点。会合地点是突围前就已经定好的,但刚才逃避鬼子追击时慌不择路,现在已分辨不出方向了,无奈之下只好见路就走,也许运气好能碰巧撞上。

乱走乱闯了半个小时,李强终于找到了通往会合地点的路,大家在高兴之余不禁加快了行进速度。虎子背着李二贵走在队伍中间,感到他的身体越来越沉,这是危险的信号。

会合地点在一处僻静的山坳,老村长等人正等得心焦,李强一行人便出现在眼前,独缺夏少校。历劫重逢的游击队员们激动地拥抱在一起,一百五十多人的队伍只活着九人,包括李强在内。这仗打得太惨了,如果不是有虎子这个奇兵力挽狂澜,上阳县游击大队的番号恐怕就会从此撤消了。

第113节:二十二痛击(4)

重伤的李二贵被安置在避风处,柳素娥守在他身边失声抽泣,几个一同逃出来的妇女走过来安慰她,但同时也不禁想起各自惨死的亲人,竟一同哭了起来,忘记了还身处险境。老村长急忙上前喝止她们,说是不是想把鬼子给引来,有泪也必须忍着。

随后,李强、虎子和老村长碰了个头,商量决定先把村民和伤员转移到更安全的地点,此处只留一个人等候夏少校。袭击村落的这支日军行动非常迅速诡秘,谁知他们会不会进山搜索,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虎子想留下来等候夏少校,可这些人中只有他会些急救之术,还有不少伤员等着他救治呢!李强当场就拒绝了虎子的建议,随即指派了一名机灵的游击队员留在此处等候夏少校,其余的人马上转移,一秒钟也不能耽误。

当时,夜黑如墨,风冷如刀。

目送虎子离开后,夏少校顺着弯曲的小路深入村中,每跑出二十米就朝天打一枪,挑战的意味十分明显,吸引鬼子们来追。连开五枪后,他重新装满弹仓,爬上一处屋顶埋伏好,单等小鬼们来送死。

村北的枪声又密集起来,是虎子的冲锋枪在射击,自己现在除了继续牵制村中的日军外也无能为力了,但愿他们能顺利突围出去!

天色还不算太黑,瞄准镜中鬼子兵的面容依旧清晰,表情有点紧张,正端着枪四下搜寻。夏少校立即扣动扳机,那张典型的日本脸突然裂开了,然后消失不见,他永远都不必再紧张了。

在同一狙击点连开两枪是狙击手的上限,再多就危险了,但夏少校艺高人胆大,似乎是吃定了小鬼子,一口气打光了五发子弹才从容撤离,开始寻找下一个狙击点。他专瞄鬼子的脑袋打,连爆五头,把狙击手的威慑力发挥到的极至,给追兵们造成难以承受的心理压力,那感觉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夏少校可没有虎子那身蹿高蹦低的本领,选择躲进院落固守只会是自寻死路,他当然不怕死,但也不愿轻易放弃生命,敏还等着他回去呢!两人已经商量好了,二月中旬就带敏去北平检查身体,一定要让她重新获得当妈妈的权利。

狭窄曲折的村路为夏少校提供了良好的掩护,他快速移动身体,从不走直线,令鬼子无法瞄准开枪,干着急没办法。但是路终归会有尽头,残酷的近身战无可避免,为了给村北的突围部队争取时间,他必须要留在村中和鬼子周旋,以命相搏。

狙击步枪已派不上用场了,该轮到手枪大显神威了,夏少校把狙击步枪和野战背包一起藏好,取出两颗美式手雷带在身上,其中一颗是留给自己的,随后手持"大威力"轻装上阵,杀戮开始了。

山村的面积不大,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鬼子的身影很快就在四周闪现,无声地逼压上来。每支"大威力"手枪上都加装了用于远程射击的标尺,最大标尺射程为五百米,但实战有效射程为五十米,而最佳射程为三十米,如果加装木制枪托,射程和准确度都会有明显的提高。

可是没人愿意带着笨重的木制枪托上战场,手枪是自卫性武器,当然是越轻便越好。

夏少校手上这支"大威力"已跟了他五年,用起来如臂使指,只要是出现在射程内的鬼子,根本就不用瞄准,一枪就放倒,又快又准。他不断变换方位,使鬼子们不能形成有效的包围,只能被动地追着他跑,却怎么也堵不住他,只能气得哇哇大叫。

鬼子们追得越紧死亡率越高,双方射出的子弹频频掠过夜空,带出一道道明亮的射线,远远望去煞是好看。夏少校在跑动中打光了一个弹匣,三发射空,十发命中,全部打在鬼子的胸腹要害上,命中率出奇的高。

中枪鬼子濒死的叫声在黑暗中扩散传递,死亡阴影笼罩在每一个鬼子的心头,连最凶悍的士兵也忍不住放慢了脚步。他们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疑问:对手是人是鬼,如此可怕的枪法人能练出来吗?

村北的枪声平息了,代表着两种可能:突围成功或全体阵亡。夏少校坚信是前一种可能,但他现在还不能为自己考虑,还要再坚持一会儿,等李强和虎子他们跑远了再做打算。

第114节:二十二痛击(5)

三十分钟应该足够了!

遭受重大伤亡之后,鬼子们也开始改变了战术,不再一味地穷追死打,而是分兵把守各主要路口,然后派出十人为一小组,进行逐屋搜索,准备将夏少校逼出来干掉,够狠!

夏少校不能把鬼子往村北引,面对鬼子步步蚕食的战术,他的迂回空间越来越少,不久就被围困在一个狭小的区域内,不能自由活动了。

但他还有一个可以利用的优势:黑暗。

鬼子的搜索小队逐渐逼近夏少校的藏身处,先投掷手雷,随后破门进屋搜索,有时候最笨的方法反倒最有效。坐以待毙可不是夏少校的性格,他选择了和鬼子面对面交锋,跟他们混战在一起或许能找到突围的机会。

生死关头,雪藏已久的大花口撸子也出现在夏少校手中,他无畏无惧地向鬼子冲去……

火药的残渣从枪口喷出,形成短促的火舌,在黑夜中连续爆闪,其燃气推动手枪套筒后坐,抛壳上弹,往复循环。夏少校手持双抢,边跑边射,两种不同口径的子弹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争先恐后地钻入小鬼子的身体,有的直接穿出,有的却撒欢似的打起滚来。

五米、四米、三米……夏少校踏着鬼子的尸体冲进院中,"大威力"已然空枪挂机了,大花口撸子仅剩三发子弹,鬼子倒了八个,还有两名躲在屋内,早就被吓傻了,以至于夏少校闯进去时,两人竟忘记了反抗,握着枪身似筛糠。夏少校毫不留情地连开两枪,他们肯定杀了不少无辜的村民,绝不能留,哪怕是已经放弃了抵抗。

鬼子的援兵来得很快,夏少校刚刚换好弹匣,不能被堵在屋里,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果断地出屋迎敌,一颗美式手雷紧攥在掌心,保险销早已拔掉,手指压住翻转式击针,等待最佳的投掷时机。

脚步临近,松开手指,击针弹飞,延时两秒,扔!

夏少校快速卧倒,爆炸产生的气流从身体上方急速掠过,弹片破空声极为尖锐。进攻型手雷的杀伤半径约为十米,鬼子已经逼近,他冒险没有扔远,自己也身处杀伤范围之内,万幸毫发无损。

手雷主要是靠弹片杀伤敌方人员,在开阔地使用才能充分发挥威力,村路窄狭弯曲,大大影响了手雷的威力,估计给鬼子造不成多大的伤害,反击转瞬即至。夏少校决定先发制人,让鬼子冲进来就危险了。

他刚要起身,却突然摸到一挺"歪把子"机枪,心想这下可够小鬼子们喝一壶的了!可他还没来得及端起"歪把子",身旁不远处便传来重物落地声,是鬼子的手雷,不止一颗。

若是换作常人的思维,肯定会选择退入屋内躲避,但夏少校却立刻冲向院门,快跑到门前时突然来个鱼跃前扑,闪电般滚入院外的土路上。就在他飞身前扑的刹那,第一颗手雷起爆了,比他想象中的要快。强大的气浪把他加速送出院门,左腿立时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挂彩了。

进屋躲避固然安全,但这样一来就会被鬼子堵死了,冲出来方能有一线生机。又有两颗手雷接连起爆,不过威胁已经不大了。夏少校躺在土路上,感觉头有点晕,试着抬了抬腿,还能动,但是却很疼很吃力。

鬼子们没想到夏少校敢冒死冲出来,还以为是被炸飞的尸体呢,谁也没在意,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朝院中冲去。

夏少校是趴在地上开枪的,头晕和腿伤令他的射击准度下降了一半,两支手枪的子弹全部射光时,还有三名鬼子没倒,但他的位置却暴露了。

夏少校以最快的速度更换弹匣。双方相距不到三米,一名鬼子的反应奇快,猛然前跨两步,举起带刺刀的步枪猛扎夏少校的背部。生死瞬间,套筒复位声和枪声几乎同时响起,那名鬼子仰头便倒,刺刀尖已经刺破外衣了,真遗憾!

