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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间我为王》


第一章 阴缘难逃

我叫秦桓,是个高一没读完就被学校开除的好学生。

老话说的好,幸福都雷同,悲伤千万种。关于开除原因,且听我饱含热泪细细道来。

我八字阳火太盛,性格暴躁,小学毕业就想着闯荡江湖混社会。初中时更是跟着一帮混混学了身匪气,打架斗殴惹是生非。

老妈屡揍不改之后,索性想了个比较恶毒的主意。从初二开始就让我蓄长发,等我上高中时直接穿上偏女性化的服装去学校报到。

用老妈的话来讲,初中不满十六周岁打架斗殴法律不管,高中必须修身养性。其实我很想回她一句,您这哪里是要我养性啊,分明是变性好吗?

我本来就有点男生女相,骨骼纤细皮肤也白,被老妈满怀恶意的一捯饬真有点雌雄莫辩。正所谓长发披肩法力无边,小腰细细身怀绝技……女装大佬的名声算是坐稳了。

不过老妈这个主意还真有效果,我性格确实变得温柔许多。

也没兴趣和男生争强斗狠了,反而开始一门心思琢磨着怎么混进女宿舍,或者拉班花一起上厕所。

当然,这些也仅仅是想想而已,毕竟流氓罪比打架还要严重。再说我秦桓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犯不着留下这等人生污点。

然而尽管我已经很努力很认真的恪守男女大防,悲剧还是发生了。

高一下学期,班里转来一个叫做谢青青的女孩子,短发,性格和男孩子一样。貌似来头很大,班主任让她亲自挑同桌,而她于千万人中一眼就相中了我。

谢青青是个自来熟外加话痨,上午课才上完就把我当成了绝世好姐妹。午休时,谢她背痒够不着就让我替她挠。

这当然不行,我立刻以男女授受不亲义正言辞回绝了。

然后,令人泪流满面的一幕出现了。

这个缺心眼的姑娘一把抓住我的手摁在了她的飞机场上,还翻着白眼得意的问我:“秦桓,你不会以为我是男生吧?”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可怜我一世英名啊。

我再想撤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全班同学都看到了。最关键的是,前来探望谢青青的正副校长,以及她那个在警局当一把手的亲爹,也都看见了。

后面的事就不用再说了,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我被本校除名,同时禁止本市所有高中收录。老妈百般托人找关系,人家领导说,你儿子这事不按流氓罪送进去已经很不错了。

想上学?去山东找蓝翔吧,挖掘机技术一级棒。

我才十六,这么早就辍学能干嘛,打工都没人要。

老妈一合计说,儿子要不你去找你小舅学巫术吧,学一身神欺鬼骗的本事,将来可以忽悠小姑娘给老妈省下彩礼钱。

我对巫术毫无兴趣,但是对忽悠小姑娘很兴趣。小舅人长得八级美颜都救不活,偏偏小舅妈身材堪比嫩模。

小舅的巫道馆开在市南赫赫有名的红灯区秀水街,嗯,没错,就是小舅妈以前上班的地方……

老话说的好,一流巫师二流娼,三流大神四流梆。

这巫师和小姐是天生的绝配,女人都比较迷信尤其是做小姐的最喜欢算姻缘。还有就是巫师经常勘破天机,而烟花柳巷乃污秽之地,天道不涉,容易避开天道惩罚。

我找到小舅道馆的时候,他正在帮一个短发女生算命。

“姑娘你红鸾星动,脸现桃花,今年会有避不开的桃花劫啊。轻则茶饭不思,夜不能寐,重则……”

“大师,重则如何?”

“重则学业荒废,未婚生子,一事无成啊。”

其实在我听到小舅说她学业荒废的时候就已经很想把他的嘴堵住了,奈何他的语速超快。

冤家路窄,这短发女生不是外人,就是害我被赶出学校浪迹天涯的罪魁祸首谢青青!

果然,随着谢青青一声冷笑,小舅啪啪连挨了两个嘴巴子,刚要发火,两个黑衣墨镜男就秀起了胸肌,一看这阵仗我悄悄的缩在了一尊石狮子后面。

“二小姐,要不要拆了这家店?”

“算了,这次咱们是来找我哥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等谢青青走远之后,我才敢现身。

老妈事前和小舅打过招呼,所以他也知道我是来学艺的。

一边喝茶一边和我吹嘘巫术的诸般神异,以及天机是如何的隐晦,如何才能从乱麻之中抓住那一丝稍纵即逝的机缘。

“正所谓,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不测谓之神。要学巫术,必先从阴阳两气开始说起。人分男女,男为阳女为阴,所以巫术的精髓就在于男女之事。”

小舅说到男女之事的时候神情有点兴奋,调门稍微有点高,以至于又被回头路过的谢青青给听见了。

“熊大、熊二,这神棍一肚子坏水,又在忽悠小姑娘呢,我琢磨着还是把他的店砸了吧。”

听见谢青青的声音我就打哆嗦,赶紧背过脸不让她看见,同时从椅子上站起来假装客户。

挨打没事,揉揉就不疼了,砸店可是关系着名声和金钱,小舅万万不能忍。

奈何熊大、熊二分工比较明确,一人砸店,一人负责制服我小舅。熊二也不下重手,就是掐着小舅的脖领子使劲往地上摁。爬起来,再摁倒。

“秦桓,你他娘的就眼睁睁看着小舅被人欺负吗?”小舅气急败坏的指着我骂道。

完犊子,想不到小舅如此不仁义,自己挨打也就算了,还硬要拉我下水。

“秦桓?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等下,你们先别动手。”

谢青青耳朵多尖啊,立刻喊了暂停。

然后她走到我身前,用力把我身子转过来。

“哎呀,这不是我的好姐妹吗。秦桓,开始我还以为冤枉了你,没想到你是真坏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是流氓神棍的外甥,肯定好不到哪去。”

谢青青嘴角上扬,眼睛得意的闪闪发光,说不出的兴奋劲,跟大姨妈秒过了一样。

“谢同学,不要仗势欺人,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大声说道。

“没错,有钱还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把店砸了先,然后把这两个大小神棍给我狠狠的揍一顿!”

谢青青不仅亲爹做官,亲妈还是本市商界大佬,真正的有钱有势,做事也毫无顾忌。

……

半个小时后,小舅顶着一对熊猫眼笑眯眯的开始数谢青青留下的医疗费。而我则是气的不行,憋了一裤裆的火。

“好了,我的亲外甥。你以为小舅真的没有手段收拾他们吗?之所以故意挨这顿打,是因为我之前就算到今天会有血光之灾,避不开的。”

“那我呢?我也有血光之灾?”我撇撇嘴不屑的说道。

“你当然……咦,不对,你怎么和刚才那丫头一样的桃花劫啊。”小舅吃惊的说道。

“啥?”

“所谓天机不能泄漏,巫师看相九假一真。我刚才对那小姑娘所说的话并非全是妄言,她的确有桃花劫。可惜,可惜。”小舅习惯性的卖关子。

“可惜什么?”

“可惜那姑娘命宫黯淡是早夭之相,怕是活不过今年了。”

小舅这样一说,差点把我高兴个半死。心想复仇的事都省了,让你有钱就了不起,让你为所欲为,呵呵,去地府找小鬼推磨去吧。

然而还没等我的高兴劲过去,小舅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你俩是并蒂花开,说明那姑娘和你有三生三世之约,而且今生还正好是第三世。若是她死了,你也活不了,这叫阴缘难逃。”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能拿自己的亲外甥性命开玩笑吗?”小舅瞪着眼睛说道。

说实话,对于小舅所谓的阴缘难逃我是一百二十个不信。但是出于稳妥考虑,我还是问他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小舅说要救我自己的命很简单,只要谢青青同意和我结婚就成了。未成年在法律上不能结婚领证,但是我俩都满了十六周岁,可以按照古代礼节成婚,因为十六搁古代就算成年了。

而且这个三生三世之约活人不承认没事,只要阴间认可就行了。等我俩把婚礼一办,阴缘达成,谢青青的是死是活可就和我没关系了。

可我一寻思,如果不按照小舅的法子做,最起码我还能活半年。要是按照他的法子去找谢青青说亲,可能当场就完犊子了。

于是就问小舅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唉,三生三世阴缘难逃,如果你没把握说服她和你结婚,咱们就只能想办法给那姑娘续命,先破了她今年的必死之劫再说。”

“那她到底是什么死劫你看出了没有?”我一听觉得还是这个法子靠谱,虽然有点便宜谢青青了。

“帮人看命,光靠面相只能猜测一二,具体还要合算生辰八字。”

“小舅,八字我有啊。”

前面我说过,谢青青是话痨,别说八字连大姨妈周期都在三节课里全部告诉我了。真是好姐妹亲密无间,可惜我是男的,不然的话肯定可以抱上谢家的大腿了。

等我把谢青青的生日写在纸上,小舅按照阴阳历一推算,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第二章 姜玟的麻烦

小舅的眉头越皱越深,最后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小舅?”

“这丫头是天生死命,恕我无能为力。”

虽然我很痛恨谢青青,可是当我听小舅说他没办法救她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难过。

我和她一共虽然只做了三节课的同桌,可她的热情和活泼充分感染了我。我从没有见过如此生机勃勃的女孩子,对生活充满了向往。如果没有后面发生的乌龙事件,我很愿意和她做好朋友。

我出生在单亲家庭,别说见我爸,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老妈也从来不提,一个人辛苦把我拉扯长大,小时候我没少因为这事受到别的孩子嘲笑。

他们说我是我妈给人当小三生的野种,甚至说我有好几个爸爸。不仅是孩子,甚至还有对我妈不怀好意的大人,满怀恶意的用糖哄我,骗我喊他们爸爸,问我妈晚上和谁睡穿什么样的内衣。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性格要么自卑懦弱,要么就是暴戾极端。我属于后者,所以我从小就没什么知心朋友。若不是家教很好,怕是早就走上邪路了。

留了长发读高中后,同学私下了给我起外号教我人妖,喊我药娘。我平时假装不在意一笑而过,其实内心里杀他们全家的心都有,只是不想惹事让老妈伤心。

谢青青的热情活泼让我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温暖,她的喋喋不休,超过了我这辈子听过的所有女生对我说过的话。

后来我虽然因为她被龙腾中学开除,其实内心里并没有多少怨恨,这所学校我早就待腻了。我只是气不过她做事太霸道,不仅龙腾中学不要我,还动员关系禁止别的学校收我,把我妈难为的偷偷哭了好几次。

见我沉默,小舅递给我一根烟。

“小舅,啥是天生死命?”

“天生死命就是不该出生的人,或者说注定会死的人。每个人都注定会死,但是寿元会随着修德或者失德相应的发生变化,而天生死命者的死期是固定的不变的。人各有命,富贵在天,你也不用太为她伤心,还是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让她答应和你按照古礼结婚吧。”

是啊,既然谢青青是天生死命,我要想躲过并蒂桃花劫,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想办法让谢青青和我结婚。

小舅说谢家有钱有势不是寒门子弟可以高攀的,所以我必须在这半年内登堂入室,成为一名真正的巫师。

老话说的好,学得屠龙技卖于帝王家。若我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巫师,莫说小小的酆州城无人敢小看我,即便是去了国内一线大城市,也是豪门权贵竞相招揽的对象。

“小舅,那你是巫师吗?”我问道。

如果小舅敢说他就是巫师,那我就很失望了。因为他混的属实不咋地,连谢青青这样的黄毛丫头都能把他的店砸的这么彻底。而且这么多年,我也没听说他有什么名气,店铺是租来的,连一处房产都没有。

“我不是巫师。事实上,真正的巫师在南北朝时期就已经断绝了传承。现在这世道只认道、儒、佛三家,所谓的巫已经沦落到下九流职业。”

“……你不是巫师,那怎么教我成为巫师?”

“呵呵,我不是,但是你舅妈是。等她回来,让她引领你进巫门学道。”

听他说小舅妈是巫师,让我对小舅妈越发好奇了,以前我只知道她曾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嗯,没错,富贵人家是秀水街一家夜总会的名字。

只是小舅绝口不提小舅妈的事,只说她出了趟远门要等到中元节才会回来。

现在距离中元节还有半个月,接下来的时间,我就留在小舅的巫道馆跟他学习神欺鬼骗的嘴皮子功夫。因为即便是真正的巫师也需要一副好口才,他最大的骄傲就是忽悠到了小舅妈。

小舅的巫道馆生意很平淡,勉强维持生活的样子,主顾多半都是那些小姐。

结婚行房那叫周公之礼受天道保护,小姐接客在礼法之外不受保护。而行房时男女精气外泄,身体内部磁场处于开放状态,最容易招惹邪祟。所以小姐们经常会有疑神疑鬼的心理活动,有时候会梦见凶杀,有时候会梦见死去的婴儿……

小舅的作用和心理医生差不多,全靠一张嘴为人带来心理上的安慰。别说做法事,符都没见他画一张。

这天,店里来了一个戴眼镜的知性美女。画着淡妆容貌精致,衬衫纽扣绷不住胸前的伟岸,修身的西裙下面,更是两条弹性惊人的黑丝美腿。

我看的眼睛一亮,暗想,这是哪家夜总会的头牌,这身打扮还真能满足男人的制服控。怕是过夜最少三千起步,或许还会更高。奇怪的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总觉得有点熟悉。

“袁先生在吗?”美女的声音轻轻柔柔,字正腔圆。

“我就是,不知这位女士是看相还是问事?”小舅起身问道。

“问事。”

“那就把你要问的事说说吧,说完咱们再谈价钱。”

美女叫姜玟,一说名字我立刻想起来她是谁了,怪不得总觉得熟悉。这个姜玟是我们学校的美术特长班老师,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当初她来我们学校的时候,学校还为她举办了一场欢迎仪式。

做完自我介绍,姜玟开始讲述她所遭遇的诡异事。现在是暑假期间,学校开设了水粉课辅导班,由姜玟担任补习老师。一个礼拜前,她突发奇想给学生布置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作业,要学生用水粉画出心目中鬼的样子。

辅导班一共有三十六名学生,全部完成了作业,只有一个叫做张梅的女生交了一张白纸。

姜玟发现后,就把张梅叫到办公室问她为什么交白纸,谁知张梅却说我明明画了一个男鬼啊。然后她指着桌子上的白纸说,姜老师你看,我画的是一个溺死的男生,还抱着一把被水浸透的木吉他。

她说话的声音带着兴奋喝骄傲,好像这副画是她今生最得意的作品一样。而且对于画的细节讲述的也很到位,连用什么笔法调的什么颜色都说的清清楚楚。

办公室里的空调很旧,制冷效果不太好,可是姜玟听着听着全身起了一阵凉意。如果是别的学生这样乱讲,她肯定会很生气,但是张梅不一样。

张梅是个老实孩子,出身农村,家在郊区县。人长的也很平凡,性格也很低调,甚至有点自卑。这样的学生是不可能和老师开这种玩笑,最关键的是张梅的神情也一点不像是在开玩笑。

姜玟听得心头惊悸,打发张梅回去之后,开始认真审查她的作业。

这一看,直接把她吓了个半死。原本空无一物的白纸上,居然真的浮现出一个溺死的男鬼。大半个身子泡在水里,怀里还抱着一把浸透水的木吉他。溺死在湖中,而湖正是龙腾中学后门的翡翠湖。

姜玟硬着头皮看了一会,就想把视线移开,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移不开眼睛。更诡异的是,画中的男鬼好像也在看着她,惨白浮肿的脸上慢慢的浮现一丝诡异的微笑……

若不是后来有个学生来办公室找她要颜料,把她拉回现实世界,姜玟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直接心脏骤停活活被吓死。

事后姜玟很想把张梅的画烧掉,可是本能又告诉她这样做不妥,只好把画锁在办公室抽屉里。在经历了一个礼拜的痛苦挣扎,尤其是当她发现张梅性格大变时常自言自语后,她决定去找高人破法。

最先去找的是酆州市白云观,人家道士听完之后说这事他们管不了,指点她来巫道馆找我小舅。

讲完故事,姜玟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水粉纸,纸上一片空白,只写了名字,张梅。

小舅看了很长时间,直到一根烟燃尽烧到了手指,才把视线移开,把画还给了姜玟。

“袁先生能帮我吗?”

“帮你可以,就看你肯不肯出钱了。”

“多少钱?”

“帮你斩邪十万,帮张梅斩邪九十万,加起来正好一百万!”

第三章 湖畔招魂

小舅一张嘴就要了一百万,把我吓了一跳。

一百万不是小数目,姜玟停在门口的车是一辆十万左右的宝来,小舅狮子大开口显然也是把她给吓到了。

“不是我袁方漫天要价,而是你这事是真的牵扯到了最可怕的一种鬼。不然,白云观的牛鼻子们也不会把这事推给我。”小舅深深抽了一口烟说道,神情是我前所未见过的严肃。

姜玟陷入纠结,我能明白她的纠结之处。十万块为自己斩邪她还是出得起的,可是张梅那九十万她肯定拿不出来。才毕业两年的社会新人,除非富二代谁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还有一点,现在她只是受了惊想找人问问看看,真要让她大把砸钱去斩邪,这就是纯粹的迷信了。别说是她,就是我都不确定世界上真的有鬼祟存在。

最后,姜玟说要考虑一下,然后带着画离开了。小舅叮嘱她不要试图把画扔掉或者烧掉,不然的话会更麻烦。

她离开后,我就问小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嘴就是一百万直接把人吓跑了。

“一百万都是少的,要是大户人家招惹上这种东西,后面最少还要加个零。”

“你的意思是难道不是忽悠人,姜老师真惹上鬼祟了?”

“废话,还不是一般的鬼祟,赋物显灵那是魙才有的本事。知道啥是魙不?人死后怨气不散化为鬼,鬼死后怨气要是还不散就会化为魙,死千鬼不见一魙。”

小舅说,人害怕鬼就和鬼害怕魙一样。鬼有魙来收,魙只能有阎王爷自己来收。当然,这有点夸张,魙不过是高级一点的鬼而已。只是寻常符箓和法术对魙确实无效,要对付魙只能靠业力和神通力来斩除。

“小舅,魙既然那么罕有那么厉害,又怎会缠上姜老师和张梅呢?”我问道。

“缠上姜玟是因为她做了对鬼神不敬的事,所以魙才会警告她。举头三尺有神明,可以不信鬼神但是不能不敬。姜玟让学生画鬼,这本身对鬼神而言就是一种亵渎。但是魙只害和他有孽债的人,她没有孽债在身,所以我才只要她十万斩邪钱。”

“你收张梅九十万斩邪钱,是不是她才是魙要害的人?”

“不错。魙的怨气肯定和她或者她的家人脱不了干系。”

第二天,姜玟又来了,神情显得格外憔悴,甚至连妆都没化。

进店之后,她从大手提袋里拿出十沓厚厚的人民币。红着脸说道:“袁先生,我这里只有十万块。”

“如此说来,张梅的事你不打算管了?”

“实在是有心无力。”姜玟羞愧的低下了头。

小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后也没说什么,把钱放好后带着我一起上了姜玟的宝来车。我们要去的地方是龙腾中学后门的翡翠湖,因为张梅画出的男鬼就在翡翠湖中。

现在是上午十点,小舅说要等到正午十二点,也就是古代计时的午时三刻才能作法。

这也是说法的,一天中阴气最重的时刻是午夜子时,但是阴气最盛的时刻却是午时。所谓盛极而衰,午时三刻阳气达到巅峰,阳极阴生,阴气最盛。

此时既可以和阴灵沟通,又不用担心被阴灵冲体,因为这时候阳气很重。

翡翠湖风景很美,是酆州房产价格的保证,周边小区均价都快赶上省城了。

尤其是珑源一品别墅园区,里面的别墅每一栋售价都在三千万以上,在酆州这个中小城市简直就是天价。

珑源一品湖岸设有很多观景台,小舅说张梅画中的男鬼就出现在观景台附近。

在等待的时间里,姜玟的表情一直很纠结,后悔和惭愧交织。

后悔的是一冲动真的给了小舅十万块现金,时而为不能帮张梅而惭愧。她毕竟也只是刚走出校园的大学生,涉世未深,心还不够冷不够硬。

小舅有件事没告诉她,魙不会一直纠缠她,但若是张梅死后阴魂不散,肯定会来找她算账。

因为若不是她让学生画鬼,张梅就算欠了溺死的男人一身血债,也未必就能在今世受报应。老话说的好,信则有不信则无。张梅用心去画的时候,就代表她已经相信有鬼神存在,这时候魙才有机会作祟。

老话说的好,无巧不成书啊。就在我们三个在观景台默默杀时间的时候,谢青青晃悠悠的走过来了,她家就住在珑源一品。

大老远瞅见她我就赶紧蹲地上,小舅也是脸色一沉和我一起蹲地上,我俩心惊胆战的望着湖水,根本不敢回头。要是给她知道小舅收了姜玟十万块,我觉得按照她的性格,肯定会把我俩当诈骗犯抓起来。

“咦,姜老师在这里赏景呢。”谢青青欣喜的声音传出来。

“嗯,在这里吹会风。下课了吗?”

“是啊。唉,姜老师,我和你说个事啊,咱们画室的张梅最近有点奇怪啊,神经兮兮的。”

一说起张梅,我赶紧竖起耳朵,想来这谢青青肯定也是报了暑假美术班,正好是张梅的同学。

“她今天又怎么了?”

“自说自话胡言乱语呗,说自己老爸不是个东西,应该扒皮抽筋下十八层地狱。我在她身边听的瘆得慌,哪有这么诅咒自己亲爹的啊。”

谢青青话痨,说起来没完没了,我和小舅蹲的腿都麻了。我还好,身体比较瘦弱,血气循环的慢。小舅可是撑不住了,身子一歪栽到地上。

“啊,你没事吧?”

姜玟赶紧上来搀扶,她一走上来,热心肠的谢青青同学也递来了援助之手。

完犊子!

“秀水街神棍?改行了啊,是不是神棍生意不好干,改行碰瓷了啊。姜老师,别动他,丫是装的。我现在就给熊大熊二打电话,妈的,当着姑奶奶的面还敢碰瓷,今天非给他打住院不可!”

听到谢青青的手机拨号声,我只好泪流满面的站起来准备为小舅求情。谁知蹲的时间太长,站起来的时候又有点太猛,脑袋一晕,也是差点栽地上。

“卧槽!秦桓!反了反了,光天化日朗朗乾魂,岂能容你们这种人渣坑蒙拐骗。”谢青青直接爆起了粗口。

“谢青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认识他们俩?”姜玟问道。

“这个秦桓就是咱们学校被开除的那个流氓啊,边上这个丑八怪是他的神棍舅舅,俩人一对骗子!”

“骗子?那我的十万块钱……”

“啥?他们还骗了你十万块钱?”

……

我想起了初中学的一首诗,为什么我的眼角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老天爷爱的太过深沉。

十分钟后,在我的苦苦哀求下,谢青青终于肯听我们解释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如果不是张梅身上确实发生了古怪的事情,而姜玟也确实是得到了白云观道士的指引才找的我小舅,我估计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现在她也不相信我们,要在一遍盯着看小舅作法。

中午十二点,小舅临危受命披挂上阵。我们暂时离开,留他一人在凉亭中作法招魂。

小舅先从随身携带的麻布口袋中取出一把锈迹斑驳的青铜短剑,剑身上刻满了符文。继而右手持剑,左手又从口袋里抓出一把五帝钱随手洒在地上。

整整二十八枚五帝钱,随意一掷,全部按照天上二十八星宿排开,还都是阴面向上,只这一手本事就说明小舅不是纯粹的骗子。

最后小舅取出一个香炉点上引魂香,由姜玟手捧着张梅的画,跪在香炉前面三尺的地上。

布置完毕之后,小舅解散了发髻,披头散发绕着香炉转圈,口中念念有词。

所念的不是常见的咒语,像什么天地玄宗,乾坤借法,吾奉太上老君或者三茅祖师急急如律令之类的,而是一段很古怪的音节,根本听不清字。与其说是念,不如说是唱。

他的步法也怪异,有点像扭秧歌,却比扭秧歌更加夸张。

“啧啧,这还跳起了大神了。”谢青青撇撇嘴说道。

看她满脸嘲讽的样子,我心里生气,转而我又想到她是天生死命,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心里面的气消失了,再看她也就顺眼多了。谢青青其实长的还挺好看的,眼睛很大很有神采,眼白如鹅蛋青,眼黑如棋子。鼻子翘翘的,笑的时候还喜欢皱鼻子很可爱。

她今天穿的是一背带牛仔装,越发衬托的胸前平平无奇,简直可以为酆州市新建的飞机场代言,就是这么平。

正午时分,观景台这边人不多,但还是有人驻足围观。随着人越来越多,我看到姜玟有点跪不住了,脸红如血。毕竟她还是学校的老师,要是给熟人看到她在这里拜神,那就太尴尬了。

谁知姜玟刚动了几下手脚,整个人突然像是被电了一样,使劲打了个哆嗦,继而开始撕扯身上的衣服。

第四章 张梅

现在是夏天,姜玟穿的本来就薄,上衣纽扣一扯就开,眼看着两个大白兔就要弹出来,我和谢青青赶紧上前抓住她的手。

奈何她手劲特别大,我们根本按不住。

就在此时,小舅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手中的青铜短剑上面,口中一声怒斥:“天地之间有人存,宵小退散!”

