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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缘缠身:冥夫别乱来》


第001章 红颜枯骨

你相信一缕头发能值一百万吗?

肯定不信,对吧?

我也不信,可我弟弟和爸妈全都信了,还联合起来逼我剪头发。

这事得从头说起:

我弟弟在学校里交了个女朋友,在一起没多久那女孩说自己怀孕了,想领证结婚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又要求我弟弟给她买车,说是得让她爸妈看到诚意。

紧接着有人加我弟微信,问他需不需要贷款,零抵押零利息的。我弟傻了吧唧地借了一百万。

买完车他才把这些事告诉家里,又巧舌如簧地说服爸妈跟他一起去见女方家长。见面之后具体怎么聊的我不知道,反正现在两家人都同意婚事了。我爸妈还说那女孩家里特有钱,我弟能娶到她那是咱家祖坟冒青烟了。

我觉得这是个骗局,但他们都不信,劝多了他们还反过来怪我,我也懒得多管了。

但在刚才,弟弟慌慌张张地跑来求我,说借钱给他的那个人逼他马还钱,或者拿我的头发抵债也行。

剪一缕头发能抵掉一百万的债,这未免太荒唐。可爸妈都帮着弟弟说话,我没办法只能剪了头发。反正算是被耍了,损失的也不过是一缕头发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我错了。

那天夜里,我被刺骨的凉意惊醒,发现身缠满了头发,冰凉滑腻的触感让我有种被蛇缠住的错觉。

天花板慢慢浮现出一道鬼影,潮湿的红裙在我眼前飘来荡去。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我惊恐地意识到这裙子染满鲜血。

女鬼凌空而立,红裙飘舞墨发飞扬。半面绝色朱颜,半面白骨森森!

“听好了,我的小奴隶……我需要魂魄,修士厉鬼妖魔邪神的都行,但必须得是最凶悍的,别妄想用阿猫阿狗的糊弄我!”她冷冷地命令着。

我有点发懵,这、这一定是噩梦吧?快点醒过来,醒过来……

“听懂了吗!”半面女鬼厉声喝问。

快醒快醒快醒……我哆哆嗦嗦地念叨。

女鬼怒了,将一颗珠子按到我的眉心,厉声道:“不听话,死!”

无法形容的剧痛传来,我感到脑海深处有什么东西正被硬生生地往外扯,我颤栗着,清晰地意识到死亡正在逼近!

“不要……我愿意服从!愿意做你的奴隶!”我崩溃地大叫。

“这对了嘛。”女鬼满意地勾起半边红唇,把珠子拿开塞进我手里,说:“榕山殡仪馆里藏着个厉害的家伙,去把他的魂魄收了。”

我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怎、怎么收?”

“像我刚才那样。”女鬼半张脸在笑,语气却透着满满的威胁,“摄魂珠都给你了,可别让我失望。”

想起方才的剧痛,我狠狠地打了个哆嗦,“我一定尽力!”

“只许成功。”女鬼伸出指骨一下一下点着我的眉心。

我战战兢兢地点头,保证会拼命完成任务,她才化作烟雾消失了。我躺在床缓了一会儿,觉得不能永远受摆布,得问问弟弟他把我的头发拿到哪去了。

如果把头发取回来,说不定能摆脱控制。

心念一动,我感觉脖子被勒住了!

是我自己的头发!

我拼命拉扯,头发却像有了自己的生命似的越缠越紧,直到我在心里大声认错它才恢复正常。我还有点不死心,想剪掉头发试试,结果刚拿起剪子被发梢刺伤了手腕。

这回我是彻底不敢再动什么念头了,只能乖乖去写简历。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打印好的简历赶到榕山殡仪馆,跟看门的老大爷打听人力部门的办公室怎么走。

老大爷打量了半天,见我手拿着简历,问:“你想来这班?”

“嗯。”

“这是事业单位,得先考才能来。”老大爷估计不是头一回见着像我这样直接门求职的了,语气很是不耐烦。

“我知道,我只是想来实习一下。”

“实习?”

“嗯,我学的是防腐整容专业,来这儿实习较对口。”我努力挤出笑容,指了指简历的信息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老大爷小声嘟囔:“挺好看一小姑娘,咋爱学这个……”

我尴尬地继续笑着,假装没听见。这个专业是我妈选的,我当初也抗争过,但失败了。

这时候正好有辆车从我背后开过去,门卫大爷满脸堆笑地问了声好,然后小声对我说:“小姑娘你运气不错,我们这大部分业务都黄总他承包了,他难得来一回,你赶紧去吧。”

我小跑着追去,黄总降下车窗狐疑地打量着我。他长着一双三角眼,眼白还特别多,被他这么盯着我有种特别难受的感觉。

但我还是努力保持微笑,自我介绍道:“黄总您好,我是广泽技术学院的学生,防腐整容专业,现在大二,想趁着暑假来您这儿实习。这是我的简历,您看看。”

说着我把简历递了过去,黄总却没接,非常冷淡地说了句:“报生日。”

我愣了一下,赶紧报出日期。

他又问:“具体时辰呢?”

我更加纳闷,这是要算我的生辰八字么?但我还是老实地回答了:“应该是后半夜一点多。”

黄总低头默算了片刻,忽然整个人都变得激动起来,两眼放光地冲着我说:“你被录用了!今天开始班吧!来来来,车车,我带你去见咱们这最好的化妆师!”

我愣住,明明刚才还爱答不理的,为什么算了八字之后变得这么急切,生怕我跑了似的?难道我的生辰八字很特殊么?

但不管怎么说,能被录用是个很好的开始,我信心满满地随着黄总去了化妆室。

黄总所说的那个最好的化妆师姓李,是个年近六十的老头,特别胖,肚子大得有点夸张。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我莫名地觉得浑身发冷……

像昨晚面对半面女鬼的时候那样。

第002章 本王可曾见过你?

“老李,这个新来的小丫头交给你了,好好带,争取让她给你接班。 ”黄总冲着胖老头说。

老李专心致志地给尸体妆,连眼皮都没抬,仿佛根本没听见他说话。

黄总尴尬地笑了两声,跟我说:“老李脾气有点怪,不爱搭理人,但技术绝对过硬,你好好跟着他学。”

我连连点头保证一定会努力,又主动跟老李做了一番做我介绍,但他并没有理我。

黄总走后,化妆室里只剩下我跟他两个人,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我几次想要逃走,但想到半面女鬼的恐怖手段之后,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留下来。

整个午老李都没有说过话,非常机械地处理着一具又一具尸体,好像对工作以外的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但他但给我的恐惧感真实而强烈,我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午休的时候我跟同事们闲聊,才知道老李以前并不是这样,他曾经爱唠叨又热心肠,人缘特别好。但自从三年前黄总承包了这里的业务以后,他变了。

另外两个化妆师也都跟他一样,在黄总接手之后突然变得古怪起来,没人知道为什么。

我本来以为老李是半面女鬼口那个“厉害的家伙”,但现在看来,黄总的嫌疑更大。

还有一件跟黄总有关的怪事,他曾经带回来一具来历不明的女孩尸体,还亲自送到冷冻柜里冻起来,了锁,不许任何人碰。到现在都有一年多了,他也没说怎么处理,那么冻着。

前段时间有人偷偷去撬过锁,回来跟大家说那个小女孩模样特别可爱,穿着一身藕荷色汉服,梳着包子头,小脸蛋还红扑扑的,看着像睡着了似的,完全没法相信她已经被冷冻一年多了。

这事怪则怪矣,但我觉得跟半面女鬼的任务没什么关系,也没往心里去。

午休结束我赶回化妆室,还没进门闻到一股特别浓烈的腐臭味,被熏得差点把午饭吐出来,扶着墙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却还是没勇气进去。

心底里仿佛有个声音,不停地催我快跑,快跑。

可是在我动摇的那一刻,头发自动缠了脖子,吓得我赶紧伸手推门。

但下一秒我彻底僵住。

屋里地面铺满了腐肉和内脏,还有数不清的鬼婴!

那些鬼婴基本只有拳头大小,像是刚成型被打掉的胎儿。但诡异的是它们都有着满嘴锋利的獠牙,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啃食内脏!

老李站在屋子间,一手撩起衣服,另一只手机械地从肚子里往外掏鬼婴。我这才知道他的肚子为何那么大,因为里面装满了鬼婴!

黄总幽灵似的出现在我背后,用力把我推进屋里,反手将门锁死,阴笑着说:“你好像对我很好……那睁大眼睛看清楚吧,这是我的秘密!”

我急忙去拿摄魂珠,黄总一声令下,无数鬼婴向我扑来,我拼命躲闪还是被咬到了几口,顿时觉得阴气侵体,半边身子都没了知觉。

好在黄总没动杀心,否则我可能得被直接撕碎。

“你最好别乱动,孩子们没吃饱的时候较暴躁。”黄总笑呵呵地警告。

我咽了咽,尝试着跟他商量:“能、能不能先把它们弄开……我保证听话,你让我干什么我干什么!”

黄总发出一声古怪的啸叫,鬼婴们全都从我身跳了下去,但依然围着我,贪婪地呲着獠牙,仿佛在看一顿丰盛的大餐。

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出半面女鬼的存在,看到一把造型古朴的短刀出现在眼前。

“用你的血涂满它!”黄总命令道。

我别无选择,只能将伤口流出的血涂去,连刀柄的花纹缝隙都没敢遗漏。

但愿黄总能看在我这么听话的份饶我一命。

黄总把刀拿走,凑到鼻子底下深深地吸了口气,如痴如醉地感叹:“啊……天乙贵人的血……真想不到,我竟能有机缘见到天乙贵人!”

我顿时一阵恶寒,但只能咬牙忍住,不敢轻举妄动。

短暂的陶醉过后,黄总转身走向操作台,对着状若沉睡的小女孩冷笑道:“用天乙贵人的血,不信还破不开你的护体之炁!”

说着,狠狠刺向女孩的心脏。

我闭眼不忍心看,结果听到的却不是利器入肉的声音,反而是金铁碰撞之声。我诧异地睁眼望去,发现刀尖抵在女孩胸口处,似乎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挡住,任凭黄总如何用力,刀尖是分毫不动。

“过来帮忙!”他冲着我大吼。

我站着没动,双眼死死盯着他身后。那里的空气正在飞速扭曲,眨眼间有一个长发长袍的男鬼凭空出现。

强烈的威压让我胆寒,黄总也终于意识到了危机,反手把古刀刺向背后却突然像被点穴了似的僵在原地不动,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干瘪下去……

最后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被两根莹白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拈住。

那手的主人也不知是鬼还是神,竟然凌空而立,墨色长袍无风自舞,飘逸邪魅,却也煞气凛凛。

宛如天降魔神,霸气无双。

他随手丢开人皮,飘身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我,一双凤眸璀璨迷离,仿佛将漫天星光都藏于眼底。

带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凛凛杀意,他单手扼住我的咽喉,却在指尖收紧的刹那,眼闪过一丝痛苦与挣扎。

他困惑地松开手,用清冷低沉如千年寒潭般的嗓音问道:“本王可曾见过你?”

我仰望着他妖异冷漠的面容,脑一片空白,只看到如血薄唇微微开合,却什么都听不见。

莫名的,好想拥抱他。

好想在他的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场……

我这是怎么了?

泪,一点一点漫眼眶,脑海似乎有一连串模糊的画面闪过,但快得让我无法捕捉。

他抬手拭去我眼角的泪,动作温柔得让我恍惚。

“你……究竟是谁?”他茫然发问,声音低沉得如同幽冥地底千百年的叹息。

“我是孟隐。”

“孟隐……”他喃喃重复,似乎在努力地回忆着什么。

我也很想问他叫什么,是否与我前生有过纠葛——我以前从不相信轮回,但是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我真心希望这世有轮回存在。

那样,我或许能有勇气战胜心里的恐惧,以及这世的种种禁忌……

承认自己对他一见钟情。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听见一旁有小孩子轻声偷笑。我循声望去,顿时吓了一跳——

那个汉服小女孩居然醒了,正趴在操作台朝这边偷看呢!

见我目光扫过去,她还鸵鸟似的低头趴好,假装自己一直昏迷着从未醒来过。

这番蠢萌举动,看得我差点笑出来,原本充斥心间的莫名悲怆也全都烟消云散。

黑袍男鬼也从先前微妙的情绪状态清醒过来,丢下我径直飘向操作台,单手提起装昏迷的小女孩,佯怒道:“跑出来这么久,玩够了没有?!”

“没有。”

“……”

男鬼脸色一沉,抬手吓唬她,小女孩立刻冲着我喊:“娘亲快来救我呀!”

我:“……”

孩子,你这么随便认娘,你亲妈知道不?

见我愣着不动,小女孩开始装哭:“娘亲,你快拦着爹爹呀,爹爹好凶……呜呜呜,念念好害怕!”

男鬼皱眉:“你叫她什么?”

第003章 警察上门

“娘亲呀。 爹爹你不认识娘亲了吗?”小女孩眨巴着黑亮亮的大眼睛反问,全然忘记了装哭那码事儿。

男鬼看看她又看看我,眉头越皱越紧,似乎在拼命地回忆。但是从他的表情知道,肯定什么都没想起来。

“先回去。”

“不,我要跟娘亲在一起!”小女孩赌气地说:“爹爹凶我,爹爹是坏爹爹!我不要跟你回去!”

男鬼沉下脸,还没等开口训斥,小女孩哭着向我求救:“娘亲救我!”

这回,她连泪珠都挤出来了。

男鬼一见她的眼泪,立刻心软了。毕竟是亲闺女,舍不得真的打她训她。

父女俩僵了片刻,最终结果是男鬼完败,非常无奈地把小女孩塞进我怀里,说:“好好照顾她,本王过几天再来找你。”

我顿时凌乱了,一百万个拒绝的理由在脑海里奔腾而过。

小女孩冲着我甜甜一笑,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全是我的影子,“娘亲,念念好想你。”

拒绝的话这么在嘴边变成了一个“好”字。

等我回过神再想拒绝的时候,孩子她爹已经如烟雾般消散。我望着他站过的地方愣神,心里空荡荡的,像是突然缺了一块最重要的地方。

好难过,好想再见他一面。

……

回家路我跟汉服小女孩聊了聊,才知道她叫凌念,她爹叫凌邪,他们都是古代人,但具体朝代念念说不清楚,只知道她跟爹爹已经在墓室里沉睡很久很久了。

从念念口我才知道,自己刚才见到的其实并不是她爹的本体,只是一缕神念而已。她爹的躯体和主魂一直沉睡着,从念念有记忆开始始终是这样,从未醒过。

“我是因为爹爹一直沉睡,没人陪我玩儿,我觉得无聊才会跑出来的……”念念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似乎勾起了某些不太愉快的记忆。她瘪着小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两眼放光地冲着我说:“娘亲娘亲,你去叫醒爹爹吧!你去的话,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这个……以后再说吧。”我敷衍了一句,开始转移话题叮嘱她不要在别人面前叫我娘亲,要叫姐姐。

不管我n辈子以前到底是不是她娘,但这辈子我才十九,只她大十四岁而已,让她叫姐姐也没什么不对。但念念明显不太高兴,很抗拒这么叫我。

到家以后,我骗家人说念念是我同学的妹妹,因为一些临时的事需要在我家暂时借住几天。我爸妈虽然不太喜欢跟人来往,平时连亲戚都不走动,但是看在念念长得萌的份,居然破天荒地同意了,还说多住几天也没关系,不用急着回去。

果然只要脸长得好,到哪儿都是绿灯。

睡到半夜,突然有人来敲我家大门,声音又大又急,说是砸也不为过。而且从声音判断,外面应该不止一个人,应该是一群。

我弟弟以为是债主雇人来闹事,吓得都快哭了,隔着门一通求饶,结果外面的人说他们是警察。我弟又以为警察们是来抓他的,开门以后痛哭流涕地保证一定马还钱,把警察都给哭愣了。

“咳,经济纠纷我们不管,我们是来找孟隐的,她在家吗?”带队的警察如此说。

“在在在……姐!警察找你!”我弟扯着嗓子冲我屋里喊。

我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但还是披外套走到堂屋里,说:“我是孟隐,你们有什么事?”

警察们立刻把我围了起来,那个队长模样的老警察说:“我们怀疑你跟一桩谋杀案有关,请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谋杀案?你们怀疑我杀人?!”我哭笑不得地用手指着自己,想问他们我到底哪儿长得像杀人犯了,却忽然脑划过一道霹雳,惊声问道:“你们说的是黄总吗?你们怀疑我杀了他?!”

真要这样可麻烦了,黄有财是凌邪杀的,可那个凌邪只是一缕神念,来无影去无踪的,估计黄有财那层皮连个指纹都找不到。更关键的是,除了我以外根本没人见过他,当时在案发现场的活人只有我,警察不怀疑我怀疑谁?

看样子这罪名洗不脱了啊……我要是说黄有财是被鬼杀的,结果只会被送进精神病院而已,根本不可能有人相信。

“孟xiao jie,请你配合一点。”老警察冷声警告。

我苦笑着说:“你们搞错了,黄有财不是我杀的。”

“那是谁?”老警察质问,锐利的眼神像是要把我洞穿。

“……不知道。我只看到了尸体,吓坏了,直接跑回家了,没看见凶手是谁。”我只能这样撒谎,但是在经验丰富的老警察面前,一点欺骗性都没有。

老警察明显不信,盯着我的眼睛缓缓地说:“真相如何我们一定会查出来,警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罪分子。”

念念突然从房间里冲出来,用力推了老警察一把,气呼呼地说:“不许欺负我娘亲!”

老警察见她是个孩子没有防备,结果被推得一屁股坐到地,脸都青了,裤子还结了一层白霜!

念念的身高才到老警察的大腿根而已,居然能把老警察推得坐在地起不来,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我在内。

所有人看她的表情都跟见了鬼一样,尤其是当警察们看清她的长相时,更是惊得叫了出来——

“她……她不是那具丢了的尸体吗?!”

坏了,殡仪馆那边报案的时候,连念念的资料都给警方看过。谋杀加盗窃尸体罪,我算算自己得判多少年……

不对,还算什么算呀,光一条谋杀够判死刑了。黄有财死得那么惨,妥妥的“犯罪手法凶残社会影响恶劣”呀,连缓刑都不用想。我欲哭无泪,在心里念叨着凌邪你赶紧出来,别让我替你背黑锅。

正想着,听见老警察沉声下令:“两个都带回去,今天的事不许外传!”

第004章 秘密部门

老警察沉着脸率先走出去。 我自觉地拉着念念跟,其余的警察们迅速组chéng rén墙把所有逃跑路线全部封死,个个神色警惕如临大敌。

我边走边回头,想看看爸妈和弟弟现在是什么表情,可惜这一圈人墙密不透风,我努力了半天什么都没看见。

其实想想也能知道,他们肯定都吓坏了。算我能洗脱杀人的嫌疑,恐怕也很难再进这个家门了。其实从很小的时候我感觉到了,爸妈和弟弟对我有种莫名的恐惧与排斥,好像我天生跟别人不一样似的。

这个问题从我懂事起一直困扰着我,直到现在都没有答案。我也曾经安慰自己,也许一切都是我想多了,但每次跟他们接触,尤其是跟爸妈接触的时候,我都强烈地感觉到……

在他们眼里,我是个怪物。

到了警局,我被领进一间不大的审讯室里,但是并没有人问我任何问题,情况跟我预想的不太一样。

审讯室的四个墙角都装着监控器,正对着门的那面墙装着巨大的单面玻璃,我看不到那头的情况,但那边的人却能把我这边看得一清二楚。

这种感觉实在糟糕。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我渐渐焦躁起来。此时的我还不知道,警方这样晾着我并不是在搞什么心理战,而是这个案子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权限范围。案件相关的所有资料已经悄无声息地转给了另外一个机构。

一个从未在任何公开件提及的机构。

那是个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的存在,它神秘到连正式名称都不可以被提及,只能用“隐盾”作为代称。

隐盾,潜藏在大众视线之外的隐形盾牌,默默维护国家安定,将一切超自然罪案挡在普通民众生活之外的存在。

……

应该过了几个小时,或者可能是更久的时间,终于有一对怪的男女走了进来。

说怪,是因为他们都没穿警服,而且神态举止看起来也不像是警察。尤其是那个男的,痞里痞气的,活像个高没毕业辍学的社会小青年。跟他一起进来的那个女的好多了,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衣着端庄气质温婉,看着较像幼儿园老师。

总之是怎么看怎么不像警察。

两人也没做自我介绍,落座后直接发问:“黄有财死的时候,在现场的除了你还有谁?”

我假装回忆了一会,痛苦地摇头:“想不起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被打晕了还是怎么的,反正是脑子里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小青年没做笔录,把碳素笔在手指间转来转去,漫不经心地继续问:“那这小孩又是怎么回事?”

“她是我同学的妹妹。”

“不对。她是个僵尸,是你从榕山殡仪馆里带出来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小青年笑了笑没再继续说话,手里的笔转得更快了,下翻飞,叫人眼花缭乱。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周遭的一切好像都在离我远去,我却丝毫没有察觉。

整个世界都变静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小青年慢慢地问:“是谁杀的黄有财?”

我脑子里浮现出一张苍白绝美又满是戾气的脸,心莫名地开始痛,越来越强烈,眼泪不自觉地漫了来。我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是他,是……”

“啪!”

物体落地的声音突兀响起,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差点说出念念她爸之后,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

小青年的笔被打飞了,手指全是细细的血痕,桌面还有一截断发。他捂着手看我,表情终于认真起来了。

一直没开口的那个女人忽然温柔的笑容,用极具亲和力的嗓音问念念:“小朋友,姐姐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我立刻把念念搂进怀里,防备地说:“你别打她的主意!”

让我没想到的是,念念竟然小声跟我说:“娘亲,让我去吧。这个姐姐不会伤害我的。”

我以为她跟我刚才一样,被催眠了,所以坚决不同意。念念却挣开怀抱,转身面对着我,露出大人般的神态,一字一字地说:“让我去吧,正好我也有话想跟她说。”

我怔住。这孩子……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好陌生啊……

念念跟着那个女人走了,我目送着没有阻拦,心里想的还是刚才她跟我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

软萌天真的,冷静成熟的,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念念?

第005章 折寿

景如婳一步迈出,竟然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四周尽是虚无,唯一真实的只剩下脚下的方寸土地而已。

这是幻境吗?僵尸怎么还会使用幻术?!

她额冷汗直冒,念念却笑得轻松:“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想请你认真地听我说几句话。”

景如婳稳了稳情绪,再次冲着念念露出温和亲切的笑容,柔声说:“好呀,念念想说什么尽管说吧,景阿姨会认真听的。”

念念直视着她的眼睛,缓声道:“别来这套,你的迷心术对我无效。”

景如婳笑容一僵。

完全无效吗……怎么可能呢,她以前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

念念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说:“我的时间不多,所以请你收好那些没用的杂念,集精神仔细听我接下来的每一句话。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请你把我说的这些话原原本本地转达给你爸爸……这很重要,关系到无数人的性命!”

景如婳失声叫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

她的身份是组织里的高度机密,连她自己都是前两年才知道的!

“这个世界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秘密。”念念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但马控制住情绪,正色道:“听好了,这件事只能由你去说,只有你说他才有可能相信。你这次一定要说服他!”

……

审讯室外的走廊,景如婳和念念如雕塑般闭目站立,看去十分诡异。景如婳脸的神色不断变化,从怀疑到震惊,最后变成极度的恐惧。

某个新来的小警察看到她这样,忍不住想要前询问,却被另一个工作多年的老警察拉住了。

“别去。头儿说了,任何人都不许跟她们接触。”

“搞得这么神秘,她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不该问的别问!”

老警察拉着小警察转身离开,才走出几步听见两声闷响。回头一看,景如婳和念念全摔倒了,而且看起来非常虚弱!

“快通知局长!出事了!”

……

审讯室的隔音实在太好,我对外面发生的状况一无所知,只觉得对面那个叫风扬的小青年实在烦人。他一直在不停地问问题,而且还是用那种很八卦的语气在问,我真的很想抽他。

“诶,你刚才那招到底怎么用的啊,教教我呗?”

“我见过的人异士也不算少了,可从来没见过你这种路数的,你到底是哪门哪派的啊?”

我装哑巴不说话。

他特别执着地继续问:“看你自身不像是有修为的样子啊,你是不是请了出马仙啊?”想了一会儿,他又自己否定了自己,“不对,出马仙我见过,不是这样的……”

在我快被他烦死的时候,终于有人进来跟他耳语了几句。风扬听完脸色变得特别紧张,丢下我直接跑了出去。

我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问那个进来通知的人:“出什么事了吗?”

那人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我又被晾着,过了很久很久,王队长亲自抱着念念进来了。念念昏迷着,小脸白得近乎透明,额角一层虚汗。我一见急了,大声斥问:“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我们什么都没做,她和景xiao jie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晕倒了。”王队长顿了顿,又补充道:“景xiao jie也晕倒了,刚刚才醒。”

“站一会晕了?你当我三岁小孩吗!”我快要气炸了。

王队长把念念塞进我怀里,面无表情地说:“你信不信都好,事实是如此。还有,你的嫌疑已经洗清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不把话说明白想打发我走?没门!念念是在你们的地盘出事的,你们得把她给我救过来!不给我个解释这事没完!”

我以前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有胆子冲着警察吼。但这一刻我心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想保护念念,想替她讨个公道。

像雌兽保护幼崽的时候一样,哪怕明知不敌,也绝不后退半步。这根本不需要什么勇气,纯粹是母亲的本能。

也许,我心底里早已把念念当成亲生女儿了,只是我之前一直没有意识到。

王队长沉下脸,厉声道:“能说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不能说的你撒泼也没用!这案子我们现在根本没有权限碰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带着孩子赶紧走,别在这捣乱!”

我还要争辩,王局长直接冲着外面喊:“小张小李,把她给我送出去!”

立刻有两个年轻的警察进来,不由分说地架着我往外走。我手抱着念念不敢用力挣扎,怕把她给摔了,于是这么被架了出去。

警局大门口停着辆黑色的越野车,副驾驶的车窗正好开着,我看见里面坐着的是景如婳,赶紧跑过去问:“你到底对念念做了什么?”

风扬拦住景如婳,没好气地冲着我说:“我还想问你呢!这个小僵尸到底跟如婳姐说了什么,居然一下子折损她五十多年的阳寿!”

“风扬,别这样。”景如婳虚弱地开口:“这孩子……她在救我们,救我们所有人。你得感激她。”

风扬一脸的不服气,但是什么都没说。

我愈发糊涂了,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景如婳虚弱一笑:“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但不应该是从我这里知道……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一句话:保护好这个孩子,千万别让她落进坏人手里!”

我怔怔地点头:“好……”

“风扬,送我回总部吧,这件事我得马向头汇报。”景如婳疲倦地闭眼睛,仿佛所有的精力都在方才的对话彻底耗尽。

我能看得出来,她的虚弱和疲倦都不是装出来的,也不好意思再缠着她问下去了。

他们的车子消失在夜色里,我低头看着念念苍白透明的小脸,忍不住叹气:“你这孩子……不是说不会有事吗,为什么还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早知如此,我不该让她跟着姓景的女人出去。

第006章 老李的乞求

我带着念念回家,结果跟预想的一样,爸妈连门都不肯给我开,叫我们两个怪物快滚。 我彻底死了心,带着念念回学校宿舍住。现在是暑假,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回家去了,我也不需要担心什么,只要别被宿管大妈发现行。

睡到半夜,宿舍门突然自己开了,一阵阴风吹了进来。我吓得坐起来,攥着摄魂珠时刻准备出手。

“别……我只是想来跟你道谢。”一个老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道谢?”我狐疑地皱眉,不敢放松警惕。

鬼物说的话,我可不敢信。

门外的老人慢慢走进来,借着窗外的月光,我终于认出来,他是老李,榕山殡仪馆的化妆师。

黄总的傀儡。

我举起摄魂珠对着他,厉声喝道:“站住!别过来!”

他打了个哆嗦,满脸畏惧地向后飘了一小段距离,才小心翼翼地说:“我已经摆脱那个混蛋的控制了,真的,不信你可以看我身的气……我现在只是最普通的游魂,没有害人的能力,我只是想来跟你说声谢谢而已。”

“好吧,你的感谢我收到了,你可以走了。”我依然没有完全相信他说的话。

老李不好意思地搓手:“内个……其实我还有件事儿想求你。我儿子儿媳都没了,剩个孙女,从小到大都是我照顾的。可自从我被那个混蛋控制以后,没人管她了,她现在连书都不念了,天天呆在家里连门都不出,知道跟的人聊天……我托梦劝她回学校念书,她不光不听还在家里贴了一堆辟邪的咒符,我现在根本靠近不了她,只能求你去替我劝劝她了。她才十九啊,不能这么变成废人啊!”

说到最后,老李已经带了哭腔。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老李的哀痛绝对是真的,连我这个不相干的外人都会被他打动,如果他孙女知道爷爷为了她死后都无法安心路,会不会有哪怕一丁点的良心不安呢?

我很想帮帮他,可是……

“你孙女连你的话都不肯听,我这个陌生人跑去劝她,能有用么?”

“有用!肯定有用!”老李见我态度松动,激动的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急急地说:“我孙女以前很乖的,都是被身那个鬼给影响了才会变成这样的,你只要把那个鬼给收了,她能变回原来那个乖孩子了!”

原来还牵扯到鬼物了啊。那我只能表示爱莫能助:“抓鬼什么的,我可不在行。”

如果只是劝劝叛逆少女,我还可以去试一试,抓鬼算了吧。

老李一听这话跪下了,冲着我直磕响头,带着哭腔说:“求你帮帮她吧!你手里的珠子那么厉害,肯定能收得了那个鬼,你帮帮我孙女吧!我只剩她一个后人了啊!”

“诶你别这样,快起来快起来!”

我急忙下床想扶他,却忘了手里还攥着摄魂珠呢。老李感受到危险临近,吓得飘出去老远。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弄得他魂飞魄散,赶紧把摄魂珠收起来,无尴尬地说:“对不起啊,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老李惊魂未定,身影黯淡得仿佛随时都会消失。缓了一会,他才颤颤巍巍地说:“没、没事……我家里有一块祖传的玉佛,能保平安的,我以前戴着它的时候从来没出过事……你要是能收了我孙女身那个鬼,我把那块玉佩送给你当谢礼了,好不好?”

我婉拒道:“既然是传家宝,还是留给你孙女吧。”

摄魂珠确实威力巨大,可我除了它没有别的武器了,它又是必须得按在眉心处才能发挥作用,所以使用时的危险性很高,稍微出点差错我没命了。

我不想冒险。

老李低着头沉默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说:“只要你能除掉那个鬼,我愿意永不轮回,永生永世为你和你的家人后代祈福!”

我惊呆了,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吧……

老李从怀掏出玉佛放在地,郑重地说:“拜托了,请你一定要救我孙女。她叫李诗涵,住在幸福小区1单元402。”

说完之后,老李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我睁开眼,发现这是一场梦,正要感叹这个梦真实得过分,发觉手心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拿到眼前一看,是梦里见到的那块玉佛。

看来我是必须得去一趟幸福小区了。我叹了口气,把玉佛塞到枕头底下,打算接着睡。念念忽然哼唧起来,小手伸到枕头底下一阵乱抓,直到抓住了那块玉佛才又安静下来。

这玉佛果然不是普通的东西啊,说不定能让念念醒过来……我正想着,余光瞥见铺垂下来一片长发,猝不及防之下,我差点吓得背过气去!

半面女鬼的脑袋从铺倒垂下来,用仅有的半片嘴唇勾出一抹笑容,意味深长地说:“你果然福运深厚,一点举手之劳都能换来这么好的东西。”

我黑着脸说:“你要是看了可以给你,不过得等念念醒过来以后。”

“不用,你自己留着吧,我只需要魂魄。”

我又说:“黄总的魂魄我没吸到,你要罚罚吧。”

半面女鬼说:“看在你第一次没经验的份,我可以原谅你一回。不过李诗涵身的那个饿死鬼你要是再收不到,拿这个小僵尸来抵吧!”

“不行!”我护住念念,说:“我这次一定能成功,你别伤害她!”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半面女鬼也消失了。

我松了口气,摸着念念冰凉柔软的小脸,轻声说:“你快点醒过来啊,不然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敢让你单独留在这里……”

念念似乎咕哝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

半面女鬼之前说过,她只要最凶悍的魂魄,一般的鬼魂她都看不眼。既然她也对李诗涵身的鬼魂感兴趣,那说明那个鬼肯定很难对付。

我得做好准备才行啊……对了,她刚才好像说了那个鬼是饿死鬼吧?我得好好查查饿死鬼害怕什么!

想到这里,我彻底没了睡意,翻出手机一通查看,把看起来靠谱的内容全都记了下来。

反正先都买了再说,万一有用呢!

第007章 玉佛不是好东西

桃木剑、五帝铜钱、八卦镜……我列了一串长长的法器清单,佛门道门的都有,甚至还有两个所谓的密宗法器。 反正只要能买到一个真正有用的东西,我不算亏了。

唯一让我觉得遗憾的是,没能找到专门克制饿死鬼的法器。也不知道是信息不全,还是这种鬼根本没有克星。

阳光渐渐透进宿舍里,将念念bái nèn的小脸染了一层暖色。她的眉眼舒展了几分,似乎很舒服的样子。我忍不住走过去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她含糊地咕哝:“爹爹……”

我顿时激动起来,以为她要醒了,不断叫她的名字,还用手摇晃她的身体。可她昏迷的程度太深了,根本无法唤醒。

我实在是不放心把她单独留在宿舍里,又觉得淘宝卖的那些所谓法器怎么看怎么不靠谱,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带着她一起出门。

头一站先去道观,把桃木剑八卦镜什么的买了,然后再去寺庙,买佛家的辟邪法器。

我计划得挺好,可是了出租车说要去玄清观以后,那司机却盯着我看了好半天。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盯着我怀里的念念。

过了好半天,司机大叔面色不善地说:“姑娘,道门清净地,你自己去也算了,带着这等阴邪之物干什么?”

我心里一颤,面却还故作镇定地说:“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哼,僵尸身带有尸毒,普通人接触最轻也得病个十天半月,你却能安然无恙地把她抱在怀里,还敢说跟她没有关系?”

“这与你无关。”我说着推门想要下车。

司机把车门锁,说:“姑娘,我看你面相也是有福之人,劝你还是远离这等阴邪之物较好,别毁了前世修来的福德!”

看来这司机大叔还真是个高人,我想了想,缓声说:“大叔,既然你都看出来了,我也不骗你了,我确实跟这孩子有一些渊源,但我可以用人格担保这孩子绝对没害过人……我今天真的必须得去玄清观,麻烦您通融一下送我过去行么?呃,或者您要是不愿意,那让我下车也行。”

司机大叔听到我说念念没害过人的时候,面色稍微缓和了几分,但听到后面又冷了下来,非常不悦地说:“我说了,你自己去可以,带着这个小僵尸绝对不行。玄清观非寻常,她去了别想再出来!”

“那、那我去别的道观吧,让我下车。”

司机大叔冷哼:“广泽市没有别的道观!”

“呃……”我之前太着急没查仔细,只知道玄清观很有名决定要去那里,还真不知道它是我们广泽市唯一的道观。

算了,先去买佛门法器吧,道门的那些东西实在不行买吧,反正也是碰运气。

我心念及此,还没等说出口,怀里的念念不安分地折腾起来。昨晚老李鬼魂送给我的玉佛还在她手里攥着,她这么一动,玉佛掉了出来。司机瞥见,顿时变了脸色。

“这玉佛哪来的?”他表情凝重,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一个认识的人给的。”我含糊地回答,不耐烦地一字字重复:“让、我、下、车。”

他虽然眼光毒辣能看出念念是僵尸,但明显没打算给我提供任何帮助,那我也没必要继续耗费时间。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买呢。

司机大叔把车锁打开,却在我要下车的时候说:“姑娘,我想买这个玉佛,你开个价吧。”

“抱歉,不卖。”

“我这是为了你好!”司机大叔生气地说:“那佛像肚子里藏着东西,阴邪之气都快化成实体了,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

我还真没感觉出来。昨晚拿到玉佛以后我根本没仔细看,后来一直被念念攥在手心里,所以我觉得这应该是个能让她恢复的好东西……但现在认真想想,念念是僵尸,对她有帮助的东西,可不得阴气重么。

我试着摸了一下玉佛的肚子,果然阴寒无,只摸一下我感觉整根手指都麻了。

司机大叔气呼呼地问:“怎么样,感觉出来了吧?这玩意邪性的很,连我都看不出来里面到底是个啥,你带在身迟早得被它害死,不如卖给我吧。我带回去让我师父化解了它,也省得它出来害人。”

“你师父?”

司机大叔不自觉地挺了挺腰杆,骄傲地说:“我师父是玄清门掌门!”

我立刻说:“我不要钱,这个玉佛可以送给你,只要你带我去见你师父一面!”

我不知道司机大叔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既然怎么都是碰运气,这个大叔至少有一眼看穿念念身份的能力,信他总信那些不知道灵不灵的法器靠谱多了。

司机大叔一咬牙:“行吧,既然遇见你们了,证明我也跟这桩因果有所牵扯,我这带你们去见师父。”

后面的路司机大叔没再说过话,脸的表情也始终很凝重,仿佛正在执行一项危险又艰巨的任务。我有心想问他既然是道门人,为什么要跑来开出租车,但车里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我没敢问出口。

玄清观在蜃龙山山顶,要走很长的盘山石阶才能去。据说从山脚到山顶的石阶正好九千九百九十九级,不过谁也没真正数过,所以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事实证明司机大叔没骗我,才到山脚下而已,念念不安分起来,整张小脸皱成一团,看去痛苦极了。我心疼地问:“大叔,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不这么难受吗?”

大叔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早跟你说过了,道门清净地阴邪之物不能擅入,你非得带着她来,难受了能赖谁?更痛苦的还在后头呢,忍着吧!”

他嘴说得非常不客气,却还是伸手点了一下念念的眉心,念念瞬间安静下来,小脸也恢复平静。

我赶忙堆起笑脸道谢:“谢谢大叔。”

“哼。”大叔臭着脸把手指往衣服抹了抹,径直山去了。

我忍不住腹诽,脾气这么臭,怪不得开出租,肯定是在道门里混不下去了。

第008章 李诗涵的日记

玄清观的布局非常讲究,根据八卦方位,乾南坤北,以子午线为轴,设置殿堂供奉道教尊神。两侧根据日东月西,坎离对称的原则,设置配殿供奉诸神。

另外东西两侧还有跨院,东跨院是道众住房以及静修的场所,西跨院则是临时客房,供云游道众和香客们居住使用。

观内的游客不算太多,但神色都很虔诚。九千多级的台阶对于缺乏运动的现代人来说,是个很大的考验,能坚持走到最后的,都是有诚心的人。

大叔直接把我领到了东跨院的一间静室门口,对我说:“你在这等着,我先进去通报。”

话音还未落,静室内传出一道洪亮的声音:“二位缘主既已到了,进来坐吧。”

司机大叔恭敬地应了声是,然后小声告诉我他师父道号灵虚,让我记得用尊称。

静室内的陈设非常简单,只有一香炉、一几案、两个pu tuán和两盏茶杯。灵虚道长盘膝而坐,似乎已经等我多时了。见我进来,他便笑着说:“能有缘见到天乙贵人,贫道总算不虚此生了。贵人请坐。”

天乙贵人。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一次还是从黄总嘴里听到的。

我并不知道天乙贵人究竟是什么意思,所以听了之后也没太大反应。但领我进来的司机大叔却露出惊讶至极的表情,结巴着问:“师父,您、您说她是……”

灵虚道长说:“真一,你先出去吧,我跟贵人单独聊几句。”

“是,师父。”大叔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我忍不住好地问:“灵虚道长,请问‘天乙贵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一种命格。极为罕见也极为尊贵的命格。《三命通会》有云:天乙者,乃天之神,在紫微垣、阊阖门外,与太乙并列,事tiān huáng大帝,下游三辰……其神最尊贵,所至之处,一切凶煞隐然而避。”灵虚道长如是说。

我苦笑:“可我怎么没觉得自己有那么厉害呢……”

要是真的能让凶煞之物退避三舍,我又何至于被那半面女鬼逼到这种地步。

灵虚道长端起茶杯缓缓地喝了一口,才道:“天乙贵人最忌刑冲克害、空亡死绝之地,遇者为祸……”

我尴尬地说:“不好意思,我没听明白。”

“简单来说,是你的福运受到了一种克害,所以才会邪煞缠身。”灵虚道长说着瞟了一眼我的头发,神色微凝。

他竟然连半面女鬼在我头发动了手脚都能看出来,果然是个高人!我急切地问:“道长,您能帮我摆脱纠缠吗?我实在是不想被一直这样被控制啊……”

这话一说出口,我的头发立刻如蛇般缠脖子。灵虚道长怒目暴喝:“尔敢!”

这一声怒喝气势惊人,灵虚道长周身真气鼓荡,须发翻飞,眸精光爆射,宛如九天战神一般!

拧成蛇状的长发瞬间被真气吹散。我激动地说:“道长,干脆收了那个妖孽吧!”

灵虚道长敛收真气,眸精光消散,又变回淡然的寻常老者模样,低头饮茶。

“此茶不错,缘主尝尝。”

我知道这是婉拒,心里不由得有些失落,随手端起茶杯灌了一大口。

霎时间,满口醇香。

“这是什么茶,怎么这么好喝?”我惊得甚至忘了心的失落。

灵虚道长淡然一笑,说:“闲来无事时随手种的,不是什么名茶。缘主喜欢的话,多喝点吧。”

我又喝了一小口,细细品味,愈发觉得回味悠长,仿佛所有的烦恼都在瞬息间忘却。

灵虚道长往熏香炉里添了些东西,静室内顿时香气弥漫。我莫名地困倦起来,意识迷糊了一瞬,再睁眼时周遭景色全变。

我站在光线昏暗的走廊,远处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两侧是排列对称的门窗,门牌依次写着:“三年一班、三年二班、三年三班……”

所有的教室都关灯关门,唯有三年三班的门开着,里面灯光明亮。我好地走进去,里面只有一个女孩,坐在最后排的角落里,似乎正在写着什么东西。

她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很胖,保守估计体重将近两百斤。她刘海特别长,遮住了大半张脸,但还是藏不住脸大片大片的青春痘。

“同学?”我试探着叫了一声,她没有任何反应。我又往前走了几步,再问:“同学打扰一下,请问这是哪里?”

她置若未闻,专心地在本子写字。我鬼使神差般地走了过去,看她写的内容。

“9月5日,星期一,晴。今天学路又遇到花浅熙了,好开心。他换了个新书包,银灰色的,跟他好配啊,背影看去更帅了呢!”

“9月7日,星期三,小雨。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我怕他不知道,特意带了两把伞出门。可惜没遇到他,不开心。”

……

“9月20日,星期二,晴。我今天跟着他回家了,才知道他换了另外一条路。明天要早点去那条路等他。嘻嘻,每天早看他一眼,一整天都有好心情呢!”

“10月5日,星期三,大雨。月考成绩出来了,花浅熙又是第一名,他真厉害,长得又帅学习又好,我配不他怎么办……不行,我得努力让自己优秀起来才行!决定了,从今天开始减肥,一定要在高考前减到一百斤,跟他表白!”

女孩用力合日记本,起身跑了出去。我怔怔地看着她穿过我的身体,忘记了躲闪,片刻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伸手翻开日记本。

扉页右下角,有两个荧光笔写成的小字——

诗涵。

李诗涵!她是老李的孙女!

我立刻追出去,李诗涵却已经不见了踪影。我想到她刚在日记里写了要减肥,决定去操场看看。

出了教学楼,眼前的景物跟记忆一般无二,我惊讶地发现,这里是我的母校。

怪不得刚才经过三年二班门口的时候,我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那是我曾经待过的班级啊!

我现在才知道,李诗涵是我高时隔壁班的同学。这是巧合,还是冥冥的安排呢?

第009章 高中往事

我沿着记忆的路线,绕到主教学楼后侧的小操场,果然见到李诗涵在跑步。 她满脸通红汗如雨下,身的肥肉随着动作一颤一颤,看起来有点滑稽。

但我却并不想笑,反而很佩服她的毅力。

李诗涵不停地给自己鼓劲:“坚持住,为了花浅熙!”

“瘦下来可以跟花浅熙表白了!”

“李诗涵你是最棒的!你瘦下来一定谁都漂亮!花浅熙一定会会爱你的!”

……

听着这些话,我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因为据我所知,花浅熙相当花心,他交过很多女朋友,哪个都不长久。而且听说还有女生为他打胎退学。

十足的渣男。

李诗涵算真的瘦下来,表白成功了,也不可能会有好结果。

正想着,远处忽然有人声传来。十几个男生咋咋呼呼地起哄,把一个韩系打扮的瘦高男生往小操场这边推。

被推的那个是花浅熙,我们高的校草。

“去呀!人家要跟你表白呢!”

“是啊,你看人家还为了你天天跑步减肥呢,你不感动吗?”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男生们拼命地吆喝着,毫不掩饰地宣泄着心的恶意。他们嫉妒人见人爱的花浅熙,也瞧不起又胖又丑的李诗涵,所以要把他们捏在一起,好为自己枯燥乏味的生活增添一点笑料。

李诗涵慌张地想要逃走,却被几个男生拦住,用力往花浅熙怀里推。她挣扎不过,被推的撞了过去,一抬头看见了花浅熙满脸嫌恶的表情。

她僵在那里,胸口疼得喘不来气。

她的男神,厌恶她……

起哄的男生们爆发出刺耳的笑声,其一人拿出李诗涵的日记本,尖着嗓子怪声怪气地念:“哎呀——我配不花浅熙可怎么办呐——我得努力让自己优秀起来,要从今天开始减肥,争取在高考之前跟他表白——”

另一人嚷嚷道:“喂,花浅熙,听到没有,人家为了你多努力呀!哈哈哈哈……”

李诗涵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偷偷写下的日记会被这些人发现,当着她最喜欢的rén dà声念出来。她气得浑身发抖,身的肉也颤个不停。男生们看到了,笑得愈发放肆。

花浅熙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样,冲着李诗涵大吼:“你乱写什么!都怪你!丑八怪!算全世界女人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你!我看见你想吐!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旁边的男生们起哄:“花浅熙你真没良心,人家多痴情啊,不是长得胖了点吗,哈哈哈……”

“是,怎么能说人家恶心呢,不是长得像猪吗,多下饭呐!”

李诗涵哭着撞开一条路,跑进教学楼里,冲向顶楼天台。她一心求死,速度快得我几乎追不。

“花浅熙!我恨你!”

她站在天台边缘,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男生们聚在楼下,不知所措地仰头向看。他们没想到李诗涵的反应会这么大,忍不住担心真闹出人命会被学校处分。

但是也有胆子大的,冲着李诗涵嚷嚷:“有种你跳啊!正好给国家省粮食!”

李诗涵激动地向前挪动,半只脚已经悬空了。我急忙冲去拉她:“别跳!”

可我却抓了个空。她只是个影像。

见她犹豫,楼下的男生又喊:“装模作样吓唬谁啊,有本事你真跳下来啊!你敢死我给你烧纸!”

“跳啊!”

“跳啊!”

其他的男生也跟着起哄,他们认定了李诗涵没胆子跳,只是装样子吓唬人罢了。

李诗涵身体微微前倾,底下的男生们立刻住了嘴,飞快地让出了一小片空地……然后继续用看热闹的姿态期待她往下跳。

但李诗涵像被点了穴一样,整个人维持着略微前倾的姿势定格在那里。她挂在脖子的吊坠从领口滑了出来,轻轻摆荡,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我定睛细看,发现那坠子是老李给我的玉佛——他们家的传家宝。

楼下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还有闻讯赶来的校领导和老师。之前起哄的男生们都挨了训,没人敢再催李诗涵快往下跳。校长亲自拿着扩音喇叭喊话,劝李诗涵不要做傻事。

李诗涵慢慢收回踏出去的脚,转身,一字一字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她在对着空气讲话!

在玉佛散发出的红光映照下,李诗涵的神情变得非常诡异。她慢慢咧开嘴角,笑着说:“你真的能让我立刻变瘦变漂亮吗?那好,我愿意把身体给你……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能把我变成全世界最美的人!”

“来吧,到我的身体里来吧。”她张开双臂,带着虔诚的神情,慢慢走过去拥抱住了那团空气。

红光消失,李诗涵带着满足的笑容慢慢走下天台,不理会老师和校领导的责问,一步一步,径直走出了学校大门。

我想起来了,高三那年隔壁班确实有个女生想跳楼,不过后来又自己下去了,离开学校再也没回来过。我当时听说了,却因为忙着复习没有过多在意。其他同学倒是把这件事当笑话说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取出玉佛捧在手里,越看越觉得诡异。弥勒佛的笑容应该豁达慈爱才对,可我手里的这尊玉佛却怎么看都像是在冷笑,眉眼间更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凶煞戾气,叫人看了心生凉意。

这东西,真的能保人平安吗?

老李说他以前带着这尊玉佛的时候从来没出过事,李诗涵也因为它打消了跳楼的念头,从某种角度来说,它真的保佑佩戴者“平安”了。

可这只是表面的“平安”,实际却把佩戴者引入了不见底的深渊,让佩戴者付出死更可怕的代价。这不是保护,这是诅咒!

这么可怕的东西,我不能带在身!

念及此,我翻手欲摔,手腕却被一只干枯有力的大手死死抓住。

“贵人不可!”

灵虚道长苍老雄浑的声音把我惊醒,我猛然睁眼,发现自己盘坐在pu tuán一动未动。

但,玉佛的确在我掌心里。

方才的那一切,究竟是梦还是幻?

第010章 超人气主播

“道长,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灵虚道长摆摆手,说:“贵人莫要问我,世间万事有因才有果,洞察前因的人是你,了结恶果的办法也应在你心。”

“可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根本改变不了呀。”我总不能穿越回过去吧?

“你是天乙贵人,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且只管大胆地去吧。”灵虚道长取出一把残旧的桃木剑,说:“贫道前些时日侥幸得了一块雷击木,有了那等顶级宝物,这把残剑用不了。贵人若是瞧得眼拿去玩吧,也省得浪费。”

我赶紧双手捧起桃木剑,感激地说:“谢谢道长赠剑,我正愁没有法器可用呢!”

灵虚道长谨慎地强调:“贵人莫要再说这样的话。这把桃木剑跟随贫道五十余年了,已经残损破旧难堪大用,今日只不过是我正巧想要丢弃它,而贵人不忍见它被弃所以带走了而已。区区小事,莫要再提。”

我隐隐觉得灵虚道长是怕沾染因果,不敢明着帮我才这样拐弯抹角地提供帮助。所以我不再道谢,只说与他投缘,以茶代酒敬了他三杯。

三盏茶后,灵虚道长沉声说:“贵人,你我已经缘尽,这玄清观贵人以后莫要再来了。”

“道长……”

“恕贫道不相送了。”

“那这玉佛……”

“真一,送客。”灵虚道长盘膝入定,我心知他是畏惧因果不敢帮我更多了,便也不再多言,告辞离开。

才走出山门,念念醒了。我问她究竟跟景如婳说了什么,她却满脸迷茫地反问:“景如婳是谁?”

“是在警局里跟你说话的那个阿姨,想起来了吗?”

念念的表情更加茫然:“警察局?我去过吗?”

糟糕,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我只能压下心的困惑,先带着念念一起去幸福小区——我改变了计划,因为觉得有灵虚道长赠送的桃木剑在手,便不需要再费时费力地去找别的法器了。

可念念却很抗拒,说:“娘亲,你不要带着那个东西好不好,念念不喜欢它……”

我忙问:“它让你不舒服了吗?”

念念摇头说:“没有,是讨厌。它阳气好足,还冒金光,刺眼睛。”

冒金光?我举着桃木剑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金光,但念念应该是不会撒谎的,估计是因为我肉眼凡胎才看不出来。但这也说明了这把桃木剑的确是个很厉害的法器。

本着不能轻易暴露底牌的想法,我在地摊随便买了件外套,把桃木剑裹得严严实实,念念这才没了意见。

我带着她赶到幸福小区,找到已经看不出外墙颜色的一号单元楼,沿着又窄又陡的老式楼梯到四楼,按响门铃,开门的却是个面色灰暗的年女人。我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瞄了一眼门牌号才确定这是老李说的地址。

“阿姨你好,请问李诗涵是住在这吗?”我客气地问。

年女人面无表情地说:“先报用户名。”

“呃,什么用户名?”我有点懵了。

“虎鱼的用户名!你到底是不是水友啊,不知道规矩吗?”年女人开始不耐烦了。

我被她弄得更懵了。她见我不回答,“砰”地一声用力关门,不管我怎么按门铃都不肯再开了。

来这的路我预想过吃闭门羹这种情况,但我没想到这个佣人模样的年女人会冒出这么一连串新潮词汇。我平生头一次觉得自己跟不时代了。

我站在门口用手机百度了一下,才知道虎鱼是个新兴的直播平台,崛起速度非常快。而水友则是主播对看直播的人的称呼。

我以前都没怎么看过直播,看来是真的落后了呀……

装好app,我很顺利地找到了李诗涵的直播间。

画面的她像是完全变了个人,身材纤细没有丝毫赘肉,皮肤bái nèn得仿佛吹弹可破,长发微卷妆容精致,像个甜美的小公主。

而她的面前则摆放着至少三四十份牛排,旁边还叠着一大摞吃完的空盘子,保守估计全加起来得有近百份!

她带着愉悦的表情大快朵颐,边吃边夸牛排有多么美味,十足的吃货模样。有人送礼物的时候,她停下来唱歌感谢,唱完了再继续吃。

我退出去,直接用度娘搜索她的名字,才知道她是专门直播吃东西的美食主播,以吃得多吃得好看又吃不胖为卖点,一出道迅速成名,长期霸占虎鱼美食区人气值第一名的宝座。

虎鱼平台除了能赠送各种礼物之外,还能充值购买各种特殊头衔,成为主播的守护骑士什么的,其有一个名叫“痴心追随者”的头衔,需要花人民币五千块才能买到。

李诗涵自己定了个规则,但凡是拿到“痴心追随者”头衔的人,都可以获得一次跟她线下见面的机会。

所以我估计刚才那个佣人问我用户名的时候,是想确认我是不是李诗涵的“痴心追随者”。

五千块钱买一次见面的机会……说实话,我舍不得。我所有的存款全是靠各种兼职一点点挣的,学费生活费都得靠这笔钱,莫说没有富余,算有,我也宁可多给自己添几件衣裳。

可不充值的话,我连李诗涵的家门都进不去,纵然有极品法器在手,见不着面我也没辙呀……

正纠结着,楼道里又有个人摇摇晃晃地走了来,看也不看我一眼,径直走到李诗涵家门前,抬手按门铃。

这个男生个子将近一米八,瘦得只剩下骨头,黑眼圈大得吓人,看着像瘾君子似的。我莫名地觉得眼熟,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才想起来……

他是花浅熙啊!

我们学校曾经的校草,现在怎么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了?!

屋里,佣人以为这次的门铃还是我按的,没好气地嚷嚷:“不是追随者别捣乱,走走走!”

花浅熙呆滞了几秒,用嘶哑的声音说:“我充值了……诗函,让我再见你一面吧,求求你了!”

第011章 食人

佣人听到花浅熙说充过钱了,这才把门打开,让他报用户名验证。确认了他的确拥有“痴心追随者”头衔,才侧开身子让他进门。

我趁机跟着挤了进去,佣人气得直嚷嚷:“你这人要不要脸啊!跟你说了,没充钱不能见李xiao jie,你听不懂吗!”

念念害怕地缩到我身后,小声说:“娘亲,咱们走吧,这里好可怕……”

我心里微微一沉,连她都觉得可怕,那饿死鬼得凶悍成什么样?望向紧闭的卧室门,退缩的念头闪过一瞬,但马被压了下去。半面女鬼说过,这次我要是收不到这个饿死鬼的魂魄,得用念念抵账。

所以我根本没得选择。

想到这里,我掏出老李给我的玉佛,说:“我用这个抵押,等回头儿充了钱你再把这个还我,这总行了吧?我来都来了,你通融一下呗。”

佣人看这玉佛质地清透不含丝毫杂质,估摸着价格应该远超五千,这才答应了,让我和花浅熙先在客厅沙发坐一会儿,她去沏茶。

我坐下,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发现所有的家具物件都很老旧,只有里侧卧室门是崭新的,显得跟整体环境格格不入。

估摸着李诗涵为了让直播画面好看,把卧室重新装修过。至于她为什么不干脆连外面也一起重装了,或者干脆搬家换个新房子住,我不清楚了。这跟任务无关,我懒得过多探究。

花浅熙也看出来李诗涵应该在卧室,他径直走过去拧了拧把手,发现里面反锁了,用力拍门,扯着破锣嗓子大叫:“诗涵,让我再见你一面吧!”

佣人赶紧从厨房里跑出来,拉着他说:“直播马要结束了,你先坐着喝杯茶,喝完能见到李xiao jie了。”

花浅熙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甩开佣人的手,扑到门前撕心裂肺地喊:“诗涵!让我看看你吧!我给你跪下了!”

他竟然真的两腿一弯,跪在了卧室门前!

佣人又气又急,跺脚道:“诶你这人……里面做过隔音的,你喊什么她根本听不见!快起来!”

花浅熙充耳不闻,直勾勾地盯着门板,哑着嗓子不断重复那几句话。佣人试图把他拉起来,哪成想花浅熙看着弱不禁风,实际却沉得像块秤砣,她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还是拽不动他。

我说:“别管他,让他跪着吧。他以前伤害过李诗涵,跪一会权当赎罪了。”

佣人狐疑地扭头看我:“你怎么知道?”

“我跟他俩高同学。”我这话也不算是撒谎,毕竟我们真的在同一个学校里呆过,只不过当时互不认识罢了。

见佣人还在犹豫,我干脆说:“他是李诗涵的初恋,当年劈腿分手现在又想复合了。你不用管他,随他折腾去吧。”

这种私事佣人当然不好过多干涉,也放任花浅熙跪着了。她给我端了茶,我让她坐下来陪我聊聊天。

简单地交谈了几句之后我才知道她姓张,是广泽市本地人,个月才被雇来的,每天的工作是帮李诗涵买各种吃的和日常用品,打扫卫生,以及接待门的水友。

她说李诗涵在不直播的时候很少说话,而且很爱发脾气特别难伺候。以前请来的佣人从来没有能工作超过半年的,要么自己受不了主动辞职,要么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惹李诗涵不高兴被炒掉的。

要不是看在工资高的份,她也不想干了。

她还暗示我,李诗涵可能会跟门的水友发生那种关系。

“你想啊,人家花了五千块钱呢,怎么可能只是聊聊天!”说这话的时候,她瞟了一眼卧室房门,满脸鄙夷。

我搂着念念,说:“当着孩子别说这个。”

张姨尴尬地笑了笑,问我:“你一个女的来见她干什么呀?你又不能……”

我瞪了她一眼,她才收住话。我含糊回答说:“我受人之托。”

“哦哦。”张姨没再多问,可能以为我是受花浅熙之托,来当说客的。

过了一会,她说起李诗涵的怪癖——每次“接待”过水友之后,李诗涵总是要喝肉汤,而且是把骨头和肉一起搅碎了熬,喝的时候也连骨头渣子一起喝下去。

“她也不怕划了肠子。”张姨吐槽。

听着这话,我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吃的该不会是人肉吧?!

我立刻起身去厨房,果然见到一个超大号的绞肉机摆在里面,把本狭小的厨房挤得连转身都费劲。张姨跟过来,纳闷地问我干什么,我没说话,凑到绞肉机前使劲闻了闻。

没有血腥气,但有股难言的阴冷感觉直入肺腑,让我想起在榕山殡仪馆里被鬼婴包围的时候。

这是阴气,我很确定。

“张姨,以前来的那些水友,通常都什么时候走啊?”

“这我哪知道啊。”张姨语气复杂地说:“我只有平时才住在这,水友来了我回家睡去,你懂的嘛,不然多尴尬。等我第二天再来的时候,水友早走了,见不着面。”

我怀疑那些人根本没走。

为了印证这个猜想,我又问:“那有重复来这的吗?”

“没有。五千块钱呢,花一次尝尝鲜也算了,谁还天天来啊,冤大头啊?”

我愈发自己猜得没错,那些人可能都进李诗涵的肚子了。

能被半面女鬼相的鬼物,肯定都是最凶厉强悍的,chi rén也不足为怪。我唯一好的是李诗涵的意识还清醒吗,她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

这时,卧室那边传来声响。我跟张姨过去一看,花浅熙仰躺在地,李诗涵一只脚踩在他胸口,他还露出哈巴狗似的笑容,仿佛这样被李诗涵踩着都是莫大的荣幸。

张姨只看了一眼收回视线,低着头说:“李xiao jie,我先下班了,明天再来。”

“慢着。”李诗涵冷声开口:“我正好想找几个观众,你们都进来吧。”

张姨面露难色:“李xiao jie,我……”

李诗涵冷冷地看着她,她意识到如果拒绝的话,可能要丢掉这份轻松又报酬丰厚的工作了,于是收住话咬牙往卧室里走。

李诗涵诡异地笑了一下,我觉得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

第012章 扭曲的灵魂

念念轻轻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小脸带着明显的恐惧之色。 但很显然,她想要跟我一起进去。

我有点纠结,不想让念念看见太血腥残暴的场面,又不放心把她单独留在外面。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但转念想想,她可我有本事多了,安全问题应该不需要操心。于是我决定让她待在客厅里等,还特意叮嘱要是发现不对劲的状况自己先跑,不用管我。

念念很听话地回到沙发坐好,我深吸了一口气,握紧被外套裹住的桃木剑,缓缓走进李诗涵的卧室。

卧室不大,估计只有二十多平米,四面墙全都铺了厚厚的隔音棉,装修得跟ktv包厢似的。屋子里根本没有床,只有一张巨大的桌子,面放满了还没收拾掉的空盘子。椅子后面摆了一块板子,面印着精美的装修效果图,用来充当直播背景。

李诗涵反手把门锁死,从桌边的三脚架取下手机,调到录像模式对准花浅熙的脸,问他:“为什么要来找我?”

花浅熙神色呆滞地想了片刻,才说:“我想你,想看见你,想待在你身边。”

“呆在我身边干什么?当我的男朋友吗?”李诗涵带着嘲弄的笑容继续问。

听到“男朋友”三个字,花浅熙的眼立刻迸发出不自然的光彩,拼命地用力点头。

李诗涵敛去笑容,冷冰冰地说:“你、不、配。”

花浅熙一下子慌了,跪在地哀求,说自己没有她活不下去。李诗涵欣赏着他慌乱的模样,故意过了半天才说:“想留下也可以,但你只配当我的狗。”

花浅熙立刻变成四爪着地的姿势,汪汪汪学狗叫。李诗涵冷笑着把他的丑态全都拍下来,又命令他爬过去舔她的鞋底,花浅熙竟然也毫不犹豫地照做,甚至还带着得到恩赐的幸福表情。

我恶心得看不下去了,扭头盯着墙,李诗涵突然问我:“诶,你是跟姓花的一起来的?你是他什么人?”

我正想说自己跟花浅熙没有任何关系,到这来纯粹只是受老李所托,想劝她重回正途而已,可一旁的张姨却抢着替我回答了。

“她是来帮这男的求情的!”张姨满脸堆笑,想讨李诗涵的欢心。

李诗涵听到这话,看我的眼神瞬间充满杀意。我忙说:“没有没有,她搞错了,我不认识花浅熙。”

“不认识还知道他叫什么?说!你到底是他什么人!”李诗涵一脚踹开花浅熙,冷着脸向我走来。她眼带着滔天的愤怒和醋意,似乎是把我当成了花浅熙的现任女朋友。

我顾不得许多,赶紧从张姨的口袋里掏出玉佛,大声说:“是你爷爷求我来的!他让劝你别再做直播了,回学校好好念书去!喏,这是证据!”

李诗涵抢过玉佛看了半天,认出这是她曾经随身佩戴的传家宝,这才变了脸色。

“真是老头子让你来的?”

“当然了,不然我跟你非亲非故的,干嘛要跑来劝你。”

李诗涵恨恨地咬牙:“老东西,死了都不让人消停!”

她语气没有丝毫的尊敬,反而充满厌恶,像是在说一个怎么都打发不走的脏乞丐。

那可是她的亲爷爷啊!

我怒道:“李诗涵,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那是你爷爷!你到死都记挂着你,做了鬼都没法安心,你说这种话?你特么还是不是人!”

李诗涵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我当然是人啊……要说不是,以前的那个我才不是呢。以前的我是肥猪,是丑八怪,活着都浪费空气,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才是我想要的。”

说着,她还原地转了一圈,带着炫耀的表情说:“你看我现在的身材多好,我想吃什么都可以,吃多少都不会胖,我爱死现在的自己了……”

“老东西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他真的是为我好吗?他不是!他想把我变回原来那个怪物!”李诗涵激动地咆哮起来:“他知道劝我念书念书念书!念书有什么用!能有我现在挣得多吗!我明明可以很容易地赚钱,过轻松的生活,为什么还要那么辛苦地去念书?”

“如果不是他非得逼着我学念书,我早可以当主播了,早可以过现在的生活了!都是他耽误了我!是他打着让我长身体的名义,把我养得越来越胖,让我在学校里被人笑话!都是他的错,是他害了我!”

“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能变成现在这样!好不容易才有钱了,被人喜欢了!他还想让我变回去?不可能!我宁可死,也不要再过那种生活!”

我叹息着摇头。李诗涵已经没救了,她的思想太扭曲,没有任何转变的可能。本来我还想着如果可以的话,尽量不要伤她性命,毕竟半面女鬼要的只是她身的饿死鬼而已。

但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她这样的人,留在世是祸害,还是早点投胎去吧。

念及此,我直接掏出摄魂珠,按向李诗涵的眉心,想把饿死鬼和她的魂魄一起收了。李诗涵察觉到危险,飞身后退,惊疑道:“你、你怎么……”

我没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抽出桃木剑直劈面门。李诗涵被慑得忘了躲闪,我心暗喜,手腕却被另一只大手抓住,对方用力一扭,我顿时疼得撒了手。

桃木剑落地,李诗涵惊魂未定地冲着佣人张姨大吼:“愣着干什么,快把这玩意拿走!”

张姨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弯腰去捡,我急道:“别帮她!她被鬼附身了……唔!”

话才说到一半,我被花浅熙捂住了嘴——刚才扭我手腕的人也是他。我心懊恼,早知道这样,我应该先对付他!

张姨迟疑片刻,还是捡起了桃木剑。李诗涵冷笑一声,命令道:“拿出去用火烧了!”

我拼命挣扎,想要阻止她,可花浅熙的力气大得诡异,我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掰不开。李诗涵见到我狼狈的模样,笑着夸花浅熙:“干得不错,真是条好狗。”

花浅熙激动得浑身发抖,兴奋地学了好几声狗叫。

这个家伙,真是打心眼里把自己当狗了。

第013章 求你收我当徒弟吧!

张姨刚把门打开,念念冲了进来,用力推开花浅熙,生气地叫道:“不许欺负我娘亲!”

花浅熙被推得摔倒在地,两条腿结满了冰!

念念挡在我身前,张开短胳膊跟李诗涵对峙,小小的身体不停颤抖,却固执地不肯退缩半步。

被这么小的孩子保护,我心里又暖又愧疚。暖的是她明明害怕到了极点,却还硬撑着跑来救我;愧疚的是我太弱了,两件法宝在手,我却连一个回合都没撑住。

我甚至都没见着饿死鬼的本体。

平生第一次,我生出了想要修道的念头。我现在对道术一无所知,再好的法宝到我手也发挥不出作用。要是我懂道术的话,刚才交手的结果一定跟现在完全不同。

李诗涵盯着念念看了半天却没有动手,似乎在忌惮着什么。念念也不敢轻举妄动,张着小手咬牙强撑着,精致的小脸慢慢渗出汗珠。

佣人张姨完全吓傻了,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能把成年人推倒,更无法理解花浅熙腿凭空出现的冰。这太不符合常理了,她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我趁这个机会把桃木剑重新抢回来,却还是不知道如何才能发挥出它真正的威力。想起电视剧里常见的情节,我把心一横,用力咬破左手食指将血涂了去。

鲜血渗入桃木纹理之,木剑似乎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有效果,太好了!

我想用血把剑身涂满,李诗涵却不敢给我这个机会。她张口仰头,肚子里一阵蠕动,明显有什么东西在往外爬!

食道被撑开到极限,她的脖子明显变粗了好几圈,整张脸都憋成了青紫色。她痛苦地用手按压胃部,似乎想让那个东西快点出来。

念念很怕那个东西,见状立刻拉着我往外逃。

可我们还是慢了一步。突如其来的阴风将房门重重关闭,佣人张姨和花浅熙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被抽走了魂魄。

手的桃木剑突然变得如火般滚烫,强烈的战意涌入脑海。我的心神彻底被桃木剑支配,忘却了所有的畏惧,举剑直刺饿死鬼面门。

那饿死鬼身材极瘦,只有正常人手臂粗细,窄脑袋小尖嘴,猴子还要灵活。我连刺数剑都没能伤到它一根毫毛,反倒被它发现我用剑毫无章法,完全是个不懂道术的外行。

我这一通瞎劈乱砍似乎耗光了鲜血加持获得的力量,桃木剑热力衰减,饿死鬼发出一声轻蔑地冷笑,挑衅般地主动缠到剑!

它的身体柔软如蛇,沿着桃木剑直接攀我的手臂。我吓得拼命狂甩,却根本甩不掉它,反而被它爬了肩头。它张开尖细小嘴,对准我的脖子刺了过来!

完了……

在我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耳忽然听见一串急促的咒语。饿死鬼的动作明显一僵,另一股更加强横的阴气从四面八方压迫过来。

念念她爸出手了?

我心大喜,待到阴气凝成实体以后,却发现情况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救我的这个鬼通体青色,皮肤写满了怪的字。他力气巨大,行动却不算灵活,饿死鬼虽然落于下风,但由于身体灵活速度快,始终没有被擒。

我有心想要帮忙,奈何实力不济,只能在一旁看着。

李诗涵看到饿死鬼落于下风,竟然跑到花浅熙的尸体旁,一口咬住他的胳膊,硬生生地从面撕下了一大块肉!

她脸沾满鲜血,俏丽不再,狰狞如地狱修罗一般!我吓得连连倒退,念念则扑进我怀里,小小的身体抖如筛糠。

李诗涵顾不管我们,用力咀嚼几下,拼命把那一大块人肉咽下。的是,明明吃东西的人是她,得到能量的却是饿死鬼。只见那饿死鬼枯瘦的身体瞬间胖了一大圈,连带着力气也涨了不少,竟然用身体撞开了青面鬼,扑向窗口!

它想跑!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破窗而入,将饿死鬼重新逼回屋内。

那饿死鬼的力量涨得快泄得更快,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重新变回干瘪瘦削的状态。李诗涵马又从花浅熙的尸体扯下一大块肉,可还没等咀嚼咽下,白袍男子脱下衣袍甩到了饿死鬼身。

那白袍仿佛蕴藏着无道法,饿死鬼瞬间发出凄厉惨叫,拼死挣扎。可那白袍像粘在它身似的,怎么都甩不开,反而还源源不断地吸收着它的精魄!

眨眼间,饿死鬼变得气息奄奄,身体缩得只剩拳头大小,眼看要彻底消失。

李诗涵疯了似的尖叫:“不——”

她冲向饿死鬼,试图帮它扯下那该死的白袍。青面鬼将她抱住,却小心地没有伤到她。

饿死鬼周身黑气四溢,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飞速变小。我顾不多想,赶紧扑过去将摄魂珠按在它身。

慌乱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按眉心,直到看见摄魂珠间的亮色细线变宽变圆,仿佛猎豹睁开眼眸,我才稍稍放心。

应该是成功了。

我稍稍松了口气,起身,发现白袍男子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赶紧把摄魂珠藏到身后。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白袍男子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年纪,白面凤眸,身仿佛带着一股浩然正气,凛凛不可侵犯。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虚,生怕他质问我为什么要强收饿死鬼的魂魄。那摄魂珠是半面女鬼给我的,说不准也是个邪物,万一他把我当成邪魔外道的人可糟了。

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忽然收回视线,弯腰捡起地的桃木剑,问:“你的东西?”

“嗯。”我灵机一动,正打算说自己是道门弟子,来这边收服鬼怪的,白袍男惋惜地摇了摇头,说:“东西倒是好东西,可惜在你手连千分之一的威力都发挥不出来,浪费了。”

“……”我把刚编出来的瞎话咽回肚子里,因为这人明显是懂道术的,那种借口根本骗不了他。

好在他也没打算追究我刚才的行为,捡起白袍掸了掸面的灰尘打算离开。

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竟然冲前拦住他,急急地说:“求你收我当徒弟吧!”

第014章 余波未平

“北冥氏的术法,从不外传。 ”白袍男子冷冷地说。

我厚着脸皮继续哀求:“求你了,哪怕随便教我点最基础的东西也行,我……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经常要做很冒险的事情,要是一点法术都不懂,我真的会死的!”

白袍男子打量着我,没有说话,也没有马离开。我觉得说不定有戏,于是更加卖力地求他:“不是说苍有好生之德吗,我能遇见你也是种缘分,也许这是老天的安排呢?拜托不要见死不救好不好,随便教我点什么吧!”

白袍男子面露一丝动容之色,为难地说:“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北冥一族背负的业障太过深重,与我沾染因果,只会给你招来无穷无尽的灾祸,百害而无一利。所以,你要是真心想学道术,不如去蜃龙山玄清观找灵虚道长,求他收你为徒。玄清派传承近千年,若能成为其门下弟子,于你而言将是一场天大的造化。”

“好吧,多谢建议,我会去试试的。”虽然我心里多少有点失望,但人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了,我实在是不好继续纠缠,只能道谢之后目送他离开。

白袍男子走后,一直控制着李诗涵的青面鬼也消失了。李诗涵跑到我面前说:“你别报警,我可以给你三十万,哦不,五十万!怎么样?”

我很穷,但沾着人血的钱我不想要。我冷着脸拒绝了她的提议:“你要是有良心,把钱还给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吧。我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但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老天有眼,你害死那么多人,迟早有一天得遭报应!”

说完这番话,我带着念念头也不回地离开。李诗涵盯着厨房里的菜刀想了几秒,最终还是放弃了杀人灭口的念头。她不怕我,但是很怕念念的力量。

我不报警,是因为我身有太多秘密没法对警察解释,但我真心希望警方可以把李诗涵绳之以法。她害死那么多人,还丧心病狂地吃他们的肉,如此罪行真是连枪毙都不解恨!

如果有朝一日警方通过其它途径发现了她的罪行,来找我取证的话,我一定知无不言。

回去的路,念念一直死死地抱着我,小脸埋在我肩头,什么话也不说。我知道,她被吓坏了,毕竟生吞人肉这种画面带来的心理冲击太大了,连我这个成年人都觉得受不了,更何况是孩子呢?

我想尽办法安抚她,但效果几乎为零。她始终像个树懒似的挂在我身,一秒钟都不肯跟我分开。我有心想厚着脸皮再去找灵虚道长,可念念现在这个样子,我实在是不忍心丢下她,只能决定延后几天,等念念的情绪恢复平稳了再去。

刚入夜,半面女鬼来了。我把摄魂珠交给她,她只扫了一眼不满地皱起眉头:“怎么才这么点儿?”

“呃,出了点意外,饿死鬼的魂魄被别的东西吸收了,剩下的只有这么多……”我心里非常忐忑,很怕半面女鬼逼问是谁抢走了魂魄。

那个白袍男救了我的命,还给我指了条明路,怎么说都是对我有恩的,我不能害了人家。可半面女鬼的恐怖手段我也领教过,实在是没胆量正面顶撞她,这让我十分为难。

半面女鬼把摄魂珠吞入腹,冷声道:“看在你回有进步的份,先饶了你。下次要是再这么少,你自觉点把那小崽子的魂魄抽了吧!”

“下次一定这回多!”我战战兢兢地承诺。

半面女鬼消失了,我用手背擦了擦脸的冷汗,心想着念念跟在我身边太不安全了,等有机会还是得把她送回她爸身边才行。

那双睥睨众生的冷眸在我脑闪过,激起莫名的情绪在心底翻涌不休,我忍不住问:“念念,你知道你爸现在在哪儿吗?”

念念用小胳膊死死搂住我的脖子,带着哭腔问:“念念不乖吗?娘亲不要念念了吗?”

“没有没有,念念最乖了,娘亲怎么会不要你呢。”我不自觉地开始用娘亲自称了。

念念用小脸蹭我,蹭得我脖子全是湿漉漉的眼泪。我心里狠狠地一疼,情不自禁地做出了永远不抛弃她、不会跟她分开的保证。等我回过神开始后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回这些话了。

唉,只能等她情绪平稳以后再解释了。

晚十点多,我接了一通很神秘的电话,对方的号码无法显示,但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

“我是风扬。”电话那头的人语气不善地说:“今天的事情组织已经知道了,事关重大,请你务必守口如瓶。如果被我们发现你有任何泄密行为,我们将采取一切必要的手段来消除影响!”

警告过后,风扬根本没给我开口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我下意识地去翻通话记录,却发现根本没有,仿佛这通电话只是我的一场幻觉。

我捧着手机怔了一会,终于想起来这个叫风扬的人,是我之前在警局里见过的那个穿得像社会小青年的家伙。当时他给我的印象是痞里痞气的,只有在涉及重要事情的时候才会认真起来。但刚才电话里的他跟我印象完全不同,冷冰冰的,好像带着很大的敌意。

敌意?我惹他了么?

我想起景如婳和念念那场谈话,风扬曾经说过,念念说出的秘密害得景如婳折寿了五十多年……也许这是他对我怀有敌意的原因。

我感到头疼,我连他们背后的组织到底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莫名其妙地得罪了他们,怎么想都觉得不妙啊……

但是仔细想想之后,我又冷静下来,觉得他们应该是类似国安之类的特殊机构,可能是专门负责处理重大案件的,不然也不会特意打电话来警告我。既然是国家机构,那没必要担心了,他们不会出阴招害我的,只要我管好嘴巴别乱说话行了。

而且,听风扬刚才的意思,他们应该已经知道李诗涵的罪行了,那我相信他们一定会给她应有的惩罚。这是好事,我舒了口气,不再为之前没有报警而感到自责。

我带着好心情入睡,一觉醒来,却发现枕头边多了个玉佛。

我明明把它给李诗涵了!它怎么又回来了?!

看着玉佛脸诡异的笑容,我心里一阵阵发凉。

不行,我得再去一趟玄清观!马!

第015章 我不甘心!

念念似乎心有所感,睁开眼睛看到玉佛,立刻伸出小手抓住,十分亲昵地用小脸蹭了蹭。

我赶紧拦住她:“别碰,这东西有问题。”

“有问题?”念念迷茫地看了看玉佛,说:“爹爹的气息……”

“你说什么?”这回轮到我糊涂了,“你确定没有弄错?”

念念非常肯定地点点头:“绝对不会错哒,是爹爹的气息。”

这是怎么回事?玉佛是老李家的传家宝,怎么会跟念念她爸扯关系呢?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怀疑藏在玉佛里的邪祟之物是念念她爸,但转念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念念她爹行事作风强悍霸道,对待敌人的方式是一击毙命,连半句废话都不会说。诱骗别人走歧途这种事情,绝对不是他的风格。

李诗涵身的那个饿死鬼,应该也不是玉佛里的东西,因为时间点对不。我昨天去玄清观的时候,那饿死鬼还在李诗涵身体里呢,所以也不可能是它。

这玉佛藏着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我想了半天,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能去问灵虚道长了。

到了蜃龙山脚下,我明显感觉到了一股排斥之意。说来荒唐,我竟觉得是这座蜃龙山想要撵我走,它不欢迎我。

放眼望去,山路一个人影都看不到,这太怪了。玄清观是有名的旅游景点,来广泽市游玩的旅客基本都会过来看看,即便爬不动九千多级台阶,也要在山脚下拍几张照片再走。

可今天连山脚下都看不到人,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正犹豫要不要山,听见身后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扭头一看吓了一跳。

那是辆出租车,坐在副驾驶的那个人脑袋缠着厚厚的绷带,一条胳膊绑着夹板挂在脖子,衣服全都是血,看起来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什么情况,都伤成这样了不去医院往道观里跑?!

不对,他的伤势明显被处理过,他是从医院里跑出来的。

我脑子发懵,出租车已经停了,副驾驶的那个人随手掏了一大把钱,数也不数直接塞给司机,拖着一条跛腿下了车,火急火燎地往山赶。

他急着赶路,根本没看我,我却在擦身而过的瞬间认出了他的脸。

“司机大叔?!哦不对,真一道人!”

他是灵虚道长的徒弟,昨天开车送我过来的司机啊!才一天的时间,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心惊讶万分,真一道人见到是我之后,竟然满面怒容!

“你来干什么?还嫌我们玄清派被你害得不够惨吗!”真一道人愤怒地质问。

我更懵了:“我害你们?我哪有这种本事啊,肯定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真一道人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吃了我的样子,“我师父把他最趁手的法器给了你,结果昨天晚他被鬼物偷袭,身受重伤,命悬一线!要不是沾染了你的因果,被你影响了气运,凭他老人家的本事,何至于重伤至此!要不是急着赶来见他,我又怎么会在路出车祸,变成这副模样!都是因为你!师父还说你是天乙贵人,命带福德,我看你是个十足的灾星!你给我走,马走!我们玄清派不欢迎你!”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要是早知道我不拿那把桃木剑,我……我马把桃木剑给你们送回来行吗?”

真一道人使出浑身的力气咆哮:“滚!带着这个小僵尸一起滚!别再来了!”

“真的对不起。”我抱着念念用最快速度离开。一直走出很远,我才敢停下来悄悄回头。真一道人应该已经山去了,我远远地朝着道观方向拜了几拜,祈求天让灵虚道长尽快恢复,然后才带着满心歉疚返回学校。

回去以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白袍男昨天建议我拜灵虚道长为师,半夜他被鬼物偷袭打成重伤,这也太巧了吧?是有人故意不让我拜入玄清派门下吧?

可是谁会这么做呢?阻止我拜师,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我把前前后后的事情全都想了一遍,觉得那个暗作祟压制我福运的人最有嫌疑。灵虚道长说过,我的命格其实是特别罕见的绝世好命,按我自己的理解,那是自带主角光环,永远运气爆表,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但因为有人压制了我的福运,我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不光自己倒霉,还容易连累身边的人。

虽然我不知道那个暗作祟的人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肯定有自己的理由。甚至,他很有可能一直暗监视着我,知道我去见过灵虚道长,从他那里拿了桃木剑,也知道白袍男给我的建议……

所以他怕了,他怕我一旦拜师成功,灵虚道长会出手帮我摆脱压制,让我变回天乙贵人应有的状态。所以他抢先行动,打伤了灵虚道长,彻底断绝了我拜入灵虚道长门下的可能。

谁能对我的行动这么了解?

我忍不住去摸了摸头发,触感冰凉,让我心底也泛起一丝凉意。

有好几次,我冒出违逆半面女鬼的念头时,头发会勒住我的脖子。在我犹豫心生退意的时候,头发也会轻轻地扎我,给予我警告。所以,这头发,或者应该说半面女鬼,她知道我的一举一动,连我在想什么都知道。

而且,她也是阴邪凶煞之物,理应惧怕天乙贵人命格才对,能够接近我控制我,全都是因为我的命格被压制了。所以她有足够的理由阻止我拜师。

但有一点我想不通,昨天我跟灵虚道长谈话的时候,说过想让他帮我摆脱控制的话,那时候半面女鬼操控头发勒过我的脖子。但灵虚道长光用气势压住了她,明显她厉害得不止一星半点。实力相差如此悬殊,算是偷袭成功了,能把灵虚道长重伤到命悬一线的程度吗?

我觉得,基本没可能。

如果不是她的话,那又会是谁呢?

不管是谁,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不光是为了给灵虚道长报仇,更是因为我不甘心永远被压制,一辈子当个灾星!

我得成长起来!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好,总之不能这样一直弱下去!我不甘心!

第016章 地狱当铺

夜晚,是最容易滋生杂念的时间。

念念心思单纯,攥着玉佛睡得十分香甜,我却辗转反侧,心杂念丛生。真一道人冲我吼的那些话,一遍遍在我脑子里重放,许多被我刻意压制的负面情绪全都涌心头,让我越来越烦躁。

我下床,在寝室狭窄的过道来回走动,心里好像有团火在烧。我焦躁而迫切地想要变强,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已经半夜,我恐怕会立刻出门去寻找能人异士,用一切手段求对方收我为徒。

这种心态其实很不正常,但我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只觉得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我等不到天亮了,我现在要变强!现在!

我翻出手机搜索,怎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变强。如果是在平时,我肯定不会这么做,因为的东西鱼龙混杂,盲目瞎练搞不好会出大问题。但现在我什么都顾不得了,是疯了一样地想变强,任何方式方法都行!

漆黑的寝室里,屏幕的白光映出我癫狂的表情,我浑然不知此刻的自己有多么可怕,手指机械地滑动屏幕寻找想要的结果。

没留意究竟点了哪里,屏幕突然黑了。唯一的光源消失,我在黑夜里像一头发狂的狮子,拼命摆弄手机,想让它重新亮起来。但不管我怎么折腾,手机是毫无反应。

死机了?

我烦躁地撬开手机后盖,想扣电池强行重启,却发现指缝间溢出诡异的红光。我没多想,直接把手机翻过来,只见屏幕一片血红。

粘稠的血液还在不断地向下流淌,一层覆盖一层,颜色越来越暗,直到最后隐隐发黑。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竟好像真的闻到了一股腥气。

浓稠的血浆开始出现划痕,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书写,凌乱的笔画渐渐组成字——

“欢迎来到地狱当铺。”

随后,画面一闪,屏幕开始出现一排排分类列表:古曼童、诅咒娃娃、苗疆蛊虫、天下毒……

看到“苗疆”两个字的时候,我心里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手指轻点,画面罗列出各式各样的蛊虫名字,其少部分还配有照片。怪的是,我看着那些虫子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特别亲切,像是看见了分别已久的老朋友。

可我明明从来没有去过苗疆,也从未接触过任何蛊虫。

不等我想明白这个问题,天花板垂下一缕黑发,在某个蛊虫的图片轻轻点了一下。

“购买成功,所需费用将在三日内扣除。”

屏幕浮现血字,我慌忙想要取消交易,却发现根本没有相应的按钮。

该死!

诡异的笑声在头顶方响起,我慌忙退开几步,发现半面女鬼像壁虎一样趴在天花板,脑袋拧了一百八十度对着我。

刚才戳屏幕的那缕头发,是她的。

“你干什么!”

“看你犹豫不定,我帮你做决定咯。”半面女鬼说着,朝我扔了个什么东西。我用手接住,触感温凉,不必细看也知道是摄魂珠。

她嫌弃地说:“魂魄太少了,塞牙缝都不够,再去多找点。”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按照之前在心里演练过的样子,尝试着跟她谈判:“搜集魂魄没问题啊,但是你能不能多给我点法宝之类的东西,或者教我点法术?我长本事了,才能帮你搜集更多更好的魂魄,这是双赢的事,你说对吧?”

半面女鬼笑了一声:“你都找到地狱当铺了,哪还需要我给你东西。需要什么自己买!”

“不要这么小气嘛,对奴隶大方点,奴隶才能死心塌地为你做事啊。”我挤出虚伪的笑容,继续跟她商量。

半面女鬼冷哼,如瀑长发拧成巨蟒将我死死捆在原地,她以诡异的角度垂下身子,把脸贴到我面前,一字一顿地警告:“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好女不吃眼前亏,我垂下眸子,顺从地说:“我知道了。”

“别挑战我的耐心!”她收回长发,消失了。

我用力攥着摄魂珠,暗暗发誓要摆脱她的控制。

我现在没有实力,不代表永远没有!

深吸了几口气,我调整好情绪,捡起手机继续查看地狱当铺里面的物品。既然半面女鬼都让我在这买东西,说明这个当铺里的东西都是真实有效的,我总得挑几样傍身。毕竟小命要紧。

可当我看清楚物品标价的时候,刚调整好的心态瞬间崩了,我气得差点骂脏话。

地狱当铺里的货币不是钱,是阳寿、阴德以及福运!

半面女鬼刚才买的那条蛊虫叫引梦蛊,物品介绍说是可以让敌人强制入梦,也能通过梦境控制别人。但条件是下蛊之人的念力必须必受蛊者更强,否则蛊术会反噬自身。

更坑爹的是,这条蛊虫的售价是十年阳寿加一千点福运!

十年阳寿不用说了,一千点福运我也不知道是多少,但我现在都已经阴邪缠身了,再扣掉一千点得倒霉成什么样?还不得喝凉水都能发现杯子里有鬼?!

我郁闷地把手机丢到一边,这个坑爹的地狱当铺,我以后再也不想光顾了!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迷迷糊糊地看见一个纸人骑着纸马从窗外进来,将一个通体漆黑的小陶罐丢给我,紧接着又从我的身抽走了一些什么东西。后半段梦非常模糊,我只记得被抽走东西的感觉很不好受。

醒来以后,枕头边真的有个小陶罐,我试探着打开,看见里面装着一大一小两条蛊虫,幽蓝色的,体型有点像蚕宝宝。但它们身似乎有粘液,会在爬过的地方留下同样幽蓝色的痕迹,闪闪发光,像夜空里的星星。

我看得入了神,较大的蛊虫突然跃起,钻向我的眉心!我想躲,却已经来不及,蛊虫直接钻入脑海深处,缩成一小团静静地睡了。

我慌忙去照镜子,但额头什么痕迹都看不出来,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把那条蛊虫逼出来,只能暂时忍耐着。再看罐子里的那条小蛊虫,也同样蜷缩起来进入睡眠状态,但我此时一点都不觉得它可爱了。

第017章 梦回前生

念念不知何时凑到我身边,看着陶罐里幽蓝色的引梦蛊惊地感叹:“哇,这是什么,好漂亮啊……”她说着,还伸出小手想戳一戳这个怪的小虫子。

“别碰别碰。”我赶紧把陶罐拿开,生怕动作慢了那条小蛊虫会钻进她的身体里。不过还好,小引梦蛊睡得非常安稳,我最担心的状况并没有发生。

念念委屈巴巴地扁了扁小嘴,但是什么都没说,我也没怎么在意,哄了她几句去厕所里洗漱。再出来的时候,我看见她拿着玉佛在逗小引梦蛊!

“念念!快放下!”我急得大叫,念念吓得小手一松,玉佛不偏不倚地掉进陶罐里,正好砸在小引梦蛊身。

小引梦蛊被惊醒,我脑的那条大引梦蛊也同样受到触动,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我脑海深处迸发,将我的意识拉向一片混沌深渊。

……

“妖女!看你还能往哪逃!”

“不要跟她废话,直接烧死她!”

一根火把朝我飞来,我本能地侧身躲避,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瞬间失去重心。

崖边碎石滚落,坠向万丈之下奔涌狂涛。

我以为自己也会跟那碎石一样,结果却被一双长臂揽住,带入怀。

心跳一瞬间乱了节拍,我小心翼翼地抬眼偷看。月光下,少年如玉般的面庞稚气未脱,眉眼间却已经隐隐透出了几分睥睨天下的狂傲之色。他望着我勾唇轻笑,低声说:“别怕,有我在。”

我把脸埋进他略显单薄的胸膛,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感觉前所未有地心安。

他搂着我的腰,单手迎敌,在追杀我的人群左冲右突。利器入肉的声音不绝于耳,伴随着敌人的惨嚎,甚至还有温热的鲜血溅到我的身,可我心里格外平静。因为我知道,没人能伤得到他。

有他在,我什么都不用怕,只要安静地呆在他怀里好。

所有的敌人都变成了尸体,鲜血汇聚成河,悄无声息地流向崖边。

月色下,他墨发飞扬,如玉般的面颊带着点点鲜红,凌厉邪魅,宛如地狱修罗。

他低头望着我,露出宠溺的笑容,轻声说:“现在安全了。”

我垂下头,望着地刺目的猩红,良久才轻轻地说:“凌哥哥,带我离开这儿吧……我受够这种日子了。”

……

“砰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把我惊醒,意识重归现实,情绪却无法从方才的梦境脱离出来,一时间竟有点分不清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幻。

强烈的情绪在心翻涌不休,外面的敲门声也一阵一阵急,我浑浑噩噩地走过去开了门,还没看清楚外面的人是谁,被劈头盖脸地一顿埋怨。

“你干什么呢!我敲半天了你听不见吗?!诶呀让开让开,别挡着道……诶你还愣在那干嘛呀,快关门呐,这么大的风想冻死谁啊!”

我定了定神,关门问:“林月,你怎么回来了?”

林月没好气地说:“我想回回,关你什么事!”

我被噎了一下,没有再问。

我所在的这个寝室是混合寝,由各个班级多出来的人拼凑而成,所以每个人的专业都不一样,课时间也不一样,关系自然也较生疏。

林月平时很少回寝室,我跟她不熟,但也从没闹过什么不愉快。真不知道她今天抽什么风,像个zhà yào桶似的,迎风炸。

我懒得理她,自顾自地把玉佛和小陶罐收好,一扭头却发现念念直勾勾地盯着林月,表情惊恐,像被吓傻了似的。

“怎么了?”我小声问。

念念哆嗦了一下,抬手指着对面床的林月,断断续续地说:“小弟弟……有两个小弟弟,在……在咬她的肉!”

我后背一凉,赶紧转身去看林月,只见她整个人在棉被里缩成一团,脸色煞白煞白的,好像很冷的样子。

可现在明明是七月份,大夏天的,至于这样么?!

林月似乎非常难受,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和念念在盯着她看。我收回视线,小声跟念念说:“哪有什么小弟弟啊,别瞎说。”

“真的有……”念念说着,还使劲往墙角里缩了缩。

这孩子,貌似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强悍,居然还怕鬼……我无奈地揉了揉脑袋,跟念念说:“不管有没有都别再提这个了,走,娘亲带你出去转转。”

念念立刻像个小树袋熊似的爬过来挂到我脖子,我抱着她往外走,心里想的是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问问关于她爸的事。

关门时不经意地一瞥,我忽然看见两个浑身血红的小男孩趴在林月身,不停地撕咬着……其一个男孩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竟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瞪我,那怨毒的眼神让我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瞬间从头凉到脚。

太可怕了,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小孩子能露出这么恶毒的眼神!我吓得转身跑,连门都顾不关。

一口气跑出寝室楼,站在太阳底下我才稍微感觉好点。回想到那孩子的眼神,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念念,那俩玩意到底是啥?”

念念把我抱得更紧了一点,小声说:“婴灵……”

我很想问婴灵是啥,但看念念的样子实在太害怕了,忍住没再继续问。我抱着她在太阳底下走了半天,慢慢调整好情绪,细细回想刚才的那个梦。

梦境里的那个少年,应该是年轻时的凌邪,也是念念她爸。我现在完全相信自己辈子是念念的娘亲了,只是我搞不明白,为什么辈子的我会被人称作妖女,还会被追杀。但这个问题明显没法从念念口得到答案,她那时候还没出生呢。

要是我能有机会再跟凌邪见一次面的话,说不定可以弄明白这个问题。

“念念,娘亲带你去找爹爹好不好?”我抚着念念柔软的细发,笑着问她。

第018章 福运减少的后果

念念偏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问我:“那找到爹爹以后,娘亲是不是不再跟爹爹分开了?”

“这个……看情况吧。 ”我笑容变得有点僵。估计念念她爸现在要么成了鬼,要么跟她一样成了僵尸,反正肯定不是活人。跟他在一起,太需要勇气。

要是在我刚从梦里醒来的时候问这个问题,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愿意,但现在我已经从梦境的影响走出来了,再让我下这样的决心,实在有点困难。

念念失望地垂下头,闷闷地说:“爹爹一直在等你,等了你好多好多年……我也一直盼着你能唤醒爹爹,像以前一样,咱们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能跟我说说以前的事吗?”我问她。

念念的声音愈发低落:“时间太久了,我都记不清了……娘亲,快点唤醒爹爹好不好?好不好嘛?”

我被她问得心里一阵阵发酸,忍不住点了点头:“好,你告诉娘亲,爹爹现在在哪儿?”

既然是前世的恋人,那他至少不会伤害今生的我。要是我真能把他唤醒,或许可以让他帮我摆脱半面女鬼的控制。至于感情……我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走一步看一步吧。

见我答应了,念念开心得跳起来:“太好啦!爹爹在……在……”

她努力地回忆着,可是冥冥好像有一股玄妙的力量在阻止她,关于父亲所葬之地的记忆明明在脑海里,可是像隔着一层雾气似的无法看清。她越是努力回想,越是觉得痛苦,大脑深处想被针扎了一样地疼。

我看她状态不对,赶紧说:“想不起来别想了,乖,快停下。”

念念捂着脑袋蹲下,固执地摇头。冷汗顺着稚嫩的面颊一滴滴滚落,她拼命跟那股无形之力较量着,直到耗尽最后一丝意志,才虚脱般地说:“蜃龙山……爹爹在蜃龙山底下!”

我怔了一下,蜃龙山,那不是玄清观所在的地方吗?我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玄清观该不会是为了镇压念念她爸,才特意修建在蜃龙山的吧?

要真是这样,我贸然去唤醒他,会不会引发难以预料的灾难?

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念念晕了过去。我只能先带她回宿舍。之前她昏迷的时候,是玉佛让她清醒过来的,但愿这次也能有用。

宿舍门大敞着,里面像遭了贼似的,地面乱七八糟的全是东西。我赶紧冲进去检查,好在自己的东西一样都没少,刚要松口气,瞥见林月颤颤巍巍地往阳台窗口爬。

“别做傻事啊!”

我跑过去拦她,她衣服里却钻出两个小孩,恶狠狠地冲着我呲牙。我退了几步,伸手去摸摄魂珠,想把这两个鬼婴收了。鬼婴察觉到危险,一口咬向林月的脑袋,林月惨嚎着用力一跃……

“不要——”

我扑到窗边,却只抓住一把空气,眼睁睁地看着她砸在水泥地,红红白白的东西淌得满地都是。我胃里一阵翻腾,好不容易压住干呕,又另一个半透明的“林月”从尸体爬起来,茫然地四处张望。

不等她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那两个鬼婴扑去撕碎了她的魂魄。痛苦的惨叫声听得我心惊肉跳,我缩回寝室里,准备打电话报警,手指却不听使唤,简单的三个数字连续了按错了好几次。

好不容易终于按对了,刚要打出去,那两个鬼婴从窗口飞了进来,满脸怨毒地向我扑来!我吓得赶紧丢开手机举起摄魂珠,鬼婴们感受到威胁,在半空硬生生刹住。我又抓起桃木剑冲着他们挥了几下,才终于把他们吓走了。

我惊魂未定地报了警,过了半天才想起来要把玉佛塞进念念手里。

跟预料的一样,念念一拿到玉佛,状态变得平稳了许多。我也勉强稳了稳情绪,在心里想了一遍该怎么应对警察的盘问。

现在是假期,学生们基本都回家去了,只有极少数人会选择继续呆在学校里。而他们也基本只是晚才回来睡觉而已,白天时间都忙着到处做兼职呢。

所以我应该是林月跳楼的唯一目击者,得好好想想措辞,不能让警方怀疑是我把林月推下去的。

警察来得我想象要快,我作为林月死前唯一接触过的人,很自然地成为了怀疑对象,受到了堪称严苛的盘问。好在我问心无愧,倒也不怕盘问,现场的种种痕迹也证明了林月是自己跳下去的,再加他们还在林月的手机里发现了男朋友的分手短信,我的嫌疑总算是彻底洗清了。

但我始终无法恢复平静,心里想的全是那两个鬼婴呲着尖牙,试图攻击我的画面。

我本来没有阴阳眼的,在地狱当铺买了东西以后突然能白日见鬼了,甚至还会成为鬼物的攻击目标,我觉得这肯定是被扣了福运的缘故。

引梦蛊在地狱当铺里只能算是等价位的物品,给我带来的负面影响已经这么大了,要是半面女鬼再逼着我买更多的东西,我以后的日子得糟糕成什么样?算她不逼着我买,只是不断发布任务让我去搜集魂魄,那我为了有能力自保,不还是得消耗福运去换各种各样的东西么?

要想从根本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得摆脱半面女鬼的控制才行。这是唯一的办法。

看来我必须得再去一趟蜃龙山了。

做出这个决定以后,念念刚好醒来。我找了个背包把玉佛、引梦蛊和桃木剑全都放进去,这么趁着夜色出发了。

今晚乌云遮月,唯有点点寒星散发出微弱的光芒。绵延起伏的蜃龙山在夜色宛若蛰伏的巨龙,那龙头高高昂起,仿佛随时准备冲天而起。

龙头之,玄清观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远远看去只有山门挂着的白灯笼随风飘荡,惊悚而诡异。

我莫名地感到不安,隐隐觉得即将有大事发生。

唤醒念念她爸的这个决定,真的明智吗?

第019章 夜探古墓

念念领着我在山脚下相对僻静的地方转了半天,终于在某处停下,高兴地说:“找到啦!我是从这里爬出来哒!”

她用手指着的是一个被刻意掩饰过的洞穴,清理掉覆盖在面的杂物以后,可以看到洞口特别圆滑平整,宽度刚好能容纳一个人,深度不知道。很显然,这是盗墓贼留下的盗洞。

念念说她以前跟爹爹一起睡在下面的墓穴里,后来她醒了,爹爹还沉睡着,她觉得无聊,在墓室里到处玩。后来偶然间发现这条小路可以通到外面,经常在晚偷偷跑出来。结果有一次被人抓住了,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记得,等到再恢复意识的时候,是在榕山殡仪馆里,看到她爹爹的残魂好像要对我出手。

毫无疑问,她是被黄总封住意识带回榕山殡仪馆了,在冷冻柜里一呆是整整两年。我估计黄总应该是想要炼化她的魂魄,结果由于破不开念念身的护体阴气,又舍不得把她放走,才会一直冻着她,期待有朝一日能找到炼化的办法。

护体阴气这个词是我自己乱取的,实际我也不知道保护念念的那股力量到底是什么,念念也不清楚,她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身还有那么一股力量存在着。所以我估计,那应该是她爹设下的。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念念说次我在殡仪馆里见到的,只是她爹刚刚觉醒的一缕残魂而已,连完整的魂魄都算不。而那也是念念第一次见到她爹醒过来。

可我很清楚地记得,当时念念全部注意力都在我身,连一句话都没跟她爹说。甚至她爹消失的时候,她都没道别,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舍。当时我不知道她跟她爹是这种情况,也没觉得什么,但现在回想起来太怪了。

我问了念念,但她给不出来任何解释,只说当时是想要粘着我。看她的神态,应该没有撒谎或者刻意隐瞒什么,所以我也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

盗洞是斜着向下挖的,我只能爬着进去,而且由于空间狭小,爬行速度变得很慢。我之前没料到需要用这种方式进入墓,也没准备专门的照明工具,只能用手机勉强凑合。刚开始的时候还好,爬了一小段开始觉得手肘疼得要命。

黑暗深处仿佛藏着一头怪兽,连光亮都被它吞噬。手机能够照亮的范围只有可怜的一点点,前方是无尽的黑暗,后方亦是。四周的泥土悄无声息地挤压过来,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开始担心通道会坍塌,担心自己会被活埋在这里。

狭窄的通道里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我无法转身,甚至连扭头看看身后都不可能。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有衣料和泥土间摩擦的细微声响,我甚至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以及吞咽口水的声音。我不知道念念是否还跟在后面,不知道后方的退路是否已经坍塌消失,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我自己。

我开始疯狂地想要放弃,想沿着原路退出去。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个念头触动了,沉睡在脑海深处的引梦蛊忽然醒来,翻动着圆滚滚的身子,像是在提醒我千万不要放弃。陶罐里的小蛊虫也同时醒来,焦躁不安地翻滚撞击着,我甚至能够感觉到罐身的震动。

神的是,当我打消放弃的念头以后,两条蛊虫全都默契地安静下来。

我又咬牙往下爬了一段距离,眼前终于豁然开朗。

长明灯烛火摇曳,将幽深的甬道映得透亮。石墙刻着古老的铭和壁画。铭我看不懂,壁画倒是栩栩如生很容易看明白。其一幅,是我今日在梦所见的景象——万丈悬崖边,少年一手持剑一手将心人拥入怀,剑身被鲜血染红,周围遍地都是敌人的尸体。

我在那幅壁画前驻足良久,情不自禁地伸手触摸那少年的面庞,轻声呢喃:“凌邪,我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墓穴深处忽然传来一声野兽般的怒吼。整个墓穴都在颤动,泥土簌簌落下,烛火摆荡忽明忽灭。

怎么回事?!

我惊慌地缩回手,念念却喜笑颜开:“太好了,爹爹要醒了!”说着她拉着我向墓穴深处跑去。

墓穴深处甬道纵横交错,宛若迷宫,陷阱重重。光是我看见的骸骨,有不下是具之多。

但在念念的引领下,我顺利避开了所有的机关陷阱,畅通无阻地到了主墓室之外。

主墓室和甬道之间,隔着两扇紧闭的石门。石门刻着复杂玄奥的图形,像是咒,隐隐透着震慑人心的威力。门边躺着一副骸骨,动作诡异,右手五指全部卡在左胸肋骨之,看样子竟像是自己掏心而亡。

这个发现让我对石门的咒心生敬畏,默默地连退数步,生怕不小心着了道,落得同样凄惨的下场。

念念却好像早已习惯了甬道里的尸骸,视若不见,高高兴兴地跳起来按下某处机关。

石门开启,阴风扑面。

怒吼再次响起,伴随着哗啦哗啦的铁链声,宛如困兽不甘的抗争。

墓室内,八根粗大的铁链将巨大的棺椁悬空吊起,八根镇魂钉将棺盖牢牢封死。

“砰!砰砰砰!”

棺椁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撞击着,镇魂钉松动,缕缕黑气从棺盖缝隙弥漫出来,幻化成一张张痛苦挣扎的人脸,发出凄厉的鬼哭之声。

一名白袍道人吃力地将符纸贴在棺盖,震动力度稍稍减弱,空气的黑烟也隐隐有了几分消散的迹象。趁着这片刻喘息之机,他扭头冲着我和念念大喊:“快走!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念念冲过去,想要爬棺盖撕掉那张符纸。白袍道人想要阻拦,她用力推开,生气地叫道:“走开!不许动我爹爹!”

我呆站在原地,盯着那白袍道人的脸,久久回不过神来。

怎么是他……

第020章 我替苍生求你!

这白袍道人,分明是在李诗涵家里救我性命的人。 那天要是没有他及时出现,我恐怕早变成饿死鬼的腹餐了。

他认出是我也愣了一下,诧异道:“你来干什么?!”

这时,念念已经灵巧地爬棺盖,小手一用力,将符纸扯了下来。

“砰砰砰!”

棺椁内的撞击愈发猛烈,镇魂钉明显松动,黑气外泄的速度瞬间快了数倍,连悬吊棺椁的铁链都出现了裂痕!

白袍道人见状大惊,赶忙掐诀念咒,召出十余道鬼影,或抬棺或镇压,竭力阻止棺内之人破棺。

念念胆小,一下子见到这么多鬼影吓得小脸煞白,但还是固执地护住棺材,大声叫道:“坏人!不许伤害我爹爹!”

白袍道人单手掐印,厉声喝道:“让开!”

“不!”

我怕白袍道人真的对念念出手,赶紧冲过去用身体把二人隔开,“先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白袍道人急吼:“千年尸王要破封了,快让开!”

话音未落,八根镇魂钉齐齐飞出,铁链崩断,巨棺轰然落地。

阴煞之气喷薄而出,饶是我体质异于常人也承受不住,只觉得寒意彻骨,身体仿佛被千万只小虫啃咬,又痒又疼。

白袍男子撒出一大把符箓,拼了命地想要把棺之人重新封印。

那棺之人,正是我心心念念想见的凌邪。他的模样跟我初次见到时一般无二,只是眉眼间煞气隐现,叫人心生寒意。

此刻他还没有苏醒,仅仅只是凭借本能冲击封印,所造成的阵势都如此骇人,要是真正醒来那还了得?!

一时间,我竟不知道是应该任由白袍道人封印他,还是应该帮着念念唤醒他了。

念念身也迸发出浓浓煞气,朝着白袍道人撞去。白袍道人念在她只是个孩子,只躲不攻,可他闪躲只是,原本攻向他的煞气阴差阳错地打在了念念身!

念念被击晕,凌邪散发出的煞气愈发狂暴,白袍道人眼看要压制不住了。情急之下,他冲着我大声说:“你不是想拜我为师吗,我答应了!过来,我现在教你!”

见我犹豫不前,他怒声吼道:“快啊!要是让千年尸王醒过来,这周围方圆千里都得生灵涂炭!你还犹豫什么,快过来啊!”

我被他吼得乱了心神,慌忙过去按照他的指令,咬破手指将血滴在凌邪眉心。

说来也怪,鲜血触碰到凌邪皮肤的那一刻,狂暴的他瞬间安静下来。白袍道人撒了几十张符箓都压制不住的状况,我竟然只用一滴血做到了。

平静下来的凌邪看起来仿佛只是睡着了,眉眼间的煞气也敛去不少。他我梦见到的样子成熟了很多,轮廓更加俊朗,长眉紧锁,莫名地让我心里发疼。

我有点后悔。他是我前生的恋人,亦曾经在我最危险最无助的时候挺身而出,不顾一切地帮我……而我却阻止了他的苏醒。

白袍道人松了口气,忽的弯下腰去,左手死死捂着嘴巴,竭力忍耐着什么。但鲜血还是透过指缝渗了出来,斑斑点点地落在纯白的道袍。

他也曾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挺身相救,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见到他受伤,我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你……你不要紧吧?”

“还撑得住。”他抹掉嘴角的鲜血,咬牙直起身子说:“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我叫北冥耀,是北冥氏族幸存的最后一人。我的家族世代修习驭鬼之道,因此受到苍诅咒业障深重,任何跟我们家扯关系的人都会受到牵连。你如果拜我为师,也将业障缠身……但,我还是想请你,不,求你!求你学习驭鬼术,降服这个千年尸王!”

业障什么的对我来说倒是无所谓,反正我也已经够倒霉的了,只是……

“你都收服不了他,我现学现用,难道有用么?”我对自己的能力表示怀疑。

北冥耀说:“别人或许不行,但你一定可以。我次见你的时候看出来了,你身具天人之相,命格至尊至贵,天生能压制一切邪煞。由你出手,一定能降服他!”

我苦笑:“我命格是好,但有小人一直在压制我的福运,我现在连普通人都不如……”

北冥耀不等我说完,直接双膝跪地,恳切道:“我替苍生求你!”

我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拉他。可他是不起来,还说:“我知道这样逼你非君子所为,可眼下只有你能阻止千年尸王,你若是袖手旁观,这天下要毁了啊!”

次见面的时候,他那般傲然,现在却跪在地如此求我,而且还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求。

这叫我如何拒绝?

我只能答应下来,按照他教的方法,抽出凌邪的魂魄,用自身意念强行压制、驯服。凌邪尸身内只有一魂一魄,其余的两魂六魄全都不知去向。也幸亏是这样,否则我绝无可能成功。

意念包裹住凌邪残魂时,数不清的记忆涌入脑海,让我瞬间心神大乱。幸好北冥耀出手,帮我把那些记忆压进了识海深处,我才没有走火入魔。但坏处是我很难再读取那些记忆了。

北冥耀说僵尸虽然肉身强悍无,但魂魄是相对较弱的,凌邪又只剩一魂一魄而已,只要我意念坚定,肯定能成功。话虽这么说,我真正做起来还是觉得困难重重,足足耗费了大半个晚才勉强压制成功。

随后,我又用北冥氏的秘法与凌渊的残魂订立契约,将他收做“契鬼”。

契鬼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存在。虽然北冥家的驭鬼术可以同时奴役、驱使无数鬼物,但那些都只能被称作“鬼仆”而已。鬼仆永远都不可能跟主人心意相通,只能用术法驱使,一旦主人重伤或者由于别的原因实力减弱,鬼仆极有可能趁机摆脱控制,甚至是反噬主人。

但契鬼不同,契鬼对主人绝对忠诚,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背弃主人。如果主人的驭鬼术xiu liàn到较高层次,还可以与契鬼心意相通,共享命格。到了那种境界,主人命格的一切灾祸、业障契鬼都可以帮忙分担。若是术法再精深一层,甚至可以蒙蔽天机,让契鬼为自己替命。

相应的代价是,驭鬼师终生只能拥有一个契鬼,一定契约订立不可逆改,不可离弃。契鬼若是消亡,驭鬼师自身也会受到重创。

第021章 生死相随

几个小时之前,我还在为如何摆脱半面女鬼的控制而发愁,现在我拥有了千年尸王级别的死忠护卫,幸福实在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我都有点不敢相信。

北冥耀先前强行压制千年尸王,受了不轻的内伤,全凭一股意志力撑着。现在见我成功订立契约,精神一放松,人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喷了一大口血。我吓坏了,他却只是淡淡地摆摆手,自顾自地找了个干净地方闭目调息。

看他这样子,似乎已经对这样严重的伤势习以为常,真不知道他究竟受过多少伤,经历过多少次生死危机,才能练出这样的淡然。

我想,他的那些伤,应该都是为苍生而受的吧。这个家伙,心里装着全天下的人,却独独没有他自己,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念念仍然昏迷着,但状态看起来还好,我也没有太过担心,只静静地坐在她身边,望着凌邪的棺椁发呆。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忍不住走过去仔细观察。

我不太清楚古代棺椁的标准尺寸应该是多少,但凌邪的棺椁看去有点过于宽敞了,足够并排躺下两个成年人。他睡的位置也很怪,不是在正间,而是贴着左侧边缘,像是特意给某个人留了位置。而且他的右手虚握着,好像原本握着某个人的手,只不过现在那个“某人”不在了。

右边的陪葬品也很凌乱,显然是被人动过的。我起初以为是念念贪玩弄乱了,但转念想想又觉得不对,棺盖原本是钉死的,念念不可能钻到棺材里面玩。

唯一能说得通的解释,是有盗墓贼开棺偷走了凌邪身边的那具尸体,然后又把棺盖重新封死了。为了印证这个想法,我特意查看了镇魂钉的位置,果然发现每处都是两个钉子洞。

我猜得没错,棺盖确实被人打开过。

只是我想不通,盗墓贼既然都已经开了棺,为什么不干脆连那些值钱的随葬品一起带走,难道那些金银玉石的价值还不过一具尸骸吗?

亦或者……开棺的根本不是什么盗墓贼,而是类似黄总那样的邪修?这个猜测让我心里不太好受,因为那具丢失的骸骨,很有可能是我辈子的尸身。

葬在这个古怪的墓室里面,凌邪和念念都变成了僵尸,那我辈子的尸体呢,是否也跟他们一样成了僵尸?

棺椁外侧刻着的那些古怪符号,到底是为了聚敛煞气引起尸变,还是为了镇压棺内的煞气?

太多太多的谜题解不开了,我迫切地希望念念和北冥耀快点恢复过来,好让我能解开心的困惑。

我随手捡起一枚镇魂钉细细观察着,那面也刻满了我不认识的咒,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我看了一会,忽然心里发凉,扑到棺盖检查起来……

镇魂钉直径很粗,整体类似圆锥,所以留下的孔洞也同样是圆锥形的。让我心惊的是,棺盖的孔洞方向是相反的,也是说,最开始的时候,这些镇魂钉是从内往外钉的!是棺材里的人自己把自己封死在里面!

镇魂钉的长度我手掌还长,我不认为辈子的自己有能力徒手把它们按进坚硬的棺木里。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我和念念死后,凌邪万念俱灰不愿独活,所以用这样的方式随我一起赴死。

亲手断绝自己的生机,躺在漆黑的棺材里,握着爱人冰冷的手,呼吸着越来越少的氧气,静静等待死亡降临……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我真的想象不出来。

关于他的一切我都忘了,但我还是能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莫大悲恸。我好后悔,后悔奈何桥不该喝下那碗孟婆汤,后悔不该把他的魂魄收做契鬼,更后悔不该把先前涌入脑的记忆压向识海深处……

我好想记起那些与他有关的过去,但这似乎已经不可能了。我与他之间,隔着千年的轮回,亦隔着驭鬼师与契鬼之间的契约。我可以驱使他奴役他,命令他为我做任何事情,甚至可以把自己命格的灾祸业障全都转嫁到他身,却唯独无法再与他相爱。

我曾经无渴望能够拥有一场生死不渝的真挚爱恋,可我刚刚亲手断绝了这种可能。

我好后悔。

“凌邪,对不起,是我太不了解你了。我只看到了你强悍霸道的一面,完全忘了你是那么重感情的人……北冥耀说僵尸复生会祸乱四方,我信了,可是现在想想,你不会这样的。别的僵尸或许会大开杀戒,但你不会的。你千方百计把自己炼成僵尸,一定不是为了屠戮苍生,你……你只是想跟我永远在一起,只是想有朝一日可以复活,继续跟我在一起对不对?”

我抱着凌邪冰冷僵硬的尸身,泣不成声。

是我不好,我明白得太迟了。要是我能早点意识到这些,或许结局会不同。现在想想,或许引梦蛊让我看到的那段记忆,是想让我明白凌邪对我的感情有多深,可惜我太迟钝了,现在才想明白。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凌邪,再让我看看咱们辈子的记忆好不好?算这辈子没希望了,至少……至少也让我想起来你曾经对我的好……”

我泪眼婆娑地去找装着引梦蛊的陶罐,既然引梦蛊能让我看到那个片段,一定可以让我看到更多。我要入梦,去梦里重温前生的一切!

我哭着翻背包,不小心把另一样东西掉了出来。那东西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凌邪的胸口,瞬间红光大盛,邪佞至极的笑声响彻整个墓室。

糟了!

我慌忙伸手,想把玉佛拿开,却被一股阴邪强横的煞气狠狠推开,整个人倒飞出十几米远。

我摔得眼冒金星,却见棺椁缓缓站起一道黑色人影,光是远远地对视一眼,都能感受到他身冲天的戾气。

而更让我震惊的是,他的脸,跟凌邪一模一样。

第022章 千年等候

“凌邪?你醒了?!”

短暂的惊愕过后,是澎湃的狂喜,我忘了身的疼,挣扎着站起来想要到他面前去,却被北冥耀一把拉住。

“别去!他是恶灵!”北冥耀神色严肃,如临大敌。

“恶灵?”

“人死之后七魄脱离肉身,失去三魂的管控束缚之后,会暴露阴邪本性,不断滋生恶念,久而久之成了恶灵。”北冥耀飞快地解释道。

我明白了,这恶灵是凌邪的七魄之一,之前一直寄居在玉佛里,所以念念才会说玉佛带有她爸爸的气息。

当初李诗涵准备跳楼的时候,应该是这个恶灵利用李诗涵心的怨恨以及对于苗条的渴望,引来了饿死鬼,彻底把她推了邪路。

恶灵最痛恨的是曾经约束自己的三魂,所以一出现对凌邪的残魂疯狂攻击。残魂本能地反击,与它战得难舍难分。

我心急如焚地问北冥耀:“怎么办怎么办?”

“莫慌,别忘了这残魂已经是你的契鬼,你可以帮他。”

北冥耀镇定地抓住我的手,割破指尖,以血画符。

十指连心,指尖血的威力仅次于心头血,血符打出,契鬼的实力瞬间大增,稳稳地占了风。

可那恶灵实在狡诈,见自己打不过契鬼,居然冲着念念下手!他速度怪无,而且一出手是杀招,根本不留半分余地。我发现了却来不及阻止,惊得肝胆俱裂。

说时迟那时快,北冥耀扬手打出一张金色道符,急声念道:“太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yin zhāng。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此咒一出,似有一股无道法激荡开来,恶灵身的煞气瞬间弱了三分。北冥耀反手抽出我的桃木剑,与那恶灵战至一处。

但那恶鬼太狡猾,招招都往念念身打,北冥耀不得不时刻分心保护念念。再加他本有伤在身,又在调息时被惊醒导致气血不顺,即便有桃木剑和杀鬼咒的加持,也还是打得十分勉强。

眼下这种情况,必须得速战速决,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念及此,我赶紧用驭鬼心法驱使契鬼加入战团,助北冥耀一臂之力。

不知是我的驭鬼术修习不精,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操纵契鬼去帮北冥耀的时候我感觉格外吃力。之前契鬼和恶灵单独交战的时候,我操纵起来并不觉得困难,这会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眼下情况危急,我也没心思多想,只能咬牙催动心法强行驭使。

苦战良久,才终于把恶灵击败,北冥耀用道家符箓镇住了它,却没有将它的灵体打散,反而对我招手:“来,试试看能不能化解它身的恶念。”

“啊?”

我傻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两人一鬼联手,苦战了大半个钟头才勉强降服了这个恶灵,他居然让我靠一己之力化解它的恶念,这怎么可能!

北冥耀似乎猜出了我的想法,说:“别怕,很简单的,按我说的去做行。”

“好吧。”我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按照他教我的办法,用意念操控契鬼击溃恶灵的心神,随后再吸收融合掉它的灵体。

这恶灵原本是凌邪的一魄,所以融合起来格外顺利。我甚至都没有消耗多少念力,只是稍加引导,契鬼自动完成了整个过程。

融合成功的瞬间,又有一大段记忆冲入脑海。我虽然提前做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承受不住。幸好北冥耀及时出手,帮我梳理记忆,我才没有被突然涌入的记忆扰乱心神。

更让我高兴的是,他这一次没有把记忆引向识海深处,仅仅只是梳理安抚而已。所以我如愿地又看到了一段前生的画面。

凌邪抱着满身是血的我,一步步走进墓穴尽头。我的鲜血洒了一路,身的白裙也被鲜血染透,变成了世间最凄艳的嫁衣。

凌邪眼无泪,却字字带血。他说:“隐儿,没人能把你抢走,哪怕是老天也不行!违逆天道灰飞烟灭又如何,我一定要让你活过来!”

石门缓缓打开,墓室内一片耀目白光,凌邪缓步而入,整个人仿佛融化在白光里。我的意念想跟进去看个究竟,却仿佛触动了某种天机,被一股冥冥的力量强行拉回现实。

我不甘心,想再找出那段记忆重看一遍,却发现它已经被那股冥冥的力量抹掉了。

北冥耀见我醒来,关切地问:“怎么样,看到什么了?”

我没多想,说:“看见他抱着我的尸体走进墓室里,然后发誓说要让我复活。”

“然后呢?”北冥耀的语调隐隐透着一丝急切。

“没然后了,我看到的记忆只有这么多。”我本来还想说自己被一股怪的力量拉回来了,但又担心这是自己的错觉,所以没说。

北冥耀哦了一声,表情有点失望。

我问他:“怎么了?你好像对我和凌邪过去的记忆很感兴趣?”

“没有没有。”他立刻否认,“我只是有点好,他为什么要故意把自己葬在聚阴地,还在棺椁外面刻了那么多聚煞纳阴的邪咒,简直像是……像是……”

“自己把自己炼成僵尸?”

“嗯。太怪了。”北冥耀说,“一般邪xiu liàn尸都是为了增强自己的战斗力,很少有像他这样的。虽然我也听说过那么一两个,但他们都是生前遭受了莫大的冤屈,或者负有血海深仇,才会带着莫大的怨愤死去,期待死后变成僵尸杀光欺辱自己的世人。但他身没有丝毫怨气,不像是心怀怨恨想要覆灭人世的那种情况,所以我才特别好。”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暗暗想着,他这么做是为了让自己的肉身不腐不灭,好让轮回之后的我还能找到他,跟他再续前缘。

可惜,他的这些努力,都被我给毁了……我不想怨恨北冥耀,毕竟他也是出于保护苍生的想法,才求我收服凌邪残魂的。我只怨恨自己,醒悟得太迟了。

第023章 使命

契鬼融合了恶灵以后,相当于拥有一魂两魄了,鬼体明显先前凝实了许多,眼神也多了几分灵动的神采。 他像是感应到了我心的自责,竟主动走到我身边,轻轻抚了抚我的头顶。

我差点当着北冥耀的面哭出来,心的悔恨愈发强烈。我要是没把他炼成契鬼该有多好,如果他以僵尸的状态醒来,说不定不会失去灵智和记忆,说不定真的可以跟我再续前缘……可惜驭鬼契约无法逆转,虽然可以靠驭鬼术帮他重新开启灵智,但从前的记忆,未必还能找得回来……

而且,重新开启灵智之后的他,还是从前的他吗?这个问题我根本不敢深想,一想心里疼得慌。

北冥耀发现了凌邪的小动作,拿话敲打我:“驭鬼师和契鬼之间,可以是主仆,是朋友,但绝对不可以变成更加亲密的关系。人鬼殊途,如果走得太近会招来天道的惩罚,搞不好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连轮回的机会都没了。不值得。”

我想起记忆里凌邪说的那番话,心如刀绞,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北冥耀不知道我跟凌邪过去有着怎样的纠葛,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当然无法理解我为什么懊恼痛苦。我也不想解释,因为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会变得指责和埋怨。

他毕竟救过我,又教了我驭鬼术,可以算是我的半个师父了,我不能对他说那种话。

北冥耀见我沉默,也没再继续说下去,默默地将之前撒出去的符箓捡回来整理好,准备离开。凌邪则是趁这个机会走到念念身边,把之前失手打进她身体里的煞气吸出来。

煞气离体,念念立刻清醒过来,抱着凌邪的大腿好一通撒娇,爹爹娘亲地叫个不停,全然忘了我之前再三强调过,不能在外人面前叫我娘亲。

凌邪成为契鬼之后失去了很多灵智和能力,变得有口不能言,面对念念的撒娇,只能以肢体动作回应,我看得十分难过。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把驭鬼术xiu liàn到高层境界。虽然契约无法解除,但我至少可以尽我所能,最大限度地还他灵智和zi you。

北冥耀看着念念和凌邪之间的亲密互动,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又不是聋子,当然听得见念念对我和凌邪的称呼,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对不起,我、我真的没想到……”他懊悔地向我认错。

我吸了口气,打起精神说:“没事的,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别说道歉的话了。我现在只想尽快把驭鬼术学明白。”

北冥耀郑重地承诺:“你放心,我一定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我想起他之前说过,北冥家的术法从不外传,便试探着问他:“我是不是应该拜师了啊?”

北冥耀连连摆手:“这事弄成这样,我可没脸当你师父。要不这样吧,你拜我爸为师,咱俩算师兄妹了,如何?”

他不是说自己是整个家族幸存的最后一人么……我怔了怔,才略有些迟疑地说:“呃,好啊……”

“那等我把伤养好了,带你去祭拜我爸,拜师仪式到时候再补。”

“嗯。”

离开古墓的时,天已微亮。一夜未眠,我感觉非常疲惫,北冥耀的状态看起来我更差,整张脸都笼罩着一层死灰。经过跟恶灵的激斗之后,他的内伤似乎更严重了。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问了个不太礼貌的问题:“你的家族虽然世代修习驭鬼术,但应该做的都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吧,为什么还会业障缠身呢?”

为什么会遭遇灭族这样的大祸呢?

北冥耀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只说了四个字。

“老天无眼。”

他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但我仍能感受到深藏其的浓浓恨意。我猜他的家族可能做了某些让天道误解的事情,才会遭受灭族之灾吧。我不忍心再追问,更不忍心去想北冥耀究竟是怎么长大的,又是怎么孤独地行走世间,克制着心的怨恨继续行善积德的。

他把我送到宿舍楼下,又特意把驭鬼术初级心法全都默写下来交给我,嘱咐我一定要勤加xiu liàn。在得到我的保证之后,他又用特别认真的语气说:“我这辈子唯一的梦想,是重现北冥氏曾经的荣耀。我很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实现这个目标。”

“我会努力的,师兄。”我捧着他亲手写下的不传秘诀,心里有种沉甸甸的压力和使命感。人家把从不外传的秘术都交给我了,我总不能让他失望。

既然已经沾染了北冥氏的因果,那我陪他一起,重现北冥氏的昔日荣光吧!

我暗暗握拳,心生出无限豪情,耳却听见一个女生叹气道:“真没想到她说跳楼跳楼……诶,你怕不怕她晚回来找你?”

这说的不是林月么,我心里一动,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个卷发披肩的女生,长相挺好看,但是莫名地让人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被她询问的那个男生居然也是长发,是个很有艺术气息的帅哥,但听他说出来的话,人品实在是不怎么样。

“嗤,又不是我把她推下来的,我有什么好怕的!”

“那我要是也不小心怀了,你会不会也哄着我打掉,然后分手啊?”卷发女生问。

艺术男愣了一下,搂住卷发女生说:“你当然不一样啦……你要是怀了,咱们去领证,把孩子生下来。”

“哼,说得好听,谁知道你以前是不是也拿这种话哄她来着。”

艺术男立刻以手指天,说:“我诸葛踏星对天发誓,刚才的话绝对只跟你一个人说过,要是撒谎,让我……”

卷发女生捂住他的嘴,“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的,发什么誓啊……走吧,咱们吃饭去,我都饿死了。”

“遵命!公主殿下这边请。”

“讨厌……”卷发女生娇嗔地锤了艺术男一下,俩人腻腻歪歪地走远了。

我收回视线,忍不住小声骂了句:“渣男!”

北冥耀摇了摇头:“造这种业障,迟早要遭报应的。现在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

“真希望看到他们早点受报应!”虽然我跟林月没什么交情,但我看不惯那渣男的态度。什么人啊,林月尸骨未寒呢,他忙着泡妞,还在前女友摔死的地方说这种话,太过分了!

要是林月的魂魄没被鬼婴撕碎好了,天天半夜去找他,让他知道知道报应俩字怎么写!

“好啦,各人有各人的因果,别管他们了。”北冥耀说:“契鬼毕竟是阴煞之物,平时还是收起来较好,免得影响了身边的人。我看你那个玉佛不错,不如把他的魂魄收进那里面吧。”

“行,都听你的,师兄。”我乖巧地点头道。

“好好xiu liàn,下次见面我要检查的。”北冥耀又嘱咐了一遍,这才转身离开。

我回到宿舍,刚把凌邪的魂魄收进玉佛,有电话打进来。

“你好,请问是孟隐xiao jie吗?你的家人出了车祸,请尽快到急救心来一趟,我们需要家属签字。”

第024章 飞来横祸

听到这些话我整个人都傻住了,心里的第一反应是这不可能,肯定是骗子电话吧!

但是对方把我爸妈和弟弟的信息说得特别准确,而且也没说要汇款之类的话,只是很焦急地催我赶快去急救心。我不得不相信,爸妈他们是真的出事了。

我承诺会立刻赶过去,挂断电话之后,赶紧放出凌邪的魂魄,让他保护念念,然后自己用最快速度出门打车直奔医院。

到了地方才知道,情况远我想象严重得多。

开车的是我弟弟,出事的时候他脑袋正好撞到了方向盘,造成了很严重的颅内出血,而且眼镜碎片还扎进进了眼球里,左眼肯定保不住了,右眼医生们还在尽力挽救,但希望也不超过五成。

我爸妈都坐在后排,伤势相对较轻,但也都有不同程度的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

另外,当时车还有一个名叫诸葛纳月的女孩,是我弟弟的女朋友。她坐的是副驾驶,车祸瞬间当场毙命,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我楼楼下地跑,缴费、拿药、取各种化验单,忙得恨不能长出三头六臂来。我自己卡里的那点儿私房钱全都垫进去了,但还是不够,护士不停地催我交钱,说不交钱的话很多药都没法开,我弟的手术也没法做。我只能低声下气地求他们通融,说尽了好话,嘴皮子都磨薄了。

被我弟追尾的那家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拼命给我找事,逼着我拿钱,看我实在拿不出来又逼着我写了一堆保证书,生怕我赖账不给钱。其实他们根本没什么事,我弟追尾的时候他们都系着安全带呢,顶多只是点轻伤。但因为这事是我弟弟全责,他们拼命地使唤我,连拿外卖丢垃圾这种事情都要喊我去。

我累得要散架了,实在是没力气跟他们吵,要不然我非得好好跟他们撕一场不可。太过分了,不带这么折腾人的!

后来我妈醒了,告诉我家里存折的密码,我才把欠医院的钱给补,又赔了被撞的那家人一笔,才总算是消停了。想想也真是讽刺,我长到这么大,连家里的存折放在哪都不知道。要是不出这事,我可能永远都没法知道存折密码是多少。

其实我很早以前感觉到了,好像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真正融入这个家。我也曾经伤心过怨恨过,但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努力忽略掉它。至少这样我心里可以好受一点。

可这次意外又让我清楚地意识到,在这个家里,我永远都是个外人。哪怕我把所有事情都做到一百分,也还是不过什么都不做的弟弟。我不想说我爸妈重男轻女,但除了这个,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别的理由。

后半夜的时候,诸葛纳月的父母才从外地赶过来,吵闹着说要让我弟弟给他们的女儿赔命。他们不要钱,要我弟弟偿命。

我被他们吵的脑袋都快炸了,憋了一天的火气一下子全爆发出来,扯着嗓子跟他们吼:“要偿命你们动手啊!我弟在里面躺着呢!你们倒是去啊!又不是我开的车,你们跟我喊什么喊!”

诸葛纳月她妈一听也炸了,用我还高八度的嗓门嚷嚷:“你们家害死我女儿还有理了啊!你不姓孟吗,我跟你喊,怎么了!”

诸葛纳月她爸抡起拳头要揍我,可拳头还没落下来,发出“咔嚓”一声脆响,腕骨断了。他疼得嗷嗷直叫,我趁机退后拉开距离,并且悄悄用驭鬼术命令凌邪退到我身边来。

是的,刚才是凌邪折断了诸葛纳月她爸的手腕。普通人看不见凌邪,但我看得非常清楚。

诸葛夫妇忙着去找大夫,暂时顾不我了,我把念念拉到角落,小声说:“不是让你乖乖呆在寝室里吗,你跑这来干什么。”

念念委屈巴巴地说:“是爹爹要带我来的……”

凌邪站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我,脸看不出来任何表情。

我小声问:“你是感应到我受欺负了,特意赶来给我解围的吗?”

凌邪还是没有表情,好像根本没听懂我在问什么。

其实这样反而才是正常的状态,我的驭鬼术才刚入门,连第一重境界“启智”都没有达到,所以我的契鬼基本可以说是没有灵智的。凌邪是千年尸王,可能较特殊一点,保留了些许原本的灵智,但也不应该太多才对。

至于驭鬼师和契鬼之间心意相通,能够远距离感应彼此的安危和状态,那是第三重境界“通心”阶段才能达到的,我还差得远呢。

可能只是分开得太久了,出于契鬼的本能来寻找主人吧。我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是有种莫名的失落。

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而且大多都是身体虚弱的病人,承受不住凌邪身散发出来的阴煞之气。我不想害他们病情加重,想把凌邪收回玉佛里,可凌邪是死活都不肯回去,甚至还向我传达出了一股明显的抗拒情绪。

我的驭鬼术只有入门级水平,他却是千年尸王,跟我的实力差距那是天壤之别,我使唤不动他貌似也在情理之。我没多想,再加自己也的确累到极限了,干脆回宿舍睡觉去。

说来也怪,我一出医院大门,凌邪自动回到玉佛里了,甚至都不用我命令。

算了,权当是之前的法术延迟了吧,我暗自失笑,没有放在心。

有凌邪这样的千年尸王级别的契鬼在身边,普通的妖魔鬼怪根本没胆量来招惹我,之前缠着林月的那两个鬼婴,早吓得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我难得地睡了个踏实觉,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早了。

我睡了将近一天一宿,饿得差点起不来床。胡乱塞了点零食填饱肚子,正打算去医院看看,我妈的电话倒是先打过来了。

她跟我说了几句辛苦了之类的客气话,随后问:“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再来医院一趟?”

“怎么了?”我问。

“诸葛纳月她爸妈想跟你谈谈……关于赔偿的事儿……”

我瞬间烦躁起来:“有什么好谈的,赔钱他们又不要,赔命那是不可能的,还能咋谈?见了面又得吵架,干脆别见了,他们要是乐意报警让他们报去。”

我妈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他们现在愿意谈了,但是只愿意跟你谈……呃,你放心,他们不会提出太过分的要求,呃,具体什么条件我也不知道,你先过来嘛,坐下来谈谈不什么都知道了嘛……”

说实话,我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但我妈都这么低声下气地求我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再去见见诸葛纳月她爸妈。这回,我特意带了玉佛,打算要是情况不对把凌邪放出来。虽然普通人看不见他,但他身的那股阴煞之气足够有威慑力了。

然而,我做梦也没想到,见面以后诸葛夫妇提出的要求竟然是……

第025章 算计

“什么?嫁给你们儿子?!”

我都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我真搞不懂,诸葛纳月她爸妈怎么能想出来这么荒唐的条件。

诸葛纳月的母亲徐清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说:“老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两家之前能定亲也是种缘分,不能因为一场意外变成仇人了。所以我琢磨着这门亲事还是得结,既然小月不在了,那你跟小星凑一对也挺好。”

好个屁!我连你们家儿子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你们说凑一对凑一对啊?你们问过我愿不愿意了么?!

我妈在旁边一个劲地冲我使眼色,我看在她的面子,强忍着没有发火,客客气气地说:“徐阿姨,我现在才大二,还不想这么早结婚。”

“哎呀,你们可以先把喜酒办了,然后再慢慢谈恋爱嘛。只要没有孩子,婚前婚后没区别的!”

我沉下脸,一字一顿地说:“我这人较信缘分,不想跟没有感情的人结婚。如果你们非得坚持这个条件的话,那我觉得没必要继续谈下去了。”

我妈在桌子底下拼命拽我袖子,见我不理她,开始斥责我:“你这孩子,怎么能跟长辈这么说话呢!”转过头去,她又堆出满脸讨好的笑容,跟徐清和诸葛天说:“孩子小不懂事,你们别见怪……等她见过小星以后,肯定不这么想了……”

这是合起伙来要把我卖掉的节奏啊,我再也忍不下去了,起身往外走。

背后,诸葛天气道:“哼,不识抬举!”

我霍然转身,冷笑着说:“那还真谢谢您了,我不需要这种抬举。我也确实是不懂事,不明白有些人女儿尸骨未寒,急着给儿子张罗婚事到底是种什么心理。”

“孟隐!闭嘴!”我妈气急败坏地吼我。

我没理会,加快语速道:“我想最后奉劝你们一句话,别把别人当傻子。我好歹也是快二十岁的人了,不是三岁小孩子,抬举还是算计我分得清楚。再见!哦不,最好再也别见!”

说完之后,我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走廊,我跟一个穿得很有“艺术气息”的男生擦肩而过,他对着电话说:“我怎么可能喜欢她,不过是因为她命格特殊对我们家有用罢了……先不说了,我到了。”

我顿住脚步,看着他拐进我妈的病房里,才终于后知后觉地认出来,他是甩掉林月的那个渣男!

他那天发誓的时候,好像说过自己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对了,诸葛踏星!

纳月,踏星……我早该想到的!

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战胜好心,于是又悄悄地折回病房门口。我妈和诸葛一家正在吵架,场面很混乱,我只听见了“天乙贵人”这几个字。

不需要再听下去了,答案已经很明显,诸葛家提出结亲的真正原因,是想让我的天乙贵人命格给他们整个家族带去福运。

我怀疑,我是天乙贵人的这事,应该是我妈主动告诉他们的。不然他们连我的生辰八字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我是什么命格。

被外人算计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连亲妈都帮着外人算计自己,那才真的扎心。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满脑子想的都是连我妈都能联合外人坑我,这个世界我还能相信谁?

浑浑噩噩地走出住院部大楼,蹲在楼前草坪玩耍的念念立刻扑过来抱住我,软软糯糯地说:“娘亲,念念好想你哦!”

我蹲下抱住她,她的身体又小又凉,却能给我心里带来莫大的温暖。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念念察觉了,软软地问:“娘亲你不开心吗?”

我说:“娘亲见到念念开心了。”

“那娘亲不要哭了好不好,念念跳舞给你看呀?”

“好啊。”

念念开始扭动她的小短手小短腿,是不是拎起裙摆原地转一圈。她跳得毫无章法,但是萌得我心都要化了。我突然觉得老天爷其实对我挺好的,送了个这么萌的女儿给我,还把前生的恋人也送到了我身边……虽然我没法跟他再续前缘,但有他和女儿陪着,日子都似乎变得好过了很多。

凌邪不知何时从玉佛里钻了出来,悄无声息地站到我身边,在我看念念“跳舞”看得入迷时,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发。

心跳好像突然漏了一拍,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心里隐隐地希望时间可以停在这一刻。

“凌邪,下辈子你记得来找我好不好?带念念,咱们一家三口找个地方隐居,谁都不理,咱们仨……”我絮絮叨叨地描绘着自己向往的生活。

意料之的,凌邪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根本没听懂我说的这些话。

终究还是灵智不全的状态。我叹了口气,收起这些无用的情绪,打算回寝室xiu liàn去。早点把驭鬼术练到第一重境界,能早点为凌邪开启灵智,到时候至少能跟他说说话聊聊天了。

余光一瞥,我发现远处的树荫下,有个老头在盯着我。

是老李!

老李似乎很生气,看样子像是时刻准备冲过来质问我似的,但又好像惧怕着什么,不敢靠近,只能在树荫底下来回打转。

我能猜出他为何而来——他明明是委托我劝说孙女回归正途,我却“害”得她孙女罪行败露进了监狱,他当然会生气。但我也自问没有做错什么,所以将凌邪召回玉佛内,主动朝着他走了过去。

凌邪消失,老李的胆气也壮了几分,他冲着我质问:“你要是不愿意帮我孙女可以不帮,为什么要害她呢?!以前她虽然被饿死鬼控制着,但至少还有命在,你一插手倒好,她直接被判死刑了!”

“她被判死刑,那是因为她杀人而且还chi rén肉,罪行如此恶劣,落得这种下场也是咎由自取。算我没有撞破这些罪行,迟早也会有别人发现……而且,我觉得有必要跟你强调一下,报警的人不是我,她被抓跟我没有关系。”

“不是你报的警?那是谁?”

我估摸着要么是北冥耀报的警,要么是风扬暗监视我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但不管是哪种情况,我都不能告诉老李。

老李见我沉默,冷哼道:“说不出来那是你报的警,是你害了我孙女!你得把她救出来!”

第026章 求你带我入梦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绝不会去救一个死有余辜的人!”我按住玉佛,做好随时放出凌邪的准备,冷声道:“没有人害你孙女,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我也没欠你什么。 你要是再提这种无理的要求,别怪我不客气了!”

老李满脸畏惧地向后飘了好一段距离,收起兴师问罪的架势,低声下气地说:“其实……其实我也知道诗涵她做错了,可我只有她一个孙女啊,算她再坏,再怎么罪大恶极,她、她也还是我孙女啊……”

我挪开视线,不忍看他哀戚的神情,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能因为一时的心软忘了原则。老李是很可怜,可难道那些被李诗涵杀死吃掉的人不可怜了吗?那些死者的父母亲人,难道不可怜吗?

老李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关于李诗涵幼年丧父丧母的经历,以及老李独自拉扯她的种种艰辛。出于对老李的怜悯,我没有打断他。出于对死者及其家人们的同情,我铁了心绝不帮他。

老李终于意识到了,无论他怎么做都不可能打动我,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像是瞬间老了几十岁,低低地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不救她是对的。可是,能不能请你再可怜我一回,让我再见见她?死刑犯也有权利见家人最后一面的啊,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我说:“这个要求确实不算过分,但你想见她直接托梦行了,求我干什么?”

老李苦着脸说:“那里正气太重,我根本靠近不了……”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监狱也是属于司法系统的,代表着正义与秩序,承载着黎民众生对公平公正的渴望。这种由天下苍生的共同心愿而凝聚成的无形力量,是凛然正气,它任何鬼神之力都更加强大。

老话说邪不压正,并不只是讲讲而已。

我摊了摊手,说:“你不能靠近监狱,我又没法把李诗涵从里面弄出来,这个问题根本无解。所以我劝你还是别执着于什么‘最后一面’了吧,等李诗涵死了变成鬼,你想见她多少面不行?”

老李苦涩地说:“我恐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亡魂不入轮回是违反天道的行为,所以我每分每秒都要承受天罚,我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会魂飞魄散,彻底消失……我没有别的心愿,只想在消失以前再看我孙女一眼,只要一眼好,求你了,再帮我一次吧!”

“我也想帮你,但我真的没这个能力。”

“不,你有!”老李猛然激动起来,“你可以用引梦蛊引我入梦,让我在梦里跟诗涵见面!”

“你怎么知道我有引梦蛊?!”这个事情我没跟任何人讲过,老李怎么会知道的?

老李似乎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急切了,低头下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一直偷偷跟在你身边,所以才会知道……”

我隐隐地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到底哪不对,所以没再继续想下去,只说:“引梦蛊我还不太会用,得先研究研究,等我弄明白了再带你入梦。”

老李松了口气,说:“那我晚再来找你。”

其实我本来想的是得多研究几天,确定稳妥了再带他入梦,不过看他这么着急,我也没再说什么,直接带着念念回去研究引梦蛊了。

老李站在原地目送着我,等我走远了,才飘进医院外的一条小巷子里。

小巷深处站着个穿黑斗篷的男人,他戴着兜帽,还故意低着头,把整张脸都藏在了阴影里。明明是大白天,可他周身散发出的浓重阴气竟连阳光都无法穿透,硬生生把周围变得暗如黑夜。

老李畏惧地远远停下,小心翼翼地说:“您让我说的话我都说了,她答应了。”

神秘男人将某样东西抛给老李,命令道:“把这个带进梦里,交给你孙女。”

老李接住一看,发现那是个用头发做出来的娃娃,看起来非常诡异,透着一股跟神秘男人相似的令人心颤的强悍力量。

“这、这是什么?”

“救你孙女的东西。”

老李还想再问,神秘男人不耐烦地说:“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其余的没必要知道。”

“……是。”老李不敢再多言,拿着黑发娃娃退出了小巷。他不知道这个东西是否真的能帮到他孙女,但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赌一把。

……

为了避免再发生次那种情况,我回到寝室以后先召出凌邪替我守卫,然后才用手机打开地狱当铺,小心翼翼地滑动屏幕,生怕不小心点错又买了什么东西,再扣掉一大笔福运。

我现在已经够倒霉了,绝对不能再消耗福运,不然我真怕喝水的时候噎死。

凌邪的状态不太对劲,好像很抗拒帮我守卫似的。也不知道是他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可惜我驭鬼术学习不精,无法跟他心意相通,只能靠自己瞎猜。

我想,他的本体毕竟是千年尸王,生前又是那么强悍霸道连老天都不服的人,怎么可能会愿意被驭鬼师任意驱使呢?尤其我还是个刚入门的半吊子,他肯定更不乐意了,会出现这种抗拒的行为貌似也不怪。

反正他现在总的来说还算听话,我也没再过多纠结,把全部心思都用到了研究引梦蛊面。

按照地狱当铺里的介绍,引梦蛊确实可以将主人的意识带入别人的梦境,但是需要有对方毛发或者常用之物作为媒介。而且入梦时持蛊者的肉身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很容易受到敌人或者孤魂野鬼的攻击。如果没有人在身旁保护,会较危险。

另外,入梦的人数是有xiàn zhi的,除了持蛊者自己以外,最多只能再带一个人,否则蛊虫可能会进入狂暴状态,极有可能反噬主人。

看来进入别人的梦境具有一定危险性,好在我有凌邪和念念,关键时刻他们都会帮我,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唯一让我略感不爽的是,我必须得再去一趟李诗涵家,才能找到她的常用之物。说实话,那个鬼地方我真是不想再去。

第027章 梦中相见

我本来打算等半夜人少的时候再去李诗涵家,可天还没黑透老李来催我。 看他那么着急,我也只好改变计划,提前出发。

赶到幸福小区的时候,正是人们晚饭后出来散步纳凉的时间段,显得很是热闹。我留心观察了一下,人们的神色状态都很放松,谈论的话题也都是普通的家长里短,没有半点关于凶杀、食人之类的字眼。于是我便猜到,李诗涵的案子肯定fēng suo xiāo息了,不然居住在同小区里的人们绝不会如此平静。

李诗涵家门也没贴封条,看起来跟其他人家没什么区别,不过进门以后会发现,屋子里缺了不少东西。尤其是厨房里的器具,更是被一样不落地全部搬空,连水槽都被拆了。下水管道明显被掏过,边缘处还残留着几根头发,空气里的味道十分难闻。我只瞄了一眼退出来,转身去卧室里翻找。

卧室也被搜过,所有直播器材都没了,衣柜里也是空的。我找了半天,才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到一把梳子,这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常用的东西了。

我召出凌邪的鬼魂,让他帮我戒备,他明显有几分抵抗情绪,但在驭鬼术的作用下,基本还算听话。我又嘱咐念念:“娘亲要入梦,意识会离开身体,可能会有孤魂野鬼想来抢占娘亲的肉身,你帮娘亲守着,把靠近这间屋子的野鬼全都赶跑,好不好?”

念念有点害怕,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小脑袋,说:“娘亲放心去吧,念念一定不让别的鬼魂抢你的肉身!”

“乖。”我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笑着说:“娘亲要是能平安回来,一定给你奖励……念念想要什么奖励呢?”

念念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说:“念念不要奖励,娘亲可以让爹爹跟我说说话吗?”

“这个……娘亲尽力吧。”

“喔。”念念似乎并不理解,爹爹为什么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或许有点过于残酷了。

等处理完这件事,还是得抓紧xiu liàn,尽快把驭鬼术xiu liàn到第一重境界,让凌邪重新开启灵智才行。不然拖得久了,念念肯定会察觉出来的。我真不敢想象她那时候会有多难过。

凌邪和念念一人守门一人守窗,我盘坐在卧室正央,小心翼翼地取出陶罐,将里面的小引梦蛊放了出来,用母蛊的力量牵引着它,让它慢慢爬到李诗涵的木梳。

这对引梦蛊是母子关系,这是我看过地狱当铺里的介绍后才知道的。寄宿在我脑海里的这只是母蛊,外面小的这只是子蛊,母蛊可以操控子蛊,也能感应到子蛊的一切状态。但是当子蛊遭遇危险的时候,母蛊会变得狂暴,这对宿主来说是致命的。所以使用引梦蛊的时候必须得非常小心,绝对不能强行操控子蛊进入危险的环境。

入梦其实并不难,可是一想到母蛊有反噬的可能,我特别紧张,整颗心始终悬在嗓子眼里。

子蛊在木梳慢慢爬动,留下幽蓝色的粘液痕迹。慢慢的,粘液形成了一个幽蓝色的古怪符号。

那符号有种玄妙至极的能力,将我的意识扯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空间。

片刻后,老李的意识也进入了这片空间。我按照脑海母蛊的指引,领着他走进一条五光十色的通道,通道尽头是一片耀目白光。穿过白光之后,我们见到了身穿囚服的李诗涵。

她坐在大通铺,身边的狱友们都在睡觉。囚室里的灯永远不会关掉,其他的狱友都习惯了,只有她睡不着。连续的失眠让她状态非常糟糕,整个人都是呆滞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见到她这个样子,老李心疼坏了,过去摸她的脸,却被她厌恶地推开。

“走开!”李诗涵态度恶劣,像在赶苍蝇一样。

老李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态度,除了表情有点难受以外,并没有什么反应。但我却看不下去了,径直走到李诗涵面前,冷冷地说:“我明确告诉你,你爷爷为了在梦里见你一面,可是付出了很大代价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你算不乐意也给我忍着,好好听你爷爷说话!”

李诗涵怔了怔,试探性地掐了自己一下,随后低下头不说话了。老李不好意思地问我:“那个……让我跟诗涵单独说说话行么?”

“不要太久。我去外面等你。”说完我向外走去,径直穿过囚室大门,站在走廊发呆。

走廊时不时有狱警过来巡逻,但对我视而不见。我觉得这不像是梦,倒更像是我跟老李灵魂出窍,到了关押李诗涵的监狱里。

对于引梦蛊,我还是了解得太少了,以后有机会得多研究研究,这东西用得好了说不定能发挥出大作用。

我在外面想得入神,囚室内,老李紧张地盯着门口,手飞快地掏出人发娃娃塞给李诗涵,小声说:“快收好,这个是能救命的东西!”

李诗涵迟疑了一瞬,马把娃娃塞进被窝里。老李这才松了口气。

“这到底是什么?”李诗涵问。

“我也不清楚……不过它肯定有用,你千万别扔了,一定要记得随身携带知道吗?”老李生怕李诗涵把娃娃扔掉,慌忙地说着。

李诗涵垂着眼睛不看老李,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她才冷淡地说:“知道了。如果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老李满脸苦涩,几次欲言又止。李诗涵不耐烦起来,冷冰冰地重复:“我说,你可以走了。”

“诗涵,你别这样,当初……”

“我不想听!”李诗涵激动地咆哮,“我最需要你支持的时候,你往心里捅刀子,现在别来我面前装可怜!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咆哮触动了某种规则,我脑的母蛊突然躁动起来,不断地向我传递危险的讯息。我不敢耽搁,立刻冲回囚室里跟老李说:“出状况了,我们得马走!”

老李给我跪下了,哀求道:“让我再说几句话,几句好……”

母蛊翻腾得愈发激烈,强烈的刺痛感直接贯穿灵魂,我捂着脑袋,痛苦地说:“不行!必须得马走!”

第028章 念念失踪了

老李还想继续求我,我一狠心,直接拉着他跑进通道里。原本五光十色的通道,此刻竟然变得血红,仿佛在鲜血穿行一般。如此诡异的变化,让我愈发肯定现实绝对出了状况,再不赶紧回去,恐怕我和老李的魂魄都得永远迷失在这片虚无空间里!

可是老李非常不配合,拼命挣扎着要回去。情势这么紧急他还这样闹,我彻底火了,直接掐了个驭鬼术手印,厉声道:“再废话一句,我把你炼成鬼奴!”

我头回使用引梦蛊,怕出状况,入梦之前还特意跟他强调了好几遍,让他必须得听我的,如果我发现情况不对得马离开。他答应得好好的,可真出了状况把之前的保证全忘了,怎能不叫我心头火起。

虽然我只掐了个手印,还没有念咒,但老李依然产生了强烈的危险感,他不敢再多言,随着用最快速度穿过通道,回归现实。

一醒过来,我感觉周身阴气环绕,空气还隐隐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更让我心惊的是,念念和凌邪竟然都不在!

凌邪以前也出现过不服从命令的情况,所以他消失了我不觉得多么怪,可念念不应该跑开啊!她向来懂事,不是会贪玩偷偷跑开的性格啊!

我入梦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顾不管老李,赶忙冲出去挨个房间寻找,“念念!凌邪!你们在哪儿?”

没有任何回应。

空气的血腥气让我心里很慌,脑海深处母蛊也在焦躁地打着圈圈,很显然小引梦蛊还没有脱离危险。

对了!小引梦蛊!

我一拍脑袋,赶紧冲回卧室,只见李诗涵的木梳还在地静静放着,面的幽蓝色粘液还没有干透,可小引梦蛊却早已不知去向。

有人抢走了小引梦蛊!凌邪和念念肯定是去追那个人了!

我明白过来,赶紧将自己贫乏的精神力全部外放出去,尽最大努力感应凌邪的位置。结果出乎意料的,凌邪好像离我并不远,而且正在朝我这边靠近!

我顾不多想,立刻跑下楼去,远远地看见他问:“念念呢?!她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凌邪不说话,只把手捧着的东西递到我面前……

幽蓝色的粘液混合着鲜血,刺得我瞳孔一缩。小引梦蛊奄奄一息地蜷缩着,似乎随时都会丧命。

母蛊见它这样,立刻从我的意识海离开,沿着血管飞速往下爬,最终钻破我掌心的皮肤,用它自己的躯体紧紧裹住小引梦蛊。看样子,它似乎是在给小引梦蛊疗伤。

我把它们放进衣袋里,又问凌邪:“念念呢?她去哪了?”

凌邪毫无反应,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懂我说的话。我急得要死,直接用驭鬼术命令他带我去找念念,结果……他居然还是没反应,一动都不动!

“喂,你这算什么意思,念念也是你的女儿啊!她失踪了,难道你不着急吗!”

凌邪身瞬间迸发出强烈的情绪,却由于契约的束缚而无法表达,他使尽浑身法力撼动契约,竟然硬生生地将契约冲开了一丝裂隙!

契约是用我和他的心尖血缔结的,连通着我们的心神和魂魄,他这样强行冲击,根本是在拼命!拼我们两个的命!

他是千年尸王,肉身和魂魄都远我强悍,这种程度的伤害尚能勉强承受,我却在契约松动的那一瞬,差点毙命!

眼看他还要再度冲击,我赶紧抓住他的胳膊,咳着血说:“别……咳咳咳咳……别这样,不然我们都得魂飞魄散……让我问问师兄,也许他能有办法……”

凌邪木然地低头看着我的手,也不知道究竟听懂了没。但好在他没再继续冲击契约,不然我恐怕连遗言都说不出来了。

我把他收进玉佛,踉跄着走到旁边的石凳那坐下,用手机给北冥耀打电话:“师兄,我在幸福小区,出事了……你快来!”

“你撑住,我马到。”北冥耀什么都没问,直接挂断电话赶过来。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暗自咬牙,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晕倒,一定要等到他来。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黑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可惜我现在心神受创,不能外放精神力去探查。

北冥耀来得我预想快得多,不过才十分钟左右,他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我面前,捂着肚子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把刚才的情况简练地说了一遍,又放出凌邪的魂魄让他看看有没有办法沟通。北冥耀一听到凌邪竟然强行冲击契约,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我看出他的脸色变化,忍不住问:“他是不是要脱离控制了?”

“短时间内应该还不至于,但你得抓紧xiu liàn驭鬼术了。你们之间实力相差太悬殊,而且以前从没有人收服过千年尸王的魂魄……要是你的法术水平一直提升不起来,结果怎样还真不好说。”

我点点头,又问:“那你能帮我问问他,我入梦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北冥耀说:“他是你的契鬼,只有你才能跟他沟通,旁人是没有办法的。”

“那怎么办?”我记得快要哭出来了,“境界提升根本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事情,念念等不了那么久啊……”

我都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命悬一线了,是不是已经没命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心里乱得像一团麻,这种状态下根本没法xiu liàn,更遑论提升境界。

“你先别急,办法还是有的。那个小僵尸与你因果缠绕,用卜算之术应该能推算出她的下落。但我不太擅长这个,得回去照着书推算,可能需要花点时间。”

“那我们现在回去。”我急急地起身,强忍着心神受损后的眩晕感,恨不能下一秒知道念念在哪,飞身过去她。

北冥耀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转身的瞬间,我似乎听见他低声自语:“孽缘呐……”

我暗想,我才不管什么良缘孽缘,我只知道念念很乖很听话,只知道她明明自己胆小怕鬼,还在危险的时候保护我……反正在我心里,她是我的女儿。

哪有母亲不救女儿的道理。

第029章 嚣张的拐卖团伙

北冥耀家里到处都堆满了各种道家典籍、法器、制符材料等东西,几乎找不到可以下脚的地方,连床都插着七八杆阵旗,布置成了一个微型法阵。

这家伙可真是个xiu liàn狂人,难道他平时都不躺下睡觉的吗?

北冥耀先进屋草草地收拾了一下,勉强腾出了一条能走人的空道,这才转身把我让进屋里,略带尴尬地说:“有点儿乱,你别介意啊……”

我哪有闲心介意这种事情,别说只是杂物多了点,此刻算他家里藏着次元门我都不会产生丝毫心理波动,我现在只关心念念的下落。随口客套了一句之后,我催他赶快卜算。

北冥耀在那堆小山似的道家典籍找出了一本最破旧的,边翻看边掐指,偶尔还要动用一下罗盘。我怕打扰他,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过了好久,他才抬起头满脸歉意地冲着我说:“我道行不够,算不出来……看来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我忙说:“只要能救念念,什么办法都行!”