如果不是受伤影响了命中率,夏少校完全可以干掉最后两名鬼子,可他连开两枪只撂倒了一个,手上的"大威力"被另一个鬼子给踢掉了。

腰间还有一把短猎刀,惟一可用的武器,夏少校伸手去摸。手指搭上刀柄的同时,鬼子的刺刀宛如暗影中的冰棱般急刺而来,挨上准没命。夏少校强忍左腿的伤痛,奋力翻滚身体躲避鬼子的刺刀。

第115节:二十二痛击(6)

一刀、两刀、三刀……

人滚至墙根,已无路可退!

刺刀闪着凶厉的寒芒当胸刺来,夏少校猛地一偏身,刀刃贴肋而过,深深地扎进土墙里。鬼子全力回拔刺刀,夏少校趁机攥住枪身,借力扑人鬼子怀中,用额头重重地撞击他的鼻子,两人一同摔倒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鬼子鼻血长流,却依旧凶悍无比,双手死死掐住夏少校的脖子,力量大得惊人。夏少校左腿使不上劲,无法尽全力对抗,呼吸渐渐困难起来。鬼子翻身压住夏少校,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到双手上,那张狰狞的面孔也慢慢靠近,似乎要亲眼看着夏少校被活活掐死。

危急时刻,夏少校放弃硬掰鬼子的手腕,突然伸手蒙住鬼子的面门,挺直大拇指狠狠地插入鬼子的右眼,硬生生将他的眼珠子抠了出来,真狠!鬼子顿时松开双手,捂眼惨叫,发疯似的在地上翻滚。夏少校随即拔出短猎刀,迅速刺穿了鬼子的心脏。

夏少校背靠土墙大口喘息,脖颈间有一圈清晰的手指印,差一点就被掐死了。腿伤不轻,突围已经不可能了,他掏出打火机点亮,搜寻被踢掉的"大威力",只希望能在战死前多杀些鬼子。"大威力"就掉在他身边不远处,伸手取回,换上一个新弹匣,插到武装带上。

他摸出烟盒取烟点燃,一点红光在黑暗中明灭,不必再考虑躲藏,战死是惟一的选择!

一阵突如其来的枪声让夏少校很是纳闷,心说难道是李强他们又杀回来救自己了?如果真是那样可就太愚蠢了!但是响枪的方向是村南,而且渐趋激烈,鬼子的迫击炮又开始呼啸了。

脚步声再度响起,夏少校吐掉烟头,右手拔出"大威力",左手握住美式手雷,大拇指套入保险销的铁环中,说什么也不能被鬼子活捉!

李二贵没熬到天亮就咽气了,柳素娥的眼泪早已哭干,呆呆地守着丈夫的尸体不言不语。老村长清楚他们夫妻俩的感情非常好,担心她一时想不开会自杀,便专门派了两名妇女照顾她,不离左右。这里是游击队在山中的一个落脚点,能容纳几十人的小山洞,因为不敢生火,洞内外的温度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冻得人手脚僵麻。

虎子站了一夜的岗,天明才被人换下,此时正靠在洞内休息。山村方向的枪声响到后半夜才停,也不知夏少校是生是死,心里有事根本睡不着。他强迫自己闭目养神,准备恢复一下体力就回去找夏少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次谁也别想阻止他。

李强和老村长正在商量下一步怎么办,村民们暂时不能回家了,只能先到附近的村子避避风头。游击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李强必须尽快和县委联系上,汇报有内奸的存在,不然整个上阳县委都处在危险当中。

半小时后,又冷又饿的人们开始准备出上路了,李二贵的尸体无法带走,只好先草草掩埋在洞中,日后再择地安葬。柳素娥却死活也不肯走,说要留下来陪李二贵,老村长苦劝了半天也没有用,双方僵住了。

李强本想命人强行带走柳素娥,可有怕她会激烈反抗,一时还狠不下心来。尴尬的时刻,还是虎子办事利索,径直走到柳素娥面前,抬手扇了她两记不轻不重的耳光,然后扛起被打愣的柳素娥快步走出洞外,问题解决了。

反应过来的柳素娥拼命挣扎,双手不停地捶打虎子的后背,尽情发泄自己心中的悲苦,好久才慢慢平静下来。虎子把她交给老村长,随后头也不回地就要重返山村,谁劝也不行。他可不是柳素娥,一身精狠的打人功夫,谁敢上前强迫他呀!

夏少校慢慢地睁开眼睛,阳光刺目,天亮了。他发现自己躺在炕上,身上盖着厚实的棉被,左腿也不似昨夜那么疼了。他第一反应是去摸枪,没在身上,立即掀被坐起,看到左腿已经被包扎过了,惊讶间扭头四顾,随身武器全摆在窗台上,一件也不少。

昨夜,他没等到鬼子出现就因腿部失血而昏迷了过去,对此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门帘扬起,一名十六七岁的小伙子从外面走进来,穿一身灰色棉军装,扎着牛皮武装带,斜挎盒子炮,臂章上清晰地写着两个黑体字:八路。

第116节:二十二痛击(7)

"你醒了,老乡!"看到夏少校坐了起来,小伙子露出憨厚的笑容,"别害怕,俺们是八路军,鬼子已经被打跑了。"

夏少校想说话,却感觉喉咙像着了火般难受,嘴唇干裂得厉害,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小伙子急忙倒了一碗水递给他,"你先喝点水,老乡,俺去叫俺们营长!"

说完,转身离开。

夏少校喝干了满满一碗水,嘴唇恢复了润泽,但脸色还很苍白,失去的血需要加强营养才能补回来。他一直就渴望和八路军接触一下,没成想却是以这样的方式见了面,大恩不言谢,看以后的实际行动吧!

八路军的营长很年轻,姓刘,最多二十五六岁,性格直爽,说话简练,一看就知是从战场上历练出来的人。夏少校也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对方的坦诚让他感到很亲切,完全没有说谎的必要。

救他的这支八路军隶属于一二九师三八六旅,其旅长陈赓是黄埔军校第一期毕业生,还曾在战场上救过蒋介石的命,是个智勇双全的虎将。

"原来你就是'太行神枪'呀!"刘营长双目一亮,"怪不得我们发现你时,周围躺着二十多具鬼子的尸体,枪枪命中要害,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浪得虚名罢了,"夏少校摇头苦笑,"如果不是贵军及时赶到,'太行神枪'就要变成一具死尸了。"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刘营长连忙摆手道,"你的绰号连我们总部首长都知道,还说有机会一定要见识见识你的枪法呢!"

"我这绰号可比不上你们总部首长的名声响亮,"夏少校由衷地说道,"一个'百团大战'就干掉两万多小鬼子,痛痛快快地为咱中国人出了恶气,长了志气!"

两人谈得十分投机,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当夏少校问起村中还有没有幸存者时,刘营长的神色黯然,说除了他之外再无活着的人,村北口好像发生过非常激烈的战斗,留下了近两百具尸体,大部分都是游击队员,现场惨不忍睹。

夏少校当即要求去看尸体,想确定李强和虎子等人是否冲了出去。刘营长担心他的腿上不宜剧烈活动,可夏少校坚持要去,他无奈之下命人找来一副担架,抬着夏少校来到村北。

八路军的战士们已经将尸体清理好了,正准备挖坑掩埋。夏少校仔仔细细地查看了所有的尸体,没发现李强和虎子,老村长与李二贵夫妇也不在其中,内心稍安。但是这支年前刚组建起来的游击队几乎被全歼了,他默数了一下尸体,光游击队员就有一百二十多人,再加上村内牺牲的二十人,突围出去的顶多有十个人。

真是太惨了!

满地的弹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可以想像当时战斗的激烈程度。虎子捡起一枚弹壳,捏在手指间看了看,是夏少校"大威力"使用的九毫米子弹。他从昨天傍晚两人分手的地方一路搜寻到这里,线索中断了,夏少校生死不明。

村北口遗留的尸体都被掩埋了,绝对不会是小鬼子干的,难解的疑问。按理说鬼子们应该把自己人的尸体带走,但只是简单地搬到路旁堆放在一起,而且身上还有被搜查过的痕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匆忙撤离了,来不及带走尸体。

虎子几乎搜遍了村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夏少校的踪迹,究竟是成功突围还是被鬼子给活捉了?他更倾向于前者,因为以夏少校的性格是绝不会束手就擒的,他背包里的那两颗美式手雷就是给自己准备的。

现场有几处爆炸过的痕迹,可是找不到散碎的尸骨,甚至连衣物的碎片也没有,难倒真的被鬼子活捉了?虎子蹲下身开始分辨地上的脚印,希望能从中找出一些有用的线索来。夏少校教过他不少追踪的技巧,辨认和分析脚印就是其中最为关键的一项。

地面上的脚印很多也很乱,相互交错在一起,增加了分辨难度。但虎子很快就看出有两种脚印最多,一种是鬼子的军靴,一种是山里人穿的布鞋,两种鞋底的纹路完全不同,不难分辨。他顺着脚印一直追到村南口,两种脚印开始变得泾渭分明起来,军靴一路朝南奔向上阳县城,而布鞋则转向东北方向的大山深处,分道扬镳了。

到底追哪一路呢?虎子犹豫不决。

仅凭地上的脚印无法判断双方离开的时间,能不能追上先不说,追上后该怎么办也是一个问题。虎子跟了夏少校这么长时间,多少也学会该冷静地思考问题,不再像以前那么冲动了。他权衡一番后,决定追鬼子这一路,无论如何也要确认夏少校是否被鬼子活捉了。至于另一路,他判断很有可能是其他的抗日武装,夏少校遇到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虎子不顾彻夜未眠的疲劳,立刻沿着鬼子的脚印一路追去……