一声怒斥后,姜玟的神情立刻稳定下来,面色恍惚。

趁此机会,小舅又开始念咒,只是这次他念的不再是那种古怪的音节,而是文天祥的正气歌: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相传文天祥的“忠”感动了上天,所以,在他死后,他的诗文里也留下了一种精神。

这种精神可以统慑六界之内的不详之物,用现代科技解释就是,念正气歌时产生的特种声波影响了周围的磁场变化,而一切阴灵鬼魅本质上都是一种以磁场为核心的存在。

一首正气歌念完,姜玟的神情终于恢复平常。

“好了,驱鬼仪式已经完成。”小舅长出一口气,痛苦的说道。

人的舌头神经最密集,咬舌尖的痛苦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痛苦。小说中所写的咬舌自尽其实根本不可能存在,因为只要是正常人怕是舌头还没咬断就先痛昏过去了。

“小舅,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唉,还不是你小舅我道行微末,魙认为我没有资格来调节它和姜老师之间的因果,所以才让她又出了一次丑。后来我用文天祥的正气歌告诉它,人间毕竟是以人为本,要它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事才算揭了过去。”

小舅把地上的东西全部收好,又把张梅的画还给姜老师。姜玟心有余悸,起先不敢接,小舅说你仔细看看,现在这就是一张白纸,魙已经放过你了。

姜玟这才接过来,然后看了一会,说道:“那现在这张画我要怎么处理?”

“烧了吧。”

说完小舅递给姜玟一个打火机,很快这张白纸就化成一团飞灰,随风消散,没有丝毫异狀。

收钱消灾,这件事到此为止,姜玟自是心甘情愿,觉得十万块消了心头的祸端也算不亏。谢青青也无话可说,因为若是骗局的话,姜玟的那些神情根本不是装出来的,她也不可能和我们合伙。

现在是饭点,姜玟说要请我们吃饭。

对此我和小舅欣然乐意,只是谢青青好像牛皮糖一样死活不走了。

小舅在我耳边小声说:“你可以趁机和她搞好关系,反正她将来是要做你老婆的人呐。”

他不提这事,我还没觉得怎地,一说这个我又想到了谢青青活不过半年了,心里有点为她难受。

饭店是谢青青挑选的就在珑源一品商业街的清香阁海鲜大酒店,这里的人均消费在五百左右。估计是姜玟带的钱不多,面色稍微犹豫一下,谢青青立刻表示她请客。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这么高档的包间吃饭,看到菜单上的价格吓了一跳。小舅倒是很坦然,很不客气的一口气点了好多昂贵的海鲜。

我没有喝过酒,一杯红酒下肚红了脸。去洗手间的时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人面桃花醉眼迷离,怪不得谢青青会把我当成女生闹出乌龙。

唉,就这种颜值,我自己见了都动心。洗把脸,把头发扎成马尾,再回包间的时候,姜玟和谢青青都有若无意的偷偷的盯着我看。

吃过饭,我们要回去了。这时,谢青青拉住姜玟的手嘀嘀咕咕说了一阵。

“袁先生,去学校看看张梅吧。”姜玟说道。

“要管可以,九十万的钱你出吗?”小舅问道。

“哼,身为神棍不想着替天行道,一心往钱眼里钻。九十万我出了,但是事情要是不能解决的话,我包你们在酆州混不下去。”谢青青大声说道。

小舅犹豫起来,末了说道:“这事我没把握,先去看看吧,如果能接我就收钱,接不了这事就算了。”

打了辆出租车去了龙腾中学。

张梅是住校的,这个点应该在寝室,当下我和小舅在画室等人,姜玟和谢青青去宿舍找张梅。

她们一走,我就问小舅:“张梅的事不好解决吗?”

“唉,其实我压根就没想过为她斩邪。”

小舅说他看出姜玟出不了九十万,故意狮子大开口。要对付魙只能靠业力和神通力,业力就是从头开始了断魙生前和张梅之间的因果。从人到魙,这要多少怨气才能形成。这种因果肯定牵扯到了命案,牵扯到了血海深仇。

他说那男鬼的造型一看就是九十代的打扮,这种年代久远的命案怎么查?

我们都是平头百姓,可没有本事从根源去捋这件事。

至于神通力,有神通力的道士只有龙虎山正一道那样的大道统才有,也不是钱财能够请来的。有神通的和尚也是,要洛阳白马寺、浙江灵隐寺那种大庙中才有,一般不会出山。

真正的巫师也有神通力,可小舅不是真巫啊,小舅妈还要大概十天才会回来,谁知道张梅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画室里面竖着一排排画板,上面贴着未完成的作业,水果花卉,我闲着无聊就逐个观察。

有一幅画吸引了我的注意,这幅画构图很完整,水果造型也很逼真,但是颜色有点令人触目惊心。

血红色的苹果,连阴影都是暗红色的,惨白的香蕉好像人被切下来的手指,还有一串葡萄,怎么看都像是一串被穿起来的眼珠子……

画板上写着名字,张梅。

我把画指给小舅看,小舅也看的皱眉。

过了一会,姜玟和谢青青终于把张梅带过来了。

这是个矮胖的女生,皮肤有点黑,脸上还长了很多雀斑。神色如常,眼睛的焦距也没有问题,不像精神病人那种涣散无光。她不是空手来的,还拉着一个行李箱,背着个旅行包。

可是当她发现我们正站在她画板前面的时候,神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大步走过来,几下就把自己的作业撕了个粉碎。

就像姜玟之前所说的那样,张梅在其他时间都很正常,唯有牵涉到画的时候才会出问题。

“你们找我有事?”

“我听姜老师说你画过一张溺死的水鬼。”小舅说道。

“是啊,那是我画的最好的一幅画。你问这个干嘛?”提到那副画,张梅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

“纯属好奇,我想知道那个水鬼你取名字了吗?”

张梅听到这个问题,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看起来很迷茫。

见她这个样子,姜玟的脸绷的紧紧的,喉头不停的吞咽口水。谢青青也是紧张无比,不自觉的往我身边靠拢。

“你神经病啊,都成了鬼哪里还有名字!”过了很久,张梅回过神来,瞪着眼睛骂道。

骂完人,张梅直接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摔门走人了。

“袁先生,看出什么了吗?”姜玟问道。

“这事我管不了,魙不想让我插手。如果他愿意化解因果的话,就会借张梅的口告诉我他的名字,现在张梅不说,就意味着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来复仇。”小舅点上一根烟,深深抽了一口说道。

“那张梅她?”

“对了,我还要问你她这是要干嘛去?”

“她说这几天不舒服,请假回老家调节一下。”

“回老家?”

……

小舅终究没有接这个活,从学校出来后我们就直接打车回了秀水街。

三天后,谢青青找上门来。

第五章 忏魂曲

谢青青的爸爸谢文远是酆州市警局一把手,区县出了三条人命这事肯定要报给市局。接到报警之后,谢文远立刻组织刑侦队赶赴现场。

一家三口,被全部被活活勒死。杀人者是张梅,作案凶器是一把吉他。

准确来讲,是吉他上面的一根弦。

吉他又称六弦琴,张梅杀人用的是第六根线低音E弦。

听谢青青说到吉他两个字,小舅眉头皱起,我也是心头一颤,张梅画的男鬼就是抱着吉他溺死的。

现在魙附体张梅回了老家开始作祟,控制她用吉他弦杀了全家三口人。很显然魙真正要复仇的目标不是张梅,而是张家满门。再联想到之前张梅恶毒的诅咒过她的父亲,或许魙的怨气就是由张梅的父亲引发的。

“警察怎么说的?”我问道。

“证据显示是张梅趁家人睡着的时候,一个个无声无息的勒死的。”

“张梅也承认了?”

“她已经疯了。”

因为凶犯是她同学,谢青青对这件案子打探的很清楚。张梅是长女,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自从弟弟出生后,父母的心全放在儿子身上,对这个长相普通成绩一般的女儿不管不问,非打即骂。

张梅回家后,和父母争吵过,根据邻居的口供,吵的还很激烈,结果当天夜里就发生了这种事。

如果没有张梅画鬼这件事出现在前,很容易给这件案子定性,就是社会上普遍出现的头胎和二胎争宠现象,只是张梅更加偏激。

但是张梅画鬼出现之后,特别是她杀人用的是吉他弦,这件事就有点诡异了。

“这件事到底为止吧,事实清楚。”一直没作声的小舅说道。

“呵呵,这叫事实清楚?张梅根本不懂乐器,为什么要带一把吉他回家?”谢青青冷笑着说道。

“一把吉他证明不了什么。”小舅说道。

“是吗,那你仔细看看这个。”

谢青青拿出一张照片,一把木吉他的照片。釉色均匀的云杉木吉他造型有些复古,六根弦现在只剩下五根,缺失的正是第六根低音E弦。

我看不出什么,但是小舅变了脸。

“我找过姜老师,她确认照片上的吉他造型和张梅画中的一模一样。”谢青青说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闪烁着激动的神情,我以前只知道她是个话痨和自来熟。可是现在她的样子充满了求知欲,眼神中全是好奇。

“小姑娘,有些事不能碰,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而且就算搞清了事实,张梅的一生也已经毁了。”小舅正色说道。

“我不怕惹祸,张梅我也不管,我只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要多少钱,随便你们开。”

女人的好奇心最恐怖,又碰到谢青青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钱不要,只要你能在事后让秦桓重返校园就行。”

“这事简单,无论能不能了结,秦桓正式开学之后都可以去原来的班级报道。”谢青青满口答应。

小舅要她先从木吉他入手,先查查这把吉他的来源,等有了结果,再来通知他。

谢青青走后,我问小舅这次干嘛不要钱,谢青青摆明了就是大户啊。

“要狗屁的钱,给自己买棺材吗?唉,我原本以为已经成功脱身,谁知道还是被你未来的媳妇给搅和了进去。现在咱俩都沾上了魙的因果,这事没完了。”

第二天下午谢青青带来电话,说查到了吉他线索,要我们去丰园路清风乐器店找她。

清风乐器店在酆州老城区的一个胡同里,看店面装修怕是好多年了。店里面的乐器也是一水的老款式,吉他居多。我们去的时候,熊大熊二在门口候着,谢青青在里面和店老板攀谈。

“我打听到了,张梅的吉他就是在这家店买的。”见到我们谢青青从店里走出来,小声对我们说道。

店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穿着绸缎长衫,带着一副茶色眼镜。

“你们是来买白鸽牌吉他的吧?不是老汉我吹牛,全中国除了我这儿,哪都买不到这个牌子的吉他。白鸽乐器厂二十年前就倒闭了,我店里的这几把都绝版了。”老头推了推眼镜得意的说道。

“哦。为什么倒闭?”小舅问道。

“据说是因为出了命案,这事当时闹的沸沸扬扬。倒是可惜了当初那帮吉他技师,纯手工制作,做工精细,音色完美。不信你们可以现场试试,高山流水之音呐。”

说完老头从架子上拿起一把和照片中一模一样的吉他递了过来,小舅一把接过,现场弹奏了一曲,曲音欢快,十分悦耳。

“怎么样,这音色棒不棒?”

“很不错。我这人喜欢听故事,你能不能讲讲当初白鸽乐器发生的事?”小舅说完,递了一根烟过去。

“唉,这事说起来话就长了。”

二十年前白鸽吉他厂有个吉他女技师叫做王芳,属于家里特别困难的那种,中年丧偶,孤身抚养着一个读高中的儿子。她儿子从小就喜欢音乐,赶上生日就想要一把吉他做生日礼物。

一把吉他要两百多块,王芳舍不得出这个钱,就偷偷的用工厂里的废料私下了制作了一把。虽说是废料,但是王芳满怀爱心做的很精细,做出来的品质一点都不必正品差。

下班后,王芳想把这把吉他偷偷带出去,结果被门卫给堵上了。保卫科长是厂长的亲戚,带人一顿羞辱,吉他砸了,工作也给辞退了。

王芳性格倔强,因为是丑闻也没和儿子说,躺床上闷头就睡了,这一睡再也没有醒过来。

过了没多久,她儿子不知怎么滴打听出来了他娘的死因,就找上门去理论。可是谁会在意他呢,每次都被打出来。

“后来呢?”谢青青听的入了迷继续追问。

“后来闹了大概有半个月,他儿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有人说他伤心过度远走他乡,也有人说他……”说到这里老头压低了声音,“也有人说他儿子被那位保卫科长暗中指使,沉进了翡翠湖里。”

翡翠湖周边房产是最近几年才开发出来的,之前那边是酆州市作坊厂区,珑源一品小区旁边的公园前身就是原来的白鸽乐器厂。

故事听到这里,我大概猜到魙的身世,肯定是那个儿子。至于为什么会和张梅一家产生关系,就要从她爹的工作经历开始查了,十有八九在白鸽乐器厂上过班,还参与了翡翠湖沉尸案。

来这里就是为了听这个故事,当然也不能白听,谢青青出钱买了两把吉他。不过买的却不是白鸽牌的,而是一个新牌子。

临出门的时候,小舅问老头:“老先生,前天买白鸽吉他的那个女孩子有没有试音?”

一提这个,老头露出一抹苦涩,皱眉说道,“弹倒是弹了一曲,只是听得差点要了老汉的老命啊。”

“弹的是什么曲子,您还有印象吗?”

“考我来了不是,我现在就能给你写出来一段。”

老头说完拿出纸笔,很快的写了一个曲谱出来。小舅只扫了一眼,就装进了口袋里。

坐车回秀水街,路上谢青青问小舅为啥不买白鸽牌吉他。小舅说吉他自有人会买,要留给有缘人。

当时,我还没有理解小舅说这话的意思,知道再次发生命案的时候,我才明白他所说的有缘人,指的就是和张梅一样的复仇者。

到了店里,小舅把老头所写的曲谱拿出来,然后用谢青青新买的吉他开始弹奏。

说不是上噪音,但是听的人心里难受,而且这股难受劲还说不上来。小舅只弹了一段,就主动停下。然后我们齐齐出了一口气,看来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有那种压抑沮丧的感觉。

“小舅,这是啥曲子。”

“世界上三大死亡旋律中的忏魂曲。”

第六章 白云观

世界上有三种旋律被封禁,分别是忏魂曲、第十三双眼睛、黑色星期天。

其中黑色星期天的知名度最高,但要是说害死人最多的却是忏魂曲。因为忏魂曲最初始被当做宗教音乐,受众最多,死者达到上千人。后来,忏魂曲被封禁,改命为恶魔曲。

张梅不通乐器,即便是能弹奏一些自学的曲子,也不可能弹出早已经被禁的忏魂曲。

所以事情解密到这里,已经可以肯定魙是确实存在的,而张梅杀人的事也确实不是人干的。关键是事情到了这里没法往下查了,按照小舅的主意,真要查下去我们要做两件事。

第一,寻找当初白鸽乐器厂的员工,确认王芳的存在以及她的死因。

第二,打捞翡翠湖。

清风乐器店老板的故事说王芳的儿子可能被沉尸湖中,这件事肯定要验证一下。而且张梅所画的男鬼也确实在翡翠湖,只可惜面目浮肿看不清五官,不然直接画出来找人印证就行了。

第一件事好办,因为白鸽乐器厂的员工肯定都还活着,很容易打听到王芳的事。但是打捞翡翠湖这件事可不是私人能干的了,只能由谢青青想办法说服她老爸,官方出头。

不过我怀疑他老爸不一定会干,因为若是打捞不出来还好,万一真给捞出来一具尸体,本着命案必破的原则,这种二十年前的旧案可有不小压力,而且还会对湖畔的居民生活造成影响。

对此,谢青青也是头疼。现在她的好奇心也满足的差不多了,有了打退堂鼓的打算。我觉得这时候稍微劝劝她,就能让她打消了搞清事实的念头。

但是小舅不干了,说这事已经沾上了,不搞清楚我们三个都要完犊子。而且小舅压根不怕魙,因为小舅妈快回来了,他怕的是因果沾身。

魙肯定还要继续害人的,到时候后面人的死就和我们有扯不清的因果。事实上,张梅杀人的事我们已经沾了因果。要想消除这份业报,只能把事情一查到底,最后把魙超度了,才算完事。

至于熊大熊二倒是没事,他们只负责开车跟班,谢青青根本没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干嘛。她老爸老妈很忙没工夫管她,哥哥又是本市有名的纨绔,天天花天酒地看不到人。所以谢青青在忙啥干啥,他们也不知道。

“其实,打捞翡翠湖这件事不一定真的要做,有人可以帮我们验证这件事。”小舅忽然说道。

“谁?”我问道。

“白云观的牛鼻子啊,那老头不是说白鸽乐器厂闹过邪祟吗,这事可以问问白云观。”

只是现在天色已黄昏,这事我们说好明天早上出发去白云观,顺道也能和道士打听王芳的事,或许他们也能给出个答案。

第二天一大早谢青青就来了,照例带着她的两个保镖。

白云观是酆州市最大的道观,有着三百年的历史。香火鼎盛,开春头柱香的价格据说已经攀升到了八十万,还在每年往上涨。

站在道观门口,望着里面金碧辉煌的三清殿,小舅感慨万千。人比人气死人,道士不出观就能把钱挣了,他靠真本事吃饭到现在连一所房子都买不起。

鬼神邪祟之事终究是少数,在城市中各种电磁波高压电,寻常鬼物避之犹恐不及,哪里还敢作祟,也只有魙这种怨气冲天的主才敢闹。

所以小舅和小舅妈空有屠龙技,奈何世上没有龙。大钱赚不到,只能靠小舅嘴皮子忽悠小姐赚点小钱。偶尔接个大活,还都是白云观的牛逼挑剩下的脏活。

头前晚上小舅就和我交代过,说不能提巫师的事情,也不许提小舅妈。巫现在是下九流,上不了台面。而且,巫师事实上是被佛道两家联手灭绝的,所以要是给他们知道小舅妈是个真正的巫师,肯定会惹下麻烦。

小舅不是第一次来,熟门熟路,留熊大熊二在门口候着,领着我们直接去了后院。

“哎呀,这不是袁大神棍么,稀客稀客。”白云观外门执事殷勤的倒茶。

“赵平,别给我套近乎,赶紧去把你们馆主给我请过来,这次我算是被你们坑惨了。”小舅没好气的说道。

“啊,观主不在,回乡省亲去了。”被唤作赵平的中年道士说道。

“不在是吧,知道这位姑娘是谁吗?酆州市警局一把手家的千金,她的事。”

赵平仔细瞅了谢青青一眼,立刻颠颠的出门喊人去了。谢青青的面子肯定好使,不然的话,随便给白云观扣个封建迷信的帽子,就能让他们整顿俩月。

观主是个白头发老道,长得一派仙风道骨模样,看似老态龙钟一双眼睛精光闪烁。

他进来之后并没有理会小舅,而是先看了一眼谢青青,继而叹了口气。

“柳爷爷干嘛看到我就叹气啊?”谢青青笑眯眯的问道。

想不到谢青青居然认识观主,不过想想也很容易明白,以谢家在酆州的权势,自然容易接触到一些玄门中的高人。

继而叹气的原因也就很容易理解了,谢青青天生死命,从八字就能推算出来,想必观主也是知道的,只是她本人不知道而已。

“袁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啊?”柳观主施施然坐好之后才和小舅搭话。

“还不是你给我揽的活,你既然看出来是魙直接推掉就完了,现在好了,谢家大小姐也搅和进去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看你怎么和她爹交代。”小舅说道。

“丫头,你真搅和进去了?”柳观主嘴角抽搐一下问道。

“那还有假,青青你把张梅的事和观主前后说一遍。”

当下,谢青青从小舅给姜玟破法开始说起,说到张梅行凶杀人,最后再说到清风乐器店老板讲述的故事。

柳观主越听脸越黑,最后脸色沉重如水。

“唉,你们来找我没有找错人,白鸽乐器厂的厂长确实来找我做过法事。他们厂子里也确实有个叫做王芳的吉他技师,至于她儿子的死因本座不知。”柳观主说道。

“真不知?”小舅明显不信。

“我可以对着重阳祖师爷发誓,绝对不知道这事。”

“好吧,那你说说当初他们找你做法事干嘛。”

“唉,这事说实话,还是和王芳一家有关,都是孽缘啊。”

接下来,柳观主开始讲述了一段往事,令人哀叹。

王芳的老公叫做刘大山,是个建筑工人,当初也是在那片厂区帮一个纺织厂建厂房。房子建造的时候不小心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一根钢筋透胸而过死的相当凄惨。

最凄惨的是那天还是他本命年生日,死后怨气难消,一直游荡在附近的厂区内。王芳出事的那天晚上,恰好被他撞上,看到妻子受辱他怨气大增,直接转成了凶魂。

之后,白鸽乐器厂就开始传出闹鬼的传闻,各种乐器午夜自动弹唱,尤其是吉他弦,无人自鸣。

一来而去,把乐器厂上下吓得人心惶惶,厂长就来白云观问事。当时出马的就是柳观主,他也确实是有真本事的人,起坛作法超度,硬生生消了刘大山的怨气,把他强行给冭灭了。

“我这一辈子做的最亏心的一件事就是超度刘大山,奈何当时我急于成名,争夺观主的位子。一直到很多年后我才醒悟过来,王芳的死并不仅仅是受人辱骂那么简单,背后肯定还有隐情。奈何,刘大山亡魂已散,而王芳甚至连残魂都没有留下……”

柳老道说道这里的时候,脸上挂满了悔恨。而我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对我们忏悔,这让我对他由衷的生出了敬意。

“王芳的儿子叫什么?生辰八字你可知道?”小舅问道。

“叫刘星星,生于八一年七月初一。你问这个难道是要招魂问尸?”

“不错。张梅画的男鬼就在湖中,我怀疑刘星星的确是被沉尸谋杀的。”小舅说道。

第七章 纸人踩水

白云观之行本来是为了避免捞尸的麻烦求证下尸体的身份,因为白鸽乐器厂曾经闹过鬼,我们怀疑作祟的是王芳儿子刘星星。

现在柳观主邪祟是刘大山闹的,那么翡翠湖中的尸体又没法证明了。

刚把我们送回巫道馆,谢青青接了个电话就回家了。

“魙的身份,你有什么看法?”小舅点上一根烟问道。

“我怀疑是王芳的儿子刘星星。”

“起初我也怀疑是刘星星,不过有一件事很难解释。”

小舅说,若是刘星星沉尸湖中的确有变厉鬼的可能。但也仅仅是变成厉鬼,绝不会变成魙。

鬼属阴,水为阴,刘星星溺死湖中化成水鬼,在水中可以避开风雨雷电击打,不会无辜死亡。不死的鬼,又怎么可能变成魙。

“小舅,你不是已经有了刘星星的生辰八字了吗,招魂一问不就知道了?”我说道。

招魂问尸,若是有回应,魙的身份就能确认是刘星星了。若是没有回应,便可证明湖中另有其人。至于尸体是肯定存在的,张梅的画就是铁证。

“唉,看来也只能这样做了。虽然此事凶险,却比打捞尸体要简单多了。”

和上次为姜玟破法不同,我们这次要在夜晚去招魂。

午时三刻虽然也能招魂,但仅仅限制在那一刻。而且招魂仪式很复杂,耗时也长,白天人多嘴杂我俩估计还办完就被警察给拘走了。

晚上就无所谓了,夜深人静也不在乎几点几分。唯一的毛病就是阴气重,容易撞邪。

吃过晚饭,我们俩骑着电动车就出发了。

翡翠湖的夜景很迷人,湖畔的杨柳上彩灯闪烁,伴随着广场舞大妈迷醉的隐约,让酆州这个西南中小城市显出一片盛世繁华。

小舅把车锁好,看人下棋去了,我一个人围绕着湖岸散步。不知不觉走到龙腾中学北门,勾起了我对学校生涯的向往。离开学校时一身轻松,再回头时却又是心头沉重。

继而我又想到谢青青,心里感慨万千。柳观主对着她叹气,说明她确实是天生死命活不过今年了。我刚想到谢青青,就接到了她打来的电话。得知我在翡翠湖边散步,她立刻说要来找我。

此时才晚上八点多,谢青青是一个人来的,穿的是一身雪白的连衣裙,脚上还是一双半高跟凉鞋。看起来总算有几分女生样子了,还别说,配合她的齐耳短发,显得很清纯。

亮晶晶的眼睛,闪烁着湖岸的灯火。

她就那么站在一棵挂满了彩灯的柳树下望着我,让我想起了辛弃疾的诗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今天晚上的谢青青出奇的安静,没有和我继续讨论张梅的案子,也没有问我为什么来翡翠湖,只是和我默默的围着翡翠湖散步。

“我穿裙子好看吗?”沉默半晌,谢青青忽然问道。

“好看。”

“哼,你穿肯定比我穿更好看。明明是男人,偏偏长那么妖孽,还留长发,害我出糗。”

“男生女相又不是我的错,你自己眼神不好怪我呀。”

“谁说我眼神不好,眼神不好我能选你做同桌吗……”说到后面几个字声音明显低了下去。

我有点吃惊,虽说我俩有并蒂桃花劫最容易产生情愫,可她这表白来的也太快了吧?

遗憾的是她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已经绕了翡翠湖一圈,现在又回到了珑源一品小区门口,谢青青一溜小跑回家了。

此后,我再也没有见谢青青穿过裙子,直到她死期来临……

到了夜里十一点多的时候,翡翠湖畔终于没了人影,我和小舅还在为姜玟破法的那个位置开始招魂。

所谓八字在手江山我有,对于巫师来说,八字不仅可以为生者算命还能用来为死者招魂。

小舅取出一张三尺长两尺宽的黄表纸,剪刀上下翻飞,很快剪出一个活灵活现的纸人。手脚丰盈,五官齐整,只是没有开眼。纸人是不能开眼的,老话说的好,纸人开眼阎王难管。

剪出之后先放一边,然后开始布置招魂用的法器。招魂幡,白蜡烛,引魂香,香炉,糯米饭,公鸡血等等杂七杂八一大堆东西,这些都是下午的时候弄好的。

布置完毕,小舅把公鸡血倒在糯米饭上面,用朱砂把刘星星的生辰八字现在纸人背后,让我拿着纸人站到湖水边上。

随后他又何上次一样披头散发又唱又跳,还好现在没人,不然给人看见了肯定吓出心脏病。

等他唱了大概十分钟,突然对我说道:“快把纸人送入水中。”

我两只手抓着纸人的左右肩膀,把纸人悬在水面一尺高,然后两手同时松开,这时候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远比当初姜玟发疯梗震撼人心。

松手之后纸人不仅没有倒下,反而手脚齐动,在水面上哒哒哒的快速奔跑起来。我看的头皮发麻,赶紧从湖边跑到亭子里站在小舅身后。

参拜的月光下,纸人一直往前跑,开始还是直线,后来开始转圈。圈子越转越小,最后终于变成了一个中心点,纸人就站在那个点上再也不动了。

纸人距离凉亭有大约十丈越,隐约可见它的脸是冲着我们的。小舅神情严峻,死死盯着水面上的纸人。

就在此时,凉亭中忽然吹起一道阴风。

凉亭四面皆空,可是这股阴风却是始终盘旋不走,一直围绕着我们打旋子。

香炉中的引魂香烧的飞快,招魂幡吹的猎猎作响。

我心里发毛,更令我头皮炸裂的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想看到水面上的那个纸人在对着我们笑,笑容是那么的诡异。

纸人不仅仅在笑,而且眼睛部位似乎还出现了两道黑线,初始很细,继而慢慢变粗,再后来,黑线突然消失,纸人睁开了眼睛!

