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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墨辞语(GL)》


江南雨

恒,永恒。恒国,江山永存的喻意

初秋清晨的雾气还稀薄的浸着若大的江南第一绣庄,前庭院落里仆人们有条不紊的疾着步伐向门外依次排列开去,清脆的步子踩在石板上的声音,动听中夹杂着些许威严。桑家主事桑业舟带着一家人在门口肃穆的对远处望着,期迎着他们桑家今天要来的贵客。桑夫人旁边的奶娘怀里抱着的一个三岁多大的小娃娃,粉嫩玉琢的,贴在奶娘怀里有些羞怯的对四周看着,怎么那些平时和自己玩闹的叔叔姨姨现在都这般安静了,自己的爹爹和娘亲也是,不好玩,扭动了几下欲下去,招来自家母亲有些严厉的一眼,缩回了奶娘怀里,奶娘轻拍了几下小声的哄了几句,小娃娃不闹了,也随着自家的爹娘一起看着远处,今日,要来的是谁呢?

看到了远处浩荡的人群,桑业舟又往前迈了两步,两队身着烟青色锦服的待卫向路两边铺来,一辆华丽的马车沉着的停在桑业舟面前,他躬身向前,在仆人撩起帘子后亲自站在一边伺候马车上的人下来

[王爷,一路辛苦]

濮阳王薄陵舜朗声呵笑了几声,看看眼前的桑府,那块锦绣的江南第一绣庄正是当今圣上的御笔亲赐,似有气吞山河之势,却又内敛得当,薄陵舜眯着眼看久了些

[爹爹]

马车内传来一声娇气的口齿不太清的呼喊,濮阳王这才收了眸光,转身阻止了正要接他女儿下来的仆人,亲自抱下了自己的宠溺宝贝。被奶娘抱着的桑袭墨一见是和自己一般大的小孩,兴冲冲的就要从奶娘怀里扭下来,小孩要执著,劲是很大的,奶娘又怕摔着她,一时也为了难,接到桑业舟递来的目光后,顺从的放下了她,桑袭墨跑到濮阳王跟前扯着他的摆袍,眼巴巴的望着薄溪语

薄溪语似乎对她没什么兴趣,贴在她爹爹怀里不肯动了,濮阳王一看这情形,哈哈大笑的放下了薄溪语

[舟兄你看,若是你家墨儿生为男儿,亦或我家语儿生为男儿,岂不一桩美谈]

还没等桑业舟接上话,就听到小孩哭得哇哇的声音,仆人们中已经有人在捂嘴笑了,他们这小姐,真是太逗人了,人家王爷刚说若为男儿,岂不美谈,她就直接向薄溪语脸上亲过去了,结果换来人家郡主毫不留情的粉嫩一巴掌。看着哭得眼泪哗哗的桑袭墨,小小的人儿眼里竟流露出了鄙夷,桑业舟眼里划过一丝诧异,让奶娘抱开了桑袭墨

[孩子们在一起就是热闹,王爷里边请]

恒秀帝三年,帝携臣南游,内有濮阳王薄陵舜,途中遇雨落江南桑家,与桑业舟相谈甚欢,一见如故,且桑家织绣,名动江南,桑业舟诚实守信的商业作风也得到皇帝赏识,经过严格的正常手续,当然,皇帝有意无意的推荐也在其中起了不可估量的作用,自此,桑家织绣进入皇家供品之列,一时,名动天下,风头一时无两。秀帝五年,桑业舟的堂妹桑贺景入皇宫选秀,时至今日,已达贵妃之位,但桑业舟除却应尽的礼节拜觐,平时鲜少往来,并不沾这皇亲之名

自桑家入皇宫供品商家之列后就和濮阳王走得很近,因为薄陵舜正好就是管这一块的,他不是亲王,而是由于秀帝之姐清远公主下嫁,她父皇极为疼爱这个女儿,而薄陵舜在政途方向成绩显然,舍不得自家女儿太委屈,于是封薄陵舜为濮阳藩王,如今在大内,得秀帝荣宠,也是独撑一面的人物了

秋风渐起的时节,桑家的花园内依旧是锦簇花团,墨青色的陶筒瓦显得很是低调,远处妇人们带着两个娃儿在逗乐,好几天了,薄溪语还是不太理桑袭墨,挨过揍的小孩根本没记性,呵呵呵的就凑了上去,还是很期望薄溪语能正眼看她的。桑业舟和薄陵舜手谈正酣,博弈之间,偶尔的语句就已说明此次的来意,男人之间,相处之道,都好此君子之风

[舟兄可知我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愚兄不知,还望王爷明示]

[皇后即将临盆,舟兄早已收到皇上圣旨,皇子公主服各绣织一套,如此明朗之事,舟兄还说不知,这是在跟本王探虚实啊]

桑业舟朗声呵笑几声,不语。薄陵舜也不再追谈此事,桑贵妃已在五年前为秀帝生下一皇子,皇后虽然也育有一子,可宫中私下传出的消息是贵妃之子有如皓月当空,皇后之子犹如星辰伴其左右,光茫全被吞噬,此次皇后临盆,若是公主则罢,若为皇子,怕是又要起风云暗涌了

不过桑业舟并不太在意这些,他不奉承不沾那皇亲的名号,躲的就是这些无妄之灾,他只安安份份做他的商人就好。薄陵舜看着面前的和局,微蹙眉头,明明可胜之局,商人,真是本性趋利避害啊

[不知殿下的锦袍可有绣织完成?本王此次就是来接它的]

[当然,早已绣织完好,王爷此次前来正值秋日,不若多留几日,赏赏那藏景山上的秋日风光再走不迟]

[不了不了,已来四日之久了,明日也该回了]

[王爷公务烦忙,业舟也不执意相留。王爷看那边,郡主和墨儿好像已经能相处好了]

桑业舟的确也没有执留的意思,用孩子来断了这个话题了,果然,薄陵舜看到薄溪语后就完全被那边吸引了过去

晚宴,为濮阳王明日离行而大肆摆宴,歌舞升平里宴光四溢,要说江南第一绣庄的奢华,的确令大多官员趋之若鹜,只是桑业舟平时并不开门迎官客,倒不是舍不得,而是怕落人口实,人多,必定嘴杂,祸,往往是从口出的

两个小人儿看着戏台上的咿咿呀呀正起劲,也忘了那你不理我,我委屈的小恩怨。桑家的护院家丁和濮阳王的随从同时跑了过来,两家主子淡然的喝一口茶,对看一眼

[王爷,老爷,外面来了一群荡寇流匪,还请主子们进屋避避吧]

要说桑家,宅院太大,虽处江南,却确处偏了些,要说荡寇流匪,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桑家护院声名远扬,一般匪寇是不敢贸然接近的,何况如今又有濮阳王大张旗鼓的来此,怎么还会有人往这撞?怪事,怪事

两人做了交待不要惊动家眷后悄悄起身去了楼阁之上,放眼看去,五里开外的地方正火光连成了一条龙,粗略算下应该有五十来人,就这点人就想来抢桑家?怕是消息有误吧。两人没了观看的兴趣,还是下面的戏好看些。燕沧烟带着一队五十来人的锦卫待从往前奔去,不以多欺少,来多少人,他们多少人迎着就是,有他们在,桑府的人护院只需观战就好

[何方流寇如此自不量力?明知我家主子在桑府做客,还奔袭而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燕沧烟肃清的嗓音通过内力浑厚的传出,傲视的轻看着前面匪气灼灼的一群人,个个眼睛都通红得像狼,神情都处于极度紧崩的状态,好像个个都受伤了。为首的两人中有一个身形略为粗壮的汉子看不得燕沧烟这样的神情,怒吼一声欲冲过去,被身边的清瘦的男子给按住了,燕沧烟看在眼里,这清瘦的男子,不简单啊,他身边的那位看上去就蛮力不小,他却一掌轻松的给拦住了

[这位官爷怕是误会了,我等并不知你家主子是谁,我们此次前来只是找桑家老爷有事相商,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同样浑厚的内力,还给了刚才持傲而骄的燕沧烟,燕沧烟敛了一下神情,还是轻笑了一声

[有事相商如此气势而来,还真是少见,废话少说,退回去我当没看见,若再往前一步,休怪我等护主心切,大开杀戒]

[我等今天一定要见桑业舟,请他出来不可吗]

[不!可!]

燕沧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那人略低下的气势,双方肃杀之气已显,不再言语,策马相博

[二哥护着大嫂,我去迎他]

清瘦的男子嘱咐了身边的蛮力男了一声,甩掉剑鞘,剑指苍茫,迎面对敌而去,一时,剿杀之声四起,濮阳王府的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严酷化训练的,有传言,大内待卫相比他们,也稍逊一筹,如今面对这群流匪,自然不怎么放在眼中,慢慢的却发现,这群敌人,并不像他们想像中的那样单薄,个个也是骁勇之士,武功也绝不弱于他们,都收了玩心,摆开了绝杀阵,全力迎敌

和燕沧烟缠斗的男子脸上已显苍白之色,燕沧烟见他神色不对,停止了招招狠杀

[你受伤了?]

清瘦男子哼笑一声

[就算伤了,也不需你怜,来吧!]

燕沧烟却没了和他斗的意思,一直避让着

[你们到底是谁?找桑老爷何事?]

[现在再问,还有用吗!]

清瘦男子怒喝一声,燕沧烟对四周看去,这群人已经死伤无数了,只剩下五六个人围在一个妇人身边誓死守护的样子,那妇人,怀着孩子?

[停!]

燕沧烟大喝一声,待卫们收了杀阵翻身上马,围绕着那妇人转着,清瘦男子奔回妇人身边,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大嫂,萧散无用,有负大哥所托,今日…]

妇人虚弱的侧过头来,燕沧烟大吃一惊,绝美?一点也不夸张,就算落在这黄土漫漫之地,污浊之物覆身,但那一身的华美之气,让他惊得半天才回过神来

[三弟无需自责,生死由命,也许,上天注定今日我们命该绝于此,只是可怜了我这未出生的孩儿]

突然,那自称萧散的男子转过身来,顿跪在燕沧烟面前

[求你,带我大嫂去见桑业舟,若他是怕惹麻烦,那我等知道怎么办了,转告他,一定要救我未出生的侄儿一命,你把这个转交给他,他就明白了]

萧散拿起手中的剑,震碎了剑柄,里面掉出来颗淡红色半透明的珠子,如猫眼大小,递给了燕沧烟,没等燕沧烟还没回出声来,就见萧散站了起来对剩下的人环看一眼

[兄弟们,如有来生,我们还做兄弟,萧散先走一步]

横剑一刎

燕沧烟捏着手心的珠子惊得倒退两步,他实在没想到…

还没等所有的人缓过神来,只听到一声声的呼喝响起

[三弟等我!]

那蛮力汉子随即一剑随萧散而去

[二爷,三爷,弟兄们随你们!]

五六个人相继倒在妇人身边,一阵清风卷过,浓厚的血腥味呛得燕沧烟闭了闭眼睛,那妇人始终睁着眼睛,看着那些人死在她前,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同看着,血腥,死亡

[爷…]

桑府的护院首领桑青堂在桑业舟耳边耳语了几句,桑业舟眼睛迅速收缩了几下,此时,燕沧烟也过来了,对薄陵舜交待了刚发生的事情,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只见又有仆人跑了过来

[爷,那妇人,怕是要落盆了]

桑业舟站了起来

[去让人请稳婆,快]

[爷,怕是来不及了]

桑夫人走了过来,低声问了几句,然后把奶娘叫了过来,两人相商了几句什么

[老爷,让奶娘来吧,她可以]

戏台上依旧咿咿呀呀,此时新幕正开场,唱的正是那《赵氏孤儿》

原本清朗的天空却在此时下起了淅沥的雨,西院里来来往往的人不断的来回穿梭着,桑业舟和薄陵舜站在回廊里披着稍厚的裘衣来抵御秋晚的凉雨,这个孩子,也不知能否来到这人世间,已经整整两个时辰了,已经听不到初始那柔弱无力的喊叫了,这不是个好兆头。桑业舟手里捏着燕沧烟给他的那颗珠子,心中一阵阵的发寒

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耀亮了整个夜空,却没听到雷声,阵风扫过,雨中带了淡淡的荼蘼花香,让人不由得一时迷了神色

[吴地春寒花渐晚,北归一路摘香来]

薄陵舜念出这句诗后伸出手去接了几滴雨,似是那雨中含了荼蘼似的,一声清脆的啼哭宣告了这个带着荼蘼香气来到人间的孩子,降生了

正在被人抱着在窗口看着外面的雨帘的两个小娃娃听到这一声哭声后都不闹了,安静的,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王爷,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您给这孩子赐个名字吧]

[落于初秋晚雨,落初雨]

落初雨

桑业舟捏在手心里的珠子都在发热了,是女孩,已经安静的在丫头怀里熟睡了,不谙世事的新生儿,你可知你是看着死亡吞着血腥出生的?

[爷!]

仆人有点慌忙的跑了进来

[那个妇人,去了]

那声迟来的雷终于响了,惊得人心慌跳了几下

次日清晨,濮阳王离桑府归途,昨夜腥风似是一场幻觉,路上,干干净净

一月后,皇后落盆,得一公主,恒秀帝明修玉赐号:平乐。平安,福乐。凤名:明晴辞

一晃十二三年过去,当年的小娃娃都已经长成了碧玉年华的少女,落初雨从生下来后就给了府里的另一个奶娘带着,带到断奶奶娘便不再是奶娘,被桑府收了做厨房的帮手,住偏院,落初雨也就跟了过去,从小就在厨房的烟火熏陶下长大,从记事起就和桑袭墨厮混在一起。长到十六岁的桑袭墨,出落得豆蔻梢头,聘聘袅袅,但已初见骄横之本性,也怪府里的一些家丁丫头们太宠着她了,看得桑业舟头疼,这些年夫人的肚子再也不见动静,是有点焦烦的感觉。但是她对落初雨却一直格外不同,可能是从小一起长大,从来也就没拿她当仆人看,落初雨倒是看不出来有倾人城的姿色,只是那张面容,很让人琢磨,似是没有内容,又似是目空一切

也不知从何时起,府人的仆人给桑袭墨说了那她和薄溪语之间那一个亲亲和一巴掌的事后,她就好起男装来了,而且还逼着落初雨和她一起,府里所有的下人都被教改口喊她少主子。她说,她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吃喝玩乐,然后带着一大堆的家丁府卫上街去调戏所有的良家妇男和良家妇女。对此,桑业舟一直处于半教导半无视的状态,谁叫他就这么一个女儿

京城风

桑袭墨最近觉得很无趣,爹爹和娘亲远赴京城打理生意,剩下一堆仆人天天围着她转,无趣无趣,这些人都不好玩,什么事都依着她,真的不好玩,和落初雨两人坐在房顶上无聊的闲聊,吃的果皮壳什么的看也不看就往下扔,底下的仆人还说怎么回事呢,天上下果皮雨了,一看是他们家小姐在上头得瑟,吓得下面站了圈仰脖子往上盯着,还有人跑去叫桑青堂了

[落儿,带小姐下来,教你武功不是让你帮着小姐胡来的,赶快下来!]

桑青堂肃着脸往上看着,意思是如果不听话那等他上去那两个人都不会好过。落初雨瞄瞄桑袭墨,她哪能做主,还得听主子的,为了主子受罚也无话可说,因自小体质不太好,她从三岁起被桑青堂带着学武强身,都被桑青堂当女儿看了,要真罚估计也是做做表面功夫,哪能真的对她起狠心。桑袭墨看到落初雨一脸的犹犹豫豫,睨了她一眼,怎么还是搞不清听谁的

[算了,下去吧,免得你为难]

[好,小姐]

被落初雨抱着的桑袭墨一折扇敲在她头上

[说了多少次了,是少主子,再叫错让人麻了你舌头]

[是,少主子,抱紧了,咱下去了]

下来后的落初雨低着头站在那里向桑青堂认错,桑袭墨拍拍身上的灰尘,一把揽过了落初雨

[青堂叔叔,小落子呢,都是听我的话的,如果你要罚她,那我就来垫底,你看着办]

桑青堂看着比桑袭墨矮不了多少的落初雨,是啊,她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哪懂两面逢迎的事,自教她习武以来,桑青堂发现这孩子真的太与众不同,虽然体质弱,但天赋却极高,都不敢怎么教她实质的,只是教她一些皮毛她都能融会贯通至此,已叫人惊叹了,自幼和桑袭墨一起听夫子教课,大多时候也都是她在帮着桑袭墨打掩护,课业什么的更是不用说的是她在帮着做,要说这孩子若真有人悉心教导,那不可估量的事太多了,不敢想,想到那晚的腥风血雨,桑青堂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看着桑青堂半天不表态,桑袭墨有点急了

[我说青堂叔叔,到底是怎么样!]

[今日之事,我当你们孩子习性还浓,不予追究,落儿,下不为例,记住了]

落初雨无奈的点点头,哪能说她表态就算完事的,这也不是第一回了,上几回只是因为没人看到罢了呢,唉。桑袭墨一听没事,打着哈欠就要走了,这日子真是太无趣了,桑青堂却露出了有内容的笑容,桑袭墨一看这笑容,停住了,打小这个青堂叔叔就是这样,有好事就是这样的笑容来卖卖关子,非得她去央着他说,他才会说

[青堂叔叔…]

桑袭墨软着嗓子就蹭过去了,桑青堂哈哈一笑,指了指一脸坏笑的桑袭墨,这孩子真不愧是商人的子嗣,懂得怎么去向人要她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是老爷传来的书信,让小姐明日起程,前去京城和他会合]

[真的!]

桑袭墨惊喜的蹦起来拿走桑青堂手中的书信,跑一边看去了,看完后手一扔,跑去抱住落初雨

[小落子啊,爹实在太好了,太了解我了,知道我无聊得紧这就来让我出门了,咱明儿就能去京城了小落子!]

说到高兴处还捏了捏落初雨的脸,落初雨只能附合的随她笑笑,只要主子高兴,去哪或做什么她无所谓,也没什么事值得她这般高兴,她笑,只因为桑袭墨的兴奋感染了她

[京城已是深秋,比南方冷多了,小…少主子还是多带些厚衣物好]

桑府的管家桑朝南自幼在桑府出生,上一辈也是桑府的人,因为嫁娶关系,按说算起来还有些沾亲带故了,所以更得桑业舟的信任,做事也是事无巨细都打理得很得桑业舟的心。在这院里,老爷不在时,除了桑青堂敢不叫桑袭墨少主子,连他也被逼着改口了

[唔,小落子的衣服都置备在一起了吗]

桑袭墨拍着箱子问道,桑朝南应了一声,对落初雨看了看,这院里,小姐看得起的人还就这个孩子了,按说落初雨也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真是奇妙的事

[落儿,小姐一路的平安就交给你了,我下面这十来人可都听你指挥了,一路上放机灵点]

桑青堂在一旁嘱咐着落初雨路上的一些事情,看到落初雨似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样,有点不太放心,可是他又不能跟着去,真是左右为难,叹了口气,按了按落初雨的肩,这孩子穿上男装眉宇间还真有些英气,不似小姐那般娇柔,让人细看就能看出是个女儿身,可能也是她还小吧,身子都还没长成人呢。落初雨一见桑青堂叹气,赶忙表态

[青叔放心,我会一路护着小姐不让她有事]

桑青堂点点头,以桑家的名声,这一路又是走官道,应该没事才对,要不然老爷也不会不让他跟着了

落初雨真是孩子性还浓,一个时辰前还答应桑青堂会好好护着桑袭墨,一个时辰后就受不了马车的微簸,被整得沉沉睡去了,桑袭墨看着落初雨不舒服的睡姿,干脆抱过她让她窝在了自己怀里,要睡就好好睡,她觉得落初雨睡着的时候特别像她们一起养的那只口水狗,睡觉时是口水直流,像极了,看到她手腕上戴着的那颗淡红的珠子,衬得落初雨那一块的皮肤好看极了,忍不住去摩挲了几下,惹来落初雨在她怀里蹭了几下,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突然闪过桑袭墨的全身,停在她手腕处的手也不敢动了

[少爷,我们今晚宿于此,明日中午左右就能到老爷那了]

江吴跳下马撩开帘子,等着桑袭墨稳着他下来,桑袭墨也有些迷糊了,拍拍落初雨的脸,落初雨一下惊醒,跃起来太猛,一下撞到了马车顶,一边摸着头一边还对外面嚷嚷

[怎么了,什么人!]

江吴哈哈大笑几声,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指着她撑大事,那就真是场玩笑。听到江吴的笑声落初雨才算彻底清醒,回头对桑袭墨看看,看到主子也是毫不掩饰的笑,不好意思的摸着头跳了下去,桑袭墨就着她被她半抱着下了马车,对面前的客栈看看,快到京城了,果然到处都和江南不一样了,华灯初燃,人声鼎沸的热闹非凡

[几位客官里边请,是住店吧]

[打尖住店,去,让人把马喂了,把店里最好的菜报上来听听]

江吴边向里面走去边吩咐店小二,桑袭墨看落初雨还在揉着头,笑着靠近了她

[还疼?那今晚要吃什么你做主,少爷我全听你的]

落初雨转向桑袭默嘿嘿笑了两声,主子真是对她很好,一直都很好,无以为报的好,院里的人也都这么说,说,小落子啊,你这辈子能遇到小姐真是太有福气了,你就踏踏实实的报效小姐一辈子吧。嗯,应该要一辈子才报得完的,包括桑家的养育之恩

桑家的人就占了三桌,听着周边桌上的人胡吹海侃的,桑袭墨和落初雨对看一眼,看来桑家的男人都是比较含蓄的,和这儿的大老爷们一比,他们精致多了。落初雨只点了两个自己爱吃的菜就不贪心了,桑袭墨也挑着挑着觉得没什么可吃的,干脆让江吴他们自己点自己爱吃的就好了,她觉得落初雨点的那两个菜就挺对她味口的。江吴也不推辞,把这里的招牌菜全喊了上来,不吃也要不能让桌子有空地儿,这是桑朝南交待的。因为没带丫头,全是大老爷们,要说丫头也就落初雨一个,所以伺候桑袭墨吃饭的事就她来了,前前后后伺候得周周到到后才坐到了自己位置上,本来就要开心的吃了,却听见旁桌上传来了难听的讥笑声,虽然有刻意的压低,却让这边桌上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想不到有钱人家养娈童的恶风如今是传得到处都是啊]

桑袭墨和落初雨都不知道娈童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对方是在笑她们,看态度绝不是什么好词儿,桑袭墨冷了眸子,对江吴看了一眼,啪的一声摔下筷子

[吃个饭都不得安宁,哪来的恶狗在这乱叫!]

江吴和手下两个护院轻巧的跃起翻身,剑就抵在了刚才说这话的两个人脖子上,店主一看要出事,赶忙出面打圆场

[几位客官,和气生财,有什么话咱讲开来就好,今儿几位的饭菜我请,我请,千万别在这闹行不行,算我求你们了]

[主子]

江吴只看着桑袭墨,只有她说话才算数,桑袭墨此刻也做出了主子样,负手走到刚才笑她们的人面前,抽出一根筷子挑起了一个人的下巴

[自己把刚才说出的那句话吞回去,五十个嘴巴,自己不打我就让人赏你!]

[你算什么…!]

玩意儿这三字还没说出来,江吴一个磕手,他的脸重重的贴在了桌上,嘴角溢出了些许鲜红,另一个人见状,赶忙表示他愿意,一个耳光连一个耳光的抽在了自己脸上,江吴抵抵被他拳头压的人,问他呢,就听见带着怒怨的一句

[好,我打!]

整整五十个,一个不少,江吴才放人,桑袭墨也没心思在外面吃了,吩咐让人把饭菜送房间去就上楼去了。楼上靠在那看着刚才这场戏的一个玉立男子看到落初雨随着桑袭墨走上来时,一直盯着落初雨手腕上看,在落初雨走过他身边时突然颔首一礼,弄得落初雨赶忙避让开些,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一直对娈童一词耿耿于怀的桑袭墨吃了两口就扔筷子了,落初雨饿啊,但她又不好在桑袭墨不吃时自己一个人大吃,只得在桑袭墨睡了后一个人偷偷溜了下来,摸摸怀里少得可怜的银子吞了吞口水,也不知道这点钱能买到啥吃的,在柜台前磨蹭了好久也没好意思开口,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把怀里的银子掏出来一放

[掌柜的,你看我这点钱能买点啥]

柜台上的小二一看是刚才那贵公子的随从,再看看落初雨掏出的那点钱,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这点碎银银子完全买不到什么吃的,难不成要给他馍馍,也不敢,就刚才他主子那气势,要知道了还得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点了那么多吃的还要下来买吃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一时愣在那里左右为难

[小二哥,这位小哥要吃什么全算在我帐上]

对落初雨颔首的那个玉立男子走近了落初雨,对她温和的笑了笑,落初雨虽然饿,但也明白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

[哦不用了,如果我这点钱买不倒东西就算了,谢谢这位大哥好意]

收了银子就要往上走去,却见门外来了一群气势汹汹的人,小二一看不好,忙扯住落初雨

[快去通知你家主子,他得罪的人来报复了]

落初雨一听撒腿往楼上奔去了,那位男子对自己身边不远处的一个男子传去了一句腹音

[防着,千万不能让人伤到她]

对方点点头,几条黑影迅速隐在了落初雨房间不远处

落初雨叫出江吴时那群人已经到了楼梯下了

[你去少主子房里,别让她受惊]

落初雨看了一眼下面的人,就回桑袭墨房间了,正好桑袭墨也被下面的吵闹声惊醒了,刚准备出门看看,落初雨马上拦住了她

[主子别出去,吴叔他们会应付]

桑袭墨推开了落初雨,扒开了一条门缝,看到是那两只恶狗,哼了一声,退了回去,她还没兴趣出去看呢。掌柜也被惊出来了,一看这阵式,哀叹一声,今天,怕是要毁祖业喽

[也不打听打听我文少爷是哪个,就敢…]

江吴还是没让他把话说完,一脚翻过一张桌子接住上面的箸筒踢过去直中那人的嘴巴,让他住了嘴,不废话,早点打完早点安静,对付流氓真是小材大用了,掌柜一看居然这么快分胜负,被毁的东西也不多,长舒一口对,对江吴投去感激的一眼,走了过去

[文少爷,我知道令尊是此方府尹,我们惹不起,小店利薄,着实经不起这翻折腾,今日之事两位不如给我个薄面,就此算罢,我店里的损失也不找二位我自己担起,可否?]

在门口的桑袭墨忍俊不禁的笑了一声,这个掌柜有趣,明知两方一方是官一方是富,他还敢拿架子,看来要么就是不上道,要么就是真有背景,不过他那府尹倒像是说给自己这边听的

那位吃了亏的文少爷一看有人提到了他爹,原本吃了亏的怨气又加上了傲气

[知道我爹是谁就好!你,还不敢快放开我!]

江吴啧啧几声,放开了他,在他转身面向自己想喷什么时用剑柄抵住了他的下巴

[回去告诉你老子,江南桑家在此恭候他老人家!]

老爷一直教导的不惹事生非不代表在人家欺上门了还要忍气吞声。对方一听江南桑家,愣了好大一会神,脸上原本还残存的狠气消失殆尽,但是还是边往外跑边让江吴等着,江吴冷哼一声

[一群草包!]

那个玉立男子听到江南桑家后微点了点头,缓缓走出客栈,临了还对落初雨的房间看了一眼,嘴角已勾起好看的笑容

初见时

桑府在各地都有宅院,却独独这京城的桑袭墨至到今日才得已见到真面目,左左右右看了看,这座宅院和桑府真不怎么相称,但仔细瞧瞧又的确能瞧出桑府的风格。桑袭墨还在四周用眼睛打量时,桑业舟的朗笑声已经从门内传出来了

[爹爹!…]

桑袭墨看到桑业舟时一直受昨天晚上影响原来不太高兴的神情一下就清楚了,笑声干爽而亲呢。落初雨和一众待卫也随后行了礼,桑业舟对众人和煦的笑笑,让这边的管家领一众人去安排住所了

[一路辛苦,这边随我来]

管家精练的领着众人往偏院走去,落初雨对此时兴奋的对着桑业舟说些什么的桑袭墨,眼色暗了下去,始终,是下人啊,真是奢望了,那就别太奢望了吧,呵

吃晚饭的时候江吴看落初雨挑着饭粒眼神一直飘忽不定的对门外看去,叹了声,拍拍她的肩

[快吃吧,你看叔叔们都快把好吃的吃光了,你正长身体呢,不能这样,小姐现在正在陪老爷夫人,不会过来的]

落初雨回过神来,脸红的埋头去扒饭,被人看破心思可真不是件很舒服的事。晚饭过后听见有人说要出去转转,问落初雨要不要一起,小孩子的好玩心哪经得起这般诱惑,略思索了一下便答应一起去

这就是京城,京城的夜,各式的花灯点缀街头,到处的叫卖声和擦肩熙攘的人群诠释着这里声势浩大的繁华,落初雨陌生而新奇的看着这个帝都的夜晚,这里到处都充满了对她完全的吸引,她发现自己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热情

[小落子跟紧啊,别走丢了]

江吴看着落初雨在各式的小摊前面乐呵呵的看看这看看那,却不动丝毫占有的欲念,似乎她的眼睛已经替她收藏了这所有,这样,她就很开心了

[哦哦,吴叔你们往前走没关系,我就在后边跟着呢]

落初雨听见江吴的声音,开心的隔着一小段人群冲他甩甩手,声音因放大而出现的娇嫩童音让江吴笑着往她走去,还是个孩子啊,正好玩呢,可得看紧了

[你可得跟紧了,要是你丢了,小姐可饶不了咱]

听到江吴提到桑袭墨,落初雨眼睛眨了两下,拢了拢有些宽大的袖口

[那吴叔咱什么时辰回去?]

江吴看看天色

[快了,一会就回,过几天有中秋灯会,咱先把这熟悉熟悉,到时出来就不怕走丢人了]

啊,过几天就八月十五了,难怪老爷要接小姐过来了,到时府里人大多都会出来,那是得小心点好

江吴和落初雨一边走一边聊着,忽闻前面女子笑声浅显,跟着江吴出来的护院里有几个人已经向那个花灯锦簇的门口走了过去,江吴对前面看看,眼神冷了下去

[小落子这里等着,我过去一下,不要乱跑,等我过来我们就回去]

[好,吴叔]

落初雨对那间客栈似的屋子看了看,一楼二楼都有不少女子倚在那里在对外面的人群招手,而外面的人反应则很奇怪,女子多不屑加厌恶的快速走过,男子则一副流连忘返的神情,欲走还回,有的干脆就上去了,脑子里模糊的现了某些文字,现在把文字立体,似乎就是眼前的景象,一时无语的敛回了眼神,听话的站在那里等江吴回来。人太多了,时不时被人撞一下,不喜被人触碰就左避右闪的躲藏开去,直到背上撞到了一个温热的物体才停了下来,知道是撞到人了,还是两人背靠背的撞在了一起

两人都缓缓的转过了身,对立在那里,都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同时笑出了清澈而明亮的笑容,年纪相仿,对方的衣着让落初雨一眼就看出了她和自己一样是女扮男装,就不知道她是不是也看出自己来了。落初雨移后眼神,看到了不远处的马车上帘子微掀了起来,一个仆从凑过去似乎是在聆听车上主子的吩咐,一会后,他就带着大批的人向这边走了过来,对方看到落初雨的眼神后也向后看去,不明显的伸了下舌头,调皮被大人抓到后的表情,转过身来刚想对落初雨说什么,江吴却已经在叫落初雨了,两个回头对自己的后面看了一眼,筹措着,似乎都在等对方说什么,却最终谁也没有说话,就笑着转身分开了

回去时已近子时,落初雨沐浴完借着月光进了房间,灯也懒得点,有点累的住床上一倒,却突然弹起,她看到了衣柜角落边中蹲着一个人

[谁!]

迅速点燃了蜡烛,等看清是谁后吓了她一跳

[小姐!你怎么在这?]

桑袭墨突然抱住落初雨把弯着腰的她给拉着跪在了她面前,腮边传来的湿润吓理落初雨动也不敢动,慢慢的,落初雨也坐在了一边,就那样让桑袭墨抱着哭,好像过了好久,桑袭墨终于开口说话了

[小落子,你去哪了,我等了你好久]

[我…]

落初雨干涩了声音,她知道桑袭墨问这句绝不是重点,但如果自己说了去向,反而会惹她更不高兴

桑袭墨果然不再追问,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捧着落初雨的脸看着,一阵秋风扫进来,蜡烛灭了,两双幽深的眸子相视在那里,落初雨突然很心疼,因为桑袭墨在她面前哭的次数一个手指都能数过来,以前都是负气,而这次,似乎是真的伤心了

[小落子,我们现在就走,离开这]

桑袭墨突然站起来拉着落初雨就要走,落初雨茫然的看着她,并没有起身

[怎么了,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是小姐!我不要嫁人!你是不是也不听我的话了!]

桑袭墨突然甩开了落初雨的手,开始狂躁的踢翻近在咫尺的一切,落初雨赶忙站起来,左拦右拦没用,突生死心眼,一把抱住了桑袭墨

良久后,桑袭墨软在了落初雨怀里,下巴嗑在她肩上,幽幽的软语

[爹娘都骗我,把我骗到这里来,居然是为了让我嫁人…]

[你要知道小落子,我不想就这样嫁给一个和我毫无关系认都不认识的人]

落初雨因为从小被养在桑家,对外面的些俗世之见甚少知道,她想说,不想嫁那就不要嫁啊,等你有中意的再嫁也好,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老爷喝醉了?不然怎么舍得把小姐给逼得这样哭,桑袭墨可能先前就已经哭闹过了,现在已经渐显沉睡之意,落初雨把她抱上床躺好,刚想离开,却被揪住了衣袖,桑袭墨眼神朦胧的不肯松手

[小落子,不要离开,就陪我睡在这可好?]