犬养一郎竟睡到下午四点才醒,连午饭都没吃,此时才感觉腹中饥饿难忍,胃部痉挛得厉害。突袭部队撤回上阳县城时天还没亮,"薙草"行动完全达到了预期的目的,上阳县的抗日武装已经不复存在了,只是没能亲手杀了"太行神枪"留下了不小的遗憾,真不知那股八路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回来后清点了一下人数,死亡四十五人,伤二十七人,损失比他估计的要大,而且还有二三十具尸体没有抢回来。他已电令驻扎在附近的第二大队前往收殓战殁者的尸骨,顺便再仔细搜查一遍村子,看能不能找到"太行神枪"的尸体。

据负责在村内围剿游击队的军官汇报,有一个枪法奇准的家伙打死了不少追击的士兵,最后被他们成功地围堵在一小块区域内,随后派出两个十人小组进去搜杀,可直到八路军出现,两组人也没有任何信息反馈回来,想必是已经全体阵亡了。

该死的八路军!他一拳捶在床头柜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第117节:二十三救援(1)

大白天持枪靠近上阳县城可不是明智之举,虎子躲在一处土沟内打盹,打算等到天黑再想办法摸进县城去。他整宿没睡,再加上长途追踪,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很快就睡着了。

土沟狭窄干燥避风,躺在里面很暖和,又远离公路,这一觉直睡到天色将晚才醒过来。虎子背包里的食物都分给李强他们了,此时饿得前胸贴后背,兜里倒是还有几块大洋,可这荒郊野外的也没处买吃的啊!他又仔细翻了一遍背包,只找到一小撮面包渣,胡乱送进胃里反倒更饿了。

通往县城的公路上行人稀少,这大冷天的没事谁愿意出来,偶尔有人路过也是行色匆匆。虎子抬头看看天色,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他不想再等了,准备去城门口碰碰运气,或许能有机会混进去。上阳县城的城墙很高,没有攀爬工具绝难翻越,而且冬天墙面上还会结冰,滑不溜湫,要是爬到一半失手摔下来,不死也得残废。

冲锋枪体积太大,不能随身携带,只得和野战背包一起藏在土沟里。虎子取出盒子炮别到后腰上,五个备用弹匣全带上了,随即将皮枪套和武装带一同塞进背包里藏好,然后跃出土沟,快步朝远处的公路走去。

虎子身上的装束和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区别,穿一身结实的粗布棉衣裤,足蹬手工纳的千层底棉布鞋,看上去很像本地人。他是从舅舅家赶来和夏少校会合的,原先那套进山"狩猎"的行头太扎眼,不适合平时穿着,都留在了老桂家。夏少校携带两个人的武器装备进山已经很吃力了,该精简的都精简掉了,衣服自然是首选。

离县城北门越来越近,虎子放慢了脚步,一边观察城门前的岗哨,一边盘算如何才能混进去。负责把守城门的是伪军,一共有四个人,两人一组分班轮值。城门前设有路障,对过往的行人和车辆都要严格检查,每个人还要出示良民证才被允许进出。

虎子当然没有良民证,而且身上还藏着枪,想混进去难如登天。他不敢太靠近城门,以免引起伪军的怀疑,心想实在不行就只好等天黑之后冒险翻城墙了。正发愁的时候,身后穿来一阵响亮的鞭声,他回头望去,只见一辆装满木料的马车正缓缓驶来。

赶车的是位中年汉子,不停地用手里的马鞭抽打那匹拉车的瘦马,似乎对当前的车速很不满意,嘴里嘟嘟囔囔地咒骂着。马车从虎子身边驶过,中年汉子瞟了他一眼,然后继续驾车前行。

马车行出约三十米,右车轮突然陷进一片松软的泥地里,任凭中年汉子如何抽打瘦马,就是拉不出来。马车上的木料少说也有两千斤,马瘦车沉,不借助外力很难脱困。

第118节:二十三救援(2)

机会来了!

虎子立刻跑上前去,双手把住右车轮,奋力向前推。他膂力强劲,这点重量还难不倒他,举手之劳而已。中年汉子见有人帮忙,立即大声吆喝瘦马前行,人马共同用力,右车轮很快就脱困了。

虎子跺跺沾在鞋底的泥巴,站在路边等待机会。中年汉子勒停马车,走过来向虎子道谢:"多谢了,小老弟,你的力气可不小啊!"

虎子微笑道:"这位老哥不必客气,谁看见都会帮忙的。"

"听你的口音不像是这一片的,"中年汉子问道,"是本地人吗?"

"俺家是辽县的,"虎子突然想起李强曾经说过,他们的情报员在县城开了一家绸缎庄作掩护,便随口答道,"在何家绸缎庄当学徒。"

"原来是何老板的人啊,快点上车,我捎你一程!"

"算了吧,万一再陷一次可就麻烦了。"

"没关系,有你在怕什么!"

"那就多谢老哥了。"

"什么话,赶紧上车。"

虎子跟着中年汉子往车前走,趁他不注意,飞快地把盒子炮与弹匣塞入木料间的缝隙中,不走近仔细看很难发现。马车继续前行,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城门前。

中年汉子似乎跟伪军们很熟悉,冲其中一人点头示意,笑道:"我说王班长,今天又轮到您值班了!"

王班长吸溜着鼻子说道:"咱他妈就这受冻的命,没法呀!"

中年汉子掏出两包香烟抛了过去,"听说日本人过了正月就撤走,到那时就不用受这洋罪了。"

"但愿他们能早点滚蛋!"王班长接住香烟,自己留了一包,另一包叫给其他人分,"车上拉的什么东西?"

"木料,"中年汉子说,"给师会长家送的。"

"他要这么多木料干吗?"

"鬼才知道,要不要卸下来检查检查?"

"检查个毬,进去吧!"

"好嘞,改天请你喝酒,这几位兄弟也一块去!"

马车顺利地驶入上阳县城。

早知道能如此轻易地混进来就不藏枪了,虎子好奇地问中年汉子:"老哥跟他们挺熟的,查都不用查?"

中年汉子呸了一口说:"这帮孙子见钱眼开,雁过拔毛,不给点好处肯定会找你的麻烦。我跟那姓王的是一个村子的,他现在当上了二鬼子就抖起来了,什么东西!"

"老哥是做什么生意的?"

"做啥生意呀,贩点木料勉强糊口罢了!"

马车拐上一条长街,中年汉子对虎子说:"我先把你送到何老板那儿,然后再去卸木料。"

虎子急忙摆手道:"不用了,俺自己走回去就行。"

说完,他不等马车停稳就跳了下来,绕到藏枪的位置上,准备随时取回武器。

中年汉子停住马车,扭头说道:"那好吧,回头见小老弟!"

虎子挥挥手说:"天冷路滑,老哥要小心啊!"

中年汉子点点头,转身挥鞭赶车前行,虎子趁机迅速取回枪弹藏到身上,然后目送马车远去。

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

两大碗酸汤牛肉饺下肚,虎子干瘪的胃袋立刻鼓胀起来,饥饿感顿消。他挑的座位临窗,以便观察街上的情况,桌上那盘酱牛肉的味道实在太差,而且还嚼不烂,没要酒,担心会误事。

县城是进来了,可到哪里打探夏少校的下落呢,总不能当街乱问吧!他从未来过上阳县城,对这里的环境很陌生,一时也束手无策。何家绸缎庄不能去,没有联络暗号,人家也不会相信他。

已是掌灯时分,如此坐等下去可不是办法,虎子结账来到街上,准备先四处转一转,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他打算直接找鬼子的指挥部,先踩好点,等到后半夜再摸进去一探究竟。如果夏少校真被活捉了,他豁出这条命也要把人给救出来,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冬夜风寒,街上的行人脚步匆匆,都急着往家赶。虎子揣着手信步朝南走,他判断鬼子的指挥部不可能太偏僻,应该就在县城里的几条主要街道上,按照这个思路找准没错。

说来也巧,虎子刚转上一条商铺林立的繁华马路,迎面就碰上四五个喝得醉醺醺的鬼子,正互相用日语大声说笑,摇摇晃晃地直冲过来。他来不及回避,只好闪身站到一旁,让鬼子们先过,小不忍则乱大谋。谁知其中一名鬼子在路过虎子身边时,竟突然伸手狠狠推了他一把,虎子猝不及防之下连退三四步,后背撞到一家杂货铺的门框才停了下来。

第119节:二十三救援(3)

那名鬼子见状哈哈大笑,用蹩脚的中国话说道:"中国猪!中国猪!……"

虎子的火一下子就窜了起来,当场就要冲上去废了这狗杂种,却被闻声赶出来的店老板死死地拉住了,低声警告说:"别冲动,小伙子,你惹不起他们,搞不好会丢命的,还是忍忍吧!"

几名鬼子狂傲地大笑着扬长而去,旁若无人地横穿马路,一起走进远处那所挂着日式灯笼的院子。

虎子强压怒火,慢慢松开紧攥的拳头,如果不是有大事待办,三十秒内这些鬼子就会全部挺尸。

看到虎子仍旧一脸忿忿不平之色,店老板便劝说道:"快走吧小伙子,以后晚上没事别出来闲逛,免遭无妄之灾!"