原来那不是黑线,而是纸人的眼缝。

惨白的眼球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血纹,看起来说不出的骇人。

“完犊子,秦桓你站着别动。”

小舅说完从我左右两条眉毛中各自拔掉一根,用食中二指夹着,对准水面上的纸人呵斥一声:“童子眉,敕!”

眉毛又细又短,有没有飞出去我看不到,但是我看到纸人的眼睛闭上了。

纸人闭上眼睛之后,开始一寸一寸的往下沉,最后被湖水彻底淹没。

随即凉亭中的那股阴风也终于消散了,小舅重重的出了一口长气,我看到他T恤后背整个都被冷汗湿透了。

“还好,你是个雏。不然咱俩就完犊子了。”

“小舅,湖里面的是不是刘星星?”

“不错,确实是刘星星,但是魙不是他。”

“啥意思?”

“走,回家再说,此地太凶险。”

我和小舅匆忙收拾东西,正要走出凉亭的时候,突然听到噔的一声,接着又噔噔噔的持续响个不停。

这声音很怪,我想不出形容词。听得人烦躁不安,头昏恶心。胃里面一阵翻江倒海,我一时没忍住吐出几口酸水,那种恶心的滋味无法描述。

“是吉他的第六根低音E弦,快离开这里。”小舅脸色大变。

接下来,我和小舅就像是两个陷入烂泥沼泽中人,步履艰难的往外迈步。每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同时还要压住喉咙里想要拼命呕吐的欲望。

仅仅一根琴弦拨动的颤音,给我的感觉都比那天小舅弹奏忏魂曲的时候还有难受。

当时我想,如果六根琴弦同时弹奏,世界上肯定不会有人能够承受的住。这根本不是人间应该发出的声音,这种声音应该出现十八层地狱。

……

阿杜有一首歌叫做离别,里面有一句歌词是这样写的:就走破这双鞋,让我陪你走一夜。

这天晚上,小舅和我互相搀扶着走了整整一夜,天亮时分才到家。出了这种事,只能靠双脚逃命,电动车是排不上用场的。

到家后把店门锁死,然后我和小舅往床上一躺彻底昏睡过去。

再次睁看眼后,我习惯性的翻手机,发现上面几十个未接电话全是谢青青打来的。

拨过去,谢青青说她就在门外。

第八章 弹指杀人,一弦一门

谢青青骑着电动车来的,穿着一身黑色耐克运动服,带着黑色鸭舌帽,看起来很酷。

“你的保镖怎么跟着你?”我有点奇怪的问道。

“以后我自由了,再也不会有人管我了。”谢青青扬起下巴得意的说道。

“咋啦,失宠啦?”

“怎么可能,我爸妈那么疼我。”

谢青青是来报信的,还真对的起她这一身乌鸦黑,带来的都是令人悲伤的消息。

白鸽牌木吉他又杀人了,这次用的是第五根线,A弦。

死的是酆州市北城的陆广林一家四口,和张梅家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人幸存,具体案情分析警方还没有结论。

谢青青叙述的语气很激动,我听的倒是很淡定,因为吉他弦会继续杀人的事情本就在我的预料之内。

事实上自从昨晚上听了要人命低音E弦之后,我就有种预感:白鸽牌木吉他肯定还会继续杀人,就是不知道魙的仇家有多少,够不够它把六根吉他弦全部用完。

“卧槽,秦桓我发现你这人好冷血啊,如此灭门惨案,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谢青青又说起了脏话,昨晚上的温柔彻底消失不见了。

“不是我冷血,就像张梅写在画纸上的那样,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我告诉谢青青,昨晚上我和小舅去翡翠湖招魂问尸了,已经确认刘星星就是被溺死在湖中。刘大山死后,寡母受辱甚至还很可能遭到了恶意侵犯,孤儿上门理论反遭沉尸湖中,这等怨气不天降红雨六月飞雪已经算是苍天无眼了。

他们一家人灭门在先,而且个个死的如此凄惨,当初的那些凶手们能在法律的眼皮子底下躲了这么多年,现在也到了还债的时候了。谢青青听完后深表同感,然后问道:“魙的身份确认是刘星星了吗?”

“小舅说不是。”

“不是他,又会是谁呢,只有他是死在湖中啊。”

“谁知道呢,或许等小舅醒过来他会给我们答案。”

说完我去楼上看了一眼,小舅还睡的跟死猪一样,怎么都叫不醒。然后我决定和谢青青出去走走,找个地吃饭。

昨晚上折腾了一夜,今天又睡了大半个白天,我现在肚子饿的要命。

“你要吃什么,我请。”谢青青很有地主老财范。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不会和你客气。”

秀水街头有家茶餐厅,我们进去要了个包间。服务员把菜单递给我,先来一碗云吞面打底,酱油虾、煎饺、腊排骨……

点到后来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抬头一看,谢青青正瞪着眼睛看我呢。

“吃的完吗?”谢青青只给自己点了一杯咖啡。

“嗯!”我用力的点点头。

在吃酱油虾的时候,尴尬的一幕出现了。我吃相难看,嘴角沾了酱汁,谢青青在边上居然想要用纸巾帮我擦拭!

联想到昨晚上她含糊不清的告白,我幽幽的看着她。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吃。”

“你为什么突然对我那么好啊?”

谢青青没有说话,转过头沉默了一会,肩膀抽动,好像在哭。

“怎么了你?”我问道。

“对你好,你有意见吗?”谢青青抽泣着说道。

“没意见啊,我觉得咱们很有缘的。”这话可不是违心,我和谢青青有三生三世之约,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我们这么有缘的人了。

听我这样一说,谢青青瞬间破涕为笑,再用纸巾帮我擦嘴的时候就自然多了。

吃完饭,我们没有急着离开,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气氛越来越暧昧,然后我们两个也越坐越近,我很主动的把她搂在怀里。

见我主动,谢青青立刻反攻,双手紧紧的环住我的腰,抬起下巴直勾勾的盯着我看。到这时,我们算是挑明了恋人关系,并蒂桃花劫正式生效。

“秦桓,等你长大肯定有很多女人喜欢你。我不要求你一辈子都和我好,咱们好上半年就够了。”

“半年?”

“嗯,半年后我就要出国了,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我开始还被她吓了一跳,以为她知道了自己天生死命的事情。后来听她说要出国,心里有点生气。

“你知道要出国不回来,干嘛还招惹我。”

“哼,谁要你长这么好看,反正你现在也没女朋友,招惹你怎么了。”

我们都是初恋,犹如两只慌乱的小鹿,不知所措,又甜的要死。便在我准备低头亲她的时候,小舅打来了电话,问我在哪。

没多久小舅就找了过来,很不客气的开始点餐。吃过饭,回到巫道馆,小舅开始严肃的和我们讨论魙的事。

谢青青再次把今天的命案和小舅说了一遍,小舅听完一声长叹。

“小舅,魙到底是谁?”

“魙是谁现在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再让魙继续杀人了。”

小舅说,现在已经死了七口人,每杀死一个,魙的能力就会强大一分,身上的恶性也会增强。

最开始它还要借助心灵感应,上张梅的身体,再杀了张梅家三口之后,它已经可以自由行动选择报复目标了。

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是他的复仇目标,如果杀的人积累到一定程度,魙就会发生异变。到时候就算把龙虎山的掌教请来,怕也要大费周章,而且肯定会牵连到酆州百姓。

最关键的是,我们还和它有因果,它若伤及无辜百姓,我们也会跟着遭报应。这种事听起来很玄乎,但谁教我们当初没救张梅呢。不仅没救,而且还是放任不管。

若是当初我们能把张梅控制起来,不让她回老家,或许魙也只能在她一个人身上作祟。

“谢青青,你抓紧时间和你爸聊聊吧。吉他弦杀人这种事出一起还能解释,连续出两起,你爸面临的压力可不小。要是再弄出第三起、第四起的话,怕是会引发民众恐慌。”

“好,我现在就去。”

警方介入事情就好查多了,譬如张梅的父亲以及新死的陆广林,他们是不是在白鸽乐器厂上过班,很容易就能求证。而要我们去打听的话,千难万难。

白鸽乐器厂原来的老板已经转行,在酆州地产界成了大亨,资产数十亿,无论是查王芳的死还是刘星星的死,这事都和他脱不开关系。这种人物不是普通人可以接触到的,警察都不好使,在酆州也只有谢家能稳压他一头。

所以,无论如何,谢文远这次总要出头了。

谢青青走后,我和小舅赶紧打车去了丰园路清风乐器店。

老头正坐在门口喝茶,显然还不知道连续两起吉他弦杀人的事。毕竟这方面的消息警方向来封锁的很严。

而且明显事出古怪,肯定不会再走漏半点风声。

“老板,你店里还有多少白鸽牌吉他,我全要了。”小舅说道。

“你们上回走的时候,我这还有五把,昨天下午又卖了一把出去。”

“卖给谁了?”

“一个老朋友,原来白鸽乐器厂的工人,陆广林。干了半辈子的木匠,老了突然想学吉他,就来买了一把。”

“他试音了吗?”小舅递给老头一根烟。

“说起来也真邪门,老陆弹的是和上回来的小姑娘一样的曲子,听得我头昏脑胀,夜里还做了噩梦。”

忏魂曲,又是忏魂曲。

小舅打车带着四把吉他回店,我则是去翡翠湖找我们的电动车,昨晚上扔那到现在还没工夫取回来呢。

等我回到店里的时候,谢氏父女,以及白云观的柳观主都在。

人人神情严肃!

第九章 小舅的惊人推论

谢文远是个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身在高位却没有颐指气使的做派,个人气场倒是很强大。

原本我还以为要说服谢文远相信鬼神之事有些麻烦,却忘了,他不仅仅是官方的人,谢家本身就是酆州权贵大户。

对于普通人而言,鬼神之事很难令人接受,但是对于他们那个圈子是有资格接触到玄门秘闻的。

谢文远来了,就代表已准备彻查白鸽乐器厂当年王芳一家的旧案,这样的话打捞翡翠湖就势在必行。不然的话,单凭吉他弦杀人,不能作为查白鸽乐器厂的理由。

能打捞出刘星星的尸体,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调查当年那波人了,尤其是白鸽乐器厂的原老板郑伟业。

我默默听了一会,他们果然在研究打捞尸体的事。

“谢局长,打捞尸体这事,还请柳观主在边上照应一下。柳观主得道高人,有他照应,即便水中有古怪也能当场镇压。”小舅说道。

“不不不,袁先生高才,由你压阵就行了。”柳观主赶紧推辞。

“柳观主,你们白云观受酆州城百姓那么多年香火,这事关系到百姓祸福安危,你这个做观主的总不能袖手旁观吧?不瞒你说,昨晚我和我外甥招魂问尸撞了邪,身子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小舅正色说道。

“嗯,袁叔说的对,你们归云观就要出点力才行。”没等柳观主推辞,谢青青插话了,说完还不忘对着我悄悄眨眼睛。

自从和我好了之后,谢青青也不再称呼小舅为神棍,改口喊了叔叔。她已经知道捞尸这事凶险,心里自然是向着我们。

“还请道长多费心。”谢文远诚恳的对着柳老道鞠了个躬说道。

“这……好吧。”看到谢文远也这样说了,柳观主只好无奈答应下来。

之前他们已经聊过一阵子,谢文远着急查案很快就离开了,走的时候把谢青青也给带走了。

谢文远前脚一走,柳观主立刻变了脸,吹胡子瞪眼大骂小舅坑他。

“袁方你和我老实交代,昨晚上你们招魂问尸是不是出篓子了?”

“没啊,挺好的,就是撞上了纸人开眼,不过还好我外甥是处男,两根童子眉下去,水鬼也就老实了。”小舅淡淡的说道。

“当真只有水鬼作祟?”柳观主显然不信。

“不然你以为还有什么?现在魙已经成了气候,要忙着复仇不可能继续留在翡翠湖。”

“魙的身份你可有推论?”

“我要是知道,也不会这些吉他全买回来了。柳观主应该能看出来,这些才是真正的烫手山芋。”小舅苦着脸说道。

柳观主看到那四把吉他眉头一皱,再也不说什么了。

等他走后,我问小舅为啥不和柳观主说实话。

如果魙不是刘星星的话,那么他们捞尸的时候可能还会捞到另外一具尸体,到时候没准会出乱子。

“尸体只有一具,不会有两具。”小舅深深吸了一口烟露出沉思的神情。

“可是张梅的画显示魙浮尸湖中,你又说不是刘星星,肯定还有别人死在水里啊。”我问道。

“张梅的画确实显出了魙死前的形态,却不是那个男鬼。”

“不是男鬼,难道是……”我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东西,说到一半就不敢再往下说了。

“你猜的没错,男鬼只是陪衬,那幅画真正要描述的是他怀中那把被水浸透了的木吉他。”

我没敢说出口,小舅倒是直接说了出来。

这事太过匪夷所思,吉他是死物,死物通灵这事从未听说过的事情。

玄幻小说中倒是经常写剑灵、器灵,可现实中我只听说过有灵兽炼丹通灵,草木精怪都很少更别说一把木吉他了。

而且,如果魙是吉他的话,那么它又为什么要帮刘星星一家复仇呢。

“小舅,你不是说人死为鬼,鬼死之后才是魙么?一把木吉他就算成了精,又怎么会变成魙呢?”想到这里我问道。

“这事只能等你小舅妈回来问她,我的本事都是她教的。”

从清风乐器店买来的四把白鸽牌木吉他,被小舅锁在了楼上的储物间。小舅说这样做并不能保证吉他弦不会再被用作凶器,即使没有人买到这种吉他也一样。

以魙现在的手段,要杀人已经不需要再借助他人之手了。陆家全家死光一个活口没留,说明魙自己就有了杀人的能力。

而张梅没死,是魙借她的手行凶,特意施恩放过了她。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把这四把吉他买下来?”我不解的问道。

“我把吉他买下来是想验证一件事。”

“什么事?”

“等到再有命案发生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

有了警方的介入后,当天晚上我们之前所有的猜测都得到了印证。

张梅的父亲的确在白鸽乐器厂上过班,而且恰好是当初堵上王芳的那个门卫。

而陆广林也在白鸽乐器厂做过木工,而且还是王芳当初的追求者之一。王芳人长的很漂亮,丈夫出事之后,厂里一直有男人围着她打转,这陆广林就是其中一个。

到了第二天,关于王芳的真实死因又有了新的进展。

原来王芳那天被污蔑偷窃厂里的吉他后,并不仅仅受到了言语羞辱,而是被保卫科长带人连衣服都给扒光了。

若不是当初陆广林苦苦相劝,性格刚烈的王芳不堪受辱当场就要以死明志,最后还是陆广林把她亲自送回了家。

这帮人渣行为真是卑劣到了极点,怪不得刘大山的鬼魂会闹邪祟,谁能眼睁睁看着妻子受如此奇耻大辱。

这时有个疑点,按理说陆广林在王芳的事件中并没有表现出恶行,他又为什么遭到魙的报复呢?

王芳的事当时闹的很大,几乎当年的员工都知道。所以也很好查,但是关于刘星星的死因却成了谜团。

几乎把原来白鸽乐器厂的员工全部查问了一遍,甚至谢家还动用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得出的结论都是刘星星的死和保卫科长没关系,也和老板郑伟业没有任何关系。

刘星星的确是去白鸽乐器厂闹过几次,郑伟业处于名誉考虑还给了他一笔钱,只不过他没要。他要的结果是把侮辱他母亲的那帮人,去王芳坟前披麻戴孝磕头谢罪。

刘星星死因成谜,警方现在只好先把当初参与侮辱王芳的那些人全部暗中保护起来。说起来也是真巧,算伤陆广林在内,涉世者一共有六人,而吉他恰好有六根弦。

现在低音E弦和A弦已经用掉,只剩下四根弦了。不知道在警方介入之后,魙还有没有机会用掉剩下的四根弦。

之前小舅说过若是魙杀的人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产生异变,现在在听小舅说魙就是张梅所画的吉他之后,我觉得只要魙能把六根弦全部用光,它就会产生神秘的异变。

关于案情进展的消息都是谢文远亲自打电话通知给小舅的,至于谢青青,自从他爹知道魙的事情后,就禁止她再沾手了,现在等于是变相软禁在家里。

可怜我们昨天才确立关系,今天就要忍受相思煎熬。之前小舅说要等我成为真正的巫师之后,才能正大光明走进谢家门庭,可是后来他又说,巫师是玄门禁忌,小舅妈的身份不能乱提。

这不等于前后矛盾吗?

然而当我把这个问题提出来问他的时候,他是这样回答的。

巫师指的是女人,只有女人才称之为巫,男巫师叫做觋。只是世人觉得麻烦,才统称为巫师。

巫这个字,上面一横下面一横代表天地,中间双人就是按照男人来分的。

女巫曾经在历史上引发过很不好的动荡,驱使阴灵鬼魅为祸人间,而且巫门中女巫的数量要远远大于男巫,所以才会被佛道两家联手灭绝巫门。

而对于男巫师,他们就宽容的多了,我们的祖先黄帝和炎帝本就是人族的大巫,蚩尤也是。

女巫走阴,所以驱使阴灵鬼魅这种事都是女巫来做。而男巫走阳,只和日月星辰沟通所以才不会被佛道两家禁忌。

这天下午警方要在翡翠湖捞尸,我问小舅说要不要去看看,小舅不去,说他去了要是出了乱子肯定会被老牛鼻子拖下水。

他不去,我就自己一个人去了。

我赶到现场的时候,那处观景台已经被重重隔离,柳观主和白云观的几个道士在一边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由于小舅之前给他们画了尸体定位图,打捞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刘星星的尸体很快就把捞了出来,随着尸体一块捞出来的还有一把浸透了水的木吉他。

远远瞅见那把木吉他,我心头一颤,因为那把吉他上面的弦只有四根,缺少的正是低音E弦和A弦……

第十章 柳观主的手段

尸体和吉他是被渔网捞出来的,刚拖上岸,谢文远就开始指挥警卫人员驱散现场的民众。隔离区扩大到百米之外,而尸体周围也迅速拉起了帷幕。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印证吉他的事情,现在吉他已经看到了,就准备随着驱散的民众一起离开。

谁知就在这时,一个道士朝我快步走来。

“小施主,观主请你过去一趟。”

“找我?”

“袁先生没来,有样东西还要麻烦你给他带回去。”

帷幕里面的人有谢文远,两名警察,一名法医,柳观主,以及他带来的六个白云观道士。

见我进来,柳观主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示意我先在边上等着。

现在所有人都在观察着打捞出来的尸体,我也忍着心头的恐惧暗暗打量。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人的尸体,第一次就是这么的恶心难忘。

刘星星的尸体已经高度腐烂,打捞出水的时候腐尸烂肉落了一地,很多地方都露了骨头。骨头呈现一种暗青色,有些发黑。

那把诡异无比的吉他被尸体的左手臂紧紧的搂在怀中,右手五根骷髅手指扣在琴弦上,好像随时就能弹奏一般。

这让我想起了那晚令人恐惧到极点的低音E弦音,说不定就是被骷髅指弹出来的。

吉他灌了很多水,一直在往外流淌。

突然,从吉他的音控里面钻出一条黑色的蛇形生物,我本来就心情紧张,直接吓的打了个冷颤差点叫出声。

那东西钻出来后,闪电般的就往水中逃。

便在此时,柳观主的反应简直如电影中的超人一般,我们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就看见他手中的桃木剑已经扎在了那东西的脑袋上面。

蛇形生物痛苦的扭来扭去,不多久化为一股腥臭的黑烟,随风消散连渣都不剩。

“柳道长,这是什么东西?”谢文远的声音还算镇定。

“人有魂魄,人死之后魂第一时间离体,而魄要等到生机断绝才会离开。此物叫做魄蛇,是自溺水中而死人的魄含怨所化。”柳观主说道。

“自溺而死?如此说来这尸体是自杀的了?”

“不错。”

按照正常验尸标准,法医要取走尸体的毛发回去进行DNA鉴定。至于死者生前外貌,鉴于面部严重腐烂只能拓印颅骨,用石膏像进行绘图复原了。

但是由于魄蛇的出现,法医根本不敢碰尸体。对此,谢文远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让他拍几张照片先在帷幕外面等着。

“现在怎么做?”谢文远问道。

“尸体现在不能动,水鬼就在湖里盯着呢,等贫道先把水鬼收了再说。谢局长,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你和两位同志先离开吧。”

“好。”谢文远没多问,直接带着两位老刑警离开。

自始至终谢文远都没有看我一眼,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之前在巫道馆中也是这样。

谢文远应该是记得我的,当初我和谢青青在班里闹出糗事的时候他就见过我。

我和谢青青好了之后,按理说她应该会和谢文远解释当初的乌龙。虽然他没有看我一眼,可我还是从他身上隐隐感受到了一种敌意和轻蔑。

想到将来我还要靠和谢青青按照古礼结婚才能活命,这让我压力倍增。

他这一走,我觉得轻松不少,就问柳观主要我带什么回去。

“先不急,等贫道先把水鬼超度了再说。”柳观主说道。

现在是下午三点,阳气依然浓烈。这个点超度水鬼很有难度,因为水鬼肯定在隐藏在水底不出来,这让我很好奇柳观主用什么法子把水鬼招出来。

小舅上次用的是写了八字的纸人,柳观主用的居然也是纸人。先是步罡踏斗绕着尸体念了很长一段咒语之后,取出黄纸开始裁剪。

柳观主把纸人裁剪出来,写上刘星星的生辰八字平放在尸体旁边,然后把手中的桃木剑换成了铁制的斋蘸法师剑,直接斩断了纸人的四肢。

他这个做法让我想起了小舅教我的一种江湖骗术,杀鬼见血。

小舅本人不是真正的巫师,他所会的巫术也是九假一真。我和他学的时候不仅学了神欺鬼骗的诸般说辞,也学了很多江湖术士骗人的把戏。譬如白纸见符,烧蛇妖,油炸鬼,杀鬼见血等等。

杀鬼见血就和眼前柳观主的所做的差不多,用黄纸剪出一个纸人,然后再用剑斩断。被斩断四肢的纸人会见红,和鲜血一样。奥秘在于黄纸是用姜黄浸染过再晾干的,而剑也是事先用碱水泡过的,姜黄遇碱化学反应就是呈现红色。

现在,柳观主所斩杀的纸人断肢部位也显出了红色,我心中暗自嘲讽,这里没什么外人何必弄这种骗人的玩意。

但是,很快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柳观主所斩的纸人不仅仅是见红,居然还开始流血!

血从被斩断的四肢中汩汩流出,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我甚至还好像听见了惨叫声。

接着纸人的五官也开始扭曲起来,眼睛部位再次出现了一条黑线。我已经见识过一次,知道这是它要睁开眼睛的前奏,头皮又是一阵发麻,忍不住失声说道:“纸人要开眼了!”

然而,令我失望的是黑线虽然渐渐的变粗,变成了眼缝,甚至连睫毛都出现了,眼睛却始终没有睁开。

“它已经被你小舅用童子眉所伤,这辈子也别想再睁开眼睛了。”柳观主说道。

说完这句话,他再次出手,一剑插在纸人的心脏位置。

这下人人都能听见纸人的惨叫,声音无比的怨毒,而且还有黑气不断的从纸人身上升腾而出,全部朝着柳观主缠绕而去。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随着柳观主的咒语,他原本还老态龙钟的身体突然变得挺拔起来,身体外面好像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金光。黑气遇见金光瞬间冭灭,此消彼长,黑气越来越稀薄,金光却是越来越明亮。

凄厉的惨叫声始终不断,等咒语念完,黑气彻底消散,而柳观主体外的金光也重新隐没在体内。

纸人不再流血,甚至原本流出的那些也全部隐没在地上,再也不见丝毫痕迹,好像刚才所发生的事情都是我的幻觉。

最后柳观主把剑从地上拔出来,纸人就串在剑尖,手腕一抖,爆喝一声吐出一个字:“敕!”

纸人瞬间燃烧,很快化为飞灰。

到这里,水鬼算是超度完成了。虽然我看不出厉害在哪,可也能看出柳观主的本事要比小舅高出太多了,两人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面。

不说别的,就拿招鬼来说,小舅忙了半天整出一堆法器,而柳观主仅仅念了一段咒语就让刘星星所化的水鬼附到纸人上面。随后的杀鬼见血,金光护体,黑气焚灭,更是令我大开眼界。

超度水鬼完成之后,柳观主把谢文远喊进来。

“水鬼已经超度,尸体你们可以放心带走做鉴定去了。只是这把吉他最诡异,我怀疑它就是魙的真身,吉他不要动让秦桓带回巫道馆去交给他小舅。”

说完这段话,柳老道狠辣的斩断了抚在琴弦上的那只骷髅手,左臂也斩掉,让我把吉他取走。

啥?