他把床的阵旗撤掉,跟我说:“那你先躺好,我要借你的胎光一用。”

我愣了一下。深更半夜躺到异性的床去,实在是太尴尬也太别扭。

“胎光是什么,怎么用?”我问。

北冥耀看出我的迟疑,解释道:“胎光是三魂之一,源自母体,是三魂最有灵性的。既然那个小僵尸是你前世的女儿,那你们的胎光之间多多少少会有些感应。只不过人体内有着三魂七魄,相互影响相互制约,所以你自身很难察觉到这份感应,我得把胎光这一魂单独抽出来,才能知道你女儿在哪……但是魂魄剥离会很痛苦,所以我一开始的时候没想用这个办法,但现在不用不行了。”他顿了顿,又说:“你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的。”

被他这么一强调,我反而更加尴尬了,但考虑到这是唯一能锁定念念位置的办法,也硬着头皮答应了。

北冥耀没撒谎,魂魄剥离的感觉简直是精神的凌迟,又缓慢又痛苦,我差点疼疯了。

煎熬了几个世纪之后,胎光终于被彻底剥离,我的意识也在那一瞬间沉入黑暗。

伴随着苍凉晦涩的古老咒语,我仿佛“看”见了岁月的变迁,“看”见了沧海桑田的变幻,缘起缘灭,一眼万年。最终在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下,潜入苗疆十万大山之……

我似乎触动到了什么,一股强横霸烈的力量硬生生把我从这种玄妙的状态推了出来!我惊醒,看见北冥耀单手捂着胸口,像是受了内伤,而凌邪也不知何时现身出来,挡在我和北冥耀之间,隐隐有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北冥耀嘴唇微动,似乎默念了某种咒语,凌邪缓缓敛去敌意,飘回玉佛。北冥耀缓了缓,对我说:“我锁定你女儿的位置了,他在北边,离这儿较远,目前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听到念念的消息,我瞬间把心的疑惑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急切地说:“快点我去!”

“你现在的状态……”

“我没事,救念念要紧!”我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片刻后才意识到这话不妥,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可北冥耀跟念念非亲非故的,我凭什么要求他带着伤去冒险?

想到这里,我赶紧改口说:“你告诉我大致范围行,我自己去找吧。”

“你心神受创,契鬼又不听指挥,算到了那里,你拿什么跟掳走你女儿的人斗?”

我被北冥耀问得哑口无言,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清楚,在这种状态下强行去救念念不是明智之举,可我怕拖得久了会出变故。

北冥耀缓声道:“孟隐,你记着,你既然学了我们北冥家的驭鬼术,沾染了北冥家的因果,那从今以后你是北冥家的一份子了。所以,不要再有这种见外的想法,我们是一家人,家人之间相互帮助是应该的。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或者危险,你都要记得找我,不要觉得这样会麻烦我……你不找我我才会难过。”

一家人……

我跟他,也算是家人了吗?家人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吗?

真正跟我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从未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在他们那里,我付出、牺牲都是应该的,但他们从来没有为我做过任何付出与牺牲……

本来从血亲那里听到的话语,却从一个相识不久的人口说了出来,我心里百感交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北冥耀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

我回过神,强压下所有心绪,用力点头。

救念念要紧,现在可不是感慨的时候。

北冥耀带着我打车直奔北郊,路我们都没说话,车内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重。

广播里在报道本地新闻,说最近市内发生多起儿童丢失案件,警方怀疑有儿童拐卖团伙进入本市,提醒家长们看护好自己的孩子,不要让儿童脱离自己的视线范围。目前,警方已经成立了专案小组,全力调查近期的儿童走失案件,争取早日抓获犯罪嫌疑人,解救被拐卖的儿童。

司机大叔感叹:“现在这社会真是越来越乱,以前拐孩子主要靠偷靠骗,现在倒好,直接发展成明抢了!依我看呐,还是判得太轻,威慑力不够。应该抓一个毙一个,看谁还敢拐卖孩子!”

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念念,没心思跟他搭话,北冥耀倒是好地问了一句:“还有明抢的?”

“那可不!”司机大叔一听有人搭腔,瞬间来了精神,“我家隔壁的小孩是被人硬生生抢走的!那孩子才三个月,他爸是搞工程的,常年在外地,家里只有孩子妈一个人操持。前几天带着孩子下楼买个菜,结果被人给抢了。他们不光抢,还把孩子妈给打了一顿,孩子妈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你说那帮人贩子嚣张不嚣张?这叫什么事儿啊!”

北冥耀若有所思地说:“这是根本没把警察放在眼里啊。他们要是流窜作案还好解释,如果不是……那说明他们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被警察抓到,否则不应该这么嚣张。”

我心里一动,小声问他:“你怀疑绑走念念的是他们?”

第030章 有你真好

北冥耀小声说:“只是猜测,没什么根据。 ”他见我脸色不太好,又小声安慰道:“你先别想太多,有我在呢,不管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肯定会帮你把念念抢回来的。”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对方能在凌邪眼皮子底下把小引梦蛊抢走,逼得他只能追出去,然后再趁机掳走念念,这种调虎离山的计策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他们是个团伙!邪修团伙!

能在凌邪面前抢走小引梦蛊,而且还能在他的追击下全身而退,对方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更可怕的是,对方的组织里拥有这种实力水平的人,可能还不止一个两个……我已经不敢去计算我和北冥耀究竟有几分胜算了。

司机大叔一个人絮絮叨叨,极度愤慨地说那帮人贩子肯定有保护伞,不然不可能这么嚣张。但我心里想的却是,那帮邪修或许是在向某个隐形的机构叫板——如风扬和景如婳所在的那个机构。

到了北郊,北冥耀带着我下车步行。等司机大叔把车开远了以后,他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人,低声念了几句咒语之后把纸人放到地。那纸人瞬间像活了一样,朝着某个方向飞奔而去,速度快得我几乎追不。

最终,它停在某家私立医院的大门口,不断地原地打转,像是突然迷失了方向。

借着月色,依稀可以看到大门方写着“安琪拉妇幼医院”几个字,门后是一大片草坪,面有假山和喷泉,再往里面才是建筑——搂都不高,只有两三层而已,像是一桩桩独立的小洋房。我觉得这不像是医院,反而更像老干部疗养院。

我真没想到,追踪念念的气息最后竟然会追踪到这样一个地方。

北冥耀只看了一眼,果断收起纸人拉着我远离大门,走出好远才停下来,满脸凝重地说:“建造这里的人是个高手,以风水布阵,隔绝阴阳遮蔽天机,把整个医院都变成了一方独立的小天地,看似平平无,实际步步杀机。普通人进去什么变化都不会有,但xiu liàn过法术的人一旦踏入阵,绝对十死无生!”

“那怎么办?”

北冥耀想了想,说:“只能引阴气入体,隐藏阳气,把自己伪装成鬼魂了。要是我刚才没看错的话,这个风水阵应该只针对活人,对鬼魂没有攻击性,只起到禁锢作用而已。”

听到最后一句,我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束缚鬼魂?那我们还能出得来吗?”

“这也是我想说的……用这个办法进去容易,出来的时候很危险了,因为必须得撕掉符纸恢复活人状态才能走出风水阵,但是阳气恢复得有个过程,这段时间里面只能被动承受阵法的攻击……即便是我,也不敢说一定能全身而退,所以你还是不要入阵了,在这等我回来吧。”北冥耀说着,取出一张黑色符纸要往自己心口贴。

我一把将符纸抢过来,飞快地说:“师兄,你先听我说。”我抢先道:“你是为了帮我才趟这道浑水的,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我自己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我的契鬼毕竟是千年尸王的魂魄,算受限于我的操控水平没办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但多少也能帮你一点儿。所以,让我跟你一起进去吧!”

“不行,你根本承受不住……”

不等北冥耀把话说完,我直接把符纸贴到了身。瞬间,周遭所有的阴气都好似活了一般,疯狂涌入我的身体里,我的每一个毛孔里都灌满了阴气,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千年寒潭,冷得仿佛连思维都变得迟滞。

北冥耀叹了口气,不再说话,默默地又掏出一张相同的符纸贴到了自己身。阴气入体,他明显也很不好受,但还能忍耐,不至于像我一样狼狈。

短短几分钟后,我们身的生机被彻底掩盖,心跳频率降到最低,血液也几乎停止流动,生理状态跟死人差不了多少。即便用天眼观察,我们身也是只有阴气没有阳气,完完全全是两个鬼。

妙的是,等我适应了这种状态以后,竟然觉得远处的大阵对我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仿佛所有我最喜欢、最渴望的东西都藏在那里面,让我忍不住想要一头扎进去永远不出来。

北冥耀低声说:“那个风水阵有聚集阴煞的作用,所以对鬼魂有着非常大的吸引力,我们现在的状态跟鬼魂无异,所以也会受到影响,你千万要固守灵台,不能被迷了心智。”

我用力点了点头,默念清心咒,果然觉得神智清醒了许多,不再有那种疯狂的念头。

北冥耀领着我绕到医院后门,他说这里的禁制相对较弱,从这里进出或许能容易一点。反正我什么都不懂,全听他的是。

入阵的瞬间,他忽然抓住了我的手。我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他说:“跟紧我,别触动阵法。”

我只能乖乖让他牵着,不知不觉,心跳乱了几分,神思又恍惚起来。

他今天没穿道袍,穿的是一身很普通的浅色休闲装,但是很衬他的身材,显得肩背宽阔,很能给人安全感的样子。我想起小时候被村里其他小孩欺负的时候,曾经那么羡慕那些有哥哥保护的女孩儿,她们不会挨欺负……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很喜欢幻想自己能有个哥哥,照顾我保护我,帮我打跑那些欺负我的坏孩子……后来我长大了,开始以姐姐的身份保护弟弟,渐渐地,也忘了自己曾经也是渴望被保护的。

现在,被北冥耀牵着一步步靠近危险心,我心里却觉得很踏实,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开始依赖他了。而他,也的确在保护着我。

曾经只能压在心底的幻想,如今竟然成了真。原来被人保护的感觉,是即便身在危险,也能不自觉地弯起嘴角。

师兄,有你真好……我在心里说。

第031章 被困的女鬼

“我的孩子不见了,你们能帮我找到他吗?”

一道突兀的女人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把我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鬼站在几棵桃树间,满脸血泪地望着我和北冥耀。

北冥耀把我护在身后,低声说:“别理她。”说完拉着我快步离开。那女鬼见我们不肯帮忙,凄厉地哭叫起来。但说来也怪,那几棵桃树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却好像形成了一圈无形的禁制,她只能在里面打转,无论如何都都没法迈出半步。

随着我们不断靠近医院心地带,遇见的鬼魂也越来越多,大部分都跟那个女鬼差不多,穿着染血的病号服,被困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哭着求我们帮忙找孩子。

她们有的肚子很大,看去像即将临门的样子,有的则几乎看不出来隆起,应该是刚刚怀孕或者是已经生完了的。

其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女鬼,她长得很秀气,戴着副眼镜,斯斯的,像是象牙塔里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跟她的弱秀气形成鲜明对的,是她肚子的狰狞恐怖的巨大伤口。从xiong bu之下一直到**部位全都被剖开,整个肚皮一分为二,鲜血淋漓,肠子全都掉到了地,血糊糊的一大团。

但她很镇定,或者应该说是已经麻木了。她没有像别的女鬼那样哀求路过的鬼魂帮忙,而是低头默默地捡拾自己的肠子,试图重新塞回肚子里。可惜伤口实在太大了,即便她努力地用手捂着,也还是没办法不让内脏掉出来。

她的与众不同引起了我的好,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似乎察觉到了,抬头与我对视,目光有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莫名的,我竟有种被她看穿了的感觉。

“拜托,帮我给家里打个电话好吗?我爸妈一定会非常感谢你们的。”女鬼开口请求道。

鬼魂可不会打电话,难道她真的看出来我们是活人了?!我和北冥耀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脸看到了震惊。

“你们别担心,我不会声张的,而且我也走不出这片假山的范围,不会给你们造成任何威胁,我纯粹只是想让家里人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而已……我叫都拉乌朵雅,我已经被困在这儿两年多了,你们是我见到的第一对活人,请你们帮帮我吧!不管你们想要多少报酬,我爸妈都会给你们的!”

年轻女鬼急急忙忙地说了一大堆,或许是由于说得太急了,不自觉地带了点口音,但我没听出来究竟是哪个地方的口音。

我试探着问:“你怎么看出来我们是活人的?”

女鬼朵雅指了指我和北冥耀牵在一起的手,说:“鬼魂可不会这样手牵着手。”

我瞬间觉得脸一热,慌忙把手抽回来,紧张地解释:“师、师兄是怕我走错路才会牵着我的,没、没别的原因,你可千万别误会啊,我们纯粹只是师兄妹关系……”

说到后来,连我自己都感觉越描越黑。不解释或许还能好点,解释了反而更显得我心虚。

朵雅笑了笑,感叹地说:“你师兄对你可真好。”

“……”我愈发觉得不自在,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不是想联系家里人吗,电话号码多少,我这替你打电话。”

北冥耀扯了我一下,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二了,赶紧改口:“呃,还是等我办完事再帮你打吧,现在不太方便。”

其实我平时没这么二,主要是跟在北冥耀身边太有安全感了,这一路都很顺利,以至于我几乎忘了敌人势力其实远在我们之。我暗暗提醒自己,这个状态可不行,我跟着进来是为了给北冥耀当帮手的,可不是为了给他拖后腿!

想到这里,我悄悄把脖子的玉佛摘下来,攥在手心里,随时准备召唤凌邪。

在我攥住玉佛的那一瞬间,掌心忽然传来一阵烧灼般的刺痛。痛感转瞬即逝,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仿佛只是个警告。

我的第一反应是……凌邪那家伙吃醋了?

转瞬后,我轻轻摇了摇头,在心里暗笑自己想太多了。凌邪现在只有少得可怜的一丁点灵智而已,连基本的沟通都是个问题,怎可能会吃醋?肯定是我想多了。

朵雅本来在说父母的联系方式,见到我的小动作之后忽然顿住,改口问道:“你们潜入这里,是想调查还是想找孩子?”

北冥耀冷冷地说:“这与你无关。”

朵雅解释道:“你们别误会,我问这些只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忙……我这个模样你们也看到了,我死得这么惨,恨他们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为虎作伥?要是你们信得过我,帮我破了这个阵阵,放我出去。这里的情况我你们熟,你们带着我肯定有用的!”

我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我和北冥耀确实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找起来十分盲目。朵雅不一样了,她死在那些坏人的手,当然很清楚那些坏人的“秘密据点”究竟在哪。

这里明面毕竟是个医院,他们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杀人取婴,否则还怎么持续地吸引孕妇来这里给他们提供“货源”?所以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肯定都藏在最隐秘的地方,我和北冥耀靠自己找的话肯定费时又费力,让朵雅带路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我动心准备答应的时候,北冥耀却冷冷地拒绝了她:“不行。这里的每一个小迷阵都跟主阵相连,我们如果放你出来,肯定会惊动布阵之人,到时候我们什么时候都干不成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赶紧打消了帮助朵雅的念头,也歉意地说了句:“抱歉,我们不能帮你。”

虽然我很同情朵雅的遭遇,但毕竟念念是我辈子的女儿,关系她亲近得多。如果只能救一个人,那我当然选择念念。

朵雅苦涩地笑了笑:“没关系,我能理解……”

第032章 绝命诅咒

我带着满腔的愧疚离开,却没有看到身后的女鬼朵雅在自己的魂体画出了一道诡异的图形,同时低声念道:“众生有魂,万蛊有灵。奉吾残魂,恭请蛊灵……”

她虔诚地跪了下去,魂魄溃散成点点碎光,消失在天地间。她以自身魂魄献祭,沟通天地,终于感应到了那股沉睡在无尽虚空的力量……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的相信,自己家族世代供奉的蛊灵真的存在。

魂魄溃散的速度越来越快,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支撑到蛊灵重现人世的那一刻。她遥望着家乡的方向,用苗语轻声呢喃:“里阿(妈妈),我不应该不听你的话,偷偷离开家乡……我知道错了,你可以原谅我吗?”

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无法给她任何回应。

在朵雅以为自己马要魂飞魄散的时候,一缕金光越过千万年的时光,降临在她的面前,静静地等待她诉说心愿。

蛊灵……

千百年来只存在于苗疆传说的灵物,她竟然有幸能够亲眼见到。

朵雅喜极而泣,用苗人的最高礼节cān bài这一抹灵光,恭敬而虔诚地用苗语乞求蛊灵帮她找到她的孩子。

都拉乌氏世代供奉蛊灵,因此在蛊术的造诣无人能,但相应的代价是整个家族世世代代都不能离开苗疆。朵雅是都拉乌家族年轻一辈唯一的女孩,供奉蛊灵是她从降生开始必须背负的使命与责任,可她从小很抗拒。

或者应该说,她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有什么蛊灵存在,她认为那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是骗人的。她不甘心为了这么一个传说一辈子困在苗疆,她向往大山之外的世界,渴望亲眼看看繁华都市究竟是什么样子……

十八岁那年,寨子里来了一个研究语言学的年轻学者,她对年轻学者一见钟情,不顾一切地想要跟他结婚,跟着他一起离开大山,去看看年轻学者口所说的首都究竟是什么样子。母亲和外婆当然不同意她离开,她以死相逼,换来的却是被软禁的结果。她尝试过逃跑,也尝试过绝食,但最终都失败了。

半个月后,年轻学者离开了寨子,她也像丢了半条魂似的,终日浑浑噩噩。母亲和外婆解除了对她的软禁,劝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再折磨自己。她很听话,像个机器人似的按时吃饭睡觉,用最快速度养好了身体与精神,然后找了个机会逃出寨子,并且发誓永远不回苗疆。

可是大山之外的世界远她想象复杂得多,刚逃出来的时候,她不认识汉字也听不懂普通话,更没有任何可以赚钱谋生的技能,连活着都变得前所未有地艰难。可即便是那样,她还是不愿意回到那个禁锢她的笼子里去,她铁了心要在大山外面生存下来,要找到那个她爱的学者,嫁给他,跟他生儿育女……

那段最艰难的岁月,只有她自己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但她甚至不愿意再回想。她兜兜转转三年,吃遍了苦头,才终于到了年轻学者口繁华而又充满历史底蕴的首都。她费尽周折才又见到他,可是,他已经有了新的恋人,马要结婚了。

三年的苦苦追寻,原来只是一场笑话。

年轻学者跟她道歉,说不知道她当年是被家人软禁了,只以为她是舍不得离开亲人,才躲起来不见他。学者说那时候的自己也很伤心,花了很长时间才平复心情,开始新的恋情。他说自己对不起她,但是也说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他说,现在的未婚妻,才是他真正的一生所爱,他们志趣相投性格合拍……所以他能给朵雅的,也只有一句抱歉。

朵雅觉得自己的心被伤得鲜血淋漓,可是她连怪他的理由都找不出来。当初她跟他从相识到相恋再到约定终身的全过程,也不过短短十天而已,分别之后彼此杳无音讯的日子,却足足三年。学者所做的,无非是所有人都会做出的选择而已,怪只怪朵雅太傻,太想离开苗寨,太想在外面的繁华世界里扎根。

朵雅不恨年轻学者,所有的苦都是她自找的,她谁也不怪。但她很难过,觉得自己的心都已经死了,她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喜欢所谓的繁华,可是也不想回家乡去,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干什么。

曾经苦苦追寻的目标,一下子成了空,这种结局是她从未料想过的,也不知道该如何消化。她浑浑噩噩地在城市间游荡,直到遇见了那个声称爱她的男人。

那个男人很有钱,很成熟,也对她很好。朵雅虽然不爱他,但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觉得很安定。所以朵雅跟他在一起了。不为钱,只为了可以不再漂泊,可以在这个大到让她害怕的世界里安一个小小的家。

可是她怎么都想不到,那个男人早结过婚了,他对她说的那些情话、制造的那些浪漫、送出的那些礼物,早原封不动地复制过无数遍了,她不过是无数"qing ren"的一个而已。

没过多久,她怀孕了,那个男人承诺说会跟她结婚,却拖着迟迟不肯办婚礼。后来月份大了,男人带她来这做b超,知道怀的是女孩以后彻底消失了。朵雅那个时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她崩溃地在b超室外哭了很久,觉得自己简直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

有个好心的护士一直陪着她、安慰她,她把对方当成知心人,把自己遭遇的所有坎坷全都一股脑地讲了出来。护士劝她打掉孩子重新开始生活,她同意了,结果开膛破腹,连做鬼都没有办法拥有一个完整的身体。

她是做了鬼以后,才慢慢发现这家医院暗地里做的那些龌龊勾当,才知道那个护士安慰她根本不是出于好心,只是为了博取信任之后套她的话,好确认对她是否是合适的下手对象。

结论当然是肯定的。朵雅只身离开家乡,所有亲人都受限于祖先定下的规矩,不能离开苗疆,而在这边她没有任何朋友,唯一认识她的金主也把她抛弃了……她简直是最完美的下手目标。

朵雅低声诉说着自己的经历,一滴滴血泪悄无声息地落入土。她的灵体越来越虚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

“蛊灵,求您看在我的家族世代供奉您的份,帮我报仇……我要让所有欺骗我的人都不得好死……我愿意把最后一丝魂魄也献祭给您,但是请您别让我的女儿受到伤害,请把她送入轮回,让她重新做人……”

第033章 念念出现了

金光轻颤了一下,似是答应了朵雅的请求。朵雅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心再无牵绊,她缓缓闭眼睛,等待蛊灵吸收她最后一缕魂魄。

万籁俱寂,时间都仿佛在这一刻停顿。朵雅的心也跟这天地一样寂静,无悲无喜,所有的执念都在这一刻彻底放下,竟隐隐有种修道之人意念通达的境界。

想象魂飞魄散的感觉并没有出现,朵雅平静如水的心境终于泛起一丝涟漪。念头一起,先前那种微妙的通达之感瞬间消失,她缓缓睁眼,却发现眼前空空荡荡……

蛊灵消失了。

这是什么意思?蛊灵不肯帮她吗?还是说蛊灵对她生出了几分怜悯,不忍收走她最后的这一缕魂魄?

朵雅不知道答案,她心乱如麻。

……

北冥耀领着我一路寻寻觅觅,最终在在一座二层小楼前驻足,闭着眼睛细细感应片刻,低声自语道:“应该是这里……没错,是这儿。”

我心一紧,暗暗提醒自己不能马虎大意。这座小楼是医院的消毒供应心,此刻大门紧锁,里面黑漆漆一片,看去像是没人的样子,但我绝不相信对方会没有丝毫防范。

“要不我让契鬼先进去探探情况?”我觉得这么直接闯进去未免太莽撞,万一打草惊蛇可不妙了。

北冥耀却说:“不用,楼里没人……‘那些东西’应该都在地下。”

不等我再说什么,他径直走向大门,低声念了两句咒语,锁自己开了。他把门拉开一道缝隙,转身招手示意我过去。

门里面一片漆黑,像是怪兽微微张开的嘴,仿佛连月光都被它吞噬。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北冥耀半边肩膀隐没在黑暗里,像被吞噬了一样。

我突然很不安,隐隐地觉得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我又说不来究竟哪里不对。这种不安的感觉宛如毒蛇,悄无声息地从我心底里滋生出来,慢慢缠绕勒紧我的心脏,让我觉得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我好想逃,好想不顾一切地转身逃跑。

可念念还在那些人手,也许下一秒会被抽魂炼魄,亦或是经受其它的我闻所未闻的邪法。

我必须得救她。

北冥耀见我怔在原地,低声催促:“还愣着干嘛,快进来呀……咱们已经耽搁很多时间了,得赶快找到念念!”

我立刻压下所有的杂念,迅速地跟着他进去。等我进去以后,北冥耀立刻关门,切断了所有光线。我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心的恐慌瞬间变得无强烈。

北冥耀将一张符纸引燃,微弱的火光将我们的影子投在惨白的墙。火苗跳动,我们的影子也跟着轻轻摇晃,恐怖而诡异。

为了避免被发现,北冥耀刻意控制符纸的燃烧程度,将火光降到最低限度,只能勉强照亮我们脚下的路而已。穿过不算太长的走廊,到了楼梯间却发现只有向的楼梯,没有向下的。

“肯定有密道……只能挨个房间找了。”

北冥耀说着,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第一个房间,低声念咒打开门锁。里面是一排排架子,存放着各种手术器械。

“你检查这些架子,我检查地砖。”北冥耀迅速做出安排,并且把那张燃烧着的符纸也给了我——这种符纸估计是专门用来照明的,否则这么薄薄一张,根本不可能烧这么久。

我麻利地接过符纸开始翻找,迅速地把所有能摸的地方全都摸了一遍,期待着可以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挪开某个东西以后触发机关,露出暗道的入口。北冥耀则是蹲在地一块地砖一块地砖地挨个用手敲,等检查完地砖又去敲墙,一寸一寸敲得特别仔细。

我估计他的手指关节可能都已经敲肿了……而我之前竟然对他有过那么一瞬的怀疑,这让我很是自责。

能检查的地方都检查过了,结果很让人失望。

“去隔壁。”

“等一下……”我斟酌着措辞,“这么找效率太低了,要不咱们折回去找那个女鬼,让她来带路吧?”

不然照这种速度,找到天亮都未必能找到密道的入口。

北冥耀也很纠结:“可是放那个女鬼出来的话,马会惊动布阵的人……”他眉头紧锁,在心里权衡究竟该怎么做才较好。

忽的,我仿佛隐隐感应到了什么,微微侧头,余光正好瞥见一道金光闪过。

什么东西?!

我下意识地追出去,看见那金光飘进了远处的一个房间里,正要再追,手臂却被拉住了。

“怎么了?”北冥耀问。

“我刚看见有东西进了那个房间。”我指着远处说。

北冥耀立刻警惕起来,给了我几张护身的符箓,嘱咐我回到刚检查过的房间里呆着别出来,他去那边看看情况。我想跟他一起去,他却说我去了反而会让他分心,我想了想也没再继续坚持。

我回到房间里等了一会儿,听见走廊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走路时鞋底和地面间摩擦发出的动静。

北冥耀这么快回来了?

我心念一动,照明符立刻剧烈燃烧,火光照亮整个房间,我看见门口站着的人竟然是念念!

她低着头,齐刘海遮住了眼睛,小脸没有丝毫表情,在火光的映照显得有些诡异。

“念念?”我试探着叫了她一声,但她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僵硬地转身,慢慢走向走廊另一端。

我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非常怪,像是膝盖不能弯曲似的,鞋底贴着地面往前蹭。我之前听到的摩擦声,确实是她发出来的。

这绝对不是正常状态的念念,她肯定被人控制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跟去,而念念似乎也完全不在意我是否跟——当然也可能是控制她的人笃定我肯定会跟着,所以她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以一种诡异的均匀速度蹭着地面往前走。

摩擦声在静得过分的走廊被无限放大,我捏着照明符僵在原地,拿不准主意。

“师兄……”

我朝着走廊那头叫了一声,但那边没有任何回应。这里这么安静,北冥耀没理由听不见的……

除非他已经出事了。

第034章 两个念念

我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微微提高音量,又叫了一声:“北冥耀?”

仍然没有回应。

看来北冥耀真的出事了。

我一咬牙,朝着念念的背影追去。怪的是,她走路的速度明明不快,可我是怎么都追不,始终跟她隔着一段无法逾越的距离。

念念走到北冥耀失踪的那个房间门口,转身,走了进去。

我将照明符催动到极限,照亮房间里的每个角落——反正都已经被发现了,再偷偷摸摸也没意义。

跟预料一样,北冥耀不在屋里,但墙角处有一块地砖被掀开了,下面是黑咕隆咚的地道。

我真希望北冥耀是主动下去探查情况了,而不是被幕后邪修抓走的……但理智告诉我,真实情况肯定跟我期望完全相反。

念念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密道入口,僵硬地顺着台阶一级一级往下跳。她的两条小辫子随着动作一甩一甩的,但我眼里完全跟萌沾不关系,只有恐怖和诡异。

向下延伸的阶梯看不到尽头,仿佛通向地狱最深处。

可是哪怕它真的通向地狱,我也必须得下去。

念念的背影已经完全消失在黑暗,这条地道仿佛对一切光明都有着隐隐的排斥,即便我拼尽全力催动照明符,也还是没有办法将它照亮。

看来只能召唤凌邪了。我本来想把他当成底牌留到最后,但现在不得不改变计划了。

用力握紧玉佛,我在心默念召唤契鬼的咒语,只念到一半,发觉眼前金光一闪,好像有什么东西攥紧了我的脑袋!

我吓坏了,赶忙催动识海的引梦蛊,想让它们帮我把这个东西赶出去!

契鬼进不了我的识海,现在能帮我的,只有引梦蛊了!我知道它们都受了损伤,可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可以用了!

引梦蛊,你们千万要成功啊,否则我的识海被毁,你们也未必能活命!

我用心念不断催动引梦蛊,希望它们能明白眼下的威胁有多大,可它们给我传递回来的却是深深的恐惧……

不,或许用“敬畏”来行为更妥当一些。那种感觉像是凡人突然看到天神降临在自己面前,那种交织着震惊和畏惧,却又带着某种狂喜的复杂情绪!

识海,两条引梦蛊匍匐着,如同凡人跪拜天神那样,战战兢兢地表达着自己的敬仰和臣服。

它们的这种情绪甚至影响到了我,让我也忍不住生出了想要跪拜的冲动。

该死的,那道金光到底是什么玩意!

不敬的念头一起,我感觉到一股无威压在识海炸裂开来,无法言说的恐惧感从灵魂深处腾起,我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明明连那个东西的样子都没看清,连声音都没听见,我却真真切切地感到畏惧,仿佛面对着远古神祗的意志。

如同蚍蜉仰望苍穹,在绝对的差距面前,根本不可能有反抗的念头,能产生的只有无限的敬畏和臣服。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生出那一丝臣服之念的时候,我竟然听见了一声叹息。

若有似无的,分不清究竟是来自于我的识海深处,还是来自于千万年前无限遥远的虚空的,

叹息。

我不知道这股力量究竟是什么,但却明确地感受到,自己让它失望了。

那股力量慢慢退出了我的识海,飘回深不见底的密道。

这回我看清楚了,它只是一团金光而已,没有任何具体的形态。但不知道为什么,望着它的时候,我竟有种隐隐的熟悉感,仿佛很久很久以前曾经跟它接触过。

或许是辈子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回念念和北冥耀,随后鼓足勇气踏阶梯。

照明符的力量被压制到极限,我全力催动也只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而已。黑色的石阶布满斑驳的痕迹,也不知道是风干了的鲜血还是别的什么。

越往下走,阴气越是浓重,隐隐地可以听见婴儿啼哭的声音。

迈下最后一级台阶,我好像把什么东西踢翻了,那东西滚了出去,撒了满地污血,凝重的腥臭气熏得我险些窒息。

原本隐隐约约的婴啼声一瞬间变得凄厉无,半空浮现出无数鬼火,我看见了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地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容器,有些是透明的玻璃瓶子,可以看见浸泡在里面的刚刚成型的胚胎,小小的,粉粉嫩嫩的,像刚出生的小耗子一样……

但我知道,这些,都是人类的胎儿!

除此之外,更多的是金属制成的“娃娃”,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地,统一的大小,统一的颜色,统一的诡异笑容……

宛如一支恶灵军队。

它们是活的,每一个“娃娃”身体里,都藏着一个恶灵!

这绝对不是错觉!

它们无声地盯着我,这种恐惧感无法形容,我此刻只想转身逃跑!

“沙,沙,沙……”

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再次响起,念念从黑暗慢慢走出来,站在一片诡异的金属“娃娃”间,缓缓地抬起头……

冲着我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连唇角的弧度,都跟那些“娃娃”一模一样。

她原本水润灵动的眼睛只剩下眼白,死死地盯着我,脸挂着笑容,像是在说:

来啊,

跟我来啊,

你不是想救我吗,

那跟我来啊。

来来,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我用力攥紧玉佛,在心急速默念召唤咒诀。

一步尚未迈出,听见身后响起稚嫩惊惶的声音——

“娘亲不要过去!”

是念念的声音!

我霍然转身,发现背后站着另一个念念。

她才是我熟悉的模样,但她的身体近乎透明,显然只是魂魄,而且是以及支撑到极限,随时可能溃散的魂魄!

“念念!”

我跑过去想要抱住她,可却有另一道暗红色的身影我更快,抢先一步抱起念念的魂体,跑向下一层密道!

我不知道这地下空间究竟有多少次,说不定真的跟地狱一样深,但不管怎样,哪怕真的追到十八层地狱里,我也要把念念的魂魄给抢回来!

肉身没了还可以想办法重塑,可魂魄若是溃散,真的再无希望了!

一瞬间,我做出选择,果断追着那红色人影跑向地下第二层……

第035章 凌邪失控

那红色人影跑跑停停,带着我在地下二层不停地兜圈子,也不知道是在躲避着什么东西,还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我有点担心这是调虎离山的计策,好几次想要折回地下一层去,却都由于念念的求救话语而放弃。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没察觉,次数多了我慢慢意识到,念念是在故意配合那个红色人影。

这太怪了,她的心神明明没有被控制,为什么还要配合那个不知道是鬼是妖的东西?

地下二层大得超出我想象,还分割出了无数个小房间,而且房间分布得毫无规律,过道七扭八歪,像个迷宫似的。空气里的血腥味浓得让人窒息,许多小房间里还不断传出shēn yin或哭喊的声音,仿佛有无数个被开膛破肚的女人在里面垂死挣扎。

但我根本顾不去管这些,所有的精神全都集在前方的红色人影面,生怕跟丢了再也见不到念念。

突然,红色人影毫无预兆地加快速度,一个转弯,彻底消失不见。

我慌乱地到处找,可是根本找不到他们,没办法了,我只能把凌邪召唤出来。

凌邪现身出来,神色还带有几分茫然,可下一瞬,他忽然暴怒,径直冲进对面的房间里。

“砰!”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

无的道法之力澎湃而出,宛如江河大浪般气势惊人。我怔在原地,脑一片空白。

这个声音……

好像是北冥耀的?

房间里的人,是北冥耀?!

我跑过去,没等推开门,听见里面的人又念了一句咒语。

“千神万圣,护我真灵!”

这回我听得非常真切,里面的人是北冥耀没错!

我推开门,激动地叫道:“师兄!”

北冥耀的模样十分狼狈,嘴角还挂着血,但身体却覆盖着一层华光,宛如铠甲般牢牢挡住了凌邪的攻击。

“凌邪,快住手!”

明明是自己人,打什么打!

可凌邪完全不听我的命令,发了疯似的攻击。我用驭鬼术强行控制,结果根本没用,还差点精神力崩溃!

北冥耀怒声问我:“你下来干什么?!我不是让你自己先逃吗,为什么我的话!”

“我、我没听到啊……”

“砰!”

凌邪趁着北冥耀分心说话的工夫,直接向他撞去,北冥耀被撞到墙,护体华光也黯淡了许多,眼看着要支撑不住。

见他这样,我赶紧又念驭鬼术咒语,可他却冲着我大喊:“别用驭鬼术!他现在精神力太强,你压制不了会被反噬的!”

“砰!”

又一次撞击,北冥耀身的华光变得黯淡至极,恐怕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的攻击。

“凌邪!停手!”

失控状态下的凌邪,完全听不进我的话,他凝聚起浑身的煞气,要对北冥耀发动最后的致命一击。北冥耀被逼无奈,从怀里抽出一张黑色符箓,冲着我飞快地说了句:“师妹,对不住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黑色符箓已经激射而出,钉在了凌邪的眉心处。霸道强横的力量直接在凌邪的识海炸开,将他残存的自我意识彻底轰灭。

凌邪是我的契鬼,与我心神相连,他的识海受损,我的精神力也跟着受到冲击。一时间,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要不是北冥耀及时扶住了我,我恐怕已经瘫倒在地。

那股强横的道法之力像一股long juàn fēng,来得快去得也快。冲击消失,我渐渐缓了过来,想跟北冥耀道谢,结果一张嘴吐了血。

北冥耀面带愧疚地说:“我不想伤你的契鬼,可是刚才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是真没别的办法了……”

“我明白。”

我强撑着去看凌邪的状态,他的自我意识已经被彻底摧毁了,木然地站在原地,像是个无人操控的木偶。他以后应该不会再失控了,可是也不会再做出那些让我困惑又暖心的小举动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默念咒语,非常顺利地把他收回了玉佛里,没有遇到一丝一毫的抗拒。

他真的……彻彻底底地是个契鬼了。

我心里难受得厉害,低着头大口吸气,努力地想把眼泪逼回去。

可我却看见北冥耀的左手攥着一把手术刀,刀锋的血迹还没有凝固。

不对劲。

我倒退了几步跟他拉开距离,视线扫向他身后。

先前是我太慌乱,光顾着阻止凌邪攻击他了,完全忽略了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哦不,她现在应该已经是尸体了。

这个小房间里唯一的陈设是病床,床绑着个赤身luo ti的女人。她的肚子明显曾经被人剖开过,又潦草地重新缝合,不知道塞了些什么东西进去,鼓鼓囊囊的,而且貌似还在蠕动。

但那不是致命伤,她的致命伤在脖子——那里的血迹还没有干涸。

“为什么杀她?”我冷冷地问。

北冥耀丢开手术刀,痛苦地闭眼睛说:“我也不想……是她求我的。她说她受不了这种折磨了,求我给她个痛快。我实在是看她太痛苦了,才会……”

“我也不想杀人的!”

北冥耀痛苦地扯着自己的头发,我觉得他不像是装的。与此同时,女尸肚子里发出的古怪声响,也间接印证了我的直觉。

“沙、沙沙……”

好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啃噬着什么东西,这声音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北冥耀脸色一变,拉着我往外跑。

啃噬声变得越来越急促,我忍不住回头望向那女尸,结果看见了让我毕生难忘的一幕。

那女尸的肚皮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洞,数不清的虫子从里面钻出来,花花绿绿的甲壳泛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光泽,随后飞快地汇聚成一片恶心的虫海……

它们朝我涌过来,数不清的虫足敲击地面,细微的声响汇聚放大,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北冥耀用力扯了我一下,急声道:“别看了,快跑!这些都是蛊,被它们沾到完了!”

我不敢再分神,专心逃命。可是其它的房间里也涌出虫子,数不清的虫子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我和北冥耀围在间。

我们无路可逃了。

第036章 引梦蛊反噬

北冥耀咬破指尖,以血画符。

“万鬼听令!”

啪!

符纸爆裂,整个地下空间都在隐隐颤动。阴风骤起,煞气聚敛成型,一个个披头散发、开膛破肚的女鬼从周围的房间里飘出来,带着滔天的怨气,将蛊虫碾碎、撕扯、生吞入腹!

虽然知道她们生前都受尽了这些蛊虫的折磨,但看着她们生吞虫子的画面,我还是觉得非常恶心,难以直视。

北冥耀同时控制这么多的鬼魂,对自身精神力的消耗非常恐怖,不过瞬息之间,已经出现精神力崩溃的征兆!

我想召唤凌邪出来帮忙,他现在自我意识被彻底摧毁,应该不会再出现超出控制的行为。但我刚结了个手印,被北冥耀抓住了胳膊。

“快走!”

“要走一起走!”我怎么可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他是为了帮我才以身犯险的,我当然要跟他共同进退!

说完之后,我也不管北冥耀愿不愿意,直接拖着他往出口的方向走。他试着挣了几下,但手脚软绵绵的使不出半点力气,最后只能放弃挣扎。

他一走,群鬼瞬间失去控制,先前的凌厉凶残全都消失不见,惊恐地四处乱窜,尖叫着躲避满地的蛊虫。

她们生前受尽了蛊虫的折磨,对这些虫子怀有天生的恐惧,方才的凶悍全都出自于北冥耀的控制,现在控制消失,烙印在魂魄里的恐惧占了风。

蛊虫开始反扑,眨眼间撕碎了好几个女鬼的魂体,还有相当一部分在我和北冥耀身后穷追不舍。

北冥耀毕竟是个大男人,再怎么瘦,体重也至少得有个一百二三十斤,我被他压得连腰都直不起来。眼看着蛊虫越追越近,我心急如焚,可脚下的速度却怎么都快不起来。

“再这样我们两个都得死。”北冥耀有气无力地说:“放开我吧,我来断后,说不定你能逃出去。”

“闭嘴。我们都能出去,一定能!”我噙着眼泪,嘴说着一定可以,可心里头充满了绝望。

来不及的。

来不及。

力气已经耗尽,我根本没办法扛着他走出去。

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蛊虫,追来了。

一同追来的,还有那股曾经侵入我识海的威压。

“噗——”

北冥耀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彻底昏死过去。我再也扛不住他,被压得摔倒在地,与此同时,识海的引梦蛊翻腾不休。

仿佛收到了某种无形的命令,两条引梦蛊完全不顾身的伤势,拼了命地想要离开我的识海。我的心神与它们多少有些感应,能隐隐地觉察到它们想去的地方,在这里之下。

在很深很深的地下。

我无暇去想这片地底空间究竟有多少层,全部的心神都用来压制引梦蛊,不让它们逃出识海。我与引梦蛊也算心神相连,若是放任它们离开,万一它们受到损伤也会给我带来巨大伤害。

但我低估了引梦蛊的决心,或者应该说,低估了它们不要命的程度。

感受到阻拦之后,它们竟然疯狂地想要反噬我!

它们两个全都重伤在身,居然还想这样,真是不要命了!

我竭尽全力地与它们较量,潮水般的蛊虫从我身边绕过,爬向通往下一层的阶梯。

沙沙,沙沙……

虫足轻击地面的声音,如同军人列队奔赴前线的步伐,整齐划一,视死如归。

黑色的河流一眼望不到头尾,相较之下,我和北冥耀像河流两块不起眼的礁石,承受着潮水的冲刷。

那股神秘的力量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抗争,它愤怒了,千百倍地释放出它的威压。我心神一颤,被引梦蛊钻了空子,强行引入梦。

我的意识迷失在梦境里,整个人如同提线木偶般被它们掌控。

眼前的虫群变成了朵朵鲜花,北冥耀彻底消失不见,空气的血腥气幻化成阵阵花香,凄厉的鬼哭声变成了阵阵鸟鸣。

我沉浸在不真实的梦境里,一步步,走向地下更深处。

地下三层,遍地血流,混杂着数不清的断肢和碎肉。我踩着鲜血前行,啪嗒啪嗒,却以为自己正在淌过一条小溪。

溪水清澈见底,可以看见河底五颜六色的鹅卵石。这些鹅卵石形状非常诡异,有的细细短短像是手指,有的粗如手臂,甚至还有的硕大如头颅。

但我丝毫没有意识到恐怖,反而非常好,迫不及待想要顺流而下,看看这条小溪的尽头是什么样子。

看看那里有着怎样绚烂绮丽的风景。

我满怀期待。

地下三层尽头,是一座祭坛,但面供奉的并不是佛像,而是个青面獠牙的女人。她腹大如鼓,手里捧着个宛如小儿心脏的东西,似乎正要塞进嘴里。另外还有九个枯瘦丑陋的婴孩围绕在她身边,姿态亲昵,充满依赖。

这九个婴孩应该都是她的孩子,因为他们都跟她一样,青面獠牙,形状恐怖。

但我眼里看到的画面,却不是这样。

我看到的是一群小猫围着大猫嬉闹的雕像,猫儿们憨态可掬,栩栩如生。

“好可爱啊……”我忍不住伸手去摸。

我向来喜欢猫,面对这些可爱的小东西,我从来都没有抵抗力。

“啪!”

手背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我疼得缩回手,发现手背通红一片,顿时有些生气。

好好的干嘛打人!

我想找到打我的人,可是举目四望,只有瑰丽幻的景色,不见半个人影。

甚至连个多余的物件都看不见。

怎么回事,撞鬼了吗?

我疑惑地想着,脑忽然有许多念头一闪而逝。它们消逝的速度太快,我根本来不及捉摸,但心里已经隐隐地觉察到了几分不对劲。

我好像不该沉浸在美景里……

我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好像在担心着什么……

心念挣扎间,眼前的画面忽然扭曲破碎,憨态可掬的猫儿雕像变成了恐怖的鬼子鬼母。我骇然而退,心念却又被压制,雕像又变成了可爱的小猫。

我的意识不断挣扎,画面来回变换,我的精神力渐渐支撑不住,隐隐出现崩溃的迹象。

在此时,一道软糯的声音让我彻底惊醒——

“娘亲!”

第037章 白衣恶魔

是念念的声音!

念念……

对了,她被人绑走了,我是来救她的!

我终于想起了所有的现实,神智彻底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巨大的祭台前,祭台的塑像狰狞恐怖,似鬼又似魔。

祭坛四周铺满鲜血和碎肉,连一具全尸都找不出来。

十几颗人头整整齐齐地摆在恐怖雕像周围,定格着或惊恐或痛苦的表情。

地染血的白大褂昭示着他们的身份——他们应该都是这里的“医生护士”,是剖腹杀婴的刽子手,是用活人血肉饲养蛊虫的恶魔。

那些被囚禁在金属容器里的婴灵,曾经都是一个个健康鲜活的胎儿,他们本可以顺利长大平安降生……如果没有被他们强行从母体里掏出来的话。

那些被绑在病床,日日夜夜承受蛊虫啃食内脏之苦的女人们,曾经都是普通的孕妇,怀着将为人母的喜悦,来这里做产检、准备分娩。她们本可以顺利诞下腹胎儿,晋级成为母亲,本可以享受天伦之乐……如果没有被他们开膛剖腹强行扼杀胎儿又注入蛊虫的话。

那些被禁锢在院子里的女鬼,她们本可以继续活下去,过完自己或平顺或坎坷的一生,终老而亡,然后重新投胎开始新的轮回……如果她们没有来这里,没有遇见这群白衣恶魔的话。

这群恶魔,每一个都背负着无数条人命的罪孽,他们丧尽天良毫无人性。落得这样的下场,是他们活该。

我甚至觉得还惩罚得不够,他们犯下的罪行如此深重,应该永坠十八层地狱,永世受刑!

他们,不配再入轮回!不配有来生!

突然,所有人头迅速干瘪,仿佛有什么东西争取抽取他们最后的能量。

祭坛的恐怖雕像缓缓睁眼,煞气弥漫。

我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拉起念念想往外跑。

可是念念却不肯走,小小的身子仿佛有千钧重,我竟然拉不动她。

她抬起小手指了指祭台侧方,那里悬浮着一团金光,还有一道暗红色的人影。

金光和人影似乎已经僵持好一段时间了,谁也无法战胜谁,可是谁都不愿放过对方。这本该是逃跑的大好机会,可惜念念不愿意离开——我不明白念念为什么要这样,如同不明白她之前为什么故意配合那个红色人影,跟他一起把我引到这里来。

但眼下似乎不是问问题的好时机。

我试图说服念念跟我走,但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道红色人影身。

红色人影和金光都感觉到了雕像的变化,人影最先做出反应,主动退让。

金光大盛,所有的蛊虫都仿佛得到了命令,争先恐后地涌向雕像,随后……

争先恐后地自爆。

噼噼啪啪的bào zhà声连成一片,蛊虫大军前仆后继,迸发出的毒素和煞气渐渐裹住雕像。

石像开始剧烈地颤动,双眼之开始流出血泪,身体也逐渐崩裂,形成一道道蜿蜒的裂痕。鲜血似的东西从裂痕里渗出来,恐怖的气息先前浓郁了十倍不止。

许多蛊虫还没来得及自爆被吸干能量,变成一小团干瘪的虫尸,再被后面涌来的蛊虫一踩,瞬间化作齑粉。

雕像煞气浓郁,但蛊虫胜在数量多,这么消耗下去谁胜谁负真的很难预料。

但这并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我现在只想带着念念赶紧跑。

红色人影慢慢飘向念念和我,我立刻念动咒语召出凌邪,命令他动手攻击。

老话说,先下手为强!

但凌邪居然又一次违抗了我的命令!

他的自我意识明明已经被抹杀干净了,应该完全服从控制了才对,怎么会这样?!

我没时间探究答案,最强力的底牌无法使用,我只能冒险尝试着再次联系引梦蛊。但有过先前的教训以后,我没敢再强行命令它们,而是以祈求的姿态请它们回来帮我。

只要它们肯帮我争取逃跑时间,我愿意用心血滋养它们!

心神沟通之后,我却震惊地发现,引梦蛊居然在红色人影身!它们居然也站到了红色人影那边,甚至不惜违抗那团金光的命令!

要知道,之前它们被金光召唤的时候,我也试图阻止过,结果遭来它们拼死反抗,甚至还被反噬了!

这个红色人影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为什么可以这么轻易地降服引梦蛊?又为什么可以让念念心甘情愿地帮他?!

红色人影在我面前站定,指了指我的右手,又指了指他自己。

我右手里攥着的,是玉佛。

“你……想让我收了你?”我问出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问题。

然而他却点头了。

红色雾气翻涌,他的面容虚幻莫测。我定定地看了好一会,才惊觉他的眉眼像极了凌邪。

“你是凌邪的魂魄?”

红色人影再次点头,雾气翻涌,虚幻的脸似乎露出一抹笑容。

好吧,我似乎明白念念为什么愿意跟他走了,也明白凌邪的本体为什么不肯攻击他了。

没有过多犹豫,我直接念动咒语操控凌邪的本体去跟他融合,红色人影没有丝毫抵抗,甚至还主动配合。

融合过程前所未有地顺利,片刻后,凌邪的眼神重新拥有了智慧的光芒。

甚至,先前还要清醒很多倍。

我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他,哪怕明知道不合时宜,也还是忍不住想要开口。可是还没等把话说出来,心神沉入了曾经的记忆……

密室里,遍地毒虫。

只有五六岁的我躲在墙角里,拼命地蜷缩起身体,稚嫩的小脸挂满泪痕。

数不清的毒虫蛇蝎将我层层围住,不断地试图攻击,却又仿佛畏惧着我身的某种力量,不敢真的咬我。

毒虫与我之间,只有一线之隔。

我惊恐地哭叫着:“里阿(妈妈),我害怕!求求你放我出去!”

冷漠的女人声音从密室外传来:“学不会驾驭蛊灵,你是废物!都拉乌一族从不养废物!”

“控制它们,或者被它们一口一口吃光血肉,你自己选择!”

“我不会……我害怕……”

我崩溃地哭喊,然而回应我的,却是低沉急促的咒语声。

所有的蛊虫蛇蝎全都受到命令,疯狂地向我涌来!

第038章 狐假虎威

我抱着脑袋放声尖叫,眉心处却逐渐浮现出一抹金光。

年幼的我并没有察觉到自身的变化,情绪仍然处于崩溃状态,然而周围的毒蛇毒蛇却都瞬间匍匐在地,动都不敢动。

一秒还气势汹汹要食我肉饮我血的它们,此刻全都表现出了畏惧和臣服,有些甚至还在瑟瑟发抖。

降服它们的当然不是我,而是潜藏在我体内的那一抹金光。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股金光应该是密室外面那个女人所说的“蛊灵”。

现实,我在地下空间遇见的那股力量,也是它。

真想不到,隔了一千年的轮回,我跟它竟然还能再次相遇。

是福?还是祸?

我不知道。

记忆最后的画面,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苗女走进密室里。我猜她应该是那个在外面跟我喊话的人,也是我前世的母亲。可惜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样貌,感觉有一股强横的力量侵入识海,骇然之下,心神瞬间回归现实。

侵入我识海的不是别的,正是操控万蛊跟恐怖雕像对抗的——

蛊灵。

可怜的引梦蛊见到它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识海角落里,生怕触怒了蛊灵。

蛊灵倒是并不在意,或者应该说根本没把区区引梦蛊放在眼里。它自顾自地沉入识海深处,开始沉睡,自在得像是回到自己家了似的。

我哭笑不得地想,不光是引梦蛊入不了它的眼,连我这个识海主人它也同样懒得搭理啊……

算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蛊灵陷入沉睡以后,对周围蛊虫的控制力明显减弱了很多,蛊虫开始不愿意自爆,甚至还有许多蠢蠢欲动地想要逃跑。少了它们的牵制,恐怖雕像随时可能醒来,到时候搞不好连我也得被它弄死。

赶紧逃跑才是正确选择!

蛊虫们,你们千万多撑一会,我能不能跑得出去全靠你们了……我心里如此想着,那些蛊虫竟然真的瞬间重燃斗志,前仆后继地涌去自爆,硬生生压住了雕像苏醒的态势。我看得直接愣住了。

我刚才只是心里想想而已,没用任何控蛊的术法啊,它们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因为蛊灵呆在我的识海里,所以这些蛊虫把我的想法错当成了蛊灵的命令?应该是这样,不然我想不出来更合理的解释了。

狐假虎威不是什么褒义词,但我现在挺享受这种感觉。命令蛊虫们全力以赴,务必战至最后一只以后,我才赶紧带着念念的魂魄返回地下二层。

赶回北冥耀身边的时候,他刚好醒过来,挣扎着起身掐了个驭鬼的手印,却发现周围连一只蛊虫都没有,顿时愣了。

“蛊……蛊虫呢?!”

我急急地说:“这个说来话长,回去我再慢慢跟你讲,咱们先出去……”

我正说着,念念忽然挣脱我的手,朝着二层深处跑去。我吓了一跳,以为她又被什么东西控制了,赶紧去追。

结果念念并没有跑多远,她的躯体躺在不远处的地,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也不知道是摆脱了控制,还是幕后之人故意布下的陷阱。

“念念,先别过去!”

我担心有诈,想自己先过去确认一下,可念念的魂魄见到躯体太开心了,根本没听见我说什么,嗖的一声钻了进去。

下一秒,念念起身,蹦蹦跳跳地朝我跑过来。

“娘亲娘亲!”

她扑进我怀里,不断用软嫩的小脸在我身蹭来蹭去,跟先前肉身被控制的状态完全不同。我松了口气,赶紧带着她回去跟北冥耀汇合。

我不确定三层的那些蛊虫究竟能支撑多久,反正越快离开越好。今晚太惊险了,我已经折腾得心力交瘁,没精力再去管多余的事情了。

回到地面才发现,这里的风水阵全都失效了,地面百鬼横行,场面乱得一塌糊涂。

北冥耀心神损耗过度,再强行操控鬼魂的话无异于找死,我又没能力控制这么多鬼,只能召唤出凌邪让他开路。

他身的煞气,百鬼全加起来还要重,百鬼见了他全都远远躲开,跟蛊灵显现百蛊退避时的场面差不多。

说实话,我以前虽然知道凌邪厉害,但对他的厉害程度并没有一个清晰具体的认知,但我现在知道了。

他是跟蛊灵同等级别的存在。

当初降服他的时候,他体内只有一魂一魄而已,而且还是跟北冥耀缠斗许久,被无数道符压制、削弱之后的状态,我才能勉强收服成功。要是他魂魄齐全,或者仅仅只是没跟北冥耀缠斗、没有消耗过力量的状态,我都绝对不可能收服成功。

连一丝可能都没有。

说起来,我也算是趁他之危了。

凌邪默默地飘在前面开路,好像很听话的样子,但我是有种怪的感觉,觉得他这么做并不是受制于驭鬼术的操控,纯粹只是因为他想让我安全离开罢了。若是他不想,算我再怎么用驭鬼术强逼也没用。

我其实根本控制不了他。

我心里很乱,突然听见旁边传来惊叫声的时候,整个人都吓了一跳。

朵雅的鬼魂站在不远处,双眼死死地盯着我,恨不能用目光把我的身体穿个窟窿。刚才的那声惊叫是她发出来的。

“蛊灵怎么会在你身体里?!只有我们都拉乌一族的女性才能奉养蛊灵,你为什么也可以?你到底是什么人?!”她连珠炮似的发问,心的震惊甚至盖过了对凌邪的畏惧。

都拉乌……

我很清楚地记得,前世记忆里面,那个在密室外冲我喊话的人,也同样提到了这三个字——她说的是都拉乌家族不养废物。

我很想深入了解一下这个家族,以及为什么我轮回转世之后,血缘明明已经跟都拉乌一族没有关系了,却仍能被蛊灵选。

但这里可不适合聊天,我直接对朵雅说:“先跟我走,出去了再慢慢聊!”

说着,我把她收进玉佛里。她只有一丝魂魄而已,收服她毫不费力,甚至连驭鬼咒都不需要念。

第039章 跟我回苗疆

等我们赶回市区,天已经亮了,望着初升的朝阳,我甚至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这一夜实在是太过漫长。

凌邪似乎一点也不怕阳光,至少我没感觉到他行走在阳光下的时候有什么异样,但北冥耀却非得让我把他的魂体收进器物,说是免得凌邪魂体受损或者失控。

我有点犯难,玉佛现在被女鬼朵雅给占了,再把凌邪给收进去的话我怕反而会出问题,而且朵雅只有一丝魂魄,明显是承受不住阳光炙烤的,把她放出来也不是明智的选择。

北冥耀像早有准备似的,不知从哪掏出一枚黑色手镯递给我,说:“用这个吧。”

这枚手镯质地非常特殊,看着有点像黑曜石,但触感特别凉,光是拿着它,我都能感觉到一股股的寒气直往身体里面钻。

“这是什么?”我问。

“冥玉。”北冥耀解释道:“这是阴间特有的玉石,能够自然地散发阴气,但是并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如果佩戴之人是驭鬼师,还可以对修为有一定增益作用。用来寄存阴魂也很不错。”

“这么宝贝的东西我可不能收……”我已经欠北冥耀太多情了,再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北冥耀却说:“我一个男的戴手镯太怪了,你收下吧,不然这东西跟着我也只能吃灰。”

“那谢谢师兄了。”话都说到这份了,要是再推拒,未免显得矫情,于是我笑着收下,并把凌邪的魂魄收了进去。

凌邪的魂魄一入冥玉,像是一滴水融进大海了似的,我差点感应不到了,这可把我吓了一跳。幸好北冥耀及时地解释说这也是冥玉的特性之一,我才把心重新放回肚子里。

“我陪你到这了……”北冥耀疲倦地伸了伸腰,说:“我得赶紧回家调养,不送你回学校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哦还有,别忘了好好xiu liàn。你现在境界太低,不能完全驾驭契鬼怎么说都是个隐患,还是尽快把境界提来较稳妥。”

“嗯,我会抓紧时间xiu liàn的。”其实算北冥耀不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经历过昨晚的事情,我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弱,能拿得出手的总共也只有凌邪和引梦蛊两样,当他们都不能用的时候我什么办法都没有了。而且这两张底牌我都没法得心应手地运用,引梦蛊容易反噬,凌邪则无法完全控制,经常不配合我的命令,要是在关键时刻也这样,后果不堪设想。

增加底牌这事需要机缘,不是光靠努力能行的,所以我目前能做的也只有尽力xiu liàn驭鬼术,争取早日达到能跟凌邪心意相通的境界。只有到了那个境界,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他的能力。

回到宿舍我立马开始打坐xiu liàn,可是我心里的杂念实在太多,不管怎么念清心咒都没法沉下心来,自然也进不去入定的状态。我烦躁地把朵雅的魂魄放出来,打算先把心里的疑惑解开。

可我忘了拉窗帘,朵雅的魂体本虚弱,被光线一照差点当场溃散。幸亏我反应够快,及时拉了窗帘,不然得悔死。

朵雅躲到床脚缩成一团,不高兴地嘟囔:“差点被你害死……”

我不好意思地道歉,然后问她:“你们都拉乌家族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世代奉养蛊灵?”

朵雅没好气地说:“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蛊灵会愿意寄居在你的识海里?”

“不知道,它自己进来的。”

朵雅像是受到冒犯似的叫了起来:“怎么可能!蛊灵只接受我们都拉乌家族的供养!它怎么可能主动选你!”

“呃……也许是因为你死了,它没有宿主了,所以临时选了我?”我猜测着说。

“不、可、能!”朵雅好像更生气了,“供养者死了,它应该寄宿到供养者的女儿身,或者是供养者的其他女性族人身,怎么都不应该找你,你到底对蛊灵做了什么?!”

我无奈地说:“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不相信那我也没办法……要不你给我介绍介绍你的家族吧,我多了解一点,说不定能想起什么关联呢?”

朵雅想了半天,摇头道:“不行,家族的秘密不能告诉外人……除非你能证明你也有都拉乌一族的血统。”

我想说自己肯定没有,但话到嘴边变成了问句:“那要怎么才能证明?”

朵雅说:“都拉乌一族的血跟常人不一样,你挤一滴血让我看看能知道了。”

我觉得朵雅都已经虚弱成这样了,应该没能力害我,所以刺破手指挤了一滴血出来。她看了看,非常肯定地说:“你不是我们家族的人。”

意料之的结果。

确定我是外人以后,朵雅什么都不肯再多说,哪怕我跟她商量,让她告诉我一点不算秘密的事情,她都不答应。我有点后悔让她看我的血了,要是保持之前的怀疑状态,说不定还能问出点有用的信息。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我只能尝试着用别的理由说服她。“我猜蛊灵应该对你的家族非常重要吧?那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我怎么把它还给你们家族呢,你也不想让自己的家族永远失去蛊灵吧?不如跟我讲讲你们家族的事吧,我也给你讲讲我的出身,咱们互相了解,说不定能找到解决办法呢?”

朵雅犹豫了半天,才说:“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但我现在不能说,你得跟我回去见我妈妈和外婆才行。”

我想了想,决定先拒绝:“苗疆太远了,我暂时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当然,如果以后有时间有机会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

我现在实力还不够强,贸贸然跑去苗疆未免太不理智了,还是等我变得更强一点再去吧。反正这事该着急的也不是我,万一拖着拖着朵雅受不了主动妥协了,那对我来说反而更好。

这回轮到朵雅千方百计地劝我了,我觉得让她急一急更好,便借口说要xiu liàn,直接把她收回到玉佛里。

虽然心的困惑没有解开,但至少让我暂时放下了一桩心事,再次xiu liàn的时候,果然变得顺利了很多。

第040章 神秘算命人

北冥耀送我的手镯真的很有帮助,我在xiu liàn时能明显感觉到阴气丝丝缕缕地渗入经脉,缓慢地改造着我的身体,这个过程没有丝毫痛苦,相反还让人觉得很舒服。

北冥耀说驭鬼术是道术一个非常特别的分支,不同于其他的修道之人,我们需要吸纳的不是天地灵气而是阴气。吸收的阴气越纯净,修为精进的速度越快,而冥玉散发出来的阴气,是最最纯净的。

我现在觉得,他之前说不喜欢戴装饰品绝对是借口,这么好的宝贝,怎么可能因为那种理由弃而不用。他是为了帮我才特意割爱的,我又欠了他一份大人情。

我跟他认识的时间并不长,欠下的人情却已经多得快要算不清了,这可怎么还呐……

杂念一起,xiu liàn顿时断,我这才发现天都已经黑了,我竟然不知不觉xiu liàn了一整天!

念念百无聊赖地趴在床玩头发,见我终于睁开眼睛,才怨念地说:“娘亲,我快要饿死了……”

我心里一阵愧疚,赶紧说:“乖,娘亲这带你去吃东西啊。”

“我要吃大餐!”

“呃……行,咱们去吃大餐!”我本来想带她去食堂,但考虑到现在是假期,食堂里的饭菜平时更少更难吃,念念已经饿了整整一天,再让她吃那种东西实在太过意不去了。

反正我还有点以前做兼职攒下的存款,偶尔奢侈一顿还是没问题的。

念念兴高采烈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宣传单,献宝似地拿给我看,说:“娘亲,咱们去参加这个美食节吧!”

宣传单印着一行非常醒目的打字:2018广泽市国际美食节。底下配的图片五花八门,如什么土耳其烤肉、澳洲小龙虾、德国啤酒之类的,看去挺不错。但根据我以前参加所谓美食节的经验,实物和照片根本不是一个次元的,也念念这样沉睡了一千多年、不知道现代修图邪术的威力的小僵尸才会相信这个。

我随手把宣传单放到一边,说:“这种东西不好吃又不卫生,娘亲带你去吃更好的。”

“不嘛不嘛,我要去那边吃。”念念把小嘴噘得老高,都可以挂酱油瓶了。

她以前明明很懂事的,这回这么任性,估计还是因为被我晾着饿了一整天的缘故,这小家伙未必是非得吃那些东西不可,其实是在跟我赌气呢。

我尝试着哄了她半天,她还是不肯改变主意,没办法,只能顺着她了。这个小家伙,估计是想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在我心里有多重要呢,到底还是小孩儿心思。

美食节的地点让我有些意外,居然是在我家附近的镇子。广泽市周边的几个城镇里面,我家那儿是最落后的,也是经济最差的。主办方不去市心反而去我家那儿,绝对是脑子进水之后又被驴踢了。

我在心里吐槽着,忽然觉得不对劲,忙问念念:“这张宣传单你从哪儿拿的?”

念念委屈地扁扁小嘴,说:“午那会有个姐姐送进来的,我那时候想去了,可是娘亲都不理我……”

“有人进来过?”

“是啊,那个姐姐还呆了好一阵子呢。”念念说。

我竟然完全没感觉到……我不由得一阵后怕,心想着这回算是运气好,进来的只是个做兼职的学生,万一下次是邪祟怨灵或者别的不怀好意的人呢?

念念已经被bǎng jià过一次了,我真的无法承受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想到这里,我板起脸来,用最严肃的语气跟念念说:“以后不许随便给别人开门,知道吗?”

“哦……”念念其实并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紧张。

我紧紧地抱住她,喃喃重复:“娘亲不能再失去你了,娘亲真的很害怕……”

念念怔了怔,用小手轻轻拍我的后背,像个小大人似的安慰着我。过了一会,又恢复成小孩子的状态,撒娇着让我带她去美食节。

我带着她打车过去,现场如果所料,所谓的美食节只有一条街而已,根本不像宣传单那么盛大热闹,摆摊的小贩食客还多。

念念倒是兴致勃勃,拉着我从街头吃到街尾。街尾转角处,有个摆摊算命的老头,穿着一身旧得看不出颜色的道袍,脸还带着个墨镜,也不知道是不是盲人。

美食节出现算命摊,怎么看都觉得格格不入,可旁边的烧烤摊主却好像都习惯了他的存在,撸串的人也没觉得这个盲人老头呆在这里有什么怪。

“娘亲,去算个命吧?”念念指着算命老头说。

“不了。”我拉着念念准备折回去,却听见那老头幽幽地说了一句:“天乙贵人竟被刑克冲害至如斯地步,可怜,可叹呐!”

我顿时僵住,盯着那算命老头布满皱纹的脸,只觉得那副巨大的黑墨镜后面,藏着的是一双如鹰般犀利的眼睛,跟他对视时,我竟有种被他的眼神彻底洞穿的感觉。

他的精神力量,太强了。

我自问xiu liàn过驭鬼术之后精神力量提升了不少,但在这个老头面前,却连一瞬间的目光交锋都承受不住!

能拥有如此强悍的精神力量的人,我才不信他会甘愿摆摊算命!

我警惕地把念念护在身后,指尖拂过冥玉手镯,默念咒语召唤凌邪。那老头却笑着说:“别这么紧张,我没有恶意……戕害天乙贵人可是要受天罚的,老头子我还没活够,不会做那种触怒天道之事。”

我还是没敢放松警惕,依然把凌邪召了出来,只是没让他发动攻击。

“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吧?有话直说好了,我不喜欢兜圈子。”我才不相信这是巧合。

老头不紧不慢地反问:“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命格里别人多了一颗煞星?”

“没有,我从来不算命。家里不让。”

从小爸妈跟我说命越算越薄,不许我随便算命,所以我从来都没算过——如果之前如榕山殡仪馆找实习的那次不算的话。

老头又笑了,意味深长地说:“这世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xiàn zhi……”

第041章 秘密

我皱眉:“你什么意思?!”

老头高深一笑:“眼见方为真,你自己回家去看看吧。 ”说完之后,他自顾自地收摊走了,既不跟我要钱,也不回答我问的任何问题。

我心里觉得这老头是在故意挑拨离间,要么是精神有问题,可心底里是有个声音不停地对我说:“回家看看吧……回去看看吧……”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越是压制蔓延得越是疯狂。

算了,反正离家也不远,回去一趟吧。

我带着念念往家里赶,半路接了一通我妈打来的电话。

“闺女啊,内个……你都挺好的吧?我也没啥事儿,是我跟你爸都出院回家了,我们挺想你的,你啥时候有空回来一趟呗?”我妈说完之后停顿了几秒,又改口问:“你今天晚能不能回来?”

其实她问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快走到村口了,但我多了个心眼,没说实话。

“我在桃源市呢,今天晚肯定回不去了。”

桃源市在我们市隔壁,是个有名的旅游城市。

我妈明显不高兴了:“你跑那去干啥?!”

“刚找了份兼职。”我随口编着瞎话,拉着念念快步朝着家的方向走。

远远地,我看见一辆保时捷停在我家院门口,那肯定不是我家亲戚的车,因为我家根本没有那么富的亲戚。

估计是诸葛家的人来了吧……

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我弟弟害死了他们家闺女,而且一直没给他们家满意的交代,他们肯定是为这事来的。

之前我爸妈还住院的时候,我偷听过他们之间的谈话,那时候诸葛夫妇说想让我嫁过去给他们当媳妇,两家人继续当亲家,撞死人的事儿揭过去了。当然,他们想让我嫁过去的真正原因,是看了天乙贵人的命格,想让我给他们整个家族带来好运。

回我躲着没见他们儿子,估计他们没死心,才又找门来,想要说服我,或者是干脆耍手段逼我同意。我妈刚才的那通电话,肯定是诸葛夫妇逼着她打的。

虽然我能把前因后果全都猜明白,但心里还是很不好受,因为我妈居然帮着外人诓我。

我冲着念念了个禁声的手势,带着她悄悄地进了院子,绕到窗户外屏息静听。

屋里,我妈正在低声下气地说着好话:“你们放心,我们答应了的事情绝对不会赖的,但是那丫头现在确实回不来……而且这事儿我们还没跟她说过呢,她毕竟也不小了,总得让她自己同意这事儿才好办不是么……”

话才说到一半,被诸葛纳月她妈态度强硬地打断:“我不管,反正这桩婚事必须得成!她愿意嫁那最好,不愿意,你们是绑也得把她绑我们家的车!她什么时候我们的车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我妈低声求道:“你们容我点时间,那孩子脾气倔着呢,我怕逼得太急了她闹起来对咱们谁都不好……”

“那你要多少时间?”

“这可说不好,要是那孩子脾气倔,得慢慢劝,可能……”

诸葛太太冷笑着打断:“别找借口拖延时间,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无非是怕把天乙贵人嫁出去享受不到她的福运了嘛,这样吧,你们开个价,多少钱才愿意把这个天乙贵人卖给我们?”

话音落,屋子里瞬间静了下来,尴尬的气氛连身在窗外的我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我恨恨地咬牙,诸葛家把我当什么了,出钱能买么?太侮辱认了,有钱很了不起么?冲他们这种态度,哪怕是全国首富我也不嫁!

算我爸妈同意,我也决不答应!

过了半天,我妈才闷闷地开口:“再怎么说,那也是我女儿,怎么能像卖货似的卖出去呢……你这么说,太让我这个当娘的伤心了。”

诸葛太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冷笑连连:“凭你这种穷命样儿,也能生得出来天乙贵人?你可真好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是靠什么手段弄出来的两个天乙贵人!”

“啪嚓——”

有什么东西摔碎了,我妈激动地大叫起来:“你、你们有什么证据!没证据不要随便污蔑人!两个孩子都是我生的,算当着小隐的面我也敢这么说!”

“呵呵,那如果是当着这个人的面呢?”

我妈瞬间不说话了。

我猜,诸葛太太可能是拿了某个人的照片给我妈看,而那个人,很可能是教我妈如何改变孩子命格的人……或者应该说是,如何改变我弟弟的命格。

所有的线索仿佛都在暗示着同一个答案,我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一样难受。从小到大的经历如同电影画面般在我脑飞速闪过,所有曾经令我无法理解的、愤怒怨恨的区别对待,似乎全都有了答案。

念念轻轻摇晃着我的胳膊,小声说:“娘亲不要难过,他们都是坏人,为他们伤心不值得。”

真难相信,这话竟是从五岁孩子的嘴里说出来的。

我强忍住心的酸涩,勉强扬起嘴角,小声说:“娘亲不难过……娘亲有你够了。”

念念使劲搂住我的大腿,我弯腰想把她抱起来,身旁的窗户突然开了。

诸葛太太盯着我,唇边掀起一抹嘲弄的弧度,转头冲着我妈问:“这是你女儿吧?”

她刻意在“你女儿”三个字说得特别重,我妈的脸色瞬间变得无难看,半晌才尴尬地问:“你、你不是说在桃源市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该听到的内容,我都听见了。”

“小隐你听妈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他们胡说八道的!什么天乙贵人,我没听说过这玩意,妈十月怀胎才把你生下来,省吃俭用地把你拉扯大,你可不能怀疑妈啊……”

她的表情和语气好像真的很悲切,可眼神却一个劲地往诸葛太太脸飘。我看着她滑稽的表演,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只觉得心如刀割。

第042章 真面目

诸葛太太脸的嘲讽之色更浓,但是并没有当场揭穿我妈,只是嘲弄地笑着对我说:“既然回都回来了,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吧。 ”

我没说话,领着念念绕进屋里。

诸葛太太这才注意到念念的存在,笑道:“呦,还带着个小的呐?”她扭头看向我妈,怪腔怪调地问:“这小的是你家老三?可以啊……”

我妈摆着手连连后退:“这小怪物跟我们家没关系!”

“念念不是怪物!不许这么说她!”

之前听到我妈说念念是怪物的时候,我还觉得很难过,但现在只觉得愤怒。

诸葛夫妇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再看向念念的时候,眼神有着明显的探究。这让我非常不舒服,我果断把念念挡在身后,目光在我爸妈和诸葛夫妇的脸一一扫过,冷冷地说:“首先,车祸纯属意外,而且出事的时候我根本不在场,这事跟我毫无关系,我并不认为自己对你们诸葛家有任何亏欠。”

“其次,我是人不是货物,不可能像个物件似的任由你们交易买卖。我劝你们最好死了这条心,否则我可不介意把事情闹大。现在的媒体都喜欢搞大新闻,到时候给你们扣个贩卖人口的帽子,你们自己想想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吧!”

听到“贩卖人口”这四个字,我妈明显慌了,但诸葛太太却依然冷静,嗤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说:“我们顶多是逼婚而已,当父母的为儿女婚事着急,算撮合的手段激进了一点儿,也是一片苦心可以理解的,哪有犯法那么严重。倒是夸大事实散播谣言的人,应该好好想想后果才对。”

我妈跟着附和:“对对对,我们是操心你的婚事而已,跟贩卖人口有什么关系!小隐你太夸张了!”

看来我低估诸葛太太了,她的智商水平我妈高多了,靠言语是吓唬不住的,我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冲着我妈说:“妈,其实我早知道了,我不是你亲生的。”

我妈瞬间变了脸色:“你咋知道的?!”

说出这话以后,她自己也意识到不妥了,赶紧往回找补:“你听谁胡说八道的?没那回事儿!你是妈生的!”

其实我原本只有七八分的把握,刚才那句话只是诈她,但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现在彻底肯定,自己跟家人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而且,我应该并不是靠正常的收养手段进入这个家的。他们把我养大的目的,也并不单纯。

这些认知像一根根刺,把我的心扎得鲜血淋漓,但我只能忍着,一字一句地说:“妈,难道你不觉得怪吗,为什么我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今天回来撞破你们的商谈?”

“为、为什么?”

我端详着我妈脸的神色,故意放慢语速说:“因为我遇见了一个很怪的陌生人,他跟我说了很多很有趣的事情,还让我一定要在今天晚回家,说只要我回来,会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他果然没骗我,我现在什么都明白了。”

“我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一直这么倒霉,为什么从小到大你们都偏心弟弟,为什么明明不喜欢我甚至是害怕我,却还要把我养大……我也明白了,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许我去算命……妈,你骗得我好苦啊!”

其实我除了能确定自己并非亲生以外,其余的事情都不清楚,这么说只是为了击溃我妈的心理防线。只有让她慌了,我才能套出更多有用的讯息。

我以为说出这些话以后,我妈会愧疚,但事实证明我错了,她的反应是,愤怒。

她狠狠地往地啐了一口,气急败坏地叫道:“那个老王八!都说了晚几天给他钱,又不是不给!他干什么呀!”后面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脏话,我没心思听。

很明显,这事是有人指使或者说支点我爸妈干的,而那个人一直以此为把柄要挟我爸妈,勒索钱财。而最近我弟弟出了车祸全家住院,花掉了不少钱,暂时给不起封口费了,所以被我这么一诈,我妈以为是那个人生气把事情全抖落出来了。

也算是我运气好吧,要是没有这么多巧合,我也诈不出来这么多信息,说不定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看不清楚所谓家人的真正面目。

我爸扯了我妈一把,沉声说:“算我们有私心,但这些年把你拉扯大,供你吃供你穿还供你念书,总有养育之恩吧?”

不等我回答,诸葛太太抢先道:“这个好办,你们算算这些年总共花了多少钱吧,我们家替她还。”

“养育之恩哪能用钱算!”

“一百万够不够?”诸葛太太嘲弄地笑问:“要是嫌少,两百万、三百万也不成问题。只要你们说得出来,我们付得起!”

一秒还怒不可遏的我爸,瞬间沉默了,脸的怒色也渐渐消退。看得出来,他已经动心了,只是碍于面子不想当着我的面张嘴要价。但我敢肯定,只要我现在出去,他一定马开口谈钱。

诸葛太太从手包里取出支票和笔,在桌刷刷刷写好了推到我爸妈面前,似笑非笑地说:“五百万,够偿还养育之恩了吗?只要你们现在点头,这张支票是你们的……要是不答应,那算了,我们去找别的天乙贵人。”

说着,她作势要把支票收回,我妈眼看着到嘴的肥肉要飞走了,哪里肯答应,想也不想抓住诸葛太太地手腕,拼命地点头:“我们同意了,同意了……这丫头从此以后跟我们家没有任何关系了,随便你们把她怎么样我们都不管,嘿嘿嘿,不管……”

她一脸谄媚地掰开诸葛太太的手,拿回支票麻利地塞进怀里,生怕被人抢走了似的。

诸葛太太无所谓地挑了挑眉,转头问我:“看见了吧,这是你所谓的爸妈,为了这么点钱不管你了。考虑一下当我们家的媳妇吧,你能得到的绝对他们多。”

第043章 借命改运

我妈尴尬了一瞬,像是在想自己刚才的决定是否正确,直接收钱跟我断绝关系,和保持关系等我嫁过去以后让我贴补娘家,究竟哪个更划算。

思考的结果,是她觉得已经到手的才是最靠谱的,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万一我嫁过去以后不肯贴补娘家,那她不亏大了?

这么一想,她觉得自己刚才的选择特别明智,心底那一丝丝尴尬纠结也彻底消失。

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心里想的全都会表现在脸。我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化,对她心里的想法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我不意外。在同个屋檐下住了小二十年,我太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只是,有点难过。

诸葛太太从手机里找出儿子的照片,递给我看,说:“你还没见过我儿子呢吧?喏,你看看,他长得不错吧?我们家这么一个孩子,你要是嫁给他,将来等我跟他爸都走了,家产不都是你们俩的么?”

“我跟你讲哦,我们家有两个公司,一个专做珠宝设计,一个专做平面广告,另外还有拆迁分的八套房子……”诸葛太太长篇大论地历数家业,试图用这些钱财和房产来打动我。

我耐心地听她说完,瞄了一眼我爸妈,哦不,应该说是前养父养母们铁青发绿的脸色,一直盘旋在嘴边的拒绝忽然变成了:“那找个时间让我跟令公子见个面吧。”

其实我并没有对那些财产动心,因为我知道以诸葛太太的精明,决计不可能真的让我分到家产,她不过是在画大饼而已。这么明显的当,我才不可能。

我只是想要气一气养父养母罢了。我想让他们后悔,哪怕只是一瞬间也好。

诸葛太太没想到我态度转变得这么快,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没问题没问题,我家小星天天都有空,呃,我是说算没空干别的事情,见你也必须得有空啊是吧,呵呵呵……明天吧,怎么样?”

我能感觉出来,诸葛太太相当心急,要不是担心跟我撕破脸会影响借运,恐怕他们连相亲的表面流程都懒得走,恨不能直接把我打晕了拖回家去。

也幸好他们有所顾虑,我还能有zhou xuán的余地。虽然他们一家子都挺讨厌的,但我真的不想用驭鬼术对付活人,我觉得那样有违道德。

我想了想,说:“行,明天午去镇子那家肯德基见面吧。”

“肯德基……”诸葛太太明显很不屑,但顾虑到我的感受所以尽可能收敛着,只是干笑着说:“还是换个清净点的环境较方便聊天,我让小星找个好点的饭店订个包间吧,这个你不用操心了。”

“不用,我觉得肯德基挺好,热闹。”我敷衍地笑了笑,心想着我是因为肯德基里人多才特意选在那的,这样不用担心人身安全的问题。而且肯德基也相对便宜,吃起来没有心理负担,省得到时候拒绝了以后他们说我骗吃骗喝。

诸葛太太不怎么情愿地说:“行吧,那到时候你们年轻人自己聊,我们两个老家伙不去凑热闹了。”

“嗯。”这样正合我意。

诸葛夫妇走了,我也起身作势要走,养母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强笑着说:“小隐呐,你回都回来了,别走了呗。”

我把念念搂到怀里,嘲弄地问:“那你们不怕她了?”

养母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但还强撑着保持笑容:“我们啥时候说怕过……不过你都要嫁进诸葛家了,这小怪……哦不,这孩子!这孩子你不得想想办法吗?”

“这不劳你费心了,我知道该怎么处理。”

“你知道好,知道好……”养母低垂视线避开念念的目光,闷声说:“小隐呐,不是我跟你爸见钱眼开,而是咱们家却是条件不好,你弟弟又伤得重,花钱跟流水似的……我们是真的不得已啊!小隐,你得理解妈妈,妈这些年可一直都是把你当亲生骨肉看待的呀!”

我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没接话茬。养父母自私自利了一辈子,当初为了赡养老人和分配家产等问题,能跟亲兄弟亲姐妹闹得老死不相往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心愧疚悔改?算我把从小到大忍受的委屈不公全讲出来,也不过是白费口舌,他们只会认为是我小心眼不知感恩,绝不会认为自己有错。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留下来,可不是为了受她道德bǎng jià,而是要套出自己需要的信息。

当年教我养父母偷走福运的那个人是谁,以及偷走福运的具体手段,我可还都不知道呢。

我动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压下恶心的感觉,口是心非地说:“妈,我知道,你跟我爸当年都是被蒙骗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我也知道,那个人来找我是为了挑拨离间,所以他说的话我都没真正往心里去。当nián de shi情,我还是想听你们亲口告诉我。你们说的,我才信。”

“当年……我们确实糊涂了啊!”养母半真半假地抹了抹眼角,说:“当时我跟你爸结婚好几年了,一直没有孩子,大夫看过,菩萨也拜过,可是全都没用,是怀不。后来听说隔壁村有个老头儿算命特别准,我跟你爸去算了,结果那老东西说我们家阴德有亏,命里注定在我们这辈儿绝后。绝后啊!我跟你爸当时一听慌了啊,求他告诉我们怎么才能补阴德,我们也不贪心,只要有一个儿子行,一个够……”

“结果那老王八蛋说补阴德已经来不及了,要想有孩子,只能借运改命,得找到十贵人当的任意一个,想办法把她收进家门,借她的命格福运,才有可能生出孩子来。十贵人,听着好像不少,可其实个个都凤毛麟角,我们花了好多钱、等了好多年,才好不容易找到你……天乙贵人。收养你的第二年,你弟弟出生了,因为是借你的福运生下来的,所以受你的命格庇护影响,乍看起来好像也是个天乙贵人一样。但实际,他并不是真正的天乙贵人。一旦失去跟你的关系,他会瞬间打回原样。”

第044章 你到底是谁

借命改运、十贵人……

我默默地把这些关键词记在心里,脸始终保持着淡定的表情,让养母猜不透我对于当nián de shi情究竟知道多少。

养母又说了不少煽情的话,试图用感情打动我,让我忘掉他们刚刚收了钱的事,不要真的跟他们脱离关系。我没做任何表示,只是静静地听她说。她意识到此路不通,竟真的憋出了几滴眼泪,可怜兮兮地说:“其实妈也知道,这些年,我们确实有对你照顾不周的地方,你要是心里埋怨妈,妈也不怪你……”

“但小天是你弟弟啊,又是咱们老孟家唯一的独苗……算是妈求你了,看在他叫你姐姐这么多年的份,别跟他彻底断了,行吗?你不愿意再认我们当爸妈,我们也能接受,但是别让老孟家的根子断了,行吗?”

我问:“那需要我怎么做?”

养母想了半天,猛地灵光一闪,说:“你们结拜吧!像古代人结拜异姓兄弟那样,往后他算是你的干弟弟了,这样应该能行!”

“那等他出院了再说吧。”我嘴敷衍着,心里想的是貌似这借命改运的事,跟我自身的态度也是有一定关系的。

要是这样那好办多了,只要找对方法,应该不难破除。

悲催了小二十年,我太渴望拿回自己真正的命数了。都说天乙贵人是最尊贵最有福气的命格,可我一天都没有享受过,我真的很想体验一下福德深厚运气爆棚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这份渴望让我有点心急了,我再也没法继续伪装淡定,而是不断地追问跟借命改运有关的细节,这让养母意识到我对这些事情并不了解。

养母虽然没什么化,但有着在家长里短浸泡出来的小心思和小算计。我越是追问她越是不说,反而一个劲地强调孟天有多无辜多可怜,说得好像只要我不把孟天当弟弟,他会立马暴毙身亡似的。

但实际情况肯定没那么夸张,不然她也不会收诸葛太太的钱。养母虽然虚伪贪财,但对亲生儿子的爱是绝对不掺假的。

而且还有一点,她有着非常深的重男轻女思想,认为只有儿子才是血脉的延续,认为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使命,是给夫家生个儿子。她千辛万苦才完成这个使命,她非常自豪,这一点,我在日常生活也经常有意无意地强调。所以,她绝对不会做有可能对孟天有害的事情。

她在骗我。

我开始后悔方才的追问,同时也意识到,算继续谈下去也不可能获得更多有用的讯息了,所以我果断结束谈话,借口累了想休息,带着念念回了自己以前的房间。

屋子里堆了很多杂物,看得出来,养父母根本没想过再让我进家门。恐怕他们最期望的,是我一直待在学校里,毕业后直接出去自己租房独立生活,不跟他们断绝关系,但也不会再回来住。

但是老天爷从来都不会顺任何人的心意,包括我,也包括他们。

养母跟进来,讪笑着解释:“东西太多没地方放了,先放你屋了。本来想隔几天挪走的,这不住院了嘛,没顾收拾。”

“没事。”我平静地应了一声,动手把搁在床板的东西搬开。养母把铺盖重新翻出来,边铺边解释说是怕落灰才收起来的。我没接话,等她铺好了请她出去,说打算睡觉了。

许是看出来我的冷淡了,养母又赖在屋里好一顿嘘寒问暖,恨不得把前十九年欠下的关心全都一次性补给我。

我不觉得感动,只觉得很讽刺。

整个过程念念一直很安静,存在感地得连我都几乎要忽略了她。明明之前在窗外偷听的时候,她还很为我抱不平,现在一下子这么平静,反倒让我有种陌生感,好像她突然变得不是她了。

养母离开以后,念念才开口问我:“娘亲,你还想继续呆在这个家里吗?”

我摇头,连想都没想。以前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所以心里会有幻想,觉得爸妈总有一天会发现我的好,会知道女儿一点都不儿子差。我不奢望能超过弟弟在他们心里的地位,只要能差不多一样,我很满足了。

但现在,我已经没有那种幻想了。残存的那点感情,也在先前的谈话,被彻底恶心没了。

从头到尾,我都只是他们利用的工具而已,要是还对他们有感情,那我也未免太贱了。

“那娘亲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念念偏着小脑袋继续发问,样子很萌,但我是觉得跟以前不太一样。

像是她身体里藏着两个灵魂似的,现在,那个不常出现的灵魂在努力假扮我熟悉的那个,但再怎么模仿也还是有着微妙的不同。我说不出具体差在哪儿,但是能感觉到。

“你知道?”我反问。

若是面对真正的念念,我当然不可能这么问,但此刻跟我对话的,可不是念念。

至少不是我熟悉的那个。

念念抿着小嘴笑了:“念念怎么可能会知道呢……娘亲想知道的话,可以用引梦蛊呀。”

“去他们的梦境里找从前的记忆吗?”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只是引梦蛊之前受伤严重,也不知道现在恢复了没,能不能帮我完成入梦。

念念说:“其实去娘亲自己的梦境也行呀,既然是娘亲小时候的事情,那娘亲应该也是有记忆的,只是藏在梦境深处,你自己想不起来罢了。”

“嗯,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你要是不说,我还真想没想到可以这样……”我看着念念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笑着问:“但是你为什么要特意提醒我呢?还有,你到底是谁?”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我感觉自己好像触动了某种禁忌,一股无形的力量如泰山压顶般笼罩心头。像是蚂蚁跟霸王龙对视,那种渺小、无力和绝望!

即便我的心神经过驭鬼术的强化,也还是无法承受!

念念也同样承受不住,在威压降临的瞬间,彻底昏死过去。对于我的问题,连半个字都无法回答。

第045章 葛大师

良久之后,那股恐怖的压迫感终于消失,我整个人虚脱地倒在床,久久无法从恐惧的阴影挣脱出来。

念念倒是我恢复得快,她好像只是普通地睡了一觉,刚刚醒过来那样,揉着眼睛迷茫地问:“娘亲,咱们怎么回这儿来了?”

我能看得出来,她没有演戏,她是真的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我缓了缓情绪,跟她说:“没什么,偶尔回来住一晚而已,咱们明天走。”

“哦。”念念重新躺下,又没心没肺地睡了过去。

我敛息内视,观察识海引梦蛊的状态,惊讶地发现它们的伤势已经基本恢复,只是依然畏惧蛊灵的力量,瑟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

感应到我在观察它们,小引梦蛊立刻向我传递出强烈的想要离开的愿望。在得到我的许可之后,它立刻迫不及待地从识海钻出来。但原本用来安放它的那个小陶罐我没带在身,它找不到地方可去,干脆在我掌心里盘成一团。

不知道为什么,它好像以前更亲近我了。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入梦看看。虽然我不知道藏在念念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到底是什么,但我觉得她应该没有恶意。因为我之前对念念完全不设防,那个灵魂如果想害我,有的是机会下手,没必要亲自出来跟我对话,引起我的警觉。

再说,我现在可是蛊灵的宿主,算借引梦蛊十个胆子,它们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反噬。而且我要进的是自己的梦境,又不需要像进别人梦境时那样,还得地方对方精神力的抵抗,风险基本为零。

既然没有危险,又能获取很多有用的讯息,干嘛不去呢?

我不再犹豫,果断挤出一滴血滴在小引梦蛊身。

闭目,入梦。

一条虚幻大河横在面前,仿佛从亘古流向无限遥远的未来。

我迈入河,艰难地一步步逆流而。

河面映出的景象瞬息万变,仿佛时光倒流。

某一刻,大河消失,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宽敞的院子,和里面气派的三间大瓦房。

走进东屋,一眼便看见炕盘腿坐着个老头。老头穿着一件对襟盘扣的黑棉袄,把须发衬得银白如雪,颇有几分隐士高人的气质。此刻他一动不动地闭目盘坐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在他身边,躺着个约莫两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旧得看不出颜色的夹袄,头发乱蓬蓬的,小脸几乎没有肉,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女孩非常安静,不知道究竟是睡着了,还是被下药迷晕了。

我凑近了仔细观察,才觉得这孩子的眉眼轮廓跟自己很像。她应该是小时候的我。

真没想到,原来我小时候过得这么惨。我忍不住猜测,自己是不是留守儿童。

正想得入神,忽然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射来,我心一凛,赫然发现那白发老头不知何时睁开双眼,正死死地盯着我!

他能看见我?!

不应该啊……梦里的场景照理说应该都只是记忆而已,又不是真的穿越回过去了,他怎么会看得见我?!

我心惊疑不定,小心地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一点距离。那老头的目光并未随着我一起移动,反而像忽然失去目标了似的,变得有几分茫然。

“怪……”他低声自语,声音跟他苍老的外貌非常不协调,听起来如同少年般清冽。随后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用力咳了几声。

这时,有汽车行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没过多久,有一对年夫妻走进屋里,正是我的养父养母。

“葛大师,这孩子是您电话里说的贵人?”养母看着炕枯瘦如柴的我,似乎有点难以置信。

其实连我自己都有点没法相信。如果说我倒霉是因为被养父母借走了命格的福运,那照理说在被他们收养之前,我的命格福运应该都是正常的,没道理惨成这样啊……

葛大师点了点头,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变得苍老,听起来再无违和之感。“没错,她是天乙贵人——十贵人之首,全天下最尊贵的命格。”

养母微微皱眉,似乎很想问,既然拥有全天下最好的命格,为什么这孩子还会这副模样。但她不敢当面质疑,怕把葛大师惹怒了,所以只能强笑着说些“让大师费心了”之类的感谢话。

葛大师似乎看穿了养母心存疑虑,从炕桌拿起一份旧报纸,指着头版头条说:“新闻里的幸运儿,是她。”

我跟养母一起凑过去看,那头版标题赫然是——

“仁心医院发生特大火灾,当日新生婴儿仅一人幸存。”

或许是我靠得太近,葛大师又察觉到了什么,再次向我看来。我赶紧退后,不敢再前了。

葛大师收回目光,沉声道:“这孩子的父母,以及跟她同日出生的其他婴儿,全都命丧火海,她却能迹般地活下来,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她福运深厚?”

“亲生父母死后,她被送进孤儿院整整两年。而那家孤儿院的院长是个黑心人,不光喜欢nuè dài儿童,甚至还会摘取、贩卖孤儿们的器官。”

养母惊呼:“是前几天新闻的那家孤儿院?!”

“对。那个黑心院长刚被抓了。”

“天呐……”养母再看向我的时候,眼睛已经跟刚才大不一样了。

葛大师又道:“这孩子呆在那种地狱般的环境里,却从未受过毒打,也没被摘除任何器官,仅仅只是吃不到好饭菜有点营养不良而已,难道这还不够幸运吗?”

“够够够……”养母忙不迭地掏出一大摞用红纸包着的钞票,满脸堆笑地放到炕桌:“葛大师,这是之前说好的……”

葛大师淡淡地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把这些钱放在心,连扫都没有扫一眼,只说:“之前电话里我提醒过你们,如果要养这个孩子,必须得搬家到我指定的地方去居住,而且在这孩子年满十八岁以前,绝不能让她离开那个地方……这个要求,你们确定能做到吗?”

“这……”养母看了养父一眼,试探性地问:“大师,您究竟要我们搬到哪里去啊?”

“空亡死绝之地。”葛大师用指尖敲着炕桌,一字一顿地说。

第046章 跨越时空的对话

空亡死绝之地,听着不是什么好地方。 养母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她支吾着问:“非得住到那种地方去吗?”

“如果你们不愿意,请回吧。”葛大师的态度忽然变得强硬起来。

养母赶紧赔笑脸,说自己并非不愿意,只是随便问问。接着,她又试探着询问所谓的“空亡死绝之地”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常年住在那种地方是否会有坏处,以及如果换个孩子收养,是否没这种条件了。

这些问题,葛大师一个都没有回答,只是冷淡地说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我,如果养父母觉得没法接受他提出的条件,那他把我送给别人抚养,反正生不出孩子来求他的人有很多。

养母听到他说要把我送给别人收养,马急了,一把将我抢到怀里死死抱住:“我们没说不要这孩子啊……我们把感谢费都带来了,这么有诚意,葛大师您不能这样啊……”

“那你们同意搬家了?”

“……嗯!只要您能保证我们生出儿子来,我们什么条件都答应!”养母终于下定了决心。

养父默默地纠结了一阵子,最终还是对儿子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也表达了相同的意见。

葛大师微微一笑,道:“如此最好。这孩子跟你们家最有缘分,只要你们照我说的去做,她的福运一定能为你们家添个男丁……事不宜迟,你们尽快去把这处房子买下来吧。”

说着,葛大师取出一张手绘的简易地图,摊在炕桌,用指尖点了点面被圈住的位置,说:“是这座房子,你们一定要把它买下来,在里面住到这孩子成年为止。”

“好,我们等下去联系房主。”养母说。

“去吧。”

养父母抱着小时候的我出去了,我的意识仍留在屋里,想看看他们离开以后葛大师究竟会做什么。

这个葛大师给我的感觉非常怪,甚至隐隐地有种熟悉感,也不知道是动作习惯给我带来的这种感觉,还是别的什么……但我是觉得,他应该是某个我曾经见过的人假扮的。

我期待着他像画皮一样揭去伪装,露出真面目,可他却从黑棉袄里摸出了一张符纸,用苍老的声音念诵咒语。

咒语声一起,我便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如泰山压顶般袭来,当下再不敢停留,立刻转身逃向院外。

院外,一辆银白色桑塔纳刚刚发动起来,我心念一动,意识便穿过车门“坐”了进去。

养母坐在前排副驾驶的位置,小时候的我被她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膀,貌似熟睡的样子。

可是却在我坐进车里的那一瞬间,睁开双眼,定定地看着我。

隔着十几年的时光,过去的我与现在的我,对望。

这听起来无荒唐,可却是真的。

发现念念体内藏着另一个灵魂的时候,我没有慌,可是此刻,我却被小时候的自己盯得发毛。

我非常肯定,她看得见我。

这个梦境,不是儿时记忆的重演吗?为什么小时候的我能跟现在的我产生互动?!

我整个人都懵了,小时候的我却笑了,是那种“终于等到你了”的放松笑容。

我心里更毛了。

小时候的我开始摆口型,缓慢而夸张地重复着,反反复复只有三个字。

曲猫僵??

屈苗江?

……

去苗疆!!

我终于猜出来了,她说的是“去苗疆”!

“为什么要去苗疆?去那边干什么?”我忘了恐惧,一心只想把事情弄明白,可在我把话问出口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起来!

连我的意识,都仿佛被一同扭曲,拉扯撕裂的感觉让我痛苦不堪。

引梦蛊强行撕裂梦境,把我的意识拉回现实,我才没有落得意识崩溃、身体变成植物人的凄惨下场。

回想那种意识被撕扯的感觉,我仍然觉得心有余悸,恐怕接下来相当长的时间内我都不敢再入梦境了吧。

小引梦蛊奄奄一息地趴在我的手心里,幽蓝色的身体有一道长长的裂痕,像极了梦境被撕开时产生的痕迹。我不知道这是强行断梦境的反噬,还是它自己主动弄出来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它现在的状况次受伤的时候更加糟糕。

它是为了救我,才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之前我一直以为蛊虫只是特殊的虫子而已,没什么感情和思想,只是单纯地遵从命令罢了,但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我把小引梦蛊重新送回识海,它有点抗拒,但最终还是顺从地回到了母亲身边。

母蛊见到它的伤口之后明显很心疼,但由于不敢惊动蛊灵,母蛊并没有把情绪过多表现出来,只是静静地帮小蛊虫疗伤。这时,让我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沉睡的蛊灵竟然醒了过来,并且主动分割了一丁点儿自己的能量,丢给小引梦蛊让它疗伤,随后又重新沉入识海深处。

对于引梦蛊母子来说,这几乎堪称神迹。它们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随后竟做出了类似人类磕头的动作——努力扬起头部和半身,然后弯曲身子将头点向地面,再立起来,然后重复刚才的动作……

它们用这样的方式给蛊灵磕了九个头,但傲娇的蛊灵根本懒得搭理它们。

小引梦蛊吸收掉蛊灵给予的能量以后,身的伤口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估计很快能恢复到受伤以前的状态。母子俩欢欣鼓舞,对蛊灵的畏惧也减少了许多,只剩下敬爱。

我收敛心神,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连蛊虫都有母亲疼爱,有信仰的“神灵”帮助,我呢?

我的父母亲人,从一开始把我当成工具,在他们心里我唯一的价值,是给他们带来个儿子。除此之外,我毫无作用。不管我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孝顺,他们都看不到,也根本不想看到。

我一直骗自己,假装不在意,可是刚才看到引梦蛊母虫帮子虫疗伤的时候,我心里真的很难受。

因为我从来没有体会过被母亲关爱的滋味,而且永远都不可能有机会体验到了。

我突然有点嫉妒小引梦蛊。

第047章 压阵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想去隔壁村打听一下那个葛老头的底细。养母看见我要带着念念出门,立刻紧张地问:“你们要哪儿去?”

“出去随便转转。”我敷衍地回答。

“别走太远啊,午还得跟诸葛家那小子吃饭呢,你可别忘了。”养母不放心地说着,生怕我带着念念偷偷跑掉。

我冷笑了一下,讽刺地说:“放心,我不会跑的。那些钱你也踏踏实实地收着,不用担心被人家要回去。”

养母被我噎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没再理她,直接带着念念出门了。

其实我本来不想撕破脸的,可是昨晚入梦看过当年的情景以后,再面对她怎么都压不住火气了。

我现在只要看见她的脸,会想起她跟葛老头说“只要能生儿子,我们什么条件都答应”那句话时的样子。

我真的很问问她,所谓的传宗接代,那么重要吗?

……

隔壁村我谁都不认识,只能随便找了个看起来较好说话的老太太,过去跟她打听情况。

“奶奶您好,我想跟您打听个事儿行吗?”我客客气气地问。

老太太低着头择豆角,手动作飞快,不搭理我。

我有点尴尬,想了想还是走到老太太对面蹲下,帮着她一起择豆角。择了一会儿,我试探着又问:“奶奶,我听说你们村有个人算命特别厉害,您知道是谁吗?”

老太太猛地抬起头来:“你听谁说的?!”

她的眼一片白色,连本该是黑眼仁的地方都是白的。

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老太太应该是重度白内障,已经失明了的那种。

老太太虽然眼睛看不见,其它感官却异常敏锐,身子往前一探,抓住了我的手腕。

“问你话呢,到底听谁说的!”

“听、听我爸妈说的……”我下意识地回答,随后又觉得不应该随便把真实情况告诉陌生人,多编了几句瞎话:“我听他们说年轻的时候来这边算过命,我也想算算,所以过来问问。”

老太太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太好了,原来真的有人见过他……我没撒谎,我没疯,我没疯……”笑着笑着,她哭出声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

我手腕还被她抓着,不敢随便挣扎,小心翼翼地问:“你知道那个算命的,是吗?”

“不光知道,我还见过他呢!我这双眼睛从小看不见东西,可偏偏能看得见他,我跟别人说,别人还不相信……”老太太抹了把眼泪,继续道:“后来他走了,大家都把他给忘了,只有我还记得。我说村子里曾经有过那么个人,可是谁都不相信我,还说我疯了……丫头,你陪我在村子里转转,帮我做个证,让大伙儿知道没撒谎,成不?”

我说:“我毕竟也没亲眼见过那个算命先生,不一定有说服力,不如您先跟我讲讲当nián de shi儿,我听完了回家去找我爸妈,让他们过来给你作证,怎么样?”

“唉,行吧。”老太太叹了口气,答应了我的提议,接着开始回忆——

“那个算命先生姓葛,具体叫什么我也不知道,那会儿大家都管他叫葛大师。他刚来的时候……大概是二十年前吧,具体哪年我现在也记不清了。那时候我们村里怪事不断,经常有人说见到死人回魂,回来害人。一开始大家都不信,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害怕了,开始请些和尚道士过来作法,但都没什么用,还是照样死人。”

“后来,葛大师来了,说我们这个地方的风水有问题,是个什么什么阵,会让四面八方的阴魂煞气全都聚到我们这来,时间长了会有成了气候的脏东西出来害人。要想彻底太平,必须得破了这个阵,但他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最多只能保我们村子二十年平安。”

“那个时候的我们,哪有选择啊?能安生个一二十年,也马全村死绝好得多吧?所以我们求葛大师留下来,帮我们压住那个什么该死的阵法,村长甚至把自己家的房子都腾出来让给他住了。”

“葛大师也是真的厉害,自从他在村子里住下以后,再也没闹过鬼,再也没死过人。后来,大家希望可以一直这么太平,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出事了。村长带头去求葛大师,想让他帮忙破了这个阵——虽然他之前说过,自己没本事破阵,但我们都觉得他这么厉害的人不可能破不了,只是怕对自己不利所以不想破而已。”

“村长前前后后去求了葛大师好几十回,他每次都说破不了。后来实在是架不住村长的软磨硬泡了,说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办法,是得找个什么贵人搬到阵眼去住,用福运压住这个阵,慢慢把阵法里的煞气消耗干净,也能起到跟破阵相同的效果。”

我心里咯噔一下,失声叫道:“天乙贵人?!”

老太太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晃了晃脑袋,说:“想不起来了。他当时说了好多,都是叫什么什么贵人的,记不住。”

“你等会儿。”我飞快地掏出手机百度“十贵人”字样,然后问:“奶奶我给你念一遍啊,你听听看是不是这几个:天乙贵人、太极贵人、天德贵人、月德贵人、三贵人、福星贵人、昌贵人、魁罡贵人、国印贵人、德秀贵人……是这几个吗?”

“好像是吧。”老太太不太确定地说。

毕竟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年,记不清楚才是正常的。

我想起昨晚梦的经历,隐隐觉得那个用自身福运压住阵眼的倒霉贵人,应该是我自己。我想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于是问:“那后来找到能去压住阵眼的贵人了吗?”

“不知道。”老太太说:“当时全村人都在帮着葛大师找那些贵人,后来有一天葛大师突然失踪了,村里的其他人也完全忘了他的存在。我是唯一记得的,但是在其他人眼里,我才是那个脑袋不正常的人……不过,这些年村子里还是挺太平的,没出过怪事,所以我觉得应该是找到了的。”

第048章 遇险

“葛大师失踪之前,有什么什么预兆?”我问。

“没有。”老太太说:“当时我们全村都把他当救星,要是发现他有离开的心思,肯定得千方百计地挽留,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走啊……”

也对。换做我是葛大师,肯定也不会大张旗鼓地说要走。我换了个问题:“你们是怎么帮他找贵人的?”

老太太说:“还能怎么找,无非是把认识的人的生辰八字全都要来,让葛大师算呗。”

“然后找到了?”

“没有。贵人哪是那么好找的。”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当时我们把能搜罗到的生辰八字全都搜罗遍了,但是连一个能沾边的都没有,后来实在没有办法,村长带头出去给葛大师做宣传。慢慢的附近十里八村都知道葛大师的能耐了,遇着什么大事小情的都过来找他,让他帮忙算算。葛大师是有真本领的,基本每次都能把事情解决掉,所以名声越来越响,门找他的人也越来越多……我估摸着,他应该是在那些人里面找到贵人命格的。”

我的养父养母当初是被葛大师的名头吸引,才会主动门求他,但是谁又能想到,葛大师的鼎鼎大名背后,还藏着这么一段不可告人的隐情。

回想着梦的经历,一个念头在我脑飞速闪过,我急忙问:“奶奶,您还记得葛大师长什么样么?”

老太太说:“挺白净的一个小伙子,高高瘦瘦的……”

“等等,您说他是小伙子?!”

“是啊,看长相也刚二十出头吧,但本事那些了岁数的所谓道士厉害多了!”老太太说完之后停了一会儿,又露出自嘲的笑容,说:“可是村里的其他人都说他是个老先生,我是他是小伙儿,其他人还不相信……他们都把我当疯子,可在我心里,他们才是疯子傻子。”

我望着老太太白茫茫的眼睛,心里不由得一阵恐惧。这老太太虽然双目失明,却能看得见常人看不穿的东西,连葛大师的伪装都骗不过她的眼睛……那在她眼里,念念是什么样的?

在我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老太太有意无意地瞥了念念一眼,叹着气摇了摇头。

“执念这玩意,是自己折磨自己的,没有一点儿用处,早放下早好……”她低声嘟囔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故意敲打着谁。

说完以后,老太太再不理会我的问题,自顾自地端起装豆角的木盆,转身回屋了。

我鬼使神差地跟过去推门,却沾了满手的灰。

“吱呀——”

门轴转动,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带动一大片灰尘扑簌簌地落下。我捂着鼻子往后退了几步,眯起眼睛观察屋里。

屋子里非常暗,阳光只能照亮门口一小块范围而已。我适应了一会才勉强看清,屋子里到处都是灰,几乎所有家具都挂着蛛,明显已经很久没住过人了。

老太太不在屋里。

可我刚才明明亲眼看着她走进来了……

她到底是人还是鬼?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可信吗?

我慢慢退出院子,后背冰凉凉一片,是冷汗,却让人情不自禁地生出一种鬼魂贴在背的恐怖联想。

念头这种东西,一旦冒出来了很难压下去,我真恨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想象力丰富。我用手机屏幕当镜子照了照,没看见任何不该有的东西,但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很想找个大镜子照个清楚。实在不行,溪水河水也能凑合。

这时,一个年纪跟我差不多的女孩抱着个婴儿往村外走,见到我从老太太的院子里出来,诧异地问:“你是瞎老太太的亲戚?”

“呃,不是。我想找人打听点事儿,结果进去发现没人,出来了。”我尴尬地解释。

女孩有点失望地“哦”了一声,抱着孩子打算走,我叫住她,厚着脸皮打听:“那屋子应该挺长时间没住人了吧?原来住的人呢,搬走了?”

女孩一下子警惕起来,反问:“你这么关心干什么?”

“我随便问问嘛,不说算了。”我假装要走,心里却期待着女孩能开口叫住我,但结果只有失望。

我只能去找其他人打听,那女孩见我往村子里面走,不远不近地跟在我后面,像防贼似的。我心里有点烦躁,但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也只能忍着。

又找了几个人打听,但他们的反应都跟那女孩一样,听到我询问关于瞎老太太的事,反问我是不是瞎老太太的亲戚。

这些人说话时的神色让我觉得,他们好像很害怕瞎老太太的亲戚来找她似的。这让我忍不住怀疑,瞎老太太的死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随着我询问的人数增加,跟在身后“监视”我的人也越来越多,我意识到这样下去恐怕得出事,想赶紧离开村子。

村民们发现我要走,立刻把我围了起来,一个村长模样的年男人沉着脸问我:“你到底是瞎老太太的什么人,为什么一直打听她?”

我的冷汗瞬间又冒出来了。围着我的村民少说得有二十个人,虽然都空着手,但光是人数足以产生很大的压迫感。我咽了咽,强笑着编瞎话:“我不是她的什么人啊,纯粹好而已……呃,我是个大学生,平时闲着没事的时候喜欢写点灵异小说什么的,这不放暑假了嘛,我想出来找找素材。”

“那为什么偏偏来我们村儿?”

“因为我听说你们这有个姓葛的算命先生很厉害,想……”我编到一半心狠狠一沉,坏了,我忘记村民们都不记得葛大师这事了,这么说他们肯定觉得我在撒谎!

“把她抓起来!”

随着村长一声令下,村民们全都扑了过来。我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他们按倒在地,五花大绑。

“先关祠堂里,晚再收拾她。”村长扫了一圈人群,对着两个最壮实的小伙说:“石牛,二柱子,你们俩负责看着,别让她跑了!”

第049章 怕什么来什么

我和念念被村民们七手八脚地抬到祠堂里关了起来,那两个被村长指定的小伙子则守在门口。 我留心观察了一下,叫石牛的那个更黑更壮,看去脾气也不太好,叫二柱子的那个看着稍微有点愣。如果要找突破口的话,二柱子是优先选项。

等其余的村民都走了,我尝试着跟二柱子沟通:“大哥,我到底哪做错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让我明白明白啊?”

二柱子刚想回答,被石牛瞪了一眼,瞬间不敢吱声了。石牛恶狠狠地冲着我说:“再废话把你嘴堵!”

看样子他应该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性格,我很识趣地不再说话,默默等机会。现在才午,距离天黑还早着呢,我不信这么长时间他连一趟厕所都不去。只要他离开,我能从石牛嘴里套话。

念念自从被村民们围住的时候不太对劲,以前的她见到我被人欺负的时候,哪怕自己怕得要命也会想要保护我,但这次她却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还很顺从地让村民们把她绑起来——不然以她的力量,村民们绝不可能绑得那么顺利。

我甚至觉得,她是故意被抓的。

进入祠堂以后,她连一个字都没有说过,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躺在地,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但我记得很清楚,她的头没有挨过打,应该不至于昏迷,至于睡着……那更不可能了,谁会心大到在这种情况下睡觉?!

很快,我开始觉得浑身又酸又麻,痛苦得恨不能那脑袋撞地,再也顾不思考念念为什么反常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种五花大绑的kun bǎng方法,是古时候专门用来折磨犯人的,每一个绳扣都压在大血管,十分钟能让被绑的人血流不畅浑身酸麻,一两个小时能让人哭爹喊娘。要是绑得久了,很可能让人肢体坏死,甚至是丢掉性命。

村长让人把我和念念五花大绑丢在祠堂里,用意其实非常恶毒。

我咬牙忍了几分钟,但很快受不了了,不得不开口求饶:“两位大哥,求求你们帮我稍微松一松绳子行吗,这么反扭着胳膊好疼啊,我手都快勒断了……”

二柱子看我的眼神透着明显的同情,但碍于身边的石牛,没敢过来帮我。

石牛不耐烦地冲我吼:“老实点!少动花花肠子!”

我带着哭腔可怜兮兮地说:“我是真疼……你们不用把我解开,让我换个姿势行,这么绑着我手会废掉的……我还得学呢,手废了还怎么读书写字啊,求你们了!”

二柱子忍不住小声说了句:“要不给她换个姿势吧,真把人绑废了对我们也不好啊是不是?”

石牛冷笑了两声:“废废呗,反正她以后也用不着手了。”

听了这话,二柱子脸色顿时一白,哆嗦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敢说出口,只能用愧疚又同情的目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看来,村长压根没想给我留活路。

我不能坐以待毙,天黑之前必须得想办法逃出去才行。

石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厕所,二柱子暂时指望不了,我胳膊被反绑着又掐不了手印,连凌邪都没法召唤,处境实在糟糕。

我真的有点后悔,不该把凌邪的魂体放进北冥耀送的镯子里,虽然冥玉有很多妙处,但隔绝外界感知的这个缺点,可真是把我给坑了。要是像以前那样,算我不召唤,凌邪感应到我有危险也会自动出来保护我的,但现在感知被冥玉阻断,他根本不知道我遭遇了什么。

要是能侥幸逃出去,我一定要把他的魂体重新放回玉佛里,再也不用这个坑爹的冥玉手镯了!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先想办法逃出去。我压下杂念,仔细观察祠堂里的环境,希望能找到可以磨断绳子的东西。

但是看了一圈之后,并没有发现任何尖锐或者有棱角的东西,而我的双手却在渐渐失去知觉,这让我再也没法保持冷静。

蓦地,眼角似乎银光一闪,我吃力地转头看去,发现供桌底下放着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

可我刚才观察的时候,供桌底下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我立刻看向念念,但她仍然安安静静地躺在地,跟之前没有任何差别。

刚才看到水果刀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念念在帮我,但现在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如果她能有放水果刀的能力,为什么不干脆把刀子放进我手里呢?放在供桌底下,对于被绑着的我来说,怎么把它拿出来可是个不小的难题。

可如果不是她放的,又会是谁呢?为什么我刚才一点都没察觉?

这会是另一个圈套吗?

手臂越来越麻,估计很快会跟双手一样,彻底失去知觉。没时间纠结了,管它是不是圈套呢,先把东西拿到手再说!

“引梦蛊!”

我用心念呼唤,很快,识海传出微弱而充满疲惫的回应。若是在平时,我肯定不会打扰引梦蛊疗伤,但现在情况特殊,我别无选择,只能用咒语强行驱使它们去拖动那把水果刀。

双蛊同时行动,非常艰难地把水果刀一点点拖到了我的面前。受伤的小引梦蛊伤口崩裂,在地面留下了长长一条幽蓝色血迹,看得我有些愧疚。

我暗下决心,等脱离危险以后,一定要找点滋补的东西喂给引梦蛊,算作是对它们的报答。

水果刀在手边,只要我拿起来割断绳子,能有办法召唤凌邪,让他带着我冲出去了。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缺血的双手是不听使唤,根本动弹不了。

最害怕的情况,到底还是出现了。

我只能寄希望于念念,希望她能过来帮我割开绳子。我小声地喊了几遍,念念没有任何反应,反而还招来了石牛的痛斥:“闭嘴!叫唤什么!”

我吓了一跳,赶紧用身体遮挡小引梦蛊的血迹,但可惜还是慢了。石牛警惕地起身向我走来:“那是什么玩意?!”

第050章 生死抉择

“引梦蛊!”

我果断下令,两条引梦蛊飞速钻入石牛和二柱子脑,强行将他们拉入梦。

操控双蛊同时入梦,几乎用了我的全部心神力量,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因为在这种全部心神都被牵绊住的状态,会让我变得毫无抵抗能力,连最低级最拙劣的精神攻击都无法承受。

甚至连言语的暗示,都会对我的心境造成重大影响,埋下解不开的心结,后患无穷。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真的不想这么冒险。

小引梦蛊有伤在身,入梦效果估计维持不了多久,我心急如焚地冲着念念说:“喂,我不知道你现在是谁,但你要是不想看着我死,赶快过来帮我!”

念念毫无反应。

“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快来帮我!”

周围温度骤然升高,整个祠堂变得如同蒸笼一般。我以为是藏在念念身体里的那个灵魂终于发威了,却感到一股冲天的怨气从背后袭来。

我艰难地转过头,只来得及看见一双惨白的眼睛,心神被拖入黑暗当。

……

闷热。

黑暗。

压抑。

仿佛进入了一个非常狭小的空间,我只能蜷缩着身体,动也动不了。周围连一丝光亮都没有,完全无法看清这是什么地方。更可怕的是,连空气都是滚烫的,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在蒸笼里,很快要被彻底蒸熟了!

我一定被算计了,否则瞎老太太不会出现得那么巧,正好在心神防御为零的时候出来,扰乱我的精神。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却无法摆脱。而且由于心神没有防御能力,幻觉也能对身体造成实质伤害。我目前没受伤,只是因为进入幻境的时间尚短,再待久一点的话,我可能真的会被蒸熟。

必须得赶快找到po jiě的办法才行,我不想被活活蒸死!

我忍着灼痛,用手触摸四周,勉强确定这是个金属制成的密闭容器。身子底下的东西也是金属的,有着均匀的圆形小孔。滚烫的蒸汽是通过这些小孔冒来的。

这真的是个蒸锅。

依照活人身体尺寸特制的巨大蒸锅。

“咕嘟咕嘟咕嘟……”

水泡沸腾的声音从蒸片下方传来,那么清晰。空气越来越烫,连呼吸时都感觉气管和肺在燃烧。

我心里却一阵阵发冷。

水蒸活人,这得是多么丧心病狂的人才能想出来的主意?

瞎老太太是被这样活活蒸死的吧?

怪不得村民们会那么害怕瞎老太太的亲人来找她。

我尝试着说话:“老奶奶,你想让我替你报仇对不对?我答应了,放我出去吧。”

我觉得如果瞎老太太想杀我的话,刚才可以直接动手了,但她却没有那么做,反而把我拉入幻境让我体会她死前的痛苦,那应该是为了激起我心的同情与憎恨,让我替她报仇。

不然的话,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在我答应帮忙报仇以后,身边果然多出了一股浓重的阴气。灼烫感减轻了许多,我稍稍松了口气。

可是瞎老太太并没有放我出去,而是凄厉地尖叫起来——

“我哥哥会来找我的!”

“他会替我报仇!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一声又一声,声嘶力竭地诅咒。

外面的人却在笑,还有人在命令:“继续添柴!快添柴!”

蒸锅里的温度越来越高,连瞎老太太身的阴气都压不住了。我的皮肤开始起水泡,幻觉终于开始影响到我的身体了!

我急得大叫:“我已经答应帮你报仇了!快放我出去啊!”

瞎老太太却仿佛仇恨冲昏了头脑,怨毒地诅咒:“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谁都别想逃……都给我去死!!”

糟糕,看来是重温死前经历激发了怨气,她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不记得引我入幻境的目的了!

我心里暗骂一声,拼命地试图抽回心神。可我的心神被引梦蛊牵绊着,如此强行控制,竟隐隐有了崩溃的迹象。

心神崩溃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不敢再用蛮力,只能小心地尝试着与引梦蛊沟通,让它们赶快撤出石牛和二柱子的身体。

只要它们撤出来,我能收回心神,尝试强行冲破幻境。只要我的精神力量瞎老太太强,可以成功。

拼一回,至少有一半的成功几率,如果不拼,只能等着被活活蒸死。我别无选择。

至于石牛和二柱子清醒之后会怎样,我已经没空去考虑了。

万幸,沟通成功,两只引梦蛊都在慢慢撤离。我咬牙坚持着,等它们完全撤出来。可不知道为什么,小引梦蛊忽然半路改了主意!

它没有撤出二柱子的身体,反而途打开了另一道梦境之门!

借着心神的牵绊,它直接将我引入另一层梦境!

……

密不透风的囚室,亮着永不熄灭的白炽灯。大通铺睡满了身穿囚服的女犯,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复杂气味。

我认出来,这是关押李诗涵的地方。我曾经带老李的鬼魂来过这里。

但我想不通,小引梦蛊为什么突然带我来这个地方。

小引梦蛊的伤口彻底崩裂,血流如注。它奄奄一息地蜷缩在我的手心里,用最后的一丝力气,轻轻挪了挪尾巴。

指向大通铺的某个人。

那是李诗涵,她安安静静地睡着,丝毫没有察觉囚室里多了个人。

梦境忽然扭曲了一瞬,李诗涵苍白的脸猛然间爬满黑发。

不对!

我快步走过去,床的李诗涵飞快地缩小,最后竟变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娃娃!

这个娃娃全身都是用头发做的,没有五官也没有衣服,黑乎乎的一坨,看着莫名地惊悚。

“你特意把我拉进来,是为了让我看见这个娃娃?你想让我把它拿走还是怎样?”我急急地询问。

可是重伤的小引梦蛊已经无力再给我任何回应,我只能自己做判断。如果赌对了,或许这个娃娃能帮我摆脱困境,可如果赌错,得付出生命代价。

拿,还是不拿?

第051章 他来了

次带老李鬼魂过来的时候,老李曾经要求跟孙女单独说几句话,我当时没多想答应了,一个人在外面走廊呆了几分钟。所以我并不知道,那几分钟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引梦蛊作为连通梦境和现实的媒介,梦境里的一切都在它的感知之内。所以它知道这个黑发娃娃的来源和作用,才会拼了命地把我重新带回这里。

一瞬间,我做出了决定。

老李是绝不可能害他孙女的,所以他带进来的这个东西,一定是保命用的!

带走它,一定没错!

我果断抓起黑发娃娃,用力的瞬间似乎扯断了什么东西。片刻后,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监狱。

梦境散去,我又回到了黑暗闷热的蒸锅里。小引梦蛊与我之间的感应彻底断开,我甚至不知道它现在是否还活着。

情急之下,我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抹在黑发娃娃。

娃娃身立刻爆发出与我相同的气息,将我推出瞎老太太制造的幻境。

意识重归现实,我的身体仍被五花大绑着,除了皮肤多了许多水泡以外再没有任何差别。瞎老太太的鬼魂还在发疯,身体里迸发出的阴煞之气已经侵入石牛和二柱子体内,两人已经通体发黑晕倒在地,眼看要活不成了。

黑发娃娃漂浮在瞎老太太面前,仿佛真的被蒸熟了一般,散发出阵阵肉香。

小引梦蛊的鲜血洒了一路,身体已经变回虫茧状态。母蛊守在它身边,不断地吐出幽蓝色丝线,将它一圈圈包裹起来。而随着丝线越吐越多,母蛊自己的身体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它正在用自己的能量,挽救孩子的性命。

父母之心,万物相通。

念念仍然“睡”着,仿佛周遭的一切巨变都与她无关。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失去意识了,还是故意袖手旁观。但不管是哪种情况,我都指望不她,只能靠自己。

我记得北冥耀以前跟我说过,驭鬼术其实也能操控活人的魂魄,但是对驭鬼师自身损伤极大,而且非常容易引发天谴,所以他们把这种方法列为禁术。具体的操控方法,北冥耀教过我,并且千叮万嘱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刻绝不能轻易动用。

但我现在处在生死一线的关头,只能用这招禁术了。

趁着二柱子还没断气,我果断念动咒语,想要通过驭使生魂来操控他的肉身,让他走过来帮我割断绳子。

但咒语只念了几句,听见外面有rén dà喊——

“孟隐!不要!”

我愣了一瞬,只见一道白影飞快地闪了进来。

逆着阳光,他的面容模糊不清,白袍被阳光镀一层金色光晕,飘渺如谪仙。

他冲过来紧紧地抱住我,连声音都在发颤。

“我好怕自己赶不及救你……”

他的心跳那么清晰,那么有力,

那么快……

我竟不知自己该如何回应。

半晌,他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抱着我,尴尬地松开双臂,默默帮我割断绳子。

我很不自在地问:“师兄,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北冥耀的神色愈发尴尬起来,像是极力隐藏的秘密被人发现了一样。他目光躲闪,支支吾吾地说:“那个……那个冥玉镯其实是一对儿的,能互相感应……”

我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忍不住暗暗后悔不该多问。眼看着北冥耀似乎还想再说什么,我心虚地打断道:“师兄,这里不宜久留,咱们快逃吧。”

“对对对,咱们马走。”北冥耀把我扶起来,并且顺手甩了一张符纸贴到瞎老太太身。

符纸沾身,瞎老太太立刻惨叫着溃散成黑烟。我想把那个黑发娃娃取回,却发现它已经不见踪影。

北冥耀发现我手臂全是水泡,满脸心疼地问:“很疼吧?”

“呃,还好……”

“回去我给你敷药。”

我想说不用了,但他已经转身去查看念念的情况,我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这孩子的魂魄不见了……我先送你出村,然后再回来找她的魂魄吧。”怕我拒绝,他又特意加了一句:“她的肉身不能没人保护,你先带她去我家。”

我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强留下来也帮不任何忙,反而给他添累赘,所以也没矫情,直接答应了。

感情的问题,等彻底脱离危险了再慢慢沟通吧。我也需要时间理清自己的心。

北冥耀带着我逃向村外,一路竟然连个人影都没看见,仿佛整个村子都变空了。

如此反常的情况,让我心里非常不安。

出了村口,北冥耀把念念塞给我,说:“你带她先走,我回去找她的魂魄。”

我忍不住说:“师兄,你不觉得咱们出来得太顺利了么?”

北冥耀瞬间召出十几只鬼仆,自信地说:“有圈套又如何,破了便是!”

说完,他命令两只鬼仆护送我和念念,自己则带着其余的鬼仆返回村。我也不好再说别的,只能叮嘱他千万小心。他背对着我十分潇洒地挥了挥手,转个弯消失在我的视线。

我也不敢多停留,咬牙抱着念念一步步往大路走。

其实念念的身体不算太重,但我之前被捆得太久,双臂的酸麻感到现在还没有消失,抱着她变得格外艰难痛苦。尤其我皮肤还起了一层水泡,抱着她便压破了不少,更是觉得痛楚钻心。

但我连一声都没哼。跟之前的种种痛苦艰险起来,这点疼算不了什么。

不知不觉,周围渐渐起了雾。万物悄然隐去,只剩下脚下的这条路,笔直地向前蔓延,仿佛没有尽头。

等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身旁的鬼仆早已不知去向。

怀里的念念似乎又变沉了几分。

我果断转身,走向浓浓灰雾。几步过后,听见背后响起念念带着哭腔的声音——

“娘亲,你也迷路了吗?”

我再次转身,盯着她的眼睛,冷冷地说:“别装了,你到底是谁?”

她怔了怔,圆圆的大眼睛里泛起泪花:“我、我是念念啊……娘亲你不认识我了么?”

“我的女儿,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把我引入险境。”我一字一顿地说。

第052章 逆走黄泉

念念擦干眼泪,换另一副表情,说:“我只是不想看你一错再错,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少说什么为了我好,我最烦这种话。真想为我好,别故弄玄虚,一次性把话说明白,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念念笑了:“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为什么还要我再重复一遍?”

“果然是你弄的?!”

昨晚她故意让我入梦,结果在梦里见到小时候的自己反复说“去苗疆去苗疆”,当时我怀疑是她搞的鬼,现在果然证实了。

念念故意岔开话题:“生魂入黄泉,每一秒都在消耗命火,你确定要把时间和生命浪费在这个问题?”

命火?

我隐约记得传说每个人都有三团命火,分别在头顶和双肩,命火旺则邪煞避让,命火弱则招邪引祸。若是三团命火全部熄灭,是活人丧命之时。

我屏住呼吸,慢慢转头看向自己的肩膀,果然见到一团隐约的火光。火光并不旺,而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减弱。

念念说:“跟着我走,否则你永远也走不出这条黄泉路。”

说完之后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转身走,完全不在乎我是否跟。我想了想,觉得她之前虽然总是把我引入危险和困局,但似乎只是为了让我得到某些提示而已,并不是真的想害死我,所以我还是选择信任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她没有回头,但明显感觉到我跟了来,声音透出了几分笑意:“逆走黄泉会受到业力阻碍,前世今生的冤亲债主都会来找你麻烦,制造种种幻觉阻止你走出去……但那些都只是幻觉而已,只要命火不灭,他们伤不了你。所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用害怕,固守灵台一心向前可以了。”

话音刚落,她消失在雾气。

我愣了一下,心里有点发慌,但想到她刚才说的话,还是坚定心神继续走了下去。

周围的雾气开始显现出各种可怕的怪物,嘶吼着朝我扑过来。

“幻觉,都是幻觉……”

我不断地提醒着自己,一步步坚定向前。

看似凶猛的怪兽全都如水月镜花般,一触即散。

不过如此。

轻敌的念头一冒出来,我感觉怀猛然一沉。念念的肉身突然醒了,冲着我诡异地冷笑,嘴角一寸寸裂开,稚嫩的小脸瞬间变得血肉模糊!

我惊得双手一松,她高高跃起,张开血盆大口对准我的左肩狠狠咬下!

我本能地侧身一闪……

命火灭了。

念念依然在我怀里,一动也不曾动过,刚刚的异变只是幻觉。

我当了。

左肩命火已灭,我现在只剩下右肩和头顶的两团命火,这也是我最后的两次机会。我不敢再轻敌大意,收敛全部心神固守灵台,无视一切幻觉,大踏步向前。

真不知道我前生究竟造了什么孽,竟会留下这么多的业障。后半段黄泉路,几乎可以说是一步一险,数不清的冤亲债主不断幻化出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试图把我吓住。有的还幻化出我养父母的声音,故意在背后叫我,想骗我回头,把右肩的命火也弄灭。

我全都不理。

也幸好我之前xiu liàn了驭鬼术,心智坚韧程度超于常人,否则我恐怕得永远迷失在这里。

以前我只知道黄泉路是人死之后的必经之路,今日亲自逆走一遭,才领教到它的恐怖。

又走了许久,眼前的雾气终于变得稀薄,隐隐有阳光透射进来。见到阳光,我不由得心一喜,因为这意味着我可能马要走出这条该死的黄泉路了。但转念之后,我又意识到这阳光也可能是业障制造出来的幻觉,于是又压下这份喜悦,以平常心继续往前走。

忽然,老李的鬼魂窜出来挡住去路,冲着我怒声质问:“为什么要偷走诗涵的替死娃娃!”

我不理他,迎面撞过去,以为他会跟之前那些幻象一样,在我触碰到的瞬间烟消云散。

老李满脸狰狞地大喊:“给我孙女偿命吧!!”随后,他竟然伸手抓向我右肩的命火!

鉴于之前的经验,我不躲不闪,径直向前。

“滋——”

仿佛冰块入滚油,老李的手臂直接气化,而我的命火也瞬间熄灭。

他竟然……徒手捏碎了我的命火!

他不是业障幻化出的假象,他是真正的老李鬼魂!

我惊得连退数步,急声道:“我只是拿走娃娃,没害你孙女的命!”

老李捂着半截残臂,痛苦地大吼:“你不拿走娃娃,她能逃出来了!都怪你!你得给她偿命!”

说着,老李又扑了过来。这回的目标,是我头顶的命火!

我毫不犹豫地转身逃跑。我现在只剩最后一团命火了,要是再被他掐灭,真的要变鬼了!

我还不想死!

老李在身后穷追不舍,我只能拼了命地跑。哪怕明知道自己越跑越远离阳间,也只能硬着头皮加快脚步。

好不容易拉开了一点距离,李诗涵的鬼魂却在前方出现,盯着我冷冷地说:“给我偿命吧!”

话音落,她的额头出现一个弹孔,鲜血混合着脑浆流得满脸都是,无惊悚。

我不确定她是幻象还是实体,稍稍犹豫了一瞬,身后的老李立刻追了来。

“死吧!”

老李带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扑向我最后一团命火。

在此时,我怀里的念念猛然睁眼,脆生生地喊了一句——

“散!”

老李和李诗涵的鬼魂瞬间崩裂溃散。

念念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唇角缓缓流出一丝鲜血。

“念念!念念!”

我大声叫她,她却毫无反应。我抱着她拼命跑向出口,业障制造出的幻象仍在不断地扰乱我的心神,失去两团命火之后,这些干扰对我的影响也成倍地增强,好几次我都差点招。

但最后我还是凭借着意志力硬生生地扛住了干扰,重回人间!

重新沐浴在阳光下的那一刻,我真的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心的念头都似乎从前更加通达,意志也磨砺得愈发坚韧。

我隐隐觉得,这才是那个灵魂将我引入黄泉路的真正目的。至于意外得知李诗涵越狱失败被击毙,应该只是额外的收获。

第053章 急中生智

阳光下,念念的小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嘴角的那抹鲜血愈发刺眼。 我忍不住有点心里发疼,抬手轻轻擦掉血迹,喃喃地问:“你到底是谁呢……为什么要藏在念念的身体里,难道只是为了呆在我身边吗?”

“你一次次地把我引入险境,又一次次直接或间接地帮我,到底是为了让我磨练得更强大,还是为了让我发现某种真相?”

“如此费尽心机,你到底图什么?”

她没能给我任何回答,因为她现在是真的昏迷了。

我忽然很想去一趟苗疆,去看看她费尽心机想把我引过去的地方,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我甚至已经想好了,等北冥耀平安回来,我问问他怎样才能让受伤的蛊虫尽快恢复。等小引梦蛊伤势痊愈以后,我动身去苗疆。

计划得挺好,但我是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想又想不起来,只能暂时压下。

这么心事重重地到了北冥耀家,才想起来他根本没给我钥匙,我只能抱着念念下楼,打算去外面随便找个小店坐会儿。

正巧,对门的老太太出来扔垃圾,见到我站在北冥耀家门口是一愣,好地问:“你来找402那个男小娃儿的?”

402是北冥耀家的房号。

我点点头:“嗯。”

“他不在家?”

“嗯。”

老太太一下子变得特别高兴,连垃圾也不扔了,热情地招呼道:“那我家来等吧,来来来,别客气……”

说老实话,我现在根本没有跟人拉家常的心思。北冥耀还身处险境呢,真正的念念魂魄也没有回归身体,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有心情跟人闲聊?

我找借口说自己要去买东西,老太太却只当我是不好意思,几乎是生拉硬拽地把我拖进了屋里——老太太起码奔八十了,我实在是不敢使劲挣扎,怕把她给弄伤了。

其实在拽我的时候,她把我胳膊的水泡弄破了好几个,挺疼,但我忍着没表现出来。人家毕竟也是一片好意。

老太太家里特别简陋冷清,看得出来,她平时都是一个人住,儿女很少来探望。至于老伴,我猜可能已经去世了吧。

难怪她见了我会这么热情,肯定是平日里太孤单了,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忽然很同情她,便压下心的焦躁,告诉自己在哪里等着都是一样的,那不如在这多陪她说说话。

老太太让我在客厅先坐会儿,自己则去厨房转了一圈,随后端了两杯清水出来,非常不好意思地说:“家里太久没来人了,都没什么能招待你的东西……”

我接过水杯直接喝了两大口,笑着说:“正好渴了呢。”

老太太也笑了,挨着我坐下,絮絮叨叨地说她儿媳妇多么蛮横泼辣,孙媳妇多么目无尊长。我听得直犯困,但出于礼貌还是强打精神听着。

“矮油,现在的姑娘家家呦,一点儿也不像我们那个年代那么淳朴了,心机多得要死哦!我跟你讲哦,她才跟我孙子谈朋友没多久勾搭他床呦,没几天说自己肚子大了,也不晓得到底是不是我孙子的哦,让我孙子对她负责,你说有没有这种道理的哦……”

“……”

我一脸黑线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个发展节奏,听着咋那么像我弟和诸葛纳月的交往过程呢?

不过转念想想,恋爱之后fā shēng guān xi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一不小心招怀的也大有人在,所以也没什么巧不巧的。至于那个女孩是否如老太太所说的那样,存心让她孙子接盘,我不做评价了,毕竟我不了解详情。

我打定主意扮演树洞,却没料到老太太忽然话锋一转,问我:“你跟对门那个男小歪在谈朋友吧?谈多久啦?是不是已经住在一起了哇?”

“没有没有没有,奶奶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我把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一样,心里尴尬得要命。

老太太将信将疑地问:“真不是?”

“真的!”

“那你们什么关系?你来找他干什么?”

老太太不依不饶地追问,让我心里很不舒服,于是打算找借口离开。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奶奶,我真的得去买东西了,改天再来陪您聊天吧。”说完我准备起身告辞,却被老太太猛地抓住手腕。水泡又被挤破了一个,我嘶了一声,心里更不高兴了。

“我让你走了吗?”

老太太沉着脸,嘴里慢慢长出两颗锋利的獠牙,她冷森森地说:“既然不愿意跟我聊天,那当我的食物吧!”

“做梦!”

我狠狠推开她,快步冲向房门,却怎么都打不开门锁。我使劲撞了两下,都快把骨头撞裂了,房门还是纹丝不动。

老太太冷笑着慢慢走过来:“进了这扇门还想出去?你才是做梦。”

可恶,这老太太是个厉鬼,我刚才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生死一线,我反倒冷静下来,使劲挤了两滴眼泪出来,悄悄把某样东西攥在手里,转身可怜巴巴地求饶:“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死……”

老太太嘲弄道:“侬自己勿识相怪谁哦!”

我继续装模作样地认错求饶,等老太太飘到近前,果断抬手一拍!

摄魂珠不偏不倚地压在了她的眉心!

老太太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浑身黑气四溢,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瘪了下去。

不到十秒,她彻底溃散,所有的黑气也都被摄魂珠吸收干净。

摄魂珠的那条亮线,也似乎变粗了一丝,但是并没有像之前吸收饿死鬼魂魄那样如猫眼般张开。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这老太太的魂魄没多少能量啊,应该不是什么厉害的鬼物,那为什么我之前还看不穿她的身份呢?

我看着摄魂珠的亮线想得入神,却猛然间觉得意识一沉,心神差点被吸进去!我拼着意志力强行收敛心神,并且果断把摄魂珠收进口袋里不敢再看,同时心里也隐隐有了答案。

我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团命火而已,如果强行喻的话,可能跟重症垂死的病人差不多。健康状态下能做到的事情,重病时做不到,那不是很正常吗?

老太太没多少法力,估计根本还不死正常状态的活人,所以才能跟北冥耀相安无事地住着——不然师兄早把她收了。而她看我只有一团命火,觉得好欺负,才会临时起意想害我。

我暗自感叹了一声,想要离开这间屋子,却忽然感觉到识海传来了一股微弱的情绪……

第054章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这股情绪是小引梦蛊传达给我的,它想要老太太的魂魄。

我连犹豫都没犹豫,果断决定给它。毕竟它救了我的命——要不是它引我去拿走替死娃娃,我估计自己根本撑不到北冥耀赶到。

对待救命恩人(虫),当然要尽可能满足对方。

我尝试着将一缕心神探入摄魂珠,反复试验了几次之后,终于成功地勾出了一丁点柳絮状的东西。这东西还没我的小指甲盖大,但是特别纯净,泛着些许光泽。

小引梦蛊像见到珍馐美味了一样,瞬间变得特别兴奋。我用意念包裹,将这一小团魂魄精华送进识海,注入到小引梦蛊的虫茧里。虫茧微微颤动了几下,随后安静下来,估计是开始炼化了。

我没有过多停留,将心神抽回现实,抱着念念走出房间。

在老太太魂飞魄散的那一瞬,屋子里的幻象消失了,所有家具全都没了,只剩下落满灰尘的空屋子。真难想象,老太太那么爱聊天的性格,呆在这样的屋子里该有多煎熬。

其实她跟白头村的瞎眼老太太真的很像,都是喜欢跟人聊天的性格,死后也都无法再跟活人交流,只能独自忍受孤独寂寞……若要说有什么区别,那是瞎眼老太太的怨气更重,所以变得更加扭曲吧……

等等,好像有点不对!

我回忆着自己跟瞎老太太的两次接触,后背慢慢渗出了冷汗。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给我的印象非常慈祥和蔼,不然我也不会贸然跟她搭话。聊天过程,她也始终保持着较平和的情绪状态,最多只是偶尔自嘲几句罢了,从她身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怨气。

可是第二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身煞气冲天,毫无理智可言,见谁攻击谁——之前我以为她把我拉入幻境,是为了让我亲身体验她临死前受的苦,让我同情她、帮她报仇。但这其实只是我自己的猜想而已,事实我答应帮她报仇以后,她也没有把我放出幻境。

当时我觉得是死前的痛苦经历激发了她的怨气,才会让她失去理智忘记了自己最初的打算,但是现在仔细想想,其实也有可能她根本没想过要让我帮她报仇。

也许她从一开始是为了折磨我、杀死我,以此宣泄心的怨气。也许她从不曾清醒过。

也许第二次见到的她,才是真正的她,之前见到的那个是假扮的……

细思极恐。

我忍不住看向怀的念念,低声问:“是你假扮的她,对么?”

“谁假扮谁了?”

北冥耀的声音从楼梯间里传出,吓了我一大跳。我刚才明明说得很小声啊,楼梯间距离我站的地方有将近十米呢,这样他都能听见,耳朵也太灵了吧?!

不过转念想想,或许是xiu liàn驭鬼术带来的五感提升吧,也没什么好怪的。

“呃……没什么。”我本来想把刚才的推测说给他听,可是话到嘴边不知怎的变了样,连我自己都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北冥耀深深地看了念念一眼,默默地走过来开门,边开边解释:“之前太着急,忘了给你钥匙,你等着急了吧?”

“还好。”

“等会我把备用钥匙给你,这样你再来不会进不了门了。”他说得特别自然,仿佛只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但我还是觉得很尴尬,非常不自在地说:“不、不用了吧……我要来会提前给你打电话的。”

他要是不在家,我跑过来干什么?

北冥耀转动钥匙的手僵了一下,没再说话,但是看得出来他很失落。我有点过意不去,但是想到对门老太太问的那些话,又觉得有必要让北冥耀明白,我只是把他当师兄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对了,念念的魂魄找到了吗?”我忍不住问。

北冥耀点点头,掏出一块玉放到念念头,我立刻感觉到怀里的小人儿发生了些许变化——那种让我熟悉的感觉,终于又回来了。

“她过会儿会醒。”北冥耀说。

“那好。”我松了口气,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关心过北冥耀的状态呢,于是又问:“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北冥耀笑了笑,神色终于不像方才那么难过了。

他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个小瓷瓶,拉起我的胳膊想涂药膏。

我不自在地缩了缩,小声道:“我自己来好……”

“我帮你。”

不容拒绝的语气。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展现出霸道的一面,不由得愣了愣,等我缓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手背丝丝凉凉的。

我手背的水泡不多,但是都破了,本来挺疼的,抹药膏瞬间不疼了,凉丝丝的特别舒服。北冥耀握着我的手,涂得特别仔细,神色专注又写满心疼。

我第一次发现他的眉眼长得特别好看,专注的样子看起来特别温柔。他的手掌很干燥也很温暖,被他这样牵着其实很有安全感……

我突然有点迷茫。

其实北冥耀真的很好,他善良、勇敢、心系苍生,甚至可以为了芸芸众生的安危赌自己的性命。他这世的任何人都更值得托付。

他对我也是真的好,连从不外传的家族绝学都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而且屡次三番地帮我、救我……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但我欠他的人情早已经多得还不清了。

拒绝他,真的是个正确的决定吗?

其实仔细想想,我跟凌邪之间所有的羁绊都来自于前生,这辈子连互动都少得可怜,何来感情?那几分微妙的情愫,全都是前生残留下来的,这辈子的我连了解都不曾了解过他,谈何情爱?

若是因为那一丁点前生残留的情愫,拒绝今生的一切缘分,是不是太傻了?

这么想着,我的心似乎产生了一丝动摇。

蓦地,我感觉念念在看着我,一瞬间的心虚让我把手抽了回来,紧张而又不知所措地望向念念……

然而她却双目紧闭,似乎根本没有醒来过。

“孟隐,我这么让你讨厌吗?”北冥耀一字一顿地发问,沉痛入骨。

第055章 可以考虑嫁给你

“没有没有,我……我只是有点不适应……”我慌乱地解释着,不想让他伤心。 哪知道他却说:“不适应,那从现在开始慢慢适应吧。孟隐,当我女朋友吧。”

我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告白,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该作何反应。

北冥耀笑着说:“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哦。”

“给我点时间,我、我还没想好……”

“好吧。”北冥耀敛去眼淡淡的失望,说:“手伸过来,药膏还没涂完呢。”

“我自己来吧。”

北冥耀这回没再坚持,默默地把药瓶递给我,气氛有点小尴尬。我没话找话地说:“这药效果真好,涂去马不疼了。这到底是什么药啊?”

“我家祖传的,没名儿。你想学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怎么配。”

北冥耀是真没把我当外人,恨不能把祖传的东西全告诉我,真不敢想象他家祖宗若是泉下有知会怎么想。

我开玩笑地说:“不用不用,配药什么的我可学不来。你要是不小心配多了可以送我两瓶,哈哈。”

北冥耀特别认真地回答:“好啊,过几天给你送去。”

“呃,我开玩笑的……”

“我认真的。”北冥耀望着我的眼睛,目光灼灼,“对你,我一直都是认真的。”

我假装没听懂他的弦外之意,打着哈哈岔开话题。没多久,念念醒了,正好我药膏也涂得差不多了,便告辞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好像自从念念醒过来以后,北冥耀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她身,连我临走前跟他道别的时候,他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他也发现念念的身体里藏着两个灵魂了吗?那我是不是应该找个跟他单独相处的机会,问问他是否知道那个潜藏的灵魂到底是什么呢?

我一路都在考虑这个问题,也没怎么看路,结果在宿舍楼门前撞了人。

“呀,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声道歉,抬头看见对方的脸时,心里不由得一沉。

诸葛踏星用质问的语气说:“我等了你一下午,你为什么不来?”

“呃……”

“你要是不乐意跟我相亲,大可以把话说明白,让我像个傻子似的白等你大半天,有意思么?!”诸葛踏星很生气。

虽然我确实不愿意跟他相亲,但今天这是真不是我故意放鸽子耍他玩,这个问题涉及人品,必须得解释清楚:“我不是故意不去的,午遇着点事耽误了,对不起。”

诸葛踏星讥笑:“什么事能让你忙得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国家领导人都没你忙!”

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实在是叫人火大,我也没耐性了:“耽误你的时间是我不对,但我已经道过谦了,你还想怎么样?”

一个男生这么阴阳怪气地叽歪,他自己不觉得恶心么?

“不怎么样,是想让你把欠我的这顿饭吃完。”诸葛踏星说得理直气壮,像是在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用这种语气请人吃饭的,我还真是头一回见。

我不耐烦地说:“行行行,改天给你补。”

“别改天了,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天吧。”诸葛踏星说:“我把车开来了,停在校门外,你跟我走行。”

我知道他这么猴急全是因为家里需要天乙贵人的命格,跟我本身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心里也没什么波动,反而觉得早点把这事解决了也好,省得养父母天天跟我念叨。

“那行吧。”我答应了,抬腿要往校门的方向走,却被他给拦住了。

“诶诶,等一下,先把那小崽子撂下。”诸葛踏星一脸嫌弃地指着我怀里的念念。

我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我们俩相亲吃饭,还要带着这个小拖油瓶?!”

“你说谁拖油瓶呢?!”我彻底炸了:“不用吃饭了,我现在告诉你相亲结果,像你这么小肚鸡肠还见异思迁劈腿出轨不负责任的渣!男!老娘我看!不!!”

诸葛踏星气急败坏地扑来,抢走念念甩到一边,拖着我走。

“看不你也得嫁给我!”

我拼命挣扎,可惜力气没他大,折腾了半天一点用都没有,反而被他拖出了好长一段距离。

念念被他摔得不轻,趴在地缓了半天才爬起来,见到诸葛踏星这么拖着我,立刻冲了来。

“放开我娘亲!”

诸葛踏星根本没把念念放在眼里,见她冲过来,抬腿踹,结果反而被撞了个趔趄。

其实以念念的力量,加助跑完全可以把一个成年男人撞飞。诸葛踏星之所以没有摔出去,是因为他反应极快,意识到不对后立刻踏了个诡异的步法,卸掉了jiu chéng的冲力。

但是那仅剩的一成力量,也让他差点摔了,足以证明念念的力量究竟有多恐怖。

能有这么大力气的,只能是……

“僵尸!”诸葛踏星震惊地叫了出来。

我吓了一大跳,真没想到他竟能看穿念念的身份。早知如此,我刚才应该制止念念才对!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硬着头皮说:“诸葛踏星,你不是她的对手,快放开我!”

在我看来诸葛家只是有钱而已,在道术方面应该并不擅长,充其量也是知道点皮毛罢了。莫说是跟北冥耀,连我的水平都未必能赶得……

但我今天才知道自己错了。

诸葛踏星冷笑着掏出一串钥匙,将面的桃木挂件捏在手里,嘲讽地冲着念念说:“再来啊。”

念念畏惧地连连后退。

僵尸怕桃木,这个很多人都知道。可是我宿舍里有一把桃木剑,念念好像并不怕它。我之前还以为惧怕桃木只是谣传,或者是念念属于较高等级的僵尸,才会不怕。

但现在看来并非我猜想的那样。

她之前不怕,是因为我不懂如何发挥桃木剑的力量,而且对她没有恶意。但诸葛踏星不一样,他已经起了杀心,而且手的这个桃木挂件看着不起眼,实际却不是凡品。

诸葛踏星满脸得意地问我:“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谁不是谁的对手?”

我说:“诸葛踏星,只要你不伤害她,结婚的事还可以商量。”

第056章 恶毒计划

“哦?”诸葛踏星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毛,“你说的是真心话?”

“反正你要是敢对她动手,别指望我会嫁给你。”我不信他们家能把我绑到民政局去。

诸葛踏星冷笑两声,收起桃木挂件,摆出一副“接下来看你表现”的架势。

我走过去抱了抱念念,小声安抚几句,把寝室钥匙塞给她,让她自己先回去。

“娘亲不要去好不好,那个叔叔是坏人……”

我也知道诸葛踏星不是什么好鸟,可是眼下这种局面,似乎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所以也只能安慰自己,既然他们家需要我的福运,那应该不会伤害我才对,最多也是想方设法地施压,逼我答应而已。只要我自己扛住没事。

还是那句话,结婚得两个人都愿意才能结得成,我不松口答应,难道他们还能绑着我去领证咋的?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我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信心十足地笑着拍拍念念的小脑袋,说“放心吧,娘亲不会有事的。你乖乖等着,九点,哦不,八点之前娘亲肯定回来。”

念念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宿舍楼,我站在原地时不时跟她挥挥手,直到她进了楼道从我视线里消失,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诸葛踏星凑过来,阴阳怪气地说:“你不是真把这个小僵尸当闺女了吧?你可真有母性……不过我劝你还是省省吧,人家的岁数兴许你家十八代祖宗还大呢……”

我使劲白了他一眼,懒得废话。

这货能活到现在真是个迹,他应该好好感谢一下当今的法治社会才对。因为像他这样的人,要是生在无法无天的乱世道,早让人打死了。

我真想不明白,他这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到底是怎么泡到妹子的?

诸葛踏星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我懒得听,加快脚步想拉开点距离,省得噪音一直往耳朵里钻。

我越走越快,好不容易拉开点距离,听见诸葛踏星小跑着追了来。我懒得回头,却突然感觉后颈一痛,身体顿时不听使唤了。

诸葛踏星把我抱住,好像还骂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迷迷糊糊,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塞进了车里,安全带斜斜地勒在胸口,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难受得要命。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变得颠簸起来,我的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磕在车窗。开始时没什么感觉,后来随着颠簸幅度加大,渐渐地有点疼。

我的意识也终于稍稍清醒了几分,吃力地睁开眼睛,视线一片朦胧,只能勉强看清车子外面有很多树和石头,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地方。

诸葛踏星见我醒了,毫不犹豫地又补了一记手刀。这回我躲了,但由于身体不听使唤,挪动的幅度小得可怜,到底还是被他劈到了脖子,瞬间什么也不知道了。

片刻后,我的识海忽然响起一道苍老雄浑的声音,震得整个识海波涛翻涌,将我涣散的神智重新推回现实。

我再次清醒,但是没敢轻易动弹,害怕再被诸葛踏星发现。

拼力气我是绝对拼不过他的,更何况现在身体还不太听使唤,更加没有胜算。所以我打算暂时装晕,等找到合适的时机把凌邪召唤出来,对付诸葛踏星。如果能从背后偷袭,直接把他弄晕,不让他看见凌邪的样子,那是最好的——诸葛踏星已经发现念念是鬼了,不能再让他知道我还拥有契鬼,不然天知道还得引出多少麻烦。

诸葛踏星把车停稳,用手机给家里打电话:“妈,我把那jiàn rén打晕了……嗯,对,她现在在我车里。我打算直接办了她……嗯嗯嗯,放心放心,不会被监控拍到的,你儿子是那么没脑子的人么?我在山呢,没监控,也不会有人特意往这跑的,你放一百个心吧……”

“哎呀我不跟你多说了,省得一会儿她又醒了。我是先跟你说一声让你有个准备,顺便想办法别让小jiàn rén报警……苦肉计?行吧行吧,这个等我回去再商量。”

车里很静,所以诸葛太太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见了,我也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可以坏得这么没有底线。

她听到诸葛踏星说要办了我的时候,一句责怪的话都没说,反而嘱咐她儿子找个僻静的地方,别被监控拍到了。甚至,她连怎么摆平这事都提前想好了——等诸葛踏星回去先把他打一顿,明天再带着他来向我道歉,当着我的面再打几下,然后摆出对我负责的态度娶我过门。挂电话之前的最后几秒,她还在纠结明天演苦肉计的时候要不要叫我的养父母,怎样才能效果更好。

从头到尾,她都在算计怎样才能对她儿子、对整个诸葛家更有利。

真没想到,人心竟能恶毒自私到如此地步。

这一刻,我真心实意地感谢蛊灵,要不是它将我惊醒,我恐怕真的要被诸葛踏星糟践了。算我后面没被他们的苦肉计哄骗,这件事本身也足够我恶心一辈子了。

“蛊灵,我欠你一份大人情。”我在心里说。

蛊灵没有任何回应,高傲的它似乎并不把人情放在眼里。但我自己必须得记住,将来有机会一定得还。

诸葛踏星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开始动手解开安全带,把座椅放倒。在发现我手臂的水泡时,还非常嫌弃地嘟囔了一句:“真恶心。”

他把我摆弄成投降的姿势,脱下自己的外套盖住我的胳膊,然后才带着仿佛要慷慨义的架势扒我的衣服。

搞得好像吃亏的人是他一样!

我只觉得又屈辱又恶心,忍不住抬起膝盖狠狠一顶!

诸葛踏星闷哼一声,捂着胯下滚到一旁,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我没念召唤咒,而是直接将神念注入冥玉,对凌邪的鬼魂说:“有人想欺负我,快出来教训他!”

凌邪已经恢复神智,现身后立刻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于是瞬间暴怒。

“死!”

他一掌拍出,滔天煞气全部涌入诸葛踏星体内。诸葛踏星瞬间像气球似的鼓了起来,浑身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渗血!

第057章 我帮你洗

诸葛踏星浑身鲜血淋漓的样子把我吓到了,我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后猛然意识到这样会搞出人命的!

到时候这黑锅还得算我头!

“快停手,别把他弄死了!”我急急地冲着凌邪说。

凌邪非但没停,反而加了一把劲,诸葛踏星瞬间喷血,随后脑袋一歪,不知生死。

“诶你……”我顿住,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是我叫他出来的,实在没法埋怨他什么。

我现在是发愁,要是诸葛踏星真的死了,该怎么跟警察解释这事。

刚想伸手探探他是否还有鼻息,手腕被凌邪用力捏住,疼得我一皱眉。

凌邪眼翻涌着压抑的怒气,冷森森地问:“你还担心他?!”

“不、不是,我……”

解释的话语,在他凌厉得仿佛要把握千刀万剐的目光,烟消云散。

恢复灵智的他,周身气势从前强了何止百倍。面对暴怒状态的他,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用的哪只手?”

“啊?”

“用哪只手碰的你!”凌邪恨声重复,周身戾气浓得几乎要化为实质。

“呃……”我真的答不来,刚才我一直闭着眼睛装昏迷,怎么可能知道诸葛踏星用的是哪只手。

凌邪凭空一扭,诸葛踏星双手同时扭成诡异的角度——

“咔嚓——”

骨头折断的声音,听得我头皮发麻。

“走。”

凌邪不由分说地把我从车里拖出来,抱着我走了几步,似乎嫌弃这样太慢,又冷着脸说:“闭眼。”

“哈?”

我还没反应过来,感觉眼前天旋地转,赶紧闭眼睛死死搂住他。

仿佛冲破了某种界限,那种感觉难以形容。我头晕得厉害,像是心神消耗过度后的症状。

“可以睁眼了。”

我小心地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宿舍。念念躺在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似乎睡着了。

“……”

我很想问刚才那是传说的瞬移法术吗,也想问诸葛踏星还活着吗,但望着凌邪锅底还黑的脸色,终究还是把问题全都咽到了肚子里,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敢说。

凌邪扫了一眼宿舍,非常嫌弃地皱了皱眉,问:“何处可以沐浴?”

我小心地指了指厕所。

我们学校各种方面都很烂,唯一能拿出来夸耀的也只有宿舍条件了——全都是四人间,而且每个宿舍都有单独的厕所,有淋浴喷头能洗澡,另外还允许学生自费安装空调(虽然我们宿舍没安)。

毫不夸张地说,这种条件在整个广泽市都能排进一流。要知道我们市分数线最高的那所大学,虽然教学水平高,但宿舍差到要死啊!他们可是八人间,还不许装空调,哪怕学生自己掏钱都不行,年年夏天都有热得受不了的学生跑到操场去打地铺!

相之下,我们学校的宿舍是不是好到天去了?

但是很明显,凌邪并不这么认为。

尤其是当他推开厕所门以后,脸的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啊……

他忍了又忍,才只是问:“有别处可去吗?”

但我觉得他更想问的其实是“你为什么会住在这种猪窝一样的地方”,以及“为什么要带着我闺女一起睡猪窝”……

当然,这是我脑补出来的,他可没这么说。

我郁闷地说:“别的宿舍也能洗澡,不过条件跟这一样。”

凌邪明显没明白“宿舍”是个啥,但至少后半句他听懂了,于是咬着牙问:“难道没有像样一点的地方了吗?”

“有,酒店……呃,你们那个年代是叫客栈吧?”

“那去客栈吧。”凌邪一副无可奈何只能妥协的样子。

我好想吐血。

真的,摸着良心说,我很怀念没有灵智的那个他。虽然以前他也经常不听命令,但至少不会这么让人害怕,也不会嫌弃我以及我住的地方。而且手段也没那么凶残,他把诸葛踏星弄成那样,真的把我吓到了。

凌邪以前一直是沉睡状态,不像念念经常偷偷跑出来玩儿,所以他的思维和见识都还停留在古代,不知道大学宿舍的普遍条件,也没见识过现代的高档酒店能有多高档,出租车什么的更是从没见过。

但他毕竟一生都身处高位,矜持与高傲早已刻进骨子里,所以无论多么新的东西,他也只会淡淡地多看几眼而已,脸不会流露出丝毫的惊讶之色。

我带着他打车去了最近的快捷酒店,开了个最便宜的标间——反正即便是最普通的连锁酒店,条件也古代的客栈要好无数倍,所以并不需要担心凌邪会不满意。

果然,一进房间,凌邪紧皱的双眉慢慢舒展开来,明显对房间里的布局陈设挺满意。

我暗暗松了口气,听到他问:“何处沐浴?”

刚指了一下洗手间,被他拖了进去,然后……

看到他对着花洒fā lèng,刚刚才舒展开的双眉瞬间又皱在了一起。

这家酒店的标间不配备浴缸,只能洗淋浴。而凌邪作为一个一千多年前的鬼,明显不知道世界还有淋浴这种洗澡方式。

我拼命憋着笑,说:“我自己洗,你出去吧。”

凌邪默不作声地飘了出去,这回换成我fā lèng了。居然这么听话?我还以为得费半天口舌才能说服他呢……白打了一堆腹稿。

不过这样也好,省事。

我迫不及待地把门锁,开始tuo yi服试水温。说实话,被诸葛踏星碰过,我自己都觉得不舒服,算没有凌邪逼着,我也想第一时间洗澡换衣服。

花洒打开,温热的水流倾泻而下,我舒服地呼了一声,紧绷的心神终于放松下来。

毫无征兆地,浴室内的空气猛然下降。

某个没廉耻的古代鬼魂又飘回来了!