虎子冲店老板点点头,感谢他的提醒,然后抬手一指远处的那所院子问道:"那地方是干什么的,门口的灯笼看起来真古怪?"

店老板叹口气说:"那是鬼子的慰安所,是供他们糟蹋女人的地方,里面有中国女人和高丽女人,听说还有日本女人,跟窑子一样,不过只招待鬼子。"

虎子还想再问问,可店老板已经摇着头走回店内,似乎不愿再提起这个话题。

虎子只得继续朝前走,马路两旁的商店大部分都关门了,一直走到马路尽头也没发现有鬼子的指挥部。他随后又拐上一条长街,仔细搜寻起来。街上早已没有了行人,静如鬼蜮,孤单的身影显得格外扎眼,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县城的规模并不大,四条主要街道呈井字型分布,将整个县城分割成若干块,商业区和居民区混杂在一起,很难区分开。半小时后,第26旅团的指挥部出现在虎子眼前,门口灯火通明,全副武装的卫兵挺立如标枪,戒备森严。他躲在阴影中观察了一会儿,看到进出的都是鬼子兵,没找错地方,当下便悄然离开正门,准备绕道后面去寻找进入的途径。

虎子绕了一大圈,发现四周围全是商铺,根本没有后门,更别想翻墙而入。他哪里知道,这原本是师仁轩的新宅,修建的时候就准备商住两用,以商铺包围民居,不浪费一寸土地。

虎子正寻思蹿上商铺屋顶去查看一番,忽听远处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是鬼子的巡逻队来了。他急忙藏身于街角,想等鬼子过去了再上房。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队鬼子兵出现在旅团指挥部的后街上,不断用手电筒四下探照,尤其注意黑暗的角落。

街角没有可避手电光照的物体,虎子立刻起身弯腰潜行,避开鬼子们的视线,然后飞快地穿过长街,钻入一条昏暗的民巷中。为了保险起见,他没在巷口逗留,照直往里走去。民巷狭长弯曲,深处似有亮光在闪动,虎子逐渐接近亮光,原来是一户人家半开着门,光线从门内透射出来。他正要快步通过,门内突然有黑影闪出,直接朝他逼近,他右手迅速握住枪柄,凝神戒备。

黑影靠近了,空气中飘来一股劣质的香水味,是一个半掩门的暗娼,大约二十三四岁,衣着普通,妆化得也很简陋,显然是没多少客人光顾。那女人上来就抱住虎子的胳膊,浪声道:"先生,一个人多寂寞呀,去我那里坐坐吧!"

边说边将他往门里拽。

虎子哪有心情跟她闲扯,挥臂甩开女人的纠缠,大步朝前走。那暗娼似乎好久没有生意做了,紧跑两步又缠住了他,死乞白赖地不让他走,同时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脯上。

虎子不耐烦了,抬手就要扇她,可转念一想,这种出卖皮肉的女人其实也很可怜,虽说这年头笑贫不笑娼,但如果能有活路谁愿意当婊子呀!他掏出一块大洋塞到那女人手里,警告她别再缠着自己,随后转身快速离开。

女人手攥大洋,呆呆地望着虎子离去,仿佛不相信这是真的。

后半夜的风更冷了,吹在脸上似刀割,虎子翻上一家商铺的屋顶,趴在屋脊上向下观望,三进院落轮廓分明,除了远处大门口灯光依旧明亮外,其他地方一片漆黑,正是行动的好机会。他提气轻身,双脚像猫一样无声地在瓦片上移动,很快就来到屋檐边,下面是一道两米宽的防火巷,对面就是鬼子的指挥部了。

第120节:二十三救援(4)

虎子担心院里有狗,便蹲身掀起一块瓦片丢了过去,投石问路,没引起任何反应。他果断纵身跃起,像鹰隼般掠过夜空,坠向漆黑的院落。人在半空中连续几个空翻,卸去下坠力,前脚掌触地的瞬间就势前滚,成功着陆。

虎子落地后迅速贴院墙静立,灵敏的听觉立刻工作起来,捕捉四周的一切声响,不久便确认安全。他拔出盒子炮,打开保险,子弹上膛,自己不熟悉这里的环境,随时都可能发生遭遇战,应该提前作好准备。

身处敌穴,行动要格外小心,救人不同于杀人,稍有疏忽就会前功尽弃。虎子开始从第三进院落搜起,身影如幽灵般忽隐忽现,无声无息地在院中穿梭。这里是座后花园,房间不多,大部分都闲置着,只有两三间堆放着杂物,没有人员居住。

虎子时间有限,发现没人后马上进入二进院展开搜寻。二进院落的面积很大,院中套院,月门假山随处可见,小径曲折回环,大白天也很容易迷路,更别说是晚上了。他心里虽急,但也只得一间一间地搜索,不能有任何遗漏。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搜完的区域还不到三分之一,照这样的进度搜下去,天亮之前也别想全部查完,必须要改变一下策略了。

趁火打劫!虎子脑中灵光一现,今晚月黑风高,正是纵火的好机会。他不久前刚搜过的一处院落就有厨房,相信一定能找到引火之物,自己的家被鬼子一把火烧成了平地,今晚也让他们尝尝同样的滋味。

但是他没有想到,万一火势无法控制定会波及整个县城,到那时死得可不光是小鬼子了。

厨房的炉火是封着的,捅开就可以取火种,而且厨柜中还有四五瓶料酒,正好用来放火。虎子找来干燥的破棉布,撕扯成长条状用料酒浸湿,然后再塞进瓶内,做成燃烧瓶来用。

虎子先把厨房点着了,随后手持燃烧瓶四处放火,专朝木制门窗投掷,瓶碎酒洒,顿时蹿起一片火舌,寒风一吹,借势迅速燃烧起来。他见火势越烧越大,立即蹿上一处房顶,隐藏在上面静待鬼子们出来救火。

夏少校若真被关押在这里,看守肯定会非常严密,只要看到哪处院落里的鬼子不出来救火,反倒加强警戒,应该就是他要找的目标了。

"着火了!着火了!……"

一声声尖锐的呼喊划破寂静的寒夜,快速向四周扩散,不一会儿整个指挥部都被惊动了,到处人影幢幢,救火声响彻夜空,那场面简直是混乱至极。

若此时再扔几颗手榴弹就更完美了,虎子暗中偷笑。

虎子溜下屋顶,趁鬼子们忙着救火之际,大胆地穿过乱糟糟的人群,径直朝犬养一郎居住的小院走去。因为他发现那里的卫兵丝毫不受外面混乱场面的影响,始终坚守自己的岗位,好像是在守卫着什么重要人物。

会不会是夏少校呢?

犬养一郎的副官比虎子早一步进入小院,用力敲门,屋内却没有任何动静,不能再等了,他果断推门而入。今夜这场火着得太过突然,副官怀疑是有人故意纵火,必须尽快通知犬养一郎。

虎子远远瞧见有人急匆匆地走进小院,不禁担心鬼子们会对夏少校下毒手,急忙跑步前进,盒子炮处于临战状态,准备直接杀进去救人。站在院门的两名卫兵看见有人从黑暗中跑过来,开始还以为是自己人,没太在意,等临近了才发现来人穿的竟是平民服装,二人刚想举枪瞄准,虎子却抢先开枪了。

两声短促沉闷的枪声过后,虎子闪电般蹿入院内,对两名倒地的卫兵不屑一顾,他对自己的枪法很自信。进入院中,他双眼四下一扫,目光锁定房门微开的卧室,毫不迟疑地直冲过去。

听完副官的汇报,犬养一郎立即掀被坐起,快速穿衣,躺在床上的师艳红依然睡意朦胧,大部分白嫩的裸体露在棉被外,看得副官一阵心热。犬养一郎刚把一条腿伸进军裤中,屋外就响起了枪声,他脸色一变,不知外面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用吩咐,副官赶忙转身出去查看,却正好和闯进来的虎子照了个面,顿时大吃一惊。他反应很快,立刻本能地伸手掏枪,但还是比虎子慢了半拍,盒子炮瞬间连吐三颗子弹,副官胸前立时血光崩现,人一声未吭地仰头便倒,当场毙命。

第121节:二十三救援(5)

事发突然,犬养一郎的应变能力极强,就在副官中枪倒地刹那,他迅速抬手打翻了摆在床头柜上的台灯,屋内立刻漆黑一片,同时往地上一滚,躲开了最显眼的位置。灯光乍灭,虎子失去了目标,也不敢随意开枪,怕暴露自己的方位,谁知鬼子手里有没有枪?!

屏住呼吸,虎子躲在屋中一角,用耳朵去搜寻对手。从现有的情况判断,这里不是关押夏少校的地方,而是鬼子军官的住所。灯灭的瞬间,他看到床上躺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能单独有女人陪寝的鬼子,军衔肯定低不了。

今晚能干掉这鬼子军官也算没白来!