落初雨愣了一下,随即又释然,小时候,她们也是一起睡过的,只是长大后养她的妈妈时刻提醒她要敬畏主子,要和主子保持距离,才没那么亲密了。替桑袭墨盖好被子,小心的躺在了她旁边,刚放松下来就被桑袭墨一下抱住了,又不敢动了

那日以后,桑袭墨不再和任何人悲诉,包括落初雨,因为她在清晨醒来时对着落初雨的脸庞看了许久,突然明白了,她如果软弱,那就只能接受不想接受的,而她的命运,也许还连带着决定了许多人的命运,比如眼前这个跟了她十三年的孩子,所以,她不能软弱,只能强大

桑业舟听到桑袭墨说要跟他学打理生意时,只当她是玩心又起,为了逃避眼前婚恋大事的一个藉口,可是没想到,已经半月过去,她认真得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和打量这件事的远虑了,的确,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他也不想再娶,他桑家有今日,在桑家低落之时,岳父和他家老爷子的深厚交情以及由此交情而来的鼎力相助是分不开的,何况,他的夫人的确贤惠过人,明事达理,不可多得,香火之续的确是男人心中永远放不下的事,可眼光放远点,可能一动心思就会满地鸡毛,何必自寻烦恼?他还想过几年清静日子

没有想过让桑袭墨掌家,一是她从小的玩乐心思太重,不堪大任,二是心疼,女儿家打理生意,那可不是一般的难啊。可是如今的桑袭墨却让他看到了某些不同,某些希望,他也开始愿意把她时有时无的往外带带,至于话么,还是不明说,再看看才能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桑袭墨学着打理生意,落初雨也被带着打下手,桑袭墨觉得她和落初雨之间的默契,不是一般人能替掉的,怎么用怎么顺手。两人现正往城南一家店铺走去,每日巡查不同的店铺也是必做的功课之一

[最近有风声,皇上即将颁诏天下,确立太子,最近各个店铺都忙得不行,都在想着在恭贺新主显世时露个新气象]

江吴也被收到了桑袭墨身边,此刻坐在马车内挑开窗纱看着人来人往,淡漠的道出了自己所收集到的信息,按说和主子同乘一车本就越礼,更别说他是个男人了,可是桑袭墨却不让此步,说,若真当自己是她的人,就得听她的吩咐,就没人敢吱声了,桑袭墨听了江吴的话也挑开了窗纱看了看,却突然看着昏昏欲睡的落初雨笑了笑,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式,让江吴不要再出声了,江吴一愣,随即摇摇头,这般宠溺,唉

正在里屋和这家店的掌柜在商讨一些事情,听到外面喧哗之声不断,桑袭墨收住声音,站起来向窗边走去,今天一身女装的她显得特别娴静,也没了往日的躁气,若是以往在她说话时听到这般杂音,再怎么也会横眉怒眼的不高兴,难不成这学做生意也磨人性子?落初雨坐在一边对桑袭墨看看,好像是不一样了啊

[去看看怎么回事]

转过身来对江吴淡着吩咐了一声,江吴接到命令后颔首退身出去,落初雨紧跟着就想跟着出去,却被桑袭墨伸手拦住

[你去做什么?安生的呆这听我和掌柜说话,回去还得考你,答不上来可得受罚]

落初雨怎么听桑袭墨这话里都含了笑意,可是她可不敢不当回事,赶紧退回去正襟危坐在那里了

[主子…]

江吴进来冲桑袭墨招了招手,桑袭墨走了过去

[怎么了?]

[外面来的人是相国府的人,说是上次我们这送到相国府的一批丝绣布料和成衣都出问题了,现正闹着呢]

还没等桑袭墨说什么,掌柜站了起来

[少主子,我出去看看]

桑袭墨略停了一下就点头让掌柜出去了,爹爹刚离京就有人来欺负她了,还真是半点空也不落啊

坐下来浅啜了几口茶,却听得外面吵闹之声越来越大,似乎还有东西被推翻的乒乓声。桑袭墨放下茶杯对落初雨看看,落初雨马上站了起来,桑袭墨点点头,江吴在前,带着她们两出去外面了

[你们桑家,挂着皇室供品的名头,却做出如此参差的东西,还死不认帐,莫非真以为可以只手遮天?今儿要不给我个说洗,我就是告上金銮殿我也要告!]

桑袭墨出来后,掌柜迅速过去给说了一下眼前这个满嘴跑浑话的男子是何来历。纪太傅,当今皇后纪氏的哥哥,眼前这个男子,就是他第五任小妾所生的儿子,也许是小妾娘家势微,也许是这个纪今元这个儿子太不争气,纪相国一向对他们母子都是若即若离的态度。今儿这败家子来这闹事,根本就是一场笑话,他拿来的布料和衣服,根本不是桑家所出,说白了,没钱了,来讹钱的

纪今元看到桑袭墨出来后眼睛亮了一圈,整个开始盯着桑袭墨不放了,桑袭墨避开他让人嫌恶的眼神,低声吩咐了江吴几句什么,就见江吴招手让人过来吩咐了下去,几个随从迅速向外跑去,纪今元开始心里没底了,她不知道桑袭墨这是要做什么,但绝对是对他没利的事

[小爷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耗,赔多少现在给个数,咱们早清早了!]

[赔多少,等你父亲来了我和他说]

桑袭墨淡淡的一句话让纪今元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好不容易站稳后就向桑袭墨冲了过去,江吴还没做什么呢,落初雨这小家伙居然趁纪今元整个人都死盯着桑袭墨时悄悄伸出了腿,这一下给纪今元绊得啊,捂着下巴半天出不了声,使坏的人还装没事人一样左顾右盼,装不知道发生什么了。桑袭墨本来冷了层霜的脸上显出了一层忍不住的笑意

江吴在桑袭墨耳边说了句什么,几个人就同时看向了门口

[好热闹啊,纪少爷,你这样是在做什么呢?]

从门口华丽马上车上下来的一位偏偏贵胄公子缓步走到了纪今元面前,门外的锦卫铺成了三层对站在那里,这架式,非富贵,乃官贵。她手中的扇子在脚踏上纪今元身上时也抵上了他的后脑勺,连连的啧声让纪今元恼怒的回过头来,等看清人时却脸色惨白的叫了声

[郡主…]

情缘始

薄溪语一扇子把纪今元的脸给抵了回去,等纪今元狼狈的爬起来低眉走到她身边时,她折扇敲在手心里,对四周看起一圈,才慢悠悠的对纪今元开口道

[丢人现眼,还不快走]

纪今元对薄溪语看了一眼,走?那桑袭墨派去通知他家老爷子的人等会把消息一带到,那他就可以死在外面不用回去了

[郡主,我…]

纪今元把薄溪语拉到一边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薄溪语听后对桑袭墨看去,嘴角挂起了些许笑容

[她吓你的,就你这脑子还想来讹人家的钱?快走吧,我今儿当没看到过你,以后有点出息]

吓他?纪今元不怎么相信,可是看薄溪语那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又不得不信,对桑袭墨那边狠看了几眼,转身带着他的人走了

薄溪语的目光在落初雨身上停顿了一会,笑着摇摇头,然后才眼神直盯不离的走向了桑袭墨

[濮阳王府薄溪语,可还记得?]

桑袭墨看着眼前这个神态自若的锦袍少年,郡主?她就是薄溪语?三岁那年打自己一耳光的人?神色没由来的微醺了一下,胭脂粉嫩的肌肤,是女子,确是她。她居然问可还记得,三岁的人哪能记事,怕她自己也是听仆人说起才知那事的吧,可她这一句,确说得像是两人之间隔了十三年再见,而并不是完全陌生的

[江南桑袭墨,见过郡主]

一众人随着桑袭墨行了礼,薄溪语也只是略抬了抬手让众人免了这俗礼,完全一副当家主事的作派。掌柜把两人引入了楼上雅间说话,一众人也只得在楼下候着

桑袭墨亲自倒了茶入薄溪语的茶杯,薄溪语却并没坐下,直立在窗边对下面看着

[郡主前来,可是有事?]

薄溪语听到桑袭墨问话才转过身来,看了看杯中的茶,坐了过去

[听闻叔父近日离京,中秋才赶得回来,我奉父亲之命,前来看看你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啊,原来她早已知道自己来了京城,却始终是陌生人吧,就像自己,若不是今日,也得等到父亲中秋回来带她去王府拜访才有机会相见了,她今朝来此,不也是借他父亲之命才来么?那还说什么可还记得

[多谢王爷挂记,也多谢郡主今日解围之恩,我和父亲感激不尽]

微微的屈身一礼,却没得到薄溪语的相扶而起,甚至都没听到续下去的客套话,薄溪语已经收了笑容

[看来父王是多虑了,桑袭墨,你…]

薄溪语话至此却收住,转而走向门口

下去后本走向外面的薄溪语突然停住,冲落初雨招了招手,落初雨和桑袭墨对看一眼,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薄溪语也不急的等在那里,得到桑袭墨首肯的眼神后落初雨才走了过去,薄溪语轻咳了一声

[有人托我给你带句话,中秋之夜,九曲桥上,戌时之始,不见不散]

看着落初雨完全茫然的憨态,薄溪语乐得噗嗤一声,扇子轻敲上她的头

[记住了,你要不来,后果可要自负]

说完对桑袭墨看去,不知怎么看着看着眼神却意味深长了起来,还没等桑袭墨有反应的时候,她已经收回了目光向门外走去了

薄溪语一走落初雨就被桑袭墨揪进内堂去了,不用桑袭墨问,落初雨赶紧把薄溪语对她说的那两句话给招了出来

薄溪语的朋友挂记小落子?桑袭墨觉得一头雾水,盘问了落初雨半天,等到的答案都是她也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桑袭墨叹了口气,点了下落初雨的脑袋

[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迷糊了,现在可好,我们连惹到谁也不知道,你就准备受难吧你]

说完就把落初雨往外推了一下,完全不防御她的落初雨被推个趔趄,一脸委屈的对她看看,她是真的不知道啊,再说她也没惹事啊,更别说惹人了。桑袭墨一看她这神情,没脾气了,走过去理了理她的襟口

[罢了,到时我陪你去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中秋之夜时,九曲桥之上,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桑袭墨调戏的语气念出这几句,脸上太过浓郁的戏谑让落初雨的脸红了又红,说了一千遍了真不知道是哪个约她,可是桑袭墨还是不依不饶,非得安个私会情郎的罪名在她头上才开心

[主子你要再这样我不去了]

[哟哟哟,别介,人家可是郡主,她的朋友那都是非富即贵,你也听到她说了,不去后果自负,你负得起?]

桑袭墨一把拉住转身要走的落初雨,不知怎么的,这一对看,居然看入了神。这孩子脸上至脖子的皮肤已经被她一路的话羞得绯红,一身男装下这潮红粉嫩的肌肤,特地买书翻看知道什么叫娈童了的桑袭墨也一时失了神,难怪有人这么说她,女装倒真不怎么出彩,怎么换了男装怎么看怎么别有一番意味,若她真生为男儿,该是朝妖孽方向长去了

[主子…]

被桑袭墨看得有点心里不安生,小声的叫了一声,桑袭墨回过神来,对后面不远处的江吴招招手,江吴迅速闪了过来,桑袭墨也向前走了一点,离落初雨有了点距离才开口问道

[人都布置好了吗?]

[放心,主子,九曲桥周围都是我们的人,不过到时会有大批的人在桥下放莲灯,你们还是要小心注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就跟着我们,希望小落子真像她自己所说没惹到人,不然还真是麻烦事]

[是,主子]

落初雨等桑袭墨走过来后有点局促的整了整摆袍,主子为了她,真是煞费苦心,生怕自己出事,弄得这般大的动静,她真是太不好意思了。看出了落初雨的心思,桑袭墨宽慰的对她笑笑,指指九曲桥那边,两人开始沉默的往那边走去。到了桥上看到的确有很多人站在上面看下面的人放莲灯,为家人祈平安的,为自己祈姻缘的,顺便还有猎艳的,站在她们不远处的三五个男人就围在那里嘻声笑语的对下面的少女少妇品头论足,时不时发出笑声,是有耳闻帝都比其它地方民风开放,看来也不是空穴来风

两人在桥上等了一会也不见薄溪语,也没见任何人来找她们,都不禁怀疑薄溪语是不是在开玩笑了。看着人来人往的往她们身边擦身而过,落初雨很自然的护住了桑袭墨,只是今天桑袭墨着了女装,就算看得出落初雨比她小,可是两人现在的姿势让一边的那几个男人不时的看过来,落初雨没觉得不对劲,桑袭墨是主子么,她当然得护着主子了,桑袭墨倒是看明白了那些人为什么老对她们看,落初雨再小,她现在不穿着男装么,两人不这么亲密么,能不让人乱想?可她真不想动,这样被落初雨护着感觉很好

[主子,要不咱走吧,那个郡主肯定是弄错人了]

桑袭墨看了看下面,点点头

[那我们下去放莲灯?]

落初雨使劲点点头,还是主子了解她,她早就想下去玩了。两人刚转身,就被人拦住了去路,两个一身束身武衣的男子对桑袭墨行了下礼

[桑家少主?落公子?]

桑袭墨点点头,然后对四周看看,江吴手下的人都在向她们靠近,气氛肃敛

[我家主子让我们来接两位,请随我们来]

桑袭墨找到江吴对他看看,跟得很紧。略放心的跟着来人走了过去,直到看到面前那艘舫桑袭墨才觉得很不对了,怎么要上船?那江吴他们可跟不上了,小落子到底是惹到什么人了,要么来头太大,要么根本就是一场对着桑家来的yīn谋,一时想不清,站在那里没动

[两位船上请,主子们就在船上等着]

虽然嘴上说着请,可丝毫没留让她们后退的位置,罢了,该来的逃不掉,上去看看吧,看是何方神圣,落初雨见桑袭墨就要往前走,赶忙上去扶住,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掉水里去了

等上了船就见到了薄溪语那张带着浅笑的脸,松了口气,薄溪语今天换了一身淡黄色的女装,不施粉黛的天然精致让桑袭墨一时惊艳在了那里,她突然明白自己三岁那年为什么会挨那巴掌了,原来是这妖精般的人物从小就开始魅惑人了,而且连女人也不放过

[你里面请,找你的人在里面等你]

薄溪语靠近了落初雨,听了这话,桑袭墨马上明白,等小落子的人,身份比薄溪语高,不然她也不用这样对小落子说话了,也明白了那些不正常的氛围都是缘着保护此人才出现的。落初雨对桑袭墨看着,她不发话她不敢进,桑袭墨叹口气

[去吧,我在这等你]

落初雨进去后薄溪语捏起酒杯看向桑袭墨,刚想说什么,船突然开了,桑袭墨一个不稳晃了一下,直跌进了薄溪语怀里,一杯酒也沾了两人衣襟,酒香混合着彼此的女儿香,两人一时都停在了那里,薄溪语看着桑袭墨突红的脸轻咳了一声,推开着稳住了她

[这帮奴才真是做事不得力,开个船也能晃成这样,你还好吧,我们坐那边边聊边等?]

桑袭墨对窗户旁边摆好酒桌看看,点头走了过去

落初雨走进了内间,看到了一个站在窗边正对外面水倒花灯影看得入神的背影,几个丫头看到他走进来后退了出去,只留下那个人身边的一个丫头,正盯着她笑,被盯得莫名其妙,干脆先打招呼了

[不知小姐哪位?找我何事?]

窗边的慢慢转过身来,落初雨眨了几下眼,有点惊讶的指向她

[你,你不是…]

对方笑着点了点头

[时儿,你先出去,有事我再叫你]

[公…小姐…]

丫头明显不怎么情愿看自家小姐和落初雨独处一室,可是扭捏了两下还是出去了,主子,终究是主子,哪有敢不听主子话的丫头

等两人坐定后落初雨直直的对明晴辞看着,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晴辞被她看得无处躲藏,只得先开了话题

[冒昧这样请你来你会不会不开心?]

落初雨摇了摇头,她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倒是把她家主子给紧张了一下,想起上次她似乎是被抓回去的,落初雨凑向了她

[你怎么还能出来啊?]

明晴辞原本的紧张被这句话给逗没了,虽然看起来年纪相仿,可是看得也,她生活的环境很单纯,心思倒真不多。自从上次那一撞相见后,也不知道怎么了,脑子里老是出现眼前这个人的影子,上次她是被薄溪语抓回去的,薄溪语也看到了落初雨,所以她就让薄溪语去找,也不说做什么,就是要找到这个人,现在真找到了,就坐在她面前,反而彻底害羞了,本来被薄溪语戏语说自己此般年纪就动情就已经羞得不行了,如果还真把人家给找了过来,自己还从皇宫的御宴上逃了出来来此相见,怎么想怎么是大胆的行为

落初雨看明晴辞不知道为什么脸红得不行,弄得她也开始紧张了

[我,你,你到底找我来是何事啊?]

[我只是想见见你,然后和你说说话]

明晴辞实在受不了落初雨太过透明的眼神,羞涩的说出这句话后站了起来向窗边走去,落初雨哪能看出来人家是在躲她啊,还以为要换地方说话了呢,赶紧跟了上去,两人就俯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镜花水月

太过年少的人儿,虽然已懂情窦初开,可是并不懂得怎么去谈情说爱,公主的矜持让明晴辞还是放不下架子,而落初雨,根本就不懂,就算懂也不会把自己和明晴辞之间当回事,都是女子不是么。若是明晴辞知道真相,那就看到不此时这两人凑在一起在水中的倒影了吧,两人的倒影真的就似镜花水月般捏拿不住,空幻一场美景。倒是落初雨慢慢的开了腔,开始就着附近的景色给明晴辞说些听来的异志故事,必竟还小么,有人陪着说话就已经开心了,两人一时倒真聊得兴起了

明晴辞身边的丫头突然冲了进来

[公…小姐…]

她还没说完就被后来的薄溪语一把扒开了,一脸严肃的走到明晴辞身边

[辞儿,你可能要回去了]

明晴辞微愣了一下就明白了,被发现了吧,抬眼对水面上看去,五六艘船舫迅速向这靠了过来,沉下了眸子

[我明白了,你们先出去,我马上就出来]

等薄溪语和时儿出去后,明晴辞看向落初雨,一时似乎有很多很多话要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喜欢初见时那双透澈的双眸,喜欢现在浅浅的在她耳边说话的声音,喜欢这个一脸懵懵懂懂的少年,甚是喜欢,却一时无从说起

[我要走了]

[哦…]

落初雨再怎么不谙世事,此时五六艘船围住了这艘船,上面的人都默言的跪在甲板上面向这边,她也大概看明白了,明晴辞的地位,不是她可以想像的

多说一句也难过,不如不说了吧,从来都是没有自由的不是么,真是奢望了

明晴辞在薄溪语的护送下登上了另外一艘船舫,六艘船迅速靠岸边而去,直到明晴辞出来时桑袭墨才看到了她的模样,以及,她上船后对落初雨投来的回眸一撇,看到了如此架式,再加上薄溪语的身份,桑袭墨知道不对了,浑身渗出了一身冷汗,对落初雨狠瞪了两眼,转身走到船头,不再看她。落初雨弄不清这是怎么了,也不敢说话,就一直低着头在桑袭墨身后站着,等她回头看自己一眼

渐行之

桑业舟见桑袭墨带着落初雨又要出去,站在回廊里看了一会,对管家递了个眼色,管家就拦了上去

[少主子,老爷让您去书房,有事相商]

正在给桑袭墨披裘披的落初雨停下手里的活,对桑袭墨看着,自上次两人冷着到现在还是冷着,桑袭墨让江吴传话,事儿落初雨要照做,但话她不和她说,这个尴尬的,落初雨倒宁愿这主子骂她也好打她也好,就是别冷着她。桑袭墨转过身去看到自家爹爹走向书房的背影,一种不好的预兆升了起来,前些时候说起的婚姻大事因为自己的一哭二闹三冷脸,倒是没听见后话了,看今天这感觉是避不掉了,该来的,始终要来

[马车上候着去]

桑袭墨对落初雨低声吩咐了一句就向书房那边走去了,落初雨还愣了一下,主子和她说话了?

桑袭墨进了书房后看到了正坐在窗边看着手中书信的桑业舟,轻声关上门走了过去

[爹爹,您找我]

[嗯,墨儿坐下说话]

桑袭墨坐下,看了一眼窗外的秋风海棠,随风摇曳过来一阵香气袭人,看到花海尽头那个隐现的呆呆身影,嘴角的笑容藏也藏不住的溢了出来。桑业舟看到桑袭墨如此娇嗔的女儿笑,不由得也对窗外看了去,可惜方位不对,看不到女儿眼中的柔情是来自哪,以为是这秋风送来的海棠香让她起了爽笑,也就释然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最近桑袭墨接触的人事,停了一会桑业舟话锋一转

[墨儿,你看看这个]

桑袭墨认得父亲手中的信笺正是桑家各隐暗堂口收集情报所用的纸张,纸页左下面那只破茧而出的蚕神图案无人可仿。接过那单薄的纸页,风响的声音划破了表面的安寂,心瞬间沉重了许多。桑业舟看看微蹙着眉的女儿,这些日子来她的成长他是看在眼里的,没想到啊,真的意外的没想到,不过转念也好慰藉,毕竟是他桑业舟的女儿么,如此干练之风已承袭了他的骄傲,思即此,某些凝重的表情也卸下不少

桑袭墨放下书笺,微叹一声

[爹爹常说,避无端的福即避无端的灾,如今,默儿这无妄的灾是避不了了么?]

无妄之灾,桑袭墨称这信笺上的事为无妄之灾,其实也不尽然。桑业舟之前和她谈婚姻大事也就是想到了今天之形式,皇后的大皇子欲联姻濮阳王府,那桑贵妃当然就想联姻他们家了。之前桑业舟给桑袭墨找的人家乃本份的书香世家,虽是官宦之后,可其父已隐退多年。但在朝官之中影响又还在,这样的人家,正合桑业舟之意,可无奈女儿不愿,他也不忍强求,如今朝中传来消息,皇帝说: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正心,修身,两位皇子已然做到,要想治国,那先齐家吧。于是,皇子先婚后才能入选太子之位已成不动的事实,两位后宫之主当然开始急了

两父女都开始长久的沉默,都明白万一和皇家扯上这层关系,那这辈子都甭想安宁了。避无端之福即避无端之灾啊,要开始想办法避了。桑业舟站起来对门外轻呼一声

[青堂]

桑青堂应声而入,桑袭墨略惊讶了一下就释然了,青堂叔叔从来都是神出鬼没的,他此时出现在此并不奇怪

[老爷有何吩咐]

[传令下去,墨儿突染恶疾,从今日起,避不见客,我即日起会带夫人四海云游为墨儿求医,去向不明,可明白?]

[青堂明白]

京城最近各大茶社酒馆谈论得最多的话题就是濮阳王府的郡主薄溪语和江南桑家的桑袭墨同时身染恶疾的消息,八卦之余也都会沉叹一声,真是自古天妒红颜,好端端的两位如花似玉的女儿家怎么突然就不招老天爷待见了呢,可惜了,可惜了

秋雨绵绵,桑贵妃派来探视桑袭墨的人走了一茬来一茬,连太医也来过了,却始终都是失望而归,桑袭墨一脸的苍白,有病入膏肓之感,此次太医再次前来,依旧摇头而归,宫门口,待太医刚下轿子,就有人撑着伞迎了上来,胡太医微叹一声,跟了上去

琼华宫内,桑贵妃看着外面漫天的雨帘,正和她的皇儿明唯诚品茗,看到远处那个由远及近的身影,对宫女看了一眼,就有人前来收了这一局的残势,他们于对弈,从来都是残局,对外傲放的明至诚在他母妃面前倒是放了低姿态至极

[微臣见过皇妃,二皇子]

桑贵妃翘起的尾指上的镂空嵌丝珐琅指甲套闪过一丝幽幽蓝光,捻起青花瓷盖闻了一丝茶香又把茶放了回去

[如何?]

[的确是怪症,恕臣医术浅薄,无能为力,听说语郡主和桑家小姐疾症一模一样,不知是否为同一恶源所致]

[行了,哀家知道了,你退下吧]

胡太医一脸冷汗的躬身退出,他着实不想趟这趟浑水,无论将来哪位皇子登基,都会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这些跟了当今圣上这么多年的老臣能受多大信任,可以想像的吧

桑贵妃站起来走了两圈

[诚儿,明儿你亲自去桑府,不说别的,墨儿再怎么也算是你表妹,表妹病了,表哥去瞧瞧,理所应当]

[诚儿记住了,母亲早些休息,诚儿这就去准备明日之事]

濮阳王府外已经出现了两队墨色官袍的侍卫,一辆华丽的宫庭马车停在了大门口,帘子被掀开的瞬间,迎在门口周遭的人都已跪了下去,明唯仁,当今大皇子,同样受自己母亲之命,前来探视自己的表妹,明晴辞和薄溪语关系好那是满京尽知的事,今儿她也跟着一起来了。因着薄溪语母亲清远公主的关系,濮阳王一家和皇宫内各位的关系都还不错,所以此次明唯仁前来,倒真是来看他表妹的,并无探虚实一心,倒也不用探,一看就知道是虚的,濮阳王府是摆明了不要这门亲事,消息不是放给皇后和大皇子听的,是为了顾全他们的面子放给外面的人听的,所以昨儿街上还有熟薄溪语的人见过她一身男装出现过,现在的她,正在自家院子里冲自个母亲撒娇呢,她要去桑府,清远公主不让

薄溪语此时在母亲面前倒真是个二八年华的小女儿家了,一脸的娇态弯猫在清远公主面前讨好着

[娘亲,好娘亲,您就让我去嘛,我就去看看,保证不惹事]

[你去就是给我惹事,给桑府惹事]

薄陵舜从书房内看到院内的情形,也只是笑而不语,看到那群人渐渐清晰了身影后收了笑容,招了招手

[沧烟]

[王爷,属下在]

薄陵舜原本想说什么的,却突然收了口,摆了摆手

[罢了,随他们去]

看着一脸淳厚的明唯仁,濮阳王放下了手中的画笔,一副母女同乐图刚好完工,也罢,趁今日之事探探他的真性情也好,若日后真为王,也知道怎么去应付

明唯仁和明晴辞笑着走近了薄溪语母女

[给姑姑请安]

清远公主拔正了正腻歪在她怀里的薄溪语,眼神带着凌厉的看向明唯仁,里面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明唯仁始终谦恭的立在那里,做全了一个侄子的本份。清远公主渐渐放下了戒备,薄溪语始终一脸无谓的笑容贴在自己母亲身边做个受宠的小孩,她明白,明唯仁也开心她“病”着,因为他已心有所属,而且很巧,他心中所系之人,正是此是和她同“病”相联的那位桑家小姐,上次在九曲湖,来接明晴辞的,就是明唯仁宫内的人,那晚,明晴辞对落初雨念念不舍,他,对桑袭墨念念不忘,只有薄溪语,无念无欲,所以只有她一人看清了所有

王妃站起来搂了一缕薄溪语的秀发

[你们孩子在一起说说话,我就不在这掺和了,辞儿跟我来,姑姑有话对你说。红豆,好好照应着]

[是,夫人]

王妃身边的丫头,也是濮阳王府的副管事红豆应承着这声吩咐,躬身送走了主子

薄溪语在王妃带走明晴辞后敛回了那一副娇弱的女儿态,又是那一副无谓中带着点凌厉的气势了,两人走在王府的假山湖边看着微风动湖水,荷叶犹残还绿

[我濮阳王府一众人等全犯了欺君之罪,大皇子怎么还这般安然?]

[语儿,我还是习惯听你叫我仁兄]

明唯仁此话一出,两人皆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了。薄溪语对明唯仁细看两眼,见他心不在此,便也懂了

[我刚求得母亲许我去桑府探病,仁兄可有兴趣前往?]

明唯仁眼中一亮,脸微红着不应腔,薄溪语见此,也不挑明,直接去让人叫明晴辞了

桑府门外的一队人马来去匆匆,明唯诚来此后,桑府皆言他家小姐患的是传染恶疾,生人勿近,他也只是站在门口隔着外厅对帐内的人问候了几句便匆匆离去,虽说母亲断言桑袭墨没病,可太医也不像说谎,在事情没彻底明了之前,他还是不要冒这个险好了,反正该做的他都做到了,他得不到桑家,明唯仁不是也得不到濮阳王府么,那这样也可以接受

桑府的门侍刚准备关门,见不远处又来了一队人马,像是也冲他们家来的,都看向了江吴,江吴一扬手,来便来,在老爷放话说闭门不见客了还能直接来的,便不是他们说不想见就不能不见的人

桑袭墨正在书房和落初雨整理京城内各大掌柜每半月送来一次的帐,听到报又有人来,落初雨不用吩咐,自个出去迎人去了,桑袭墨有些疲倦的靠在椅子上,她有些厌倦这样被人压制着过活了,连最起码的自由都没了,皇家之事,就是这般无理

江吴一把揪住落初雨往前冲的身影

[哪去?]

[去迎人啊,得去看看是哪个,主子吩咐的]

[不要用去了,你还是避一下的好]

落初雨不明白为什么她要避,又不是她要嫁人,江吴看到那群走过来的人,对落初雨白了一眼,现在想避也来不及了,等落初雨看清来人,缩了一下脖子,怎么又是她们两个?这回还带了个男人过来,想做什么?

薄溪语看见明晴辞眼中的光茫,笑着摇了摇头,对落初雨招招手,江吴小声吩咐了一声说话小心才放开了她,落初雨不怎么情愿的走了过去,上次回来后主子那么长时间没和自己说话,真理她了,第一句话就是:“小落子,什么人都随你惹,但千万别惹那天船上的两个人,不仅你惹不起,我们整个桑家都惹不起,她们,是我们要避的人,避得越远越好。“现在又见到她们了,心情当然不怎么好了

[去叫你家主子出来]

薄溪语一句话就让落初雨愣神在了那里,知道了?不可能,可她为什么这么说呢。薄溪语看这个小孩子眼神滴滴的溜转着,就知道她在盘算什么,还是那样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去和你主子说,同“病“相怜的人来了,就不用这样避而不见了吧,我要和你主子谈的事非常重要,还不快去]

薄溪语最后一个眼神十分的正经,像是真有什么天大的事找桑袭墨一样,落初雨略想了一下就不敢耽搁了,丢给薄溪语一个你们等着的眼神,迅速跑了。薄溪语看着这个好玩的背影,居然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她从没想过要逗任何人,可每次见这小孩,她都想逗逗她。明晴辞看着笑得有些温柔的薄溪语,眼神里闪过一丝自己也察觉不到的不悦,突然就冷了脸色

天青色

明唯仁看到了那个正在桂花林里帮着仆人收捡桂花的淡妆女子,不用出去的桑袭墨也起了懒散心思,一束青丝随意的拢在肩上,有些宽大的衣袍沾满了香气溢人的桂花,一时就痴了神情。桑袭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后转过了身来,有些调皮的对薄溪语做了个万福,调侃两人当前之状况的心思不言而喻,既然是薄溪语亲自带来的人,那她也不做多想,只是那个男子为何紧盯她不放,这让她有点尴尬的避让不及。薄溪语也看到了明唯仁太过明显的眼神,抵了他一下,这才让痴人回过了神来

[在下明唯仁,见过桑家小姐]

一句话让几个人都变了脸色,薄溪语怒嗔的看了一眼明唯仁,真呆了么?明晴辞也对哥哥如此行为十分不解,像是被人抽走了神气,说出的话完全不受控制了。桑袭墨扫了一眼众人的神态,蹙着眉跪了下去

[民女桑袭墨,拜见大皇子]

桑袭墨此话一出,后面的仆众也随着跪了下去,这样的情形惊醒了明唯仁,是啊,桑家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明唯仁是当今大皇子的明号,一时也有些懊恼,怎么一时就这么糊涂了

因着明唯仁糊里糊涂的表明了身份,几个人变得无话可说,坐在桂雨亭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好先拉开话题。管家拦下了端着果品的丫头,招手叫来了落初雨

[米伯叫我有事?]

落初雨满身桂花香的跑到了管家米伯的面前乐呵呵的笑着,她正在帮着姐姐们挑做桂花糕的桂花,姐姐们说,挑好了,会多做几块好吃的给她吃呢

[小落子,你把这果品给主子们送去]

落初雨不明白为什么叫她送,可是她从来也不多问废话的问题,管家让她送,那她就送过去就是了,再说,她也想过去看看主子怎么样了,她现在可是在装病呢,要万一这三人都来者不善,那可不好

落初雨闷头闷脑的过去把果品摆好后就站一边不动了,明唯仁看着看着觉着不对了,怎么三个女人都向这个小仆人身上瞄,有什么特别?上下打量了落初雨几眼,没觉着有什么特别,想着是不是因着自己的鲁莽弄得大家现在都不好开口说话了,便先开了话题

[此次前来冒昧打扰,还望桑…]

明唯仁这话还没完句,就被突然疾步而来的侍卫给断了,明唯仁和明晴辞站起来随侍卫走到一边,薄溪语和桑袭墨对看一眼,觉得无趣,也站了起来,慢慢向桂花林深处走去,落初雨安份的轻步跟在后面

[我带他来,实属意外,可有责怪]

桑袭墨浅笑一声,不做回答,反而岔开了话题

[郡主为何不想嫁,大皇子看上去温雅得当,谦恭和煦,一表人才…]

[桑袭墨,你也看上他了么,那我今天带他来真带对了?]

薄溪语毫不留情的截断的桑袭墨明为恭实为探的话,也挑明了今天明唯仁来此的真正目的,桑袭墨愣住在那里,对薄溪语连递去探询的几眼,薄溪语很肯定的点点头,这下轮到桑袭墨郁闷了,那个人是冲自己来的?那岂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句话对于现在的桑袭墨来说不是不恰当,是太恰当了,真是连夜雨

两人无语对立了一会,薄溪语转开了步子

[那你又为何不嫁?怕最终荣登九五的不是明唯诚?]

桑袭墨挑了一眼薄溪语,这人还真是牙利得很,不肯落半点后风

[做人不能太贪心,否则…]

言下之意是她已经富了,贵么,她就不贪了吧。薄溪语扇子敲敲手心,居然连连点头

[此话甚对我心,确是如此,看来我们心思相当,那以后说话可以放开了?]

相视一笑,又突然回头对落初雨看了一眼,看得落初雨莫明其妙

薄溪语看着后面的落初雨眸光始终不离桑袭墨的身,起了玩笑心思

[你不肯嫁,莫非在等她长大?]

桑袭墨迟钝了一下才明白薄溪语在说什么,突然就莫名其妙的红了脸,薄溪语一看这反应,笑得更直白了。等桑袭墨稳了稳神,白了她一眼,对落初雨看看

[郡主可知她是何人?]

薄溪语摇摇头,嘴角的笑意犹然盛在,看看停在几树之遥的落初雨,莫非这小孩还有什么来头?

[你既然知晓三岁那年我们的相遇,那后面的故事,可有听完?]

薄溪语半摇着头,她听了个大概,不全,但也差不多了,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不会是说当年那个女婴!她是女子?!]

[你父王所赐之名,还有人敢冒充不成?她就是当年那个女婴]

看着薄溪语眼眸急速的收缩了几下,桑袭墨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她就是要借薄溪语之口去告诉那位公主,小落子是女子,原本无伤大雅的一身男装闹到让公主动了心的如此误会,再不澄清,恐怕就要出大事了

薄溪语看着由远处向这边走来的两兄妹,也明白了桑袭墨在此时说这话的心思,一把抓住她拉她离落初雨更远一点

[她是女子为何着男装!]

[你不也常着男装?]

一句话呛得薄溪语连咬了几下嘴唇

[我告诫你,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公主知道,别的话我不多说,你只要记住两句,当今皇上最宠爱的,不是两位皇子中的任何一个,而是这位公主,比起先皇对我娘的宠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咱们这位平乐公主,她想要的,从来都要得到,若她知道她被骗了,不管是因为什么,那个骗她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她绝不会让自己成为笑话的,绝对。]

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个身影,薄溪语更捏紧了桑袭墨的胳臂

[若是平常人家也就算了,可她是你桑府的人,事情万一被发现会扯到多远你我都算不清楚,桑府上下该封口该做什么你知道了?如果不想她死就照我的话做]

落初雨看着薄溪语捏着桑袭墨,而桑袭墨似乎很难过,她就走了过去,薄溪语看到落初雨走了过来就松开了桑袭墨

[在事情没发生之前送走她,越远越好]

薄溪语嘴角又挂起了微笑,因为明唯仁和明晴辞已经走过来了,想到了明晴辞曾带着迷醉的眼神和她说过对落初雨的喜爱,不由得眼睛不听使唤的眨了又眨

落初雨贴近桑袭墨小声的问了声有没有事,桑袭墨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再看向明唯仁和明晴辞的目光充满了戒备和深藏的一丝敌意,就因为他们是皇家的人,所以什么都得让着,就因为是皇家的人,她要装病躲不想要的婚姻,而小落子,很可能因为明晴辞要从此离开桑家,远走天涯,一想到这,她就有想咬牙的冲动

[语儿,我们要回去了,你和我们一起?]