让我把吉他带回去给小舅?

卧槽,要是知道老牛逼子让我捎给小舅的是这玩意,王八蛋才不撒丫子跑呢。我本能的想拒绝,可这时谢文远正盯着我看。眼神中带着冷漠和轻蔑,没有任何掩饰。

“怎么,你不敢?”谢文远眉头一皱说道。

第十一章 吉他认主

听谢文远说我不敢,我当时脑子一热,直接一把抓住琴枕提了起来。

入手特别冰凉,提起来后从音空里又窸窸窣窣流出好多水。和严重腐烂的尸体不同,这把吉他品相保存的十分完整,金属琴弦、金属琴钉、琴头一丝锈迹都没有。

造型和白鸽牌木吉他一幕一样,只是没有铭牌。

如果是一般的木头在水中泡了二十年肯定早已经腐烂,可是这把吉他仅仅变了颜色,变得黑漆漆的,其他一点毛病都没有。

我毫不怀疑如果晾干了水分,肯定还能弹奏曲子。

本来我对吉他很恐惧,很敏感,可是在一冲动拿到手中后,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甚至,还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就好像这把吉他原本就属于我,而我也原本就应该是个琴师。

从我伸手去接吉他开始,柳观主就一直死死的盯着我的动作。不仅是他,其他人也是。琴弦杀人的事闹的人心惶恐,刘星星又是抱着吉他自溺而死,这把吉他很令人恐惧。

直到我把吉他提起来后,他们才露出放松的神情。令我失望的是,没有人关心我拿到吉他后的感受,他们只是冷冷的看着我,好像在催促我尽快带着吉他离开。

我走出帷幕,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恰好捕捉到柳老道寒光闪烁的眼神,让我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从翡翠湖骑着电动车到家用了半个多小时,天干物燥,等我到家的时候,这把木吉他上面的水分也差不多全部沥干了。

当小舅看到我把吉他带回来的时候,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脸上是我从见过的慌张。

“秦桓,你怎么把它给带回来了?”

“柳观主要我把它带给你的啊。”

“草,柳随风这个老王八蛋。”小舅恨恨的骂道。

“小舅,这吉他放哪啊?”

“哪都不能放!”

啥?

我一听就郁闷坏了,难不成我还要一直抱着他不成。

小舅问我抱着吉他有什么感觉,我和他描述了一下,他露出深思的表情。

“后天就是中元节,在你舅妈回来之前,绝对不要让吉他离身,不然的话就死定了。”

“为啥?”

“你听说过神器认主吗?”

“小说中所写的那样滴血认主?”

“屁,滴血只能认亲,认主滴多少血都没用。”

接下来小舅用古代剑客养剑作比喻,和我详细说了认主的事情。

宝剑和玉器一样,经常把玩会和主人通灵。只是宝剑是杀伐之兵,尤其是开锋的宝剑天生带有戾气,经常随身携带会发生一些凶灾。

为了消除戾气,就必须对宝剑进行认主仪式。

认主要用阴阳水,先用阴水浸泡宝剑,时间越久越好,出水沥干,剑客用阳水净手抚摸宝剑。这样一来,剑客和宝剑之间就会因为阴阳交合建立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就不会再被宝剑的戾气所伤了。

所谓阴阳水,阴水指的是井水或者湖水,阳水指的是雨露和男人身上的汗液,只能是男人。

“小舅你的意思是这把吉他已经和我认主了?”听完之后我问道。

“嗯。吉他沉在湖底等于是一直被阴水浸泡了二十年,打捞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就被你接触到,自然认你做了主人。”

小舅这样一说我深以为然,我属于那种潮湿体质,手心冬夏都有汗液,等于是手中自带阳水。

吉他出水之后没有人接触,柳观主也只是用宝剑斩断了尸体的两只手,而我才是第一个和它建立阴阳相交的人,怪不得我总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小舅说,认主只是第一步。这把吉他我不仅不能离开身体,睡觉都要抱着。还要我用心擦拭,爱护它,就像对待恋人一样。不仅如此,我还要学会弹吉他,常常使用才会和它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那么就会惹怒它,到时候必遭反噬之灾。

“魙认我为主之后,还会不会再杀人?”我问道。

“认你为主的是吉他,魙怎么可能会认你为主。”小舅耸耸肩说道。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魙的身份就是这把木吉他吗?”

“我以前也只是推测,而现在我基本上已经可以推翻之前的推测了。魙的产生和吉他有密切的关系,但是绝不是这把吉他。”

小舅这话就有点耍无赖了。之前他说赋物显形是魙才有的本事,所以张梅是肯定把魙画出来了。

张梅的画只显示了男鬼和吉他,男鬼不是,现在小舅又说吉他不是,哪到底什么才是魙?

“好吧。那吉他认我为主后,魙会不会来害我?”我问道。

“这个就不好说了,我只能告诉你,如果魙要杀你,凭小舅我的本事,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

小舅让我带着吉他上楼,和他之前在清风乐器店所买的白鸽牌木吉他做了比较。造型很相似,但是材质却大不相同。

白鸽牌木吉他属于民谣吉他,音箱是杉木,琴弦是钢丝。

而我手中的这把吉他看不出是什么木质,一路回家,也差不多沥干了水分,重量很轻。琴弦绝不是钢丝,在外面还不觉得有什么,房间里光线暗淡,琴弦隐约闪着寒光。

经过小舅再三比对,又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后得出一个结论,这把吉他很可能是用传说中的乌木打造的,至于琴弦实在看不出材质。

虽然魙的身份再度成谜,小舅却要我不用太过担心。

他说魙既然在为王芳一家人复仇,那么在这四把白鸽牌木吉他用掉之前,应该不会来找我。

接下来的时间,我就按照小舅教我的法子保养这把吉他,细细的擦拭,像对待恋人一般的抚摸它。可能是真的因为血脉相连的原因,我越是接触,心里越是喜欢它。

虽然琴弦杀人事件,以及那天晚上差点要了我和小舅性命低音E弦给我心中留下了浓重的阴影,但是小舅说了那些都是魙做的,和吉他无关。

晚上我也是抱着吉他睡觉,把它放在枕头上面。这种感觉很古怪,有点像是恋人间的同床共枕。虽然比不上和谢青青拥抱时的那种甜蜜和欢喜,却也让我很安心。

能够认主的不仅仅是宝剑和玉石,世间大多数常用的器物都可以和人通灵。小舅说如果我能在魙的事情解决后还能留下这把木吉他,那么我肯定会成为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吉他手。

如果真的这样,这将是一件很牛逼的事情。

要是再从小舅妈那里学到了觋的传承,到时候我背着吉他入世修行靠巫门神通济世救人,惩恶扬善,肯定会在世间留下一个传奇。

这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我真的成了一名觋师。长发披肩,穿着素雅,背着吉他行走在天地之间。

有魑魅魍魉拦路,弹指拨动琴弦,瞬间毁灭湮灭……

第二天,案情还在继续进展,之前小舅招魂问尸确认了尸体就是刘星星,而法医那边经过DNA比对和颅骨模型复原也正式确认是刘星星无疑。

牵扯到王芳死因那四个人的家庭,也在警方的二十四小时秘密监控之中。为了避免恐慌,他们并没有让当事人知道魙行凶害人的事情。

小舅托谢文远查过我手中这把木吉他的资料,一无所获,谁也不知道刘星星是如何得到这把吉他的。至于魙的身份,小舅暂时是不打算再碰了,一切等到小舅妈回来再说。

这天下午,店里来了两个衣着华贵的女人,一老一少。

年纪大的那个是白种人,满头银发,皱纹很深,眼睛却很有光彩。年轻的是个美貌惊人的少女,皮肤白皙,混血,五官精致立体,好像童话中的白雪公主一样。

看到她们,我忽然想起了酆州城的一个坊间传闻,据说原白鸽牌乐器厂老板郑伟业的妻子,就是一个俄罗斯女人……

第十二章 她来了

说实话,自从吉他认主之后,我虽然是百般爱护,细心擦拭,抚摸,但是我却从未拨弄过琴弦。

不知怎地,每当我心中有想要弹奏的念头的时候,心里总会想到那天晚上我和小舅在翡翠湖招魂问尸时听到的低音E弦声。

小舅也建议我说,在没有搞清楚吉他的来历之前,不要试图弹奏它。

可是,当听一位素不相识的老婆婆突然也这样说的时候,我被震撼到了。

“你认识这把吉他?”我赶紧问她。

“当然认识,因为这把吉他本来就是我的。”老婆婆说道。

“这是你的吉他?”我更吃惊了。

“嗯,算算时间我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弹奏它了。”说完这句话,老婆婆的神情有所缓和,自顾自坐在椅子上。

只是她的眼睛依然在看着我手中的吉他,神情很复杂。

那个神情倨傲的美少女倒是对我更有兴趣一些,不停的上下打量我,这倒是不奇怪。我在巫道馆一般穿的都是长衫,长发用一根发簪束起来,再加上我男生女相骨骼纤弱有古风之美,本就很吸引女孩子注意。

我没有急着追问,老婆婆既然专门为吉他而来,肯定会告诉我它的来历。

“我听说有人打捞翡翠湖,吉他被你拿到。我来这里并不是想要取回他,而是为了和你说一个故事。”

接下来老婆婆给我讲述了一个故事,听完我也就明白为什么这把吉他会被刘星星得到,而他又是为了什么抱着吉他自溺于湖中了。

老婆婆不是外人,正是原来白鸽乐器厂厂长郑伟业的妻子,叫做叶秋丽,身边的少女是她的嫡亲孙女郑雪。

当初王芳死后,刘星星虽然年纪很小可也知道这件事很不寻常。悲痛之余暗暗打听,知道母亲为了给自己准备生日礼物受到了非人的凌辱。

刘星星得知真相后悲痛欲绝,决心要为母亲讨个公道。可是他是孤儿一个,无钱无势,说话也没人听。即便是天天堵着白鸽乐器厂去闹,也没人理会他,反而还被百般威胁,甚至还被保卫科长带人揍过好几次。

刘大山死后,他和王芳相依为命,出了这样的事情,少年的生活几乎是一片黑暗。

自始至终,厂里一直没有给过他半点说法,也不像传说中所说的那样给过他抚恤金,什么都没有。

正义得不到伸张,让少年的心也渐渐的产生了扭曲,绝望中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这天他又一次被保卫科长打出来,回到家后越发死意沉沉。

连续多日吃不好睡不好,少年不仅精神意志濒临崩溃,身体上也苦捱到了极限。他把自己关在漆黑的房间中,安静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就在这天晚上,叶婆婆找到了他家。

这件事叶婆婆听说的很晚,知道之后,她就带着一笔钱和这把吉他去了刘星星家。

当她看到那孩子的眼神之后,她就知道他已经不需要钱了,所以她就把吉他给了他。因为这件事本就因为一把吉他引起的,必然也用从吉他上面来终结。

“我曾经就读于上海音乐学院,这把吉他是一位外籍教授送给我的。那时候我家里出了事故,我所感受到的绝望并不比刘星星少。教授在给我吉他的时候还教了我一首曲子,要我难过的时候就弹奏这首它。”

叶婆婆说正是这首神秘的曲子,让她走出了绝望,重新焕发了新生。后来认识了郑伟业,结婚生子,在酆州城安了家。

不过她过的并不幸福,这从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就能看得出来。郑伟业是个商人,而叶婆婆属于那种骨子里带着浪漫因子的艺术家。

这世界这样的婚姻多的是,一辈子很短,随便打发一下也就过去了。

“我以为刘星星也能和当初的我一样,借助这把吉他走出悲伤,焕发新生。之后,刘星星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以为少年已经远走他乡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直到警察上我家调查当年王芳的事,以及后来我听说警察在翡翠湖打捞尸体,还捞出了一把吉他后,我才知道我错了。”

“叶婆婆,您错哪了?”听到这里我问道。

“我给他吉他没有错,但是我不该把忏魂曲也给他。”

“什么?你说那首曲子是忏魂曲?”我吃惊的问道。

“你知道忏魂曲?”叶婆婆问道。

“嗯,我还听小舅弹过一段。很有名的杀人音乐,世界三大死亡旋律中杀伤力排名第一,后来改名为恶魔曲。”我点点头说道。

“这是世人对忏魂曲有误解,事实上这首曲子能够洗涤人的灵魂,空灵优雅不亚于天国乐章。你把吉他给我,我给你演奏一回。”

我本能的就想把吉他递过去,然而想到小舅的话我又开始犹豫起来。现在吉他认主还不算完成,若是贸然让陌生人接触,怕会引发不好的事情。

“你不用紧张,我知道你很在乎这把吉他,它成了你最心爱的东西。不过它曾经跟在我身边很久,就当是满足一个老人的情怀吧。”见我犹豫,叶婆婆微笑着说道。

“瞧把你吓得,我奶奶只是用它弹一下而已,何况这本就是我奶奶的东西。”郑雪冷冷的说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叶婆婆接过吉他,问我能不能先把店门关上,我没有拒绝,起身把门关好开了电灯。

然后我和郑雪同时用期待的眼神等着她拨动琴弦。

叶婆婆外貌看起来虽然老态龙钟,手指却细嫩如少女。音乐在巫道馆静静的流淌,郑雪听的入迷身心投入,我也一样。

初听开头的确和小舅演奏的旋律很相似,但是给人的感觉确实完全不同。很空灵,很舒缓,听到后来好像连灵魂都舒展开了,仿佛在云端漫步。

听着听着,我的思绪开始飘飞,想到的都是一些甜蜜的往事。

譬如妈妈唱着摇篮曲哄我睡觉,爱惜的为我的伤口擦药,生日时教我许愿吹蜡烛,为我裁减衣服,夜里盖被子……

我也想到了谢青青,想到了和她在翡翠湖散步的场景,在茶餐厅她帮我擦拭嘴角,她的表情就像个心疼丈夫的小妻子一样。

一直到音乐声停下好久,叶秋丽把吉他还给我时,我才回过神来。

叶秋丽说,忏魂曲虽然只有一套曲谱,却有两种风格完全不一样的演奏方式。

如果心中充满仇恨,弹奏出来的就是令人自杀的恶魔曲,如果能够能过放下仇恨弹奏出来的就是洗涤灵魂的天国乐章。而这些都是后来教授临死前写给她的书信中才提到的,她当时把吉他和曲子交给刘星星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些。

教授的书信中不仅提到了曲子,还特意提到了这把吉他。

他说这把吉他很特别,是他在一次北欧旅行中从一个旧货市场买到的,似乎可以和人产生心灵共鸣。教授还说,当时卖给他吉他的那个人说过一句话,这把吉他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的主人,却从未找到。

“我进店之后,看到它安静的被你抱在怀中,和你融为一体,就好像它本就是你的东西,我想它一定是找到自己的主人了。”

末了她说,如果我想学完整的忏魂曲可以去郑家找她。他们家住在酆州城郊区,是一家庄园建筑。

聊到这里,其实我很想问问她知不知道琴弦杀人的事情。但是看到她老态龙钟的样子,我怕我说了之后会对她造成心灵上的打击。

叶婆婆来这里只是为了讲述一个和吉他有关的故事,而且自始至终她身上流露出来的都是那种淡淡的伤感和悔恨,肯定不知道魙的存在。

祖孙俩走后没多久,小舅就从外面回来了。我和他说了叶秋丽以及吉他的来历,他也吃惊不已。

我们都没有猜到这把诡异无比,已经认我为主的通灵吉他居然是来自北欧。

……

明天就是中元节了,我那个神通广大,身材堪比嫩模的小舅妈也终于要现身了,我的心情很是激动。

等到小舅妈回来,或许所有的事情都会有答案。而我也能跟着她学习真正的巫师传承,当然,前提是她肯教我。

所谓法不轻传,一切讲究缘分。

这一天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晚上。

就在我以为今天又能安稳度过,魙也不会再继续杀人的时候,临近午夜时分小舅把我喊醒,然后领着我去了存放那四把白鸽牌木吉他的房间。

房间内,四把木吉他并排放在墙根,每把吉他都缺失了一根弦,依次是中音D、G、B弦和高音E弦……

之前小舅说把吉他买回来是为了验证一件事,现在我终于明白要验证的是什么事情了。

谢文远打电话告诉他,剩下的那四个牵扯到王芳受辱之事的人,已经被琴弦全部灭门!

第十三章 王芳之死

忏魂曲,是真正的恶魔之音,杀人于无形。

当初小舅只弹了一段前奏就把我们折磨的无法忍受,而现在我们听到的却是完整版本。

无法形容的悲伤迅速击溃了我们的求生意志,只觉得生无可恋。忏魂曲来源于基督教,教徒在向上帝忏悔自己的罪行的同时,又越来越不堪忍受痛苦的现实和生活给予自己的报应与惩罚,所以才有了这么一首忏魂曲。

它要表达的是死亡并不可怕,它来得越早,就意味着解脱得越早。

听着这令人压抑到极致的悲伤音乐,我和小舅早已泪流满面。不仅生理上难以忍受这种极端的痛苦,连灵魂都在痛苦的尖叫。

最关键的是既是我用手摁住琴弦,曲子的节奏依然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反而会被锋利的琴弦切割的我满手流血。

我和小舅都忘记了一件事,我俩一直枯坐着等待魙的到来,却忘记了魙如果要对付我根本不用现身,它只需要拨弄琴弦,来上一首忏魂曲就搞定了。

世界上能从完整版本的忏魂曲下逃生的人很少,这种人要么心灵纯洁如婴儿,要么就是天生麻木不仁善恶不辨。

我因为年龄小,经历的事情少,所以痛苦远远不如小舅那么强烈。我还能保持坐姿,小舅现在已经满地打滚了。

在忏魂曲下,人所做过的每一个很小的罪过都会无限次的放大,继而还会在脑海中产生相应的惩罚,加持在肉体和灵魂之上。

小舅开始发出痛苦的嘶吼,用力撕扯自己的头发。

见他这样,我把不停在弹奏的吉他平放在地上,即便明知道它在弹奏忏魂曲,我也没有粗暴的对待这把吉他,因为我知道要害我的是魙不是它。

然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走到他身边,拖着的身体往门外拉。

吉他认我为主,魙要报复我就找我一个人好了,小舅是无辜的。我把把门打开,把小舅使劲推了出去。

推他出去的时候还能听见他含糊不清的喊我的名字,只是他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力。

我把大门重新关好,锁死,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在我转过头想要重新回到吉他旁边时,一个令人震惊的场景出现了。

原本被我放置在地上的吉他现在正被一个女人拿在手中,忏魂曲的旋律还在流淌,现在拨动的琴弦的是女人。

女人的年龄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穿着蓝色的棉布裤子,上身是一件印花的确良衬衫,齐耳短发,面容秀美。

我看她的时候,她也在望着我,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要坚强的多,然而这并没有任何意义,等到这首忏魂曲演奏完,你依然会死,而且会神魂直接冭灭,永不超生,就像我的丈夫和儿子一样。”

我不是傻子,即便没有她这句话,我也猜到了她的身份。

她就是王芳。

听到她的话,我再也无法保持站立姿势,噗通一声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胸口,犹如窒息般难受。

“作为欣赏你死亡的代价,我可以为你解释一些事情。首先从张梅开始吧,这个可怜的姑娘事实上画了两幅画,一副是我,一副是我儿子抱着吉他溺死在湖中……”

怪不得小舅找不到魙的影像,原来张梅之前已经画出过一副,引魙入体后被她撕掉了,上缴的作业是在魙的控制下画出来的。

魙要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不想了断因果,她要亲手为自己复仇。

接下来,伴随着令人分分钟想以死解脱的音乐,我终于弄清楚了王芳事件的始末以及魙的来历。

儿子刘星星快要过生日了,王芳知道他很喜欢音乐就想送一把吉他给他做生日礼物。孤儿寡母生活艰难,还要为儿子凑学费,所以卖一把对王芳来说,是一件很难下决心的事情。

工厂制作吉他的时候,经常会有很多废料,譬如一些带有虫洞的杉木板材,一些长度不够但是也可以勉强做成琴弦的钢丝,丢在地上的螺栓……

身为一个技艺娴熟的吉他技师想要用废料做一把吉他出来并不是很难的一件事,唯一的困难就是在板材塑形上离不开木工的帮忙。

自从刘大山死后,容貌姣美的王芳在厂子里没少受到男人的骚扰和追求,其中最殷勤的就是木工陆广林。

当王芳找到陆广林让他帮忙的时候,陆广林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王芳觉得对儿子很愧疚,强烈的母爱让她把这把吉他做到了几乎完美的程度,甚至比出厂的商品吉他还要完美。

也正是因为这把吉他做的实在太好了,王芳带着出厂的时候被保卫科长郭长江堵住了,把她当做吃里扒外的窃贼百般辱骂。

其实吉他是不是偷的商品要证明起来很简单,看琴弦就知道了。商品吉他的琴弦会多出一截备用,而王芳的制作的吉他上面的琴弦是刚好够用。

郭长江本来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无赖,仗着和厂长有点亲戚关系混进厂子做了个保卫科长。平时就垂涎王芳的美色,被她狠狠骂过几次之后一直怀恨在心。

这次是故意污蔑报复她,不仅恣意辱骂王芳还故意动手动脚。恰好陆广林下班经过,王芳就让陆广林为自己证明清白。

陆广林岂会不知道郭长江的意思,被他瞪了一眼之后一句话也不敢说。陆广林不说话,郭长江就更加变本加厉的侮辱王芳。

王芳性格刚烈,逼急了狠狠的在郭长江胳膊上咬了一口,见了红。

这下好了,恼羞成怒的郭长江招呼上其他几人直接把王芳摁倒在厂门口,扒衣服给扒了。

一遍扒衣服,一遍还不忘记大声宣扬王芳偷窃厂子里财务的事。

王芳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知道真相的人不多,就算有知道的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多说什么,在哪个年代能进厂做工不容易,而且技师的工资还相当可观。

折腾了半个小时,眼瞅着外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郭长江不敢再继续胡闹,砸了王芳的吉他,把披头散发全身赤裸的她推了出去。

如此奇耻大辱王芳无法忍受,而且这事扯不清,报警都没用,即便是废料那也是厂子里的东西。默默穿好衣服好,王芳存了死志,就想碰死在厂门口以死明志。

杨光林看出王芳神情不对,立刻抱住了她,百般安慰最后又提到了她的儿子,这才把王芳劝回了家。

到家之后,看着家中无人,陆广林起了歹意。

王芳被扒光凌辱的样子虽然令人愤慨,但是此刻回想在陆广林心中却只有那具白花花的身子。

他死活赖着不走,趁王芳进屋换衣服的空档,冲了进去。

王芳其实在厂门口的时候就对陆广林失望到了极点,心里十分瞧不起他,誓死反抗。

女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如果她心里已经彻底瞧不起你,就算你把她杀了她都不会妥协,何况王芳本来就很刚烈。

陆广林费劲力气没有得逞,反而被王芳骂的狗血临头,还说要报警抓她。陆广林恶向胆边生,一怒之下就把王芳用枕头活生生闷死了……

人杀了之后,陆广林又为王芳整理好衣服,她之前在厂门口就被折腾的一身青紫到处是伤,所以陆广林也不怕留下罪证。

“你说他这事干的漂亮不?该不该死?”

说到这里,王芳所化的魙忽然咯咯疯狂的笑了起来。

何止是该死,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第十四章 希夷琴

听魙说完王芳事件的始末,我对于那些死者再无半分同情之心。或许那些罪人的孩子是无辜的,然而这种事只能从律法上去讲,道义上属于因果牵连。

说完生前的事,魙就要开始说王芳死后的事情了。而这才是我最关心的事情,因为魙的形成和吉他脱不开关系。

然而遗憾的是,忏魂曲到这里也进入了尾声,我的生存意志被忏魂曲彻底摧毁,再也无法集中精神继续听她往下诉说了。

魙也不想再继续往下说了,它其实很狡猾,虽然说要我做个明白鬼,却把我最关心的事情留到最后。

“我能看到你的灵魂正在试图从身体逃出去,好像这样做就能得到解脱一样。可惜它不知道,就算逃出去一样躲不过忏魂曲的折磨。忏魂曲不仅人听了会死,就算是鬼听了也一样会死。可惜你的怨气不够,不然灵魂死了还能和我一样化成魙。”

人死怨气不散为鬼,鬼死之后怨气不散为魙。我的灵魂若是出了窍,就等于成了鬼,怨气够的话就会化成魙。

魙都是鬼死后变成的,鬼本身就已经是灵体,变成魙之后就会更加虚无。所以新成的魙都有一个漫长的发育期,默默的吸收阴气最终成型。

好吧,在我即将失去意识之前,我总算又从它这段话中得到了王芳化成魙的原因。

一定是她当初被陆广林杀害之后怨气不散化成了鬼,却又不知为何被忏魂曲的死亡旋律杀死,这才变成了魙。

就在我将要昏迷的那一刻,我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剧震,继而忏魂曲戛然而止,被硬生生打断。

忏魂曲被打断之后,我宛若从一场痛苦至极的噩梦之中警醒,全身大汗淋漓,余悸犹存。

魙双手抚琴,脸上诡异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睛死死的盯着我身后看,露出忌惮的神情。

我费劲的转过头,巫道馆的大门被破开。一个窈窕至极,身材堪比嫩模的女人正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

柳眉倒挂,杏眼含嗔。

“念你成魙不易,尚未铸成大错,今天我就不为难你了,现在把吉他放下,立刻给我滚!”女人一声怒吼。

“你是谁?”魙脸色一变。

“任君爽。”

任君爽这个名字好熟悉的感觉,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就在我还在苦思的时候,小舅狼狈无比的身影从外面的马路上爬进来,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老婆,扶我一把。”

啊,这个女人是小舅妈,小舅妈回来了!