犬养一郎虽说是久经沙场,但像如此近距离地面对死亡还是头一次,心跳得厉害,呼吸急促。被打死的副官跟了他三年,一直表现不错,他正打算带他一块去南方军总部报到,没想到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连凶手是谁都没看清楚。

虎子听声辨位,果断连开两枪,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供他浪费。由于是凭感觉开枪,两发子弹击中了地面,其中一发弹头反弹起来划伤了犬养一郎的大腿。他忍住没吭声,伸手握住旁边一把木椅的椅腿,奋力向床的方向扔去,希望能引开对手的注意力。

果然,木椅落地后,对方又开了一枪,犬养一郎趁机爬起来就往客厅跑,没穿裤子,光腚的样子十分狼狈。虎子的枪法可没有夏少校那么神,面对快速移动的目标有些力不从心,最后两枚弹壳跳出抛壳窗,子弹没有击中犬养一郎,坐失良机。

虎子飞快地更换弹匣,穿过客厅,冲入院内,犬样一郎的背影刚刚消失在院门口。他紧追出去,却已看不到犬养一郎的踪影,又追出近一百米,一无所获,心里别提多窝火了。他还想继续搜索,但枪声已然惊动了鬼子,杂乱的脚步声正迅速朝这里集中过来,该撤离了。

虎子没有选择从原路撤离,事实上他也找不到原来的路了,只好是哪里人少往哪里走,碰上死路就翻墙,最后竟误打误撞地从东面翻出师家大院,来到了一条横街上。他今晚必须离开上阳县城,一旦鬼子天明后展开全城大搜捕,自己一个外乡人绝对是藏不住的。

至于打探夏少校生死的事儿,还是回到山里跟李强商量商量的好,毕竟他们在县城里有眼线,比自己这样瞎闯瞎撞要管用得多。

此时惟一的问题是如何才能逃出城去,走正门肯定行不通,只剩下翻城墙这一条路了。县城的城墙有十五六米高,直接跳下去必死无疑,要是有绳索一类的工具就好了,可这大半夜的去哪里找绳子呀!

虎子没工夫多想,决定先到城墙上看看再说,或许不用绳索就能逃出去。县城内的巡逻队都被指挥部的大火给吸引过去了,虎子很容易地就爬上了北城墙,惊喜地发现这里的城墙年久失修,风化严重,表面坑洼不平,正好可以为手脚提供借力的地方。

虎子当即翻身往下爬,格外小心地用手脚抓蹬坑洼不平的墙面,一点一点地向下移动,不敢有丝毫松懈。大约下行了七八米,手脚已找不到可供借力的地方了,他低头往下瞧瞧,根本看不到地面上的情况,不能冒险往下跳,万一碰上沟壑就麻烦了。

贴紧墙面滑下去!他突发奇想,手脚立刻紧贴墙面,依靠两者间的摩擦力来控制下滑的速度,最终成功落地,不过手掌却磨得生疼。

略微辨认了一下方向,虎子便朝自己藏背包的土沟走去……

来到八路军的驻地已经有三天了,夏少校的腿伤正在快速地康复中,可以拄着木拐四下走动了。为了安全起见,刘营长并未向营内的其他人透露夏少校的身份,只是向上级作了汇报。他得到的指示是:一定要治好友军的伤,确保他的人身安全,如果伤势严重的话,可以送到总部医院去救治。

夏少校已请刘营长帮忙打听李强等人的下落,但至今仍无消息。他不害怕鬼子们进山搜剿,却担心内奸一天查不出来,李强他们就时刻处在危险当中,着实让人放不下心来。刘营长这几天公务繁忙,很少有时间来看他,他也不好意思催促人家,惟有耐心等待了。

第122节:二十三救援(6)

八路军驻扎的这个村子叫杜庄,有百十来户人家,日子过得十分清苦。夏少校养伤的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姓杜,是村里的民兵队长,一个四十多岁极豪爽的汉子,媳妇是典型的山里女人,勤劳能干,把家操持得井井有条,两人育有一子一女,日子虽苦却也温馨快乐。

夏少校现在的身份是八路军的伤员,所以他那套扎眼的行头已然换成一身七成新的八路军军服,狙击步枪和野战背包也暂时交给刘营长保管,仅带一支大花口撸子防身。杜家的小儿子今年十四岁,人小鬼大,精力旺盛,天天缠着夏少校讲杀鬼子的故事,似乎永远也听不厌。

今日无风,艳阳高照,夏少校坐在院里晒太阳,一边抽烟一边给小杜讲故事。杜庄位于行山深处,与山外缺少联系,消息闭塞,年轻人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夏少校所讲的每一个细节都令小杜兴奋不已,时常插嘴提问。

夏少校阅历丰富,口才也不错,故事讲得跌宕起伏,就连在一旁忙着择菜做午饭的杜大嫂也忍不住侧耳倾听起来。故事刚讲到一半的时候,刘营长带着一个穿便装的中年男人走进院来,夏少校立刻不讲了,正在兴头上的小杜明显有些不高兴,却被母亲急忙拽到一旁。

刘营长没有当场给夏少校介绍中年男人,而是示意他进屋去谈,搞得还挺神秘。进屋后,三人坐在炕上,刘营长这才正式做介绍,中年男子原来是中共漳河地委的赵山同志,是专程赶来这里向夏少校了解一些情况的。

看到夏少校一脸茫然的表情,刘营长连忙解释道:"你不是让我帮忙打听李强等人的下落吗,我当天就向团部作了汇报,他们很快就联系上了主管上阳县的漳河地委,赵山同志就是前来了解情况的。"

漳河地委为什么要派人来向自己了解情况,这事情绝不似刘营长说的那么简单,其中必有隐情。夏少校想到这里,便直接了当地问赵山:"赵先生,李强他们现在在哪里?"

赵山却反问道:"你是如何认识李强的,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夏少校无声冷笑,"你这是在审问我吗?"

"请你如实回答,这很重要。"

"我要是不回答呢?"

"这……"

双方的谈话陷入了僵局,屋内的气氛十分尴尬。刘营长看出夏少校不喜欢赵山的问话方式,所以才故意拿话顶他。搞成现在这样的局面他也始料未及,自己只得出面做和事佬了,便笑着朝二人说:"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可以心平气和地谈,不要伤了和气嘛!现在已经是午饭时间了,我看咱们边吃边谈怎么样?"

不等两人回答,刘营长便扭着屁股下炕开门,高声问杜大嫂午饭做好了没有,杜大嫂说做好了,马上就送过来。经刘营长这么一搅和,僵局被打破了,尴尬的气氛缓解了不少。夏少校掏出纯金烟盒,打开取两支香烟分别递给赵山和刘营长,赵山微笑着接过香烟,对自己刚才的问话方式向他道歉。

夏少校摆手说没关系,一点小误会而已,然后就简单说了说他是如何在北峪村认识李强的,又是如何一起联手端掉了鬼子的岗楼的,专拣重点说。赵山听得很认真,还掏出一个小本子将重要的内容记录下来,然后又提了一些相关的问题,夏少校也一一作了回答。

该轮到夏少校发问的时候,杜大嫂和儿子把午饭送进屋来,摆放在炕桌上,夏少校让母子俩一起上来吃,杜大嫂知道他们有事要谈,当即摇头说不用了,自己和儿子到外面吃,说着便拉起小杜走了出去。

午饭很简单:一大盘醋溜白菜,十几个杂面饼子,一碗自家腌制的咸菜,三碗熬得稠糊糊的小米饭,另外还有七八棵洗剥干净的生葱和一小碗甜面酱。

夏少校最喜欢吃大葱蘸酱,当下便不客气地抓起一棵生葱,将鲜嫩的葱白伸进酱碗里蘸了蘸,随后塞到嘴里喀嚓咬掉一截,就着杂面饼子咀嚼起来,吃得十分香甜。刘营长和赵山对夏少校这么快就适应了山里的饮食都感到惊讶,看他那吃饭的架势,跟土生土长的山里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第123节:二十三救援(7)

啜了一口热腾腾的小米饭,夏少校抬头问赵山:"李强有没有受伤,游击队突围出去多少人?"

赵山神色一暗,答道:"李强已经死了。"

"什么!"夏少校大吃一惊,"是被鬼子打死的吗?"

"不是。"赵山摇摇头说,"是被上阳县委以叛徒的名义处死的,说是他出卖了游击队。"

"这绝对不可能,游击队是李强亲自组建起来了,他怎么会是叛徒呢,上阳县委一定是搞错了!"

"所以我们才来找你,希望能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午饭在沉默中结束,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显得很压抑。

夏少校默默地抽了两支烟,激动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发觉李强的死有很多疑点,便开口问赵山:"上阳县委是如何知道李强是叛徒的?有确凿的证据吗?"

赵山说:"这消息是上阳县委安插在县城内的情报员送出来的,应该可信。"

"李强怎么说?你们审问他了吗?"

"上阳县委得到这个消息后,马上派人去抓捕李强,谁知他竟然开枪拒捕,被当场击毙了。"

"好一个死无对证!"

"你的意思是……"

"真正的内奸害怕李强受审问,所以才会杀人灭口。"

"谁是真正的内奸?"

"这就需要你们去调查了。我曾计划去上阳县城刺杀日军第26旅团旅团长犬养一郎,请李强率游击队袭击日军的外围据点作牵制。李强当天晚上就向上阳县委作了汇报,可第二天鬼子们就来了,这其中必有关联。"

"你是说真正的内奸在上阳县委?"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我想你们也是有所怀疑才来找我的吧!"

"漳河地委的领导对李强叛变一事很震惊,同时也很重视,希望能尽快查清原因。"

"你们想怎么查?"

"自然是先从上阳县委内部查起。"

"那只会打草惊蛇,永远也不能把真正的内奸找出来。"

"你有什么好办法?"

