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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动的村庄》


第一章 滋味 (1)

牛书贵抬起袖管儿擦了一下眼睛,他终于断定自己没有看错。(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沿着村里唯一的一条街道迎面浩浩荡荡驶过来的,是三辆一模一样的黑色轿车。正午的阳光在轿车的漆面上折射过来,着实刺眼。这时候,牛书贵看到几个村民好奇的迎上去,其中就有那个他无论怎么也看着不顺眼的村支书牛长江。轿车缓缓的停下。打头阵的轿车上下来一个青年,他的个头比父亲牛长江显然高出一头,他脸上洋溢着笑容,随手拍了一下车盖,兴奋地说:“爹!你看这车漂亮吥?牛长江倒背起双手,围着车转了一周,无意中他的目光恰巧和牛书贵相遇,顿时他脸上的肌肉收紧,而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把目光转移到车上来,安奈住喜悦点了一下头,同时在他那布满黑白相间的鼻毛孔里,哼出来一个字:嗯!

村口的这个老柳树下,瞬间已经围拢了十几个人。闻听村里牛兰奎,牛兰旺,牛兰喜一道去城里买来三辆轿车,且就停在村口。喇叭声不间断的在村子上空飘荡。知道是儿子买车回来了,那笛声叫的心痒,牛群猛喝了一下热粥,烫的他嗷嗷直叫,索性把粥碗往饭桌上一蹲,拔腿就往外奔。老伴儿扯着嗓子喊,那声音里夹杂着女人少有的高亢和强硬,剜了他一眼。“看嘛看,吃你的饭,显你能啊!”牛群的脚步随着这喊声止住,俨然悟空听了唐僧的咒语,转过身来不声不响的坐回原来的位置,吱吱的喝粥。(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无条件地遵循这样的指令,对于牛群和老伴儿之间早已是司空见惯了。

牛群是牛兰旺的爹,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庄户人。祖辈的贫农。生产队那会儿,他最大的本领是把队上的骡子,马,牛驯服的服服帖帖。因此他挣得的工分总比别人多。为此,曾引发一些社员的不满情绪。最不服气的要数牛书贵,为了盖村里的牛棚,他领头在村北的沙土岗子上打土坯,夏日的阳光如炭火,把牛书贵宽厚的脊背烘焙的油光黑亮。说起来,当年的牛书贵是村里不折不扣的车轴汉子。往村西打麦场的空地上运土坯,更是力气活。不知谁一下子给他上了十八块土坯,手推车的肩带已经深深地勒紧在肌肉里,咬着牙爬高坡,他青筋暴涨,一气拱过坡顶,从不服输。就这样,他才挣九分。“凭什么给牛群记十分?”

当年的队长牛长江怔了怔,指着那匹灰色的毛驴说:“那好,你明天套上它,去趟供销社,把柴油拉来。”

第二天,牛书贵哼着小曲给驴上套,刚要套上,驴就高仰着头,喷着响鼻,后踢乱踹,好大一会儿,驴车终没套上,牛书贵却大汗淋漓。牛群一边给性口喂料,一边斜视着牛书贵套驴车。他知道那驴的脾性,可他就是不愿上前帮他。

又忙活了半天,总算套上驴车的牛书贵装上了六个油桶,用麻绳捆好,去五里外的供销社拉柴油。

就在那一天的傍晚,太阳还在和村西的榆树林纠缠不清的时候。队长牛长江就接到一个令他吃惊地消息:“快点儿呀,了不得了,出事啦,牛书贵和驴车都钻到村北水沟里啦。”幸好,被社员七手八脚抬上岸来的牛书贵肚子肥硕,队长让牛群牵来一头牛,被抬上牛背的牛书贵,头朝下,倒垂了好一阵儿,都不见清空,脸色如纸。村医上来把了下脉。会意的冲队长点了点头。不知谁家的孩子,正蹲在河岸上拉屎,村医灵机一动,紧跑几步伸手在那屎上摸了一把。念道:“牛书贵,老伙计,这会儿,我实在是对不住啦。”话音刚落,众人就看到牛书贵的嘴里粘粘的,黄黄的,立马增添了异样的味道。这招还果然灵验。这味道像鱼钩一样,紧紧勾住积水,用力一拉,瞬间倾盆而泻,溅湿了四只牛蹄。

自此,牛书贵再也不愿和哑巴性口打交道了,更不在牛长江队长那里说牛群的工分高了。

这一刻,牛长江已经坐在了副驾上,他实在难以想象,这个三十年前只有县委书记才能享有的待遇,在三十年后自己就实现了。年逾六十的牛长江明白,这个不足七百口村民的村子,就好像一部活生生的教科书,从童年开始,在他的视线里,留下了太多的记忆。这个村子里的每一棵树,每一个老人和孩子,每一栋房屋的改造和重建,都一一刻印在自己的脑海里。它就像一个石碑,任凭风雨的侵蚀和摧残,都静静地忍受无怨无悔屹立在这里。他的目光时常在村口的这棵老柳树上停滞,在他看来,伫立在眼前的这颗枯心柳,不仅仅是一棵树这么简单。不止一次,它不禁勾起自己那么些古老的记忆,它也见证着这个村子的人们,从儿童走到衰老。从贫穷走到富有。牛长江想到这里,他的儿子牛兰奎已经开动了马达。他坐在车上,车子走了几米,他示意儿子停车。他下了车来,向围观的村民说:“过去只有外国人资本家,和高级官员才有资格坐的洋玩意儿,咱老百姓也坐上了,来,过来,感受一下吧。”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无拘无束的在人空里挤过来,一屁股坐在副驾上。小脑袋波浪鼓一样环顾着车内四周。牛书贵忙上前拉下他,低声说:“皮孩子,你没听你这个爷爷说吗,这轿车是资本家,高级官员坐的,咱可坐不起。”牛书贵硬把孙子从车上拉下来。

牛书贵看到开第三辆轿车的牛兰喜下了车,笑着冲他摆手示意。牛书贵迎合着说:“这车好,挺好!”牛兰喜上前递过一支烟,牛书贵忙两手合拢,说:不抽啦,你婶死活叫我忌烟。”

“叔,咱自己有车了,以后自己家有啥事,说一声。”牛兰喜一边点烟一边说道。

“那是,那是,有事我就找你。”牛书贵一边应着,一边心想:你鬼小子葫芦里说不定卖的啥药呢。

第一章 滋味 (2)

几个爱凑热闹的好事儿的村民,他们说笑着钻进了新轿车,这对于他们来说,可是人生第一次体验。[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车子在村子的主街道上来来往往穿行了几趟,又有从家跑出一些看热闹的村民。牛书贵坚决不上他们的车,他估计牛长江也不会邀请他上他儿子的车,即使牛兰喜拿出十二万分的诚意,用力拉他坐上去,他都不肯上去。

深秋的牛家庄老柳树的叶子已经枯黄,路过树下时,牛书贵没有感觉到飘落在他肩头的那一片柳叶。羡慕,嫉妒,恨或许都有一点。怀踹着复杂心情回到家的牛书贵,坐在自家的八仙桌旁吧嗒吧嗒的抽烟。在搪瓷盆儿里用力揣面的胖老伴儿,听了牛书贵发布的牛家庄新闻之后,显得异常淡定。她转过头来说:

“哼!你有本事,也买一辆开到家来给他们瞧瞧。炕头上的光棍儿,没啥出息!”她故意把面盆震动出声音。

牛书贵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拧着眉毛生气地说:“你倒有出息,一辈子下了三个蛋,一个男娃也不会生。”像这样一针见血的话,牛书贵知道老婆最不愿听,果不其然,他的话音未落,置放在面盆一旁的牛奶般的半瓢和面水被胖老婆愤怒而又粗壮的手臂投掷过来,骂道:

“放你娘的臭屁!你不怨自个不会浮水,赖人家河弯弯。[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牛书贵迅捷的躲过飞碟般直逼自己脑门儿的水瓢,破涕而笑道:

“你个傻娘们儿,数炮仗的,一点就着。牛长江家带头买轿车,你是不知道,他那个风光劲儿,让这个上去坐坐,让那个上去坐坐,哼!有啥好显摆的,马路上比他那车好的多的是,是你有钱,不过那钱,是不是正道来的还两说呢。”

“你这个老牛,嘴上就该给你带个嚼子。你是又得了红眼病了吧。叫我说人家牛长江这辈子,在咱村算是好样的,最合格的村干部了。不沾,不贪,不赌,不花。就拿村西那三十六亩盐碱地来说吧,一亩地五十块钱公开在大喇叭上喊了十多天,没有一个有胆量站出来承包的,我说咱包下来,你个死脑筋!你说我脑子进水了,种那连草都不长的下等田,承包费都得赔上。叫谁种谁不种,到头来,人家牛长江承包了,怎么样?最初还不是发在那片地上。”胖老婆一边儿摘着韭菜说。

牛书贵提这个马扎凑过来,刚想伸手抓把韭菜一道和胖老婆一起摘,可他的手还没触到韭菜,啪的一掌,手背就被胖老婆打得麻嗖嗖的。

“去!滚一边儿去。”

牛书贵干脆坐在胖老婆一旁,在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根儿烟点上,烟雾从烟圈逐渐的扩大,扭曲变形,飘向屋顶。牛书贵心知肚明的是,在牛家庄,自己的老婆可是有名的持家好手。喂猪垫圈,洗衣做饭,生日满月,红白喜事样样会说能干。家里来个亲朋好友,牛书贵陪客人喝着茶,厨房里吱吱啦啦一响,干净的绣花布帘一撩,香飘四溢的下酒菜便上桌了,从来不让牛书贵关心厨房琐事。胖老婆的理论依然是传统保守的男尊女卑,男人上厅堂,女人下厨房。就像牛书贵在生气时,爱半开玩笑地揭她的短一样,这个体态丰满的女人,其实最怕的就是自己的男人触及到她自己内心最脆弱的那一部分。作为生在农村又嫁到农村的女人,这辈子能有什么更远大的志向呢,无非是结婚生子,延续香火,然后省吃俭用,挥洒着汗水,拼着命的挣钱为孩子攒钱。而生子,恰恰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够独立完成的夙愿。胖老婆就在这个问题上被困饶了起码有三十多年,甚至这个已经难以实现的愿望依然深深埋在她的内心,想起来就纠结无奈。

胖老婆给牛书贵这辈子生了三个女儿,大女儿牛爱莉,二女儿爱英,三女儿牛爱盼,她们都相差三岁。就在生下第三个女儿,自己又怀孕的时候。胖老婆就发现牛书贵的情绪有些低落。那一年牛书贵三十几岁,跟着一个建筑队学瓦工。那是一个夏天的深夜,晚上下了工,和几个工友剪子包袱锤,谁输了谁掏腰包请客。人倒霉的时候,百事不顺,几轮之后牛书贵出的锤,被那个年轻的很瘦,长发的工友出的布给包住了。一行七个人你推我搡的说着粗话进了饭馆儿。酒喝到酣处,他已经麻木了。酒令即使是他赢了,他也会晃着眼神和身子,一仰脖杯子见底,酒杯猛力的往桌子上一墩,说:“倒上!给老子再倒上!“

这天夜里,牛书贵没有回家。等孩子们都睡下了,胖老婆越想越觉得不放心。结婚多年来,这个男人最让胖老婆安心的就是,即使牛书贵下工再晚也从来没有一次夜不归宿。

“不行。我得去工地找找他。”想到这里,胖老婆给孩子们盖了盖床单儿。咔哒一声,悬挂在大梁中央的白炽灯泡灭了,紧着着,她又把事先备在手里的一根儿火柴划亮,点上了窗台的一盏煤油灯。

然而,就在这一刻,胖老婆哪里知道,有一对人马正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她家的方向走来。

踏着夜色,胖老婆乍着胆子,路过一片玉米地,到五里外的供销社建筑工地上找牛书贵。一番周折之后,在一个工地简易的工棚里,她终于找到了泥巴一样熟睡着的牛书贵,屋子里浓重的酒气和臭鞋子杂合的气味,充盈着整个空间。

已经怀有四个月身孕的胖老婆,一路上,让牛书贵的松软的胳膊抱住自己的头,徒步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

胖老婆和牛书贵的所有赌注都压在第四个孩子身上了,他们在思想上始终坚定不移的保持着高度的一致。摆在前面唯一的道路是继续生下去,哪怕生五个六个,信心满怀。然而事与愿违的事情,让牛书贵和村支书牛长江之间,发生了针锋相对的较量。

第一章 滋味 (3)

喝醉酒的牛书贵烂泥一样倒在炕上,胖老婆从茶叶瓶里掂了掂倒出茶叶给牛书贵沏上茶,过去喝醉的时候见了老婆的浓茶,他会咕咚咕咚的一仰脖喝个痛快。(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而这次却不然,茶杯都碰到了他的嘴唇,他却浑然不知。胖老婆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呼唤着牛书贵的名字,依然闭着眼睛的牛书贵终于慢慢地吸允茶水了,胖老婆的目光凝聚在牛书贵微微开启的唇缝间。眼前这个男人是她们全家的宝贵财富,他所受到的丝毫伤害都与她柔弱的内心紧紧相连。

当胖老婆眼看着自己的丈夫喝下一杯子浓茶,心中立刻宽慰了好多。她手里端着杯子,站起身来的一瞬,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陡然立在自己的视线里。她浑身战栗着吃了一惊,当看清楚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村支书牛长江时,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可这么晚了,牛长江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当她看到随后进屋的一帮男女时,她短暂的平静就被牛长江坚硬的口气打破了。

“牛书贵!公社计生干部接到群众举报,你家违反了国家计划生育政策,现在你们就要和公社的干部,一起去做个检查。”牛长江上前拍了一下牛书贵的腿,继续说:“好个牛书贵,你活得倒悠闲自在,每天还整个小酒喝的这个晕,快点儿起来,到公社去!”

等牛书贵抬起头来的时候,屋子昏暗的灯光下已经站了六七个人,他们除了村支书牛长江以外,都是公社的计生干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暗淡的豆粒般煤油灯光下,牛书贵看不清他们各自的脸,他们的面孔在他的视线里游离不定,晃动着,模糊不清。不知谁家的狗近乎疯狂的吠咬声,把这个难以成眠的牛家庄的宁静撕得粉碎。

这样的场景突如其来,让站立在一旁的胖老婆不知所措。她确实在生下三女儿后又怀上了,她无论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举报。这个举报人究竟是谁,眼下,她已经顾不上去想那些。这些日子,她确实听说邻村有个孕妇是在一个夜晚被拉上车,做了引产的,没想到这样的传言,转眼就降临到了自己的头上。

想到这里,胖老婆方才恍然大悟,这些人其实不是冲着牛书贵来的,最终还是得把自己带走,像邻村那个孕妇一样,把这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小生命打掉。这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呀。为了给牛家传递香火,胖老婆哪怕是豁出性命也不会放弃肚子里的孩子,因为他(她)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旦是儿子的话,毁掉的就是牛书贵一生的梦想,他会疯掉的。

胖老婆急转身,她往屋外冲去的一刹那,差点被门口的一个戴眼镜的女青年拦住:

“别,你去哪里?”

“我去把狗拴好,可别咬着你们呀。”胖老婆急中生智。

别看胖老婆已四个月身孕,此刻她却疾步如飞。她的两脚在丰硕而又沉重的身体下面倒动着,越加显得那么轻盈弱小而微不足道。她家根本没有狗,日子本来过的就紧巴巴的,三个女儿连温饱都成问题,哪有剩余的粮食喂那些可有可无的动物。不过,这个借口给她换来了一个脱逃的机会。

她闪身跨入大门南侧狭窄的过道,她孰知那里有平时攀上屋顶的竹梯。但多少年来,即使在平整的屋顶上晾晒玉米谷物,上面的活计全由牛书贵一个人打理,下面的事情由她,或者女儿们蝴蝶般的走来跑去。可这次却大不同,已经来不及产生任何顾虑,她毫不犹豫的到达屋顶的时候,呼吸亦变得紧促,整个身体像石碾一样横滚在屋顶,一动不动。

不过瞬间她又猛的抬起头,似乎忘记了或者想起了什么。她挣扎着移动肩膀,把一只手臂抽出来,两只手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握住了竹梯的顶端,一点一点直到把它顺利地拉上了房顶,她面朝夜空,总算松了一口气。

夜空中开始有手电筒的亮光晃动起来,胖老婆顶住呼吸,偶尔有蛐蛐的叫声在这沉寂的夜里,制造者唯一的分贝。

深秋的下半夜,屋顶上空弥漫着厚重的雾气,天上的星星在茫茫的雾霾背后躲藏着,像胖老婆一样也显得疲惫不堪。她开始侧耳细听北屋的动静,只有牛长江那从鸭脖里挤出来的声音,时隐时现,让她听着扎耳。

“牛书贵,你老婆跑了初一,跑不了十五。限期三天,想通了主动到公社大院计生办公室做检查,敢对抗国家政策,就处理你!”半醒半睡的牛书贵心里骂着牛长江,浓烈的酒气充盈了整个屋子,他的头依然稳稳的扎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声不吭。说完这话的牛长江,目光环视着公社干部,胖老婆看见他们开始一个个从屋里走出来,走到院子的时候,不知谁还被一个脚下的玉米棒滑了一跤,哎吆一声,屋顶上的胖老婆忙捂住嘴,险些笑出声来。

待一切归于平静之后,胖老婆小心翼翼的从竹梯上下来,她首先在大门内侧落了锁。距离天亮也没有几个钟头了,她上炕合身倒下的时候,顺手拉过被子给熟睡的牛书贵盖好。这时她看到牛书贵睁开了眼睛,往她的脸前凑了凑,用一种赞许的目光,笑道:

“刚才你到底藏到哪儿去啦?”

胖老婆用右手指往天上一指,有些得意的差点笑出声来。接着说道:

“这次,看来牛长江是和咱过不去了。”

“他牛长江算个啥,他要再敢私闯民宅,你就赶他出去!”牛书贵说。

“你怎么不赶呀?得罪人的事叫我干。”胖老婆没精打采的说。

“那有啥法呀,我不是男人?给他留个面儿呗。姓牛的毕竟还是一家子不是,尽量不撕破脸皮。”牛书贵说。

“有了,我倒想出个好主意。”胖老婆一咕噜欠起身抱着枕头说。

“啥主意?”他追问道。

“困死我了,明儿说吧。”

第一章 滋味 (4)

第二天,牛书贵家因超生被公社计生干部追查的事,成了牛家庄家喻户晓的头等新闻。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但牛书贵并不在意,他和胖媳妇在这个问题上,无论思想还是目的,都始终保持着高度的一致,并且已经秘密拟定了下一步如何应对的行动方案。至于外部关心这事的人,对于事态的发展进程,都想探个究竟,以便丰富相互见面时有趣的谈资。牛群的媳妇就是一向关心村上新闻的女人。多少年来,村里老少几乎没有一个直呼她姓名的,或许她的称呼唯有“牛群家”更让人朗朗上口。

过了霜降就是立冬了。这个节气,在农村是最清闲的时光。冬小麦在繁忙的秋收过后,也大片大片的播在了田里。棉花的采摘也过了顶盛期,凉风习习中唯有衰败的棉柴守候着严冬的来临。村口枯心柳树下,闲侃的人们,从日出到日落都能够分享着温暖而又充足的阳光。

“牛群家”便是其中之一。她自从嫁给牛群做媳妇,不久,在这个村里就有了极高的声望。究其原因,也不完全因为她娘家兄弟有着在城里做官的背景,在为人处事上她不计个人得失。村里人不知什么时候她学的裁剪,这门手艺在她身上不但无利可图,不收分文,还常常搭上针线和功夫,让人盛情难却,产生发自心底的佩服。牛群老实,在外很少言辞,在他这个家庭,自然是女人当家。

牛兰旺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儿子上到高一的时候,国家恢复了高考。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这样的好政策对于农村娃来说,真是天赐良机。可是,上学成绩一向一般的牛兰旺上到高二的时候,就倍感吃力。真是恨铁不成钢,看来依照儿子的现状发展下去,考上大学简直是天方夜谭。如果走不进大学的殿堂,一个农村孩子想端上铁饭碗,往城市里奔,还有一条路就是当兵。然而,如果没有文化,当上几年兵还得回到农村种田,这对于“牛群家”或者牛兰旺的观点都是及其没面子的事。一番冥思苦想之后,“牛群家”终于想到了她的弟弟,也就是牛兰旺的舅舅。通过他的关系,把自己的亲外甥由农村变为城市人,不失是一条捷径。还没等牛兰旺上完高中,“牛群家”已经给他儿子的未来开始谋划了。难怪牛书贵用羡慕的眼神对牛群说:

“你们家多好啊,背靠大树能乘凉。看俺家,也没个皇亲国舅的,一辈子也甭想走出这牛家庄了。”

牛群家马上辩驳说:

“你家三个女儿一个比一个长得水灵,一个姑娘就是一个小棉袄,等你们老了那才叫享福呢?”

话说到这里,牛书贵往往不愿就此继续探讨下去了。生儿生女都一样,这是在他的内心从来都会遭到反对的观点,或者他有几分憎恶说这些话的村人们,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哪里知道在农村没有儿子,没有后代的痛苦。像自己一个一个的生女儿,好久他都懒得和人高谈阔论,因为只有那些子孙满堂的人,腰杆才挺得直,说话才分贝高,底气才加倍足。

踏着夜色赶回家的牛书贵,累了一天腰酸背疼,真想倒头就睡。可是他与胖老婆的秘密工程只有在晚上才能够一点点去完成。他们决计要在内屋的地面上挖开一个洞口,地道呈“U”型进行,出口一直要挖到屋后一个做了伪装的麦秸垛旁。

“地道战呀?不行吧。”最初胖老婆提出这个建议时,牛书贵摇着头说。

“那么你就干脆等着牛长江带来的队伍抄了咱的家,还得把我拉到公社做绝育。你认了?”胖媳妇说这话时,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牛书贵。然后接着说:“我想了,跑也不是办法,跑到哪里算一站?路费吃饭都得花钱,再说咱这仨孩子咋办?”

好久,牛书贵两手挠着头皮,一言不发。最后终于眼前一亮,一跺脚斩钉截铁地说:“老婆,这事儿就听你的了。”

牛书贵挖下第一掀的时候,问拿着提筐站在一旁准备往外背土的胖老婆。

“大门锁上了?”

“锁牢了。”

“孩子们睡下了。”

“都睡了。”

“这事除了你和我,连孩子也不能让她们知道。”牛书贵再三嘱咐道。

“知道了,你赶快干活吧。”她迫不及待地说。

屋里的地面往下挖,是砖头和黄土的混合物,一下挖下去,常常会碰到坚硬的砖头。牛书贵额头上已经开始流汗了,挖下的深度还不到一米。他们刚想继续,突然听到有人敲击大门的声音。迟疑了片刻,胖老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眼,问牛书贵道:

“咋办?你说咱是开,还是不开。”

牛书贵皱着眉头果断地说道:“不开,要是牛长江来了,就糟了。”

“嫂子,是我呀。”他们几乎同时判断出敲门的人,不是牛长江,是牛群。

“不开!说睡下了,有事明儿说吧。”牛书贵说。

“他叔,俺都睡下了,有啥要紧的事吗?”胖老婆小声说。

“那好,别开了,没啥要紧事。就是给你告诉,俺兰旺要进城上班去了。”牛群说完就走了。

真是虚惊一场。确定不是牛长江和计生干部,看着眼前新垦的砖土。两个人不禁会意的笑起来。

牛群爱到牛书贵家串门,爱莉窈窕的身材和朴素的装束,衬托出年轻姑娘特有的气质。每看到越长越漂亮的牛爱莉,就像看自己的女儿一样,他心里总觉得美滋滋的。爱莉也总是把泡好的茶水,亲自递到他的手里时,亲热的说一声:“叔!你喝点儿茶吧。”这时,牛群就会把话题有意识地转移到他家兰旺的身上。“闺女,你比你兰旺哥小几岁呀?”爱莉拉长声音,眼光中洋溢着甜蜜的内容,红着脸应道:“小,是小一岁吧。”反正俺俩是同班。

“我看兰旺这孩子挺好的,一提他,你看咱爱莉那眼光表情。”胖老婆欲言又止。

“别瞎说!他们俩绝不可能。记住,再也别给我提这事。”牛书贵瞪起眼要着急的样子。

第一章 滋味 (5)

功夫不负有心人,唯有牛书贵夫妻俩知道的秘密通道终于在三天内挖通了。(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出口在屋后的麦秸垛旁,用一些旧砖遮挡着洞口,上面还特意制作了一个防雨的盖子,盖子的上面置放了些玉米秸秆,如此伪装可称得上天衣无缝。

牛长江给牛书贵一家主动到公社计生办检查的大限是三天。第四天早饭后,牛长江果然领着那些人又来了。这时候的牛书贵已经早早的出工了,家里只有胖老婆和她的三女儿,听到敲门声,胖老婆趴在三女儿耳朵边不知说了些什么,见女儿把自己交代的事情全听明白了。说道:

“妮儿,去开门吧。”

可三女儿好像依然还有些纳闷,她稍微犹豫了片刻,就照娘说的给敲门的人开门。这时候早有防备的胖老婆,早已失去了踪影。

“你爹和你娘都在家吗?”牛长江开门见山的直奔主题。

“都不在。”三女儿有些怯怯的说。

另外几个计生干部已经走到屋里,环视了一周,没有察觉出胖老婆在家的迹象。就相互对视了目光往大门外走去。边走还交流着什么意见似的。

入夜的牛家庄沉寂而宁静。牛书贵家没有电视,黑白的也要花五六百块,这对他家目前的经济状况来说,买电视未免太奢侈了。整个村子除了牛长江家有一台彩色的电视,每天傍晚,孩子们就像当年看露天电影一样用板凳,马扎把整个院子摆得水泄不通。刚吃完饭的牛书贵哪有心思去牛长江家看电视,脊背斜靠在被卷上想心事。胖老婆收拾完碗筷,弯着腰在八釿大锅里洗碗,瓷碗与铁锅发出叮叮光光的撞击声。这时,有咚咚的敲门声从大门外传过来。牛书贵麻利的从炕上跳下来,他首先让胖老婆藏到那个神秘的地方,他们都认为只有在那里才是万无一失的处所。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又是三妮儿开的大门。牛长江和计生干部被牛书贵迎到屋里,整个屋子立刻显得拥挤不堪。他们各自寻找到高低不同的座位,大有安营扎寨的架势。一个戴眼镜的矮个中年妇女,他们都称呼她程主任,她开始向牛书贵讲目前国家的计生政策和决心。强大的心理攻势丝毫不能动摇牛书贵一再坚持的决定,程主任苦口婆心的说教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心里,脑子像灌了铅一样,竭力回避着与他的意志相反的说词。他的胖老婆此刻不知怎么样了,他心里七上八下,两脚板不停地摩擦着凹凸不平的土地面。

胖老婆眼下所处的环境确实恶劣。除了潮湿以外,空气稀薄,她的呼吸几乎都很吃力,况且整个通道俨然跳进了黑色染缸而看不见一丝亮光。经过努力的爬行之后,她判断已经行进到了出口的位置。因为这里的空气充足了许多,但寒冷导致她的心率加快,上下牙齿抖动着几乎发生轻微的撞击,她想,自己此时的嘴唇一定是紫色的,如果继续呆下去,有可能会造成可怕的后果。实在坚持不住了,她用尽力气试图把出口的顶盖推开,反正出口在屋后,出去后他们也不会立刻发现自己,在这个村里生活了这么多年,随便找个地方都可以藏身。

牛群算是一个不怎么好动的人。村里同龄人的打牌,打麻将,甚至几个人凑一块吆五喝六的行酒令,他都不会参加。在牛群家的眼里他算是一个窝囊的男人。用“窝囊”这个词在妇女们中间评价的时候,其意义就丰富延伸到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的联想。往往会引发全体妇女擦眼抹泪的开怀大笑一痛。

今晚,牛群又来牛书贵家串门了。就在他路过柴草垛时,听到里面传出哗哗啦啦的响动,止下脚步细听,估计谁家的母猪跑出了猪圈,还试图在柴草里拱窝筑巢。因人胖出口过小,胖老婆卡在那里几乎动不得,同时发出哎吆哎吆的哀鸣。牛群断定搞出声音的不是猪,肯定是个人。如此寒冷的天气,一个流浪者在这草堆里过夜,还不冻死?不行,我得帮帮他。牛群上前扒开棒桔,昏暗的夜幕下,他看清了这个女人上身的轮廓和熟悉的面孔。

“莉她娘?”

牛群惊讶之余,顾不上多问什么,他拔腿就往牛书贵院子跑去,可胖老婆说啥也不让他去,牛群很快领悟到她的坚持缘由是什么。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胖老婆拉出洞口,剧烈的疼痛已经令胖老婆难以支撑。牛群一路小跑从家牵来了他家的毛驴,熟练地套上拉车。可胖老婆捂着肚子几乎嗷嗷直叫,叫声逐渐加大,她无法顾忌被人听到的后果了。她努力的往车上攀爬时咬着牙,但都无济于事。牵着毛驴的牛群忙扔掉缰绳,跑过来帮忙,肥硕的胖媳妇俨然焊接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次,村支书牛长江一帮人在牛书贵家呆了很久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即使有人大哈欠,流眼泪,都没有人第一个提出撤退。因为这是公社领导的死命令。突然传来女人的哀叫声,牛书贵一个箭步冲出屋子,紧接着牛长江跟随者一起涌向声音来源的地方。

胖老婆捂着肚子,痛苦万分。

“小刘,赶快把救护车开过来。”程主任给站在一旁的小伙子说道。

牛书贵一怔,没想到救护车早已经停在村口了。

胖老婆确实沉重,五六个人勉强将她抬离地面,担架进车门那刻,牛书贵冲上去,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还要阻止什么,被牛长江一把拦住:

”救人要紧!”

半路上,胖老婆大汗淋漓,她的下身渗出殷红的一片。医护人员只好在行程中脱掉她的下衣,为她的流产做着医学上的消毒处理,手背上随后也打上了点滴。

一个小时后,牛长江和牛群分别站在病房外徘徊,他们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爱莉抱着被子,提着东西打听娘住的房间,牛群上前接过东西并领她一道进入病房,待牛书贵从屋里走出来时,牛长江从座椅上站起来,语气舒缓的说道:

“她娘,好点儿了吧?”

牛书贵用憎恶的目光,扫了牛长江一眼,冷冷地说:

“不好!”他咽下一口吐沫,接着说道:“如愿了吧?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牛长江说道。

牛书贵猛地转过身来,握紧的拳头攥的咯咯吱吱响。他威逼着牛长江的目光,愤愤地说:

“哥,记着,你一辈子都欠我一条命,一个儿子的小命。”

听了这话,牛长江好久立在那里,再没有说什么。他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委屈,几十年来,为了配合政府的工作,自己牺牲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经历过多少反对者的谩骂和无理,无数次自己咬着牙都默默的承受了。作为牛家庄多年的村干部,他或许习惯了学会承受一切误会和委屈,每次委屈都让他的内心经受一次严峻的考验。

人世间最难相处的不是亲情,是社会上人与人的关系,而最宝贵的也是这种关系,它始终躲在幕后,在质的层面又难以量化;生活中总有些根本无法回避的无奈和隔阂,让这种关系渐渐疏远,冷冻。要溶解它,有两种方式可供选择,一种是撞击,另一种是融化,它们都藏在心里,说不定何时以何种方式呈现出来。

这时,牛长江目睹牛书贵的背影穿过走廊渐远,他右手捂住腹部,那个倒霉的地方已经折磨了他好久,他一直隐瞒着所有家人,这个对于一切都可以面对的男人,唯独不愿面对的就是那张给家人带来泪水的检查结果。

第一章 滋味 (6)

牛兰旺高中还没有毕业,就要弃学进城上班了。[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这不仅是他自己的意思,更是她娘日夜期盼的结果。生在农村的娃多上几年学,结果不还是要参加工作,最终不还得就业吗?她打心眼里庆幸自己有一个在城里的弟弟,弟弟为自己分忧解难,才使自己的儿子终于可以脱离牛家庄,真正摆脱这块贫瘠的地方,摆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单调乏味而又劳累的日子。在牛群家看来,儿子一旦和牛群一样,一辈子和土坷垃块打交道,整天围着哑巴牲口转圈儿,这辈子看到家的没啥出息。

第二天就要进城了。“牛群家”弟弟的信上说:

“姐姐,你坚持要兰旺到城里来上班,可我总觉得你应该支持他完成高中的学业参加国家高考,实在考不上咱再给他想想办法上班也不迟啊。国家恢复高考已经两年了,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这是多么有前途的大喜事啊。还是多征求孩子的想法吧。至于我这里,我会尽全力帮外甥找一份合适的工作的。如果你们全家都商议好了决定马上来城里,随时都可以叫兰旺来上班。

弟:吴国”

“牛群家”最了解兰旺,从小就不爱上学的兰旺,每天除了调皮捣蛋,就是手持棉柴棍棒冲冲杀杀的孩子王。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十岁那年,经常爬到树上摸鸟蛋。在没有门窗,摇摇欲坠,而又破烂不堪的麦场边上的场院屋里烧着吃,棉柴在屋子中央堆得像小山,不知谁家的孩子从母亲的灶台上偷来火柴,火焰烧的比孩子们高得多,他们欢呼着欣赏火焰熊熊燃起,发出劈劈啪啪的声响。没有哪个孩子顾虑火焰是否会把屋顶点燃而引发大火。一帮孩子欢呼雀跃着,共同追逐着无忧无虑快乐的童年。当年那些孩子们中间就有一个飘亮可爱的小女孩,她就是牛书贵的大女儿牛爱莉。

从小就崇拜牛兰旺的牛爱莉和牛兰旺不同,她的学习成绩在班上总是数一数二,她和牛兰旺在整个初中都是同学,并且有幸成为同班同学。像他们这种家和学校的距离在三五里路途的情况,都属于走读生。中午都不在学校吃,那时候的中学也没有食堂,即使有食堂的学校也只是把学生带来的干粮给热一下而已。走读生有很多的时间花费在了路上,除了学校的上课和课外活动,每天放了学就行走在路上。那是一条狭窄的乡间小路,弯弯曲曲,两侧是一望无际的棉田。到了冬天,棉花被棉农摘拾收获之后,曾经枝繁叶茂的棉株就只剩下干枯的枝桠了。牛爱莉常常因为一个玩笑话,或者一点小小的不愉快,就任性的弯下腰去吃力的拔下一根儿棉柴,在牛兰旺的脊背上奋力的抽打,被抽打得牛兰旺索性抱着头,眼光斜视着她发怒的样子,毫不介意的搞个鬼脸逗她开心。

就在一个夏日的雨季,他们依然结伴而行。走出学校时,西面远处的天空已经有巨大的黑云腾空而起,在熟悉的乡路上,他们疾步如飞。在往日的行程中他们都要经过那个干枯的河底,再攀爬土山一样地上到河的对岸。这是每天无法回避的路线,更是一条捷径。离河床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乌云呼啸着已经漫过了头顶,黄风卷着沙砾,远处不知哪个商家的广告牌飞向高空,然后撞击在一颗粗壮的榆树树冠上,被风摇来晃去。

一个年轻的姑娘狂风中哪里站得住脚,与风搏击着竭力的维护着自己单薄的裙摆。他们看到一个行人费了好大劲儿才勉强撑起的雨伞,瞬间就被风掠夺的失去了控制,它飞舞着,扎进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林。

牛兰旺和牛爱莉都没带雨具。任凭硕大的雨点噼噼啪啪的敲击着他们。瞬间两个人都成了落汤鸡。下坡时,牛爱莉的手主动伸给牛兰旺,于是他会意的抓牢,谨慎地一点点往下走去。这时,他们看到原本干枯的河底已经奔涌着洪水。不行,继续往下走就要面对喘急的河流。可是,站在坡道中间,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根本不可能在泥水中折回到岸上。大雨倾盆而下,泥水在脚下流淌,拉动着身体的重心。

难以想象的场景终于出现,牛兰旺和牛爱莉坐滑梯一样,在牛爱莉的惊叫声中顺势而下。好在是夏季,奔流的河水中两个人时隐时现。牛兰旺的两只眼睛即刻冲出水面,他疯狂的呼喊着:“爱莉!爱莉!”由于水的浮力和冲力,他尝试几次都难以站立。他看到牛爱莉的长发在一处水面上晃动,随后她的一只手在河面上拍打了一下,又沉了下去。牛兰旺的眼睛都红了,他毫不迟疑,冲着牛爱莉出现的位置,一头扎下去。河套里浑沌的河水咆哮着,越聚越多。他触碰到她并很快托出河面,牛爱莉喝了足够的水,但昏迷中她死死抓着他的上衣。突然,牛兰旺滑了一跤,两个人扑腾一下又跌倒在河水里。牛兰旺再次扑向牛爱莉,但是,他在河面上扑打着,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能站立。这时,牛兰旺的视线里,有一根绳索从天而降,河岸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快!用这绳子,捆好。”

已经筋疲力尽的牛兰旺,抓着绳头,他首先把这根救命稻草系在自己的腰部,然后又把牛爱莉拦在怀中。河岸上的那个男人哎吆哎吆把绳子拉起,他们终于在绳索的牵引下连滚带爬的上了河岸。好在牛爱莉也睁开了眼睛。她开始环视自己狼狈不堪的摸样,她已经注意到牛兰旺的手掌和腰部有一道红红的血印,那是被绳索勒出的血迹。牛兰旺用自己的衣袖轻轻擦拭着牛爱莉满是泥土的脸庞,她目光闪烁着嘴角露出了灿烂的笑意。

此刻,她意识不到牛兰旺环顾着四周正在寻找什么,但那个男人确实是转眼已经消失在了滂沱如柱的雨中。

第一章 滋味 (7)

即刻离开现场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呢?牛兰旺和牛爱莉自然都认识他,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怎么会是他呢?

一个牛家庄唯一一个外来的人口,没有户口本,没有身份证,又没有名字,没有一个像样的固定场所作为自己家的“脏男人”。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为答谢暴雨中营救他们的那个男人。牛兰旺和牛爱莉专门跑到镇上的供销社大商店里买来了两包蛋糕,两个罐头和两瓶橘子汁,皮包塞得满满当当。

至于他们要找的那个男人到底叫什么名字。牛家庄上老老少少没有一个人过问过他终究叫什么,从哪里来,有的人看他脏兮兮的,每日里抱着膀子,冬天打着赤脚,穿一双断了帮的鞋拖。有人顺口叫过他老藏,乍听起来似乎他姓臧,其实不然,这名字缘起于他身上脏,“老脏。”,但既然一个人单身流浪在这牛家庄,总得有个称呼,“就叫他老臧吧”枯心柳树下的人们谈论这个人叫什么的时候,就给了他这样一个不错的称谓。

老藏没有固定的家。但牛兰旺和牛爱莉知道他经常去的地方在哪里,晚上他时常宿营在什么地方。那就是牛家庄的大礼堂。其实老藏在牛家庄被发现时最初的地方可不是大礼堂,是牛书贵家屋后的那个柴草垛。

那是三年前春天的一个正午傍晚,胖老婆到屋后的柴草垛抱柴火做饭,她照例弯下腰,在黑蒙蒙的光线下,她触到一个软塌塌的东西,顿时,吓得她啊啊叫着掉了魂似的跑出去老远,她像打此路过的牛兰奎说:

“奎子!哎呀,可吓死我了,你快看看,那里面有个啥?”

奎子是牛长江的儿子牛兰奎。[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他上前扒开柴火,拉出一个脏兮兮的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来。他脸上脏垢的原因,夜色中透过两只眼睛,还可以判断出这个男人大致的轮廓。他穿一件军绿色上衣,袖子上闪着黝黑的亮光,下身一条蓝布宽松裤,裆内的裤线开裂着,多久不洗的脚裸下晃动着一双开了胶的运动布鞋。这样的人,这样的情景,在这样的地方出现,人们还能说什么呢?留下几句叹息,牛兰奎和胖老婆就各自回家了。第二天的傍晚,胖老婆去屋后抱柴火时,小心翼翼地靠近,等她弯下腰时,他又看到了那个男人。胖老婆心里一紧,没有了第一次看到他的惊讶和恐怖。一个星期过去了,胖老婆每次傍晚都能在柴草垛里看到这个男人。这一天的夜晚天上阴云密布,等她睡了一觉睁看眼时已经是后半夜,大风吹的树梢响,窗户的玻璃上噼噼啪啪的敲打着雨滴。

“春雨贵如油啊。”牛群在被窝里说道。

“那个流浪汉,不知咋样了?”胖媳妇转过脸来。

“可是呢,这么大风还不走?”牛群说。

“雨这么下,他往哪走?”胖媳妇猜想着说。

“可是呢,下着雨。”牛群接着说:“住驴棚吧。”

“也行,总比淋雨强。”胖老婆应道。

牛群拉开灯,穿好衣服,又披了一件破雨衣,打开门往屋后走去。

那天晚上,当牛书贵看到那个男人真的瑟缩在细雨中,他心里好不是滋味。他把那个男人领进院里的时候,牛书贵看到胖老婆把西厢房的空床上铺上了被褥。第二天一早,胖老婆放置在那个男人身边的干粮和被褥,一动没动,他又回了柴草垛。牛长江听说村里来了这么一个男人,给治保主任说:

“村里的礼堂空着,就让那个男人住着吧。”

就这样,那个男人从此住进了大礼堂。他占用了大礼堂的一角,那些破破烂烂的东西,也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大礼堂可是牛家庄历史上的政治活动中心。在里面斗过地主,办过食堂,红卫兵开过批斗会,造反派贴过大字报,排演过沙家浜红灯记,给知青当过宿舍,还给毛主席设过灵堂,开过忆苦思甜大会,学过大寨陈永贵。牛家庄的大礼堂俨然一块历史的石碑,上面斑驳的痕迹正在向后人讲述着它曲曲弯弯的故事,讲述着它的欢乐和泪水,它的热闹和悲伤。

提着一大包礼物听说要给老藏送礼,枯心柳树下的人们都以为开玩笑,一时间笑的肚子疼。而当听了牛兰旺和牛爱莉说那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暴雨中如何被救的情景的时候,苦心柳树下的村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竟然哑口无言。大礼堂硕大的空间,角落里只是堆积着一些柴草,和一床黑棉套外露的脏被,一块石头一样坚硬的玉米饼子。牛兰旺和牛爱莉心里酸酸地,他们把带来的东西,整齐的摆放在地上,他们似乎都在想着同一个主题。

片刻之后,他们缓缓地站起身,慢慢的退去。

眼下,牛兰旺要弃学进城上班的消息,一下子又成了牛家庄热议的谈资。几乎谁家的婆娘都来道喜,来帮忙了。“牛群家”更是脚不沾地,一边应酬着来来往往的人们,一边指导着厨房里一帮说笑着的婆娘们,在摆满了盘子碗的炕沿上,开心的数落着酒席上的菜单。去供销社买酒的牛群回来了,他把大小六箱子白酒和饮料,从驴车上卸下来,整齐的摆放在八仙桌子旁边。牛兰喜也来帮忙了,他和牛兰旺都是高中在读的同学,学习成绩很优秀,全县数学比赛第一名。但他家境贫苦,爹在他十二岁那年,就病死了,就剩下娘俩相依为命。历史上的事情让童年的牛兰旺和牛兰喜依然残存着遥远的记忆。牛兰喜的爷爷是地主成分,经常在大礼堂开他的批斗会。他被一帮人掐着脖子推上来的时候,脊背几乎要弯下去九十度,胸前的大牌子是使用墨汁写的浓重的五个大字:上联是:大地主,下联是:牛在道。光批斗就够他受的了,还要经受接下来牛家庄上的贫农的指责和唾弃,甚至拳打脚踢。牛兰喜的爷爷死后,他的爹面黄肌瘦,整日里精神恍惚,他们一家子的死活当年的牛家庄是不会有人关心的,也似乎没有人敢接近他们。哪有穷人帮助地主富农的道理,再说也没有这个能力不是?更没钱帮他请大夫。牛兰旺的爹死后,他的娘得了忧郁症似的几天不说一句话,以至于后来的多少年她根本不与外界接触,只有牛兰喜出来进去的照顾她。这个从小就和牛兰旺光屁股长大的伙伴,尽管言语不多,但始终是牛兰旺最忠诚的朋友。

此刻,牛兰喜扎一条碎花围裙,手里持着两把菜刀,把汆丸子用的猪肉在菜板儿上剁的叮当响。厨房里弥漫着豆油的香味,葱花切碎后有些辣眼,一条黄狗吸着鼻子在桌子底下钻来钻去,即使被人偶尔踢一脚骂一句都毫不在意。

牛群的家里已经热闹非凡,迎来送往的不亚于给儿女们办一桩喜事。人们各自的忙活着,相互说着逢迎或者拜年的话。有人突然问道:

“牛兰旺呢?怎么没看见牛兰旺呢?”

第一章 滋味 (8)

土地承包到户以后,集体资产除了大礼堂和一些农用机具之外,就是牛群侍候了十几年的那些哑巴牲口。(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两匹马,一个骡子,两头毛驴,还有六头老黄牛。农机具中最值钱的25马拖拉机已经名花有主了。就是那个一直驾驶它的驾驶员牛德旺。下一步就是处理这些老黄牛了。得到这一消息,首先高兴的要数“牛群家”,她不愿让牛群继续这样的营生。因为牛群对于牲口的感情,远远比这个家,比她这个老婆子重要和关心一百倍。他常常在熟睡中梦游般的穿好衣服,拧着“牛群家”的脑袋,歪着头一二三数数,数完数还自言自语地说:“好,好牙口,长得挺快,明天老子赏你一瓢红高粱。”直到把‘牛群家‘的搞醒,抓起笤帚用力抽他的脊背,牛群方才缓过神来。

牛群一直闷闷不乐,他依然惦记着那些牲口。他实在不愿想像他们的命运将面临着什么。堆积在牲口屋墙根下的那些仅有的粮食和草料,是这些伙伴们仅有的食物,他的鼻子和心里一样,都酸酸的。牛长江说:“牛群啊,喂完了这些料,生产队就要处理掉这些牲口了。你伺候他们这些年了,你要想买下哪个,就选一头吧。”

听了牛长江的话,牛群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之后,又摇了摇头。他望着牛长江的背影消失在生产队的牲口棚,他感到心里隐隐作疼。牛群走到唯一的一个瘸驴跟前,它就是那头灰色驴子的后代。自从在它娘的肚子里降生出来,牛群就依依不舍得见证了它的整个成长经历。那次,牛书贵的驴车翻进了河沟,就是这个驴受了惊。那次的命虽然是保住了,但毕竟伤着了一条腿,成了一条蹩脚的瘸腿驴。牛群轻轻拍了一下它的脖颈,恋恋不舍的自语道:

“老伙计,在下就要对不住啦,你自个多保重吧。(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驴摇摇头,脖上铃铛跟着哗哗啦啦响,这响声,熟悉而动听,依然像战士的号角一样让牛群振奋不已。它习惯的冲他挤个媚眼儿,知道自己的主人又来给自己开小灶了,牛群用铁勺从布袋里把仅有的一些高粱抖动着盛满,倒在它的料槽里,用手充分搅拌着,以便和一些草料混合的均匀。离开时又摸了一下它的脊背。

牛群又在一头老黄牛的料槽停下,抚摸着它的犄角,含情默默的说:

“老黄啊,哥就要对不住啦,如果有一天,你到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地方,记着还有哥呢,可别怕,那些手里持着闪着亮光的东里的人,是给你开玩笑的,你千万别和他们对抗,更不要用你有力的后掌踢他们,不然,你会意外遭受皮肉之苦的。”说这话时,牛群的眼窗里分明已旋转着泪水。牛群最有数的是,在所有的牲口中,唯有这头老黄牛对牛家庄的贡献最大。它肥硕的身躯,可称得上力大无比,拉着大犁铧耕地,即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仰头向前,永不懈怠。最令牛群感动的是,每次给老黄牛添加的粮食,它自己舍不得吃,留给围着他又蹦又跳的小牛犊吃。牛群看了既心痛又生气,就拿起鞭子赶那些小牛犊,它们撒着欢儿的跑,屁股翘的老高。

后半夜,牛群失眠了。这个一向倒头便睡,鼾声如雷,被“牛群家”常言没心没肺的人,魔怔了似的,满脑子是这些即将离去的牲口。告别它们,就像告别自己的家人一样,难舍难分。

“牛群家”睡觉轻,鼾声是牛群睡觉的象征,没有牛群的鼾声,只看见被被子包裹着的牛群,在被子下来回折腾着,她断定牛群醒着。他几乎断定这个一根筋的男人,在为什么而纠结,又为什么而失眠。她伸手干脆拉亮了电灯,25瓦的灯泡在夜深人静的时刻也格外的刺眼。

“想啥呢,就为那些牲口失眠?”‘牛群家’的探过身来问道。这时,她看见牛群的眼角上流淌下一颗生生的泪珠,泪珠滑落在枕头上,那里已经湿糊糊的一片。

“我在想,我不能叫牛长江把它们给卖了,卖了的下场谁都明白。”牛群看着老婆说。

“瞎寻思啥呢,卖不卖你说了又不算。”‘牛群家’的说。

“等天亮了,我去找牛长江,求他别卖这些牛。”他的声音低沉,有些嘶哑。

“不卖,你把它们都牵咱家来喂?”她瞪起眼睛,此时威严的目光往往是牛群最惧怕的杀手锏。

“你睡觉吧,不用你管。”牛群正想着找牛长江要说的话,他不愿让老婆打断自己的思路。

“看你那劲,不就是几个哑巴牲口,至于吗?哎,一根牛筋。”‘牛群家’干脆把被子拉过头顶,灭了灯。第二天,牛群一清早就敲响了牛长江家的大门。他们在迎门桌两旁坐下来,牛长江问道:

“有事?”。

“嗯,集体那些活物,我看别急着处理。”牛群鼓起勇气说。

“那你有啥好主意,说说看。”牛长江点燃一根烟。

“我是说舍不得它们,毕竟都是给队上吃过苦力的不是?”说着,牛群垂下了头,声音哽咽着继续说:“那头老黄牛,才怀上小崽的。”

牛长江站起身来说:“牛群呀,我理解,你和他们这么久了,有感情。可那些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到最后卖个钱也是分给社员们啊。我知道集体已经没有粮食可喂了。”牛长江转身快步走到东厢房,提出一个口袋,沉甸甸的,递给牛群说:“把这点棒子给它们吃了吧,我的余粮也不多了,咱牛家庄各户啥样你还不知道?这回,国家把地分到户,我看是最英明的了。谁偷懒就偷懒,谁往裤裆里塞棉花就让他赛个够,谁勤快了地里自然就多打粮,谁懒惰荒了地就等着社员看他的笑话。中国目前就这么个水平,社员就这么个觉悟,所以国家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好办法来。”牛长江越说越起劲儿,说到兴头上,两手尽管比划着似乎也跟不上他的思路敏捷。

几天后,全村开大会,大礼堂内人声鼎沸。关于集体牲口问题村里已经拿出意见。性口脖子上都编上了号,写了低价,有意领养它们的农户,一户最多领养一头,现场报名,现场抓阄,现场竞价,没人竞价的头户谁抓到就按低价给集体交钱,最后由大队统一分红。牛书贵上去就抓到一头驴,驴脖子上低价是三十元,人们的目光集中到了牛书贵身上,三十元买头驴,划算的很啊。不过,很快就有人出三十五,又有人出四十,最后到底让牛书贵以四十二元的价格竞买下来。老黄牛也很快被人牵走了。最后竞价的只剩下那头瘸腿驴,低价二十五元,牛群出三十元,牛德旺出四十元,牛群刚想张嘴,被坐在一旁的老婆碰一下手臂,“你要瘸驴?”“这回我不听你的,我就要,我要定啦。哪怕回家你让我跪搓板儿都行。”“神经病啊你。”会场上鸦雀无声了,牛群腾地站起来,高声地说:“四十五!”。会场上宁静了片刻,大队会计刚想宣布,牛兰奎突然站起来,说:“我出五十。”牛兰奎的话音刚落,站在大会桌旁侧的牛长江一愣神,心想:这孩子,一头瘸驴,和你牛群叔挣个啥。牛群憋着劲儿,还没等抬起屁股,就被他老婆的一只手紧紧捏住,疼得他直翻白眼。就这样,牛兰奎最后买下了那头瘸腿驴。人们唏嘘着,那是一头不会干活的造粪机器,好驴才四十二,出这个价钱买它,有病!

第一章 滋味 (9)

沿着崎岖的乡间小路走向辽阔的田野,要路过一个河水清澈的荷塘。(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夏日的荷叶绿得醉人,参差不齐的点缀着静静的水面。荷花还没有盛开,正含苞欲放的在微风中向路过的人们招手。尤其岸边多年的垂柳,也伸长了手臂,和水面上游走的成群的鸭子一起,嬉戏着打闹着扰动着原本平静的荷塘。

夏日的乡村尽管热的出奇,但荷塘边气候宜人,比喧闹的城市惬意清凉了许多。垂柳树上那些快乐的知了家族,享受着夏日的阳光,贴附在高处的树干上尽情的练嗓。这声音对于牛兰旺来说,最熟悉不过了。从有记忆开始,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一晃他聆听了十八年。他从不认同爹的说法,说这些知了的鸣响是噪音,整天滋滋响,午觉都睡不踏实。牛兰旺却恰恰相反,他会在众多知了的合奏曲中进入梦乡。

荷塘边的小路弯弯曲曲,通向一片玉米地,玉米还没抽穗,但茁壮而旺盛,和牛兰旺的前胸一样高,玉米地被这条小路分隔成两半,玉米宽厚的叶子伸展着,和本来就有些狭窄的乡间小路争夺着地盘。前一天,在决定弃学进城的那一刻,牛兰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和牛爱莉见一面,他和她约好在这个相对僻静的地方见面。牛兰旺手腕上没带手表,那是干部和富人的象征,也是牛兰旺向往已久的。买一块上海钻石牌手表,要花一百二十五元,相当于一辆大金鹿自行车的价格。就是整个牛家庄能带上上海牌手表的也没有一个人。(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中午十一点半是和牛爱莉约定的时间。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但从开始他就不赞成他爹和她娘搞什么欢送,摆几桌酒席。可娘执意要做,娘在这个家基本上说了算的。她用裁缝的手艺把全村的婆娘,几乎全笼络到身边。哪一家没有孩子大人,哪一家每年不扯上几块布料,在过年前给孩子们换件新衣呢?可是只要有本村的婆娘找到他,她会有求必应,不收取任何费用。娘吃了亏,可赢得了人气。那些婆娘们在一起,除了做一些活计来占用着时间,张家长李家短的相互交流着传播着各自的新闻。听说兰旺要进城了,婆娘们兴高采烈的非要来热闹热闹,牛群家一高兴,就答应下来。婆娘们进门自然都不空手,有的提着自己枣树上打下来晒干的枣子,有的干脆抓一只自己养的老母鸡,有的提一蓝子鸡蛋,一时间牛兰旺家的堂屋摆满了一地。‘牛群家’其实不在乎这些东西,她在乎在村里的人气,自己的威望和尊严。

“摆上几桌酒席,相邻们在一起吃顿饭,说说话,热闹热闹。”‘牛群家’把这个想法给牛群通报的时候,其实她已经决定了。既然决定了的事,牛群只有听从安排就是了,他从挑理,也无怨言。

等了一会儿,牛兰旺的心理忐忑不安起来。他自语道:“和牛爱莉的第一次约会她不会失约的,一定不会。”。他想,自己选择了这个幽深的玉米地,她会不会误会或者产生一般女孩子常有的恐惧感和安全方面的考虑。他焦虑的朝着路的两侧望去,除了玉米的叶子,怎么也看不到那个自己要等的人。他不会怀疑自己在时间上的预测,从家里八仙桌上的座钟的指针指向十一点一刻,他就从乱哄哄的人群中逃出来。那些客套和奉承的问候,他宁可没有,或灌不进自己的耳朵。甚至他准确的计算过从家到玉米地的时间,为此在头一天他专门示范过一次,结果只用了十二分钟。也就是说,他已经提前三分钟到达玉米地了。现在肯定超时了,可还是不见牛爱莉的身影。即使今天她不来,他也不后悔在自己即将离开牛家庄去城里工作之前向她发出了这次邀请。为了这个邀请甚至他想了好久。毕竟牛爱丽现在已经是高二了,和他同校但不同班,自从结束了他们快乐无忧的初中走读生涯之后,他们各自在沉重的学习压力下,都变得寡言少语,或许是成熟了许多。但和她毕竟在一所学校,偶尔在食堂或操场相见时,距离很远摆摆手,有一回他看到她兴奋地几乎跳起来,冲他弄个鬼脸,把舌头长长的吐出来,两手扒开双眼逗他开心。上课铃响了,那就是军号,不管你正做着什么,都会拥挤着相互撞击着往教室里跑去。在那个年月,男生和女生即使同桌,一年到头也说不上几句话。他们似乎都戒备或惧怕着对方,即使有想交流的愿望,也怕换来非议的目光。因为双方的一个眼神,一句话,有可能招来全班乃至全校关于某某男女生恋爱的传言,这新闻会很快升腾到空中,长了翅膀一样飞翔,愈演愈烈,直到把这两个人的心彻底伤透,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

牛兰旺躲着步子,有些焦虑不安。阳光洒在玉米叶子上,微风吹过,叶尖儿摇摆着,一股田野里特有的清香和甘甜的味道扑鼻而来。他开始迷恋这样的气息,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去,就意味着嗅不到这里的清新空气了。怎么会呢?他几乎不愿继续想下去,他弯下腰先吻了一下那片叶子,又把手掌搭在那片玉米叶子上,他似乎感受到了叶子传递给他的绵绵的爱恋和不舍。“好朋友,让我们握个手吧。”说这话时他嘴角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睛突然被一双纤细白皙的双手蒙住,同时他听到了玉米叶子窸窸窣窣的声音。

“爱莉,吓死我了,牛爱莉!”牛兰旺兴奋地几乎狂叫着,试图摆脱或掰开被死死捂住双眼的手掌。但还是无济于事。没想到,早已潜伏在玉米地里的牛爱莉,这个一跃而起的动作,把正在陷入沉思的牛兰旺着实吃了一惊。“还是那个牛爱莉。”他想。在农村长大的牛爱莉,骨子里似乎永远抹不去男孩子的性格。小时候她就极其羡慕像牛兰旺这样的男孩,她几乎问过她爹牛书贵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爹,为嘛你不叫俺是个男的呀?”

这样的问题一出口,还没等牛书贵张嘴,胖老婆在一旁抢答道:“女的比男的好呗。”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个弟弟呢?”她闪着眼睛追问道。

第一章 滋味 (10)

胖老婆转向牛书贵,说:“问问你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牛书贵搔着头皮,随口说道:“男的比女的有劲儿。不过,看你这么有劲儿,所以咱家又不愿要弟弟了。”

“你骗人,不和你玩儿了,还是找兰旺好玩。”于是,她在懵懂中看着全家人目送她出门。

“兰旺哥,听说你要进城上班儿了?”她放下手来,用力踢飞路上一块核桃大的砖块。

“你听谁说的?”他看着牛爱莉越加端庄俊俏的脸庞,心里甜滋滋的。

“你爹呗。他昨晚去俺家了。再说全村人哪家不知道,今天中午我娘还提着点心往你家去庆贺呢。今天中午我也上你家蹭饭去,不欢迎啊。”牛爱莉眉飞色舞地说着,看着兰旺的表情。

“说什么呢。其实什么庆贺不庆贺的,全是我娘闹的,自个在那瞎折腾。”牛兰旺埋怨道。

“不能这么说,婶儿不也是为了你好嘛,你得理解当娘的心。”她说着,一只手触到他心的位置。他转过脸,看着她一双闪亮的会传神的眼睛。一种冲动油然而生,他想握住她的手,可已经来不及了。她指着天空说:“你看天上的两片云彩,刚才还离得那么远,一会儿就合到一块了。”牛兰旺的视线也不由得随着她的手指往天上看。

“可不,刚才还离得远,这就靠在一起了。[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说完,牛兰旺直视着她的目光。他看到了她脸上一下子红润了。她抢先说:云彩又不是人,靠在一起,也会被风吹得老远,说不定还会被风吹散。”

“我看不会,因为他们在天上一个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飘来,他们都有一双理想的翅膀,一路携手相伴,一个在前,另一个紧跟在后面,他们谁都离不开谁,谁也不愿离开谁,怎么会说分就分呢。”牛兰旺边说边注意到她洋溢着青春的留海,这个清秀的女孩越来越漂亮了。沿着曲折的小路,不知不觉已经快走到路的中央了,玉米地的深处静悄悄的,太阳在那片云彩后面害羞的躲藏起来。

“上次中考,考得咋样?”她用肩膀碰了一下他的手臂说。“别提啦,出笑话了。你知道我的数学强,语文差,那作文的题目是:我的学校。其实挺简单的,可是我做完了前面的乱七八糟的填空题,判断题啊,造句什么的,到了写作文的时候,我脑子就开小差了。满脑子都是城里我表哥的作派:留一头的灭耳长发,穿一身最新潮的牛仔装,在城市宽敞的马路上骑着自行车,猛烈地肆无忌惮的晃着身子,嘴里吹着口哨。我真羡慕我的表哥呀。可想着想着,一看时间,坏了,离交卷还有二十分钟。我那个急呀,我慌神了,哈哈,没想到我急中生智,憋出了一首诗。”

“啥诗啊,快说给我听听。”他一直手扒着他的肩头。

“我想想啊”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吟道:“那题目是:

当我

当我走进我们的校园,

学校的操场大又圆;

当我踏上学校的林*******学校的垂柳粗又高;

当我饥饿的奔食堂,

那里的环境乱差脏;

当我躺在宿舍的大炕上,

只看到我七天的窝头挂墙上;

当我为考试心发慌,

渴望着上帝来帮忙。

“哈哈哈,这什么诗啊。不过,仔细品品,还有些个味道,没想到你还真有点儿诗人的天赋哩。”她开心的笑着说。

“你不是在夸我吧,你要知道,这次我的语文才考了四十八分,作文零分,可怜呀。拿到卷子我就急了,去教务室找那费老师。费老师正在批作业,她的眼镜下垂,差点就从那鼻子上滑下来,有些生气的说:“牛兰旺,我正要找你呢,你看你的作文,作文就是作文,命题作文题材不能变的。记述文就是记述文,不是诗歌,更不是打油诗。这叫跑题。”她静坐了一会儿,从上往下打量着我,说:“不过,你的,你的这首小诗,我觉得还有点意思,就拿给校长看了。校长一看不要紧,惹皇上动怒了,当场下令非要开除几个食堂工作人员,坚决把卫生搞好。吓得食堂那些师傅们呀,当场一个个就差下跪了。这不,校长正给食堂的人员训话呢。’哎!真是的,我的一首小诗搞得校长也坐不住了,整的我哭笑不得。”他接着说:“你知道咱那个教历史的王老师吧,她的声音绵绵的,甜甜的,一上历史课,好些学生就呼呼地睡觉。她讲她的,你睡你的,她讲完课就走。有人反映后,校长就很生气的到课堂验证是不是她上课有问题。那一天又轮到她上课啦,上了一会儿,我瞅了瞅校长,校长也睡着了。那我也睡吧,忽然我的头部遭到疼痛的一击。我急忙抬起头,惺忪着眼睛,不知所以然。所有同学都看着我笑。原来正在黑板上写字的王老师,看我睡觉,一回手,粉笔准确无误的打到我头上,当时就起了一个大包。”

她摇着他的手臂,说:“哈哈,校长爱睡觉是出了名的。”他借势抓住她的手,她说:“我给你说一个吧。我们班那个女同学叫李珍,长得可漂亮了,也就是那个有名的校花。前排的男生就爱找茬和她搭讪,逗她,甚至有时还坏坏的握住她的手不松开。这回,他又回头借他的橡皮用,借就借吧,又抓住了她的手,她急了,她抄起桌上刚刚削好的钢笔头,像玩飞刀一样扎在他的脸上,铅笔尖扎的老深了,铅笔头在他的脸上晃了晃,钢叉一样竟然没掉下来。”

哈哈哈,他们开怀大笑起来,笑声在玉米地上空飘荡,笑得他们前仰后合。可兰旺突然收住笑容,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地,他赶紧松开紧握住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有些什么。

她会意的笑着,捏住她的鼻子,说:“兰旺哥,我确定,你是世界上最大个的坏蛋。”

第一章 滋味 (11)

“哈哈,也就是你敢这么评价我。(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其实,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男人,将来如果哪个姑娘有福分,选择嫁给了我,他就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他怒着嘴,往上挺了挺被她已经捏出泪花的鼻子,说道:“你真的要半途而废,独自一个人去那个陌生的城市,你连一点儿牵挂都没有?”说这话时,她的眼里分明是旋转着泪水。

他似乎看到了她的样子,可他的脸转向一边,尽量回避她的目光。或许是他缺乏足够的勇气,把那个即将破壳而出的话题大胆地说出来。可他终于咽了回去。自己是一个逃兵,已经面临着高二的下学期了,距离高考整整一年的时间,自己连坚持下去的勇气都没有,怎么好意思和眼前这个前程未仆的爱莉深入那个根本不能轻易触及的话题呢。或许他已经读懂了她的眼神,并珍视她的单纯,像水晶一样的透明。接下来她所面临的是巨大的高考压力,自己绝对不能把她推向一个火坑,当那团蕴藏着巨大能量的熊熊火焰一旦燃烧,注定会一发而不可收拾。影响了高考,就意味着波及她的前程,一旦那样的话,自己即使为他所付出的代价全部买单也于事无补。

想到这里,牛兰旺定了定神,用相对严肃的腔调说:

“牛爱莉,明天可能我就去城里了,真的,其实这不是我娘和我爹的意思,主要是我的意思,学校的那种吃饭学习睡觉三点一线的日子,我想起来就感到头痛。再说,你知道,我的成绩一直不好,不像你,全校都是挂了名的尖子生,你爹和你娘在你身上都给予了很大的期望。我也就这个样了,唯一庆幸的是还好有个在城里的舅舅帮我,我真不知道从今以后我的前途是什么,但我知道自己是个没有毅力,没有耐性,和没有远大理想的人。[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随遇而安的生活或许更适合我。”

“兰旺哥,今天把我叫出来你就是想说这些?”牛爱丽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

“这支钢笔送给你,这些年我一直用它,就做个纪念吧。”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只黑色的钢笔塞到她的手里。”

“兰旺哥,今天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赠送我这支钢笔?”牛爱莉低下头。她感受到站在眼前的牛兰旺已经不是那个调皮捣蛋的天真无邪的少男了,他真的长大了,他有了自己独立的世界观,就像一只自由鸟一样,他不愿被束缚在那个自己认为枯燥乏味的单调的学生环境中。在牛爱莉的心理。没有一个人能够取代牛兰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和他在一起,她可以无拘无束的思想,说什么甚至可以嘴无遮拦。他的每一句话,或者他的嗓音都会成为吸引她,接纳他的理由。她猛地回转身,面对面的立在他的前方,两手伸过去,一手一个,揪住他两边的耳朵。说:“你是猪,你是笨猪,我撕了你的猪耳朵。”

太阳确实躲在云彩后面了,那些起伏不定的云彩,在天上无忧无虑的飘着,一会儿聚在一起,一会儿又会被风吹走,甚至飘到很远的地方,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再见到它。

已经走到玉米地的尽头了,他们竟然毫不知觉。突然有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从近处清晰的传过来,打断了他们的思路。听到那个女人酸酸地说:

“呀!是你们俩呀,真是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谁呢,大中午的,跑到这么僻静的地方来,来这说悄悄话吧。”

“你是来?”牛兰旺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人,她是牛六的老婆。

“这不,家里喂着兔子,没草吃了,割些草给他吃。”牛六老婆回应道,眼光还不时的打量着站在牛兰旺身后的牛爱莉。

“六哥呢?”牛兰旺问道。

“别提他了,他哪里还有这个家啊,从分了地,除了麦收在家割了几天麦子,没等压头场呢,就没影儿了。找男人还得找像旺旺这样的,多踏实啊。”她把头转向牛爱莉,笑着说:“是吧莉莉?”

牛爱莉淡淡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牛兰旺知道牛六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不务正业。生产队上除草,他老是庄稼和草一刀切,没少挨队长牛长江的骂。不仅干活笨拙,还懒惰的出奇,据说他爹死的时候留给他一头牛,他的牛棚从来没清理过一回,后来牛棚里的牛粪多的牛都站不起来了以后,干脆连牛带粪一起卖掉。他老婆起初说他,后来骂他,再后来他就在外面喝醉了酒,借着酒劲儿打她,她跑到娘家去,他从来不接。来去自由。对两个孩子也从不过问。他几乎常年保持一种头型,就是那种介于光头和平头之间的样式。稍有些胖的身材,走起路来总晃着膀子。

牛兰旺回到家的时候,他看到他爹正在往各个酒桌上分酒。瓜子和糖果自然是有的,盛放在桌面上的盘子上。这倒成了一群孩子们的美味,他们各自毫不客气的张大手掌,很劲儿的一抓,再做个鬼脸儿,便塞进了裤袋里。六个圆桌几乎座无虚席。牛长江也来了,他穿了一件崭新的白色上衣,平日里下巴上那些黑白相间的胡须不见了,变成了青色而洁净的胡茬。上菜的时候,牛群凑近儿子的耳边小声说:”你刚才不在的时候,可把你娘急的不清,这会儿,她打发好几个婆娘去找你了。快去找找她,给她见个面。”

话音刚落,牛兰旺就听到娘在远处喊:“旺旺,你这个熊孩子,跑到哪里了,呆了这么久。快,把酒酾上,帮着你爹上菜。”

他疾步跑到厨房,见牛兰喜正在爆炒一道菜。炒锅上空火焰高高腾起,屋里的油烟辣味,香味混合在一起。他上前拍了一下牛兰喜的后背。都顾不上说什么。这时,牛兰旺看到牛爱莉已经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他端菜的姿势极其优美,从牛爱莉身边路过的时候,他们相互挤了个媚眼。他把菜送到牛书贵身边的时候,说道:“叔,你过来啦。”走了两步,又转回身问道:

“俺婶呢,也过来了吧?”

“来啦。”牛书贵环视了一周,说:“那不,在那儿里。”

牛书贵选择了牛长江旁边那个桌,尽管他进门时牛长江主动给他打招呼,他也只是淡淡的点一下头,脸上看不到丝毫表情。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和牛长江之间缺乏可以切入的话题,与其尴尬的僵着,还不如分开。牛书贵在八爷旁边落了座,落座时他握着八爷的手,亲热得像同龄人。八爷不姓八,更不是排行老八,因为他曾当过土八路,村里人便这么叫。八爷要比牛书贵大好多,他的头发已经染了近一半的白发。这个牛家庄最有资历的老人,俨然一块历史的碑刻,身上承载了那么多斑驳陆离的故事。

“牛群家”给牛群说:“一会儿开席的时候,你得发发言,说两句。”

“说个啥,我不会说,你愿说,你说,整天家见面,有啥说的。”牛群说。牛群就怕在公共场合讲话,大半辈子和哑巴牲口搭伙,说啥是啥,没有对错,可人就复杂,哪句说的不对了,不好啦,说三道四的,所以他就懒的乱讲话。

“你个死猪,上不了台面。这种事还是你们男人说好,我一个妇女家。”她坚持让牛群说。牛群很为难的点点头,算是勉强答应下来。

尽管来的晚些,牛六老婆也来道贺了,还拿了十元钱,硬塞给‘牛群家’说,平时你给俺做了两条裤子都不要钱,也没拿啥东西,这就算是一点意思吧。她被安排坐在妇女席上。她和两侧的婆娘们有说有笑。她的嘴足够巧,竹筒里总存不住豆粒儿。

第一章 滋味 (12)

就要开席的时候,‘牛群家’给牛群使眼色,让他来个开场白,也显得这场面更加庄重和体面。[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这下可难坏了牛群,牛群在一旁憋得脸红脖子粗,都想不出自己该说什么好。顶着老婆的压力,即使硬着头皮也得面对。牛群端起酒杯,他首先站起来,沉思了好大一会儿,说道:

“今天,大伙来捧场热闹热闹,啊,热闹热闹。这个,兰旺就要去城市里上班了,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大伙吃好喝好。来,干杯!”牛群坐下时,没忘了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牛群家’坐在女人席上,和几个妇女一同瞅着牛群,等牛群坐下来时,她说:“你们瞧瞧,俺家这头笨驴。”这话,倒引来她们那桌上的婆娘们,好一通开怀大笑。

‘牛群家’又来到牛长江的椅子后边。捅捅他的后背,说:“长江哥,该轮到你说几句了,你的话是官话,大伙儿爱听。快点儿,说说。”牛长江扭过头来,说:“我就不说了吧,这又不是队上开大会,我随便儿表态,这?”

“你快点儿吧,别这呀那的。还摆架子是不是。”她催促道。

“那好,既然叫我说两句,我就说两句。不过我说话不影响大家伙喝酒,也别耽误大家伙吃菜。”他没有站起身,就坐在座位上,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

“今天有这么一个场合,大家伙能坐到一块来共同庆贺牛兰旺就要去城里上班,我们表示欢迎!对咱们牛家庄来说,这也是一个大好事。哪个村走出去的人多,就证明这个村里的能人越多。现在国家政策这么好,我希望咱村现在的高中学生,努力学习,争取在不远的将来,我们牛家庄能够出他一两个大学生,大家说好不好?”牛长江故意把最后一句话的口气加重,等待着如雷般的掌声。[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好!”

掌声。。

‘牛群家’带头鼓掌。可牛书贵没有鼓掌。他认为凡鼓掌有两层意思。一层意思,就是表示支持讲话的人,第二层意思,就是支持这个人的讲话内容。因为他不支持讲话的这个人,所以你讲得再好,都是个零。

“兰旺,倒酒!兰旺!这孩子又上哪去啦?”‘牛群家’的目光搜寻者,刚才还在端菜的牛兰旺。这会儿却又消失在了热闹的场面中。

那么,此刻的牛兰旺到底去了那里了呢?他确实已经离开了那个嘈杂的,虚伪的,世俗的,多余的所谓的庆贺。起码在他的内心是这样的想法。无法改变。荷塘还是那个荷塘,道路依然是曲曲折折的,或许他真的迷恋上了那块难忘的玉米地,但他的确又一次走在那条刚刚走过的小路上。不过这次,只有他一个人。一个人决定了的事情,当真的要面对的时候,心里总是觉得很忐忑。这个决定他真的无法断定它的对与错,但沿着它第一部开始走下去,究竟会是什么结果,是好是坏,只有让历史去验证,自己去书写。好在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正面临着人生的十字路口,选择继续,还是放弃只有一念之差。支书牛长江的讲话,确实给了他很大的震动。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大学梦想是每个为之奋斗的农村孩子共同的目标和追求。选择放弃,就是放弃了选择。放弃了,也许自己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兰旺,等等我。”听到喊声,牛兰旺回转身来,他看见牛兰喜,几乎一溜小跑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兰旺,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自己在这儿想啥呢?快回去吃饭吧。”

“我不饿,你吃了吗?”牛兰旺说。

“和你一样,我也不饿。”牛兰喜眯着眼,笑着说。

“叫我闹得吧?”牛兰旺关心地说。

“也算是吧,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跑出来,你知道你又一次离开这个场合,你娘心里会多么别扭啊。”牛兰喜开诚布公的说。

“我就不明白了,我娘想一出就是一出,怎么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搞什么庆贺,丁点的事,叫他这么一搞,你知道我多么没面子呀。你听听人家支书怎么说的。还叫这个讲话那个讲话的,整的好像开政治局会议。牛兰旺越说越激动,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哽咽起来,说:“哎,娘啊,你叫俺省点心吧。”牛兰喜一把把他拉起来,说:

“这事做的好与不好,那是老人们的事,你别老是抱怨他们,他们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吗?你知足吧,兰旺,你知道我多么羡慕你,有爹,有娘。”牛兰喜的眼睛已经红红的,说:“我爹死的那年,我才五岁。那时候我不知道什么叫死,一些人抬着我爹走出村子的时候,我还蹦着跳着好奇地问,你们要把我爹抬到哪儿去,可那几个人什么都不说,抬着我爹一直往前走。等走到村北那片草洼里,把我爹推进一个已经挖好的土坑,往坑里扔土的时候,我急了,扑过去说:把我爹放在这里干嘛呢?有个人说:他死了。我狠劲儿抱住他的裤腿,哭着说:他没死,他正睡觉呢,不能埋,你们不能埋我爹呀。旁边有个人怒怒地说:把这个地主羔子,整一边去!”牛兰喜擦去眼泪,接着说:

“后来,我才知道,我爷爷是地主,从此我就成了地主的后代。我爹死后,我娘就得了忧郁症,直到现在。你多么好,有这么好的娘,有这么好的爹,有这么好的一个家支持你,还有你的舅舅帮助你。多叫我羡慕。”

牛兰旺紧紧握住牛兰喜的手,说:“好啦,再不说那些伤心事了。你和爱莉学习成绩都很好,就努力往前奔吧,别向我学习,千万别放弃。国家不会埋没人才的,你大有希望。”

他们面对面站着,又走向前来,各自伸出一个手掌,笑着,重重的击了一掌。

树梢和闷热的空气一动不动,唯有树丫上的麻雀跳着,叫着,打闹着。它们们总是结伴而来,又唧唧喳喳叫着振翅远飞。此时的牛兰旺正惦记着他娘,他告辞了牛兰旺,根本听不进牛兰旺叫他回家吃饭的意愿,他一只手摇着上衣,往家奔去。看着他的背影,牛兰旺对这个同龄的小伙子又一次增加了由衷的敬意。是啊,和他的状况相比,自己有个父母双全的温暖的家,有个在牛家庄理直气壮地贫农出身。这确实是一种幸福。

回家的路上,只剩下牛兰旺自己了。他的心情平复了许多。每个人,当他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的时候脑子里或许都有短暂的挣扎。就这么想着的时候,他斜插进裤袋里的右手,突然触到一样东西,软软绵绵的,他索性掏了出来,原来是一块洁白的手帕,手帕的中央还绣了一对鸳鸯,鸳鸯一大一小,一前一后,紧紧跟随着。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牛兰旺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快,而他的心里却涌动着阵阵暖意,顿时又凝聚起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第一章 滋味 (13)

牛书贵全家共分到了六亩田,这让他欣喜不已。[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可这终究只分到了四口人的地,小三属超生人口,非但没地,就连户口都没给上。牛书贵硬着头皮找过牛长江,可牛长江说这事公安管,到了公社的公安问,公安说要计生部门的证明才行,又到了计生办公室,那个程主任正看报纸,抬起眼皮,带答不理的说:

“你是哪个村的?”

牛书贵心想,这个人的记性不大,忘性还不小。那晚用急救车把自己的老婆送医院,路上流了产,竟然记不得了。牛书贵客气的说:

“你是程主任吧?俺还没感谢你哩,那晚真多亏了你,俺老婆才没危险。”牛书贵这一提醒,程主任总算想起来了,她把自己杯子里的水倒满,平静的说:

“计划生育不是小事,这事我给你们反复讲,你们就是不听,专门与政府的政策对着干。”她吮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要给小三落户,不是不行,不过你们夫妻商议好要做结扎,做完了结扎,户口才能上,明白吗?”

“明白,明白。”牛书贵点着头,退出了程主任的办公室。

回到家的牛书贵,满脑子是程主任高高在上的训话。孩子们都各自上学去了,胖老婆把饭摆好,牛书贵坐在那里没有一点食欲,烟头抽了一地,伸出手想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拽根儿烟,胖老婆说:

“饭我都摆上了,你还抽!”她过去把那盒烟,推进了桌子里面。

牛书贵抬起头,瞪起眼珠子,吼道:

“你吃吧,饭我不吃啦。”他到底抽出了一根儿烟,划火柴,可那火柴就是擦不出火花,气得他甩手扔掉,两眼扫寻着,胖老婆从炕席地下拿出一盒火柴来,递给他。(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他爹,我知道你撑起这个家可不易,可有再大的事,就是天塌下来,咱也得吃饭不是?”胖老婆就是这样一个人,见自己的男人发愁,他也会跟着愁,男人欢喜自己就跟着高兴。饭上了桌,静静的冒着热气,胖老婆索性立在牛书贵跟前,看他这今天变成这幅样子,心理焦虑不安。她赶忙跑到厨房,厨房里顿时传出吱吱啦啦炒鸡蛋的声音,牛书贵的那根儿烟还没抽完,一盘葱花炒鸡蛋和一盘油炸花生米热乎乎的端上来。胖老婆从桌子底下拿起半瓶酒,倒在酒樽里,又把酒壶蹲在掉了瓷的茶缸里。

“喝点酒,解解乏吧。”胖老婆看着牛书贵的表情。

“今天我去公社了,给小三上户口,必须结扎。”牛书贵接过筷子,喝了一口酒,辣的张大嘴,又说道:“这回,看来脱不过去。”

“结扎就结扎,反正咱也死心了。”胖老婆你要了一口馍,萝卜咸菜嚼的嘎蹦脆响。

牛书贵连着喝了两盅,呛着了,他弯下腰去拼命地咳嗽。胖老婆给他垂着脊背,念叨说:

“邻村的张良家,和咱的情况一样,三个女娃了,不死心,还要生,跑到东跑道西,不敢在镇上的医院生,结果大出血没得救了,只保住了孩子,可大人永远没有了。”

“要不是牛长江逼咱,咱儿子早顺利的生下来了,哪会到这个地步?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有时,我真恨不得拿刀剁了他。”牛书贵耿耿于怀地说。

“已经这个样了,不去想那些。牛长江可能也有他的难处。”胖老婆宽着他的心说。

听了这话,牛书贵把酒盅往桌子上猛地一蹲,说道:“他有啥难处,他就是诚心想整治我。报那一年的仇。”

“那都多少年的事了,你还提起他,人家早就忘了。”每到牛书贵肝火上冲的时候,胖媳妇总是竭力的帮他解围,降温。

而牛书贵所说的报仇从何说起呢。

那是五年前的一个盛夏,麦子成熟的季节。麦子抢收大会战已经拉开序幕。麦田里人山人海。牛长江比牛书贵大一岁,凡是当官儿的,就肯定制造情绪。当年的牛书贵血气方刚,争强好胜的他,割麦总是打头阵,甩下他们一大截。牛六说:“牛书贵干活又麻利又快当,才配当咱队的队长,牛长江整天光知道敲牌子下地,瞎指挥,没啥真本事。”牛六说话直,常常最无遮拦。没成想,这话恰恰被悄悄来到近前的牛长江灌进了耳朵。他误以为牛书贵在背后鼓动社员造他的反。如此下去,这还了得。他把上衣一脱,甩向一边儿,厉声说道:

“今天,既然你们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面对这么多站立的麦子,咱就来个割麦比赛。赞成的举手!”牛长江注视着众人,似乎都怯怯的,不敢回应牛长江的挑战。

这时,牛长江一把拉过牛六,说:“是你小子,在这里满嘴里喷粪,背地里说三道四。你干活操蛋,不知跟谁学会了闲扯淡,是牛书贵教给你的吧?”

牛书贵站起来,走向牛长江,心里充满了不满,眼睛里冒着火:“刚才你说的那些话,前边儿我都没听见,就当你放了个屁。我就听清了后边的一句,我想叫你再重复一遍。”

牛长江毫不示弱,振振有词的说:“叫你们在这割麦,不好好干活,还说我的坏话。牛六刚才不是说你才配当这个队长吗?他怎么不说别人。你想叫我重复刚才说过的话,我现在就说给你听听,就是你在背后挑拨离间,就是你教的!”

话音未落,牛书贵的拳头已经重重的闷在牛长江的鼻子上。牛书贵鼻子一酸,两眼金花四溅,他左手抹去鼻血,狮子般猛扑过来,两个人瞬间纠缠在了一起。众人费了好大劲才把他两拉开,被拉开的牛长江气呼呼地从地上抓起一把镰刀,都以为他要手持镰刀,报牛书贵一拳之仇。没想到他冲着牛书贵说道:“有种的话,今天就比试比试。”牛六递到牛书贵手里一把镰刀,说:“哥,你一定不是缩头乌龟!”

“比就比,谁怕谁?”牛书贵站在牛长江身旁,他的对面就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麦子已经在阳光的烘烤下变得成熟而枯黄。没有任何开场白,牛长江已经弯下腰去,他的镰刀已经在手里飞舞着。难怪被人议论,有好久他自己确实没有像今天这样卖力气了,因为尽管队长是个不怎么大的官儿,但每天组织安排社员干农活,也确实是一件劳神的事情。牛长江从弯下腰,就没有直一次腰,他的脑子嗡嗡作响,一股无穷的力量促使他使出浑身解数,赢得今天的比赛。然而,事与愿违,事情往往向着相反的方向发展。牛长江累的已经力不从心的时候,牛书贵已经把一趟麦子割到了尽头,远远地在地头上点燃了一根儿香烟,吧嗒吧嗒得意的吸着。

那一次,牛长江是彻底的输给了牛书贵。随后,牛长江基于面子上的尴尬,努力提名让牛书贵当队长,但牛书贵说啥都不应。一晃五年过去了,村里的人们虽然没有忘记他和牛长江那次格斗,但也很少再有人提及。

牛书贵斟满最后一盅酒时,胖老婆已经在锅台弯着腰叮叮光光的刷锅了。她正在盘算着结扎的事情,这个手术说什么也得自己去做,自己的男人是这个家的顶梁柱,顶梁柱就要有一个好身板儿。牛群家的庆贺喜宴上,牛六老婆凑到她的耳朵边,给她透露的关于大女儿牛爱莉和牛兰旺玉米地约会的事,她一直盛在心里,她琢磨着,这件事是给他爹说还是不说,她举棋不定。

第一章 滋味 (14)

星星还挂在天上,院子里却黑蒙蒙的,牛书贵被院子里树杈上的那只火红的公鸡叫醒。[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牛书贵没有拉亮电灯,一是为了省电,再是为了让自己的胖老婆多睡一会儿。这个呼呼大睡的胖女人,自打进了牛家门,跟了自己,就没过一天享福的日子。一个孩子三年穷,三个孩子年年穷啊。村东那块刚分的地,是多年几乎寸草不长的盐碱地,那是往年生产队的一块苜蓿地,这种长年生的牧草,喂肥了队上的骡马和牛,现如今这些牲口货物都处理了,这片苜蓿地就划分成了责任田。牛书贵也算是老高中生了,他明白酸碱中和的道理。那时候唯一让土壤变得肥沃的方法,就是多积土杂肥,用八爷的话讲,就是地里不上粪,等于瞎胡混。

月光直射下来,把院子里一棵老枣树的影子,铺设到地面上。院子的角落里偶尔会传来蛐蛐的鸣叫。牛书贵穿好衣服,他的一切动作都轻拿轻放,他担心因为自己的异常动静吵醒了胖老婆和女儿们。俗话讲:人勤地不懒。他把一张铁锨放在推车上,走出了院子。村外的公路旁长了许多杂草,他要把这些野草铲除下来,填到猪舍里去,在猪蹄的搅拌下,生成足量的氨基酸,已达到抑制和减少盐碱对庄稼的危害。

深吸一口宁静而凉爽的空气,直达心肺,令人心旷神怡。从家到村外的公路边大约一公里的行程。[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牛书贵边走边想,他想到了牛长江,这个令他有点厌倦的角色,如今却有着长远的眼光和智慧。那三十六亩盐碱地,怎么就没有人动心呢?一下子十五年不变的合同,那么便宜的地价,就连自己都没有想到,就是那么一块盐碱撂荒地,却把牛长江累的瘦了一圈儿。三十六亩地啊,都是他和一头老黄牛一前一后,一个拉犁一个扶犁,没黑没白干了一个月才开垦平整出来。牛书贵看到了牛长江这个惊人的壮举。麦子眼看着就要成熟了,他的目光一直关注着牛长江的那片地里到底种些什么。谷子?高粱?地瓜?夏播棉花?玉米?所有这些作物在生产队期间,都属于常规品种,可都没有获得高产的收成。牛书贵一直怀疑这完全取决于优良的品种。但到哪里可以搞到高产丰收的好种子呢,他认为牛长江一定有他自己的如意算盘。他的儿子牛兰奎最近不知在忙什么。

高悬着的星星被放亮的天空藏到了背后。牛书贵推到第三车的时候,恰巧和早起上田的牛长江走了个碰面。真是冤家路窄。牛长江端坐在牛车的前辕上,右手持一根柳鞭儿,吆喝着:“喔,喔!”走到近前时,牛长江从牛车上跳下来,说道:“书贵起得好早,推肥土呢?”牛书贵一愣神儿,说道:“啊,铲些草棵土。”

“这要去干啥?”牛书贵追问道,他也很想从简短的对话中获得点新奇的信息。

“哎!别提了,这个奎子真能把人活活气死。”牛长江说着走着跳上牛车时用柳鞭抽打一下牛腚,那黄牛顺从的啪嗒啪嗒迈着稳健的步子前行,牛长江吆喝道:“驾,驾!”。

牛书贵站在原地没动,似乎还想听牛长江继续说下去,因为从牛长江的表情看,他是生了一肚子气才出来的。可是牛长江已经扬长而去。牛书贵只好架起推车,继续他的行程。一路上他脑子里被牛长江的那句话充盈着,猜疑着他和儿子牛栏奎之间有可能发生的一切状况。因为想得过于专心了,以至于进家门口时,推车撞在了大门框上,搞了个人仰车翻。

听到剧烈撞击声的胖老婆,忙从屋里跑出来,她跑步时的胳膊向外伸展着,两只硕大的胸围震颤着乱作一团。

“这是咋地啦?快起来,天黑没撞上,天亮了反倒眼盲了。”她把推车扶正,这时候,牛书贵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抽打着身上的尘土。

“我说,我现在正式和你商量个事儿。”牛书贵一屁股坐在八仙桌旁,点上烟说。

胖老婆忙凑上来,其实从他进门以来,她就料到他的翻车是有原因的。她问道:

“啥事?反正不是啥好事,好事谁找咱呀?”

“牛长江家肯定是因为他承包的那块地,和儿子闹别扭呢?气得他脸都白了,说啥,奎子能把人活活气死。你猜,是不是因为那块地?”牛书贵的推理在胖老婆的大脑里旋转了一会儿,她分析道:“依我看,也不见得就是因为那块地,他包下了,也整治好啦,买来种子种上就是了。这有啥生气的。他既然说那话,也可能是因为他儿子订婚的事,说一个散一个,不是牛兰奎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嫌牛兰奎就爷俩过日子,出来进去冷冰冰的,也没个婆婆操持家务,过了门就得受苦受累,又当媳妇,又当婆婆。还得偿还给牛长江老婆治病欠下的外债。细想想,他家日子也够苦的,牛长江又当爹又当娘还顶着村上的大事小情,也够不易。”胖老婆和牛书贵说这话的时候,家里那只花母鸡从窗台的蛋窝里爬了出来,疙瘩疙瘩的叫着,她从外间的口袋里挖了一碗高粱,顺手扬向院子里,她咕咕的叫了两声,七八只鸡闻声便围拢过来,展翅争抢着地上的美食。这时,树上的家雀亟不可待的在树枝上翻飞跳跃,他们正在寻找着有力的战机,有几只家雀已经空降到鸡们的身后,奋不顾身的为食物争夺着奔忙着。

一枚热乎乎的红皮鸡蛋握在胖老婆的掌心里,她小心翼翼的放进专门用来盛装鸡蛋的泥气罐里,加上这一枚,总共是第十三枚了。罐子里这些鸡蛋,除了给女儿们吃,再就是给自己的男人干累活喝酒时才舍得吃。女儿们正是长身体长脑子的时候,唯有的四只母鸡轮班儿的下蛋,有时也会积攒不下几个,自己是绝对不能吃的,五谷杂粮填饱肚子,就是一辈子最好最幸福最向往的日子,这是她娘咽气时说给她的,她一辈子都记着。

牛书贵倒上一杯水,刚想着和胖老婆继续还没有放下的话题,牛群疾步跑进院子,身体还没跨进屋门,就朗朗地喊道:“书贵,出事了!咱快去看看吧。”

第一章 滋味 (15)

牛群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牛兰奎在家闹事呢,家里的玻璃门窗砸了个稀巴烂。[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到底为啥?”

“去看看吧,牛兰奎这个犟驴!”

牛书贵和牛群一道,二话没说,三步并作两步,直奔牛长江家。

“刚才,我还看见牛长江使着牛车去田里干活呢?怎么一小会就掐起来了。真是的。牛书贵觉得事出有因。通过和牛长江碰面时他说的那些话,牛书贵就已经估计到牛长江家既将面临一场暴风骤雨。

牛长江的院子外,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村人们。他们站立在一旁,面对这样的场景,他们几乎束手无策。好在是夏季,牛兰奎穿一件半袖背心,宽宽的肩膀下,膨胀着两块坚硬的肌肉。他俨然一头斗牛,在漫无目的状态下,摇摆着身体,右手里还紧攥着一只酒瓶,酒瓶在手里时而举过头顶,往头上浇灌着啤酒,时而漫无目的插在嘴上允吸一口。所有的窗玻璃都被他敲打得七零八落,碎片散漫了一地。

牛长江手持着柳鞭,喘着粗气,在院子里转圈儿。

“这个孽种。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他嘴里自语着,说这话时他的脸色蜡黄,令人恐惧的颜色。

牛群面向众人说:“大家散了吧,没啥大事。放心回吧。”他回身对牛长江劝解道:“有啥事慢慢坐下来说,气伤肝,没啥好处。”

牛书贵把牛兰奎拉进屋里。一边帮着打扫碎玻璃,一边用批评的口气说:“兰奎,这回可是你不对,有啥大不了的,把门窗搞成这个样,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你看看,把你爹都气成啥样了?”牛长江冲着儿子道:

“我早就给他说,你别给那帮人们在一起交吃喝朋友,可他就是不听,还说我是婆婆嘴,爱管闲事。这回倒好,那头瘸驴被人家骗了。那地不得整,整不好咋种?你管过一回吗?”

一提到那瘸驴,牛群心里一颤。他想起为了那头驴,牛兰奎还和自己争夺,多花了冤枉钱不说,到头来驴也没捞着,弄了个鸡飞蛋打一场空。那瘸驴啊,咋这么个苦命,牛群想。

牛兰奎本来心里就憋屈,回家来还遭爹的数落。集聚在心底的那份怒火一时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就砸玻璃,这清脆的声音,让他解气,让他振奋。原来人世间不光是善良,还有狡诈和欺骗,还有谎言和耻。

那天,恰逢镇上三八大集。牛兰奎在头户市场关注一下驴的价格。一个操一口陕西方言的外来客。体面又干净的装束,主动上前和他搭讪道:兄弟,想卖啥?是牛还是头户?牛兰奎应答道:“嗨,我不是卖头户,而是来看看驴价,家里有头毛驴,看能卖个啥价钱。”

“原来这么点事儿啊。那驴现在在家?”

“在家!”

那个戴着墨镜的瘦子双手呈上名片,毕恭毕敬的说道:“小老弟,我是陕西某某肉食品有限责任公司的经理,今天公司新接了一个大单,正常的驴子资源产地太少了。我们只好亲自到乡下来,先做个市场调查。”他转身对另一个面色白净的青年说:“一会儿,叫小王把车开过来,随这位兄弟到他家看看驴。”

一辆中型面包开过来,几个人上了车,车子在乡间公路上颠簸,跳跃着。牛兰奎心想,这回可遇见大老板了,以后自己说不定还用得着呢。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

毛驴正在院子里牛槽旁拴着,瘸驴来到他们家没多久,那驴就瘦了一圈儿。那经理说:“说实话,像这样的驴,我公司重来没收过,即使宰掉也出不了多少肉的。老弟,想卖个啥价钱啊?”

“嗨,八十,能卖上吧?”牛兰奎狠了狠心,说出这个价格来,心里直哆嗦。

“说实在的老弟,像你这样的驴子,正常行市也就卖六十块,今天咱们有缘,八十就八十,小王!把车开过来,把老弟这头瘦驴子装到车上。”

驴转眼装在了车里,满当当的。经理看看手表,说:“中午了,拉着大哥咱出去吃顿饭。也当唠唠嗑,交个朋友。”在一旁喂牛的牛长江给儿子使眼色,那意思别轻易跟人家吃饭,吃饭就花钱,化谁的钱都是汗珠子砸八瓣儿挣来的。牛兰奎都不看他爹一眼。稍微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跟车走。

车子离开牛家庄,在快到县城的一个公路旁停下来。青年看到路边有个小卖部,说上了眼瘾,非要去买盒烟。老板说:“你这些坏毛病以后得改改。”

“放心吧经理,我二分钟就回来。”青年下了车,疾步跑向小卖部。

司机小王说:“经理,到这个点儿了,可饿死我了,咱就要到前面的那个饭店了,咱先要点上几个菜吃着不行吗?那青年罚他跑几步算啦。”没等经理表态,正说着,他就发动马达,与那青年开玩笑的样子。

很快在前面的一个饭店里坐下,经理对牛兰奎说:“好兄弟哦,今天咱哥俩是真有缘,以后走到俺老家,我的好好招待招待你。快,饿坏了吧,尽管点菜。服务员,应声过来一个青年服务生,手托着票夹立在桌旁。经理把菜谱递到牛兰奎手上,执意要他点,说:“初次见面,别客气,今天我做庄,好好请请你。”

牛兰奎浏览着菜单,就像看天书一样,这种地方他哪里来过呀。作为他,可是开天辟地头一次。他下了几次狠心,终于点了几个硬菜。经理转身对小王说:“小王,你把老弟的驴钱先付了,免得一会儿,一喝酒,给忘了。”

小王说:“经理,钱包在那小子那里。”

“我车上的钱包里也有啊,我给你去拿。”经理说。临离开时冲牛兰奎点点头,表示几分歉意。

那经理和小王上了车,马达声响起时,牛兰旺正闻着香味扑鼻的爆炒里脊,往肚子咽口水呢。等了二十分钟,又等了二十分钟,经理和车都没有返回。牛兰奎傻眼了。他的大脑忽的想起了一个可怕的概念,自己难道被骗了?两个小时后,饭店服务员来结账了。牛兰奎叫着骂着踱着脚板儿骂娘。一切转瞬即逝,一切都不会再来,牛兰奎跌跌撞撞的徒步两个小时从饭店走了回来。窝了一肚子火。

第二章 枯心柳(1)

绞尽脑计牛兰奎都回忆不起那辆作案面包车的车牌号。(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看来那头瘸驴是没啥指望了,甚至他放弃了报案的想法。牛兰奎坐在炕沿上,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垂着脑袋。他断定这是自己平生做的最愚蠢的一件事。从一开始,自己就掉进了那三个人精心设计的圈套当中,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平静又不失情理。或许人活着一辈子,务必要经历些什么,才变得经验十足和老练。爹的多疑的眼神,在当初他不屑一顾。而作为已经成年的自己,又怎么能轻易有失脸面,扭转自己的决定呢?在这个社会上,愚者永远是智者的牺牲品,这或许是社会关系已经定论的生存法则。只有吃一堑,才可能长一智。就这么想着的时候,牛长江已经坐在了儿子旁边,在这种时刻,送上几句宽慰的话或许更能宽解儿子的心。

“那些该雷劈的骗子,早晚也会被公安抓住,蹲上几年大狱,让他们反省反省。”牛长江看着坐在一旁的儿子,儿子郁闷的表情写在脸上,却疼在他心里。

“不就是一头瘸驴吗?没了就没了,安心在家,和你爹种好刚承包的那三十六亩田,不挺好吗?”牛书贵说这话的时候,看一眼牛长江。他好想知道在承包田问题上,他们爷俩到底是咋想的。

“就是嘛,人勤地不懒,兰奎这孩子保准行。”牛群附和道。(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既然提到种地,我不是该说你,你说自打咱包下这块地,你往地里去过几回?”牛长江冲着儿子牛兰奎用质问的口气说。

“爹,我不早就给你说过,咱家你要指着我在家老实巴交的种地,我也没打这个主意。说真心话,咱家的自留地我都不愿种。你说那块地在广播上广了好些回,都没人愿种,别人家不种的地,你偏偏要承包。我就不明白了,那么多地,你个人忙得过来?还不是用这些地,诚心把我栓在家里。”牛兰奎理直气壮的说。

“你们听听,都听听,这是俺儿牛兰奎说的话,连自留地都不愿种,你想喝西北风啊,你想叫我拼死卖活的养活你?儿子你现在大了,成年啦,该收收玩心,想想咱以后的这个家啦。”牛长江晓之以理,他讲这些话时,用手势配合着。

“孩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要是他本身就不愿种地,你们意见不统一的情况下又承包下这么多地,你儿其实是怕你累着。”牛书贵插言道。

“哼,你看他那样儿,他才不管我的死活哩。”牛长江说完这话,瞟一眼牛兰奎,注视着他儿子的表情,看晴雨表似的。

牛群接话道:“兰奎可不是不管爹的孩子。叫我看,你爹说的对,咱农民就得先把地种好,干么说么,买么吆喝么嘛,是吧,兰奎。”

“牛群叔,这道理我知道,可谁不愿往高处奔呢。比如你家兰旺,不也上城市里跑吗?”牛兰奎这话,点上了牛群的软肋,可说呢,自己的儿子牛兰旺不是也不愿在家种地,跑到城市里去了吗。

牛成江憋不住了说:“你和人家兰旺比啊,兰旺的舅舅在城里是个有地位的人,你呢?你爹我是个啥样的官儿,你不知道,你牛群叔和书贵叔还不知道吗。儿啊,生在哪儿,你就安心在哪儿安营扎寨大干一场行吗?镇上昨天开会,爹也参加了,镇长明确表态,不出三年,我们镇一个村每年平均出一个万元户。上级正在号召发展万元户呢。咱家争取明年成为牛家庄第一个万元户。”

“你愿当万元户,你就去当。我反正不愿种地。”牛兰奎站起身,看样子腿有些麻,他跺着脚。

牛书贵欲言又止。他想了好久的一个话题,总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向牛长江表白。他思考着,该怎样把自己的意思传达给牛成江,或许可以争取到那片地,既然牛兰旺不愿种,光牛长江一个人整日里没黑没白的忙活,或许真的能放手呢。说心里话,牛书贵确实看上了那块地。自从牛长江下大气力改变那块地开始,他心里就产生了一种错失良机的想法。牛家庄的人,怎么一个个就没把土地当回事呢?撂荒地算什么,整治出来不也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上等良田吗?学校里曾学过的内容,地球表面的地质分布,已经明确表明,土地是地球最宝贵的财富之一,三山六水一分田。数年后,地壳的不可复制性,会显示出土地将成为创造一切财富的先决条件。

“你要不种,我自个种!”牛长江把房门摔得山响。

“不会再想想别的办法?”牛书贵试探着说。

牛群插言道:“有啥办法,既然承包了,也费了那么大气力整治好了,不能在考虑别的啦。我支持你,即使兰奎反对,你也别放弃,种吧。”

牛书贵心里想,这个牛群。

牛长江干脆地说:“这块地我是种定了。怎么这么说呢,在这块地我想承包前,我在村里喇叭上,反复广播了无数遍,说要把这块三十六亩的盐碱涝洼地报给社员,公开公平公正,这个大家伙都看见了。你们都以为还得往村立交承包费,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承包,现在我把地承包了,承包费也想尽办法凑齐了,交给了队上,我没赊欠集体一分钱。再说,我牛长江从包下这块地开始,就没得过好,有个别人说我牛长江自私自利,有好处就想自己沾,承包费也不见得真给村里等等,一股脑的把屎盆子全扣到我头上,这是外界,有这些言论和猜测或许还有情可原,因为那总是外人,和儿子不一样。最叫我伤心的,其实是儿子牛兰奎,你说别人不了解爹,你还不了解?不体谅支持爹的难处吗?

哎,作孽呀。

听了牛长江这话,牛书贵心里就有数了。他不得不放弃那个念头。从牛长江的话里,他还深深的感受到这个人的老辣和坚硬。

第二章 枯心柳(2)

割麦是农民夏收最繁忙也是最劳累的日子。(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牛书贵在村西有一块麦田,这是他分地以来第一年自产自收的庄稼。站在麦田地头上,极目望去,黄橙橙的麦穗在微风中晃动着,炫耀着自己沉甸甸的身躯。他掐下一个麦穗,在手掌里柔了一阵儿,然后用口唇聚合的风力将麦壳吹去。多么丰满的麦粒,他心里立刻涌动起丰收的喜悦。

麦场是分地以来最大的难题。原来生产队方圆近千平米的场院,被分割成了零散的小面积的麦场,五户为一个自然小组自由结合而成。可是,即使这样都不能满足麦场缺乏,各户收割的麦秆无处堆放的尴尬境况。

牛长江的家门口,就站着两户社员就因为麦场边缘划分问题,引发了互不相让的激烈争端。这让本来就忧心忡忡的牛长江左右为难。在牛家庄,只要两个人或者两个户之间发生矛盾之后,如果把矛盾继续升级的话,都会把牛长江当做他们的最信任的最终调停人,历史上在他这里还没有无法解决的矛盾。而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也常常搞得牛长江寝食难安。“你们为什么就不能相互让一步呢?”牛长江说这话时,目光中显然带着生气和责备的成分。那个叫牛力本的中年男人说:“昨天还好好的,我今天一看,好嘛,他家的麦个占了我大半个场,我本来计划今天拉麦子,这下拉不成了。这不,我说了他几句,他就吹胡子瞪眼的冲我急。”那个叫牛勇的青年说:“哪是你的场,你怎么不划个界限,立个界碑啥的?”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你有来言我有去语,牛长江越听越觉着闹心。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干脆说道:“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多了谁少了,哪有勺子不碰锅沿的?分地不应该分家,在一个生产队这些年的老兄弟爷们了,别动不动就着急上火,不依不饶的。别吵吵把火的。这样,今天我就给你两家做主了,把手伸出来,剪子包袱锤,谁赢了谁就轧头场。”两个人只好顺从的伸出了手,两个回合过后,已有定论。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牛长江摇着头叹气道:

“哎!人啊,人。”

牛书贵的麦场不是过去的老场院,他放弃了和其他人的争夺,声明麦场的事自己解决。这个决定当初让牛长江着实吃了一惊,他揣摩牛书贵说不定又出什么花花主张。然而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决定把麦田的地头,开出一片地头,作个临时性的麦场。这个举措顿时得到了大队所有职员的交口称赞,并以牛书贵为例开始向村民推广介绍这一办法。这样的话不但缓解了麦场紧张的困难局面,也减少了户与户之间发生的不必要的矛盾。不过,新开辟的麦场,刚新场比老场要费力气得多。首先得用耙耙一遍,再泼上水,撒上麦秸,然后用头户拉着石碾一圈圈的转,反复的压平为止。这个办法杠出的麦场坚硬而又平整。这道程序牛书贵干了整整一天,总算完成了第一步。

每年割麦的镰刀悬挂在西屋的窗棂上,牛书贵摘下它们打量着两把已经生了锈的镰刀。镰刀在石头的弧面上被牛书贵来回推拉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屋里胖老婆的灶台上,热气滚腾着弥漫了屋子的整个上空。刚掀开的锅盖内侧的汽水,沿着锅盖边缘顺流直下。一锅圈儿的玉米面饼子,散发着玉米的馨香扑鼻而来,除了还有几个白面馍馍之外,其余的全是地瓜,空气中立刻充满了甜涩的味道。今天是星期天,恰巧三个女儿都在家。小三牛爱盼欢呼着从老大牛爱莉的臂膊下挤到前面来,伸手触碰了一下亮晶晶的白面膜。老二牛爱英拿起一块地瓜,吹着热气,地瓜在手掌里滚动着离开了。胖老婆往篦子上拣拾着地瓜,说道:

“看你爹磨完了吗?叫你爹吃饭。”

三个女儿几乎同声呼喊:“爹!吃饭。”说完,她们又对视着,爱盼笑吟吟的喊道:“爹,爹,爹,吃,饭。啦。”她顽皮的故意把这几个字分开,拖音拉得老长。

胖老婆把饭摆好,牛书贵坐下来,抓起一块地瓜咬了一口,说道:“今年的麦子打下来,就不用叫爱莉往学校拿窝头了。”

爱莉边吃边说道:“同学都是拿窝头,没几个拿白面馍的。”

爱盼插言道:“还是馍好吃,窝头,饼子往下咽的时候,拉嗓子眼儿。”

胖老婆笑着说:“愿吃白馍,就赶紧长大,帮着你爹下地割麦,打下麦来就有馍吃了。”

“听说,牛立本和牛勇为了麦场的事都吵吵到牛长江家去了,支书让他们砸的包袱锤,最后才掰扯开。”她说。

“咳,有啥大不了的,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牛书贵坚定的说。

“儿子儿子不倒心,也够牛长江乱的。”胖老婆应道。

“他这个人,天生就喜欢乱,有个事管着,他心里就踏实。听牛群说,牛长江承包的那块地,先种一季苞米,明年开春,镇上发展种棉花,当年还不成个万元户?”牛书贵打心眼里眼红那片地。到如今自己也只有议论的份儿了。

第二天,牛书贵起了个大早。他要趁凉快把那二亩麦割掉。清晨的空气湿漉漉的,牛书贵的镰刀已经磨得飞快。镰刀在他的手里飞舞着,伴随着镰刀与麦茬的擦擦生,原本滚滚的麦浪转眼就匍匐在了地上,像黄色的地毯,整齐的排列着。他的身板儿还是和当年一样,结实而能干。可是当他直起腰来稍作喘息的时候,他依然没有看到前来下地割麦的人。他似乎有些留恋过去集体时候热闹的场面。这次分地单干,国家承诺三十年不变,看来大集体大锅饭真要吃不下去了,多劳多得,不劳不得,这是多么实际,而又远见的卓识。正在这么想的时候,二亩麦田已经踏踏实实的横卧在了他挥舞的镰刀背后。东面的太阳,像刚刚睡醒的婴儿的脸庞,开始在一片红彤彤的光芒里,一点点显露出来。这时,他方才看到有村人们手持着各自的农具,迎着阳光走向属于自己的责任田。牛书贵迎着阳光伸展了一下四肢,他觉得自己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第二章 枯心柳(3)

大女儿牛爱莉临走的时候,胖老婆往干粮袋子里给她装干粮。[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一个星期的干粮都装在一个用粗白布缝合的袋子里。大部分还是窝头和玉米面饼子。最后,胖老婆又装进两个白馍,和五个已经煮熟的鸡蛋。她又弯下腰去,从窗下的咸菜缸里,捞出几个大个的白萝卜咸菜,洗干净之后,在木板上切得一片一片的,但每一刀都轻轻地用力,致使切出的每一片咸菜,都像车轱辘一样吃起来更加方便,这是牛爱莉几年来的习惯吃法。其实,上学是最劳神的时期,也是女儿长身体的时侯。胖老婆总担心女儿吃不好穿不暖。学校里的食堂中午没有学生的饭菜,只有老师们才可以在开饭时,各自拿着饭碗买一份菜吃。学生自带的干粮就是他们一周来供自己享用的主食,每天提前用一个塑料网兜,提着自带的干粮送进食堂的笼屉上。自己拿一点煤火费,学校负责加热。早晚每人可分到一碗薄粥,由组长派两个男生从食堂的大锅里,盛上半桶玉米粥,各自蹲着,呼呼地喝,喝一口咬一口窝头,咬一口咸菜。不用看别人的生活有多好,其实每个人拿到学校的干粮都大同小异。牛爱莉曾羡慕老师们开饭时异常平静的姿态,每天中午可以吃到一份炒菜,两个白馍也算是一种奢望。

牛书贵家土炕的一面紧靠着窗户,窗户依然是那种气死猫的木窗棂,白中透黄的窗纸上还贴着两只鸳鸯的窗花,那是牛爱莉小时候和村里的一个老婆婆学会的。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老婆婆住在村里的最南端。据八爷说,老婆婆家祖辈上有房子有地有雇工,后来不知怎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却还是住进了摇摇欲坠的土坯房。土坯房的旁边是牛家庄的吃水井。冬天的井台上湿漉漉的,早晚又会结一层厚厚的冰甲。牛爱莉每次去老婆婆家,都要小心翼翼的绕过井台上的滑冰,她也常常看到那些前来担水的村人们,细心听他们把铁水桶下到井底的水面上,握紧井绳,左晃右晃,甚至发出咕咚咚的撞击声。人们常常在井台上相聚,闲暇时还放下水桶,干脆点一袋烟再天南地北的侃一阵儿。可从来没看到老婆婆,走出来和他们搭讪,井台上那些闲侃的人们似乎也很少和她说话。

老婆婆走路的样子极好看,倒八字的裹脚,脚跟相对着小心翼翼的迈步,轻飘飘的,但不乱方寸。日子久了,牛爱莉知道老婆婆是个心灵手巧的老人。她最拿手的技艺就是出嫁前就爱好至今的剪窗花。在牛家庄,几乎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把窗花剪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老婆婆看样子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秀气十足的姑娘,要不然她怎么会迈着碎步把一个红布包袱从里屋的一个老式衣柜里拿出来,解开一层又一层,最后一是一个古色古香的绣花枕头套。她动作迟缓的从它的开口的一端拿出一沓剪纸来,这如此珍贵的东西她一般是不会给人看的。珍贵的剪纸作品是她剪纸多年收藏的极品。一张张的摆在炕上,有喜鹊登枝,双喜临门,福如东海,二龙戏珠,年年有余,孔雀开屏,十二生肖等等。一下子摆了一炕。老婆婆一边摆放着一边说:“别小看这剪窗花,这可是一门学问啊,打老辈子就有,这可是老祖宗的传家宝贝啊。”牛爱莉看着如醉如痴,听着如诗如画。她完全被老婆婆的剪纸艺术感染的五体投地。“奶奶,我想拜你为师?跟你学剪纸好吗?”牛爱莉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出了这个决定。“啥诗啊干的,放心姑娘,我一定教会你。你这么聪明伶俐的姑娘,包准儿一教就会。”老婆婆笑着顺便握住牛爱丽莉的手,接着说:“姑娘,你知道走马灯吧?”

牛爱莉一知半解的点一点头。

“其实,走马灯也是窗花的一种,看起来那是一个带小蜡烛的小灯笼,可不是,里边儿可有讲了。灯笼里长上一根儿蜡,利用蜡的热乎气。让轮轴转动,轮轴上沾了窗花,蜡烛把窗花的影子上演到屏上,图画就不停的走啊走啊,这就是走马灯。”“好呀,好呀。我也要学做走马灯。”牛爱莉为此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以后的每个星期天,牛爱莉就跑到老婆婆家剪窗花。可这一次老婆婆却锁上了房门。她的铁锁头是那种被铁皮包裹着的,往中间一插就锁好的那种。锁头在木门的下方也静静地等候着这房子的主人。这个独身的老人到哪里去了呢?牛爱莉知道老婆婆是很少离开这个家的。当年童稚的牛爱莉一无所知。她只好又找牛兰旺去玩。他们跳了一会儿皮筋儿,牛兰旺忽然想起了失去了的那只上等的蛐蛐。秋天的玉米刚窜出红线,比着劲儿的生长。他们索性跑到玉米地里捉蛐蛐,白天的蛐蛐躲在深洞里,根本不怎么叫,结果一无所获。牛兰旺又跑到村里小学教室的墙根下,在那里他曾找到一条正宗的斗士,那斗神屡战屡胜,令童年的牛兰旺爱不释手。着实玩儿了好几天,可不小心被一只觅食的母鸡一口啄了去。他那个悔啊。他好像抓住那只母鸡,让它把自己心爱的蛐蛐吐出来,让它起死回生。牛爱莉跟屁虫似的,可她的心思不在蛐蛐上,她老想着老婆婆到底去了哪里。

前排教室里,忽然有人大声讲话的声音飘过来,听不清到底说些什么。牛爱莉好奇的走到窗台下,她的高度和窗台一般高,眼睛一点都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她返回去,压低声音叫牛兰旺过来帮忙。两个小伙伴儿,瞬间就达成了共识,牛兰旺蹲在地上,等牛爱莉的双脚踏分别踏在自己的肩上,可试验了几次都不能成功。这次,牛兰旺干脆让牛爱莉骑在了自己的脖颈上,他站起身来的时候,嘴上的肌肉收缩着,牙齿紧紧咬住。他依然坚持着说:“看到啥了?快下来吧,我要撑不住啦。”

透过窗户的缝隙,牛爱莉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第二章 枯心柳 (4)

窗外还没泛亮,牛群就起来套驴车。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从牛家庄到镇上的公交站点有六里多路,即使驴车也要走半个小时。牛兰旺把一件蓝色的中山装穿在身上,这是他娘专门为儿子赶制的。他把扣子自上而下一个个系好,他娘退后一步端详着,抻抻衣角,满意的说:“挺合身。到了你舅家,衣服脏了就换洗换洗,别整天弄的身上黑胡子撂碳的。”

“放心吧娘,我会洗。”牛兰旺道。

“在你舅家要学的勤快点。想家的时候,就往家来信。”他娘泪眼兮兮的样子,说。

“知道。”牛兰旺从娘手里接过一个包裹,继续说:“这是啥?”

“上面是路上吃的,下面是给你舅带的一点枣,还有些花生。”说这话的时候,他看到了他娘拉拉链的手背上多了一滴热乎乎东西,他知道那是娘的眼泪。

牛群在院子里已经套好的驴车旁等的不耐烦,他大声的喊:“好了吗?再磨蹭就赶不上车了。人要等车,没有车等人的。”

驴车在乡间公路上颠簸着,自然比牛车快很多。可是牛群心里还是着慌。他握在手里的驴鞭短短的,是用机器上的三角带绑定的,倒霉的驴腚挨了一鞭又一鞭。还真应验了他爹的话,牛兰旺刚从停稳的驴车上跳下来,就看到一辆中型的面包车,已经驶到了身边。这是镇上去菊城唯一的一辆交通工具。坐到车上的牛兰旺透过玻璃他看到冲他摆手的父亲。他也挥舞着手臂喊:”爹,你回吧。”

汽车开始启动了,很快,爹回转驴车的镜头被远远地抛在后面。(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牛兰旺开始计算到达菊城的时间。从镇上到达菊城一百八十里的行程,正常的快车也要一个半小时。还不到一半的车程,车上的乘客有的疲倦地闭上了眼睛。而牛兰旺精力充沛。他脑子里过电影一样,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一些事。尤其是他最要好的男同学,说什么也不理解自己弃学的决定。在学校的操场上他们用特别的分手方式摔跤,结束了学校之旅最后的告别。还有英语老师,那个带着近视镜的名牌大学毕业的漂亮女老师,在得知自己的事以后,也倍感惊讶。她把牛兰旺叫到办公室,说:你的英语成绩不错呀,你就没勇气坚持到毕业尝试考大学?他摇摇头,说这是已经做了决定的事情,不再改变。说这话时他底气十足。

他又想到了爹娘专门为他搞得庆贺大餐。尽管他不赞同娘的做法,但他发自心底的那份感激,是牛兰喜都意想不到的。他无不感激牛兰喜的真诚和过心的交流,这个从小就光屁股一起长大的伙伴,有着某种难以分离的默契。他哪里会忘记,父亲和母亲为了筹备酒席付出的劳动。就连酒席的每道菜,都是他们牺牲了睡眠研讨了半天制定的。子行千里母担忧。他好像又一次看到了娘手背上滴落的那一滴滚烫的眼泪,更不会忘记娘挑灯夜战,为他赶制今天身上的这件中山装。他还看到了爹为此付出的辛苦,尽管他的言语不多,可他的内心却燃烧着一团充满了父爱的火焰,令牛兰旺感激。这辈子爹任劳任怨,从不拈轻怕重,他老实憨厚但从不粗心大意。即使他娘说的不合情理或者是错误的,他向来都是逆来顺受,从不针锋相对。

而他无论如何都难以割舍的一个人牛爱莉,宛如自己的影子一样,挥之不去,在心底纠结着。这个具有大男子气概的可爱的淘气包,不去想她都难以做到。玉米地他们的交谈历历在目。有好几次,他几乎坦言自己已经濒临在感情爆发的边缘,那个膨胀的气球般的克制,才没有使气球化为气泡一样,融化在空气里。是啊,他或许就是一片漂浮不定的云彩,在风的吹拂中自由的翱翔,没有具体的时间和行程,没有落脚的地点和标签。现在,他真的就要伸展开翅膀,完成渴望已久的城市生活,融进这个繁杂的社会中,独自一个人淹没进菊城里。

窗玻璃外高耸的楼房映入眼帘,同时也打断了他的思绪。公路边的树木就像过往的记忆,一个个倒向身后。他看到街道两旁来回穿梭的人流,自行车在一个长头发青年的屁股底下晃来晃去,他注意到青年的身上穿了一身时髦的蓝色牛仔套装,上衣短的在腰带之上摆动,而裤腿呈喇叭状在脚蹬子上下舞动。有时他干脆一只手挚把,另一只手偶尔放进嘴里。这时你会立刻听到尖利的口哨声,灌注进你的耳朵,又很快升起在这个城市的上空。

这里,就是牛兰旺要来的这座城市。公交车拐了几个弯路,进入到一个宽阔的停车场。提着行李从车上下来的牛兰旺,顿时被一帮人力车主团团围住,即使耐心解释都难以摆脱掉他们的纠缠。舅舅的住处就在距离火车站不远的商业街附近。本来不同打车,徒步二十分钟足能到达。因为他没有事先告诉他今天来舅舅家,所以也就没人到车站上来接。已经转了向的牛兰旺,此刻已经分辨不出去舅舅家的路线。他的记忆中只有火车站附近。这样的信息,足以让人力车主明白,这个外地的农民装束的年轻人初次来到这座城市。

“兄弟,你是去火车站对吧?”

“啊?啊!”牛兰旺犹豫着,但亦不好意思不坐这个人的人力车。坐在人力车上,他顿时产生一种想法,这使他不由得联想起电影里的镜头,一个资本家或者有钱人,叼着烟袋,撩起裙摆,踏上人力车,还悠然自得的吸着香烟。自己现在不是那种吸着香烟的老板吧。他显然不喜欢那样的老板,最起码他和那类的老板格格不入。

“快到了吗,师傅?”

“快了,还有十分钟就到了。”人力车主只顾拉车,没有抬头。

牛兰旺意识里好像去舅舅家没有如此远的路途,于是他又问道:“到车站得多少钱啊?”

“十块!”人力车主接着问道:“你是外地的吧?”

牛兰旺客气的点着头,但他出乎意料的是,自己的衣袋里今天正好带了十块。可从家到菊城才花五块钱,怎么从汽车站到火车站还走了这么远的路?

他忍痛付清了车费。终于打听到了去舅舅家的路线。十分钟之后,终于赶到了舅舅家。他把打车的故事讲给全家人听,顿时引得全家人开怀大笑,牛兰旺一下子愣了神。笑的牛兰旺的舅母,眼泪潺潺的说:

“旺旺,汽车站到火车站只有一里路,步行几分钟就到啊。人力车拉着你却兜了一大圈,这帮人们,无孔不入,唉!”

第二章 枯心柳 (5)

牛爱莉忽闪了一下眼睛,她还是确定那个弯腰站在讲台上的人就是老婆婆。[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老婆婆俨然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前倾着身子,低垂着头。站在他身边的那个高鼻梁的中年男人,没好气的说:“你说说吧,你们老葛家过去是怎样剥削贫农的,你要老老实实彻彻底底的交代,听见了吗?”

老婆婆低声说:“听到了。”

“你那是学苍蝇叫呢,还是学猪叫呢?回答干脆一点儿,和政府说话声音要响亮!”高鼻梁说话时吐沫星子四溅。

“是。”老婆婆说。

台下的人听了高鼻梁的话,顿时一个比一个激动。不知谁投过一个土坷垃,正好击中了老婆婆的嘴巴,老婆婆一惊,看那表情充满了委屈和无奈,接着又闭起双眼,似乎等待着无法预测的,更可怕的打击会接踵而至。

牛爱莉的身体晃了晃,她知道这是因为牛兰旺的原因,才使得她的重心不稳。牛兰旺的两肩疼痛难忍,他再也没有力气继续支撑牛爱莉了。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从牛兰旺肩上滑下来的牛爱莉,还没缓过神儿来。她怎么都无法面对这样的事实。老婆婆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难道她应该重新认识那个多才多艺的老婆婆。或许她真的如那个高鼻梁说的那样,过去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现在政府要教育她改造她。可是台下那个向老婆婆投掷土坷垃的那个人,为什么也那么狠她呢?一连串的疑惑和不解困扰着她,这些问题比小学的算术和语文难得多,她似乎一时找不到答案。于是,牛爱莉怀着几分困惑的对牛兰旺说:“里边有一些人好像是开会,这里不好玩,咱到别的地方去捉蛐蛐好吗?”

白天的蛐蛐不好捉,只有夜晚等它们歌唱时,沿着歌声寻找它的洞穴,那才是最惬意和最富有成果的时光。牛爱莉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可以独自去一个地方了。

跑到老婆婆的墙角时,童年的牛爱莉心里突突地跳。她回转身向后看了看,没有人知道她独自到这里来,也没有人跟随着自己。她希望老婆婆在家,还希望看到的那个老婆婆不是真的,或者是自己根本就看走了眼。她望着渐渐阴暗的天空,傍晚的时光,月亮已悄悄的升在了天空,星星也围拢过来,守候着自己的位置,一眨一眨,像笼着轻纱的梦。她轻手轻脚的走到近前,屋门虚掩着,夜光下她摸了摸那把熟悉的包皮铁锁,她什么也没有摸到,这证明屋里有人,这扇虚掩着的房门里,老婆婆一定在家。

“奶奶。”牛爱莉轻声喊道。

屋里依然沉静,没有人回应。她继续喊道:“奶奶在家吗?我是莉莉。”

还是没有回应。

牛爱莉的心跳开始加快了。她不愿看到那个可怕的场景,立刻呈现在她的面前。就这么想的时候,她已经推开了房门。门轴吱钮的叫声令她毛骨悚然。屋子里黑漆漆的,豆粒般大小的煤油灯光,晃动着,土炕上一床脏兮兮的花被下勉强分辨出老婆婆躺着的轮廓。她眼帘下的枕头湿漉漉的,暗淡的光线辨不清老婆婆的面孔。牛爱莉从被子下摸到了老婆婆的手,她渐渐的握紧,老婆婆也上去抓紧她。她可以感受到老婆婆的力量正像她的声音一样虚弱。

“奶奶,你身体不舒服吧。”牛爱莉抖动着她的手,尽量抖动起老婆婆的精气神儿。

没想到,这话竟然使老婆婆哽咽起来。她老泪纵横的样子,一时间让牛爱莉不知所措。做一点吃的东西给老婆婆,这应该是老婆婆眼下最需要的。她开始在屋子里找寻,一个打满了补丁的布袋里剩了仅有的几斤玉米面。她又掀开灶台上那顶陈旧的草编锅盖,看到了三个掺杂了榆树叶的菜团子,这一定就是老婆婆平时的主食。屋里的灯光忽然暗下来,忽闪忽闪的,牛爱莉即使用一根针仔细地剔过一番,都无济于事。当她端起煤油灯时,才看清是煤油灯芯干渴了,灯内已没有一滴煤油。

牛爱莉从老婆婆家跑出来,她知道自家的煤油置放在哪里,她要让老婆婆的屋里有一丝亮光,即使豆粒般大小,也可以赶走黑暗,让老婆婆心里有一线光明。她还要给老婆婆弄来一点干粮,看到老婆婆这般摸样,她的内心悠然升起一种淡淡的哀伤。自己尽管小,但也总会有老的那一天。她越想心里越加酸楚。就干脆不想,只管加快脚步了。

胖老婆刚做好晚饭,见大女儿回家来,照直奔向里屋门后的一个角落。忙说道:

“这就吃饭了,别再出去啦。”

此时的牛爱莉哪里听得见她娘说些什么,提着油瓶箭一样跑出家门。可她刚跑出几步,又急刹车停下,返回头往家里跑,胖老婆见大女儿又跑回来,手里还提着这个煤油瓶,纳闷儿的追问道:“莉莉,你这是搞得么呀,提着个油瓶子来回跑。”

“娘,你先别问了,掀开锅,我饿了,你先给我拿两个白馍吃。”牛爱莉说这话时,两只脚在地上跺着。她娘说:“姑娘,你看你这个不稳重的样子,有什么要紧的事?”

“别问了,回来我再告诉你,还不行吗?”牛爱莉等得有点不耐烦。

“不行,我现在就想知道。”胖老婆见大女儿两只脚踱着,神不守舍的样子,就更加叫起真儿来。

“娘,求求你啦娘,我饿了,我真的饿了,饿的都要站不住了。”牛爱莉一边朗朗,一边侧眼看娘的反应。

见娘果然走到锅旁,掀开锅盖,一边嘟囔说:“整天在外面疯,你还知道饿,给!”说着,拿出一个热馍,递到大女儿手里,牛爱莉还伸着手不走,她娘就生气的说:“总共蒸了两个馍,那个馍,还给你妹妹留着呢。”于是,牛爱莉冲娘使了个鬼脸,一溜烟跑出了家门儿。

第二章 枯心柳 (6)

老婆婆屋里的灯光已经奄奄一息,煤油灯是再简易不过的那种。[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小瓶口颈中央是一根用铁片制成的灯芯管儿,灯芯有一根布条穿过。牛爱莉将小瓶的煤油倒满,灯光立刻就闪亮起来。炕头上一件尚未完成的窗花,就置放在炕头的小竹筐里,静静的等待着主人。老婆婆咳了几声,她的嗓子显然干燥的几乎要冒烟儿。牛爱莉忙从院子的柴草堆上抱来柴火,放在灶前,显然她要给老婆婆烧些开水。灶下的火光很快照亮了她俊俏的脸庞,风箱拉动时发出呼打呼打的声音,屋子的上空顷刻充满了浓烈的烟味。水终于烧开了,她首先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白水端到老婆婆枕边,然后从怀里掏出仅有的一个白馍,还有她摸了半天天终于找到的一块糖。她凑近老婆婆的耳边,说:

“奶奶,这水你趁热喝了吧,看你那嗓子干的。还有这个热馍,是从俺家拿来的。”

老婆婆有气无力的说:“孩子,你拿这馍,你娘可知道?”

牛爱莉点着头,说:”知道。”

“那你爹呢。”老婆婆又问。

“也知道。”牛爱莉应付着说道。“奶奶,你就别管这么多了,你今天身体这么虚弱,吃下这个馍,身上就有力气,你说是吧奶奶?”她看见奶奶犹豫着,依然顾虑重重的样子,她抓住奶奶的手问道:“奶奶,你还想说啥?”

“这灯,煤油也是从家里拿来的?”老婆婆继续追问道。(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牛爱莉笑着说:“奶奶,你尽管放心吧。别胡寻思八想的。快吃下这些吧,哈?”她看见老婆婆终于坐起来,牛爱莉欣喜若狂。老婆婆动作缓慢的掰下一口馍,在嘴里停留了半天,最后脖子一伸,总算咽了下去。老婆婆脸上的肌肉开始颤动起来,显然她已经激动万分。这时,牛爱莉又看到了奶奶那红肿的下唇和青紫的下巴。她忙从锅里掏出些开水,把手巾洗了洗,拧干,热敷在老婆婆的下巴上。

“奶奶,你又哭了?”