“你……你进来干嘛!出去!”我双手抱胸,又急又气地冲着他喊。

某个厚脸皮色鬼微微皱眉,很显然,眼前的实际情况跟他预想有着很大出入,但是既然已经进来了,他还是硬着头皮板着脸飘到我面前,生硬地说——

“我帮你洗。”

第058章 私有物

我愣了足足十秒,把凌邪的这句话拆成音节一个一个地在脑子里翻译,再三确认,才相信耳朵没骗过,大脑的语言理解功能也没有出错……他确实是说要帮我洗澡。

帮、我、洗、澡!

“不……不用了……”我带着哭腔说。

凌邪根本不跟我废话,直接劈手夺过花洒,往我身一通乱冲。动作之粗暴,表情之阴沉,让我情不自禁地联想到给动物褪毛的过程……

可能唯一的区别,是他没用开水。

我这么双手抱胸地温热的水流瑟瑟发抖,心情复杂到一整本辞海都形容不了我此刻的心情。

如果能有人把一直小白兔送回侏罗纪时代,再找一头霸王龙捏着它的耳朵在河里涮一涮,然后再把它送到未来,连“动物脑电波翻译机”之类的玩意,问问那只兔子的感想,或许能明白我现在是何种程度的恐慌了。

凌邪把我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地来回冲了无数遍,终于稍微满意了一点……除了胸前。

“手放下。”他黑着脸命令。

我再次哀求:“我自己真的会洗……”

哀求无效,凌邪直接把我推到墙,一只大手轻轻松松把我两条胳膊全都压在头顶,另一只手几乎把花洒贴到我胸,左左右右来回冲刷。

我有个习惯,洗澡的时候喜欢先把水流调到最大,把全身都冲一遍,这会让我觉得特别舒爽特别放松。但现在……我哭着发誓坚决要改掉这个毛病。

这个破酒店的花洒绝对是廉价货,水流一点也不柔和,尤其是水流调大以后,几乎是像针一样射出来的,冲洗别的地方还能忍,可凌邪现在冲的是……

我像条被钉在砧板的活鱼似的,徒劳地扭动身子,试图躲开如针般的激烈水流,但是并没有任何作用,反倒是勾起了某人的一股邪火。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某人眼的怒火几乎要化成实质,脸却冷成了冰块,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我不知道武松第一次被嫂嫂勾引的时候,究竟是什么表情,但我估计可能差不多是这样的……

凌邪觉得我在故意勾引他?!

回想一下自己刚才的状态,好像确实有这种嫌疑……

我又羞又怒,脑子一热,脱口是驭鬼咒!

我想把他强行收回去!

凌邪冷着脸,等我把咒语念完,连眉毛梢都没动一下。倒是我自己,被反噬得心神震荡,痛苦至极——这还是他没做任何反抗,仅仅只是无视命令的情况,要是他借机会反击,我恐怕得现在难受一百倍。

他冷冷地说:“从来没有人可以命令我,试图这么做的人都死了。”

淡淡的杀意弥漫开来,冲淡了一室暖雾。

我整个后背都贴在大理石瓷砖,虽然胸前被热水冲着,但还是觉得凉意透骨。听到这话,我忍不住颤了颤,很没底气地说:“你我订过契约,生死相连,我死了你也……也得受到重创。”

我本来想说的是魂飞魄散,但凌邪毕竟跟寻常鬼物不同,他的肉身已炼成千年尸王,魂魄自然也寻常的鬼魂厉害得多,所以我才临时改了口。

“那解除契约。”

凌邪的回答至少证明了他还是在意这个契约的,也是说契约并非对他毫无作用,这让我稍稍松了口气。

我小心翼翼地说:“这种契约解除不了……”

我以为他听到这话以后会暴怒,或者是拒绝相信,用暴力逼迫我说出解除的办法,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信了。

平静到不合常理地接受了永远跟我命理相连的这件事!

“从今以后,我是主,你是奴。”他冷着脸宣布。

他的反应跟我预想相差太大,以至于我根本没反应过来。他也不在乎我是否回应,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情绪或者想法都毫无意义。

不愿意?

那暴力压制到愿意了为止!多简单!

我怔怔地任由他冲刷身体,冲完前面冲背面,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眼的一抹异样情绪已经悄然隐去。他仍然板着脸,但情绪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不再愤怒,也不再有那种不可形容的隐秘情绪,而是彻彻底底地平静下来,认真而仔细地清洗着我。

如同清洗一件被弄脏了的玩具。

这个念头让我莫名地打了个寒颤,随后感觉水流似乎断了一瞬。此刻我正背对着他,不太确定他是否用手试了水温。

但我至少确定了一件事,他今天所有的行为,其实都可以用同一个理由来解释——他把我看成了他的私有物品,而这个私有物被别人碰了摸了,他膈应,他愤怒,他心里不舒服!

但是又舍不得把这个“私有物”扔了。

虽然被当成物件看待让我有点生气,但心里更多的还是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背对着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其实、其实那个人也没对我怎么样……你出来时应该看到了的,我衣服都好好地穿着呢,真没让他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所以别弄得好像我真被人怎么怎么样了似的,行不行?

水流声哗啦哗啦响个不停,也不知道他究竟听到了没有。

过了好久,我才听见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你全身都是不该碰的地方!”

那是不是我以后连跟人握手都不行?

真不讲理。

大男子主义。

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这么xiàn zhi我。

算我跟你曾经有过关系,那也是n辈子以前的事情了,这辈子你连我男朋友都不是。

……

你都没有追过我,没有跟我表白过,没有给过我任何承诺……你凭什么把我当成是你的。

我不停地在心里说他坏话,可是说着说着,变了。

直到许久之后,我才猛然惊觉,我竟然这么顺从地让他帮我洗完了一整个澡?!竟然连害羞和抗拒都没了?

我到底在想什么呢?

又究竟在怨念什么、期待什么?

凌邪找到了毛巾,一言不发地帮我擦拭身体,我偷偷瞄了两眼,没瞧出来任何特别的情绪。

忽然很想问他,对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喜欢,还是单纯地占有欲作祟?若是喜欢,那究竟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一千多年前的那个?

但终究,还是没勇气问出口。

第059章 今夕何夕

擦到手臂的时候,我忍不住“嘶”了一声。

其实凌邪用的力气不大,可我胳膊毕竟起了水泡,虽然已经在北冥耀那儿擦了药,但恢复是需要时间的,不可能这么快长好。被毛巾这么一擦,水泡又破了俩。

凌邪皱着眉头将阴气凝于指尖,在我手臂轻轻一抹,被烫伤的皮肤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不过几秒钟,变得光滑平整,肤质远胜从前。

真没想到阴气还有这样的功效,我默默地把另一条胳膊伸了过去……

微凉的触感让我皮肤泛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砰砰砰砰,小鹿乱撞。

僵硬而不知所措。

我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把,又默默地纠结,是不是该把话问明白。

这辈子的我们,到底算什么关系?

凌邪瞄了一眼我叠放在旁边的衣服,有点嫌弃地皱了皱眉,随后用阴气凝成薄纱,笼罩在我身。

黑色薄纱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阴气,触感微凉,却让我的脸变得愈发滚烫。

所有的词句都凝固在唇边,终是什么都问不出口。

被他抱在怀里,整个人都像是在飘,脑袋发空,心头火热。

身体抑制不住地发颤。

从他身散发出的丝丝阴气,悄无声息地透过的皮肤,直往心里钻去。

我仍不确定他对我的情感,但我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

我喜欢他。

我心里喜欢的人,是他。

确定这个问题的方法其实也很简单,我尝试着问自己,如果把他提换成别人,我是否还会是现在的反应……

结果我根本无法继续思考下去。

哪怕只是想象一下,我都觉得无法忍受。

但他不同。

面对他,我会害羞,但也只是害羞而已。

我其实并不抗拒。

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才会如此。

接触到柔软的被子的那一瞬间,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勇敢一点。

却又在下一秒,怂怂地钻进被子里装鸵鸟。

还是有点紧张,有点害怕。

我没有任何经验,也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但心里是连一丝逃跑的念头都没有。

我把脸埋进枕头里,黑暗放大了我的感官,我听见自己宛如鼓鸣般的心跳。

床垫边缘微微下沉,他坐来了。

我拼命地跟自己说。

……

“现今是何年月?”

在咚咚咚咚的“擂鼓声”,似乎夹杂着他喑哑的嗓音。

每一个字我都听得真切,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凌邪等了几秒,见我不回答,以为我没听见,果断把我从被窝里拎出来,又问:“今夕何年?”

我抽了抽嘴角,僵硬地回答:“二零……一八年。”

凌邪皱眉,明显对这个数字毫无概念。

我扯过被子,把自己裹成蚕宝宝,心情很复杂。

穿越到侏罗纪时代被霸王龙捏着耳朵涮过澡的兔子都表达不出来的那种复杂。

凌邪又问:“顺政八年,离现在多少年?”

“……我历史学得不好,没听过你说的那个年号。”

凌邪的表情有点失望。

看到他流露出这种表情,我居然有点难受,忍不住又说:“不过我可以用手机查一下……呃,手机在浴室里。”

要求一个一千多年前的鬼魂知道手机是什么,貌似有点不太现实,于是我又补了一句:“手机放在衣服边。”

凌邪了然地飘过去又飘回来,带着手机……

以及北冥耀送给我的冥玉镯子。

“这个,扔掉。”凌邪冷着脸把冥玉手镯丢给我,让我自己处理掉。

之前北冥耀送我这个手镯的时候,北冥耀已经恢复神智了,只是恢复得没有现在这么彻底,所以当时没什么反应。

严格说起来,他能恢复得这么快,也是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呆在冥玉镯子里。

“这是人家的传家宝,我不能随便扔掉……”话才说了一半,凌邪身的杀气已经弥漫出来,我缩了缩脖子,赶紧说:“但我可以还回去!”

“以后不许再跟他来往!”凌邪冷着脸命令,算是同意了我的这个方案。

我心里暗暗叫苦。现在这样还是他不知道北冥耀跟我表白了呢,要是知道,还不得立刻找门去把北冥耀碎尸万段了?

惹这么个占有欲和战斗力同时爆表的家伙,我到底是造了多少孽啊……

凌邪直接把我的沉默当成同意了,又催我帮他搞清楚年份问题。我哭丧着脸用手机百度了半天,最后告诉他:“查不到,历史根本没有这个年号。”

凌邪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个很重要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眼神复杂得让我捉摸不透。

我带入着想了想,要是自己某天一觉醒来,发现睡了很久很久,但又搞不清楚究竟过了多少年,周围的一切都跟记忆不一样了,我变得什么都不熟悉,什么都不懂……

想想觉得很崩溃。

我有点理解凌邪现在的心情了,于是怀着莫大的同情尝试着帮他弄明白这个问题。

“这么跟你说吧,现在的年代是公元2018年,最早的公元元年换算成古代的朝代的话,唔,我看看哦……应该是西汉平帝元始元年,”我一边翻着百度,一边默默忏悔以前学的时候没好好听历史课,照本宣科地念完之后,问他:“这么换算的话,你能知道自己大致死了……额,沉睡了多少年了吗?”

凌邪面无表情地说:“不能。西汉是什么朝代,没听说过。”

我又问他是否听过汉朝,他依然说没有。纠结了半天之后,我干脆问他:“秦始皇你总该知道吧?始皇统一天下的时候,距离你生活的朝代多少年?”

虽然我数学老师死得早,但我有万能的百度啊,我不信整不明白这事了!

但凌邪问了一句让我差点吐血的问题——

“秦始皇是谁?”

“嬴政!秦王!历史第一个称皇帝的人!知道了没!”

我几乎咆哮起来,什么旖旎什么尴尬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现在满脑子一个念头:怎么能有人连秦始皇都不知道呢?!

怎么能有人我还不懂历史呢?这不科学!

某人,哦不,某鬼依然面无表情。

“不知道。”

我一头栽倒,把脸埋在枕头里,闷声闷气地说:“那我帮不了你了……”

第060章 你们嫌命长吗?!

似乎,有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我怔了怔,想抬头看看凌邪的脸,却感觉到有一根冰凉的手指在头顶轻轻点了一下。

困意瞬间如潮水般袭来。

迷迷糊糊地睡了不知多久,我挣扎着醒过来一回,感觉怀里抱着个凉凉的小东西,仔细摸摸才确定是念念。

那一瞬的心情有点微妙,隐隐像是失落。

我坐起来,借着窗帘外透过来的微弱光亮环视屋内,并没有看到凌邪的影子。放出神念细细感应,也没有感应到他的气息。

他的确不在这里。

心底的失落感瞬间又浓了几分。

他去哪了?

他还会回来吗?

他是去寻找斩断契约羁绊的方法了吗?

……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从脑子里冒出来,弄得我越来越焦虑。

直到想起念念还在这里,以为着他不会一去不返,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重新睡下。

等他回来,一定要把该问的全都问清楚,不管结果是好是坏,总得让他亲口给我个答案才行。这么不不下地吊着,算怎么回事儿。

我烦躁地翻了个身,不自觉地在心里演练该怎么问他那些话……完全睡不着。

好烦。

……

这世焦躁得深夜难眠的人,不止我一个。

诸葛夫妇也同样坐立不安,一遍遍地数着时间,盼着儿子赶快回家。

“小星怎么还不回来,他不是说弄完了回来的吗,这都几点了……”诸葛踏星的母亲徐清絮絮叨叨地嘟囔着,又在客厅里转了一圈。

诸葛天终于rěn wu kě rěn地说:“你能不能坐下?转来转去的晃得我头都晕了!”

徐清一听这话瞬间炸了:“这都快后半夜了,小星还没回来,你一点都不知道着急吗?他到底是不是你儿子了?!”

“有什么好着急的,小天以前不经常半夜才回来嘛,有时候天亮才回呢,也没见你这么着急过……哎呀你让开点,挡着我看电视了。”诸葛天不高兴地埋怨。

诸葛踏星以前也经常晚归,泡吧的时候也经常因为听不见手机铃声而漏接电话,这都是很正常的,所以诸葛天完全没觉得今天有什么不对劲,反而觉得孩他妈徐清有点小题大做。

“今天……今天不一样!”徐清一跺脚,“实话跟你说了吧!小星之前给我打过电话,说要把那个贱丫头拉到荒山给办了!”

“哪个贱丫……”诸葛天说到一半,猛然反应过来,顿时大惊失色:“你说的是孟隐?小星想qiáng bào孟隐?!”

“哎呀你别说得那么难听嘛,小星又不是不负责任。不过是想先把生米煮成熟饭,省得再出幺蛾子嘛。”徐清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丝毫不觉得自己和儿子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诸葛天一下从沙发跳起来,脸红脖子粗地冲着老婆大吼:“孟隐可是天乙贵人!天乙贵人!!小星居然害她,是嫌自己命太长吗?!还有你也是,知道了怎么不拦着他!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徐清被他吼得完全傻了。在徐清心里,自己这个老公是个窝囊废,闷葫芦,八棍子下去都打不出来一个屁的那种,干啥啥不行……要不是靠着祖传下来的那点儿生财门道,连钱都赚不来,是个彻彻底底的卢瑟儿……她一直觉得,要不是自己成天东奔西跑里里外外地张罗,这个家早不成样子了。

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在撑着这个家,自己才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

诸葛天?哼,他除了看电视以及研究老祖宗留下的那几本破书以外,还会干什么?!

结婚二十多年了,诸葛天从来没跟她大声说过话,甚至都没拿过什么主意,少有的几句话永远都是:“行、可以、你喜欢好、你决定吧……”

徐清一直觉得他很窝囊,连点主见都没有。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丈夫真的吼起人来嗓门这么大,脸红脖子粗的样子这么可怕。

她顿时缩了。

“我……我这不是觉得也没多大事嘛,不用让你跟着操心了……”徐清畏畏缩缩地小声嘟囔。

其实她当初真正的想法,是觉得这事算诸葛天知道了,也帮不任何忙。这些年,家里的生意基本都是她在操持的,各种人脉也都是她在维系的,算真的闹出意外需要找关系压下去,那也肯定是她徐清出面,关诸葛天什么事?

让诸葛天知道了,又帮不忙,反而还得费口舌说服他,何必呢!

这才是她的真实想法。她其实,一直都瞧不起自己的丈夫。

诸葛tiān nu极反笑:“没多大事?不用我操心?那你和小星横死街头的时候,也不用我操心是不是?”

“哪有那么严重……”徐清忍不住小声嘟囔。

不是强睡一个姑娘嘛,又不是要命的死罪,算完全没关系,小星也不至于把命搭,更何况他们家还很有关系呢!

诸葛天痛心疾首:“那可是天乙贵人呐……唉,算了算了,你根本不懂,根本不懂!”

说着,他唉声叹气地往自己房间走去。

徐清愣了愣:“诶你干什么去?”

“起卦……”诸葛天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声音里悲凉藏都藏不住,“看看小星是不是还活着。”

徐清僵在原地,久久无法言语。她似乎,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她是从外面嫁进诸葛家的,对诸葛家的传承几乎一无所知。所谓的“天乙贵人”到底是种怎样的存在,诸葛天曾经给她解释过,她勉强理解并相信的几分,但心底里依然觉得,那些古书典籍写的东西都是夸大不实的。人怎么可能好命到连鬼神都避让的程度,那岂不是神仙还厉害了?

但她也知道,诸葛家的产业能做到这么大,除了祖积德以外,更多的还是那些她根本看不懂的古书典籍起的作用——要不然凭诸葛天那种草包,怎么可能撑得起那么大的集团公司?

所以,对那些古shu ji载的东西,她多少还是相信几分的,这也是她千方百计地想让我嫁过去的原因。

望着诸葛天瞬间变得苍老佝偻的背影,徐清终于开始后悔了。

第061章 奇门遁甲

徐清隔着门缝偷看诸葛天起卦,她不敢进去,生怕打扰了他。

结婚二十多年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丈夫起卦,虽然看不懂,但依然觉得丈夫举手投足间有种形容不来的气势。

门遁甲术,诸葛家先祖拿命换来的东西,真的不容小觑。

徐清在心里暗暗承认,是自己从前小瞧了这门法术。

或者确切点说,她以前小瞧的不是门遁甲术本身,而是诸葛家的那个先祖。

大名鼎鼎的门遁甲之术,现代人算不懂如何运用,也至少知道它是何等牛逼何等神的术法——诸葛亮学的不是门遁甲术吗?

而且诸葛亮还没学全呢!只靠一部分残篇,都已经厉害成那样了,要是有人能把全套门遁甲都学明白、研究透彻,那还不得成神了!

徐清对门遁甲本身是心怀敬畏的,对诸葛亮也是敬佩的,但她嫁过来以后才知道,诸葛天他们家祖其实跟诸葛亮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当年只是诸葛亮的一个家仆而已,只是因为忠心耿耿了大半辈子,才被改了姓。

仆人被允许使用主家的姓氏,这在过去是种非常大的恩赏,只有世代忠诚并且能讨主家喜欢的仆人才能得到这种殊荣。

改姓,是种荣耀,也是地位的提升。但仆人永远都是仆人,永远都不可能越过主子。地位再怎么提高,那也是相对于其他奴仆而言的。

诸葛天的那位祖先,并不满足于此。他有着更大的野心——

门遁甲术!

没人知道他是从一开始觊觎门遁甲术,还是在服侍诸葛亮的漫长岁月,逐渐见识到了门遁甲术的神,并且渐渐生出了占有的心思……但这也不重要了,总之,他后来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偷走了记录着门遁甲术的竹简。

竹简很重,他搬不了太多,只拿走了很少的一小部分被发现了。

被抓住的时候,他已经将所有偷出的竹简都交给了自己的儿子,并且嘱咐儿子立刻远走高飞。

他从一开始,没想过自己能活着带走门遁甲。把竹简交到儿子手的那一刻,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全部使命。所以在被抓住的第一时间,他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后世子孙也算是没有辜负他用命换来的这一切,虽然不卧龙先生的聪明才智,没能把这点门遁甲残篇的残篇彻底融会贯通,但也靠着它扛过了历史一波又一波的天灾和战乱,顺顺当当地传承到了现代,还成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集团。

这些故事,诸葛天曾经给徐清讲过几次,每次都是用充满感激和自豪的语气。徐清脸不做什么表情,心里却隐隐不屑的——不是有个当奴仆的老祖宗么,有什么好骄傲的?而且那奴仆还不是什么称职的奴仆,居然还偷主子的东西,这也好意思当成光荣事迹似的一代代传下来?!

她打心眼里瞧不起。

当初还没结婚的时候,介绍人话里话外地暗示说诸葛天是诸葛亮的后人,徐清真的信了,毕竟是姓诸葛的嘛,而且又是研究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的,怎么能不信呢?结果嫁过来才知道,他们家不光不是诸葛亮的后人,而且祖还这么不光彩,那心理落差简直是从天掉到地下。

……

徐清回忆着过去的种种,一时间百般滋味全都涌心头,说不出地难受。

诸葛天忽然拉开房门走了出来,疲惫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去拿客厅茶几放着的手机。

“你给谁打电话?”徐清小心翼翼地问。

诸葛天没理她,直接打了120,哑着嗓子说:“喂,断龙山有人出事了,男性,20岁,应该是受伤了,失血非常严重……呃,具体地点我也不太清楚,但肯定在断龙山,拜托你们赶快派救护车过去,拜托拜托,求你们了……具体地点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没骗你们,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能耍你们玩么,我儿子是真出事了,求你们快去啊……”

说到最后,诸葛天已经带了哭腔。

徐清从没见过诸葛天这么可怜的样子,而她也破天荒地没觉得他窝囊没用,反而感觉心口一阵阵地抽痛。

到底是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的夫妻,怎么可能没感情。要真是连半点感情都没有,徐清早跟他离婚了,怎么可能过到现在。

徐清默默地走过去,抽走手机挂断电话,对诸葛天说:“断龙山是吧?我这去找,一定能把他找回来!”

……要是找不回来,那我也不回来了!

因为她没脸。

诸葛天怔了怔,沉痛地说:“我跟你一起去。你等等,我把东西都带,路再好好算算……”

其实诸葛天知道,120不肯派急救车也有他们的道理,因为断龙山其实是一整条山脉,包括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山头,算开车绕一遍也至少得半天的时间。他连具体哪个山头都说不出来,要求人家派救护车挨个山头去找人,确实有点过分。更何况,现在的医疗资源如此紧张。

道理他都懂,可……那是他唯一的儿子啊!

趁着诸葛天收拾东西的时间,徐清把家里的所有纱布、绷带、止血棉之类的东西全都翻出来了——之前诸葛天不是在电话里说了么,小星现在严重失血,那带着这些肯定没错。再转念想想,徐清干脆把整个家用医疗箱都带了,里面有各种常用药,万一能用呢?

她也不知道儿子究竟受了什么伤,究竟失血到什么程度,总觉得这些东西还是不够,想来想去又带了好几套干净的旧衣服——这下,算是把诸葛踏星裹成木乃伊都足够了。

徐清并没有意识到,她对丈夫的态度,已经悄无声息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今夜乌云遮月,阴气似乎格外浓重。车子行驶到一半,诸葛天才猛然想起,过了午夜之后的今天,是七月半。

鬼门大开的日子。

第062章 死中求生

越是靠近断龙山,诸葛天越是心惊肉跳。 他莫名地想起凤雏庞统战死落凤坡的故事,以及儿子刚出生的时候,他最早定下的名字其实是“诸葛翔龙”。那个名字差不多用到儿子周岁,才改成了现在的诸葛踏星。

而这里,偏偏叫做断龙山……这是冥冥的某种预示吗?

想到这里,诸葛天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直直地向下坠去,直落入深不见底的深渊绝境里。

他有种预感,今夜,是他和儿子生死永隔之时。

他和儿子之间,必须得有一个人永远地留在断龙山。

这是一种模糊而玄妙的感知,修道之人孜孜不倦追求的“天人感应”,是这个。诸葛天在学习研究门遁甲术这方面,是相当刻苦的,怎奈何天资不够,再如何努力也只能事倍功半……这种朦胧的感应,他这辈子统共只有过三回——包括刚刚这次在内。

但是每一次感应的结果,都精准得可怕。

无论他愿意或者不愿意,天透露出的讯息,无法更改。

天意不可违。

诸葛天重重地叹了口气,对妻子说:“停车吧,让我再算一卦。”

徐清迟疑了一下,想说这都已经开到山根底下了,为什么不抓紧时间开去找人。但是丈夫眉宇间的沉重哀痛让她莫名地选择了听从。

或许,她也从诸葛天沉重的叹息声,隐隐地察觉了什么。

诸葛天一丝不苟地起卦,占卜,甚至还拿出罗盘反复确定方位,这个过程他花了不少时间,但徐清出地没有觉得烦,反而泪眼婆娑地一直望着他……仿佛离别已经开始倒计时,看一眼,少一眼。

良久,诸葛天才用一种交代遗言似的语气说:“阿清……好久没有这么叫你了,我记得次这么叫你,还是咱们刚结婚的时候呢……唉,阿清,你心气高能力强,唯一的缺点是心不够宽,这样很容易吃亏的。往后你得学着宽容一点,放别人一马,有时候是给自己留条活路……”

徐清只觉得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哽在喉头,她红着眼圈抓住诸葛天的手,不断地用力,好像只要这样能不让命运从自己身边夺走他。

“好好照顾小星。”诸葛天顿了顿,忍住眼的潮气,艰难地说:“别再打孟隐的主意了,天乙贵人不是咱们能招惹得起的。再找找其他的贵人吧,要是实在找不到,也别太强求了,顺其自然吧。”

“可你之前不是说……”

诸葛天用近乎绝望的语调,一字一字缓缓地说:“天意不可违。”

这句话,父亲去世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年少时的他在心里嗤之以鼻——钥匙什么都改变不了,或者明明能改却不敢放手去做,那他们家族又为什么要世世代代地钻研门遁甲术?

要是什么都不能改变,那干嘛还要学这一身本事?

他一直不懂。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理解父亲当年的忠告——天命的确可改可逆,但是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可怕,太不值。

之前诸葛天那么急切地想要找到拥有贵人命格的儿媳妇,是因为他算出来自己家族的福运很快要彻底断绝,到时候整个家族都得陷入赤贫状态,而且至少十代无法翻身!

十代赤贫!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无法接受,所以疯了似的到处寻找贵人命格,甚至默许徐清不择手段地对我威逼利诱。但他怎么都无法想到,事情最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他要失去心爱的儿子了,这远十代赤贫更加可怕得多!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要是连这根独苗都失去,他还有哪有心思去在意亲戚家的后代会不会赤贫……

他现在只想留住儿子的命,哪怕是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换。

哪怕,子子孙孙都活在赤贫,也这么死了强。

“跟小星说,我不希望他再碰门遁甲术了。”诸葛天郑重地说完以后,道别似的拍了拍徐清的手,头也不回地下车,走进夜雾缭绕的断龙山。

“诶……”徐清张了张嘴,或许是想拦住他,又或许是想说跟他一起去,连她自己有点搞不清楚。

但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冥冥仿佛有一股未知的力量,让她觉得自己应该等在原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雾越来越浓,几乎让人疑心自己闯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诸葛天手持罗盘,步履坚定。

进山的这条路,刚好在死门的方位,他这一去,十死无生。

但他义无反顾。

唯一的遗憾,是他没办法把自己的感悟亲口告诉儿子……但其实说不说都没什么区别,像当年他听不进父亲的遗言那样,小星也一定听不进他的遗言。

都是命。

诸葛天只觉得自己的头脑前所未有地清明,以前怎么都悟不透的玄奥,现在居然一下子全明白了,甚至让他直接推算出了儿子的具ti wèi置。

他很清楚,这是自家先祖在冥冥帮了他一把。

但让他心惊的是,卦象显示,小星已经生机全无。

诸葛天一狠心,直接将罗盘倒扣在地,直接用双手在山石划出一道道复杂的纹路。

山石粗糙,他的十根手指很快血肉模糊。待到八卦图画成之时,他的指头只剩下森森白骨。

他咬着牙坐到八卦图央。

风向忽然改了。雾气,散了。

如果徐清在这的话,她一定能发现这些改变,也只能看出来这些而已。但诸葛天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已用尽自己毕生所学,耗光了诸葛家世代积累的福运,终于勉强对天道大势造成了一丝丝阻碍,硬生生在这死门开出了一条生路。

他含笑闭目,顷刻间断了呼吸。

魂魄离体,立刻看到远处走来一白一黑两个鬼差。再定睛细看,便发现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半透明的魂魄,那魂魄被铁链拴着,浑浑噩噩地飘着。看他的长相,赫然是诸葛踏星!

诸葛天鼓足勇气拦住黑白无常的去路,恭声道:“二位鬼差大人请留步,我有事想跟二位大人商量……”

第063章 救命

“何事?”黑无常冷着脸问。

诸葛天指了指他们身后的诸葛踏星,笑着说:“那是我儿子,我想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

“不行。”

诸葛天早料到对方不会轻易答应,生死皆有定数,对方也只是阴间的差役而已,当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冒险。

但这世间之事,哪有什么绝对。连天命都可以更改,更何况是人(鬼)心?

诸葛天胸有成竹地一笑:“若是用门遁甲之术作为感谢呢?”

黑白无常面色微变。

诸葛天继续道:“二位既是鬼差,想必应该能探查清楚所拘之魂的生平过往才对,二位不妨亲自验测,看看我们诸葛家是否真的掌握着门遁甲之术。”

黑白无常闻言,同时伸出指头戳向诸葛踏星眉心。尽管他们面没有流露出太多表情,但是此番急切的动作,还是出卖了他们的内心。

诸葛天看在眼里,心暗暗松了口气。

有传言说门遁甲不光是记载卜算和阵法的典籍,更是一门修仙之术,能够真正参悟透彻的人,便可踏仙途,追寻大道。诸葛天也不确定这种说法是不是真的,他刚刚也是在赌,但现在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如果不是为了修成鬼仙,黑白无常大可不必对门遁甲如此动心。毕竟,他们已经是拥有法力的鬼差了,凡间的卜算和阵法之术对他们而言毫无用处。他们需要的,是能让他们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修仙之术!

其实诸葛天的猜测有一点点差错,黑白无常并不确定门遁甲是否真的是修仙术,他们也只是听说过那种传言而已。但是,哪怕只是千百分之一的可能,也足以令他们为之疯狂了。

那可是成仙的希望!

白无常最先沉不住气,甚至连手指都没缩回来,迫不及待地冲着诸葛天说:“好,我们答应了。”

黑无常微微皱眉,似乎觉得他答应得太快了,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默许了白无常的做法。

黑无常的性格相对更加严谨,所以他原本是想再验证一番的,但是他们勾魂也是有时辰xiàn zhi的,要是回去太晚难免会有麻烦,再加他也担心诸葛天会变卦……各种原因加起来,才让他不得不默许了白无常的草率行为。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眼前这位毕竟是姓诸葛的,而且家里还世代传承门遁甲术,估计应该是诸葛亮的后人。若是这样的话,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诸葛天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姓氏,又一次帮了他的忙。黑白无常也不知道,自己以为撞了机缘,实际却是犯了个愚蠢的错误——诸葛家的确拥有祖传的门遁甲术不假,但那是残篇的残篇,只有阵法和部分卜算方面的内容。即便门遁甲真的是修仙术,诸葛天手掌握的这些东西,也对他们毫无用处。

这么在蓄意欺骗和阴差阳错的误解之下,交易达成了。

锁链加身的瞬间,诸葛天终于彻底把心头的大石放下。他目送着儿子的魂魄从自己强行制造的那条生路缝隙飘出去,终于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轻松笑容。

……

诸葛踏星挣扎着醒来,浑身下无一处不疼,脑袋更是想要bào zhà了一样。他完全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摸出手机,胡乱拨了出去。

“救命……救命……”

他虚弱地说完,便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徐清接到电话以后,疯了似的狂踩油门,也顾不去想在盘山路这么飙车会不会有危险了,满脑子一个念头——小天等我去救他呢!

当他找到诸葛踏星的车,看见儿子浑身是血地躺在里面的时候,整个人都差点傻了。虽然有心理准备,知道小天可能失血过多,但她怎么都想象不到现场会惨烈到这种程度!

她甚至都有点不敢相信,儿子居然还活着,而且还能有力气给她打电话!

“小星!你醒醒,醒醒啊!”

徐清手忙脚乱地试图把诸葛踏星从车里拖出来,但她毕竟是个女人,想要拖动身高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实在有点艰难,再加现在心慌意乱六神无主的状态,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折腾了一会见到儿子身又渗出血来,赶紧用随身带来的绷带纱布包扎止血,又忙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应该打电话叫救护车。

救护车呼啸着赶到,把血人似的诸葛踏星抬去,载着徐清一起风驰电掣地往医院赶。徐清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另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老公呢?

山的路只有一条,儿子的车停在半山腰,非常明显,只要走到那里肯定能看见。诸葛天她先山,没理由发现不了。要是发现了,也没理由晾着儿子不管,还不给她打电话叫她去……

所以诸葛天是在找到儿子之前失踪了么?

那么一条盘山路,他能到哪去?

她刚才开车山的时候,可没看见他……

徐清好不容易稍微稳定了几分的心神,瞬间又乱了,她抓着医务人员的手,颠三倒四地说了半天,眼泪淌了一脸,对方才终于听明白——还有个人失踪在山里。

救护车当然是不可能掉头回去找的,毕竟车还有个急需输血的诸葛踏星呢。用护士的话来说是,诸葛踏星现在能有呼吸都是个迹,因为他的失血量早已经大大超过了致死量。除了求生意志顽强以外,满车的医务人员想不出来任何其它的解释。

但徐清隐隐觉得,这事跟诸葛天有很大的关系。她现在越琢磨越觉得,诸葛天临走之前说的那些话,分明是遗言。

她现在真的后悔,这些年净把心思花在做生意了,都没有好好研究过门遁甲,要是她也能有诸葛天那样的本事……不,哪怕只有他一半的本事,说不定都能帮点忙,而不是只能像个傻子似的呆在山下干等。

有个年轻的护士看她丢了魂似的样子太可怜,忍不住安慰她,说已经帮她报过警了,警方稍后会进山找人,让她不要太担心了,人一定不会有事的。徐清怔怔地听着,但心里有种非常强烈的预感……

她恐怕再也见不到老公了。

第064章 来路不明的巨款

我在酒店里一直等到第二天午,凌邪都没有回来过。眼看着快要到十二点了,我决定先退房,省得还得再多交一天房费——反正凌邪跟我之间的契约是怎么都断不了的,不管我在哪里他应该都能感应到才对。

念念被我叫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我也没有过多解释,只催促她洗漱收拾自己,打算尽快下去退房。

凌邪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飘回来了,开口第一句话是:“还回去干什么,在这住着不好吗?”

我耐心解释:“这里一天一百来块呢,一个月下来三千多,同样的价格要是去租房子都能租个相当相当不错的啦……”

“那去租房。”凌邪说。

“诶不是,我随便打个方,重点不是这个……”

“租房。”凌邪黑着脸,一副“你别让我再重复第三遍”的表情。

我悔得简直想哭,说价格说价格吧,干嘛还要跟租房作较呢,真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为了保住自己那点儿可怜的存款,我不得不拿出视死如归般的勇气,跟凌邪解释了一遍自己现在还是学生,没有固定的经济来源,现有的这点存款都是辛苦打工好不容易才赚到的,花一分少一分,得尽可能花在必要的地方……并且我还非常努力地试图让他明白,我们宿舍的条件其实挺好的。

至于他是否真的理解了打工赚钱有多不容易,我并不知道,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依然认为我们宿舍的居住条件跟猪圈差不多。

我现在觉得带他来酒店也是个错误——宿舍再怎么好,也没法跟酒店啊!

我不得不绝望地承认,他对居住环境的认知,已经歪得彻底掰不回来了。

这番冒死沟通,最终以我惨败而告终。

凌邪带着一种“你怎么能穷成这样”的无奈语气说:“钱的问题我来想办法,你先再住一天。”

“呃……”

在我犹豫是否该提醒他冥币在这里没法用的时候,酒店前台打电话过来,提醒我该续房费了。我看了眼时间,顿时心头滴血,十二点十分了……既然已经超时,索性再交一天的钱,看看凌邪是否真的有办法弄到钱吧。

其实我根本不相信凌邪能赚到钱,毕竟他都已经跟现代社会脱节一千多年了,许多现代人的基本常识他都完全不懂,他这么骄傲的性子又不可能干体力活,那还能怎么挣钱?

等他去外面碰一鼻子灰以后,该知道我半工半读还能攒下钱是件多了不起的事情了,看他还敢不敢瞧不起我。

我怀着这份隐隐的期待等了一整天,翌日午,他竟然拎了一箱子钱回来。

一!箱!子!

是电视剧里常见的那种黑色密码箱,一打开,满满当当全是红彤彤的票子,我当时傻了。

凌邪的表情相当平淡,仿佛一夜之间弄到这么多钱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他打心眼里觉得没什么好骄傲的。倒是我盯着钱两眼发直的样子,让他同情而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到底为什么会对这么个“没本事又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动心呢?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嗯,一定是辈子留下来的毛病。

我缓了足足有十分钟,才艰难地问他:“这钱……你怎么弄来的?”

其实我本来想问的是“这钱你偷的还是抢的”,但话到嘴边还是改了——不敢问得那么直接,怕把他惹急了直接撕了我。

“卖东西赚的。”他轻描淡写地回答,那语气像是在说卖废纸赚了五毛钱似的。

我没数过这一箱子钱到底有多少,但估摸着应该得有二十多万。对我来说,这是个天数字,我觉得自己十年都未必能攒得下这么多钱。

他的语气和态度,让我有种心脏病即将发作的感觉,也不知道是惊得还是气得。

“你……你到底卖的啥?”我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与你无关。”他冷冷地甩出这四个字,再不肯回答任何问题。

于是我认定,他卖掉的肯定不是正常的东西,不然为什么不敢说?意识到这点之后,面前这一堆红票子瞬间变成了烫手山芋,不,那更可怕,分明是正在倒数计时的zhà dàn!

我甚至能“听”见滴答滴答的催命之声。

我颤抖着扣箱子,胆战心惊地说:“算我求你了,这钱哪来的还哪去行吗?我也不想知道你卖的是啥了,我什么都没见过,你赶紧把它拿走,别搁这儿连累我……”

凌邪的眉毛越皱越紧,像是火山即将喷发的征兆。

我视死如归地仰头跟他对视,寸步不让。

这么多钱可不是开玩笑的,回头万一警察找门来,我说都说不清楚——诸葛踏星的那个锅我还不知道咋往外甩呢,可背不动更多的黑锅了。

在我以为凌邪要爆发的时候,他忽然妥协了,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无奈地说:“还是告诉你吧,我卖了点以前的东西。”

我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所谓“以前的东西”,指的应该是他的随葬品。

“你……你盗了自己的墓?!”

凌邪脸色一黑:“我去拿自己的东西,正大光明,怎么能说是盗取。”

“那、那你咋卖的?卖给谁了?”

凌邪双眉皱得更紧,一副做了丢脸的事情不愿让人知道的样子。我追问了好几遍,他才含含糊糊地说了两个字——

“当铺。”

哦对,现代也是有当铺的,而且古代高端多了,收的都是珠宝古玩之类的东西,像古装戏里那种qiong rén当裤子的那种情节,在现代绝不可能发生——别说是破裤子了,算是顶奢品牌的衣服,现代当铺都不收。如果非要收奢侈品的话,他们更愿意收名表,容易保存,不占地方,而且也好卖。

但凌邪毕竟是一千多年前的人,在他的观念里,仍然觉得去当铺卖东西是件非常丢脸的事情,因为那证明自己穷得只能靠卖东西换钱了。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一千多年的代沟,深得根本填不满了吧?

第065章 跟我走一趟

最不愿意说的秘密,都被逼着说出来了,凌邪明显心情很不好,他用力揉了揉眉心,十分烦躁地问:“这笔钱够你带着念念租房了吧?”

“够了够了……”我心说这么多钱,租房租到念念出嫁都没问题。

“那还不快去?”

“呃,先等等,我还有个问题想问……”

“哪来这么多问题!”凌邪的耐心已经彻底耗尽,暴躁地说:“最后一个!快问快问!”

我心里有点犯怵,但还是硬着头皮问道:“你去的是哪家典当行?他们有没有问你东西的来路?交易过程有没有什么不太对劲的事情?”

其实我也知道,没完没了地发问很招人烦,可我刚才突然想到,貌似法律规定出土物都归国家所有。凌邪的东西也是从古墓里拿出来的,所以……从法律讲也属于国家财产了吧?

如果这样的话,凌邪的行为也算犯法了吧?

凌邪彻底被问烦了,一个字也不回答,直接拎起来丢到外面走廊。

不过最后推我的拿一下,他明显留了手,不然凭他的力气我得摔骨折,但实际我只是被推得退了几步而已。

“诶你……”

不等我把话说完,他又黑着脸把密码箱扔了出来。幸好我之前把箱子扣了,要不然被他这么一扔,里面的钞票还不得跟天女散花似的满天飞……画面简直不要太美。

“砰!”

凌邪用力把门摔,完全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我敲了半天,但他完全没有要开门的意思。倒是有一对小情侣正好路过,目睹了他把我连人带箱子一块丢出来的全过程,于是再看我时眼神变得十分微妙——我也懒得去揣测那到底是同情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只觉得相当糟心。

这么大一箱子钱,我到底该怎么处理啊?真想凌邪期望的那样,用它们去租个大别墅?

算了吧,要是警察真来追回卖物的“赃款”,我交不出可咋整?

倒卖物,好像也是要坐牢的吧?

“凌邪,开门好不好,我跟你说几句话,几句……”

屋里没动静。

我又尝试着叫念念,随后隐约听见念念好像说了几句什么,但是她并没有过来给我开门,估计是被凌邪给吓住了。

一直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只能采取迂回策略,打算先去把钱存到银行里,免得被偷或者被抢,然后再用自己的存款租个等价位的单身公寓,把凌邪应付过去。要是一段时间之后,警察没有门,那说明典当行那边没在古董来历这个问题计较,我可以放心地使用这笔钱去租更好的房子了,要是警察找来了,我把钱原封不动地缴,争取宽大处理。

酒店对面是一家银行,我抱着箱子准备过马路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孟xiao jie,还记得我么?”一道带着几分痞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下意识地抱紧密码箱,警惕地转身,待看清对方的长相时,忍不住惊呼出声——

“是你?!”

对方不由分说地抢过箱子,冷笑着说:“跟我走一趟吧!”

第066章 无形之网

抢我箱子的不是别人,正是隐盾组织里的风扬。当初凌邪宰了黄有财以后,警方曾经怀疑是我杀的人,连夜派人来把我和念念带回局子里审问调查。后来发现案子涉及超自然力量,便移交给了专门处理超自然案件的部门——也是隐盾。

当时隐盾派来的人是风扬和景如婳。说起来,我还一直都不知道景如婳和念念单独出去以后,究竟说了什么呢。我真的非常好,到底是什么事能让景如婳一下子折寿五十多年……

记忆如潮水般泛起波涛,我却迹般地冷静下来,甚至非常友好地笑着跟风扬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别来无恙啊。”

风扬冷着脸哼了一声:“谁想跟你见面……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

我淡定地跟着他进了一家茶室的包间,他给足了服务员小费叫他们不要过来打扰,随后又掏出了一个很小巧的像探测器似的东西,把整个包间扫了一遍,随后又在墙角分别贴了四张符纸。

做完了这些以后,他才一屁股坐到我对面,怨气满满地说:“孟xiao jie,对于你的事我们并不想过多干涉,但是也请你理解一下我们的职责,不要让你的契鬼到处惹事给我们添乱好吗?”

我知道他来找我肯定跟凌邪昨晚卖古物这事有关。隐盾的效率远我想象快得多,不过转念想想,作为国家的神秘部门,神通广大才是应该的。要是他们不来找我,我才反而寝食难安呢。

“他跑去卖东西这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呃,他也是临时缺钱才卖这么一回,不会经常卖的……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我态度良好,希望风扬可以看在我积极认错的份,不要真的把钱给没收了。毕竟是二十万呐,摸着良心说我还是有点舍不得的,而且真没收了也没法跟凌邪交代。

风扬一副气得想掀桌子的模样,咬牙切齿地说:“一回?他一晚跑遍了周边五市的所有典当行,筹了三百多万的现金,你跟我说这叫一回?!你跟我说说,他一个鬼,要这么多钱干什么用?!”

我听得肝都颤了:“他没跟我说弄了那么多钱啊……”我还以为箱子里的是全部了呢。

“他不说你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你的契鬼啊?”

我苦笑:“他是我的契鬼没错,这个我不否认,但他的法力那么强,你觉得我能控制得了他么?”

“那你……那你也不能反过来被他给控制了。”后半句话连风扬自己都说得很没底气。

我两手一摊:“这个我可真没法保证,要不我把他交给国家,请你们来控制他吧。”

风扬没好气地说:“你能别给我添乱吗?!”说完之后,他缓了很久,才闷声道:“如婳姐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我想多陪陪她,你能不能别再让你的契鬼惹事了?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我一愣,随后赶忙点头道:“我、我尽量。”

风扬沉默,似乎在内心做了半天斗争,好半天之后才说:“只要你能保证不再出幺蛾子,昨天晚的事儿我可以当做不知道,钱你们可以留着,花的时候低调点行。”

“你这样是违反纪律的吧?”我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庆幸自己可以把钱留下,还是该同情他,亦或者是正义感爆棚地批评他这种违规行为?不知道,我脑子有点乱。

风扬看了我一眼,起身走,却在拉开包间门的瞬间僵在原地。

“如、如婳姐……你怎么也来了?”

景如婳面带微霜:“你能来,我不能来了么?”

风扬意识到自己的这点小九九早被对方看穿了,顿时尴尬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景如婳越过他,径直走到我面前,说:“孟xiao jie,忘掉他刚才跟你说的话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不要被我们影响。”

我僵笑着点点头,实际心里并不明白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景如婳带着风扬走了,我隐约听见她好像在埋怨风扬:“警告你多少回了,不能惊她……”

后面的话我听不见了,但惊扰这个词,让我觉得十分微妙,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他们对这事的态度,太不正常了。

我盯着密码箱出神,觉得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当,陷进了一张巨大的里。

织的人,都有谁呢?

我把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全都细细地回想了一遍,得出了一个让我很不愿意接收的结论——每个人都有很大的嫌疑。念念、凌邪、养父母、诸葛一家,以及……北冥耀。他们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有着让我觉得怪的地方。

我甚至隐隐觉得,罩在自己身的可能不止一张。

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我一口气喝光所有茶水,抱着密码箱离开茶室,决定遵照之前的计划,先把钱存起来不动,用自己的继续租房撑一段再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感觉隐盾的人一直在跟踪我、监视我……不管我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背后投来的目光,可是转身寻找又什么都找不到。

我觉得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自己得神经衰弱。

我用最快速度租好了房子,回到酒店却发现凌邪早走了,只有念念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我本来还打算旁敲侧击地试探一下凌邪,现在倒好,试探对象根本不在。

“你走之后没多久爹爹走了。”念念说这话的时候,手里捧着个平板电脑,连头都舍不得抬一下。

我走过去一看,发现她正在玩植物大战僵尸,便问:“你这个平板哪来的?”

“爹爹送的……哎呀!”念念小嘴一撅,郁闷地嘟囔:“死了……”

我跟她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正好是最后一波僵尸进攻,而她的坚果都在一波攻击被啃光了,又因为跟我说话,补得慢了点,局面彻底控制不住了。

我觉得自己的生活也正在朝着失控的方向狂奔。凌邪融入现代社会的速度,我想象快太多了……

快得让人害怕。

第067章 天弃之人

“等会再玩。 ”我把念念手里的平板电脑抽走,扳起她的小脸问道:“你爸走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

“爹爹说要是娘亲没租到房子,别给你开门。”念念歪着小脑袋说。

“……还有呢?”我忍着想吐血的心情,继续问。

“爹爹还让我提醒你,东西别忘了还。”念念并不知道凌邪口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她只是鹦鹉学舌而已。

念念还告诉我,凌邪问了她好多各种各样的问题,如说手机怎么用、手机卡去哪买、银行账户怎么开、多少钱能搞到一整套身份证和户口本……

这些问题一个一个让我不安,因为它们都透露出相同的信息——

凌邪打算以活人的身份融入现代社会。

他到底想干什么?!

虽然凌邪问的那些问题,念念基本都回答不来,但我仍然无法安心,因为凌邪还可以去请教别人。他的学习能力和接受能力都太强了,恐怕要不了多久,他能找到所有的答案。

天知道那时候会发生什么。

我现在真想学着风扬的语气,跟他说一句:“消停点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

凌邪消失了一个多星期都没有回来,也没有联系过我或者念念。我完全不知道他的任何讯息,于是每天的状态跟热锅的蚂蚁差不多——既焦躁又无可奈何。

我跟他之间的实力差距实在太悬殊了,不光没法控制他,连最基本的感知都几乎是个奢望。有时候我甚至会自嘲地想,像我这么没本事的驭鬼师,恐怕也算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我并不知道的是,这世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也跟我一样每天陷在焦躁又无可奈何的情绪状态。

那个人是诸葛踏星的母亲,徐清。

徐清也等了足足一个星期,然而警方和搜救队最终只给她带回来一块罗盘和几张照片——诸葛天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非常确定,那个罗盘是她丈夫的,是出事那天晚诸葛天带山的那块。至于照片,拍的全都是血迹,看着像特意画在地的某种图形。但由于那晚后半夜时下过一场小雨,血迹已经被冲得模糊难辨,徐清根本看不出原来的图形究竟是什么——当然,算痕迹清晰,她也还是不懂其的含义。

警方说他们已经反复勘察过现场,那些血迹应该都是诸葛天自己画去的。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基本可以排除遭遇埋伏或者抢劫的可能性,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被人挟持的可能性,毕竟正常状态下没人会用自己的血往地画东西。

搜救队说他们已经把整个断龙山都搜过一遍了,甚至连山阴面那个悬崖底下都去探查过,但是根本无法找到任何与诸葛天有关的东西。刚开始的时候,他们的负责人还安慰徐清,说有时候没消息也是一种好消息,至少没找到尸体意味着还有搜救对象存活的可能性。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负责人的口风变了,开始委婉地劝徐清想开点,甚至旁敲侧击地劝她放弃搜救。

徐清的亲戚朋友也都说,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找到,那估计是彻底找不到了,算找到也是尸体,还有什么意义。

但徐清无法接受,她固执地认为丈夫一定还活着,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着她去救。

徐清根本不敢细想,要是丈夫真的死了,往后的日子她该怎么过……这些天唯一支撑着她,让她没有立刻崩溃的力量,是医院那边给她的消息——诸葛踏星已经基本脱离生命危险了,虽然还需要住院观察,但至少确定命保住了,这什么都强。

否则要是同时失去生命最重要的两根支柱,徐清一定会疯掉的。

又过了两天,诸葛踏星从重症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也终于不用再依靠呼吸机,只是形象看起来仍然十分凄惨。他双臂打着石膏,完全动弹不了,浑身都缠满了绷带,活像个木乃伊。但这并不影响他向母亲表达心的恨意——

“妈,那个jiàn rén把我害成这样,我非得宰了她不可!”

徐清抹着眼泪说:“不行,你爸临走前特意嘱咐的,让我告诉你不能再招惹那个姓孟的丫头了……”

诸葛踏星恨恨地说:“妈,你看着我,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不报仇,你咽的下这么口气么?!”

“可是你爸说……”

“我爸我爸,你知道我爸!那你又知不知道,我这条命是我爸用他自己的命换回来的!他舍弃一切换回我的命,难道是为了让我后半辈子窝窝囊囊地当条狗么?!”

诸葛踏星一激动,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丝丝缕缕第鲜血从嘴角溢出来,触目惊心。

他虽然自幼学习门遁甲术,但毕竟是**凡胎,猛然被灌入巨量阴气,五脏六腑全都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损伤,能活到现在不是因为命大,完全是因为诸葛天冒名顶替了他。其实在阴间的生死簿,他的名字早已经被勾掉。

如今的他,已经变成了游离轮回之外的异类。当然,这并不代表他可以从此永生不死,相反,由于逆乱天道,他将永远被苍诅咒,永远无法再受到任何福泽庇佑,注定运途坎坷多艰。等到他死亡以后,魂魄也不能够轮回转生,而是会直接消散于天地间,彻彻底底的不再存在。

这些代价,徐清不知道,但是自幼研读门遁甲术的诸葛踏星却再清楚不过。

反正也只有这一辈子了,反正已经糟糕到不能更糟糕了,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他现在只想报仇!

徐清见到儿子吐血,慌张地想要按呼叫铃让医生过来,却被诸葛踏星厉声制止:“妈!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想让我后半辈子当人还是当狗?”

“妈当然想让你当人……”徐清说完觉得不对,又眼泪汪汪地劝:“咱算不报仇了,算不找贵人借福运了,消消停停地过日子不也挺好的么,你怎么能说那种生活是当狗呢,你太偏激了……”

诸葛踏星冷笑:“妈,我爸一直没告诉过你,咱们家族的未来命运走向是什么样的,那让我来告诉你吧……”

第068章 这仇必须得报!

诸葛踏星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所有的事情全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没有半点保留,也完全没考虑过徐清能不能接受得了。 他实在是太压抑了,光是十代赤贫这个事,一直像个大石头一样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现在还要哐哐哐加另外几块“石头”,他心里不光压得难受,还不可抑制地滋生出了一股浓浓的怨恨。

他恨我不肯嫁给他,才会让他遭受这么多磨难,恨凌邪对他出手,恨自己让父亲牺牲生命……更恨老天不公,让他的家族背负十代赤贫的诅咒,还要让他一生坎坷,连死后都无法在进入轮回。

他心里的怨恨积攒得太多太多,已经开始在他不知不觉间蔓延,悄无声息地对他造成改变。其实诸葛踏星也还是有几分理智尚存的,知道自己没理由怨恨母亲,但他是克制不住——凭什么他和父亲背负、承受了这么多,母亲却一直像个局外人似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不公平!

既然要痛苦,大家一起痛苦吧!

如他所愿,徐清知道诸葛家未来十代都将赤贫如洗的时候,几乎承受不住了,等听到自己丈夫的魂魄很可能已经下了地狱,宝贝儿子虽然活着却必将一生命运坎坷,而且死后会立刻魂飞魄散这些重磅zhà dàn以后,情绪彻底崩溃。她整个人傻了很久,才崩溃地嚎哭起来。

诸葛踏星只是冷眼看着她,等她哭完了,才一字一顿地问:“妈,你说我难道不该报仇么?”

徐清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听到这话,立刻抹了把泪,恨恨地说:“报!必须得报!”

十代赤贫是天命,改不了也算了,可是儿子的重伤、丈夫的死亡,都是人为引起的!这么大的仇,怎么能不报!

诸葛踏星动了动嘴角,缓缓地说:“既然要报仇,那你得帮我,我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妈,我现在已经是天弃之人了,算那个姓孟的jiàn rén愿意嫁给我,也改不了我和咱们家的命数了。既然改不了,她对咱们没有任何用处,咱们也不用再顾忌什么了……直接把她毁了吧。咱们家现在这么惨,不都是她害得么,她得付出代价才行!”

“对!得让她付出代价!”徐清激动地说:“我这去找人,找十个,不,找一百人要饭的轮了她!”

“不,那太便宜她了。”诸葛踏星笑了一下,这回他终于成功地笑了出来,只是眼神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徐清被愤怒冲昏的头脑已经想不出更狠的报复方式了,只能问:“那你说怎么报复才不算便宜她?”

“先折磨她身边的人,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人一个个死掉,让她尝遍精神的痛苦,然后再慢慢折磨她的身体也不迟。”诸葛踏星发现,原来自己还可以这么狠,冷血得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不过这样也好。

“那jiàn rén身边有个小僵尸,她把那个小僵尸当女儿看,要是亲眼看着那个小僵尸受尽折磨而死,会是什么心情?另外她还能控鬼,那鬼很厉害,估计是她的保命底牌……要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底牌被人当面撕碎了,会怎么样?”诸葛踏星冷酷一笑,说道:“妈,我不用你做别的,雇个好点的si jiā zhēn tàn行,把所有被那个jiàn rén在意的人和事都查明白,我要一样一样地毁了!”

既然身为天弃之人,命途无论如何都无法更改,既然赤贫已经成为注定,那不妨趁着家业还没垮掉,再最后疯狂一把!

哪怕散尽家财,哪怕付出一切作为代价,他也要让仇人受到自己痛苦千百倍的折磨!他要让所有伤害过自己的人,变得自己更加凄惨!

一个个恶毒的计划,在他脑慢慢浮现出来。

……

凌邪再次出现的时候,身穿的已经不是黑色龙袍了,而是一整套笔挺修身的西装。他的穿着和言谈举止已经跟现代人几乎没有区别——除了没舍得剪掉头发以外。

不过现代的男艺术家也有很多留长头发的,所以凌邪的一头长发配西装,竟然丝毫没显得异类,反而衬出了几分艺术气息——主要是他脸长得好,怎么穿都有道理。

在现代这个看脸的社会,长得帅是王道。

他给念念带了很多很多礼物,堆起来跟座小山似的。寝室里的空间本来不大,几乎瞬间被他带回的这些东西给填满了。

当然他也给我买了不少名牌衣服和化妆品,但我根本没什么心思仔细看。

“凌邪,你到底想干什么呀?”关于那些钱的事,已经在我心里憋了一个多星期了,他要是再不出现我要炸了。我甚至都顾不问他消失的这一个多星期到底去哪了,只想先把关于钱的问题全都整明白。

凌邪回答得理直气壮:“对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好,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是,可你这些钱……我都已经知道了,你别瞒着我了,你其实换了几百万的现金,你到底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呀?”

“给你和孩子花。”凌邪随口一答,便把念念抱起来,在她软嘟嘟的小脸使劲亲了一下,笑着问:“喜欢爹爹送你的东西吗?”

“喜欢!”念念的两只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那还有什么想要的,告诉爹爹,爹爹都买给你。”凌邪满眼宠溺,仿佛算是念念说要天的月亮,他也能马飞去摘一个下来。

念念偏着小脑袋很认真地思考了几秒,忽然觉得后背发冷,才发觉我在看着她,小脸的笑容顿时垮了。

“没、没别的想要的了……”她弱弱地说。估摸着,她可能被我现在的样子给吓到了。

凌邪有些不悦地瞟了我一眼,似乎在埋怨我搅了孩子的兴致。我无视掉他的眼神,继续追问:“你跟我说实话,弄这么多钱到底要干什么?”

我自问不是个拜金的女人,念念也不是那种看见什么都想要的熊孩子,让我们俩开心的方式有很多很多种,完全不需要专门弄好几百万来给我们买东西。

凌邪根本没说实话。

第069章 症结所在

凌邪不耐烦道:“我不是都说了吗……对了,我让你去租房子,你怎么没租?”

“你的钱我不敢花。”我说:“看你的样子应该已经很懂现代社会了,那你应该知道你卖掉的那些东西都属于物了吧?”

“那又如何?”

我差点被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给气死,忍不住急道:“倒卖物是违法的!你这些钱都是非法所得,警察随时可以来抓你!”

凌邪不屑地勾了勾唇角,显然是想说“那让他们尽管来好了,能摸着我的衣角都算我输”。但他并没有把这话真的说出口,而是把话题转回到房子面:“你只管安心花钱行了,其余的一切我都能解决……你到底去不去租房?不去的话我直接买了。”

“别别别,我现在去租,现在去!”我赶紧制止他。我们这市心的房价将近三万块一平米呢,而且以凌邪现在这样,普通的房子肯定看不,最起码也得是花园洋房级别的,那价钱我都不敢去算……总之绝对不能让他去,不然回头警方追究起来可咋整!

凌邪随手给了我一张黑色xin yong qiǎ,说:“找个别墅吧,我想清净点。最好能有水景。”

我默默地咽了口血,这家伙了解现代社会以后,提出的要求都从前高了不止一个档次,没法再按原来想的那样糊弄他了。而且他提出的这个要求,估计算租都得万八千一个月,我可是真的垫不起了。

我心事重重地下了楼,想了半天又折回去,借口说忘了东西,悄悄地把北冥耀送我的冥玉镯子带在了身。

凌邪当时正在给念念讲德国黑森林蛋糕的名字由来,也没怎么管我,我拿了东西默默地退了出来,给北冥耀打电话。

“师兄,你现在有空吗?那我现在过去找你可以吗?”

北冥耀连声答应,说在家里等着我,而且听他的语气,好像有点紧张?我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也没细想,出了校门直接打车去他家了。

到了地方我才想起来,貌似次来的时候,他跟我表白了……我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考虑考虑?

对,我当时是跟他说要自己考虑几天的,不过后来事情一多把这茬给忘了……所以北冥耀刚才紧张的原因,是以为我已经考虑好了,来告诉他结果的?

这尴尬了。

我在他家门口转了好几圈,到底还是没勇气敲门,正打算编个借口告诉他我临时有事不能来了,他先开门了。

四目相对,我尴尬得很想钻地缝。

“真、真巧啊,啊呵呵呵,我们真有默契对不对?”北冥耀极不自然地用笑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并且侧过身子请我进门。

我心里明镜似的,他肯定是听见我的脚步声了,才会主动开门的。但既然他不点破,我当然也不会让自己更尴尬,于是便装作若无其事地进去。

北冥耀家里明显特意收拾过,我之前任何一次来的时候都要干净,我很清楚这是因为什么,但眼下也装傻。

为了不让北冥耀继续误会下去,我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师兄,我这么急着过来是因为有事想求你帮忙,凌邪这段时间特别不对劲……”

北冥耀听到是凌邪有关的事情,神色立刻严肃起来:“他怎么了?”

“他弄了好多钱,给我和念念买各种很贵的东西,还逼着我去租别墅……他这是怎么了啊?”

北冥耀让我说详细点,我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全都详细地说了一遍,甚至连凌邪典当自己的随葬品这事都没有隐瞒,因为我相信北冥耀不会去报警的。再说了,相关部门其实也早知道这事了,没必要再对北冥耀隐瞒。

“为了给你和孩子买东西?他真是这么说的?”北冥耀的神色有点古怪。

我点头:“嗯……他简直是把我当三岁小孩糊弄,这话也太假了,我和念念怎么可能花得了那么多钱。”

北冥耀神色愈发古怪:“不,这可能真的是实话。”

“啊?”我有点傻了。

北冥耀说:“我已经大致猜到七八分了,不过还不能完全肯定……之前在妇幼医院的时候,我昏迷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跟我仔细讲讲吗?”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把那天发生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果然是爽灵作怪。”北冥耀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我忙问:“爽灵是什么?”

北冥耀解释道:“爽灵也是三魂之一,人类有三魂七魄,其的三魂分别叫做胎光、爽灵和幽精。之前我帮你寻找念念的时候,抽过你的胎光之魂,当时我跟你讲过,胎光是源自于母体的,哪怕是经过转世轮回,母亲和孩子之间的胎光依然会有所感应。”

“对,你确实说过,我记得。”

“这个爽灵是来自于父体的。”北冥耀说:“它跟胎光一样,会让父亲和自己的孩子之间产生感应。所以我估计,当时在医院里,念念遇到的是这个爽灵之魂,所以才会放心地跟着它走。而它也感知到念念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才不会伤害她。”

我点点头,又问:“那这跟凌邪的反常有什么关系呢?”

北冥耀说:“在遇到那个爽灵之前,凌邪曾经试图攻击过我,而我当时为了自保,不得已出手强行抹杀了他的所有意识,这个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我当时还很难过。

北冥耀缓缓道:“既然之前的所有意识都抹掉了,那他现在所拥有的自我意识和智慧,肯定都是来自于最后吸纳的那个爽灵之魂。所有的反常,也肯定都是那个爽灵之魂导致的……三魂七魄其实每一个都有着自己独特的作用,它们呆在人体内的时候,能够相互制约相互平衡,所以才不会出乱子。但人死之后如果没能及时进入轮回,魂魄会分离开来。若是普通人,魂魄很快会消散,不会造成太坏的影响,但像凌邪这样没有消散而且长期在世间游离的,会出问题……”

第070章 三魂七魄

“什么问题?”我问。

“善的愈善,恶的愈恶。”北冥耀解释道:“人们总喜欢把三魂七魄和在一起说,但实际三魂和七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魂为阳,魄为阴;魂为善,魄为恶。所以古人才会有‘魂欲人生,魄欲人死,魂悲魄笑’这样的说法。”

我听得简直头大:“能说得简单点么?”

“简单来说,是七魄都是由阴邪之气形成的,是会不断引诱人做坏事的。而三魂是专门压制它们,引人向善的。善恶从来都是并存,像树叶的正反两面。再善良的人也不可能心里一丁点恶念都没有,同样的,算穷凶极恶之徒,身也多多少少能找出那么一点儿人性之光来。”

“活人身三魂七魄俱全,而且绝大多数人的三魂都能压制住他们的七魄,所以他们即便不善良,也不会违法乱纪,基本能当个老老实实的普通人。少部分魂压制不了魄的,会作奸犯科,成为那些令普通百姓唾弃又惧怕的恶人。”

“扯远了,说回人死之后的情况。人死之后,三魂七魄都会分散开来,原本的平衡会被打破,各自走极端的方向。七魄本属恶,没了三魂的压制之后,很容易会变成恶灵,如你之前在古墓里见到的那个……三魂虽然本性为善,但是没了七魄日日与它们较量以后,它们的这份善便无法消耗,无限度地增长、积压之后,也会变得极端,成为某种偏执的状态。虽然不会主动害人,但是这种过分偏执的状态,也会对人造成不好的影响。”

我点点头,觉得自己似乎是懂了。

像善良本来是很美好的品质,但如果超过了一定限度,变成圣母婊,那特别惹人讨厌了。

现在影响凌邪的是爽灵之魂,爽灵影响父爱和智慧,它的力量无限增长之后,让凌邪拥有了超强的学习和理解能力,让他能够以近乎可怕的速度跨越一千多年的鸿沟,完美融入现代社会。但同时,也让他心的父爱发展得非常极端,做出了许多在正常人看来相当荒唐的行为。

找到了问题症结,接下来应该是对症下药了。

“那应该怎么控制这个爽灵之魂呢?”我问。

北冥耀脸的表情已经告诉我,这个问题很不好解决。

想了很久,他才说:“正常情况下,契鬼出现驭鬼师不喜欢或者不愿意看到的改变,只要用驭鬼术强行压制然后掰回来行,但是你跟凌邪之间的法力相差太悬殊,也不太可能在短时间内赶他,所以硬掰肯定是行不通了。那只能换个法子,借力打力……去找他的魄吧,最好是已经变成恶灵的。可以的话最好能多找几个,那样才能最大程度地消耗魂的力量。”

我问:“哪找啊?”

“这个嘛……只能看机缘了。”

我苦着脸说:“意思是只能碰运气呗?”

“也可以这么理解。”

“那我要是运气不好,遇不到他其它的魄了怎么办?”

“那……”北冥耀沉吟许久,略带同情地说:“那你只能努力习惯他现在的这种状态了。”

我真真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欲哭无泪。

或许是看我太沮丧了,北冥耀有点不忍心地安慰道:“你也不要太沮丧嘛。想想看,当初你把凌邪收做契鬼的时候,他才只有一魂一魄而已,现在才多久,他都已经两魂两魄了。要是找这种速度发展下去,别说多吸收几个魄,算是把所有魂魄全都凑齐了也是很快能办到的事情嘛!”

我郁闷地说:“这又不是打游戏做任务,一环扣一环,早晚有一天能把整条任务线做完……他的魂魄都在人间飘荡一千多年了,说不定都飘到地球那头去了呢。要是他们不飘回这里,我得一辈子也没用啊。”

不是我不想主动出去找,而是我根本感应不到那些魂魄散落在那。地球这么大,我哪找?

希望太渺茫了,光是想想都让人绝望。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问北冥耀能不能再用一次回的黑符,把这个爽灵之魂的意识也抹掉算了,但我终究还是没有办法把这种话说出口。

如果失去自我意识,凌邪会变得跟木偶一样,回他变成那种状态的时间虽然很短,但我心里却非常难过,甚至到现在仍然印象深刻。我不想再重新体验一遍那种痛苦的滋味,也不想让念念失去父亲。所以,这个念头只在我脑海里飘了几秒,被我狠狠地压了下去。

北冥耀又说了很多话,无非是让我别灰心,要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什么的,我跟听不进去。但我也不想一直在他面前表现出脆弱无助的模样,所以还是勉强笑了笑,装作振作起来了的样子说:“嗯,我知道啦。师兄你放心吧,我没事啦……呃,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改天请你吃饭啊。”

“小隐,你不用这样。”北冥耀叹了口气,说:“我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废话,起不了任何作用,所以你别跟我装豁达了。我是你师兄,你没必要在我面前伪装。”

我尴尬得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又继续道:“其实还有个不算办法的办法,是你好好xiu liàn。凌邪他毕竟是你的契鬼,算他法力gāo qiáng能够在一定程度无视契约的束缚,但契约总归还是有一定约束力的。你的驭鬼术水平越高,这种约束力也越强,可以在一定程度减缓他往极端方向发展得速度。甚至,要是你能把驭鬼术xiu liàn到足够高的层次,把他完全拉回正常状态也不是没可能的。”

听了这话,我瞬间眼睛一亮:“真的?”

“我骗谁也不可能骗你啊。”北冥耀说:“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这种方法需要耗费的时间,是需要以年为单位来计算的。而且我也没法给你一个确切的期限,到底哪年哪月能完全把他拽回来,我甚至无法保证你一定能xiu liàn到驭鬼术的最高层次……但是跟一辈子的等待相,这至少是一条较明确的路。”

第071章 天道不可违

我问:“是不是只要我能有进步,哪怕只是非常微小的进步,也可以在一定程度减缓他的改变?”

北冥耀想了想,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

“那我回去xiu liàn!”我激动地说。

有办法总没办法好,哪怕是再微小的希望,只要有,足够让我高兴了。

北冥耀叮嘱道:“xiu liàn的时候记得带我给你的冥玉镯,那个可以让你事半功倍。哦对了,你把另外一只镯子也带吧,它们本来是一对的,一起带的效果较好。”说着,他取出另外一只冥玉镯,放进我手里。

关于凌邪让我归还冥玉镯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北冥耀,所以他也不知道。此刻我捏着另外一只冥玉镯,心里相当不是滋味。

北冥耀真的是一心为我好,可是这份情谊,我却没办法给他任何回报。这让我非常愧疚,也非常自责。

“师兄,我……”

北冥耀抢先道:“对了对了,你xiu liàn的时候最好别让凌邪看见。他现在的自我意识已经很强了,估计不会喜欢看到你xiu liàn驭鬼术。”

嘴边的话这么被他岔了过去,我不知所措地僵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

“好好xiu liàn,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北冥耀温柔的笑容,让我有一瞬间地恍惚。我又想起他握着我的手药时的感觉,指尖似乎又泛起他的温度……

我不知道所谓的心动,是否是这样的感觉。

但这感觉只存在了短短一瞬,变成了深深的自责。我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番,随后深深吸气,一字一字缓慢清晰地说:“师兄,真的很感谢你。我没有哥哥,也不知道被亲人疼爱是什么滋味,直到遇见你以后才体会到……你在我心里,跟亲哥哥一样。你对我所有的好,我都会永远记在心里。以后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一定要开口,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绝不推辞。”

北冥耀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复杂,好几种情绪硬生生地混杂在一切,莫名地别扭。似乎有欣慰,又似乎有得意,但是最后全都淹没在失落与难过当。

他十分勉强地笑了笑,努力地开着玩笑:“干嘛突然这么认真,你要不要再跟我拜个巴子啊……”

很明显,他是故意用这种态度掩盖真正的伤心。

我很认真地说了句对不起,随后告辞离开。

“小隐,等一下……”北冥耀突然追出来,看着我说挣扎了半天才说:“小隐,契鬼永远都只能是契鬼,哪怕他再像人,也不可能死而复生了。驭鬼师和契鬼之间的关系不可逾越,否则会被天道惩罚……所以你喜欢谁都行,除了你的契鬼。”

隔了很久,我才听见自己艰涩的声音:“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天道无情。”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出去的,脑子里一遍遍回响的全都是北冥耀的声音:天道无情,天道无情……

我很清楚地记得,北冥耀跟我说过,他的家族是因为xiu liàn驭鬼术违逆的天道规则,才会遭遇灭族之灾。可是他们家族从来没有用驭鬼术做过坏事啊,反而一直行善积德,以守护人间太平为己任,都是大好人呐!可因为手段不够光明,落得那样凄惨的结局。

天道何止无情,它还无眼无心!善恶不分!

愤怒和不甘在我胸腔横冲直撞,无处可以宣泄。此刻我真恨不得把这苍穹捅出个窟窿来,给这瞎眼的老天开个眼!

然而老天我是肯定捅不穿的,杀几个小鬼泄愤还差不多。我攥着摄魂珠专挑阴暗的地方走,希望可以再碰见几个野鬼恶灵什么的,可是转了半天一无所获。

现在是大白天,敢在阳光底下晃悠的鬼怪本来不多,我又一向点背,越想找越找不到才是正常的。

不过我至少冷静下来了。理智告诉我,与其杀鬼泄愤,还不如早点把事情办完,回去好好xiu liàn。从根子解决问题,才是真正靠谱的方法。

我憋着最后一口闷气,随便找了一家地产介,进去问他们:“有靠着水边的房子吗?”

“有有有!”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帅哥立刻迎来,殷勤地说:“阳湖和宁湖附近的都有,您较意哪个位置的?”

我说:“都行,最好便宜点的。”

于是小帅哥给我推荐他们的单身公寓,我又说:“最好是别墅,或者花园洋房也行。”

又要好房子,又要价钱便宜,这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条件。其实我说完之后自己也有点后悔了,正想改口说价格贵点也能接受,那介帅哥压低声音问我:“你怕鬼吗?”

“怕什么?”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鬼,不干净的东西。”介帅哥犹犹豫豫地说:“便宜的别墅我们这确实有一套,但是那房子好像不太干净,你要是介意的话,还是考虑下别的房源吧。”

我笑了,身为驭鬼师,能怕鬼么?

“先带我去看kàn fáng吧。”我说。

介帅哥没想到我竟然会是这种反应,还以为我不相信呢,把我拉到一边用更小的声音说:“měi nu,我真没跟你开玩笑,那房子是真的有问题。你要是个男的我肯定带你去,单你一个女孩子,干嘛非得住那种房子呢……你稍微加点钱,或者降低点要求,租个单身公寓什么的不好么?”

这小伙子倒也是个实诚人,跟那种满嘴跑火车的大忽悠不一样,我对他印象不错。但我并不会因此改变主意。

“放心吧,我这人从小命硬,妖魔鬼怪看见我都躲着走,你不用替我担心。我想看那套房子,带我去吧。”

其实我还存着一点小小的幻想,万一……万一那房子里的“脏东西”是凌邪的某一个魄呢?虽然我知道这种可能性非常小,但我还是怀揣着三分侥幸,以及七分想要杀鬼宣泄的念头,铁了心一定要去看看那幢闹鬼的别墅。

第072章 带我走

介帅哥又劝了半天,甚至主动说出如果我愿意租别的房子,他可以帮我跟房东讲价。 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怕我住进去以后出事。后来在我反复要求之下,他才不情不愿地带我去看了那套房子。

路介帅哥跟我聊了很多,我才知道他叫陈晓东,是个刚出来实习没多久的学生——怪不得这么实诚。

我问他那房子到底出过什么事,他一点都没隐瞒,把知道的全说了——

那房子目前的户主姓张,是从某个偏远地区考出来的,目前从事金融行业,估计薪水挺高,不然也不会想要买别墅——像他这样辛苦熬出头的寒门学子,大多都有一种急切地报恩心理,觉得父母含辛茹苦地供自己念书非常不容易,自己现在有能力了,一定要竭尽全力回报父母,要让爹妈过得任何人都要好。

这种心理不能说是错,但问题出在那个姓张的户主太着急了,给自己制定的回报标准也太高了——他虽然升职加薪速度很快,但是房价涨得更快,他又不肯心里对“好房子、好生活”的定义标准,于是矛盾出现了。买得起的他觉得不够好,够好的他又买不起,眼看着房价一天一个样,他终于开始慌了。

在那个时候,他发现有一栋临湖别墅售价居然只有市场价的三分之一,这个价位他绝对承受得起,顿时心动了,只草草地看了一眼房子火急火燎地签下了合同,生怕卖家反悔。他觉得自己捡了大便宜,办完过户手续迫不及待地把父母和几个兄弟姐妹全都从老家接了过来,一起搬进别墅里。

结果搬进去的第一天,他们全家都做了噩梦。具体梦到了什么,他不肯细说,所以介陈晓东也无法知道了。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个梦一定非常非常恐怖,因为张先生现在听不得任何跟“梦”有关的字眼,甚至连谐音都不行,否则会情绪崩溃东躲西藏。

能让一个三十多岁的金融精英害怕成那样,想想也知道那噩梦肯定不是一般地吓人。

陈晓东讲完了故事,忍不住又劝我:“张先生一大家子十来号人住进去,都吓得待不了,你自己一个人,住那房子那不是送,送……哎呀,那房子是真的特别邪性,我真没骗你,不然你跟别人打听打听……”

我说:“我没不信你,我是想看看在那作祟的到底是什么鬼怪……算了,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是想去抓鬼的。”

“抓鬼?你是道姑?!”陈晓东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满脸都写着不相信。

我笑道:“道姑算不,是会点儿抓鬼驭鬼的本事而已。你放心,我今天只是看看,要是没把握绝不动手打草惊蛇。”

这是实话,要是打不过我肯定扭身跑。

我可没有北冥耀那种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情怀,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坚持都是出自于私心,所以我绝不会冒险。

对于我的话,陈晓东半信半疑,但他至少确定了一件事,是我不可能因为他几句劝说放弃自己的打算。所以他也干脆不再劝了,闷头把我领到地方。

“喏,是这幢别墅,下三层,使用面积二百六十四平方米,月租金八千,押一付三。当然你要是能长期租的话,租金还可以更便宜。如果要买的话,每平米售价三万,如果能直接付全款可以降到两万。”陈晓东背书似的说完这一大串,戳在门口示意我自己进去随便看,完全没有要跟我一起进去的打算。

我只能自己进去。一楼转了一圈没什么特别的发现,只感觉空气里似乎萦绕着某种特别的气味,后来才想起来应该是寺庙里的那种香火味。毕竟是闹鬼的房子,户主供奉佛像求平安也是正常的,我没多想。

刚二楼,我冷得打了个激灵,头发根都快竖起来了。凭着多次跟阴魂邪煞交手的经验,我非常确定这是阴气过重引起的反应,绝不是正常的冷。

这里确实有鬼,而且很强,跟我之前在古墓里见到的那个恶灵不相下。

会不会真的是凌邪的某一个魄化成恶灵在此作祟?

虽然心里觉得应该不太应该这么巧,但我还是忍不住兴奋起来,并且悄悄地收起一直攥在掌心的摄魂珠,取出冥玉镯戴在腕——如果真是凌邪的某个魄,那不能用摄魂珠了,得用别的办法zhi fu,然后带回去让它跟凌邪融合。

做好了这些准备,我打算挨个房间检查,把那个鬼找出来,确认下他到底是不是凌邪的魄。

我推开的第一个房间是书房,采光特别好,书架摆满了书。我刚要进去仔细查看,耳边响起炸雷似的吼叫——

“jiàn huo!少来勾引我儿子!滚!!”

我顿住脚步,却看不见任何鬼物,甚至都没感觉到周围的引起有任何变化。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对方太厉害了,以我的水平根本看不见?亦或者这玩意不是鬼,是别的东西?!

可这房子里明明有阴气啊,而且还是很浓很浓的阴气……

我迟疑了半秒,便决定马离开。因为我刚才听见的是个老太婆的声音,这证明她绝不可能是凌邪的魂魄。

既然跟凌邪无关,又厉害得超出预期,那不赶紧撤还等什么呢?

可在我跑出书房的瞬间,耳边又响起了另一道声音。那是个男人的声音,痛起来痛苦至极,满含哀求——

“别走……救救我,救救我吧……”

我狠狠打了个哆嗦,三步并两步地往楼梯方向跑。可是那楼梯把手也像活了似的,用年男人的声音冲着我哀嚎:“带我一起走吧!”

整个房子都仿佛活了过来,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全是同样的一句——

“救救我……带我走吧!我不想困在这里,带我走……带我走……”

我毛骨悚然,跌跌撞撞地冲下楼。大门却在我眼前“砰”地一声关,紧接着是陈晓东变了调的惊叫……

第073章 诡异雕像

我扑过去拼命地掰门锁,可不管怎么折腾,锁是打不开。外面的陈晓东急得要死,不停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让他先帮忙开门,他却好像根本听不见我说的话——门里门外,仿佛两个天地。

很快,我连他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只剩下男人一遍遍地哀求:“带我走,带我走吧……”

我壮着胆子问:“你、你是谁?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一遍遍机械地重复:“带我走,带我走……”

老太婆的声音又响起来,骂了一连串的脏话,全都是侮辱我的,大意无非是让我滚出去,不要勾引她儿子。

我非常大度地没跟这个老神经病计较,反而尝试着跟她谈判:“我没想赖在这,是你儿子不让我出去的,只要你能把门打开,我马走!而且保证永远都不回来!”

我不想知道这对母子到底发生过什么,我自己的事还一团乱呢,哪有闲工夫管别人。

可惜老太婆根本不讲理,我说的那些话全都被她给无视了,仍一个劲地骂我。我rěn wu kě rěn,干脆拿出摄魂珠往大门按——我的想法非常简单,既然这门是被男鬼的阴魂关的,那我用摄魂珠应该至少能逼退他几秒,足够我逃出去了。

果然,摄魂珠还没完全贴到门,男鬼开始惨叫。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听得我头皮都要炸了,但我还是狠着心没有松手,反而大声叫道:“让我出去!我饶了你!”

“带我……走……”男鬼虽然痛苦至极,但还是强撑着不肯让我离开——除非我愿意带着他一起走。

老太婆疯了似的咒骂我,但是除此之外没有对我造成任何伤害——我原本以为她会现身出来跟我动手,但现在看来,这一老一小应该都没办法现身。

至少在白天不敢。

这好办了。只要身体不会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辱骂什么的,我可以当狗叫屏蔽掉。

我打定主意要僵持到底,用力把摄魂珠死死压在门。男鬼叫得愈发痛苦惨烈,我甚至隐隐闻到了烧焦的味道。估计再这么下去,他很快得魂飞魄散。

老太婆开始求那个男鬼,让他放我滚蛋。那男鬼却出地硬气,宁可魂飞魄散,也不肯放我走。

或者应该说,宁愿魂飞魄散,他也不想放过任何一丁点离开的机会。

我不禁动容,喃喃道:“你这么想离开吗?”

到底是怎样的折磨,让他宁愿承受魂飞魄散的痛苦,也非要离开不可?

有那么一瞬间,我动摇了,心里想着只要他能说出一个打动我的理由,带他一起走又何妨?

男鬼还在痛苦地重复:“带我走,带我走……”

老太婆哭了起来:“儿啊,妈把心都掏给你了呀……你怎么这么不孝,一心想着离开我呀,我怎么养了这么个白眼狼啊……”

我忍不住皱眉,心里一阵反胃。

这老太婆的哭声特别有技术,唱念做打俱佳,哭得悲悲切切,但是让人心里烦得慌——假,太假了。

男鬼的声音明显弱了下去,似乎魂魄已经支撑不住。但即便是这样,他还一字一字地哀求,让我带他走。

我捏着摄魂珠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几分,不忍心这么让他魂飞魄散。

他和那老太婆之间,如果一定要让我选择一个人来同情、帮助的话,那我选择他。

“怎么才能带你走?”我问。

这一回,男鬼终于听懂了我的话,他激动起来,但很快又变得痛苦而绝望。

“我不知道……”他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心叹息,暗道一声抱歉,再次推门,却发现门锁仍然无法打开。

一道冷幽幽的女声仿佛从地狱里传来——

“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我悚然一惊,这屋子里,居然还有第三个鬼!

男鬼和老太婆明显怕极了这个年轻女鬼,她一出声,他们全都闭了嘴。

与此同时,整个别墅都起了雾,所有的光线都被遮挡,明明是大白天,却暗得像晚一样。温度也在飞快地下降,连一向对阴气承受力很强的我,都快要承受不住了。

更可怕的是,一楼的洗手间的门,慢慢打开了……

一抹红裙出现在我的余光里,我心脏狂跳,万分后悔不该来这儿。

这个厉鬼不光可以在白天现身,甚至还能用自己阴气遮挡阳光!这是何等的凶悍!

“让我将你心儿摘下,试着将它慢慢溶化,看我在你心是否仍完美无瑕,是否依然为我丝丝牵挂,依然爱我无法自拔……”

女鬼幽幽地唱着歌,声调哀戚诡异,透着彻骨的悲凉。她缓缓地从洗手间里飘出来,边飘边唱,满面血泪。

但她似乎并没有打算对我出手,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我一眼,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缓缓飘到楼梯处,慢慢地楼。

她非常瘦,皮包骨头的那种,薄薄的裙子挂在身,都仿佛随时能把她压垮。

她反反复复地唱着那几句歌词,声音里渐渐透出哭腔。连我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一时悲从来,忍不住落了泪。

鬼使神差般地,我跟着她了三楼。

三楼到处都贴满了符纸,还有八卦镜、桃木剑、小葫芦之类的东西,但她都视若无物,径直把我引向最里侧的房间。

还未开门,我闻到一股浓重的香火气从里面渗出来,这才知道先前闻到的气味竟然出自于这里。

来不及细想,女鬼便已将门推开。香火气扑面而来,我被熏得直咳嗽,眼睛也酸痛无,但值得庆幸的是心的悲怆情绪倒是被冲淡了不少——要是一直沉浸在那种哀伤绝望的状态里,我真怕自己会做出zi shā自残的行为。

女鬼停止了歌唱,用一种异的表情看着我,我摸不透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香雾散了几分,我才隐约看清,这屋子里供奉的东西,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

青面獠牙的孕妇,手捧婴儿心脏,身边还围绕着九个枯瘦丑陋的婴孩,亲昵地冲着她撒娇……

这不是我在妇幼医院里见到的那个雕像吗?!

第074章 你爱我吗?

我惊得呆住,那女鬼却飘了过来,鼻尖几乎要贴到我脸。我狠狠打了个激灵,想往后躲,身体却像被冻住了似的不听使唤。

“你爱我吗?”女鬼幽幽地问。

“……”我僵着脸,不知该作何反应。

说不爱?可是这女鬼一副被人伤透了心的可怜样,说不爱她绝对是找死。

那说爱她?万一她说“爱我留在这陪我”之类的话怎么办?

貌似怎么回答都不对,我急得要命。女鬼见我不说话,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抬手指着供桌的诡异雕像,厉声逼问:“说啊!你到底爱她还是爱我!”

“爱你爱你!”我冲口而出,完全没时间多想。

女鬼笑了,说不清究竟是高兴还是愤恨。

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她却猛然用力把我推向供桌。我控制不住身体,狠狠地撞了去。桌的雕像被我撞得晃了几晃,险些掉到地。

女鬼激动地叫道:“那你告诉她,你心里最爱的人是我!是我!”

我对她的咆哮充耳不闻,骇然地看着面前的雕像缓缓睁开眼睛……猩红的双眸,仿佛直接印到了我的脑子里,带着无穷无尽的恶意。

女鬼突然疯了似的扑来,对我又抓又咬,哭喊着:“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你会拿话哄我,背着你妈说得唱的还好听,当着她的面你连我的手都不敢碰一下!连一起出去逛街都不敢跟我并排走!你那么在乎她,还娶我干什么,怎么不干脆跟她过呀!”

常年积压的怨气如火山喷发般一股脑地宣泄出来,我的后背和双臂瞬间被抓得鲜血淋漓。可我凭什么要承受她的怨气,让她受委屈的人又不是我!

一股强烈的戾气驱使着我,让我想也不想抄起桌的雕像,抡圆了朝她脑袋砸去。

雕像被抡得带了风,我狠狠地幻想着女鬼脑浆迸裂的画面,却没有注意到手雕像的嘴角诡异地翘了一下……

“啪——”

雕像竟然真的砸了女鬼的脑袋。

女鬼缓缓倒下。雕像碎了满地。

我亦觉得天旋地转。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几秒,我看见雕像碎片在冲着我笑。

……

有人在拉我的胳膊。

“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咱妈去,让她也高兴高兴!”陌生的年轻男人如此说道。

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了。男人眼疾手快地扶住我,懊恼地说:“怪我怪我,我太着急了……你没事吧?肚子没有不舒服吧?”

我心里仍然搞不清楚状况,脑袋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慢慢晃了晃。

男人松了口气:“没事好,没事好,刚才吓死我了……三年多的努力啊,这要是一下摔没了,我妈指不定多伤心呢……”

我忍不住皱眉,孩子没了最伤心的难道不是孩儿妈么?这男人的关注点怎么回事?

可惜我现在身不由己,不然我真想一巴掌抽醒这个拎不清的家伙。

男人一手拿着验孕试纸,一手牵着我慢慢楼,高兴得像是个考了满分迫不及待回家求表扬的孩子。

我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看着眼熟又有点陌生的环境,心里已经完全明白了——

这是个幻境,此刻我扮演的是那个怨气冲天的女鬼,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不断哀求我带他离开的鬼魂。而我们接下来要去见的,自然是女鬼的婆婆,也是那个不断辱骂我、完全不讲道理没法沟通的老太婆。

幻境的香火气现实更浓更重,才到二楼而已,我已经被熏得咳嗽起来,眼睛火辣辣地直冒眼泪。

男人看着我皱眉,小声嘟囔:“有那么难受吗……”

我咳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止不住地发冷。

即便我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没有丝毫感情,听到他说这种话,也还是会觉得很不舒服。而那女鬼当年又该有多寒心呢?

男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赔笑哄我:“小颖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不喜欢三楼,但今天情况特殊嘛,你跟我去一回嘛。说几句话而已,你忍一忍,回头儿我给你买花。”

原来那女鬼名叫小颖,我暗暗记在心里,想着说不定能什么时候会派用场。

缓了一会儿,男人继续拉着我往楼走。过分浓重的香火气熏得我几乎喘不来气,难受得要命,识海里却传出一阵兴奋的轻颤——小引梦蛊喜欢这股味道。

心神内视之下,我发现它的虫茧已经出现了一条非常细微的裂痕。难道它这么快要破茧成蝶了吗?

化蝶之后,它的力量一定可以从前更强吧?会不会有新的能力出现呢?我忍不住期待起来。

既然这幻境里的香火气对小引梦蛊有益,那我索性带到它化蝶以后再走吧。反正我也还没搞清楚女鬼把我弄进幻境里的目的,不如先静观其变,以静制动。

书房门口的烟火气熏得我几乎睁不开眼,识海里的小引梦蛊却愈发兴奋起来,拼了命地试图从虫茧里钻出来。

小颖的丈夫也被熏得湿了眼眶,可他全部在意,一头扎进书房里,挥着验孕试纸手舞足蹈地叫道:“妈!你快来看呀,小颖怀啦!”

跪在供桌前的老太太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随后才不咸不淡地问:“确定是真怀了么?”

“当然确定!妈你自己看嘛,两条杠呢!”男人的神态像是拿着满分shi juàn给家长签字的小孩儿,满脸都写着骄傲自豪,差没直接说“快点表扬我”了。

老太婆厌恶地躲开:“拿走拿走!脏死了!快洗手去!”

“哦。”男人竟真的出门洗手去了。

老太婆等着脚步声判断他下楼了,忽然冲我来恶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咬牙切齿地骂:“不要脸的东西!”

什么鬼!合法夫妻正常怀孕,怎么不要脸了?!

老太婆反手又是一巴掌,继续骂道:“一天天知道缠着我儿子睡觉……怀孕了很了不起吗,来跟我显摆什么!我当年怀宽儿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吃屎呢!”

第075章 让我将你心儿摘下

“我告诉你,别以为怀孕了宽儿会向着你,他是我儿子!我们俩才是最亲的!永远都是!”老太婆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和醋意。

外面传来脚步声——赵宽洗完手回来了。

老太婆立刻放开我,并且光速红了眼圈,在儿子赵宽进门的那一刹,精准无误地扑进他怀里,扯着嗓子干嚎——

“儿啊,你娶的哪是媳妇儿啊,活活是个女皇啊……这才怀孕要把我撵出去,这要是把孩子生下来了,还不得让我去死啊……你说我一天天连楼都不敢下,她咋还容不下我呢,这么大个房子,我咋在哪儿都碍眼呐……”

赵宽脸色一黑:“小颖,给妈道歉。”

“我没说过那种话,是她恶人先告状。”

“给妈道歉!”赵宽怒吼,震得我一哆嗦。真没看出来,他体格一般般,嗓门还挺大。

我不说话。

赵宽干脆替我道歉,然后又说了一堆诸如“你是我妈,住在我买的房子里那是天经地义的,谁都赶不走你”、“媳妇再亲也没有妈亲”之类的话,哄得老太婆笑逐颜开,这才拉着我出了书房。

出门的那一刻,我分明看见老太婆冲着我露出胜利般的笑容,像是在说:“看到了吧,儿子跟我是一条心的,他永远都向着我!”

下了楼,赵宽才小声跟我说:“小颖,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知道你不可能说那种话,可……可她是我妈,你让着点她吧。当是为了我,下回你服个软认个错,不没事了么,何必搞得这么僵……”

我笑出了声。

不,应该说是这身体的原主,小颖在笑。

失望至极,心寒至极的笑。

“小颖你懂点事好不好,你也是马要当妈的人了……唉,算了,不说了。”赵宽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僵,便说:“晚我带你出去吃大餐吧,你受了这么大委屈,得给你个补偿。你想吃啥?”

“没胃口。”

“小颖你……”赵宽明显还想说小颖不懂事,但话到嘴边又压下去了,变成:“那你慢慢想吧,我下班回来再问你。你在家乖乖的啊,别跟我妈闹。我得班去了,再不走不赶趟了。”

“赵宽,”我在小颖鬼魂的操控下叫住他,低声问:“你……你还爱我吗?”

赵宽愣了一下,随即说:“当然爱啦,不爱你我还跟你过什么。”

“那我和你妈相呢,你更爱谁?”

赵宽微微皱眉:“你问的这叫什么话,我妈是我妈,你是你,根本没有可性。”

我扯动嘴角,语调凄凉:“是我跟她没有可性吧?”

赵宽不耐烦:“我说了,这是两码事。小颖,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你……算了,我班去了。”

我看着他摔门离开,僵硬地转身,一步一步走回小颖跟他的房间。

卧室墙,还挂着精美的婚纱照,照片里的两个人笑得特别甜蜜。照片外的人,却已经泪流满面。

我翻出珍藏在床头柜里的cd专辑,那面仍残留着少年潦草的字迹。只可惜时隔多年,面的内容已经模糊难辨。

我一字一字轻轻摩挲,心充斥着不属于我的巨大悲痛,终于泣不成声。

小颖的记忆涌入我的脑海,我才知道,这张专辑是赵宽送给她的。当初专辑发行的时候,赵宽还只是个高生而已,正版专辑的价格对他来说几乎堪称天价。为了攒钱,他足足一个学期没吃午饭,最后终于如愿买下了专辑,但代价是得了胃溃疡,再也不能吃他最喜欢的烧烤。

但是他说,只要能看到小颖笑,多大的代价他都心甘情愿。

高生的恋爱,幼稚,却也纯粹。这些点点滴滴的甜蜜,小颖始终珍藏在心里,她把它们看作是人生最珍贵的财富。

至死不忘。

可同时也是生生刺穿她心脏的利刃,让她后来的无数个日夜里,痛断肝肠。

至死难忘。

我在心里沉沉地叹了口气,身体却在小颖鬼魂的操控下,哽咽着小声哼唱——

“让我将你心儿摘下,试着将它慢慢溶化,看我在你心是否仍完美无瑕,是否依然为我丝丝牵挂,依然爱我无法自拔……”

这首《挪威的森林》,是赵宽送的专辑里面,小颖最喜欢的一首歌。后来小颖考进音乐学院,学了编曲专业,还特意改编过这首歌,在他们的婚礼亲自唱过。

这些,都曾经是小颖最珍视的甜蜜记忆,现在却都成了心头刺。

曾经最爱的歌词,如今,字字诛心。

房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砰”得一声撞在墙,吓得我一阵心惊肉跳。

老太婆闯进来劈头盖脸地骂:“嚎什么嚎!给你妈嚎丧啊!”

“你凭什么骂我妈!”小颖鬼魂操控着我,狠狠地推了老太婆一下。

老太婆立刻急了,一脚揣在小颖的肚子,随后连撕带咬,瘦弱的小颖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尖锐的剧痛从小腹传来,鲜血顺着腿根缓缓流淌,我哭喊着求饶,老太婆愣住了,盯着我被鲜血殷红的裙摆,眼底似乎有惊慌一闪而过。

但转瞬过后,她忽然笑了。

仿佛某种嗜血的巨兽,被血腥气激得醒了过来。

“你刚才唱的啥来着?把心摘下来是吧?”老太婆的笑容恶毒得可怕,“那我成全你啊,把你这颗烂心挖出来让宽儿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他。”

说完,她旋风似的跑进厨房,提着菜刀又风风火火地冲回来。

我忍着剧痛爬到门边,抢在老太婆冲过来之前的最后一秒,把门反锁。

“哐——”

老太婆一刀劈在门板。

“哐!”

又是一刀。

我被小颖鬼魂控制着,手脚并用地爬行。大股大股的鲜血淌到地板,画出触目惊心的痕迹。

小颖最终绝望地放弃,因为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把手机带进房间里。

门板终于被劈开了一个洞,老太婆把胳膊伸进来,开了锁。

她拎着已经卷了刃的菜刀走进来,冷笑着说:“接着嚎啊,怎么不嚎了呢?”

我盯着她的眼睛,恨声诅咒:“我算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你一定不得好死!”

“你先做了鬼再说。”

手起,刀落。

老太婆从未笑得如此开心过。

“你死了,宽儿是我一个人的。”

第076章 佛母教诲

我的意识终于从小颖的身体里脱离出来,飘在半空,冷眼看着老太婆剜出她的心脏,一刀一刀剁碎。

血腥恐怖的场景,我已经见过很多,也有了一定免疫能力。相较之下,老太婆脸疯狂扭曲的笑容,才是最让我感觉不寒而栗的。

人心,远远鬼怪恐怖得多。

老太婆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处理尸体,并且全程沉浸在一种怪异的亢奋状态,变得红光满面,连腿脚都变得更利索了——仿佛一瞬间年轻了几十岁,再度焕发青春。

但她并不知道,从她把小颖的心脏剜出来的那一刻开始,自己背后多了一道血红色的人影——那是小颖的怨魂。

这怨魂也是幻境的影像,并非是我真正遇到的那个。此时的她才刚刚死亡,还没来得及化成厉鬼。正常情况下,怨魂需要经过长时间的煎熬,怨气不断积聚升级,才能最终化作厉鬼。但老太婆亲手加速了这个过程,她每刺下一刀,小颖的怨魂变得更凝实一分,最后终于在傍晚来临前,成功把小颖的怨魂“催化”成了厉鬼。

老太婆对这一切浑然不知。她沉浸在铲除宿敌并且成功毁尸灭迹的“成感”,以及终于可以独占儿子的巨大喜悦当,笑眯眯地哼着小调到三楼,跪在那个怪异的雕像前拜了又拜,非常虔诚地说了许多感激之言。

她称呼那个雕像为“佛母”,并且认为是由于“佛母”的保佑,她才能如此顺利地除掉狐狸精。也认为即将到来的母慈子孝的幸福生活,都是佛母赐予自己的,是对她虔诚供奉的奖赏,而她也承诺必将加倍虔诚地信奉。

一番絮絮叨叨地祷告之后,老太婆取出小刀和供香,熟练地割破手指,挤了几滴血去,然后才点燃供香。

香气弥漫开来,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我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直隐隐觉得三楼的香味很怪异——是因为里面夹杂着血腥气!

可是……不对劲啊!我来的时候,别墅已经转卖给那个搞金融的张先生了,他根本没理由供奉这个所谓的“佛母”。算他出于种种顾虑不敢把雕像扔掉,仍然烧香供奉,也不太可能愿意用自己的鲜血供奉啊!

那我在现实闻到的血腥气,怎么来的?!

不等我想明白这个问题,见到供桌的“佛母”睁开眼睛,盯着拼命磕头的老太婆露出一抹嘲弄的冷笑。

老太婆发现雕像笑了的时候,足足愣了半天,随后欣喜如狂地用力磕头,直呼“佛母娘娘”显灵了之类的话。随后,她又长篇大论地讲起了自己的辛酸史,说自己年幼丧父青年丧夫,好不容易生下个遗腹子,还是个体弱多病的早产儿。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孩子拉扯大,结果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

当然,她也没忘了替自己的儿子辩解几句,说宽儿其实本性不坏,小时候特别听话懂事,而且特别依赖她,特别喜欢跟她撒娇。母子俩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虽然过得很艰苦,但心里是甜的。儿子现在变成这样,全都是儿媳妇的错,是那个xià jiàn不要脸的狐狸精挑拨,儿子才会跟她疏远,再也不对她撒娇了,甚至还经常忽略她的感受……

一番痛陈之后,她抹着眼泪说:“佛母娘娘,我知道自己也有错,我根本不应该把宽儿交到狐狸精手……现在我已经知错改错了,求您让宽儿变回小时候的样子吧。我再也不让他找媳妇了,再也不催他生孩子了,往后的日子我跟他俩人过挺好……佛母娘娘,您大慈大悲,求您可怜可怜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雕像依旧冷笑,表情没再发生任何改变,老太婆却像是听见了某种指示似的,极度虔诚地垂首聆听。过了好久,才恭恭敬敬地又磕了三个响头,说:“感谢佛母娘娘教诲。”

我不禁暗暗生疑,这老太婆到底是精神有问题会出现幻听,还是这个诡异的雕像真的能用某种方式跟信徒沟通?

想找到答案的话,恐怕还得先弄明白这个雕像到底是什么才行——我才不相信它是什么“佛母”,真正的佛都是教人向善的,这玩意绝对是邪魔外道。

赵宽下班回来了。

老太婆欢天喜地的下楼迎接,絮絮叨叨地跟他拉家常,一个字也不提儿媳妇。赵宽起初没多想,后来发现妻子小颖不在家,便觉得怪,随口问了一句。老太婆瞬间冷了脸。

“一回来找她,你都不知道问问老妈今天过得怎么样,知道媳妇媳妇媳妇……真是白养你了。”

赵宽明明一进门陪她说话,聊到现在都有半个多钟头了,但是在老太婆嘴里,变成了“一回来只知道找媳妇”,实在是冤枉得要命。但赵宽早已经习惯这种冤枉了,也不辩解,使尽解数甜言蜜语地哄老娘,又哄了半个多小时,瞧着老太婆高兴了,才小心翼翼地问了第二遍。

老太婆没好气地说:“跟野汉子跑了!管她干什么,吃饭吃饭!”

赵宽无奈道:“妈,您别跟小颖置气了行吗?她现在怀着孕呢,大晚在外边晃荡不安全……您告诉我她去哪了行吗?”

今天的晚饭格外丰盛,满满一桌子菜,但赵宽一点胃口都没有,满脑子都是老婆孩子的安危。

老太婆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越看越来气,忽然冷冷地说:“出去找她,和在家陪我吃饭,你只能选一个。”

“……妈,我找到小颖带她回来一起陪您好吗?”

老太婆轻轻笑了:“到底还是她重要。”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赵宽百口莫辩。

老太婆失望地摆摆手:“不用解释了。我给你盛碗饭,你吃完爱去哪去哪,我不管你了。”

桌本来已经摆好了两碗米饭,老太婆却把赵宽面前的那碗拿走了。赵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敢多问。老太婆冷着脸走进厨房,恨恨地把饭倒掉,重新盛了一碗,又掺了一把香灰进去——这是她“聆听教诲”之后,特意藏在身的。

第077章 谁最重要

小颖的鬼魂虽然不太清楚香灰的具体作用,但却能意识到这东西肯定对赵宽有害。 她不再吸食老太婆的精气,而是飘到赵宽身后,双臂环住他的肩膀,努力地想要把他从饭桌前拉开。

可惜,她根本拉不动赵宽,最多只能影响赵宽的精神而已。

赵宽感觉心烦意乱,便对老太婆说:“妈,小颖也还没吃呢,我把她带回来再一起……”

“快吃!”老太婆声色俱厉。

赵宽哆嗦了一下。他从小被老太婆严厉管束,即便现在已经年近三十了,但心底里对于母亲的畏惧仍然和小时候一样。老太婆只要一发火,他什么顶撞的心思都没了。

饭碗已经端到嘴边,小颖的鬼魂身忽然腾起黑色的火焰。那火并非实质,赵宽却像是真的被烫到了似的,哆嗦着扔了筷子。

但下一秒,赵宽在老太婆如刀似剑的目光松了,不等老太婆斥责,自己先开口认错了:“妈,您别误会,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是突然手滑了一下……”

老太婆似乎有一瞬的心软,又问了一遍:“在你心里,妈和小颖谁更重要?”

赵宽无奈地说:“妈,您是您,小颖是小颖,这不一样,您为什么总是要呢……”

“别扯没用的,我要你一句话,我跟她谁重要?”

“……”

“要是我让你离婚,你离不离?”

“妈你别逼我好不好……”赵宽快哭出来了。

老太太咄咄紧逼:“要是我说这个家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到底选谁!”

赵宽意识到这个问题自己是躲不过去了,他痛苦地捂着脸,半晌才闷闷地说:“你是我妈,我当然……当然选你啊……”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颖的鬼魂便放了手,旋即惨然一笑:“这是你所谓的爱我。”

两行血泪无声地划过她的脸颊,除了我谁都没有看见。

没了她的妨碍,赵宽心的最后一丝抵抗也悄然消失——反正在母亲面前,他永远只有顺从妥协的份,既然母亲要他吃饭,那他吃。他泄愤似的挖了一大坨米饭塞进嘴里,嚼也不嚼直接往下咽,顿时噎得脸红脖子粗,额头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老太婆下意识地给他倒水,随后猛然想起米饭里掺了什么东西,登时脸色白了,慌张地叫:“快吐出来!快吐出来——”

赵宽却泄愤似的把那一大团米饭恨恨咽下,随后用埋怨的语气问:“这样你满意了吗?”

老太太颓丧地坐到地,懊悔得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十岁。她喃喃地说着什么,没人能听清内容。

很快,赵宽再度涨红了脸,眼睛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脱出来。他震惊而愤怒地瞪着颓坐在地的老太婆,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两眼一翻,软倒下去。

直到这时,老太婆才如梦方醒般扑到他的尸体,嚎啕大哭。

赵宽的鬼魂慢慢从尸体飘出来,起初还搞不清楚状况,不停地试图安慰母亲。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他才猛然想起临死前经历了什么,顿时整个人都傻了。

母亲竟然亲手毒死了他,这个事实他怎么都无法接受。

小颖的鬼魂飘在旁边冷眼看着,没有安慰赵宽一个字,却也没有对老太婆出手。我实在是猜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

过了好久,老太婆终于哭够了,忽然冲着三楼供桌所在的方向磕了几个头,起身去把厨房里的所有道具全拿了过来。

有了处理小颖的经验,这一次,她熟练得多。

赵宽震惊地看着母亲一刀刀划开自己的肢体,忽然抡圆了胳膊左右开弓地抽自己耳光——他觉得自己在做梦,想要打醒自己。

但随着巴掌一次又一次地穿过自己的脑袋,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或者应该说,终于接受了自己变成了鬼,而且尸体正在被母亲分割的这个事实。

他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远远飘着的小颖鬼魂,稍稍一愣,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小颖……”他痛苦地叫她,心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又全都哽在喉头,半个字都无法多说。

小颖鬼魂用噙满血泪的双眸望了他最后一眼,身形悄然消失,什么都不愿意跟他说。

在赵宽说出“妈更重要”的那句话时,小颖的心彻底凉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她曾经燃烧自己试图救他,是他自己偏偏要选择死路。

能怪谁呢?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不……小颖,小颖你不要走!”赵宽慌乱地到处寻找,对着四周的空气大喊大叫。可是小颖根本不理会他。

他是新死的鬼魂,还没有多少力量,无法离开尸体太远。小颖铁了心躲他,他根本找不到……只能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往自己身捅刀子。

老太婆完全不知道儿子的鬼魂在边看着自己,她面无表情地下刀,同时还低声念道——

“佛母娘娘说的对,只要你还活着,心里永远有她的位置,咱们娘俩永远都变不回以前那样儿。宽儿,不是妈心狠,是你被狐狸精勾了魂,妈也是没办法……宽儿你别怕,妈轻轻的,肯定不让你疼……要是实在疼得厉害,那你咬牙忍忍,妈尽量快点儿。等妈弄完了,什么都好啦。”

“宽儿,忘了那个狐狸精吧,以后妈陪着你。像当年那样,咱们娘俩相依为命……宽儿,我是你妈,咱们俩才是一家人呐!”

鬼魂感觉不到疼,但赵宽已经浑身颤栗。他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母亲如此恐怖。

以前小颖跟他说婆婆如何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时,他还不相信,总觉得是小颖撒谎,觉得自己的妈妈不至于那样……如今他才知道,自己的母亲,远小颖形容得还要可怕得多。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像是在印证赵宽的结论,老太婆忽然唱起了一首曲调怪异的歌谣。那歌词细思极恐,直教人不寒而栗——

“老树长新芽,枯木又开花。你不娶来我不嫁,咱们是一家……”

第078章 大梦终醒

古怪的歌谣唱了一遍又一遍,地的尸体也渐渐没了人形。 赵宽的鬼魂终于愤怒起来,开始痛骂他的母亲,甚至冲过去试图殴打。

但是如同之前小颖鬼魂试图救他的时候一样,现在的他,也只能一次次穿透母亲的身体,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赵宽终于崩溃了,撕心裂肺地嚎啕,却流不出哪怕一滴眼泪。

老太婆丝毫不知自己的行为让儿子多么痛苦——无论赵宽生前还是死后,她都从不曾知道过,也从不曾在意过。她一如既往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为终于能跟儿子长相厮守而喜悦着。

“宽儿,咱们娘俩终于又能相依为命了。”老太婆轻笑着呢喃,把赵宽的鲜血涂抹到每一面墙,把他的碎肉洒遍别墅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咱们俩的家……终于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咱们了。宽儿,你开心吗?”

赵宽在嘶吼、叫骂,然而老太婆什么都听不到,也不知道自己其实在亲手割裂儿子的魂魄——也不知道是那诡异的雕像在暗捣鬼,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当时尸体被分散藏起的时候,赵宽的鬼魂也在渐渐分散。

他真的如老太婆期望的那样,如整个房子融为一体,无处不在,也永远都无法离开。

赵宽的鬼魂一直在哭,哭声从门缝里、床底下、抽屉以及各个角落传出,最终汇聚在一起,久久萦绕不散。

但老太婆听不到。她还在絮叨:“宽儿,你看这样多好,这样多好……”

一直隐匿不出的小颖鬼魂,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

赵宽的鬼魂像抓到救命稻草了似的,拼命地求她帮自己,拼命地说自己最爱的人是她,不是妈妈。他说自己后悔了,以前是他没看清老娘的真面目,但是以后不会了,他拼命地发誓说想要跟小颖长相厮守,永永远远对她好……

小颖的鬼魂沉默良久,才轻轻地说了句:“太迟了。”

凉透的心,已经没办法重新温热起来了。

她给过他机会的,无数无数次。她期待了那么多次,失望了那么多次,忍让了那么多次,伤心了那么多次……可他一无所知。甚至连化成厉鬼之后,她都舍不得看他受到伤害,拼着哪怕燃尽自己灰飞烟灭也想要救他最后一次。

可是他没有珍惜啊。

那最后的一丁点爱,是被他亲口糟蹋掉的。是他亲口说的妈妈最重要。

伤害没降临到他身以前,他永远不知道受伤害的那个人有多疼。他甚至……根本不相信有伤害存在。

现在他也疼了、伤了,才开始后悔,才改口说最爱的人是她,又有什么用?心已经冷了,人已经无法复生了。

“赵宽,我最恨的人……是你。”

因为是你从不相信我,因为是你叫我无限度地退缩忍让,是你放任她纵容她,是你一点一点把悲剧推向不可挽回的方向。

所以我曾经有多爱你,现在有多恨你。

所以……

我们一起在这地狱里沉沦吧,彼此折磨吧,永永远远,谁都别解脱。

我恨你。

……

怨恨化作浓浓血雾,轻而易举地取了老太婆的性命。小颖一点点撕碎了老太婆的魂魄,亲手禁锢在别墅里的每一个角落。

和赵宽的残魂一起。

永不分离。

“……尽情地母慈子孝吧,我成全你们。”

小颖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泛着笑,眼却慢慢流下两行血泪。

赵宽和老太太的鬼魂开始互相指责、埋怨、谩骂……小颖的鬼魂充耳不闻,如雕塑般静jing zuo在满地血泊。

直到许久许久以后,赵宽和老太太都骂累了,终于安静下来。小颖的鬼魂才望着已经凝固发黑的血迹,轻声低唱。

“……雪白明月照在大地,藏着你最深处的秘密,你说真心总是可以从头,真爱总是可以长久……”

她唱的,是自己改写之后的曲调。当年在婚礼唱的时候,满怀爱意,句句甜蜜,现在却变得幽幽怨怨,无限凄凉。

到底是一切都变了,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伴随着她的歌声,小引梦蛊破茧而出,化成一只绚烂美丽的蝴蝶,挥舞着光华流转的翅膀,在空洒下一连串幽蓝色的光尘。

如梦,如幻。

小颖的歌声戛然而止,幻境如雾般散去。

大梦终醒,我的意识重回身体。

背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我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小颖的鬼魂也平静下来,眼的疯狂之色尽数散去,只剩下无尽迷茫。

我顾不管她,第一时间看向地的雕像碎片,却发现所有的碎片都成了粉末,灵性全无,仿佛已经失去了附着其的某种东西。

小颖的鬼魂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过了多久了?”

“现在是二零一八年了。”我心领神会地回答。

“二零一八……”小颖喃喃重复,深深地叹了口气:“已经这么久了啊……”

“该结束了。”我说。

在小引梦蛊化蝶的那一刻,我才感觉到,其实小颖的鬼魂一直被过去束缚着,她的心始终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无法自拔,直到最后彻底迷失了过去和现在的界限,再也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与她而言,伤害一刻都不曾停止过。即便曾经伤害她的人已经失去生命,连完整的魂魄都不再拥有,她也还是无法解脱。因为所有的一切都还在她的记忆里,每分每秒都在不断地重演,她一刻都不曾解脱过。

她的怨气太深,我甚至都不敢确定摄魂珠是否能对她有效——即便有效,我也不想那么做。

她是三个人里面最痛苦也最无辜的一个,我不忍心让她消散。所以我没有动用摄魂珠,而是取出冥玉镯,平心静气地问她:“你想解脱吗?”

小颖静默许久,才轻声反问:“你真的能让我解脱吗?”

我说:“我没法给你任何保证,因为真正能让你解脱的,只有你自己。我能做的,只是带你离开而已。”

小颖笑了:“难道我自己不能走吗,还需要你带?”

我说:“凭你的法力,真想走当然谁都拦不住你,可问题是你自己拦着自己……只要你一天放不下过去的记忆,一天无法获得解脱,哪怕你走到天涯海角去都没有用。”

第079章 由爱故生怖

“你说的对。 ”小颖的鬼魂笑了,“是你让我清醒过来,也许这是我的机缘吧……我跟你走。”

我松了口气,摊开掌心,示意她自己钻入冥玉镯里。然而她却说:“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做个了断。”

“……好吧。”我觉得所谓的了断,很可能是老太婆和赵宽彻底魂飞魄散,但我并没有阻拦。

小颖将自己的满身怨气化成无数只手掌,将散落各处的残魂抓过来,重新拼合——但她只拼了赵宽一个人的,并没有拼出老太婆的鬼魂。

我皱了皱眉,觉得事情可能跟自己料想得不太一样。

赵宽刚一成型,激动地想要拥抱小颖,可是稍微一动,魂魄马出现了崩溃的迹象。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保持不动,尴尬地叫了声:“小颖……”

他明显有很多话想说,但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口。甚至,稍稍冷静下来之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怨恨眼前这女人当年的不作为。

小颖并不想跟他叙旧,沉默着将自己的一部分法力注入他体内,帮他重新凝固魂魄,便冷冷地说了句:“投胎去吧。”

“……”赵宽踌躇道:“小颖,其实我……”

小颖什么都不想听,随手掀起一阵阴风,把赵宽的魂魄远远地推了出去。赵宽的后半截话这么散在风里,听不清究竟说的是什么。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果然还是爱着他的,即便由爱生恨,那也还是爱着的。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可这世又有几人能真正放下这个爱字呢?

怪不得连佛祖都会感叹众生皆苦。

在我暗暗感慨之际,老太婆的鬼魂突然大声地求饶起来,想让小颖也大发慈悲地放她去投胎。为了博取小颖的原谅,她甚至不惜用最难听的脏话来辱骂自己,还生怕不够出气。

我想,她从前一定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这身骂人本领,有朝一日会用在自己身,而且还生怕骂得不够狠、不够难听。

我忽然觉得,她白活了一大把年纪,实在是天真得可笑——小颖愿意放赵宽去投胎,是因为爱,可小颖跟她之间从来都只有怨恨,何来放过的理由?

如我所料,老太婆的这番自辱并没有换来丝毫谅解,反而把小颖给惹烦了。小颖心念一动,空气便腾起朵朵鬼火,眨眼间烧变了别墅的角角落落。

然而这鬼火只伤灵体,不毁实物,只把老太婆的残魂烧得哭天喊地,却没有别墅内的陈设造成丝毫损坏——小颖的心里果然还是存有善念的,即便是做了厉鬼,也仍保留着自己的原则和分寸。

我觉得,自己选择帮她是个很正确的决定。

鬼火熄灭,老太婆已经烟消云散。小颖如释重负地叹道:“终于可以走了。”

“过去已经终结,从现在开始,走向新生吧。”我摊开冥玉镯,墨色冥玉内隐隐有光华流转。小颖能够感受到冥玉内蕴含的力量,自然也知道这冥玉能够大大提升她的修为。

她冲着我感激一笑,说:“多亏你闯进来了,不然我还不知道要沉沦到何年何月……算是我欠你个人情吧,将来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你尽快开口。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

我不客气地说:“那一言为定了哦,你可别赖账。”

“嗯,一言为定。”

小颖化作一缕轻烟钻入冥玉镯,我小心地把镯子重新收好,咬着牙慢慢下楼——后背的伤口跟衣服摩擦会特别疼,我只能尽可能让自己动作幅度小一点。

小引梦蛊感知到我的痛苦,绕着我飞了一圈,洒下星星点点的光尘。说来也怪,那光尘落到身之后,我竟再也感觉不到疼了——要不是仍然能感觉到伤口的存在,我几乎要以为伤势痊愈了。

没想到光尘还有镇痛的作用,这引梦蛊可真是了不得。当初那一千点福运,花得不亏。

介帅哥见到我出来,差点激动得哭出来:“我的姑奶奶呀,你可算是出来了!我刚才都报警了,结果警察以为我精神有毛病……诶你受伤了?!”

“没事,皮肉伤而已。”

陈晓东露出一副“您可真是女汉子”的表情,冲我竖了竖大拇指,随后又期期艾艾地问:“诶那个什么……呃,这房子你还租么?”

“不租了。”

陈晓东理解成这房子里的厉鬼果然凶悍,他狠狠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转头瞄了一眼房子,又马转回来,生怕被什么东西察觉了似的。

看他这样子,恐怕回去得马辞职,这辈子都再也不敢令人kàn fáng了吧?

我不想让他留下心理阴影,便说:“屋里的厉鬼已经被我收了,不会再出事了,你以后可以放心地带人来kàn fáng。”

陈晓东欲言又止,似乎是想问:既然厉鬼已经收了,那你自己为什么不租?

很显然,他并不怎么相信我的刚说的话,觉得我只是为了挽回面子故意撒谎。我也懒得多做解释,掏手机叫车,打算先去医院处理下伤口。

陈晓东瞄到我在输地址,主动说:“你要去医院?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麻烦啦,我自己去好。”我已经不疼了,觉得没必要麻烦人家,却忽略了伤口看起来十分狰狞的这个事实。

陈晓东嘟囔:“我妈说女孩子太要强不好……”

我想到小颖和赵宽的悲剧,忍不住道:“那有没有女孩子告诉过你,男人应该有主见,不能整天把‘我妈说’这种字眼挂在嘴边?”

“呃,没有。”

“那现在有了。”

过了好半天,陈晓东才憋出来一句:“我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孩子。”

我挑挑眉,也懒得去分辨他这句话到底是褒是贬。

后来陈晓东还是坚持陪我去了医院,虽然我觉得其实没必要,但心里还是记下了这份人情,打算过两天再让他带我去看看别的房子。反正租房这事肯定是赖不过去的,那与其找别人租,不如给他提供点业绩,也算是还了这份人情。

第080章 某僵尸吃醋了

缝针的时候,一生怕我痛,还特意打了麻药。本来说是要局麻,可不知道为什么,药一打进来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还做了个非常可怕的梦。

我梦见自己蹲在地拼一个支离破碎的婴儿。那个婴儿明显没足月,体型耗子大不了多少,浑身通红,皮肉皱皱巴巴,看起来相当恐怖。梦里的我却丝毫不觉得害怕,淡定得像是在拼一张普通的拼图似的。

可是拼来拼去,怎么都拼不全,一会儿缺了小手,一会儿小脚又不见了……最后我在无限惊恐醒来,还还得医生缝歪了一阵。但我并没有感觉到疼。

“诶你不要乱动啊。”医生略带埋怨地说了我一句,随后动手拆掉刚缝歪了的那一针,打算重新来过。

这时候,却有一只冰冷的大手抓住了他。整个诊室的温度都瞬间降了一大截。

“别碰她,出去。”凌邪冷冷地命令。

医生愣了一瞬,旋即怒道:“你谁啊你,别捣乱行不行!”

凌邪也不废话,手指一勾白大褂的领子,把这医生整个提了起来!

医生的脸瞬间白了,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拎着衣领提起来过,而且拎他的那个人还一脸轻松,好像只是随手拎起个樱桃似的!

这不科学!他感觉自己笃信了十几年的医学知识都快被颠覆了。

我看着他震惊到完全空白的表情,赶紧爬起来解释:“大夫不好意思啊,他是我男朋友,脾气有点儿爆……呃,凌邪,有话好好说,先把人放下行吗?”

“行。”

凌邪直接把人扔到走廊,“砰”的一声关了门——幸亏这家医院是新盖的,不然我都担心墙皮会不会被震得掉下来。

那医生在走廊愣了两秒,才终于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非常气愤地想要冲进来把我和凌邪都赶出去。但门已经被凌邪反锁,他只能使劲敲了几下,然后大声地讲道理试图让我们主动出去,不要干扰医院的秩序。

凌邪嫌烦,随便施个小法术,隔绝了所有的声音。门外的医生茫然了一瞬,下意识地敲了敲脑袋,小声嘟囔:“我刚才想干什么来着?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随后他想起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默默走了。

凌邪黑着脸问:“为什么给别的男人看你的身体?”

我:“……”

这位同志你的说话技巧有待提高啊,你这么讲很容易让不明真相的路人误会的……

好吧,现在也不可能有路人了。

我想了想隐瞒的成功几率,发现是零,便只好实话实说:“去kàn fáng的时候遇到个厉鬼,不小心被抓伤了,所以只能来缝针啊。”

“你明明可以找我,为什么要跑来让别的男人给你缝针?”凌邪的脸色并没有丝毫缓和。

我差点脱口而出说“你又不会缝针”,但转念想想前几天的水泡,又不得不承认,找他确实找医生更好,他能直接让我恢复成受伤以前的样子……但我当时根本没有想到这个选项,因为不敢。我瞒着他偷偷留下了冥玉镯,甚至还又多收了一个,怎能不心虚?其实我之前的想法,是最好能把今天的一切都瞒过去。

凌邪见我不说话,还“愧疚”得垂着头不敢看他,不自觉地放柔了语气,说:“衣服脱了让我看看。”

“不、不用了吧,都差不多缝完了……”

凌邪直接无视掉我的话,自己动手扒了衣服,用阴气替我疗伤。不到一分钟,我的后背变得光洁如玉,皮肤甚至受伤之前还要平整。

“以后再遇到危险在心里叫我名字,知道吗?”

我点头如捣蒜,顺便用更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嗯嗯嗯,知道知道。”

凌邪用一种“我怎么会这么个傻女人”的无奈表情,恨铁不成钢地说:“连个厉鬼都打不过,哪天我要是不在了,你可怎么活……”

我厚着脸皮挤出笑容,说:“我也觉得自己好像太弱了,要不你教我点本事?”

“算了吧,教了你也学不会。你只要记得有事叫我够了。”

“……”

这应该是关心……吧?

可为什么我有种智商被侮辱了的感觉呢!什么叫“教了你也学不会”,不带这么侮辱人的!

没等我想明白怎么才能证明自己的智商和能力,被他突然抱了起来。清冽的气息涌入鼻腔,搅乱了所有思绪。

出了门我看到宋晓东站在走廊一脸茫然地挠头,见到我以后,他忽然双眼一亮,露出终于想起自己在这干什么的表情,小跑着追来问:“孟xiao jie,你缝好啦?”

我僵硬地“嗯”了一声。

凌邪顿住脚步,面色不善地盯着陈晓东。我把他误会,赶紧解释:“他是带我kàn fáng的介,陈晓东。因为不放心我一个人来医院,陪着我一起过来了。”

“陈晓东,这是我,呃……男朋友,凌邪。”

凌邪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敛去敌意,简短地说了几句客套话,抱着我下楼。等到四下无人,忽然冷着脸说:“宁愿让别人陪也不找我,该罚。”

“……您老人家这是在吃醋吗?”我小声嘟囔。

凌邪脸色更冷:“我哪老了?”

重点好像不是这个吧?

再说您老人家都一千多岁了,难道还不老?

当即这话我可不敢说出来,作死也是要有限度的,不然可真死了。

我酝酿了一会儿情绪,低眉顺眼地说:“以后再有事我会记得找你的。”

“这才像话。”

我不再说话,微微出神地想着自己跟他之间的关系。刚才好像是我第一次用“男朋友”这三个字来定义他的身份,当时介绍的时候没想太多,现在回忆起来心里的滋味却相当复杂微妙。

北冥耀今天才特意警告过我,不可以跟自己的契鬼发生感情,结果没过几个钟头我给他下了那样的定义……要是老天知道的话,会惩罚我们吗?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凌邪说:“回头挑个日子,把结婚证领了吧。”

猝不及防之地,我被自己的口水狠狠呛了一下。

“咳咳咳咳咳……你、你说啥?!”

第081章 宠妻狂魔

凌邪瞥了我一眼,眸难掩失望之色,语气却淡淡的:“逗你玩的。 ”

我知道他根本不是喜欢开玩笑的性格,改口这么说只是因为我刚才的反应太过激了。我有心想解释几句,又想不出合适的说辞,最终只能沉默。

现在的我,心里积压了太多的负担,也存在太多太多的不确定,我实在是不敢给自己跟他之间的关系标一个明确的定义。我承认,这样其实是在逃避,但我真的很想装一阵子鸵鸟。

这么各怀心事地回了宿舍,凌邪把我丢给念念,让她照顾我——是的,我没说错,凌邪让念念照顾我。我真是囧得无言以对了,凌邪居然觉得我需要一个小孩子的照顾?!

后来事实证明,他可能真是把我当小孩看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买了套房子,并且写了我的名字。当然没再提结婚之类的事情,只解释说他自己的身份毕竟是伪造的,怕办手续的时候被人发现,用我的可以省事一点。

他买的是一套二层的花园小洋房,位置相当好,背山面水,从风水将也是个福地。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价钱肯定不便宜,我都没敢问总价到底多少,以及他是否又典当了一批随葬品——我怕问出答案以后心脏承受不住。

“先将着住一段吧,以后再换。”凌邪对新房如此评价。

我连忙表示:“这个真的很好了,我非常非常满意的,不用再换了。”

他没说什么,但在他面前,我的意见向来都是被忽略的。紧接着他又用最快速度搞定了所有软装,带着我和念念搬了过去,并且勒令我今后不许再住学校的破宿舍。

搬家以后,凌邪从爱女狂魔进化到了宠妻狂魔的状态,对我实行全天候的照料,衣食住行面面俱到。我感觉自己已经被剥夺了一切亲自动手的机会,有时候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当成弱智儿童了……

要说不幸福吧,那绝对遭雷劈,但要说幸福吧,我心里实在不安。因为我非常清楚地知道,他现在的状态并不正常。他依然被爽灵支配着,没有其它魂魄制衡,他想要妻女的念头会不断地、无限度地膨胀。可要是找到其他的魂魄来制衡爽灵了,他或许不会再这么疯狂地喜欢我。

所以我每天都过得很纠结,既享受他对我的种种宠溺,又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这种宠溺并不能长久。我要提醒自己,不能陷得太深,否则他变得清醒理智以后,我该如何自处?同时,我还得提醒自己不要爱他,至少不可能把这份爱意表现出来,否则会招来天谴。

日子这么一天天幸福又痛苦地过去,转眼到了开学的那天。我起了个大早,把自己从头到脚收拾妥当,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学校去报到——倒不是我有多么热爱学习,实在是不敢再继续跟他二十四小时腻在一起了,因为我害怕自己会沉沦得无法自拔。

吃早饭的时候,我心思根本不在食物面,满脑子想的都是该用什么话术说服他,结果还没开口被凌邪抢了先。

“快点吃,吃完我送你去学校。”凌邪云淡风轻地说完,端起杯子优雅地喝了一小口牛奶。

我心里一哆嗦:“你……你怎么知道的?”

凌邪淡淡扫了我一眼:“你天天做梦念叨这事,能不知道么?”

念念抿嘴偷笑,我不由得脸一阵发烫,囧得很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凌邪却又说:“逗你的。快吃吧,不然该凉了。”

我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跟着他出门,一眼看见了停在花园里的迈bā hè——黑色车身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硬朗的线条勾勒出低调又不失个性的车型,跟某个僵尸的气质十分相配。

“你咋又买了车?”我微微皱眉,忍不住思考这个家伙到底卖掉了多少随葬品。

凌邪忽略掉我的埋怨,答非所问地说了句:“送你学方便。”

“……你还打算天天送我下学?!”我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原本我打算趁着回去学的机会,稍微跟他拉开点距离,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下跟他之间的关系……结果现在看来,这个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是啊。”凌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点点头,随后反问:“你想搬到学校附近去?可是那边没什么像样的房子……”

我赶紧说:“我没说要搬啊,这挺好的,各种好。”

是好得有点过头,好得让人不知所措了。我在心里默默补充。

我们那个小破学校,平时校门口基本看不到豪车。所以凌邪的迈bā hè一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顿时后悔了,早知道这样了,应该让凌邪把车停远一点才对的。

“那个……我自己进去行了,你不用陪我了,赶紧回家照顾念念吧。”我不敢让凌邪陪我进去办手续,他那张脸长得迈bā hè拉风多了,要让跟着我在校园里招摇,恐怕我真的得变成学校里的焦点人物了。

凌邪却说:“念念很懂事的,晚点回去也没事。”

我脑筋急转,飞快地换了个理由:“我不想让其他女生看见你嘛,你这么帅,她们会惦记的。”

“她们惦记也是白惦记。”

“那也不行。我、我会吃醋的。”

凌邪难得地妥协了一次,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说:“那行吧,亲我一下放你下车。”

我只能光速亲了一口,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跳下车蹿进校门里,甚至都没敢再跟他挥手告别什么的。

但我再快也快不过其他同学的眼睛,以及他们手里的手机,到底还是被拍下来发到了学校贴吧里。

排队办手续的时候,我发现身边的人几乎全在议论这件事,都在猜测照片的女生到底是哪个班的,到底长什么样,为什么能那么幸运交到那么有钱的男朋友……我之前跑得较快,所以被拍到照片都很模糊,基本看不清楚长相,这恐怕是唯一值得我庆幸的事情了。

第082章 怕什么来什么

但是这份庆幸并没能持续太久,很快我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始终锁定在自己身,凭感觉转身望去,正好对孙薇的目光。

孙薇是我的室友,但我们并没有什么交情。四目相对的瞬间,她脸明显闪过一抹尴尬之色,随后故作镇定地走过来问我:“开车送你的那人是谁啊?你对象?”

她声音不轻,前后排队的同学也都听见了,纷纷朝我看过来。

我懊恼得要命,怎么偏偏被她看见了呢……看见看见了吧,还非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跑过来问我,生怕没人把我的信息往贴吧传是咋的?

我也顾不什么排队不排队的了,生拉硬拽地把她扯到一边去,勉强挤了个笑容说:“那个确实是我男朋友,但我暂时不想公开这事儿……你还没吃午饭呢吧,我请你好不好?”

其实我是想用一顿午饭堵住她的嘴,让她别跟别人乱讲。

孙薇听到我说要请客,忽然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根本不接吃饭的这茬,继续追问八卦:“你们啥时候认识的啊,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我说:“假期刚认识的。”

“哦——”孙薇这个长音拖得十分微妙,我心里有点不舒服,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又说:“你放心吧,这事我会替你保密的。不过你自己也注意着点啊,学校里人多眼杂的,算我不说,也难保别人不说啊,是吧?”

“嗯嗯,我知道。”我嘴应着,眼睛不自觉地瞟向行政楼前的长蛇阵,不由得一阵郁闷。本来我都快要排到了,被她这么一耽误还得重排,估计至少得耽误一个小时……我心里有点埋怨。

孙薇陪着我重新排队,旁若无人地问个不停——

“诶你看着挺年轻的啊,富二代吗?他家里干什么的呀?”

“你俩咋认识的呀?”

“他什么性格的呀,是不是小说里的那种霸道总裁范儿的?还说温柔暖男?”

“诶你吱一声好不好,排队这么无聊,咱们聊聊天嘛……”

说实话,我真的有点想翻脸。但看在同宿舍的情分,还是勉强忍了。

我说:“咱聊点别的话题呗?”

“别的话题……”孙薇突然两眼放光,“对了对了,林月跳楼那天你也在吧?”

这个话题也没之前的好多少,我皱着眉头问:“你咋知道的?”

孙薇兴奋道:“我去!还真是你啊!我看贴吧里有人说林月死了以后,咱屋里居然还有人敢继续住,我也不知道是你还是田玲玲……没想到居然是你啊,我勒个去,你胆子够大的!”

林月活着的时候跟孙薇走得最近,连约会都恨不得带她一起去的那种(只不过以前我不知道林月的男朋友是诸葛踏星)。但是现在谈起林月的死,孙薇的神色语气找不出半点伤心难过,只有发现八卦的兴奋——

说实话,我彻底讨厌孙薇这个人了。林月以前跟她处得那么好,都换不来她的半点真感情,她对仅仅只有点头之交的我,又怎么可能真心相待?我现在连她之前说的会帮我保密的话都没法相信了。

不过抱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想法,我还是没翻脸,只是找了个借口先去财务处交学费和寝室费了。

其实寝室费可交可不交,毕竟凌邪明确要求我不许住校,我完全可以跟校方申请走读,不再住宿舍,也不用再碍于室友关系而忍耐孙薇。但我考虑到自己现在缺乏可以xiu liàn的环境,还是选择了交费。毕竟我不能当着凌邪的面xiu liàn驭鬼术,但寝室里有很多时间是没人的,我可以趁着没人的时候xiu liàn。

刚在宿管阿姨那填完单子,孙薇又冒了出来,夸张地叫道:“你怎么还住宿舍啊!我天,你对象那么有钱,咋不在外面给你租个房子呢?”

她绝对是故意的,嗓门大得三层楼都能听见,连带着宿管阿姨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好了——宿管阿姨正处于更年期,最讨厌看到谈恋爱的女生,以前甚至还说过女生交男朋友是不自爱之类的葩言论。估计在她的观念里面,靠媒人介绍相亲结婚的才是正经人。

我狠狠地瞪了孙薇一眼,说:“谁规定谈恋爱一定得同居了?你想跟对象同居自己搬好了,我搬不搬关你什么事?”

宿管阿姨看我的眼神终于缓和了几分。孙薇没想到我会这么怼她,愣了一下之后更大声地说:“是,你同不同居的我管不着,可有些人带着个孩子在寝室里住了一假期,我总能问问了吧?某些没有同居过的‘纯洁’女孩儿,请你解释解释,那孩子是怎么回事儿?”

她打听八卦的“本事”还真是一流,连念念这事也知道了。我平生头一次憎恨贴吧这东西的存在……学校里的人真是太八卦了,什么事都往贴吧里发!

在场的其他女生大多都是没见过念念的,孙薇又语焉不详,她们自然把“孩子”这俩字理解成了刚出生的婴儿,顺带着脑补出了我在宿舍里生孩子之类的情节,瞬间全都像发现大新闻了似的,拍照的拍照,发信息的发信息……

这个屎盆子要是扣结实了,可再也洗不清了!

我急急忙忙地解释:“你瞎说什么!那是我妹妹!我妹妹都五岁了,你觉得我十四岁能生孩子了?!”

孙薇怪腔怪调地说:“那可说不定。”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

我是随口一怼,其实根本没过脑子,哪成想孙薇听到这话瞬间脸色变了,像是被揭了伤疤似的,跳着脚地骂我,污言秽语一串一串地往外甩,丝毫不顾自己的形象。

宿管阿姨终于看不下去了,出来制止我们,说我们要是再吵把这事报给学校。孙薇这才消停了,但是看我的眼神特别怨毒。其他看热闹的女生也都被宿管阿姨哄散了。我以为这事到此为止了,却不料宿管阿姨最后对着我说:“你别走,说说那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私自容留外人住宿,追究起来搞不好得在我档案里记一笔。

第083章 平地起波澜

我好话说尽,又是承认错误又是作保证的,宿管阿姨才终于看在我态度不错的份,饶了我一回。 但同时她也非常严厉地警告我,要是再把校外人员带进宿舍里,她肯定报学校按规章制度处理。我千恩万谢地离开,只觉得心累到不行,却不知道这一切仅仅只是个开始。

孙薇先我一步回到宿舍,已经在微信把刚才的事情完整讲了一遍,随后带着满脸邀功的表情,发语音问:“这事我干得漂亮吧?”

诸葛踏星立刻回了条语音过来,语气十分冷淡:“还行吧。”

孙薇发了个生气的表情,说:“哼,再也不帮你了!”

诸葛踏星打电话过来,耐着性子哄她:“乖,别闹。林月的爸妈一会儿到了,你先去散散消息……办好这事,我送你最新款的lv包包。”

孙薇立刻笑容满面:“没问题!你准备包包吧,哈哈!”

我正好在这时推门进屋,只听见她说“准备包包”,以为她是在跟男朋友撒娇索要礼物,也没多想,把新书锁进柜子里打算离开。

孙薇却突然叫住我:“诶,那个……刚才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我皱眉:“你又想唱哪出?”

孙薇假装没看出来我的讥讽,继续低声下气地认错:“我刚跟对象分手,心情不好,没忍住……孟隐,你大人有大量,别怪我了行么?”

我心说刚才是谁笑得跟朵花似的啊,你当我是瞎子还是傻子?

我冷着脸说:“我不喜欢跟人吵架,但不代表我是任人欺负的包子。你要是收起这些小心思,我可以跟你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但你要还是变着法地恶心我……我保证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另一位室友田玲玲正好在这时候进来,孙薇立刻一副好像被我欺负了的样子,可怜巴巴地说:“我真的知道错了,孟隐你原谅我吧,算我求求你了……我给你跪下还不行吗!”

说着,她竟然真的当着田玲玲的面跪了下去!

我反应极快地闪身躲开,再看田玲玲,她已经彻底呆住了,惊讶的表情定格在脸。

太恶心人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孙薇这货是个戏精呢……虽然手法低劣,可是却很有效果,至少现在在田玲玲看来,肯定觉得是我欺负了孙薇。

明明是孙薇耍心机恶心我,结果这么一演黑白颠倒了,我解释都解释不清。

真想骂脏话!

然而最后一丝理智告诉我,要是张嘴骂了,真的计了,所以我只能强行压制愤怒,冷着脸跟孙薇说:“你不用装得这么害怕,只要你不乱嚼舌根到处造我的谣,我才不会对你怎么样。赶紧起来吧,少演这种苦大仇深的戏码。”

孙薇点头如捣蒜,战战兢兢地起身说:“我知道了,我、我保证再也不说了……”

她那副样子,跟刚被容嬷嬷扎过针的小宫女似的——受尽了伤痛委屈,还得咬着牙说容嬷嬷没欺负自己,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我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吐不出又咽不下,难受得要命。

孙薇又装出一副害怕我、不敢跟我呆在一起的样子,自己出去了。屋里剩下我和田玲玲两个,我把之前的事情简单讲了讲,说明自己没有欺负过孙薇。

“田玲玲,咱们也在一个屋里住了一年了,我以前什么样儿你应该也知道的,对吧?”

田玲玲点点头,似乎信了几分。

我呼了口闷气,琢磨着是不是应该申请换宿舍了。要是再跟孙薇住在一起,还指不定得出多少恶心事呢,太影响xiu liàn了。我住宿舍不是为了能有个可以瞒着凌邪xiu liàn的地方嘛,可不能为这种破事耽误了正经事。

打定了主意,我准备下楼去找宿管阿姨要换宿舍的申请表,结果出门没走几步听见孙薇的声音从斜对门的寝室里传出来——

“……当时屋里她和林月俩人,推没推的谁知道啊。”

另一个女生惊道:“那不成杀人了?!”

孙薇:“被抓住了才算杀人,没被抓住……不跟她似的,照常学,什么都不耽误。”

女生乙:“多大仇啊,不至于吧?”

孙薇:“谁知道呢,也许有的人是心理阴暗呢。n市那个新闻你看过吧?”

女生甲:“锤杀室友那个?”

孙薇:“对。那案子不是因为一点点小事引起来的么?所以真不见得一定要有深仇大恨,纯粹是有的人心理不正常。”

是啊,的确有人心理不正常,但不是我。

同宿舍住了一年,我今天才发现孙薇这个人如此可怕,造起谣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还在继续败坏我:“你们仔细观察过她看人的眼神没?我看过,特别吓人,冷冰冰一点感情都没有的那种!她绝对不正常!我现在看见她都觉得心里发毛,之前没忍住跟她吵了一架,后来越想越后怕……你们说万一哪天我也‘被跳楼’了可怎么整?”

女生甲:“那你换个宿舍呗,正好刚开学,好多人都不住了,很多宿舍都有空床呢。我们屋也有一个,你要不要过来?”

孙薇犹犹豫豫地说:“可我什么证据都没有,学校能同意我换宿舍吗?”

女生甲:“那你只能自己小心点了,尽量别跟她单独相处。你们要是没人了可以到我们这来。”

孙薇装作感激地说:“那可太好了,我现在是真不敢跟她呆在一起……”

女生乙:“你干脆晚也过来吧。我们屋里正好有个空床,你睡我们这至少安全。”

孙薇连声答应:“好好好……我现在怕她跟n市那个疯子一样,趁我睡着了对我动手呢!你们屋有地方真是太好了!”

我直接推门,屋里的几个女生瞬间全都傻眼了。我笑眯眯地冲着孙薇说:“你不用怕成这样,我晚不住宿舍。”

孙薇没想到我会突然闯进来,表情十分尴尬,另外的几个女生也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我笑得更加温柔,好声好气地跟她们说:“咱们住得近,平常也算抬头不见低头见了,我平常友好不友好,你们心里都有杆秤,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反正清者自清。我还有事,不打扰了,你们慢聊。”

我笑着帮她们关门,便听见走廊不断有人说“出事了”之类的话,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今天的破事,怎么一个接一个呢。

第084章 惩罚

没过多久,楼下有人用扩音喇叭喊话,还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哀乐,巨大的噪音扰得我一阵阵头疼。

楼里的女生们奔走相告,成群结队地下去看热闹。

孙薇突然出来,故意大嗓门地冲着我嚷嚷:“楼下那些人举着你的相片呢,你还敢说林月不是你害死的?!”

她这么一喊,整层楼的人基本都听见了。那些原本准备下楼看热闹的女生,也不着急下楼了,全都围拢过来,甚至还有些正义感爆棚的人划划地骂我,俨然已经给我定了罪。

我试图为自己辩解,可我一个人的嗓门如何压得过一群人?更何况还有楼下的噪音不断传来,我说的话根本传不进她们的耳朵里。

她们只想显示自己的“正义”,甚至可能只是想给自己平凡无聊的生活添一剂猛料罢了,真相如何,她们才不在意。

我被这群“义愤填膺”的女生们前挤后拥地“扭送”下楼,直接推到了闹事者们的面前。

粗略估计,对方的人数可能有五六十个。除了为首的夫妇是年人以外,其余的全都是二十左右的壮小伙子,而且全都披麻戴孝,手里举着“杀人偿命”的白布横幅,个个神情凶悍,像要chi rén似的——我觉得他们不像是林月的亲戚,倒像是花钱雇来的地痞流氓。

林月的父母(姑且认为他们是吧)则合力举着一张巨幅照片,照片的人确实是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搞到的。更让我热血冲头的是,他们用红油漆在我脸画了个大大的叉,旁边还歪歪扭扭地写了不少骂人的字眼。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样的侮辱,顿时气得浑身直发抖。而林月的父母则根本没认出我来,只是怪大家为什么把我推到他们面前。

孙薇猛地喊了一嗓子:“她是孟隐!是她把林月推下楼的!”

林月的父母这才反应过来,丢开照片冲过来对我连撕带打,哭嚎着质问我为什么那么狠心推林月下楼。

“你要抢小月的男朋友也算了,为什么还要把小月推下楼啊!你是不是人呐你!”林月的母亲满脸哀恸,嚎得震天响,眼角却一滴泪都没有。

这都哪跟哪儿啊,我什么时候抢过林月的男朋友了!

等等,林月的男朋友不是诸葛踏星么?!我脑闪电划过,瞬间想明白了所有的一切。这是诸葛踏星在报复我!

我挣扎着说:“我没害过林月,你们不信可以报警……”

林月的父亲故意曲解我的话,大喊:“你以为你家里有关系,可以嚣张了吗!给我打!”

小混混们瞬间一拥而,对着我拳打脚踢。我双拳难敌四手,只能勉强护住要害,混乱好像有人往我脖子摸了一下——不疼,但是特别痒。

我转头去看,只看到一个又矮又黑的男人泥鳅似的钻进了人堆里。

其他人还在打我,我彻底怒了,不管不顾地想放出小颖的鬼魂收拾他们,结果却发现冥玉镯落在寝室里了,现在身只有玉佛而已——可是玉佛里装着的是朵雅的鬼魂,她太弱了,连阳光都承受不了,又怎么可能帮我抵挡住这么多人的攻击。

可恨我空有一身驭鬼术,连千年尸王的魂魄都能收做契鬼,面对这群混混却只有挨打的份!

“……引梦蝶!”

满腔的憋屈和愤怒让我彻底暴走,不管不顾地召出引梦蝶,强行催眠在场的所有人!

引梦蝶一出现,场面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所有人都变得呆呆的,哭的忘了哭,打的忘了打,并且全都保持着一秒的姿势,仿佛时间突然停止了似的。

短短两三秒之后,我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贯穿脑海,空翩翩飞舞的引梦蝶也身形一顿。所有人齐齐地颤了一下,随后又在漫天幽蓝色光尘变回了茫然的模样。但我的精神力已经濒临崩溃,眼前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

引梦蛊化蝶之后,灵性更胜从前,它知道再这么下去我得精神崩溃而死,自作主张地飞回我的脑海。

催眠效果瞬间解除,我的精神压力也随之一松。但紧随而至的,又是暴风骤雨般的拳脚。

不知道是谁往我腿踹了一脚,我无法自控地向前扑去,结果跌进了一个毫无温度的怀抱。我眼前仍然阵阵发黑,什么都看不清楚,但熟悉的气息已经让我知晓了他的身份……

凌邪来了。

紧绷的心弦瞬间松弛下来,精神力透支的疲倦感如潮水般袭来。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很想这么在他怀里睡过去,但最后还是咬着牙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凌邪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但很快有小混混反应过来,骂骂咧咧地冲着他嚷嚷:“你踏马谁啊?滚一边去,少管闲事!”

凌邪长腿一抬,那小混混顿时倒飞了出去,甚至连站在他身后的两个人都一起被撞飞了!三个人飞了十来米才落地,又因为惯性在地面滑了好长一段距离。

所有人都惊呆了,看凌邪的眼神像看怪物一样!

凌邪慢条斯理地捏起我的下巴,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一下,顺便渡了一口阴气,帮我稳住过度消耗的精神力。

头痛欲裂的感觉瞬间消失,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抿唇低头,心如鹿撞。随后又马意识到,周围还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所有的人——无论是林月的父母还是他们请来闹事的小混混,还是旁边围观的女生们,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我和凌邪,但是没一个人敢说话,甚至连敢大声喘气的都没有。

在这片诡异的安静,凌邪清冷的音调显得愈发森然危险。他问我:“谁是带头的?”

我没回答,不自觉地看向了林月的父母。

林月父母顿时吓瘫了,惨白着脸一个劲地哆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凌邪冷哼一声,长腿一迈要朝他们走去。

我下意识地扯住他的袖子,凌邪侧头看我,神色微冷,似乎在怪我这种时候还为坏人求情。

其实我没那么圣母,这纯粹是下意识的举动。想到这些人刚才是怎么打我、恶心我的,我没有半点求情的念头,所以只是小声说:“教训一下好,别把人打死了。”

凌邪勾了勾唇角,示意我放心。

林月母亲吓坏了,冲着凌邪直作揖:“我们也不想这样,是有人花钱让我们这么干的,我们……”

林月父亲一把捂住她的嘴,冲着凌邪说:“你是那丫头的男朋友吧?那你知道她还有个未婚夫么?雇我们来闹事的,是她的未婚夫……你还想为她出头么?”

其实林月的父亲也明显很害怕,毕竟凌邪刚才那一脚的力量实在是太恐怖了,甚至可以说根本不是人类能够达到的程度。但林月父亲还是强压恐惧说完了这番话,因为他心里清楚,这是唯一能让自己和老婆活命的机会——以凌邪刚才表现出来的恐怖力道,哪怕只能往他们俩身一人踹一脚,都能把他们直接踹进火葬场去。

所以算在害怕,他也必须得给自己争取这一丝机会。

在他想来,凌邪再厉害也是个男人,而且正是年轻气盛的岁数,肯定忍不了头戴绿的这种事,说不定会立马转身揍我一顿——算不打我,也肯定得跟我把这事掰扯清楚,自然也没心思再去揍他和他老婆了。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凌邪听完只是冷冷一笑:“我的女人出没出轨,我会自己问清楚,轮不到你多话。”

随即,林月父亲感觉嗓子眼里一片冰凉,像是硬生生吞了一坨千年寒冰似的!他噎的喘不来气,双手掐着脖子拼命地弯腰干呕,想把那坨不知道什么东西给吐出去……

可他最终什么都没吐出来,因为他嗓子里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卡在那的只是一团阴气而已。阴气慢慢散开,他终于又能呼吸到久违的空气,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大口……下一秒,便感觉仿佛有千万根钢针随着空气一起戳进了肺里,疼得他一阵痉挛。

其实并没有什么钢针,只是阴气太过冰寒,连他吸进去的空气也变得无阴冷,身体无法适应才会觉得痛——好像人在冰天雪地里突然猛吸一大口气,也会觉得肺里好像隐隐作痛一样。唯一的区别,是阴气带来的冰寒永远不会减弱,他的身体也永远不会适应。

这种每次呼吸都要被万千钢针戳刺的痛苦,将伴随他整个余生。

然而,没人知道他受到了怎样的折磨,在旁人看来,凌邪只是象征性地甩了他一耳光而已。

“你以后,不用再说话了。”凌邪冷冷地宣布。

林月父亲这才发现,自己的声带好像被冻住了似的,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不管他怎么用力,都只能像个破风箱似的发出“嗬嗬嗬”的喘气声,没有办法发出任何音节。

他再也说不了话了!

他看向凌邪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和畏惧。他无法理解自己身发生的变化……这个年轻后生,难不成有特异功能吗?!

林月母亲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但至少看得出来他很痛苦很害怕,便不断地用力摇他,哭着叫道:“孩儿她爸,你咋了……你这是咋了啊!!”

第085章 凌邪霸气无双

凌邪扬手在林月母亲喉间一抹,冷然道:“你也不用再说话了。 ”

林月母亲顿时明白了丈夫正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她也变得和林月父亲一样,大张着嘴巴却无法说话。每喘一口气,都觉得像是吸进了无数的冰渣,仿佛连气管都被划开了无数道伤痕。

她痛苦至极,一个劲地给凌邪磕头求放过,然而凌邪连眼角都懒得瞟她一下。她意识到凌邪心肠冷硬,不可能被自己感动,于是又跪爬着到我面前,扯着我的裤脚求原谅。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下意识地躲了一下,随后没等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凌邪甩飞到了数米之外。

我猜到凌邪肯定用了法术,但不知道具体施加了怎样的折磨,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询问,只能小声说:“差不多算了吧……”

凌邪心疼地看着我,恨恨道:“还不够!”

话音未落,刚才打我的那些小混混全都乱作一团。你给我一拳,我踢你一脚,一边疼得哇哇乱叫,一边又拼了命地往别人的脆弱部位招呼……场面实在是热闹又诡异,旁边围观的女生们全都看傻眼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里全都是同样的疑惑——这帮人怎么突然窝里斗了?

这个突然出现的帅哥,貌似……貌似什么都没做吧?连句威胁的话都没说,这帮人咋自己打起来了,还一个个都下手这么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很快,开始有小混混倒地不起。然而其他人并没有因为他们倒下停止攻击,反而把倒地的人围起来,变本加厉地拳打脚踢,直打得那地的人出气多进气少了,又恢复先前捉对互殴的状态,直到附近再有其他人倒下。

围观的女生有几个胆量较大的,渐渐从惊惧回过神来,试图用手机录下这一幕。然而凌邪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她们感觉仿佛瞬间置身地狱,浑身发凉颤抖不止,再也不敢动任何念头。甚至连手机摔倒地了,都不知道应该弯腰去捡。

不到十分钟,小混混们基本全趴下了,个个身负重伤,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像条死鱼似的躺在地。仅剩的那两三对还能勉强站着的,也都个个浑身挂彩,脸肿得跟猪头一样,恐怕算他们的亲爹亲妈在场,都认不出来哪个才是自家的孩子了。

而他们还在摇摇晃晃地继续互相殴打,仿佛不打到只剩最后一人绝不罢休。若是有不知情的人碰巧在此时路过,说不定会误以为这里正在举办什么拳击选拔赛之类的,然而实际,这是一场“没来由”的互殴——至少在其他人看来,这帮家伙打得莫名其妙,完全没有任何理由。

然而我已经很清楚,他们都是受了凌邪的控制,才会这样互殴。凌邪根本不屑亲自动手打他们,那样会脏了他的手。

要不是我方才叮嘱过凌邪不要搞出人命,只怕这里早变成血腥的修罗场了。

“坚持”到最后的两个小混混,互相用额头狠狠撞了对方的脑袋,伴随着一声闷响,两人同时倒地,鼻血淌了满脸。

凌邪终于勉强觉得解气了,抱起我大步走出人群。

我扒着他的肩膀费力地向后看了一眼,发现围观的女生们全都用一种近乎膜拜的眼神望着凌邪,仿佛他是故事里英俊不凡又天下无敌的神。

我甚至从她们的表情看到了某种狂热的情绪,像是狂热死忠粉终于见到爱豆时那种兴奋、疯狂又充满迷恋的样子。

情况好像不太妙啊……我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危机感。

很快我又意识到,还有几道目光是落在我身的,作为一个女生,我本能地感知到了恶意,那是一种羡慕嫉妒到极限之后演变出来的憎恨,恨不得马毁了我的那种。这种感觉让我非常不舒服。

我缩回凌邪的怀里,找了个较舒服的姿势,心的安全感终于慢慢回升。这么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我才小声说:“凌邪,下次不要这么高调了好吗?”

凌邪微微皱眉:“我已经很克制了。”

“我知道……你把尺寸掌握得挺好的,但是,但是……你这样用法术操控人,很容易引起各种猜测的,我不想被别人这么关注……”我越说越小声。

凌邪皱眉思索几秒,忽然笑了:“你是怕那些围观的女人喜欢我吧?”

“诶?!你、你怎么知道……”

心事被拆穿,我顿时有点慌乱,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凌邪是不是对我用了什么读心术。然而我很快发现,他眼底闪过一抹明显的得意之色,甚至连紧抿的薄唇都在微微翘。

这个家伙是在偷笑吗?

我此地无银地说:“哼,才没有呢!”

“好好好,没有,没有。”凌邪脸笑意更深,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附和着我。这让我愈发觉得羞恼,气鼓鼓地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却又马担心自己会不会力气用得太大了,会不会真的把他打疼,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彪悍一点都不淑女……

打住打住,我都想什么呢。我晃了晃脑袋,心想着这货的真身可是千年尸王,身如铜墙力大无穷,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要是能把他给打疼,也差不多可以横行天下了。

瞎担心什么,真是的……

凌邪看着我纠结的样子愈发觉得好笑,笑了一阵忽然又低头吻我。我被他吻得差点缺氧,半晌才勉强挣脱开来,强忍着剧烈的心跳,微微喘息道:“别、别这样啊,会被人看到的。”

“看到又怎样?”凌邪挑眉反问。

不羁如他,何曾在意过别人的眼光?

我红着脸说:“反正是不行,我不想被人看到。”

“那咱们回家。”凌邪笑意深深,似乎在暗示着另外一层含义。

我顿时慌了,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不行不行,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这么光天化日下的暗示,我是真的很慌!

第086章 对不起

凌邪捏了我一下:“想什么呢,我说的是回家给你疗伤。”

“……”

信你才有鬼了好吧?你刚才的那个笑,是要给我疗伤的样子吗?而且这种程度的皮肉伤,你不是只要摸一下能治好了吗,还需要特意回家吗?你摸着良心告诉我,需要吗!!

槽点太多,我决定还是不吐了。

其实回去也好,刚才闹成那样,我也确实不想继续在学校里呆着了。

凌邪忽然顿住脚步,有些懊恼地说:“不对,我忘了问那俩人是谁指使的他们。”说着,他想要回去。

我可不想再回去当大家的焦点,赶紧说:“不用去了,我知道是谁。”

“谁?”凌邪的身已经隐隐透出煞气,恐怕只要我把对方的名字说出来,他会立刻瞬移过去宰了那人——算是我叫他别杀人,恐怕都未必有用了。

我本来是想说的,但被他杀意腾腾的样子给吓住了,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变了样。

“呃,我其实也不太肯定,都是猜的……”

“那去证实一下。”凌邪又要回去。

“别别别……让我自己调查吧。”

凌邪明显不高兴了:“为什么?难道你信不过我?”

我赶紧说:“没有没有,我不信谁也不可能不信你啊!我、我是怕你一冲动直接把人给杀了,那麻烦了。”

凌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用这种卑劣手段伤害你,难道还不该死吗?你是太心软。”

“真不是我心软,现在国家规定命案必破,弄死人了警察一定会追查到底的……”

凌邪满不在乎地说:“区区捕快何足为惧。”

我说:“是,你法力gāo qiáng不怕,可我怕呀,万一最后查到我头……”

之前黄有财的死,警方一开始不算到我头了么?要不是隐盾的人出面,恐怕我真的得背锅挨枪子了。那种大半夜被一帮警察闯进家里铐带走的经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回了。

凌邪脸色一冷:“没人能在我的面前动你。”

我说:“那你总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跟着我吧,你不在的时候呢?国家也有专门处理特殊案件的部门,那些人也都个个身怀异能。算他们也都打不过你,可是三天两头被他们找门,难道不烦心吗?算我们离开这儿,说不定都会被他们一直追捕,走到哪都没法安生了……值么?”