事实上对于这个小舅妈我只听说过从来没有见过,关于她在富贵人家做小姐的事情还是当初小舅结婚时,老妈和他吵架兜嘴说出来的。

小舅刚结婚那两年也因为这事和我们断绝了来往,最近几年才恢复关系。不过小舅妈却一直没有上我家拜访过,老妈自然也不会来巫道馆。

虽然被小舅妈气势震慑住了,不过魙并没有打算放掉手里的吉他。甚至它还准备反击,巫道馆里开始窜起了阴风,温度在骤降。

阴风好像是从心底吹起来的一样,吹得人遍体生寒,亡魂皆冒。电灯一闪一闪的,随时都能熄灭。

“我数到三。”小舅妈说道。

“要打就打,别当我怕你。”魙凛然不惧的说道。

“一!”

听小舅妈居然真的开始计数,魙的脸上涌现出愤怒的神情,好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战意越来越强。

可是小舅妈并没有真的数到三,数到二的时候我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影子闪电般的逼近魙身侧,下一刻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你不是说数到三的吗?”魙捂着脸问道。

“智障。”小舅妈冷冷的说道。

魙挨了一耳光消停了,立刻散了阴身化为一道黑气从巫道馆中逃了出去。

看到它散了阴身,我才深刻的意识到魙是魙,王芳是王芳,两者再也不能混为一谈了。

现在的魙虽然可以显化王芳的阴身,也保留着她的记忆,可绝不再是那个任由侮辱的寡母,而是一个全新的异类生物。

在费尽心机用王芳生前经手的最后一批白鸽牌木吉他复仇完毕之后,它和王芳之间已经斩断了因果。

“老婆,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小舅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望着小舅妈问道。

“我要是再晚回来一会,你外甥还有命么?你外甥的生死还是小事,要是给魙拿到了希夷琴,一曲忏魂曲整个酆州城的百姓都会跟着遭殃!”

“希夷琴?舅妈是在说我怀中的这把吉他吗?”我好奇的问道,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吉他的名字,之前我还想自己给它取个名字呢。

“嗯。你怀里这把吉他叫做希夷琴,是巫门的三大至宝之一,自南北朝巫门被灭之后,希夷琴已经绝迹人间一千五百年了。”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先不说吉他是怎么和巫门扯上关系的,就说一千五百年前中国也没有吉他啊。

“吉他只是表象,我口中所说的希夷琴指的是琴魂。我还以为希夷琴已经随着巫门一同灭绝,想不到一千五百年后琴魂居然还在人间。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它居然肯认你为主,冥冥中自有有天意,我巫门当兴!”

小舅之前说吉他通灵属于器灵,现在小舅妈又说吉他中有琴魂,更让我满头雾水,然而接下来小舅妈仅仅用了一个动作就彻底让我明白什么是琴魂了。

她从我手中取过吉他,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划,下一刻就从吉他中飞出一团荧光。模糊的光晕之中,悬浮着一把造型如半个劈开的葫芦、通体漆黑的六弦琴。

长不足一尺,最宽处约莫半尺,琴弦细若无物。

“这就是希夷琴?”我吃惊的问道。

“准确来说是希夷琴的琴魂,本体肯定早已不存在世间。”

小舅妈说完用手做了一个安抚的动作,荧光消失,希夷琴重新隐没于吉他之中。

接下来,小舅妈和我解释了希夷琴的来历。

所谓人死为鬼,鬼死为魙,魙要死了就会变作希夷。和前面三种不同,希夷并非活物,或者说是一种无法理解的生命形态。

希夷看不见听不见,本身已经合乎大道,游荡在天地之间。

制作希夷琴要用万年乌木,天外陨铁,这些都是极其罕有之物。但是最难寻的却是希夷。

死百人不见一鬼,死千鬼不见一魙,死万魙方得一希夷。

不仅难得,而且还很难捕捉,更难的是让它和琴身相融合生成琴魂。

希夷本身无形无色,刚才之所以能从荧光中显形是因为希夷和琴身融合后变成了琴魂的缘故。

听小舅妈把希夷琴描述的这么厉害,我心中兴奋的无以复加。这可算是因祸得福,还是齐天洪福啊。

“舅妈,希夷琴到底厉害在哪里?”

“傻外甥,我都能猜到了,你还猜不到吗?人怕鬼,鬼怕魙,魙肯定最怕希夷了。希夷琴在手,天下阴灵鬼魅还不见了就躲啊。”小舅插嘴说道。

“说来也是好笑,刚才魙要是真想抢走直接把我杀掉不就行了,非要耗费时间弹奏忏魂曲,不然希夷琴肯定是它的了。”我万分庆幸的说道。

“希夷琴认你为主,它要是敢当着希夷琴的面杀你那就奇怪了,只能用忏魂曲逼你自绝生机。”小舅妈翻个销魂美丽的大白眼说道。

折腾了一夜,我原本已经困的不行,可是聊到了希夷琴又兴奋的一丝睡意都没有了。

小舅他们夫妻是就别重逢,自然不愿陪我聊到天亮,回房亲热去了。

躺在床上,想想我这运气真是好到爆炸。

在魙没有能力弹奏希夷琴之前让希夷琴认了主,等魙有能力了,回头来找的时候又碰上小舅妈提前回归。

说起来,其实我还要好好谢谢老牛鼻子柳观主,不是他硬逼着我把吉他带给小舅,又怎么会有我秦桓的这番机缘呢。

不过老牛鼻子是肯定不知道希夷琴的事,不然怕是要他连肠子都悔青了。

想到老牛鼻子我就想到了小舅之前说过的那番话,小舅妈刚才和魙动了手,这事肯定还没完。要是魙实力提升后再来找麻烦,小舅妈的神通之力是肯定隐藏不住的。

第二天,小舅妈要我正式拜师入巫门。

第十五章 巫门传说

小舅妈归来,解决了魙带给我的生死危机。魙的身份确认是王芳之后,这一切看似也都有了答案。

至于魙还会不会害人,就要看它身上有多少恶性了。恶性太多的话,魙就会丧失理智,遁入魔道和一切生灵为敌,这就是小舅所担心的异变。

不过这些小舅妈说,现在的天下是佛道两家的天下,魙就算入了魔,也应该由他们去管她才懒得出手,除非魙贼心不死还要再来抢夺希夷琴。

她昨晚没有对魙下死手除了因为王芳化魙实在可怜,还担心真打起来会波及到我和小舅的性命。灭了六门,杀了整整二十三口人,这种魙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还有就是,小舅妈怀疑这件事背后肯定有白云观的影子。初始的魙能力并不强,以白云观的能力肯定可以对付。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白云观脱不了干系。

事实上,关于魙我们还有很多未知的东西没有查清。譬如刘星星是怎么得到这把吉他的,王芳所化的鬼又是怎么被忏魂曲杀死的,老牛鼻子柳随风又是如何推算出吉他和魙有关的。

小舅之前怀疑说是死物通灵,这把吉他就是魙的前身。然而很快他自己又推翻了这件事,以老牛鼻子的智慧肯定不会和小舅一样草率的下结论。

如此一来就像小舅妈所说的那样,老牛鼻子肯定知道吉他的一些内幕。说不定,这把吉他就是他交给刘星星的。

这心惊胆战的半个月不仅提升了我的胆量,也充分开发了我的推理能力,有时候我的直觉让小舅都望尘莫及。

把魙的事情抛却脑后,我向小舅妈问起了谢青青的事。遗憾的是,谢青青天生死命这件事小舅妈也束手无策。逆天改命是大巫才有的本事,而她只相当于一个女祭司。

一听说要成为大巫才能逆天改命,我忍不住咂舌。

举例来说吧,人祖轩辕黄帝,九黎战神蚩尤,治水的大禹,这些人的头衔就是大巫。往后面历史上记载的还有,商朝的巫贤、春秋的桑田巫、秦朝的徐福等这些也是大巫。

小舅妈说在巫门历史上大巫并不像世人所记载的那么罕见,却也绝不多见。自从南北朝巫门被佛道两家灭了之后,人间这一千五百年来一个大巫都没有。

“那除此之外别的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吗?”我不甘心的问道。

“也不是没有,其实还有一个。”小舅妈想了想说道。

“什么法子?”我急忙追问。

“把谢青青送进龙虎山天师府,阅读三卷天书。只是,莫说谢家只是小小酆州城权贵,便是京城豪门想进天师府也是千难万难,除非谢家为道门立下大功。”

好吧,这的确很难。

小舅妈这么痛快的就答应教我成为觋师,一是因为我和希夷琴有缘,第二就是她很欣赏我昨晚上的表现。

我不仅能在魙亲手弹奏的忏悔曲下坚持到她回来,这说明我拥有超越普通的人的意志和勇气。

而且我能在明知难逃一死的情况下,还想着把小舅推到道观门外,说明我是一个很有担当的人,烦恼自处与人无尤,这种正是大巫必备的品格。

这天晚上,小舅妈正式教我巫门传承。

虽然从远古洪荒时期就有巫文化,而巫门却是在秦朝才由大巫徐福创立。

和世界上大多数远古神文化一样,巫文化的灭绝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远古时代,人口少,从事的都是农业生产,最大的事莫过于求雨。这事在当时只有巫师能干,所以在那个时代巫师的地位最高,大巫就是部落领袖。

随着历史的发展,人口增多,国家事务增多,巫师的地位就开始下降。等到周文王顺应天道提倡以文治国后,巫师的地位就直接完犊子了。因为巫师都是相貌奇特的乡野草民,靠天生的本事吃饭,根本不识字。

再后来,随着儒家文化的崛起,经历春秋战国到了秦朝,巫师的地位就更加不堪了。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绝代大巫徐福打着寻仙问药的名义,暗中成立巫门。想要以巫门统一天下巫师,重现巫师的黄金时代。

徐福的理想很丰满,现世却很骨感。巫门从成立开始,也就只在秦始皇和汉武帝两朝中兴过,其它时间完全不是儒家的对手。

等到张道陵创建道教,佛教也陆续传入中国之后巫门就再也看不到中兴的希望。到了南北朝时期,巫门更是被直接斩除。

“其实巫门被灭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历史所记载的女巫引鬼为祸,而是因为当时有传闻巫门中有位大巫掌握了修仙之术。佛道两家以信仰为根,若是让巫门出了神仙,他们势必丢失民众信仰。”

“世界上真的有神仙么?”我问道。

“神仙缥缈难寻,成仙更是痴人说梦。即便是大巫徐福带着万名童男童女出海数次,也未必见过神仙。”

“既然没有神仙,又何来修仙之术。”我有点不解了。

小舅妈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要怪只怪当时的那位大巫手段通天,神通力登峰化极,这才引得佛道两家都信以为真。

不仅佛道两家忌惮,当时的统治者也深深忌惮此事,由此导致了巫门的灭绝。而那位绝世大巫,也被佛道两家高手合力诛杀在巫门总坛。

大巫血战三天三夜,神通耗尽,力竭而死。

巫门灭绝之后,幸存下来的巫师越发低调的生存于底层社会。他们放弃使用巫门神通力,转而靠一些简易巫术跑江湖为生,慢慢的沦为下九流职业。

但是尽管如此,巫门传承还是暗中以一种很诡秘的方式保留了下来。

只是被打压的很厉害,一旦有巫师暴露巫门神通必遭终极追杀。

时到今日,小舅妈说国内真正的巫师已经屈指可数,而她就是其中之一。至于她是从哪里继承的,小舅妈只字不提。

听小舅妈说的如此严肃,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小舅说等我成为真正的巫师之后就有资格进入谢家门庭了,还说追杀的是女巫,女巫通鬼,男巫没事。

可是现在听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啊,这分明是巫觋双杀的节奏啊。

当我向小舅妈印证此事的时候,她的回应令我十分无语。

她说当初那位被追杀的大巫就是男的……

我顿时有点不想学了,我要成为巫师是为了靠神通力走进谢家门庭,现在看了学了不仅没用,一旦暴露还有杀身之祸,还有何乐趣所言。

何况自从我和谢青青好上之后,就为她只有半年可活伤心难过,现在想想我俩还是一块死了算了,反正也结不成婚。

只是我想不通为什么小舅一直拿学巫这事忽悠我。

“小舅为何要骗我啊?”我问道。

“因为你是最适合接下完整的巫门传承的人,男生女相,巫觋双休。有件事我刚才还忘了提,你手中的希夷琴正是当年那位大巫的遗物,这说明你和我巫门有天大的因果机缘。”

“可我只有半年可活,学了也没啥用啊?”

“谁说你只有半年可活?不结婚我也一样能破你和谢青青的三生三世之约。只要你肯诚心入我巫门,我就专门为你走一次阴间取一朵彼岸花。”

传说中在阴间有一样土特产叫做彼岸花,可以完美破解三生石上的约定,永世斩断和一个人的因果。

就像它的长相一样,花开时不见叶子,有叶子的时候不见花开。

可是,我真的舍得放弃和谢青青的情缘,永远忘掉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吗?

第十六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魙的事情一直在耗着,现在是三方都没有动作。

魙既不来找我,也没有传出害人的传闻。魙不动,小舅妈就不动,小舅妈不动白云观也没法动。

受魙事件影响最大的人是谢文远,酆州城出了这门诡异的凶杀案,牵涉到了二十三条人命,这事他身为警局一把手少不了被追责。

他主动辞职,也得到了批准。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国家其实有一个专门处理灵异事件的事务局,只要谢文远把魙的事情上报就不会被追责,但是很显然他当时并没有这么做。

有件事我一开始想不明白,既然佛道两家对巫师如此忌惮,又何必非要抓到小舅妈的证据,直接来抓人逼供不就行了。

后来小舅妈告诉我说,佛道两家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是因为一份誓约的存在。

誓约的内容是,如果没有抓到巫师使用神通之力的证据,绝不可肆意追杀制裁,否则必遭众神诅咒、三界遗弃。

这份誓约对于没有信仰的凡人来说没有约束力,但是拥有神通力的巫师也不是凡人可以轻易对付的。

当初战死在巫门总坛的那位大巫,其实有手段和佛道两家高手一起同归于尽。但是他并没有动用那股毁灭之力,而是以此和佛道两家领袖完成了这份誓约。

……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就很老实的留在巫道馆和小舅妈学习巫门学识。

道门有道藏三千,佛门有藏经阁,巫门学识却只能靠口头相传。

要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巫师,必须先掌握巫门学识,建立巫师的世界观。

巫,天地之间有人存。

在巫师眼里,人和天地、日月星辰、山河湖海、风雨雷电等自然万象之间是一种平等的关系。

这一点和佛道两家的区分很明显,巫从不信奉任何拥有固定身份的神明,他们信奉的是神明背后所代表的自然之力。

巫只是一种媒介,在人和自然之间产生感应,增强或者改造自身的能力。巫门的神通力,指的就是感应力。

神通力越强,从自然中汲取到的力量就越强大,身体所能得到的好处也就越多。

巫门学识很驳杂包罗万象,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还好小舅妈美艳绝伦,声音又特别好听,即便和她整日窝在房间里我也不会觉得烦闷,反倒是小舅对我越来越不放心。

自从小舅妈回来之后,小舅在我的生活中一下子成了无足轻重的配角,要怪只怪他嘴巴里的东西太多而肚子里的东西又太少。

小舅妈说我有做大巫的潜质,要谨言慎行,可不能满嘴跑火车随意下结论,要我和小舅划清界限不能让他给带沟里。

说起小舅和小舅妈认识的经过,真的非常搞笑,只能说小舅烧了八辈子高香。

巫师传承喜欢那种带有异象的人,甚至有时专挑其丑无比的人。他们认为长得奇形怪状的人往往天赋异禀,受到上天的恩惠也比旁人多些,容易与上天交流。

天生丑陋的人并不多,丑陋而又热爱巫师职业的人更少,所以当小舅妈无意中撞上来富贵人家找乐子的小舅时,立刻眼前一亮。

就这样,小舅妈离开了富贵人家投进了八级美颜救不活的小舅的怀抱。至于小舅妈为啥一身本事还要在富贵人家上班,这事她没和我说,我自己当然也不敢问。

小舅虽然嘴皮子功夫了得,却和巫门无缘,真对不起自己那张大巫的脸。和小舅妈结婚这么多年也只学了最粗浅的巫术和巫门江湖戏法,真正的神通一点不会。

最关键的是小舅没有运动天赋,学不会巫舞,这就很尴尬了。

道门的本事在于符箓和咒语,佛门的在于手印和经轮,巫门的本事在于舞蹈和乐器,其中巫舞是重头戏,不会跳大神的巫师永远不可能成为大巫。

所以,白天我要和小舅妈学习巫门学识,晚上还要在她的暗中保护下去秀水公园和大妈一起跳广场舞,这期间我还要苦练弹吉他的技术。之前我不敢拨弄琴弦是怕引来魙,现在有小舅妈照看自然有恃无恐。

应该是希夷琴认主的缘故,吉他我学的非常快,掌握了基本弹奏技巧之后,立刻起飞。即便是世界上最难的吉他谱A小调轮旋曲,对我来说都不是难事。

当我的手按在琴弦上的时候,我只需要用眼睛看着曲谱就行了。

学会弹吉他后,我自己在房间里偷偷试着弹奏了一下忏魂曲的开头部分,没有引起丝毫的不适应,看来这首曲子不会伤害弹奏的人。

遗憾的是我并没有完整的忏魂曲,这首曲子被全网禁止传播,现在能查到的都是删减过的版本,没有一个是真的。不然的话,我等于提前掌握了一门很厉害的神通。

关于忏魂曲我问过小舅妈,她说这首曲子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真正神奇的是希夷琴为乐曲增幅的力量。

她说类似忏魂曲这样的音乐巫门中也有,要比这更加高深。譬如三国空城计中,诸葛亮弹琴退司马懿的那首曲子就是其中之一。

一曲响毕,退三十万曹兵。威力要比忏魂曲霸道多了。

只是小舅妈的巫门术法不全,音律也不是她所擅长的东西,教不了我。

转眼又是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龙腾中学新学期开学的日子到了。本来谢青青答应我,新学期会让我重返校园,可我现在被魙盯上了,只能留在小舅妈的眼皮子底下。

这天下午,许久不见的谢青青同学终于来见我了。

算算时间我们差不多有一个月没见了,她的脸色有点黯淡,也瘦了许多,脸上的婴儿肥不见了越发衬托的眼睛很大,看的我万分心疼。

我把她直接领进了我的房间,关上门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嗅着她淡淡的发香,我越发和她贴的更紧了。

谢青青的平板完美的让我们做到了心和心相连……

好吧,这样说对她来讲确实有点尴尬,但是我个人倒是不在乎这个。

谢青青更加不在乎,她属于那种我平胸我骄傲,我为国家省布料的那种女孩子。

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分开,也没有交谈,就这么无声的沉默着拥抱着。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我打扮的像女生,她是个假小子,我们本来就应该是天生一对。

那天在翡翠湖散步的时候她说她眼神很好,不然也不会选我做同桌。其实我也想告诉她,我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也喜欢上她了。

或许,这就是三生三世之约的力量吧。不过我觉得,即便是没有这个三生三世之约,我也会喜欢她,谁教她就是我钟意的类型呢。

“秦桓,你为什么没有去学校报到?”我们终于分开后,谢青青依偎在我怀里问道。

“你知道的,魙的事情并没有彻底解决,我不能离开巫道馆。你呢,你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来找我,信息不回,电话也没有。”

“我爸不让我来找你,也不让我和你联系……”谢青青委屈的说道。

“你就那么听你爸的话呀?”

“……”谢青青低头不语。

我们一直沉默的坐着,直到黄昏。

我知道她只有半年可活,而她显然也是知道了,不然也不会在短短的一个月内憔悴的这么厉害。

只是我们谁都没有捅破这件事。

我们两个就像是脆弱的玻璃人,拥有最纯洁的感情,却又是那样的脆弱。

她不来见我绝不仅仅是谢文远的阻止,而是不想再和我继续纠缠,这样她就可以用出国留学的谎言骗我,骗我不会为她的死而伤心。

现在她来了,是因为这样做对于一个只有半年可活,连恋爱都没有过的女孩子而言实在太残忍了。

黄昏时分谢青青离开了巫道馆,她是坐着熊大的车来的。

“对了,白云观的柳观主这段时间经常去我家,我还曾无意中听见他们在研究对付你们巫道馆。”分别的时候,谢青青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老牛鼻子要抓小舅妈的把柄我能理解,谢文远又为什么要掺和进来呢。

难道是为了把谢青青送进天师府,帮她逆天改命?

第十七章 巫师不相信眼泪

回去我把这事和小舅妈一说,她也露出忧虑的神色。

玄门中人不会对凡人轻易出手,但是谢家可不一样。不说谢文远在酆州做官这么多年黑白两道都有联系,谢青青外公一家就是酆州最大的家族。

如果他们真的对付我们,小舅妈无惧,我和小舅可就危险了。

“看来魙的事情必须解决了,今晚上我去找它想办法打消它对希夷琴的念头。”小舅妈说道。

“那它要是不同意呢?”我问道。

“不同意的话,我就是拼着折损阳寿也要把它给除掉。”小舅妈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寒光闪烁。

当夜十点多的时候小舅来找我,说小舅妈已经出发了,她要我们两个去她的私人房间里等她回来。

巫道馆二楼有一个小舅妈的私人房间,是她修炼巫门神通力的地方。房间里面摆设着稀奇古怪的东西,有各色玉石,野兽骨骼,皮毛,还有各种制式的古剑,面具,坛坛罐罐,彩衣戏服……

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特别古旧。

小舅说这些东西是小舅妈多年来从全国各地搜索来的巫门遗物,有的是她自己寻来的,有的是从古玩市场或者盗墓贼手中卖来的,他们这些年的积蓄全部砸在这上面了。

这些东西上面或多或少的都残留着巫的气息,整个房间相当于是一处小型的巫门圣地,魙绝对不敢闯进来。

虽然小舅妈已经和我讲解了很多巫门学识,但是关于她自己的本事她只字未提,我有点担心她的安危。

“小舅,舅妈她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你舅妈是巫门中的士,魙入魔之前绝不是她的对手。”

一听小舅说她是巫士,我心里安心多了。

完整的巫门传承中,按照所擅长的专精,分为四大类:巫祝、巫卜、巫史、巫士。

巫祝就是专门负责沟通天地自然、各方神明的祭祀,巫门中的各种大型祈祷仪式都有巫祝来引领。

神通力就是感应力,所以巫祝的神通力最强。强大的巫祝可以呼风唤雨,远古的大巫甚至还有移山倒海的威能。

巫卜就是卜算,占卜吉凶祸福,预测过去未来。神通力用来窥测天机,身体和普通人一样。

巫史就是负责巫门学识的完善和整理,属于文职,不具备神通力。

巫士是巫门的守护者,就和道门的道兵一样,专门负责战斗。巫士的神通力全部用来感应日月星辰吸收能量改造身体,不仅精通各种巫门神术,身体素质也远比普通人强大的多。

历史上几乎所有的大巫都是巫祝出身,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当初巫门灭绝时,最后战死的那位大巫,希夷琴的前任主人。

他是唯一一个靠巫士成为大巫的人,手段通天,战力最强。当初那个成仙的传闻来自于他把自己的身体强化到了极限,隐隐就要肉身成圣,所以才为巫门引来灭顶之灾。

小舅妈回来那天,闪电般的一个耳光把魙惊走,正是巫士才有的本事。想到这里,我对她算是彻底放心了。

唯一担心的是,她和魙作战的时候会不会引来道门的窥伺。白云观和谢文远肯定在暗中派人盯着小舅妈的一举一动,要是给他们捕捉到了证据,小舅妈可就危险了。

小舅说,根据他这几天的观察,现在的酆州城还没有道门高手。那些大道统里的高人眼界极高,站在俗世巅峰,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不可能会来小小的酆州城。

我们这一等就是一夜,直到天亮才看到小舅妈回来。她的脸色很难看,头发凌乱,衣服也有多处撕扯的痕迹。

“你和它交手了么?战况如何?”小舅关心的问道。

“勉强能打赢,不过还是没办法把它解决掉。它的战力提升的很快,我恐怕很快就不是它的对手了。”

“它没有杀人怎么战斗力还会提升的那么快?”我不解的问道。

“你忘了,魙是鬼的克星。它要提升战斗力并不是非要靠杀人才行,杀鬼吞噬阴气也一样,酆州城方圆百里如今怕是一个孤魂野鬼也找不到了。”

事情到了这里,又成了无解的死局,而且会越来越对我们不利。

就像小舅妈所说的,等到魙成长到她都打不赢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办法阻止魙得到希夷琴,而且我肯定也会被她用忏魂曲杀死。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我问道。

“只能靠你来破局了。”小舅妈望着我说道。

“靠我?”