“孩子,奶奶的命苦啊。”老婆婆目光呆滞了一样,用凄婉的语气说。“这辈子,我嫁给老葛家,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了。现在他倒走了,上一旁图心静了,舍下我这个老婆子,给他葛家扛罪。作孽啊!’‘人啊,从生下来算起活着一辈子,就只有一个好时候。女人的好时候,就是十七八岁既年轻又漂亮的时候。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被老葛家相中的。老葛当时可是牛家庄第二大地主。彩礼几个人抬着,桌子上摆不开,又倒了俺家一炕。俺爹和俺娘眼都看花了,这辈子他们哪里见过这么丰厚而又珍贵的彩礼呀。自己养活的闺女真有福份,一辈子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看爹和娘那神态,恨不得立马把我嫁给人家。娶亲的日子定的特别快,我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天。直到第三天头上,吹吹打打的队伍堵在俺家门口了,我心里真的就慌了。娘说今天是人家来迎亲的日子。娘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可我却怯怯的,不知自己即将要嫁给一个怎样的男人。花轿抬到半路上,我偷偷掀开盖头,好像看看大名赫赫的地主老葛是个什么摸样的男人。盖头刚撩起一角,我的脑袋就大了,原来自己要嫁的地主老财,是个比俺爹岁数都大老多的秃顶男人。我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就想逃脱的办法。”

说到这里,奶奶手里的半个馍也顾不得吃了,她精神抖擞得像一个说书艺人,在绘声绘色的讲述一个有趣的故事。我把碗递到她嘴边,她吸允了一口开水,继续说道:“轿子又走了一阵儿。我心里又着慌又害怕。逃跑不成怎么办?逃跑成了,往哪里去?我越想心里越乱,反正逃避比束手就擒强得多。我就心一横,喊道:‘轿夫,停下,我要找个地方方便。”闻声,轿子呼啦落地。我从轿子里出来就四处打望,我看到南面有一个土坡,翻过土坡或许可以找到逃脱的路线。我就冲轿夫喊:‘你们,都离我远点。’老葛也随口叫嚷着:‘都给我背过身去,谁要不听话,挖下你们的狗眼。’他们齐声说:‘不敢,哪里敢。’机会终于来了,我连滚带爬的翻过那个土坡,没想到土坡下还是一望无际的谷子地。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农夫正在田里干农活,我忙问道:“大爷,这地方叫什么。他打量着我,说:‘姑娘你这是?’

“大爷,我迷路了,你给我指条路就行,”我心里忐忑不安地说。

他犹豫着,环视了一周,说:“这里的路只有土坡背面的那一条,往前走都是庄稼,都是老葛家的地盘。”这话刚一落地我就懵了。自己跑出这么远还没跑出老葛家的地皮。我急得直跺脚。干脆往前走,不能回头,更不能再返回那个土坡。我一直走啊走,累得我眼冒金星的时候,就实在走不动了,身子晃悠了一下,就趴在谷子地旁边了。这时,我的手感到剧烈的疼痛难忍,好像被什么东西踩在上面似的。我睁大了眼睛看,终于看清了狠狠地踩在我手背上的那只皮靴。当时,我啊了一声,什么都不知道了。”

老婆婆的故事说到这里,牛爱莉或许已经猜到了结果。可老婆婆伸了伸腿脚,又继续说:“唉!要说这人的命啊,其实就是由老天注定。嫁到老葛家哪里是享福呀,纯粹是遭罪呀。孩子,说起来,我和你姑奶奶的命相似,俺俩同岁。只是我还勉强活着,她却不知道在哪里了。”

老婆婆这句话,把牛爱莉一下子带进了阴霾之中,可她从来没有听爹娘说起过自己曾有过一个姑奶奶,更没有人给她讲述过去的历史。她疑惑的望着老婆婆,很想知道与自己有瓜葛的任何事情,尤其是老婆婆刚刚提到的,关于牛爱莉姑奶奶的故事。

第二章 枯心柳 (7)

牛书贵坐在地垄上点燃一只烟,平时他爱抽的“灯塔”牌烟,一毛八一盒,这几乎是一斤粮食的价格。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因抽烟带来的咳嗽,常常遭到胖老婆亮起的红灯。好几次想戒掉,都成了空谈,没有实质性措施。他看到一只蜥蜴从麦秆里窜出,跨过他的脚面,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令他着实吃了一惊。他用镰刀一拍,没有击中,但蜥蜴的尾巴却齐刷刷的断掉了。蜥蜴在麦垄间欢腾的跳跃,这场景让牛书贵精神大振,他几乎敬佩起这种爬行动物的智慧,为了确保自己的身体免遭伤害,宁肯把自己长长的尾巴断掉,从而分散你的注意力,原以为只有人类才具备的谋略,竟然在自然界中随处可见,他甚至感谢大自然赋予土地鬼斧神工般的妙算。偶尔有蚂蚱从麦秆上掠过,割倒的麦子大概破坏了它原有的生存空间,一切都是新鲜和开阔的世界。

望着大片的麦杆,牛书贵胸有成竹,丰收自然已成定局。最起码接下来的一年可以让孩子们都能吃到白膜了。他真没想到包产到户第一年就有这么好的收成。他把一个个捆好的麦个子,用木叉挑到拉车上,拉车的的箱体是用木棍捆扎起来的围栏,这样就可以把车装得高大无比,牛车走起来一晃一晃的。坐上去是不可能的事了,牛书贵只好跟着牛车步行。沿途要经过一片牛六家的麦田,极目远眺,矮小枯黄的麦子顶尖即使有个麦穗也是干瘪短小的,看麦娘长的比麦子高得多,茂盛的杂草无拘无束的在他家的责任田里生长。[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好久没看见牛六了。他整天不进家门,他老婆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正在这么想着,牛书贵的牛车恰恰和牛六撞了个对面,牛六客气的走上来递上一根烟,牛六跟牛书贵点烟的时候,牛书贵看清了牛六的脸,右眼角处青青的,像涂了炭火一样,只有两只眼睛可以闪闪放光。牛书贵想,牛六的脸肯定是打仗,没占了便宜。而这话牛书贵不便明问。

“牛六,最近忙啥呢?”牛书贵问道。

“叔,你说我能忙个啥?凑个热闹,兜兜风,也就是挣个小钱花花呗。”牛六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态说。

“你那麦子还没割?”牛书贵明知故问道。

“嗨,我那块麦子,我看也打不多少粮食。这个牛长江,分给我一块盐碱地,还能长出好庄稼来?好好的人民公社,说分就分了,你说这不是倒退吗?”牛六振振有词的说。

牛书贵辩驳道:“这怎么能说是倒退?叫我看,这是调动农民积极性,改变大集体,改变干多干少一个样的大锅饭局面。”

“这话说的在理。”牛长江也凑过来说。

见牛长江来了,牛书贵和牛六都不说话了。

转眼间,烟抽去了大半截,牛书贵忙说:“今天忙,真没闲工夫唠嗑。”说完,和牛六散开了。

捆好的麦个子从车里挑出来,在麦场上越积越多,像个小山。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晒场。这要看是否有个好天气,把麦秆摊晒开来,你就一遍一遍的晒吧,晒得越干越透,越容易碾压。晒场最担心的就是晴空万里时老天黑包公一样,说来就来。今年的气候前期还算安稳,头场大部分都压过了。可二场时,老天爷发怒了。各个场院里正在忙得热火朝天,西面的天空,眨眼间凝聚起浓重的黑云,大有排山倒海之势。

这样的气势,已经给人们发出了天气骤变的信号。你就看吧,每个小场院都是干着同一个活,他们与老天争夺者粮食,和云彩比赛。木叉在牛书贵手里飞舞着,胖老婆和女儿们也都上阵了,和天斗和地斗,这是农民必须练就的本领。

麦场上没轻活,放下耙子就是扫帚,一场的麦子总算收起来了,垛的山一样高。人们终于可以坐下来喘口气。牛书贵脱下鞋子磕打着布鞋,里面有麦粒咯着脚,脚底痛痛的。这时,有硕大的雨点砸在了手背上。牛书贵又忙把一块事先备好的塑料布盖在麦堆上。雨噼噼啪啪的敲打着地面。不一会儿,屋檐上有雨水流下来,哗啦呼啦。牛书贵站在屋檐下,忽然他想起了牛六,尤其是牛六铁青的眼睛。他刚要把这事告诉胖老婆,没想到胖老婆要向他讲述了一个特大新闻,见特大新闻四个字还没能吊起牛书贵的胃口,就干脆说:“我今天赶集,看见牛六了。”牛书贵立马瞪大了眼睛,问道:“牛六?快说说到底咋回事。”

胖老婆兴致勃勃地说:“我看见集口上围了好多人,里三层外三层的,还以为玩把戏耍猴的来了呢。我就拼着命的往里挤。挤得我满头大汗总算挤到最前边了。见地上一个人戴一副墨镜,坐着马扎,身前铺一块毛巾,上面有三张扑克。这个人把扑克在两只手里来回的倒,倒得让你看的清清楚楚,红桃三就在那个边儿上。一些人就把钱压在边儿上的那颗红桃三,便心里扑扑跳,等着他的开局。只见他的手轻轻一翻,真相大白,原来那张红桃三,不在这个边上了,不知什么时候,跑到那一头去了。押宝的人一下子傻了眼,眼瞅着那个戴墨镜的青年把大把的钱塞进了口袋,又接着进行下一局。这事可真怪了啊,明明看清楚了那张牌却偏偏不是。这游戏真好玩。一下子就吸引了我,我真的拔不动腿了。那个墨镜青年又开始了倒牌,这次我眼都不眨一下,死死的跟定那张牌,他刚一停手,我就刷的从口袋里把买菜的十元钱压在了上面,并坚定的说,你们往这里压吧,保准没错,赢定了。呼拉一帮人,都信从了我的眼光。墨镜青年开局了,我吃了一惊,把嘴张的老大,跺着脚懊悔的自语道,真见鬼了。这时。我口袋里已经分文没有了。可是我看到一个三角眼的瘦子也十块十块的压,最后也输得精光。瘦子站起身打量着墨镜青年,束手无策的样子,但又不甘罢休。他愣了愣神,一把扯下墨镜青年的墨镜,红着眼圈道:“伙计,玩儿的这把戏有诈吧。”直到这时,我才看清楚那个墨镜青年原来就是牛六。牛六歪着嘴说:“你小子今天是不是想砸我的场子?”瘦子两眼冒着血丝说:“是又怎样?!”

第二章 枯心柳(8)

牛六毫不示弱,凭着自己宽厚的身板,都能装下这个瘦猴,要是找打,老子今天就给你点颜色瞧瞧,就这么想着,牛六已经底气十足的架起了胳膊迎头而上,一只握紧的拳头攥的嘎吱嘎吱响,老子今天是出来闯荡江湖的,而不是受气的,上去一拳直击那瘦子的面部。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只见那瘦子不慌不忙,脑袋往右轻轻一躲,牛六的重拳擦着瘦子的耳边带过一阵风,第一拳没有打中,却差点闪了牛六的腰。牛六不死心,跳着两腿又开始酝酿第二拳。这时候围观的人们,鸦雀无声,都为瘦子捏着一把汗,看瘦子那单薄的腰身,两个人论块头来说,瘦子绝对不是牛六的对手。牛六啊了一声,俨然古战场上擂鼓助威的斗士,第二拳又一次朝着瘦子的面部而去。就在这一拳尚未到达瘦子脸部的一霎那,牛六的手腕已经牢牢的被瘦子的右手紧紧地扼住,牛六胖乎乎的身体老牛一样扑腾跪倒在地,疼得嗷嗷直叫。瘦子一反手,又打在牛六的脸上,这下可把牛六打懵了,他捂着眼感到天旋地转,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受苦伶仃的家伙,竟然有四两拨千斤的功力。这下,看客们终于为那瘦子松了一口气,不知谁还带头鼓掌叫好。瘦子冲牛六呸了一声,便在人们的羡慕声中扬长而去。公安赶到的时候,牛六还在地上呻吟。见了公安他先是一惊,随后就诉苦道:“快去抓那个瘦子,他抢我的钱,还打了我。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哎吆,疼。”挎斗三摩把牛六带到了公安局。

胖老婆说到这里的时候,牛书贵立刻联想到牛六那青紫的眼窝,笑着说:“怪不得我发现牛六的眼窝发青,挨打了似的,还真的挨了打,这个牛六。”

那一天,牛六被带到公安局,尽管他捂着一只眼,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早已坐在公安局连椅上的那个瘦猴。

两个警察让他蹲在地上,他们就在一张木桌前坐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牛六。”

“我说是你的学名,不是小名。”

“俺就叫牛六。”

“你知道今天为什么事带你到这里来吧?”一个警察问,身边的那个警察记录。

牛六低着头,不敢正视那警察睿智的眼光,说:“知道。”

“为么叫你来这里?”警察追问道。

“那小子打了我,叫我来了解情况呗。”牛六愤愤的指着坐在一旁的瘦子说。

“牛六,你今天给我放老实一点,说实话,他因为什么打你?是他抢了你的钱?你今天到底到集市上干么来了?”那警察的眼睛放射出威严的光芒。

“我,我,”牛六支吾道。警察的目光犹如一粒粒子弹,直射向牛六躲避的眼神。

“玩骗人的扑克把戏是吧?”警察追问道。

牛六点点头,有气无力的说:“那全是小游戏,小把戏,闹着玩儿的。”

“你这是赌博,是诈骗!两罪并罚你想在大狱里蹲两年是吧?”警察说。“赌资呢?”

静默。

“把他绑起来!”那警察站起身来,厉声说道。

“别别,我,我认罪。”牛六吓得直哆嗦,他把衣袋里所有的赌资全掏出来,摆满了桌子。本来令他欣喜若狂的钞票,没想到在他的衣袋里只停留了一个时辰。

“看你是初犯,这回先饶了你,要是再看见你玩这骗人的鬼把戏,就先拘了你。走吧!”听了最后两个字,牛六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走出公安局大门时,牛六捂着眼,往四周看看,幸好这事牛家庄人没有看见,不然,自己的脸丢大了。

回到家的牛六一头扎在炕上,拉过被子只盖了他半个肩膀。牛六老婆正在往篮子里拾鸡蛋,一个一个数着,这是她要去牛书贵家,看望刚刚结玩扎的胖老婆用的。供销社的红糖需要糖票才肯卖,为此,她找遍了炕席地下所有的票证,除了布票,粮票,终于找到了一张糖票。她把刚刚从供销社买来的一包红糖装上,另外加上两封挂面。牛六没有鼾声,她断定这个吃粮不管酸的男人正在想事情。也就有意说给他听:“书贵婶子结扎,说啥也得去看看人家,咱坐月子的时候,人家也来看过,总不能装傻吧。”听了这话,牛六干脆打起酣来。她断定他是装的,一把掀开他的被子,大声说:“你就给我装吧你。”牛六身子依然一动不动,她一把拉过他的肩膀,恰好看到了牛六的黑眼窝。她惊讶的几乎喊叫起来:“呀,你这是咋整的,和谁打架了?”牛六欠起身子,骂骂咧咧的说:“熊娘们儿,你喳喳呼呼,你朗朗啥啊,生怕邻居白家的不知道咋的?”本来好心好意的关心,却自讨了一个没趣,牛六老婆沉下脸拧着屁股一走了之。心想,不知好歹的东西,在外边叫人家给杀了,我都不哭一声。

牛六哪里睡得香甜,他翻来覆去的回想刚刚发生的那些场景。自打自己迷上这一行,已经赶了好多集,大多都是离家较远的集市。好奇的人毕竟有的是,每当看客们围拢过来。牛六就一下子来了精气神,扑克在他手里久了,似乎就有了灵性,押宝的观众越多他赢钱的几率越大。他觉得这钱比种那二亩田来钱快得多,散了集的牛六常常布袋里的钱鼓鼓的,到一个小酒馆里一座,伙计立马过来看茶,然后哈腰点头的那个客气,牛六要的就是别人对于自己的客气。说白了,他压根儿就看不上种地这个活,整天和土坷垃打交道有什么好。尤其是那个历来爱指手画脚的支书牛长江,这辈子不知道他除了种地还有啥本事,那样的破盐碱地谁都懒的种,他却开荒一个月,搞得爷俩关系紧张。刚刚被骗了一头驴的牛兰奎中了魔一样,常常蹲在集市的头户市场自言自语,祥林嫂似的。想到这里,他决定去找牛兰奎说道说道。

第二章 枯心柳 (9)

胖老婆结扎了,这就意味着她有三个女儿的现状难以改变。[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为了给三女儿牛爱盼上户口,她和牛书贵总算有了共识。至于有谁结扎的问题,胖老婆还没等程主任开口,就抢先说:“这事儿,还用说,不能叫男人做,他可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啊,就好比这房子,一旦柱子歪倒了,天就塌啦。”

‘牛群家’的第一个来看胖老婆。她用竹篮提了满满一篮子东西,上面盖一条粉红底绿化毛巾。胖老婆坐在炕头上,就要撩起蚊帐和她说话,牛群家的不让,她重又把蚊帐掩好,风趣的说:“头几天,少活动多营养,吃的白白胖胖的。”胖老婆笑着说:“再胖我就把火炕给压塌了。说来也就奇了那怪了,我不吃好的,却还是往身上长肉。”‘牛群家’说:“那不见得,六零年六一年胖子怎么就少,别说长肉,肚子都憋得前心贴后背,死了多少人啊。”胖老婆说:“那时候的地里就不打粮?粮食都上哪里去了?”

牛书贵在一旁补车胎,接话茬道:“饿的走路都溜墙根儿,哪有力气种地打粮,再说,有粮的时候不心疼,糟蹋挥霍,没有的时候就傻了眼,全国都一个样。”牛书贵把补好的车轮转到下面,拿着气筒打气,接着说道:“那个年代就那个样,再也不回头了。这次包干到户,说明了啥?说明国家了解农村,也了解农民吃不饱的现实状况,正在琢磨,找一条叫咱老百姓过好日子的出路。(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这时候,牛群已经悄悄地站在牛书贵背后,插言道:“叫我说,你这纯粹是唱高调,戴高帽。你想想,好端端的人民公社大集体多么好,骡子马在一起撒欢儿乱叫,干活的社员有说有笑,那才叫社会主义康庄大道。”

“除了那些骡子马,你还知道个啥?别在这胡说八道,满嘴放炮。”‘牛群家’的在里屋憋不住了,教训起牛群来。

牛群压低声音,凑近牛书贵,说:“我说的哪里不对,你看看现在,算个啥,真成了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

“都别听他在这窜稀放屁,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牛群家’这一嗓子果然奏效,牛群干脆蹲下来,一言不发了。

牛书贵笑着说:“怎么不开腔了,哈哈,没枪药了吧。”其实,牛群的想法牛书贵根本不爱听,他更加用力的按压着打气筒,反驳说:“怪不得挨训,说你就知道喂你的骡子马,可能你会抱怨。怎么叫个人顾个人?这叫责任制,责任制就是把土地分给你叫你尽心尽力的种庄稼,多打粮食,首先完成国家的,留足队上的,剩下的才是咱自己的。”他拍了拍肚子,说:“关键在这里,国家叫咱们先有饭吃了,肚子不咕噜咕噜的叫了,你才会有心思顾别人啊,要是你都饿得眼珠子都绿了,还不逮着啥吃啥,逮着啥抢啥,大街上一个个都成了饿狼,那这社会还不就乱了套啊。”

牛书贵肚子里的气,总算出来了。可车胎也‘噗’地一声爆裂了。吓得里屋的婆娘们‘嗷’一声叫。

这时,牛六老婆提着竹篮走进了院子,说道:“牛群叔也在这呀,你们这是辩论啥呢,你一言我一语的,这么热闹?”

“呵呵,闲侃呗。”牛群应道。他随后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追问牛六老婆说:“哎?昨天我看见牛六的眼睛怎么了,蜂蜇了咋的?”牛六老婆边往里屋走,边说道:“他死就死,活就活,外边的事,咱哪里知道啊。”

“上屋里去吧,他们在里屋说话呢。”牛书贵客气的把牛六老婆让进屋里。牛群帮着,牛书贵干脆又把自行车翻过来,扒开车胎,发现一条好长的口子,用手搓搓着,又开始继续刚刚放下的话题:“就拿村西我那二亩地来说吧,今年是分地头一个年头是吧,光麦子我就打了满满一囤。明年全家一下子就有了白馍吃。可生产队那阵子,朗朗当当也算忙活一年,整的工分到不少,可工分又不当吃,也不当喝,分不下几口袋高粱,谷子,吃不饱啊。别说白面,就是一年到头有窝头,高粱吃,吃了上顿愁下顿,乞讨,要饭的,不有的是?”

“这倒是,这倒是。我今年打得麦子也不少。”牛群附和道。

牛书贵接着说:“庄户人家求个啥?有奶就是娘,庄户人家有口吃的,肚子不挨饿,这就是好日子,咱就的拥护人家政府,你说是吧?”牛书贵话音未落,见牛长江一脚踏进来,手里还提着沉甸甸的竹篮子,牛书贵坐在那里,继续搓他手掌里的胶皮,淡淡的说:“支书来啦。是来祝贺我的吧?”

牛群见牛书贵的口气不对,就冲牛书贵使了个眼色,有些不满的说:“咱支书好心好意来开看你家嫂子,你看你坐在那里,腚就那么沉啊。”说完忙接过篮子,又大声喊二妮儿牛爱盼,二妮儿急忙从里屋跑出来,接过篮子,一篮子鸡蛋沉得二妮儿肩膀都歪向一侧,在院子边走边喊:“娘,娘。”

牛长江在马扎上坐下,接过牛群递到手里的小碗儿茶,笑着说:“庄户人家,乡里乡亲的,不讲究那么多礼法。”

陆续的有婆娘们提着东西不声不响地进了屋。牛群问牛长江道:“奎子,最近啥样?”

“嗨,这孩子从小爱钻牛角尖,认死理,昨天我还开导他,那瘸驴没了就是没了,咱当它死了不就结了。可它偏偏不这么想,他说这世上,怎么还有这么坏良心的人,自己把心都掏给他们看,自己一切都蒙在鼓里,他们竟然设下圈套来欺骗我。这不,非要去镇上的集市上,等那几个人,去了三个集了,就坐在头户市台阶上傻等,还自言自语些什么。简直愁坏了我。你说这孩子,真死脑筋!我怕这样下去出个好歹。这?唉!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说这些话时,牛群看到牛长江的眼框里湿漉漉的。

第二章 枯心柳 (10)

如果有人问:牛家庄村西头的那棵枯心柳有多少年了?无从考证。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就连村里最有资格谈古论今的八爷,说起这颗枯心柳的确切年代时,也总捋着胡须想好一阵儿,之后再摇摇头。

因为这颗枯心柳,带给八爷最早的记忆,还得追溯到日本鬼子在村西修炮楼那一年。那一年的八爷八仙桌一般高,那时候的枯心柳就曾被他整日里钻进钻出。

八爷的眼睛并不大,但他的眼睫毛奇长。十九世纪七十年代初期那会儿,儿时的牛书贵,牛长江和牛群,都是在八爷神奇而又迷人的故事里长大的。那时候这帮孩子,跟屁虫一样整日里缠着八爷讲故事,如果他不肯,就常常遭受孩子们的战术围攻。有在前面拦路的,有跪下来抱腿的,还有迂回到他后背上搂住他脖子不撒手的。这一招往往最灵,回回奏效。八爷好脾气,从未看他对谁发过牢骚,更是喜欢这些孩子。这似乎就成了八爷的弱点,每次不管八爷正做着什么,只要看见这一帮孩子围过来,就知道没有别的可说,干脆放下手里的伙计,从棉裤腰里抽出长长的铜烟袋。这个时候,他屁股底下,早已被孩子们争抢着备了马扎,他一屁股坐下,童年的牛书贵就瞪着眼睛托着下巴,蹲在八爷长长的烟袋地下,拍一拍八爷的腿,急切的说:“爷,快说,接着讲,就接着上回的讲。[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那一年,我和你们这般大。鬼子的炮楼一夜之间就在咱村西的高粱地里建好了。远远的高高的,周围都留了抢眼。后来才知道,给日本鬼子修炮楼的全是咱中国人,在远处拉到这里来,一帮鬼子驾着大长枪围着,谁也不敢逃。第二天,牛家庄的人就都知道鬼子在村西头建炮楼的事了,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各家各户,吓得都用木杠顶死大门,没有人敢出门。俺家的茅房,修在在大门外头,冬天的一个上午,天上阴云密布。我刚提起裤子,就听到有几个男人叽里咕噜说话,咱是一句都听不懂,我可知道他们肯定是鬼子。我蹬着墙缝一瞧,天哪,果然是三个黄衣服的鬼子,两个鬼子端着长枪,一个鬼子腰里别着短枪还有晃来晃去的一把战刀。这可咋办,这下,我想回都难了,俺家的大门也没锁。当时我后悔死了。心想,我死了不要紧,可还连累了我爹我娘,又转念一想,我死了,俺爹和俺娘也没法活。终于等到一个难得的机会,三个鬼子都面朝前方,后背面向俺家的大门。我就猫着腰,轻手轻脚的走猫步,偏偏那么巧,那个短枪的鬼子一回身,正好看见我,他喊了一声,我立马定在原地,眼睛半闭着,棉裤裆立马就觉得湿露露的,等他们过来杀我。眼角里我看到,短枪的鬼子堆了一脸的笑,晃着身子走过来。“你滴,小孩,给我们带路的,好滴?”这不,他们也会说中国话啊,原来他们是想叫我给他们带路。给鬼子带路,我才不呢,俺爹俺娘说过多少回,鬼子是大坏蛋,凡是坏蛋都不是好人,都是咱的敌人。见我犹豫着,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们猜到我那是吓的,就把一个长条的东西递给我,笑眯眯地说:“小孩,好吃,巧克力的好吃。”那东西就放在我鼻子下面,香味钻进我的鼻子,我的口水就流出来。我舔着嘴唇坚持着,那鬼子以为我担心什么,就回手咬了一口,又重新递给我,这回我真的坚持不住了,赶紧用手抓牢,三下五除二,塞进了嘴里。当时就是觉得那东西好吃,却什么都忘了。

刚刚吃完巧克力的我,满嘴香甜香甜的。我在前面走,他们就在后面紧跟,一步不离。心想,鬼子也不像大人说的那么坏呀。突然,听到几声清脆的枪声。迎着枪声往前冲,几个鬼子慌慌张张地拉起我就往炮楼方向跑。他们拉着我的手,连拉带扯的,我哪里跟得上他们跑得快呀,有好几次,我摔倒了。他们就像提小鸡一样把我从地上提起来,也不管我的胳膊疼不疼。直到这时,我好像才明白过来,鬼子说叫我给他们带路,原来是想让我做他们的人质,或者是做射击他们的八路叔叔们的枪口的挡箭牌而已。爹和娘说的没错,鬼子就是大坏蛋,永远都不变。对面的枪声真的停息了。

这下我心里就真的有数了。心想,等走到枯心柳下再说,我要给鬼子一点颜色看看,彻底甩下他们,让八路叔叔的枪口,对准鬼子才行。就这么想着,枯心柳就到了。我突然扯起嗓子大声喊:“这里有地雷!这里有地雷!”这招还真灵,鬼子最怕的就是中国土八路的地雷,鬼子立马吓得失魂落魄的样子,掉头就往回跑。我趁机闪身钻进了枯心柳,对面的枪声随后就又响了起来。两个八路叔叔接着就赶到了,把那三个鬼子堵在了村子里。原来,三个鬼子是被八路打进村子里,试图找个小孩做个人质,自己才遭到鬼子算计。

“那三个鬼子呢?”三个孩子几乎同时问八爷,八爷磕着烟袋,说:“哪个还能叫他跑了,活捉当了俘虏呗。”

“俘虏就不能杀了?”童年的牛书贵问道。

“凡是举手投降的士兵都属于俘虏,凡是俘虏都不能杀,这是规定。”八爷说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又说道:“累了,也该叫我歇歇了吧。”

“可鬼子的炮楼还没端呢?”童年的牛长江颇有疑问的说。

“是啊,那次,虽然俘虏了三个鬼子,等八路走后没几天,鬼子的炮楼里又用飞机投放下那么多的鬼子。等下一次,我再给你们讲,我是怎么混进鬼子大本营,给八路叔叔提供重要情报,并一举端掉鬼子炮楼的故事。不过所有这些,枯柳树都是最好的见证人,和参与其中的一棵功德之树。”

第二章 枯心柳 (11)

在牛书贵的记忆中,八爷的故事是从来都讲不完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那故事俨然大海里的海水,汹涌澎湃。除了无限的敬畏之外,他们甚至担心八爷的身体。他棉裤腰上的长烟袋,就像他身体的某个重要部位一样形影不离。烟抽多了,就不停的咳嗽,咳的脸色常常黑红,气短的好一阵儿都难以抬头。谁都不敢想象没有八爷故事陪伴的日子,将怎样度过。八爷好似一本活着的故事大典,他所经受的曲折人生和苦难没有把这个老者的精神压垮,然而他无时不为孩子们带来快乐的童年。在八爷那个由土坯打造而成的几近凋零的院落里,经常有这些孩子的身影窜来窜去。他们几乎把放了学之后的玩耍的时间,全部用在了八爷这里,八爷的故事爬虫一样在他们的血液里躁动,他们争抢着几乎要干完八爷家里所有的体力活,本来不大的院子扫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八爷都坐在马扎上,就要开篇继续他的故事了,牛书贵方才跑过来,气喘嘘嘘的一屁股坐下来。

“爷,讲吧。”他的眼睛里放射着光芒,充满了期待。

和往常一样,八爷仰起头,他的目光早已飞向远方,思绪也便跟随而去。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那是夏秋之交的一个傍晚,我正在草垛根下,专心致志的寻蛐蛐,根据刚刚发出来的叫声,我已经找不到它的确切位置,就竖起耳朵耐心等,等它的再次鸣叫。[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秋天的夜晚凉飕飕的,但沉寂的村外听不到异常的动静。可远处突然有狼狗的狂吠声,划破夜空传到我的耳朵里。这声音愈演愈烈,把蛐蛐的叫声淹没的无影无踪,我索性沿着狗吠的方向望去,我断定那是鬼子炮楼北侧的地方,那里原本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高粱地,却被日本鬼子用铁丝网围拢起来。没有一个老百姓敢靠近那里,因为都清楚日本人的德行,毕竟自己只长了一个脑袋。

天上的星星比月亮都暗淡无光,好奇心促使我要去近前看个究竟。我沿着沟壑前行,鬼子炮楼的探照灯已经开启了,那东西射出的光柱像激光一样,把几百米的地面观察的一清二楚。我趴在沟壑里,距离铁丝网也就是二百米的距离,灯光照射过来的时候,我就低下头,借着它的余光,隐隐约约我看到了铁丝网内的一个鬼子,他端着长枪来回溜达。狗吠声听得一清二楚,就是从铁丝网内传过来的。我真不明白有这么高大的铁丝网,他们害怕什么还那么戒备森严。等探照灯再一次扫射过来时,我终于看清了鬼子身边那两只大狼狗,它们的牙齿尖锐无比,高昂着头颅吼叫时奋力的挣脱着铁链。我有些毛骨悚然。刚要回身想离开时,一个凄惨的叫声使我停住脚步。这叫声让我的心灵震颤,就像一个好端端的人,被剥夺了生命时,最后一刻的哀鸣。那一年我只有八岁,这个年龄的我,就已经猜测到,这里不仅仅是鬼子的一个驻守的炮楼这么简单,里面肯定有着更多的秘密隐藏其中。我猫着腰往回走,一路上难以言表的心情都与那凄惨的叫声有关。

那一晚,我一个人坐在枯柳树下都不敢回家。我满脑子充盈着那凄厉的叫声,那叫声刺进我的骨缝,使我倒吸一口凉气。有许多我难以理解的问题正在困惑着我,鬼子不在他们自己家呆着,不用心把自己的国家治理好,为什么偏偏跑到我们牛家庄来。他们白白圈了牛家庄的土地,怎么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阻止。那一天,两个八路叔叔打跑了炮楼里的鬼子,为什么这里的鬼子又回来了,那么八路叔叔在哪里呢?为什么八路叔叔不和鬼子一样也在牛家庄修几个炮楼呢?我抚摸着枯心柳古老的树皮,这棵根本无法通过年轮辨别树龄的古树,在风雨中摇摆着,坚守着这块贫瘠的村庄,无论历史的风云变幻无常,它都岿然不动,聆听和见证者历史的脚步。我始终相信关于这个枯心柳的传说,它那富有灵性的珍贵的树冠,往往会给迷路的人指引方向,给有信仰的人以心灵的慰藉。想到这里,我仰起脸来,两手掌心向上,对着枯心柳喊道:“枯心柳,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如果你知道,就请你告诉我答案吧。”我试图让它告诉我这一切的答案,晚风吹的枯心柳摇曳着,叶子在静谧的夜里刷拉拉作响。一片叶子终于落在我的掌心里,我立刻把他紧紧握在手里,如获至宝。可我终究还是想不明白,鬼子的炮楼到底能在牛家庄呆多久?但有一点我是清楚的,鬼子是坏蛋,是来牛家庄抢东西来了。

第二天,我牵着俺家唯一的一只羊故意在鬼子的炮楼附近游荡。看到鬼子的军车拉着鬼子,尘土飞扬的开进炮楼的围墙时,我故意侧着脸不去理会的样子。然而,这只不争气的羊唛吗的叫声,还是引起了鬼子的注意。我看到有六七个鬼子,从军车上跳下来,嘴里哇啦哇啦的说笑着朝我走来。我的心里砰砰直跳,说实在的,我不怕鬼子抢了我的羊,我就怕鬼子抢了我的羊又不让我进到他们的炮楼里。

很快他们就围拢过来,把我和羊羔困在中央。我用手里的羊鞭用力抽打着羊的后腚,只见那羊前蹄跳起老高,冲向鬼子的包围圈,鬼子们嬉闹着一起扑捉我的羊羔,看他们一个个贪婪的表情,就知道我心爱的小羊羔将面临生命的最后时刻,它似乎已经感觉到这一点,便使出回身解数横冲直撞,想尽一切办法突围出去,是它最想实现的目标。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小羊羔终于被两个鬼子生擒在膝下。他们把羊蹄系好,插进长枪抬着就走。我哭着骂他们大坏蛋,大王八,吃屁,烂手,烂脚丫,可鬼子却越加笑得开心,毫不理睬。我一路哭着跟着他们走到门口时,被胸前明晃晃的东西挡住了去路,我定睛一看,天哪,刺刀!

第二章 枯心柳 (12)

鬼子的刺刀在我脸前晃了晃,拉稀屎一样叽里咕噜的一派胡言,我一句没听懂。(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那意思大概就是:不许进入,要离得远些,不然我就开枪打死你。你们抢了我的羊,又不让我进去找他们理论,,你们也太霸道了吧?别忘了,这个地盘还属于中国。我心里恨不得使出最难听的骂人的语言来对付他们。可无论我怎么发火,他们都木头一样,把刺刀横在我的面前。我索性坐在地上,呜呜的哭个不停。一辆挎斗摩托驶到门前,从上面跳下一个穿着洋布衫,戴一副墨镜的中国人,他欠着身子毕恭毕敬的向坐在上面的一个穿黄衣服的日本军官说:“太君,是一个孩子在哭。”那个军官轻轻一扬手,那个中国人走上来,问我:“小孩,你哭个啥,发丧似的。”我蔑视的看了他一眼,就猜出他的身份了,他多半是鬼子的翻译,或者专为鬼子卖力的汉奸。前者听起来文雅得多,后者就直接遭人唾弃,但都逃不过汉奸的本质。我哭着说:“我的羊叫里边的人给抢了。”他回头对那个鬼子官说:“这个孩子是因为他的一只羊,被我们的人抢了来。”那鬼子官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从摩托上下来,走到我跟前,弯下腰扶起我,说:“小孩,你地,几岁?”我把脸扭向一边,说:“八岁。”鬼子官站起身,说了句:吆系。他向翻译叽里咕噜说了一痛。两个人比划了一阵,翻译对我说:“长官在老家也有一个男孩子,和你一般大,长得也一模一样,看见你,他突然想到了远在日本的儿子,自己出征中国几年来,根本没有时间看望他们,也很想他们。(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我想,是战争让他们骨肉分离,他应该痛恨战争,痛恨侵略。他把我带到了他在炮楼的指挥所。我终于走进了鬼子的心脏,我迈着碎步往前挪动着,边走边看,那个翻译冲我大喊道:“小孩,快一点走。”

我被翻译带进了那鬼子官的办公室。翻译转身离去了。没想到鬼子官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竟然慈父一般触摸起我的头。我浑身麻嗖嗖的,心里吃了冰块一样寒冷。目光也跟随着他的手上下摆动。我看清楚了他的脸,他的带有浓黑胡须的鼻翼下抖动着又粗又坚硬的胡须。这时候,他脸上的肌肉震颤起来,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我,从他鼻孔里喷射出的气息,像一阵狂风扫过我的下巴。我感受到他的胡须就要接近我的脸颊了,或许就在瞬间,他的舌尖就会触碰到我的额头了。然而,我实在无法面对这样的一副面孔,或许就在他的手上还残存着鲜红的血迹,那可是同胞们身上流淌的血液啊。想到这里,我的头颅在他的两掌间奋力的挣脱。但无济于事,他的两只手掌俨然一只猎犬张大的嘴巴一样坚实有力。翻译又一次进屋来,总算给我解了围。鬼子官站起身来,从他身后的衣柜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我说:“小孩,这个地,给你玩。你滴,欢迎你,常来找我玩。”鬼子官的中国话,尽管把一句话断开好几截,但我毕竟能听得懂。看着一个男性布娃娃,我应付的点点头。可这个时候,屋子里却飘来了羊肉的味道,我的心跳也开始加速了。我最担心的结局,也许就要在我的面前展现。果不其然,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农民打扮的男人用托盘端来了一份午餐,那是专门为鬼子官送来的。可是一股羊肉的飘香扑鼻而来,我看到托盘上的一碗酱香红烧羊肉,此时我的心在滴血,我知道羊肉散发出来的无比鲜美的香味,和蒸腾着的热气,那是我心爱的小羊羔的亡灵。看着鬼子官挑起一块羊肉旁若无人的撕咬着,我看了看我的裤脚,总以为有一张嘴在疯狂地撕扯着它。我又一次呜呜的哭起来。鬼子官打了一个手势,那个给鬼子官送饭的男人便把我领到他睡觉的地方。他说他是通过大作的翻译来专门给炮楼的黄军忙饭的。以后叫我刘叔叔就行。几句话之后,我就发现他有一双慈善的眼睛,那里面深邃而富有智慧的内涵。在皇军手下卖力,就好比在老虎窝里找食物,我有些为他捏着一把汗。他说凡是大作喜欢的人,都可以在这里进进出出来去自由。我真猜测不出他说这话的意思,可我从他的眼眸里读出他也是喜欢我的。接下来的日子,我经常到鬼子的炮楼找刘叔叔玩。常来常往我真的成了那里的熟客,没有哪个鬼子再用刺刀把我拦在门外。尽管很少再见到大作,可我知道他们对我的态度,是自己用一头羊换来的,每次想起来,心里就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内疚和忏悔。好在和刘叔叔在一起成了我最大的乐趣。刘叔叔给我讲故事,我发现他知道的好多好多。全是些涉及国家命运的话题。讲着讲着他也总是很警觉地望着四周的环境。有一次,刘叔的一句话说进了我的心坎里。他说尽管我在伺候着鬼子,但我们不能忘记自己是中国人,鬼子远涉重洋跑到我们家门口,不是来慈悲行善的,他们的手上沾满了同胞们的鲜血,这些历史的罪人一天也不能在牛家庄再猖狂下去了。对付他们,我们最唯一的办法就是携起手来,共同对敌。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看见一个鬼子走过来,我一下子捂住了刘叔的嘴,接着又假装和他嬉戏闹玩的样子。我想起了那晚在炮楼里的狗吠声,以及炮楼北侧铁丝网内发生的凄厉的惨叫。这让我对那个部位产生了神秘般的好奇。那确是个戒备森严的所在,终于让我得到一个接近的机会。我跟随着一个鬼子,往警戒区给狗喂食,我学着鬼子的动作,把一只活鸡抓在手里紧随其后,通往戒备区的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的坑道,每个角落都有硕大的狼狗把手。我没有走到近前就被那个鬼子拦住,他用一双犀利的眼神望着我,好像在不经意间因为我的放肆,进入了他们的戒严区。我假装不明白他的意思,一直勇往直前。其实这是我已经嗅到了一股腐臭的味道,这味道和他的阻止的动作使我不得不停止我的脚步。我真不敢想象那会是一个怎样的所在,那晚上令人撕心裂肺的叫声无疑就是这个坑道的杰作。我的判断也很快的在刘叔那里得到了证实。直到这一天的傍晚,我看到一辆鬼子的军车在院子里停下来,推搡下一个身穿白色上衣的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男人,他的手上分明带着手铐,刘叔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他时,他的手一直在抖动,我断定他认识这个被捉的男人。不一会儿,刘叔在给鬼子们送饭回来路过我的身旁时,刘叔把我拉到一边,把一样东西塞进我手里,急切的说:“赶紧把它送到枯心柳树洞里的砖头下面,一会儿会有人取走。”

第二章 枯心柳 (13)

纸团在我手里紧紧地攥着,它的分量在我心里已经变得沉甸甸的。[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我和刘叔的默契,就是在一个简单的眼神之后形成的。事不宜迟,当我快步走出鬼子炮楼的时候,那个曾将刺刀挡在我前胸的鬼子,还冲我呲呲牙,我知道那是逗我的表情,但我的脑子里已经装满了那个纸团,我毫不理会的大摇大摆的走出大门。这条并不怎么宽阔的土路,被鬼子的车辆碾压的高低不平,逐渐加快的步伐时而会把我的脚下搞得尘土飞扬。

每走上一段路,我就会用手感觉一下那纸团确实还握在我的掌心里。总有一种错觉,认为一不小心它就会从我的手里飞出去。我能感受到刘叔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完成,是对我最大的信任。只有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这个纸团安全的放进枯心柳,把这里的重要信息传递出去,至于纸团里写些什么,只有八岁的我,那不是我需要关注的事情。来到枯心柳跟前,我的额头上已经大汗淋漓了。按照刘叔的吩咐,我把纸团放在砖头下面,转身起立时,又环顾了一下,一切都平静如水。我的心踏实了好多,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和害怕了。(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我刚要离开,迟疑了一下,却又折回来,我想,如果自己这个时候离开,万一纸团中间出现什么差错,后果将不堪设想。我必须目睹那个前来取纸团的人,把东西安全的取走。想到这里,我在距离枯心柳几十米的一个破旧的磨房后面蹲下,这个位置相对比较隐蔽,并且相隔几分钟,还可以探出头去观察枯心柳树下的一切动向。

枯心柳树的叶子有些发黄了,偶尔会有几片叶子在微风中翻转着落在地上。当我再一次探出头观察时,发现一个蒙着粉红头巾的年轻姑娘,上身穿一件白底红花颜色鲜艳的花袄,她手里提一把当地惯用的竹篮。她走到枯柳树下停住脚步,她转回身去,望了望,然后又转过身来,我看到的是那张熟悉而又俊俏的脸庞,我不由得吃了一惊,怎么会是她?

八爷说到这里,目光直射着牛书贵,你知道接下来我要提到的这个漂亮姑娘是谁吗?牛书贵狐疑的望着八爷,他被八爷突然提出这个问题大惑不解。于是便摇一摇头,与他毫不相干的神态。但目光并没有离开八爷,八爷也开始继续他的故事:

“这个年轻的姑娘我太熟悉了,她就是你的亲姑姑,你爹的亲姐姐。”或许是八爷的这句话真正触动了牛书贵,他腾地站起身来,用力抓住八爷的手,说:“八爷,这么说,目前只有你是亲眼看见过我姑姑的人了?”八爷想了想,深深地点着头。

牛书贵知道自己有个姑姑,一个从未谋过面的姑姑。他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些。牛书贵的娘死得早,他的爹也在五十六岁那年得了一场重病,牛书贵忘不了,就在爹即将咽气的时候,爹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气息微弱的说:”贵啊,爹不行啦。等爹走了,这世上,除了你姑,没有别的亲人啦。你没见过你姑,,你爷爷为了养活刚出生的我,六岁那年,把你姑送给了地主牛在道,就换回了两斗小米。可你姑命苦啊,十六岁那年,土匪头子孟飞夜闯地主家,抄走了两大坛子铜钱,临走时,孟飞看上了你姑,你姑不从,五花大绑强带回家,当了他的小的。解放的时候,共产党和***都争孟飞,结果孟飞投靠了共产党,可孟飞不久就遭暗杀了。你姑又被***的一个旅长抢了去,做了他的少奶奶。再后来就没了她的消息。”

牛书贵的爹走了,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而对于他姑的故事,牛书贵从他爹那里知道的仅有这些。现在八爷也提到自己的姑姑,并亲眼看到过自己的姑姑,还和姑姑共同为共产党做过事情。牛书贵竖起耳朵,开始关注八爷故事当中的那个真实的姑姑。

童年的牛长江和牛群催促道:“八爷,快把故事讲下去啊!”八爷接着说:

她把纸团从枯心柳树里边取出来,放进竹篮里盖好。她疾步如飞,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走着。好几次,头巾都被她带动的风力飘动起来。我的目光目送着她飘动的背影,多么好看的一个姑娘。这时,在我的视线里,看到有两个鬼子喝的酩酊大醉的样子,他们相互搀扶者,尾随在姑娘的身后,他们还不时地发出歇斯底里般的狂叫。我已经猜测到了两个鬼子的真实意图,我拍着脑门,急的自己要求自己赶紧想出一个计策来,让那鬼子的梦想立马落空才行。我摸了摸我口袋里的弹弓,这东西关键时刻,或许能派上用场。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跑得那么快,我抄近路穿过一片谷子地,谷穗在我的脸上碰来撞去,疼滋滋的,我一点都难以在乎,只想着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那姑娘的前头,就是我最大的胜利。终于冲出了谷子地,当我出现在姑娘的面前时,她端详着我似乎不明白,这个时候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除了知道我是牛家庄的人,其它都一概不知。她甚至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停留了,鬼子的脚步声和谩骂声听得一清二楚。我说:“你的后面已经跟随着两个不怀好意的鬼子。现在,我来帮你尽快甩掉他们。”说着我把上衣脱下来,递给她说:“我用一下你的头巾和外衣。”庆幸的是,她终于明白了我的意图,并尽快的配合我完成了双方改头换面的装扮。我督促道:“你赶紧走!不要管我。”鬼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一闪身钻进了谷子地。我的头巾和花衣服在谷子地时隐时现,一个鬼子端起枪肆无忌惮的喊起来:“花姑娘,再跑,就死啦死啦滴。”另一个鬼子上前夺过他的枪,说:“开枪的不要,花姑娘要是死啦,你滴也去死吧。”我跑几步就瞟一眼看看,他们果然紧随其后,穷追不舍,可笑的是,我很快走出了谷子地,把头巾和花衣服顺手甩到了河沟里,又绕回到枯心柳下,他们只管追赶,却浑然不知。我回头望了望,他们在我身后五六十米的样子,累得气喘吁吁,脚步依然轻飘飘的左右摆动。我趁机钻进了枯柳树内,透过缝隙我看到两个鬼子急得团团转,好像发现已经失去了追踪的目标。他们在枯柳树下转动着,一伸手我几乎能揪住一个鬼子的后背。这时,我从口袋里摸出弹弓,寻找和等待着一个最合适的角度。

第二章 枯心柳 (14)

我的弹着点在鬼子的脑袋上晃来晃去,第一颗子弹打出去之后,鬼子惊恐万状,一只手捂住耳根嗷嗷直叫。[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鬼子端着长枪警觉的就地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花姑娘不见了,鬼子本来就着急上火,这会儿又突发意外,丈二的和尚一下子摸不着头脑。这时,另一个鬼子朝着枯心柳仰望。我一看,机会来了,我的弹弓拉起,第二发子弹向另外一个鬼子的眼睛射去。刹那间,那鬼子疼得直跺脚,我却差点乐出声来。先前的鬼子气急败坏,他认为树上一定有啥机关,或者藏着人,他索性将枪口对准枯心柳的树冠,啪啪的打枪。这下可了不得了,一下子激怒了枯心柳。一个巨大的树枝应声倒下,伸出的枝桠盘根错节,像一把巨伞把两个鬼子团团笼罩在下面。随着树枝飞流而下的还有雨点般的红色液体,溅的鬼子满脸都是。用手一摸,更是血迹斑斑,瞬间两个鬼子俨然刚刚钻出红色的染缸。我忍俊不止,同时也纳闷那红色的液体到底是什么。鬼子吓傻了,此刻他们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几乎连滚带爬的奋力挣脱掉树枝,向着鬼子的炮楼方向跑去。就在那两个鬼子即将到达炮楼跟下时,里面的枪声已经爆响起来。我断定进到里面的八路已经和鬼子交上了火。又过了一会儿,我看到身穿八路军服的几个人,抬着一副担架从炮楼的门口跑出来,把担架推进了一辆等候在外面的卡车。一颗炮弹吹着口哨从天而降直奔鬼子的炮楼,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鬼子的炮楼瞬间轰塌成了一片废墟。[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冲锋号滴答滴答,划破了牛家庄上空,早已隐藏在沟壑里的八路军叔叔,一跃而起,他们的喊声震天,颇有摧枯拉朽之势,不足十分钟,就结束了战斗。我真的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望着这惊险而又壮观的景象,我也伴随着牛家庄出来看热闹的村民,欢呼跳跃。在打扫战场的人流中,我终于见到了刘叔,他穿一身八路的衣裳,帽子上镶嵌着闪闪的红星。他脸上洋溢着灿烂地笑容,一把把我抱起来旋转着,在他怀里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的感觉,甚至我都萌发了跟随他一起走,哪怕走到天眼海角,和他在一起,和那些和蔼可亲的八路军叔叔在一起,我都心甘情愿。整齐的八路军队伍在我们身边走过。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八子,这次你立了大功,快点长大,长大了我再来接你。”我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一言不发。刘叔擦去我眼角上的一颗泪珠,把他的帽子戴到我头上,说:“瞧瞧,多么好看的小八路。爱哭的孩子可不能当八路哦。”他冲我摆了摆手,转身时擦了一下眼睛,跟上了队伍。我望着刘叔远去的背影,抚摸着帽子上的红五星,泪水禁不住模糊了我的视线。记得,有好久好久的夜晚,我都是抱着刘叔的那顶帽子睡着的。

八爷的故事讲到这里,他站起身抻了个懒腰,长烟袋架在肘腕间吧嗒吧嗒的吸着。然后他走向一个木制的圆柱形的柜子,八爷翻动了一阵儿,把一顶带有红五星的帽子拿在手上,我们争相观瞧着。牛书贵意犹未尽,他依然为八爷提到的自己的姑姑而耿耿于怀。照他的说法,关于姑姑最后的讯息是被***的一个旅长骗了去,做了他的太太。牛书贵继续追问起八爷,说:“八爷,姑姑在孟家最后的日子,谁能知道当时的情况?姑姑的亲生儿子现在又在哪里呢?”八爷隆起的嘴唇间吹出的烟柱,打了一个漩涡之后,四散在了空中。他摇了摇头,记忆中再也搜索不到什么。

八爷的故事就像伫立在村口的这颗枯心柳一样,古老,生动而又富有传奇的色彩。枯心柳的年代无从考证。据说,文物部门也查阅了大量资料,对于枯心柳最终也没有明确的定义。但它有史以来的神秘感,令当地的百姓望而生畏。为此,牛书贵曾问过八爷:“八爷,你说枯心柳树枝折断了就会流血,是咋回事?”八爷笑着说:“这事儿啊,也是多少年来我也想知道的。确实有一种树,树枝折断了就流一种血一样的液体,这种树的名字叫龙血树,可它生长在南方。至于这颗古老的枯心柳,也出现这种状况,就不好说了。”牛书贵似乎已经料到了八爷的答案,更多关于枯心柳的神秘传说,一年比一年更加丰富多彩。枯心柳事实上他已经不属于牛家庄了,它属于农村方圆百里甚至更广更远的名树。一旦谁伤害了枯心柳,甚至无辜折一个树枝,都会令枯心柳发怒,七天内准遭到不同的报应。邻村葛家庄就有这么一个青年,体胖壮硕,因为这枯心柳和牛书贵赌过输赢。事情的经过还得从十年前的一个小酒馆说起。

牛书贵去城里办事,坐在饭馆里和一个胖子闲侃,提到牛家庄,那胖子自然就问到枯心柳,听了牛书贵关于牛家庄枯心柳的传说,胖子把头摇得像波浪鼓,说:“你们这是迷信,迷信懂吗?咱俩邻庄,不信咱俩打赌,不是说,枯心柳碰不得吗?我今天就不听他娘的这一套。哥们儿,我亲手折一段树枝给你瞧瞧,如果我折下树枝,七天内平安无事,你就把老婆贡献出来,拥抱加亲嘴半个钟头。行吗?”说这话的胖子,坏坏的笑着,笑着看着,一句话不说。酒馆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过来。“怎么?不敢了吧?”胖子刚要大放厥词,只听牛书贵说:“要是我说的灵验了呢?”

“彼此彼此。”胖子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态,爽快的回答。

酒壮怂人胆,两斤白酒下肚,两个人打着旋风脚来到枯心柳树下。夏天的枯心柳枝繁叶茂。一看四周空寂无人,胖子就飞身扯下一个枯心柳树枝。一会儿他的手上就沾满了血样的粘液,鲜红鲜红的。他先是一惊,随后故作镇定,用炫耀的口吻说道:“没事吧?这点红药水,有啥可怕的啊。”牛书贵说:“七天见分晓!”“七天?七天就七天!”

“到时候,你可要信守承诺?”牛书贵得意的说。

“放心就是了,我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一定不会食言。”胖子,看着手上的血,刽子手似的。但他依然掩饰着忐忑的神情,慷慨地说道。

第二章 枯心柳 (15)

夜里,牛书贵睡不着,他胡思乱想。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想白天在小酒馆里狂傲无比的胖子,想和胖子打赌的内容。想当年胖子的老婆如何瞧不起自己,选来选去,就偏偏跟了胖子。想到女人欲望的时候,他的确嫉妒起这个胖男人,他几乎不敢继续想象,由他们两个组成的亲热的画面会是多么龌龊又不堪入目的事情。就这么想着想着,胖子老婆就真的来到了他的世界里。她的身材腰肢依然那么楚楚动人,尤其是那收紧的臀部和耳根那洁白秀美的轮廓,无不撩拨着牛书贵蠢蠢欲动的花心。她冲着他笑,她的笑容里洋溢着对他的无比宽容和绵绵爱意。她伸出她的手来,示意他,她已经结束和那个臭男人的日子,恳求要跟他去远行,哪怕走到天崖海角,都无怨无悔。他们甜蜜的目光瞬间纠缠在了一起。他们手牵着手,在蔚蓝的大海上空飞行,脚下是可任意踩踏的行云,海风把她的秀发连同她的裙摆一起抛向身后。阳光像一个巨大的网,可无论如何都网不住海鸥煽动的翅膀。他们指点着,选择了一个铺满厚厚细沙的海滩降落下来。这里是一个波涛汹涌的海边浴场,却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个巨大的太阳伞下,有一个精致而漂亮的方桌,上面摆满了他们喜欢吃的椰子,芒果和最纯正的巧克力蛋卷儿。他的目光从上到下,在她身上的各个部位做着类似X光线的扫描和按摩。海边上的细沙柔软而富有弹性,像仰卧在上面的女人的的肚皮一样光滑而性感。他终于不能克制自己了,他看着自己胸前和臂膀的肌肉坚硬而充满力量,比起胖子更强壮如牛。他触摸着她的肌肤,这时他平生最惬意的时光,直到像哄一个乖巧的孩子一样,看着她慢慢闭上双眸,她的呼吸急促而充满着渴望。他就要享受最美好的时光了,但他努力把持着自己,尽自己的全力让她在快乐中接受自己的部位。[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他脑海里开始充盈着海啸般的狂潮,这狂潮瞬间就把他淹没的五影无踪。自己俨然畅游在了一个自由的国度里,重复和尽情地享受着快乐的时光。这美好的时光延续着,直到他发出一声尖利的吼叫。一切又归于平静。

牛书贵屋里的灯光突然亮起来,他老婆坐起身,用力击打着他的被子。他揉揉惺忪的双眼,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真烦人!那,怎么会是个梦呢?”他老婆有些莫名其妙,半醒半睡地说:“狼一样叫,神经病!”

牛书贵睡不着,说:“我说老婆,你说我和胖子打的那赌,我能赢吗?”见老婆没有任何反应。又说:“胖子老婆不是和你是同学吗?她不光长得好看,学习在全校也数一数二的,是吧?”这时,他老婆忽地掀开被子,拧着他的耳朵,训斥道:“我警告你,就是你赢了,也不能算数,反正你不能碰那胖子老婆一手指头。”牛书贵笑着说:“你看。开玩笑的事,你还真拿他当真儿了。”他老婆又说道:“你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能瞒得了我?当年你拖了好几道媒婆,哭着闹着要娶进门的,不就是她?”牛书贵无语,停了一会儿,说:“多少年的事了,我都忘了,你却还提。睡觉!”

想了一会儿,他又起身把老婆捅醒,说:“老婆,好老婆,打赌这事,我要真输了,你可得给我留点面子。”

“啥面子?也叫我和那胖子抱半个钟头,亲半个钟头?”

“就应付一下嘛。”

“怎么应付,离二里地应付行吗?”

牛书贵拍着脑门儿,细想想,这事还真不大好执行。分寸火候真不好掌握。就怕一旦过了火侯,让对方都感觉是个甜头,那就麻烦大了,不就等于把老婆**了?

一晃六天过去了,对于胖子来说,着实松了一口气。牛书贵心里可不怎么平静。一想着自己的老婆就要被胖子又亲又抱半个小时,凭胖子那坏种,说不定就着热乎劲要办出啥出格事呢。

第七天早上,牛书贵去找胖子。他找胖子的目的也是为了验证一下,胖子家七天来到底有何异常,也好作为议题拿出来,成为与胖子讲条件的筹码。

大门敞开着,走进胖子家的院落,就听到屋里胖子懊悔地说:“这下可完了,要是叫牛书贵知道这事,再跟枯心柳打赌联系一块儿,咱就输定啦。”

胖子老婆说:“那咋办呀,要不,今天我去县城,给你弄个假发来戴上。”

胖子摸着光秃秃的头顶,想了想,无可奈何地说:“这事儿,也只好照你说的办了。”

胖子老婆话音未落,牛书贵便一脚踏进屋门。胖子打了一个愣神,忙后退着小步,拽过枕巾,往头上蒙。牛书贵得意的说:“胖子,你们两口子的话,我都听见了,蒙个啥,鬼剃头了吧。怎么地?服了吧,七天,七天就应验了不是。你这还是轻的,张庄的那位爷,两年前就因折了枯心柳,命都搭上了。好了,不说人家了,咱就说咱的赌吧。”

“我说话向来算数,这回,就算我输给你啦。”胖子说这话时看着他媳妇。

牛书贵笑着瞟了胖子媳妇一眼,转身走出门。走到院子时,他高举两臂,兴奋的说:“哈哈,我赢了,我赢啦。”

兑现诺言这天,牛书贵首先拿出高姿态,对胖子说:“胖子,别老是担惊受怕的了,我牛书贵这辈子也没做过对不住别人的事,在你老婆身上即使想,但我也不能占那个便宜。枯心柳的赌注,权当是玩笑话,玩笑话了。”

而胖子反倒叫起真儿来。一本正经地说:“牛书贵,你小子别给我来这一套,男人就是男人,吐个吐沫就是钉,防空炮不是男人。”

听完这话,牛书贵不解地问道:“那么,照胖子的意思是?”

胖子斩钉截铁地说:“兑现赌注的承诺,把老婆贡献出来,让你亲半个小时。不过我的亲临现场当裁判。”

牛书贵心一横,打趣道:“亲就亲,你以为我不敢,权当明星借机亲了粉丝,有啥大不了,不过说好了,亲不上不算数。”

胖子窃笑道:“好的,我媳妇就在里屋床上坐着呢,你去吧。我看着呢。”

牛书贵迈着碎步来到胖老婆跟前。今天胖老婆可是换了新装。穿一件绿地红花上衣,头上蒙一条大红头巾,新娘的盖头一样。把整个的脸面捂得的严严实实。但她耳坠下那颗别样的印记让牛书贵看在心里。

“你怎么不说话呢?”牛书贵问道。

胖子老婆挪挪身子,害羞的样子,但不说话。牛书贵接着道:

“今天本来是想亲亲你的,可不知怎么,看见你我就没这个心思了。你长得再好,也比不上俺老婆好,你遮盖的这么严实,你能看见我是谁吗?”

“扒了皮,也认得你骨头。”她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妹子,你这话严重了,只有两口子才能说这样的话。”牛书贵故意说道。

这时胖子也凑到了跟前,一本正经的样子。胖子老婆却一把拽下头巾,露出牛书贵媳妇的真面目来。真正的胖子老婆进屋来,冲着牛书贵和他老婆笑得前仰后合。

牛书贵指着胖子说:“好呀,你这小子,拿你哥开涮呢,小心我真的走火入魔,叫你吃个哑巴亏。”

胖子媳妇和牛书贵老婆并肩站着,相互望了一眼,然后笑道:“俺俩老同学,有共同语言,有统一战线。”

这时,胖子从厨房端出酒菜,慷慨地说:“今天,我要隆重的宴请你们两口子。”

第二章 枯心柳 (16)

又是一个星期天,午饭后收拾完家务,爱英和爱盼都和自己的伙伴跑出去玩了,牛爱莉和她娘坐在矮凳上择韭菜,中间放一个搪瓷盆。(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韭菜是胖老婆赶集专门买来的。她老想着等家里的人齐了,改变一下伙食,包顿饺子或蒸一锅包子给孩子们解解馋。胖老婆看着孩子们一个个长大,个个调皮可爱,心里越发觉得美滋滋的。原来她还总是念叨,啥时候这日子过的不愁吃,不愁喝的,庄户人家的日子就算到了天堂。可万没想到才一年的光景,这日子就变了模样。西屋那口盛装麦子的大缸从她嫁到牛家以来,就没有一次满满的,今年却不同,除去上缴国家的,还余下一大缸麦子。囤里有了余粮,爱莉每次回家拿干粮,也不再是窝头和玉米饼子了,有的是麦子,白馍就能让孩子们可劲的吃,省的像过去一样,一家人守着一个白馍推来让去的。爱英和爱盼也大了知道出门要在人脸前穿的干净漂亮些。胖老婆盘算着,等日子宽裕了,一定不再亏欠孩子们。

这时,爱盼和一个小伙伴牵着手跑到胖老婆跟前,闪着童真的眼睛,说:“娘,我看见牛长江大爷家,桌子上摆了一个木盒子,那木盒子里有人说话,还会唱歌,讲故事。前边还有钮钮,一拧就滋啦滋啦响,可带劲啦。”

胖老婆笑着说:“那是戏匣子,等你爹挣了钱,也给俺爱盼买个戏匣子。”爱盼立马给小伙伴炫耀起来:“我娘说,俺爹挣了钱也给俺买个戏匣子。”说着两个人就欢快的跑到院子,跳起了方格。

胖老婆把刚刚择好的一把韭菜放进盆里,她端详起自己的大姑娘。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真是女大十八变,这个从生下来就奶水不够的孩子,凭着吃些五谷杂粮,如今也出息得这般俊俏。处于母爱,胖老婆总觉得对幼年的爱莉有一种无法补救的亏欠。为什么在越是贫穷的年代,每家每户每个人都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现在日子就要好了,却国家对人也要计划了。这个问题胖老婆始终想不明白。既然已经断了那个念想,加上孩子们一天到晚的在她眼前蝴蝶般的飞来荡去,心里也便有了温暖的寄托和宽慰。毫无希望实现的问题,就干脆不去触碰这样的话题。在一些公共场合,每当涉及到儿子之类的争议,她总是用无语默默地承受。她的思绪四处游荡,又想起了牛群家为儿子举行的祝贺宴席,想起了席间牛六老婆凑在她耳边嘀咕的那几句悄悄话。牛兰旺是打小在胖老婆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现如今出息的进了城里,很快就成了非农业,成了工人,这是多少农村女孩子梦寐以求的归宿。胖老婆宁愿相信,牛六家说的有关爱莉和牛兰旺玉米地约会的事情是真实的,甚至这样的消息是孩子们正在向她传递着一个可能的信号。这事在还没有爱莉的亲自表态之前,她是不想告诉她爹知道的。有好几次她鼓起勇气,想开诚布公的问问爱莉,但她每次却欲言又止。孩子毕竟大了,她已经有自己的感情世界和思想了,过多的或者过早地给她心里造成压力或者困惑,也许会对她的学习更加不利。尽管两家都姓牛,但并不是近亲,他们的祖辈上溯好几代都沾不上族亲。因此,这事儿一直成为胖老婆埋在心底的一丝温暖和希望。

五户一组在地头上打了一眼井,机器也是几个户凑钱买来的,可先浇谁家的麦子还得抓阄。牛书贵抓了个二号,他的上一号浇完地时已经是傍晚了。歇人不歇马,即使晚上浇个通宿,机器也是不能停的。晚饭前他浇了一畦麦子天就黑下来。他把水流引到一个刚开始浇的畦子里,这样可以有时间在家吃晚饭。初春的夜晚凉飕飕的,牛书贵手里的提灯在夜色中一晃一晃照着夜路往家赶。

回到家的牛书贵先把提灯挂在北屋墙上。一路上提灯罩子里的灯光忽闪忽闪的,牛书贵起初还以为是野外的风大,吹进了灯罩造成的,后来他打开油盖,发现里面的煤油就要烧尽了。好在家里有他刚从供销社买来的煤油。煤油历来紧张,是在供销社凭票供应的。因为点蜡烛总是要比点煤油灯浪费些钱。牛书贵又摘下提灯,他看见那灯罩长时间的烟熏已经影响了光线,他把灯罩取下来,用嘴里的热气哈了一阵儿,再用一块干布轻轻地拧着,灯罩瞬间被他擦得锃亮。接着牛书贵便在他放置煤油的地方找,可他无论怎么找都没看见煤油瓶子。那瓶子是能盛装二斤煤油的农药大瓶,一切可能放置的地方他找了一个遍,也是徒劳。胖老婆见他一趟趟的在床底下摸来翻去,问道:“你到底在找啥?”

“煤油瓶,我那次在供销社打得煤油啊。”牛书贵有些疑虑的说。

牛爱莉在胖老婆面前永远是个孩子,她立起一个食指冲她娘轻轻吹着,没想到,她娘根本没领会她的意思,脱口说道:“你问你姑娘,那回她提着油瓶子忙三火四的,不知干啥去了。”

“爱莉,你把煤油整哪去啦?”她爹在外屋问道。

牛爱莉顿时吞吞吐吐地说:“爹,那天,我给了老婆婆。”

“你说啥,你是说把那煤油给了老婆婆,给了那个地主婆子?”牛书贵的声音渐渐加大,很显然他在为女儿这个馈赠大为恼火。

“啊,那天她一个人在家,灯里没了油,黑灯把火的,我就拿了咱家的煤油给了她啊。”牛爱莉不敢正视她爹生气的样子,说道。

牛书贵气得脸色青青的,拉着脸训斥爱莉,说:“今晚我还得加班浇地,提灯里没了油,你却把我好不容易凭票买来的煤油送给了那个地主婆子,你也不瞧瞧,这些年村里有谁和她共事,来往。供销社的煤油票都没她的,你倒好,整天往她家里跑,算个啥,要是上几年,凭这一点造反派就能判你个阶级路线不清,拉出你爹,开个批斗会。你这孩子想把我气死啊你。”

“爹,你可不能这么说老婆婆,她有啥错,那是历史的事,她的命其实够苦的了。有一回,她还提到我的姑奶奶。”牛爱莉有些动情地说。

牛书贵听大女儿说老婆婆曾提到她的姑奶奶,心里立马一颤,追问道:”你说啥?她知道你姑奶奶的情况。”

“她说,她和姑奶奶是同岁,姑奶奶先是在地主家当佣人,后来被土匪头子孟飞抢了去,做了他的压寨夫人,再后来关于姑奶奶的事,我还没有查清。”牛爱莉说这话时,发现她爹听得津津有味。

牛书贵看着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胖老婆,对大女儿牛爱莉说:“莉莉,你确实长大了。是爹,不该冲你发火,刚才错怪了你。”

第三章 一波三折 (1)

谷雨前后,种瓜种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吃完早饭,牛书贵用木棍在院里划分着区域,他要开垦出一块菜地,地面尽管有些坚硬,但铁锨在他手里翻转着。一会儿功夫,在他面前就呈现出一块松软的土壤。土地是金,它对于眷顾者来说历来是投桃报梨的,牛书贵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土地的真诚和实在。铁锨一锨一锨挖下去,额上的汗珠就吱吱的往外冒。在这个万物复苏柳枝发芽的春天里,他的四肢筋骨上了发条一样坚实而有力。土地所带给他的回报,已经叫他全家尝到了甜头。由此,他心中对于获取土地的渴望和眷恋,一天比一天更强烈。他这种前瞻性的想法,在牛家庄青壮年中是少有的。对于他来说,最令他追悔莫及的事情,就是没有在正确的时间里做出正确的决定,以至于错过了承包那三十六亩荒地的大好时机。天底下这样的好事,偏偏让村支书牛长江一个人得了去。一年下来,牛长江家的大仓小囤,甚至北屋的过道上都横七竖八的排满了麦子。大自然对于人类的回报向来是公平的,更是平等的。而同时,人类对于物质的需求欲望永远是第一位的,甚至永无止境。牛书贵就在这么想的时。候,牛六来了。他的眼窝看上去不再铁青,干净的没有留下任何疤痕。他笑咪咪地从裤袋里摸出一根香烟,递到牛书贵迎上来的手掌里。(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石林牌的,这个牌子的香烟城里一般人都抽不起,更别说乡下。牛书贵也只是听说过这烟好抽,但贵的让他望而却步。他把烟叼在嘴上,还没等他掏出火柴,牛六就率先摸出了一个火柴盒大小的东西,那东西在牛书贵脸前啪的一下,打着火,说道:“来,叔,点上。”点上烟,深吸了一口,被牛书贵的咽喉感官过滤之后,又把烟雾成圆柱形喷射而出。他松了一口气,香烟带给他从未有过的享受。这时,他看着牛六手里冒火的物件,颇有些好奇,便说道:

“六,这是啥东西,哪弄的?”

牛六看了一眼那物件,有些神秘兮兮的说:“它嘛,打火机,先进吧?”他把玩着,又说:“上几天我去南方,在南方买的,好用着呢。”

牛书贵又从牛六手里拿过来,学着牛六按了一下,火苗就啪的一窜老高,险些烧到眉毛。吓得他脸腆向天空,牛书贵好奇的说道:“呵呵,这玩意好使,比洋火都洋气,电动火柴,电动火柴!”两个人笑了一阵儿。牛书贵问道:“你小子还挺能耐的,走南闯北的跑来跑去,净整些花货。”

“叔,你知道,我这人打小就爱玩,不爱劳动,尤其是不爱和土坷垃打交道。害怕太阳晒着肩膀在地里干活。可总不能闲着,闲着看别人的白眼吧,等着村里人指我的脊梁骨?所以,我就得奋斗,就得自己找自己的活路呗。”

胖老婆提着一桶重重的猪食,走到院子。见了牛六,玩笑道:“听着就是牛六,你看你穿的,这褂子也不是在乡下买的吧;你看你忙的,头都没空推啦。行啊牛六,屋里坐吧。”

“呵,婶,你说这衣服啊,南方买的。”牛六摸着长头发笑着说。

牛六凑到牛书贵跟前说:“叔,过几天,我还想出趟远门,我是想,是想给你借点钱。”

“多少?”牛书贵吐完一口烟问。

“五十行吗?”牛六两眼盯着牛书贵的嘴唇,说。

牛书贵犹豫了一下,干净利落的说:“行,钱在你婶那里,我跟她打个知字,回头你回来拿吧。”

这时,后街上传来狗叫声。还有吵吵朗朗的嘈杂声。牛书贵竖起耳朵听,这声音越来越大,他断定这村里是出了什么事。牛六说:“叔,我去看看,一会我再过来啊?”牛六转身跑出去。

胖老婆提着空桶迎过来,问:“牛六来干嘛?”

“他说呆几天要出趟远门,手头有点紧,借五十块钱。”牛书贵看着胖老婆阴着脸,知道她心里一定还记着牛六集上耍牌骗钱挨抓的事。

“你答应了?”她瞩目看着他问道。

“没呢,我说钱在你身上,回头我叫他再回来。”牛书贵说。

“那还是答应他回来拿钱不是?”胖老婆语气重重的,显然是不愿把钱借给一个不安心过日子的人,包括牛六。

“这事,一会再说,我先去趟后街看看,你听乱糟糟的,看咋回事。”牛书贵说这就往外跑。没想到刚刚跑到门口,牛书贵就和迎面跑来的牛群撞了个满怀。牛群上气不接下气,说:“牛贵啊,你去看看吧,街上老些人都出来了,牛长江家也挤满了人。”

“到底咋回事啊?”牛书贵问。

“听说,公社里来了个干部,叫牛长江带头把分开的地,再收回集体去。”牛群有好些话要给牛书贵说。这些年来,他和牛书贵和牛长江一直是村里最要好的几个人。现在唯一牛长江把牛书贵伤害了,从心理上伤害了他,伤的牛书贵都懒得搭理牛长江。

“走,咱也去瞧瞧。”两个人并肩往后街走去。而街上狗叫声愈演愈烈,他们也加快着步伐。牛长江家的院子里挤得满满地,有的为了在他的窗户里能够看清里面的争吵,干脆就爬上他家窗前的那颗枣树,拉着树枝往里看。牛书贵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牛长江见牛书贵也来了,就一把拉过牛书贵,和戴着眼睛的公社刘秘书继续辩解,说:“刘秘书,你问问他,他家有五口人,生产队那会儿,大人孩子吃不饱,自打分了地,他家日子就大翻身了,打得麦子一年都吃不完,还可以再卖一些,换个钱给孩子扯块花布。地都分了,你要再叫大伙儿往回拿,说啥我也是想不通。牛书贵,你说现在刘秘书要把你的地再收回到集体,你啥想法?”

第三章 一波三折(2)

牛书贵笑着对刘秘书说:“刘秘书,这地又要收回去,我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呢?”牛长江斩钉截铁的说:“刘秘书,反正这事我拗不过这个弯来,刚好好的开了个好头,有了一年的好日子,就又要走老路,吃集体大锅饭。(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刘秘书辩解道:“土地一下子包到户了,那么,社会主义的道路还怎么体现?和资本主义有啥区别?”

“对,刘秘书说得对,村里就有一些人总爱分地单干,单干不就是个人管个人,各扫门前雪了。学雷锋不就白学了。我坚决拥护刘秘书的说法。”牛六举起一只手臂,在人群中高喊着。刘秘书转向牛群,问道:“大哥,你是怎么个看法,也发发言,说道说道。”

牛群先咳嗽一下,眉头紧锁,说:“我,我的想法,反正不能说集体差,集体有队长操心为大家伙安排农活,社员们只管干活,省心。头户集体养着,社会主义其实就是大集体好,我也愿回到集体生活,喂喂骡子马的,多好。”这话落地,引来一片笑声。人群中有人打趣喊:“牛群,牛群,和牛成群。”有人喊:“叫牛群牵着队上的牛,进入共产主义社会多好。”

牛长江不解的说:“刘秘书,如果说分地到户,就是资本主义,大集体挣工分就是社会主义,我宁可走资本主义的路。”牛长江话音未落,刘秘书就大发雷霆的说:“牛长江,你别忘了你在村里是个什么职务的干部?你是不是干够了,你要不想干,我回去就和书记反应,尽快换人好啦。”

“刘秘书,你也别将我这个军。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我这个村支书这些年来,都是站在社员利益上办事的。有一天,社员们不拥护我了,我这官也就干到头了。”

“你说你是站在社员利益上办事的,那么有社员反映你私自承包了集体的三十六荒地,这个你怎么解释?”刘秘书的杀手锏使出来了。

牛长江有些生气的说:“刘秘书,我也希望你这公社的干部在事情没做调查之前,别随随便便指责别人好不好?这不是四人帮时期了,一句话说的领导不爱听,就随便给人扣个大帽子,抓起来开个批斗会。全体牛家庄的村民,这不都在呢,你问问,我承包的那三十六亩荒地,是怎么情况下承包的?”牛长江带着感情说这话时,激动万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公社里刚来不久的刘秘书,竟然能信口开河,根本不具备一个公社干部的素质。牛书贵把牛长江拉到一边,关心的口吻说:“你别老是和公社干部顶牛,历史上和顶头上司作对的人,有几个好下场。少说两句吧。”

牛书贵看看牛长江,又转向刘秘书,说:“刘秘书,今天你来得正好,把牛家庄大伙的意思都听见了,有反对你的意见的,也有赞成的。分地不是小事,把分开的地,再收回到集体更不是小事。我是咱村的普通社员,你把今天大伙的意见带到公社去,你们再做斟酌。你今天要是对支书那三十六亩承包地有啥意见,你们两个都可以表个态,如果支书把承包地让出来交给集体呢,你就别和他一般见识啦,他还是当他的支书,也别再惊动公社书记,做汇报啥的了,你看这事?”

听了牛书贵这话,牛长江更加愤怒地说:“书贵,你这是说的啥话,一码是一码,我承包荒地并不违法,我当支书,我可也是农民,也是社员,别人不包,为啥我就不能承包?我抗议!明天我要亲自去公社找向书记谈话。”

既然牛长江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刘秘书索性夹起提包,冲牛长江说:“我今天把该给你说的都说了。至于你想明天亲自去公社找向书记谈话,好,欢迎你明天去吧。”刘秘书说完这话,脸上露出刚毅的笑容,那笑容那么坚定,傲慢,和盛气凌人。

刘秘书走了,只留下绿色吉普车的屁股,在牛家庄人的视线里,在乡间路上晃动着,渐渐远去。刘秘书的这次到来,就像在平静的荷塘上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一样,在牛家庄人们的心里掀起了波澜。人们心情沉重的慢慢散去。牛长江却依然坐在炕沿抽闷烟,一根儿接一根儿,头也不抬。牛兰奎在一旁说:“爹,我老早就说,那荒地咱不包的好,你就是不听,现在倒好,平整那些地受的那个累不说,还因为这个和公社闹僵了关系,叫我说,干脆,地也不要了,村支书也不干了。谁愿干谁干,谁愿包谁包。”

“屁话!”牛长江生气的说。

牛群站在牛长江身边,劝慰道:“这个刘秘书刚调来的,他不了解咱牛家庄情况。叫我说,你跟他生这个气不值得。他说是资本主义,你就说是资本主义,他说是社会主义,你就说是社会主义,多好,皆大欢喜,也不吵吵把火的。我一看着你们吹胡子瞪眼的,我心里就发慌。”牛书贵接着说:“自留地既然分了,就不应该再收回去啦,可承包地就难说了,该收回去分给大伙,或者重新分配。”

“书贵,你说的啥?我耳朵背,没听清,你再说一遍我听听行吧?”牛长江打刚才就感觉出牛书贵的话里有话,起码他不愿再听到这样的话了。

牛长江抬起头,没等牛书贵张嘴,说道:“我牛长江这回就算豁出去了,我儿再反对我种它,我也要保住我承包下来的三十六亩荒地。”

“你想想,和刘秘书对着干,一个鸡蛋一个石头,哪个先被撞破明摆着的事。你自个掂量着办吧,”丢下这话,见牛六在一旁冲他摆手,牛书贵便转身离去。

“叔,那,那钱?”牛六就差伸手接钱了。

“牛六啊,你去给你婶子要就是啦,我给她说好了的呀。”牛书贵应付道。

“是啊叔,她说现在家里没有,爱英和爱盼这一学期的学费,还没交呢。”牛六学着胖老婆的话。

“你说这个娘们,牛六一年到头也没向咱借过钱,头一回借钱,就是真没有,去邻居家暂时借借,也得让牛六满意不是?”牛书贵皱着眉头,一副特关心的样子,接着说:“你去给你婶子说,就说我说的,叫你婶子挨家挨户去借,也得凑够了牛六这五十块钱。”

牛六说:”行。叔,你真够意思,我去了啊,哪天,我一定请你下馆子。”

牛六再进牛书贵家里的时候,他发现大门上落了锁。心想,或许婶子正给自己挨家挨户的借钱呢。牛书贵就立在暗处,远望着犹豫不定的牛六,他摇了摇头。

第三章 一波三折(3)

牛兰奎和牛六骑着自行车跑出老远,终于在县城边沿找到了一个门脸狭窄的饭馆。(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两个人在靠窗的一个桌子前坐下来。牛六高声的喊沏茶,一个中年妇女不慌不忙的走过来,拿过一个满是茶垢的茶壶,刚要泡茶,牛六用手一挡说:“这壶,太脏啦,洗洗!”。牛兰奎笑着说:“好久不见,俺兄弟越来越有品味了。”

牛六打趣说:“要想见识多,还得听我说。”

“说吧,你小子最近又捣鼓啥啦?”牛兰奎好奇地问牛六。他知道在牛家庄男性青年中,要数牛六走的地方多。见多识广,这是自己自愧不如的地方。

牛六四下里看看,把头凑到牛兰奎脸前,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来,说:“伙计,你猜,这是啥玩意?”

酒桌上已经端过来一盘花生米,牛兰奎先夹了一个,放进嘴里,嘎嘣嘎嘣咀嚼着,说:“你总得给提示一下吧,到底是用的,还是吃的?”牛六想了想,故弄玄虚的说:“你就知道吃,当然是用的啦。”牛兰奎说:“是男的用的,还是女的用的?”

“哪里那么啰嗦,男女都能用。”牛六语气里夹杂着不耐烦地说。

“我能用吗?”牛兰奎窥视一眼放在桌面上的纸包,问道。

“当然能用啊。”牛六忽闪着眼睛,看着牛兰奎说。

“那好,既然我能用,我就不客气了。”牛兰奎话未说完,一只手已经抓起那只包,移到自己脸前,端详着说:“哈哈,我猜到啦。[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其实,他已经从缝隙里看到了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说吧,什么?猜对了,就送给你啦。”牛六慷慨的说。

“手表。”牛兰奎胸有成竹地说,然后拿在手里翻转着,打量着,说:“还是电子的呢,你从哪里整来的?”

“南方。”

“南方,南方,你就知道南方,打火机你说也是南方搞来的,看来离了南方,还搞不到似的。”牛兰奎笑道。

“反正,目前可以这么说吧。别看这小东西,南方便宜着呢。咱这里就看不到。”牛六夹了一口炒豆芽,接着说道:“奎子,你说我要把这小东西在南方买些来,在咱农村或者县城里卖,咋样?”

牛兰奎用食指往后顶了一下牛六的脑门,大笑道:“哈哈,我说呢,你小子最近在研究这个小东西呢。”牛兰旺锁着眉头说:“依我看,你倒真可以试试,不过?”

“不过什么?”

“你想想,你把这东西弄来之后,你是个人沿街叫卖呢,还是在集市上摆摊。如果摆摊卖,不知道这东西犯不犯法,算不算投机倒把?”牛兰奎这么一说,牛六心里还真有些没底。毕竟自己在集上因为耍牌不但挨了瘦子的打,还让公安抓了去。牛六这回把牛兰奎邀出来,一是两个人在一起唠唠嗑,谈论谈论这小物件的买卖能不能做,再者,就是试探一下牛兰奎对这买卖是否感兴趣,如果他觉得行的话,那么他愿意和牛兰奎合伙做这单生意。期间,万一出点啥事的话,还可以利用他爹牛长江,在公社或者上边托托关系通融通融。不提他爹倒好,牛六一提到当村支书的爹,牛兰奎就一下子来了一肚子气。他知道自从娘不在了以后,爹整天为了集体那些事操碎了心,村里的事可是千头百绪,有些有理可讲,有法可依,有些就凭着威望和信任处理各家杂事。在牛兰奎的记忆中,打自己童年起就记得,家里常常坐着人,和爹家长里短的叨叨个没完没了。爹也有管不了,或者解决不了的事,他就干脆把问题移交给枯心柳,印象中每当爹说这样的话时,双方就得让步了。爹最近做的一件最让自己难以理解的事,就是承包了那三十六亩荒地。他真的难以理解,爹为什么对于土地有着那么深厚的情感,他甚至担心,多少年来爹的两袖清风,和不沾集体一分一厘的理念,会因为这三十六亩荒地,而让牛家庄的老少爷们宣告结束。到头来,爹为了集体辛苦了十几年,尽管劳苦功高,可一旦落个身败名裂的后果,将更加苦恼。一想到爹一个人整天长在地里,面目也憔悴了许多,他就由衷的心疼,牛六似乎看出牛兰奎的纠结和愁容,说道:这买卖,你是怕你爹反对?”

“反对是肯定的。你知道,他是一个固执的人,我真的不能在这个时候,再给他添乱了。可所有这些,一点都不影响,我支持你干这事啊。”牛兰奎继续说:“为了坚持自己的观点,不惜与他观点相反的人撕破脸皮,也决不罢休,这就是我爹。他和刘秘书的辩论你也听见了,他就认一个死理,看见分地以后,各家各户有了余粮,吃饱了肚子,他就打心眼里高兴。他真的接受不了,刘秘书给他的意见,今天我来时,他还在那里写着什么,我估计他要把土地包干一年来牛家庄农民的丰收成果写下来,向上级反映真实情况。”

“哎,何苦来呢?说真的,我就不赞成大包干,有啥好?这不是历史倒退是什么?到头来富得富,穷的穷,还不等于又回到旧社会了吗?所以,我就赞成人家刘秘书说的那些话。来喝!”牛六和牛兰旺碰了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牛六说:

“奎哥,你有啥打算?安心在家和你老爷子种那三十六亩荒地?”

“不知怎么,我现在真有些动摇了,也可能是被爹的坚持和固执感染了吧,我现在有点支持爹的想法了。不过你知道,和你一样我真的也不想在家种一辈子地,有时,我还真的对你有些羡慕。”

“真的假的?”牛六微笑道。

“羡慕你那股子走南闯北。闯劲儿。”牛兰奎端起酒杯在牛六眼前晃了晃,自饮了一杯,竖起一个大拇指,夸赞道。他目光看上去有些恍惚,带着几分醉意说:“不过,当哥的不该说你,你这小子,就是太懒,你老实给哥说句实话,你今年,你家那四亩地,总共打了多少麦子?”牛兰奎见牛六无话可说。

这时,沾点酒就醉意朦胧的牛兰奎,腿脚和意识一样不受支配,他趔趄着被牛六扶起来,牛六向里屋喊了一声结账。可自己从裤袋里摸了半天,都还是空空的。牛兰奎苦笑着说:“伙计,别把裤兜掏出洞洞,饭钱我早结了。”

第三章 一波三折(4)

牛书贵回到家,继续平整他的菜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可他满脑子是牛长江固执己见的表情,以及和刘秘书观点相互碰撞时的坚定态度。站在公正的角度,平心而论,牛书贵是认可包干到户的成果,也不赞同刘秘书把地收回集体的想法。说心里话,他真不愿恢复到大集体的日子,一个生产队真正能甩开膀子大干的劳力,就只有那么几个,包括自己。那些专爱磨洋工混工分的社员大有人在。可他们一天下来到记工员那里,照样可以记个高分。一早晨的农活挣二分,上午和下午各挣四分。这样的平均主义,让一向偷懒擦滑的牛六占尽了便宜。大凡隶属集体的东西,都各有一份。所以占集体的便宜,也总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最让牛书贵记忆犹新的一次,就是牛长江和一帮婆娘们的智斗故事。

那一年的秋天,生产队的棉花开了白花花一片。摘拾棉花是婆娘们最积极的农活,男劳力都去另一片田里耕地种麦子了。于是,这片棉田就成了一帮婆娘们的天下。干活和说话似乎是难以分割的两个协调系统,婆娘们那尖利的嗓门儿,常常把穿行在棉棵下面的野兔,吓得跳跃着撒腿狂奔。话题是他们永远取之不尽的源泉,说完了张家长,就说下面的李家短,说来说去就说到男人,说到男人时,婆娘们各个精神抖擞,牛群家说:“男人别爱喝酒,男人没喝酒时像个男人,一旦二两马尿下肚,一晚上睡得像死猪,那事就忘得一干二净了。”胖老婆反驳说:“天底下的男人,一个男人一个样,俺那口子可不这样,不喝酒时躺下就一觉到天亮,只要喝了酒,就孙子似的,可怜巴巴的求你,你要不依了他,看那熊样都能把炕蹬塌了。”牛六老婆笑着说:“叫我说,婶子,宁可叫他把炕整塌了,也不能依了他。”胖老婆说:“要不是看着那土炕的面子,我真就像你说的,不理他,”婆娘们哄然大笑。牛六老婆又说:“俺那口子,整天不着调,回来个一时半晌,住旅馆一样,有时就待两个钟头,打个转转就走。(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有个刚结婚不久的婆娘说:“两个钟头?两个钟头时间应该够用了,你还嫌不够?”牛六老婆红着脸回道:“两个钟头干坐着,人家一手指头都不会碰你。你以为是你们小青年啊,一晚上都粘着男人不松手。”那个新娘子脸腾地红润起来,婆娘们又是一片爽朗的笑声。牛六老婆卸下肚子上的棉包,她往后退了几十米,蹲下来小解。牛长江偏偏这个时候来监工。他倒背着两手,哼着小曲仰着脸,在棉田里走,走着走着,只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一个人腾地从他面前站起来,吓了他一惊,见是牛六老婆慌张的神情,忙说:“你在这干么呢?”牛六老婆故意代答不理的说:“你说呢?叔。”牛长江想,这个女人一向鬼难拿,自己躲在这里一定有什么秘密,有可能就是在搞小动作,这个小动作一定还和棉花有关。晚上收工时,保管要一个个给婆娘们拾的棉花过磅,牛长江就站在保管身边。过完牛六老婆的棉花,牛六老婆转身要走,被牛长江叫住,面无表情地说:“牛六家的,我有个事要问问你,当着社员们的面你可给我说实话,行吗?”牛六老婆脸上挂着火,拉着脸说:“叔,你说,有啥事你尽管问。”牛长江干脆开诚布公的说:“今天在棉田里蹲着,你是不是往身上装了集体的棉花,如果真的装了,现在你就当着大伙的面,把身上的棉花掏出来,仍然算你主动归还集体的,以后村里也不秋后算账,否则,如果你拿了集体的棉花,拒不上交,那就不一样了,说准确一个词就是:偷!”听了牛长江一番话,牛六老婆如坐针垫,她恨牛长江黑包公一样,一点面子或者余地都不给自己留,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一了百了,然而自己现在的境地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一个男人家量他也不敢对自己怎样,于是牛六老婆心一横,坚定地说:“叔,你别说是个村官儿,就是再大的大官儿也不能血口喷人是吧?这么些人在一块干活,你为啥偏偏和我过不去?”边说着拔腿就想走。牛长江立马怒喝道:“牛六老婆,你给我站住!你这话是啥意思?我问问你,就错了?保管,过来,翻翻她身上有没有集体的棉花。”保管难为情的咧着嘴,吞吞吐吐地说:“队长,我,我。”牛长江看着保管难为情的样子,心想,难怪保管犹豫迟疑,一个生产队的男保管,怎么好意思上前解开妇女的裤腰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事情就这么僵持着,牛六老婆还是想走,刚迈出几步,就从裤脚下掉出一团棉花来。这回牛六老婆的谎言不攻自破,引得婆娘们咯咯笑起来。她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干脆背过身去,解开腰带,把早在里面就鼓涨得难受的棉花抖落出来,自语道道:“哼,露馅就露馅,反正不是我自个,谁裤裆里不塞个三斤二斤棉花,就不是好社员。”这话反而引得婆娘们唏嘘着,个个难堪的样子。牛长江忙说道:“还是我刚才的意见,今天凡是主动交公的既往不咎。”婆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知道这回纸里已经包不住火了,就干脆各自从裤腰里掏着棉花,牛长江立马夸赞道:“今天你们表现都不错,按表现应该给你们奖励,可毕竟今天的事属于将功补过,以后不犯也就不再追究了。”这个故事之后,牛书贵也曾总结生产队社员们的现状,正像过去牛家庄社员中间广为流传的说法:“十个社员九个贼,谁不偷谁倒霉。”

菜地终于掘完了,牛书贵放下铁锨,他脑子里依然萦绕着这些天发生的一些事。牛长江这个一旦认了死理,十头牛都难以拉动的人,不仅自己对他有看法,多少年来,不知不觉也得罪过好些人,但褒贬不一。牛书贵走出了他的家门,沿着牛家庄的村路往东,很快就来到村里最庄严,最高大的建筑物面前,它就是牛家庄的大礼堂。

大礼堂比周围的农户住房高出一米多,清一色的蓝砖到顶,是牛家庄最古老最具有历史感的建筑。举目高眺,显得古朴典雅而又庄重肃穆。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曾留给他无数难忘的记忆。他走近窗台,透过窗户空缺的玻璃,他看到了里面依然硕大的空间,斑驳失修脱落的墙皮。墙角上还有一堆柴草,一床破烂不堪露着棉絮的被子卷曲着,地上的一个没有抓手掉了漆的茶缸倒在那里。牛书贵知道这是老脏的住所,或者干脆说就是老脏的家。门虚掩着,他推开门,慢慢走进这个村人即将遗忘的大厅。木结构的顶梁上,缠绕着纵横交错的蜘蛛网。就在目光平视的墙壁上,他有了一个重大发现,一个失去钉子的墙眼,勾起了他的思绪。他怎么会忘记,当年排练《沙家浜》时,自己扮演胡传魁,这个原本有钉子的地方,就是他挂盒子枪的地方。他笑着摇了摇头,他笑当年因为演了胡传魁,随后就被牛家庄的孩子们把自己看做坏人,可气的是,因此还曾遭到孩子们砖块和土坷垃的围攻。和胖老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相识的。他的胖老婆那个时候的身材好着呢,戏团里的人们一再举荐她演红灯记里的李铁梅,当初戏团负责人八爷找到她时,她哭着问他爹,李铁梅是好人还是坏人,等她爹笑着把这个答案告诉她时,她竟然跳跃着喜欢上了这个角色。《红灯记》和《沙家浜》的排练都在大礼堂,起初的演员井水不犯河水,个人背个人的台词。‘胡传魁’的衣服和盒子枪一旦挂在了‘李铁梅’的衣架上,‘胡传魁’没少吃了‘李铁梅’的白眼。后来就不行了,因为演员太少,一个演员往往需要反串两个戏。有一次‘李玉和’卧病在床,年关将至,大戏面临开场。怎么办?牛书贵就又演上了李玉和。就这么一来二往,两个人的衣服道具即使堆放在一起,‘李铁梅’也愉快的接受了。有一回,在台上牛书贵因为动作跨度太大,裤线呲啦开了。歇工时,‘李铁梅’一针一线的帮他缝补好。两个人的热度一天一天在增加,戏团里的人似乎看出了端倪,直到有一天,‘胡传魁’在大厅里庄严宣布,自己决定就要娶‘李铁梅’为老婆时,这话不知谁很快传到了牛长江耳朵里。牛长江把正在练习对台词的牛书贵拉到礼堂外,煞有介事的说:“听说你要娶‘铁梅’,这事你可要和人家‘铁梅’她爹说好,这不,她爹找我好几回了,说叫我提醒你,别再和他姑娘好了,要是‘李铁梅’嫁给‘胡传魁’,俺闺女不就等于嫁给了坏蛋。可不行!”。

第三章 一波三折(5)

后来,牛书贵委托八爷给‘李铁梅’的爹说情。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还是八爷的办法多,八爷说:“年三十晚上有你的一场《红灯记》,你务必想法让‘李铁梅’的爹去看戏,你在他心中的形象不就改变了?”这一招果然奏效,不久牛书贵就和胖老婆结了婚。历史的行程尽管起伏不平,甚至充满了那么多的艰辛和磨难,但时间的脚步永远一如既往。岁月匆匆,可没有忘记在人们的脸上留下皱纹,更没有忘记在人们的鬓角染上白发。牛书贵重温了那段岁月,心里顿时觉得暖暖的。

回到家时,他的小女儿爱盼拉住他的手,向他禀报了一个作为孩子来说,再重要不过的事情。在姐姐们的帮助下,她过早地拥有了两根可爱顽皮的小辫子。可是这并没有充分满足童心萌发的欲望,她的玩伴的爹,昨天买了一台半导体收音机,这让爱盼羡慕不已。她的玩伴随后紧紧的抱在怀里,不让任何人触碰那个会唱儿歌的东西,里面的音乐优美而动听,那旋律从里面飞出来,在整个屋子上空飘荡,她的身心和躯体也会伴着音乐的节拍颤动。她的玩伴一下子有了在一起玩耍的筹码,自己费了好大得劲儿,用两布袋的花生,才换来了一次小心翼翼的触摸。这让爱盼心里感到由衷的不快。最后她轻轻摇着牛书贵的一只手臂,近似哀求说:“爹,咱家也买,买个行吗?”

“买,咱家也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牛书贵答应着,他想到西屋里还有半袋子黄豆,那是他在地头沟边闲散地里收获的,本来是计划着过年时加工些豆腐,这下,看来再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下一个集上就得把豆子卖掉。

胖老婆说:“牛兰奎刚才来过。”

牛书贵立马转过身问道:“他来干嘛,说有啥事了吗?”

“说了一半,见你不在家,就回去了。说那地的事,他不愿叫他爹一个人种那么多的地,说和你共同想个办法。再也没说啥。就走了。”

胖老婆说完,猜测道:“或许,牛长江见公社里追究他那承包地,怕把他的支书给撸下来。着慌了,叫他儿子出面赶紧把地让出来。”

牛书贵猛地吸一口烟,摇了摇头。

“你不了解牛长江。现在牛长江坚持的不是把地如何让出来,而是想尽一切办法维持现状,把牛家庄社员们分到的地保住,不再让上边收回到集体。这一点,我觉得牛长江做得正确,坚持的在理。”牛书贵说这话时,还附加了手势动作。胖老婆一边合着面,一边说:

“牛长江这个人,一向是坚持原则的,这回怎么反常了?分地那会儿,他说的可坚决了,说土地包产到户,得到公社向书记大力支持,让咱牛家庄在全县带个好头。现在,怎么说变就变呢。”

“按照牛长江的性格,他不会立马按照刘秘书说的做,最起码他得和支持农村联产承包制的向书记见了面,问个明白再说吧。”牛书贵坐在灶前,往灶台里添了一把柴,拉着风箱,说道。

两个人就这么议论着,牛兰奎在院子里就喊:“叔,在家吗?”牛书贵把牛兰奎让进了屋里,胖老婆把一杯茶水送到牛兰奎跟前。牛书贵问道:“你爹,还好吗?”牛兰旺说:“叔,别提啦,自打我爹和那刘秘书为地的事拌了嘴,我爹饭也懒得吃了,晚上连觉都睡不好。这不,他口口声声非要去公社,和向书记见面,看他怎么说。”

“听你婶子说,你刚才来过?”牛书贵想把话题早点引到承包地上。

“啊,是,叔,我是想,和你商量俺爹那些承包地的事。”牛兰奎试探地说。

“和我商量?”牛书贵诧异地问道。

“是这样,叔,按理说,我该为我爹担起那些地来,可我对种地不怎么喜欢,根本顾不了种地的事,爹的身体也不大好,一个人种那么多地,也忙不过来,我是想,如果你愿意种的话,就把那些地转到你的名下,叫我爹歇歇心,光种那几亩自留地就够他忙的了。”牛兰奎把他的意思一股脑的讲完。其实这样的结果,是牛书贵早就想要的。可是,面对牛兰奎的干将利落的表白,牛书贵却一下子无言以对了。他非常了解牛长江现在的处境,也了解到他的儿子对他爹的那份父子之情。可是如果牛兰奎要把地让给牛书贵这件事,是出于牛兰奎自己的一厢情愿,没有经过他爹的同意,那么无论如何也不能动这块地的心思。既然不是牛长江的意思,那么自己就不能在这个非常的时期,火上浇油了。牛书贵说:“奎子啊,有些事,不和你爹沟通好,先斩后奏也不是办法,你爹正为村里的事愁着呢,承包地的事,还是等日后听听你爹的意思再说吧。”

送牛兰奎走出大门,牛书贵回到屋里。胖老婆上前说:“我这么看着,是不是牛长江打发儿子来,试探咱对他那块地是不是动了心思?”

牛书贵笑道:“你这是想到哪里去啦?到了这个时候,牛长江的乌纱帽说不定都保不住,还有那心思。哎,顺其自然吧。”

胖老婆把一把高粱洒向院子,鸡们咯咯的晃动着脑袋,争抢着食物。她说:“你看,这日子没粮食行吗?有了粮食,鸡啊鸭的,都能养活,鸡鸭成群的日子,才是牛家庄社员们都想要的。”

“有了地种,老百姓最起码饿不着,再搞些家庭小副业,就能挣点零用钱。”牛书贵说。“你说,包干到户到底是社会前进了,还是倒退了?”胖老婆笑着说:

“说大道理,咱一个妇道人家,懂啥?咱就知道喂猪垫圈,伺候一家老小穿衣吃饭。一家子人在一起有吃有喝,逢年过节孩子有钱买新衣服,就是社员们的天堂。咱不想那么高,要是过上好日子,社会还说是倒退了,这话听着就别扭。”

听完胖老婆的话,牛书贵坐在马扎上好久没说话。胖老婆问道:

“又想啥呢?”

“你说的太好啦,我想,我得去找活干。”

第三章 一波三折 (6)

这一夜,几乎是牛长江平生第一次通宵达旦,没有丝毫睡意。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坚持会遭到刘秘书那么激烈的反对,并用那种保守的思想,分析农民对于土地的认识和农村经济体制的走向问题。他没有忘记向书记不久前和他那次推心置腹的谈话。向书记拍着他的肩,和蔼可亲的说:“老牛啊,党风风雨雨这些年,在农村和农民问题上,只有具备大胆的开拓精神和发展思路,勇于改革,才能够闯出一条适合中国农业发展农民致富的路子来,不过,这个工作很复杂,任务还很艰巨,各方面观点思想还不好统一,在这个过程中,也可能有个别的同志会阻挡历史的车轮,和经济发展前进的步伐,这也是非常自然的事情。任何事物都充满着矛盾,真理往往就深藏在这些矛盾当中。老牛啊,你要记住一点,就是只有符合人民利益的国策,都是在实践中经得住检验的,可行的力量。”向书记继续说:“无论什么时候,国家都是和人民利益密切相关的;农民吃饱了,穿暖了,国家也就富裕了,发展了;贫穷绝对不是中国农民甩不掉的包袱。要想甩掉这个包袱,靠什么?最起码等是等不来的,这就要国家的智慧和人民的勤劳。我认为,中国农业的发展已经到了最关键的转型时期,探索出一条适合中国农村发展的路子,才是我们这些人民公仆的责任。老牛,这责任就是一副担子压在我们肩上,可不轻啊。[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向书记,听了你这些话,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我心里就更有底了,为了牛家庄老少爷们都能过上好日子,我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值得。”牛长江兴奋的说。向书记大笑道:“可不能动不动就豁命哦,你的命属于你的家人,属于牛家庄的土地,也不是你自己的专利哦。牛家庄,还指望着你这头老牛继续拉犁呢。”向书记给牛长江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继续说:“把地分到各户以后,集体的财产还要妥善处理好,千万别搞出什么乱子来。凡是集体的东西,能继续共享的,比如大型机械,就找责任人负责共享,不能共享的集体财产,可以折价分散到农户手里让它们发挥作用。但所有这些,都要在阳光下进行,都要公开,公平,透明。老牛啊,我相信你这个多年的农村干部,会妥善处理好集体财产的,也相信你不会因为个人利益而伤害集体利益。”牛长江想到向书记的这句话时,他心里咯噔一下,那天,向书记说这话的意思,其实也是在提醒自己,要切记在集体利益和个人利益之间彻底划清界限,谁触碰了这条红线,到时候,谁都不救不了谁,这属于铁定的原则。扪心自问,自己也从没有违背和伤害集体利益啊。至于刘秘书提到的那些承包地,自己也是向集体交过承包费,签了承包合同的。如果见到向书记,他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责备我,说我做了一件农村干部最忌讳,最容易引发社员们小题大作的事呢?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宁可先放弃这些承包地,向社员们公开无偿转让出去,那样的话,试图在自己身上刻意找茬的人们,就真的无计可施了。牛长江忽然又想到那天牛书贵说过的那些话,他的话里有话,似乎也认为我该放弃,莫非他也看中了那片地。不,这个时候自己绝不能选择放弃,那样会被误认为自己在完成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故事,更加说明自己沾了集体的便宜。向书记是个好干部,他不仅关心国家的前途和命运,也时刻关注着农民的出路。既平易近人,又文雅得体,这一点牛长江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己就这么想啊,想啊,从刘秘书想到向书记,从牛书贵想到牛群,从牛六想到自己的儿子牛兰奎,从天黑想到天亮。

一夜都没有合眼的牛长江干脆起身穿好衣服。他起来时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他知道熟睡的儿子牛兰奎,还得睡一会儿才起来,他不愿让儿子过早的承受本不应由他来承受的事情。在灶台前做饭时,他尽量不搞出声音。风箱的声音大,就拿一把破蒲扇搧灶火,清水煮了一锅面条,盛上一碗,又把一个凉馍掰碎,泡到里面。自己有滋有味的吃完,又把锅盖好。锅里是给儿子留的,盖锅前他拿了一个鸡蛋磕进锅里,锅底的底火蛮能把鸡蛋炆熟。

从牛家庄到公社有五里的路程,这路他再熟悉不过了,从他记事起他一走就是四十年。冬至的时节,尽管戴着手套,但骑上自行车还是有冷风钻进袖口。今天是星期一,但愿自己能见上向书记。

公社的大门异常简陋。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敞开着在冬风中摇来荡去,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牛长江看到几排红砖瓦房,他知道向书记的办公室在第三排中间的那个书记室的门牌下面,等他走到近前的时候,一把铁锁把牛长江挡在了门外,向书记呢?向书记今天不在吗?于是,他一直往前走,在另一个写着书记室的门前停下来,同样也悬挂着门锁。他又往前走,在写着办公室的门牌下,终于有一个人在那里坐着看报纸。牛长江快要走到近前了,他方才警觉的抬起头来。就在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牛长江一下子认出了这个人,惊呼道:“刘秘书?”

“呵,牛长江,来,坐。”刘秘书的客气,倒让牛长江站在那里有些许尴尬。他的半个屁股坐在一条连椅上,问道:

“向书记在吗?”

刘秘书把报纸推到一边,眼睛死死地盯着牛长江,此时他的目光看上去具有很强的穿透力,这让牛长江几乎不敢正视他,牛长江的耳边终于听到了刘秘书的答复。“现在,这里只有苏书记,至于向书记,向书记可能是调到一个县里高升了吧。”

“什么?你是说他已经调走了?”牛长江惊讶地说,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巧。

“那么新来的苏书记呢?”牛长江追问着。

“也不在,都开会去了。”说完,刘秘书又把他的视线转移到那张报纸上去了。

第三章 一波三折 (7)

牛长江第一次想见向书记的计划落空了。(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向书记调动到其他县的消息,给牛长江重重的一击。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在最需要他帮助的时候,他却离开了,远走高飞了。牛长江有一种失魂落魄的感觉。为了打听到有什么办法,和利用什么时间才能在最快的时间和向书记见上一面,在公社他整整呆了一天,他打听来公社办事的所有人员,终于他从一个老干部那里打听到,要想见到向书记,最好等下个星期一,各县市及公社主要领导在地区召开一个重要会议。到时,向书记有可能参加这个会议。牛长江急忙捂住他的胸口,心里砰砰跳的厉害。这让心里已经凉了大半截的牛长江,又一次振作起来。他转身骑上自行车,风驰电掣般的回到家。

进到屋里,他的第一件事就照直奔向日历牌。一页一页,他把日历牌翻到下个星期一,然后折起来。心想,地委开会一定是上午八点以后,如果当天乘车一百六十里路,肯定是来不及的。所以他计划自己一定要提前一天到达这个城市,住一晚上,然后等第二天一早去地委门口等,只有这样才有希望在很短的时间见到向书记,向他汇报牛家庄现在的状况。想着想着,又累了一天的牛长江,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头向一侧一歪,嘴里叼着的烟头也滴落在地上。

入夜的时候,天上灰蒙蒙的,料峭的寒风吹着口哨,把松动的门窗吹的叮当乱响。(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这或许是一年当中最为寒冷的时节,窗玻璃上也很快结了一层霜冻。

这时的牛书贵,却在这寒夜里醉意朦胧,奋力的蹬着自行车。

午饭后,他去邻村的那个懂得民房建筑的工头赵四那里去了。胖老婆的一番话,又一次使他脑袋开了窍。光有地种,有吃的还不行,还得有钱花,有给孩子们上学,买书,买新衣服的钱。自己要强了半辈子,绝不能让孩子在村人脸前受丝毫的委屈,这是一个做父亲最起码的责任,要圆满完成自己的意愿,只有自己,没有一个人能够取代你来完成这个责任。别人家有的,咱也要有,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孩子们满意。说是工头,其实应该算是他瓦工技术上的徒弟,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曾经的工友。牛书贵的瓦工活是自学成才,无论放线还是砌墙都是一把好手。赵四算个有心人,从不懂到懂再到精,整个过程都是牛书贵一手教会的。两个人多日不见,海阔天空的啦了一下午,天色将夜,牛书贵起身要走,被这个比牛书贵年龄小很多的赵四强行拽住胳膊,让亲也得看紧慢,既然人家真心挽留,那就不客气了。牛书贵便又折回到座位上。赵四大声的喊他的老婆上菜。看得出,他在这个家的地位,绝对皇族权威,他的每次叫喊,都会让他的老婆,用怯怯的眼神看他,然后无条件的战战兢兢的服从。转眼间,大盘子的炒菜冒着热气端上桌来。屋子里顿时弥漫着香味。赵四挥舞着筷子,让牛书贵就热抓紧吃,他提倡大口的吃菜,大口的喝酒。赵四极其豪放的个性,让牛书贵拍着胸脯竖起大拇指。酒喝到酣处,牛书贵举起酒,说明了这次的来意,他说道:

“以后有啥活,挂上你老哥。”。

“哥,你放心,有我的一块,就有你的五毛。”赵四把酒杯撞向牛书贵的酒杯,然后仰起脖酒杯见底。啪,酒杯蹲在桌子上。赵四眼神里火辣辣的,又站起身,二话不说,砰地一声,打开了一瓶白酒。盛情难却啊,几个回合下来,牛书贵腿就软了,推着自行车走出赵四家的大门时,几次都险些摔倒,低着头,嘴里还不停的说:“赵四,你,你回,回。”

一路上,寒风刀子一样,把牛书贵的鼻子冻得失去了知觉。他呼出的热气,粘贴在他的眉毛上,瞬间就变得坚硬无比。漫天的雪花飞舞着,几乎模糊了牛书贵的视线,自行车的前轮,已经淹没在了厚厚的积雪里。大雪兆丰年,他打了一个响咯,闻到自己浓烈的酒气,而他依然憧憬着来年又一个好的收成。可一想起刘秘书的那些话,心里立刻又凉了半截,好不是滋味。就要到牛家庄的村口了,牛书贵肚子里的酒菜,孙悟空一样在肚子里翻腾着,踢打着他的胃口,时而撞击着海滩的岩石,飞溅出浪花,时而又掀起巨浪,海啸般冲向咽喉要道,终于坚持不住了,他的自行车扭动了两下,摔倒在了大雪覆盖的路面上。北风呼啸着,卷着雪花横扫着大地,路边的树枝相互撞击着,承受着这个冬天带给它的最残酷的蹂躏。牛书贵什么都不再想了,雪花在他身上掠过,掩埋着他一动不动的双脚。

晚饭在锅里热了又热,还是不见牛书贵回家,胖老婆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坐卧不安。她曾好几次走到大门外观望,总渴望自己的男人迎面骑车而来的场景,可现实总归是现实。她出门时忘了蒙头巾,雪片吹打着她的脸,头上顷刻间也落满了雪花。她来回踱着,心里骂道:“这个死鬼,见了马尿就拔不动腿,大雪天的,你咋还不回家?”复回到屋里,她跺着脚,脚上沾满的雪花把地面印上一个大大的脚印,爱英和爱盼赶紧帮她拍打着肩上的雪花。她把饭盛好,让两个孩子先吃着,她自己却坐在炕沿上想心事。想着想着,她走到炕前,在炕头的一个大包袱里拽出一件厚棉衣来,这是牛书贵穿了好几年的厚棉衣,暖和。她盘算着,等孩子们吃饱了饭,瞒着孩子,她自己就悄悄地出去找他,她不愿让孩子们也承受这份担心。就这么想着,她又一次站起身来,掀起棉门帘往院子里看,眼前的世界依然是白花花的一片,整个夜晚,混沌的天空都在这白色的光影中,挥洒着大片的雪花。院子里那棵枣树被积雪压弯了枝头。看到这样的恶劣天气,她更加揣揣不安起来。

第三章 一波三折 (8)

每年的寒冬腊月,是牛群例行打猎的好时节。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平原上的猎手比不得山区,狩猎的资源除了野兔,还是野兔。野狼和野狐狸是很少见的。牛家庄喜好狩猎的多年来只有牛群一个,尽管这样,他也不乏有同样爱好的朋友,他们常常在田野里相遇,甚至还可以几个人组成一个围堵野兔的阵营,让野兔无路可逃。大雪天,才是打猎的好天气,野兔的足迹在白茫茫的雪地上逃不过猎人的眼睛。然而再多的野兔,牛群每天也只有充填一管儿枪药,一枪一个。赶上一回,一旦堵了兔子的老巢,一枪两个三个的时候都有过。但他从未放过空枪,这在同行眼里真令人羡慕不已。野兔的味道比家兔要好吃的多。牛书贵和牛长江多年来,都不知道吃过多少回牛群的野味。野味还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换成一点钱,再紧接着买几包枪药和炮子回家。这种交换其实并没有给牛群带来多少收入,重要的这是一个人的爱好,一个人的爱好向来是不计算得失的。牛群把今天收获的野味背在身后,即使行走在风天雪地,已经有了硕果的牛群,也感受到这个夜晚是他最惬意的时光。

风雪横扫的傍晚,从村外极目远眺,可以看到牛家庄星星点点的灯光,在雪花飞扬中闪烁。牛群的棉靴,把刚刚铺就在路面上的白皑皑的积雪,踩得吱吱嘎嘎响。(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这是他多年来从未遇见过的鹅毛大雪。就要走到村口了,前面的雪地上有一团黑色,在飞雪中隐隐约约,看不清它真实的轮廓。牛群紧走了几步,还没有走到近前,他就看清了一个自行车轮子,横卧在雪地上,旁边这个黑色的物件分明是一个人,一个风雪天产生突发状况倒在雪地里的人。牛群立刻扑打掉那人身上的积雪,他首先摸到了那个人的脸,然后用右手的一个指头,放在那人的鼻孔下,他试图感受那个人是否还存在呼吸,然而,他的手指触到了一些呕吐物,同时他嗅到了一股酒气。夜色中他无法识别这个人的脸面,他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一盒被衣袋挤扁了的火柴盒,里面仅有的两根火柴。第一根儿他划了数次都没有擦亮,他把唯一的一根火柴握在手里,这一次他索性把火柴盒翻转过来,第一下,第二下时终于划亮了,他如获至宝的把火光捧在手掌,但刹那间就被风熄灭掉了。不过,就在火光照射的一刹,他看清了眼前的这个人,他在惊讶中喊叫着:“书贵!书贵!”这时他手足无措的四处张望。他用右手的拇指用力的按压牛书贵的人中穴。他把**和猎物甩在雪地上,脱下大衣先披在牛书贵身上,他弯下腰来,想把牛书贵背在肩上,但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这时候,他几乎怨恨起自己的身体,为什么没有牛书贵更强壮和沉重。急中生智,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他首先面对面把牛书贵抱起来,两手死死的抓牢牛书贵,然后微微下蹲身子,让自己的头在一只手臂中翻转而出。

后背上多了个牛书贵,对于他们的个头身架比例严重失调,牛群尽管觉得自己像背了一座大山一样沉重,但这个生命悠关的时刻,他毫不含糊。他艰难地一步步前行,他的耳根处偶尔被牛书贵的鼻子触碰了一下,这一碰让牛书贵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他的耳根处感受到了牛书贵鼻孔的呼吸,最起码断定牛书贵还活着,这使得牛群的心里涌动起胜利的喜悦,他的脚步更加坚实迅速和有力。远处雪路上传来了胖老婆的叫声:“牛书贵!”等走到近前,看到的境况让这个女人大吃一惊。她急忙在牛群的身后托着牛书贵的两腿,她不再叫喊,甚至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走进家门时,牛群隐隐地听到身后胖老婆的抽泣声。

牛书贵被放在炕上。爱英忙抱来柴草塞进了炕洞,火焰顿时在火炕内熊熊燃起。胖老婆用热毛巾把牛书贵的脸上也擦拭干净。但她喊了好几次,都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她向屋外观望,他希望跑去喊村医的牛群快点到来。她的抽泣,让爱英眼里也泪汪汪的。爱盼抚摸着牛书贵的头发,她不懂得爹为什么会一下子便成了这个样子,连着叫了几声都不答应,她以为爹是生了自己的气,她后悔自己为什么给爹说喜欢那个会唱儿歌的收音机,她哭着说:“爹,盼盼听话,盼盼再也不要爹给买盼盼买收音机了,不要了。”胖老婆把爱盼拦在怀里,两行热泪滴落在爱盼的小辫子上。

村医风风火火的来了,他先看了牛书贵的眼,又把血压表的绷带捆扎在牛书贵胳膊上。量完后,站起身来,转身向胖老婆说:“给他弄碗红糖姜末水,趁热喝下去。”胖媳妇抹去眼泪,转身跑向厨房时,都差点撞上门框,走到厨房,她愣住了,才想起村医说的那红糖和姜末家里一样都没有啊。村医说:“跟我走,到我家弄些来吧。”

一会儿,红糖姜末水冒着热气端上来。一勺,两勺还不见他的吞咽,灌进去的姜糖水在嘴角又流了出来,胖老婆说:“你喝点吧,大夫说,你喝下去就会好了。”爱盼从她娘手里接过小勺,把一勺姜糖水放在他的唇边,说:“爹,盼盼喂,爹,喝了就好。”爱盼忽然笑着说:

“娘,你看,盼盼喂的这勺,爹咽下去啦。”

爱英站在一旁说:“盼盼,你再喂一勺,就轮到我给爹喂了。”

“哼!我才不呢。”爱盼说着,又欢喜的看着爹咽下了一勺。她的小手,麻利的又从大碗里,盛上一勺,轻轻的沿着她爹的唇齿间灌了进去,她又一次看到了爹的喉结动了一下,这时,她抑制不住发自内心的喜悦,高高举着小勺,跳了起来。高喊道:“爸爸喝啦,爸爸喝啦,爸爸不生盼盼的气啦。”这时候,盼盼看到娘从爹的眼角擦去一颗慢慢滚下来的泪珠。她忙爱抚着牛书贵的脸,顽皮的喊道:“娘,你看俺爹还哭呢,爱哭,不是好孩子,是吧娘?”

第三章 一波三折 (9)

下半夜,牛书贵终于睁开眼睛醒过来,看到有许多双眼睛望着他。[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牛群家’把热乎乎的野兔肉炖好,连夜端了来。胖老婆在床边开始给他一遍一遍的讲述,他在雪地被牛群救出的经过。温暖和笑声在这寒冬的雪夜再次笼罩着这个家庭。没有一个人,是孤身与世外独立的存在,相互依存和辅助,让牛书贵又喜获重生。此时他有说不尽的感激和话语,可是他没有过多的表达,却牢记在心里。

这个疯狂的夜晚,似乎没有任何停息的意思。被风雪和寒冷包围着的村庄,摇篮般的把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送入了梦乡。

或许这个夜晚注定是不平凡的夜晚。就要天亮的时候,窗外又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叫声。狗吠声也不绝于耳的随后听得一清二楚,并且越来越大,越来越乱,几乎咬成一团。胖老婆实在躺不住了,她起身点亮油灯。她怕这声音影响了刚刚入睡的牛书贵,就悄悄地穿好衣服,侧耳仔细地倾听。果然是一个人在声嘶力竭的喊叫,从喊叫的声音可以判断,这人是在行走中,边走边喊的,胖老婆虽不能猜到这是谁在喊叫,但她却听清了喊叫的内容。牛书贵一个翻身,从被窝里坐起来,他不顾胖老婆的竭力劝阻,在阴暗的灯光下,在炕根处搜索着自己的棉鞋。匆忙中他连袜子都没来得及穿上。[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枯心柳?枯心柳到底怎么啦?你刚好点,别起啦。”胖老婆把那件厚棉衣给牛书贵披上,劝阻道。

“是枯心柳,我可得去。”牛书贵坚定地说。

这时候,牛家庄的铜锣敲响了。当当当,声音震耳欲聋。历年来,牛家庄除非重大的事件才敲响铜锣,敲响铜锣的人非牛长江莫属。那一年也敲过一回,是为抓一个半夜入户的盗贼,全牛家庄人听到铜锣,就像听到战场上冲锋的号角,以最快的速度,手持棍棒,铁锨集结到那户人家,把那盗贼团团围困在一个草屋里,五花大绑绑了,连夜送到公社交给了公安。

牛书贵没想到自己身体依然很虚弱,还没走到门口,就一个趔趄差点倒下。胖老婆又把他扶到炕上。说:“你这样,没法去啊。躺下吧。”

“可是?”胖老婆看出牛书贵依然耿耿于怀,就干脆说:“你在家歇着,我去!”

说着,她几步已经跨到门口。回头说:“你可别动,我去看看咋回事。”外面的风力,几次都让胖老婆站立难行。街上果然有好多人,借着夜色,都往枯心柳方向跑去,胖老婆二话不说,也迎风而上,跑啊,只有跑起步来,她才感到自己身上的许多肉太多余了。

寒天风雪阻挡不住,枯心柳下已经集结了上百口人,他们手里有的提着马灯,有的拿着手电筒,有人正举着提灯,一起往枯心柳树上观瞧,这一看,却令他们大吃一惊。牛长江的铜锣跨在胳膊上,他手里的提灯被风吹的摇晃着。他挤到前面来时,故意把提灯举起来,让到场的人们都看一看枯心柳的现状。一个粗壮的枯心柳树枝,被风吹折开裂了,但在伤裂处,一个巨大的洞,沿着洞口有红色的液体正汨汨外流。天呢!这是怎样的一种景象啊,有的人干脆跪倒在枯心柳树下的雪地上,任凭风雪吹打着他们的脸,他们嘴里念叨着,祈祷着,祝愿着什么。哪怕自己的身体受伤,也不忍心枯心柳遭到如此般伤痛。抽泣声,哭声,风声,叹息声连成了一片,牛家庄人在这个雪夜里,正经受着一次严峻的考验,和灵魂上的洗礼。牛长江的铜锣不再敲响,牛六和牛兰奎把长梯扛了来,依靠在枯心柳树杆上。这时候,牛长江和牛群等人已经商议制定好一个如何为枯心柳疗伤的可行方案。两架梯子都立了起来,但是由谁爬上去,用麻绳和铁丝把开裂的枯心柳托举上去,然后再用麻绳和铁丝把伤口缠牢扎好,整个过程,上去的人都要面对那个汨汨流淌红色液体的伤口,历史上枯心柳的传说,又是那么的神知和灵验,这让攀梯而上的人,心里无不心惊胆战。牛长江点了几个人,都摇着头,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太岁头上动土,是非常冒险和后果难以预料的事情。几个人才能抬得动的大鼓也抬了出来,枯心柳下,几个人拿着鼓槌正跃跃欲试的在鼓面上预热着鼓点。牛长江把提灯挂在胸前,灯的热量烘烤着他的下巴,他扶梯而上,鼓声敲起来,鼓点紧凑,鼓声震天,在天际中传播,在牛家庄上空四散飘荡。牛长江就要爬到顶端的时候,另一个梯子上也爬上了一个人,这个人的身体还很虚弱,但他的每一步攀爬都力求坚实有力。枯心柳树下的牛家庄人有的开始欢呼起来,胖老婆却在人群中借着灯光仰望着,心里却为自己的男人捏着一把汗。牛长江和牛书贵他们两个的手掌,同时触到了已经下垂的粗树枝,他俩同时喊着号子:“一二一二一二。”擂鼓声紧凑而没有间隔。这个空心而粗壮的树枝,终于在他们的号子声中,把断裂的地方又一次弥合在了一起。就在那伤口处,他俩几乎同时看到了殷红的东西,血迹斑斑,他俩的目光竭力避开那个神秘的地方。故意移开他们的视线。牛书贵把麻绳头仍给牛长江,牛长江又把麻绳头扔给牛书贵,这样一圈一圈的缠好,又在麻绳的外面捆扎了好几道铁丝,觉得确实万无一失了,他两个终于在阵阵鼓声和欢呼声中,走下了竹梯。

不知谁从家里拿来了烧纸,在枯心柳下熊熊燃起,火光映红了枯心柳的树冠,驱赶着寒冷和心存的那份余悸。

屋顶上的积雪和天色一个颜色,洁白而厚重。如此厚重的积雪,凉凉的又好像压在心头,但愿它是大地的精灵,信使一样传递着春天的讯息。

第三章 一波三折 (10)

天色放亮时,东面的天空被火红的太阳,映照成红彤彤的光圈。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枯心柳受伤而又一次滴血的消息,在牛家庄沸腾的急救场面之后不胫而走。第二天,牛家庄村口就聚集了好些人,并且有增无减络绎不绝。有三五里庄的,还有听说后老远赶过来的。他们纷纷把带来的罐头,蛋糕和一些水果摆了一地,烧纸燃起的那一刻,虔诚的面对着枯心柳,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什么。然后两手恭揖,两膝跪拜。邻村的胖子和他的老婆也风风火火赶来了。胖子端详着枯心柳受伤的部位,指着向他老婆说:“你看,你看那个地方,伤的不轻啊。”他老婆猛的打下他指向枯心柳的手臂,白了他一眼,说:“指啥!不长个记性,当心烂了你的手指头。”胖子恍然大悟,忙把那手指搁在另一只手上搓了搓。两个人蹲下身子,伸展开一个包裹,包裹的瓷盘上一只煮熟的全鸡,他们默默地燃纸,叩头,然后悄无声息的在众人中退场。有一个外村的婆娘,长跪不起,燃纸的余光在黑色的灰烬中时隐时现,她却跪在地上哭不成声。她边哭边自语道:“老天开眼,枯心柳名眼,凡做坏事的,都要天打五雷轰,遭到你的报应。今天我实在憋不住啦,向你交代我的罪过,我说了,枯心柳神灵在上,你可要高抬贵手啊。这辈子我就做了一件坏了良心的事,一天深夜,我偷偷跑到生产队的玉米地里,偷了九个玉米棒,回家给四个孩子煮熟吃了。[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现在,我后悔呀我,老天开眼,神灵在上,保佑俺全家老小,平安健康,俺给你磕头啦。”另一个婆娘,跪在地上,虔诚的说:“枯心柳啊,你就饶了我吧,生产队是棉花时,我往裤腰里塞过棉花,一个冬天我给我男人做了个厚棉裤,今天,我把这棉裤也拿来了,俺家买不起棉花,俺男人有腿疼病,老柳啊,我这就丢个五分硬镚,有字的就是你原谅我了,我就把它带回家,另一面的话,我就守着你的面,干脆烧了它。于是,她把五分硬蹦举得老高,一松手,掉落在地上。她没有立马看那结果,闭着眼睛默默的念叨:就原谅了我这老妈子,让我把棉裤拿回家吧。”她睁开眼睛,哇!果然枯心柳原谅了她,她欣喜地连连叩了几个响头,脸上带着笑容退了出去。

胖老婆一觉醒来的时候,忙瞅一眼正在熟睡的牛书贵,他的脸色红润,胖老婆的手搭在牛书贵前额上,熟地瓜一样烫手。胖老婆赶紧忙活着穿好衣服,叫来了村医,一量体温,三十九度。村医说打吊瓶吧,别引起肺炎。可牛书贵却迷迷糊糊的说:“我的体格好着呢,我说没事就没事,那姜末红糖水还有吗?再给我整上碗,喝了就好。”胖老婆拧不过,只好到奔厨房,嘴里唠叨说:“说好的不去,你却非要去,还爬那梯子,那么冷的天,能不冻得发高烧?”一大碗姜糖水咯噔咯噔喝下去,牛书贵就倒在被窝里。胖老婆送走村医,回来时就见牛书贵发了满头的大汗。胖老婆脸上开始绽放出笑容,说:“有汗才是好汉。”

“夸谁是条好汉?”胖老婆转身一看是牛群在搭她的话茬。牛群手里拿着一瓶梨罐头。他说:“书贵爱吃这一口,给,清肺败火。”胖老婆接过罐头,笑着说道:“你们俩,真成了掰不开的脚趾头,总想着他。”胖老婆递过一个木凳,让牛群坐下来,胖老婆问道:“枯心柳,还有人?”

“海了去了。咱村口这几天都要成赶庙会了,走了一波,又来一波。光卖缠糖的好几个,捏泥人的生意好着呢。”牛群兴奋地说。

“也就奇了怪了,枯心柳这些年,总这么神,这么灵验,莫非这世上真的有鬼怪,仙家什么的。”胖老婆用奇妙的眼神看着牛群。牛群想了想,摸着脑袋说:

“呵呵,这事,就连八爷都拿不准,还真不好说。”

牛书贵在被窝里发话了,他毫不在乎的说:“什么鬼?什么怪?我看就是他们的心里在作怪。”

胖老婆转身反驳道:“你以为你说的那一套就对?不信这,不信那的,人家国家都提倡信仰自由呢。听说,过几天,有一个电影叫啥名来这?对啦,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片子就传到咱村来演了。要是世上没有鬼没有怪,那孙悟空打它做啥?”

说完,牛群就笑起来,胖老婆也跟着笑道:“人的命天注定,人这辈子,有多大寿命,要跟谁一个锅里吃饭过日子,要经历些好事坏事麻烦事,老天爷都看着呢,这个人一降生就给他安排好了。”听完这话,牛书贵腾地掀开被子,坐起来说道:“我越听越觉得,你咋跟神仙似的。要是一切事都让老天爷来安排,那么咱这地还种个啥,干脆就别种了,反正老天爷安排好了,等着吃就行了呗。”胖老婆觉得牛书贵这话不好听,就转过身说道:“我看,这会儿,你八成是好了,有心思给我抬杠了。”牛书贵也笑了,说:“我不是给你抬杠,我是说你们妇女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喝的你那碗姜末糖水挺管用,去,再给我整一碗来喝。”胖老婆装作生气的样子,冲牛群笑笑,又转身走向厨房,一路上嘀咕着:“没有了,没有了,你还喝上瘾来了呢。”其实他看到牛书贵好转了,心里美着呢。姜糖水冒着热气,递到牛书贵手上,她对牛群说:“旺旺最近又来信了吗?”