凌邪不说话了。

我放软语气,轻声道:“我可以告诉你,背后指使林月爸妈的人应该是诸葛踏星,呃,是前段时间想欺负我,差点被你弄死的那个人。”

凌邪想起来了,瞬间面色冰寒,恨不得马把诸葛踏星撕碎的样子。但由于我方才的劝阻,还勉强克制着。

我继续道:“我估计他是因为次的事情恨我了,所以故意这么报复。我也觉得很恶心很生气,我也不想放过他,但凡事都讲究个度,咱们没必要因为那么个小人让自己从此以后过不了安生日子吧?”

跟凌邪朝夕相处的这段日子,虽然我有时候会被宠得心里隐隐发慌,但也必须得承认,我大部分时间还是很开心很享受的。我甚至经常会想,要是以后的日子都能一直这样,其实也很不错啊……

我们现在有非常丰厚的物质条件,一家三口呆在一起也很幸福和快乐,我其实并不讨厌这种状态。之所以还会有担心,也只是因为怕凌邪会在爽灵之魂的影响下,变得越来越极端罢了。要是能确定他不会继续往极端的方向发展,哪怕一直保持现在的程度,我其实……

其实也是很乐意的。

可是这些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凌邪表达,也没办法跟他说。他现在完全被爽灵控制,恐怕不会愿意再接纳新的魂魄。

我依偎在凌邪胸口,轻轻地说:“咱们现在一家三口呆在一起,不是挺好的么,我不想打破这种生活。所以这件事情让我自己处理吧,要是我搞不定,你再出手,好吗?”

“……好吧。”凌邪终于松口答应了。

我舒了口气,心石头终于落地,暗暗想着到底是依靠法律保护自己较好,还是干脆让厉鬼小颖出手教训诸葛踏星一顿较好。

还没较出答案,听见凌邪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现代社会真麻烦……”

我心里一动,想到自己还不知道他生前的身份呢,便又起了好心,问他:“你现在弄清楚自己是什么朝代的人了吗?你到底多大年纪了啊?”

凌邪睨了我一眼,说:“二十二。”

“我问的是全加起来多少岁了?”我抿着笑追问,想等他说出具体数字以后笑话他老——凌邪这家伙好像有种魔力,只要是跟他在一起,哪怕是心里装着天大的压力,也能不自觉地轻松起来。我以前不是跳脱的性子,也很少跟别人开玩笑,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皮一下。

忘记是谁说的了,真正的爱情会让男人变得越来越成熟,但是会让女人变得越来越像小孩子。我现在觉得这话是对的,我好像总是会在他面前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凌邪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抿唇不答,猛地一个瞬移术带着我穿越回他的车里。

我被他弄得晕头转向,只知道自己被压到了皮质座椅,还没等弄清楚到底身在何方,听见凌邪在耳朵边说:“你可以亲自感受一下,我到底老了没……”

冷冽的气息弄得我耳朵痒痒的,整个人都心慌意乱起来,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对。

凌邪的手渐渐不老实起来,我羞涩又紧张,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却又忽然在某个时刻,狠狠地打了个激灵。诸葛踏星的那张脸毫无预兆地在我脑海闪过,所有的心情瞬间变得只剩下恶心。我僵硬地推开凌邪,很不自然地说:“我、我……”

我说不下去。

我怎么能告诉他,在那么亲密甜蜜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诸葛踏星那个恶心的家伙。我没法说。

凌邪尴尬地理了理衣服,低声说:“是我不好。以后我会注意克制,在你准备好以前,不会再这样了。”

对不起。其实是我不好。我在心里说。

第087章 只有你能害他

凌邪这时才发现,雨刮器下面夹了一张纸。 随手一招,那张纸穿透挡风玻璃飘了进来,他看了看随手揉成团丢到一边,烦躁地自语:“现代社会麻烦真多。”

我瞄到了一眼,那张纸是违章停车的罚单。凌邪为了及时赶去救我,直接用了瞬移术,车子随意丢在路边,当然会被贴罚单。

其实这点罚款对凌邪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真正不爽的点,是他觉得现代社会的条条框框太多太烦了。他不喜欢这种被束缚的感觉。

看来我之前的推断出了点偏差,他虽然已经基本了解了现代的种种规则,但内心里其实并没有完全适应、接受。

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以前生活的那个年代,是不是规矩较少啊?”

“也不这边少。”凌邪顿了顿,神色倨傲,“但都束缚不了我。”

“……你是皇帝?!”我相当意外。虽然我一直都看得出来,他以前肯定出身不低,但真没想到会高到那种程度。

凌邪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角,眼底似乎闪过一抹冰冷的恨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由得愣了,半晌才讷讷地问:“你……你把辈子的事情全都想起来了?那、那可以跟我讲讲吗?”

辈子的我们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是怎么彼此纠葛的?我们最终的结局……哦,结局我知道,我死你殉情了,我们的尸身一起沉睡在古墓里,直到那该死的盗墓贼偷走了我的尸体。

可是相爱的过程我几乎全忘了,我很想知道辈子的我们到底爱得有多么轰轰烈烈,到底是多深的感情,才能让你甘愿与我生死相随。

我真的很想知道。

然而凌邪却说:“我们已经拥有了现在和未来,何必再执着于过去?”

“可是……”

凌邪语气沉沉地说:“我不想再提过去。”

“……”

我只能打消继续问下去的念头,因为知道他不想说的事情,问也问不出来。我不再说话,脑子里想的全是古墓里那八根反插的镇魂钉。

但愿下次融合魂魄的时候,我可以多想起一些片段吧……

也许是马路太颠簸,也许是车里太安静,我很快能开始犯迷糊。快入梦的时候,似乎听见凌邪跟我说了一句什么,语气特别急切。我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奈何困意实在太强烈,最终还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我又听见凌邪冷冷地说了一句——

“到地方了。”

我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见的全是石头和树的颜色,怔怔地说:“还没到家呢呀。”

凌邪冷笑。

不,不对!这个声音不是凌邪的!

我悚然一惊,扭头发现坐在驾驶位的根本不是凌邪,而是穿着一身黑袍的诸葛踏星!

什么情况!刚才发生了什么?凌邪呢?!

“你把凌邪怎么了!”我大声质问,然而声音却在发抖。

诸葛踏星冷笑:“我要是有那么大本事,次也不会被他差点弄死。这个世界有本事害他的人……只有你。”

我心一凛:“你什么意思?!”

诸葛踏星猛地扑过来撕扯我的衣服,满脸狰狞地说:“次没成,今天非办了你不可!求救啊,让他来救你啊!”

我拼死抵抗,再也顾不去思考,诸葛踏星前面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只拼命地呼唤凌邪。

之前在学校里挨打的时候,我其实没有可以召唤他,只是心里想到他了而已,他都能马感应到我的处境,并且立刻瞬移到身边救我。现在我拼命求救,他没道理不出现!

可他是没有出现。

感应被阻碍了……

那我只能靠自己了。我把心一横,不再抵抗,而是将手伸进口袋掏出摄魂珠。在诸葛踏星撕开衣服的瞬间,果断把摄魂珠压到了他的眉心!

没人能扛得住灵魂被撕扯的剧痛,诸葛踏星疼得呜哇乱叫,我趁机逼问:“快说!凌邪在哪!不然我杀了你!”

诸葛踏星求饶:“我说,我说!你先把这个拿开……”

摄魂珠是我目前唯一能用的武器,要是拿开了我还怎么控制他?我狠狠地压着摄魂珠碾了碾,诸葛踏星的叫声瞬间变了调,整个人如同脱水的鱼儿似的扑腾不休。我不敢有丝毫松懈,始终把摄魂珠紧紧贴在他额头,直到他渐渐脱力,我才稍稍减轻了几分力道。

“凌邪在哪?”我再次质问。

“不、不知道……”诸葛踏星有气无力地回答。

“还敢嘴硬?!”我气急,又要用力,诸葛踏星哑着嗓子大叫:“别别别,你听我解释!”

我皱眉呵斥:“快说!”

诸葛踏星喘着粗气说:“我、我扰乱了你们的五感……他能感受到你的召唤,但是找不到正确的方位。你的每一次召唤,他感应到的方位都不同,除了这里以外,他有可能去任何地方,所以我是真不知道他在哪儿啊!”

扰乱五感?!

真没想到诸葛踏星还有这种本事,我以前真是小瞧他了。

没时间了惊叹这个,我收敛心绪,冷声道:“那解除你的扰乱!”

诸葛踏星脸色发苦:“没法解除,只能等时限过去。”

我不信,继续用摄魂珠折磨他。诸葛踏星疼得哭爹喊娘,一个劲地发誓自己绝对没撒谎,甚至连自己的老娘都拿来发毒誓了。

正常来讲,一般人都不会随便拿父母发毒誓,但诸葛踏星这个家伙,我还真不敢对他的品性报什么信心。这货在我心里是个毫无底线的rén zhā,而且我又不了解他和他母亲的关系究竟如何,万一他是那种极度自私连父母都能出卖的人呢?

万一他在诓我呢?

摄魂珠是我现在唯一的依仗,把它拿开我彻底没优势了,诸葛踏星随时可能翻盘,我真的不敢轻信。

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决定再折磨诸葛踏星一会儿,尽最大可能耗光他的气力,让他算想借机会动手也有心无力。

在我打算再略微施加点力道的时候,忽然感觉后脖子一阵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我的血肉里翻腾!

第088章 蛊斗

同样的位置,先前在被那帮小混混围殴的时候,也痛过!

我一下子想起那张黝黑瘦削的脸,心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反手想摸摸自己的脖子到底被种了什么东西,结果还没碰到感觉大脑一阵眩晕……

跟我之前犯困的时候一样!

我心警铃大作,拼了命地提醒自己不可以睡,千万千万不能在这种时候睡!可身体是不听使唤,眼睛已经黏在一起睁不开,意识也越来越涣散……

我最后听到的,是诸葛踏星骂骂咧咧的声音。我拼自己全部的意志力,想要睁眼,想要下车,可最终只是颤了颤手指,彻底睡了过去。

无边无际的迷雾,我似乎感应到凌邪在呼唤我,又似乎听见念念在哭喊。我慌乱又茫然,徒劳地四处奔走,却怎么都找不到他们。

他们的声音在不断变换方位,忽东忽西,忽远忽近。每一字、每一声,传来的位置都不一样,我怎么都找不到他们到底在哪。

我越来越崩溃,放声哭喊,声音在迷雾扩散,也仿佛碎裂成了无数份,散落四面八方。

我心忽然升起一丝明悟,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找不到凌邪和念念了——因为他们发出的讯息也跟我的哭喊声一样,碎裂成了无数份。

模糊的记忆重新变得明晰,我想起了自己沉睡之前的种种经历,也想起了诸葛踏星的解释……然而心却一点点地沉了下去。诸葛踏星说这种扰乱无法解除,只能等时间过去让它自动失效,我不知道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发出的呼唤毫无作用,甚至有可能会害了凌邪。

一想起诸葛踏星催促我求救的时候,那种狰狞的表情,我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我怕凌邪会在四处寻找我的过程遇到危险,便只能强迫自己不再想他,冷静下来靠自己思考对策。

我现在连摄魂珠都没了,貌似只能依靠引梦蝶了。虽然它不久前才强行催眠过很多人,元气大损,但眼下也只能再拼一把了。

引梦蝶明显之前虚弱了很多,仿佛都快要扇不动翅膀了。但它身散发出的幽蓝色光尘,还是将周遭的迷雾“腐蚀”出了一个个细小的空洞。透过这些小孔,我似乎又看到了现实世界,并且隐隐感觉到几分颠簸。

诸葛踏星在开车吗?他要把我带去哪里?

疑惑在心一闪而过,后颈处又传来刺痛——那个东西又在啃噬我的血肉,而且明显之前钻得更深了!

我忍着疼,命令引梦蛊带我出去。引梦蛊无力地扇了两下翅膀,将周围的迷雾拨开了几道细细的裂缝,随即便直直地坠落下去。我慌忙伸手接住它,小心翼翼地放回识海,同时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识海多了一条巨大的怪虫。

那虫子身一节一节的,像是放大了无数倍的泥鳅,黝黑锃亮,还隐隐透着暗紫色的古怪纹路。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怪的虫子,再联想到这玩意的植入方式和古怪的特性,愈发觉得心里发苦……

这玩意,八成是条蛊。

我不太确定扰乱自己感知的东西是不是它,但不管怎么说,想办法把它弄出去总不会有错。我尝试着用引梦蛊的母蛊去对付它,结果两蛊相遇的瞬间,黑虫子爆发出了一场猛烈的攻击性,差点直接把母蛊给吃了。

引梦蛊本不是擅长战斗的蛊类,我只能放弃原本的打算。哪成想黑虫子居然穷追不舍,硬生生把母蛊逼向了识海深处!

识海深处寄宿着蛊灵,那也同样是母蛊不敢招惹的存在,它在深海边缘迟疑了一瞬。然而是这一瞬间,差点让它丢了性命!

尾巴被咬掉了一大截,母蛊再不敢迟疑,果断深入识海。黑虫子隐隐感应到了海底深处传来的力量,似乎想要放弃,却又像是突然接收到了某种指令般,毅然决然地潜入识海深处。

这回,它甚至都不再追击母蛊,而是一门心思地下潜,下潜,拼命地下潜!哪怕有去无回,它也一定要看看,识海深处到底藏着怎样的怪物!

蛊灵被它惊醒,发出一声愤怒地咆哮。识海立刻掀起惊涛骇浪,海底深处也同样暗流汹涌,险象环生!

黑虫子依靠柔软灵活的身体,勉强躲闪了一小会,但没过多久被暗流撕成了碎片。浓黑的精华在我识海散开,精气弥漫——这东西对我没什么用处,但对于蛊类来说,却似乎有着天大的好处。因为我明显感觉到,在精气散开的瞬间,母蛊迸发出了非常强烈的渴望。

它想吞噬掉那些精气!很想很想,快要入魔的那么想!

但它毕竟不敢跟蛊灵争抢,再怎么渴望,也只能拼命克制着,甚至还必须刻意远离这些精气,免得惹怒了蛊灵。直到蛊灵重新沉睡,它才终于确定蛊灵看不这点东西,这才敢前吞噬掉这些精气。

吞噬之后,它也跟之前的小引梦蛊一样,慢慢吐丝作茧,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我知道,等它醒来以后,一定能也能获得进化,拥有新的能力。所以我并没有打扰它,只是小心翼翼地让引梦蝶在一旁守护着它,免得出现什么状况。

其实在黑虫子死掉的那一刻,我感觉到自己可以随时苏醒了,但故意多拖延了一会,亲眼看着母蛊结茧成功了才放心地离开梦境。

意识重回身体,我的第一感知是阴冷,随后才发觉自己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周围的空气蕴藏着异常浓重的阴煞之气。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诸葛踏星那张猥琐又狰狞的脸。他见我终于醒了,毫不怜惜地抓着头发把我拉起来,强迫我看向某个方向,冷笑着问:“知道那里面装的是谁么?”

铁索悬吊巨棺,棺身刻满了复杂古怪的咒。棺盖已经掀开,大股大股的黑气不断从里面涌出来。

这……

这是凌邪的墓室!凌邪的棺椁!!

第089章 暗中相助?

“不……不……”我拼命摇头,头皮被扯得生疼,然而我一点都感觉不到,满脑子都是那八根反插的镇魂钉,以及凌邪成为契鬼之后,一次又一次在关键时刻救我的画面。

诸葛踏星故意曲解我的话,嘲弄地说:“不认识?那看来是我找错了啊……”说着他转头冲着旁边的人问:“镇魂钉呢?拿过来给我。”

被问话的是个又黑又瘦小的男人,正是先前在学校里趁乱对我下蛊的那个人。他略微犹豫了一瞬,还是默默地将一枚镇魂钉交到诸葛踏星手。

诸葛踏星掂着镇魂钉,故意慢悠悠地问:“你说我先刺脑袋还是先刺心脏呢?”

“你有什么怨气冲着我来,别动他!那天是我把他召唤过去的,是我命令他对你出手的,你要报复报复我好了!”我声泪俱下地喊道。

我一直彷徨,一直纠结,总是有很多很多的疑问,可真的到了这种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宁愿付出性命去交换,也不愿看到他被伤害一分一毫。

如果今天一定要有一个人形神俱灭,那我情愿是我自己。

诸葛踏星讥讽地说:“啧啧啧,真没看出来你这么痴情啊……既然这样,那我成全你吧。”说着,他把镇魂钉贴到了我的脖子。

我闭眼睛,咬牙忍耐即将到来的剧痛,耳却听见一道沙哑至极的声音响起——

“不可以!”

诸葛踏星攥着镇魂钉纹丝不动,目光冷冷地瞥向出声制止的那人。我亦睁开噙满泪水的双眼,透过水雾看那人黝黑枯瘦的面庞,心充满了困惑。

他不是诸葛踏星的人么,为什么会替我求情?

诸葛踏星冷冷道:“麻九,我花那么多钱请你,可不是让你来求情的。”

那个叫麻九的黑瘦男人低头说:“我知道。但我的蛊还在她身体里,你要是现在杀她,我的蛊也会死。”

我不由得皱眉,他的蛊在我醒来之前已经死了,他身为饲主难道感应不到吗?!

可是不应该啊,像我这种连蛊术皮毛都没学到的水平,都能感应到引梦蛊的状态,甚至还能接收到它们传递出的情绪,这个被诸葛踏星花大价钱特意请来的蛊师,没道理水平连我都不如吧?

难道他在故意撒谎?可是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我心惊疑不定,便又听见诸葛踏星说:“那把蛊虫取出来吧。反正现在也用不着了。”

麻九为难地说:“这恐怕不行……那只蛊一向不太听话,强行召唤只会激怒它,必须得等它吸饱了气血自己愿意出来的时候才会出来。”

诸葛踏星将信将疑:“真的?”

麻九说:“请相信我对金钱的忠诚。”

诸葛踏星哼了一声,把我扯到棺材边,冷笑着说:“本来想多跟你玩一会儿的,既然有人扫兴,那算了,咱们直接进入正题……好好品尝失去最爱的滋味吧!”

他高高举起镇魂钉,狠狠刺向凌邪的眼睛!

“不要——”我失声尖叫,拼了命地去抢那镇魂钉,挣扎被他扯掉了一大把头发,却根本顾不得疼,心里唯一的念头是不能让他刺进去,否则凌邪完了!

争抢我跟诸葛踏星同时摔到地,都疼得够呛,但我马缓过来,往他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终于成功抢下了镇魂钉!

诸葛踏星捂着右手,气急败坏地大吼:“麻九!你看戏吗?!”

麻九立刻前,反扭着胳膊把我压到地,抢走镇魂钉的同时,还悄悄捏了一下我的手心,仿佛是想要暗示什么。

我愣了一下,搞不懂他到底什么意思。

麻九把镇魂钉抛给诸葛踏星,口低声诵念古怪的咒语,同时还不停地捏我手心。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配合地装出蛊虫发作的痛苦模样。

诸葛踏星揉了半天手腕,等到没那么疼了才过来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他一点都没留力气,打得我脑袋嗡嗡直响,连带着左半边耳朵都听不见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永远变聋了。要不是被麻九按着,我真想扑去再咬他一口。

诸葛踏星还觉得不够解气,又狠狠地踹了我一脚,才命令麻九:“把她押到棺材边去,让她看着。”

麻九照做。

诸葛踏星又冲着墓室大门喊:“再进来几个人!”

外面立刻又进来七八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也不知道是保镖还是什么。诸葛踏星命令他们每人拿一根镇魂钉,负责去刺凌邪身的指定部位。

保镖们明显都是不懂法术的普通人,跟他们说什么穴位、脉门之类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在哪儿,诸葛踏星只能一个一个地指出对应的地方,让他们各自记好。

麻九趁着诸葛踏星注意不到的时候,贴到我耳边小声说:“听我的,我保证你和他都没事。”

我想问他为什么要帮我,可是诸葛踏星的目光扫过来了,我只能闭嘴,并且“奋力”挣扎了几下。

诸葛踏星终于把第八个要刺的位置也指出来了,烦躁地吐了口闷气,皱眉问道:“都记清楚了吗?”

“记清楚了!”八个保镖回答得整齐划一,倒还颇有几分气势。

“贴去我看看。”诸葛踏星强调:“都先别用力,等会我让你们刺了你们再刺。”

八个保镖照做。诸葛踏星扫视一圈,确认位置全都正确,这才冲着我露出冷笑:“知道镇魂钉除了封棺以外,还有什么用处吗?”

我横眉冷对,不说话。

他自顾自地讲解起来:“以前古代人杀死仇人或者特别强大的对手以后,会害怕他们轮回转世之后再找自己复仇,想把他们的魂魄永远封禁在尸身里,让他们永远不能超生……具体办法嘛,是用这镇魂钉刺穿他们的天灵盖,这样能把魂魄钉死在尸体里了……是不是特别有趣?想不想看?”

我恨恨地说:“我更想看到你的天灵盖被钉穿是什么样!你这种混蛋rén zhā才应该永不超生!”

第090章 诛心

诸葛踏星脸色一冷,指着某个保镖厉声命令:“你!刺下去!”

那保镖手里的镇魂钉正对着凌邪脐下三寸的位置,闻言马用力刺了下去……

我尖叫着认错,求诸葛踏星放过凌邪的尸体。 只要他答应,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我现在真的后悔,刚才不应该逞一时口舌之快,到头来却伤了凌邪。

诸葛踏星冷冷地笑了,十分享受我的慌乱和哀求,但是却没有任何收回命令的意思。

那保镖几次发力,脸色越来越难看,最终只能尴尬地跟诸葛踏星说:“刺不进去啊……”

“不可能!”诸葛踏星脸色一变,大步走过去推开那保镖,亲自去刺。然而他马发现,眼前的这具尸体,虽然看起来跟活人没什么两样,甚至连皮肤都好像还保留着弹性,但实际却石头还硬!

刚才他还觉得是那保镖没找准位置,现在却发现,根本不是保镖的问题,是这个尸体有古怪!

“你炼的到底是什么玩意?!”诸葛踏星看向我,惊疑不定地发问。

听到他这么问,我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他对僵尸的了解也不多,只知道凌邪是僵尸,却看不出来凌邪早已是千年尸王级别的恐怖存在。

他也真是傻大胆,连底细都没摸清楚敢对凌邪动手,我都不知道究竟该感叹自己运气好,还是该感叹对手太蠢了。不过后来我才知道,诸葛踏星的行为也不能完全归结为蠢,因为这种“封八穴”的手段,是所有禁锢魂魄的方法最凶残的,除了千年尸王以外,任何级别的僵尸都能封住。哪怕是魂魄已经离开尸身千里之外的,也能将魂魄强行拉回尸身内封禁住。

但代价是需要耗尽八个活人的阳寿和气血。诸葛踏星雇来的这八个保镖,其实是“献祭品”。

其实诸葛踏星并不蠢,只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凌邪是那种传说的千年尸王。

诸葛踏星觉得很没面子,他耗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和金钱,好不容易搭好戏台准备唱大戏了,结果关键时刻掉链子,这怎么能忍?他索性把心一横,命令八个保镖全都咬破舌头,把舌尖血涂到镇魂钉。

保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动弹,其一人犹犹豫豫地说:“这死人用的东西面细菌很多吧……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表示很担心沾染致命菌之类的东西,还有人旁敲侧击地暗示诸葛踏星加钱。

本来已经很丢人了,他们这么一搞诸葛踏星愈发觉得颜面扫地,他气急败坏地咆哮:“等出去了,你们要多少我给你们多少,行了吧!都给我涂!赶紧的!”

保镖们也不再废话,纷纷咬破舌尖把血吐到手心里,再往镇魂钉涂抹。其实他们根本不是怕感染,只是觉得这样的要求超出了保镖的职责范围,想再多要点酬劳而已。

诸葛踏星看着他们一个个油头滑脑的样子,气得脸都青了,要不是理智告诉他这几个人还很有用,他恐怕要当场让他们滚蛋了。

他怎么选了这几个丢人败兴的玩意儿!

他们折腾的时候我也没闲着,一直默念驭鬼术心法,尝试着跟凌邪沟通——虽然我并不确定,先前的五感扰乱状态是否依然存在,但总得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诸葛踏星现在不过是仗着人多,以及凌邪的尸身无法反抗而已,要是凌邪的鬼魂能瞬移过来,局势马能逆转。

可惜尝试到最后,还是没有办法跟凌邪的魂魄取得感应。

保镖们已经涂好了舌尖血,诸葛踏星命令他们同时发力,去刺凌邪身的几处大穴。我不由得再次紧张起来,幸好最终结果还是跟之前一样,不管他们如何用力,都没有办法对凌邪造成丝毫伤害。

看来,虽然凌邪的魂魄不在,但千年尸王的肉身依然强悍,不是他们这种普通人能轻易撼动的。

舌尖血乃是人体阳气最足的东西,诸葛踏星让保镖们用舌尖血涂抹镇魂钉,其实是在让他们用自身的阳气和寿元去攻击凌邪。他们八个都是诸葛踏星特意挑选过的,都是生辰八字至刚至阳之人,诸葛踏星原本以为这样肯定能万无一失,结果却被现实狠狠地打了脸。

八个至阳之人的至阳之血,加起来都刺不破凌邪的一层皮。

诸葛踏星觉得自己的脸简直丢到外太空去了,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

明明是计划好了折磨我让我伤心的,怎么变成让我看戏了?!

诸葛踏星一口闷气郁结于胸,几乎快要吐血。然而他依然没有想到,面前躺着的是传说的千年尸王,不然他不会再觉得丢脸,反而会对这一切释然——千年尸王诶!八个至阳之人算什么?八百个都未必能伤得了!

这时候,诸葛踏星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扫了一眼,顿时面露喜色,好像终于抽到王牌了似的。迫不及待地接听之后,没几秒变了脸色,气急败坏地咆哮:“不在家时什么意思?!怎么可能不在家!你们再找找,她肯定在!”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说了“到处都找遍了”之类的话,诸葛踏星更气,破口大骂:“一群废物!连个小孩子都找不着,要你们有什么用!”

我顿时心里一沉,意识到他口的“小孩子”应该是念念。

看来诸葛踏星真是铁了心要折磨我,不光想让我亲眼看着凌邪的尸身被毁,还想把念念bǎng jià到这儿来……然后让我也亲眼看着念念被折磨致死?

仅仅只是推测一下,都让我觉得毛骨悚然,真不敢想象要是没出这些差错的话,现在的我得痛苦到何种程度……诸葛踏星真是太狠了,他这是在诛心呐!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又说了什么,诸葛踏星气得直接把手机往我脑袋砸。我本能地躲开,手机擦着我的头发飞了过去,砸到地摔得四分五裂。

诸葛踏星咬牙切齿地说:“天乙贵人真是好福运呐,算计你的都会失败……那我索性不算计了!我倒要看看,你的福运还能怎么帮你!”他冲着保镖们命令:“你们几个,给我扒了她!一起!”

第091章 人心难测

保镖们谁也不肯前,“诸葛老板,你之前可没说还要干犯法的事儿……”

“对啊,我们想靠本事挣点钱而已,可不敢犯那么重的罪。”

八个保镖全都拒绝了,他们虽然有点贪钱,但都还保留着做人的底线。这让我不禁松了口气,打心眼里感谢他们。

诸葛踏星又被打了一次脸,几乎要气疯了,大声咆哮:“装什么正人君子,你们不是想多要钱吗!我给你们!每人二十万,够不够!”

“这不是钱的问题……”

“五十万!够了吗?!”诸葛踏星冲过来,揪着头发逼我抬头,大声质问:“她不好看吗?!又不是让你们一头母猪!纠结什么!”

终于有人怒了,用力把镇魂钉摔到地,大声反问:“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有几个臭钱看把你牛逼的!爷爷们不伺候了!哥儿几个,走!”

另外几个保镖也都纷纷把镇魂钉摔到诸葛踏星脚下,有的甚至还朝着他吐了口唾沫。

但也有两个人表现出了犹豫。

人性是这世界最复杂的东西,有人能在you huo面前坚守底线,也同样会有人动摇。

诸葛踏星发现他们在犹豫,立刻把价码抬高了十倍——

“愿意她的,每人五百万!”

他已经彻底疯了,什么都不考虑,只想找回面子。反正算不挥霍,他的家产也注定守不住,注定要陷入十代赤贫的可怕诅咒,那何不再疯狂最后一把?

五百万。

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数字。

更多的人脚步迟疑了。

诸葛踏星声嘶力竭地喊:“你们自己算算,当保镖能挣多少钱?你们能干一辈子吗?!现在只要听我一回,能让你们后半辈子都不愁!你们自己想想!”

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

诸葛踏星冲着那个挑头的人冷笑,嚣张地说:“看到了吗?有钱的才是爷爷!”

那人什么都没说,自己走出了墓室。

最先动摇的那两个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到我身边,问诸葛踏星:“呃,我们……现在动手?”

“赶紧赶紧。”诸葛踏星不耐烦地催促,随后又摸了摸衣服口袋,想掏手机,才想起来手机已经被自己摔坏了。于是他又冲着其余那些选择观望的人说:“有手机的都拿出来拍,拍好了给你们钱!”

用手机录像,相较之下道德压力轻了很多,他们几乎都掏了手机。

我使劲地挣扎,然而始终反扭着我的胳膊不肯放手。他果然不是真心想帮我!

那两个财迷心窍的保镖一听还要录下来,顿时又迟疑了,毕竟那可是铁证如山的犯罪证据。但再想想诸葛踏星许诺的巨大数字,还是把心一横,果断选择动手。

但他们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我,迅速变黑,腐烂,流出腥臭无的浓水。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所有人都弄懵了。这两个人也是一样,他们全都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掌,满脸震惊和不敢置信。

下一秒,他们的脸也开始腐烂。痛感仿佛这个时候才传递到大脑,他们开始捂着脸在地打滚哀嚎。其余的人也都渐渐反应过来,纷纷抛下手机远远躲开我,仿佛我是瘟疫之源。

但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做。那两个人的突然溃烂,应该是了麻九的蛊毒。

可惜,录像的保镖们算远离我,也还是没能逃过身体腐烂的命运,不多时也开始浑身发黑,变得和那两个试图侵犯我的人一样。

一切变故都发生在短短两三分钟之内,所有留下来的保镖全都变成了烂肉。

七条墨绿色蛊虫从他们的尸体爬出来,钻进麻九身体里。

诸葛踏星这才明白,弄死那些人的真正凶手是麻九,不是我。

麻九是他亲自去苗疆请回来的,到底有多少水平,他任何人都更加清楚。所以当他意识到是麻九背叛了自己以后,几乎连逃跑的念头都生不出来——刚才死的那几个保镖,哪个不他专业,不他跑得快?不还是全都被蛊虫钻进身体,落了个那么恐怖恶心的死法么?

他可不想跟他们一样!

诸葛踏星强撑着发软的双膝,勉强保持站姿,带着哭腔求饶:“麻九……哦不,麻大师!我、我一直对你都挺客气的吧?求你看在我之前态度那么好的份,别、吧……你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麻九冷淡地笑了笑:“对于蛊师来说,钱的吸引力不大……或许应该说是,有很多东西钱更有吸引力。”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是我有的,统统都可以给你!”诸葛踏星真的不想死,他跟别人不一样,他如果死了,是魂飞魄散的彻底消失!

麻九说:“我想要的你给不了,你只要继续扰乱这里的方位行了,别的事情不用你管。”

诸葛踏星拼命忍耐,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活下去才有希望,要是魂飞魄散什么都没了。一连说了好多遍,他才终于强压下怒气,低声下气地说了声:“好。”

麻九笑着警告:“别怪我没提醒你哦,别在我面前耍心机,不然的话……呵呵,我的‘儿子们’可大部分都还饿着呢。”

诸葛踏星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他很清楚麻九所谓的“儿子们”,全都是蛊虫!而且全都是带有剧毒、毒的蛊虫!

麻九忽然冲着墓室外轻轻一笑,语气诡异地说:“诸葛先生一个人孤单得慌,你们还不赶快进来陪他?”

话音刚落,门外又走进来另外八个穿西装的保镖,不过他们走路的姿势都特别僵硬脸的表情也都呆呆的,眼神完全放空,看去像是八个没有自我思想的木偶。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肯定都被麻九控制了。

八个傀儡把诸葛踏星押到墓室一角,牢牢按住,确保他绝对动弹不了身的任何一个部位,甚至连眼睛都蒙了起来。诸葛踏星很慌,不停地呼喊求饶,到后来连嘴巴也被堵住,只能发出“唔唔唔”的闷声了。

麻九放开了我,不怀好意地笑着说:“我救了你,你打算怎么报答呢?”

第092章 冒险一试

我僵笑着反问:“那你想让我怎么报答呢?”

其实我知道,麻九做这些事情根本不是为了救我,真正原因估计是觊觎我身的某种东西。 但他的蛊术实在出神入化,莫说我现在一张底牌都没有,算是摄魂珠在手,我都没把握能打赢他。

既然毫无胜算,那只能尽量配合,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了。

麻九说:“那我直说,我想要你的那只蛊,把它留下,你可以走了。”

“这……”

我迟疑了。引梦蛊可是我最常用的王牌,当初被关进隔壁村祠堂里的时候,全靠小引梦蛊带我去拿了替死娃娃,我才能逃过那一劫,不然我根本等不到北冥耀出现。还有我陷入幻境的时候,也全是靠它们把我拉回现实的,不然我早不知道在幻境里迷失多少次了……

甚至可以说,它们是我的左膀右臂,而且还是能够不断成长、具有无限潜力的左膀右臂。舍弃它们,对我来说是自断臂膀,我真的舍不得。

麻九见我犹豫,冷冷地说:“不想交也没关系……但你也别想走出这里!”

这话分明是威胁,如果我不主动交出引梦蛊,他杀了我然后自己动手拿!

小引梦蝶也感受到了他的威胁,不停地绕着母蛊的茧飞来飞去,显得十分焦急。我能明白它的意思,它不想被交出去,它想守在母亲身边!

我也不想交,母蛊都已经结茧了,再过一段时间能跟它一样化蝶了,而且以后说不定还能有很多次的进化,产生很多的新能力……

我真的舍不得!

麻九将一直毒蝎捧在手心里,轻轻摸着它的尾巴,冷森森地问:“想好了吗?站着走出去,还是永远躺在这儿?”

我咽了咽,心念电转之间,决定冒一次险。麻九这个家伙太奸诈,根本不能相信,我算乖乖把引梦蛊交给他,他也未必会真的放我离开。

既然这样,干嘛不拼一回?虽然我的运气从小不怎么好,但是能有一线希望也好过引颈待戮。

我垂下眼眸,哆哆嗦嗦地说:“我、我不知道怎么把它们弄出来……”

“它们?”麻九轻声重复了一遍,语气似乎有些意外。

我心里一跳,他不知道引梦蛊总共有两只?!我有点懊恼,早知道这样不太透露这个信息,那样的话算万不得已的地步,我也能只交小引梦蝶,把母蛊留下,说不定还能有偷偷召回小引梦蝶的希望。

但现在话都说出去了,再怎么懊恼也收不回来,于是我把这些杂念全都压下,专心与麻九zhou xuán。

我装作对蛊虫完全不了解的样子,小声说:“对啊,两只呢……我不小心兑换了以后它们跑到我脑子里了,赶都赶不走,吓死我了……早知道这样,我不该乱兑换东西,我都后悔死了!”

我故意透露引梦蛊是兑换而来,果然,麻九起了兴趣:“兑换?从哪儿兑换的?”

“地狱当铺啊……”我装傻反问:“难道你的那些虫子不是兑换来的吗?”

麻九面色一冷,肃然道:“什么虫子,那是蛊!你也是养蛊之人,怎可对蛊如此不敬!”

“我、我不懂嘛,再说我也根本没想养这种东西啊,是不小心点错了嘛……”我再次把话题往地狱当铺面引。

麻九将信将疑:“没有刻意奉养过,它们能愿意保护你?”

“哈?它们保护我了吗?”我装傻到底。

麻九盯着我打量了半天,似乎在琢磨我的话到底可不可信。过了好久,他才喃喃低语:“也对,你要是会操控的话,也不至于被最普通的蛊吓到……呵,天助我也。”

他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冲着我说:“你不懂养蛊,怠慢了高级蛊可是要被反噬的,我帮你把他们取出来,也算是在救你的命……所以你欠我两份恩情了。”

臭不要脸!我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明明是抢别人的宝贝,居然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是在别人的命,还要求别人感激他……他这脸皮简直城墙还厚!

但可惜我不能直接怼他,不然前面的装傻都白装的,只能故作茫然地问:“啊?你怎么知道我脑袋里装着的是高级蛊啊?”

麻九尴尬了一瞬,但马又掩饰过去,大义凛然地说:“方才我隐隐感应到你身有蛊的气息,以为你也是蛊师,便想用地龙蛊与你沟通,让你配合我一起演戏骗过诸葛先生。哪成想,地龙蛊一进你的识海,被那两只蛊攻击致死……”

说到这里,他忽然话锋一转,装作伤心的样子说:“唉,说起来那地龙蛊可是我亲手培育出来的第一只蛊,跟着我的时间也最长,好像是我的家人一样。我本来想奉养它一生的,谁知道它这么去了,唉,你不知道这种失去家人的感觉有多痛苦……”

我说:“那这么说,我脑袋里的那两只蛊,对你来说岂不是杀父仇人一样的存在了?那你还想把它们要过去养着?”

麻九没听出来我话里暗含的讽刺,仍沉浸在悲悲切切的情绪状态里,“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两只高级蛊,像这样的高等灵物可不多见,杀死它们未免太过可惜……算我自己不能养,也可以把它转送给别的蛊师好生驯养。总不能让它们害死了我的地龙蛊再来害你。”

我真是服了他这张嘴了,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强取豪夺都能得大义凛然慈悲为怀。要是狡辩也能成为奥运项目的话,他绝对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

我仍然装傻,继续把话题往地狱当铺面引:“那两只蛊很稀有吗?可是我看地狱当铺里面好像有很多呀。而且它们还不是最贵的呢,最贵的那个好像叫做,叫做……哦对,叫金蚕蛊!”

麻九差点当场蹦起来,激动得说话都变了调:“你说什么?最贵的蛊是什么?!”

“金蚕蛊啊。怎么了,它很特别吗?”

麻九没有回答,激动得来回转了好几圈,才想起来问:“你说的那个地狱当铺在哪儿?”

第093章 金蚕蛊!

我抿了抿嘴,克制住嘴角扬的冲动,眨巴着眼睛傻傻地说:“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儿啊,我都是在手机买的。 ”

“快让我看看!”麻九急切地催促。

我心暗喜,庆幸自己经常在看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至少知道传说最厉害的蛊叫做金蚕蛊。而且也庆幸这种蛊真的存在——至少,麻九相信它存在。

我故意慢吞吞地摸出手机,慢吞吞地搜索打开地狱当铺的页面。麻九已经急得跟热锅的蚂蚁差不多了,又焦躁又兴奋,半秒钟都闲不下来。看他这个样子,知道他脑子里已经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了。

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他越不冷静,我越有可能找到机会。

打开地狱当铺页的那一瞬间,手机被麻九给抢走了。但这家伙兴奋过度,手抖得厉害,连连手滑,怎么都点不进蛊虫那一页。

“还是我来吧。”我又把手机抽回来,替他点进去,不快不慢地滑动页面,说:“喏,你看,好多蛊呢……可惜我都没听说过,也不知道它们好不好。”

我确实不认识,但麻九认识啊,他兴奋得像是脑残粉见到爱豆了似的,在我耳朵边嗷嗷直叫——

“天呐!石头蛊!这个我炼了几十回都炼不出来!这里居然能兑换吗?拿什么兑换,怎么兑换?”

“我的妈呀!我没看错吧!麒麟蛊都有?!”

“癫蛊也有?!天呐天呐……”

他基本全程都在惊叫,我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被他给震聋了。

到了后来,他不停地感叹自己遇到宝藏了,要是早知道这些东西都可以直接兑换,何必还要辛辛苦苦自己炼制呢,耗费了那么多年时间和心血,还花了那么多钱……

看他这种兴奋程度,我估摸着他可能都已经把引梦蛊这事给忘了。等会我再忽悠他多买几个蛊,说不定他还能千恩万谢地送我走……当然了,这些都是美好期盼,实际情况如何我也没法预料,还是得谨慎一点。

蛊虫都看完了,麻九终于想起来,还没看到金蚕蛊呢,忙问:“你不是说还有金蚕蛊吗?在哪呢?”

“不在这个页面,我有点想不起来是在哪看到的了,你等我找找啊。”

“快点快点!”麻九着急地催促,两只手不停地搓来搓去。

“嗯嗯,我尽量。”我嘴敷衍着,装模作样地翻找,实际后背都在冒冷汗。

其实我之前根本没有仔细看过地狱当铺里的东西,也根本不确定这里到底有没有金蚕蛊。之前说有,是为了勾起麻九的兴趣,也因为我贫瘠的蛊物知识里只知道这一种珍惜蛊物。结果虽然成功把麻九引钩了,却也给自己挖了个不大不小的坑。

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找,要是能找到自然最好,实在找不到……那只能骗他说兴许是东西售出之后下架了。但愿他能相信吧。

也不知道是我的福运终于发挥了一点作用,还是老天爷终于开始可怜我了,我竟然真的在“特殊珍品”那一页里找到了金蚕蛊!我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找到了!”我拿着手机在麻九眼前晃了晃,顺便擦了一把冷汗。

麻九把眼睛瞪得老大,满脸贪婪之色:“金蚕蛊……原来这世真的有金蚕蛊!”说着,他竟然把嘴贴到手机屏幕,对着金蚕蛊的图片狠狠亲了一口!那副模样,简直sè láng见到绝世měi nu还夸张。

我恶心得够呛,心想着等我出去了必须得换个手机……呃,算了,换手机太贵,还是换个贴膜吧。

这么一走神的工夫,麻九直接点了购买按钮,随后搂着我的手机仰天狂笑:“啊哈哈哈哈,金蚕蛊是我的啦——我有金蚕蛊啦!从今以后我是苗疆第一蛊师啦,啊哈哈哈——”

卧了个大槽!我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可是我的手机,用来兑换的可是我的福运和寿元!

我一脚把他踹开,抢回手机定睛细看,却发现这个金蚕蛊的兑换物既非福运也非寿元,而是……族运?!

这是什么鬼?我以前怎么没见过这玩意?

我又看了看其它的特殊珍品,发现珍品类所需的兑换物堪称五花八门,全都是我连听都没听过的东西,估计都是一些特别罕有的珍贵之物吧。随后,我又去普通页面看了很多东西,并没有发现第二个需要用“族运”兑换的东西。

但是查了这么半天,我倒是稍微冷静了几分。如果按字面意思分析,所谓族运或许是一整个家族的气运总和?

可我孤家寡人一个,连生身父母都不知道在哪呢,更别提家族了。这种情况下,到底是把所有族运都扣在我一个人身,还是能跟那些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哪的亲人们一起分摊?

究竟是那种,我现在也不知道。

再仔细看看金蚕蛊的价格……

八十万点族运。

我真的连哭都哭不出来了。要是全扣在我身,估计我得直接被空气呛死吧?只能祈祷这个是跟亲人一起扣的人,不然我妥妥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麻九手舞足蹈地蹦跶了好半天,才想起来金蚕蛊还没到自己手里呢,现在高兴未免早了点。他小跑到我身边,搓着手问:“东西什么时候能到啊?”

我闷闷地说:“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应该能到。反正我之前兑换的时候,当天晚做梦的时候梦到他们来送货了,醒过来以后发现东西在枕头边。”

其实我不小心说穿帮了,之前我装傻骗麻九的时候,说的是东西兑换完直接跑到我脑袋里了,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但我光顾着郁闷自己很可能活不过今晚这事了,顾不圆这种细节,麻九也没注意。

“睡一觉能拿到了?那我现在睡!”麻九四下看了看,发现墓室里并没有什么适合睡觉的地方,索性也不挑了,直接往地一趟,闭眼睛开始催眠自己:“睡觉睡觉睡觉,为了金蚕蛊,睡觉睡觉……”

我石化了几秒,忽然想到另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既然这个金蚕蛊是用我手机买的,那送货也是送到我这里的吧?!

第094章 变数

想到这里之后,我顿时心脏狂跳。 虽然我还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因为支付不起足够的族运而直接死掉,但是能得到金蚕蛊这种传说的至宝,谁能忍住不激动呢?

但是忍不住也得努力忍,不然要是被麻九看出来,说不定前功尽弃了。我跟他zhou xuán了这么半天,可不能在最后关头掉链子。

我拼命地掐自己手心,试图用疼痛克制住激动的心情。调整片刻之后,我继续按照自己原本的计划,小声问麻九:“刚才你不是对好多蛊都很有兴趣吗,要不干脆把它们全都买下来吧!不过我手机里的余额已经用光了,再买得用你自己的手机……”

其实我最开始的想法,是想骗麻九疯狂地买一大堆东西,使劲消耗他的福运和寿元。要是能直接耗尽寿命让他当场暴毙,那再好不过了。可惜我怎么都没料到,他会阴差阳错地替我买了个金蚕蛊——也不知道这究竟是福是祸,算了,暂时不想了,先脱身较重要。

麻九还在拼命地催眠自己,听到我说话顿时感觉自己被打扰了,非常不高兴地说:“金蚕蛊都有了,还要那些东西干什么!你闭嘴,别打扰我睡觉!”

说完之后,他又念经似的催自己赶快睡着。然而我觉得他越是这样越是不可能睡得着,哪怕数羊都这样一直念叨有用。可我不敢再说话,怕把他给惹毛了。毕竟实力差距摆着呢,我不能不谨慎。

麻九不断地“念经”,恨不能在自己身体周围罩一层结界,把自己跟外界彻底隔绝。墙角那边,被控制的傀儡们依然死死按着诸葛踏星,不让他有丝毫动弹的机会。

我摸摸估算了一下,自己和墓室大门之间的距离,觉得如果拼全力跑的话,应该一秒左右能跑到门外。但是那样肯定会弄出较大的声音,如果麻九不睁眼的话兴许还好,如果他追出来,那我完了。如果用小碎步悄悄走,可以几乎不发出声音,但用时肯定相对更久,如果途被发现,结局也是完蛋。

如果再冒一次险呢?

我忍不住看向角落里的诸葛踏星,暗暗想着自己的摄魂珠应该在他身才对。如果走过去把珠子拿回来,或许能有战胜麻九的希望,但风险……实在太大了。

目前的局面,基本全是靠运气争取到的。而且跟我之前的计划有出入,实际并没有对麻九造成任何损耗。他只是乐疯了而已,随时都可以智商线。倒是我自己,被扣了族运,不知道会产生多少负面影响。这种状态下,我实在是不敢再去赌运气了。

思虑再三,我还是决定稳妥一点,暂时按兵不动,等麻九睡着了再走。反正只要我不做出逃跑之类的举动去ci ji他,他应该能一直沉浸在这种狂喜的状态,呃……但愿他能睡着吧。

其实我也知道,以他现在的这种兴奋劲,睡着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但是其它方案的成功率也都不高……这种怎么选都不对的感觉,真愁人。我郁闷地搓了搓脸,心想着难道这是消耗族运之后,运气变坏的表现吗?

正想着,突然听见麻九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会唱催眠曲不?”

我吓得一激灵,不敢置信地重复:“催眠曲?”

“嗯。”麻九满脸郁闷地说:“我实在睡不着。你要是会唱催眠曲的话,唱一段,如果能把我唱睡着,我可以送你点东西。”

我心说,礼物什么的不需要,你能睡着是给我最大的谢礼了。但我脸还是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点头说:“那我唱,你把眼睛闭。”

麻九闭眼躺好,努力放松自己。

我开口轻哼,曲调在静谧的墓室悠扬回荡,透出几分空灵。不知不觉,我自己也慢慢平静下来,心所有的焦躁和纠结都消失不见。

我沉浸在自己的歌声里,渐渐添了几分睡意。

麻九的呼吸声越来越绵长,似乎真的睡了过去。我注意到了他的变化,不由得心一跳,困意顿消。

机会要来了!

我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脑袋涌,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强烈的兴奋和紧张让我止不住地颤栗,哼出的曲子也走了调。

麻九皱眉,焦躁地扭动身体,似乎快要醒了。

我只能打消起身逃跑的念头,拼命稳住心情继续哼唱。他现在还睡得不够熟,一丁点细微的变化都能把他惊醒,我必须得等他彻底睡熟了才能走。

在我的努力之下,麻九又渐渐平静下来。但是有了之前的教训,这回我丝毫不敢松懈,依然全神贯注地保持哼唱。

所以我并没有察觉到,角落里射来的怨毒目光……

押着诸葛踏星的那八个保镖,都是被麻九控制的傀儡。现在麻九意识模糊,对他们的控制力也减弱了许多。虽然诸葛踏星现在还没法完全挣脱他们,但双手已经可以活动。

他恨恨地盯着麻九,口念念有词,右手不断地在地画着什么。

似乎有某种无形的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诸葛踏星已经满头是汗,整个人都仿佛被掏空了精神,近乎虚脱地仰躺着,不知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片刻后,他忽然低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最后变成了狂笑。

我心里一跳,暗道不妙。再看麻九,果然被弄醒了……早知道这样,我一开始应该劝麻九弄死他!

麻九刚睡着被吵醒,整个人都气炸了,跳起来要去揍诸葛踏星——他真是气疯了,都忘了自己是蛊师,完全没必要去跟人肉搏。

但是有些愤怒,只能用拳头才能宣泄!

“老子的金蚕蛊都被你笑没了!你找死!”

他刚才都梦见金蚕蛊的影子了!

诸葛踏星止住笑,冷冷地说:“我死了你也得完蛋!我能改变方位,让那女人的鬼姘头找不到她,也能用同样的手段,让你永远走不出这里!”

第095章 凌邪来了

麻九怔了怔,不确定诸葛踏星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他毕竟只是花钱请来的帮手,又不是什么心腹,诸葛踏星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任何秘密。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诸葛踏星会门遁甲术,能够篡改方位遮蔽五感,也不知道凌邪到底有多么强悍。

所以他觉得诸葛踏星在撒谎,嘲讽地冷笑:“呵,还改变方位,你怎么不说自己能瞬移呢?你要是真有那种本事,怎么不早用,还至于被我抓住?!”

诸葛踏星有苦说不出。因为如果要遮蔽麻九的感官,必须得先破掉之前的门阵法,但是那样的话,我和凌邪之间的感应没有任何阻碍了,凌邪马会出现,也意味着他所有的准备全都白费了。他不想那样,所以没舍得解除阵法,等到被麻九的傀儡控制住以后,连手指头都没法动弹,算后悔想解除阵法也解不了了。

麻九看诸葛踏星哑口无言,愈发觉得自己说了,非常得意地命令那八个傀儡保镖抓住诸葛踏星。然而那八个傀儡保镖像瞎了似的,诸葛踏星明明站在他们身边,可他们是看不见!

看着他们东张西望到处寻找的样子,麻九又急又气,指着诸葛踏星所站的位置大叫:“他在那啊!在那!”

傀儡保镖们茫然地往诸葛踏星身边凑了凑,但是并没有动手抓他,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他们茫然地绕着诸葛踏星转圈,无论麻九怎么操控,是看不到他、抓不到他。

麻九把所有的蛊虫全都一股脑地放了出去,命令他们不计代价地攻击诸葛踏星。然而放出去的蛊虫也都跟傀儡保镖一样,绕着诸葛踏星身边转圈,像瞎了傻了似的,怎么都碰不着他。

如此诡异的景象,仿佛诸葛踏星身边的空间都扭曲了,远远看去好像没什么异常,但走过去会发现,越靠近越是没办法看清他。等挨到他身边的时候,能看见只有空气……

麻九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这到底、到底是什么邪术?!”

诸葛踏星呵呵冷笑:“你一个炼蛊的,好意思说别人学的是邪术?哼,告诉你也行,让你死个明白……我学的乃是门遁甲之术!”

“门遁甲!?”麻九大惊失色,他虽是苗疆人,却也知道门遁甲是何等诡谲莫测的术,顿时连反抗的心思都没了,一边召回蛊虫一边朝着门外逃去。

但是诸葛踏星怎么可能让他逃掉。麻九才跑了几步,看到雾气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顿时什么都看不见了,眼睛完全成了摆设。到了此刻,他才算是明白了刚才那些傀儡和蛊虫的感受。

他不敢停,依然沿着之前的方向奔跑,然而实际却一直在原地转圈。他的蛊虫收到了召回命令却找不到他,只能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傀儡保镖们失去操控,全都直挺挺地摔倒在地。我甚至还看到有蛊虫慌不择路地钻进他们体内——估计这些保镖是活不成了。

诸葛踏星活动了几下身体,取出一物走向麻九,脸带着残忍的笑:“你也尝尝它的滋味吧——”

我认出来,他手里拿的是摄魂珠!

但我没敢前去抢,反而悄悄地远离他们,想趁着他们的注意力都不在我身的机会,逃出去。

我很怕诸葛踏星转头看我,所以一直盯着他看,忘记了地到处都是乱爬的蛊虫,也不知道究竟踩着了什么,只觉得脚底被刺了一下,疼得钻心。我强忍着没出声,但毒素已经在体内飞速蔓延,被刺的那只脚痛无,连带着整条腿都又麻又疼。

诸葛踏星也发现了我。

“想跑?”诸葛踏星捏着摄魂珠走了过来,满脸怨恨:“这玩意可真是能折磨人……你先试试吧!”

之前我用摄魂珠对付他,给他造成了那么大的痛苦,这笔账他可还记在心里呢!

“去、死、吧!”

诸葛踏星狠狠地把摄魂珠压到我眉心,瞬间一股巨力袭来,撕扯着我的魂魄。我痛苦地尖叫,却马被他掐住脖子,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都是因为你!我们家才无法改命!”

“因为你!我爸才会死!”

“因为你!我连死后连鬼都做不了!”

“全都是你害的!你偿命吧!”

诸葛踏星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扭曲地把一切都怪罪到我头。然而我陷在巨大的痛苦,什么都听不见,唯一的意识是好痛,好痛……

凌邪,你在哪里啊……

诸葛踏星毫不留手,只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我痛苦地死去。他在解除门阵法的时候很清楚,凌邪很快会找到这里。他知道自己会死,但根本没想过逃,只想在死之前把我宰掉。

只要能在死前亲手杀掉自己最痛恨的仇人,即使魂飞魄散又如何?

反正他这辈子好酒喝过,好车开过,měi nu睡过,能享受的一切他都享受过,到最后还能快意恩仇一回,值了!

诸葛踏星听见了喉骨碎裂的声音。

他瞪大眼睛,直挺挺地向前栽倒,却又被人踹得飞了出去。

死亡来得太突然,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产生不甘的情绪,魂魄已经彻底溃散。

凌邪抱住我,渡了一口阴气。我这才从痛苦缓了过来。

望着他的脸,我只觉得万般委屈涌心头,登时哭得气噎喉堵,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凌邪温柔地轻拍着我的后背,低声说:“乖,不哭……是我不好,我来的太晚了。”我拼命摇头,想说自己没有埋怨他,但实在是气不接下气,根本说不出口。

诸葛踏星死了,他布下的阵法也自行破除,麻九眼前的浓雾终于消散。他没有多看我和凌邪,一心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然而才走两步,又被凌邪用法术定在原地。

“那个人害你了吗?”凌邪不清楚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所以特意问了我一句。见我点头,他直接凝气成剑,砍了麻九的脑袋。

“好了,害你的人都死了。”凌邪抚着我的头发,温声安抚,并且刻意地把我的脸埋在他胸口,不让我看见麻九身首分离的血腥模样。

我用力抱紧他,只想一生一世都这么赖在他怀里,永远都不要再跟他分开了。

第096章 忍死蛊

凌邪温声说:“乖,别哭了。 我先带你出去。”

我点点头,努力憋住泪水。凌邪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尸身,抱起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墓室内只剩下一片死寂。

许久之后,麻九的脑袋突然动了动,一条浅huáng sè的肉虫子从他的耳朵里爬了出来。这条虫子的模样跟蚕宝宝十分接近,但颜色偏黄,身体还有许多黑色的诡异纹路。

它一出现,所有的蛊虫都仿佛见到了王者一般,假死的不再假死,到处乱爬的也不再乱爬,全都聚拢,以它为心围成一圈。这景象,莫名地让人联想到武百官朝见皇帝时的场面。

浅huáng sè虫子慢慢地爬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只蛊虫身,张开布满细小尖牙的口器,狠狠咬了下去。被咬的那只蛊虫疼得直扭,却诡异地没有做出任何反抗或者攻击,反而任由这条浅huáng sè虫子一口一口啃光了自己的身体!

浅huáng sè虫子吃完了以后,马又爬向旁边的另一只蛊虫,同样大口大口地啃光了它的身体。再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第n只。

没有任何一只蛊虫做出反抗,所有的蛊虫都在静静地等待着,像是等待皇帝临幸的妃子一样,安静而乖顺。

等到浅huáng sè虫子吃完最后一只蛊虫,它的身体已经涨到了原来的两倍大小,身的黑色纹路也变成如血般的颜色。它艰难地蠕动着爬进麻九的嘴里,片刻后,麻九张开双目,望着满地的断肢残渣,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满是不舍。

刚才那只浅huáng sè的虫子,名叫忍死蛊,是一种能让人在死后暂时恢复意识的蛊。麻九以前一直觉得这种蛊非常鸡肋,因为它的炼制过程十分复杂,而且炼成了以后也很难供养,还有相当多的xiàn zhi条件。

首先,它必须等到蛊师死后才能开始发挥作用,在蛊师活着的时候,它基本什么用都没有。

其次,并非什么死法都能暂时复活。蛊师的大脑和心脏都得完好无损才行,否则,这蛊白养了。

再次,蛊师必须拥有足够多的其它蛊虫,供忍死蛊吞噬,否则还是无法完成复活。

最后,还必须得配合另外一种控尸蛊同时使用,复活后的蛊师才能拥有行动能力,不然算意识恢复了身体也动弹不了,只能原地等死而已……想想都绝望。

这么多的xiàn zhi条件,所能换来的复活时间,却只有短短三天而已。说它鸡肋,绝对一点都没冤枉它。

若非因为它是传说金蚕蛊最喜爱的食物,麻九根本不会费心费力地炼制它。没想到,它还真的派了用场。

麻九顾不感叹命运无常,他现在身首分离,根本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只能低声念诵召唤蛊虫的咒语,希望还能召唤过来几只蛊虫——他养的蛊虫数量不小,但忍死蛊的食量也同样不小,万一……他不敢去想那种可怕的情况,只能专心念咒。

万幸,有一只控尸蛊正好被诸葛踏星的尸体压住了。方才忍死蛊放出迷惑气息诱骗附近蛊虫的时候,那只控尸蛊由于被压住没能过来,逃过了被吞噬的命运,也让麻九不至于只能困在这里等死。

麻九诚心诚意地对神灵表达了一番感谢,努力滚动头颅,把诸葛踏星的尸体顶得动了动,放出了那条被压住的控尸蛊。

后面的事情简单多了,在控尸蛊的作用下,麻jiu chéng功地让自己的尸身站了起来,并且把脑袋重新安到了脖子。为了固定,他还把衣袖子扯下来一截,绑在脖子。

左右晃了晃,确定脑袋不会掉下来了,他才摇摇晃晃地朝着墓室外面走去……

……

我冷静下来以后,再回想墓室里的种种,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麻九看的应该是蛊灵才对。我之前以为他想抢的是引梦蛊,应该是猜错了,因为他的那条地龙蛊是被蛊灵杀掉的。

不过,虽然我当时的判断产生了一点小小的错误,但至少策略选的很正确也很成功。毕竟蛊灵杀死地龙蛊以后陷入沉睡了,不太可能马又醒过来帮我第二回——它那么高冷,轻易是不会帮我的,这回出手杀掉地龙蛊,也不是为了帮我,而是因为地龙蛊闯入识海深处打扰它睡觉了。

如此想了片刻,便到了家。家里一片狼藉,仿佛刚被鬼子扫荡过似的。我也顾不收拾,踩着满地凌乱的杂物进去,楼楼下地寻找念念。

“念念,你在哪儿呢?娘亲回来了,你出来吧。”

“念念,坏人全都走了,你快出来吧……”

一连喊了几遍,没有任何回应。

凌邪终于神色复杂地开了口:“别喊了,她不在这。”

我心一沉,忙问:“那你能感应到她在哪儿吗?快去找她呀!”

之前诸葛踏星的手下在电话里说找不到念念,我还没觉得念念肯定是藏起来了,所以都没怎么着急,现在凌邪说念念根本不在家里,我才真的慌了。

凌邪沉默了一瞬,随即点头:“好,我这去找她。你乖乖待在家里,不要乱跑,知道吗?”

“嗯……不不不,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想到念念现在安危未卜,我怎么可能还呆得住?

凌邪微微皱眉,再次露出欲言又止的样子。这回我终于看出来了,心里更加不安:“你跟我说实话,念念她……她是不是出事了?”

“没有没有,你别瞎想。”凌邪说:“她受了点小伤,需要休养。我刚才怕你着急,所以没告诉你。”

“小伤怎么可能不敢让我看,肯定伤得很重!快带我去看看她啊!”我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呃……对,她伤得确实有点重。”凌邪语气不太自然地说:“但你别忘了,她跟我一样都是千年僵尸,只要心脏没有损毁,再重的伤也死不了,最多只是恢复得慢一些罢了。所以你不要太担心了,等她恢复好了,我带她回来。”

我将信将疑地问:“为什么不让她在家里养伤呢,在家里我还可以照顾她呀……你肯定还有事瞒着我,快告诉我啊,她到底怎么了?”

第097章 你根本没孩子

凌邪面色挣扎,不说话。

“快说嘛,别让我瞎猜好不好……”我带着哭腔催促。

凌邪忽然用力抱住我,把我的脑袋压在胸口。我看不到他脸的表情,也听不到他的心跳,心愈发不安。

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别胡思乱想了,我没瞒着你,念念真的只是受伤了而已。但你也知道的,她是僵尸,所以阴煞之气浓重的地方可以让她恢复得更快……但你毕竟还是活人,不适合去煞气那么重的地方。”

“真的吗?”

“千真万确。”凌邪说得特别笃定。

我这才慢慢放松下来,如果情况真的是凌邪说的这样,那确实还是让念念呆在那边安心养伤较好。僵尸身体强悍恢复力也强,应该要不了多久能回来了吧……

反正诸葛踏星也已经死了,她现在应该很安全。我如此安慰着自己,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一丝不安萦绕心头,挥之不散。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我是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凌邪用法术召唤出了许多透明的小人儿,命令他们收拾屋子,随后跟我说:“我得去给念念送点疗伤药,你在家里待会儿,我很快回来。”

“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不死心地哀求道:“我不多呆,只看一眼离开那个地方,好不好?”

不能亲眼看到念念,我始终觉得心里不踏实。

凌邪还是拒绝了我:“不行,那里的煞气太重了,哪怕只是一秒你也承受不住。”

一秒都承受不住……真的有那么夸张吗?我心里慢慢画了个问号。

“乖,我去去回。”凌邪揉了揉我的头发,直接化作烟雾消失了,没有给我继续哀求的机会。

那些透明小人儿们动作很快,短短几分钟已经把地面大部分东西都收拾起来了,我也帮不什么忙,只能坐在一边看着他们发呆,心里始终空落落的。

很不安。

凌邪其实并没有离开太远,他化作烟雾在小区里转了几圈,猛然在某处显现出身形,冷声道:“出来!”

阴影慢慢浮现出一道灰色的影子,几番扭曲之后,幻化出跟凌邪一般无二的容颜。

“你还要跟我到什么时候?!”凌邪冷声质问。

那灰影笑了:“你我本来是一体的,跟着你有什么不对吗?”

“那是以前,现在不是了。”凌邪森然警告:“快滚,别等我动手!”

灰影完全不怕他:“不要这么暴躁嘛。咱们以前都是一个人,现在重新融合起来,再变回一个人,有什么不好吗?”

“哪都不好!”凌邪果断出手,阴气如刀,直劈对方面门。

他是魂,灰影是魄,千百年前他们共用一具肉身。但现在,他们已经分散千年,各有各的记忆,各有各的经历,再也不是同一个“人”了。

强烈的独占欲,让凌邪连自己的其他魂魄都无法容纳。他不愿跟其他人分享我,哪怕对方其实也是他自己。

反正他是不、能、接、受!

灰影轻轻松松地避开,笑意满满地说:“何必这样呢……咱们融合起来,能力可以变得更强,还能恢复更多的记忆,难道不好吗?”

“不好。”

“……”灰影无语。

凌邪不想再跟他纠缠,冷声警告:“别再跟着我了!”

说着,他直接用瞬移术原地消失。灰影轻笑一声,也同样原地消失。

下一秒,凌邪到了千里之外,然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感觉到那股讨厌的力量又跟来了。他暴躁地直接出手,招招夺命,然而灰影见招拆招,打了几十个回合都分不出胜负。

“你到底要怎么样!”凌邪彻底暴躁了。

灰影笑眯眯地反问:“你难道不好念念到底去哪了吗?”

凌邪一愣,忙问:“你知道?!”

念念其实根本没受伤,她失踪了。

诸葛踏星用门遁甲术篡改方位,扰乱我和凌邪感知的那段时间里面,凌邪都快要急疯了。他光知道我有危险,却怎么都找不到我,只能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结果不小心遇了这个灰影,然后再也甩不掉这个家伙了。

后来诸葛踏星解除干扰以后,他还是没能立刻锁定我的具ti wèi置,是念念突然出现,划破空间直接把他推到我身边的。

但是凌邪明显感觉到,自己当时遇到的那个孩子,并不是真正的念念。

其实他早知道,念念身体里藏着两个灵魂,但是那个多出来的灵魂太怪异,连他都看不透。每次他想要试探那个灵魂的时候,都会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阻止,渐渐地也不再试探了。

然而在念念把他推进空间裂隙的那一瞬间,凌邪似乎隐隐地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但那份感知太模糊,也消失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细细思考。

他本想自己悄悄地查明白一切,然后再告诉我,结果灰影突然问出这样的话,凌邪真的相当意外。

灰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凌邪:“你的记忆里,应该没有任何关于孩子的内容吧?”

他问的当然是辈子的记忆。

凌邪僵硬地点了点头,脸色相当难看。

他现在的意识和记忆,仅仅只是三魂七魄的一份而已,残缺得可怜。所以他一直觉得,没有关于念念的内容,也没什么怪的,毕竟他拥有的记忆只是前生经历的很小一部分而已。但现在灰影这么问,说明实际情况肯定没那么简单。

灰影看着凌邪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关于孩子的记忆,我有。”

凌邪皱眉:“我凭什么信你?你说有肯定有么?”

话虽这么说,但凌邪心里其实已经信了大半。如果不是有特别的原因,灰影不会特意提起念念。

灰影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好吧,我直接告诉你……辈子,我们根本没有孩子。”

“什么?!这怎么可能!”凌邪现在的意识和记忆来自于爽灵之魂,那可是代表父爱的一魂!能够感应到自身子女的一魂!

他明明能从念念身感应到相应的气息!念念是他辈子的女儿啊,这怎么可能有错?!

第098章 前生,诀别

“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保留的记忆,刚好是隐儿死前的那一段……”灰影停顿半晌,才带着哽咽继续道:“隐儿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我们有个孩子好了,那样我死以后,至少还有孩子可以陪着你……’如果当时她已经生过孩子,不会这么说了。”

凌邪厉声道:“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信!还有,不许你再叫她隐儿!”

灰影说:“你不信跟我融合,融合之后自然能获得我身的记忆,也知道我有没有撒谎了。”

“不用融合,我也知道你在撒谎!”凌邪声色俱厉。

灰影一针见血地说:“算了吧,别装了。你要是真觉得我在骗你,早动手了。”

“你以为我不敢吗?!”凌邪兀自嘴硬。

“试试知道了。”灰影双臂一伸,冲着凌邪说:“从现在开始,我不躲不闪。你要是真的不信,过来一巴掌打散我,让我带着那段记忆永远消失。”

凌邪把拳头攥得青筋毕现,煞气已在指尖凝结成霜,甚至隐隐传出风雷之声,仿佛这一拳打出去,便能震得四海翻腾天塌地陷。

灰影笃定地站在原地,不闪不避。

凌邪的这一拳,终究还是没有打出去。因为灰影说的没错,他心里其实已经信了,嘴逞强不过是不愿接受罢了。

可这世间的事,岂是不接受能改变的?

灰影缓声说:“我不知道这些年你经历过什么,但我经历了很多怪的事情。经历得越多,我越能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暗牵引着我,影响我甚至是逼着我往某条特定的道路走。我不知道遥控我的到底是谁,但无论他是谁,我都不能容忍他把我当棋子使唤。我相信,你肯定也一样。”

“……其实今天隐儿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也感应到了。只不过一开始的时候,我跟你一样,怎么都找不到她的位置。”

凌邪冷声打断:“我说了,你不能那么叫她!”

灰影忍耐地看着凌邪:“咱们现在正被人当成棋子摆弄呢,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纠结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自己跟自己吃醋,你不觉得很幼稚很无聊吗?再说,三魂七魄组合在一起才能算是真正的凌邪,你现在才有几魂几魄,你凭什么以‘凌邪’自居?!”

身份受到质疑,凌邪再也无法忍受,他黑着脸说:“既然你一心要融合,那好,我现在成全你!”

说着,他也不管灰影是否还有话没说完,直接将他吸过来融进自己的灵体,并且吞噬了他的自我意识。

凌邪突然答应融合,并非是被灰影说服,纯粹只是厌烦了他,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了而已。反正他有自信可以彻底抹去对方的意识,那所谓融合无非是把对方当成养料,让自己的灵体变得更加凝实,法力更加充盈,这也算好事了。

他之前讨厌的、抗拒的,无非是对方的自我意识而已。现在既已抹杀,再没任何让他不爽的地方了。

融合完毕,凌邪明显感觉到自己变强了许多,他感受着滂湃的法力,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应该不断去寻找、吞噬其余的魂魄。等他把三魂七魄的力量全都集于一身,还有谁能说他不完成,谁能说他不是真正的凌邪?

凌邪勾起嘴角,低头看着脚下的影子,喃喃自语:“谢谢你,帮我指了条明路……”

灰影的笑声直接在他脑海响起:“不必客气,咱们本来是一体,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

凌邪大惊:“你怎么……!”

他刚才明明吞噬了灰影的自我意识啊,怎么还会这样?!

灰影没有理会他的震惊,自顾自地说:“其实,我也见到念念了,是她求我一定要跟你融合。我怀疑她是一直操控我、影响我的人,但我不敢确定……这事现在只能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查清楚啊!”

话音落,灰影的最后一缕意识,终于消失了。

……

我盯着忙忙碌碌的透明小人儿们发呆,忽然一阵困意袭来,这么毫无征兆地睡了过去。

尖锐的痛感从小腹传出,伴随着刺骨的寒冷蔓延全身,我不停地剧烈颤抖。熟悉的怀抱将我环绕得更紧,却无法给我带来丝毫暖意,也无法减轻我的痛苦。

我努力地睁开眼睛,想要再看一眼那张熟悉的脸,可是泪水糊了视线,怎么都看不清楚。

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伤口流出,我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生命里正在飞速流逝。我死死抓着凌邪的衣衫,拼命地想要抓紧一点,再抓紧一点,再紧一点……

我真的好舍不得他。我不想这样跟他永别!

泪水决堤似的往外涌,我愈发看不清他,心的悲怆也更深更浓。

凌邪拼命地把阴气灌输给我,近乎低吼地说:“隐儿你撑住,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不会让你死!”

没用的。

再多的阴气,也止不住生命的消逝。

我无力地摇头:“不要再浪费阴气了……凌哥哥,隐儿不能去看你的登基大典了。真对不起,明明答应你了的……”

“不许说这种话!”凌邪哽咽着说,“你答应我了一定要来!没有你在场,我算坐那王位又有什么意思!”

我艰难地说:“你一定要登基,只有那样,才没人能再为难你,你才能守住所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是你!只有你!”凌邪的泪落进我嘴里,那般苦涩。

我努力地想要跟他贴得更紧一点,吃力地说:“凌哥哥,我这辈子唯一的遗憾,是没能跟你生个孩子……咱们要是早点儿成亲好了,那样说不定咱们现在有孩子了。我死以后,让孩子陪在你身边,你也不至于太孤单……”

“孩子一定会有的,等你好了,咱们生孩子,生好多好多孩子……”

我弯了弯嘴角,却忽然眼前发黑,陷入无边无际的寒冷之。

那一声“好”字,终究没能说出口。

第099章 甜蜜的梦

意识最后残留的印象,是凌邪悲怆而绝望的呼喊,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

我愈发痛悔,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跟凌邪成亲,恨自己为什么不跟他生一个孩子……这份遗憾,深深地镌刻进我的灵魂。

……

“隐儿,往事不可谏,今生犹可追。”

凌邪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浓得化不开得深情,却也透着诀别的哀凉。

我心里一惊,顿时从梦境醒了,发现自己仍坐在客厅沙发,透明小人儿们也还在忙忙碌碌地打扫着。一切都跟睡着之前一样,却又恍若隔世。

屋子里除了我和他们,再找不出来别的生命。连一丝影子都没有。

凌邪根本不在。

可我刚才明明听到了他的声音啊……在一起那么久,我不可能连他的声音都分辨不出来。

我细细回想方才听见的那句话,发现虽然声音一模一样,但说话时的语气和一些细小的特点却是完全不同的。这让我不禁困惑,刚才在我耳边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是凌邪的某一个魂魄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我立刻运起驭鬼术探查四周,果然发现了一丝丝类似凌邪的气息。但我发现的时候,那丝气息便已接近消散状态,无法追踪下去。

我莫名地开始难过起来,好像失去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坐立不安地等了许久,凌邪才终于回来。他一进门,我迫不及待地问:“你有没有跟我传音过?”

凌邪愣了一瞬,神色立刻变得复杂起来,不答反问:“你听见什么了?”

“……没什么,是做了个梦,梦里感觉你在耳边叫我名字,醒过来却发现你不在。”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撒谎。

凌邪紧张得神色顿时放松了几分,轻笑着说:“小傻瓜,你是太想我了。”

他又伸手揉我的头发,我感受着头顶传来的凉意,忍不住又想起梦的那场诀别,悲痛再次笼罩心头。

如果辈子我跟凌邪真的没有孩子,那念念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又是出于何种目的,才会以女儿的身份呆在我和凌邪身边呢?

刚才给我传音的到底是谁?凌邪又到底在瞒我什么呢?

这些疑问和困惑,深深地困扰着我。我以为自己会一直困扰得无法入眠,结果凌邪只是轻轻抚了几下头顶,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我隐隐意识到自己被施了法,努力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结果事与愿违,最终还是在他的怀抱里彻底沉睡。

凌邪抱着我,一步一步朝着卧室走去,脸的神色却满是哀痛。

前生的记忆不断在他脑海闪过,千年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交错。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错觉的以为自己正抱着我染满鲜血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向墓穴深处。

他狠狠地打了个冷颤,眼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直到发现自己身处现代,直到颤抖的双唇贴到了我的唇,感受到了温热的暖意以及清浅的呼吸,他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现在已经是千年之后了,他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前世的一切都已经过去,如今,命运让我们再次相聚,他一定不会让前生的悲剧重演!

他把我抱得更紧,眸的悲怆已经被坚定取代。

我们曾经死别,但我们不会再生离!

“小隐,我们会有真正的孩子……真正的,我跟你的孩子。”凌邪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到床,用指尖描画着我的眉眼,像是要把我的模样刻进心里。

“辈子没能跟你成亲,这辈子我一定会娶你。”他轻轻吻我的唇,带着无限的眷恋和深情,“所有的遗憾,我都会一件一件地补。你想要的孩子,我也一定会给你……可是我舍不得你受太多苦,咱们只生一个好不好?我知道你想要更多,但是除了这个,别的事情我都依你好不好?”

凌邪对着沉睡的我,轻声诉说。他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我都听不见,也知道沉睡的我无法给他任何回应,但是只有这样,他才能把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若是面对清醒的我,许多话说不出口了。

他向来是个不擅长表达的人,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如果心里藏着的是十分,嘴能说出来的,永远只有一两分而已。

“小隐,我爱你。”凌邪一遍遍地吻我,无限贪恋,“不要再离开我了……”

生死相离的痛苦,他真的不想再经历。

……

我做了一场美梦。

在梦里,我穿着大红的嫁衣,欢欢喜喜地跟凌邪拜了天地。

透过红纱,整个世界都朦朦胧胧。我看不清父母的模样,也看不清喝彩的宾客,甚至连凌邪的脸也看不真切。但我能感受到他身散发出来的冰凉气息,那么熟悉,那么的让我安心。

我梦见他抱着我入了洞房,喧闹的声音顷刻间消失不见,只剩下他低沉的呢喃。

他似乎向我告白,说:“小隐,我爱你。”

那么深情,那么眷恋。

我忍不住弯了嘴角,心里的甜满得快要溢出来。

他吻我,我努力地想要回应,嘴唇却不知为何变得不听使唤,只能被动地感受他的温柔。一切都那么真实,却又那么像一场梦。我隐隐地害怕,怕自己会突然醒来。

直到他的气息将我彻底笼罩,心底那一丝不安才彻底散去。我在他冰凉的气息迷醉,化成一只小小的蝴蝶,飞到棉花糖似的云朵之,惬意地做了一场美梦。

梦的最后,我听见凌邪低声说:“咱们一定会有孩子的……如果是女儿,还叫念念吧。”

我忍不住想要笑他,咱们的念念,不是早有了么?

念头一起,某些记忆便蠢蠢欲动起来。我迷迷糊糊地动了动,感觉腰压了什么东西,仔细一摸,才发现是凌邪的胳膊。

这下,彻底醒了。

阳光透窗而来,空气漂浮着细小的尘埃。画面静谧而美好,我却有种深深的失落……

原来拜堂成亲只是一场梦。

如果是真的该多好……

第100章 凌邪的隐藏属性

凌邪还没醒,我小心翼翼地侧过头,凝望他的睡颜。

睡着的他,眉眼格外舒展,唇角也微微向两侧自然展开,仿佛带着笑意,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甚至还略带几分孩子气。金色的阳光照在他脸,将原本毫无血色的面庞染了一层柔和的色泽,连锋利的薄唇也变得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我屏住呼吸慢慢靠近,小心翼翼地贴他的唇瓣,贪心地流连着,想要多享受片刻这种温凉柔软的触感。

然而沉睡的猎豹惊醒了,他单手扣住我的后脑,反客为主地加深了这个吻,以行动无声地宣告,他是一头凶猛凌厉的猎豹,才不是什么幼崽。

在他面前,我从来都没有半点抵抗能力,只能任由他一步步攻城掠地。

“真想现在吃了你。”他压着我,嗓音沙哑地说。

我抿起微肿的嘴唇,心跳飞快,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期待。

我不记得什么禁制,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记得。哪怕天雷轰顶,哪怕万劫不复,我也想毫无保留地爱他一回。

从他的眼,我看到了同样的热烈和渴望……但,还有一丝克制。

凌邪咬紧牙关,猛地翻身下床,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我那颗飘在云彩的心突然没了依靠,空落落地往下坠。凌邪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妥,终于又折回来,冲着我笑了笑,哑着嗓子说:“我给你做早饭去。”

我怔怔地点了点头,望着他又一次消失在门口,过了足足一分钟才回过味儿来——他刚才说什么?给我做早饭?!

我听错了吧!!

再也顾不什么伤感失落,我一骨碌翻到地,拖鞋都没穿往厨房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凌邪做饭的时候什么样——这可是彗星撞地球还稀有的小概率事件,要是错过,说不定这辈子都没机会再看见第二回了!

厨房里静悄悄的,没有洗菜切菜的声音,也没有蒸煮煎炸的声音,安静得甚至让我怀疑里面是不是根本没有人。

一推门,看到凌邪双眉紧锁地盯着手机,一副研究武功秘籍的样子。旁边的料理台,鸡蛋、油、盐、料理碗、餐盘、平底锅等物件摆了个一字长蛇阵,看这架势像是……打算煎鸡蛋?

我拼命憋着,还是不小心笑出了声。凌邪抬头看见我站在门口,顿时有点慌,忙着把手机藏到身后,又想用身体挡住料理台的“一字长蛇阵”,折腾了搬到才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直接把我推出去,关门,锁。

“回去再睡会儿,我做好了叫你。”凌邪隔着门说。

他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一时半会肯定完不成这个“大工程”,所以没说让我等着,直接让我再睡一觉。可我哪能睡得着,这么好玩儿的凌邪错过时机可再也见不着了。于是我拼命敲门,还找了个特别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跟你一起弄吧,家务活不是应该一起分担才对的嘛。”

凌邪迟疑了几秒,还是坚定地拒绝:“不用,我自己弄行,你回去睡觉。”

我好说歹说撒娇卖萌了半天,奈何凌邪意志坚定,是坚决不开门。我只能放弃了这个办法,然后……

找了个阳光充足的地方盘膝打坐。

不是不让我看吗?我还非看不可了!眼睛看不见,我用感应的!反正凌邪是我的契鬼,感应他感应别人容易多了!

我回忆着驭鬼术的相关内容,努力屏气凝神,在心里默念咒语,细细感应,细细寻找。由于距离非常近,我几乎立刻感应到了凌邪的气息,并且根据气息锁定了他的方位,一路追踪过去。

神念潜入厨房之后,我“看”到凌邪终于把平底锅放到灶台了,开火,倒油,瞅瞅手机,再瞅一眼锅,再看手机,再看锅……如此循环。神念感应状态下,我能依稀感应到他心里的想法,他此刻纠结的是……

到底应该放多少油才对啊?现在会不会太多?会不会太少?

他满脑袋都是问号,非常怨念地想着写教程的那个人也太懒了,这么重要的问题都不写清楚,光说第一步是倒油,他怎么知道放多少才合适!万一分量不对煎完了不好吃怎么办!

凌邪兀自纠结了几分钟,觉得这毕竟是自己此生头一顿爱心餐,可不能这么马虎,于是果断把火关掉,捧起手机又用那副研究武林秘籍的态度钻研起来。

厨房外,我已经捂着肚子笑瘫在地,再也无法维持感应状态。

我今天才发现,外表看起来高冷禁欲的凌邪,实际是个逗!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像他这么做菜的!

笑得快窒息了,我只能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许再笑了。如此缓了好半天,我才终于恢复过来,又忍不住好再次盘膝打坐,释放神念。

然而神念稍一靠近厨房,立刻被弹了回来,我不死心,又反复尝试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我明白过来,凌邪肯定在厨房里布置结界了。

为了阻止我偷看他做菜,连结界都用了?越是这么藏着掖着不让看,我还越是非看不可了呢!我倒要看看,到底谁能杠得过谁!

我记得北冥耀跟我说过,驭鬼师和契鬼之间互相感应的时候,很容易受到各种力量的阻挡和影响,可能来自于敌人,也可能是被其他不相干的人无意扰乱了。总之,这种情况并不少见。所以他家先祖也针对这些可能出现的状况,研究出了各种应对的咒诀,全加起来大概有五十多条。

北冥耀曾要求我把那些咒语全都背到滚瓜烂熟的程度,但我自己偷懒了,只粗略地背了两三遍而已,现在能想起来的大概只有一半左右。但是能有一半也够了,我一条一条试过去,不信全都没用——我估摸着,凌邪的这个结界也不可能布置得太复杂,毕竟不是拿来防敌人的,而我又有驭鬼师的身份加持,还是很有希望的!

如此自我鼓励一番之后,我信心满满地开始了尝试。

第101章 爆发吧,我的小宇宙!

第一种咒语,是将驭鬼师的全部神念都凝聚到一起,如同利刃般刺穿阻碍。 这是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办法,对驭鬼师的神念操控能力也要求最低,甚至可以说基本不需要什么操控,只要一股脑地全都凝聚起来,然后狠狠地发起攻击可以了。

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但对付结界类的屏障往往可以产生效。因为结界必须得尽可能严密地覆盖某一片区域,不能有遗漏(至少不能有太明显的漏洞),否则是摆设。而覆盖的面积越大,单位面积的防御能力越弱,越容易被突破。像是用同样多的原料打造盾牌,那肯定是盾牌做得越大,厚度越薄。

而我现在使用的方法,像是在打造一把长矛,枪身多长不重要,甚至哪怕“用料”稍差一点也没关系,只要保证矛头足够尖锐锋利,可以破盾。

我是要跟凌邪较量一下,到底是我的“矛”较锋利,还是他的“盾”更加坚固!

一击击出,预料的碰撞感却并没有出现,反而像是撞了一张弹力超强的,所有的力道都被反弹了回来。我立刻散掉神念,无形的“长矛”消散成无数细丝。我又念起另外一道咒语,将神念化成的丝线寸寸截断,化作无数细小的牛毛,悄无声息地飘向结界。

方才的攻击虽然失败了,但也不是毫无收获,神念撞击到结界的那一瞬,我感觉到空气似乎浮现出了一张透明的巨,那面的丝线不是别的,正是凌邪的神念。

其实每种结界都有自己的“本相”,看穿它的真正形态,才能更有针对性地破除。我已经看穿了它的本相是,那说明我距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蛛再密,也总有缝隙,牛毛那么细小,我不信一根都穿不过去。

然而凌邪的神念操控能力远在我之,牛毛靠近的那一瞬,蛛迅速收缩,精准地捕获了每一根细小的牛毛。这个过程说起来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却很不容易,光是时机非常难以把握。我自问算再xiu liàn五十年,也无法做出这么精准的操控。

跟次一样,我的神念都被反弹回来,并且还附带了一句传音:“再捣乱罚你饿肚子!”

真是好可怕的惩罚呢。我忍不住扬起嘴角,再接再厉,尝试着将细如牛毛的神念分成三组,在不同的时间进攻不同的位置。结果还是被凌邪全部逮住,连一根都没能混进去。

经过这样的较量,我才更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和凌邪之间的差距有多大。我连一心三用都觉得吃力至极,他却能精准地操控每一根蛛丝,说是一心百用都不足以说明他的强大。我已经不再抱任何侥幸,操控能力相差这么悬殊,我根本没可能在他已经察觉、防备的情况下突破结界。

但我依然没有停止尝试——不再是为了偷看他,而是想要试试看自己的极限究竟在哪里,想知道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程度究竟是什么样的。

不再一心期望着成功,我反而可以更加专注,毫无杂念地尝试操控,不断地变幻进攻的方式,不断将自己的神念改变、组合成想要的样子。慢慢地,我感觉自己操控得越来越得心应手。虽然还是没法跟凌邪,但起之前的自己,已经可以说是进步神速。

最后一次进攻,我将神念兵分七路,从各个不同的方向靠近蛛。蛛挑衅似的微微收缩了一下,像是在无声地说:“还来?你还没有气馁吗?”

当然没有。算从未成功过那又怎样,我早已乐在其。

凌邪感应到我心所想,带着笑意向我传音,语气满是宠溺。

“来吧,我奉陪到底。”

七股神念刺入蛛,毫无悬念地被蛛锁住。

凌邪发觉我的这次攻击似乎之前一次弱了许多,心疼地传音劝我:“好啦,别逞强了,快回去休息。”

话音未落,我的最后一股神念,忽然又分出了极其细小的一丝,以极快的速度刺向另一个方向。凌邪的反应慢了半拍,那一丝神念终于钻了进去!

我终于看到了结界内的场景——

厨房里充满油烟和焦糊味,但全都靠近不了凌邪的身体,因为他的身边笼罩着另一层结界,将他和所有烟火气彻底隔离。

垃圾桶里已经铺了一层黑乎乎的不明物体,数也数不清。平底锅里还躺着一个半黑的,依稀能看出来它曾经是个鸡蛋。

凌邪皱着眉头用锅铲把它铲起来,丢进垃圾桶,让它跟那一堆同病相怜的兄弟姐妹们团聚去了。空出手来之后,又朝着空轻轻一弹,说:“回去。不许偷看!”

我那一丝神念这样被他弹了出来,直直射回我的脑海。我猛地浑身一震,隐隐感觉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丝缝隙。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种感觉……

似乎是瓶颈松动的征兆!

我真的没想到,自己的驭鬼术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突破!我这段时间都没怎么xiu liàn驭鬼术,除了心理的懈怠以外,还因为之前xiu liàn的时候隐隐感觉自己进入了瓶颈,xiu liàn起来滞塞感特别强,甚至可以说是事倍功半。

驭鬼术每一层境界都是瓶颈,想要突破非常困难,不光需要勤奋xiu liàn,还需要一定的天赋、悟性,甚至还得有点运气才行。尤其是后面几层的瓶颈,如果没有特殊的机缘,光靠勤奋xiu liàn去突破几乎是不可能的。

机会稍纵即逝,我不敢有片刻松懈,直接召回自己的全部神念,专心致志地xiu liàn,不断尝试冲击瓶颈。

一次次地失败,一次次地尝试。我毫不气馁,甚至都不会分心去焦虑自己是否能成功,只专注地运转gong fǎ,排除一切杂念。先前与凌邪的较量让我领悟到,只有专注眼前,专注每一个细节,才有可能取得最好的成果。

我不急不躁,越挫越勇,从每一次失败吸取经验和教训,每一次,我都能之前做得更好一点!

皇天从来不负苦心人,终于在某一刻,我冲破阻碍,体内原本凝滞的气息瞬间如河流奔涌,酣畅淋漓的感觉仿佛宇宙爆发。

我,终于突破了!

第102章 不能说的誓言

驭鬼术的第一层境界,名曰“结契”,只要成功订立契约拥有自己的契鬼,可以自动达到这层境界。 而我突破之后所处的第二层境界,名为“启灵”,正常状态下,只要晋级启灵境界,可以为自己的契鬼或者鬼仆开启灵智,让他们拥有沟通和学习的能力。

然而凌邪早已经有了意识,而我又没收过鬼仆,所以这个启灵能力暂时用不。但我依然非常开心,因为我距离驭鬼术的最高境界,前进了那么一小步。

驭鬼术的最高境界,叫做“大乘”,达到那种境界的驭鬼师可以跟自己的契鬼命数相连,福祸相依。其实那原本是让契鬼代替自己承受危险和劫难的法术,但我并不想让凌邪替我挡灾,我只想跟他命运相连,生死与共。

我跟他,辈子有缘无分,没能修成正果,这辈子更是从一开始错了,驭鬼师和契鬼的身份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时时刻刻束缚着我们。我从来不敢说爱他,不敢跟他越过最后一道屏障,甚至都不敢去想未来……

我无数次地迟疑、彷徨、痛苦、纠结,甚至常常质疑自己是否真的喜欢他。可是每一段复苏的记忆,都让我爱他爱得更深一些,也让我……更加痛苦千万倍。

每一段记忆,每一次心动,都伴随着深深的恐惧——我害怕天罚会突然降临,害怕自己会形神俱灭,连轮回转生跟他重头再来的机会都彻底失去……

这样一边深爱又一边压抑的日子,真的让我觉得自己快要被撕裂了,我真的很想做点什么,来让自己变得更加坚定,不用再日日夜夜地痛苦纠结、自我怀疑。

既然不能用世俗的方式将彼此联系在一起,那用大乘境界的术法将我们的命数联结在一起吧。同生共死,是我们之间的山盟海誓。

为了尽早许下这个誓言,往后的日子,我得更加努力才行。

我沉浸在新的境界里,细细感悟,很快发现自己从前的xiu liàn方式有着很多的不足之处,稍加改进之后,往后xiu liàn起来应该可以更加顺利。

对驭鬼术的种种咒语,我也有了许多新的领悟,相信以后跟厉鬼恶灵战斗的时候,一定能把法术运用得更加得心应手。

最让我开心的,还是我现在不用刻意念咒能感应到凌邪的状态了,虽然这种感应很模糊,而且可能距离越远效果越差……但只要能够感应到他,足以让我拥有莫大的安全感了。

将所有的改变都细细体会过一遍之后,我才从xiu liàn状态缓缓抽离。意识回归现实的瞬间,我闻到扑鼻的香气,肚子顿时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凌邪端着餐盘在我鼻子底下晃了晃,笑着说:“吃饭啦。”

我惊喜地睁开眼睛,看着白色餐盘里的心形煎蛋,难以置信地问:“这……这是你做的?”

“不然你以为呢?”凌邪微微抿唇,努力克制着脸的得意之色,把刀叉放到我手里,说:“尝尝看。”

我盯着眼前完美的心形,暗暗想着,光冲这个外形,算里面装的是砒霜我都愿意吃下去。

在凌邪暗藏期待的眼神,我小心翼翼地叉起煎蛋,轻轻咬了一小口。溏心入口,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糖心的?!”我惊喜得几乎要跳起来,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在发光。

凌邪满眼宠溺:“你喜欢好。”

“喜欢!当然喜欢!可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我之前偷看的时候,你明明弄糊了那么多,怎么这么快能做出这样的了?”

凌邪指了指墙的钟,“其实不快。”

我不解地顺势望去,顿时惊了——

下午四点!我居然xiu liàn了这么长时间?!

凌邪勾起唇角,说:“这个只能算是下午茶点了,早饭明天再给你弄。”

明天居然还有!我惊喜地抱住他,开心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凌邪在我额头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我夸张地捂住额头,假装生气地问他:“干嘛弹我!”

“谁让你一直捣乱,说了要惩罚你的。”凌邪脸不红心不跳地甩锅,“要是没你捣乱,我早做成了。”

我回想着他研究教程时的样子,憋着笑说:“是是是,你说的对,都怪我让你分心了。”

凌邪听出我的嘲讽,捏起我的下巴狂吻一通,凶狠地问:“再说一遍?”

“……”我抿了抿嘴,小声说:“煎蛋真的很好吃。谢谢。”

凌邪的神色立刻缓和下来,露出带有几分孩子气的笑容,揉着我的头发说:“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天天给你做。”

我弱弱地说:“最好可以时不时地换换花样……”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会腻的。

凌邪笑容微僵:“那你得等我慢慢学。”

“没事,我相信你的学习速度。”我笑着切下一小块煎蛋喂给他,看着他眯起的眼睛,心里甜如蜜。

真希望日子可以永远这样下去……

……

诸葛家的别墅里,徐清呆呆地坐在客厅里,双眼空洞地盯着大门,手里还紧紧抓着手机。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过觉了,身心早已疲惫到了极限,但她不敢睡。

佣人第无数次劝她:“太太,您多少吃点儿东西吧,这么熬下去要把身体熬坏的呀。”

徐清僵硬地摇了摇头。

“那……那您至少睡一会儿吧,少爷回来我马叫您还不行吗?”佣人又说。

徐清疲惫而固执地说:“不,我一定要亲眼看到小星回来。”

诸葛踏星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联系她了,她又不敢报警,只能这么干等着。然而她并不知道,诸葛踏星的魂魄其实在她身边,只是她看不见而已。

太阳落了山,徐清终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拖入梦。她看见儿子满脸是血地跪在自己面前,哭着叫她:“妈……”

“小星!你、你这是怎么了啊!”徐清惊叫着想要扶起儿子,可伸出的手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儿子的身体。她怔了怔,一颗心直直地坠了下去。

第103章 借刀杀人

看着母亲如此痛苦,诸葛踏星愈发觉得揪心,无法原谅自己曾经对母亲心怀埋怨。他很想弥补过去的错误,然而已经不可能了……连现在这点滞留尘世的时间,都是诸葛家先祖付出了极大代价才换来的,不然他在肉身死亡的那一刻,该魂飞魄散了,哪里还能有机会回来跟母亲诀别。

他流着血泪说:“妈,你别哭了,伤身体……以后的日子,我不能陪你了,你得照顾好自己……”

徐清捂着脸痛哭流涕,“老天爷咋非得跟咱们家过不去啊,带走了你爸还要再带走你……咱们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诸葛踏星恨恨地说:“跟咱家过不去的不是老天爷,是孟隐那个jiàn rén!”

徐清猛地从悲痛惊醒过来,想起儿子昨天出门前告诉过自己,说是要找孟隐报仇,结果再也没回来。“是孟隐害死你的?!妈这给你报仇去!”

“妈!你别去!你不是她的对手!”诸葛踏星急得大声喝止,他是真的害怕母亲也跟自己一样丢掉性命。

徐清不管不顾地叫道:“反正我也不想一个人活着了,正好跟她同归于尽!”说完,她跳起来冲向大门。

诸葛踏星像伸手拦她,然而人鬼殊途,他同样没有办法触碰到母亲的身体。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运足了气力大吼:“妈,你要是真想替我报仇,按我说的去做!”

徐清被他吼得一哆嗦,冲动终于弱了几分,她重新走回儿子面前,颤声问:“你想让妈做什么?只要你能说得出来,妈一定能做到!”

哪怕是刀山下油锅,哪怕是以命换命,只要能报仇,她不在乎任何代价!

诸葛踏星原本有想让母亲替自己报仇的心思,听到母亲这么说,立刻道:“妈,孟隐那个jiàn rén会法术,还有个特别厉害的契鬼保护着,你不是她的对手,千万别跟她硬碰硬……鬼修是邪道,任何名门正派都不会放过他们,所以你只要把她xiu liàn鬼道的消息散播出去,自然会有人来替咱们报仇的!”

借刀杀人,虽然能够达成目的,但并不能宣泄心的恨意。徐清不想用这种办法,她说:“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要是真的跟鬼修势不两立,为什么不早出手?与其靠他们,还不如靠自己!”

诸葛踏星苦笑:“那个jiàn rén的契鬼,可是千年僵尸的魂魄!我以前是不知道,才会一直想着报复她,要是早知道她的契鬼那么厉害,我才不会招惹她……妈,我从三岁开始学门术,学了整整十七年,结果连那个契鬼的一根指头都伤不了。您算从现在开始学,得学多少辈子,才能抵得过一千年的法力?”

徐清瞬间颓丧:“那名门正派里的人,难道有千年法力了?”

“当然没有,但他们人多,还有各种阵法秘术,应该能成。”诸葛踏星说。

“可人家凭什么大费周章地帮咱们呢?”

诸葛踏星纠正道:“不是帮咱们,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您要做的,是让他们知道广泽市有这么个祸害。”

“怎么做?”徐清终于愿意接受这个办法了。

诸葛踏星说:“很简单,制造yu lun,让消息无限扩散,总会传进名门大派耳朵里的。到时候他们自然会争先恐后地赶来除害。”

徐清对“争先恐后”这种形容不太相信,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愿意照做。诸葛踏星这才告诉她自己死于何处,又教了她一整套瞎话,让她去络散播。

头等重要的事情都交代完了,他才提起麻九:“我从苗疆请回来的那个蛊师你知道吧?”

“麻先生,我知道。”徐清点头。

诸葛踏星呸了一口:“什么麻先生,是个反骨仔!要是不带他,我兴许不至于弄成这样……不过他也已经死了。我魂魄出窍的时候,正好看见他被剁了脑袋,哼,活该!”

徐清听到麻九已经死了,才打消掉连他一起报复的念头,直说:“等妈给你收……收尸的时候,再替你多砍他几刀!”

诸葛踏星笑了:“好啊,不过您别自己砍,这种事情雇人去做行了。”

徐清还要再说什么,却猛然看见诸葛踏星背后浮现出一个黑色的怪物!那怪物足有两米多高,手里还拖着个巨大的砍刀。猛烈的杀意慑得徐清忘了言语,整个人愣在那里。

诸葛踏星也感觉到了不对,刚想回头,那怪兽手的巨刀砍了过来,直接将他拦腰斩断。

但诡异的是,那刀却对徐清毫无伤害,直接从她的身体穿了过去。徐清愣愣地看着,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第二刀,第三刀……

眼看着儿子被剁成无数碎段,徐清终于发出一声崩溃的嘶嚎,直挺挺地从沙发滚到了地。

诸葛踏星的断肢残魂全都不见了,提刀的怪兽也消失无踪。徐清躺在地死死地瞪着眼睛,胸口不断地剧烈起伏。

佣人闻声赶来,慌忙地把她扶起来。说了什么,她全都听不见,耳朵里只剩下刀刃带来的风声,脑子里只有儿子满是血泪的脸。

良久,她才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整个人彻底昏死过去。

……

与此同时,泰国,迈城。

麻九用力紧了紧脖子的围巾,大踏步走出机场。

此刻虽然已经是晚,但仍然热làng bi人。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穿得极尽清凉,只有他穿着长衣长裤,还系着围巾,走在人群里像是个怪物。

所有人都或直接或隐晦地朝他投去古怪的眼神,但麻九毫不在意。他的复活时间只剩两天了,不能浪费在这种无聊的小事面,必须得尽快找到他想找的那个人才可以。

能不能延长生命,看那个人肯不肯帮他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把围巾勒得更紧了一些,又把手伸进裤袋里,用力攥紧里面的小瓶子。

这是他最后一只蛊了,也是最珍贵的一只,珍贵到他根本舍不得带出来,始终供在家里。没想到阴错阳差,这只蛊成了他最后的依仗。

“但愿他能瞧得……”麻九小声嘟囔。

第104章 交换

一路穿街过巷,麻九最后停留一座破败不堪的老房子门口,抬手敲了敲门,震的尘灰四起,被白蚁蛀出的破洞也落下细碎的木屑。 麻九甚至有点怀疑,如果自己手劲再稍微大一点的话,会不会直接把门打穿。

这房子看起来是个十足的危房,随时都能倒塌的样子。门锁将近半厘米厚的灰尘,也无声地宣示着这扇门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打开过了。麻九忍不住焦虑起来,担心‘那个人’给自己的地址是假的。

过了很久,久到他几乎要放弃了,才猛然听见一道深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你炼出金蚕蛊了?”

听到“金蚕蛊”三个字,麻九顿时感觉心里一阵抽痛。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但现在反应过来还有什么意义呢?他都已经死了。

麻九捏了捏衣袋里的小瓷瓶,努力摆出轻松的表情,转身跟飘在背后的人头对视。寻常人看见一颗断头飘在空,恐怕得吓得半死,而麻九却丝毫不怕,反而还微微松了口气。他左右看了看,确定巷子里没有别人,才小声说:“金蚕蛊倒是没有,但我带了这个……”

说着,他把攥在手心里捏了一路的小瓷瓶拿出来,献宝似的捧到那颗人头面前,谄媚道:“这是寄胎蛊,专门吸食未出生的胎儿血液,您正好用得……”

那人头一听到这种蛊专吸胎儿血液,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来,但马又敛藏起来,淡定地点点头:“进屋说。”

“好好好。”麻九连声答应,心想着既然对方刚才流露出喜悦之色,那说明对这个寄胎蛊很感兴趣,他能继续活下去的希望又大了一分!

人头没有走门,而是从旁边窗户的一个破洞飘进屋里。没过多久,便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多年未开的木门终于打开了。

扑面而来的腥臭气熏得麻九微微皱眉,但他努力克制着,尽量自然地走了进去。

那人头……哦不,现在不只是人头了,他已经跟身体连接在一起,不仔细看的话,跟活人没太大区别。但诡异的地方在于,他的头看去应该有五十多岁了,形容枯槁,而身体却非常年轻,肌肉线条充满活力。

如此巨大的反差,像是断头和无头尸之间的生硬拼合。

怪人并没有丝毫解释的打算,转身走到客厅破烂的桌椅旁坐下,直截了当地问麻九:“你想跟我交换什么?”

他跟麻九没有任何交情,只是许多年前他听说麻九是苗疆最擅长炼蛊的蛊师,亲自去拜访了一回,提出想要购买金蚕蛊的想法。但麻九说自己并不会炼制金蚕蛊,所以他只能失望而归。临走之前,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给麻九留了地址,说如果将来麻九炼成了金蚕蛊,可以随时到泰国找他。

算起来,那应该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儿了,他早不抱希望了。没想到麻九却在这时候突然来了。

麻九笑了笑:“巴颂先生还是这么直爽,那我也不绕弯子了。我想学飞头降,希望您能教我。”

巴颂眉梢一挑:“一只蛊虫,想换我几十年的xiu liàn经验,贪心也不是这种贪法吧?”

麻九赶紧解释:“寄胎蛊可不是普通的蛊虫,它虽然不了传说的金蚕蛊,但也是相当稀有的。它原本已经失传了,我自己研究了七八年,一点点摸索,好不容易才炼出来的!再说您xiu liàn飞头降不是得每天吸食人血吗,寄胎蛊正好能帮你搜集人血,有了他你不需要再每天晚亲自出去觅食了,难道不好吗?”

巴颂拼命克制着自己,表面淡淡的,实际心里已经激动得不行了。这种蛊对他来说何止是“好用”这种程度而已,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他现在每天晚都得身首分离,出去找活人吸血,还得格外小心不能被人发现,否则小命没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他早厌恶了,现在简直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太及时了!

强压着心的激动,巴颂故作淡漠地问:“那这只蛊每天可以给我带回多少鲜血呢?”

这个问题,其实是麻九最怕巴颂问的几个问题之一,但他也只能强笑着说出提前准备好的回答:“具体多少得看胎儿的月份,月份越小,血越少,月份大吸得多,呃……直到吸干为止。”

巴颂盯着他手的小瓷瓶,将信将疑地问:“这么小的蛊虫,能装得下那么多血?”

麻九笑容微微有些僵硬:“寄胎蛊吸血之后身体可以膨胀,所、所以基本是没问题的。”

巴颂听出他的结巴,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像是要把他射穿一般,冷声追问:“那到底可以膨胀成多大?”

麻九硬着头皮用双手的拇指和食指了个圆,说:“差不多这么大,球状。”

“不够。”巴颂摇头,满脸失望。

胎儿血是最滋补的,跟chéng rén血液起来,只需要很少的一部分,能达到相同的滋养效果。但是寄胎蛊所能提供的量,实在是太少了,根本无法满足xiu liàn所需。

“一只不够的话,我可以多炼几只,只要数量足够多,肯定能满足你的需要!”麻九焦急地说:“你要多少我都能炼出来,你考虑一下吧……”

巴颂不信:“你刚才不是说这种蛊很难炼吗?”

“那是因为以前不知道方法,摸索起来当然费劲,现在办法已经摸索出来了,再炼当然快了,只是需要点时间……”

“具体多久?”

“半个月炼一只吧……”麻九端详着巴颂的表情,见他微微皱了一下眉,赶紧改口:“十天!我可以不眠不休地炼制,最快十天能炼成一只!”

巴颂算了一下,照这个速度的话,应该只要两个来月能达到他想要的数量。两个月他还是等得起的。不过既然麻九说他要多少给他炼多少,那不趁机会多要几只岂不是傻了?

所以,巴颂说的是:“我给你一百天的时间,如果一百天后你能炼成十只寄胎蛊,我传授你飞头降的xiu liàn方法。”

第105章 飞头降

麻九苦笑:“这恐怕不行……你得先教我飞头降,不然我两天后得死了。”说着,他便抬手解开缠在脖子的围巾——失去支撑后,他的头和身体再也无法保持贴合,要不是他用手扶着,恐怕脑袋要滚到地去了。

巴颂这才恍然,为什么麻九不要别的,一定要学飞头降,原来是为了能让自己继续“活”下去。

飞头降是一门非常血腥的邪术,即便是在邪术横行的东南亚,它也是禁忌的禁忌。一旦被人发现xiu liàn这种邪术,绝对是必死无疑。主动xiu liàn这种邪术的,要么是背负血海深仇,宁愿以命换命也要报仇的人,要么,是像麻九这样被人砍了脑袋又没有彻底死去的人。

巴颂跟麻九一样,也是被人砍了脑袋,不得不学习飞头降的。他没有别的选择,因为除了飞头降以外,没有别的法术可以让身首分离的人继续“活”着。

相似的经历勾起了巴颂的回忆,他想起了许多年前的自己,望向麻九的神色不自觉地又缓和了几分。

“好吧……我先试试这寄胎蛊到底好不好用,如果效果能让我满意的话,我教你。”巴颂说。

“您一定会满意的。”麻九双手奉瓷瓶,毫不保留地说出了寄胎蛊的操控办法,许多关键的地方还特意强调了两三遍,生怕巴颂记不住,不能发挥出寄胎蛊的最大作用。

他的态度让巴颂很是受用。虽然巴颂心里清楚,他是因为走投无路了才会如此毫无保留,但还是忍不住对他产生了好感,暗暗想着只要寄胎蛊的作用说得过去,答应这桩交易。

按照麻九教的方法,巴颂进行了新的认主仪式,正式成为了寄胎蛊的新主人。麻九看得心头滴血,脸还得努力保持着讨好的笑容,生怕巴颂反悔。如果巴颂现在反悔的话,麻九根本拿他没办法,毕竟寄胎蛊没有灵智,根本不会念什么旧情,谁是当前的主人,它听从谁的命令。

巴颂放出寄胎蛊,让它自己去寻找附近的孕妇,他不做任何干涉,只用神念跟随。寄胎蛊的嗅觉非常灵敏,能够轻松找到方圆十里之内的所有孕妇,所以它很轻易地锁定了对象,悄悄地爬进那个孕妇的卧室,钻进她的肚子大吸特吸。

整个过程都进行得非常隐蔽,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连那个孕妇都毫无知觉,因为寄胎蛊可以分泌出一种特殊的毒素,在钻入人体的时候产生麻痹效果,所以被钻的人是完全没有痛感的。

即便是吸完了血,孕妇以及家人也只知道孩子胎死腹了,根本不可能和飞头降联系到一起。因为以往xiu liàn飞头降的人,都是直接吸干人血的,不会出现这种只吸胎儿不伤大人的情况。再者,飞头降的xiu liàn者吸血之后会留下牙印,那也是非常重要的判断依据。

而现在,这两条判断依据巴颂都可以避开,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担心暴露身份了。他甚至已经开始忍不住憧憬,自己操纵着十几只寄胎蛊尽情吸血的日子了!

吸饱鲜血之后,寄胎蛊完全变成了球型,体积原来大了很多倍,也更加明显了。但好在现在是半夜,人们基本都睡了,所以它滚动回来的路并没有被人看见,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样已经很好了!

起巴颂以前只能靠自己用头飞出去到处觅食,现在这样已经太安全太便捷了!他真心喜欢这只寄胎蛊,抚摸着它圆滚滚的身体爱不释手,越看越爱。

麻九看他的表情知道这事成了,心大石落地,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为了进一步博取好感,他又主动说出了寄胎蛊的另一种用法:“其实不一定非得每次都把血吸干净,也可以让寄胎蛊长期寄生在胎儿身体里,每天吸食少量的血液,留着胎儿的命继续吸收母体养分。这样长期吸食下来,总量要一次性吸食得到的更多。”

巴颂眼睛又是一亮,这确实是个相当好的办法,而且更加隐蔽,更加保险!

巴颂算过,如果要保证xiu liàn,他每天都得吸食十个左右的婴儿鲜血。而周围的孕妇数量是有限的,每天杀十个胎儿的话,很快这里没有孕妇了。算还能有新的女人陆续怀孕,速度也肯定抵消不了消耗,再说女rén liu产之后需要调养很长时间才能再次怀孕,所以每天杀婴这种行为并不能长期持续。而且杀得多了,人们难免会起疑心,一旦被怀疑,他离暴露的日子不远了,毕竟寄胎蛊吸血之后的样子还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如果我每天吸一般的血量,胎儿会死吗?”巴颂问。

“不会。”麻九非常肯定地回答:“每天吸一半的话,胎儿还是能坚持一段时间的。而且我还有另一种可以滋养胎儿的蛊,搭配使用的话,应该能让胎儿坚持到六个月以。”

“太好了!”巴颂兴奋地说:“你两种蛊一起炼,我保证对你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麻九略显为难地说:“那恐怕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行……”

“不怕,我等得起!”巴颂说:“你住在我这儿好了,白天你炼蛊,晚我带你出去吸血!初学阶段你飞不高,而且还需要内脏不断供给养分,必须得拖着内脏一起飞才行,非常容易被发现。我亲自保护你,你可以安全很多。”

麻九心里微微一惊,他还真不知道初学者还得拖着内脏去吸血,要是巴颂不告诉他,或者不给他当保镖的话,他几乎不可能度过这个阶段。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做了个非常正确的选择,虽然额外付出了很多,但是换来的东西价值更高。

这笔交易,不亏!

麻九激动之下,说了不少感谢的话,差点要承诺愿意为巴颂赴汤蹈火了,幸亏最后时刻理智线,才把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

巴颂也非常守信,当即教了他飞头降的xiu liàn方式,并且亲自陪着他出去杀了个人,吸干鲜血。

喝干最后一口热血,麻九遥望东方,恨恨地咬牙:“孟隐,你等着!这笔账我迟早回去跟你算!”

第106章 金蚕蛊送到了

睡到半夜,我突然醒了,莫名地感觉门外有人——不是卧室门外,是这幢房子的大门外。

“笃,笃笃——”

敲门声在静谧的深夜里格外清晰,节奏诡异。

我害怕地抓向身侧,结果却抓了个空。床的另外半边空空荡荡,凌邪不在。

“笃,笃笃……”诡异的敲门声仍在继续,连节奏和停顿间隔都跟刚才一模一样,如机器一样死板。

门外……莫非不是人?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门外的那个东西一直不肯离开,我不去开门,他一直敲,似乎打定了主意非要见到我不可。我想让凌邪赶快回来,可我现在心绪不稳,完全感应不到他的气息,又没办法打坐念咒,利用契约锁定他的位置,只能靠自己了。

在我打算壮着胆子下去看看时,敲门声忽然消失了。我松了口气,心想着走了也好,不然我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得过。虽然我的驭鬼术刚刚进了阶,但凌邪不在身边,我的驭鬼术根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我觉得自己应该考虑收几只鬼仆了,否则每次凌邪不在身边我抓瞎,这可不行。

正想着,窗玻璃突然被敲响了。

“啪,啪啪——”

是刚才敲门的家伙!

我吓得一哆嗦,本能地缩向床脚。

窗帘拉的不够严实,留了一条窄窄的缝。我依稀看见一只血红色的眼睛正在盯着我!

又敲了两声,外面那个东西突然穿透玻璃钻进来了!我眼睁睁看着窗帘鼓起一个人形,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凝固。在我想要放出小引梦蝶跟他拼了的时候,他又悄无声息地退回了窗外……

窗帘缓缓落回原位,地板多出了一个人头大小的黑色瓦罐。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疑心那里面装的是颗人头。

到底该不该打开看看呢?

我盯着那个黑色瓦罐,心里十分犹豫。

原本平静无波的识海里,忽然起了波涛,蛊灵懒洋洋仿佛刚睡醒的声音传了出来——

“金蚕蛊啊……好久没吃到了。送给我可好?”

我大脑宕机了几秒才把信息量处理完毕——传说的百蛊之王,竟然被蛊灵当食物吃?!

我感觉自己对蛊灵的定位有错误,以前我一直把它看作是一种神灵,好像菩萨或者佛陀那样被人信任的存在。但现在看来,它明显不是。

蛊灵见我不说话,冷哼一声,说:“放心,我不白占你便宜,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

我勉强定了定神,尝试着讨价还价:“两件行不行?”

“成交。”话音未落,蛊灵已化作一道金光飞入瓦罐。我不由得暗暗后悔,早知道他答应得这么痛快,我应该开价三件试试看的……

我心神一恍惚,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黑色瓦罐仍然静静地立在地板,我壮着胆子走过去打开看了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股淡淡的香气。

耗费了十万点族运才换来的金蚕蛊,居然这么被吃了,说实话我还是挺心疼的。但转念想想,我基本不动怎么控蛊,留着金蚕蛊也未必能发挥出它的作用,交换蛊灵帮我做两件事,其实也不算亏。

等到我心神内视查看识海的状况时,更是觉得这桩交易不光是不亏,简直赚大发了!

识海方,悬浮着一颗金色的种子,缓慢地旋转着。每转一圈,释放出一小股精纯的灵气,虽然量不多,但胜在纯净,不需要炼化能直接吸收。有了这颗种子,我算从此以后再也不打坐xiu liàn,身体也能不断地吸收能量,不断增强法力!

只要这颗种子还在,我以后吃饭相当于xiu liàn,睡觉也相当于xiu liàn,甚至什么都不做发呆都能不断吸收灵气。这种不需要任何努力能获得提升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像是开了挂。

当然,金色种子释放灵气的速度非常缓慢,所以也并不可能让我短期内爆发,一下子练成驭鬼术的最高境界。但它时时刻刻不停歇,长年累月积攒下去的话,终有一日会引发惊人的变化。

我期待着那一天。

大引梦蛊之前一直处于结茧状态,现在在灵气滋养下,终于破茧而出,也同样化了蝶。我注意到它的翅膀多了几道金色的纹路,估计应该跟吸收了金色种子放出的灵气有关。至于这究竟能给它带来怎样的特殊能力,我暂时还不清楚,得找个机会测试以后才能知道。

我用神念向蛊灵道谢,但它没理我,估计是吃饱之后睡了。我也不再打扰它,跟大小引梦蝶互动了一番之后退出了意识空间。

凌邪正好在这个时候回来。

我下楼问他:“你昨晚去哪了呀?”

凌邪的神色略微有点不自然:“呃……我不放心念念,去看了看她。”

“哦,那她现在还好吗?”

“挺好的。”凌邪避开我的目光,径直走向厨房,“我给你做早饭去。”

我能看得出来,他在可以隐瞒着什么,但我没问。既然他有意隐瞒,那问了也是白问。

我回房间把陶罐藏了起来,但心里一直琢磨着刚才的对话,猜测凌邪隐瞒的事情到底跟念念有多少关系。他也知道我们前生没有孩子了吗?亦或者只是隐隐地察觉到不对劲?

其实我一直非常困惑,念念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前生的记忆显示我并没有生过孩子,可是我体内的胎光之魂又确实能跟她产生感应——胎光主母爱,能够在母体和子女间产生强烈的感应,如果念念不是我的女儿,那我的胎光之魂不应该跟她有联系。

前生的记忆,今生的魂,都不可能骗我,可这两者又是互相矛盾的,真相到底怎么回事?

我越想越觉得混乱,终究还是没忍住,打算直接跟凌邪问个清楚。算问不出实话我也要问,谎言有的时候也能提供信息!

厨房门锁着,我敲了两下没得到回应,索性直接放出神念,一探之下却发现……凌邪根本不在里面。

他怎么又跑了?!

我放出神念去追踪,却追踪到了两股他的气息!

第107章 奇怪的关注点

那两股气息正在缠斗,并且同时感应到了我的神念追踪。 其一股气息趁着另一股分心的机会逃了。

分心的那个,是我熟悉的凌邪。

他直接瞬移回来,坦白道:“刚才那个是我的一个魄,已经恶灵化了。昨晚也是他想要攻击我们……其它的魂魄也随时有可能来攻击我们,所以在我把所有魂魄都融合完毕之前,你得一直小心。”

“哦……”我怔怔地点点头,又问:“那他们为什么要来攻击我们啊?”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小心点对了。”凌邪说完又笑了,揉着我的头发补充道:“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有我在呢。”

“嗯。”我点点头,犹豫要不要干脆把念念的事也问清楚,但凌邪明显不想继续聊这些了,以做早饭为名结束了这场对话。

吃过饭以后,凌邪说要出去抓那个邪灵。他和那邪灵原本是一体的,所以互相之间的感应我强得多,他说那个邪灵一直在我们家附近转悠,所以打算先出手为强。我让他去了,而且为了避免出现先前那样的状况,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不用神念去追踪他们。

等待的时间永远是最难熬的,我在家里坐立不安,觉得再这样下去又要忍不住用神念追踪了,只能拼命找事情分散注意力。

我给北冥耀打了通电话,问他:“之前你用我的胎光之魂感应念念气息的时候,有出现过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啊,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随便问问的。”我有点失望,没打算细说。

北冥耀紧张地追问:“是不是念念有什么异常表现了?她身体里有两个灵魂,多出来的那个连我都看不透,你要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可千万得告诉我,兴许我能帮点忙呢……”

他的关切让我觉得很暖心,仔细想想觉得念念这事似乎没有瞒着他的必要,把前生的那段记忆给他讲了一遍。

北冥耀的关注点明显跑偏:“你死前还说过什么别的话吗?凌邪跟你说过别的吗?你再仔细回忆一下,当时有什么较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我不得不把他的关注点掰回来:“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我辈子没生过孩子!那念念是从哪来的呢?为什么我的胎光之魂能感应到她呢?”

北冥耀沉默了片刻,说:“你记起来的那个前世,跟现在隔了一千多年,间的这段时间里面你可能还经历过很多很多次轮回,念念可能是你在其某一次轮回里生下的孩子,所以能跟你的胎光之魂产生感应。”

“对哦!”我一拍脑袋,觉得自己之前的纠结真傻,明明答案这么简单,我却没想到,还纠结了那么久。

北冥耀又不停地追问我死前记忆当的细节,我bèi po回忆当时的画面,又一次感受到那种遗憾懊悔的悲痛,这让我非常难受。我匆匆找了个借口挂掉电话,缓了很久才从那种情绪脱离出来。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虽然那一世的我没能给凌邪留下孩子,但至少后来的轮回里面,我们生下了可爱的念念……

等等!不对!

过去的这一千年,凌邪可没有轮回!他的主魂一直困在古墓里,其余的魂魄散落世间,大部分都成了邪灵,没有一个转世为人的!

念念也不可能是我轮回跟别人生下的孩子,因为凌邪也能对她产生父体对子女的特殊感应!

所以问题并没有解开!念念的身份,依然是个谜!

白费了半天劲,居然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还回忆了半天痛苦的记忆……我郁闷地直抓头发,趁着凌邪不在家,索性喊了几嗓子宣泄情绪。

蓦地,疑惑一闪而过——北冥耀为什么那么关心我辈子的经历?

我和凌邪诀别时的细节,他为什么要那么仔细地过问?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跟我问他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我隐隐地觉得不对劲,双手却猛然被头发缠住,纤细的发丝如刀锋般割开皮肉,鲜血瞬间淌了下来。我疼得叫出声来,发丝自动松开,一道红色人影在我面前浮现。

半面女鬼冷冷地问:“多久没给我搜集魂魄了?”

我心里一凛,哪有什么魂魄,她这段时间一直没出现,我都几乎要把她给忘了!看来她是真的生气了,才会如此惩罚我。

我偷偷感应了一下她散发出的气息,觉得目前的自己还是打不过她,只能乖乖地说:“我马去找!现在去!”

半面女鬼没好气地说:“有时间胡思乱想,不知道去搜集魂魄吗?下次再让我来催你,不是现在这样了!”

我手的伤虽然流了不少血,但都只是皮肉伤而已,以她一根手指头能碾死我的能力,这点小伤真的只是惩戒而已。

我点头如捣蒜:“我知道错了,以后保证积极主动。”

“这还像话……你学校里有个怨鬼,怨气勉强可以塞塞牙缝,去把他抓来吧。”半面女鬼说完直接消失了,完全不给我拒绝的机会。

事实,我也确实没法拒绝——要是凌邪在的话肯定不一样了,可惜他不在。

我故意慢吞吞地收拾,希望能等到凌邪回来,那样能直接让他帮我摆脱半面女鬼。其实我之前有过这样的想法,只不过杂事太多给忘了。

可惜,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凌邪,我只能出门,先去医院简单地包扎了伤口,然后打车回学校。

半面女鬼只说学校里有怨鬼,但是没有透露更具体的信息,我只能自己找。反正既然是鬼,肯定喜欢阴气充足的地方,我先把阴气最重的地方转一遍总是没错的。

出于风水的考虑,许多学校都建在乱坟岗、万人坑之类阴气极重的地方附近,因为学生年轻,阳气旺盛,可以更好地压制阴邪。我们学校也不例外。据说,这里曾经是一片古战场,所以阴气特别重,盖什么都盖不成,直到面决定建学校,才算是把这片地给利用了。

第108章 被封死的宿舍

我以前在看到过一种说法,说是学校都喜欢在阴气最重的地方盖宿舍楼,让男生去住。因为二十岁下的男生身阳气特别重,宿舍又是他们最常待的地方。我觉得这种说法或许有几分道理,决定先去男生宿舍那边看看。

我们学校分南北校区,间隔着一条大马路。男生宿舍全在北校区,女生都住南校区,从根本杜绝了偷看的可能性——有些学校的男生会在寝室里架望远镜,偷看女生换衣服什么的,听说还有个别“极具商业头脑”的人专门向男生推销望远镜,向女生推销厚窗帘。但这种事情在我们学校是行不通的。

课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但是许多男生才刚刚起床,脸都没洗都趿着拖鞋出去觅食。还有的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游魂似的飘进宿舍楼里,所过之处烟味浓重——这肯定是刚从吧包宿回来的。不用问也知道,这帮人肯定都是长期逃课的家伙。

说实话,以前我挺烦他们这种人的,既然不好好课那何必呆在学校里浪费时间,早点出去工作挣钱不好么?但现在我很庆幸咱们学校的老师课基本不点名,惯出了一大批逃课党,让我也能心安理得地不回来课,一点都不担心被发现。

我悄悄放出神念进行探测,明显感觉到这边的阴气南校区那头重得多。尤其是一号宿舍楼,基本整幢楼都被阴气笼罩着,神念观看之下,整幢楼都漆黑如墨。

好重的怨气!

我觉得半面女鬼让我找的那个怨鬼,应该藏在这里,于是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下,放出全部神念细细探查。很快,我找到了怨气的源头——208号寝室。所有的怨气,都是从那里面散发出来的!

我尝试着把神念伸进宿舍里面,确定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散发怨气,结果刚碰到寝室门,被一股强大的佛法之力给弹了回来。我不死心地反复试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

佛法之力奥妙无穷,不同于寻常的结界,驭鬼术针对结界的咒语对它完全无效。我的神念没办法突破这层屏障,又不甘心直接离开,打算先进去看看——万一能用物理手段破坏这层屏障呢?虽然这种可能性非常小,但我还是抱着几分侥幸心理。

我们学校对男生基本是放养态度,连宿舍楼都可以让女生随便进出,相较之下,女生宿舍那边管得较严了。这恐怕也是我们学校唯一管理严格的地方了。

我非常顺利地进去,到二楼,却发现原本应该是208寝室的位置连门都没有,只有墙。甚至连208这个编号,都被跳过了。

整个寝室都被封死了?

我用手敲了敲墙,声音很闷,看来真的是用砖头完全砌死了。连墙的白灰都是整个重刷过的,完全看不出来任何应该有门存在的痕迹。

看来这间宿舍以前出过大事,大到连学校管理层都害怕的程度,才会用这种方式让它彻底“消失”。

我估计应该不只是死人那么简单,因为学校根本不在乎特别学生的死亡——我们寝室是个非常好的例子。林月跳楼以后,我们寝室既没被封也没安排其余人换宿舍,一直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让我们继续在里面住着。这么一对,很能说明问题了。

正思索着,忽然有人叫我:“诶,孟隐?你在这发什么呆啊?”

说话的女生叫田玲玲,是我的另外一个室友,肤白貌美大长腿,打扮得很像白富美,不过听说她家里条件挺一般的。据她自己说,她以前差点当专业模特了,不过后来因为身高没到一米七,人家嫌弃她矮,没当成。

我跟她不怎么熟。因为她很少课,大部分时间都在校外做各种兼职,我跟她见面聊天的次数很少。

人家主动打了招呼,我总不能不理人家,只好笑着点点头,废话道:“你也在啊。”

“嗯,我跟朋友借了个东西,过来还他。”田玲玲解释完了还特意强调一句:“不是男朋友啊,你可别误会。”

“哦。”我心想这关我什么事,我压根没想往脑子里去好么。

不是见面尬聊一下嘛,至于这么认真?

田玲玲却似乎不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她又追问:“那你是来干什么的呀?以前都没见你来过男寝这边。”

我敷衍道:“我也是过来借东西的。”

“哦哦,那你借完了吗?要是借完了的话,咱们一起去吃个饭呗,好久没见了,怪想你的。”田玲玲明显不信我的解释,但没有再继续追问,反而主动提出要跟我一起吃饭。

她的态度,让我想起孙薇,心里不免多了几分警惕。报到那天孙薇也是这样主动跟我套近乎,然后转头往我身捅刀子。我倒是不怕她,只是感觉恶心,不想再经历类似的事情了。

所以,我非常冷淡地说:“算了吧,我没时间。”

田玲玲双手合十做出撒娇状:“哎呀你赏个脸嘛……过两天要补考了,我还想跟你借学期的笔记呢,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不好意思开口不是也说出来了么?

我仍然很冷淡地说:“书和笔记都在我的桌子,你需要哪本自己拿去看吧。这点小事不用请客吃饭了,大家都挺忙的。”

田玲玲神色微微尴尬,但是并没有走,反而靠近过来小声说:“其实我找你不光是想借笔记,还有个事儿我觉得必须得让你知道……关于孙薇的。”

我本来没有任何兴趣,但听到跟孙薇有关,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什么事?”

田玲玲四下看了看,说:“不方便在这里说,咱们换个地方吧。”

我们俩站在男生宿舍楼的走廊聊天也确实不太好。我想了想,反正一时半会也破不开208寝的这堵墙,继续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干脆答应了:“那行吧,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

第109章 被当成小三了

我本来想的是在学校里找个相对僻静的地方聊几句行了,结果田玲玲却把我领到了学校附近最高档的饭店里,还特意要了个包间,点了不少好菜。

“聊几句话而已,不用特意跑到这么好的饭店吧?”我能看得出来,田玲玲是在故意讨好我,想跟我拉近关系,所以才格外提防,格外冷淡。

毕竟,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讨好。

田玲玲半开玩笑地说:“档次低了,我怕你瞧不呀……对了,你男朋友是干什么的呀,气场怎么那么强?”

“男朋友?”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问的应该是凌邪。

田玲玲见我fā lèng,露出了一个十分微妙的笑容,像是自己猜对了什么的那种得意的笑,还掺杂着几分轻蔑。虽然这笑容转瞬即逝,但我还是看进了心里。

“是林月爸妈找你麻烦那天,替你解围的那个呀……他是你男朋友吧?”

“嗯,是。”我敷衍地点点头,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问她:“你不是说有关于孙薇的事情要跟我说吗,到底什么事?”

“其实……”田玲玲刚开口,有服务生推门进来菜,她收住话,笑着往我面前的茶杯里续了点水,等服务生出去了才继续说:“其实孙薇是收了别人的钱,才会那样给你捅刀子的。所以真正想针对你的人不是她,甚至也不是林月的爸妈……你得自己多注意点了。”

我早知道了,是诸葛踏星雇的他们——之前凌邪逼问林月父亲的时候,老头自己说的。

还以为是什么秘密呢,居然是这种破事,白白浪费我的时间。我不高兴地皱了皱眉,田玲玲却误会了我皱眉的原因,还以为自己戳到了我的痛处。

她又说:“那女人给孙薇钱的时候,我远远地看见了,她……”

“女人?”我诧异了。收买林月父母的,不是诸葛踏星么?

田玲玲被我的反应整懵了,愣愣地点头:“对啊,一个女的,四十来岁吧,保养得挺好,穿的也挺讲究,是那种贵妇类型的。”

我顿时了然,给钱的应该是徐清。她是诸葛踏星的母亲,替儿子出面办点事也是情理之的,没什么特别。

田玲玲又话里话外地提醒我,意思大概是让我好好调查一下凌邪,确认下他到底结没结过婚,有没有未婚妻之类的。她以为徐清是凌邪的丈母娘,或者是未来的准丈母娘,看不惯凌邪对我好,才这样来整我的。

“我当你是朋友才提醒你的,你可千万别不高兴啊……”田玲玲期期艾艾地说。

我这才明白过来,刚才她问我凌邪是不是我男朋友,是在试探我!怪不得我愣神的时候,她会笑得那么微妙,敢情儿是把我当成有钱人bāo yǎng的小三了?!

她竟然觉得我是那种人?这简直是人格侮辱!

我冷着脸站起来,一字一顿地说:“你想象力太丰富了。我没妈,所以凌邪也不可能有丈母娘。”

田玲玲错愕地瞪大眼睛:“你、你是说……”

“没错,我是名正言顺的正牌女友,不是你想的那种乱七八糟的关系。凌邪这辈子除非不娶,如果娶只可能是我!”

田玲玲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很明显,她并不相信我说的话,觉得我是为了面子故意强撑。她毕竟跟我同宿舍住了两年,知道我平时吃穿用度都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节约,也知道我之前一直在拼命地勤工俭学。所以她自认为有非常充分的理由,判断我是在撒谎。

但她还是道了歉:“真对不起,是我没搞清楚状况。你当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吧,别往心里去……你别生我气,我也是把你当朋友,怕你被人坑了才跟你说这些的,我真的没有恶意。”

至少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田玲玲的神色语气都非常诚恳。

我并不在乎她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反正也没打算再跟她有交集。反正我也没打算再回来课,只是想如果可以的话,把毕业证书混到手——毕竟曾经很用功地念了两年,不想到最后什么都拿不到。

服务生又进来菜,桌子渐渐被摆满了,都是招牌菜,卖相精致摆盘考究,但我毫无胃口。

“你自己吃吧,我没胃口。”说着我打算走。

田玲玲拉住我,也不管菜的服务生还在屋里,抬手打了自己两巴掌,红着眼圈说:“我真的错了,我不应该信班那些同学说的话,是我自己小人之心了……你原谅我这回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尴尬地瞟着菜的服务生们。服务生非常有素质,脸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眼观鼻鼻观心地摆好菜品默默退了出去。

包间里又只剩下田玲玲和我两个人。

田玲玲低着头说:“你知道的,我家里条件很一般,我现在的衣服包包化妆品全都是男人送的……你可能觉得我刚才说那些话是瞧不起你,故意讽刺你,但你真的误会了。我自己是那种乱七八糟的女人,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别人呢?我、我只是以为你也跟我一样了,怕你没经验吃亏,才好心想提醒你几句的……是我错了。”

我僵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里万分尴尬。

田玲玲的眼泪无声地落在裙子,她把头埋得更低,抽泣着说:“我跟你说实话吧,现在跟的那个男人又老又胖,还总是打我,我很想离开他,可是又怕离开以后找的下一个金主还不如他。所以我才想跟你搞好关系,想让你给我介绍新的金主。你男朋友一看是身份特别金贵的那种人,他认识的人肯定也都是相同层次的,我要是能攀一个……你肯定很瞧不起我吧?其实我自己也瞧不起自己,但我没办法,我家里还有个弟弟,爸妈一直逼着我给他们寄钱,说是让我孝敬他们,实际都给我弟弟买东西了……”

说实话,我一开始是鄙视她的,但听到她说自己被父母压榨的时候,又忍不住产生了几分同情。或许是因为我也曾被养父母压榨过,明白那种痛苦吧。

我沉默了一会,才说:“我不鄙视你,但我也帮不了你。”

第110章 流言四起

田玲玲见我又要走,急急地说:“你不用特意帮我什么的,只要……只要把我当朋友行了,有任何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好了!”

我笑说:“别来这套好吗,朋友不是这样的。 ”她摆出的姿态,明明是想要当丫鬟、跟班。但我不需要这些。

田玲玲眼底闪过一丝受伤,但还是一脸讨好的表情,像个拼命求收留求关照的小哈巴狗。我不太舒服地皱皱眉,继续说:“你刚才自己都说了,你是有所图的,我也明确告诉你了,我什么都帮不了你,你何必还要这样呢?”

田玲玲红着眼圈深吸了一口气,说:“那我实话实说,我这么拼命地想当你的跟班,是希望你将来有饭局的时候能想起来带我。我可以帮你拎包,帮你挡酒,或者、或者哪怕是叫我过去扮个小丑活跃气氛都行……我只是想有机会出现在那些精英男人的面前而已。”

“你找错人了。真的。我男朋友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富二代,也没有什么要参加的饭局聚会之类的。我是真的帮不了你。”

田玲玲不信,觉得我只是在拒绝她,十分难过地说:“我没有要求你一定要带我啊,只是求一个给你拎包提鞋的机会而已,这样都不行吗?我连给你提鞋都不配吗?”

这话问得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要是一直像孙薇那样虚情假意的,我还可以冷脸相对,偏偏她这么坦诚地把自己的目的全说出来了,还把姿态摆得低到尘埃里,要是再对她冷脸,我连自己的心理关都过不去。

想了好久,我才说:“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了,索性都坦诚点好了。我觉得咱们俩当不了朋友,我也不需要别人给我拎包,我自己有手。如果你非得要帮我做点什么的话,帮我去打听打听,男生楼那边以前出过什么事吧。”

我记得刚入学的时候,田玲玲在很短的时间内认识了一大批高年级的男生,后来还认识了不少已经毕业工作的男校友,所以我才会提出这个要求。让她去打听,或许我自己去打听更省时省力。

如果她能给我有用的消息,我可以考虑用法术帮她招点桃花。至于她期望的直接介绍优质金主什么的,我实在是做不到。

田玲玲一点透:“你是不是想知道208寝室哪去了?”

我惊喜:“你知道?”

田玲玲点头:“以前好打听过几句,好像是几年前出的事,有个男生杀了好几个同学,然后自己也zi shā了。后来有人说那个寝室闹鬼,学校用水泥灌满整个房间,把它彻底封死了。”

我原本以为只是用砖把门砌死了而已,没想到学校居然还灌了水泥,那我算能把墙弄开,也找不到任何东西。看来学校真是铁了心要掩盖一切啊……

“再帮我查得详细一点,任何有关的信息我都想知道。”我说。

田玲玲微微意外,但很识趣地没有多问,只认真地说:“三天之内,保证打听明白。”

我说:“我不会让你白帮忙的,如果消息有用的话,我会给你一些能力范围内的帮助……不过可能跟你期望的不太一样。”

田玲玲听得半懂不懂,但还是千恩万谢地表示只要我愿意帮她,什么样的帮助她都非常乐意接受。

如此,算是暂时达成合作关系了。我陪着她吃了点东西,也从她口得知了学校里关于我和北冥耀的传言——

关于北冥耀的身份,大家的猜测基本分为两派,一派认为他肯定是富二代、霸道总裁,另外一派则非常坚定地认为他是混黑的,应该是某个地下势力的太子爷之类的身份。

让我哭笑不得的是,大家普遍更相信后一种说法。因为那天在场的人都说凌邪只用眼神能把人吓得跪下,甚至是吓得不会说话,所以除了少数人认为是凌邪本身气场强大以外,绝大多数人都认为他肯定有着特别恐怖的背景。欺负我的那些人惧怕的不是他的眼神,而是他身后的势力。

林月爸妈雇来的那帮人基本都是混混,我能看得出来,那天在场的其他人自然也看得出来。所以这也成了某种“证据”,毕竟只有地下势力的太子爷,才会刻意把自己隐藏在普通人的视线之外,但同时又能让道的混混都认识、都惧怕。

还真是有理有据呢,我都快信了。

至于大家对我的揣测,较坑爹了。他们普遍认为我是被bāo yǎng的qing fu,甚至还有人脑洞大开地说我和林月都是被凌邪bāo yǎng的,我嫉妒林月得宠,才故意把她推下楼。当然了,争宠这种说法,跟凌邪对我的保护冲突了,所以相信的人不多。

只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人,觉得我是凌邪的正牌女朋友,理由是他那么高调地护着我。但是更多的人觉得这种理由根本站不住脚,因为他们觉得有钱人的正牌女友通常都是利益结合,未必有真感情,反而是养在外面的"qing ren"才是自己喜欢的。所以受宠恰恰说明我不是正牌……我也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更坑爹的是,还有人脑洞大开地想出了一系列剧情,概括起来是太子爷看了小白花,强行占有,小白花反抗逃跑,太子爷毁掉小白花的一切给她教训,然后再亲自出场拯救,让她明白谁才是她的救世主什么的……简直是脑补出了一整本虐恋小说!

而且那个帖子是学校贴吧里目前回帖数最多的,还有人自称是我闺蜜,编造出各种细节来证明帖子里的内容都是真的。

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到,那个所谓闺蜜肯定是楼主精分出来的小号,可笑的是居然还有一堆人相信,说什么果然现实小说更精彩……

特喵的我死也不承认那个小白花是我!

听田玲玲说完这些,我才觉得让她替我去打听消息的那个决定特别明智,要是我自己去的话,还不得被那帮八卦的家伙给烦死?而且指不定哪句话、哪个动作又能让他们脑补出一大串剧情呢。

我觉得,自己现在还是尽可能少在学校里露面较好。

第111章 凌邪突然变了

我心事重重地走出饭店,见到凌邪在门口等我,顿时一愣:“你怎么来了?”

“有事跟你说。”凌邪面无表情,语气有些生硬,跟分别之前的他完全不同。明明早的时候他还给我zuo ài心早餐来着,才出去追了一趟邪灵,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相当困惑,甚至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惹他生气了。

田玲玲非常识趣地说:“你们聊,我去买点喝的。”说完走了,给我和凌邪留足说话的空间。

我小声问凌邪:“出什么事了?”

凌邪依然面无表情地说:“念念的情况不太好,我得去陪她。”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带一丁点情绪,淡漠得像是个机器人。可惜我光顾着担心了,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留下。”凌邪态度冷硬。

“不去也行,但你至少得跟我说清楚,念念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吧!”我有点急了。他只说念念伤势严重需要闭关休养,还不让我去看,现在说念念的情况变得更糟了,要不告诉我任何具体信息,不是让我干着急么?

凌邪抿唇,不耐烦地说:“等她好了,我带她回来见你。”说完转身要走,我扯着胳膊不让他走,他用另一只手捏我的手腕,用力极大。我疼得松了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揉着手腕,发现已经被他捏出了淡紫色的指痕,可见他用力有多大!刚才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要骨折了!

明明几个小时前还那么温柔地给我做心形煎蛋,怎么转眼变成这样了呢?我真的想不通!

我又委屈又生气,索性直接用驭鬼术强行逼他回来。结果他仗着精神力我强悍,居然强行反抗,震得我心神俱颤,嗓子眼直犯腥,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以前的他可从来没有这样过,哪怕是早期意识混沌的时候,他都舍不得如此剧烈地反抗我。前两天我用神念突破他结界的时候,他虽然也把我的神念反弹回来了,可每次都是非常轻柔的,丝毫不会伤害到我……但是刚才,他一点都没顾忌我会不会受伤。

他离开的这几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呀,为什么他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

田玲玲回来了,手还提着三杯星巴克咖啡——她给凌邪也带了一份。

见到凌邪不在,她明显很失望:“凌少这么快走了啊……”

之前吃饭的时候,我随口提了一次凌邪的名字,她记住了。她其实表现出来的更加聪明。

“嗯。”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她看出来我心情很糟,便不再多问什么,只把咖啡递给我:“喝点东西吧。”

我伸手接过,她看见我手腕的指痕,惊讶地抽了口气,又马憋住没有发问。

指痕的颜色刚才更深,快要变紫了,应该是破裂的毛细血管还在出血的缘故,看起来特别显眼。

我烦躁地换了只手,冲着田玲玲说:“把好心用在我让你查的事情吧,承诺给你的奖励我一定会给的。”

“好。”田玲玲不再废话,提着另外两杯咖啡走了。

我心情很糟,只想尽快远离学校,免得被认识的人看见,又惹出新的流言。然而我也不想回家,凌邪刚才那样对我,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休想让我再搭理他。

算喜欢他又如何,难道我没脾气没自尊的吗?

我决定了,在他来向我认错之前,绝对不回家,也绝不主动见他。必须得让他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否则他以后更不把我当回事,更加没顾忌了,那我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那些被长期家暴的女人,绝大多数都是因为脾气软太容易原谅男人,甚至是男人还没开口道歉呢,自己先找了一堆原谅的理由,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挨打挨欺负!我绝对不能跟她们一样!

今天是凌邪第一次跟我动手,也必须得是最后一次!

赌我所有的尊严,必须跟他冷战到底!一定要让他先来向我道歉,而且态度必须诚恳,必须得让我满意!

不然我对他的喜欢,到此为止了!

我气鼓鼓地想了很多,不知不觉走了很远。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北冥耀家楼下了。

我愣愣地站了一会,悲哀地意识到,除了北冥耀以外,我甚至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自己才会下意识地走到他家来吧。

可他反复劝告过我的,绝对不可以对自己的契鬼产生感情,是我没有做到,现在吃了苦头来找他诉苦,算怎么回事呢?

我郁闷地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听见背后有小跑的脚步声。

是北冥耀吗?

念头一闪,被我自己否定掉了。怎么可能这么巧。

背后的人越过我,挡在前面,低声问:“来找我怎么不去?出什么事了吗?”

居然还真的是北冥耀。他是下来扔垃圾的,见到我追了来,连垃圾都忘了丢。

我尴尬地解释:“呃,其实我不是特意来找你的,随便溜达溜达……怕你不在家,没去……”

这理由连我自己都不信。

北冥耀看着我,担心地说:“你脸色不太好,去我家坐会儿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好点了点头。

幸好现在是九月,秋老虎还没过去,我主动抱怨天气热,说自己肯定是热得不舒服了。其实事后想想,这根本是在说“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你楼慢点。”北冥耀想扶我,抓住我手腕的那一瞬,刺痛强烈,我没忍住嘶了一声,他触电似的放开,目光落在深紫色的指痕,瞬间变了脸色。

“怎么弄的?谁欺负你了?!”他生气地问。

我心虚地把手背到身后:“没谁……闹了点小误会而已,已经解开了。”

北冥耀脸色更冷:“凌邪干的吧?”

我不说话。

北冥耀更生气:“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能对契鬼产生感情,你怎么……”

他居然在楼道里说出契鬼这种词汇,也不怕让别人听到,可见真的是气急了。我小声提醒:“别在这说,到你家我再跟你解释。”

北冥耀也反应过来,黑着脸把我领回家里,门一关迫不及待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第112章 北冥耀轻薄我?!

我不敢告诉他凌邪跟我之间的关系,已经发展得和同居情侣没什么两样了,只能含糊地说:“其实真的没什么大事,是闹了点小误会,他气头手劲使大了点,所以留了印子……他已经跟我道过歉了。 ”

其实我心里仍然很气凌邪那样对我,但此刻又不得不为他开脱。因为我始终记得,凌邪是千年尸王,是北冥耀眼极度危险的存在,他们俩之间的第一次接触,是北冥耀想毁掉凌邪的尸王之身……因为他觉得,如果凌邪复活,必定会大杀四方,弄得生灵涂炭。

所以我一句实话都不敢说,怕他觉得我已经无法控制凌邪,再对凌邪产生杀心——我虽然很气凌邪弄伤我,但还远远没到希望他死的程度。所以这个谎我必须得撒。

北冥耀将信将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极力用笑容掩饰心虚,说:“他要是不道歉我还能替他说好话?你觉得我是那么没脸没皮的人么?”

北冥耀一点面子都不给:“那可不好说,女人一旦动了感情,什么原则底线都没了。”

“……”我干脆不说话了。

北冥耀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点过分,尴尬地解释:“我没别的意思,是想提醒你别忘了我之前说的那些话……驭鬼师和契鬼之间,绝对不能产生感情,否则你们一定受到天道阻拦,甚至是惩罚!”

我心里微微一颤,忽然想到凌邪的反常,会不会是被天道影响的缘故呢?

亦或者,会不会是他也知道了我们的感情注定要被天诅咒,怕连累我一起受惩罚,才故意用那样的方式让我不再喜欢他?

这份猜测没有任何依据,但还是搅乱了我的心,让我再也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什么自尊骄傲我现在统统顾不了,只想马见到他,好好问个明白。

北冥耀仿佛把我看透了一般,盯着我的眼睛,缓声说:“天意是人力绝对无法违抗的,它可以轻而易举地影响、改变任何人……说得直白一点,苍生万物都是老天爷手里的提线木偶而已。那根线,是天意。所以不要妄想与天意对抗,那只会害死你自己。”

他的话让我愈发觉得,凌邪肯定是被天意操控了,才会突然变得反常。毕竟我们之间没有闹任何矛盾,他之前对我的喜欢和宠溺也都是真的。他原本是高傲到骨子里的人啊,可是却愿意为了我下厨房,如果不是真心爱我,绝对不可能这样的!

“我要见他!”

算我们我真都是老天爷手里的提线木偶,那也是有着自己思想的木偶!我可以不跟老天直接对抗,可以压抑、掩藏内心的爱,可如果他连我们脑子里的想法都要强行改变,连这份小心翼翼掩藏的爱也要抢走抹去,那我只能反抗,只能挥刀斩断他手里的丝线!

是他不给我们妥协的空间,是他逼我的!

顾不道别,我怀着满腔愤慨冲向门口。北冥耀追来,把我压到墙,低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知不知道违逆天意的下场是什么!”

我咬牙:“知道,你警告过我很多次了。可我是接受不了,凭什么他连我们心里的想法都要改变!我跟凌邪互相喜欢怎么了,碍着谁了?我们是伤天害理了还是违反人伦纲常了?!为什么老天爷偏偏容不下我们!”

“人鬼殊途!这是天道,没有为什么!你以为你有资格跟老天争论对错吗?!”北冥耀讽刺地笑了,“蚍蜉撼天,不自量力!”

“……算不自量力,我也想为自己拼一回。”我努力憋着泪,不想让自己哭出来,“凭什么老天爷要我们怎样我们只能怎样,我不甘心!”

如果连脑子里的想法都不再受自己控制,那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与其那样憋憋屈屈地苟活着,不如索性豁出去拼一把!反正我也没有什么父母亲人,也没有必须要抗的责任,这辈子值得在意的人好像也只有凌邪。既然如此,豁出去为他也为自己拼一回怎么了?

这世间的生灵何止千千万,我不信老天爷每一个都管得过来。那么多的恶灵厉鬼作祟人间,难道他们不违逆天道吗?既然他们都能存在,我不信自己和凌邪连一线生机都没有!

北冥耀语气阴沉:“若论不甘,我你不甘千百万倍!可是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反抗不是嘴说说可以的,你有那份本事吗!”

他一拳击在墙,我瞬间感觉背后的墙壁变得如同澡泽一样,有一股巨大而冰冷的力量在拉扯着我。我慌了,拼命地挣扎,可是这股力量仿佛有粘性,我越挣扎它粘得越紧!

一股一股的阴气疯狂涌进我的身体,仿佛连我的血液都要冻结。刺骨的寒意让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僵硬,越来越力不从心。

北冥耀冷冷地看着我,眼底深处仿佛压抑着两团暗色的火,整个人阴沉得可怕,根本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他。

他面无表情地把手伸向我的领口……

“你干什么!”我惊慌失色,身体却僵硬得完全无法动弹。

他隔着衣服若有似无地触碰我的锁骨,眸色愈发深沉。

我今天只穿了一件半袖连衣裙,此刻他的手指和我的皮肤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布料,我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的热度,屈辱又慌乱,差点掉了泪。

“别这样,师兄……”我带着颤音哀求,“你说过把我当妹妹的啊,咱们、咱们是亲人啊,你不能对我这样啊,师兄……”

北冥耀用指尖沿着锁骨慢慢描画,讽刺地笑问:“如果我一定要这样呢?你能怎样?”

“引梦蝶!”

我不管了,算精神力不如他,我也必须得拼一回!我宁愿被反噬而死,也无法忍受下去!

小引梦蝶听到我的命令,立刻从识海飞出,径直冲向北冥耀的眉心!

北冥耀只是笑了一声,身边有鬼仆凭空浮现,一把抓住引梦蝶!

“还有什么本事,全都使出来吧。”北冥耀嘲弄地说。

第113章 对不起,我骗了你

我直接在识海呼唤蛊灵,求它出手帮我。 可是蛊灵睡得太沉,根本不回应我的呼唤。

绝望我想起冥玉镯里还有个女鬼小颖,她的法力也很强,或许能帮我脱身,而且她答应过会无条件帮我做一件事的!

我的神念刚一触碰冥玉镯,北冥耀把镯子抢走了,嘲弄地问:“还有什么招儿?”

还有……摄魂珠!

摄魂珠放在我随身的小挎包里,可我现在浑身僵硬,根本没办法把它掏出来,更不要拿到它以后,还必须得按到北冥耀的眉心才能起作用!我根本做不到!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北冥耀一字一顿地说:“北冥耀,我看错你了……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北冥耀无所谓地笑笑:“你尽管恨吧,反正我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算你天天画圈圈诅咒我又能怎么样,能对我造成任何伤害吗?不能。”

“技不如人,你除了承受什么都做不了。没人在乎你恨不恨,没人在乎你痛苦不痛苦,因为你什么都做不了,你的痛苦你的情绪对别人造成不了任何伤害!明白吗!”

我心里一震,恍然意识到北冥耀其实并不是真的想对我做什么,他只是在用这样的方式逼我看清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北冥耀收手,顺便撤了法术,语气缓和地说:“我把你当妹妹,才不会伤害你。哪怕是我连手指都不用动能控制住你,哪怕是我现在很生气很生气,我也舍不得真的把你怎么样……但是老天爷不会对你有感情。在老天爷眼里,你是一只蚂蚁,还是胆大包天妄想他对抗的蚂蚁,他不会对你有一丝的同情与怜悯,只会碾死你而已。”

“你连我都反抗不过,还想反抗天意?”北冥耀哼了一声,说:“你要是现在还不死心,那我劝你直接出门买把刀抹脖子吧,还能死得痛快一点。”

“……”我无言以对。

北冥耀的话很难听,句句扎心,可我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

我太弱了,手里的牌总共也没几张,自身的法力更是不够看……我凭什么跟老天爷对抗?

莫说我现在才把驭鬼术练到第二层境界而已,算是练到顶了又怎么样?创造出驭鬼术的北冥家族,都已经被老天给灭族了!

凌邪是千年尸王,算他现在只是魂魄状态,也我厉害千百倍。连他都被天意控制了,我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扛得住天意的操控?

我现在还清醒着,不是因为我有多厉害,而是因为老天爷根本不屑于控制我,因为我根本没能力对老天造成任何伤害!算我不平不甘不愿,算我现在满腔怒火,那又能如何?

北冥耀拍了拍我的肩膀,温声说:“我知道你不好受……当初我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的时候,也跟你一样恨不得马找老天爷拼命。可是天在哪里呢?我不停地跟你说天道、天意,可那些东西到底在哪里呢?呵,我不知道。我没见过……”

“它夺走了我所有亲人的性命,可我连见都没有见过它。我恨它,做梦都想毁了它,可是如果真的叫我去报仇,我连该去哪里报仇都不知道。”

我怔怔地望着北冥耀,他的脸没有一丝表情,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家里的事情。可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眼底藏着一团火,燃烧得那么炽烈。

原来我一直都错了,北冥耀并不是真的不恨老天,并不是没把灭族之仇放在心,只是因为他没有能力跟老天对抗,才不得不把这份仇恨憋在心里。

但我相信,他应该一直都在拼命地积攒力量,拼命地逼着自己变强。等到能力足够的那一天,他一定会复仇!

北冥耀说那些ci ji我的话,其实不光击碎了我不切实际的冲动,也撕破了他长久以来拼命维持的伪装。

他抛开云淡风轻的假象,直接把凌厉浓烈的恨意展现给我看:“实话告诉你吧,我骗你了,我没有那么伟大,我才不在乎什么天下苍生……我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连他们的仇都没办法报,我有什么本事去管天下苍生?!我是故意骗你的,因为我知道带有贵人命格的人都是天生良善之人,我用那样的理由求你,你肯定不会拒绝……”

我震惊:“你早知道我那天会去古墓?知道我和凌邪的关系?!”

北冥耀摇头:“我当时并不知道,那天其实是巧合。在那天之前,我只知道蜃龙山古墓里有个千年僵尸,但凭我的实力很难降服他,所以必须得找到一个具有贵人命格的人,把他的魂魄收做契鬼。”

“遇见你纯属偶然,我当时看出你是天乙贵人,想要暗调查你,找机会让你学驭鬼术。但我真的没想到计划还没开始,你自己跑到了古墓里,更不知道你和凌邪前世有过那么深的纠缠……对不起,如果我能早点知道的话,一定不会让你收他当契鬼的。”

“其实,当我知道你和凌邪是前世恋人的时候,我后悔了。可是契约一旦缔结无法解除,我后悔也没有任何用处,只能反复提醒你千万不要爱他……可你还是爱他了,还是被推到了现在这个两难的境地,都是我害了你。真的,对不起。”北冥耀十分愧疚,不断地说着对不起。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情绪面对他。

生气吗?刚听到他说骗了我的时候,我确实很生气,可是如果没有当初的欺骗,我连和凌邪产生交集的机会都没有。

没错,不产生交集不会有感情,也不会被天意强行阻拦,不会痛苦不甘……但是扪心自问,我宁可承受现在的这一切,也不愿意跟凌邪从未开始过。

如果从未有过交集,我这一生只能浑浑噩噩度过,不可能想起前世的记忆,不可能知道我曾经那么深切地爱过一个人,更不可能知道凌邪为了我连生命都可以舍弃。痛苦固然可以消失,可是甜蜜也同样不复存在……我不愿意。

沉默了很久,我才闷闷地说:“路都是我自己选的,事情发展成今天这样,不能全怪你……”

第114章 与天争命

话虽然这么说,可北冥耀毕竟骗了我,也害得我和凌邪无法被天道容纳,若说心里一点芥蒂都没有,那么是不可能的。

我心里很乱,完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态继续跟他相处下去,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静一静,把纷乱的思绪慢慢理清。我找了个借口告辞,北冥耀却说:“等一下,我还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我只好点头:“你说吧。”

北冥耀没有马开口,而是飞快地在家里布置了一个小型阵法,似乎是防御、隔绝一类的——我对阵法了解的不多,没看出来具体功用。

插下最后一杆阵旗,北冥耀才说:“其实我本来想等你把驭鬼术xiu liàn到较高层次以后,再跟你说这些话的,但我现在觉得,或许早一点告诉你会更好……我的家族里世代流传着一种说法,只要能把驭鬼术xiu liàn到极致,能挣脱天道的束缚,获得真正的大自在、大逍遥!也是说……成仙!”

北冥耀脸显现出一种异的疯狂:“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在说疯话,但我问你,世间这么多大大小小的门派,五花八门的术法,那么多的世人苦苦修行,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人追求内心平和,有人希望下辈子享福,有人想登极乐……可是说到底,不都是因为对现状不满想要改变吗?”

“因为天道不仁,所以世人才有这么多的悲哀怨愤,所以才要辛苦修行。大道三千,说到底都是在与天争命!我们修行,是为了知天命,抗天命,然后……改天命!”

“天道不仁,我们应该抗争!应该去改变它!”北冥耀越说越激动,涨红着脸近乎嘶吼:“我逼你看清自己的弱小,不是为了让你放弃,而是想激励你让你更努力地xiu liàn!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有一线抗争的希望!”

我怔怔地看着北冥耀,只觉得这样的他非常陌生。

我曾经以为自己对他算得了解,但现在才发现,我其实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北冥耀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大口深呼吸,努力缓了缓情绪,又说:“我始终认为,天道毁灭我家族的真正原因,是惧怕我们真的摆脱它的束缚。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测,我们家的传说也只是传说而已,没有任何实际例子能够证明它肯定是真的……我不强求你跟我一样相信它,我只是想告诉你,有这样一个传说存在而已。至于要不要相信,你自己决定。”

他顿了顿,语气透着恳求:“我很希望你能相信,希望你能加倍努力地xiu liàn……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的驭鬼术xiu liàn到何种境界了,现在可以告诉你,我离最后的那层境界只差一步了。只差最后一步!”

“但是这最后一步,我卡在这里好多年都没有办法突破,因为没有人帮我。最后一步的xiu liàn,必须得两个人同时进行,相互辅助,相互催发,才能一起突破瓶颈。如果自己一个人练,练到死也突破不了。现在这世xiu liàn驭鬼术的人,除了我自己只有你了,如果你不帮我……我真的连那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音调已经颤得不成样子,我听得心里一阵难受,可是转瞬之后又尴尬起来。

“你说的一起xiu liàn,指的是……”我不好意思说出那个词。

我以前看过几本修仙小说,里面有那种男女修士一起xiu liàn的情节,如果北冥耀刚才说的“相互辅助相互催发”也是通过那种事来完成,那我真的没法接受。

而且,我其实也根本不相信修仙这种事。

北冥耀猜到了我的想法,急急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单纯的字面意义的一起xiu liàn而已!最后一层瓶颈突破起来非常困难也非常危险,必须得两个人互相为对方hu fǎ才行……”

我脸一阵发烫,尴尬得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竟然问了这么尴尬的问题,好想抽死刚才的自己……

强烈的尴尬压过了所有的想法,我结巴着说:“那个、我、我会努力xiu liàn的,不、不过可能一时半会追不你……”

北冥耀惊喜:“你真的愿意帮我?!”