“我本来想等你完全掌握了巫门学识之后再传你凝聚巫门神通力的法门,现在只能提前了。”

小舅妈说,现在希夷琴虽然认我为主,但是因为我没有神通力无法动用它本体的力量。

现在的希夷琴只是对乐曲有增强感染力的效果,却不能直接用来灭杀鬼物。

一旦我凝聚了巫门神通力,召唤出琴魂再以神念拨弄琴弦,即便没有曲子,单纯的琴音也不是魙能抵抗的。因为希夷本身就是天下一切阴物的克星,化作琴魂后,琴音中依然蕴含着希夷的力量。

巫门的神通力就是由感应力质变而来的,所以我第一步就是从感应小舅妈房间中的巫门遗物开始。她说这些遗物都是巫师留下的,每一件中都残留着巫师留下的神念。我要做的就是和这些遗物产生共鸣,去感知这些神念的存在,以此练习感应能力。

等到我能从巫门遗物中读懂巫师神念留下的信息,就算感应成功。而只有等到感应力强大的一定程度,才会发生质变成为真正的巫门神通力。

小舅妈先教给我静心凝神的法门,学会之后,除了吃饭上厕所之外,我再也没有走出过这个房间。

她没有具体告诉我要先从哪一件遗物开始感应,因为凝聚神通力这件事不仅要靠悟性还要看机缘,谁也不知道哪件遗物最容易和我产生精神上的共鸣。

这间房间里大大小小的遗物有数百件,我全部看了一遍之后,决定先从一张青铜面具开始。

我把面具拿在手中,盘膝而坐放空所有心神,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面具上面的每一根线条,尝试着观想它生前主人的样子。

面具很精美,五官刻画的格外秀气。

脸型是鹅蛋脸,眉是远山眉,琼鼻秀口,下巴圆润,只有眼睛部位是两个空洞。我毫不怀疑这幅面具的主人一定是个女巫。

面具上了七种颜色,其中蓝色是主体色调。在心理学上,蓝色是冷色系,是悲观忧郁的象征……

一连三天,我都在观想着手中的面具。

在第三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这个戴着面具的女巫。她穿着七彩巫袍,正在主持一场秋雨的祭祀。从围观者身上的衣服推测,这个女巫出现的年代应该是商末,而她的求雨仪式也验证了这一点。

商末时期盛行“暴巫”。就是天旱时,把巫师放在烈日下曝晒来感天动地求得雨水。

这个时期的巫师虽然地位还在,但毫无疑问是巫师中最凄惨的年代。因为并不是所有的巫师都有本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且一旦被选做主持求雨祭祀还不能拒绝。

只要不下雨,就一直晒到底。唉,不知道多少巫师死在烈日之下。

雨迟迟不降,女巫戴着面具躺在祭台上承受着骄阳炙烤。随着太阳越来越毒辣,围观的人渐渐的散开,纷纷找地方躲避太阳。喝水滋润干裂的嘴唇,摇着扇子吹散酷热。

唯有女巫孤零零的躺在祭台上面,忍受着骄阳炙烤,一滴水也喝不到。祭台高数丈,她是被族人抬上去的。

温度越来越高,女巫被晒的头昏眼花,现在她心里已经完全没了求雨的心思,她只想喝一口水。

这不是暴巫的第一天,这是她躺在祭台上的第三天。只有在太阳下山之后才能饮食休息,太阳升起就要躺在祭台上。

从一开始,女巫就知道自己的神通力不足以感应到雨神,但是她不能拒绝。因为如果拒绝了就会被剥夺巫师的身份,而她天生一张丑陋的脸,要是做不了巫师,又怎么生存呢。

女巫知道自己怕是挨不过今天了,脸上的青铜面具滚烫无比,把她原本就很丑的脸烫出了无数个水泡。即便是现在把她从祭台上放下来,女巫也活不下去了。

而她也不能哭喊,不能求救,只能忍受。

女巫的意识开始进入昏昏沉沉的状态,脑海中浮现出一生的镜像和愿望。

其实她不想做巫师,她想和普通女人一样,结婚生子,在家里照顾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在当时,女巫是不允许成家的,也没有人敢和女巫结婚。

看到族人里雄壮的男子,女巫也会在夜里辗转难眠,可也只能偷偷的去想……

大概在下午两点,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女巫无声无息的咽了气,生机断绝。

隔着青铜面具,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流过多少眼泪,也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忍耐没有发出求救的声音。

我从梦中醒来之后,立刻开灯观察手中的面具。

面具的双颊上,闪烁着两行泪痕……

小舅妈说我具备大巫的潜质,当时她用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才和巫门遗物产生共鸣,而我只用了三天,这说明我的天生感应力就远超常人。

感知面具成功之后,我立刻着手下一件巫门遗物。时间很紧迫,魙的实力在提升,小舅妈说了我必须靠自己才能守住希夷琴。

在我每日苦练感应能力的同时,小舅也没闲着。他忙着从网上搜查所有和忏魂曲有关的东西,事实上这件事他从那天我们从清风乐器店回来后他就在做了。

网上的忏魂曲虽然多半都是篡改过的,但是结合乐器店老板后来按照记忆给他谱写的简谱,两相印证下,还是可以总结出一套最接近原版的旋律出来。

这天我正在房间内对着一把古剑尝试沟通,小舅突然兴奋的闯了进来。

“秦桓,我谱出完整的忏魂曲了,你来试试看!”

第十八章 当年的巫师

听小舅说他谱出了忏魂曲,我的心里也有点激动。

然而遗憾的是,当我尝试着演奏一遍后,发现忏魂曲居然一点效果都没有。小舅虽然在边上听的露出了伤感的表情,可是别说难受想自杀了,连一滴眼泪的都没有落下。

最后还是小舅妈给出了结论,她说这首曲子应该是对的,但是弹奏曲子的人不对。

“什么意思?”我很困惑。

“你从小到大可曾有过连生命都无法承受的悲伤?”小舅妈问道。

我认真想了想,发现别说巨大的悲伤了,连能让我落泪的事情都几乎没有。我虽然生长在单亲家庭,可是我妈并没有让我缺爱,她一直尽最大的能力把我照顾好。

要说最悲伤的事情,莫过于谢青青的天生死命了,可她现在还好好的,我们不久前才见过一次面。

“这首曲子有着属于亡者的悲伤,秦桓,舅妈宁愿你永远都弹不出它的旋律。烧了吧,巫师不相信眼泪。”

巫师不相信眼泪。

绝代巫师,立足于天地之间,众神都无法让其臣服,又怎么会拥有生命无法承受的悲伤呢。

或许这首曲子很有威力,但是,这绝不适合巫师。

……

就在我以为时间还很充足,还可以平静一段时间的时候,局势被打破了。

我们的巫道馆开始麻烦缠身,先是有人说小舅的风水局害他们破财,主顾带人上门差点拆了店。继而又有人小舅的符水有问题,还抬了重病患者上门理论。最后就连秀水街的小姐都开始说小舅是骗子,耽误了她们的姻缘。

其实小舅从没有帮人摆过风水局,更没有帮人用符水看过病。但是人家就是这么闹,认准了就是巫道馆的袁方。

最后警察上门带走了小舅,以宣扬封建迷信思想给无限期的拘留起来。

要给小舅定罪很容易,毕竟巫道馆成立不是一天两天了,神神鬼鬼的事小舅也没少掺和,认真追究再加上有白云观道士的指证,别说拘留,判刑都有可能。

巫道馆本来就是小舅在外面支撑,他一进去,我们也只好关门。其实就是不关门,我们现在也没生意了。

我很担心小舅的安慰,小舅妈倒还沉得住气。她说这些肯定是谢家在背后搞运作,目的就是逼她出手,现在不知道酆州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

小舅妈嘴上说不担心,每次去拘留所看小舅回来都是憋了一肚子火。

我也跟着她去看过一次,小舅和一伙地痞混混关在一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心憔悴。然而尽管这样,小舅还一直叮嘱我们,要我们千万不要乱动,慢慢想办法。

可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可想呢。

魙的战力在不断的增强,随时会找上门来,到时候小舅妈只能不顾一切爆发战斗。先不说能不能打得赢,只要小舅妈一施展巫门神通之力,道门就会抓到证据制裁她。

就像小舅妈所说的,破局只能靠我自己。希夷琴已经认我为主,小舅妈只能让它显形却无法使用它的力量。

在成功和青铜面具产生共鸣之后,我又陆续和其它几件巫门圣物沟通成功。感应力增强不少,可要达到质变为神通力的境界,还相差十万八千里。

没有神通力就无法使用琴魂,也就没法对付魙。而且即便我有了神通力,这件事也很棘手。

首先巫门神通力是玄门禁忌,我要很隐蔽的使用才行。其次,希夷琴是巫门三大至宝,若是给佛道两家知道了,估计天师府都会集体出动。

而且还存在着另外一种凶险,万一魙到时候鱼死网破把希夷琴的事情抖出来,我这个主人可是要第一个遭殃的。

现在他们是肯定不知道希夷琴的存在,除了魙这种接近希夷的鬼物,就只有巫师才能感知到希夷琴的存在。柳老道推测吉他和魙有关肯定是别的原因,绝不是因为希夷琴本身,不然他也不会在捞尸那天直接把吉他交给我。

唉,要是能打消掉魙对希夷琴的念想就什么都好了。

“舅妈,魙为什么一定要得到这把吉他?”想到这里我就问小舅妈。

“为了复仇。”

“可是王芳的仇它不是已经报完了吗?”我有点奇怪。

“王芳的仇是报完了,刘大山父子的呢?别忘了他们死后的魂都是被白云观的老牛鼻子超度的。没有希夷琴,魙的忏魂曲根本杀不死老牛鼻子的对手。”小舅妈说道。

“老牛鼻子很厉害吗?”

“我怀疑老牛鼻子原本就是天师府的人,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咬着我不放。”

小舅妈说有件事从她成为巫师到现在,一直都想不明白。

当初巫门的灭绝,原罪在于那位手段通天差点肉身成圣的大巫惹的祸。至于其他巫师,就算有神通力在身也争不过佛道两家,不然巫门也不会一直被佛道两家打压了。

这都一千五百年过去了,怎么还一直追着巫师不放?

发现使用神通力,就追杀到灰飞烟灭。

佛道两家究竟在害怕什么?

“是不是一定要把巫门传承彻底断绝后他们才肯罢休?”我想了想问道。

“不可能。我这么和你说吧,只要人类没有灭绝巫的传承就不会断。”

巫门传承这事,还要从南北朝巫门被灭绝时的那位大巫说起。

话说在南北朝时期,不仅人间因为佛道两家的中兴增添了无数庙宇道观,阴间也大变样,有了鬼城酆都、十殿阎罗,也有了人死后要经历的十三站。

传说中人死后要走十三站,从黄泉路开始,历经望乡台、恶狗岭、金鸡山、荒鬼村等等,一直到还魂崖结束。还魂崖是最后一站,跳下还魂崖就可以重新投胎做人。

当初那位大巫手段通天,是罕有的四门全通。巫祝、巫卜、巫史、巫士全都做到了极致,他生前就预料到了巫门会有灭顶之灾。于是提前布局,魂入阴间,在还魂崖上刻下了一套完整的巫门学识。

此后,只要有投胎转生者跳崖的时候,倘若回头望,就会看到还魂崖上所刻的巫门学识,继而得到巫门传承。

这份传承留在转生者的识海深处,会随着每个人的机遇一点点的觉醒。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世上的巫师数量还那么少呢?”听到这里我问道。

“人们形容心急喜欢说急着投胎这句话,你以为会有多少人在投胎的时候还会回头看一眼还魂崖?”小舅妈耸耸肩说道。

好吧,确实如此。

这样一来,天生可以成为巫师的人确实不多。而且即便是脑海中有完整的巫门学识,也未必会认真修行直到成为一名真正的巫师。

就算成为了真正的巫师也未必就肯辛苦传授给他人,因为巫门神通力是玄门禁忌,会惹祸上身。而且巫门学识必须口口相传,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考验人耐性的事。

“舅妈,你是天生为巫吗?”

“我不是,我也是被人教的。此事现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就和你说了吧。教我巫师的那人曾经在酆州城呆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我因为少年无知,差一点就堕落红尘……”

小舅妈终于说出了她在富贵人间上班的始末,她是个孤儿,天生貌美,走出孤儿院之后一个人在社会上艰难求生。遗憾的是男人只垂涎她的美色,忽视她的才华和工作能力。

小舅妈不堪忍受生活和工作中的各种骚扰,索性一怒之下自暴自弃,去富贵人间当陪酒女钓凯子。

谁知凯子没钓到,却钓来了一位真正的巫师,抢在小舅妈真正的失足之前,把她从火坑里拉了出来。那位巫师传她巫门学识之后,教了她一些自保的手段,然后要她继续留在富贵人家修行,这样做可以避免被玄门中人发现。

“那后来呢,那人去哪了?”

“不知道。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每次见他他都是戴着一副人皮面具。”

“这事有多久了?”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差不多有十五年了吧,你问这干嘛?”

“舅妈,你说他是不是为了希夷琴才来的酆州啊?”

小舅妈不说话了,开始认真的思索起来。

酆州巴掌大的一块地,小舅妈留在这里都受委屈,更何况是教他本事的那个巫师呢。

“很有可能!秦桓,你不说我还真没有往这方面想。”小舅妈兴奋的说道。

第十九章 吉他的来历

事实上王芳一案自始至终都有一个最关键的疑点,那就是当初是谁给了刘星星一把吉他。

小舅妈的师父既然是为了希夷琴而来,自然知道吉他的奥秘,以刘星星当时的绝望心境,用这把吉他弹奏忏魂曲肯定可以杀掉王芳的怨魂,继而让她有了变魙的可能。

会不会是他把吉他给了刘星星呢?

可是如果真的是她师父把吉他给了刘星星,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单纯的帮助王芳一家复仇?

那么后来他又为什么不把吉他取走,而是让它和刘星星一起沉溺在翡翠湖呢?

一沉就是二十年。

……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重阳节就到了。

重阳节是道教最重大的节日,今年白云观准备办一场盛大的斗法论道大会。

本来白云观这种小道观就算办一场盛会也不会在玄门引发多大的震动,但是这次不一样。

盛况空前强盛,不仅五大道统都有重要弟子前来参加,连一些偏远的小道门也有人来。一时之间,酆州城内多了千百道士。

这种情况其实也很容易理解,毕竟酆州城出了魙这种罕见的阴物,还隐藏着一位可能拥有神通力的女巫。最关键的是,魙和女巫还处于敌对状态。

如此一来,自然可以引发天下道门的兴趣。

白云观要办重阳盛会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当天晚上魙就现身巫道馆。距离小舅妈和它交手,现在已经过了差不多快一个月了。

魙显化的还是王芳的样子,只是换了身衣服。灰色西裙套装,黑丝美腿,雪白的脸蛋上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一点煞气都没有,反而多了一种知性美。

我紧张的抱着吉他站在小舅妈身后望着她,心里很好奇她怎么敢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酆州城满地道士,它虽然还没有入魔,却也是道门禁忌的存在之一。要是和小舅妈现在打起来的话,俩人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你来做什么,皮又痒了?”小舅妈冷冷的说道。

“咯咯,任君爽,我承认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敢一直和我耗着吗?我今天来不是来和你打架,而是想和谈一个交易。”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

“咯咯,你知道为什么白云观一直无视我的存在吗?即便明知道我肯定会找老牛鼻子报仇,他们也没有任何动作。”

“还不是为了逼出我小舅妈的神通力。”我插嘴说道。

“咯咯,你也未免太看得起你小舅妈了。世上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巫师,她不过一个巫士而已,根本不值得天师府的老牛鼻子苦守酆州城二十多年。”

这件事小舅妈自己也怀疑过,因为确实很不合常理。小舅妈是本分人,虽然拥有神通力在身,也从未违反玄门法则,没有对普通人出手,也从不在人前显露。

巫道馆几乎全靠小舅一张嘴在支持,实在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情,小舅妈也只是从巫门学识中找对策,几乎没有使用过巫门神通力。她师父当年也特意告诫过这一点,说巫士为巫门而战,除非事情涉及到了巫门,否则绝不可动用巫士的神通。

而魙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杀过二十三口人的魙,按理说它才是道门要对付的首要目标才对。

“为什么?”小舅妈问道。

“因为道门真正要对付的人既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当年的那个巫师!”

二十年前,有位巫师来到了酆州城,专门为希夷琴的琴魂而来。

希夷琴只剩下琴魂,游荡于天地之间,无形无色不可琢磨。为了捕捉琴魂,巫师找来千年乌木做琴身,又耗费巨资收购的陨石练出精铁做琴弦。

乌木常年深埋在地下,阴气最重,可通地埋。而陨石来自九天之外,其中蕴含的精铁带有星辰之力。

巫师要用这两样东西做一把六弦琴,来捕捉琴魂。遗憾的是他并不会制作六弦琴,后来打听到了白鸽乐器厂,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了吉他技师王芳。

六弦琴和吉他本来就很相似,于是王芳就按照白鸽牌吉他的造型为他制作了我怀中的这把吉他。

“乐器厂那么多技师,你知道他为什么找我吗?”说道这里,魙问了我们一句,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为什么?”我很配合的问道。

“因为他从我脸上看出了六月飞雪之冤。”

那位巫师对王芳说,前世因今世果,他没有办法为她化解这场灾厄,但是他有手段为她复仇。

当时的王芳不懂他这话什么意思,直到她化成魙多年以后才明白。

吉他制作完成之后,巫师就在酆州城定居下来,慢慢的感应琴魂的存在,用吉他来吸引琴魂。

王芳死后,怨魂不散化鬼跟着刘星星。

她看着可怜的儿子是如何的悲伤,如何的被人欺辱,也看到了儿子眼中的绝望和憎恶。她虽然怨气冲天,奈何却也只是个新鬼,根本没有办法为自己复仇。

在刘星星萌生死意意图解脱的时候,巫师带着吉他找到了他。

他先问刘星星求生还是求死,求生的话就放下一切仇恨,他愿意教他本事。求死的话,他就出手帮他们一家复仇。

刘星星选择了求死,于是巫师就带着他来到了白鸽乐器厂对面的翡翠湖,为他弹奏了一曲忏魂曲。

忏魂曲不仅让刘星星自溺湖中,同时也把王芳所化的鬼给杀死了。

鬼要化魙很难,稍有不慎就会直接冭灭。所以,巫师在弹奏忏魂曲的时候用吉他锁住了王芳的一丝残魂,事成之后又把吉他和刘星星一起沉在了湖底。

这故事很哀伤,听得我忍不住湿了眼角。我甚至还代入了刘星星的角色,如果我面临这样的生死选择,是生还是死?

活着一生痛苦,倒不如死了解脱的好。

“现在你们应该已经明白我和吉他之间的关系了吧?”魙凄然一笑,继续说道,“巫师许我报仇,可我的仇并没有完结,所以这把吉他应该交给我才对。”

“你错了,巫师许的是为王芳报仇而不是现在的你,王芳的仇怨已经了结了。”我说道。

“咯咯,随便你们怎么说,我都要得到希夷琴,血洗白云观。”

接着,魙继续往下讲。

百人不见一鬼,死千鬼不见一魙,魙这种罕见的鬼物出世必有征兆。

天师府出来的新人柳随风正好在酆州城白云观历练,第一时间感知到了魙的形成。

他立刻返回天师府汇报此事,天师府高人作法推测天机,算出魙的出世是人为原因造成的,而且很可能和巫师有关,就让柳随风暗中调查此事。

这一查就是好几年,随着柳随风能动用的力量越来越大,巫师不得不离开酆州城。

巫师走后,线索断绝,柳随风却依然没有放弃。他在等魙的出现,他早已经查出了魙的身份。

他相信等魙完成复仇之后,巫师肯定会再次回到酆州城。

因为魙是他弄出来的,也必然要由他亲手来收。这就是道门为什么一直不对付魙的原因,因为巫师会来。

“巫师会回来吗?”我问道。

“会的,即便不是为了收我,也会为了希夷琴而来。至于白云观为什么要对付你小舅妈,原因就更简单了,因为你小舅妈就是那位巫师的徒弟。”

听到这里我和小舅妈对视一眼,显然都认可了魙的话。

“你要和我们做什么交易?”小舅妈问道。

“把希夷琴给我,只有我的忏魂曲才能帮他。这次白云观的重阳盛会,不仅天师府精英出动,各大道统也都派了高手来酆州。他们已经在酆州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巫师敢回酆州就必死无疑。”

小舅妈陷入犹豫,事关她师父的性命,希夷琴令她难以抉择。

忏魂曲的威力很强,而魙恰好可以弹奏。有了她的帮助,巫师有很大几率逃出升天。

“这样的交易咱们两不亏欠,我能杀了柳随风,你们也能救下巫师。而且你外甥也不会死,只要他主动切断和希夷琴之间的因果就行了。”魙再度相劝。

“希夷琴不会给你的,即便我们都会死在酆州,也绝不会把希夷琴给你。”小舅妈沉默半晌,最后语气坚决的说道。

“呵呵,很好。现在还有三天时间,如果重阳盛会之前我还没有拿到希夷琴的话,到时候你们就等着看那位巫师万劫不复吧!”

说完这句话,魙就离开了巫道馆。

“舅妈,其实她的提议很值得考虑。”我犹豫着说道。

“你以为她真的有那么好心?别忘了它杀过二十三口人。要是让它魙拿到了希夷琴,一旦入魔,到时候我们巫门就真正成了人类的罪人了……”

白云观重阳盛会召开的前一天小舅妈也收到了请帖,送请帖的道士说了,我小舅已经被他们保释出来了,现在正在白云观做客。

到了第二天,我和小舅妈早早离开了巫道馆前往白云观。

和往年的重阳节不同,这一年不允许俗世之人参加,而酆州市官方也一致配合白云观搞这场盛会,白云观方圆十里都采取了交通管制措施。

除了官方的人,谢家也动用了他们的私人力量,限制民众靠近白云观。

我们进去之后,立刻被引进了后院的一间客房。

小舅憔悴的近乎可怜,看到我们后又充满了担忧。他这段时间没少吃苦头,小舅妈差点为他心疼落泪。小舅虽然人长得丑,对小舅妈却是一个心眼的好。

看到他们两个动情的样子,我想到了谢青青。自从那天她来找过我一次后,又没了音讯。

刚想到她,就看见她在门外露了头。

“秦桓,你过来,我要和你说点事。”

第二十章 小说中才有的战斗

当下我跟着谢青青默默的往前走,她不说我也没有主动问。

终于在来到一个大屋子前面,她咬着嘴唇开了口:“秦桓,我家人要见你。”

我跟着她进了屋子,屋里面的人有点多。我看到了神情肃穆的谢文远,看到了一个衣着华贵的美妇,应该是她的妈妈楚鸣凤,也看到了谢青青的哥哥。

除此之外,白云观的观主柳随风和一个眉目清冷的道姑也在这个房间。

道姑看不出年纪,穿着一身玄黑色道袍,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浓郁的神秘感和精神威压,气场十足,丝毫不弱于当初小舅妈第一次现身震慑魙时表现出的强势。

谢青青进去之后,低着头站在家人身边,留我杵在门口和满屋子的人对峙。在来之前,我把吉他交给了小舅妈保管。空着两手,显得有些尴尬,心里也很紧张。

“青儿,你和他并肩站一起。”道姑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冷冷的说道。

谢青青很听话的来到我身边,自始至终不敢再看我一眼。

道姑很认真得看着我们两个,过了一会对着谢青青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回去。

“妹妹,看出来了吗?”谢文远问道。

“当初我就是看出青儿有孽缘在身,才没有急着带她回天师府,我想看看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查过他的履历没有?”

“查过,单亲家庭,全靠他妈一手带大。普普通通的孩子,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惊人的天分。她妈叫袁茹在市医院做护工,本地人,没有离开过酆州。”谢文远答道。

“他父亲呢?”

“只知道姓秦,是一个跟着乐队来酆州商演的无名歌手。当初和袁茹认识后,就在酆州住了下来。几年后抛家妻子消失,俩人也没有结婚。”

“他父亲的资料有查到吗?”

“没有。只知道袁茹对他感情很深,当初差点为此事自杀。”

这事我第一次得知我爸的事,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听到的,老妈一个字都没有提起过。

我心里一片翻江倒海,以至于后来他们又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了。只知道当我回神的时候,发现屋子里的人都在用冷漠和轻蔑神情看着我。

“如今看来,实在令我有些失望。”道姑说道。

“我早就说过,这小子男生女相一看就是个小白脸的命,亏你还让青儿和他接触。”楚鸣凤瞪着谢文远说道。

“青儿当时那个样子,谁看了不心疼。何况妹妹在天师府的事情,又不能随便透露出去。”谢文远苦笑着说道,看他的样子应该很惧内。

“能破解吗?”楚鸣凤不再理会他,而是转头问向道姑。

“不用破,青儿随我入了天师府,持戒受箓之后慧剑斩情丝,这段孽缘自然也就消除了。只是在这之前,这小子决不能出意外。”道姑说道。

“师妹,这个简单,白云观有地下密室,只要把他关进去就行了。”柳随风说道。

……

其实从我进来听到现在,也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我还以为谢家是要抱着白云观的大腿,参与策划这期专门针对巫师的阴谋,意图为道门立功送谢青青入天师府。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谢文远的妹妹似乎在天师府的来头更大,而谢家更是从一开始就参与到了这件事当中。

谢文远听柳随风说完,冷冷的扫了我一眼,竟是打算亲自动手来抓我。他做警察多年,身手很快,也绝不是我能抵抗的。但是我也不是傻子,立刻转身就想往门外跑。

谢文远一个虎扑冲过来,一只手就把我制住,我落在他手里就像是小鸡遇见了老鹰,被他死死的捏住脖子,连话都说不出来。

便在此时,只听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谢家就是这么对待未来的姑爷么?”

小舅妈立在门外,面无表情。在她身后,小舅抱着吉他,有些紧张的望着我。

谢文远松开了手,回到原来的位置。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道姑眼中寒光闪烁。

“你以为我不敢进?”

小舅妈刚一进来,房间里突然产生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不,是两股。

一股来自于道姑,一股来自于我小舅妈。

压力一产生,我立刻觉得心惊肉跳呼吸困难,比刚才谢文远用脖子掐住我的时候还要难受。这种感觉让我响起了魙的忏魂曲,只是还达不到那种致命的程度。

明明是一个封闭的房间,却有了狂风暴雨的感觉。

谢青青身体最弱,最先撑不住,轻轻的呻吟了一声。

柳随风立刻站到她身边,迅速念动金光咒催发出护体金光挡在她面前,继而谢文远和楚鸣凤也走进了金光笼罩的范围。

小舅站在门外,房间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感受着这两股疯狂暴涨的压力。

两股压力不停的在对冲,看似波涛不起,暗地里却是惊涛骇浪。我的眼睛开始充血,视线变成了粉红色,头上的血管在剧烈的震动,耳朵里也嗡嗡作响。

我想逃出去,然而从压力产生的那一刻起,我的身体就再也不受控制。

啪!