“来了,昨天刚刚来过。十天准有他的一封信。光写信有啥说的,每回来信都说,惦记着我和他娘的身体,不叫我们干累活。你说庄户人家,有多少坐办公室写写算算的活啊。俺那口子,要是不看信还好,一看信就啪嗒啪嗒地掉泪,她就说,旺旺一个人出门在外的,多么孤单,平时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衣服脏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洗的干净。我说,孩子在城里,有他的舅舅,有舅母,还有表弟表妹,一大家子人呢,孤单个啥。不就是挂念着旺旺的婚事嘛,莉莉娘,你说,现在孩子们都大了,孩子们的事不能不管,可又不能管得过多,管不好,还会招人烦,你说呢,莉莉娘。”牛群说这话时,眼睛时刻注视着莉莉娘脸上的表情。胖老婆微笑道:是啊,孩子小时,天天盼,月月盼,盼着他们长大,可真的长大了,也愁,孩子们的事不好说。哎!咱就该靠边儿站啦。”

第三章 一波三折 (11)

菊城最高大的建筑是坐落在新湖北岸的第一招待所,这个仅有四层高的楼房,承载着政府大型会议和接待食宿。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在当年来说,这已经是这座地级城市最亮丽的风景线了。湖面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没有荷花的点缀,湖岸上却有垂柳在寒风中摇曳着,向过往的路人,送上冬天的问候和祝福。

正是上班高峰的上午八点时分,柏油路面上的自行车川流不息。偶尔有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来,从骑着自行车上班的牛兰旺身边驶过,牛兰旺深情的注目着,直到它的尾气在视线里消失。他知道坐这种车上下班的人,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牛兰旺的目光常常关注轿车的玻璃,似乎透过玻璃可以看清里面,那个有资格乘坐这轿车的人长得什么摸样。但每次都会让他失望而终。即使在菊城这个最高的建筑里上班,牛兰旺都不觉得自己,真的就属于这个城市的一员了。他真的没有想到,舅舅会给他找了这样一份工作。从打进城以来,他一次也没有机会和他的舅舅坐下来,谈谈自己的事,白天几乎没有看见过他在家长时间停留,他只记得在没有上班之前,有一次他和表弟在家玩,夜已经很深了,他的舅舅夹着一个公文包,突然笑着站在他们面前,满脸疲惫的样子,他关心的问候了几句,问了娘的状况,也没顾上再说些什么。很快他的卧室就灭了灯光,第二天一早,牛兰旺就听到胡同口有汽笛声,掀起窗帘他看着舅舅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轿车很快就消失在人海中。[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牛兰旺不知道舅舅在菊城处于怎样的地位,在哪个部门,做什么官,可从他娘那里,意识到这个从小就喜欢自己的舅舅,一定会给自己找一份既清闲又体面的工作,绝不是现在这种状态。

牛兰旺的自行车刚放进车棚,还没等拔下鈅匙,耳边就响起楼卫长那熟悉的呵斥声:“牛兰旺!给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迟到,不要迟到,不还是要迟到。你要不想干,就干脆别干。”牛兰旺低着头,和往常一样尽管走自己的路,走近洗刷间的墙壁,他摘下一个拖把,照直往自己的卫生区走去。他在楼梯口主动的擦着灰尘。楼卫长是个长着酒糟鼻子的中年男人,因为他自己的耳朵背,就有意把说话的声音无限的放大。据说,他曾是部队上的一个全能的炮手,耳朵就是在那时候被炮声震聋的。而他却是这里的正式职工,非农业户口,牢牢的铁饭碗。他的工作就是每天管理着四个打扫卫生的临时工。一个楼层一个人,还包括清理各客房的垃圾废品。牛兰旺就是这四个人当中的一位,就这样一份工作,每天被酒糟鼻子呵斥着,喊叫着,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可他看到招待所所有的正式工,都对他客气地产生敬畏,甚至招待所的一把手出出进进时,对他都异常客气。于是,牛兰旺的口袋里就多了一本书,那书还是牛爱莉推荐给他的书名《少年维特之烦恼》,书不是很厚,可书装在口袋里总没有合适的机会拿出来读。有一回,总算得到一个闲暇的时光。他刚把书捧在手里,打开后看了不到两页,那个令他产生厌倦的酒糟鼻子,就愤怒地指责牛兰旺,他的声音在大厅内回旋着,充满整个空间。“以后即使上班没事,也不能看书,记住了?”酒糟鼻子最后的一句话总算令他心里宽慰了好多。牛兰旺不知道,就是这样的委屈和忍耐自己能坚持多久。甚至他萌发了一种抱怨,抱怨他的舅舅每天只顾忙着上班,根本没有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这样的一份工作,他在寄往家里的所有信件中,都不愿意提及。他实在不愿让娘为此而惦念,更不愿因为自己工作上的琐事,而让母亲无辜的责备舅舅。晚上快下班的时候,酒糟鼻子的集合哨,在他嘴里含着却吹得山响。他把唯有的四个兵卒集合在一起,呈一字形队伍,整齐的站好。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依然延续着军训般的战斗姿态。然后,稍息立正,再稍息。那个分管三楼的中年大姐,每到这时,总是因为不敢笑而憋得脸通红。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孩子一样,被酒糟鼻子训来训去。这回她实在憋不住了,就笑出声来。这样的举动,在酒糟鼻子看来,训话间不严肃就是对他的极大不满,非要列队进行处罚。中年大姐只好往前一步走。酒糟鼻子宣布:处罚的内容是表演一个节目,或唱一首歌,甚至讲个笑话都可以,但必须三选一。

那中年大姐站了好一会儿,看实在逃不过,就语气缓慢地说:“都听着啊,说说俺家的一个笑话。俺家是祖传的酒房,这一天造了一坛最好的酒,俺男人说留着自己喝。可第二天,坛子里的酒少了,俺男人很生气啊,就在坛子上贴了一个纸条:不许偷酒。第三天酒又少啦,俺男人很气愤,就又在坛子上增加了一个纸条:偷酒重罚;第四天酒还是被偷。俺男人肺都气炸了,就跑着跟我说了这事。我当时也气得不行,说:“笨蛋,你不会在坛子上贴上:尿桶。看谁还敢偷?”俺男人觉得很有道理,就赶紧写了‘尿桶’两个字贴上了;第五天,俺男人哭了,我说:“看你那熊样,哭啥?”我跑过去一看:坛子满了。说完,全场都大笑起来。唯有这大姐依然一脸的严肃。看着酒糟鼻子第一次也笑得那么开心,牛兰旺心里也宽慰了好多。后来终于听到酒糟鼻子原来是个单身,四十岁了还没娶上媳妇,也够苦命的,牛兰旺心里为他涌动起一阵酸楚,觉得这个人算得上一条汉子,没想到,在他身上,也承载着太多的磨难。

酒糟鼻子脸色又开始由晴变阴,说:“都听着,刚接到通知,下个星期一,我们接待处要接待政府全区各县市主要负责人会议,所以要求各位,一定尽职尽责,做到房间无垃圾,卫生没死角,谁的管区出现问题,我就拿谁示问,明白了?”

“明白了。”四个人齐声说。

“牛兰旺!”酒糟鼻子大声道。

“有。”

“今天我给你亮一个黄牌,警告。以后再迟到,我就不客气了,听见了?”

“是,保证不迟到。”

第三章 一波三折 (12)

公社新调来的苏书记办公室里,刘秘书正在向苏书记汇报工作。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当他听到牛家庄支书牛长江反对纠正自己的错误做法时,苏书记刚刚端起来的茶杯还没触到嘴唇,就又蹲在了桌子上。刘秘书见苏书记的表情不对头,就停顿了一下,等着苏书记发表指示,苏书记锁起眉头,说:“你说下去。”刘秘书接着说:

“这个牛长江固执的真像一头老倔牛,我给他苦口婆心的讲,我说把集体的土地分给个人,这个做法只是个别干部的特殊想法,顶大也只是个酝酿阶段,还没有在全国推行。他却说,自从牛家庄把地分给各户管理,每户尽职尽责,户户有存粮,家家能吃饱。并且扬言要找向书记。并说整个分地都是在向书记亲自指导下进行的,现在说收就收,他说啥也不干。”

苏书记说:“你把分地后的利害关系,和涉及到国家政策,涉及到中国农业的发展方向,还涉及走社会主义道路还是资本主义道路的问题的严重性,给他讲清楚啦?”

“我都说的很明白了。”刘秘书说。

苏书记近五十的年龄,地地道道的农民出身,小学文化的他有着工农兵大学的身份。能走到公社书记这个位子,全是靠他的实干加吃苦耐劳的精神换来的。正因为他有着不折不扣听党的话的坚强信念,才一步步走到今天。苏书记一贯的工作理念是:凡是上级的命令都要无条件的服从,凡是与上级对着干或者不积极表现的同志都不是好同志,甚至都是他重点教育或采取措施的对象。[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刘秘书,你马上去一趟牛家庄,通知牛长江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是,就去办。”

进了腊月门,距离年的脚步更近了。平时忙这忙那的没时间,牛长江想起了自留地里收获的那些花生。有地就是好,种啥有啥。不然去集市上也得花钱买吧,有这些花生炒一炒,就足够来亲来人的吃了,能省且省。庄户人家的穷日子,谁家不如此算计呢。沙土早已倒进在大锅里,儿子牛兰奎蹲在灶前往锅底填柴,火光映红了大半个屋子,还有牛兰奎那张敦厚的面庞。沙土热的烫手,花生就哗啦倒进锅里,锅底的火焰熊熊燃起,牛长江挥舞着铁铲不敢怠慢,加快了翻炒的速度。沙土与铁锅在铁铲的作用下,发出沙沙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刺耳,好像在你的皮肤上滚动,致使刘秘书在院子里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听见。直到刘秘书夹着包已经站在他身后的时候,儿子牛兰奎才拍打着他爹正在忙活着的胳膊,说:“爹,来人啦,来,刘秘书坐。”

“牛长江,苏书记叫你去公社一趟。”刘秘书开门见山的说。

牛长江赶忙直起腰来,客气地让他坐下,却刘秘书依然站着,往上顶了下眼镜框,一脸严肃的说:“苏书记在办公室等你呢。”刘秘书说玩,还没等牛长江父子俩说句送行的话,转身就走出了院子。

牛长江进公社大院时,刘秘书也只是刚到,他从眼睛的余光里看到了他心里话,这老牛,今天可真够快的啊。

“苏书记,你找我?”推开苏书记办公室的门时,牛长江还没顾上满脸的沙土。他看到李秘书一副紧急的神态,就二话没说,风风火火赶了来。

“老牛啊,听说你们村率先把集体的土地给分了,有这事?”苏书记端坐在那里,问道。

“是,苏书记,这个不假。”牛长江毫不隐瞒而干脆地说。

苏书记的脸上顿时阴云密布,说:“老牛,牛家庄这事,我刚调到这个公社上班的第一天,我就听了汇报了。我一听说就很惊奇,也很气愤。惊奇的是你做了一件别人都不敢做的事;气愤的是你做了错事,非但不认错,还固执己见,和公社的干部刘秘书对着干。”苏书记停顿了一下,眼睛却死死盯着牛长江,继续说:“土地是国家的,国家交给集体来管理,这你都知道。人民公社合作化道路是谁率先提出来,并走到今天,这你也应该明白。你们牛家庄在没有接到上级正式批文情况下,擅自搞起了歪门邪道,你知道这属于什么性质的问题吧?往小了说,你这是利己主义个人主义思想,各扫门前雪,没有整体观念。往大了说,你这是把你庄上的社员往社会主义的岔道上领,岔道那是啥道?那是资本主义的道,是越走越远,越危险的道。共同富裕才是真正的社会主义路子。老牛啊,你的胆子可不小啊。”

“苏书记,其实,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可是现在农村的现状你也清楚,集体生产,人们的思想和觉悟是个问题,肚子都吃不饱,哪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干活擦滑,出工不出力,混工分,挖苦心思沾集体的,偷集体的也大有人在。俺村把地分了后,当年麦子就大丰收,各户基本上都有粮食吃,不饿肚子了,这还不能证明,这个办法是当下对农民来说,最实惠,最好的办法吗?”

“听起来你说得好像有道理,可是只顾埋头拉车,不抬头看路也是危险的,要不得。要都像你这样,人民公社不是白搞啦?老牛,回去马上该纠正的纠正,该收回的收回。”

“苏书记,这,我想不通。”

“想不通?限你两天,那就回去纠正好你的错误,,纠正完了,再慢慢去想。”

从公社大院出来,牛长江满脑子嗡嗡的,全是苏书记最后扔给他的那些措辞严厉的话。他刚跨上自行车,车把晃了几晃,心不在焉的他就只好推着车步行。成群的家雀忽闪着翅膀,落在干枯的树枝上,它们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牛长江看到这些家雀在寒冷中快乐的歌唱,它们个个体态肥硕,也分享着庄稼丰收带给它们的喜悦。不能,我不能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只要牛家庄的兄弟爷们地里有好收成,吃上饭,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就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已经走进了牛家庄的墓地,这里掩埋着曾与她同床共枕的老伴,在那相濡以沫的日子里,每到生活中遇到过不去的沟沟坎坎,他都会耐心的听,她给他细心的分析,再大的难题都会被她迎刃而解。他无不怀恋那永不复返的美好时光。他在一个凸起的土坟前停下,许多话都化作一种沉默,在心底悄无声息地传递给她。他的耳边又一次传来那些家雀叽叽喳喳的叫声,它们纷纷在附近的一颗老榆树枝上停留,它们分明在探头探脑的和他嬉戏,在冬天寒冷的气息里,他多么愿意倾听它们那些发自内心的歌唱。

第三章 一波三折 (13)

冬日里,正午的阳光直射到大礼堂的墙根儿,八爷就坐在墙根处马扎上吸着大烟袋,享受着一天中短暂而又宝贵的温暖时光。[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不知不觉,他硕长的大烟袋滴落在地上,阳光把已经瞌睡的八爷带入了梦乡,梦境真实而又逼真:牛家庄吃忆苦饭这天特别热闹、尤其是那些孩子帮,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纷纷涌到大礼堂前的广场上玩耍。女孩们玩跳绳,踢毽子,男孩们玩打仗,捉迷藏。最有意思的一个游戏,要数一个由几十人组成的丢手绢,不分男女老少,围成一个巨大的圆,经常搞得全场笑声荡漾。牛家庄七百口人午饭都在大礼堂吃,做饭也成为一项大工程。不过八爷有办法,他把忆苦饭的原料分到是几户社员家里,再派些人去帮工一起来完成这个制作过程。牛书贵家就分到了一份儿。所以就看到有七八个男女在他家,说着笑着忙活着。窝头肯定要做的尽量难吃。高粱面,地瓜面,玉米面杂合而成再剁进些白菜帮子。婆娘们围拢在一起,在大盆里抓一把,在手里攥一攥,捏一捏,掂一掂,然后,这窝头的雏形就被搁置在冒着热气的蒸锅里,烧火工咕哒咕哒的拉着风箱。爱盼跑进屋来时,满头大汗,站在一旁好奇的看着。她或许认为这是自己从未吃过的美食,于是就顾不上伙伴们的叫喊,干脆等在灶边。牛书贵见爱盼在那里站着碍事儿,便过来赶她到外面去玩。盛装窝头的簸箩因多年失修开了裂,牛书贵找来一根铁丝,用钳子做着加固。[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牛群系一条蓝布短围裙,两个袖管儿挽起来老高,抓鸡似的,他弯下腰在大盆里和着面。

大礼堂屋檐下,摆了两张学生用的课桌。广场上的人越聚越多。爱英拉着爱盼的手,在人流中穿来穿去。这样的聚会,对于许多孩子们来说,都是一个盛大的节日。她们几乎同时看到了一个老婆婆,那个教会姐姐剪窗花的老婆婆。她端坐在木桌旁边的的一个木凳上,两只手规矩的捂着膝盖。牛家庄最穷的牛武草把脸凑到老婆婆近前,端详了一会儿。据说,他曾是老婆婆家的雇农。此刻在这样的一个场合,他似乎又在追忆遥远的情景,脸上毫无表情的说:“老嫂子,你看这天,这世道,不一样了?”老婆婆微微点着头,她想扶牛武草坐下,见牛武草固执地和老婆婆离开后,找了个地方坐下。爱盼拉着姐姐的手,不解地问:“姐姐,牛武草说些啥呢?”爱英说:“听不懂,可能是说胡话呗。”

太阳西斜的时候,人们饿的肚子叽里咕噜的叫。一簸箩一簸箩的午饭开始从各家抬出来了。孩子们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一哄而上,他们伸出手来,都渴望着最早得到簸箩里的美味。窝头黑亮黑亮的,青菜叶子露在面皮上。爱盼狠劲儿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就索性张大了嘴,要往外吐出的样子。胖老婆白她一眼,示意她咽下去。她说道:“窝头这么好吃,咽下去。”爱盼灵机一动,咧着小嘴,弯下腰在人群夹缝中钻了出去。八爷咬一口窝头,咧咧嘴,向众人喊:“这窝头好吃吗?”台下有人应答:“不好吃!”“对,确实不好吃,可在旧社会那些年,我们贫苦农民,一年到头,吃的饭比这要差得多,就是这样的饭都吃不上啊。街头常常有穷人饿得枯瘦如柴,有的就活活饿死了。”这时有人就高声喊:“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老婆婆站起来,走到台上,咳了几声,唱道:“什么鈅匙开什么锁,什么阶级说什么话-----。”

八爷的梦正悠然自得的延续着,牛书贵走过来,拿过八爷的烟袋,捅了捅八爷的胳膊,说:“八爷,小心着凉啊,”八爷猛地抬起头来,便打碎了他那幽梦。睡意绵绵地说道:“都是这日头,晒一会儿,就像钻进了热被窝。”

大凡八爷所到之处,一会儿就会有男男女女围拢来,八爷的一个故事,一个观点,一句话,甚至举手投足都成为牛家庄人崇尚或者效颦的内容。不管谁家,在想说哪个事之前,如果先冠上“八爷说了”四个字,那么这个问题就会受到牛家庄人的重视或关注,同时也提高了这个问题的可信度。话题不知不觉扯到了牛长江身上。一个婆娘绘声绘色地说:“反正昨日看见他门外停了公社的吉普车,车上下来个戴眼镜的,一会就看见牛长江骑着自行车跟那人去了。”

另一个接着她的话茬说:“往回收地的事,也不咋样了?”

“爱咋样咋样呗,天塌下来砸众人。”

“话不能这么说,俺那地里可是上足了粪的,壮着呢,俺才不交给队上呢。”

“胳膊拧不过大腿,到时候就怕你顶不住。”

八爷在那稳稳地坐着,吸到烟袋锅里没了火,也不吭声。他转身在墙上磕了几下。继续听着他们的言论。

“就看牛长江的了,这回,他要是能扛得住,俺有啥怕的。”

“听说,当初管咱村分地的那个向书记调走啦,新来的这个苏书记武着呢,说一不二,说抓人就抓人。”

“哼,当官儿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我就不信了,为了地里多打粮,为了吃饱肚子,还能抓我进去?要真把我抓进去,谢天谢地啦,我正愁没地儿吃饭呢,我还不出来了呢。”

又有人说道:“地要不收回去的话,我敢说,不出五年,咱牛家庄就得出个万元户你信不信?到时候会穷的穷,富的富。”

八爷伸了伸懒腰,打完哈气,脸上绽放着笑容,说:“这话说的对,五个指头还不一般齐呢。”

牛书贵站在一旁终于发话了,他底气十足地说:“咱抛开那些大道理不说。敲锣卖糖,各管一行。就说咱一个庄户人家,一年到头图个啥?不就图个劳有所获,多打粮,吃饱饭,过好日子吗?只要对老百姓有利的政策咱就拥护,就赞成,你们说呢?”

“好,这话说得好!”刘秘书不知啥时候走到了近前,听完牛书贵这句话,带头鼓起掌来。刘秘书的到来让牛书贵感到莫名奇妙,牛书贵心想,这次他来做什么呢?

第三章 一波三折 (14)

“果然这是一头犟牛,竟然和我唱起了反调,他牛长江反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牛长江啊,牛长江,我不摘掉你的乌纱帽,看来你还真叫上劲了你啊。刘秘书!你现在就往牛家庄,先搞一个民意调查,看看牛家庄谁能够胜任这个职务。”

苏书记做事一向是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但有时就爱感情用事。为此他犯过不少错误,也曾受过党内警告处分。他有时也自嘲说:“我这人属老鼠的,记吃不记打。不是好脾气,可就是不好改,爹娘带来的,有啥法子。和他相处久了的干部都知道,他脾气一上来,鲁智深一般,必须得酣畅淋漓的发泄一痛才告结束。

原来,刘秘书是奉了公社苏书记的指示来牛家庄搞民意调查来了。调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保持牛家庄分地的现状,而是为了拿掉不服从苏书记指挥和领导的牛长江。两天的限期一到,牛长江非但悄无声息,按兵不动,无话可说,还好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强硬姿态。这样的村官既然誓不回头,那就给他点颜色先让他瞧瞧。刘秘书心想,别看你牛长江现在嘴硬,等苏书记真的拿掉了你的乌纱帽,看你肚子里还有几两蛤蟆尿。刘秘书走访了几户之后,又敲响了牛群家的大门。胖老婆把刘秘书引到了院子,上午的阳光洒在北墙上,门口矮凳上坐着牛群,他在专心致志的往**里填充火药。客气了几句,相互间落了座。牛群想,刘秘书这样的稀客,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那索性就等着他先开口说明来意。(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刘秘书习惯的往上顶了一下镜框,很有策略的说:“牛大哥,我这次来你家呢,是为了完成公社的一次民意调查任务。所以想听听你对这个题目的看法,希望你把你的真实想法告诉给我。”

“那是,那是。”牛群爽快的点头。

“公社的意见,是想在咱牛家庄现有支书牛长江的领导下,在物色一位比较合格的干部,你觉得谁做这个村干部的人选最合适?”刘秘书问道,同时他注意牛群的表情。

牛群这时仰起头,目光在房梁上扫视着,用心思索着,说道:“牛家庄除去老的少的,青壮年里,成熟能干老练有上进心的要数牛书贵了。”刘秘书听后,微笑着点点头。紧接着,刘秘书又问了些有关牛书贵的话题,都记录在一个小册子上,告别了刘秘书,牛群继续往他的**里填火药。刚坐下,他老婆说:“依我看呀,这个刘秘书说先挑选村官儿人选,实际上矛头就是冲牛长江来的。”‘牛群家’一语惊人,让牛群忙看看四周,没有发现可以探子,说道:“这话可不能乱讲。”其实牛群心里也早已想到了这一层意思。

‘牛群家’的眼一瞪,说:“说又咋的,四人帮都倒台了,又没人搞**了,言论自由又不犯法,看你吓得那熊样,兔子胆都比不上!”

刘秘书搞民意调查这事,很快就传到牛书贵耳朵里。他终于揭开了刘秘书走街串户的最真实的秘密。他又联想到了大礼堂下刘秘书的突然现身。这一切迹象表明,牛家庄或许正在酝酿着一次大的举动。

牛群坐在牛书贵家的长凳上,这么重大的事情他没有瞒着牛书贵。他把刘秘书到他家的调查情况向牛书贵和盘托出。而牛书贵表现的却异常淡漠。对于土地,牛书贵的确曾经充满了渴望,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曾萌发过强烈的占有欲。但对于目前事态的变化和走势,他从没有这方面的预料。凭着牛长江在牛家庄多年的威望,几乎没有人敢站出来公开和他挑战。这就好比如果达到哪个级别,得需要多少积分作为基础来支撑一样,牛长江是多年来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人气指数,这是任何人短时间内都无法逾越的心里高度。现在,因为土地,因为牛长江要坚持他认定了的路子,也是他一年前和向书记共同探讨下,促成的土地责任制的试水工程,仅仅因为这一点就拿牛长江开刀问罪,穷追猛打,牛书贵心里总觉得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淡淡的忧伤。况且他们之间曾有过一段不怎么愉快的过往。他在胖老婆流产后向牛长江发出的谴责,歇斯底里的咒骂,还有那些近乎失去理智的疯狂,都历历在目。但今天面对的是对于牛长江来说,极其不利的窘境和政治生涯的危机。平心而论,在牛书贵的心里,是举双手赞成牛长江在土地包产到户问题上的观点,可有史以来,歌颂和赞美的往往是朋友而不是对手,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一切顺其自然,那么牛长江或许会身败名裂,或许会被村里他的那些反对派们拍手称快。

下午,牛书贵刚要出门,刘秘书又来了。一番客套之后,刘秘书开门见山,用一种渴望的眼神说:“牛书贵,你别再客气啦,牛家庄社员支持你,公社苏书记也支持你,干吧,这个机会多么难得啊,可要用心抓住,失去了就永远不再来。”牛书贵犹豫了片刻,说:“刘秘书,还是我那句话,我做不了这个村官儿,这可不是小事,我还得和老婆商量商量。”

“还商量个啥,就这么定了啊。”刘秘书拍着牛书贵的肩膀。

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来的迅猛,来的势不可挡。很快公社就拿出了意见,决定由牛书贵顶替牛长江担任牛家庄村支书。

牛家庄村官换届大会由刘秘书主持。大礼堂前面的广场上站满了人,三五成群各自在议论着什么。牛长江没有到场,刘秘书等了一会儿,见牛长江还是没来,就站起身,开始发言了:“牛家庄的广大社员们,今天,我代表苏书记向大家宣布一个重要的事情,由于种种原因,牛家庄的村支书由牛书贵同志接任,牛长江同志从此不再担任村干部。希望广大社员以后多多配合牛书贵书记的工作,下面有牛书贵同志发言。大家伙欢迎。”掌声之后,可主席台上却不见牛书贵的身影。

“牛书贵!来来,快上来发言,上来发言。”刘秘书可劲挥舞着手臂。

此刻,牛书贵在广场上的人群中,他能够来才加这个会,就鼓起很大的勇气。为此他想了一夜,他向到会的所有社员挥挥手,说:“我感谢刘秘书和庄上的老少爷们信任我,可我想来想去,我实在不能当这个村官儿,也实在没这个能力。我就是想种地,想把牛长江分给我的那六亩田种好,多打粮食,让几个孩子有饭吃,有学上,有新衣服穿。谢谢刘秘书,谢谢大家伙啦。”

话音刚落,大礼堂的广场上掌声雷动。

第三章 一波三折 (15)

牛长江几天来的心情无法平静。[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在他和刘秘书又一次激烈的争论过后,他有些身心疲惫了。他实在无法理解,都是政府的干部,为什么每个人的素质和做法竟然大相径庭呢。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好笑,怎么自己在这里无故地评价起他们了。自己也没有这个资格在背后对于他们做任何指责和判定,这种观点和理念上的差异,只会导致一种结果,那就是由此引发的性格上的碰撞。自己管好自己就够了,不要想得过多。苏书记和刘秘书又有什么错呢,或许他们也有着自己的难处。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执行者永远是被动的,被动的执行者在执行中往往会理直气壮,自己的观点如果错了的话,那么他们就注定是正确的。毕竟所有一切还没有得到历史的验证。就这么想了一阵,他的心里反而舒坦了许多。

耐心的等待即使很漫长也迟早会到来。对于外界的种种说法和猜测牛长江一概置于脑后。就在他认定对包产到户这件事的坚持和执著那一刻起,他内心就树立起一个信念。[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向书记那次和他推心置腹的交谈,好像一粒种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看着村里的老少爷们从土地上得到收获后的喜悦,他心里就无比的激动,各家各户那一囤囤粮食就像存进他腰包里的存折。他折叠起来的日历,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去菊城的消息他不想告诉任何人,甚至包括他的儿子牛兰奎。他想,顺利的话,很快就会返回来,让亲人分担他的这份积虑,是对亲人最不公平的伤害。

公交车在土路上有些颠簸,速度并不很快。靠窗坐着的牛长江借机还可以欣赏路边高耸的白杨树,田野里一望无际的麦田,还有那些在空中成群结队飞来荡去觅食的家雀。冷在三九,这或许是一年中最寒冷的节气了,看着那些顽皮的家雀从树上滚到麦田里,扭打在一起,发出声嘶力竭的吱吱唧唧的叫声。看着寒雪消融下绿色的麦苗,让牛长江感受到一种温暖的气息。春天的脚步近了,再漫长的严冬,也会在春天的召唤中落幕,最终结束他的行程。一想到就要见到向书记了,牛长江心里就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激动和感慨。汽车进入宽阔的路面的时候,他的手无意识的伸进裤袋里,当他的手指触到硬邦邦的鈅匙时,他恍然大悟。只顾匆忙的赶路,怎么忘记了把唯一的屋门鈅匙留给儿子呢,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就留下了一个小小的遗憾,也给儿子回家带来不便。

毕竟是城里,这里的人流车流,这里的嘈杂和汽笛声,比起空寂的乡下来着实热闹了好多。走出汽车站,牛长江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按原计划进行。他决定在地委附近的一家旅馆住下。跟在身后穷追不舍的那个出租车主是个中年妇女,她蒙一条碎花围巾,依然追问道:“师傅,你往哪去呀?”

“地委!”牛长江看了看她,迫于无奈只好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地。

“大哥,大哥我送你吧,去地委别人都是五块,你给我三块就行。你看行吗?”中年妇女的真诚打动了牛长江,他犹豫了一下,他看到眼前的这个妇女眉清目秀,给人温和的感觉,不像那些油头滑脑的出租车主。他的心情方才变得更加宽松。说:“哦,是这样,我明天一早去地委办事,今天想找个旅社住下,你给出个主意,在哪里住下更方便些。”

“这位大哥,看样子你不经常来菊城吧。你要去地委办事呢,地位旁边就有个大招待所,那里既干净又安全,就是房费高了点。你要是为了明天办事方便,也不误事,你还是选择住在那里。如果你要为了省钱,我就带你去郊区小旅馆,不过距离地委遥远得多。你说呢?”

“那就住招待所,方便办事就好。”牛长江干脆的说。

那中年妇女说:”那好,大哥,你稍等,我把车开过来。”

片刻,一辆再简易不过的小型人力三轮车停在牛长江跟前,牛长江低下头,方才看清楚原来这人力车上改装了一个汽油发动机。看上去单薄而简单。她跨上去,用力蹬了好几下,消声器终于发出了一种怪怪的嘎嘎声。听到这刺耳的声音,牛长江立刻联想到有人在公路上骑的两轮摩托,农村就叫做“电驴子”。

牛长江坐上去,狭窄的车斗立刻满满当当,车子开动了,嘎嘎的冒着青烟,由于缺少减震装置,“电驴子”即使在宽阔的柏油路面上也近乎癫狂的跳跃式前进。单薄的三轮车在承载了牛长江的体重之后,速度明显的放慢,尤其到了一个上坡时,中年妇女尽管加大油门,消声器可劲儿的释放着浓烟,但车子依然吃力的几乎寸步难行。牛长江从车上跳下来,他想帮着车主把车子推到坡道上,那车主很不好意思,因为他的帮忙让她显得有些拘谨。“真不好意思,坐我的车,反倒让你这么辛苦。”她很有礼貌的说。

“你也够辛苦的。你男人做什么工作?牛长江顺口问道。

“你说他?嗨!走啦,这一走,就不回来啦。”她说。

牛长江听完这话,就不好意思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而她却接着说:“俺那口子,好人一个,那年给队上打井,钻杆碰上了电线,当场就夺了他的命。他就这个命,一辈子受累,临死还抱着钻杆。村里的人把他抬到家里的时候,都说他死了,叫我赶紧给他料理后事,我一看他眼睛瞪的大大的,嘴角上还带着笑,我就陪着他笑,我抓着他的手,可劲儿的摇晃,他就是不理我,我生气的捶打着他的身体,村里的人说,他真的死了。我冲那个说他死的人大声喊:你混蛋!你才死了呢!他没死,他不会死,他说过,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你看看,他还冲着我笑呢。”

第三章 一波三折 (16)

见她话语里夹杂着哽咽,牛长江道歉地说:“对不起,是我勾起了你的伤心事。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她的眼直视着前面的路,在眼睛上抹了一把,继续说:“一个家,就像一座房子,顶梁柱一旦倒了,天就和房子一样,都塌了下来;一个家,缺少了男人,就没了主心骨,无着无落的。一晃过去四年了,孩子都大了,也习惯了,现在提起他,在人脸前就不哭了。可这里,一辈子都疼啊。”她回手指一指心脏的位置。

坡道终于过去了,她示意牛长江坐到车上。牛长江猛地回过神来,他已经沉浸在这个中年妇女的故事里,被她的故事打动了。他又一次跨上车时,她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多么好的一个人啊,面对生活的重创,自己坚强的活着,努力地奋斗,像一个男人一样,为了孩子,没黑没白的操劳,坚强的支撑起这个家。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人生,和人生中无数次坎坎坷坷的磨难。人活着一辈子的所有经历,就好比唐三藏西天取经,整个的行程,注定要经受许多困苦和生离死别的考验和历练,只有这样,才称得上是人活在世间最完美的人生。

又拐了几道弯,车子终于在一座高楼前的马路边停下来。

“到了!”她说。牛长江举目高眺,这时他平生第一次见到四层高的楼房,这已经是菊城唯一的高层建筑了。[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就在牛长江付车费的时候,他的目光无意间和这个女人相遇,目光相握着,他们几乎同时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呵护和温暖。

“姊妹,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啊,咱俩的命都够苦的。我的那个她也死了好几年啦。”牛长江欲言又止。这些话,本来一路上在心里翻腾了好久,现在,他终于倾吐了出来。可说完这些话他又觉得后悔,为什么要给一个刚刚路遇的女人信口开河的说这些呢。一个相对坚强的男人,一般是不愿对外人展示自己的痛楚的,一个令男人心伤的往事,往往会引发一个女人的眼泪和同情。向不熟识的人显露自己的软肋,就是懦弱,擅自多情。千万别忘了自己为什么只身来菊城,还有比尽快见到向书记更加重要和迫切的事吗?一想到这些,他心里就越加简单明了,也就更加坚定不移。于是,牛长江吞吞吐吐的说:“哎,不多说啦。不耽误你赶路了。”

车子转弯之前,她微笑着目光闪烁的打量着牛长江,想继续说点儿什么,可牛长江却右手挥动着手臂做出再见的姿势,转身向招待所大厅走去。

办完手续,那女服务员手里提着一串鈅匙在前面带路。她高挺的身材,高跟鞋敲击着地面,在楼道里发出清脆的声音,鈅匙在她右手上摇来摇去,她边走边说:“老师,你来得正好,只有这一个房间了,明天地委有个会议,房间都定出去了。”牛长江点着头,心里暗喜。庆幸自己第一次来到菊城,这个美丽的城市就赐予他这么巧合和幸运的机会。他想,这应该是一个好兆头。

房间的窗帘遮挡了傍晚的阳光。牛长江走到窗前,分开窗帘,菊城的晚霞像火灯笼,淡淡的,透过窗玻璃撒在干净的床单上。简单的吃过晚饭,从窗户极目望去,夜色中星星遥远而又模糊,月亮也躲藏到云层里去了。唯有路灯,陪伴着公路上晚归的行人,装点着这个城市的夜景。这如梦境一般五彩斑斓的夜生活,只有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才可以分享得到。牛长江更加理解了为什么都崇尚城市,向往城市生活。物以类聚,人以群居,这大概是人与自然最和谐的愿景。不知不觉,他已经步行在这座城市最宽阔的街道,路灯把他前面的视野照的灯火辉煌。散步在城市的路灯下,看着过往的行人,憧憬着这里的美好时光,让牛长江产生了一种依依不舍的情怀。路灯下的一个书摊前围拢了好多看客,牛长江也好奇的凑到跟前。书摊主看样子像个年轻人,一条头巾蒙住了他的脸庞,只露出两只眼睛在闪烁。他穿一身时髦的牛仔装,这是当下年轻人最流行的装束。他倚靠在人力三轮车上,旁边的收音机里播放着音乐。任凭人们在书堆里自由的翻来找去,他似乎陶醉在音乐的王国里,一只腿还筛糠般抖动个不停,尽享着自己的快乐。

牛长江也弯下腰和一些看客们一起,好奇地在书堆里扒拉了一会儿。他终于从中找到一本他认为很有收藏价值的书,这本曹雪芹的《红楼梦》不知被多少人丢来丢去,书页也显得极其陈旧。他拿着书,有意识地让封面朝向那个年轻的摊主,问道:

“小伙计,这本书多少钱?”

只见那青年,摘下耳机,往前走一步,答道:“五块!”

这样的价格确实不高,牛长江开始从他的裤袋里掏钱,就在他把钱递到那个青年手上的那一刻,青年的目光便定格在牛长江的身上。这个人他太熟悉了。在这么一个夜晚,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菊城?这让青年书摊主既感到惊奇,又感到巧合和莫名其妙。自己也的确蒙的太严实了。蒙得严实,最初他有三个考虑,一个原因是可以抵御冬天的寒冷,这是毋庸置疑的理由;再一个考虑是避嫌,避嫌的说法来自于他对练摊儿这个大胆创意,曾遭到舅舅,舅母以及表弟的强烈反对。再一个考虑就是他不愿让招待所的酒糟鼻子看到他,或认出他来,他怕因为这夜晚的练摊,激发起酒糟鼻子的强烈愤怒,从此炒了他的鱿鱼,失去那份既不愿干又不愿舍弃的招待所楼卫工。写到这里,亲爱的读者朋友可能已经猜测到这个身穿牛仔的青年是谁了。不错,他就是一心向往城市生活,在菊城招待所做楼卫工的牛群的儿子牛兰旺。

第三章 一波三折 (17)

牛兰旺从牛长江手里接过五元钱,牛长江拿着书转过身去,并没有留意眼前这个练摊的青年到底是谁,长得什么模样。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这时的牛兰旺犹豫不决,他真想解开围脖,与牛长江在这个并不属于自己的城市里,亲热的畅谈一番。因为自从他认出牛长江那一刻,他心里就无比的激动,甚至眼睛都湿润了。其实,他有很多很多的心里话,要对家乡的亲人诉说。一个远离家乡,独自一人在这个城市里闯荡的牛兰旺,不知从哪一刻开始,自己突然就变得脆弱无比,变得不堪一击。每天看着川流不息的人流,听着酒糟鼻子对自己大声的呵斥。他虽身在这座城市,但那个永难割舍的恋乡情结,却依旧在牛兰旺的内心盘根错节。他断定这个买书人就是牛长江,迎上前去和他说话是人之常情,牛兰旺却顾虑重重。他实在不愿让家乡人知道他在菊城过的不好。自尊心诱使他毅然放弃了和牛长江说话的机会。就这么望着牛长江离开书摊向招待所方向走去。他的心里感慨万端,久久难以平静。故乡,这个今天看来相对遥远的地方,才是他梦想的发源地,是他人生懵懂起步时的梦工厂。

就在这个时候,牛兰旺看到一个中青年妇女,她站在牛长江面前,一见如故的样子。他们愉快的谈笑着,看上去更像老相识,说话间那中年妇女还指了一下停在路边的三轮车。然后把一样东西送到牛长江手上,他把那东西装进了裤袋里。他们说笑着,俨然两个久别重逢的知己。这样的场景让牛兰旺不得不产生联想,牛长江来菊城做什么来了,莫非那个中年妇女是他后续的女人,一些漫无边际的猜测立刻在牛兰旺的脑海里跳跃着,旋转着。

这个星期天的夜晚,随着书摊前看书的人逐渐减少即将结束。[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他收拾这些书籍时很麻利。因为他不甘于那份楼卫工的单调乏味的工作,所以就自作主张,跑了好些相关的地方才搞起了这个书摊。他庆幸的是,目前还没有一个熟识的人知道他在业余时间做着第二个职业,这让他的这个冬天过得特别欣慰。今天又巧遇了牛长江,他兴奋不已。

出租房内的过道狭窄而又脏乱不堪。这里却是菊城外来人员聚集和生活的场所。这里的房租也最便宜。牛兰旺的三轮车就停放在这个小院里。他租住的房间仅有六平方米,有限的空间只能容纳生活必须的锅灶和床铺,没有更多的摆设。但这个狭小的房间属于他个人的世界。一个人倒在床上听音乐,还可以任凭思绪飞扬。从来到菊城半年了,他一趟都没有回过家。而在这个秋天,那些风雨交加的夜晚,他的确惦记着老家的那些庄稼,那些为了地里的庄稼,整天在地里忙碌的众乡亲,更挂念的自然是他的爹和他的娘。他也曾想到牛爱莉,想到她的时候,他就会不知不觉的把那块鸳鸯手帕拿在手里,看了正面看反面,他端详着手帕的时候,就要猜测她此时此刻会在哪里,她或在教室里听课,或奔跑在操场上,或者和他一样在一个人的空间里胡思乱想。在一切还没有结果的情况下,他真的不想涉足爱情的漩涡。在他看来,自己的未来还在距离现在很遥远的那个地方,有很多可变的东西是没有时间表的。自己的未来尚且是一张白纸,至于自己在上面书写什么描绘什么,都是个未知数。给牛爱莉也曾回过几封信,除了鼓励他用心学习之外,他没有用更多的语言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搞得那么悱恻缠绵。他又想到了牛长江,此时此刻,牛长江在哪里呢?

他买完书走在去往招待所的路上,那个出租车主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惊愕的看着她。他手里分明拿着一串鈅匙,那鈅匙恰恰是自己的。她指着三轮车说,你把鈅匙就忘在了那个车斗上。牛长江这时才醒悟到自己太大意了,多亏这位姊妹捡拾起来,否则会给自己带来多少不必要的麻烦。他千恩万谢的说尽感谢的话,而那姊妹却不以为然地说:“可别这么客气,客气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她说她叫葛凌,以后如果有机会欢迎再来菊城,再次见面的时候叫我小葛就行。牛长江说:“小葛,我们一定有机会再见面的。”两个人开始握手道别。等她的背影即将消失在夜色里的时候,他却又回转身来,望着她消失的那条马路。他不知为什么,在这寒冷的冬夜,心里却涌动着一丝丝暖意。

回到房间的牛长江又想起了他的儿子牛兰奎。正是由于自己的疏忽,让儿子今晚没有了鈅匙怎么进屋。都是自己的粗心大意,忙中出错。难道自己刚过四十的年龄就开始丢三落四,就这么反复责备着自己,慢慢的他进入梦想。

天还没有放亮,他就警觉的从床上爬起来。他从行李包里拿出一个早已备好的白馍,清水泡馍是他一个人经常吃的美味。他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纸包,他撕下一片白萝卜咸菜,咬一口嘎嘣脆响。很快他就狼吞虎咽的填饱了肚子。窗外还黑漆漆的,已经是凌晨四点半了,不能再躺下了,这个非常的时刻,只能提前不能错过。他哪里敢怠慢,穿过静静的楼道,走出了招待所。天渐渐的亮起来,晨练的人们架着胳膊,从他的面前跑过。他的两脚也跟着开始踮起了碎步,空气清新的早晨,只有城市才有这样轻松愉悦的气氛,让你的身心驱赶着疲惫。

地委的门卫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正弯下腰在门外打扫着卫生。牛长江走向前,才发觉他是一个缺少了一只手掌的残疾人。从他那里,牛长江得知,地委今天上午七点半上班,八点半正式开会。牛长江瞟一眼门卫墙壁上的挂表,现在是早上六点十分。心想,自己有充足的时间在这里等向书记的到来。干脆坐在地委大门外的墙根下。又过了一会儿,开始有人进入了。他注目着进到这里的每个参会人员,直到从中发现向书记为止。有车辆来到门前,借减速的短暂时刻,他总要凑上前详细观瞧。进入地委大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牛长江力求一个都不放过。

“向书记!向书记!”在一辆刚刚开过来,即将进门的吉普车的副驾上,果然看见了向书记的侧身,不错,这就是向书记,他无比激动的高声喊道。

车子开过了几步,向书记也认出了他,立刻示意司机停车。向书记从车上跳下来,打量着这个好久不见的牛家庄的老朋友。

“老牛?老牛!你怎么来菊城了。你看,这些日子忙得我,都没顾得和你道别,就。”看得出,向书记在菊城见到老牛,也分外激动,此刻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牛长江抓着向书记那双温暖的大手,心里暖暖的,好像这冬天瞬间燃起的一把火焰,立刻温暖着照亮了他这些天来焦虑的内心。前来开会的车辆从他们身边驶过,有一辆车响着喇叭示意他们让路。

“你看你老牛,哭个啥?老黄牛知道要被人砍头的时候才掉泪呢,你倒像个孩子。呵呵,这样吧老牛,今天时间太紧,麻烦你去三菱县委找我吧,我刚调到三菱县去了,一个穷县,到了那里我们好好唠唠,好吗?”向书记边说着,一边冲后面的吉普车微笑着点头示意。

“好!向书记,那就三菱见。”牛长江眼圈红红的说道。

第三章 一波三折 (18)

傍晚,牛兰奎回到家,开屋门时他习惯的在闸板底下摸鈅匙。[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因为在闸板底下放鈅匙已经成了牛长江爷俩多年来的默契,这样就不用天天把鈅匙别在身上。干农活带鈅匙不方便,还爱丢。牛兰奎摸了半天也摸不到,他就猜想,肯定这回是爹上地带走了,他又转念一想,这个时节,冷天动地的,地里也没有要紧的农活。他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左思右想,到底还是想不出爹会带着钥匙去那里。既然带着钥匙,他一定不会走得太远。天渐渐黑下来,牛兰奎终于坐不住了,他决定要到牛群叔家里找找,他平时最爱串门的要数牛群叔家。再就是偶尔去牛书贵叔家。

牛群不在家,牛群婶子说他去村西的荷塘踩藕去了。牛兰奎看见有七八个婆娘在牛群婶子家学裁剪。她们就像小学生一样坐在矮凳上,每人手里托一本用来画平面图的本子,一本正经的端坐在那里,聚精会神的看着小黑板。牛群婶子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完曲线,把牛兰奎送出了门。出了门的牛兰奎感到很失望,他又直奔牛书贵家。牛书贵蹲在一堆红砖面前,地上砸了几个桩橛,还拉了几根白线,他是在研究一个关于盖屋放线的问题。牛书贵一手提着瓦刀,他端详着地面上的那些砖和拉起的白线,偶尔拿起来垒上去,又拆下来,然后再次垒上去,牛兰奎在一旁站了好久,见他反反复复的动作,很是好奇,但实在不知道他到底在鼓捣些什么。

“叔,你这是干啥呢?”牛兰奎问道。

牛书贵抬起头,见是牛兰奎,笑着说道:“我自个在这琢磨盖屋放线的事呢。来,奎子,屋里坐吧。”

“不了叔,俺爹来你这里了吗?”牛兰奎直接问道。

“没有啊,他好久没来我这啦。怎么他还没回家?”牛书贵顺便问道。

“没有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牛兰奎的话里带着些许牵挂。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他那形影不离的大金鹿自行车在家吗?”牛书贵问。

“在家呢。”

“在家,那就走不远,要不,你在我这里等等你爹?”牛书贵安慰着牛兰奎说。

“不啦叔,我再到别处找找。”牛兰奎转身走出了大门。

胖老婆端着一个搪瓷盆蹲在院子里。盆子里蒸腾着热气,她把刚煮熟了的海带一根一根提起来,挂在铁条上,这是她准备的年货,这时候买要便宜得多。她一边挂着,一边问道:“奎子来干啥?怎么,牛长江失踪啦?”

“别瞎说,哪里是失踪。奎子说还没回家呢。”牛书贵用瓦刀敲击着他刚垒上的一块砖,说道。

“牛长江不听新来的苏书记的招呼,这回可把那苏书记气得不轻。”胖老婆说。

“苏书记就是苏书记,他也代表不了政府。铁打的官府,流水的官儿。一个当官儿的一个观点立场,一个当官的一个处理问题的办法。”牛书贵越说越带劲。

“可这回,你多亏没接下这村干部,你要是真当上了,是听还是不听?这节骨眼上,你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牛长江算是碰上苏书记了,真够他吃一壶的。”胖老婆分析道。

“当上了就得听,和不当不听是两码事。原来公社那个向书记多好,真坐在咱老百姓炕头上给你唠嗑,你有啥话也愿从心里往外掏。”牛书贵说。

“政府多一些向书记这样的官儿,像焦裕禄一样,该有多么好啊。”胖老婆展开想象的说。

“好干部多的是,叫我说向书记就是焦裕禄似的好官。政府就因为有了焦裕禄,有了一心想着农民,想着群众的好干部,国家才有了希望,社会才往前发展进步。要是政府机关全是些贪官污吏,不等于政府又回到了大清政府?”牛书贵的这番话,倒把牛书贵逗笑了。她忙说道:

“要真能回到大清政府,你就得哪里来的回到那里去了,社会不就乱套了。”。

“你这个熊娘们,说话也不讲个分寸,我要能回到俺娘肚子里,咱家爱莉,爱英,爱盼她们都回到哪里去呢?”牛书贵打趣道。

“去你的!”胖老婆狠狠地剜了牛书贵一眼,屁股灯笼般晃着往屋里走去。

到了后半夜,牛书贵睡得正酣,只听到有人当当敲门,还没等牛书贵开门,牛兰奎就在门外喊:“叔,我爹现在还没回来,我不放心啊。”

牛书贵连忙跑进屋里披上外衣,打着冷战说:“他没留下字条啥的?”

“没,啥也没留下。”这时牛群也在一旁说:“这个人真够呛,出门也不给孩子说一声。”“叔,这可咋办啊。”牛兰奎心急如焚,都想哭出声来。“奎子,别着慌。咱先在村里村外到处找找,你看行吧。”“行!”牛书贵一看牛六也在一旁站着,就吩咐道:“牛六,你和奎子带几个人到村东和村南方向找,我和你牛群叔带几个人在村西和村北找。牛兰奎说:“行,那我们赶紧行动吧。”

顿时,牛家庄村里村外,提灯在田野井台晃动,手灯在村外的沟沟坎坎搜寻。“牛长江!牛长江!”;“爹,爹,爹!”;“叔,叔,叔。”

所到之处,都洒满了喊声。这喊声划破了牛家庄一个空寂和安静的夜晚。

八爷也放心不下,他听到喊声,就在牛书贵家等,非要等他们带回来找到的消息才肯回家。这又注定是牛家庄一个无法平静的夜晚。最初的狗叫声把狗家族们都唤醒了。他们像PK赛一样,一个比一个声音更大。牛书贵和牛群的一伙,走到村西荷塘时,他们围着荷塘转了一圈,牛群说:“塘里的冰已经很少了,我在这里踩了好几天藕了,这里不会有事的。”牛书贵说:“天都快亮了,还真是的,他能去哪里呢?难道他真的去找向书记了?”牛群说:“去哪里也得给奎子留个话啊,到这点还不回来,我还真有些担心呢。”

这个不眠的夜晚,牛长江成了牛家庄家家户户议论的中心,也是最让牛家庄社员牵肠挂肚的事情。说什么的都有,真是褒贬不一。几十口子人在村里村外都搜了个遍,没有发现牛长江的影子,真成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八爷叹息了一声,被一些人劝着,回家去了。牛兰奎可支撑不住了,这些年来,他的爹成了他的娘,他的娘就是他的爹。别看在一起时吵吵闹闹,动不动就和他爹耍耍小脾气,可真找不到了,却六神无主起来。一屋子的人都劝他,说一些安慰的话,可人们越说他越加觉得自己委屈,本来在炕沿上坐着好好的,却一下子滑到了炕根处,呜呜的哭起来。他这一哭,在场的人也就跟着掉泪。牛书贵呵斥道:“你们这是干啥?一个个哭哭啼啼的,为啥非要把这事往坏里想呢,都别哭了,让奎子自个在家好好歇歇吧,啥事吃完早饭再说。”

牛书贵这么一说,人们就纷纷和奎子告别。临出门时,牛书贵说:“奎子,把心放宽,别太担心,更没必要害怕,不会有事的,我想你爹肯定是出远门了,只是时间紧没来得及告诉你。”

牛书贵回到家正在吃早饭,刘秘书来了。他接过牛书贵递给他的马扎坐下。

“听说,牛长江失踪了?跑了就能解决问题吗?苏书记对于牛长江这个人已经失望了。苏书记今天让我来的意思,还是那件事,他就认定了你这个村官,这要干上了,他牛长江回来也就傻了眼。他的问题很严重,和苏书记对着干的人,没有啥政治前途。这回是苏书记专程叫我来给你谈这事的,你可要考虑好。”

“刘秘书,我要是想干这个村官,上次我就干了。不过,我很感谢苏书记对我的支持。牛长江没回来期间我可以管管村里的事,也就是代理他这个村官一段时间,你看咋样?”

刘秘书开玩笑地说:“来个过渡期?”

“这个你懂。”牛书贵思考了一阵儿,吐出了四个字。

第三章 一波三折 (19)

爱莉的星期天几乎全用来陪伴老婆婆了。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除了在老婆婆那里和她学到了精湛的剪纸技艺以外,她一直有一个未了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亲手给老婆婆洗一次脚。可这个请求他说了好几次,老婆婆总是笑着摇摇头,说:“孩子,奶奶的脚不好看,会吓着你。”奶奶越说这样的话,爱莉就越加好奇。到底还是经不住爱丽的软磨硬泡,终于答应了爱莉的恳求。“好,好,就让你洗。”老婆婆心里美滋滋的说道。长长的裹脚布在老婆婆脚上一圈儿一圈儿往下拽,一边放着裹脚布老婆婆一边说:“你们都赶上好时候了,不在兴裹脚喽。”

“奶奶,你每天这么裹着不疼?”爱莉关心的问道。

“能不疼嘛孩子,开始裹的时候,都睡不着觉,尤其是走了一天的路。可这有啥办法呢,就赶上那么个年代,俺和你姑奶奶的命就该这个样呗。”爱莉把一盆热水兑好,又用手指撩着试了试温度。这时老婆婆的裹脚布终于拉到了终点。一双小巧玲珑的三角形脚丫光秃秃的展现出来,那畸形的脚趾头委屈的卷曲在一起,好像在一个蛋壳内抑制了生长的香椿芽。一双脚下倒水面上,爱莉轻轻地揉搓着。她想象不出,如果在一个特殊的王国里,能够把所有女性子民的赤脚都以这般模样,作为最高审美的话,那么,那将是一个怎样的国度啊。而历史恰恰就是从此漫步而过,爱莉从心里开始诅咒让老婆婆经受痛苦的那个时代。

“记得,十四岁那年,我还没开始裹脚呢,你姑奶奶常来找我玩。我们在一起玩斗鸡,玩跳格子。你姑奶奶最厉害的项目就是玩踢毽子,她一口气能踢四百多个都停不下,常常累得她满头大汗。我总赶不上她踢得多,学不来啊。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你姑奶小时候长得奇俊俏,又聪明好动。十七岁那年,偏偏就被那土匪头子盯上了。结果还是从大户人家把你姑奶奶抢了去,做了压寨夫人。不过这孟飞后来醒悟了,一心一意就要投靠八路军。从那起,我就再也见不到你姑奶喽。”

洗好的双脚搁在矮凳上,红润润的,冒着热气。爱莉把洗脚水泼在院子里。说:

“奶奶,我姑奶奶知道她有个弟弟吗?”爱莉问。

“这个?我想她不会知道,因为她被你爷爷送给大户人家时才一岁,她哪会记得。”老婆婆说。

“奶奶,那个抢我姑奶的孟飞,老家是现在的孟家庄吗?”爱莉追问道。

“八成是吧,可我有老些年没见世面了。”老婆婆答道。

在爱莉心里,其实早已酝酿着一个远大的计划。就是沿着老婆婆向她讲述的这个线索一直探秘下去。她想破解姑奶奶的真实故事。那段历史终究会把姑奶奶的人生塑造成怎样的结局,这恰恰是牛爱莉迫切想知道的。爱莉已经不是个孩子,高三的她有着自己独立的思想,和对历史深沉的思考和理解。对于文学的特殊爱好,使她的梦向似乎有了方向。如果自己有幸能考上大学,那么她的第一个志愿就是读汉语言文学或传媒专业。对于和自己家族相关联的历史事件的追溯和探秘,更是她利用课余时间想竭力完成的课题。

在牛兰旺去菊城的这段日子里,她给他写了共有六封信,可就收到了他的一封回信。这不得不让牛爱莉倍感心寒。几次发自心底的暗示,都没能让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动容,她觉得是否需要重新衡量自己了。一个出身平淡的女孩,平生来也并没有过高的奢求什么。她曾将自己的承诺做过表白,即使将来考上大学,也不会因此而改变最初的想法。这恰恰是牛兰旺所不具备,也不敢许下的承诺。她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是他比自己想的更高,更长远,或者更加现实一点儿。总想着以一种超人的速度,达到他事业的顶端,尽快的在人面前挣足了面子,这是一种最虚荣不过的男人。或许那些脱离现实的海市蜃楼,就冲昏了他们的头脑。那些不切合实际的幻梦,属于那些敢于大胆尝试和下赌注的男人。这类男人即使内心似水柔情也会被过多的包装变得坚如磐石。牛兰旺对于牛爱莉的情感回避,已经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这个女孩。他性格上已经变得内敛和矜持。也许是年龄的原因,即使遇到再大的乐趣,她都削弱了欢腾和跳跃的热情,随之得到更多的是冷静的思考沉着的面对。当她的内心极度纠结的时候,她曾反反复复多少次把握在手里的那只钢笔放回到枕头地下,发誓再也不去触摸一下。那是牛兰旺送给她的钢笔,一只保留着他体温的信物。

在自家院子里堆雪人,是爱莉在老婆婆家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很快便加入到爱英,和爱盼组成的最有趣的游戏中。她们嬉闹着,几乎把院子里所有角落的积雪都聚集在了一起,再用铁锨拍打的足够坚硬时,再铲下多余的部分,最后才是画龙点睛的时刻。雪人越堆越高,爱盼的小手和鼻尖冻得红红的,也无法阻止她来回奔跑的高涨的热情。堆雪人的过程并不是按部就班的进行。期间,爱盼的雪球常常在不经意间向爱莉和爱英投射过来,无数次躲闪不及,雪球竟然在爱英的脖子里散开。爱英几乎要跳起来,寒冷的雪球在爱英的脖子里怎么也难以剔除干净。于是,爱英的反扑更加迅猛。她一手举着雪球,追的爱盼惊呼着救命,满院子奔跑,最后她却一头扎在前来救驾的胖老婆腿上。本来要报复爱盼的雪球,没有成功投出,爱英就在爱莉猝不及防时改变方向投向了爱莉。雪球在爱莉的前胸开了花。这让本来旁观的爱莉,在爱盼的窃喜和助威声中,不得不又发起了对爱英的攻势。笑声潮起潮落,顿时在牛书贵家的院子里荡漾。

傍晚的时候,院子里的雪人就憨厚而笑容可掬的端坐在那里。爱英把雪人的五官修正的有模有样。爱盼却跑进屋里,从她姐姐的书包里翻找出一条红领巾,让爱英给雪人戴在脖子上。可这个提议遭到了爱英的强烈反对。遭到拒绝后的爱盼,哭着找爱莉告状,爱盼非要坚持自己的这个设计理念。爱莉此时正坐在灶前帮着胖老婆蒸干粮。孩子日渐大了,五口之家几乎每天都要蒸新馍。爱莉说:“一会儿,你姐姐走了,我帮你把红领巾系上去。”

晚饭后,爱莉恍然想起了自己放在枕头下的那支钢笔。她记得清清楚楚,昨晚刚放在枕头下的那只牛兰旺送给她的钢笔。她翻箱倒柜的找了个遍也找不到,这让她心急如焚。这支钢笔说什么也不能丢失,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个有始有终的人,或许哪一天她和牛兰旺之间,什么都没有发展和存在的话,她会完璧归赵的把这支笔还到他手里。问爱盼,爱盼看着爱英;问爱英,爱英笑着看着爱盼,闪着大眼一脸严肃的摇着头。爱莉忽然想到了院子里的雪人,雪人的五官是她们俩共同打造的。当她走到雪人跟前时,果然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那支钢笔笔帽和笔杆被一分两下,分别插在雪人的眼睛部位,墨囊里也没了墨水,爱英都挤到雪人眼睛里了。爱莉拿着七零八落的钢笔,气冲冲的走到屋里,决定非教训她们的时候,她俩却早已藏到桌子底下去了,还叽叽叽的冲爱莉笑。

第三章一波三折 (20)

牛长江见到了向书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时间只有短暂的一瞬,但他心里却点亮了一盏灯,敞亮了许多。眼下,牛长江已经顾不得计算这次出门在外的时间了,把家里会发生怎样的状况也置于脑后。按照和乡书记的约定,他还要转乘三菱县的公交车。回到了招待所,他急三火四的收拾完随身行李,其实除了那个挎包也没什么东里可拿。他脚步匆匆的走到一楼服务台办退房手续。而这时的牛兰旺,却在他的不远处的走廊上正拉动着拖布,牛兰旺抬头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服务台,他定睛一看,终于确定就是昨晚上见到的牛长江。看着牛长江的侧影,他才明白牛长江原来住在了自己工作的招待所。就这么想着,他竟然跑到了洗手间的门口,在这里透过窗玻璃依然可以看清牛长江的侧身。眼看着牛长江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牛兰旺的心里还忐忑不安,蹦蹦乱跳。他在内心咒骂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男人味的男人,是一个懦夫,一个被虚荣包裹着的混蛋透顶的家伙。是什么让自己变得如此虚假和冷酷,变得失去了浓厚的人情味,就在他正沉浸在这样的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后背被狠狠的拍了一下。牛兰旺顿时打了个冷战,回头一看是酒糟鼻子站在了他的身后。

天哪!

转乘上了去往三菱县的公交车,看着车窗外流动着的风景。他把来菊城的短暂经历过电影一样回味着。汽车的摇晃是他最惬意的按摩师,舒缓着他几天来的紧张和疲劳。在不知不觉中他打起了瞌睡,微微闭上了眼睛,半休眠的状态下,他记着到公交车到达三菱县的时间,又从司机那里了解到,他乘坐的这班车恰好从县委门前经过。如此的巧合,让他心里更加踏实。在昏昏沉沉中,时间过的好快,当汽车缓慢停下时,牛长江已经喊声如雷了。(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司机笑着接连按了几声喇叭,才终于把他从睡梦中唤醒。

从车上跳下来,牛长江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眼前的景象和菊城相比他感受到一种落差。斑驳的老式土建筑的民房,狭窄的公路两侧简易而又年久失修的商业门脸。他过去也曾听说三菱是这个地区最落后,最贫困的县了,但几年后他第一次来这里依然得到了验证。走进一个门口挂着三菱县委牌子的大门,他看到一排排陈旧的红砖瓦房上镶嵌的木质门窗油漆早已剥落。整个院子干净而利落。办公室里那个大眼睛的年轻小伙子,客气地让牛长江坐在沙发上,一杯散发着茉莉香味的热茶,双手递到牛长江手里。顿时牛长江全身一股热流涌动着。

“大叔,你是叫牛长江吧?”那青年闪着明亮的眼睛,看上去帅气,快当,诚恳。

“啊,是啊,你咋知道我是谁?”牛长江吮了一口茶,感到诧异。

“大叔,在您来之前,向书记就给我打过电话了,说今天你要来,还说你是他的老朋友啦。您先喝杯热茶暖和暖和,向书记说,先让你在他的宿舍休息,他傍晚就会赶回来的。”

午饭后,那青年手提一把暖水瓶,送牛长江到向书记的宿舍休息。

“除非向书记尊贵的个人,向书记是轻易不会让人进他这间书房的。”开门锁时,小伙子笑着说。

“这么说,我属于向书记尊贵的客人喽?”牛长江开玩笑道。

“当然啦,你一定是啊,因为向书记特意吩咐过的。大叔,我就在办公室,有啥需要的话,你就喊我一声,我姓崔,叫我小崔就行。”小崔轻轻掩上了房门。

向书记的房间,就在这排房子相近的一间屋。木床的旁边是一个简易的书厨和一张放了玻璃板的办公桌。桌子上摆放着一盆翠绿的云竹。素雅庄重,富有诗意。牛长江知道,这盆云竹跟随了他好几年,也是跟随他来到三菱的老朋友了。站在书桌旁,牛长江从整齐摆放的书厨里浏览着书的名称。除了大量的重要的党的学习书籍以外,还有许多社会经济学类的书籍。当他的视线移到书桌的玻璃板上时,上面还摆放着向书记还没有来得及完成的手稿,标题醒目的跃然纸上:《关于中国农村问题及农民现状的分析报告》。

怪不得向书记一向谈吐高雅学识渊博的样子,原来它不仅仅是政府的一个干部,还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学子。看到这么多的书籍,牛长江更加敬佩向书记了。倒在向书记床上,拉过被子,牛长江有太多的感慨和激动。向书记平易近人,拿自己像自己的亲兄弟一样对待,国家要是多一些这样的干部,那将会是多么生机盎然的未来啊。牛长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可他一觉醒来时,却看着向书记正在壁镜前刮脸。

牛长江从床上坐起来说:

“向书记,你看,你啥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

“老牛,就知道这几天你也够累的,想让你多睡会儿,你却醒了,还困吗?困的话,就接着睡嘛。”向书记语重心长地说。

“到了向书记这里,比在家睡的还香甜呢。”

“这就对了,说明你没把握这个老向当外人。”向书记走到牛长江身边,递给牛长江一杯热茶,说:“老伙计,说说吧,是不是工作遇到难题了?”

“向书记,自从你离开后,公社又来了个苏书记。他听说牛家庄率先进行了包产到户,就把我叫了去,非逼着我纠正错误,还要把分到社员手里的土地收回到集体。你想想,我怎么能接受这个现实啊,再说,社员们也不答应啊。自从牛家庄分了地,家家户户有了余粮,头一年就翻了身。这么好的事,公社不但不提倡,反而说这是把社会主的道路走偏了,走到了资本主义歪道上去了。如果不立马纠正错误,苏书记说,就撤掉我这个支书。我宁愿不当这个村官,也不愿走回头路,过穷日子了。”

向书记拍着牛长江的肩膀说:

“老牛啊,真没想到,叫你受了这大的委屈。农村改革是迟早的事,可是总有一些干部在这个问题上有不同的看法。十年特殊时期把国家整的支离破碎,是非颠倒,有些领导干部的思想观念,被那种固步自封的保守主义思想困住了手脚,要想打破这个现状和束缚,进行探索性改革,确实存在着一些这样那样的阻力,也就难免让像你这样了解农民,求实务实的干部率先垂范,甚至一些干部就此打击报复,就此作为打压和整治其他领导干部的借口,就是让一些坚守改革成果的同志反遭受打击。老牛啊,我们都是跟党走了这么多年的农村干部。本身就是农民苦出身,太了解农民了,现实来讲,农民没有太高的奢望,他们只要地里打得粮食能填饱了肚子,一家老小吃上三顿饱饭这是最简单明了的想法。如果最起码的物质需求都得不到满足,他们更谈不上进一步追求精神方面的高层次。其实这一点,马克思早就给我们指明了方向。老牛啊。不瞒你说,今天的会议就是有关中国农村改革的问题,还在酝酿阶段。不过,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们的坚持是正确的。虽然现在国家还没有出台批文,但这也是迟早的事。现在我正和农村问题的专家做着这方面的调查和论证,中央有关领导也在等着相关调查的结果。我相信,在不远的将来,会给你一个公平的结果。老牛,明天我就到三菱的一个村子搞调研,我们可以一起走一走,听听他们都是怎么想,又是怎么说的。”

“向书记,有你这些话我就放心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倒下。”

“好!哈哈,听你这话还真像个老牛。不过,最近几天,你还是不回去的好,我相信风雨乌云很快就会过去,天晴朗了你再回去也不迟嘛。”向书记这话带给牛长江思考。

“向书记,你是说?”牛长江好像领悟出了向书记的意思。

“给,吃苹果!”向书记把削好的苹果递到牛长江手里。

第三章 一波三折 (21)

两天没有牛长江的消息了,这让他的儿子牛兰奎寝食不安。[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他和牛六又到牛长江的老朋友和有可能他去的地方,找了一圈儿依然一无所获。两个人从小酒馆里喝的晃晃悠悠总算来到了家,门锁只好又换了一把。牛兰奎极度烦躁的心情还压抑着,实在找不到出口排解。他开始痛恨那个和他爹作对的刘秘书,就是因为他一趟一趟的到自己家来,和爹爹为村里土地的事争论的面红耳赤,才让爹造成今天这个样子。他越想心里的火气越大,他嘴里喊着刘秘书,拳头就雨点般的打过去。院子里的一个枣树竟然被他捣蒜般的拳头打的树冠晃动,手背上殷红的鲜血模糊不清。拳打还不解气,就用飞脚倒动,一脚一脚痛击那棵枣树。

这时只听到大门外有机动车刹车的声音。随后刘秘书在两个公安的陪护下,气势汹汹的跨进了院子。

“牛长江在家吗?”刘秘书的那副目中无人的神态,本来牛兰奎就看不上眼,这回却在他仇视和痛恨刘秘书的时候,他竟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牛兰奎止住手,转身迎上来,他的拳头攥得咯吱响,眼里分明已经布满了血丝,说:“你说什么?牛长江也是你随便叫的吗?那是爹!我正要问你呢!你到底把我爹弄到哪里去了?呵呵,你还带着保镖一口一个牛长江叫着。我今天告诉你!你要不把我爹还给我,你小子,就别想走出我这个院子!”

刘秘书一听牛兰奎这话,脸都气白了,颤抖着嘴角,说:“你小子说话给我放尊重一点,我告诉你,我现在是在执行公务。(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牛长江拒不服从上级领导,还借职务之便私自耕种集体土地,现在公安要把他带到公安局去配合调查,反省问题。”

“你说啥?我爹借职务之便私自耕种集体土地?你放狗屁!牛家庄谁不知道,我爹承包的那些开荒地,是在村大喇叭上广播,公开承包,没一个人愿承包,我爹才包了的。”

“牛兰奎!好小子,你还敢骂人?你再敢骂我一句,我连你也一块处理!”

“你放狗屁!你放狗屁!你放狗屁!”牛兰奎连珠炮似地一口气说了三声。

牛六过去抱住牛兰奎,就往屋里推。刘秘书挨了骂,哪里解气,冲上前来,指着牛兰奎的鼻子,说:“你小子,张狂是吧?”

刘秘书完全没有想到,他的手指在牛兰奎的眼前只停留了一秒,就被牛兰奎的大手迅捷的攥住,轻轻一用力,刘秘书哎吆一声,就扑通跪在了地上。

这下,刘秘书可跌了面子翻了脸。冲那两个青年公安叫道;“还站着等啥,还不帮了他。”两个青年一看有刘秘书发了话,二话没说,一下子扑到牛兰奎身上,毕竟是学过擒拿格斗,三下五除二就把牛兰奎按倒在地动弹不得。牛兰奎试图抬起身子,但他费了好大的力气都是徒劳。其中一个青年,从后腰上拽出一根细绳,三环两绕就把牛兰奎五花大绑起来。牛六一看眼前这场面,这阵势,知道这回是牛兰奎捅了大篓子。掉头就往院子外跑。他边跑边想,可不能叫他们把奎子带走,赶紧让牛书贵叔来出面拦住,毕竟他现在是公社任命的牛家庄代理支书,说话总比普通社员好使。

牛六跑到牛书贵家门口,也顾不得敲门,直达牛书贵卧室。牛书贵正在火炕上拔罐,满后背的火罐像盛开的玫瑰花,一朵一朵的。牛六进了屋,还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牛六的最大特点是怕着急上火,一着急,鼻子一耸,就结巴的说不出话来。

“叔,叔,你快去救,救奎子吧,这下,他,他可完蛋啦!”

牛书贵欠起身子,牛六的话尽管说的犟牛一样费劲,但他也听出子丑寅卯。顿时让他大惊失色,他立马反问道:“奎子到底因为啥,慢慢说,别着急。”

“不,不说啦,你快去看看吧。”牛六也着急没让牛书贵听明白。

“牛六,你看,我这样,也出不去呀?”牛书贵指一指后背说。

“不,不得去呀,奎子叫公安给绑啦。”牛六终于憋出一句让人听明白的话。

“你说啥?绑了?”牛书贵腾地坐起来,反问道。

“五,五花大绑!”牛六终于喘过气来。

听了这话,牛书贵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就大声喊胖老婆过来帮忙,赶紧解除他后背上的火罐。胖老婆一溜烟儿踮着脚跑来了,她跑步的姿态极为可笑。脸部和全身多余的脂肪呼呼地抖动。她手头麻利的把一个个火罐撤掉,她一边说:“奎子到底犯了啥事?”

“快点吧,你别多说话,问这问那的。”牛书贵急咧咧地说。

牛书贵穿上衣服,,扣子来不得系上,两只脚就伸到炕下摸鞋子。胖老婆想帮他系好扣子,他一扬手径直就跑了出去。

他们刚刚跑到大街上,却来迟了一步。只见一辆挎斗三摩上的车斗里坐着奎子,他傍边的青年抓着他的头发,后面是那辆他们熟悉的北京吉普,都以飞快的速度,从他们身边疾驶而过。任凭牛书贵怎样摆手停车,看到的也只是他们的后背,和消声器吐吐吐冒出来的尾烟。牛书贵发出了一声长叹,说:“唉!这个奎子!”他似乎猛然又悟出了什么,转向牛六问道:“八成你和奎子又喝酒去了吧?”

牛六点着头,怯怯的眼神看着牛书贵说:“其实,奎子只是骂了刘秘书,刘秘书就用一个指了奎子的鼻子。奎子就抓了他的手指头,刘秘书就跪下了。”

“胡闹!简直是胡闹!”牛书贵沉思了片刻,接着说:“牛六啊,叫叔说你啥好呢?你说你整天这里跑,那里逛;不是喝闲酒,就是玩麻将。你说,你要把这心思都用到种地上该多好啊。你看看今年你管的那块地,牛家庄还有第二个人把好地种成你那样子的吗,草都比庄稼高。奎子本来不喝酒,现在也成了你的酒徒,动不动两个人就喝喝,肚子都吃不饱,有啥好喝的!不知道喝酒容易误事啊。”

牛六知道,牛书贵牛脾气只要一上来,他就是皇上,说话从不留客气。然而他却句句说进了牛六心窝里,牛六索性低下头一言不发,更不敢看他。

第三章 一波三折 (22)

其实,牛六心里也在恨自己不争气,恨自己如恨铁不成钢。[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他真想有牛书贵这么一个爹天天管着自己,可这辈子自己怎么就没这个福分。牛六的爹年纪和牛书贵差不几岁,可偏偏几年前就得了脑血栓,栓的地方却又在嘴上,说句话都罗罗不清。牛六早就盼着有这么个机会,让牛书贵叔这么教训自己一顿。甚至伸出手掌打自己几个耳光,牛六都会心甘情愿的接受。但牛书贵没有,并且他的口气随后就舒缓了许多。

“六啊,不是叔说你,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也该收收心好好管管那个家啦。先把那几亩地种好,有闲工夫就找个合法的小生意做做,合法的买卖挣的钱,花着咱心里也踏实,你说是吧六?”

“嗯!”牛六连连点头。他知道书贵叔一般不会说过头的话,如果说的话言重了,就证明他的话一语中的。牛书贵见牛六的眼圈儿红红的,就把话题又转到了奎子身上来。

“牛六,奎子的事,你都在场?”

“在场!”

“奎子真的就因为刘秘书说了那地才骂了刘秘书?然后抓了刘秘书指过来的手指头,奎子不是因为别的事,才被抓的?”

“叔,撒谎,我是狗。”牛六找不出更合适的词汇形容自己的话句句真实。

“那好。牛六啊,现在咱就去公社,给刘秘书道个歉,想法把奎子保出来。”

牛六的眼前一亮,说:“叔,走!”

牛书贵和牛六各自骑上自行车,匆匆忙忙往公社赶。一路上他们把自行车骑得飞快。根本顾不得路上是平坦还是高低不平,更顾不得天气的寒冷和道路的冰滑。觉得奎子到了这个地步,争取时间是让他在里面少受些皮肉之苦的关键。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

不一会儿,他们就风驰电掣般的来到了公社大院。这种部门牛书贵还真是头一回来,幸好认得门上的标识牌。他们在‘办公室’的门前停住。牛书贵想,见了刘秘书我们就一路子说好话,说拜年的话,说道歉和对不起的话,只要刘秘书心一软,说不定就立马放了奎子。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但里面空荡荡的。牛六说:

“叔,咱先去里面的派出所看看吧?”

牛书贵点点头。这地方,看来牛六比牛书贵更熟悉这里的办公场所分布。一直往里面走,牛书贵果然看到了一个院落,院落里停放着那辆挎斗三摩和吉普。这会儿,他们都兴奋了起来。他们立刻听到了有一个男人超高分贝的断喝声从派出所办公室传出来,那声音只有近似于歇斯底里的狂叫时才独有的。

“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你知道吗?是强盗!强盗才办这样的事!要是在战场上,就凭你今天的做法,不服从指挥,我非一枪崩了你不行!”因为这些话都是高分贝喊出来的,最后部分有些嘶哑。

牛六低声说:“叔,进去吧?你听,奎子肯定在里面正挨训呢。一会儿,说不定还要给他几个嘴巴子,和一顿棍棒尝尝。”

“别忙,咱上前瞅瞅再说。”牛书贵小声说。

牛书贵和牛六两个人猫着腰,悄无声息的凑到窗台下。透过窗玻璃他们看到了屋子里有七八个人。有两个身穿制服的青年,在木凳上坐着,看着他们那垂头丧气的姿态,估计他们两个就是刚刚被那个高嗓门训话的对象。屋里继续传出高嗓门的声音:

“你们到底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你以为穿着这身衣服就可以为所欲为!想抓人就抓人!想干嘛就干嘛?啊!”

牛书贵听到这里,下面的话就明白了一半。他断定这个大嗓门的人,一定是这里的领导,最起码是个副所长级别的领导。小兵子做错了事,挨当官儿批评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牛六指着那两个挨训的青年说:“叔,刚才就是那两个青年绑了奎子。”

牛书贵骤然明白过来,他好像彻底搞明白了刚刚目睹的场景是怎么回事。一块石头在他心里总算落了地,心里一下子就畅快了许多。可这怎能算完,奎子到底现在在哪里呢?他们又仔细地往屋里观瞧,除了满屋子的民警,丝毫没有奎子的迹象。难道他们把奎子关到了一间屋里,正在上刑或者拷打?牛六心里正在这么推测着,牛书贵拽一把牛六的胳膊,他们即可离开了这个院落。

“咱们去找刘秘书吧?”牛书贵对牛六说。

既然办公室里没人,他们就挨门一个个的找。当他们走到‘书记室’的门前时,他们又听到屋里有男人说话的声音。虽然这次听不清内容,但能分析出屋子里有男人在说话。书记室的房门响了一下,紧接着是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走了出来,牛书贵和牛六几乎同时认出了眼前的这个人正是刘秘书。刘秘书的脸色却异常不好看,看那红红的眼眶,似乎阴转多云,甚至还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完全失去了在牛兰奎家的那种盛气凌人的状态和威严。还是牛书贵先喊了一声:

“刘秘书!”

刘秘书见牛书贵来了,后面还跟着牛六,就知道一定是牛六搬来了牛家庄的救兵。他咳了一声,低声说:“放心吧,他好着呢,就在里面。”

“刘秘书,这事我也是才听说,你可别往心里去,都是牛兰奎太年轻鲁莽,冲撞了你,你千万别和牛兰奎一般见识。”牛书贵的话,意思自然明确,宗旨就是力求博得刘秘书谅解。可刘秘书却一反常态,说:“唉!都怨我,都是我的错。我确实太冲动了,不然苏书记也不会冲我发这么大火。你们代我,再次向牛兰奎同志道个歉吧。”

牛书贵还想和刘秘书说些什么,但见他已经默默地走开了。

牛六一听说奎子在屋里,就实在奈不住性子,推开苏书记办公室的门。

“奎子!”

牛六还没进门,就一眼看见奎子好端端地坐在沙发上,身上也去掉了绑他的绳子,他身旁的茶几上的一杯茶水依然冒着热气。

“苏书记!”苏书记见牛书贵来了,还没等苏书记开口,牛书贵抢先道。

“书贵啊,来,快坐。”苏书记忙站起身来。客气的让座,又拿起暖瓶给在座的人分别倒水。

“刚才的问题,我已经让刘秘书给牛兰奎道了歉。现在已经暂时停止了他的工作。当个公社干部就开始翘尾巴,做事就不讲原则,胆子大到竟然发号施令随便抓人,简直无法无天!”苏书记越说心里越来气,说道最后一句时竟然拍了一下桌子。

苏书记转向牛书贵说:

“正好书贵也来得及时,你们一起回家吧。不过,年轻人说话也要有所克制才行啊。但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事,我代表公社党委向牛兰奎同志赔礼道歉。”

牛兰奎有些感动地说:“苏书记,都怪我年轻,太冲动了。我不但没向刘秘书认错,你还反倒让刘秘书给我道了歉。”

“那是他应该的!好啦,这事先这样,我叫司机送你回家。”

第一章 春天的气息(1)

农历腊月二十三,灶王爷爷要上天。(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每年的这个时候,辞灶扫屋家家户户都干得热火朝天。赵四来请牛书贵过去帮忙时,牛书贵正头戴草帽,高举长把扫帚站在板凳上扫房。赵四站在院子里,胖老婆出来和他说话,让他屋里坐,但他执意站着和牛书贵说话。他递过一根烟和牛书贵一起点上。从赵四的话里,牛书贵得知明年一开春,赵四手里的活多的干不完。光他所在的村里盖屋的就有四家,别说明春公社里还要在各村都打深井支持农村水利建设。打深井就得建泵房,仅这项工程就忙的赵四焦头烂额,还要应酬建民房户的备料计划放线测平等事宜。

“哥!我是来请你出山的。”赵四豪爽的性格果然开门见山。

这样的好事,正好给牛书贵雪中送炭。对于牛书贵目前的状况,三个孩子都在花销,尽管自产的粮食能填饱肚子,但手头还是紧巴巴的。赵四的邀请牛书贵自然欣喜有加。眼看就到年关了,能跟赵四干几天算几天,多少收入一点钱,就可以买点年货,或给孩子扯块花布作件新衣裳。

说走就走,赵四也十分欣赏牛书贵的雷厉风行。牛书贵推出自行车,胖老婆迎出来送他们时,两个人已经冲出了大门。胖老婆唉了一声,把牛书贵的棉大衣抖了抖,自语道:“你说,这两块人。”

民房工程对于牛书贵来说简直是驾轻就熟。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那时候的百姓多数买不起红砖,请人在村外的空闲地上打土坯,少量的买点红砖铺地基,条件好点的人家,顶好的充其量就是红砖包皮,也叫‘挂斗’。牛书贵的身手和干活既实在又卖力,赵四心里很是有数,正因为这一点,他出的工钱要比普工多。牛书贵自然不好说,都是赵四自己的承诺。

赵四把牛书贵领到一个尚未封顶的机井泵房工地。这里要做的就是把现有的檩条和顶瓦都搞到上面去,按照步骤给这两间泵房封顶。赵四离开时对牛书贵说:“哥,这个工地就交给你了,你领着他四个干吧。我还要去别的地方。”赵四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冲那几个民工喊道:“这是我的大哥,活怎么干就听他安排吧。”

牛书贵笑着冲站在墙根下驾着膀子冷的哆里哆嗦的四个人摆摆手,示意他们过来。这个根本没有见效的动作反而令四个人同时窃笑了起来。其中一个黑面孔的中年男人说:“就要过年了,这么冷的天,这活怎么干?”另外一个大嘴男人说:“冷天冻地的,你上去呀!”牛书贵走过来,每人胸前仍上一根儿烟,一个个点上,说道:“伙计们,说实在的,大冷天的我也不愿干,可咱既然应了赵四的活,再冷咱也得坚持着把这个活干完不是。俗话说冻死的是闲人,活动活动身上就会暖和起来。”牛书贵分工说:“总共咱五个,上去四个,下面留一个小工,谁在下面?”那个大嘴男人立马说:“我在下面!”

“那好,咱上去!”牛书贵二话不说,跨上梯子,噌噌几步到了屋檐处站定。那三个人随后也爬了上来。牛书贵冲大嘴说:“伙计,开始往上扔砖吧!”大嘴鸡啄米一样在下面弯腰拿砖,直腰扔砖,一会儿就满头大汗,仰起脸来冲牛书贵喊道:“头!快下来一个吧,快把我累趴下了。”黑脸儿在上面抢先道:“头!别听他瞎说,他昨天晚上是叫老婆累趴下的,你们说是吧?”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说:“是!”紧接着几个人边说边干,很快把各自的老婆夹杂在话语里,你有来言我有去语,踢来滚去,甚至偶尔仍上几句粗话。干活的情绪一旦调动了起来,谁都不再说冷了。甚至他们只顾了干活,至于赵四什么时候来的,站在下面望着他们,他们都没有发觉。看着热火朝天的场面。赵四高兴的说:“伙计们,快晌午了,你们说现在回家吃饭,回来再干,还是一气哈成,晚吃午饭?”黑脸儿抢言道:“一气哈成!”

“你们呢?”赵四转向其他人说。

“一气哈成!”众人齐声说。

“那好!我现在就回家给你们备酒备菜,完了事,都去我家喝酒!”赵四说完便扬长而去。

从赵四回到家算起,赵四家的厨房里,赵四老婆的菜刀就在她白皙的手里,一会儿当当当躲着肉馅,一会儿咔咔切着蔬菜,忙的她团团转。只要自己的男人吩咐的事就是圣旨,从没一句怨言。牛书贵一帮进门时,热水已经在脸盆里冒着热气,毛巾香皂备在旁边。赵四搬着一箱白酒走进门,把酒放在地上扯开箱子提出几瓶摆在桌上。牛书贵打趣说:“兄弟,这么多人,你这一箱酒怕是不够喝吧?”大嘴说:“总共六个人,十二瓶酒还不够?”

“还有灶王爷呢?别忘了今天是啥日子。”牛书贵一本正经的说。

黑脸笑着说:“就是嘛,灶王爷海量!不让他老人家喝个痛快,明天去玉皇大帝那里,不知要说你傻坏话呢。”

凉菜热菜一个个端上了桌。赵四老婆穿一身素花棉袄,苗条的腰身上系一花围裙。俊美典雅,又不失拘谨。在饭桌旁蝴蝶般飘来荡去。大嘴的脑袋波浪鼓一样,跟随着她的身体摆动,黑脸见赵四拿着酒壶走出了门,便捅大嘴一下,悄声说:“哎,伙计,别忘了吃菜。小心你的狗眼叫赵四给你卸下来。”

酒热好了,赵四抓着酒壶挨个斟满白酒。

“今天赶上个小年,还请牛书贵大哥和大家伙来给我帮忙。谢啦。”说完,扬起脖,一杯酒见底。然后指着牛书贵说:

“这一位,我给你们四个介绍一下,他是我的师傅,牛家庄牛书贵。论文化论技术咱们在坐的哪一个也比不上。明年开春,我就正式请师傅跟我一起大干,你们都要听他指挥。来,这个酒为明年的合作愉快干杯!”

“干杯!”

第一章 春天的气息(2)

“牛家庄支书为包地的事和公社干部干了一仗跑了,有这事?”大嘴探过身子问牛书贵。[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

“你的耳朵够长的,听谁说的?”牛书贵反问道。

“都是三五里庄的,谁家啥事瞒得住。”大嘴连续夹了几口菜,咀嚼着说。

黑脸接过话茬说:“嗨!这人啊,你们想想吧,你争我斗的有啥意思,生不带来死不带走。”

赵四插言道:“有些事不争还不行,就没个真理了。真理往往就是争来争去才得来的。”另外那两个伙计,埋着头,一言不发,真是裁缝掉了剪子只剩下吃了。

黑脸又说:“我这辈子反正定了局。就两个丫头,死了连个摔盆儿的都没有,过得有啥意思。管他那地包还是不包,一天仨饱一个倒,半斤白干少不了,被窝一趟睡大觉,天塌下来地接招。”

众人笑起来。大嘴说:“黑脸儿说话还一套一套的。”

这时,牛书贵的脸红得像鸡冠。把手里的筷子往地下一摔,冲黑脸骂道:“真没出息!两个丫头怎么了?没有儿又怎么了?外国人还有丁克家庭不要孩子的呢,人家活得更潇洒,更精彩,更有品位,你这话,我听着心里就犯堵。”

黑脸喝再多的酒脸也不变色。站起来先给牛书贵满上酒。再端起酒杯,在牛书贵脸前晃了晃,也不管别人喝不喝,自己就一口气闷完。(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把空酒杯往圆桌上一蹲,又晃着身子自己斟满酒,飘飘然端起来,说:

“哥!咱哥俩,今天有缘!老婆子都不争气。她娘的,她不争气!我没儿,你也跟着我学,呵呵,也没儿。没有儿,就是将来俺家的家谱就断了线,香台上就断了烟儿,在乡下混就会叫人家看不起。哥,好哥哥,过一天算一天吧,就是再来个大地震,天上再下他一场石头雨,房倒屋塌又咋样,是吧哥。”

黑脸的失态和言谈,可触及了牛书贵的神经。一晃过去三年了,当初胖老婆意外流产的那个儿子活着的话,也都三岁了。这段日子,也没有任何人当面触碰他心里那块伤疤。今天听着黑脸的话,心里就像踢倒了五味瓶,一下子眼前一黑,说不上是个啥滋味,眼框内竟然也湿润了。但牛书贵最瞧不起的人,不是这个人遇到了多少苦,而是看他遇到不幸和痛苦时候的态度。听着这话,黑脸看似强壮的身体,内心却失去了骨头。

此刻,牛书贵忍不住站了起来。目光钢刀一样插进黑脸那游离不定的眼神,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又连着倒了三杯,一口一杯,都是见底不滴,痛快淋漓。

赵四一旁看在眼里,断定是黑脸的话刺激了师傅。就赶紧岔开话题,说:“师傅,夹菜,刚来的热菜。”转身低声对黑脸呵斥道:“你个黑熊,还不给我师傅倒酒。”

牛书贵推了赵四一把,上去拉过黑脸儿的手腕,架在酒桌上,一块空盘子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挤到了桌子下面,摔成了好几块,说:

“来!兄弟,我倒要看看你小子,癞蛤蟆肚子里有几两尿。”

黑脸见牛书贵支起架子来了精神,自己也挽上袖口毫不示弱。角力开始了。各自的拳头抖动了一下,就奋力挺直着自己的手腕,向着与对方相反的方向发力。黑脸用劲时,把嘴裂成了一条线,脖子也扁平的好似直立的五步蛇。众人的情绪一下子被他们的决斗激发了起来。赵四老婆也跑着来看热闹了。

如此和黑脸扳手腕的游戏对牛书贵来说,胜券在握。因为这是历年来凭着力气百战百胜的绝活。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他们鼓掌喝彩,摇旗呐喊,同时也为他们的双方胜负捏着一把汗。其实牛书贵完全可以来一次爆发,一招制敌与败局。但今天他没有。他要用这种方式,以此来达到他心理预期的效果,他要激发起黑脸因香火问题的困扰,表露出来的颓废和低调的状态。

那么这样的结果就自然明了。在双方一阵激烈的角力和对峙之后,牛书贵败下阵来而黑脸却群情激昂地说:“大哥,咱们再来一局?”

牛书贵会心地笑道:“可不来啦,再来我还会输给你。”

这次扳手腕,尽管败给了黑脸儿,但比胜过他更令牛书贵感到宽慰。回到家时,天色渐渐黑下来,胖老婆和爱英爱盼正在院子的一堆火光面前祷告。爱英和爱盼手里都持一根树枝,挑动起未燃尽的烧纸。火光在夜色中映红了她们的脸。胖老婆嘴里念叨着:

“灶王爷爷要走好,

路途遥远把钱捎

一路辛苦难得闲

见了玉帝多美言

俺家大小有五口

积德行善瞒不过

来年盼着玉帝笑

平平安安年来到。”

爱盼托着下巴,说:“娘,咱给灶王爷送盘缠,灶王爷看得见吗?你给灶王爷说的话,他能听见吗?”

“看得见,也听得见。灶王爷有一个记事本,把咱这一家子的人名全写在了上面。谁要是做了一件好事呢,他拿笔记着,谁要是做了一件坏事呢,他也记着。这一年下来呀,就在今天这个日子,他就要拿着这个记事本到玉皇大帝那里汇报。玉皇大帝在天上,他捋着胡须,一看,谁做的好事多,就奖赏谁,谁做的坏事多,就惩罚谁,灵验着呢。”

爱盼听的入了迷,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那俺爹光说买收音机,可他老是不买,是做了好事还是坏事呢?”

胖老婆扑哧笑了,苦思冥想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爱盼说这话时,其实牛书贵已经站在她的背后,没想到爱盼的话音刚落,牛书贵就从身后一下子变出一个崭新的盒子来,他高举在手里。说:

“丫头,你猜,这里面是什么?”

爱盼看着那纸盒,纸盒外面有一个图案,她立刻猜到了里面装的是什么。顿时眼睛一亮,跳着脚说:“爹,快给我,爹你真好,爹咱家也有收音机喽!”

第一章春天的气息(3)

过年的脚步一天天近了,自然就到了孩子们快乐无比的好时光。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宽阔平坦的大礼堂广场,成了他们聚集游戏的乐园。老脏那脏乱不堪的棉上衣上有许多的破洞,棉絮外露,他的肩膀倚靠在大礼堂油漆剥落的木门上。阳光穿透他的棉衣带给他温暖的感受。在这个冬天里太阳就成了他最忠实的伙伴。就这样看着孩子们高喊着追逐和奔跑,那布满脏垢的脸上时常也会绽放出甜蜜的笑意。

在这些孩子们童真的世界里,老脏是他们熟视无睹的人物,这个司空见惯的傻瓜,也常常会遭到一些调皮孩子的围攻和追打。可每当谁家的孩子在大人们面前一旦说老脏“傻瓜”两个字的时候,都会立马遭到大人的断喝或纠正。爱盼就毫无顾忌的说了一回,胖老婆的脸色立刻阴沉沉的,说:“傻孩子,老脏可是个好人啊,他不傻,他还救过你大姐的命呢,以后不许你这样说他。”娘的话爱盼一直记在心里,从此有谁一旦向老脏投掷石块,爱盼就跑过去阻拦,夺下已经扬起手臂里的石块,扔得老远,然后再拉她到远离老脏的地方玩耍。

这时候,牛家庄村北的乡路上有两辆汽车迎面开来。前面是那辆绿色的吉普,紧随其后的是一辆黑色的轿车。当走到一片开阔的麦地时,车子停住了。他们纷纷下车,站在麦田边比划着听不清说些什么。一个穿牛仔裤的高个子青年肩上扛着摄像机,镜头对着说话的人们,背后是一望无际的麦田,他扭动着身子,调整着角度。牛群去供销社买盐,回来的路上,他看到远处的汽车和聚集的人们。因为距离尚远,相隔一条河和一片麦子地,他看不清从车上下来的几个人的面庞。可看着他们谈论的津津有味,手里还不停的比划着。这时牛群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看着他们依次上了车,车子缓缓的移动。牛群的心里开始犹豫,或许是自己开错了,难道真的是他吗?

吉普车又开始前行,拐向牛家庄村口的时候,牛群的自行车才好不容易赶了上来,他紧随在汽车的后面。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吉普车在大礼堂广场前面还没来得及停稳,就引来了一帮好奇的孩子,他们停下了正玩着的各种游戏玩项,蜂拥而来。吉普车,对于那时候的孩子们来说,就已经有足够的吸引力。何况这回破天荒还开来了一辆泛着黑色亮光的轿子车。孩子们纷纷围笼着,好奇的孩子伸出小手碰了一下车子的油漆,立马就倍感欣慰地欢跳起来。

刚才若隐若现的熟悉身影依然在牛群脑海里盘旋。为了证实自己判断的真实性,牛群索性站在刚刚停稳的轿车门前,等待着车门打开后那个期盼激动的时刻。果然就验证了牛群的猜测,第一个从轿车上下来的人,就被万分激动的牛群握住了手掌。七天没见,恍如数日相隔万水千山。牛群满脸的喜悦实在难以抑制,喊道:

“天哪!你可回来啦。”

说完,他一下子挣脱掉牛长江的手,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要把这个重大的喜讯第一时间告诉给牛长江的儿子牛兰奎。这个平日里不善言谈的人,此刻却显得格外激动,甚至他越想越加觉得,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心情了。就在他跨上自行车的那一刻,他边走边喊起来:

“牛长江回来啦,牛长江回来啦。”

牛群的喊声顿时响彻牛家庄的上空,在各家各户的街头巷尾飘荡。

坐在灶前做饭的牛兰奎,左手咕哒咕哒的拉着风箱。潮湿的棉柴致使屋里浓烟滚滚。空气中弥漫着刺鼻子的辣味,呛得牛兰奎接连不断的咳嗽了几声。跌跌撞撞冲到院子里的牛群,还没进屋门就扯着嗓子喊道:

“奎子,奎子,你爹来啦。”

灶洞里的浓烟压制着升腾的火苗,牛兰奎正在专心致志的用一把济公扇搧动着火星,他低着头随口应了一声:“来吧。别闹,点火呢。”

“奎子!你爹回来啦。”牛群走到奎子跟前加大声音又喊道。

奎子抬起头来,对于牛群叔带来这样的一个好消息,他并没有突显出异常的惊讶和喜悦。他很想让牛群叔重复一遍刚才喊的话,他觉得听到他爹回来的消息,比立刻见到不辞而别了七天的爹,更令他激动不已。灶洞里的浓烟突然被喷发的火光驱赶的无影无踪。奎子却又蹲坐在灶间,往灶洞里塞了一把棉柴。牛群蹲下身子,他看到火光在奎子的脸上跳动着,奎子的眼睛里分明已经饱含着泪水。

“奎子,你爹回来了,真的好好的回来了,还是坐着向书记的轿车回来的。现在大礼堂呢,一会儿还要召开全村社员大会哩。孩子,这些天来,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憋屈。可他的不辞而别,一定是有他的原因的。”

“可是,他心里还有这个家吗?还有我这个儿子吗?”奎子说这话时显然已经在抽泣着。

“奎子,你想想,平时你爹是多么疼你,多么喜欢你,爱你。他既当爹又当娘,还为了牛家庄的事儿跑东跑西。孩子,你想想,你爹有多么不容易啊,哪个大人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啊。奎子,这个时候,你应该支持你爹,当好你爹的帮手,让你爹真正感受到他的儿子成人了,懂事了。奎子,起来,走,和叔一块去大礼堂,看向书记亲自主持牛家庄大会。”

听说牛长江回来了,牛家庄的老少爷们奔走相告,大礼堂广场上一会儿就聚集了很多人。苏书记第一个讲话。他往前走了一步,又清了清嗓子。

“牛家庄的老少爷们,今天,算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即使牛家庄的喜事,也是全国老百姓的大喜事。刚刚荣升为地委副书记的向培杰书记也看望大家来了,我们表示欢迎!(掌声)。作为公社的书记,首先,我应该给牛家庄的老少爷们道个歉,尤其是要给牛长江支书道个歉。刚才,牛书贵同志找到我,说他的代理村官早就声明过,就干到牛长江回来为止,现在他回来了,也该宣布我退场了,我答应了他的请求。现在我宣布,牛长江同志继续担任牛家庄支书工作。我再次向他表白我的歉意。说真心话,凡是改革,都是一种冒险的事,走别人没走过的路子,确实是一种大胆开拓的精神。最初那段日子,包括我在内,对包产到户都想不通,总认为是一种倒退,是把社会主义的道路走偏了。对牛长江同志也批评过,误解过,责备过。现在,农村改革的春风在这个冬天已经吹起来了,在我们的向书记和一些农业方面的专家反复的调查研究论证下,终于获得了一个可喜的成就,并且得到了中央有关领导的高度重视。下面我们欢迎向书记给大伙讲话。”

掌声。

向书记曾来过牛家庄无数趟,会场上有许多牛家庄他十分熟悉的面孔,他点头向他们致意,微笑着说:“乡亲们,我向培杰给你们拜年来啦。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改革和推广,是中国农村经济面临着的无法跨越的一步棋。现在,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咱们牛家庄,有牛长江同志率先施行的包产到户的路子是对的,是能够经受实践检验,能够让老百姓过好日子的好政策。在这个过程中,作为改革的带头人,也受到了这样和那样的指责,以及不公平的对待。在这里,我也向牛长江同志道歉也表示感谢。接下来,政府会一如既往的支持农村改革,鼓励农民致富奔小康。等我明年再到牛家庄来的时候,我希望看到咱们村里出上几个万元户,盖上几栋新瓦房,考上几个大学生!”

向书记的话音未落,掌声欢呼声已经响彻在大礼堂上空。向书记向大家招手致谢,随后说道:“下面,让牛长江同志给大伙说几句。”

这时候,牛群和牛兰奎早已挤到了前面。牛群看到牛长江的脸色异常憔悴。牛长江用平静的目光望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望着这些兄弟爷们。其实,在他的内心,深藏着和积蓄了许多他的痛苦和悲伤,他的汗水和无奈,所有这些,他是无法用一两句话加以表达的。于是,他深情地说:“两个书记讲得好,把今后的路给咱指明了。从今以后各家各户就不要有任何顾虑啦,安心种好自己的责任田,让地里多打粮食,家家过上好日子。”说到这里,牛长江似乎还有好多话要说,可他实在支撑不下去了,他只感到眼前一片漆黑,身体趔趄了一下,什么都无意识了。向书记和苏书记见状围过来,示意司机司机赶紧送医院。奎子疾步冲上来,把他爹揽在了怀里。

“爹,爹,你醒醒,醒醒呀!我是奎子,我是奎子啊。”(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章 春天的气息 (4)

县城医院急救室的走廊上徘徊着许多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他们都有着同样的心情,每个人的心里都焦躁不安。他们的目光每时每刻都盯着抢救室的那两扇门,渴望着它会突然开启,渴望着出来的医生能够告诉他们牛长江平安的喜讯。可是这个渴望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有到来。向书记和苏书记也心急如焚在走廊里来回踱着脚步。牛书贵,牛群和牛六也被急得团团转。可眼下,唯一的只有等待。牛兰奎索性在急救室席地而坐,他几次都试图拉住匆忙出入的白衣护士,想从她们那里得到爹的最新状况和相关信息,可这些都是徒劳。她们一个个脚步匆忙,都顾不得多看一眼等候在门外的亲属,也或许出于职业的习惯,对于这种场面她们早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奎子的一只手深深地扎进头发里,也丝毫寻不到答案和结果。

这时候,牛家庄来看望牛长江的人络绎不绝,几乎占据了整个走廊。八爷也磕磕绊绊的走过来。他是搭乘村里来医院的毛驴车来的,由于他行动有些迟缓,所以人们就驾着他的两臂,一步步踏上进门时的台阶。原本畅通的走廊,现在却被前来看望牛长江的人挤得水泄不通。八爷心焦的样子,他试图极力往前面去,有人说你即使挤到前面,也看不到牛长江,他还在抢救室抢救着呢。

又过了半个小时,人们渴望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抢救室的两扇门被一个身穿白大褂带着口罩的大夫开启了。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缓慢出门的牛长江的病床。大夫摘下口罩,说:“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需要安静休息。初步判断病人是因颈内动脉脑缺血引起的动脉硬化症,这还需要看进一步检查的结果。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请家属配合办一下住院手续。”听了大夫的话,等在门外的所有人心里一下子踏实下来。向书记握着牛兰奎的手,关切地说:“奎子,看着你爹平安,我就放心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抽时间一定还会来看望他的。”随后苏书记也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钱来,也塞进了牛兰奎的手里,说:“这点钱你先收着,我回头再来看你爹。”

牛兰奎面对拿在手里的钱,望着这么多人要跑三十多里的土路,到县城来看望自己的爹。一张张关心的面容,一句句温暖的话语,一个个最真诚的告别,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所有人的安慰却留在他的心里。奎子的心里波涛般汹涌,眼睛不知怎么就湿润起来。

当奎子走进他爹病房的时候,八爷,牛书贵,胖老婆,牛群的两口还有六子依然守候在牛长江的病床前。奎子说:“爷爷,叔,婶你们都回吧,这里有我呢。”牛书贵看着牛长江平静的脸庞,说:“我们等你爹醒了,再回吧。”“叔,大夫说,爹一会儿就会醒过来的,还有几十里的乡路,你们就先回吧。”奎子说。牛群低声说:“今晚,我在这守着你爹。”牛六也抢先说:“我和你在这吧!”奎子回绝说:“你们都回去吧,家里都有好多事等着,这里需要你们的时候,我会叫你们来的。”

这一刻,病房里就剩下牛长江爷俩了。奎子把凳子往床前挪了挪,他看着爹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多日来,这张憔悴的脸上已经布满了黑白相间的胡须。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母亲已经走了,她再也无法分享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带给她任何的快乐和惊喜了。如今爹却又累倒了。这个平静地躺在床上的人,曾经有过多少次,因为自己的倔强和幼稚,年轻和鲁莽,气得他团团转。爹,这辈子你是好样的,你是优秀的。你看看啊,向书记和苏书记一直在抢救室守候着,村里有这么多人都来看你来了,这证明你对他们的好,他们都在心里记着呢。爹!儿子现在就向你发誓,从今以后决不让你再生气了。你若不信,咱俩就拉钩。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爹!你已经听见我说话了,因为我已经看到你的手指动了一下,你真的是原谅儿子了吗?爹,我知道,自从你承包下了那三十六亩荒地,我就处处别扭你,因为我不愿种地,不愿在太阳烘烤下晒得滋滋冒汗,不愿在没说上媳妇来的时候,把脸色变成黑炭。我一气之下,把那些地留给你自个,让你整天在那里起早贪黑的拼命干活。现在想起来,我简直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爹,就凭这一点,你就该抡圆了狠狠地打我几个耳光,可是你没有,你却一直在宽容着儿子,而最让你不能原谅我的是,就是在你的所有宽容里我却浑然不知,还我行我素的逃避在家干农活。爹,你看看你这双布满老茧的手,它是打了多少血泡之后才变得如此坚硬无比的啊。爹,你要觉得儿子已经是真心的悔过了,你就醒过来吧,你只有醒过来,儿子才敢断定你这不是对儿子的一种惩罚和折磨。如果一旦没有你了的世界,我好怕好怕啊,我真的不敢想象。爹,你能听懂我的话了?因为我看到你的三个手指都在动呢。

“爹,我看到了,你的手指在动,你醒了,就睁开眼看看你儿子,好吗?”牛兰奎兴奋的拨弄着他爹的手指。这双为了这个家操劳了大半辈子的手掌,自己平时却不屑一顾。如今还是这双手,在他的心里一下子就变得弥足珍贵,奎子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它,哪怕是一丁点细微的变化,都会让奎子激动不已。就在这个时候,牛兰奎感受到自己的手指,突然被爹的手捏住了,他发现爹的嘴角处颤动着,嘴唇渐渐开启了一条缝隙,奎子赶紧把耳朵凑过去,他听到了爹从心底涌出来的声音:

“奎子,爹,渴。”

奎子就想起了大夫离开时的嘱托,当病人醒来的时侯可以少量的喂他点水和流食,比如小米稀饭都行。奎子看着爹喝下第一勺水,心里格外高兴。奎子连忙说:

“爹,你等着,儿子给你去买吃的啊。”

因为出门时的匆忙,险些和站在门口的一个中年妇女撞在一起,奎子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在意什么。

牛长江在微微张开的缝隙里感受到了光芒,这光芒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变得五彩纷呈。哦,自己沉睡了好大的一觉啊,眼前的世界即可却变成了另一副样子。一盆鲜花向斜上方伸展着枝桠,恰好摆放在他的视线里,这是在这个冬天他看到的第一抹绿色,是一种醉人的绿啊,这盆旺盛的君子兰传递着春天带给他的最真挚的问候。

牛兰奎提着饭盒走进屋来的时候,看到了爹已经睁开了双眼,他的脸色也增添了几分红润,他的目光正专心致志地停留在这盆旺盛的盆花上。给爹一勺一勺喂着热乎乎的小米饭汤,牛兰奎随口问道:

“爹,谁送花来了?”

他看到爹的头轻轻摇了摇。牛兰奎的心里顿时迟疑起来。他脑子里想着这个送花的人,自己出去仅仅十几分钟的时间,是谁给爹送来了这盆充满生机的花盆儿,送花的这个人怎么又不肯在这里久留呢?奎子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他出门时险些与她相撞的,在门口逗留徘徊的那个中年女人。那么她究竟是谁呢?(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章 春天的气息 (5)

往牛长江病床前送花的这个神秘女人,倒成了牛长江爷俩冥思苦想都无法揭开的谜底。[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病房里堆满了各种礼品,除了一些副食和补品以外,最让这间病房焕发生机的要数这盆君子兰了。春节前,正是君子兰开花的时节,它的心叶里绽放出迷人的花蕊,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它的叶片就更加鲜亮发光,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君子兰象征着健康环保,它可以吸收有害气体杀灭病菌,它那厚实光滑的叶片直立似箭,象征着坚强和刚毅。是谁这么理解和解读了牛长江,送这么名贵的花给他呢。牛长江思来想去,还是无法确定这个送花人的身份。这一天以来,病房里接连不断的来人看望他,最令牛长江感动的是向书记在苏书记的陪同下又一次来医院看望了他。临走时向书记抓着牛长江的手,亲切的说:“老牛啊,你老这伙计可吓人不轻啊,你给我好好养着,身体可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了。阎王爷可是不愿意待见你啊。”向书记的一句既关切又玩笑的话,把在场的苏书记和几个查房的大夫逗得开怀大笑。

护士刚刚摘除了点滴,牛长江就竭力的要求下床活动筋骨。奎子拗不过,只好两只手搀扶着他在走廊里来回踱步。走了才两个来回,牛长江终于走累了,甚至一步都不愿再往前挪动了。奎子只好又慢慢搀扶着他回到了病床上,奎子看到他爹的额头上已经浸满了汗珠。[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他陪着爹刚坐了下来,那个查房的曾大夫就推开门冲牛兰奎招手。跟随曾大夫来到他的办公室。据说,这个中年大夫在县医院有着极高的威望和医术,尽管已经是副院长,但在病人的眼里他就是一个每天忙忙碌碌的普通大夫。

“从检查结果看,你父亲的脑血管内发现了凝块,还要经过大约半个月的药物治疗后,估计会有一定的恢复。再进行一次复查。但有几点需要家属注意的是,以后禁止让病人进行剧烈的重体力劳动,千万不要让他的情绪有大的波动,比如激动,生气,大脑的刺激都对病人的恢复会造成障碍。”曾大夫的话显然是对病人的关心和爱护。

牛兰奎坚定的说:“请曾大夫尽管放心,我会尽全力照顾好我爹,今后,不让他生气,也不让他干重体力活。”

回到病房时,牛兰奎听到他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要出院!奎子,你去给我办出院手续。”

“爹,大夫刚给我说的,你的治疗才刚刚开始,你还得需要最少半个月的输液用药治疗才行。”奎子对爹提出立马出院的建议显然不会同意。

“你看,我这不好好的。这里就是疗养院,整天在这住着,咱可住不起。再说,只要在这住一天,村里的兄弟爷们还会不断的来,要跑三十多里土路来医院看我,不行!得赶快出院!”牛兰奎看着爹,觉得他刚见好转,却又上来了犟脾气,可一想起曾大夫嘱托的话,又让他左右为难。

牛长江一直坚持要出院,牛兰奎正在为爹闹着出院的事犯愁。牛书贵后面跟着胖老婆,牛群两口子都来了,病房里一下子增添了四个人,就觉得满满当当。奎子握住爹的手,说:

“爹,你叫书贵叔说说,才在院里住了一个晚上,刚见好转,俺爹就非出院不行。”

“看来这地方你爹真的住不惯,可住不惯也得住啊,这里的医疗水平总比咱牛家庄强吧,人家有从国外进口的仪器设备,又有经验丰富的大夫,还是治好病再回家吧。”牛书贵的话牛长江根本听不进心里,他一门心思想回家的想法谁都无法说服。

牛群坐在牛长江床边,说:“你要回去,其实也是个办法,在医院开些药拿着,让赤脚医生给你输水。”牛群这话,牛长江爱听。便接着他的话茬说道:

“还是家里好,又省钱,还方便。奎子,听见你牛群叔说了吗,还是回家好吧?”

“可在县城医院拿了药,再让赤脚医生输,如果拿的药赤脚医生那里都有,多不给人家面子。”牛兰奎辩解道。

“啥面子不面子的,哪有那么多毛病,村里谁头疼感冒的,小病小情的不都是找赤脚医生?”牛长江说。

胖老婆和‘牛群家’也都力求说服牛长江。一番争论之后,各抒己见,牛长江往胸口拉过洁白干净的棉被,干脆闭上了眼睛。

话题又扯到牛群在菊城工作的儿子牛兰旺身上。牛书贵对牛群家说:

“昨天,我看见你家旺旺回来了,有大半年没看见他了。”

“这不,回来就埋怨,光一封信一封信的往家里寄,也看不到你们的回信,听不到你们说话,想家想的实在受不了了。俺出门时,还在家睡大觉,迷迷糊糊的说,你们先去吧,一会儿我就去医院看俺长江叔。”牛群家的话,让闭目养神的牛长江睁开了眼睛。说道:

“旺旺说来看我?好几十里路让孩子跑个啥。你们抓紧回去,告诉他刚回家一路上够累的了,让他在家好好歇歇。我都好好的了,别再叫他往医院里跑了。”

牛群插言道:“说不定一会儿就来到呢。”

牛长江问牛群家,说:

“旺旺的户口,还没迁出去吧?”

“还没呢,这不,这回,我正想和往往一道去菊城,问问他舅,户口的事到底办的咋样了。”她回应道。

牛长江轻缓的口气,接着说:“过了年,等老天化开了冻,又到了每年挖河清淤的时候,到时候公社可是按户口分任务,凡是十八至四十五的青壮年,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家旺旺户口要还是农业户口,一时半会儿迁不到菊城的话,出河工可少不了啊。”

“他叔,这不,我也正为这事愁着呢。转眼到年关了,这事那事的整天瞎忙,我想就在这几天,和旺旺一道去趟菊城。”(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章 春天的气息 (6)

“转眼就到年关了,要去菊城可得抓紧,每年清淤出河工这可是上边的死命令,谁都逃不脱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牛长江再次强调了一句。‘牛群家’随和道:

“那是,那是。”但此刻她却心如刀绞。要说‘牛群家’在村里可算是顾脸面的女人。当初牛兰旺进城时,在那些婆娘们的一再促成下,给牛兰旺举行了一次场面隆重的庆贺喜宴。一晃大半年光景,兰旺的舅舅就没有给孩子把这事办好,如果真的明年村里清淤挖河之前再办不成,兰旺只好请假回家来出河工。村里的人会怎么看,都知道自己有个弟弟在菊城当官,结果什么事都办不成,到时候,自己的面子往哪里搁。牛群家越想越觉得脸上挂火。

牛兰旺户口的话题还没放下,牛兰旺果然就推开病房的门,陡然站在人们面前了。牛书贵的目光停留在了牛兰旺穿的这身牛仔服伸展的裤脚上,里面大概就穿了一件毛衣,看上去瘦小且单薄,他的两只脚相互踩踏着地面,瑟瑟发抖。牛群家看着牛兰旺心疼地说:

“这么冷的天,也不戴个围脖,看你得得瑟瑟那样,鼻尖都冻的像红萝卜。”牛书贵实在看不惯他的这身打扮,这种奇装异服,属于城里人那些怪异的目光宠爱出来的产物,来到乡下恐怕谁看了都扎眼,别扭,或有伤大雅风范。牛书贵心里实在憋不住,就脱口说道:

“旺旺,这裤腿像个扫把,穿着得劲吗?”

牛书贵的话刚一落地,就感到胖老婆在背后拧了他一把。[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才知道自己这话一旦说出来,可能会让旺旺听了心里不舒服。可再看一眼他那裤脚,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倒很有水平,一语中的,说的恰到好处。

胖老婆忙说道:“旺旺,还是城市好吧,一呆就是大半年,你看你个头更高了,越长越帅气啦。”

牛兰旺叫了一圈儿叔婶,便在牛长江病床前站着,又凑在牛兰奎身边,两个人笑着对着脸比起了高低。

牛长江最后一瓶点滴即将结束,护士刚好走进来,熟练地拔掉针头,解除了吊瓶。护士出门时,恰好牛爱莉进门,她满脸笑容,看上去总是那种无忧无虑的神态,天真活泼透着朝气,笑声萦绕精气十足。进门时她看见牛兰旺和奎子正站在一起比个子,就竖一根指头,吹一口气示意众人莫出声。显然,这时她的食指和中指已经组成了一个圆圈儿,蹑手蹑脚的走到牛兰旺背后,踮起脚尖冲着他的头部弹了一下,然后迅速地蹲在了牛兰旺的背后,缩着身子。牛兰旺的目光到处搜寻袭击他的目标时,满屋子的人被牛爱莉的恶作剧搞得笑翻了天。牛群家笑得险些岔了气,胖老婆倒一脸平静的冲她的大女儿说道:

“整天也没个正行,永远也长不大。”

‘牛群家’直勾勾地看着牛爱莉,目光又移到自己儿子身上。

“爱莉?”牛兰旺看到爱莉时,她已经若无其事的偎靠在她娘的身前。看来在娘眼前,女儿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好一阵喧闹和笑声过后,送走了所有来病房看望爹的人。牛兰奎扶着爹躺下来。牛兰江躺下的时候,又重复了昨天说过的话。无非是想出院回家的愿望依然没有得到实现,心里就总是耿耿于怀。

牛长江侧身躺在病床上,他的脑子却十分清醒,奎子走到他眼前取暖瓶的时候,他故意把眼睛闭上。看着儿子手里提着一把暖瓶走出门。病房里终于只剩下自己了。对于预谋许久,肆意逃脱这间病房的牛长江来说,这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穿过病房这条熟悉的走廊,拐过几道弯道,前面就是病房前的广场,这里的空气已经异常的清新,没有走廊上难闻的来苏水的味道。来医院就医的人们熙熙攘攘来去匆忙,他内心庆贺自己很快也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和一个健康的人没有什么两样。牛长江回头看了看,后面看不到儿子追逐的影子,他放下心来。从医院的病房到汽车站是一段很远的路程,徒步行走的话,按照他目前的状况,自己似乎还没有这个勇气。在一个内容凋零的花坛上驻足,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私家的车主热情地向他搭讪,于是他便很情愿地坐了上去。在他看来,医院是一个不可久留的地方,没有一个人的五脏六腑是完好的,那些精密的仪器总能在你的肉体上筛选出或多或少的毛病,然后再进行马拉松式的药物治疗。对于牛长江来说,他力求简单,哪怕把大病小治,也比小病大治更让他容易接受。更让他坚定离开医院的另一个理由,是牛家庄一波一波的乡亲来看他,这是他实在不愿看到的局面。好像自己的生命就要宣告终结一样,牵动得四邻不安。

已经是五九的第六天了,道路上的冰雪也开始慢慢的消融。麦田上覆盖着的那些厚厚的积雪,几天前还是白茫茫的一片,现在却变成薄薄的一层,甚至连麦苗都遮盖不住了。望着一片片茫茫无际的麦田,牛长江的身上就增添了力气,神态也变得振奋。

打开自家的房门,桌子上布满了灰尘,尽管有些清冷和凄凉,但这里总归属于自己的家。他从西厢房抱来一些棉柴,灶洞里的火焰又一次燃烧起来。他输液的手腕上还贴着医用胶布,他轻轻按压了一下。锅里填满了水,风箱被他拉动出有节奏的声响,他只想把饭做好等着儿子回来。

牛兰奎果然回来了。他走进院子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屋顶烟筒上渺渺的青烟升腾而起。这个冷清寂寞的院子又一次焕发出了生机。可是,奎子是在医院里发现爹不见了,找遍了医院所有的角落,才想到爹一定是回家来了。他真想上去拉着爹的胳膊,硬拖也要把他再次送到医院里去,可是他没有,他想起了曾大夫的话,想起了对于爹的承诺。他站在爹的背后,看着爹把柴草塞进锅底,锅盖上大气升腾起来,奎子和往常一样,赶紧拿过暖瓶,往暖瓶里淘着水,淘水时他注意到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未完待续。)(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章 春天的气息 (7)

牛兰旺和牛爱莉在县城的公园里并肩走着。[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这是牛兰旺去菊城后半年来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石子路窄窄的,路边的树上在这个冬天里失去了枝繁叶茂的景象。牛兰旺紧盯着眼前这个好动的女孩,看着她如何在行进中巧妙地把一粒石子踢飞。外面没有一丝风,尽管有些寒冷,可看看那些漫步在这条十字路上的人们,闲庭信步的走着,心里就再也不觉得冷了。

“在菊城,你过得好吗”牛爱莉终于开口了,她说这话时,看着十字路尽头的那个飞檐走兽的凉亭。它伫立在四周被草坪包裹着的高坡上,成为公园内独居高位的独特景观。她瞟了他一眼,他们的目光却相互碰撞了一下。牛兰旺显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自己过的好还是不好,这个问题其实他不需要思考。因为菊城所带给自己的除了烦恼,再就是酒糟鼻子那凶狠狠的目光,还有他那毫不留情的训导。其实,如果现在让牛兰旺重新选择,他宁可选择埋头苦读,也不弃学进城,这才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可这一切都成为过眼云烟,想起来就酸楚的令自己倒胃。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一只脚不能同时踏进同一条河流,他脑子里记不清说这话的是不是一位明人志士。但拥有菊城的一张户口,端上铁饭碗,对于目前的牛兰旺来说,迫在眉睫。没有城市户口,就没有正式工作,也就等于没有融入到这个城市里来,就像这个城市的幽魂一样到处游荡而不被承认。(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选择继续求学的话,即使考上中专,户口也会从农村迁到城市,意味着毕业之后就会分配正式工作,每个月就可以拿着供粮证到粮所买油,买面,无忧无虑,又光荣体面活得还有尊严。

“你变了,你真的变了。”牛爱莉今天又一次向他提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又莫名其妙的评价,让牛兰旺百思不得其解。这句话指的变化不知所指的是什么的变化,他立马追逐着她的眼神问道:“莉莉,你觉得我哪里变了?变得好了,还是变得坏了?”

牛兰旺的追问反而让牛爱莉笑了一下。她接着说:“你变得不是原来的那个你了,现在的你不像现实中的你,像你梦中的你。”

听到这样的话,让牛兰旺心里有些揣揣不安。冬天的凉亭更是别有一番感受。湖面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冰,孩子们正在试探着踏上去,展开的两臂像雄鹰扑食般逗趣。在牛爱莉心里已经为他重新塑造了一个自己,显然他在鄙视那个新的自己,他身边的这个原本白纸一样的女孩,如今也变得更加成熟和心事重重。牛兰旺的手掌已经出到她的手掌了,她却在专心致志的欣赏,欣赏远处假山上那些追逐着爬往山顶的孩子们。她兴奋起来,为那个举着红旗首先到达山顶的队员喊了一声:“好样的!”可她的手想振臂高呼时,却发现在牛兰旺的手里,她试着抖了几次都动弹不得。下午的阳光像给西面的天空打了粉底霜一样温馨,温柔而又体贴。牛兰旺这个令他猝不及防的动作,使得她心里砰砰乱跳。牛兰旺的手滚烫滚烫的,把她的也暖的滚烫滚烫。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变了,变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这么久了,可我为什么我就不属于那座城市?”他放起弃了刚刚给她暖热的那只手,又从她身体的另一面抓起她另一只手握在手掌里。继续说:“你想想莉莉,当你一旦爱上了那座城市,甚至那里的一棵树,一个人的背影,马路上漂浮的垃圾,包括那里的空气,所有的所有都融进你血液里了,你实在不愿被它无情的抛弃和排斥在城市边缘,被它遗忘的一干二净;我身在其中,为什么就得不到这个城市的接纳和眷顾呢。”

“还是回来吧,重新回到学校里,加油补习,说不定还能实现你的愿望呢,如果你选择继续留在菊城,恐怕一年后就永远失去了高考的机会。”牛爱莉又一次挣脱她的手时,他依然死死攥着不放,牛爱莉索性垂下头张开大口,做出张牙舞爪的动作,她的手才得以解放。她捶打着他的肩,理由是你抓疼了我的手。牛兰旺望着蓝蓝的天空,说:“有时我真想着回来,可回来后还会望着窗外的世界。”

“你娘不是说,要在这几天去菊城找你舅舅吗?他在菊城一定是个不小的官吧。”一提到他的舅舅,牛兰旺就不知道怎么回答牛爱莉,因为自从他去了菊城,舅舅就没有一次能够坐下来,和他推心置腹的谈论自己工作的事。至于到底是哪个部门的什么官儿,对于他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你猜?我在菊城见到了谁?”牛兰旺脱口而出的这个话题,让他欲言又止。

“见到了谁?”牛爱莉对这个话题倍感新奇。

牛兰旺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说道:“牛长江。”

“他自己去的?长江叔去菊城干嘛,或许是为村里的事吧。”牛爱莉猜测道。

“我看他,和一个中年女人关系不一般。”牛兰旺说。

“别瞎说!别忘了咱这是乡下,菊城的女人能看得上咱乡下的老男人?不听你在这里胡编乱造。”牛爱莉显然对牛兰旺的这一言论半信半疑。

“真的,信不信由你。那个女人在汽车站是个开出租车的,这回我回家来时,恰好坐着她的车去车站,这人说话好着呢,一路上闲聊,我说是牛家庄的,她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停下车来问我:你村里有个叫牛长江的吗?我说:有呀,他还是俺村里的支书呢。她又说:那我们今天还是一道,我放下出租车,就来车站坐公交也去牛家庄。我望着这个女人的背影,就猜想这个女人一定是和牛长江有缘的女人,就没好意思说什么。我回来的那天,正赶上长江叔犯病住进了医院。那天,上医院看望他的人人山人海,人群中我又一次发现了她,她穿一身蓝色的女式上衣,头上围一条红白花的头巾,怀里还抱着一盆花,那是一盆我非常熟悉的花,因为俺单位酒糟鼻子的办公室里就有这样的一盆,叫君子兰。我从她身边走过时,我看见她在拥挤的人群中用身体竭力护着那盆花。(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章 春天的气息 (8)

牛书贵一大早就把他那辆心爱的大金鹿自行车推到了院子里。(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胖老婆说你赶集的话年货就别再买了,今年能吃上肉,已经够奢侈的了,年货置办起来哪里还有个多少。牛书贵答应着,依然在准备出行的事,他一边给自行车充气一边说:“到集市上随便逛逛,顺便给盼盼买个头花,过年了让孩子也高兴一下。”是啊,爱盼眼见着就成了大孩子,眼睛忽闪着特别招人喜爱。他头顶上直立的小辫子,是她娘从自己的红腰带上剪下来的红布条扎起来的,又胡乱的盘了个花朵,跑起步来鸡冠一样在她的头上抖动。为此,爱盼兴奋了好几个白天和黑夜。

其实,在牛书贵的心里,始终深埋着一个一直没有机会实现的愿望。他想借赶年集的机会,借年前这短暂而又稍微清闲的时光,去探寻那个多年来没有解开的谜团。他知道这个计划一旦开启,会很漫长,很艰辛,也许还要面临着失败。但最终的结局即使是那样,他还是不愿在他的有生之年放弃这样的想法,他决定从今天开始,开始他的寻梦之旅的第一个行程。他知道自己探寻的不仅仅是八爷故事里讲述的姑姑的下落,还有爹临终时向他表述的姑姑的命运和遭遇。在那个风雨摇曳的年代,姑姑的命运和归宿到底是怎样的,目前对于姑姑的印象,依然停留在八爷的故事里,那个挎着竹篮蒙着头巾在空心柳树洞里为八路军传递情报的女孩。(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近四十年的岁月沧桑,在无情的改变着每个人的命运,故事里姑姑的命运和归宿到底是怎样的呢,这一直成为牛书贵心中无法抹去的牵挂。

年集上热闹非凡。偶尔可以看到孩子们在大人们中间穿来穿去。牛书贵在一个杂货摊前挑选着他认为孩子喜爱的头花。在摊主参谋下,最终他选择了一款,红艳而美丽,看上去就顺眼漂亮,他装进衣袋的时候,还想象着女儿得到这头花时的快乐表情。

今天他真正要去的,就是大约六十里路开外的孟家庄。在事情还没有任何进展的情况下,他不愿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哪怕是胖老婆和已经成年的大女儿牛爱莉。在八爷的故事里,姑姑十八岁那年被这个村子一个叫做孟飞的土匪头子抢了来,当时姑姑的身份是地主家的养女。牛书贵的爷爷为了养活肚子里牛书贵的爹,就把不到一周岁的女娃送给了地主,从地主家里得到了三斗小米。

这里,没有崎岖的山路和陡峭的山峰,太阳高悬在天上,阳光用最温暖的关爱呵护着慢慢消融的积雪。乡间的道路也就变得泥泞和湿滑。所到之处,牛书贵看到路边的屋顶上的积雪开始融化成雪水,沿屋檐顺流直下,噼噼啪啪的敲击着墙根。自行车的轮胎在泥泞中行走变得越来越吃力,打泥瓦和轮胎之间的关系越加紧密,他脚下的力气就更需用力。直到行驶的速度减为零,牛书贵只好跳下车来。从路边捡来一根树枝,弯下腰剔除那些阻碍他前进的坚硬的泥巴。

已经气得足够累了,身上热乎乎的。牛书贵停下来打听迎面而来的行人。沿着那人手指的方向,他看到了一个被树木包裹着的村落,在薄雾笼罩下看起来只是绿茫茫的一片。当他看到一个村妇在村口没有围墙的院子里向鸡洒下一片粮食的时候,他已经踏进了这个被绿树掩映着的村庄。走到近前时,才看清了这个村妇俊秀的面容,听到屋里孩子的啼哭,才知道原来这是一个年轻的少妇。她知道牛书贵的来意后,热情地把一个木凳递给他,他就毫不客气地坐在院子里,看着院子里的鸡们为争吃食物打斗的激烈场景。她跑到屋里去了,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却看到一个胡须和白发一样斑白的老人,手持一根木杖站在门口。他急忙迎上去,搀扶着他坐在一个高凳上,靠近老人时,他显然感受到这是一个器官极度哮喘的老人。

“老人家,你知道你们村过去有个叫孟飞的吧?”牛书贵直言不讳地问道。

说完,牛书贵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嘴唇,期盼着它的启动会给他带来有价值的线索。可等了好久都没等来什么,他的面部根本寻不到任何表情的变化。青年少妇向他解释,说老人的听力现在越来越背,即使大声的喊叫有时也只能偶尔听到一点,但他的回答也总是词不达意。对这样一个结果,我显然不肯罢休。于是,我把嘴贴近老人的耳边,高声的喊道:“老人家,你认识孟飞吗?”

老人终于眯着眼睛笑了。他点点头,从嘴里挤出两个字来:

“有!有。”

老人即使仅有两个字的回答,都令牛书贵为此感到兴奋。那个青年少妇凑上前来,她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多少年来都不会碰到一个像我这样询问故人的人。

“你说的孟飞是我的叔伯爷爷,过去我听爷爷讲起过他。我的叔伯爷爷年轻时也做过不少坏事,可自从他娶了媳妇,就再也不做坏事了。后来,就投靠了八路,可不知怎么后来就被人陷害了。”听了少妇的话,牛书贵的眼前骤然一亮。

“你叔伯爷爷被陷害以后,你的叔伯奶奶呢?”牛书贵追问道。

“这个,我哪里知道,也没听爷爷说起过这事。”她一边哄着哭闹的孩子一边说。

“村里还有和你爷爷这个岁数相当的老人吗?或者了解孟家庄村史的人?”牛书贵迫不及待的问道。

年轻的少妇想了想,说:“近几年,好多老人都相继走了,和我爷爷岁数的,也没几个了。还有一个村支书的父亲,比我爷爷岁数小一点,他是个识文断字的人,孟家庄的过去,他或许知道一些。村支书家就在这里往东走,第二条胡同第三个门。”沿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却是一片古色古香的蓝砖平方。(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章 春天的气息 (9)

那少妇走在前面,牛书贵边走边环视着两侧的建筑,这里的建筑不同于一般的村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无论是北方的主体建筑,院墙还是大门都采用清一色的蓝砖砌成。少妇告诉牛书贵,上面的每块青砖都是坐落在村子北端的砖瓦厂烧制的。那是国营的一个砖瓦厂。孟家庄有好多的劳力农闲时都要在那里做临时工,包括自己的丈夫。跟随着少妇穿过两扇红漆的大门,迎门墙上一副巨大的迎客松吸引了牛书贵的目光。在山峦叠翠中,一颗舒展着枝桠的迎客松郁郁葱葱,拥抱着画面外面的世界,这是一副立体感和艺术感极强的画卷。少妇指着墙面的画说:“你看这画,都是支书的父亲画的。”

少妇冲屋里喊了两声:“柱大爷,柱大爷!有客来了。”见我迟疑,少妇解释说,柱大爷在庄上的小名叫柱子,长我一辈,所以我总喊他柱大爷。柱大爷就是孟家庄的支书。牛书贵点着头,就见一位年龄和牛书贵相当的男主人迎出来,他伸出两手,热情地握着牛书贵的手,说:“来,快来,屋里说话。”他把牛书贵的一支烟点上,两个人便在一张八仙桌两旁落了座。牛书贵开口道:

“大哥,我是牛家庄的,今天我想给你打听一些老一辈人的一些事情。据老人们讲,兵荒马乱的年代,我爹的上面有个姐姐,十六岁那年我爹的姐姐嫁给了咱村里的一个叫孟飞的了,今天来我就想了解一下那些年关于他们的一些情况。[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男主人吸了一口烟,烟雾在他的脸上缭绕着升向空中,他思索的表情说:“孟飞,孟飞在那个时候可算得上一个人物。说起来够复杂。虽然他的结局不好,被国民党暗害了。可是他和你姑都是先投靠了八路又被国民党杀头的。后来他那帮子人也都成了八路的人。照理说他算得上一个民族英雄哩!”