“嗯。”我僵硬地点点头,“如果我能xiu liàn到那个境界的话。”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有神仙,也对长生不死之类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但我很想把驭鬼术xiu liàn到最高境界——因为那样的话,我可以跟凌邪命理相连,生死与共。那是我所期盼的,任何誓言都更加牢不可破的羁绊,是对我们彼此感情的最好证明。

誓言可以反悔,婚姻可以破坏,唯有命理的联结永远不会被打破,它可以让我们同生共死,生生世世都绑定在一起。

北冥耀特别高兴,恨不得把我抱起来转两圈的那种。但我很抗拒,因为我其实还是介意他骗我的。答应将来一起xiu liàn,也只是因为那是通往最高境界的必经之路而已,并不意味着我放下芥蒂了。

我怀着矛盾的心情离开,赶回自己家里。

凌邪没有回来,这是意料之的,但我还是很难受。我尝试着用神念追踪他,却根本感应不到他的气息,那一刻我差点以为他已经强行破除了契约,心口疼得像被刀子割了一样。

但我很快发现,契约还在,他只是把自己的气息隐藏起来,故意不让我找到他而已。

北冥耀曾说过,契鬼是没有办法抗拒驭鬼师的,无论是追踪还是命令。但凌邪毕竟不是普通的鬼魂,他是千年尸王,即便魂魄不及尸身那么强悍,却也不是我能够抗衡的存在,所以他能抵抗我的追踪应该也不怪。

我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但凌邪存心躲着我,所以这一切都是无用功。所以除了等他主动出现以外,我没有任何别的办法。我开始疯了一样地xiu liàn,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恨不能立刻xiu liàn到能跟他抗衡的境界。

事后回想起来,是这样的疯狂,让我错过了很多次发现真相的机会。我很后悔。

第115章 思念成狂

也不知道究竟练了多长时间,精神力极度透支的我终于晕了过去。 恍惚,做了一场诡异的噩梦。

我梦见两个凌邪同时出现在我面前,一个面容冷漠地叫我快滚,另一个被黑色的锁链束缚在他背后,艰难地叫我救他。后来又出现一大群面目模糊的人,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攻击我,还有个女人疯狂地冲我大叫,具体叫了些什么却听不真切……

这场梦做得非常混乱,醒来后的记忆更是模糊,只能隐约想起来几个片段而已。我没有多想,只当是内心紧张焦虑的一种体现罢了,直到很久以后回想起来,才惊觉这其实冥冥的预警。

只可惜此时的我身在局,没能看透。

我回想着凌邪第一次为我下厨房,像研究武功秘籍一样研究煎蛋教程的样子,心里又酸又疼……那个宠我爱我的凌邪,才是真正的他啊!

可他什么时候才能变回去呢?

我心里很茫然,也特别害怕他永远都没有办法恢复,怕他再也想不起来曾经有多爱我……我难过得想哭,却又告诉自己,眼泪没有任何用处,与其这样浪费时间还不如多多xiu liàn,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

在我打算化悲痛为动力的时候,又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但与之前精神力过度透支的那种晕眩不同,这回还伴随着胃部的阵阵抽搐。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身体正在向我发出kàng yi。

我练的是操控鬼物的法术,可练不出餐风饮露的能力来,再不吃东西我得饿死了。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可不想这么毫无意义地死掉,于是只能强迫自己去吃东西。

冰箱下层摆着两瓶红酒,这是凌邪个星期买回来的,因为我说想跟他一起吃烛光晚餐,要牛排配红酒,而且一定要是他亲手煎出来的心形牛排……其实我当时是说着玩儿的,可他当了真,特意去买了红酒和牛排,还有香氛蜡烛……

牛排现在还在冷冻层里冻着,可是想要煎它的那个人,大概已经不记得这码事了吧……

我蹲在冰箱前哭了出来,冰箱里飘出的凉气让我想起凌邪永远冰冷的身体,我闭眼睛幻想他在身边,让自己放肆地哭了一回。

这一回。

哭够了,我擦干眼泪,告诉自己现在最紧要的任务是出去吃饭,快去快回,然后抓紧时间xiu liàn——我暂时还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凌邪变回来,但肯定多一分实力多一分希望。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肯定不会错。

我的胃在痉挛,很痛,可我还是决定出去吃,因为我不想动冰箱里的牛排——说好了要跟凌邪一起吃的,我要等他回来。

等他回来,我一定亲手把那两块牛排切成心形,煎给他吃。

我用最快速度出去,填饱肚子回来。

家门开着。

我记得出门前明明锁了的,所以……

凌邪回来了!!

我狂喜地冲进家里,叫着凌邪的名字,把每个房间都找了一遍,却连他的影子都没看见。

我开始质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我浑浑噩噩地记错了,以为锁了门,其实根本没关?又或者凌邪真的回来过,只是不想见到我,所以我一回来他走了?

后一种猜测让我揪心揪肺地难过,我很不愿意相信这个猜测,却又觉得它可能才是正确答案。

稍微冷静了一会,我才想起来,如果凌邪回来过,家里应该残留着他的气息才对……但我刚才并没有感觉到。

也许真的是我忘了关门吧。

我郁闷地吐了口气,想把杂乱的情绪全都赶出脑海,专心xiu liàn。而田玲玲却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头一句话是:“你让我查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确实让她查过男生楼那个被封死的208宿舍。明明只是两天前的事,我却恍惚地觉得像是两辈子以前。

“你都查到什么了?”我强打精神问她。

田玲玲本来不想直接在电话里说的,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那是八年前的事儿了,当时那个寝室里住着一个叫王强的男生,是他杀了宿舍里的其他人,然后zi shā了。这事得先从他女朋友说起,他女朋友跟他都是山区考过来的,家里都挺穷,但是他女朋友很漂亮……”

我没耐心地打断道:“长话短说,告诉我怎么回事行了。”

田玲玲愣了一下,因为之前明明是我叫她一定要调查仔细,任何有关信息都不要放过的,现在她想汇报得详细一点,我却这样。但她也表现出任何情绪,只说:“哦,那概括来讲是寝室里的另外三个人轮了王强的女朋友,那女孩想不开zi shā了,王强把那三个人都杀了,然后自己也zi shā了。”

“那学校怎么处理的?”我问。

田玲玲说:“一开始只是把寝室封起来不让住人了而已,但是旁边的几个寝室都说半夜闹鬼,后来学校直接浇灌水泥把整个寝室都给填死了。”

我不耐烦地说:“我问的是有没有什么较特殊的手段,如请高僧过来作法镇压之类的?”

“这个真没听说。”

“好吧,我知道了。”我挂了电话,心情愈发烦躁。

说实话,现在我真没心思去收王强的鬼魂。找不到凌邪,我没心情做任何事。

半面女鬼仿佛知道我心里想法似的,从地板缝里钻出来,冷幽幽地警告:“明天午夜之前不把那个厉鬼抓住,我拿你的魂魄填肚子!”

我咬牙,强忍住跟她动手的作死冲动,闷声说:“知道了,我现在去。”

半面女鬼满意一笑:“聪明,这么听话对了。”

我在心里恨恨地想,等我把驭鬼能力练去以后,一定要把你收了,让你当我的鬼仆!你现在施加给我的一切,总有一天我会加倍还给你的!

也不知道半面女鬼是不是知道了我的想法,她消失前嘲弄地看了我一眼,像是在笑我自不量力。

哼,走着瞧吧!

第116章 犯小人了

我把常用的物品都带在身,用最快速度赶回学校,却忘了检查家里是否丢了东西,这是个相当要命的错误。

之前我让田玲玲帮忙调查,是因为好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也想着如果有隐情或者冤屈之类的,顺手帮忙解决掉,说不定还能得到点额外的回报。但现在我完全没这份心思了,只想用最简单粗暴的手段完成任务,省下时间回去xiu liàn。

因为想要速战速决,我甚至都没耐心等到天黑,直接在午饭过后、男生宿舍楼里人最多的时间,急匆匆地走了进去,根本没管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208宿舍里的那股佛法之力仍然存在,但似乎我次来的时候弱了一些。我也懒得去想为什么,直接用神念探入冥玉镯,把女鬼小颖请了出来。

“你说过愿意帮我做一件事,那请你帮我把里面的怨鬼抓出来吧。”我直接用神念跟女鬼小颖沟通,在旁人看来,我只是对着墙发呆而已。

女鬼小颖也不废话,直接伸手向墙内抓去,但马被那层佛法之力挡住,脸色瞬间变了变。

“这里被高僧施过法?!”女鬼小颖惊诧地问。

“嗯。你能破开吗?”

女鬼小颖想了想,说:“本来是不能的,因为佛法之力能够克制一切阴邪,不过布置这道屏障的高僧现在应该很虚弱,我估计应该是生了重病或者是受了重伤,可能只剩下半口气了,所以屏障也变弱了很多……我尽力试试,应该能破掉它。”

我心想,你只要告诉我能破行了,没必要说前面那堆废话,我根本不关心那些。

但女鬼小颖毕竟跟田玲玲不同,她的法力远在我之,甚至可以说是除了凌邪和半面女鬼以外,我到目前为止接触过的最厉害的鬼物了。而且她也不欠我什么,之所以答应帮我做事,也只是因为我承诺过如果有机缘的话,会帮助她进入佛门。现在我连承诺都没有兑现,要求她先帮我做事,实在是没法不对她客气。

所以尽管我心里非常焦躁,还是耐着性子听女鬼小颖说完,才客气地说:“能破掉好,那拜托你了。”

“小事。”女鬼小颖笑了笑,运起全身法力冲击那层屏障,试图将它强行击碎。

一瞬间,走廊阴风大作,连我都能感受到明显的寒冷,更别说毫无法力的普通人了。他们全都本能地逃离了这条走廊,要么躲回寝室,要么跑去了外面,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长长的走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这样正好,清净。

墙壁内透出的金光越来越黯淡,佛法之力构筑而成的屏障正在飞速消散,估计再过几分钟会彻底消失。我暗暗想着,让女鬼小颖出手帮忙,真是个明智的决定。要是按我原先的计划,指不定要耗费多少时间呢,现在这样多好,简单粗暴。

我才不管里面的那个怨鬼是不是可怜、该不该同情,我现在没有那么多同情心,我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呢。

208寝室里的怨鬼似乎也感受到,一直禁锢着自己的佛法之力正在飞速消散。他开始发出凄厉的嘶吼,漆黑如墨的浓重怨气大股大股的涌了出来,将原本被怨气笼罩的寝室楼变得愈发阴气森森。

我把摄魂珠捏在手里,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着,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墙壁,连一瞬都不敢挪开,生怕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偏偏有人在这种时候打电话过来,我在心里咒骂了一句,没打算接。

这种时候,怎么能分心呢?

对方特别有毅力,一直不肯挂断。手机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在鬼气森森的走廊反复回荡,诡异而恐怖。

我受不了这种干扰,只能分心挂掉电话。万幸,寝室里的怨鬼没在这时候冲出来,不然我非得掐死那个打电话的人不可!

手机只安静了一秒,那人又打了过来,一副不打通誓不罢休的架势。我暴躁地简直想杀人,心底却突然有个声音说:会不会是凌邪呢?

我没什么朋友,平常更不会有人这么着急地找我,会不会真的是凌邪?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再也顾不去管什么时机,匆匆忙忙地接起电话问:“凌邪,是你吗?”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下,闷闷地说:“孟隐,我是孙薇……”

“靠!”

我眼看着最后一层佛法金光碎了,浓黑怨气如山洪般倾泻而出,气得飙了句脏话直接扔掉手机,朝着那团怨气扑了过去。

我和女鬼小颖联手,成功把王强逼得现了原形,并且顺利地用摄魂珠收了他,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虽然被孙薇那个小人打扰,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多费了不少力气,但万幸总的来说还算顺利。我小心地收好摄魂珠,诚心诚意地想女鬼小颖道谢:“真是太谢谢了,幸好有你帮忙,不然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抓住他。”

女鬼小颖笑了笑,说:“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回去了。我还是较喜欢呆在那个镯子里,心静。”

“你回去吧……以后遇到机缘了,我再请你出来。”我表示自己并没有忘记之前的承诺。

女鬼小颖笑着点点头,化作烟雾钻回了冥玉镯里。

我摘下镯子小心翼翼地收回包里,免得戴在手不留神磕碎了。做好这些,才终于腾出空来去看自己的手机——

可怜的手机被我刚才扔出了好几米远,电池板都摔出来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屏幕没碎,不然还得花钱修……

孙薇可真是我的小人,每次见到她我都倒霉。回她往我身泼脏水被我抓了现行,居然还好意思给我打电话,绝对没好事。我可不相信她这种jiàn rén会突然良心发现,特意打电话过来道歉,肯定又是憋着坏想整我呢!

我如此想着,把电池板插回去,开机,果然又收到了未接来电的提醒,以及……孙薇发过来的短信?!

她可真是“执着”,电话打不通改发短信,非得恶心我不可。我怀着“看看她到底想闹什么幺蛾子”的心态,点开短信,只看一眼愣住了……

第117章 你杀了我吧!

手机屏幕赫然写着:“孟隐,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孙薇竟然真的给我道歉了,还求我放过她?!我这些天都在忙着xiu liàn,根本没搭理过她,她居然求放过?放过什么?!

她脑子被雷劈了吧!

“有病!”我烦躁地删了短信,懒得搭理这个有受害妄想的jiàn rén,权当没看见过她的短信。

至于她的道歉……呵,当然不接受!我脑子又没被雷劈过!

完成任务的我本来也没多少喜悦,被孙薇这么一搅和,彻底没了,只剩下满满的烦躁。再想起挨欺负那天,凌邪仿佛救世主一样从天而降,不费吹灰之力解决掉所有坏人的样子,心里更是酸楚。

我好想他……

那个永远护着我,可以为了我不顾一切的男人,他还能回得来吗?他还记得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这个问题,我现在根本不敢多想,因为一想难受得要死。我只能拼命默念静心凝神的咒诀,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个问题。

正打算离开,忽然有一只女鬼迎面飘了过来。她身怨气很淡,是个根本没有害人能力的普通鬼魂,所以我也只是随便看了一眼而已,并没有放在心。

女鬼也没有过多注意我,她一心想进208寝室,却在与我擦身而过的瞬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疯了似的扑来想要攻击我!

她的法力太弱了,所谓攻击也只能让我稍微感觉到有点冷而已。我不耐烦地把她甩到一边,厉声警告:“滚开!别烦我!”

女鬼瞪着我,眼神满是痛苦与绝望。我这才注意到,她其实长得非常漂亮,年纪也不大,估计只有十八岁左右,正是青春飞扬的年纪。即便是成了鬼,也还是那么美……

我忽然心里一震:“你……”

话音出口,我看见旁边一个寝室里走出个人来——小颖已经回了冥玉镯,王强的魂魄也已经消散,先前激荡的阴气已经完全消失,那些本能躲避起来的男生们又开始出来活动了。我不想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便改用神念传音:“你是王强的女朋友?”

女鬼听到我说出王强的名字,仿佛终于印证了心的猜测,绝望地跪下冲我磕头:“求你放过强子哥吧!强子哥是好人,他是为了替我报仇才变成这样的,你要抓抓我,别抓强子哥……”

女鬼清丽的面庞滑下两行触目惊心的血泪。

鬼魂是没有眼泪的,悲痛到极致,便只能泣血。

她如此痛苦绝望的样子,让我想起失去凌邪的自己……我又何尝不想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换呢?只可惜,老天爷连交换的机会都不曾给过我。

我始终冷硬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软了下来。若是我不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或许还能一走了之,可我偏偏知道这女孩曾经遭受过怎样的屈辱,也知道王强杀的那些都是该死之人。

之前我一直刻意地逼自己不去想王强是否可怜,但现在他女朋友跪在我面前,我没办法再冷硬下去了。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用尽可能缓和的语气传音道:“王强的魂魄已经散了,即便我现在放他出来,他也变不回原来的样子,只会慢慢溃散消失而已……你的强子哥已经不存在了,所以,别再求我了。”

说完之后,我又在心里加了一句:对不起。

我说的都是实话,但对于王强的女朋友来说,太过于残忍,她没有办法接受。

“不,不可能的……你一定是在骗我!”她哭得满脸是血,拼命地冲着我磕头,“求你放过他吧!我愿意跟你走!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求你了!”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继续面对这个女孩,只能狠心地转身离开,近乎逃跑般大步往楼下走。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我知道她有多痛苦,但我真的没想伤害她,如果我能早点知道她的魂魄仍然滞留人间……

不,算知道,我或许也不会为了她违抗半面女鬼。因为我还没能力跟她对抗,尤其是在凌邪被天道操控的这个节骨眼。

北冥耀说的很对,弱者注定悲剧,注定只能被动承受一切不幸。要想掌控自己的命运,必须得不断变强,强到可以不再受任何力量的约束与胁迫。

我拼命逼着自己狠心,不去听身后的哭声。

楼外阳光炽烈,我被晃得眯了眯眼,耳又听见女鬼绝望的哭喊——

“你干脆连我一起杀了吧!”

微弱的阴风袭来,是王强的女朋友扑过来了。

我赫然转身,却没有攻击,只摆出防御的姿态。然而连这防御也是毫无必要的,因为王强女友的身体一接触阳光,立刻像雪花见了火,飞快地融化!

不过半秒,她的身体已经变得透明,不断有微弱的细小颗粒从身体飘散出来。她的身影正在飞速变淡,手指抓到我身连一丝感觉都没有……她的阴气已经几乎不存在,连我都感觉不出来!

我想也不想把她拖回楼里,跟她说:“你算死了,你的强子哥也复活不了,何必白白牺牲自己呢!赶快投胎去吧,下辈子你可以过得更好。”

女鬼惨然道:“没有强子哥,我要下辈子干什么……呵,不过你这种冷血的人肯定不明白。你也杀了我吧!”

我沉默良久,才低声说:“不,我明白的……”

刚刚知道凌邪被天意操控,可能连我是谁都彻底忘掉了的时候,我也痛苦到疯狂,想跟老天爷拼命——那其实跟zi shā没什么两样。

这种痛苦,我体会过。

我取出摄魂珠,对王强的女朋友说:“我把王强的魂魄还给你,你带着他一起去投胎吧。不过我并不确定,他现在这个状态还不能投胎。”

女鬼愣了好久,才不敢置信地问:“你、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愿意把强子哥还给我?!”

“嗯。”

我想,反正半面女鬼也不是必须要王强的魂魄才可以,任何拥有强大力量的灵魂对她来说都是有用的,只要我能找到更好的魂魄给她,她应该不会为难我。

第118章 做我的鬼仆吧

我将神念探入摄魂珠,正要抽出王强的魂魄,却见到面前女鬼的脸色猛然一变!

数不清的黑发从她身体穿透出来,她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彻底魂飞魄散!

她消失前的眼神写满了震惊和怨恨——她恨我出尔反尔,骗她说要把王强的魂魄还给她,又趁着她放松戒备的时候出手偷袭,要了她的命。

可我真的冤枉!我刚才是真心想成全她的,杀她的人不是我!

黑发落下,露出半边绝美半边枯骨的脸。

我死捏着摄魂珠,几乎用尽了全部的理智,才压住了心头的冲动——摄魂珠是半面女鬼给我的,用这个对付她,结果只会是笑话。

半面女鬼讽刺地说:“我的小奴隶还真是心地善良呢。”

我强压怒气,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自己还能找到更强大的魂魄。”

半面女鬼冷冷地警告:“我最讨厌别人违抗我!你最好记住这句话,再想自作聪明的时候,想想违抗我的下场!”

我低敛双眸,摆出顺从的姿态说:“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犯。”

但我心里真正的想法是——等我彻底成长起来,一定让你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王强和他的女朋友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可以不为他们报仇,但我一定要为自己所受的奴役和控制而报仇!我绝不会白白承受这一切!

半面女鬼果然能看穿我心里的想法,却只是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毫不在意地说:“不用假装恭顺,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有本事来挑战我啊,我随时恭候!”

既然被看穿,我索性也不再掩饰,抬起头冷冷地与她对视,一字一字道:“等着吧,那天一定不会太久的!”

“但愿。”半面女鬼表情讽刺,明显并不相信我会有那样的能力。她抽走我手的摄魂珠,转眼化作烟雾消失了。我在心里重复自己的誓言,终有一天,我会摆脱她的控制。

终有一天,我会让自己跟她之间的关系彻底逆转,我要让她做我的鬼仆,听从我的命令!

我马不停蹄地赶回家里,继续xiu liàn。在冥玉镯和蛊灵送给我的那颗灵气种子的共同辅助下,我进步得非常快,对驭鬼术有了新的领悟和理解,精神力量也锻炼得更加坚韧。

我觉得以自己目前的水平,应该可以驾驭两到三只鬼仆了,但这只是我自己觉得而已,实践起来到底怎么样,还是得等收了鬼仆以后才能真正确定。

学习驭鬼术这么久,我只收了凌邪这一个契鬼,没有再收过别的鬼仆,现在也确实该收几个了。

为了尽可能节省时间,我没有出去寻找鬼魂,而是放出了朵雅的魂魄——自从把她从安琪拉妇幼医院里带出来以后,我一直把她放在冥玉镯里,好长时间没搭理了。

朵雅呆在冥玉镯里的这段时间,完全感应不到外界,所以对于我这段时间的经历一无所知,更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放她出来。甚至,她连自己现在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完全是懵状态。

不过,在冥玉镯里呆了这么长时间,倒是让她的魂魄变得凝实了很多,不至于像原来那样连一点点光都承受不了。

“你……打算带我回苗疆了吗?”她试探性地问。

关于她家族的事情,她一直不肯对我透露太多,说是必须得让我先见过她的母亲和外婆,然后才可以告诉我。这事我都快忘了。

“去苗疆得等以后了,我暂时没这个计划。”

凌邪现在被天道抹了记忆,又刻意躲着我,我哪有心情往苗疆跑?

朵雅听到我近期都不会去苗疆,顿时满脸失望:“不回去我不能告诉你家族的事情,所以你也不用再问我了,算问了我也不会说的。”

“不,我这次叫你出来是有别的事情想问你……”我顿了顿,看着她问:“我记得你次说过,沦落到现在这种境地都是被人害的,那你想报仇吗?”

“当然想!”朵雅毫不犹豫地说:“我无时无刻不希望那个骗我的混蛋去死!”

我说:“我可以让你拥有复仇的力量,但条件是你必须得做我的鬼仆,永远服从我的命令。”

朵雅眼底燃起火焰复又熄灭,沮丧地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答应这个条件……都拉乌家族的秘密不能外泄。”

她担心做了我的契鬼以后,我再问她都拉乌家族的事情,她没法不回答了。毕竟,鬼仆是没有办法违抗驭鬼师的,否则下场只能是魂飞魄散。

我确实对都拉乌家族很好,但并不急于立刻知道他们的秘密,所以主动承诺道:“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逼问你任何有关都拉乌家族的事情,除非你自己想说……当然了,我们之前的约定还是有效的,等我处理完目前的许多问题,带你回去见过你母亲和外婆以后,你还是得跟我讲清楚。”

朵雅犹豫了片刻,依然选择拒绝:“做了鬼仆,我跟你之间的关系不再对等,算你反悔了,我也无可奈何。所以,我还是不能答应你……”

但是,获得复仇的力量对她而言也同样极具you huo,所以她还是抱着几分侥幸心理问道:“还能换别的条件吗?除了做你的鬼仆以外,别的我都可以考虑。”

好吧,那我只能再退一步了。

“如果你愿意教我蛊术,并且以自身魂魄起誓,绝不在蛊术方面对我有任何隐瞒,那么作为交换,我可以教你几种可以在短时间内速成的法术,让你自己去报仇。”我顿了顿,强调道:“这是我最后的底线,如果你连这个都不能答应,那我们没必要再谈下去了。”

其实我想收朵雅当鬼仆,也是看了她出身蛊师世家,想让她教我蛊术而已,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她当不当鬼仆其实无所谓。毕竟她魂魄太弱了,完全没有法力,算能学点速成的法术,也没法在我对敌的时候帮什么忙。我只是抱着练手的想法,才提出要收她做鬼仆的。

第119章 我的身世

朵雅想了想,痛下决心道:“好,我答应!”

我满意地笑了:“那赶快起誓吧,然后我教你速成的法术。 ”

我现在需要大量时间进行xiu liàn,才能尽可能快速地提升自己的实力,所以不想浪费时间。

朵雅说:“起誓之前,我还有两个条件。”

“说。”

“第一,我想找回我女儿的魂魄。如果她还在的话,我希望你能帮忙送她去投胎。第二,我想尽快回一趟苗疆。”看到我皱眉,朵雅赶紧解释:“我知道你现在没时间跟我回去,所以我自己回去好,也不需要呆太长时间,只要确认她们没事好……我心里有点不踏实,总感觉家里可能出事了,所以想回去看看。”

我心里微微一颤,想起了购买金蚕蛊时扣除的那十万点族运。买下金蚕蛊以后,我似乎并没有遇到什么倒霉的事情——凌邪的突然改变是天道所为,应该跟族运没什么关系。

那么十万点族运到底扣到哪里去了?总不可能是地狱当铺突然善心大发,给我免单了吧?

我其实一直都在等负面影响降临,但是一直都没有等到,这让我非常焦虑。我也曾经想过,那些族运会不会扣到我的亲生父母以及其他的亲人们头了……前段时间我甚至格外关注新闻,想知道是否有重大灾难发生,亦或者是否有灭门惨案什么的……

当然,那样的新闻并没有出现。

再后来是凌邪的突然改变,这让我把族运这事暂时抛到了脑后,但现在被朵雅一提,我不免又想了起来。

前世的我,是生在都拉乌家族的,这辈子也得到了蛊灵的莫名青睐,那是否有可能意味着,这辈子的我其实依然带有都拉乌家族的血统呢?

小时候的那场梦里,我曾经听葛大师说过,我是孤儿院里的孩子。而且那个孤儿院曾经起过大火,其他的孩子都死了,只有我侥幸存活。

我曾经觉得,自己的亲生父母可能都死了,但仔细想想,进过孤儿院其实并不意味着父母不在人世,也有可能是他们抛弃了我。

我克制地问:“朵雅,你的族人有没有抛弃过婴儿?”

“为什么这么问?”朵雅诧异。

“你只管回答好。”

“没有。”朵雅说得非常肯定,“都拉乌家族向来血脉稀薄,人丁不旺,所以家族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是珍宝,哪怕先天有残疾或者疾病,我们也不会抛弃。”

我又问:“那你们家族里,还有没有跟你一样私自跑到外面来的人?”

朵雅苦涩地笑了笑:“像我这么不知好歹的,应该没有第二个了。”

“哦。”我觉得基本可以排除自己带有都拉乌家族血统的可能了,虽然心里隐隐地有点失落,但被我刻意地压下了。“你刚提的那两个条件我都答应了,现在起誓吧。”

朵雅懵懵地点点头,仍然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问刚才那些话,但知道算问了我也不可能告诉她,所以没再多话,非常严肃地发了誓。

以魂魄起誓,一旦违背,便会魂飞魄散,这是非常严厉的约束。

我也信守承诺,教了朵雅一套鬼物专用的xiu liàn方法,以及两种可以速成的法术。这也是驭鬼术当的内容,因为合格的驭鬼师不光要能降服、驾驭强大的鬼物,还要具备培养强大鬼物的能力。毕竟,强行收服的鬼物难免会有不甘,自己亲自培养起来的,相对而言更加忠心,更不容易反噬主人。

朵雅挺聪明,一教会,剩下的要靠她自己去xiu liàn了。我原本打算让她回到冥玉镯里xiu liàn,因为与外界隔绝的状态可以让她更加专心,而且冥玉镯本身的特性也能给她提供很多辅助,但她却不肯,说是要时刻感应家人的状态,万一家人出事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那随便你吧,只要别到处乱跑行。尽量呆在家里xiu liàn吧,如果实在需要出去也先跟我打个招呼。”我说。

“好。”

朵雅在房子里飘了一圈,发现只有储藏间是完全不见阳光的,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xiu liàn场所。她是鬼魂,不需要吃喝休息,所以xiu liàn起来我还疯狂,完全是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状态。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非常迫切地想要报仇。

我也开始了新一轮的xiu liàn,但是很快被养母打来的电话给打断了。

本来,我早已经在心里跟养父母彻底划清界限,下定决心不再管与他们有关的任何事情,但由于刚刚跟朵雅的谈话涉及了族运和血缘,所以我略微犹豫之后还是接起了电话。

“什么事?”没有任何寒暄,我直截了当地发问。

养母尴尬地说:“小隐,你弟弟被鬼缠了,天天晚做噩梦,你能不能……”

我冷声打断:“我没有弟弟。再说捉鬼这种事情我也不太擅长,你应该去请茅山天师。”

其实我能抓鬼,但我不想浪费时间。

养母自知理亏,没有还嘴,依然可怜巴巴地求我:“小隐呐,我们偷你的福运偷了这么多年,确实是我们不对……我们把你的运气还给你还不行吗?”

我愣了一下,心想着她这是抽什么疯了?怎么会突然主动提出归还福运呢?

但是联想到她刚刚说的孟天被鬼缠身的话,我心里有了猜测。

“你们觉得我现在运气不好了,所以连累小天被鬼缠身了,对吧?”

养母的沉默已经说明了答案。

难道说由于他们偷偷分享了我的福运,所以我购买金蚕蛊时扣除的族运扣到了他们头?

想到这里,我不禁冷笑:“你们觉得需要的时候,想偷偷,现在觉得被我连累了,说还还,当我是傻子么?”

“我没说你连累小天……”

我冷笑着打断:“不用解释了,反正我不同意。既然都已经偷了,永远跟我福祸与共吧!”

挂掉电话之后我才有些后悔,因为我原本想的是借机会问清楚自己的身世,结果一听她说话气忘了。

算了,反正也不紧急,以后再慢慢调查吧。

第120章 感应到凌邪的气息

族运是否真的扣到了养父母头,我暂时还无法肯定,唯一能确定的是我现在的运气确实很糟糕,越是想静心xiu liàn,越是被打扰。像故意的一样,什么阿猫阿狗都在这个时候往外跳。

才挂了养母的电话,孙薇又打过来了。

“你又什么事?”我接起电话,不耐烦地问。

孙薇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我……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你说到底什么事吧!”我刚才只差一点点能进入xiu liàn状态了,却被她打断,心情实在暴躁。

孙薇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是想告诉你,关于你的那些流言蜚语已经基本平息了,大家现在都在谈论别的事情,是关于……”

“知道了。”我直接打断她,并不想听她说学校里的新八卦。我现在没那份闲心去知道这个。

“嗯……”孙薇犹豫了一下,在我耐心耗尽的前一秒,又小声提醒:“你说过会帮我的……”

“我没忘,过段时间再说。”

不等她回答,我直接挂断,并且关了手机,不想再被这些无关紧要的破事打扰。

但后来回想起来,没听孙薇说那个“新八卦”,其实是个错误。如果我能稍微耐心一点听她说完的话,或许勾起几分警觉。但是很可惜,走背运的时候,做什么都错。

关掉手机之后,世界终于又清净了,我全身心地投入xiu liàn,数个小时的时间仿佛转瞬即逝。

在这几个小时里面,出了件大事,但屏蔽了外界联络的我对此一无所知。

转眼到了后半夜,在某一个时刻我猛然从xiu liàn状态惊醒,心脏狂跳,激动得整个人都在发颤!

在刚刚那一瞬间,我感应到凌邪的气息了!

这几天没日没夜的xiu liàn果然是有效果的,我的感知能力又之前强了一大截,只要凌邪流露出一丁点气息,哪怕隔着很远的距离我都能感应到!

我用力咬了一下舌尖,用疼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放出神念追踪那股气息。凌邪明显还在躲着我,不小心泄露的那一丝气息已经被他完美敛藏,但我还是凭借刚才那一瞬的记忆,判断出了大致的方向和距离。

那个位置……

应该是蜃龙山!凌邪回了古墓!

我跳起来冲出家门,火急火燎地打车直奔蜃龙山。奈何我现在住的地方离那边太远,即便我用十倍价钱逼着司机一路闯红灯,也还是花了将近一个钟头才赶到地方。

这么长的时间,凌邪应该早已经走了吧……我真恨自己不会瞬移术。要是我也能跟凌邪一样能够来去自如的话,肯定能见到他了。

摇了摇头,我心的遗憾,仍然进入古墓,想看看凌邪是否留下了什么痕迹——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回来,我想弄清楚原因。

越往古墓深处走,空气的血腥气越浓重,我的心渐渐提了起来,忍不住担心凌邪是不是受了伤。但转念想起他是鬼魂,即便受伤也不会流血,这才稍稍放心了几分。

墓室里的血迹我记忆更多,明显发生过新的打斗……或者死亡。但我没看见任何尸体,连原本留在这里的诸葛踏星和麻九的尸体也都不见了。我不知道是有人来收过尸了,还是凌邪嫌他们碍眼干脆毁尸灭迹了。

凌邪的尸身似乎被人动过,姿势跟我记忆有了微妙的差别。我仔细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损伤才放了心。我估计,应该是有人潜入墓室挪动了尸体,凌邪的魂魄感应到了,才会瞬移回来,干掉了那些打他主意的人。我感应到的那一丝气息,应该是他在瞬移时不小心泄露出来的。

至于潜入古墓的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动凌邪的尸身,我猜不到了。

我又在墓室里大致找了一圈,没发现别的线索,只能遗憾地离开,心想着回去以后一定要看看地狱当铺里是否有瞬移类的道具,如果有的话,哪怕代价再大我也要买下来。不然下次再出现类似的情况,我也还是只能扑空。

可惜,我没有注意到角落里藏了个针kong shè xiàng机,我在墓室里的一举一动,包括检查凌邪尸身时的画面,全都被拍了下来。

我不该来的。

……

回家以后,我把地狱当铺里的商品翻了个遍,非常遗憾地并没有发现任何类似瞬移的法术。这也意味着算以后凌邪又不小心泄露气息,我也没法见到他。这让我非常沮丧,连修行都不在状态,总是心神不宁地觉得有事要发生。

天色刚亮,三道人影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把我按倒在地。我胳膊被反扭着使不出力气,只能用神念召唤引梦蝶和蛊灵。可他们的速度我更快,用一种仿佛牛皮筋似的特殊绳子绑住了我,我不光身体无法动弹,连神念都无法调动!

把我捆结实了,领头的那人才转到我面前,冷着脸说:“孟隐,我们怀疑你杀人炼魂,给我们回去接受调查吧!”

说话的这位不是旁人,正是隐盾组织的风扬。我跟他也算老相识了,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对我!

我气急败坏地说:“风扬,咱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你认为我是那种人吗?!”

杀人炼魂?那么残忍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风扬面无表情地说:“我也觉得你做不出那样的事情,但所有的证据全都指向你。组织命令我抓你,我也没有办法……”他顿了顿,又说:“我们抓你回去只是为了调查,不会直接给你定罪,如果你真的无辜,组织一定会还你清白。”

“凭什么你们空口白牙说我有嫌疑我有嫌疑了,证据呢?我要看你们所谓的证据!”

“回去以后,该让你看的自然会让你看。”风扬板着脸说完扭过头不再看我,他的同伴在我后脖子敲了一下,我瞬间晕了过去。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两个人名义是风扬的助手,实际却是组织派来监视他的。因为组织高层也知道,风扬和景如婳都曾经与我有过接触,尤其是景如婳,还一直在组织里为我说好话,希望组织不要对我过多干涉。所以组织格外担心他们对我徇私。

第121章 这个梁子我记住了!

再醒来的时候,我被捆在一个只有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里。房间里除了我身下坐着的椅子以外,只有一台半人高的巨大机器。我的双手双脚以及头都被贴了很多线,线的另一端连着那个机器。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目前世界最先进的测谎仪,任何一丁点细微的体温、脉搏、脑电波变化都会被记录并且分析,连收过专业训练的特工无法骗过它。

绑着我的绳子依然是那种能够阻碍神念的特殊绳索,我还注意到原本戴在手腕的冥玉镯已经不见了——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被隐盾的人收走了。

幸好摄魂珠已经被半面女鬼拿走了,不然也得被他们收走,那我真的解释不清了。

我无法控制神念,所以不知道识海的引梦蝶和蛊灵是否被他们发现、控制,但能感觉到房间里充斥着非常强悍的能量,既隔绝外界的窥探,也能在我表现出异动的瞬间将我击毙。

我不敢轻举妄动。

正对面的墙壁装着一面非常大的单面玻璃,我不知道玻璃背后究竟有多少人正在观察我、审视我,这种感觉非常糟糕,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真正的囚犯,又像是被关在动物园里的猩猩。

我讨厌被这样对待!

玻璃背后的人见我醒了,说:“孟隐,我们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说谎是没有意义的,只会加重你的嫌疑……如果你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请配合我们。”

声音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变得非常机械化,听不出说话之人的性别和年龄。而且他们故意把扬声器装在天花板死角,四个扬声器同时发声,让我有一种被包围的、无所遁形的感觉。我相信这一定是某种心理攻势。

但我没杀过人,无论面对什么心理攻势都不虚,只是觉得愤怒。

非常愤怒!

我强忍着干渴的喉咙近乎撕裂的痛感,抢在对方发问之前说:“你们口口声声说怀疑我杀人,那证据呢?我要看你们所谓的证据!”

对方根本不理会我的问题,继续发问道:“9月15号晚五点到八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我不回答,固执地问:“你们的证据呢?你们到底凭什么怀疑我?”

对方依然不理会我的要求,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并且警告道:“请孟xiao jie如实回答,否则我们将采取暴力手段。”

话音落,小房间里的灵压瞬间增强数倍!我的身心都感觉非常痛苦,尤其是精神,我毫不怀疑,如果灵压继续增强的话,我的神念可能会直接崩溃!

力量相差太悬殊,我根本没有跟对方谈条件的资格。

最近这段时间,我xiu liàn颇有成效,精神力量过去变强了不少,但此刻我才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和真正的高手之间仍然有着非常大的差距。

我还不够强,还得继续拼命,甚至是不择手段地变强!

冰冷的机械音催促道:“孟xiao jie,请回答我的问题。”

我用力咬了咬牙,压下心的愤怒,说:“那个时间我在家里。”

“在干什么?”对方追问。

“在……”我想了想,觉得对方既然用克制神念的特殊物品对付我,肯定是已经知道我会法术了,所以没必要再隐瞒这个,实话实说道:“我当时在xiu liàn。”

对方沉默了片刻,估计是在分析我是否说谎。片刻后,又问:“谁能证明?”

“没有。我当时自己一个人在家……呃,不对,有个鬼魂能为我证明,她叫朵雅,在我家里。”

我现在只想尽快证明自己的清白,摆脱这种该死的对待。反正隐盾的人都直接冲进我家里了,估计也应该知道朵雅的存在了吧。

玻璃背后的人又沉默了一小会,冷冰冰地说:“鬼仆不能作证。”

“不,她不是我的鬼仆……”

对方打断我:“这不重要!还有别的人能为你作证吗?”

我愤怒道:“你们这是故意针对!”

灵压骤然猛增,伴随着冰冷的警告:“孟xiao jie,注意你的言辞!”

片刻后,灵压恢复正常水平,我已经浑身大汗淋漓。虽然心里怒火腾腾,但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把它宣泄出来了。

对方又问:“9月16日的凌晨,你去了哪里?”

我有气无力地回答:“去了蜃龙山。”

“去干什么?”

“去找个朋友。”我含糊地说。

“孟xiao jie,你在隐瞒。”机械音冷冰冰地警告:“我们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撬开一个人的嘴巴,甚至是直接搜索她的记忆……但是相信我,你不会想要体验的。”

我闭了闭眼,闷声说:“我感应到了凌邪的气息出现在那里,所以过去找他,但是并没有见到他。”

隐盾,今天的这个梁子,我记住了!

“凌邪……”机械音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是古墓里的那个僵尸王吗?”

“是。”

“他跟你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去找他?”

我忍不住反问:“这跟所谓的杀人案有关系吗?”

“你只要回答问题!”

我知道说假话一定会被他们看出来,索性说真话:“他是我的恋人,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这不犯法吧?”

机械音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再发问,我不知道玻璃背后的那个人是不是已经走了,还是正在隔着玻璃盯着我。所以我敛着眸子尽量不表露情绪。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他们又开始变着花样地问我这些问题,还拼命追问各种细节,我只要回答得稍微慢一点,或者稍微含糊一点,他们加大灵压让我痛苦。后来我才知道,这也是一种审讯技巧,这样不停地、反复地追问细节,很容易攻破一个人的心理防线。

可能回答了成百千遍,他们终于不再问了。

风扬捧着个平板电脑走进来,面无表情地对我说:“你一直要我们拿出证据,那我现在给你看。”

说着,他把平板电脑捧到我面前,播放视频。

画面,我正在翻动凌邪的尸体……

第122章 神秘的A先生

“这……”这不是不久前,我追踪气息赶到古墓之后,查看凌邪尸身是否被损毁时的画面吗?

可恶,我竟然没发现墓室里被安了摄像机!

风扬给我播放的视频非常短,只有我翻动尸体的那一小段录像,我之前在墓室里到处搜索时的那些画面统统没有——也不知道是谁故意截掉了那部分内容。

但算我动了凌邪的尸身又怎样,这跟杀人嫌疑有什么关系?我镇定下来,冲着风扬发问。

风扬说:“根据这段视频的内容,我们有理由怀疑你试图复活那具千年僵尸,所以才到搜集活人魂魄。”

我注意到他用了“到处”这个词,所以他们扣到我身的命案还不止一桩?!

“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杀人炼魂,证据呢?!光凭一段十几秒的录像说我杀人,你们自己信吗?”

风扬又在平板电脑调出一张照片,问我:“这把桃木剑你认识吧?”

桃木剑,我确实有一把,那是玄清观的灵虚道长送给我的。只可惜我不懂道术,发挥不出它的威力,所以后来没再用过。但我一直很小心地保存着它,搬新家也没忘记把它带过去……

等等!

我好像忘了确认那把桃木剑有没有被偷走!

当时发现家里进过人,我第一反应是凌邪回家过,但后来并没有发现他的气息。我那时也怀疑过是否招贼了,但是所有贵重物品都都还好好的,再加我离开家的时间也不长,所以打消了怀疑,没有太仔细地检查……

难道桃木剑被偷了?!

风扬见我神色阴晴不定,似乎生怕我说谎,警告道:“孟xiao jie,你可千万不要说什么桃木剑都差不多之类的话,我现在给你看的这把桃木剑曾经是玄清观的镇观之宝,世间只此一把……而我们也已经向灵虚道长的弟子求证过,他的确在两个月前将把这桃木剑赠予你了。”

他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房间里突然又响起机械音:“风扬,你说得太多了!”

风扬转头看向旁边的单向玻璃,低声认错。

看来,那扇玻璃背后依然有人在监视着我们。

风扬又指了指桃木剑的照片,加重语气问:“这把凶器是不是你的?”

他这句话是在告诉我,桃木剑出现在了凶杀现场,这才是他们怀疑我的最根本原因!

有人故意用桃木剑栽赃我!我被算计了!

我说:“桃木剑是我的没错,但我没用它杀过人,也从没想过要炼什么魂,我是冤枉的,有人故意栽赃我!”

风扬深深地看着我,眼底似乎藏着千言万语,怎奈我们此刻都被监视着,这些话他一个字都不能说出来。

“你怎么证明桃木剑曾经失窃?”风扬问我。

我沉默,因为没法证明。我甚至都不能完全肯定,桃木剑究竟是那天我出去吃饭时被人偷走的,还是更早些的时候已经没了——我一直把它束之高阁,太久没有查看过了。

“只要你能够提供线索,我们一定会追查到底。如果你的确是清白的,我们绝不会冤枉你……”风扬说到这里的时候,刻意顿了一下,加重语气道:“你要相信我们。”

我心里微微一颤,觉得他似乎在暗示着什么。那最后一句话,或许应该去掉那个“们”字才对。

风扬静静地看着我,目光清澈坦荡。我似乎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如此认真的模样,以前他给我的印象,总是那么吊儿郎当……他是想让我知道,他是可以信任的人吗?

其实不必费神猜测这么多,以我目前的处境,除了信任他以外,似乎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不着痕迹地冲着他笑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猜测:“15号那天午有人进过我家,桃木剑应该是那个时候被偷走的。对了,你们可以去查一下小区里的监控,应该能找到那个小偷。”

风扬顿时眼睛一亮:“好,这条线索我会亲自去查!”

我又想起那天还有一件事情很怪,索性也说了出来:“对了,我那天还收到一条短信,我同寝室的同学孙薇莫名其妙地叫我放过她,但之前明明都是她在坑我害我,我根本没把她怎么样。我当时没放在心,现在想起来觉得挺蹊跷的,说不定也是故意留伏笔为了将来陷害我,你也可以顺便查查。”

风扬脸色古怪起来:“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我被他问懵了。

风扬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旁边的单向玻璃,对我说:“我们不久前发现的死者是孙薇。初步判断,她应该死于15号那天晚,死因是被人强行抽魂……”

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风扬!你的任务结束了!我命令你马回来!”

玻璃背后的某个人,急了。

风扬不卑不亢地问:“请问这是a先生的命令吗?我现在执行的,是a先生亲自交予的任务,也只有a先生有权下令终止。”

机械音缓声道:“继续。”

风扬轻轻弯了弯嘴角,似乎很高兴自己赌赢了。

虽然经过处理后的机械音听不出差别,但我还是能判断出来,着急让风扬回去的,和让他继续“审问”我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很明显,隐盾高层之间有着不小的分歧。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隐盾的高层之间并不只是存在分歧而已,几乎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风扬和景如婳所处的派系,目前正落于下风,所以处处掣肘,连带着我也受了许多不必要的折磨。

至于风扬口的那个a先生,则是隐盾组织的最高领导者。他的真实身份是最高机密,组织里严禁提及,所以只用a先生作为代称。

a,是英字母当的第一个,象征着绝对权威的身份地位。

a先生还担任着其它的重要职务,所以隐盾组织当的大小事务基本都由两位副手做主,那两个副手向来不和,所以慢慢在组织内部演变出了水火不容的两个派系。这些,a先生都知道,但是一直采取放任态度。组织里的事情,他几乎从不插手——除了特别重大或者特殊的事件以外。

第123章 形势逆转!

这回,风扬他们所在的那一派,可是费了相当大的力气,才让a先生过问了一下我的案子。

风扬借着给我看证据的机会,让我当着a先生的面做出解释,这不止是帮助,更是在救我的命。如果没有这个机会,我恐怕根本不可能活着出去。

因为敌对的那一派,从一开始只有一个目的——把罪名牢牢扣死在我身,然后以此为理由,打压风扬所在的派系。

我是在很久以后才知道的,景如婳和念念谈过以后,一直在隐盾组织里帮我说话,让组织给我开绿灯。

要是没有她,光是我把千年尸王的魂魄收做契鬼这一条理由,足够他们把我永远监禁起来了——guo jiā ān quán高于一切,身为这个国家的秘密守护者,他们决不允许任何有可能危害guo jiā ān quán的东西存在。算我和凌邪都没有做过危害国家的事情,他们也不能放任我们到处乱晃。

我和凌邪之所以没有被监禁,全是因为景如婳的暗帮助……亦或者应该说是,因为念念跟景如婳说的那些话。

风扬清了清嗓子,继续跟我说他们手掌握的证据:“孙薇的死法非常血腥诡异,所以警方第一时间把这桩命案转交给我们处理。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你的桃木剑,还从剑身提取出了她的一丝残魂,所以可以确定,孙薇的魂魄是被你的桃木剑斩碎的。”

他的措辞非常谨慎,处处强调杀死孙薇魂魄的是我的剑,而不是我这个人。起先前审问,近乎逼迫我认罪的那种行为,他现在的态度已经让我非常感激了。

“我们还在孙薇的尸体找到了她的手机,虽然凶手刻意清空了手机里的所有东西,但我们还是用技术手段恢复了。数据显示,她在临死之前曾经给你打过很多次电话,还发短信向你认错求饶。学校里的同学也说你们关系恶劣,她曾经到处散播你的谣言,所以组织领导认为你有足够的理由杀她……”风扬顿了顿,问:“你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之前的审问,都是揪着各种细枝末节不放,以至于我被审问了这么久,连死者是谁都不知道,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被怀疑。只有风扬肯告诉我这些信息,而且还给我解释的机会。

我终于彻底肯定,风扬是在帮我。

我深吸一口气,说:“我是被陷害的。没错,我跟孙薇有过节,但是有过节一定要杀人吗?谁没跟别人闹过矛盾?我觉得这根本算不怀疑的理由。还有,如果我真的是杀人凶手,绝对不会粗心到将那么大一把桃木剑落在现场,也不会费时费力地做什么清空手机的行为,还给你们的技术人员留下恢复数据的机会……直接把手机拿走,扔到海里去,难道不是更好吗?”

我越说越顺,心态也越来越镇定冷静:“还有你们手的那段录像,我只是翻看了一下凌邪的尸体而已,光凭这个认定我要用活人魂魄复活他什么的,未免太脑洞大开了吧?”

机械音又突然响起:“但你之前说过你跟他是恋人,想让自己的恋人复活,这个理由总能说得通了吧?”

我笑:“你这是什么逻辑啊……我跟他的鬼魂谈恋爱谈得挺好的,我很喜欢现在这种感觉,特别新鲜特别ci ji,我一点儿都不想让他复活。”

机械音:“你撒谎!”

我说:“是你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才对!我一开始说过,出事的那天晚,有个叫朵雅的鬼魂跟我在一起,她能证明我没去过案发现场。但你们根本没有去问过她,否则根本不用浪费时间审问我这么久……你们可以忽略对我有利的证据,非得揪着那些我没法回答的事情逼问个不停,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难道说你们审问我根本不是为了弄清楚真相,而是为了逼我认罪吗!”

风扬忍不住给了我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

此刻的我,并不知道a先生坐在玻璃后面,而我刚才的那番话,让敌对派系的负责人(也是一直试图阻止风扬的那个人)相当难堪。我只是心里憋了太多的委屈和愤慨,好不容易终于有了尽情说话的机会,所以不吐不快。

风扬难掩喜色地让我再说一遍朵雅是谁,我配合地把之前讲过的话又讲了一遍,也没忘记强调朵雅并不是我的鬼仆——她拥有说真话的能力。

最后,我又无意给敌对派系的负责人补了一刀:“你们之前说过,算我不配合,你们也有无数种手段可以撬开我的嘴,那为什么不把那些手段用到朵雅身呢?如果你们肯用的话,别说朵雅不是我的鬼仆了,算她是,凭你们的手段,也照样能逼出实话来吧?为什么你们不去问呢,为什么要用‘鬼仆不能作证’的这种狗屁理由打发我呢?!”

风扬偷偷地冲我竖了一下大拇指,脸的喜色已经彻底藏不住了。

敌对派系的那个负责人先前审问我的时候,完全没想过a先生会亲自过问这桩案子,再加心急想逼我快点认罪,所以说了不少违规的话。如审问过程威胁嫌疑人,是组织明令禁止的行为。还有“鬼仆不能作证”这种屁话,纯粹是他自己瞎掰,根本没有这种规矩。倒是他自己,明明得到了新的线索,却故意隐瞒不报,更是非常严重地违规!

先前的审问,风扬并不在场,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敌对派系的负责人做了这么多违规的事情。现在我当着a先生的面全抖落出来,审我的那个家伙肯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连带着他的级领导都得跟着挨处分。

他们原本想借着我的这桩案子,打击风扬他们那一派的势力,结果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刚才的那一番话,不光替自己脱了困,更是给风扬所在的派系提供了非常有利的武器!

两个派系之间的形势,即将逆转!

第124章 重获自由

后来,我又在风扬的引导之下,说出了之前审问遭受过灵压折磨的事情,并且质问他们是不是想要屈打成招。

在审问过程,适当增加灵压,给嫌疑人施加一些身心压力,这算是组织默许的手段。但是有了先前那些违规行为做铺垫,正常手段也显得不那么正常了。

最终,a先生亲自下令整肃内部纪律,对一切违规行为从严、从重处理。之前对我逼供的那个负责人,很不幸地成为了反面典型,不光被踢出了组织,还在档案里留下了负面记录,这辈子都没希望再进体制内工作了。甚至哪怕是像样点的大公司,可能都不会录用他这样档案带有劣迹的员工。

他今后的人生,注定悲催。

还有他的级领导,也因为治下不严而受到了牵连,在内部会议被a先生点名批评。虽然没有像那个被赶出去的倒霉蛋一样,在档案里留下记录,但a先生心里对他的负面印象,也是无法抹除的。所以,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升迁的希望了。

原本他还春风得意,认为自己抓到了竞争对手的小辫子,可以趁这次机会大做章,把景如婳的父亲赶出组织。或者,算不能赶出去,也起码可以架空他,让他再也没有办法跟自己竞争……他觉得自己距离那个最高的位置只剩一步之遥,只要等到a先生隐退,那个位置一定是属于他的……

但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风扬他们竟然能请得动a先生,更没想到我会在a先生面前把他们的违规行为全都抖了出来。结果,一步之遥变成天堑,所有的希望全部幻灭。他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坐那个位置了。

机关算尽,到头来反误了自己。被架空的人成了他,只能bèi po退居二线的人也是他……他败了,败在自己手。

也败在了我的那一番话。

……

其实我并没有料想到,自己的那番话会引起那么大的连锁反应,只是明显感觉到自己所受的待遇之前好了很多。捆在身的特殊绳子终于被解开了,一日三餐也之前更加准时规律,不会再出现之前那种饿得胃疼、渴得嗓子眼冒烟,却没吃没喝,甚至还得忍受审问。我的睡眠时间也得到了充足的保证,再也不会像先前那样,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剧烈的灵压逼醒,然后是无休无止的审问……

经历过那样的心理摧残之后,哪怕只是按时吃饭按时睡觉,都能让我产生莫大的幸福感。虽然还是被关在这个小房间里面,神念也无法离开房间范围,但是起之前的境遇,现在这样已经让我很知足了。

如此过了大概两天,风扬又一次进入了囚禁我的小房间。与次面无表情的样子不同,这回的他可谓是满面春风,连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你的嫌疑已经洗清了,你可以走了。”他非常高兴地向我宣布。

听到这句话,我自己预想平静得多,或许是因为心的怨愤都宣泄出去了吧。我弯了弯嘴角,对风扬说:“谢谢你帮我。”

风扬却说:“其实是我该向你道谢才是……你回说的那些话,不光帮了你自己,也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那个“我们”,指的是他和他所在的派系。

我听得半懂不懂,所以只是笑笑,没再往下接。

风扬说:“我送你回去吧。在这儿关了这么久,我猜你一定很想回家。”

这倒是真的。

“对了,你的东西,还给你。”风扬把手提着的袋子递给我,说:“检查下吧,看看有没有缺东西。”

袋子里是我的钱包、手机、钥匙等等杂物,以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冥玉镯。

“都在了。”我说。

“那走吧,我送你回去。”风扬的脸始终挂着笑,也不知道是为我终于恢复zi you,还是为了别的事情。

我以为他是要开车送我回去,所以没跟他客气,结果没想到被蒙着眼睛带了直升飞机。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过去那些天里,自己根本不在广泽市。我猜到这里应该是隐盾的总部,或者是秘密据点之类的地方,所以也没多问。

直升机噪音太大,说话都得扯着嗓子吼,实在是不方便。所以我忍了一路,直到直升机落在广泽市的土地,才迫不及待地问他:“栽赃我的人,到底是谁?”

风扬抱歉一笑:“这个问题涉及机密,我不能回答你。”

我心里又窜了火:“被冤枉的人是我,被你们关起来审了一个多星期的人也是我,我想知道知道到底是谁把我害得这么惨,这都不行吗?”

怎么涉密了?!

风扬非常好脾气地保持着笑容:“抱歉,我真的不能说。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一定会把那个人抓起来的,不会再让他有机会伤害你。”他扶着我下了直升机,走出了一段距离,直到确信驾驶员听不见我们的对话内容了,才又说:“不妨告诉你吧,我这次来广泽市,不光是为了送你,也是为了抓他。”

“现在没人能听见我们说话,你偷偷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保证不去找他麻烦还不行吗?”我相信风扬一定能把那个人抓起来,也相信隐盾组织不会轻易放过那人,但我还是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到底是多大的仇,让那个人连杀人炼魂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被关的这一个多星期时间里,我反复思考这个问题,把所有自己得罪过的人全都想了一遍,但是真的想不出来,谁能恨我到如此程度,而且还有能力做出杀人炼魂这种事。

风扬为难地说:“在把人抓到之前,我不能透露有关他的任何事……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我有我的职责。等结案以后,我一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但是现在,真的不行。”

“那好吧,你赶快去抓人吧,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我知道继续问下去也不可能有结果。

第125章 这事不能说太细

风扬点头,随即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叮嘱我说:“接下来的日子,广泽市估计会很不太平了,你自己当心点。 ”

我心里一凛,忙问:“你的意思是……我会被卷进麻烦里吗?”

风扬苦笑:“不是卷进去,而是那帮人都是冲着你来的。”

“什、什么意思?你刚才不是说会把栽赃我的人抓起来,让他没办法再害我吗,现在为什么又说这样的话?”我整个人都懵了、慌了。

听风扬刚才话里的意思,要对我不利的那些人数量还不少呢,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风扬说:“栽赃你的,和那些想要对你不利的人不是一伙的,他们其实也都不是坏人,但……但我估计他们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我更懵了:“你说清楚一点啊,到底什么情况?”

风扬无奈道:“这事我没法跟你说得太细,其实提醒你已经违反组织规定了……”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有空多吧,你被关的这段时间里面,有个很轰动的……呃,‘谣言’。虽然现在已经被删得差不多了,但你如果细心去找,应该还是能找到点只言片语吧。你自己多看看,多想想。”

“好,我这查。谢谢你提醒我。”

虽然我还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哪些人要来找我麻烦。

风扬扭头看了一眼直升机的方向,驾驶员也正在看着他,深沉的目光暗含着某种警告。

我看出了那个驾驶员眼的警告之意,便说:“你快去执行任务吧,我会自己当心的。”

虽然我还是一头雾水,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想问,但我不能那么自私。风扬已经冒着违规的风险给我提醒了,我不能再让他为难。

“好,那我这去……”风扬转身走了几步,忽然一咬牙,用更快的速度折返回来,语速飞快地说:“再提醒一句,别暴露你和凌邪的关系!哦不,最好连控鬼的本事都别暴露出来!”

我知道这肯定是至关重要的提醒,于是用力点头:“我记住了,你放心吧。”

风扬这才走了,我掏出手机,迫不及待地查找。结果跟风扬说的一样,的消息已经被删得差不多了,侥幸漏的只言片语实在信息有限,我看了半天也只知道广泽市的某个高校出了灵异事件而已,更具体的信息找不到了。

我又绞尽脑汁地搜了半天,才在一个没什么人的小贴吧里面,找到了一个很短的帖子。那个楼主为了防止被删帖,用拼音缩写替换了所有关键字眼,要不是他在标题里提到了广泽,我几乎要错过这个帖子了……

帖子里出现频率最高的缩写总共有两个,分别是js和xx,我猜了半天都没猜出究竟是什么意思。

直到回家以后,我才猛然想起,关于广泽市个星期发生的事情,我其实还可以去问一个人……她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126章 僵尸吸血

想到这里,我立刻翻出田玲玲的号码拨了过去。 她向来消息灵通,又特别喜欢玩微博,那么轰动的事情,她没理由不知道。

彩铃响了两遍,没人接听自动挂断了。我暗道倒霉,估摸着她可能没听见,或者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我只好先打车回家。

连打车都很不顺利,连续被两个司机拒单,我在软件投诉,居然还被系统判定是我的责任……看来我这阵子的运气真是差到极点了,做什么都不顺。

好不容易终于成功叫到车,司机大叔还是个话痨,不停地跟我搭话。我心烦意乱,只好接着打电话来逃避聊天。

又听了半天彩铃,田玲玲终于慢吞吞地接了电话。

“有事?”

她的态度非常冷淡,跟先前起来几乎判若两人。可我满脑子想的都是风扬提醒我的事,并没有注意到田玲玲的态度变化。

我开门见山地问:“个礼拜咱们这儿出了什么事啊?我听说闹得挺大,但我刚才去看,的消息基本都被删光了。你应该知道吧?”

田玲玲沉默几秒,冷幽幽地说了句:“不知道。”

我愣了愣,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略一思索,明白了原因,立刻解释道:“我个礼拜有点事情,去了趟外地,今天刚回来……你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被那事弄得心烦呢,语气可能有点不好,不是冲你的,你别忘心里去啊……”

田玲玲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其它的表示。

我忍着尴尬,又说:“之前答应你的事我一直记着呢,你放心吧,我答应的事情肯定做到,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其实我本来想说今天兑现承诺,但考虑到我现在运气这么差,怕出幺蛾子耽误了,所以没敢把话说死。

田玲玲听到我说很快会兑现承诺,立刻打开了话匣子:“你是想问吸血僵尸的那个谣言吧?我想起来了,前几天确实传得沸沸扬扬的,学校还特意给我们开了会,让我们要做到不信谣、不传谣……”

吸血僵尸?

对啊!xx不是“吸血”的拼音首字母吗,js是“僵尸”啊!

刚才我想破脑袋都猜不出来的关键词,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激动地说:“对对对,是这个事,你给我仔细讲讲呗!”

“那是个谣言,其实是……呃,咱寝的孙薇死了,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被隐盾关起来审问整整一个星期,不是因为这事么?但为了圆自己刚才撒的谎,我还是装出惊讶的样子:“她死了啊?咋死的?”

“被人杀的,听说死得特别惨,浑身的血都被抽干了,尸体倒吊在自习室里。第一个发现她的是个大一新生,据说当场吓疯了……也不知道孙薇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居然被弄成那样。哦对了,听说杀她的人还用她的血画了很多怪怪的符号,真够biàn tài的。”

田玲玲果然消息灵通,她说的这些信息,我算在搜一辈子都不可能搜得出来。

我问:“那些符号是什么样的,你知道吗?”

田玲玲笑了:“那我怎么可能知道啊,我又没亲眼见着……我要是看到过,现在也不可能跟你打电话了。”

“什么意思?”

“看过现场的人,后来全都失踪了。大家都说那些血字是诅咒,也有人说他们是被孙薇的怨灵缠了……”田玲玲说到这的时候,声音微微发抖,明显很害怕。她跟孙薇的关系一向很糟糕,估计也是害怕孙薇真的成了怨灵去找她麻烦吧。

我觉得,那些人应该是隐盾组织带走调查了,但没法跟田玲玲说,只能换个理由安抚她:“我觉得那些人应该都是吓着了,所以都请假回家休息了吧。”

“……但愿吧。”田玲玲并不相信这种说辞,但还是很快压下了恐惧,继续跟我讲周的事:“的谣言最开始是从咱们学校的贴吧里传出去的,其实最早的时候只是说孙薇可能得罪了社会的人。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扯到了僵尸头,说她是被僵尸吸干了血死的,还说咱们学校教学楼底下压着个千年僵尸,因为被新生破了阵,那个僵尸复活跑出来了,在学校里到处杀人吸血。反正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越传越邪乎。”

“传到后来吧,反而没人记得仇杀这码事了,都说咱们广泽市出了僵尸,哦对,还是个千年僵尸,还了微博热搜呢,不过很快被删了。央视还特意做了个节目辟谣,不够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辟谣的节目视频都被封了,这事彻底不让在提了。”

谣言越传越离是正常现象,但扯到僵尸头,还特意强调是千年僵尸,这可不正常了。我隐隐地感觉,这次事件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故意要把大家,不,是要把高层的注意力引到僵尸面。

千年尸王这种级别的僵尸,全世界都未必能找得出来几个,咱们广泽市的,更是独一无二。

是有人故意要让凌邪暴露在民众以及国家高层的视线吗?是想要借助国家秘密部门的力量除掉凌邪吗?

这个猜测貌似说得通,可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一时间又想不出来到底哪里有问题。

“……我知道的这么多了。”田玲玲想了想,又说:“其实我次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是想告诉你孙薇死了,学校里都在讨论她的事,没人再传你的那些谣言了。但你当时没给我机会说。”

我心里一惊:“那个时候传开了?!”

“还没,当时只是在咱们学校的贴吧里炒得很热,后来差不多第二天才的微博热搜。”田玲玲说。

我不由得后悔,要是那时能稍微耐心一点,听田玲玲把话说完,是否能引起一些警觉呢?

不过再转念想想,算我当时知道了,恐怕也躲不过后面的事。田玲玲不知道孙薇的死亡现场还有一把桃木剑,我更不可能想到自己的桃木剑被偷了,再后面感应到凌邪的气息,我更是不可能不去查看……所以,我怎么都躲不过这个劫。

第127章 凌邪回来了!

田玲玲故意提起次的电话,其实也是在拐弯抹角地催促我,尽快帮她介绍新的金主。 她目前跟的那个金主,已经明显对她腻了,态度越来越冷淡,所以她特别有危机感。

我是后来翻看通话记录时才发现的,在我被隐盾秘密审问的那段时间里,她几乎每天都要给我打两到三个电话,但我一个都没接过。她不知道我当时的处境,还以为我利用完了不理她了,心里特别生气。所以今天这通电话刚开始的时候,她才那么冷淡。

我的沉默让田玲玲有些发慌,她担心是自己催促得太频繁,惹我生气了,于是又期期艾艾地说:“其实……其实我也没那么着急的啦,我知道凌少那样的人肯定特别忙,而且也不是什么场合都方便带我去的……所以,我多等等也没关系的,孟隐,你千万别太为难……”

她以为我说的兑现承诺,意思是带着她一起去参加凌邪的饭局。

我记得之前跟她解释过的,但现在看来她并没听进去。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同时发觉司机大叔正在用余光瞟着我,心里顿时后悔不该在出租车打这通电话。

刚才田玲玲说的那些话,也不知道司机大叔究竟听见了多少。他这人明显是个大嘴巴,等会儿指不定怎么跟下一个乘客说呢。想到这些我感觉头疼。

也幸亏田玲玲没有直接说出类似金主、bāo yǎng之类的词来,要不然让司机大叔听见了,还不得以为我也是那种人?

我郁闷地咳了一声,打断田玲玲后面的话,跟她说:“你趁早灭了这个心思吧,我帮你的方式,不是你想的那样。具体的电话里说不清楚,回头儿我当面跟你细说。反正你放心,我肯定让你达成愿望是了。”

田玲玲听得满头雾水,讷讷地说:“哦,好……那、那我等你联系。”

“好。”

我刚挂电话,司机大叔迫不及待地问:“小姑娘,你哪个学校的啊?微博说的那个僵尸吸血的事,是你们学校出的?!”

瞧他那一脸八卦的样子,能猜到他刚才忍得有多辛苦了。

我满脸黑线地提醒他:“看路啊,你别看我……”

你扭着脖子开车,真的不怕出车祸吗?!

司机大叔讪笑着转回头,目视前方,嘴里还不忘继续问:“死的那个小姑娘你认不认识啊?她平时为人咋样啊?长得漂亮不?”

他会这么问,应该是没听见田玲玲说“咱寝的孙薇”那句话,不然可以省略掉第一个问题了。估计,田玲玲说的那些话,他可能都没听清,最多只是勉强听了个大概而已。

事实证明,买个质量好点的、不漏音的手机很有必要。

我忍着烦躁,说:“我不认识那个人,也没见过,刚才随便问问的。对了,师傅,下个路口靠边停下吧。”

我决定下车走一段,免得被他一直追问。

司机大叔直接忽略了我的后半句话,自顾自地说:“要我看呐,肯定是那个小姑娘自己有问题,要不然学校里那么多人,为什么不杀别人专门杀她?你说对吧?”

对个p呀!这种受害者有罪论,不是那种“被强x都是女人自己穿得太少”的葩逻辑吗?

虽然我非常讨厌孙薇,但是听到这种直男癌式的言论,还是忍不住愤慨,忍不住想怼他。我相信,换做任何一个女生听到这种言论都会生气。

不过考虑到最近这段时间,自己的运气一直很糟糕,所以我还是忍住了怼他的冲动。

“师傅,现在靠边停车吧。”我已经忍不到下个路口了。

“这里不能停车。”司机大叔说完又自顾自地讲:“我觉得呀,死了的那个小姑娘说不定是在外面给人当二奶的,现在不是很多大学生都那样么……她肯定是被大房撞见了,人家收拾她,才会这样的,不然不可能!肯定是她自己的问题!”

“停车!”我终于rěn wu kě rěn地吼了出来。

大概是我之前都表现得太有礼貌,突然这么吼一嗓子倒是把司机给吓着了,他直接一脚刹车停在了马路。

我也不管什么危险不危险,直接开门跳下车,顺手把车费扔了进去。

“做人留点口德,不了解的事情不要瞎说!这个世界多得是本本分分的女生,你要是见不着,那是你自己层次low!不要一竿子打翻所有人!”我飞快说完,砰地一声摔车门,心里仍然蹭蹭冒火。

我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为毛打个车都能碰这种葩呢?!

司机大叔回过神来,降下玻璃冲我骂:“装你妈x啊!我又没说你,你跟我喊什么喊!戳着你短处了是不是!我看你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后面的脏话简直不堪入耳,我拼命加快脚步,想把那些恶心的声音远远甩开,结果没顾看车——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我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熟悉的冰冷气息包裹着我,在痛感传入大脑之前将它阻断,并且飞速修复着我体内的创伤。

我以一个非常不科学的姿势在空翻转身体,稳稳当当地落回地面。破碎的内脏也在瞬息之间愈合,断裂的骨骼重新恢复完整。

我怔怔地仰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忘记了所有语言,唯有眼泪汹涌决堤。

凌邪……

我的凌邪……

他终于又回来了!

凌邪心疼地看着我,想说我太不注意,却又不忍心责怪我,最终只是轻声说:“以后不能……”

只说了一半,他猛然脸色一变,仿佛正承受着无巨大的苦痛,俊美的五官全都扭曲变形,挣扎着推开了我。

我心一颤,眼泪落得更凶:“你、你这是怎么了啊?”

凌邪强忍着,试图安抚我:“别担心,我、我还、还……”

他想说自己还撑得住,可连这句话都没有说完,他撑不住了。

所有的关切和担心全都消失不见,痛苦和挣扎和同时消失,他的眼只剩下冷漠,仿佛我只是个陌生人……不,陌生人更加糟糕,是他极度厌恶的人才对!

他冷冷地甩开我,化作雾气消失不见。

第128章 他这是要追我?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感受着皮肤残留的冰冷气息,心里难受得要命。

凌邪一直都在默默地跟天道做对抗吧,他一定很辛苦吧……刚才,他是因为感应到我有危险了,才会瞬间冲破天道压制的吧?想到他挣扎着不愿忘记我的样子,我特别心疼他。

可是,我也庆幸。

庆幸他对我的记忆仍然存在,他没有忘记我,只是那份记忆和情感暂时被压制住了。既然是压制,有冲破的希望……刚才我被撞的那一瞬,他不做到了吗?

……

我还在发怔,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抬眼看到一个陌生的红脸汉子站在面前,局促不安地搓着手。

“那个……你、你没事吧?”红脸汉子小心翼翼地问。

看他满脸后怕的样子,便能猜到他是刚才撞我的人——怪不得车速那么快,原来是喝高了。不过他至少没逃逸,所以我对他印象不算太糟。

“我没事,你走吧。”

“你确定没事吗?”红脸汉子酒都已经吓醒了,非常不安地打量着我,见我的样子看起来确实不像受伤,这才稍稍放心了一点儿,但心里仍觉得不怎么踏实。“要、要不我还是送你去趟医院吧,检查下放心点儿。”

我拒绝道:“真的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很清楚,没必要去医院浪费时间了。”

红脸汉子想起我旋转落地时的姿势,支支吾吾地问:“你刚才……刚才……”

他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问了。他自己车速多快,自己心里是有数的,更何况刚才的撞击力他自己也感受到了,他真的不敢相信我被撞飞之后还能稳稳当当落地,还能站着跟他说话。

这都多亏凌邪及时出现,替我挡住了大半冲力,又用法力帮我治疗。要是没有他,说不定我落地直接咽气了。

可是这些话我不能跟任何人说,所以只要装出不耐烦的样子:“我还有事要办呢,你也忙你的去吧,拜拜。”

说完之后我转身走,肇事的红脸汉子看着我的背影,几次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叫住我。

我不用他陪着去医院检查,也不要赔偿,这对他来说也是个好事儿。所以,尽管心里觉得很怪,他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我一路走回家,远远看到有个瘦高的男人在我家门口徘徊。距离太远,我看不清他的长相,心里有点害怕他是不是在堵我,是不是想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在我放慢脚步,打算转个方向假装自己只是路过的邻居时,瘦高男人忽然转头看了过来。

我这里看过去正好逆光,完全看不清楚他的相貌,但他肯定能看清楚我的脸。

马跑,还是再等等?

我犹豫了一瞬,听见他叫我的名字:“孟隐!”

我腿一哆嗦差点要跑,幸好及时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北冥耀的,这才打消要跑的念头……但愿我刚才逃跑的架势不明显,不然太丢人了。

正想着,北冥耀已经走了过来,我强笑着打招呼:“嗨,好巧啊,没想到在这儿也会遇见你。”

“不巧。我是特意来等你的。”北冥耀顿了一下,又补充说:“已经等了三四天了。”

“特意等我?”

“联系不你,很担心,又做不了别的,只能每天过来看看。”北冥耀轻描淡写地说。

他应该算是唯一发现我失踪的人吧?这么想着,我的心情变得微妙起来。

似乎是想确认我是否安好,北冥耀的目光始终黏在我身,半分都不曾挪开。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竟觉得他的目光竟阳光还要灼灼耀目,让我不敢与他对视。

“呃,咱们进去聊吧,别在这晒太阳了。”我尴尬地没话找话,同时快步走到门口掏钥匙开门。

即便是背对着北冥耀,我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始终黏在我身,一刻都不曾挪开过。

我微微慌乱,钥匙插了几次都插不进锁孔。

北冥耀走来握住我的手:“我来吧。”

他掌心温热,我想被烫到了似的,慌乱地把手抽回。钥匙差点掉到地,幸好他及时接住。

皮肤残留的温度依然清晰,我恍惚地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对劲了。

开了锁,北冥耀非常自然地牵着我进门,脸笑意温柔:“你气色很差,先休息一会儿吧,我给你弄点吃的。”

这话,让我想起凌邪。

曾经,他放下自己所有的骄傲,为我系围裙下厨房,花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反复练习,只为了做出口感最完美的溏心煎蛋。他说过我喜欢,可以每天都给我做早餐,他还说要给我煎牛排,心形的……

可是现在的他,连想起我是谁都要历尽万千苦痛……

想到这些,我的眼眶有酸了起来。我不想让北冥耀看见眼泪,慌乱地躲回房间,把自己关了起来。

我告诉自己,我和凌邪还有希望,很大很大的希望!

他能冲破压制一次,能冲破两次、三次、无数次……他跟天道较量得很吃力、很痛苦,也意味着他跟天道之间的力量差距不大。因为如果相差悬殊,那他只能被单方面碾压,即便在痛苦、再着急,也绝不可能冲破天道的压制。

因为力量差距不大,所以只要有一些外界影响——如说我的生命受到威胁了,凌邪能激发出自身的潜能,暂时冲破压制。

那是否也意味着,我下次再遇到危险的时候,凌邪也会赶来救我?这个方法太冒险,我不会作死地主动去尝试。但是再换一个思路的话,如果我能尽快成长起来,并且能找到办法把自己的力量借给凌邪,帮助他一起对抗天道的压制,是否有希望让他彻底恢复呢?

这个猜测我暂时没能力去验证,但我觉得,它应该能行得通!

凌乱的情绪终于渐渐平息,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跟凌邪承受的痛苦起来,我现在经受的这些根本不算什么。他都没有放弃,我当然更要努力。

第129章 凌邪不是良配

这世从来都没有可以不劳而获的东西,幸福也是需要自己去争取的。 我跟凌邪只是经历的磨难别人更多一些、更特别一些而已。

但这其实也未必是坏事。没有经历过风雨的感情,像温室里的花朵,脆弱得不堪一击,连日常生活的磕磕绊绊都可能让它死去。相反,历尽坎坷的感情,才能更加稳固,直到最终坚不可摧。

也只有并肩战斗过的恋人,才能真正具备携手走完漫长人生的能力,才能彼此滋养,彼此成,彼此守护。

凌邪,虽然你不在我身边,但你永远在我心里。所以我们从不曾真正地分开。

所以我们正在并肩作战。

虽然我现在还不够强大,还不能给你太多的帮助,但是请你相信,我一定会快快地成长起来。

为了你,我一定会成长起来。

纵然天意阻挡又如何,我们并肩携手,必将所向披靡!

我斗志满满地走出房间,跟十分钟前那个慌乱无措的自己判若两人。

到了楼下,正好看见北冥耀捧着我的手机。他见我下来,神色微微尴尬:“你手机刚才响了,我正打算给你送楼去,那头挂了。”

“谁打的呀?”我笑问。

“不知道。我没看,你自己看吧。”北冥耀把手机递给我,还不忘强调自己没有偷看过。

确实有未接电话,但号码是我从未见过的。

“响了多久挂断的?”我问。

北冥耀说:“两三声吧,时间不长。”

“哦,那可能是推销电话吧。”我刚说完,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我犹豫了一下,接起来问:“你好,哪位?”

电话那头的人瞬间破口大骂:“死丫头,你终于肯接电话了是吧?我告诉你!小天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们跟你没完!”

是我养母。

果然还是在走背运呐,舒心不过三分钟。

当着北冥耀的面,我不想跟养母吵,便克制地说:“该说的话我次都说过了,你与其浪费时间纠缠我,还不如请个靠谱的道士给小天驱鬼。”

养母气急败地说:“我问你一句,你到底换不换命?!”

明明是他们偷走了我的福运,居然还有脸用这样的语气质问我,讲得好像是我霸占了他们的好东西不还似的,如此厚脸皮真是刷新了我的认知。

“不换又怎么样?”

我次说过了,他们当年觉得我命格好,说偷偷,现在觉得我运气差了,连累他们家宝贝儿子了,丢垃圾似的要丢回来,凭什么啊?他们尊重过我吗?

那是我的命格,我的福运,我高兴什么时候收回,什么时候收回,凭什么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我现在是不想收回,怎么了!你们不是喜欢我的命格吗,那用个够啊!既然已经分享过我的好运了,那连噩运也一起分享吧!

养母支吾了一下,孟天在旁边小声提醒:“不换告她。”

养母鹦鹉学舌:“对,你要是不换我们告你!告你不赡养父母!你想想到时候学校里的老师同学会怎么看你!我们还有亲戚认识电视台的记者呢,到时候给你曝光,让整个广泽市的人都知道你是个不孝顺父母的白眼狼!你也快毕业了,看看到时候还有没有单位愿意用你!”

我冷笑:“孟天念书念得不怎么样,这方面倒是很有脑筋啊……你们想告告吧,大不了我也开个微博,讲讲我从小到大受的那些待遇,看看到时候是骂我不孝的人多,还是骂你们重男轻女不是东西的飞多!”

养母捂着shou ji gēn孟天说了几句什么,可能是没讨论出合适的应对办法,索性直接挂了电话。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冲着北冥耀笑了笑,说:“让你见笑了啊。”

“跟我还说这么见外的话干什么。”北冥耀心疼地看着我说:“你是被收养的,虽然在法律也有赡养义务,但那时建立在养父母给予你正常养育的前提下。如果他们没有尽到父母的义务,甚至是nuè dài过你,你完全可以通过起诉跟他们彻底断绝关系的。”

我还真不知道法律还有这样的规定,意外道:“没想到你对法律这么懂啊。”

北冥耀深深地望了我半晌,才说:“我知道你养父母对你做的那些事,所以特意找律师咨询过。”

他曾经调查过我。

连我现在住的地址,可能也是找si jiā zhēn tàn调查得到的,因为我没告诉过他这个地址。

虽然知道他没有恶意,但我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别扭。任何人知道自己被调查过,应该都会有点不舒服吧。

但我没表现出来,只是换了个话题:“对了,我才想起来,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咱们还是出去吃吧。我请你。”

北冥耀却说:“刚才你手机响之前我去厨房看过,冰箱里还有两块牛排,要不我把它们煎了吧?”

“不行!”那可是凌邪买回来的,烛光晚餐的食材!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吃的!

看着北冥耀愣神的样子,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语气太硬了,抱歉地说:“那个牛排……买来的时间较久了,再说也没有配菜,所以还是出去吃吧。”

“好。”北冥耀点头,笑意微苦。

聪明如他,应该猜到我想留着牛排跟凌邪一起吃吧?

我非常歉疚地说:“真的不好意思啊……对了,你想吃什么?”

北冥耀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说:“其实从功利的角度来讲,你跟凌邪感情越深对我越有利,因为你会为了他跟天道作对,会为了他拼命想要变强。而你越快成长起来,我能越快突破最后一层瓶颈……”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提醒你……凌邪不是良配。如果你嫁给普通人,过普通人的生活,可能会现在顺遂得多,也幸福得多。”

他看向我的目光很复杂,带着期待也带着痛苦。这种自我挣扎的眼神,我不久前还在凌邪的眼看到过。

直觉告诉我,北冥耀其实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那是……

你跟我在一起吧。

第130章 冥玉镯的意义

我强压下心头的万般滋味,装作没有听出北冥耀的弦外之音,笑着说:“幸福与否都是主观感受,每个人的定义都不同。我并不觉得过普通人的生活会幸福快乐……如果是在遇到凌邪以前,那或许会吧,但我已经遇见了他,已经想起了辈子的种种过往,所以我已经没办法再去享受普通人的生活了。”

“我知道,跟老天爷作对注定是要非常艰难、非常危险的,甚至可能一不小心魂飞魄散,连再世为人的机会都没了。但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不会后悔。”

所以,如果你真的对我产生了师兄妹以外的感情,也请你放弃吧。这辈子,我绝不会爱凌邪以外的人。

最后的这两句话,我是在心里说的。但我相信,北冥耀是个聪明人,一定能明白我没有说出口的话——像我明白他未说出口的喜欢一样。

北冥耀黯然地说:“既然这样,那你努力成长吧。只有把驭鬼术xiu liàn到最高境界,我们才能在天道面前拥有一战之力……对了,你还没有祭拜过我爸妈吧?等你把目前的麻烦事都解决了,我带你回趟老家吧。我爸妈还不知道我替他们收了个徒弟呢。”

当初,北冥耀觉得自己的年纪跟我差不多,当我师父不太合适,所以替已经去世的父母收我做徒弟,所以我跟他的关系才成了师兄妹。而我也确实答应过,以后有机会跟他回去祭拜父母——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我名义的师父师母,一次都不去拜见总归是不太好的。

北冥耀现在提起这个,可能也是想暗示我,算不能接受他的心意,也别忘了还有师兄妹这层关系在,不要跟他生分了。

我说:“我现在麻烦事一大堆,估计短时间内解决不了……明年清明要是可以的话,我跟你回去祭拜。”

“好,那这么说定了。对了,我送你的冥玉镯记得戴着,对你xiu liàn有帮助的。”北冥耀拼命地想要提升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我彻底把他忘了。

我笑说:“我每次xiu liàn都戴的,平时出门也放在包里,我怕磕坏了,所以出门不戴在手了。”

“以后记得一直戴,这样你有危险的时候我才能感应到。”北冥耀说着走向茶几,把我先前随手放在那里的袋子拎起来,翻找玉镯。

那个袋子里装的都是之前被隐盾收走的东西,也没什么**物件,所以我没阻止。冥玉镯也在里面,分别装在两个小布袋里面,免得互相磕碰——我本来想去配个专门放镯子的首饰盒,但一直没时间,只好先这么将着。

北冥耀摸到小布袋的瞬间,脸色变了。

我以为他嫌弃小布袋太简陋,毕竟那里面装着的是他的传家宝,随便用布袋装着确实有点不像样。正想解释,看见他面色僵硬地翻手,倒出三四截断玉。

冥玉镯,断了!

怎么会这样呢,我一直都很小心的呀!风扬把这堆东西给我的时候,我还特意检查过,当时镯子还好好的……

我知道了!肯定是被车撞到时断掉的!

这虽然不能说是我的过错,但我心里还是非常愧疚,这毕竟是北冥耀的传家宝……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北冥家的这个传家宝,祖祖辈辈都是传给儿媳妇的。

北冥耀把它送给我的时候,其实已经喜欢我了。

不,也可能那更早。早到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

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后,他亲口对我说,爱我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他说我是他命里的劫。

“对不起对不起,我回来的时候被车撞了一下,肯定是那个时候撞碎的,是我太不小心了,真对不起……”我连声道歉,懊恼得要命。

北冥耀听到我被车撞了,再也顾不心疼玉镯,急急地过来拉住我:“撞哪了?严不严重啊?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我赶紧说:“不严重,……被刮了一下。没想到镯子碎了。”

传家宝损坏他已经够难受了,我不想再提起凌邪让他更加难受,所以撒了个小谎。

北冥耀这才松了口气,庆幸地说:“人没事好,镯子碎了还能补,你要有个万一那我……”他顿了一下,没再继续往下说,而是笑了笑,岔开话题道:“都说玉能替人挡灾,看来这个镯子是替你挡灾了,碎得很有价值。”

随后,他又取出另外一个镯子,对着阳光看了看,说:“这个只是裂了条缝而已,问题不大,找人做个金镶玉看不出来了。”

我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寄宿在镯子里的女鬼小颖忽然飘了出来,很不友好地白了北冥耀一眼,转身冲着我说:“我去找个别的地方xiu liàn,等镯子修好了我再回来。”

我怪她为什么对北冥耀这么厌恶,也怪呆在镯子里的她为什么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情,但略一思索明白了——她生前遭受的所有委屈和欺辱,包括后来的惨死,其实都是因为她老公太软弱、太妈宝而导致的。要是她老公能从一开始立场鲜明地站在她那边,态度坚决地维护她,帮她挡住婆婆的种种欺辱,估计不会发生后面的那些悲剧了。

动手杀她的是她婆婆不假,但是她婆婆之所以变得扭曲,全是被她老公一点点纵容出来的。所以,她恨屋及乌之下,对所有男性都怀有敌意,似乎也可以理解。

至于她对外界的感知,估计是因为冥玉镯裂了,所以无法再像原来那样彻底隔绝内外两个世界了吧。

北冥耀的反应也正好印证了我的猜测,他见到小颖飘出来,表情变得十分肉疼。

“……镯子的功效估计要打折扣了,我得回去测试一下,改天再跟你吃饭吧。”北冥耀低声说。

这回,他已经连勉强的笑容都扯不出来了。

冥玉的珍贵之处在于它能隔绝内外两个世界,而且还能对修行之人起到极大的辅助作用,若是失去这两个功效,恐怕跟普通的古玉没什么区别了。

古玉再名贵也终究有价,而冥玉却是无价之宝,二者根本不是一种档次。

第131章 桃花蛊

话音落,朵雅的魂魄也离开冥玉镯,一言不发地飘进了储藏间。

她寄宿的是那个断成四截的镯子,显然女鬼小颖更早感应到外界,只不过是觉得镯子里蕴藏的阴气仍然非常浓厚,所以忙着xiu liàn没有主动现身出来而已。但是听到北冥耀要把镯子带走修复,她选择留下来,跟我呆在一起。

北冥耀是头一次见到小颖和朵雅,但他现在根本没心情多问,跟我道个别走了。

小颖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嫌弃这里没有阴气,自己出去另找地方xiu liàn了。

我去储藏间找朵雅,跟她说:“先别练了,帮我个忙。我答应一个朋友帮她招桃花,我以前在看过,你们苗疆有种‘情蛊’吧?那个要怎么下,方便吗?”

其实我最开始的时候,是想求北冥耀帮忙画个招桃花的符,让田玲玲随身带着。但现在我把冥玉镯都给弄断了,哪还好意思再去求他画符,所以只能改变计划来问朵雅了。

朵雅听到我说出“情蛊”这俩字的时候,不由得瞬间皱起了眉头:“你从哪听说的?那可是禁术!”

“呃……”我还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听过这个词了。但可以确定不是地狱当铺,因为地狱当铺里的蛊我基本都看过一遍,没有情蛊。

仔细想想还真是怪,我这个蛊术小白居然莫名其妙地知道“情蛊”这种禁忌蛊虫,好像这个词是与生俱来的,从我出生扎根在脑子里的……

只不过我从前没有意识到。

朵雅盯着我的眼睛,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你到底听谁说的?”

我拼命想了一会,只觉得头痛无,只好放弃:“真的想不起来,可能……可能是我在什么小说里看到的吧,估计只是个巧合。如果她真的是个禁忌,我应该没机会知道才对。”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忽然想到,这辈子的自己没机会知道,但辈子的我,可是都拉乌家族的一员,而且还是蛊灵的宿体,应该没理由不知道情蛊是什么吧?

难道又是辈子遗留下来的记忆?我心怀疑着,但是没跟朵雅说。

朵雅狐疑地看了我一会儿,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好吧,我答应过你,在蛊术方面一定对你知无不言,那告诉你吧。与感情有关的蛊总共有三种,其两种都是禁术。”

“爱情蛊是其最常见的,呃,我说是的以前。它的炼制方法也是最容易的,据说在两三百年以前,每个苗疆女孩都知道怎么使用那种蛊,有了心人以后会把爱情蛊种在彼此的身。但是爱情蛊的可怕之处,在于恋人彼此相爱的时候几乎完全没有存在感,可是一旦有人变心,不再深爱对方,那么蛊的两个人都得死。”

我惊讶:“两个人都得死?!那被辜负的人也太冤了吧!”

朵雅无奈地笑了一下:“是啊,明明是被背叛、被抛弃的那一方,却要跟着丢掉性命,可不是冤枉嘛。可是感情正浓的时候,谁能想到恋人有一天会背叛自己,亦或者是自己有一天会不再喜欢眼前的人呢?每个种下爱情蛊的女孩,都对自己的爱情充满了信心,认为自己和恋人一定能深爱到白头……可事实是无数的苗疆女孩因此死去,甚至有好几个原本人丁稀少的寨子因此而绝后,所以大家一致决定把爱情蛊列为禁术,不允许任何人学习、炼制、相关的典籍也被全部销毁。”

我在心里一阵唏嘘,忍不住问:“那种爱情蛊难道不能解吗?”

朵雅呵呵冷笑:“如果能解,你觉得我们还需要把它列为禁术吗?它可怕可怕在连下蛊之人都无法将它撤销,它根本不给人任何反悔的机会……其实也正是因为这种可怕的特性,当时的人们才喜欢用它来表现自己的忠贞,只是可惜……唉!”

“另外一种禁忌之蛊,叫做钟情蛊。它跟爱情蛊不同,爱情蛊必须得两个人真心相爱,自愿让它进入自己的身体,才能够种植成功。但钟情蛊却能单方面施术,完全不需要经过受蛊者的同意,甚至可以在受蛊者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

“而一旦成功,被下蛊的人会被钟情蛊彻底操控,疯狂地爱给他(她)下蛊的人。哪怕对方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也照样会爱得无法自拔。除非下蛊的人愿意收回蛊虫,或者是蛊的人死了,否则这种蛊也是无解的。而且这种钟情蛊的炼制过程非常血腥,再加它的出现引发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所以也被列做禁术,销毁了所有关于炼制方法的记载。”

“最后一种叫做桃花蛊,是专门给人招桃花的,它倒是不算禁术,使用起来也较简单,不过嘛……代价是用一直用自身的气血喂养蛊虫,即便是身体再健康的人,养了这种蛊以后也活不过四十岁了。”朵雅顿了顿,问:“你朋友能接受这种代价吗?”

我还真不确定。虽然田玲玲一直很虚荣拜金,也愿意为了物质出mài shēn体,但是否愿意连寿命都出卖,那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你等我问问。”我说着给田玲玲打电话。

这回田玲玲接得很快,只响了一声通了。我问她:“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方便,非常方便。”

于是我放心地问:“你听说过蛊吧?如果有一种蛊,能让你吸引到任何你想吸引的男人,但代价是使用之后你活不过四十岁,你还愿意用吗?”

田玲玲沉默了几秒,有些不确定地反问:“你这个不是zá zhi的测试题吧?”

“当然不是,我现在是在非常认真地问你,所以你想清楚再回答。”

田玲玲又想了一会,语气终于变得肯定起来:“我愿意。”

“你确定?”我还是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愿意用活不过四十岁的代价去换桃花!我忍不住强调:“这种蛊只是帮你增强桃花运,可不一定能让男人对你死心塌地非你不娶啊!你想清楚,这么大的代价真的值吗?”

第132章 你靠这个吸引凌少的?

田玲玲轻轻地笑了一声:“我想得很清楚了。 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从来没想过能嫁给那些有钱人。既然这样,长不长久的也无所谓了,只要能保证一直有人给我钱花行……至于寿命那更加无所谓了,我本来也不盼着自己能长寿,能在人老珠黄之前死掉也挺好的。反正只要在年轻的时候把该享受的都享受遍了,我觉得不亏。”

“好吧,那我知道了。”我说完挂断,三观不同,多说无益。反正我只履行自己的承诺,她会不会后悔那是她自己的事情,我没义务替她操心。

我冲着朵雅摊了摊手:“问完了,她不在乎短命。告诉我怎么下蛊吧。”

朵雅说:“很简单,找十条雌性红边蛇,关在一起让它们自相残杀,活到最后的那条是桃花蛊蛇了。然后把它取出来,喝光它的血,吃掉它的尾巴,能让它的灵魂融入进炼蛊者的身体里,让炼蛊者散发出对异性具有强烈吸引力的特殊香气。只要散发出香气算成功了,从此以后世间男子无人不可撩……不过像我之前强调过的那样,这种香气对单一对象的持续时间很短,最多只能维持三个月左右。”

这桃花蛊的名字,是取自“桃花”的引申义,跟桃树开的花可没有半点关系。我之前怎么都没想到,它居然是用蛇炼制出来的。

听完朵雅讲的步骤,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还叫简单啊……”

朵雅无奈地说:“你要是知道其它蛊炼制起来有多麻烦,不会再说这种话了。”

“……算了吧,我不想知道。”

之前朵雅说桃花蛊很容易炼制,使用起来也非常方便,我脑子里想象的是找个什么物件在面施个咒,然后带在身行的那种。我甚至还想着直接把东西做成了再送给田玲玲,让她天天带着好……现在我真的很庆幸,自己没说过要直接送成品的那种话。

看看,说话时给自己留三分余地是多么重要啊!

“朵雅,我觉得以后再跟你讨论问题的时候,必须得先明确定义才行。咱们俩对于‘简单’这件事的定义差别太大了。”我哭笑不得地做出总结。

朵雅面无表情地说:“你要是连这种程度都觉得受不了的话,那我劝你还是别学炼蛊了。”

我确实想学蛊术,不然也不会要求朵雅在这方面对我知无不言,但现在我觉得确实有必要再重新考虑一下。

“这个我自己再想想吧。对了,那个红边蛇到底长什么样,有照片之类的吗?”

“照片……应该有吧,你想看的话可以自己去搜。”朵雅顿了一下,又说:“不过考虑到你的承受能力,我觉得你还是别看较好。”

确实,蛇这玩意,我一直都很怕。而且听朵雅这语气,红边蛇可能长得普通蛇还要吓人。

“那算了,我不看了,你给我介绍一下吧。稍微介绍一下行!”我怕她说的太详细,我会忍不住脑补。

朵雅猜到我是怕田玲玲找错种类,说:“红边蛇是我家那边山很常见的一种蛇,最明显的特征是身体两侧带有红线,看起来像是描了红边似的,认准这个特征应该不会错了……你那个朋友是打算自己去抓还是花钱买?”

“那肯定是买啊,算买不到估计也是花钱雇人去抓,不会自己去的。”

“哦,那我不给你讲捕捉技巧了,你让她买的时候注意问问,是不是产于苗疆的,习性是不是特别淫荡。如果都是的话,那肯定是红边蛇不会错了。”

我认真记在心里:“行,我晚告诉她。”

朵雅笑了笑,说:“要是没别的问题,那我继续xiu liàn了。今晚我要出去一趟,想趁着现在有时间多xiu liàn一会儿。”

我马反应过来,她打算去找以前害过自己的人报仇了。“那你好好xiu liàn,我不打扰你了……祝你复仇顺利。”

“借你吉言。”

我花了点时间,打电话问了几家本市的爬宠店,得到的反馈预想还要好的多,至少一半的店家都表示手里有红边蛇出售。如果他们店里的都是正宗红边蛇的话,那凑齐十条母蛇确实不难。

而且在咨询店家的过程,我还意外得知雌性红边蛇可以在冬眠过后,释放出一种非常特殊的气味,能把百条公蛇吸引到自己身边。

看来,这种特殊习性,是炼制桃花蛊的关键所在。我还特意向朵雅求证了一下,是否需要挑选刚从冬眠醒来的母蛇去炼蛊。朵雅笑了笑,说:“要是能抓到刚从冬眠醒来的那自然最好,炼制出来的蛊也更有吸引力,但……现在这个季节,你能找到吗?”

也是。现在还不到十月份,连冬眠都还没开始呢,哪找冬眠醒过来的?

不过我打算把这个信息也告诉田玲玲,至于是现在买蛇炼蛊,还是等到明年开春再开始炼,那让她自己做决定吧。

本着待办事件解决一个少一个的心态,我把需要了解的信息都了解清楚以后,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约田玲玲出来。田玲玲知道我是要帮她,自然不可能推辞。

我们找了个私密性很好的茶室,随便点了一壶茶进入正题。

“……这是炼制桃花蛊的办法,究竟要不要炼制、什么时候开始炼制,你自己决定吧。还有,我再最后提醒你一遍,这种蛊炼成了以后会不断吸食你的气血,呃,你可以理解成不断降低你身体的免疫力,会让你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撑不过四十岁会死掉。而且这种蛊没有办法解,哪怕你将来后悔了,不想要这个蛊了,也是不可能的。你考虑清楚。”

我把朵雅的原话学了一遍,又告诉田玲玲哪些爬宠店有红边蛇出售,心里终于放下了一桩事。不管她信不信,反正我已经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把吸引男人的方法告诉她了。

田玲玲一脸呆滞地听我说完,隔了半晌忽然恍然大悟地问:“你是用这个办法吸引到凌少的吧?”

第133章 不许觊觎我的凌邪

“……”听到这种问题,我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田玲玲见我没有立刻否认,以为自己才对了,兴奋地两眼放光,脸颊都开始发红了。但她马又意识到,在我面前表现出这种情绪,实在是天大的不该。

她狠狠掐了自己手心一下,拼命收敛情绪,有些慌张地解释:“那个……我、我是想确认一下,已经过一次桃花蛊的人,还会不会再第二次啊?你千万别误会啊,我没有不该有的心思,我、我是怕……怕遇到别的会用桃花蛊的人。”

其实她想说的应该是怕遇到已经被别人蛊惑过的金主,不过太紧张说错了。

她到底还是在名利圈子里混得时间太短了,还不能把自己的小心思掩藏得滴水不漏。当然,也有可能是故意的,因为发现我不喜欢跟心机太深的人打交道,故意露拙,顺便再试探一下我对凌少的在意程度。

究竟是哪一种,我懒得费心思猜。反正我跟她不可能深交,算打交道,也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我十分淡定地抿了口茶,说:“每个男人应该都只能被蛊惑一次,每次最duo wéi持三个月。所以你如果决定用蛊,要广撒,而不是把心思全都集在某个特定的对象。”我刻意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向田玲玲,声音微冷:“懂了吗?”

田玲玲听出我的警告,忙不迭地点头:“懂懂懂,我绝对不动不该有的心思。”

“那好。”我敛下眸子又喝了一口茶,觉得自己很像宫斗剧里的娘娘,正在警告小宫女不要觊觎皇。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模仿得有几分相像,但刚才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确实都是在模仿记忆电视剧。

其实,要是凌邪现在没被天道控制的话,我刚才做出的恐怕是另一番反应了——

我想,我应该会霸气地冷笑一下,然后跟田玲玲说:“你想动心思尽管动,想用桃花蛊勾引尽管去,凌邪多看你一眼都算我输。”

我对凌邪是这么有信心。

只可惜,凌邪现在被天道压制着,已经变得不再是他了。所以我只能选择警告、敲打田玲玲,让她趁早掐灭心思,那些霸气的言语,只能放在心里想象一下。

但是,这世界有种东西叫占有欲,还有种东西叫嫉妒心,它们都不是三言两语能掐灭的。

田玲玲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连寿命都可以牺牲,又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警告,真的放弃像凌邪那样又帅又多金又会宠人的极品精英?

我觉得她没藏住小心思,但其实我自己也不够懂人心。

田玲玲战战兢兢地陪着我喝茶,又说了许多感谢的话,谢谢我告诉她桃花蛊这种逆天的手段,让她终于有勇气摆脱现在那个总喜欢打她的糟老头子……把我说得像是她的再造父母一样。

不得不承认,她能够哄得男人心甘情愿地给她花钱,也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这张嘴是真的甜,夸起人来是真的很有一套。即便我知道她是在刻意恭维,也还是觉得十分受用——谁会不喜欢听好话呢?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田玲玲借口洗手间,出去悄悄地买了单。我想结账的时候才发现。

“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要是还让你掏钱,那也太不懂事了吧……”田玲玲笑着说。

左右不过是百来块的茶钱,我也没再多说什么。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可能还是会较忙,不一定有空经常,所以还得麻烦你帮我多留心,学校里或者要是再出什么较特别的事,记得告诉我一声。”

我之前打算请客,也是因为还想让田玲玲继续帮忙。

田玲玲笑着说:“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直接吩咐好了,赴汤蹈火我也一定去呀……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还正愁不知道怎么还你这份情呢,这下正好。”

虽然知道这话不是真心,但听着确实舒坦。

她还提出要换个地方请我吃晚饭,但我想尽快回家xiu liàn,所以拒绝了。

风扬让我这段时间小心,所以我打算尽可能深居简出,呆在家里努力xiu liàn,当做是闭关了,争取让自己的驭鬼术境界再提升一层。之所以赶着在今天之内兑现承诺,也是为了后面的日子可以尽可能不出门。

但是劫数这种东西,哪里是这么简单能躲过去的?

跟田玲玲一起走出茶楼的时候,正好迎面碰见一群道士走过来。粗略估计一下,人数应该不少于十个,年龄基本都在四五十岁以——除了走在间的那个人以外。他看起来相对年轻,应该只有三十多岁,方头阔脸,体格很壮,跟其他身材瘦削的白胡子老道们明显不在同一种画风。

这人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田玲玲或许是觉得这么一大群道士组团喝茶很怪,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走在间的方脸道士察觉到她的目光,同样看了过来,视线从我脸划过时瞬间定住。

他冷冷地瞪着我,像是盯着害死自己亲人的凶手一般。他本来长得有点凶,再配这么凶狠的目光愈发吓人,我顿时心头一紧,终于想起了他是谁。

灵虚道长被鬼物袭击的第二天,我曾经想把桃木剑还回去,但是在山脚下遇到了这个人,被他狠狠地骂了回去……

他是灵虚道长的徒弟,真一!

真一死死地瞪着我,恨不得用眼神把我大卸八块了。走在他身边的老道士们见状也纷纷停下脚步,用好的目光打量着我。其一个老道还客气地问:“真一道正,这位是……”

道正!

我心里又是一惊,这可是对于一观之主的尊称!

真一道人已经成为玄清观的新观主了吗?!

真一收回目光,咬牙道:“进去再说!”

一行人这么从我身边走过,进入茶楼之。

田玲玲小心翼翼地说:“他们……好像对你很不友好。”

我苦笑,何止是不友好,简直是想要将我剥皮拆骨的那种憎恨。

第134章 偷听

仔细回想起来,我跟真一道人总共只见过两次而已。 第一回见面纯属偶然,当时我带着念念出门打车,遇到的司机刚好是他。他还看穿了念念的僵尸身份,并且要求我们跟他去见师父灵虚道长——我不确定他是俗家弟子,还是因为某些缘故途还俗的,当时也没多问。

那次见面,灵虚道长把自己用了五十多年的桃木剑送给了我,而他自己在当天晚被鬼物袭击,身负重伤命悬一线。但我当时并不知道,所以第二天还想再去见他,求他收我为徒,结果在山脚下遇见真一才知道灵虚道长受了重伤。真一说是我害了他师父,如果不沾染我的因果,如果不把桃木剑送给我,他师父一定不会出事……

我当时想归还桃木剑,但气红了眼的真一根本不听我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叫我滚,说玄清观不欢迎我,叫我永远不要再去。后来我也真的没再去过。

我以为灵虚道长应该能康复起来,可是看真一刚才恨不得杀了我的眼神,估计……灵虚道长可能没熬过去。

所以真一才会成为玄清观的新观主。

想明白前因后果,我心里顿时充满了愧疚。田玲玲偏头看着我,眼底藏着几分探究之色。我也没有解释,只说:“我还有事,咱们在这分开吧。”

“哦,好。”田玲玲莞尔一笑,很识趣地没再多问,自己先走了。

我也装作要离开的样子,往反方向走了一段,直到离茶楼很远了才停下脚步,悄悄放出小引梦蝶。

“去找刚才见到的那帮道士,尽可能别被发现,悄悄听一听他们在说什么好。”我轻声吩咐。

自从刚才跟真一道人对视过以后,我一直心惊肉跳,总觉得要出事。真一道人恨我,是因为那把桃木剑,前阵子我被人栽赃,关键证物也是那把桃木剑,我是隐隐觉得这当好像有着某种关联……不偷听一下的话,我实在是没法安心。

当然,我知道先前陷害我的人肯定不是真一,以他现在的身份,算恨我也不可能用那样的手段对付我,陷害我的肯定另有其人。我是直觉觉得这两件事有关系,但具体是什么关联,只能等小引梦蝶找到他们才能知道了。

小引梦蛊自从化蝶以后,灵智也有了很大的提升,听到我叫它尽量别被发现,立刻隐去身形,将原本半凝实的身体幻化成了一道浅浅的虚影——这还是因为我是它的主人,才能够看到的,若是换了普通人,算被它落在鼻子,也只是会觉得有点痒而已,根本看不见它。

算是修行者,如果法力修为在我之下,也照样是看不见它的。

我目送小引梦蝶远去,左右看看,发现旁边是个小公园,便走进去找了个长椅坐下,闭眼睛装作小憩的样子,实际心神已经沉入识海,与大引梦蝶融为一体。

两只引梦蝶母子连心,此刻我与母蝶融为一体,在外的子蝶变成了我的眼睛。小引梦蝶看到、感受到的一切,最终都会传入我的心念之,跟自己亲眼看到、亲身感受到的几乎没有区别。也因此,我间接体验了一次飞的感觉。

“原来飞起来看世界是这个样子的啊……”我在心喃喃自语,一时间真有点羡慕小引梦蝶。

不管转念想想,其实也不必羡慕,因为我随时可以用这种方式体验飞的感觉,也能让心念回归自身,感受脚踏实地的滋味。但小引梦蝶却永远也无法体会到用双脚走路的感觉。所以,该是它羡慕我才对。

转眼,小引梦蝶飞回了刚才的茶楼,一番寻找之后,终于在三楼最大的vip茶室门口听到了真一道人的声音。

透过门缝,正好可以看到真一道人所坐的位置,他脸色涨红,显然情绪波动十分剧烈,但他在非常努力地克制着。

“……我师父是被她间接害死的!当初我师父还说她是天乙贵人,本性绝不可能坏,跟邪祟纠缠不清也全是被逼的,所以才冒险沾染因果,将自己最心爱的桃木剑送给了她,希望可以帮她摆脱妖邪……”

旁边一白胡子老道露出惊讶的表情:“你说的是三十年前,灵虚道长刺穿旱魃心脏时用的那把桃木剑?!”

真一重重点头:“是的,是那把剑。师父以前从不离身,却在跟那个女孩见第一次面的时候送给了她……可是你们看看她用那把桃木剑做了什么!!”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真一终于克制不住,狠狠一拳砸在桌。

放在桌的茶水点心全都被真的弹起又落下,叮叮当当一阵乱响。

在场的人估计都知道前段时间我们学校的命案,所以并没有人发问。方才说话的那个白胡子老道,也跟真一道人一样露出愤怒之色。

“太可恶了!那丫头看着年纪不大,没想到心肠如此歹毒!”

另一个老道士谨慎地说:“广泽学院的那个女孩死在桃木剑下,未必能证明是刚才那丫头所为。桃木剑毕竟是死物,不能排除被人偷走的可能……此事咱们还需仔细调查,不可妄下决断,免得误杀了无辜之人。”

误杀?!

听到这个词,我心里不由得狠狠一颤。

他们竟然打算自己动手杀掉那个抽魂炼魄的人吗?

真一咬着牙说:“她怎么可能无辜!那把桃木剑跟在我师父身边将近五十年,几乎成了我们玄清观的镇观之宝,此等好法器,谁会不小心珍藏,岂能说丢丢?”

我心里暗暗愧疚,那把桃木剑我确实仔细收着了,但还远远没到“小心珍藏”的程度,而且也没有刻意防盗,因为我根本没想过会有人偷它。

真一又说:“而且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带着一个小僵尸!前段时间络的传闻,也与僵尸有关,这总不可能是巧合吧?空穴不来风,我看呐,那个死掉的女孩子,魂魄是被喂僵尸了!”

第135章 变异僵尸?!

话音落,立刻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喂食人魂?那不是湘西仡熊家独创的邪术吗?”

另一人道:“可是仡熊家的养尸人不是早被诛灭了吗?”

“说不定是有漏之鱼跑出来了呢?”

“不可能!家师年轻时有幸跟着师祖参与过当年那场诛灭行动,他跟我说过,最后的诛灭是由当时的八派掌门共同联手完成,绝不可能有漏之鱼逃出!”

众人一听当年的诛灭行动是由八派掌门联手完成的,顿时觉得这个话题没有继续讨论下去的必要了——他们都是八大派的弟子,如果继续质疑,那不等于打自家师祖的脸面吗?

虽然他们自己现在也都岁数不小了,但当年联手的那八位掌门,可都是他们的师祖辈,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敢质疑的。

对了,真一除外。他在座的其他人都要小一辈,他师父灵虚道长才是跟这群老家伙平辈的人。不过,真一虽然辈分小,却已经是一派之主了,身份地位是在场所有人当最高的,所以其他人都对他很客气。

真一沉吟良久,才开口道:“……算当年的邪修都被诛灭了,那gong fǎ呢?仡熊家族之人并非个个都xiu liàn邪术,那些普通人可都还安然无恙地活着……可如果他们当,有人知晓以魂炼尸之术,并且凭着记忆又把它传承下来了呢?”

八大派的掌门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把人家脑子里的记忆都挖出来吧?

“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的脸看到了惊骇之色。

当年仡熊家用人魂养出来的那些僵尸,普通僵尸更有灵性,能够在一定程度跟养尸人心意相通,再加天生力大无穷刀枪不入的身体,以及后天培养出来的各种变异能力,着实对当时社会造成了不小的危害。

如果不是八大派掌门及时联手,将所有变异僵尸和养尸人统统灭杀,我们国家说不定早已浮尸遍野、血流成河。

真一缓声道:“我曾经触碰过那个小僵尸的眉心,当时非常明显地感受到了灵智波动,而且是很强的灵智波动……这么说吧,我觉得她的智力水平跟真正的人类孩童不相下,甚至有可能已经超过了。”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全都惊得面白如纸:“你的意思是……她不光会以魂炼尸,而且还已经炼出最高等的变异僵尸了?!”

真一沉默,手指关节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像是正在思考这个问题。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屏息凝神地注视着他,等待他作出回答。

如果当真有新的变异僵尸出现,那可严重了,必须得马通知各派掌门才行。

说不定,八大门派还得再联手一回。

真一也知道事关重大,不可随意乱说。如果真的是变异僵尸,那他作为第一个发现的人,自然有一份功劳,可如果不是,让八大派掌门和各位长老白跑一趟,那可难堪了。算其余各派嘴不说他什么,他自己也没脸再跟这帮人打交道了。

玄清门本已经式微,全靠以前的积累和灵虚道长的个人能力撑着,现在灵虚道长也已经去世了,要是再闹出那样的笑话,恐怕以后道门八派真的要变成七派了……

想到这里,真一决定不把话说死。虽然他心里已经认定,当初自己见过的小僵尸肯定是特殊变异体,算不是仡熊家的邪术炼制出来的,也肯定是别的邪法……但谨慎起见,他还是给自己和整个玄清门留了一丝余地。

“是不是最高等级的变异僵尸,我还不太确定,但是……能够产生灵智,本身说明她不是寻常的僵尸了吧?诸位前辈以为呢?”

真一刻意地强调在座各位都他辈分高、年纪大,理应他更加见识广阔,所以让他们帮忙做判断。这样算判断有误,那也是大家一起错了,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老道士们眼神交流了片刻,都纷纷点头:“是的,有灵智肯定不是普通僵尸。如果不是被人为祭炼出来的,那恐怕需要千年以的时间才能自然形成……无论是何种情况,都对此地百姓危害巨大。”

“对,如此邪物绝不能姑息,必须得尽早灭杀才行!”

“稳妥起见,咱们还是先回到各自门禀明情况,请掌门、长老们一起来联手灭杀那个邪物吧……”

“对对对,应该先禀告掌门和各位长老才是!”

……

他们竟然想诛杀念念!

没错,念念是千年僵尸不假,而且体内也有着另外一个连我都捉摸不透的灵魂存在,但是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呐!这帮牛鼻子老道根本不了解她的脾气秉性,凭什么这么直接给她判死刑!

小引梦蝶被我的愤怒情绪感染,原本内敛的气息也不小心泄露出来几分。茶室里的这群牛鼻子老道,虽然都不是长老级别的人物,但也都修行多年,五感敏锐程度远超常人。

不过是那么一丝气息,让他们全都察觉了小引梦蝶的存在。

“什么人!”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偷听!”

一声声冷呵夹杂着精纯道气,将小引梦蝶直接震落在地,原本小心敛藏的身形更是完全暴露出来。

茶室外,一个女服务员正巧路过,见到被震落的小引梦蝶,惊地小声道:“好漂亮的蝴蝶!”

她从来没在蝴蝶身见过这么梦幻的颜色。

小引梦蝶被道气震落,我的心神也跟着受到冲击,虽然没有实质性伤害,却也痛苦难当。

作为与小引梦蝶直接心神相连的母蝶,此刻痛苦程度绝对远超于我,但强烈的母爱让它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的力量全都转移给小引梦蝶,这才让小引梦蝶在那帮牛鼻子老道走出茶室的瞬间,险而又险地遁入梦境,勉强没被他们抓住。

等小引梦蝶从梦境穿回我身边时,我的衣服都几乎被冷汗湿透了,识海的母蝶更是已经陷入昏迷状态。我把它也收回识海,咬牙强撑着起身……

必须得尽快离开这里才行,否则万一被那帮牛鼻子老道找过来,可糟了!

第136章 “恐怖劲敌”

“跑了……”茶室里,一名白须老道脸色难看地说。

真一急声道:“那快追啊!咱们方才谈论之事,绝不可能泄露出去!”

那老道士摇摇头:“怕是追不了。方才那东西消失得太快,我没看见它的真实面目,但光凭它能在瞬息之间便撕开空间裂隙的这份能力,不容小觑……贫道已经多年未曾下山走动,对世间妖邪之物了解甚少,实在是想不出来何等邪物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悄无声息地撕裂空间。”

其实他对尘世的了解并不少,只是如果这样说了,再配最后半句,未免显得自己有点没见识,所以才说什么多年未曾下山那样的话,让自己不至于丢了脸面。在场的其他人听了这些话,脸色都不由得起了几分变化。

今日在场的这些人,修道的时间都不短了,各种经历见识自然也不可能短浅。算有个别几个常年闭关不怎么过问世事的,对世间常见的邪物以及各种强大的妖魔,也不可能毫无了解。

但他们真的谁也想不出来,到底什么东西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悄无声息地撕裂空间。

能撕开空间的邪物有很多,但能做到悄无声息的却寥寥无几。如果再加时间xiàn zhi,必须得在瞬息间完成撕裂、遁入、再重新弥合空间的这一系列动作……那他们真的连一个答案都想不出来。

这根本不可能嘛!

可是,刚才门外偷听的那个东西,却是真真切切地做到了。

而且还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到的!

如果再考虑到那个东西先前已经在门外蛰伏不知多久了,而他们这群修行多年的老道士却一个都没发现……那更恐怖了!

能瞒过他们所有人的感知,只怕那个邪物的修为水平远在所有人之吧?!

众人全都沉浸在震惊的情绪当,被自己内心的恐怖推断吓到了,全然忘记了方才只用道气将小引梦蝶震落在地的事实。这其实也不能怪他们,人心是这样的,当某一种印象太强烈的时候,会盖过其它的。

以他们目前对小引梦蝶实力水平的错误估算,算是有人提醒他们,估计他们也会觉得那是小引梦蝶故意卖破绽让他们放松警惕,而不会想到其实小引梦蝶的实力水平根本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高。至于攻击能力,以及对世间的危害能力,更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是的,这是一个并不美丽的误会。他们从一开始想错了方向,完全没想到小引梦蝶是遁入梦境,并不能算是真正的撕裂空间(如果能真正的撕裂空间,可以具备凌邪那样的瞬移能力了,其它的综合实力水平也不会凌邪差太多)。

由于估计错误,所以这帮牛鼻子老道全都以为,刚才门外偷听的是个凌邪那样实力水平的邪物,怎么能不肝颤?要真是他们想的那样,把他们全都捏到一块儿也打不过那样的邪物啊!

一时间,他们都有些说不出来话了。茶室内落针可闻,仿佛连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

半晌之后,才有人干涩地说:“我们……还是赶快禀告各自宗门吧,此等级别的妖邪之物,绝非我们几个能够对付的,必须得请八派掌门再度联手了。”

“是啊是啊,趁着那个邪物现在对我们心有忌惮,不敢贸然动手,咱们赶快通知掌门和诸位长老吧!”

“对对对,咱们得团结起来,联手御敌!”

……

有人起了头,其余人全都附和起来,只有真一铁青着脸咬牙不语。他始终觉得刚才门外偷听的那个东西,实力应该没有那么强才对。可是那个东西瞬息间消失不见了也是事实,而他也确实想不出来合理的解释,所以只能咬牙沉默。

今日在场的老道们都他辈分高,先前对他客气有加,jiu chéng是看在他师父灵虚道长的面子,最后剩下的那一成也是因为他现在是玄清观的观主——他们真正尊重的是玄清观的千年传承和积累,并非是他本人。

但是这份尊重,也仅限于平时,在面临重大决定的时候(如现在),根本不会有人把他的态度放在心。算他此刻站起来,拍着桌子反对请各派掌门出山,大家也不会搭理他的。最多最多也是当面敷衍一下,然后找个理由出去联系自家掌门吧。当然,可能性最高的还是直接把他的话当空气。

真一也毕竟已经也是奔四十的人了,不可能傻到以为这帮人会真的尊敬自己这个小辈,自然也知道,自己算是有理有据也很难说服这帮人改变想法——更何况他现在连理据都说不出来呢?

所以他只能沉默着看大家打电话的打电话、发短信的发短信——另外还有两个老道所在的宗门较保守,十分抗拒使用现代科技,所以他们正对着传音符念念有词呢。

真一铁青着脸,强忍到大家都汇报完毕了,这才轻咳一声,起身说道:“诸位,今日的商讨到此为止吧,等各派掌门和长老都到齐了,咱们再一起商讨如何铲除邪魔。”

其他人也正有此意,自然不可能出言反对,于是纷纷附和,又互相客套几句各自散了。

但是真一却没有走,他找服务员要了纸和笔,直接凭记忆画了起来。那画的女孩子正值青春,一头乌发浓密蓬松,双眸灵动如水,秀鼻挺翘,唇角微勾,即便不做表情也看起来像在微笑……

这画人,赫然是我。

别看真一道人长得五大三粗,画出的画却十分细腻。可是画着画着,那纸的人却变了模样,眼睛变得更大,嘴唇也更加圆润,秀气的瓜子脸也变成了圆圆的嘟嘟脸,还多了两个浅浅的梨涡,分明变成了另一个清纯可爱的女孩子。

真一道人看着那个可爱的女孩,不由得红了眼圈。

“安安……”

真一摩挲着纸女孩的笑颜,终于低低地哭了出来。

“安安,你在那边……会不会受欺负……”

“安安,爸爸好想你啊……”

第137章 天煞孤星

真一道人命犯天煞孤星,所以很小的时候入了道门,成了玄清观的俗家弟子。 刻苦修道让他成功地抑制了命格的煞气,没有克父克母。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完全摆脱了命格的影响,可以没有任何顾忌地生活,所以离开道门,回归尘世,娶妻生女。

可是天煞孤星作为最糟糕最可怕的命格,岂是学几年道法能彻底改变的?娶妻之后的第二年,也是女儿出生的那天,她的妻子大出血死在了产房里,连句遗言都没有留下,也没能看一眼自己拿命换来的女儿到底长什么样。

没有见到妻子的最后一面,是真一心里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他思念爱妻,他很想好好地把妻子留下的唯一血脉好好养育长大……可因为命格xiàn zhi,他越是希望孩子平安成长,越是得远离她、别接触她!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自己命格的煞气伤害到孩子!他不能在克死妻子之后再克死女儿!

他只能重回玄清观,出家做了真正的道士。灵虚道长怜他命途悲苦,收他做了关门弟子。

而他最爱的女儿,只能交由外祖家抚养,他连过年的时候都不敢去看一眼。

孩子的外祖家不信道,更不信什么天煞孤星的说辞,只觉得他是在逃避抚养孩子的责任。他们骂他冷血无情,说他连畜生都不如,他也只能默默地承受。

只要女儿能够平安长大,他承受再多也无所谓。

可是偏偏天不遂人愿,女儿好不容易长到了如花似玉的美好年纪,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患了白血病。

更悲惨的是,女儿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也出了意外,双双身亡。

面对这样的巨变,真一只能再次还俗,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来陪伴、照顾女儿。

为了赚钱支付高昂的医药费,他只能没日没夜地开出租车。其实这并非是他唯一的赚钱渠道,但却是唯一可以在赚钱的同时不耽误陪伴女儿的工作方式——在女儿身体尚能支撑的那段时日里,他每天出车的时候都带着女儿一起。副驾驶坐着女儿,后排坐着乘客,赚钱陪伴两不误,他觉得那已经是不幸生活最大的幸运……

为了留住女儿的性命,他日日行善,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别人,只希望老天爷可以看在他一片善心的份,不要夺走他最后一个亲人。

可他最后还是没能如愿。

我遇见他的时候,他的女儿已经病情恶化,连病床都下不了了。

灵虚道长伤重不治的那天,也是那女孩死去的日子,前后只差了不到半个小时。那天真一先接到的是灵虚道长去世的消息,他悲痛万分地赶回玄清观,却在路又接到女儿突然病发的消息。

短短半小时内,同时失去两个最重要的亲人,这种打击是常人根本无法体会的。真一只觉得这偌大的尘世再也找不到任何值得牵挂的东西,很想随着师父和女儿一起死掉算了。

而灵虚道长似乎早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天发生,所以临终前特意留下遗言,任命他做玄清观的新任观主。

其实真一并不是灵虚道长的弟子最优秀的,但他却是最需要这个位置的人。因为只有肩扛着的担子足够沉重,他才会有勇气有理由继续活在这尘世。

……

真一陷在回忆里,久久无法自拔。直到茶楼的服务员来敲门,提醒他快要打烊了,他才又换了一张纸,凭着记忆匆匆画出我的模样,随后给自己开出租时认识的一位警察打电话。

“黄警官,麻烦你帮我找一个人……”

第138章 策略性作死

黄警官迟疑道:“这恐怕不行……我们有纪律的,不能随便泄露公民信息。”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求你的。我要找的这个女孩子不是普通人,她可能是个邪修,我之前见过她带着个僵尸……”真一说到这里刻意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前段时间广泽学院出的那个事,我怀疑跟她有很大的关系。但我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才想让你帮我查查她的叫什么、住哪里,我好去试探一下,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凶手。”

黄警官知道真一道人现在已经是玄清观的观主了,自然不会把他刚才说的这些当成疯话。他虽然是户籍警,接触不到杀人案件,但是我们学校的命案在闹得那么大,他自然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所以他也知道,都说那个案子跟吸血僵尸有关。

要是别的人用这种理由求他帮忙,他肯定会义正言辞地拒绝,说不定还会给对方一堂无神论的课。但真一是一观之主,自然不一样了。

黄警官反复思量之后,终于答应下来:“行,我帮你查。”

真一这才松了口气,说:“我刚才凭着记忆把她的样子画出来了,我这给你送过去。”

“……只有画像的话,需要的时间较久了。”黄警官本来以为,真一至少会知道一点关于我的信息,没想到居然只有画像,这有点困难了。

不过,也只是多费点工夫而已,还是能查到的。

……

我并不知道那帮牛鼻子老道对小引梦蛊的实力水平产生了误解,从一开始没想过要追。所以我始终以为后头有追兵,一路都提心吊胆,不停地催出租车司机加快速度,恨不能让他直接起飞。

直到跑出了好远,还没见那帮牛鼻子老道追来,这才敢把心放回肚子里。

他们应该是半路放弃不追了吧?我如此想着。

到家时正好赶朵雅要出门,我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叫住她说:“你等等……你要去哪儿?”

朵雅一脸“你失忆了么”的表情,无奈地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今天晚要去报个仇。”

“我是问你去哪报仇,危险吗?”

我这么问,当然不是突然想学雷锋,而是因为我刚刚想到,现在只有凌邪知道念念在哪。所以我要保护念念,必须得先见到凌邪,问清楚她到底藏在哪里疗伤才行——凌邪之前说念念躲到一个煞气极重的地方疗伤去了,但是没告诉我具体是哪。

而凌邪现在又被天道压制着,想不起任何与我有关的记忆。只有我遇到生命危险,他才有可能爆发出自己的潜能,暂时冲破天道压制,恢复正常状态赶来救我——像我之前差点被车撞死的时候那样。

所以,我必须得作个死,才能见到凌邪。

这得讲究策略,拿捏好尺度,不然一不留神作死变真死,那可不妙了。我毕竟不是九命猫妖,只有一条命而已,可不能这么弄没了。

朵雅原地傻了几秒,才露出不敢置信地惊喜神色:“你认真的吗?你愿意帮我报仇了?!”

之前我很明确地告诉过她,不会出手替她报仇,所以她只能拼命学习速成的法术,努力变强为自己报仇。可是速成出来的法力,哪里得过脚踏实地一点点xiu liàn出来的呢?所以她心里其实对自己非常没信心,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可以依仗的对象,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自己。

此刻听到我流露出要帮她的意思,她简直惊喜得像了彩票一样。

看着她仿佛被五百万现金砸脑袋的样子,我不由得怀疑,她是不是对我的实力水平有什么误解……算我出手帮她,也不一定能秒杀仇人啊,更何况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帮呢。

我故意咳了一声,说:“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先别这么高兴……”

被浇了一小勺冷水,朵雅终于稍稍冷静了几分,详细介绍道:“我想报复的人总共有三个,第一个叫尉迟阳,他欺骗我的感情,明明有老婆还追求我,让我给他生孩子,发现我怀的是女孩不理我了,这种渣男我一定要杀了他!”

“第二个仇人,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我永远记得她的样子!”朵雅咬牙切齿地说:“她是安琪拉妇幼医院的护士,当时我做完b超告诉尉迟阳孩子是女儿,他扭头走了,我在b超室门口走廊哭得站都站不住,是那个护士来劝的我。我当时还以为她好心,其实她只是想套我的话,确认我是合适的下手对象,骗我做流产,硬生生剖开我的肚子把孩子偷走了!要不是她,我根本不会死,我的孩子也不会被他们炼成小鬼,所以我一定要把她碎尸万段,为自己也为孩子报仇!”

“还有第三个仇人,是那家医院的幕后老板。我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谁,但他才是我最大的仇人!如果不是他开假医院搜集婴孩炼小鬼、炼古曼童,我根本不会遇到这些事,我的孩子说不定现在都会叫妈妈了……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这点儿实力,想要杀那个人根本不可能。但是不管花多少年,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我都一定要杀了他!他不死,我绝不入轮回!”

我只知道朵雅来自于苗疆的都拉乌一族,但是从没问过她为什么离开苗疆来到广泽市,又为什么会惨死在安琪拉妇幼医院里。现在听她说了这些,才知道她远我想象更加可怜。

必须得承认,我已经被她勾起了怜悯之心,但,我也同样没有忘记北冥耀的警告。真一和那帮牛鼻子老道怀疑我以人魂炼制僵尸,随时都有可能来找我麻烦,我现在连自身都难保,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去帮朵雅?

所以,怜悯也只能是怜悯而已。

要不是必须得策略性地作个死才能有机会见到凌邪,我连问都不会多问朵雅一句。

考虑片刻之后,我说:“……安琪拉医院的幕后之人,我是绝不可能去主动招惹的。如果你今天是要去找尉迟阳或者那个女护士报仇,我倒是可以跟你一起去。”

第139章 去死亡边缘疯狂试探

“不,我改主意了……因为有一件事情报仇更加重要,必须得马去做才行。 ”朵雅声音很低,听起来十分悲伤。

失去孩子,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绝难忘记的伤痛。如果孩子死后连个全尸都没有,尸体直接被切碎,装进一个个特殊的小容器做成了古曼童,连魂魄也被炼成小鬼无法再入轮回……那孩子的母亲又该有多痛苦?

朵雅一直都刻意地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因为只要一想,她体内的戾气会失控,把她逼到厉鬼的边缘。

化成厉鬼,固然可以拥有凶悍的法力,可是也会让她彻底失去理智,忘记除了仇恨以外的一切。那样固然可以让她拥有复仇的能力,可是也会让她丧心病狂到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认不出来……

以她对安琪拉妇幼医院的仇恨,如果化作厉鬼,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去屠了那个地方。无论是那些为虎作伥的医护人员,还是其他的无辜被杀的鬼魂,她全都不会放过。

包括她女儿在内。

朵雅是害怕自己会无差别地大开杀戒,才一直拼命地克制着自己,时刻牢记仇恨,却又小心翼翼地不敢迷失心智。

之前被困在医院里的时候,她和其他的鬼魂一样,被阵法压制无法进化成厉鬼。但是离开之后,完全是靠自身克制了。这其的痛苦与艰难,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朵雅万分悲伤地说:“我想回一趟医院,确认下我女儿的魂魄到底有没有投胎……”

她刚才想起来,自己曾经向蛊灵祈祷过,愿意用自身最后一丝魂魄换取女儿投胎转世的机会。但当时蛊灵并没有给她什么回应,而她也以最后一丝残魂的状态存活至今,所以,她也没有对女儿的轮回抱太大希望。

但她还是存着侥幸心理,希望蛊灵能够看在都拉乌家族世代供奉的份,帮她把女儿的魂魄送入轮回。她很希望今晚可以白跑一趟,发现女儿早投过胎了……

但实际情况究竟如何,还是得回去了才能知道。

“去安琪拉医院啊……”我忍不住皱了眉头,觉得这个风险有点不太可控。

之前我跟北冥耀离开的时候,那里的风水阵已经破了,所有被困的孤魂野鬼全都在那里游荡。其有被煞气吸引过去然后困在阵里的,也有像朵雅这样被剖腹取子的孕妇鬼魂——这些孕妇鬼魂都带有非常强烈的仇恨,摆脱阵法压制之后很容易变成厉鬼……

安琪拉医院很有可能已经厉鬼横行了。

当然也有别的可能,如说那些鬼魂还没来得及变成厉鬼,被医院的幕后老板重新控制住了,又或者是他们都飘散到其他地方去了之类的。但我觉得,厉鬼横行和幕后老板重新布阵开张的可能性,差不多五五开吧。

无论哪种情况,都非常危险,搞不好真的有去无回了。

可如果不去,一时间我也想不出更好的作死办法——因为我必须得真的陷入危险,真的恐惧害怕,才能让凌邪有所感应并且冲破天道压制。如果危险程度不够,或者我心里知道自己肯定没事,都是没办法成功的。所以我必须得真的把一只脚踩在死亡线。

安琪拉妇幼医院固然危险,但我至少曾经去过,对那里的大致情况多少有些了解,起去完全陌生的地方作死,那里说不定反而相对安全些。

而且我还得考虑到真一和那帮牛鼻子老道,如果在市区范围活动的话,碰见他们的几率太高了。但是安琪拉医院位置偏僻,跟玄清观的位置刚好是对角线,距离非常远,去那边的话碰见他们的可能性低很多。

另外还有一个好处,是北冥耀对那边的情况也很熟悉,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还可以打电话向他求救。我们能联手从那里闯出来一次,不难再闯出来第二次。

……

思索良久,我把所有的利弊都在心里分析了一遍,终于作出决定。

“好吧,我跟你一起回去。但我先跟你说明白,我只是去看看情况的,如果太危险,我马掉头走。”

如果危险程度刚刚好,有可能危及生命,但又不会被瞬间秒杀,那我倒是可以考虑进去,到死亡边缘疯狂试探。

当然,后半截话我并没有说出来。朵雅毕竟不是我的鬼仆,还是应该保留几分的。

朵雅听到我愿意陪她去,已经很开心,拼命地点头:“好好好,如果你觉得危险,随时走,不用管我。”

我笑了一下,说:“咱们好歹也算是朋友了,要是真的那么危险,我怎么可能连句话都不说丢下你走了呢?”

朵雅瞬间眼睛一亮,我赶紧补充:“我会劝你跟我一起走的。当然,你要是不听劝,那我也没办法。”

“……”朵雅眼睛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嘴唇几次翕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也知道,我肯陪她走这一趟已经是人情了,要是再在危险时刻劝她一句,更是仁至义尽,她的确没理由要求更多。

半晌,她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是……要是真的太危险,我、我也会回来的。”

“这才对嘛。留住自己的命,什么都有希望,要是连自己都搭进去了,那才真是万事皆休呢。”我也不希望朵雅去闯必死之地。她虽然不是我的鬼仆,但也承诺过会在蛊术方面对我知无不言,将来说不定还有大用处呢,我可不希望她在安琪拉医院里魂飞魄散。

朵雅点点头表示明白,但脸色仍然不太好看。这也可以理解,被炼成小鬼无法投胎的那个毕竟是她肚子里的肉,算理智再怎么明白利弊,情感也不可能不难受。

我心软地说了句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话:“先别担心了,说不定我们一去找到她了,然后直接把她送下去轮回了呢?”

“但愿吧。”朵雅勉强扯了扯嘴角,笑意僵硬。

第140章 来自地狱的短信

去医院的路,我在手机编辑了一条定时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

“快来安琪拉医院救我!”

短信的收件人自然是北冥耀,但发送时间被我设定在两个小时以后。

这是我给自己留的唯一一条后路,如果我真的陷入危险,凌邪又没出现的话,这条定时短信或许能给我增加一点点活命的可能。

当然,如果凌邪出现,或者医院里的情况没有预想那么危险的话,我随时可以取消发送,或者是根据具体情况对发送时间做出调整。

我感觉自己的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连指尖都是僵硬的。我很紧张。

拿命去赌,谁会不紧张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紧张对了,不这样怎么能见到凌邪呢?甚至现在这种程度还不够,我必须得更紧张、更害怕,真正地陷入生死危机当,才有可能见到他。

要相信凌邪对我的感情,他一定能感应到我的危险,一定会来救我的!一定会!

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我的心也跟着颤了两颤,暗想该不会是手滑点错了,定时短信变成即时发送了吧?!

点开一看,发件人不是北冥耀,我马松了口气,但是当我看清楚那几个字的时候,才落回去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

发件人:地狱当铺!

什么情况,地狱当铺也开始搞短信推销了?!

我屏住呼吸慢慢往下看,只见短信内容里写着:“新品推荐:特制引魂幡,可在黄泉路为亡魂指引方向。按幡尾所指方向即可去往阴间,反向行走则可重回阳世。”

“凝魂草:服用后可让魂魄凝固不散,无惧幽冥阴风,无惧勾魂锁链,同时也可稳定心神,在一定程度抵抗幻术。持续时间:二十四小时。注:本物为消耗品。”

“锁魂铃:可将使用者魂魄锁于铃一周,让魂魄免受一切伤害。但在效果解除之前,使用者魂魄无法主动离开。注:本物为一次性用品。”

接下来是三条链接,不用点也知道肯定是相对应的购买界面。短信最后,还说现在立即购买可享运费八折优惠。

运费?

我怎么不记得以前买东西的时候还有运费呢?

怀着几分好心,我点开了第一条链接,见到了特制引魂幡的照片。不过底下的物品介绍倒是跟短信里一模一样,连半个字都没多。

看来地狱当铺还是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引魂幡本身的售价是两千点福运,但是运费设置得较微妙了。一周内到货是免运费的,三天内则需要收取十二小时的阳寿作为运费,即刻到货最贵,需要支付八天阳寿的运费——原价是十天,但现在可以打八折优惠,所以变成了八天。

而且只有即刻到货可以享受运费打折的优惠。

八天阳寿……我记得之前买引梦蛊的时候,价格是十年阳寿外加一千点福运,当时我心疼得要死……好吧,其实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心疼。

不过有了十年阳寿作为参照,八天的寿命好像……挺便宜??

我觉得自己现在的心理状态跟双十一的时候很像,明知道所谓的促销其实都是各种心理学陷阱、经济学陷阱,店家不可能真的赔钱,但是忍不住剁手买买买。然后等东西到货以后,才发现其实一大半都是不必要的东西,甚至有那么一两样完全不需要的,只能放在宿舍里吃灰。

但是下一回大促销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买买买。

这是病。

我已弃疗。

我心里喊着不要不要,手指还是点开了另外两条链接。

凝魂草很便宜,只要五百点福运可以买到。但是锁魂铃较贵了,需要二十年阳寿加两千点福运。

至于运费,都是统一定价的。而且我仔细看了运费规则之后,才发现是按次收费而不是按件。也是说,哪怕我一次性买一百样东西,也只要八天阳寿可以马全部收到了。这样看的话……好像还真的挺便宜?

我差点一冲动把短信里推荐的三样东西全买了,幸亏关键时刻理智线,才在下单之前收了手。

地狱当铺里收取的费用毕竟不是钱,而是阳寿和福运。这些东西究竟有多珍贵,我其实现在还没有一个确切的概念,但至少知道这些东西跟钱不一样,钱花掉了还能再赚,但阳寿和福运没了是没了——至少我目前还不知道怎么才能增加。

而且这坑爹的地狱当铺也没有“个人钱包”之类的东西,我连自己总共还剩下多少阳寿和福运都不知道。万一不小心直接花光了,岂不是当场完蛋?

东西确实都很吸引人,也似乎正是我现在急缺的东西,但我必须得冷静理智,好好分析,挑最需要、性价最高的买。

我把三样东西的简介和价格反复看了好几遍,在心里作对。

锁魂铃是第一个被排除的,因为它价格最贵,又是一次性用品,怎么看都觉得不划算。而且七天的禁锢时间也太长了,虽然魂魄呆在里面可以免受一切伤害,但是铃铛本身却很容易被敌人拿走,而我被困在里面毫无办法,那禁锢时间一过,我不还是砧鱼肉任人宰割么?

不好,排除。

凝魂草可以看做是锁魂铃的低配版,虽然也是消耗品,吃完没了,但价格便宜很多,而且对我来说这样足够了。我觉得它性价很高,果断决定买下。

最后是特制引魂幡,它也挺贵,差不多是引梦蛊两倍的价格了。而且引梦蛊具有成长性,现在已经全都进化成蝶了,多了好几样原来没有的能力,未来说不定还能再次进化。但这个特制引魂幡不是活物,似乎不太有进化的可能。这样看的话,特制引魂幡的性价不是很高了。

但是特制引魂幡能够反向指引魂魄还阳,这点还是让我非常心动的,而且我手也没有可以替代它的东西。

我曾经逆走过一次黄泉路,知道究竟有多难,那一路的恐怖幻觉,我真的不想再回忆。虽然我可以用凝魂草稳固心神,自身的意志力也那时候强大了不少,但我还是不敢说自己肯定能顺顺当当地再走一遍。因为我次入黄泉的时候是生魂状态,有命火帮忙抵挡,这次如果是真死,真正的以魂魄状态进入……那些前生冤债幻化出来的东西,能真正地伤害到我了。所以我很可能得一路杀出来才行。

而且次逆走黄泉的时候,有念念为我指路,我完全不用担心迷失方向这个问题。但是这回念念不在,如果不买引魂幡的话,我很有可能迷路。到时候我算有再多法力,也经不起幻象的车轮战。一旦法力耗尽心神失守,我的魂魄只能永远迷失在黄泉路,连投胎都没法去投。

那样的糟糕后果,我绝对承担不起。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买下这个招魂幡。虽然它很贵,性价也不算特别高,但这是保命的东西,再贵也得买。

因为命它更贵。

作出决定之后,我不再犹豫,果断下单买了凝魂草和特制引魂幡,并且付了八天阳寿的运费,让他们立刻把东西送到我手。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觉得确实有很大可能会死在安琪拉医院里,而且我隐隐觉得,地狱当铺在这个时候突然给我推送物品,并不是随机的推荐,更像是知道我需要这些东西,所以特意推荐给我的?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错觉。

另外还有一个不算原因的原因,是我想看看地狱当铺到底用什么手段,能把这两样东西立刻送到我手。要是靠谱的话,以后再遇到危险,说不定我能靠他们翻盘。

正想着,司机一脚刹车停了下来,转头冲着我说:“到了。”

我愣了一下才发现居然已经到安琪拉医院大门口了,刚才一直在思考到底该买什么,都没顾看路。

我付了车钱,随后下车,朵雅的鬼魂也从后排座位飘了出来。司机小声嘟囔了一句:“怪,怎么感觉突然变热了……”随后开车走了。

跟我之前想象的不同,安琪拉医院里此刻灯火辉煌,虽然算不热闹,但也绝不冷清。

朵雅皱眉:“怪,我记得门诊这边以前只在白天营业啊,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关门?”她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我瞥见旁边的告示栏,指了指说:“现在所有科室都改成二十四小时制了。”

朵雅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要有更多人当了……”

以前这里的住院病房少得可怜,夜间值班的医护人员也非常少,这一点劝退了很多想要在这里生孩子的产妇。现在改成这样,又不知道得有多少无辜的孕妇和婴儿被他们坑害、杀死。

想到之前在地下密道里见到的景象,我忍不住咬牙切齿。

这群混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被彻底清除?!

忽然,一道阴冷至极的声音从我耳朵边响起——

“孟xiao jie,你的东西到了。”

第141章 可怜的孩子

我愣了下,转头便看到一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黑风衣、黑墨镜、黑色宽檐帽,恨不得把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遮盖起来。但我还是从缝隙依稀看见,他的皮肤白里泛青,全然不似活人。

朵雅作为鬼魂,对阴气的感知我更加敏锐。在黑衣男子出现的那一瞬间,她便感知到了他身散发出来浓重阴气——那是极度的森寒冰冷,像是直接从九幽地府传出来的一样!

即便同为鬼魂,她也承受不住如此冰寒的阴气,不等黑衣男子开口,她逃命般地远远飘开。

黑衣男子戴着皮手套的手捧着两个小锦盒,僵在空半晌,见我没有要接过东西的意思,语气更冷:“孟xiao jie,你的东西。”

我这才如梦方醒般接过锦盒,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确认了一句:“你是……当铺的人?”

黑衣男子不答,只用手指点了点我左手的黑色锦盒,冷声说:“不入黄泉,不可开启此幡。”

看来他真的是地狱当铺的送货人,送的也确实是我刚买的两样东西——凝魂草和特制引魂幡。

只是个跑腿送货的,都能散发出这么强大的气场,那地狱当铺的老板,实力又该有多恐怖?那站的名字叫地狱当铺,会不会真的开在幽冥地狱里,那当铺的老板……该不会是传说阎君吧?

我恍神了一瞬,眼前的黑衣男子已经消失不见。

朵雅这才敢飘回我身边,心有余悸地问:“刚刚……刚刚那个是谁啊?身阴气那么强,得是千年老鬼了吧?”

我心里一跳,愈发觉得地狱当铺深不可测。如果连跑腿送货的都有千年法力,那幕后老板得可怕到何种程度?

亦或者……刚才那个是地狱当铺的老板?!

朵雅见我沉默不言,觉得自己肯定是问了不该问的话,小声说:“对、对不起,我不该乱问的……”

“没,我刚才走神了。”我收起锦盒,不再纠结关于地狱当铺的问题。反正也想不明白,先不想了吧,反正等时机到了,总会知道的。

旋即,我对朵雅说:“你先进去找找你女儿的魂魄吧,我要看看刚才那个……呃,那个朋友给我送来的东西。”

朵雅这回没再多说什么,点点头飘进了医院里。

我找了个较隐蔽的地方,打开另一个银色锦盒,顿时,一股清新之气扑面而来,让我紧绷的心弦微微放松。

一片纤长的叶子静静躺在锦盒里,那翠嫩欲滴的颜色,看着让人忍不住想把它放进嘴里。我小心用两个手指将它捏起,才发现它的另一面竟然是银色的,同样非常好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植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香气已经变得十分浓郁,叶片的颜色似乎也黯淡了几分。我意识到凝魂草的功效正在减弱,不敢再耽搁,立刻把他塞进了嘴里。

凝魂草一入口,还没等尝出滋味,已经消失不见。我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耽误得太久,它已经药性散尽消失了。

我的五百点福运呐!难道这么白白浪费了吗?我心痛得要命,又忽然灵光一闪,赶紧用神念内视,果然看到自己的三魂七魄之间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碧银色丝线。我这才把心放下,暗想着凝魂草的药效应该已经发挥出来了。

它的药效只有二十四个小时而已,我可不想浪费,赶紧进入安琪拉医院,沿着记忆的路线,去找秘密地道的入口。同时还放出神念,萦绕在自己身体周围,边走边探查周围的风水、气流,同时也是种自保的手段——有神念感应,如果周围有危险,我可以更快地反应过来。

我虽然不懂风水,但是前段时间的勤奋xiu liàn让我的感知力敏锐了许多,能够隐隐感知到所谓的“气”了。风水学,最重要的是“气”,有时候一些微妙的改动,能将原本的福地变成阴煞之地,或者是将原本无害的地方变得能够对人造成损伤。至于能不能反过来,只通过一些微小的调整,把阴煞之地变得无害,我不知道了。

医院里的风水阵已经被修复,并且重新启用了,或许还做出了一些新的调整——因为我感觉跟次来的时候不一样了。可惜我的风水知识实在太少,看不出来这些改动究竟有什么作用。

但,从踏进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在心头萦绕不散的危险感,也足以让我明白,这里,已经变得之前更加凶险。

难怪地狱当铺会给我推荐引魂幡,看来我今天晚真的难逃一死了——不过引魂幡能指引我还阳,我倒也没那么害怕了,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死前能不能见到凌邪。

如此想着,我愈发谨慎起来。而朵雅却在这时窜了出来,仿佛离弦之箭一样扑向我。我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她又被风水阵控制了。直到看清楚她满脸的狂喜之色,才硬生生顿住脚步没有躲避。

“怎么这么高兴?”我用神念传音问她:“你找到女儿的魂魄了?”

朵雅激动得连声音都在发颤:“没有!我已经把这里都找遍了,没有!”

没找到有什么好开心的?

我一拍脑袋,恍然道:“你女儿已经投胎了?”

“应该是!哦不,肯定是!”朵雅激动地叫道:“我知道蛊灵不会不理我的请求!感谢蛊灵!蛊灵至!”

紧接着她又冲着我说了一大串苗语,还做出了仿佛cān bài的古怪动作。我闪开,随后马想到蛊灵如今寄宿在我的识海里,所以她拜的并非是我,而是蛊灵。

意识到这些以后,我只好硬着头皮又挪回她面前。虽然蛊灵基本一直沉睡,应该听不到她的这番感谢才对。

然而我错了。

识海深处,蓦然响起古老苍凉的声音——

“叫她起来吧。她的女儿虽已入轮回,但魂魄残损,只怕……”

蛊灵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已经心领神会。

魂魄不全,转生之后要么痴傻疯癫,要么无法控制肢体而成为残疾。这种情况,确实不值得道谢了。

我尴尬地咳了一声,冲着朵雅传音道:“那个……你先起来吧,蛊灵让你别谢了。”

朵雅怔了怔,旋即露出不解又难以置信的表情:“蛊灵竟然主动跟你沟通?!让我别谢了又是什么意思?”

“你女儿虽然已经投胎了,但……”

才说到一半,我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嚎。我从未听过小婴儿发出那么凄厉的哭声,顿时心里一沉,循着声音跑了过去。

小婴儿会哭是正常的,但哭得这么凄厉痛苦不正常了!而且这里可是安琪拉医院!连活剖婴儿炼制鬼婴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杀人医院!!

我不敢想象那个孩子正经受着怎样的折磨,一心只想赶快去阻止!

但愿还来得及……

一定要赶得及啊!

我不是圣母,可我也绝对无法做到眼看着一个生命惨死在面前而无动于衷!

绝不能让这帮畜生得逞!

我已经拼尽全力,迸发出远超自身体力水平的速度,然而朵雅却我更快。我眼看着她扑向那个婴儿,又从她的身体穿过去,踉跄着转身,满脸血泪地哭叫:“雅妮……我的女儿!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婴儿此刻正被一个保姆打扮的老女人抱在怀里,哭嚎时嘴歪眼斜,明显是有着某种疾病的。而且看那个老佣人脸厌恶嫌弃的表情,恐怕这孩子身的病还不止表面能看出来的这些而已。

老佣人旁边站着的是个年轻护士,长得很有亲和力,看起来脾气也不错的样子。她见老佣人被孩子哭得十分烦躁,便笑着说:“还是给我抱着吧。”

“好好好。”老佣人立刻把孩子递了过去,生怕慢一点儿对方反悔了。

朵雅又尖叫着扑去试图阻止:“不要——滚开!不许碰我女儿!”

可惜她是鬼魂,没有实体,根本拦不住这两个人。孩子最终还是到了那个年轻护士的怀里。

至于孩子这辈子的母亲在哪里?没看见。她可能根本没来。

孩子哭得更加凄厉,嗓子都哑了。年轻护士置若未闻,笑着对老佣人说:“病房在前面了,我自己送过去也行,阿姨你要是有事先走吧。”

可能老佣人之前说过抱怨的话,所以她才会这样讲。老佣人甩下一句“那辛苦你了”,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连看都没有多看孩子一眼。

我忍不住开始同情这个孩子了,她的命运实在不好,不光身体有残疾,还连个靠谱的爹娘都没有,往后的日子……

不对,她可能根本不会有什么以后了。她这么明显地不受爹妈待见,安琪拉医院这帮混蛋怎么可能放她活着出去?

随便找个理由把她给“治死”,这孩子的爹妈非但不会追究,甚至说不定还会感激医院帮他们甩掉了包袱呢!

可怜这孩子辈子被这群魔鬼炼成了鬼婴,好不容易投胎转世,却又落入同一群魔鬼的手。

朵雅猛地给我跪下,哭着说:“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吧!”

第142章 让我编一会儿

年轻护士看不见朵雅,却能看见我。 她见我急匆匆地跑过来以后,杵着不走了,眼睛还一直盯着她手的孩子,顿时警惕起来。

不过转瞬之后,她又摆出亲切和善的笑容来,甜声问道:“xiao jie,你有什么事情吗?”

“呃……”

我要是说没事,只是刚才听见孩子哭得太惨,所以忍不住跑过来看看……貌似不太好吧?

不等我想出更好的借口,年轻护士又笑着说:“这里是vip病房区,只允许住院患者和家属进来的,xiao jie要是走错了,我可以带你出去的。”

我顺着往下说:“啊,原来这里是病房区啊?不好意思啊,那个……我自己找路行,不用麻烦你了。”

“我们医院的宗旨,可是要尽可能满足病人和家属的一切要求呢。要是连带路这种小事都不做,领导知道了肯定要骂我的。”年轻护士笑得很甜,态度更是无可挑剔,但说出来的话却叫人无法拒绝。

看来,她对我的怀疑并没有打消,明着说是要送我,其实真正目的是监视,防止我偷偷搞破坏。

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接受她的“帮助”。

年轻护士转身领我往外走,丝毫不管怀里的孩子哭得正凶。走了一段,又闲聊似的问我是来看病的还是来探望朋友的,我心想着这问题是个坑,如果是探望朋友,刚才不应该说那些话了。

“……我是来看病的。”我想了想,补充道:“我看过你们医院的广告,觉得你们这里环境还是挺不错的,所以想亲自过来看看,环境是不是真的像广告说得那么好……毕竟如果要住院的话,总得尽可能让自己住得舒坦一点,这样康复起来也更快不是么。”

我这番话,也算是为自己跑到病房区的行为又做了一番小小的解释。

年轻护士笑着说:“是的呢,良好的休养环境对病人的身心都具有非常积极的影响,所以我们医院格外重视病人的舒适度呢……对了,刚才忘了问,怎么称呼您呢?”

“我姓……尹。”我差点说了实话,幸好及时反应过来,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话给改了。

“尹xiao jie。”年轻护士点头:“我叫詹琳,你可以叫我小詹……不知道尹xiao jie对我们医院的环境是否满意呢?”

“还不错。”

有山有水有花有鸟,我能说不好么?

詹琳又问:“这么说尹xiao jie是愿意在我们医院治疗咯?那我直接带您去相应的科室进行检查吧,不知道尹xiao jie是哪方面的问题呢?”

“我……”

我特喵的什么问题都没有!

这个问题真的让我非常郁闷,因为这可不是普通的综合医院,而是专门的私立妇婴医院!婴儿什么的,我是肯定沾不边了,如果要继续顺着往下说,那只能说自己有妇科方面的问题……我连那啥啥都没有过,要说自己有妇科问题,真的说不出口。

而且,明明没病却说自己有病,这不是咒念自己呢么?太晦气了吧?

朵雅见我迟疑,拼命地哀求:“只要你帮我这一回,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你之前不是想让我当你的契鬼吗,我答应,我答应还不行吗?求你了,你编几句瞎话糊弄过去吧,然后咱再想办法把孩子救走,求你了,求你了……”

詹琳怀里抱着的孩子也一直在哭,哭得我心都乱了。

我传音跟朵雅说:“你先别说话,让我编一会儿。”

詹琳见我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笑着劝:“尹xiao jie,咱们来医院不是为了解决问题的吗,您不把问题说出来,我们怎么帮您呢?您放心,我们医院的所有医护人员都是经受过非常严格的专业训练,绝对不会泄露病人的**,所以您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朵雅也跟她同时说话:“你骗她说怀不孩子,婆家逼你来做检查好了。这样算等会检查出来没问题,你也可以把锅甩给婆家,应该不会被怀疑的。”

谁生不出孩子了,我好着呢!

我非常抗拒,可是往詹琳怀里扫了一眼之后,发现那可怜的孩子已经哭得开始翻白眼了,心不由得软了下来。

“……我结婚以后肚子里一直没有动静,婆婆觉得我有问题,非得逼着我医院治。”我顿了顿,看着詹琳怀里的孩子说:“这孩子都哭得翻白眼了,你赶紧送她去病房吧,我自己去做检查行。”

先确定孩子的病房在哪,我和朵雅才能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她偷偷带出去。

我或许没能力管这孩子一辈子,但至少可以不让她在这群魔鬼手里再死一回。

说话间,我们已经绕回了医院正门附近,门诊部在旁边,所以进出的医生护士和病人家属都相对较多。詹琳随手拉住一个路过的同事,把孩子交到对方手,说:“小李,麻烦你帮我把这个小患者送去六号病房,谢啦。”

小李嘟囔:“又让我替你跑腿,这都第几回了……”

“哎呀,改天请你吃夜宵啦。”

姓李的护士抱着孩子走了,朵雅的鬼魂也悄悄地跟了去。

值得一提的是,刚才她停下来和同事说话的时候,我忽然注意到她们的胸牌所写的科室都是产科。这很微妙了,一个产科的护士,先是干了儿科护士的活(送朵雅的女儿去病房),后又抢了妇科的工作(拉着我来看妇科门诊),仿佛完全不需要做自己的本职工作似的。

亦或者,她真正的本职工作,是跟病人套近乎、拉家常,迅速摸清病人的家庭情况,筛选出合适的下手对象?!

她的领导、同事,到底知不知道她真正的工作是什么?

医院里像她这样为虎作伥的人,又究竟有多少?

哪怕只是稍微想一想,都让人觉得心底发寒。安琪拉医院这潭水,真的深不见底。

詹琳把我领到妇科诊室以后,并没有离开,而是以帮忙的样子留了下来。而妇科医生也没说什么,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这让我觉得,这个医生非常可能也是个为虎作伥的家伙。

我把之前编的瞎话又重复了一遍,而且又添了许多细节进去,如说娘家根本不帮我,当初把我嫁出去也只是为了给弟弟换彩礼而已,一点都不在乎我过得到底好不好。又说公公婆婆经常刁难我,说难听的话拐弯抹角地骂我,后来干脆挑明,生不出儿子必须滚蛋。

为了让他们觉得我是合适的下手对象,我还故意说老公也嫌弃我了,甚至早已经在外头找了小三,只等我确诊不能生育,马跟我离婚……

我本想憋出几滴眼泪来,可惜演技不够,实在哭不出来,酝酿了半天也只是噙着眼泪的状态。我只能自我安慰,或许这样子看起来更加委屈,更符合软柿子的人设。

“……大夫,詹护士,你们可得帮帮我呀,一定得帮我把这毛病治好了,不然我什么都没了啊!”我悲悲切切地说。

“尹xiao jie您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给您提供最好的治疗。”詹琳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慰道:“尹xiao jie你这么年轻,身体底子不会差的,只要安心配合治疗,一定能好起来的。你不要太悲观了,先把情绪稳一稳,咱们好好治疗,还是很有希望的呢……”

詹琳本来长得非常有亲和力,说话又温声细语的,叫人听着心里舒坦。要是我不知道她的真面目,恐怕也会跟当年的朵雅一样,信任她、依赖她,最后被她亲手推死亡的手术台吧?

我低头看着脚下,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出来的粉红色人影,暗想着明明是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漂亮妹子,为什么生了这样一副蛇蝎心肠呢?

医生跟詹琳一唱一和地配合着,医生负责吓唬我,列举所有可能导致不孕的病症,还说其的好几种病症,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很有可能会导致患者死亡。詹琳则是温声软语地劝我放宽心,不要有心里负担,先做了检查再说,兴许病情没有那么糟糕呢……

换做是真正的病人,恐怕早六神无主了,但我很清楚自己的目的,也非常清楚他们的企图,当然不会真的慌乱。我只是装出慌张并且依赖詹琳的样子,随着她去做了几项检查。交费的时候我故意翻了半天包,然后沮丧地说自己忘带卡了,身现金不够,她也非常“体贴”地表示先做检查较要紧,检查费什么的可以明天再补——他们已经认定我是下手对象了,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已经决定要收我住院。

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现,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很快,检查结果出来,跟我预想一样,他们给我编造了一个很严重的病情,要求我必须马住院。

詹琳把我送到病房,非常“贴心”地说:“尹xiao jie,你这种情况越快做手术越好,我劝你一会儿打电话跟家里说一声吧,让他们来陪你。毕竟是做手术嘛,我们照顾得再周到,也不有父母亲人在身边,你说是不?”

第143章 黑白无常

我明白这还是试探,红着眼圈叹了口气:“他们……不一定有时间,我、我尽量吧……”

詹琳每天干的工作是试探各种病人的家庭背景和人际关系,听到我这么说,如何能不明白我的所谓亲人们并非真的忙到抽不来时间,而是算有时间也不愿意花在我身而已。 她愈发肯定我是个绝好的下手对象,心里美滋滋地盘算又能拿到多少奖金,脸却一副同情的样子,温声细语地说着安慰我的话。

我把包子人设装到底,努力憋红眼圈,低头闷声说:“反正……反正不管怎么样,欠你们的检查费明天一定会补的。”

“这个不急,你要是实在有难处,我可以求领导给你多宽限几天。哎呀,你现在别想这些了,早点睡觉。你的病情太凶险,估计最迟后天得给你安排手术,所以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好好休息……”

我低头静静听着,眼睛一眨不眨,直到开始酸痛泛泪,才哽咽着说了句:“我家里人都没你对我这么好……”

詹琳又说了好一番让我宽心的话,离开前还不忘叮嘱我早点睡下。但她并不知道,在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有一个鬼魂悄无声息地飘了进来,并且一口咬她的肩膀,狠狠撕下一大块魂魄吞吃入腹。

由于不是**直接受伤,所以她并不会马感觉到疼,但是魂魄受损的危害很快会显露出来——她被咬的右边肩膀,甚至可能连带着整条手臂,都会逐渐失去知觉,直到最后彻底不能动弹。

这种魂魄残缺造成的肢体失控,是任何医术都挽救不了的,她只能绝望地承受那种越来越力不从心的过程。这绝对是种心理折磨,但是朵雅却觉得一点也不解恨。

“真想现在宰了她!”朵雅咬牙切齿地说。

詹琳害得她被开膛破肚,连做鬼都无法拥有完整的魂魄,而她腹原本快要足月的孩子,也被残忍直接,尸体制成古曼童,魂魄炼为鬼婴,连投胎都成了奢望。好不容易投胎转了世,却还因为魂魄不全而落得天生残疾……跟这些伤害起来,朵雅刚才的那一口,实在不值一提。

我说:“你要是想现在弄死她,我绝不拦着。但你想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用法术杀了她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救你女儿了?”