明唯仁虽然对薄溪语说着话,眼神却飘向了桑袭墨那边,只是落花流水罢了,微叹了一声,走向了桑袭墨

[今日来得匆忙鲁莽,还望不要见笑,改日必正式请姑娘去我家做客,以示赔罪]

桑袭墨还沉浸在薄溪语的话里有点乱,只是对明唯仁笑笑,他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明唯仁就把这丝笑算做了允许,已经在盘算开来下次的相遇了,若是平常人家他还真要为难了,可是请桑家的人入宫做客,本就是平常的事,这真是天公做美

临上马车时明晴辞似乎欲言又止,一直在暗示着薄溪语她有话要对落初雨说,让她配合着支开哥哥,可是薄溪语此次却没了先前和她的默契,始终装没看到她的暗示,这让明晴辞想到了刚开始薄溪语的那一抹柔笑,轻哼了一声,不再相求。却在上马车时始终不理奴才位的卑躬,就是不上去,薄溪语有点漠然的扫了一眼眼前的情形,对桑袭墨递了个眼色,桑袭墨很不情愿的在落初雨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见落初雨走了过去,对着明晴辞弯腰伸出手去

[小姐请上马车]

明晴辞这才松下脸色,借着落初雨掌心的力道被送上了马车,抽回手时缓慢得薄溪语几乎要看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落初雨赶忙自个儿把手收回去了,她都懵了,哪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有人高兴了,有人不高兴了,她高不高兴谁管呢,不做错事就是好的了

等马车走后桑袭墨站在那里长久的不动,落初雨也不动,末了,桑袭墨对落初雨招招手

[小落子过来]

落初雨走过去后桑袭墨捻掉了她发丝上的一些桂花

[我们回江南吧,好么]

桑袭墨笑着看落初雨有些对刚才的事反应不过来的呆样

[回江南也有桂花糕吃哦]

看到落初雨有点羞涩的笑了,桑袭墨心情就好了。她也是要走的,不说明唯诚和明唯仁两个人的事,单说就让落初雨一个人走,她就会觉得空空的,受不了的会难受,要一起走才好

看着收拾妥当的东西被仆人有序的搬上了马车,桑袭墨看了一会就转身了,她看到呆坐在石阶上的落初雨,走了过去,她知道她喜欢这里,喜欢看这个帝都的热闹,因为她本身是个冷清的人,便喜欢在繁华里找寂静。也随她坐在了一边

[小落子,是不是舍不得这?]

落初雨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没说话,双手撑在鼓鼓的脸上,过了好久才应腔

[主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嗯?桑袭墨不明白这句话指什么,却睨到落初雨的肩因为手撑在那显得特别温厚,从一个小女孩身上看到了这样的感觉,桑袭墨自嘲的笑了,却慢慢的向落初雨的肩靠了过去,感觉到肩上沉了起来后,落初雨也不晃动的得瑟了,放近了眼睛和眉毛间的距离,安静的坐在那里,听桑袭墨下面要说的话

[明晴辞,是当今的平乐公主,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她喜欢上了穿男装的你]

意外的,落初雨并没有表示出惊讶或恐慌,只是低下头眨了眨眼,然后无谓的对桑袭墨看看

[她若知道你是女子,必生太多风波,所以,我们要回江南,或许还会去到更远,怕么?]

落初雨摇摇头,两人就不说话了,桑袭墨总是能从落初雨身上发现太多意外,就比如现在的她,平静得太过不平常,若是常人,听到这话,怎么也不该是这反应,是太呆了么?也许吧

[主子,她若知道我是女子,便看也不会看我一眼了吧,喜欢,原来是有条件的,是么?]

又是一句意外之言,听得桑袭墨长久的应不出声,落初雨也就不再追问了

天已暗,星朗稀,渐显温情浓。月不黑,风不高,也是杀人夜。

烟雨杀

桑青堂向那边两人走过去时,桑袭墨都有点想睡了,桑青堂用剑柄轻点了落初雨额头两下

[随地就坐这般没形象的事,以后不要做,更别说带着小姐一起,嗯?]

落初雨眼巴巴的看着桑青堂,怎么好像紧张得有点异常,不就是回江南么?莫非还有什么别的隐情是她不知晓的?桑袭墨轻眨着眼睛清醒过来

[青堂叔叔你就会欺负小落子]

桑青堂伸手扶起了桑袭墨

[真要今晚走?]

桑袭墨也奇怪他怎么会这么问,带着他走远了一点才问

[到底是何事?]

[二皇子的人还一直在附近绕动,你一动,他们就会拦上来,倒不说会大张旗鼓,但也会借着此事来生混乱]

原来如此,桑袭墨微呼一口气

[天色已晚,只要过了守城那一关便无大碍不是?我重病在身,归家心切,这还不好说?]

桑青堂不语,这也是他放心又不放心的地方,桑袭墨所说的确是个好托辞,而装病也不是问题,可总感觉哪里不踏实

禁城内,平乐宫的内殿里面气氛怪异得很,今儿白天的时候,薄溪语随着她母亲来宫里陪太后说说话,正巧皇后带着明晴辞也在那,几个眼明得跟什么似的长辈一看就知道这两丫头正闹着呢,就让两人一边玩去,堵心的事得说开来才不堵不是。支走两人后就叫来了明唯仁,明唯仁真是从不说谎的人,憋闷了半天死活不说,最后被老祖宗一声重重的咳嗽给吓得什么都说了,他说了几个人去桑府的事,但他不知道明晴辞为什么和薄溪语闹别扭,这是事实,任老祖宗再怎么咳都没用了。皇后想起了上次明晴辞在中秋之夜溜出去的事,当时见着人好端端的回来了也就没细问,但也知道是和桑家的那位大小姐有关,这次又是去了桑家,莫非?

当下觉得极不对劲,仔细问了明唯仁两次事情的前前后后,太后皇后两位都在思索着这其中的利害时,王妃已经变了脸色,如果明唯仁没看错,明晴辞两次都是冲着桑家那个小童去的,而那个小童的名字是落初雨的话,那真是大麻烦了,当年薄陵舜在看到那颗珠子后便知道了来找桑业舟的是什么人,只是他不想管那些事,说回来,他做为皇室中的一员,关于那个女人的一切,不提也罢。所以装不知道是躲麻烦最好的一招,他也不想看桑家因为一个孩子而满门血腥,这一晃,竟已经这么多年了,原以为过去了过去了,谁想,这几个孩子竟然在没有任何人牵引的情况下自己又缠到一起去了,宿命的纠缠,就是不了结不罢休么?王妃起身欠欠身

[母后,我去看看那两个孩子怎么样了]

皇后还纠结在自己女儿竟看上一个下人的愤怒中,明唯仁低头站在那里的弱样更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你给我说,那孩子到底什么妖孽样!辞儿还这么小,怎么就看上…!]

明唯仁老实的去想落初雨到底长什么妖孽样,可是着实不觉得啊,倒是想到了她手上那颗太过耀眼的珠子,总觉得莫名的熟悉,却又想不起哪里见过,就实话实说出来了

瞬间,气氛冻结在了那

王妃急急忙忙的赶到平乐宫叫出了薄溪语,一问,果然比自己想的更复杂。刚想说什么,就见从仁和宫那边跑过来一队侍卫,看样子是往宫门那边去了。王妃略停了一会,对薄溪语看了看

[语儿?若桑家那两个出事,你会怎样?]

薄溪语一愣,随即明白出事了,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落初雨是女子后她就想护着她,不想明晴辞伤她,当然更不想出任何事了

[娘亲,到底怎么了?]

王妃知道解释来不及了,牵过薄溪语的手

[你和你父王都是心善至极的人,既然当初你父王那般决定了,那现在,就由你替父王去续守当的决定,马上出宫去,带上府里的人换装跟上大皇子的人,记住,救不救得了人是其次,你自己要安全,回来娘再和你说全部的事]

桑青堂和江吴分带着五个人护在马车旁边,一切从简,越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越好,也许,这一趟来京唯一的好处就是让桑袭墨看清了自己以后要走的路在何方,其它的都是些不言也罢的事情,让人郁烦

秋夜薄雾起得早,吸了吸有些冰凉的雾气,桑袭墨放下了窗帘子拳握了下手,这天月,已经开始冷了,马车和马蹄铁踩在空旷的石板路上,清脆的声音,有点好听。很顺利的出了城,这让桑青堂有点意外,怎么不见人来阻截?怪事,怪事,那位后头坐镇的主子可不是吃素发善心的主,渐入郊外,桑青堂对江吴递了个眼色,两人都肃立了起来,身后的人一见头头都这般了,更加不敢怠慢,集全了精力耳听八方,眼观四路

黑暗的林子里惊起几只飞鸟,桑青堂挥手停住了队伍,桑袭墨感觉到马车的顿停,心里咯了一下,掀开了帘子,和桑青堂对视了一眼,桑青堂拉马走近了过去

[主子,安心]

这是桑青堂第一次叫桑袭墨主子,桑袭墨却没一点胜利的开心,看着四周围几位叔叔骑在马上着她们打转,心思越来越重,落初雨凑了过来,桑青堂看到她时脑子里突然闪出了一个画面,当年燕沧烟的人围着她的娘亲和那个没出生的她,就是这般情形,好像好像。百来人的包围圈让桑青堂放弃了鲁莽的突围

[侍卫军司海常奉命捉拿朝庭钦犯!]

自称海常的武官冲桑青堂这边策马过来,二话不说的挥手指向马车

[全部拿下!]

一阵铠甲耸动的声音,桑袭墨坐在马车内,听到那句朝庭钦犯,百思不得其解,对小落子看了看,终于从一张迷糊和茫然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恐惧,终于,怕了。笑着安抚的摸摸她的头,怕了么?还是不要怕吧,不会让你有事的

一锦衣男子踱马过来,后面蠢蠢欲动的士兵便按在了那里不动,海常行了下礼

[大皇子]

明唯仁眼神很复杂的看向马车,他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母后和太后就大惊失色,然后就让他前来拿人了,还以捉拿钦犯的名头来的,这让他怎么想

桑袭墨掀开帘子走了下来,对周围看了一圈,好大的阵式啊,钦犯?说她还是小落子?简直笑话!明唯仁看到桑袭墨下来后越显尴尬,海常一看不对劲,低声向明唯仁说了几句什么,明唯仁长叹一声,拉转马头向一边走开去,他,无能为力了

等明唯仁一走开,士兵们压向了马车外的那圈人,江吴一直在用眼神询问桑青堂要不要动手,桑青堂不予回应,他也在想那句钦犯,究竟是不是指小落子,是弄错了还是真有其事,这些年来桑业舟始终不提落初雨真正的身世,所以,无人知晓那晚悲壮护主的那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更无从知晓落初雨究竟是何人之后,不过看这阵仗,若真是冲她来,那这些年,他还真是怠慢这个小家伙了,可是他只能束手就擒,为了主子的安全,他别无他法,散开保护圈,任海常的人逼向落初雨,桑袭墨不可思议的看着桑青堂,他竟然选择退开?明知道是冲小落子来的他还散开?!

[桑青堂!]

桑袭墨低沉的叫了一声他的全名,可是换来的依旧是无动于衷,桑袭墨有些不敢相信的摇摇头,护在了落初雨面前,意思不言而喻,她选择和落初雨同生共死,桑青堂的眼神动了动,还是低下了眸色

树林里的几个黑影蹲在树上看着下面的情形,不时用手势交流着,带头的刚竖起四指准备发号进攻的命令,却见另一队黑衣人突然从远处奔了过来,于是他们又隐了回去。那一队黑衣人并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和侍卫军交上了锋,桑青堂看了一下眼前的形式,伸手向桑袭墨

[主子,上来]

桑袭墨牵着落初雨看也不对桑青堂看一眼,直奔江吴去了

[吴叔叔,把你的剑借给我]

江吴对桑袭墨看看,又对桑青堂看看,为难了一会,突然很干脆的抽出剑甩给落初雨,落初雨不用桑袭黑吩咐,砍掉了拉马车的马身上的束缚,利落的翻身上马,再伸手给桑袭墨

[主子]

桑袭墨笑着搭上了她的手,落初雨轻轻一带就把人拥在了怀里,桑青堂看着两人就要往外冲,拦了上去

[小落子,你也明白这些人是冲你来的,你此时带上主子,不是把她至于危险?你常说的报恩,就是这般报的?]

落初雨一愣,像是才明白似的,抱着桑袭墨的腰就要把她往下送去,桑袭墨察觉到她的意图,侧头狠瞪了她一眼

[你敢放下我试试?]

落初雨来不及为难了,已经有人向她们这边冲过来了,桑青堂他们被迫加入了这场战斗

[小落子!别犹犹豫豫的了!既然主子要和你在一起,你就要带她安全的走!快走!]

落初雨也听话的策马向前奔去,可惜薄溪语估错了形式,没想到明唯仁会带来这么多人,她才领来了三十来人,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看着落初雨带着桑袭墨向前奔去,一时晃神还差点中招。这场仗打得真是不舒服,除了海常的人打得无所顾及,其他的人都有点顾忌的不怎么敢放开打,所以很快有人追上了落初雨她们,看得薄溪语郁闷的把眼前的人撂翻,狠踹了他一脚

看着追上去的人不断的被落初雨击退,被缠在这边的海常怒的二指夹住攻向他的一把剑,折断,灌注了十二分的力道瞄向落初雨的背上,用力的掷出,薄溪语看到时已经晚了,喊出的小心也迟了,落初雨感觉自己背后某个地方痛麻了,然后,整个人开始软弱无力的歪斜

[主子,在这等青堂叔叔]

无力的说完这句,勒住了马,慢慢的倒了下去,桑袭墨听到了薄溪语的那声有点失控的叫喊,感觉到背后空了,有些迟疑的不敢回头,停顿了一会,突然转过头,她看到了落初雨烟白色的袍子上尽成了红色,那个那么弱小的身影就倒在那里,周遭没有仁慈,已经有人举起了剑还欲刺向她。完全呆滞了,只是死盯着那把剑,似乎要把它盯没一般,薄溪语也被人护着停在了那里,同样盯着那把刺向落初雨的剑

突然,落初雨手上的那颗珠子猛的迸裂,在她皙细的皮肤上绽出了一朵鲜红的血花,因为离得近,桑袭墨清楚的看到了那碎掉的珠子里有个什么东西游进了她的皮肤里,她的伤口在那东西游进去后迅速的愈合了,而落初雨似是承受不了那东西的侵入,整个人开始抽搐

刺向落初雨的那个人早被不知哪里来的暗器给放倒了,几个快得看不太清人影的黑衣人跃了过来,带走了落初雨,快得所有人都以为是一场幻觉,直到看到地上的人真的不见了,才明白,刚才真的是有人来过了

桑袭墨和薄溪语同时跑向了刚才落初雨摔倒的地方,薄溪语看了一眼,明白落初雨真的是被人救走了,回头一招手,她的人也撤了,明唯仁拦住了要追上去的海常,用了异常威严的口吻低声对他吩咐道

[钦犯被不知明的江湖中人救走,你的人所有死伤都是他们所为,桑家的人,从始至终都很安份,可懂!?]

海常只是略思考了一下就恭敬的点了头,他也明白,这样,才是最好的说辞,不然还真说不清了

明唯仁盯着海常的眼睛看了许久,确信他不是在敷衍,而是真的明白后走向了那个悲伤的跪在那里的女子,好孱弱的低泣,让人只想把她抱在怀里安慰着才好

银色殇

袅袅青烟飘于云峰之间,泣鸣似的野物尖啸声穿破层峦叠嶂间,苗疆,神秘得让人害怕的岭南国度

潺潺溪水边,一队中原人士打扮的人时不时用轻功跳跃的走在这条可以说不是路的路上,两边的树林里风声划过草尖的躁动让他们时不时对会旁边望去,带着略紧张的神情,却什么也看不到,这让他们更加紧崩着神经的往前走去,走在最后的儒秀男子却神情自若的看看周围的景色,全然不把两边的异常响动放在眼里。又往前走了一段,似乎路要开阔些了,突然,那个儒秀男子停下了脚步,微启的嘴唇吐出了两个字形,似梵音般的侵入前面那些人的耳内,刚让所有人都准备好了防御,就见一阵箭雨向他们袭来,他拦住一支握起来嗅了嗅,果然有毒

[苗疆王就是这般待客的?]

清冷的声音荡回在四周,两边的人停止了攻击,有人走了出来

启琛站在吊脚楼上抬头看看这南边的月亮,掐指算了一下日子,不由得叹息一声,已来此半月有余,可肩负的任务却还没有达成,这个苗疆王真有点油盐不进的感觉。两月前,边关不断的上报朝庭,这边连续的有人中蛊毒,百年来相安无事的两个隔绝地现在却闹出了这样的事情,秀帝派去清查此事的的官员居然也五去二返,三个死在了边关,也是死于蛊毒,这让知道此事的一圈人一时惊恐不已,对方不提条件,让人摸不清他们想做什么,为防事态恶化,必须有人前往苗疆去谈此事

墨守界,秉承墨家之传统的皇家守护者。恒国初始之期,太祖之后的太宗皇帝对天下归心,四海升平很是满意,按说江湖朝庭两不干涉乃是世世代代的一个传统,可就是在那一年,江湖上出了个野心贼大的杨崇武,也不这厮哪来的那么大的野心,一路从一个小门派的小弟子蹿上了掌门,再由这个掌门位置蹿上了武林盟主之位,这下就乱大发了,这厮别的本事不大,功夫也只能算过得去,但嘴皮上的功夫可是相当到家,他竟然真的聚集了一批人心,随着归附的人心越来越多,他的野心被越撑越大,最就竟然瞄上了那高高在上的皇位,蒙了心的要去抢夺,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朝庭震怒

太宗花了近两年的时间最终肃清了反势力,同时也清醒的认识到江湖势力的可怕,没有人聚他们时他们是一盘散沙,无所作为,但一断出现了杨崇武之辈,那后果就不可想象,要管住这批人,必须要管,而管他们的人必须是皇家能无条件信任的人

太宗的三皇子明启诺五岁那年被送至武退隐江湖多年的墨家传人门下为徒,在那习众家武学之所长,吸墨家思想精华,十八岁那年在太宗的授意下改名启诺,创墨守界,从启诺始至今,每一任墨守界的首领都是当朝皇帝的影子,他们相互依存,以命为诺,已传承一百多年,从没出现过误差,墨守界的人一直恪尽职守,不越半点权外之事

启琛此次来苗疆,就是受秀帝之命,来解决蛊毒之乱的事。可惜苗疆王银炎始终避谈此事,这让启琛很是受制,苗疆之地不比别处,乱来不得。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桃林深处,四处一看,桃树异动,心中大叫不好,这是被困了,还是乱人心性的桃花阵!奇门遁甲之术在苗疆也有人高人?略清了一下神情,闭了眼睛迅速的掐算着手指,身形也以移形换影的迅速移动着

[八门反复皆如此,生在生兮死在死!破!]

启琛徐徐慢慢的从生门走出来,看到了那个对他施阵的人已经因他的破阵而受伤半卧在那里,背向着他,看不清到底是谁

[不知在下何处得罪于你了,要下如此狠手于我?]

[我有你狠么?]

一个弱咳着的女声传来,启琛一惊,是女子?对方缓缓的转过了头,世间竟有如此灵气的女子!从小在皇宫和墨守界的佳人环绕中长大的启琛也愣神了,两人一时对神在那里,都望了继续数落对方的不是,只是看着,长久的看着

又复五日,启琛已经没了先前的着急,似乎还有点安于现状了,他手下的人都看出来了,但也都不敢说什么。

那个女子,她说她叫银色。好美的银色

[喂,呆子,这边]

看着启琛在下面探头探脑的找不着北,银色将手中的坚果扔中了他,这才让他看到了坐在树枝上的人,轻轻腾上去坐在了她旁边,但再轻他也是个男人,树枝晃得双手落空的银色一阵不稳,直直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荼蘼花香…]

扶银色坐好后启琛有些陶醉的呢喃了一句,呆样更显,按说墨守界的人,怎么看也和呆字沾不上边,更别说启琛这个翩翩玉秀儿郎了,可在银色眼里,这个儒秀的翩翩儿郎就是有点呆,他闻出了她身上的香味,惹得银色莫名的红了脸,过了些许时候才清好了神色

[可知我父王为何不愿意与你说蛊乱之事?]

启琛略想了一下

[可是有什么隐晦的事不能明讲?]

银色略叹了一口气

[半年前,你们边南换封疆指挥史,此人是谁你我都知道,江年鹤这个人在你们朝庭的德性受如何评价我不得知,但是天高皇帝远,他在这边做的事,才是他的本性]

启琛并没有接话问江年鹤做了什么,他看着银色有些看痴了,听着话也听得有些恍惚,银色也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于是干脆停在了那里不说了,启琛这才回过了神,歉意的抬抬手表示自己错了,让银色继续往下说

[我们苗疆人,什么都能自给自足,但有一样,是完全要从你们中原买进的,那就是盐巴,以前形成的默规都能相安无事,可自从他来后,一切都变了,他关闭了唯一一条可以运货进南疆的大道,禁止边南的商人和百姓卖给我们盐巴,更别说我们派往江南那边的人了,全给抓了,而且,没一个有好下场。他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一个原因,他要我们向他上供七彩桑叶]

[七彩桑叶?]

启琛觉得自己纵使不说博学天下,可也算得上是尽览群书,这个东西,怎么从来没听过?一时也万分好奇,只想听银色继续往下说

[天下事物,总有你没听过的]

银色看出了启琛的好奇,笑着说了一句,启琛很严肃的点头,他觉得银色说得很对,银色在心里又嗔了一句呆子,继续往下说

[桑叶是养蚕的,七彩桑叶也是养蚕的桑叶,只是它除了可以养蚕,还可以养蛊,任何蛊都能养,用它养出来的蛊,最有可能成为蛊王]

启琛半天说不出话来,江年鹤要这样的东西意欲何为?若他不是身处边南,他做出此事还可以理解,可是他身处边南,又向南疆人要这东西,不得不让人深想了。银色也像是看出了启琛的心思,点了点头

[几前年,我和父王去中原游玩,路过江南桑家,桑家主事和父王一见如故,父王竟将随身携带的几只七彩蚕送与了他,听说现在他家的丝织物,无人能及了不是?就算是七彩蚕繁衍的后代,也比普通蚕强百倍]

启琛恍然大悟

[放蛊伤人并不是我父王的意思,是那些实在气不过的百姓所为,父亲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罢了]

[为何不上报朝庭?]

[你们朝庭一直对南疆有极深的误解,更何况我们并没有什么可告的,对江年鹤没有证据,他要想反咬一口那是极容易的事,何必自取其辱]

银色低沉着语气说完最后一句便沉默了,启琛也沉默着,只是他在沉默中想着办法

以墨守界的能力,要知到江年鹤想干什么并不困难,半月后,启琛带着证据和银色一起返京,看着银色手上那个戒指上的淡红色石头里流动着常人看不懂的华彩,启琛觉得这块石头很不简单。听银色说,那是历代祭祀传下来的圣石,到了这一任祭祀时,他却在银色出生那晚把圣石给了她,他留给南疆王的话是:这个圣石的主人,要出现了

启琛永远都记得秀帝明修玉见到银色时的眼神,他害怕极了,这是他出生到现在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害怕。晦涩一语成谶,秀帝喜欢上了银色。五岁大的明唯仁和宫女捉迷藏,跑进了江都宫,看到了他父皇挑着一个女子的下巴对她说

[朕会让你心甘情愿成为朕的女人!]

明唯仁对这句话不感兴趣,只是那女子手上的那颗珠子耀痛了他的眼睛,吓得他哇哇就哭了出来

启琛第一次违背自己从小背到大的誓言,要对皇帝忠诚,竭尽所能维护他的至高无上。可是他在这件事上做不到了,就是他死了,他也做不到,银色!他的!

两个人跪在皇太后和皇后面前,乞求成全,其实启琛明白,皇太后和皇后也需要这样的成全,她们不会接纳一个苗疆女子进入皇室,绝不会。皇太后顺水推舟

[琛儿,这件事本宫应你,你该明白日后该怎么做了?]

[是,琛儿明白,为皇上,一如既往,生死不虑]

他带走银色时看到了太后嘴角快要藏不住的笑

大婚当日,宫内密探来报,秀帝大醉大怒,怒指西边,曰

[奇耻大辱!]

一年后,边南蛊毒之祸重起,秀帝冷眉对着跪在他面前的启琛

[墨守界首领,给朕个解释?]

[臣正在查]

[还用查?朕看,就是你勾结南疆妖孽祸害我中土百姓,你说,你意欲何为?是想以此来要挟朕什么?!]

启琛无话可说,欲加之罪,多说枉然

[你身为墨守界首领,对朕起了反叛之心,你自己说,依着百年来的约定,你该如何?]

启琛还是不语,如此明显的报复,他真是要开始重新审视墨守界对皇帝该守的约定了。可惜,长久的信赖依存让他几乎对眼前这个人没了戒心,他不知道,他跪在这里时,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早已派了足够围死墨守界的人去剿杀他的魂了!

整个墨守界,全无防备,因为来的是禁军,所以败得极为惨烈,萧散拿着启琛那把剑带着人护着快要生产的银色杀了出一条血路,在银色的指引下去往桑家的方向。在成婚的当日,银色把镶嵌着那个珠子的剑送给了启琛,笑言,让他用这把剑,护着她和以后的孩子们一生平安,却不知这般浓的爱意却犯了中原婚俗大禁,在大婚当日送兵器,乃大凶!

在秀帝覆灭了墨守界之后他和太后着实忧心过一段时间,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秀帝和太后都发现,有墨守界和没墨守界并没有什么不同,便安下心来过日子了,因为年轻而不能敛收的怒气造成的结果,在最初始的一丝害怕和担心后便荡然无存了,他是皇帝,天下之事,他无所不可!

启琛,那个儒秀玉立的男子就那样跪在那里,跪在他这一生的夙命前,听着他故作镇定的惶惶之口,听着他鄙夷的说到墨守界,听他最终愤怒的说出了那句,银色!

他开始往百年前回溯,当年的太宗,让他最爱最爱的三皇子改了启姓,创了墨守界,这一切对那个从小得到他百般宠爱的孩子有多么不公他当然明白,这也就预示了他对后来的明家接班人期望有多大,他让他最爱的儿子舍弃了常伦,舍弃了光明,舍弃了原本属于他的皇位,只是为了保明家江山长存。所以,墨守界和皇帝之间的束缚仅限于此吗?启琛看着那个始终一脸正气的九五之尊,嘴角突然邪气的勾出了一丝嘲弄,只是眼里的痛却越来越掩饰不住,以他的聪慧,明修玉无端的留他在这这么久,长篇大论的给他定罪,他已经能透过厚重的凡尘看到那场血腥了

他的爱妻!他的爱子!他的墨守界!他的魂!

百年来的墨守界,因为一个女子的一笑倾城,血满银空,大地殇

两年间

恒国的帝都已入寒冬,路上行人渐少,这般天气,该是窝在家里温酒一壶,陪家人唠唠一年的家长里短,现在走在路上的一行十来人人就格外引人注目,除开这大雪的天气,就是这群人的长相,个个少年英俊,皆是一身沉黑的雪披,走在一辆马车两边,雪披上面落着薄稀的一层白雪,黑白交替,倒给这有些严肃的氛围添了点松散味,马车里也不知坐的是什么人,还坚持在街两边摆摊的人开始私语,在京都这么久,王孙贵胄见多了,还真不知道今儿这拔人什么来头

一行人走到一座大宅面前停下,门口早已站了迎接的人,三十出头的男人在这帮少年面前倒真显得沉稳多了,马车停下半天还不有动静,不见有人从里面出来,迎在门口的男人听见后面仆人们已经开始小声议论了,脸上挂不住了,轻咳一声走上前去撩开车帘子,看到里面的情形实在忍不住的笑了,还是老样子,一受颠簸就想睡的人回来了

自小落子失踪后,桑业舟夫妇也赶了回来处理后面的事,因着明唯仁的遮掩和桑家上下一口同心,倒没人找到什么不该找到的话柄,只是从那天起,桑袭墨真的开始生病,而且真有一病不起的架式,桑业舟派出的人四处搜集灵药也不见好转,听说最近京城新开了一家霜草阁,专卖稀有药材,也有坐堂郎中,但不轻易看病,更别说出诊了,古怪得很

凡事到了求人的份上都得低下身段去,甭管你先前的身份是多么高贵。桑业舟着实不想看桑袭墨受这无谓的苦,大冷的天要拖着病躯来求人,便独自来了这霜草阁,看看能不能破了人家这个不出外诊的例。带着桑青堂在在堂溜了一圈,两人迷惑的对看一眼,没看见坐堂郎中啊,这都是些嘴上没毛的少年郎,坐郎中位置上也只是个比这些年纪稍大几岁的俊质青年,怕是师傅不在,徒弟坐那过下瘾罢了,桑青堂看了一会,拉住了一个刚给客人包好药的少年

[你家郎中何在?]

少年一愣,对郎中那看一眼,这不好好坐那么,这人眼睛往哪瞄呢,桑青堂一看他竟然对那看,忙和桑业舟对看一眼,桑业舟微想了一下就走了过去,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更何况这青年做郎中,有何想不通的?

桑业舟抹下面子行了礼,把来意说明后,看着对方始终不言语的面容,身为桑家主事的他也渐渐来了脾气,去不去一句话的事,干吗要把他谅在这给他难堪?真以为还非他不可了?桑青堂见主子为了难刚想上去说什么,就见那少年郎中站了起来,眯着眼看着桑业舟

[桑家主事?]

就问了这一句后居然开始哈哈大笑,笑得桑青堂迅速的站在了桑业舟面前,他从那笑声里听出了杀气,护着主子开始往后退,青年看着他们向门口退去,一抬手

[慢!桑袭墨的病,银霜草医得,但,医好后,她就是我家少爷的准媳妇,应,今夜就出诊,不应,就此送客!]

自称银霜草的青年略带着狠气说完了这番话,桑业舟鄙夷的听完,啐了一句

[医者不自医!]

带着桑青堂转身而去,青年听见桑业舟骂他有病,也不恼,笑看着他们离去

青年在医馆又呆一会,打了声哈欠,对面前的人招招手

[小远,我要回去了,唉呀,一会不见我那外甥就想得紧,也不知她和段叔相处得如何了,段叔那个人那么寡言少语,别把她给闷着了,走了走了]

刚得瑟的跑出去又折了回来

[今儿我对桑业舟说的话,不许往外传,特别是段叔和我外甥那不可传,可懂?]

众人点头后他才又往外走去,那位叫小远的少年在他背后摇摇头,这少爷,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脖子被开了门的冷气侵得缩了缩,不敢恭维的转了回去

银霜草一路快马的奔回启府

京城新出的新贵,就是这启家,听说是做药材生意的,药中名贵补品甚多,富贵倒是理所当然的,只是这启姓,由京兆尹报上后让秀帝好一阵不语,彻查之下也无头绪,祖藉都很模糊,只知道是从南边搬进京来做生意的。当年知道墨守界的人本就少,加上秀帝顾及更多人的知晓那已湮没的人事,只是吩咐了已是太子的明唯仁带着他侍卫司的人暗防着,已一月多余,启家人只是安心的做药材买卖,完全看不出和当年那个至今让他心有微忌的人有何联系,再者说回来,若真是启琛的后人,敢明目张胆挂启姓,那也是不太可能的,便也安下心了。只是他似乎忘了一个词:血脉传承

明唯仁为何为越过明唯诚成了太子,这还是濮阳王和他夫人清远公主的功劳,具体的事不可知,只知濮阳王府和皇后太子有了笔交易,日后明唯仁继位,薄溪语便是这濮阳王位的传袭者,原本薄溪语就就着清远公主的势力一出生就在宗人府的普牒牌上留了名字,原来想着是等濮阳王有了可传位的子嗣后薄溪语未来的夫君能因着这个普牒牌立个公侯什么的,没想到,现在这形式,只能是薄溪语来要这王位了,本也就不是亲王,只是个郡王,虽说女子袭王位太越礼,溯源古今也鲜少听闻,可和太子之位比起来,这事的不可能性就小了一截

[落儿!落儿在哪呢!舅舅回来啦!]

冲着书斋叫了几声没人应,银霜草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雪披往身边的小厮身上一丢就跑了过去。若大的后院中央,一个极为华丽的练武场,原本的大理石已经被雪覆盖住,啸啸白雪间,两个衣着极为单薄的人在那里掌风厚响的切磋,他们方圆两丈之内的地方因着他们的内力都干净得可以滑倒人,两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因为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银霜草快看不清了,他多怕段叔一个手上不稳就伤到他家落儿了,看不下去了,他家落儿斯斯斯文文的非得玩这个干什么,大叫一声

[停!]

原本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相对的退后跃开,段魑停住后又跑向少年面前

[主子,刚才…]

[叔叔没尽全力,落儿觉得没意思,下次要还这样,落儿可真要对叔叔失望了]

段魑看出了少年脸上的笑意,低在那里不语,等少年走开后才抬起了头,神情里的欣慰溢于言表,启家的后人,墨守界的传人,回来了

启落

相较于两年前那个没长开的孩子,她已经华丽的蜕变了,犹如一束在黑暗中破茧而而出的光茫,很耀眼。只是背后那个伤口,是段魑无法言表的两难,他承认在当时那一刻的不出手,是为了探明当时的小落子到底是不是启琛和银色的后人,他是当年随启琛入苗疆的人之一,也是墨守界三分支其中一支的首领,他在苗疆时亲自听大祭司说过,他已经算到圣石的主人就是银色的后代,圣石里的力量会在它主人的性命受危时侵入主人的身体代替主人掌管她的身体,也只有在主人身体极虚弱时它才有机会侵入,那时的它是有主见意识的,否则,在主人完好无损时,它只是一块好看的石头,至于圣石里面是什么,则是无人知晓的,连大祭司也不得知

对于当时他没出手拦住海常的那把断剑,让落处于生命危极的状态,现在,她是他的主人了,他当然要为自己那一刻的不出手导致的现状背负些什么,落是蜕变了,可是近两年的时间有多痛苦他全看到了,要控制那东西所要付出的代价有多重他全看过来了

他知道她都看明了他的心思,她也从没怪过,可是他自己心里过不去,一想到现在依旧生不明的启琛,他就没办法控制的开始自责。他带她回来,并不是想怎么样,只是想和她一起找到启琛,无论生死,总要有个结论,至于墨守界,真是只能叹笑一声,当初让它存在的原因都选择舍弃它了,还有必要提么?如果一定要提,那也只是启姓的墨守界了,仅此而已

启落很无语这个只比她大五岁的舅舅,自从两个人相认后他就像得了个宝似的整天整天的围着她打转,对于这个突然多出来的舅舅,启落真是没辙,听段叔介绍说,他自小习苗医,后又遇到一个到苗疆采药陷在深山不得回的汉医收他为徒,医术超凡,却像个小孩一样要玩神秘,定一堆规矩,什么什么的不医,什么什么的收天价医,看得启落相当无语,他却乐在其中的乐此不彼,不过听段魑说,他长得和娘亲有六分相似,这也一下让启落心里接受他的门坎低了许多

[舅舅…不要这样跟着我好不好,你去做自己的事吧]

启落被银霜草盯看得都要脸红了,到底是有什么那么让他一直看不厌的,真是不明白,躲都躲不开,边理着下人刚为她换好的衣服边往外走去,银霜草还是紧跟不放

[我的事都做完了呀,落儿要去哪,舅舅陪你去]

启落停下,对银霜草看了几眼

[舅舅若真想落儿好,就出手救她吧]

银霜草一愣,他当然知道启落说的是谁,不就是桑家那位大小姐,一回京来就听说了桑袭墨病重,当时还在路上就说过要他去桑家救人,害他不得不第一次端起了舅舅的架子。桑家!薄家!皇家!敢说只有皇家是明了要害墨守界?敢说桑家和薄家是真的不知道那晚奔桑家去的是何人!敢说不是这三家害得她现在无所依?真是个傻孩子,听完他这些后还是一句话,让他救人,气得他,气得他半天没跟她说话,当然,半天过后是他主动去找她说话了,唉,谁叫他就这么一个外甥,还是一个长得这么惹人爱,害得他老是想过去掐她的脸两下的外甥,他还得把她带回去见她外公呢,她外公可十天半月一催的催死人了,早知道不要这么早告诉那老人家了,人老了就是啰嗦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桑业舟说那样的话,也许是听了落儿在桑家长大的一些事,还有,桑家小姐从小护着东儿的事,当时脑子一愣就那样说了,是想给桑业舟难堪的,可是看着落儿为自己不救那个桑袭墨而黯然神伤的样子,他总觉得哪里不对。看到随从都已上马,段魑扶着启落就要上马车,才回过神来,忙拦上去

[落儿到底哪去?]