村支书抬手指着那少妇,说:“这不,她的爷爷叫孟凡生,就是孟飞的亲哥哥,论起来你们还是老亲戚呢。”

这时牛书贵看了一眼那少妇,心里顿时增添了些许的温暖。他又追问支书道:

“有关于孟飞家眷的消息和传说吗?”

“至于孟飞的老婆,也就是你的亲姑。关于这个人可是说法不一。目前我所掌握的说法有三种。第一个说法是,你姑和孟飞都是被国民党杀害了,可是始终没见到她的尸首;第二种说法是你姑被八路保护起来了,或许她还活着;第三种说法是当年你姑年轻,长得又很出众,被国民党的一个军官看上了,大解放的时候,可就不知道她的下落了。对于他们的情况,我老父亲了解得多一些,可他去北京举行个人画展了。等他回来你和他聊聊那些过去的往事,兴许会有收获的。”

“那好吧,等你家老人回来,我一定再来拜访!”牛书贵站起身来,握着柱子的手说。

从支书家出来,牛书贵问那少妇说:“麻烦你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就孟秀芝,叔,你就叫我秀芝吧。”牛书贵看着她怀里抱着的孩子,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他冲孩子拍了拍手,抱到了自己怀里,从裤袋里摸出了本来给爱盼买的头花,在孩子眼前晃动着,只见孩子高兴地在他的怀里晃动着,逗她,高兴地孩子依依呀呀叫着。牛书贵把头花送到秀芝手上,说:“来得匆忙,也没啥给孩子,这头花拿去给她玩吧。”

牛书贵又来到孟凡生老人面前,高声说:“老人家,我回去了,以后我会再来看你的。”不知道老人是否听懂了他的意思,只见老人轻轻抬起一只手,脸上流露出甜蜜的笑容。

离开孟家庄时,太阳就像坐滑梯一样,已经羞红着脸滑到了树梢上。牛书贵从孟家庄出来,心里就敞亮了好多。他甚至有些后悔,这些年为什么不早一点来孟家庄。和牛家庄仅相隔六十里路,这里的经济面貌就要比牛家庄好上许多。他想,是孟家庄的砖瓦厂富裕了那里的村民。他们除了种地以外,还可以到砖厂打零工,挣些零花,日子自然就宽松的多。牛家庄就需要一个副业,可建工厂首先得需要土地,牛家庄哪有闲置的土地了呢。唯一的一块荒碱地也被牛长江开垦成了平坦的耕地。不然的话,完全可以在那块土地上盖上一大片厂房,为集体办一个工厂,村人们到时候上班下班,和城里人一样扬眉吐气的活着。

一路上牛书贵就这么想着,想了一阵又觉得自己好笑。原来自己想的全是一些距离显示十分遥远的东西,就像梦一样在天上高高挂着,望梅止渴而已。地不是自己的地,建厂又不是一两句话的小事,完全是扑风捉影的无稽之谈。还是现实点吧,首先把自己的那几亩自留地和承包地种好,有粮吃,先保住肚子不挨饿,才是最基本的家策。想起挨饿,牛书贵虽然没赶上,但他听八爷不止一回说起过,真死人呐!听老人们讲那些挨饿的悲惨场景,让牛书贵不寒而栗。这回向书记给牛家庄做主,率先分了地,一年就有了好日子过。农民吃饱了,农业也就逐渐上去了,农民是最勤劳的,他们绝对不会清闲的闷在家里,有空也会想点挣钱的门路。棉花是当地主要的经济作物,牛书贵明年的打算,把他预留出来的那三亩白地,全种上棉花。俺今年的产量,有另外那三亩粮田除去上缴国家的,集体的,也足够吃了。再说赵四那里明年开春还会有很多活等着他,看来这小子豪放的性格,使他聚敛了许多的好人缘。所以年前就把建筑的活交给他干的越来越多,照此下去,赵四很快就会成为当地建筑业的龙头老大,这似乎是顺其自然而又天经地义的事。一想起这些,牛书贵心里就痒痒的。(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章 春天的气息 (10)

牛书贵除了对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赵四肃然起敬以外,心底深处还有那么一点妒忌。[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论实干,赵四毛手毛脚;论技术,赵四所掌握的不过是些皮毛而已。他把空闲的时间用来交友聊天喝大酒。而牛书贵则是干则干精,干则让你满意。农村民房的建设,其实没有更深奥的理论可以探究,规模再大也不过是一层的低矮建筑而已。这段日子,牛书贵的脑子里始终在盘算着一个赵四根本不去想的问题。他发现自己突然对建筑工程的预算特别感兴趣。从县城书店买来的那本专业的书籍,每天就搁置在他的枕头底下,晚上一家人都进入梦乡了,他自己却在煤油灯暗淡的光线下躲在被窝里肯书本。一个人一旦对一件事着了魔,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坚持。他自己倒觉得是一种乐趣。他常常在第二天的早上,嗓子里咳出些煤油灯的油烟。

从孟家庄回到牛家庄村口那颗枯心柳时,天上的星星就撒漫了夜空,牛书贵惊奇的发现村里的街道两旁竖起了水泥线杆。线杆上的路灯发出耀眼的光芒,把整个牛家庄照耀得灯火辉煌。这下孩子们可有了去处,他们在路灯下几个人围拢着踢毽子。还没等牛书贵走进大门,爱盼就在孩子们中间跑过来,喊着爹,小手亲热的抓着牛书贵向他炫耀说,村里和家里都安上了电灯,这个重大的改变让牛书贵也随着孩子喜出望外。好像这电灯明亮的不是村街和庭院,是孩子年幼的心房。看着爱盼这么高兴,牛书贵就把一只手伸进裤袋里,直到这时候他才猛然想起来,原来那头花已经送了那少妇的孩子。[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家里有了点灯就像到了另一个世界。牛书贵打量着屋里的墙壁和灯光下所有的物品,还是那个家,还是那些东西,怎么就有了不一样的感受。胖老婆把饭端上了饭桌,他向牛书贵发表对于电的看法:“有电灯多好,这晚上和白天真没啥两样。这世道说变化可真快,庄户人家都通上电了。那给咱安电灯的师傅说,你就请好吧,以后竟是好事啦,全是新鲜事,国家早晚叫老百姓过上城里人的日子,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我就说,嗨!庄户人家风调雨顺的,地里多打粮,平时有馍吃,过年有肉吃,就是天堂了。”

牛书贵叼着一根烟,习惯地凑到已经熄灭的煤油灯上,才知道有了电灯以后这东西就不会用了。他划亮了一根火柴,点上烟,把火柴梗上的火苗抖灭。刚吸了一口,胖老婆说道:“你不说给爱盼买头花,买了吗?”

牛书贵应酬道:“没有合适的,就没买。”

胖老婆的大屁股偎在牛书贵身边说:“牛长江在医院跑回来了,说啥也不愿在医院呆着。”

“跑回来就不治病了?”牛书贵说。

“这不,这可忙坏了奎子。一早就去赤脚医生家拿药,在等他给牛长江输上吊瓶。”胖老婆低声说:“牛长江有女人啦,听说还是菊城的呢。上次咱上医院去看他,你注意他床头柜上那盆花了吗?原来就是菊城他那女人送的。”

“不会吧,这事怎么从来没听牛长江说起过呀。太突然了吧。菊城的女人,难道他上次失踪和菊城他的女人有关?唉,这事可别给人家瞎说。”牛书贵嚼着饭说。

对牛长江外面有女人的说法,牛书贵自然是半信半疑。这些年他了解牛长江是个怎样的人,更知道他的脾气个性。在女人的问题上,牛长江曾给一些媒婆们公开过自己的观点,他绝对不会在儿子没有成家的时候,考虑这个问题。哪有只顾自己讨女人而不事先给儿子娶一房二媳妇进门的道理呢。可那天在医院里,他确实看到有一盆花摆在他的床头柜上。那花绿得鲜亮,,中间一团粉红色的花蕊开得艳丽迷人。牛书贵虽然叫不上那花的名字,可那确实一盆引人入胜的好花。这样的消息,她又是听谁说的呢?牛书贵就纳闷地问:

“你听谁说,牛长江菊城有女人了,那花还是他那女人送的?”

牛书贵劈头这么一问,还真把胖老婆问的无言以对。本来这事是她和大女儿说私房话的时候,她从她大女儿牛爱莉那里得知的。可这都属于保密级的信息,不知怎么就让自己口无遮拦的说给了牛书贵。这下倒好,这个犟驴非要追问这消息的来源出处,胖老婆心里还真有些慌乱。

胖老婆一边去里屋安排爱盼睡觉,脑子一边寻思,为了不让牛书贵个犟驴生气着急,胖老婆索性就把大女儿出卖一回。胖老婆又坐回来的时候,就把牛爱莉给她说的,牛长江去菊城和那女人约会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牛书贵。告诉完之后,胖老婆以为牛书贵会发表些啥看法,结果牛书贵的脸拉得老长,她从这些信息中顺藤摸瓜,追问起胖老婆是不是自己的大女儿牛爱莉最近和牛兰旺在一起,全是牛兰旺告诉给她的。胖老婆实在也瞒不住,就竹筒里倒豆子,全部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这回牛书贵真的要发怒了,他的眉毛胡子几乎要立起来,从炕沿上腾地站起来吼道:“莉莉和旺旺他俩那是不可能的事,以后别把他们往一块撮合这事。”

“旺旺这孩子从小咱看着长大的,有啥不好,再说莉莉我看对人家还真有这意思。你和牛群这些年又是过心的交情。我看合适!”看胖老婆的口气,巴不得举双手赞成他们俩交往。

牛书贵解释说:“和牛群家虽然也出了五服,算不上近亲,但我就看着旺旺不顺眼,你看他自打去了菊城,身上那身打扮吧,哪里像个农村出去的娃。简直是个城市小痞子的样子!”

胖老婆把洗脚水端过来,连同毛巾,放在牛书贵跟前,接话道:“你要不同意他们俩的事,等莉莉回来你给她说。”

“我怎么开这个口,还是得你说合适。”牛书贵洗着脚。

“哼!我才不干这活拆鸳鸯的事呢。”胖老婆说。

“你要不干我干!孩子还在上高中,这个时候谈婚论嫁。早啊。你想想,明年,咱莉莉就要考大学了,万一她考上了,一上就得三四年,谁知道几年后又有啥变化。”牛书贵说着,洗完脚已经爬到了炕上,准备脱衣睡觉。

胖老婆也跟着爬上炕,可发现电灯还亮着,第一天安上电灯。就下了炕,站在灯泡下,用嘴很劲吹了几下,没灭。又从炕头找来一把蒲扇,朝上面的灯泡搧了几下,还是不灭。牛书贵倒在被窝里,看见胖老婆的动作,憋住笑说:“你个傻娘们,那是电灯!”(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章 春天的气息 (11)

听了牛长江的一番话,‘牛群家’真的坐不住了。(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她回到家里,坐立不安,不管做什么事满脑子都放不下牛长江说的那句话:“要办就抓紧办,明年开春,公社要挖河清淤,牛兰旺到时候还得回来挖河,这是上面的死命令,谁也替不了谁。”这话算是说到家了。‘牛群家’已经深刻的感到儿子牛兰旺户口的事已经迫在眉睫。必须放下手里所有的伙计,甚至宁可这个年不过了,也要把这事办成。

去菊城就是她的当务之急。她翻箱倒柜的终于找出了她那件觉得合体的女式青色妮子上衣,这件上衣穿在她身上曾有好多人夸赞过她。一个大大的行李包就放在屋子中央,里面全是她给自己的弟弟拿的土特产品,有院子里自己打下晒干的金丝小枣,还有一些刚刚从秧子上摘下来花生,还有一包是他弟弟大小就最喜爱吃的油炸藕夹。

牛群用驴车把牛兰旺和他娘送到了去菊城的公交车上。牛兰旺对他娘的这次亲自出马充满了信心,他甚至想象着自己很快就要和酒糟鼻子一样成为正式员工了,也可以每个月拿着粮本到粮站买平价粮了。这在那些依然还干着临时工的楼卫工们眼里也会另眼看待的。汽车飞奔着,已经足够快了,可牛兰旺和他娘的心情一样,都觉得还不够速度。上车时,都太仓促了,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现在都要中午了,汽车的颠簸让他们的肚子里饥肠轱辘。[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娘对儿子说:“旺旺,你饿了吗?”“不饿,娘你呢?”“也不饿。”她们都坚持着,一旦到了菊城舅舅家一切都解决了。

娘俩一路说着话,时间就这样打发着过得好快。当汽车拐了几道弯,在一个满是公交车的广场上戛然而止的时候,牛兰旺说:“娘,菊城到了。”而这时他看到娘还沉浸在自己想象的空间里难以自拔。他走过来想搀扶她,他的胳膊被娘拨到一边,她说:“去,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

车水马龙的街道和行人让牛群家目不暇给。她生**热闹。人在庞大的群体中生存能够得到锻炼和磨难,能够苦与乐中寻找生命的价值。所以,她支持儿子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这是她最初也是她一直坚持不解梦想。

牛兰旺抱着大大的行李包,跨进他舅家的院子时,他舅母正站在屋里的窗台前给一盆花整枝打杈,她手里的剪刀把看起来缺乏美感的枝条去掉。牛群家环视着这个小院,自从弟弟结婚,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却一晃过去了十几年。院子更没有更多的改变,他舅母迎上来,两个女人的手很快就合拢在了一起,她们相互抚摸着,亲热的边说边走进了屋里狭窄的客厅。屋子里除了写字台上的一台黑白电视,和一对沙发,几乎再也看不到像模像样的摆设。可看上去尽管简陋无比的家,却收拾得十分利落干净一尘不染。牛群家从弟媳妇手里接过一杯茶水,问道:“弟妹,你一直在家呆着,也没去上班?”弟妹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说:“哪有班上啊,在家做家务呗。给你弟弟说了多少回,叫他给我找个事做,省的我在家里闷着难受。你猜他说啥,你都快五十了,人家哪个单位要你呢?就这样一直拖着,他把我拖老了,我也就彻底死心了。”两个人于是大笑着看着天花板。

“他舅上班了?”牛群家实在耐不住了,她想尽早的切入主题。

“嗨!别提他啦,几天都回不来一趟。有时即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呆不了几个钟头,就又被叫了去。这个家对你弟弟来说,和旅馆没啥区别。”

“俺弟弟到底在哪里上班?”牛群家追问道。

“外面的事我是一概不知,也是从来都不过问。他知道我是个文盲,有些事给我说了,也是啥都帮不上,也不会给他出个主意啥的。”他舅母的这些话,让牛群家听起来感觉一头雾水。现在不但连弟弟的人都见不到,就是连他现在究竟在呢里上班都一概不知,这里有关于儿子这么重要的事等他,这不就意味着要无限期的拖延下去吗?她又想起了牛长江的那些话。那可是眼前面临着的最要紧的事啊,这时如果真的办不了,让孩子从城里干了大半年的,再回家挖河,那是多么没面子的事啊,再说,村里那些婆娘们也会说三道四的胡乱猜疑。牛群家对于弟媳妇的情况也大致了解一些,她确是一个农村出来的苦出身。后来弟弟复员后跟着弟弟一同搬进了城里。她也是农村户口,可牛群家怎么也会想到他们结婚这些年了,也在菊城生活了这些年,就连弟媳妇的户口和工作问题都没有解决。从此也连累到两个孩子,至今也是个农业户口呢。想到这里,牛群家觉得或许弟弟的权力有限,或者根本就办不了这事。他就连自己弟媳妇的问题至今都没有解决好,还能过分的要求弟弟什么呢?越深入的分析下去,她越加觉得自己这次来菊城有些捕风捉影的味道,越加觉得和她在老家的一些想法越走越远,这事情办成的希望也就更加渺茫和无助。牛群家坐在沙发上,就这么想了一阵儿,厨房里传出了做饭的声响。她看见弟媳妇在儿子的协助下,在厨房里洗菜。她连忙走向厨房,弟媳妇说:“你好不容易来一回,今天咱包饺子吃。”弟媳妇哪里知道,此刻牛群家心里终究想着什么,对于吃好吃孬她一点都不在乎。已经到了年二十八了,是在菊城等着弟弟回来,还是立马回家,等着弟弟回来的话,自己得到的将是一个怎样的结果呢?弟媳妇和两个孩子的农业户口问题都这么悬着呢,自己又怎么好意思张这个口呢?牛群家的主意已定,她决定不等她的弟弟了,任凭这件事顺其自然的发展吧。唉!人的命天注定。(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章 春天的气息 (12)

这个年的腊月二十八,下午的太阳还挂在枯心柳的树梢上,牛家庄大礼堂的广场上就早早的架起了银幕。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演电影是农村最喜闻乐见的文娱形式了。晚饭前银幕前就摆放了许多的座位,那多半是村里的孩子们占下的,他们最爱靠着放电影的机器,这样可以近距离的观看电影放影员换片子的整个过程。好奇是每个孩子必备的天性。牛书贵到底又跑了一趟供销社,在百货门市部给她买来了一个她十分满意的头花。再加上胖老婆给她做的一双花棉鞋。可以说这个年就成了她最快乐,最美好的时光。胖老婆下午出门时碰见牛群家刚被牛群用驴车接回来,说是上菊城他弟弟家去了刚回来。胖老婆一边走着一边想,莫非是为牛兰旺户口的事进城了。在牛家庄婆娘们的眼里,牛群家是最有人缘,最有魅力和号召力的女人了。她们认为人家牛群家有个在城里当官的弟弟,说不定哪个时候就有求于人家。人情世故就是如此,谁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看的清楚又名了,你的家道兴,你的人气就旺,你的人气旺了,你的威信和尊严就有了。牛群家就太在乎面子了,他觉得如果自己给儿子户口的事办不成的话,自己的面子和尊严就都会在婆娘们中间大打折扣。有的人喜欢说了再做,有的人喜欢做了再说,而牛群家这次就是先说了,而做起来却遇到了困难。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牛群接儿子牛兰旺和他老婆回到家,卸下驴套,在大门口让毛驴打了几个滚。见那驴仰天“儿啊,儿啊!”叫了几声,才又牵进了院子的驴棚。自从包产到户以来,这是他家唯一一头性口了,整个牛家庄像他这么受训的毛驴也没几头。秋收夏种的还指望着它呢。牛群把毛驴栓在料槽上,又筛了些草料倒进驴槽里。看他老婆的那脸色,牛群就断定娘俩菊城一行一定遭受了挫折。他始终对于她的一系列折腾和想法持保留的态度。牛群怕老婆在牛家庄是出了名的,他自己却不以为然。有时更显出牛群在某些事情上心胸更加坦荡和宽容。做不了的事,就没必要强求,这是他一贯的比较务实的逻辑。

牛群走到屋里时,他看到他老婆倚靠在被卷,愁眉不展。牛兰旺从行李包里往外拿着一直白条鸡,这时他舅母送他们回来时塞给她们的。晚饭没有做,牛群自语道:“今晚上村里演电影,吃完饭咱一块看电影。”他见老婆对往日喜好的农村电影,无动于衷,却成了霜打得茄子。她两眼直勾勾的在那里想心事。每次看见老婆这个样子的时候,他总会知趣的在一边默默无语的干活,不但可以排除心中的郁闷,还可以回避和淡化阴云密布的雾霾气氛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伤害。从院子里抱来些棉花柴,放在灶洞口。

“爹,晚饭我做吧,俺娘她累了。”儿子的这句话,牛群没有理会,他只管在灶前点火,火柴划了一根又一根,终于有一根划亮了。牛兰旺往锅里加了几舀子水,又淘了些米,把干粮拾了进去,又盖好锅盖。他转身见牛爱莉站在院子里冲他打着哑语。他点着头,给在灶里烧火的爹说:“爹,我出去下,去去就回。”

牛兰旺和牛爱莉还没有走出大门,牛群听到有人喊牛兰旺,就在窗眼里看到了他们走出院子时的背影。她今天看上去却显得异样的舒服。

牛群的风箱呼哒呼哒的拉起来,屋子里的半空顿时弥漫着呛人的炊烟。

“旺旺的事办成办不成,那算个啥,大不了,旺旺再从菊城回家来种田。”牛群知道她在炕上眯着眼琢磨个啥,就想给老婆奉上几句宽心的话。

“放屁!净说些废话。要让孩子回家种地,当初就不让孩子上菊城了。户口的事要办不成也不再让孩子再回到这个破牛家庄。这里有啥可留恋的,你那脸有地方放,俺这脸还没地儿搁呢。牛群的一番话显然触到了牛群老婆那根最敏感的神经。她接着说道:“旺旺是不是又和莉莉出去了?其实莉莉这孩子也挺好的。”

听到老婆说这话,牛群心里豁然开朗了。过去的日子,他老婆内心是不接受牛爱莉的。因为在儿子去菊城之前,他已经为儿子规划设计了一整套的人生规划路线图。那个时候,对于牛兰旺的婚事,她是决然回避的态度。一个前程未卜的孩子一旦被一个乡下的姑娘拖住了后腿,那后果只能是把整个家庭一辈子深陷在庄稼地里,甭想振翅高飞。现在的情况却不同了,这次菊城之行,她虽然没有见到弟弟,但她了解到弟弟现实在城里混得并不理想,无论为公家的事多么繁忙,个人家的事都抛在了脑后,就连自己的孩子户口还在农村。弟弟再大的官儿管个屁用,老婆孩子还都脱不出农村。甚至她开始怀疑弟弟的工作,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单位的小职员而已,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呼风唤雨,神灵活现。现在,看着儿子和牛爱莉一起出去,心里就暖暖的。将来牛爱莉真的成了自家的儿媳妇的话,确是一件大喜事。起码和牛书贵一家是多少年过心的交情,一个知根知底儿的殷实人家。再说莉莉这孩子也实在是讨人喜欢。

“莉莉这孩子百里挑一,我早就说,要是咱家旺旺要真的能把莉莉娶回家,那是咱家上辈子修来的福。”牛群看着他老婆的脸色说。

“哼!这时候说这事,未免还早。我寻思着,过了年初六,就是他舅每年来拜年的日子,到时候我就把旺旺的事,在和他说道说道。他舅真要把旺旺的事能办成,和莉莉的事就往后拖拖。”听牛群家这话,对儿子的事她依然耿耿于怀,把希望寄托在正月他舅来时和盘托出。

“孩子的户口能不能办成,跟旺旺和莉莉的亲事是两码事,你怎么老往一块扯?”牛群斗胆向老婆说出这句带有反驳语气的言论。(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章 春天的气息 (13)

“不往一块扯,你说要是咱家旺旺的户口转非了,莉莉还是个农村户口,不就成了半边飞了,像他舅一样奋斗了大半辈子,都逃不出农业地。(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牛群振振有词的辩解道。

“城里人咋样?农村人又咋样?叫我说,说上个好儿媳妇,比啥都好。城里户口多个啥,那些全是虚的,你就知道国家能养城里人一辈子?”牛群越说越带劲儿,他接着说:“要是都像你这想法,人家莉莉要是真的考上大学了,兴许还看不上咱旺旺呢。”

没想到,牛群这句话,却像重磅炸弹一样命中了牛群老婆依然左右摇摆的神经。是啊,这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却被这两个人在这里说来道去,讨论的这般火热,想起来简直成了无稽之谈。牛群和牛群老婆说一阵之后,变面面相觑,两个人对望着心领神会似的,突然又面对面笑了起来。

两个人草草的吃过晚饭,远处大礼堂广场上传来了放电影的声音。牛群沉不住气,右手拎一只凳子就往外走,他回头见旺旺娘磨磨唧唧,锁门时也忘了拿座位,就提醒她说:“你不拿个座位?”牛群家怔了怔,没有说话,索性把门锁捏死。走到大街上时,看到远处银幕上光影闪烁,夜幕下前来看电影的人们络绎不绝,路灯下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他们是外村来牛家庄看电影的。牛群把凳子放在站着的老婆身旁。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坐下时,他注意到她尽管面朝银幕,脸上却布满了心神不定的表情。整个广场上人头攒动,牛群的身后也站满了人,再往后望去,一张张面孔高高的,显然已经站在高凳上了。

银幕上演的是河南豫剧《朝阳沟》,牛群正看得入神。牛群家却老想着旺旺和牛爱莉。她猜想着旺旺被牛爱莉叫了去,两个人会说些什么。年轻人的心思没有谁能看得透,他们绝对不会把埋藏在内心的想法,按照父母的意思和盘托给你。牛群家就是想深入到他们内心深处,这个想法,从旺旺和牛爱莉出去的那一刻就已经产生。她退出场外的时候,牛群正被电影故事里的情节吸引着。村子外面的安静或许更适合两个年轻人说话。荷塘的水面上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淘气的孩子们白天在冰面上开凿的洞穴清晰可见。沿着荷塘边上的乡间小路,一直走下去,就是旺旺和牛爱莉曾经约会的老地方,这个本来属于两个人的秘密现在却被牛群家掌握得一清二楚。这原来通往玉米地的路径,如今已经是一片冬雪刚刚消融之后的麦地。在这个被电影喧闹的夜晚,这里不失为一个相对安静的好地方。耳旁从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电影放映的声音,除了这声音之外,整个夜晚就沉寂的听不到任何动静。这一刻,你可以任凭你的思绪飞扬,回想你一天中最令你心烦意乱的事情。牛群家希望在这里发现两个年轻人的影子,最好在一旁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她不止一次的过问过旺旺,可从他的嘴里得到的全是些遮遮掩掩的言论,或者是一些含含糊糊的说词,让当娘的实在难以接受。尽管知道窃听他们的谈话和窃看子女们的日记是两个性质相同的概念,但还是渴望能拥有那样一个时刻。

夜色中,她终于看到了有两个人影晃动着并排前行。乡间小路的两侧没有树木遮掩,她尽量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同时她把脚步的擦擦声调控到最小的适度。她竖起耳朵,倾心细听由前面大约三十米远处传来的说话声,却没有丝毫收获。但她没有灰心,当她透过夜色看清了前面其中一个人熟悉的耳廓,更证实了走在自己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儿子牛兰旺和牛书贵的大姑娘牛爱莉。她看到两个年轻人拐进了麦田左侧的一片枣树林,牛群家并没有止步的意思,看样子她要继续她的跟踪之旅。他们终于停住了脚步,牛群家索性躲在一棵老枣树后面。

“莉莉,你为什么不听我给你解释。去菊城的那些日子,我的心里真的一团乱麻。我一心一意用我的青春去拥抱这个城市,它却毫不留情的把我拒之门外。我真的不知道怎么给你说我的那些感受。”牛兰旺紧紧抓着牛爱莉的手说。

“一封信不回,两封信不回,为么你始终就不理睬我的那些信?”牛爱莉质问中显然带着难以名状的委屈。

“求求你了,你别再说那些信了好吗?我知道是我伤透了你的心。甚至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男人。我承认,我是一个唯唯诺诺的人,我又是那么自私和充满幻想而不切实际的人。说实在的,我一天都不愿在牛家庄再待下去了,我真的没法面对牛家庄的老少爷们。”牛兰旺颇有感慨地说着,把一只手搭在牛爱莉的肩头上。牛爱莉按住他的手,说:

“一个人,为什么会变化的这么快,变得不再有童真,变得不再像玻璃一样让你看的明明白白。旺旺哥,你真的变了,变得叫我都难以捉摸了。如果那个城市真的不接受你,你还是选择退缩吧,回到现实中来,旺旺哥,我喜欢的是过去的那个旺旺哥。”牛爱莉深情地望着牛兰旺。

“不,莉莉,我知道你还是那个玻璃一样的女孩。可我再也不是了。我不后悔我走过的每一步。哪怕我走的第一步就是个错误。莉莉,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好,我俩从小就形影不离的一起长大,可我能够欺骗我的内心,也不愿欺骗莉莉你。你的学习那么优秀,真的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再有几个月就面临高考了,你如果考上大学,你的人生和一切都会随着改变。”牛兰旺的话还没有说完,牛爱莉一下就捂住了他的嘴,生气地说:

“旺旺哥,知道你继续要说些什么,可我不愿意听你继续说下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章 春天的气息 (14)

月亮羞涩的躲到云层中去了,牛兰旺看不到牛爱莉一双泪水汪汪的眼睛,此刻,她的脸挨着他的脸那么近,都能真实感受到她鼻孔的气息,也能听到她的心跳。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多么纯洁善良的农家女孩,有什么理由和顾虑不拥她入怀呢?

这将是一个温馨的时刻,躲在枣树后面的牛群家心里砰砰直跳。就在此刻,在另一棵枣树的后面,一道手电筒的亮光,突然划破了整个沉寂静谧的夜空,那光柱从牛兰旺和牛爱丽的身上掠过,在夜空中划了一个巨大的圆圈,然后又关闭掉了。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不仅让将要发生的事态戛然而止,更让牛爱丽几乎在惊诧的叫喊声中,整个头颅深深扎进了牛兰旺的前胸。躲在枣树后的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节点,用手电筒发出神秘的光线,而又不愿现身呢?牛群家注视着那棵枣树背后晃动的身影,只见那人身手敏捷的穿过枣树林飞快的消失在暮色当中。

一连串的问号充盈着牛群家的大脑,她目睹着牛兰旺和牛爱莉踏上回家的路。她看到牛爱莉每走几步都回头望一望。牛群家就目送两个人走远,这才慢慢地从枣树林后闪身走出来,依然心有余悸的回想着刚刚发生的场景。一路上牛群家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战战兢兢。尽管如愿以偿的听到了两个年轻人的谈话,可和她一样,躲在另一颗枣树后面的那个神秘的人让她耿耿于怀。从那个人的步伐轻盈来判断,他一定是个男士。[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冬天的枣树上没有了夏日的枝繁叶茂和蕾蕾的果实,那个人肯定不是去偷枣而躲在枣树后面,他处于怎样一个目的,和自己一样成为幕后人,牛群家思来想去总找不到一个符合情理的答案。就这么想着,她已经来到了村口,村里的电影刚刚散场,路上的人潮涌动。村里的路灯光能分辨出那些外村人的面孔,他们意犹未尽的议论着电影中的情节,并没有放慢脚下匆匆回家的步伐。

牛群家刚跨进屋门,瞥了一眼倒在炕上的儿子,也是刚进门的牛群就在一旁发问道:“看着看着,我就看不见你了,你站了一晚上吧?”

“啊。”牛群家应承着,守着儿子她怎么能公开今晚上她那诡秘的行踪呢?

“这电影真好看,越看越觉得那银环就是咱未来的儿媳妇。你看这城里长大的姑娘,不也成了咱庄户人家的儿媳妇了吗?”牛群满脑子依然沉浸在电影的故事里。

“净瞎说,别忘了,那是电影,电影里演的有多少事是真的?现实中要是真有个银环嫁到咱牛家庄来,咱村的人几乎全会说她脑子肯定出了问题。”牛群家如此的判断和说辞,让牛群心里大为不满。他总深信那些如诗如画般的美好生活,可他心里充盈的那些五彩斑斓的画面,最终又会被他老婆的另一套逻辑所左右,最终往往还是皈依到自己的娘们儿手里,被顺理成章的征服,到头来连自己原有的立场和观点甚至在自己的脑海里都会荡然无存。

“儿子,爬起来,娘要给你说个话。”牛群家在炕上铺着被子,拍了一下牛兰旺。她料定此刻的儿子,脑子里一定是一盆子浆糊,那个神秘的抛光人终究是谁,就连自己都想得头大。胡乱的猜疑只能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负担,不如干脆不去理他。真正起决定作用的要看两个年轻人的想法。她首先要在儿子身上探明他的真实想法,如果他愿意这门亲事,那么她就会尽快托媒人上门提亲。

“旺旺,你和莉莉啦的咋样?是不是你们两个都有意思?”牛群家见儿子没精打采的从炕上坐起来,就直言不讳的直通主题。

儿子坐在炕上阡陌着,这个回答对于他来说,并非那么轻松而简单。他或许有比牛爱莉更高的追求,但那些似乎离他们很遥远,都有着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度。眼下的牛爱莉在他看来,要稍微释放自己的热情和男人特有的占有欲望,就会轻而易举的把牛爱莉收入囊中。这一点自信,是他从牛爱莉那滚烫的眼神中得到的。可他的内心依然不失狂野,他宁可把这个美好的瞬间拉长,也不愿这么快就把自己的终身大事一锤子定音。

牛群家的目光从儿子脸上看到的,除了迟疑和优柔寡断之外似乎什么也没有了。不知怎么,她越来越像牛群一样看好牛书贵家这个清纯活泼的女孩了。从牛爱莉的言谈和举止,她得出一个对于他儿子十分有利的答案,牛爱莉从骨子里喜欢自己的儿子,这是同为女人特有的洞察力告诉她的结果。这个时候向她家提出这门亲事是最好的档口。日后即使牛爱莉真的考上了大学,变还是不变,那都是女方家的事。现在定下这门亲事的话,这个皮球到时候就一脚踢到牛书贵的手里,凭着两家多年的过心交情,到时候恐怕他们也不见得那么绝情。

牛兰旺的两手搓来搓去,也没有搓出他娘想要的答案。牛群家这会儿真的就沉不住气了,她碰了一下儿子的手臂:

“旺旺,她既然那么愿意和你在一起,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一个姑娘家如果死心塌地的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人,是谁都无法说服的一条道走到黑,现在她需要些啥你却不知道。凡是年轻的姑娘,都是花丛里飞来荡去的蝴蝶,她寻找男人气味时的鼻子,比扑捉那些花粉时都敏感百倍,你想想,一辈子你能有多少这样的机会呢,儿子?”

这时,牛群刚脱完衣服钻进了被窝。他听见旺旺娘在接受莉莉的问题上终于和他保持了一致的意见,他喜出望外,说道:

“听你娘的没错,你娘看啥事都特准,凡是她看准的人没错。当年你娘和我相亲时,媒人刚走出屋,她就把手伸给我,抓得我心里直发毛。”

“滚!你个老不死的,说话跟谁学会了没个正形。”牛群的头一歪,牛群家挥舞的拳头打在枕头上。

儿子反而扑哧一声笑了,泥鳅一样钻进了被窝。(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章 春天的气息 (15)

没想到今晚上牛书贵的家将是一个不眠之夜。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晚饭时,牛书贵的一壶酒还没喝完,牛爱莉就放下了筷子。她在穿衣镜前照了照,就径直往外走。牛书贵捅了一把坐在一旁把大葱蘸面酱吃得香甜的胖老婆,她心领神会地问答女儿牛爱莉:“莉莉,去哪里?今晚村里有电影。”

“娘,我去旺旺家,那电影有么看头。”牛爱莉一边说着,脚步就走到了院子。

牛书贵夹了一粒油炸花生豆米,正在嘴里嘎嘣蹦嚼着,一听莉莉要去找牛兰旺,心里就咯噔一下。他看着莉莉走出去的背影,端起酒杯闷了一口白酒,酒杯蹲在了桌子上,自语道:“莉莉这孩子啥时候才能长大啊,啥时候安安稳稳的像个女孩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莉莉打小就是男孩子性格,小时候就爱和男孩子在一起玩打仗。”胖老婆见牛书贵的酒壶见了底,就往他脸前移动着馒头和大葱蘸面酱。

“那是小,现在都是高中生了,眼看都考大学了,还不收敛收敛玩心。再说那个旺旺,你看他现在那作派,我看着就想给他一巴掌。”不知怎的,自打牛兰旺去菊城回来,牛书贵就是烦上了他的衣着打扮,烦上了他的举止左派。

“穿衣戴帽,各有所好,现在城市青年就流行那样式的牛仔装,喇叭裤你看不惯,说明你的眼光落后了,跟不上形势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胖老婆竭力为牛兰旺继续辩解道:“我觉得旺旺这孩子就不错,说不定将来,还成了你大女婿呢?”胖老婆说这句话时脸上分明充满了笑意。

“别胡说八道,我让莉莉嫁给谁,都不嫁给牛兰旺。”牛书贵这话里夹杂着对牛兰旺的偏执和冷漠。

说完,牛书贵把饭碗一推,走到炕头拿起一只手电筒握在手里,胖老婆问道:“你要去干吗?”

“干嘛?我,我去看电影呗。”牛书贵不想告诉她出去干啥。

收拾完碗筷,胖老婆就去大礼堂广场上看电影了。可电影看了一半,都没看见牛书贵的影子。胖老婆心里就泛起了嘀咕,看牛书贵出去时的表情,她判断牛书贵心里一定有事瞒着自己,于是电影就怎么也看不到心里了。

回到家里,胖老婆一个人坐在炕沿上发呆。女儿大了反倒更不让人省心。莉莉喜欢牛兰旺这她知道,可莉莉他爹对牛兰旺的那番评价,又在她的心里笼罩了一层迷雾。女大十八变,可不管她怎么变,莉莉都经常和自己交心她认为这是她们之间最难能可贵的,这令胖老婆感到欣慰。可女儿和父亲之间关系就显得妙不可言,女儿家的私房话平时都关进了娘的耳朵,牛书贵根本听不到。对于牛兰旺的看法完全是从牛书贵的心理油然而生,这些想法在一家之主的口里说出来,就会有一定的分量,有无形中影响着胖老婆和女儿,甚至让胖老婆心神不宁。

后街上传来电影散场时的嘈杂声。胖老婆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一个让莉莉她爹接受牛兰旺的办法。这时牛书贵恰好推门进来,他进门时还气喘吁吁,好似奔跑后的心跳加快。他一屁股坐在八仙桌旁边的椅子上,把手电筒往桌子上一扔,手电筒因惯性在桌面上滚动了几下,停在了桌子的边缘。

“一个莉莉就能把我给气死!”牛书贵这云里雾里横空冒出的一句话,让胖老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胖老婆迷惑之际,她看到牛书贵已经点上了一根烟,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吸着。

胖老婆看不得自己的男人生气,牛书贵情绪上的任何波动都时刻牵动着她的神经。她确实很在乎男人的感受,在一些重大问题上,如果遇见自己的观点和自己男人的不一致,她会毫不犹豫的遵从与他。她把一杯冒着热气得茶水端到他的跟前,放在桌子上,顺手轻轻地把手电筒往里挪了挪。见他还为莉莉找牛兰旺的事生气,就劝解说:“孩子的事,能不管咱就不管,莉莉也老大不小啦,在一些事上她知道怎么把握分寸。”

这句话让牛书贵骤然抬起头来,他拧着眉毛,两眼瞪得比牛眼都大,说:“分寸?唉!就这么发展下去,我看非出大乱子不可,到时候牛家庄人怎么看咱,咱那脸面往哪里搁放?”

胖老婆越听越觉得这话离谱。或许他真的看到或听到了什么,不然他难得这么激动一会。

“你是不是看到啥了?”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牛书贵从鼻孔里吐出一口气,又倒吸了一口气,舒缓了一下心情。说:“等你那宝贝女儿回家,你自个问她吧。”

话音刚落,牛爱莉就进了屋。她进屋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桌子上摆放的手电筒。回家来的路上,她一直想那个神秘的抛光之人是谁呢?从那人影的轮廓和动作步伐,其实她早已经心中有数了。但这想法她只能意会。现在看到桌子上的手电筒,更证实了自己最初的判断。不过,她十分理解爹这样做是出于对自己的一种爱护。莉莉和往常一样极为平静,看上去一切都没有发生,她说:“爹,娘,电影好看吗?”

屋子里一时间陷入沉默。

“莉莉,你过来,坐娘这里,娘有话要问你。”这会儿,胖老婆决定要守着她爹问莉莉一个比较敏感的话题。

莉莉随后就顺从地依偎在了娘的身边,胖老婆说:“莉莉啊,其实你都是成年人啦,可你在爹可娘眼里你永远是个孩子。所以,难免你的一举一动都让你爹担惊受怕。莉莉,今个儿当着你爹的面,你把你和旺旺的事说道说道,你到底是个啥想法,旺旺是个啥态度。”

“爹,娘,你们都想到呢里去啦。你别老是把我们的关系想得那么复杂。和旺旺哥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个你们都知道,有些话总想和他说说聊聊。他在菊城生活的并不好,再说他也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坏人,在一起交流一下,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呀。”牛爱莉边说边看着她爹的脸。(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章 春天的气息 (16)

此刻,在开诚布公的大女儿面前,牛书贵却变得异常冷静。(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自己对女儿和牛兰旺的交往所产生的特殊情绪,让他这个男人感到少有的困惑。他也说不好自己的那种不愉快来自哪里,心里总有一种预感,好像就要失去什么。这或许是所有女儿的父亲都有的一种焦虑和不安。看着女儿好端端的坐在那里,一下子就失去了刚才萌发的要彻底教训她一顿的勇气,他的许多话和牢骚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胖老婆和牛书贵的目光相遇那一刻,胖老婆就读懂了对待女儿他写在脸上的那份宽容。她把莉莉揽在怀里,多少年没有这样像襁褓中的婴儿一样摇晃了。她故意把话题扯远,从电影里的故事人物,讲到爱英也上初中了,从爱英又说到爱盼。这一夜,他们谈论的很有兴致,当听到院里的公鸡第一次打鸣时,胖老婆和女儿才发现牛书贵已经趴在八仙桌子上睡着了。莉莉从笤帚上掐下一根草,蹑手蹑脚的跨到爹跟前,牛书贵的鼻孔触到那根草后抖动了一下,终于醒过来。他惺忪的眼神模糊的看到莉莉躲在她娘怀里,咯咯地笑个不停。

鸡叫之后,牛书贵总算又补了一觉,一觉醒来太阳就烧到了他的屁股。胖老婆起得早,她听到有人敲击大门,才想起那大门还在里面倒插着。

牛长江来了,经过几天的治疗,他脸上气色红润了许多。胖老婆迎他进屋时,发现他的脚步可比不上从前那么铿锵有力了。他步伐轻盈的跨过一道门槛,胖老婆临时在他就坐的凳子上扑打了一下灰尘,让他坐在了牛书贵的近前。

牛书贵掀掉被子,在炕上坐起来就哈欠不断。平时牛长江是很少来他家串门的,每次他来总会涉及大大小小的事情。(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牛书贵一连串的哈欠,使得他的眼里都含满了泪水,他伸了个懒腰,等着牛长江开口。可长时间的沉默,不得不让他说上一句连他自己都认为是冠冕堂皇的废话:“你来了?”

牛书贵接着又问道:“好些了吗?”

“好多了。眼看就到年了,药也停了。就是觉得浑身没劲儿。”牛长江的声音就像悬在嗓子眼发出的,底气严重不足。

牛长江看牛书贵两口子的眼神与往常有所不同。好几次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又被什么顾虑吞咽回去了。胖老婆在一旁看在心里,把一杯热茶捧着递给牛长江,说:“他叔,有啥事,你就尽管说。”胖老婆这么一说,还果真奏效,牛场江终于开口了。

“书贵啊,你说这人啊,就像那打鸣的公鸡,昨天还仰着脖打鸣,今天就得了鸡瘟,动不的了。说实在的,那些荒地虽然我包下来,可哪里种的过来呀,我还是决定分给你种一些。”

牛书贵听罢,往前挪了挪身子,他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话可是从牛长江嘴里亲自说出来的,可他坚信自己不会听错。他忽然想到,牛长江把心爱的土地让给他种,这本身需要他鼓起多大的勇气,不知做过多少激烈的思想斗争和万般无奈的纠结啊。在牛长江心里,其实他早已察觉到牛书贵对于土地的眷恋和渴望比牛家庄任何一个村民都强烈。上段日子,牛兰奎在他爹面前,为这地的事开导过爹无数次,儿子的观点明确,好赖不愿种地。他也曾来找过牛书贵,愿把地让给他种。可那次牛长江让地的事,都是牛兰奎瞒着他爹做的一厢情愿的事。这么大的事,老爷子不点头哪里行得通。所以牛书贵自然回绝了牛兰奎。而这次固然不同,老爷子亲自出马。牛书贵的两只脚在炕根下摸到鞋子,穿上。亲自给牛长江倒上水。说:“上回奎子提过这事,我一听是他自己的主张,我怎么能应。这回你亲自来说这事,你想好了?”牛书贵坐在牛长江对面,他看到牛长江的眼睛里湿漉漉的。牛长江心一横说:

”想好啦,那总共是三十六亩地,和牛群咱三家,三一三十一,每家十二亩。”

牛书贵听了一怔,他还满以为那三十六亩地权让给他种哩。可转念一想,牛长江这么分配也又他的道理,三个人都是多年的光腚朋友,省的事后牛群家对这事造成心里上的失衡,她爱挑理。

牛长江的话音刚落,就看见窗外牛群垂着脑袋颤颤的来了。他知道牛长江从自己家出来一定来到了这里,在家刚刚挨了娘们一顿训导,心情沉闷的出来散心了。

原来,牛群挨老婆的训斥也和这荒地有关。当牛长江在牛群家把要分给他十二亩地种的好消息说给牛群的时候,牛群斩钉截铁的回绝说:“哥,那可不行啊,那块地可是你用汗一点一点换来的呀!不行不行,我可不能夺老哥所爱。”这时牛群的后背恰好面对着他老婆的脸,致使他老婆剜了他好几眼,都被自己的后背看去了。牛群家终于插言道:

“他叔,有好事你还一直想着俺家,你看这个牛群,就不知道说句感谢的话,谢谢大哥。我早就说,你自己种那么多的地,多累呀,这也好,都为你分担分担。”

“就是,就是嘛。”牛长江附和道。

牛长江说还要去牛书贵家,就起身告辞。望着牛长江渐渐走出了院子。牛群家就回头,火气一下就冲上了房顶,冲牛群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说辞:“你傻呀!这么好的事你都往外推,你不种,他就立马给牛书贵家种,你怕种了它地里多打粮呀!全世界找不出一个像你一样的蠢猪!榆木脑袋也不开个窍!”

牛群家的这些话,在牛群心里像给他家的毛驴唱神歌。在牛群的左耳朵里进去,在他的右耳朵里就出来了。这些年,牛群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娘们满嘴的哲学逻辑,他木木地站了一会儿,瞅准她转身的机会,索性扭头一股烟溜了出来。

牛群爱着牛长江坐下,接过牛书贵递过来的一根烟,吃劲吸了两口,浓烟瞬间淹没了他的面孔。大口吸烟,这是牛书贵和牛长江最熟悉的牛群多年来的习惯,也是挨老婆训斥之后唯一可以排解郁闷的办法。

胖老婆见牛群也来了,正好有一件事憋在心里,她要说,就问牛长江:“他叔,那荒地多少钱一亩?”

牛书贵佩服胖老婆这话,问到了自己心坎上。俗话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况且都是顶门过日子,总要涉及到钱的问题,说开更好。

“因为当初是开荒地,低价还是按村委会当初定的那价,每亩二十块钱。这钱按照合同我一气交了三十年,你们每年一给我也行。”牛长江干脆地说。胖老婆又插言道:“那些地,你费了那么多功夫才整成这个样,总不能白忙活吧?”胖老婆这话,又说出了牛书贵刚想开口问的话题。

“嗨!不提那些,就当是我给你们帮了个忙,算点啥?不过有莉莉娘说这话,我心里热乎着呢。”

几个人说着话就到了午饭的钟点,牛书贵让胖老婆快到厨房张罗几个菜,几个人借机喝两盅。可牛长江一听,就着急的站起身,由于出去的步子过于匆忙,还险些被一条矮凳绊倒。牛书贵上去用力拉住牛长江的胳膊,他们目光相遇的那一刻,牛长江会意的微笑着说:“大夫真不叫喝酒啊,走啦!”(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章 春天的气息 (17)

按照当地的风俗,年三十傍晚,是上坟请神回家过年的时刻。(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每到这个时候农村的家族体系就经纬分明地显现出来。人丁兴旺的大户人家上坟时成群结队,走在街面上浩浩荡荡气势宏伟。难怪农村将香火延续成重男轻女的风气已经源远流长。

到了牛书贵这一辈儿,就已经是单传了。他没有亲兄热弟,更没有姐姐妹妹。而到了他下面这一代人就只有三个女儿,更没人接替香火。因此,每到了年腊月三十接神正月初二送神的日子,牛书贵就显得寒酸。他的队伍往往只有他一个人组成,路上遇见来往的村里人他打招呼时,总觉得矮别人半截,心里总不是个滋味。八仙桌上摆满了贡品,香案上刚刚点燃的六根香,香味四溢,充斥了整个屋子。牛书贵冲着灵位叩过三个响头。又从香案上取下三炷香,那香的烟雾缭绕着,跟随着他走出了院子。牛家庄的墓地坐落在村东的杨树林里,杨树林下分散这大大小小光秃秃的坟茔。他到了那里的时候,那些坟茔的四周已经围拢了许多村里请神的人们,烧纸和鞭炮的烟雾搅合在一起,噼噼啪啪,顿时在坟茔前的空中升腾而起。牛书贵爹和娘的坟茔紧挨着,他捧起一撮土先把三炷香插上去。最里边念叨着让爹娘回家过年的话,他知道他所做的这一切故人都看不到也听不见,但在这个传统的节日他每年必须得这样做,这不仅是对长辈人的尊重,更是对自己心灵上的安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再叩下三个响头,便用手里依然握着的三炷香引路,这时候的香的气味就成了引领神灵回家的向导。回到家刚迈进门槛,门槛内就立刻放置一根拦截棍,这大概也有两层意思,一是拦截祖先的魂魄出门,二是阻挡野魂鬼怪的侵扰。

三炷香又一次插在香台上,已经基本燃尽。牛书贵后退了一步,又在贡案前磕了三个头。他站起来的时候,转身却看见爱盼学着他的样子,已经有模有样的跪倒在了香案前。牛书贵鼻子一酸,想赶紧拉爱盼起身。可她执拗的就是跪着原地不动。

“爹,椅子上又没坐着人,你是给谁磕头呀?”爱盼天真的问道。

“给咱的祖先,给你的爷爷,奶奶。”牛书贵解释说。

“可我怎么也看不见他们呀?”她不依不饶的追问着。

“他们早就死了,现在都在天上。跟他们磕头,是为了不忘记他们。”牛书贵看着跪在地上的爱盼。

“人,怎么还要死呢?”爱盼忽闪着眼睛问。

“人越长越大,越长越老,岁数大了,都会死的。人死了埋在地里,就变成泥土,泥土上就长出一棵棵大树。”牛书贵一说到死,爱盼就怯怯的从地上爬起来,抱着牛书贵腿,摇晃着说:“爹,我不愿叫你长大,盼盼也不愿长大,我不愿看到你那颗树,爹!”

爱英跑过来,她和莉莉和娘在厨房包饺子,手上的白面还没来得及洗,为哄妹妹高兴,她微笑着转移了话题,说:“盼盼,你敢放火鞭吗?”这让爱盼又兴奋起来,说:“谁不敢,你有吗?”

爱英爬上炕头,掀开草席,她知道爹每年买的响货都放在那里。火鞭怕潮湿,牛书贵把鞭买回来就放在炕席底下,是为了用热炕驱赶潮气。爱英手里抓到了一挂鞭,爬下炕来。这些年,牛书贵从未让自己的女儿们碰过这些响货,他似乎认为这些带有刺激性和危险性的东西,不适合女孩子们玩。可这个家偏偏就阴盛阳衰,唯一的一个未出世的儿子,还夭折在胖老婆的肚子里,一想起来就令他心痛。现在女儿们都长大了,他决定从今年起不再限制她们玩耍的内容,包括火鞭。他又想起了莉莉,莉莉小的时候,逢年是绝不让她摸火鞭的,可是天生野性十足的莉莉并没有就此远离这些东西,只要抽身跑出家门,就和口袋里装满各式各样鞭炮的牛兰旺一拍即合,尽情的燃放。

爱英手里拿着的那挂鞭炮,终于挂在了一根长竹竿的顶端。爱盼欢呼着跟随她跑向院子,由于爱英的臂力不支,是鞭炮难以举得很高,有一些鞭依然拖在地上。爱盼就翘起脚,帮着姐姐撑杆。牛书贵知道胖老婆和莉莉正在屋里忙着下饺子,就高喊一声:“放炮啦,放炮啦!”他用力吸了一口烟,让烟头的火光燃到最旺,火点在引信上触碰时牛书贵早已拉出逃跑的架势,引信滋滋的冒着火花,紧接着噼噼啪啪的爆响声震耳欲聋。

这个时候,牛家庄的鞭炮声已经此起彼伏,远处传来阵阵击鼓声。年真的来了,这是一家人最和谐,最幸福,最宽容,最亲近和最团圆的时刻。

胖老婆把新出锅的第一盘饺子递给牛书贵。他走到贡案前,分成三等分,分盛在了三个小碗里,这是给祖先和神灵们的年夜饭。又一盘饺子递到牛书贵手里,牛书贵走到了院子,饺子热气腾腾,在空中晃动着,他在嘴里念叨着,大意是让自己那没来到人间的儿子也来共同分享这年夜饭。莉莉从娘手里接过一盘饺子,端在手里往外走时,牛书贵问:“这饺子送给谁的?”

莉莉笑着说:“送给我的救命恩人呗。”见牛书贵迟疑中带着几分迷惑,莉莉又接着说:“老脏!”

这时候,牛书贵终于想到了住在大礼堂的老脏。牛书贵赶紧走到厨房,向正忙活着煮饺子的胖老婆说:“你看我这记性,差点把人家老脏给忘了。让莉莉叫他到咱家过个年吧?”

“叫啦,说破天他只管摇头,谁家也不去。”胖老婆下午曾去过大礼堂,村里好几家都在老脏跟前,想让这个流浪汉到自己家过个年。毕竟是在牛家庄周围讨吃讨喝的流浪汉,况且那一年曾在暴雨中在沟壑里救过牛兰旺和牛爱莉上岸,牛家庄人从此就不把他当傻瓜看了,事实上他并不傻,酷似大脑受过刺激而缺乏挣钱思维,都觉得他真够可怜。(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章春天的气息 (18)

莉莉走进大礼堂时,饺子依然冒着热气。(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进门她就站在老脏的背后,老臧端坐在地上,他面对着早已点燃的蜡烛,低声叫:“娘,娘,娘。”连着叫了几声娘。烛光染红了他的脸。莉莉即使故意咳嗽了一声,老脏也没有回过神来。他依然木纳的坐着,莉莉已经来到他的前面,饺子放在地上。她说:“趁热吃了吧。”莉莉和老脏挨得特别近,她看清了老脏的脸上早已泪光闪闪,看他那胡须冗长的几乎遮挡了嘴唇。莉莉从盘子上夹起一个饺子,试图送进他的嘴里,这让老脏的头扭过去,脸上却立刻绽放出笑容。于是他自己从盘子里抓起一个饺子,大口大口的咀嚼着。看着老脏吃得香甜,莉莉站起身,就在她回转身刚要离开时,看到牛兰旺端着一碗饺子就站在她的身后。她知道他也是给老脏送年夜饭来的。他们相视着,似乎这样的不谋而合,超乎他们的想象,他们目光在瞬间交融在了一起,会意的笑了笑变擦肩而过。

庄户人家的年,和城里人家的年几乎都是一样的。都是在相互问候,祝福甚至叩拜中转瞬即逝。春天的脚步就是在这热闹和笑声中悄悄亲吻着你的生活。

惊蛰过后,又到了农民敲锣唱戏的时候了。

俗话说,谷雨前后,种瓜种豆。这个春天可把牛书贵忙得不可开交。原来的六亩地再加上牛长江转包给他的十二亩地,这让他一下子拥有了十八亩土地。这些耕地,除了有四亩天种上了冬小麦,其余的全是白茬地,都要赶着在谷雨前后播种。牛书贵和牛群牛长江统一了意见,决定都种棉花,这也是当地政府提倡种植的品种。地膜,种子,化肥刚从供销社买来卸完了车,就开始忙活着浇地。春种棉花需要提前浇一遍透水,保墒情才能保苗壮,庄稼地里的活在牛书贵身上可谓轻车熟路。他种地不怕吃苦,吃苦受累绝不含糊。

眼下,好在和棉田相近的沟底里有些水,而河里的水并不深,呆几天机器隆隆的日子,河坝上机器星罗棋布,几天就会把水抽干。借都没动手的机会赶紧浇水。(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牛书贵手脚麻利的把机器稳在了河坝上。这一切活几乎都是由他自己来完成。胖老婆看着那么沉重的机器在牛书贵手里滚来滚去,几次都呵斥他停手,心疼的非要和他一起来抬,牛书贵一扬手回绝了。这个硬邦邦的车轴汉子干起力气活来,丝毫不减当年的彪悍,见了土地就像蜜蜂见了花蕊一样,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牛书贵脚穿雨靴,手持铁锨,正深一脚浅一脚在泥水里挥舞着铁锨打埂。抬头一看,赵四就站在了眼前。赵四春天接的活太多了,他简直成了香饽饽。请牛书贵这样的老将出马,已经刻不容缓。牛书贵望着这一大片待浇的白茬地,牛书贵迟疑地说:“赵四,等哥浇完了这片地我立马就去行吗?”

“老哥哥,俺求求你啦,浇地不是小事吗?回头我找几个有胳膊有腿的就能对付,不用你管了。咱那工地上离了你,都大眼瞪小眼的扯皮,我的人马就没了主心骨,他们都念着你呢。”

牛书贵经不住几句好话,慷慨的说:“赵四,干脆,哥现在就跟你走得了!”牛书贵走下河坝,把机器关掉,对一旁的胖老婆说道:“你在这先看着,我和赵四去啦?”

赵四爽快的说:“嫂子你放心,回头我就派人来给你家浇地,只管给你家干活,回我家管他吃饭。”

胖老婆看着赵四油腔滑调的样子,就开玩笑道:“只能让你哥干活,不能管你哥喝酒啊,再喝大醉了,我拿你算账!”

赵四甜甜地说:“哪能,哪能呀,我会像伺候皇上一样供着俺哥呢。”于是,胖老婆和赵四都哈哈大笑起来,田野里变荡漾起爽朗的笑声。

牛书贵一进入工地,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好多。本来赵四只让牛书贵掌管技术,监工不让他干活,可牛书贵哪里闲得住。他往往在指导和说教中一干就是大半天。牛书贵反倒认为如果只动嘴不动手,和生产队长一样指手画脚,自己就成了地地道道的剥削阶级形象,起码他自己这么认为。内行领导起外行来,往往会有一种事半功倍的效果。一个或需要多长时间干完,都在牛书贵心里装着,明镜似的。谁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擦滑磨洋工,心中都感到问心有愧。牛书贵和赵四管人有截然不同的办法。赵四看见哪个在磨洋工,就迎头一顿臭骂,让那人的脸面恨不得钻进自己的裤裆。而牛书贵则不同,开工前,他就会把半天的活分下去,干完活可以抽烟喝水扯闲篇。这样的分配即合理又不会窝工,干着活你还可以很轻松地拉呱说笑话。但谁都不会忘记自己的进度。

大嘴是最爱挑刺和发牢骚的主,对于牛书贵的到来和入木三分的合理分配,几乎无话可说。心里暗暗为牛书贵竖起大拇指。

这一日,一个庄上有两家民房要同时开工。牛书贵提着水平尺,脚下生风,忙的团团转。他在测好的各个角度下好木桩,挂上线,还要急着到另一个工地上铺线。临走时,他给大嘴几个人交代完活,就搬起自行车,往另一个工地赶路。大约一个小时后,牛书贵又回到这个工地。七八个人正热火朝天干得起劲,房基已经垒到膝盖高。牛书贵闭一只眼用吊坠检测着一边的墙角,脸上流露出满意的表情。他高兴的刚想夸他们几句,一眼却发现了一个大的疏漏。地基上应铺设的用来隔潮的油毡忘了铺,最为使用多年的民宅这是很关键的一环。牛书贵立马扬手喊停。示意大嘴过来。

“大嘴!你看,我走的时候怎么给你交代的,连油毡都忘了铺。”大嘴爱说,光顾了侃大山,却误了正事。大嘴笑眯眯的看着牛书贵压低声音说:“头,东家又不在,都干到这份上了,算了吧,下次我们一定记着。”

牛书贵心里憋着火,强忍着。说:“大嘴,这个没商量,全拆了它,返工。”

牛书贵的话一出口,大嘴几个人就一脸的愁容。七八个人白白忙活了一个多钟头,都怪你大嘴谈论女人,女人不但误国,还误了眼前的大事。他们一时间面面相觑,又觉得无奈。

牛书贵说:”像这种低级的错误以后可不能再犯。东家在与不在都一样。大家伙哪一个都是庄户人家,你想想,东家盖个屋往往要事先张罗好几年才盼到了今天,盖这一回房,东家恨不得掉一身肉扒一层皮,有多么不容易。你看,油毡人家都搁在这里,你们却没用上,要是给你们家盖屋,忘了这活,行吗?啥也别想啦,赶紧返工。好在这是泥口,要是灰口,就是返工有的东家都不见得愿意,灰钱不是钱。返工不影响刚才我分的活,就是挑灯夜战也得干完。”牛书贵的话句句在理,有深入浅出,柔中带刚。几个人一想,返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别迟疑了,这活多亏是牛书贵看见了,要是赵四看着咱干这样的活,说不定我们要给爹娘赚多少骂呢。这样想着,他们就不再犹豫了,便七手八脚的动起手来。牛书贵也跟着忙活,他干起活来都懒得直腰,一会儿就汗流浃背了。

可偏偏这一刻,赵四就真的来了。大嘴干着活,眼睛的余光看到他时,心里就好像装了十五只小老鼠,心想这回可赶上倒霉了,非挨一顿赵四狗血淋头的痛骂不可。他索性低着头,装作没看见只顾机械地干活。赵四脸上已经阴云密布,一尊装满火药的炮筒一样站在那里,几乎让所有的人心跳都骤然加速。

牛书贵满头大汗的抬起头来的时候,恰好碰上赵四那冷若冰霜的目光。牛书贵断定接下来赵四就要大发雷霆,自然不会冲着他发火。即使冲大嘴他们发火,自己脸上也会感到火辣辣的。赵四接过牛书贵递过来的一根烟。拉着脸转向大嘴:“大嘴!这活是怎么干的?这里是工地现场,不是练功房。”没等赵四继续发挥,牛书贵大包大揽地说:“嗨!这回怨我,忘了交代清楚,没铺上油毡就垒了大墙,害的伙计们多干老些活。”

大嘴一听牛书贵这话,心情一下子放松了许多。就好像牛书贵给自己上了一份保险一样抬起头来,脸上焕发着神采说:“刚才,‘头’说了,晚上请俺哥几个下馆子喝酒。”

赵四眼瞅着大嘴,诙谐地说:“你哪是为了喝酒,你是为了去饭店看那女服务员的脸蛋儿吧。”

这话引来全场一阵哄笑,大嘴笑起来嘴角够到了后脑勺。刚刚进入冰点的气氛一下子又有了热度。(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章 对岸的风景 (1)

牛六的偏分头和涂了发油的黑发在阳光下更显得耀眼夺目。[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牛家庄的人发现他这次从南方回来,俨然换了一个人。就连走路的姿势也像绅士一样风度翩翩,说话更是另一番滋味。他一不留神就会在一句话的末端加上“的啦。”这首先让牛六老婆听起来倍感新鲜,有时觉得好听,可和他交流时又觉得别扭。

这次牛六一出门就是三个多月,连年都是在外面过的。春节拜年,人们总免不得提起牛六,提起他,牛六老婆那气就不打一处来。有几次她生气的样子板着脸很干脆地说:“牛六死啦!说不定死哪里,叫狼叼走啦。”

牛六推开门站在她面前回家的那一刻,她喜出望外,又欲哭无泪。看着牛六活脱脱好端端的回家来,她万分激动。她心里砰砰跳着,跑到厨房,跑到厨房来干什么又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先给他泡茶呢,还是先生火做饭。她站在那里犹豫不决的时候,感到自己的腰身伸过来一双手臂,死死的抱紧她。她的头发贴上去,在他的脸上依偎着,婆娑着,似新婚之夜的前奏。她好久没有男人触碰了,那份激动带来的首先是一根神经的颤栗,她的脸红红的,立刻产生一种生理上的渴望。她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这个如饥似渴的男人了,尽管她的体貌和身材在牛家庄少妇中是最受男人目光青睐的。一个内心狂野的女人,从不畏惧自己的男人对自己身体的欣赏和痴狂。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此刻,她出于本能的推诿和反抗,更丛勇着牛六的斗志和欲望。这个似新婚一样几乎达到巅峰的男人,却要在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身上,释放积聚已久的能量。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衣服已经不翼而飞。她的双肩和头颅,和她的眼神一样在她的呻吟中变得狂放不羁。屋门从里面是插死了的。他们六岁的儿子建建,在一大群孩子的簇拥下,拿着牛六给他买的遥控玩具飞机,跑到外面去了。正午的阳光散在院子里那颗枝叶繁茂的靠窗的石榴树上,树上的两只家雀或许对声音过于敏感,振翅高飞了。

波涛汹涌之后的平静,牛六老婆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她抚摸着他的胸,说:“你原来还这么坏!”牛六从身后摸过他的西服,从衣袋里拿出一个精没别致的盒子,他打开盒子,用手指从盒子里挑起一根金光闪闪的项链。项链在她眼前晃动着,她看着看着突然转过身去,他一把扳过她的肩。

“真的,这是送给老婆你的。”她觉得牛六真的变了。第一次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她几乎要泪流满面。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把头深深地扎进眼前这个男人的怀里。真不敢相信这一切来的竟是那么突然,在这个短暂的时光里,她拥有了一根项链,是过去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他依然拥有着眼前这个让自己已经神魂颠倒的男人。她用身体竭力地贴近他的肌肤,她心甘情愿的赐予他所有的温存和呵护。

初夏的时节,太阳又开始火辣辣的烘烤着大地,把枯心柳树冠之外的天地炙烤的滚烫滚烫。远处知了们拖着长长的音节,耳鸣般的和枯心柳树下的婆娘们凑热闹。吃罢午饭,家里的男人就磁铁一样黏在了炕上。婆娘们的觉少,她们提着马扎,坐在苦心柳树下的荫凉里感到无比的惬意,微风在摇曳的柳枝下变得凉爽起来,时而吹拂着他们的脸颊。纳鞋底的大针迟钝了,就在头皮上划一划,针线就会在鞋底上轻松的穿过。几个婆娘们围拢着,在这个静谧而又被知了喧闹的时刻,可以海阔天空的说天道地。牛群家在场就更显得热闹。在场的婆娘们都跟着她学过裁剪,虽然没一个成大器,但作为家庭主妇起码懂得了缝缝补补的针线活,还学会了使用缝纫机。牛群家自然聚了不少人气,所以凡是她的言论发表之时,就免不得有铁粉随声附和。今天婆娘们谈论的主题,自然是刚从南方回来的牛六,这个原本在这些婆娘们眼里瞧不起,在她们的舌头底下嚼来嚼去不务正业的昏头小子,如今着实让她们投来要重新审视的目光,也开始对他刮目相看了。

“看那穿戴,牛六这次一定是发了财的。”有婆娘说道。

“发财是肯定的啦。”另一个婆娘学着牛六的腔调,且学的绘声绘色,逗得满堂笑声。

这时,牛群家的目光转向一旁。她看见牛六家的儿子手里托着一驾玩具飞机,在空地上放飞的过程。一帮孩子围着他,那对这飞机的渴望表情,垂涎欲滴的样子。他们各自讨好着建建,希望能获得和建建能够在一起玩耍的资格。牛群家回转身,颇有感慨地说:“这人呀,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你看人家牛六,连孩子都玩上遥控飞机了,牛家庄青年,哪一个能赶得上人家?”

“是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甭管白猫黑猫,能逮住老鼠就是好猫!”一个婆娘笑着说道。

“谁知道,牛六这次是做啥买卖发了财?”有婆娘迷惑不解的发问道。

“哼!不会是投机倒把吧?他可是有过前科的啊。”一个婆娘大胆的说出口来又觉得后悔,吐一下舌头,看着众婆娘。牛群家接过这话茬,说:

“树挪死,人挪活,牛六的脑瓜活泛,整天在外面跑,说不定就碰上了大买卖呢。牛家庄的人多一个有钱的,就等于给咱村留下个好名声,小伙子们将来说媳妇,兴许都能借上点光呢。”

牛群家话音刚落,牛六老婆就从她的身后搭上了话茬,说:“婶子,你们在说,谁家的小伙子要说媳妇呀,不是你们家旺旺吧?”婆娘们光顾了说话,没注意牛六家一晃就来到了跟前,看上去她精神焕发,在牛群家身旁蹲下身子,端详着她纳的鞋底。

“婶子不愧是老裁缝,做的活就是好。”牛六老婆夸赞着牛群家。这时,有人注意到她的脖子,脖子上的项链顿时成了婆娘们的一个重大发现。一个婆娘按耐不住已经站起来,走到牛六家跟前,弯下腰目光炯炯盯着她的脖颈。(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章 对岸的风景 (2)

牛六老婆被婆娘们那万箭齐发般的目光看得涨红了脸。[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婆娘们的手掌争先恐后的在牛六老婆脖子上的项链上摸了一下又一下。

“这是真金的吧?这条项链保准值钱。”一个婆娘似懂非懂的猜疑着说。

牛群家对这个婆娘说:“回家叫你那口子也给你买个吧,他要不给你买,就不让他上炕。”

“嗨!上炕和不上炕一个熊样。人家每天晚上二两小烧一喝,倒在被卷上,死猪一样呼呼的睡,抽两笤帚都醒不来。”这婆娘的岁数看起来和牛群家相当,对于夫妻间的事,早已被她那嗜酒如命的男人剥夺掉了。

嫉妒是女人的天性。牛六老婆脖子上的项链让所有见识过的婆娘们,大开了眼界,却又八爪挠心。谁能想到像牛六这样村上有名的懒汉,都能在外面挣到钱,这怎能不让她们心理的天平产生倾斜呢。

牛群家回到家时,牛群还在炕上四脚八叉的睡觉。她用扇子把他敲醒,第一件事就是想拿牛六发迹的事说事,给整天围着庄稼地转的牛群,敲响警钟。

“咱也想个挣钱的路吧,你看人家牛六,肯定是发了大财,给他老婆买了纯金的项链呢。”牛群半醒半睡的听了老婆的一番说辞,就懒洋洋地说:“嗨!就凭牛六?他啥德行我还不知道,就是有了钱也不见得是正道上来的。”牛群的这话,倒让牛群家倒吸了一口凉气,又觉得不无道理,或许真的让牛群说对了,牛六这次说不定还和上次一样,靠施展了什么骗术才聚敛了一些钱。(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看他这回的大方劲儿,一定是挣了不少。”牛群家仍心存疑惑的猜测说。

“他就那德行!谁不知道,挣两个花三个,狗窝里存不住食。”牛群伸了伸懒腰,说。

对牛六是否发了财的质疑和讨论,让牛群家心理得到了出其不意的平衡感。像牛六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没准的人,偶尔发点小财就恨不得显摆的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哼!有啥了不起。在牛家庄,凭着广泛的人缘和超人的智慧,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搞上个致富项目赶超牛六,在那些铁粉婆娘们面前,就觉得跌份或抬不头来。为此,牛群家对于牛群说话的态度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她说话时不再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架势,和牛**流时也增添了许多商量的口吻和鼓励的成分。她甚至还萌发了一个想法,既然儿子在菊城没有什么发展的前景,还不如今早的让他回家来,起码是个不错的帮手。他的舅舅不能把他的户口迁到城里,一个人在菊城就这么耗着,有什么前途可言。她每想起这些,心底里就涌动起莫名的忧伤。尤其是这个春天,和弟弟相见时,弟弟说的那些话,让她简直大失所望。弟弟说:“姐!真没想到形式变化这么快,现在一些国营大厂子经济开始走下坡路了,有的连工资都成了问题,在不远的将来有些企业就面临着破产。让外甥在这个时候,还迁户口进城还有啥意义。”弟弟的话,相当于给牛群家迎头泼了一盆冷水,给儿子牛兰旺将来在菊城的发展萌上了一层阴云。弟弟或许领悟不出,她在牛长江的几次催促下,终于把儿子从菊城召回家来,让儿子出河工时的感受。牛家庄那些婆娘们,嘴上尽管不好意思说三道四,可背后又怎样议论自己当初让儿子去菊城的决定。然而,所有的苦痛都咬咬牙挺过去了,可这个世界好像专门在捉弄她,有些事情的发展总能让人出乎意料,既突然又不可思议。这个世界不知道从何处刮来了一股强势凶猛的风,让她这个普通百姓都倍受鼓舞。在机遇和徘徊中停滞不前,就等于是一种倒退。可不能在犹豫了。

牛群家和牛群结伴去集市上考察项目。进过他们反复的论证和磋商,再结合她的特长,她决定了一个适合在集市上发展的项目:经营服装。

有好些天牛群家的大门紧闭,找她来闲玩的婆娘,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其实此刻,他们和牛群正穿行在省城最大的服装批发城。一个人的经营观念一旦形成,接下来就是勇往直前的加以实施。有句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几天后牛群家的堂屋里的地面上,堆满了大包小包新提来的时装。

生意经,对于这个刚刚步入商圈的牛群两口子来说,俨然一个崭新的课题。想无师自通,自然就需要在经营中去慢慢体会其中的门道。那件新款的女式上衣三十五元进货,买到五十元,顾客拿到手里就相中了,根本没人谈论价格的高低贵贱。一件衣服卖出去,就可以获得十五元钱的利润,在当时就相当于一个工人一天的工资。这在牛群两口子看来,已经够十足的了。

第一次赶集回来,两口子把屋门插得严严实实。然后把钱从梳妆匣子里倒了一炕。牛群家如获至宝的两手插进钱堆里,然后把它高高地扬起来,有落在炕上,那些纸币飘舞着雪花般的落在炕上,这样的场景让她浮想联翩,让她体会到其中快感和满足。电灯光下,两个人你一张,我一张的数着,开心地笑着,觉得一夜间自己已经远远把牛六,抛在了九霄云外。

有一天,她突然发现集市上又多了一个卖衣服的。这让牛群家心里灰蒙蒙的,转念一想,天下买卖天下人做,况且自主就业也是国家提倡的。有老顾客来买衣服时,从此就多了些挑剔的目光和不屑一顾的眼神。她的那件自己卖火了的女士上衣,早已是当地妇女公认的价格和款式,每集都能卖不少,而这一集一件都卖不动了。

新开张的服装摊人潮涌动。牛群家实在憋不住了,就让牛群看着,自己跑到那个新服装摊。在系列服装中她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卖的很火的那件上衣。有几个妇女正摆弄这那件衣服问价格,摊主的女老板忙中偷闲,说:“这件呀,卖得最快了,不讲价四十元。我卖的便宜,不信你问问那边服装摊。”|

牛群家听完,就像自己被一颗子弹击中了太阳穴一样,一下子就懵了。同样的衣服,人家在那里卖的热火朝天,自己却给人家抬着价格。哪里能卖得动。牛群家几次都想站起身去找那摊主,但都被牛群拦住了。牛群家坐在那里,心里翻江倒海,恨不得冲上去挠那摊主上的娘们儿。(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章 对岸的风景 (3)

有儿子鞍前马后的伺候着,牛长江病情就好转了许多。(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和正常人一样,闲着就浑身难受,每天往棉花地里自己找活干。整枝打杈,松土施肥,还隔三差五的背着喷雾器打药治虫,啥活都不甘心落后。牛兰奎劝他说:“爹!家里有我呢,你就别往地里跑了,在家歇歇多好。”

牛长江蹬蹬腿,甩甩胳膊,说:“奎子,你看我这样,算有病的人吗?在家呆着,没病也能憋出病来。你愿出去,你就去,家里有我呢,庄稼保证能管好。”牛长江这么说时,奎子就开始犹豫,爹真要好好的了,自己还真不愿闷在家里,可自己曾经发誓不让爹受累干活了,自己哪能出尔反尔。

这一天的傍晚,爷俩从棉田里回到家。牛长江刚在八仙桌旁落了座,牛六就吹着口哨来了。这时候牛兰奎坐在灶前烧火做饭。牛长江接过牛六送上来的一根香烟,放在鼻孔嗅了嗅,说:“嗯,好烟!”牛长江上下打量着牛六,西装革履,超凡脱俗,好像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就打趣道:“牛老板,快请坐。你整天往外跑,有啥挣钱的门路,给叔说说,也别忘了你奎子哥呀。”牛兰奎坐矮凳在灶前生火做饭,回头说:“你小子发了财,不声不响的,也不请我喝酒。”

牛兰奎这话还没说完,牛六就从怀里拽出一瓶酒,放在了桌子上,就又像变魔术一样,又从怀里拿出了两根火腿肠。说:“叔,这些都是南方货!这可都是名牌。你看,古井贡,你看。奎子,来拿刀切切。”

他见奎子正忙着往暖瓶里舀开水,就自己寻到了菜刀,在案板上嚓嚓的切完,端过来时顺手拿一片让牛长江品尝。别说,牛长江还真是平生第一次吃火腿肠。香喷喷的味道,筋道的瘦肉丝,咬一口,一下子就勾起了牛兰江的食欲。

“嗯,好吃!”牛长江咀嚼着说。三个人围坐着,牛兰奎给牛长江面前的酒杯到酒时,小心翼翼,边看边倒,点了好几次,才高出酒杯一点。

“爹,今天这酒你就少喝点吧,大夫有交代,不让你喝酒的。[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牛兰奎见爹两眼紧盯着酒瓶,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和爹一样,都是见了酒心里就发痒的主。

牛兰奎又炒了一盘鸡蛋,一盘油炸花生米。牛长江陪着两个青年喝完三杯酒,牛六见他的杯子里酒不见少,就拿起酒瓶给要给他倒满。牛兰奎夺过酒瓶,说:“伙计,你可饶了我爹吧,大夫可是有言在先的。”

牛兰奎又和牛六干了一杯,说:“给哥说说你挣钱的门道,和经验吧。”

“呵呵,奎哥,门道经验都没有,真的。要说故事倒有一个,不妨我讲给你听听?”奎子往牛六跟前凑了凑,迫不及待地说:“快点讲吧?”

“我上次出门本来带的钱就不多,游荡了两个多月都没找到合适的事可做。身上就剩回来的车票钱了,在外面感到一天都呆不下去了。我就买了回家的火车票,准备回家转。我要坐的车次,距离检票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我就在候车室的椅子上半躺着,胡思乱想。这时候我感觉我的腿被一个人拍了一下,起身见一个带着深色眼睛的男人手里提着一个很精致的皮包,一下就放在我怀里,匆忙的样子说:‘伙计,帮下忙,看一下,我去趟卫生间。’出门在外,这忙咱得帮。我就痛快地答应了他,并把那皮箱抱在怀里,等他回来。检票员都组织排队检票了,我,两眼直盯着那个人消失的那个卫生间,却心急如焚。队伍前面的乘客都开始往前移动了,我只好插进队伍里,手里的皮箱不知如何处理,心想等到了检票口,如果他还不来,我就把皮箱交给检票员一走了之。正这么想着,自己突然被一个强壮的男人按倒在地,他的动作娴熟,敏捷让我根本没有还手的时间。我像老鹰扑鸡一样趴在地上,两手在背后瞬间就被带上了手铐。幸亏那是千里外的大都市没有熟人,要是在牛家庄有人看到我那时候的狼狈样,简直都想钻进老鼠洞里。这时,我看到强壮的男人身后,一个穿着时髦阔绰的中年男人指着那皮包说:‘这就是我丢的那包。’我一路喊冤,我的头发被那警察的大手揪得生疼,到了一间屋里,我像破麻袋一样被那强壮男人扔在了地上。他转身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时,我看到了跨在他后腰上的手枪,这下我终于明白了自己原来是被便衣警察当扒手的同伙给抓了。这一刻,你可以想象,平时我精心梳理的头发,已经和鸡窝没什么两样。我抗议地大叫:“我不是小偷,我是被人陷害的,我比窦娥还冤。”随后,那个跑到卫生间去的人,终于也被仍在了地上,他的手腕上也上了手铐,就在我的身边,我仔细辨认他时,他还有意躲避着我的目光。我好想抬手给他两个耳光,可我的手依然被束缚着,任凭两只眼里冒着火,也够不到他。一个警察进屋来,贴着另一个警察的耳朵低声说:‘头,已经查过了,他俩都有过前科。’我一听就懵了,天哪,这下可完了,把我的那些老底儿全抖落出来了,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那个人已被提审到了另一个房间,留我自个在这,心里却七上八下的犯嘀咕。自己检讨最近的行为,没觉得干什么坏事啊,只是自己一心想遇到发财的机会,正苦苦寻觅。自打那次玩扑克被抓,我就下决心,以后绝不干违法犯罪的事了。怎么这些人老是像影子一样跟着自己不放呢。一个年轻的警察终于脸上带着笑意给我打开手铐,说:“你没事了。”我刚想说些牢骚话,屋子里一下子就来了好多警察,他们众星捧月般的把我扶到椅子上,然后你一言我一语给我赔礼道歉。我悲喜交加,就愣在那里,心想,这么一搞,心里反倒不舒服,还不如让你们继续拷着好受呢。低下头看着我的手腕红红的,我心里的委屈又一下子涌上来,大声说:“你们想抓人就抓人,这下我回不去啦,你们再把我拷起来吧。”

这时,丢包的那个人上前说:“小弟弟,都是我不好的啦。是我看见我丢的皮包在你手上,就向警察指认了你的啦。”他说着话就打开了那皮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很精致的盒子,说:“这根项链是我刚刚买的,我要送给你啦,还有这玩具飞机,也送你啦。”最后他从那包里拿出一沓五十面值的人民币,说:“这些也送给你,小意思啦。”面对眼前这突如其来的礼物和钱,我真的不能再说什么了,可这些东西说啥我也不能要。我推辞说:“我啥也不要,如果你想表示的话,那就给我买一张回家的车票吧。”警察在一旁说:“车票我们给你准备好了。”我接过车票,愣了愣神,扭头就走。可到了候车室,离开车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呢。我刚想坐下,那个执意要送我礼物和钱的老板又笑眯眯地出现在我面前,这回看来我是真的躲不过了。他把一个礼包送到我手上,说:“小兄弟,今天实在抱歉,这点东西请你务必收下啦,不然我的心怎么能安啊?这是我的名片,有事尽管找我好啦。”我目送那个老板消失在人海中,走老远了他还冲我摇着手。检票了,我还沉浸在这个梦幻般的故事里。”

牛六把这故事一口气讲完,三个人光顾了专心听他的故事,都忘了喝酒吃菜。奎子端起酒杯,示意牛六说:“为了哥们和那老板的奇遇,走一个!”

两个人一饮而尽。奎子追问道:“你又和那老板联系了吗?说不定这个人还这能给你帮上大忙呢。”

牛六不慌不忙地说:“奎子,不瞒你说,这回,我就是为这事来找你商量的。在镇邮局,我给他打过一次长途,一说话,他忘了我是谁,我一提醒,他就大声的客套了一阵子,问我有啥事请他帮忙的,尽管说话。我说,我是个乡下人,总想找个挣钱的门路,可转了好些地方就是不知道干啥好,请你给我参谋参谋。”

“他咋说?”奎子眼睛瞪得大大的,问道。

牛六说:“他想了想,先问我的文化程度,又问我有几间住房,我心里话,这么贵的电话费,我好不容易给你通上话,想求你点正事,你却在电话里问东问西。他最后说,我是搞玩具出口贸易的,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考虑把部分订单交给你来完成,不过你得事先来我公司总部接受统一培训,技术掌握后,我会交给你怎样操作这个项目的。好吗?你先想想,考虑成熟了,就打电话给我。”

一旁的牛长江插言道:“就是怕这个人是个骗子,可要小心,千万不可急着答应,年轻人还是慎重点吧。”(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章 对岸的风景 (4)

赵四的建筑事业蓬荜生辉,越做越大。(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他常常出入于大酒店,日子久了,和酒店的服务生之间都是熟面孔。他经常红光满面的从县城最阔绰的大酒店走出来,和一些部门的领导拍着肩膀,称兄道弟。赵四的名气和社会地位伴随着他与各界的广泛交往而提高。在当地十里八乡,谁家出了点啥事难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托赵四的人情。有人开始把赵四传得神乎其神,甚至说他黑白道都通。那一年,整个乡镇电话都没有几部。赵四的办公室里不但按了电话,而且他家里也装上了电话,更让工人们惊羡不已的是,他走路时手里多了一个半头砖大小的黑东西,见识多广的工人就说:“咱老板手里拿的那叫‘大哥大’,这东西别看它没电线,灵着呢,全国各地走到哪里都能随时用。”

不久,他们发现牛书贵的腰带上也多了一个物件。第一次被工人发觉时,都惊呼着停下手里的活,涌过来凑热闹。大嘴感到好奇,他弯下腰端详了好一阵,也猜不出这是干什么用的。有人说是电子表,有人说是打火机。牛书贵笑着索性从腰带上摘下来让他们看仔细。忽然那东西就“滴,滴,滴的叫起来。大嘴吓得好像被宠物咬了手指头,慌乱中一下子扔在了地上。几个人就吓得惊呼着背过身去,俨然躲避就要爆炸的手雷一样闭着眼睛,不敢正视地看它。它在地上依旧滴滴滴叫个不停,牛书贵赶紧捡起来,看了看上面的显示,径直往工地办公室跑去。(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很快工人们都知道了牛书贵腰里挂着的物件叫“BB机”。

大嘴文化不高,可他脑瓜不笨。在工人们中间,他最先吃透了赵四手里的“大哥大”和牛书贵腰里挂着的BB机存在什么关系。闲歇时,这便成了他们议论的谈资笑料。他打趣地说:“老板手握大哥大,BB机秘书腰上挂;老板车里一句话,秘书跑得拉了胯。”此话一出,逗得工人们开怀大笑。

赵四终于有了大动作,他在乡政府驻地旁边一口气征用了四十亩地。新建的二层办公大楼拔地而起,与陈旧的政府办公楼相比,更为壮观气派。大门一侧的白底黑字招牌豁然醒目:“宏达建筑实业公司”。挂牌这天,那场面蔚为壮观。不知赵四从哪里请来了身穿统一制服的仪仗队,还有十几个身穿大红旗袍的漂亮姑娘,往现场主席台分两侧亭亭玉立,吸引了无数到场人的眼球。狮子舞队在激烈的锣鼓声中,跳起来,闪转腾挪,动作熟练轻盈,直看得人们阵阵叫好,掌声雷动。赵四手里握着大哥大,来到牛书贵身旁时,他正安排几个工人,要把握好揭牌剪彩仪式时放鞭炮的火候。赵四低声对牛书贵说:“哥,你去财务看一下,共十三份,把红包快准备一下。”

赵四所说的红包,牛书贵心里明白。那是给前来参加揭牌仪式的各部门领导的见面礼。一人一个红包。说白了,这是赵四利用这个有利时机,向这些部门的头头首脑们使用的糖衣炮弹。为了他的事业进一步发展壮大,这是他务必要作好的事情。赵四的出手阔绰和做事是一向讲究关系的,他所理解的人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就好像蜘蛛在自己的生活圈子之中不停地编织网络一样,没有自己用心的编织,就没有日后辉煌的收获。他所走过来的脚步,就证明了他的做法和判断是正确的,目前的可喜局面就证明了一切。他的每一个建筑项目的轻松到手,和贷款的批复,在他的背后都有他坚强的后盾,当然那种权利和金钱的关系,已经被他运用的恰到好处,那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交易,让这个大刀阔斧的干将,越来越具备更远大的目光和宽阔的胸怀,无所惧怕的胆量和日益膨胀的野心。

牛书贵走向办公楼的财务室,按照赵四的意思给前来祝贺公司挂牌的各部门领导准备红包的事。对于这种事,牛书贵心中有难以言说的滋味,赵四的做事原则越来越让他难以理解。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每个莅临仪式的领导两千元的红包。可别小看这两千元,那在当时的收入水平,相当于一般职工近半年的工资。十三位领导十三个红包,全装在一个牛皮纸的信封里。财务室赵娜是赵四的侄女。牛书贵走过来时,她刚好把最后一个信封装好。赵娜清点数目后,把一大堆红包推到牛书贵跟前,说:“牛叔,好了,全装好啦。你拿去吧。”牛书贵却笑着示意赵娜亲自出马送红包给赵四,这样就省的这些红包在几个人的手里倒来倒去。赵娜知道牛书贵的脾性,凡是涉及钱的事,他向来都是敬而远之。赵娜把红包装在皮包里,和牛书贵一起往大门外热闹的人群走去。赵四的发迹和壮大到今天,牛书贵陪伴着他一路走来,他完全理解赵四对于人事的安排。赵四也曾和他商议过,但他从来不愿用自己的想法干预赵四的决断,因为毕竟这建筑公司是赵四的老板。在一些最容易出现漏洞的部门,赵四都安插了自己的亲属。掌管材料购进是一项油水最大,最没有尺度和深浅的关口,赵四让他的外甥承担起了这项艰巨的任务。而他那不争气的外甥或许是秉承了赵四的酒文化,天天喝的酩酊大醉。那些材料供应商常常像春天的蜜蜂一样,在他这朵花蕊上尽情的飞舞着,动情的亲昵,酿造着那甜蜜的时光。而这个几乎见了谁都叫大哥的小伙子,却有着一般人难以掌控的智慧,在赵四的心目中成为不折不扣的中流砥柱。

在几位领导的讲话之后,揭牌仪式正式开始了。这个宽四十公分,长两米的牌子,被红绸缎遮掩着的面孔,终于在镇长们的欢呼雀跃声中露出了真容。白底黑字的黑体字庄重醒目:宏大建筑公司。掌声,欢呼声顿时被锣鼓声淹没掉了。鞭炮声又噼噼啪啪的响彻起来,正向镇长讲话里说的那样,“这是我们镇第一家很有发展前景和实力的优秀的民营企业。”(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章 对岸的风景 (5)

牛书贵的主要精力和时间都用了赵四的宏达建筑公司。[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家里的庄稼就全靠胖老婆一个人忙里忙外。今年的棉花长势喜人,胖老婆站在田埂上,望着一大片盛花期的棉田,久久不愿离开。光地里的活就够胖老婆忙的了,幸好爱盼能和同龄的孩子们玩了。起初她把爱盼带在身边,她一边给棉花整枝打杈,一边照看孩子,可孩子跟着她在棉田里玩腻了,就哭着闹着回家。胖老婆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爱盼哼哼久了,自己就倒在田间的棉花包上睡着了。当胖老婆听不到哭哭啼啼的声音了,就跑过去给爱盼盖件衣服。

有好几个晚上了,爱盼吃罢晚饭,就跑到牛六家看电视。牛六家买了一台彩电,这是牛家庄最早最时尚的电视了。每到傍晚,牛六家院子里就像闹市区一样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就像在大礼堂看电影一样,孩子们早早就来到牛六家,在院子里摆上了座位等着开演。屋里是绝然容不下所有人的,牛六每晚就把电视搬到房根处,面向院子,这样在院子的任何一个角度都可以看到精彩的节目。[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孩子们搞不懂,他们常常为这么小的盒子能容下那么多人在里面活动,感到莫名其妙。更令他们感到新奇的是,这东西比电影好像更加先进。上面的按钮转动一下,就可以收看到好多不同的图像,这是电影所不能达到的效果。一部电影的片子,如果几个村同时放映,还需要人工传片子。赶上演好片的时候,观众常常因为等片子,等的心烦意乱。

牛六家北屋的墙根处,竖起了一根八米高的竹竿,顶端几根铝管是用来接受电视信号的天线,屏幕上有雪花时,牛六就站在竹竿下仰着头,看着天线的方向转动竹竿,直到看电视的人们高声的叫一声:“好啦!”牛六就停下来。这世道变化可真够迅速,令人猝不及防。收音机刚普及,电视机又成为时代的新宠,开始走进人们的家庭。走在街头上的人们,见面闲谈几句话,话题就扯到昨晚的电视节目上,又转到牛六家的电视上。“盼她娘,你们家真该买个台彩电了,你们家书贵多么能干,在建筑上能挣钱。”走到街上,胖老婆经常会听到这样的话。胖老婆总是笑着说:“买,盼着吧,盼着俺家爱莉靠上了大学,就一定买。”然而这毕竟是一句用来应承的话。胖老婆心想,外人哪里知道。牛书贵在赵四那里干活,大半年了都没拿回一分钱的工钱。胖老婆问牛书贵时,他总会说:“急个啥嘛,赵四那么大的公司还能黄了咱那一点工资?他有难处,光银行贷款的利息就整天催的他团团转,咱就别给他添乱了。”

“你为他想,他要向你一样为咱这个家想想,他就不该拖着咱的工资不给。咱盼盼看着牛六家的孩子玩的呼啦圈,多想要一个呀,咱都没钱给孩子买。”胖老婆显然对赵四的作法有些不满,她说着说着委屈的泪水一下子就涌到了眼眶。

“行啦,我今天累了,得赶紧睡会儿。”牛书贵上炕拉过被子,索性蒙过头顶。片刻,就呼呼的睡着了。

夜里,刮起了西北风。胖老婆听到窗外树梢被风摇得的呜呜直叫。东屋的门窗随后也叮叮当当乱响。牛书贵摸黑爬起来,他首先把东屋的门窗关好。他发现天上的星星都躲藏到云层里去了。空中翻腾着浓云,老天就要下雨啦。这时候,牛书贵的BB机叫了起来,他知道这是牛六呼他赶紧上工地。白天刚卸下来的一大车水泥,没有苫盖雨布。牛书贵走时把屋门轻轻的掩上,出门时却有一件雨衣从门的缝隙里塞出去。他知道这是胖老婆让他带着的雨具,心里就感到一丝暖意。

一路上,牛书贵吃力的蹬着自行车。他担心会有一场雨赶在他到达工地之前到来。那些水泥如果遭到雨淋,将使公司蒙受多么大的损失呀。手电筒握在他的手里,灯光在前面的道路上晃动着。光影中他发现硕大的雨点流星般从天而降,敲打着大地,发出噼噼啪啪的爆响。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选择退缩,只有急速前进迅速到达工地,其余什么都不要想。雨水中牛书贵片刻成了落汤鸡一样,雨衣也湿透,贴在了身上。他使出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两只脚蹬子上,可自行车却异常的沉重,道路已变的泥泞。他咬紧牙关,轮胎终于像乏力的老牛拉着沉重的犁铧,最终停止了转动。他下了车,按压车胎才发现前轮车胎已经没了气。此刻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和捷径可走,风雨中他只有推着车子前行。他的视线被雨水冲刷的模模糊糊。还要走两公里的路程,才能到达工地,他自言自语的始终念叨着两个字:“水泥,水泥。“本来宁静的夜晚,牛书贵却被这突如其来的风雨搞得惶恐不安,此刻,他的耳边只能听到雨水哗哗的声音。

牛书贵半夜起来一直到走,胖老婆其实一直是醒着的。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男人如此忠心不二的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赵四的公司。他知道牛书贵是干啥事,只要喜欢去做,就一根筋走到底的人。可从不计较个人的得失,哪怕牺牲掉个人的利益,也得把本职工作干得漂亮。公司凡接触过牛书贵的人都竖大拇哥叫好,所以牛书贵在公司是相当的人缘和技术上绝对的权威。他的好名声早已经传到新来的王书记耳朵里。有一次,王书记给赵四开玩笑,说:“你可要把这个人才用好啊,必要的时候,小心我会挖你的人才哦?”牛书贵在家说起这事时,满脸洋溢着无比的自豪。胖老婆一点都不觉得新鲜,因为他绝不信以为真,就当是牛书贵给自己吹一吹牛而已,反正吹牛目前不上税。胖老婆这么想的时候,心里就甜滋滋的。男人偶尔吹吹牛皮,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或许是人生最正常不过的一环。男人嘛就理应有男人的空间和天地。男人的喜悦就是自己的幸福,再苦再累,两个人这辈子都绑定在了一条船上冲浪。不管一帆风顺还是惊涛骇浪都要靠两个人顶着。胖老婆想着想着,雨滴在风的作用下敲打着玻璃。窗户缝隙里挤过来的劲风,吹动了被爱莉贴了窗花的窗帘。爱莉住校平时总不在家,爱英已睡得踏实。当她给爱盘盖被子时,不小心触到了她的脸,胖老婆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度,她赶紧把手捂在了爱盼的额头。“坏了,孩子高烧!这可咋办?”胖老婆想在心里的话,一着急却自语出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章 对岸的风景 (6)

浑沌的夜空电闪雷鸣,大雨滂沱如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老天爷开始发怒了,向大地尽情地挥洒着雨水,咆哮的龙王爷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借着闪电,可以看到牛书贵步履艰难地在路上挣扎。前胎没了气的自行车在泥泞的乡路上,推起来像沉重的磨盘。牛书贵额上的汗,沿着他的脸颊顺流直下,到了下巴便混合成雨水。工地上那一车水泥的命运如何,这是眼下牛书贵最关心的事情。如果在这场暴雨之前没能把水泥盖好,那么被雨水冲刷过的水泥,几个小时后,就会凝结的石头一般坚硬无比。

就在这一刻,牛书贵哪里知道,牛书贵的三女儿牛爱盼正发着高烧,胖老婆望着窗外的暴风骤雨,心里着急,一下子毛了手脚。她刚想把爱盼背在后背上,可转念一想,这么大的风雨孩子若遭了雨淋,更会加重她的病情。她在屋里寻找着退烧的药片,但慌里慌张的找遍了抽屉和好几个地方都没能如愿。

她看一眼睡在一旁的爱英,真不忍心把她唤醒。屋子里突然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胖老婆举目看了看屋顶,原来是土炕上的屋顶开始漏雨了。屋顶明晃晃的地方凝结着雨水,汨汨的滴落下来,恰好是她睡觉的地方。她赶紧把脸盆拿过来放在炕上,漏下的雨水有节奏的敲击着盆底,像寺院里的木鱼声清脆而幽静。

家里唯一的一件雨衣,刚才牛书贵贵出门时让他拿了去。胖老婆有从里屋找出了一把老式的带补丁的油纸伞。[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她又伸手摸着爱盼的额头,依然烫手,就连她的耳根也红彤彤的,这么一直烧下去还了得。即使外面的雨再大,也不能再犹豫了。她决定去村里的赤脚医生家。在屋里顶了木棍的房门打开了。一股强大的风里夹着雨水猛扑过来,站在门外,她试着关了几次门都因风大而没有成功。她只好把锁挂在了门吊上。一个被风雨围困的雨夜,除了稀里哗啦的雨声,风声和雷声,什么都听不见。走在街上,她就试着打开手里的油纸伞,风力每次都会把伞吹倒,让她无能为力,甚至把伞刚撑起一半,就再也撑不动了。胖老婆心里只想着爱盼。她熟知这么小的孩子,只能靠爹和娘的力量来解除她此时的痛苦,而这个时候,恰恰她爹又不在家。雨点扑打着她的脸,疼也不觉得疼。闪电在低垂的夜空弯弯曲曲,如吱吱冒火的电线,发射出一道强光,把屋顶,树木,街道照的透亮透亮。整个村庄在雨幕中被笼罩成灰蒙蒙的一片。雷声由远而近,由轻到重,慢慢滚到耳边,然后晴空霹雳般的爆响。胖老婆咬紧牙关坚持着,等她终于来到赤脚医生家门口时,落汤鸡一样,衣服贴在了身上,头发已经凌乱不堪。

胖老婆刚走出家门,爱英就被一个响雷惊醒。盆子里依然啪嗒啪嗒的漏雨,并且节奏越加紧凑。她睁开眼睛,这时,才发现爹和娘都不在炕上了。她过去看着爱盼的脸,红苹果似的,她就搭上手摸了摸额头,“呀!好烫啊,妹妹在发烧。”昏迷中爱盼却哼哼唧唧的哭起来。爱英好像明白了,爹和娘不在家,一定是出去给爱盼请大夫了。就顺手披了件衣服,爬过来哄爱盼。说:“爱盼是大姑娘了,哭鼻子就不漂亮了,娘这就回来了,就回来啦。”窗外的的闪电忽闪着把屋子照得通明,炸雷从窗的缝隙里滚进来,震耳欲聋。爱盼恐吓的萎缩在爱英怀里,就更加大哭起来。盆子里的漏雨声滴答滴答节奏明显在加快。爱盼的脸上也落下了雨滴,爱英望了一眼屋顶,上面全湿漉漉的,看不出什么。爱英把爱盼抱在怀里摇晃着,她的一只手同时去够灯台上的一只碗,碗拿过来她把它放在漏雨的地方,随后就有泥水滴进了碗里。爱英想,爹整天忙着给人家造屋,自家的房屋却漏成了这副样子,都顾不得修一下。爱英就这么想着,她哪里会知道,一个巨大的危险正一步步向这两个孩子逼近。

多年失修的屋顶,已经难以承受如此猛烈地风雨。爱英摇晃着爱盼,她不会留意,这时滴在盆子里和婉里的雨水,已经变成了混浊的泥水。

风雨声和雷声,早已湮没了胖老婆在赤脚医生大门外的敲门声。她用力地敲了好一阵,手都麻木了。里面依然没听到动静。胖老婆心里砰砰直跳,她神情近乎慌张的四处张望。她实在想不出用什么办法才能把赤脚医生的大门敲开。这时,她的目光与一块被雨水冲刷着的砖头相遇了。她弯腰捡起来,她开是判断赤脚医生家的卧室的位置,就走到房屋的北方外墙根处。现在,她决定把手里的砖头,投向赤脚医生家的屋顶,已引起他的警觉。只要能尽快让爱盼得救,即使这样不怎么文明的举动,胖老婆也全然顾不得那些了。好在她的力气大,砖头就在她扬手的瞬间翻转着飞上了赤脚医生家的屋顶。只听得“咣!”一声巨响,伴随着是砖头在屋顶滚落的声音。这招果然奏效,胖老婆高兴的看见,赤脚医生家的窗户亮起了灯光。胖老婆赶紧跑到大门口,借机赶紧再次用力的敲打。大门终于开启了一条缝,慢慢的一个光了一半的脑袋战战兢兢的从里面钻出来。胖老婆一看,他正是自己苦苦找寻的牛家庄赤脚医生,村里人都管他叫‘永庆’。永庆的脸色看得出,他对刚才的巨响惊魂未定。急诊病人他见识的多了,没有一个选择如此粗劣的作法,他看胖老婆时仍然一脸的严肃。

胖老婆赶忙解释说:“永庆啊,刚才是我往你屋顶上扔了砖头,真对不住啦,你放心哈,要是坏了砖瓦,明天叫俺家书贵给你修好。现在俺家盼盼发高烧,烧得迷迷糊糊,求求你快去看看孩子吧。”永庆终于回过神来,胖老婆的一番话,也让他脸上露出了笑意。他说:“婶子,可别这么客气,我这就去屋里拿药箱。”

永庆疾步从屋里跑出来时,雨衣穿了一只袖。药箱提在手里,沉甸甸的。胖老婆一把夺过药箱,抱在怀里,说:“永庆,让婶子拿着。”

胖老婆抱着药箱,就像抓到了爱盼的一棵救命稻草一样,心里格外踏实。他们一路上脚步匆匆。胖老婆满脑子是出门时爱盼发烧的模样,就顾不得脚下踩的是水,是泥还是坑坑洼洼。(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章 对岸的风景 (7)

胖老婆领着永庆走进院子,就听到了屋里的哭声,这哭声不像爱盼的,胖老婆意识到这分明是爱英在哭。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当她一个箭步跨进屋子里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

整个屋顶坍塌下来,爱英在瓦砾中满脸泥垢,头发上也沾满了湿漉漉的麦秸。她正嚎哭着,两手用力拨去瓦片,在废墟中挖掘着爱盼。胖媳妇目光呆滞着,脑子嗡的一下就晕厥过去,四肢软的都站不住了。爱英看着娘倒在了地上,就哭喊着:“娘,娘!永庆哥,快救救俺娘,救救爱盼吧。”爱英的嗓子早已经嘶哑了。永庆麻利的打开药箱,他把一只药液吸入针管,先给胖老婆扎了一针。永庆又转身跑到爱英手指的位置,那底下还深深埋着爱盼。爱英扑在她娘的身上撕心裂肺一般喊叫,永庆一边清理着瓦砾,一边着急地说:“爱英,赶紧去喊人。”听了永庆的话,爱英疾步冲向院子,路过厨房时,她急中生智,从厨房里抄起一个搪瓷盆子,和一把饭勺,叮叮咣咣敲着冲出大门外。雨还在下,闪电的亮光看清她散乱的头发和满是泥水的面颊。爱英在街上一溜小跑,雨水中用铲子敲打着盆子。

“救命呀!救命呀!”

这时候,牛书贵家已经聚满了人。人们七手八脚的把爱盼从泥土中扒出来时,她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永庆拉过爱盼的小手,把脉后,心里咯噔一下。雨已经停了,肆虐的狂风也失去了它的威风和跋扈,树梢一动不动。街面上的雨水却流淌着,天色渐渐放亮。牛书贵刚买的那辆崭新的机动三轮车就停在牛书贵家的大门口,不知谁从自己家拿来了好几床棉被,铺在了车厢里。胖媳妇被几个壮汉抬上车箱的时候,还没有醒来。她打着点滴躺在被褥上,随同他上车的人,从永庆手里接过吊瓶。[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爱盼被放置到一张门板上,抬到院子里。爱英用自己的袖口擦去爱盼脸上的泥巴。有人拿来干净的毛巾,把爱盼漂亮的脸蛋擦得干干净净。爱盼闭着眼睛,静静的躺在门板上。爱英听到机动车发动的声音,忙拉住永庆的裤脚央求说:“哥,把妹妹也抬上车,和娘一起送医院呀?”永庆看着众人投过来的目光,会意的摇了摇头。他的嘴角颤动不止,泪水就止不住滑落在爱英的头上。这一刻,他真不知道怎么给爱英挑明这个结果,可眼前的现实已经无法挽回。在场的牛家庄人,哪一个不为爱盼这孩子心痛呢?村里的婆娘们抽泣着,共同把一块洁白的布单盖过爱盼的脸面的时候,爱英又一次疯狂的扑上去,捶打着爱盼的身体。在场的每个人泪流满面,顿时哭作一团。爱英的哭声,撕扯着大地,又飞向高空。

那晚,牛书贵到达存放水泥的工地时,已被风雨夜泥泞的道路折磨得筋疲力尽了。几个工人正在往被雨淋过的水泥上拉一块沉重的苫布。牛书贵扔下自行车,就加入进去。雨淋过的水泥注定会凝结的,他开始心疼这些水泥。除非在天亮之前,尽快使用这些水泥,可再快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消耗掉几十吨的水泥。他和工人们喊着号子,终于把苫布拉上去盖好。盖好了水泥,雨也就懒洋洋的停了下来。这梅雨季节的老天爷,原来和赵四一样,有着让人难以捉摸的坏脾气。

赵四赶到现场时,浑身散发着酒气。见水泥被雨水淋湿了,脸就拉得老长。他围着水泥垛转了一圈,啥也没说。看那样子肚子里窝着火,正伺机寻找发泄的话题,正在酝酿着情绪而已。赵四的手里的大哥大黏在手上似的,形影不离。握着大哥大的手掌指向众人。他口无遮拦的说道:“你们这些王八羔子,我算白养活了你们。这些水泥要是变成了石头,我非从你们的工资里扣除不行。”工人们对于赵四的谩骂已经习以为常。而这次,牛书贵却也被裹挟其中,牛书贵就立刻觉得赵四的话很扎耳。为了往工地上赶路,自己在风雨中那泥泞的道路和没了气的轮胎阻碍了他前进的步伐。但作为自己的内心是问心无愧的。

在以往的一些公众场合,赵四口出粗谩骂工人,牛书贵是给足了赵四面子的。而这次牛书贵却有一种怒火压在心头。他想起了胖老婆对自己说过的话,话里饱含着许多抱怨和不满。这么久了,自己就真的没有拿回家一分钱。多次的难以开口,让赵四几乎忽略了牛书贵的真实感受。哪有长时间得不到报酬,心情还尤其高兴的傻子呢。牛书贵感到这段日子只顾工地了,家里的什么事都干不了,真愧对了老婆孩子。自己拼了命的往工地赶路,到头来却得了个挨骂的下场。牛书贵就站在工人们中间,他和赵四有十几米的距离,指着找死大声说道:“赵四!你知道你这是在骂人吗?你以为骂人,扣工资,能改变老天爷下雨,那你就再扯着嗓子骂!骂人就能换回你的损失。我觉得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愿让水泥淋湿,事已经这样了,你会不会冷静下来,多想想大家伙。”

“冷静?你说得轻巧。我的水泥淋了雨,让我咋冷静呀。你以为这件事你就没责任了?叫我看,你就得负主要责任。你验收完水泥,为啥不立马盖好?”赵四的矛头开始直指牛书贵。

牛书贵辩解道:“赵四,咱人说话可要拍着良心说。昨天夜里,卸完了水泥,天就很晚了,我连晚饭都没顾的吃,就回家睡觉了。我一个人,你让我管技术,我就管技术;你又让我兼职带工,我就带工;你让我当保管,我就当保管。可你总不能把我五马分尸吧。我承认我有责任,我也心甘情愿的接受处罚。可我和大家伙一样,实在不愿再挨你的骂。别说你现在才是个公司的经理,你要是当个乡党委书记,和县长啥的,骂人就是对别人的侮辱,和对人家人格的不尊重。”牛书贵把一根烟点着,叼在嘴上点火时,两手颤抖着。

赵四不再说什么了。整个场面鸦雀无声。牛书贵转过身去,他所有的委屈都深埋在心底,他不愿再倾吐什么了,他知道再继续下去,就会使场面变得无法收拾。他大口大口的吸着烟。

这时,一辆摩托车在牛书贵的身边戛然而止。工人们的目光齐刷刷的转到这个人身上。摩托车没有灭火,牛六的两只脚拖着地面。他冲牛书贵喊道:“叔!赶快回家吧,你家的屋顶塌了。”牛书贵一听,是牛六站在眼前,他满脑子还想着刚才冲赵四发火时的情景,说:“塌了就塌了吧,你回去吧,等我下了班,回家修修!”

“叔!你必须回家,俺婶被送到乡卫生院医院里了。”牛六见牛书贵无动于衷,就加大了说话的力度。

牛六的最后一句话果然起了作用,牛书贵这才意识到家里出事了。工人中大嘴说:“头!赶紧回家看看吧。”

牛书贵只好又瞅了一眼赵四,赵四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牛书贵知道他还生自己的气,说道:“兄弟,哥刚才说的话,别往心里去啊。我回家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赵四眼睛看着远方的一棵杨树,嘴里吐出了一个字。

“啊。”

牛书贵跨上摩托车,还没等他坐稳,牛六就开始加速了。消声器冒着浓浓的青烟,风驰电掣般朝牛家庄狂奔而去。(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章 对岸的风景 (8)

牛六的摩托车停在了大门外,牛书贵就感觉到家里的气氛有些异常。[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他看到从他家大门出出进进的村里人都有着一副沮丧的面孔。一个个低垂着脑袋,即使和他走个照面,那目光也总是躲避着他。听说牛书贵回来了,牛群家跑到了大门外,面对牛书贵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愣在牛书贵面前,终于忍不住,转身扶住门框哇哇的哭了起来。她哭着说:

“她叔,你可要挺住呀,爱盼死了!”听牛群家哭着把最后的四个字说完,牛书贵丝毫没有理睬她说的话,就觉得脚下顿时轻飘飘的。他几步冲到院子里,两手用力拨开围观的人群。爱盼被一块白布单覆盖着,他蹲下来的时候,爱英就扑过来,依偎在他身边呜呜地哭。牛书贵一把扯下布单,他看见爱盼静静的躺在门板上。他抱起爱盼,冲所有人喊道:“你们还在这楞着干嘛,还不帮我把孩子送医院?”他刚走出几步,觉得自己的腿被什么绊了一下。他低头看见爱英抱住了他一条腿。爱英嘶哑着嗓子喊:“爹!爹!”此刻,牛书贵什么都没有听见,他两手托着爱盼,径直往大门外走去。被他用力挣脱掉的爱英两手扑打着地面,嗓子嘶哑的已经听不到她的哭声了。

牛书贵那失神的目光洒向高空,他依然抱着爱盼踉跄着走到大门外。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这时,爱盼的娘迎面走过来,她被两个人架着胳膊,魂不守舍的样子。她醒来后第一句话就问:“俺盼盼呢?”,她发现身边的人,说到盼盼时都支支吾吾。她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吊瓶的针头被她一下子扯下来,就冲出了急诊室,沿着走廊向医院外跑去。她边跑边自语道:“孩子,我的孩子。”牛群追赶上她,见她一分钟也不愿呆在医院里,就只好把她拉回家里来。

“盼盼,我的好孩子!”她从牛书贵那里夺过爱盼。哭喊着把盼盼抱在自己怀里,一口一口的亲着她的小脸蛋。“盼啊,好孩子,你醒醒啊。盼。”

牛书贵又想在胖老婆手里夺过爱盼,可胖老婆一转身,就是不给。赤脚医生永庆在一旁看在眼里,他一直为牛书贵两口子捏着一把汗。真担心就这样下去,会让他们沉浸在梦游般的意识中,只能让他们更加伤心和难过。永庆规劝说:

“叔,婶。孩子既然已经走了,就让她安安静静的走吧。她听到你们的哭声,看到你们的眼泪,会不安心的。”

八爷闻讯也赶来了,他见牛书贵在地上蹲着抽泣,上前轻轻拍着他的肩头,他真的想不出在这一刻该给他说些什么,他拍了好一阵儿,嘴里也只是重复着一个字:“贵。”

这时候,村里掌管白事的长老,把牛书贵叫到一旁,问是否等爱莉回来再下葬爱盼。牛书贵只是不停地摇头,他知道这时候的爱莉正在高考。长老又和牛长江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决定爱盼的丧事从简。未成年人的意外夭折,在村里是有当天就得埋掉的习俗。

村里的人就要去埋爱盼了。爱英哭的眼眶里已经干枯了,没有了眼泪。爱盼被装在殡仪车上时,胖老婆挣脱掉阻拦她的人,死死的抓着车尾不放。她那歇斯底里的狂喊,让在场所有人心里都阵阵酸楚。风水先生把爱盼的坟茔选定在距离她爷爷较远的位置,牛书贵知道中间空出来的地方是留给谁的,他跟在先生后面没多说什么。下葬的过程本来打算是不让牛书贵和胖老婆参加的,可他们知道后死活不干。最后长老还是破例应允了他们的恳求。到了阴阳相隔最后的时刻,胖老婆和爱莉在坟前点燃的纸钱越烧越旺。好在长老提前安排了人在一家三口的两侧监护着。爱英哭的肚子疼得直不起腰了,牛书贵和胖老婆哭的肝肠寸断。每一锨土扔进墓穴,就像堵住了他们各自的心口一样,让他们的呼吸窒息,整个天空顿时笼罩着沉闷的气息。

这一天,尽管短暂,却给牛书贵一家留下了难以抹去的记忆;这一天,他们用眼泪和哭声在心底铸成了一块巨大的石碑。下葬了爱盼回到家里,牛书贵的身体像被抽取筋骨一样乏力。她看见爱英的脑袋深深扎在她娘的怀里,就像羽翼下受惊的小鸟一样,默默的听着娘的心跳,唯恐这个世界无情地再次把她的亲人掠夺一样,惊恐万状。胖老婆的手里有一台收音机,她爱抚着摸来摸去。这可是爱盼懵懂世界里的宝物。她几乎每天晚上钻进被窝里听儿童电视剧,《小兵张嘎》是她百听不厌的儿童广播剧。听着听着她就睡着了,那睡姿依然在胖老婆脑子里闪现。

牛书贵把东厢房收拾出来,在北屋没有修好屋顶的日子里,他们只好在这里挤一挤,将就过夜了。牛群建议把自家的两张搁置不用的木床抬过来,两张单人床说抬就抬来了。抬进去安顿好以后,东屋就只剩下一条狭窄的过道了。送走了牛群,一家人谁都不说话,各自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屋子里空气显得异常的宁静。爱盼的笑声和跑来荡去的身影经常在眼前晃动,总想着还像往常一样,一会儿爱盼就会欢跳着回家来,在每个人的身边环绕着。牛书贵发自内的懊悔埋在心底,自己整天给别人盖屋,自己的屋却在风雨中让自己可爱的孩子成了它的牺牲品,使得他一触碰这个话题就倍感心痛。

第二天一早,牛书贵正清理着屋里的碎瓦砾和泥土,抬头见赵四已经来到他的眼前。牛书贵依然忙活着把捡起的砖头,往屋外扔着,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热情地迎接他。赵四拿起他的大哥大,说着话走到了大门口,牛书贵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管干着自己的活。赵四走到他身边,说道:

“哥,孩子的事,我也是刚刚听说。这些钱你先收下,你的工资我会让会计抓紧给你兑现。”赵四靠近牛书贵接着说:“哥,昨天,我喝酒后说的那些粗话,你就当我放了个屁,熏到了你。可别往心里去呀。”(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章 对岸的风景 (9)

牛书贵没有停下手里的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现在,他实在没有心情和赵四扯东道西。眼下他最需要做的就是把塌下来的屋顶尽快修好。说真心话,牛书贵现在对赵四有意见,越来他越觉得自己和赵四根本不是一路人。在为人处世和事业的发展上他们有着不同的世界观和处世哲学。为了得到一个建设项目,赵四会不择手段调动他所有的智慧下大气力去完成。他花五万元钱买一幅画,都不眨一下眼睛。而这一切,就为了迎合县政府一个分管新区建设项目的常务副县长的个人爱好。这样的路子,牛书贵看不惯。他觉得赵四分明是在玩火。可牛书贵所有的担心和顾虑,对左右逢源的赵四来说,可谓轻车熟路,一切担心就显得多余。因为他已经走出了一条自己的路子,并且从中得到了可喜的成效。

“哥,别干啦,咱的队伍就要到了。”赵四的话,让他想到了赵四刚才打的那个电话。原来他从公司工程队给自己抽来了帮工。“干脆把旧屋扒了,翻盖新屋多好?”赵四把烟递到牛书贵手里接着说道。

“把顶修修,就这样讲究几年算了。”牛书贵心不在焉的回答,让赵四看到了他脸上写着痛失爱女的表情。(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农用三轮车的马达声越来越近了。果然是赵四的人马。前后两辆机动三轮,分别装了修屋用的各式建材。车上的这些东西都是老百姓修屋必须的材料。等把和砖瓦和苇箔卸下来之后,赵四示意车辆在牛屋旁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下七八个身强力壮的大汉,开始往车下卸房瓦水泥和苇箔。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打着招呼,牛书贵心里暖暖的。他跑到他们跟前开始一个一个递过烟。没有人说什么,也不问什么,他们一路上为牛书贵家庭所遭受的不幸在议论中感到惋惜。不知不觉,牛书贵眼里的泪直往外涌。感激之余,他更多地悲伤来自于对爱盼的惋惜和心痛。如果自己早些想到今年的雨水如此迅猛,早些把屋修好,怎么会让孩子承受这样一个悲惨的结局呢。内心对孩子的愧疚之情油然而生。他觉得自己真正是在体验那个亡羊补牢的故事,看到这些工人们手脚忙碌着自己的事,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到勾起了他心里的阵阵酸楚。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五间屋顶还不到傍晚就翻修一新。牛书贵让胖老婆赶紧张罗饭菜。赵四却干脆地冲工人们挥一挥手,他们纷纷跳上三轮车。牛书贵把赵四送到车旁,赵四说:哥,这些日子在几多陪陪家人,过些日子再去公司吧?”

“我知道工地正忙得团团转。我在家哪里能呆得住,明天我就上班。”

胖老婆和牛书贵目送赵四的人马远去的背影。回转身时胖老婆想起了赵四塞到他手的那五千块钱。虽然牛书贵的工资还远没有给结清,但有这些钱来救急,有派来帮工修屋,足以让胖老婆一家感动了。

“赵四拉来的东西也要花不少钱吧?”胖老婆问牛书贵。她平生最不愿占别人的便宜,其实她说的这些话是在提醒牛书贵。

“这些,领工资时我会和他算清的。”牛书贵说。可胖老婆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忙说:

“你又在想啥?”

“我想,明天就是爱莉高考结束的日子了。”牛书贵说。

到了后半夜,两个人都睡不下,各自躺在被窝里想爱盼。胖老婆转过身来,说:“睡吧,天都快亮了。”

“我在想,当爱莉回家来找爱盼的时候,我怎么给她说。孩子的失去是我造成的,最对不住孩子的也是我。我真该死!”牛书贵懊悔地说。

“想她干嘛。你不是常给爱盼说,人世间每死一个人,地上就多一棵树吗?但愿属于爱盼的那棵树,能长的旺盛。”胖老婆说这话抚慰牛书贵,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

牛书贵说:“屋虽然是修好了,可心里那间屋却依然坍塌着,废墟下还压着孩子,压住了我的心脏,压得我好久喘不上气来,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两个人面对面,胖老婆看到牛书贵的眼角处滑下一滴眼泪。第二颗眼泪还没等流下来,她伸出手抹在自己掌心里。

“还男子汉呢!”她用胳膊拉近他的脖子,她们的脸挨的很近,他的头发在她的掌心里滑动着。

第二天,牛书贵上工地前,非要到爱盼的坟上给她说几句话。他刚离开家一会儿,爱莉就回家来了。她进门就把书包往床上一扔,如释重负一般。她撒娇的凑到她娘跟前,两手搂住她娘的脖子,说:“娘,我考完了。”

“总算考完了,在家歇歇吧。今天帮我上棉田干活,这下倒好。以后我可有俺闺女当帮手啦。”胖老婆觉得爱莉的到来,是天经地义的帮手。爱莉诡辩道:“这分明就是叫俺去地里干活嘛,还说是歇着。把你女儿累病了可咋办?”牛书贵的一句玩笑话,却引发了她娘脸上暗淡的笑容。胖老婆看着爱莉开始仰视屋顶,崭新的屋顶让爱莉顿时精神大振。牛爱莉已经开始问爱盼去了哪里。这个时候她娘的心里却七上八下,她本来计划的瞒天过海,现在却一下子失去了勇气。她知道纸里总包不住火,早晚这事也得告诉爱莉。于是,她迎过来紧紧地抱住爱莉,生怕她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从自己身边飞掉似的。娘的这个突然的动作,让爱莉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她娘,她感到一切都是在莫名其妙,可她已经领悟到娘一定有话要给她说。

“孩子,三天前的那场大雨,咱的屋顶塌下来,你的三妹,她,她被。”胖老婆哽咽了。

“娘,你在说啥,我三妹?不,不娘,我要见到她,我一定要去看她!”爱莉的情绪真的就要失控的样子,她从她娘的怀里挣脱掉,便发疯一样跑了出去。

牛书贵在爱盼的新坟前点上一根烟,烟雾缭绕。坟头纸在微风中吹动着,他蹲在地上看着发呆。自语说:“盼啊,爹这辈子最对不住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你娘,我为了让你娘给你生个弟弟,让她怀着孕挖土钻地道,到头来也没能如愿。再一个对不住的人就是你,我现在把肠子都悔青了,为啥自己不早些把屋顶修好呢。孩子,我知道你有那么多话要给爹说,有那么多的问题要爹给你解答呢。”背后传来抽泣声,牛书贵知道那是爱莉的声音,他没有回头,继续对爱盼说:“盼啊,你姐也看你来了。我知道她心里一定不好受。”

“爹!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真的。”爱莉上前摇着牛书贵的手臂,泣不成声。(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章 对岸的风景 (10)

牛六的故事在牛兰奎脑子里翻江倒海,给了他许多启发。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到了下半夜,牛兰奎就真的失眠了。他身子像烙大饼一样滚来滚去。牛家庄的人们除了管好自己的土地之外,都在寻找着第二职业。像牛书贵这样既不放松对庄稼的管理,在外又兼顾另一份职业的人家,在牛家庄比比皆是。牛群两口子的服装生意最近也干得热火朝天。牛六和南方老板的传奇故事,正在一步步延伸。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却让牛兰奎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世界。这个社会不知不觉在变化着,它像一个青壮年的脚步一样,变得铿锵而有力。这不仅让牛兰奎信马由缰,思绪万千。他一下子想到了人和水的关系。他认为水这东西,除了可以维持生命之外,还有着另一番含义。它让人在水的浮力作用下,必须练就一项技能,去战胜因为它的深度,而有可能会吞噬自己生命的危险和变数。只有学会了游泳,才能在水面上游刃有余。

天都快亮了,牛长江知道儿子醒着,一个人在想心事。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自己过去的想法,他打心眼里支持儿子离开牛家庄到外面去闯。年轻就是资本,他有着老少都无法替代的年龄优势,有一股不达目的誓不回头的闯劲儿。

“奎子,有我在家呢,你就放心吧。明天你还是出去找个事干吧。(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牛长江说这话时,他理解儿子,奎子一定正在为舍下自己出门感到纠结。

“爹,你自已在家能行?”牛兰奎回过头来,看着他爹。

“有啥不行的,爹又不是七老八十。你就放心出去好了。在外面也可以散散心,增长些见识。遇到困难时,多和朋友商量。要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早点回家来。”牛长江心知肚明,他自己也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样的话。哪一位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在自己需要照顾的时候离开自己身边呢,又何况他就这么一个儿子。

牛兰奎把打好的背包被在肩上,和远征军一样全副武装。牛长江上前端详着儿子,他觉得儿子已经脱离了孩子的童真了,已经成年了,他需要在这个社会中磨砺自己稚嫩的翅膀。牛长江帮儿子把背带扶正,说:“奎子,把这钱带上。”

“爹,我不是给过我钱了吗?够用了。”牛兰奎面对着爹说。

“拿着它吧,穷家富路。出门没钱,到时候受憋。”牛长江坚持把钱塞到儿子的衣袋里。

“爹,药片你可要记着吃,地里的活,能不干的就不干,别一干起农活来就忘了吃饭。”牛兰奎嘱咐他爹的这些事,都是平时牛长江最容易疏忽和遗忘的。

“走吧,别想这挂那的了。”牛长江侧过身去,不愿让儿子看到他眼睛里湿漉漉的样子。

公交车每天在村东公路上通过,这更加方便了村里人出行。望着牛兰奎的背影,牛长江心潮涌动,泪水止不住在他的眼角滑落。他越来越觉得儿子成年了,已经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的喜怒哀乐,颠簸流离,无时无刻都牵动着他的心。

一路无语。牛兰奎来到菊城汽车站时,车站顶楼的时钟指向中午十一点。他把行李放在候车室的座椅上,在这个巨大的空间,在眼前晃动最为频繁的是那些拉着行李来去匆忙的旅客,和他们相比,椅子上或坐着或躺着的等待检票的旅客,就显得异常安静和舒适。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就觉得这世界原本好大好大,其中也充满了神奇。在牛家庄,每天见到的总是那些烂熟于心的面孔,可他无论怎样也体会不到土地给父辈们带来的快乐和安慰。和牛六一样,自己的目光总是游离在土地之外的世界,用眼睛感受和扑捉着外面的精彩和宽容。任凭冥思苦想了好几天,自己都制定不出一个完整的计划。甚至他玩味的想到自己像《鲁滨逊漂流记》里面的故事一样,继续自己的行程,演绎那样的精彩传奇。汽车时刻表高悬在候车室的墙面上,他仰视着,至于下一站到那里去还拿不定主意。候车室内小卖部柜台前的那个青涩的女孩长了一双大大的眼睛,煽动起来特别迷人。他走向她,先环视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副食和日用品。他或许为了讨好她,故意来寻找一些话题,就指着一块毛巾,决定买了它。女孩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过来。

“小妹,你这房每月多少租金?”他付了钱,折叠着那块毛巾搭讪道。那女孩上下打量了牛兰奎,简练地答道:“三百。”她转回身来,找给他零钱时接着说:“俺爸是铁路退休职工,这个价外人当然是租不到的。你是来菊城找工作的吗?”

牛兰奎笑着点点头。他觉得自己和那些靠出卖苦力活着的民工不一样,自己从来没想过找一份力气活,从而按部就班的停止行程。更多地思考是在寻找一个机遇,从此确定一个有前景的项目,这个项目既能给自己带来收益,又适合在当地发展壮大。那女孩见牛兰奎长了一副踏踏实实农村青年的面孔,就热心地说:“大哥,你要找劳务市场,就坐四路公交车,在劳动局下。”牛兰奎笑着离开柜台时冲她挥了一下手。

他又回到座椅上,瞌睡虫便来袭扰他。这时,候车室外传来了密集的鞭炮声。这让他的精神顿时大振,沿着人们关注的目光向窗外望去,广场左侧的门市前已经人山人海。他背起行囊就往热闹处奔去。鞭炮过后,许多人在地上哄抢着店门外主人撒向空中的各种礼品。有香烟,糖果,和洗头膏圆珠笔之类的小礼品。牛兰奎看到一个巨大的金字招牌正在几个小伙子的拉动下,往门市前悬挂。他用力挤到前面,才终于看清了那金子招牌上的字迹:驻足驴肉店。(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章 对岸的风景 (11)

黑底金字招牌眼见着固定在门脸上方,庄重肃穆。[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驴肉店门口立一块黑板,上写:“本店招学徒一名。”牛兰奎正看的入神,那个穿白上衣的小伙计高声说:“大哥,想学徒啊?”牛兰奎还没有开口,站在他一旁的一个中年男人问道:“一个月给多少钱?”