朵雅闻言,瞬间面如土色。其实我说的这些,她何尝不知道呢?否则她又怎会如此轻易地放詹琳从自己面前离开?

只不过很多时候,理智明白是一回事,情感能否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问她:“你女儿现在情况如何?”

提起女儿,朵雅才终于暂时压下不能立刻报仇的憋屈和愤怒,语速飞快地说:“咱们得赶快把雅妮救出去才行,我刚才偷听他们的人说话,才知道他们打算今天晚给雅妮做手术!”

我一惊:“今晚做?这么快?!”

“是啊,时间都定好了,凌晨三点十五分开始,好像是为了赶个什么时辰……咱们只有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了!”

“带路!”

我反手关灯,跟着朵雅摸黑离开病房,悄悄地朝着雅妮的病房走去。

此刻刚过午夜,正是一天当阴气最盛、阳气最衰的时刻,也是阴魂鬼物最喜欢出来活动的时间段。然而住院部这边却连一只鬼魂都看不见,跟我次来时到处都禁锢着怨魂的景象大相径庭。

仔细回想一下,进入医院以来,我似乎的确没见过除了朵雅以外的第二个鬼魂……难道是幕后之人改了手段,不再把被剖腹而死的孕妇魂魄随意禁锢,而是用别的办法“处理”她们了?

朵雅满心都是女儿的安危,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反常,一路直奔女儿的病房。我则悄悄留意,很快发现这里的地气走势跟白天的时候不一样了,仿佛在整个住院区wài wéi铸成了一道无形的壁垒,外界的一切都无法入内,里面的……估计也很难出去。

果然,这里虽然表面平静了,但实际凶险程度更胜从前。

我的病房和雅妮的相隔不远,这会儿已经到了。朵雅径直穿墙进去,见女儿仍然安稳地睡在冰床(已经被打过镇定剂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快,你抱着她,咱们这出去。”朵雅急急地向我传音。

这一路过来,无论人影鬼影我都没看见,偌大的住院区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仿佛连个值班守夜的人都没有。如果不是已经注意到风水阵的变化,我恐怕真的会跟朵雅一样,以为只要抱起孩子顺顺利利地走出去行了。

但现在我要是再那么想,可是傻了。

我没急着进去,而是传音提醒朵雅:“既然他们已经选了你女儿当目标,肯定不可能这么把她丢着不管,相反,他们一定是对自己的监视手段非常有信心,才会不在明面留人看守的。难道你没感觉到吗,这里的风水,跟白天时候不一样了。”

“那……那怎么办?总不能丢下她不管吧?”朵雅慌了,生怕我甩手不管了。

我说:“放心,都到这一步了,我怎么都不可能丢下你们俩自己走。这样吧,你看着孩子,我先去住院区边缘探探情况,估摸下到底能不能闯出去。”

这里的风水阵,可是花了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才修建成型的,我可不觉得它会有明显的漏洞——算有,那恐怕也是故意留下的陷阱。所以我根本没想过取巧,我的方案只有两个,要么用法术强行闯出去,跟对方拼速度,争取在被他们抓住之前远远跑掉,要么……把北冥耀叫过来,让他帮我突破风水屏障再跑出去。

没错,两种方案都是硬闯。

之所以坚持一个人先去探查情况,而不是带着孩子一起,主要是担心半路出变故。毕竟我不清楚这个风水阵除了屏障之外,到底还有什么别的作用,万一要是能制造幻觉把人困住,甚至是直接操控人心,那可糟了。

朵雅对我的安排十分不放心,但是经过我的提醒以后,她也感觉出来周围的气息变化了,知道我并没有骗她。所以尽管心非常担忧,也还是同意了我的安排,传音道:“那你快去快回,我在这等你。”

我想了想,干脆分出一丝神念留在朵雅身边,这样万一病房里出现变故,我也能及时知道。她如果突然需要联系我,也能联系得——这都是因为朵雅不肯做我的鬼仆,才要多费这么一道手续,要是她当初肯做鬼仆,我能直接感应到她的一切,自然不需要再这么麻烦了。

住院区面积不小,但雅妮的病房较靠近边缘,我很快凭感觉找到了风水屏障所在位置。

出乎我的意料,这屏障竟然还分为内外两层,内层由精纯的阴煞之气组成,任何活物只要靠近会被阴气侵体,不光会痛苦难当,还会对身体造成极大损害。普通人想要穿过它几乎不可能。

而外层却跟内层截然相反,竟然是由至阳至刚的正气组成,能对一切靠近这里的阴魂鬼物造成伤害。普通的鬼魂想要从外面穿进来,根本不可能,算是稍有法力的老鬼,硬闯进来也得脱层皮。

也不知道布阵的人到底用了怎样的手段,竟然能让这两种水火不容的气息相安无事,甚至还能一起组成双层屏障,内防活人,外防阴魂……

可是好怪啊,次来的时候,这里的风水阵还是聚阴凝煞的,拼命地吸引外面的孤魂野鬼进来,把他们禁锢在这里,为什么现在反而要用这么极端的手段把他们挡在外面呢?

难道这里还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所以才让幕后之人做出这么大的改变?

我一边想着,一边放出神念细细探查,很快发现,两层屏障间,每隔不远有一块小小的石雕。神念靠近一看,那赫然正是泰山石敢当!

所有的石敢当全都面朝外侧,怒目圆瞪,双臂平举向外推,似乎正在奋力抵挡着什么。组成外层屏障的那些至阳正气,赫然是从这些雕像散发出来的!

这些雕像,全都是真正的泰山石雕刻而成,一等一的驱邪避凶之物!

太讽刺了,安琪拉医院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竟然还会用石敢当来抵挡邪煞。难道他们自己,不是最该被抵挡的吗?

真难以想象,这群恶魔,竟然也会有惧怕的东西。

正想着,不远处的屏障忽然漾起一层水波似的震动,不过眨眼的瞬间,外层屏障竟然被捅穿了!

一只bái nèn如玉柔若无骨的手掌探了进来,指尖在内层屏障轻轻一戳,阴煞之气失控,四处流窜游走!甚至还幻化出无数个痛苦不堪的鬼脸,凄厉的鬼哭之声响彻夜空!

我慌忙躲到一棵树后,小心翼翼地偷瞄着,只见那鬼一身白袍,头戴高帽,举手投足间尽显阴柔之气。

但,他是个男鬼。

在他身后,还跟进来另一个男鬼,穿着跟他式样相同的长袍,不过颜色却是黑的,头的高帽也是黑的……

看着一黑一白两个男鬼站在一起,我脑猛然闪过一道电光,这……

这该不会是传说的黑白无常吧?!

第144章 这种莫名的CP感是怎么回事

白无常忽然偏头看向我藏身的地方,旋即仿佛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一样,掩唇笑道:“呦呵,老黑你快看呐,他们长能耐了诶,还学会埋伏了……”

黑无常脸色一沉:“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叫我老黑!”

“好的,老黑。 ”

“……”黑无常咬着牙说:“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白无常娇笑着纠正:“不不不,我是死得不耐烦了……听说女王大人喜欢你这样阳刚气较足的男鬼,要不你去帮我求个情,让她放我去投胎,你也正好可以换个新搭档,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我听得愣住,女王大人……难道传说的阎王爷竟然是个女的?!

这实在太颠覆认知,以至于我都忘了应该逃跑。

黑无常没接白无常的话,径直向我走来,哦不,飘来。

漆黑无光的拘魂链拖在地面,发出让人胆寒的声音。

强大的威压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仿佛须臾间能把我撕成碎片。

我惊吓得回过神来,缩着脖子大叫:“你们搞错了,我跟医院里那帮禽兽不是一伙的!我没有埋伏你们!”

黑无常顿下脚步,冷冷地打量着我,片刻后似乎觉得我这样的法术水平,确实不可能作死到一个人埋伏他们两个,这才收敛周身气息,冷冷地说出一个字——

“滚。”

我果断转身走,一句废话都不多说。

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鬼差,搞不好早是传说的“鬼仙”了。跟他们动手?怕是石乐志哦!

我今天出来,是要策略性地作死,逼凌邪冲破天道压制过来救我,可不是真的活腻歪了!更不想魂飞魄散连鬼都做不成!

算智商倒扣两百,我都不会跟这两位鬼差大爷动手。

可我才走出两步,忽然眼前白影一闪,白无常俏生生地立在面前,似笑非笑地冲着我说:“你不是普通人,大晚呆在这里,不是等我们出现还能是为了什么?”

我两手一摊,无奈地说:“我几斤几两难道你们还看不出来么?我哪敢埋伏你们啊,这真的是误会,我、我是睡不着出来随便转转,不小心转到这儿的……”

白无常冷笑着讥讽:“那你可真够‘不小心’的……不过,凭你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也确实不像埋伏我们的……”

我刚松了口气,听见白无常又说:“所以你是他们的眼线吧?”

哭!

怎么说不清楚了呢!

我长得那么像那帮禽兽的同伙吗?!

考虑到自己还有大好的人生没有享受过,以及自己将来总有一天会死,魂魄必须得跟着这两位鬼差大爷走一趟,才能投胎轮回,所以我拼命压制住脾气,耐心地笑着解释:“鬼差大人,你真的误会了。我要真的是眼线,发现你们进来了应该第一时间向头汇报才对吧,怎么可能傻傻地呆在这不走呢?”

“我虽然学了点粗浅的法术,能看见鬼魂,可是从来没机会接触像您这样的鬼差大人呐……我更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黑白无常不光法力gāo qiáng,长得也是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我、我刚才都看傻了,所以才一直呆在树后忘了离开。让两位大人误会了,确实是我的不对,还请两位大人高抬贵手,放我走吧。”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说好听的总不会有错吧?

而且这个白无常看起来娘里娘气的,应该很重视容貌才对,我夸他长得好看,这个马屁应该拍得正对位置吧?

白无常摸了摸自己的脸,十分自恋地笑着说:“这话倒是不假……罢了,能见到我们也算是你三生修来的机缘了,你走吧。”

“慢着。”

我还没来得及庆幸,黑无常冷幽幽地开口了。我眼角直抽,这回是真心想哭了。

黑无常,你又怎么了啊……

白无常也跟我一样,不解地望向黑无常,想知道为什么话说到这个份还不放我走。

黑无常用一种看傻子的“关爱”目光看着白无常,直到感觉白无常快要炸毛了,才淡淡地开口提醒:“她听见你刚才说的话了。”

嗯?什么话?

我跟白无常二脸懵逼,表情跟方才一样同步。

黑无常无奈地继续提醒:“你刚才提到了女王大人……”

纳尼!!!

阎君是女的这事儿,原来是地府机密吗?!

苍天可鉴呐!我没想知道这种机密啊!你们自己嘴风不严说出来了,我听见了难道还要怪我吗?

我也不想听到的呀!

白无常终于想起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原本欺霜赛雪的面容瞬间变得更白了几分。

“如此……那只能灭口了!”

说着,他一甩袖子,一道白光激射而出,速度快得我根本看不清楚!我立刻运气全身法力,拼了命地逃跑,同时还分出大半的神念试图抵挡那道白光,为自己多争取一点逃命的时间。

然而,我的神念甚至还没有接触到那道白光,被它裹挟的劲风冲击得七零八落。而我本身也没能逃出多远,被那白光紧紧缠住,丝毫动弹不得。

这时我才看清,所谓的白光其实是一条白色的丝带,表面看起来光滑如绸,甚至还能在月光下反射出淡淡的清辉,十分好看。

但它却能压住我所有的法力!

这种感觉,跟我被隐盾秘密审问时非常相像。

禁锢法力什么的,简直不要太无耻!我在心里暗暗发誓,要是能侥幸留住小命,一定要去地狱当铺里好好找找,看看能不能也买一个类似的东西!

如果能买到,再大的代价我都愿意!

白无常把我捆住以后没再动手,而是冲着黑无常说:“老黑,该你了。”

“不准叫我老黑!!”

白无常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好的,老黑。”

“……”黑无常把手的拘魂链揉得哗哗作响,“我是不是太久没抽你了,小白?”

这回轮到白无常炸毛了:“不准叫我小白!”

“那你也不许再叫我老黑。”黑无常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

白无常直接耍赖:“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是要叫你老黑!你不许叫我小白!”

“……好吧,小白。”黑无常默了一瞬,把白无常刚才的套路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白无常张牙舞爪地扑去捶他,结果反被黑无常用拘魂链抽了一下。

“别闹,还有正事呢。”黑无常说。

我:“……”

谁能告诉我,这莫名的cp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继阎君是女鬼以后,我好像又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地府机密……

感觉这条命是真的保不住了。

我无语望苍天,感觉老天爷似乎又找到了折腾我的新花样。以前我倒霉,主要体现在事事不顺,出门被车撞等方面,现在莫非变成了处处撞机密,随时面临灭口危机的……新套路?

不带这样的啊!

我在心里拼命回忆自己知道的神,也不管都是哪个教的了,统统求一遍。我也不贪心,不求什么荣华富贵长生不死,只要他们给我条活路行。

看在我好歹有个天乙贵人命格的份,能不能显显灵,救我一回?

哪个神仙救我,我从此以后信奉谁行不行?

……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三分钟……

果然只能信自己。

我看着自己被打散的神念,发现它们已经差不多重新凝结。只不过由于白无常的丝带阻碍了我与它们之间的感应,所以无法命令它们回归识海,它们也感应不到我的气息,无法主动回来。

但,它们与我先前留在朵雅身边的那一缕神念,相互之间的感应可没有切断!

回去,回朵雅那边去!

如果朵雅看到我的神念自行飘回,肯定会意识到我遇到危险了,说不定会赶来救我。

虽然她的法力我还弱,但至少是个帮手,哪怕跟黑白无常多纠缠一会也行啊!

还有……凌邪,你感应到我现在的处境了吗?我真的没有脱身的办法了,你快来啊!

终于,重新聚拢的神念全都飘向了朵雅那边。

可是白无常也放弃对黑无常的“殴打”(或许这话应该反过来说才较对),气鼓鼓地指使黑无常:“喂,老黑,快去把她的魂魄勾出来啊,你不是说还要去办正事吗?”

黑无常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默默地拎着拘魂链走了过来。

白无常叮嘱:“顺便把这段记忆抹了啊,我要带她回去凑数。”

黑无常眉头微皱:“直接打散较稳妥吧?”

“可我这个月的业绩还没凑够啊。”

我:“……”

业绩……你们地府也这么紧跟时代的吗?!

黑无常无奈:“说了一万遍你也不听,每次都得拖到月底……行吧。”

他把拘魂链随手一折,我才发现锁链另一头竟然是锋利的弯钩。钩尖闪着明晃晃的寒光,在我眼不断放大……

凌邪救我!!

弯钩穿过皮肉,却没能勾出我的魂魄。

黑无常诧异地盯着我,转瞬后变作震惊:“你竟然吃了幽冥草!你从哪弄到的?!”

我愣住,幽冥草是什么鬼?我吃的明明是凝魂草啊!

第145章 死在你怀里,亦是幸福

白无常一个箭步窜过来,震惊地问:“你确定是幽冥草?!没看错?”

自己的判断遭到质疑,黑无常十分不开心。 “不信你自己看。”

白无常也不废话,捏起我的脸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了个遍,这才信了:“还真是幽冥草啊……喂,你说实话,到底怎么弄到的?”

我没说话,因为不确定怎样对自己较有利。

似乎看出我的犹豫,白无常又说:“喂,你老实交代,我可以考虑……”

我心里微微一动,难道他愿意放我走?

念头才冒出来,听见他的后半截话——

“让你死个痛快。”

我:“……”

黑无常无奈扶额,满脸都是“我不认识这个二货”的表情。

或许是掉线的智商又突然回来了,白无常看看我又扭头看看黑无常,干咳一声,改口道:“刚才口误,我想说的是老实交代的话,我可以考虑放你走。”

“……”

鬼才信你啊!!

白无常一脸期待地看着我,眼睛都快闪成小星星了。我默默地咽了口血,心想着不光人不可貌相,鬼也一样不可貌相。我之前还觉得这货的气质特别惊艳,现在……

丫是个逗好吗!

说真的,我都快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甚至还有点同情黑无常——带着这么个二货队友,日子肯定过得非常苦逼吧?

先前的恐惧全都被白无常这个逗给搅没了,我甚至大着胆子反问:“幽冥草是什么?很难获得吗?”

“当然!那可是阴间才有的东西!连我们都……”

“小白!”

黑无常一声暴喝打断了白无常的话,白无常懵了一瞬,随后炸毛:“说了不许叫我小白!!”

我心念急转,思考着白无常被打断的后半句话到底是什么。

连我们都……都什么?

都没见过?!

可是黑白无常不是地府的鬼差吗,他们怎么可能没见过阴间的东西?

到底是这幽冥草太过于稀有,连他们都无缘亲眼见到,还是说……他们根本不是阴间鬼差?!

仔细回想一下,他们好像从未说过自己是黑白无常,是我这样以为的。难道是我从一开始搞错了他们的身份吗?

如果他们不是黑白无常,那又是什么身份?他们口的那个“女王大人”又是谁?为什么无意听到她的存在以后,我必须得被灭口?!

一连串的问题冒出来,让我越想越心惊。

我有种隐约的直觉,好像自己触及到了某个不得了的秘密。

黑无常这回没有再陪着白无常闹,而是简单粗暴地一招控制住了他,随后将拘魂链末端的弯钩对准我的脑袋,厉声喝问:“说!你到底怎么去的阴间!”

这弯钩穿过**直接对魂魄造成伤害,虽然由于凝魂草的效果,它不能把我的魂魄勾出肉身,但那种撕扯的剧痛,仍然让我十分畏惧。

我咽了咽,老实地回答:“我、我没去过阴间,东西是别人给我的……”

黑无常冷哼,显然并不相信这个答案。他又一次用弯钩扯住我的魂魄,一下一下地向外拉扯。

这一次,他只为折磨。

“别以为服了幽冥草我拿你没办法,幽冥草的药效只有二十四小时而已,你信不信我可以一直这样折磨到药效过去,然后再直接对你搜魂?!”

我痛得快疯了,惨叫道:“我说的是实话!东西真的是别人给的!他还骗我说那个叫凝魂草!”

黑无常停手,没有再继续拉扯,但是没有取出弯钩,只是冷声问:“那人跟你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给你这个?”

“我……我是在一个站下单买的这个东西,他给我送来了。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也没看到他的样貌……”

我本来还想说有手机的购买记录为证,可惜黑无常根本没给我这个机会。

“哼,编这么拙劣的故事,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

黑无常狠狠一拉拘魂链,我的魂魄瞬间被拉扯到极限。虽然三魂七魄之间都有凝魂草化成的丝线牵绊着,再怎么拉扯也不会分开,但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没人能够承受。

痛到极致,我甚至开始后悔服用凝魂草。早知道要面对这种非人折磨,我情愿被他勾出魂魄,搜索记忆,甚至是哪怕一巴掌打散都行……那至少是种解脱。

而我现在,连解脱都是奢望。

像是过了一万年那么漫长,痛感忽然消失了。这感觉太不真实,我完全不敢相信。

难道是凝魂草的药效已经过了,我的魂魄已经被勾散了,现在是死前最后的幻觉吗?

如此……也好。

冰冷而熟悉的气息蓦然出现,将我紧紧包裹。

我忍不住勾起嘴角,暗想着原来死前的幻觉如此真实。

真实到了我真以为自己躺在凌邪怀抱里的程度。

真好。

我含泪微笑,却不敢睁开眼睛,生怕打破了这份脆弱的幻觉。

让我带着这种被凌邪拥抱的感觉,死在他的怀里吧。哪怕明知道只是想象,我也觉得很幸福。

凌邪……下辈子我不学驭鬼术,你也别当我的契鬼,我们是不是不会被天意诅咒,是不是可以毫无顾忌地彼此相爱了?

下辈子,我们一定可以爱得很顺利吧?

耳边传来冰凉的触感,似乎被他轻轻地吻着。

我听见他低沉压抑的声音——

“抱歉,我来晚了。”

我勾起嘴角,这幻觉好真实……

不,不对!

我猛然睁开眼睛,发现凌邪真的抱着我,苍白绝美的脸写满心痛与愧疚。

凌邪!

他真的来救我了!

我瞬间泪崩,反身抱住他放声痛哭。

被黑无常故意折磨的时候,我承受着非人的痛苦也没掉一滴眼泪,可是看见凌邪来了,我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了。

我心里明白,以凌邪现在的状态,恐怕很快要跟回一样,重新被天道控制彻底忘记我是谁了。我知道自己应该抓紧时间,赶快问清楚念念在哪才对,可我是控制不住眼泪。

先前积压的所有恐惧、悲痛、委屈,全都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我真的很想这样抱着他哭个痛快。

凌邪咬着牙艰难地说:“抱歉……”

远处,被掀飞出去的黑无常挣扎着试图爬起,却忽然觉得喉头发甜,一大口鲜血这么喷了出来。

白无常见状,疯了似的朝着凌邪扑过来,口大叫:“敢伤老黑!我跟你拼了!!”

凌邪指尖一弹,一股刚猛无匹的阴气瞬间将白无常也掀得倒飞出去。他实力不如黑无常,落地瞬间摔得口鼻喷血,连挣扎着试图爬起的力气都没有。

黑无常见状,双目通红,恨不能立刻撕了凌邪。但最后一丝理智,还是让他在宛如天堑般的实力差距面前低下了头。

尽管心不甘情也不愿。

但,理智告诉他,如果硬碰硬,不光他自己会死,小白也会。

那是他无法承受的代价。

“折磨她的人是我,你要报复冲我一个人来,别伤害小白。”黑无常拼着最后一口气力,艰难地说完。

凌邪没有回应,但我能感觉出来,他的身体颤抖得厉害。

刚才的那一记攻击,如果在正常状态下,根本不算什么,可他现在要时刻抵抗天道的压制,再连续发出两道这样的攻击,变得非常吃力了。

更糟糕的是,法力消耗之后,他快要抵抗不住天道的力量了!

事实,他这次出现已经次多坚持了很长时间,已经非常非常不容易了!

意识到这些以后,我瞬间不敢再哭了,语速飞快地问:“凌邪,念念到底在哪儿?有人想要杀她,你必须得告诉我!还有,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帮你抵抗天道的控制?”

凌邪竭尽全力地抵抗着体内的另一股力量,艰难地回答:“念念……早、早已经……消失了!”

我大惊:“消失了是什么意思?她死了吗?!”

“不、不知道……”凌邪死死咬着牙,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至极,“还、还有,压制我的,不、不是天道……”

我不敢再打岔,屏气凝神地听着他的话,生怕漏掉了哪个字。

我知道,他已经到了极限,随时都有可能变回让我陌生的状态。

“那是、是……”

凌邪的眼神蓦然变冷了。

满是冷汗的俊颜亦变得让我感到陌生起来。

他用力推开我,厌恶地说:“又是你!你干嘛总缠着我!”

他推得非常用力,我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但我心里丝毫不觉得难过,因为我知道这并非出于他的本心。他只是被天道……不,他刚刚说了,控制他的并非是天道。

那又是什么呢?

如果敌人不是天道,那我这段时间的疯狂xiu liàn,又是否有用呢?

我又该怎么帮他呢?

一切都是未知,凌邪改变状态的时机,真的太不是时候了。

我叹了口气,尝试着跟他沟通:“我没有缠着你,是你占据了不属于你的身体。如果你真的这么厌恶我,那不如换个身体如何?换个身体,我保证你不会再见到我。”

既然不是天道影响,那或许是鬼魂附身?

我目前只能想到这种可能。

第146章 相同的感情

话音落,我只觉得眼前一花,脖子被“凌邪”的大手死死扼住。

“小爷凭什么要听你的?”他面容冷酷,眼满是嘲弄。

他连凌邪的本体魂魄都能长时间压制,可以说法力水平凌邪还要略胜一丝,杀死我简直想捏死只蚂蚁一样轻松。

我想说刚才那不是命令,只是个弱弱的建议而已。但喉咙被掐住,我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肺里残存的氧气越来越少,我的身体本能地剧烈收缩,想要吸入新鲜的空气,然后却只换来撕裂般的痛。

或许是我濒死的状态又一次激发出了凌邪的潜能,让他近乎油尽灯枯的状态下,再次强行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飞快地缩回手,连半秒钟都不敢停留,带着无尽的愧疚化作了烟雾。

我知道,他不是不想给我安慰,而是真的支撑不了。方才那一瞬的强行duo quán,于他而言已是极限。

所以他不敢有哪怕一丝的多余停留,因为身体的控制权会再次被夺走。他用最快速度消失,才是对我最大的保护。

我懂的。

我本能地大口呼吸着,空气呛进肺里,火辣辣地疼。我开始剧烈地咳嗽,咳得满眼都是泪。

但这眼泪跟情绪没有半点关系。

我不觉得难过,一点也不。

我知道真正的凌邪是爱我的,他对我的感情从来没有改变过。无论处境多么艰难,他都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来保护我。

所以我怎么可能会难过呢?我心里满满当当的全都是幸福和感动啊……

……

一旁的白无常自从黑无常说出那句“要报复冲着我一个人来,别伤害小白”以后,哭得满脸血泪,毫无形象地冲着黑无常嚎叫:“你逞什么英雄!你以为这样是保护我吗!没有你我日子怎么过!”

“呜呜呜,你要杀一起杀!呜呜呜,爷爷我也是个爷们儿,你以为我会怕吗!你来啊!来啊!”

后面的那些话当然是冲着凌邪喊的。

只不过那时的凌邪刚刚转变状态,根本没空搭理他。而他哭得眼睛里全是血,看哪里都红彤彤一片,自然也不知道凌邪发生了变化。而且,由于他光顾着哭喊了,也没听见我和凌邪之间的那几句对话。

被他吵得,黑无常也没听清我和凌邪之间到底说了什么。

但是黑无常至少视力没受影响,所以完整地见证了凌邪突然掐我脖子,又突然放手自己原地消失的整个过程——虽然看的一头雾水。

这番转变来得实在太突然,也太莫名其妙,黑无常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出怎样的情绪了。

他运了半天气,才终于提起嗓子冲着白无常吼了句:“别嚎了!人都已经走了!”

“……嗯?”

白无常这才愣愣地擦了擦眼泪,环顾四周,发现凌邪果然不见了,顿时开心地直往黑无常身边……爬。

其实用“爬”来形容都有点太快了,更精确的用词或许应该是“挪动”才对。别看他刚才嚎的时候气力挺足,声音挺大,到了真需要用劲儿的时候,还是四肢酸软连挪动都费劲。

黑无常一脸黑线地说:“停停停,别折腾了,你赶紧恢复。”

白无常立刻乖乖地吸收阴气。

阴气入体,他顿时感觉伤势减轻了不少,原本隐隐呈现离散之势的魂魄也重新变得稳固起来。但是很快,他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睁开眼睛望向黑无常。

一看之下,黑无常果然跟他想象一样,并没有跟他一起吸收阴气疗愈伤势。

“你也赶快恢复啊……”白无常出声催促,语气难掩担忧。

黑无常看也没看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口淡淡地回了句:“我不急,你先恢复。”

这里毕竟是人间,再怎么用风水术法聚敛阴气,也不可能达到跟幽冥鬼界一样的程度。他担心这里的阴气不够浓郁,不能让他和小白两人都完全恢复,所以才让小白优先。

另外一个原因,是我了。

我咳了许久终于缓过来,扫了一眼,看出了黑无常目光的防备。

他怕我偷袭。

我悄悄捏住摄魂珠,思量着是否应该趁这个机会,报刚才的折磨之仇。

黑无常敏锐地看穿了我的打算,飞快地吸了一大口阴气,竟强撑着站了起来!并且走到白无常身前,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我曾学过几招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法术,如果你不怕魂飞魄散,大可以来试试。”他盯着我冷冷地说出了这番话。

其实刚才的那一口阴气并没能让他恢复多少法力,他此刻也跟方才的凌邪一样,完全是靠着临时激发出来的潜力强行支撑。

但我太知道这种被激发出来的潜能,可以迸发出多么恐怖的力量。

哪怕时间短暂。

哪怕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甚至,哪怕是拼自己的性命。

也,

一定要保护那个对自己而言至关重要的人。

何其相似……

不,这是同样的情感。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放开手的摄魂珠,看着黑无常的眼睛平静地说:“其实你我之间根本没什么深仇大恨,一切都是误会引起来的。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对你们没有敌意,也对你们的秘密没有任何兴趣……所以我们当互相没见过,各走各路,以后也不必再见面了。你觉得如何?”

“……当真?”黑无常将信将疑地问。

“难道还要我发誓么?”我轻笑了一声,转身走。

我没回头,但是依然能感觉到黑无常的目光始终黏在背后。他并没有完全相信我,事实,我也确实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这么洒脱。

我不过是权衡利弊之后,做出了自认为最恰当的选择罢了。

是“最恰当”,但不是“最想做”的。

毕竟被黑无常用拘魂钩折磨过,承受过那般非人的剧痛,我怎么可能真的心无怨恨?不动手,不过是因为没有十足的把握罢了。

虽然有摄魂珠在手,但我并不确定它是否也能在鬼差身发挥作用——虽然有些怀疑那两个鬼并非黑白无常,但也只是怀疑而已,仍不能完全排除他们是黑白无常的可能。

如果出手的话,除非一击秒杀,否则我将要面对的是一对二的局面。虽然他们两个都有伤在身,但是白无常正在飞速恢复,黑无常又正处于潜能被激发的状态,如此算下来,我的胜算连五成都未必有。

而我一旦失败,下场很可能是魂飞魄散。凌邪已经榨干了自己最后一丝潜能,绝不可能再赶回来救我了。所以我失败必死。

只为出一口怨气,冒这么大的风险,未免太不理智,也实在得不偿失。

所以,权衡之下只能这样了。

我又一次深刻地意识到,实力究竟有多么重要。如果我可以足够强大,那我不需要做什么权衡,只管依照本心去报复、去加倍折磨敌人好了……

不,如果我实力足够强大的话,从一开始不会受到折磨。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还不够强。

虽然我已经在很努力地提升自己了,也确实跟刚开始学习驭鬼术时的自己有了很大进步,但,这还远远不够。我还得变得更强才行。

只有更强,我才能运用驭鬼术锁定凌邪的位置,才不用像现在这样,只有濒死的状态下才有可能见到他。

只有更强,我才可以不受欺辱,也不用再顾虑任何事情,可以放肆地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也只有变得更强,我才能不用总是被动等待凌邪的救助,才能跟他携手作战,一起打败敌人,一起击碎挡在前路的所有困难。

然后,一起享受静好岁月,一起看花落花开,云卷云舒。

我已经见过凌邪,今天的最大目标已经实现,也知道念念已经消失,不需要我去保护。那么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尽全力去xiu liàn,用最快的速度让自己拥有更强的法力!

我归心如箭,刚转过弯甩脱黑无常的视线,撞见了缩在阴影里的朵雅。

先前被打散又重聚的那些神识,也悬浮在她身边。

我瞬间明白,她见到那些神识之后知道我有危险,马赶过来了。只不过到了这边以后,发现敌人太强大,所以根本没敢露头,一直缩在这里暗观察……而且,我估摸着这可能还是看到凌邪出现,发现局势很可能逆转,她才会留下来观察的,要不然可能直接脚底抹油跑路了。

但她毕竟不是我的鬼仆,我与她之间的约定也确实并不包括必须舍命相救之类的内容,所以我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批判她的这种行为。

“走吧。”

我没有多说别的,径直走向她女儿的病房。我答应了她会救她女儿出去的,再说那孩子那么可怜,举手之劳而已。

朵雅十分不好意思地跟来,小声嗫嚅:“那个……我、我……”

“不用解释了,我明白。”我顿了一下,说:“如果易地而处,我也未必会愿意去送命,所以我不怪你。”

第147章 你们真是阴间鬼差?

朵雅愈发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才好,最后只能强笑了两声:“你不怪我好,呵呵,不怪我好……”

很快,这份尴尬被她对女儿的担心压了下去。她开始觉得我用两条腿走路的速度太慢了,忍不住说:“那个……雅妮身边没人,我不放心,我先回去了。”

“好。”

她立刻化作一股烟雾,朝着病房的方向激射而去。其实我走的也不慢,但跟鬼魂的速度确实没法。

……

另一边,白无常感觉自己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停止吸纳,对黑无常说:“老黑你也赶快疗愈一下吧。”

黑无常脸色一沉,刚想警告他不许这么称呼自己,却撞他一双明眸水汪汪的关切,心神不由得微微一荡,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顿时悄无声息地散了。

他默默地盘膝打坐,将周围剩余的阴气全都吸了个干干净净,体内的伤势也基本好得七七八八。只要回去以后再用心调理一番,应该能彻底恢复了。

见他恢复完毕,白无常才开口道:“咱们得快点了,时辰快到了。”

他们是带着任务来的,必须得在限时之内把魂魄带回去,否则的话……

白无常忍不住回想了一下,次失误没完成任务时受到的惩罚,整个人,哦不,整个鬼都不由得抖了三抖。

太可怕了。

那种折磨,他永远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黑无常看他痛苦的样子,知道他想起了什么,心里也跟着一阵难受。

某种一直拼命隐藏的恨意,此刻也不禁翻腾起来。

要是……

白无常的话打断了他的想法:“那个女人知道咱们的秘密,不灭口真的没关系吗?”

他之前只是不小心失误了一次,女王大人都施加了那么恐怖的刑罚,这回不小心泄密,罪名次不知道严重了多少倍……要是让女王大人知道了,恐怕他们俩都得被生生折磨到魂飞魄散。

被他这么一说,黑无常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他当然也知道,直接灭口才是最好的,但……

该死的!那女人怎么偏偏服了幽冥草呢!

他烦躁地按了按眉心,说:“没事,那女人应该到不了我们那儿。回去以后你不说我不说,女王大人不会知道的。”

“也是。那不管她了吧,毕竟她身边那个家伙也挺不好惹的……”白无常想到自己被凌邪掀飞的感觉,忍不住又抖了抖。

提起这茬,黑无常也是脸色一沉,咬着牙说:“今天是没防备,改日若是再见,老子一定连本带利地还回去!”

白无常非常善良地没有落他的面子,只是催促:“快走吧,没时间了。”

……

我进病房第一眼,看见地趴着两个穿白大褂的。

不等开口询问,朵雅急急地说:“他们要对雅妮动手,我把他们的魂魄都吃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惊动这的老板!你快把雅妮抱,咱们得马走!”

她法力不济,只能对魂魄造成影响,却无法触及实体,所以才只能等着我来抱孩子。实际,她早已经心急如焚。

从这一点来说,她之前在感应到我有危险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选择放下孩子赶去救我,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她最后并没有现身,只是藏在暗处偷偷观察,但我也确实找不到怨怪的理由。

我没有丝毫犹豫,果断抱起孩子小跑着出门,看也没看地的那具尸体——他们都是为虎作伥之人,身背着不知道多少条无辜的人命,死不足惜。

孩子之前被注射过镇定剂,所以一直沉睡着没有醒来过,倒也安稳,至少不用担心她一路大哭暴露我们的行踪。

我出门直奔刚才撞见黑白无常的地方,因为只有那个位置的屏障有缺口,其它地方我并不确定。万一过去以后发现有屏障,再绕路反而耽误时间。朵雅已经用了法术,我估计布阵之人肯定会有所察觉,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得快。

朵雅见我走这个方向,急急地说:“走别的路吧,那边的两个鬼……”

“他们还有别的事急着要办,不会一直呆在那。”我走过来花了大概十来分钟,现在跑回去也至少需要五分钟,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才对。

朵雅还是不放心:“那我先去看看!”

说着,她又化成了烟雾。我只来得及分出一缕神念黏在她的魂魄。

反正已经暴露过法力了,朵雅干脆不再隐藏自己,使出全力以极快的速度赶了过去。凭借着神念感应,我也能够探查到她那边的情况——

的确如我所料,黑白无常已经离开了。

我暗暗松了口气,心想着自己的运气总算好了一回。但愿这种状态能多保持一会儿,让我顺利地打完时间差,抢在医院里的人赶来之前跑出去。

只要离开这个该死的风水阵,我们的行踪不会被医院的幕后老板轻易感应到了,也更有可能甩脱追兵。

最关键的,是要尽快逃出医院,逃出风水阵的范围!

可惜我忘了去想,自己这段时间的运气从没好过,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好呢?

黑白无常确实不在朵雅那边,但是……

我正拼命跑着,心头忽然袭来一阵危险感,我本能地弯了一下腰。

拘魂钩挟着阴风从孩子头顶擦过,又划过我的肩头,虽没有在皮肤留下任何痕迹,但那种魂魄收到拉扯的感觉,仍然让我不寒而栗。

怀的婴儿也因为魂魄收到拉扯而醒来,发出撕心裂肺的痛苦。

我刚才躲得还算及时,所以她的魂魄并没有被勾出肉身,但也跟我一样受到了拉扯,疼痛加恐惧让她哭得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声。

在如此寂静的深夜里,哭声传得格外远。

黑无常一击不,索性直接现身出来,抬手指着我怀里的婴儿,冷冰冰地说:“把孩子留下,放你走!”

同一时刻,白无常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背后,默默地堵死我逃跑的路。

出于对凌邪的忌惮,他并非从背后偷袭。当然,这也跟他没有看到凌邪反常掐我脖子的那一幕有着很大关系。他不像黑无常那么心思复杂,要是见到那一幕的话,只怕会认定凌邪已经与我反目,不再存有丝毫顾忌。

所以,从某种意义说,我或许应该感谢黑无常的谨慎性格。

我虽没回头,但是神念已经感应到了白无常在身后。被这样前后夹击,逃跑的可能性是零。

“……你们非得要这个孩子我的魂魄吗?”

我心念急转,想起来他们之前的对话提到过,白无常这个月的“业绩”还没有完成,于是又飞快地说:“如果你们需要拿魂魄凑数,这个医院里有很多为虎作伥的医生和护士,他们可以勾他们的魂魄回去啊!”

“我们要这个孩子。”白无常说:“她是女……”

“小白!”黑无常见他又要说出不该说的内容,赶紧出声打断,随后盯着我,沉声警告:“我们今晚是为这个孩子而来的,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带她的魂魄走!如果你执意阻拦,那别怪我们手下无情了!”

说实话,我现在真的后悔了。早知道这样,刚才应该趁着他们伤势未愈的时候动手!

不过话又说回来,算那时候动手,我其实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至于现在,那更没有了。

怀的婴儿哭得愈发响亮,也不知道她是否本能地感知到了自己死期将至,亦或者只是单纯地害怕。

我被她哭得一阵阵揪心,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心里的挣扎也随着哭声愈演愈烈。

这个孩子好不容易才获得机会转世投胎,这辈子才开始不到两个月,连一天的好日子都没有享受过,现在死去未免太可怜了。

可是,她天生残疾,又被此生的父母嫌弃,算今日不死,往后的人生也未必能过什么好日子。

我真的不确定,这样的生命对她而言,究竟是礼物还是折磨。如果她自己可以选择的话,她是想继续这样的人生,还是去阴间等待新的转世机会呢?

……对了,我还没有确认过,他们到底是不是鬼差。

我抱紧孩子,盯着黑无常的脸说:“把孩子给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们得先告诉我,你们到底阴间鬼差?孩子跟你们走后,还不能再入轮回?”

我注意到,在说出“阴间鬼差”这四个字的时候,黑无常的表情发生了非常微妙的变化。他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仿佛被勾起了滔天的恨意。

这个发现让我愈发心底生疑,这四个字,为什么会激发出这么强烈的恨意呢?

他仇恨的对象,又到底是谁呢?

黑无常很快藏起眼的恨意,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当然是鬼差。”

不知为何,我仿佛突然福至心灵般,又追问了一遍:“你们真的是阴、间、鬼差吗?”

这回,我着重强调了“阴间”这两个字。

果然,黑无常听到以后,眼角微微抽搐了几下。我觉得,这或许是拼命克制情绪的表现。

第148章 一念之间

“当然。 ”

黑无常下巴微抬,脸一派傲然之色,还隐隐地透着几分怒气,似乎因为自己的身份一而再地受到质疑而愤怒。

但是在我看来,他表现得略有些刻意了。当然,这也是因为我之前一直盯着他,看到了他表情的细微变化,心里先起了怀疑,否则说不定真的会被他骗过去。

身后,白无常已经不耐烦,冲着我吼道:“废话少说,你到底交不交孩子!”

“……”

我神念感应到朵雅正在飞速赶回,顿时心里一松。我毕竟不是这孩子的母亲,擅自决定这孩子的生死怎么都不妥,所以还是让朵雅来做这个决定吧。

想到这里,我微微一笑,说:“两位莫急,这孩子的母亲马到了,还是让她做主吧。”

白无常立刻急了:“好哇,原来你是在拖延时间!”

说着,他要对我动手。

黑无常怕把凌邪招来,迟疑一瞬,还是出手挡了小白的攻击,并且用法力传音让他暂时不要出手伤我。

这时,朵雅也旋风般飞了过来,一现身直接跪在了黑白无常面前,砰砰磕头。

“二位鬼差,求你们开恩!不要勾我女儿的魂!她好不容易才转世投胎,你们……你们要勾勾我的魂吧!”

朵雅可是亲眼见识过这两位的神通,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所以也没有作死地做出什么攻击,而是一来下跪磕头,希望可以一命换一命。

我悄悄传音:“我觉得他们可能不是真正的鬼差,但这也是我自己的怀疑而已,并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要不要相信他们,你自己判断吧。”

朵雅怔了怔,心里有点后悔。但是转念一想,眼下她还有别的法子么?

不管眼前这两位是不是真正的地府鬼差,她都只能用自己交换,所以其实没什么区别。想通之后,她磕头磕得方才更加用力,如果不是身为鬼魂无法真正触及地面,恐怕她已经在地砸出了小坑了。

她的反应让我有些诧异,但略一思索也明白了。如果这两个家伙不是真正的黑白无常,那她更不能让女儿落入他们的手了。

对于她的哀求,黑白无常始终冷眼看着,脸没有丝毫的动容之色。白无常更是直接把烦躁写在了脸,要不是黑无常一直用眼神制止,他恐怕早跳起来动手了。

黑无常心思量一番,开口道:“这孩子大限已到,强留人间只会损伤宿世福报。更何况她魂魄不全天生残疾,算继续存活于世,未来的人生也必定布满荆棘。倒不如顺应天道,随我们去阴间养全了魂魄,待到时机成熟以后再行投胎。”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往我脸瞟,好像这话是说给我听的一样。可我刚才明明说了让孩子的母亲做主,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好怪……难道是怕我不同意,起了冲突之后又把凌邪引过来?是了,应该是这个原因。

听了黑无常的话以后,朵雅低头不语。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女儿现在这个样子,算活着也是无止境地受罪。可是,天底下又有哪个母亲会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死啊?

自从见到女儿转世之身的第一眼,朵雅一直在心里不断地拷问自己,当初不顾一切地乞求蛊灵让女儿转生,是否做错了?

当知道医院里的这帮禽兽又要取女儿的性命时,她心里唯一的念头是一定要救女儿出去,不能让她再死一回。可是,她一直没敢继续想下去,把女儿救走以后,又该如何?

但是现在,她已经无法继续逃避,必须得做一个选择。

女儿的生死,全在她一念之间。

究竟……怎样才是对女儿最好的爱?

其实朵雅心里有答案。一直都有。

只是之前被情感压制着,不愿面对,现在又因为我的提醒,而对眼前这两位的鬼差身份存有疑虑,不敢完全信任。

苦思良久,她终于想出了一个自认为最好的方案。

“我愿意让女儿去阴间养魂……但是,我想跟着她一起去,不然我不放心。”朵雅知道自己没有跟鬼差讲条件的资本,于是把姿态放得非常低,柔声哀求:“求你们成全一个母亲的爱女之心吧,我保证,绝不会干扰鬼界秩序的!”

白无常笑了:“正好我本月的魂魄还差几个,既然你愿意,那跟我们一起走吧。”说着,手白光一闪,把朵雅捆了个结实。

黑无常也同时出手,一甩拘魂链,把孩子的魂魄勾了出去,三两下缠起来,拖着要走。

朵雅看得十分心疼,忍不住哀求:“鬼差大人,我女儿还小,还不会走路,您、您能不能别这样拖行……”

黑无常冷漠地说:“难道你还想让我抱着她?”

白无常接话道:“是。成了鬼自然会飘,会不会走路有什么关系。别废话了,快跟我们路。”说着,他急躁地一扯手丝带,朵雅险些被直接拽倒,心愈发不是滋味。

我感受着怀的孩子越来越凉,心情也很是复杂。我没有想到朵雅最终会选择让女儿死去,而且还要陪着女儿一起去阴间。

我无法评价这个选择的对错,但,她是个了不起的母亲。

只是……

我低头看着孩子隐隐发青的小脸儿,心里一阵犯愁。这孩子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我该怎么处置他呢?留下来肯定是不行的,天知道那帮恶魔会不会又把她的尸体炼成古曼童,或者是别的什么玩意……但是带走的话,我往哪儿埋?

想着这些我心里一阵烦躁,朵雅可真会给我出难题。我看在她答应过会毫无保留地教我炼蛊之术的份,陪着她走了一趟,结果她倒好,自己陪着女儿下阴间去了,还把女儿的尸体留给我处置?

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不行,这是她的孩子又不是我的,凭什么让我操心,要想辙也该是她想!

“喂,你们等会儿!”我快步追去,应着黑白无常戒备的目光,说:“你们别误会,我说了不拦着肯定说到做到,但你们总得让我问问,这孩子的尸体到底咋处理吧?”

白无常不耐烦:“这有什么好问的,随便找个地方埋了行了呗。”

见到我脸色发沉,黑无常怕我把凌邪叫来,把事情弄得更难解决,赶忙扯了一下白无常的袖子,干咳一声说道:“要问快点问吧,我们还赶着回去交差呢。”

不过他并没有放开朵雅的意思,显然是让我有什么话当着他们俩的面问。

我看着朵雅:“你也听到了,你说咋处理吧?”

“这……恐怕只能让你多费心了。”朵雅不好意思地说:“不用太好太贵的墓地,只要能让孩子入土为安,不被孤魂野鬼惊扰好。”

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我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心想着你让我帮这么多忙,可你给我什么回报了?除了跟我讲了桃花蛊的炼制方法,还有什么?

不过心里怨念归怨念,但我也理解朵雅的选择,所以并没有说别的,只是有点头疼该怎么解决下葬问题。

现在正规的公墓都只接收骨灰,要下葬必须得先火化才行,可是火化又必须得出具死亡证明……我哪弄死亡证明去?

再说这孩子这辈子的爹妈虽然不是东西,但是孩子在医院里突然失踪了,也未必会一声不吭。万一被他们发现孩子的尸体在我手,追究起来又不知道要引出多少麻烦事。我越想越头疼,觉得自己从一开始错了,根本不应该跟朵雅走这一趟。

想要作死怎么作不行,为什么非得跟着她来zhǎo nu儿呢,这一晚折腾的,真是心累。

朵雅看出我不高兴,怕我不愿意埋葬孩子的尸身,忙说:“只要你安葬孩子,我愿意把毕生所学全都告诉你!哪怕……哪怕你想知道都拉乌家族的秘密,我也可以告诉你,只求你好好葬了我女儿!”

“那你倒是说啊。”其实我现在对炼蛊术的兴趣已经淡了,但都拉乌家族的秘密,我还是很想知道的。毕竟,我辈子是那个家族里的人,而且这辈子也极有可能跟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否则蛊灵又为什么偏偏选我做宿主呢?

朵雅正要说,黑无常却重重地咳了一声,语带警告:“你们长话短说,我们还要回去复命,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耗着!”

可是炼蛊之术和都拉乌家族的秘密,无论哪个都不是三言两语能讲清楚的。

朵雅为难之下,干脆把心一横,冲着我说:“你之前问我这些问题的时候,还问了我一个问题,我当时没能给出让你满意的回答……如果我现在重新回答,你还愿意听吗?”

另一个问题?

我愣了一瞬,猛然明白过来——那时候我最先问的,是她愿不愿意做我的鬼仆!

她这是隐晦地表达自己愿意当我的鬼仆了吗?!

第149章 娘亲想让爹爹回来么?

把朵雅收做鬼仆的话,能确保她对我百分百忠心,凡事都以我的利益为先。像之前我被黑白无常折磨的时候,如果她是我的鬼仆,那算私心里再怎么不敢、不愿意,也会身不由己地冲出去挡在我面前。这是驭鬼术的威力。

而且,只要我想,能随时探查朵雅的心思。当然以我目前的驭鬼术水平,能够探知到内容还较有限,要是能xiu liàn到较高层次,那么她的全部记忆(甚至包括她本人都已经遗忘了的),以及她心里每一个细微的念头,都逃不过我的感知。

虽然我目前还达不到那样的程度,但光凭百分百忠心,以及凡事以我为先这两点,收下她不亏。

至于实力……差点儿差点儿呗,反正可以练,练着练着厉害了。

我唯一不确定的,是朵雅为什么突然愿意当我的鬼仆了。难道她突然觉得这俩所谓的黑白无常肯定是假冒的,所以改变主意不想带着孩子跟他们走了?还是说她依然打算跟他们去阴间,陪着孩子修复魂魄,等孩子再次投胎转生以后再回来为我效命?

当着黑白无常的面,我也没法问,只能自己猜了。

白无常彻底不耐烦了:“你们还有完没完?走了走了!”说着使劲一扯朵雅身的丝带,朵雅此刻全副心思都在我身,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拽倒了。白无常也不给她重新站起来的时间,这么拖着往前走,跟刚才拖孩子的时候一样。

想起他们对孩子的魂魄那么粗暴,我心里一股火气,也不管朵雅到底为什么突然提出要做鬼仆了,直接控制附在她身的那一缕神念钻入她的识海,在其结了一个驭鬼印。

此印一成,她便是我的鬼仆了,除非我主动抹去这个印记,解除主仆关系,否则她必须对我保持绝对忠诚。否则哪怕只是心里产生一点背叛的念头,都会触动印记,直接被灼烧识海——那种痛我没尝试过,所以不清楚究竟痛成什么样。但是北冥耀说那堪十八层地狱里的酷刑,想来应该也是极难承受的吧。

这是我第一次收鬼仆,我想象当要顺利得多。后来询问北冥耀我才知道,这是由于我跟朵雅之间的法力水平相差很大,而且朵雅毫无抵抗之心,不然的话,可能没有这么顺利了。

朵雅被白无常拖着,狼狈不堪,什么感激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但她心里的那份感谢,我还是通过驭鬼印感受到了的。同时,我也隐约探知了她心所想,她确实已经产生了逃跑的念头。

不过我并没有打算协助她,因为我已经见过凌邪了,没必要再继续冒险。我打算直接带着雅妮的尸身回家,暂时先不把这孩子下葬,这样如果朵雅真的能逃回来,说不定还能有机会让这孩子复生。

然而,在黑白无常拖着朵雅和孩子的魂魄消失以后,念念突然出现了!

伴随着一阵空间波动,她仿佛是从无尽的虚空一步迈到我面前,我惊得整个人都呆住了。

凌邪不是说她消失了吗,她到底去了哪儿,又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望着稚嫩小脸的高深莫测的微笑,我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孩子无陌生。

她不是我的女儿。

她是藏在念念身体里的另外一个灵魂。

但是她却也叫我娘亲。

“娘亲,难道你不想让爹爹回到你身边吗?”

念念微笑着发问,神色笃定,仿佛吃准了我不可能不点头。

事实,也的确如此。

凌邪不在身边的每一天,我都度秒如年,甚至连梦里都充满了他的影子。我怎么可能会不希望他回来?

我做梦都在想!

“你有办法?”

念念伸出小手,神秘一笑:“娘亲跟我来。”

我毫不犹豫地前握住了她的小手。触感微凉,跟从前一样,让我不禁有片刻的恍神。

好怀念那段一家三口的时光,记忆里的那段日子,每分每秒都洒满阳光。

好想回到那个时候。

我感叹着,随着念念往前走。一步迈出,只觉得身体骤然一轻,仿佛随时都能飘飞起来。

不,不是仿佛,是真的连双脚沾地都有些困难。

刚巧一阵夜风吹过,我竟然随风摇晃。若不是牵着念念,说不定真的要飞起来了!

我心头骇然,又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回头一看,果然见到另一个“自己”躺在地。那是我的身体!

我已魂魄出窍!

黑白无常用拘魂钩都做不到的事情,念念这么不着痕迹地做到了?!我心愈发惊骇。

念念轻轻一笑:“娘亲别怕,念念不会害你。”

我皱眉:“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藏在念念身体里的灵魂,确实没有真正地伤害过我,但是也无数次地把我往危险里引。我早感觉到她在故意引导着我,只是到现在都不清楚她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娘亲还是自己去寻找答案吧。”

念念笑着松开我的手,走向我的肉身。我想要跟过去,却发现自己跟她之间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不论我怎么折腾,都无法靠近她,也无法靠近自己的肉身。

“娘亲,你已是阴魂,该走黄泉路。”

说话间,周遭景色仿佛一瞬间碎裂,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无边无尽的浓雾,以及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鬼哭之声。

念念的声音变得飘渺遥远,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娘亲,假象迷人眼,用心去看,才能看清真相。”

最后一字说完,她的气息便彻底消失,我与阳世见间的联结也彻底斩断,耳只剩下鬼哭之声。

黄泉路名有“路”,实际却没有,阴魂能够见到的只有漫无边际的浓雾。若没有鬼差引路,是绝对无法抵达阴曹地府的,只能迷失在这浓雾里,永生永世被困在这里,无法还阳,也无法投胎。

这世最深的绝望,恐怕是永无止境了吧。这黄泉路迷失的孤魂,每一个都经受着这样的绝望,也将永永远远地经受下去。

如此折磨,按理说是必然要化成厉鬼的。只可惜这黄泉路阴风虽然刚猛,却无法被鬼魂炼化吸收,缺乏阴气的滋养,自然也无法完成蜕变。

所以他们永远也无法拥有强大的法力,只能在无穷无尽的折磨,滋生出无穷无尽的怨念。直到这怨念可以化形,可以变成栩栩如生的幻象,去蛊惑每一个踏黄泉路的孤魂野鬼,让他们也跟自己一样,永永远远迷失在这里。

回我逆走黄泉的时候,也被这些孤魂怨鬼制造出的幻象纠缠了一路。虽然我自身意志常人更加坚定,也还是被幻象熄灭了两盏命灯,险些跟他们一样永远困在这里。

次我是生魂,有命火护身,这些孤魂怨鬼多多少少要畏惧几分。这回我彻底成了阴魂,跟他们没有任何区别,照理说他们对我的攻击应该之前更加凶悍才对,然而实际情况却是他们全都主动避让,似乎十分惧怕我。

直到我发现自己的魂魄隐隐透着银绿色的光芒,这才明白他们其实怕的不是我,而是这凝魂草的力量——哦,或许应该叫它幽冥草才对。

地狱当铺里的物品描述,只说凝魂草可以稳固魂魄,却没说还能免受黄泉路的幻象攻击,这倒是个意外惊喜了。

而我之前在地狱当铺里的另一样东西,也终于派用场了——我将特制引魂幡取出,它迎风便涨,眨眼间在猎猎阴风变得足有两三米高,然而那巨大的白幡却逆风飞扬,指向我背朝的方向。

按照地狱当铺里的介绍,特制引魂幡所指的方向,便是阴曹地府所在的方向。如果反着走,能回归阳间。如果魂魄离开肉身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并且肉身没有遭到严重破坏,那还是可以复生的。

如果没有念念跟我说那番话,我肯定毫不犹豫地直接还阳,但是现在,我决定去阴曹地府走一趟。

藏在念念身体里的那个灵魂,虽然总是把我引入险境,但是从来没有真正地害过我,更没有欺骗过我。既然她说那里能找到让凌邪回到我身边的办法,那么我信。

不是阴曹地府么,闯一趟又能如何!

考虑到黑白无常带着朵雅离开的时间也不算太长,所以他们现在应该在前方不远处,我不想撞他们引出更多麻烦,想保持距离始终走在后面。

我很庆幸自己把朵雅收做了鬼仆,可以直接用心念感应她的位置,不用担心不小心走快了撞他们。

可是感应之下我却愣住了,因为我发现,她现在所走的方向,跟特制引魂幡所指的方向并不一样!

那个方向既不通往地府,也不能返回阳间,而是彻彻底底的第三条路!

我从未料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顿时愣住了。黑白无常到底要把她和孩子的魂魄带到哪里去?!

第150章 黄泉路断

我僵在原地,手的引魂幡在猛烈的阴风翻飞不停,但幡尾的指向却从不改变。神念传来的感应,也让我知道,朵雅正在朝着另外一个方向不断前行。

二选一。

我该往哪个方向走?是顺着特制引魂幡的指引,去幽冥地府里转一转,还是循着神念的感应,朝着黑白无常和朵雅所走的方向追去,看看他们要往哪里去?

答案还没想清楚,我心里冒出了另一个猜测——地狱当铺把特制引魂幡推荐给我,或许是为了让我有机会发现这个秘密吧?

那么,念念突然现身,将我的魂魄引入黄泉,又是为了什么呢?她究竟是想让我去真正的幽冥地府,还是跟着朵雅和那对貌似黑白无常的家伙?

我不知道。心里很乱。

我再一次感觉到,自己被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笼罩着,无数只或有形或无形的手,在不停地拉扯着我、推搡着我……使尽浑身解数地想让我往他们期望的方向走。我非常讨厌这种感觉,又无能为力。

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交谈之声——

“哥,咱们都没什么准备,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啊……”

说话的是个年轻男生,听声音估计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你要是害怕自己回去,反正我一定要查明白,咱爹娘的魂魄到底去哪儿了!”

哥哥明显生气了,听他的声音,估计也只有二十来岁左右。

弟弟支吾着解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着……觉着咱们两个这么走阴太冒险了,要不还是回去告诉师父和师叔他们吧。他们修道那么多年,法力咱们高出去不知道多少呢,由他们出面来调查,不咱们俩自己查更靠谱吗?”

哥哥哼了一声:“他们忙着接待各大门派的代表呢,哪还顾得咱们?”

“可、可要真是黄泉路被人为阻断,那也是大事啊,难道不该被重视吗?”

哥哥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黄泉路断了?光凭一场托梦,谁会信咱们?算是让师父师叔们出手帮忙,咱也得先拿出证据来,让他们相信咱们才行啊。”

弟弟恍然道:“哦——所以你是来找证据的?”

“哼,榆木脑袋,才想明白啊?”

弟弟嘿嘿一笑,说:“我哪得哥哥你啊,掌门师叔都说了,你是咱们玄清门小辈弟子悟性最高的,跟你,谁不是榆木脑袋啊……”

“少来!”

……

兄弟二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近,他们竟然正是朝着我走过来的!

如果不是雾气浓重到伸手难辨五指的程度,我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他们发现了。但他们一直旁若无人地聊天,所以我觉得,他们应该并没有发现我才对。

所以我果断收起特制引魂幡,悄悄地往旁边飘了一小段距离,给他们让出路来。

我现在是阴魂状态,走路都是脚不沾地飘着走的,自然也不会发出什么脚步声。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呼吸声。

这样,我轻轻松松地避开了他们,静静地藏在迷雾里,看着兄弟二人从我面前走过。

是的,在距离最近的那个瞬间,我“看”见他们了。

其实准确来说,我看见的并非是他们的魂魄,而是他们肩膀和头顶的命灯。他们两个都是生魂,所以头顶和双肩都有命灯。这命灯用普通人的肉眼是看不见的,但在已经成了阴魂的我眼,却无明亮耀眼,连着黄泉路浓重的阴雾都无法完全遮盖它的光芒。

当然,命灯如此明亮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他们两兄弟都非常年轻,而且都是长年修行的道士。若是换做两个普通人,恐怕不会这么耀眼了。

从他们刚才的对话,可以得出很多的信息——他们两个都是玄清门的弟子,既是师兄弟也是亲兄弟,而且哥哥非常有天分,弟弟较懒。而他们口的“掌门师叔”,我估计指的应该是现任掌门真一才对,毕竟如果是前任老掌门的话,辈分似乎有点对不。

至于托梦的具体内容,以及黄泉路如何被阻断这两件事,他们兄弟二人并没有说出来,所以我也无从知晓。

但这个消息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有这么大的能量,连黄泉路都能阻断吗?

六道轮回乃是天道规则,能够阻碍它的人,该是多么逆天的存在?

凌邪说害他变得异常的并非天道,念念又说我入黄泉才能找到让凌邪变回原样的办法,难道……

难道真正害凌邪的,是那个连天道都能阻断的人?!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变得我想象又难了很多倍啊……

我心念急转,从震惊变成怀疑,又隐隐地生出了几分沮丧。原本我以为对手是天道的时候,已经感觉差距巨大、不知道要xiu liàn到何年何月才能战胜的无力感了,现在发现真正的敌人想象还要强大,这种无力感彻底变成了沮丧。

我并不是一个喜欢自我怀疑的人,但此时此刻,我真的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打败这样的敌人,不让他再继续影响凌邪。

我真的能做到吗?

思索间,那两兄弟已经走远。我放出神念悄悄查探,发现他们走的方向,跟朵雅所走的方向完全一致。我甚至有点怀疑,他们是不是也在跟踪朵雅?

黄泉路断,不知身份真假的黑白无常,这两者之间又有着怎样的关联呢?

心的疑问太多太多,答案还需要慢慢寻找。我不再犹豫,果断跟了去,飘在两兄弟身后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同时还放出神念偷听他们之间的对话。

这两兄弟显然是没想过会在黄泉路碰到能使用神念的鬼魂,所以完全没有防备,一路边走边聊,但说的基本都是门派里的事情,并不是我感兴趣的内容。

如此跟了一段,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俩一直没有被幻象攻击过!

我说好像哪里不对劲嘛,原来问题在这儿!

要知道他们两个可都是生魂,虽然有命灯护体,可以让黄泉路的孤魂怨鬼都心生畏惧,但也会愈发激发怨鬼的怨气,让怨鬼不顾一切地想要熄灭他们的命火!

之前我以生魂状态走黄泉路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一步一幻象,步步都是陷阱。算我那时心有防备,也还是被幻象欺骗,足足熄灭了两盏命灯!

可是他们两个,却连一次攻击都没有收到过!而且看他们的状态,一点儿紧张的情绪都没有,完全不像是在走黄泉路,倒像是在逛大街一样!

这么轻松自在,也太不合理了吧!

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他们道法高深到了让怨鬼不敢招惹的程度,还是身带着什么克制怨鬼、破除幻象的法宝。在好心的趋势之下,我忍不住把神念又靠近了一点,想要仔细观察一番,结果……

“谁!”

随着一声暴喝,精纯道气奔袭而来。我第一时间撤回自己的神念,却还是慢了半分,神念被道气牢牢锁住。

与此同时,那道气的主人也飞速闪到我面前,厉声质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弟弟稍慢了一步飘过来,见到我是阴魂,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你是阴魂?!阴魂怎么还能用神念?”

被他这么一吼,哥哥也反应过来,看我的眼神顿时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我也趁机观察了一下他们,他们二人的年纪都跟我之前猜测的差不多,而且居然都还长得不错,哥哥俊朗,弟弟清秀,个子也都挺高,总之是很难让人产生恶感的模样。

我还注意到,他们身穿着的道袍竟然是纸做的,而且那纸一看不是普通的纸,厚实柔韧,甚至还有丝缎般光滑精致的质感,要不是看见了折痕,我恐怕真的要以为这是某种高档布料了。

看来,这两件纸制道袍,应该是他们无惧幻象的原因了,我如此想着。

弟弟见我不说话,忍不住催促:“喂,我哥问你话呢,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我不答反问:“黄泉路真的断了吗?那死去的亡魂要去哪里?”

他们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虽然没有开口回答,但这表情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我自顾自地说下去:“看你们这样子,应该是真的了……不妨告诉你们吧,我其实没想跟踪你们,我有个朋友刚刚死了,魂魄已经被黑白无常带走。但我怀疑那两个黑白无常不是真正的鬼差,所以跟下来了,想看看我朋友到底能不能顺利投胎。”

哥哥思索片刻,觉得我应该没有撒谎。再加我能操控神念,他便确认我也是修行之人,又用了某种法术让魂魄脱离肉身,所以看起来像是阴魂。

于是,他朝着我拱了拱手,说:“在下玄清门弟子净心,这是我弟弟净思。敢问道友师从何处?”

我笑了笑,说:“我不是道门人,你直接叫我名字好了,我叫……”我顿了一下,忽然想到对方既然是玄清门弟子,那我跟他们也算是敌对状态了,毕竟他们的掌门真一道人正在谋划着对念念和凌邪下手。这种情况下,告诉他们真名,未免不妥。于是,我把嘴边的话硬生生地改了,去了凌邪和我姓氏的谐音,凑了个新名字:“我叫凌梦。”

第151章 人间鬼国

两兄弟对我的假名并没有太多反应,倒是哥哥净心对我说自己不是道门人感到有些意外,很想知道究竟是何门何派的术法,竟然可以将我这个生魂变得跟真正的阴魂一般无二——他以为我跟他一样是生魂。

可惜她猜错了,我现在是阴魂。从某种意义来说,我已经死了——如果不能在一个时辰之内赶回去的话,那真的死彻底了。

这事他不问,我自然不可能主动解释,索性一笑而过。反正天底下的修行之人多如牛毛,大大小小的门派也有不少,哪个门派没有点儿传承或者压箱底的宝贝呢?所以净心并没有往别的方向去想,只以为我是用了某种他不知道的法宝,把自己伪装成了阴魂。

能够敛藏生魂气息的法术或者法宝,净心也听说过一些,但是从没听说过什么宝贝可以把生魂气息隐藏得如此完美,连一丝外泄都没有。光凭这一点,净心觉得我肯定不简单,说不定是某个隐世大宗门派出来历练的弟子……

净心想了很多,看我的眼神都明显变了,隐隐透着几分尊敬和羡慕。

净思心里想的也跟他差不多,但是并没有羡慕,只觉得我是个不错的大腿。他果断摆出自己招牌的萌萌哒笑容,拼命刷好感度:“凌梦姐姐……我这样叫你,可以的吧?”

不得不承认,这样白白净净的小鲜肉,没人能讨厌得起来。我虽然不太喜欢别人管我叫姐姐,看着他羞涩又可爱的笑脸,以及左边脸颊浅浅的酒窝,那些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于是我点了点头。

净思笑得愈发开心:“太好啦,那我们抱凌梦姐姐的大腿了哦……你不介意带着我们一起吧?我们不会拖你后腿哒!”

我想了想,再次点头答应了。

反正他们俩也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不知道我其实是他们掌门心为祸一方的妖女。而且我对自己是否能打败黑白无常,并没有多少信心,带着他们好歹也算是多了两个帮手,真要动手的话胜算也能更大一点。

见我点头了,净思直接把引路的法器收了起来,笑嘻嘻地冲着我说:“那拜托凌梦姐姐带路啦,我和哥哥跟着你走啦!”

他倒还真是信任我,也不怕我把他们兄弟俩带沟里去。

我不知道这份信任究竟几成真几成假,但至少看起来特别真,让人心里感觉挺舒坦的。我也没废话,直接走在前面带路。

前边的黑白无常也不知道是察觉到什么了,还是有别的原因,竟然开始带着朵雅绕圈。我没办法,也只能跟着他们绕。

这黄泉路到处都是雾气,没有任何可以拿来确定方向的参照物,绕了几圈之后我彻底懵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朝着哪个方向走。

要是能用引魂幡当参照物,我至少还能知道,他们现在走的方向和之前的是否相同。可惜带着净心净思两兄弟,根本不方便拿出引魂幡,所以我连最后的确定方向的手段都无法使用,只能被黑白无常牵着鼻子走。

如此绕了一阵,净心开始觉得不对劲了,狐疑地说:“凌梦,你似乎一直在带着我们绕圈子啊……”

我苦笑:“没办法,黑白无常是这么带着我朋友绕圈子的,我是跟着他们走的。”

“莫非是他们有所察觉了?”

“这……”

我其实也在如此担心。

说话间,朵雅突然消失了!

这太不应该了!

我留在她识海的那个驭鬼印,是用我自己的神念凝结而成,照理说应该只有我自己可以抹除才对。而只要驭鬼没被抹去,我的神念与它之间的感应不会断,这种联结,甚至连许多法术屏障都可以穿透。

可是现在,我却感应不到她了!而且在她消失之前,我没有感觉到丝毫异常,那个驭鬼印也没有受到破坏!

难道是黑白无常在瞬息间强行抹去了那个印记?因为速度太快,所以我根本没有来得及感应到异常?可是他们的法力强悍到那种程度了吗?

亦或者,是用了什么别的方法?

心念电转间,我已如闪电般朝着朵雅消失的地点激射而去,同时暗暗庆幸自己的反应足够迅速,在她消失的电光火石间,还截断了自己的一小段神念,在那个位置做了标记。但那标记并不能维持太久,我必须得在它消失之前赶到那里,否则彻底没法找到朵雅了!

净心净思见我突然激射而出,立刻也跟了来,一左一右将我夹在当!

我不得不分神解释:“我没想甩掉你们,但我朋友的气息突然消失了,我得赶快去看看!”

两兄弟听到我这么说,才收住了攻击了的念头,但仍然保持着夹击的态势紧紧赶在我身后。很明显,他们并没有完全相信我说的话。

他们或许一开始的时候没有怀疑我,但是我刚刚的突然加速,让他们没法不起疑心。

我现在也没工夫纠结这个,他们爱怀疑怀疑吧。我摒除一切杂念,用最快速度赶到了朵雅消失的位置。

见到的,只有浓浓的雾气。

看不出来丝毫的异样。

净心净思见我停下,便问:“这是你朋友消失的地方?”

“……嗯。”

我知道他们肯定更加怀疑,但是并没有理会,也没打算再做什么解释,只是闭目凝神将自己的全部神念尽数放出,一寸寸探查周围的空间。

朵雅和黑白无常不可能凭空消失,我觉得他们一定是进了某种屏障——某种非常玄妙的,连驭鬼师的神念感应都能阻断的法术屏障!

北冥耀曾经信誓旦旦地跟我说,驭鬼师与鬼仆之间的联结,是非常紧密的,这世的任何屏障、结界都无法将其阻断。但现在事实证明,这样的屏障结界真的存在。

虽然人世间没有,但黄泉路有!

净心净思两兄弟见我如此,也猜到了这附近可能存在结界,或者空间裂隙之类的东西。于是他们也放出部分神念,帮着我一起寻找。

只是,他们在寻找的同时,也时刻注意着我的动态,生怕我再一次突然甩开他们。

猛地,有什么东西缠我的神念,并且轻轻地扯了两下!

那东西将自己完全隐藏在浓雾之,即便我已经将神念分成千丝万缕,尽可能覆盖了周围的每一寸空间,却还是无法感应到它的具体形象。它仿佛是这浓雾的一部分,从始至终都在这里,只不过是在某一个巧妙的时间点,轻轻地扯了扯我神念化成的细丝。

不轻也不重,那么一下而已,随后它又融入浓重的雾气里。

这是提示吗?

我朝着神念被扯动的方向走去,心底却并不确定,刚才那究竟是提示,还是陷阱。

唯一能够肯定的,是那股力量,并非来自于念念——如果是念念的话,我或许不用如此怀疑不定了。

净心净思几乎跟我同时飘动,始终紧紧地贴在我背后。

眼前的浓雾并未有丝毫改变,周遭也没有任何法力波动的气息,我几乎要怀疑刚才那轻轻地一扯,只是一场无聊的恶作剧。然而在这个时候,我仿佛踏空了一般,整个人直直向下坠去。

净心净思两兄弟也跟我差不多,但在失控的瞬间,他们仍然没有忘记,放出神念死死缠在我身。

然而转瞬之后,他们的神念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斩断。

一如之前我的神念被切断的时候。

下坠并没有持续太久,仿佛只是场短暂的幻觉。

眼前的雾气已经由浓转薄,我发现自己站在青石板路,周围都是半人高的石头矮墙,以及黑瓦白墙的老房。道路旁的老槐树已经枯死了半边,弯弯曲曲的枝杈在月光照耀下映出曲曲折折的影,随风轻动。

宛如鬼魅。

右手旁的老房子最为破败,看去已经很多年不曾有人居住过。但是院门大敞着,屋门也被推开了一小条缝隙。屋子里漆黑一片,仿佛连月光也无法照射进去。

但我能清晰地想象出来,那房子里的陈设是什么样子。

因为我曾经亲眼看过。

而且印象深刻。

看着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象,我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非常荒唐的想法,觉得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漫长的噩梦……

净心净思两兄弟也出现在我身边,他们震惊地打量着四周,半晌,净思才喃喃道:“阴阳倒转,五行逆乱,这……这到底是阳间还是阴间?!”

“都不是。”净心面色凝重地环顾四周,一字一顿地说:“这里既非人世也非阴间,是跳脱轮回之外的空间,如果一定要给这里取个名字……我觉得,或许该叫它‘人间鬼国’吧。”

“人间鬼国?!你、你是说……”净思惊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净心重重点头:“是的,我怀疑那些被阻断轮回的阴魂,都被囚禁在了这里。你看,这积压不散的怨气,是最好的证明。”

净思道:“所以……所以咱们爸妈的魂魄也在这儿?!”

第152章 被烫伤的鬼魂

净心沉默半晌,才艰难地点了点头。

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如果广泽市的所有亡魂都被囚禁在这里,那他们的父母当然也无法变成例外。

“不行,咱得把爸妈的魂魄送到真正的阴间去,得让他们投胎啊……”净思惨白着脸喃喃说完,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急切地说:“你不是能感应到那两个假鬼差的行踪吗,快啊,快带我们去找啊!你不是也想救你朋友吗?”

净思一厢情愿地认为,我肯定也跟他们一样,迫切地想要救出在意之人的魂魄——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我承认,我确实存着想救朵雅和她女儿的心思,但前提是不会太麻烦太危险。因为之前我被黑白无常折磨的时候,她没有选择舍命相救,我现在自然也没有豁出性命去救她的理由。当然,看在她已经成了我的鬼仆的份,我也不介意在离开的时候顺手带她们——在我找到凌邪以后。

是的,凌邪才是我来这里的理由,才是我愿意舍命去救的人。如果能让他变回曾经的样子,再大的代价我都甘愿。

但是很可惜,无论是凌邪还是朵雅的气息,我现在都感应不到。

面对净思的求助,我只能报以苦笑:“我与那个朋友之间的神念联结完全被切断了,现在什么都感应不到。不过这个村子不大,动作快点的话一个时辰之内应该能找遍,所以我们分头找吧。”

念念说我了黄泉路才能找到让凌邪回来的办法,那我觉得凌邪的魂魄很可能也在村子里,所以才提出分头寻找。之前我是想让他们两兄弟当帮手的,但以现在这种情况看来,应该是用不了。

而且净心净思两兄弟毕竟是玄清门弟子,凌邪是他们门派目前的头号灭杀目标,带着他们去找凌邪,这不是自找麻烦么?我脑子又没进水,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我以为两兄弟急着去找父母的魂魄,肯定会答应这个提议,却没意识到自己的措辞不小心暴露了我来过这个村子的事实。

很不幸的,净心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讯息。

“你怎么知道这个村子不大?你来过?!”

净思本来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找了,听到哥哥这么一说,顿时折了回来,“既然你熟悉村子里的布局,那我们跟着你走!”

“……”

我很想抽自己两嘴巴,说话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下倒好,狗皮膏药甩不掉了。

之前在黄泉路的时候,要是更小心一点,没被他们发现好了……我心懊恼,却也知道这毫无意义,于是只能压下情绪,硬着头皮说:“我也只来过一次而已,你们要是不怕浪费时间跟着吧。”

其实我心里巴不得他们别跟着,但现在这种情况,我越赶他们越不可能走,所以只好这么说。我暗暗盘算着,等会儿假装路痴的话,先稍微浪费一点时间,能不能这对烦人的狗皮膏药兄弟主动离开呢?

正想着,听到净心问:“你之前来的时候,也是跟现在一样吗?”

我只好说:“不是,是正常走进村子里的,当时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异常。”

异常当然是有的,如瞎老太太的鬼魂,以及二十年前那个所谓的葛大师到底是什么人……但我并不想说出这些事情来给自己惹麻烦,毕竟,净心净思两兄弟可是玄清门弟子,如果告诉他们,他们回去以后肯定要向掌门禀报的。

想到真一对我的偏见,以及他竟然召集各大门派的长老,打算联手灭杀凌邪,这让我恨不得先掐死他。连带着的,对身边跟着的这对兄弟,我也有了股莫名的憎恨。

去哪个道观不能修行,为什么非得拜在玄清门的门下?

我拼命告诫自己,收敛好情绪,别惹不必要的麻烦,同时带着他们到处瞎转,盼着他们赶紧不耐烦滚蛋。

走着走着,净思忽然惊叫起来:“爸!妈!”

我被他吼得一激灵,凝眸望去,只见前方两三百米开外,有一对年夫妻相互搀扶着朝这边走来。

村子里萦绕着淡淡的雾气,又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看见衣着。他们穿得都挺朴素,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真不知道净思是怎么认出他们是自己父母的。

净思已经闪电似的窜了过去,净心略慢了一瞬,跟在他身后。

这时我才忽然注意到,对面的年夫妻走得异常缓慢,似乎每一个步子都迈得无艰难。

眨眼间,两兄弟到了父母身边,抱着他们哭得惊天动地——

“妈!你怎么弄成这样了!是谁干的!”

“爸,你倒是说句话呀,到底是谁把你们烫成这样的,我……我剁了他们去!!”

……

我本想趁着这个机会,悄悄离开,自己去找凌邪的魂魄。结果听到那句“谁把你们烫成这样”的话以后,猛地转身也飘了过去!

离得近了,我才看清楚这对夫妻的脸已经完全没人样了,布满了血泡,甚至还有不少血泡已经破了,流出红红黄黄的粘液,看去恶心又恐怖。而他们的脖子和手臂也都是一样,找不出来一块好皮,全都是血泡和脓液。

净心净思两兄弟自然不可能嫌弃自己的父母恶心,只觉得伤心又愤怒,全都红着眼睛恨不得把伤害他们父母的人撕碎吃了。

可是,他们的父母却满脸麻木,似乎根本不知道疼。面对他们的询问,也没有做出任何回答,从始至终都是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儿子们说的话。

两兄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红着眼睛彼此对视,“咱爸妈……”

好像已经没有思维了?

兄弟俩心都是同样的想法,但是都没有说出口。这样的答案,是他们无法接受也不愿意承认的。

净思把目光转向我,可怜巴巴地问:“你知道是谁把我爸妈弄成这样的吗?”

我脑闪过瞎老太太的模样,但脸并没有流露出丝毫表情,只是垂下眼帘摇了摇头:“不知道。”

净心说:“我看……凶手应该是应该搞出这个‘人间鬼国’的人。”

“对!肯定是!”净思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要找到他!算是拼着滞留超时无法还阳,我也要剁了那个人!”

净心仅仅抿唇,似乎很不赞成弟弟如此冲动,但是再看看父母被折磨之后的凄惨模样,他又默默地把那些反对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我跟你一起。”净心说。

净思用力点头,随后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改口道:“不行不行,你得回去,咱们家不能断了根!”

净心正要再说什么,远处忽然响起一道梆子声。

“当……”

年夫妻顿时像得到了某种命令似的,不顾身的伤痛,挣扎着要往前走。净心净思两兄弟当然不可能让他们这么离开,小心地抱住他们的腰,将他们拦下了。

“当……”

第二道梆子声传来。夫妻俩麻木的脸显现出慌乱的深情,拼命地想要挣脱儿子们的阻拦。两兄弟含着眼泪叫他们爸妈,他们却充耳不闻,甚至还在第三声梆子声传来的瞬间,猛地推开了儿子们!

两兄弟没想到爸妈会突然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猝不及防之下,同时被推了个趔趄。夫妻俩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挣扎着往前走。

或许是由于方才挣扎时动作太大,把身的血泡又弄破了许多,流出的脓液和血水浸透了两夫妻的衣裳,甚至还滴滴答答地落到地。

净心净思两兄弟见此情形,再也抑制不住泪水,都掩面哭了起来。

我有点同情他们,但理智告诉我,不应该管这事。我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既要找到凌邪,又要返回阳间,连自己都未必够用,实在是分不出多余的时间去管别人。

正打算悄悄地离开,却见到一白一黑两个鬼影朝这边飘了过来。我心一颤,他们已经到了面前。

我这才发现,这一白一黑两个鬼魂虽然也都是鬼差打扮,却并非是带走朵雅魂魄的那两个。面对这两个陌生的“鬼差”,我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黑衣鬼差盯着净心净思两兄弟看了几眼,眉头渐渐皱起。

“生魂?”

两兄弟见自己被识破,索性也不再掩饰,各自取出法宝要动手。然而,任凭他们如何催动,体内的法力是无法运转分毫,手的法宝也变成了死物,没有半点用处。

黑衣鬼差冷笑一声,手拘魂链顿时像活了似的,直奔两兄弟的面门。两兄弟无法调用法力,只能狼狈躲避,然而那锁链像一条黑色巨蟒,步步紧逼,眼看着要击碎他们的脑袋了!

“住手——”

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传来,黑衣鬼差立刻手腕一翻,将拘魂链收了回来。净心净思两兄弟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我也同样望了过去。

一看之下,竟有些呆住了……

第153章 她好像在帮我

喊“住手”的是个身穿粉红色古装的女鬼,一头乌黑秀发高高挽起,露出白净小巧的瓜子脸,粉唇微抿,带着几分生人勿进的疏离感。 她的容貌虽然称不倾国倾城,但也算天生丽质了,只可惜双手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让这份美丽打了不少折扣。

这古装女鬼的地位似乎不低,两名“鬼差”见到是她,立刻躬身施礼,恭敬地尊称了一声:“凝蕊姑姑。”

凝蕊十分高冷地点了点头,却并未与那两名“鬼差”说话,而是皱眉看向我,十分不满地问:“喂,新来的,你怎么学的规矩,连生魂都往回带?”

“……”

新来的?她是在跟我说话吗?!

我整个人都懵了。

名叫凝蕊的女鬼见我不答话,愈发生气:“喂,我问你话呢,哑巴了?”

这回我终于确定,她确实是在跟我说话。我没时间去思考,为什么她会把我当成新来的,但我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活命机会,赶忙低头躬身,学着那两个“鬼差”刚才施礼的样子做了一遍,紧张地说:“回、回禀凝蕊姑姑,小的……小的学过规矩,只是、只是一时着急忘、忘了……”

“哼,这都能忘,你脖子那是猪脑子吗?”凝蕊不客气地嘲讽,随后又小声嘟囔:“承泽那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心了,这样的新人都敢放出去执行任务,也不怕……哼,我等会儿去禀告陛下,非得让陛下好好治他一治才行!”

我低头听着,眼角余光却瞥见那两个“鬼差”听到凝蕊说要去告状的时候,身子明显抖了几下,看样子十分惧怕那个所谓的陛下的惩罚啊……我又想起来之前在安琪拉妇幼医院里见到的那对“黑白无常”,他们之间的对话也提到了女王大人,而且似乎也很害怕完不成任务之后的惩罚……

我倒是真的有点好了,制造出这个人间鬼国的所谓女王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手段究竟有多残暴?

当然,我也只是在心里随便想想而已,并不希望真的见到她。我可还没活够,还想赶回阳间还魂呢,可不想被永远囚禁在这里。

凝蕊又数落了我几句,然后才说:“罢了,既然都已经带进来了,那便将错错吧,你先带他们去祠堂后空地执行蒸刑。记住了,以后只能勾肉身已经彻底死亡的阴魂,不可再把生魂带回来了。还有,勾回来的阴魂都要先执行蒸刑,然后才能安置,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恭恭敬敬地弯腰回答,心里却觉得古怪,这个凝蕊姑姑……貌似是在故意给我提示?!

可她为什么要帮我呢?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怀疑她是念念幻化出来的,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应该不是。因为如果是念念的话,她只会叫我把净心净思两兄弟领去祠堂后的空地,绝对不会解释这么多。

凝蕊又问:“承泽那小子没教得这么仔细吧?”

“确、确实……”

“哼,我知道,他惯会偷懒的。”凝蕊自言自语了一句。

我却觉得,她问这话,像是在故意掩饰,免得那两个“鬼差”心生怀疑。当然,这也只是我自己的猜测而已,也可能她真的只是想多找点理由去告状。

凝蕊又冲着那两个“鬼差”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事情做吗?”说着,她抬手指向净心净思的父母,生气地说:“这两个阴魂迷路了你们看不出来吗?还不快把他们送回去?”

两名“鬼差”不敢辩解,只能低头恭恭敬敬地说:“是,我们这去送。”

凝蕊又用布满疤痕的手指指着我说:“你也别愣着,赶快把你带回来的生魂领去受刑……真是的,一个个的都非得等我命令才知道动弹,什么都得我管,你们是想把我累死吗……”

我再次行礼,看着那两个“鬼差”压着净心净思的父母往前走,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里,生怕两兄弟冲动之下直接动手抢人。

他们作死我不管,可我不想被他们连累得一起死!

万幸,两兄弟似乎也明白,现在动手抢人是作死的行为,所以全都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不光没有动手,甚至连眉毛梢都没动一下。我惊异于他们的淡定,却也没有多想,只是像押犯人似的推了推他们,凶巴巴地命令:“走!”

两兄弟得到命令,直挺挺地向前飘去。我跟在他们背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们的动作实在太僵硬了,感觉像是被控制的提线木偶……

提线木偶?!

我猛然一惊,回头望向那个名叫凝蕊的女鬼,却发现她也正盯着我,俏丽的面容冷若冰霜,不带丝毫表情。我捉摸不透她为什么要如此帮我,只能满腹狐疑地跟着净心净思两兄弟,朝着祠堂的方向飘去。

似的,虽然表面看是我在押送着两兄弟,但实际他们确实被凝蕊暗控制的,我只是跟随而已。

我搞不清楚,凝蕊这么做究竟是想暗帮我,还是想把我引入更大的陷阱当,但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负责押送两兄弟父母的“鬼差”与我走的不是同一个方向,所以我也不清楚他们把两兄弟的父母送去哪里了。但我本来也没想过要解救他们,所以也并不关心他们究竟被如何处置。

快到祠堂的时候,又有另外两个穿着黑白长袍的“鬼差”迎面飘来,他们身后则跟着两个浑身血泡的阴魂,显然是刚刚受刑完毕,正要带去安置的。

我暗暗思忖,看来这里的“鬼差”数量众多,而且不断有新人补充进来。我之前在安其拉妇幼医院里碰到的那对,应该只是其两个而已——鉴于他们法力较强,我觉得应该是资格较老的“鬼差”了。

哦对,正确的称呼其实不应该是“鬼差”,这里叫做勾魂使。

所以,我已经确定,无论是我之前在医院里碰见的那两个,还是到这里之后见到的这些,都不是我听说过的,大名鼎鼎的阴司鬼差黑白无常。这里的这些勾魂使,只是在刻意模仿真正的黑白无常罢了。

我想,这或许也是那个所谓女王的意思,毕竟她都自立为王了,肯定是存着要当人间阎王的心思,当然所有的一切都要向真正的阴间看齐。

这或许也是为什么我知道了她是女性以后,必须要被灭口的原因——传说的阎王向来都是男性形象,从来没听说过地府有过什么女阎王,所以性别是这个人间鬼王与真正阎王之间最大的差别。

所以这件事成了秘密,所有知道的外人都必须得被灭口。

正想着,飘在前面的净心净思两兄弟忽然停住了,我差点没刹住直接撞到他俩身。

拦住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迎面飘来的那对陌生勾魂使。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生魂押送到此处?”陌生勾魂使狐疑地盯着我质问。

我只好强装镇定地回答:“我是新来的,不小心勾了两个生魂……刚才凝蕊姑姑说了,既然错了将错错吧,让我先带他们去受刑,然后再行安置。还警告我以后不许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陌生勾魂使一听是凝蕊姑姑下的命令,顿时打消了怀疑,甚至还侧身给我们让出了一条路来。

“既然是凝蕊姑姑亲自下的命令,你快带他们去吧,下一批行刑马要开始了。”

“是是是,我这送他们过去。”我连连点头,又在净心净思的背后各推了一把,他们立刻又直挺挺地向前飘去。

那对陌生的勾魂使也押着他们负责的阴魂,飘向了附近的一座农房,打开房门,动作粗暴地将那两个刚刚受刑完毕的阴魂往里面塞。

之所以说是塞,是因为我瞥见那那房子里已经挤满了人,哦不,是挤满了阴魂。阴魂没有实体,所以能重叠在一起,而那房子里面,已经重重叠叠不知道塞了多少阴魂在里面。

那种无数张脸、无数双眼睛挤压、叠加在一起的画面,实在是叫人毛骨悚然,我只看了一眼,都觉得要做噩梦。

此刻我才觉得,先前净心将这里称作“人间鬼国”而非“人间**”,实在是很有“先见之明”……单以被禁锢的鬼魂数量而言,这里的确可以称国了——我刚看到的只是一座房子而已,里面堆积的阴魂已经重重叠叠到了数不过来的程度,而白头村里的房屋少说也有百来个,如果都堆叠到了这种程度,阴魂的总数该有多少?

恐怕,已经远远超过人间某些小国的人口数了吧?

我心事重重地跟着两兄弟向前飘,绕过祠堂,便见到空地架着许多巨大的铁锅。我数了数,不多不少刚好十一个,看去似乎还是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律排列的,我也不知道究竟是阵法还是别的什么。

每一口铁锅后面,都有等待受刑的阴魂排着队,总共十一个队列。勾魂使们都在各自勾来的阴魂边守着,场面十分安静有序,但我却觉得脊背发凉。

每一条队列都排得很长,光是等待受刑的阴魂,该有几百个,如果夜夜如此,这个人间鬼国每天吸纳进来的新魂,该有多少?

照这种膨胀速度,只怕这里很快要超过真正的阴间地府了吧?!

第154章 鬼国女王

同一时刻,东边的天空隐隐泛起白色,村子方终年萦绕不散的雾气似乎也变得稀薄了几分。 云端之,隐隐露出一座血色宫殿,如虚亦如幻,不断吸收着村子里的怨煞之气。

一道道黑色气柱仿佛构造出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牢笼,空那血色宫殿也在缓缓地变为黑色,令人望而生畏。

没有人注意到,一道粉色的俏丽人影,悄无声息地飞进了宫殿里。

大殿内,血色红纱重重叠叠,将那王座的人遮得严严实实。

粉衣女子的进入,引得殿内煞气浮动,红纱飘荡,不经意间露出那高坐之人的一只眼睛。那美目光华流转,倾城绝艳,叫人一见难忘。

只可惜惊鸿一瞥之后,重重红纱再次将她遮挡,叫人无法看清她的全部容颜。

可惜。可叹。

粉衣女子跪伏在地,战战兢兢地说:“回禀陛下,都、都按您吩咐的做了……”

这粉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让所有勾魂使都敬畏异常的凝蕊姑姑。

在鬼国里,或许有新来的鬼魂不知道女王陛下,但绝不会有谁不知道凝蕊姑姑。

所有鬼魂都认为凝蕊姑姑是女王陛下的左右手,是最受信任最受器重的心腹婢女,是女王陛下的代言人……但是凝蕊自己心里清楚,自己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小角色罢了。大家怕的、敬的都是女王陛下,不是她。

女王陛下可以一句话把她捧到天,同样也能一句话让她万劫不复……像她的前任、前前任那样……

所以,她敢在任何鬼魂面前耀武扬威,但是面对女王陛下的时候,永远胆战心惊。因为她永远也无法忘记,一个受陛下信任的婢女,犯错之后的下场。

那是她永生永世都无法忘记的噩梦。

王座,迟迟没有传来回应。凝蕊愈发紧张,浑身都在轻轻地颤抖,却没有勇气抬头看一眼,女王陛下是不是睡着了。相反,她把脑袋埋得更低,雪白光洁的额头直接贴在煞气凝成的黑色地面。

即便身为阴魂,直接接触如此精纯的煞气也是种痛苦的折磨。凝蕊咬牙忍受着剧烈的冰寒与疼痛,一动也不敢动。

像是过了几万年那么漫长,女王清冷的声音终于在大殿响起。

“没有人怀疑吧?”

凝蕊赶忙回答:“没有没有,一切都非常顺利。”

“那好。”女王陛下的声音里终于多了几分笑意,“你做的不错。”

“谢陛下夸奖。”凝蕊依然保持着以头触地的姿势不敢动弹,但心里还是稍稍松了口气。陛下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而且她还夸奖自己了,所以自己应该安全了吧?

每一次来面见女王陛下,她都有种奔赴死刑场的感觉。每一次活着走出这座大殿,她都会有种死里逃生般的喜悦。

是的,她是如此惧怕女王陛下。

即便鬼国里的所有鬼魂都认为她是女王最喜爱的婢女。

女王忽然问:“凝蕊,你跟着我多久了?”

“回陛下,三十年了。”

“三十年……时间过得可真快呀……”女王感慨地叹了口气,十分不舍地说:“凝蕊,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所有的婢女里面,我最喜欢的是你。”

凝蕊心里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陛下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难道……

仿佛猜到了凝蕊在想什么,女王轻笑了一声,道:“你不用这么害怕,我只是想要给你点奖励而已。说吧,你想要什么?”

凝蕊战战兢兢,带着几分哭腔地回答:“回、回禀陛下,能为陛下办事,已经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分了,奴婢不敢再要别的赏赐。”

“如果我一定要你说个愿望呢?”

“奴婢……”凝蕊结巴了一瞬,脑念头急转,终于想出了一个自认为最完美的回答,“奴婢的心愿是永远伺候陛下!”

女王默了一瞬:“你确定?”

“回陛下,奴婢确定!”

“那好,我成全你。”

凝蕊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然而却已经没有机会改口。大殿内骤然煞气激荡,重重红纱仿佛瞬间有了生命,将她紧紧包裹。地面的煞气幻化成头发般的黑色细丝,眨眼间全部刺进她的身体,疯狂吸收她的魂魄!

原本清秀俏丽的容颜,瞬间干瘪下去,像是失去水分而枯萎的花朵。

在死前的最后一瞬,凝蕊终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完整地看见女王的脸,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然而,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她眼的光芒便黯了下去,整个身体也在瞬息间被彻底掏空,先是变得枯瘦干瘪,随后越变越窄,越变越细……直到最后,只剩下细细长长的一根黑丝。

跟那些夺走她生命的恐怖黑丝一模一样。

也跟三十年前,那个犯了错的婢女最终的下场一模一样。

凝蕊留下的那根黑丝,叫做“命数”。每一个有智慧有思想的生灵,无论人鬼妖魔,都有着自己的命数。

命数天定,从出生的那一刻便已注定了一生的荣辱浮沉,不可更改,不可逆转。

直到死期降临,命数将和生命一起消散。

这是天道定下的规则。

但在鬼国里,天道的规则从不作数——像阴魂不会轮回转生一样,这里的命数,也从不会消散。

数不清的命数,凝成了这座宫殿。驱不散的怨恨,凝成了遮天蔽日的云和雾。

这是所有阴魂共同凝结出的灰黑色牢笼,囚禁着这鬼国里的每一个阴魂。

包括它的统治者。

高高的王座之,女王抬手轻抚自己的面颊,终是忍不住,落了一滴血泪。

大殿里重重叠叠的红纱,又无声无息地添了一层。

凝蕊留下的那根黑丝,也悄无声息地与其它黑色融为一体,幻化成大殿里坚硬的地面。

如她所愿,她将永远留在女王陛下身边。

女王的叹息在大殿里轻轻回荡。

红纱轻舞,转瞬之后,一切寂然无声。

……

刑场,新一批的阴魂被推入铁锅。

“行刑——”

随着一声锣响,有专门的奴仆来烧火添柴。

原本麻木的阴魂仿佛都瞬间恢复了意识,在铁锅里拼命地挣扎起来,把铁锅撞得砰砰作响。甚至还有怨气重的阴魂在铁锅拍出了一道道掌印。

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挣扎、哭喊、求饶,十一口巨大的铁锅始终严丝合缝,不给他们丝毫逃脱的希望。

火越来越旺,铁锅里的蒸汽越来越烫,所有挣扎哭喊全都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尖叫,一声一声,摧人心肝。

我拼命捂着耳朵,不敢听这可怕的声音。可一声声的哭喊尖叫还是钻进了我的脑海里,唤醒了我最不愿回想的记忆。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幻境,又被困在漆黑狭窄的铁锅里,忍受着灼烫的蒸汽……我甚至感觉自己的皮肤又冒出了一个个血泡,仿佛又听到皮肤裂开的声音……

直到被冰冷的拘魂链锁住脖子,我才狠狠一个激灵,从幻觉清醒过来。

没有什么蒸汽,也没有什么水泡,那只是记忆产生的幻觉。

真实的,只有脖子的拘魂链,以及面前这张陌生的脸。

“你是什么人?!”用拘魂链锁住我的陌生勾魂使厉声质问。

我心一沉,赶忙思索该如何应对,旁边有人替我说了话——

“快放开!她也是勾魂使!新来的!那俩生魂是她不小心勾错了的,凝蕊姑姑亲自发话,让她将错错,带他们来受刑的。”

锁住我的勾魂使听了解释,赶忙把拘魂链收起来,冲着我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误会误会……”

“……没事。”我抿了抿嘴,强装镇定地回答。

对方又说了好多道歉的话,见我似乎没有要向凝蕊姑姑告状的意思,这才放了心,随后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扯着自己拘来的阴魂让到一边,对我说:“既然是凝蕊姑姑发话,那理应让你们优先才是,快请,快请……”

前边的勾魂使听了,也同样拉着自己的阴魂让到一边,客客气气地示意我往前走。

说实话,我脑子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疯狂地叫嚣着,让我快逃。

我真的很想马转身逃跑。

可是,这里的勾魂使数量众多,算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我哪怕流露出一丁点逃跑的意思,立刻得被他们怀疑甚至围攻。

老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成百千只手呢?

逃跑,那是zi shā!

我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强装镇定地推着净心净思两兄弟往前飘。

一路,所有的勾魂使都给我让路,明显是要直接把我让到队伍最前端。那样的话,下一波受刑的,该是净心净思两兄弟了。

我明显感觉到,两兄弟的魂魄都在颤抖。

越来越剧烈的颤抖。

越是靠近前面的铁锅,他们抖得越明显,飘的速度也越慢!

他们在恐惧,在抗拒!

他们快要失控了!

我也恐惧到了极点。此刻的我,完全无暇去同情他们即将要受的折磨,心里唯一的念头是,如果他们在这个节骨眼失控,那我完了!

在成百千个敌人面前暴露身份,我绝对十死无生!

第155章 让我替她吧!

纵然我有千万个不愿意,恨不得把这一小段路拖一万年,但我最终还是飘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在最近的位置,面对蒸烧阴魂的铁锅。

惨嚎伴随着剧烈的撞击声,一下一下,仿佛直接敲在我的心。

每一次撞击,我的心都跟着狠狠地颤一下。

“砰!”

又一声闷响,铁锅鼓出了一个人头大小的包,甚至可以隐隐看出五官的轮廓。

铁锅里的阴魂,已经痛苦到了直接用脸往锅壁砸的程度。

这已经不是在求生,而是在求死了。

只可惜,在这非阴非阳的人间鬼国里,求生与求死都是同样的不可能。

“啊啊啊啊——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阴魂绝望地哭嚎。

勾魂使们无动于衷。

甚至还有奴仆过来又往锅底下添了一把柴。

火更旺了。

嚎叫和撞击也变得更加剧烈。

我能够感受到,这阴魂的痛苦和绝望。

如果现在有人让他做选择,是继续承受折磨,还是彻底魂飞魄散。我相信,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魂飞魄散。

只可惜,没人给他选择的机会。

净心净思两兄弟已经抖如筛糠,要不是因为被凝蕊暗用秘术控制了,恐怕他们早跑了——哪怕明知道逃跑等于zi shā,他们也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逃跑。

直接死了,也好过受这样的折磨!

我真的不忍心,亲手把他们推进蒸锅里。虽然他们与我立场相对,但他们本身和我没有任何仇怨,到目前为止也没做过什么伤我害我的事情……如果我亲手把他们推进蒸锅里,恐怕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可是如果不那么做,会暴露身份,会被这里成百千的勾魂使围攻至死!

在我心万分挣扎之际,场的监刑官又敲了一声锣。十一名训练有素的奴仆熟练地前,扑灭火焰,将蒸锅打开。

滚烫的蒸汽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我站得最近,闻到的气味也最重,一时间只觉得腹内翻江倒海,弯腰干呕了半天,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我已脱离肉身,只剩魂魄,当然吐不出东西。

身后的勾魂使见我如此,还出言安慰:“刚开始的时候都是这样的,你以后习惯好了,没事的。”

还习惯?

我特么这辈子都不想再闻第二回了!

我难受至极,没心思应付他,只胡乱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那勾魂使想起自己刚刚任的时候,也跟我现在差不多,便没有怀疑什么。

蒸锅里的那些阴魂已经在方才的折磨,耗尽了所有的气力,虽然心里一秒钟都不想在锅里多呆,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瘫软在锅里。负责看管他们的勾魂使纷纷前,把他们从锅里捞出来,粗暴地拎到一边,丢在地晾一会儿。等晾凉以后,他们自身的力气也该恢复几分了,估摸着该像净心净思的父母那样,让他们自己去找住处了吧……

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蒸锅竟然彻底冷却下来,锅壁被阴魂撞击出的各种痕迹也都自行消失,变得平整光滑如新。奴仆们又熟练地添了新柴,垂手立在锅边,等待监刑官的点火命令。

新一批地阴魂被各自的勾魂使送入锅,十一口蒸锅填满了十个——只剩我面前的这口还空着。

我还在挣扎。

我的良知不允许我伤害毫无仇怨的人,可是理智却给出相反的命令——既然毫无瓜葛,为什么要为了对方赔自己的性命?伪装到底,然后再找机会去找到凌邪,最后赶在时限之内返回阳间复活,难道不好吗?

反正受刑的又不是我!

可是我不想害人!

不害人得魂飞魄散!

自己的命重要,还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重要?!

命和良心,选哪个?

监刑官已经在不耐烦地催促了,然而我根本没听见。

身后那个“好心”的勾魂使又一次推了推我,小声说:“别愣着了呀,快点把你的阴魂送去呀。”

这回我听见了,可还是没动。

他以为我是没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做,说:“不用纠结,两个阴魂你随便选一个先扔进锅里行,下一批再送另一个去,反正都得受刑,谁先谁后都一样。你只要把人送进去行,别的不用管……快点儿啊,监刑官都不耐烦了!”

他声音虽小,但净心净思两兄弟还是听到了的。他们抖得愈发厉害。

哥哥净心的修为较高,此刻竟然冲破禁制,发出了声音!

“不……不要……选他……选他!”

他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随后自己也愣了一下,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把心声说了出来。但是转瞬之后,惊讶变成狂喜,他不顾一切地叫:“选他!选他!”

在惨无人道的折磨面前,兄弟感情纸还薄。

弟弟净思也拼命地挣扎着,也想让我先选哥哥,别选他。但奈何修为不够,冲不破禁锢xiàn zhi,只能在喉咙间发出一点含混不清的破碎音节而已。

但即便只是这样,也让其余的勾魂使们非常诧异了。

要知道,他们成为勾魂使的时候,都会得到一块特殊的令牌,配合拘魂链一起使用,可以控制并且操纵任何阴魂——哪怕是怨煞气极重的厉鬼也能轻易掌控,而且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途失控的情况。

正常状态下,被拘来的阴魂,除了受刑的那一小段时间以外,其余的时间都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只会像提线木偶一样任由勾魂使操纵。而现在净心竟然能摆脱控制开口说话,怎能不让他们惊讶?

但是想到我毕竟是“新来的”,可能对于纵鬼令牌还不熟悉,或许在使用出现了什么小差错才导致了这种状况的发生——如此想着,在场的勾魂使们也都释然了,并没有往别的可能性面去想。

此时所有勾魂使的目光都聚集在净心净思两兄弟的身,谁都没有注意到,另一个阴魂身的禁制也摇摇欲破。

净思拼命地挣扎着,拼命地在心里大叫:“我不要去!让我哥!他是哥哥,这种时候当然要让他!!”

可惜他修为不够,无法摆脱禁锢,哪怕已经在心里喊得撕心裂肺,喉咙也发不出任何完整的音节。

甚至,他还身不由己地慢慢向前飘去。

飘向那恐怖的巨大蒸锅。

他惊恐地几乎要把眼珠瞪出来,心里不断地喊着不要,不要!但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越飘越高,最后落入锅。

我目睹了这一切,心无挣扎,但还是迫于众多勾魂使的眼神压力,没有制止。

尽管,我已经快把牙齿咬碎了。

我没有亲手推他……

施法控制他的人也不是我……

我拼命地在心里为自己开脱,但还是觉得非常难受。

在场的勾魂使们不知道真实情况,只以为是我终于学会了操控阴魂的正确方法,也都收回目光不再往这边看。

监刑官再次敲锣,扬声道:“点火!行刑——”

负责点火的奴仆们已经等待多时,闻言立刻点火。十一道痛苦的哭嚎声同时响起,我清楚地听见,面前这口蒸锅里面,净思在疯狂咒骂他的哥哥。

只是我没有听见,稍远一点的地方,另一口蒸锅里面,爆发出来的是婴儿的哭声。

那哭声彻底激发了另一个阴魂的母性,成了她冲破束缚的最后一道助力!

“别伤害我女儿!!”

女鬼挣脱束缚扑向面前的蒸锅,不顾熊熊燃烧的火焰,以及滚烫的锅壁,整个身体趴在面,拼了命地试图掀开锅盖,把她的女儿放出来。

从未有阴魂可以向她这般完全冲破束缚!

即便是净心,方才也只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几句话而已,身体还是动弹不了的!

可是这个女鬼,却是彻彻底底地失控,不光可以喊出声音,还能自如行动!这是从未发生过的状况!

在场的勾魂使都有些发怔,暗暗觉得今天可真是古怪,居然接连发生这样的失控事件,而且一次一次更加严重。

但他们谁都没有插手去管,因为他们已经看见,负责控制那个女鬼的勾魂使,是鬼国的一对资格较老的使者,法力水平在鬼国绝对是游的存在,根本用不着他们出手帮忙。

而我也在电光火石间辨认出来,那个扑在蒸锅的女鬼不是旁人,正是与我断了感应的朵雅!

那么蒸锅里的阴魂是谁也不需要猜了——除了她的女儿雅妮以外,还有谁能让朵雅爆发出如此不顾一切地舍身去救?

朵雅已经使出了全部的力气,可那蒸锅是纹丝不动。这蒸锅能在瞬息间加热、冷却,也能在瞬息间修复一切变形,不用想也知道绝非凡物。光凭她的这点儿法力,能够冲破禁锢已经是迹,如何还能掀开这诡异又恐怖的巨大蒸锅?

蒸锅里,女儿的哭喊声让朵雅五脏俱焚,她终于绝望地意识到,自己救不了女儿。

至少,用这样的方式救不了。

“让我替她吧!”朵雅流着血泪哀求,“让我替女儿受刑吧!求求你们了!!”

第156章 状况频生

“求求你们了!”

朵雅喊得声嘶力竭,然而却换不来半分同情。

负责押送她的,正是我先前在安琪拉妇幼医院里见到的那对“黑白无常”,他们见朵雅这样,只觉得丢尽了颜面,当下双双取出纵鬼令牌,高声念咒。

朵雅已经被控制了一路,当然知道他们手的纵鬼令牌适合用途,在他们取出令牌的同时,绝望地高呼——

“奉吾残魂,恭请蛊灵!!”

这是都拉乌家族的禁术,每一个以肉身奉养蛊灵的女子都必须学习,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可轻易使用。

朵雅以前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用过这个咒语,因为哪怕是再艰难的处境,她都觉得还没到无路可走的境地,用不着惊动蛊灵。直到死后,她才在安琪拉医院里,第一次念诵这道咒语,许下心愿,请求蛊灵送她的女儿进入轮回。

今天,是她第二次念出这道咒语。

她不知道蛊灵是否还会回应自己。但她已经走投无路,只能如此孤注一掷。

她和“黑白无常”同时念咒,两道咒语声重叠在一起,一个悲痛绝望,一个恼怒却也笃定。

最终,还是那个笃定的赢了。

朵雅再次被控制,身与心都不再听从自己的命令。只是眼眶里,仍然泛着血泪。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感觉她在看我。

目光充满哀求。

我分出一缕心神沉入识海,向沉睡的蛊灵发出乞求。

“蛊灵,可以帮帮她吗?”

朵雅已经是我的鬼仆了,我很想救她,只是,我自己的能力还不够。

如果蛊灵愿意出手,局势或许会变得不同。

良久,蛊灵的声音才从识海深处懒洋洋地传出——

“她的奉养,吾已报偿。”

看来它是不想帮忙了。

“黑白无常”冲着朵雅招了招手,她自己飘下了蒸锅,飘回他们身边。只是那动作怎么看怎么僵硬,即便身心受控,她也还是不甘愿。

我注意到,她眼噙着的血泪,悄无声息地落了下去。那一道细细的红痕,在惨白如纸的面庞格外清晰,触目惊心。

我心不忍,便又用神念发问:“如果是我求你呢?”

蛊灵反问:“你可曾奉养过我?”

“……”

这个好像还真没有。这段时日,蛊灵虽然一直寄宿在我的识海里,但也仅仅只是寄宿而已,并没有从我这里汲取任何养分,相反,还主动送了我一颗能够源源不断散发出灵气的种子。真要算起来,倒还是我欠它较多。

求不动蛊灵,我也只能在心里对朵雅说一声抱歉了。虽然我很想很想救她,但我的确没有这样的能力。

监刑官见朵雅被控制住,又挥了挥手,下令:“添柴!”

奴隶们动作整齐划一,往火里添了一大捆柴,火焰瞬间更旺了,蒸锅里的阴魂也哭嚎得愈发凄惨。

朵雅的魂体在轻轻颤抖着,眼血泪长流,却再也无法冲破禁锢。

她与我之间,其实还隔着另外一列队伍,所以先前的时候,我们互相都没有发现彼此。此刻我放心不下,伸长了脖子频频朝她那边打量,结果一不小心引起了“黑白无常”的注意。

之前由于间还隔着其它的阴魂与勾魂使,“黑白无常”没认出我来,此刻四目相对,如何还能认不出来?

“你竟然跟到这里了?!”

他们惊呼出声,其余的勾魂使们皆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楚到底又出了什么状况。

在这个时候,净心突然狂叫着飘向远处!

跟方才不同,这回他不是冲破禁制,而是束缚在他身的力量突然消失了!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他只能本能地恐惧着,想要逃跑——虽然此刻呆在蒸锅里的是他弟弟净思,但是下一个要轮到他了!他想跑!不惜一切地想跑!

之前他在极度恐惧之下,冲破禁制喊出了那几句话以后,力量衰竭重新被控制起来,所以在弟弟入锅以后,再没能发出半点声音。至于魂体,自然也是动弹不了的。但是刚才不知道为什么,束缚竟然莫名其妙地自行消失了。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束缚消失了,直到听见自己发出的喊声,感受到自己真的在朝着远离那个该死的蒸锅的方向飘,他才恍恍惚惚地明白,自己好像摆脱了控制。来不及思考什么原因,他只知道自己必须马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他不顾一切地向前飘去,恨不得化成一道闪电,瞬息间消失……

化作闪电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他“如愿以偿”地在瞬息间消失了——

以魂飞魄散的方式。

出手击杀他的,是“黑无常”。

在被击的瞬间,净心的三魂七魄全部溃散成渣。意识消散之前的最后一道意识,是后悔……

并不是后悔刚才让弟弟先去受刑,而是后悔自己身明明携带着师门秘宝,却在慌乱忘了使用。

要是没忘记的话,或许……

……

玄清门的某个厢房,净心的肉身停止了呼吸,心口处散发着柔和微光的玉符,也同时黯淡下去。

这一切都发生得悄无声息,没能惊动任何人。

厢房里的另一张床榻,净思的肉身安静地躺在面,虽然还有生命特征,却也已经气若游丝,命悬一线。

而他肉身的胸口处,什么都没有。

玄清门珍藏的秘宝,当然只有最受器重的弟子才能有资格暂用,像他这般资质平庸之辈,连看都很难有机会看一眼。

……

“黑无常”一击打散净心魂魄,立刻翻手又是一击,直奔我的面门而来!

我身形急转,却还是慢了一瞬,被掌风扫到,顿时觉得三魂七魄全都震荡不休。若非事先服用过幽冥草(凝魂草),三魂七魄之间有了斩不断的羁绊,只怕此刻也要跟净心一样魂飞魄散了。

“黑无常”突然对我出手,周围的勾魂使愈发懵逼,搞不清楚状况。但也有少数头脑灵活的,瞬息间已经想明白缘由,知道我的身份肯定有问题,于是隐隐围拢过来,只等“黑无常”一句话,便要对我出手。

那“黑无常”知道我虽然自身实力一般般,却有一个异常强悍的僵尸之魂护佑着,因此也不敢托大,果然扬声让所有勾魂使一起帮忙。

“她是混进来的奸细!快,大家一起抓住她!女王陛下肯定有赏!”

原本搞不清楚状况的那些勾魂使,听他这么一喊,顿时也都明白过来,纷纷出手要将我擒下。一时间,数不清的兵刃、法术向我激射而来!

我不由得一阵绝望。

且不论这些东西的杀伤力,哪怕什么法术都不用,在场这些勾魂使光靠数量优势,都可以把我困死在这里。算“黑无常”让他们留活口,所以他们出手时都有所保留,可是这么多道攻击,也远非我现在的实力能够抵挡。

电光火石间,蛊灵发出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那声音貌似不带丝毫法力,听起来也懒散至极毫无威慑力,可是勾魂使们打出的术法,却全都消散无形!连扔出来的刀刃,也都铛啷啷落地!

母子引梦蝶同时飞出识海,在我身体周围盘旋飞舞,洒落星星点点的幽蓝色尘埃。

那尘埃都是催梦之尘,勾魂使们一接触到它,顿时变得两眼迷离,魂体僵直,意识陷入梦境而不自知了。

只是可惜,引梦蝶仅有两只,能够散发出的催梦之尘实在有限,尽管它们在蛊灵的暗帮助之下,已经发挥出了远超平常实力的水平。但,在如此众多的勾魂使者面前,仍然还是不够。

催梦之尘能够覆盖的面积,只有我身体周围一两米的范围而已,再远的地方飘散不到了。可是在场的勾魂使者成百千,这么小的距离如何够用?

“黑白无常”都离我较远,并没有被催梦之尘沾染到,自然也保持着清醒状态。他们看到自己的同伴们纷纷痴傻僵立,起初觉得惊骇,但马明白过来,是我身体周围盘旋飞舞的两只蝴蝶搞的鬼!

他们果断指挥其余没受控制的勾魂使:“先弄死那两只蝴蝶!注意别沾到那些蓝色粉末!”

那些勾魂使们一听这话,全都远远退开,改用法术进行远程攻击。

两只引梦蝶仗着自己体型小、动作灵活的优势,zhou xuán了片刻,但是架不住这样无穷无尽的攻击消耗,速度明显越来越慢。

“黑白无常”瞅准机会同时出手,一人攻击引梦蝶,另一人直接将拘魂链打向我的面门。我若躲闪,无法操控引梦蝶,子蝶必然要被击落。我若分心控制引梦蝶返回识海,自身的躲闪速度要受到影响,即便勉强不被击,也必然要露出破绽被他们抓住。

我拼尽全力地躲闪,侥幸躲开了拘魂链的攻击,然而子蝶却被“白无常”的法器缠住。母蝶赶去救它,结果也被一同缠住。

两只引梦蝶同时被擒,催梦之尘瞬间失去作用,原本被催眠的勾魂使纷纷醒来,将我团团围住。

“白无常”冷笑:“看你还有什么能耐!”说着,将手的丝带往回一收。

“嘶啦——”

丝带竟然断成两截!

第157章 我带你回去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白无常”脸的冷笑还没有敛去,手的丝带便已断裂。他随着惯性动作将半截丝带抽回手,笑容彻底僵在脸。

“这……”

这是什么情况……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无常”在脑海重放刚才的画面——自己抛出法器摄魂绫,将两只怪蝶全部缠住,然后得意地一抽手……摄魂绫断了。

没有人突然出手,也没有什么怪的东西突然飞过来,摄魂绫仿佛是自己断开了一样……但是怎么可能呢!摄魂绫可不是普通的白绫,它刀砍不断火烧不侵,怎么可能会自己断开!

“白无常”心惊骇至极,他想不出究竟是怎样的手段,才能在不产生丝毫法力波动的情况下,不着痕迹地弄断他的本命法宝!

一旁的“黑无常”见摄魂绫断开,也知道不妙,立即扬声大吼:“快!一起!都别留手了!”

他让别人别留手,自己却并不出手,反而拉着“白无常”想要趁乱跑开。他虽然也不清楚刚才那一瞬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知道肯定有自己对付不了的敌人出现了。继续出手攻击我,无异于自寻死路。

鼓动别的勾魂使出手攻击,也并非是想靠数量优势取胜,不过是想要为自己和“白无常”争取一些逃跑时间罢了。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亮,然而别的勾魂使也不是傻子,也都知道摄魂绫是刀枪不入的法宝,此刻却被人像撕纸条一样轻松地撕成了两截,而他们却连敌人的气息都没能感应到分毫!对方的实力如此恐怖,又摆明了是站在我这边的,谁还会自寻死路地冲我出手?

原本气势汹汹围着我的他们,此刻全都争先恐后地远离,生怕跑慢了下一个被撕碎的是自己。

什么?女王陛下的赏赐?哪也得有命才能享受啊!命都要没了,谁还在乎什么赏赐!

我在摄魂绫断裂的第一时间,将两只引梦蝶全都收回识海,随后冷眼看着一秒还对我要打要杀的勾魂使们,纷纷作鸟兽散的样子。说实话,我觉得这场面莫名地有点好笑,挺讽刺的。

但我同时也在疑惑,刚刚出手弄断摄魂绫的,是凌邪吗?

如果是他弄的,那他为什么不现身出来见见我呢?是害怕自己又失控做出什么伤害我的事情吗?

在我心疑惑之时,忽然感觉脚下的土地在隐隐颤动。

“砰——砰——砰——”

每一声闷响,大地颤动一下,幅度越来越大。

周围的勾魂使开始发出惊恐的叫喊,全都慌乱地忙着逃命,你撞我我撞你,场面十分混乱。

我这时才看见,远处的天边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个小山似的巨鬼!

那巨鬼正朝这边走来,虽然行动速度十分迟缓,但每一步落下,都能将地面踏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大地也正是因此而颤动!

即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我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怨煞之气。

我以前接触过的,身煞气最重的是厉鬼。但是跟眼前这个小山似的巨鬼起来,一万个厉鬼加起来都不够看!

勾魂使们不敢跟他对抗,我自然也是不敢。正想着趁乱找个地方躲起来,脑海响起了北冥耀的声音——

“别怕,这是我弄出来的,它不会伤害你。”

我整个人愣在原地,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这个吓人的大家伙,竟然是北冥耀弄出来的?

他竟然能召唤出这么恐怖的玩意?!

虽然我一直都知道,北冥耀的驭鬼术水平极高,距离最巅峰的层次也只差一线而已,但是他从未在我面前展现过全部的实力,所以我也一直缺乏足够清晰具体的想象。现在看着远处那个仿佛顶天立地般的巨鬼,感受着充斥天地的浓重煞气,我才终于对北冥耀的实力水平有了新的认知。

他我想象强大太多太多了……

北冥耀现身到我面前,看也不看那些朝着四面八方仓皇逃窜的勾魂使们,也没有理会蒸锅里仍在饱受煎熬的那些可怜阴魂,而是将我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几遍,确认我没有任何损伤,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可算找到你了,吓死我了……”

他似是有无数责备的话想说,可是到了嘴边又不忍心说出口,最后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走吧,我带你回去。”

我定定地看着他,仍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傻傻地问。

北冥耀又露出想训我又舍不得表情,无奈地说:“你发短信让我去安琪拉医院救你,我去了那儿发现你不在,只能追踪你的魂魄气息了,找了好半天才找到这里……你以后再想冒险干什么事,能不能提前告诉我,让我跟你一起?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担心,多怕……算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快回去吧。”

原来他是收到了我设置的那条定时短信!

那条短信本来是我怕自己困在医院里出不来,才提前设置的,算是给自己留条后路,要是一切平安,我把它给取消掉,也不用惊扰北冥耀了。可惜后来发生的事情跟我预想出入太大,我没顾取消短信。

真没想到,阴错阳差之下,这条短信真救了我的命。

看着北冥耀担惊受怕的样子,我心不由得一阵愧疚,闷声道:“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以后不会了。”

“那好。”北冥耀松了口气,牵着我往村口方向飘,边飘边说:“能在阴阳边界硬生生开辟出一块非阴非阳的空间,还聚集了这么多的阴差阴魂,那个鬼王一定是法力极其gāo qiáng的存在,我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你以后可千万别再来了……”

“嗯嗯嗯,我肯定不来。”

这么恐怖的地方,算拿刀逼着我,我都不要再来第二遍!

“那好。”

正说着,一道鬼影忽然从后方极速飘来,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北冥耀正要出手,那鬼魂竟然双膝一弯,直接跪了下去!

第158章 北冥耀的另一面

北冥耀见状,微微一愣,我赶忙说:“别动手别动手,她是朵雅!你也见过的,忘了么?”

“朵雅?”北冥耀皱眉,似乎在努力回忆,但明显没想起来。

我又说:“她之前一直寄居在你送我的冥玉镯里,现在已经是我的鬼仆了,咱们带她一起走吧。”

“好。”北冥耀二话不说地点头同意。

朵雅却并未起身,反而冲着我和北冥耀连磕了几个响头。我猛地一拍脑袋:“诶呀,差点忘了!她女儿还在锅里呢!”

说着我冲向那口蒸锅,想试试看能不能把雅妮救出来。结果却被北冥耀给拦住了。

“还是我来吧。”北冥耀无奈地飘到蒸锅前,运足气力狠狠一拍,蒸锅顿时碎裂,滚烫的热水洒落出来,浇灭了下方的火焰。

北冥耀正要飘进锅里把孩子捞出来,朵雅抢先一步飞了进去,也不管锅里仍然热气弥漫,一番寻找之下,把自己的魂体烫出了不少水泡,但也终于找到了女儿。

她小心翼翼地把女儿的魂体抱在怀,飞出蒸锅一看,才发现女儿已经皮开肉烂,三魂七魄散了大半。虽然还勉强维持着人形,却已经灵智全消,连哭都不会哭了。

这孩子的魂魄本来不完整,如今又受重创,彻底失了灵智,变得跟草木无异。朵雅如何能够承受这样的打击?

她拼了命地想要救这个孩子,结果竟然是这样的,她只觉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孩子,一直是支撑着她忍受一切苦痛的精神支柱,如今孩子只剩下丁点残魂,她的精神支柱也彻底坍塌,只觉得这世间再无半点值得留恋之处……

不如跟孩子一起,随风飘散了吧……

做人难,做鬼也诸多磨难,不如魂飞魄散彻底消散于天地间,或许才能真正的无悲无痛了吧。

朵雅如此想着,眼渐渐流露决然之色,猛然抬手拍向自己面门。

北冥耀眼疾手快,抓着她的胳膊厉声质问:“孩子的魂魄并未完全消散,仍然一线生机,你却要亲手断绝,难道这是你对她所谓的爱吗?!”

朵雅怔了许久,才迟钝地理解了北冥耀话里的意思,死灰般的双眼顿时迸发出狂喜的光芒:“真的吗?雅妮真的还能恢复吗?!”

北冥耀说:“这个我不能给你保证,得看孟隐愿不愿意,我不能替她做决定。”

我愣住,怎么扯到我身了?

朵雅也同样疑惑。

北冥耀解释道:“驭鬼术xiu liàn到通心境界以后,可以将自己的部分修为转移到契鬼或者鬼仆身,辅助他们修行,或者是疗愈伤痛。所以只要孟隐能xiu liàn到那个境界,并且愿意帮你的话,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帮你的孩子修补魂体,让她慢慢地重新生出灵智来。”

不等他说完,朵雅急急地膝行到我面前,砰砰砰用力磕头,口哀求道:“孟隐……哦不,主人!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只要你答应救我女儿,哪怕要我去死我也绝不多说半个字!主人,求你了!”

我飘身躲开,没有受她的叩拜。虽然我与她之间的关系已经是主仆了,她跪我也没什么不对,但我是心理有点接受不了。我毕竟是个现代人,没法像古代的夫人xiao jie那样,心安理得地接受奴仆的跪拜……我总感觉被人下跪挺折寿的。

“你先起来,将来如果能救,我肯定会救的。”我顿了顿,又说:“不过我现在修为还没达到那个境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达到,所以……你也别抱太大希望了。”

我怕她希望越大,到时候失望越大。

朵雅直接过滤掉了我的后半截话,又是一顿磕头感谢,外加一通表忠心。我不得不又强调了一遍,她才明白我真正想表达的重点。

“那……”朵雅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主人您距离通心境界,还差多远?”

我苦笑,想说自己也不知道。然而北冥耀抢先替我做出了回答:“我看你身也有些法力,应该也是学了xiu liàn法门的,那你应该也知道,xiu liàn这种事情,不是想进阶能进阶的,需要长久的积累和一定的契机才能有所突破。”

北冥耀看着朵雅渐渐黯淡下去的眼神,故意停顿了好一段时间,才又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驭鬼术的境界从低到高分别是结契、启灵、破妄、通心……孟隐她现在处于启灵境界,也是说,只要修为境界再提升两层,可以帮你女儿修复魂体了。”

“只要两层?”朵雅原本快要坠到深渊里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又觉得希望满满。

两层而已,肯定不会太久的吧?

我看着她充满期望的样子,真有点不忍心告诉她,驭鬼术的境界划分,总共也只有五层而已。两层的差距,其实很遥远。

北冥耀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挣扎,悄悄地冲着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告诉朵雅。我想了想,觉得让朵雅有个盼头也好,便没有说破。

随后,北冥耀在征得朵雅的同意之后,把他女儿的残魂凝练成拳头大小,隔空放入朵雅腹,让她先用自身的魂魄温养着。这样虽然不能让孩子的魂魄重新成长发育,但至少可以让她不消散,可以等到我有能力为她补全残魂的那天。

这样的方式,也让朵雅有一种再次孕育孩子的感觉。虽然孩子的魂体融入腹以后,从外表几乎看不出来,但她自己应该还是有所感受的。她表现得像是一个真正的孕妇一样,小心翼翼,紧张而又满怀期盼。

然而北冥耀却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幸福感:“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你不是真正的怀胎,无需担心滑胎之类的事情。只要你不死,这孩子的残魂不会散。所以,别把自己当孕妇,好好记住你刚才说的那些话。”

他指的,当然是那些为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话。

朵雅脸色变了又变,默默拿开轻放在小腹的手,低头闷声说:“是,我知道了。”

我默默地看着北冥耀,觉得他有点陌生。原来对我温柔周到的他,对别人竟然这么狠心。

第159章 可惜

北冥耀察觉我神色有异,便悄悄地传音解释:“我故意唱黑脸,只是想让这个鬼仆对你更加忠心而已,将来你使唤她做事,也能更得心应手。 ”

可是在驭鬼术的束缚之下,她心里愿不愿意,是否发自内心地想要忠诚于我,貌似并没有什么区别吧?还不都得执行我的命令么?

我心疑惑,但是并没有把这些话问出口,也没有跟北冥耀传音,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因为有些情绪太过微妙,我自己也讲不清楚缘由,但是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罢了,想不明白,不要想了吧。

我默默地随着北冥耀离开人间鬼国,在重回黄泉路的那一瞬,我仿佛听见一道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好可惜……”

可惜什么?

我愣了一下,那声音却消失不见,仿佛刚才那一瞬只是我的幻听。但我确信那个声音真的在我脑海响起过——声线稚嫩,语气却老成,如此矛盾而诡异的结合,除了藏在念念身体里的那个不知名灵魂,我想不出来第二个。

……我明白了!她是在叹息我进了鬼国却没找到凌邪!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挣脱北冥耀的手,心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反身回到鬼国去!

我已见识过鬼国的残酷和恐怖,如何还能忍心凌邪被困其?!

北冥耀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我,责怪地问:“你要干什么?”

我被他吓了一跳,却也从焦急慌乱的心理状态清醒过来,解释道:“凌邪可能还在里面,我得回去找他!”

若是不知道也算了,既然知道了,我又怎能把他丢在如此恐怖的地方,自己一个人逃回阳间?

北冥耀闻言脸色一变:“凌邪在里面?你听谁说的?!”

“呃……”

我迟疑了一瞬,北冥耀便抢白道:“你肯定是被骗了!凌邪绝不可能在里面!”

“为什么?”我被他笃定的语气弄得一愣,忍不住反问。

“没有为什么,不在是不在!”

或许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重了,北冥耀顿了顿,缓下声音说:“抱歉,我有点着急了……但是你想想,凌邪是什么身份?千年尸王啊!算现在只是魂体,法力也寻常的怨魂厉鬼强悍百倍,他能被困住?”

“不管是谁跟你说他在鬼国里的,你都别信,因为那人肯定没安好心,说不定是想用这个理由把你骗进鬼国,让你被困在这里永远无法超生!”北冥耀咬牙切齿,似乎已经认定我是被人骗了。看他这幅样子,像是恨不能直接把那人撕了似的。

虽然我觉得藏在念念身体里的那个灵魂没理由这样害我,但仔细想想,也觉得北冥耀说得不无道理。

如果凌邪真的被困,又怎么可能一而再地在我最危险的关头赶来救我?既然他能够来无影去无踪,又怎么可能被困住?

或许是我哪里猜错了吧……

那个灵魂跟我说的原话到底是什么来着……

北冥耀见我发怔,耐着性子说:“快走吧,巨鬼抵挡不了多久的。虽然它是我用全部鬼仆的精魂凝聚而成的,但也只是看起来强大而已,实际的杀伤力却没有那么大。它能够唬住鬼国阴差一时,却不可能永远吓住他们。等他们反应过来追出来,咱们跑不了了!”

我心里一震:“全部鬼仆的精魂?!那岂不是……”

北冥耀苦笑:“是啊,我现在一个鬼仆都没了,战斗力减弱了一大半,要是被追兵赶,我可真的没能力护你周全。所以,趁着还没有追兵,咱们快跑吧。”

也是对我,他才能这么耐着性子解释,要是换了别人,他可能早发火了,说不定一生气直接把对方丢下都有可能。

他为了救我,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我算脸皮再厚,也做不出让他的一番心血全都打水漂的这种事来。所以,也只好将返回鬼国的念头彻底碾灭,默默随着他还阳。

北冥耀见我一路沉默,以为我是在愧疚自责,还反过来安慰我:“鬼仆而已啦,又不是契鬼,只要我愿意想收多少收多少的东西,没了没了,你不用替我心疼。你没事才是最重要的。鬼仆什么都,回去以后我再花点时间搜罗一下又有了……”

我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没说别的,但是在心里认真记下了这个人情。将来如果有机会,一定得好好报答他。

黄泉路太漫长,我的思绪又忍不住飘回之前的问题……

前段时间的刻苦xiu liàn,让我驭鬼术修为精进的同时,也让我的记忆能力长进了不少。此刻全副身心沉入回忆当,竟像是回放电影画面一般,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我也终于把那句引得我甘愿以身犯险的话,一字不差地回想起来——

当时,藏在念念身体里的那个灵魂说的是:“娘亲,难道你不想让爹爹回到你身边吗?”

我不清楚她为何要以念念的口吻问这番话,但这不是我要关注的重点,重点是,她在这句话之后,还说了一句:“假象迷人眼,用心去看,才能看清真相。”

所以,或许真的是我领会错了她的用意,她引我入鬼国,并非是如我想象的那般,救出凌邪被困的灵魂,而是要找出凌邪被控制的根本原因??

凌邪现在不能呆在我身边,并非是由于行动受限的缘故,而是因为心神被控制,绝大部分时间都无法记起我是谁,甚至会对我怀有敌意、想要动手杀死我,所以他才不敢跟我见面。所以只要解决掉心神被控的问题,他自然能回到我身边来。

之前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控制他的是天道,但是先前他救我的时候,亲口说了他并非是被天道所控。只可惜当时他清醒的时间太短,没能把后半截话说完,所以我也没能知道,究竟是谁在暗控制着他。

但如果联系念念身体里那个灵魂的指引,可以确定,对方跟鬼国有关。

那个灵魂千方百计引我进入鬼国,或许是想让我靠自己去发现,究竟是谁在控制凌邪。找到了问题的源头,才有可能解决问题,才能让凌邪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所以,那个灵魂并没有骗我。

只可惜我自己理解错了,而且进入鬼国之后,又发生了太多的变故,以至于根本没有机会去寻找那个答案,算是白跑了一趟,也辜负了她的一番安排。

这次在鬼国里闹出的动静太大,估摸着现在应该已经有人去禀报女王了,我如果现在回去,无异于送死,而且也绝不可能有机会去慢慢寻找什么线索。已经冷静下来的我,当然不可能做那样的蠢事,虽然心充满了遗憾和不甘,但还是默默地随着北冥耀返回了阳间。

在北冥耀的帮助之下,我的魂魄很顺利地回归肉身,成功复活。但是我心里没有半点喜悦,脑子里想的全是:错过了这次的机会,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北冥耀见我心事重重,温声宽慰:“别想太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对了,冥玉镯还没有修复好,你先带着这个吧。”说着,把一个三角形的小布包塞进我手心里。

“这是什么?”我感觉布包里的东西不软不硬,像是叠起来的纸。

北冥耀解释道:“这是我亲手画的护身符,能够增强佩戴者的福运。虽然不能让你避开所有的危险,但多少还是能有点作用的。而且我还在里面附着了一丝念力,你如果遇到危险,我可以第一时间感应到……所以,你一定要记得随身佩戴啊。”

他说得郑重,显然是怕极了今晚这样的事情会再次发生。我心里感动又愧疚,便小心地将护身符收好,认真地保证:“我一定会随身携带的。”

“那好。”北冥耀这才彻底放松下来,笑容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见他露出疲惫之色,我也后知后觉地开始觉得累。这一整夜我都在奔波和惊惧度过,此刻放松下来,身心都加倍地疲倦。北冥耀大半夜被我吓醒,四处奔波,耗费的法力不知道有多少,他的疲惫绝对远超于我。

我带着满心的歉疚与他道别,并且谢绝了他送我回家的提议,让他赶快回去睡觉休息。我们这样各回各家。

……

鬼国之。

血色宫殿里,女王卑微地匍匐在地,颤抖着说:“今日之事是我失察,请主人降罪……”

在众多阴魂鬼差心目当,强大无敌的鬼国女王,此刻竟然像条狗一样匍匐在别人脚下,这一幕若是叫鬼国的勾魂使们见到,还不知要作何感想。只可惜此刻血色宫殿并无旁人,所以鬼国臣子们也没机会知道,他们畏惧又崇拜的女王陛下的另一面是什么样子……

重重叠叠的纱帐之后,传出男子的冷笑:“只是失察而已吗?恐怕是有人处心积虑要害死她吧?”

女王惊恐地连连磕头:“主人明鉴!灵姬事先毫不知情!”

第160章 神秘男子

“哼,你不知情?那难道是孟隐自己跑进鬼国里的吗?!”

面对神秘男子的质问,鬼国女王吓得拼命磕头,恨不能直接用脑袋在地砸出个坑来。 她颤抖着,带着哭腔道:“主人明鉴呐!是凝蕊那丫头把她放进来,又故意引她去刑场的,灵姬也是出了事以后才发现的呀!”

“凝蕊?”

“她是灵姬的婢女……但是灵姬真的没有指使她,一切都是她自作主张的!”鬼国女王灵姬匍匐在地,说得要多真切有多真切。

纱帐之后,神秘男子久久无言,灵姬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信了自己的这番说辞。

其实灵姬早已经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想出了很多种神秘男子的反应,以及自己的应对办法。其实连现在的惊慌失措,也是反复练习出来的样子。

但她唯独没有想到,神秘男子会彻底沉默,不质问,也不说相信她。这让她事先准备的那些说辞全都没了用武之地,甚至连自认为编得十分圆满的那套谎言都没能说全。

可是眼下这种情况,神秘男子不问,她总不能自己主动说吧?于是她也只能沉默,战战兢兢地匍匐在神秘男子脚边,咬牙忍耐着煞气入体带来的冰寒之感。

现在的她,也算是体验到了凝蕊死前所忍受的痛苦和提心吊胆。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灵姬感觉自己的魂体都快要被煞气冻僵了,神秘男子才用脚尖勾起了她的下巴。

这样的动作,让灵姬感觉非常屈辱,但她连一丝都没敢表现出来,反而非常顺从地顺势抬起了头,甚至还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因为主人曾经说过,她这样微笑的时候最好看。所以她每次有机会在主人面前抬头的时候,都会努力露出这样的微笑。

哪怕心里装着再多的悲伤和委屈,脸露出的微笑,也永远分毫不差。

没有人知道,她曾经对着镜子练习过多少遍,才能够做到无论心境如何,都能把这个笑容展现得最美。

但是,虽然在努力微笑,灵姬的眼帘却始终低垂,保持着谦卑的姿态。因为她同样记得,一次自己大胆地跟主人对视以后,受到了多么严厉的惩罚……

主人说过的,她不配跟他对视。

神秘男子用脚尖将她的下巴又抬高了几分,冷声问:“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

灵姬垂眸,忍受着心口传来的阵阵刺痛,柔顺地回答:“灵姬记得,灵姬是主人豢养的狗。”

“原来你还记得……”神秘男子冷笑,猛地一脚踹在灵姬脸,直接将她踹出了血色大殿!

灵姬猝不及防之下挨了这样一脚,摔得很是狼狈。虽然魂体没有受到太大损伤,但心里……刀割还疼。

“自己滚回来。”神秘男子冷声命令。

灵姬泪往心里流,魂体还是毫不迟疑地爬回神秘男子面前,依然谦卑地匍匐在他脚边。

“委屈么?”神秘男子问她。

灵姬摇头。

“是不是觉得我待你不好?”神秘男子又问。

仍然摇头。

神秘男子冷笑:“我也觉得自己对你太好了……宠得你肆意妄为,连她都敢动!”

灵姬心巨骇,险些再也维持不住被冤枉的委屈姿态。然而强烈的求生欲,让她强撑着不敢露怯,心飞速地想着自己该如何解释,才能扭转主人的看法。

然而神秘男子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俯身狠狠用力捏她的脸,字字冷酷:“别拿那些拙劣的谎话来侮辱我的智商!还有,好好记住你的身份,你只是我养的一条狗而已,别妄想着可以爬到更高的位置!我能宠你用你,同样也能弃你杀你!不听话的狗,只配去死!”

灵姬眼睫轻颤,终是要忍不住落下泪来。

“收起你的眼泪!”神秘男子厌恶地说:“还有你的那些小心思,也一起收起来,别让我再看见!恶心!”

恶心……

她能有什么小心思?不过是喜欢他,想要永远呆在他的身边,想要成为他心里的唯一罢了。

怎么恶心了?

灵姬惨笑着落了泪,鲜红的血泪在苍白的小脸格外刺目。

可惜,这滴眼泪没能换来神秘男子的同情,反倒是换了一记耳光。

“我说过,不喜欢看见你掉眼泪,你是存心跟我对着干吗?”神秘男子冷声质问。

灵姬抿唇不语,心底的疼痛在身体里蔓延开来,让她止不住地颤抖。

“是你自己选择做我的狗,我没有逼你。你若觉得无法忍受……”神秘男子顿了顿,唇边绽放出冷酷的弧度,“可以自尽。看在你跟随我多年的情分,我给你这个权力。”

又是戳心一刀。

灵姬自暴自弃地说:“是我故意让凝蕊把她骗去刑场的,也是我故意让她在众多勾魂使面前暴露身份,我想借那些勾魂使的手杀了她……因为我嫉妒她,凭什么她什么都没有为主人做过,却可以被主人那么在乎,我为主人做了那么多事,却只能被当做狗来看待?!我不甘心!我不服气!”

“践踏你的人是我,与她何干?你心有不满冲着我来……我可以让你死个痛快。”神秘男子冷漠地说。

灵姬惨笑,心想着我怎么可能舍得伤害你。

“杀了我吧。”灵姬轻轻地说。

“好。”

神秘男子没有丝毫犹豫,抬手要放出杀招。

灵姬心如刀割,却还是很没骨气地趴在地求饶。

她怕死,更怕再也没有办法跟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说话。她鄙视如此没有骨气的自己,却也认命地不想做出什么改变。

罢了,反正早已经卑微到尘埃里了,不如安安心心地永远呆在尘埃里吧。至少,还有机会跟他说说话……

神秘男子收了手,嘲弄地说:“我本来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不想把话挑明,但你自己非得要捅破这层窗户纸,自己找死,又怕死求饶。呵,我该说你什么好?不杀你也行,但是得让你长长记性,省得以后动不动把求死这种话挂在嘴……你自己去体验一下蒸刑吧,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底是什么滋味。”

第161章 一百零八条刀疤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灵姬惨笑着想,自己不是每天都在体验吗,哪里需要受什么蒸刑?她心里所受的折磨,远蒸刑痛苦百倍。

但是她一个字都没有说,默默地向后倒爬,准备去受刑。

什么鬼国女王的尊严脸面,她才不在乎。本是从来没有过的东西,又何谈失去?

只是她没想到,那个人对她的恨意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以至于践踏、折磨她这么多年,都无法磨灭分毫。

他对她的恨,和当年一样强烈。

“衣服碍事,脱了吧。”神秘男子冷漠地说。

灵姬倒爬的动作瞬间一僵,破天荒地违抗了他的命令,“不……我的身子只有你能看,求你别……”

情急之下,她甚至忘记了,应该称呼他为主人。

然而话未说完,她便被一股刚猛无匹的煞气击,魂体差点化作齑粉!

神秘男子面色阴寒,眼底里更是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恨意,恨不得直接将她的魂体一寸寸撕开。

“我警告过你,从前的那些糊涂事,全都当做没发生,你若是再提……你最好别挑战我的耐性!”神秘男子厉声警告,胸膛剧烈起伏不定,显然是真的动了怒。

灵姬垂首不语,心里想的却是,忘掉了那些从前,我还怎么活?

罢了,以后再小心些,不要再说出来也是了。那些小心翼翼珍藏的回忆,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割弃的。

那是她的命。

不,命更重要。那是她的一切!

神秘男子心头怒火难消,竟将她从地拎起,亲手撕碎了她的衣裳!

红衫之下的酮体,令人望之生畏。

是的,那身体无法让人产生丝毫的遐想,唯一能够产生的情绪,只有恐惧。

因为面布满纵横交错的刀疤。

不多不少,一百零八条。

那是她欠他的……

一百零八条人命。

衣衫碎裂的那一瞬,神秘男子眼底似乎有一丝柔和闪过,但,视线触及这些狰狞交错的刀疤后,那一丝柔情也被彻底冰封。

一百零八条人命的血海深仇,如何能忘?

如何敢忘?

神秘男子别开视线,不再看灵姬身那些狰狞的伤疤,心回想着自己最伤痛的那一日,再开口时,已字字如刀。

“你这副丑样子,真让人恶心!快滚!”

灵姬抱着自己,浑身剧颤,血泪止不住地流淌。

这些伤疤,哪一道不是他亲手刻下的?

刀刃砍在骨头的那种钝痛,她至今仍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而他却嫌她恶心。

那曾经又是谁,拥着她说尽了缠绵的情话,又是谁许的山盟海誓,说要跟她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又是谁说要永远保护她,不让她受一丁点伤害,却又偏偏给了她最多的伤害和侮辱?

回忆和现实在脑海交织,所有曾经的甜蜜如今都化作砒霜,让她痛断肝肠。

却又……

舍不得忘。

都是她自找的,都怪谁呢?

灵姬惨笑着,慢慢挽起长发。

露出被黑发遮掩的,半面白骨。

他不是想让她出丑吗?那索性出个彻底,让所有鬼国臣民都好好看看,他们的女王究竟是什么模样。

反正连身子都露了,露个脸又何妨?

灵姬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亲手挽起长发,露出自己最不愿意让人看到的另外半边脸。

主人曾经逼她用半面容颜面对鬼国臣民,她抵死不从,哪怕被他折磨得魂魄濒临崩溃也不肯松口。这才被他禁足,终年囚禁在这座血色宫殿里,寸步都无法离开。只有在他需要的时候,她才能分出一缕神魂,出去执行他的命令……

算起来,她的本体应该已经有几百年没出去过了吧?

呵,当初用那么大的代价换来的“恩赐”,现在却被她自己主动抛弃了,灵姬自己都觉得可笑。

可她本身不是个巨大的笑话吗?还在乎什么可笑不可笑?

反正这颗心早已经被他伤透无数次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么一次。反正已经千疮百孔破烂不堪,既然他喜欢践踏,让他践踏个够吧。

只要他开心,好了……

反正她欠他的,永远都还不清……

灵姬双臂环胸一步一步,缓缓走向殿门。每迈出一步,她的魂体都会轻轻颤抖一下,像是踩在刀尖,每一步都痛得撕心裂肺。

都快一千年了吧,这颗该死的千疮万孔的心,为什么还没有彻底死透,为什么……还会这么疼……

灵姬血泪如雨,可是那个折辱了她几百年的男人,看不见。

她也同样没有看见,那个男人眼底里,越来越明显的挣扎与期盼。

他在期盼她转身求饶,这样他有理由换别的方式惩罚她,不让她这样出去在所有臣民面前丢丑。

但他失望了,灵姬一次都没有回头,更没有哀求。

她竟真的这样走了出去。

“……寡廉鲜耻的女人!”男子低声咒骂,扬手打出一道煞气。

煞气飞到灵姬身边,幻化成了凝蕊的模样,如同勾魂使押送阴魂那样,押送着她。

这样,便不会有人想到,这个被押送的、毫无尊严的女人,其实是鬼国女王。

鬼国臣民还不知道凝蕊已经被女王秘密处死,见到那个幻化出来的凝蕊,全都以为是本尊,纷纷躬身行礼,然后主动避让,没几个人有胆量抬头去看凝蕊姑姑的脸,自然也看不到灵姬那半面绝美半面枯骨的恐怖容颜。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看出来,“凝蕊姑姑”亲自押送的那个女子,身未着寸缕。

灵姬心的耻辱感,自然也没有减少半分。

刑场的秩序已经恢复,灵姬径直走入刑场最央的那一口蒸锅。那是专门为厉鬼打造的,最结实,也最折磨人。

有那么一瞬间,“凝蕊姑姑”似乎想开口阻拦,但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并且在灵姬入锅以后,亲手在面施加了一道封印。

在场的勾魂使和阴魂们,若是有哪个胆大的抬头偷看的话,便会发现,“凝蕊姑姑”施加封印的时候,脸似乎带着怄气般的表情。

只可惜,在场的众鬼都没有那份胆量,自然也无法看到那个表情。即便他们看见了,也肯定想不明白,那种仿佛怄气的情绪,究竟因何而起。

灵姬的魂体已经受了重创,再承受这样的折磨,自然痛苦难当。只是她并不知道,高高在的血色宫殿里,有个人也同样在承受着痛苦。

来自心底的痛苦。

她也同样不知道,自己这一路遇到的所有臣民,后来都再也没有在鬼国出现过。

因为那个男人并没有解除她的禁足令,受刑之后,她仍然跟从前一样,只能日复一日地枯坐在血色宫殿里。除了神魂可以偶尔外出执行命令以外,本体没有机会离开半步。

她虽是这鬼国名义的女王,可实际除了贴身的婢女以外,她谁都见不到。她不知道自己的臣民有多少,臣民们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所以她当然没机会发现,自己的臣民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许多。

……

鬼国的里的天空,永远乌云遮日,不会有一丝阳光透进来。

而同样的时刻,人间已经日三竿。

玄清观的某一个厢房门口,几个小辈弟子聚在一起,互相商量着什么。

其一人道:“都敲了这么半天了,净心师兄也不开门,要不……要不还是直接撞吧?可别真出了什么事儿。”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能有什么事!净心师兄修为那么高,怎么可能会出事!”另一人显然对净心非常崇拜,闻言立马炸了,直接将之前那人说的话呛了回去,又说:“我看咱们还是别打扰净心师兄较好,万一他正在里面xiu liàn呢?要是正xiu liàn到紧要关头,被咱们撞门打断了,还不得走火入魔?”

第三人帮腔:“是啊,净心师兄可是咱们同辈里最有悟性修为最高的了,连掌门师叔都特别器重他,要是真的因为咱们走火入魔了,掌门师叔生气起来,还不得把咱们都逐出去啊?”

“可是……可是两个小时之前你们这么说,都过了这么久了,屋里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难道你们不觉得怪吗?净心师兄以前可都是起得最早的,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快到午了还不出门的情况?算是xiu liàn,这么长时间也该xiu liàn完了吧?”

“那不一定,万一是在突破境界呢?”

“净心师兄不是个月才突破过一次么,不至于这么快又突破吧?”

……

几个小辈弟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当然,主要还是怕万一真的把净心师兄给害得走火入魔了,掌门会怪罪自己,要不然撞门或者不撞门的这种问题,根本不至于讨论这么久。

争到最后,终于有人提议:“要不还是直接禀报掌门吧!事关净心师兄,算最后证明是我们想多了,掌门也肯定不会怪罪。”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赞同:“对对对,直接禀告掌门吧!”

“对,掌门能够神识外放,让他亲自前来用神识探查一番,不什么都清楚了嘛!”

“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去面见掌门啊……”

第162章 天意保护?

真一从早起来感觉心神不宁,隐隐地有一种悲伤感萦绕心头,像是失去了什么极重要的东西似的。

这可不是好兆头。

修道之人的心血来潮,远普通人的所谓第六感更加准确,而且通常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有某种机缘即将降临到自己头,要么是有灾厄之事要降临到自己或者与自己有关之人的身。

这次的心血来潮隐隐带着悲伤之感,明显不可能是天降机缘那样的大好事了,所以只剩下了另外一种可能……

真一给自己卜了一卦,却因为心绪不宁,而没有卜出任何结果。

在他打算沐浴焚香,顺便多念几遍清心咒,让自己心绪彻底平静下来,然后再重新卜算一次的时候……

黄警官打来了电话。

“道长,你画的那个女孩子我查到了。”没有过多的客套,黄警官直接开门见山。

真一听出来,黄警官的声音非常疲惫,暗想他或许为了这事彻夜没睡,心又是感谢又是歉疚。他连声说:“辛苦了辛苦了……那女孩叫什么?”

“孟隐。孔孟的孟,隐匿的隐。她是广泽本地人,19xx年9月15号出生,家里四口人,她还有个弟弟叫孟天。家庭住址是……呃,住址……”黄警官有点犯难,虽说真一道长拜托他查的这个女孩子很可能是个邪修,但人家毕竟也是公民,私自泄露公民户籍信息可是违反纪律的事情。

黄警官想了想,说:“住址太**了,要不我告诉你她的电话号码吧。”

相于住址,电话号码的**程度还能相对轻一些,而且只要花点小钱,用电话号码定位一个人的位置也并不难。这样既能帮到真一道长,也能尽可能避免别人发现自己违规操作,应该算是两全其美了。黄警官如此想着。

真一想说电话号码也不需要,反正他也没打算要打电话,不过转念想想人家都主动把这话说出来了,自己要是说不用,似乎不太好。于是便道了谢,把黄警官报出的电话号码随手记在一张纸,丢在一边没再看过。

黄警官说完了电话号码,又问:“她家里人的联系方式需要吗?”

真一说:“那不用了,有她本人的好。对了,你能查到她出生的具体时辰吗?”

“这个可查不到,我们的户籍资料里只记录出生日期,具体的时间没有记录。不过你可以去查查医院里的出生证明,那面应该有具体时间……需要我帮你查查她的出生医院吗?”黄警官问。

真一实在不好意思继续麻烦人家,便说:“不用麻烦了,黄警官。我自己推算一下也是可以算出来的。”

“哦,那好,那我不查了。”黄警官也没客套,毕竟每次查询户籍信息都是要在内部系统里留下记录的,这种违规的私自查询,自然是次数越少越不容易被发现。

真一道人又感谢了一番,才挂断电话,开始掐指推算我的出生时辰。

所谓生辰八字,包含的是年月日时共四柱干支,每柱两字,加起来总共八个字。真一道人通过黄警官查到了我的出生年月日,八字里面已经确定了六个,只剩下代表时辰的最后两个而已。而他又知道我是天乙贵人命格,这种万里挑一的罕见命格,是有着特定的八字组合规律的,而且组合方式总共也只有几种而已。

依靠这些信息反推出八字的最后两个,理论并不困难。

但也只是理论而已。

真一推算了半天,却怎么都凑不出正确的八字来。他甚至用排除法,把那一天当所有的时辰全都推算了一遍,结果哪个都不是天乙贵人命格。

直白点说,是我生日那天,根本生不出来天乙贵人!

而用天乙贵人命格反推的话,那前面的六个八字又对不了,要么是月份日期不对,要么是出生年份差了好几十年!

这种情况,是真一道人事先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他烦躁地盯着自己推算出来的结果,恨不得用眼神在纸穿个洞似的。

“到底哪里出错了……到底错在哪里……”他烦躁地自言自语着,又不死心地重新推算。

然而推算出来的结果还是一样的——

黄警官给他的那个日期,根本生不出来天乙贵人!

别说天乙贵人了,那天甚至可以说是全年当最差的日子,什么贵人都不可能生得出来!

可他记得清清楚楚,他师父见我的时候,一口一个“贵人”的称呼!他自己虽然道行不够,做不到只观面相能确定对方命格的程度,但是也能感受到我身隐隐散发出来的贵气,可以确定我并非普通命格。

真一相信,师父的判断不会错,他自己的感觉也不会错,所以我肯定是天乙贵人。那么,既然命格没错,错的应该是时辰咯?

他怀疑自己笔误记错了,又打给黄警官,重新确认了一遍日期,结果证明并没有笔误,黄警官说的和他记下来的日期完全一致。

“难道是天机遮蔽?”真一喃喃自语,话一出口,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如果真是天意影响让他卜算失误,那是否代表着,天意在刻意保护我,不愿让我收到伤害?

那他故意针对我,甚至巧舌如簧地忽悠八大派全都把矛头指向我,想借各派掌门的手取我性命……岂不是逆天而行了?!

身为修道之人,真一太明白顺应天意的重要性了。天意虽然无形无质,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是如果跟它对着来,那后果可是相当恐怖的!

难道自己已经违抗了天道?!

真一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而电话那头的黄警官还在纳闷地追问:“天机遮蔽是什么意思?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啊,没、没什么……”

天机不可说!

真一匆匆忙忙地挂了电话,只觉得无限惶恐,坐立难安!

对天道的畏惧,让他忽略了另外一种明显的可能,那是……黄警官给他的日期,也只是户籍资料当记录的信息而已,并不意味着百分百准确。有些人会出于某些目的,托关系把孩子的年龄改大或者改小。这种事虽然不符合规定,但确实也是存在的。

只可惜真一从小在道观里长大,对于俗世的接触和了解常人少了许多,对这种台面下的操作更是知之甚少。之前虽然也听说过,有人可以托关系改户口信息,但也仅仅只是听说过一两次,模模糊糊地有个印象而已。

因此,他发现卜算结果异常时,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天机遮蔽,随后越想越慌。心慌意乱之下,自然更加想不起来,还有户口信息被更改的这种可能性了。

不过,即便他能想到,让黄警官去查,也是查不出来更改记录的。因为我的户籍信息并没有途修改过,而是从一开始登记的时候,用的是伪造的出生证明,面的年份日期每一个是对的。

当年养父母为了把我伪装成他们的亲生骨肉所做的这些手脚,如今阴错阳差地反倒帮了我,也不知该说巧合还是该说讽刺。

真一跪在师父的灵位前,低声呢喃:“师父,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从一开始不应该把您老人家的仙逝怪到她头……”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年轻弟子的声音:“掌门,您快去看看净心师兄吧!”

真一的心狠狠一沉,慌忙起身出门,见门外站着三四名小辈弟子,随手抓过一个问:“净心怎么了?!”

那弟子被他目眦欲裂的模样吓了一跳,说话都结巴起来:“不、不知道……师兄他、他今天一直没出过房门……”

净心向来勤奋,以往都是第一个起来练功诵经的,从来没有懒怠过,今天怎么会睡到晌午还不起床?

难道……

真一想起尽早的不祥预感,愈发肯定净心出事了,跌跌撞撞地奔着净心所住的厢房冲去。

净心虽然不是他的亲传弟子,但也是他的师侄,而且又是玄清门小辈弟子的第一人,他向来喜爱,甚至早想好了要把他培养成未来的接班人……

到了厢房门口,真一也顾不什么神识探查了,直接用身体撞开房门,冲进去一看,只见净心净思两兄弟全都直挺挺地躺在床,一动也不动。连他撞门进来这么大的动静,都毫无反应。

他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再前一探,两兄弟早已鼻息全无,连身子都硬了。

“净心师侄——”

真一扑在净心的尸体,悲痛万分地呼号,只觉得自己的心头肉都被生生剜掉了一块!

这可是玄清门最天才的弟子啊,竟然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净心的师父闻讯赶来,见到心爱弟子的尸体也瞬间红了眼,咬牙恨声道:“净心,为师一定给你报仇!决不让你走得不明不白!”

真一心里一颤,是啊,得查明白净心究竟怎么死的,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第163章 极限透支

念及此,真一强压悲痛,冲着在场的小辈弟子们沉声吩咐:“你们都出去,将此间厢房封闭,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 ”

“是,掌门。”

小辈弟子们全都领命退了出去,厢房里只剩下真一和他的师兄两个人。

真一的师兄道号真阳,是个年逾五十的老道士,道法修为远在真一之。但由于一心悟道从不理会凡尘俗世,所以前任掌门灵虚道长仙逝前并未选择他做下一任观主,而是选择了真一。对于师父临终前的抉择,真阳心没有丝毫怨怼,相反还觉得这样的安排非常妥当,师弟自己更加适合担任掌门,而自己也能够继续专心xiu liàn,实在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

但现在,他千挑万选才收来的唯一一个亲传弟子,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他的半生参悟无人能传,这样的打击对他这样的“道痴”而言,丝毫不逊于常人的丧子之痛。饶是他xiu liàn半生,已将心境磨练得平静如水,此刻也不免道心动摇,甚至隐隐出现崩溃之兆。

修道之人最重修心,若是道心崩溃,这半生的修行,便全都付诸东流了。

真阳修道半生,怎能不知道心动摇的后果?他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立刻打坐调息,屏息凝神,稳固道心,别让自己半生修为全都化作流水。可理智知道归知道,情感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净心虽然与他毫无血缘,但是在他心里,早跟亲生儿子一般无二了。试问天底下哪个父亲,在儿子莫名暴毙以后,还能平心静气打坐的?

要是能做到,那也不是人了。

真阳对师弟的话置若未闻,红着眼睛盯着宝贝徒弟的尸体,一字一字沉痛万分地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净心是我的徒弟,还是让我亲自来吧。”

人死不能复生,但他这个当师父的,总得为弟子做点什么!

“师兄,你的状态……”

真阳抬手,制止了真一后面的话:“不碍的。”

说罢,他便沉声诵念起《太清心咒》:“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这是道门每一个弟子都会背诵,但是绝大多数人穷尽一生也无法真正参透的清心咒语,绝大多数人也只是在每日打坐练功之前,默默诵念一遍,让自己的心境稍微平静一些罢了。但是真阳诵念出来的效果,却大不一样。

真阳悟道半生,虽不敢说完全参透了《太清心咒》,但至少将其暗藏的道法规则悟出了那么两三成。平日诵念起来,偶尔有弟子路过听见那么一两句,都会觉得一整天心清气爽,浑身下都说不出来地舒坦。

此刻,真阳几乎是运起毕生修为在诵念这道咒语,效果又岂是平日里的诵念能够相?