[我去趟濮阳王府,有些消息段叔叔的人探得到,可是有些消息,也许我们费尽心力也抵不上请某些人喝杯茶的效果,皇宫大内的事,找皇家的人问问不是更好么]

说完对段魑看了看,段魑也表示认同,的确如此

[你就这么去?]

听说她竟要去薄家,银霜草真是急

[对,当年她也算我的救命恩人,我是得去谢谢人家,商人拜候濮阳王,不算得什么新鲜事吧]

刚准备放下车帘,却又想起了些什么,叹了口气

[舅舅,出手救人吧,拖得越久,怕是日后留病根的机率越大,我不想看她出事。过去的恩怨究竟如何都已经过去,她们都是曾经对我极好的人,落儿真的求舅舅了,好不好?]

呀呀呀,银霜草牙根一抖,他哪受得了启落这样的神情,示弱加微丝的撒娇,从没有过的待遇,自从相认,她一直都是有点若即若离的味道,现在,这样才真算是亲人样了,罢了,罢了,救!

[早些回来啊]

银霜草有些不甘心的挥挥手,为什么他就得去救人,为什么不是他陪着去,哼,哼哼,还是不甘心的扭过身,让人收拾药箱去救人了

话分两头说,桑业舟从霜草阁回来后见桑袭墨抑郁之气更显,气色一时不如一时,夫人也在一旁眼泪没断过,一时没由来得的烦躁,叫来了桑青堂

[那位郎中是哪家人?他家少爷哪一位!]

[回老爷,京城最近新搬来了一家做药材生意的人家,启姓,霜草阁便是他家产业,那位郎中所说的少爷,应该就是人们口中所谈论的启家少爷,启落]

桑业舟仔细过滤了一下他所知的商界,没听过有这号人物的存在啊,唉,这真是两难到极点,女儿的命和女儿日后的前路都要控制在一个从没听过毫不知底的陌生人手里,说起来真是笑话,可是现在,真的没办法了,真的拖不起了,他的心都快痛死了!

[再去霜草阁!]

桑青堂随即点头备车去了

似暖冬

桑业舟一行人奔霜草阁去后听说人回了启宅,又赶了过来,刚巧,银霜草一扭三不愿的把东西给收拾好了准备出发了,听说桑家人来了,立马又让人把东西放了回去,端了架子坐那等着了。桑业舟一看那大爷的架式就没由来的想转头,真是忍了再忍,再忍了三忍才走过去

[桑某诚心相求,还望神医可怜我家墨儿,出手相救]

[我说了我救嘛,我又没说不救,你应了我条件就行了]

银霜草也是个死要面子的,他现在又开始扯这这个脑子不清时想出的主意开始做话题,也不会去想如果闹成真了,后面要怎么收场。桑业舟十分不情愿的站在那里做最后的斗争,左手的食指不断的摩挲着大姆指上的扳指,最后一收神

[老夫应你!]

银霜草差点跳起来,使劲让自己按着椅子上的扶手才没失态,他原本想的再玩一会就去救人啊,哪知道这个桑业舟还没他能熬,这下这么个情况怎么办,先不多想了,先救人去好了,不然落儿发起火来还有个功劳先挡挡

看着个熟悉也陌生的京城,启落一时有些感概,以前心里什么事都不用装,如今却一下子多了好多烦心的事要一件一件去做,力不从心倒谈不上,只是不怎么想过这样的日子,以前有桑袭墨护着多好啊,整个不用想事,一想到桑袭墨,心又重了一层,也不知道那个好玩的人到底有没有听话的去救人,若他再不出手,也只好她亲自去了,也是始终要去看的人啊,怎么可能放得下。陷入沉思的时候就更像睡着了

马车猛的停下也只让她略抬了下眼,段魑看她根本就有彻底醒来的打算,听见外面似乎起了争吵声,挑开窗帘子对外面看看,然后下去了,外面的人见段魑下了来,马上有人过来说明情况了

[段叔,真不是我们故意不让道,你说这么个分岔口,他们的马车突然从那边蹿出来,那么快,没撞上就算好事了,还怪我们不看道,京城的人咋都这么不讲理]

驾车的小厮是满腹的委屈,看得段魑后面的随从都笑了起来,不是段魑带来的人,当然不知道启家的实力,这般弱势的说话,是会惹他们发笑,段魅小声安慰的让小厮走到后面去,他来处理,小厮不放心的对马车上看了看

[主子…]

原来是在怕这个,段魑摇摇头,这世上还有比他家那迷糊主子更好说话的主子吗?小厮看段魑的脸色,确定没事,才放心的走到一边去了

段魑看了看对方的架式,应该是官家的人,虽然没穿官服,可那气势看得出来,不想多惹事,走上前去刚想对领头的说什么,就听见对方的马车里面传来了一声细稳的声音,是女子

[陶冶,为什么不走了]

[回主子,我们被一辆马车挡道,马上就好,主子稍安勿躁]

说完竟抽剑指向了段魑

[还不让开!]

原本准备心平气和说几句好话就退开的,看这架式,是要换个想法了,段魑回头对马车上看了一眼,见那个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人此时正略挑开了窗帘看戏呢,那还能示弱吗?伸出二指轻夹住了指向他的剑,对方见毫无力道,鄙夷的笑笑就想抽回剑,这才发现不对,手指轻轻一震,一柄上好的剑已经碎成了好几截在地上了,对方惊诧间也速度的摆好了阵式,却见段魑摆摆手,不打不打,他可还得赶路,惹某人不高兴了可绝不是件好玩的事,她好说话但不代表她脾气好,是这样

[想走?简直放肆!]

陶冶拿过旁边人手里的剑,挥手间,落的随从和马车都已经被他的人包围了,她也就放下了帘子,不再看了。落的随从也都下马应战,一时间,有点剑拔弩张的意味,段魑有点头疼的看看眼前的情形,这可不是他要的情况,其实是知道马车里的那人不喜欢这样的事,正在想要怎么去收了这场面,就见对方的马车帘子被掀开了,一身华袍衬着一身华贵的气势,若不是年纪还不大,没有将这身气势发挥到极致,连段魑几乎都要为其所动了,她一现身,原本剑拔弩张的那些人立即跪了下去

[主子,您怎么出来了,奴才该死!]

[我不出来,你何时才肯走,嗯?]

轻轻一句已经让那位陶冶渗出了汗,他有点迟钝的明白,他家主子不喜欢他这般惹事了,即使是为了她的尊严,也不喜欢

落在马车内听见了那句话,莫名的就笑了,怎么还有人和她差不多么?手指动了动,却还是收了回来没去再挑开帘子,她知道应该很快就能走了。果然,不一会段魑就上来了,马车开始慢慢的向后行动,人家给了面子当然得收着,退退让下无妨,等路通了,两辆马车以相对的方向擦过,冬风有情,擦过的瞬间,两人的窗帘都被微微撩起,那个闭眼的人当然没看到对方是谁,而那个看到了落的人,却在长久的思索,好像某人,只敢说好像,不敢确认是不是,很像,但也改变了太多太多,真的是那个人么?一路的悸动不安跳动在京城的大道上

濮阳王府内正一片欢声笑语,今儿是薄溪语的生辰,挑这个日子来也是算好了的,濮阳王身为统监户工两部的王爷,他避嫌得紧,而落又不想吃闭门羹,只得来给薄溪语贺寿了,要不她这时早随银霜草去桑家了,濮阳王亲自留燕沧烟做门禁就可看出他有多不想不相干的人进府门了,当他拿到那封拜帖看到上面的名字时,原本沾着喜气的脸色冷了下去,启落看到后着实有点不好意思,她可不是来捣乱的,只是不想大家都难堪才挑了今日,今日,在这濮阳王府内总不至于还有人想动武吧,那贴上的名字么,那可能的确有点吓人,也不怪燕沧烟变脸色,用的是她父亲的名字:启琛!来,则光明正大的来

燕沧烟进去又出来,花的时间很能让人接受,启落下马车时,燕沧烟连看了几眼,疑惑之情溢于言表,启落闲步走了进去,不管他,变化的确大,有时候自己都有点愣神,这确是自己?是当初那个落初雨还是现在的启落?领路的仆人一路把落他们领进了雅轩堂内,濮阳王薄陵舜早已肃着脸在那等着了,他不明白,为何当年的心慈却换来今日来人的步步紧逼,来人也未免太大胆,要知道启琛是在皇家内部最忌讳的一个名字,就这样来他濮阳王府,也不知道毁的是谁

从申时到酉时,冬天的夜来得很早,现在天已蒙黑,清远公主看着在花园里仆人们已沿着苏湖一圈布好了烟花,只等王爷过来就能点燃这一场盛大了,谈了这么久,已出乎清远公主的意料之内了,今天的主人,薄溪语薄郡主已经微醺了,有些放肆的从背后抱住了正在廊亭里站立的娘亲

[好冷哦,娘亲抱抱]

清远公主宠溺把薄溪语拉到面前来,用貂裘把她拢在了怀里,濮阳王府从来对此情形见怪不怪,两母女的感情好得快到世间无双了,这也是他们和别家仆人谈天时一个骄傲的谈资

[好冷还出来做什么,乖乖呆暖阁看烟火不好么?]

[不好,娘在这我当然要过来和娘一起,爹到底见谁,怎么还不送客?]

寿星开始不高兴了,清远公主对燕沧烟招招手,燕沧烟走了过来

[王妃,郡主,王爷他们已经谈完了,属下刚见他们已经从雅轩堂出来了]

薄溪语醉眼看了一眼燕沧烟,意思是,真的么,敢骗她就死定了。燕沧烟低下眼眸避掉自家主子的威胁,倒不是怕,而是现在的薄溪语,多看一眼都让人觉得要屏息了,这样的念头太大不敬,所以他不敢看第二眼。看到了苏湖对面的几个身影,赶忙指引着薄溪语她们看去

清远公主低声对红豆吩咐了一句,红豆就下去安排了

[语儿,真的不冷么?那就在这里看烟火可好?]

[不冷不冷,有娘抱着么,爹爹快些走过来一起就更好,燕叔,你快过去催一下爹爹]

[是,郡主]

濮阳王听了燕沧烟的话后看了启落一眼

[可有兴趣一起?]

[不胜荣兴]

燕沧烟一听这话,两人谈得很和顺?出乎他意料之外了,几个人向这边走时,红豆就已经让人点燃了烟火,一时,黑沉的天空华美无比,水时倒映出的灿烂甚是好看。落走到离廊亭不远的地方就示意自己不过去了,濮阳王也不强求,自己向妻女走了过去。薄溪语隔着银色的花火看到了那个不走过来的身影,好熟悉,感觉上的熟悉,歪着头看了好久,落则真是被这盛大的华美吸引了,眸子里映出的都是安静的凝望

薄溪语像是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清远公主哎了一声,却见薄溪语像是在发梦般直盯着那个人继续往前走,也收了声,和薄陵舜对看一眼,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站在那看着她是想去做什么。等薄溪语走近了启落才知道有人走了过来,转过了身也对她看着,等着她走过来,而薄溪语在看清人后却站在了几步之遥不动了,两人对看着在这绚美的烟火边,薄溪语在看清落的瞬间就肯定了她是落初雨,非常肯定,丝毫不用怀疑,只是长大了而已。最终落笑着行了礼,打破了这默契的美好

[郡主生辰,冬韵添彩,恭贺]

薄溪语在她说句话时已经向她走了过来,带着酒香的手指像是要触摸这人真不真实一般,竟毫无预兆的摸上了她的脸,唇间绕化了所有想说的,成了最终淡淡的一句

[你回来了。]

异端起

银霜草真见到桑袭墨时就没了玩心,这是什么情况?急火攻心的郁结,不是别人治不好她,是她自己好不了啊,问了一下桑业舟桑袭墨以前的习性如何,得到的答案是并不是一个拘泥于世俗的女子,知道她这病是自家外甥失踪后落下的后就更是深想了一层,若桑袭墨的现状都是因为他那个外甥女而起,那这事可真麻烦了

五行针术施过后桑袭墨开始全身渗汗,银霜草往她嘴里喂了几粒小药丸,接过仆人递过的毛巾边擦手边走向了桑业舟

[我开张药方给你,好生调养,十天半月后就会有起色,这病急不来,久了]

桑业舟马上让人收拾出桌子拿来了笔墨,银霜草略想了一下才下笔,字很秀逸。写好后拿给桑业舟看时,桑业舟越看脸色越不对,这哪是药方?这明明就是食谱么,一日三餐都给拟好了,这叫药方?那人岂不是每天都在吃药?

[你不要怀疑,药方呢,没有,药就是我刚给她吃的,配合这个药膳食谱调理,才能肃清她体内的郁积之根本,信就照我的做,不信就算]

此时的银霜草,显出了些许仙风道骨的风气,淡淡几句,话里的稳气就显了出来,桑业舟不再多说什么,俗语讲得好,用人不疑,疑人就不要用,看看床上的桑袭墨,脸色上了红润是事实

[多谢出手相救,桑某所应之事,定…]

银霜草赶紧打断桑业舟的话,他可不想继续玩下去了

[啊,咳,天色不早了,银某要回去了,先前之言乃玩笑,桑老爷不必放在心上,只要小姐没事就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善哉善哉…]

银霜草东拉西扯一大串不知所云的话后赶紧溜了,以为就这样逃过去没事了

落因昨夜在濮阳王府呆得夜深才回,困极的睡到日上三杆,漱洗过后想到今日无事便懒得更衣,看着丫头司儿拿着衣服站在那里等她过来,拿起扔在床头上的书对她摆摆手

[今日无事,不更衣了,拿那件鹤氅裘来,我看会书]

司儿闻言,赶忙依言去了,不一会拿了衣服来给落披上,拢扣好,随她进来的仆人来添了炭火,顺便禀事

[主子,舅少爷说您今儿恐怕要出门一趟,早膳小的等会就送来,主子用完膳更衣可好?]

落躺在虎锦衾上没理人,下面的人也就不敢再言,等在那儿,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回音,司儿见状,挥手让小厮先下去,这个主子的脾气,她算是摸透了七分,你要在她集中思维看书时等她回音无疑是自找没趣,这时的她基本听不见你说什么,只知道有人说了话,得熬,熬到她自己发现,唉?刚刚是不是有人和我说过什么了?这时再描淡写的把话重复一遍,她准不会为难你了,现在,司儿就熬上了

果不其然,等小厮送来早膳,落边吃边觉不对,刚才谁好像对她说过什么

[司儿,何事?]

嗯,清醒了,很好。司儿淡定的走了过去

[回主子,舅少爷让您今天陪他出门一趟,让你用过膳便更衣,他在大厅里等您]

落稍想一下便知晓银霜草肯定是为桑袭墨的事找她,当下便放下羹勺

[怎么不早说,快快去拿衣服]

司儿无视她那句怎么不早说,速去拿衣服了,她太明白这主子了,你要在她急的时候慢了她,她就跟你急。她是在墨守界呆过的人,看到现在的启落,她真的觉得看到了前任主子的影子,启落的父亲,对外是什么精明样,回到墨守界便就是另外一个迷糊样,因为家里,有那个凡事为他着想的夫人打点着,神仙眷侣,羡煞旁人,可是如今,独留这个…

[司儿,司儿…想什么呢,回神]

落看着这个走神的丫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衣服给她穿得斜七歪八的,司儿回过神来,转到落身后为她理称头衣服,也掩饰自己红掉的眼睛

[好了,主子。主子什么时候能穿回女装,下面的人可都说,您女装可比男装好看呢]

司儿站在落面前看着这个俊朗的少年郎调侃道,落儿一愣,接过司儿递过的扳指嘟啷了一句就出门出去了,司儿可听清了,她说的是

[我的衣服不都是你安排的么]

是么?很好,这个主子还学会推责任了,她不下令,谁敢随便给她换衣服啊!真是…

落儿看到银霜草一脑门子官司的坐在那深沉,觉到了不对,她这个舅舅哪一时是不开心的?能让他有这表情的,大事啊

[舅舅,我们今日可是要去桑府?]

银霜草像被吓到一样回过神来,一看落一身男装,眨了几下眼,这怎么行呢,他带她去桑府,就是想让桑业舟看到他说的他家主子是个女子啊,之前都是玩笑话,然后就没他什么事了,所以得劝落回去换衣服,可等他想完这一圈回过来时,落已经不见人影了,身边的人不用他问,自己上去禀明了

[舅少爷,主子说她在马车上等您过去]

糟!这下别想再劝她回来换掉衣服了,根本不用开口试,不可能的事了

落一路上问了桑袭墨的病情,得到的回答都是答非所问,实在看不明白这个舅舅怎么了,她也就不再问了,等会就能见到了,真的很想念

桑业舟完全没认出来男装的启落,只是稍觉得眉眼某处记忆里见过,想想自己游遍四方,见过的人甚多,也不为奇。落也不想多添麻烦,只是来看看桑袭墨而已,认不出来更好,只是为何桑业舟看自己的眼神那般奇怪,她就有点想不明白了。桑业舟一眼就看出了银霜草和段魑对落的恭敬,只当这少爷心急了,提前来瞧人来了,虽觉不妥,但无伤大雅,人家难得有这份心么,顺便也让墨儿先瞧瞧也好,免得这丫头到时又是人也不见就拒不相从,至于他这么,没什么好说的,完全通过

几个人各怀心思,因银霜草一句话,落说要见桑袭墨时也没人反对,他说,落的医术可比他高多了,这下一切都说得过去了

迈进房间时,落突然用左手覆盖住了右手,使劲握着,像在控制什么一般。银霜草脸色一变,拦住了随他们一起进来的人

[我家少爷看诊时不能受打扰,可以留步吗各位?]

这话很好说,都表示没问题的留在了外面,段魑也被止在了外面,他看着落的眼神一刻也不肯挪开,银霜草知道他很担心,没办法,谁知道这时候会来这事,只能安慰的看看他,关了门

门一关,落的左手像是再也控制不住似的被弹开了,只见得她右手背上,诡异的似虎非虎的猛兽图案呈骇人的火色开始浮显游动,落痛苦的看向银霜草

[舅舅,为什么?不是说已经压制住了么?]

银霜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他明白,他真要带落回一趟苗疆了。看了看四周,开始走着方位算些什么,突然看向了床上的桑袭墨,愣了好久

[落儿,去看看桑家小姐]

落不明白银霜草为何这时候说这句话,但也听话的忍着痛苦向桑袭墨那边走过去

奇怪得很,在走近桑袭墨的握住她的手的瞬间,手上的火色渐灭,平静了下去,这时,桑袭墨也醒了,和薄溪语一样,一眼便识得这是当初的某人

[小落子…]

[恩,是我,小姐,我回来看你了]

[不叫主子了么?]

[是,主子,小落子回来了]

桑袭墨笑着闭了闭眼,终于,回来了

桑业舟看看如今已能在蚕房来回看看的女儿,不得不叹那主仆二人的医术之神,也对那未来女婿又多了好几分的好感。今儿阳光洒大地,看墨儿心情似乎很不错,不如试试口风好了

[墨儿,随爹出来,别呆久了惹一身蚕腥味]

两父女慢慢往花园走去,冬天的萧瑟之气是在桑家看不到的,一簇簇冬季品种的花开在园内,让人看了就舒服

[墨儿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好多了,爹爹,这么久的日子,真是累了爹和娘了]

[丫头说傻话,和自家爹娘也这般生疏做什么]

桑业舟看着桑袭墨心情确不错,嘴角一直噙着笑

[墨儿,爹爹问你,那日随银郎中来的启少爷,你觉得如何?]

桑袭墨停住,看着桑业舟,她家爹爹竟没看出那是小落子?回想了一下,的确,变了好多好多,若以过去来比现在,那是可以用脱胎换骨的惊艳来形容的,可是为什么她会一眼便认出了,是感觉上的太过熟悉么?真说不清,现在便有一丝窃喜上心头,只她识得,多好。只是爹爹这般试探未免太过荒唐,但不知道为何她自己也不想将此事说明白,调皮的绕到了边缘上来和她爹开开玩笑

[爹爹可知她比我小呢]

桑业舟不太相信般的看向桑袭墨,暂且不说她如何得知那启家少爷比她小的,就看那启家少爷,面相嫩色倒是真的,可是怎么会想到比墨儿小呢,做事那般稳重,一直以为是皮相过嫩,根本没往年纪方面想,可能还是身高给了错觉,这下真让他为难了,世间女大男小的事,还真是少听闻,就不知对方是否介意,看最近来桑府的殷勤,该是不介意的吧

[那爹爹若将墨儿许配于他,可愿意?]

桑业舟不愿再绕弯子,直接说了出来。桑袭墨知道不说不行了

[爹爹可知她…]

[老爷!]

江吴跑过来的喊声打断了桑袭墨,两人都向那边看去,等人跑过来了,桑业舟瞪了他一眼,怎么这般没分寸了

[何事慌张?]

江吴这才感觉么自己的失态,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将手里的信笺交与桑业舟,桑业舟当即拆开,默然许久后,怒气张扬

[为何今日才报!]

[前天才出现的情况,像是约好的,突然就全部这样了]

[速回江南!]

[爹爹怎么了?]

桑袭墨跟在桑业舟后面追着小跑

[江南伺养冬蚕的蚕农们不向我们供应蚕丝了,爹和你娘要回江南去,墨儿留在京内照应这边,可懂?]

桑业舟匆匆吩咐道,冬蚕的伺养原本就不容易,以他桑家所需的蚕丝量,若无江南蚕农的供应,那是要他的命啊,这么久了,过了几辈都没出过的事到这出了,他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有人要和他桑家彻底的过不去了

浅缠乱

濮阳王府外的马车上,下来一位妍姿绝佳的少女,大气的流云髻,墨色的雪氅内若现一袭缕金白色的冬袄,一双短小的冬靴配在一起显得很俏皮。进去不过走到前庭花圃边,就有位少年公子迎了上来,原本有些晃悠的眼神被凝在了那里,像不不敢相信般由惊愕到惊艳,轻轻呼出了一声只有自己能听到的一句:人间国色

落看着一身朗朗男装的郡主,笑着行了一个万福

[我该称呼郡主还是小王爷?]

薄溪语居然被这句话给弄红了脸,不过她可不会输给个比她小的丫头,散掉的眼神一敛

[我们这样,正好配上不是么?]

落一时无语以对,转而莞尔,和薄溪语并肩走在昨夜下过雪的白色上,咯吱咯吱的声音,清脆好听

大后天是冬至,冬至阳气生而君道长,是乱而复治之机,皇室自古重视这个节日。冬至前一天叫做小至或小冬,冬至叫做长至或大冬,冬至后一天叫作至后,节日三天,百官朝贺,君不听政,民间三日歇市,学生放假,民谣说“冬至大似年”。日照民间传说冬至日如果云迎日出,云迎日落,则来年大吉

明日落会做为薄溪语的侍女陪她一同进宫去,冬至三日,足够她在宫里查个遍了,今天前来,是来听薄溪语给她讲些皇宫内大概的一些禁忌,契合一些事情,免得到时出大的纰漏。两人边说话边在王府里闲逛,今儿有太阳,阳光晃在白雪上吸起的冷气也让两人聊得尽兴的忽略了,薄陵舜夫妇那日见识了薄溪语的不对劲,为防日后的未知灾祸,将落的生世全部向她吐尽,现在,薄溪语看落,更多了一份亲切在里面

桑业舟匆匆回江南,桑袭墨一时又要一人重掌京城事务,收到桑业舟传来的书信,冬至节日无法赶回,一时甚觉孤独,想到了小落子心头一暖,随即对江吴招招手

[江叔,我们去启府]

江吴调侃的神色一亮,却也有些为难,这还未曾婚嫁,两人频繁的来往可能会惹人闲话,可是他也明白他家小姐是一个人难过了,当下对仆人一挥手,让人备马车去了

银霜草一听外面人报桑家小姐来了,愣在那里,随后急躁的拍拍额头,怎么还找上门来了?她不是看出落儿是谁了么?该是自己多想了,两人重逢后想见面说说话,很正常,嗯,应该是这样,清了一下神色,迈出的步子想了想,缓慢的落了地,一步一步缓缓的迎了过去

[哎呀,墨儿见过救命恩人]

桑袭墨见银霜草一副故作老成的样子走过来,就知道该如何说话了,果然,很对某人的心思,把人迎到厅堂,还是拿捏着那副半吊着的腔调没放下

[哦呀,是桑家小姐啊,救命恩人言重了,你和落儿既是旧识,也可随她喊我舅舅]

此话一出,他自己都想咬舌头,脑子怎么长的,这不更把事情往乱里拖么,桑袭墨倒不在意他这句话,只是对四周看了一圈

[落儿不在?]

银霜草喝了口热茶,对桑袭墨看看,他现在倒是在想正事,那日,落儿进了她的房间后体内的异物突然乱蹿,压都压不下去,在触到她后却自己平了下去,这乃是他至今也想不透的怪事一件,但是看桑袭墨身上又没什么不正常的,一时思绪过头,也看得久了些,看得桑袭墨有些不自然了,直接问了出来

[可是有何不对?]

[哦,不,没何不对,我只是在想落儿去哪了,刚想起来了,她去濮阳王府拜候了,今日晚些时候才能回来,墨儿若想找落儿说说话,那冬至后才可见到人了]

银霜草全然没注意自己把不该说的话给说了出来,他还在想那件事,桑袭墨听后也没挑明,几句客套话后便起身告辞了

江吴把桑袭墨扶上马车后直接往家的方向赶去,却被桑袭墨喊住

[吴叔,你回去拿几套极品珍丝带上,我们去濮阳王府,爹爹不在,我这个做女儿的替他去拜访故人去,我这个做晚辈的自从来京还没去行过礼,也该去了,我在路上等你,你快些来]

江吴只是把话听在了心里,并不多问什么,策马而去

薄陵舜夫妇对桑袭墨的造访显得很高兴,薄陵舜问了江南之事,桑袭墨本也不知祥情,据实回禀,薄陵舜想了一会安慰道

[墨儿放心,以你爹这些年的为人处事,若查明此次确为有人故意为难,你桑家之事,本也关系朝庭,到时朝庭绝不会放任不管,自会有人出来剔除为祸之人]

桑袭墨感激的行礼,一时,气氛有些压抑

清远公主想起了此时正在外面闲散的薄溪语和落,也看到了桑袭墨眉角的那一丝分神

[墨儿,我家语儿正陪人在府内闲散,你若有兴趣,也一起去,年轻人在一起,总有话题说些么]

桑袭墨感激的对她笑笑,都说天子恩宠不会无缘无故,如今得见清远公主,这话倒也明白了几分

落和薄溪语也差不多逛完了整个王府,最后远见一片雪中梅林,只是林中积雪甚厚,两人对看一眼,相视一笑

[想去便去,怕什么,不就是一身衣服的事,寒梅沁香,走吧,去体会一下]

薄溪语说完顺手牵起了落的手快步向梅林走去,后面的仆人都小跑着追着,红豆更是急了

[郡主,那林中积雪甚厚,会溽湿衣服,小心染风寒]

薄溪语一回头,嗔了红豆一眼

[呔,别乌鸦嘴,你们不要跟上来就好了,免得拖累]

红豆便挥住了一众跟上的人,停在了那里,也正好从此处从上看下的看到大片梅林

[郡主,你们小心啊]

真下去了两人才知道,这积雪可比目识的厚多了,都齐小腿上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也就没再放开,扶持着往前走去

桑袭墨由仆人领来了此处,领桑袭墨来此的仆人给红豆说明了缘由,红豆给桑袭墨行过礼后便指向了梅林里

[桑小姐看那里,郡主和落儿姑娘就在那]

嫣红的朵朵梅花上面,落上了一层白色的雪,梦幻般的花海里,两个默契相扶的人儿在那忘乎所以的玩乐,是落先起了玩心,一丝内力击打在薄溪语背后的梅树上,上面的雪团纷落在了薄溪语的颈间,这下可不好收拾了,两人都动起了“武”,一路笑语的追逐着,谁也不肯先求饶认输,看得红豆直摇头,低声对身旁的人吩咐道

[快去备热水和姜汤,这两人真是玩疯了]

身边的人领了令下去了,红豆这才看向桑袭墨,只见这位桑家小姐脸色冷清的盯着梅林,似乎没了魂似的一动不动,心头一惊

这也是桑袭墨第一次见了落真正的女装模样,最初的惊羡却慢慢被眼前的情景压了下去,落,不再是当初的小落子,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小落子,这是什么感觉?从来不曾出现在生命里的一种感觉,让人陌生而且害怕。转身,不再看

[转告你家王爷夫人,墨儿身体突感不适,先行告辞,失礼之罪,改日一定赔上]

红豆低头跟上桑袭墨,送客出府,时不时还回头对那两个玩得正尽兴什么也不知道的人看过去,这情况,不该她乱想,却也管不往的要乱想,只是求诸神保佑,千万别被她想中了

等两人玩够了被人催促着去更衣去寒时听说了桑袭墨来府又走的事,落心没由来的一顿,避开仆人递喂过来的姜汤,拿上雪氅

[落儿先行告辞,明日辰时,落儿再来]

薄溪语看她匆匆忙忙的就要走,一时也像明白了什么,只是拦了上去低语几句

[回去后立即更衣去寒,我可不想带个病秧子进宫]

落没说什么,只附合的笑笑就走了,她现在一心系在了桑袭墨身上,桑家江南之事,早已不是密闻,此时桑袭墨来王府,若不是来找薄溪语,那就一定是来找她的,只是为何中途折返,她一定要弄清楚

[段叔,快,去桑府]

段魑领着马车向桑府赶去,离桑府还有一条街距时却停了下来,落急脾气来了

[又是为何停!]

[主子,有禁军在桑府门口]

段魑不急不慢的回了她一句,落一愣,禁军?

[哪宫的?]

段魑刚派去的人也正好回来了,在段魑耳边低语几句

[主子,是太子宫的人,我们还是改日再来吧]

落躁的用力甩下窗帘,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时候来!真是天生冤家!

感知到了落的怒气,段魑也不等她发话了,直接指挥着人回去了

回到家银霜草一看落一身冰冷的水气,连叹几声

[祖宗唉,你这是做什么去了?弄成这样,别仗着自己会几招武功了就乱逞强,别忘了你身子骨的家底其实弱得不行!]

摆足了舅舅的架式,顺带着把段魑教落武功的不满一起发泄出来了,段魑从来都是无视他的,落今天也没心情应付了,没力气的眨了几下眼表示自己懂了就要往里走去,银霜草怒了

[启落!你有没有把我当你舅舅!我这是在关心你,你这是对长辈应该有的态度吗?!]

落被这声严历的指责定在了那里,转身看过来,看到银霜草是真动怒了,低头走了过去

[落儿错了,舅舅不要生气]

还没等银霜草说什么,落一个大大的喷嚏响亮的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人,银霜草立刻收了刚酝酿好的一番长篇责论

[哎哟,我就说吧,底子薄就别逞强,那谁快快快去熬去寒的药,热水…热水在哪]

落撑撑眼,冲段魑无奈的看了眼,他这个舅舅很好哄,但是他的关心,她也真明白,只是现在,想到桑袭墨可能是找她有事商量却没见着面,她就什么心情都没了

禁宫语

一身王府侍女的衣饰也掩不住的灵气,落有些失神的站在那里等着薄溪语,她一大早就得到段魑手下的人来报,桑袭墨也在今天进宫了,是被明唯仁接进宫的,心情顿时就不好了。薄溪语早就看到她了,一直看着,也不知为何,看到昨日明朗的笑容换成了今日冷清的失神,没由来的,她也不开心了。等到薄溪语走过来,落才回过了神,眼神被薄溪语一身大气的锦绣郡主朝服给收回了不少

[郡主今儿,好神气啊]

薄溪语挑挑眼,在落身边走了两圈

[那是我抢了你的精气神么?怎么这么打蔫?真病了?]

落越过了薄溪语

[王爷王妃万安]

薄陵舜和清远公主点点头,看看两人的样子,也明了了,就先向马车那边走过去了

薄溪语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的在落身边转了好大一会,然后背着的手突然伸向了落

[给你的,笑一个]

落一看,是一支簪子,金色的梅花芯里镶嵌着淡粉色的宝石,坠下的两颗淡粉色宝石更是显得清澈,价值不菲。金粉之色,大俗大雅,真是越看越有韵味,落刚要伸手去接,薄溪语却缩回了手

[还没笑呢]

落真的笑了,倒不是被簪子逗笑的,是被薄溪语这脾性逗笑的,这郡主,倒真有几分哄人的本事。看落笑了,薄溪语也不踱来踱去了,绕到了她的后面

[我替你戴上]

薄溪语和落坐上了另外一辆马车紧随着濮阳王夫妇。要说这濮阳王夫妇为什么会答应带落进宫,那也是清远公主的话,她想到了她父皇曾和她的皇兄们谈起墨守界时的神情,肃穆中带了敬畏,那一丝不明显的敬畏,如今被她这个皇帝哥哥全给忘了,扔了,不要了,可不是这样它就不存在了,它依然存在。所以,让落找到启琛,也许就是为皇家免了一场大祸,这种预感太过强烈

看着又清冷下去的启落,薄溪语想到了最初见她时的模样,只有一个字来形容,呆,呆得透彻,就显可爱了。又想到了明晴辞,心头一沉,这回去宫里,免不了和明晴辞打照面,如果她认出现在启落就是当年的小落子,那真是不敢想,不过存着一丝侥幸就是希望明晴辞早已忘了落这个人,这两年,也确实没听她问起落一句么,希望真是如此所想吧

马车在宫外便已停,一行人步行从宣华门入禁宫,落看着这若大的皇城,全身滑过一股激昂之气,感觉血气有乱蹿的征兆,强纳气入丹田,一步一吞吐的稳着气息。落发现这个皇宫,和她犯冲,不喜欢,真不喜欢。薄溪语看到了落的不对劲,对她招招手让她跟上来,落稳步慢走了过去

[郡主何事?]

薄溪语看看她,避着往人少的地方走去,落也跟着

[你问我何事?我倒要问你,你可知你现在什么模样?]

落一愣,她什么模样?难不成是不像仆人?