“没工资!”小伙子干脆的回答让那个中年男人大为不满,他转身离去时鼻孔里还“哼!”了一下。牛兰奎在想,没有工资的学徒大概是用工资顶了学费的,那么这类活大多在某种技术上必然存在一定的含金量。好奇心就逐渐在牛兰奎心底膨胀。这时他不由想起了自己曾因驴而被骗的经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生活中总摆脱不掉驴的影子。越想越觉得气恼,心里开始骂那骗子。牛兰奎背着行李在店内转了一圈,洁净精巧的布局让牛兰奎眼前一亮,瞬间就做出了一个决定,这个驴肉买卖的确让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牛兰奎把行李放下,向那个看上去率真的小伙子说明意愿时,小伙子正在往一辆小货车上装周转箱,牛兰奎索性扔下手里的行李,也跟着忙活起来。小伙子满意的笑着对牛兰奎说:

“你要确定干的话,就跟车到车间看看吧。”那小伙子说。

牛兰奎随即兴奋起来,他真想到这么快自己就可以投入另一种工作状态。他高兴地跳上车时,自己的行李也被那个小伙子扔上了车箱。小货车穿过市区,在郊外的一个巨大的院落停下,门口一条被锁链舒服的藏獒狂吠起来,那声音粗壮低沉,像低音炮一样沉重。院子一侧木栅栏里养了许多驴,那些待宰的驴或许是饥饿,或许预料到自己的命运到了终点,一个个不甘于落后的仰着脖子嘶叫。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牛兰奎刚想往驴栏走去,就听到身后有人高喊:“哎,小伙子,听说你来这里学徒?”她的嗓音像敲破锣。牛兰奎回转身,他看到一个中年妇女,体态微胖。她向牛兰奎打了一个跟她走的手势,他们一起向院子北侧的车间走去。

“听好了,你的任务就是每天饲养驴栏内的那些驴,还要接收清点新进来的驴,还要把放了血的驴拉到车间去分割。这里只管你吃住,第一年没有工资,你觉得不想干时,随时都可以离开。”那妇女看上去四十岁年纪,听声音俨然一个将军,在给一位壮士布置一项命悬一线的攻坚战。

三天后,牛书贵终于熟练了他这份工作,也搞明白了这份工作是来这里的学徒工必须经历的第一道关口。既脏且累,又血腥。和牛兰奎的打交道最多的是那个总把衣服洗不干净的老光棍老邱。他每天手里提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在驴脖子上选择好位置,用力一捅。一条活蹦乱跳的驴性命便就此结束。老邱常常给牛兰奎说梦,工人们每每说起老邱的噩梦,多数认为那些让牛兰奎毛骨悚然的梦境,都是老邱受了血光之灾的前兆。老邱不在乎,他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所以也就在这里一干就是七八年。这个四十三岁依然还是处男的家伙,和猪八戒一样爱媳妇,这样的欲望一般会得到男人们的理解和同情。他留着一对清晰的八字须,杀驴时如果正赶上有车间的姑娘们从附近路过,他常常因看姑娘而选不对长刀扎下的位置,从而引发那头驴的强烈抗议,甚至挣脱缰绳,勃颈下汨汨滴着血,跑过的蹄印中间会看到血迹斑斑,满院子可劲跑。时间长了,牛兰奎就拿老邱开完笑:

“老邱,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咋样?”话没说完,就看见老邱已经停下手里的活。说:

“真的?”老邱的脸顿时转过来,看着牛兰奎郑重其事的样子。这时,牛兰奎就指一指远处的驴栏,说:“在那里找一头美女驴,牵进你屋里去,干脆和它结为夫妻,那才算你老邱厉害。”

老邱脸上木木的笑着。听了牛兰奎这样玩笑话,他不以为然。他还真的就想过这档子事。但那可都是在他的睡梦中完成的。这时候一个身着蓝色工装的风度翩翩的女人走过,老邱环视了一下四周,把耳朵凑到牛兰奎耳边,低声说:“奎子,知道这是谁?咱厂长夫人!咱厂长搞了小三不久,又出了命案,进大狱啦。”

这个和自己男人的小三格斗的疲惫不堪的女人,确实长着一双美丽的眼睛。三十岁的年龄,显得持重温和而友善,给人一种甜甜的感觉。她不仅痛斥小三,更多的是指责自己的男人。女人往往是在不经意间滑进男人的贼船,随后便任凭自己的情感泛滥,紧跟这个男人,一发而不可收拾。她姓司,工人们开始叫她司总的时候,她也没有因此脱去那件蓝色的工作服。

牛兰奎干完第一个月的时候,他就树立了厂里公认的最能吃苦耐劳的铁人形象。因为工人们曾目睹过无数在牛兰奎这个岗位上干了几天就告辞的。这既脏又累的活,第一年还没有报酬,真的没啥可以留恋的。而且,牛兰奎并不觉得辛苦,他反而觉得快乐。按照惯例,牛兰奎把最后一头刚刚宰杀的那头驴送进车间回来,要去驴棚给那些咴儿咴儿乱叫的驴们喂料。这时候,老邱迎过来,笑眯眯地说:

“奎子,司总请你到她的办公室。我看是你小子要交好运了。”老邱拍了一下牛兰奎的肩膀,又继续坐在一块石头上嚓嚓的磨刀。这话真让老邱言中了。牛兰奎从司总办公室回来的时候,老邱扔掉手里的活跑过来问他:“怎么样奎子,是不是有了好事?”牛兰奎显得平静的说:“啥好事,司总说从明天起,调我去销售部了。”

“哈!果然你小子高升啦。,没上车间锻炼就青步直云了?真牛逼。”老邱说这话时看得出他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激动。听老邱话里有话,牛兰奎疑惑的说:“怎么,去销售部还要先去车间?”老邱说:“是呀,这些年就这么个路子,一级级往上升,你被司总选中,直接去了那里,真好羡慕你小子。”老邱压低声音说:“那可是个肥差!”

销售部,分内销外销和门店销售。牛兰奎被分到了一个门店。他上班的第一天,从车间转过来的成品驴肉卸完了车,称量完毕。那个外号“机灵鬼”的小胡,见换了牛兰奎负责门店零售。就趁机把他拉到一旁,说:“伙计,这些货共计460斤,你给我开400斤票据就行啦,那些你跨在帐外,日后咱哥俩,二一添作五。”

小胡的话,牛兰奎越听觉得越离谱。小胡见牛兰奎迟疑的表情,说道:“有我呢,不会出事。谁出来不是为了挣钱,这么好的机会,咱就得利用,你说是不是?记住了啊,我走啦。”

小胡的送货车走出去老远了,牛兰奎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想起了爹对他常常说过的一句话:做人就得诚实,要走正道,见钱眼开的人一辈子到不了大处。”爹的话在牛兰奎脑海里反复地回想,他觉得小胡这个看上去机灵麻利的小伙子,却长了一颗令人毛骨悚然的脑袋。(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章 对岸的风景 (12)

秋风吹的树梢晃,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显得格外耀眼。[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胖老婆费了好大的劲,终于在一件包袱里找到了牛书贵唯一的一件深灰色西服。这件赵四送给他的二手西服,只有盛大的日子牛书贵才舍得穿,总共穿了也没几回。晚上要陪一个重要的客人在县城最高档的酒店吃饭,赵四给牛书贵通知时特意叮嘱不得迟到。换了装的牛书贵站在那里,被胖老婆端详着:

“嗯,陪副县长吃饭就得干净体面。”她说完,又转身跑去里屋,翻箱倒柜找一条牛书贵曾戴过一回的领带。

这次县棉纺厂工程招标还没有开始,竞标单位在私底下就已经打得火热。这个分管城建的副县长在竞标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赵四和吴副县长自然是老交情了。他觉得这个人够朋友,说白了这朋友值得交。这几年来,行业内的潜规则已经被赵四把准了脉搏。按照他目前的势力和规模,唯一能够和赵四的宏达公司敢于叫板和抗衡的,就只剩下皇圣达公司了。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据赵四得来的消息,皇圣达公司有一个比较隐秘的后台支撑,这个人隐藏的深不可测,好几次夺标都眼看着让皇圣达夺了去,赵四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自然界的事就是如此,和平共处只是针对那些强弱定式,经纬分明的特定环境下的暂时的关系弥合。而一向以骁勇善战本性著称的赵四,就好比罐体内亮翅格斗的蛐蛐,早晚胜负分明。

赵四就像战场上屡战屡胜的将军一样,走到今天已经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尤其对于人和人之间的互利共赢关系,他颇有研究。他觉得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最能体现一个人价值的表现形式,就是你这一生中在最辉煌的时候编织了多大面积的关系网,交了多少能为你赴汤蹈火的朋友。他的出手阔绰,让朋友们看来,赵四的确是一个豁达开朗的硬汉。生意场上,除了一些能够量化的指标以外,更多的博弈是双方智慧上的较量。在未雨绸缪时期,就看谁有长远的眼光,能够以最迅捷敏锐的动作,把前进的道路铺的平坦而又顺畅。

牛书贵在赵四眼里是不折不扣的左膀右臂,他做事稳健,老成,待人厚实,做事脚踏实地。他唯一缺乏的就是胆量和超乎现实的狂想。为此,赵四暗示他无数次。社会就是这个样子,你自己不去托关系找好事,天空中是没有那么多馅饼掉下来的。赵四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而牛书贵则做不出。他觉得你只要把事情做好,牛肉面包都会有的。哪怕没有,也不甘心做违背自己意愿和良心的事情。

牛书贵走进这家酒店的红地毯时,脚下的皮鞋底与地面之间就变得软绵绵的,这样的感觉还真是头一回。服务生知道了他的来意后,毕恭毕敬的把他引到二楼的贵宾厅。这是赵四吩咐,让牛书贵给吴副县长早已预定好的房间。这时候吴县长早已经坐在了冲门的正座上,赵四指着牛书贵说:“吴县长!这是我的牛书贵大哥,也是我最好的搭档了。”吴县长点了一下头,把一只胳膊伸出去,示意牛书贵坐下。这个四十三岁的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如今,凭着他的年轻和才华,已经成为县委县政府新领导班子的重要成员。

一轮又一轮的客套和推杯换盏之后,吴县长的面颊早已红如彩霞,眼神也开始游离不定。赵四端起酒杯,把嘴凑到吴县长的耳根说:“这事还是捞你大驾,在你那里一句话的事。你兄弟绝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更不是泥蛋子眼。”说着,把一张写着吴县长大名的存单就往他上衣口袋里塞。吴县长的一只手忙过来,正好把赵四的手卡在衣袋里,用眼睛瞪一眼赵四,又瞅一眼牛书贵,一脸严肃的说:“别别,这可行不通。朋友不错帮帮忙是应该的,我反对搞这一套。”房间内卡拉OK音乐韦唯演唱的《爱的奉献》在耳边回旋。牛书贵趁机站起身,默默的转身去了卫生间。吴县长终于松开了赵四的手。他继续说:“说实在的,我打心里羡慕你们这些实业家。一看到你们旗下都有自己公司可以甩开膀子大干一场,挥金如土这么风光,我就真想下海干他一把。”赵四没等吴县长说完,就两只手做了个打住的动作,回应道:“打住,可别,老伙计。你这是典型的这山看着那山高。在仕途上,能登上你这个位置,不知有多少人望而兴叹呢,已经很了不起了。”这时候,赵四狠劲儿拍了一下胸膛,斩钉截铁地说:“老兄尽管放心,只要有我赵四在。有我在海里捞鱼,兄弟你只要站在岸上守候咱的鱼篓就行啦。”赵四说完这话,他的眼角里夹着内容,信是一样传递给吴县长。他看到吴县长脸上没有表情,没有说什么。吴县长的肩头被赵四拍了一下,他们都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牛书贵从卫生间回到座上,他给吴县长和赵四斟满了酒。最让牛书贵感到意外的是,他真没想到赵四会当着自己的面,把存折塞给吴县长。这样的事情多半是有两个人的场合来完成的。这样一来自己就显得尴尬,吴县长更是进退两难,所以自己才选择了逃避。走廊上,牛书贵越往深处想就越加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岸边的观景着,不知不觉在充当着看客的脚色。他突然觉得赵四并不粗鲁,好像鲁智深一般,粗中有细。或许这是他有意安排自己在场,自己已经宛若他的一粒棋子,站在岸边听潮水激荡,渐渐的一只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海水侵蚀了。

那晚回到家时并不很晚,他倒在炕上一个人想心事。胖老婆坐在一边纳鞋底儿,她实指望牛书贵回到家会滔滔不绝的给她讲和县长在一起喝酒的事,可牛书贵却眯着眼,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无论胖老婆怎样询问今晚酒场上的事,他都支支吾吾,一句话都懒得讲。她以为牛书贵或许喝多了酒,就把一杯浓茶泡好端到他的身边。可他好久都没有动那杯子,只是一个人静静的躺着。她看到他突然起身,走向院子的压水井,嘎达嘎达接了满满一盆凉水,索性把头扎进去,鸭子凫水一样扑扑冷冷洗起了脑袋。(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章 对岸的风景 (13)

吴副县长被牛书贵和赵四架着胳膊走在酒店一楼大厅时,恰好和供销社刘主任碰了个照面。[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那个黑眼眶的小姑娘,挽着他的胳膊和牛书贵他们擦肩而过时,正用特殊的眼神灼烫着刘主任,致使刘主任光顾了聚精会神的和那姑娘抛媚眼,旁若无人的神态。刘主任好色,在镇上早有耳闻。他的秃顶油光滑亮,就像头顶一个亮泽的茶壶盖,也掩盖不住耳边的一圈头发。牛书贵把头转向一侧,这种场合还是熟视无睹更不招人烦。可吴副县长打了一个饱嗝之后,却回过头关注起来。

“这不是老刘吗?”吴县长自语道。

“啊,是吗?”牛书贵和赵四都装作没看见,支支吾吾的继续驾着吴副县长走下台阶。并关心的叮嘱道:“吴县长,看好脚下的路。”牛书贵用毛巾擦着头,脑子里总抹不去刘主任和那女孩走进酒店的情形。他转身把毛巾摔在盆子里,骂道:“娘的,畜生!”

胖老婆看在眼里,不知今晚牛书贵回家后发的哪门子邪。就转移话题说:“咱地里的棉花开啦,这几天可把老脏忙活的不轻,帮了这家帮那家,一直帮着大伙儿拾棉花。”

牛书贵吮了一口茶,说:“老脏真是个好人,按说大伙就该给人家工钱。”

“嗨!还工钱呢。干完活,都想请他坐家里吃顿热乎饭,可他就是不肯,接过两个馍就往大礼堂走,边吃还边哼着小曲。(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老脏这人还真有意思,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根笛子,没事时就坐在大礼堂吹笛子,开始吹不成调,后来还真就吹成了曲,常常围一帮孩子看他吹笛子。孩子们光顾了听老脏吹曲,有时都忘记了吃饭,即使家长找到跟前都懒得回家。”

牛书贵的家和牛长江,牛群家一样到处堆放着棉花。今年的棉花大丰收已成定局,东厢房的棉花都快到屋顶了。牛长江听说牛书贵在家,就叫了牛群过来和牛书贵商量明天去供销社卖棉花的事。牛群说:“再不卖,俺家就都要在棉花上睡了。”牛长江也欣喜地说:“这就叫人勤地不懒。你们说这土地有多神奇。集体的时候亩产棉花二三百斤。再看看现在,实行了土地承包,棉花都要翻倍。我今天从供销社棉站路过,那卖棉花的车呀,排成了长龙阵。咱明天得早走,争取排个头号。”

到了后半夜,牛书贵就睡不着了,院子里天空的星星一眨一眨的。牛书贵刚开了大门,牛群和牛长江就来帮忙了。请来的拖拉机就停在门外,棉花早就装在了布包里,棉包打得瓷实,死沉死沉的。几个人喊着号子,往拖拉机上装。两个人往车上扔棉包往往很吃力,棉包上突然就多了一双手。原来老脏也来帮忙了,他用力托举着面包。夜色中牛书贵看清了老脏那张黝黑的脸,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刮去了胡须,也不再那么憔悴。拖拉机一会儿就被装的山一样高,一根粗绳在车顶上扔来扔去,又喊着号子把绳勒紧系好。一家一车,等三辆拖拉机装好,天上的星星已经被东面的太阳赶跑了。车队终于开始行进,牛书贵他们都坐在拖拉机副驾上,牛书贵打头阵。由于车装的高,土路上有些晃动,速度就不敢太快。三辆拖拉机摇晃着走到村口时,枯心柳树旁几个起早下地的人们惊异的目光投过来。有人开始大声喊道:“哇,你们看呀,这么多棉花,他三家可发了棉花财啦,不出一年,这三家都会成咱村的万元户。”拖拉机噪音大,牛书贵只听清了“万元户”三个字,车队嘎嘎响着从他们身边经过时,牛书贵冲他们摆摆手。拖拉机都走出老远了,见他们还立在那里朝这边看。司机说:“还没走?”

“没呢。”牛书贵说。

司机就随口说道:“你看他们那眼神,八成是得了红眼病吧。”说完,他们爽朗的笑声和拖拉机的突突声交织在了一起,像一个个音符,在乡野的道路上流淌着。

接近棉站的时候,牛书贵就看到卖棉花的车辆从大门口排着长队。拐了好几道弯,一直到了大马路上。是事得讲个先来后到,他们的拖拉机只好在最后一辆车尾处停下来。马路边的一家小吃摊此刻正忙得热火朝天,几个人倒班儿到地摊上每人喝了一碗豆腐脑,几个烧饼。吃饱了饭,牛群望着长长的车队,叹息道:“你们谁有关系走个后门,省的在这里耗时间。”牛长江笑着说:“关系到有,小一点的官儿我认识镇长,比镇长再大的官儿就认得国家主席了。”牛群说:“县官儿不跟现管,谁要认识供销社主任就行,叫他搭句话,快点给咱过了称。”几个人正说着,牛书贵腰间的BB机滴滴滴响了起来。他摘下来看了一眼,说:“我好不容易请了一天假,赵四又叫我,附近也看不见公话亭啊。”牛书贵四处搜寻着电话亭,他走进棉站大门,门卫指着远处那排办公室说:“在这块地盘,除了主任办公室有一部电话。”推开主任办公室时,果然是外号“刘秃子”的刘主任。“刘主任,能借电话用用吗?”牛书贵说完,在镜子的一侧看着刘主任的表情。刘主任正在对着镜子专心致志的梳理他那仅有的几根秀发,从镜子里他看到有一个人已经跨进了办公室。他不厌其烦地说:“没看门口挂着牌子?这里是主任办公室,不是公话亭。”

牛书贵听罢,转身就走,随口道:“这个赵四,呼我也不分个时候,这前不着村,后不靠店的,叫我上哪里找电话。”牛书贵一肚子牢骚发泄着,刚要迈步,刘主任又叫住牛书贵,说:“慢着,你刚才说啥?赵四?你认得赵四?”

“认得啊。”牛书贵转过身,说:“刘主任,我就在赵四的公司干,这传呼就是赵四发来的。”牛书贵把BB机冲刘主任眼前晃了晃。(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章 对岸的风景 (14)

真没想到,赵四的知名度在供销社刘主任这里也这么好使。[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刘主任态度一下子从三九严寒转到了中伏酷暑,热情的像哄一个他中意的漂亮女人。

“哎呀!你不早说,我和赵四那可是铁哥们,打断骨头都连着筋的交情。”一边说着,他拿起话筒,递向牛书贵,说:“来,你打吧,别客气!”

电话拨通了。赵四在电话里说:“哥,棉花卖了就赶紧回公司吧,这里有好多事等你来处理呢。”

“我现在在棉站卖棉花呢。人老多了,队伍排了有二里路,看这情况今天得要在马路上过夜了。”牛书贵说。

“这个哪行,把时间全浪费了。我看你打的这电话号码怎么和供销社老刘的一样呢?”电话那头赵四说。

“我就在刘主任办公室呢。”牛书贵说。

“嗨!你不早说。你把电话给刘主任。”赵四要和刘主任直接通话,刘主任接过电话。只听那头说:“秃哥,你把俺哥的棉花赶紧收下,我公司需要他马上赶回来呢。”

“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了。”只见刘主任鸡啄米一样点着头。转身高声的叫了一嗓子,一个门卫打着旋风脚即刻来到了他跟前,静静地站在那里。刘主任一番交代之后,那门卫一溜烟的跑向大门外。

太阳高悬在西面天际的树梢上。牛书贵回来时,见几个人在路边的树下,横倒竖和的躺着打起了呼噜。[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牛书贵走到牛长江跟前,见他睡得香甜,就从车上摘下一件秋装,盖在牛长江身上。牛群却醒着,他没有白天睡觉的习惯,牛书贵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说:“你猜,我刚才遇见谁了?没想到找电话找到了刘主任办公室,起初他不理不睬的不接待,可听说是给赵四打电话,就毕恭毕敬的把电话拿给我用,赵四电话里让他赶紧给咱把棉花收了,让我回公司。”听着听着,牛群一下子来了神,腾地从地上做起来,兴奋地说:“好事呀,可不在这死等了,谁能想到卖个棉花比种棉花都难。”

牛群话音刚落,那个太监嗓音的门卫就迎面走过来,对牛书贵说:“把你的车提过来吧,跟着我走!”

牛书贵碰一下他的胳膊,说:“师傅,后面的两个车俺们一块来的,也一起给过了吧?”

那门卫瞪了牛书贵一眼,说:“你看看排队的这些车,都加塞的话秩序不就乱了套,管你自个就不错了。”牛群掏出半盒烟,往门卫裤兜里塞着说:“求求这个师傅,一块进去吧。”只见那门卫贴着脸,牛群的烟也被拿出来扔过来掉在了地上,尖声细调的冲牛群说:“当官的就这么交代的,我听当官的还是听你的!”

牛书贵一旁说:“师傅,我理解你也是当兵的,你去给刘主任说,我也不进去了,干脆在这挨着吧,今天交不上,晚上大不了在马路旁住一宿!”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不给你安排啊。”说完,那门卫转身晃着膀子走了。

牛长江似睡非睡,听到有人吵吵朗朗,毛毛愣愣的睁开眼睛,见牛群蹲在地上,正发牢骚:“当个看门狗,有啥了不起,把我的烟扔在地上。”牛群把地上的烟捡起来,牛长江似乎有些明白,便搭话道:“看来你的烟不够档次。”

牛书贵一旁说:“‘灯塔’牌,一毛七一盒,还是半盒。”

众人随后哄然大笑起来。牛群索性躺在地上,枕着两只手掌,叹气道:“丰收年,老百姓难,种棉花还赶不上卖棉花难。”

司机说:“棉花大丰收,还是供销社棉站独一份收购,国家也不想办法多设几个收购点,给老百姓解决点难题。”

“等着吧,早晚有这么一天,社会发展快着呢。”牛长江说。

“要想服务好,就得同行业有竞争才行,独家经营的买卖总不能干一辈子啊。”牛书贵一旁说。

正说着,那门卫却又笑容可掬的迎面走过来,对牛书贵说:“哥,俺当官的发话了,让你们三个车都进去。”牛书贵异常平静的说:“不了吧,真不愿给你们添麻烦。”

“别犹豫了,快点吧哥,不然我不好交差啊。”看那样子,门卫肯定是受了刘主任的训导。几个司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还没等牛书贵说什么,就忙跑过去发动了拖拉机。

勒令路上的车辆和行人让路时,那门卫嗓门高高的,他挥舞着两只手臂,不停地叫喊着,似乎看不到排队的人们不满的目光,和低声的嘀咕。

进了大门,司磅房前的车辆依然排着队。在门卫的引导下,三辆拖拉机直奔司磅房而去。打头的拖拉机还没停稳,方向盘就被一只大手牢牢地抓住。这个人叫铁良,是当地有名的混混,这次卖棉花他不强行加塞就够窝火的了,等了一天一夜总算等到了自己。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铁良前面加塞?司磅房的小窗口伸出一个脑袋,司磅员怒气冲冲喊道:“拖拉机,开一边去!看不见都挨着排队?!”

这时,有人开始质疑,对铁良说:“这几辆拖拉机刚来,还没检验级别呢,怎么就要过磅?”铁良拧着眉毛说:“盯着他,看他们到底有啥猫腻!”

那门卫手里拿着几张单据冲牛书贵抖了抖,走到小窗口,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个人就争吵起来,那门卫说:“你,主任的关系你也敢不听。”窗口里顿时传出响亮的抗议声:“什么主任,老好人的是主任,得罪人的事叫我办。你也不睁开眼看看,后面有多少双眼死死盯着我呢。要不想给我添乱,就干脆让他哪里来的回哪里。”那门卫得了皇上的圣旨一样,底气十足地指着司磅员的脑门儿说:“老董,你少给我上纲上线,来个痛快的,干脆你说,是给他过,还是不给他过,是听还是不听。”

老董用眼睛的余光看着铁良那满脸的横肉,毫不犹豫地对那门卫说:“就是不听!你能咋招?”(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章 对岸的风景 (15)

司磅员牢骚满腹地说:“动不动拿主任说事,你以为我怕他呀。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主任怎么了,除了比我多几个工资,多几个女人,有啥了不起!”那门卫听着,一句话也插不上言。他知道司磅员在供销社论资排辈,资格比自己老得多,干了二十多年供销社就因为他的死牛筋,连个中层都没提上。司磅员说这些话时,那门卫心惊胆颤,看了看四周,他在想象如果此刻刘主任就站在身后的话,会上演一出怎样的好戏。这样中伤人的话司磅员都毫不顾忌的往外发泄,他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司磅员老董要是生气起来,就像个事儿婆婆一样总得牢骚一阵子。那门卫已经趁机去刘主任那里作了禀报,刘主任一听拍起了桌子:“老董啊老董,反了你了!”就立马派副主任过来。那门卫站在一旁窃喜,心想:老董啊,别看你现在闹得欢,早晚给你拉清单。

牛书贵他们站在一旁看在眼里,此刻他们似乎进退两难。牛书贵真后悔当初把车开进院子里来,加塞不成反倒让人家生了一肚子气,便觉得理亏。牛长江说:“书贵,我看咱把车再倒回去得了,这么闹下去太不值了。”牛群说:“你想的轻巧,你看看后面那些新来的车,现在倒回原来的地方都难,也会被人说是加塞。”牛书贵叹了口气道:“唉,这事闹的!”他们正在左右为难,小窗口副主任不知和老董低声说了些啥。司磅员老董一反常态,脸上就流露出一丝笑意,却出乎意料的冲牛书贵招招手,示意他们把车开上地磅。(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拖拉机司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这次可来了机会,跳上车消声器的浓烟突突地就往地磅上开。这下可真惹恼了在一旁静观其变的地皮混混铁良。他扬起手里的长鞭,抡圆了可劲在地上抽了一鞭,清脆的鞭声在每个人耳边炸响。车套里的马灰灰儿叫着开始奋踢前冲,拉动着棉车直奔地磅。在围观着的一声惊叫中,两辆车果然都卡在了磅房入口,谁都前进不得。铁良那炮仗一样的脾气,这回可被激怒了,拳头冲拖拉机司机迎头打过来。拖拉机司机小名二虎,武警兵出身,有躲闪子弹的本领,铁良的拳头冲过来自然就悬了空,他惊讶的怔了怔,似乎感受到眼前这个人非同一般。可他的眼睛已布满血丝,和往常一样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饿虎扑食般直奔二虎。二虎从车上跳下来,尽管他没有还手,但他的每一招敏捷的躲闪都让铁良在围观者的笑声中,处于及其被动的状态。

主任办公室里,刘主任正在接赵四打来的电话:“放心吧老伙计,我已经叫人去办啦,这点事在我这里算点啥。啊,我知道。咱们合作的机会还在后头呢。”这时,那门卫突然冲进门来,说:“主任,磅房那边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刘主任孕妇一样的肚皮跑起来情趣怏然。他边跑边想,是哪个小子胆敢在我地盘上撒野。可到了磅房看见铁良,他的怒气顿然就消减了大半。他熟知铁良这种铁桶性格的人,只能智取,不能硬夺。铁良好歹也算得上远近闻名的人物,像这类人刘主任从不得罪。心中一向敬而远之。而今天看这场面更是躲不掉的。他上去一把扯过横眉冷对的铁良,笑着压低声音,听不清说了些啥。副主任见刘主任冲他招手,便快走了几步来到刘主任跟前,刘主任当着铁良的面做了一番私语般的交代,然后就看见铁良的脸上绽放出笑容,乖乖地把他的大马车,后退了几步。牛书贵后悔因自己给刘主任带来了麻烦,眼前的突发状况让他几乎难以收场,正发愁呢,见刘主任跑过来,心里就踏实了下来,没等他缓过神来,这时,就听到老董冲牛书贵高喊:“还是你的门子硬,还犹豫啥,快把车开上来吧!”二虎早已发动了马达,拖拉机就突突突开上了地磅。牛群碰了一下牛长江的胳膊,说道:“你猜,刚才刘主任给那叫铁良的小子,说了些啥那么管用?”牛长江摇了摇头,说:“我哪里知道?看样子他们也是朋友呗。”但从他的目光里表现出对这个话题浓厚的兴趣和好奇。

三辆拖拉机在经历了一番波折之后,总算过完了地磅。拖拉机停靠在垛位旁,等待卸车工。牛书贵摸了一下口袋,牛长江和牛群几乎同时看到了他这个动作,他们笑着面面相觑,这里是仓库重地,严禁烟火。知道对方的烟火都被收缴在门口了。烟卷对于有抽烟嗜好的人来说,比吃山珍海味都重要十倍。牛群舔了一下嘴唇,目光无意间在地上搜索者,想在这个时刻,如果惊异的发现一段烟头,他都觉得胜似黄金。几个人蹲在地上无事可做,几乎犯着同一个毛病,一个个抓耳挠腮丑态百出。这时候,他们几乎同时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一定是笛子吹出的牧羊曲,曲子的声音好像距离自己并不遥远,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宛若香烟一样给他们打了一针兴奋剂。他们几乎同时站起来,牛书贵已经判断出笛子声音的来源,他两只手拉紧绳索,三下五除二,爬上拖垃机。结果他真的有了一个重大发现。就在牛书贵的那辆拖拉机装满棉包的顶端发现了一个人,他在棉包之间悠然自得的仰面躺着,两手在笛子的小孔上拿捏着,显出已经娴熟的样子。这个人从牛家庄装满了棉车就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跟随着他们一路走来。他就是被称作半个牛家庄人的单身流浪汉老脏。老脏的笛声即刻引来前来看热闹的人们,曲子被老脏吹得断断续续,却听得人们津津有味。牛书贵突然想到老脏从早晨帮着装车,是一直饿着肚子的,就掏出钱让牛群给他去外面的饭馆买饭,可牛群执意说自己有钱,管老脏吃饭,也有他的一份。牛群刚走,牛书贵就听到有一个围观的人说:“这个会吹笛子的人,是在棉花车上当棉花过了地磅的。这回,这车棉花的车主可沾了大便宜喽。”这话一出,一下子提醒了牛书贵,他恍然大悟,自语道:“可不,这事整的,一会儿过车皮时还真得叫老脏再坐上去呢。”(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章 对岸的风景 (16)

牛爱莉的高考成绩就要公布了。(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张榜那天,她起得特别早,这个期盼已久的日子就要有个结果了,驱车二十几里路要到县城看榜,饭桌上心不在焉,她第一个放下饭碗。胖老婆一直在注意着女儿,甚至她心里比女儿都充满期待。牛家庄有史以来,还没有谁家考出个大学生。因为在村人们眼里,考上大学那似乎不是农村孩子能够高攀的,那是城里孩子的专利。而在牛爱莉心里,偏偏就要改变这个观念,要下决心榜上有名,要做给村人们看。尤其是那些专门爱在枯柳树下说东道西的婆娘们,她们的确有着超人的本领,把死的能说活,把听来的说成是目睹的,把推理的说成是必然的,那么生动楚楚,绘声绘色。牛爱莉心里早就憋足了劲,这种动力时刻提醒她只有前进没有退缩的脚步。她常常把课间操的时间,都利用起来埋在书本里,等硕大的教室里只剩下她自己的时候,同桌的女生,脸蛋会贴着窗外的玻璃搞出个鬼脸,然后向她拼命的摇手臂。尽管有些无奈,但她还是跑出了教室。即使去趟厕所,或到学校的小卖部里浏览一下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都是一种放松和缓解紧张的学习压力。乡间的土路哪里比得上城里的柏油路平坦,雨后的泥巴被车辆碾压后,自行车走起来左右摇摆,有一次竟然歪倒在路面上,歪倒的同时她发出一声尖利的惊叫。出门时刚刚换的干净裤子,也沾满了尘土,这让牛爱莉一阵烦躁,她开始诅咒这条土路。可自行车的轮子却依然在那里无忧无虑的转个不停。而她又觉得自己好笑,幸亏乡路上车少人稀,她实在不愿让路人看到自己难堪的样子,她刚要伸手去扶起自行车,那自行车已经被一双大手轻而易举的提起来,放在路边。(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兰喜?”牛爱莉的脸腾的红了,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莉莉,你也去看榜?”牛兰喜蹲在地上,他要把掉了链子的自行车修好。

在牛家庄同一届的高中生中,能坚持到高考的就只有牛爱莉和牛兰喜两个了。牛兰喜的家庭状况比牛爱莉更糟糕。由于祖辈上成份的原因,这个很少被村人们关注的土孩子,现如今却也长成了近一米八的个头,大母脚趾常常暴露在布鞋外头。他娘的精神忧郁症成为一种常态,时常一个人走着路目光呆滞的自言自语,这恰恰是牛兰喜的心病,最沉重,也是他最纠结的现实问题。然而牛兰喜的学习成绩在班上乃至全校都是名列前茅的,他的成绩出奇的稳定,那是许多求知欲强烈的女生们望尘莫及,而又不可企及的高度。在教室里他一个人可以埋头学习到最后一个离开教室,这一点和牛爱莉极其相似。和牛兰旺相比,他没有更多的奇思妙想,更接近于现实。他的爷爷是历史上的大地主,这在他的记忆中是完全的空白。他只是听八爷说起过他的爷爷,一个在雇工劳动时叼着烟袋站得胸脯笔挺的矮个子老头,一个每天以经营土地为生,以拥有土地为荣的爷爷,无论也不会想到会有那样的结局,牛家庄的老人谁不记得他爷爷是怎么死的呢,他胸前的牌子哪里抵挡住投来的石块,和村人们挥舞着的拳头,所有这些都雨点般向这个老人袭来,他确实是在一个人承受。牛兰喜自然不愿在同学们中间议论家史,在他看来,有些是可以改变的,而有些已经生长在他骨子里,流动在他的血管里难以改变。

自行车的链条在牛兰喜的手指间终于恢复了转动,很快他们并肩骑车走在唯一一条通往县城的道路上。他们各自盘算着自己的心事,自然是希望看到自己榜上有名。这欲望让他们脚下生风,路旁的杨树叶子被风吹得哗啦啦响,此刻所有外部的声音和变化,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牛爱莉的额头上大汗淋漓的时候,他们已经和那些前来看榜的学生们回合了。那是县城教育局大门外的宣传栏下,他们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就为了在众多的人名中搜索到自己的名字,这个不怎么大的宣传栏下,可以看到那些喜出望外的发自内心的狂喜和跳跃,还有一些眼镜框下颤动的眼泪和沮丧的面孔。牛爱莉当看到自己的名字后面的分数时,激动地心脏急剧的跳动,612分的成绩意味着自己可以轻松地跨进大学的校门。她惊叹了一下,真想跳起来,大声狂呼。这时候她才想起了牛兰喜,挤着往前看榜的时候他们已经走散了,此刻他又开始看到了牛兰喜625分的成绩,这让牛爱莉惊喜若狂,发自内心的敬慕油然而生。可牛兰喜在哪里呢,他扫视了许多面孔,都没能发现他的影子,如果他还不知道的话,自己真想把这个喜讯,第一个告诉牛兰喜。最后,牛爱莉的目光终于停留在附近河岸的一颗垂柳树下,牛兰喜席地而坐,他手里握着刚刚从地上拣起的一粒石子,河面上清澈的河水被他击中之后,一个个水圈由小变大。他看的出神,他好像在光圈里寻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答案。其实,榜上的成绩他早已看到了,那一刻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可是无论怎样,这个结果都没有给他带来短暂的欢乐。因为跨进大学的校门就意味着,要离开自己的母亲,以自己老娘目前的状况是没有能力脱离儿子细心呵护和照料的。牛兰喜心里纠结着,没有注意牛爱莉已经很快站在了他的身边。

“兰喜哥,你考出这么好的成绩,我给你道喜了。”牛兰喜眨了眨眼睛,牛爱莉从牛兰喜的面部上读不出丝毫表情。

“哦,爱莉,也恭喜你了。”牛兰喜转过身来示意牛爱莉坐下。

“我们终于考上了大学,总算如愿以偿了。可是我又怎么能放下我娘。最近,她的病越来越重了,我实在不能离开她。”牛兰喜自语道,脸上显出凝重的表情。牛爱莉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兰喜哥,你家婶婶需要照料,但大学也必须要上,你走到今天,考出这么好的成绩可是不易啊。”

“兰旺哥如果坚持到今天,或许也能考上呢。”牛兰喜说。

“嗨!他?和你不一样,他永远是一个不安于现状的人。马拉松赛跑,考的不是第一,而是毅力和坚持。”牛爱莉的话让牛兰喜点点头,继续说:“人这辈子,可能都要面临几次大的转折,其实都是在闪念间选择了一条不归路,这条路有的要走上一辈子。”牛爱莉说完,顽皮地也向河水投去一颗石子,然后站起来说:“兰喜哥,快回家吧,快乐起来吧,别再唱咏叹调了,咱俩可是牛家庄历史上第一批大学生,考上大学这事儿,家里要是知道了,牛家庄还不炸开了锅?”(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章 对岸的风景 (17)

牛书贵得知女儿考上大学的消息时,正在一块刚刚破土动工的土地上和工程队长,研究一张图纸。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当他摘下安全帽,来到牛爱莉面前的时候,牛爱莉早已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跳起来一下勾住了牛书贵的脖颈,把这个令牛书贵期盼已久的好消息告诉了他。这样的喜悦和欢呼打动了附近正在干活的工人,他们纷纷围拢过来共同分享他们的快乐.停下手里的活,跑过来看热闹这在平时是绝对不允许的,可牛书贵似乎忘记了这样的规矩。他把刚刚从附近小卖部买来的香烟一根一根丢给工人们,对于劳累的建筑工人来说,这就是最实惠最惬意的奖赏。牛书贵审视着女儿,好像打量一个刚刚结识的陌生人,实在难以掩饰他发自内心的兴奋和喜悦。工地上再忙,都难以阻止他今晚回家的脚步。他从当地有名望的扒鸡店里出来时,手里拎着一只平时根本舍不得买的五香扒鸡,他要好好犒劳一下女儿。他心里明白,这个跟屁虫一样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女儿,已经为自己着实扬眉吐气了一把。牛爱莉,这个自己养育了二十二年的女儿,是国家恢复高考后,牛家庄第一个女状元,他没有理由不高兴。他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哼着小曲,手里提着好多美食,当然这些美食都是围绕着女儿买的。女儿最喜爱吃,而从来不花钱买的东西,是一种有着一个十分时髦名字的美食,就是那种奶油巧克力。[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女儿十二岁那年,当这东西第一次出现在供销社商店的货柜里的时候,牛爱莉隔着玻璃垂涎欲滴。她望着玻璃窗内的奶油巧克力,舌尖在玻璃上吮吸了好久也不肯张嘴给爹娘要钱来买,直到恋恋不舍的离开。眼下,她看到父亲一股脑买下这么多巧克力,心里不由想起了爱盼,这个可爱的短命的妹妹,如果能够好好的活到现在该有多好。她想着想着眼圈就红红的。原来生命这么脆弱,一个人从降生到这个世界,到正常的衰老,要经过多么漫长的路程和岁月啊,可在此期间,往往还要经历许多意外的变数和打击,尤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个残酷的现实,让人变得伤痕累累,心力交瘁。牛爱莉从来不愿在父母面前提起爱盼,这种悲伤让它埋在心底比拿出来曝晒更加理性。当她看到父亲为自己的高考成绩也喜上眉梢的时候,自己内心感到无比的快慰。牛书贵今天说啥也得早退了,在他跨上摩托车的时候,忘不了和同事们打着招呼,人们看到他已经心花怒放,掩不住的喜悦写在脸上。

他们的摩托车拐进牛家庄的时候,枯心柳树下已经聚集了好多人,他们叽叽喳喳的围拢上来问长问短。牛爱莉和牛兰喜考上大学的喜讯早已传到这些人耳朵里。在他们看来,这不仅仅是牛书贵和牛兰喜两家的喜事,这更是牛家庄有史以来最大的荣耀。这时候胖老婆早已经等在门口了,她迎上去接过牛书贵手里提的东西,她用眼看了一下觉得沉甸甸的,平时要是看到牛书贵花钱买回家东西,总要唠叨上几句,乱花钱啥的,可这次没有。女儿考上大学的事,她是从早一步来到家的牛兰喜那里听到的。牛兰喜,这个在牛家庄老辈人眼里很少被正眼关注的当年那个黑脸泥娃,现如今也和大学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了一起,并且考出了全县高考总分第一名的好成绩。

爱莉从烟熏火燎的厨房里端着最后一盘子菜放上桌子的时候,牛书贵坐在他家的老座位上,有滋有味的已经品了两杯酒。他从来没像今天这么高兴,发自内心的喜悦也让他的脸上充满了笑容。这个时间本来是爱英写作业的时间,可姐姐的喜讯让全家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爱英也只好草草的写完作业,跟在爱莉屁股后头,一趟趟来来回回的走。菜上完了,都坐下来的时候,爱莉才发现还没有娘的座位。她跑进厨房的时候,见娘正一个人静静地对着墙壁,很快她就猜到了娘一定是在想一个人,因为她愈加清晰的抽泣,使得爱莉的眼圈也顿时红肿起来。

“娘,你这是,又咋啦?!”爱莉用毛巾替娘擦拭着眼睛。

女儿的话让胖老婆两手迅速地抹了一把脸,稍微收敛了一下情绪说:“哎,盼啊,你怎么就。。。。”

“不快吃饭,还磨叽个啥!”那屋传来牛书贵催促的声音。

牛书贵放下酒杯时,抬眼看到了胖老婆依然充盈着泪水的眼睛,这让自己的心里也咯噔一下,此刻他明白胖老婆的心思,大女儿考上了大学,对于这个家庭来说,无非是一个特大的喜事,可看到自己的老婆这个样子,心里也不知不觉涌动起阵阵酸楚。牛书贵接连咽了几口吐沫,把各自的杯子斟满,于是端起自己的酒杯,在桌子中间晃了晃,高兴地说道:“来!都喝,今天是个好日子,莉莉考上了大学。”牛书贵一仰脖把酒喝干,接着说:“高兴呀!没想到牛家庄第一个女大学生竟然是我的女儿,英啊,看到了吧,你姐就是你的榜样,咱庄户人要想将来有出息,往城里奔,只有考学这一条出路。国家恢复高考,就是给咱老百姓一个和城里人公平竞争的机会,好好学吧,爹娘支持你们。”由于连续几大杯酒下肚,牛书贵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

院子里传来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紧接着牛群两口子也跨进了屋里,后面跟着村里的几个婆娘。莉莉牛兰喜考上大学的喜讯,在牛家庄,甚至十里八乡都传遍了。农村娃只有考上了大学,才可以把户口从农村迁到城市里去,将来毕了业还可以分配一份好工作,这样的铁饭碗,是农民意识中梦寐以求的目标。

而此刻她们却似乎都议论着另一个一个话题:牛兰喜的娘今早上失踪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章 对岸的风景 (18)

跨过村外的那条沟壑,此刻的牛兰喜正三步并作两步高声呼喊着:“娘!娘!”

因为心情过于急迫他的脚下时常深一脚浅一脚,险些跌倒。(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牛兰喜知道娘患有忧郁症,这种病在自己的童年时期就困扰着这个很少言语的女人。牛家庄的人们实在难以想象,相依为命的母子俩,这些年是怎么挺过来的。上高中时,庆幸的是学校离家仅有二十里路,这段路程两侧的一草一木,都见证者这个能吃苦耐劳的小伙子,几年来匆匆过往的身影。就因为惦着家里的娘,他这个本来的住校生却变成了走读生。甚至他还要把娘吃的馍准备好,才可以放心的奔向学校。学校的午饭简单而清淡,每个学生把自带的干粮,各自用塑料网兜装好,胡乱的丢弃在学校大食堂的笼屉上。干粮常常堆得山一样高。学生的中午饭大半是吃不到蔬菜的,如果谁拿了菜包子,一个人在课桌前埋头吃的香甜可口,得不到的同学垂涎欲滴,因为那个时候能够吃上白面包子已经是全班最奢侈的午餐了。可牛兰喜干粮袋子里从来没装过白面馍,省出白面膜给娘吃,这已经成为他的生活习惯。眼看这样的苦日子就要熬到头了。只要娘好好地活着,哪怕再苦再累牛兰喜都挺得住。“娘,你不会是?”当牛兰喜走到田间一口水井的时候,心里七上八下,胡乱的猜想。

“兰喜,你娘找到了。”

听到这喊声正愁眉不展的牛兰喜一下子松了口气。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他回转身来的时候,才看清走过来的是牛书贵。由于脚步加快,牛书贵额头上冒出了汗。走到牛兰喜近前说:“你娘沿着村路照直往北走,都快走到五安庄了。”五安庄和牛家庄有六里路,即使步行不停的前行也很快就到了那村子。不管怎么说,虚惊一场,人总算找到了。牛兰喜回到家时,院子里已经站了很多关心他的人。看着他娘坐在灶台矮凳上眼睛失神的样子,两手直管摆弄自己的袖口,偶尔抬起头来,冲大家笑笑。院子里的人没有谁回应她那笑脸。和一个精神异常的人有什么可交流的呢。眼前的状况,婆娘们实在为牛兰喜接下来的大学生活捏着一把汗。

胖老婆精神抖擞的在立柜里翻找她结婚时留下来的布料,那料子如果给女儿做一件上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她翻着翻着,两只手却停下来。整个人就像木头一样僵死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视线停留在了一件大红色的童装上,这是爱盼穿过的一件秋装。去年的春天去参加村里一个孩子的生日宴请,曾经找出来让爱盼穿过,孩子穿在身上转了好几个圈,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连声说:“妈妈,我好喜欢这件红色上衣。”做完了席,回到家,孩子第一件事就是脱下这件红上衣,自己仔细的整整齐齐折叠好,叫妈妈放起来,说等以后出门时候再穿。可是,可是这短命的孩子说去就去了,看见这衣服,胖老婆的眼泪止不住哗哗的流下来。头钻进衣柜,她哭了好半天,才抹了一把眼睛,找出一块布料,拿在手里抖着,喊牛爱莉过来。见女儿磨磨蹭蹭不愿过来,她提高了嗓门。其实牛爱莉老远就看见了娘手里的那布料了,从她内心里就不喜欢那种大红大紫大方格图案,或许,这就是六十年代的人和七十年代的人审美观上的差异。“漂亮吗?”布料被胖老婆搭在牛爱莉肩上,她眼睛红红的问女儿。“哼!不好看,我才不喜欢这花花碌碌的东西呢。你还是留着给自己做件花衣裳吧。”牛爱莉说着,从肩上取下花布,几下子叠好,递给胖老婆说:“娘,俺有这身衣服穿就行了,上大学又不是上班,穿那么好看叫别人看,我才不那么傻呢。”女儿的话引来胖老婆脸上一丝微笑。她知道女儿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审美观和思想了。的确是这样,爱莉看到母亲刚才在衣柜的异常举动就猜到了她一定被妹妹的衣服勾起了令娘痛苦的回忆。她何尝不为妹妹的死感到痛心。然而这些都成为过去,无法改变的现实。一味的沉浸在痛苦里,倒不如振作起来好好地活着,所以回到家的爱莉,在一切场合都关注着调节家庭气氛,制造生活乐趣,逗娘和爸爸开心。刚刚带着几分玩笑的话确实让娘脸上露出了笑意,这是她看到娘眼睛红红的时候心里想达到的效果。

“娘,你说兰喜的娘这个傻样,他怎么去上大学?他真要去了,家里的老娘咋办?”爱莉的话,让胖老婆彻底从对妹妹的追忆里摆脱出来。她关上衣柜门说:“唉,真是一家一本难念的经。叫我看,兰喜这个大学恐怕上不成,总不能扔下娘不管,自个跑进城市去念大学吧。”

“兰喜可不是扔下娘不管的人,可他又不是努力考上大学又半途而废的人。等学校正式的通知书下来,我想他自然会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的。”爱莉说。“娘,你拿棉花做啥?”爱莉见娘踩着椅子从衣柜顶上拿下棉絮问道。

“家里还有这些棉花,足够给你做一床棉被。出门在外,冷天动地的时候没有厚被哪行?盖得暖暖和和的,也省得娘挂心。”胖媳妇自言自语道。爱莉似乎感受到,娘自从得知自己考上大学后心里有一种即将被掏空了的感觉。是啊,从小到大还没有离开过这个家。现在女儿就要远走高飞了,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呆就是三年。那种恋恋不舍已经溢于言表。有句话说得好: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子不愁。

离开父母或许这是每个儿女们必须经历的征程。牛爱莉,这个恢复高考后牛家庄历史上第一个女大学生,即将书写一段光辉的村史。这些日子,不仅仅是牛家庄人到处传播议论,而且村里人一旦走出牛家庄,外村人会用异样的目光憧憬的口气问:“你村牛书贵家的大妮儿考上大学了,可有这事?”“是啊,考上了。”“人家这孩子是咋长的,这么出息。孩子出息了,大人脸上也有光啊。”(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1)

经历了一个暑假的牛爱莉因为下地劳动面色黑了许多。[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尽管这样她干起活来依然很卖力气。爸爸工地上忙的许多天都难以回家,家里的农活全靠胖老婆自己干,自己多干一点娘就可以清闲一点。

这时候田里的苞米已经定好苗了。一场急雨过后,玉米苗被雨水滋润着茁壮的成长。和娘一起给玉米苗施肥看起来是一件轻松的农活,干起来就不觉得轻快。村里有数的几头牛人们也懒得用了,因为每家小块分割的农田不便于牛的回转操作。所以村里不少人家都用一种原始的方式施肥。村人们把这简易的农具叫做“二人乐”。前面的人用力拉,后面的人一边掌着方向一边从脖颈上垂吊的布袋里往漏斗释放化肥。牛爱莉在前面两目圆睁着用力拉,几个来回之后,她已经汗流浃背了。她喘息着拿起放在地头的塑料桶咕咚咕咚喝了半桶凉白开水,笑着说:“娘唉,累死我了,看俺娘这块头,肯定比我有劲。”“我说我拉,你非要拉,累了吧?还是把这力气活交给娘吧。[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胖老婆把脖子上的布袋摘下来,又在地边的化肥袋子里灌满化肥,递给牛爱莉,接着说:“这会在家可抓住俺莉莉受累了,上学好还是干活好?”

“呵呵,当然是上学好了,在教室里不怕风吹日晒。不过,上学是花钱的事,干活是挣钱的事,这么一比,叫我说还是劳动好。”

“那干脆你就在家陪着我劳动吧,我去上学!”胖老婆调侃道。“真的娘?那好吧,等大学通知书下来,你就替我上大学,我在家种田,晒成个黑丫头嫁不出去,你得管我吃一辈子饭。”爱莉说着笑话,二人乐已经往前行了,她晃着身子,有些驾驭不了的感觉,走了十几步才渐渐稳定下来。

“牛爱莉!牛爱莉!”不远处的公路上有个骑着绿色自行车的青年高声的喊着牛爱莉的名字。等她让娘停下脚步时,那青年已经来到近前。一个看起来好生面熟的邮局的小伙子。他从自行车后架的布袋里取出一封挂号信,这时牛爱莉已经跑到他身边。按了手印之后,冲小伙子摆摆手,看着他一阵风一样远去。她回转身,心里砰砰直跳。其实,她猜到了这是一封自己期盼已久的入学通知书。胖老婆也擦着汗,目光紧紧盯着爱莉撕开来的信封,只读了几句话,爱莉就禁不住跳起来,闭起眼睛说:“天哪,总算把你盼来了。”胖老婆拍拍手上的尘土一把从爱莉手里夺过通知书,心情激动地说:“也叫俺看看。”看着看着,她太激动了,一把把女儿搂在怀里,兴奋地抱起她打了个转转,说:“莉莉,抓紧干,今晚回家包饺子!”

接到入学通知书对于牛爱莉一家来说,充满了无尽的欢乐。按照通知距离要求入学的日子,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晚上回到家的牛书贵第一眼就看见了放置在桌子上的入学通知书,他停下摩托车就迫不及待的拿起来仔细地看了好几遍,冲着在厨房正忙活着切菜包饺子的娘俩喊道:“通知啥时候送来的?”厨房里剁白菜的胖老婆垂着媚眼低声和爱莉说:“你看把你爸爸乐的,哼,今晚上小酒又找上他了。”

爱英也回家来了,听妈说收到了姐姐的通知书,连忙跑到外屋,见爸爸正拿着看,就踮起脚尖看,牛书贵触摸了一下爱英的红脸蛋,说:“英子,看你姐姐,人家考上大学了,下一步就看你的了,你要也能考上大学,爸爸给你重大奖励。”爱英调皮地说:“我才不信呢,你说奖励我啥,奖励的东西只要我喜欢,我一定能考上大学。爸,你先说奖励我啥?”

“奖,一定奖励,不过,奖励哪有提前发的。可是,你要考不上大学,我也奖励你。”

“奖啥?”

“奖啥?你说呢,你爸除了奖你一巴掌还有啥?”胖老婆接过话茬,逗得全家都欢笑起来。

饺子冒着热气刚端上桌来,牛书贵守着一盘花生米已经喝下了半杯白酒。还没走进屋就听到院子里牛群家的扯着嗓门说:“做的啥好吃的,上你家赶饭来啦。”进了屋,爱英跑上前拿过两个凳子让他们坐下,说:“叔婶,正好饺子刚出锅,在这吃饺子吧。”牛群凑上前,用手拿了一个放进嘴里咀嚼着说:“哈,香!”牛书贵从抽屉里找出一个酒杯倒上推到牛群身边说:“尝尝我在县城买的这老烧酒,就是劲儿大,过瘾!”“听说莉莉的通知下来了?”牛群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问道。“下来啦,还有一个月就入学了。”牛书贵满脸笑意地回到。

“听说了吗?牛兰喜大学上不了了,这回可不是因为他娘拖累的,听说学校来人去公社调查,他家政审不合格,富农都玄乎别说他爷爷是大地主。够分数线都白搭,学校就是不发录取通知书。唉!这孩子这么刻苦,没黑没白的学习,到头来却不能如愿。可惜呀!”

正说着,牛长江也进了屋。刚说起的话题一下子戛然而止,谁都不想多说。今天,牛群家从婆娘们嘴里听到风言风语,说牛兰喜取消入学资格这事,一定和牛长江有关。因为那些年牛长江和牛兰喜的爷爷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一个代表的是贫农阶级,一个代表的是剥削阶级,两家的斗争不仅仅是当年两个阶级的斗争,而且已经波及到他们的后代之间的关系,对于剥削分子后代的评价和他们参与社会活动的态度。这是只能意会而不能胡说的话题,所以牛群见牛长江进了屋,坐在炕沿上,他正捉摸着转移话题。

“牛书贵的老烧酒劲头真大,敢喝吗,来一口尝尝?”牛群让酒的话,让牛长江摇着头,说:“真想喝,可病不让喝啊。”

胖老婆饺子没吃上几口,院子里又有人来,那是婆娘们的声音,她和爱莉忙迎出院子,婆娘们寒暄着说笑着拍拍打打进了屋,自然都是来向大学生牛爱莉来道贺的。(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2)

牛书贵对牛兰喜被大学校门拒之门外的事耿耿于怀。(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按理说,自己的女儿已经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举家欢腾,人来人往道喜祝贺,就够他忙活的了,可他一想到牛兰喜的事心里就疙疙瘩瘩。至于村里婆娘们有关牛长江阻挠牛兰喜上大学的传言,牛书贵半信半疑。不过,每当他想起上些年和牛长江因为超生闹的那一场场闹剧,所有的不愉快,心里就开始相信婆娘们的话,相信无风不起浪的说法。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牛长江做得未免太过分。牛家庄谁不知道,牛兰喜是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啊,他为了实现大学的梦想,既要完成学业,还要回家照顾半傻不精的老娘,既要下地劳动,还要挑灯夜战备考。和牛长江在一起时,牛书贵几次都话到嘴边,却又欲言又止。这个多年来牛家庄的领袖人物,在村人们心里都或多或少的埋藏着一些抱怨和不满,但没有一个人和他扯破脸皮大吵大闹。作为村干部,大概有一半以上的拥护者,就算是在村里站得住脚的干部。牛长江就属于这一类。但村人们欣赏他的不贪不沾。这一点,牛书贵从不表态。

牛爱莉入学的头一天晚上,是牛家庄最沸腾的夜晚。电影队早早的就在村东大礼堂前拉起了银幕,孩子们小鱼一样欢呼跳跃着,在忙碌的大人身边钻来钻去。牛书贵的院里院外,灯火通明,收拾得干干净净,摆满了酒席桌椅,只留出一个狭窄的过道。(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掌勺的是村里红白理事会的大厨牛阳,这个从小就结缘于红案的小伙子近几年跑到大城市在大酒店当上了厨师长,听说初中时的同学牛爱莉考上了大学,就专程赶回家,在一堆杯盘蒸碗中忙得大汗淋漓。

赵四穿一件白衬衫右臂夹一皮包走进大门的时候,牛书贵正在搀扶着八爷在一个圆桌的上座上落了座。八爷看上去衰老了许多,他的右手里常常抓着一块白色的手帕,随时擦着鼻涕口水。但精神依然矍铄,他落座时没有忘记向周围跟他打招呼的村人们摆手致意。赵四被牛书贵引到屋里坐下,但他又好像心事重重的四处张望,牛书贵递给他的一根烟没抽上几口,就示意让牛书贵借一步说话,他们一前一后走到大门外的一棵泡桐树下,不知说了些什么,从衣袋里便掏出一张人民币往牛书贵衣袋里塞,他们推让了一阵儿,牛书贵把钱收好,执意要拽着赵四回家,赵四终于妥协了,跟着牛书贵又坐在了席间。

赵四这个名字,在牛家庄也是极为熟悉的。村里新建的民房没有一家不是他盖的。最近几年赵四买卖的发展壮大,身体渐渐富态的赵四形象上大有改观。几年前那个土头土脑的年轻黑小伙,现在吃的又白又胖。他的到场给牛书贵的庆贺宴席增添了无尽地光彩和档次。牛家庄唯一被赵四欣赏的只有牛书贵,因为他们的雇佣关系赵四在牛家庄承包了许多民房工程。按现在赵四的规模尽管已经看不上一两栋民房的小活,可作为刚刚填饱肚子的农民来说,能盖起房修起屋的户属于村里经济上等的富裕户,盖屋依然是农民多年来汗水劳动积攒之后倾囊而出,最宏大的工程。女儿自然好说,有嫁妆有陪送脸上自然就有笑容。而儿子就另当别论,从相亲到成为准儿媳娶进门,整个过程都需要用一根线穿起来的,而这根线都是一吊一吊的真金白银。这还排除攀比的因素,所以,老百姓靠面朝黄土背朝天积攒下几个钱都是穿在肋骨上,像吃糖葫芦一样,一个一个揪着花的。眼下,万元户成为每家每户为之而奋斗的目标。

婆娘们前来道贺的都被胖老婆让进里屋炕头上的方桌上,上面的盘子里摆了瓜子糖块。牛群家刚坐下,牛六家也随后来了,胖老婆喊爱莉倒水,连喊了几声也听不到回声。刚才还在跟前,一会儿却见不着她的影子。酒菜陆续端上桌来,凡来的婆娘们没有一个人坐下来,都跟着张罗着端菜,胖老婆张望着,还是不见爱莉回来,她心急如焚自语道:“这孩子,都上菜了,也不过来陪婶子们说说话,又跑哪里去了。”婆娘们笑着搭讪道:“跑吧,赶紧跑,再不看看牛家庄这土坷垃块,苞米苗,这破屋破院的,等以后进了城,成了城里人,就忘了咱这土里土气的庄户人家喽。”

“谁忘本,咱莉莉也不是会忘本,咱牛家庄就出了这么一个女秀才,是全村人的宝贝啊,全靠她为咱村带来福气呢。”

正说笑着,牛爱莉搀着一个老太太走上门台,她低着头耐心的看着老太太慢慢地抬起三寸金莲,再慢慢的落在门里的地面上。然后抬起头,冲大家笑笑。原来爱莉去请村里的独身老婆婆去了,好说歹说才把她叫了来。从婆娘们的目光中爱莉似乎看到了异样的眼神,她们对这个过去政治风云中风雨飘摇的地主婆从来没向牛爱莉这么待见过她,平日里胡同里走个碰面能打声招呼也算是给足她面子了,因为在她们的心里依然抹不去历史的阴影,认为这个老婆婆的男人是罪大恶极,她也就罪不可恕,同等条件下决不能可怜施舍的那种。牛爱莉不管那些,她对于这个老婆婆特殊的情感不仅仅是因为跟她学了剪窗花,她从她的人生道路上体会到了一种艰辛,一种人本身具有的那种坎坷经历下的顽强。就像自己从未谋过面至今还下落不明的姑奶奶,要抱怨的话,就抱怨那个年代造就了她们,她们在那个年代中才有了太多的变数和人生。安顿下老婆婆坐下的牛爱莉给她倒了一杯茶,示意她慢慢吃着。忙得马不停蹄的胖老婆好不容易盼着牛爱莉回家来了,她有许多话要给她交代,一会儿酒席期间还要让她爸爸领着她到各个酒桌上让酒等等,今晚她可是这庆贺宴席上的女主角啊,胖老婆用目光搜寻着,怎么刚一转身却又不见了她的踪影。唉!这孩子又去了哪里呀?(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3 )

开席一晃过去半个小时了,牛书贵桌上的八爷也破例喝了几杯,他捋着胡须说:“今晚上这酒得喝,咱牛家庄的娃,给书贵争气,给咱牛家庄长了脸。(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牛长江应和道:“那是,那是,莉莉考上大学,也是咱牛家庄的福气啊。”赵四铁塔一样坐着,别人端起酒杯他就跟着一饮而尽,没话。又喝了几杯之后,说有事和牛书贵说了些什么中途退场了。牛长江说:“这老板,屁股没坐热就满脑子事。”

“这就是大老板和咱老百姓的区别。”牛群说。牛书贵转身问胖老婆莉莉哪去了,胖老婆说:“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那不着调的闺女,一会儿咚咚咚这里,一会又咚咚咚那里,不知道一天到晚瞎忙活些啥。”牛书贵给八爷杯子斟满酒,央求的口气说:“八爷,今天这场和,您该给大伙说几句。”牛长江和牛群一致赞同,并高举起巴掌鼓起掌来。八爷咳了一声,说道:“好,我说,就我说。”全场立刻平静下来,静的出奇,目光都聚集在八爷身上。“咱牛家庄从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小庄,发展到今天,闹土匪,打鬼子,解放战争,闹土改,地震,发大水,四人帮,所有特殊时期都经历了,我都亲眼见过,可这些年咱村就没眼见出一个秀才举人,在哪里做官!嗨!今天就出啦,还是个女状元。这是天意啊乡亲们,这说明啥,说明枯心柳下出才女,说明牛书贵教女有方,说明咱莉莉有出息将来能干大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以后的社会,像我这样大字不识的老家伙就是个睁眼瞎啦,干不成大事也成不了大器。所以今天莉莉给咱牛家庄的小青年们带了个好头,以后你们不管谁家的娃考上了大学,我八爷只要有一口气还活着,我都得去喝庆功酒,你们说好不好?”全场顿时一片掌声,有人高呼:“好!八爷说得好。”八爷的几句话把全场的情绪一下子调动起来了。牛书贵让牛长江说几句,牛长江笑着摆摆手说:“我想说的,八爷都替我说啦。”牛书贵转身把一瓶白酒递给胖老婆,说:“拿着,跟我走,到各桌上转一圈,让让酒。”

此刻的牛爱莉到底去了哪里了呢?在她即将离开牛家庄的时刻,她没有忘记每天以牛家庄大礼堂为家,以流浪者的身份到处为村民无偿劳动,不要报酬。爱吹笛子,傻傻的又心地善良让人怜悯的老臧。毕竟老臧在四年前救过她和牛兰旺的命,这样的恩情是一辈子都不能忘掉的。

电影《花好月圆》上的画面在银幕上晃动着,大礼堂前看电影的人们专注地盯着银幕。推开大礼堂的门时,老臧半躺在被褥上,那件有一块补丁的白衬衫不知是谁家送给他的。电影的声音似乎与他毫不相干。他两手架着笛子,嘴唇聚在一起,尽管吹了几次都找不到调门,但他依然吹的津津有味。

或许老臧低垂的视线看到了牛爱莉的双脚,他的笛声终于停下来,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面孔。

“给你,吃吧,这些我是送给你的。”牛爱莉把一大袋子饼干和鸡蛋糕放在他面前时,老臧眼角上流露出一丝笑意,很快他似乎意识到什么,一把抓起塑料袋,递向牛爱莉并支支吾吾地说:“你,你吃,啊,你吃。”牛爱莉接过来有随即蹲下身子放到地上,大声说:“这些,都是给你买的,我就要走了,要走很长很长时间,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说这话时牛爱莉的眼眶里显然被泪水充盈着,她无法想象这个生活狼藉的男人将如何面对以后的日子,如果,如果他有一个家,一个关心他的女人会多好,而这个心地善良的男人前半生却丧失了这个福分,不知道将来他能否如愿以偿。

牛爱莉实在不愿继续想下去,她转身离开时泪水已模糊了自己的视线。世界上有一种痛苦是无法诠释的,它与爱难解难分,与自己生命相连接,那部分忧伤,会像影子一样与你紧紧相随,它时常触碰你的感知,让你在纠结和痛苦中无法挣脱。

疾步赶回家的牛爱莉,一进门就吃上了娘的白眼珠子。她把吃饱喝足的老婆婆搀回家的路上,一再嘱咐要照顾好自己,我再次回家时,一定要来看你。老婆婆听到这话时两眼一眨一眨的,抬手用手帕擦着说:“好闺女,别挂着我这老妈妈子了,就是死了,知道还有这么好闺女惦着,我也知足啦。”

席尽人空了。牛书贵和几个帮手,收拾着酒瓶,胖老婆和牛爱莉收拾着碗筷,嘴里还不停的念叨:“越是等着你去让酒,你越是往外跑,害得我替你喝了好几杯白酒,嗓子里辣的直冒白烟。”牛爱莉笑着说:“正好给你个机会学会喝白酒,等爸爸喝酒时你也给他比划比划。”

“哼,你娘那两下子,有一个项目我可能赢不了她。”牛书贵一旁说。

“啥项目?”牛爱莉好奇地问。

“举重呗!”牛书贵调侃道。

“去你的!净瞎掰,要说我摔跤,兴许还凑合。”胖老婆自夸道。牛爱莉一旁乐翻了,说:“爸,你可要小心啊。”

“这里是牛书贵家吗?”两个身穿公安制服的人,一前一后走进院子。

牛书贵迎上前,说:“我就是,你是?”

“好,谢谢,我们是县局的。”说着他出示了工作证。“啊,牛书贵,情况是这样的,我们是到你家来找赵四的。听他老婆说,赵四今晚来你这里了,我们得到这个消息就抓紧赶过来了。”

“赵四今晚是来过我家,不过,他前前后后在我家呆了也就有半个多小时吧。他一来就坐不住的样子,我拉着他叫他喝完酒再走,可是他还是中途退席了,他说公司有要紧事,急着赶回公司去了。怎么了,同志,到底出啥事了,这么要紧找他?”(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4)

“对不起,我们现在是在办案,案情不方便透露。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公安说完,和一起来的同事递了个眼色,告辞说:“好,谢谢你的配合,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赵四的消息或着他给你打来电话,请立马通知我们,感谢你的合作,谢谢!”送公安的同志走出大门,牛书贵联想起赵四今天在酒场上的表情,怪不得看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看来赵四来的时候就已经有所预感,或听到了有关他的消息。“我早就说,这个赵四不是好折腾,折腾来折腾去非把自己折腾进去不可,这不,说着说着就真的来了。”胖老婆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自言自语。“别瞎说,没影的事,你别和村里婆娘们一起,嘁嘁喳嘁嘁喳说些不找边际的话。”牛书贵把话垫上,先给胖老婆打了一支预防针。

“看你,把我想成啥人了?你见我哪一回胡乱发言,胡说八道的了?”胖老婆觉得牛书贵话里有话,就反驳道。“行啦,电影都散场了,收拾收拾赶紧睡觉,明天莉莉就走了,今晚不扯别的。”牛书贵说。

牛爱莉的枕头边摆满了娘给她筹备的被褥用品打成了一个大大的背包,还有一个小背包存放录取通知书,钢笔和零用钱。女儿要出门娘却处处挂心,比自己出门都想的细致周到。牛爱英看电影回来,兴奋地给爸爸和娘介绍里边的人物和情节,但看着娘心不在焉的样子,就洗了脚上了炕,在她姐姐的身后拽着她姐姐的衣服闹玩,胖老婆说:“别给你姐姐闹了,她明天就上大学了,叫她赶紧睡觉。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牛爱英小泥鳅一样连头缩进了被窝,在被子里和牛爱莉都手动脚。胖老婆坐在炕沿上挖苦心思的想。“到了学校,想娘了就来封信,想吃啥了也别舍不得,没钱花了就来信说。”“知道啦,娘,快睡吧。”牛爱莉露出头来说。

牛书贵在外屋的八仙桌旁喝着浓茶,这是他喝酒后的老习惯。他的理论一向是浓茶解酒。可今天的浓茶解得不是酒,是赵四这个人。

赵四的建筑队挂牌改宏达建筑公司,算起来还不足两年的时间。这两年间他的确在各方面关系下,成为本县建筑行业的龙头企业。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步展开,建筑业正在从低谷和徘徊阶段向繁荣和兴盛阶段迈进。赵四不能不承认他协调和社交方面的才华。他爽快和粗放的个性是他给相处过的人递交的第一张名片。他和其他行业的领袖人物一样,很快的就渗透到这个行业里边去了。踩踏百家门子的人,要比单纯的庄户人家早十年认知这个世界。通俗点的说法,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他都占了。这样的人不在少数,而这样的人就适应了那个年代,抓住了时代带给他的机遇,仅仅几年的时间事业蒸蒸而上。赵四的胆量也是非常人能比的。就拿公司挂牌开业那天,他请来了上上下下的领导三十多位,公司都给他们每位精心准备了红包,并且根据官职大小划分了好几个档次。

这次,他或许在女人身上跌了脚,栽倒在女人手里?不见得是这样吧。牛书贵最了解赵四的妻子了。那是个明知赵四在外红旗飘飘,只要保证家里红旗不倒就听之任之的一个女人。有一次,跟赵四干活的赵四娘家院中的一个哥哥,趁赵四不在家时,偷偷跑到赵四家,向自己近门的妹妹述说赵四在外边有多少个女人,怎么怎么和那些女人在一起等等,说着说着赵四的妻子不耐烦地说:“哥,你要没别的事,就别继续说下去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我总不能放着富裕的日子不过,和他离婚,然后把他所有的家产都让给那些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吧?”/如果不是女人的事,那么是行贿?如果在这方面赵四翻了船,他可真是走到穷途末路了。因为在近几年的所有大建筑项目,几乎没有一个不是靠关系和暗箱操作搞到手的,那些障人耳目的所谓招标竞标都是做给那些法律框架内苦苦挣扎的人们看的,起码赵四是这样认为,并按照自己独创的社会关系学或社会逻辑,一步步推进下去果然奏效,并达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投桃报李的事赵四会做的津津乐道,做的天衣无缝,怎么会跌跟头呢?不会的,还是静观其变吧,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牛书贵喝完最后一杯茶水的时候,茶水的颜色已经变得清淡了。

牛家庄的夜晚和城市的夜晚一样,天空中繁星点点,皓月当空。静谧的村庄夜晚偶尔会听到几声狗叫,但沉睡中的人们却在梦靥中耗尽天空中所有的星光。牛家庄去往省城直达的公交车还没有开通,需要在镇上坐公交车然后转乘去往省城的公交。鸡叫头遍的时候,天已经放亮了。胖老婆起来,点燃灶柴咕哒咕哒拉着风箱给女儿做早饭。牛爱莉爱抚着妹妹前额上的几根头发,望着她熟睡的姿态,心理和妹妹说声再见。她穿着衣服看见娘拉着风箱,说:“别做饭了娘,早晨我不饿。”“出门饿着肚子,不吃饭哪行。”胖老婆忙活着把面条荷包蛋打在锅里。牛书贵把摩托车推出院子,这是他唯一一辆最先进的交通工具了。牛家庄骑上摩托的除了牛书贵,牛六还没有第三个人。牛爱莉草草的吃了一碗面,身上顿时感到暖暖的。胖老婆把几个刚煮熟的鸡蛋包在一块手帕里,塞进了女儿的背包。

“这几个留着路上吃。”她拽一下女儿的衣角说。走出大门,牛爱莉冲随后跨出大门的胖老婆摆摆手,可刚走出几步,又转回身子抬起衣袖替她娘抹了一把,说:“看你,像个小孩!笑笑,你不笑我不走。”

“你这个傻娘,除了哭,不知道怎么叫笑。”牛书贵的话就像催化剂,果然奏效,胖老婆一巴掌打在牛书贵肩上,终于扑哧笑出了声。

赶到镇上时,公交车就要开了,牛爱莉说:“ 爹,你回吧。”

车窗内摇摆着右手,望着爸爸摩托车马达声声远去的背影。客车缓缓启动了。

“ 牛爱莉,牛爱莉!”

她回转身,透过车尾玻璃窗看到了一个人,他拼命呼喊追着车跑了几步,失望的停在原地。(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5)

公交车在平坦的路面上飞奔,牛爱莉的心却像大海波涛一般翻滚着。[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她看到他时,公交车刚刚起步,其实她有足够的时间和可能让司机师傅停下来,和奔跑在车后的牛兰旺告别。但他没有。她看着他奔跑之后又站在那里停留的那一刻她心如刀绞。她从来没欺骗过自己的内心,这个人在她成长中就已经埋藏在她的骨子里了。对于他那种无法言说的感受她再也不敢用爱这个词来权衡了。那时候学校里的牛爱莉魔幻般的思念着牛兰旺,甚至她都萌生过和牛兰旺走一样的弃学的道路,和他厮守在一起。然而,一封一封的信寄出去,石沉大海。这个内心比石头都坚硬的混蛋却横下心来和她一刀两断。因为那时他心中有一个梦,一个依托他的舅舅很快就能奔向城市飞黄腾达的捷径。然而,这个梦没有能够继续多久,这个梦就像一个肥皂泡一样飘来荡去,现在却要破灭了。

如果让司机师傅停下车来,她听他说些什么呢?他们之间的话完全不是用几分钟甚至更长的时间画个句号的。因为他们一起长大,他们的童年是在懵懂的岁月一起慢慢的长大。

牛爱莉的眼睛微微闭合,汽车的颠簸就像摇篮一样,摇晃着她的思绪。靠右边的旅客在颠簸中进入了梦乡。他睡得那么香甜,或许没有和自己一样有太多的思念牵挂和乌七八糟的纠结。(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一个人从童年到成年的经历是一生中最天真烂漫的时光,再往前走就是成年人的路程了。现在,自己就要跨进大学的校门,在那里要接受新的课程,熟悉新的面孔,走进一个崭新的生活和学习环境。从初中起自己的文化课就已经有偏向文科的倾向,她厌烦的事就是当那些成堆的数学作业还没做完,甚至还没搞明白的时候,数学老师又拿着三角尺走上了讲台,紧接着是天书一样的往自己耳朵里灌输,简直要疯掉了。而语文课没有这样的感受。如果语文老师布置作业背诵课文,她会在最短的时间把要背的段落背得滚瓜乱熟,语文课老师抽查时,自己就把手举得高高的,生怕被别的同学的手臂挡住了老师提问题时的视线。对文科的这种偏爱或许是每个文科生共有的个性,一个人一生中从事某一件工作总要站队,牛爱莉毫无疑问的已经站在了文科的队伍当中。她心中期待的那个梦想,或许是一名媒体工作者,记者?编辑?抑或电视节目主持人?这些职业对于她来说都有很大的诱惑力,和超智慧的工作热情。呵呵,她越想觉得自己好笑,原来自己还是一个完美的理想主义者,所有的梦距离自己还很遥远,但似乎也看到了一线曙光。她骨子里一种顽强的品格,或许是继承了父亲的基因吧,世界上几乎没有无法克服的困难。她又想到了老婆婆,老婆婆身上就传递给自己一股无法量化的坚韧不拔,无论历史的刻刀在这个老女人身上怎么雕刻造型,她都在风雨飘摇中挺过来了。她又想到了八爷,他俨然牛家庄横卧在街头的石碑,身上写满了这块土地留下的沧桑岁月。她敬重这些人,其中还包括自己的救命恩人老臧。她觉得这些人足够让这个村庄变得厚重而光彩照人。一个漂泊流浪的中年男人,身无分文,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可是他却生活在快乐里,生活在别人的痛苦里,目光中看到的是让眼前的人活得开心。老臧没有存款,也就谈不上存折,一个一生中不知道积累财富的人,却为这个社会积累着财富,照亮了生活在他身边的人。心存这份感激吧,把它带到自己的梦里,带到未来的事业中去。再看一眼自己的故乡吧,几年后在这块热土上,谁知道要发生怎样的翻天覆地的变化。窗外的树影飞快的往后行进,不是深秋,树下的马路边看不到落叶,可这个秋天她收获了许多果实。她要把这些果实带到学堂,带到年轻人中间共同分享自己的快乐。轻微颠动的公交车就像儿时母亲的怀抱,在无忧无虑中走进了梦的王国。牛爱莉睡着了。宏达公司的门前堆满了人。正点上班的牛书贵他要去办公室,取一张楼房图纸,还要赶往工地,所以他脚步匆匆。他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不用多问。“

“牛队长,你这是要干嘛?”一个堵在办公室门口,像热锅上蚂蚁一样的供货老板问牛书贵。“去工地?哈哈哈,去吧,去看看吧,你看工地上还有几个人在干活,还有几个人给赵四这个王八蛋卖力。”说这话时,牛书贵看到了他鼻孔下抖动的八字须,感受到了他怨气十足。

“这么多人,这是怎么了?”牛书贵问他。

“我也是今早上才接到同行电话,说赵四被逮捕了。我一听急了,赵四的宏达公司还欠我十几万块钱的货款呢,这不,我风风火火赶来这里,一看,好家伙,你看这要帐的人都泛滥了,每个老板都抓着一把白条,财务上铁将军把门,连个人毛都看不见,听说公安局就连赵四的银行账户都给冻结了。唉!这下可完了,辛苦了大半年,一家人喝西北风吧啊,谁能想到,这大把的钱都喂了白眼狼。”八字胡滔滔地说着,被站在一边的一个朋友招手叫了去。

牛书贵凑过去站在一边,听几个老板正在研究紧急方案。其中一个鼻子肥硕的中年人后腰上斜插着砍刀,打着手势说:“我知道,赵四在兴华新区有楼房,那里还养着他的小老婆,他有一辆帕萨特也常停在那里。咱们一块去,端他的老窝。先把他的轿车搞到手,把他的小老婆轰出门,占领它的那栋住房和轿车再说,到那里看看有啥值钱的东西,统统洗光,一件别剩。哥几个说好了,所有东西搞到手之后,等变成钞票我们再分,千万别乱,谁也不能独占,谁想吃独食,别管我铁流的砍刀不长眼。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还等什么,谁搞到一点谁就少损失一点。谁管谁呀伙计们,该动手就动手呀,走!”

“走!”(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6)

牛书贵实在按耐不住。(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这帮债主此时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为了要债采取过激的行为,到头来只能毁了自己。至于那个八字胡说的赵四鲜为人知的住宅和小三,牛书贵的确没听说过,或许是真的,或许是空穴来风,但现在这个时候一切都是猜疑没有定论。

几个人兴致冲冲地刚要起步,牛书贵拦住八字胡,说:“慢着,伙计我觉得你这主意行不通。你想想,现在事还不知道怎样,你们就莽撞的做出些过头的事。赵四欠你们的钱,起码有字据在手,本来是他理亏的事,如果你们那样的话,不但要不来债,还触犯法律。”

“什么法律不法律的,到最后资不抵债,法律能管屁用!”八字胡坚持说。

“说实在的,我跟着赵四干了好几年,公司欠我一年多的工资呢,当然和你们相比,欠我的太少了,可我们都是公司的债主。你们要相信我,我就去找上面的领导,看赵四的债务问题怎么解决,我会把情况和你们说说,然后我们再想出对策,也不迟啊,你们说对吗?”牛书贵的话让八字胡的火气平息了不少。

“叫我说,这大哥说的在理,咱们先让大哥问问。”

“大哥,你代表宏达公司?”有债主开始凑上前来问道。

“不,我和大伙一样是他的债主。平日里我只是赵四的一个兵,和赵四处事多年。现在他什么情况还不明确。我想给大伙说的是,你们不要过于惊慌,更不要做出过激的行为。[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我和你们一样宏达也欠我一年多的工资,我只是说,我们要通过合法的渠道向公司讨要债物。”

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牛书贵松了一口气。本来这些人就是企业债权下的弱势群体,他不愿看到他们做出傻事,把事情搞得鸡飞蛋打。

下午,牛书贵接到镇上办公室来的电话,通知他去镇政府三楼会议室开会。他尽管有些意外,但非常时期,上级组织的安排他会尽全力配合。会议前,苏书记找牛书贵进行了简短的十几分钟的谈话。苏书记把一杯热茶递给牛书贵热情地示意他坐在沙发上。苏书记直接召见牛书贵还是第一次,一年前在牛长江失踪那阵子,他曾支持牛书贵担任村主任,但后来因为牛书贵主动退出,牛长江回来了又得到了继续连任的机会。这次赵四的案子案情复杂重大,牵涉上上下下多个层面,并且被公安部初步认定为政治阴谋下的故意杀人案,赵四毫无例外的被裹挟其中,并且充当了重要角色,具体的案情现在只能从报纸上得到皮毛,但苏书记向牛书贵透露的也只能这些。苏书记放下茶杯继续说:“不管怎么说,赵四的宏达公司是近几年我们乡镇企业竖起来的一面旗帜,是县里挂号的龙头企业标杆。几年来镇政府投入了大量的心血和财力扶持。倒下一个赵四,我们不能倒下一个企业。所以镇政府和党委经过研究决定让你来接替赵四的职位,把宏达搞下去,搞得更好。”“这?这太突然了苏书记。谢谢你对我牛书贵的信任,可我实在觉得今天的宏大公司这个乱摊子不好管,下属的几个建筑队一盘散沙。”苏书记打断牛书贵的话说:“呵呵,你能看到这一点,说明你牛书贵心里始终装着宏达公司,你是宏达公司的元老了,你是看着宏达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我听说你对宏达有深厚的感情,并且在一些赵四的行为做法上和赵四有过毫不留情的交锋,这一点我很欣赏。牛书贵,今天,你不要急着回答我,你回去要深入的思考宏大公司的未来,三天后你再带着你的想法和战略构想来我这里。”

牛书贵的摩托车从镇政府大门出来,奔跑在牛家庄的石渣路上。路两旁的白杨树高高耸立,三年就长得这么高大。他把速度放慢,和来来往往的老乡打着招呼。摩托着的消声器嘟嘟的冒着尾烟。苏书记的话语重心长,这个平日里很少接触的苏书记对自己却了如指掌,对赵四的宏达公司看的透彻而长远。自己辛辛苦苦这些年,起早贪黑研究预算,研究图纸,甚至为了一个工程废寝忘食,到头来为了什么呢?如果说,为了那一份少的可怜的工资,这没有人反对,可自己心里这些年不一直怀揣着一个更远大的梦想吗。在这之前,有多少个夜不能寐的深夜,他曾横下心来,离开赵四,自己拉队伍成立一个建筑公司,完全按照自己的设想和蓝图,操作发展一个公司,把它做大做强。正向苏书记所了解的,有很多观点和做法他安全不赞同赵四,他觉得赵四那些功利主义思想和关系哲学,暗箱操作理论不是一个企业健康发展的路子。可这种埋在心中的构想和逻辑,一次一次又被忙忙碌碌的工作淹没了。一个人顺从环境,要比改变环境容易一百倍。排解你心中的不满和牢骚,有多重表现形式,反映在牛书贵身上却是拼命地劳动,全身心的投入工作,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忘掉杂念,面对现实,少一分幻梦。眼下,这个机会海啸一般涌到自己面前,是随波逐流的逃之夭夭,还是迎头搏击,在浩瀚的大海上冲浪前行。这个选择就像一个游戏中的皮球一样,被苏书记一脚踢到了自己跟前,可以捡起来,也可以熟视无睹的走开。

就这么想着,摩托车已经停在自家院子里。牛书贵还没走进屋,胖老婆就举着两手面迎上来问道:“赵四到底出啥事了?”“听说是参与了一个命案,详细的我哪里知道,我也不是警察。”牛书贵点燃一支烟。

“那你们宏达公司咋办?那么多职工,还有正在干着的工程?”胖老婆追问道。“莉莉她娘,你累不累,操那么多心干啥。”牛书贵说。“干啥?你上班一年多了赵四一点工钱都没给,不能白白给他干吧?”胖老婆愤愤地自语道。

“天塌下来有众人顶着,你操的哪门子心啊。公司这么多职工都没给呢,要发了工资,我保证如数上交,行了吧?”牛书贵这话说到了胖老婆的心坎上。

“呵呵,做啥好吃多的!”牛书贵握住一盆韭菜馅中的筷子搅动着问。

“去,一边儿去,男人家少往厨房里跑。”(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7)

其实牛兰旺回家已经有好几天了,在这期间他完全有时间去找牛爱莉,但他没有。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牛爱莉实现了大学梦事实上来讲并没有给牛兰旺带来内心的喜悦感,而是相反。牛爱莉上大学头一天的庆贺宴会,牛群两口子看着回到家来的儿子,心里还十分高兴,认为儿子这次回来,是为送牛爱莉上大学专程赶回来的。可回到家已经两天的牛兰旺一个人憋在家里转来转去,并没有去牛书贵家找牛爱莉。牛群两口子心里十分着急。

“旺旺,明天莉莉就要走了,你不去找她?”牛兰旺四脚八叉的躺在炕上,两条腿低垂踢着。他娘坐在炕沿上说。

“人家莉莉这回可是响当当的大学生了,还是名牌。我早就说,这孩子错不了,今后一定能有出息,莉莉也那么愿意,可你个死牛筋就是不抓紧。这回倒好,人家一下子成了城里人了,你还有啥说的?赶紧去追她呀,再晚了,人家明天就去省城了,想见个面都难。”牛群家唠叨着,他这些话都像刀子一样扎进牛兰旺的心里。可谁知道自己的弟弟在菊成没给旺旺把户口办成呢。当初孩子如果真的离开学校后立马找一份正式工作,牛爱莉即便现在考上大学,我们旺旺和她也依然般配。可现在,莉莉不再是上高中时活泼可爱蹦蹦跳跳的莉莉了,对人生有了更高的追求和理想。从牛兰旺内心已经意识到这个差距,就像一堵墙突然横在他们之间,墙的那面是前程似锦充满光明的女大学生,墙的这一面是城市里苦苦挣扎而又不属于那个城市的边缘人。[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这种对比本身就是对牛兰旺自信的冲击,这个时刻的牛兰旺心中的自信和自尊是成反比的。你牛爱莉考上了大学,我承认你厉害,你走对了步子,你会成为万人敬仰羡慕的女强人。可我牛兰旺就是不买你的帐,你牛爱莉如果看得起我牛兰旺,如果像以前的日子一样心中还有我,就来我这里找我,哪怕给我一句鼓励和安慰。

“莉莉人家忙得团团转,叫人家莉莉来找你?看美得你!听你娘的话,赶紧去找莉莉。”牛群也凑上前来,说服儿子。多么好的一个姻缘啊,这是牛群梦里都盼着早一天定下的事。可都怪自己的婆娘非出啥馊主意,让她在菊成的弟弟给旺旺安排工作,安排来安排去搞得鸡飞蛋打,现在弄得孩子就连去找莉莉的勇气都没有啦。可这种怨恨他埋在心里,从来不敢说出口,他知道说出来,这种女人会像机关炮一样对自己毫不留情。

牛群两口子对儿子说了一火车的话,摆了满屋子的大道理,牛兰旺一言不发。牛群说:“旺旺,要不,我去告诉莉莉,就说你回来了,看她来找你吧行吗?”

没想到牛群这句话一出,牛兰旺忽地从炕上坐起来,说:“爹,你可别。有那个缘分不说也能走到一起,没那缘分说什么都不管用。你们该干嘛干嘛吧。我自己呆在家好好想想,你们千万别说我回来了,求求你们啦。”

“唉,这孩子。”牛群家离开家去牛书贵家时回头又瞅一眼旺旺说。

牛兰旺看着爹和娘都走出院子,他们去牛书贵家坐席去了。牛爱莉的大学送行宴刺激着全村人的神经,牛兰旺心里七上八下。一晃快两年了,自己在菊成的生活就像一只孤独的家雀为了觅食在城市的树冠上跳跃。尽管是奔着舅舅去的,可舅舅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他并不能像娘说的那样,在这个城市里呼风唤雨,两年来在自己身上并没有得到舅舅什么,更没有因舅舅的缘故自己有太多的改变。他供职的那家招待处,只剩下他自己是个男性了,那个单身的酒糟鼻子还是每天吆五喝六的训斥他掌管的几个人。期间走了两个中年妇女,又先后来了两个,但都是中年女人,有家有室的家庭主妇。毕竟是临时工,来去总比正式工自由得多。而尽管是临时工的牛兰旺却一直坚持着这份工作。挣钱虽然少,但他可以下了班去夜市上练书摊。他的书籍大部分都是从书店里批发来的,赶上书店清理库存,把一些矛盾郭沫若和鲁迅的文集都统统一角钱一本几乎当废品卖给了他,他高兴的好几天兴奋不已。这些被他看中的书籍摆在书摊上,他可以低于定价出售,即使再便宜一点也还是挣钱的。所以牛兰旺的业余练摊生活也充满着乐趣。有时他一个月算下来,比在酒糟鼻子那里上班挣得多得多。有一天中午,在食堂打饭回来的路上他端着饭碗一前一后进了酒糟鼻子的房间。这个看上去咋咋呼呼的老光棍斜眼看着牛兰旺,牛兰旺从怀里拽出一瓶大曲酒,刷了一个茶杯,给酒糟鼻子满上。他先是拉着脸一言不发,见牛兰旺俨然一堆炭火一样不停地在他冰块面前燃烧,脸上就露出一丝笑意说:“中午喝酒,老总知道了尅你。”

“喝点吧哥,就咱俩是单身,单身咱怕啥。”牛兰旺调侃的话,让酒糟鼻子眼前一亮,没想到这个毛蛋孩子还挺有意思。于是端起酒杯深深吸了一口,张大嘴哈一下再夹一口菜咀嚼着说:“你属于青年,不叫单身,我都四十挂零了。”

“哎,哥,我看刚来的那个单身寡妇挺适合你,我替你啦啦?”牛兰旺看着他的脸。

“别瞎说,她有丈夫,就是在里面出不来。”

“那个死刑犯是出不来的。再说,他们不是办离婚手续了吗?我看她对你还真有点意思。”牛兰旺的话好像触动了酒糟鼻子的内心,他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说:“不行,不行那是个杀人犯,杀人犯的婆娘娶了多不踏实。”

牛兰旺大笑了起来,拍着酒糟鼻子的肩头说:“你啊,哥,机会难得,可是失不再来啊,这么好的机会你错过了,要是被别的男人抢了去,你可别后悔!”

牛兰旺一个人在家就这么想着,自己劝酒糟鼻子的话在耳边萦绕。牛爱莉就要飞了,这个从土窝窝里飞出去的金凤凰将振翅高飞。接下来将是天各一方,距离是冲淡情感最灵验的处方。照着这个思路继续下去,牛兰旺又纠结了一个整整一个夜晚。第二天,他起了一个大早,在镇上的公交车站牌等了好久,见牛爱莉被牛书贵的摩托车送来了。他却退缩了,闪在了一棵老槐树后面,眼见着牛爱莉登上公交车。他鼓起勇气,终于又从树后面冲了出来,在已经开启的公交车尾部高喊着牛爱莉的名字。(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8)

地里的苞米开始蹿红缨了,此时庄户人家没有多少农活可干。(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农历七月十五见新花,种棉花的人家摘拾棉花的季节也很快到了。空心柳树下的几个年轻的抱孩子的婆娘却显得格外清闲。过去老一帮爱在树下扯东道西发布新闻趣事的婆娘们眼下都忙得脚不沾地。比如牛群家,牛书贵家和牛六家。牛群两口子的生意越做越上瘾,除了每个月赶附近镇上的四九大集之外,有时他们还开三轮车到遥远的集市赶三八,或者二七。做买卖就是学到老做到老,舍得吃苦跑腿,既然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也尝到了甜头,那就勇往直前走下去。时间能创造财富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深有体会。也就没空在空心柳树下闲玩了。胖老婆就更甭提啦。自从莉莉上了大学,牛书贵天天长在公司,甚至十天半月都不回家一趟。牛书贵公司的情况她不再多问,即使牛书贵已经当上了宏达公司经理她还浑然不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这样倒好,她全身心投入种田管家管孩子,敲锣卖糖各管一行。家里承包牛长江的那十三亩地也靠她一个人种。再加上喂猪垫圈,伺候二妮儿爱英上学,她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就连放屁的空都没有也没有。牛六从南方回来后,几次心里鼓动着要承包村里的大礼堂。想用那块地,借助南方那个老板的力量,搞个手工加工业。但这个项目需要先期投资进料。思考再三的牛六怎么也舍不得从腰包往外掏钱,还是搁置下了。但他并没闲着,牛六拉着老婆去了县城,租了一家门脸,干起了当下最时髦的歌厅生意。这买卖稀奇,尤其是牛家庄的人在三百六十行中还没听说过。那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城里人,才去这种地方。干这一行,在牛家庄婆娘们看来,和牛六责任田经常打不出种子一样,称不上买卖。人们不仅咂舌:“唉,牛六就是牛六,专捡蹊跷营生做,作呗!”婆娘们说完这话,再各自仰着脸哈哈大笑,笑声在空心柳上空飘荡,久久难以平息。

当话题扯到牛长江时,婆娘们一下子来了精气神。牛二愣子老婆一扭身把颤动的**从孩子嘴里拽出来说:“唉,我给你们说,这几天牛长江叔家可是金屋藏娇,我看着一个女人走进他家,就再也没看见那女人出过家门。”

“一个单身老爷们出来进去一个人,日子久了,不想女人才怪。八成牛长江领了相好的来了?走,咱一块去瞧瞧,要真是的话,咱还得吃他家喜糖呢。”牛奇老婆是个风风火火的少妇,孩子在怀里睡得香甜,她站起身,一副说走就走的架势。

“出就去,要看见啥事可不能怨我啊。”牛二愣子老婆一句玩笑话更鼓舞了所有婆娘们一定要到牛长江家,看看那个神秘的女人还在不在,她到底是牛长江的什么女人。

婆娘们都是晚辈,除了一个叫牛长江爷爷外,其余婆娘都叫牛长江叔。牛长江家建议的栅栏门推开了都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初秋的窗户敞开着,午饭后的阳光暖暖的照在土炕上。几个婆娘猫着腰摸到窗台下,屋子里听不见一点动静。蚊帐在风扇下飘动着,牛二愣子老婆在窗户的一角往屋内的蚊帐内斜视,果然看到有一个女人身穿单薄的背心裸露着双肩,在凉席上悍然熟睡。牛长江就躺在女人的身边,也酣然入睡。牛二愣子老婆冲几个婆娘摆摆手,表示赶紧撤离。可这时不知谁家孩子的啼哭声把牛长江从梦中惊醒,几个人拖拖拉拉的脚步声刚离开窗台,牛长江就豁然站在门口了,婆娘们各自尴尬的表情,他们苦笑着闭住眼睛等待牛长江严厉的呵斥。

“侄媳妇,都屋里来坐吧。”牛长江惺忪着双眼不但没发火,反而让她们屋里请。牛二愣子老婆首先止住脚步,笑着回转身吞吞吐吐地说:“叔,我们是,是想看看---”

“呵呵,屋里坐吧,知道你们想看啥,可在院子里咋看呀。”牛长江说。

几个婆娘终于放松心情一窝蜂进了屋。她们在院子里说话间,屋里的女人早已经穿好衣服,给进到屋里来的婆娘们让座倒茶好一阵忙活。“叔,还不给俺介绍介绍。”牛二愣子老婆看着牛长江说。牛长江看着这个女人,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笑着说:“这是你婶子,没过门对的婶子。”这句话让那女人会心的笑着,心里美滋滋的。牛二愣子老婆说:“还没过门的婶子,没过门也没在屋外头呀?”这话惹得婆娘们哈哈哈笑了一阵。窗户里可以看到看热闹来的孩子,他们很快就被牛长江屋里的女人叫到屋里,每人领到一大把糖块,出门时兴奋地一边往口袋里塞着,嘴里还不停地咀嚼着。

牛长江在外有女人的传言,在牛家庄暗流涌动了一年多。但谁都不好意思当面问牛长江。这次牛长江在牛家庄算是公开了这个秘密。缘分这东西是人一生中最难以把握,也最变幻莫测的夜空中的流星。一旦被有心人抓牢了,它就会停留在那个时刻发光发热,成为你心里永恒的太阳。那年,牛长江坚持用户包产到户,去菊成和向书记会面时,曾遇见一位三轮出租车,这个开三轮车的女士就是人生中的有心人,自从那次两个人一番简单的交流之后,这个叫葛凌的死了丈夫的女人就看上了牛长江。

后来的日子,身在菊城的葛凌只身来过牛家庄。那次来的时候恰恰是牛长江在向书记和苏书记主持全村大会时,他突发心脏病晕倒在现场的第二天,医院里看望牛长江的人流络绎不绝,曾有一个神秘的送花人,在牛长江心里游荡了好长时间,一直蒙在鼓里,就是猜不到是谁给他送进病房那么名贵的一盆鲜花。当所有的神秘都被眼前这个女人揭开时,牛长江一把把她抱在怀里。烈火干柴下的中年男女内心充满了对生活的渴望,他们苦苦追寻着,但世界总会阴差阳错,让一些心中充满爱的女人找不到心中的归宿,她们幽灵般满世界游荡,就像孤独的男人一样,没有女人的世界就像没有海岸碧波荡漾的茫茫大海,他一个人尝尽了孤单和泪水,和海鸥说话,和海浪说话,一旦发现了一只属于自己的小船,一叶载满女人歌声的小舟,海再阔,浪再高,也挫败不了两个人心心相握的斗志。(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9)

牛长江欣慰自己遇到了这样一个好女人葛玲凌。[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可自从儿子牛兰奎外出打工后,尽管和葛凌来往频繁,他也不愿大张旗鼓的让全村人都知道。可毕竟纸里包不住火,看来等着儿子完婚后再向牛家庄公开这个女人已经不现实了。当心里有这样一个纠结说给葛凌时,她看着牛书贵只是满脸的笑容并不表态。是啊,人家葛凌嫁给牛长江,面对的事情更多,不但要放弃出租行当,要离开上班的女儿,还要离开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菊城郊区。这种舍弃如果没有一份强大的温暖支撑起来,是很难做出抉择的。但她毫不含糊,既然确定成为一家人就要抱着舍得的心态走到一起,就任凭牛长江安排今后的生活。葛凌有一个大学医学院校刚毕业的女儿,正在菊成的人民医院实习。女儿很早就支持妈妈的选择,并且也在努力为妈妈物色妈妈心中的依靠,最近听说妈妈有了意中人,她高兴地抱着妈妈为妈妈幸福的后半生倍感欣慰。她说有机会一定要拜见这位未来的父亲。

好久没有牛兰奎的消息了,自从儿子走后,就收到过他的一封信,信上歪歪斜斜的写了不足一百个字。信纸还是用烟盒展开来写的。大意是:我在城里找到工作了,就是挣钱少,不过可以学到手艺,等我学好了手艺就回家,你自己要好好保重身体,农活干不过来就别干,实在不行就把地包给别人。[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儿子简短的信牛长江看了好几遍,即使错别字他都倍感亲切。挣钱多少咱不在乎,儿子说学手艺,可信上也没说学啥手艺啊。只要人好好的,自己在外闯荡吧,爱学啥学啥,饿不着肚子就叫大人放心。

从上几年牛兰奎竞标买瘸驴,到被骗子骗驴,再到牛兰奎离开牛家庄在城里找了个杀驴卖肉的专卖店学徒。他冥思苦想自己的生肖也不是属驴呀,而几年来牛兰奎的确和驴有缘,这就像他的影子一样紧随着他。从牛家庄走出去的庄稼汉不怕吃苦受累,既诚实守信又老实憨厚。牛兰奎经过两个月的考验期,终于被驴肉公司的司总破格选拔到公司的经营门店做管理工作。人一生中会有许多巧合机遇,它影响着和左右着你的一生,当你站在人生十字路口徘徊时,你会很自然地想到你最初的梦想,或者想到和你曾擦肩而过的几件事,其实这几件事已经渗透进你的生活了,你对它们早已经付出了深深的爱恋和情愫。这或许是牛兰奎人生中迈出的第一步,就在不知不觉中他喜欢上了这份工作,也喜欢上了这个公司,甚至喜欢上了那个杀驴屠户老邱。他们的出身都是农民,父辈只有靠种地为生,不懂得投机钻营勾心斗角。平心而论他骨子里没有私心和杂念。然而,对于刚上班就发生送货员和他试图私下交易的事,让牛兰奎陷入了沉重地思考。他一个人倒在办公室的床铺上,面朝着天花板想着这家驴肉公司,想着老邱说过的话。杀驴屠户老邱,说司总的男人是个没有责任感的色狼,又出了命案进了大牢,司总彻底死了心。他们没有孩子吗?牛兰奎问这话时老邱转回身来看了看牛兰奎的脸色,看他依然那么平静,于是老邱说:“你小子,你小子不是要打司总的注意吧,还是看上司总啦?”

“别胡扯,老邱,他们到底有没有孩子?”牛兰奎追问道。

老邱摇摇头,说:“结婚不到一年,她男人就杀了他小三的男朋友。”

牛兰奎不再问下去,也不再说什么了。

他觉得司总是一个生活中不幸的女人,她有着那么漂亮那么有气质的外表,经营着红红火火的公司,她完全有条件找一个身份地位和她相当的男朋友,来共同打点和维护自己的公司。现在,他刚走上门店的岗位,就发现了新问题,就连送货员小胡这样的普通职工都想在公司财产上作弊,挖公司的墙角。把从车间搞出来的驴肉送到门店,和店长私分一部分,这是纯粹的吃私贪污瓜分公司行为。牛兰奎越想越觉得觉得心惊胆寒,越加为这个单身女人的公司前景和管理担忧。他不知道像小胡这样的行为是个案,还只是冰山一角。这么大公司的运转如果财务和销售管理一盘散沙的话,这个公司对于老总来说,是负有管理责任的,也是没有发展前景,可怕的。

想到这里,牛兰奎抓起办公室电话,就想给司总打电话汇报这件事。可电话打了一半他又停住了,他耳边仿佛又听到了小胡那低声私语:“谁出来打工不是为了挣钱呢?你说是吧奎哥?”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精灵古怪的小东西,却有着那么丰富的社会知识和歪门邪道理论。他想:如果这个时候,就告诉司总,是不是有些早了,等事情发展下去形成事实,再把小胡的事说出来,不更有说服力吗?到那时,开除和受处分的不光是小胡一个人,甚至涉及到车间统计,保管甚至会计等等一系列这个利益链上的所有始作俑着,统统铲除。那样的话更理智有智慧得多。如果这件事捅出去了,如果因掌握事实证据不足,会不会造成公司混乱,造成职工间相互扯皮攻击谩骂甚至造成停工,罢工甚至造成肢体上的冲突而影响公司正常运转,适得其反呢?可问题是,如果在刚刚被自己发现的萌芽状态就采取措施,会不会让一些更大的老鼠得不到惩治,而只是杀一儆百不能彻底根治呢?到时候会不会自己也被卷进这件事洗不出身子,到头来分不清哪是真正的李逵和李鬼。牛兰奎反复的权衡着,他不知道自己一个小小的店长举报这样的事,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但事情就像潮水一样已经涌到自己的脚面了,实在不能无动于衷。与其让许多话憋在心里,倒不如把自己的真实观点和想法一股脑说给司总,只要对公司有利,对这个看上去觉得有几分可怜的女人有利。牛兰奎想到这里,毫不犹豫地拿起话筒拨通了司总的电话。(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10)

上级派来的审计核查小组进驻宏达建筑公司已经是第三天了,公司所有的资产和银行账户以及应付款项要进行彻底的摸底排查。(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这期间,那些向宏达讨债的客户摩拳擦掌都躲在一边静观其变。牛书贵被任命宏达公司老总的消息已经公布于众,至于今后公司发展以及如何开展业务和应对债主,等等一系列的问题,就像一块沉重的巨石,一下子压到了牛书贵肩上。决不能辜负镇政府苏书记的信任,即使困难压力再大也要迎难而上,决不能退缩。牛书贵主持召开的宏大公司第一个中层会议在大会议室即将召开。尽管与会者都是些熟面孔,可他以现在的角度和目光审视这些人,与原来仅有的同事关系有着天壤之别。为了召开这个会议,昨晚他一夜都没睡好,他把宏达这些管理层所有成员每个人的素质能量和表现,过电影一样走了一遍。对比和权衡中牛书贵已经心中有数了,但他知道这第一步棋该怎么走才不至于使宏达这条船顺利航行。首先他对原班人马基本保持不变,只计划对个别人有简单的调整。上任之后立马把人员大换血一样洗刷一遍,只会给公司造成混乱局面,甚至影响到正常有序的工作。位于二楼的会议室,可一次容纳三十多人,各单位的中层,以及格各工程队负责人早已经到位。牛书贵踏进会议室那一刻,整个会议室顿时惊爆起热烈的掌声,那个和他平日里打交道最多的工程二队负责人刘健站起来,铆着劲的鼓掌,因为把牛书贵推到这个位置,凭着牛书贵多年来对建筑行业专业能力,刘健发自内心的支持,欢迎他。(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甚至他看到了宏达的希望和未来。可坐在刘健对面的财务总监赵可来却对牛书贵的上任嗤之以鼻。

赵可来是赵四的表哥,财经学院的高材生被赵四聘请来之后当神一样供着。赵四对于财务上的事一窍不通,所以当遇到资金方面的协调和困难的时候,赵可来就成了他的高参,或者说最信得过的人之一。可赵四万万没想到就是他这么信任的一个人,却在被他办公室有心计的现金出纳员在赵四那里告了赵可来的黑状,结果把一笔即将被赵可来独吞的供货商的回扣款,追缴到了宏达公司账户上,尽管赵四没对赵可来发火,但心里对这个人的个人品质已经打了一个死结。紧接着赵四就出事了,赵可来总认为他往上爬的机会到了,于是在苏书记先后几次来宏达时,赵可来拿出了足够的殷勤和毛遂自荐的勇气,要借机掌空宏达公司。然而事与愿违,宏达公司老总这把交椅,却被一个平时根本没被赵可来放在眼里的工程技术管理人员拿了去,赵可来一直耿耿于怀。

落座后的牛书贵手里没有准备任何讲稿,这大概是延续了赵四的讲话作风。赵四开会就向来是话由心生。而牛书贵和赵四相比就显得更加稳重有韬略得多。他面带笑容,就像拉家常一样娓娓道来。

“今天这个会由我来给大家主持,有些人可能觉得别扭,可我的老搭档就把这摊子扔下走啦,至于赵总的事我想在座的恐怕没有一个人知道现在怎么样,甚至以后怎么样,这我就不多说了。多年来,宏达公司发展到今天可以说是在座的每一位共同创造的财富。现在外面好像听到一些传言,说宏达公司就要垮了,老总怎么样怎么样,宏达公司被讨债的供货商挤破了大门,说赵四这回出事,就把宏达公司从高山一下子推向了悬崖峭壁,永远翻不过身来了。我牛书贵天生就不信这样的鬼话。大伙可以静下心来想想,凡是说这些话的人都是些什么人?据我观察和了解,凡是恶意诽谤造谣生事,诋毁和试图看宏达公司笑话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对宏达不真正了解,跟在别人后头瞎起哄的人,另一种就是近几年在我们这一行业里看着宏达发展壮大就来气的同行们。尤其是我们大家都非常熟悉的皇圣达建筑公司。几年来,我们公司的每一项竞标项目,和竞标现场几乎都能看到这个黄圣达建筑公司的影子。我相信说这些话的人,多半是他们。我在这里可以毫不掩饰的告诉大家,我对这个公司也了解一些,并且早就对他们不满。为夺取工程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代价做各种阳光背后的交易,这算什么企业,这样的企业即使段时间发展了壮大了,又能走多远。”

说到这里,牛书贵停顿了一分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此时,会场上依然鸦雀无声,每个人的神经都被牛书贵的讲话激发起来,聚精会神的听着,等候着这个多年来对建筑行业情有独钟又感慨万千的牛书贵的肺腑之言。牛书贵接着说:“平等的竞争我并不反对,在现在这个大趋势下,我也没资格反对竞争。可那些靠某种黑幕和靠山活着的企业,不是我们宏达今后的路子,我也没有这样的路子,我更不愿把精力用到这个路子上去!(说到这里,刘健又一次带头鼓掌,掌声瞬间淹没了牛书贵的讲话声。他只好停顿了一会儿,目光扫视了一圈所有人的面孔,他又接着说)我说前面的话,大伙千万别理解成宏达公司,一帆风顺一片光明。不是的,恰恰相反,我们宏达将面临生与死的考验,我们在座的每一位领导,如果没有风险意识,骨子里没有一股子冲劲儿,没有迎难而上的决心和意志,如果没有这些的话,别说是我们这个小公司,就是再大的企业也会慢慢垮掉,也会被市场吞没的。我一直欣赏这么一句话,今天在这个场合转述给大家:在当前的竞争态势下一个企业如果好好生存下去,就像一个人首先要学会游泳一样,你只有很好的水性,才不至于在汹涌的潮水中被淹死!”会场下又一次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咣!”一声巨响,会议室的两扇门被一只强有力的大脚蹬开。(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11)

尽管戴一副墨镜,但牛书贵一眼便认出把会议室门一脚蹬开的人是谁。[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八字胡,这个称得上地痞加无赖的家伙却有着一帮讲哥们义气的酒肉朋友。那天,牛书贵曾阻拦过他带着一伙哥们的一次霸占赵四房产的行动。那天他确实给了牛书贵面子,没让事态发展下去。可今天,他用这种方式走进来,是想和宏达公司较量呢?还是听说牛书贵上任后,和牛书贵较量呢?八字胡眼睛红红的,酒气熏天。

“听说宏达公司换了老总,呵呵,我倒要看看新老总长得啥模样?我想和他认识认识交个朋友,我问问他,宏达欠我的货款到底啥时候能给,我想听他个话?告诉他,可别把我给逼急了!”说这话时,八字胡一步三晃的摇着脑袋,他的目光游离不定。

赵可来见状忙起身跑过去,往会议室外推搡着八字胡说:“出去出去,这里是会场,看不见嘛,这里正在开会,有事开完会再说。”赵可来把八字胡推出会议室门外,回头望了一眼,见没人跟在身后,就压低声音说:“六哥,你弟弟算是服你了,你先走,这就够他吃一壶的了。”

“哈哈,好戏还在后头呢,看看六哥够不够意思。”他那视线伴随着肥胖的身体摇摆着说。

这个平日里和赵四关系紧密的家伙被赵四惯了一身臭毛病。吃喝嫖赌样样都是全能。他凭着一脸横肉**诈,霸占着当地所有建筑工程的砂石料,只要走进这块地皮的砂石料,必须要经过他的手,然后他再转手送给地方的建筑工程从中谋利。[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这种欺行霸市的行为,在当地几乎成为一种行业潜规则,而且被建筑用户们普遍认可,接受。然而,你不认可不接受又能耐他几何呢?谁愿意为几车砂石料和他斗气,弄得鸡飞狗跳,然后再被他暗中算计呢。多年来,宏达公司采用的所有的砂石料都是八字胡提供的,所以有好长时间他在宏达的欠款竟多达二百多万元,宏达和八字胡有算不清的帐。其实,八字胡内心也不想全部算清,因为有债务牵连本身就为八字胡继续供料找到借口。因为结算资金,这些年赵可来渐渐成了八字胡驯服的羔羊。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赵可来心里明镜似的。

赵可来喊八字胡六哥,是因为他弟兄六个排行老六。赵可来知道八字胡的本名叫刘会,但叫起六哥来便显得更亲切。自打牛书贵被宣布登上宏达公司老总的宝座那一刻起,赵可来就咬着牙根不服。除了表哥赵四,宏达公司再也没有第二个敢和我赵可来争高低的。首先,哪一个也没有大学的文凭,牛书贵也只能算八十年代的高中生,那时候的大学生都是推荐上去的,他牛书贵充其量跟着表哥学了几年建筑,也不过懂得些皮毛而已。八字胡完全看透了赵可来的心思,他们坐在酒馆靠窗的位置,端起酒杯在赵可来眼前晃了晃,锐不可当的气势说:“兄弟,六哥还是一如既往,听你的,他牛书贵算个屁呀,你既然有那个意思,咱就想法把他从那个坡顶上让这小子滚下来,等咱哥们上去了,宏达公司我就不信他哪个还敢炸刺!”

“就凭六哥这话,我赵可来,”他停顿了一下,用手擦擦眼眶,说:“干!”是啊,一向给人感觉偏于内向的赵可来看上去文质彬彬,却长着一肚子弯弯肠子,八字胡的话让他解气,句句说到自己心里。从打跟了赵四走进宏达公司大门那一刻起,他就对宏达情有独钟,甚至有好几次美梦都是把赵四从马上拉下来,自己跳上马,在莽莽的荒原上驰骋。

牛书贵刚想发话让赵可来把八字胡叫回来,他要给他解释宏达公司现状,要给他的债务一个承诺,或者送给他几句忠告的话,然而牛书贵欲言又止。他倒要看看这个八字胡,把戏演到什么程度,和他一起共舞的还有些什么人。

想到这里,权当视而不见,他喝了一口水,然后继续自己的讲话。

“我相信,宏达公司的困难是暂时的。我们只有齐心协力共同度过这个难关。我上任后的第一笔银行贷款,就要到账了,在这个非常时期,我们要压缩一切费用开支,把有限的资金用到最关键的项目,用到刀刃上。至于供货商的债务问题,等这笔资金到账后,我建议先拿出百分之十给他们清算,余下的债务我们要分期分批偿还。至于公司即将有贷款资金到账的事,我相信在座的同志们都会支持我的想法。我们不但需要这些钱来延续我们的在建工程,另一方面还要拿出一部份偿还债务,同时需要各部门对来公司讨债的人们要耐心疏导解释,一定不要说过头的话,说不负责任的话,甚至推波助澜,破坏公司信誉。”

会议室的门突然又一次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不是八字胡,而是公司门卫老蔡,他气喘吁吁地进门就喊:“领导们,你们快去看看吧,出事啦,有一帮子人把我门卫室玻璃都给砸啦。还骂骂咧咧地说,要找老总,如果不赶紧偿还欠款,还要砸----”

牛书贵走向窗户,他拉开窗帘,院子里人头攒动,怎么这么多向宏达公司讨债的人,他们在赵四没出事的时候一个个都躲在背后,偏偏这个时候跳出来。牛书贵转身说:“外面的人已经满了。今天的会暂时开到这里,他走到赵可来身旁,吩咐说:“赵总监,你赶紧把原料应付款的供应客户给我统计一下,同时把赊欠他们的原料款报表抓紧搞出来。”牛书贵这是第一次以一个老总的身份向赵开来布置工作。赵开来点点头,转身刚要走,牛书贵猛地拍一下他的肩膀,赵开来一个冷战没回过神来,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牛书贵,甚至他已经做好了被牛书贵教训一顿的准备,牛书贵却笑了,第二次又拍了下他的肩,鼓励他说:“赵总监,好好干,公司可就你这么一个高材生啊。牛书贵走下楼梯,他叮嘱自己,在这种时候一定要冷静,冷静,这两个字在脑海里盘旋着,翻腾着这时他已经走出了办公楼,他要亲自面见这些债主们。

“老总出来了!老总出来啦!”(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12)

牛书贵推开一楼大厅双扇门,一眼就看到警车闪着旋灯已经赶到了现场,几个民警正在大门听老蔡讲述刚刚发生的事,那几个打砸门卫玻璃的人早已溜之大吉。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牛书贵还没走下台阶,人群中开始有人高声喊道:“牛书贵!我们的钱你们宏达啥时候还?”紧接着呐喊声,抱怨声甚至夹杂着咒骂声汇成了巨大的声浪扑面而来。牛书贵竭力的克制着自己,在这个时刻自己就好像走进了弹药库一样,他的任何一句不得体的话,有可能就会成为爆发激烈冲突的导火索,他不知道单凭宏达欠了他们的钱就会给他们造成这么大的积怨,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因素,甚至不排除一些人趁机捣乱。

牛书贵开口了:“我代表宏达公司欢迎大家的到来,我想看到你们中间有多少人拿着宏达公司的欠账单,请举一下手。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宏达公司没有一个人说赖账的话吧?不光现在不会说,将来也不会说。我理解大家的心情,知道你们做买卖的难处。可宏达的现状大家一定也很清楚,有几个项目正在建设中。既不能停工,还要保证工人工资,并且你们还和宏达每天正发生着业务。所以请大伙谅解,公司对你们的事也做了专门研究,很快公司就会调剂一些资金偿还一部分债务。但你们要有耐心,别太过着急。这么多年来,你们的利益是不是和宏达公司紧密联系着?也就是说宏达公司发展了,你们也都有钱赚,任何事都要有个轻重缓急不是,如果大伙能体谅一下宏达公司,给我们一点时间,在这里我代表宏达公司,谢谢大家,感谢大家啦。(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牛书贵抱拳示谢。

人群中又听到有人喊道:“你们说话算数吗?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啊,宏达公司的钱全叫赵四送礼了,输给赌场了,挥霍了,听说现在你们连银行利息都还不上,你们哪来的钱还我们,你说的话纯粹是骗人的,你牛书贵算什么,你就是个替罪羊,你把房子,把老婆卖了都还不起我们的债。”牛书贵语气舒缓的说:“说这话的小伙子请你站到前头来,我看看你有多少欠条,就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说得我心里酸酸的。小伙子,你反过来想想,如果今天换了你站在我的位置,我也用同样的话说你的话,你心里是个啥滋味。好,你拿过来我看看你这张条子是多少?四万六千块,按这张条子的日期算来今天是第八天。小伙子!你叫盖之银是吧?这上面尽管加盖了宏达公司的印章,你还这么不放心,那好,现在我就把我的名字也写上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牛书贵身上,他毫不犹豫地将右手食指咬破,然后再用拇指用力挤住食指,让鲜血源源不断的涌动着,眨眼间,牛书贵三个字红彤彤的落在了欠条上。“小伙子,这回你放心了吧?”小伙子被牛书贵的做法震惊了,好久都没回过神来。他无论怎么也不会想到,牛书贵会对自己的话那么在意,那么较真儿,又当着众人的面咬破手指给自己写了血书,以表诚意。小伙子显然有些激动,他赶紧从衣袋里掏出手帕,扯下一块布条,帮牛书贵包扎好,说:“牛总,我刚才是随便说说的,你怎么当真?”

刘健站在一旁,也看傻了,他实在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拉过牛书贵,十分着急地说:“牛总,你也太冲动啦,这哪行啊。”

“牛总是好样的,牛总是条汉子,只要牛书贵在,宏大就有希望,是我们太沉不住气了,太多心了,我们还是走吧。宏达公司有牛总,我们的钱就一分都不会少的。”人群中有人这样说着,渐渐的聚集的人群开始四散。他们的心情比刚才轻松了许多,相互说笑着谈论着走出宏达公司大院。

这时站在一旁唯恐宏达不乱的赵可来叹了一口气,见刚刚被他点燃的债主们的怒火被牛书贵的特殊举动一下子给熄灭了。牛书贵啊,牛书贵,你小子也真够血腥的,如果我煽动所有债主都让你写血书,呵呵,看你牛总,血管里到底能淌出多少毫升的鲜血?站在二楼窗口的赵可来盘算着,他猛地一把拉死窗帘,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心底有一股无名火在燃烧。眼下的牛书贵在赵可来看来,就是自己前进道路上的一块巨石,只要有他横在路上,自己永远是他的一个棋子任凭他摆布。现在,他觉得几乎一刻也不能再等了,如果牛书贵成了气候,时间一长自己和八字胡的一些事再被他查出来的话,自己只有死路一条。都怪自己太低估牛书贵这个人了,原本设计周密的计划,牛书贵一上台就给他个下马威,让他惊吓之后自动退缩,现在一切都落空了。不知道他让八字胡安排的打砸门卫玻璃的那几个人怎么样了。但愿不被公安的人抓到,可八字胡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最后他只好把电话直接打给八字胡的住宅电话。这个秘密的号码是他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拨通的,他知道八字胡这个人最反感别人惊扰他的后花园。的确,此时的八字胡和他的小情人洗完澡,身体刚刚纠缠在一起,床头的电话就叮铃铃响起来,八字胡推开那姑娘,骂了一句来电话的人:“他妈的!谁这么不长眼,把电话打到这里来。”八字胡拿起话筒,等着对方说话,这是他多年来接电话的习惯,因为他首先要判断对方是什么人,首先排除的应该是他老婆。八字胡不怕他老婆,他怕他上初中的儿子,他儿子啥都懂了,曾把一封充满仇恨的信塞到他的口袋里,这是最令他毛骨悚然的事了。“六哥,有空吗,我在老地方等你。”

“这时候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你是不是神经病?”

“六哥,求求你了,我给你点了你最爱吃的群星抱月。”赵可来听到对方电话里传来一个姑娘赖声赖气的声音:“烦人不烦人呀!”于是他忙赔礼说:“六哥,今天我失礼了,断了你的好梦。方便的话,叫小嫂子也一起出来玩玩吧?”(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13)

十分钟后,八字胡果然出现在赵可来约定的老地方酒馆,那张靠窗的餐桌几乎就是专门为他两个准备的,每次聚会都会习惯性地在那张桌子前落座。(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这么晚了,到底有啥事。”八字胡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用手抓起一块投进嘴里嚼着。

“其实也没啥要紧事,就是我觉得闷得慌,这里堵得难受,想和你聊聊。六哥,我算是服了牛书贵了,你说咱一番苦心,结果你看牛书贵这小子眼睛都不眨一眨,竟然挺过来了,我看下一步,真得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赵可来捂着心口继续说:“六个,怎么没把小嫂子带来,出来也叫我认识认识呀。”

“我说兄弟,有一句话叫哄死人不偿命。你知道这句话背后有多阴险吗?所以,要对付牛书贵来硬的他是不吃你这一套,再整下去,非整出点事来不可,弄得伙计们都没好日子过。毛子他几个现在还在派出所呢,我知道他们牙硬,不会出卖朋友,不会把我们供出来。可他们几个都是我多年的好哥们呀,看着他们家里都乱套了,我心里也不好受。他们家里都是有老有小的,毛子老婆给我打电话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唉,叫我说还是先收一收吧,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他牛书贵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们就别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跟他玩酷了,这小子油着呢,对付这样的人,我看只能用软办法,诱敌深入一网打尽战术,呵呵!这可是在讲的孙子兵法啊。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

“有四哥的消息了吗?”赵可来说的四哥就是指的赵四,平时他们在一起都是这么称呼。

八字胡独饮了一杯酒,蹲下酒杯说:“这会怕麻烦大啦,听说这活是四哥亲自动手干的。案子已经真相大白了,他这一撂,刘县长也进去了,我看没救了,尽管是被支使杀人,但也属故意杀人。唉,叫四哥闹得我这些天晚上老做噩梦,梦里我都不相信四个会做出这么傻的事来。这都是官爷们叫手里的权力闹得,要说都奔到县长这份上了,就该知足了,可还是勾心斗角,非要杀个你死我活,整出人命,才明白过来,但是后悔晚矣。”

“四哥的那块地皮不是多亏了刘县长吗?这回倒好,一辈子都搭上了。”赵可来叹息着,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评价赵四,但心里也为他这次要命的行为感到惋惜,尽管他们是表亲,四哥也给了自己那么多好处,但一个在高墙内,一个在高墙外,又能帮到他什么呢?/老地方酒馆,赵可来看到了六哥顾虑重重,也感受到了跟随他的弟兄们为朋友两肋插刀,结果搞得家中提心吊胆,有苦难言。然而,赵可来不会死心,在赵可来心里,牛书贵就像打进他骨头里的一颗钢钉,让他既疼得难受,有苦不堪言。牛书贵的翅膀如果硬起来,那么自己在宏达的日子就为数不多了。实在讲,有牛书贵在,就没有我赵可来的春天。细想起来,还是六哥说的对,对付牛书贵要讲策略,只能智取,不能强攻。/第二天上午,财务室挤满了人,都是宏达的职工,这是牛书贵上任后用第一笔贷款发放的工资。一年半了,才领到六千元工资,当然这是工资的一部分,当出纳员把牛书贵的工资袋交到他手里的时候,牛书贵心里像倒了五味瓶,走到他的办公桌前,他若有所思,犹豫了半天,还是从工资袋里的六千元里中抽出一千来装进了上衣口袋,好久没去看望她了,不知道她最近过得咋样?他觉得可该去看望她了。她叫刘丽娟,牛书贵初中一直到高中时的同学。他知道自从刘丽娟死了丈夫,她的日子有多么艰难,一个人还要供上学的女儿花销,日子过得苦不堪言。/那一年,牛书贵和她的丈夫杨亮都在赵四的工地干活。杨亮是架子工,急着赶工程,赵四让架子工挑灯夜战,就为了不耽误第二天新增加的民工有活干。尽管夜晚的灯光从四面八方照射着,但总是晚上作业,杨亮爬上十几米高的楼架忙活着,牛书贵仰视着他,指挥着。突然一声尖叫,杨亮的脚踩滑了,从十几米高的架子上翻滚着一头栽下来。看着从杨亮嘴里流出的一大滩血迹,和杨亮一动不动的身躯,牛书贵脸都白了。急救车赶到时,救护人员俯下身子,在杨亮的鼻孔处试了试,又测了他的血压,站起身来说:“她的心脏已经停止了。”牛书贵一把抓住救护人员的手,说:“同志,救救他,救救他呀。”在牛书贵的再三恳求下,还是把杨亮的尸体抬上了救护车,他跳上车后,攥着杨亮的手,说:“兄弟,你可要挺住,要挺住啊,你不能死,不能死啊。”已经泪流满面的牛书贵最了解杨亮了,这个孝顺的小伙子,为了给家里的老母亲买中药,把自己的烟瘾酒瘾全戒掉了,辛辛苦苦没黑没白跟着赵四干了三年多,却在宏达公司只领到了刚够给老母亲抓中药的钱。从宏达公司到刘丽娟的家有四十多里路,牛书贵本来可以让单位的司机跑一趟,但他没有,他规定的所有规章制度,都围绕着精简公费开支,增强员工凝聚力,共同度过宏达公司最艰难的岁月。这条路牛书贵十分熟悉,杨亮在的时候,他来过好些次,低矮的饭桌上尽管只有一盘花生米和炒豆芽两个菜,但他们喝得有滋有味。好久没来杨亮的家了,这条路不知怎么突然变得那么陌生那么凄凉,一个人在一个家中倒下了,这个家就倒下了,这个世界从此变得失去了光泽。他不愿看到刘丽娟的泪水像瀑布一样在那张美丽的面庞上流淌,这个女人和所有遭遇不幸的女人一样,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不幸。曾多少次牛书贵向死去的杨亮承诺:“好兄弟,你安心的去吧,我不会看着你的家人和孩子受罪的,我将尽我所能,帮助你的家人和孩子。”就这么想着,牛书贵已经推开了刘丽娟的家门。(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14)

牛兰奎给司总打完电话,心里扑扑直跳。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司总听了个开头,就让牛兰奎打住,或许说话不方便,或许她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于是叫牛兰奎亲自到她的办公室去,她办完手头的事就立马回办公室,她在那里等他。

司总的办公室华丽典雅,实木的老板桌和松软的转椅被一盆茂盛的橡皮树点缀着。牛兰奎站在门前铛铛铛敲了几下,没想到司总亲自过来开门,热情地让牛兰奎坐在沙发上,并端来热茶。茶杯放在茶几上时他们的目光碰在了一起,又各自收容起来,在牛兰奎看来今天的司总却变得有些拘谨。

“司总,这事,或许我不该告诉你,可我思来想去,还是告诉你了。”牛兰奎的两只手相互搓着,心情复杂地说。

“呵呵,你告诉我,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你相信我,说明我没看错人,说明你是咱厂子里最合格的一名职工。小胡的问题,前一个月就有一名职工给我反应过类似的问题。可毕竟是对人的猜疑,尤其是我手下的任何员工,当拿不到真凭实据的时候,人家干得好好的,我不能把人家咋样。你这一说,我心里就有数了,更证明这小伙子思想真的出了问题。”

“牛兰奎,我们厂子出了这样的事,你说该咋办?开除?”司总目不转睛看着牛兰奎,好像他的脸上写着处理这问题的答案。

啊,司总,你是老总,当然你说了算了。是去是留还不你一句话?”牛兰奎知道司总是在听取他的意见,可这样的主意还是她自个拍板为好。[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你如果现在就是厂长助理,就是我的秘书,你说这是该咋处理?”司总说这话时脸上突然绽放出笑容。这话让牛兰奎内心一惊,他看着天花板,想了想说:“叫我看,先找小胡谈谈话,或者调动他的工作,让他去第一线,或者去车间干活,这也算是对这个小伙子搞歪门邪道的惩罚,以观后效,有悔改了,再慢慢重用也未尝不可。”

“呵呵,你说的太好了!咱俩想的却一摸一样。来喝水!”司总来到牛兰奎身边,亲自把茶杯给他满上。司总穿一件深蓝色工装,距离牛兰奎最近那一刻他嗅到了司总身上飘荡的女人特有的味道,那种香气软绕着,他脑子里瞬间几乎产生一种冲动,这冲动像长了翅膀一样,在他心海上飞翔,他鼓起勇气用目光贪婪的触摸着她的全身,最后停留在她的酥胸上。他浮想联翩。这个近三十岁的女人,有着一颗善良的心。他那混蛋男人怎么把这么好一个女人抛弃,这世界上原来还有比自己都可怜的男人。

“不过还有一点,也是厂子必须要改革的问题。就是手续制度不健全不严格。只有手续制度严密,让想钻空子的人没空子可钻,那就不会出现像小胡这样的问题了。”他一边想着一边脱口而出。

“你说的简直太好了。”司总一番鼓励的话,让牛兰奎忘乎所以,他突然想起了刚才司总说过的一句话,说道:“司总,你刚才说如果我是你的厂长助理或者秘书的话,是啥意思?”