茶几上的一个茶杯碎裂了。继而所有的茶杯全部碎裂,茶水从桌子上流了一地。

我有种错觉,好像我体内也有东西在碎裂,喉咙一甜,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这种情形我只在小说和电影中见到过,从来没想过人间居然还真有这种层次的战斗。道姑显然也是有神通力的,似乎还和小舅妈旗鼓相当。

我先是嘴巴吐了血,继而鼻腔中也开始热流涌动。

就在我默默计算还能活多久的时候,道姑而和我小舅妈又几乎同时停了手。

压力瞬间消失,我一屁股蹲在地上,大口喘气。

“果然够狠,再斗下去你外甥的命就没了。”道姑冷哼一声说道。

“呵呵,你敢让他死?”

我和谢青青的并蒂桃花劫还没有破解,我若是死了,她也活不成。

“任君爽,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柳随风也开了口。

“那就要看你天师府肯付出多少代价了!”

小舅妈没有和他们多说什么,直接带着我离开了这个房间,道姑也没有再阻拦。

白云观所有的布局都是在针对当年的那位巫师,现在盛会还没有召开,还不到决战的时候。

回到房间,小舅妈为我调理身体。

她用一只手摁在我的头顶,我感受到一股暖流涌进体内,继而游走在我身体的四肢百骸之间,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才把手拿开。

我睁开眼睛,看到她的脸色苍白了几分,鼻梁上还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看的出来,为了给我疗伤又耗费了小舅妈很多神通力。刚才她和谢流云斗法,已经耗费了不少。

“谢流云实力怎么样?”小舅问道。

“比柳随风只强不弱,和我在伯仲之间。”

小舅妈说谢流云只是天师府这次来人中的一个,天师府还有其他高手隐藏在白云观中。

即便是其他道统的高人不插手,光是天师府就能把我们吃的死死的了,局势要比我们之前想到的更加严峻。

“今天这事,我、魙、我师父才是应劫之人,你和你小舅都是局外人。袁方我要你现在就带着秦桓离开白云观,我既然来了,他们就不会再阻拦你们了。至于希夷琴,我已经安抚过,到时候由我师父来处置。”

她一说这话,小舅眼泪立刻出来了。我心里也很难受,小舅妈既是我的亲人也是我的师父,她本身也是一个值得信赖和尊敬的人。

“秦桓,你出去后先回自己家,在白云观的事情没有彻底了结之前不要去巫道馆,传你的巫门神通也不要再练了,安心做个普通人吧。”小舅妈单独叮嘱我。

“不,我不会放弃,我要成为大巫!”我咬牙说道。

我说这句话并不仅仅是为了赌气,而是真的对巫门产生了一种归宿感。

那些留在巫门遗物中的巫师神念告诉我,巫师真的值得尊敬,巫门传承也不应该被灭绝。

就拿我小舅妈来讲,她可有做错过什么事吗?

只怪佛道两家对于人心剥夺的太狠,容不下没有信仰傲立于天地间的巫师。

“袁方,你个大男人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我任君爽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未必就不能回头找你们。”小舅妈的声音也有点哽咽了。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小舅更加泣不成声,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小舅妈心意坚定,亲手把我们送出了道观,站在门口和我们挥手作别。

无论是白云观还是谢家的人,都没有阻拦我们。

我和小舅一步三回头,泪流满面。

很多年以后,我都会记得小舅妈站在道观门口挥手的场景。

……

老城区,一栋早该拆迁的居民楼前,我擦干了眼泪,努力让神色恢复平静,继而走了进去。

打开门我看到老妈的眼睛又红又肿,脸上还挂着泪痕。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风尘仆仆,满面风霜……

第二十一章 巫门隐秘

看到沙发的那个男人,我心里升起了一股很异样的感觉。

我仔细的盯着他看,破洞牛仔裤,细纹格子衬衫,嘴里还叼着半根已经熄灭了的香烟。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年轻的时候一定很招女孩子喜欢。

在我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我,眼神深邃,我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是谁?”我问道。

“你跟我来。”男人起身进了我的房间。

我看了老妈一眼,她也什么话都不说,脸上带着一股我从未见过的哀伤。

“我是谁这件事,等我走了之后你妈会给你答案。现在我要和你说的事情和希夷琴有关。”

“什么?你知道希夷琴?”听他突然提起希夷琴,我狠狠吃了一惊。

“我当然知道,二十年前就是我把它沉在翡翠湖中。”

万万想不到,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小舅妈的师父,当年的那个巫师!

这下我被震撼的无以复加。

天师府为了他密谋二十年的,整个酆州城天罗地网就是为了眼前这个男人布置的。

现在小舅妈正为了他心存死志孤身留在白云观。

“我小舅妈她现在很危险!”想到这里我立刻说道。

“我知道,你想让我去救她吗?”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可知道满城风雨皆是为我而来,我若去了,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男人认真的看着我说道,眼神带有深意。

“可是,前辈不是大巫吗?应该手段通天才对。”我说道。

“我不是大巫,巫门被灭绝之后,人间一千五百年来就再也没有出过一个大巫,我只不过是个比较厉害的普通巫师而已。现在你还要我去救她吗?”

这下我有点难以抉择了,他不是大巫,去了可能就会死在白云观。之前魙也说过,若是没有它的帮助巫师一定会万劫不复。

可是他要是不去,按照白云观今天摆出的阵仗,小舅妈肯定会出事。

男人看出我的为难,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

“你不用担心君爽,只要我不出现,她就不会有事,而且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把她救出来。现在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必须完全配合我才行。”

“去哪?”我问道。

“阴间。”

我听小舅妈说过下阴间的事情,有神通力的高人可以让身体假死神魂出窍,然后从城隍庙入口下阴间,走黄泉路。

她说走一次阴间会虚弱很久,若是普通人走上一遭就算不死半条命也没了。

最关键的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带别人去阴间的说法。

万一我要是和男人走散了,到时候回不来怎么办?

“前辈要带我去阴间做什么?”我问道。

“希夷琴认你为主,说明你和我巫门大有渊源。我要带你去跳一次还魂崖,去验证一件事。”

“验证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了。”

我在和小舅妈分开的时候就说过我要成为大巫,现在男人要我去做的事和巫门有关,我立刻动了心。

接下来我按照男人所说的方法躺在床上,随后他开始念诵含糊不清的咒语,声音有种令人昏昏欲睡的魔力。

但是男人说过,我绝不能睡过去,要把意识控制在半睡半醒之间,这样才能够做到神魂出窍。

要做到这件事很难,我控制不住的想进入梦的世界。每当我要睡着的时候,男人总是会很及时的呵斥一声,把我的神识重新拉回来。

如此折腾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我突然感受到身体猛然一轻,继而觉得自己飘了起来……

“咱们时间不多,速去速回,回来晚了我怕君爽那边会有出事。”

当下我被男人拉着手从窗户中飘了出去,他现在也是灵魂状态,真身正盘膝坐在我房间的地上。

“把眼睛闭上。”男人说道。

其实他不说我也这样做了,灵魂状态受不了白天的阳光,双目刺痛,头眼昏花,身体也有种被炙烤的感觉。

期间我的意识一直处于一种重度眩晕状态,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说已经入了鬼门关上了黄泉路,可以睁开眼了。

这是一个灰蒙蒙的空间,天空上愁云惨淡,地上阴暗潮湿。向上看不见日月星辰,向前看不清路在何方。

男人拉着我的手快步往前走,走了一会隐约听见有人在惨叫,声声凄厉。我扭头看了一眼,看到一队阴差在押送亡魂。

这些亡魂男女老少都有,有的穿戴者沉重的枷锁,有的倒是步履轻松。

就在他们即将全部过完的时候,忽然有个头目模样的阴差发现了我们,快步朝我们走来。

我心里立刻慌了起来,男人的表情倒是很淡定的样子。

“哪家山门?”阴差的长相和普通人差不多,就是脸色苍白阴沉如水,声音中也带着阴冷的味道。

“徐福传人。”

男人没有直接说巫门,而是报出了巫门祖师爷徐福的名字。

那位阴差听完面色一变,鞠了一躬立刻掉头就走。

“他为什么那么害怕?”阴差走后我问道。

“当初南北朝那位大巫来还魂崖刻下巫门学识的时候,不知多少拦路的阴兵鬼将灰飞烟灭,连北阴大帝都惊动了。别看咱们巫师在阳间混的不咋滴,到了阴曹地府没人敢给咱们脸色。”

接下来我跟着男人一路经过了望乡台、恶狗岭、金鸡山、荒鬼村,最后来到忘川河边。

忘川河寒气逼人,浊浪起伏,里面承载着无数怨魂,苦不堪言。河边上生长着大片猩红如血的妖艳花朵,红的触目惊心。仔细一看,只见花开,不见叶子。

“前辈,那是彼岸花吗?”那天小舅妈说提起彼岸花的时候告诉过我,她说彼岸花就生长在忘川河畔。

“嗯,你要摘吗?”男人若有深意的望了我一眼说道。

我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既然谢青青自己就能慧剑斩情丝,我就没有必要再吃彼岸花了。

这样即便我们会断了情缘,至少在我的记忆力永远留着这样一个女孩子。

在忘川河边我不仅看到了彼岸花,我还看到了三生石。

相传女娲在补天之后,开始用泥造人,每造一人,取一粒沙作计,最后变成一硕石,女娲把它放在西天灵河畔。

不知过了多少年,这块石头受日月精华,灵性渐通,表面生出三道横纹,大有吞噬天地人三界之势。女娲为了约束它就准备为它命名定职,封一个神位。

女娲想了想,自从造人之后,独缺姻缘轮回神位,于是便封它为三生石,将其放于鬼门关忘川河边,掌管三世姻缘轮回。

看到三生石,我想起了和谢青青的三生之约,就准备去照一下石壁,看看我和她的姻缘。

三生石说是石头,其实是一座山峰,其中一面光可鉴人。顾影自照,可以望见三生三世。

可是当我的影子投射在上面,一点变化都没有,既不见前生也不见来世。

这到底什么意思?

谢流云和我小舅都笃定我和谢青青缘定三生,不可能俩人都看错。

“看到什么了?”男人颇为关切的问道。

“什么都没有。”我有点失望的说道。

男人摇了摇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会这样?”我有点不甘心的问道。

“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什么意思?”

“三生石只会显示最珍贵的一段姻缘线,你们可能真的有三生之约,但是你们的三生最终都互相错过了。”

我初听他这句话还没如何反应,然而等我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

我们的时间不多,这时候已经不得不加速了。要去还魂崖,必走奈何桥。奈何桥上,孟婆正在给过桥的人分发孟婆汤。

传说中孟婆汤是用人一生所流的眼泪熬成的,喝了可以忘记前生所有的事,轻松转世重新做人。

我们只是来走阴,自然不会喝。当下快步走过奈何桥,走向还魂崖。

到了还魂崖,男人终于说出了要我验证什么。

他说在还魂崖靠近阳间之门的峭壁上的确刻着一套完整的巫门传承,除了传承之外,那位大巫还刻下了一个巫门最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只有希夷琴的主人才能看见,其他人是看不到的,而他并没有被希夷琴选做主人。

他要我验证一下是不是真的有这件事存在。

“孩子,时间不多了,我先走一步。记住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在成为大巫之前永远不要泄露给任何人!”

说完这句话,男人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终身一跃跳下了还魂崖。男人跳下没多久,我也跟着跳了下去。小舅妈还在白云观,而男人之前说过一定要去救她,我迫切想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还魂崖下深不可测,雾气缭绕,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啸,不知何时才会下到底。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眼前出现一座发散着光明的大门,我知道这就是所谓的阳间之门了,我立刻扭头往身后看,只见还魂崖的峭壁之上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字符。

我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这些字符已经全部印刻在了我的识海中。的确是巫门传承,却比小舅妈讲述的更加清晰更加完整。

可是除了巫门传承之外,石壁上再也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就在我的身体即将全部被阳间之门吞噬的时候,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符突然纷纷从石壁上剥离下来,在空中组合成七个青光闪烁的大字。

我尚未反应过来,这七个大字突然化作一道流光打入我的灵魂之中。

第二十二章 化魔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人还躺在床上,但是房间里已经没了男人的身影。

我走出房间,看到老妈正在厨房里忙碌,脸上带着傻笑。

“老妈,他是谁?”我走过去搂住老妈的肩膀问道。

“傻儿子,能骗老妈流这么多眼泪的人,还能有谁?”老妈微笑着说道。

其实我在我刚回家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猜到了,那时候我才从谢文远口中得知关于我爸的信息,再看到我妈哭红的眼睛,只要不傻就能往这方面想。

只是我固执的不承认,也不往这方面去猜,因为他不配。

或许他是一个很成功的巫师,但是却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老妈今年也才三十出头,人长得美,性格温柔,这么多年不是没有人追求,老妈却始终坚持一个人。

小时候我生病,酆州小城叫不到车,是她背着我跨越半个市区去医院挂急诊。从小到大家里发生过很多事,但是老妈都忍着熬过来了。

每当我问道爸爸的时候,老妈一个字都不提,可我记得,只要提到这个问题老妈都会难过好几天,所以从我懂事以后我就再也不问了。我宁愿永远没有这个父亲,也不愿意看见老妈伤心。

现在,他回来了,可是回来带给我们的不是团聚,而是永久的别离。

最残忍的是老妈并不知道这件事,她现在正忙着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餐,因为男人告诉她这次回来再也不会走了。

“儿子,你们在房间里那么久,都聊了些什么?”老妈问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总不能告诉她他什么也没和我说,只是带我去了一趟阴间吧。

见我不回答,老妈走过来轻轻的抱住我,说道:“妈知道,他突然回来让你有点无法接受,慢慢你就习惯了,你爸是天下最温柔的男人,你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父子。”

“好的,妈妈。”

我不敢再多留,抢在眼泪出来之前离开了厨房。

……

虽然,我答应过小舅妈不去白云观,可是心里终究放心不下。我决定打车去看一眼,哪怕只是在外面远远的看一眼。

我刚走下楼,就看到下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车窗摇下,魙捋了下额前的秀发,对我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上车。”

“你要带我去哪里?”看见是魙,我吃了一惊。

“白云观。”

听她说去白云观,我再也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拉开车门坐上去。

“他姓秦,你也姓秦,其实我早就该想到这一点了。”魙颇为感慨的说道。

“他叫什么名字?”我问道,之前在房间里我不忍心和老妈多聊,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秦问天。”

白云观周边已经采取了交通管制,我们把车停在谢家警戒线之外的小树林里。

“为什么不进去?”我问道。

以魙的本事,这些普通人是决计挡不住她的。

“还不是时候。”

我们两个开始沉默,魙点上一根烟,优雅的抽了起来。

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

现在时间是下午两点,酆州的九月,天气依旧炎热。

都说秋雨绵绵,酆州已经一个月没有下过雨了。

“咱们还要等多久?”我问道。

“等到下雨为止。”

我翻了翻手机,看了下天气预报,上面显示的最近一周都没有雨。

“天气预报上并没有说今天会下雨。”我说道。

“求雨不正是你们巫师的拿手好戏么?”

魙的话令我悚然一惊,我忽然想到了小舅妈私人房间里的那个青铜面具,那副面具是商末一个因为暴巫而死的女巫留下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现在正在逼我小舅妈暴巫求雨?”

“聪明!怎么,坐不住了?早点把希夷琴给我,你舅妈压根就不用卷进来。现在好了,不仅你爸会万劫不复,你小舅妈也会死。”

暴巫成功,小舅妈身为巫师的身份就再也洗不清。

开始我还认为他们只能用魙来逼我小舅妈暴露巫师神通,现在看来,我还是低估了道门的手段,更是低估了他们的无耻。

如此一来,只要我爸来了酆州,无论如何都会现身白云观。

不仅仅是为了希夷琴和救我小舅妈,暴巫这件事本身就是巫门的耻辱,只要身为巫师就绝对忍不下去。

我心里越来越着急,可是魙却没有动身的意思。

她坚持要等下雨再动身。

起风了,我看到天生云层在移动,很快天就变的阴沉起来。

随着第一滴雨打在车前玻璃上,继而啪啪啪如同爆豆子一般。大雨一发而不可收拾,瓢泼而落。

“想不到这帮牛鼻子居然还真的暴巫成功了,哈哈哈,任君爽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魙得意的笑了起来。

说完魙大笑着发动了汽车,冲向了白云观。

大雨迷蒙了视线,我们很轻易就避过了外围的拦截,一直开到白云观正门。

白云观大门紧闭,魙却一点减速的意思都没有。

油门一踩到底,黑色的越野车如同猎豹一般突然升空,狠狠的撞碎了道观的大门,冲进院子里。

这时候有道士试图阻拦我们,可是他们显然没有想到我们会开着一辆越野车冲进来。

魙才不理会他们的死活,避之不及的白云观普通弟子当场就被撞飞。越野车一直冲到三清殿门口的台阶上才不得不停下来,这时,我们已经被重重包围了。

数十名白云观道士手持斋蘸法师剑,神情严峻的死死盯着我们,而魙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紧张之意,甚至眼底全是笑意。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等这场雨?”在下车之前,魙转过头微笑着问我。

“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这场雨可以助我一举成魔。”

说完,魙拉开了车门,走了出去。

魙是最可怕的鬼物,是道门禁忌,这些道士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尽管手中有剑,也不敢直接动手。

“快去通知观主!”一个中年道士大声说道。

两名道士听到命令立刻转身准备离开,便在此时,魙伸出洁白如玉的手掌接了一蓬雨水,屈指弹了两下,那两名道士瞬间身体一软倒在雨水里,四肢抽搐。

魙弹出的雨滴直接从他们的后背穿心而过,两名道士死前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来。

“魙,你居然敢在道观中大开杀戒,就不怕遭天谴吗?”中年道士又惊又怒的说道。

“哈哈哈,说来还要拜谢你们暴巫求来的这场雨!”

说完,魙双手连动,屈指连弹,仅仅一瞬间的功夫,这些道士就全部被她杀死。

这场雨不是天公有感而发,而是暴巫祭祀强行求取,所以既不见闪电,也没有雷鸣。

这场雨是本身就是偷来的,所以雨中发生的一切事都不在天机遮蔽之内。

原本魙要成魔极为艰难,与众生为敌,被天下玄门追杀。

最关键的是还要承受天谴之罚,稍有不慎就会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而现在,拜这场大雨所赐,魙要成魔,天道不涉!

求雨仪式不在前院,而是在归云观后山。所以留在道观都是些普通弟子,断然无法抵挡住魙的疯狂杀戮。

杀光所有阻拦的道士后,魙又把闻讯赶来的谢家的人杀了个精光。三清殿内香火依旧,三清殿外血流成河。

等到道门赶来的时候,已经有上百条人命死在她手中。这时候她所能操纵的力量已经不仅仅是雨滴了,而是雨线。

一根根雨线,宛若锋利的刀锋,划破喉咙,直接斩首!

白云观这次的重阳盛会由天师府起头,高手来的不少,若是在平时魙绝不会如此轻松闯关杀戮,奈何这场求来的雨不仅遮蔽了天机,还让他们无法使用符咒的力量,因为神念根本无法传达到天庭。

他们只能凭借自己的护体金光和手中的法剑和魙拼杀,而魙在连续杀了上百条人命之后,化魔已经势不可挡!

看着他们一个个不甘心的倒下,听着他们的惨叫,我终于明白了一句话,什么叫做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就是!

第二十三章 血染桃芷山

白云观依山而建,山叫做桃芷山。山很小,很多年前就被白云观当做产业承包下来。

有魙在前面开路,我在雨中穿行再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听到动静的都是原本值守在白云观中的道门弟子,至于天师府的高手以及其他道统的门脸人物全都在桃芷山上。

桃芷山虽然小,可是在瓢泼大雨的冲刷之下,要攀登上去也是极为艰难的一件事。山道上面雨水滚滚而落,宛若瀑布一般,把我困住了。

尽管我心急如焚,一时片刻竟然无法上山。

还好,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多久就停歇了。大雨停止,山道上雨水也随之停歇。当下我手脚并用,拼命往上爬。

半小时后,我终于爬到了山顶。

山顶上地势开阔,有处修葺齐整的广场,平时给道观的弟子作为修行场所,这次用来举办重阳盛会。

很显然这里已经发生过一场恶战,地上血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横尸百具。

在广场中央,有一座木头搭建的简易祭台。

数百道士把祭台站在祭台十丈方圆之外,一个个怒不可遏的盯着祭台下面的三个人。

魙终于拿到了希夷琴,此刻怀中抱着那把吉他,左后扶着琴枕没右手五指扣在琴弦上。她本来就是阴白脸色,现在更是惨白的吓人,嘴角挂着一丝鲜血。全身笼罩着一层黑雾,黑雾中血气翻滚。

在她身后,我爸全身浴血蹲在小舅妈身边,正在为她察看伤情。

小舅妈面朝上躺在祭台上,四肢成大字型张开,双手双脚均被钉子狠狠的钉死在身下。

祭台上流下来的鲜血全是她的,而且还在继续流。

决战并未结束,只是谁也不敢再往前靠近。困兽犹斗,他们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领教了魙和我爸的厉害。

魙虽然因为希夷琴已经认主的缘故不能再弹奏杀伤力巨大的忏魂曲,但是这把吉他本就是她的母体,她依然可以操控吉他杀人。别忘了,当初那二十三口人,可是全部被她操纵琴弦杀死的。

现在他们围而不攻是在等,等我爸做出选择。若是他选择用神通力救我小舅妈,那么接下来的战斗就只剩下魙一个人,到时候就好打多了。

如果他选择不救,那么我小舅妈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走上广场的时候,正好看到老爸为小舅妈拔掉右手上的一根铁钉。铁钉上面沾满了鲜血,七寸长,拔出来之后,鲜血还在往下滴落。

小舅妈虽然早已经昏迷,可她的右手在铁钉拔出来时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抽搐。老爸掌心闪动着绿芒,按在小舅妈的右手掌心。

随着绿芒闪动,小舅妈的右手终于止住了流血。随后老爸又拔出了她左手掌心的铁钉,继续用巫师神通力为她治伤。

他终于还是选择救治小舅妈,见此魙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却什么话都没有说。他的神通力在经历恶战之后已经残留不多,若是用来救人,等下就真的没有半分战力了。

众道士开始并未发现我,等我走进广场才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

有人要对我动手,立刻被柳随风阻止,现在谢青青尚未去天师府,我若死了她也会死。

随后,柳随风大步走过来,堵住我的路,面目狰狞的说道:“你不好好在家等死,来这里做什么?为任君爽那个贱货收尸?”