薄溪语一见她停住,咳了一声,落回过神又跟了上去

[我不明白郡主说什么]

[你现在,目露肃杀之气,不自知?小心被人瞧了去,那遭殃的的人可不只一个两个,这个皇宫大内,从你进来起,便随时有眼睛盯着你了,你可别犯混]

落闻言敛敛眼神,她目露肃杀之气?可她没想什么啊,真是怪事,一时也由不得她多想,只能随着薄溪语继续向前走去

百官朝贺之事,当然轮不到妇道人家,清远公主带着薄溪语和落还有红豆去往太后宫了。主子们寒暄,下人当然留在一边了,宫里又不少人伺候。红豆带着落和众家主子的下人们在偏殿等候,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薄溪语便赶了过来带走了落

[郡主,我们去哪?]

[趁宴席还没开始,我带你到宫中转转,我可听说,你在认路方面,是个迷糊,不到时候大事没办,自个把自个绕晕了,那不让人笑话么?]

落任薄溪语调侃,她这话没依据,她说听人说,她听谁说?谁会把她的事透给她听?不过看她心情好,也不去计较这些了,随她去转转也好,她说的转晕倒不至于,迷路么,肯定会有的,这皇城内各宫都差不多的样子,她第一次来,肯定会不清楚的么

[放松些,这宫内景色还是不错的,就是这时候了冷了些,怕冷么?]

平日里见她都是一身雪氅不离身的,如今做了这丫头,是没那么暖和的衣物了,也不知会不会冻着。落摇摇头,她的内力也不摆着好看的,御寒还是管些用的

前面柳林边上出现了一行人,一身华贵衣饰的女子正在怒骂跪在她面前的丫头,薄溪语做了一个止步的姿势,落便和她停在了那里看着

[那个正在摆主子架式的女子,便是太子妃,纪相国的大孙女纪裳佳,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薄溪语见落不屑的看了一眼后便兴趣缺缺的看向了别处,笑着摇摇头,还真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人

[走,我们过去请安吧,要不被人瞅见我们站这看戏,可是会被告目无上尊的]

落从薄溪语这话里没听出半点害怕的意味,倒是听出了些许愤然,她该是要去救人吧,也确是看不过眼了,刚还骂着,现在都让人掌上嘴了

[溪语给太子妃姐姐请安]

薄溪语稍行了下礼,纪裳佳一看是薄溪语,赶忙人住了手

[语儿来宫里了啊,本宫正要去太后宫找你呢,谁知就在这碰上了,真是巧,不知语儿这是哪去?]

因着清远公主的关系,又因着明唯仁这太子位的得来之缘由,纪裳佳面对薄溪语还是摆不出架子的,可她又想摆架子,这声本宫让薄溪语寒得,太后对她都是一口一句的乖孙,大内除了皇上皇后对她摆过架子,明唯仁都是让她三分的,这纪裳佳的本宫架子摆得让薄溪语觉得相当无趣,当即没了和她继续聊下去的兴致,转向跪在雪地里的小丫头

[这丫头怎么了?]

纪裳佳明显也不想薄溪语来插手她的事,对她这一句也十分的不满,但又不得不说

[这不长眼的奴才,刚过此桥时竟冲撞本宫,让她认错还嘴硬,着实可恨,实在该送入大牢给点教训!]

落一听这话,看了看这有些坡度的石桥,纪裳佳正好站在石桥下坡的位置,她身后那一条长长的雪上滑痕,便让人想得到是跟在她身后的宫女一时脚滑,没稳住撞到了她。这大冷的天,让人跪在雪地里,也不知跪了多久了,还把人抽得嘴都破了,还说要送入大牢,真是最毒妇人心!宫中冷情,今儿真是见识了,自家宫里的人也这般对待,那对付起别人来,该是哪般景象啊

薄溪语听见了身后的微叹,看了看那个瑟瑟发抖的宫女

[今儿冬至过节的,姐姐便大发慈悲放了这不懂事的奴才吧,免得败了过节的气氛么]

让薄溪语这般说话的时候,纪裳佳还真是少见,想想薄溪语这话中还带了别的意思,若此事传到皇上耳朵里,那是在败皇上的兴,一时心惊了一下

[你个奴才还不快谢谢郡主,要不是郡主慈悲,本宫今儿绝饶不了你!]

小丫头千恩万谢的磕头,薄溪语不忍的偏了不看,等她退到一边去后纪裳佳才想起来薄溪语还没回她是去哪,她可相当有兴趣这郡主妹妹去往何处

[语儿还没回姐姐,这是去哪呢?]

薄溪语笑着看向人群的后面

[太子妃向后瞧瞧,这不来人接我了么]

纪裳佳转身向后看去,眼神一缩,明晴辞,在宫中除了皇上,风头盖过一切人的平乐公主过来了。薄溪语心想,真是越想躲的越躲不掉,稍微往落前面站了站,帮她挡些,希望明晴辞不是来找她的才好。一行人行过了礼,明晴辞走到纪裳佳面前时只轻声叫了声嫂嫂,纪裳佳半点怨言也不敢走,刚听薄溪语说明晴辞是来找她的,就赶紧推拖自个儿要去太后那请安,带着人走了,真是在避明晴辞

[语儿姐姐,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明晴辞说着就要往薄溪语身后瞧去,薄溪语就跟着她转,挡着落

[公主万福,薄溪语这不是没收到公主召令么,哪敢冒昧来扰]

两人之间,已然生疏了。明晴辞见薄溪语一直挡着她身后的丫头,就越发好奇的要去看,连薄溪语话里的意思也没空去听全。见薄溪语摆明了是要挡着她,冷哼了一声

[薄溪语!]

[在]

[站那不许动!没本宫的命令,不能动!听懂了?]

薄溪语不动了,明晴辞还真敢对她下命令,有些郁气的站在那里看着远处,低声对后面的落吩咐道

[千万别承认自己是落初雨]

当明晴辞看清落时,呀了一声,吓得薄溪语整个人都崩在了那里,但见她随即收声肃立在那里,像是在仔细的看着落般,一时间,眼里闪过太多太复杂的情绪,双手一直紧紧的扣在一起,像是在强忍住什么一般。最后,竟淡淡的挥挥手

[郡主想去哪便去么,不过我们姐妹好久不曾长谈过了,可有兴趣去平乐宫一坐?]

薄溪语一听,这是没认出来?可是她眼里刚闪过的复杂可都被她瞧见了,那不像是没事的表现,可是为何她这般平静?一时真摸不透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公主了

[公主盛情,薄溪语受宠若惊,那便走吧]

明晴辞也不管薄溪语的话里带话,先往前走了,可是经过落时像是太过激动般一个不稳滑得整个人都没了重心,眼看就要摔倒,落只好伸手扶了一把

[公主当心]

低眉敛眼的不和明晴辞正视,明晴辞也像是为刚刚的失态懊恼般红了脸,疾步的向前走去了,等离后边的一段距离后才放慢了脚步

薄溪语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的轻松被收了回去,不言不语的跟在明晴辞后面,她对这个从小一起长的公主太过了解了,她的一丝表情变化,她都看得懂七分,她明白,明晴辞对落,绝不是没印象了那么简单

思无邪

回到平乐宫,明晴辞倒真是和薄溪语侃家常了,看也没向落那边看一眼,只是在皇帝那边的下人过来报,说宴席要开始了,明晴辞才淡淡的问了薄溪语一句

[语姐姐,你身边跟着的那丫头,我怎么从来没在王府见过啊?]

[呃,红豆的表妹啊,新来的,你当然没见过了]

薄溪语想了不想的脱口而出,她猜到了明晴辞始终会问这个问题的。听完答案后的明晴辞对落飘去不轻不重的一眼

[原来如此,那语姐姐,咱们去吧,让父皇他们等可不好呢,小丫头就呆这么,我们去去就回,我想你也不会在那呆很久吧]

这也正是薄溪语想说的,落必须留在这,她得随便找个这平乐宫内当守的公公给摞倒,换了衣服拿了腰牌才能在摇大摆的在宫内走动。看到明晴辞在交待人负责照顾好落,薄溪语便过去低声嘱咐了落几声,然后就和明晴辞一起出去了

落看着这个明晴辞留下跟着她的宫女,皱了皱眉

[姐姐,带我在这平乐宫内转转吧,你家公主和我家郡主可能要好久才能回,无聊得紧]

小宫女一听落说要在这平乐宫内转转,马上应着点了点头,刚才她家公主就是那样交待的,说这人要是说想到处转转,不能为难,得带着她到处看

[那你随我来,我带着你]

落待小宫女带着她走到偏殿处时制晕了她,故意弄出了一丝声响,惊到了附近的一个小宦官

[谁在那里?做什么!]

等小宦官哆哆嗦嗦提着灯笼过来时,落手里的小石子一击制晕了他,把两人一起拖入偏殿的空房间,第一次伤人,呼吸还有点急促,下手的力度控制了他们醒来的时间,她最多只有一个时辰去找,迟了不仅他们会醒来,连明晴辞她们也可能会提前从宴席上退回来了

不再迟疑的多想,扒了那小太监的外衣套上,头发随意的用帽子给罩住了,拿起腰牌就出去了。还真差点给薄溪语说中了,出来绕了几圈才把个东南西北给绕清了,早先看过的皇宫平面图现在在脑子里清晰的显了出来,稳下来后找准了方向,开始向冷宫那边走了过去,冷宫是一个点,平日不住人祈福宫是一个点,今天就先踩这两个点

夜深寒露重,落险些被寒气呛出喷嚏,避着去打喷嚏时差点撞着一个人,等抬头看清了时心里一惊,居然是桑袭墨,她没随明唯仁去赴宴么?赶紧低下头不与她正视,却见桑袭墨身后跟着几个宫女太监的小心的在后面追着,边追还边喊

[桑姑娘,小心着点,别摔着了,太子爷让您回去呢]

听见后面的感叫声,桑袭墨一跺脚,指着落就急开了

[这附近可有藏身之处?快带我去]

落一愣,问她?不过她还真知道,想起看过的图纸,附近应该是座假山,不说话,拉着桑袭墨就往那边跑了过去

等两人避在假山边后,落抬起了头,桑袭墨差点惊呼出声,落赶紧用手捂住她

[主子别出声啊,不然咱可白跑了]

桑袭墨被落的掌心贴着嘴唇,怪异的感觉又蹿了出来,不再出声,落下眼神看着眼前一身公公打扮的落,有些失神。等听着脚步声过了一会,落才放开了桑袭墨

[你怎么了?]

两人同时发问,随即又笑笑,桑袭墨看看眼前的形式,两人躲在假山边缘,稍不小心就会掉入水里,不禁拉紧了些落的衣摆,像是要把她拉入怀里般的暧昧姿势,她自己想着想着红了耳根,落也怕她落入水里,更贴近她的稳着她,说话的气息也仿佛成了耳语

[主子先说,你避太子所谓所事?]

这不问还好,一问,桑袭墨竟红了眼圈,启落心一疼,干脆的把桑袭墨抱进了怀里

[主子这是怎么了?可是那太子欺负你了!]

一听启落的声音带了恨意,桑袭墨赶紧摇摇头

[不是他欺负,是,唉]

桑袭墨叹了口气才接着说

[我今儿早晨的时候被太子接进宫,说是冬至皇上与百官同庆,让我代父亲出席。我原本就怀疑,果不其然,刚前些时候,我们原本要去赴宴了,太子妃却怒势的叫走了太子,我觉着不对,就跟了上去,结果,结果就听到了他们争吵的内容]

启落拉起衣袖刚想替桑袭墨抹抹眼泪,却想到这衣服是别人的,干脆用指腹去抹了,还带着些许温热的柔软一丝丝的贴在了桑袭墨的脸上,惹得她轻颤了一下

[主子不哭,你听到什么了?]

桑袭墨眨了眨眼,稳了一下情绪才继续往下说

[太子妃指责太子不守不登基不纳妾的诺言,说他现在就想纳我为妾之心已彰显。太子叱喝她无理取闹,没想,太子妃竟说,竟说太子是趁人之危,她说,太子是知道了二皇子和桑贵妃让人在江南收购冬蚕丝来对付我桑家,想以每年冬季皇家更换丝织物品的交期来要挟父亲全心归顺于他们的事,想到时以恩人的姿态来让我心甘嫁与他]

落听到此,惊叹一声,原来桑家江南之事,竟是桑贵妃和二皇子有意为难,毁桑家易,得桑家不易,得到桑家,就犹如得到了一座至今无人能知晓真实数字的金库,他们想做什么,其心甚可疑!亏他们还是桑家的直亲,用心这般恶毒,看来还是对皇位不死心,大皇子对桑袭墨还是不死心,用心也险见,真是委屈她了,受人这般欺骗

[主子不哭了啊,没事的,咱们先出宫去再想办法]

落也没心思再查了,先把桑袭墨送出宫是正事,不是还有两天么

桑袭墨看着眼前这个沉着神情一副大人样安慰她的小女子,心中涌起一片暖意,她觉此时的自己,面对的人事,都是步步皆陷阱,到底谁会对谁真心,真是不可测之事,一辈子要交到谁手里,满目皆茫然,对小落子看了又看,突然想到,父亲所提之事,未尝不可!脑中一闪过此念头,突觉一阵晕眩,刚刚自己的念头,真是太惊着自己了,竟然想着要嫁给小落子,这这这

被小落子牵着往外走去,手里的温暖暖得她不想再放开,两人走到半路时,启落突然看到了前方的一群人,仔细眯眼一瞧,大叫不好,拉着桑袭墨就往平乐宫疾步走去

[主子,待会到了平乐宫,你就说你是来找薄溪语的,千万别往我身上瞧,别让公主看出来你认得我]

桑袭墨点点头,她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看看小落子的打扮和此时的神情,便知道此时她只能听她的,不能多问什么。把桑袭墨带到前殿后,启落运起了轻功几下跃到了偏殿,把衣服给那太监穿上了,可是她可不怎么会伺候人,那人衣服穿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太监刚遭劫了,他就懒得管了,任他自己醒来去想发生什么了好了。把小宫女移了出来给拍醒了,说她刚滑倒摔晕了,也不管人家信不信,反正说得理直气壮的,顺便说明晴辞要回来了,让小宫女没时间想太多,也算蒙混了过去

明晴辞和薄溪语闲聊着往里走,进了宫门就见着了在那等着的桑袭墨,薄溪语眼神一紧,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她会在这,也不好多问什么,只好跟着明晴辞走了过去

[桑袭墨见过公主,郡主]

[哦,桑家姐姐啊,来我宫里可是有事?你不是跟着大哥一起去赴宴了,我还奇怪刚怎么没见着你呢]

[民女来找溪语郡主,有事相商,听说郡主在公主这,便冒昧前来,还望公主不要怪罪]

[哪的话,姐姐言重了。这群奴才哪去了,都不见出来待客的,真是欠家教!]

明晴辞这话一出,一群宫女奴才的赶迎了过来,明晴辞把人迎进了内殿,在房内生好了炭火,看人上了茶品点心后踱步出去了

[姐姐们有话尽管聊,辞儿出去转转,等会再回来]

明晴辞一出去,薄溪语就站了起来

[到底何事啊?是不是落]

话还没问完,就见桑袭墨点点头

[是她带我来的,她让我说找你]

把刚才在路上遇到落的事和薄溪语说了一遍,只是把她和落之间的对话隐了去,只说不想去赴宴,便在宫里随处走去遇上了落。薄溪语听完后,连着走了好几个圈,她看向桑袭墨的眼神就是在说不相信,可是又不好说什么,也不知道那小丫头把事情处理好了没,可千万别被明晴辞撞个正着

担心什么来什么,启落还真被明晴辞撞了个正着,刚和小宫女两人从偏殿赶了回来,哪知还没进到大厅,就在外面遇到了明晴辞,像是专门在等着她们似的,小宫女行过礼后便被明晴辞挥下去了,此时,启落看着明晴辞不明隐晦的对着她笑,怎么看怎么觉得她的笑带着猫腻的玩弄,让人发毛

[公主回来了,那我家郡主是否也已在此了?]

只想快点摆脱明晴辞,找着薄溪语一起送桑袭墨出宫去。明晴辞看看低头不与她正视的启落,在她身边绕了几圈,没预兆的,手指突然挑向了落的下巴

[你家郡主?不是你家小姐桑袭墨么?落初雨!]

落心里一惊,想起了薄溪语的话,坚决不能承认

[奴婢不知道公主说什么]

明晴辞手指的挑变成了捏,而且是用了力道的捏,眼神里带了狠戾

[两年前,中秋之夜的九曲河上,那个给说我着那些有关魑魅魍魉的爱恨缠绵的少年郎,不是你么?落初雨!]

连明晴自己也没听出来的是,她这句问责的狠话里,却带了当初发出嫩芽的柔情,那柔情,一直在放不下,也不肯放下的缱绻的生长,至到今时今日,已然盛大

福祸依

明晴辞松开落的下巴,对门外的晚雪看了良久,突然冷哼了一声

[承认,本宫当你是薄溪语的人,不承认…]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落也感觉到了眼前这个公主的冷怒,她是不是真的只想要一个答案,落现在分辨不清,不承认,也许只是冒犯到了她的权威,承认的结果,如果是可以承受的,那薄溪语也不会那么紧张了,想到薄溪语的话,落还是决定一听到底

[奴婢还是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请公主明示]

宽大的袖袍甩出的风声让落感受到了些许肃杀,一时竟有些乱神,面对这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公主,她会有感觉很有压迫感,她知道,她已经惹到这个公主了,果然,就见明晴辞只轻轻的抬抬手,门外便有人站了出来

[公主何事?]

[冒犯本宫,该当何罪?]

[公主吩咐]

[杖责三十!]

[遵命]

薄溪语和桑袭墨感觉不对劲赶来时正好听到这翻对话,薄溪语一时真慌了神,看了看落,只见那人居然只是倔强的不看任何人,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不由得暗急着瞪了她两眼,张嘴求求情就那么难吗,不管是任何事,只要你面对的是皇家的人,都不该是这样的心思吧

桑袭墨和薄溪语同时上前一步想说什么,被明晴辞轻斜一眼

[求情一句,多加十杖!]

桑袭墨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还年少的公主,不知她何来的对落的如此大怒气,一时激动得想去和她理论,被薄溪语一把扣住了手臂

[不想她更惨就不要说话]

薄溪语稍想了一下,明晴辞这应该是认出落来了,若真如此,这三十杖真不算什么,还得感谢这两年的时间,两年之间的空白已冲淡了或说湮灭了明晴辞少年时的梦幻,如今真幻灭了,也不过如此,那也好,真的好

落被带着往外走时,薄溪语在她经过自己的瞬间嘱咐了一声

[用内力护着自己,别犟]

可是听见庭外那一声声实打实的闷声传来时,薄溪语有些凄然的颓笑一声,她根本就没把她的话听进去,那一棍子一棍子的,是真打在了她身上,一时间,握紧了双手。那只捏着桑袭墨的手捏疼了桑袭墨,只是这人也没了反应,只是空洞的看着前方。明晴辞在落被带出去的瞬间就转了身,此时,两人看不到她的面容,薄溪语死盯着她,却看清了她微抖的肩头

打在谁的身,疼在谁的心?

等薄溪语和桑袭墨扶着落站在面前时,明晴辞才努力的抬起了眼睛,却瞬间又移开了,侧转了身去,是不敢看么?薄溪语轻挑了一下眼睛,她现在不想猜什么,只想快点带着这个浑身都疼得抖却从始至终哼都不哼一声的人离开这,然后再大骂她一顿!

[郡主不想说什么么?不想去参本宫滥用私刑?]

[奴才冒犯主子,受罚天经地义,公主不责臣管教之罪,臣已感激不尽]

没有语调的句子,让所有人都听不出来薄溪语此时真正想说的是什么,明晴辞突然轻叹了一声

[都退下吧]

在听不见脚步声后,明晴辞才转正了身子,看现她们离去的方向,突然就软了脚,有些跌撞的坐下,满脸的矛盾中透出的心疼让刚刚施刑的禁军看得心一惊,直接跪了下去

[公主恕罪,臣该死]

明晴辞看了看跪在他面前的人,没说什么,该死?确实该死,三十下,她该是有多疼啊!

薄溪语从出宫就怒气难掩了,把落躺放在马车内后,用力的甩下了马车帘子,看着桑袭墨不断的擦掉她脸上的虚汗,原本想吼她的话也慢慢退了回去,直到看到了她眼角滚落的几滴泪,彻底不想说话了,坐在了一边看着,慢慢的摸上了她手,握到时才感觉,她还在抖,刚平下去的怒气又上来了

[你父亲当年也是跪在她父亲面前的人,你求她一下又会怎样!]

薄溪语不说这话还好,一听有人提到了父亲,又想到此次进宫的目的,被人打得半死时不哼人一声的现在突然就哭了出来,给薄溪语给弄得,一时哭笑不得,桑袭墨是从始至终心疼死了,此时见落一哭,更是受不了

[郡主少说两句吧,落儿始终还小,脾性如此也是天性,怪不得她]

薄溪语看着桑袭墨抱着落那副护犊子的神情,又想起了明晴辞那微抖的肩,一时不知哪来的负气,一掀帘子

[停!]

赶车的人吓得立马拉停了马儿,薄溪语一跃跳下了马车,对后面的随从一指

[你,下来,本郡有急事要赶回王府,你们送她们回去]

随从下来后,薄溪语翻身上马,想也不想的策马奔去,剩下桑袭墨不明就里的对着她的背影呆看在那里,就是怎么了?都变小孩了?

王府的侍卫把人给送启府了,段魑和银霜草一看落这般回来,神情第一次在同一时间达成了一致,只不过段魑随即隐忍,而银霜草,一直在那大叫着要灭了欺负他家落儿的人,直到桑袭墨找他要药才把他快疯了的魂给叫回来,银霜草抱着一堆瓶瓶罐罐来后就站那不肯走了,桑袭墨对司儿使使眼色,司儿随即明白

[舅少爷,主子得上药了,还请您和段叔避一下]

段魑也才反应过来,立马出去了,银霜草还不动,一直对落着着

[舅少爷]

司儿提高了声音,银霜草反应过来,嗯嗯啊啊了一会,才不情愿的走了出去,他是真的很想看看他外甥伤成啥样了,可一想,这可不是苗疆,汉人顾忌的风俗可多了,只能无奈的退了出去

落原本浑浑噩噩的,还沉浸于薄溪语那句犀利的话里,也为当初自己那句“喜欢也是有条件的”一语成谶而神伤,直到桑袭墨让司儿也出去,她才惊醒过来,一把拉过了被子

[不!谁都不许替我上药,我自己来!]

司儿原本都要退出去了的,一听这话,停在门口回头看看落那副受惊的神情,差点没笑出来,干脆不走了,看桑家大小姐怎么制住这害羞的主子才好玩呢

桑袭墨能有什么好办法么,要搁以前,她还可以摆摆主子样吓唬一下,可现在,知道了落已是启家的主人,她还能怎么办,当初那些年少的轻狂在这两年已被收得极为内敛了,要她再像以前般无所顾及的像个不懂事的富家小姐般为人做事已是不可能的了,桑家未来主事担子压得她修成了现在的性子,也已注定她成不了混世的人,只能如此婉约端庄的活着

不断的柔语哄劝着落听话,可是换来的只是哼哼哼的不情愿,看得司儿都看不下去了,她想冲上去对桑袭墨说,她家这个主子是个欠收拾的主,这样对她是不行滴!可是她还是忍住了,一是这事不由到她来说,二是,她也心疼那个哼哼叽叽的人,希望桑袭墨的温柔,能让她好受点吧,唉,受了这般大的委屈总得找个人撒撒娇的,毕竟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么,这一想又想到了那人的娘亲,轻叹一声,不忍再在这呆下去,开门出去了

刚到前厅,银霜草还没来得凑上来及问什么,就见远处由仆人领来了一个人,一身雪裘遮身,直到门口才掀了帽子,让人看清了面容,正是薄家郡主

[人呢?]

口气还冷清着,银霜草是不认得她,正莫名其妙,段魑拉往了他欲向前相问的架式,行了下礼

[回郡主,我家主子正在房内上药,容在下问一句,我家主子这是惹到何方神圣了,被伤成这样?]

其实段魑想也能想到,既是进了宫,当然是惹到宫内的人了,但他这意思明显在责难薄溪语,人是她带去的,怎么就这般不周到的还回来了?

薄溪语听明白了段魑的意思,扔了雪裘给司儿

[她活该!]

说完转身司儿,低下了盛人的口气

[带我看看去]

司儿转手把她的裘衣给了身边的丫头

[郡主随我来]

敲了下门,听到桑袭墨说进时,司儿就猜到了,这桑家大小姐该是还没攻下她家主子,进去一看可不是,那人都装睡了,剩下桑袭墨握着药瓶在那无奈的叹气

薄溪语看到了启落的眼睛睁开瞄了一下她,然后迅速闭上了,气得好笑

[你们都出去]

桑袭墨一愣,看向薄溪语,薄溪语不解释,只是等着。末了,桑袭墨看着床上装睡的落,摇了摇头,站了起来

[郡主别,别太…]

桑袭墨找不到什么话来说出心中所想的,她是怕薄溪语又像马车上那样说启落,可是人家好心来看,总不能一开口就这样人家,只好半明半暗的留半截话在那,她相信薄溪语一听即明,果然,见到了薄溪语轻点了下头,也就放心的把药交给了她,随司儿出去了

等人都出去了,薄溪语缓步走到了落的床前

[启落,你再装睡别怪我不客气了]

还是安静得像是真睡着了般,薄溪语看着看着就冷笑了一声,一扬手,被子被扔到了一边,落一惊,赶忙挣扎着要去拉,被薄溪语一手肘压住了背

[不装了?]

落吸吸噜噜的挪动了几下嘴唇,突然一撇嘴

[薄溪语,你就会欺负我。我都这样了,你还欺负我]

[你这样了是你活该,现在知道在我面前要同情了?当时你怎么不找明晴辞撇嘴呢你!让你用内力护着你听哪去了你!]

薄溪语的毫不留情这下惹火了启落,突然侧身,薄溪语的手肘没了着落点,整个人滑倒在了床上,落想也没想的压了上去

[让你欺负我!我是活该,我就不想向她求饶怎么了?我就说喜欢是有条件的吧,你看看她现在对我!你对我这般好,也是有条件的吧!说吧说吧!什么条件!小爷我今天全满足了你]

面对落的突然发疯,薄溪语很是措手不及,但是她最后一句自称的小爷真的惹笑了她,突然觉得真的很好笑,笑得整个人都无力去反抗她的压制了,稍微抬起了头,眼带媚光的看向落

[那这位小爷,让奴家来伺候你吧]

在落完全被吓到的愣神时,一反手拍在落的屁股上,疼得她整个人马上弹开了,薄溪语得意的重新制住了她,二话不说的扒下她的裤子,为防她反扑,迅速一瓶药全给倒上去了,疼得落一时没控制的惨叫出声,整个启府大宅似乎都在一瞬间听到了那一声惨叫,那声音…

一群人站在房门口不敢动,不敢出声,也不敢敲门,只敢站在那听着里面的动静,可是细听里面怎么好像没动静了,这不对啊

薄溪语看着此时软趴在她怀里的启落,再也没了先前的冷狠,只是揽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让她顺过那股辛辣的痛,自己刚才下手确实狠了些。现在,看着眼角泪痕未干的落,心里被柔软的疼惜填得满满的,所有的感觉都理顺了,自己之所那么愤怒,只是因为这人不会保护自己,让她自己受伤了而已,就是如此

[薄溪语,你就会欺负我…]

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还在薄溪语怀里蹭了蹭,薄溪语笑着把人抱得更紧些,都睡去了,还记着这事。唉,再也不欺负了,哪还舍得啊,快些好起来,以后都别再受伤了,也不会让你再受伤了,那个人,惹不起,便躲吧

可是,有些人,是不可以躲掉的,燕沧烟听闻门口有人找,出来时一见竟是跟在宫中当差的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兄肖荀

[这,肖兄这时来找我,可是…]

[受人所托来找郡主,燕兄可否把这东西交给郡主,就转告说,“先前发生的事,有人知道下手狠了,特来送药,以表些许歉意”。郡主便会懂了,这事千万别惊动王爷和王妃]

[沧烟懂了,肖兄放心]

肖荀不再说什么,拱手一谢,便消失在夜幕中。燕沧烟回头交待门禁

[郡主回来通知我]

捏着手里的药,不由得不他不乱猜,宫内的人来向王府的人说歉意,不管因为何事,这真是从未听闻的事,是福是祸一时真猜不透

风雪魅

一场大风雪,几乎覆盖住了所有能看到的颜色,各大府宅需要的炭火柴禾供不应求,特别是启府门前,不断的有卖柴禾的人进进出出,好像他们家的人特别怕冷似的

银霜草看着不断消耗掉的柴禾,对段魑看了一眼

[还是不够,她的体温要是降下来了,就…加柴加柴!]

段魑对这漫天的大雪看了一眼

[没别的办法了么,家里的人都派出去了,这样的天气,来回路上艰难得很,怕也跟不上]

[我不管!落儿一定不能有事!]

段魑不再说话,他也知道不能让落有事,可是这样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哪里是个事

落从宫里回来的第二天晚上开始发病,浑身颤抖的低烧不止,银霜草看了近一个时辰也没找出病因,药根本喂不下去,她体内像是有什么力量拒绝那些药物的进入似的,强制着喂下去后不一会就全吐出来了

薄溪语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就被接去了宫内,桑袭墨也被人接回了桑府,正冬至日,主子怎么也得在家主持大局,启府便闭门谢客,对外交待,从今日起,不接侍任何外客

银霜草和段魑进了这六月天似的房间,四周都是炭火,房内的热量让人不得不着单薄的衣物,可看看床上的人,已经不抖了,只是持续的微弱抽搐让人知道她依然病重着,银霜草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低声叫了一句落儿,慌乱的无奈之音,已让人心乱

[段叔,她好像快没体温了]

[别胡说!]

段魑看看银霜草失魂落魄的样子,叱喝了一句,这时候更不能显弱,冷静的想,一定会有什么办法的

突然,段魑想起了那次银霜草说他说过的事,那次去桑府,他没看到后来的事,是银霜草说给他听了,如果银霜草猜得没错,是桑袭墨这个人能让落体内的东西安份,那这次,也得找她。没有平常的病可以突然发生,这么厉害,连银霜草也查不出病因,他猜到了是落体内的东西在做怪,只是不确定而已,那现在,什么都要试一下,只能去找桑袭墨了

江吴看见启家的人来时还是很高兴的,只是听说要接桑袭墨去启府,就敛下笑容了,这昨天呆到什么时辰才回来的,今儿又去?这不让人说闲话么,京内都有人传开了,说桑家大小姐看上个志学之年的小儿,听说那启家乃是药材世家,怕是这桑家大小姐病疾不清,普通人家难以养活,只得寻个药罐养着了。这话听着多想让人揍人!老爷不在,婚嫁之事没办法商量,这一趟一趟的去启府,没个名头,怕到时话会越传越难听了,更何况,他们启府一直拖着不下聘,也没个后话,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把他家小姐当什么了,真是让人有点小愤难平

[今儿可是正冬至,我家主子得在府里主持大局,相见之事,还是过些时日我家老爷回来再说吧,启少爷可不能这么任性,你们也得替我家主子多想想不是]

段魅是不懂他什么意思,银霜草心里可明白着呢,这明摆着在将他的军啊,他刚才给段魑一点透才明白,如果自己没算错,就浅面上看,用五行之术来说,桑袭墨的五行好像是正好能克住落体内的东西,所以上次,才有那样的效果,这次更要试一试了,只是时间不等人,若桑家人为了桑袭墨的名声执意要拦着她不让她前去,那就麻烦了

银霜草简单的把事情给段魑说了一下,惹得段魃捏着的拳头咯吱作响,狠瞪了他几眼,然后看向了江吴

[可否让我和桑小姐说几句话?]

江吴还是不情愿,可是,银霜草已经看到桑袭墨走了过来,直接无视江吴笑着向桑袭墨走了过去。江吴回头一看桑袭墨出来了,也赶忙走了过去,抢在银霜草面前站在她身边

[主子三思,近日京中流言已传至江南,老爷夫人本就心思不堪烦扰了,还望主子…]

桑袭墨断停了江吴的话,略点了点头,江吴也就不再啰嗦。桑袭墨走向银霜草

[可是落儿出事了?]

银霜草点点头,可他不知道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桑袭墨解释落的病,就算是单独两个人,怕也是解释不清,落的事情,是不可以让除了段魑和他自己之外的其他的知道的,起码现在是绝不能的

[她怎么了?]

桑袭墨急着问了一句,银霜草叹了一声

[病了,伤口感染导致寒气侵体,她想见你]

桑袭墨对江吴看了一眼,江吴很无奈的看向一边,主子真想去哪也不是他拦得住的,他话已经说在了前头,然后怎么做就是主子自己的事了,桑袭墨低声对江吴说了一句后便随银霜草走了,江吴在她身后直摇头,看来他家这主子,是真被那还年少的启家少爷给迷住了,现在暂且已如此了,若日后直嫁过去了,这般没自我还了得了,不会被欺负?

桑袭墨进了启落的房间后便被这热得不行的温度给惊骇到了,银霜草和段魑仔细的看着落的反应,太神奇了,从桑袭墨走到她身边开始,她便停止了抽搐

[落儿?小落子?]

桑袭墨试探着叫了两声没反应,伸手去碰时被吓得瞬间缩回了手

[落儿她!]

[桑小姐不要惊慌,我家少主只是病中,不是你想的那样]

[怎么会这样,昨儿不是还好好的?]

段魑看了看床上的落,对司儿招招手

[去把煎好的药再端来]

司儿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喂不进还要端来,只是略愣了一下还是听话的去了。等她把药端来时,段魑把药接过递到了桑袭墨手里

[劳烦你了]

桑袭墨忍着太多的疑问接过了药,小心翼翼的吹吹后送到了落的嘴边,段魑见状,还是照以前的,走上前去捏住了落的嘴,让桑袭墨能把药喂进去。桑袭墨见状一惊

[放手!段叔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桑袭墨惊呼着让段魑一愣,松手后便见落的下巴上多了两指捏痕,桑袭墨眼里更显心疼,段魑不明就里的看向银霜草,这有什么不对吗,以前不也是这样喂的?虽然他也捏得心疼,可有什么办法?

银霜草轻咳了一声

[段叔司儿我们出去,桑小姐自会照会好落儿]

段魑不明白,司儿好像明白了,不可思议的看了银霜草一眼,他怎么就能相得到,果真是放荡之人,哼。不过这主子给桑家小姐这般照顾下应该也不算越礼吧,曾为主仆,今如姐妹,应该不算越礼的。她这般安慰着自己随着银霜草他们走了出去

银霜草出来后便把段魑拉到了一边

[段叔,先前我对桑业舟的玩笑之言也说给你听了。现如今,怕是要玩笑成真了]

[你说什么混账话!]

段魑冷峻的瞪向银霜草,他竟然连这种事也敢玩,现在他正头大的在想要怎么去和桑业舟解释才好,那个桑家大小姐也是奇怪的很,她怎么也不把事情说明,真是一团糟。银霜草一看段魑这样的反应,轻笑了一下,站在那里看看没有停势的大雪

[段叔是认落为主子的吧]

段魑听了这个开头,不说话,只是对银霜草看看,等着他往下说

[自私一点说,我只想我的外甥没事,别人我不太想管。我们不能估计以后她会遭遇的事情,但我们可以在现做些什么来保障她的以后。你也看到了,桑袭墨和她,像是注定要被绑在一起的]

段魑听着银霜草这么正式的口气,这些话不需要说太明了,他懂了,想了良久,点了点头,为了落,他也愿意忽视掉别的东西,可是就不知道被他们算计的人能不能愿意

[桑袭墨…]

[段叔若肯现在出手拉现在的桑业舟一把,其他的事不用多担心,落儿和桑袭墨,都由我来]

[我们这不是毁人吗?]