“哈哈,我是让你站在这个角度上看问题,我又没说增加助理和秘书。真没想到你这个人还这么自信。”她说这话时眼睛注视着他的反应。

“司总,如果你真缺少这么一个助理的话,我牛兰奎义不容辞!”他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俨然一个刚刚服役的士兵,向眼前的首长表决心。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司总开怀大笑起来,她好久没有这样荡漾的笑声了,她不知怎么,眼前这个男人既有农民的憨厚和诚实,又不乏知识分子的幽默和诙谐,她心情放松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沉默,办公室内没有一丝动静,她脑海里或许在把牛兰奎和一个人作对比,女人的细腻总是那么天真和微妙,即使心中已经有一个答案,她也会被语言和表情深深掩埋着,然后冷冷地说:“牛兰奎,这件事只有咱俩知道。我先找小胡好好谈谈再说,她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今天就到这里,你先回吧。”

从司总办公室出来,牛兰奎心中七上八下,尽管他有一份轻松的感觉,可他知道因为自己对小胡行为的拒绝和排斥必然会会遭到小胡的种种反应。果不其然,第二天,小胡来门店送货时,因为有两名售货员在场,却低着头只管干活什么都不说,当他看到只有他和牛兰奎子在一起时,脸色立马拉下来,目光恶狠狠地冲牛兰奎说:“老牛,你真行啊,我把你当人看,你却往柴禾堆里拉屎。”

“小胡,你说这话到底是啥意思?”牛兰奎知道小胡因为什么和自己在较劲,他也猜到了或许他已经被司总叫到办公室谈过话了。

“装吧,你就装吧。我给你说了几句玩笑话,你就当真,你哥们真不够意思,叫我在司总那里都不知道说啥,我差点把头扎进裤裆里,恨不能现场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小胡的口气让牛兰奎倍感意外,他觉得这个内心简直有些让人恐怖的小伙子在他眼前不停地变换着花招,让牛兰奎应接不暇,简直有些眼花缭乱的感觉。那天,明明是他和自己说了那件事,就等着自己的配合了,而今天,听他的口气那事却被他化解的不留任何痕迹,却成了一句玩笑话,自己一下子倒成了被动的,成了专拿别人说三道四,无中生有捏造事实的人。唉,真看不透,这个看上去活灵活现快言快语的小伙子,却已经是社会上的老油条了,牛兰奎突然想到了一个武者,他有着闪转腾挪的超人本领,这恰恰是牛兰奎不具备的。

这个夜晚,牛兰奎久久难以入眠。他终于起身到外面的马路漫无目的走着。一种难以言状的烦恼萦绕在他的脑际,他觉得这个社会关系太微妙了,太让人难以捉摸了。每个人脸上几乎都带着一种面具,内心盘算着,寻找着属于自己的生存法则,而自己骨子里怎么就单纯的像一个懵懂的孩子,在用天真无邪的目光仰视着自己身边每一个过客。就这么想着,牛兰奎在路过一个饭馆时,耳边他听到几个人熟悉的划拳声。(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15)

傍晚的太阳坐滑梯一样,眨眼间就溜下地平线了。[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城市的街道路灯亮的特别早。透过酒馆的窗户牛兰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不是小胡吗?他和另外两个男青年正在靠窗的餐桌上推杯换盏,桌子上杯盘狼藉,看样子已经喝了整整一个下午,餐桌上站立着倒着的空酒瓶足有十好几个。牛兰奎就站在窗户下,那扇打开的窗扇,恰恰让牛兰奎把他们谈论的内容听的一清二楚。

“我就不信把这个漂亮小娘们搞不到手,凭着瘪三我多年来搞女人的本领,拿下她应该不成问题。哈哈哈!喝酒!”“听说司总和她前丈夫离啦,有他娘的啥事,大不了再回去蹲几年,我看那里边挺好的。今天老子是劫色又劫财。”“你小子昏了头啦,刚出来就又想惹事,你还打算娶老婆吧?”“娶呀,这里有现成的美女,我就瞄上她了呀。你说怪不怪,这几天就连晚上做梦都梦着怀里抱着的就是这个小娘们。他娘的,别提有多么舒服了。睡觉都想抱着她睡。我决定了,除去她我谁都不想要。哈哈哈!”

不一会儿,喝得酩酊大醉的三个人,一步三晃从酒馆出来,走下台阶时还险些摔倒。辉煌的街灯已经把整个城市装扮的绚丽多姿。牛兰奎好奇地盯着三个人的行踪,他隐隐绰绰的听到他们嘴里在议论司总,好像在打司总的注意,或者说说而已。然而这个可怜的单身女人却蒙在鼓里。(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很快,三个人已经跳上了摩托车,小胡自己骑着一辆,两辆摩托车肩并着肩,往城市的郊外奔去。牛兰奎的摩托车也发动了,他紧跟其后毫不示弱,,头盔掩饰着他速度带来的风力与发动机的和铉,他专注的开着车,两眼死死盯紧前面两辆摩托,消声器冒着尾烟,一路狂奔。

郊外的漳卫河岸是生长多年的茂密的槐树,司总居住的小区就在漳卫河沿岸的居民区,她每天都骑一辆大踏板儿摩托穿过这片茂密的槐树林。城市郊外的路灯就显得稀少,尤其是这片槐树林,即使月光皎洁的夜晚,庞大的树冠把月光和繁星遮挡的见不到一点天空,司总每次路过这里都心有余悸,她总会自我安慰的自言自语,这种阴森恐怖的地方几年来不知曾发生过多少起抢劫的案件。牛兰奎眼看着小胡三个人的摩托钻进了槐树林,林**狭窄。牛兰奎从来不知道司总就住在槐树林的附近。但他的摩托没有靠近他们,他停靠在几百米远的沿河岸边的草丛里,这是一个宁静的所在,偶尔可以听到蛐蛐的叫声。借着月光,牛兰奎徒步走进槐树林,他脚步很轻盈,每一步都轻拿轻放恐怕弄出意外的声响。当听到前面三个男人的对话时,他停下了脚步,猫着腰躲在一棵槐树背后,他倒要看看这帮家伙到底要上演什么恶作剧。静谧的夜晚阴森恐怖,远处的公路上时而传来汽笛声呼啸而过。牛兰奎判断前面那三个晃动的黑影,正在预谋一起刑事案,一想起即将发生的或许会是一场血腥的格斗,牛兰奎后悔忘了从摩托车的工具箱里拿出一件工具用来防身,关键时候一支钢钉可能就能改变一个僵持的局面,或赢得生命的转机。这时候牛兰奎的牙已经咬得咯吱响,他的拳头越攥越紧。

这一刻,伴随着发动机的声音,一辆摩托车的灯光拐进了槐树林。当那灯光突然熄灭的时候,牛兰奎意识到他们果然开始动手了。一起都那么平静悄无声息,这样的距离完全可以听到一个女人被捂住嘴以后发出的呜呜的喊叫。这时候牛兰奎俨然一个猎豹冲了上去,黑暗中他发出歇斯底里的断吓。

放开她!放开!”

三个黑影虽然停止了作恶,但放弃了一个目标又转身回到另一个可以攻击的目标上来。当第一个黑影扑过来时,牛兰奎发现他的脸上却蒙着一只黑丝袜,模糊的轮廓像一个从天而降的门扇一样把牛兰奎压在底下,牛书贵奋力的拉过他一只手,很劲儿咬了一口,那小子疼得嗷嗷叫着,那两个人也随后冲上来,抡起拳头冲着牛兰奎一顿拳脚相加。牛兰奎觉得脸上有一股热流蚯蚓一样慢慢下滑,这个关键的时刻不能倒下,牛兰奎放声的喊叫着:“抓坏蛋,来人呀,抓坏蛋!”没想到,这划破宁静之夜的喊叫声就像一把利剑,让三个人望而却步,他们从牛兰奎身上弹跳起来,拔腿就跑,当听到摩托车启动的时候,牛兰奎意识到他们已经逃走了,可自己努力了好几次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这时不远处那个被歹徒用胶带封了口的女人,踉跄着爬起来,但由于短时间的窒息缺氧又一次摔倒在地。牛兰奎咬着牙一步步往前爬行,一步步接近那个女人。就在一瞬间,那帮混蛋就掐了那个女人脖颈。她是否还活着?可自己的身体沉重得像一个巨大的磨盘怎么一动不动。暗淡的夜色看不清那个女人模样,但她还是挣扎着爬到牛兰奎身边,伸出一只手来,触摸着牛书贵血肉模糊的脸,真情地说:“谢谢,谢谢你同志,谢谢你救了我。”

那女人越来越接近牛兰奎,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刻,这个男人挺身而出,却遭受歹徒的毒打,那女人心里有一种无比的愧疚。

“同志,你没事吧,可你的头在流血。”

牛兰奎处于半昏迷状态,他忍着剧痛。但他从这个女人说话的声调中,已经判断出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司总。

“司总,你是司总吧,你怎么样。我是牛兰奎呀。”

“你?牛兰奎。”

“司总,是我,都怪我,我没保护好你,叫你受惊了。可我知道刚才那三个蒙面人是谁,我从城里的饭馆一直跟踪着他们,真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实施犯罪,我不知道会真的是你。司总放心,我们现在赶紧报警吧。这帮王八蛋,他们逃不掉的。”牛兰奎一边说着,从司总手里接过手机拨打着报警电话,这时他感到他的腰间有两只胳膊紧紧抱住了自己。(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16)

海边是他们第一次结伴而行的地方。(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秋天的海风更显得潮湿。司总着一身泳装在正午灼热的阳光下看上去还是那么性感。他们在海岸的小卖部里刚刚喝过一杯果汁,司总的赤脚在浅滩上踩踏着海水渐渐往海水深处奔跑,她转过身多情地看着牛兰奎,牛兰奎结完账,紧随其后跑来,他追逐着她,四溅的海水让她充满了激情,她望着天空的海鸥一会俯冲而下,一会儿振翅高飞,司总呼喊着:“大海,我爱你!”这时候牛兰奎已经追上了她,也喊道:“司总,我也爱你!”她笑着反驳道:“谁说爱你呢,我说爱大海。”牛兰奎说:“我就是大海。”她笑着说:“看,臭美的你。”于是,她弯下腰把海水向牛兰奎的头上扬起老高,牛兰奎也毫不示弱,奋起反击,尽管司总的两只胳膊遮挡着长发飘逸下的脸庞,可还是被倾盆而下的海水淋浴着,她欢笑着看上去有些招架不住,但牛兰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很快两个人在嬉戏中扭打成一团,牛兰奎几次试图抱住司总,但都被她挣脱掉了。这次终于又逮到她了,她的腰身被他紧紧抱住,他的唇贴上去时,她突然迎合着他的动作。海的深处看不到海岸线,茫茫大海没有边缘,它和天空连在了一起,海鸥在他们的上空飞来飞去,时常发出“欧,欧!”的声音,那或许是给他们的祝福吧。

是啊,该结束的一切都结束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那个本来还可以继续好好工作的小胡,却被自己的放任自流给害了。就在那晚出事后不足一个小时,小胡和他另外两个有过前科的哥们,就被抓进了派出所。这样的结局可不是司总愿意看到的,可这样的路毕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而这次意外事件,倒促成了司总和牛兰奎的结合。

那晚,牛兰奎被警察送进了医院,因失血过多已经昏迷的牛兰奎躺在重症室病床上,因他的头部有被钝器打伤的地方,所以需要尽快手术。手术方案确定后,大夫拿着缴款单和病人家属签字单问司总:“你是他的家人吗?”司总摇摇头。“病人情况危急,需要抓紧手术。谁在手术单上签字呢。”大夫紧急的样子。

司总犹豫了一下,一把夺过手术单,说:“我签字!”大夫诧异的看着她,问道:“你是?他是你什么人?”“我,我丈夫。”/昏迷中的牛兰奎这时还没用麻药,在推进手术室那一刻,她看了他最后一眼,看到了他眼角处有一颗泪珠滚动下来,她鼻子一酸,竟然哭出声来。手术室外,她望着手术室门上高悬着的门灯,心里焦急万分,她在走廊上来回踱着步子。为牛兰奎的平安祈祷,牛兰奎是为了保护自己受的伤,老天保佑他能好好的活着被推出手术室。只要你能脱离危险,你恢复健康后,你有什么愿望我都会让你实现。哪怕真的嫁给你。其实这个想法,从我把你调到门店来,就已经深埋在我心里了。你那么朴实憨厚,本来我想在今后的日子里慢慢的了解你考验你,没想这么快你就让我做出了这个决定,可事情来的确太突然了,那一刻我看着你血肉模糊的样子,我的心一下子就和你连在了一起,我还有什么理由隐瞒自己的想法,有什么理由欺骗自己呢,哪怕遭到你的拒绝,我都会大胆地向你表白。牛兰奎,但愿你不会在意我的过去,我的那段让我一想起来就令我心痛的那段日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命运竟然折磨得我遍体鳞伤。我的前夫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负责任的男人,我不但没有走进他的世界,而且他几乎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他始终认为能改变一个人生活现状和人生的,只有金钱,除了这个之外再也没有什么。所以金钱是他唯一崇拜和敬仰的东西,至于情感和爱情,我从他身上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或许他就是一条毒蛇,是一个冷血动物,他身上流淌的就是蛇的血液,和我们人类格格不入。作为他的妻子,除了解决他的生理需求之外,生活中几乎没有别的内容。他也从来没说过要个孩子,这可能就是他早已为自己逃脱责任留有的后路吧,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前半生偏偏遇见这样一个畜生。

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手术依然进行中。走廊的窗户敞开着,秋天的夜晚有些凉意,她抱着双肩,两牙打着冷颤。尽管肚子咕噜噜直叫,但她没有食欲,她的目光不时地注视着手术室的灯光,那上面牵动着她的魂儿一样,让她心神不定。

手术室的门终于被医生拉开了。她第一时间跑上前。“手术很成功。”大夫的话让她惊喜的几乎要跳起来。她为他掖好被角,看着依然处于昏迷的他,她激动地满含热泪。谢天谢地。平生她第一次感受到,拥有和失去原来只有一步之遥,这种等待那么漫长,就好像跨过了一个世纪。这下倒好了,一切又可以重来。病房内,司总欣慰的看着牛兰奎,一刻不离的守在他病床前。下半夜,静悄悄的病房内没有一丝声音,司总紧握着的牛兰奎一只手动了动,她忙激动的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的手在动了,你总算醒过来了。”牛兰奎的眼睛慢慢睁开来,说:“我怎么了?”“你刚动过手术,你醒来了,你没事啦。”司总用小勺把白开水送到他唇边,说:“这里是医院,你知道我是谁吗?”

牛兰奎脸上露出笑容,床边的手用力的攥着司总的手。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牛兰奎伸展着四肢,两脚在地板上用力躲着步子,说:“你看,我一点事也没有了,还是让我出院吧。”站在一旁的司总点一下头,说:“你的那个心愿还没说呢。你不说,我就不叫你出院。”牛兰奎想了想说:“司总,我说,我说行了吧。我的那个心愿嘛,就是,就是想和你一起去看看大海。”

“真的?还要我亲自带你去?不过,这事我准啦。说去就去,明天启程!”司总故意用严肃地口吻说,内心却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17 )

推开刘丽娟家的房门,阴暗潮湿的屋子里,窗户紧紧关闭着,一股难闻的气味钻入鼻孔。[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牛书贵发现刘丽娟正在炕下挣扎着往土炕上爬。她一只手扳着炕沿上的砖头用力的欠起身子,险些再次摔倒,牛书贵赶紧夹着她的两臂用力往上提,她总算坐在了炕沿上。“丽娟,你怎么了,你的腿这是?”牛书贵扶住她的两臂,让她坐在炕沿上的屁股往里挪了挪,转过身来的刘丽娟有气无力的说:“谁知道咋了,老天爷这是不让我活了呀,这些天突然就闹起了腿疼,疼得有时候直打滚儿。这不,一个人从炕上说滚就滚下来了。下来了可再想上去就费劲,这回可亏了你。”

屋顶上的苇箔糟透了,牛书贵仰着脸看着漏雨的地方,说:“你看这屋子都漏雨了,屋子里又这么潮湿,这对你的腿可不好。”

“嗨!自从他走了。一个人的日子。”她哽咽了一下,继续说:“也就凑合着过吧。(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这点钱,是杨亮的工资,我替你领出来了。”牛书贵把一千块钱放在刘丽娟身边说。其实杨亮的工资早已经结清了,他知道刘丽娟是个要强的人,从来不愿占别人的便宜。

“他叔,谢谢啦,老是麻烦你。”她说。

“跟我,你就别客气了。我和杨亮是最好的哥们儿,他出了这种事,我心里也难受。可事情过去了,别老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人这辈子谁也说不定遇到啥事,赶上了,就认命。老天爷这辈子就是这么安排好的,谁都改变不了。”牛书贵眼圈红红的,受过灾难的人的心或许挨得更近,他说着说着就不知不觉想到了自己的三妮儿爱盼。

“就拿俺三妮儿来说吧,你说,这不是从天上降下来的灾难吗。人家下雨阴天都往家跑,可我呢,偏偏往赵四的工地跑,那天雨下得那么大,路上腿都拔不动,我只好扛着自行车走了八九里路,就为了去赵四的工地上盖水泥。可那时候一根筋,雨淋得我睁不开眼,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替别人着想,只想着往前冲,一点都都不退缩,自己多么傻,怎么就没想想家里的房子呢。结果,我家的老屋在那场雨中倒塌了。那一刻,盼盼发着高烧,孩子就---”牛书贵再也说不下去了,令他心痛的场面他不知回忆了多少次,都让他心里在滴血,以泪洗面。可忏悔又有什么用呢?可,孩子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了。

“书贵,别难受了,你是个老爷们,这些年我真是头一回看着你哭。你说人这辈子怎么都会经历那么多的苦,还要经受意外的打击。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多么无辜的好孩子呀,说走都走了,就像你说的,咱还是不想那些伤心事。唉,现在回想起来,人这辈子,要数学生时代好了,无忧无虑的,每天除了上课学习就是蹦蹦跳跳,除了跑步做操就是吃饭睡觉。书贵,你还记得我后桌那个肖立权吗?他上课时总爱摆弄我的辫子,因为这事,你曾为我打抱不平,下了课你们俩吵了起来,还打了起来,随后你们俩就滚成了一团。我书包里经常能看到他的字条,我知道那上面写的是啥内容,所以每次我一看见字条就干脆撕掉,连看都不看,后来我才知道,我撕得那些纸条里还有你写的。”

刘丽娟说完这话,眼睛的余光瞅着牛书贵。她接着说:“肖立权死了。他是个泥瓦工。去年被表弟叫去帮忙往影背墙上贴瓷砖,用水管往墙上浇水,浇完水两个人蹲在墙根下抹灰,那影背墙轰然倒下了,两个人一个也没出来。”

“是吗?真叫人难受。那年,高中一毕业就各奔东西了,同学们好些都失去了联系。”牛书贵说。

“是啊,那些年全村也没个电话,记得,那一天媒婆上俺家给我提亲。我一听就跑到里屋的炕上哭了大半天。”她说。

“你为啥哭?”牛书贵问道。

“不知道。反正就是哭。”她眼睛湿润着说。“后来我止住哭,俺娘问我:丫头,你哭个啥?人家牛书贵要是真心对你好,早找媒婆上门来提亲了,别自作多情了,还是认命嫁了杨亮吧。”刘丽娟说着说着真的抽泣起来。一旁的牛书贵坐立不安。是啊,他内心何尝不为没和刘丽娟结合感到惋惜呢,但那都得归罪于命啊。那年月,凡是男生女生在公开场合说句话都会被说三道四。像“我爱你”这类的字眼在青少年或学生心中只能意会而不能表白,况且学校里是绝对不允许谈情说爱的。毕业后,见面的机会几乎等于零。那种阴差阳错让当年的牛书贵痛了好久,只因为那一切都太迟了,当他费尽周折找到刘丽娟的家时,听她的邻居说刘丽娟明天就要出嫁了。李丽娟和杨亮的婚礼上,躲在角落里,有一个心情最不平静的人,那就是牛书贵。一切都是天意,都是上帝的安排,那种感受,那种无言的爱就让它永远的埋藏吧,深埋在各自的心底,埋在美好的回忆里。

牛书贵检查了刘丽娟房屋漏雨的情况,他要帮她修好。一个女人面对漏雨的屋子只能束手无策,况且她是一个万事不求人的性格。屋子里阴暗潮湿的环境只会加重她的腿疾。杨亮好好的话,怎能会让自己的家成了这副模样。他不顾虑什么,他觉得自己要做的事首先要对得起死去的朋友,要对得起自己曾有过的那份感动,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从刘丽娟家中走出来,他又一次回头望了望那四间老屋,尽管刘丽娟不让他管,可他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呢。为刘丽娟修屋这件事不但要做,而且一刻也不能再等了,深秋的雷雨就像婴儿的眼泪一样说来就来,一场急风暴雨过后,这老屋会成为什么样子他真不敢想象。牛书贵转身跨上摩托车,一溜烟飞奔而去。

赵可来从一旁闪身走出来。跟踪牛书贵好久,他终于搞清了牛书贵的行踪。“原来牛书贵和杨亮的老婆有一腿。哈哈,你牛书贵也有今天,不信,咱走着瞧!”他自语道。(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18)

转眼又到了这一年的白露了。[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地里的苞米已经收获了,牛书贵家院子里堆满了喜人的苞米。地里的活现在牛书贵更帮不上了。他忙得一个月几乎回不几趟家,好在胖老婆身体硬朗,里里外外一把好手。这些天忙得她脚不沾地,可把胖老婆累得不轻。尽管累一点,但她心里甜。大女儿莉莉在大学经常往家寄信,邮局的送信员可认准她家的门了,经常站在院子里就喊:“婶子,信!”。牛书贵当上了宏达公司老总,这也是好事。胖老婆走出家门,村里人老远就会主动向前跟她打招呼。再忙,婆娘们往往凑到近前和胖老婆叨叨几句,问问爱莉,问问牛书贵,亲热地说上一会儿话。这种关心让胖老婆心里暖暖的倍感欣慰。

牛六家也回家收玉米了。她家地里的苞米长得又矮又小,远处看去,俨然撂荒地一般。是啊,从种上苞米那天,牛六一趟也没家来到地里看看,平心而论,能收获这样的苞米那块地也蛮对得起他了。牛六家站在院子里惊叹胖老婆家收获了满院子的苞米。胖老婆把一个矮凳递给她,两个人便坐在院子里。去除玉米外皮的活可是一项大工程。就像攻破山岗一样,胖老婆连续干了好几天了,堆积如山的苞米才攻下了一个角落。牛六家把凳子往前挪了挪,她也伸手开始帮忙了。“城里的买卖咋样?听说是开了一家歌厅?”胖老婆早听婆娘们议论过这营生,尽管心里对牛六两口子这买卖感到新奇别扭,但现在人人都想着挣钱,如果真能挣到钱,也算是好买卖。[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

“怎么说呢?这买卖其实挺挣钱的,就是整日里提心吊胆的。”牛六家说。

“有啥担心的,做买卖又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儿。”胖老婆的话里其实有话。

“婶子,你想想,上歌厅消遣的有几个是咱老百姓啊,全是些单位的头头脑脑,有钱的请有权的。再就是小青年们郁闷了,到那里喊叫一阵子。最不怕花钱的就是那些厂子的推销员,看准了谁有进货权你就来吧,今天请明天请。还要小姐,你说那些南方北方的姑娘们就是开放,陪吃陪喝不算晚,只要给钱陪睡就陪睡,眼都不眨一下。哈哈哈!”她说完,两个人会意的笑一阵儿。牛六家毫不隐瞒的把话说出来,心里又觉得有些后悔。好在她熟知胖老婆不是那种到处宣扬的婆娘。

“可说呢,这可是风险买卖,还是不做得好。”胖老婆随口说着,但心里却开了小差。她忽然想到自己男人身上去了。现在,到处流行一句话: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牛书贵虽然没有钱,但也当上了公司老总,人的地位变了,世界观和方法论就都跟着改变。来到家看什么都不顺眼,尤其是人老珠黄的原配夫妻,那事简直就是做功课一样根本谈不上当初的激情了。自己满脸的折子,怎么也没法和外面的小姑娘的脸蛋相提并论呀。这种事还是早发现早治疗,宁可防患未然也不能无可救药。于是,胖老婆说:“她婶子,你在外边接触人多,你给我盯着点,如果发现你叔有不轨行为,赶紧给我告诉一声。”“哈哈哈,这活我可不敢接。俺叔现在都当了宏达公司老总了,就是进歌厅也不进俺这档次的,人家去大酒店,去高级宾馆,你连知道也不知道呀。”说者无心,可听者有意。牛六家的这些话就像重锤,每一句都敲打在胖老婆心里。胖老婆手里抓着一个苞米棒,静止在那里,她心里果然在翻江倒海,过去从未有过的不安笼罩着她。这日子刚想从苦时候熬过来,这个家可不能出丝毫闪失。牛六家似乎看出了胖老婆的神态有些不对,凭着女人的敏感,她知道牛书贵婶子心里想的啥。就宽心道:“你看,我的话婶子还当真啦。俺叔可不是那种人。他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出身,既诚实憨厚又正派,不像俺家牛六,对这事俺就一个眼睁着,一个眼闭着。有啥法呢?这个王八羔子你猜他说啥,他说你要瞎折腾,咱就干脆离婚,和你离了婚我再说个大姑娘给你瞧瞧。唉,婶子,咱还真长不起这个志气。不过,婶子!你只要把钱抓紧,他在外边挣的钱如数上交,没了钱,男人在女人面前就没了甜言蜜语,就没了那么多承诺。”

这一夜,胖老婆没睡好觉。和牛六家谈话的内容已经深深触及到她的灵魂。自己整日没黑没白的下苦力干活,如果自己的男人真的在外边寻花问柳,那是多么可怕的事呀。牛家庄距离宏达公司十几里路程,胖老婆决定拿着一件棉衣亲自去牛书贵公司看看。表面上是给牛书贵送棉衣来的,实际上她是来了解牛书贵在公司情况的,也顺便和他公司的人聊聊。

深秋的清晨凉风习习。胖老婆一早起床,把牛书贵的一件棉衣包好,自行车胎早已经充好气推到了院子。院子里的苞米皮没有剥完,满院子满眼的农活等着她干,可昨天和牛六家一席话,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心情继续干下去了。多少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的男人产生怀疑。自行车在路上颠簸着,她不知不觉想起当年怀上第四个孩子时候,和牛书贵一心一意为了生下小四,为了给牛书贵生个儿子,他们黑白的挖地道。那些日子他们什么都不怕,因为两个人新握在了一起,凝成了一股绳,那时候两个人就像一个人一样,劲往一处使,活往一块干,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日子越穷,人心越在一块,为什么现在不愁吃,不愁喝了,问题却出来了呢。胖老婆越想越觉得自己好笑,但愿是自己多心。就这么想着,胖老婆就到了宏达公司的大门口。“你找牛书贵?你是他什么人?”门卫是个高挑身材的中年,他打量着她。

“牛书贵那是俺孩他爸。”她说。“你是头一回来吧,我咋不认得你呢。”他说着就把电话打到经理室,可没人接。他又把电话打到财务室,说:“牛总家属来了,牛总办公室怎么没人?”

“牛总出去了,你让他先来财务室等等吧。”门卫放下电话热情地说:“赵总监在那里,你去二楼财务室先等等吧。”(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19)

第一次到到宏达公司来,走进财务总监赵可来的办公室,看着眼前这个陌生而又热情的面孔,胖老婆有些拘谨,她在赵可来指定的沙发上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一杯热茶。(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

“嫂子,你是来领牛总工资的吧,可他已经领走啦。”赵可来这无厘头的话,是想把眼前这个女人,这个最能够使牛书贵的生活发生震荡的老婆,获得一些对于一个女人最敏感,最想扑捉到的信息。赵可来可真是别有用心。这一招果然奏效,因为他看到了胖老婆表情的变化,因为牛书贵领到工资后几天来并没有回家。并且只有赵可来在暗中监视着牛书贵的行踪,已经大有所获。从那一刻起他开始欣喜若狂,他忽然觉得让自己前进路上的石头搬掉,原来会有那么多的计谋可施。这不但给他带来快感,重要的是好像自己好像看到了曙光。管他呢,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得不择手段。

“俺家那口子,领了多少钱?”胖老婆问道。

“嫂子,这工资表不在我这里,你要需要的话我去帮你查查?”赵可来给胖老婆斟满水。

“这,给你添麻烦了。”她说。

“客气啥,嫂子,我这就给你查查。”赵可来走出了办公室。他的脑子里旋转着,想着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他的皮鞋底敲击着地面踢踢踏踏的向财务办公室走去。一根烟功夫,赵可来回来了。(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嫂子,牛总领到了八千六百块,这是去年前五个月的工资。”胖老婆点点头,面无表情,尽管没说什么,但赵可来为她提供的数字,她已经牢牢记在了心里。

“嫂子,有一个事,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赵可来把办公室门关好,坐在胖老婆身边说出这句话,让胖老婆心头一紧,说:“有啥不能说的,看得出,你是个热心肠。”

“嫂子,我说了你可别。唉,还是不说吧。”赵可来吞吞吐吐的语态,让胖老婆更感到莫名其妙,几乎吊足了她的胃口。

“兄弟,要是牵扯俺那口子的事儿,好事坏事你尽管说,你怕我出卖你?哈哈,你太不信任我这个老婆子了。说吧,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呢。”

“嫂子,我看你在家吃苦受累真挺不容易的,我才想说给你,你可要把俺牛总看好啊。我这话,也只能说到这份上了。”眼前这个男人半遮半掩的话,已经像一把刀子戳到了胖老婆心里。她的呼吸已经急促了,她的脑子此刻就像一盆浆糊一样。显然,如果这一刻牛书贵出现在她面前,她或许会失态地抓住他的脖领,让他老老实实交代问题。心胸再宽阔的女人,当第一次听到自己的男人有外遇时,内心都会产生难以抑制的癫狂。胖老婆也毫不例外。她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她的心脏就像被一个刽子手一下子给掏空了一样,筋疲力尽。“嫂子,你别多心,你就当我啥也没说。”赵可来安慰道。他知道如此不痛不痒的安慰俨然给这个女人伤口上撒盐。

胖老婆一刻都不想停留在这个鬼地方,这次总算没有白来。果然验证了牛六家的话,原来自己很愚蠢。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宏达公子大门的。她印象中好像走出那个大门时,背后被人指指点点。门卫即使堆积着笑脸和她说话,她都表情麻木地视而无语,觉得那是对自己的一种讥讽和嘲笑。

回到家的胖老婆一头倒在炕上,她拉过被子身体卷缩成一团。忘掉烦恼最好的良药或许只有睡眠,让纷乱的思绪停止奔跑,停下来歇歇脚。但她满脑子的怨恨和委屈。她抱起枕头用力地捶打着,停下来时自己倒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失声大哭。

一觉醒来的胖老婆,听到院子里摩托车的声音,她断定牛书贵回来了。她一反常态的坐在炕上一动不动,凌乱的头发也懒得梳理。进屋来的牛书贵买来了一些蔬菜。人还没进屋就听到他喊:“我回来了,今天咱包饺子吃?”胖老婆坐在炕上看着他,就像打量一个陌生人一样从头看到脚。她断定他手里提的肯定是酒肴,还有一捆子韭菜和猪肉,因为他每次心情舒畅回家时,都要买这些东西,进门就喊着包饺子,好像韭菜水饺是他一辈子都吃不够的美味。但这回任凭他怎么喊,胖老婆依然坐在炕上岿然不动。牛书贵把蔬菜放在案板上,提着摩托车头盔放在胖老婆身边,凑上前说:“老婆,今天怎么了,怎么像得了鸡瘟?”牛书贵摘下手套,伸出一只手像摸一下她的前额,只见胖老婆转过身子,好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这让牛书贵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说,你到底怎么了?”他终于问她,因为多年来,他从来没看见她这样对待自己,她心里一定是有啥事。

“你们开工资了吗?”她冷冷地问道。

“开啦。哈哈,你是没钱了憋得难受吧。告诉你,俺们开支啦。”牛书贵说着,就从西服袋里掏出了一个大信封,里面装满了人民币,他掷到胖老婆怀里,说:“给你,花吧,这回可够你花的了吧?”

“这回你们开了多少钱?”胖老婆说这话时故意躲着牛书贵的目光,牛书贵从她的口气里似乎感受到一种寒冷的杀气。可牛书贵心想,他没有理由对自己怀疑什么,这些年来,凡是和钱相关的事她几乎从来没关心过,即便问一下,对自己也是百倍的信任,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疑神疑鬼。自从杨亮出事后,发了好几次工资,牛书贵都会从自己的工资中拿出一些来,给刘丽娟送去。他觉得这个女人实在可怜。命运对待这个女人太过于苛刻了,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过得更好一点,让她少一些磨难和泪水。

“这是去年的工资,这回就开了不到七千,等过过这阵子,公司资金周转不这么困难了,还会发呢。”

“牛书贵,你到底发了多少钱,你给我说句实话行吗?”她抬起眼睛,泪水早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20)

“我怎么不说实话啦?你今天吃错药了是咋的,我一进门你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牛书贵对胖老婆今天的状态感到异常,显然有些生气地说。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说说这些年,钱的事儿我问过你吗?没有,因为我不用问你,我知道咱家囤里有几粒粮食,都是明摆着的事,你不会隐瞒我啥。可你今天就是不给我说实话,你知道我心里堵得多么难受,辛辛苦苦磕磕绊绊跟着你过了大半辈子,却连句实话都得不到。啊,啊---啊---”胖老婆竟然放声哭起来。牛书贵上前拉她的胳膊,他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和她说些什么,怎么说,从何说起。是啊,有些钱确实花在了刘丽娟身上,可我那是救济她,是看着她一个人生活可怜。最初没有跟她说这事,就是怕她误会。可现在谁知道她却在钱上较起了真儿。而公司的工资单她又怎么会知道呢。没想到胖老婆心里冤屈积攒的竟然那么深沉厚重,根本不买牛书贵的帐。牛书贵碰一下她,她索性更加生气了,她哭着从炕上爬起来,鞋都顾不得提后跟,一把抓起牛书贵买的韭菜和猪肉等等,用力唰出了院子,随口喊道:“谁愿给你包水饺你找谁去,你不是本事大吗,俺不稀罕!”/刚走进院子的牛群就险些被横空飞来的塑料袋击中,他低头看了看,弯腰捡起来,提着大摇大摆进了屋,把塑料袋放在胖老婆身边,说:“他婶子,今天咋这么大火气?是不是书贵当官了,欺负你啦?”

“哼,当官,我看是当家,把家当了,他才高兴呢!”

“哈哈哈,恐怕没那么严重吧。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快摘摘这韭菜,我有口福,今晚上我就在你家吃饺子了。”牛群说着,就解开塑料袋,率先动起手来,胖老婆一看牛群动手开始摘菜,就坐不住了,转过身长叹一口气,发牢骚的说:“嗨,你说他大爷,这两口子要是动起了心眼,这日子还怎么个过法?”牛书贵只管坐在八仙桌旁吧嗒吧嗒抽烟,如果从前她在一旁说这样的话,他早摔酒壶了。可今天他十分克制自己。现在,牛书贵开始怀疑胖老婆是不是听到外面的什么话了,人言可畏啊,这把软刀子比什么都具有攻击力,牛书贵甚至倒吸一口凉气,他不敢想象莫非是宏达自己身边的人,向他说了什么,如果那样的话,这个结必须由自己解开,如实的交代这件事。不能怪她生气,本来自己做了一件理亏的事,一直瞒着她用家里的钱救济刘丽娟。好在自己心胸坦荡,没有做对不起老婆的事。

“倒上了,来喝茶,包饺子的活,咱俩也赶不上一个。”牛书贵摆手招呼牛群坐过来喝茶。听了牛书贵的话,胖老婆白了他一眼说:“你甭光哄着我干活,俺包饺子也不是给你吃。哼!谁理你!”斗着嘴,一盘油炸花生米就端上了桌。牛书贵从桌子抽屉里摸出酒壶,斟满酒蹲在热水茶缸里,说:“唉,整天干不完的乱摊子事,好不容易回趟家,这不,还跟我较劲。”牛群喝下第一杯酒,咀嚼着花生米说:“听说你顶了赵四的角,可是个操心的事啊。那赵四现在咋样了?那么能干的一个人,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结果自己蹲了大狱。”

“我是看着宏达发展起来的,说实在的有感情,赵四出事了,我如果袖手旁观的话,宏达还是宏达,也就是路子不一样。赵四案子破了,怎么说呢,现在想起来,赵四就是个替死鬼。吴县长和王县长勾心斗角,吴县长借赵四的刀杀了王县长,结果也把自己一辈子毁了,他剩下的时间可能不多了。你说,争权夺利有意思吗?唉,不说啦。来,喝酒!”

胖老婆一旁插言道:“他叔,你们的服装买卖越干越起劲儿,一定不少挣钱吧?”“挣钱是挣钱,可就是累呀。跑南跑北进货,是年轻人干的活,干几年,人上了岁数就干不动了。不过比种地强。回想几年前,就知道种那几亩责任田,一年到头看见庄稼丰收就欢喜的不得了。现在可不这么想了,有一句话咋说来着,不管黑猫白猫,逮住耗子就是好猫。”牛书贵递给牛群一根烟凑上前点燃,说:“听说牛长江找女人了?”“找啦,找了个菊城蹬三轮的,王八瞅绿豆,他们算是对眼啦。那女人隔三差五就来一趟,精神着呢。唉,瞅机会去他家凑个酒场?”牛书贵说:“我?哪有闲空啊。再说,牛长江不喝酒,我跟他又谈不几句,那些年的破烂事,哪里放得下,爱盼这一走,我心里更不是滋味。”牛群的酒量这两年见长,这也是锻炼的结果。赶集回来,哗哗的票子牛群家在炕头上一遍一遍数着,心里就乐开了花,吃,喝,挣钱不就是是为了享福。她摆弄起存折来,有时候就忘了做饭,牛群饿的即使围着锅台打转转,也不动伸手触摸一下锅灶。今天就是这般光景,看着老婆在家数钱数得手抽筋,既不惊扰也不愿做饭,索性转身溜之大吉。会做饭的男人在家不受气但受累,像牛群这样完全依靠老婆烧火做饭的人,才像个爷们,但有时你得做好不管饭的准备。管她呢,自个吃饱再说。说话间,胖老婆已经把热气腾腾饺子端上了桌,牛书贵赤手捏一个填进嘴里,对牛群说:“呵呵,今天能吃上饺子,还真的谢谢你哩。”

“谁让你吃啦?今儿这饺子可没你那一份啊,你别得了便宜卖乖。”胖老婆白了牛书贵一眼,把一盘饺子放在牛书贵跟前,转身走进了厨房。牛群说:“嫂子一个人里里外外可真不容易啊,你得好言好语伺候着。你整天不在家,你看看院子里那些苞米,一个人顶好几个男劳力干。”“是啊,我这不看着她干活挺累的,买家来韭菜,猪肉,不就是为了改善改善生活?”牛书贵话音未落,胖老婆端着一碗饺子吃着走出来,义正言辞地说:“行啦,饺子就是你吃得欢,买家来这些材料,不就是你又馋饺子了,借借人家的手使唤使唤吗?”牛书贵哈哈哈笑着冲牛群说:“你看,你看,她又来啦不是?”(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21)

这一晚,尽管牛群来的不是时候,可他的到来立马终止了一场硝烟弥漫的夫妻大战。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牛书贵还能如愿以偿的吃上水饺。饺子是吃进了肚里。可胖老婆心里的纠结并没有化解。送走了牛群,牛书贵坐在炕沿上吧嗒吧嗒抽烟,他琢磨着怎么应对胖老婆即将对自己发起的新一轮攻击。厨房外可以清晰听到,胖老婆叮叮咣咣收拾碗筷的声音,她麻利的干完活,在牛书贵面前刮大风一样走了几个来回,索性脱鞋上炕,钻进了被窝,被子被她用力拉过了头顶。牛书贵的那根烟燃了一半,他就听到被窝里抽泣的哭声。听着听着,牛书贵心里也不是滋味。他熟知自己的女人为了什么才生他的气,可他又不愿把实情和盘托出。一个女人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男人在外边往其他女人身上花钱。现在,即便你有一百个理由讲给她听,看上去都是多余的。说实话,牛书贵从工资中拿出一千块钱救济了生活困难的刘丽娟,那是他工友的妻子这不成问题。而工友死了,只剩下一个寡妇,并且这个寡妇还是牛书贵曾经爱慕过追求过的高中同学,这问题可就另当别论了。而看胖老婆现在的架势,就冲着被牛书贵说不清道不明的一千块钱,她不整出个子丑寅卯来,绝不会鸣锣收兵的。可牛书贵心里也没底啊,她到底知道自己多少呢,谁告诉她的,是谁拿着软刀子在背后给牛书贵使坏呢?牛书贵依然蒙在鼓里。(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她的哭声越发宏亮,牛书贵实在坐不住了。他爬上炕,半躺在她身边,一只手用力掀开她的被子,可被她抓得牢牢的,怎么也拽不动。“别哭啦老婆,俺现在正式向老婆赔礼道歉,你可要听好啊。”牛书贵的这句话果然奏效,胖老婆突然止住了哭声,静静的听着。

“工地上我的一个好朋友叫杨亮,他的孩子不但得了重病,而且他的老婆的腿也下不了炕了,一家三口都指望着这个杨亮挣钱花,可是公司一下子出了赵四这档子事,两年了,杨亮一分钱都没拿回家,他家被钱憋得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向我张嘴借一千块钱,你说都在一块挺不错的哥们儿,这点忙我能不帮吗?我就答应他说等发了工资就借给他。完啦!就这么简单。你看你,听见个风就是雨,整的我好像做了对不起你的啥事儿似的。不信你去调查我啊,看看我牛书贵在外边到底是个咋样的人,是不是和赵四一样做那些不着调的事?”被子突然掀开了,胖老婆呼一下坐起来,说:“牛六家在县城开歌厅,往那里面去的都是你们当官的,反正,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哎哎!这话就不对啦,我牛书贵拍拍胸脯敢对天发誓,我要是在外边沾花惹草,就天打五雷轰,让我-----”牛书贵最后的几个字没等说出口,最就被胖老婆给捂了个严严实实。“谁让你发毒誓了?你整天在外边只要心里有这个家,还惦着我这个丑脸婆就行!”

“哼!那也不见得,如果哪一天,有个七仙女一样的美女懒着非要嫁给我不可,万一我把持不住的话,那就只好将就了。”

“你说啥!你说啥!”胖老婆两只拳头按摩一样在牛书贵后背上敲打着,牛书贵猛一转身,咕噜就把胖老婆贵滚倒在了炕上,她的脸和他的脸相对了一阵儿,牛书贵刚想翻身下马,却被胖老婆紧紧固定在身上,说:“你给我老老实实,服服帖帖,该干嘛干嘛。”牛书贵早就等着她这句话了。老些天没回家了,他已经被一种气味和女人的声音点燃起斗志,经过一番较量和波澜壮阔的动荡,总算又恢复了往日的情调。明月高悬在牛家庄沉静的夜晚上空,漫天的星星闪动着眼睛,俨然地球的卫士一样,在为夜空下幸福的家庭站岗放哨。

牛家庄的街道尽管还是那条街道,但街道两旁的房屋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去的土坯房越来越少,渐渐地被红瓦房代替了。过去的那种木窗木门木窗户也逐渐被铝合金镁合金代替了。白露到了,人们开始忙碌着种麦了。上几年那种小型的播种机看来也落后了,从邻村开进牛家庄一台大型的小麦播种机,许多人围拢过来抚摸着议论着。这几年,村子里的牛马很少了,除了牛群家和另外的三户人家每家还喂着一头之外,都不喂了。因为大型农机械的问世,让那些牲畜们发挥不出更大的优势了,再加上喂这种活口的家畜,还要人每天伺候,有这个功夫腾出时间来,还不如去找份工作,或者去城市练摊呢。现在城市里下岗的职工叫苦不迭,他们为了糊口都在城市的闹市靠摆地摊赚钱,城里人又咋样?在这个问题上,牛群家的思想首先有了大的转变。信上,她常常鼓励在菊城上班之余在城市练书摊的儿子牛兰旺说:“旺啊,要是上那个班觉得时间紧,忙不过来,干脆把那临时工辞了,你看我和你爹现在多好,家里有地种着,还有买卖做,我们的买卖可好了,给你去两个媳妇的钱都攒下了,儿子,千万别再为钱奋斗的要死要活苦恼发愁了。我和你爹唯一挂心的就是你的婚事。莉莉人家考上大学高飞了,看来是指望不上了。从她走了,连个信都不给你写,还不是证明和你拜拜了?千万别挂着家里。这几年,大队上也不组织社员们挖水渠了,全是大型机械作业,哪里还用得上人工啊。村里大队部安上了电话,可方便了,旺旺,以后有啥事,你就打电话来,那东西比邮信快多了,就和对着脸说话一样。儿子,咱村里还没有大型播种机呢,你回家来,我出钱给你买一辆,给村人们播种旋地,也挺好的。”牛群两口子给儿子牛兰旺的信寄出去没几天,牛兰旺果然就打电话来了,一听牛长江说大队部有儿子的电话,牛群家一溜小跑,她两只**抖动着,上气不接下气总算奔到了电话旁。(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22)

一晃又是一年,这个播音主持专业的牛爱莉在大学里崭露头角。(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难怪她得到老师的赏识和多次表彰。无论形体还是发音,无论课上还是课下,牛爱莉在师生们中间渐渐成为一个最有人脉的学校名人。她走起路来轻盈而步伐铿锵有力,怎么看都不乏男人的刚毅和厚重。她又好像一只蜜蜂一样,在这百花园中贪婪地汲取着营养,酿造着人生学涯之路上第一杯美酒。

她真庆幸自己走进了大学的校门,庆幸自己的人生路没有像牛兰旺那样出现岔路口,没有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左右摇摆。因为她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她要成为一名电视台出镜记者。她每次打开电视,最崇拜和渴望的就是那些手持着话筒把自己的主持风格发挥到极致的职业。这个梦想作为一个专业学子来说,听上去好像近在咫尺,然而,摆在她面前的除了有一些专业课要精通之外,还需要机遇,环境等等综合能力的推进。自然不排除天时地利人和因素。无论将来怎样,再大的艰难困苦就怕有心人信心百倍坚韧不拔的前行,并且一直朝着通往她梦想的高原进发。

宿舍的灯光熄灭了那一刻,她倒在被窝里也曾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在一年前第一次进校那天,在老家乘公交车启程的时候,追赶着公交车跑着呼喊她名字的那个人牛兰旺。这个从童年在懵懂的岁月一起成长起来的两个人怎么会说忘就能忘呢?可是她在脑海里竭力搜索也寻不到一年前自己对牛兰旺的那份情感了。[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这很奇怪,甚至她回忆起自己说过的话办过的事,都觉得自己好笑,觉得乡下那个曾经毛手毛脚说话不走大脑的傻里傻气的牛爱莉,已经被现在这个充满智慧锐气和沉稳崭新的牛爱莉遮掩的荡然无存了。未来充满了变数,这个问题甚至她在和牛兰旺单独交谈时是从来都忽略的问题,但现在她的世界观已经发生了质的飞越。甚至她清醒的认识到,只有用一种冷处理的方式,尽快让牛兰旺知道她们已经走上了不同的人生征途,追求和理想是两个不同的平台。感情永远是感情,那是被乡音串联起来的童话故事,那是永远停留在美好回忆和天真烂漫的年纪。牛爱莉知道只要不给牛兰旺写信,他就会明白她的心思。

可她并没有就此摆脱掉身边一个热衷于和她接近的男生,他叫威廉.可尔麦。这个看上去身材高大魁伟的美国留学生,却多次缠着牛爱莉,让她帮着给他起个中文名字。牛爱莉眯着眼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的脸上表现出要检讨自己的神态时,牛爱莉突然开怀大笑起来。她觉得这个外表粗鲁的老外,却有着一颗善解人意的高贵品质,就扬起脸,从学校林**两旁的垂柳想到了他名字的后半部分,于是风趣地随口说道:“你就叫麦蒙雨吧。麦,是你名字的最后一个字,你来到中国留学,就好像春天的麦苗,阳光,营养和水分都是麦苗需要的,更是你想要的,怎么样?”可尔麦高兴地说:“太好了,这名字我超喜欢哦。”话音刚落,他就走上前来要拥抱牛爱莉,早有防备的她早已经想好了对付他的方案,她迅捷的蹲下身子,致使麦蒙雨不但扑了空,还被惯性害的险些趴在地上。麦蒙雨并没因此生气,他冲牛爱莉说:“没关系,来日方长,我爱你!”牛爱莉指着远处夹着教案走向教室的导师,说:“麦蒙雨,你的学生来了,快去教室跟他对话吧。“他冲牛爱莉摆着手转身望教室跑去。威廉.可尔麦的英语是全班最棒的,尽管他的中文说的有些蹩脚,但他很努力,他和那个导师有个私下的约定,就是相互传授,一个教对方中文,一个教英文,这样以来,他和他即是师生关系,又成了课下要好的朋友。

麦蒙雨的歌唱得很棒,学校联欢会全校有两首歌曲获了一等奖,其中就有他的一首用中文唱得他的原创歌曲《爱中国》。那些被他吓跑的女生,当重新审视这个老外留学生时,他的好不含蓄的情感暴露,和不分场合十分不雅的举止又会让女生们敬而远之。但牛爱莉倒觉得这个老外身上散发着那么多智慧的气息,对于他过激的言论和表白,她总淡然处之。她觉得这恰恰是两国文化的碰撞。从骨子里看,她并不排斥麦蒙雨,但在个人情感上往前迈进,牛爱莉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懵懂的小女孩了。

这些天,牛爱莉想得很多,牛家庄那个魂牵梦绕的地方带给她太多的记忆了。她没忘记手把手教她剪窗花的老婆婆,有好几个夜晚,睡梦中突然呈现出她倒在地上挣扎艰难的样子,她喊着牛爱莉的名字,似乎自己是她生命终结时,唯一一根救命稻草。醒来时,她在床上回味了好一阵儿,直到泪水沿着脸颊顺流而下。妹妹爱盼在她的日记里,不知写了多少次。每次她的笔端出现妹妹的字眼时,她的心跳就急剧加速,她几乎感觉到妹妹就坐在她的对面,和她说着那么多知心的话,向她倾吐那么多梦想,她的笑容和顽皮牢牢地粘贴在她的脑海里,随时都可以和妹妹对话,游戏,聊天。牛家庄还有一个时常萦绕在她心头的人物,他尽管破衣烂衫的活着,但他每天两手把持着竹笛,吹奏者令他赏心悦目的音调,那是老脏人生最美丽的和弦,她偶尔试图回味出那属于他自己的音符,哼唱着,让同宿舍的女生们为这样的旋律感到新奇。扎根在牛爱莉心中好久都没能实现的愿望,她并没有放弃,等新一年的暑假到来时,她决定去一个地方,她要沿着老婆婆提供的线索追溯那段历史。她要寻根,要探寻老婆婆说的那个与她有着血脉情缘和历史纠葛的女人。她认为这个女人或许还活着,对于她认识历史意义重大。这个人,也就是她爹牛书贵的亲姐姐,被她称作姑奶奶的神秘女人。(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23)

一晃来菊城三年了,这座城市带给牛兰旺太多的感慨。(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尽管他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街道,街道两旁的每一棵树,每一块草坪,甚至每一栋高楼,都是在他关注下成长和拔地而起的。当感觉这里的生命与他的生命息息相关的时候,他已经毫不防备地融入其中。爱马路上川流不息的汽车,爱身边谈笑风生的气氛,爱这里的花鸟虫鱼,爱这里的每一寸土地,自己俨然成为城市生命中的一部分了。

终于有时间走进这家熟悉的理发店,店主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叫李凤霞。其实头发并不长,几次犹豫,即使不理发,还是决定去那里坐坐,即使和她攀谈几句心里也会舒畅好多。自从牛兰旺搬到市场新区,他早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凤霞美发店”就像一块磁铁一样对他有着强烈的吸引力。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走进这里的情景。那是盛夏的一个傍晚,天空乌云密布,闷雷由远而近咕咕噜噜滚动着。自行车箭一样在人流中穿行,嘴里哼唱着:“天上有彩霞一片织成了一幅画,小姑娘你不必说话你就是一首歌,有一种感觉有一句话说不出,说不出何以然,不知究竟为什么,小姑娘,你只是个小姑娘.........”显然这是当下最为流行的一首爱情歌曲费翔的《小姑娘》。牛兰旺哼唱着走进理发店时,李风霞正专心致志地给一个刚坐下来的长发青年推头。(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青年的一条腿搭他在对面的镜子前放置工具的长条桌上,这个动作并没有停留太久,就被李风霞拿着梳子的手敲击了一下,说道:“帅哥,咱文明一点好吗?”牛兰旺进来时,李风霞是知道的,可就因为那早一步落座的青年的无常举动,让她只是冲牛兰旺点头示意了一下,注意力便立刻集中在那青年的头上。她左右摆动了一下目光,端详着问青年:“留长的还是短的?”见那青年并没有立刻回答她,腾一下站了起来,面对着她直视着她,直到她都有些急不可耐了,他的右眼才眨一下用坏坏的表情说:“妹妹,这么简单的事儿干脆你以后也别问我,我这脑袋就属于你的了,你说长就长,短就短,咱俩谁跟谁呀,你.....说,是吧,妹妹。”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的鼻子朝上纵成一个核桃,原来这青年还是个尽量掩饰但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地结巴。然而,这个看上去也就是十八九样子的小伙子,却穿一身城市最流行性的牛仔上衣和喇叭牛仔裤,这或许是从农村来城市奔波的青年身上看不见的装束,牛兰旺还是穿的那件已经洗得几乎掉色的蓝色迪卡中山装,他骑的那辆大金鹿自行车还是几经周折通过熟人关系从供销社买来的。尽管看上去有些沉重,但他可以将重量接近二百斤的书本从新华书店一口气带到集贸市场。从农村到城里来,除了体力劳动几乎那些坐办公室的白领阶层的清闲岗位始终与自己无缘。自己太年轻了,既然决定放弃了高考,自己把通向城市白领阶层的唯一道路封堵死了,就不要对目前的现状有任何抱怨。牛兰旺在菊城混了好几年,可依然属于这个城市的边缘群体,他没有理由不爱这座城市,尽管他没有资格像城里人那样风风光光地拿着粮食供应证到供应点买供应油和面,这就是城市人比农村人最光彩地位的象征。龙生龙,凤生凤,要抱怨就抱怨自己一辈子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爹和娘吧。可城市人又有啥了不起,牛兰旺从进屋看到那个流氓阿飞习气的城市男孩第一眼,他心底就积聚起诸多不满,燃烧起一团无名怒火。

那青年好像得了多动症一样在椅子上动来动去,以至于凤霞没法正常给他理发了,她只好把推子举在空中,警告的口气说:“你动来动去,到底你还推不推头啦?”那青年嬉皮笑脸地说:“妹妹你长得真好看!”对于这样的屁话,凤霞毫不理睬,她憋了一肚子气转到他前面继续给他剪头,这时凤霞突然感到自己的臀部被从白围裙下伸过来的一只手抱住,她立马挣脱开站在远处,说:“你这人是不是神经病?大白天想在这耍流氓啊!”

牛兰旺在一旁关注正在理发的这青年好久了。城市青年又怎样?他早已经把拳头攥出了汗水,这个缺乏家庭教养的毛头青年一言一行都令他唾弃。况且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对理发店老板动手动脚。牛兰旺早已热血沸腾,他什么都不去想,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前一把便揪住那青年的脖领,提一只活老鼠一样把他从理发椅上提起来,呵斥道:“哥们儿,回家找你妹妹摸屁股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滚!”或许是牛兰旺的冒然出手和呵斥,在年轻美貌的李风霞面前严重伤害了那青年的自尊,他用力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晃动着脑袋眼睛里充满了怒火直扑上来。嘴里还不停的骂道:“呵,妈的,你小子,今天我看是,是不是找死啊,你。”来到菊城三年了,牛兰旺在街头巷尾看见过无数次打架的,但他从来没给任何人打过仗,而眼下的局势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只能顺其自然应对下去,服软那是对一种行为的怂恿和退让。李风霞惊呼着试图阻止在他这里发生的一切,甚至不测,但一切都是茫然,那青年连续三次近似歇斯底里的进攻都被牛兰旺征服,第三次或许因为他用力过猛只见那青年好像破麻袋一样被惯在地上。这时候看热闹的人几乎挤破了门框,一个身穿蓝色工装的中年男人挤进来,冲着那青年即将对牛兰旺发起的第四次攻击横空踢了一脚,骂道:“兔崽子,你又在这里惹事生非,一天都不叫我消停,看我打断你的狗腿!”(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24)

在那青年父亲谩骂和拳脚相加的威严下,那青年一咕噜爬起来泥鳅般便钻进围观的人群中消失了。(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没想到第一次来凤霞理发店就碰见了这样的事。牛兰旺无论怎么也找不出英雄救美的感觉,他的一切言行举止都是出于一种本能。那的确是一个城市长大的男孩,他的成长似乎缺乏农村男孩那种父辈对土地的眷恋之情和辛勤劳作的氛围,城市对于他们的眷顾除了不劳而获的铁饭碗之外,或许只剩下一种优越感了。很快理发店里就只剩下牛兰旺和李风霞了。她给牛兰旺边洗头边拉着家常,或许都是从农村来这座城市的缘故,她们对于在城市打拼生活的艰辛有许多共同的理解,说话间牛兰旺经常可以听到李风霞铜铃般爽朗的笑声。牛兰旺脑子里正在挖苦心思搜寻一个明星的名字,他觉得李风霞长得和那个明星极为相似,当她的剪刀和梳子一起在他头上飞舞的时候,牛兰旺一声惊叫:“我想起来了,你长得很像李玲玉,对,尤其像,越看越像啊。”对面的镜子里,他看着她的脸,话音刚落,他就发现那张俊俏的脸庞突然红润起来。床上的一本书吸引了牛兰旺的注意。

“平时你还喜欢看书?”他的视线直视着那本书问道。

“习惯了,不看书我几乎睡不着觉。”李风霞的推子在牛兰旺耳边响着,她随口道。

“你看的那是啥书?厚厚的,是一本外国名著吧。[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牛兰旺凭着他卖书的经验目测说。

“呵呵,算你有眼力,一本司汤达的《红与黑》。”她显然心情愉悦地应道。

“你也喜欢阅读?”她说。

“当然喜欢,也有条件,可就是没时间啊。除了正点上班,每晚还要去市场练书摊,哪像你,有活时干点活,没活时除了读书再也没啥事啦。”交谈中,牛兰旺越加了解站在自己眼前的这理发女子非同一般女子,这是一个内心世界丰富的姑娘,对于文学还有着深深的爱好。“你经常写一些东西吗?”牛兰旺追问道。

“有时间就写,越写越觉得自己掌握的知识太少了,有时候觉得自己的学生时代十年寒窗学了什么呢,拿起笔来才感触到自己需要学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有一种书到用时方很少的感觉。”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像今天这样能够勾起李凤霞滔滔不绝的说下去的欲望。平时到她这里来理发的多半是这个城市的工薪阶层或者附近的民工,理发时多半和他们闲聊的内容是些家长里短或者附近发生的新闻趣事,至于聊文学能够和自己交流的顾客牛兰旺算是第一个,并且还是个图书报刊经营商,再加上牛兰旺正义凛然,出手帮忙,勇战城市小痞子。聊天是两个人交流和了解最直接的方式,李风霞觉得在牛兰旺身上有一股力量,一种青年人的冲劲儿,总愿意牛兰旺能够在店里多呆一会儿,陪她说说话。他翻看自己床上的小说时,她的脸立刻变得彩霞般红润,在牛兰旺视线的一角,她麻利地从被卷下取走了她一本日记,正想放进一边儿的抽屉时,牛兰旺开玩笑说:“有啥保密的东西,藏得这么迅速。”这让李风霞倍感措手不及的问题,即刻搞得她心乱如麻。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以掩饰犹如太阳滑落时挥洒的晚霞。而她走向水龙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用毛巾擦着,立刻表现出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难以掩饰地暴露出几分调皮的姿态说:“哼!这个才不让你看呢。”

一对男女的喜欢有很多种,以一见钟情开始的爱情或许更加具有艺术和浪漫的情调,但对于牛兰旺和李风霞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他们好像已经从对方的目光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又各自压抑着心中那份恋恋不舍的情怀。

在牛兰旺的情感世界里,多年来游离着有一个人的影子,她若即若离。他深深知道他的童年和牛爱莉有着难以分割的经历,无数次她对自己表达过爱慕甚至差点走进对方的私密空间,成为永久的伉俪。可现实总在阴差阳错中让双方各行其道。现在的牛爱莉在牛兰旺的心底的沙漠上早已成为放飞的凤凰,只能放弃没有遗忘。

“你心事重重的样子,你在想什么?想你那个常常挂在嘴边的心上人----牛爱莉?”她把一个削皮的苹果用刀插着,递给牛兰旺时故意歪一下头,对准他忧郁的眼神夹杂些调侃的语气问道。

“呵呵,这次你只猜对了一点点。我在想,这个城市对我来说有着无穷的魅力,不管他是否接纳我们这些从农村来打拼的青年,咱们依然要坚持我们的梦想,不离不弃地生活在这个城市身边,即使我们没有城市户口,没有粮食供应证,可我们有赖着不走的决心就足够了。”牛兰旺说到这里显然有些激动,他手舞足蹈时不小心臂弯刮碰着了她的脸。他微笑着伸出手在触碰处轻轻抚摸了一下,又继续说:“我可以自作多情地说,我已经离不开菊城了。我习惯了这里的河流树木以及每一块草坪给我绿色的享受,我看惯了马路上每天川流不息上下班繁忙的人流,甚至单位上那个总爱训斥别人的酒糟鼻子,我都舍不得离开。我渴望在不远的将来,就在这座城市,哪怕是城市郊区边远的一个小小的村庄,如果有我的一块菜园,再在菜地上盖上一个不怎么奢华的小屋,一张床,每天清晨,可以呼吸拌着花香的清新空气,欣赏着被蝴蝶缠绕的油菜花,那将是多么惬意的生活啊。”

牛兰旺停顿了一下,他忽然发现李风霞的眉梢聚了一下,把头转向一边,有些生气地样子,忙说:“难道你不喜欢这样的田园生活?”

“喜欢怎样,不喜欢又怎样?谁能改变了你的自私。一块菜园,一间小屋,一张床,你自己干脆去少林寺或者孔府得了,那里有山有水有圣人,有空还可以习武,强身健体。”把话说完,她忙转过身注视着他的表情。(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25)

“是啊,真让你说对啦,想起来我真够自私的。(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来菊城三年了,想想这三年来我都是为了自己活着,开始本以为能指望着舅舅能给我找份好工作,像城里人一样风风光光上班下班,可现实往往不是这样,舅舅自然有他的难处,到头来好不容易给我找到一份工作,还是个临时工,户口的事自然也就没指望了。”牛兰旺的话里带着些牢骚,于是,李凤霞反驳道:“这么说,如果没有你舅舅的帮忙,靠你自己就活不下去了?”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可我毕竟是奔着我舅舅来菊城的呀。他是菊城政府里的官儿,这点事就给我办不了,我都懒得去他那里了。可是,我还是在自食其力的干呀,比如说,我现在下班后去夜市经营的书摊,尽管发不了大财,可还满说得过去的呀,与你这美发师比,自然是差得远喽。”李风霞打断他的话说:“我知道你很能干,每天忙忙碌碌的,又能吃苦,收入不多不少,目前也就属于那种中资以下,或小资产阶级阵容里的吧。我说你自私,不是指这个,我说你就不为你今后想想。”

“哈哈,为我今后想想?我这么年轻,我的路就像万里长征才刚刚开始,有啥好想的,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呗!”牛兰旺转过眼神,故意躲开李风霞的眼睛,两只手搓着。

李风霞追问道:“哼!胡说,这不是你心里真实的想法。你刚才还说要在这城里建一座小屋,种一块菜地,有一张床呢。我说你自私,就是指这个。”

“是啊,我尽管自私了点儿,可我有错吗?”牛兰旺突然转过身一脸严肃地说。[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笨猪!你是个笨猪!”她站起来背过身去说。

“呵呵,说我笨,我这么聪明能干还说我笨,我比窦娥都怨。我是自私,我是说如果在菊城有一间房子,有一快菜地,有一张床,就满足了。可我也没说我那一间房子有多大,一块菜地有多大,一张床有多大呀。你怎么就知道我指的那张床是单人床而不是双人床呢?”

话音刚落,牛兰旺就感觉他的后背挨了重重一拳。他转过身时,见她涨红着脸面对他高举着拳头再次继续捶打,他顺势抵住她的手腕,轻轻一用力,李风霞疼得嗷嗷叫了几嗓子,脸上彩霞般红润着挣脱后跑到远处去了。

爱情的脚步在有情人眼里永远都是姗姗来迟的,青年男女们在有限的生活圈子里对于异性的关注度也同样是可想而知。眼神的碰撞,语言的交流这是向异性传递出的最容易使对方捕捉的信号源。李风霞是一个不错的姑娘,他们之间的交流没有一点隔阂,对方所思所想都在各自的把控中暴露无遗。内心的善良是男人选一个女人最先具备的要素,牛兰旺毫不含糊得相信自己的眼力。他一只脚已经跨出门了,又转身冲她摆摆手。于是,她向门口紧跑了几步便止住了脚步,也冲他摆了摆手。

“欢迎哥常来啊。”她轻轻说,显然她那双眼睛是湿润着的。

城市夏日的夜晚如白天一样灯火辉煌,远处正在施工的高楼在挑灯夜战,可以清楚的听到脚手架上下滑动时机声隆隆的噪音。此时自行车上的牛兰旺脑子里过电影一样回味着李风霞的音容笑貌,这些年来从未有一个姑娘能像她这样给自己带来回味。一股烧烤的味道扑面而来,面对如此的感官诱惑他向来无动于衷,那些坐在露天广场上几个人面对杯盘狼藉划拳猜令吃烧烤的人,他谈不上羡慕但更多的是不愿接近。或许是性格决定了他根本没有这样潇洒的朋友,自己即便买得起烧烤也未必去感受那样的生活。他总觉得那是城市人才享有的味道,自己这个城市边缘人只有不停歇的奋斗,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去想。

广场上那些聚集的人群吸引了牛兰旺的目光,他推着自行车凑过去时那些人还伸长了脖子踮起脚尖看的如醉如痴。牛兰旺也想看个热闹,他挤到前面终于看清了被人们围观的竟然是一个赤膀**的青年,他额头的长发在他四肢舞动中抖动飘逸,时而遮掩了双眉,他不时地用手拨弄一下,更显得别具风采。人们手掌里大都捏着青年的一张名片,人们的目光却紧紧注视着他的气功绝活。地面上摆放着五块红砖,他提气跺脚施展一番拳脚之后,走向红砖掌落砖开,人们随即一阵骚动,叫好声不绝于耳。

“我师傅是武当山老道士,临死时把他的秘制配方传授给了我。”那青年说着话,从身后背包里取出一些膏药来。他接着说:“这些膏药可不是一般的膏药,如果谁家有老人邻居,亲戚朋友得了腰腿疼风湿类风湿关节炎,这个包你药到病除。今天我带来的不多,有幸能免费送给大伙儿,是我师傅活着的时候就一再提倡的做人原则。”一听说免费送药,人们便纷纷上前争抢。等一贴贴膏药发完,那青年开始发话啦:“诸位,如果今天我给你们的要治好了你们家人的病,我一个人给你们要二十块钱饭钱,你们给我吗?”

“给!”

“三十也给!”

那青年见人们热情高涨。蹲下来说:“你们既然这么说,我就不客气啦。”他真的从每个人手里接过二十元钱,攥在手里,然后又说:“你们想想,我一个大男子汉,吐出个涂抹在地上能砸个坑,我能要大家伙这点钱吗?说不要就不要!”于是,他把二十块钱又一一还给了人们。

还完了钱,那青年并没有即刻离场。他依然蹲下来深情地看着大伙,说:“那位大哥说了,你别不好意思收钱,就是俺不管你饭钱,每个人给你五十块钱买啤酒喝总行吧?俺哥哥说这话我爱听,可就是不知道大家伙同意不同意啊?”

“同意!”围坐着的人异口同声。

那青年又一次在每个人手里收了钱,而这次每人却增加到了五十块。收完钱,那青年拉过刚才喊叫最响亮的一位,说:“哥,这些钱是大伙给我的酒钱,你说我该要不该要啊?”

“该要!”

“既然哥哥说我该要,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请哥哥帮我装进去吧。”说罢,那青年伸直右腿用力拉起袜筒,待钱装好后他按了按硬硬的鼓鼓的。直到这时,站在一旁早已经认出那青年是谁的牛兰旺,实在憋不住了,便低声叫道:“牛六,你是牛六?”(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26)

在自认为身处陌生的地方,可忽然听有人指名道姓喊他的名字,牛六愣了一下,但很快便认定了牛兰旺。[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啊,旺旺,巧合,你咋也在这?你这一喊,可把我喊懵了,走,坐下说。”牛六冲烧烤摊大声喊:“老板!先拿二十串,再来两个扎啤!”牛六眼前的豪爽和大度,让牛兰旺倒不好意思离开。他们很快就在一个露天的圆桌上坐下来,烧烤店门前的浓烈烟烤味时而飘过来,牛兰旺本能的用手掌当扇子在鼻孔处驱散着。

“六哥,你不是在县城开了一家歌厅吗,怎么又跑来菊城干起了这个?”牛兰旺把送上来的羊肉串往牛六跟前推了推说。

“哈哈,别提了,我这个人闲着难受。歌厅白天哪有生意,全靠晚上应付那些醉汉。最近我拜了个把子,他教了我一些功夫,还叫我怎么挣钱的方法。可在家门口干这个,说实在的,脸面上真有些挂不住哩。所以我就来菊城,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没想到这营生还真能搞到钱,你看,一二三四,......五百五十块,一会儿工夫,挣了这些,咋样?吃啊,你怎么不吃?”牛六说着从袜筒里撤出刚得到的那些钱,开心的边数边说。

“六哥,我最不爱吃这个了。羊肉我都不吃,闻不得一股子疝气味,你吃吧,看你饿的,这些你都吃了吧。六哥,我爹和我娘好吗?”牛兰旺有好几个月没回老家了,家信也一封没写。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你家叔婶?好着哩。他俩那服装买卖越干越起劲儿,两个人整天忙得站不住脚。除了赶集上店就是去外地上货。旺,你猜怎么着,就是这样忙活挣钱,叔婶还是过去那老传统,一分钱掰两瓣儿花,节俭啊。我就说,这人啊,别他妈的想不开,没钱的时候拼着命的挣钱,等挣到钱了又舍不得花,等老了俩眼一闭,不是守财奴,是啥?”

对牛六这些话牛兰旺尽管听起来有些刺耳,可牛六的话听起来有不无道理。这些年来,爹娘这一辈人,不都是在苦时候熬过来的吗?他们即便在新形势下吃苦受累挣得一点钱,就觉得很知足了,即便挣到再多的钱,也不舍得花在自己身上,只会默默地给下一辈人放着攒着,绝舍不得去高档酒店大大方方畅快淋漓的消费一把,甚至像牛六这样敞开肚皮吃上一顿羊肉串或许都舍不得。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像牛六这样专干投机钻营的买卖,在牛家庄甚至三五里庄没有不认识他的,有的人指着他的脊梁骨骂他不务正业,整天胡窜乱蹦,坑蒙拐骗;而有的人还专门给他点赞,说什么牛六这小伙可算得上一个能人,别人想不到的他能想到,别人做不到的他能做到,要说每个男人都是顶门过日子,人家能挣来钱,让老婆孩子热炕头有吃的有花的在农村这就算一条汉子。和牛六比起来,牛兰旺又觉得自己欣慰。自己挣的每一分钱,最起码干干净净,不是坑来的骗来的。像刚才自己亲眼目睹牛六袜筒里那些钱,来得那么戏剧化并且卑劣。想到这些,牛兰旺也就不再为牛六刚刚数过的那五百五十块钱感到羡慕了。不管怎么说,城里人依然还是过着城里人的生活,农村人还是农村人,事实上并没有改变什么,这一点牛兰旺至今坚信不疑。

“六哥,老家这几年日子确实好过多了,可再怎么好能比上城市?”牛兰旺看着牛六把羊肉串放进嘴里有滋有味的嚼着,他说。

“兄弟,我就不信城市人永远都是铁饭碗,那些老子英雄儿好汉的年代算啥,那和过去的皇帝年代有啥两样?这是他娘的啥规定,当爹的是城市人,儿子孙子都他妈的跟着沾光,长大了有房子住,有粮食吃,还有工作干,别忘了,他们那些粮食从哪里来,不都是咱们庄户人汗珠自子脚面一粒一粒种出来的,牛啥牛,看他们他们还能牛一辈子?”

牛兰旺又想起了牛书贵,牛兰旺早就听说牛书贵所在的建筑公司总经理赵四犯了事儿进去了,现在牛书贵当上了总经理。一提起牛书贵,牛六连续喝了几口啤酒,说:“他呀,现在咋说呢,不好不坏。表面上是当上了建筑公司老总,你以为那个老总那么好当,你以为赵四那些原班人马好领导?尤其是那个财务科长赵克来,都他妈的想捞一把,就凭牛书贵那个实在劲儿,宏达的船翻不到海里去,就算他能耐大。”牛六放下扎啤。见牛兰旺干巴巴看着他吃,自己反而一口酒一口肉串吃的津津有味,忙说:“老板,再来俩炒菜!”

“这里只有烧烤!”老板在远处回应道。

牛六听后随口吐出几个脏字,接着冲牛兰旺说:“你真的不吃?兄弟,说说你吧。你这几年来菊城咋样?”

“我啊,嗨!照六哥的说法,不好不坏。”牛兰旺把自己许多想说的话咽到肚子里。他觉得也实在没什么可说,更不愿表白来菊城的苦。在高中弃学进城是当年自己选择的道路,当年把所有希望几乎都寄托在舅舅身上,可到头来自己依然还是站在城市的边缘地带,遥望而不可及。

和牛六分手后,牛兰旺心里有一种踏实的感觉,毕竟是见到老家的人了,爹娘都还好好的。也已经深深了,他刚泡好一包方便面大口大口的吃着,窗外传来敲击声。“谁呀?”他冲窗户喊了一声。

随后李风霞推门进来,牛兰旺感到有些意外,这是李风霞第一次来他的出租屋,一进屋她捂住鼻子,转身就把窗户打开,屋子里一股臭脚丫的气味,自己已经习惯了。

牛兰旺站起来,把床上的物品拨到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呵呵,屋子里真够乱的,一个人总懒得收拾。这么晚了,你来,有事儿?”

“没事就不能来?”她说着,没有落座。

“当然,当然能来,不过,我想你今天一定有事儿。”牛兰旺继续吃着方便面。李风霞用几分调皮的口气说:

“这回,真叫你猜对啦,牛兰旺,我是来给你送好消息的。”

“啥,快说!”他放下筷子。

“今晚,我的一个老顾客去我店里理发,我们说起户口的事。你猜他咋说,他说,你想办城市户口的话尽管说,我就是在派出所管户籍的。不过,得需要交一万三千块钱呢。”李风霞兴奋地说着,说到钱数时还手舞足蹈打着手势,嫣然最负责任的向导,费尽心机和艰难总算在漫无边际的沙漠为游客寻到了一眼甘泉。(未完待续。)

第三章 脚步匆匆 (27)

“真的假的啊。[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牛兰旺把最后一口面吃完,摸着后脑勺半信半疑。

“信不信由你。你不是做梦都想着成为菊城人吗?这不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李风霞见牛兰旺犹豫不决,就说:“你担心啥?别忘了说能办这事的可是在派出所上班的民警,人家还能骗咱?”

牛兰旺站起身,“啪!”的一拍桌子说:“你这一说,我们就豁出去了,办!可这真需要真金白银啊,一万三千块办一个非农业,老天爷,简直要命啊。”刚才还士气高涨的牛兰旺一想到要花那么多的钱,就像撒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回到床上。

“你给那人说说,能省点儿钱吧,日后咱请客,送礼啥都成。”牛兰旺这话一出,李风霞立马反驳说:“你以为我是谁呀,人家那是公家,不是菜市场买菜。”

“这可真是好事,想办,可哪里弄这么多钱。”牛兰旺想了想,自言自语说:“就是把所有存折取出来,都不够。”

“差多少?把我的也凑上,看差多少?我们再一起想办法。”李风霞的话简直是给牛兰旺打了一剂强心针,牛兰旺说:“凤霞,给我办事儿,我哪能让你出钱啊?”

“美得你,你以为我愿给你出这钱啊,你要觉得这钱我不该出,你就先记着,就当是你借我的,日后连本带息还我不就行了。[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凤霞说。

夜灯下,两个人各自把自己几年来在菊城辛辛苦苦挣的钱,一个小存折,一个小存折凑起来,牛兰旺在一张纸上计算着,最后还差三千五呢。这可咱办?牛兰旺拍拍脑门说:“明天,我去舅舅家,给我舅母张嘴借钱。”

“那你说借钱干啥?”凤霞问。

“反正我不说买户口,要让我舅知道了,那他面子往哪放啊。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和他商量,说办就办。我舅那个人啊,太保守了,啥事也不给我办,这回我还就不给他说了呢。”牛兰旺对他舅舅一直耿耿于怀。

第二天,牛兰旺果然从他舅母那里借来了三千五百块钱。他自然没说买户口,他说书店新到了一批新书,手头紧过一阵儿就如数奉还给舅母。怀里揣着三千五百块钱,一想到加上自己的存款和凤霞的存款,就可以把自己的户口转成非农业户口了。自己也就名副其实属于这个城市的公民了,这个梦寐以求的愿望说实现就要实现了,原来这世上根本没有不可以实现的事。

一个人走在马路上,今天眼前的世界分外光明,牛兰旺感到眼前的万物都是美好的。这城市的马路,还有来来往往穿流不息的人们。夏日的季风吹荡着上班族的衣角,一个年轻漂亮姑娘脖颈上纱巾起起落落,他的目光即使追踪出老远还沉浸在回味里。

他忽然想起了牛六,这个玩世不恭的家伙,在牛家庄多年来从没安心干过农活,而如今他又悄悄的跑到菊城来。那晚见到他以后,后来又在汽车站,火车站广场见过他几面,依然是在用半真半假,虚虚实实的把戏兜售他的膏药。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就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和所谓的气功,让围观者看的目瞪口呆,口服心服,甚至甘心情愿的从腰包里拿出钱来,最后全部收入牛六的囊中。这不失为一种生存的手段,可牛兰旺天生干不了这个。他骨子里或许没有遗传进这样的基因,他根本看不惯这种挣钱的方式。第一次见牛六时,牛兰旺最担心他提起自己转正的事,好在牛六看上去对于这些不屑一顾。这一次,牛兰旺就不在乎这些了。自己已经是这个城市的城市公民了,和所有的城市人一样可以理直气壮的说笑,交谈,甚至就菊城新闻还可以大声辩论。

牛兰旺找到牛六时,见他正蹲在火车站广场的一角就地上唉声叹气。从他的状态看,这次一定出师不利,或者被人识破了他其中的把戏,把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人气冲的不欢而散。还真让牛兰旺猜中了,当牛六看见牛兰旺第一眼时,牛六就满腹牢骚地说:“简直不让老百姓活了,摆个地摊儿城管也赶着走。今天两场都他娘的放空了,一个字儿没挣。”

“六哥,走,今天中午我请客!”牛兰旺只轻拍了一下牛六的肩头,牛六就噌的站起来,掸掸屁股上的尘土说:“兄弟,咱哥俩真有缘,走!”

“六哥,想吃点啥?自己点。”菜单被牛兰旺推到牛六胸前。

牛六点了一个干煸肥肠,一个辣爆牛肚。两道菜很快就冒着热气上了餐桌。牛六早已经饿的肚子咕噜叫了,趴上前用鼻子吸了一下,拿起筷子率先吃了两口,一边倒着酒说:“好菜!”

“哎!旺旺,我突然想起来了,你舅舅不是在菊城当官吗,找你舅舅给那些城管说说,以后给咱开个绿灯,咋样?”牛六说。

“行啊,我问问,六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尽力的。”牛兰旺说。

“在菊城,我不如兄弟你啊,你有你舅舅给你罩着,早就转正了吧?”牛兰旺似乎早就等着牛六问这句话了。

“这不,最近才办,户口这就从牛家庄迁到菊城来了,就差走手续啦。唉!不容易啊,老费劲了。要不是有我舅盯着办这事,难啊。”

“还是旺旺有福啊,以后在菊城找个对象安上家,就是地地道道城里人啦。这事你爹和你娘知道了吗?”牛六问。

“六哥,我这事还没告诉他呢。六哥,这几天回家的时候,你就告诉俺爹和俺娘,就说我在这里挺好,工作也不累,也就要转正了,户口啥的就在这几天,很快就迁到城里来了。”

“放心,这话明天六哥一定给你爹你娘捎到,这是天大的好事啊。还是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人好啊,在菊城起码你有个当官的舅舅给你罩着。六哥就不一样啦,你知道,在牛家庄好些人瞧不起咱,说我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啥是正业?这年头,不就是致富,挣钱吗?牛家庄有几个牛书贵啊,我现在就这样,做事心中出,想干啥就干啥,不违法犯罪,不抢银行,就他娘的是好公民,你说六哥说的对不对?”牛六端起最后一杯酒,在牛兰旺眼前晃了一下,一饮而尽。(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1)

这一夜牛兰旺是在兴奋和愉悦中度过的。(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因为户口迁移的事就差一步了,菊城的准迁手续已经办妥了,接下来就是他要去老家牛家庄一趟,在村里开张证明,然后去镇上派出所办迁移证。前半夜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等睡着了一觉醒来时,太阳像电熨斗一样已经熨烫到他被子上来了。

牛兰旺惺忪着双眼,伸着懒腰打着哈气,他那打着赤脚的鞋托在柏油路上踢踏地响着,不时地还和几个熟悉的面孔招招手,他觉得自己已经具备了城里人的作派和风度了。

早点摊位排了长长的队伍,牛兰旺也排在后面加入队伍的行列。油条豆浆是好久以来菊城居民大都认可的主食。有人曾打趣地说:浆子果,省烟火。”说白了,就是城里人比农村人要懒惰一百倍。在农村,天刚蒙蒙亮,村子的上空就烟雾缭绕了,那些勤快的菜农几乎天天顶着星星去菜地收割当天的蔬菜,拿去集市上卖。就是地里的活再繁忙,村里的婆娘也是早早的起床,抱柴刷锅掏开水做早饭,早饭早早的就被婆娘做好,一家人热热乎乎吃进了肚子里,然后孩子们该上学的上学,该下地劳动的劳动。这样的日子,来到菊城三年多的牛兰旺尽管没有忘记,但也已经不习惯了新的城市生活,早晨如果休班,一个人还可以在出租屋美美的睡上一大觉,然后身体慵懒的走到外面的市场,在林林总总的小吃摊上选择最对自己胃口的美食。[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买到油条豆浆的顾客坐在餐桌上边吃边议论:“这粮票说作废就作废啦。,我家还有五六十斤呢。”对这些话牛兰旺半知半解,很快排到他了,他和往常一样递过粮票和钱,卖油条的中年妇女说:“不用粮票了,油条六毛一斤!”牛兰旺一怔,才明白刚才餐桌上那俩人说的是咋回事。用一斤粮票再花六毛钱是可以得到一斤半油条的,现在六毛钱就只能给一斤了。提着油条,牛兰旺一路上琢磨,这世道怎么就像走马灯一样,说变就变啊,国家取消了粮票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一斤粮票加六毛钱可以买到一斤半油条,按照这个算法那么粮票价值三毛钱,可牛兰旺的粮票是在市场上花一毛八买来的,如此算来,还是用粮票划算。翻来覆去的算计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出租屋。床上放着凤霞送过来的粮食供应证,这是农转非的标志。牛兰旺又一次拿在手里端详着,因为得到这本粮食供应证害得他几乎一夜没合眼。有了它,每个月也可以和城里人一样,去粮站买平价油和平价面了。粮票虽然取消了,可这粮本还在,有了它,国家就不会让城里人饿肚子。就这样想着粮本拿在牛兰旺手里又端详了一会儿,终于小心翼翼的塞在了枕头底下。

一个人的夜晚思绪如骏马一样自由驰骋。牛兰旺想到这次买户口竟然欠了李风霞六千块钱,他盘算着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攒够这些钱,也好如数还给凤霞。毕竟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城里靠自食其力能剩下几个钱,这次却一下子拿出了这么多。可如果真的把这笔钱还给她,她会怎么想呢?或者收下,或者拒绝,或者大哭一场,这也许可以验证一个女孩子对一个男人的情感到底有多深,但愿它是一种不计个人得失的情感。在菊城,除了李风霞,还没有另外一个女人这么关怀自己,相信自己,照顾自己。他又想起了牛爱莉,那个到处乱飞的野凤凰如今一定在大学的深宅大院里,早已经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他越来越感到一个对理想和前途有远大抱负的女人,和一个碌碌无为的男人越来越背道而驰了,尽管他们有那么多难忘的童年,那么多梦幻缠绕的故事,可现实往往就是这样,每个人都在各自的轨道上前行,哪怕上帝曾经眷顾过他们,并赐予他们许多次牵手的机会。

他觉得该去一趟老家了,不知道牛六给爹娘捎去的口信捎到了没有。通往牛家庄的公交车每天只有一趟,他看了一下手表,上午的八点二十分,坐上午九点的那趟车兴许赶趟。说走就走,牛兰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又换了一件上衣,就直奔汽车站了。

这些天来,在菊城发生的一些事在牛兰旺心里产生很大的震动,户口的事刚要落实好,粮票随即就取消了,昨晚想了一夜他都没想明白,这社会将怎样发展下去。从菊城到牛家庄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一路上牛兰旺用一张报纸盖着脑袋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直到刹车时司机用力的按着喇叭,才把他从梦中拉回到了现实,他睁开眼,提起行李包走下车。

家门紧锁,牛兰旺正在迟疑,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呀!旺旺回来啦!”他回身定睛一看,原来是胖老婆背着一架喷雾器打他家门前经过。

“婶子,我刚回家,你这是去田里打药了?”他问。

“是啊,种了几亩棉花,上面的棉铃虫总打不干净。好长时间没回来了吧?这回得多住些天吧。”胖老婆的问长问短,反倒让牛兰旺有些女人才有的拘谨。他想了想,还是放弃了问牛爱莉的话题,就问道:“俺叔没在家?”

“嗨!他呀,自打在公司管事儿,一个月也回不来一趟,有时候回来一趟,也是掏把火就走,地里啥活都给我帮不了,还不如俺个人在家省心。你娘和你爹买卖做得好,两个人越干越有劲儿,每天回来到下午二点,他今天又去赶集啦,旺旺,要不你去婶子家吧,今天中午婶子给你包饺子吃!”

话说到这份上,牛兰旺犹豫了一下,胖老婆坚持说:“旺旺迟疑个啥,还不快点儿,跟我家走!”牛兰旺知道这些年两家处的关系吃喝不分,可毕竟那是上一辈人的事儿,作为晚辈来说,尤其有他和牛爱莉之间的情感纠葛,这让牛兰旺心里多少有些拘谨,但他还是答应下来。

“来,婶子,我帮你背吧。”牛兰旺伸手就要摘下胖老婆肩背的喷雾气,可被她宛然拒绝了。她大步流星的走着,屁股像两只灯笼一样晃动着,步子坚实有力,都能听得清她粗重的呼吸,那副高兴的样子更是荡漾在脸上。(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2)

厨房里传出胖老婆和面时面盆和桌案的撞击声,见了牛兰旺不知怎么总有一种莫名的高兴。[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不错,她是看着牛兰旺长大的,并且有好长一段时间她把牛兰旺的一举一动刻印在脑子里,内心其实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未来的女婿了。莉莉自从上了大学,家里就一下子清净了好多,爱英都要初中毕业了,也不经常回家。过去一家子人在一起,有孩子吵着闹着就像树林子里的鸟儿一样整天叽叽喳喳,说飞都飞了,现在一下子变得悄无声息,每天一个人出出进进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一个人安静时,胖老婆总在想,这人啊活一辈子到底图个啥呢?

“旺旺,在菊城单位上不累吧?”在厨房和着面,胖老婆没耽误和外屋的牛兰旺聊天。

牛兰旺站在墙壁上挂着的一个相框前一张张巡视着那些照片,边看着边回答说:“婶子,不累,下了班,我还经常去夜市卖书呢。”

这时候,牛兰旺的目光突然在一张照片前呆滞了。牛爱莉和一个看上去分明是一个外国人模样的人有一张合影,照片上牛爱莉穿着运动装,手里拿着一把羽毛球拍,那个老外的一只手搭在她肩头,还故意恶作剧的朝牛爱莉的一侧歪一下,笑得那么令人生厌,身后的背景是绿油油开阔的草坪,和草坪边缘上一排排被风摇曳着的垂柳。(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牛兰旺越看心里越不是个滋味,就像刚刚在无奈中误食了一头苍蝇,那头苍蝇在他的胃里却翻江倒海的折腾,即使他把目光转移到一边去,心里还是乱七八糟的像一下子失去了什么。

“婶子,和莉莉在一起照片上的这个是谁啊?”牛兰旺终于鼓足了勇气要问个明白。

这句话让本来隔着房间说话的胖老婆举着面手走过来了,她立马变得气愤的样子,说:“寄回这张照片那天,我看第一眼就怎么看怎么生气,我最怕的是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要是把俺莉莉给带坏喽那可咋整,当天我就毫不含糊电话直接就打到了她宿舍里,莉莉却赖声赖气地说:“妈,同学关系,这回你该放心了吧,你放心妈,我又不是小孩子啦,再说,那个外国同学素质高着呢,人家可不像你们想的那么坏。你甭管了,我知道该怎么做!”说完,电话却给我挂啦。那天你叔回来,我给你叔说这事,你猜你叔咋说?他说:这事以后你别给我说,别忘了,姑娘念得可是名牌大学,你以为她还是个吃屎的孩子啊。你说说,孩子这么大的事儿,他都不操心,整天就知道往单位跑,烦不烦啊。”

胖老婆说了这大半天,刚回厨房,可走了两步又转回身来补充说:“旺旺,别多心,要是莉莉真把那个老外给我领家来当女婿,我死活都不干,黄头发绿眼睛的,像动物园里的怪物一样,我闭上眼一想心里就别扭。旺啊,你和莉莉也都老大不小了啊,也该经常通通电话,说道说道啦。婶子可是一直支持你啊,电话里莉莉也表态说那就是她一个普通的同学。”

在莉莉身上,牛兰旺实在不愿再追问下去了。尽管胖老婆说话间一再支持自己,可现如今的牛爱莉已经非同三年前的那个牛爱莉了。人的思想,教育,环境的变化,完全能改变一个人的世界观,当她站在一定高度的时候,再俯瞰自己的过去,就连她自己也都会毫不犹豫的否定自己。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热腾腾的饺子刚出锅,院子里就听见牛群两口子的说话声。“在村口就听说俺旺旺回来啦,我一想就是来你家了。”牛群家说着话迈进了门槛,牛群紧跟其后。两口子在一起磨合多年,谁征服谁那是被双方固有的性格决定了的。每个家庭都会有一个当家人,有的是男人,有的是女人,牛群的家里当家人自然是后者,因为她从结婚那天算起在这个家已经整整统治了二十年,就像一代皇帝她的一言一行,嬉笑怒骂,身边的大臣一样牛群已经习已为常了。她像阿庆嫂一样事事儿想在前面,跑在前面,脑子里总有说不尽的话,干不完的事儿。

”韭菜,鸡蛋的,嗯,好吃!”胖老婆举着漏勺牛群家用手捏了一个热饺子放进嘴里用舌头舔着吃着评价着。

“吃吧旺,趁热快吃,坐了一路车颠饿了吧。”胖老婆摘下了围裙说。饺子一盘盘摆在了餐桌上。

牛兰旺真的好饿,他大口大口的吃着饺子。记忆中自己有好久没吃上饺子了,更甭说家乡的饺子了。这饺子馅儿大,皮薄,吃起来既筋道又可口。哪像在菊城的饭馆儿,即使横下心买上一盘子水饺吃完了才只是个半饱,看看那些人们都吃一盘,还有的剩下,自己就干脆不再吃了,有多少回竟是亏待了自己的胃。这回他毫不客气了,一眨眼两大盘子饺子一扫而光,站起身拍着肚子说:“啊,可吃饱啦,婶子包的饺子真好吃。”

胖老婆拉牛群两口子吃,可他们说啥再也不吃了。胖老婆刚吃了几口,就听见门外有汽车喇叭声,随后就看见两个个戴头盔的青年进了院子,后面跟着西装革履的牛书贵,他指手画脚和那几个人说着话。原来是牛书贵往自己家里扯电话线呢。见牛群两口子都在,牛书贵说:“这玩意就是方便,再加装一台有事儿省得再往大队部跑了。这话听起来温暖,他说的那个她自然指的是胖老婆,牛群家和胖老婆撞了一下眼神,说:“吆,你看看,还是旺他爹疼你吧。”两人拍打着笑了一阵儿,胖老婆笑着送他们走出大门外。

回到自己家里,牛群说:“旺旺,这会回来是不是迁户口?回来住几天?”

“家里没事儿的话,明天我就回去。爹,上次我让牛六捎口信,他都跟你和娘说了?”牛兰旺问。(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3)

他娘抢话道:“说啦,要说农转非是个好事,可这事你舅也够拖拉的,办了三年才给你办成。(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她停了一下,似乎在想着什么,继续说:“那天牛六来咱家,说婶子我来给你家报喜来啦,我说啥喜事呀快说说,他就说,我在菊城遇见你家旺旺了,旺旺现在可出息了,户口马上就要转到城里了。可我现在听着这好消息,心里又总觉得不如上几年那么高兴了。现在到处流传着一句话,说的啥来?叫黑猫白猫梨花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只要能挣来钱,户口在哪里管个啥用,你猜牛六说啥,他说户口将来就是一张明信片,人走在哪里,户口就跟在哪儿。”

“牛六的屁话,你也当圣旨听,村里除了你有几个人看得起他。除了坑蒙拐骗,他还会啥?上几年你很不能哭着闹着也要去菊城找他舅把旺旺的户口办进城,现在你又不说那些了,真是的,你以为他舅费心费力愿意给你办这事呀,叫我说你该买些东西去他舅家表示感谢才对。”牛群的话灌进他老婆的耳朵,旺旺娘总听着别扭,就反驳道:“说你是个猪脑子,你可能觉着你冤枉。你也不睁眼看看,现在都啥形势啦,你那猪脑筋还有这想法。牛说牛六不务正业,我看人家那孩子这几年挺出息,最起码他敢想敢干,能挣来钱。他没犯法吧,也没被掐监入狱吧,只要不违法犯罪挣来钱就是英雄好汉!”牛群家倒了一辈子白开水,咕咚咚喝光,继续说:“凭你那脑袋瓜子,一辈子就是喂骡子喂马的命,到不了高处。(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咱就说那面包服吧,我坐车跑了好几百里路批来的货,你以为容易啊我,八十块钱上的货不假,可你非我跟着卖九十,说做买卖要实在实在,结果咋样,照样不好卖吧。我出门有车费吧,吃饭吧,住宿吧,不都是钱啊,要不是我一下子涨到了一百三一抢而空,凭你还不卖到猴年马月去啊。话说回来,做买卖不是说东西卖贵了就不实在了,这是买卖道,和做人的那个实在是两码事儿,该挣得时候就挣,该赔的时候就得赔。去!别在那干瞪着,把车上我买的白菜拿过来,我炒白菜做饭。”

牛群站起身,遵照老婆旨意去车上拿白菜了。他在旺旺娘眼里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地善良,从不和自己高调对抗,甚至结婚二十多年没动过自己一手指头。

看着爹走向院子,牛兰旺此刻心不在焉,他还是放不下娘说的一些话,还有牛六对于户口的看法。将来如果城市户口真像他们说的那样,这次自己可算是做了一个大错特错的事儿。花一万三买一个城市户口如果让牛家庄人知道了,自己多么没面子啊,这么多钱还只是买了一个粮本而已,就连好心情都没买到。这时候如果给娘告诉实情,娘肯定会连珠炮似的好一通埋怨,甚至因此还要株连舅舅,谴责舅舅在菊城没照看好外甥,让他独自办出这么傻的事情来,越想他心里越像倒了五味瓶不是个滋味。尽管这事儿迟早也要露馅儿,但眼下还是隐瞒着父母为上策。

这个夜晚,对于牛兰旺来说是个不眠之夜,被子也掩盖不住他对牛爱莉那张照片的耿耿于怀。放弃一个人或许比接受一个人还要难,这三年来总有一种不舍的情怀深藏在自己内心。现在想来,过去对于牛爱莉所有的冷淡回首起来纠结不已。三年前对于爱情是那么陌生,那么不愿意触及,而现在当一切尘埃落定,所有的梦境都在岁月中流失殆尽的时候,又觉得那份情感难以割舍。

旺旺娘把旺旺外衣上脱落的一个纽扣缝上,送到儿子屋里来,她看到儿子翻来覆去的样子,断定儿子依然醒着,就索性坐在床边,说:“想啥呢?还不睡。”

“没想啥,不困。”牛兰旺似睡非睡的在被窝里支吾着。

“是不是看见莉莉和那个老外的照片了?这事儿其实我那次去她家时我就注意到了。我问过你书贵婶子,问的她面色涨红,还有些不好意思,她说为这张照片她还特意把电话打到莉莉学校,可莉莉说别瞎猜,他们只是同学关系,没啥。人家莉莉现在可是比你出息多啦,听说在大学还没毕业,就有报社电视台抢着要她,还经常去给人家编稿做电视节目。儿啊,你俩扯扯拉拉这些年了,这二年,咋连点动静也没啦,都老大不小了,该上上心啦。到底两个人能不能成一家子人,娘心里可是一直在打鼓啊。”

而牛兰旺烙大饼一样又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对于他娘的话没一点反应。她急的猛拍被子,大声说:“你这孩子,娘给你说话呢!”

“说啥,人家现在都飞上天了,是凤凰,是天鹅,咱是癞蛤蟆。”牛兰旺这不厌其烦的话,像一盆冷水泼在了他娘心里,她立马埋怨道:“你这孩子,都要到手的凤凰怎么能让她就这么从你手里被那个老外夺去啦?”他娘显然心急如焚的样子,可面对现实的状况又觉得束手无策。

“该飞的早晚会飞,顺其自然。”牛兰旺说完,把话题转到牛兰喜身上。

“牛兰喜大学也该毕业了吧?他娘怎样了,还那么傻傻的?”他问坐在她床边的娘。

“和莉莉是一届,也快啦。要说这孩子真够孝顺的,第一年上学就把他娘接走啦。据说,在大学校门外附近租了一间房子,他上课时怕他娘跑出去就把她锁在屋子里,下了课就往出租屋跑。唉!这孩子,真够不易的,也就要熬出来啦。”

听了他娘的话,牛兰旺发自内心的给牛兰喜鼓劲儿。岁月无情,这几年一个人在菊城竟然不知不觉和自己过去最亲近的伙伴都失去了联系,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经过几年的艰辛很快也要修成正果了,在为他祝福高兴的同时,内心也涌动起淡淡的自卑。人生的路千万条,可每个人走起来只能选择其一,不管选择了什么路径,那都将成为自己人生中最快乐的旅程。相信自己吧,自信是对自己最大的褒奖。就这么想着,牛兰旺进入了梦乡。(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4)

大学的暑假生活是牛爱莉盼望已久的时刻。(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有一个寻根计划是她早已经追备好的课题,就是沿着牛家庄老婆婆提供的唯一线索追溯下去。没想到这个被美国同学麦萌雨看来是一个既轻松有好玩的计划,所以他一直在讨好牛爱莉,征求加入到这个又去的行动中去。一时间牛爱莉的寻根计划得到了宿舍内六个同学的积极相应,他们呼喊着跳跃着,甚至在其中一个同学的献歌声中打打闹闹,并纷纷要求加入学生会主席牛爱莉的队伍中。这一切被麦萌雨看的眼花缭乱,他的参与首先得到了宿舍内一个眼睛侠女的竭力反对,并振振有词地说:“老外,这是我们女子兵团的事,你掺乎个啥?”“老外”是她对所有留学生的统称。

看着麦萌雨面对这帮难以对付的女将们张口结舌,他站在一旁,两手伸出老远,要做解释而又不知从哪讲起的样子,女生们开始哈哈大笑。眼镜侠女追问麦萌雨:“老外,你知道爱莉姐要带我们干么,你就哭着闹着非要加入?你只要把我们这次行程的目的说明白,我们可以考虑带着你走一趟!”

“不就是那个,啥,寻找一段历史,有关牛爱莉姑奶奶的历史。她的姑奶奶过去年轻漂亮,先在一个地主家当丫鬟,后又被一个土匪孟飞抢了去当上了压寨夫人,后来孟飞投靠了八路,再后来孟飞又被日本人陷害死了,事后发现现场只有孟飞的尸体,始终没留下她姑奶奶的下落,所以至今她姑奶奶的下落就成了一个谜,追溯这段历史,就是为了解开这个谜团,最终找到她的姑奶奶,各位女将,我说的对还是不对呀?”麦萌雨一口气说完,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这帮漂亮女生。(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一阵剧烈的掌声响起,眼镜侠女上前奖给了麦萌雨一个甜甜的拥抱,看着牛爱莉爽朗地说:“头,老外的回答你还满意吗?我建议这次寻根计划带上老外,就算是让他认识认识我们中国的农村,至今还埋藏着这么多令人心酸的故事。”

“好啦,静一静,现在我宣布,这次行动我同意带上麦萌雨!”牛爱莉的话,让麦萌雨激动地上前就要拥抱牛爱莉。可她猛一转身,麦萌雨扑了一个空,险些摔倒,搞得宿舍内温暖如春,笑声荡漾。

暑假对于大学生来说无疑是快乐的。他们积极参与社会实践活动也是对他们今后人生的一次阅历和积累。由牛爱莉带队一行六人辗转几次公交车,来到了牛家庄。他们的第一站是县档案馆,这里一定记载着解放初期地方土匪的活动和解放时对他们的收编和顽固不化分子的剿灭情况。牛爱莉出示了学生证,并介绍了一起来的同学,对于那段历史知识的渴望在每个人目光中闪烁,档案室的陈主任偏胖,看上去四十多岁,他热情地倒茶递烟,四女二男的队伍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吸烟。麦萌雨两手架着摄像机,那是学校同学们中唯一的奢侈品,但他们学生生活的所有庆典和晚会都被麦萌雨录制下来,定格成为永恒的资料。每个人都觉得这很有意义,可都因家庭背景或个人经济所限,只能望而生叹。老外却不然,据说他有一个美国大财团董事长的父亲。这种经济上的有力支撑让他备受女生青睐,可牛爱莉欣赏他的偏偏不是这一点。

话题很快集中到当年的土匪上,陈主任说:“解放前期,当地土匪组织最活跃的就是孟家庄孟飞。不过,据资料记载,他第二个老婆是牛家庄人,一个穷人家的丫头,抵债到了地主家,后来地主因为拒交粮食,得罪了孟飞,被孟飞端了老窝,也抢走了这个姑娘,从此做了他的压寨夫人,据说还生了一个男娃。自从他娶了第二个老婆之后,就不再祸害百姓了。没想到,他的第二个老婆一心向善,时刻改变着孟飞,解放时,孟飞的老婆给八路送了好几次情报,后来在他老婆的影响下,她的二十几个人,二十多杆枪全部投靠了八路。”

陈主任停顿了一下,思索的神态。当做着笔录的学生们发现他的眼角有一颗泪珠滚落时,才感动地追问:“陈主任,那后来呢?”

“因为孟飞对当地地理环境熟悉,又在他老婆的领导下,一举端掉了好几个鬼子据点。打得鬼子措手不及。后来鬼子对他恨之入骨,决心除掉他。就在不久的一天夜里,鬼子突袭了孟家庄,孟飞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那孟飞的老婆呢?”牛爱莉追问。

“这一点,档案中没有记载。”陈主任表情依然凝重地说。

“她会不会还活着?”有同学问。

陈主任摇摇头。说:“这个我得尊重历史,确实不知道。不过,孟飞已经被定为民族英雄。他的老婆如果也殉职的话,也是为革命献身。”

告别了档案馆的陈主任。麦萌雨说:“中国的历史,怎么这么复杂?”

“你这个美国人不知道吧,我们中国推倒三座大山,打败侵略者,赶走蒋介石,解放全人类,人民当家做主是付出无数前辈生命代价的。生活在中国,学学中国历史,了解历史人物和事件,才能做个真正的中国通。老外,你说对不对?”眼睛大侠的话让麦萌雨连连称是。

“你们都是我的老师!”麦萌雨说。

“既然我们都是你们的老师,现在老师肚子饿了,你作为学生,你说该咋办?”眼睛大侠说这话时冲几位女生挤挤眉眼说。

“你又是在给我兜圈子,那意思就是叫我请客?好,这没问题,不过你得给我一个吻。”

老外的话,让眼睛大侠脸红起来,赶紧竖起一个指头,弯下腰,凑近麦萌雨,指着正在低头写着什么的牛爱莉低声说:“老外,你不敢。”

他笑了笑,说:“先吻你,后吻她,好不好?”

眼睛大侠在老外后背上重重打了一拳,麦萌雨笑着躲到了一边去。(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5)

这次暑假社会时间活动意义非凡,同学们的本子上都记了满满的笔记。[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他们在经过一番细致讨论后,一致认为,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分析牛爱莉的姑奶奶,依然有可能活在世上,可这个人现在在哪里呢?她曾经的亲生儿子,又会在哪里呢?这一连串的问题又一次摆在他们面前。

“下一步,我们去孟家庄,看看从老一辈人记忆中能不能挖掘出有价值的线索。”眼镜大侠的这个建议恰好和牛爱莉不谋而合。麦萌雨看着牛爱莉说:“对,如果能找到姑奶奶的儿子,我们就等于大功告成啦。”

“谁的姑奶奶?老外,那可不是你的姑奶奶,是我们的姑奶奶,我们中国人的姑奶奶。”眼睛大侠的话面向麦萌雨大声说。

“NO,NO,这话有问题,你们谁能断定我将来不是中国的姑爷,你们说,快说!”老外的话立刻引爆了所有人的笑声。一时间女生们中间竟然没有一个对这个问题妄下结论。

很快,便他们驱车来到了孟家庄。一行人巧合的走进了孟秀芝家的院落,她客气的引领着他们去屋里坐,可他们还是选择了院子里的那刻榆树下,用报纸当扇子忽闪着凉风,天上没有一丝云彩,上午的阳光已经穿透了榆树的叶子,在树荫下晃动着。没有院墙的院子显得宽敞开阔,孟秀芝忙活着从屋里拿出一些凳子放在院子里让他们纷纷坐下。这时候屋子里传来老人的咳嗦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知道这帮人来意以后的孟秀芝,坐下来说:“在你们来之前,已经有好几拨人来过啦。都是为了了解当年发生那件事以后的一些情况。县里来过人,还有牛家庄的亲戚也来过。”

“牛家庄谁来过?牛家庄的亲戚是谁?”牛爱莉眼前一亮,这个敏感的字眼儿让牛爱莉立马打断了孟秀芝的话。

“牛书贵啊?论起来那还是俺大奶奶家的亲侄,管他叫哥呢。”孟秀芝接着说:“那一次他来,还去了村支书柱大爷家,恰巧支书的父亲不在家,那个老人叫孟悦凯,现在成了孟家庄唯一知道那段历史,并且头脑清楚的老人了。”

牛爱莉站起身上前紧紧握住孟秀芝的手,喜出望外地说:“牛书贵那是我爹,姑!我不知道俺爹为这事儿早就来过,他也从来没和我提起过,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专门来看你们,今天长话短说,现在你能领我们这些同学去孟悦凯老人家吗?我们想去他那里,了解更详细的一些情况。”

“好,我这就领你们去。”她爽快的答应着。

孟悦凯老人正在书房案前绘制一幅清明上河图,花卷的一头垂落在在硕大的书案下面,他的儿媳推门进来,说有一帮北京的学生要见他。孟老人留着长长的白胡须,他直起腰来,画笔洗完,插在笔架上,她转过身来时,牛爱莉他们已经来到了画室门口。

“孟爷爷,我是牛家庄的,我爹叫牛书贵,这是我的几个同学。”老人频频点着头,他用手指着沙发让所有人入座,显然他的一左手有些颤抖。他在一张平绒照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右手慢慢在胡须上由上而下滑落下来:

“我听说了,一年前你爹来过,那一回正好我不在家。孟飞,我知道一些,因为我和孟飞,凡生都是同岁,小时候俺们,就在一块玩打仗。”老人的儿媳已经泡好了茶,眼睛大侠喧宾夺主,抢过茶壶,先给老人斟了一杯茶,毕恭毕敬地两只手捧着送到了孟老人的沙发前。麦萌雨在那幅画作前看的入了迷。老人的话同学们不仅仔细地听,而且每个人都埋着头在本子上记着,唯有麦萌雨静静地欣赏着这个老人最得意的大作。牛爱莉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孟老,老人吮吸了一口茶,继续说:

“孟飞当土匪也是解放前期的事了,他从小就调皮,不好好念书,动不动就在外边打仗,三五里村的孩子都怕他,他还欺负过我,为此一听他来找我玩,俺娘就把我关在柴草棚子里,说我不在家。我们十二三岁那年,鬼子在村西修了一个高高的炮楼。炮楼其实也是在孟家庄抓的村民修的,我爹就参与了,不干不行啊,背后长枪顶着屁股呢。我记得我爹用激将法说过孟飞,说,你小子整天冲老百姓这么横,有本事你领着一帮子人把鬼子赶出孟家庄,把村外的炮楼给鬼子端喽。记得当时孟飞摸着脑袋只知道笑,他说等我把鬼子的机枪搞来,我就敢凑他狗娘养的。那时候孟飞几个人就是几杆土枪,长长的枪管,往里面装火药装沙子压炮子的那种猎枪。”

“我姑奶奶是怎么跟了孟飞?”牛爱莉问。

“你姑奶奶,这个人年青时长得可漂亮了,自从孟飞把她从大地主家抢来之后,你姑奶奶到俺家打听孟飞的去向好几趟,因为孟飞经常不进家。你姑奶奶那个人心地善良,思想进步,只要孟飞回家他就说服他,让他投靠八路。有人说孟飞是给地主家要粮食,才和地主老财闹僵了。我认为不光是要粮食,就是看中了地主家的两样宝,一样宝就是你姑奶奶,他一见面就相中了你姑奶奶的俊俏漂亮;另一样宝就是地主家用来看家护院的歩枪,地主家的枪比孟飞的土枪先进多了,全是半自动步枪,据说是贿赂国民党军官,从他们手里搞到的。”

眼睛大侠又一次给老人倒了茶,牛爱莉又问道:“那么,后来呢?”

老人继续说:“后来,我才知道你姑奶奶原来早就为八路送情报,已经是地下党员了。有一次她来动员我,说孟飞的队伍就要被八路收编了,哥哥,你还不穿上军装,拿起枪来革命,团结起来共同赶走鬼子。打那以后,我娘就做恶梦,半夜醒了还摸摸我在不在,光怕我跟了孟飞干坏事,被人陷害。孟飞是被鬼子打死的,那是他们干掉了鬼子炮楼之后,半个月的时间,死在了牛家庄村北,现在砖厂那片槐树林里。因为那天晚上一块死的还有孟飞的保镖,还有三个便衣,从便衣身上掉落的一个军官证上面,明明写着那个鬼子的真实身份,那个军官证在我家保留了二十多年,后来我就把它送到了县档案馆。”

“我姑奶奶呢?他唯一的儿子呢?”牛爱莉终于把问题深入到她做梦都想知道谜底的问题上来。

孟老沉思了一会儿,心情沉重的摇摇头。(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6)

牛兰奎已经回家好几天了,这是他外出两年后第一次重返牛家庄,并且身后还带来了一位成熟稳重,大方贤惠的企业女老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这女老总不是别人,正是要把终身大事决定和牛兰奎结缘的驴肉公司司总。

这消息顿时在牛家庄家喻户晓,牛兰奎大门外还引来了许多总想看一眼女强人的风采的婆娘们,他们觉得突然又觉得有些新奇。

“牛兰奎这小子真有福,娶了个大款,一辈子钱打着滚儿都花不完。这人啊,福来敲门时,挡都挡不住。”婆娘的嘴里几乎都是这样的话。

牛家庄红白理事会代表们也来了。牛长江把香烟散了一圈儿,就开始言归正传。他说:“这不,儿子回来了,带来了儿媳妇,是回来举行结婚仪式的。往前这几天大伙可多操心受累,至于买多少菜,肉,鸡蛋油等等你们拉个清单派人去办就是了。屋子里一会儿就被烟雾笼罩着,八爷的身子骨还算得上硬朗,不吸烟,坐在圈椅上开始提议:“长江,儿子的婚事该办,可你的婚事儿啥时候办啊,要我看,你们爷俩,就来个双喜临门,得了。”

八爷的话立马引来众人赞同的声音。牛群说:“八爷说得对,既然已经和人家那头常来常往,都没啥意见,还等啥,干脆一起办了。”

“是啊叔,早入洞房,早生贵子。”牛六此言一出,倒逗得大伙笑起来。[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牛长江转回头冲八爷说:“八爷,不怕人家笑话?”

“哈哈,笑话啥,这是好事。奎他娘死了这些年了,还有啥抹不开的,这叫喜上加喜。结婚头一天领着奎子去坟上给她烧烧,告诉她你的心里话。”八爷用拐杖敲着地面交代说。

牛长江把烟头一扔,说:“就听八爷的?那就照八爷说的办吧。日子就和奎子定在一天。”

牛长江给牛**代说:“请一棚吹鼓手,再通知电影队给村里连演两场电影。”

“演啥?”牛群问。

牛长江想了想,说:“就演《花好月圆》和《喜盈门》吧。”

“行,这电影喜庆,我这就去给放映队定这事儿。”牛群离身时又说:“我给旺旺捎信,让他也赶回来。”

牛长江一听,把牛群喊住,说:“你回来回来,记住,别给孩子说啦,菊城回来得二百来里路,跑个啥呀!”

“这么大的事儿,说啥也得叫他回来。”牛群话音刚落,牛六接话茬说:“叔,旺旺知道了,是我告诉他的,他说明天就回。”

当地的风俗就是这样,谁家有红白事,都是占用自家的院子搭棚建灶,摆案上席。牛长江的院子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热闹非凡。孩子们也在大人忙碌的身影间窜来窜去。很快,院子中央就搭起了遮阳棚。在院子的东侧,牛六几个人正在造着锅台,蒸炒煎炸都要在那上面完成。和几个人垒着灶台,牛六说:“你们说,要是新娘子再给长江叔结个瓜儿,还不把长江叔高兴死呀。”

“你们说是不是?”牛六追问正在码砖的伙计道。见他不语,张大嘴只是不停地笑,牛六说:“人家七十还能结个瓜呢,长江叔才不到六十,我看,还能干得动。”

牛六的话说了一半,就觉得不对,回头才发现牛长江早就站在他身后了,他拔身站起来,眨巴眨巴眼说:“叔,我可没说你坏话啊。”

“你就是改不了那贫嘴,狗嘴里吐不出个象牙来。”看着牛长江笑着走开了。牛六埋怨垒砖的伙计道:“真是的,你咋早不说给我他站在我背后呢?多亏我还没说他洞房里的事儿。”两个人窃窃的笑着,说着,有滋有味的干着。

吃完早饭,胖老婆把电话拨了好几次,对方都没人接。牛长江和儿子牛兰奎就要结婚了,儿子和老子同一天办喜事,在牛家庄历史上是破天荒头一回。这么大的事儿,总得通知牛书贵一声吧。她放下话筒后等了一会儿,就又拿起话筒再拨。拨着电话自语道:“这个点儿不在办公室,能在哪儿呢。”

“歪,你好,宏达公司,你找哪位?”对方是一个讲普通话的女人声音。

“我找牛书贵!”

“牛总正在会议室开会,请两个小时以后再打过来好吗?”

挂了电话,胖老婆若有所思的坐着。自从牛书贵上次发工资拿出一千块帮了那个叫刘丽娟的女人,胖老婆心里一直不是个滋味。地位和金钱最能改变的就是男人对于情感上的放纵,只要沾染上这样的恶习,就像一个苹果,从最初腐烂的斑点渐渐扩展变大,直到最终成为一塌糊涂的垃圾。胖老婆内心时刻关注着牛书贵的变化,他早已经下定决心,关键时期她宁可让他失去金钱和地位,也不能让他走进泥潭。她在牛六两口子嘴里听到各种各样的交易太多了,乍听起来简直让自己不敢相信。这世界怎么越来越变得失去光明,那些腐化堕落的人可都是上层社会的人们啊,那些纸醉金迷的人,没有一个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都是为了某种需求,在各自的位置上表演自己的节目,哪怕明明知道自己在靡靡之音中丧失着自己,掩埋着自己,都在所不惜。

为此,胖老婆在牛书贵上任前就已经有言在先。她为了给牛书贵表白自己的一些想法,那一整夜几乎都没合眼,她好无休止的说,那状态就好像自己的男人即可就将奔赴刑场一样:“我一个农村丑女人,图你啥?我图的就是你这个人,图你天天出门天天回家。我不图你当官儿发财,就是你把金山银山搬到家里来,我都不稀罕。这些年咱日子这么苦,咱都一步步熬过来了。想想,这人一辈子到底是图个啥,我早就琢磨了,就图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哪怕柴米油盐都买不起,相互依靠着活着就是福。哎!我给你说话呢,你怎么呼噜上了!”就这么想着,胖老婆的眼角有一颗泪珠慢慢滑落,她的思绪飞扬,或许又想起了死去的爱盼。(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7)

宏达公司三楼会议室座无虚席,主席台上的牛书贵对宏达公司两年来的发展,做着前瞻性的总结和发言。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半个小时过去了,牛书贵依然就公司历史债务清算情况,以及项目管理,财务监督,和决策层结构有待成熟等诸多问题进行了实质性的剖析并提出讨论建议。他说:“同志们,建筑行业有着广阔的发展前景,但大气候也决定了房地产的压力。我们要树立”生于忧虑,死于安乐”的思想,树立居安思危,如履薄冰的风险意识。就目前公司现状来看,公司各项目之间管理水平参差不齐,无论内部决策还是外部市场都要进一步加强管理和完善,在项目上,对项目的评估策划,成本控制,以及施工中的监督检查,都要进一步加强。”牛书贵停住讲话,他看到新来的女办事员张颖推开会议室,有些拘谨的冲牛书贵做了个接电话的姿势。

“好,大家先讨论,一会儿,各部门都要发言。”牛书贵交代说。

“牛总,是你家的电话。”张颖说。张颖跟在牛书贵身后解释道:“我说你在开会,可你的家人非要让我马上叫你过来,我怕耽误你家里的急事儿,就....”

“好的,小张,我知道了。”牛书贵随口说着,就走到了电话旁,他拿起话筒:

“我不是在开会嘛。(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哪一天?行,我知道啦。放心,我一定回去。”牛书贵放下胖老婆的电话,心想,牛长江不声不响的说娶媳妇,还和儿子一块结婚,有意思。

牛书贵走到会议室门口,刚要推门,刚上楼来的开发部副经理韩默紧跑了几步迎上来说:“牛总,你有空吗?我给你汇报一下菊城家具市场开发项目投标的情况。”

“好,小韩,你随我来会议室吧。”牛书贵对眼前的这个大学生韩默有足够的信心,这个从农村考入建筑工程学院后被招录的企管干部对工作相当负责认真。这个身材高眺,戴一副近视镜的小伙子在接受牛书贵面试的的那一天,牛书贵端详着眼前这个既帅气又厚道的青年说:“小伙子,你对你的专业有没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或者思考。”韩默转身从背包里拿出好几本书刊,向牛书贵出示了他在好几家国家级专业杂志上发表的十几篇论文,并且对建筑工程技术及预算成本控制有着独到的见解和新思维,牛书贵浏览了一下,当即签署意见后,说:“好好干,年轻人,明天来人力资源部报到吧。”经过一年多的考察和锻炼,可以说,韩默已经成为牛书贵两年来对宏达公司原班人马洗牌换血计划中第一个最满意的后备人才。

牛书贵重新回到会议室时,各部门讨论热烈,牛书贵还没坐稳,会场上已经鸦雀无声。

“各部门经理总结发言。”他的目光在与会着面孔上扫了一下,在了开发部王经理脸上停住,说:“开发部王经理先说吧。”

王经理是宏达公司的元老级部门经理了。他跟随赵四跑市场打天下,跑项目高投标,可算是对公司发展功不可没。赵四的命案和受贿案他了如指掌。在检察院进入公司立案清查时,有许多笔行贿款项几乎都是通过他的手送出去的,本来已成为赵四的同伙案,可成熟老练的王经理足智多谋,每一笔行贿款入账前他都让赵四签了字,改变了资金用途后按正常财务手续报账。他说所有的一切都与自己毫不相干,一切都是法人代表赵四所为,才侥幸逃脱罪责。

王经理习惯性地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下,说:“牛总叫我说,我就说几句。这很简单,他是我们的领导,他还说了,我们就得服从,下级服从上级嘛。”

王经理的开场白,让在座的所有人面面相觑。他慢慢点燃一根烟,吐着烟圈儿,继续说:“我这个人向来爱讲实话,不讲虚话,套话,更不会拍马溜须,有啥就说啥。其实我早就给牛总提过这个建议:灵活做事,赶紧融入市场。说真的,宏达公司现在日子不好过啊,我们是共同勒紧裤腰带,才总算是挺过了这个难关的啊,同志们,我们那些老债主们刚刚停止在我们办公楼前大哭小叫,寻死上吊的场面,好多天我晚上,我的睡眠都是被咱办公楼下吵吵朗朗的要账声,哭骂声惊醒的啊。如果我们还是固执的讲原则,讲清廉,任何事情都唯唯诺诺,怕这怕那,我们早晚会被人家那些识时务的公司吞掉。到今天,我们可应该反思反思了,为什们我们的好几个几乎马上就要到手的大工程怎么转眼就成了人家碗里的肥肉了呢,事情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有多少没有资质的建筑公司削尖了脑袋,也挤进我们这一个行业里来了呢?并且他们还能如愿以偿的拿到大项目。为啥?我想大家都懂,不用再深说了吧。人家为啥能看透了形势,就主动出击,战果累累,而我们就不行!当然,我们致力于抓管理,抓工程质量,控成本,学安全,忙活来忙活去,悄无声息,转眼大蛋糕却让人家欢天喜地抱走啦,我心里不是个滋味啊同志们。”

王经理的一番话就像重锤,在每个与会者心里咚咚作响。事实或许就是他刚才说的那样,他的每一句话都命中要害,也同时在牛书贵心里翻上翻下。牛书贵听得出来,王经理对自己的决策,心里满藏着许多不满和怨言,这次就这个会议他一吐为快。言外之意,他对牛书贵上任以来,对公司的管控,市场开拓,尤其是工程投标方面,太过于死板。换用他的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可牛书贵偏偏不依照他的思路行事。王经理提议多次,关键时候去主要领导家走一趟,意思意思,烈焰档口加把柴嘛,就因为情感投资的缺失,礼尚往来的冷处理,让王经理确实对牛书贵大为不满。(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8)

牛书贵在沉思中终于发话了:“众所周知,王经理在公司多年,为公司发展出了不少力。[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你曾经和我沟通过,我知道你对我现在的一些决策是有一些不同的看法,觉得我放不开手脚,涉及原则问题谨小慎微。对我的管理有意见这很正常,我也十分理解,可有一点我们可以拿出来让大家共同思考的,也就是公司如何融入到市场的问题。同志们,赵总为啥一夜之间断送了公司,断送了自己的前程?明明知道那是一条死胡同,我们为啥还要走呢?一个行的端做得正的建筑行业就一定会被这个时代淘汰掉吗?打死我,我都不信。难道说,除了走麻醉路线,金钱路线,我们宏达就没有另外的出路可循了?我看也不见得。我们不要把目光只是紧紧盯在那些用投桃报李的手段换来的工程上。按理来说,我们宏达不怕活多,需要所有新开发的工程建设来支撑我们企业的健康发展。可偏偏就有那么一些利欲熏心的人搭顺风车大把大把的捞钱,中饱私囊。我们坚决不给他们提供这种滋生腐败的土壤。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是,我们选择和他们为伍,还是与他们为竞争对手,还是绕开他们的交易集中精力做好自己的事儿,只要路子走对了,队伍健康了,大家团结一致,我觉得才是宏大的未来。[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同志们,荷花出污泥而不染,我希望宏达在座的各位,从今天开始,发扬和树立“荷花精神”,用真正的实力和业绩,在市场竞争中大显身手。”

会场上掌声雷动,韩默看了好几次手表,他好像有一个重要的信息要向牛总汇报,可一直得不到机会。

会议又继续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与会者各抒己见,踊跃发言。韩默的手表指向了十一点二十分,张颖走近牛书贵,低声说:“牛总,税务局来了。”

牛书贵低头看了一下表,自语道:“唉!这个饭点,来做啥呢?”他随口道:“今天的会就到这里吧。”他刚站起身,就和韩默的目光撞了一下,他立刻说道:“小韩,来吧,去我办公室谈。”

“牛总,菊城方面我们又遇见对手了。”韩默在牛书贵对面坐下来的第一句话便开门见山。

“圣皇公司代表找我约谈,说愿意出三十万让我们陪标,如果不同意,他们一定拉他的兄弟公司进来围标,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个代表还大言不惭的说,你回去给你牛总捎个话,家居城项目迟早是我们的,如果给你门脸不要,不信那就走着瞧!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简直太猖狂了!”牛书贵一拳打在桌子上,茶杯晃了一下险些歪倒。韩默身子颤栗了一下,从来也没看见过牛总这么生气的样子,他一时不知道选择退出还是留下来。难怪牛总发火,圣皇公司也太不把宏达当回事儿。牛书贵倒背着手在办公室里已经转了好几遭,他早就听说那个有后台的圣皇公司大有来头,从进入建筑行业那天起就不择手段的揽工程,可自己面对这一切,对他们的暗星操作无凭无据,还能把他们怎样呢?或者低头,或者退出,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低头的话公司还可以轻松从他手里拿到三十万封口费,招投标会马上就要开了,这个时候来这么一出,让牛书贵第一次领教了圣皇原来有这么毒辣的手腕。

这时牛书贵恍然大悟。他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问韩默:“县城汽车站项目上个月也被圣皇公司中标,是不是也用了同样的手段?”

“牛总,那一笔单是王经理一手操办的,具体情况我还不太了解。”韩默颤颤惊惊的看着牛总。

“好,韩默,这件事先不要对任何人讲。菊城家具城招投标会,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从今天开始你先退出,我把这项工作暂时交给王经理负责,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看着韩默走出了办公室,牛书贵倒吸了一口灵气,靠在椅子后背上,微微闭上了眼睛。

这世界简直太可怕了。可怕的不光是圣皇公司凭什么可以达到呼风唤雨的程度,屡屡中标,最令他心惊胆战的是,还竟然明目张胆的让宏达公司做他们的陪标,让宏达不仅输在他胜利的喜悦里,还要为他那些肮脏的交易伴舞。这一切并不是虚构的天方夜谭,它居然真实的发生着,他们一个个闪亮登场,就在他的视线里舞动着他们的疯狂。难道真的像刚才的会议上开发部王经理说的那样,自己没有融入到这个社会里,没有融入到真正的建筑行业市场当中,尽情地发挥利用好行业潜规则,给所有的对手拼个你死我活?不,不是的,眼前好端端的世界,就好比被一块云彩遮住了光亮了,乌云总有一天会被风刮走,迎来温暖的阳光。想到这里,他心里开始感到一些宽慰,他认为事情发展到现在,应当首先感谢的是老实忠诚的韩默,把这个真实的情况第一时间告诉了自己。于是,他联想到三个月前的县城车站工程,也是被圣皇轻而易举的中标,会不会也和这次菊城家居大世界工程一样,这里面也存在着猫腻呢?那么具体负责这项目投标的王经理会不会隐瞒了内情,一直在架空自己呢?这一连串的问号在牛书贵脑海里翻腾跳跃,越想他越觉得自己太缺乏风雨的洗礼和磨炼,太脆弱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一切真相都被王经理的老练和心计掩盖着,这一切来得突然,来的悄无声息,简直让他猝不及防。

这个中午,美丽华大酒店富丽堂皇的单间里,牛书贵陪着税务局严副局长喝了很多酒。两个人晃着眼神称兄道弟的时候,严副局长说:“牛总,不,哥哥,你的心中有数,我可是照顾你宏达公司了的,你信不信?就凭你弟弟。”严副局长说着,把一只手放在桌面上,手心朝下,“就我一句话,就这样,都是国家的。”然后他把手掌反过来,手心朝上,说:“这样,就是你企业的。哥,你信不信?圣皇老板是我表弟,不信你去问问他。”

牛书贵夹着严副局长右臂出门时,大声喊:“服务员,结账!”(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9)

东边的太阳刚露出半边脸儿,一大早大喇叭就上了牛长江家的屋顶,牛六抱着喇叭寻找着固定的位置,迟疑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在靠房檐的一棵榆树枝杈上牢靠。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他一只脚蹬上树枝,拉过铁丝绕了几圈儿,打了一个死结,用钳子拧紧。哇的一声响,吓的牛六身子一晃,原来是有人打开了喇叭,一首声音高亢,洪亮的《祝酒歌》:美酒飘香,歌声飞,朋友啊请你干一杯,干一杯---------”

牛六试探着从树上滑下来,他一纵身,整个身体猴子一样窜到树枝上来,这时树下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叫声:“摔在地上,你还活不活啦?”牛六一听就是自己的老婆,她是来看新媳妇的,只有她那嗓子才猫一样发出尖利的叫声。

牛六全然不理会老婆在说什么,只见他两只手握住树枝,两腿突然垂落下来,秋千一样摇曳了一下,咕咚一声整个身子就着了地。

吹鼓手们有十几个,也赶到场了,大门外的遮阳棚头一天就支了起来,桌椅板凳的摆布着。他们各自摆弄着不同的乐器,唢呐手吹几下,又放下看样子是在热身,孩子们却看着蹊跷,四五个围着他们探头探脑。

喜帖贴在了大门两侧,胡同口,村口,墙角拐弯处,到处都是。村里的婆娘们也都赶早来了,她们是来布置新娘洞房的。五间北屋分东西两侧,中间一间为客厅,粉刷一新的洞房布置一新,窗花依然是老婆婆的手艺,鸳鸯戏水双喜帖,看着就喜庆,婆娘们摸着夸着,赞着。(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中午的饭全牛家庄人都得盖锅。盖锅就是全村人中午饭都不用做,大人孩子全家都要来办喜事儿的主家吃喜饭喝喜酒,尤其是那些川流不息的孩子们,盼着村里有这多好玩的光景。卖吹糖的,卖气球的,卖吃食玩具的小贩儿也站在胡同口,被一群孩子围着打转转。

街面上摆了仪仗队一样的地响炮开始点燃了,这是迎娶的车子出发的信号。“咚!-----嘠!”“咚,嘠!”吹鼓手在烟火和欢呼声中卯足了劲儿挺着肚子朝天吹,腮帮子鼓的像蛤蟆肚。

在众多牛家庄人的簇拥下,两辆迎娶的婚车出发了。牛家庄人这是牛家庄多年来最喜庆的一天,吹鼓搭子一响,街筒子里就站满了人。婆娘们穿戴的也比平日里整齐干净的多,牛群家和牛六家说着话,目光在对方的衣服上不停打量着,新衣服就是眨眼,尤其是婆娘们,总看着别人脸上的皱褶多,孤芳自赏是女人的天病。胖娘们的话题多在两个即将成为新娘的女人身上。牛长江的新娘葛凌,村里的一些婆娘见过面,她们觉得还是人家靠城里近的女人见多识广,落落大方一点都不拘谨。说到牛兰奎的新娘时,一帮人都来了精神,好像这个即将被牛家庄牛兰奎娶进家门的这个女人,有着特殊而神秘的背景有待深究,她们期待着这个有着企业家身份的女强人,会给牛家庄带来怎样的故事。

现在,所有牛家庄人和一些早到的亲朋都来到门外,都等着婚车在中午前来临了,那将会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初冬的天气尽管有些寒意,但阳光下的老臧身上还是那件浅蓝色的秋衣。热闹的场面下,他却依然成为人们最容易忽略,而又最不受人关注的一个独身男人。他瑟缩在墙根下,在人们的视线里晃来晃去,却又在人们的繁忙和身影中熟视无睹。他就是这么一个人,犹如一头好使唤的牛,常常无偿的给牛家庄每个家庭都干一些零工。那些把男人打发到外面挣钱的婆娘,麦田里浇水搬机器,喷农药,凡是婆娘们懒得干的体力活,他总是有求必应。背地里有人说老臧真傻,男怪这么多年,也没个女人愿意跟他。是啊,那个女人愿意跟一个不把自己力气当回事儿的男人呢,这与傻子相差并不是很遥远。婆娘们家的重活来了,就去街面上老远冲老臧摆摆手,喊他一声,“老臧,来给我帮帮忙。”这时,他就一下子来了精神,腾地从地上爬起来,甚至打着赤脚都不觉得地上有石子会硌着自己。干起来他都意识不到,哪里是一会的活啊,甚至一干就是一两天,只吃主家一顿午饭,别说工钱,就是晚上散场时一个馍,也都是主家再三塞,才接到手里来的,用他那布满脏狗的两手托着,狼吞虎咽,吃得有滋有味。

但老臧的竹笛一旦吹响,那简直是牛家庄一带独一无二的绝活。人们常常用吹笛和老臧打笑谈。今天的老臧就被过往的好几个人这样说了。

“老臧,你那笛子呢,赶紧吹起来呀,看不见棚子里那些人,吹得多带劲儿,和他们比试比试。”

这个时候的老臧内心格外高兴,就好像自己的精彩又一次被人们认可一样,别在后腰上的那一管竹笛就很快用两手架起来,贴近他的双唇,尖厉高亢的笛子声就在优美欢快的旋律中飘荡。今天的老臧可真够卖力气的,一首《扬鞭催马运粮忙》他从未吹过的一首曲子,他本来是在收音机上听到的,现在吹起来,却被他演绎的出神入化,他已经吹了无数遍了,越吹越带劲儿,他抖动着身子,还不时换换气抬眼看一看众人,一个人的节目,却引来了许多围观的人们,就连棚子里的吹鼓手们都骤然停了下来,跑到老臧这里看起了热闹。

胖老婆不知啥时候也来了,就站在围观的人群里。他越看越觉得老臧变了,他最大的变化是老臧吹笛子的技艺一年比一年好了。笛子声触动着胖老婆的神经,每一个音符几乎都吹进他心里了,直到她的眼里湿润成了模糊的一片。这时,她听到有人在急咧咧的高声喊:

“书贵婶,有你的电话,在大队部呢,我没挂!”