没有人知道那个巫师就是我爸,所以他认为我是为小舅妈而来。

我平静的望着柳随风,也不回答他的话。

“现在,赶紧给我滚下山。”柳随风指着我身后的山路愤怒无比的说道。

其实我很能理解他的愤怒,魙已化魔,一路杀到这里,死的大部分都是白云观的道士,而山顶上的这一场恶斗显然死的最多的也都是龙虎山的人。

他本人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半拉身子浸透了血,一条胳膊很不自然的垂在身侧。

“你们要对付的是那个巫师,我来只是为了带走我舅妈。她不走,我就不走,除非你把我杀了。”我说道。

柳随风刚要开口,谢流云在后面说话了:“师兄,让他进去吧。任君爽无关紧要,已经是废人一个,由他带走就是了。”

柳随风闪身让开,我快步走向祭台。

我跪在小舅妈身边,望着她那张在昏迷中依然痛苦扭曲的脸,眼泪不由控制的大颗滴落。

青铜面具的那个女巫是被活活晒死的,而我小舅妈确实被人硬生生折磨的命悬一线。

老爸没有看我一眼,依然在用自己的神通力为小舅妈治伤。四根七寸长的铁钉现在已经拔出了三根,而老爸原本就有伤在身现在脸色更加惨白如纸。

现在小舅就只剩下左脚上还有一根铁钉没有拔出,老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握住了她的左脚一咬牙拔了出来……

我不忍心看,站起来走到魙身边。

“以吾之名,赐汝希夷。”我说道。

这句话我没有发出声音,我甚至连嘴型都没有动,只是在心里默念。

我想,若是希夷琴真的有灵识,它也一定不会责怪我放弃它。因为这一刻的魙,才有资格做它的主人,而不是只会流泪的我。

事实上也是如此,魙和希夷琴才是真有缘,而我不过是凑巧是那个人罢了……

魙明白我做了什么,不过她的神情依然平静,眼底的震撼也没有流露出来。

“谢谢你。”这三个字我倒是没有丝毫掩饰。

“呵呵,想不到你为了你小舅妈倒是什么都肯做。”魙轻笑着说道。

在外人眼里,我们的一问一答没有什么异常。他们不知道吉他是希夷琴,也不知道现在希夷琴已经可以任由魙操控了。

就是不知道等下她会用一首忏魂曲埋葬多少人了。

为小舅妈疗伤透支了老爸所有的神通力,我不忍也不敢多看他一眼。我俯下身,老爸把小舅妈放在我背上,然后我就开始背着她离开。

我没有立刻下山,而是走到谢流云面前,如果没有她的命令,我就算下了山也走不出白云观。

“哼,看在青儿的面子上,我这次不为难你。”谢流云冷哼一声说道。

听她这样说,我再也没有犹豫的背着小舅妈往山下走,自始至终也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我知道,等我离开山顶后,这里就会变成修罗场。

至于魙能不能借助希夷琴翻盘,就不得而知了。

……

白云观中的那些尸体已经消失不见了,谢家的人忙着清扫地上的血迹。这次前后死了那么多道士,不知道明天该怎么收场。

看到我背着小舅妈从后山回来,他们也没有拦阻我,显然已经事先得到了通知。

熊大看到了我,一句话也没说开车把我送回了巫道馆。

到了巫道馆,我把小舅妈交给了小舅,然后我就回家了。因为我家里还有一个人做了满满一桌子丰盛的午餐,如果我不回去她一定吃不完。

这一天是我生平过的最辛苦的一天,远比那天听魙弹奏忏魂曲还要难过。魙那天弹奏的时候,碍于已经吉他认主的缘故杀伤力其实还不算很强。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老妈解释我爸不会再回来的事,最后干脆一句话也不说。这个傻女人狠狠的哭了一整夜……

小舅妈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来,小舅昼夜不休一直陪着她,一点都不让我插手。关于我走之后桃芷山山顶发生的事情,外面始终没有流传出来,只是传出来白云观要封观改造的事情。

半个月后的一天傍晚,谢青青来到巫道馆。她比以前更瘦了,头发扎成了道髻,身上也穿上了正式的道袍。

她是来和我道别的,明天就要去天师府了。

第二十四章 大巫崛起

看到我,谢青青努力挤出微笑的样子,我也一样。我们在房间相对而坐,许久没有人开口。

自始至终谢青青没有做错任何事,要怪只怪命运让我们有缘无分。如今她即将进入天师府,成为一名道姑,而我将来肯定要成为一名巫师。

巫和道从来就势不两立,以后我们就算再相见也会是仇人了。

我谢青青嘴里得知了那天桃芷山上发生的事情。

那天我下山之后魙奏响了忏魂曲,一曲哀伤,无人可挡。桃芷山草木枯萎,生机凋零。

后来天师府的支援赶来,摆下天罡北斗阵。龙虎山当代掌教亲至,手持三五斩邪剑,以誓雷敕遣咒召唤天师五雷破了忏魂曲,杀的魙重伤而逃。

魙逃走之后,巫师被带回了天师府。

听到这里,我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中大石落地。

“秦桓,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你不要那么快忘了我好不好?”谢青青拉着我的手用祈求的眼神望着我说道。

“嗯,我答应你,不会忘记你,永远不会。”

“等我逆天改命活下来,到时候我就偷偷的下山找你,你可要等我哦。”

“好。”

谢青青走了,此后十年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后来小舅妈和小舅离开了酆州,我则是重新回到了学校,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从我把她从桃芷山救回来后,小舅妈就成了普通人,那场暴巫仪式重创了她的神识,让她散尽了一身的巫门神通。

小舅妈不甘心特意走了一次阴间,想从还魂崖上的巫门传承中找到恢复修为的法子为师父复仇,然后发现石壁之上的巫门传承已经彻底消失。

这件事让她心灰意冷至极,说天灭我巫门。

我没有告诉她我和她师父之间的关系,这件事只有魙和我们父子俩知道。

我也没有告诉她还魂崖上的巫门传承消失和我有关,那天我跳崖之后,巫门传承化为七个字符打入我的灵魂中,从此阴间就再也没有巫门传承。

关于魙,桃芷山一战之后她曾经暗中找过我一次。她说我爸不是大巫,根本不值得天师府如此谋划布局,背后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在我成为大巫之前我永远不会说出来。

……

此后数年匆匆而过。

我按照老妈的期待,安静的读书,上大学。

酆州城的一切宛若一场梦,梦醒之后我又恢复了普通人的生活。

没有我小舅妈、没有魙、没有希夷琴、没有我爸、也没有谢青青……

然而识海中的那七个闪闪发光的大字时刻不忘提醒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的大学报考的是考古系,古代青铜器研究方向。

选择青铜器研究专业,是因为可以借此接触到秦朝以前的古代文化,将来还有机会深入发掘一些古代巫师留下的遗物。

巫门被灭之后,千年积累的底蕴也被佛道两家销毁。我要想接触更多的巫师遗物只能从秦朝巫门创建之前寻找,而秦朝之前正是青铜器最辉煌的时代。

巫师遗物除了可以用来锻炼感应能力之外,对我来说还有一个隐藏的好处。

我可以直接用识海中的七个字符炼化吸收这些巫师残留的神念,用来增强我的神通力,这一点我已经从小舅妈留给我的那些巫师遗物中验证过了。

江北市是历史文化名城,也是国家旅游城市,这里的古玩市场也十分繁荣。学业之余,我经常到古玩市场逛街,只看不买,当然,我也买不起。

这天周末,我又来到文昌街。走到街尾发现这里开了一家新店,店名非常特别,叫做辟邪剑。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眼睛被店主手中把玩的一把青铜古剑吸引住了。

吸引我的不是剑的造型,而是剑身上所带的煞气。

剑乃杀伐之兵,自带煞气,尤其是那些见过血的古剑。在文玩里面,古剑的收藏价值远远比不上其它文物,就是因为收之不详。

我看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走了进去。

“这把剑不好,你还是赶紧把它处理掉吧。”我走进去后直接对店主说道。

“哦?这位小兄弟说说看哪里不好。”店主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听到我的话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反问。

看到他反应,我立刻知道自己多事了。既然敢开店做剑器生意,肯定是对于剑的禁忌有所了解。而且走进了我才发现,他不是赤手把握这把剑,他的手上还带着一副透明手套。

不过我还是把我的意见全部说了出来:“剑是杀伐之兵,见血不祥,你手中这把剑不知杀过多少人,煞气冲天,不是普通人可以拥有的。轻则伤身,重则殒命。”

果然,听我说完后店主一点都没有吃惊。反而若有兴味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说道:“你看看我这店里的剑器,有哪一把不带煞气。”

店是新店开张,一共也只有十六把古剑,其中有三把是品相一般的青铜剑,剩下的全是铁剑。

这十六把剑毫无例外每一把都带有浓烈的煞气,用玄门的说法来讲,这些都是凶兵。其中煞气最盛的,还是店主手中的那把。

我越看越吃惊,这男人肯定不是一般人,若是一般人长久和这些剑器共处一室,哪里还有命在。

“不知小兄弟哪家山门?”店主问道。

“徐福传人。”说完我就后悔了。主要是那次阴间之旅的时候,老爸说出这四个字的情形历历在目,此刻被他一问,我本能的说了出来,却忘了这里是阳间。

桃芷山一战之后,玄门在天师府的授意下,对巫师的容忍度降到了冰点。不仅不允许巫师展现神通力,就连寻常巫术都被禁止。一旦发现有巫师出手,必遭其打压。

天师府不仅仅是道门的领袖,更是天下玄门的执牛耳者,他们的命令没有人敢不从。碍于誓约他们不会亲自出手,但是天师府的世俗力量同样可怕。我是注定要做大巫的人,可不想被他们扼杀在摇篮中。

听我说出徐福传人四个字,店主脸色一变,冷冷的说道:“这世间哪里还有徐福传人!”

“天地之间有人存,只要有人,就一定有徐福传人。”我终究年轻,被他言辞一激立刻脱口而出。

“唉,看来小兄弟果然是我巫门中人。”店主死死盯着我看了好长一阵子,最后一声长叹说道。

“你也是巫师?”我问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咱们去楼上聊。”

我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他深入接触,因为这存在着暴露身份的问题。可是就算不说,他现在也一定猜出来了。

反正小舅妈说过,世上巫师还有很多,只要我不暴露我的身世,接触一下又有何妨。再说了,这么多年,我也只撞上他这一个巫师。

现在我的修行已经进入停滞期间,我迫切需要巫师遗物。店主既然是巫师,肯定有货。巫师遗物对他只有在凝聚神通力的时候有用,对我而言可要珍贵的多。

我们都对身份敏感,所以聊天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刻意避开了师门传承,神通力强弱自然也不提,只报了姓名。

店主叫做薛寒慕,老家是金陵人士,天生为巫。所谓天生为巫,指的是那些跳下还魂崖时回头看了一眼得到巫门传承的人。我没有和他说实话,也随他说自己也是个天生为巫的人。

“秦兄弟这么年轻就觉醒巫门传承,是我巫门天才,只可惜,我们这些人将是巫门最后一批传人了。天灭我巫门啊!”

“此话怎讲?”我假意问道。

“唉,想必秦兄弟还不知道,咱们巫门在还魂崖上的传承已经消失了。”

当初小舅妈也是和他一样的悲观论调。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们,还魂崖上的巫门传承消失,未必就是天灭我巫门,还有可能是大巫崛起!

第二十五章 宰执剑

薛寒慕主动谈起了当年发生在酆州的事情。

“连魙都为之臣服,不惜为其牺牲,那位巫师是最有希望成为大巫的人,想不到我巫门千年才出这样一位人才最后还是被天师府镇压。我还听说,这事似乎和巫门三大至宝有关。”薛寒慕点上一根烟说道。

“哪件至宝?”我佯装不知问道。

“希夷琴啊,不然魙的忏魂曲哪有这么强的杀伤力。可笑的天师府后知后觉,等魙重伤隐遁之后才把吉他和希夷琴联系到一起。现在他们疯狗一般的咬着天下巫师不放,就是为了出这口气。”

“如此确实可惜。希夷琴已经现世,不知道另外两件至宝还有没有机会重现人间,薛大哥可有这方面的消息?”我问道。

说起巫门三大至宝,除了希夷琴还有春秋笔和宰执剑。

春秋笔就是一杆笔,传说中用春秋笔书写的文字可以上通天庭,下通九幽。还魂崖上的巫门传承之所以能一直永存,据说就是那位大巫用春秋笔书写的。

宰执剑是春秋欧冶子所铸,一剑出炉万剑臣服,是一等一的人间杀道极兵。

据说宰执剑出炉的时候,欧冶子所铸的其他剑器颤鸣哀哭,令他心有不忍,有了把这把剑回炉重铸的想法。谁知剑成型之后,烈火不能融,重锤不能断,竟然无法毁灭。

最后被欧冶子投进黄河中,此后百余年,藏剑处浊浪滔天河神昼夜恸哭。一直到大巫徐福经过此地,派人打捞,才让杀生剑出世。

“希夷琴落在魙手里,春秋笔被当年那位导致巫门灭绝的大巫用来和北阴大帝做了交易,巫门三大至宝就只剩下宰执剑不知所踪。”薛寒慕淡淡的说道。

“真的不知所踪?”说完我微微一笑。

我对宰执剑了解不多,却也知道这把剑最喜欢吞噬其它兵器中的煞气,再锋利的兵器遇见宰执剑也只能沦为凡铁。

薛寒慕是巫师,又搞出这么多煞气浓郁的古剑出来,要说他不知道宰执剑的消息谁信?

“哈哈,既然被你看出来了,我也就直说了。我来江北开店卖煞剑,就是为了宰执剑而来。”薛寒慕大笑着说道。

薛寒慕说宰执剑早已通灵,显化人形在世间行走,他以剑中煞气为诱饵就是想把剑灵引出来。

“你怎么知道杀生剑在江北市?”我问道。

“嘿嘿,实话和你说,我是个巫卜。若不是我今早起了一卦算出会有巫门贵人临门,你以为你会有机会和我坐在这里聊天吗?”

“……好吧。”

怪不得他什么都敢和我说,连宰执剑这种巫门至宝的下落都肯告诉我。

我和薛寒慕聊了很久,最后他送我下楼。

“薛大哥,你确定宰执剑来了江北市?”

“肯定啊,此地剑气直冲斗牛,紫微黯淡无光,宰执剑就在江北。我现在倒不是怕宰执剑不来,我担心的是它来了又走了,不肯认我为主。说实话,这十六把煞剑花了一辈子的积蓄,若不是巫门即将灭绝我想赌一把大的,才不会这么干呢。”

“赌一把大的啥意思?”

“今年的重阳节,天师府要召开天下玄门大会,估计要对巫师下死手了。我不后悔当巫师,我只是不甘心一辈子做个默默无名的巫师。若是宰执剑在手,就算是死也能溅天师府一脸血。”

谁愿意一身本事,却终生籍籍无名?

薛寒慕的梦想却要用他的死来实现,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宰执剑,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宰执天下才对。只这一点,我就断定薛寒慕绝不是它的主人。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只要有时间就去找他聊天。

混熟了之后,我就让他带我见识一下他收藏的巫师遗物。他的收藏没有小舅妈的那么冗杂繁多,但是每一件都是极品。

甚至有的遗物里面还保存着巫师一生的所有际遇,神念完整而清晰,解读的令我感慨万千。

薛寒慕没有对我没有丝毫隐瞒,连谋划宰执剑的事情都肯告诉我,我也没有隐瞒他我能吸收这些巫师遗物中神念的事情,其实就算想瞒也瞒不住他。被我吸收掉神念后的巫师遗物,就会彻底变成死物,他稍加感知就能察觉。

对此他也看的很开,现在他的心思全部放在了宰执剑身上,这些已经对他无用的巫师遗物索性很大方的全部让我炼化吸收了。

他只是很好奇这是什么神通本事,我当然不会告诉他真相,只说天生的本事,他也没有继续追问。巫师的本事本就是天生的,不然远古时代的那些部落野蛮人也不会有巫师了。

半个月后的一天下午,我正在图书馆看书,忽然接到了薛寒慕的电话,他的语气很激动,要我赶紧打车去店里找他。

虽然他没说找他什么事,但是我猜到肯定和宰执剑有关系。

等我来到店里的时候,看到店门外面停着一辆玛莎拉蒂,店中正有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在和薛寒慕起争执。薛寒慕是小个子,被高大男子言语相逼之下显得很弱势。

“你既然开门做生意,为什么给钱不卖东西?”男子大声问道。

“我和你说实话吧,我这些剑都凶兵,带有煞气,不是寻常人家镇的住的。”薛寒慕解释道。

“我出钱你卖货,其他不用你管。”

“那不行,身为店家,我要为顾客的安全着想。”

“好吧,那你和我说说你这些剑卖给谁安全?”

男子一语切中要害,薛寒慕立刻哑口无言了,他可没有我小舅的嘴皮子功夫。

他这些剑煞气浓郁到了极点,说句实话,除了先天癸水命的人,谁也镇不住。剑五行属于金,煞气来自于庚金杀生所化,而金沉于水。

可是,先天癸水命要求八字四柱全是水,这样的人世上哪里有,就算有也养不活啊。五行单独一个水,怎么养活?

见我进来,薛寒慕赶紧扯住我走到里面。

“薛大哥,怎么回事?”

“看到外面那辆车了吗,我怀疑里面坐着的姑娘就是宰执剑。但是她不肯露面,只派了个保镖过来打包要买我所有的剑,价钱随便开。唉,这说明她压根没瞧上我啊。”

“那你要我来干吗?”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拉你来试试啊,没准她瞅你长得帅就亲自下车来谈了。”

交代完毕,薛寒慕把我推了出来。

“这些剑只卖给有缘人,不好意思了。”我说道。

“什么叫做有缘人?一百万一把,十六把给你一千六百万,不叫有缘人?”

说实话,他这话一说,我心里立刻倒抽一口凉气。暗赞一声薛寒慕果然是个高尚的巫师,这么多钱都无动于衷。要知道自古以来巫师都有一个共同的困境,就是为钱所困。

“我能问问是谁要买这些剑吗?”我问道。

高大男子尚未回话,只听外面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我。”

随即玛莎拉蒂的车门向上掀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不知火舞。

额,是穿的很像不知火舞。

脸小颜美,大胸长腿,关键还是双马尾。

店里薛寒慕和高大男子争吵半天一个看热闹的都没有,这个妖孽般的小萝莉一现身,街上的人群立刻围了上来了。

见此小萝莉轻轻皱起眉头,快步走进店中,高大男子倒也眼力劲十足,直接闪身而出把玻璃门关上守在外面。

小萝莉先是用闪闪发亮的眼睛把店里的十六把煞剑全部瞅了一遍,一遍瞅一遍狂吞口水,这充分验证了薛寒慕的推测,她就是宰执剑所化。

在她对着剑吞口水的时候,薛寒慕就开始暗中尝试用神通力和她沟通。

“你是巫师?”小萝莉从剑上收回视线,冷冷的盯着薛寒慕问道。

“嗯。”薛寒慕神情紧张的赶紧点头。

“你想让我认你为主?”

“嗯嗯。”薛寒慕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时候他的紧张已经全部转化为激动。

“你配?”

“……”薛寒慕泪流满面。

第二十六章 契约

薛寒慕认主失败,我只能用很同情的眼光去安慰,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普通灵物尚且需要机缘,何况宰执剑可是巫门三大至宝之一。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薛寒慕,要让宰执剑认主很麻烦,当年的那位大巫也只是拥有使用权而已。

这把剑认主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能和剑本身产生共鸣。第二,还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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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宰执剑和希夷琴的碰面

看着我把一套完整的北斗群星剑演绎完毕,胡紫微震惊当场,许久没有说话。

我手里现在只剩下一个剑柄,样子看起来有点傻。

“现在我有没有资格和你做朋友?”我微笑着问她。

“嗯,做朋友不行,做我闺蜜吧。我化人之后在人间行走百年,还没有见过你这样秀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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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胡紫微的真正目的

桃芷山上,我爸全身浴血为小舅妈疗伤的场景历历在目,宛若昨日。此刻听听魙说要在重阳节那天杀上龙虎山,我立刻也跟着激动起来。

“我就想不明白那么多好日子,你干嘛非要选在重阳节玄门大会上去闹。”胡紫微说道。

“这你就别管了,你帮我好好看着秦桓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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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天地交征阴阳两断刀

宰执剑原本是一把巫道杀剑,被大巫徐福祭炼之后,可以使用巫门神通力发出强大的剑气伤人,同时,大巫徐福还为此创造了一套惊天地泣鬼神的北斗群星剑。

剑出感应天上北斗七星,夜晚使剑剑气纵横八万里,一剑洞彻九重天。

这种威能,及来自于宰执剑本身,也和巫门神通力以及剑法分不开。宰执剑本身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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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宴无好宴

天地交征阴阳两断刀,蕴含着大巫徐福的悲和怒,刀出如流水,一刀两断。

威力虽然不如北斗群星剑,但也做到了人间刀法中的极致。之前我和胡紫微演绎北斗群星剑看似轻松,其实都是拜脑海中的七个字符所赐,它们不停的移形换位指引着我完成了剑法的演绎。

如果不是它们在指引,没有十年功夫不可能使出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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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宋娴雅

看到李毅父子脸上的凶兆,令我心里很是忐忑。印堂又称命宫,是最能反映人的命运波折的地方。

李毅的阴白加悬针一字竖纹,典型的预兆血亲有生死灾厄。李狂刀的半月黑气,杀星已入命宫,死劫难逃。

如果是一人有凶兆还可以化解,现在是双人父子局,今日李狂刀是必死无疑。

“赵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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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血浣纱

怪不得我没有看见赵英姿带武器,原来她的双刀之前就已经藏好了。双刀在手,赵英姿全身迸发出一股属于武者的气息。

“鸳鸯双刀,赵英姿!”赵英姿的招牌就是鸳鸯双刀,在场的都是在江北市打拼的江湖人,谁不认识她的招子。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她会来趟这趟浑水。赵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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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金规铁律

血浣纱中一共有六千六百八十四只飞蛾,由于这些飞蛾处于高速移动状态,要想把它们全部杀死,意味着赵英姿至少要出六千六百八十四刀。

而且必须在五分钟的时间内完成,因为血浣纱离开木盒之后如果五分钟之内没有见血杀人它们就会全部自爆。

自爆的时候血浣纱会发出一种可以攻击神魂的特殊音波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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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黑蛇

再相继又杀了两个仇家请来的高手留下两具尸体之后,李狂刀的气势达到了巅峰,同时他的伤也严重的无以复加。

他站在大厅中央,身上散发着冷兵器时代武者才有的血气。这时候再也没有人继续挑战他,看到这种情况赵英姿说道:“既然再无恩怨可了,就请李老大正式金盆洗手,退隐江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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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我的杀心

宋娴雅身法很快,转眼就到了楼梯口。王宏和徐老二本来就是为了宋娴雅而来,此刻看到她要走,立刻就想去追。

便在此时我身体突然往前一扑,手中刀横扫前方一举罩住两人。这一刀我依然没有用上神通力,但是这一刀无论是出刀的速度还是角度都钻了死角。

当下徐老二后退一步,王宏没有后退而是想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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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力战鬼王鬼将

赵英姿的刀没有见过血,但是李狂刀的开山刀可不一样。这把刀煞气十足,不仅可以用来斩杀这几个僵尸同样可以斩破王宏和徐老二的铜尸术。

当下我一刀出手,狠狠的劈在蛇刀门那位高手的前胸。哗啦一声,连皮带肉直接给他开了膛。

还好他之前就已经是个死人,血液僵化,不然肯定溅我一身。然而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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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紫微现身

就在我转动用七个字符来斩杀徐老二的时候,忽然我察觉到空气中起了某种变化。

有一股新的力量带着凌厉无匹的姿态,闯入此间。三楼大厅原本阴气浓郁的无以复加,无论是王宏死后留下的百鬼怨气,还是那徐老二凝聚阴身带出的阴气磁场,都让这座大厅变得鬼气阴森。

可是当这股全新的力量进来之后,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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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寒铁鬼头刀

胡紫微说,一旦我动用了那七个字符,不仅我爸会死,魙、希夷琴,包括她在内都会遭到佛道两家不惜一切的攻击。

而天下巫师也会遭遇真正的灭顶之灾,到时候徐福的神念不仅救不了我们反而会成为惹祸的根源。

因为这七个字符不仅蕴含着徐福的神念,还牵扯到了当年徐福率领三千童男女海外寻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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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赵家危机

紫微说,天地交征阴阳两断刀是大巫徐福专门为红娘子所创,连她的兵器重量都计算在内,多一两失了轻灵少一两威力不足,我要连两断刀必须把鬼头的重量配到九斤十三两才行。

“那要我怎么做才行?”我问道。

“很简单,用你的精血,为这把刀增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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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杀人这件小事

就和巫门后来的大巫一样,现代国术界所谓的武道宗师多半也都是自封和同行的衬托。

碍于没有杀人经验,赵无为空有宗师之名,却没有宗师的战力,不然也不会被血鹰帮欺上门来。

这是当代武者都会面临到的尴尬局面,武道本就是为了杀戮而生,没有血气的武者其实根本不能称之为武者,只能算是一个武道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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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刀客的传说

沈伟阳死死盯着我,我的刀让他恐惧,但是我年轻稚嫩的脸庞又给了他信心。

他一直在提升自己的血气,直到眼睛都变的通红,最后他突然拔空飞起,身体宛若张开的秃鹰,从上方朝我袭来。

面对如此愚蠢的动作,我连躲闪都没有,刀也没有抬,等他的身影彻底把我笼罩的一瞬间,我拖刀急速往前一冲,便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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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慕容家的小公主

赵无为终于说出了我刀法的名字。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借口看刀的时候我就在怀疑了,他是刀法宗师,自然也知道对于刀客而言刀意味着什么。

现在他看出了我的刀法,自然也肯定猜到了我的身份。因为天地交征阴阳两断刀是巫门才有的刀法,这套刀法武者发挥不出威力,只有巫师的神通力才可以发挥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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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大开杀戒

有了血鹰帮的前车之鉴,今天来的飞鱼帮帮众之中很明显混进了几个玄门高手。

他们未必会出手,因为我们这边也有暗夜小组的人坐镇,就是上次我在仙鹤楼见过一次的黑衣女人。

她叫凤舞,原来是终南山一个小道统的掌教侄女,后来被全真教吞并之后,凤舞选择加入暗夜小组。

别看她很年轻,战力已经达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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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赵英姿的秘密

赵英姿的反手一刀,直接把飞鱼帮那人刺了个透心凉。一刀杀人,飞鱼帮众人震惊当场。

“杂鱼就是杂鱼,还有谁?”赵英姿把刀拔出来,高声说道。话音刚落地,飞鱼帮帮主沙通天就跳上了竞技台,他的武器是一把离别钩。

离别钩在十八般兵器中属于奇兵,最是难练,一旦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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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九天风雷旗

飞鱼帮今天一共来了三十六名帮众,这三十六人都是帮派中的精英,每个人都杀过人见过血,也都被南洋降术师联盟下过死降。

在听到赵英姿的挑战宣言后,他们无一例外全部都露出了恐惧的神情,硬着头皮踏上了竞技台。

左边,赵英姿全身浴血,手持一把长刀。右边,飞鱼帮众人拼命吞咽口水,包括沙通天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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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慕容洛希

当下我使出天地交征阴阳两断刀,一刀斩断真雷巨龙。这一刀几乎耗尽了我识海中所有的巫师神通,莫说再使出第二次,便是红娘子身上的刀芒都无法维持。

还好,真雷巨龙被我斩断之后,那面风雷旗又重新变成了巴掌大小,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老牛鼻子和岳明二人脸色灰败,怔怔的望着我。&l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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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长江古渡

赵英姿和慕容洛希的一场对决,彻底毁了整个赵家后院。刀气和剑气纵横,杀意浓烈到了极点。

杀到后来,能够有资格留在后院观战的人就只剩下我和凤舞,就连赵无为都抵挡不住。

终于,俩人身形交错分开,再也没有动静。赵英姿的刀距离慕容洛希的咽喉还有半尺,而慕容洛希的剑已经点在了赵英姿的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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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白无涯

江水浮台。南方,玄门阵营。天师府这次没有打头阵,领先的是崂山派掌教岳清风。

毕竟这次江北乱局,损失最大的是崂山派。不仅灭了他们一支世俗力量,一个帮派长老,就连岳清风的小儿子也死在了赵家。

岳清风,人级巅峰修为,手持一把崂山派至宝风雷剑。崂山派一共两大至宝,分别是风雷旗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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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首战

白无涯的反应在我的预料之内。从我第一眼看见她我就知道她一定和红娘子有很大关联,这把刀是胡紫微亲手所铸造,而她是当今世上唯一见过红娘子的人。

“其实你早就知道白无涯是红娘子?”我转头看向胡紫微问道。

“嗯。”

“既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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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个情人人节

情人节快乐,请假一天。我这几天结局也构思的差不多了,很快就放出来给大家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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