段魑就算是为了落,也不免最终还是感叹出来了。银霜草冷笑了一声没回,毁谁?谁毁谁?他才不管那么多,只要能让落安全,他会不惜一切

桑袭落看银霜草把人都带出去了还愣了会神,不留下司儿帮她么?虽然叱喝了段魑,可是她自己也没什么好办法啊。拿着帕子给落脸上擦了擦,这么热的房里,她渗出的汗却是冰凉的,这究竟是怎么了,又轻唤了几声,还是没动静,无奈的端起药又吹了吹,浅赏了一口,好苦涩的味道泛滥在她的舌尖上,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银霜草会把所有人都带出去了,迅速的红了脸,再看看床上不醒人事的启落,更是羞得站起来背过了身去,过了良久才转过了身来,轻叹口气,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落儿病了,病得如此严重,自己却在此顾忌这些,再看向落时,眼神里已换掉了羞涩,这是她的落儿,大方的温柔就是了

贴在落的唇的瞬间,再怎么不动杂念却也再次红透了颈间的肌肤,收了收神,舌尖撬开了她的唇齿,苦涩的药缓缓的滑进落的嘴里,周而复始,一碗药下来,喂得桑袭墨也汗湿了衣裳。只是无人可见,桑袭墨每一次贴近落时,落手背上那脉络间的红色像是在吸附什么般的时明时暗,甚是骇人

听闻落开始喊痛时,银霜草和段魑速闯进了房间,银霜草探探落的脉,笑了笑

[没事了,这是正常的,没再冷下去就已经是开始好的征兆了]

说完后看向桑袭墨

[桑小姐辛苦,请随我来,借一步说话,银某有事和你相商]

桑袭墨看着床上痛苦的揪着床单喊痛的落,不肯挪步。银霜草见状,让司儿拿来了银针,手法极快的刺中了落几个穴位,就见落渐渐的放松了手,安静的睡去了

银霜草带着桑袭墨走到了后院暖阁内,温一壶茶,做了长谈的打算,此时,段魑已开始调派人手,该来的人已在他的信号弹发出后踩着这厚沉的积雪迅速向这边赶来了

银霜草不想多费时间,开门见山的说出了他的目的

[桑袭墨,做我家落儿的媳妇吧]

刚咽一口茶的桑袭墨险些被呛得流眼泪,银霜草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接着往下说

[我们启家今晚便下聘礼,聘礼便是会有人去江南帮你父亲解决冬蚕之事。你父亲是正当商人,不可乱来,若真等朝庭派人来救,怕也是黄花菜凉的时候,到时你桑家所受损失会有多大,这点你我心中都有数,不然你父亲也不会至今不回,依旧在那边奔波了。我们不同,我们可以做你们正当商人敢想不敢做的事。这样一来,你桑家便彻底得罪了桑贵妃和二皇子,而太子对你的心,更是昭然若揭,你们桑家或者说你,若想趟皇家这趟浑水,那两年前,你就已经入宫了,我说得对么?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管将来是哪个皇子登基,你桑家都会受到波及,若想你桑家百年基业不败,现在,你就需要一个能保护的人,而落儿,需要你]

桑袭墨用了两盏茶的时间去消化银霜草的话,这般反应,正中银霜草意料之中。桑袭墨最后只是轻抬了下眼眸

[你说落儿需要我,是什么意思?]

[她的疾病,乃顽疾,此事牵扯苗疆蛊术,你不必知道太多,也不必害怕。只是你,确是她命中注定的人]

桑袭墨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看外面,轻声呢喃了一声:命中注定么?呵…

银霜草抿下最后一口热茶

[将来之事,将来再说,眼前,你可愿意救她?我在不久之后会带她回苗疆,她顽疾得除之时,便是你脱身之日,成与不成,就等你一句话]

[不怕么?]

桑袭墨突然看向了银霜草,问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银霜草想了一会才明白她问的什么

[启府上下,皆为墨守界死忠遗后,知晓落儿身份的外人,也不过一个濮阳王府,你怕么?]

桑袭墨突然笑了,银霜草怕是不知,除了濮阳王府的人,宫里的那位公主,也已是明白之人了,她怕么?她不怕。但是究竟是为了什么而答应,却成了一个朦胧的迷,是为父亲为桑家?是为落儿的病?还是为了什么别的,那种现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懂,不懂。但是前两条已经能够让她心甘情愿的答应下来了

[何时去江南]

[等你一句话]

[是要怎么做?]

[五天后,从西域有批商人过来,他们有上好的冬蚕丝,你父亲去买就是了]

[何时迎娶?]

[你父亲从江南回来后我们就来迎人]

[落儿可知?]

[她…不知,但她会同意]

[好]

看着走在雪中的桑袭墨,银霜草长舒一口气,刚才的一番话,他竟感觉到了桑袭墨莫大的气势压力,几乎有点透不过气来。看着雪中那个越来越小的背影,他有点恍惚了,这位桑家小姐,似乎被人们误读了,突然打了个冷颤,今日所谈之事,也不知是福是祸了!

段魑在看到银霜草点头后挥了挥手,启府门口,一身麻制粗糙制袍的十来人铁莽汉子便消失在茫茫风雪中,马蹄声已被厚雪消逝,他们如鬼魅般的奔向目标

溪语潺

江南罗素山庄,祖上传下来也是和桑蚕打交道的人家,丝织绣品也曾红火过,奈何在桑家的光茫下,长久以往,他们只能是籍籍无名的存在,近些日子却奇怪得很,原本被桑家养着的那些蚕农纷纷倒戈投向他家,一打听才知这收购的价钱上差了一个倍数

桑业舟回了江南,除了派人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市井之上有人赌他必去罗家这事却是没见着的,这让许多人失望还失银子,也都开始猜测,桑家这是准备一直熬下去等朝庭派人来查此事呢,还是早已有了什么别的退路

段魑派萧牧赶赴江南的同时,桑袭墨也已让江吴派手下的人带着她的书信前往老家去了

冬至一过,风雪也停,阳光每天灿灿的出来晒晒积雪,到处都是水滴青石块的清脆声,歇了的市也恢复了热闹,到处一派祥瑞繁华之景。也不知听哪里放出来的风声,听说桑家大小姐要出阁了,这可是个大消息,引得现在的茶肆酒楼是到处谈论不休,说得最多的也是桑家小姐要嫁过去启家,大家把消息互兜了一圈才发现,无人知晓这启家是何来路,一时间,更是兴趣浓厚了

桑夫人看着在花园里转悠的自家老爷,悠叹一声,怎么前两日还锁着的眉头今日平展开来了,虽说如此她也舒心,可这事情,可是一点变化也没有,也不知这老爷的宽心从何而来。刚回江南之时,她问:为何不与罗家好谈,回收了他们手中的那些积存,以他们现在的实力,他们收那些蚕丝积存,这就是在和桑家做对么,去好谈一番也许事情就有转机了。可是她家老爷只回了她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一个世家商人说出这话来,是抱了怎样悲愤的心情都能听的出来,那些九流之辈受人指使害他桑家,他若前往,不管此事以何结局而结局,往后来看,他进罗家,都是在给他们长脸!日后更会有人借他登门之名而传两家合作之事,这岂是他桑业舟能受的?所以,宁为玉碎,也绝不踏进罗家一步。说到底,他家这老爷,做生意的脑子是承了桑家祖上,这世家少爷的脾性,也真是承了桑家祖上的风气

[老爷叫我前来,可是有事?]

桑夫人看见了桑业舟眉角隐含的笑意,似是有什么大好事般的酝酿着,就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绽放开来,桑业舟此时似个顽童般的笑而不语,在夫人催了好几声后才呵呵的笑着开口

[夫人,启家来下聘了,我们墨儿,要嫁人了]

啊!桑夫人一惊,随即笑逐颜开的眨眨眼

[老爷可是说真?]

[真,过几日我们就返京,给墨儿办个风光的婚礼]

桑夫人也随着桑业舟的情绪沉浸于莫大的喜庆里,总算一搜扫这些日来的yīn霾,能发自内心的笑笑了,自个女儿出阁啊,做娘的即高兴也不舍,桑夫人一时间情绪又复杂了起来

濮阳王府里,薄陵舜正和清远公主静坐于内室,都开始沉默不语了,刚才的争论让他们感觉累了。薄陵舜始终认为,启家所做之事,也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不管是因何缘由,都不能让人接受,那桑家小姐竟也如此糊涂,着实让人想不通。再者说,他们明知濮阳王府的人知情,却还是无所顾忌,这也太不把他薄陵舜放在眼里了!可他这公主夫人始终一个无谓不当个事的调调,她说,人家的事,管那么多做什么,当年即然选择避开他们,今日也就不要管么,听说那启落迎娶桑袭墨个中缘由不简单,人家当事人都不说话,他们在这急个什么劲?噎得薄陵舜险些在她面前甩脸色了

薄溪语已经醉了,自家酒窖里珍藏的各地贡酒,都是珍酿,平日里她是看不上这些玩意儿的,看多了市井之上那些浅薄之人借酒自命风流,或耍酒疯时,就看不上这东西了,可此时,她真觉得这玩意儿是个好东西了,看着窗外挂着的画眉鸟叽叽喳喳的叫着,她居然冲它傻笑了几声

启府她去了,冬至一过她就去了,被拒之门外,找燕沧烟要回的消息是那人病了,重病,再去,再被拦,真不愧是墨守界的人,还真不把皇家的人当回事,更何况是她这偏支了。心急上火也没用,可如今,竟听闻她要娶亲了?!真是胆大包天!岂有此理!可笑至极!

一个女子,娶另一个女子,不是可笑至极是什么?可如今,她这个女子又在这神伤什么?不是更可笑么?

[郡主,公主来了]

红豆看着醉态朦胧的薄溪语,长叹一口气,谁能想,这事真被她料中了,比她料到的还遭,她可是心疼眼前这人儿,何苦呢这是,何苦把自个搭进去这个看不见底的深渊里

薄溪语看了红豆一眼,明晴辞来了?来就来呗,在暖衾上转了个身,本不想理的,可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冲红豆勾勾手

[去,把公主迎到这来,我要和她好好说说话]

明晴辞闻着这一屋子的暖酒香愣了一下神,据她所知,薄溪语平日时可险少沾这东西,难得见她醉态也只是节庆生辰之类的日子,这天日,不节不庆的,她喝的哪门子的酒?闷酒?那可真是好玩了

[公主坐,薄溪语醉了,失礼之罪…]

[语姐姐还是叫我辞儿的好]

明晴辞拦下了薄溪语的醉言,略停了一下又说

[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薄溪语眯眼看着明晴辞,像是在想什么,过了良久叹了一声

[没什么,只过不某人要娶妻了,突生感概,便多喝了几杯,辞儿见笑了]

明晴辞听着薄溪语貌似不经意的感叹心里一惊,能让薄溪语上心的人?转了几步在薄溪语面前坐了下来,端过薄溪语喝剩的一杯温酒闻了闻,淡淡的开了口

[姐姐这是看上哪家公子了,让姑姑和姑父去说不就不行了,我想这普天之下,还没有哪家公子能拒得了我家语姐姐吧]

薄溪语听着明晴辞的话,慢慢坐了起来,凑近了过去,哑着声音嗤笑了一声

[这人辞儿也认得啊,可不就是那落初雨小少爷么]

哐当!明晴辞手里的酒杯掉在了地上,溅了一地的温热酒香,门外的丫头听到响声问了一句

[郡主?]

[没事!没我的吩咐都不要进来]

薄溪语此时的语气听着可全无醉意了,眼神不动的盯着明晴辞,等着她的反应,两人都不是傻瓜,这时候,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明晴辞握回张开的手指,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语姐姐不要说笑了,她…]

[我可没说笑,要不,公主现在随我到街上走一遭,去听听满大街的人在谈论什么!都在谈启家少爷要迎娶桑家小姐的事!启落就是当年的落初雨!]

薄溪语吼完这些自己先定在了那里,她说了什么?天!缓缓的对上明晴辞的眼睛

[启…]

听到明晴辞说出那个启字时,薄溪语的醉意被彻底吓醒了,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连走了好几个来回

[不不不,辞儿,我醉了,我刚说了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不要在意我的胡言乱语]

连拍了自己额头几下,这是怎么了这是,要是明晴辞也知道当年他哥哥追捕小落子的事,那她今天的这句话就算把小落子的身份给挑明了,那后果会有多严重真不敢想,会牵扯到的不止现在的启家,还有桑家和自己家,一个都逃不过!早就说过酒不是个好玩意儿,果真如此,果真如此害人!

酒入愁肠,愁更愁,只因心中莫名的郁积,太难过太难过,不能接受的难过,一时竟起了邪心,居然想到要借她人之手来搅乱眼前不能接受的局面,真是可恨了

[语姐姐在害怕什么?]

明晴辞走到了薄溪语的身后,突然的出声让薄溪语浑身颤了一下

[没,没什么,我醉了,辞儿,我们改天再聊好么?]

薄溪语说完就往内室走去

[姐姐认为说明的话,还能有换回的余地么,若你认为有,那就让红豆把她表妹带来,我给看看,上次伤成什么样了?]

薄溪语本来就已经乱成一团了,一听明晴辞这将她军的话,酒性上胆,怒了。转过了身走向了明晴辞

[你到说说你想怎样?]

明晴辞偏头躲开了薄溪语近在咫尺的酒气,再和薄溪语正视时,脸色里带上了绯红,像是被这酒气给熏染到了

[我要见她,姐姐带我去见她一面,我当今日什么话都没听到]

薄溪语像是晕了头,有点斜歪的走到躺椅上倒下去,哼笑了一声

[你见她做什么?确认她是不是小落子?然后杀了她?你认为我会带你去让你这样?]

明晴辞知道这是薄溪语的负气之言,也不太在意,若她真想怎么样,她还会站在这里说这些做什么,这点她相信薄溪语早已看清了

[我可以选择不回答你么?姐姐不去,是去不了,还是怕去?]

薄溪语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明晴辞。在她看不见的两年岁月里,这个平乐公主,长大了,虽然还是个别人眼中的少年公主,可是做事,已显内敛的澹泊之气了,这是城府,不可忽视的城府

拍拍脑袋站了起来

[好,去]

唤来丫头更衣,明晴辞始终在一旁看着,最终看薄溪语穿戴妥当,笑着走了过去

[姐姐不穿男装了么?语姐姐,辞儿和你,大概心思相当了]

明晴辞最后一句几乎是抵在薄溪语耳边说了,一时心里蹿过太多感觉,最终只是笑了笑

[走吧]

薄溪语挑开马车帘看着外面的行人来往,始终不往明晴辞那边看去,明晴辞那句“心思相当了”,既是挑是了她自己的心思,也是挑明了她的心思。犹如醍醐灌顶的清醒了,她居然喜欢上了启落,这个事实让她晕乎着长久的找不到一个方向去理顺事情,如果说,桑袭墨的肯嫁,是因为过去相处的情份加上如今说不清的太多事外缘由;明晴辞的不舍是因为年少时的梦幻太过美好而放不下;那她呢?她自己是因着什么就动了心?对一个女子动了心,对一个还未曾长大的孩子动了心

丝毫没往世俗禁忌上想,唯一想的是,她要成婚了,她要娶桑袭墨了,自己怎么办好?明晴辞喜欢上她了,自己怎么办才好?

上善寂

陶冶和燕沧烟两兄弟领了命,不用和段魑客气,更不用废话,强势的直接拉开人铺进启府了,段魑接到手下的人询问的眼神,笑着摇了摇头,这么大阵式还拦,怕就要拦出事了,来了也好,落一直没醒,也让她们看看她们先前做了什么好事。段魑迎了上去

[见过郡主…]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薄溪语给冷眼忽视了,只管带着明晴辞往前走,红豆在后面打着招呼,这主子,明摆着报复呢,报复前些时候段魑给她的闭门羹

司儿在走廊上看着气势压人的队伍向这边走了过来,愣看了一会才把手里的药递给身边的丫头

[去通知桑小姐,说有贵客到访]

说完便身前走了几步,略低着头迎在那里,等薄溪语和明晴辞过了后,她拦住了红豆,两人慢慢的跟在后面说着话

[请问哪家贵客?]

[濮阳王府]

红豆回话的同时对司儿看了几眼,看到她听到濮阳王府后神色依旧无异的走在她身旁,不得不微叹一声。两人看着前面的主子都已经往房内去了,便干脆停了下来,司儿看着红豆一副神情肃然的样子,貌似担心得过头了,走了两步,拦在了她的视线前

[主子们可能要好大一会才能聊完,若不嫌弃,去我那坐坐?]

薄溪语和明晴辞进去的时候,桑袭墨刚把药舀起了一勺吹冷,见着她们进来,就把药放下了,往后面看了看,都没人敢跟着进来,她连问个情况的人都没有,想来这就是刚才丫头所说的贵客了,不知道为何,薄溪语在桑袭墨站起来行礼的那一刻,她仿佛从她脸读到了当家主母的神情,一对相濡以沫的夫妻,妻在照顾病重的老爷?这个念头一但在薄溪语的脑海中升起,妒忌之情一下就上了心,连对落的关切也被转移了,对明晴辞望去两眼,看到她脸色更是冷清,这又让她回过不少神来,她可不是带明晴辞来捣乱的

桑袭墨行完礼后让丫头也出去了,看着这两人来的架式,她们之间的这次谈话应该不能让人听到

明晴辞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落,喉咙间一阵紧涩

[她这样,是因为那顿板子?]

桑袭墨和薄溪语都没有作声,薄溪语眼里是带了些许不满的,这还用问么?

明晴辞不敢相信般的走上前去,像是有些不敢碰的,手伸在那里却始终不敢贴到落的脸上去

薄溪语对桑袭墨看了一眼,两人走到了一边

桑袭墨一直以为说落病了,重病,不过是启家人放出的谢客的消息,如今真见着不醒人事的人了,怎么想怎么是个心在疼的滋味

[是因为那顿板子吗?我走的时候不是没事么?]

[是,也不全是]

[她舅舅怎么说?]

[已经在转好了,郡主安心]

薄溪语听着桑袭墨让她安心,想来若那丫头真有大事,桑袭墨也不会这般说了,略安下些心,对那边的明晴辞看看,看到她正伏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的呢喃,把桑袭墨带得离她更远一些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胆子是不是太大了,竟敢…竟敢如此妄为!]

桑袭墨想了一下薄溪语没说出来的那个词是什么

[郡主为何不直说我们虚凰假凤?]

薄溪语一噎,她没想到桑袭墨会这么坦然的说出这个词,甩下了袖袍,转走到窗边,既然桑袭墨如此坦然,那用常规俗理去说什么也没用了,只得用落的不清醒来说事了

[她醒来若知道有这等荒唐事,绝不会答应的!]

桑袭墨看着薄溪语,不太明白她的怒从何来,还有那位公主,实在不太懂,她们为何会这般对落儿上心?突然想起了那天从宫中回来薄溪语对落的那句“当年你父亲也是跪在她父亲面前的人”这句话,当时见着落那惨样,哪有心思想其他,如今这想起来,怕是得深究才好了,不然,外人都了解的事,她这即将要嫁入启府的人都不知,那不可笑了?

明晴辞缓步走了过来,脸色十分不悦

[两位姐姐,有什么话是当着辞儿不能说的么?]

薄溪语稍拦住了想回话的桑袭墨

[辞儿,人你也见了,你出来也有些时候了,我们回吧]

明晴辞绕过薄溪语,直走向桑袭墨

[你要嫁给她?]

桑袭墨迅速的看向薄溪语,薄溪语有些心虚的红着脸摇头,叫了明晴辞一声

[辞儿…]

明晴辞挥手止住了薄溪语后面的话,还是看着桑袭墨

[何时成亲?]

桑袭墨没想到明晴辞会问这个,还是回了,薄溪语这个口祸已经出了,那她也只能应着了

[日子未定,要等我爹爹从江南回来才知]

明晴辞听到答案后在那里停了很久,不再问,转往门口走去,临了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落,笑了笑,原本极柔和的笑在桑袭墨和薄溪语看来,却不怎么好受

回到王府的时候,红豆见薄溪语一副快要无力到倒下的样子,心疼的把她扶到了椅子上坐好,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收拾了一会,一看还是那样,最终还是把原本不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郡主,我已经央着启府的司儿说好了,只要她家主子一醒,她就会让人来告知我]

薄溪语亮着眼睛好半天看着红豆不语,原来有人看透了,还这么的用心为她着想,一时好感概的抱住了红豆的腰

[红豆姐姐…]

红豆摸摸薄溪语的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江南罗素山庄遭一场劫案,他们吃了哑吧亏,不敢出声,对方说劫也不算劫,他们可是拿着二皇子的信物前来要货的,真不算劫

这江南可是个商市集散的好地方,通漕运,又是恒国好几条官道的交集地,市集上有许多别的地方瞧不见的新鲜玩意儿,时不时也会有别国的商人来此淘买恒国出名的货物,这大概是除了帝都最繁华的商市了。远处就来了一群波斯打扮的商人,看那路线,应该是往这最好的酒家百禄园里去了

百禄园内,桑家主事正难得出现在众人面前,正和一众商道上的朋友寒暄闲侃,大家都对冬蚕之事表示了愤然,却也都无济于事,也都明白桑业舟为何不肯踏进罗家一步,为这气概,也都叹过。这年头,人心不好收啊,收了也不一定是一辈子,都明白这个理,做生意的,最怕的也就是这类事

[舟兄啊,那帮刁民真是让人心寒,你渡此难关后,他们若再有难处求上你,你也不要管他们死活了,这年头,人太善了被欺啊]

桑业舟听了面前陈家酒庄的老板的这番话也不表态,只是笑笑

[今儿不说这些扫兴的事,咱们今儿只管尽兴喝酒就好]

[对对对,舟兄说得对]

百禄园的老板白笑空亲自端着一盘镇店招牌菜乐呵呵的走过来了,菜一放下,就接过了旁人递过的一杯酒

[来,大家敬舟兄一杯,听说墨儿要出阁了,大喜大喜,我们这些叔叔伯伯辈到时都去]

众人一鄂,都看向桑业舟,桑业舟心情大好的点头,众人惊喜过后开始轮着灌桑业舟了,刚浮起来的一点压抑情绪瞬间被压了下去

众人看到那群波斯商人上来时都好奇的多瞄了几眼,没想到他们中还有人走了过来,用听着很咯耳朵的恒国话说道

[我们刚听到,你们这有人要蚕丝?]

桑业舟眯着醉眼上下打量了眼前的人几眼,招了招手,对方也不客气的坐下了,一桩意外的生意,所有人都见证了,都叹桑业舟福德无边,连这样的巧事也被他撞到了。桑家之难得解,一众人安泰的回京,开始替桑袭墨的婚事布置

经过两家商量,年前的好日子不多了,就定在了腊八那天

落是在腊月头上那天醒来的,司儿果不食言,亲自去了濮阳王府告知红豆。婚前不相见的习俗让桑袭墨只能乖乖呆在家里做个待嫁新娘,就算听闻未来夫君病中醒来,也不能去见

段魑没有拦薄溪语,这出乎薄溪语的意料之外,她原以为段魑会以喜事将近,避闲话之名不让她进的,不断没拦,反倒还有些欣喜的表情不明显的显在他脸上,他看起来有点累,像是应付了什么不能应付的事情般

段魑一路随着薄溪语,在靠近落的东院时突然停下

[郡主,对于先前无礼之事,段魑在此赔罪了]

薄溪语是什么人,一点就透的人,见段魑这样,当然明白是有事相求

[段叔不必客气,有话直说好了]

[郡主,她知道了,她不肯,发了好大的脾气,说我们荒唐透顶…她…]

[那你倒和我说说,你们这般,到底是为何?]

[恕我不能说,但她是启落,我们就永远不会做不利于她的事,郡主能否帮忙劝劝她]

[你实话都不肯透给我听,你让我如何劝?难道你们不荒唐?我若真要劝,也只会劝她坚定自己的想法]

薄溪语这一句将军的话让段魑很被动的吱唔在那,薄溪语笑笑,知道他不肯说,欲往里去了,却突然被段魑拦住

[郡主,我可以信你吗?]

薄溪语原本不想回这句的,问就表示不信,但想想,段魑这样问是对的,如果是燕沧烟,他也会为了选择要不要相信一个外人而犹豫不决

[我,薄溪语,绝不将今日所听之事透给我们之外的第三人。可以了么?]

段魑看着薄溪语清澈的眼神,点了点头,将前前后后的因果关系给她说了一遍,薄溪语听完后好久不语

[你是说,你是说那丫头身体里面有蛊?而桑袭墨的五行可以克住那东西?]

薄溪语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不过随即想起了落的母亲,那个绝色的美人,她的确就是苗疆出来的,这倒也说得过去。她明白了,难怪段魑会那么犹豫,这消息,的确关乎那丫头以后的命运,听她父王所讲当年边疆蛊乱的事,那种南蛮之地所产的不清底细的东西,中原百姓,没有人不谈之色变的,如果这事让不安好心的人知道,那就会借此大做文章,到时…怕又是一场祸乱

段魑又给薄溪语说了一下他们用来说服落答应此事的藉口

[原本以为落会为了桑家而答应此事,可没想到,她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很激动,很难接受,一直在嚷着要见桑袭墨,要听听她看是不是受了什么威胁才答应此事的,这太违背常理的事,她不相信桑袭墨就这么答应。她的想法就是,就算桑家是为日后找个后靠的山,以防备新帝登基后的可能家道败落,那也说不过去,她反正一句话,就是不信,就是认为是有什么人用什么卑劣的事威胁了桑袭墨,让她这样委屈的答应这种事情,她说,只要想到多年后,就算还桑袭墨自由,她一个女子,背负着被休的名声要怎么活?怎么活?她说她想到这就想踹人]

薄溪语听到此,忍不住噗嗤的笑出了声,段魑不明白她为何这般反应,刚想问,却见她只是笑得极欣慰的眨眨眼

[果真不经世事的单纯,连想也不曾往某个方面想,我去和她说说,但我不一定能说服她,不要对我抱希望]

段魑一听这话,感激的抬手行礼

[郡主肯出面相劝,段魑感激不尽,至于结果,那就成事在天吧]

说完叹了声,又行了行礼,恭送薄溪语离去

薄溪语进了东院的时候,落正捂着耳朵闭眼在雪地里乱走,银霜草追着后面喋喋不休的念叨着什么,两人看上去很惹笑,司儿就倚在那摇头看着这场笑事,看到薄溪语进来时刚想行礼,被薄溪语嘘声止住了,于是只悄声行了一个万福,便含笑立在那里没动

就算是练武之人,心性一乱,听觉便没那么灵敏了,更何况是在自家宅院里,对于大病初愈的人来说,哪里会有那么多的精神防备什么,落就那样闭着眼睛被拥个满怀的撞进了薄溪语的怀里,沁人心脾的寒梅香染了温热,好氤氲的氛围

执年华

落皱着眉睁开眼,一看是薄溪语,顿时撇开了嘴

[薄溪语,舅舅他们竟要逼我娶亲,你说荒唐不荒唐?]

薄溪语摸摸她的头

[大病初愈就来这雪地里乱蹿,我看是你比较不靠边,回屋去]

银霜草在薄溪语带着落回房时做了个一切拜托的手势,薄溪语也只能先点头应着了

进了屋内,薄溪语让落脱掉靴子,她就听话的把脚上的鞋一蹬,坐在那宽大的坐椅上不动了,司儿给她用衾毯把整个人给包暖和后也出去了,薄溪语一看那微扭着的头就是不看她,呵,这丫头还来脾气了,是气刚才没在她舅舅面前帮着她说话呢,仔细剥干净了瓣橘子喂到了她嘴边,还是歪着头不肯张嘴,薄溪语懒得惯她了,扔自个嘴里吃了,落不相信般的快速眨眨眼,然后盯着薄溪语手上的橘子不动了

薄溪语乐着摇摇头,还偏不给了,落点点头,你不给是吧,那我就一直盯着你吃,看你好意思,结果薄溪语还真好意思,自个儿在那吃了两瓣后把剩下的丢一边去了,就是不给她吃,落气得无语了半天,最后干脆不看她了。薄溪语一看,真气着了,也不玩了,捏了颗鲜枣喂到了她嘴边

[橘子吃了上火,病刚好,吃枣吧]

没回音,薄溪语叹了口气,刚准备收回手时,手上的枣被张小嘴迅速的衔了去,温热的嘴唇扫过她的手指,薄溪语感觉手指麻了一下,怪异的感觉让她愣了会神,一看那丫头竟有囫囵吞枣的意图,赶紧去拦

[吐核,核吐出来,你是不是病糊涂了]

看着她做了个使劲下咽的动作,薄溪语气得拍了一下她的背

[你也不怕噎着,这么容易负气是想气谁呢,留着以后气你媳妇去吧你]

薄溪语这话一落音,两人脸上都没了玩意,启落轻轻的吐出了并没有咽下去的核,叹了口气

[薄溪语,你带我出去见见她吧,我想知道她到底受什么委屈了?有时候,很多事的解决方法并不只一条路,你说对么]

薄溪语等她喝完后给她擦了擦嘴角,随后也坐在了一边

[你是舍不得她受委屈?为了她你什么都愿意是不是?]

启落略想了一会,很郑重的点了点头,薄溪语突然就鼻头一酸,停了好久不语才把这酸楚劲给忍了回去,让她开口劝启落接受这件事,本身就残忍,可是,谁知呢?罢了,只要是为她好的,极不情愿也得情愿了

清了一下嗓子才开始稳着声音说话

[她是愿意的,绝对自愿的愿意,你病中,一直是她在衣不解带的照顾你。你说得对,很多事,有时候会有很多解决的办法,但是桑家的事,只有这一个办法,她同时得罪了两位皇子,以桑袭墨的容貌,看这世间想护她的人绝不会少,可只要新帝登基,那她的日子就不好说了,大多数男人,本性薄凉不说,为自保,也会弃她的,何况,现在她并无心仪之人,你让她何去何从?不过,的确还有一条路可走]

启落眼睛一亮,等着薄溪语说下文

[你去劝她嫁给明唯仁或明唯诚吧]

启落蹙了薄溪语一眼,这不是说笑呢,若桑袭墨肯入宫,那还有今天?薄溪语无奈的笑笑,接着往下说

[你说想到以后她背负被休之名便极不能接受,那你想过如今吗?如今从京城到江南,几乎都在谈论你们这桩婚事,你若此时退婚,那和休了她有什么区别?]

启落啊在那里,她怎么就忘了想这一层呢,好险好险。薄溪语说完这些,像是累了般的半瞌着眼养神,启落也不扰她,屋内除了炭火的噼啪声,一下静得有些异常

薄溪语歇够了,抬起了眼皮

[关于濮阳王府知情此事,你不用多想,我父王和母妃都不会插手不相干的事]

启落也像是想通了

[若干年后,新帝登基之时,我会倾尽所有来帮她保住桑家,直到她遇到她心仪之人。当年所欠之恩,也算报得一二了。只是薄溪语,好像我又开始欠你的了,这可怎么好?]

薄溪语看向启落,两人的目光很恰好的撞在一起,都没避开,就那样看着彼此

[如若日后,我也受难,你肯来娶我,倾尽所有来护我吗?]

极缓的语调,让启落听着心里猛的颤动了一下,她不明白薄溪语何来这么一问,而且语调如此奇怪,而自己的反应,更是难以理解

只稍想了一下,就点了头

[会,我会。只是,郡主你会一生平安,不会有你说的那一天]

薄溪语转头不再看启落,只要前面那三个字,足矣

桑府内,到处都喜气洋洋的,小丫头看着桑袭墨手上的那副鸳鸯戏水荷塘□的刺绣终于完工时,都啧啧称赞,虽说她家小姐以前是玩性浓厚,可这女红方面的功夫可丝毫不逊任何人,只是以前从未见她亲自动手绣过什么罢了,如今她亲手来绣这枕套,便知她对那未来姑爷是有多上心了,丫头们也一时大了胆子来调笑桑袭墨了,惹得桑袭墨好一顿娇嗔的喝叱,那群丫头才哄散开来,边跑还边说她家小姐脸皮可真薄,这样随口说两句就羞得不行了

待丫头们都散去,桑袭墨才能安静的看看自己绣完的图,为何会想绣这个呢,不是清楚是虚凰假凤么,不是明白这桩婚姻的实质么,为何真像是要嫁人了般,期许,害怕,羞涩,所有应到情绪全到位了,嫁给小落子,呵,人生真是充满意外,却都在因果之内,当年她来到桑家是因,如今,这就是果了,确是这样吧,不然,还能做何解释?

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桑袭墨赶紧把眼前的刺绣收好,她知道是父亲来了,是她让他前来,她要知道有关小落子她所不知道的事

初七过大礼,启府依着习俗浩浩荡荡的送来了聘礼,一样不落,样样精致,这让桑业舟很满意,嫁妆也就在这一天风光的送往了启府,这一天下来,通往桑启两府的路上,到处都是热闹非凡的欢声笑语,这热闹了好久的一桩婚事,如今这来往的礼品也算让人见识到了什么叫富贵荣华的人家

腊月初八,晴,冻,大吉,宜嫁娶

落一晚上没睡,她不知道为何自己睡不着,沾床脑子就乱得像一窝粥,在府内转了一圈,到处都是大红的喜色,到处都热闹非凡,为明天的喜宴做着通宵的准备,所有人都开心,她也应该开心,她要娶亲了,桑袭墨,她的主子,要嫁给她了,多让人高兴的事,只是前题是,如果她是男子,那是皆大欢喜的事,可是如今,只能怅然的看看这些喜色,仿佛和她不太相关般的漠看了几眼便回房了,端坐在那胡思乱想的等天明

“薄溪语说,如果她受难,自己是否肯娶,但是,她想问的是,都嫁给她了,她要嫁给谁去?都是女子啊,都是荒唐言,皆是百般不由人荒唐事。日后若找到父亲,他知道自己竟娶了妻,该如何想啊,该会理解恩情难报,会的吧,听段叔说,父亲是个极温和的人呢,那就好。

只是问自己的内心,可否愿意照顾她们一辈子时,答案却是肯定的,愿意就这样照顾她们一辈子,看着她们安好的过,开心的笑,会很满足”

想完一圈时,天也朦亮了,司儿就带人过了,看着端坐在那的启落笑了笑,走了过去带着众人行礼

[恭喜主子今儿大婚]

落随着司儿笑笑,脸上的困乏之色让笑看起来勉强得很,司儿也不多说什么,接过身旁丫头递过的热毛巾给她仔细的擦拭了脸,擦到眼角时落捏住了毛巾

[拿冷水来]

司儿一愣,后面的丫头更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司儿想了一下

[去,打盆冷水来]

待丫头端来冷水放桌上后,落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她俯身扎进脸盆里时有个小丫头被吓得叫出了声,司儿赶紧让她噤了声。待落抬起头瞎摸着毛巾时,司儿看到这时她脸上的笑是清醒的了

大红的喜袍衬得启落一时成熟了不少,市井中对这桩婚事,说什么的都有,就有人在议论,说启家少爷还是个志学之年的少年,娶那桑家小姐该是一时贪图了她的美貌,待天长日久,少年长大,心性一野,他所见姿色一多,那桑家小姐怕又是一个深闺怨妇了

待衣饰归整好后,落让其他人都退下了,只留下了司儿给她梳整发冠

[司儿,你不想和我说点什么么?]