"将计就计。真正的内奸既然想让李强当替罪羊,你们不妨就承认李强是叛徒,先稳住内奸,然后再进行暗中调查。"

"你愿意帮助我们调查吗?"

"义不容辞!"

第124节:二十四内奸(1)

老村长和虎子伫立在山巅,风势猛烈,声似呜咽。

因为是叛徒,李强不能和战死的游击队员们葬在一起,所以老村长与虎子就把他和李二贵一起埋在了这处无名的山峰上,这是大山汉子们最好的归宿。他不相信李强会是叛徒,可自己也没有证据为他辩白,况且上阳县委的人也未必肯听。

如果夏少校在就好了,他一定会有办法为李强申冤的。虎子的情绪有些失控,要不是自己拼命拦着他,那几个上阳县委派来调查的人早就让他打得满地找牙了。李强死得很惨,身上至少中了七八枪,惨不忍睹。

突围出来后的第二天中午,李强带着他们来到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山村暂时安顿。他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后,顾不上休息,当天下午就离开了村子,独自一人去和上阳县委联系,说是有非常重要的情况要上报。老村长他们等了两天,最后却等来了李强的死讯,居然是被当成叛徒打死了。

柳素娥在村里照顾伤病员没有来,她不再哭了,但仍未从丧夫之痛的阴影中走出来,有事情做似乎能让她暂时忘掉悲伤。她今年才二十岁,还没有生过娃,父母都已亡故,无依无靠,真不知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老村长将带来的白酒洒在李强和李二贵的坟前,神色沉痛地说道:"强子,二贵,我知道你们死得冤,死得屈,这仇我一定会给你们报,放心地闭眼吧!"

虎子没说话,掏出盒子炮朝天打光了一个弹匣,沉闷的枪声在大山中回荡,如同他心中无法排遣的愤怒。自己拼命把李强从鬼子的包围圈中救去来,难道就是让他被自己人打死吗?上阳县委的人说李强开枪拒捕,企图逃跑,他们是万不得已才开枪将他击毙的。

这完全是一派胡言!

李强的尸体被抬回来时,虎子就发现有疑点,子弹全部击中胸口,散布的直径也不大,很明显是近距离开枪所致,而且很可能是同一支手枪打的。这就和李强开枪拒捕被击毙的说法自相矛盾,拒捕肯定就会发生枪战,双方的距离绝不会靠得太近,子弹怎能全部命中胸口呢,除非他们的枪法像夏少校一样神!虎子当时就提出了置疑,可上阳县委的人不但不听,反倒怀疑他和李强是一伙的,双方当场就吵了起来。

若不是老村长拼命拦阻,虎子恐怕就要动手杀人了。夏少校生死不明,李强又死得不明不白,他心里正憋着火没处撒呢,把他惹毛了天王老子也照杀不误!

老村长清楚虎子的气还没消,担心他回村后,一时冲动干出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来。上阳县委的人再不对也是抗日的同胞,真要是火拼起来那可就让小鬼子们看笑话了。为李强申冤的事不能操之过急,当前最重要的是寻找证据,千万不可鲁莽。他随即拍拍虎子的肩膀说:"虎子,你手里的枪是用来对付鬼子的,绝不能对准自己人开枪呀,明白吗?"

虎子恨恨地长出了口气,点头道:"我知道,但内奸除外!"

老村长知道多说无益,便把手中的空酒瓶往地上一摔,随后说道:"知道就好,咱们回去吧,还有好多事要办呢。"

两人下山向村里走去,刚走到村口,正好碰到一个游击队员快步走出来,他一见到老村长和虎子,便立刻跑过来兴奋地说道:"有夏少校的消息了!"

宪兵队在县城内连续搜捕了三天,人倒是抓了不少,却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刺客,这让犬养一郎十分恼火,但也不得不承认刺客已逃离县城的事实。那晚除了自己的副官被打死外,还有六名士兵被烧死,二十多名士兵被烧伤,十几间房屋被烧毁。

损失虽然不大,可影响却极为恶劣,而且自己光着屁股让刺客追着满院子跑的事情也传了出去,早已成为了县城内无人不知的笑谈,丢人丢大了。为了挽回"皇军"的尊严和士气,犬养一郎下令将抓来的无辜百姓全部拉到城外枪毙,杀一儆百,总算是把这股危险的苗头给镇压下去了。

不过另一件事却让他格外高兴,冈村宁次终于在他的调令上签字了,继任者一个星期后到达,命他提前作好交接准备。终于可以离开这该死的太行山了,惟一的遗憾是没能亲手杀了"太行神枪",不过这已经不在重要了,留给自己的继任着去头疼吧!

应该好好地庆祝一下!

"你们是军人,应该知道什么叫服从命令!"面队幸存的游击队员们提出重新调查李强死因的要求,赵山知道自己不能有丝毫的犹豫,"李强的问题上阳县委已经有了结论,不需要再重新调查了,这也是地委的决定。"

"俺们不相信李队长会是叛徒,万一你们搞错了怎么办?"一名游击队员不甘心地问道。

"没有证据县委是不会下结论的,你们一定要相信组织上的决定。"

"到底是什么证据,拿出来让俺们看看?"

"这涉及到县委安插在鬼子内部同志的安全,限于保密条例,我不能告诉你们。"

"你要是不告诉俺们,俺们就自己去县委问,不行就去地委,再不行就去总部!"

"同志们,请你们冷静一下,当前最重要的就是重新把游击队组建起来,继续和鬼子们战斗,为那些惨死的同志和乡亲们报仇!你们的意见我会如实向县委反映的,也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赵山的口才不错,这一番话不卑不亢,说得众人哑口无言。虎子忍不住想发问,却被夏少校用眼神阻止了,老村长感觉夏少校似有深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赵山将夏少校的建议向地委的领导作了汇报,获得了批准。为了便于展开暗中调查,漳河地委决定派赵山到上阳县委帮助他们重新组建游击大队,身份是地委特派员,有事可以直接向地委汇报。

夏少校的腿伤还没完全好利索,本来应该留在杜庄再静养几天,可他想早点见到虎子和老村长等人,所以就和赵山一起来了。和他们一同前来的还有上阳县委的马副书记,是主管游击队的,三十五六岁年纪,中等身材,看上去很干练。

听说县委的人曾和虎子发生过冲突,马副书记便主动向虎子道了歉,双方相处得很融洽。见面会开完后,赵山和马副书记就立刻起程返回上阳县委,他身上带有中央北方局转发漳河地委的重要文件需要传达。受伤的游击队员被暂时留在了村里,他们可是重组游击队的骨干力量,一定要先把伤养好。

第125节:二十四内奸(2)

夏少校腿上有伤行动不便,就请老村长代他送送赵山和马副书记等人,虎子心里还有气,没去送。

"老夏,你也相信李强是叛徒?"等屋里的人都走光后,虎子迫不及待地问夏少校。

"李强当然不是叛徒,内奸另有其人,赵山就是为这事来的。"夏少校摇头说。

"那他为什么说李强是叛徒?"

"这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明白了吧!"

"准备暗地里查内奸?"

"完全正确。李强和二贵埋在了哪里?"

"就在村外不远的山峰上。"

"改天带我去看看。我听说你小子去上阳县城大闹了一场,还在鬼子的指挥部里放了一把火,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还差点宰了鬼子的旅团长呢!"

"快把你的英雄事迹说来听听,这些天可把我给憋坏了!"

两人又恢复了往日轻松的心态,眼泪和悲伤无法让死去的朋友复活,一场更加危险残酷的考验正在等待着他们……

掐指算算进山的时间,也快有半个月了,夏少校腿上的伤口已然结疤,可以自由活动了。今天是正月二十九,离他准备带敏去北平检查身体的日子已不远了,可现在自己已答应帮助赵山查内奸,去北平的事恐怕要往后拖拖了。查内奸的事不能过于着急,必须先选择一个调查方向,然后才能着手寻找线索。

养伤期间,夏少校和赵山碰了几次头,商量决定来个引蛇出洞,变被动为主动,迫使内奸自己露出破绽来。夏少校具体负责执行引蛇计划,他打算继续用狙击战术来消灭鬼子,主要打击对象就是第26旅团。要是犬养一郎得知"太行神枪"还活着,必然会不惜一切地要杀死他,也一定会通过内奸来了解自己的行踪,到那时略施小计,就可以知道谁是真正的内奸了。

上次虎子大闹县城后,鬼子残杀了不少无辜的百姓,还砍下很多人的头颅挂在城门上示众,至今也没有撤下来,狠毒的暴行令人发指。为了不再牵连无辜的百姓,夏少校放弃了进县城杀鬼子的打算,把狙击的重点放在县城周边,先从第二十六旅团分驻各处的部队开始,一步步向县城靠近,不信犬养一郎不上钩!