喊她的原来是牛六,他说自己路过大队部时,听到有电话响,拿起话筒一听,是一个人找牛总的家属,牛六说:“你打他家的电话不就行啦?”可那人却说:“我刚打过了,家里没人,麻烦你给我找一下吧,,千万你别挂电话,我有要紧事要找她。”(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10)

胖老婆抱着两臂一溜小跑直奔大队部,因为胖的缘故跑动时身上的骨肉处于分离的状态,整个人好像装了半坛子水一样晃啊晃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好在距离并不是太远,推开大队部的门时,累的一把扶住办公桌,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歪,我是。”她拿起听筒就说。对方果然守在电话旁,一个男人,听起来有些熟悉的声音,他说:“嫂子,我不是外人,我是宏达的会计啊,我姓赵,赵克来,还记得上次你来时。”简短的提醒让胖老婆顿时明白了对方是谁。那是她第一次去宏达公司,赵克来就透露了牛书贵的工资账单,牛书贵回到家,经过她一番审讯似的逼供,总算是承认了自己把工资中的一千块钱,赞助给了刘丽娟,刘丽娟?那个既是他死去工友的老婆,又是他的老同学,还是他高中时梦中情人的单身女人。上次,牛书贵为了解除胖老婆的顾虑,为了这个勉强其难的理由,他费劲了口舌,才好不容易让醋意大发的胖老婆,在这件事上慢慢平息下来。可谁料到,这刚刚恢复平静的水面上,又要被赵克来投进了一块石头。关于赵克来的印象,在胖老婆脑海里依然闪现出来,从外表看上去,倒是蛮热情的一个人。

“嫂子,有些话其实我不该给你讲,可是为了牛总好,为了你们这个家,我是背着牛总给你打来这个电话的。”听着赵可来电话里的开场白,胖老婆的心里已经砰砰直跳。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对方继续说:“嫂子,这段时间你家大哥行踪确实有些可疑,我遇见他好几回,他在办公室和那个叫刘丽娟的女人通电话。这不,十分钟前,他刚刚又和她通完电话就下楼了,电话里连连说,你等我,我这就去。”

听了赵克来的这番话,胖老婆全身僵硬的俨然进入了冰箱,她拿着话筒好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话筒里传来:“嫂子,你还在吗?”她才从牙根处挤出一句话来:“赵会计,麻烦你赶紧过来接我,我在牛家庄村口等着你,我立马去见他!”

“嫂子,这?合适吗?”

“有啥合适不合适的!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兄弟,今天,你一定帮嫂子这个忙。”

“那,好吧,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

赵克来的电话,又一次让胖老婆陷入了迷茫。自从牛书贵当上宏达公司一把之后,这个女人几乎每天都为自己的男人捏着一把汗。她总觉得放出去的这根风筝线越松越长,风筝飞得越来越高。过去她从来没有这么担惊受怕过,那些岁月尽管生活苦点累点,但两个人天天能够在一起,斗斗嘴说说话,心里也觉得踏实。他熟知牛书贵是一个安分守规矩又做事讲分寸的男人,他从来不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勾肩搭背,有任何深入的交往。可现在自己的男人觉得难以把握了,在公司有那么多员工他都要管,比生产队长都操心,即便偶尔家来一趟,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好在吃得饱睡的香,脑袋只要一沾枕头就呼呼大睡,直到天亮都不会多看一眼自己。胖老婆又想起了牛六老婆给她说过的那些话,去歌厅的男人,有多少好东西!除去城里的二流子,就是些有钱的请有权的,一晚上花个三百五百的眼都不眨一下,就别说那些红着眼睛找小姐陪夜的主了,哼!这些人的钱不挣白不挣。但愿牛书贵没有卷入其中,但愿他没有变质变坏变得忘了我这个老婆子。

半小时过去了,胖老婆依然等在村口,这条要道是牛家庄通往外界的主要干道。今天更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她不停的和一些人打着招呼,心想,牛长江的婚礼自己宁可缺席,也要把这事整个水落石出。

没有时间换件衣服,她身上还是穿着那件浅绿平绒上衣,阳光下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她几次手搭眉间沿公路远方探望,心急如焚。这时终于看见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在土路上晃动着驶来,车子在胖老婆身旁

停下来,赵克来把一只手伸出窗外,招了招手,她自己拉开了车门跳上了车。

“这是你自己的吉普车?”她环顾着这辆座椅上布满脏垢的汽车说。

“哪里,算是朋友的。人家换了新车,这破车就放在我家了。这玩意是喝油冠军,就是买的起都养不起啊。”

“兄弟,你估计咱去的那地,有多远?”

“杨家庄,有六十多里路吧。其实开车也算不得多远,就是一路上全是土路,不好走,嫂子,到了以后,我把车停在村口,你过去我就不----”

“你知道那女人的家?”

“我去过,她男人叫杨亮,原来都是宏大的人,架子工,去年摔死的。”

“宏达给了她不少钱吧?”

“嗨!没有。正赶上那阵子赵四出事,法院一下子冻结了了公司账号,那些要账的都挤破了大门,恨不得把公司都抢空了,可杨亮老婆也没找,也没上告。这不,上一阵子,俺们去年的工资才给结算了一部分,杨亮的工资也是牛总亲自送过来的。”

车子突然晃动的厉害。乡间的红土路,尤其是在经过了一场暴雨后又晒干的路面,坑坑洼洼,车轮压在那些干硬的土块上咔吧咔吧响个不停,车子也随即跳跃,坐轿似的。

吉普车总算在村口的一棵老槐树下停了下来。赵克来和胖老婆下了车,各自抖落着身上的尘土,赵克来指着远处一处土屋说:“嫂子,看见了吗?就是那一家土房。”

沿着赵克来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座最原始的土坯建筑的老屋,看上去足有三十多年,屋顶上长满了干黄的茅草,墙体的外皮脱落,宽宽的缝隙也裸露在外面。

“走啊,一起过去吧。”胖老婆用手做出一个姿势说。

“嫂子,不,我去不合适,我还是在这呆一会儿,记着,千万别冲动,看见牛总最好也别进屋,更别说啥,赶紧回到车上来,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啊嫂子。”(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11 )

赵克来守两手趴伏在方向盘上,满脑子琢磨着他一手导演的这场好戏。(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即使胖老婆再怎么求他和她一块去刘丽娟家,他也不会去的。那样的话自己连个退路都没有了,如果牛总真的和刘丽娟像自己想象的那样了,牛总的老婆自己目睹这令她心焦的一幕就足够了,等牛总的后院着起了大火,他的名声也跟着扫地,那么宏达也就会在浮浮沉沉中陷入低谷,大部分工程项目投标也会鸡飞蛋打,城内失火殃及鱼池,接下来牛总的宏达人心惶惶业务混乱,就会再次陷入困境,这一连串的因果关系,如此推演下去,推翻牛书贵的位子也指日可待。

距离那扇大门还有短短的几步,胖老婆心跳骤然加速。这一次,如果真的让自己捉奸在床,牛书贵啊牛书贵,你就是给我磕头下跪,哭着喊着叫我几声姑奶奶,嘴上挂上一千个一万个蜜罐子我都不会原谅你。胖老婆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些离奇古怪的画面,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她来到了那扇破旧的木门前。

门缝里那辆熟悉的金城摩托,她断定就是牛书贵骑过来的,车座上那件绿色军大衣是他多年出门用来阻挡风寒的外罩,胖老婆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难道果然像赵克来说的那样,自己的男人跑到这一个寡妇家来,就是与一个女人发生不正常关系?那么,这个女人到底有多么大的吸引力,勾住了自己男人的魂儿,让他一次次中了魔一样与她藕断丝连?竭力想寻到答案的胖老婆慢慢推动了一下那扇木门,它竟然出乎意外的开启了,这时候有两个人的声音响亮的传来,胖老婆立马止住了脚步,赶紧把木门轻轻掩好,转身便快步流星的离开了。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正沉浸在幻梦中的赵克来眯着眼打瞌睡,见胖老婆走过来,忙抹一把眼睛,目光中充满了期待的神态,迫不及待的问:“嫂子,见到了吗?咋样?”

随着马达声轰然响起,胖老婆跳上了车,此刻她变得心情坦然地说:“兄弟,这回差点冤枉了你哥啊。”

“嫂子,牛总在里面吗?”

“在,肯定在,可他在里面,就是和寡妇有不正当关系啊?兄弟,要不是今天嫂子亲眼看见,还真就把你哥当成那种爱偷腥的猫了。走,先开车吧。”胖老婆现在的口气忽然变得底气十足。

车子又经历了一次同样的颠簸摇晃,一路上,赵克来问了好几次胖老婆到底看到了什么?可她一直坚持着,没把当时她看到的情况告诉赵克来。前面就是牛家庄了,赵克来心里越加喘喘不安起来,他发现牛总的老婆对自己的态度上,和离开牛家庄的时候判若两人,每次回答他的问话都有些不厌其烦,甚至也失去了那份热情。其实,他已经猜测到车上这个女人的心里此刻在想什么。事情发展尽管没有和自己设想的那样让自己心满意足,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道:“嫂子,到了,你还是在村口下吧。还是兄弟那意思,这种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防患于未然,总比不可救药好些,兄弟一切可都是为嫂子好啊,哈哈,你不会把兄弟出卖了吧?”

“哪里话呀,还真得好好谢你呢。慢走啊。”她一只手举起来摆动着,望着吉普车呼啸而去。

这一刻,村子里鞭炮声像炸雷一样连成了一片,有好几个邻村的看热闹的婆娘在胖老婆身边闪过,她们在自行车上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朝胖老婆招着手,说:“快走啊,喝喜酒去喽。”

胖老婆脚步自然加快了许多。一路上,这个脑子一向直来直去的女人,却心疼起自己的男人来。因为当自己推开那扇木门,往里走了一步之后,听到了两个男人的对话,一个男人对牛书贵说:“大哥,今天可让你受累啦,本来俺姐是想让你找个工人来帮我一把,没想到你却亲自来和泥,我看这一大堆泥足够啦,我们上泥吧?”

“婶子,做啥去啦?俺叔今天在家吗?”走着路,突然有一个面色嘿呦的青年路过胖老婆时,停下自行车说。

她很快认出和自己说话的这个青年叫牛大勇,说起来这是个苦命孩子。那一年他爹车祸死了,他娘偏偏又得了脑血栓,经常拉着一根腿在胡同口看景。辈分上讲他属于晚辈,血缘上出了五服,可牛大勇高中毕业在家务农,这小伙子机灵嘴甜,有时脾气暴躁,二十好几了还没成个家,胖老婆忙笑着说:“大勇啊,你叔不在家,有啥事给婶说!”

牛大勇推着自行车和胖老婆并行着走,唠嗑一样的口气说:“婶子,自从我高中毕业,就在家种地,可俺家总共四亩责任田,玩着就种了,真闲的难受,我寻思着叫俺叔给我在城里找个建筑的活。”

“勇啊,也是,家里一个病娘,仅靠那几亩地的收入日子确实够紧巴的。放心吧勇,这事婶子保证给你叔说,叫他想法给你安排。这几天你也多留心,牛长江父子结婚,我估计他再忙也得回来一趟吧。”

村子里像赶庙会似的,人海如潮。个个穿着新衣裳在各自的笑容里飘来飘去。胖老婆踏着鞭炮响过之后的碎纸屑,随着看新娘的人潮一起涌入了新娘子的洞房。牛长江的五间北屋东西分隔成两个洞房,中间成了前来看新娘的人们选择看谁的十字路口。是选往左走看儿子牛兰奎的新娘呢,还是选往右看牛长江的新娘。人们说笑着簇拥着,两个洞房内都挤得水泄不通,尤其是一帮青年在牛兰奎洞房内时常发出歇斯底里的狂叫,他们故意把一些五光十色的彩色碎纸屑从高空洒向新娘子的头顶,脖子。牛六嘴里叼着一根烟,非逼着让新娘子点燃,新娘子一次一次划着火柴,可点燃了多次都被牛六搞笑的吹灭,怎么也难以点燃,人们在欢呼中让牛兰奎现场和新娘子咬苹果。(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12)

苹果用一根线提着,在两个人鼻子上晃了许久都没能咬上,两个人却被后面的簇拥者推动着撞击在了一起。[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东面的洞房也传来叫嚷的声浪,今天的新娘子葛凌着了淡淡的妆,不失风韵的脸庞显得更加妩媚。坐在她对面的多是些晚辈的青年,在和她不依不饶的贫嘴斗舌。

“婶,饿了吧。”

“婶,渴了吧。”

“婶,冷了吧。”

新娘子摇摇头,转向一边。

“婶,给俺暖暖手行吧?”

新娘子还是不语。婆娘们来了,她们在新表新里的被褥上炕头上拍了几下,嘴里念叨着:

“拍拍,拍炕头,一年一窝猴。”

众人一阵哄笑。又继续拍,念叨说:

“拍拍,拍炕沿,一年一窝蛋。”众人更是笑成一片。牛长江转身挤出人群时,被几个婆娘扯着衣襟儿拉了好久都没拉回来,还是让他逃脱了。新娘的第一顿婆家饭是水饺。水饺包的算盘珠一样小,冒着热气端到新娘子嘴边,新娘终于在众目睽睽下张开口吃上一个,咀嚼着,这时有人便喊:“好吃吗?好吃可别忘了,给牛长江生一窝猴,下一窝蛋儿。”新娘不语,装作听不见,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这般场景,喜酒宴的上座上自然少不得八爷,他就像牛家庄的活字碑一样,让活在这里的人们既回望着过去,又寄希望于未来。[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今天的八爷上身穿一件老年免襟蓝色布衫,一条黑粗布紧腿裤,干净利落。八十多岁了,耳不聋,眼不花,脑子一点都不糊涂。几杯酒下肚,他左顾右盼好像寻找着什么,于是凑近坐在他身边的牛群说:“牛书贵呢,今天我咋还没见他呢?”

“八爷,我这不来了。”说曹操,曹操到。刚一脚跨进屋来的牛书贵恰好接上了八爷的话茬。

“哈哈,来了好,来了就好。我还以为你当上老总,就把八爷我,还有庄乡爷们给忘了呢。来晚了,罚个酒吧。”八爷缕着胡须高兴地说。这话到说到所有人的心坎里了。

“八爷,您放心,就是我牛书贵忘了自个,也不会忘了八爷你啊。哈哈。我认罚。”说完,牛书贵端起酒杯一扬脖独饮而尽。

于是拿着空杯说:“这杯酒我先干了,这是八爷罚我的。今天有事儿我来晚了,抱歉抱歉。”牛书贵拱手施礼。当他的目光在众人面颊上扫过时,其中一个人的面孔忽然他觉得十分熟悉,好像不久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但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牛书贵稍微停顿的目光,或许触动了那个人什么,他随即站起来,说:“牛总,幸会!”那人说完,把早已握在手的一杯酒,在咪咪的笑容里一饮而尽,牛书贵喝完酒放下酒杯,但还是记不清与自己碰杯喝酒的这个人是谁。但这时,他已经平静的坐下来,就再也没说什么。从状态和那人敬酒的言谈中,牛书贵判断那人肯定是认识自己的,不然,他不会把“牛总,幸会!”四个字说得这么直接而干脆。管理一个近百名员工的公司,并且现在也算是这个团体的核心人物了,在许多公众场合也常常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有一回,一个生面孔在商场上前紧握住牛书贵的手,亲热的叫一声:“牛总,您好,逛商场呢?”牛书贵连忙随声附和的应道:“啊啊。”一阵儿寒暄过后,就各行其道。等对方走出老远,牛书贵回过头再仔细端详那人的背影,琢磨刚刚说话的那位是谁呢?算了吧,现在就不去劳神想那个人到底是谁啦。

牛长江携新娘,牛兰奎携新娘来到桌前敬酒了。

牛长江端着酒杯提议:“各位,今天是我和奎子结婚大喜的日子,凡是今天到场的亲戚朋友都不是外人,来,我们共同干了这杯喜酒。”

喝完酒,目送牛长江和儿子走向其他酒桌,八爷边夹菜边说:“书贵,你们可不是娃娃了,到底是都当上了领导,酒席上也都会说几句。”

牛书贵就着八爷这话就又端起酒杯,笑着在八爷的酒杯上轻轻触了一下,说:“八爷,在您眼前,我和长江,牛群俺们永远是孩子,这个酒,我提议,敬给牛家庄最年长,最应该受我们后代人尊敬的八爷,祝他老人家身体健康,寿比南山!”

“好!”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八爷后,一饮而尽。

初秋的夜晚虽然有些凉意,可在繁忙和嘈杂中度过了一整天的牛家庄的街道上并没有恢复平静。晚饭后的人们都聚集在村东大礼堂前,那里早已经在孩子们的围困下拉起了银幕,电影《花好月圆》已经开演。银幕前人头攒动,占座的,喊人的,大呼小叫。

回到家就倒在炕上睡了一大觉的牛书贵刚刚醒来,疲劳让他感到全身筋骨像散了骨架一般,他坐在炕沿上依然哈气不断,两手伸展着懒腰。屋里黑漆漆的,胖老婆进屋时顺手拉亮了白炽灯光,她把从衣柜里找出的一条干净的西服和裤子,拿过来让他换上,一边帮他系扣子一边说:“瞧,你这官当的,和过去干泥瓦工没啥两样,你的裤腿上全是泥了,这些脏活,累活就不知道找几个人去干啊,还傻傻的出那么大力,你不心疼自己,俺还心疼着哩。”

牛书贵说:“我去了杨家庄,上次不是给你说过的,上几年一起跟赵四干的那个工友杨亮,就是去年在架子上摔死的那个,他老婆刘丽娟,让她弟弟给我打电话,说修修她家那几间破屋,每次下雨都漏,漏的在屋里都看见天了。公司里这阵子赶进度人员拉不开栓,抽调哪一个工程队的工人我都觉得不合适,所以我就自己去了,四间土屋顶,我和刘丽娟她弟弟就俺两个人,重又上了一遍麦秸大泥,简直累的够呛,最起码这回能挺过几场秋雨了。”

“老屋破成这样,她不翻盖翻盖?”她看着牛书贵问。

“一个女人,日子过的都那么艰苦,还整天拖着一条病腿,她哪有盖新屋的钱啊。”牛书贵说。(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13)

“好歹人家也是宏达公司的家属哩,你们公司咋不救济救济人家呀。[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胖老婆的确出于真心才说出这样的话。而牛书贵何尝不是这么想呢?在这个问题上牛书贵好久以来已经处于两难的境地。一是,近来公司资金紧张,二来是牛书贵有一种顾虑,他发现宏达背后有人在议论自己和刘丽娟的同学关系,这让他不得不放弃一些想法,做事突然变得谨小慎微起来。尤其是赵克来,他发现这个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牛书贵交代给他的什么事他都会爽快的答应,但落实到行动上往往拖泥带水。几天前,牛书贵就交代赵克来每月五号之前把各公司上个月费用报表交上来,他却很快找出一大堆理由让牛书贵的一些想法迟迟得不到完成。团结是宏达公司发展的主旋律,牛书贵上台以来这样的总基调让赵克来好像看到了自己稳定的工作岗位。说白了,赵克来内心充满了自以为是的想法,即使他的表弟赵四进去了,永无出头的日子,也总有一天,他会利用各种手段,一定让这个一步登天的牛书贵知道自己的厉害。而所有这一切牛书贵总蒙在鼓里,包括上次自己去刘丽娟家给她送去一千块钱慰问金的事,牛书贵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是赵克来第一次跟踪了他的私生活,并就没少在背地里说牛总的坏话。以至于公司上下都知道牛总有一个往昔情人刘丽娟,那天,甚至他惊异的发现财务部几个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怪异。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好在这次赵克来在牛总的后院放火没有成功,而胖老婆在经过一次实地查看之后,对于自己的男人有了新的看法,也悟出了一个道理,一个在风口浪尖上的事业型男人,注定会被人妒忌,暗算,甚至为此付出代价。

“牛大勇路上碰见我,说看你能给他找份建筑的活干吗?”胖老婆忽然想起了牛大勇,便冲牛书贵说。

“离家出门去干建筑,活有的是,可他家炕上有病的老娘咋办?”牛书贵说。

两个人刚刚为牛大勇的事商议着,就听见院子里一个男人的声音。

“书贵叔!在家吗?”

牛大勇俨然一堵墙,晃着身子就迈进了门槛。他的脚大的出奇,据说这个健硕的青年,每次买鞋都要犯愁,卖家在仓库上下翻找个遍也拿不出他这般脚码的鞋子,二八的脚码相当于四六的鞋了,他穿在脚上都鼓涨得难受。胖老婆迎出来说:

“大勇,这不,我正和你叔说你的这事呢。”

“叔,我不求清闲,咱有的是力气,给我个力气活就行!”说着话,牛大勇曲展着两只胳膊,依然有几分孩子气的牛大勇笑着说:“叔,我就当个小工吧。”

“勇啊,没啥技术,去干建筑,可都是苦力活啊。你娘现在的情况,离开人能行?”牛书贵端详着眼前这个身体黝黑结实的小伙说。

“叔,俺娘虽然做饭不行,可我早上早起一会儿,先让俺娘吃饱,把午饭给她坐在锅里,中午让她自个在灶里点把柴热一热,晚上我就回家来了。”

“唉!反正那样的话,真够你一个人忙活的。先干一段时间再看情况,你娘如果实在需要你在家,你就停下来。那好,明天你去公司,我在办公室等你。”

“村里人谁不知道,勇是个大孝子,就是日子紧巴点,你可得想法帮帮他呀。”胖老婆冲牛书贵力荐说。

牛书贵若有所思语气沉重地说:“勇啊,你爹在的时候,我俩只要到一起就拉开架势扳手腕,你爹就像一头壮牛,每回我们都掰个平手。”胖老婆见牛书贵说着说着眼圈开始红红的,就赶紧岔开话题说:“陈芝麻烂谷子还提它干嘛!”

两个人送走了牛大勇,就要跨进屋门,牛书贵猛然一拍脑门儿,说:“我想起来啦,终于想起来啦,原来是他。”

胖老婆被牛书贵突然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一副生气的姿态,一个人径直走进了屋里,早已经深陷沉思的牛书贵,这时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人,他想起了牛长江喜宴上和自己喝酒的那个人是谁了。为此他一天来耿耿于怀,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面貌特征和给自己敬酒时眼角上流露出来的深藏不露的笑容。那是今年的一次投标会上,他曾经和那个人在同一个餐桌上吃过饭。他是圣皇公司的职员,不知道叫什么,在开发部上班,负责项目招投标等等一些事务。“这个在圣皇公司鞍前马后效忠的叱咤风云的老水手,为什么会出现在牛长江的婚礼上呢,这个一向狡诈,花招手段多样的圣皇公司又要有什么新的动作?这绝对不是仅仅光临牛长江喜宴,喝一次酒这么简单,他一定大有来头。”想到这里,牛书贵便很快在开发部副经理韩默那里了解到有关这个人的背景信息。他叫于畅,江苏无锡人,已经跟随圣皇公司两年。这个人谈吐文雅,成熟老练,曾在圣皇公司多次投标会上出现,现在是乔圣皇的得力干将。他对乔圣皇一贯倡导推行的情感投资战略,起着一定的谋划和推波助澜的作用。他在圣皇广为流传的至理名言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和乔圣皇的企业经营理念:敢想敢做,敢于冒险相得益彰。

牛书贵一叶知秋的推论,对建筑行业这个新兴企业圣皇公司乔总一贯的做事风格来说,简直是鞭辟入里的判断。事实上,牛书贵的宏大公司爱信息采集和商业嗅觉上,总比乔圣皇要慢上半拍。这一点,牛书贵几乎自叹不如。一些属于城市规划中尚未公开的设计在乔圣皇那里早已经摆在了他的办公桌上,接下来就进入了乔圣皇的公关程序。然而,这个时候的宏达却往往还蒙在鼓里。这个在官场上已经磨练的游刃有余,只要与他业务有关联的领导控制层面,他都会像一只不断爬行的蜘蛛一样,很快就会将他的丝线编织上去,铺设成一道为其效力的通畅的管道,形成牢固不破的网络体系。(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14)

这就是市场,由它所引发的一系列矛盾无疑也是残忍的,它像战场上的炮弹一样呼啸而来,甚至都不给你躲闪和喘息的机会。[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圣皇公司经理乔圣皇的办公室布置讲究与众不同。两间五十余平宽敞的空间靠阳台边,是一张纯紫檀木制作烤漆雅致的老板桌,与之配套的是皮毛纯正的老板转椅,转椅上有一个高大的椅背,背过身去可以领略城市繁华街道上人都攒动的场景。那盆叶片富有光泽的橡皮树是他的最爱。在乔圣皇的内心,这种花极具他的个性特质,看上去顽皮,冒险刺激,有放荡不羁,充满了黑色的幽默。乔总对人生依然有着独到的见解和感悟,再大的困难和障碍,凡是可以用金钱摆平的事情在他眼里都是浮云。事实也恰恰证明了他的判断是正确的。菊城家具城的开发项目,当他那双使用了魔法的手伸进负责招标的某处长家里时,一切就尘埃落定。他那种按耐不住的兴奋,让他面对墙上的平面镜笑得荡气回肠。二十万元就能轻松摆平的事,有人一辈子历尽艰辛都不能登攀那个高峰。这时,乔总办公室的门被一个男人的手指轻轻弹了几下,一个脑袋伸了进来。这个人就是于畅,就在乔总隔壁办公的他或许听惯了这笑声,但每次他都会过来看一下,问候一声:

“乔总!”

乔总自然明白他的意思。[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忙收住笑容,眼睛里那因大笑振颤出的眼泪还依稀可辨。

“于畅,来来。你说宏达,难道那个牛书贵就猜不到我们又捷足先登了?”

于畅笑着摇摇头,凑近乔总低声说:“他哪会有你这韬略啊?”

“啊哈哈,哈哈哈。”于畅又一次看着乔总大笑不止。

“于畅,在牛家庄取土的事儿,谈的怎么样?”乔圣皇坐下来,端起一张报纸扫视着,一边问道。

“牛长江这个人老脑筋,我和他坐下来算了一笔账,我说你深挖二十亩地鱼塘,仅卖土这一项你就可以得到六十多万,比你承包土地种庄稼不强?我说完这事,他连连摇头,反而变得胆小怕事起来。我说,我们现在是花钱买你们村子里的土。他说,现在牛家庄最后的一块涝洼地现在也变成了好粮田,总不能平地上挖坑卖土,破坏耕地吧?”于畅帮乔总在饮水机上冲满茶杯,端到他面前,继续说:“不过,我看他的儿子牛兰奎对这事儿感兴趣。他刚结婚的老婆是在外打工认识了一位驴肉长的女老板,他有意结婚后回老家搞一家分厂,还要开几家连锁店。”

乔圣皇放下报纸,追问道:“牛兰奎怎么讲?”

“我和他爹说完这事,牛兰奎在一旁插言说,这事有啥怕的,别忘了,尽管让牛书贵叔和牛群叔种着,但那还是咱家的承包地,不过就是在咱自家的承包地上挖个鱼塘,有啥?村里谁爱说啥就说啥,我干!这百年不遇的好事儿哪里去找?”

乔圣皇兴奋的站起来,说:“好,就在牛长江他儿子牛兰奎身上入手,下一步你要抓紧和他谈,哪怕先预付他三十万土方款,告诉他,说和我乔圣皇合作,不会让他个人吃亏的,甚至他的驴肉生意,我们都可以帮到他,每年帮他包销一万斤驴肉都不在话下。你要知道,明年咱那个土方工程需要大量的用土,仅仅依靠河道清淤不行,一个是缓慢,再一个投入费用都很大。”他喝了一口水,接着说:

“在牛家庄挖一个鱼塘,取土量就可以解决我们很大问题。另外,据规划局方面消息说,下一步市里有可能要在牛家庄一带有一个大的动作,有一家台资企业有意要来菊城投资,不过,这事,还处于保密阶段,我们一定要静观其变,紧密注视着最新动向。关于牛家庄,将来一定也要成为我们的阵地才行,所以,你下一步主要精力放在牛家庄,可以给牛家庄干部解决一切困难。”乔圣皇猛地转过身冲于畅说:“这就好比一场战役,首先占领制高点的一方,就可以领先在那里插上一面红旗。”

“牛家庄,那可是牛书贵的家啊。”于畅微笑着自语道。

“正因为这一点,我才对这个地方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很感兴趣。它就好像一个人的心脏,如果连心脏都被自己的对手摘走了,那么这个人还有什么活头呢?哈哈哈。”乔圣皇又一次得意地笑起来。

“我想,牛书贵如果知道了我们已经插手牛家庄,他会气疯的。”于畅判断说。

“何止是插手,他牛书贵不是整天叫嚷着要打造我市的精品亮点工程?接下来,我倒让牛书贵看看,在菊城这块地盘上,十年后,有多少高楼大厦属于他的,一个连这个城市的指挥系统都搞不定的人,有多少精品工程可以打造?哼!简直是一句空话。”乔圣皇一副得意的神态把双脚蹬在办公桌边缘,看着于畅说:“菊城家具城的开发项目,让宏达陪标的事,和宏大开发部老王说过了?”乔圣皇说。

“老王没出席这次投标会,我已经私下里和宏达公司新任开发部副经理韩默谈过了。可他有些犹豫,当场没明确表态。不过,现在我们还不知道牛书贵,到底对里面的情况了解了多少?”于畅说。

“这个韩默,我们也要尽快搞清楚他的背景。让宏达公司陪标的事,就得让牛书贵尽快知道,可至于我们给他那边的一点意思,还是交给老王,他会和上次一样守口如瓶。”乔圣皇说。

“我想,牛书贵他迟早会知道的。”于畅心有余悸地说。

“等牛书贵知道一切真相的时候,他放在自己枕头边上的苹果就已经烂透了。”乔圣皇故意把最后三个字说的抑扬顿挫。也许是经常在酒局上泡久了的缘故,乔圣皇的眼里早已经失去了原来的清凉,这个四十多岁男人双眼的眼白变得浑浊,一道道红红的丝线自然的编制出一个网兜,我们只看清眼球在这红色的网兜里面晃来晃去。(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15)

洞房内尽管没有奢华的家居摆设,但窗户上那充满了喜庆的窗花是村里八十多岁的的老婆婆用了一个月的功夫亲手剪制的,图案做工精致典雅时尚,还有土炕上鲜艳松软的新棉被褥,给牛兰奎这对新人营造出几分浪漫的氛围。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在缠绵的前奏里,顺理成章的便是这对在工作中建立信任并升华为爱情的小夫妻,甘愿把自己的那份爱献给对方。上帝给司总关上了一扇门,让她终于摆脱了她前夫的放荡不羁和对自己情感的欺骗,而同时上帝又为她打开了一扇窗,金钱和地位对于她而言始终没有浓厚的兴趣,她更多看中的是如何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她选择陪伴自己后半生男人的标准,只有两个字:健康,自然这包含着身体和心理上双重的意思。她们的眼睛几乎触碰在了一起,可此刻她紧紧闭合的双眼什么都看不到了。牛兰奎已经带给她情感世界的馈赠和满足,她的眼前浮现出一片海,海浪推动着海浪一波一波前行,那海浪形成了浪涛翻滚着,在激烈的交锋和海鸥的鸣叫声中激荡起浪花朵朵,然后海浪奔涌着向海岸冲去,海水开始拍打着岸边的浅滩以及那些清澈见底的鹅卵石。当一切归于平静之后,牛兰奎在司总的怀抱里沉沉睡去。这是他平生最幸福的睡眠,梦中都不敢奢望的生活一下子竟然实现了。司总看上去真的疲惫了,这个被许多人称做女强人的企业家,现在却成了自己的女人,就躺在自己的臂弯里,她的鼻翼忽闪忽闪的鼓动着,睡得那么香甜。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一种幸福感再次袭来,他又一次凑近她的脸庞,轻轻触动了一下她的鼻尖。

她醒了,用缠绵的眼神看着牛兰奎。她没忘记一直装在内心的事儿,就问他:“今天宴席上,那个人把你拉到一边,神秘兮兮的给你说的啥?”

“哦,那小子叫于畅,是菊城搞建筑的,啥公司来?皇上公司,不是,是圣皇建筑公司的,他说要在咱牛家庄取土,被咱爸几句话就顶回去啦,可他不死心,又把我拉到一边,说了一大堆优越条件。比如说,帮我们出主意,在承包地上挖个鱼塘,象征性的养上一些鱼苗。”

“在好地上挖鱼塘,那不是把庄稼地给糟蹋了?”司总说。

“别忘了,挖上个鱼塘,光土这一项就能卖上个五六十万,除去费用,也能赚它个四十多万,这好买卖,我看行!”牛兰奎说这话时两只眼睛里放射出光芒。

“你答应啦?”

“没呢,这事儿还没倒出空来给咱爸商量呢。那个叫于畅的说,咱爸横竖不答应,让我好好劝劝咱爸。实在不行,就以咱的名义承包下一个鱼塘。”牛兰奎颇有兴致的说。

“你就省点心吧,咱的驴肉分厂还搞不搞啦?光选址,修厂房,打销路就够你忙的了,你还养鱼养鳖的,叫我说,你这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再说了,牛家庄的土地,你说挖就挖,说卖就卖,村里人答应不答应还是个未知数呢。”司总一番话,反倒勾起了牛兰奎干下去的欲望。

“司总,不是不是,老婆。”牛兰奎见司总拿眼白了他一眼,便壮着胆子说:“司总叫习惯了,怎么一叫老婆,就觉得有点犯上的意思呢?不是不啊,司总。”

“去你的!别给我耍贫嘴。我的意见反正不建议你挖什么鱼塘。不和你说了,困死我啦。”

不管司总怎么说,牛兰奎心里从于畅给他谈这事那一刻开始,就吃了秤砣一样铁了心的坚持要开挖这个鱼塘。通过几年来的在外打拼,他深深体会到挣钱的艰辛。人找钱,难于上青天啊。眼下,这么大好的挣钱机会从天而降,这可是人家拿着钱,钱找人啊。只需要组织一下机械,就可以热火朝天的干起来了,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上几年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这个洞房之夜,牛兰旺翻来覆去被鱼塘的事搞得神魂颠倒,等窗外的白光穿透窗帘,把本来光线暗淡的洞房照得窗明通透时,牛兰奎却呼呼的死猪一样爬不起来了。

早已经起床的司总,和老屋的新娘婆婆葛凌,一边说着话一边做着早饭。牛长江坐在炕沿上,烟袋习惯性的在脚后跟磕了两下,就往后腰上摸,这时候才忽地想起来,昨天大喜日子,把过去的旧布衫换成了新郎服,裤带上忘了拴上草烟袋。放下烟袋,从桌上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卷点上,随后,盘旋而缭绕的烟雾飘向屋顶,牛长江看着这屋子里,来来回回多了两个女人,看在眼里,嘴上无语,但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葛凌坐在灶台前的马扎上看着锅盖四周冒上了大蒸汽气,就停住拉动的风箱。

司总从水瓮里掏出两舀子水,倒进脸盆,脸盆里又加了些开水,用手试了试温度,说:“爹,你洗洗脸吧。”

葛凌忙站起来,帮站在洗脸盆前的牛长江挽起袖管,这时候牛长江说:“奎子还没起床呢?”

“刚才还没起呢,这会儿差不多该起来了,我就去喊他起来吃早饭。”司总说完,赶忙疾步来到自己的洞房,掀起被角,拍拍牛兰奎,一脸严肃地表情说:“有没有组织纪律性啦,还不赶紧起来吃早饭!”

牛兰奎呼地掀开被子,触电般坐起来,还以为是自己刚进驴肉长那阵子,司总领着车间主任去工人宿舍查房呢。他惺忪着双眼,慢慢缓过神来,说:“司总,以后我还是叫你司总吧,就当我还是给你打工,每月你发给我工资,我一切都听你的。”

司总把牛兰奎的衣服拿过来帮他穿上,一边叠着被子说:“怎么了牛兰奎同志,你这大男人还没正式上岗呢,就想打退堂鼓?你这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今后我给你打工,你每月给我开支,我一切听你的!”

“真的?”牛兰奎两眼瞪得像牛眼。

“那还有假。快去那屋吃饭吧,牛总。”她笑着说。

“咱爹没和你说啥吧?”牛兰奎问道。

“没说啥呀。”

“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就提议挖鱼塘的事,你一定要站在我这边,坚决同意咱家挖鱼塘,看咱爹还咋态度?”(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16)

早饭摆上了桌子,雪白的馒头冒着热气,四个盘子里,分别盛着鸡鱼,还有一盘青椒和炒蒜薹。(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牛长江从司总手里接过一个馒头,开始吃了起来。牛兰奎刚刚洗过脸,前额上的头发整得湿漉漉的,他屁股还没坐稳,就冲牛长江说:“爹,昨天,圣皇建筑公司的于畅找你说那挖鱼塘的事了吧?”

“啊,你咋知道的?那个人又去找你了?”牛长江觉得有几分好奇,他放下筷子继续说:

“这事,甭管他说啥,我都没答应。好端端的地,挖出一个鱼塘来,就为了他的工程用土?门儿都没有!”

牛兰奎见爹一提这事儿就要着急的样子,他索性低着头,一口接一口夹菜,司总用脚在桌子低下踢了他一下,司总的意思牛兰奎自然明白。老爷子既然对这事儿不感冒,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可牛兰奎心里总放不下,就像有一个虫子满脑子里爬来爬去。越想越觉得自己没啥错,挣钱的事儿如果抓不住,就会像流星一样一闪而过。都送到嘴边来的菜不吃,哪有这样死脑筋的爹。牛兰奎实在憋不住了,开口说:

“爹,我看于畅说的那事儿,能干!你想想,咱那些承包地,原来不都是村里的荒地?当初牛家庄谁都不想承包,还不是你起早贪晚的开发出来的,现在好不容易赶上这么档子挣钱的事儿,你,你却前怕狼后怕虎。爹,那鱼塘就算是我包下了,还不行?”牛兰奎毫不动摇的口气说。

听了儿子的话,牛长江放下饭碗,显然有些生气,但看看眼前刚进门的媳妇和儿媳妇,他强忍住心头的火气,说:“就是我同意,牛家庄上千口子村民也不会答应。[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爹,别听你儿瞎说,挖什么鱼塘啊,我那里一大摊子事儿,还忙不过来呢,哪有心思挖鱼塘。”司总看着爷俩越说越不对劲儿,忙用平和的口吻说。

葛凌围着一条素花新围裙,默默地收拾着碗筷,爷俩的对话她句句听在心里,总觉得爷俩说的立场分明,各有道理,刚刚进门的她似乎一时还找不着立场,这场合也就不好插言说啥,尽管忙着自己的家务。

回到自己房里,牛兰奎还就挖鱼塘一事耿耿于怀,背靠在被卷上说:“到啥年代啦,还死脑筋。”

司总擦着桌子回道:“你也一根筋,咱家离了挖那鱼塘日子过不下去啦?他不让挖,是心疼那些庄稼地。一旦挖了鱼塘,多少年都是个大坑不是?多少年甭想再种粮食了。叫我说,咱爹为牛家庄集体长远利益着想,坚持的有道理哩。再说啦,你能在家住几天?弄个鱼塘,谁来管理?”

“现在不是养鱼不养鱼的问题,鱼塘只要挖出来,那些土就立马卖了,钱就挣到手啦,还真用得着养鱼吗?你不是还想在县城设分店吗?这样我离家更近了,就是管个鱼塘有啥。”只要涉及鱼塘的话题,牛兰奎就会振振有词,拿一百个理由来说服你。

夫妻俩为鱼塘的事争议着,从窗口里看到牛六来到了院子,听到喊声,坐在东屋炕沿上抽烟的牛长江,忙站起身,葛凌搬过凳子,又去倒茶,到跟前的牛六坐在凳子上,掏出烟弹出一根儿,递到牛长江胸前,牛长江用手一挡,指指烟袋,说:“刚点上。”

“叔,奎子不在家?”

牛长江仰起脖子,用下巴指点了一下西厢房,没等说话,牛兰奎就撩起门帘走出来。牛六的手就是快当,没等牛兰奎去裤袋摸烟的手拿上来,他把烟已经递到了牛兰奎眼前,并拿出打火机,啪一下,帮牛兰奎点上。

“这玩意新鲜,还是放风的?”牛兰奎把牛六的打火机拿在手里,把玩着。

牛六说:“奎子,喜欢,就送给你吧。”

“真的?那我还客气啥?”奎子目视着打火机喜出望外。

牛六说,这款样式新颖的打火机,是牛六在县城的歌厅一个体面地老主顾送给他的,他因为特别喜欢,就立刻萌发了一个念头。打火机这东西,属于电子产品系列,大部分都来自南方手工业。牛六怀揣着这款打火机,逛遍了菊城大大小小的商城,打听得知,他们的货源都来自南方,当地就没有一个正儿八经加工制作这种打火机的作坊。如果从南方采购来零件,在当地招人加工,既解决了商界的运费,又能给村子里那些没事干,整天嚼舌根儿玩的婆娘们找个活路。牛六这想法,折腾的他一夜没合眼。第二天一大早,就把皮鞋擦得锃亮,坐上车就一路往南,去了南方考察打火机产业。

牛六,这个江湖人士,可算得上一个精明人。南方的老板领着他在车间转了一遍,看了看诸多工人正在埋头组装着打火机。那老板是个中年妇女,一口地道的闽南语,边走便和牛六交谈着组装一套打火机的费用,和自己可以挣到的利润,听完她一番话,牛六就心中有数啦。

“老板,既然你说销路没问题,那么,我如果做你们的半成品加工分厂,需要我怎么做?”牛六试探地说。

“你只要提供一个大约二百平米的车间,和十几名员工,再就是一些零配件的成本费,大约每次提货五千块吧,就可以的啦。”那老板说话快言快语,牛六的目光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好几次浮想联翩。

最后,牛六拿出一副囊中羞涩的样子说:“老板,我,我真想和你合作,你说的所有条件,我都能做到,就是第一次做这生意,心里总是没底,你能不能帮帮我,第一次发货,那五千块你就替我先垫付着,等我的成品做好了,发给你以后,第二批我一块给你算清,你看行不行?”

“这?”老板有些犹豫,但她回转身,端详着牛六说:“我相信你们山东人厚道实在。那好吧,你先回去,安排厂房和招工的事,等一切安排好,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即刻给你把第一批货发过去。不用你付一分钱,这你就没啥担心的啦,总还可以吧?不过,但愿我们合作愉快愉快哈。”

回程的火车上,牛六心里敞亮,南方人就是会做买卖,这件事要是我牛六再做不好,真对不住那女老板一片诚心啊。(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17)

从南方回到家来的牛六总想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夜里,他身边老婆睡得像一头死猪,每天只知道吃饱了睡,他看着就闹心,看看身边这位,如果有人家南方女老板那俩下子,该有多好。事业上的事如果两个人遇事有个商量,可以说如虎添翼,现在全是自己拿主意。村里的大礼堂是牛六早就看中的好地儿,空间大,可以同时容纳几十名工人。现在,那里是老脏的栖息地,到时候不仅可以继续让老脏住在那里,如果他想干的话,老脏还可以算一名工人。牛六合计着,牛长江结婚大喜日子一过,他就第一时间找他说这事。

牛六的话题开始转向大礼堂,他说:“叔,这回去南方,我看中了一个项目,就是这打火机买卖。从南方进来零件,咱出劳力给人家加工。我看咱村的大礼堂闲着,我想租用来干这活,你说咋样?”

牛长江一听,眼前一亮,在炕沿磕着烟头,站起来说:“嗯!这活靠谱!租用大礼堂,我没啥意见,回头我再和支部几个人通通气,定个盘子。”牛六知道定个盘子的意思,就是几个人在一起说说租金的事。牛六补充道:“叔,租金可别太多,等干一阵子,干红火了,再给我多要。”

“那是,你放心。你这生意我看行,起码那些婆娘们在家门口就有活干啦。好事啊,好事,我支持你,我看比你县城那歌厅正路。”牛长江说。

牛兰奎一旁问牛六:“咋地?那歌厅不想干啦?”其实,牛兰奎早就听村里人说,有一次进城,见牛六的歌厅门前贴上了封条,寻思着就是犯了什么事,或者是和那些犯事儿的人有些瓜葛,总之,那些靠走钢丝挣钱的买卖干起来就是让人提心吊胆。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干得够够的了。没服务员,就没买卖可做,有了服务员,她们就给招惹是非,分寸难把握啊。”牛六若有所思的说。

牛长江把烟袋在炕沿上连着敲了两下,说:“哼!我早就想说你,那不是啥正路买卖。”

“那浑水,不趟也罢!”牛兰奎搭腔说。

牛长江训导的口气看着牛兰奎说:“年轻人做事,欠考虑,不走大脑,不碰南墙不死心。”

这话里面的意思牛兰奎知道,知道爹也在含沙射影地说自己,可挖鱼塘,和牛六开歌厅毕竟是两码事。牛长江的话,让牛六听了耳根一阵发烧,觉得这话是冲自己来的,于是连连点头说:“叔,是,你说的是。”

毕竟牛长江对牛六选择租赁大礼堂,搞加工打火机的买卖是支持的。牛六走出牛长江家时心里高兴,他知道牛长江做事稳重,尤其是涉及集体利益问题时,向来不搞一言堂。在牛家庄大队部,尽管有几个支部委员,但他们向来支持牛长江的任何决定,因为坚守原则,一切为村民利益为重是牛长江多年来秉承的原则。土地承包制那阵子,为了村民的切身利益,哪怕公社干部如果违背了这个原则,他也照样反对。这一点,所有的支部委员心中自有一杆称。

送牛六出门,牛兰奎表现出少有的沉默。没有和往常一样,问东问西,关心牛六即将开展的事业。他满脑子却想着自己的鱼塘,没想到这项工程还没在村人们面前露面,首先就在老爷子这里受阻,牛兰奎心里像堵了一大块石头。过去的那些年,家里的一切事都是听他爹的,那时候总认为只要是爹决定了的事,自己跟着干就是了,从来不主张自己的观点。可现在不同了,牛兰奎想,或许那些年自己处于年少,缺乏独立思考问题的能力吧。现在的牛兰奎成了家,还有了一个企业的老总做老婆,这是他事业和人生走向高峰,或最亮丽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更现实,不再成为遥远的梦想,甚至近在咫尺,反而自己的老爸观念过于保守,太谨小慎微了。于是,牛兰奎这种超现实主义的想法,便和牛长江的固歩自封的保守思想大相径庭,并且发生了碰撞。在牛兰奎送牛六到大门口时,曾有好几次牛兰奎欲言又止,自己一旦把埋在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让牛六帮自己合计合计挖鱼塘的事,凭着牛六的为人,他又顾虑重重,他不想深入的去想事情会变得怎样糟糕,但眼下断定起码他不会帮到自己什么,因为决定此事成败的一把金钥匙,还在自己老爸手里紧紧攥着,如何撬开他的死脑筋,让他支持自己才是问题的关键。

自己脑子里认为早已经成熟的想法支配着他的步伐,从院子回到北屋他显然加快了脚步。跨进屋里时,见他爹正坐在椅子上想事,他劈头就来了一句:“爹,挖鱼塘的事我全想好啦,没时间再等了,我想着这几天就动手!”

牛兰奎的话像一张通知书,语气生硬的让牛长江几乎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老爷子的目光佩戴着宝剑一般带着锐气,顿时也变得杀气腾腾,吼道:

“你敢!”

“哼!这活,你不叫我干,早晚也得有人干!”牛兰奎试图用自己这番夹杂有推理的言论说服他爹。

“你胡扯!在好端端的庄稼地上挖坑,老祖宗都不会答应。”牛长江的喉音和胡须一样明显有些抖颤。

“爹,你怕这怕那,你也不想想,你这村官还能干一辈子?再说了,国家也没哪条法律说,挖鱼塘养鱼犯法犯罪,这鱼塘我偏挖!”牛兰奎表现出少有的倔强,他这番充满激情和斗志的话,像子弹一样毫不留情的向他爹的胸膛射去。

“你!你!”

只见牛长江有气无力的拍了一下桌子,一只胳膊抬起来用手指点着儿子,只感到眼前一片漆黑,趔趄了几下,稻草人一样歪倒了下去。

牛兰奎一个箭步冲上前,用肩膀死死顶住他爹的臂弯,顺手拉过一张椅子,慢慢把他爹放下。两个洞房内新花布门帘子后面,葛凌和司总在后台听着爷俩在唇枪舌剑的过招,嗓门越来越大,见势不妙,两个人几乎同时跑出来,搀扶着脸色变得一张白纸一样的老爷子。

司总给牛长江倒了一杯热水,忙三火四的端着走过牛兰奎身边时,用眼瞟了牛兰奎一眼。(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18)

已经是后半夜了,镇卫生院的病房里依然亮着灯,连续打了六个小时点滴的牛长江睡着了,大夫说他因为过于激动,导致的脑缺氧性昏厥,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葛凌劝牛兰奎和司总都回家休息,见牛兰奎坐在他爹病床前一动不动,葛凌说:“奎子,你也累啦,把小司送回家吧。你爹谁着呢,医院里有值班大夫,你们放心回去吧。”

牛兰奎两口子走后,葛凌把牛长江换下来的衣服收拢到搪瓷盆子里,端着刚走出几步,她想,还是把水提到病房,守着男人洗衣服心里总感到踏实好多。她从洗手间提来清水,嚓嚓的洗着衣服。对镇上的这家医院,葛凌并不陌生,巧合的是,依然是这间病房,她清楚地记得,就是在两年前,牛长江晕倒在牛家庄会场,也是住在了这间病房。那时候自己鬼迷心窍般的每天惦记着这个男人,总觉得在菊城和他相遇的那些日子,他的言谈举止让自己夜不能寐时思来想去遭受一种折磨,自己曾经偷偷地在这病房外徘徊。那些日子,来医院看望牛长江的人络绎不绝,走廊里挤得满满的。自己在菊城邂逅的这个男人,又一次点燃了他生活的热情和希望,他觉得自己的后半生应该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一个像牛长江一样的男人和她相依相伴。而那些天,她只身来牛家庄看望牛长江时,却赶上那样一个令人激动的场景。思来想去,自己在牛长江病房外逗留了好久,真的为他们第一次见面心里揣揣不安。[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最终她借机把一盆她精选的君子兰,置放在了牛长江病床前,才扮演了前文中提到的那个神秘的送花人。

“你醒了?”刚刚洗完衣服的葛凌见牛长江睁开眼睛,她忙在床头上的毛巾上擦了一把手,坐在牛长江身边说。

在牛长江的视线里,她用水果刀熟练地削着一个苹果果皮弹簧一样渐渐增长,然后慢慢坠落,好在十分完整,丝毫没有中断的意思。苹果削好了,葛凌童趣般地提着果皮在牛长江视线内晃动,笑着说:“哎!老牛,你看我这技术咋样?”

牛长江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他接过葛凌递过来的一个苹果,为了吃起来方便,这个削好皮的苹果,又被葛凌手里的水果刀分割成许多小块,牛长江吃了一口,说:“小葛,嫁给我,就从城里来到俺乡下,你后悔吥?”

突然听到牛长江这话,葛凌顽皮地说:“老后悔,老后悔,肠子都悔青啦。”

她说这话时,脸上没有荡漾出幸福的笑容,但用温情的眼神瞟了牛长江一眼。

“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葛凌抓住牛长江的手,看着牛长江继续说:“奎子现在也成了家,尽管他在你面前永远都是个孩子,可他毕竟成了家有了老婆,那就不该把他当成孩子,两个人有啥事能心平气和说的,就别针尖对麦芒的,一家子人,有啥事不能好好说,我真不愿看着你爷俩为一些事,吹胡子瞪眼,搞得像个冤家。”

见牛长江默默地,没有吱声,她又说:“看着孩子翅膀一个个都硬朗了,都飞得高高的,咱也就慢慢变老啦,听我一句劝,有些事,就别那么较真儿啦。”

牛长江打断葛凌的话,说:“家里的事,怎么让着他都成,可你说这挖鱼塘,他偏偏被圣皇那小子给迷糊住了,这事看上去是小事,这可是破坏集体利益的大事啊。先别说挖鱼塘卖土他能挣多少钱,牛家庄乡亲们咋议论,就是把好端端的庄稼地,挖个大坑,那简直就是在我心里挖坑,在牛家庄庄户人家心里挖坑啊,按农村老一辈人的话说,这就是败家子,你说,我能答应?”

葛凌第一次感觉到牛长江骨子里那种倔强的性格,那种内心亘古不变的坚持。牛长江的话铿锵有力,句句在理。一个多年的村干部,在这个问题上和自己儿子的较量,对于刚刚成为这个家庭成员的葛凌来说,显然是不愿意看到的。

或许葛凌还没有意识到,牛家庄这个历史上曾经贫瘠的土地,因为远离大海,远离惊风骇浪,因此它就像海岸边的一块鹅软石,被汹涌而至的涟漪拍打着。至此,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便在那些振翅滑翔的海鸥们的欢声中,静静的等待,等待更猛烈地海浪荡漾在心头。

医院走廊上时而听到拖沓的脚步声,就在这静谧的喧嚣里,病房里的人们也进入了安静的时刻。

夜,变得静谧而沉寂。

窗外天色渐渐有了亮光。医院,这个让人若即若离的地方,牛长江是呆不下去的。葛凌一觉醒来时,见牛长江已经穿好了衣服,整装待发。

“你要干啥?”葛凌穿着衣服忙说。

“医院里,这味我有些受不了,出院。”牛长江语气里恨不能一刻都不在这里停留。

“大夫说,今天还要给你检查检查呢,你哪能就这样说走就走。”葛凌提牛长江抻了一下袖口说。

“这人啊,就这样,越是拿着他当回事,他就越是有事,不检查,啥事没有,一查浑身是病。”牛长江对自己身体一切都无所谓的漠视的态度,让葛凌回驳说:

“人们得了病,谁不往医院里跑?啥病不都是听大夫的。等主治大夫上了班,再给你查查,没啥事的话,咱就出院,行吧?”葛凌一边穿好外衣一边像哄孩子一样,说服着牛长********半的时候,大夫来病房通知牛长江家属到主治大夫办公室去一趟。这时候,葛凌刚刚把买来的小米粥和一个馍放在桌子上,牛长江看见饭,毫无食欲的摇摇头,他对牛长江说:“你先吃吧,我去去就来。”

主治大夫见葛凌推门进来,他平静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刚刚收到的牛长江的CT片,插放在荧光屏前,他观察了几分钟,然后说:“你是病人牛长江的家属?”

葛凌点了点头。葛凌心里正七上八下,她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荧光屏上的片子,她满心希望眼前这个德高望重的老大夫,说一句:没事!可恰恰事与愿违,她看到大夫两眼紧盯着片子的一个部位,嘴唇轻轻动了一下,说:“这个阴影,需要进行进一步病理切片检查,但愿能排除恶性肿瘤。”(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19)

时间进入二十世纪末期,中国改革的声浪此起彼伏,席卷着整个中国大地。(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建筑业也毫不例外的乘着改革的春风,雨后春笋班的悄然兴起。原来几十个人的小包工队,逐渐壮大,甚至注册成了公司,一些过去没有有几个技术员工的队伍也开始招贤纳士,滚雪球一样一夜成为地位显赫的建筑大军。只是时代发展使然,是经济改革给社会面貌带来的晴雨表。

粮票取消了,补票也随之退出了历史的舞台。这看似细小的变化,一天天改变着人们的生活。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变过程尽管不是闪电,但举国上下下岗失业的叫苦不迭。社会的每一次变革,犹如凤凰涅槃,要经受一次剧痛,要聆听和承受脱胎换骨的呐喊和彷徨。在诸多自然想象中,因为地壳的变化而引发地震,造成房屋倒塌和人员伤亡,这无疑是有形的地震,而那些无形的地震,往往更具有摧毁性,它深藏在一人们的心里,是社会变革的产物,是发生在自然人心里的那种焦虑和不安。当然,决策者们不可能在他们的视线中让洪水肆虐,于是,量体裁衣,治理泛滥洪水的器皿从后台站出来说话了,一步步宪法文本陆续出台亮相。

牛书贵的办公桌上就摆放着一本《招投标法》,这里面简短的一些文字,针对性极强的几乎涵盖了他的所有业务,他反复读了好几遍,当真正领会到里面涉及到方方面面的精髓时,他拍案叫绝。

恰恰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敲响了。(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进来!”牛书贵说这话时,依然还沉浸在阅读的喜悦里。他用眼睛的余光看到韩默走进来,坐在了他的对面。眼前这个小伙子一定给他带来了什么消息,牛书贵忙站起身来,拿起暖水瓶给翰默倒上了一杯水。

韩默说:“菊城家具城的投标,圣皇公司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啦,在投标会上,圣皇公司开发部经理于畅给我说,他们公司在这个项目上,花了不少心血,不管宏达是否愿意为圣皇帮这个忙,但结果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啦!”牛书贵说这话时站起来,把投标法抓在手里抖动着。

翰默又说:“牛总,有一笔十万块钱的好处费,明天就会打到我的个人账户上,到时候我会如数上交给公司。”

果然不出牛书贵所料,他终于明白了上几次项目投标为什么总有圣皇公司的身影,并屡次败给对手。这一次他让韩默代替王经理的职务参与投标,事情的真实面目已经显而易见了。原来心知肚明的王经理,在这个问题上一直隐瞒着实情,不但出卖了宏达公司,而且把圣皇私下里给他的好处费都中饱私囊了。想起来这也太可怕了,这说明王经理早已经被圣皇收买,每次投标会他和圣皇的人都在暗中操作,里外呼应苟合,而自己却一直蒙在鼓里。

难怪这个老谋深算的王经理每次开会都用漠视的态度回应自己。

原来这社会存在着两种人,一种是遵守法律的人,这种人在游戏规则的魔盒里活着;而另一种就是玩转法律的人,这种人像魔术师一样的活着,他一会儿在墨盒里循规蹈矩可怜巴巴,一会儿又跳出魔盒,消失的无影无踪。

令人神往的建筑业,所有的业内人士几乎都渴望登上那座灯塔,它代表着自己在这个行业中的地位和荣耀,而迈向这座灯塔,必经之路上却横贯着一条条河流,它时而清澈,时而浑浊,但你都不能因此而停止前进的脚步。

坐在牛书贵对面的韩默,见牛书贵此刻脸上异样的表情,看得出他内心充满了焦虑,愤怒,纠结和无奈。韩默把牛书贵玻璃茶杯里的水倒满,慢慢推移到他面前,牛书贵无意识地抓握在手里,办公室里沉静的听不到一点声音,三分钟过后,只听“啪!”的一下,目光停留在对面墙壁上的牛书贵,手里的玻璃杯碎了,他的那只手本能的抖了抖,水流淹没了桌上的几份文件和那本《招投标法》。

韩默赶紧站起来收拾桌上的残局,关心的口吻说:“牛总,你的手,没事吧。”

牛书贵沉默中摇了摇头。此刻,他在想自己不知不觉吃下了一头苍蝇,这只苍蝇是两个人给他的,一个是圣皇公司,另一个则是他队伍中的一个蛀虫,开发部王经理。

圣皇公司,这个在牛书贵眼里从来都不起眼的建筑队,短短几年的功夫,犹如一只庞大的蜘蛛,却密密麻麻的编织出一条关系网。他在壮大的同时,无疑也排挤吞噬着像牛书贵一样观念陈旧的公司,他们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同时,无所不用其极。如果你不够强大,那么你必须有足够的耐心和忍让极限,你就甘心为强大的同行抬花轿吧。事实上没有人顾忌你在想什么,你付出了多少,人们关注的往往是你成就了什么,拥有了什么。

拿掉一个开发部经理,作为牛书贵来说,自然是易如反掌的事。但在这个时候出手,会不会牵一发动全身?牛书贵一个人坐在办公椅上,脑子却在飞快地转动。这个时候如果把王经理叫到办公室来,自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他有怎样瞒天过海的说辞。他刚想拿起电话,敲了几下门随后就推门进来的这个人让牛书贵大吃一惊。

“牛总,没想到,菊城家具城的工程,我们又彻底没戏啦。”王经理屁股还没坐稳,就开门见山的说了这样的开场白。

“哦,是吗?王经理,你说说看!”

“于畅打电话找我谈,说那个项目他们老总活动了一些日子,已经有眉目了,今天又打来电话,说基本定盘子啦,还承诺说,只要我们不撤标,事成之后给我几万块钱的好处。我说,好处倒不必啦,你们别老是牵着俺们牛总的鼻子走路行不行?”

牛书贵走上前拍了一下王经理的肩头,安慰道:“好啦,这件事就到这里吧。我们不一定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我们不想和任何同行树敌,更不能和他们穿进一条裤子。这个时候撤标是不可能的事,既然绑定了他们,那就顺其自然,事情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这种令牛书贵苦不堪言的滋味,是他上任以来第一次品尝。(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20)

牛大勇在宏达公司一个建筑工地的食堂上班了。[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第一天上班时,建筑队长来到工地,见牛大勇早已等在工棚外,他来不及摘掉头盔,就领着牛大勇去了工地用石棉瓦搭建的工人食堂。队长说:“你的任务,就是和马师傅两个人负责工地二十几个人的一日三餐。”马师傅站在案板前,正把一棵白菜的老帮去掉,然后叮当叮当切碎,他的动作麻利,一棵白菜在他手里三下五除二,眨眼间就被菜刀拨弄到案板下的菜盆里。

“别愣着啦,赶紧往灶洞里添些煤吧。”马师傅说,可他尽管忙着切菜,好像这话对白菜说的。

队长转身刚要离开,牛大勇终于憋不住了,一下拽住他的衣角,说:“队长,按不愿干这,你给俺找个那活,俺不怕累,挣钱多就行!”牛大勇指着工地上正喊着号子抬钢筋的工人说。

队长摘下头盔说:“你的情况我了解,牛总特意吩咐我的,说你家有老娘,咱这工地离你家又不远,给工人开完了饭,特批,你能回家看老娘,快,去和老马一起忙活吧,再一个时辰就到开饭时间了。”

这活干了几天,牛大勇终于悟出,原来牛书贵叔完全为了自己照顾老娘考虑的。原来,马师傅是个单身男人,牛大勇没来时一个人马不停蹄的拼命干,一个人干两个人甚至三个人的活都不叫一声累,队长怕把这老老马给累坏了,早就想为他找个帮手,这时候正好牛总说起老家有个牛大勇,他就爽快的答应让他到自己的工程队食堂干。(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马师傅俨然一个机器人,脑子里像上了发条满眼有干不完的活,刚开完了饭,就夺过牛大勇刷锅的炊帚说:“回去吧,别饿着你娘。”

这天,牛大勇又回家来了。他早就计划着抽空拉车土,把老屋的房顶上一遍麦秸泥,这样简单处理一下,这老屋就又能挺过一个雨季。

一头喂了六年的老黄牛,干活特别靠谱又卖力气,牛贩子找上门好几趟,牛大勇都没舍得卖。牛贩子说:“你算算,整个牛家庄还有几头牛?留这个活口在家,你每天还要喂草喂料,卖了多省心啊。”牛贩子的话,牛大勇权当没听见,他只管往牛槽里添加着草料,爱抚着牛头,那人说累了,也就没趣的走了。牛大勇想,每年的玉米秸秆打碎,就是牛的草料,地里产的粮食囤里有的是,所以他把老牛喂得膘肥体壮。

牛车一会儿就套好了。村里谁家用土泥房垫圈,都是到村北的河坝上去拉,那里的土方堆积如山,那是多年河道清淤积攒下来形成的土岗。牛大勇扬起牛鞭打了牛屁股一下,转身就跳上了车。老牛哞了一声,表示领会了主人的意思,牛大勇便哼起了小曲:

你也走,我也走

我送阿哥到桥头,到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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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勇,做啥去呀?”

“三叔,我去拉土,泥泥俺家那老屋。”见有村人迎面打招呼,牛大勇就停住哼唱,跳下车回道。

“快拉上一车吧,再不拉,恐怕就被人家拉完啦。”

“哈哈,那么大土岗,土还不有的是啊。”牛大勇说。

“有的是?不信,你去看嘛,到那里你就知道啦。”

这位远房三叔的话,让牛大勇半信半疑,他扬起牛鞭又抽打了一下,催促道:“驾!”老牛似乎领会了牛大勇的意思,也撩起蹄子加快了步伐。

拐过一条弯路,穿过路边的杨树林,牛大勇果然看到有十几辆拉土车在河坝上排成了长龙阵,四辆挖掘机就好像磕头虫一样各自忙碌着。挖掘机那长长的手臂高举着一大兜土,呼啦倒进运土车,装满土的运土车随后跟上,牛大勇极目望去,原本高高的土岗,已经被这些巨龙般的机械手臂吞噬掉了一大半,算是让三叔言中啦,像这样的挖法,整个几百米的土岗用不了几天,肯定就会夷为平地。

牛大勇的牛车走到近前的时候,他一把拉住了牛缰绳。那些拉土车完全占据着整个车道,根本找不到自己停靠的地方。他正犹豫着,一辆拉土车迎头开过来,连续鸣笛,显然是叫他让道。好在冬天的麦子经得住碾压,牛大勇把牛车索性拉入麦田避让,随后的一辆拉土车又开过来了,他停在麦田,别说靠近土岗拉土,就是那条唯一的通道,自己的牛车上去,都没时间停留。

“师傅,你们是哪里的?拉土干嘛?”牛大勇跑了几步,冲司机摆了摆手,示意他慢行,他忙扒住车门问道。

司机摇了摇头,说:“我们只管干活!”关车门时,那司机顺手指了指站在土岗上的一个中年男人,说:“头在那儿。”

终于,牛大勇想出一个迂回的办法。好在他熟悉这里的地形,从土岗的一侧迂回到土岗的后面,那里尽管靠近麦田,但足可以让牛车贴近土岗,自己安静的装车。折返回来的牛大勇,心想,这些工程车是哪里的呢,怎么早没听说有人要把这些土调走呢?眼下,真顾不得那么多了,还是赶紧抢车土要紧。

牛大勇终于在土岗的后背找到了一个平整的地方,把牛车停稳。一张铁锨握在手里,刚刚往车上装了几下,那个被司机称作头的中年男人,就站在土岗顶上,朝牛大勇高喊:“哎!你干嘛!?这土,我们全买啦,去,去!不能拉。”

土岗上的喊声牛大勇听得一清二楚,难道这土岗真的被这些人买了去,多年来,无论谁家日常用土,都是来这土岗随便挖,怎么?难道今天我牛大勇拉车土,还要花钱不成?土岗上的人见牛大勇依然装着车,头也不抬,没听见他的喊声一样。站在土岗上那人就捡起一个土块,往牛背上投来,中了土块的老黄牛,受到了惊吓,撩起四蹄就往前飞奔,牛大勇在后面扯破嗓子喊:“吁!吁------”拉车在老黄牛的狂躁奔跑下颠簸着,尘土飞扬。土岗上的人大笑不止,笑得前仰后合。

一百米开外,牛大勇气喘吁吁总算控制住老牛,他围绕着拉车转了一圈,确定车子还好,没被刚才剧烈的颠簸搞坏车胎。

站在土岗的中年男人腋下夹着纸夹走过来,语气依然蛮横地说:“给你告诉,你耳朵聋啊,赶紧走!这土,你不能拉。”

“不叫我拉土,你,干嘛用土坷垃投我的牛?”牛大勇的拳头攥紧,心里憋了一肚子气说。(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21)

“叫你走,你不快走,你还有理了?”那中年人转过身,拧着眉毛说。[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他的两只眼球从眼眶里凸出来,眼白上布满了血丝。

牛大勇用力一拉缰绳,把牛头回转过来,说:“你说是你买了,拿出凭证来给我看看。拿不出来是吧,那好,这土,今天我就拉定了。”

牛车又重新靠近土岗底部,牛大勇故意往手心上重重吐了一口吐沫,抄起铁锨,呼哧呼哧只管往车上装土。

那中年人用食指指着牛大勇,张口缓了一口气,说:“你,你小子能耐,你等着。”他中指上的黄色戒指被太阳光反射过来有些刺眼,握在左手里的分明是一个大哥大,那黑黑的机体上拉出一根长长的天线,他煞有介事的冲大哥大喊叫着:“于哥,有个牛家庄的小子,在这闹事,非要拉土。好,行!我这就去找他。”

通完话,他用大哥大天线指着正在装车的牛大勇说:“你小子能耐,你老老实实在这等着。”

说完,跨上摩托车一溜烟儿往牛家庄村里方向去了。

一车土刚要装完,牛大勇猛一抬头,见牛兰奎手里提着摩托头盔已经站在他面前了。后面还跟随着那个中年人,显然那个中年人的脸上充满了自信和得意的笑容。

“大勇,怎么是你啊。”牛兰奎说。

“奎子,正好,你就给评评这个理儿。你说咱村这些年,谁家用土不是在这拉,可他,今天偏偏不叫我拉,还用土坷垃投我的牛。他口口声声说啥,他买了,他买了,我向他要凭证,他又拿不出来。[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大勇,先消消气,你听我说。这土岗是卖给他了。”牛兰奎的话让牛大勇一下愣住了。

“你说啥?卖给他了,这土岗?我咋没听说。”牛大勇感到疑惑不解地说。

“听到了吗?赶快给我卸车!”中年人走上前挺起胸脯说。

“我就不卸呢?”牛大勇咬着牙根儿说。

“你不卸,我卸!”说完,中年人冲上前,拿起牛车上的铁锨,就开始往车下卸土。

早已经憋了一肚子气的牛大勇,终于爆发了。那中年人无论体魄还是强壮程度,哪里是虎背熊腰牛大勇的对手。牛大勇在夺过铁锨的同时,用右手臂轻轻一拨,那中年人就四脚八叉仰倒在了土路上,牛大勇只听到耳边有一样东西呼啸而来,他身子迅速后闪,扭身躲过,原来是中年人向他投掷而来的大哥大,哐当着地。牛兰奎忙把那中年人扶起来,拍打着身后的尘土,牛兰奎关心地说:“徐哥,没事吧。”原来这中年人姓徐,外号徐八两,一天必有两顿酒喝,每次喝酒不低于八两。于畅把他手下的这个弟兄初次介绍给牛兰奎时,是在圣皇公司一次宴请牛兰奎的酒桌上,于畅把徐八两推到台前来当酒陪,才让牛兰奎喝得酩町大醉。

牛兰奎大声喊着牛大勇的名字:“牛大勇!牛大勇你想干吗?!”

牛大勇拉过牛缰绳,使劲抽一鞭牛屁股,喊一声:“驾!”

老黄牛承载着土车踏踏地上了路,走出几十米,听到背后隐隐约约传来徐八两的叫骂声:

“王八犊子,有种,你跑个啥。”

牛兰奎也随后跟上一句:“牛大勇,你得罪了徐哥,我迟早会收拾你!”

牛大勇藐视的回头看了看,笑着自语道:“哼!瞧你那德行,今天老子还要去工地,懒得跟你在这里闲玩儿,让你先说句大话暖暖心吧。”

一车土,终于被牛大勇如愿以偿拉到了家门外,牛大勇卸完车,把牛牵进牛棚,给老牛添些草料,又把烧热的饭端给老娘慢慢吃着,他还要急着赶到工地食堂去。

去工地的路上,牛大勇掉了打泥瓦的自行车却跑得飞快。一边骑车,他一边寻思着,今天牛兰奎被那人叫了来,莫非他和那人认识还是有什么私交,哼!管他呢,谁不让自己拉土,谁就是成心和牛家庄老百姓做对哩。凭着老支书牛长江的为人,一辈子都做不出这等事儿,听说老支书住进了医院,也不知道现在啥样。

牛长江的CT片子出来后,医生第一时间把那个不好的结果告诉给了葛凌。医生见葛凌低着头,两颗泪珠滴落在衣襟上,就宽慰她说:“从片子的情况看,还属于肺癌初期。一个家庭发生了这种事,不管发生在谁身上,都要面对这个现实。不过,一定要记住两点,戒烟和戒酒,这是回到家后必须要做到的。”

走到病房门口,她首先想到的是要为他保守这个秘密。没有一个病人愿意听到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消息,那等于给这个病人精神上增加沉重的负担。况且片子显示只是初期,最佳的治疗期是挽救和延长生命的黄金阶段,剩下的有限的时光到底还有多少,三年,五年,或者更长,但前面不远处毕竟有一个目的地已经不再遥远。她抬起袄袖抹了一把眼睛,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觉得心跳趋于平稳之后她才推开了病房。

“你想吃点啥?”她就坐在牛长江病床边的凳子上,深深的打量着他那已经镶嵌着眼袋的脸庞。

“有你在这,我啥都不想吃。”这句充满挑战的话,让葛凌反而笑了起来,随口说道:“呀!看着我就饱啦,我就这么倒你的胃口,那我还不如舍下你,回菊城跑俺的出租去呢。”

“一天,一时,一秒都不愿让你离开我。”牛长江扳过葛凌的肩头,看着她早已经湿润的眼睛说。

葛凌转身提过一把保温瓶,打开盖子,说:“饺子还热乎,吃几个饺子吧,这是你儿媳妇临走时给你包的。”

“小司走啦?”

“走啦,人家厂子一大堆事等着他回去呢。”

“奎子也一块走啦?”

“没!这饺子就是奎子送来的。他可舍不得走,看他那样子,要留下来干一番大事呢。”葛凌就是无意间这么一说,没成想这话像强心针,一下子刺激了牛长江,只见牛长江把刚要放在嘴里的饺子,又重新仍回到保温瓶里,生气的说:“哼!凭他?他就是汤面耳朵(方言:耳根子软的意思),人家说啥都信。那年,好端端的一头驴,人家在饭店里要酒要菜说是请他,可中途人家一抹嘴走人,赔了一头驴不说,还付了饭钱。我看,这阵子他就是就是被那个鬼头蛤蟆眼的于畅给迷住啦。不行,等我出了院,我得去找于畅说说。”(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22)

“难怪儿子动心。[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要不是你给我分析挖鱼塘破坏集体土地,我听了都觉得挖鱼塘卖土,倒是个不错的买卖呢,一眨眼就能挣大把大把的票子,谁还和钱有仇啊,你说是吥?”葛凌又重新把保温瓶盖子盖好,放回到床头桌案上,然后回过头对牛长江说:“我说,今天你想吃点啥,就是把我这根美腿跑细了,我都去给你买来。”

这话让牛长江心里顿时温暖舒服了许多,他舒缓了一口气,说:“唉!葛凌,这人前半辈子好过,可到了后半生,还是有个老伴儿好啊,真是老天长眼,叫我这辈子遇上了你,这么通情达理,又知冷知热,叫我说些啥好呢。”

“去,咱可不来贫嘴的啊,你就说想吃啥?”葛凌背过身,目光不敢正视着牛长江。

“吃啥呢?哎,这时候要是来上碗凉皮,吃着该有多爽!”牛长江想着想着就脱口说出凉皮来。

要吃凉皮?葛凌一下子就想起一年前,那次牛长江去菊城,她俩路过了许多小吃摊,最后终于在一个卖凉皮的小吃摊坐下来,一人要了一碗,两个人没有话只是埋头吃凉皮,一会儿两个人就吃得见了底,看着牛长江索性端起碗,就连碗底一点汤都喝了,她憋住笑,低声调侃牛长江:“行啦,把碗放下吧,人家的碗都快给啃下一块了,愿意吃凉皮,以后我天天领你来吃。”

现在,牛长江又提起凉皮,可在一个乡下的小镇,比不得二里长廊凉皮一条街的菊城,这特色小吃还真让葛凌犯了犹豫。(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而她却毫不含糊地说:“行,不就是凉皮吗?只要镇上有一家卖凉皮的,我就是追到她家去,也让她给你专门做一碗,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走出医院,沿着镇子的街道往东,街边的副食,服装和土产商店琳琅满目。葛凌走进路边一家副食店,那个中年女老板,上下打量着葛凌说:“你不是当地人吧。要吃凉皮?”

她想了想,大声冲里屋喊:“当家的,那天你那凉皮在哪买的?”直听到里屋有一个男人的回声:“去东头,齐天大酒店,那里有卖的。”

葛凌客气的谢过。一个小镇,平日里就能买到凉皮,这让葛凌觉得无比欣慰。于是她加快了脚步,其实她早已经心乱如麻,脚步就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整个身体都轻飘飘的。刚嫁到这个家来,幸福的日子就要起步,可老天偏偏和苦命的女人做对。不管怎样,这就是天命,人一辈子要经受什么苦,不是自己说了算的,都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的旅程。只要牛长江一天活着,自己就应该快乐地面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守候这个男人多久,这个时候他只要想吃什么,自己哪怕跋山涉水跑再远的路,都要满足他的种种愿望。除了这,他真不知道还能为这个男人做些什么。

这是一个沿街装修体面的酒店,酒店门前水泥浇制的地面上停放着四五辆摩托车,葛凌提着凉皮,走到一辆摩托车跟前时,其中一辆摩托车座上熟悉的虎皮花纹一下子吸引了她的视线。是的,这就是奎子的摩托,当看到车后那一根有橡胶外包的链条锁时,更加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屋子里传出男人们醉意朦胧的划拳声。

葛凌重又折回到窗外,她站立在一侧,透过窗户的一块玻璃看到了牛兰奎红彤彤的耳根。一个空酒瓶落在地上的声音,之后就是奎子弯着舌头说出的酒话:“于畅大哥,谢谢哥,这么看得起,老弟!你放心,在牛家庄,俺老,爷子当了一辈子村官,还没,没有哪个小子敢炸刺,闹事的。他牛大勇,算个老几,我都不尿他这一壶!”

一个男人探过头来说:“奎子,鱼塘照这个进度,你自家那十二亩方圆,有三天三夜就能完工。至于你说的你老爷子转包给牛群,和牛书贵家的那些承包地,你还得抓紧办啊,赶紧通知他们,他们不会有意见吧?最晚四天后,就能挖到他们地里啦。”

“你放心,有你弟弟,牛家庄,他哪个---”话没说完,牛兰奎猛然伸出的一只握着酒杯的手臂,又一次把一个空酒瓶碰落在地上。

葛凌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往前走了一步,却又停了下来。奎子一定是背着他爹,和那个叫于畅的人做成了生意,鱼塘不但要挖,而且还是昼夜不停的施工。这个事如果让牛长江知道了,那一定是要了他的命啊,他一定会把肺气炸。多少次,奎子一提起这事,他就竭力的阻止奎子,可现在奎子竟然跟他爹来了先斩后奏的招数,这可咋办?心急如焚的葛凌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束手无策。她看了看提着的凉皮,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心事重重地往镇医院走去。

病房里,葛凌坐在窗床边,看着牛长江一口口吃着凉皮。刚才发现奎子的事是说呢,还是暂时瞒着好呢?翻来覆去的想,但最终还是觉得憋在肚子里,即使获得暂时的平静,也比让他知道后大发雷霆更好些。大夫又一次把葛凌叫到办公室,说既然病人不知道病情真相,强烈要求出院,那么你们出院后一定要注意的几件事,我必须给你交代清楚。

等葛凌回到病房,已经收拾好洗刷用具的牛长江,以为可以马上回家了。但一听葛凌说,还得在这里坚持最后一个晚上,明天一大早还要做一个抽血检查,然后出院时还要拿些药物啥的。他有些急躁的说:

“医院,不是啥好地,我一天都不愿在这呆啦。”

“那也得听大夫的吧。”葛凌说着,从牛长江手里把毛巾拿过来,又重新搭在床头上。

冬天的夜晚冷得出奇,月光从窗帘缝隙里射进来。葛凌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半夜了,看着牛长江熟睡的样子,她替他掖了掖被角,她依靠在床头,白天奎子说的那些酒话又浮现在她脑海里,牛家庄这个沉静的夜晚一定是灯火辉煌。村外,那个机声隆隆,挖鱼塘的场面,会不会惊动那些熟睡着的牛家庄村民呢?(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23)

晚饭后,牛群趴在炕上,听凭他老婆给他在后腰上拔罐。[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这方法是他从收音机里听到的,人家说,这方法对于腰疼病有很好的疗效。每次拔罐他的后背上都要留下分布均匀的痕迹。今晚又拔了一个多小时,罐子总算一个个被老婆取了下来,他喉咙里呻吟着慢慢翻过身子,牛群家不屑一顾的样子把装在盒子里的罐子收好,说:

“奎子要明天一早找你,再提让咱退地的事,你就往我身上推,这么肥沃的耕地,他想一出就是一出,说挖鱼塘,还不是为了卖土,好地就此算是给糟蹋了,我才不应呢。”

牛群慢慢翻过身来说:“他要坚持挖,谁能挡得了?别忘了那十二亩地,是人家转包给咱家的。”

“他敢!转包怎么了,官邸民宅,那也属于国家的,麦田里随随便便挖坑,就是毁坏农田。告他个毁青苗罪。”牛群家洗完脚,才发现自己忘了拿洗脚布,就指使牛群说:“去,给我拿洗脚布!”

见牛群起身的动作迟缓,牛群家着急地说:“看你那熊样,三脚都踹不出一个响屁,拿个毛巾都磨磨蹭蹭。”

这些年来,牛群在他老婆眼里总有一身的毛病,他把毛巾递给她,躺回到炕上说:“奎子说了,咱家那冬小麦,一亩给赔偿五百块呢,连麦种,化肥啥都有啦。”

“呸!亏他说得出口。[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这事,他爹怎么说?”牛群家显然不满,她生气的是,那地自己还没同意他挖,这时候就说赔偿,早了点吧。

“可说呢,好几天我没看见牛长江了。明天我去他家,看他咋说。我估计,他不见得同意奎子挖鱼塘。”牛群说。

“人心隔肚皮,要是人家给他一大把票子,我看,他也把不住。”牛群家这话一出,牛群顿时反驳道:“净瞎说,咱长江哥,我还不知道,再多的钱,在他那里也不见得好使。”

“听说,奎子媳妇回厂里了。”她刚说了半句,就听见牛群打呼噜声,于是瞅一眼,拉过被子帮他盖上,自语道:“这头猪,就知道睡。”

“咚咚咚。”有敲大门声,牛群家竖起耳朵细听,确定是有人在敲门,她赶紧下炕往大门口奔去。

开门把胖老婆迎进来。

“还没睡吧?”胖老婆问道。

“没呢,快屋里坐吧,我正想找你去呢。”牛群家领胖老婆进屋,两个人坐在炕沿儿。

牛群家说:“莉莉她娘,奎子也找过你了?”

“找过啦,他说村里挖鱼塘,要收回他转包的那些地,说完就忙三火四地走了。这不,我过来问个明白,你知道?到底咋回事儿啊。”胖老婆有些迷惑地问。

“奎子要挖鱼塘。可这么大的事儿,爷们儿们没坐一块合计呢,他就火烧腚一样,拔腿就走。你见着长江哥了吗?他爹咋说呀?”牛群家问。

“我去他家好几趟都没见着,他家的门老锁着,咱也不知道他爹去了哪里?”胖老婆说。

“唉!这事闹的。明天咱一起去找长江哥,一地的麦苗,哪能说毁就毁了,多可惜呀。再说啦,挖鱼塘,也用不着挖三十多亩地的鱼塘啊,得多大一片。这事,你给莉莉他爹说了吗?”牛群家说。

胖老婆说:“没呢。他整天忙,哪有心思管家里这些事儿。赶明儿,问明白到底是咋回事儿,我再给他打个电话说说。”

胖老婆的话还没说完,牛群家举起一只手掌示意她共同来聆听一种声音。屋子里顿时静的出奇,他俩的耳朵几乎同时静静地扑捉着来自屋外的一切动静,这动静一会儿像闷雷,一会儿又像连续的马达突突声,响彻在耳畔,这在沉睡中的牛家庄是从未有过的。

“声音好像在村外,有建筑工地,在施工干活?”胖老婆聚精会神地看着牛群家的表情说。

“不对,走!我们赶紧去看看。”牛群家警觉地拉起胖老婆就往外跑。刚跑了几步,又折回来,把牛群摇醒,说:“我说,你起来,我们去村外承包地瞧瞧。”

惺忪着双眼的牛群,慢慢腾腾好不情愿地说:“大半夜的,折腾个啥,有啥事,明天说还不行。”

“不行!”牛群家的笤帚举起来还没落在牛群屁股上,牛群早已经麻利的穿好了外衣,没精打采地说:“去干啥,听见风就是雨。”

“你听,村外咕咕噜噜,听这声势动静,一定有啥事。”牛群家说。

天色黑漆漆的,月亮似乎藏在云层里,借着天上的星光三个人沿着机声隆隆的村外,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进着。步行了一里多路,牛群家就指着被树冠难以遮挡的灯火辉煌的地方,说:

“你们看,亮灯的那里,就是咱们的麦田,快走,看看那些车在那里干啥?”

这时的牛群也骤然紧张起来,他突然加快脚步冲在了前面。拐过这条土路,他们已经清晰的分辨出眼前有七八辆拉土车,个个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不停的忙活着,四台挖掘机不停调转着机身,往拉土车上翻扣着麦田里的土,麦苗也裹挟其中,一同被装上了车。两个探照灯把整个场面辉映的清晰可辨,如同白日。

赶到近前的三个人,站在刚刚挖出的鱼塘边缘,他们面面相觑,眼前的场景带给他们的震撼,简直掩埋了他们内心所有的好奇和快乐。往下俯视,一个巨大的鱼塘已经轮廓分明的展现在眼前。

“住手!你们,你们这是干啥,干什么!你们为啥要毁了我的麦苗?”牛群的喊声尽管已经扯破了喉咙,但在高分贝的马达声中得不到任何人的回应。那些穿梭般忙忙碌碌的拉土车,依然有条不紊的忙活着。一切都那么自然而平静,就像这令人难以成眠的夜晚,在牛家庄村人们甜甜的睡梦中,这里却正在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看着自己的麦苗就这样给分割成了泥土,胖老婆心如刀绞。憋了一肚子的话她都无话可说,只感到眼前所有光亮瞬间就闭合成漆黑一片,她身子左右摇摆着,脚步趔趄了一下,被牛群夫妇赶忙上前扶住。

“莉莉她娘,你,你没事吧。”(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24)

墙上的时钟指向了零点二十五分,被窝里的牛书贵怎么也睡不着,一个圣皇公司就像魔鬼的影子紧紧追随着他,纠缠着他,处处给他作梗,给这个刚刚要走出困境的宏达公司搅局。[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牛书贵内心不想和任何同行业者树敌,但事实上一些花招往往让他四面受敌几乎陷入窘境难以招架。在自然和经济规律中,利益争夺面前能笑到最后的往往是最大的赢家,不管这个令人揪心的过程中胜者使用了何种技巧或手段。可牛书贵向来不主张一切利益熏心的争夺战,他更看重的是一个企业的长足发展,稳定的管理团队以及过硬的质量监督体系。牛书贵还是从床上爬起来,荧光灯管儿下倒了一杯白开水,坐在办公桌前思索着。只有在这静谧的夜里他可以静下心来想一天的事情,想那些最令他头疼的人,想一些亟待解决的事。想着想着,他忽然爬起身,顺手披上一件外衣,伸手从笔筒里拿起一只笔,在一张白纸上迅速地写下了几个字:尊敬的县委书记。可接下来的词汇,只是在脑子里飞快的旋转着,怎么也难以落在眼前这张纸上。他把这封刚要开启的信件揉搓成一个纸团,又一次丢进了靠桌腿的纸篓里,这时候电话铃嘀铃铃的响声,中断了他一切念头。

牛书贵抓起电话时,听筒里传来牛群的声音,这么晚了家里一定出了什么要紧的事,牛书贵心头一紧,耐心地听牛群说完。(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怎么?牛长江在转包给咱们的那些麦地里要挖鱼塘。好好,我知道啦,天一亮我立马赶回去。什么,现在已经动工啦,等天亮就挖完了?胡闹!我立马赶回去。”

扔下电话,牛书贵就忙活着穿裤子。牛长江简直是要疯了,牛家庄哪有闲置的耕地用来挖鱼塘,这样的决策怎么不事先和他商量,起码他和牛群的那些承包地是他牛长江主动转让出来的。和牛长江从小一起长大,或许只有自己最了解这个人了。牛长江挖鱼塘?这事真有些蹊跷了,即使是他挖鱼塘,按照他多年的做事风格,也不会独断专行吧,不会不经过村干部商量,不经过种粮户同意就自行主张,深夜施工。这背后一定另有原因。小张就住在距离牛书贵不远的单身宿舍里,他是公司唯一一辆桑塔纳轿车的司机,牛书贵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没惊动正在熟睡的青年人。他走进车棚,推出那辆已经跟随他多年的摩托车,又步行轻轻地推到大门外公路边,启动了马达,顶着满天星辰,在通往牛家庄的公路上突突突奔跑着。

冬日的冷风钻进头盔的缝隙,刀子一样割得生疼。但一想起那块承包地里还埋葬着失去三年的三女儿爱盼时,这点冷又算不得什么。那块心头肉在一场疾风暴雨中,夭折在倒塌的废墟中,在他心里造成的创伤这辈子都难以弥和。而现在,就连孩子的尸体都不能得到安宁,那些施工队简直可恶至极。牛书贵的摩托车转眼来到牛家庄村外,他没有率先进入家门,而直接拐向了通往承包地的道路,因为老远他就看到只有那里依然是灯火通明,夜空中形成白茫茫一片,所有的车辆一定在强光照射的夜色中干得热火朝天。

摩托车停靠在路边时,借着耀眼的灯光,已经看见了那块承包地的位置,被灯光折射出黑漆漆的地方,已经被挖掘机深挖下了一个巨大的坑道。此时,他的内心抖动着,两眼迫不及待的远眺埋葬爱盼的方位,因为那个小小的坟包坐落在承包地的一侧,平时,在来往的行人中,那是一个很少有人留意的位置。因为在新垦的土老壤中奔跑,他那双平时擦得还算程亮的黑色皮鞋瞬间就满是土垢,他气喘吁吁跑到近前时,眼前那个巨大的深坑,让他茫然失措。他不敢想象那个时刻,眼前的这台挖掘机是怎样把自己女儿的尸骨连同泥土一道装上车的。他的眼前渐渐变得模糊不清,牛书贵根本不在意横在自己眼前的已经是两米多深的坑道了,当他奋不顾身的跳下去时,一条腿显然被崴了一下,疼得他脸部的肌肉紧缩着,但他依然还是剧烈摇晃着手臂,同时咬紧牙根顶住疼痛,支撑着向那个挖掘机大声叫喊:

“停下,给我停下。”

马达声震耳欲聋,但车子总算停下来,司机是一个长头发青年,把车门开启了一条缝隙,不耐烦地问:“有事快说?我们还赶进度呢。”

“下来!熄了火,我叫你下来再说。”牛书贵一只手扒住车门没好气地放声说。

司机终于一脸疲倦的样子,跳下车来。

“这块地是我承包下来的,谁叫你们挖的?现在,我告诉你,我的女儿就埋在那里,你凭什么不事先通知我?”司机的目光沿着牛书贵手指的方向望去时,似乎才意识到在繁忙中自己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

忙说:“哥,我们是圣皇公司于畅找来的,真对不住啦,开挖时,你们村的牛兰奎也没告诉这地里还有坟墓。”

这时候,所有正在施工的车辆全停下来了。他们纷纷围拢过来,面对这样的场景,好像也触动了他们心底那根最柔软的神经,有的眼睛里同时也充盈着泪水,看着他们一个个垂下了头。

牛书贵回转身来时,见牛群两口子,还有盼盼她娘都跌跌撞撞地赶了过来。她们相互搀扶着滑到坑底。看见牛书贵也在这里,胖老婆表情木木的看了他一会儿,鼻子一酸,就猛地扑倒在他怀里,哇哇地哭,哭声在沉寂的夜空中惊动了躲在云层后面的星星,它们眨巴着眼睛探出头来,心中有好些要说的话,仿佛也在诉说着什么。胖老婆手里提着一个竹篮,里面装满了烧纸,还有点心苹果,全掉在了地上,牛群夫妻也抽泣着,他们在判断埋葬爱盼的大体位置后,蹲下身子,开始点燃给女儿带来的纸钱,火光照亮了他们脸上汨汨流淌的泪水,牛书贵嗓音有些嘶哑的低语说:“盼,妮儿,爹对不住你啊,是爹,没把你看好,让妮儿受委屈啦。”(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25)

天还没放亮,牛长江家的院子里已经堆满了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那些挖掘机和拉土车一夜轰鸣,除了牛书贵和牛群家警觉地发现之外,还有一个村民牛大勇,他睡觉了,忽听车轮滚滚地动山摇,起初还以为过部队呢,轰鸣声促使他穿好衣服爬起来,跑到外面探个究竟。当他跟随拉土车到了地里,才恍然明白挖掘机竟然挖掉了他父亲的那个坟包。当时他脑袋就大了,转身就往家跑,抄起一把铁锨就又返回到他们的施工现场,可那里已经停工,看工地的人给他解释说:“俺真不知道这地里还有坟,你村干部牛兰奎让俺们挖,俺们就挖了。”

“村干部,牛兰奎?他算啥,算个狗屁!”牛大勇甩下这话,拎着铁锨,转身就跑到牛长江家来,没想到院子里已经站立着好些人了,他们虽然没被挖掉家族里坟墓,但挖掘机和拉土车夜间作业毁坏了他们许多麦田,他们一股脑跑到牛长江家,要问个明白,讨个说法。

屋门上的挂锁把院子里所有人拒之门外,他们满肚子的委屈和牢骚无处发泄,对于牛长江的不满情绪在逐步升温。大门两侧的大红喜字早已经被人撕扯下来,以发泄心中的怨气。一家人怎么一个也没在家呢?偏偏就在这时候,施工队开进了牛家庄,并且他们口口声声说是在牛兰奎的授意下进行的施工。可牛兰奎到底去了哪里,当有人就此提出疑问时,所有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这两个刚刚娶了新娘的父子,或许都陪伴着新娘去了娘家呢,这个判断立马得到了一些人的认可,可有人提出看见牛兰奎的新娘已经被牛兰奎送上车单独走了,还有人发现昨天中午牛兰奎驾着摩托车从家出门。一系列猜测都是些扑风捉影的空话,牛大勇骂骂咧咧的扬长而去,把他父亲的坟茔给挖掉,并且至今不知下落,牛大勇心中的怒火在腾腾燃烧,他言辞激烈,俨然一头疯牛,看上去他坐立不安,情绪就要失去控制,正在乱踢乱叫。

医院里的牛长江对眼下牛家庄事态的发展浑然不知。葛凌处于对牛长江病情的关心,突然做出一个决定,那就是让牛长江躲避所有的矛盾纠葛,带着牛长江一起去菊城住一段日子。葛凌的想法说给牛长江时,牛长江却摇着头回绝说:“别瞎说啦,我离开家,村里的事儿咋办?”

“离了你地球就不转啦?”

葛凌的激将法反倒让牛长江脸上露出了笑容,说:“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去你那里多不习惯啊。”

葛凌继续劝他说:“在一个地方住惯了也就习惯了,再说,我也该回家看看了,你就当照顾我,跟我回趟家看看,和女儿在家吃顿饭,住几天,你啥时候愿意回到牛家庄,咱就回来。”

葛凌的这一番话果然让牛长江开始动摇,并愉快地答应和她一起去菊城。可奎子不知道,这事一定得让奎子知道啊。葛凌说告诉奎子的事你就交给我吧,我会给他告诉的。大夫们上了班,葛凌一个人跑来跑去办完了手续,葛凌向大夫告别时,大夫走进葛凌问:“他同意和你一起去菊城了?”

葛凌点点头,她眼里浸满泪水继续听大夫说:“到了菊城,再给他做一些详细检查,像他这种早期患者,如果病人配合手术治疗,还是有希望的。除了烟酒都要戒掉外,最应该注意的是生活中要让病人保持一种良好的心态,千万别惹他生气。”

告别了大夫,又回到病房麻利地收拾完东西,葛凌看了看墙上的挂表,说:“我们走吧,车就要来了。”

“告诉奎子了?”牛长江问。他看着葛凌一手拎一个提包,里面装满了生活必备的零碎物品和换洗的衣物走在前面。

“我给他过打电话了。”葛凌的话让牛长江不再说什么。可葛凌心里始终没有像往常那么平静。就从她出去买凉皮那一刻,看见奎子在齐天大酒店和那几个人喝酒说的那些话,她估计奎子一定是和那些人商定了挖鱼塘的事。为此葛凌犹豫再三,如果把这事跟牛长江如实告诉的话,就凭牛长江的个性,父子俩一定会有一场互不相让的交锋。两个人争吵的结局没有胜者,到头来只是增加了这个家的紧张气氛。这个气,实在不能再生下去了,他所有的牵挂和他的健康相比,孰轻孰重不言而喻,况且一个得了癌症的病人,和这个世界还剩下几多时光,还是让他去享受些清净吧。葛凌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去菊城,这样对牛长江的现状来说,是最有益处的选择。

牛兰奎放下电话,两臂用力的伸展了一会儿,又懒懒的打了个哈气,忽然他觉得一身轻松,便深深地松了口气。他的脚步轻盈,醉眼朦胧的状态,在年轻姑娘哼哼唧唧的依偎里一屁股坐在了包房,牛兰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屁股抬起刚要离开坐垫,就被满面红光的于畅按住了肩头。

“奎子,活得像个男人好不好?”于畅说这话时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娟子,这可是我的好弟兄,今晚你要好好陪他,于哥不会亏待你。”包房的门掩上那一刻,牛兰奎已经在娟子的攻势下,动作显得那么被动,慢慢的他被这个年轻姑娘的百般呵护激起了斗志。

这时候父亲随继母去菊城,对于得到消息的牛兰奎来说平静如水。此刻,他的身心充满了占有欲和成就感,他心情进入从未有过的愉悦状态。他庆幸命运敲响了自己幸福的门扉,命运在自己身上产生巨大的转机。司总的驴肉加工厂已经足够两个人忙活的了,但眼下牛兰奎却被圣皇公司于畅的一番说辞,搞得晕头转向。男人如果靠女人活着一辈子都不会有地位,只有自己挣来大把大把的钞票,向世界上最美丽漂亮的女人挥洒,才是真正活得潇洒的男人,于畅竭尽所能向这个原本老实厚诚的牛兰奎灌输着他的人生哲学。牛兰奎就像一只刚刚长了翅膀的飞鸟,就被偷猎者当做玩物,装进了笼子里,而鸟儿却尽情地为偷猎者歌唱。(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26)

前来牛长江家讨说法的人潮涌动,有一个人不声不响站在他们背后,当他听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默默退出了人群。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他就是牛家庄村的老臧,多年来,他的腰间晃动着那只永不离身的竹笛,这个平时少言寡语的流浪汉,却沿着拉土车的辙印一口气步行了五六里路,终于在一个土方工地停下了脚步。

一条新开辟的公路从他的脚下通往远方,来自四面八方的拉土车来去匆匆,这些车辆把车开到一个高度,然后自动翻斗开始作业,在油压的作用下装满车斗的两方多土便顺流直下,滑向沟底。老臧的目光很快锁定在了沟底那些大个的土块,树根和石头,他要寻找的当然不仅仅是这些。他总认为那些在牛长江家火冒三丈的村人们,失去的东西的确令他们各自心痛,这种痛同时也穿透他的内心,让他为之颤动不已。他第一时间跑到这里来,如果从沟底这些杂乱无章的土块中间有所收获,那是老臧老远跑过来最希望发生的一个瞬间。他滑向沟底时险些摔倒,弯下腰用手拨来拨去,就连一个细小的白色石块都会令他为之激动,拿在手里仔细的端详,然后再一个个排除。用这样的方法寻找,他没有放过一寸地方,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竟然毫无收获,他前额的头发显然已经汗津津的。他隐隐约约听到高处有人响亮地说:“你看,这里有个傻子,他在沟底挖啥呢,好像在找什么。”

“这种人有吃的饿不着,就算是天堂了。 除了找吃的,还能找啥呀。(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另外几个站在高处的人哼了一声,没有回应什么,只听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静静地走远。

老臧全神贯注搜索着一步步前移,看上去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而就当此时,牛长江家院子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为牛长江去了哪里,给出了很多猜测。牛大勇在已经坐立不安,他心中积聚着委屈愤懑地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牛群说:“大勇,你先别着急,你想想,咱支书这些年啥时候跑过?支书也一定能找到,奎子也一定能找到。我想起来啦,我家里墙上还记着奎子的传呼号呢,走,给奎子打个传呼,让他回话不就明白啦。”

几个人跟着牛群去了他家。这个传呼号,是那天奎子来牛群家时,被牛群突然发现腰上别了个东西,就弯下腰仔细在奎子裤带上摸了半天,奎子说:“叔,不知道这是啥吧。”

牛群诧异的看着奎子,摇摇头。

“这是传呼机,这玩意可地道啦,要是有人有事找我,他就滴滴响,我再找电话打回去。”

牛群一知半解地说:“这玩意再地道,也赶不上大哥大地道吧,你这玩意一响,还得满大街找电话打回去,人家大哥大拿起来就能通话。”

这话让牛兰奎听起来似乎有些沮丧,但他很快惭愧地笑着说:“叔,咱不是还没到那个级别吗?于畅就有一个大哥大,那玩意确实挺带劲,关键是有派啊。”

“于畅是哪个?”牛群诧异地问。

“就是送给我传呼的那个老板,现在建筑业赫赫有名的圣皇公司你知道吗?于畅是圣皇公司的老总助理,你瞧人家,牛着呢。叔,你记下我的传呼号,有事你就呼我。”

牛群听着“呼我”这个新名词从牛兰奎嘴里充满自信和炫耀感说出来,倍感新鲜,就笑着说:“我能有啥事,记下也好,兴许就用得上,你把你的传呼号码自己写在墙上吧。”

这是两天前的事了,那次奎子走后再也没看见过他。

牛群家找来铅笔,几个人把牛群家墙上的传呼号写下来,电话去哪里打呢?一直跟在后面的胖老婆说:“去俺家打吧。”她边走边满腹牢骚地说:“这个奎子,整的这是啥事啊。一定要找着他,问个明白。”

走进牛书贵家院子时,牛书贵正在家拿着听筒打电话。见一些人被胖老婆领着走进来,他又简略的说了几句,忙挂掉电话,站起身来说:“你们找到奎子了?”

“没呢,叔,他们把俺爹的坟也挖了,俺们用用你家电话,给奎子打个传呼试试。”牛大勇抢先说。

牛书贵从牛大勇手里接过传呼号码,首先拨通了总机说:“麻烦你,这个呼机号请连呼三遍!”

多亏呼了三遍,第二遍时牛兰奎还在沉睡中,当第三遍呼机再一次响起时,他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那厚厚的咖啡色的窗帘,遮挡了外面的阳光,眼前这个陌生的环境让他几乎触目惊心,不但自己赤裸着身体,就连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年轻的姑娘也同样一丝不挂。他注视着这个女孩沉静的睡姿。对啦,昨晚于畅把她带到自己房间里来的时候,曾说起过她的名字,她叫娟子,这个名字已经够好听的了,但比起这个姑娘那张俊俏的脸庞来说,就显得平淡了许多。牛兰奎把姑娘伸展过来的那条赤裸的手臂慢慢移到一边,心里依然有些激动的看着她的流海。他似乎已经想起了昨夜的情境,是啊,她真的叫娟子,是她,才使得自己在这个令人留恋的夜晚,得到了那么多这个姑娘赐予的特有的温存。

呼机上显示的号码,尽管是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的呼机,但牛兰奎很快断定这个电话是从牛家庄打来的,牛家庄村目前只有两部电话,一部设在大队部,另一部就是牛书贵家的私人电话。大队部的电话号码他更加熟悉,所以现在呼自己的一定是牛书贵。

牛兰奎忙三火四穿好裤子,又随手披了一件外套,就冲出了房间。于畅为自己安排的这家宾馆,牛兰奎虽然是第一次光顾,但他很快就熟悉了这里的一切设施。他把吧台上的那部电话抱在怀里,兹拉兹拉拨了几个号之后终于接通了。

“歪,刚才呼我了?”牛兰奎问道。

话筒里确实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奎子,我是你贵叔,你现在,在哪里啊?”

“我,我在县城呢。”

“甭管你在哪里啦,你能抓紧回家一趟吗?”

“叔,有,有事吗?”

“当然有事!”

“那好,我这就回。”(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召唤 (27)

菊城葛凌的家,坐落在城市郊区的一个村落里。[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葛凌唯一的女儿上了三年医校,分配在菊城人民医院,单位上有单身宿舍,自从母亲离开这个家改嫁以后,这院子她就从来没来过,通往屋门铺就的红砖缝隙里杂草丛生,一副荒凉的样子。葛凌从邻居家借来两张铁锨,他们开始清除院子里的杂草。

“这老房子,就这么空着,还不如卖了呢?”牛长江说。

一提到卖房,葛凌笑着说:“卖可不行,别看这老宅子,起码这里还是咱们在菊城的家呢。真要卖的话,这破屋也值不几个钱。”

“我看这屋顶该上一遍大泥啦。”牛长江指着看上去多年失修的屋顶说。

“每年夏天,雨季来临,屋子里就像水帘洞,盆盆罐罐摆满了地面。记得今年夏天,到了下半夜,狂风大作,大雨哗哗地下个不停,屋里的盆子水溢出来,来不及倒,屋场子里雨水一会儿就没了脚脖。床上的屋顶噼噼啪啪漏雨,床上摆满了盆子,我一个人躲在墙角委屈着眼巴巴看着一直哭到天亮。没有男人的家,哪里像个家呀。”葛凌说着说着,眼睛又湿润起来,她突然后悔自己刚才给牛长江说了这些话。她不想给眼前的这个男人增加任何心理上的负担。自打自己男人病逝后,这个院子里就再也没来过男人。她是个要脸面的人,自己每天的言行举止好像在众人的监督下一样,时时处处留意小心。[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现在她不再为此而担心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管他还能活多久,他注定是自己这辈子选择的最后一个男人。尤其是当她第一次走过牛家庄,从牛家庄人对他的评价,和这个男人家墙壁上挂着的那些奖状,她就下决心跟定了这个男人。可世事难料,谁知道他身上竟然查出了这么令人心悸的病呢。不管怎样,他只要活着一天,自己就尽量让他获得快乐,只有愉悦的心情才是战胜病魔的法宝。葛凌恨不能让牛长江把村子里的那些乱事忘得一干二净。想到这里,葛凌心头一紧,似乎有一种预感,奎子一贯主张的挖鱼塘卖土的事,现在真不知道进展如何,但无论怎样,他都不愿让牛长江为此和奎子整得面红耳赤,所以逃避矛盾就成了葛凌离开牛家庄来到菊城的真正理由。

到了晚上,葛凌和牛长江两个人商议着首先要把这老屋的屋顶返修一下。可这活计凭着他俩是绝对不能完成的,于是一大早葛凌就去找她本家的一个哥哥,听说那个哥哥这些年带领着几个人经常干些修修补补的活。那个刚刚起床的哥哥刷着牙,哼哼唧唧地回答着她的话,她央求他不要等到几天以后,最好是越快越好。回来的路上,葛凌心里总觉得疙疙瘩瘩的,她回忆着和这个本家哥哥儿提时一起玩耍的美好时光,又觉得这岁月怎么就把人的容颜一下子雕琢的这么衰老,把人的心也隔阂的有了距离感。那些年,这个本家哥哥给她家可没少帮忙,但从没提过报酬,一副憨厚的样子那么憨态可掬,从不计较得失。可后来就在葛凌和前夫订婚不久,这个本家哥哥突然向她示好,并且在一次巧遇中开诚布公地说要娶葛凌。这样的措手不及令她神情慌张,那次她不得不挣脱掉他紧握住自己的手,跑得老远直到在那片桦树林间停下来,在喘息中痛哭一场。他叫葛一凡,她早已经注定和这个本家哥哥不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第三天早晨,葛凌和牛长江正在那张陈旧低矮的饭桌上吃早饭,葛一凡带领着五六个工人进了院子。葛一凡从牛长江手里接过一根烟,点燃后说:“你家这活,也就是一天就干完,俺家妹妹非说要早一天完工。这不,为这,我特意辞了别家的活,集中一天先给你家干完再说。”

牛长江歉意的表示感谢。他把手里一盒烟分给那几个工人,又找来木凳让他们入座。葛凌弯着腰在灶台上刷碗,发出叮叮咣咣的响声,葛一凡的目光好久都停留在葛凌后腰裸露的部分。因为要揭开顶棚,所以屋里的被褥餐具好些都要移到院子里,牛长江和葛凌两个人一趟一趟往外搬运着。这时候葛一凡已经招呼着几个人上了屋顶,随后就听到屋瓦的撞击声,和几个工人粗鲁的调侃和叫骂声。

葛一凡的建筑队干活麻利漂亮。太阳还挂在树梢,屋顶被揭开的瓦就又一次平整的挂好了。

葛凌提着一把暖瓶往置放在院子中央的脸盆里添加热水,屋顶上最后一个工人也从梯子上下来了,葛凌拿着笤帚帮他打扫身上的泥巴和尘土,她抖着毛巾,并示意他们在脸盆里洗一把。

在梅雨季节来临之前,完成了这项工程对葛凌来说着实松了一口气。掐指算来,来菊城都六天了,还没给女儿葛敏打一个电话,这或许因为葛凌怕耽误女儿在菊城人民医院急诊的繁忙工作,可女儿总得面对自己的继父吧。作为牛长江,他可是从来没看见过葛凌口中说了无数次的宝贝女儿,这一次,也许就是一个绝好的时机。

菊城人民医院的急诊室却总是昼夜不停的忙碌,尽管医院里把有限的医生和护士分配到几个班倒班工作,但在睡梦中被加急的急诊叫醒连续加班,这是常有的事。葛敏从一个普通的护士,已经晋升为护士长。但她从未因此比普通护士少值班少干活,甚至她要加倍付出和不辞辛劳。这一夜又是如此,晚十点下,她吃完晚饭,冲了个澡刚刚躺下,就被护士站的一个实习护士叫醒,说有一个婴儿的母亲拒绝护士站的实习生扎针了,让他们的护士长亲自来给女儿扎针。这样的电话,葛敏从来有求必应。她知道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疼爱胜过一切,尤其是当孩子病魔缠身时遇到连续扎了几针都没能找到孩子血管的实习生时,那种有苦难言,那种焦急万分的心情。

单身宿舍距离病区只有一公里,葛敏一边穿着白大褂,一边奔跑着用熟练地动作开启和关闭着电梯。(未完待续。)

第一章 风水宝地 (1)

胖老婆正在为女儿的棺木坟茔被挖掘失踪而着急上火,牛书贵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牛书贵看到家里空荡荡的,他打了个转跑出大门,街上有人给牛书贵说:“你可回来了,快去看看吧,可了不得啦,你家出大事啦,你家嫂子在牛兰奎家大闹呢。”牛书贵赶过去时,胖老婆正坐在牛兰奎院子就地上嚎啕大哭,见状,牛书贵怒火一下子就顶上了嗓子眼儿了。听到人们正七嘴八舌议论着:牛长江失踪,牛兰奎和施工队串通,破坏耕地,毁坏了坟茔。这时候牛兰奎挤上前来,他在村人们的逼问下变得吞吞吐吐,牛书贵没等牛兰奎说完,他上前一把揪住牛兰奎的衣领,眼里喷射着火光说:“他们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你,你爹呢,我要见你爹!”

“叔,叔!你先放开我,我真不知道昨夜里发生了啥。”牛书贵一把将牛兰奎推了个趔趄。

“我问你,昨晚,村里挖鱼塘是怎么回事?”牛书贵用尖锐的目光逼问牛兰奎。

“叔,这,这事,我倒知道一些,我不就是在那块承包地里挖个鱼塘吗?”

“你爹呢?他知道这事吧?村里干部会通过了吗?”

“没,俺爹,他上菊城啦。在自家承包地挖鱼塘,又不碍谁的事儿,还开啥子村干部会研究。”牛兰奎脑袋低垂着,两只手无精打采摆弄着一根干树枝。

胖老婆冲上前,指着牛兰奎的鼻子说:

“奎子!事到如今你还嘴硬?要是当着你爹的面,我今天非撕烂你的嘴。[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什么在自己地里挖鱼塘!奎子你去看看,你那鱼塘挖的可真够大的呀,不但挖到别人承包地里了,还把地里的坟给挖没了。走,我们去看看,我爱盼的坟茔呢?”早已经动怒胖老婆扯住牛兰奎的手说。

“走,奎子,你一定得去现场看看!”同样被挖失坟墓的几家村民也用责备的口气说。

一些人俨然押解罪人一样簇拥着牛兰奎来到村外挖掘现场。脚下是深有四米多的陡峭的崖壁。极目望去,矗立在对岸的挖掘机早已经停止了作业,它就像一只刚刚吃掉羔羊的狼一样喘息着。

已经是小雪时节了,那些被挖掘下来的麦苗尽管抱成团,但还是被分割成一块一块,零散的抛落在地上,在拉土的车道中间被往返的车辆碾压,麦苗和泥土杂合在一起在人们脚下踩来趟去。远处的那片榆树林,密密麻麻的叶子中间传来乌鸦的叫声,时断时续。原本平坦的庄稼地,一夜之间却变成了几百米方圆的深坑,巨大的土方工程不知道去了何方?牛书贵望着眼前触目惊心的场景,已经无话可说。

“盼盼,我的盼盼呢?”胖老婆近似**的抽泣,让牛书贵心里又一次疼了一下。

“奎子,就是我饶了你,你婶子也不会饶你,即使你婶子饶了你,大伙也不会饶你。这么大一个工程,你自作主张,就连那些坟茔也毫不在乎了,这事你一定把你爹叫回来,给大伙一个交代!”

这时候,人群中有一个男人喊:“找到啦,终于找到啦!”

牛书贵一看是峰峰,他手指着远方说:“我爹的骨灰盒在那里,找到了,老脏,可多亏老脏啊。”

跟随着峰峰,人们来到三百米开外的新开辟的公路地带。远处有几台挖掘机磕头虫一样正在作业,他们走过来时看到路基深处有一个人,这个人手里持一把铁锨,弯着腰正在聚精会神地清理一样东西,所有的人已经迫不及待了,真恨不能一步跨到沟底。他们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松软的土方下去,牛书贵走了几步,鞋子就深陷进去,两脚用力提出来时鞋子却留在了坡道深处。他顾不得许多了,就要滑到沟底的时候,牛书贵一眼就认出那个人就是老脏,老脏正聚精会神的挖掘一件露出一半的骨灰盒,或许他怕把骨灰盒碰坏,他扔掉铁锨,趴在地上伸出手慢慢剔除周围的瓦砾。

一个完整的骨灰盒呈现在牛书贵面前,忽然牛书贵的目光像被什么触碰了一下,模糊中他看清了镶嵌在这个盒子一侧的那张熟悉的面孔。

“盼盼,盼盼!”几乎同时在骨灰盒上也看到爱盼照片的胖老婆险些绊倒,但还是哭喊着冲了上去。

“谢天谢地,孩啊,你总算回来了。”胖老婆声音颤抖,用衣襟轻轻擦拭着木盒,说:“盼,现在,娘就抱着你去一个新家,你姐回来时,也会去你的新家看你。”

沟底顿时有几堆烧纸燃烧起来。慢慢涌动的云彩像一个游子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飘荡,它一会儿遮掩住了太阳,天空变得暗淡,就在这暗淡里,沟底的火光在所有人的脸上一闪一闪,牛书贵泪眼模糊的望着天空。

一夜间丢失家人骨灰盒的几户人家,好在都失而复得如愿以偿。这样一个结果自然是谁都不愿看到的。可是眼下能够有这样一个结果,已经出乎所有人意料了。

“叔,回吧。”牛兰奎的心情也被眼前的场景变得格外沉重,他弯下腰拉住牛书贵的胳膊说。

牛书贵喝醉了似的,身体本能的往后缩了缩,挣脱掉。这时,他的脑海里闪烁出一个人,他就是老脏。牛书贵警觉地四处张望,他的目光极力搜寻着,他看到有一个背影正踉跄着向大堤深处走去,尽管显得有些疲惫的老脏,却耍把戏一样,把手里的铁锨作为道具,在两只手里倒来倒去,手里的一张铁锨时而拿在左手,时而拿在右手,又时而扛在肩头。

“老脏,老脏?”牛书贵冲着老脏的方向高喊了两声。他怎么会忘记几年前的那次暴风雨,也是老脏,危难时他救了爱莉和牛兰旺,那个时候他们还都是学生,现在却都长大了成年了走向了社会。这一次,一定得向老脏郑重的说声谢谢了。可老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照直往前走没有回头。牛书贵再也没喊什么,老脏到处流浪没有户口,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籍贯老家,没有名字,因为他的脏而得名,这一点他从来没答应过也没拒绝过。

牛书贵衣袋里的手机响起了喀秋莎的音乐。

“牛总,接到通知,明天有一个重要会议让你参加。”(未完待续。)

第一章 风水宝地 (2)

镇上的饭馆比不得城里嘈杂,但牛兰奎和牛六已经喝到了吐字不清的地步。(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牛六始终羡慕牛兰奎做事果断有魄力,竟然轻而易举拿到了圣皇公司的活,做成了挖鱼塘卖土这笔稳赚的生意。他又一次把酒杯举过头顶,嗓子倒了一口气说:“奎子,在牛家庄,我佩服的五体投地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牛书贵,再一个就是你-----牛兰奎!”

“我?”牛兰奎把右手大拇指往胸前弯曲着,然后把杯里的白酒一口焖干,酒杯往桌子上狠劲儿一蹲说:“牛书贵?他还算个人物?我看你牛六瞎了一只眼吧。不信,你就走着瞧。我承认他牛书贵在建筑行业是这个,可是你别忘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出五年,胜败就能见分晓喽。”

“你是说乔圣皇?”牛六把脑袋凑上来低声问。

“那是,这个人不但有手腕,做事还特别识时务。就牛书贵那两下子,就这么给你说吧,乔圣皇就是把他给卖喽,他兴许还帮着人家数钱呢,哈哈哈。来,喝酒!”

“不过,兄弟今天就给你说句实话,你挖鱼塘这事儿,牛家庄不少村民对你可有意见啊。尤其是书贵婶,牛群婶,她们都等着你爹回来和你算总账呢。”牛六坦诚地说。

“我现在可顾不得那么多啦,我爹回来了又能咋样,老子打死儿子?古人说的多好啊,忠孝不能两全,这词儿用在我身上,就是利和义只能要一样。”牛兰奎说完,夹了一口菜,继续说:“你说我变了,我也觉得自从结了婚,我好像真的变了,星空变成白昼了,我变得更现实了。[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过去的那些理想啊什么报复啊,都是泡泡,现在全没啦。想想那一年,简直恨死骗我那头驴的那几个家伙了,当时真地气炸了肺,就连宰了他们的心都有。后来去城里打拼,我是凭着力气吃饭,凭着对老板的忠诚,得到了老板的信任,也得到了爱情。”话题切进入到深水区,显然勾起了牛兰奎一段动情的回忆。

两个人相互扛着对方的手臂从酒馆出来的时候,天色已到了傍晚,一辆顺行的农用三轮车,老远就放慢了车速,躲避瘟神一样把车打到马路对面的草坪上,小心翼翼的超越了他们。

牛群的农用三轮车拉着一台五十多寸的平面直角电视,冲进了院子。随之而来的一帮孩子们听说那大箱子里装的是电视机,一个个追踪着牛群的三轮车也来到了他家的院子。今天镇上的商店搞活动,气拱门,彩旗飘飘,歌舞团袒胸露背疯狂劲爆,各种礼品赠品雪片一样扔向台下攒动的人群。送家电下乡以旧换新,旧电视机一律折价伍佰元,减去国家补贴,减去活动优惠,减去以旧换新折扣价,牛群家又拿了二千六百块钱,把家里的那台老式的凯歌牌黑白电视慷慨地送给了活动方。

原来放电视的台面是一个没上漆的木桌,牛群把电视从箱子里提出来,就觉得原来的位置已经不适合这台电视了。

“明天去镇上的家具店买个电视柜吧。”牛群一边退去电视上的泡沫板一边说着。

“买,买了马,就得配马鞍。”牛群家在厨房把土豆丝切的当当当响。

电视机只好放在炕沿上,插上了电源。孩子们早已经抱着矮凳,像演电影提前占好位置一样端坐着,仰视着屏幕。

地方新闻:今天菊城市市长焦作治主持会议,就台湾知名企业华泰集团决定投资菊城一事,提出了几点建议。这是我市招商引资几年来投资金额最大,最有影响力的台资企业。”

“台湾华泰企业要来菊城投资?呵呵,好事啊。”牛群自语道。

“牛叔叔,我不愿看新闻,我愿意看动画片。”有小朋友坐不住啦。

“好好,我这就给你调到少儿频道。”少儿频道却在演广告,孩子们又不干了,说:“我不愿看广告,我愿意看动画故事。”

牛群用遥控不停变换着频道,说:“你们看,我这电视可听话了,你们想要啥就有啥。”

“你这电视里有巧克力吗?”

“你这电视里有黑猫警长吗?”

“你这电视里有大风车吗?”

“有,要啥有啥。”牛群这样的回答,让孩子们对这台电视增加了神秘感。广告之后,果然演起了《黑猫警长》。

“菊城要来台商投资啦。”牛群家端着一盘子酸辣土豆丝从厨房走出来,牛群兴奋地说。

“台湾老板来菊城投资,跟你一毛钱关系没有,看把你高兴的,就像你中了五百万彩票一样。菊城这么大,说不定人家把钱投到哪块地方呢。钱投到哪里,哪里老百姓就跟着沾光,土地也就被炒热,可能会热得发烫,就好比这一块石头往水面上一扔,好家伙,那还了得,整个湖都在晃。”牛群家边说边用筷子比划,牛群的眼神也跟随着她的筷子上下翻飞。

“菊城来了大台商,对菊城的旺旺是个好事呀。”牛群嚼着土豆丝说。

“好啥好,那几年城里人人模人样还是那么回事,为啥?那全是国家护着,吃饭有粮票,吃油有油票,吃肉有肉票,穿衣有布票。长大了学习好坏都有工作,和国家供养着有啥区别?这才几年呀,现在可就不一样啦,不但取消了这票那票的,就连那几年我们做梦都想当城里人的城市户口,神秘的简直,让咱老百姓那个馋的呀。”说着说着,牛群家突然哽咽了。她低下头,接着说:“说实话,上几年,我一门心思想让旺旺上菊城,想让他舅舅给旺旺把农村户口的事给办进城里,这日子呀,就像这头上的白发,谁也不知道啥时候来,它一夜之间就来了。旺旺是买了城市户口,可这又有啥用呢,有了户口没有正式工作,还不是一个样。上次,往往回家时,你倒是说来着,让旺旺回牛家庄,让他跟着书贵干:我也跟他说了,我想让他回牛家庄,买上一台大型收割机,一年下来也不少挣钱,可他,谁的都不听,不听。”牛群家的眼睛里转动着眼泪,牛兰旺在她眼里永远都长不大,儿子一天成不了家,她一天就操不完的心。

“不听话,回来的时候不叫他进这个家门!”牛群瞪着眼睛一本正经地喊道。

“去,滚一边儿去!你跟着起哄啥呀。”(未完待续。)

第一章 风水宝地 (3)

宏达公司开发部王经理的问题已经水落石出。[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在公司几次招投标中,他和同行业其他建筑公司勾结,帮那些公司陪标,私自收受其他建筑公司贿赂共十三次,受贿额高达八十九万元。牛书贵在办公室不知道走了多少个来回,烟头都要烧到手指了,他依然失去了知觉。

“我把那些钱退回到公司,还有什么?”王经理半个屁股悬空在沙发上高声说。

“你做的事已经超出公司管辖的范围了。老王,你太无法无天了!你以为你把吃进去的再吐出来,宏达的几十号职工就能放过你吗?”牛书贵指着沙发上的王经理愤愤地说。

“牛总,送你开会的车在楼下等着你呢。”韩默进门说。

“好好想想吧你,宏达对你怎么样?公司每一个员工都对你咋样?个个都在勒紧裤腰带,牵手共度公司难关,可你呢,你却用公司给你搭建的平台,搞肮脏的交易,在一旁偷偷挖公司的墙角!你不仅毁了你自己,还毁了你的家,已经不可救药。”牛书贵说完转过身走到门口,他的脑海里依然紧绷着一根弦,却又感觉忘了点什么,于是他又折回去,在办公桌上拿起手包,健步冲下了楼梯。

“牛总,牛总!等一下。”楼梯转弯处,一个长发飘逸的少妇手里抖动着一张面试通知书从身后追上了牛书贵。

“你是?”

“我叫于倩倩,财经学院毕业,在人才市场填了公司人事部的招聘表,我是来应聘公司财务的,这是我的面试通知书,这是我的简历。[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于倩倩笑着把几份文字材料一股脑交给牛书贵,见牛书贵没有接犹豫了一下,她说:“牛总,在应聘的几个公司中,我首先来的就是你们宏达公司呀,在信誉度高的企业工作,是我多年来的愿望。牛总,收下我吧?”

“于倩倩,这样吧,我要赶着开个会,你先去办公室找范主任。”牛书贵看着眼前这个充满着智慧和几分顽皮的女人说。看上去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早已经失去了涉世未深的女孩子特有的矜持。显然,她表情上绽放出的与生俱有的笑容,给牛书贵的第一印象赢得了认可的态度。

“那,牛总,我的面试算是通过了?”于倩倩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温柔得体,放射出迷人的光芒。

牛书贵点了一下头,微笑着走出大厅。

“空口无凭!”

这个女人尖锐的声音让牛书贵回转身来,这时候于倩倩早已把面试通知书放在硬文件夹上用两托着,铺展在牛书贵面前,用一种介于调侃和激将法之间的眼神看着牛总。

牛书贵愣了愣神,又一次看了一眼于倩倩,只停顿了一秒钟,他脸上就充满了色彩,他一只手神金**口袋,掏出钢笔在右上角熟练地写下:同意聘用,牛书贵。”

于倩倩安耐住十二万分的惊喜,目送牛书贵走出办公楼,看着他的车子缓缓前行,直到驶离出自己的视线。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里湿漉漉的,又觉得自己这泪水来的不明不白。就在和牛总接触的短短几分钟时间里,她就可以判断牛总不仅是一个经验丰富老练的企业家,还是一个优秀的男人。自己这是想到哪里去了呢?一个多么不靠谱的分析呀。或许男人多半是靠不住的,就像自己的前任丈夫,他在自己绽放花蕾时,却毫不含糊采走了自己的花粉。那时候自己傻傻的,任自己的情感潮水般奔涌而出。后来我才悟出,这恰恰是一个女人最致命的弱点。花痴的男人会不停的飞舞,在五彩斑斓的花的海洋畅游,不停地采摘,当得知他却是在另一个花蕾上停歇时,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色彩呢。

“倩倩!”

耳边一个男人的声音,让她转过身来。赵克来老远就伸出两只手,面带笑容的迎上来。于倩倩把腰身稍微弯了一下,轻握了一下赵克来的手。

“赵大哥,我也是刚到。”

拐过二楼楼梯口,他们穿过走廊,推开了门牌上写着:财务部的办公室。赵克来接来一杯矿泉水,放在沙发旁的茶几上,说:“真不巧,今天恰好牛总开会去了,要面试的话,恐怕要等到明天了。不过,你放心,只要我一再强调现在公司财务,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的意见,牛总一般情况还是采纳的。妹妹,你先喝喝水。”

于倩倩在纸杯上嘘了一口,放下杯子说:“大哥,公司招聘的这个位置,那个人离职了吗?可为什么要离职呢?”

“离职?哈哈,她哪有那么幸运。一个把公司账目搞得一塌糊涂,又暗地里开小金库的女人,牛总开除她就给足面子啦。”

“赵叔叔,原来是这样的啊。”

赵克来走进于倩倩,压低声音说:“等你正式工作后,工作场合千万别一口一个赵叔叔这么叫啊?”

于倩倩笑着说:“怎么不可以,非得叫你财务总监,或者叫你赵总监,你心里才舒服一点吗?”

“倩倩,想到哪去啦。我赵克来可不是个官迷啊。你知道我和你哥于畅,都是多年的老朋友,这层关系公司上下无人知晓,你来之前,你哥哥再三说,一定不要让宏大公司任何人知道这层关系。也就是说,对你来讲,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赵克来一番绕舌的话,让于倩倩听起来云里雾里,甚至不可思议。谁和谁的关系本来是既定的事实,难道这还要做隐瞒的吗?似乎她真的要搞不明白了,这世界上怎么到处都充满了斗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应该属于男人们之间的事,为什么偏偏还要把女人裹挟其中?太虚伪了!想到这里,于倩倩嘴角上露出笑容说:“知道啦赵总监。”

于倩倩这句带有几分调侃和讽刺意味的回答反而把赵克来引笑了。

她看了一下墙上的石英钟,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倩倩,尽管牛总是不是决定聘用你,还不知道,可我今天中午我依然请客,给我即将上任的助手接风。”赵克来说着打开橱柜,把整理好的文件放进去又关好。赵克来回转身时,于倩倩早已不动声色的把写着牛书贵签字的面试通知书像扯一面旗子似的展示给他。

“哇!你见过牛总啦?”(未完待续。)

第一章 风水宝地 (4 )

“走,走。(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你简直像个孩子,才来菊城几天呀就闹着回牛家庄。那破地方哪有城里好?你答应我,咱去县城医院,和女儿见个面咱就走。”葛凌微笑着看着牛长江。

“行,夫人的话,就像圣旨,我哪敢不听。”牛长江妥协道。

“去!贫嘴。”

穿衣镜里,一件红颜色的T恤穿在牛长江身上格外醒目,葛凌抻拽完T恤的边沿,然后把他推到穿衣镜近前。牛长江看到自己原本蓝色调的上身现在却变得红艳夺目了,都这样一把年纪了,却要和小青年们一样赶时髦,这样打扮如果走在大街上是不是太扎眼?