司儿看看镜中的翩翩少年,用手指轻抚了一下她额前的美人尖,略俯在她肩头替她摆正了有些歪的脑袋

[司儿想说,主子可安心娶桑家小姐,你们,确实般配呢]

[司儿…你…]

[主子,娶了亲之后可就是大人了,要学着对夫人好,可不能再那么小孩子性了]

启落看出了司儿眼中的促狭,红着脸轻咳了一声,这可是有违常伦的事啊,怎么都这般轻松?罢了罢了,既然都如此,那她也就不扫兴了吧,本来也有不寻常的兴奋,像真是要娶亲了般

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多宾客,落迎着各类不认识的人一整天,看得眼睛都有点花了,终于等到司儿说要去迎亲了才松了口气,她刚还直奇怪呢,不是说成亲么,怎么就他一个人在这傻呵呵的对人笑,原来迎亲是要傍晚时才能去的

上了马时,落感觉那种乱蹿的兴奋更浓了,整个人都被欢喜又不知所措感觉填得满满的,段魑在她旁边看见她微醺的脸,刚没让她喝酒啊,一时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主子…]

[啊?何事?]

整个人恍惚的岔神了,段魑轻咳一声,摇了摇头,一串鞭炮噼啪的响起,启落带着迎亲的队伍正式往桑府去了。一路的鼓乐喧天,鞭炮飞扬,还有路人的喧贺之声,落终于被吵得不困了,路过京城的百禄园时,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想抬头去看,当看到薄溪语和明晴辞两人坐在那边看着她时,她明白了什么叫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段魑看她有停下来的迹象,赶紧上前叫了她一声

[主子…]

落回过神来,慢慢收回了目光,再回头看去时,窗边早已没人了,像是一场错觉

到了桑府门前时,鞭炮声更热闹了,桑青堂带着人在门口迎着,把人一直迎到了大堂,司儿一看落站在那不动,才想起来这婚事可是没媒人的,赶紧走过去,拉了一下落的衣袖

[快叩拜岳父岳母]

落一直怕出错,所以这时非常听话,一听司儿让她跪,她马上就跪了下去

[小婿拜见岳父岳母]

桑业舟乐呵呵的把她扶了起来,慈眉善目的看了她两眼

[我家墨儿,就交给你了]

启落很肃然的点点头,随后又在桑家丫头的指引下给桑业舟身旁的一众叔伯行过了礼,才听得有人喊了一声

[出来了]

落寻声看过,看呆在了那里,那个和她一样大红喜袍的人,就是她的娘子了,桑袭墨,她的娘子。想到这,居然傻呵了两声,司儿赶紧又拽拽她

[主子,准备上马了]

落回神哦了一声,看着桑袭墨被人牵引着上了花轿,那股一直在心里乱蹿的兴奋终于冲破了出来,一时神清气爽,乐呵呵的上马去了

回去的路上因为不能走同样的路,绕远了些,在花轿在启府内落下的那一刻,又飘起了小雪,司儿撩起了花轿帘,这下不用吩咐了,落知道是要她去把桑袭墨带出来了,不知为何,突生些许厚重感,像是明白了这一牵手的重量,稳下了神情,缓步走到了轿边伸出手去

[娘子]

在她握到桑袭墨的手瞬间,两都都感觉到了对方的轻颤。司儿和另一个丫头一人撑一把伞,一直把两人送到了礼堂

坐正堂的是银霜草,他实至名归么,此时的他,的确沉着着气势,是长辈的气势

[一拜天地]我们敬天荒地老

[二拜高堂]我们敬世间年华

[夫妻对拜]我们敬你我之间

我们,是夫妻了

段魑喊出送入洞房时,启落才从这如梦如幻般中清醒过来

花烛曳

人生得意之时,莫过于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段魑和银霜草在外面迎客就好,启落本也就不认识那些人,拜完堂就被人簇拥着送入了新房内,司儿看启落一路都仿佛在梦里神游的神情,此刻更是坐在那侧低着头看看凤冠霞帔,红绸喜盖的桑袭墨,似是有点没了魂的不知所措,抿笑走了过去

[主子,司儿退下了,记住我刚在来时路上给你说的,可别错了]

按着俗礼,她得一直把最后的事做全了才能退出去,可是那些俗礼带的喜词,一句也不能在这房内说出来,段魃和银霜草早就吩咐过,她这时,该退了

启落看着司儿带着丫头们全数退下了才有点慌的对着门口啊了一声,她刚才和她说了何事?一句也记不得了

桑袭墨听着司儿退下的声音,也明白了一二,没有过多的想法,这些,早在她预料之内了,剩下的事,就只有她们自己来做完了。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头上的盖头有人来揭,有点奇怪了,她这些日子可是被府里的妈妈们还有自己的娘亲一直在教导着一些事情,都烂熟于心了,起初听还会脸红,到最后都可以镇定自若的坐那听她们说那些半隐半晦的话题了,反正不关她的事么,她又经历不了,听听无妨,当长见识了,可是这时不是该揭盖头了么,难不成她这“夫君”和她接受的教导不是一条线上的?

说实话,桑袭墨累了,是个人被折腾了一天水米未进的都会累死了,更何况这桑大小姐,娇生惯养这么久,还真就今儿算是尝到了什么叫身不由已的苦,只是苦中渗蜜,甘之如饴。又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听着身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的弱下去,桑袭墨几乎想苦笑出声了,她居然比她还累?累得坐着都快睡着了,这…

[小落…咳,夫君…]

启落一惊而醒

[啊?啊?何事何事!]

觉着她有站起来的迹象,桑袭墨按住了她的手

[夫君不要惊慌,无事,妾身只是想说,这天色不早了,夫君若想早点歇息,把剩下没做完的事做完就好了]

启落半天没言语,她不是睡着了,而是被桑袭墨这声夫君和妾身给惊了,想想刚在轿前迎她下来时自己叫的那声娘子都叫得颤颤巍巍的,她怎么就能把这两个词说得这么顺溜了

[夫君…夫君?…]

桑袭墨也困极了,等了好半晌没回音,也待不急的催了催

[啊,哦,那到底是何事啊,我没做完的是何事?]

桑袭墨一看她这完全魂不在体的状态,生了怜爱之心,柔了嗓子贴近她

[揭喜帕,称心如意]

司儿她们不说的话,她来说,这是她和小落子的婚姻大事,不管里面掺杂了什么别的理由,今天,她们成亲了,这是事实,别人不给的祝福,那,自己来给

启落听话的拿起挑喜帕的称杆,缓缓将喜帕挑起,虽不是似他人般此时才是见第一面,可却真似第一次见到彼此般的对视在了那里,近在咫尺的呼吸熏染了脸颊,两人都入了对方的那汪秋水里,长久的看着此时此刻面前的这个人,从今而后,不可预知的岁月里,都是这个人陪伴在自己身边了,越沉默,越是对此情此景一往而深

桑袭墨先回过了神,牵着启落站了起来走到桌边,端起司儿留在那里的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启落

[交杯酒,百年好合]

启落也看到了桑袭墨脸上的有些悲怆的傲意,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放下酒杯时握住了桑袭墨的手

[我是不是让你受委屈了?]

桑袭墨摸摸眼前这因困意而稚气显重的脸庞,笑着摇摇头

[能嫁给落儿,我很开心]

抚在脸上的手慢慢的向脑后走去,最终摸上了她的束冠,轻手解开,藻发如缎的滑下,好玲珑的娇儿,桑袭墨眼里亮起的惊艳让启落红了脸

拿起剪子只轻削了极细的一缕发丝,随后缕过自己的一缕,剪断

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

结好的同心结伸到落儿眼前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桑袭黑这句话用毫不迟疑的口吻说了出来,不知为何,启落觉得自己心里顿时酸痛,上前抱住了桑袭墨

两人睡到床上时,启落已经困得不行了,不过她还是迷糊着问了一句

[都做完了么,我没差没什么吧,要是差了什么可不好,不好…]

桑袭墨心中一暖,她会惦记,那是把自己放在了心上,大概是听了下面的人说那些关于新婚之夜对新娘今后有忌讳的事吧,所以一直怕自己做错,怕因为她的错给她带来什么不好

也不知起的什么心思,桑袭墨突然俯在她耳边低言了一句

[哦,我记起了,夫君可还欠我一事]

[啊?何事!]

又是一惊着醒来,瞪着芙蓉暖帐呆看在那里,还有事?还让不让人睡了?

桑袭墨停了一会才在她耳边吐出了温热的四个字

[床第之事…]



… …

… … …

桑袭墨说完这句后就睡去了,这一夜睡得极安稳,启落就在这红烛轻摇的寒夜里,听着桑袭墨匀称的呼吸,瞪着暖帐顶看了一夜,她终于明白了,洞房花烛之夜是不让人睡觉的

第二日天亮时,昨夜铺了一夜的雪也早停了,一片美景被白茫茫的落雪勾出了轮廓,好看的在阳光下闪着亮色

银霜草找到了一直在东院附近徘徊的段魑,看似是不经意的在那边看景,实则在做什么,银霜草知,捏着摆袍小心的踩着积雪走到了他面前

[段叔好早啊]

[啊,哦,早,你也早,…]

银霜草一看他这心不在焉的神情,笑笑,呵了口气在掌心,然后撑撑腰

[这大冷的天,昨儿又宿醉得厉害,段叔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够了,不早了,你看看这时辰,可都巳时近午时了,这…]

银霜草见他终于快说到点上了却又把话咽了回去,更是冷笑了一声

[段叔,你就明说吧,你是来这看落儿怎么此时还没起床的吧,你心里,在想什么?简直荒唐!]

段魑被银霜草一喝,赶忙拉着他往正堂那边走去,等离东院极远了才松开他

[你吼什么,都这时辰了,难道你不怕…]

[怕什么,怕什么?段叔,你今儿说出这话来,我对你真失望]

银霜草停了一下又说

[且不说落儿和桑袭墨都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就算,就算真是那样了,又如何?]

段魑看他一脸护犊子的样子就明白他后面那句绝对是负气之言,也不计较,虽不计较,心却被这句话撞了一下的缩了缩

启落彻底醒来时已是午时了,被饿醒的,不然估摸着还是醒不了,桑袭墨在镜中看到她正伸出了一只手臂趴在床边上瞄她,浅笑了笑。这启府真是随心而过的地方,你说大婚第二天吧,连个叫门的丫头也没,让她们一睡睡到日头上房顶也没人管,也对,没有老人需要请安,真是让这些礼节没地儿用了,不过这样也实在太没规矩了,初来乍到还真有点不适应

对镜中绾了妇人发髻的自己仔细看了几眼,突然轻叹了一声,昨日新人,今日,就成妇人了。启落一看桑袭墨叹气了,赶忙蹬了被子跑了过去

[好看啊,这样真好看,不过你如果不喜欢,就照以前那样不用改么]

桑袭墨还来不及数落她怎么不穿鞋就跑了下来,门响了,司儿终于带人过来问早安,呃,是午安了

一看桑袭墨自个儿把发髻给绾好了,赶忙赔罪

[夫人,因着主子以前一直都爱睡到巳时起,所以没敢来扰,让夫人受累,奴婢们该罚]

[哦?她就从没卯辰之时起过?]

司儿这才把目光放到了落身上,看她一身单衣赤着脚站在那,桑袭墨往床上一指,她就像只兔子似的奔床上去了,强忍着没笑出声

[回夫人,从没有过]

[唔,那从明儿起,你每日辰时派人来就是了]

[是,夫人]

司儿扫了一眼后面低笑的丫头们,挥了挥手,让她们去布置浴房了,转眼看了看床上缩成一团的启落

[夫人,主子现在起吗?]

[起,你们没事了就退下吧,我来]

启落对司儿使着眼色,摇摇头,她被司儿伺候惯了,让桑袭墨伺候她?那可不行,想想竟浑身打了个冷颤,不行不行,司儿为难的站在那里,看看桑袭墨

[夫人,要不…]

[嗯?]

迷茫着无辜的眼神,一个哼音,司儿明了的低下头去,万福一行,带人退了出去,启落哀怨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才一个晚上,怎么就能易主子了呢?

启落一看没希望了,趁着桑袭墨不注意,一个闪身,从床上迅速跑向了浴房,把门一关,任凭桑袭墨怎么敲怎么说就是不开,凡事还是自己动手来做的好啊,这是她仰躺在温暖的浴池里的感叹,鞠了一捧水浇在自己手臂上叹了一声,这事如果让桑袭墨来,呃,还是不要想了…

明晴辞与众不同,她宿醉早醒,所以一大早醒来就来御花园闲走了,昨日那人大婚,两人在百禄园醉得两眼昏花才回,也不知这样是为何,没人心疼,给人看呢?事后付之一笑,想起了薄溪语昨儿向她说的事,醉后误事,确不错,若她心有伪善,那昨儿薄溪语的那番话足可以让许多人的命运在朝夕之间改变了。而她听后,唯一在做的事,却是每日在宫内走动,替那人明着暗着的打听着她想要知道的消息

一晃十五六日,日子也易过得很

明唯仁突然出现在面前让明晴辞有点被吓到,手里的糕点脱了手,跌在桌上,散成碎末

[太子哥哥能不能不要吓人啊?]

[是辞儿走神走得太厉害了,从腊八那天开始,你总是不断的外出,还喝醉回来,辞儿啊,哥哥也快替你圆话圆不下去了,父皇母后迟早会知道的]

明晴辞不语,心里好难过,一直难过着,以为过了这么久,而且已经试着尽量去说服自己些什么,可是每日天光大亮时,她的心,原形毕露,难过得难受…

听闻年后十五一过,那人就要带着桑袭墨回苗疆去了,回不回来还是个未知,若不回,永生永世不再相见,是一句多么残忍透顶的句子?这样一想来,有时觉得心要闭塞得透不过气来了

明唯仁看她不说话,眼里的悲痛却越来越浓,吓到了

[辞儿你到底是为何事如此?告诉哥哥,哥哥帮你]

[太子哥哥不要问了,辞儿不想说话,头有点痛,辞儿想歇息去了]

明唯仁一看她起身要走,赶忙拦住

[辞儿等等,哥哥有些话要嘱咐你]

明晴辞依言停住,嘱咐?莫非…

[哥哥过完年后便要和你二哥一起替父皇南巡,要准备的事很多,最近可能都会很忙,没有时间照看到你,你这些时日不可任性,懂吗?]

明晴辞接过宫女递过的茶喝了两口才回道

[南巡?]

[是,一路往南,直至边疆,过了十五就动身,父皇说让我看一下我将来要执掌的江山具体是什么样子,我要做的功课很多,所以分不出心力来照看你了,你听话好吗?]

明晴辞笑着点点头

[哥哥放心,辞儿不会那么不懂事了,我出宫去找语姐姐玩,这样可以么?]

[就知道宫内你呆不住,只要你不再混于市井,宿醉而归,去濮阳王府哥哥依你,就算到时父皇母后盘问,我也会替你说话,但是记得出去就要带上陶冶,这个绝不能有商量]

听到此,明晴辞走到了明唯仁身后,抱了抱他的脖子,亲呢的撒了下娇

[辞儿就知道太子哥哥最好~``]

明唯仁没办法的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他就这么一个亲妹妹,不疼她疼谁去呢

明唯仁一走,明晴辞就让人替她换好衣服,带着陶冶直奔濮阳王府去了

金雀钗

桑袭墨的辰时起床政策让启落有点苦不堪言,她这晚起的毛病是那两年落下的,那时候为了压制体内的怪东西,每日被段魑强迫晚间练功长达数个时辰,常常是累得两腿打颤了才停,能不睡到午时起么,现在虽然不练功了,可桑袭墨又想出花招来了,让她每日看书写字达数个时辰,这感觉比练功还累

更要命的是,她不知道为何,现在睡在桑袭墨身旁老是出现些尴尬事,例如早上醒来时发现自个的手老是放错地方,幸好桑袭墨也没说什么,若她要是认为她这行为是不怀好意的下作手段,那她真是要挖个洞藏起来了,所以晚上她老是睡不好,怕自己梦里做出什么让人难堪的事

以前也一起睡过,也没这么个情况啊,真是痛苦的事,在书房的时候看到司儿进来换茶了,对她看了一会,想想司儿应该有办法,得问问她

[司儿…]

倒拿着本《中庸》呆着眼叫了司儿一声,司儿嗯了一声,没认为她是想说话,她这走神的状态在桑袭墨让她读书后太常见了

[夫…人…去哪了?]

老是觉着别扭,到现在叫桑袭墨夫人还是得在嘴里绕一圈才能说出来

[回老爷,夫…人…带人出去置办年货了,她没和你说么?]

司儿学着她的口气调笑着回了一句,启落一听桑袭墨出去逛街市了也不叫上她,气得书一扔

[哼,司儿,你说,她是不是嫌我书念的少,怕带我出去给她丢份了?]

司儿实在想不通她的这种想法是哪里来的,书念得少么?起码四书五经是念全了么,只不过墨守界传人向来以《墨子》一书为本,四书五经之类只是浅读而不深攻,所以才让桑袭墨误以为她四书五经也没念全了,不过这样每天逼她用功的念书,如果偏歪一点想,还真有点嫌她的感觉

[她就是嫌你了你有脾气?]

[哼,哼哼,哼哼哼…]

本来也听出了司儿是一句玩笑,可是为何,心会突然难过了,像是在害怕什么般

[嫌我就嫌我呗,反正我又不真是给她撑面子的那个人,司儿,我们也出去吧,去街上看看,现在该是好热闹了吧]

突然低下的语气惹得司儿心疼,笑着点了点头,就招呼丫头去给她拿衣服去了

因她成了亲,想让她看起来桑袭墨配点,不想让人误认为是个姐姐带着弟弟出去,后来扯来做衣服的布料的色也都沉稳了不少,此时穿着这一身紫墨色的锦袍,显得好踏实,司儿一时都有些迷了眼色,直到丫头请示着问可不可以了,这才回过神了,给她把玉佩戴了上去

[好了,去让人备马车]

街上有不少姑娘认出了启落,那日大红喜袍打马街前过的风光,着实晃了许多正当年华青春姑娘们的眼睛,如此良逸少年,真似梦幻中的人。落在小摊前看着那些玩意儿时,小摊主们都主动的向她打起了招呼

[启少爷,刚还见着您夫人打这过呢,可是出来找夫人的?]

启落一愣,她就长得那么老婆奴?不是说,京中盛行大丈夫之风,这人怎么就能问出她是出来寻老婆的呢?对方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呵呵的笑了几声

[启少爷少年大婚,而今还是新婚初始,夫人又是名动江南原的桑家小姐,少爷您出来寻人,也不算丢人么]

启落没话说了,人家话里话外都在夸着你家夫人,说你还这般年少就被迷着娶了她了,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呢,老婆奴就老婆奴么,也不错?问清了桑袭墨往哪边去了,买了点小东西就走了

踩着有点光滑的冰渣路面,闲闲的逛着,都快走完这东街了,也没见着桑袭墨,也不知那人有没有指错方向。最里头的一家店铺挂着惠缘斋的牌子,也不知道是卖什么的,但是怎么看怎么觉着眼熟,原本转身要走了,却突然记起了,原来这惠缘斋三个人字是见过的,就是在薄溪语送的那支钗簪上,烙着极细的这三个绳头小字,又转回了身,向那里走去。司儿见这人摇摆不定的前后转身,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魂丢哪了这是

在店里看了一圈也没见着上次薄溪语送给她的那钗簪的花式,筹措了一会,对司儿招招手

[你去帮我问问,这店里可还有我上次戴的那支钗簪的样式?]

司儿点点头,让店伙计去把掌柜叫出来了,两人在那嘀咕了好久,司儿才走了过来

[主子,掌柜的说,那支簪子是郡主自个拿东西来这订做的,他们这订做的东西只有一份,做不出第二件]

启落心中了然的嗯了一声,订做?真的只是为哄她一笑?想着想着站了起来,转着走到了一件玉器前,是一对袖珍鸳鸯,可能是拿在手中把玩的,看上去很惹人喜爱

[老板,这是鸳鸯吗?]

[对,是鸳鸯,启少爷要是喜欢,老夫算个好价钱给你]

老板温润的回了一句,司儿见她又入了神,肯定没听见老板说什么,只是盯着看,司儿见她眼里确有含着喜爱,对那老板说了两句就交了银票,落见她买了,也就拿来手里玩了

一路上对那对鸳鸯爱不释手的掂在手里看来看去

[嘿,司儿你看,对着太阳,它成玉白色的了,都能看透了!]

还没等司儿回她什么,她自个得意忘形的手上没螺了,其中一只脱手飞了出去,闪身去接时,见着对面居然有个人来和她抢了,光天化日的就抢劫,这还了得了,毫不客气的几招轻易的抢回了鸳鸯,最后回身时还反手给那人肩头一击,就听得一声娇弱的疼痛声在她耳边响起

等站稳了才把人给看清了,这不是薄溪语是谁,刚逆光根本没把人看清,她又一身男装的,这下可糟了,连忙把她给扶住,却被她一脚踢了过来

[谁让你扶了,不就个破玩意儿么,你居然下这么狠的手]

语气还带着疼痛的泣声,看来那一下真伤到她了

[我…我不知道是你啊,很疼吗,要不去霜草阁看看?]

薄溪语听完她的辩词,冷笑了一声

[是么,不过区区十几日,连人都不认得了,很好…!]

这傻子都能听出的不满落当然也听明白了,嗫懦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做才好,司儿眼看对这边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只好过去劝劝

[郡主,我家主子绝不是有意伤你,这大街上的也不好说话,不如,找个地方坐下谈,这中午时分了,就去那家酒楼吧]

红豆和司儿对看一眼,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薄溪语一直怒气冲冲的瞪着启落不说话,启落就只能低头在那不敢看她,这样下去,就是坐一下午也不能把事情给说开了呀。司儿对红豆挑了下眉,贴近了她的耳边

[咱们出去?]

红豆先赞许的点了点头,根本不用请示,这两人现在魂都不在身上,说了也没用

启落像是下了很下的决心,喝了口茶后终于开口说话

[我给看看吧]

薄溪语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启落站了起来,愣头愣脑的握住了她的手臂

[我给看看,如果伤得重,就去霜草阁]

说完也不能薄溪语回她的机会,有点粗鲁的把衣服扯着滑下了肩,冰冷的空气打在皮肤上,薄溪语这才回过神来,红着脸叫了一声

[喂…你…!]

启落不明白她想说什么,以为弄疼她了,一看,肩头那一块都淤青了,回想了一下,刚才下手是有点重,看着那一块淤,有点心疼的摸了上去

[淤了,很疼吧,那我们现在去霜草阁拿点药,回家让丫头给你抹抹,我舅舅的药很神奇的…]

欲抽回手时,却意外的被薄溪语的手压住了,不解的对视上慢慢转过头来的薄溪语,可是慢慢的,她好像又懂了一点点薄溪语眼里的内容,有点慌的要把手抽回来,可是薄溪语就是不让,她一动她就疼得直吸气,她也就不敢乱动了

[薄…溪语…天冷,把…衣服…穿上吧]

有点哆哆嗦嗦的句话说完了,惹得薄溪语噗嗤给笑出声了,捏起她的手往背后一甩,自己把衣服给整理好了,等启落走到对面坐下,她勾了勾手指

[东西拿来看看]

[什么?]

一瞬间的傻愣后明白了,赶忙把那对玉鸳鸯递过去。薄溪语仔细瞧了两眼

[送给她的?]

启落老觉得今儿薄溪语说话有点难懂,这一问还是想了一下才明白是在问她是不是送给桑袭墨的,摇摇头

[我觉得好看司儿给买的,没想送人]

[唔,那这个我要了]

薄溪语还给她一个,举着另一个在她眼前晃晃,落可不敢说什么,点着头使劲的同意,只要她不怪罪刚才下的狠手,两个都拿去也行

听见司儿在外面的那声夫人时,薄溪语把手上的鸳鸯收进了手心里,笑容也敛了去,启落也不知出于什么心里,悄悄的把面前那只鸳鸯拿了下去,不知塞哪去了

桑袭墨进来时,她们两个都在闷头吃饭了,启落见着桑袭墨进来,也只是有点讶异的抬眼看了看,怎么找这来了?但话可没敢说出来。桑袭墨对两人扫了一眼后袅娜的移步到启落身边

[听闻你今儿把郡主给伤了?这是在赔罪?]

嘴上云淡风清的,手指在启落的胳膊上用上了力,启落不知这是为了何事如此,只能忍着,忍了一会觉得受不了了,站了起来

[夫人坐]

桑袭墨也不客气的坐了下来,薄溪语见着她坐下后也停了筷子

[市井流言就是传得快,她并未伤到我,启夫人放心]

薄溪语那启夫人三个字咬得格外重,仿佛在强调什么般,桑袭墨大概懂了她的意思,不和她计较,听她说没事,也就松了口气,她怕启落真把人伤了,薄溪语好歹说来是个郡主,濮阳王府的人要真找上麻烦来,可不是件好玩的事

[郡主没事就好,这人就是莽撞,可能也是前些年我太惯着她了,看来现在是得说教说教了]

对于桑袭墨的语气,薄溪语不知为何就是觉着有听不下去感觉,她从不看人脸色的人,所以想也没想就站了起来

[我走了,府里还有事,小落子,十五之后…]

薄溪语话说到一半不说了,因她自个还没把事情给确定下来,只能话说半截叹口气,走了

薄溪语走后,桑袭墨看着启落不明显的在那摸着她刚掐过的地方,撑了撑眼皮

[司儿,咱们回府]

[是,夫人,宝丫头,去叫小二过来,结账了]

桑袭墨给拦住了

[让她在这抵债得了,瞧瞧人家启大爷,两个人,糟蹋一桌子的菜,也不知谁给惯出来的坏毛病,点菜的时候魂不在这吧,咱们走,让她在这给人刷碗抵债去]

启落这才记起了桑袭墨的确是有这个好习惯,那就是不浪费,看看现在这薄溪语点的一大桌子菜,心里是有点虚,在司儿出门的时候她唉了一声,意思是不会真让她在这抵债吧?司儿眼角抽搐了一下,她哪知道,她哪知道这夫人见了郡主和主子在一起就这么的不正常了…

桑袭墨带着人走到楼下都要上马车了,还不见那人跟上来,连叹几声

[呆子,真是呆透了,司儿,还得劳你去把那大爷给请下来,要不她真以为咱把她卖那了]

[是,夫人…]

司儿脸上的表情一时有点千变万化…

点绛唇

过了年,启落虚岁就十六了,这也是桑袭墨嫁进启府的第一个年,大家都把这事看得比较重,这近一个月的时间,桑袭墨拿出了当家人的气势,也算是把启府上上下下收拾得服服帖帖了,没人有什么多话多,有个女人持家,总感觉踏实些

府里众人忙进忙出的布置着,启落和银霜草段魑走在水湖环绕的阁廊上谈着十五过后的事

[十五之后回苗疆,我没什么意见,只是墨儿她一介女流又不会武功,这一路南下,我怕累及她受苦]

段魑想了想,也点头同意,只是,看这些日子来那夫人对这主子的面面俱到,只怕留她下来是件难事

[主子的意思是留夫人在府内?只怕夫人不愿]

银霜草倚在栏边看了看远处的水波,对段魑看看,接了话头

[落儿担心的对,我们此去不会久留,就不必带上她了]

段魑明白他说的不久留是在估算落出事的可能性,若留的时间长,那出变故的可能性就大,这个可能性一大,就必要带上桑袭墨,当然,这话是不能明说给启落听的,她要知道了,不得跳起来才怪

段魑见启落脸色有些沉了下去,猜该是想到她父亲了

[主子,您可是还想进宫去?]

启落不语,银霜草连连摆手

[不可不可,要去也不是你去了,这些日子该动的人也没闲着,你别急,过了这些年了,丝毫风声不外透,那皇帝,也不是个摆设,咱们得谨慎,你可不能再出事了]

启落嗯了一声

[这些年了,若父亲真是被羁押于那皇宫内,也不知受了什么苦,做女儿的,不能替父解难,我…]

说到这说不下去了,不想在他两人面前弱态,自个直往前走去了

桑袭墨一时找不到人就差了人到处寻,这才让个丫头在这偏阁尽头寻着一脸沉色的人了

[主子,夫人让人来寻你,说是有事找您]

[嗯,晓得了,你去吧,我这就去她那]

话还没落音呢,司儿带着桑袭墨已经赶这边来了,启落眨了眨眼,把眼里的沉闷收了回去,勾起丝笑迎了过去

[夫人何事寻得这么急?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片刻都分不得了呢]

她这有点没头没脑的一句调笑惹得桑袭墨红着脸嗔了她一眼,这人大部分时候规矩得体,但有时候说话突然就挺不靠边的,也不知随的谁

丫头们都被退了下去,两人缓步走在府内说着话,原来是桑业舟让人传话来,说是要过年了,让人送来了一大批上等绸缎,就等启落和桑袭墨挑中满意的后,他让人给做好衣服后再送来,启落听后心生暖意

[那我们要回送什么?]

桑袭墨见她一脸紧张的样,执起了她的手

[这个你不用Cāo心,我会让人去打点好,父亲他们只盼我们过得好,这些都是不重要的事]

[那也可以这样说,我对他们表显孝心,那他们也会觉得你在启府过得好,这样也会舒心些,对么?嗯,所以要表孝心,还要重表。我可没欺负你哦,娘子]

看着她一脸的促狭,桑袭墨则很认真的看着她,心中所思甚远,她刚所说,可以说是世间大多女子所求,得夫家荣宠,得一人一生,如今,她如此轻易的将这些收入囊中,还有何求?若她并非女子,世事也许就并非如此了。她如此轻易的给出这些,是因为她心地纯善还是因为她给的人是自己才如此?思过界了,人真的不能太贪心,有此眼前的良景,好好过就是了,桑袭墨收了收神,捏捏着她的掌心笑了笑,没回她了

启落见桑袭墨有话却欲言又止,大概能猜到是什么,真是,委屈她了,所以,要对她更加的好,只有她好,自己心里才能好过。想想,那苗疆就更不能让她去了

[过了十五,舅舅还有段叔,我们一起回苗疆去见外公了,路途颠簸,我们快去快回,你就不要去了,好么?]

刚走了几步,一听这话,桑袭墨又停了下来,很肃然的看着启落

[是怕带我过去会惹出事端么?若是如此,那也罢。如果单只是怕我受苦,那我要去的]

[不要任性!]

启落难得的摆出了架子,微着蹙眉想摆威严,惹得桑袭墨忍了好久还是笑了出来,点了一下启落的右脸

[不要这么可爱呀,你…]

一看自己的威严不但没用,反倒还惹来桑袭墨无所顾忌的调笑,更加严肃了表情,捉住了刚点过她脸的纤手往面前一带

[我可是你夫君,桑袭墨,你得听我的话]

启落这轻轻一带,用上了力道,让桑袭墨不由自主的顺势贴近了她,两人碰在一起的瞬间,眼神纠缠在了一起,这杨柳湖边的青石过道上,原本寒气袭人的地方,启落开始觉得热,热得眼神都迷了,只看到了那樱绯色的脸庞和她一样不知所措,呼吸渐重,脑子热得朦胧一片时,贴上了面前那片在微抖的唇。这是什么感觉?桑袭墨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全身都没了力气,只能揪住启落的衣服用力的不让自己滑倒

司儿待两人分开后长舒一口气,幸好幸好,没带人过来,抹了一丝额头的虚汗,靠在树杆上动不了了,她比她们还要紧张。主子们啊…唉。天,要变了吧

明儿就是大年三十,启家也算后继有人了,所以要大肆祭祖,家里的仆人寅时便都起来了,厨房里更是忙得不可开交。那一日过后,两人碰面都是尴尴尬尬,桑袭墨连南行之事也忘了继续问了。这时,外边那些人家有家里有孩子的也都这时起了,到处响起了爆竹声,吵得她也不能入睡,倒想了南行之事,这事可得正式的找这小落子好好说说,要不她该以为自己真不想跟去了

绯红着脸把她的手从自己xiōng前移开,也不知何时添的毛病,一睡迷糊了手就乱摸,最后停哪就整夜的不动了,头几天的时候还去管管,后来干脆任她了。轻声的叫了两声,惹来人家不高兴的嘟囔了几句,桑袭墨笑笑,捏住了她的鼻子,终于张着嘴醒来了,眨了几下眼睛

[怎么了?睡不着?]

[可不是么,哎呀,就是有人睡觉不老实,我能睡得好么]

启落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轻咳了一声,桑袭墨此时俯身的姿势她自个可能没注意到,可在启落看来,就是得非礼勿视了,微闭了眼睛

[那不如我们分房睡吧,我也不知我这毛病哪来的,一时怕也好不了]

突然就怒从心生了,究竟怒什么却不知道,就是听到这句话就很不高兴了,双手撑在了她的侧身两边,看着她微闭着的眼睛就来气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房睡吧我不想…]

话还没说话,就感觉气压不对,睁开了眼看到桑袭墨整个黑着脸在那俯瞪着她,吞了吞口水,司儿教过她,在桑袭墨对着她不高兴时,不论自己是否知道她不高兴的原因,都要认错,避免后果恶化,现在她就不知道自个哪儿错了,但是错要认

[我错了,夫人,我错了…]

桑袭墨撇着嘴

[你哪错了?]

启落倒也不是真傻,眨了几下眼睛

[南行的事,我知道你担心我,想陪我去,是我没体谅夫人的良苦用心,我错了]

一句话就让桑袭墨心情好转,浅笑出声

[那你现在说,到底带不带我去]

[不行,路途颠簸,苗疆那边又多异物,我怕你会受到伤害,我们轻车简行的过去来回也不过一两月时日,我见过外公就回,这次听我一次好吗?]

桑袭墨看着此时沉稳的给她讲着道理的人,这是她一第次坚持的要否决一件事,原来她也有她做事的原则,真是浅看了这个慢慢长大的人了。双手撑得有些累,干脆软掉撑力,整个人侧压在了她身上

[那你不许有事,也要说话算话,说好的时日,不能过了还不回]

启落也抱住了她,慢慢的抚拍着她的背

[我说话算话]

桑袭墨享受在她的怀抱里,一时舍不得离开,过了良久才动了动,怕压痛了她

[让我睡下来]

谁知道启落却笑着摇了摇头

[让我抱抱么。我很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桑袭墨感觉全身腾的一下就像着火了般,想也没想的推开了启落,等发现她尴尬在那里,脸上略带着些许受伤?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表情桑袭墨不懂,现在本能的想逃避

[我,我起床去看看下面的人准备得怎么样了,你再睡睡]

启落看她有些慌逃似的出门去,不知为何心里麻痛了一下,拍拍脑袋,让自己别想了,还是睡觉舒服,可是闭上眼睛眼里却老是闪出她刚刚抱住桑袭墨的画面,郁闷的把眼睛睁了闭了闭了睁,最后傻嘿了两声,还是睡去了

年三十初一两天,启府祭祖,忙得启落直喊累。初二又是带着桑袭墨回娘家的日子,直到初五从桑府回来了,人才感觉清净了。结果脚还没沾热地,银霜草又说要去逛街市,说这一连好几天的庙会都很热闹,到初八庙会就结束了,一定要带启落去看看。启落有点疲倦的看向桑袭墨

[夫人去么?]