赵山虽然是地委的特派员,但他对重新组建游击队的事并不在行,所以此事暂时由马副书记全权负责。马副书记很能干,短短五六天的工夫,游击队便扩充到五十多人,初具规模,他每日严加训练,希望能在短期内形成战斗力。李强的死让夏少校对上阳县委缺乏信任感,赠送武器弹药的事也不再提起,等查出真正的内奸后再说。

三天后的一个黎明,夏少校和虎子悄然离开这个叫于家坳的小山村,再踏征程。他们先去山里的秘密补给点补充了一些弹药和食品,然后选择两人初次相遇的小王庄作为首选狙击目标。那里驻扎着一个中队的鬼子,大约有二百五十人,主要负责维持当地的治安,防止八路军武工队的渗透。

为了彻底切断八路军和中国老百姓的联系,日军在占领华北伊始便大力推行"集村并家"的政策,就是将靠近八路军控制区附近的老百姓集中起来管理,类似于集中营。此政策在华北造成了大片无人区,家园被毁,良田荒芜,老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

人们把这样的集中营形象地称为"人圈"。

小王庄附近就有这样一个人圈,集中了周边几个村子的两百来户人家,全部住在临时搭建起来的窝棚里,其基本生存条件连牲口都不如,几乎每天都有人冻饿而死或冒险逃亡。八路军也组织过几次解救行动,但效果都不理想,一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通过望远镜可以清楚地看到"人圈"内的情况:一大片简陋的窝棚密密麻麻地拥挤在一起,四周围着铁丝网,由全副武装的鬼子兵严密看守,还配备着机枪和狼狗,能活着逃出去的机会不大。

夏少校把望远镜递给虎子,心里盘算着该如何下手。虽说这次"狩猎"的目的是为了引出内奸,主要以制造声势为主,但看到如此凄惨的场景谁又能无动于衷呢!照此情况发展下去,他估计最多再过两个月,这座"人圈"里就不会再有一个活人了,尽管自己和虎子人单力薄,但能救一个算一个呀!

第126节:二十四内奸(3)

"狗日的小鬼子,这里哪是人待的地方,"虎子边看边骂,"大冬天住窝棚,把人当牲口啊!"

"在他们眼里,中国人连牲口都不如,"夏少校眼中杀机一闪即逝,"似乎理所应当地受他们奴役。"

"放他娘的狗屁,在我看来小鬼子连牲口都算不上,完全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狗杂种!老夏,咱们怎么干?"

"老办法,把小鬼引出来杀!"

"好嘞,今天让这帮畜生好好尝尝冲锋枪的滋味!"

"记住,不可恋战,一击就走,咱们有的是时间和小鬼子玩!"

"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次干这活儿了!"

大白天在宽阔而缺少掩蔽物的地区内进行狙击相当冒险,一旦被发现便会遭到反狙击火力的凶猛打击,很难全身而退,所以很少有狙击手会选择在这样的地形内狙杀敌人。然而夏少校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引起鬼子的注意,地形是否有利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小鬼子们知道"太行神枪"又回来了,准备继续作噩梦吧!

半个月没使用毛瑟98k了,夏少校冷静地扣动扳机,那熟悉的后坐力通过肩胛传遍全身,感觉好极了。尖尖的弹头准确命中鬼子兵的头颅,脑浆和着血在阳光下爆溅,前方七百米处。

一枪爆头,标准的"太行神枪"手法。

退壳上弹,瞄准下一目标。

大概是没想到会在大白天遭受袭击,看守"人圈"的日军的反应迟钝了五秒钟,又丢掉了两条人命,其中包括最重要的机枪手,这才清醒过来,立即分散开向前搜索。夏少校见鬼子上钩了,便故意起身暴露行藏,扭头就朝虎子埋伏的地方跑去,吸引鬼子来追。

十几名鬼子奋力追赶夏少校,边跑边开枪,只可惜准确率不高。跑着跑着,夏少校的身体突然踉跄起来,好像是被子弹击中了,随后往地上一栽便消失不见了,似乎是掉进土沟里去了。鬼子们见此情景,顿时兴奋地叫喊起来,加速前冲……

虎子非常突兀地出现在鬼子的侧后方,宛如从平地里冒出来一般,只见他双手握紧冲锋枪,右手食指将扳机搂死,三十发四点五口径的子弹以最快的速度蹿出枪口,凶猛地扑向鬼子。

随着最后一枚弹壳翩然坠地,虎子眼前的十几名鬼子全被撂倒,但还有两三人未死透,正在垂死挣扎。他收起换好弹匣的冲锋枪,掏出盒子炮顶上火,快步走上前去对未死的鬼子进行补射,绝不留活口。

这时,夏少校出现了,刚才故意装作受伤是为了迷惑鬼子。他挥手示意虎子此地不可久留,应尽快撤离,担心会有鬼子前来增援,一旦被缠住就麻烦了。

初战告捷,为今后的行动开了个好头,两人信心倍增。

由柳素娥照顾的那几名受伤的游击队员已先后伤愈归队了,和她一起突围出来的村民也都被分别疏散到各处安置,她和老村长选择留在于家坳,因为这里有亲人的坟墓。她现在已是无依无靠,索性便认老村长为干爹,这样在今后的日子里也好有个照应。

夏少校和虎子两天前就走了,具体去哪里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去打鬼子了,而他们只有两个人,柳素娥不由得担心二人的安危来。丈夫死的那天早上,是虎子强行将她抱出山洞的,而且还扇了她两耳光。她当时非常生气,恨死了虎子,对他又打又骂,可事后认真一想便特别后悔,如果不是虎子在突围时开枪打死那个想强奸她的鬼子,自己恐怕早就不干不净地死了。

身处乱世,家破人亡的家庭又何止千万,自杀是最愚蠢的行为,坚强地活下去才是对死去亲人的最好告慰。她不能像男人们那样去扛枪杀鬼子,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还是可以的,洗衣、做饭和照顾伤病员也同样是在为抗日出力,这些道理是赵山对她讲的。

想通了这一点后,柳素娥郁结苦闷的心情慢慢开朗起来,不再终日以泪洗面了,逐渐从丧夫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她还年轻,人又长得标致俊俏,当然不可能为李二贵守一辈子寡,改嫁是早晚的事。老村长也清楚这一点,便想为她物色一个可靠的男人,想来想去觉得虎子最合适。

第127节:二十四内奸(4)

这小伙子勇猛强悍,性格豪爽倔强,虽然有时略显冲动,但却是这乱世中最好的依靠。老村长把自己的想法跟柳素娥说了,并表示绝不强迫,愿不愿意由她自己决定。柳素娥心里对虎子也确实有好感,但又怕他嫌弃自己是个寡妇,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老村长原本想为两人创造一些独处的机会,可虎子却随夏少校匆匆离开了。

尽管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但山区里依旧寒气彻骨,尤其是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夏少校和虎子这次选择从西北方向靠近"人圈",打算用随身携带的手榴弹将铁丝网炸开一个缺口,为里面的人打开一条逃生之路。他们无法确定被关在里面的老白姓是否敢逃跑,但决定无论结果如何也都要试一试,绝不能见死不救呀!

鬼子的巡逻队牵着狼狗,彻夜不停地在"人圈"外围巡逻,很难接近。夏少校和虎子在下风口处藏身,以免被嗅觉灵敏的狼狗闻出陌生人的气味来。

夏少校一边观察鬼子巡逻队行进的规律,一边低头查看自己的夜光手表,很快便发现鬼子的巡逻间隔是两分钟,也就是说必须在此时间段内潜至铁丝网前,安放好手榴弹,然后再撤回来,难度不小。他决定亲自去安放手榴弹,因为这和投掷手榴弹不同,需要一些专业技能,如果安放的位置选择不好,就很难达到预期的爆破效果。

巡逻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夏少校立刻伏身向铁丝网潜去……

两组木柄手榴弹被分别用细绳固定在铁丝网的底部,每组两颗,相距约两米远,保险盖已拧掉,击针拉绳被特意接长了,一头握在夏少校手里。他无声地后退三四米,随后猛然将攥在手中的拉绳扯掉,手榴弹的尾部开始冒烟,人迅速跑回藏身处掩蔽好,等待起爆。

两组手榴弹的爆炸声几乎是同步的,火光爆闪,声如炸雷,铁丝网立时被炸开了一个约四米宽、两米高的大豁口,比预想中的爆破效果要好。不等硝烟散尽,夏少校爬起身来,飞快地从豁口处冲进"人圈",虎子负责留在原地看守豁口,坚决不能让鬼子们靠近。

进入"人圈"后,夏少校边跑边高声大喊:"乡亲们,八路军来救你们了,大家赶快往西边的豁口跑啊!"

被爆炸声惊醒的老百姓们纷纷走出窝棚,将信将疑地朝西边豁口处张望,却没有一个人采取行动。夏少校看得心急,连忙掏出"大威力"对天连开两枪,大吼道:"快跑,不然就来不及了,我给你们挡住鬼子,快跑呀!"