丧子般的巨大悲痛在咒法影响下消散无踪,连原本濒临崩溃的道心也强行稳固下来,真阳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超凡脱俗的平静状态,不悲不喜,无欲无求,心境平稳得宛如九天之的得道仙人。

但是站在一旁默默观看的真一,脸流露出心痛的神色。

因为他知道,师兄诵念的每一个字,都掺杂着他的修为,甚至是生命力!此刻的暂时平静,是用透支一切的代价换来的!

等到清心咒的效果消失,所有的苦痛都会以十倍百倍的势头汹涌重来,情况会方才凶险无数倍,稍一疏忽,是道心崩溃修为尽散的下场!

而道心这东西,偏偏是旁人想帮都帮不的,只能靠自己的意念去稳固它。如果稳不住,那算大罗金仙在边,也只能瞪眼干看着,根本救不了!

真阳的这番行为,实在是太冒险了。他根本没给自己留后路。

真阳的年纪也才五十出头而已,再加常年静心修道本普通人衰老得满,原本须发全都乌黑发亮,普通年轻人的还要茂密。可是在这般极限透支之下,乌黑的须发全都变得花白,甚至连原本饱满紧绷的皮肤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弛、起皱。

他整个人在短短的几分钟内老了几十岁,这也是生命力透支的最直观的表现。

即便他事后能够稳住道心,留住自己的半生修为,寿命也会大打折扣,活不了多久了。他一生都在追寻大道,希望可以脱凡成仙,获得永生。但是今日的这个决定,彻底断绝了这种可能,因为余下的那点可怜的寿命,已经不足以支撑他悟透大道了。

咒诀念完,真阳将自己全部法力凝于指尖,轻轻点向净心的额头。

虽然净心已经死了,魂魄也已经离开肉身,但是在正常情况下,依然可以通过肉身召唤魂魄。即便魂魄已经进入阴间地府,只要还没喝孟婆汤没过奈何桥,有希望召回。算召不回魂魄,至少也能寻得踪迹,然后施法者可以用自身的神念与之感应,取得自己想要的讯息。

这跟山野间那些所谓的“招魂术”不同,这是真真正正的道门秘术,真正能够沟通阴阳的术法!

真阳已经透支了自己的全部法力和生命力,术法效果也正常状态下强了不少,照理说根本不应该失败,但他细细感应之下,竟然毫无所获。

“魂魄已散。”

良久之后,真阳终于放弃,收敛法术,沉声说出了这样几个字。

他的声音异常沉稳,没有丝毫波动,脸也看不出丝毫悲痛的神色。但真一知道,这只是《太清心咒》的作用罢了,等清心咒的生效时间过去,师兄甚至可能会被汹涌而来的悲痛瞬间击垮。

真一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是张了半天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清心咒作用之下,师兄根本没有情绪,感受不到悲痛。没有悲痛,自然也不需要什么安慰。

而清心咒失效以后,在那种排山倒海的悲痛面前,言语的安慰更是毫无意义。

最后真一只能涩声说:“师兄,让我追索神念试试吧。”

修道之人的意念常人更强,即便魂魄消散,也能够继续存在一小段时间。净心又是整个玄清门新一代弟子悟性、修为最高的,他的意念自然普通的道门弟子还要强几分。如果魂魄没有消散太久的话,或许还能他残留的神念,从提取一点讯息出来!

虽然真一也知道,这种可能性极小极小,但是,总要赌一赌运气不是么?

真阳再次拒绝了他。

“我来吧。”

话音落,真阳已放出神念,分成千万道看不见的细丝,飞速探向四面八方。

这次,依然是毫无保留。

真一心叹息,师兄已经透支了修为和生命力,现在连神念都如此消耗,看来他是根本没想过什么稳固道心的问题——因为他根本没打算继续活下去。

照现在这种透支速度,只怕还没等到清心咒失效,他便已经是个死人了吧……

真一猜得没有错,真阳是真的没打算给自己留什么生机。所以他一放出神念催动到极致,瞬息间覆盖了整个广泽市,一寸寸细细搜索,细细感应……

足足耗费了大半天的时间,他才将广泽市搜索完毕,神念也终于彻底耗尽。

可结果令人绝望。

“找不到。净心连一丝痕迹都没能留下……”

真阳说这话的时候,一缕鲜血顺着唇角留下,染红了花白的长须。

清心咒带来的强制平静,快要消失了。

真一强忍悲痛,低声说:“师兄,咱们还是先办丧事,让这两个孩子早点入土为安吧。你放心,今日之事不会这么算了的,我一定会继续追查下去,帮这两个孩子报仇。”

后半段话,完全是为了让真阳走得安心才说的。他们两个都知道,以真阳现在的状态,清心咒彻底失效的那一刻,便是他殒命之时。

真阳长叹:“按你说的办吧。”

真一叫来小辈弟子给净心净思两兄弟擦身、换衣。真阳的状态越来越差,却坚持要呆在房里。站不住了,坐着,坐着的力气也没有,躺着,总之一定要能瞧见他的宝贝徒弟。真一本来打算先去安排丧事的种种事宜,可是师兄这样,他也不好走开,也只能留下来陪着。

其他的小辈弟子见到真阳如此,都偷偷地抹眼泪。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真阳师伯怕是要随着净心师兄一块儿去了……

给净心擦身的那个弟子,忽然动作一顿,随后放下毛巾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去掰净心的手。试了几下,没有掰开,便向真一报告:“掌门,师兄手里好像攥着东西。”

话虽是冲着真一说的,可是斜靠在床的真阳却抢先一步做出动作,他想翻身下床,可是身体早已经不听使唤,猛一发力,差点直接从床滚下去。要不是真一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他,恐怕他真的脸朝下砸在地了。

“师兄,你躺着别动,我去看看。”

真一嘱咐完仍觉得不够放心,又特意叫那个擦身子的弟子过来代为照看,这才亲自过去,略微用了点法力,取出了净心攥在掌心里的那样东西。

细看之下,不由得神色一变!

第164章 霉运缠身之人

“凝魂玉符?!”

真一见到这枚玉符,便明白净心和净思曾经魂魄离窍,去过阴间。 估摸着应该是在走阴的过程出了意外,才双双魂飞魄散,假死变成了真死。

至于为什么要偷偷走阴下黄泉,恐怕只有已经死去的净心净思两兄弟才知道了。

真一在心暗叹自己的这个师兄实在是太宠徒弟了,竟然连凝魂玉符这样贵重的门宝物都能随随便便交予徒弟使用。可是看着师兄马要油尽灯枯的样子,这些埋怨的话又如何能说得出口?

千言万语,最后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真阳虽然无法下床,亲自过来查看,但他的听力可没有受损,真一方才的惊呼他听得清清楚楚。真一能猜出来的事情,他自然也同样能猜得出来。

“怪我不好,是我害了净心……”真阳懊恼自己没有妥善看管好门宝物,让徒弟悄悄偷走了他都不知道。要是自己能早点发现宝物失窃,早点开始寻找,或许一切都能有机会挽回……

他越想越懊恼,觉得是自己的过度宠爱和信任,间接害了徒弟。他越来越难受,不由得老泪纵横。

真一见他这样,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觉得师兄是在懊恼不该把门宝物轻易交给徒弟。但现在事情已经发展成了这样,责怪没有任何意义,相反,他还出言安慰了师兄几句。

他觉得这事确实不能全怪师兄,净心确实是个修道的好苗子,师兄挑挑选选十几年才遇到一个那么有天份的孩子,当然会当成宝贝疙瘩一样。而且净心那孩子以前一直很听话,也没犯过什么错,师兄信任他也是正常的。

可是谁能想到,净心那孩子平时不犯错,平生头一回犯错是把自己命都搭进去了的大错呢?

罢了,一切都已无法挽回,再想这些也是无用。

真一压下思绪,对掩面流泪的真阳说:“师兄,等处理完丧事之后,我会沿着他们曾经走过的路线,重走一回黄泉路。如果他们真是在黄泉路碰了什么厉害的对手,我重走一遍应该也能遇到,我会给他们报仇的,你放心吧。”

真阳点头,蓦地一口逆血倒涌来。太清心咒的效果彻底消失,先前被强行压制的情绪全都千百倍地袭来,已经油尽灯枯的他根本无力抵挡,不过瞬息间,便已经道心崩散,彻底咽了气。

其实,要是没有最后的这番懊恼,他或许还能多活一时半刻。只可惜,这种强烈的情绪冲散了太清心咒的最后一点威能,也加速了他的死亡。

真一原本也以为,师兄至少能够支撑到自己把葬礼的种种事宜准备完毕,没想到他这么快气绝身亡。他也只能叹了口气,吩咐弟子去做准备,把两件丧事并在一起办了。

不多时,真阳的魂魄便慢慢从肉身分离出来,但样貌仍然是加速衰老之后的样子。

经历过死亡之后,真阳的心境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虽然依然为爱徒的死而悲痛,但是至少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再落泪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和爱徒的尸身,便对真一说:“师弟,把凝魂玉符给我吧。我去找净心。”

虽然他已经法力全无,但至少还可以帮师弟先探探路,看看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反正他已经死了,黄泉路无论如何都是要走的。

真一不放心:“师兄你且等等,等我办完了丧事,跟你一起去。”

“这不是我想能等的,恐怕黑白无常很快会来了吧。”

“无妨,他们若来了,我亲自跟他们商量,定能让他们多宽限两天。”

真一心想自己好歹也是道门八大派之一的掌门,阴差多多少少会给自己点面子的。自己只是想让师兄的鬼魂在阳间多逗留两天而已,又不是强行拦着不让师兄下黄泉,这种要求应该算不得过分吧?

真阳到底还是没拗过他,只好暂时逗留人间。但是考虑到玄清观有不少弟子都开了天眼,为了避免尴尬,他并没有去参加自己和徒弟净心的葬礼,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便回到自己生前居住的厢房静静等候了。

然而黑白无常并没有出现,也没有别的阴差来勾真阳的鬼魂。

真阳觉得这事很蹊跷,算自己不是正常死亡,可毕竟也是死了呀,地府那边怎么都不该没有反应才是?他们怎么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死了似的?

真一也觉得这事有点怪,但并没有深想。接连发生这么多事情,他已经心力交瘁,没有精力再去纠结这种“小事”了。

葬礼一切从简,翌日早便下了葬。在此期间,八大派的掌门赶到了两个(是为联手诛灭千年僵尸而来),真一还得尽地主之谊,安排接待等等事宜,忙活得脚不沾地,恨不能一分钟掰成两瓣用。

匆匆主持完下葬仪式之后,他便以“八大派还没有聚齐,等人齐了再商讨对策”为理由,只让已经来了的青城、崆峒两派先安顿下来,自己则陪着师兄的鬼魂悄悄了黄泉路。

净心净思两兄弟虽然都魂飞魄散,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但是凝魂玉符却留下了一些独特的气息。

只是时间隔得太久,这份本微弱的气息已经近乎消散,真一只能凭借断断续续的气息勉强追踪。他和真阳在黄泉路兜兜转转,到最后竟然又绕回了阳间,这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眼前的村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是太冷清了。站在村口放眼望去,竟然连一个村民都看不见,可是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有着明显的生活痕迹,能看得出来确实是有人住在这里的,并非荒村。

虽然现在的许多年轻人都喜欢进城打工,但是老人和孩子基本都还是留守在村子里的,再怎么样也不该一个人影都看不到,连个劳作、晒太阳的人都没有,也没有小孩子打打闹闹……

也没有鸡鸭鹅狗之类的动物发出声音,这未免也太怪了,难道这个村子里的人都不养家禽,也不养狗看门吗?

真一和真阳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狐疑和警惕。

这个村子,未免安静得过分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师兄,咱们你在这里帮我望风,我先进去看看。”

真阳听了这话脸色有点不好,但还是点点头没说什么。他知道所谓望风只是个借口,其实师弟是怕带自己一起进去以后,万一遇到危险顾不自己。他当了大半辈子的天才,什么时候被这样当成过累赘?他心里能好受才怪了!

可是他也同样清楚,道心崩溃毕生修为尽数溃散的自己,现在跟普通的新鬼没有任何区别,要不是有师兄用法术帮他遮挡,他现在连行走在阳光下都很困难,还谈什么其它的?

罢了,反正他也只是想弄清楚宝贝徒弟的死因而已,等调查明白了,也彻底没了执念,可以安安心心地喝孟婆汤转世投胎去了……

这番思量描述起来漫长,实际也不过一个转念而已。真阳目送着师弟进入村,自己独留在村口,细细打量周遭,希望可以看出点什么来。可惜他如今修为尽失跟普通鬼魂无异,即便真的有古怪,他也未必能看得出来。

在他懊丧地想要放弃时,忽然见到一对年夫妻带着个年轻男孩朝着这边走来。他一眼看出来,那个男孩印堂发黑,眼眶深陷,两侧脸颊也深深凹进去,明明不到二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却他还要衰老颓废,这分明是被阴魂缠身,即将耗尽精血的表现呐!

再看那男孩的父母,真阳又是一惊,因为他发现男孩的父母也同样满脸霉相,显然是霉运缠身,已经到了折福折寿的地步!

寻常人算偶尔时运低,也大多有祖宗福德庇佑着,很快能时来运转,不会一直走霉运。但是这对夫妻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祖宗的福德庇佑,亦或者是已经将祖积累的福德彻底耗光了,才会这样浑身下都透着倒霉气。真阳修道半生,还从未见过霉运如此强烈之人。

他下意识地迎前去,想要询问一番,结果对面的一家三口直接从他身体穿了过去,根本没看见他。

真阳这才懊丧地再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这一家子都是普通人,既没开天眼也没有天生的阴阳眼,当然看不见他。他方才准备的满肚子话,也都不用说了,因为人家根本听不见。

既然无缘,那也只能作罢了。

真阳如此想着,便听见那男孩的母亲问:“小天……你确定那丫头的鬼魂说的是这儿?”

孟天苦笑,哑着嗓子说:“她隔三差五给我托梦,回回都说让我来这儿救她,我能记错么?”

“可你啥都不会,能怎么救?”

孟天不说话了,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

是的,这一家三口不是旁人,正是我的养父母和我名义的弟弟。前些时日养母因为孟天被鬼缠身的事情纠缠过我,但我没理。这段时日,他们着实被那女鬼折磨得不轻!

第165章 诡异的宁神茶

我自从还阳回来以后,一直心神不宁,夜不能寐,连诵念净心咒语都毫无作用。 好像是有一种隐隐的力量,在跟静心咒对抗,阻止我进入睡眠。

我不太清楚,这是否是我的错觉,因为长时间的失眠已经让我陷入了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对周遭的一切都有种难以形容的虚幻感,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是假的。

头脑稍微清醒一些的时候,我便意识到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于是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入睡,什么温牛奶、褪黑素、熏香之类的办法全都用了,然而……是死活睡不着。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失眠,这种状况来得如此突然,如此莫名其妙,以至于我甚至会忍不住怀疑,这是否也是魂魄长时间离开躯体的一种后遗症?我想过要问北冥耀,但是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暂时放下这个疑问。

我猜,北冥耀可能是出去收鬼仆了吧,毕竟他为了救我,消耗掉了之前所有的鬼仆,也确实需要尽快补充一批新的。毕竟,驭鬼师要是连一个鬼仆都没有,又怎么能称为驭鬼师呢?

对于北冥耀的莫名失联,我并没有多想,事实以我现在的恍惚状态,也确实没办法思考太多事情。光是琢磨怎么能让自己成功睡着这件事,已经要消耗掉我全部的思考能力了。

“嗡嗡——”

手机震动了两下,有短信进来。

我强打精神,捞过手机看了一眼。竟然是地狱当铺发来的推销短信。

“最新到货:宁神茶,可安神静心,稳固魂魄,且有非常良好的助眠功效。立即购买可享八折优惠,只要一百五十点福运。”

与次不同,这次的推荐物品竟然只有这一种,而且正好能解决我目前的状况。

若我精神好一点的话,或许会觉得,地狱当铺果然是通过某种手段在监视着我的。否则又怎么会这么巧,刚好真对我的状况推荐宁神茶?

但我已经困得整个人都发飘了,哪里还想得了那些,见到短信说“有非常良好的助眠功效”,想都不想地直接下了单。

不过片刻功夫,有新的短信进来——

“货已送到门口,请收货。温馨提示:饮用前洗个热水澡效果更好。”

我强撑着下楼,果然在门口见到一小包黑色的茶叶。为了强撑着烧了热水把它泡开,泡出来的茶水浓黑如墨,但是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香气。我只闻了一下,便觉得昏昏欲眠,很想把杯的茶全都一饮而干。

但不知为什么,明明都已经把茶水送到了嘴边,却又鬼使神差般地放下,然后胡乱地扒光自己,梦游般摇摇晃晃地走进浴室,把自己泡进浴缸里。

我没看见的是,在我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杯茶仿佛有生命般翻出杯沿,径直流向我随手放在桌子的护身符。

那是北冥耀亲手为我画的护身符,他叮嘱我要随身带着,我也一直照做,连洗澡的时候都不摘。这回不知怎的,迷迷糊糊把它给摘了。

墨色茶汁缓缓浸透护身符,其的符咒,彻底失效。

浴室里的我,一瞬间陷入沉睡。

空气,隐隐有个声音舒了口气。

“终于找到机会了……”

第166章 白头村,百头村

“妈妈,这里是哪里啊?”

软糯糯的童音传入耳,我心神一晃,才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 前方不远处是个村子,村口两边种着两棵老槐树,像两个站岗的守卫似的。老槐树的树龄也不知道究竟多少年了,竟然粗壮得两三个人都抱不过来。

诡异的是,两棵老槐树一枯一荣,仿佛隐喻着阴阳之道。

村口的老房子也很残破,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住过人了。

这个村子给我的感觉很怪,似乎很陌生,又似乎非常熟悉。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念念的问题。

念念拽着我的手来回摇晃,撒娇似的追问:“妈妈妈妈,这到底是哪儿啊?”

我想说自己也不知道,可开口之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跟大脑命令的完全不同——

“这里是白头村。”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是说。

白头村……

这个名字好熟悉,我似乎听过很多遍……究竟是在哪里听到的来着?我略一思索,便觉得头痛欲裂,不得不放弃回忆。

念念也喃喃地重复着这个村名:“白头村,白头村……听起来好怪的名字哦!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呢,是因为村子里住的全都是头发已经白了的老爷爷老奶奶吗?”

念念天真地发问,可是当我低下头与她对望的时候,却发现她的眼神一点也不天真。

她的小脸,依然粉嘟嘟的稚嫩可爱,圆圆的大眼睛也还是那么的好看……

只是眼神不对。

不是真正的孩童清澈见底一眼能看到心底的那种眼神,而是如同一汪幽深寒潭,半点也看不透。

稚嫩的面庞,配这样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怎能不叫我心底生寒?

我清楚地意识到,她并非真正的念念。

她不过是在极力模仿。

可算模仿了举止和语气,也模仿不出那种未经世事的纯净通透。

看着她努力装出的天真可爱的模样,我愈发觉得心里发毛……她到底想干什么?!

明ming xin里已经开始害怕,可我却身不由己地露出笑脸,一字一字地回答:“不是念念想的那样哦……如果真的整个村子都是老爷爷和老奶奶,连一个年轻人都没有,那这个村子还怎么存在下去呢?等老爷爷老奶奶全都去世了以后,这个村子岂不要变成无人的**了吗?”

我的语气非常温柔,是那种母亲跟自己的孩子讲话时才会流露出的温和语气,包含着无限的耐心和满满的爱意。如果光听语气,绝没有任何问题,可是这话的内容,不对!

没有哪个母亲,会跟自己的孩子讲什么**!

我心里拼命地挣扎着,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可是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不听我的使唤,任凭我如何努力,都无法让这副身体动弹分毫。

我这样如同木偶一样,挂着温柔的微笑,“充满爱意”地望着念念。

念念偏着小脑袋,貌似天真可爱地思索了一阵,似懂非懂地点头说:“嗯,好像确实是妈妈说的那样呢,那……那这个村子到底为什么叫‘白头村’啊?”

我敛去笑容,凝望着前往一枯一荣的老槐树,缓缓地说:“这个村子根本不叫什么‘白头村’,这只是世人的误传。它真正的名字……”

“应该叫‘百头村’才对。”

念念眨巴眨巴眼睛,歪着小脑袋问:“百头村,是因为村子里藏着一百个人头吗?”

我心不寒而栗,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做出了点头的动作,沉声道:“差不多。不过不是藏着,而是埋着……这个村子底下,埋着一百颗人头,以此为阵,蒙蔽天机……逆乱阴阳!”

念念心满意足地笑了,盯着我,一字一顿地问:“妈妈,你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呢?难道那一百个人头里面,也有你的么?”

轰!

仿佛一声惊雷在脑海炸开,我猛地睁开眼睛,盯着浴室里的淡白色瓷砖久久无法回神。

念念的话,一遍遍在我脑子里回荡——

难道那一百个人头里面,也有你的么……

一百个人头里面,也有你的么……

也有你的么……

!!

我哆嗦着抬手,摸自己的脖子和脑袋,摸了一遍又一遍,却无法减轻心的恐惧。念念最后的那句话,像个魔咒一样盘旋在我心里,让我恐惧,让我想要发疯!

我哆嗦着翻出浴缸,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但我毫不在意,这么赤着脚跑回卧室,抓起桌的护身符套在脖子,心里这才安稳了几分。

护身符似乎有一点点湿,我怀疑是自己手的水弄湿了它,擦干手之后又摸了一遍,果然是干的——刚才应该是错觉吧。

我望着空空如也的桌面,不自觉地拍了拍脑袋,隐隐地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又想不起来。

我拿起手机,解锁,屏幕跳出来的是我之前最后浏览的页,面写着泡热水澡可以放松身心,有利于睡眠。我松了口气,暗想着这个办法果然有效,我居然泡到一半睡着了。早知道这么有效的话,我一开始应该泡热水澡,也省得去买……

去买……

我买什么了?

我愣愣地看着手机,又一次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这种仿佛记忆被挖掉一块的感觉,不怎么好受。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北冥耀焦急的声音——

“孟隐,是你吗?”

“呃,是啊。”

我的手机,不是我接还能是谁?北冥耀这话问得真是莫名其妙。

北冥耀又急急地问:“那你现在安全吗?”

“安、安全啊……”

我很懵,搞不懂北冥耀干嘛突然这么紧张。难道他也跟我一样,刚做了噩梦,梦见我出事了,所以火急火燎地打电话过来问?

想到“噩梦”这两个字,念念的声音仿佛又在脑海里响起,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或许是我刚才回答的语气不够肯定,又或许是北冥耀听到我呼吸声突然乱了,他突然压低声音问:“你真的安全吗?如果有人监视你,你跟我说‘困了要去睡觉了’,我懂了。”

我哭笑不得:“你想多了,我真的真的没事。家里我自己,哦不对,还有朵雅,她在楼下xiu liàn呢。我真的特别安全,你别担心。”

如果真的被人监视着,我不会提起朵雅。我以为这样北冥耀该信了,结果他居然还不放心。

“你开视频让我看一眼,不然我还是没法放心。”

“哦……啊不行不行!我、我刚洗完澡……”

还没穿衣服呢。

我尴尬地要死,跑回浴室胡乱地擦干身体,瞥见镜子里的自己时,才发现脸都快红到脖子根了。

北冥耀也真是的,早不打晚不打,偏偏挑这种时候打电话过来。

电话里,他还在追问个不停,我心里不由得开始烦了,也没仔细听他的问题,只隐约听到“护身符”三个字,说:“刚才好像把护身符打湿了,我等会儿想办法弄干。”

“那你以后注意,尽量不要把护身符打湿。”北冥耀终于放松下来,“那先这样了,我还有事要忙,拜拜。”

“拜拜拜拜。”我挂了电话把手机丢到一边,心想着终于把这家伙打发掉了,真不容易。

其实他刚打来关心我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小感动的,但他后面一直追问个不停,有点招人烦了。尤其是刚才,我一边应付他一边单手裹浴巾,怎么都裹不好,心情更是烦躁。

挂了电话,烦躁的心情才舒缓了几分,但紧随而至的是困惑——如果说北冥耀的突然关心,是因为护身符沾了水,他那边有所感应的话,那我之前直接带着护身符洗澡的时候,怎么不见他打电话过来?

而且,如果这个护身符沾湿一点点他都能有感应的话,那我之前洗澡的时候……

虽然知道他是为了及时感知我是否有危险,才在护身符留下神念的,但我心里还是有点别扭。虽然知道以北冥耀的人品,不至于用这种办法tou kui我什么的,但我心里还是有点别扭。

最后,我索性摘下护身符放到一边,眼不见,心里也舒坦了。

说来也怪,摘下护身符以后,方才的那个噩梦,似乎在记忆里变得更加清晰了。

原本我只记得念念说的最后那句话,对于梦里其它的内容,都较模糊。但是现在,我一下子全都想起来了,甚至连那两棵老槐树的样子都能回忆得清清楚楚。

我也终于知道,梦里为什么会隐隐觉得那个村子很熟悉了。

因为它离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很近很近。

在我养父母居住的那个村子隔壁。

那里,亦是他们与葛大师产生交集,后来从葛大师手把我抱养回去的地方。

那里是一切的起点。

亦是我命运的第一个转折点。

白头村……

百头村。

梦境与记忆交叠,除了没有那两棵一枯一荣的老槐树以外,一切都跟我现实亲眼见过的景象一般无二。

我非常确信,刚才梦里的那个,是我在现实几次去过的那个,白头村!

第167章 撞鬼

而且,我猛然想起,那人间鬼国的街道房屋,分明跟白头村一模一样!

连行刑场前的老祠堂,都完全一样!

所有的线索,都在这个点诡异的交汇起来。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我必须得再去一趟白头村!

我得去亲眼看看,那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

白头村。

孟长富看着眼前的老祠堂,莫名地感觉心里一阵发毛,死死拉住儿子:“你先说清楚,那女鬼到底让你干嘛?你……你可别进人家祠堂乱来啊!”

当年葛大师的事,他没跟儿子讲过,但他心里一直很害怕这个地方。

这地方太诡异了,当年,葛大师在这里一夜之间凭空蒸发,整个白头村居然没一个人能想的起来!他和老婆来这儿打听葛大师下落的时候,还差点被村民当成精神病……

那种所有人全都集体被清除记忆的恐怖,孟长富这辈子都不可能忘得掉。

要不是为了儿子,他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踏入这里第二次!

孟天看着父亲毫无血色的脸,心里暗暗有点后悔。本来,诸葛纳月的鬼魂给他托梦的时候,反复强调了不能跟别人说的,是他实在害怕,不敢自己一个人来,才冒险告诉了爹妈,想让他们陪着一起来,给自己壮壮胆。可是现在看来,老爹似乎自己还要害怕,这让孟天忍不住觉得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早知道老爹根本不能给自己壮胆的话,他不带爹妈一起来了啊!

可是来都已经来了,诸葛纳月的吩咐已经违背了,还能咋办?

孟天硬着头皮,带着哭腔解释:“爸,我没说要进人家祠堂啊,我要去的是祠堂后头那片空地……来之前我不都跟你说了嘛,纳月不让我跟任何人说,我告诉你们都已经很冒险了,我求求你们别再问了……”

不然惹怒了诸葛纳月,他真不敢想象还会有多恐怖的事情等着自己。

是的,这段时日纠缠他的鬼魂并非旁人,正是那个与他有缘无分的未婚妻,诸葛纳月!

孟天始终不知道,诸葛纳月跟他交往,其实只是看了天乙贵人的福运而已,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真心喜欢过他。

孟天曾经是真的喜欢诸葛纳月,但现在……也只剩下恐惧了。要不是因为求神拜佛都没用,他宁愿折寿十年,也想交换一个彻底摆脱纠缠的办法!

孟长富听到儿子说不进祠堂,这才松了口气。祠堂里供奉的可都是祖宗牌位,要是惊扰了人家的祖宗,恐怕他们一家三口都别想竖着出村了。

只要不进祠堂,哪怕被村里人发现了,也还有办法解释。

祠堂后的空地,在人间鬼国是行刑场,但在白头村,却只是一大片空地,什么都没有。

孟天径直走向纳月托梦让他挖东西的地方,却猛地眼前一花,见到一个穿着红色紧身衣的女人从一口大得不像话的蒸锅里往外爬。

再定睛细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红色紧身衣”,那个女人什么都没穿,那些鲜红的颜色,是皮肤脱落之后露出来的嫩肉!

孟天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嚎了一嗓子两眼一翻,啥也不知道了……

第168章 空村

孟长富夫妇只看见儿子莫名地惨叫一声晕了,全都吓了一大跳。 孟长富反应较快,一把抱住儿子,急急地大叫:“小天!小天你醒醒啊!”

沈娟赶紧拽了他两下,压低声音说:“你小点儿声!别把村里人都招来了!”

当年葛大师莫名失踪以后,他们两夫妻来找过好几次,一开始的时候村民们只是说白头村没有姓葛的,后来被问得次数多了,渐渐开始有了敌意。最后的那次,他们两口子几乎是被村里人拿着扫帚赶出去的,村长还特意放了话,说不许他们再进白头村,否则见一回打一回。

虽然已经过了十多年,现在的村长也不是当年那个了,但他们还是下意识地不想惊动村里人。毕竟,他们这回来的目的,可当年更加不好解释。

孟长富听了她的话,总算是把嗓门压了下去,但还是不停地叫着儿子的名字,一边叫还一边掐人。

掐了两下,孟天终于悠悠醒转,应着父亲担忧焦灼的目光,正想开口问发生了什么,又看见那个皮开肉绽的女鬼从父亲身后飘过!

“鬼啊!!!”

他大声惨叫,随后两眼一翻……又晕了。

孟长富夫妇面面相觑。

“小天这是……看见鬼了?”

“该不会是那丫头的魂儿吧?!”

沈娟的话让孟长富心里一沉,一个可怕的念头浮脑海——

诸葛纳月的鬼魂反复托梦让他儿子来这儿,该不会是想借机附身,用这种方式变相复活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瞬间吓得孟长富出了一身冷汗。来不及解释,他抱起儿子往村口方向跑!

沈娟被他整懵了,愣了一下才赶紧追去,“孩儿他爸,你要干啥?”

“回去再跟你解释!”孟长富一秒钟都不敢在这里多呆,生怕下一秒儿子醒过来,发出的是女人的声音了!

沈娟搞不懂他究竟在害怕什么,但是看他如此惊恐,也只好把疑问全都吞回肚子里,心想着先跟他一起出去再说。

而这时,斜刺里忽然闪出一道人影,冲着他们高声道——

“二位缘主请留步!”

孟长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差点闪了腰,正想骂人,便看见对方身穿的是道袍,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这段时间,为了帮儿子摆脱诸葛纳月的怨魂,他和老婆几乎求遍了广泽市大大小小的寺庙,以及全市唯一的道观玄清观当然也去求过,但结果要么是被拒之门外,要么是人家了解完具体情况之后表示管不了。

偶尔碰见几个表示能帮忙的,他都千恩万谢,恨不得把自己的半副身家都送给人家……结果钱没少花,事儿从来没成过——要是成了,他们两口子还用陪儿子来这么?

他被骗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不管是和尚道士,还是别的什么自称学了隐世传承的“能人异士”,在他看来身份都一样——骗子!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心底里始终是存着一丝侥幸的,希望某天能碰一个真正的高人,帮儿子彻底摆脱掉那个该死的女鬼……若不是因为存着这一丝希望,他又何至于一次又一次地被骗?

所以,尽管觉得对方很有可能也是个骗子,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道长,你突然叫住我,是看出什么不对了吗?”

真一其实是被孟天晕倒之前喊的那声“鬼啊——”给吸引过来的。他独自进村之后,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地想在不惊动村民的情况下,将村里的情况探查一番,但是很快他发现,整个村子里其实一个人都没有。

除了村口的那个老房子以外,其余的每家每户都看起来充满了生活痕迹:有晾在院子里的玉米、有摘到一半的豆角、有织了半截的毛衣……甚至还有已经生了火的灶台,但灶台边的锅是空的。主人还没有把菜放进锅里,莫名地消失了。

一切的一切,都太不正常了。饶是真一出身道门,一身法术也算不俗,见到如此诡异的场景,也不免觉得背阵阵发凉。

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整个村子的人,连同家禽牲畜等一起,全都在瞬息间消失不见?

他觉得这样的力量绝非自己能够对抗的,正想回去找个理由让八大派的掌门跟自己一起来,结果突然听见孟天的那声惨叫。

老实说,他当时也被吓了一大跳。但紧接着反应过来,对方是人不是鬼,所以才急急忙忙地寻声跑了过来。

他以为发出惨叫的是村里人,原本还庆幸自己有机会仔细问问,这里到底出了什么状况,结果喊住他们以后才发现,这一家三口貌似都不是本村的。

而且还个个黑云压顶、满脸死气,一看是霉运缠身之人。真一不由觉得,自己貌似招惹了不相关的麻烦。

他自己身的事情还有一大堆没解决呢,实在是没精力去管什么不相干的枝枝节节,但是人家那么客气恭敬又满脸期待地问了,他总不能显得太冷漠。

于是,真一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说:“我看你们身黑气缠绕,想来应该是招惹了不少霉运,所以想问问你们,近期可有什么不寻常的遭遇?”

他嘴虽然这么问,心里却盼着对方别相信自己,最好扭头走,也省得他问完了还得再编一套瞎话,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诸如什么黑气缠身、印堂发黑之类的说辞,孟长富这段时间可没少听,听得都快会背了!因此,听到真一的这番话,他内心没有丝毫波动,并没有因为真一说出他走霉运认为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这种套话,他听过太多了!

但他还是抱着那一丝侥幸,把儿子被鬼缠身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这些话他也同样不知道讲过多少遍了,早已经到了连脑子都不用动,能直接背课似的讲出来的程度。

出于尊重,真一耐着性子听完,正想找个理由说自己帮不忙,看见师兄真阳的魂魄朝这边飞了过来。他不由得一愣,之前明明说好了,让师兄呆在门口望风的,师兄怎么自作主张地进来了?

“师弟!村里有陷阱!”真阳一见到他,急急地大声叫道。

第169章 灾难的序章

真一听了他的话,立刻飞身后退,拉开了与孟长富一家的距离。 他的想法非常简单,这个村子里原本是没人的,却莫名其妙的冒出来这么一家三口,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师兄说有陷阱,那八成是眼前的这几位了!

他的反应把孟长富夫妇吓了一跳,孟长富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人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呢?

这时,真阳已经飘到真一面前,狼狈地摆着手说:“不是他们,是村口那个老房子里……有鬼!我本来想跟着他们一家进村,结果路过那个老房子的时候,被拖进了幻境!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破绽,从里面跑出来的……”

真一这才发现,师兄的道袍血迹斑斑,也不知道究竟受了多少伤。

“师兄你慢点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这身伤又是怎么弄的?!”

他情急之下,忘了用传音术,这番话是直接用嘴说出来的,因此孟长富夫妇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孟长富夫妇互相对视了一眼,全都从对方脸看到了狐疑不解之色……这个家伙自言自语的说什么呢?该不会是神经病吧?

他们夫妇俩都是**凡胎,看不见真阳的鬼魂,所以在他们眼,真一是在跟空气对话。这怎能不叫他们起疑?

孟长富觉得真一很不靠谱,便冲老婆使了个眼色,两人蹑手蹑脚地倒退着慢慢拉开距离。

真阳注意到他们的举动,忙说:“师弟,快拦住他们!问问这村子到底怎么回事!”

真一虽然不太明白,师兄为什么让自己去拦那一家三口,但还是立刻照做了。

孟天在这时悠悠醒转,真阳趁此机会把自己在村口听到的对话简单复述了一遍。

真一听过之后,便问孟天:“纠缠你的女鬼生前与你是何关系?她让你来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

孟天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一黑,埋怨地冲着孟长富说:“爸,我不是跟你说了么,这事不能跟别人说,你咋还告诉他呢……”

“我、我没说……”孟长富表示自己很冤枉。

沈娟也帮腔:“你爸真的啥也没说。”

“那他咋知道的?”

真一干咳了一声,撒谎道:“贫道略通相面之术,适才从小缘主的面相做出了些许推断,故而才唐突发问,还请三位缘主不要见怪。”

“……”

孟天和父母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置信。

仅仅只是相面而已,能知道这么多?!

孟长富最先反应过来,激动地一跺脚,拉着儿子要前跪下。

“道长,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真一暗暗施法,定住了父子俩的膝盖,没让他们真的跪下去。因为他并不完全认同师兄的猜测,不觉得他们一家跟自己要追查的师侄死因有什么关系,所以也不想在他们身过多耗费时间,自然也不愿受他们的大礼了。

孟长富发现自己的膝盖弯不下去,心愈发肯定自己是遇着真正懂法术的高人了!他为了救儿子,连棺材本都快散出去了,好不容易才见着一个真高人,如何肯错过?跪不下去,他作揖、鞠躬,一边行礼一边求:“道长!求您千万救救我儿子,不能让他被女鬼活活害死啊!”

说完之后,他还用力推了一把儿子,急道:“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呀,还不快回答道长的问题!道长是有真本事的高人,你赶快把情况讲明白,人家才好救你啊……”

要不是因为许多细节他都不清楚,孟长富真恨不得直接替儿子回答了。可惜儿子已经被那该死的诸葛纳月吓破了胆,什么都不敢说……

孟天被他这么一推,也马反应过来,迅速在心权衡了一番,结论自然是求助!

顺从诸葛纳月的鬼魂,并不能保证他从此以后不被纠缠,而眼前这个道长明显是真正会法术的高人,他才有可能让自己彻底摆脱这场噩梦!

除非他是傻了,才会继续遵从什么保密的命令!

“道长,您推断得一点都没错,缠着我的确实是个女鬼,她叫诸葛纳月,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孟天飞快地说着,真一也只能静静地敛眸听着,实际心盘算的还是如何说服师兄不管这桩闲事,以及如何查清师侄净心的死因。

孟天毫无保留,从自己和诸葛纳月相识相恋,讲到诸葛纳月的死,顺带还介绍了一下诸葛家的情况,随后又讲到诸葛纳月的鬼魂如何托梦纠缠自己,自己的身体如何一天不如一天……直讲得天都发黑了。

他讲的时间确实不短,但也远远没到会直接讲到晚的程度……是这天黑得反常。

……

我坐在出租车里,听着广播里的冷知识问答,蓦然发现天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黑,不由得心一跳。

现在才下午两点多,怎么会天黑呢?

我有些不安起来,司机瞄了我一眼,说:“放心吧,我肯定能在日食开始前把你送到地方,不会让你赶不的。”

他以为我是特意跑去农村看日食的。因为之前本地新闻里说,这次日食的最佳观测地点在城西,而我的目的地白头村也正好在城西。加我发现日食开始露出焦虑的神色,他便误会了。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讷讷地解释:“我不是去看日食的……新闻里说过今天有日食么?”

“当然说了呀!不然我咋知道?”司机说:“我个乘客也是去城西那边的,跟你差不多大,也是个大学生,背着设备特意去照相的。我看你那么着急,还以为你也跟他一样呢……”

“没,我是去办别的事情。”我随口回答着,心里却实实在在地松了口气。既然是新闻里早报道过的日食,那是自然的天现象了,跟鬼神无关……刚才是我自己想多了。

我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跟司机闲聊:“对了,这回是日全食还是日偏食啊?”

“日全食!而且持续时间会特别长,新闻里说这种情况百年难遇呢!”司机兴奋地说。

“哦,日全食啊,怪不得天黑得这么快……”

此刻的我完全不知道,这其实是一场灾难的序章。

第170章 疑心生暗鬼

白头村里,孟天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自己被诸葛纳月的鬼魂纠缠得多惨,真一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仰头望天,手连连掐算,片刻后脸色蓦然一变!

他无视掉正在说话的孟天,直接跟师兄的鬼魂传音:“师兄,此地的煞气竟能阻碍天道规则,引得天降异象……看来情况我们预想还要严重!”

方才的掐算,他已经算出此地阴阳倒转五行逆乱,一切规则都与外界不同,甚至隐隐有种要成为六道空间之外的第七道空间的趋势!

他之前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这么一个小小的村子,竟然隐藏着能够跟天道分庭抗礼的力量!

更可怕的是,这个村子在广泽市里,而他从小在广泽市出生、长大,竟然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藏着这么可怕的力量!要不是这回为了调查净心净思两位师侄的死亡原因,他循着踪迹来到这里,又正好赶此地煞气外泄,恐怕他永远都不会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子!

真阳的鬼魂一听这话,也惊得瞬间变了脸色:“你说什么?天道规则怎么会受阻碍?!你确定自己没算错??”

真一急道:“这怎么可能会算错!”

他情急之下,又忘了用传音术,直接拿嗓子吼出了这句话。

正在讲述被纠缠经历的孟天吓得一哆嗦,连自己刚刚讲到哪里都给忘了。他小碎步往爹妈身边靠,小声嘀咕:“他……他又跟空气说话了……”

还有半句话他没敢说出来,那是——爸,你确定这人真的不是神经病么?

孟长富也有些吃不准,对面这位到底是故意装神弄鬼,还是真的有本事能跟他们看不见的存在对话。一时间,他也不知道究竟该走该留了。

孟天见到真一又开始掐算,还不断地仰头望天,忍不住也跟着抬头望了一眼,这才发觉天空的太阳已经消失了大半。虽然心里明白这应该是日食现象,但在这么诡异的无人空村当,突然看见日食,心里总归还是毛毛的。

“爸,咱们快走吧……”孟天带着哭腔小声说。他真的不敢想象,等下要是完全没有光了,该有多可怕。

恐惧已经战胜了一切理智,他现在只想趁着阳光还没完全消失,赶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至于那个道士是不是真的高人?管他呢,先保命要紧啊!万一等下厉鬼横行,自己直接被吃了咋整?!

孟长富也被这诡异的气氛弄得毛骨悚然,闻言立刻点头:“好,咱们先离开这儿。”说着一手一个牵住妻儿,带着他们往村口走。

要命的是,他脑子里总是闪过不知哪个恐怖片里看过的情节,是主人公以为自己牵着同伴的手往外爬,可实际牵的却是个恶鬼。那恶鬼还咧着血淋淋的大嘴在主角背后无声阴笑……

孟长富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尿意滚滚,他忍不住左右看看,确认自己牵着的确实是老婆和儿子,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可是再走两步,那情节又阴魂不散地从脑子里冒出去,吓得他不得不再次确认。

他恨不能一步三回头,生怕一扭头,身边的人变了模样。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疑心生暗鬼,他觉得自己都快被自己给吓死了。

要是能选择的话,他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看过任何恐怖片。再不然,穿越回过去,找到那个正在看恐怖片自己,狠狠一个大耳刮子抽去,骂他:“看什么不好,看个毛的恐怖片啊!”

他发誓,他以后再也不看恐怖片了!

孟天和沈娟虽然没看过他看的那个电影,但脑子里也不断闪现出各种光怪陆离的想象。眼看着天色要彻底黑了,他们心的恐惧也都攀升到了极点,脚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真恨不能能直接长出翅膀来才好。

也不知是谁先跑起来的,另外两个也跟着撒腿狂奔。彼此牵着的手也不知何时撒开了,谁也顾不再去重新牵好,更顾不去想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心剩下的唯一念头,是跑!快跑!

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他们都有种说不清理由但是非常强烈的预感,那是危险正在逼近!

再不离开,他们永远也出不去了!

而这时,真一飞速掐算的手指再次顿住,脸满是不可思议之色。因为他竟然算到,自己刚刚已经隐隐触碰到了破局的关键!

只是现在又失去了。

刚刚接触到,现在又消失了的,可不是刚才那一家三口吗?

真一恨自己没有早点掐算,竟然错失了破局的线索。不过还好,自己掐算的时间并没有太久,所以他们一家应该也是刚刚离开才对,马追说不定还能追!

“师兄,你看见刚才那一家人往哪边跑的吗?”真一急急地问。

真阳抬手一指,真一拔腿跑,拿出平生最快的跑步速度去追。事关重大,要是追不,他得懊恼一辈子!

他修道多年,五感都普通人敏锐许多,很快远远地看见了孟天一家的背影。来不及多想,他直接高声呼叫:“等一等——别跑——”

哪成想,孟天一家听见他的声音,反而跑得更快了。他们本来被自己的想象吓得不轻,猛地听见有陌生的声音在背后叫自己别跑,第一反应是鬼,怎能不玩了命地跑?

什么,停下来回头看看?傻子才停呢!

真一看见他们加速,恨不得抽自己两下,喊什么喊呐,直接追去不完了吗!没办法,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加速去追,好不容易才终于在村口拦住了他们。

“别走……”真一气不接下气地指着孟天,说:“你……你把刚才说的话、再、再说一遍……”

孟天之前说的那些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心里,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求人家再重说一遍。

真一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懊悔过,他真的应该一开始掐算清楚的!要是早点发现这家人与这里的异状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早点重视起来,现在又何至于这样!

第171章 处处反常

我到白头村村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全暗,天的太阳也只剩下最后一条细细的亮线,眼看着要被黑暗彻底吞噬。

出租车司机指了指天的天,得意地说:“看吧,我说肯定能在日全食开始前把你送到吧……”

我点点头没说话,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很想让他直接原路返回,再把我送回家去。但我估计,我要是真这么说了,八成得挨骂,不带这么遛人玩儿的。所以我压下了这个念头,并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地掏出手机准备付车钱。

“麻烦给个五星好评啊。”司机大叔说。

“嗯嗯。”我应着,手不断地按锁屏键,可是手机屏幕却怎么都亮不起来,于是只能尴尬地掏出钱包,说:“手机好像没电了,我给现金吧。”

“行。”司机大叔说这话的时候,天空的太阳又变窄了一丝。

黑暗更浓。

他忽然喃喃自语:“我也有点儿想看日食了。”

说完也不理我递钱的手,自顾自地开门下了车,居然这么丢下我走了?!

而且看他走的方向,也不是往白头村里面去的,而是往村子旁边的荒地里去,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捏着钱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越走越远,整个人完全懵了。这什么情况?钱都不收丢下我走了是几个意思啊?

而且他好像也没锁车吧,不怕我直接开着车跑了??

好吧,算车是属于出租车公司的,不是他自己的,也不能这么心大吧?万一真丢了,也会被罚款丢工作的吧?

司机大叔已经彻底消失在黑暗了,不然我真想追去问一句:“大叔你这么任性,莫非家里是开矿的吧?你其实是富二代出来体验生活的吧?”

脑洞好像开太大了,那我收一收……莫非这是哪个电视台的整蛊节目?

想到这里,我还暗暗运转法力,将自己的视力暂时提升了一大截,环顾四周,试图找出藏在暗处的摄像机。然而找了一圈并没有什么收获,司机大叔也没有回来,我只能默默地把车费放到座椅,这么下了车。

但我仍然没有完全打消猜测,下了车也还是暗暗留心四周,总觉得角角落落里都可能突然冲出个人来,吧啦吧啦一通自我介绍,然后把话筒怼我脸让我谈谈感想什么的……

然而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个司机大叔好像真的只是一时兴起,丢下一切跑去看日食了。

或许我最初的猜测才是对的,人家兴许真的是矿二代。

贫穷如我,果然理解不了富二代的任性。我哭笑不得地如此想着,才走进村子,听见有人气急败坏地叫骂——

“放开!别特么拽着我!”

我忍不住皱眉,觉得这个声音好像很熟悉。

“无量天尊!缘主不要生气,贫道这么做也是在救你!”

这个声音……好像也在哪儿听过似的。

我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运转法力提升五感,终于在重重黑暗看清了那两个争执之人的面容。

靠左边的,是我的挂名弟弟孟天,靠右边的,则是玄清门现任掌门真一道人。

我还发现其实我的养父母也在旁边,只是没有出声,所以我刚才没发现他们存在。而且我还注意到,他们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似乎正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头顶还不断地冒着黑气。但他们的身体好像都被定住了,尽管脸表情狰狞,但身体一动也动不了。

再仔细看看,似乎孟天的头顶也在冒黑气,只不过养父母头的要淡一些。

孟天的胳膊被真一拽着,怎么都甩不开,气得直跳脚:“你真想救我松手!让我走!!”

“无量天尊!缘主留下来,才能救人救己……”真一说到一半,忽然顿住,因为他感觉到怀里的玉符忽然迸发出了灼烫的温度。

虽然只是一瞬,但他仍然清楚地感应到,这是玉符与净心死后残留的最后一丝执念产生了共鸣!

这种共鸣,只有在净心死前引发他强烈怨念的人或者物,才能够引起。换句话说,是害死净心的凶手靠近了这里!

真一如临大敌般运气全身法力,五感敏锐度瞬间飙升,整个人瞬间灵敏了百倍不止。

下一瞬,他便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我。两记眼刀恶狠狠地射来:“是你?!”

不祥的预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我僵硬地说:“呃……我路过的,你们接着聊,我这走。”

“想走?!”真一怒了,直接使出缩地成寸秘术,一步踏出,便挡住了我的去路。他满面狰狞,厉声质问:“是你杀了净心?!”

我心一沉,暗想着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当初知道净心净思两兄弟是玄清门弟子的时候,我有点担心万一出了事会牵扯不清,结果现在成了真。

我心想,真一既然来这样质问,肯定是已经有了某些线索或者证据的,至少知道他们两兄弟死前是跟我在一起的,那么我说不知道是肯定不行的……看来,只能把人间鬼国的事情说出来了。

“我只是在鬼国见过他们两兄弟的魂魄而已,杀死他们的不是我。”

“鬼国?”真一皱眉,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旋即冷笑:“我只知道阴曹地府,从未听说过什么劳什子鬼国!别狡辩了,我看是你杀的他们!”

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体内戾气翻涌,再也不想浪费时间听什么辩解,只想一巴掌把我拍成肉泥。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只是手掌刚刚抬起,被人擒住手腕,怎么都落不下来。

擒住他的,自然不可能是我。我虽然修习驭鬼术小有所成,但提升的主要是驭鬼的能力,对付活人的能力并没有提高太多。

更何况是盛怒状态下的道门修士。

真一红着眼睛咆哮:“师兄!你拦着我做什么!她是杀死净心的凶手啊!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真阳表情平静带着几分古怪,他说:“师弟,你没发现自己的戾气突然变重了吗?”

第172章 把命格还给我!

真一被他问得一愣,随后便意识到师兄说得没错,自己身的戾气的确突然暴涨了许多。 若不是被戾气影响,他算是再恨我,也不至于这样连话都没问明白直接下死手。

他自问把本门的养心功夫xiu liàn得还算不错,寻常的幻术幻境什么的都能看穿,却没料到居然在这里着了道。

更可怕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着的道,不知道是什么人用什么方法引发的戾气!他刚才什么都没感觉到,现在也连一点儿痕迹都找不出来!

如果真的是有人在暗操控他的戾气,那太可怕了,因为人家能这样悄无声息地影响他一次,能影响他百次千次无数次!如果下回没有人及时制止他呢,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真一已经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而真阳的鬼魂再次开口:“师弟,你的心又乱了。”

真一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自己摆脱戾气的影响之后,又陷入了慌乱恐惧的情绪当。这也同样不是他的正常状态。

太可怕了,他的负面情绪,似乎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

情绪失控的不只他一个。

孟天起初并没有看清楚我是谁,因为此时天的太阳已经彻底消失,村子里又没有任何光亮,周围的黑暗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他在真一松开他的那一刻,便摸索着去拉父母的手,想要带着他们一起逃出村子。结果却发现,父母的脚底下像生了根似的,自己怎么用力都拽不动。

他只好放弃带着他们一起逃走的念头,打算先自己跑出去再说。

然而在他摸索着往外逃的时候,脚下的土地忽然腾起星星点点的血红色颗粒。这些颗粒全都只有针尖大小,散发着非常微弱的血红色光芒,而且还带有淡淡的血腥气。

颗粒的数量多得数不清,仿佛整个天地都被它们笼罩,小小的白头村也被罩在诡异的血光。

在这一片血光当,孟天终于看清了我的脸……

“把命格还给我!!”

孟天咆哮着扑过来,像个突然发疯的狮子。我被他狰狞的表情吓了一大跳,险些来不及避开。

一击扑空,他愈发癫狂,一副恶鬼索命的样子,声嘶力竭地大吼:“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快把命格还给我!还给我!!”

我只当他是被恶鬼缠身太久失了神智,不想与他纠缠,略施法力避开他的攻击,正要转身离去,却见一道寒光激射而来。

我倒退半步,险而又险地避开,那东西擦着我的鞋尖钉进土里,只留下指甲盖大小的末端露在外面,在漫天血尘泛着森然寒光。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我能感受到它隐隐散发出的道法威压。

这是道门杀器!

我硬着头皮运起周身法力,在真一面前,我不敢有丝毫保留,否则一个失手,我可能得魂飞魄散。

真一道人对我和凌邪的敌意太深,清醒理智的时候尚且想要联合道宗八大门派灭杀我们,此刻他情绪失控戾气暴涨,又岂会留我性命?

这场生死之战,怕是躲不过了!

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真一的师兄真阳道人再次咏唱尊号,将他的情绪从失控边缘再度拉回:“无量天尊!师弟,不可妄杀!”

真一的眼神清醒了几分,但是眼底藏着的恨意分毫未减。他阴着脸又接连打出数枚飞钉,结成阵法将我困在其,这才沉声解释:“师兄,你常年闭关很少过问门之事,实在是有所不知……这个女人,害死了咱们师父!”

真阳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一变,但马又想到什么似的,狐疑地问:“师父不是被厉鬼所伤吗,怎么会是她?!”

真一恨恨地瞪视着我,恨不得直接用目光把我碎尸万段一般。他咬牙切齿地回答:“她虽然没有直接动手,但却是间接害死师父的罪人!师父要是不把最趁手的法器送给她,又怎么会被厉鬼袭击而受伤?归根究底,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真阳沉默片刻,缓声道:“师弟,你这样讲太牵强了……虽然我不清楚师父为什么要把心爱法器送给她,但是既然送了,证明她得到了师父的认可和喜爱。能受师父喜爱的人,定然不会是心术不正之辈,更不可能与偷袭师父的厉鬼有什么瓜葛,所以你不要迁怒了。”

我真想给真阳点个赞,说得实在是太好了!我也觉得真一对我的仇恨根本没道理可言。是,我收下灵虚道长的桃木剑以后,当天晚他被厉鬼袭击受了致命伤,我自己心里也很过意不去。但光凭这样把我当成杀人凶手一样憎恨,甚至是千方百计地向我报仇,这过了吧?

他要是说我对灵虚道长的死负有一定责任,应该永远心怀歉疚,那我绝不反驳。甚至哪怕是列出条件来让我做些什么补偿,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也可以接受。但他统统没有,他直接把我当仇人看待,一门心思想置我于死地,而且不光是我,还包括我的爱人和孩子都牵扯在内,这让我怎么忍?

要不是xiu liàn驭鬼术时间太短,斗法实在是斗不过他这个从小修道的年人,我早想把这些破事好好掰扯清楚了!何至于一直憋着这口气!

看真一方才的样子,似乎非常尊敬这位师兄,哪怕师兄已经成了鬼,也依然礼数周全。我暗暗盼望着,要是他真能被师兄这番话说得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再处处针对我,那我也可以不计较他在道宗其余门派面前往我身泼脏水的事……

这笔烂账要是能此揭过也算不错。

可惜,我的心愿第无数次落空了。运气什么的,似乎从来都跟我沾不边。

真一指着我,声色俱厉:“她饲养僵尸!师兄你还觉得她是好人吗?!而且偷袭师父的那个所谓厉鬼咱们谁都没见过,又怎么能肯定不会是僵尸呢?!”

我也怒了:“我跟灵虚道长无冤无仇,而且还受了他那么珍贵的法器礼物,我为什么要害他啊?杀了他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那要问你自己了!你的所谓贵人命格,到底是怎么来的?!”

第173章 七星阵

真一莫名其妙地把话题扯到命格,倒是让我愣了一下,但我马他更大声地回答:“还能怎么来,当然是天生的!”

这话我说得理直气壮!

可真一却根本不信,一副终于抓到把柄的样子,不依不饶地指着孟天说:“那他为什么说让你把命格还给他?当着苦主的面,你还好意思说自己的命格是天生的?!”

我这才明白过来,他居然把孟天当成了苦主,以为他才是真正的天乙贵人,而我是用旁门左道术法强抢命格的卑鄙小人。

真一的脑回路这么清,我都不知道究竟该气还是该笑。正要解释,孟天又扑了过来,我再次侧身躲避,无意踩到地的银钉,瞬间如同触电般浑身麻痹!

孟天扑了个正着,我受不住力整个人向后仰去,却又立刻感觉到后背传来了一股更猛的力道!

我被这股无形之力弹开,整个人向前扑去。孟天贴在我身,也同样被这股力量弹开,倒飞了两三米才摔在地,又在青石板路滑出了好远。

但我跟他不同,我只弹飞了一小段距离,又被另一道无形的屏障生生拦住。这回我没有再被弹开,但是身体完全麻痹无法动弹,随后是无法忍受的剧痛!我痛得脸的肉都在抽搐,却无法张开嘴发出一丁点声响,更无法挪动身体远离这道折磨我的法术屏障。

真阳看不下去了,低声道:“师弟,差不多了吧……”

真一不情不愿地说:“她用邪术夺人命格,将自身业力全都转嫁到无辜之人身,将对方的祖德全部耗尽,害得人家一家人霉运缠身折福折寿……如此大的罪孽,算是形神俱消也难抵其罪,现在的这点小痛苦,师兄都觉得过分了吗?”

他觉得自己终于占了理,当然要趁这个机会把新仇旧恨全都一起报了,因此连师兄的劝阻都被他无视了。

尊敬归尊敬,但道理是道理!真一这回是真的打心底里认为自己没做错,他这是在替天行道!

真阳毕竟不了解来龙去脉,况且孟天和他爸妈也确实是祖德尽亏霉运缠身的状态,孟天本人还被鬼魅缠身,这些都是他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再加真一说得那么言之凿凿,仿佛手握铁证似的,而且孟天还一遍遍地嚷嚷着叫我把命格还给他……如此种种加起来,他也不由得跟师弟一样,认为是我抢了孟天的命格。

这个结论一下,顿时什么同情都散了。夺人命格、毁人祖德,这样的罪孽确实该死。

真阳不再为我求情,但眉头始终皱着——并非是对我受折磨的不忍,而是因为心里始终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某些重要的信息,于是苦苦思索。

孟天摔得不轻,躺在地半天才爬起来,脸表情仍然是懵的,似乎根本没弄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在看见我之后,脸的茫然瞬间消失,踉踉跄跄地往这边走。

“把命格还给我,还给我……”

他可能有点摔伤了,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路,再也没法像刚才那么扑了。或许是疼得,他说出的话也带了几分哭腔,不像刚才那么凶神恶煞,却愈发能让人觉得他可怜。

虽然他走得极慢,但我完全动弹不得,还是被他撞了个趔趄。

也多亏了这个趔趄,让我脚步挪动,离开了地的银钉。

麻痹消失。

剧痛,消失。

我虚脱般瘫坐到地,身体的感知一点点恢复,我这才发觉,不过这么会儿工夫,自己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裳。

怪不得刚才真一不直接对我出手,而是往我周围丢了七根银钉。那时候我只隐隐感知到这七枚银钉形成了某种阵法,却不知这个阵法到底有何作用,但现在我知道了,这是专门用来禁锢的阵法。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玄清门最著名的七星阵。此阵虽然不具备主动攻敌的能力,但论起禁锢能力,却是整个道宗都数一数二的。当年,玄清门正是因为创出了这个七星阵,才能够有资格在道宗八大门派位列第二,仅次于茅山!

算玄清门如今式微,不复曾经的辉煌,实力甚至沦落到了连许多小门派都不过的程度,但却仍然能够位列道宗八大派之,其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个七星阵!

七星阵,可大可小,变幻无穷。传说,创出七星阵的玄清门祖师爷,曾经用此阵封印过一只旱魃!

旱魃,那可是天地间最恐怖的邪物,古shu ji载“旱魃一出,赤地千里”,说的是它的破坏力!

历史的数次恐怖旱灾,都是旱魃导致的。但正史从未记载过最后的解决办法,因为写出来会显得皇帝太过无用,所以史官不敢写,只能略过不提!

只有佛门、道门的典籍当,才有关于如何灭杀旱魃的记载。佛道两派修行之路大不相同,xiu liàn出的法术和神通也完全不一样,但在解决旱魃这个问题,说到底却是一样的。这个办法简单易懂,却也无残酷,归纳起来其实一句话——

用人命去堆!

一个人杀不死旱魃,那十个人、百个人、千个人一起!前仆后继,用这样的人海车轮战不断消耗旱魃的体力和法力,直到把它耗死为止!

在七星阵被创造出来以前,这是对付旱魃的唯一方法!

道门衰落,也正是因为在一次次诛杀旱魃的战役,陨落了太多太多的天才和精英。许多的秘术和传承,也都随着他们的陨落一起消失了。

每一次,都是伤及元气的重创。

也是无法恢复的重创!

直到一千年前,玄清门祖师爷参悟紫微星有感,创出了这个七星阵,化用北斗七星的力量结成了牢不可破的禁锢阵法。后来更是凭借此阵,以一人之力困杀旱魃,以往那种惨烈的战术,才彻底淹没于故纸堆。

甚至可以说,要是没有这个七星阵,道宗能不能一直传承到现在都是个未知数!

第174章 心魔

“把命格还给我!还我……”孟天抓着我的肩膀不停摇晃,一遍遍重复这句话。

我被他晃得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来,难受极了。偏偏还没有力气推开他,只能被动忍受着,此刻我不由得后悔,出门的时候真该把北冥耀送我的护身符带才对。要是带着那个护身符的话,北冥耀能感应到我此刻的遭遇,肯定会来救我的,而现在我连这份盼头都没有。

绝望的情绪一点点滋生出来,如毒蛇般在心底游走、蔓延……

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份负面情绪,其实也是受了白头村的诡异气场影响,才会滋生出来。这并不是真正属于我的想法。

所谓绝境,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但从来没有哪一次,会崩溃绝望地想要放弃生命。但是现在,我的心底里好像藏着一道魔鬼的声音,不断地蛊惑着我,让我放弃。

思想如同脱缰的野马,开始不受我的控制……

好痛苦,活着好辛苦,为什么全世界都跟我过不去,为什么被冤枉被误会被伤害的人永远都是我……这么可悲的人生,还有什么继续下去的意义,为什么不去死……

为什么,不去死?

死了,再也不用受苦,再也没人能折磨我冤枉我,再也不会有任何坎坷,再也不会不开心……

死亡,是天堂。

为什么,

不去天堂?

混乱的思绪充斥着我的脑海,越来越消极也越来越偏激。到最后,我好想真的听见了一道声音,一遍遍在我脑子里质问——为什么不去死?

为什么还不去死?!

如果我还有行动能力,也许真的会浑浑噩噩地拿起刀子,或者是其他什么能够致命的东西往自己脖子抹了……

但我动弹不了。

真一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布下的这个七星阵,阴错阳差地反而救了我。

内心的拷问掩盖了一切声响,混乱的思绪也让我无暇顾及其它,我并没有注意到,地底飘出的诡异血尘已经扩大到了非常恐怖的范围,它们发出的红光,几乎要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染成血色。

每一个被它笼罩的生命,其实都受到了影响,只不过轻重程度各有不同。

鬼魂状态的真阳,反而成了受影响最轻的,因为鬼魂已经不能算作完整的“生命”。

他原本在苦苦思索,但在某一个时刻,各种混乱的念头毫无征兆地滋生出来,种种负面情绪充斥心间,让他觉得自己的这一辈子都是个笑话。

有那么一瞬,他也想结束自己笑话般的人生。但他很快又清醒过来,意识到了不对劲。

“师弟,此地太诡异,我们得马离开!”回过神来的真阳,急急地冲着真一说。

然而真一却冲着他咆哮:“你还为她求情!她是害死师父的人呐!你这样,对得起师父吗?!”

他偏执地把真阳的话理解成了对我的保护。

偏执,便是他所有负面情绪当,最终占据风的那一种。

真阳心里明白,他肯定被负面情绪影响了,只能再宣尊号,试图像前两次那样,唤醒他的理智。

然而真一的偏执情绪太过强烈,真阳这次没能成功。

真一指着我,冲着真阳大声质问:“师兄,我不明白了,为什么你这么护着她?我才是你的师弟啊,我跟你的关系难道不她亲吗,为什么你要站在她那边,帮她说话替她求情?!”

“我没有!”真阳急得低吼,他已经不知该如何才能唤回师弟的理智了。

他恼恨自己失了道心,法力全无,要不然的话何至于这样束手无策——要是他法力仍在,算一时半刻没法让师弟恢复正常,也至少可以一巴掌拍晕他,先离开这再说!

可现在不行,没有法力的他是个最普通的鬼魂,连实体都凝聚不出来。碰都碰不着真一,还谈和其它?

之前真一理智尚存,对他客气尊敬,才会听从他的话,现在完全失控,连尊敬都彻底没了,他还能靠什么去指挥真一?

没辙。

他毫无办法!

这种憋屈至极的无力感,差点让真阳再次陷入负面情绪的深渊。

真一还在大吼大叫:“师兄,你为什么不能信我一次!这个女人,她用人血喂养僵尸,还用邪术强占别人的命格,骗得师父都以为她是真正的天乙贵人,对她客气有加,还把自己最趁手的法器送给她,可是她当天晚让自己养的僵尸去偷袭师父!她一定是想要得到更多的法器才这样干的!她是杀死师父的凶手!!”

在偏执情绪的控制之下,真一已经忘了哪些才是事实,哪些是他自己编造的谎言,又有哪些是他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他把一切都当成了真,是真正打心底里百分百认定我是个万恶不赦的罪人,是个该死的人!

他要以道义之名对我审判,再以玄清门掌门的身份为人间除害!他是正义的,是伟大的,是毫无私心的!!

“师兄,你说,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咱们道宗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我杀了她为世间除害,难道有错吗?!”

真阳知道,自己根本没可能用言语说服师弟,他已经被心魔彻底控制了,说什么他都不可能听得进去。

眼看着天地间的血光越来越盛,连原本被定身的孟长富、沈娟夫妇都开始挣脱定身,情绪失控地互相辱骂,而且看起来马要发展到相互殴打的程度了,真阳心很是焦灼。他知道一切都是这些血色尘埃搞的鬼,想要摆脱这种异常状态,必须得先脱离血尘覆盖的范围才可以,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做不到,那算知道解决的办法,又有什么用?

孟长富一脚把沈娟踹倒在地,转身搬起一块大石头举过头顶,恶狠狠地叫骂:“jiàn rén!让你再逼逼老子!老子砸死你!”

真阳飘身去挡:“不要!你会砸死她的!”

然而,大石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的鬼魂之身。

沈娟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惨叫……

第175章 人间惨剧

“啊——”

沈娟的惨叫声把我从混乱的思绪惊醒,我骇然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血色,整片天地都仿佛变了模样!

而沈娟则以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倒在地,眼睛瞪得老大,额头全都是血。

她死了。

“砰!砰!砰!”

孟长富还在一下一下地砸着她的脑袋,嘴里不停叫骂:“臭娘们!让你整天说我没用!让你管东管西!老子在家抽根烟你也逼逼!让你再逼逼,砸死你!砸死你!”

沈娟的脑袋像西瓜一样被他砸得凹陷、变形,最终彻底裂开,红红白白的东西淌得满地都是。

然而孟长富却没有丝毫的恐惧或者怜悯,甚至可能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杀人,他只知道自己有满肚子的火气需要宣泄!

他疯了。

孟天也疯了。

被血尘笼罩的每一个人,全都疯了!

很快,沈娟的尸体也开始飘散细小的血尘。我怔怔地看着这些血尘在天地间漂浮,莫名觉得这幅景象有些熟悉。

不是来自记忆的那种熟悉,而是来自于灵魂深处。

仿佛是前世残留的印象,亦仿佛是千百个轮回之前……我说不出来,自己究竟在何时、何地见过同样的景象,但我是有种感觉,这种恐怖的景象,我并非第一次见到。

在这辈子以前,我经历过。

……

白头村外,河边。

两名村妇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一起滚进了河里。

在她们落水的位置,还放着两个大木盆,盆里头装满了洗好的衣裳。

再旁边,还有另一名村妇瞪着失神的双眼望着河面。她们三个本来是好朋友,一起结伴出来洗衣服的,现在其两人同归于尽,剩下的那个,却没有丝毫要救她们的意思。

“这日子过得可真没意思……”村妇盯着河面喃喃自语,随后才微微转头,看向刚刚落水的那两人,脸慢慢勾起不正常的笑容:“王娟,李丽,你俩动作可真快,咋都不叫我呢……”

河里的那两人只剩半口气了,却依然死死掐着对方的脖子不松手。

岸的村妇站起身,笑着说:“等等我,我也来了!”

“扑通——”

她也跳进了河里。

……

村后荒地里,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突然暴起,狠狠将手的相机砸向身边同伴的脑袋。

“我他妈跟你说多少遍了!别碰我相机!”

啪的一声,相机被他自己亲手砸坏,同伴的脑袋也见了血。

对方抡起三脚架,狠狠砸向他的脑袋。年轻学生被砸倒了,对方却不停手,一下一下,砸烂了他的头。

他的脑浆和鲜血,全都融进了这片土地。

旁边不远处,年父亲专心致志地摆弄望远镜,旁边约莫四五岁的女儿不断拉扯他的裤腿,带着哭音叫他:“爸爸爸爸……你看看我呀……”

“滚!”父亲将她一脚踹开,满脸烦躁地继续摆弄望远镜。

小女孩被踹开好远,缓了好一会儿才又小心翼翼地回来,轻轻抱着爸爸的腿,噙着眼泪说:“爸爸你不要总是不理我啊……”

父亲彻底怒了,把她高高举起,小女孩还没来得及绽放笑脸,被摔向地面……

……

以白头村为心,血尘笼罩的整个范围,每个角落都在发生着类似的事情。

zi shā。或者互相残杀。

殴斗存活下来的人,也会被心的戾气支配,去向自己看见的每一个人发起攻击,展开新一轮的生死较量。

至死方休。

这里已经变成地狱,真真正正的人间地狱。没有人可以活着离开。

真阳绝望了,不再阻拦孟长富,也不再试图说服师弟放弃偏执的想法,更不再抱什么离开这里的希望。因为他已经明白,失去法力的自己是个废人,哦不,连废人都不如,他是个废鬼。

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低着头不看不听,小声诵念超度亡魂的经。但是他心里跟明镜一样,知道没有法力的自己连念出的超度经都毫无作用。他并不能让沈娟的鬼魂得到安息,他做的这些,其实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真一翻来覆去地咆哮着我的“罪状”,试图让师兄认同自己,相信我是个罪大恶极之人,而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维护人间安宁。但是跟真阳一样,他做的这些,也注定是徒劳。

然而这种僵局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在血尘的影响之下,真一的执念变得更强,也更加纯粹。他不再想要说服师兄,而是一心只想杀了我!

“去死吧!”

真一大喊一声旋即咬破舌尖,将蕴含自身阳气的舌尖血吐于掌心,另一只手五指翻飞,眨眼间画成了诛魂符箓。

他以自身为武器,要直接诛杀我的魂魄!

真阳身为玄清门修为最高的天才,怎么可能感受不到诛魂符画成那一瞬的道法激荡?他再也无法假装镇定,飞身挡在我与真一之间,失声叫道:“师弟!万万不可啊!”

然而真一哪里还听得进他的话,直接穿过他的魂体,便将画有诛魂符的手掌拍向我的天灵盖!

这一掌若拍实了,只怕我得立刻魂飞魄散,神仙都救不回来。

我甚至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掌风,而他的巴掌却悬在我头顶半寸出定格,再也无法向下分毫。

他的手腕,赫然缠着一缕黑发!

真一无法置信地瞪着对方的脸,惊得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你的脸……”

我在看到黑发的瞬间,便松了口气,知道是半面女鬼出手救我,自己应该死不了了。然而当我看到半面女鬼此刻的模样时,不由得也跟真一一样,露出了又惊又惧的表情。

若非身体无法动弹,我也很想问:“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

半面女鬼原本艳美绝伦的那半边脸,此刻已经皮开肉绽,面还有数不清的水泡,脓液和血水一起混在伤口里,看起来相当恶心恐怖。我甚至宁愿去看癞蛤蟆,都不想再多看这张脸一秒钟!

半面女鬼赶来救我,我并不怪,毕竟她还需要我帮忙搜集魂魄。但我想不通的是,她为什么会跟鬼国里那些进过蒸锅的魂魄一样,变成这么可怕的样子。

强悍如她,怎么会被抓进鬼国呢?又怎么会刚好在我需要的时候逃出来救我了呢?

我真的想不通。

第176章 他们从未死去

几分钟前。

血色大殿里,半面女鬼捧着玉镜跪在地,她竭力把手臂抬高,好让王座之的那个男人看得更清楚一点。

宽大的袖子向下滑落,露出的却并非粉嫩藕臂,而是鲜血淋漓布满水泡的胳膊。袖子滑落时,蹭过面的伤口,疼得钻心。

半面女鬼拼命咬牙忍着,却还是疼得发抖,手捧着的玉镜,自然也跟着抖了。

王座的那个男人立刻皱眉,眼底隐隐有怒意在翻涌,却不发一言。

然而半面女鬼追随他千年了,又怎么看不出他的不满?

她凄凉而无声地笑了,却也同样只字未言。

她能说什么呢?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自己贱,她活该。

半面女鬼如此想着,努力把眼眶的泪水偷偷憋回去,低头研究男人鞋尖的纹路。

男人向来不许她直视自己,她刚才偷看的那两眼已经非常冒险,可不敢一直盯着看。毕竟她才刚从蒸锅里爬出来没多久,身的热气都还没有彻底消散,可不想回去再受一遍那种滋味。

那种从身到心的痛苦和绝望,这辈子体验一次够了。她不想再有第二次。

大殿外,跪着的全部都是白头村的村民。

人间的白头村人丁稀薄,但是从来没有人注意过,留在村子里的村民,数量不多不少刚好一百个。

而现在,这一百个人跪得整整齐齐,连脸僵硬的表情都毫无差别,放眼望去,像是一百个无人操控的木偶。

其实确切地讲,现在跪在外面的这一百个,只能称作“躯体”,不能称之为人。

因为他们的躯体里,没有魂魄。

旧的魂魄已经化作飞灰,新的魂魄还没有注入。

但他们也不是死人,因为他们的躯体仍然背负着因果——所以这些都是“躯体”,而非“尸体”。他们只是暂时处于一个非生非死的状态而已。

他们从未真正死去过。

……

很快,第一批新的魂魄到了。

飘在最前面的,赫然是沈娟的魂魄。跟在她后面的,是三个临近村子的村妇魂魄,再后面是个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魂魄,飘在最后的是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

他们的共同特点,是眼神空洞而茫然,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思想,只是在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之下,无意识地飘到这里而已。

这些魂魄,依照死亡时的顺序,依次附身进白头村村民的躯体里——沈娟的魂魄融进了村长的躯体,三个村妇附在了三个年轻壮汉的身,年轻的大学生反倒是附到了几个小媳妇身,最后的那个小女孩,一下子变成了老太太。

性别、年龄、身份全部错乱。死亡,才是这里唯一的秩序。

注入了魂魄的躯体,双眼渐渐恢复神采,浑身下都开始由内而外地重新散发出活力。

然而“复生”的过程并没有结束。

大殿内坚硬的地面,悄无声息地抽出几根宛如人发的黑色丝线,飞向殿外,融入那几个“复生”的躯体。

这丝线,叫做“命数”。

有了命数,才能算是真正地有了生命。

重新“复活”的几个人,全都在无形力量的操控下昏睡过去,只剩下那些仍然空着的躯壳,依然直挺挺地保持着跪姿,等待魂魄注入。

“复活”进度,一目了然。

但是王座的那个男人根本懒得向外多看一眼,他的目光在半面女鬼脸飞速一扫,便又落回玉镜。

其实,他视线在半面女鬼脸掠过的时候,眼底闪过了一丝隐约的心疼。只可惜没有人能够看到。

这一丝心疼,转瞬便化作愤怒。

他气她竟然不向自己求饶,更气自己竟然会心疼她。他反复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她与自己的血海深仇。

一百零八条人命,此仇此恨,不能忘。

不敢忘……

玉镜映出的,不是神秘男子的脸,而是血尘笼罩之下的一幕幕惨象——夫妻相杀、亲友反目、骨肉相残。

这曾经是他最喜欢欣赏的“好戏”,但是现在,他根本没心思多看一眼。

可是他又不愿让半面女鬼看出自己心神不安,于是只能强行装出饶有兴致的表情,盯着玉镜观看。

然而他真正想看的,其实是拖着玉镜的人。

天知道他究竟花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自己。

血尘笼罩的范围很大,不光是白头村,连周围的许多地方也被笼罩在内。无数个地方,都在同时演着类似的杀戮。玉镜的画面,变换得极快。

某个画面一闪而过,神秘男子的眼眸骤然一缩。他猛地从半面女鬼手夺过玉镜,手指一划,镜的画面瞬间随着他的心念而变。

画面里的人,是我。

“她怎么会在这?!”神秘男子抓着半面女鬼的头发将她拎起,怒声质问。

半面女鬼忍痛看向玉镜,一看之下也瞬间惊住,胆战心惊地说:“我不知道,这回真的不是我把她引来的!”

“不是你引的,难道是她自己心血来潮主动跑来的?”说着,神秘男子一脚踹半面女鬼的心口,恨恨地说:“看来是我给你的惩罚太轻了,你根本一点都没受教训,还敢害她!”

“我真的没有!这回真的不关我的事!”半面女鬼差点被他直接踹出殿外,但根本顾不疼和面子什么的,仓皇地跪爬回来,拼命磕头,涕泪满面地解释:“主人,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引她过来!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害她了!我发誓!”

神秘男子冷哼:“你发的誓如果有用,我们家族的一百零八口人不会死了!”

这话,才是真真正正戳到了半面女鬼的痛处,任何折磨都来得更痛。

当年,的确是她对不起他。

虽然不是她亲手持刀杀人,但他们全族蒙冤而死确实与她脱不了干系。

不,甚至可以说一切都是引她而起。

她现在受的这些屈辱和折磨,不过是还债而已……

这么多的折辱都受了,被冤枉一次又何妨?她不再解释了。

神秘男子正要继续发作,却看见玉镜真一要对我下杀手,手腕一翻,直接将半面女鬼从空拍落。

“去救她!”

若是救不下来,你给她陪葬吧!

第177章 好想变成你

半面女鬼缠住真一手腕的同时,又分出另一股长发想要扫来,想把我撞出七星阵。然而长发刚刚靠近我身体周围,便被一层无形屏障挡住,任她如何催动也无法寸进分毫。

连旱魃都能困杀的七星阵,怎可能如此轻易破掉?

然而半面女鬼并不知道七星阵的威力,她只能继续分出更多的力量进行破阵。因为只有破了阵,才能救我性命——其实她内心里并不想救我,但因为那个神秘男子的缘故,不得不救。

真一趁她分心,猛然反手抓住她的长发,心飞速默念咒语,全力催动诛魂符的力量。半面女鬼是鬼魂之身,她的长发自然也是由魂魄凝聚而成,既然是魂魄,便无法免疫诛魂符的威力!

此符虽然杀不了她,却可以将她的发丝瞬间斩断!

真一腾出手来,却并不与她缠斗,而是闪身做了个假动作,将半面女鬼骗开,随后用最快速度冲进七星阵里来。作为布阵之人,他当然可以在阵zi you进出,而他进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是——

杀了我!

强烈的执念盖过了一切,他甚至完全没有想过,杀死我之后,他是否能承担得了半面女鬼的怒火,是否还能有机会从七星阵里出去……他什么都没想,心里唯一的念头,是要杀了我!

哪怕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千钧一发之际,半面女鬼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浓黑如墨的阴煞之气从她体内狂涌而出,引得整片大地都在颤动。

插在泥土里的七星钉全都随着大地一同震颤,其的光泽已经黯淡大半,照这种趋势下去,恐怕要不了几分钟,会被大地“挤”出去。

真一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半面女鬼竟然会有如此恐怖的能力,竟然能引得整个大地都发生震颤。

可惜他并不知道,人间的白头村与鬼国之间的微妙联系,更不知道半面女鬼的另一道身份便是鬼国女王。如果他能够知道的话,或许吃惊的程度会稍稍减轻一些。

空弥漫的血尘也开始缓缓下降,重新融入到这片土地之,为半面女鬼提供助力。

天地间的血色淡去了,但脚下的大地却震颤得愈发剧烈。

七星钉隐隐开始松动。

真一终于急了,这几枚七星钉可是从他师祖那儿传下来的,若是毁伤了,他可真不知道该如何向师父的在天之灵交代。这份紧张焦急的情绪终于略微压制住了他的执念,让他暂时放弃了杀我的打算,全力维护七星阵。

另外一边,半面女鬼仍在不断发力,空的血尘也在源源不断地融入大地,乍看起来她似乎有着许多消耗的资本。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发动如此声势浩大的攻击,对她自身而言亦是非常巨大的负担。她的身体在飞速衰老,原本漆黑如墨的长发也正在一寸寸变白!

又僵持了十几秒的时间,半面女鬼的长发已经白了大半。真一也感觉自己的道心隐隐出现崩溃迹象。

半面女鬼仰头望天,然而即便她视力远超常人,却也只能看见漫天乌云,看不到乌云之的血色宫殿。

那云,那雾,全是白头村里积压千百年的怨和恨。

望着那滚滚怨气,半面女鬼却轻轻地笑了。尽管拿笑容并不美好。嘴角的牵动,扯开了脸的无数伤口,脓液和鲜血再次渗透出来,将她的脸变得愈发狰狞恐怖。

她的脸,清晰地映在血色宫殿的玉镜里。

那手持玉镜的人,分明看见了她眼的血泪与温柔。

还有决绝。

半面女鬼缓缓闭双眼,带着必死的决心将身体里的阴气尽数倾泻出来。

仿佛某种无形的屏障被打破,鬼哭之声四起,数不清的鬼魂凭空出现!

不,也许并不是凭空出现,也许这些鬼魂本在这里——在另一个空间的这里。只不过此时此刻,屏障破裂,空间交叠,阴煞之气亦如江水决堤般汹涌而来!

这些煞气,全都为半面女鬼所用!

“啪——”

一枚七星钉被硬生生挤出地面。

七星阵破。

半面女鬼用最后一丝力气,将我推开原地。

“……好想变成你啊。”

被推开的那一瞬,我听见她如此说。

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说。我有什么好让她羡慕的?

阵法被破,真一也同样受伤不轻,整个人都仿佛瞬间老了几十岁。虽然没有像半面女鬼变得满头白发那么夸张,但也能够明显看得出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垮了。

“师弟!”

真阳大喝一声,猛然撕开自己的魂体,三魂七魄尽数分开,飞速融入七星钉。

真一狠狠地颤了一下,瞬间明白师兄的意思,果断抓起那枚被弹飞的七星钉,运尽全力将他重新压回原处!

七星阵,再成!

半面女鬼被困其!

……

“废物!”血色宫殿里,男人把玉镜摔得支离破碎。

……

真一吐了一大口鲜血,却毫不在意地抬起头冲我冷笑:“真没想到,你的鬼仆对你忠心到如此程度。”

他竟然以为半面女鬼是我的鬼仆?!

我一阵无语,半晌才从干哑欲裂的嗓子里挤出回答:“她才不是我的鬼仆。”

说我是她的奴仆倒还差不多。我都快忘了,自己究竟被她逼着收了多少魂魄了。

“狡辩。”真一根本不信,他抬起手掌看了看,发现面的诛魂符还在,不由得笑了,“天意……”

天意让我取你性命。

我果然没有错,连天意都在支持我!

真一如此想着,忍不住狂笑出声,又因为牵动内伤,而咳出了不少血沫。他胡乱地一把抹去,咬牙起身,踉踉跄跄地向我走来。

“引梦蝶!”

离开七星阵后,我的身体虽然恢复了些许知觉,可是逃跑什么的仍然不现实。没办法,我只能放出引梦蝶,去赌一赌自己的精神力是否能够压制住他!

若是在正常状态下,凭他这么多年的修道经历,毫无疑问肯定是他的精神力更强。但现在他身受重创,精神力想必也会跟着受到损伤,我或许能有几分胜算!

第178章 反噬

小引梦蝶飞入真一道人脑,我瞬间感觉到一股猛烈的吸力,识海掀起滔天巨浪,整个意识空间都在动荡!

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心惊之余,也明白这是我与真一之间巨大的精神力差距导致的。 即便他已经受创,但在精神力方面还是我强!

这是自幼修道和半路出家的差距!

虽然我前段时间的拼命xiu liàn也提升了不少,但是跟他起来,还是差距太大。他现在是几乎耗光法力,只剩下部分精神力状态,都会给我带来这么剧烈的反噬,若他是完好状态,只怕我这条小命已经交代了。

我不敢再让小引梦蝶在他脑逗留,赶忙用心念命令它回来。

然而,小引梦蛊已经被真一的精神力量完全包裹,接收到我的命令之后,奋力挣扎了一番,却反而在真一的识海里陷得更深。

母蝶与它心神相连,我也能够隐约感受到它此刻的状态——像是被黑色的泥沼彻底包裹,越挣扎陷得越深,慌张,焦灼,绝望!

却又无可奈何!

不过真一其实也不见得好受到哪里去,阵法被破,他必然要受到反噬,精神力肯定也有损伤,现在不过是仗着原本的底子厚,强行拖住小引梦蝶而已。

既然是强行拖住,又怎会没有进一步的损耗?

小引梦蝶仍在挣扎,在他的识海“沼泽”陷得更深了。我也开始真切地感受到精神的压迫,意识空间动荡激烈,宛如山崩海啸同时爆发。

我不得不命令小引梦蝶停止挣扎,否则再这样下去,我会有意识崩溃的危险!

“怎么不跑了?”真一哑着嗓子,嘲弄地问:“你不是想要控制我么,那倒是继续啊……控制我,把我也变成你的傀儡啊!”

我强忍着精神被压迫的痛苦,勉强开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其实我还想说既然他已经控制住了小引梦蝶,那应该也能逆向感应到我的精神力水平和法力修为了,也应该明白,我根本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厉害。什么培育僵尸、操控半面女鬼那样的鬼仆之类的“罪状”,我根本做不到!

他只要稍微想一想,该明白的呀!

我真的很想把这些话说清楚,可惜力不从心。精神力压迫带来的痛苦,远**强烈百倍,刚才说出的那句话,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气力。

真一惨白着脸冷笑:“怎样都不可能。”

他做了那么多事,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取我性命了,怎么可能放弃。

更何况,他心的执念,还未消除。

“给我师父偿命吧。”他一字一顿地说完,便运起全部念力,拼命将小引梦蝶向识海深处拉去。

我的意识,也同样被拖入无限幽深的“沼泽”。

压抑。窒息!

精神力被拉扯到极限,我终于在极度痛苦陷入昏迷。

隐隐的,我似乎听见了熟悉又陌生的咒语,随后陷入到了温暖的怀抱当。

不知是真还是幻。

……

真一气得几乎要将牙齿咬碎,他想不通,明明自己才是站在正义的那一方,为什么却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阻挠,反而是xié è的我,总能在最危险的时刻被人跳出来拯救。

天道怎能如此是非不分!

这个念头一起,他便感觉到自己的道心出现了一丝动摇,顿时吓得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他可没有牺牲道心的勇气。

……一定是命格的缘故!对,一定是这个jiàn rén强占了贵人命格,才会屡次逢凶化吉的!真一终于在心里想出了另一种答案。

他已经没心思质问这个救我的人到底是谁了,反正以他现在这种状态,哪怕对方只是个普通人,他都未必能够打得过——他的精神力是强,但玄清门是道宗正派,向来把精神操控之类的法术视为邪术,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传承。所以真一自然也不会任何精神操控类的法术,只是能够防御而已。至于靠肉身力量去打?呵,他现在连站着都费劲,哪有打架的能力。

反正也阻止不了,他索性装作没看见,心里琢磨着回去以后是否要把今日之事告诉道宗的其余门派。

对了,还有这个命格,必须得换回来,要不然下次他还是成功不了。如此想着,他便将目光望向旁边的孟天。

孟天似乎晕过去了,孟长富也倒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不过他们看起来都没受伤,所以应该没有互相攻击过,这倒是让真一暗暗地松了口气。否则要是孟天死了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要怎样把命格重新换回来了。

等下走的时候,得带着孟天一起,可不能把他单独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至于他爹……反正也没什么用处,留在这自生自灭吧。

真一在心里盘算这些的时候,实际也分出了一部分精力悄悄注意着救我的那人。虽然他没有阻拦的打算,可是也得防备对方动手才行。

直到那人抱着我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他才暗暗松了口气,把手缩回袖子里摸索起来。他记得出门的时候带了张传音符的,得找出来给自己的另几位师兄先发个消息才行。

一声低沉古怪的咒语响起,真一悚然地想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人的手掌竟然由实化虚,肤色也从正常的人类肤色转变成浓黑的墨色,散发出堪厉鬼的浓烈阴气!

大手由实入虚,直接穿过他的后脑探入意识空间,从深不可测的识海底部捞出已经昏死过去的小引梦蝶。

顺带着,还抽出了他的一缕记忆。

真一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脸的表情从震惊恐惧渐渐变成麻木茫然。他已经忘了自己今日在这里经历的一切。脑残留的些许记忆碎片,也被深深埋入识海底部,很难再想起。

即便是能够想起来,光凭那点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他也无法重新拼凑出今天的记忆。

做完了这些,抱着我的那人才松了口气,对着昏迷的我略带责备地叹气:“说了让你不要在来这里的,不听话……”

第179章 欺骗

我做了个梦。

在梦里,凌邪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他把我抱在怀里,温柔地说话。可我却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能呆呆地仰头望着他,看他的一双薄唇开开合合,看他唇边凝聚不散的笑意。

以及他眼底里,映着的小小的我。

于是我心满意足地笑了,幸福感像蜜糖似的溢出来。我好想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这样永远定格在他的怀里,再也不用跟他分开……

他的声音,慢慢从含混变得清晰,却让我的心狠狠一沉。

这不是他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

我大声质问,却发现他的脸慢慢被黑雾吞噬。我惊恐挣扎起来,手一抬好像打到了什么东西,温温热热的,还有点儿刺手。

我吓了一跳,意识也彻底清醒过来,睁开眼见到的却是北冥耀的脸。

天光黯淡,从我的角度望去,他的脸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但是能看出来轮廓瘦削了许多。

他好像变憔悴了。

我呆了呆,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半梦半醒时的刺手感觉,应该是被他的胡茬扎的……我在梦里挣扎的时候,好像抽到他的脸了?

意识到这点,我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支吾着说:“那个……我、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知道。”

“……我能自己走。”我小声地说。

被他这样横抱着,实在太别扭。

北冥耀把我放下,又露出那种想训我又舍不得的表情,最后只无奈地说了句:“以后别再来这了。”

被他这么一说,之前的种种恐怖经历瞬间重回脑海,我心有余悸地问:“你怎么把我救出来的?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有危险的?”

我明明记得出门的时候没带他给的护身符,所以被真一用阵法困住的时候,我心里连点指望都没有,那种绝望的滋味,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然而,北冥耀却露出迷茫的表情,随后紧张地反问:“你遇着危险了?!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回换我懵了,难道他救我的时候,没发现白头村的种种诡异恐怖?

我把自己在村子里的遭遇简单说了一遍,北冥耀却说:“你肯定是陷入幻境了。今天有日食,白日里阴气大盛,很容易引出脏东西来,再加你自身的精神状态也较差,容易陷入幻境而不自知……刚才应该的确是有什么东西想要害你,但实际情况应该不是你在幻境里看到的那样。”

我听得更迷茫了:“你怎么能确定我之前的经历都是幻觉呢?我当时的一切感受都非常真实,而且如果是幻觉的话,为什么还要扯真一和我养父母一家呢,直接制造更恐怖的景象把我吓死不好吗?”

如果真像北冥耀说的那样,一切都是有怨魂厉鬼或者法力gāo qiáng的邪修暗制造出来的,那我真的想不通对方如此费力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如果只是为了要我性命,直接动手不行了么,何必这么麻烦?

北冥耀说:“对方不直接出手杀你,肯定有相应的理由,说不定答案其实藏在幻境里……对了,你不是说幻境里面的真一道长逼着你跟你弟弟交换命格吗,也许制造幻境的那个人是想要你的命格。”

他一口一口“幻境”,似乎已经笃定我之前的所有经历都是虚幻。

我被他的笃定态度弄得有些动摇了,却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北冥耀看出我的怀疑,便说:“你要是不相信,我现在陪你回去,你自己亲眼看看村子里有没有你说的那些变化。”

我默默地感应了一xià ti内所剩无几的法力,以及识海当陷入昏睡的母子双蝶,无论如何都没法相信之前的经历全都是幻觉。我有点不敢回去,怕又陷入之前的绝境,不过转念想到北冥耀可是能把我从鬼国救回来的人,心底又多了几分底气。

“好,那回去看看。”不把这个问题弄明白,我心里没法安生。

我们现在的位置,距离白头村也几百米而已,折回去很容易。

按照北冥耀的说法,我打车到村口突然昏迷,司机大叔吓坏了,翻我手机想要联系我的家人朋友。由于北冥耀之前跟我打过电话,通话记录里第一个是他,于是电话打给了他。他接到电话用最快速度赶来,确认我没什么问题,只是谢过了司机自己抱着我离开。

他还说我之前的突然昏迷,应该是意识被拉入幻境的缘故,但是对方在他赶来之前收了手,所以他并没有发现。也是我自己说出了“幻境”里的遭遇,他才知道我陷入过幻境。

这番说辞听起来似乎说得通,但细究起来的话,好像每个细节都有问题。

我怀着狐疑的心情,跟随北冥耀返回白头村,结果发现村子根本没空,村民基本都在,其有不少还是熟悉的面孔——之前村长下令把我绑起来关进祠堂的时候,几个重要帮凶的样貌我都还记得,今天又见到了。

但是这些村民们似乎已经对我没什么印象了,都在各忙各的,择菜、闲聊、哄孩子,还有拎着东西准备继续下地干活的……没人对我和北冥耀的到来有任何特殊反应,全都在做各自的事情。

一切都好像很自然。

我的养父母一家,并不在。

我还特意去养母被砸死的地方看了看,记忆她被砸死的样子非常凄惨恐怖,血和脑浆混在一起淌得满地都是,但是现在再看,地没有丝毫血迹。

难道真的是我陷入幻境了吗?我不由得动摇起来。

“现在信了吧?”北冥耀又用那种对我无可奈何的语气说话,“你啊,是不听话……我之前让你带着护身符,任何时候都不要摘掉,你带了吗?”

“……没带。”

“知道。你要是带了,陷入幻境的时候我该有感应了,你啊……幸好我之前画符的时候还顺手多画了几张,这个你拿着,可别再弄坏弄丢了。不然下次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这么及时地赶来救你。”

北冥耀把护身符塞进我手里,我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戴。

情况真的是他说的那样吗?

秋风乍起。

带来阵阵血腥气。

第180章 突然陌生的感觉

我心里顿时起疑,为什么会有血腥气呢?

北冥耀根本不给我多想的时间,硬拖着我往村外走:“好啦,看也看过了,你该回家休息了。 你看看你的黑眼圈都什么样了,不睡觉会猝死的你知不知道……”

我没心思听他絮叨,用力挣开他的手,跑回沈娟被砸死的位置,蹲下用手扒拉地的土……我要看看,表层以下的土,有没有被血染红!

如果是匆忙掩盖,那最多只是在旧土面再盖一层新土,不可能把所有沾过血的土全都挖走换掉,因为时间根本来不及!我记得以往的日食月食什么的持续时间都不会太久,这次应该也不例外,而我之前晕倒的时候,日食已经开始好半天了,醒过来时日食应该刚结束,所以我总共昏迷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一刻钟。

我没法相信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我更相信是有人故意掩盖真相!

“你干什么!”北冥耀跑过来抓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拉,我被他扯得不得不站起来。我看到他脸愤怒到近乎狰狞的表情。

但是转瞬之后,狰狞消失不见,愤怒虽然还在,但已经变成又气又担心又无可奈何的复杂情绪不再吓人。

“你到底要干什么呀……”他用略带责怪又不忍心严厉训斥的语气说:“居然用手挖土,不怕把手指头磨破了呀,一个女孩子能不能爱干净点儿,你自己看看手都脏成什么样了……”

他一边絮叨着,一边掏出手帕细细地擦掉我手的土,连指甲缝里的都没有忽略。他低着头擦得特别仔细专注,从这个角度看,他的轮廓和眉眼都变得非常柔和……

柔和得让我几乎怀疑刚才那一瞬的狰狞是我眼花。

他真的只是怕我把手弄伤,才急着阻止的吗?

我默默望向脚边,沈娟倒下的位置土很松软,我刚才扒拉的那几下已经把表面的土弄开了,底下的土也是黑色的,没沾血,也没有别的不正常。

空气里的血腥味,也已经消失。

亦或许是根本没存在过?

我心里很茫然,不知道究竟该信北冥耀,还是该信自己的直觉——若信他,我没法真正说服自己;若信自己,我又找不到任何证据。

我这么茫然无措地任由北冥耀抓着手反复擦拭,环顾四周,村民们并没有对我们投来哪怕一丝多余的关注,都在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择菜,聊天,织毛衣,哄孩子……

一派生活景象,看起来很正常。

但,未免太“正常”了点。

两个外村人在村子里晃荡,其一个还莫名其妙地突然用手挖土,不管谁看到了都会觉得怪吧?本村的村民算不制止,也至少回来问几句吧?算不问,眼睛多盯着点儿也是应该的吧?

可他们都没有。他们太淡定了,淡定得像是……

像是这里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这个念头让我脊背发凉,而这时北冥耀终于收起手帕,抬起头冲着我展颜一笑。他的身笼了一层暖色的阳光,看起来格外温柔。

我却只觉得陌生,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也是在这一瞬,我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第181章 我好像看到凌邪回来了

“我送你回家。 ”北冥耀温柔的嗓音仿佛透着某种魔力。

倦意一瞬间如潮水般向我袭来。

他笑容不改,声音愈发蛊惑人心:“困了睡吧。”

我顿时身子一软,被他稳稳地接住,这么在他怀里睡了过去。他将我打横抱起,一步步走出白头村。

村景象,瞬息间变幻。

“快!想办法填补所有裂隙!”

“出口也要封锁!”

“马清点!陛下要知道逃跑鬼魂的具体数量!要具体数字!”

……

一道道半透明的鬼影在村浮现,其还有许多官差模样打扮的鬼魂在不断地发号施令,无数身穿黑袍或白袍的勾魂使四处忙碌穿梭,所有的鬼魂脸都带着同样焦急的神色。

他们忙得鬼仰马翻,白头村的村民却依然个个恬静淡然,做饭的做饭,哄孩子的哄孩子,仿佛谁都没有听到那些鬼差发出的命令。

平静与忙乱,一实一虚,这么交叠在同一片空间里,画面相当诡异。

但是随着一道道空间裂隙被重新封住,那些半透明的鬼影也逐渐变得更加透明,接近消失。估计等到所有空间裂隙都被完全封住以后,他们会彻底消失不见,不会再干扰到人间白头村的秩序——至少,表面不会。

忙乱,谁都没有注意到,角落里一个身穿黑袍、低着头假装正在修复空间裂隙的“勾魂使”,忽然一个闪身,自己钻过裂隙,从鬼国逃到了人间!

人间的白头村,村民们依然如同傀儡般做着各自的事,谁也没有对这个突然凭空出现的、女扮男装的鬼魂多看一眼。

人间阳光炽烈,女鬼只觉得仿佛置身火,她不敢有片刻停留,拉紧勾魂使的黑袍尽可能遮挡住自己的魂体,随后朝着附近的某个小院飞去。

那是个毫不起眼的小院子,女主人带着孩子在门口玩,但屋里的地并排躺着三个人,哦不,应该说是两个人和一具尸体。

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孟长富和孟天,而那具尸体,自然是被砸得脑浆迸裂的沈娟。

女鬼进屋,径直扑向孟天,随后消失不见。她了他的身。

孟天的身体微微动了动,但是并没有站起来。女鬼虽然已经控制了他的身体,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并不敢直接走出去,而是选择了继续假装昏迷。

过了许久,仍不见有追兵来捉拿自己,女鬼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心想着自己总算是逃出那个可怕的鬼地方了。

她庆幸自己伪装得够巧妙,逃跑的速度也够快,没有被其他的鬼魂看见……但其实,并非如此。

有一个人把她逃跑的全部过程全都看在了眼里。

只是没打算把她捉回去而已。

血色大殿,半面女王轻轻将玉镜放到一旁。

在镜画面里,诸葛纳月和孟天的脸重叠在一起。

是的,那个趁乱逃出鬼国、并且附身在孟天身的女鬼,是诸葛纳月。

“……别让我失望啊。”半面女王望着玉镜,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呢喃。

……

我睡得迷迷糊糊,猛地感觉手背一疼,像被什么东西给扎了似的。我费力地把眼皮掀开一条缝,只能看到朦胧的轮廓。

但这轮廓,却是我再熟悉不过的。

“凌邪?你恢复了?!”

我惊喜得瞬间清醒过来,撑起身子想要抱他,然而他却一下子飞身退出老远,贴着墙壁冲我说:“诶诶诶,嫂子你自重啊!咱俩这样不合适!”

我瞬间懵了:“嫂、嫂子?!”

那人,哦不,那鬼把长发别到耳后,露出电影里精灵一样又长又尖的耳朵,又说:“嫂子你看清楚啊,我跟我哥的耳朵长得不一样,你可千万分清了啊,不然将来我哥问起来,我可没法解释……”

“等会儿等会儿,你说你是谁?”

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吐槽:“嫂子,不是我说你,我真感觉你不如辈子聪明了,你这是越活越回去了么?”

我:“……”

我发誓,要不是这因为这货的长相跟凌邪足足有八成相似,我早一巴掌把他扇出去了。

……怕扇不动。

我忍了又忍,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看你的长相确实像他,但你这性格可真不像。”

凌邪你会说话多了,哪像你这么欠揍。我在心里疯狂吐槽。

他叹着气摇头:“看来你还不够了解我哥。”

“……”

好好好,你说是是吧。

我懒得继续跟他纠结这个问题了,直接问:“既然你说自己是凌邪的弟弟,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你,你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呢?还有,你今天突然跑到我家里来,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可别告诉我你是专程来跟我打招呼的啊。”

“我是来跟你打招呼的呀。”他一脸理所当然。

“……”

我特么为毛要加最后那句话!

我感觉这天没法继续往下聊了,再聊下去我非得被他气吐血不可。

他可能是看我脸色不好了,终于难得地正经了一点:“好吧,看在你毕竟是我嫂子的份,认真回答你一下吧。我以前不来,是因为地……咳,地狱当铺里的事情太多,实在是抽不开身。今天稍微空一点,过来跟你打个招呼。至于我哥为什么没跟你提过我……难道你不知道他把以前的事都忘了么?”

“我当然知道,可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直接把脸凑过来:“凭这张脸啊。不是亲兄弟,怎么可能会长得这么像?”

我再次无语,他说的好有道理……

有道理个鬼啊!

易容术、障眼法什么的又不是高深秘术,我再xiu liàn一段时间,也能用法术遮蔽真实相貌,这有什么可信度啊!

“呵呵,别把我当小白,我知道用法术可以变脸。”我说。

他又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白眼,说:“不好意思,你说这话恰恰证明你是个小白。难道你不知道将法力注入双目,能看穿幻化吗?”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这种办法只能看穿法术水平自己地的幻化,凭你的这点水平,确实看不出来。”

我感觉喉咙里一口鲜血直往涌。特么的,你不怼我会死是吧?!

第182章 气吐血

经过了一番并不怎么愉快的交流,我终于知道这货名叫凌无殇,除了是凌邪的弟弟以外,还有另一个身份,是地狱当铺里打杂的。关于地狱当铺,他并不愿意过多解释,只说等我找齐他哥的魂魄,让他哥彻底恢复前生记忆以后,自然会知道一切了。

至于前世的种种,以及凌邪目前的下落,他也统统都不肯告诉我——他说他现在也感应不到凌邪的气息,但是我并不相信。

我还问了他,为什么同为兄弟凌邪的耳朵跟正常人一样,他的那么异于常人,结果他的回答是……

“这叫个性,你懂什么!”

“……”

我默默地咽了口血,告诉自己要淡定,不能总吐血,太伤元气。

跟这货说话,实在是考验心理承受能力。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挺好的,但是跟他聊了这么一会儿,简直要被噎出血来——而且还不止一次两次!

嗯,看来我还得继续锻炼。不然这货要真是凌邪的弟弟,那是我的小叔子了,以后免不了要经常接触的,心理承受力要是提高不去,早晚有一天得被他给噎死。

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我才终于把想要殴打他的念头暂时压下,平心静气地跟他说:“凌邪不在,我现在没有办法完全相信你。之所以问你这么多问题,也是为了确认你的身份。要是你不肯认真回答,那我也只能继续对你保持怀疑,并且把你刚才劝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毕竟,身份不明的人给出的建议,我可不敢随便听从。”

他刚才劝我不要理会任何杂事,专心去搜寻凌邪的魂魄。只要能把凌邪的三魂七魄全都聚齐,再大的难题都能解决。

搜集凌邪的魂魄,是我本来在做的事情,算他不来提醒,我也会这么做的。只是……真一在道宗八大门派的代表面前,那样摸黑我,还把广泽市之前出的乱子全都推到凌邪头,很明显是想要联合道宗八门的力量彻底除掉我和凌邪。整个道宗的追杀,岂是说忽略能忽略的?

但是这些难处我没法跟凌无殇说,原因还是那句话:我没法彻底肯定他的身份。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他是凌邪的仇人假扮的呢?那我把自己即将受到道宗各派追杀的事情告诉他,他暗地里推波助澜,甚至是干脆直接跑去给道宗帮忙了怎么办?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也无法完全排除,现在的处境已经够艰难了,我不能不谨慎。

想到这里,我语气更冷:“我再问你一遍,你能不能好好地给我解释一遍?要是不能的话,那我觉得咱们没必要继续聊下去了,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他句句噎我,我都一直忍着没发火,但我觉得也有必要让他知道,我并不是没脾气的包子。忍他,也只是因为凌邪而已。

凌无殇侧头望着窗外,声音有几分飘忽:“原因其实很简单……我跟我哥不是一个妈生的。他的母亲是鬼……咳,对,是鬼。但我的母亲是花妖,妖精的耳朵都是这样尖尖的,我有一半的妖族血统,所以也长这样。”

我敏锐地发觉他说到凌邪母亲的时候,结巴了一下,后面的语气也很不自然,似乎是在刻意掩饰什么,于是追问:“凌邪的母亲是什么样的鬼呢?”

“是普通的鬼。”

“呵呵,慢走不送。”

这货当我傻么?如果真的只是普通的鬼,他刚才结巴什么?这么不坦诚还总拿话噎我的家伙,真心没必要继续聊下去了。

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凌无殇除了嘴贱以外,还是位厚脸皮选手,脸皮厚度堪城墙。面对我这么不客气的逐客令,他居然都能面不改色地假装没听见,还笑呵呵地跟我说:“嫂子,我哥的尸身你可千万得保护好了,不然要是毁掉的话,他可没法复活了。”

我一怔,面虽然不动声色,却在心里牢牢记住了这番话。他如此刻意提醒,那说明有人马要对凌邪的尸身下手了。

什么人?哼,除了道宗那些黑白不分的家伙,还能有谁?

只是道宗八门联手,我肯定打不过啊,光是真一一个我都不是对手。不知道现在去把凌邪的尸身偷出来还来不来得及,不过我估计这事很悬,毕竟凌邪的墓穴在蜃龙山下,玄清观的眼皮子底下,想要在不惊动玄清门的情况下偷偷把他带出来,恐怕不容易啊……

正想着,听见凌无殇又说:“嫂子,你一个人对付道宗很吃力吧?”

何止吃力,根本是蚍蜉撼大树,完全没希望的好吗?

凌无殇默默地放出了几分法力。

很强。

至少真一强很多。而且我敢确定,这绝对不是他的全部实力。

他突然来找我,又刻意在我面前显露实力,摆明了是要给我当帮手的吧?不然难不成是吃饱撑着了过来秀肌肉的么?

我惊喜地问:“你愿意帮我?”

“呵呵,你猜。”

我:“……”

算了算了,看在他特意从地狱里跑出来帮我的份,我忍了。

虽然嘴贱了点儿,但只要肯帮我,还是好同志嘛!

“咱们两个联手的话,算不能跟道宗正面打,至少把凌邪的尸身抢出来应该没有问题了……”

还没说完,被凌无殇打断:“嫂子,你没过幼儿园吗?”

“哈?”我瞬间懵了,话题为什么突然扯到幼儿园了?

凌无殇笑得一脸人畜无害,一字字匀速地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是幼儿园学习了的美德哦。”

“噗——”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啊?干脆打一架吧!!

在我彻底暴走准备殴打他的时候,凌无殇直接化作烟雾消失了,只留下一句话在空气飘荡——

“嫂子,虽然我很不看好你,但你还是要加油哦!”

特么的,这货是吃饱了撑的特意来气我的吧?

凌邪绝壁不可能有这么贱的弟弟!算有,也肯定早打死了!

第183章 不断轮回?

一直在楼下xiu liàn的朵雅,感应到了我散发出的杀气,以为我被人偷袭了,吓得赶紧飘来帮忙。

结果,拼命的架势都准备好了,却发现屋子里我自己。她顿时迷了:“呃……主人,你刚刚……是在练习新的gong fǎ吗?”

虽然非常尴尬,但她觉得还是有必要问清楚的,以免下次再出现同样的误会。

我黑着脸瞥了一眼凌无殇消失的地方,咬着牙说:“嗯,专门惩治jiàn rén的gong fǎ。可惜还没练成。”

我觉得有必要再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的法力运转速度,现在这样还是太慢了。刚才要是能再快一点的话,说不定能打到他了。

虽然他极有可能真的是凌邪的弟弟,不能打得太重,但意思意思出口气也好啊……

我郁闷,朵雅迷惑。而这时,某个jiàn rén居然回来了。

或许应该说,他根本没走。

“嫂子,你说的jiàn rén是我吗?”他从窗外探了半截身子进来,咧嘴冲我笑。

我满脸黑线,这货还能不能行了,走走吧,半路又回来是怎么个意思?还躲起来偷听我说话……特么的还能不能愉快地打交道了?

还能不能按套路出牌了?

心里的怨念呈现井喷状态,我也无师自通地毒舌了一回:“你幼儿园的时候,老师没教过你偷听别人说话不礼貌吗?”

让他刚才怼我,我也用同样的路数怼回去!

哪成想凌无殇听了这话笑容更灿烂了:“我从来没过幼儿园呀。”

我:“……”

差点又吐血了。

凌无殇继续补刀:“我又不是人,什么幼儿园,你是不是傻?”

我在心里咆哮:是你逼我的!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的,是你欺人太甚!

“哦对,忘了你有一半妖精血统了,其实像你这样的存在,在我们这有个专门的名词……”我故意顿了顿,瞧着凌无殇终于露出好的表情了,才一点点勾起笑容:“一半是人一半是妖,简称……人妖。”

“噗嗤……”朵雅没憋住,直接笑了出来。

好歹亲戚一场,我本来不想这么过分的!都是你逼我的!

凌无殇面不改色地说:“我得纠正你一下,我不是半人半妖,而是半鬼半妖才对,算要简称,也应该是‘鬼妖’才对。哦不,还是叫‘妖鬼’吧,听起来更帅一点。”

故意停顿了片刻之后,凌无殇才用一种“你真是无可救药了”的惋惜语气说:“还有啊,嫂子,你真得抓紧搜集我哥的魂魄了,不能总是这样不断地轮回从头来过……”

不断地轮回从头来过?

我一怔,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难道像现在这样不断找回凌邪散落的魂魄,试图让他恢复完整的前世记忆,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吗?

难道之前每失败一次,我都要重新进入轮回,重头唤醒凌邪,然后重复寻找魂魄的过程?

所以我之前在梦说白头村其实应该叫百头村,以及日食发生的时候,我对村子里发生的种种诡异变化都有种隐约的熟悉,那些其实都不是错觉,而是实实在在地前世经历残留下来的感觉咯?

所以我以前真的经历过白头村的异变咯?

那么这样的轮回,我与凌邪究竟重复了多少次?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在脑海闪过,快得让我根本来不及思kǎo dá àn。不过片刻工夫,我便开始感觉到头疼。

被凌无殇怼了这么半天,终于收获到了有用的讯息,只是这讯息一下子引出了太多的迷,我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快要超负荷了。

凌无殇难得地厚道了一回,没有打断我的思考,直到估摸着我应该想得差不多了,才又一脸人畜无害地继续补刀:“嫂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劝你别再轮回了吗?”

“不知道啊。”我下意识地作出回答,等待他作出解释,或者告诉我更多从前不知道的讯息。

然而他却说:“因为我感觉你的智商一回不如一回,再这么下去,恐怕得变成负的了。”

“……”

你才是负的!你全家都是负的!

啊,不对,这么说好像把凌邪也给骂进去了……我那个郁闷啊,沾亲带故的,还不能说太过分的话,打又打不过,怼也怼不过,我惆怅啊!

人生为什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艰难了啊!

我欲哭无泪地想着,凌邪你到底在哪儿啊,快点出现好不好,告诉我你不认识这货好不好?然后帮我暴揍他一顿,把他打成猪头再让我补个刀可好?

我真的已经受够这货了!跟这货聊天分分钟都是要死人的节奏啊!

凌邪,我有生命危险了,你感受到没?快出现快出现……

然而对于运气向来不好的我来说,心想事成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带着无限惆怅的心情,我发现朵雅这货已经憋笑憋得整张脸都快扭曲了,本来已经快要被气死的我,差点bào zhà。

“你走你走,我没有你这样的鬼仆。”

不替我怼人也算了,你特么居然还笑,你对得起我吗?!

朵雅吓得差点跪下:“主人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笑了!”

她还指望我帮她女儿重塑魂体呢,此刻以为我气急了要跟她解除主仆关系,懊恼得恨不得大耳刮子抽自己——没事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怎么管不好自己这张脸呢!

她反应这么大,我也被她吓了一跳,心里那点小火气也被吓散了。想到她女儿那一层,我便也明白了她为什么反应如此激烈,立刻解释:“我让你下楼xiu liàn去,这边没你的事了,不用在这杵着。”

被凌无殇怼已经很糟心了,我可不想被怼的时候还一直有个观众在旁边看着。

朵雅明白我没想解除关系,这才松了口气,赶紧飞身下楼xiu liàn去了。

我很想再仔细问问,凌无殇刚才说的“不断轮回”到底是什么意思,想让他帮我把心理的那些困惑全都解开,但是想到他怼死人不偿命的毒舌功力,又把嘴边的问题全都默默咽了回去。

我觉得自己今天的承受能力已经到限了,再继续跟这货聊天,可能真的会吐血。

“你也走,我没你这样的小叔子。”我带着满腔的怨念说。

第184章 不想看我哥戴绿帽子

“那不成啊,我跟我哥虽然同父异母,但也有一千多年的感情了,怎么能因为你一句话连兄弟都不做了呢。虽然我哥确实挺喜欢你的,但是你也得有点自知之明啊,血浓于水你懂不懂……”凌无殇一本正经地叨逼叨,说得我头都大了。

我欲哭无泪地想着,跟这货斗嘴,绝对是我平生最大的错误。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但是我累了,小叔子,可以请你先回去了么?”

打不过,惹不起,客客气气地送神总行了吧?

凌无殇摆出一脸为难又遗憾的表情,说:“本来我还想帮你一块儿救我哥的,但是既然你不需要,那我先走了……”

“诶别别别,我一个人可对付不了整个道宗,你得留下来帮我。”我赶紧改口。

我说嘛,这家伙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做,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跑来找我聊天,果然是为了给我当帮手!嗯,为了凌邪,我可以无视他这张贱嘴!

凌无殇挑眉:“真的需要我帮你?”

“真的真的,珍珠还真!”我点头如捣蒜。

“女人然果然是善变的生物。”凌无殇说着还特意横了我一眼,“你尤其明显。”

好好好,看在凌邪的份,你说什么都对行了吧?

我决定拿出大嫂该有的姿态来,不跟他一般计较。

然而……

凌无殇是个能让人分分钟破功的家伙。

“看在我哥的面子,我帮你当然没问题,但是嘛……”凌无殇拖长音调,右手忽然朝我胸前探来。

我身体本能地向后躲,脑子慢了半秒才反应过来,惊怒交加地质问:“凌无殇!你要干什么!我可是你嫂子!”

你一口一个嫂子地叫我,这么冲我伸爪子吗?这是对嫂子该有的行为吗?!

凌无殇咧嘴一笑,手指往旁边偏了偏,精准又迅速地扯断了我脖子的红绳。

红绳末端拴着的是北冥耀送我的护身符。新的那个。

“我觉得这玩意保不了你的平安,想帮你改改而已。嫂子,你想什么呢?”凌无殇表情无辜,不着痕迹地反将了我一军。

我说不出话来,只恨自己不如这货口齿伶俐,明明自己没有丝毫理亏,却被这货怼得有口难言。

凌无殇倒也没有继续为难我,想来也是不想让我真的难堪,只是默默转身走到桌边,三两下拆开护身符,咬破指尖用自己的血在面添了几笔。

我眼看着他做完这一切,不确定地问:“你这是……”

凌无殇不答,只是面无表情地又把护身符折回原来的样子,重新塞进小布袋里用红绳扎起来,丢还给我。

“现在它可以保你平安了。”

“……谢谢。”我非常认真地说。

虽然感觉不到护身符究竟有什么变化,但是直觉告诉我,凌无殇的这番举动并非多余。

凌无殇罕见地不再嬉皮笑脸,而是盯着我的眼睛非常严肃地说:“我不需要你感谢,只要你远离送你这个所谓护身符的人行了。”

停了片刻,他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不想看到我哥戴绿帽子。”

我瞬间变了脸色:“你这话什么意思!”

第185章 潜移默化的影响

是,北冥耀说过他喜欢我,但是我早明确地拒绝过了呀!什么叫“不想看我哥戴绿帽子”,他实在质疑我的人品吗?!

别的我都能忍,但是这个,我忍不了!

凭什么说这种话,我看起来那么像水性杨花的女人吗?!

如果说刚才凌无殇咬破指尖帮我修改护身符的时候,我对他的好感度升了一丁点的话,那么现在,好感度已经变成负数了!

负无穷!

凌无殇看出来我动了真火,咧嘴笑了笑:“嫂子你别生气,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他目光在护身符扫了一圈,笑容微冷,“只是送你这东西的人,没安好心。 ”

我虽然愤怒,但还没有失去理智,听了他的后半句话,立刻冷静下来,紧接着想起了之前的怪梦。

之前带着那个旧的护身符时,我怎么都睡不着,困到身心都快崩溃了也还是无法入睡,后来摘掉护身符以后,几乎秒睡——若说跟护身符没有关系,我自己都没法说服自己。

而且那场梦的内容也非常古怪,好像是有人刻意地用那种方式隐晦地告诉我,白头村底下藏着百头邪阵,可以遮蔽天机逆乱阴阳……而后来我在白头村的经历,也间接证明了梦所见并非虚妄。

那么,换个角度想想,会不会是北冥耀一早察觉了有人想要提醒我什么,于是抢先给我护身符,利用我对他的信任,让我时刻把护身符戴在身,让想要给我提示的人无从下手?

对了,还有我从昏迷当醒过来以后,北冥耀非说我之前的经历都是幻觉,当时我不信。我现在再想想,明显是在遮掩白头村的秘密吧?

白头村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这般费心遮掩?

我用力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凌无殇问:“这个护身符到底有什么问题?你得跟我仔细说说,我才能相信你。”

凌无殇说:“这根本不是什么护身符,既不能挡灾避煞,也不能提升运气,根本无法保佑平安。唯一的作用,是扰乱心神!”

“那扰乱我的心神能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又是怎么会扯到给凌邪戴绿帽子呢?

凌无殇冷笑:“听说过‘吊桥效应’么?”

我晃了晃脑袋,不明白话题怎么越扯越远了。

凌无殇一副意料之的样子:“也对,你连幼儿园都没过,这么高深的心理学理论你不知道才正常。”

我:“……”

这个幼儿园的梗是过不去了是吧?还能不能愉快地做亲戚了!

我压下心飞闪而过的一万句脏话,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说:“我好像突然明白你爹妈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了。”

凌无殇愣了一下,旋即挑眉发问:“为什么?”

我把嘴角扬得更高,笑着说:“我记得殇字的意思是还没成年死了,他们给你取名‘无殇’,自然是希望你能平安长大咯……可见他们也觉得你太欠揍,怕你还没长大被人打死了啊!”

凌无殇似乎被触动了某些记忆,神色瞬间黯然下去,等到再次看向我的时候,眼神已变得万分复杂,翻涌着我看不透的浓重情绪,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我不由得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触碰到了某些他不愿回想的记忆?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对他的了解几乎为零,刚才也只是被他怼多了,单纯地想要回怼一次而已。

我没想伤他。

“那个……对不起。”我不自在地小声道歉。

“没事。”凌无殇已经没了开玩笑的心思,脸也没了笑容。不得不说,他沉着脸不笑时的样子,更像凌邪了。

我恍神了一瞬,想起和凌邪的第一次见面。那个时候我怕极了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后来的自己会多么不可救药地爱他。也同样想不到,表面看起来那么阴冷恐怖的他,在心爱之人的面前其实像个孩子……

这两兄弟,还真是一样的叫人看不透。

凌无殇言简意赅地继续之前没说完的话题:“所谓的吊桥效应,其实是说当一个人紧张或者害怕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如果这个时候碰巧有异性在身边,那么他很容易错把这种被情境引起的心跳加速理解为自己对那个异性的心动,甚至是滋生出情愫……”

“你们女孩子或许不太清楚这一点,但是有很多心机重的男人,会故意带着女孩去看恐怖片,或者是玩过山车之类惊险ci ji的项目,其实是在利用这种心理效应,让女孩子产生动心的错觉。”

“送你护身符的那个人,肯定也知道这种理论,才会假借护身符来影响你的心境。他肯定是个精通符箓之道的高手,才能够在符箓的神纹里做出如此巧妙的伪装和隐藏。今日若不是我侥幸发现了,换作旁人的话,算是把符纸拆开看过,也未必能发现这张符真正的作用。”

我心里暗暗吐槽:什么侥幸发现,我看你分明是早知道了,今天是特意为这个来的。

但我并没有把这番话说出口,而是安静地继续听他说。北冥耀已经做了太多让我生疑的事情,所以我现在更倾向于相信凌无殇。

“我猜你应该对符箓之道了解甚少,那我不跟你详细说符里的伪装技法了,反正说了你也听不懂。我这么告诉你吧,原本的符能够影响你的心境,但是程度并不剧烈,只是非常微妙的影响和改变,会让你在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产生类似乎我刚才说的吊桥效应里‘伪心动’的错觉。但由于只是一丁点微妙的影响,所以你自己很难察觉。不过如果时间久了,日积月累之下,终有一天会发生质的改变,让你以为自己深爱了他。”

“不过你放心,经过我刚才的修改,这张护身符的作用已经变了,不会再影响你见到那个人时的心境,只会让你在跟我哥接触的时候,产生心动的感觉。”凌无殇倒也坦诚,直接把改动之后的效果告诉我了。

反正我本来跟凌邪彼此相爱,再被护身符加深些许感情,也没什么坏处。

第186章 为何你能如此勇敢?

“还有,原本这张符沾染了那个人的些许神识气息,所以当你的情绪出现剧烈波动的时候,他会有所感应,不过我刚才也顺手修改了一下,你现在的情绪波动已经不会引发他的感应了,除非你在心里主动产生强烈的想要见他的情绪,他才能感应到。”凌无殇顿了一下,加重语气强调:“我不把他的神识气息彻底抹去,是不想打草惊蛇,但我希望你最好不要与他感应……真遇到麻烦了,你可以找我。”

凌无殇还真是处处维护他哥,生怕我有半点对不起他哥的机会。

不过我也确实对北冥耀起了怀疑,觉得不应该再像从前那样对他毫无防备了。所以算凌无殇不这样刻意强调,我也不会随便向北冥耀求助的。

因为我现在已经无法确定,北冥耀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在帮我还是害我了……白头村的事,已经成了我心头拔不掉的刺。我没法不怀疑他。

我问凌无殇:“其实你早知道这个护身符有问题,你这次是特意为了它来的,对吧?你是不是还知道更多的事情,可以全都告诉我吗?只要你说,我愿意信。”

虽然我跟凌无殇认识的时间还很短,但我现在对他的信任远远北冥耀更多。他说的话,我算不全信,也至少会信个六七成——然后我会去想办法亲自验证,再决定是否应该更信任他。

凌无殇抿唇沉默片刻,忽然说:“你应该赶快去把我哥的尸身抢回来,而不是纠结这些有的没的。”

他在故意回避问题,但他也确实说得很有道理,如果不赶快把凌邪的尸身从古墓里搬出来,等真一带着道宗的人去了,我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什么,从道宗手把凌邪的尸身硬抢回来?还不如让我天摘星星呢,说不定还能有点可行性!

必须得抢在道宗的人前面,把凌邪的尸身带出来!

想到这里,我不敢再耽搁时间,从枕头底下摸出摄魂珠揣进口袋,想了想又把之前兑换的特制引魂幡也找出来带。识海的母子引梦蝶都还昏睡着,暂时用不,只好先不管了。我又尝试着用心念向蛊灵求助,然而蛊灵没有回应,由于时间紧迫我也只能作罢。

朵雅感应到我的心念召唤,又用最快速度飘回来。她十分聪明地发现气氛已经变了,于是也收敛自己,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听候吩咐。

凌无殇冷眼打量朵雅一番,问我:“你打算带着她?”

“嗯啊,多个帮手也好。”

凌无殇没再说话,但神色明明白白地是看不朵雅的。他并不认为朵雅有帮忙的实力。

其实我也知道,朵雅的法力太弱了,她那点儿法力都是突击速成出来的,毫无根基可言,对付普通人还行,对付道宗的那些老怪物?呵呵!

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现在能用的底牌只有这么多了。

凌无殇挡在门口,神色复杂地问:“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没有道宗的人动作快,你可能回不来了。”

“所以我必须得他们更快。”

“如果是他们更快呢?”

“……没有这种如果。别耽误我的时间。”

凌无殇笑了:“明知道希望渺茫,也还是要不顾一切地要去……我哥果然没有爱错人。”

说完,他反手扯下披风,拧成一股在我胳膊绕了两圈,又打了个死结,这才抓着另一端把我往窗边拖。

“诶,你干什么?这是三楼!”

我看到他打开窗户作势要往外跳,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了。他本来是鬼,一身法力来无影去无踪的,随便跳个楼什么的根本不是事儿,但是能不能不要拖着我?!我**凡胎,这么翻出去不死也得骨折好不好!

我还没xiu liàn到能凌空飞行的程度呢!

凌无殇冲我甩了个嘲讽的眼神:“刚才不还一往无前很有勇气么,怎么这害怕了?我哥以前没带你飞过?”

……好像还真没有。

不过我也终于明白了凌无殇想要干嘛——他不是要拖着我跳楼,他是我带着我飞!

我住的地方距离凌邪的古墓挺远的,打车都得小半个钟头,而且路还得等红绿灯,万一运气不好遇堵车更耽误时间,所以当然是直线飞过去更快!

现在时间是希望,我纵使心里万分害怕,也还是硬着头皮跟凌无殇一起跳出窗外!

瞬间下坠的感觉让我惊叫出声,凌无殇低声呵斥:“想让别人发现,你再叫得大声一点!”

我只好咬紧牙关不再出声,他这才拖着我向飞去。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远,心里的恐惧感也终于减轻了几分,但是依然痛苦。

凌无殇飞得潇洒从容,可我基本是被吊着的姿态,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右手臂,疼得让我觉得胳膊快要断了。

可是现在我们的高度只有四五层楼左右,如果有人从地面经过,随便一抬头能看得清清楚楚,到时候还不知道要引出多少麻烦。虽然这个小区以别墅为主,大部分的房子都处于待售状态,少数已经售出的那些,户主也未必天天回来……但,毕竟还是有人住的。

所以我根本不敢喊疼,只能咬紧牙关强忍着,免得被附近的住户发现。

凌无殇骤然加速,眨眼间将我带入云层,并且略施法力,巧妙地用一朵云彩托住我,这才让我从痛苦解脱出来。我活动着酸疼的右臂,感觉自己刚才都快脱臼了。

“人类女孩果然是最有趣的。”凌无殇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微微皱眉:“你什么意思?”

“是字面的意思啊。看你们一个个细胳膊细腿的,脆弱得像是能用手掰断似的,可有的时候却男人还要坚强勇敢……为什么爱情可以给你们这么大的力量呢?”凌无殇回望着我的眼睛,问得非常认真。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但心里忽然想起了凌邪亲手钉在棺椁的那八颗镇魂钉。

为了爱情勇敢决绝奋不顾身的人,并非只有我啊……

第187章 问不出口的话

待我回过神来,蓦然发现凌无殇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瞬间恍然。

“你是故意的?!”

我说嘛,这货既然能用法力托着我,让我登云踏雾,为什么不干脆一开始用,非得吊着我飞那么半天,扯得我胳膊都快断了……敢情儿他是存心的!

凌无殇直接承认了:“是啊,我是故意的……我哥以前说你是天底下最勇敢最坚强的姑娘,所以我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勇敢坚强。”

凌邪这样说过我吗?

是辈子说的吧?

前生的零散记忆,悄无声息地飘心头,复杂难言。

默了许久,我才问:“你哥还说过我什么?”

即便隔了千年岁月,那也毕竟是我的前生,我很想知道。

凌无殇挑眉:“你真想知道?”

“当然!”

“问我哥去!”

猝不及防地又被噎了一下,我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打人的念头在心里绕了千百个圈,最后看看手里的披风和脚下的云,还是……算了吧。

这货性格这么贱,要是真挨了打,还不得把我扔下去?我现在距离地面少说得有一两千米,掉下去妥妥变成肉泥。

算了,嫂子也算半个长辈了,我得大度点儿,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对,这叫大度!

为了避免再被这货噎着,我决定不跟他说话了,同时也非常“镇定从容”地无视掉了他不断偷瞄过来的目光。

……好吧,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怕的。主要是从来没有这么飞过,脚底下踩不着实质的东西,心里始终不踏实。

不过时间长了也慢慢适应了,觉得这也不失为一种妙的体验。看着街道全都变成窄窄的一条,楼房也都变成小块块,行人车辆更小了,像蚂蚁似的来来回回穿梭着……心境,也一下子变得难以言喻。

如果真有神仙的话,他们俯瞰人世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亦或者,在他们眼,苍生万物都如蝼蚁,根本不值得给予丝毫关注?

我猜不出答案,但我至少明白了,为什么从古至今有那么多人孜孜不倦地追求长生。譬如始皇帝,统一六国,尽掌天下生杀大权,却还是要派出童男童女远赴蓬莱寻找仙丹,譬如唐太宗,一生戎马,身强体健,到了晚年也照样沉迷炼丹延寿之术……再譬如,那些连姓名都没能在青史留下的无数修士们,他们当,不知有多少人炼丹不成反而炼出了毒药,最终死在自己亲手炼制的“长生药”……

可即便这条路早已铺满累累白骨,世人也从未放弃向往与追寻。修道也好,修佛也罢,所有的修行说穿了目的都是一样的,无非是求长生、求解脱……

求逍遥。

那种可以zi you往来天地间,不受任何约束也不有任何顾忌的大逍遥、大自在,真的太让人向往。哪怕只是稍微想象一下,都叫人几乎要沉溺其无法自拔。

凌无殇突然停下了。

我差点直接撞到他身。一惊之下,心的万千思绪瞬间消散。

“喂,你干嘛!”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凌无殇毒舌道:“你都快把羡慕写在脸了知不知道?我可跟你说啊,这回是赶时间我才带你飞的,这么一回,绝无下次!你要是再想飞,找我哥去,让他抱着你飞,那才叫浪漫逍遥呢!”

我一阵无语:“凌无殇,你不怼我会死是不是?”

“是。”

“……”

我突然又不相信这货是凌邪的弟弟了怎么办?现在回家还来得及么?

正想着,忽然感觉身子猛地向下一坠,吓得我三魂去了两魂半,还以为凌无殇把飞行法术收回去了。直到发现他也在往下飞,这才意识到已经到蜃龙山了……但心跳一时半会还是稳不下来。

“喂,你往下飞之前能不能说一声啊!”

知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的!

凌无殇转头瞥了我一眼,眼竟然翻涌着沉痛的恨意。我顿时愣住,他这种眼神,好像……

好像是被抛弃的人在看背叛自己的负心人一样?!

什么情况,他为什么要这样看我?莫非我从前也与他有过什么瓜葛?!

我心惊疑不定,抓着披风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凌无殇此时亦沉浸在回忆,心绪激荡之下没能控制好法力……

结果是我脚下骤然一空,真的掉了下去!

“啊啊啊啊——”

我惊恐地尖叫,脑子里一片空白。

凌无殇被我惊得回过神来,见我正在飞速下坠,想也不想便飞身追来,伸手要把我拦腰抱住……可手臂伸出后却又顿住,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翻手虚空一托,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将我托住,生生止住了下坠的势头。

我惊魂未定地看着下方的地面,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一般。直到双脚真正触碰到土地,悬着的心这才彻底放下。再看凌无殇,已经完全恢复如常,眼神也不再透着伤心与伤痕——但我并不知道,他的情绪是真的散了,还是隐藏起来了。

但我想,后一种可能性要大得多。

我想问个明白,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难不成我直接问他——“你是不是也喜欢过我?”或者“我辈子是不是甩过你?”

得了吧!这种话要是问出来,不管答案如何,亲戚都没法再做了好不好?

“诶,你不会还没缓过来吧?”凌无殇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我已经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情绪和姿态面对他。

凌无殇摇头吐槽:“你们人类女孩真是又怪又麻烦,勇敢起来为了感情都能把命豁出去,胆小起来又跟个兔子似的……”

我定定地看着他,想从他的神色看出点蛛丝马迹,可惜最后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个家伙,我真的看不透。

不过话说回来,连凌邪我其实也从未看透过。时至今日,我依然不知道凌邪究竟是什么身份,不知道他从前家在何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别的兄弟姐妹……这些我以前从来没想过,现在想来,才发觉自己对他的了解实在少得可怜。

第188章 死亦无悔

我真想让凌无殇把关于凌邪的一切都讲给我听,但是理智告诉我,现在可不是聊这些的时候。 算要问,也得先把凌邪的尸身带走了再说。否则一旦被道宗抢了先,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我只能把所有问题全都压在心里,用最快速度进入古墓,直奔凌邪的墓室。

古墓似乎又添了不少被进入过的痕迹,但我心急之下并未注意。

凌无殇一路沉默地跟在后面,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古墓内部,也不时打量我的背影。我虽然没有回头,却能清晰感觉到他的目光,一时间只觉得如芒在背。

但我忍了,假装毫无所觉地继续带路。眼下保护凌邪的尸身才是最要紧的,不能在这种时候生出枝节来。

“……我哥没给自己设置屏障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被盗的痕迹?”这一路走来,光是盗洞见到三四个了,甚至还有盗墓贼自相残杀后留下的尸骨横在甬道,也不知道究竟多少年了。凌无殇一路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我也不知道。以后再纠结这种问题吧,马到……”

绕过最后一个转角,终于到了古墓最深处,前方是凌邪的墓室。而我口的话却生生止住。

墓室石门,关得严严实实。

可我明明记得,次进入墓室的时候,是被诸葛踏星绑进去的,还差点被他的保镖给……幸亏凌邪最后赶到把我救走,不然那次我的小命留在这儿了。

那天死了很多人,直到凌邪赶来救我的时候,我都还陷在巨大的恐惧,而他一直抱着我、安抚我。那种情况之下,他怎么可能还有心思特意关闭墓室石门?

这可是石门,半米厚、四五米高、重量得以吨计算的玄武石门!可不是寻常房间那种出入时随手能带的普通房门。若是不靠机关,普通人根本推不动它。凌邪虽然可以,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也没理由特意做这种吃力的事。

所以,即便当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了,我也依然肯定,这石门是后来关的。

又有人进过古墓了。

或者是……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快步走向石门,抬手便要触动机关。

“等等!”凌无殇一把擒住我的手腕。

阴气透骨,他的手竟凌邪的还要凉,我被激得抽了口气。凌无殇赶忙放手,十分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指。

“那个……墓室里有道家真气波动,我们恐怕来晚了。”凌无殇说。

我心一沉,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最糟糕的状况,终究还是出现了。

厚重的石门几乎隔绝一切,我凝神感应也没能察觉到凌无殇所说的真气波动。但我相信他既然如此说了,肯定是有,因为他没理由在这种问题骗我。

道家真气波动……那必定是真一和道宗各派的掌门了,与他们正面对,我没有丝毫胜算。

不过有凌无殇在,或许……

“你有把握拖住他们吗?”我问。

“没有。”凌无殇回答得干脆利落。

最后一线希望,落空。

凌无殇又说:“这扇石门几乎能隔绝所有声音和法力波动,我们很难感应到里面的情况,里面也是一样。要不趁着他们还没察觉,我们赶快原路返回?”

“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凌邪的亲兄弟,你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来!”我愤怒了,却愕然发现凌无殇眼毫不掩藏的审视之色。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这算什么?考验?

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玩这套!我更生气了。

然而凌无殇却似乎打定主意要对我考验到底:“实话告诉你好了,我身份特殊,不能轻易对活人出手,更不能直接取人性命。所以我能给你的帮助非常有限,你别把希望寄托在我身。”

我说:“我没心思跟你玩什么考验的把戏,我只知道现在晚一秒种凌邪都有可能尸骨无存!你如果能帮我那自然最好,算不能……我也绝不会改变主意。”

即便救不了凌邪,我也不可能任由他的尸身被毁掉,复生的希望被断绝,更不可能若无其事地这么走了!

怀着必死的决心,我再次按向机关。

凌无殇又一次抓住我的手腕,目光灼灼:“你想清楚,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真的帮不了什么忙……现在闯进去,你只会死在里面!”

“那你有别的办法保护凌邪的尸身吗?”

凌无殇哑口无言,脸的神情更加复杂了。我说不清楚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绪,只觉得他的眼神似乎已经穿透了我,亦穿透了不知多少年的岁月,直接落在了虚无的……另一个人身。

或许,他先前的伤心和怨恨,也都不是冲着我,而是透过我看到了另一个人。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一闪而过,我没有时间去分辨它的对错。

“放开我。”我沉声说:“我没时间跟你耽搁,你要么帮我,要么闪开别拦着我!”

凌无殇克制着剧烈的情绪,脸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抽动。他终究还是默默地放了手,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我毫不犹豫按下机关。

石门在我面前缓缓开启,透过缝隙,我看见一个满头白发形容枯槁的老人。

哦不,其实不是老人。

定睛细看,我才发现对方竟然是现任玄清门掌门,真一。

不过才一天工夫,他怎么变成了这般油尽灯枯的模样?!我心惊疑不定,但还是稍稍松了口气,因为墓室只有他自己,并没有道宗的其他人。而他正盘坐在地,似乎正在苦苦支撑着某种法术。

凌邪的尸身,应该……应该还没有被毁掉吧?

真一坐在凌邪的棺椁边,面对着墓室大门,见到我打开石门,脸瞬间闪过惊慌之色。这让我愈发肯定,他还没有成功。

不过稳妥起见,我没有贸然前,而是选择分出一缕神识探入棺——凌邪的尸身完好,至少表面是完好的,这让我悬着的心又稍稍落下几分。

神识探查自然瞒不过真一的感知,但他施法到一半,身不由己,也只能干瞪眼,拼命地念诵咒语。然而每念一句,他苍老一分,仿佛整个人的生命力都在被所施展的术法抽走。

第189章 凌邪复生?

“凌无殇,你看着他,我去搬凌邪尸身。”我侧过头小声对凌无殇说。

凌无殇说:“你能搬得动么?还是换过来吧。”

“不。”

我当然知道,搬动凌邪的尸身对我来说肯定很吃力,但我现在并不能百分百肯定真一不会耍花样,虽然他现在看起来貌似无法分神,可万一要是装的呢?如果他突然出手发难,后果难以预料。而凌无殇的法力远在我之,让他盯着真一才是最稳妥的,算真一有心搞小动作,他也有能力及时发现并且制止。

“那好吧。”凌无殇没有继续坚持。

我小心地避开真一身边,从棺椁另一侧靠近。

棺椁,凌邪闭目静卧,状若沉睡。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气色似乎添了几分红润,看起来更像活人了……

不,他现在魂魄未全,如何能够复活?一定是我太渴望他变成活人,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吧。

我压下心思绪,伸手去扶凌邪的尸身……一触之下,竟发现他的皮肤柔软而富有弹性,像极了活人!

可我明明记得,以前触摸他尸身的时候,手感都是冰凉坚硬的,好像冰一样。现在虽然还是没有温度,却变得这般柔软……

难道他真的复活了吗?

我的心一下子乱了节拍。

若他真的复活,那我不用再担心真一搞什么阴谋诡计,也不用怕道宗的任何人。甚至连这驭鬼术,似乎都没有必要继续xiu liàn下去了,我完全可以随着他去海角天涯,找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

像从前一样。

那段幸福的时光,虽然短暂,却是我心最深的怀念。我一直在期盼,希望可以回到那样的生活状态。

这段时日的苦苦坚持,不是为了等他回到我身边来,等他重新记忆从前的一切,等他和我继续过从前那样简单快乐的生活吗?

我真的好怀恋过去的那些日子,怀恋那些无牵无挂的自在,怀恋那种平淡安稳的幸福……怀恋那个只有我们一家三口的小世界。

“凌邪……你能听到我在叫你吗?”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着凌邪的尸身轻呼出声。虽然明知道,他的尸身并没有丝毫魂魄,否则我刚刚用神识探查的时候,一定可以感应到。可是,他突然变得这么像活人,我还是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幻想,希望可以有迹发生。

真一听到我呼唤凌邪,眼闪过一抹决绝之色,猛地抬手戳向自己心口!

凌无殇时刻提防着,见他突然有动作,想也不想便打出阴气强行压制。时间紧迫,他没工夫仔细分辨真一到底要施展什么法术,只能用这种近乎蛮力相抗的方式去压他。习武之人有“一力降十会”的说法,其实在法术也是一样的,只要法力gāo qiáng,管你什么用什么花样!直接压得你经脉阻塞真气逆行,你算有再花巧的术法用不出来也是白搭!

可凌无殇万万想不到,真一这次出手的目标竟然不是我,而是他自己!

刹那的错愕,让凌无殇的阴气运转稍稍凝滞了一瞬,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但还是让真一趁机将食指chā jin了自己的心口。

他……他这是要zi shā?!

不光是凌无殇看愣了,连我发现真一的举动以后,也不由得愣了片刻。

然而真一却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似的,立刻拔出手指,以血画符!

心头血,其实这才是蕴含着人体全部阳气的血液!世人皆以为舌尖血阳气最足,那是因为舌尖血取用方便,使用广泛,但实际,心头血的阳气它充足百倍!但,一生只能取用一次。取用之后,即便抢救及时留住性命,也必然留下永难恢复的损伤。

真一手速飞快,脸满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快拦住他!”

我大声提醒凌无殇,同时使出全身力气拉起凌邪尸身,想把他背出墓室。

而这时,真一的血符也画完了。

七滴鲜血,画出北斗七星的形状。而在北斗七星之下,赫然是一个古体的“玄”字。

这并非是常规意义的符箓,甚至根本不能算作是“符”。可在它画成的那一瞬,便有一股磅礴道气喷涌而出!

这座古墓可以选在聚阴之地,周遭的阴煞之气都会被吸引至此,最终融入凌邪的尸身当。因此,墓室里的阴煞之气一直非常浓郁,然而此时道气磅礴,两股水火不容的力量剧烈碰撞,在墓室激荡不休!

凌邪的棺椁一直由八根铁索悬吊,离地大约一米左右。此时道、煞二气激荡,那八根铁索也跟着哗啦作响,带得整个棺椁都跟着摇晃起来。

“糟!”

凌无殇似乎想到了什么,竟然抛下真一不管,冲着棺椁这边飞身而来,似乎是想要帮着我一起扛起凌邪的尸身。

我们谁都没有看见,真一的眼神忽然像是变了个人。

他一掌拍在地面,血滴七星骤然亮起,隐隐仿佛与天的北斗星辰产生了某种共鸣。银色星辉自万丈苍穹落下,竟穿透整座蜃龙山,落入古墓之。

刹那间,整座古墓都在震颤。

一声龙吟自更深的地底传出,那咆哮充满悲愤,仿佛是被镇压了千万年的凶兽发出的挣扎嘶鸣。

“砰——”

八根铁索齐齐崩断,巨棺落地,震得煞气横飞。

龙吟声骤然消失。

在铁索崩断的瞬间,我便被骤然失控的煞气冲得倒飞出去,直直撞墓室另一端墙壁,浑身骨头都几乎要碎了。凌无殇虽没像我这么狼狈,却也是耗费了极大的法力才勉强稳住身形,心亦是骇然。

我不顾疼痛,挣扎着向棺椁走去,心里唯一的念头是赶快看看凌邪怎么样了。

而这时,凌邪的尸身缓缓坐起。

“凌邪,你、你这是……”

话未说完,我已泪如雨下。

你竟然真的复活了,这真的是太好了,太好了……

凌邪慢慢转头向我望来,眼,一片陌生。

第190章 祖师之魂

他的眸光,幽深,沉寂,不带半分情意。

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难道过去的种种,他全都不记得了吗?

我心心念念期盼他复生,以为只要他重新找回昔日的力量,再也没有人能与我们为敌,我们可以放下一切去享受安宁幸福的二人世界……可现实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

凌邪的确复活了,可他不再记得我,也不再记得我们之间的感情了。在他眼里,我变成了陌生人。

现实与期望之间的巨大落差,让我一时间无法接受。

凌邪却不管我此刻的感受,冷漠地收回目光,以手掩口,似乎吐出了什么东西攥在掌心里。

吐出那东西后,他便像是解开了某种封印一般,周身煞气翻腾,宛如九幽地狱爬出来的恶魔。即便不动怒色,这般气势,也叫人不敢靠近分毫。

凌无殇神色复杂地叫了一声:“哥……”

凌邪转眸望向他,满脸冷漠。

他也同样不记得凌无殇了。或许,他谁都不记得。

而在这时,墓室的另一个角落,忽然想起真一微弱的声音:“弟子……恭请祖师爷……身!”

糟糕!

“快拦住他!”我朝着凌无殇大喊。

话音未落,凌无殇便已扑到真一面前,抓住他掐诀的右手用力一扭!

然而真一却猛然间双目圆瞪,原本气息奄奄的身体也仿佛注入了新的活力,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任凭凌无殇使出浑身气力,竟也无法伤他分毫,反倒是被他翻手一抓一推,生生击退!

凌无殇顿时怒了,双臂一震,身的黑袍竟化作黑色蛟龙,朝着真一扑咬而去。

那真一,哦不,应该说是附着在他身玄清门祖师之魂也并非吃素的,眼看着黑蛟的獠牙已经近在眼前,却还不慌不忙,运转真气凝于指尖,刹那间便凝结出五根闪着寒芒的银钉。随后,手腕一翻,五枚银钉宛如五支利箭般激射而出。

这番动作形容起来繁琐,实际只在瞬息之间便已全部完成。若非我xiu liàn驭鬼术强化了五感,恐怕都很难看清楚真一手的动作。

凌无殇的黑蛟在真气凝结的银钉面前,竟如同纸糊般不堪一击,被银钉轻易贯穿撕裂,溃散成屡屡黑色阴气。五枚银钉击穿黑蛟之后,依然势头不减,直直射向凌无殇本人,而且还自动分成五路,分别攻击凌无殇的五处要害!

凌无殇原本对自己幻化出的黑蛟信心满满,即便察觉真一凝聚真气也没有过多在意,以为自己的黑蛟光凭周身散发的阴气变成把真一打出的银钉击碎,结果一触之下,溃散的竟然是他的黑蛟,这可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

他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惊诧之下动作便平时慢了一线,竟然没能将五枚银钉全部躲过,硬是挨了两颗。虽然没有射要害部位,但是银钉入体之后,便如子弹般爆裂开来,化作无数道精纯至极的道家真气,在凌无殇体内横冲直撞。

凌无殇是鬼,天生便被道家压了一线,此刻道气在体内爆裂冲撞,饶是他法力gāo qiáng也觉得无痛苦。虽不至于这样被冲散魂魄化作飞灰,但也要用尽几乎全部的力量去抵挡道气带来的伤害,整个人都狼狈至极。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此刻不由得懊悔自己小瞧了玄清门的祖师之魂。若是他刚才不托大,而是谨慎对待的话,或许也不会吃这样的亏。但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他只能全力遏制体内乱窜的真气,现将它们稳住,再用自身的法力包裹着把它们送出去……这个过程没什么难度,但却要耗费时间,而且绝对急不得,因为阴气与道气本是水火不容的两种力量,若是心急求快,必然无法掌握平衡,那样只会激得道气再次爆发,让他再受一遍方才的苦痛。

然而凌无殇却不知道,方才攻击他的银钉本应该是七枚才对,不过因为真一体内的道气不足,只凝结出来五枚,才给了他躲避的机会。若是七钉俱在,便能在攻击时形成北斗七星之态,彼此交感形成共鸣,扰乱敌人的法力运转……那样的话,即便凌无殇不分神,也未必能够逃得过。

所以,真一体内道气不足,从某种角度而言,也算是凌无殇的幸运了。

玄清门祖师之魂所用的这种攻击方式,是他才临终之前才领悟出来的。他之前创出七星阵,能够禁锢世间一切妖邪,却毫无攻击之力,他始终觉得那是个巨大的遗憾,一心想要为本门再留下些许攻击之术。只可惜钻研许久,也没能形成一套完整的gong fǎ,因为早年留下的旧伤复发而去世了。

这几招由七星阵演化出来的杀招,也由于他并未留下字记载,而没能传承下来。所以后世弟子都不知道本门术法其实还有杀招,以至于玄清门的攻击力在道宗里面始终只能算是末流。

此刻祖师之魂借由真一的身体,终于有机会将自己临终前领悟的最强杀招真正用出,却又受限于真一体内道气不足,而无法发挥出杀招的最强状态,心不免遗憾。再者,此刻他的神魂意识操控躯体,真一自身的意识陷入沉睡,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毫无感知。也是说,即便他用出了杀招,也还是无法让自己的这个后世弟子看到,更无法将此杀招传承下去。想到这些,祖师之魂心愈发悲痛。

这种请魂身的法术,需要将已故之人的魂魄强行从幽冥地府召唤出来,实在是有违阴阳秩序,因此对施法者的身体消耗极大。道宗也向来将它视作旁门左道,正经的典籍都不屑于记录这种咒语,门的弟子也很少会修习这种请魂术。

也只有像玄清门这样,本身传承很少,综合实力较弱,许多时候不得不仰仗门先辈才能度过危机的小门小派,才会传授弟子这样的法术,让他们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拿出来保命。

真一请祖师之魂身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可是玄清门的祖师爷又如何舍得让自己的后世弟子身死道消?因此,他虽然心充满遗憾,但还是在感知到真一的肉身出现崩溃之兆的时候,果断抽身重返幽冥。

第191章 地底煞龙

凌邪对于凌无殇和真一之间的斗法,原本漠不关心,直到凌无殇幻化出黑蛟的那一瞬,他才将视线转移过去,双眉紧蹙地注视着,似乎在努力地回忆着什么。 但是很可惜,看样子他应该没想起来。

直到凌无殇被道气钉击,凌邪都没有丝毫要出手帮忙的意思。我在一旁拼命地求他、劝他,他都无动于衷……也或许,是他始终沉浸在回忆里,根本没有听见我说了什么。

祖师之魂抽离,真一身的巍峨气势瞬间消散,身体如同一滩烂泥般软倒在地,昏迷不醒。我不知道真一自身的意识要过多久才能重新掌控身体,但此时此刻,无疑是控制他的最好时机!

“凌邪,我知道你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是谁在保护你,谁对你有敌意,你总应该能分清楚吧?”我抬手指向倒在地的真一,“那个人施法布阵是为了困住你,你如果想顺利从这里出去,别让他醒过来,想办法控制住他,然后快跟我走!”

凌邪瞥了我一眼,傲然冷笑:“区区一人而已,也配让本王放在心?本王要离开,谁能阻拦?”

我忍不住皱眉,他竟然自称“本王”,这让我忽然觉得,也许他并非失忆,而是换了个灵魂,所以拥有的记忆自然跟我之前认识的那个凌邪不同。

凌邪死后,三魂七魄分散开来,各自游荡世间。千年的时间,足够让每一个魂魄都衍生出新的自我意识和性格了。

眼前的这个,是凌邪的魂魄没错,但却不是曾经与我彼此深爱过的那个。所以他认不出我是因为从来不曾认识过我……

这番推测貌似可以成立,但却有一点说不通,是凌邪为什么不认识凌无殇。短时间内,我没办法判断究竟是自己推测错了,还是凌无殇撒谎骗了我,他其实根本不是凌邪的弟弟。

但这也不是最要紧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让凌邪尽快离开这里才对,其余的事情都可以等出去以后再慢慢解决。

“凌邪,拜托你赶快离开这里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不信山顶的玄清门会察觉不到。真一早邀请道宗各派掌门来此共同商讨对付千年尸王的计策了,现在说不定各派掌门都已经到了,要是再耽搁下去,凌邪需要对付的敌人可不止真一一个,而是整个道宗了!

凌邪的确很强,可是道宗八门的掌门和长老们也并非弱鸡,以一敌众,我不认为凌邪能够轻轻松松地全身而退。

“本王的决定不需要你来置喙!”凌邪声色陡然一厉,周身煞气隐隐化作龙形,巨龙朝着我张口咆哮,喷出的煞气逼得我连退数步,体内法力翻涌激荡。若非他手下留情,只怕要当场走火入魔了!

凌无殇见到凌邪对我出手,立刻飞身过来护住我,冲着凌邪大喊:“哥!你不能伤她!”

凌邪蹙起长眉,眼一片冷然:“你又是哪根葱?”

“我……”凌无殇扯起苦笑正要解释,体内的道气猛然失控,又一次横冲直撞起来!他的苦笑瞬间扭曲,整个人痛苦地俯下去,拼命运转阴气阻止道气继续破坏自己的魂体。

道气入体,想要驱除极耗时间,他途分神过来救我已经十分勉强,再分心跟凌邪对话,便彻底无法压制道气了。先前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费,这回又不知要经受多少苦痛,才能够将四处横行的道气重新压下。

凌邪冷眼看着凌无殇苦苦挣扎,眼底虽然有几分探究、审视之意,却丝毫没有出手帮他的打算。

若非凌无殇使用的法术跟他同出一脉,只怕他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这样的凌邪,当真是冷漠到骨子里了。

我不由得怒了:“他是你弟弟啊!难道你这么眼看着他痛苦都不帮帮他吗?你算不记得了,难道看他这张脸还看不出来他跟你的关系吗?!”

凌无殇跟他长得这么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连我都差点认错,凌邪要是没瞎应该看得出来,眼前这人绝对跟自己有着非常亲近的血缘关系啊!

好,算相貌可以伪装,那使用的术法呢?他们这种煞气化龙的手段,凶猛霸道又变化莫测,这么厉害的法术,总不可能是随处可学的大路货吧?

更何况,他们施法时的动作手势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凌邪幻化出来的煞龙气势更加凶悍,但除此之外再无区别。我甚至怀疑,凌无殇的法术是不是凌邪亲自教的!

凌邪冷眼睥睨:“与你何干?”

我噎了一下,心怒火更盛:“他是为了帮我才来趟这道浑水的,当然跟我有关系!”

冷些淡漠地说:“既然与你相干,那你自己帮他不好了。”

“……我要是能帮得,还跟你费什么话!”我真的要气死了,同样都是凌邪的魂魄,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如此冷心冷情。哦不,他不是冷心,他是根本没有心!

我真庆幸自己一开始接触的不是眼前这个魂魄,否则我绝不可能爱凌邪。

“弱。”

凌邪冷淡地收回目光,似乎不屑继续跟我们这样的弱鸡说话了。他也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反而缓缓后仰,似乎要重新在棺椁里睡下。

我气得几乎要血脉倒流:“喂,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们辛辛苦苦地赶来救你,你不说感谢也算了,嫌弃我们实力弱是几个意思?!”

“本王说错了吗?”

“……早知道你这种态度,不应该来救你!”

我巴巴地赶过来,不是为了听他嘲讽的。

凌邪淡漠地说:“本王从未向任何人求救过。”

意思是我和凌无殇自作多情了呗?

我怒极而笑:“好好好,是我们多事,是我们不该来!凌无殇,我们走!”

凌邪不怕跟道宗的人正面对,我还怕呢!如果是为了我之前认识的那个凌邪,即便是打不过道宗的人,能陪他一起死在这里我也甘愿了。但若是为了眼前这个冷心冷情的家伙……还是算了吧!

留着性命去找我认识的那个凌邪,不好吗?为什么要为了这货牺牲自己,他又不会有丝毫感激!

反正他实力强悍,即便跟道宗正面对也不至于落入下风,更不至于被毁掉尸身,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反正留在这里也是多余,不如趁早离开,他清净我也舒心,省得互相添堵。

我拖着凌无殇要离开,凌无殇却反手扣住我的手腕。他正费神压制体内的道气,不敢过多言语,但却用动作清晰传达出了他的态度——他不愿意跟我走,也不同意我自己离开。

我小声说:“他的实力水平你也看到了,确实不需要别人帮忙,我们还是走吧。”

凌无殇固执地摇头,似有千言万语想对我说,却又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怕再分神又会前功尽弃。痛苦什么的他还能忍受,但是道气直接在体内肆虐,对魂体的损伤实在太大了,他担心如果再来一次的话,自己会没有足够的法力去遏制道气。

对于他不开口的原因,我隐约也猜到了几分,便不再强拉着他离开,免得他一着急又像刚才那样前功尽弃。

凌邪根本不在意我们的去留,自顾自地重新睡下,还低声念了两句什么,顿时引得地底深处龙吟阵阵,磅礴无匹的煞气自地心深处喷出,大股大股地涌入棺。

我心惊疑,他都已经是千年尸王了,还吸纳这么多的煞气干什么?!

凌无殇见他如此,心愈发焦急,最后干脆把心一横,冒险将体内的道气硬挤出去。算他运气好,道气在他体内肆虐两次,本身也消耗了不少,这回没来得及再次暴走被他强行排了出去。

清除掉道气,像是拿掉了悬在心口的刀子,但是凌无殇根本无暇庆幸,便急急地冲着棺椁里的凌邪大喊:“哥,你这样会把地底龙脉抽干的!你不能这样!”

凌邪根本不理他,吸纳煞气的速度更是不减反增。

“他到底想干什么呀?”我虽然不清楚所谓地底龙脉究竟有何作用,但是看凌无殇的语气神态,也知道事关重大。

凌无殇急急地说:“我也不知道!但此地的龙脉并非真龙,而是由煞气凝成的‘煞龙’,虽然能帮助尸王xiu liàn,但如果吸纳得过多,会影响神智,让我哥变得跟煞龙一样凶狠暴虐,充满戾气!”

我一听也急了:“不行,得马阻止他!”

话音还未落,又有一道星辉从天而降,将凌邪的整个棺椁都笼罩其。如果说先前的星辉只是缕缕银丝,那么现在的,是奔流瀑布!在它的冲击之下,所有还没来得及吸纳的煞气全都被压回地下。

更可怕的是,还有另外六股丝毫不逊色于它的星辉,从周围六个不同的方位降下。星辉交织,隐隐形成了一张巨!

凌无殇失声惊叫:“糟了!这是七星阵!”

第192章 以身相替

七星阵,不是之前在白头村里困住我的阵法吗?当时真一只用七枚银钉布阵,讲我牢牢封锁在里面,而现在却是借用了北斗七星的星辉之力,威力和之前相起来何止是天渊之别?

如果说之前困住我的那个,只是小孩子拿来玩耍的橡皮筋,那么现在的是捆仙绳!恐怕算是凌邪这样的实力,也无法挣脱束缚!

“凌邪,快出来!”

我情急之下完全忘了之前受过的折磨,直接伸手去拉凌邪,然而连他的袖子都没碰着,被星辉蕴藏的巨大力量弹飞了出去,整个人都像是被高压电过了一遍,浑身下剧痛难忍。

这星辉,看起来美轮美奂,实际却是杀人不见血的恐怖之物!