桑袭墨也看出了她累了,可是她是想去看看的,一时有点犹豫,启落看她这副样子,笑着放下茶杯

[去吧去吧,元宵怕是不能尽兴了,这几日便好好玩玩]

因着今年京城商会施善银凑份子时,桑袭墨一人代表桑启两家捐出的银子比其他人的总和还高出不少,所以现在她走在路上时不时的会有人对她打招呼,说声“菩萨善心”,启落是不知道什么事,不过看她桑袭墨这么受人喜欢,她也高兴

只是又上九曲桥时,却有点恍若昨世了,九曲湖上,残荷凋敝,流水浮灯,袅娜的水气里,她似是从那氤氲处看到了昨日的少年,无忧无虑的笑谈风声,那时的不知愁滋味,多好。桑袭墨看着她对远处发呆,了然的笑笑,替她拢了拢衣服

[往日一起过年的时候,可曾想到今日,你我并肩站在这里,以夫妻的名份?]

启落摇摇头,桑袭墨嗯了一声,接着往下说

[所以说,世事变化之大,绝非你我凡人可以预料,我们,顺应着过便好,不想太多,好么?]

启落点点头,没回其他的,依旧看着远处的河面上,冬风缠皱了一池静水,烟波微影里,那船舫前头,负手而立水湖衫公子,好面熟

惊雷破

认出了船头的人,不想被她看见,牵了桑袭墨的手

[咱们那边去看看]

桑袭墨也认出了船头的人,应着启落往人群里走去,桑袭墨一路买着小贩手上的小玩意,启落就在后面付着钱,她在出门时就被司儿塞了一把银子,估摸着早猜到这情景了。该来的躲不掉,启落看着远处立在那里眼中直看着她的人,也不回避了,回应着她的目光,对方直到确定她看到自己后才笑着指指远处的茶楼,启落微点了下头,那人便先一步走了

桑袭墨买了一堆小玩意儿,过了一会发现手里没空了,转身住启落怀里一塞

[你给拿着]

启落看着这一堆的小东西,无奈的苦笑一声

[夫人,听说福来居的烤鸭很特别,我去给你买吧,那边得排队候着,你就和舅舅他们继续逛逛,我实在不想走了]

桑袭墨对她看了看,这一路下来,她就对那些新奇的表演多看了几眼,对这些女孩子家家喜欢的小玩意是看也不多看一眼,现在更是蹙着眉渐显疲态了,一路让她这么跟着是挺无趣的,也就应了,几人约好了半个时辰后再一起回

带了段魑来了这临江阁,进门就有小二迎了上来

[客官您楼下坐还是楼上坐,楼上雅间里可观下面街市风光…]

伸手点了点,打断了小二的话

[刚才不久,有一位着水湖色锦袍的公子在哪间就坐,你把我带那去就好了]

小二哦的了然,一看就是被吩咐过了,得到确认的消息后,启落就让段魑去买烤鸭了

进门后见就一人立在那,意外了一会,上前行了行礼

[草民见过公主]

明晴辞回过身来,一见启落,刚才面街而凝的稳色也就破了,皓齿微启,笑着指指自己对面的椅子

[坐]

也不多推辞,落落大方的坐下,给两个空杯里添了茶,等着明晴辞说唤她前来的目的

明晴辞却像是盯着眼前的俊逸少爷入了幻象,长久才低叹了一声“恍如隔世”,手已不知何时握住了启落的手,看向启落的眼神越发的坚定,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更加握紧了手里的柔弱

[我已经剪不断,理还乱了,我不知道怎么去理清自己这些日子来的作为,为何自己明知你是女子还如此念念不忘,我每天每天的都想见到你,落,我…我还是喜欢着你的,不论,你是男子,亦或,女子。我知你十五过后会回苗疆,我怕从此两不相见,我要将我的喜欢说给你听]

启落不论心中如何惊骇,面色上却被她压制了下来,面前这位公主说的每一句每一字,对她来说都是不小的冲击,喜欢…女子…。她现在满脑子都出现了那天亲吻桑袭墨的画面,连忙站了起来

[公主不要说笑了,若实在无聊拿人消遣也不该开如此玩笑]

明晴辞一见她这般态度,有些急了,也站了起来走到了她身边

[你娶桑袭墨,难道不是已经懂了这种情么?]

启落又是一惊,明晴辞竟以为她娶桑袭墨是因为自己喜欢上了她?荒唐透顶!有点怒的拂袖走了几步

[公主怕是误会了,我与桑袭墨成亲,其中缘由复杂,一时也说不清楚,但绝不是你想的那样。今日公主之言,草民当没听过,就此告辞!]

明晴辞看着启落涨红着脸辩解,眼里却闪着不确定的游离,大概明白了些事情,收回了刚才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走近刚才因愤怒而走到窗边的启落身侧,嗅着近在鼻息的香味,心里瞬间宁静,她就是有这种魔力,在她身边时,能让人觉得踏实,安心,犹如清晨的雨露般透着润泽的美好

[那时宫内我对你的三十棍笞,打在你身,痛在我心。莫说此心颠痴,莫说俗世难容,那年临安街头回眸一眼,已注定你入我心,此生不悔。落…]

魔咒般的呢喃,让启落一阵阵的发颤,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额头轻抵在启落的肩头,感受着她此时如同暴风雨中一片孤叶般的无助挣扎,只想给她些力量和温暖来帮她过渡这一时刻,绝对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错,她,原本就属于女子

启落突然抓过了明晴辞,真是的用力的抓住了她的肩臂,看着她的眼睑还在微抖

[你骗人!世间不可能有这种情感的存在!你是在想什么?你在想什么明晴辞!]

[我在想,我要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

[不可能!不可能!!]

受不了这种语气,受不了这个回答,启落突然狂狷的怒推开明晴辞,无力的顺着墙边滑了下来,明晴辞平生除了她父皇母后,第一次对人下跪了,她那么自然的就跪在了启落面前,抚摸着她不知所措的脸庞

[若你娶桑袭墨与情字无关,还是早日还她自由的好,你可知,我有多想取她而代之]

面对着明晴辞丝毫不掩饰的话语,启落感觉自己像被逼进了一个无尽的黑暗里,迷茫,害怕,跌撞的寻找着出路。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扒开了明晴辞就要往门口奔去,却被明晴辞的一声痛呼给扯住了脚,她刚才,确实用了蛮力,缓慢的转过了头,见明晴辞跌坐在那里一脸的痛楚,霎时就心有不忍了,可心一动,又暗自惊叹,莫非自己真如明晴辞所说那样,喜欢女子?不!绝不可能!这等逆天之事,绝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

可也见不得明晴辞跌坐在那里,走了过去单膝跪下

[公主殿下,草民冒犯了]

说完巧劲的抱起了明晴辞走了几步就把她放椅子上了,不过短短一瞬的事,却让明晴辞欣喜不已,看着启落依旧单跪在她面前看着她的脚踝,刚才表白的气势瞬间回落,只剩娇羞了

[公主殿下还是回宫宣御医吧,草民告退]

一听启落要走,明晴辞急着想站起来,却被启落按着肩头压了下去,再对上她的眼眸时,她已经隐掉了刚才的无措至极,脸色平稳,面无表情的对外面喊声了一声

[外面的人进来!]

陶冶立刻带着人进来了,看到陶冶进来后,启落不再对明晴辞看去,利落的转身走了,只是那脚步,怎么看,怎么虚浮得很。明晴辞看着她的背影,也不再慌乱,笑容里尽是沉着了

临江阁下,司儿站在桑袭墨身后,久久不敢出声,桑袭墨始终对那个窗口看着,仿佛要看成永恒般,司儿也暗自叹开了,什么时候经过这里不好,偏那个时候经过,那公主抵在主子肩头的画面,让人怎么想怎么觉得无能为力的痛。不知道桑袭墨是否是心痛?若只是单纯的不想人靠近主子,那还好些,只是想到了那天看到的那个画面,怕事情是不是会那么简单了

要说这世上不长眼的人,那还真有,此时桑袭墨怎么看怎么是需要人呵护的样子,于是,就有那自命风流不长眼的登徒子眼睛亮了,这大冷的天拿把纸扇,那是装样装到头了,纸扇挑上桑袭墨的下巴时,司儿对天白了一眼,这不长眼的浑货,真是送上门人给人当出气筒了,对不远处的一个男子看看,对方便明了的点头,瞬间,好几个劲衣男子向这边围了过来

那风流小哥看着桑袭墨冷着张脸斜也不斜他一眼,自己来趣味了,围着桑袭墨转了两圈上下看看

[哟,启夫人,这是怎么了?莫非是你那小相公自个风流快活去了,丢下你这如花美眷在此黯然神伤?我就说嘛,小孩子家的,懂什么怜香惜玉,不如…]

在他喋喋不休的胡言乱语时,桑袭墨始终看着一个方向,司儿也看到了,是启落,但是不知道为何她不走过来,只是站在那里和桑袭墨长久的对看着。司儿不禁急了,这不是明摆着惹桑袭墨更不高兴么,周围的人已经在用眼神问要不要动手了,司儿一直压着,她想让启落过来解决了这个浑物,这样桑袭墨心里会好受很多,可是那主子怎么像呆了一样,真是让人又急又恨的

终于,在那混账东西欲伸手去碰桑袭墨时,启落终于奔袭了过来,在她抓住那只碰到桑袭墨衣服的手时,就能听到骨头碎折的声音了,下手之狠让司儿大惊失色,忙叫了一声启落,可是那人像是入了魔障,什么都听不见了,只看得见眼前这混账了,一顿借力狠打,没让他沾地,一直在抛踢着,最后让他落地时,拳头也随之欲击向他的天灵穴了

[啊!!!]

满脸恨意带着十足的力道,司儿看明白了,她绝不是在恨眼前这个男人,而是在恨自己,所以入了魔,这一拳若真落在那人的天灵盖,必死无疑。司儿别开眼去不敢看,桑袭墨惊诧的呆在那里,已经忘了要喊出声,在大家都看提前到来的拳风将那人的脸都压得变形时,终于有只手托住了那只拳头,段魑对司儿喊了一声

[司儿,汗帕扔过来]

司儿立刻把袖里的汗帕拿了过去,段魑立刻用它缠住了启落隐隐显火色的手背

[主子?主子!]

段魑抱住启落时,她已经松了力道,全身软在段魑怀里,眼里空洞的望着黑色的天,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晕了过去

官府的人本就受命在此维持治安,此时,早有人把段魑围住了,领头的捕快抽剑指向段魑

[大胆狂徒,朗朗乾坤竟敢如此目无王法的伤人!带走!]

桑袭墨这才回过神来,走到段魑身边看着启落,小声叫了几声,没动静,再看向那位捕头,刚想说什么,却见有队禁军奔了过来

[京禁卫司奉命巡察皇城治安,竟敢有人在天子脚下闹事,全部带走!]

等禁军把人带到处人稀的地方后,对方拱手行礼

[陶冶奉公主命前去救人,刚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这时才见马车上的明晴辞款款而下,直奔段魑那里,看着他怀里的启落,不禁眼圈一红

[都是我性急害了她…]

桑袭墨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却也明白,定是刚才在那临江阁内,这位公主对小落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才至此,不过万事皆以小落子的事为紧,还是赶紧从这脱身的好

[公主大恩,桑袭墨感激不尽,只是我家相公此时急需医治,还忘公主网开一面,放她前去得及时医治,至于伤人之罪,桑袭墨知王法不可触,我可代夫受罚]

明晴辞扶起了桑袭墨,在她耳边轻轻耳语了一句

[别说只是伤了一区区贱民,就是她将来闹了不可收拾之事,本宫,也会倾力相助,你,可懂?]

桑袭墨一时无语,明晴辞,她对落儿,竟是如此心思…!

灯如昼

因为宫里那位老祖宗说想念得很,薄溪语隔三岔五的就会和母亲一起过去陪陪她老人家,这也不等十五就又把她们母女给请宫里来了,明家三兄妹也都围在那闲谈,薄溪语看明晴辞心不在焉的样子对老祖宗看看

[娘娘您看辞儿,整个一没魂了,辞儿今年也虚岁十六了,我看啦,咱们是不是该准备给她招个附马爷了]

明晴辞婉转着眼神回过神来,听了薄溪语的调笑,轻呵了一声

[语姐姐,辞儿只有一句话回你,您想想自个,今年虚岁几何了?]

太后和清远公主先笑了起来,随后一众妃嫔都被带着笑出了声,薄溪语吃了这一呛,面色上镇定自若,心里可被气着了。明唯仁一看大家都乐了,也掺合了进去

[我说,干脆给辞儿和语儿同一天招夫婿得了]

明唯仁话刚落音,明唯诚就冷着眸子笑了笑

[皇兄这话可得吐字吐清楚了,要不有人听成把这公主郡主嫁同一个夫婿,那还了得]

明唯诚这句话让氛迅速冻结了下来,而心照不宣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都向别处看去。这个小小的动作,都被明唯诚看在了眼里

薄溪语又听她们闲谈了一会,拉着太后的手就晃开了

[娘娘,这次太子哥哥和二皇兄南巡,我也要去,以前我要出去游玩,爹爹和娘亲老是说怕不安全不准,这次有两位皇兄护着,很安全了,我要去,我要去嘛]

清远公主听了这话也不讶异,依然喝着茶,没当回事,明晴辞一听薄溪语先说出来了,赶紧跟上

[对,娘娘,辞儿也要去]

明唯仁一听说她们两个人跟去,连连摆手

[娘娘,您可不能应她们,要不这一路还不知得拖延多久]

明唯诚倒不表态,或者说,轮不到他表态,只是看着眼前的两位妹妹,眼里的内容越来越复杂。太后不急不慢的嗯了两声

[这事啊,我也做不得主,得皇上说行就行,我要替他做了这个主,回头又得埋怨我了,正巧,正主来了,你们自个问去,我在旁边帮帮腔就行]

众人给明修玉行过礼后把事情又给说了一遍,明修玉一听就直摇头,直到太后明里暗里的帮着腔,他也明白了,这事要是一口给否了,得得罪一大片人,对清远公主看了看

[语儿要去,妹妹可有意见?]

[哦,这个事我和她爹爹都表示赞同,让孩子出去走走看看也好,主要是这次有仁儿和诚儿同行,我们就不拦了吧。她也答应我们了,这一趟回来,她就心安理得的嫁人,再也不挑三说四了,这么划算的买卖,我们可乐得做]

清远公主说这些时一直在看着薄溪语,宠溺之情不言而喻,明修玉一听她这么说,也没什么多话说了

[那就这么定了,语儿一路跟去看看,但辞儿坚决不行,不能去!]

众人都愣了神,明修玉这么坚决的不让明晴辞去,也不知道为何,太后接到明晴辞求情的目光刚想说什么,明修玉却提前把话说了出来

[我说不准就不准,任何人都不许再为她说什么,免得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太后安慰着明晴辞,让她稍安勿躁,这事到底是为何,大概得私下问问她的好儿子了

太后和皇上往冬暖阁去时,薄溪语被明晴辞带着往平乐宫去了

明晴辞一见薄溪语似乎还在为刚才自己呛她年岁这件事生气,主动的低下姿态凑到了薄溪语面前

[好姐姐,辞儿错了,你不要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好吗?]

薄溪语对明晴辞的态度很是怀疑,明晴辞一看她不相信她,干脆把话说明了

[语姐姐,你刚才也看到了我父皇的态度,我虽不知他为何如此坚决,但我大概知道我此次随哥哥们南去已是没有希望的事了。所以,我要托你,托你,帮我看看她一路好不好]

不用明晴辞说明,薄溪语也知道她说的那个她是谁了,好半天才消化了明晴辞这听起来极不正常的语气

[她,你…]

薄溪语不知道自己的脑子在想什么,只知道明晴辞说到小落子时的语气让她的心好难受

明晴辞目光如水的看着薄溪语此时的表情,她懂,若换个位置过来,她绝做不到像薄溪语这般冷静。让别人去亲近她,让自己求着原本就对她有意的人去亲近她,可知有多痛?只因她现在不是那个受痛的人,她,是施痛的人,所以,她做到了如此冷静

她从来没见过父皇如此坚决的否决一件事,特别是在她的事情上,大概可以想到,无论是名正言顺还是偷溜都不可能了,那日小落子猝然晕厥的画面一直在她脑子里转,越想越心凉,也不知到底怎样了,派出的人打探不到实质的消息,只因她是启家的人,周围一层以暗防暗的隐卫让人近不得启家大宅,她的消息就更不可能被传出来了

如今,薄溪语可以跟去南巡,那她绝不能让可能发生的事发生!绝不。她要用下面的话,来让薄溪语打消南行的想法

明晴辞看着她面前这个颜倾一国的语姐姐,眸色更沉一色,用极暖的语调将那日的事情全说了出来,连她怎样向启落说明那些话,启落怎样的回应,全说给了薄溪语听

她此时是明了心思的要伤薄溪语,就是希望薄溪语那颗清傲的心能就此退出,她的语姐姐是不屑和人争什么的,从来都如此,只要是别人看中的,即使她再喜欢,她也绝不会再透露出半点喜爱之情,她的清傲和自负超出了任何一个皇室中的平辈,一种高高在上的权威感油然而生,这大概也是太后那么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薄溪语端着容颜听完明晴辞句句刺向她的语箭,微微转身行礼

[天色不早,薄溪语就此告退]

正月十二,夜,鹅毛大雪。禁宫内那个孑然一身走在雪中的女子,盛大着她的骄傲,一路从痛楚走向决然

启落于子时彻底醒来,空泛着眼看看四周,最后才对上了桑袭墨的眼睛,惊着往床里面退去一些,桑袭墨看到她这般反应,眼里一弱,柔声劝道

[小落子别怕,是我,你前几日急火攻心断断续续的昏迷至今,你可还记得?]

桑袭墨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把启落的记忆瞬间勾出来了,她记起了自己听到过的明晴辞的那番话,狼狈的就要跑,桑袭墨提前看出了她的意图,一下压住了她,若不是她连着昏迷这些天虚弱得不行,桑袭墨估计早就被弹开了,可此时,启落只能乖乖的任桑袭墨半压着她,眼里恐惧的微缩着,桑袭墨看她这梓,努力的隐忍着怒气,尽量平着语调对她

[你在怕什么?小落子你在怕什么?你害怕,是不是表示,你也…]

[不…]

虚弱的呢喃,带着恐惧的虚弱呢喃,极力的否认她没让桑袭墨说完的那句话

桑袭墨咽了下急促的吸呼

[既然不,那你为何要从我身边逃开?不要害怕,小落子,我不是她,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只是… 我们只是…]

桑袭墨越说越不对劲,怎么说怎么别扭,自己想说的话自己都不那么确定,她还在犹豫着要怎么往下说时,启落正在用力全力的挣扎着,桑袭墨的手捉住了她的手又被她挣脱,周而复始的缠斗,突然,桑袭墨发现启落的眼眸里有抹火色一闪而过,整个人也安静下来了,桑袭墨迟钝的感觉到了手上的痛楚,侧头看去,原来在和启落的纠缠中,手被手腕上的首饰棱角给划破皮了,诡异的是,她的血一滴也没有落到床上,全顺着手边落进了启落的手心里,一滴也没有漏出来

看到启落的手缠紧了自己的手,终于感觉不对劲了,想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却徒劳无功,再对上她的眼睛时,整个人都感觉不对劲了,她在笑,而且是那种诡笑,诡笑中带着极度的痛苦

[落?小落子…你不要吓我…]

轻而易举的被反压

落张开双手方便司儿给她理好衣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总感觉有点奇怪,一大早也没见着桑袭墨,自从婚后她就不让人来伺候她穿衣服,都是她自己亲手来的,这一想感觉更加奇怪

[夫人哪去了?]

司儿怔了几秒,笑着告诉她

[夫人正在书房帮您整理出行要用到的书]

[这种事也要她亲自做吗?]

[是夫人自己说要亲自帮您整理的,主子,怎么了?有什么不妥?]

[我去看看]

司儿想拦也拦不住了,叹了一声,算了,迟早要发现的

启落用力的推开门时,丫头正在给桑袭墨手上换药,看了一会,像是在努力的回想什么,最终摇了摇头,走到桑袭墨身边接过丫头手中的药

[都出去]

丫头们得到桑袭墨的确认后退了出去,落小心翼翼的替桑袭墨的伤口抹着药

[是我弄伤你的对么?我是不是睡着了乱来?]

桑袭墨笑着摇了摇头,温柔的看着她

[是我自己不小心被首饰割伤了,你怎么才醒来就乱跑,肯定还没用过饭对不对]

[我没见着你不知怎么的心慌,这些收收整整的事让别人来做吧,你陪着我好么]

细心的把伤口包扎完好,然后看着桑袭墨,等着她的回应。桑袭墨摸摸她的充满希冀的脸颊

[先去吃点东西,你刚醒来身体虚得很]

桑袭墨看着她的眼神,知道她不记得昨晚上的事了,但明晴辞对她做过的事她记得,只是,装做什么都没发过生罢了。在饭厅被银霜草逼着灌下了一大碗的药,听说是补药,吃完后强忍着才没全吐出来,听他唠叨说是初八那天出去后急火攻心加寒气侵体导致突然晕厥,想想这身体是太差了,还练武之人呢,也就不敢抗议喝那让人想吐的东西了

在府里转悠的时候发现下面的人在扎花灯,才记起今儿已经是元宵了,难怪府里热闹得很,看着桑袭墨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些扎好的花灯,启落眼珠转了转,拉起桑袭墨继续往前走,待走到无人的锦绣阁才停下,启落在墙上的浮雕花纹处随手摸了摸,看了一会确没有人往这边来,才凑近了桑袭墨

[夫人,我给你扎个特别的花灯可好?]

桑袭墨这才记起,以往在桑府,这人可是跟着班老人学了一手扎花灯的好手艺,当下笑着点点头

[嗯,花灯要特别,灯谜也要特别,今晚,妾身可等着看呢]

应了人的话就要做到,启落一下午就专心的去扎那花灯了,桑袭墨闲来无事,带着一帮女眷在厨房帮忙做着元宵,有人把启落在为桑袭墨扎花灯的话给传了出来,一时厨房里热闹得不得了,桑袭墨也任得她们闹,今儿是该开心,明天,可就看不到了呢

因那日初八所出之事,段魑和银霜草都禁止启落和桑袭墨元宵这天出府,要热闹,府里也可热闹,要灯有灯,要谜有谜

府里一众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团圆饭,也算是为明日清晨就要起启程的主子送行了,吃汤圆的时候不少人吃出为彩头,都热闹的闹着要启落给花红,启落也乐呵呵的给着桑袭墨早让人备好的花红,这样一闹,原本给启落下的禁酒令也被开了,直到脸被灌得红扑扑了,桑袭墨才出来挡

启落就是不肯入房睡觉,桑袭墨也只得跟着她,看她想做什么,直到又被带到了锦绣阁才记起了白天的话,不觉莞尔一笑,这锦绣阁地处个小山头,立在此能观小半个启府,此时,一片暖和的灯海在启府内绚烂的排列着

[夫人,你往那看]

桑袭墨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盏正放华彩的花灯就挂在那里,透过灯光看去,里面是两个秀气的小人,对立着牵着彼此的手对看在那里,不用仔细看,就能看出那是一对女子

桑袭墨看着这盏花灯,一时感概在那里,她突然涌起了太多的念头,却起一时,灭一时,略收了收神

[灯谜呢?]

[就是那对小人]

桑袭墨想了良久,摇摇头,她猜不出。启落却狡黠的笑笑

[骗你的,没有灯谜,我想不出那么可巧的东西,嘿…]

说完两人对立在那里看着彼此,一时有都有些异样,桑袭墨是一想到她明日就要离府了,心中不免惆怅滋生,启落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着此时在她面前低眉婉转的桑袭墨,她好想抱她,好想,好想做那日做过的事…

怎么从今儿一早醒来就感觉自己老是不对劲了,莫非醉了?背过手使劲掐了自己手背一下,舔舔有些干燥的嘴唇

[那,那走吧,我们再去高处,那顶阁之上,能看临安街景,今天的临安,一定是灯海如昼,一定很美]

桑袭墨应了一声就转身要往前走去,却突然被启落扶住了腰身给转过了身来,力道让她倾身紧贴在了她xiōng前,桑袭墨看到了启落眼里流动的欲望,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明知这是不可以的,可是为何,自己的心跳得都快窒息了,不是害怕,而是,期盼…

突然感觉双脚一浮,下意识的抱紧了启落,却听得那人使坏的咯咯笑了几声

[可还记得以前,我总这样带着你飞上屋檐,看月亮星星,看日出日落,今日,再带你去看看临安街景如何?]

桑袭墨沉浸在她的耳语里,恍如隔世

直到启落让她睁开眼睛,她才放心的睁开了眼睛,眼里瞬时惊叹这盛世华年的繁华街景

[真的…好美]

转头对上启落的眼睛时,似乎又见那抹火色闪过

[你也…好美]

言语落音时,瞬间被俘去了双唇,没有任何的挣扎犹豫,决绝的温柔,华光溢彩的花海灯市里,隐在一角的双生花蕊,正在迸放炫世的美好

离叹离别

虽然不是又送王孙去,但也萋萋满别情,多情自古伤离别啊,桑袭墨满腔的叮嘱此时也只能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了,启落看着桑袭墨红着眼圈欲言又止,干脆下马,当众将她拥入怀里

[只是短短两月时日,又不是不回来了,夫人不要太过伤怀,等我回来就是了,嗯?]

桑袭墨揪着她的衣襟答不出声来,只能抱紧了她,众人在段魑的指挥下也别开眼去非礼勿视,等着她们亲热完

启落再次上马时,桑袭墨更感不舍,为何为何,真的一日也不想与她分离了

[萧牧叔叔,我们走后,家里的一切全交与你照看,还望叔叔多费心]

[主子放心,萧牧绝不负主子所托]

启落最后对桑袭墨笑笑,拉转马头,带人一路骁尘而去,看不见她的人影时,桑袭墨终于还是哭了出来,司儿扶着她进府,劝道

[夫人可别哭伤了身子,要不主子回来可得心疼坏了]

可越劝哭得越厉害,司儿最后只好不说话了

明晴辞站在城门之上看着下面的人,薄溪语立在那里,一身白袍,翩翩少年,于千百人之中一眼便能看到她的与众不同,果真是,与众不同啊。她,还是去了。明晴辞对身边的陶冶招招手

[交待你的事都安排下去了吗?]

[是,殿下,每隔三日便会有书信传回]

明晴辞点点头,再次对薄溪语看了一会,转身走了下去

燕沧烟在人群中找到了薄溪语的马车,薄溪语听到通报声探出头来

[怎么了?]

燕沧烟在马上抱拳行礼

[郡主,王爷让我问您,确定不让属下跟上吗?还是让属下跟着去吧]

[这一行有两位皇兄,你让父王安心便是了,回吧]

燕沧烟见薄溪语脸色清冷的放下帘子,筹措了一会,拉转了马头

段魑见启落一路心情不错的玩玩走走,这已出京城数十里,眼看天色渐晚,和银霜草对看了一眼,也乐得笑笑

[主子,咱们接下来是走官道还是走小道?]

[怎么说?]

[官道安全,小道省时]

银霜草一看她有点拿捏不定,绕了绕手里的马鞭

[不急不急,过了前面一个驿站才有分路走,到时再决定不迟,咱们加紧赶路,天黑之前得找到打尖的客栈才好]

天完全暗下来时,他们也赶到了福来客栈,这客栈紧临着驿站,所以生意常好。段魑往里头一看,人头攒动,还全是禁军打扮,愣住了,不用他问,小二跑上前来解释了

[客官,着实不好意思,本店今儿被军爷们包了,您再往前走走看能否找到农家投宿吧]

段魑眼一寒,启落一看不好,连忙翻身下马

[段叔,不可乱来]

但是段魑还是寒着一双眼盯着刚才那个小二,人已经被他吓得呆那跑也跑不动了,他哪受得了这气,禁军了不起吗?恨的就是禁军!启落拍拍段魑的肩

[他又没错,算了,咱们另找地方就是了]

[主子!]

段魑不知犯了什么浑,就是不肯从,像是憋足了劲想打一架的样子,启落看着又好气又好笑

[行,你想住这那我就进去再问问]

说完也不管段魑他们了,自个往里走去了,段魑一看这样,有点摸不着头脑的呆那了,银霜草摇了摇头

[你啊,你…]

看着启落在那边和掌柜一直在交谈着什么,段魑略低着头不好意思往那边看,他刚才怎么能不听主子的话,还把主子给逼得去和人低三下四的谈条件呢,真是太该死了!看到启落摇着头走过来,他还是不敢正式她

[段叔,我问了,这里就两间空房了,真不是人家不让我们住,我们这五个人也住不好不是]

段魑红着脸嗯了一声,启落语里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反而是诚心诚意的真在向他解释这事,他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她,直性子一犯,就想跪下了,启落眼里虽然扫着四周,可段魑的表情她还是看在眼里的,在他跪下去之前上前稳住了他的胳臂

[段叔,天色确实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去另寻别处吧]

云淡风清的一句话,手上的力道稳稳的撑住了段魑想跪下的力道,段魑对启落看看,只看到了她清朗的笑一直挂在嘴角,透明的心思,这让段魑一时惭愧不已

几人刚翻身上马,就见掌柜追了出来

[几位客官且慢走,楼上有公子说可以和这小公子同睡一间房,不知其余四位壮士能否挤挤,分两间房睡?这么寒的天,两个人睡正好呢]

启落对掌柜抬手行礼

[多谢掌柜好意,我等还是往前寻寻吧]

[小公子,我看这天色,等会可有大风雪,只怕你们还没寻到借宿人家,就得受风雪之苦了,还是留下吧]

银霜草靠近启落低声说道

[俗语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诈,他们刚才极力阻我们,现在又这般迎我们,小落儿,你说,这是何意思?]

启落笑笑,拉转了马头

[就是舅舅说的那个意思喽,咱们走]

[呆子!站住!]

楼上一声娇喝传来,启落抬头看去,掌柜的乌鸦嘴真灵,纷扬的雪花已飘落下来,落在窗前成了雪帘,帘后那位白袍公子,不是薄溪语是谁

启落灌下一口热茶暖身,薄溪语自她进来开始就一直坐在那看着她,也不言语,看得她心里有点慌,也添了一杯茶递到薄溪语面前

[喝茶]

薄溪语茶接,话依旧不说,正尴尬得紧,听见外面的扣门声,赶紧过去开门了,门外两个禁军一人端了一盆热水过来

[郡主,热水来了,太子吩咐,天寒,早些歇息,明早要早起赶路]

[知道了,退下吧]

[是]

薄溪语见启落一直在那走来走去,嘴角的笑一闪而过

[洗脸睡觉吧,还在等什么呢?这可比不得你府里,可没人伺候你]

听着薄溪语这刻薄的言语,启落那个无语得,都不想呆这了,她不知道薄溪语这是怎么了,如果是不高兴和她同住,那刚才就不要叫住她么!这么一想倔犟脾气也上来了,就要往门口走去,薄溪语犹豫了一瞬间,还是叫住了她

[你哪去?]

[郡主这般不就是想告诉启某,不喜欢启某呆在这么,那我又何必自讨没趣留在这!]

[你!…]

女人是水做的,这话太对了,薄溪语的眼泪说下来就下来,启落刚碰到门的手也缩了回来,女人在她面前一哭她就没主张了,以前桑袭墨就是个好例子,结结巴巴的走到了薄溪语身边

[你你这是怎么了嘛?不要…哭,行不…行]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哭得更凶,边哭还边扯着启落的衣袖抹眼泪。本来就被薄溪语哭得心乱如麻了,也不敢说她这衣服是桑袭墨亲手做的让她不要这样,更不敢义正言辞的指责她:薄溪语,你这大家闺秀呢,王府千金呢,咋能这么没形象呢!在启落还沉浸于自己的幻想中时,感觉手臂一麻,低头一看,惊恐的看着薄溪语,都忘了喊疼,这郡主正把她的手臂当鸡腿似的咬呢!咬完了一扔

[有意见吗?]

摇摇头

[疼吗?]

摇摇头又点点头,薄溪语看她那呆样,终于破涕为笑了

两人洗完脸泡着脚,启落趁薄溪语不注意撩起衣袖看了看,神啊,都见血丝了,瞬间疼得脸皱成了一团,一看薄溪语往这边看来,赶紧放下衣袖装没事,薄溪语见她穿好了鞋都准备宽衣解带了,咳了一声,启落立马住了手看着她

[郡主有事?]

薄溪语红着脸张开双手

[抱我过去]

这这这这…启落感觉薄溪语留她在这就是来耍她的,抱她?呃,看了看窗外不断闪过的白色,算了,抱就抱吧,又不是抱不起

抱着薄溪语平稳的走到床边,缓缓的将她放下,近在咫尺的暧昧,启落一时陷进了薄溪语的眼眸里,她此时的眼眸里,有吸引她的东西,越看越下,直到薄溪语因羞涩而闭上了眼睛,她才猛的醒过神来,连忙把手从薄溪语背后抽了回来

不大的床,起码是没王府和启府的床大,两人之间还可以塞进去两个人,启落一直背对着薄溪语侧躺着,她不能原谅自己刚刚的行为,太可耻了!薄溪语看着那个瘦窄的背,越看心越明白

看着她慢慢的软了身子,明白她睡迷糊了,轻掰过她的肩头让她平睡下来,一点一点的把她的衣袖往上提,最终看到了自己的杰作,渗血了,现在已经结痂了

真的,就是如此吧,一份不可忍却忍了的痛楚,一份沉默的包容,就是如此了。明晴辞那番话把她伤得在家里呆坐了两天,不言不语,她一直都以为自己不会跟着来了,直到有人跟她说要走了的时候,她那么轻易的就跟来了,她和自己说,就只见到她,问清她的心思,然后,就没事了。可是真隔着白雪见到那一脸笑意的人时,才明白,一切都是藉口,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是想见她,很想见她,就是想见她这样而已

只因为太过在乎,差一点就相信了一面之词,最终明白过来时,释然得很轻松。看着眼前这个熟睡得没了戒备的人,明白了,她的心思,还是一片混沌,也许已经渗进去一些些光明,可整体来说,还是混沌得很。不争么?只因为那些不值得争。争么?也许根本就不用争

明唯仁和明唯诚都在驿站住着,一大早就派了人来接薄溪语,启落起来时发现自己手上被咬的地方被包扎得好好的,一看,薄溪语都已经梳洗整齐了,她突然就想到了和桑袭墨在一块睡时自己那个臭毛病,顿时涨红着脸在那里,但也不敢问薄溪语,仔细瞧了瞧薄溪语的脸色,不像有事的样子,依着薄溪语的脾气,如果自己敢乱来,此时也不会好端端的睡这了,早该被踹下床了吧,她可不是桑袭墨,这样一想也放下了心

被薄溪语伺候着穿衣的时候,启落怎么都觉得别扭,可在薄溪语警告的眼神下,她也不敢乱动

[和我一起走可好?]

直到薄溪语问出这句话才回过神来

[不,我们走小道,节省时间,你们走走停停得的得走到何年何月去,我家夫人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呢]

薄溪语听闻此言,正在给她系腰带的手使劲一紧,启落明白自己又说错话了,可不知道哪错了,只好不说了

穿戴好后段魑他们也来门外催人了,薄溪语拉着她的衣袖,良久才放开,无可奈何的低语

[去吧]

看着启落迟疑了一下后走了,薄溪语笑笑

[就为你刚才的那一迟疑,你不随我,我,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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