求生的欲望终于让一些胆大的人开始向豁口处跑去,其他还在犹豫的人见状也纷纷跟着跑了起来,很快便形成一股人潮涌向铁丝网的豁口……

没有秩序的逃亡场面异常混乱,几百人乱糟糟地涌向一个窄小的出口,大家争先恐后地向外挤,结果可想而之。夏少校看到如此场景,不禁对自己这个仓促救人的决定也很后悔,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此刻惟一的办法就是尽量牵制住鬼子,为更多的同胞争取逃生的机会。

夏少校快速地在密密麻麻的窝棚间穿行,一面催促行动迟缓的老百姓快跑,一面开枪阻止鬼子的追兵靠近。他用"大威力"连续干掉五名追得最快的鬼子,暂时迟滞了追兵的前进速度。但鬼子们很快就从枪声中判断出对手只有一个人,马上展开攻击,轻机枪和掷弹筒不断朝逃亡的人群射击,惨叫声不绝于耳,完全是在进行灭绝人性的屠杀。

人潮被打散了,不少人又重新躲进窝棚内不敢再逃了,形势急转直下。

夏少校深知这些人已被鬼子的残暴吓坏了,失去了逃跑的勇气,劝也没用。如此一来,继续牵制鬼子已无必要,他边打边退,快速朝豁口处撤去。今夜的行动应该说是很成功,估计从豁口处逃出去的人少说也有一百个,就凭他们俩人的力量,想要把人全部救出来也不太现实。

此时,他才深深感到个人力量的渺小和无奈。

当铁丝网的豁口处出现拥堵现象时,藏身在一旁的虎子真想赶过去维持一下秩序,尤其是当他看到还有妇女抱着婴儿拼命朝外挤的时候。可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任务就是阻止鬼子们封锁豁口,绝不能为其他事情分心,不然谁也别想逃出去。他端着冲锋枪目不转睛地紧盯前方,相信鬼子很快就会出现的。

果不其然,脚步声骤然响起,由远而近,一队鬼子兵自黑暗中冲出,狂喊着扑向缺口,并且不断向逃跑的人群开枪射击,试图将豁口封锁住,阻止后面的人继续往外跑。

虎子埋伏的地点居高临下,正好可以发挥冲锋枪火力凶猛的特点,是夜战的最佳武器。鬼子们一心想尽快堵住"人圈"的缺口,丝毫没有察觉死神正在前方等候,很快便进入了冲锋枪的射程内。虎子起身单腿跪地,双手握紧枪身,大概瞄了一下后便立即扣动了扳机,漆黑的夜色中顿时闪现出长长的火舌,如同死亡之花在纵情绽放,子弹呼啸而出,倾泻如雨。

钢铁与骨肉的交合声格外悦耳,宛若天籁之音,虽然接踵而至的便是死亡。黑暗中只能简单瞄准,一个三十发的弹匣射到半数鬼子,另一半鬼子被打醒了,立刻向虎子藏身处开枪还击。虎子又连续投掷了两颗木柄手榴弹,反击的枪声被炸哑了,代之而起的是鬼子们临死前的呻吟……

在黑暗中靠近垂死的敌人相当危险,所以虎子打算再扔一个手榴弹,彻底解决这恼人的"鬼"叫声。他探手取出一颗手榴弹,刚要拧盖拉弦,身后突然传来夏少校发出的撤退信号。

还是省一个手榴弹吧,让这些该死的畜生在极度痛苦中去见他们的天皇岂不更好!他想。

第128节四:二十四内奸(5)

身处乱世,家破人亡的家庭又何止千万,自杀是最愚蠢的行为,坚强地活下去才是对死去亲人的最好告慰。她不能像男人们那样去扛枪杀鬼子,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还是可以的,洗衣、做饭和照顾伤病员也同样是在为抗日出力,这些道理是赵山对她讲的。

想通了这一点后,柳素娥郁结苦闷的心情慢慢开朗起来,不再终日以泪洗面了,逐渐从丧夫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她还年轻,人又长得标致俊俏,当然不可能为李二贵守一辈子寡,改嫁是早晚的事。老村长也清楚这一点,便想为她物色一个可靠的男人,摘书想来想去觉得虎子最合适。

这小伙子勇猛强悍,性格豪爽倔强,虽然有时略显冲动,但却是这乱世中最好的依靠。老村长把自己的想法跟柳素娥说了,并表示绝不强迫,愿不愿意由她自己决定。柳素娥心里对虎子也确实有好感,但又怕他嫌弃自己是个寡妇,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老村长原本想为两人创造一些独处的机会,可虎子却随夏少校匆匆离开了。zhaishu

尽管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但山区里依旧寒气彻骨,尤其是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夏少校和虎子这次选择从西北方向靠近“人圈”,打算用随身携带的手榴弹将铁丝网炸开一个缺口,为里面的人打开一条逃生之路。他们无法确定被关在里面的老白姓是否敢逃跑,但决定无论结果如何也都要试一试,绝不能见死不救呀!

鬼子的巡逻队牵着狼狗,彻夜不停地在“人圈”外围巡逻,很难接近。夏少校和虎子在下风口处藏身,以免被嗅觉灵敏的狼狗闻出陌生人的气味来。

夏少校一边观察鬼子巡逻队行进的规律,一边低头查看自己的夜光手表,很快便发现鬼子的巡逻间隔是两分钟,也就是说必须在此时间段内潜至铁丝网前,安放好手榴弹,然后再撤回来,难度不小。他决定亲自去安放手榴弹,因为这和投掷手榴弹不同,需要一些专业技能,如果安放的位置选择不好,就很难达到预期的爆破效果。

巡逻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夏少校立刻伏身向铁丝网潜去……

两组木柄手榴弹被分别用细绳固定在铁丝网的底部,每组两颗,相距约两米远,保险盖已拧掉,击针拉绳被特意接长了,一头握在夏少校手里。他无声地后退三四米,随后猛然将攥在手中的拉绳扯掉,手榴弹的尾部开始冒烟,人迅速跑回藏身处掩蔽好,等待起爆。

两组手榴弹的爆炸声几乎是同步的,火光爆闪,声如炸雷,铁丝网立时被炸开了一个约四米宽、两米高的大豁口,比预想中的爆破效果要好。不等硝烟散尽,夏少校爬起身来,飞快地从豁口处冲进“人圈”,虎子负责留在原地看守豁口,坚决不能让鬼子们靠近。

进入“人圈”后,夏少校边跑边高声大喊:“乡亲们,八路军来救你们了,大家赶快往西边的豁口跑啊!”

被爆炸声惊醒的老百姓们纷纷走出窝棚,将信将疑地朝西边豁口处张望,却没有一个人采取行动。夏少校看得心急,连忙掏出“大威力”对天连开两枪,大吼道:“快跑,不然就来不及了,我给你们挡住鬼子,快跑呀!”

求生的欲望终于让一些胆大的人开始向豁口处跑去,其他还在犹豫的人见状也纷纷跟着跑了起来,很快便形成一股人潮涌向铁丝网的豁口……

没有秩序的逃亡场面异常混乱,几百人乱糟糟地涌向一个窄小的出口,大家争先恐后地向外挤,结果可想而之。夏少校看到如此场景,不禁对自己这个仓促救人的决定也很后悔,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此刻惟一的办法就是尽量牵制住鬼子,为更多的同胞争取逃生的机会。

夏少校快速地在密密麻麻的窝棚间穿行,一面催促行动迟缓的老百姓快跑,一面开枪阻止鬼子的追兵靠近。他用“大威力”连续干掉五名追得最快的鬼子,暂时迟滞了追兵的前进速度。但鬼子们很快就从枪声中判断出对手只有一个人,马上展开攻击,轻机枪和掷弹筒不断朝逃亡的人群射击,惨叫声不绝于耳,完全是在进行灭绝人性的屠杀。

人潮被打散了,不少人又重新躲进窝棚内不敢再逃了,形势急转直下。

夏少校深知这些人已被鬼子的残暴吓坏了,失去了逃跑的勇气,劝也没用。如此一来,继续牵制鬼子已无必要,他边打边退,快速朝豁口处撤去。今夜的行动应该说是很成功,估计从豁口处逃出去的人少说也有一百个,就凭他们俩人的力量,想要把人全部救出来也不太现实。

此时,他才深深感到个人力量的渺小和无奈。

当铁丝网的豁口处出现拥堵现象时,藏身在一旁的虎子真想赶过去维持一下秩序,尤其是当他看到还有妇女抱着婴儿拼命朝外挤的时候。可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任务就是阻止鬼子们封锁豁口,绝不能为其他事情分心,不然谁也别想逃出去。他端着冲锋枪目不转睛地紧盯前方,相信鬼子很快就会出现的。

果不其然,脚步声骤然响起,由远而近,一队鬼子兵自黑暗中冲出,狂喊着扑向缺口,并且不断向逃跑的人群开枪射击,试图将豁口封锁住,阻止后面的人继续往外跑。

虎子埋伏的地点居高临下,正好可以发挥冲锋枪火力凶猛的特点,是夜战的最佳武器。鬼子们一心想尽快堵住“人圈”的缺口,丝毫没有察觉死神正在前方等候,很快便进入了冲锋枪的射程内。虎子起身单腿跪地,双手握紧枪身,大概瞄了一下后便立即扣动了扳机,漆黑的夜色中顿时闪现出长长的火舌,如同死亡之花在纵情绽放,子弹呼啸而出,倾泻如雨。

钢铁与骨肉的交合声格外悦耳,宛若天籁之音,虽然接踵而至的便是死亡。黑暗中只能简单瞄准,一个三十发的弹匣射到半数鬼子,另一半鬼子被打醒了,立刻向虎子藏身处开枪还击。虎子又连续投掷了两颗木柄手榴弹,反击的枪声被炸哑了,代之而起的是鬼子们临死前的呻吟……

在黑暗中靠近垂死的敌人相当危险,所以虎子打算再扔一个手榴弹,彻底解决这恼人的“鬼”叫声。他探手取出一颗手榴弹,刚要拧盖拉弦,身后突然传来夏少校发出的撤退信号。

还是省一个手榴弹吧,让这些该死的畜生在极度痛苦中去见他们的天皇岂不更好!他想。看完记得:更新书签方便下次看,或者放入书架。更多言情小说或者玄幻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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