“大小正好,就是这颜色。”他端详着自语。

“我看这样挺好。颜色咋的啦,谁规定红颜色是青年人的专利了?葛敏属于青年人吧,既然女儿觉得这颜色适合你,给你买了,穿上它就保准好看,你们爷俩第一次见面穿上她买的这体恤,她看着就会舒服,你说是不是?”葛凌一番话,让牛长江几乎再也无话可说。

从葛凌的家距离菊城人民医院大概有十几分钟的车程。牛长江上了公交车,掏出一百块钱递给司机说:“同志,给!”

精力集中的司机握着方向盘说:“硬币两元,自己往里投!”

“啥,自己投?”牛长江只听清了后半句,又不忍把一百元都投进去,便迟疑着。

这时候,站在后面的葛凌,从裤袋里摸出两元纸币,伸手塞进了投币箱,向司机点头示意说:“不好意思啊。”

坐稳后,牛长江依然耿耿于怀地说:“这司机态度不好,不但不给找零钱,还要我把一百块钱都投进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葛凌微笑着说:“司机有啥错啊,是你没听清。这是公交车,人家是司机,上车都是自己投币,司机从来都不找零钱的。”

旁边座位上一个中年妇女搭话说:“我看,这位大哥是从乡下来的吧,难怪人家不懂城里的公交是无人售票。”

他们在菊城人民医院大门外站牌下了车。来到急诊室,打听一个刚刚从手术室出来的护士。

“葛敏姐呀,她在手术室呢。大姨,你们先坐在这儿等会吧。”那护士指着走廊里的座椅十分礼貌地说。

葛敏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两眼死死盯着“手术中”荧光灯的葛凌一眼就认出了被白色白裹着的女儿。这时候牛长江却早已经像磕头虫一样在座椅上瞌睡了。葛凌顺便捅了一把牛长江,牛长江惺忪着双眼站在葛凌背后。

“敏!”葛凌迎上前叫了一声。

“妈!你等好长时间了吧。这?”红颜色的体恤吸引了葛敏的目光。

葛凌一把拉过牛长江,向女儿说:“你看看,你给你爸买的红体恤,多合身呀。”

葛敏打量着牛长江。终于保留几分矜持地叫了一声:“爸!”

这弥足珍贵的一个字,从葛敏嘴里喊出来,牛长江的眼眶里顿时潮湿了,他一下子手足无措了,这一个字看似简单,但在此时却胜过千斤重,压得他几乎语无伦次了。

“哎!好孩子,谢谢你孩子。刚做完手术,累了吧,快歇歇吧。”望着眼前这个漂亮又大方的葛敏的女儿,牛长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这辈子他命里没有女儿,事实上更没有女儿绕膝的甜美感受和生活。没想到在自己的后半生却时来运转,白白捡了个懂事孝顺的女儿,尤其葛敏叫的那声爸,着实让牛长江心里热乎乎暖融融的,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幸福吗?

告别了女儿,他们又踏上了回乡下牛家庄的征程。坐在公交车窗口,向窗外的女儿挥挥手,回过头来葛敏的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流。牛长江知道这个女人的眼泪里包含了什么内容,是伤感?是留恋?是难以割舍的亲情?还是这沧桑岁月带给这个女人太多太多的惊喜和满足,或许都有一点吧。车子启动起来,路边的杨树在寒露的时节,枝桠上残存着稀疏的叶子,冷风吹过之后它们在树枝上孤独的抖动着。

牛长江用手帕擦掉葛敏的眼泪,看着葛敏慢慢歪倒在自己怀里进入了梦想。

牛家庄村的人们,在牛长江和葛敏背着行李,走在村子的中心街马路上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牛长江回来了!”的消息就家喻户晓了。

又一次踏进这个相对熟悉了的老屋,葛敏正用一把笤帚在院子的晒条上打扫抽打着被褥。牛长江把刚刚用大锅烧开沸腾着的水,往保温瓶里灌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院子里就大声说:“我听说支书回来啦,是真的吗?都说支书失踪啦,失踪是为了让你儿牛兰奎顺利的挖鱼塘卖土。”

光顾了听这个男人带有火药味的的话,本来往暖瓶嘴里灌的开水却灌在了外面,洒了一地。这时候这个男人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了,用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话的人,三十多年来,无论长辈八爷还是小字辈们,在牛家庄,就从未有过。为啥?因为我牛长江做事儿一向站在村民立场上,向来都是以理服人。牛长江抬起腰,用冷峻的目光转过身来。

“哦!大勇啊,来,屋里坐。我是回来了,你叔不回来,能跑到哪里呀?你刚才好像说,说我失踪,是为了让奎子挖鱼塘卖土?有这回事?快给叔说说!”

葛凌给他俩端来茶水。

这时候院子里陆续来了好多人。胖老婆来了,牛群也进了屋,牛群家跟随在牛群后面,脚步刚踏进屋就说:“我说他大爷,你可真是的,你啥时候也学会捉迷藏了,这来无踪去无影的,叫俺们有事都找不到你。”

胖老婆在一旁答话道:“是呀,你不在家这些日子,可疯了你家奎子,瞧他做的这好事,那承包田是你开发的不假,可那承包权是你亲自发话转包给我们的吧,怎么没经过俺们同意,说挖就给挖了。退一步说,鱼塘挖就挖,可挖鱼塘总得把地里的坟迁走再挖吧,可你瞧瞧你儿牛兰奎干的这档子事吧。要不是老脏,俺女儿的骨灰盒和几家老祖坟都要看不见啦。早埋在这地里的,还有大勇爷爷的坟,四喜奶奶的坟......”

被葛凌搀扶着,牛长江站在新挖的鱼塘边沿,望着这浩大的工程,望着这深挖下去三米多深的深坑,牛长江周身抖动着,他的脸色早已经变得蜡黄,嘴角的肌肉因痉挛抽动着,他咬紧牙根愤愤地说:

“奎子,奎子呢?快,给我,把奎子找来!”(未完待续。)

第一章 风水宝地 (5)

为什么自己要去菊城呢?偏偏就是去菊城的几天里,儿子牛兰奎却闯下了大祸。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对于儿子的做事,牛长江心中还是有数的。如果没有人背后支持操纵,他不会有这么大胆量,干出这么有悖情理的事情。

初冬的夜晚凉飕飕的。饭桌上盘子里的炒菜几乎丝毫没动,酒瓶里的酒倒是喝下去了大半。电视闪动着,而他的心思却不在电视节目上。一个人一辈子谨小慎微,如果偶尔做错了一件对不起老百姓的事,觉得发自内心的愧疚。牛长江抽完一袋烟,索性关上了电视。

葛凌从再次走进这个家那一刻起,对眼前发生的事,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懊悔。当初她只是想让患病的牛长江摆脱村里繁琐杂事,只是想让他改变一下生活环境,去城里散散心而已。万万没有想到奎子会利用这个机会,在这件事上先斩后奏。一夜时间,就把硕大的鱼塘展现在村人们面前,成为无法改变的既定的事实。既然木已成舟,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牛长江又抽出一根烟,刚要擦亮火柴,就被葛凌一把夺了去,说:“你又忘了大夫咋说的啦,烟酒都得戒了,这两样习惯对你的病都没好处。”葛凌随手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块糖果剥了皮塞进他嘴里去。

“这事,奎子是做得不对,可他毕竟还没和你见面说明真相吧。你还记得那个叫于畅的吧,于畅找过奎子,我觉得这事都是那个于畅在挑唆奎子干的这事。你说呢老牛。”

“我也在这么想,可牛家庄周围这么多村子,都可以找闲散地取土挖鱼塘啊。(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那个于畅为什么偏偏在咱牛家庄,找我,找奎子谈这事呢?”牛长江边说边习惯地往口袋里摸烟,忽然又想起什么,便止住继续的动作,冲葛凌笑了笑。

“上炕睡觉吧,别想那么多啦,我看呀,你这村官也就干到这里吧。如果有人把这事捅到镇上去,也够你吃一壶的。与其等待撤职罢免,不如提前负荆请罪。”葛凌一面说着,一面把两个人的被子铺好。

“你说得这些话我信服。这些年,苏书记的脾气性格我是了解的,他这个人眼里从来都揉不进沙子,如果这事真的让他知道了,他不但要撤了我的村官,还会开大会让我难堪。可奎子到底什么时候露面呢?这个兔崽子!”

乡村的夜晚比城市更加沉静。繁星闪烁的夜空中,本来亮晶晶的星星,却慢慢躲进云层里去了。墙上的挂钟当当当敲了十下,牛长江把葛凌拿过来的一把药片唔进嘴里,用水冲进了肚子。牛长江真实的病情葛凌遵照大夫的意思,还隐瞒着他。牛家庄所有人,都不会让他们知道。即使奎子回家来,她都不想告诉他。多一个知道,只会多一分牵挂,多一份议论和谈资,他真的不想让这个可怜的男人,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日子里,在经受不必要的痛苦,而真正和这个人日夜相伴形影不离的还不是自己吗?既然老天爷安排好,让我的后半生来伺候这么一个男人,我就遵从这个旨意,尽心尽力的伺候他,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埋进这块黄土地。

就这么想着,葛凌的眼泪止不住涌出眼眶。这时他听到牛长江的鼾声了,她抬手拉灭了电灯。窗外黑漆漆的,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她静静地坐着,任思绪自由自在的遐想。她想到自己的女儿葛敏,想到女儿活泼可爱的童年时光,想到自己在菊城跑出租那段日子遇到的人和事,想到自己如何拒绝和抵制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坏男人,想到曾经和自己同床共枕而多病短命的前夫,想到一个女人在失去男人时的孤独无助,想到女儿在学校里因失去父亲而遭遇坏孩子的歧视,还想到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自己发着高烧,一种求胜的**迫使自己拖着沉重的身体为搜寻一粒退烧药,几乎翻遍了整个屋子也一无所获,最后恐惧的缩成一团,等待死亡的降临。

现在,她又突然觉得屋子里沉寂的没有一丝响声,挂表在耳边啼哒啼哒摆动着,是那么清翠响亮。

突然,静夜中传来一种声音,那是有人开启大门的声音。然后,是院子里摩托车被支撑而发出的咔擦声。葛凌面带几分紧张的表情,伸手想拉亮电灯,但她的手却又停止了这个动作。她跪行到窗边,透过窗户她看到了夜幕中院子里的奎子,奎子的外衣上沾满了泥巴,正从上衣的口袋里寻找着什么,摸了许多遍还是没摸到什么。看样子是奎子丢了开门的钥匙了。葛凌回身拉亮电灯,穿过走廊,在奎子客室的门的缝隙里给奎子递出一把钥匙。

“是奎子吧,拿着,钥匙。”

进屋来的奎子散发着酒气,他没精打采的看了一眼葛凌,嘴角上好像还露出了一丝微笑,一侧身就歪倒在了床上。可他很快呕了一声,便把脑袋伸出床头。天哪!人类生命的胃器官,最大的特点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利用大量的胃酸就能够把山珍海味加工成比排泄物更加酸臭难闻的东西。

收拾完地面坐下来时,葛凌才看到原来奎子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泥巴。

“奎子,起来喝点茶,看,你身上怎么沾满了泥巴,脱下外衣我帮你洗洗。”葛凌把刚砌好的一杯浓茶放置到奎子床头的木凳上。

“姨!你和我爸啥时候回来的?今晚,我喝完酒,骑摩托车回来时,不知怎么骑进了路边的河沟,多亏沟底下没水。”说这些话时,奎子慢慢抬起头,模糊着双眼伸手拿过茶杯,吁了一口。对于奎子对自己这个称呼葛凌早已经接受,她理解奎子内心的想法,她不想为难奎子,更不愿看到牛长江逼着儿子让他勉强叫自己一声妈。

“昨天就回来了。奎子,你爸早就睡下啦。有件事,姨相信你,你不会瞒着姨是不是?我只想让你如实告诉我,在那些承包地上挖的那一大片鱼塘是怎么回事?”

“姨,这?”奎子沉默着显然在吞吞吐吐。

葛凌的视线尽量扫寻着奎子的目光说:“奎子,你想想,无论发生什么,你爸都是爱你的,姨也是爱你的。这一点就够了,再多的金钱和这个怎么能相比呢?是不是那个叫于畅的人答应你,挖出鱼塘的土以后,会给你很多的钱?”

奎子点了点头。突然又说:“可,他答应的三十万,现在只给了我十万,于畅说,剩下的二十万,他一定会一分不少的给我,可不是现在。”

“你个兔崽子!长能耐了是吧?你离了老子,能飞上天了是吧?”葛凌背后突然传出牛长江歇斯底里的喊叫,紧接着他一手举着拖把,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冲向儿子牛兰奎。(未完待续。)

第一章 风水宝地 (6)

走进镇政府的铁栅栏,是一条宽八米的柏油路,路两侧的垂柳叶子稀疏看上去已经脱落了大半。(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劲凤带来了初冬的寒意,枝条摇曳,因为碰撞发出窸窣的声音。柏油路把红色的砖瓦房分割成东西两个区域,东区为办公区,西区为职工宿舍区。这样的布局看上去未免有些俗套,可菊城到处都在招商引资,抓经济搞建设。所以改善乡镇办公条件的投资计划迟迟得不到落实。

刘秘书坐在镇长办公室里,他穿一件白色的的确领衬衫,一条蓝红相间的领带垂吊在胸前。牛大勇和十几个牛家庄村民沿着门牌,终于找到这里,猛然推开门的时候,刘秘书惊悸中,把报纸推到一边锁着眉头说:“进门就不知道先敲一下吗?真没素质。”后几个字尽管他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牛大勇听到了。

这时的牛大勇像前面遇见了地雷忽然止住了脚步,因为惯性前半身前倾,险些趴到。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太莽撞了,毕竟这不是自己的家门,镇长的办公室一定有规矩的,自己这猪脑子怎么就没想到呢。这次来镇上,是大伙共同商量,一定要和镇上的苏书记见面,向苏书记反映牛长江和他的儿子牛兰奎私自挖塘卖土的事儿,可门卫上老同志说:“苏书记去县里学习了,这回要学习三个月,有啥事就去镇长办公室找刘镇长。”和镇长初次见面,如果因为自己的失礼,惹的镇长不愉快,本来事半功倍的事如果变成事倍功半那可不得了。牛大勇想到这里,他连忙拔起腿后退了几步,把门重新关好,又当当当轻敲了几下,耳朵竖起来静候着里面的刘镇长发话,终于听到刘镇长笑着自语说:“进来吧,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有什么事,说吧。”办公室里的座位显然不够用了,刘镇长扫视了一眼挤进来的所有的人,目光又停留在牛大勇脸上说。

牛大勇上次在村北的土岗上拉土修屋受阻,差点没拉成,本来就对牛兰奎有意见,这回,牛兰奎却又私自挖鱼塘卖土,还险些把他爷爷的老祖坟给挖没了,他的火气早就憋在心里找不到出口,这下好了,机会终于来了。

这旧账新账要一起算,牛大勇从上次拉土说起,一直说到牛兰奎一夜之间,把好端端的庄稼地,给挖了一个大大的鱼塘。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十分注意感情色彩的运用,时而还打一下手势,调动村民,给他证明自己说的完全是事实,没有一句是编造的,他最后总结说:

“刘镇长,俺牛家庄的人也在这呢,刚才我说的都是实话,没有一句是假的,你可以派人去俺村调查调查啊。”

啪!刘镇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岂有此理!简直是无法无天。你们放心,这件事你们反映的很好,很及时,镇上一定马上派人过去严查严办,事情搞清楚以后,我们一定会给大伙一个满意答复的,请大伙先回去吧,回去吧啊。”

屋里所有人面面相觑,牛大勇说:“有刘镇长这话,有政府管咱们这事,我看大家先回去吧。”

刚才嘈杂的办公室,一下子变得清净了。刘镇长刚要摸起话筒给派出所打电话,伸出去的手却又慢慢缩了回来。怎么会忘记呢,那一年,自己还是公社秘书的时候,因为土地联产承包的事,和牛兰奎有过矛盾,甚至还发生过肢体上的冲突。因为被牛兰奎推倒在他自家的院子里,自己那么狼狈,那么失去尊严,自己才发号施令,让随行的人抓了牛兰奎,并把他五花大绑带回了镇上。就是那一次,苏书记停了自己一个月的工作让自己反省。现在,苏书记去党校学习了,需要好几个月才能回来,这期间,这件事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解决。任何事,都有它的两面性,如果拿着放大镜看这个问题,就可以无限的放大,如果用宽容的态度去审视,就可以大事小化小,小事化了。多年来,在仕途上积累了许多经验的刘镇长已经不是那一年的刘秘书了,他变得处事更理智,更圆滑,甚至即便一件事做错了,他都会融会贯通,寻到一些理由来证明自己是对的。

“牛兰奎呀牛兰奎,任凭你怎么蹦跶,也打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我断定早晚有一天,你会堆着笑脸恳求我的饶恕,渴望我的宽大处理。这一天真的来了。现在,你牛兰奎翅膀还没那么硬朗,无非是靠着你老爷子牛长江多年的诚信和威望,在消费他的诚信。这次,我只要在你老爷子身上开刀,让你小子知道自己亲手燃的这把火,首先烧到的不是别人而是你的父亲。”

想到这里,刘镇长很快做出了一个决定。在证实了牛家庄村民反映的问题属实后,抓紧召开村民大会,撤销牛长江村党支部书记的职务。

有关牛家庄村问题专门会议在镇政府小会议室召开。

“牛家庄村的问题很严重,这不但涉及到村干部徇私舞弊,破坏集体利益,还触犯了国家有关法律。对这样的问题我们绝不姑息,该处理的处理,该交司法的交司法。”说这些话时,刘镇长的嗓门极高,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会场上鸦雀无声。刘镇长愤怒的语气已经充分表明了他坚硬的原则和立场,沙发上坐着的所有班子成员几乎完全可以感触到,接下来,牛家庄村班子建设将成为重点整改的对象。

散会后,刘镇长腋下习惯性的夹着一个记录本,走向他的办公室。会议上刚刚接到任务,负责牛家庄村问题调查工作的办公室秘书小崔,紧赶了几步,追上刘镇长说:“刘镇长,按照你的指示,下午,我三个就去牛家庄了,还有啥交代的吗?”

“先把问题搞清楚,回来向我汇报以后再说。”刘镇长边走边说,丝毫没放慢脚步。

距离自己办公室五十米远的时候,刘镇长就听到办公室内座机的电话铃响个不停。他习惯性的打开办公室,抓起电话。

“歪,哪里?于畅呀,老伙计,你现在在哪儿?海南岛陪领导旅游?好家伙你真野!差点听不出你的声音来了。怎么,有啥指示尽管说,老同学客气啥?是啊,是啊,牛家庄牛大勇一伙人是来我这里告状了,什么?这件事要我尽快平息掉?更不能因此牵涉到他爹牛长江?为啥呢,你能说个理由吗?好,不问,不问,一切等你回来,见了面再说,好的再见。”

放下电话,刘镇长回味着和老同学于畅的通话,他用一根指头敲击着桌面。寻思着等傍晚调查组崔秘书回来,自己用怎样一种说辞才能平息这件事,又不能露出丝毫破绽。(未完待续。)

第一章 风水宝地 (7)

菊城电视台总编室又迎来了一位新同志,她身着牛仔装,手提棕色文件包,刚刚拉直的头发瀑布般飘逸在脑后,散发着洗发水馨香的味道。[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请问,哪位是王阳,王总编?”走进编辑大厅,她弯下腰,在一间分割试的办公桌前询问一个年轻帅气的青年编辑。那编辑抬起头,冲着正在电脑前专心瞅着显示器的男编辑喊道:“头,有人找。”

“你就是台长举荐的牛爱莉?欢迎!欢迎高材生!我是王阳。”靠窗的那个办公桌前站立起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编辑,寒暄着一边和牛爱莉握手。

所有的编辑都站立起来,掌声哗啦啦还没有停歇,王总编说:“咱们菊城人杰地灵是块宝地,我早就说,宝地上啥时候也能造就出一个名牌传媒大学的女高材生?这不,说来就来啦。从今天开始,她,牛爱莉,我们台长亲自莅临传媒大学招聘来的出镜记者,就和首席摄影师小蔡一组吧。小蔡呢?来!过来,和牛爱莉认识一下。”

小蔡,这个看上去白净的小伙子,有一个令青春女性都羡慕妒忌的苗条身材,一副彩色的领带在黑色西服的领口内闪烁着,吸引着牛爱莉的目光。

“你是南方人吧?”轻轻握过手后,牛爱莉笑眯眯地望着小蔡做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小蔡点点头。

“姐,你咋知道的?”

“你的容貌,气质告诉我的。”

于是,他们对望了一下,一种天然的默契,让他们几乎同时抬起右手掌,微笑着对撞了一下。(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这一天,牛爱莉平生第一次近距离见到了电视台长,以及即将在一起共事的媒体的朋友们。然而更令她倍感兴奋的远不止这些,电视台新闻部是向市民和外界传达政府声音的窗口,未来的工作,注定她要第一时间了解菊城市政府的工作动态,跟随政府领导和智囊团站在城市发展的最前沿。

转眼到了周末。走出电视台大院,牛爱莉看着太阳高悬在树梢,红彤彤的晚霞铺满大地。牛爱莉在超市买了沉甸甸的两网袋副食,其中有爸爸最喜欢吃的德州脱骨扒鸡,还有妈妈最爱吃的蜜枣甜饭。为了能赶上通往牛家庄的最后一班公交车牛爱莉跑得气喘吁吁。

回到家的牛爱莉并没有给她娘提起自己在聚城电视台已经上班的事。因为她从踏进这个家门那一刻,娘抓牢她的手,最关心的不是她工作了没有,竟然是她和那个老外同学威廉.可尔麦进展的咋样了?如果还没有那啥,赶紧打住吧,凭着俺闺女的条件,将来工作了,还发愁嫁不出去?

其实,在胖老婆内心,对于女儿一直欣赏的那个老外可以说是排斥的。一来,她不愿让牛家庄的人把那个老外,当成舆论的中心话题说三道四,二来,她实在不希望将来自己老了的时候,让远在美国的女儿因大海相隔看不到这边的爹娘,而纠结,痛苦,留下终身遗憾。牛兰旺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总觉着如果旺旺能成为自己的女婿,比那个老外要踏实。可听说人家旺旺,在菊城已经有对象了,和莉莉一般大的男孩,几乎都成了家,她真想抽空到媒婆嫂子那里去,让她给莉莉在三五里庄村子里,物色一个考上大学有出息的青年,不过这事想了好久却一直搁在心里,纠结着,有时一直纠结到后半夜,等听到公鸡打鸣了才强迫自己躺下睡一会儿。那晚,胖老婆把对女儿婚姻前程的种种推测,竹筒倒豆子一样说给牛书贵时,牛书贵却抱着顺其自然的观点,掐掉烟头说:“嗨!咱莉莉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个人的事自己定盘子,咱让她咋样,她也不见得听啊。”

得到这样的回答,胖老婆显然撅起了嘴。

“哼!给你说这些,和给电线杆说,没啥两样!”

这话反而让牛书贵笑了起来:“谢谢老婆夸奖,我真的愿意像电线杆一样,高大,强壮,不怕风吹雨淋,不怕严寒酷暑,从不喊怨叫苦,没黑没白,一直在那里扛着,顶着,支撑着肩上那一份担当。哈哈,真了不起啊。”

“贫嘴!说说今天,你咋这么高兴?”胖老婆抬起头说。她左手扶住面盆的边沿,右手和着面。

“那还用问,莉莉家来了,我能不高兴吗?”牛书贵一面说着,一面两手掐一把刚洗好的韭菜,像甩掉体温表里的水银柱一样,用力摔去韭菜上面的水珠。

牛爱莉把一杯热茶放在面盆旁,说:“娘,趁热喝吧。”

这时的牛爱莉笑盈盈的站在牛书贵跟前,她把两只袖口麻利地往上挽了一下,说:“爸,我泡好了你最爱喝的普洱茶,你去吧,切韭菜是我的事。”

“莉莉,别逞能啦,从小也没叫你进过厨房,动过菜刀,还是给我吧。”说话间,胖老婆早已经洗好手,站在女儿背后了。

“别,别,妈,你就给女儿一次表现的机会吧,你也去和俺爹喝茶去,今晚这顿饺子,切韭菜拌陷,你闺女全包啦。”

胖老婆尽管没说什么,但还是站在女儿面前,看着她笨拙的姿势握着刀把,然后又战战兢兢的样子切韭菜。牛爱莉猛然转身,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把胖老婆推出厨房,说道:“人家忙着干活呢,俺不需要监工,你还是去喝茶吧。”

见胖老婆也坐在身边,牛书贵问:“听说牛大勇领着你们去镇上了?”

“奎子变了,看他那事不关己的样子,只能去镇上找镇长解决了。”胖老婆喝了一口茶水。

“长江哥啥态度?”牛书贵问。

“儿子做事绝,来了个先斩后奏,到了这份上,他爹除了生气,说儿子是畜生,是兔崽子,还能咋样?牛大勇说,够啦,再也不看你爷俩演双簧了,这事,总得有说理的地方吧。”胖老婆放下水杯,接着说:“依我看啊,他爷俩就是在唱双簧,挖鱼塘卖土肯定人家给了他不少好处。至于挖鱼塘那些土,到底让谁买了,牛大勇说,这事,俺书贵叔一定知道,既然你知道,你咋一点也没和我说过,到底是怎么回事?”胖老婆急切的目光看着牛书贵。

“我知道啥,牛大勇那是瞎猜呢。”牛书贵自然明白,其实他最清楚不过了,这背后都是圣皇公司在操纵着,那个出面和牛兰奎交易的于畅是圣皇公司乔老板的亲信,他们正在把自己的宏大公司作为他务必击败的对手,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会不择手段。牛书贵真的不想把他们更深层次的矛盾展现在老婆面前,他实在不忍心让自己的女人,精神上无辜承载上一个沉重的包袱。

牛书贵眼前一亮,他突然指着电视说:“快看,采访向市长的这个女记者不是咱莉莉吗?莉莉,莉莉!”(未完待续。)

第一章 风水宝地 (8)

胖老婆也指着电视里的女记者说:“可不是嘛,这人咋和咱家莉莉长得一模一样?”

“你看她那发型,衣服,还用说,就是咱莉莉!”牛书贵一拍大腿,扯破嗓子冲厨房喊:“莉莉!莉莉快过来。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牛爱莉抱着菜盆过来,她右手握着一双筷子在盆子里搅拌着。

“哈哈,你给我说,这个人是不是你?你怎么上电视台了?”牛书贵那样子恨不能立刻得到答案,并且还要从女儿牛爱莉嘴里亲口说出来。

胖老婆趁机从牛爱莉那里夺过菜盆,说:“莉莉,看把你爹高兴的,还不快说,那人到底是不是你啊?”

“娘,你和俺爹还能把自己的女儿认错?”她笑着说。

女儿的话,让牛书贵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本来站着的身子又一屁股坐回到沙发上。自己并非不关心女儿的工作问题,甚至他还知道就在他身边的一些家长为了让大学毕业的子女找到一份好工作,到处托关系,送礼,投靠在政府或在一些要害部门有实权的亲戚朋友,想方设法把子女安排好,不仅扶上马,还要再送上一程。可自己呢,公司的事物每天占去了他所有的精力,别说为女儿跑关系了,现在就连女儿都上班了,自己却还蒙在鼓里。到了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不过,多年来他竭力在女儿内心灌输着的一种思想,一种活着的人生真理。他说了不知有多少遍,并且他相信那些话会一直在女儿耳畔萦绕,在她心里扎根,牛书贵经常说:莉莉呀,咱家,抱着家谱往上查看好几辈儿,你爷爷,你爷爷的爷爷,一个一个都是老实巴交的雇农,贫农,到了爹这一辈儿,就没有了儿子,这就意味着你爹从此就断了香火。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女儿长大了,要想出人头地,靠谁都不好使,只有自食其力,将来才能有模有样有尊严的活着。现在,牛书贵用从来没有过的眼神端详着女儿,但很快他的目光又转向了电视屏幕,他的眼睛早已经湿润了。

“莉莉,爹,得向你学习啊。”牛书贵端起茶杯说。

“爹,你说什么呢?你知道,做媒体是我多年来一个梦,现在,我终于有这个机会可以走进我的梦里。其实,有几家电视台可供我选择,我所以选择了菊城,都来自菊城台的台长诚恳地邀请。招聘洽谈会上,台长和蔼地说:你是菊城唯一一个土生土长,名牌传媒大学毕业生,在校期间又是学生会主席,家乡的媒体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优等生,从菊城走出来的女才人,你不想为你这个落后贫困的家乡做些什么吗?再说啦,家乡的一片瓦,一棵树,一颗玉米,一条乡间小道,一定会给你留下美好的童年的记忆,你是否还怀恋着那块土地呢?台长几句话,不知怎的,一下子勾起了我许多回忆,当时我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台长。直到今天我还在傻傻的想一个问题,我是不是上了台长的当,到底是台长的热情打动了我,还是我对家乡的那种不舍和眷恋打动了我?就这样,真的,我稀里糊涂就上了班。”牛爱莉一边轻松地说着,一边把包好的饺子整齐的摆放成一个巨大的园。

“哈哈,好啊,莉莉,看见这个圆了吗?选择来家乡好啊,这里才是你的梦工厂。我女儿,好一个难得糊涂决策啊,有眼光,有出息,爹,支持你!”牛书贵显然兴奋不已。

“这些是啥?”牛书贵见胖老婆把一包包东西摆在饭桌上,便问道。

“这是五香脱骨扒鸡,这是.....”胖老婆转身说:“你还在戒酒呢?”

“我在戒酒不假,可不是今天。莉莉,剩下的几个饺子让你娘全包啦,来,莉莉,坐到这里来,给爹倒酒。”

“闺女,别去!你爹哪一回喝酒让家里人倒过酒呀,今天看着莉莉一回来,是不是要摆谱啊?”胖老婆捅了一下莉莉的胳膊看着牛书贵高声说。

“知我者,夫人也。”牛书贵话音未落,坐在他对面的女儿一边给牛书贵斟酒,一边笑着说:“真行呀,爹,没想到你还挺斯文的。”牛爱莉欣赏的目光看着她爹说。

“那是,这些年,你娘低估了我。”牛书贵用筷子接过女儿为他夹的一只鸡腿歪着脑袋吃着。又说:“我说莉莉,刚才我没注意,电视上你采访的那个人是谁?”

“向书记呀,就是菊城市市委书记。”

牛书贵抬起身子,把未吃完的鸡腿放下,追问道:“莉莉,向书记对目前菊城的经济发展持怎样的态度?”

“向书记观点很明确,我第一次采访他,没有寒暄,第一句话他就看门见山地说:中国的发展机遇来到了,国家的大政方针像一盏明灯早已经给我们照亮了前面的路。一个连温饱都没有摆脱的国家和民族,没有理由放弃搞经济建设。我们国家加入世贸组织,也就是向世界敞开了大门,让我们改革的洪流吸纳进新鲜的血液。向书记说:这次终于有台商加入进来,初步决定投资三个亿人民币,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菊城将成为一方热土。这么大的投资,带动的不仅是政府的税收,而且可以带动成千上万的就业岗位。是啊,纵观中国的历史,国家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一个没有经济支撑的国家,根本谈不上有牢不可破的国防。我们菊城政府,会牢牢把握这个战略机遇,向世界上所有的国家和朋友,敞开博大的胸怀,给他们创造一个良好的发展环境,这是近几年,乃至多少年都不会改变的中国经济发展的主旋律。”说到这里,牛爱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爹,你们的建筑行业在改革发展建设这样的大背景下,也是不可小视的力量,可以说,也是一个大好的机遇期,谁把握住了就能大刀阔斧的壮大公司,否则将会被同行的竞争力量淹没掉。爹,你愣着干啥,莉莉说的对不对呀?”

“啊,对,对。女儿说的好极啦,可是,莉莉,如果我们延伸你刚才提到的话题,你是怎么看待利益面前同行业间的竞争这个问题的?”牛书贵真没想到,女儿真的变了,她对这个世界一些观点的分析透彻,甚至超过自己,因为和女儿谈的投机,他决定把一直困扰着自己的,这样一个尖锐的问题抛给了女儿。(未完待续。)

第一章 风水宝地 (9)

出乎牛爱莉意料,她真的没有想到父亲会向她提出这类问题。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父亲,这个字眼儿,在她成长的记忆中一向是坚韧刚强的,生活中哪怕遇到再艰难困苦的事情,父亲从来都不会在女儿面前显山露水,因为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他肩上承载着外部环境给这个家庭带来的种种干扰,独有快乐可以共享。而现在,或许自己真的长大了,在父亲眼里,自己已经越过了天真烂漫的童年时光。又走向社会,并且得到了一份在他看来优越体面的工作。显然,父亲的问题涉及同行业之间的竞争,说明父亲正在卷入其中。

“爹,行业之间的竞争,是经济发展的必然产物,诱因是利益分配不平衡的结果,近几年在你们建筑业表现会更加突出。比如,建筑行业市场招投标中的违规问题,工程转包,陪标,分包,资质挂靠等等,都需要国家用法治手段,建立一套完整的市场监管体系。”牛爱莉说到这里,胖老婆第一锅热腾腾的饺子端上了圆桌。

“趁热快吃吧!爷俩这是在这说啥呢,像给你爹作报告。”胖老婆说着,把碗里的饺子倒进了盘子。

牛书贵夹起一个饺子,说:“莉莉,继续,说下去!”

莉莉故意调侃地说:“爹,你不是在考我吧。”

“不,就算是吧,我,就,冒充一回博士生导师。”牛书贵突然风趣地说。

女儿继续说:

“正义和邪恶之间的较量,结局有时候可能不尽人意,造成这个结局的根本原因是从恶者市场信用的缺失,他们或许会利用不可告人的手段达到利益偏向于自己的那一面,当市场真正到了劣币驱赶良币的时候,是最考验坚持正义的一方。[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亚里士多德说过这么一句话:人们为善的道路只有一条,作恶的道路可以有许多条。如果恶完全变成不堪忍受的,它也将自灭。”

对女儿的一番言论,胖老婆几乎一句都听不懂,可她从莉莉她爹那专注的神态可以看出,父亲从未像今天一样欣赏女儿。有好几次她想插言,但欲言又止,真不忍心打断父女俩深层次的交流。

牛书贵放下筷子。他是最爱吃饺子的,可这顿饭他根本没吃上多少。女儿真的变了,她的言谈变得充满了智慧和哲理的味道,女儿爱憎分明的立场说的已经够鲜明了,最令自己吃惊的是,女儿对建筑行业的现状竟然了如指掌,对存在的问题也一针见血的评说。

牛爱莉突然问:“爹,现在,你是不是感到一种压力,这压力不仅仅是来自内部,而且来自外部同行业的排挤和利益上的争夺?”

“没,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你。”牛书贵吞吞吐吐。他这样的回答,在女儿眼里早已经装填进显而易见的内容了。

饭桌上还杯盘狼藉,屋里就来了牛群夫妻,两个人脚步还没踏进门槛,就听到牛群家的打开了话匣子:“我说电视上那人是莉莉,老头子说啥也跟我犟嘴,非要来你家做个证实不可,这不,正好莉莉回来啦,莉莉,亲口给你叔说,刚才电视上那个人是不是你啊?”

牛爱莉示意他们落了座,收拾着碗筷说:“叔,俺婶还能看错,我觉得我没变丑吧?”

牛爱莉的话突然引发所有人一阵爽朗的笑声,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牛爱莉身上。

院子里又有人走过来,咳嗽声脚步声,笑声连接成一片,潮水一般涌到屋子里来。

瞬间,屋子里就装不下太多的人,有人干脆在院子里站着挤着。牛家庄自古以来就没有一个女人,能像牛爱莉这样在电视台上班,抛头露面。牛六夫妇也挤进来,能第一时间给牛书贵夫妇祝贺一下,再端详一下印象中的那个乡下丫头牛爱莉,精神上就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站立着的牛群家头有些晕,趔趄了一下,她赶紧碰了一下牛群的胳膊,示意他赶紧离开。一则给新来的人腾出地方说话,二则,她内心悠然升起阵阵酸楚,这莫名袭来的感觉越加浓烈,她想起了儿子牛兰旺,想起了牛爱莉和自己儿子曾经的那段美好的时光。

恍惚中已经来到家的她倚靠在被卷上,心里像倒了五味瓶。当初,还不是自己犯了浑,主张让正在上高中的儿子,弃学从农村去往菊城,投奔他的舅舅。那时候的莉莉和旺旺,像一对鸳鸯,走的多么亲热。其实,人生有许多时期,都是在茫然中走过的。如果那时候自己撮合了他俩个的话,就没有了牛爱莉辉煌的今天了。多么好一个姑娘,如果不是自己一再干预儿子,牛爱莉就成了自己的儿媳。那段日子,总以为儿子会在菊城扎根,将来可以在城里安家立命,那个时候的莉莉尽管面临着高考,可万万没想到她会考上名牌大学啊。

现在,旺旺的户口迁移进了菊城,户口簿上也如愿以偿成了城里人。可他在菊城白白混了这些年,依然是个临时工。下了班,还要忙活着赶往夜市练书摊。才六年的时间啊,和牛爱莉相比就泾渭分明,有天壤之别了。

牛群家又想起了和牛爱莉一起考上大学的牛兰喜。牛家庄人没有一个人不夸赞,这可是个孝顺的好儿子,为了圆自己的大学梦,他毅然决定在大学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屋,把他精神抑郁的娘安置在出租屋。下了课,放了学,只要抽出一点时间他都会跑往出租屋,看望娘,给他娘送些干粮和火腿。可就在毕业这年,有一天,他放了学,奔跑着气喘吁吁推开出租屋的时候,见娘却悬梁自尽了。这个结果让牛兰喜几天几夜寝食难安。安葬了娘,牛兰喜在她娘的坟茔上哭着忏悔道:“娘啊,是儿不孝啊,儿多么希望娘能好好的活着,可你怎么会想到用这种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呢?你的离开让儿一辈子都陷入无法弥补的忏悔当中。”

牛兰喜把自己反锁在家里,几天几夜没露面。这天,邮局送信的青年在大门外喊了大半天,大门缝隙里总算有人回应了:“谁?”

“牛兰喜吗?有你一封挂号信!”(未完待续。)

第一章 风水宝地 (10)

凯德森酒店的格局相当考究。[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沿着豪华的摆设,穿过宽阔的大厅,走进一间环境优雅,干净舒适的快餐厅。轻松舒缓的音乐,看着那些迈着轻盈的步伐举着托盘飘来飘去的服务生,带给人愉悦的享受。于畅和赵克乐对坐在靠窗的酒桌上,他们的话题自然从于倩倩开始了。

于畅说:“这次我妹妹成功进入宏达公司财务部,赵老弟功不可没啊,乔老板让我来特意感谢你。这点意思还请你收下。以后的事,我会交代给妹妹,她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开门见山自然是于畅多年来的处事风格。看着桌上的那一沓人民币,赵克来稍有拘束的表情,环顾了一下四周,伸出一只手抓起来,顺手塞进了**口袋里。

“不好意思,既然于哥这么客气,那我就不客气啦。”

赵克来说:“没想到于哥真够厚道。你妹妹在我这里,你尽管放心。再说,你妹妹也是个聪明人,有学历,有社会阅历,圣皇公司把她安排在宏达公司,说明我们两家公司既是同行业的竞争对手,还是携手共度难关的兄弟公司。来,我先敬于哥,干一杯!”

于畅放下酒杯说:“我这个妹妹呢,是个好妹妹,要模样有模样,要文凭有文凭,就是心地过于善良了。(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嗨!命不好啊,偏偏就摊上一个不务正业的妹夫。”

“听说,他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赵可来关心的语气问。

于畅摇了摇头,随后夹了一口菜咀嚼着说:“我那个妹夫赖一豪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那家伙简直属于匪类。那时候,我妹妹还没在你们宏达上班,已经下半夜了,我妹妹都躺下睡觉了,赖一豪喝得酩酊大醉家去了。他这人多年的习惯,即使自己带着房门的钥匙,也不自己开门,那晚我妹妹听到敲门声,就知道是他回来了,迟疑了好久,但还是起床给他打开了房门。可那小子醉成了一滩烂泥,摇晃着进了屋,说妹妹给他开门晚了,扳过我妹妹的肩头就是一个嘴巴。妹妹跑到里屋哭了,他自己在那里吐得一塌糊涂。妹妹哭了一阵儿,见他一个人没了动静,又有些不放心,慢慢走过去,伸出一只手摸摸他的鼻孔。没想到这小子清醒着呢,一把抓住我妹妹的手,强行非要和我妹妹做那事。我妹妹苦苦挣扎,但还是从了他。我妹妹和他提出离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晚,完事后我妹妹彻底失望了,又一次提出和他离婚,说咱们好离好散。可赖一豪说什么都不肯离婚,说我妹妹没有尽到做老婆的义务,结婚一年多了为什么不要孩子。我妹妹说,你还有脸问,我们结婚后,你在外面和那些女人就从来没断过来往,你自己说,光让我捉奸在床都几次了?那晚你没回来,我做好了菜等你回家,你倒好,却又跑到那个女人的床上去了,最可恨的是,那晚我刚发的三千块钱的工资,在我风衣里也被你拿了去,一起给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夹着一根烟在耳边烟雾缭绕的燃烧着,竟然突然不知羞耻笑眯眯地说,怎么了美女,看着别的女人和你的老公上了床,你心疼了是吧,那我就告诉你,豪哥在没和你认识之前,我们就拥有这张床了,豪哥花掉了我多少钱,你当然不知道,只有豪哥自己心知肚明,你别以为你的那点钱豪哥给了我,你觉得心里不平衡,告诉你吧,豪哥欠我的钱,他这辈子都还不清,不过,我不给他要,一个字儿也不提,是吧豪哥,那是豪哥自愿给我的。那天,妹妹的肺都气炸了,一个人跌跌撞撞往家跑。我接到他女朋友晓丽的电话,听说我妹妹现在情绪太激动,有些不大对头,我就开车往新湖奔去,我知道那地方是我妹妹化解忧愁时最爱去的地方,我看到到她时,她一个人坐在新湖岸边的石头上,眼睛直勾勾的,正看着平静的湖水发呆。后来我妹妹说,那一天我要是晚来一步,她真想纵深跳下去永远也不要上来。”

“这么说,他们俩还没离呢。”赵克来又一次追问道。

“赖一豪不可能和我妹妹离婚,可反过来说,我妹妹也不可能再和这个男人一起生活了?”于畅说。

“像你妹妹这么漂亮,优秀的一个女人,虽然有过一次不幸的婚姻,但没生过孩子,赶紧找个合适的男人成个家,那个叫赖一豪的也就死心塌地啦。”赵克来说。

“谁说不是呢。可那个赖一豪放出狠话说,你于倩倩可以上法院告我,给我离婚,可我得让你知道,你于倩倩从第一次和我上床后,注定这辈子就是我赖一豪的,如果你非要离开我,再找别的男人结婚,那行,我也不反对,可你要记住,你大喜的那一天晚上的洞房花烛夜,就是你要嫁的那个男人的祭日,我赖一豪说话可不是放屁。你说我妹妹这辈子摊上这么一个无赖,我真想亲手把他给做了,可我一说这事,我妹妹就指着鼻子骂我,说你要动赖一豪一个指头,你就和赖一豪没啥两样,我就一辈子不认你这个哥哥。唉!你说这事闹的。”于畅说。

赵克来举起酒杯和于畅共饮了一杯,用同情的语气说:“真看不出,你妹妹的婚姻有这么不幸。”

于畅突然问赵克来:“牛总不知道于倩倩就是我的妹妹吧?”

“于哥尽管放心,凡是你交代过的事儿我都记在心上呢。”赵克来把脸往桌子中心凑了凑低声说。

“嗯。“于畅微笑着点点头。

两个人称兄道弟一杯接一杯喝得都不说结束。最后还是于畅实在不想再喝了,站起来握住赵克来的手说:“兄弟,今天我太高兴啦我妹妹在你手下干活,还请你多多关照才是啊。”

“这是哪里话,见外了不是?”赵克来两手抱住于畅的一只手,像抱着一个火炉一样,脸上堆满了笑。

赵克来心里明白,他帮于畅把他的妹妹于倩倩招聘到自己的手下工作,并答应于畅不让牛书贵知道于倩倩的哥哥就是圣皇公司的副总于畅。财务部门是一个单位的核心部位,圣皇公司的这一动作,对于蒙在鼓里的宏达公司老总牛书贵来说,是不是一个潜在的危机呢?想到这里,赵克来心里宽慰了许多,他不怕现在的宏达公司出现问题,甚至问题越大越好,让同行吃掉,甚至内乱才好呢,他可以高枕无忧的站在楼上看景,看牛书贵如何让风起云涌的这艘大船风平浪静。(未完待续。)

第一章 风水宝地 (11)

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烟雾,围了一桌子的人没有一个人想到把窗户打开透透空气。[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赌桌上,这一局赖一豪又输定了,眼看着面前仅剩的两张百元纸币被人收走,垂下脑袋时眼睛都绿了。一次次的累积已经让他变得债台高筑,这次总算搞来的一点钱却又赔了个精光。他用近似贪婪的目光瞅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崔老六,崔老六长了一张生硬地方脸庞,满下巴的胡须带着几分野蛮,他用眼睛的余光或许已经推测到赖一豪想说什么,但他依然故作镇定的继续摸看着刚刚到手的麻将。

“老六,大哥,再借给我两百。”赖一豪试探的语气注视着崔老六的脸色说。

“赖一豪,我真他妈服你啦,你还真好意思跟我开口。你究竟欠我多少钱了,自己恐怕也说不清了吧,欠徐老板的大票就足够你还的啦,还要和我借,死了那心吧。哎赖一豪,我就不明白啦,你的漂亮老婆是宏达公司的财神爷,有财神爷的老婆还愁搞不到钱?谁信呐,是吧伙计们。”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赖一豪喘息着,这一刻没有人注意赖一豪的表情,只是继续评说着自己刚刚到手的牌。谁料到,赖一豪已经扑上去抱住崔老六的胳膊说:“兄弟,再借给我两百,就两百,最后一次。”

“不借!我宁可相信鬼。哼!谁不知道,钱到了你手里,和肉包子打狗没什么两样。”

“别啰嗦,你借还是不借?”

赖一豪伸出手掌,把那个男人胸前牌桌上的两张一百元一把抓了过来。

“欠揍是吧?看你小子这德行,没钱别来这地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崔老六转身把嘴里的烟头吐掉,铁塔一样站起身子,伸展一下懒腰,一个摆拳猛地打过来,赖一豪觉得鼻孔里热热的,顺手摸了一把满手是血。屋子里顿时沸腾起来,不知是谁趁机吹响了尖利的口哨,呼喊声和家具的碰撞声,顿时乱作一团,没有人上前拉架,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的场景使他们大开眼界,几乎成了他们调节气氛的一场节目秀,津津乐道。

赵克来赶到时,赖一豪的整个身体趔趄着刚好被崔老六推出了门外,由于惯性便四脚八叉的躺在地上。笨拙的身体俨然一个肉球,挣扎着几次都没有爬起来,终于从地上爬起来时,才发现把他扶起来的原来是赵克来。

赖一豪认定自己的好运又要来了,尤其是当他看清楚眼前这个人确实是赵克来的时候,他用袖口抹了一把眼睛,故意把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

“是你,赵科长,这回,是不是又要去德胜门酒店请我喝酒?”赖一豪顿时变得神采飞扬。

“当然,老规矩,我请客。”赵克来边说边弯下身子帮赖一豪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跟随赵克来走了几步,赖一豪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又跑了回去,停在门外冲屋子里高声骂道:“你们这些龟儿子,竟然瞧不起我!如果有一天,老子有了钱,让你们一个个喊我大爷。你崔老六算个屁,看我赖一豪怎么收拾你。”赖一豪的声调由高变低,说到最后一句时像在鼻腔里哼哼的蚊子,自己也难听得清楚。

赵克来手里的酒瓶还没来得及开启,赖一豪的筷子早已在服务员刚端上来的两盘子菜上毫不客气的挥舞起来。

“说吧,这次多少?”赖一豪独自闷了一杯酒,嘴里咀嚼着说。

赵克来从衣袋里拿出一张单据说:“这可是我费尽周折搞到手的,上面有八万六千块,事成后和上次一样,给你一万,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赖一豪手头正紧,一看到这张单据,一听到有一万块钱赏金,立妈来了精神。他的目光停留在单据上的数字上面,故意念出声音:“八万六千块。”

赵克来起身探视了窗外的动静,返身坐下立马按住赖一豪的手,示意他赶紧把这张单据装进口袋。

“怕啥大哥,谁还能把你咋样?”

“现在我最担心的不是有人盯梢,是你的-------”赵克来故意打断自己的话。

“你是说于倩倩,她敢!尽管她已经不是我老婆了,可你是她的顶头上司呀,大哥,有你在上面罩着,我怕啥,她就是看出啥破绽,认定这单子是假的,他拿我也没办法,这些我懂,手里有你这张单子,就说明我把水泥送到你们建筑工地,盖楼用上了,难道她,她还胆敢上牛总那里告我?不过,这上面有八万六千块呢。”说到钱的数字时赖一豪故意吞吞吐吐,他的鬼眼珠子冲赵克来转动了一下,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别太贪心,只用一下你的手,一万块就轻轻松松到手啦,你是不是不愿干了?你要不愿干也行,现在就把单子给我,我现场把它撕碎。”赵克来的语气变得越加强硬,他继续说:“怎么,心里不平衡了是吧?别以为剩下的我全私吞了,我告诉你,你只管做好你的事就行啦,到手后扣除你的一万块,剩下的一个字儿都不能少,听清楚了?”

赖一豪见赵克来的目光里带着煞气,连忙鸡啄米一样点头说:“大哥,我也没说啥嘛,上次我是不是很讲信用?”

其实,赵克来根本没把赖一豪放在眼里,他总觉得利用赖一豪做这件事比较稳妥。毕竟于倩倩是他的前妻,尽管他们之间的结合纯粹属于阴差阳错,夫妻只有不到一个月,赖一豪只享用了于倩倩的身体,而他的灵魂却飞走了,因此那些日子她大把大把的吃堕胎药,他们之间根本谈不上有孩子。于倩倩声嘶力竭地提出分手,不然我就死给你看。赖一豪被迫和她办理了离婚手续,可赖一豪内心并没有放弃于倩倩。曾有一次深夜他喝醉了酒,翻身越过宏达公司的铁门,去于倩倩的单身宿舍找她,被于倩倩拒之门外,甚至她以报警来要挟他,这才没了动静。第二天一早于倩倩开门时,发现赖一豪并没有走,他依然睡倒在她门外的石阶上。

尤其是在于倩倩身上,有些事赵克来几乎心知肚明,一个企业的心脏不是生产部也不是开发部,而是财务部,它的每一组数据都是一个企业的晴雨表。所以,赵克来以为,于倩倩从上班的第一天起,宏达公司就像一直待宰的羔羊,随时随地都会败得一塌糊涂。为此,他庆幸不已,甚至哈哈大笑。这给他的一个企图有关,这对于推翻牛书贵总经理位置来说无疑带来了新的希望和契机。尽管于倩倩凭着她超凡的个人气质和名牌大学的文凭打动了牛书贵,顺利的被纳入宏达公司财务部的一员,可这一切有说明什么呢?与其说是巧合,还不如说这个女人是圣皇公司在牛总身边安放的一颗定时炸弹,在赵克来看来,宏达公司在不远的将来一定会输的很惨,因为这枚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引爆,它的遥控引爆装置早已经掌握在于倩倩的哥哥于畅手里。(未完待续。)

第一章 风水宝地 (12)

人的命运有时候会变得很糟糕,这一大部分理由取决于你的生活,取决于你的生活中遇到了非同寻常的人。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赖一豪,恰恰就成了于倩倩摆脱不掉的影子,这影子跟随着她,折磨着她的灵魂。

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宏达公司的财务部打扫完卫生,陆续就有各公司前来结算报账签字的人们,就要月底了,最近几天前来支付的材料款的供货商络绎不绝。于倩倩和往常一样,把刚刚从银行提出来现金,仔细的核对完之后,给早已等在一旁的供货商支付材料款。突然有一张单据推到她面前,她一眼就认出是赖一豪。他这次不是来找她帅流氓无赖的,是来领货款的。他的一根腿颤动着,一副无所谓的狂妄神态。照理讲一个财务上的出纳员,就是凭着单据支付现金,只要看见上面有财务科长赵克来的签字,有各部门经理的签字,那么这张供货凭证就可以领到现金了。然而,于倩倩并不把这件事看的如此简单。凭着她对专业知识的敏感,对于公司现状的了解,和各部门之间的分工配合,她能准确的判断选出一个企业的财务运行的规律是否正常,漏洞在哪里,是些什么人在利用这些漏洞从中牟利,太了不起了,一个拥有专业上敏锐洞察力的于倩倩,竟然在生活中遭受过,或者正在遭受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眼下,摆在她面前的是自己的前夫赖一豪的一张单据,她拿在手里辨别着上面赵克来签字的笔迹,这一点已经不再怀疑。可八万六千块的水泥?这笔工程用料,真的是赖一豪送的吗?这个整日里混迹于赌场歌厅的家伙,脑子里天生就没有生长用正常手段获取财富充满智慧的优良的脑细胞。[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凭着于倩倩对赖一豪的了解,这一张单子背后,或许存在着一连串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得不到证实的情况下,她不会轻易把这笔款子放出去的,不会把这笔现金亲自交到这个赌棍手里。于倩倩想到这里,伸手把这张单据推向赖一豪,说:“明天说吧,现在我的现金全部支付出去了。”

“骗谁呢?你以为我是傻瓜?!”说这话时赖一豪右边眼睛的眼角轻轻地闭合,用来隐藏他内心更加凶残的一面。

于倩倩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离开她办公的位置。可是她刚刚走了两步,就被赖一豪一双大手一把拉回来。

“干嘛呀你!”她竭力的挣脱开来。

“今天,你想找打是不是?”赖一豪狰狞的笑着。

这时候,始终坐在办公桌前的赵克来,跑过来收场了。他推搡着赖一豪,故意让围观的人们看到自己完全站在于倩倩立场上。“赖一豪,你想干嘛?有事情解决事情嘛,干嘛非要搞成这样?”

他把笑容堆到鼻梁上,凑上前对于倩倩说:“倩倩,消消气,钱该付的付给他,你看看,这么多人这门外等着呢。”

“赵科长,我知道这笔单子上面有你的签字,这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可是我实在付不了。”说完,于倩倩弯下腰,狠狠拧了一把保险柜上的密码转轴,转身要离开的样子。

早已经站在门外的几个等着结款的供货商不耐烦了,说:“都知道,你们宏达公司试讲信誉的,怎么今天刁难起客户来了?下次,这样的话,往后,谁还给敢和你们公司合作了。

赵克来在门口拦住于倩倩,说:“于倩倩,这节骨眼上你可不能走啊,他这张单子明天再说,先给另外几个客户付款,行吗?”

赵克来这一番话,让于倩倩终于止住了脚步。又复回到办公桌旁,继续给一些客户付款。

赖一豪站在楼梯口大口大口抽着烟,赵克来亲热的拍一下他的胳膊说:“没想到,你们俩还有这么多怨恨。”

赵克来凑近他的耳朵,轻轻说:“闹翻了有什么好。行啦,今天先回去吧,回头我跟于倩倩帮你们俩说和说和,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明天这个时间你再跑一趟呗。”

“凭啥?我现在就上去,你看我怎么收拾她!”

“行啦,别逞能啦。女人在气头上,什么事都不好办。哥拜托你啦,明天再来,记住了?”

看着赖一豪晃动着身子消失的背影,赵克来心有余悸地自语道:“今天怎么会这样呢?难道于倩倩真的猜到,这张单子是凭空造出来的?或者她已经猜到我在这面里面操纵这一切?想从中得到点回报?”

赵克来越想越觉得,于倩倩这个人性格上实在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当初,于倩倩的哥哥找赵克来谈话时,对自己的妹妹这个人看上去有着十足的把握。

“我把我妹妹交到你手下做事,你就放心,业务上的事情他绝对听从你的指挥,至于牛总那一关,就看我妹妹的造化了。”于畅曾经跟他说过的这句话,又一次在他的耳朵边环绕。

“圣皇公司把于倩倩安插到宏达公司的财务上,到底想利用于倩倩做什么呢?单单是因为窃取宏大的财务数据,这一点似乎毫无疑问,可除了这一点之外,还会有什么企图吗?”赵克来坐在他那一间单独的办公室里,脑子却胡思乱想的琢磨。

就这么想着,有人敲门,于倩倩推门进来。

赵克来忙倒了一杯茶,毕恭毕敬端给于倩倩。

“于倩倩,今天的事儿,怎么会让你动那么大肝火啊?”赵克来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说。

“赵科长,你真的不觉得赖一豪,今天拿来的那张单子是他自己的业务吗?我查了一下原始的凭证,上个月的十六号也有这么一张单子,不过那张单子上的数额是六万四千元,今天是八万六千元。赖一豪是个什么东西,扒了他的皮我都认得他的骨头。他绝对不会摇身一变,成了宏大公司的供货商,这一点,我们可以找来给宏大送水你的供货商核实一下,再者说了,宏大的分公司几乎所有的水泥都是大批量由水泥厂直接提供,根本用不着个体散户提供,所以我判断,这两张单子一定存在问题。”

赵克来听了于倩倩一针见血的对赖一豪的指责和怀疑,脑子几乎蒙掉了。于倩倩现在关心的这些事情和说的这些话,根本不是一个刚刚来宏达公司上班不久的一个小小的出纳员说的话。赵克来站起来,慢慢走向于倩倩,语气里夹杂着内心的不满:

“于倩倩,我和你哥哥的关系你是知道的,现在,我可不可以奉劝你一句,你只要做好我让你做的事,其他的事,你最好不要参与,更不必过问,包括赖一豪的这两张单据。”

于倩倩走到门口,忽然转回身。

“如果,我非要过问呢?”(未完待续。)

第一章 风水宝地 (13)

赵克来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太低估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漂亮的现金出纳了,他甚至读不懂于倩倩深邃中透着犀利的目光。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这件事如果任凭她闹下去,很快就会引火烧身搞得一团糟。就好像一个人在油库附近拿着打火机晃动,随时都能把眼前变成一片火海,难怪这时候的赵克来难免有些心惊肉跳。

“倩倩,别走啊,坐下好好说说嘛,你有什么想法,有什么要求尽管给我说,我和你哥哥的关系,你都知道的。”赵克来怎么也不想让于倩倩带着心中的不满离开,他的语气显然舒缓了许多。

看着于倩倩又坐回到他对面的座椅上,赵克来才松了一口气。

“我就是对那个无赖不相信,上一回那张单子,他结算完了走后,我就开始怀疑他了。现在,赖一豪所做的一切都让我信不着,他就是一个处处让人厌恶的男人。我后悔曾经让他的假象欺骗过的那段日子,好在我果断离开了这个恶魔。”因为愤怒于倩倩的嗓门又膨胀了起来,这恰恰是赵克来发现的女人最容易暴露的弱点。

“倩倩,我知道你和赖一豪结婚不到一个月就离婚了,可不管怎么说,你和赖一豪有过一段婚姻,现在,是你给他出了这个难题,却把你自己气成这个样子,我看不至于吧。你说的那两张单子如果真有问题的话,那第一张单子你怎么没有阻止他呢?你不是也付款了吗?如果这件事捅到牛总那里,追究下来的话,我们谁都脱不了干系。于倩倩,我知道,你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英语水平还特别棒,能来宏达公司上班,可以说是大材小用,这本身就是对我们公司的支持,凭着我和你哥哥的关系,有些工作呢,希望我们愉快的配合。来,倩倩,把我这点小意思收起来,就算我替赖一豪所有的错误给你道歉了。”

赵克来用诡秘的目光慢慢把一沓人民币推到于倩倩身边,然而,于倩倩并没有让些人民币停在那里,她伸出手一下子又推了回去。

“赵科长,我这就更不明白了,我怎么能不明不白要你的钱呢?”

于倩倩慷慨的拒绝,让赵克来顿时显得有些尴尬,内心也笼罩上变幻莫测的惊恐,他急忙说:“倩倩,我真的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帮帮赖一豪。你看这样好不好,单子的事儿到此为止,以后谁都不要再提了,过去的事儿就一笔勾销,赖一豪手里的这张单子呢,我给他打电话,如果有造假嫌疑的话就立马让它变成一张废纸,从现在开始我们彼此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你看好吗?”

于倩倩沉默着,她倍感震惊的是,从赵克来嘴里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来。这个看上去道貌岸然的财务科长,到底在暗地里和赖一豪搞了些什么猫腻,做了什么文章?此时的于倩倩被许许多多深藏着的秘密搞的云里雾里,再继续想下去简直可怕极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离开赵克来办公室的,脑子里除了一盆浆糊什么都没有,就连对面走过来给自己打招呼的同事的面孔,都懒得瞅上一眼,就别说自己是怎样一种表情了。整个走廊上,只有急促而清脆的皮鞋撞击地面的声音。宏达公司的这幢办公楼,这个在菊城市乃至全国,都赫赫有名的建筑集团公司,自己向往了已久的地方,现在怎么突然变成了一个迷宫,里面摆满了各种面孔的角色,无论从中跳出一个怎样的变色龙,都镶嵌着令你毛骨悚然的脸谱。

于倩倩想起了哥哥于畅,他曾开玩笑地说:“妹妹,你工作的问题,考虑好了吗?尤其是对我给你推荐的宏达集团?”

“哥哥你推荐给妹妹的地方一定错不了!”她孩子般撒娇的挎住哥哥的胳膊,踩着公园内铺满青草的弯弯的石子路。“哥,你想知道我考察后的结论吗?”

“当然想了。”

“那我告诉你啦,你可别不高兴呀。”

“你说,哥挺得住。”

“这段日子,我通过各方面的考察,得出一个重要的结论,宏达集团公司,是现在市场前景最乐观,信誉度最好的建筑公司。恰恰相反,舆论界对你们圣皇公司,可有那么多不好的说辞呀。”

“你是说行业现状?行业前景?还是行业黑幕?”

“都有一些吧。哥,你把你们圣皇公司的情况给我简单说说呗,你一定比我这个无业大学生的妹妹知道的更多呀!”

“倩倩,这,以后我会给你慢慢说的,总之,信誉不好的单位哥怎么会推荐你去呢?你已经确定去宏达公司应聘了?哥为你高兴,支持妹妹。可有些事不见得都称心如意,现在你只能算是一厢情愿,现在的宏达公司可不比一年前,他们可以有一百个理由拒绝你,尤其是他那里的老总牛书贵,别看一个泥瓦匠出身,风光正当时啊。妹妹,你要了解这个人,就必须接近他,必要时哪怕做出一些牺牲,也值呀。”

“哥,你在说什么傻话呢,妹妹是啥样的女人你还不知道?”

“这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可是在你上班之前,哥哥想给你说的是,宏达有很多成功的经验,有些我们圣皇公司想学可就是学不来。现在机会不是来了?如果你加入他们公司,你就可以作为我们圣皇公司的间谍,把他们的一举一动完全复制到我们乔总的脑袋里,这叫啥来着,对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今后多和哥哥联系沟通。请好吧,哥会让乔总奖赏你的。”

那么,哥哥和赵克来又是怎样一种关系呢?于倩倩欲言又止,她不愿再想下去了。眼下,这件事有必要告诉哥哥吗?她掏出手机,刚拨了几个号吗,就停住了,给哥打电话?有必要给他说这些吗?可是口口声声说和哥哥是好朋友的赵克来的一切做法,超乎常理,让自己难以接受又无法理解。

窗外雾蒙蒙的,雾霾把对面原来高耸的建筑物包裹的严严实实,远眺上去整个天空只有模模糊糊的轮廓。院子里那颗梧桐树的树冠,只剩下了几片叶子,在令人窒息的灰暗和寒风中瑟缩着,偶尔没精打采的抖动一下。

“于倩倩,一会儿到牛总办公室,牛总有事找你。”总经理助理兼开发部经理韩默,站在楼梯口冲着她喊道。于倩倩应了一声把手机装回到口袋里。

“哎-----韩经理,牛总出国回来了?”

“刚下飞机。”韩默冲于倩倩挥了一下手,一副忙碌的样子就消失在了楼道里。

于倩倩早就知道,牛总出差去非洲了,宏达公司在几内亚承包了一些基础建设工程,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去非洲的建设项目,是政府主导下把关最严格的一次挑战。无论在速度上还是工程质量方面都有着严格的筛选,整个菊城市唯独宏达公司这一家建筑企业中标。于倩倩怎么会忘记,两个月前牛总去非洲前的那个庆祝晚会。

那一天的下午,公司大会议室就被于倩倩带领的公司几个女职员打扫得焕然一新,几乎每个角落都挂满了彩旗和彩色的气球,为庆祝宏达开辟国际市场,牛总神采奕奕的讲话,给所有的员工鼓舞士气。牛书贵端着酒杯到餐桌敬酒,赵克来紧随其后,他拿着一瓶白酒,牛总喝完一杯,他就迅速的斟满。牛总和所有的中层经理们一对一喝过一圈之后,牛总的眼神就有些摇摆不定了。

“牛总,你不能再喝了。”赵克来上前搀扶着他的胳膊。说完,用眼神示意于倩倩帮一下忙,他把嘴巴凑到于倩倩耳边小声说:“赶紧把这瓶白酒换成矿泉水。”

牛总又走到普通职员的酒桌旁,第一杯喝下去,牛书贵就发现自己杯里的酒变成了水,他转过身问赵克来:“赵科长,这,怎么搞的?”

“牛总,你真的不能再喝了。明天还有好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做呢。”赵克来无奈的说。

牛书贵顺手从圆桌上拿起一瓶未开启的白酒,递给身旁的于倩倩。开玩笑说:“于会计,赵科长给我这酒搞小动作了,我倒掉,你给我在一旁监督着,看着赵科长给我倒真正的白酒。如果我酒杯里再变了味道,我就拿你说事儿。”

那一晚,晚会结束后,牛总没有回家,他一个人蹲在卧室里呕吐,那声音很响亮,住在单身宿舍的于倩倩听得一清二楚。那声音听上去很折磨,内脏都要呕出来了。于倩倩想,平时牛总从不喝酒,他酒量并不大,因为今天高兴就喝下这么多白酒,也真是的,这个性情中傻傻的男人实在让人着急。

牛总的办公室敞开着,于倩倩跨进去就被一种刺鼻的异味顶

了一下,她赶紧用手捂住鼻子。然后,她麻利的打开窗户通风,又在饮水机接了一杯白开水递给牛总。牛总迷迷糊糊喝了一口,刚要转身离开卫生间,却又是一阵剧烈的呕吐。于倩倩用攥紧的小拳头轻轻捶打着他的后背。

“不用,不用,小于吧,麻烦你啦,麻烦。”

牛书贵再一次离开卫生间时,身子醉态朦胧地摇晃了两下,不好,于倩倩用瘦弱的肩头迅疾抵上去,如果不是于倩倩来得快,牛总肯定会沉重地摔倒在地板上。于倩倩扶着牛总慢慢躺在沙发上,回转身时,她大吃一惊。天哪,一个高大魁梧凶巴巴的男人近在咫尺,早已经横在他面前了。这个男人没有语言,只是将一只大手像铁耙子一样伸过来,抓小鸡一样扯住于倩倩的衣领,几下就把她拉扯到门外。

“赖一豪!松手,你个无赖,再不松手,我就报警啦。!”

赖一豪狰狞的冷笑着:“你报啊,我巴不得你报警呢,让警察来看看你大半夜在这儿干嘛呢!”

随后,赖一豪把于倩倩拖进她的单身宿舍,没过一会儿,

于倩倩宿舍里听传来撕心裂肺的呐喊声:“救命啊,救命啊!”

这声音冲破天际,在寒冷的夜空中霹雳般炸响。牛书贵从醉意和睡态中猛醒过来,不好,这不是于倩倩的声音吗?他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便朝着单身宿舍奔跑,他跑过来时发现于倩倩的房门被赖一豪反锁着,门卫老刘拎着铁锨也赶来了,门外的人越积越多,附近工棚跑过来的几个工人情急之下用砖头敲碎了于倩倩房门的一块玻璃。

于倩倩的喊声这才平息下来。

赖一豪这才打开门,探出一个脑袋,若无其事的说:“干什么,于倩倩是我老婆,管你们屁事儿!”

于倩倩驳斥说:“从离婚那一天,你什么都不是!就是个无赖,你走!这辈子我不都不想见你。”于倩倩每一个字都带着斥责和怨恨,紧接着两只皮鞋划过赖一豪的身体,被投出了门外。

牛书贵和几个男人趁机冲了进去。

“牛总,你行,你等着啊。”站在门口的赖一豪用颤抖的手指指着牛书贵说。

门卫老刘高举起铁锨,在赖一豪头顶上晃动了几下,只见赖一豪瑟缩了一下身体,见势不妙撒丫子就跑,刚跑了几步,却又停下来,灰溜溜捡起地上的皮鞋在夜色中逃窜了。

“刘师傅,谢谢你们,对不起!牛总。”惊魂未定的于倩倩头发凌乱,她给在场所有人鞠躬道歉。

第二天上班时,于倩倩想,她今天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去给牛总道个歉,可她去牛总办公室几次,都发现牛总根本没来公司上班。原来他去了非洲,一晃近两个月过去了,现在牛总刚刚回来,韩默又告诉她,牛总有事找你。

“牛总找我?我本来是要给他去道歉的,可现在,他却主动让韩经理传话要见我?”就这么想着,于倩倩脚步匆匆向牛总办公室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章 风水宝地 (14)

一个人一生中都在苦苦追求,这就好比面对一座大山,勇攀高峰的决心和勇气人人都是一样的。(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然而这个过程却展现出不同的精彩,有的因为劳累退缩了,有的因为划伤了一点皮肤叫苦连天气馁了,有的人因为贪恋路边的一只花草滚下了悬崖,最终到达山顶的人毕竟是少数。

牛书贵就是一个勇于攀登的人,有时候他自己回想自己近几年风霜雪雨的日子,都有些羡慕自己了。他怎么会忘记,自己从一个农村最普通的泥瓦匠,一路走来。暮然回首,业已登高望远,恰似站在了泰山十八盘陡峭的台阶上,回眸远眺,那一座座被祥云笼罩着的山峰时隐时现。祖国江山美如画,或许只有真正站在高处的人,才会有如此同感。毫无疑问,牛书贵引领着宏达集团正以迅雷之势展翅腾飞。也恰恰因为这,他率领的团队已经成为乔胜煌的眼中钉,他所有的成功,都不是圣皇公司乐见其成的结果。对于那些曾有过的失败,那些虽不尽然的结果,反而让牛书贵变得更加成熟,眼界也变得更加开阔。有一句话早已经成为了他的座右铭:一个成功者只要路走对了,还犹豫什么呢?

近两个月的非洲之行,牛书贵不但认识了一个伸出援手的中国,还见识了人类生存的这个地球,不全是欧洲的富有,还有非洲的贫穷和战火不断难民枯瘦如柴的国家。帮助非洲国家建设学校,医院,铁路,这不仅仅是为了宏达集团的发展,为一个小家,从广义上说,这更是一种大爱,一种责任。既然自己已经成为弄潮儿,站在了历史的起跑线上,那就义无反顾把这段赛程圆满的跑完,跑出精彩。

几内亚政府官员伊德安率团即将启程来中国考察了,他这次来的目的除了于菊城政府洽谈几个建设合作项目之外,其中安排的一个重要行程就是参观宏达集团,寻求进一步更深入的合作。伊德安在菊城市向书记面前,对宏达建设集团为几内亚建设工程过硬的质量赞赏不已。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这次来中国还要亲自和牛书贵交流洽谈。

牛书贵是在去几内亚返程的路上接到县委雷鸣书记电话的。雷书记通话的语气显然很激动:“牛书贵,我是老雷啊,报告你个好消息,向书记来电话说,你们的建筑公司在几内亚又一次创出了品牌,监督机构通过对你们工程的检测,包括官方对你们在几内亚的表现大加表扬。老牛啊,伊德安就要来我们菊城了,还提出来要感谢参观你们宏达集团,要与你们签订更大的基建项目呢,这不是大好事嘛,老牛,你们宏达不仅为菊城争光,也在为国家争光啊。”

从机场落地那一刻,尽管牛书贵再三叮嘱韩默,你不必到机场接我,我打车不一样吗?可韩默还是来了。牛书贵刚刚跨出出站口,海默就迎了过来。

“你够忙,够累了,还要来接我。”

“牛总,说心里话,你比谁都累。”

“有一句话,咋说来?对,累并快乐着。”牛书贵坐在司机后面的座位。

“那是一个主持人写的一本书,书名叫:痛并快乐着。”韩默帮牛书贵关了车门。笑着说:“牛总就是又痛,又累,又快乐着。”两个人都开怀畅笑了起来。

“韩默,有件事你需要在伊德安来之前搞定,你去外事部门联系一下,到时候请个翻译过来,谈话没有翻译可不行。”

“今天我去过啦,最近菊城市外事活动太多,如果预定翻译,时间上不能确定。”

“这哪行啊,临阵抱佛脚,如果一个也来不了怎么办啊?”牛书贵说。

韩默突然一个急刹车,轿车尖叫了一声,两个人身体同时前倾。真是有惊无险,原来韩默在车头前发现一个横穿马路的人,那人手握着一根竹竿敲击着路面,步履蹒跚地挪动着步子,韩默打开车门,搀扶那个人走过马路,又座回到车上。韩默说:“牛总,我想起来了,财务科于倩倩就作过翻译啊,她英语水平相当高,来我们公司之前经常被外事局请去做临时翻译。有一次,外事局一个女同志还问起过于倩倩呢。”

“是吗?真看不出于倩倩深藏不露呀,这太好啦,到公司后,你第一时间通知她,让她到我办公室来,她要是真能胜任这件事,那就太好啦,我们公司正好需要一个这方面的人才呢。”

牛书贵进到办公室,冬天的阳光透过玻璃挥洒在办公桌旁边的一盆橡皮树上。对于花卉的名称,牛书贵是最缺乏常识的。在他多年的精神生活里,始终有一种偏见,总觉得花卉属于高雅的艺术,是隶属于那些休身养性,有闲情逸致的人们的专利。而现在他却对于花卉萌发了喜爱之情,尤其是眼前这盆橡皮树,他从花卉市场买来时,只有十几公分三棵幼苗,一晃两年过去了,却长得异常茂盛。在他看来,他身上这件蓝色西装,还有领带,都是为了某种场合才勉强穿在身上的,现在索性把它们统统丢到了床上,俨然一个奔赴沙场的将军卸掉了盔甲,一身轻松。他又从床底下的纸盒里找出内衣内裤换上,上身着淡蓝色保暖内衣,外面是一件面色陈旧的坎肩,和紧接着套上去的深灰色的夹克衫。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夹克衫的领口还折在里面,刚刚换下来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整理,他赶紧抱起来塞到床下,又往里面踢了几脚,下垂的床单怎么也难以遮掩那些七零八碎的脏衣服。

“进来!”

于倩倩坐在沙发上,表情显得凝重,目光也低垂着,好一副身心疲惫的样子。可以理解,那天晚上幸免赖一豪**的事,依然像一张大网网住了她活波开朗的个性,但这丝毫不影响她那修长的身段,和俊美的脸庞。她接过牛书贵递到她手里的一杯白开水,用上唇轻轻吸吮了一下。

“牛总,那晚---,”于倩倩的话刚刚迟疑了一下,牛书贵已经很快领悟到她要说什么,牛书贵抢先说道:“小于,那晚上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可要振作起来呀。”

于倩倩终于抬起头来,她目光在牛书贵的后背上下打量,这时她注意到了他的衣领折在夹克山里,牛书贵这般稍稍有些滑稽的着装,让于倩倩实在控制不住内心的欢快,她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站了起来走上前,捏着夹克衫的下摆往下一拽,牛书贵转过身,他们面对面时,目光碰撞了一下,于倩倩又要帮他整理衣领的时候,牛书贵脸上早已经泛起红润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牛总,我一直担心,担心赖一豪会对你?”她欲言又止。

牛书贵淡然的微笑着。

“他能把我怎么样?他把你如果怎么样了,国家法律都不会允许!别忘了,现在咱们国家和战乱国家不同,咱们是和平盛世,法治社会,有一首儿歌歌词说得好啊,邪恶打不过正义。”

看着于倩倩眼角上挑起一丝喜悦,牛书贵喝了一口水,继续说:“于倩倩,咱言归正传,我今天叫你来,是想让你帮公司一个忙。”

牛书贵这句话,让于倩倩脸上绽放出神采,她迫不及待的问:“牛总,太可气啦,我能帮公司做啥?”

“伊德安是几内亚政府的官员,他对我们在那里的工程相当满意,他就要来菊城了,还要来我们宏达集团,他们国家通常说法语或着英语,但在国际交流上还是用英语。现在,我们公司需要一个翻译,韩默举荐了你。”牛书贵话音刚落,于倩倩更加兴奋起来,孩子般的惊呼道:“真的吗?这太好啦,牛总,不瞒你说,从听说你去非洲那天起,我早就想毛遂自荐了。英语课是我在大学最棒的,我们经常和美国的老师交流呢。”

这时候,他们津津有味的谈话被来找牛总签字的部门经理打断了。等牛书贵再次有时间找于倩倩交谈时,于倩倩早已经没了踪影,牛书贵这才想起一定要去卫生间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可当他弯下腰来寻找那些七零八碎的脏衣服时,他吃了一惊,那些脏衣服怎么会不翼而飞了呢?(未完待续。)

第一章 风水宝地 (15)

生活中如果你忽略了某些细节,而被别有用心的人扑捉了去,然后利用它无限的放大,再瞅准了你的要害部位,给你致命的一击,这是最要命不过的事了。?八一?中??文 ≈≥≥.≠赵克来就是牛书贵背后的一双眼睛,他的目光时刻关注着一个人,希望从他那里嗅到一些有价值的元素,再利用这些元素去讨好于畅,讨好于畅背后的主子乔胜煌。

一切都蒙在鼓里的牛书贵自然要被赵克来算计。

因为此刻赖一豪又来向赵克来讨酒喝了,一顿酒钱对于赵克来来说算得了什么呢?有令人陶冶心情的低缓的音乐,有飘来飘去送菜的漂亮的女服务生,这素雅的环境赖一豪来了都没想着要离开。在靠窗的餐桌上往外看,是川流不息的上下班的市民,有的驾驶着汽车鸣响着喇叭呼啸而过,有的骑着摩托车在沿着s路线几乎触碰了行人的肩头玩特技一样穿过,就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按部就班的在人行道上慢悠悠踩踏着人力三轮车。活着对于赖一豪来说几乎成为一种负担,他觉得唯一能够减轻这种负担的东西只有金钱,金钱这东西太有杀伤力和诱惑力了,它不仅可以满足自己的味蕾,瞬间让饥肠咕噜的肚子膨胀起来,还可以凭着自己的想象尽情的挥霍。当然自己远没有到达这样的境界,赖一豪确信自己正在努力,赵克来一直为自己安排着人生前进的路线,可几乎每次都不那么顺利。尤其刚刚生的事情令他大惑不解,即将到手的一万块却又泡了汤,真他妈的晦气!想起来我真想拿菜刀剁了那个小骚娘们。赖一豪的目光定格在窗外的氛围里正在胡思乱想,赵克来却早已经把他面前的酒杯斟满了,然后轻轻拍一下他的胳膊说:“想啥呢?快喝啊,难道非在那一棵树上吊死吗?”

“那你说,有你亲笔签字的这张单子,就这么给报废啦?”赖一豪独自闷了一杯酒,鳃骨跳动着,嘴巴吧唧吧唧把一个油炸黄花鱼竟然嚼出了动静。

赵克来顺势把那张单据从赖一豪手里夺过来,面色严肃而一本正经地说:“你要他干啥?我说作废了就作废了,留着它,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命啊?”这样的罪证哪能留在赖一豪那里,赵克来确信已经拿到了这单子,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便立马将它撕碎掉,又笑着夹了一跟鸡腿放在赖一豪面前说:“你那个前妻可不是个善茬,以后和她在一起我得处处加倍小心啊。”

“我说大科长,你蒙谁呢?我早就知道,于倩倩是乔胜煌安插在你们宏达公司的女特务,总有一天,你们宏达公司会败在这个小娘们手里。还有那个牛书贵,神气个啥,有一天死了也会对杀他的人感激不尽。”赖一豪直言不讳的一些话说出来,尽管有些刺耳,但赵克来有时候还是挺欣赏他的判断力的。可赖一豪这小子俨然一头猛虎,性情极不稳定,如若降服住他赵克来历来是有智取办法的,古人云: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你确定看到,庆功会那天晚上,很晚了于倩倩还在牛书贵办公室?”赵克来终于找到了事情的切入点,他迫不及待想让赖一豪把这件事给自己说明白,情节越具体详尽他越爱倾听。

“那还有假?她把喝了酒的牛书贵扛到沙上,还给他脱皮鞋,打扫房间,这我都看见了啊。当时我是给他留面子了呀,凭我的脾气,敢欺负我老婆,我会上去赏他几个嘴巴子。”见赵克来的目光绽放着异彩,他的酒杯在自己眼前晃动着,赖一豪也端起酒杯和他顶撞了一下,一饮而尽。

“这可是真的?”

“那还有假?我啥时候骗过嫂子呀!不过你心里知道这事就行啦,可别为这事生气,嗨!男人嘛都这样,别记在心上,别记在心上。”时隔一年多,胖老婆又一次接到赵克来打到家里来的电话,并且连事情的原委,细节有板有眼说给了牛书贵的妻子胖老婆。

“谢谢,谢谢啊兄弟。”胖老婆放下电话,就觉得天旋地转。赵科长打来的电话绝对不会无中生有,怪不得牛书贵好长时间不回家了,即使偶尔来家一趟,也是来去匆匆,就连在家过夜的**都看不到。男人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儿女们小鸟一样飞了,妻子也变得人老珠黄,家庭对于男人来说究竟还有多大的吸引力,胖老婆还真有些把握不透。

一个妇道人家,整日里在家里里外外的忙活,不就是为了女儿们能够好好地学习,工作,然后一个个翅膀都硬了,就飞得无影无踪。到底自己图个啥呢,图男人在外边给家里拿回来多少钱财?图他隔三差五的买一只扒鸡,一条鲜鱼改善一下伙食,哄着自己高兴?为什么男人就可以在外面沾花惹草,女人就得为了一个男人死心塌地委曲求全的活着?这世界太不公平了,历史上的女人也有活到登峰造极啊,武则天和慈禧怎么就创造了女人的辉煌,让龙在下凤在上,她们曾经颠覆过多少年的历史啊,可自己太渺小了,渺小到让自己的男人忽略了自己的感受。委屈,烦恼,痛恨,一股脑往上涌来,胖老婆抓起锅台上刚刚喝过水的一个玻璃杯,重重的摔在地上,粉碎的玻璃碎片炸开四处飞溅。让世上所有的男人一个个死光,也难解心头之恨,胖老婆踱步来到衣柜前,打开衣柜的瞬间,两手又放下来。自己这是怎么了?要收拾行李包回娘家吗?娘家是回不去了,因为自己的父母早就不在这上了,更没有别的亲人。他突然想到死,这个念头在脑子里闪现的瞬间,就令她心惊胆战,死或许是一种解脱,可自行了结生命,尽管能找到出气的路径,可那将给孩子们带来多么令人耻笑的话柄啊。好在还有一个争气的大女儿牛爱莉,她也好久没来看自己了,可她根本用不着自己有更多的牵挂,她拥有一份电视台称心的工作,有缠绵而又纠结的美国籍留学生的男朋友威廉.可尔麦,不,那只是他美国的名字,他很喜欢一个中国名字:卖萌雨,这名字是女儿专门为他起的,他就像爱女儿牛爱莉一样爱这个名字。可这个相貌,眼睛都特异的男人,在这个家,牛书贵始终不表态同意还是反对,即使当娘的勉强接受他了,牛书贵能顺理成章的接受他吗?这个村子的元老八爷能接受他吗?枯心柳下那些纳鞋底嚼舌根的婆娘们能接受他吗?这时候胖老婆抬起袖口抹了一把眼泪,因为她不得不想起夭折的三女儿盼盼,多可怜的娃啊,你怎么一走就永远的回不来了呢?二女儿爱英也上初中了,好在每个星期能回家一趟。这些女儿们一个个尽管不在自己身边,可无论是活着的还是失去的,在胖老婆心中都占据着谁都无法替代的位置。就这么信马由缰的想着,她突然茅塞顿开,自己不能死,死了的样子太难看了,大凡活着的人没有谁愿意目睹那张蜡黄的脸和僵硬的身体。不行,我得活着,不让嘲笑我的人看到我的痛,只让别人看到我阳光灿烂的笑脸,相貌平平,而体态肥胖的被男人看做垃圾的女人,要学会欣赏自己,好好的活吧傻女人,自己能够面对自己的告慰就是奉献给自己最大的礼物,自赏自恋都不为过。

胖老婆走到穿衣镜面前,梳理了一下头,她要出,要去宏达公司,哪怕那里藏匿着他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也要坦然的面对,然后一举揭穿他们,不给任何有图谋的女人留下任何见缝插针的机会。(未完待续。)

第一章 风水宝地 (16)

赵克来进到牛书贵办公室的时候,牛书贵已经找遍了屋里的犄角旮旯,还是找不到自己换下来的那些脏衣服。真是见鬼了,赵克来在一旁站着,手里拿着一份财务报表,还有一份工资表,这些都需要牛书贵签字,见牛总心急如焚,似乎并没有放弃继续寻找的意思。

“牛总,找什么呢,我来帮你找吧。”

“哦,不,不用,没什么。”

办公室所有的空间都找遍了,它能够跑到哪里去呢?索性给赵克来签完字,看着赵克来走出办公室的背影,牛书贵便想起了一个人和一个地方,如果是谁拿去了自己换洗下来的衣服去洗的话,那个人应该在公司二楼的洗刷间,或者单身宿舍。他开始怀疑这一点的时候,反而让他内心涌动起些许的不安。多年来,自己的事情一向不麻烦别人,这已经成了生活的习惯,自然也包括洗衣服。接管宏达之前那些年,每天干完活,任凭风雨交加都要赶着回牛家庄。那时候换洗下来的脏衣服,自然由胖老婆来洗。她拢在一起抱着,去村南的水湾边洗。那地方,可是牛家庄多年来一个热闹的所在。村里几乎所有的婆娘都来了,她们一手敲打着水面上的衣服,这并不妨碍嘴里不停地说笑,敲打衣服的声音和唧唧喳喳的说笑声,交汇在一起,成为了岸边柳树枝上那些鸣蝉们舒心的伴奏曲。水湾有两个足球场大,岸边的柳枝被习习的春风摇曳,枝梢划动着水面,成群结队的鸭子相互追逐着,俨然一条条小船,把平静的水面搅动起舒缓的波澜,在摇荡的柳梢间穿来荡去。牛六家的嘴不饶人,面对婆娘们的攻击她毫不示弱,一边揉搓着衣服,一边回击道:“俺家牛六在外面寻花问柳,就是花也花不到哪去,到时候知道往家里送钱,就算是好男人。你们家男人,你以为不花,就老那么老实,背地里说不定和哪个小三就好上了,你们还蒙在鼓里呢!这世界上有几个好男人,个顶个,该杀!你说呢,贵婶。”

“啊,可不,没一个好东西!”胖老婆哪有心思听她们扯闲篇,她满脑子是赵克来打来的那个电话,便随口应了一声。

“贵婶,怎么走了?”牛六家的见胖老婆说话心不在焉,追问道。

“不和你们玩儿啦,俺有事要进城哩。”

“贵叔好多天没回家,是想贵叔了吧?”有婆娘打趣道。

“哪里,人家是去当贵老板的保镖,看看哪个小三敢偷了她的腥。”另一个婆娘说话阴阳怪气。

胖老婆刚走了几步又回转身,伸出一根指头戳了一下那少妇的脑门:“乌鸦嘴,小心我随便找个花花公子把你给嫁喽!”

眼下的胖老婆可没有闲工夫和牛家庄这些婆娘们斗嘴,要验证赵克来给他提供的情报是否属实,除了自己亲自出马暗中打探调研,掌握铁证,除此之外,几乎没有更可行的路径可走。

此刻的牛书贵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地方。于是他刻不容缓,轻轻带好办公室的门。当他走到财务科办公室时,停住了脚步,犹豫了片刻,但最终毅然推开了门,目光扫视了一下。

“牛总!你有事?”办公室内显然只有赵克来一个人,他抬起头,随后又不失礼貌的站起身轻轻问了一声。

“哦,没事。”牛书贵退出时抬起手臂扇动了一下右手掌,示意他坐下。

而赵克来假惺惺的坐下,但随后还是跟在了牛书贵的后面,他的脚步很轻,恐怕脚步声引起牛总警觉,便竭力装出一副坦然的面孔,还刻意挺直了腰杆。他绝不会放弃任何有关牛总活动的细节,俨然猫的鼻子。

踏上楼梯,当牛书贵奔到二楼洗漱间的门口时,果然看到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站立在水池旁,专注的淘洗衣服,她挥动着两只裸露的手臂,嘴里哼着一首牛书贵根本叫不出名字的爱情小调,看上去她那么心旷神怡,魅力四射。这个人不是陌生人,恰恰就是于倩倩。水池里的那些衣服,一眼就能辨认得出,没有一件不是自己的。不知道因为一种特殊的精神满足,还是因为潺潺的水流声,掩盖了牛书贵皮鞋磕碰地面的脚步声,以至于牛书贵在于倩倩的背后站了好大一会儿,她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牛书贵心里像倒了五味瓶。真看不出,眼前这位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女高材生,刚刚步入社会,却已经饱尝了人生最痛苦的婚姻苦酒。尽管她和赖一豪已经了断,正式履行了离婚手续,可事情远没有结束,就因为他的前任丈夫是一个无赖,恶棍,并多次遭到赖一豪的纠缠,甚至恐吓。这就注定了于倩倩已经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不行,我的衣服怎么能让这个命运多舛的青年女子来洗呢?不行,那种和女职员有纠缠不清关系的高层,下场只有两个,一个是被单位的同事指指点点,闹得满城风雨,被迫辞职,一个就是鱼死网破,顺水推舟,任凭舆论雨潇潇,我自梁山伯与祝英台。

牛书贵欲言又止,这是第一次,绝不能再有第二次,他心里默念着,他真的不想当面挫败这个女人内心深处微妙的东西,抢上前,然后阻止她?那样只会伤了她的自尊,让眼前的她陷入难堪的境地。可如果就这样默认的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想到这里,牛书贵故意提高嗓门咳嗽了一声。

“哎呀,吓死我啦,牛总!你怎么来了。”于倩倩转过身用一种温情的眼神看着他说。

“我的衣服丢了,我能不找过来吗?”

“哦,看你这么忙,我顺便帮你洗一下,牛总,你不会介意吧?”

“再忙,洗衣服我还是有时间的啊,来,还是让我自己来吧。下不为例啊!”牛书贵挽起袖子迎上来,可最后一句说的那四个字,让于倩倩的脸扭向了一边,毅然站在原地揉搓着衣服丝毫没有给牛书贵腾地方的意思。

“于倩倩同志,这是工作时间,请你赶紧去你的财务室工作!”牛书贵这句话里显然已经夹杂着批评的成分了。

固执的于倩倩低着头一句话不说,这时牛书贵注意到,她睫毛的缝隙里有一颗眼泪慢慢在她的脸颊上滑落。

“于倩倩,今天你到底是怎么了?”

于倩倩猛地抬起头,一双泪汪汪的眼睛面对着牛书贵,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那双迷离中透着深邃的目光里传递着女人对一个男人特有的讯息。两个人就这样对望着,一句话都没有。

这时候,只听到洗漱间的门咣当一声巨响,因为用力过猛门板都被踢掉了一块。

“好啊,是比我长得嫩,怪不得你不回家呢,原来有这小妖精,陪着你在这里谈情说爱呢。”胖老婆这话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着说着,就恶虎一样猛扑上去,她那只伸向于倩倩的大手,瞬间被牛书贵掌控在手里,举向空中。

“莉莉娘,你这是误会,赶紧给于倩倩同志道歉!”牛书贵喘着粗气,他终于领教了一个疯女人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赵克来紧跑了两步,拉过牛书贵握着的胖老婆的胳膊,转身陪上笑脸对她说:“嫂子,你真是误会啦,误会。走,先到我办公室消消气,气坏了身体,可不值啊。”

第一章 风水宝地 (17)

和赵克来的感受恰恰相反,这样的一个场面,是胖老婆原本就不相信,不愿看到,也难以接受。可这已经无话可说了,自己男人的身边竟然有一个女人为他洗衣服,什么样男人的老婆能够接受这样一个事实,胖老婆窝了一肚子火气。她心想,于倩倩,这辈子我变鬼也不会放过你。

胖老婆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回到牛家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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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水宝地 (18)

显然,乔胜煌是绝不会放过任何可以置牛书贵于死地的机会的。

这个金碧辉煌的大厅,是乔胜煌所属的一个酒店的最华丽的场所,柔软舒适的沙发对面是一个精致的玻璃台面的镀金边的茶几,上面摆放着一个盛开着杜鹃花的花瓶。王记者走进旋转门时,于畅早已经恭候在门口了。他用双手紧紧捧住王记者的手,深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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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水宝地(19)

牛爱莉接到牛群打来电话时,她正在菊城电视台制作一期访谈节目。这个上班不到一年的新人,如今却成了菊城电视台的台柱子,她不但形象好,而且行为举止落落大方,谈吐得体,深受台长赏识。她给几个新来的青年男女简单交代了一下,一边拿着电话,一边往走廊的尽头阳台走,这里的确是一个僻静的所在。

“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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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水宝地 (20)

胖老婆醒过来时已是后半夜了。她发现浅蓝色的被褥和洁白的床单,这里的一切如此的陌生。她惊悚的神情呼一下坐起来,有一种力量即可又把她按压在床上。

娘,你醒了?这里是医院!你在输液。牛爱莉握紧她娘的一只手说。

她又一次挣扎着要坐起来,可这次,却被牛爱莉死死地按在床上,动弹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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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水宝地 (21)

凡是卫生院亮灯的地方,牛爱莉都找遍了,没有人发现她娘的踪迹。值班大夫也似乎乱了方寸,她的两只粉红色平绒布鞋,在医院的走廊间来回穿行,飞快的倒动着步伐,查验完这里的所有角落,包括厕所之后,她脸上也闪出失望的神情,叹息着,束手无策的望着牛爱莉。

乡村的夜晚死一般沉寂。这个新修的卫生院坐落在镇子的郊外,南门是通往镇子的公路,其它三面除了高耸的树木,耕地,还有就是待开发的荒地,荒地上丛生的杂草一人多高,在这颇见凄凉的深秋之夜,传来阵阵蟋蟀的鸣叫声。

牛爱莉的呼喊声近似哭泣了,她不相信那些令她惊悚,可怕的事情发生,不相信灾难再次降临到她的生活中来。她想,这次,娘不过属于是独特个性的张扬与发挥,容不得小女子和父亲有丝毫接触,一个女人醋味十足时,几乎失去理智。不过这次,娘表现的比任何一次更加强烈。牛爱莉已经成熟,她有着独立的思想和世界观,并且自己也是一个要强的未婚女人,从她的视角思考,女人的更年期,是一个女性性情极不稳定的阶段,尤其当女人到了中年,当面对自己渐渐褪去的弹性皮肤,美丽的容颜,变成黄脸婆,变得讲话颠三倒四,唠唠叨叨的时候,多数女人的感性世界丰富,首先她要紧紧抓牢的,除了自己的男人,就是油盐酱醋茶,再也没有什么了。中年女性的强硬,坚强,刻薄,甚至歇斯底里的疯疯癫癫,其实内心都是苍白的,无助的。她走不出自己有限的生活小圈子,封闭的内心始终是闭塞的,与外界没有交流,没有知己,没有去释放积聚已久的狭隘观念,渐渐与畅游走在社会洪流中的男人,思想乐趣等等拉开了距离,他们之间的思想逐渐被新的代沟隔离,成为家庭号列车,开往同一个方向的两根铁轨。这个时期的女人,选择对抗,是最危险的举措,可除了这条路,她们又似乎没有另外的选择,许多女人迷失后,已寻找不到自己的出口。

沿着一条弯曲的石子路往前走,可以隐约看到一个水湾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牛爱莉看到湾沿上站立着一个黑影,她的心情一下放松下来,但愿立在这里的那个黑影就是娘。她没有喊叫,平静是这时候牛爱莉这一刻的唯一选项。

娘!外面天冷,咱们还是回去吧。牛爱莉把自己的外衣,披挂在她娘的肩头,轻轻说。而就在她说话的同时,牛爱莉的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了她娘的右手。

胖老婆转过身来,月光下谁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牛爱莉扑上去紧紧搂住娘的脖子。在这个凄婉的月夜,母女俩的心灵之花,但愿能尽情的开放。牛爱莉只想着让娘把所有的苦痛,一股脑都说出来,释放内心的委屈,哪怕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都是女人疗伤的最佳良药。

月夜里没有一丝风,她们在一块石板上坐下来。像孩提时的牛爱莉一样,她如同一个温顺的小羊羔,撒娇的依偎在奶羊的怀抱里。

她长得比我好看,她确实在给你爹洗衣服,这是我亲眼所见。我不知道你爹,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她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看着平静的没有一丝波纹的水面,附近草丛中虫儿们争相叫着,维护着自己的领地,空气中传来玉米的香味,她们身后一百米,就是大片的玉米地,玉米秸秆已经窜到一人多高,叶子勾肩搭背,生长中又互不相让。

牛爱莉说,娘,男人就是男人,他们有自己的事业,可他们也有累的时候,累了,有些事儿自然就会由别人做,我爸就是累了。

莉莉,我知道你又会站在你爹那边说话,他打从小疼你,宠着你。可娘见了那小妖精,我这心里,堵的难受啊。

娘,别总把事情往坏里想,我记得爸曾经说过,他支持你把咱家那些地承包出去,让你去他的公司,那样你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可你偏不,说什么舍不得丢弃那些土地,说现在种地多么省事,机耕机种机收,全都是机械化,尽管种地赚不了几个钱,可每年秋上,看着那些玉米一个个像个胖娃娃,把秸秆都压的直不起腰来,心里就忘了一切。爸可不是那种不讲分寸的人,你这样捕风捉影,去爸的公司闹腾,别人会怎么看?你想过没有,你每次闹过之后,我爸是不是会很狼狈,很难堪?以后他怎么再面对他那些下属和员工?娘,这些问题发生了,可你都想过吗?

唉!莉莉,娘天生贱骨头!你啥时候,也替娘想想啊!胖老婆说完站起来,牛爱莉紧随在她娘的身后。

那晚,胖老婆再也没有走进医院的大门。她说,我没有病,假设我真有病,病根儿也不是输上几瓶药水就会治好的。

牛爱莉打扫整理完房间,给她娘做了一碗荷包鸡蛋,端到她面前说:娘,你也累了,啥也别想,把它吃了,再一觉睡到大天亮,一切皆好了。

胖老婆说,哄我呢,你想让我好,可有人不让我好,存心要害我。

你看看,又来了不是?牛爱莉瞪了娘一眼,示意她,现在你的任务就是赶紧吃面。

夜深了,牛爱莉总算等到她娘睡着了。她重新审视着这个家,屋子里的写字台,大衣柜,盆架,还有那台陈旧的电视机,还保留着她许多童年的记忆。爸爸几乎每次家来时都说,把家重新装修,再买一套新家具,可胖老婆坚决反对,她说爸爸,你这是喜新厌旧,这屋里的东西哪一样不能用?败家子才瞎折腾呢。爸爸无语了,就不再说什么了,可这个家,爸爸真的越来越少了。

牛爱莉的目光,停留在那个被娘打坏玻璃的立柜上。立柜上的镜子,曾经把她从扶着立柜好奇的拍打着玻璃,和镜子里的那个自己挤鼻子弄眼,到打扮出一个扎小辫子的小姑娘,又到对着镜子和妹妹比谁的小鞭子长,再到自己上初中,上高中,一直到和这块镜子告别,走进了大学的校门。立柜上的那片镜子,见证了牛爱莉的大半生,现在她被却被娘的拳头打碎了,变成了棱角不规则的碎片,被牛爱莉扫进了垃圾桶。就这个想着,牛爱莉的心里突然疼了一下,鼻子也酸酸的。是什么在捉弄她这个家?这个本来被人羡慕,幸福的家庭,一个节衣缩食省吃俭用的娘,一个事业狂的父亲,过苦日子时,那种温馨,那种夫妻共渡难关的精神,现在哪里去了呢?难道他们错了吗?这些看似无聊的问题,在牛爱莉脑海里飞速旋转,她好想挖掘出一个答案,尽快让她这个家再现笑容,再现温馨的气息。

你个狐狸精,我撕烂你的头发,挖出你的心肝!

啊!啊!

牛爱莉跑过去,使劲摇晃着胖老婆。

娘!你醒醒,醒醒啊。牛爱莉伸手打开了灯光。

胖老婆睁开眼睛,她的头发上蒸腾着热汗。牛爱莉问,娘!你做恶梦了?

娘的眼睛闪亮起来,说:没有,那不是噩梦,哈哈,我竟然把她的头发,摞成光瓢啦,哈哈哈!

第一章 风水宝地 (22)

一场透雨过后,地里的玉米就像吃饱喝足,肯干活的小毛驴,撒着欢儿的往高处生长。玉米收获之前,需要最后一次喷洒的农药,是控制秸秆生长,让棒子增粗长大的玉米生长调节剂。

村子里的青壮劳力去城里打工了。老子替儿子种地,看管孙子孙女,送他们上学放学,好像成了时下家家户户,老少三代最普遍的生活结构模式。那些上了些年纪的老人,对土地眷恋,不愿把土地耕种多年的土地,专承包给土地承包户,可有些老人已经力不从心。就拿给农作物喷施农药来说,一喷雾的药水总重量接近二十五公斤,上岁数的老人,把装满药水的喷雾器背到肩上,就很是吃力,不能打药,浇水了,但也不愿把土地包给别人。可这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施肥,浇水,治虫管理,这一系列的农活,哪一样那一个环节都不能减少,偷懒了,庄稼就会和你秋后算账。

现在的农事劳动,每个环节都可以雇工,都有相对应的市场价格。撒施一袋化肥,三十元,浇一亩小麦六十元,打一桶药水六元等等。

胖老婆从来不雇工。打一桶药水需要花费六块钱,加上承包地,胖老婆总共有二十多亩地,一遍药打下来,如果雇工的话,就得花去她二百来块,她可舍不得。这些活,自己不过有一天的功夫,就完成了,省下的这项开支,就相当于给自己打工了。胖老婆有力气,尽管是个女人,也到了五十岁年龄,但她干起农活来,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她干活麻利,还有股子犟劲,从不服输。

现在她准备去给玉米打药了,院子里有一眼井,合上电闸,水流就通过管道,流淌到三轮车上的大塑料罐里,里面的水还没有灌满,出去刚一个时辰的牛爱莉回来了,大门外停了一辆小型货车,货车上装着一个崭新的衣柜,从车上跳下几个身穿蓝色制服的工人。

胖老婆走到小货车跟前,崭新的家具,油光光的,她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油漆味。几个工人七手八脚,把那个破了玻璃的大衣柜,从屋子里抬到了院子中央,他们歇息停顿了片刻,刚要继续往大门外移动,胖老婆上前阻拦说:这个,你们不能拉走,新家具俺姑娘花钱买的,这立柜总不能白白让你们拉走吧。工人说,这个你去和俺们老板说,俺们只管干活。这时候牛爱莉正从钱夹里往外掏钱,看样子是要付新立柜的钱,胖老婆忙说,莉莉!别着忙,这新衣柜,俺不要了,你现在就让他们拉走。旧衣柜少了块玻璃,总比新衣柜看着顺眼。

牛爱莉说,娘,我和家具店都说好了,新家具是以旧换新。工人听了牛爱莉的话,又继续装车,胖老婆两只胳膊一条腿,伸展成一只大蜘蛛,趴在大衣柜上,说,你们非要拉,连我也一起拉走吧。

老板打来电话,让步说,旧衣柜不要了。可胖老婆依然趴在旧衣柜上不下来。牛爱莉真的怕了,说,娘,你说一句话,女儿全依你,这事儿,你说咋办,咱就咋办。

胖老婆说,依我,你让他们把我的衣柜,从哪儿搬出来的,再给我放到哪儿去,新衣柜他们从哪儿拉来的,再拉回到哪儿去。

这?

牛爱莉折服了,电话里她又和家具店老板,说了一火车道歉的话,然后挂了手机,搀扶着她娘说,娘,你下来吧,俺全依你,依你,行了吧?

货车拉着新家具走了。牛爱莉和她娘,又说了些安慰的话,牛爱莉的手机铃声不断,她说:妈,我要走了,我单位上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呢。

胖老婆拉着女儿的手说:你快走吧,没事别老往家里跑。

女儿的白色轿车拐过胡同口,响了几声喇叭,加速离开了。胖老婆又要独守空房了。二女儿牛爱英,上初中住校,两个星期才能回家一趟。她坐在炕沿,望着这个伴着她走过三十多个春秋的旧衣柜,她眼前渐渐模糊了,变成了她和牛书贵洞房花烛夜的一个画面。洞房里只有他们俩个,炕上的一侧,整齐地摆放着粉红绸缎的四铺四盖,两个人并排坐在炕沿上,自己腼腆的不敢看一眼身边的那个男人。出嫁头一天夜里,娘和自己有说不完的话,一直说,说到窗外的鸡叫了。娘说,新娘子新婚之夜,可不能处处太由着男人,不能让男人轻易得到你的身子。要懂得拿捏。头一夜,你把男人拿捏住了,男人以后就会处处听你的。听了娘的话,那一夜,男人摸她,随了他,亲她,随了他,再继续,就不依他了。

猴急的牛书贵生气了,爬起身披上件外服,咣当一下关上了房门,走了。胖老婆心里慌慌了,刚想爬起来,央求男人回来,脑子里却又想起了娘的嘱咐,干脆,就躺在被窝里等他回来。等啊,等,二十几分钟过去了,仍没动静。这回她可真沉不住气了。洞房花烛夜,还没分享到幸福,两个人就凭空起了战争。新娘爬起身,在屋里来回踱着脚步,心里那种懊悔,那种渴望,无以言表。她踱来踱去,一会儿来到窗边,掀起窗帘,夜空繁星闪烁,男人跑到哪里去了呢?娘这哪里是疼女儿,分明是害了女儿呀。想着想着,她依靠在大衣柜上,抽泣起来,哭的伤心,哭的悔恨,哭的泪湿红妆。

这时,牛书贵从衣柜里猛地跳出来,从她背后紧紧抱住她。她破涕而笑,使劲捶打着男人的胸脯。

灯灭了,那是令她终生难忘,最甜蜜幸福的一个夜晚。这个不害臊的馋猫男人,蜜月期间,每天夜里,都会把自己折腾的死去活来。现在,她还是那个大衣柜,玻璃破了,里面悬挂的衣服看的一清二楚,牛书贵一定不在这里面,不过,她多么希望他在,像新婚之夜那样,是在和自己过家家,是和自己在捉一种迷藏。

牛爱莉买新家具的事,纯粹是女儿自作主张。尽管出于好心,可事先没有和自己商量,胖老婆心里不是个滋味。衣柜上的玻璃是自己打坏的,也要由她自己来复原。她找来一把盒尺,量出了尺寸,她计划着去镇上的玻璃店,裁一块水银玻璃镶嵌好。

这一刻,胖老婆要去玉米田给玉米喷最后一遍药了。那个可以倒卧的白色塑料罐,一次装载五百多斤水,一口气可以喷撒十三桶药水。一切准备停当后,她的三轮车出了大门,向村外的玉米地驶去。

村委会墙根下,又聚成了一个人疙瘩。有牛六家的,有牛大勇家的,八爷也拄着拐杖依靠在墙根下晒太阳。八爷从不多说一句话,婆娘们扯动道西,他好比一个聋子,什么都听得到,而又一问三不知。八爷看上去又老了许多,他的胡须和头发一样白,白的如雪,见不到一丝黑发了。婆娘们的嘴巴像一台永动机,闲了就来这里嚼舌根。一个说:男人有钱就变坏,你们可知道,贵人带着他的小蜜,出国了。就因为这,贵夫人在家闹翻了天,家务什全砸了。另一个说:都惊动了电视台,那天,记者还拿着话筒采访我了呢。这回,她家可有好戏看喽!

嘘!闭嘴,贵妇人过来啦!

胖老婆骑着电动三轮车路过村委会办公室,牛六家大声冲她喊道:书贵婶子,你这是打药去呀?

胖老婆微笑着啊了一声,疾驶而过。

她的身后,随后有婆娘窃窃私语说:瞧,这个傻老婆!还笑呢,哭的时候在后头呢。

第一章 风水宝地 (23)

村委会墙根下,成了牛家庄的政治文化活动中心,许多来自方方面面的消息,通过来这里的人,在这里汇总,再发布传播到每家每户。比如某某某在城里买楼了,谁谁谁刚刚把老娘接去了城里,名誉上是享清福去了,实际上就是去当保姆,去照看孙子孙女去了。老两口在城里待腻了,又回到家一看,老宅庭院里杂草丛生,长得比院墙都高。如此这般,村人们围拢到一起,张家长李家短的说一说笑一笑,既解闷又心情舒畅。可聚拢的人多了,有些话题反而不便讲了。牛六家的,正说着牛书贵家的风流韵事,见牛二楞凑过来,立马就哑巴了。谁知道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万一背后里,有人把自己谈论的一些话,当做攻击自己的把柄,给胖老婆透过去,自己可就完了,自取其辱不说,到头来引火烧身,再惹得胖老婆指桑骂槐骂大街,就万万要不得了。

牛家庄谁都知道,这一刻,胖老婆打杂了自家的家具之后,她正在气头上,如果和哪个婆娘叫起真来,所有的不愉快,就等于找到了撒气的出口,凭她那身板,那力气,没有谁家的婆娘能是她的对手。牛六家的这么一想,嘴巴也就收敛了。不过,人们的目光在天空中伴着乌云转了一圈,做了短暂的游逛之后,都停留在了村委会墙上,那里有用红漆写的两个大字拆迁,于是就有了新的话题。

牛大白话说,县城郊区的胡家铺子,村口贴出公告,说拆迁工程限期二十天完成,村里大喇叭一遍又一次遍播放拆迁公告,可谁家都装作没听见。让扒了老屋没意见,要是补偿费给少了,那可不行。

对,咱们牛家庄,也该学学人家胡家铺子,派出代表先和开发商谈判,谈好了再拆老屋。谈不妥,不合适,咱们就往自家炕上一躺,看看谁敢把咱们咋样?牛二楞拧着脑袋,像个勇斗士,说的神采飞扬,津津乐道。

牛大白话说,呵,就你牛二楞能耐,你以为开发商是吃醋的呀,人家办法多的是。过了一段日子,等我再路过胡家铺子时,你猜怎么着,原来那个被绿树掩盖着的村庄,变成了一马平川,就连废墟渣土都运走了,十几台挖掘机,一个个就像磕头虫,正忙活着挖底槽呢。昨天,我去城里办事,又路过胡家铺子,天爷爷!十几栋摩天大楼,起来啦,你说神不神?

牛六家的说,拆迁,拆迁,把咱们的口粮田都拆没了,以后,咱们喝西北风啊?

牛大白话说,嫂子,你呀,就是老脑筋,那些地,咱能让他白占?一亩庄稼两季收成,让开发商每月给咱们开支,老屋扒了,再分给你高楼,也过过城里人的日子,享福去吧你。

牛二楞说,那不行,扒了咱老屋,拿走了咱们的口粮田,得和城里工人一样享受退休才行。

众人爆笑起来,牛二楞的话,说的大家心里敞亮,开心,过瘾,一下子活出了庄户人的尊严。

牛大白话说,胡家铺子因为拆迁,村民每户有的分到了三套新楼,多少城里人奋斗了大半辈子,就是为了买一套楼,结果还欠下了我一屁股债,咱们盼着赶紧拆吧,拆了老屋,也能换上几套新楼,让那些骄里娇气的城里人眼红去吧。

哈哈!

说过笑过,拍拍屁股各回各的家,各走各的路,各过各的日子。

这里的新闻和现实同步,几乎每天都有更新,有令牛家庄人振奋的消息传出来。

这时候,一辆满载沙石料的货车开到了村口,柴油马达咚咚咚直响,司机跳下车走过来,问牛二楞,大哥,打听个道,牛大眼家在哪儿?

牛二楞随即抬起胳膊,指着村东方向说:第三个路灯,路北那个胡同,第三个朝东的门就是。

那师傅转身刚走了两步,牛二楞又突然冲着他的后背问:这沙石料,是牛大眼家买的吗?

是,他家盖屋!

牛二楞倒背着手,悠悠哉,跟随着送货车,来到牛大眼家。四个建筑工人站在刚刚垒起来的高墙上,每人手里握着一根麻绳,正往屋顶房山上拉水泥檩条。

嗨吆!嗨吆!嗨吆!

牛二楞看了一阵儿,终于看明白了,牛大眼是把整个院子,都搭建成了屋顶,这样的改造,使得本来能照射进阳光的院子,成了黑漆漆的库房,走进去真有些憋闷,牛二楞心想,村子马上就面临着拆迁,这个牛大眼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牛大眼走过来,递给牛二楞一根烟。

牛二楞说,大眼!这时候,你还盖屋?

牛大眼笑笑说:我把院子这样封起来,屋里也能遮挡遮挡风雨,下雨,柴草也淋不湿。

牛二楞眼睛眯了一下,脸上飞出一丝冷笑,目光里像藏了一把刀,把牛大眼看的有些发毛:大眼,你小子哄谁呢?你以为俺二楞傻不是,你肚子里有几根弯弯肠子,你以为俺猜不出来?牛二楞压低声音说:你肯定是得到啥内部消息了,是吧?

牛大眼把二楞拽到一边,说,伙计,看在咱俩本家兄弟份上,俺就告诉你吧,不过,你可别到处乱说。胡家铺子你知道吧?

哦,知道呀!怎么啦?牛二楞反问道。

我妹妹不是嫁到那个村了吗?牛大眼说。

这个我知道。牛二楞说。

她村都拆迁完了,搬上楼了。牛大眼打着手势说。

牛二楞越是性子急,等着牛大眼说下文,他越是磨磨叽叽。唉!你到底想说啥?吞吞吐吐的。

牛大眼凑上来,把嘴对准牛二楞的耳朵说:胡家铺子,拆迁补偿按平米算,院子成了房,到时候能多分一套楼呢。

真的假的,有这好事?

信不信,由你吧,可这事,不能乱说啊。

嗨!我还以为什么秘密呢,好好好,你放心,我这里严着呢。说完,倒背着手,哼着小曲回家了。

牛二楞属狗的,狗窝里就存不住吃食儿。回到家和媳妇面对面吃饭,媳妇问:二楞,琢磨啥呢,不言不语的,心里一定还惦记着王亚丽吧?

啊,哪里,你净瞎说。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她早就断了。

那你,一定有事瞒我吧。

牛二楞不语,端起碗,刺溜刺溜喝玉米粥。

二楞媳妇,转过来,和二楞并排坐着,把一只手搭在二楞肩膀上,勾人的眼光看着他,你说了,我今晚赏你福利。

真的?牛二楞眼睛一亮说。

哪个敢骗你!她说。

牛二楞说,牛大眼家盖屋了,你可知道?

知道呀?他盖屋有什么稀奇的,不就是在院子搭个柴草棚子吗?

哼!那是糊弄鬼呢。他听他妹子说,胡家铺子拆迁,按平米计算补偿费,到时候一平老屋能换一平楼房,多盖一平,就能多换一平楼房呢。

真的?这么好的事,咱家为啥不盖呀?咱家院子比他家还大十几米呢,要是全都盖上屋,多分两套楼房都不止,到时候新楼分到手,自己住不下,还可以卖给那些大款,卖给那些城里人,说不定还能赚上一大笔呢。

第一章 风水宝地 (24)

可说呢!牛二楞耳根子软,经过他媳妇这么一分析,对牛大眼盖屋的做法,也动起了心思,有了新的想法。别说,牛大眼这小子,鬼点子就是多。人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

牛大眼啊,这回,你可是帮了我啊,我也想明白了,这投桃报李的事,谁不会干呀,不盖白不盖,这辈子能赶上几回房屋改造啊,过了这个村,真的就没有这个店了。

牛二楞脑子好使,他认准了的事不能怠慢。他从一个装着各种工具的木盒子里,翻找出一把盒尺,在院子周围丈量了一番,就开始计算,这么一个工程下来,需要多少块砖瓦,多少门窗木料,砂石,人工费,计算器的按钮,在他手指间弹来跳去,最终得出了一组数字,让他不禁吃了一惊,咋舌道,天呀!两万三千多块。

二楞媳妇一边出主意说,砖瓦,门窗,檩条咱不用买新的,去县城的旧货市场买,还能省下不少钱呢。

牛二楞一拍脑门儿,笑着说:对呀!还是我老婆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像这种临时建筑,用好料也是给糟蹋掉,用旧料,既省钱又实惠,就这么办。我去县城的旧货市场看看,用房改拆下来旧货,对付对付不就行了。

牛二楞媳妇说,你想好了,我就给我弟弟打电话。他整天在外面拉活,让他给拉些个砖瓦,木料来,你再找个建筑队,能省就省,咱说干就干!

牛二楞说,急啥,先别给他舅打电话,他那狗鼻子,贼尖,你电话一打,他就能闻着酒味,等我从县城回来,再告诉他也赶趟。

小气鬼!咱家盖这屋,还不是亏了俺这弟弟,跑前跑后的呀,他爱喝酒,也是跟你学的。牛二楞媳妇一边说着,一边把刚洗好的衣服,从洗衣机里拽出来,挂在院子的铁丝上。

牛二楞吃了早饭,骑上电动三轮车,就要去县城旧货市场转转。他满脑子的旧门窗。急急火火冲出了大门,和疾驶过来的一辆轿车险些撞上。

哎,哎,哎!

牛二楞喊叫着,车把三歪两歪,电动三轮车撞在了路边的一棵老榆树上,车子歪倒了,车轮却呼呼的转动着,牛二楞眼角划出了一道血痕,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

牛兰奎拽了牛二楞一把,又给他把电动车扶正,说,二愣,没事吧,你这是去哪里呀?

哦,奎哥呀,我还以为是镇长呢,开车这速度!追谁呢?不是追嫂子去吧?今天我这小命,要是被你给交代喽,你说俺冤不冤啊,楼房没分成,人没了。再说了,要是把我交代喽,奎哥你下一届选举,准吧的少了我一票。

二愣,吓着了吧?这不,上午我刚去镇上开会,会还没开完,我爹打电话来,说他俩回来了,要我去接站。

兰江叔和婶回来啦?

回来啦。这不,还在车站等我去接她们?

牛二楞感觉两条腿有些疼,他把两条腿前后甩动了几下,故意装莫作样,做出疼的难以承受的样子,喊了一声:哎吆!我这腿!奎哥,别管我了,你快去接我叔,我婶吧?我没事!牛二楞咬紧牙关,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

我送你去医院吧?牛兰奎说。

不啦,你快去吧,我没事,咱哥俩,谁和谁呀。牛二楞看着牛兰奎,一副愧疚的样子上了轿车,启动了马达摇下车窗说:二愣兄弟,你够哥们儿,我回头再去看你!

望着牛兰奎的轿车,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牛二楞用手指弹了一下裤子上的尘土,轻用鼻子轻轻哼了一下,心里说:我就是让你,欠我一个人情。

牛二楞跨上电动车,向城里的旧货市场奔去。

县城的旧货市场,其实就在胡家铺子附近的公路边上。农村拆迁清理出来的旧家具,旧门窗,落房檩,旧门窗,应有尽有,摆满了这一片待开发的荒草坡。见有人走过来,简易房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他鼻子上长了一个黑痣。

那人问牛二楞,你看木料,还是家具?

有砖瓦吗?牛二楞一边问,一边两眼左右看看,在附近他也没发现摆放着砖瓦啊。

有!你一定是盖屋用?黑痣男人问。

啊,你怎么知道?

黑痣男人凑上前说,你那村,是不是也要扒,列入旧房改造啦?

是啊!村里墙上到处都写着拆迁。

你是不是也想把院子封起来,等着多领补偿费呀?

是呀,你怎么知道?

黑痣男人说,我就是胡家铺子的,拆迁里面的事,还能瞒得住我?

牛二楞的耳朵竖起来,他真想听听有关拆迁方面的道道,牛二愣只读了四年小学,这个体态健壮的小伙子,这些年,把脑袋削尖了,往城市里奔。可就是因为没有文化,他总是找一些苦力活,比如建筑队小工,装卸工,在砖瓦厂出窑装窑。他攒下的那点钱,却存到了二十几张存折,每隔一阵子,就反锁上大门,坐在炕头上,用计算器一遍一遍的算。可算来算去,在城里买楼房的梦想,非但没有实现,反而越加遥远。怎么回事呢?他长叹一道,奶奶的!这房价也太离谱了吧,上星期前刚刚问好的价格,这星期再去问,一平米涨了一千二,涨吧,涨吧,糊弄谁呢?我才不上你的当呢。价格这玩意儿,就是一条在水里游泳的小鱼,一会儿在水皮儿上游,一会儿在水底下游。牛二楞就是等着那条小鱼,从水上面,再游到水下面的时候,才出手呢,反正儿子才十三岁,不着忙。可一年后,牛二楞一听说眼下的房价,到了一个更高不可攀的水平,小鱼都他妈飞到水上面去了。他的心真是拔凉拔凉的,在城里买楼的梦想,彻底灰飞湮灭了。然而,旧城改造的消息,又让牛二楞这个被霜打得茄子,恢复了生机。他说,嗨!这回,老天爷算是长眼,让咱牛家庄人,也翻身当一回城里人,真真的牛上一把。后来,他听说,老屋换楼房,国家政策,一平最少换一平,他和媳妇琢磨着,自己家如果能换上两套,自己一套,给儿子娶媳妇一套,那就更完美了。

于是,牛二楞小酒天天喝,上班的事也忘了,天天去县城郊区,去看高高的塔吊,把一砖一瓦吊上去,变成摩天大楼。原来攒下的那点钱,和自己即将拥有的两套楼相比,简直是杯水车薪。他太知足了,他喝多了酒,就发感慨:这人啊,就得认命,凭自己的笨脑袋瓜子,和这双鸡爪子一样的双手,就是干上几辈子,也买不起一套楼房啊,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就是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祖祖辈辈生在长在牛家庄,这块土地上,楼房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人啊,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福来了,走起路来随便踢一脚,低头一看,不是土坷垃,是一根根金灿灿的金条啊。人要是走运了,真他妈好事连连,锦上添花。牛二楞要学着牛大眼,在这个节骨眼上盖屋,多赚一点是一点嘛。这几天,他正想着找个人指点指点迷津呢,尤其想找一个胡家铺子的村民,他们有经验,今天,他总算是来对了地方,找对了人。

两个人说着话到了正午,黑痣男人指着附近的一家餐馆,说:兄弟,今天咱哥俩有缘,我请你去喝两盅。一提喝酒,牛二楞的两条腿,基本上就不动了,他眯着眼笑笑说:哥,哪能让你请,我请你吧!

第一章 风水宝地 (25)

酒馆的门前停满了轿车,在这相对偏远的县城边缘,这酒店的的生意可算是红红火火。酒店大厅的正中央,是一个设备精致的海鲜养殖设备,氧气泵吹出的气泡,给花蛤,爬虾,鳝鱼,基围虾等,各种活的海产品,提供了一个舒适的生存空间。牛二楞看的有些着迷,他参加过许许多多次农村的婚宴,那些宴席多是以鸡鸭鱼肉为主,顶多有一盘对虾,服务员刚端上来,满桌子的人就把筷子伸过来,吃慢了,一个都抢不上。看来这家酒店,是以海鲜见长吸引顾客的。

牛二楞突然发现点菜也有学问。面前的这些活蹦乱跳的海鲜,他基本上不知道叫什么,吃就更谈不上了。黑痣男人根本不看菜谱,就口若悬河的点完了四盘海鲜,名字奇离古怪,牛二楞从没吃说过,名字一概记不清,只感觉其中有一个大闸蟹,这东西去了外壳,一定没什么吃头。牛二楞把手伸进屁股后面的裤袋,确定从家里带来的六百块钱,还在那静静的折叠着。这大哥真是个场面人,初次相识,不了解自己,却要请自己吃饭,哪能让他出钱呢?男人输了什么,也不能输了面子。

黑痣男人刚刚点完菜,牛二楞见服务员扯下菜单,转身走向收银台,牛二楞紧跟了几步,掏出六百块钱,说:哎!同志,多少钱?

黑痣男人用肩膀扛了一下牛二楞,说,老弟,你就别管了,这顿饭我请。

不,我请你!牛二楞说,他不是口头说说而已,他是发自内心的,他下定了决心,要付这一顿饭钱。牛二楞又要了两瓶白酒,两盒好烟,女服务员用她那甜蜜,柔弱,又有几分高贵的普通话说,先生,总共是五百三十八,找您六十二。

这个数字,让牛二楞心里咯噔了一下,可他脸上依然平静,继而露出慷慨,灿烂的笑容,说,谢谢!

黑痣男人能张口叫出女服务员的名字,他开始把自己介绍给女服务员,静雅,这是我牛老弟,告诉后厨的大头,多来点作料!再拿两头大蒜。

好的,老板!她说完,步伐轻盈的走向操作间,看着她苗条的身材,白皙的皮肤,牛二楞倍感养眼,心窝里就暖了一下,心想,这丫,比自己老婆入洞房那会儿,长得还好看。

来,我们菊城的老规矩,先干上三杯!黑痣男人说完,一饮而尽。然后夹一个螃蟹,放在自己面前的碟子上,拽下一条腿放在嘴里,老牛吃草一样咀嚼着。

牛二楞第一次吃这么大个的螃蟹,准确的说,刚刚上齐的这四盘海鲜,他都没吃过。而螃蟹他也是第一次吃,可他尽量不愿让黑痣男人看出来,是第一次吃螃蟹。牛二楞就是个种地的,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平日里,有时间吹吹牛皮,哪里有机会和场合,吃这种高档海产品呢,口袋里的钞票不允许,自己也不舍得。可今天他舍得了,他觉得眼前这位大哥,比自己场面,比自己懂这个社会,懂得活着,懂得江湖义气。

黑痣男人用纸巾擦了下嘴说,兄弟,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胡家铺子的,俺村都搬上新楼啦。刚要拆迁那会儿,俺村也是特别乱,像你一样,千方百计想办法多弄点补偿的人,多了去了,开发商油水大,谁不想着多沾一点。可到头来啊。

到头来怎么样?牛二楞张大嘴目光紧盯着黑痣男人的嘴巴说。

有人欢喜,有人忧!黑痣男人说,薛所长你认识吗?

牛二楞眨巴一下眼睛,摇摇头说,不认识,牛家庄的小孩我都不知道叫啥。

薛所长是俺村的,他当上了副镇长,还兼职镇土管所所长,他有个外号叫什锦饼。我捉摸了大半年,捉摸不透这名字有什么意义,都说这名字是镇上的秘书给他起的。这小子岁数不大,可在镇上有权威,据说,他一个表哥在县上,也是个啥官来着,你看我这记性。对啦,薛镇长的大舅哥是你们牛家的。

一提到牛家庄,牛二楞的目光从窗外那棵柿子树上的柿子上拉回来,问道:牛家庄,谁呀?

黑痣男人微笑着,用手摸着后脑勺,说,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啊,对啦,牛大眼。说牛大眼三个字的时候,他用两只手掌,并在一起,做了一个圆圈的造型。

哦,是这样。这层关系,牛二楞第一次听说,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端起酒杯和黑痣男人碰了一杯,说,我真是孤陋寡闻,大哥不说,我哪儿知道啊。怪不得牛大眼这小子,大白天的盖屋呢。

老弟,你要想在牛家庄盖屋,必须这么办。黑痣男人冲牛二楞狗勾动了一下右手的食指,牛二楞的脸就凑过来,两张脸挨得特别近乎,黑痣男人压低声音,给牛二楞出了一个注意,这个主意牛二楞听完,竖起大拇指说,好!大哥说的对,大哥高明,我就照你说的办。牛二楞端起酒杯,说,大哥,我先干为敬啦,说完,猛的一挺脖颈,一杯酒就见了底。

那天,牛二楞回到牛家村口的时候,他电动车的灯光早已经打开了。进到屋里,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满嘴的酒气说:老婆!茶水伺候!

你看你,和谁呀,喝成了这副熊样。她冲着茶说。

老齐,齐老板,那人好啊,我不想去,可他非要拉着我去饭店。你说人家出钱请客,不去,多对不住人家。

哼!要是自个不馋酒,就是再拉,也不去!她用白眼瞥了一眼牛二愣说,盖屋的材料订下了?

都办妥了,明天晚上送来。我说老婆,你猜,牛大眼的妹夫是谁

是谁?

薛所长。

管他什么所长,局长呢,人家当官儿,和咱有啥关系呀?

看看,娘们家家的,头发长见识短。这就不懂了吧。这叫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去去去!别废话,快说,咱这屋啥时候才开始盖呀?

明天,就是明天!建筑队也是齐老板给找的,明天你只要把钱提出来,晚上所有材料就到了,建筑队也一起来了。

干嘛非得晚上盖呀?

必须晚上盖,齐老板说了,这叫一鼓作气,先斩后奏,一眨眼,完活了,只要是屋盖上了,他们也就没辙了。

牛儿媳妇好像越听越糊涂,自己花钱盖屋,怎么还偷偷摸摸的,说的神神秘秘,像要偷别人家东西似的。

对,齐老板说了,这事办好了,就是名正言顺,办砸了,和偷别人家东西一样。

云里雾里的一下话,她简直听不懂,就有些生气,说,人家牛大眼怎么不怕,大白天进料,大白天盖屋。尽胡说八道!你就是个缩头乌龟。

第一章 风水宝地 (26)

牛二楞嘴一歪说,你懂个球,人家齐老板说了,这叫先斩后奏。

齐老板是哪根葱啊,他给你灌了二两马尿,自己就找不着北了。夜里盖屋,黑灯瞎火的,建筑工万一?

牛二楞知道他媳妇要说啥,就生气的说:你这乌鸦嘴,能不能说点吉利的。建筑队都是齐老板给找的,齐老板说了,胡家铺子拆迁的时候,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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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水宝地 (27)

牛二楞算计着,如果再有两个晚上,他家的建筑工程就可以完全竣工。

可是,牛大白话家白天出的那档子事,已经被牛家庄的人传的沸沸扬扬了。

传说中不知谁也提到了牛二楞,还提到了牛大眼,说牛二楞也学着牛大眼家,在偷偷的盖屋。

昨天晚上他家灯火辉煌,盖到天亮。

于是乎,那些不想顶风而上的人家,也就只能有评头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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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水宝地 (28 )

牛兰奎进屋了。他手里提了一兜子各种水果,另一只手里是一箱纯奶。

那天,牛二楞出家门,撞在了他的轿车上,幸好没大碍。

因为牛兰奎忙着去接从菊城回家来的父亲牛长江,没送牛二楞去医院,又赶上最近几天,镇上总是开会,为拆迁的事儿造势,一直拖到三天后,才来看望牛二楞,心里头总觉得对不住牛二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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