凌邪不傻,当然能感受到这星辉全是冲着自己来的,虽不跟他直接接触,也不伤他,却打定了主意要将他永远困死在这里。狂傲如他,怎么可能甘心被永生困在狭小的棺椁里?在星辉落下的瞬间,他便已运起煞气与之相抗——

是的,他想的不是逃跑,而是要直接摧毁这星辉,让所有试图困杀他的人全都受到反噬!他要他们死!!

只可惜他低估了七星阵的力量。日月星辰之力全都非寻常,其北斗星辰更是特殊,七颗星辰同气连根,交相辉映,如同七个团结一心的兄弟姐妹,所以它们能够发挥出的力量,可远远不止是普通星辰的七倍而已。

若今天洒下星辉的只是七个不相干的普通星辰,以凌邪的法力,或许尚有一搏之力,即便是占不了风,也至少还能全身而退。但他面对的是北斗七星,所以,他注定落败。

星辉忽强忽弱地闪烁着,如同会呼吸一般。而是在这样的“呼吸”间,便将凌邪击出的煞气吸纳大半,剩下的那些,也在被不断消耗。而这一切,似乎对星辉毫无影响,它们源源不绝地从苍穹落下,威力不减反增。

星辉绵延无尽,但凌邪体内的煞气却有极限。如此消耗下去,绝非明智之举。凌邪明白形势对自己非常不利,果断放弃了最初的打算,不再做无谓的消耗,将全部煞气凝于一点,试图将星辉撕裂出一道口子,好让自己逃脱出去。

可这星辉的吞噬能力实在恐怖,看起来薄薄一层,却拥有黑洞一般的吸收能力,凌邪耗费自身大半煞气凝结出的攻击,眨眼间被星辉吞噬得干干净净。更恐怖的是,看起来薄如蝉翼的星辉面,连一个破洞都没有!

传说能够困杀世间一切妖邪的终极阵法,当真是名不虚传!

凌邪终于变了脸色,他总算是领教到了七星阵的恐怖之处。他沉睡千年,好不容易才得到机会苏醒过来,连新鲜空气都没来得及呼吸一口,难道要被这样困杀?

他怎能甘心!

星辉散发出的光亮越来越强,隐隐显现出一连串古怪咒。我虽然一个都不认识,但却明白,这七星阵恐怕是要彻底成型了!

凌邪也同样看得出来。

他已做出了搏命的决定!他宁死也绝不被困!

在这时,凌无殇突然化作一道黑烟,朝着棺椁激射而去。

“小心!”

话音刚起,他已穿过星辉,直直撞凌邪的尸身!

我还没来得及惊讶,便又看见凌邪的魂魄被他硬生生从尸身撞了出来,穿透另一边的星辉,离开了星辉笼罩范围!

为什么我触碰星辉的时候,像碰了高压电似的,凌无殇一点事都没有?而且不光没事,还能穿进去把凌邪的魂魄给撞出来?!

我想不明白,然而眼下也不是纠结这种问题的时候,我忍着疼跑到凌邪身边,问他:“你没事吧?”

凌邪无视了我的问题,望向已被凌无殇占领的尸身,双眉紧锁,满面肃然。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救本王?”

凌无殇从尸身脱离出来,小心翼翼地将尸身平放到棺椁,才冲着凌邪轻轻一笑:“我说了你也不会信,还是等你自己想起来吧。”

凌邪微微抿唇:“今日的人情,本王记下了。”

“不用,我救你并不是为了让你还人情。”凌无殇顿了一下,想到哥哥的性子,便又改口道:“你若是真想还这个人情,好好保护她吧。”

凌邪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我,眉头锁得更紧,明显是不愿意的。

“为何扯到她身?”

凌无殇也不解释,只说:“你若想谢我,好好保护她,不然……当是我白救了你一回吧。”

七道星辉彻底汇聚,凝化成七个银光闪闪的符,印在棺椁外层。

阵法已成。凌无殇出不来了。

凌邪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些符,肃然道:“本王从不欠人人情,既然你如此要求了,本王定会替你保护好她。”

“可不是替我……算了,当做是替我吧。”凌无殇知道这事解释不明白,便也只是笑笑略过去了。

他知道哥哥虽然对自己人特别好,但是从来不轻易相信陌生人。而他现在在哥哥眼里,可是个陌生人。所以,并非是他故意不解释,而是他清楚即便解释了哥哥也不会信。反正哥哥肯定会自己想办法求证的,他又何必再浪费时间说无用的话?

凌邪点点头,不由分说地拉起我走。我急了:“诶你这么丢下他不管了?他可是为了救你才被困在里面的!”

这个七星阵威力如此浩大,也不知道是玄清门的长老们联手布置,还是道宗的人参与进来帮忙了,但不论是哪种情况,对于凌无殇来说都是非常危险的。虽然道宗的目标是凌邪,可是也从来没有人真正跟凌邪的魂魄接触过,他又以鬼魂状态跟凌邪的尸身一起被困在里面,说他不是凌邪的魂魄,谁会相信?

真一对我恨之入骨,自然也对凌邪恨之入骨。如果凌无殇真的被当成凌邪了,天知道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凌邪拉着我遁入地底,头也不回地朝着蜃龙山外飞遁。我说的那些话全被他当成了耳旁风,不光没有听进心里去,甚至连一秒钟的停顿或者犹豫都没有。

我彻底怒了:“你怎么能这么无情!放开我,你不管他,我自己回去救他!”

“你拿什么救他?”凌邪终于停了下来,冷笑着反问。他的眼里,流露着毫不掩饰的讽刺和轻视。

我被他的眼神刺伤了,但更让我难受的是,我知道自己确实没有办法救凌无殇。

凌邪是千年尸王,肉身拥有无强横的力量,魂魄也有着非常gāo qiáng的法力,然而在星辉之力面前,仍然毫无办法。我接触道法总共才只有几个月的时间而已,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不过,又拿什么去跟星辉之力较量?

可是……

当真这样丢下凌无殇不管,头也不回地自己逃跑吗?要是我没受过七星阵的折磨也算了,或许还能欺骗自己说凌无殇只是被困住而已,不会受到折磨……可问题是我受过!我知道那是怎样一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像我明知道自己打不过道宗的人,正面碰是死路一条,也依然选择冒险来偷凌邪的尸身一样,现在,我也同样没有办法这么离开。

哪怕没有希望,哪怕以命相搏,我也得试一试!不然我良心难安!

“能不能成功救他,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你只要把我送回去好。”我抬头看着凌邪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无平静。

是的,已经没有愤怒了。失望到极点以后,不会再有任何期望,自然也不会愤怒。

眼前的这个人,虽然有着跟凌邪一模一样的容貌,甚至,他也有着凌邪的身份,但他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凌邪。所以,他对我而言也只是个陌路人而已。既然是路人,我又为何要生气?

我只想遵从内心,去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至于这个陌路人怎么想怎么看,我并不在乎。

凌邪嘴角的弧度愈发讥讽:“要是本王不愿意送你呢?”

“你……”

我被噎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言辞交锋从来都不是我的强项,更何况此刻身处地底,没有他的帮助我寸步难行。

形势人强,我只能说软话:“拜托你送我一程,当是看在凌无殇的面子,好吗?他毕竟是为了救你才被困住的,你自己不救他,难道还不能送我回去救他吗?”

“本王从来不做无用之事,若要本王送你回去,你得先证明自己有救他的能力。”

“……好吧,我承认自己没办法,算回去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我是想回去看看,不然我良心不安。算我求你了,行吗?”

“不行。”

“……”

我忽然觉得,凌邪和凌无殇还真不愧是两兄弟,都是一样的能把人气死、噎死、憋死,还教你无可奈何的性子。他们俩小时候没被人打死真是个迹!

我默默地背了两遍静心咒,把这口气缓下去,才说:“凌无殇让你保护我,但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所以你还是欠他人情。你至少回去问问他,有没有别的什么还人情的方式,这样总行吧?”

第193章 神秘印玺

凌邪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拖着我原路返回,破土而出的那一瞬,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墓室内的情况,被迎面袭来的煞气冲得险些倒飞出去。幸好凌邪及时拉了我一把,我才没被拍到墙变成壁画。

“站都站不稳,还想救人?”凌邪冷冷地嘲讽一句,便松开了我的手腕。

但我敏锐地感觉到,在他松手的前一瞬,似乎悄悄地往我身体里注入了一丝丝煞气。他的煞气与凌无殇的同根同源,即便只是极其微弱的一丝,也能让我在满室汹涌激荡的煞气安然无恙。

我好不容易才调整好心态,把这个凌邪当成陌路人,可他却又悄悄地为我注入煞气护体,倒是叫我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才对了。

凌邪松手之后连正眼都没看我一下,仿佛刚才那一缕煞气,只是我自己的错觉。他这样的态度,硬是把我嘴边的感谢给憋了回去,堵在嗓子眼里咽也不是说也不是……我纠结地望着他的侧颜,看他锐利的眉眼和脸棱角分明的起伏,心里忍不住又开始回想这张脸曾经是如何的温柔,又是如何的连眼角眉梢都充满笑意……

以前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回想那些甜蜜片段的时候,心里会充满苦涩。

三魂七魄,每一个都是他,可又每一个都不同。我爱的那个,也只是其之一而已。等到将来三魂七魄全部融合,真正变成完整的他以后,又会是哪一个魂魄的性格和记忆占据主导呢?

我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可我是控制不住自己,没办法不去想它。这些念头像野草一样在我脑海疯狂蔓延,占据着每一处缝隙,我真的无法遏制……

凌无殇发现我和凌邪又回来了,不由得生气:“你们还回来干什么!布阵的人随时可能进来,我挡不了多久,你们快走啊!”

我这才知道,凌无殇放出这么多的煞气在墓室里形成风暴,并非是在冲击七星阵,而是为了阻止道宗的人进入墓室。四周的煞气太过猛烈,我不敢轻易放出神识去探查,但是我猜,道宗的人很有可能在门外。他们已经成功结阵,困住了凌邪的尸身,没有理由不进来亲眼看看。

凌邪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我:“这个女人说她不需要我保护,所以本王回来问问你,可否还有其它心愿?”

凌无殇闻言脸色一僵,随后气得恨不能从棺材里跳出来:“孟隐你脑子打结了吧?!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理由让他跟你在一起,你居然说不需要他保护?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明明是你们应该……”

他说到一半,硬生生把后半截给憋回去了。我倒是能猜出来他想说什么,然而凌邪却微微挑眉,冷声道:“继续说下去,本王应该如何?”

凌无殇怎么可能会说,他只能拿眼睛瞪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孟隐,我白夸你聪明了!”

他夸过我么?什么时候?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我说:“凌无殇,你别生气,我也只是想救你而已。你总不能真的永远困在这吧?正好凌邪要还你人情,你赶快让他救你出来啊,至于其它的……以后再说也不迟。”

最后的那句话,我说得很没底气。因为我其实也很清楚,如果不借着保护之名让凌邪时刻陪伴在我身边,那我没有任何理由牵绊住他了。他法力gāo qiáng来无影去无踪,到时候我连他的行踪都没法知道,更别说见面了。

连面都见不了,那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永远只能是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的状态,不会有变得更加亲密熟悉的契机……

虽然不知道凌无殇究竟为什么想让我跟这个凌邪拉近关系,但是从他故意提出让凌邪保护我来看,他显然是想要让我们亲近的。

凌邪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和凌无殇,像是要用眼神把我们的灵魂彻底看穿似的。但他毕竟没有那样的异能,最终只能收起审视,冷冷地冲着凌无殇说:“本王现如今魂魄不全,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暂时破不了这个阵。你如果想让本王救你,须得等本王找到并融合自己的其余魂魄才行,具体需要多长时间,本王也无法向你保证……所以,本王建议你最好还是换个心愿。”

他口的“融合”一词,让我一阵心惊肉跳,因为我莫名地联想到了另一个可怕的词汇——

吞噬。

我知道每个人都有三魂七魄,无论缺了哪个都会不正常。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三魂七魄分散了千年以后,再重新聚集起来的时候,究竟是十个彼此独立的魂魄聚在一起,像是十个兄弟姐妹一样彼此帮扶,共同操控肉身;还是彼此厮杀吞噬,只剩下最强的那一个取得身体的控制权?

之前我爱的那个凌邪,其实是由两魂三魄凝聚而成的,但是他的记忆、性格和自我意识都只有一份……哦不对,记忆是融合在一起了的,至少关于前生的记忆是这样,但性格和自我意识确实只剩下一个,其余的貌似都消失了。

所以我才担心,他们融合之后,消失的会是谁?如果是我爱的那个……我根本不敢继续想下去。太可怕了。

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学业都断了,除了凌邪我真的一无所有。如果连他都失去,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对未来的人生抱有什么期望……如果凌邪是被人害死的,我或许还能以复仇为目标,用仇恨支撑着自己继续活下去,可如果他是被自己的其它魂魄吞噬掉,是自己杀死了自己,那我连复仇的理由都没有。那我该怎么办?

越想,越觉得心乱如麻。

在这时,墓室外忽然传来一声闷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在了石门,力道之大,竟引得整个墓穴都跟着颤了三颤。虽然墓室里充满煞气,对方没能撞开大门,但石门已经隐隐出现数条裂痕,只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凌无殇神色一变,冲着我和凌邪大叫:“你们快走!”

“那你呢,你怎么办?”我不用猜也知道,门外肯定是道宗的人,他们来势汹汹,要不了多久会破门而出,我怎么能在这种时候丢下凌无殇不管?

“我自有办法,你们快走!”

我根本不信:“你要是有办法,不会被七星阵困住了。快点让凌邪帮你啊,至少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别的!”

算是不能让他脱困,也至少不能让他被道宗的人折磨啊!真一现在躺在角落里,生死不知,等下道宗的人闯进来看见他那副模样,该有多愤怒?要是我和凌邪走了,他们的满腔怒火不全都发泄到凌无殇身去了?他被困在棺材里,连躲都躲不开啊!

凌无殇咆哮:“别废话,快走!只要你们走了我能出去!”

我只当他是在撒谎,凌邪却微微挑了一下眉梢,似乎有些好他究竟要如何脱身。

凌无殇意识到冲我喊没用,冲着凌邪说:“哥,我没有别的心愿,你赶快带她走,保护好她!”

“休要跟本王攀亲。”凌邪语气冰冷,动作却丝毫不慢,反手一抓,拖着我穿墙而过。他力气极大,我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这间墓室四周都是用坚硬的岩石砌成,但在凌邪面前,竟然恍若无物一般。他拉着我穿过墙壁,却没有马离开,而是原地停下,抬手轻轻一抹,厚重的石墙变得像玻璃一样透明,墓室内的情况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你这是……”

我刚想问,嘴巴被一只大手捂住,冰冷的寒意带着丝丝缕缕的煞气一起透体而入,让我想起过去,紧接着又意识到此刻在身后贴着我的人,可并非是我从前熟悉的那个凌邪。于是,我又不由自主了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抗拒和羞愧,觉得像是背叛了凌邪一样。

可是身后的这个家伙,也是凌邪啊……这真让人纠结,我想到头痛,也不知道纠结该如何对待他们才最为妥帖。

但是紧接着,我顾不再纠结这个了。因为我看到墓室石门被撞开了一个脸盆大的洞,而且在洞的四周,还有好几条巨大的裂痕。看这样子,道宗的人只要再撞一下,石门要彻底碎了。

凌无殇却丝毫不慌,扬手一招,远处的棺盖便飞入阵,严丝合缝地落在棺椁,引得门外道宗众人惊疑不断,谁也想不通他为何能把外物引入七星阵。凌无殇也不理他们,自顾自地在棺盖画下一连串符咒,俨然是在七星阵的基础,又额外增添了一道封印。

他这是为了阻止道宗众人破坏凌邪的尸身吗?可他自己怎么办?

正想着,凌无殇已经完成封印,从心口虚空一掏,竟然掏出了一枚四四方方的黑色印玺!那印玺盘踞着一条黑龙,虽然体型不大,却有着仿佛能诛仙弑神般的凛然煞气,即便只是远远看一眼,都能叫人心底发颤。

凌邪在看到这枚印玺的瞬间,周身气势陡然巨变!

第194章 擅动此棺者,死!

我敢肯定,凌邪愤怒了,甚至可能已经动了杀心。

但他并没有冲出去,而是强忍怒意继续观察,我猜他可能是为了看看凌无殇究竟能不能操控那个印玺——那印玺给我的感觉,更像个活物。

凌无殇单手托着黑龙印玺,另一只手轻轻按在龙头,似乎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距离太远,我听不见声音。但那黑色石龙显然听懂了凌无殇的话,双眼骤然放出猩红色光芒,变得愈发狰狞嗜血,气势也更加骇人。连墓室外的道宗众人,也都被慑得忘了言语,一时间场面陷入诡异的安静。

凌无殇自身的气场似乎也有了微妙的改变,隐隐地透出了一股不怒自威的王者风范。他这样托着黑龙印玺,自信从容地迈步向前,将整个七星阵视若无物。

不要——

我下意识地想喊,奈何嘴巴被凌邪捂着,只能发出唔唔的闷响。隔着厚重的石墙,凌无殇根本什么都听不见。我回想着自己被困时,撞阵法屏障后那种生不如死的折磨,不由得为凌无殇捏了一把汗。

凌邪捂在嘴的手指也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但他应该不是在担心,或许只是急切地想要知道,凌无殇究竟能否顺利走出困阵。

我隐隐觉得这跟凌无殇手的黑龙印玺有着某种关系,但实在无暇细想。

早已隐去的星光再次显现,在棺椁周围约莫一米的范围形成一个倒扣的罩子。随着凌无殇靠近,星辉光罩越来越耀眼,看似无害,可我知道,它能带给人的折磨一定之前困住我的那个阵法强悍百倍。

由北斗星辰之力汇聚形成的禁锢牢笼,怎么可能会无害。

凌无殇缓缓将黑龙印玺贴在星辉结界。

星辉一阵闪烁,随后黯然消退。

结界消失了?

大名鼎鼎的七星阵,连最恐怖的魔物“旱魃”都能生生困杀的七星阵,居然这么轻易被破了?!

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与此同时,我也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冰冷凛冽的杀意!

这股杀意来自于我的背后,来自于凌邪!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动了杀念,并非一定会出手杀人的话,那么现在,他是打定主意要取凌无殇的性命了。

原因,自然跟这黑龙印玺有关!

墓室里,凌无殇一步踏出,轻轻松松地离开了困阵范围,惊得道宗众人倒吸凉气,恨不得掐大腿确认自己有没有做梦。也幸亏玄清门的祖师之魂已经离去,否则若是看见这一幕,说不定得惊得直接活过来。

更让人惊讶的人,在凌无殇离开阵法笼罩范围之后,方才黯淡消失的星光竟然再次显现,仍然以光罩状态牢牢罩住棺椁四周约莫半米的范围。

七星阵并未被破。

而是主动避让凌无殇,哦不,应该说是避让他手的黑龙印玺!

这样的事实,远阵法被破更加让道宗众人惊讶!

阵法、符箓、丹道,是道门最重要的三个门类,道门弟子或许无法做到全部精通,但至少都会了解一二。今日在场的这些,都是道宗各大门派长老级别以的人物,论实力论阅历都是道宗里面拔尖的,可是方才的状况他们从前连想象都想象不到。

难道阵法还能有自主意识?还能不经过布阵之人的操控,主动做出避让的行为?

这是成精了吧?!

这一切实在太匪夷所思,惊得那群连胡子眉毛都白了的老头子们一个个像小孩子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头接耳议论不休,全完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他们都是被真一请来的,本身跟我和凌邪没有丝毫过节,不过是冲着“吸血僵尸”的事儿才来的。他们毕竟都是道门人,降妖除魔维护世间安宁那是祖师爷定下来的规矩,万万不敢违背。所以真一说这里出现了千年僵尸伤人性命的事情,他们立刻全都来了。

但问题也同样出在这儿,除了真一以外,他们谁都没有亲眼见过这个所谓的千年僵尸,更没有丝毫证据能够直接证明,之前的人命案子是蜃龙山古墓里的这个僵尸所为。所以在他们心里,多多少少都是存着几分怀疑的,之前不过是碍于祖师遗命和所谓的同宗情谊,才不得不放下一切赶过来。至于究竟有几分想要灭杀尸王的真心,那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不过看他们因为一点变故把目的全都抛诸脑后的样子,估摸着这份真心实在少得可怜。

议论,不知是哪派的长老忽然说了句:“七星阵乃是玄清门的独门秘阵,当然只有玄清门的掌门才最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其他人如梦方醒,纷纷附和:“对啊,这事儿得问玄清门的掌门啊!”

“真一道友呢?怎么没见着他?”

众人这才忽然意识到,作为这里的东道主,也是发起这一场灭杀行动的事主,真一好像一直没出现。

登时有人不乐意了:“玄清门这是什么意思,叫我们来这里联手诛杀千年尸王,他们的掌门却藏着不露面,这是要让我们打头阵,他们在后头捡现成的是吗?”

“是啊,说好了八大派联手,他们不出力只跟着沾光也太不像话了!”

众人当,形容气度最为出众的锦袍道士终于开口:“诸位道友莫要误会,真一道友早进入墓室亲自布阵、守护阵眼了。”

说话的这位不是旁人,正是茅山派的现任掌门。道宗八大派之,茅山居于首位,因此他开口之后,其他人都非常给面子地不再非议玄清门。

片刻后,才有人试探着问:“那真一道友现在人在何处?”

茅山掌门沉声:“恐怕仍在里面。”

众人听了这话,都不由得捏了把冷汗。还在墓室里,那岂不是直接跟那个实力诡异的鬼魂直接对了?之前布阵的时候,他们也都出了力,帮着玄清门的几位长老引导星辉,可以说那个阵法是融合了他们所有人的力量才布置起来的。可是结果呢?阵法竟然自行避让,放出了他们辛辛苦苦才困住的鬼魂!

不是被暴力击破,而是主动退避,不敢触及对方的锋芒!

对方如此诡谲莫测,真一孤身一人与之对峙,能落得了好么?

众人的注意力终于又转回凌无殇身,并且也努力用目光寻找着真一的身影。不过由于石门并未完全破开,他们的视线范围受限,找了半天都没看见真一在哪儿。他们这群人又都是道宗里面有头有脸有地位的人物,自然不可能不顾身份地把脑袋从洞里钻进来看,所以实在没法看到正好躺在他们视野盲区里的真一了。

凌无殇离开七星阵范围以后,根本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等着这帮白胡子老道们重新注意到自己。如今见他们的注意力基本都回到自己身了,这才用指尖从黑龙印玺底部挑出一缕猩红色的雾气,朝着棺椁轻轻一甩,那雾气便附着到棺椁之,将先前画下的咒染得猩红。

整个棺椁都散发出令人胆寒的煞气。

凌无殇语气冰寒:“擅动此棺者,死!”

原来刻意留下,是为了给道宗众人一个印象深刻的警告!

道宗八大门派随便拎出哪一个都是有名有号的,不管走到哪里都被人恭敬相待,可曾收过这样的警告?更何况今日八门齐聚,代表不再是哪个单一的门派,而是整个道宗!

凌无殇在整个道宗面前,竟然还说出这样的话,根本是不把他们道宗放在眼里!即便是昔年佛道不合的时候,佛门也不曾如此侮辱过道宗!

他竟然敢!

“狂妄竖子!受死吧!”

茅山掌门第一个出手,他的身份地位,基本可以说是整个道宗的掌舵人了,这种情况下若是再不出手,今后还有谁会服他?所以,为了维护自己的身份地位,也为了维护整个道宗的颜面,他毫不留情,一出手便是杀招!

可他的杀招凌无殇根本不放在眼里,轻轻一闪躲开了。甚至,都不屑于反击!

“我再说一遍,触碰此棺者,死!”凌无殇一字一顿地重复。

这下,整个道宗的人都怒了。

如此轻蔑,如何能忍?!

他们联手轰击,本脆弱不堪的石门瞬间裂成数块。大门洞开,他们也终于看到了墙角里不知生死的真一,顿时怒加怒。

“伤我道宗之人,受死吧!”

一时间,各式各样的法器、真气、符箓、兵刃全朝着凌无殇招呼去,凌无殇只是叹了口气,身形便化作黑雾原地消散。

只留下一道饱含无奈的声音:“我已经警告过你们了,你们要是不听,死了以后可别怪我没提醒。”

声音在墓室回荡,伴随着各种兵器、法宝落地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讽刺。

这么多的法宝符箓,竟然连一个伤着他的都没有。不光是没伤着,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没碰着!

道宗的面子,这是被彻底撕下来扔到地踩了啊!

第195章 双手奉上

道宗的人全都怒不可遏,纷纷扬言要追杀到底,以振道宗威名。唯有茅山掌门还能保持几分沉稳,吩咐旁人通知玄清门弟子,让他们把自家掌门接回去好生救治。

凌邪也终于放开了捂着我的手,拖着我眨眼间遁出数百米距离,再轻轻一跃,便由地底腾高空,速度快得叫我根本无法适应。我狼狈地求他慢点儿,他反而飞得更快,但同时也不动声色地在我身边施加了一个小小的结界,抵挡掉所有会让我感到不适的因素。

这个家伙跟凌无殇还真是亲兄弟,骨子里都是一样的傲娇,明明都已经做出了体贴的行为,脸是死也不肯显露出来,嘴更不可能承认了。真不知道他们小时候到底经历过什么,怎么会培养出这么怪的性格。

正想着,凌邪猛地停了下来,我毫无心理准备,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撞向他的后背。他反应极快地侧身避开,我本能地双手乱挥想要抓住点什么,好让自己停下来,可只抓到满手空气。眼看着要扑进另一人的怀里,凌邪又眼疾手快地把我扯住了。

我的脸距离那人的胸口只差毫厘,几乎能感受到那人身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气,能看清楚他衣袍精致的暗纹。

这时,凌邪猛然用力,我被扯回去,直接撞进他怀里。他的魂体又冷又硬,像石头一样,我只觉得背一片钝痛,全无半点旖旎的念头。肩头的酸痛感也同时传来,我用另一只手揉着,怨念地冲着他抱怨:“胳膊都快被你拉断了!”

凌邪冷冷地瞪了我一眼,眼底戾气毕露,慑得我心尖发颤,再不敢多言。凌邪哼了一声,转而望向对面的凌无殇,冷声质问:“那印玺你如何偷到手的?”

凌无殇笑了:“怎么能是偷的呢,明明是你亲手送给我的。”

“不可能!”

“等你聚齐魂魄,恢复前生记忆,知道我没有说谎了。”

凌邪显然不信。

凌无殇干脆把黑龙印玺取了出来,双手捧到凌邪面前,说:“当年你把它给我的时候,我说过,我只是替你暂时保管而已,你如果需要,可以随时把它拿回去……虽然你已经不记得了,但我作出的承诺绝不会更改,所以,如果你想收回,把它那走吧。”

凌邪伸手便取,凌无殇却微微闪了一下,随后毫无俱意地迎他愤怒冰寒的目光,笑得满脸人畜无害:“哥,你别误会,我没有反悔的意思,只是想劝你好好想清楚,你真的做好了收回它的准备吗?看你这么紧张它,应该是没有忘记它代表着什么……那么,你确定你现在能够承担起它代表的责任吗?”

凌邪僵住,满腔怒火都化作了迟疑。

“哥,如果我是你,不会急着把它要回去,因为这个玩意儿……呵呵,实在算不得好东西。我觉得你还是完全恢复记忆和实力以后再取回较好。当然了,如果你现在要,那我也绝对没有二话。”

“你要吗?”凌无殇双手捧着黑龙印玺,如是发问。

第196章 凌邪炸毛了?

凌邪盯着面前的黑龙印玺,神色几番变换,终究还是没有伸手接过。

这个结果,是凌无殇早料到了的,因此没有丝毫意外。他笑了笑,将黑龙印玺重新收好,说:“哥,快点聚齐魂魄,快点变回原来的你吧。你不知道父亲大人有多想你,虽然他嘴不说,但……算了,等你恢复记忆了再跟你说这些吧,现在说你也听不进。”

凌邪淡淡地看着她,明显仍不相信自己跟他是亲兄弟。不过,也没有否定。

“哥,你自己保重,我先回去了。”凌无殇貌似不在意地笑着道别,身形渐渐虚化。

“等等!”凌邪忽然出声叫住他,抬手指着我说:“把她也带走。”

凌无殇的身体由虚转实,脸笑容依然不改,依然那么人畜无害:“哥,你答应了要保护她的,不会这么快要反悔吧?”

“你现在可以亲自保护她,何必再假手于本王?”

凌邪始终认为自己是在代替凌无殇保护我。虽然他会这么认为也算合理,但是听到他说这样的话,我心里还是有种微妙的酸涩。

他毕竟跟我爱的人有着同一张脸,同一个身份。哪怕我再怎么反复提醒自己,他们现在都是互不相干的独立个体,但听到这种话也还是会有点难过的。

凌无殇也无奈极了:“哥,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会明白……照顾她、保护她,这可不是为了我,都是为了你自己!你好好看看她,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吗?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有多爱她了吗?”

凌邪到还真的用冰冷审视的目光盯着我看了半天。

但我知道结果会怎样,所以心没有半点期待。凌邪的这个残魂以前从未见过我,对他来说我是个陌生人,能看得出来感觉反而才怪呢。

凌无殇让他回忆的,应该是凌邪生前对我的感情,那可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么久的过去了,他能想起来吗?

事实证明,他什么都想不起。

“本王怎么可能会喜欢这种一无是处的女人,你再胡言乱语,别怪本王不念搭救之恩。”

这话像一根针,不轻不重地戳在我心头。我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不是我爱的那个凌邪,没必要为他而难过……

但很多时候是这样,理智能不能明白是一回事,情感会不会觉得难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凌无殇一脸便秘的表情,哦不对,应该说是一脸想吐槽却又不敢吐出来的表情。仔细想想,他好像确实一句都没有吐槽过凌邪。他的嘴贱属性,好像在凌邪面前会自动蒸发似的,也不知道是出于尊敬还是害怕。

凌邪根本不管他,把我往他身边一推要走。

凌无殇赶紧挡住他的去路,嬉皮笑脸地说:“别走别走……哥,我确实逃出来了不假,可是你想想,当时我要是不强行夺舍把你挤出来,你能出得了那个困阵吗?肯定出不了,对吧?所以你还是欠我人情啊!欠了人情得还,喏,她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啊,务必要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哈……”

说到这的时候,他忽然又冒了坏水,憋着笑继续说:“越白胖越好,腰围起码再粗三圈吧。等你恢复记忆以后,会感谢我的。”

我rěn wu kě rěn:“你怎么不干脆让他把我喂成球?!”

凌无殇拼命憋笑,试图摆出严肃的表情来,对我进行“语重心长的教育”——

“你这么说可不对了,我让我哥把你喂胖点儿,是因为女孩子丰腴些更招人喜欢,但胖成球可过分了啊,凡事都得讲究个尺度,有道是过犹不及……”

“闭嘴。”

凌邪淡淡地一句话,凌无殇立刻噤声,不敢再继续皮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凌无殇的jiàn rén属性是不可能蒸发的,他只是不敢怼凌邪而已——除了凌邪以外,他谁都敢怼,怼天怼地怼空气,绝不带半点含糊的。

我觉得,这货小时候应该没少被凌邪收拾,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阴影,到现在都还这么怕凌邪……这么一想,我好像莫名地对这个凌邪产生出了好感??

凌无殇老实不过三秒,又故态复萌:“哥,说起来我现在扛着的担子可都是替你扛的,你总不能连自己的女人都要我替你守着吧?算是我愿意,我也有心无力啊,‘那边’的事情那么多……”

“哼,本王何时承认过自己有这种女人。”凌邪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这个你不用承认,等你找回记忆,全都想起来了……”凌无殇边说边慢慢地往后退,脸笑意越来越浓:“反正我当你同意了,她交给你啦!”

他飞速遁走,话音还没落,他人已经化作黑点消失在云海尽头了。这般速度,着实令人瞠目结舌。

凌邪黑着脸转头看我,哼了一声。

我终于受不了这种被嫌弃的感觉了,干脆说:“你实在不愿意跟我呆在一起的话,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不需要你来保护。”

我以为凌邪既然这么不情愿,听到我这么说应该会很高兴才对,结果他的脸色貌似更黑了。

但他傲娇地什么话都没说,转身朝着与凌无殇相反的方向飘去。距离稍一拉开,我便感觉到身体四周的防护结界隐隐有了消失的迹象,脚下也不再有仿佛踩在地的踏实感,仿佛随时要掉下云端。

我吓坏了,想跑去拉住他,又怕一迈步真的掉下去了,僵硬得一动也不敢动,只能冲着他的背影喊:“你你你你先回来……我不会飞,你至少先把我安全送回地面好不好……”

我还不想摔chéng rén肉馅饼。

凌邪背对着我停下,淡漠地问:“你不是说可以照顾好自己,不需要本王吗?”

“……”我一时语塞,随后脑子里闪过一个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

这货该不会是傲娇病犯了,故意这样让我求他吧?

我盯着他的背影,很想看出点儿什么来。只可惜我不会透视术,看了半天除了“他发质真好”以外得不出别的结论了。

要不……顺毛撸两下试试?

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算猜的不对,说好话夸他也总不至于惹他生气,更不至于被从天丢下去,所以没什么好害怕的。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别想那么多,使劲拍完事了!

这么想,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我的心理准备时间貌似有点久,凌邪竟然也十分耐心地原地站着没动。虽然还是背对着我,一副懒得用正眼看我的冷漠样子,但我已经越发肯定,这货是在傲娇地等着我开口说软话呢。

反正不管是真不情愿还是假不情愿,他都已经接受了必须得呆在我身边保护我的这件事了。那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拍!使劲拍!

“咳,那个……其实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觉得不需要你保护,只是怕耽误你的正事而已。你这么厉害,带着我天入地的,我、我从来都没见过像你这么厉害的人,想抱大腿还来不及呢……”

“抱大腿?”凌邪终于肯转过来了,可是两条好看的长眉都快要拧到一起了,脸的表情更是万分嫌弃,还掺杂着不可思议,好像还有许多别的情绪,全都混在一起,复杂得让我完全看不明白。

凌邪瞪了我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不自重!”

“???”

我一脸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无非是拍个马屁而已,怎么不自重了?算我没拍对地方,也不应该这么说我吧?

“哼!”凌邪气得直接遁走了,丢下我一个人懵在原地。哦不,原空。

我还是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句话说错,居然把他给惹炸毛了。我把自己刚说过的话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好像隐约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抱大腿”这种络词汇,那个家伙貌似理解不了。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沉睡了一千年刚刚苏醒,还是躲在什么没人烟的地方呆了千年,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并没有像凌无殇那样与时俱进。这一点,其实在他的说话方式已经体现出来了。只可惜我之前没想到这一层。

顺着这个方向想下去,也不难知道那个家伙生气的原因了——他肯定是把“抱大腿”这个词理解成字面意思了。在他心里,我是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而我这个陌生人居然提出想要抱他大腿的这种要求!对于一个思想还停留在一千年前的人来说,这简直是耍流氓!

所以……

他说我“不自爱”其实已经很克制了,因为搁在他记忆的那个年代,敢说这种话的女人是dàng fu,拉去浸猪笼都不过分。

我越寻思越想哭,本来不受待见,还闹出这么大的误会,这可咋办啊……

我好想抽死刚才的自己啊!

第197章 他说他不后悔

等了一会儿,完全没看到凌邪要回来的迹象,于是我想要抽死自己的心情更加强烈了。想当初,刚把凌邪收做契鬼的那会儿,他连灵智都没有多少。后来恢复灵智以后,也要花时间花心思学习现代社会的各种东西,才能够融入现代生活的……他是如此,今日见到的那个魂魄,当然也是一样。

可恨我怎么没早点想起这茬呢!

我懊恼自责,又过了半晌,凌邪的那个魂魄仍然没有回来。我只能接受现实,承认他是真的把我丢在天不管了。

再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必须得先想法子平安落地再考虑别的。哪知道念头稍稍一动,身子开始往下落,吓得我差点哭出来。

不过冷静下来以后,我便发现下坠的速度其实很慢,那个家伙留下的无形结界仍然在托着我的身体。我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随后又忍不住想,那家伙也不是看起来那么冷漠无情嘛。虽然走了没再回来,却也给我留了落地的方法,不算是完全丢下不管。

真是个傲娇的家伙。既然怕我摔着,为什么不干脆回来呢,那样的话我也能有机会当面跟他解释道歉啊……

正想着,忽然又觉得更高的云层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我,可是抬头望去,却只看到白茫茫的云层。放出神识去查探,也一无所获。

或许是错觉吧。我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

落地的瞬间,那家伙留下的法力结界便自动溃散消失。我原本还想着或许能借由这层结界,反过来感应那家伙的位置,但他一点机会都没给我留。

他这是彻底不想让我追踪到丝毫与他有关的痕迹,不想让我再有机会跟他见面了吗?

这个念头让我有种微妙的不好受。

本来我也无意跟他过多牵扯,毕竟他不是与我有感情的那个凌邪,而我也还没有想清楚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他。所以他对我印象如何,是否愿意继续与我接触,我都并不在意。甚至可能还更希望不要再跟他打交道……但现在不同了。闹出“抱大腿”的误会以后,我很想见到他,把一切解释清楚。

我毕竟是个女孩子,本本分分地活了小二十年,从来没做过一件出格的事,因为顺嘴说了个新词,被当成dàng fu了,我怎么可能不介意?

我介意得要命!不把这事解释明白,我吃饭都不香!

偏偏他是不肯给我机会,故意避着不让我找到机会接触,我还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怎么能不怄?怎么能不气!

我真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接触xiu liàn之道,要是我也跟那些道门弟子一样,从小开始xiu liàn,现在也能有很高的法力了,也不至于毫无办法。

正郁闷着,忽然感觉到一股阴气从背后极速袭来,心便不由得一喜,以为那家伙终于改主意肯让我解释了。结果回头一看,却是朵雅,刚提起来的心立刻又摔了回去。

“主人,我可算找着你了!”朵雅一脸要哭的表情,“你们也飞得太快了,我追都追不,好不容易根据气息锁定了你的位置,后来又不知道怎么的感应不到了,我差点以为……我都要吓死了!”

她不光是怕我出事,更怕的是万一我死了没人能帮她复活女儿。其实后者才是她担心我的主要原因。

我本来心情不好,意识到这点之后瞬间更糟心了。同样是驭鬼师,北冥耀的那些鬼仆,不光数量多,本事也强,关键时刻还能全部牺牲掉,用精魂拼出个大的来,特别有威慑力。我的呢?契鬼凌邪是很厉害,可经常连影儿都找不着,鬼仆朵雅一个,数量少法力水平更是呵呵。要是指望她救命,恐怕都死八百回了。

可我又能说她什么?她也确实不是存心的,是真的水平不济,我能怪她么?

“算了,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你回去吧。”我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想想又补了一句:“回去好好xiu liàn吧。”

其实xiu liàn也不见得有什么大用,限摆在那呢。她魂魄不全,注定了再如何xiu liàn也不可能达到很高的水平了。

糟心,为什么同样都是驭鬼师,我的鬼仆这么不给力……我真心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去多收几个厉害的鬼仆。不,是迫切需要!

朵雅看出来我不高兴了,想问我是否生她气了,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不敢问出口,只能期期艾艾地说:“那您……”

“我想静静。”

“……噢,那、那我回去了。”朵雅一步三回头地飘走了。

我缓了缓情绪,掏手机给北冥耀打电话。北冥耀几乎秒接,快得让我差点没反应过来。

“师兄,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问你一些抓鬼仆的技巧。”我遥望着蜃龙山的方向,脑子里想的全都是第一次在古墓里见到他时,他一身白衣,翻手间便能操控数不清的鬼仆,那是何等的潇洒飘逸,又是何等的强大。我到现在都印象深刻。

我也很想像他一样。

虽然护身符的事让我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别扭,但是起实力不济被人鄙视的憋屈,以及遇到困难无法自己解决的那种无力感,护身符的那点小手脚似乎也不是那么无法接受了。毕竟,他没有害我的心思,以他的能力,真想害我的话,可以有一百种方法让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哪需要借助什么道具。

我猜,他在护身符动手脚,也只是想让我在潜移默化慢慢改变心意,慢慢喜欢他吧……想让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这种心愿不能算是错。

当然了,他用错了方法,回头有机会还是要稍微敲打一下,让他明白我的态度。

我思忖着,电话那头也一直沉默着,不知道北冥耀究竟在想什么。我渐渐有些焦虑起来,开始琢磨他为何会沉默这么久——要是没时间或者不方便的话,他完全可以讲明理由直接拒绝,没必要纠结这么久吧?

他到底在想什么?

在我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那头北冥耀终于开口了,语气听起来很是轻松:“你有需要,我当然什么时候都有空啦。”

“呃,师兄,其实我不着急的,晚几天再向你请教也没关系的,你有事的话先忙吧,别为了我耽误了别的事。”

“对我来说,你的事是最重要的事。”北冥耀说得特别认真。

我有些头疼,自己明明已经拒绝得那么明确了,为什么他是不肯死心呢?而且不光不死心,还试图利用护身符慢慢影响我的感情,又用这种近乎直白的话撩拨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彻底放弃呢?到底要怎样,才能把我和他的关系限定在师兄妹的范围之内呢?

原本,我打电话给他是为了解决烦恼,结果反而惹来更多的烦恼,早知道这样,我真不该打给他。

北冥耀却根本不给我反悔的机会,直接问:“要不现在吧,你来找我还是我去找你?”

“真的不用,你先忙好了……”

北冥耀无视了我的话,自顾自地说:“那我去你家。”

我把护身符放在家里了,所以他应该以为我在家。我忙说:“别别别,还是我过去找你吧。”

“那也行,我在家里等你。”

我挂了电话打车过去,一路总有被人盯着的感觉,可是放出神识去查探,有什么都感应不到。以我现在的精神力水平,把神识外放到最大限度,已经能够感知周围一两百米的范围了,如果真的有人跟踪、监视我,没理由发现不了。

或许真的是错觉吧。这段时间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我的精神没有真正放松过,也许是绷过头了,才会这样疑神疑鬼的吧?我给自己找了答案,但其实自己也不太相信。

到了北冥耀家,他给我开门的时候脸色有点僵,似乎不太高兴。我暗暗寻思着该如何措辞,他却先开了口。

“那个护身符,你怎么不戴呢?”

“呃,出门的时候着急,忘了。”我撒了个拙劣的谎。

虽然在来之前我想好了要敲打他,让他明白我是不可能对凌邪变心的,但我也根本没想过要把护身符的事挑明,因为那样太尴尬了。我还想继续学驭鬼术,未来还有很多xiu liàn的事情需要向他请教,我真的不想把关系弄僵。

可北冥耀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听到我的回答,他轻轻笑了一下,直接问:“你发现它有问题了吧?”

“……”我无言以对。

他笑得愈发自嘲:“我早该猜到的……回你没戴护身符的时候,我应该猜到的。呵,我居然还傻傻的又做了一个,真是可笑。”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屋里,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才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北冥耀不再自嘲,但神色很颓丧,他坐到一边,低着头不看我,声音闷闷的:“我承认,用这种手段很不光彩,但我不后悔。如果你生气,骂我吧,我都受着。”

第198章 他向我哀求

我怎么可能骂得出口。长这么大,我好想还真没骂过谁。护身符这事说大也不大,让我因为这个骂北冥耀,我还真张不开嘴。

北冥耀见我这样,改口说:“那要不你打我两下?或者别的任何方式都行,只要你能消气……”

停顿了一下,他又小心翼翼地说:“我只有一个要求,啊不,请求……求你别不理我,别跟我彻底断了联系行吗?我……我还想继续当你师兄,还希望可以在你有危险有困难的时候,帮你做点儿什么。我保证绝对不再搞什么小动作了,也、也不会再跟你说喜欢你,让你为难……行吗?”

他的语气,近乎哀求。

我从未见他如此卑微过。一时间我只觉得心口发堵,说不来究竟是什么感受。

“那个……其、其实我也很希望可以继续保持师兄妹关系。”我僵硬地回答。

“真的吗?”北冥耀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都几乎在发光。但我还是注意到,这双明亮的、充满希望和喜悦的眸子四周,眼眶都已经红了。

我心头闷得更厉害。真的很想问问他,我究竟哪里好,值得他如此喜欢,喜欢得几乎被卑微到尘埃里。我也很想告诉他,这世间我优秀的女孩子多得是,他没必要这样苦苦地等着我转变心意。

因为我的心意不会改变,我爱的是凌邪。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爱的人,都只有凌邪一个。

可是这些话我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因为不忍心。他已经卑微到了如此地步,我怎么还能忍心再说那些伤他的话,再去践踏他的心?

我真的做不到。

于是我望着北冥耀发红的眼眶,轻轻地点了点头。

“真的。”

北冥耀笑了,双眼泪光涌动。他慌乱地垂下头去,生怕我看到他眼的泪光。

然而我已经看到了。

我实在是不好受,正想找个理由离开,他却说:“对了,你之前电话里说要问我关于抓鬼仆的技巧是吧?那我给你讲讲……”

他非常努力地想要稳住声线,但我还是能听出其细微的颤抖,和隐隐的哭腔。我的心被这声音勾得一阵阵发酸,说不出来地难受。

刚认识他的那个时候,他多潇洒多飘逸的一个人呐,我甚至觉得他是小说里常写的那种“谪仙似的人”。可这才过了多久,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他的仙气,他的洒脱,都是被谁给耗没了的?

“师兄。”我轻轻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收服鬼仆的技巧,下次再讲吧。我今天有点累了,想早点回去,你也多休息休息吧。”

北冥耀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又没敢说出来。

我觉得他应该是想要问,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是骗他的,是不是已经不想再见到他了。可是他不敢问,他怕得到肯定的回答。

连鬼国都敢闯的人,现在连话都不敢问。

我绞尽脑汁地想了个新的问题,跟他说:“我是觉得技巧这东西可能不太容易领会,要是有机会的话,最好还是你陪着我再去收个鬼仆吧,现场教学兴许我能领悟得更好。另外我还有个事想问你……凌邪的三魂七魄现在都是各自独立的状态,那他将来要是复活了,到底是哪个魂魄支配身体呢?记忆和性格又是哪个魂魄的呢?”

现在跟北冥耀提凌邪,可能也挺戳心的,但我实在想不出来更好的问题了。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较容易回答,几句话说明白了,然后我可以走。现在气氛这么复杂,继续待在一起我和他都难受,分开各自缓缓,兴许都能好一点。

北冥耀我还愿意问他问题,低落的心情瞬间缓解了不少,认真地解释起来:“他的状况是非常罕见的特殊状态,正常情况下三魂七魄算散开,也很难各自滋生出自我意识和性格。毕竟魂魄本身是很脆弱的东西,分散开来更脆弱了,全部都留存于世还xiu liàn出法力和自我意识的这种情况,我以前还真没听说过……”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既然三魂七魄本来是一体的,那分散之后再重聚回一个整体的状态,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至于你问的那些……我猜应该是原来什么样,重聚之后还是什么样吧。”

或许是转移了注意力,北冥耀的情绪明显缓和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么难过了。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看他情绪有所好转,我也能放心地继续问了:“那原本应该是怎样的呢?”

北冥耀说:“魂魄魂魄,魂在魄之前,所以三魂是压制、约束七魄的存在。三魂之,又以爽灵为主导,爽灵也叫作命魂,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发号施令的将军,它统率着所有魂魄,主导一切。”

听到这里我微微松了口气,如果没记错的话,之前与我相爱的那个魂,是凌邪的爽灵之魂。我一直把他当做是凌邪的本体,现在看来也有一定的道理。

北冥耀还在继续解释:“七魄是负责维持身体运转的,日常的行动坐卧,其实都是由七魄共同协作完成的。虽然七魄属性偏恶,很容易招惹妖邪,但是只要三魂完整,能够压制、约束它们,让它们好好地各司其职,出不了什么乱子的。”

“至于记忆嘛,我实在不清楚了,毕竟我看过的典籍里面,没有任何一本提到过类似的情况,所以我也没法告诉你肯定会怎样怎样。但是我猜测,应该是魂魄携带的记忆都融合到一起的可能性较大。”

我嘴角一阵抽搐,要真是那样的话,凌邪复活以后也会记得今天“抱大腿”的事,真是想想都觉得尴尬。好想穿越回去抽自己两巴掌。

“性格方面,我觉得应该是三魂共同占据主导,或者是三魂的其之一占主导……”北冥耀忽然顿住,垂眸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半天,才一点点扬起嘴角,努力地勾出个笑容来,故作轻松地问我:“我猜,你其实真正想问的是,复活之后的凌邪还会不会爱你吧?”

他猜得真准。我如此苦恼纠结,最重要的点在于这里了。

北冥耀已经从我的表情得到了答案,他努力保持着笑容,不急不缓地说:“如果是按照正常人的状态推断,那应该是幽精之魂掌管情感,决定爱憎。喜欢什么人,讨厌什么人,全都是幽精之魂做主的。”

我忍不住皱眉。如果是幽精之魂决定爱憎,那么换句话说是我爱的那个凌邪,他无法决定复生之后的自己是否还爱我。他是爽灵之魂,复生之后可以控制整个身体,却管不了情感这一块,哪怕他爱我爱得再深,如果幽精之魂不喜欢我,那复生后的凌邪也无法再对我产生丝毫爱意?

这可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凌邪的三魂七魄散落世间,还游荡了千年,神仙也不知道他的幽精之魂现在在哪儿啊!我哪找去?又怎么博取他的喜欢?

等等……

我想起凌无殇的种种故意撮合的行为,脑子里一下子像过了闪电似的——那家伙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特意撮合,所以最有可能的情况,是我今天遇见的那个魂魄,是凌邪的幽精之魂!

凌无殇肯定是认出来了,知道那个魂魄才是决定凌邪复活以后是否爱我的关键,才会千方百计地制造理由让他跟在我身边,让我们有机会培养出感情来!

可是那个幽精之魂现在觉得我是个dàng fu……

我到底干了什么啊啊啊啊!

简直要疯了。

我现在已经不是想穿越回去扇自己巴掌的心情了,我想直接掐死自己算了!

dàng fu……这种印象已经负面到极点了吧?到底要怎么掰回来啊?

不,或许我更应该问,这还能掰得回来么?

我越想越绝望,简直想哭了。北冥耀发现我情绪不对,紧张地问:“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我沮丧地说:“我好像已经见过凌邪的那个幽精之魂了,而且还留了个特别特别差的印象,我觉得可能掰不过来了。”

北冥耀默了一瞬,轻声安慰:“事在人为,慢慢掰总能掰回来的。”

“可是他根本不想再见到我了,他在故意躲着我,我连他的面都见不到,还怎么掰啊?”

北冥耀再次陷入沉默,若有所思的样子,好长时间都没有再开口。

我愈发沮丧,他也觉得我没法把好感度从负的掰成正的了吗?难道我跟凌邪这么久的感情,因为“抱大腿”这么个词,注定要毁了吗?这叫我如何接受?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恍惚地说了几句话,具体说了什么自己也不太清楚,兴许是告别的话。然后我转身往门口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踉踉跄跄。

“孟隐,你等一下。”北冥耀抬高音量叫住我,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般再次开口:“或许还有一种办法,可以避免你最担心的状况发生。”

第199章 解除契约的办法

我惊喜地转身:“真的吗!什么办法?”

“别让他复活。 ”

我怔住。

北冥耀解释道:“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建立在他复活或者转生的基础,如果他一直保持着目前这种魂魄分散各自独立的状态,那么,幽精之魂影响不到爽灵以及其它的魂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我点点头。如果不复活,那么我之前爱的那个凌邪还是他,不会有任何改变。至于今日见到的那个幽精之魂,当做不相干的陌生人好了,他爱讨厌讨厌去,对我没影响。

听起来似乎很不错。

“……但是这样的话,凌邪是不是再也不能复活了?”

“是。算他能找到并且融合除了幽精以外的所有魂魄,他也无法复活。如果要复生为人,三魂七魄必须聚齐,缺了哪个都不行。”

北冥耀回答得如此肯定,连一丝侥幸的余地都没给我留下。虽然我在发问的时候,已经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答案,但真的亲耳确定了以后,心里难免有一丝失落。

我不知道凌邪是否希望自己复活,是否想要以活人的状态去过未来的日子。但我很希望他可以复活。

虽然我现在开始xiu liàn法术,接触到了更多普通人无法触及的东西,但我内心深处仍然保留着普通人的思想。毕竟,我当了将近二十年的普通小女生,不可能短短几个月连骨子里都变了。

我对未来的期望,其实和绝大多数的普通女孩没有区别,只是想要和自己心爱的人过幸福安稳的生活而已。我想要在难过的时候被拥进温暖的怀抱里,想在休息的时候和心爱的人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把头枕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也想在相拥而眠的夜里,静静听他的呼吸,在无与伦的安全感里慢慢入睡。

可这一切都是想象,我从来都没有机会真正体验。凌邪的怀抱没有任何温度,他的胸口也从不会有丝毫起伏。他身散发出的气息,也和幽冥地狱一样森冷至极。

我当然知道他爱我,知道他有足够的能力护我周全,可是……我还是常常会觉得遗憾。我承认自己贪心,明明已经拥有了世间最好的,还希望这份美好可以更加完美。

但贪心也是人的本性不是么,谁又敢说自己从未贪心过呢?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不死心地问。

“没有。”北冥耀望着我,幽沉的瞳仁仿佛弥漫着黑色的雾,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与他相,我像是一张白纸,毫不费力能一眼看穿。

他知道我在纠结什么。

“其实你不用急着做决定,毕竟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说。

我苦笑,心想是啊,凌邪的本体还下落不明呢,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再出现,什么时候才能摆脱那个压制他记忆和情感的东西。现在想什么要不要复活的问题,未免太早了些。

“我知道了,那、那我先回去了……”我脑子很乱,心更乱,只想赶快回到自己那一方小天地里去,慢慢平复心境,顺带着也理清思绪。

但是北冥耀不想让我走。

“其实我还有件事一直瞒着你。”见我又要走,北冥耀忍不住脱口而出。但是看他的神色,很明显是一张嘴后悔了。

直觉告诉我,这事跟凌邪有关。

“什么事?”

“没、没什么……”北冥耀眼神飘忽,不敢与我对视。

很显然,他不想告诉我了。

可他越是这样,我越想知道。

“师兄。”我轻轻叫他,用眼神告诉他,如果还想让我真心把他当成师兄看待,不要瞒我骗我。

北冥耀何等聪明,当然看得懂我的眼神。他把脸埋进掌心里,痛苦地挣扎。

我也更加肯定,他骗我的事情与凌邪有关。

为了让他说出来,我甚至主动表达了原谅:“师兄,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怪你的。真的,不管是多大的事,只要你肯说出来,我保证不生气。”

这话让北冥耀心里的天平彻底倾斜。

他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子对我说:“你以前问过我,有没有办法解除凌邪的契鬼身份,我告诉你说不可能,契约一旦订立没有任何办法更改或者解除……其实我是骗你的。有一种办法,可以解除契鬼身份。”

“什么办法?快告诉我!”我失态地冲去,抓着他的手急急追问。

他如此纠结犹豫,我知道他骗我的事情肯定是个很重要的事儿,但没想到是这一桩。契鬼关系,可是横亘在我和凌邪之间的最大障碍了!

虽然凌邪已经告诉我,现在压制他记忆和情感的并非是天道,可是谁又能肯定天道永远不会对我们出手?人鬼相恋本违背阴阳界秩序,更何况他还是我的契鬼!

如果能解除掉契鬼这一层身份,那么我和他之间的阻碍会少很多!即便仍然被天道不容,但是应该不至于引来极端的天罚了。

北冥耀抿了抿嘴,才轻声说:“复生。契鬼首先得是鬼,所以如果契鬼能够变chéng rén,不管是复活还是投胎转生,只要能变chéng rén,驭鬼契约的约束彻底无效了……之前我不告诉你,是觉得以他的情况,重聚三魂七魄的希望非常渺茫。而且我也担心你知道这个办法以后,会拼命地到处找他的魂魄,那你更没时间和精力来注意我了……”

他声音越来越低,透着无限悲伤:“我瞒着你,还不停地提醒你人鬼相恋必遭天谴,其实是希望你能知难而退,希望你不要一心扑在他身,偶尔也转头看看我……我不他差。他能给你的保护,我也能给,他给不了你的那些我也能。你要是跟我在一起,不会被天道反对,更不需要受任何磨难……”

我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刚才说了,肯定不生你气,一定会说到做到。我以后还是会把你当师兄,但是我也得再提醒你一遍,别在我身浪费时间了。我从来都不是遇到困难退缩的性格。”

其实我本来说的是“我不可能改变心意”,但是这样讲未免太戳心,只好换种说法,尽量委婉一些。

不过从北冥耀痛苦的表情看,似乎没太大区别。

他艰难地扯着嘴角,不断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以后不会了。说好了当师兄妹,一辈子都是,永远都不会改。这样挺好的,真的挺好……”

他声音颤得变了调。

我几乎是从他家里逃出来的,但他苦涩的神情一直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挥之不散。我开始怀疑,继续维持师兄妹关系的这个决定是不是错了。我为了可以在今后的修行之路得到指点,而不彻底切断跟他的一切关系,是不是很自私?

可我想要变强大,也只是为了能够在凌邪遇到麻烦的时候,帮他一把啊……都说对等的关系才能长久维系,我不能永远依赖他保护,却在他有事的时候半点忙都帮不,甚至还有可能拖后腿吧?

起永远缩在他背后,指望他帮我遮风挡雨,其实我更希望可以跟他并肩而立,一起承担风雨啊……

我真的做错了吗?

恍惚间一股阴气扑面而来,我惊得回神,本能地进入战斗状态,却发现对面站着的是凌无殇。

凌无殇见我回神,恨不得把白眼翻到天去,没好气地说:“终于舍得回魂了?我跟着你半天了!”

我想起去找北冥耀的路好像被人暗监视的感觉,恍然道:“原来是你啊,怪不得我用神识都探查不到。”

“得了吧,你这样还神识呢,意识都快飘到外太空去了。”凌无殇不客气地怼我。

我也不客气地回怼:“我说的是之前。你鬼鬼祟祟地监视我,到底几个意思?”

凌无殇脸色微微一凝:“有人监视你?”

听他这么问,我明白之前路跟着我的人不是他。其实仔细想想,我也并不十分肯定,当时是否真的有人在暗盯着我,毕竟我当时的状态也挺不好,不排除感觉出错的可能。

“不确定,可能是错觉吧。”我含糊带过。

“那先不说这个,”凌无殇抬手指了指北冥耀家的方向,冷着脸质问:“你跟那小子怎么回事?你气走我哥,转头跑到他家里,到底什么意思?”

我本心情糟糕,听到这种话更加来气:“你注意语气,别说得好像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他是我师兄,我有xiu liàn的问题来向他请教不可以吗?”

我也真是被他气糊涂了,居然在大马路说出xiu liàn这样的词汇来,惹得旁边的路人全都拿异样的眼神看我,估计都把我当神经病了。

凌无殇冷眼一扫,那些路人都被慑得心里发寒,谁也没心思再看热闹了。他扯着我拐进旁边的小巷子,才没好气地继续未完的话题:“xiu liàn的问题你问我不行么,为什么非得问他?你明知道他喜欢你!”

原来他知道北冥耀是送我护身符的人。

第200章 凌无殇,你干什么!

“我、我只是想要跟他说清楚,让他死心而已……”我闷闷地解释。

“呵!”凌无殇冷笑,满脸都写着不相信。

“事实是这样,你爱信不信!”我懒得再费口舌,转身走。

迈出去的步子还没落下,听见身后一道冷森森的“定”字。

抬起的脚怎么都落不下去了。

我生气地想质问他还有完没完,却发现连喉咙都不听使唤,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这才意识到,这副身体已经不再由自己掌控。我又惊又怕,不知道凌无殇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凌无殇绕到我面前,板着脸冷声说:“他如果是懂得放弃的人,根本不会在护身符做手脚。但他做了,这证明他是个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这样的人,你不赶紧远离还主动送门,是生怕他没机会对你下手吗?!”

我听得心头火起,想要辩驳却又开不了口,憋得几乎要bào zhà。

护身符动手脚确实是北冥耀做得不对,但光凭这一点说他是卑鄙小人,未免也太过分了吧?还有什么叫主动送门?把我说成什么人了?!

这种话换成任何一个女孩子听了都不可能不bào zhà!这不光是在贬低北冥耀的品行,更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凌无殇见我一直瞪他,哼了一声说道:“不听我的,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我不想。北冥耀家里我去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要出事早出了,何必等到现在?我这一身驭鬼术全是他教的,真要斗法我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未必能打得过,他要是想对我用强,无论体力还是法力我都毫无反抗余地。但事实呢?

事实是我一直好好的,没受过半点侵犯。

凌无殇是凌邪的弟弟,又知道北冥耀对我的心思,因此对北冥耀产生偏见也是人之常情。但我更相信自己的亲身经历。北冥耀究竟品行如何,我心里自有判断,用不着他多说!

凌无殇说了半天,发现我一个字都听不进,气得脸都青了:“好好好……你不听我的劝,将来你真出了事,别指望我帮你!告诉你,我哥的性子我最清楚,你要是真被怎么样,他绝不可能再要你!我也不会劝他的!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不帮你!”

根本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也不需要你帮!

我口不能言,只能拿眼睛瞪他。也不知道他看没看明白我的意思。

“还瞪我?觉得我说的都是废话,根本不可能出那种事是吗?”凌无殇怒极而笑,笑得近乎扭曲,“好好好,是我多管闲事,我不应该撮合你们,费力还不讨好,到头来一个个都觉得我别有用心……我不管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说完他丢下我走了。

我又急又气,身体却半点也动弹不得,只能干瞪眼。

太可恶了,说走走……你好歹把定身术给我解了再走啊!

难道我只能在这里装雕塑,等待好心的路人经过并且发现我,把我送回家去?不对,算是被人发现了,大概率也是送进医院或者派出所吧?

我欲哭无泪,满脑子全是各种乱糟糟的想象,完全没有意识到,凌无殇刚才那番话里透露出来的讯息——他在来找我之前,应该先找过凌邪了,很有可能是替我说话,劝凌邪不要把我一棍子打死,再多接触几回再下定论。

但是很明显,他没成功,反而憋了一肚子气。

没过多久,凌无殇又回来了。

我喜出望外,对他的怨念一瞬间全抛到了九霄云外,只觉得这个家伙也没有讨厌到人神共愤的程度……只是一点点讨厌而已。至少,这货还是有良心的,知道不能把我这个样子丢在这儿。

快帮我把定身术解开,快点快点快点……

我不断用眼神催促他,真恨自己少长了一张嘴,没办法出声。当了这么半天的雕塑,我现在只觉得浑身下无一处不酸,迫切地想要回家,扑到柔软的床垫再也不要起来了。

至于生气什么的,等我恢复好了再说。我现在根本没那份力气。

凌无殇无视掉我充满期盼的眼神,黑着脸绕到我背后,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我转不了头,没法看到他的动作,只能听声音想象,越想越是心慌。

黑色的雾气渐渐腾起,片刻时间把整条小巷完全封锁。所有声音都被隔绝,视线也被黑雾阻挡,我看不到巷子外面,也不知道外面的路人能不能看到我。

心,不由得慌了起来。

他这是要干什么啊……

“我说过不会再撮合你们,不管你们以后是重新相爱,还是沦为陌路,我都不会再管。我只告诉你最后一句话,你今天在古墓里见到的,是我哥的幽精之魂,他对你的喜恶,直接决定了你们以后的关系。你自己想想吧。”

凌无殇的话彻底印证了北冥耀的说法,那个魂魄确实是凌邪的幽精之魂,是掌管情感的魂。他爱我,复生以后的凌邪才能爱我,他若是讨厌我,意味着我跟凌邪的感情必然终结。

而他对我根本没有好感,后来更是因为一句“抱大腿”给我打了dàng fu的标签。这样的状况,我连该怎么扭转印象都不知道,更遑论是让他爱我?

太难太难了,我根本看不到希望。

难道真的要像北冥耀说的那样,让凌邪永远都不要复活吗?

我心里无限忧愁,猛地一个哆嗦,只觉得浑身下的每一个毛孔里都灌满了寒气。

冷,无法忍受的冷!

我像是突然被丢尽了千年寒潭里,没有半点准备,也没有半点抵抗的能力。阴寒至极的气息不断地灌进身体里,沿着血脉经络飞速游蹿,所过之处,疼痛难忍!

如果硬要形容,那是仿佛全身的血液都结了冰,却还带着细碎的冰碴在血管里飞速流动,那种刮擦、割裂的痛,几乎能把人逼疯!

我在心里疯狂地咒骂凌无殇,也骂自己有眼无珠,看不够这个rén zhā的本性,刚才竟然还天真地以为他良心未泯,是特意回来帮我解除定身的……

人家是回来折磨我的!

我想不通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小心眼的人,不过是吵了几句,居然要用这种近乎凌迟的痛苦来折磨我。我恨他,连带着凌邪的那个幽精之魂也一起憎恨——要不是他好死不死地偏偏在今天回来,又怎么会生出这么多的波折?我又怎么会受到这种折磨!

痛到极致时,我咬着牙恨恨地决定,不让凌邪复活了!算是凌邪自己想要复活,我也要劝他,哪怕是一哭二闹三吊,我也一定要让他打消复活的念头!

不光这样,我还要把今天的一切都告诉他,让他知道他的幽精之魂给我贴了什么标签,又害我受了怎样的折磨。我不逼他对自己的魂出手,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疼痛太过强烈,掩盖了所有知觉。我完全不知道,凌无殇一直用指尖在我后背画着什么。

而我体内汹涌肆虐的阴气,也并非毫无章法地乱冲,而是遵循着他的引导,一个接一个地冲开了我体内的窍穴,以及经脉狭窄、阻塞的地方。

最后一笔画出,仿佛带着冲天的气势。我体内的阴气也如所向披靡的大军一般,狠狠冲向最后一道闭锁的窍穴。

“啊啊啊啊啊——”

我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随后身子一软,彻底昏死过去。

凌无殇及时地扶住我,小心而有分寸地把我背到背。他的脸色隐隐发灰,整个人的气色都之前颓了一大截,也不知究竟消耗了多少法力。

“这是最后一次。”他低声自语。随后,背着我一步步走去小巷。

外面天高云朗,来往的行人神色如常,谁也不知道这条小巷子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阳光炽烈,凌无殇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舒服。而他原本是不惧怕阳光的。

他没有再用法术,而是这样用自身的力量背着我,在人行道慢慢地往前走。

旁边的路人女孩看到了,直晃男朋友的胳膊:“你看看人家多贴心,你都从来没背过我……我不管,我也走累了,我也要趴你背睡觉。”

女孩的男朋友看向凌无殇,一脸怨念。

凌无殇动了动嘴唇,想要解释,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地继续往前走。他不想听那个女孩撒娇的声音,但声音还是直往他耳朵里钻,让他本黯然的神色瞬间又黯淡了许多。

尘封的记忆又一次泛心头,他才知道那些他以为自己全都忘了的记忆,其实连细节都那么清晰。他甚至还能想起那一日的清风和花香……

他无声地笑了。

只是那笑容,苦涩至极。

直到走出很远很远,那女孩的声音再也传不过来了,他才慢慢停下,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声音轻轻呢喃。

“嫂子。”

他闭眼睛,长睫轻颤,像是一双极尽挣扎的潮湿蝶翼。

良久,他又叫了一声:“嫂子。”随后长叹一声,再次张开双眼时,眼已没有丝毫不该有的情绪。

他暗暗提醒自己,不该存在的东西,永远都不应该存在。

无论是从前,

还是现在。

第201章 你……无耻!

我是被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熏醒的。 醒来的那一瞬间,我只感觉自己躺在一滩粘稠滑腻的不明膏状物面,无法形容地难受。

房间里光线很暗,我挣扎着爬起来开了灯,才发现自己在家里的卧室。床的浅色床单是我不久前新换的,但是现在面多了一大滩黑乎乎的散发着古怪味道的不明膏状物。

膏状物呈现明显的人形,长短跟我的身高差不多。

这玩意该不会是从我身体里冒出来的吧?!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立刻被我自己否掉了。我怎么可能脏成这样!算是我特意去泥塘里滚一圈,爬出来以后马躺床,留下的污渍也不可能有这么多……

不过话说回来,我为什么在家里?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

一想这些,脑子里的神经一跳一跳地疼,我只好暂时放弃,不再试图回忆。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屋子里的古怪气味似乎变得更重了,熏得人难受。我果断把床单枕套连带着自己身穿的衣服全都扒下来,团成一团塞进垃圾袋里,又找了个橡皮筋把垃圾袋扎得严严实实,确保臭味不会再飘出来,这才小跑着冲到浴室里。

我已经做好了洗冷水澡的思想准备,但花洒打开的那一瞬,喷出来的竟然是温水。我意外地怔了怔,热水器是谁开的?

温热的水流冲走了我身的污秽,带来前所未有的清爽和通透,好像整个人都一下子轻盈起来……

轻盈得可以直云霄。

但我却没顾体会这个,而是一直在想从醒来困扰着我的那些问题——我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又为什么会陷入昏睡?

以及最重要的,昏睡之前到底出了什么事来着?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记忆像是笼了一层雾似的,不管我怎么努力回忆,是没办法清晰地想起来。我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见过北冥耀,又见了凌无殇,但是具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却是半点都想不起来。

所以我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有人对我的记忆动了手脚。

但究竟是谁动的手脚,我还不敢妄下判断。

虽然我心里隐隐地有个答案。

我在花洒下站了很久,把自己从头到脚都冲洗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那种轻盈通透的感觉,愈发明显了。

如果硬要形容,那是在太阳底下跑几千米,出了满身臭汗之后,再马洗个热水澡的那种舒坦畅快、仿佛脱胎换骨了的感觉——把那种感觉放大一千倍,是我现在的感受。

我终于开始察觉到,自己好像变得跟从前不同了。究竟哪里不同我说不来,但是不一样了。

这是否也跟我丢失的记忆有关呢?

我如此想着,随手关掉花洒,裹浴巾往外走。

余光撇过镜子,似乎看见了一片血色。

出血了?!

我吓得停住脚步,扭着身子照后背,这才看清楚那并不是血,而是一大片妖异的彼岸花纹身。

说是纹身其实并不恰当,因为那些颜色不像是用颜料纹在身的,反倒更像是一种烙印,很妖异也很美,但不知道为什么,是让我莫名地联想到死亡。

传说彼岸花是盛开在冥界的花朵,是黄泉路唯一的亮色,也是人死之后能够看到的最后一道美丽风景。它是地狱和死亡的象征。

我不知道自己身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图案。

被浴巾遮住的位置,隐约露出一些黑色印记,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我索性把浴巾扯掉,这下终于看清了……

可我如遭雷劈般僵住。

那黑色的印记,是一条龙。

龙身不长,但是极具气势,身的每一片鳞都仿佛散发着来自地狱的森森寒气。它沿着我的脊柱盘绕而,一副欲飞冲天的姿态。而它散发出的气势,也让人觉得它若真的开口长吟一声,必会震得苍穹都颤三颤。

如此气势凶猛又浑身散发着死亡之气的龙,我只见过一条。

在凌无殇的印玺。

只是那印玺雕刻的黑龙没有被彼岸花缠绕。而我身的彼岸花,看起来像是在xiàn zhi这条黑龙,不让它冲飞天。

我不清楚这样的印记究竟意味着什么,但至少可以肯定,这一切都跟凌无殇有关。

应该也跟凌邪有关。

我忍不住再次探寻自己的记忆,恍然间仿佛听见凌无殇喃喃地叫我。

“嫂子,嫂子……”

是带着叹息的呼唤,也带着无穷无尽的压抑和痛苦。一声一声,像在耳边,又仿佛远在天边。

这是幻觉吧……肯定是幻觉吧。他怎么可能会用这样的语气叫我呢?印象里的他,不是嬉皮笑脸地拿话怼我,是黑着脸冷冰冰地警告,何时有过这种复杂到让我几乎形容不来的语气?

他那样嬉皮笑脸怼天怼地的人,怎么可能这么深沉的压抑和悲痛呢?不可能的,一定是幻觉。

我使劲甩了甩脑袋,觉得自己这样裸着身子在镜子前想自己的小叔子,实在太不像话,赶紧把浴巾重新裹好,飞快地窜回卧室里翻找睡衣。

睡衣放得有点高,我一伸手,浴巾滑到了地。

与此同时,一股阴气穿墙而入,停在我背后。只一瞬间,便让我有了种被凌迟的错觉。

“不知羞耻!”凌邪愤怒地训斥。

哦不,准确来说,是凌邪的幽精之魂。

他怎么偏偏在这种节骨眼进来!

我简直要疯了,本能地捡起浴巾裹到身,才想起来它已经沾了灰,一时间扯也不是不扯也不是,洁癖发作的我恨不能一口气憋过去算了。

凌邪的幽精之魂瞥见我的举动,又不满地哼了一声。

我窘得想钻地缝,又马想到这可是我的家,我的卧室,他不打招呼地闯进来,明明是他的错,我干嘛要这样?!

反正已经把身体遮住了,我提了几分底气,转身瞪他:“出去!这是我的房间,我命令你马出去!”

凌邪猛地闪身前,大手捏着我的脸,戾气满满道:“凭你也配命令本王?!”

我心头火气,想也不想地用力一推。原本按照正常的情况,我根本不可能推得动他,可这一推竟把他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连我自己都有些愣了。

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大劲儿了?

凌邪也有些诧异,目光在我身转了几圈,神色阴晴不定,最后一言不发地飘出了房间……

但不是从来时的方向飘出去的,而是飘向了客厅。

这个家伙,是打算赖在这儿不走了吗?

我很是郁闷,他不走,我想再冲一遍澡都不行,天知道他会不会又突然闯进浴室里把我看光光,然后还反过来骂我不知羞耻……我在心里一通腹诽,最终还是忍不住放出神识去探查客厅里的情况,想确认他究竟走了没。要是走了,我也好再去洗个澡,裹着掉到地过的浴巾,心里真的越想越受不了。

神识一探,那货正在客厅里“巡视”呢——是那种皇纡尊降贵亲自去臣子家里巡视检查,看看臣子有没有偷偷私藏龙袍的那种。

他凭什么摆这种姿态?!

我气得彻底没有洗澡的心思了,随手找了件旧衣服套,出去跟他理论。

“你一声不响地闯进我家,还说我不知羞耻,那我想问你,在主人已经明确下了逐客令以后还死赖着不走,难道是知道羞耻的行为吗?你的脸呢?!”

凌邪冷笑:“你是这的主人吗?”

“当然!”

“那为何此处留有本王的魂魄气息?”

“那是因为我们之前住在一起!”我想也不想地回答。这本来是事实,没什么好隐瞒的。

凌邪听了这话又露出嫌恶的表情:“无媒苟合还这般理直气壮,果真不知廉耻。”

“……”我一口老血涌喉头,差点脱口而出说自己根本没有做过那种事情。不过我最终还是及时刹住了,以这货的强盗逻辑,说了恐怕只会招来新的嘲讽。

再说了,那是我和凌邪本体之间的事,凭什么要向他交代?算他是掌管情感的幽精之魂又如何,反正我也没打算让凌邪复活,根本不需要搭理他!

心念一起,模糊的记忆似乎又清晰了几分,但我顾不去查看,而是冷着脸说:“有没有苟合都不关你的事,这是我跟他的家,请你马走!”

“这宅子可是你出钱买的?”

“当然是……”我顿住,心里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但我算不说,他也猜到了,于是又露出轻视的眼神,说:“本王与他本是一体,这宅子既是他买的,本王留在这里也是天经地义。而你才是名不正言不顺,靠美色强留在这里的人,所以该走的人是你才对。”

“你……你无耻!”我气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这么能颠倒黑白的人,明明是他闯进来,居然反过来要赶我走?!

“你不贞不洁,按理应当浸猪笼,本王只是驱逐你离开,已经是给你留脸面了,你休要给脸不要脸。”

我跟他说不通,心里又憋又气,想也不想便运起法力向他攻去!

第202章 记忆中的凌无殇

一掌挥出,我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我体内的法力竟如滔滔江河般气势汹涌,不过是一个念头,周身的所有经脉都仿佛被瞬间激活,滂湃的法力在其飞速流转,眨眼间又全部汇于掌心……我相信,这一掌的力量足以开碑裂石。不,也许还不止,这是能够毫不费力把顽石像豆腐一样拍碎的力量!

我从未拥有过这样的力量,心不由得起了几分惊疑,这一击的气势也散了大半。

凌邪嫌恶地不愿与我接触,在我近身的瞬间化作烟雾消散。我收势不住,一巴掌拍到墙,留下一道深深的掌印。

这还是我见到凌邪消散以后,拼命收敛力量之后的结果。若是我完全不收敛,用最开始时的气势打在墙,只怕这面墙现在已经穿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洁白柔软,五指纤细修长,看起来并不像是能够迸发出这种恐怖力量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手掌没有丝毫损伤,甚至连一点红痕都看不出来。

我也没有感觉到疼。

刚才拍在墙的时候,我的手掌似乎并没有真正接触到墙壁,当还隔了一层冰冷而无形的东西。我怀疑那是阴气,但还不太确定。

我的身体里,为什么会有这么磅礴的阴气?我为什么突然变强了这么多?

恍然间,似乎有某些记忆从灵魂深处苏醒,一幕幕画面在眼前浮现……

我看见茫茫大漠,看见身穿嫁衣的自己站在大漠,痛苦地仰天呼喊。

黄沙漫天,嫁衣如血。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心口疼得厉害,像被什么东西拼命地撕扯。

痛苦的感觉跨越千年光景,跨过无数个轮回,又一次,清晰浮现。

这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疼痛。

即便记忆已经淡了、散了,这痛也永远存在。

黄沙狂舞,天地一色。我看见凌无殇从背后绕到面前,微笑着说话。说得什么我听不见,只看到他的眼,带着泪光。

难以名状的情感袭心头。一瞬间,天塌地陷。

……

耳边似乎响起什么人的尖叫,不是我的。

好像有谁在拼命摇晃我的身体。她的手,好凉……

我迟钝地回神,看见朵雅焦急的表情,以及,空荡荡的客厅。

凌邪呢?

对啊!凌邪去哪了?!

朵雅见我的双眼终于重新有了焦距,又惊喜又后怕,几乎要哭出来:“主人,你到底怎么了啊……你吓死我了!”

我顾不回答,反手抓着她,急切地问:“凌邪哪去了?”

朵雅被我吓得愣了一下,结巴着说:“不、不知道啊……我本来在xiu liàn,突然感觉你的气息波动剧烈,赶紧出来了,但、但是我只看到你,没有别人啊……”

我垂眸不语,想起自己打向凌邪的时候,他的身体化成雾气散开了。看来他应该不是躲闪,而是直接走了。

可我想不明白,他之前一副要霸占这里,还想要把我赶出去的样子,我撵都撵不走,为什么会这么轻易自己主动离开了呢?若是因为我突然实力暴涨,似乎也说不通,因为我虽然之前的自己厉害了不少,但还是连他的衣角都碰不着,根本不可能让他心生忌惮。

朵雅见我不说话,又拼命摇晃我的身体,急切道:“主人?主人你跟我说说话啊,你别吓我……”

我的思路瞬间被打断,忍不住皱眉看了她一眼。她终于意识到这回情况不同,讪讪地松了手,有些不知所措。

想到她毕竟也是担心我才这样,我便主动找话题缓和气氛:“刚才我到底怎么了?”

朵雅听我语气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回答说:“我看你对着墙fā lèng,眼睛瞪得老大,一眨不眨的,还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哎呀我形容不来,反正是可吓人了,呃,也挺可怜的……主人,你是有什么伤心事吗?”

我刚才哭了?

抬手摸了摸脸,我才发现何止是哭过,简直像是刚用水洗过一遍似的。朵雅的形容,一点都没夸张。

我的心情不由得复杂起来。如果刚才想起的前生记忆,是关于凌邪的,那我伤心难过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可刚才那段记忆里的人,是凌无殇啊!

想起他,我为什么要哭得这么难过?记忆里的他,又为什么笑带泪?

难道……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朵雅担心地说:“主人,你脸色真的很糟糕,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被她这么一说,我才觉得身体有些发空,像是劳累过度之后的那种感觉。想来可能是刚才过度调用体内的阴气了?亦或者是想起那段记忆的缘故?

我不知道究竟是那种可能,但休息下总归是没错的,于是起身回房间。

朵雅穿墙飘进来,不放心地说:“主人,我陪着你吧。”

她穿墙的行为,让我想起了凌邪幽精之魂,随即又想到得想个办法避免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要不然的话,以后洗澡睡觉我都没法安生了。

“不用了,你出去帮我守着,别让任何人闯进来。如果拦不住,也至少第一时间通知我。”我顿了顿,强调道:“是任何人,哪怕是凌邪,你也要尽量拖延一下时间。”

朵雅知道我和凌邪的关系,所以听到我说连凌邪都要拦着的时候,表情很是意外,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我现在没心思跟她解释凌邪的三魂七魄拥有各自意识的事,这个解释起来太费时间,而我现在真的很累,于是说:“你照做好,以后我再跟你解释。”

朵雅立刻压下所有好心,认真点头:“是。我一定不让任何人进来。”

“嗯,出去吧。”

我看着朵雅飘出去,暗暗想着其实有她这个鬼仆还是挺好的,起码像现在这种情况她还能多少帮我点忙。而且她也足够忠心,还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这一点也是值得加分的。所以,我不应该对她那么不满。

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想再收几个更厉害些的鬼仆。但这是以后的事了,眼下我没这份精力。

我洗掉脸的泪水,打起精神拨通北冥耀的电话,装作临时起意的样子问他:“师兄,有没有较简单好学的,防御力又较大的阵法或者屏障类法术呀?我想学。”

“没有。防御力越强,布置起来越复杂,也越不容易学,所以想要速成是不可能的。”

我有些失望,但也料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了。因为那些简单又好用的法术算我不问,北冥耀也会主动教我。剩下那些没教的,要么是太复杂,没有三年五载根本学不会,要么是别的一些原因。

我又问:“那警戒类的呢?是那种一旦有人靠近或者闯入,能让我马感应到的阵法或者屏障,有没有较简易又效果好的?”

北冥耀默了一瞬,反问:“凌邪的幽精之魂去找你麻烦了吧?”

“……”我一阵无语:“师兄你不是吧,这都能猜到?”

北冥耀说:“你的住处残留着凌邪的气息,寻常的鬼魂精怪根本没胆量靠近,你也不会需要用什么防御阵法。所以,能让你突然问我这些的,也只有凌邪的幽精之魂了……他为难你了?”

“呃,没、没有啦。”我实在是没法告诉北冥耀,自己被凌邪的幽精之魂看光光了,所以只能说:“是他说来来说走走的,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我不爽,所以想问问有什么办法能挡住他。”

北冥耀说:“他xiu liàn千年,寻常的阵法不可能挡得住他,得用古流传下来的防御大阵才行。但是那种阵法布置起来费时费力,还得一直有人坐镇阵眼维持运转才行。当然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现在过去帮你弄,顺利的话半个月后能运转起来。”

我赶紧说:“那么麻烦不用了。其实也不是非得把他挡在外面,只要能让我有所感应行。我是不想他突然闯进来,而我连个思想准备都没有。”

北冥耀是何等聪明的人,听到我这么说,如何还能想不明白?

“只求提前感应的话,那简单,找一捆红线,在面附着一点儿神念,然后把红线埋到地下围成一个圈行了。不过注意范围别太大,不然可能感应不到,大概四五十米的直径范围差不多了。”

我盘算了一下,这么大的范围应该也够了,至少可以让我找点东西遮挡自己,不至于再出现那种被看光的状况。

“这个办法好,谢谢师兄!”

“跟我不用说这么见外的话。而且这个办法虽然简便,但是缺点也很多,他如果存心想要避开,你也是感应不到的。其实要是你鬼仆数量够多的话,可以让他们放出神识戒备四周,这样不论什么风吹草动你都能知道,而且你自己还不用分神受影响。但可惜你现在一个鬼仆,没办法这样……要不还是我去帮你守着吧?”北冥耀再次提议。

第203章 兄弟相残

“不用不用,我埋红线好。”

我不假思索地脱口拒绝,北冥耀在电话那头沉默,我才意识到自己拒绝得太生硬了一些。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一片好意,算拒绝也应该委婉些才对。我暗暗自责,并且努力试图缓解尴尬:“呃,那个……我是怕你太麻烦啦……”

“嗯,我知道。”北冥耀的情绪明显方才低落了很多,但还是干涩地笑了笑,说:“那我先不过去了,你要是有事再打给我。”

“好。”

我心绪复杂地挂了电话,才想起来忘了问实力突然增长和身体发生变化的事。不过转念想想,以刚才的微妙气氛,确实不适合谈论这个。

还是自己慢慢琢磨吧。

毕竟是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变化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但如果要一一说出来,却未必能形容得详尽精准。再说这番变化也不是驭鬼术引起来的,北冥耀也未必能我知道更多,算问了也不见得有用。

如此一想,也彻底打消了询问的念头。我按照他教的办法,找了一捆红绳注入神念,然后埋入家周围的土地里。也幸好这个小区主打生态环境,整个园区都铺满了草坪,路也都是注重观赏性的碎石小路。要是普通小区里那种柏油路、水泥路,想往地里埋东西还真是个难题。

弄好了一切,我终于可以放心地回去洗澡睡觉。只可惜一睡下便是噩梦。

这梦似乎是之前那段记忆的延续。

“……真的连一点希望都不能给我吗?”凌无殇悲戚地发问。

我轻声道:“凌无殇,别让我恨你。”

他惨笑:“那、祝你和我哥……永结同心。”

残阳映照下,他眼闪烁的泪光恍然如血。

我低下头不忍再看他带泪的笑容,喃喃说:“送我回去吧,别误了吉时。”

他笑出声来,脚尖前的黄沙蓦地湿了小小的一块。狂风卷过,黄沙翻飞,那一滴水痕消失无踪。

我怔怔地盯着那一块黄沙,心滋味复杂。

沉默良久,凌无殇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话:“你陪我饮酒,陪我骑马,陪我一起看山看水……这些都只是因为可怜我吗?难道我在你心里……”

这些话他已经压在心底太久太久,若不问个明白,算是死了也无法瞑目。

“别说了!”我打断他的话,却仍盯着黄沙不肯与他对视。

“我偏要说!”凌无殇带着哭腔咆哮:“你要跟我哥拜堂成亲了!我现在不问,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别再说了……”我涩着嗓子艰难道:“我陪你做那些事情,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尽快从那个女孩给你的打击当恢复过来。没有别的原因。”

凌无殇不依不饶:“天底下的伤心人多了!为什么你不去安慰他们,独独只安慰我一个?”

“那是因为……因为我是你未来的嫂子!我一直都是带着关心家人的心态去关心你的,是你会错了意!”

凌无殇惨笑:“你终于肯承认了,我在你心里,是条可怜虫。”

“不,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凌无殇反问,问得我哑口无言。

他继续道:“承认吧,从你知道我身世的那天起,你一直在可怜我。我是个没娘疼没爹爱的可怜虫,身体不好,脾气还糟,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说喜欢我的女孩儿,结果还是冲着权势地位来的,知道我没可能继承王位,马变脸变得谁都快……我这么可怜的人,你要是再不安慰开导一下,万一我想不开自戕了可怎么办?你是这么想的,对吧?”

“呵,说不出话来了吧?那证明我猜对了。都拉乌梦隐,你觉得自己是怀着善意在做好事是吗?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可怜兮兮没受过一天爹娘疼爱的、好不容易有了心人,满腔热血地付出真心却被狠狠践踏的可怜虫!我!接受到你这些所谓的安慰以后,到底会不会觉得开心!”

我落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想那么多。”

凌无殇一步步靠近,带着独特的、常年不散的药香。

“你漂亮,善良,温柔,又爱笑,你有数不清的优点……那你想过没有,我也是个男人,你这么好,又常常与我亲近,我是会动心的。”

“对不起。”除了道歉,我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我想听的不是这句。”凌无殇抬手,想摸我的脸颊。我抗拒地别过头,他只能僵手抬得更高,轻轻抚摸凤冠的珍珠。

“你穿嫁衣的样子,真美。”他轻声呢喃,我却嗅到了一丝危险。

恐惧压过了所有的愧疚,我鼓起勇气求他:“放我回去吧,我、我会永远感激你的。”

“我要你的感激有什么用呢?”他捻着镶嵌在凤冠正的那颗最大的夜明珠,语气飘忽,不像是在问我,倒更像是在问自己。

我觉得他其实也在挣扎,便说:“你现在放我回去,以后我们还是一家人,我、我还可以继续以嫂子的身份照顾你。你要是一意孤行,凌邪不会放过你的。”

凌无殇沉默,我以为他终于动摇了,却听见他发出无望的笑声:“从我决定要把你掳走的那一刻起,没奢望能被他放过。只是我想,若是能用这条命,换一日与你独处的时间,也值了。”

我惊慌地想逃,却被他扣住手腕,拼尽力气也无法与他拉开距离,又急又怕,眼泪直往外冒。

他见我这样,心疼又难过,低声说:“别怕,我只是希望生命的最后一天能有你陪在身边,只是这样而已。我不会对你做别的……你当是再可怜我最后一回,好吗?”

最后那句,问得我心里发酸。我不再挣扎,尝试着劝他不要轻生,尝试着告诉他这世间还有很多美好值得他流连。

也告诉他,他终有一日会遇见真正爱他的女子。

才说了一半,猝不及防地溅了一身血。

长剑穿胸而过,那剑尖离我只差半寸。

鲜红的血点喷在嫁衣,刺目,灼烫。我惊恐地呆滞,随后尖叫起来。

那持剑的人狠狠推开凌无殇,一把将我搂进怀里,低声安慰:“别怕,我来了,没人能再欺负你。”

我哭得说不出话来。透过泪雾,我看见凌无殇趴在地,胸口不断涌出鲜血,将黄沙都彻底染红。

那红刺得我双眼生疼。

我挣扎着想去给他止血,不想看他死在我面前!

凌邪把我禁锢在怀里,低声说:“咱们回去成亲,爹还在等着。”

“可他……”

凌邪长眉微蹙,似乎动了怒气,但什么都没说,只是霸道地牵着我离开。

“哥——”

背后,响起凌无殇撕心裂肺的呼喊。

听到他的呼喊声,我暗暗松了口气。凌无殇还活着……还活着好。

仔细回想,刚才长剑贯穿的位置似乎也不是心口,于是悬着的心总算彻底放下。万幸,凌邪到底还是念着手足之情的,没打算取他性命。

凌邪脚步微顿,背对着凌无殇冷冷地说:“从今以后,你我再不是兄弟。”

“哥……”凌无殇仍然固执地这样叫他,“哥,咱们俩是兄弟,可咱们俩从小不一样。你嫡我庶,你尊我卑。你一出生拥有一切,所有好东西都是你的,我什么都没有,连娘都没有。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多嫉妒你吗?”

“我以前也经常会生出阴暗的想法来,我甚至恨过你,甚至希望你去死。可是后来都没有了。不是因为我突然良心发现,是因为她……她永远都那么善良平和,哪怕是遇到天大的苦难,她都能微笑着面对。以前不了解的时候,我觉得她很假,觉得她的善良平和肯定都是装出来的。可是知道她以前的经历以后,我很愧疚。她受过的折磨远我多,可她心里连一丝怨恨都没有,我却阴暗扭曲,戾气满满。”

“我羞愧,也很想化解掉心里的戾气,不再嫉妒你、恨你、诅咒你,我想好好地跟你当兄弟……可是我做不到。我没办法让自己不嫉妒。那段时间我脾气暴躁,发疯,你们都觉得我是因为被那个jiàn rén伤了心才会那样,其实不是的。我是恨自己没用,恨自己卑劣。”

“直到她来安慰我,我才发现自己心里的戾气在不知不觉真的散了,我真的不恨你不嫉妒你了。我终于不用天天担心自己会突然压抑不住,真的害你性命了。我真的可以做一个好人了……哥,只有她才能把我从深渊里拉出来,只有她才可以。要是没有她,我怕自己又会变成那副连我自己都讨厌的样子。”

“哥,算我求你,再让我一次吧,我愿意生生世世给你做牛做马!”

凌邪静静地听他说完,脸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牵着我的手却不自觉地越抓越紧。良久,他才涩声回答:“谁都可以,唯独她不行。”

凌无殇绝望道:“那你干脆杀了我吧。”

“你以为我下不了手吗!”凌邪霍然转身,挥出一道寒光,直奔凌无殇咽喉!

第204章 我还算活人吗?

“不要!”

我惊叫出声,眼前的景象瞬间破碎。 我瞪着天花板剧烈喘息,久久无法从惊恐的情绪脱离出来。

朵雅听见我尖叫,立刻穿墙进来,发现房间里只有我自己,便问:“主人,你是做噩梦了吗?”

我撑起身子靠坐床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满脸潮湿,有汗也有泪。梦的场景在脑海一遍遍重演,抑制不住。我的情绪也始终陷在悲伤沉痛的状态。朵雅很贴心地给我倒了杯温开水,又拿来毛巾给我擦泪,多余的话一句也不问。

“我自己来好。”我接过毛巾,胡乱擦了几下,问她:“你说真的会有人梦到自己的前世吗?”

刚才的梦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到我现在都还能回想起砂粒打在脸的刺痛感,还记得凌无殇那张悲痛到近乎绝望的脸……可是梦里的他跟我在现实见到的他差别太大了,大到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的程度。所以我很迷茫,无法确定刚才的梦究竟是残留的前生记忆,还是纯粹的没有任何道理可能的梦而已。

我需要有个人来给我答案,而北冥耀显然不适合,我今天已经打扰他太多次了。所以能问的人,也只剩下朵雅了。

朵雅想了想,摇头说:“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梦到过什么前世,而且你知道的,我没去过阴间,也不知道轮回转生究竟是怎么个流程,是否能有办法避开孟婆的那碗汤……不过我觉得,既然连天道都会有疏漏的时候,孟婆偶尔出现疏漏也不怪。如果真的像传说那样,要靠孟婆在奈何桥发汤来抹去魂魄生前记忆的话,那孟婆忙起来可能没法检查得太仔细了,偶尔有魂魄偷偷把汤倒掉,或者少喝几口,也是有可能的吧。”

“所以你觉得我梦到的是前生的经历是吗?”

朵雅笑着说:“我只是说自己的猜测而已,也不知道猜得靠不靠谱,主人你可千万别全信。不然要是误导了你,我可担不起这种罪过。”

可我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如果真的是传说那样,孟婆日复一日地重复枯燥的工作,不能休息,也永远都看不到尽头,那会不会心生厌烦?算没有故意消极怠工,不小心的失误总没办法完全杜绝吧?否则我又为何会在凌邪每次融合新魂魄的时候,都想起一些前生的片段呢?

他融合的时候我能想起,那意味着我也能因为其它的触动而恢复一些记忆。这么想,我已经基本信了,那梦是辈子的真实经历。

千年之前,他们曾经因为我而手足相残。

只是我仍不知道,这一千年来,凌无殇究竟是一直以鬼魂状态存活于世,还是也经历过轮回。如果是前者,我想不通他的性格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大。如果是后一种情况……我很想知道,他究竟保留了多少前生记忆,是否还记得沙漠里的那一段。

如果他还记得的话,那他又是如何做到将前生一切都彻底放下的呢?前生他连自尊都彻底抛弃了,那样苦苦哀求,却还是得不到自己唯一想要的东西。如果换做是我的话,说不定会有很深的怨念。

他为什么完全不怨,甚至还主动制造机会,撮合我和凌邪的幽精之魂,生怕将来凌邪复活以后不再爱我?

我没有什么前男友,但哪怕想象一下,我也觉得自己无法做到相同的事情。我最多可以做到放下,不纠缠不怀念,但是主动帮前男友拉红线这种事情,我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凌无殇为什么可以做到呢?难道他只记得从前美好的部分,那所有不伦和残酷的部分全都忘干净了?

……

我想了很多,但是没有丝毫求证的勇气。我甚至已经害怕再见到凌无殇了,因为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态去面对。

朵雅见我一直愁眉不展,忍不住小声劝说:“主人,多思伤神,为前生的经历伤神更是不值得。辈子的事情,不管好坏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全都结束了,你何苦还要纠结呢?”

我叹了口气,暗想着我又何曾想要纠结?只是前生的纠葛记忆偏偏在这个时候复苏,我又恰好与前世的故人仍有交集,我怎么可能还心无芥蒂?

世人对孟婆汤的评价向来负面居多,认为它的存在非常残酷,无论多么炽烈的情感都能抹去,能让夫妻陌路父子不识……可我现在却觉得,它的存在未必不是苍的另一种悲悯。正因为有它,生命才可以毫无挂碍地从新开始,不必永远被过去束缚。

只可惜它的功效还不够强烈,抹除还不够彻底。我现在,情愿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

朵雅见劝说无用,默默地收拾东西打算退出房间。我却忽然想起了梦里的另一个细节。

“等一下,朵雅你先回来,我还有件事要问你。”我坐直身子,努力打起精神,看着朵雅的眼睛说:“之前我问过你一次,我是不是你们都拉乌家族的人,当时你很肯定地回答说我没有你们家族的血统。现在我想再问一遍,你确定吗?”

朵雅怔了怔,随后点头:“我确定。都拉乌家族的血脉跟寻常人家不一样,我们家族的血脉里天生带有蛊灵的气息,尤其是女子,气息更是浓厚。你次问的时候,给过我你的血,血里没有那种气息。”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我一直在看她的眼睛,她也很坦然地跟我对视,没有丝毫心虚。如果她不是天生演技高超的话,那应该是没撒谎。

我与她相处也有一段时日了,我觉得她并不是那种演技逆天的人。所以,她说的都是实话。

但也只能证明今生的我跟都拉乌家族没有血缘关系,并不能证明前世也没有。

“你们家族有族谱吗?”我又问。

朵雅说:“没有。族谱这个词,我还是从寨子里出来以后才第一次听到呢。我家那儿没有这种东西,也没有类似的替代品。”

“那你们怎么知道自己家的祖先都是谁?”

“我们在家里供奉神位啊!”朵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都要祭祖的呀!祭祖的时候我们会把祖宗的名字都念一遍,邀请他们来享用供奉。这样一代代传下来,家里的每个人都会记得祖宗的名字啊。难道你们汉人不是这样的吗?”

“呃……”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的养父母都是绝顶自私的人,跟他们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基本都断绝关系了,连活着的亲人他们都不理会,又怎么可能会祭拜祖先?

我把不相关的记忆赶出脑海,迟疑地问:“那你家的祖先里面……有都拉乌梦隐这个名字吗?”

这话问出口实在有侮辱人的嫌疑,可我又不得不问。

朵雅表情僵了一下,半晌才摇头说:“没有。我没听说过。”

我解释说:“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刚才梦里好像听到了这么个名字,所以问问。”

“嗯,我猜到了。”

朵雅也不是蠢人,我前面问了那么多关于梦和前世的问题,她怎么可能猜不到这个问题也跟我的前世有关呢?

只是猜到归猜到,气氛终究还是变得尴尬起来。

换作是任何人,突然知道自己认识的人前世可能是自家祖先,感受都不会太好。如果对方还是自己的“主人”的话,恐怕更加百味杂陈了。

朵雅最终还是接受了这种可能性,并且主动告诉我:“我们家里供奉的祖先大概只到十代之前,更早的祖先没有了……”

千年岁月,何止十代。她家的神位没有都拉乌梦隐这个名字才是正常的。

只是如此一来,我恐怕也没办法印证这件事了。

但转念想想,是或者不是也都不重要了。像朵雅前面说的那样,过去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没必要再纠结。虽然我目前还做不到无视前生的感情纠葛,但至少可以不再为身世问题伤脑筋。

我也算是想开了,笑着说:“那我不纠结这个了,你也当我没问过……”

话未说完,猛地一股警惕感袭心头。在大脑做出判断以前,身体已经抢先做出了反应,用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敏捷速度翻身下地,同时右手抓着被角用力一掀——

一只墨绿色的怪虫赫然出现!

在我刚才靠坐时小腿的位置!

要是我动作稍微慢一点,恐怕现在已经被咬了。

朵雅惊呼:“寄胎蛊!”

我一听是蛊,立刻用法术去抓。也不知道是惊吓到了这条小蛊虫,还是背后纵蛊的人感知到了什么,我还没碰到它,小蛊虫啪的一声自己爆了。只剩下指甲盖大小的一滩墨绿汁液,散发着令人难以置信的腥气。

可怜我的新床单,又报废了一条。

朵雅急声道:“快扔出去!它的气息也对女子有害!”

我立刻闭气,用最快速度扔掉床单,开窗通风。但卧室里的味道不可能马散掉,我索性抱着枕头去次卧。反正别墅里房间多。

做完这些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么长的时间里面我一口气也没有喘过。而我竟然没感觉到丝毫不舒服。

不喘气都没事,我还算是个活人吗?

这个念头蓦地跳出来,惊得我又出了一身冷汗。

第205章 能让我看看吗?

朵雅跟着我飘进次卧,“主人,那个蛊……”

我打断她:“这个等会再说,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现在是人是鬼?”

原本我很想知道那个寄胎蛊到底怎么回事,究竟是谁要害我,但现在我更想知道自己的身体怎么了。

朵雅被我问得愣了一下,十分不解地说:“主人你当然是人啊……”她明显还有话想问,但硬生生憋住了。

自从次北冥耀警告过她以后,她鬼仆这个身份牢牢刻在了心里。奴仆可没有资格对主人发问。

我又问:“那你能感觉到我跟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朵雅点头:“主人您的身体里现在充满了阴气,非常非常浓郁。在您身,我已经感受不到丝毫阳气了。”顿了顿,她又小心翼翼地补充:“我以为这是您xiu liàngong fǎ的缘故,以为您自己是知道的……”

她依然谨记身份,不对我发问,只陈述自己的所见所想。

我跌坐床边,喃喃自语:“只有阴气没有阳气……所以我果然是个死人了么?”

朵雅小心地说:“主人,我感应不到您身的阳气,未必等于您完全没有了啊。也可能是我法力低微感应不出来呢?而且您的身体还和从前一样充满活力,也不惧怕阳光,所以我觉得您应该不是死人。”

我默默抬手摸自己胸口,依然能感觉到起伏,这也可以证明我仍然是活着的。

只是,心口起伏的速度从前慢了很多,而且幅度似乎也变小了,不仔细摸几乎感觉不出来。

可我明明记得,刚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它还跳动得非常剧烈,不用刻意拿手去摸也能感觉得非常明显。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变了呢?而且这段时间里面,我一直是清醒的,没遇到什么特殊的事情啊——除了那只试图偷袭但是根本没咬到我的寄胎蛊以外。

难道是因为之前那个时候,我情绪波动较厉害,所以心跳才会强烈?

“朵雅,吓我一下。”

朵雅怔了一瞬,虽然很不理解我为什么突然提出这种要求,但还是非常配合地显露出自己的死相——肚子裂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内脏一团团从里面滚落出来,还有几根肠子耷拉在边缘,无风自动地晃来晃去。

这幅样子,换做是一般的普通人见到,肯定要吓得不轻,说不定还得连做好几天噩梦。但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这副模样,现在再次看到也不觉得如何可怕。

必须得承认,见鬼见得多了,我的承受能力也在不知不觉提高了一大截。能吓到普通人的东西,却未必能吓到我。

所以我其实早在不知不觉变得跟别人不一样了吗?我有些悲观地如此想着。

朵雅见我没什么反应,又绞尽脑汁地把自己变得更血腥恐怖了许多。我看了以后,也只是觉得胃部隐隐有些不适,并没有太过惊恐。这种刻意安排的惊吓,终究不可能像那场梦一样给我带来那么剧烈的心理冲击。

“算了。”

我悻悻地说完,自顾自地翻出体温计,夹在腋下盯着手机计时。朵雅没能完成任务,心很是自责,也不再说话,低着头默默地飘在一边。

五分钟过去,我抽出体温计,在心里默默祈祷:正常数字,正常数字……

三十六度五,三十六度五……

默念了好几遍,我才去读体温计的数字。

但……

读不出来。

水银全都老老实实地呆在玻璃泡里,根本没出来。

我的身体已经没有温度了吗?

我不甘心,自欺欺人地想着刚才肯定是夹的姿势不对,接触面太小了才测不出来。于是我又重新量了一次,但结果还是一样。

温度计里的水银没有反应,它测不出来我的体温。

这下,我再也找不到借口欺骗自己了,郁闷地把它丢到床,捂着脸心里乱成了一团。

脑子里反反复复只剩下一句话:这种样子的我,怎么还能算是活人?

朵雅小心翼翼地安慰:“主人,您往好的方面想想,至少您现在很强大很强大……”

强大又有什么用?我还是不知道自己心爱的人在哪里,不知道自己当成女儿看待的孩子究竟是何身份,更不知道她现在身处何方。唯二在意的人全都不在身边,我变强了又怎么样?

悲观的情绪像一滩泥沼,我挣脱不出来。

我根本没有心思去测试自己现在的法力有多强,也没心思再打听那个寄胎蛊。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更希望自己可以变回从前的状态。虽然从前的我法力微弱,常常力不从心,但只要我肯花时间xiu liàn,总会慢慢成长起来的。但是现在……这种不人不鬼的状态,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没有机会变回从前了。

没人会喜欢变成怪物,我当然也不想。

我想当个正常的人!

朵雅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我了,只能默默地陪着我。

过了不知多久,她忽然说:“主人,外面有人。”

我第一反应是那个操控寄胎蛊的家伙又来害我了,心念一动,神识便如刀剑般向外激射出去。那般刚猛凌厉的势头,连我自己都不禁微微惊讶。

外面的是个年轻男人,白衬衫牛仔裤,穿得像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从外观看去,没有丝毫危险性。但此刻在我家附近徘徊的人只有他一个,所以我绝不可能找错对象。

神念即将冲入对方识海,年轻男子似乎心有感应,猛然转身与我隔空对望。那张白净而棱角分明的脸,赫然是北冥耀的!

怎么会是他?!

我惊得差点忘了收敛攻势,他不慌不忙,也放出自己的神识,巧妙而温柔地化解了我的攻击,也没有对我的神识造成丝毫损伤。我赶忙将神识彻底收回,怀着无限愧疚的心情跑出去与他见面。

“师兄,你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刚才差点儿……”

北冥耀温柔地笑了笑:“怕你不方便,又不放心,所以想偷偷过来守着,没想到还是打扰了你……你没吓着吧?”

“我都快吓死了。”我闷闷地说:“刚才要是真把你弄伤了,我还哪有脸再见你啊……”

“想伤到我,那你恐怕还得再xiu liàn几年……”说到这他忽然顿住,不断地下打量着我,惊讶地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从哪得到的这些阴气?!”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我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我郁闷地说:“我也很想知道怎么回事,可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师兄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想想办法吧!”

北冥耀面色微微凝重,但还是沉稳地说:“别急,你先仔细跟我讲讲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任何细节都别漏掉……外面说话不方便,咱们先回去。”

我用力点头,心里瞬间踏实了很多,有种找到了主心骨的感觉。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现,这本身已经是莫大的心理安慰了。

把他让进家里,我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少,把自己回家以后发生的种种全都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包括后背突然出现的彼岸花和黑龙图案,我也都说了。不过被凌邪的幽精之魂看光光的那段我没提,因为实在太尴尬。

北冥耀听完以后,对我后背突然出现的图案非常感兴趣:“能不能……呃,把那个图案拍下来让我看看?”

我猜他本来想说的应该是“能不能让我看看你背的图案”,但是话到嘴边意识到这种要求太不礼貌,才临时改口变成照片。但是那片图案几乎占了我整个后背,必须得把衣全脱了才能完整看到。即便是照片,我也不好意思给他看。

他见我迟疑,便说:“抱歉,我知道这种要求会让你很为难,但是我觉得那个图案是引起你身体变化的关键,它本身肯定也带有特定的意义。我猜它可能是某种图腾,或者是别的什么印记,具体的我得亲眼见过才好下判断。”

这个图案和我身体的变化几乎是同时出现的,的确很有可能是解开谜题的关键。对于他的这番猜测,我也十分认同。只是要把身体luo lu给不是男朋友的异性看,我还是没办法过自己的心理关。

“要不你先对着镜子拍一张,然后再照着照片把图案画下来,尽可能画得像一点,这样总行了吧?”北冥耀再次提议。

“……那好吧。”

我觉得自己要是连这种程度的要求都不答应,显得有点矫情了。再说只画图案的话,也确实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于是按他说的做。

不过实际操作起来,便发现这样拍并不方便,于是最终还是让朵雅替我拍的。反正她也是女的,没什么好难为情的。

我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尽可能细致地把图案画了下来,虽然没有百分百一样,但我觉得相似度至少也应该有百分之八十五以了。对于从来没有学过画画的我来说,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程度了。

带着无忐忑的心情,我把画纸交到了北冥耀手。

第206章 因爱生恨?

北冥耀拿着画纸端详许久,面色渐渐凝重,我的心也不由得跟着一寸寸沉了下去。

“这个位置,是龙角吗?你确定是这个样子的吗?”他指尖点在画,刚好是龙鼻子偏一点的位置。

龙的图案基本都是头生双角的,但我背的那条却长着三只角。北冥耀指的正是那多出来的第三只角,不大,但是很明显。

我点头,非常肯定地回答:“是角,我没画错。我背的龙是三只角的。”

我虽然画技不怎么样,但却是拿出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细心和耐心来画这张图的,不会在这种重要特征面出错。

北冥耀叹了口气,沉声说:“这是冥龙,传说看守地狱大门的恶龙。”

“冥龙……”我喃喃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心里却没觉得有多么可怕。我甚至觉得,既然它是专门看管地狱大门的,那职责肯定是阻止地狱里的恶鬼跑出来为祸人间的,所以应该是维护正义与秩序的角色才对啊,怎么能说它是“恶龙”呢?

北冥耀看我反应平淡,又说:“你千万别小瞧了它,它是传说阴间最凶悍恐怖的邪物,甚至连鬼王都无法彻底降服它。它生性残暴,任何靠近它的生物都会被活活撕碎再吃掉。也正是因为这种凶残的习性,导致它被六界不容,只能游荡在阴阳边界,以地狱逃出来的怨魂厉鬼为食。”

原来所谓的看守竟然是这种方式。

我终于开始不安了。这么凶残可怕的东西,突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背,再心大的人也不可能当没事。

抱着自我安慰的心理,我问:“传说的东西,应该并不存在吧……”

虽然我现在已经知道世界真的有鬼了,但是对于龙这种东西,我还真的没办法相信它确实存在。

北冥耀却非常肯定地说:“不,它真的存在。其它传说的神兽凶兽我不知道是否真的有,但是冥龙……真的有。”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太爷爷是被冥龙杀死的。”北冥耀一字一顿,带着无限恨意,“我这么拼命地想要把驭鬼术xiu liàn到最后一层,也是希望自己将来可以有能力替太爷爷讨回公道。”

那恐怕很难吧……

不,何止是很难,我觉得他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但是看着北冥耀愤恨入骨的模样,我实在不忍心把这话说出口。而这种大仇,也绝不是几句言语能化解的,而他也并不需要任何安慰。

思来想去,我也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我会努力xiu liàn的,争取早点xiu liàn到跟你相同的境界,然后咱们一起突破最后那道屏障。”

他距离驭鬼术的最高境界,只差最后一个瓶颈。看似只是一步之遥,实际却千难万难,如果没有与他水平相当的人从旁辅助,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突破的。而这也是他传授我驭鬼术的目的。

这一点,我从未忘记。

我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变强,除了是为了跟凌邪更相配,也是为了帮北冥耀度过这道难关。他虽然坚持让我称呼他师兄,但实际,他担当的一直都是师父的角色,传道受业解惑。既是恩师,自然应当尽力回报。

北冥耀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想回应我一个笑容,但终究还是没能笑出来。

看他这么难过,我也很不好受,忍不住还是说了安慰的话:“我现在法力暴增,说不定很快能赶你了,到时候可以辅助你突破了。”

北冥耀目光落在画纸,神色凝重:“你觉得自己法力变强,是因为你体内充满了阴气,而驭鬼术恰好是需要用阴气催动的,所以才会让你产生这样的错觉。但是这毕竟不是你自己xiu liàn而来的成果,倘若哪天这些阴气又没了……”

他顿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之前一直希望这些多余的阴气可以消失,希望能变回从前正常人的样子。但是现在却不好在北冥耀面前表露出来。毕竟,按他的说法,如果这些阴气消失,我的法力也会跟着回到正常水平,那也意味着他还得等很久很久,才能够得到我的辅助。

这对于一心想要复仇的他来说,实在算不好事。

正想着,北冥耀忽然改了口:“不,绝不能让这些阴气消失,不然恐怕你会死的。”

“为什么?!”

北冥耀凝重道:“冥龙是凶悍嗜杀闻名,你身体里的阴气和冥龙图案同时出现,极有可能是被人强行灌注了某些东西,而这东西又跟冥龙有着某种渊源……能跟冥龙沾边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我猜……你体内的阳气也许都已经被这些阴气吞噬掉了。”

我大惊:“阴气吞噬阳气?还能这样?!”

阴邪之物不是最怕阳气吗,为什么还能反过来吞噬阳气?我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北冥耀却说:“这有什么不可理解的,阳气天生克制阴气不假,但这是在双方相差不多的前提下才能成立。像水和火,正常情况下,水能克火,但如果火势足够猛烈,少量的水无法发挥作用。杯水车薪的成语,说的不是这种情况吗?”

也对,如果所谓相克是绝对不变的,那不应该出现阴魂害命的情况了,因为阳气克制阴气。但事实是厉鬼可以害人,精通道法的高人也可以抓鬼,可见力量水平高低才是真正的决定因素。

虽然想通了,但我却更加郁闷。“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背印记不除,我身体里绝不可能再有丝毫阳气,不能变回正常人的样子,只能维持这种不人不鬼的状态。而如果阴气都消失了,我也还是变不回去,反而可能会死?”

所以我彻底没希望变回正常人了?

北冥耀用充满同情的目光看着我,缓缓点头。隔了一会儿又说:“你也别太沮丧了,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并不能完全肯定。也许……也许还能找到别的解决办法呢?”

我艰难地笑了笑,心里却不抱任何希望。北冥耀如果不是有着十成十的把握,不会用那么肯定的语气说话的。最后的这句安慰,不过是想让我好受点罢了。

但我要是真的信了,抱了希望,只会等来失望而已。我不喜欢失望,所以还是不要自欺欺人地留着希望了吧。

“为什么要把我变chéng rén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我捂着脑袋痛苦地自语。

北冥耀说:“有能力对你身体造成这么大改变的人,肯定也有能力杀了你。但他却没有直接动手,而是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只能说明他恨极了你,是想让你痛苦,让你受折磨……你好好想一想,自己到底得罪过什么人吧。”

要说得罪过的人,貌似也只有真一了。其实严格来说,也不该算是得罪,因为我其实没做过任何伤害他的事情,更没有伤害过他师父,是他自己偏激地把师父的重伤和死亡都怪在了我头。这事每次想起来,我都觉得无冤枉……但真一肯定不觉得我冤枉,他也从未掩饰过想要杀了我,让我给他师父偿命的心思。

那么,会是真一下的手吗?

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真一在古墓里被凌无殇给打伤了,也可能是当场死了,我还不太确定。即便是当时没死,肯定也伤势沉重,应该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再对我下手才对。

但是除了他,还有谁会对我存着如此强烈的恨意呢……我苦苦思索,北冥耀的脸蓦然在脑海浮现,把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我不愿意怀疑他,但是从昏睡状态醒过来的时候,我确实模模糊糊地有种好像见过他的印象。只不过当时忙着清洗身体,也没顾仔细回忆。现在隔了太长时间,也想不起来更多的东西了。

应该不是他,不可能是他。我不断地如此告诉自己,但大脑还是不自觉地顺着这个方向思考下去,许多之前没有注意过的细节都开始在脑放大……

我想起来,他的那个印玺面的黑龙,其实也长着三只角。当时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我还觉得怪,为什么那条龙会像独角兽似的在鼻子边长角。也正是因为这个联想,让我在心里留下了印象,我很确定,印玺面的黑龙有着三只角。

“除了冥龙以外,还有别的什么龙是三只角的吗?”我问北冥耀。

“没有。三只角是冥龙最显著的特征。”北冥耀回答得非常肯定,瞬间击碎了我心底那一丝丝幻想。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变成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八成是拜凌无殇所赐。至于理由……

或许是求而不得,因爱生恨?

我知道这个理由或许有点牵强,但是,他明明前生与我有过那样的纠葛,今生还像没事人一样与我接触,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在我生命出现得太突然,又有了这样的嫌疑,我实在没有办法不怀疑他。

第207章 你闯大祸了

北冥耀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又想起新的仇家了?告诉我,我去替你报仇!”

我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不愿把凌无殇的名字说出来。即便是心里已经找不出来哪怕一丝为他辩解的理由,我也还是不愿意亲口给他定罪。

更不愿北冥耀去替我做什么。算这是真的是凌无殇做的,那也是我与他之间的纠葛,与北冥耀无关,我不想让他参与进来。

我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也许梦的那段经历,已经对我产生了某些影响吧。

所以摇了摇头,撒谎说:“没有,我想不到是谁干的。”

“没事,他总会露出马脚的。他这么恨你,未必只对你下手这么一次。而且照常理推断,他既然恨你,肯定会想要亲眼看到你凄惨痛苦的样子,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再找机会接近你的。这段时间我会尽可能呆在你身边保护你,当然你自己也要处处小心……”北冥耀见我脸色难看,不由得顿了顿,自责道:“怪我怪我,不应该说这些……吓着了吧?别怕,有我在呢。”

他想拍拍我的手,落到一半又忽然想起了答应过我要保持距离的,于是又尴尬地缩了回去,咳了一声刻意强调:“你是我师妹,师兄保护师妹那是天经地义的!”

我知道他还没有真正收敛感情,不过喜欢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是几句话彻底抹掉的?要是他真能一下子完美恢复到普通朋友状态,我才要为他的心机深沉而感到恐惧。他现在这样,其实才是正常的。

毕竟他已经在有意识地克制自己了,我也干脆装傻,顺着他说:“那我靠师兄罩着了。”

该说的话我早说过,眼下这种状态,我真的没精力再去处理什么感情。这样吧。

北冥耀见我依然心事重重,又开导说:“你也别想太多了,现在敌暗我明,咱们目前能做的也只有等。你暂时先别想身体变化的事了,还是按以前的生活规律,该吃吃该睡睡,有时间多多xiu liàn。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你担心也没用,还不如趁着有时间多xiu liàn几回。”

“也对。赶快让自己强大起来才是正经的。正好我现在还不太会操控这些多出来的阴气,也确实是应该找时间多多摸索……”我勉强笑了笑,脑子里闪过的却是凌无殇和真一斗法的画面。

他幻化出的那条黑龙,貌似也是长着三只角的。

真一是一派掌门,在凌无殇面前却连一招都接不住。那么我呢?

北冥耀向来擅长察言观色,此刻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是在强作豁达,他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你还记得之前我送你的冥玉镯吗?”

“当然记得。”我愧疚地说:“那是你的传家宝,我却把它弄坏了,真是对不起……”

他摆摆手:“我提这个不是让你道歉的。镯子我找人修复过了,但是修复之后的效果不太好,所以我干脆又另找工匠重新截断打磨,改成了珠串。”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珠串放到我手心里,笑着说:“你看看,还喜欢吗?”

手串的珠子不算太大,却颗颗晶莹饱满,数量不多不少正好九颗,形状颜色全都无可挑剔,握在手里更是觉得触感温润异常,仿佛整颗心都安宁了几分。我甚至觉得,它在某些方面从前完整的时候更完美了。

可是再美再好,也终究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北冥家族世代相传的宝贝,因为我变成了这样,光是想一想我都愧疚得要死。

“真的对不起……”我再次道歉,心无限懊恼。为什么那天我不能反应更快一点呢,要是我没被汽车撞到,冥玉镯也不会碎,凌无殇也不需要如此麻烦了。

都是我不好。

“都说了不要道歉了。”北冥耀干脆把珠串套到我手腕,说:“重新打磨之后,它们蕴藏的幽冥之气可以更好的散发出来了,对佩戴者的功效从前更好。而且容纳阴魂的时候,也可以让阴魂之间彼此隔绝,互不影响,但是又都能感应到佩戴者的状态和经历,也算是从前更好了……既然方方面面都原来好,那你还有什么好自责的?反倒是我应该感谢你,给了我这个契机让我把它变得更加完美。”

他倒真是巧舌如簧,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明明是我的大错,却被他说得像功劳似的。

我轻轻抚摸珠串,果然能感觉到从里面不断散发出来的幽冥之气。我现在体质纯阴,对于阴寒属性的气息感知得从前更加强烈,所以一触之下立刻能判断出来北冥耀没有说谎,这串珠子确实从前完整的时候更加利于xiu liàn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怕再弄坏了。”说着,我要把珠串取下来。

北冥耀一把按住我的手,固执地说:“给了你是你的,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收回,你要是不喜欢随便丢了吧,别还给我。”

“你当时明明说的是借。”我急忙辩解。

这可是传家宝,又不是别的东西,他当初要是说给,我哪能好意思要?正因为他说的是暂时借我用用,我才厚着脸皮收下的。

“那现在再借你一回。反正你现在也需要尽快提升实力,这个东西对你有帮助。”北冥耀依然固执,是不肯收回去。

见我还要推辞,他又抢白道:“你不会是担心珠子被我动了手脚吧?你放心好了,我既然答应你了不会再用那种手段,你要是信不过……那扔了吧。”他倏然把手收回,一副不再管了的伤心模样。

话都说到这个份了,我还怎么拒绝?只能硬着头皮收下。

“师兄你别误会,我真没那个意思……谢谢你把它借给我,我这回一定好好保管,绝不会再把它弄坏了。”

“这才对嘛。”北冥耀见我终于同意收下礼物,这才又露出笑容,说了几句闲话后温声叮嘱我快去休息,“好了,趁着现在还算安全,赶快抓紧时间多休息会儿吧。你的脸色真的很不好。”

我暗自苦笑,现在的我几乎是个活死人的状态,脸色能好看才怪了。不过被他这么一说,我也确实觉得有些累了。情绪大起大落太耗精神,我确实需要睡眠来恢复自己。北冥耀说得很对,现在敌暗我明,我更应该时刻保持良好状态,以应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袭击。

正要楼去休息,门铃忽然响了,我不由得一愣。

知道我住处的人,貌似只有北冥耀、凌邪和凌无殇了,北冥耀在我身边,凌邪和凌无殇都有穿墙的本事,根本不会按门铃……那还有谁?

我带着满腹狐疑,迟疑地转身朝着大门方向走去。

北冥耀起身,快步赶来拦住我,神色警惕地说:“还是我来开吧。”

“还是我自己来吧。”我下意识地拒绝,觉得不妥又补了一句:“可能只是物业的人呢,应该没事的。”

北冥耀没再说话,默默地站在我身后,同时暗暗运起法力。至少情况稍有不对,他可以抢先出手。

我忽然发现,自己的各项感知能力都变得从前敏锐了一大截。否则以我和北冥耀之间的实力差距,是没办法察觉他悄悄调动法力的。这让我忍不住想,他会不会猜错了,也许给我留下冥龙印记的人并非是要害我?

如果是出于恨意的折磨,未必只有这一种方法。让我实力暴涨,对那人能有什么好处?谁会愿意看到自己的仇人变得强大?

如此想着,我不由得走了神。

北冥耀出声提醒:“怎么不开门?”

我恍然回神,思路也被打断了。开门一看,外面站着的竟是风扬。

真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我愣怔了半秒,才侧过身子说:“请进。”

风扬今天一反常态地穿了西装,头发似乎也是刻意打理过的,整个人都显得非常正式,而且也不像以前那样总挂着痞里痞气的笑容,而是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态。这让我心里十分不安,觉得他这次门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站在门口,淡淡瞥了一眼北冥耀,依旧用公事公办的态度说:“孟xiao jie,我想跟你单独谈谈,可以吗?”

“好吧。”我想了想,点头答应。北冥耀明显不太同意,我在他开口之前抢先说:“师兄你别担心,他是我朋友,不会有事的。”北冥耀这才不说话了。

风扬指了指自己身后,说:“孟xiao jie,我们去车谈吧。”

“好。”我点头,又给了北冥耀一个放心的眼神,出门。坐进风扬的车里,仍能看见北冥耀站在门口朝这边看,表情很不放心。但是风扬的车窗贴着特制的车膜,从外面什么都看不见。北冥耀该有多焦灼,可想而知。

车里也算是与外界隔绝的密闭空间了,风扬的状态这才松懈下来,不再端着冷硬的面孔,而是充满担心地冲着我说:“孟隐,你闯大祸了……”

第208章 诛邪令

我心里一跳,忙问:“怎么了?”

“玄清门已经对你发布了诛邪令,认定你是豢养僵尸制造广泽市血案的罪魁祸首!诛邪令追杀对象,都是穷凶极恶的邪魔外道之人,一旦发出,整个道宗的所有门派都会收到消息,都会参与到追杀当!”风扬痛心疾首:“你怎么会把玄清门得罪到如此程度!”

我苦笑:“我哪有得罪过他们,是他们的掌门人疯狗似的追着我咬。我到底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你会不知道么?”

自从当初念念的能力惊动了隐盾组织以后,他们对我的监视应该没断过。虽然绝大多数时候,我都没办法察觉到他们的监视,但是从每次出事以后他们组织的插手速度来看,他们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我。

否则,风扬又怎么会这么快门来提醒我呢?

风扬也不隐瞒:“我的确知道,所以才会在知道玄清门发布诛邪令以后,马赶来找你。我已经向头汇报过了,组织领导也同意我用这样的手段保护你,所以你赶快收拾一下这跟我回总部接受调查吧。”

我虽然不讨厌风扬这个人,但是对于他们的总部,可是厌恶至极。尤其是“接受调查”这几个字,更是直接唤醒了那段堪称噩梦的记忆,于是我想也不想地拒绝:“你们既然知道我是冤枉的,还有什么好调查的?你们要调查也应该去调查真一,把我关起来干什么?”

风扬无奈地说:“玄清门是道宗八大派之一,在整个修真界都有着很大的影响力,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跟我们组织的性质其实很相像,都是通过特殊手段维护国家的太平。所以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不能随便动他们的人。真一又是一派掌门,地位更加特殊,我们更不能随便动了。所以我们只能用调查的名义,先把你保护起来,再慢慢跟他们沟通,争取让他们撤销诛邪令。”

我不忿:“你们可是隶属于国家的组织机构!他们不过是一个门派而已,值得你们这么忌惮吗?再说了,他们都已经下追杀令了,明目张胆地号召道宗所有门派联合起来追杀我,这还叫没有证据?难道非得等他们真的把我杀了,才叫有证据?!”

我真的想不通,咱们国家的法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容了?连这样明目张胆地大规模追杀都不算犯法了吗?!

风扬纠正道:“你先别这么激动,听我说。首先,玄清门发布的是诛邪令,不是‘追杀令’。呃,虽然它们的性质确实差不多,从本质讲都是杀人,但是他们道宗从来都是在魂魄层面灭杀邪魔,很少直接用常规意义的杀人手段去进行杀人,而且他们以往诛杀的对象也大多都不是人,所以把杀人罪对于他们不太适用。”

“其次,我刚才说了,道宗是正派,千百年来始终以维护世间安宁为己任,从这一点来看,我们隐盾组织的目标使命都是一致的。而他们在铲妖除魔这方面的经验远我们更加丰富,我们以前没少向他们取经,甚至有好几次重大行动都是跟他们一起联手完成的。可以说我们和道宗的关系是非常友好和谐的……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当然明白,言外之意是他们不可能因为我一个人,跟整个道宗把关系搞崩了。他们过去需要跟道宗合作,将来也需要,起整个大局的安宁稳定,我个人是否冤枉其实根本不重要。

我忍不住冷笑:“既然这样,你们干嘛还要保护我,干脆直接把我捆起来给他们送过去,不是更能搏好感?”

风扬生气了:“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与道宗保持良好关系,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这是合作,不是巴结!这次的事情是个误会,我会尽力解开这个误会,先把你保护起来,也是为了防止在误会解除以前酿成无法挽回的局面!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争取领导同意费了多少口舌……”

说到最后他猛地顿住,把头扭向另一边,重重地哼了一声:“好心当作驴肝肺!你要是觉得我是在骗你、算计你,那别跟我走,自己面对道宗的人吧!我不管你了!”

“……对不起。”我轻声道歉:“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小人,不会用保护的名义把我送去道宗……是我刚才口不择言,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太冤枉了,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却被整个道宗追杀,心里面真的很气。所以听到你说你们组织和道宗其实关系很好,、有点迁怒了,对不起。我真的不是冲着你的。”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在这样的关系之下,风扬还能说服组织以调查审问的名义保护我,其实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因为算是才用调查审问的名义,也只是让道宗的人嘴挑不出理而已,实际谁都不是傻子,道宗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在故意保护我?即便嘴不说,心里又怎么可能没有意见?

不说旁人,真一那么小心眼的人,肯定会怨整个隐盾组织。他又是掌门身份,说出的话在门派内部那是圣旨,绝对不容置疑。所以,至少玄清门以后肯定再也不会帮助隐盾组织了。至于对风扬个人,会有多怨恨那更不用说了,搞不好也会像对付我一样明里暗里地针对他。

虽然玄清门现在的实力未必有多强,但毕竟还是道宗八门之一,影响力不容小觑。失去了这样一份助力,对于隐盾组织来说也称得损失了。所以风扬在这个事情帮我,真的是费力又不讨好,既惹道宗怨恨,也让自己的领导不高兴。

想明白这些,我心里愈发愧疚。他明明已经尽了自己的最大能力,我却还迁怒他。想到这里,我又是一番道歉,连连表示自己知道他的良苦用心了。

风扬脸色稍缓,哼了一声说:“既然明白了那还不赶快收拾东西跟我走,等道宗的人来给你送行啊?算了,你也别收拾了,总部什么都有,咱们现在走吧。”

整个道宗的追杀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风扬虽然脸还保持着淡定,实际从知道这个消息开始焦急得不行。为了最大限度节约时间,他其实是一边说服组织领导,一边飙车朝着我家赶来的。这一路究竟闯了多少个红灯,他自己都数不过来,甚至有好几次差点出了车祸。这样不要命地抢时间,是为了在道宗的人找到我之前,先一步把我带走。

而在北冥耀这个“外人”面前,刻意装出公事公办的冷硬态度,也是为了尽可能不暴露想要保护我的真正意图。不然的话,他怕自己还没赶回京城会被道宗的人半路拦下,根本没办法把我平安送到总部。

表面的从容淡定之下,内心究竟多么焦灼,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

我按住他的胳膊,说:“等一下,好歹让我回去跟我师兄说一声再走吧。”要是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走了,那算怎么回事?

风扬皱眉,明显很不情愿:“行吧,你快点。真一已经把你的生辰八字公开了,利用八字追踪锁魂,他们很快会锁定你的行踪……说不定现在已经锁定了,在赶来的路。”

我笑笑安慰他:“没事,我的生日是假的,真正的出生日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又怎么能知道?放心吧,我去去回。”

风扬点点头,神色微松,但手指仍然不断地敲击方向盘,显然内心还是很着急。我也不耽搁时间,下车小跑着奔向家门。北冥耀见我一路小跑,不由得露出询问的表情。

不等他问,我飞快地说:“玄清门对我下了诛邪令,号召整个道宗追杀我,我得出去躲躲。车里那个是我朋友,我跟他走,你别担心。”

北冥耀听到“诛邪令”三个字,眼瞬间迸发一股狠厉之气,像要杀人似的。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只觉得心底发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他刚才的眼神,真的好可怕……

北冥耀藏起戾气,温声安慰道:“别怕,我也能保护你。你那个朋友,看起来法力还不如我呢,你跟他走还不如跟我走。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对没人能伤害到你!”

我没料到他会冒着得罪整个道宗的风险,甚至是被当成同伙一起被追杀的风险,提出带我一起逃亡,不由得有些发怔。他却果断扣住我的手腕,不由分说地要拉我进屋。

“咱们从另一边跳窗走。”他低声说。

我回过神来,轻轻挣了两下:“不、不用了。我那个朋友是……是特殊机构里的人,他们会保护我的,也会跟道宗交涉,把误会解开。别把事情闹得更复杂了。”

虽然我对隐盾总部没有一丝好印象,但我相信风扬这个人。而且我也相信,道宗不可能所有人都跟真一道人一样小心眼,疯了似的非得要我命。只要他们知道真相并非真一所说的那样,应该不会再继续追杀我了。

第209章 空间裂隙

北冥耀瞥了一眼风扬的车,眼底带着丝丝轻蔑:“除了自己,我谁都信不过。他想斡旋让他斡旋去,如果真能让道宗撤销诛邪令,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谢他。”

这话明显是不同意我跟风扬走了。我为难地说:“师兄,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想要亲自保护我。但是风扬的能力我还是清楚的,他之前救过我,我相信他能保护得了我……”

北冥耀哼了一声:“他救过你,难道我没救过?”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连累……”

话未说完,便感觉一股阴气从背后极速袭来。我本能地运转法力,反手是一掌!

先下手为强!

与此同时,阴气化作人形,竟是凌邪的脸!

我大惊失色,慌忙想要收回攻势,体内的法力却已经不受控制。这些凭空出现的阴气和法力,强则强已,却不能完全被我掌控,之前侥幸没出乱子,没想到这次出状况!

我今天先被偷袭又被悬赏追杀,心里已经条件反射地认为在这时候靠近的都是敌人,我怎会想到凌邪竟然会突然回来!

这一掌,蕴藏了我全身大半的法力,我几乎不敢想象它打在凌邪身以后会是什么后果。我情急地想叫凌邪快躲,却只发出颤抖的尖叫。

在巴掌即将触及凌邪胸口的瞬间,他从容地擒住我的手腕,巧妙地一带,化去了所有力道,却又不伤我分毫。我的心狠狠一松,几乎要忍不住哭出来。

他顺势将我抱住,左手虚空一划,硬生生将空间撕开一道裂痕,抱着我要跃入其。

虽然他一个字都没说,但我已经明白,他知道我又遇到了麻烦,是特意赶来救我的!我心爱的凌邪,他果然还和从前一样,不管自己承受着多大的痛苦与艰难,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都会尽力地赶来救我!

我没有爱错人!

我噙着泪,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扬起。我日思夜想的这个凌邪,终于又回来了!终于!

他的怀抱一如既往地冰冷,气息也一如既往地凛冽,却能带给我莫大的安全感。什么蛊师,什么诛邪令,我统统不怕了!只要有凌邪陪在身边,这世没有任何能让我感到害怕的事情!

我不想问凌邪究竟要带我去哪,无论地狱还是天堂,只要是他带我去的地方,我都能欣然前往!只要他陪在身边,无论去哪,无论面对什么,我都能无惧无畏。

我已经不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因为我爱的人已经回来了。

整个道宗倾巢追杀又如何?有他在,我不怕。

我唯一怕的,是他不能在我身边久留,怕他只能像从前一样,救我脱险之后必须马远远离开,否则会失控地伤害我……我很想问他,是否可以完全控制自己了,真的很想很想问。

可是也不敢问。

空间裂隙,到处都是不稳定的空间碎片,以及混乱的能量乱流。即便隔得远远的,我也能感受到它们足以撕碎一切的力量。直觉告诉我,如果被它们碰到,我的魂魄也会被它们撕碎,裹挟进乱流当,成为肆掠的能量风暴的一部分。

但是我也同样确信,自己不会被它们伤到分毫。因为凌邪一直紧紧地把我护在怀里,用自己的魂体和法力,隔绝了一切有可能伤害到我的东西。

果然,只要在他怀里,哪怕是闯刀山地狱,我都不会感到害怕。

空间裂隙根本分不出方向,也没有任何可以拿来定位的东西存在。凌邪为了保护我,又一直腾挪躲闪,我已经彻底转晕了头。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我挑了个相对安全的空档,轻声发问。

“安全的地方。”凌邪言简意赅,不肯多说。

我心想,那不用找了,有你在的地方,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不过我转念又想到,在他消失的这段时间里面,我始终感应不到他在哪里,连玄清门的人也找不到他,难道他是一直躲在这危险重重的空间裂隙里面吗?

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由得狠狠一疼。要真是一直躲在这么凶险的地方,该有多难啊……

猛地,一股新的风暴在正前方迅速形成,距离我和凌邪还不到一米!

凌邪腰身一扭,硬生生地凭空变了个方向,却由于抱着我的缘故,速度慢了一丝,虽然没有受伤,衣角却被割掉了一片。

能量风暴看起来像普通的旋风一样,不起眼也不明显,可实际它世间最锋利的兵刃还要锋利百倍。那片被割下的衣角,刹那间被割成了齑粉,再一转眼,又被切得连粉都看不到了。

如果是活人被卷入其,又会如何?

转瞬间,侧前方又有一道更大的能量风暴席卷而来。这回距离稍远,凌邪抱着我轻轻松松避开,没再损伤分毫。但我却清清楚楚地嗅到,那股能量风暴散发着浓浓的腥气。

那是血的味道。

不光如此,它的颜色也跟其它的能量风暴不同,它偏红。这让我忍不住怀疑,这是否是无数活人被撕碎后染成的颜色。

我被自己的这个猜测吓到了,然而更可怕的是,我看到远处还有更多这样暗红色的风暴气旋。

这是深入到空间裂隙深处的缘故吗?我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这里远我想象的更加危险,而且前方更是凶险!

“凌邪,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回到正常世界去吧?”我忍不住开口提议。

“不行,回去我会被控制……”凌邪反而飞得更快了,朝着前方的凶险地带一头扎去。

饶是我对他极有信心,此刻也不由得胆战心惊——并非是害怕自己受伤,我知道只要他还有命在,绝不会让我有事,我是怕他会支撑不住,怕他受伤!

其实他这次恢复正常状态的时间,已经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长了,这本是值得高兴的大好事,但是眼下这种情况,我已经顾不高兴这个了,只有满满的担心。

凌邪在最凶险的地带飞速闪躲,避开一道又一道风暴气旋,以及数不清的或大或小的空间碎片。但怪的是,他不再继续向更深处飞行了,而是在相对边缘的地带盘绕躲闪。我开始觉得自己或许猜错了,他带我飞进这里并非是赶路必须经过,而是刻意飞进这里的。

这里,其实是他的目的地。

可是我想不通,这么凶险的地方,他为什么要特意带我过来呢?

凌邪边飞边说:“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我的幽精之魂苏醒了,如果他来找我融合,你不要阻拦。如果他不来找我,你去找他,务必要让他喜欢你,这很重要!还有,我感应到另外几个魂魄在西南方向,你尽快去找。融合所有魂魄我才能复活。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你要离开……”

我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凌邪却突然不往下说了。正巧这时两道能量风暴左右夹击,我没多想,只以为他是为了专心躲闪才顾不说话。可他却不躲,僵在半空颤栗不已,整个人的气场也在不断变幻!

这种情况我太熟悉了……他的自我意识,又要被压制了!

特意躲到这么凶险的地方,结果还是躲不开吗……该死!我心焦灼,反手把自己的阴气往他体内输送,只希望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帮到他。

他既然是我的契鬼,应该能接受我的阴气才对。他和另外那股力量势均力敌,如果能够在争夺时得到外力帮助,那相当于战场有人送兵器!他应该能扭转局势,稳稳地压住对方才对!

只要他能接受我的阴气!

可在这个时候,凌邪猛地一把将我推开!

前面是能量风暴,血红色的气旋在我眼前飞速放大。我惊恐而绝望地尖叫,本能地用手挡在身前。但这根本没用,面对能够撕碎一切的能量风暴,所谓抵挡是个笑话。

它只要一刹那,能把我整个人撕成碎片!

千钧一发之际,凌邪的自我意识又占了风,抓住我的衣摆用力一拉,将我重新拉回他的怀里!

然而他终究还是迟了一瞬,我的双手……全被能量风暴撕碎了。

但我却没感觉到疼,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倒是体内的阴气开始自行游走,仿佛瞬间拥有了自我意识似的,沿着血管经络飞奔向被截断的伤口,随后溢出体外,凝聚幻化,逐渐形成了一双新的手掌。

这番变化形容起来啰嗦,实际只发生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

断肢再生,这是多少人渴望的能力,我竟然真的拥有了。

这双重新生成的手,看起来和原来没有任何区别。我尝试着活动了几下,感觉也和从前没有区别。除了我自己,恐怕没有人会知道,这双手是断掉之后重新长出来的。

可我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因为这双手在无声地提醒着我,我真的已经不能再算是人类了。

我现在……到底算是什么?

第210章 这本来就是我的魂体

不等我思考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凌邪猛地再次撕裂虚空,抱着我飞身投入裂隙之!

这一次,他撕开的是返回现实世界的通路!

数不尽的狂暴能量随着我们一起涌入现实世界,迸发出千百倍的力量,如核爆般飞速扩散!所过之处,万物皆碎!

凌邪将我牢牢护在怀里,反手朝空挥出大股阴气,瞬息间便将空间裂隙堵得严严实实。然而,方才倾泻出的狂暴能量,已经足够酿成灾难。

这并非他的本意,但他已无力再做弥补。他用最后一丝神智,艰难地对着我说——

“快走!”

他甚至都等不到我做出回答,神智被另外一股力量取代。

我心如刀绞,耗费掉这么多的阴气,只怕未来相当长的时间里他的自我意识都没法再觉醒了吧?我甚至担心,他是否还能有机会再次变回自己……这样的担心让我的双脚像扎了根一样,半步也挪不开。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定要霸占凌邪的魂体?”我尝试着与那个不知身份的魂魄沟通,试图让他放过凌邪:“算我求你,把我的凌邪还给我好不好?你可以随便提条件,任何条件我都会答应,只要你把凌邪还给我……”

我带着哭腔哀求。

凌邪冷哼:“笑话!”

我不死心地继续哀求:“你如果实在需要这个魂体,那给你也没关系,但是你别再压制凌邪的意识了好吗?你放他的意识离开,这副魂体送给你了,我保证他以后再也不跟你抢控制权,这样可以吗?”

只有法力高深的鬼魂才能将自己的魂魄凝成实体,或是接近实体的状态,有了凝实的魂体才能不惧阳光,不惧阳气,不受任何拘束地行走世间。甚至,法力更高深的鬼魂还可以在阴阳两界间不断穿行,为所欲为……魂体的价值,千金难换。

但是只要凌邪的自我意识能够不再受压制,我情愿拿他的魂体去做交换。我相信,如果让他来做这个选择,他也会跟我一样选择zi you。只要能摆脱压制,我相信,以他的能力,再xiu liàn出另外一副魂体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可这个身份不明的魂魄却冷笑着,一字一顿地说:“这本来是我的魂体。”

我惊呆了,这是什么情况?我的耳朵肯定出问题了吧?

肯定是我听错了吧?!

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又在做梦!这个家伙说魂体是他的,是否意味着他其实也是凌邪散落的魂魄之一?

这怎么可能呢……

我曾经无数次猜测过,这个压制凌邪自我意识的家伙究竟是什么身份,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想到,他其实也是凌邪三魂七魄的某一个。

难怪他非要抢这具魂体不可,难怪他可以跟凌邪势均力敌……他们本是同一个人分离出的不同个体,实力相差无几才是正常的。

尽管心里依然非常震惊,非常不愿意相信,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答案的确很有可能是真相。

凌邪收回目光,丝毫不理会惊讶挣扎的我,转身便要遁走。我想也不想地伸手去拉:“别走!”

他冷冷地一甩手,我便被一股巨力掀飞出去,连体内的阴气都被震得激荡不休。我绝望地想,算拥有了这么多的阴气,我也仍然不是他的对手……凌邪的本体都被他死死压制着,我又怎么可能战胜他?

难道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远走高飞,从此在我的世界里彻底销声匿迹吗?

凌邪的本体为了弥补空间裂隙,耗费了那么多的法力,恐怕未来很长很长时间都无法再夺回魂体的控制权,甚至……有可能再也无法摆脱他的压制。如果让他这样走了,我也许再也没机会见到真正的凌邪了。

绝不能让他走!

我心一横,强行调动濒临失控的阴气,全身的经络都被暴走的阴气冲击得痛苦难当,我却咬着牙不管不顾地与它们较量,豁出命去也要让它们顺我的心意!

迹般的,我的身体在半空倒退着滑行了好长一段距离之后,终于硬生生地停住,这个悬浮在空!我曾经做梦都希望自己能飞,如今真的无师自通地会了,我却根本顾不高兴,满心只剩一个念头,是绝不能让凌邪离开!

我不管现在操控魂体的究竟是他的哪个魂魄,既然他压制凌邪的本体,那他是我的敌人!今天要么我死,要么他把凌邪的本体意识留下,绝不可能再有第三种结果!

我毫无保留地调用全部的力量,朝着他攻去。浓烈的阴气在我周身蒸腾,半虚半实,宛如黑色的火焰。在被能量风暴摧毁的废墟空,化成燃火的流星。

成败,在此一举!

凌邪凝望着这样的我,眼底渐渐流露几分探究,但很快又恢复冷漠。他不躲不闪,抬手与我隔空对掌,澎湃的阴气排山倒海而来,震得我眼前发黑,喉间血气翻涌。

但我仍然死撑着不退却丝毫。我早已抱有必死的决心,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我也绝不放弃!

我不能让凌邪的本体意识被永远压制,更不容许他被彻底抹去!

哪怕是用生命做赌注,我一定要拼到底!

可是对手却不给我这个机会。

他猛地收回力量,闪身飘离。我收势不住,失控地向前冲去,险些以脸着地。虽然最后勉强稳住了身形,却仍然十分狼狈。

“走开,别逼我杀女人。”他冷冷地说。

我冷笑:“你又不是没试图杀过……别假惺惺了!告诉你,要想带走凌邪的本体意识,除非先从我的尸体踩过去!”

他眼神闪过一丝迷茫,似乎在回忆自己什么时候对我下过死手。但我却根本没有注意到,满心里想的都是决绝的念头,根本分不出多余的念头去思考,他为什么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见到他的时候,都是凌邪的本体意识冲破压制赶来救我,然后救下我之后无力继续支撑,让他的意识重新占据魂体操控权的时候。每一次,他都对我抱有深深的厌恶和敌意,甚至还有一次差点把我掐死了。

但是这回,他的厌恶和敌意似乎都不见了,只剩下冷漠。他甚至还能跟我对话交流,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你……”他似乎想问我什么,可是刚刚开口被远处张狂的笑声打断——

“呵,本王终于找到你了!”

伴随着森冷空灵的声音,一道黑雾从远处激射而来。到了近前,黑雾化作长袍,肩的黑龙暗纹栩栩如生,衬得他面如霜雪,气势如虹。

那张脸,赫然跟凌邪一模一样。

是凌邪的幽精之魂,他竟也来了。

局势瞬间变得更加复杂,我不由得暗暗皱眉,随后想起凌邪本体在空间裂隙跟我说过的话,又觉得幽精之魂在这个时候出现或许也是件好事。

凌邪的本体说过,如果幽精之魂来找他融合,千万不要阻拦。那证明他是愿意甚至是期盼跟幽精之魂融合的。

我忍不住在心里猜想,如果他们真的融合了,那么结果究竟是凌邪的本体力量暴增,彻底摆脱压制,还是演变成三方对峙的复杂局面呢?

结果如何,我没办法预料,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管怎样都不会变得现在更糟糕了。我是绝对没有办法阻止这个魂魄离开的,算幽精之魂不出现,我也只能是眼睁睁看着他远走高飞而已——算要拼命,也得人家肯跟我拼才行。但是刚才的事实已经证明,在悬殊的实力差距面前,连拼命都是笑话。

那不如让他们融合,哪怕只是多一股力量牵制他,也算是变相削弱他的力量了。只要凌邪本体的力量和他相差不要太悬殊,那还要冲破压制的可能——哪怕像之前一样,只能短时间摆脱控制,也好过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我已经不敢奢望太多,哪怕只是像之前一样,我都觉得很高兴了。

思考间,两个魂魄已经开始交手,你来我往打得难分胜负。我收敛心神,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暗暗寻找机会想要帮幽精之魂一把。

既然凌邪的本体希望与他融合,那帮他肯定没错。我现在缺的只是个机会。

我聚精会神地盯着战况,几次想要插手都没能成功。两个魂魄都是法力深厚的高手,说出手如电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速度,瞬息之间他们甚至可能已经过了几十百招,招招都妙到巅毫,也招招都凶狠致命!这样的速度,即便我的身体刚被强化过也依然无法看清,更别提插手帮其的某一方了。

他们实在太快,相之下我出手的速度慢得像乌龟爬。我不得不彻底绝了插手的念头,否则要是不小心打错反而帮了倒忙,害得凌邪的本体连最后的这个机会都彻底失去,那我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

我能够做的,也只剩下默默祈祷,希望幽精之魂可以胜出。

第211章 激烈争夺

两个魂魄打得难解难分,似乎都觉得再这样打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竟不约而同地飞身后退,与对方拉开距离。

我以为他们要停手和解了,却看见他们周身阴气鼓荡,引得周遭飞沙走石。

飞沙遮天,阴气蔽日。一派末日景象!

我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随即便听到两声几乎同时发出的龙吟,紧接着便看到他们的身躯同时膨胀百倍,化作巨龙!

两条巨龙全都通体漆黑,周身鳞片都闪着凛凛寒芒,气势惊人。

我意识到不妙,大声地制止他们。可是巨龙一举一动都会对周围造成毁灭性的破坏,巨大的噪声当,他们根本听不到我在喊什么。

即便听到了,恐怕也不会在意吧……

“砰——”

两条巨龙撞击之时,连大地都跟着颤抖,像地震一样!

他们都放弃了使用法力,而是选择了用最原始也最直接的方式,直接用魂体力量近身对抗!

“砰!”

又一次撞击,强大冲力将我推得倒飞出去。我根本没能力与这般强悍的力量抗衡,整个人像是狂风的落叶一样无力又无助。为了不让自己受到伤害,我只能放弃对抗,只用阴气护住身体,任由自己被冲击力撞得越飞越远。

他们的对抗还没有停止,眼看着第三次冲击要到来,我心充满了焦虑。

这个地方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之前冲出空间裂隙的时候,带出的那些混乱风暴已经把周围的一切都撕成碎片了,我能看到的只有满地残骸。视线所及的范围之内,没有任何建筑或者植物幸免于难,更不用说人了……我找不到任何可以确定地点的参照物。

混乱风暴带来的毁坏,已经是难以估量的损失了,而他们现在的争斗还在继续对这里进行持续破坏。以这样的态势,只怕等他们分出胜负的时候,这里已经连一块完整的土地都剩不下了吧?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以身化龙,为什么偏偏要用破坏力这么大的方式来打架。而且我现在更担心的是,这么大的声势根本不可能瞒得住,估计很快会有人赶来了。不论最先赶到的是路人还是警察,事情最终都会报到隐盾总部,以及其它类似的特殊部门,说不定还会惊动更高层的存在。

而且,道宗和佛门也肯定都会知道。光是凭着真一的一面之言,道宗都会对我下诛邪令了,要是再因为这场战斗而把为祸人间的罪名彻底坐实,那连隐盾组织也没法继续保我了。佛门也肯定会参与进来,站在他们认为正义的一方,全力追踪、捉拿我。

到时候,我和凌邪都会沦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对象。整个人间,都不会再有一寸可以让我们安心立足的土地。

太可怕了……

不行,得阻止他们!

我咬牙朝他们飞去,心念头急转,拼命地想着该怎样劝服他们收手。或者,哪怕是换个地方换种方式再继续打也行啊!

但愿他们都还理智尚存,能听得进去劝。

然而事实却是他们全都打红了眼,我根本无法靠近他们五百米之内,冲着他们喊话他们也听不见。

焦急,一道白色身影闪电般从我身旁划过,我瞬间心里一沉。

对方虽然穿的是一身现代休闲装,可是这份御气飞行的本事,说明他很可能是道宗的人。

情况预想的还要糟糕。

御气之人似乎也想插手阻止打斗,然而也跟我一样,根本无法近身。只不过他的状况明显我好很多,至少没像我这么狼狈。

他终于察觉到了我的存在,竟然转身向我飞来。我已经做好了要被为难的准备,待到看清他的面容时,却差点情绪失控哭出来。

“师兄!”我颤声叫他,心所有的无助和慌乱都瞬间翻腾起来,眼泪近乎决堤。

北冥耀心疼地说:“别怕,师兄来了。”

我噙着眼泪点点头,又担心地望向远处的两条黑龙:“他们……”

“让他们打吧,我先带你走,这里不安全。”北冥耀显然也知道,让他们继续打下去,破坏的范围肯定会越来越大。但他也没办法阻止。

我固执地摇头:“不,我哪都不去,我得在这儿盯着他们。”

算没法让他们停手,我也至少得知道最终胜出的究竟是谁。这关系到凌邪的本体意识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再次冲破压制,对我来说至关重要。

北冥耀知道说不过我,只能无奈叹气:“那我陪你。”

说话间,猛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巨响。我赶忙循声望去,却发现两条黑龙全都消失了!

他们该不会……

该不会是同归于尽了吧?!

这个可怕的念头吓得我浑身汗毛倒竖,想也不想地朝着他们先前战斗的地方飞去。北冥耀也立刻跟来,抓着我的手臂说:“慢点,你还不知道怎么控制阴气,别飞太快。”

我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凌邪。

飞到近前,才看到凌邪的魂体闭目躺在一片狼藉,周身阴气内敛,气势全消。我想前查看,却被北冥耀死死拦住。

“别过去,他们应该正在融合,现在打断后果不堪设想。”

我心里一沉,所谓融合,其实是在争夺魂体的操控权吧?

两具魂体只剩下一具,消失的究竟是哪个?

没有气势和神态辅助判断,我根本分辨不出来眼前这个是谁的魂体。

“师兄,你能看出来留下的这具魂体是谁的吗?”我问。

“本体的。”北冥耀回答得十分肯定。

我不由得担心起来。本体留下来了,那是否说明幽精之魂的力量终究还是稍逊了一筹,才会被打散魂体?那这样的话,这场控制权争夺战的结果也不容乐观了……我沉浸在焦虑的情绪,完全没心思问北冥耀他究竟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等了片刻,魂体没有丝毫变化,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争斗的情况究竟如何。我问了北冥耀,他也同样看不出来,并且表示没有任何插手的办法。

这种不同魂魄见的争夺,旁人根本没法插手。

我担心地问:“能不能先带他回去?一直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呀,万一警察或者道宗的人找过来,可麻烦了。”

北冥耀想想觉得也是,说:“那我背他回去吧。”说着伸手去拉凌邪的魂体。我想要帮忙,却被他制止,“你别碰他,你控制不好自己的阴气,当心影响了他们!”

我吓得立刻把手缩回来,这才发觉北冥耀已经把自己的气息敛藏得半分不露,俨然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不,他把自己的所有存在感都降到了最低,如果不用肉眼去看,光用气息感知的话,他几乎和普通的树木石头都没有区别。

我惊讶他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同时也暗暗后怕,心想自己刚才实在太鲁莽了……幸好没有碰到凌邪的魂体,要不然打断了两个魂魄的争夺,还不知道要引发多么严重的后果。

俗话说一山难容二虎,一个魂体之内恐怕也无法容纳两个以的意识。只是不知道最终胜出的究竟是哪个……

老话还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两个魂魄都如此强悍,又争斗得如此激烈,只怕最终胜出的那个,状况也不会太妙。

我心事重重地跟在北冥耀身边,跟着一步一步地朝家的方向走。然而周围到处都是残骸瓦砾,以及各种已经辨不清物质的细小碎屑,行走其,我甚至有种穿行于末世的错觉。

走了好一会儿,都看不到丝毫走出废墟范围的迹象,我忍不住问:“难道我们这么靠两腿走出去吗?这也太慢了,我怕还没走出去被警察给堵了。”

北冥耀侧了侧身子,用身体右侧对着我,说:“我裤兜里有张缩地符,你拿出来用了。”

“……哦。”我硬着头皮伸手去拿,尽管已经非常小心,还是无法避免地碰到了他的腿。直到把符纸抽出来以后,我仍感觉自己的指尖残留着他的体温。

我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肯定是自己现在体内阴气变重了,才会对温度如此敏感。我努力地想要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但还是觉得整张脸都变得**起来。

北冥耀干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说:“我现在不能泄露气息,这张符得由你来用。我现在教你咒语,你听好了啊……”

我赶忙认真听记咒语,注意力转移之下,尴尬的情绪倒也消减了不少。我按照他教的办法,念出咒语,又咬破指尖往符纸涂了一滴血——值得庆幸,我的血看起来还和以前一样,似乎没发生变化。

挤出血的时候,我才终于松了口气,因为之前在空间裂隙当的时候,我原本双手被搅碎,却没流出一滴鲜血,我还以为自己的身体里已经没有血了呢……还好还好,是我多虑了。

缩地符自行燃烧,眨眼间消失不见。周围的景象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我才放下去的心不由得又悬了起来。难道是我什么地方做错了,缩地符没起效?!

第212章 给我个机会吧

“挽着我的胳膊。 ”北冥耀说。

“啊?!”我整个人都愣了,想不到他会在这种时候提出这种要求。

北冥耀解释道:“你别多想,只是这缩地符是你催动的,所以只对你本人以及和你有肢体接触的人生效。”

我尴尬地点头:“哦哦,原来是这样啊……”随后轻轻把手搭在他胳膊,目不斜视地向前迈步。

一步踏出,周遭景色骤然变换,树木和房屋变魔术似的突然出现,再也看不到半点废墟的迹象。

我认出来这里是本市的近郊,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之前被摧毁的地方应该算是远郊了,相对更加荒凉,人和房子都相对很少。这已经算是不幸的万幸了,如果被夷为平地的是市心繁华地带,我都不敢想死掉的人该有多少。

再一步踏出,瞬间人声鼎沸,各种音乐声、吆喝声、嬉笑怒骂声混杂在一起,吵得要命。数不清的路人挤挤挨挨,摩肩接踵,拥挤程度仅次于春运。

一秒还身处荒凉郊区,下一秒置身如此吵闹的环境,反差实在太大,我有些回不过神来。

周围的人都在往前走,只有我和北冥耀站着不动。被他们推推撞撞,我原本只是轻轻搭在北冥耀胳膊的手,差点被撞得松开,幸好我反应够快及时抓紧了。

同时我也认出来这里是本市著名的商业街之一,平时也rén liu量很大,但绝不会像今天这么拥挤。

“怎么这么多人呐……”我忍不住小声嘟囔。

北冥耀听见,笑了笑,示意我看街口的横幅:“美食节。”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周围人的手基本都拿着吃的或者喝的,而且很多人手拿着的还不止一两样,眼睛还在不断地四处张望,搜寻美食。我不禁哑然失笑,暗想热爱美食果然是大华夏的优良传统。

或许是气氛的缘故,我心的种种焦虑和担忧都跟着消散了大半。

北冥耀笑问:“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可以帮你去买。”

我看了看他背昏迷不醒的凌邪,摇摇头:“还是赶快回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直觉,我的心没踏实过,总觉得还要出事。

正要抬腿,人群里突然冒出一个身穿道袍的少年。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举手投足却故作老成。他仿佛脚下生风一般,在欢乐的人群逆向穿梭,眨眼间挡在我面前。

看到他身的道袍,我心里狠狠一沉。这种时候撞道宗的人,可绝不会是什么偶遇。

来不及多想,我果断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踏出脚步,想借着缩地符的效果把他甩开。哪成想他抬手是一张po jiě符。

缩地符瞬间失效。

少年道士出手如电,立刻又打出一张火红符纸。我急急避开,那符纸却在空兜了个圈,再次向我射来。我没想到会这样,反应慢了半拍,被火色符纸牢牢黏住后背。

剧痛瞬间传来,我感觉背贴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符纸,而是个大火球!而且更恐怖的是,这火焰还直往我身体里钻,竟是要把我体内的阴气全都烧干净似的!

我痛苦地出声惨叫,周围的路人却都毫无反应,仿佛根本听不见也看不到我身发生了什么,依然保持着原本的表情和步伐往前走,只不过全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我们。

拥挤热闹的商业街,这么硬生生地空出了一片直径两三米的场地,而且没有任何人发觉不对。道宗术法,当真玄。

北冥耀见我吃亏,想也不想伸手撕下符纸。我这才从鬼门关回来,随即发现他的右手红得吓人,仿佛真的被烈火灼烧过。看来这张符纸他撕得其实并不轻松。

他隐忍着痛苦把凌邪的魂体放到我身边,扬手召出十几个鬼仆将那少年道士围住,厉声警告:“不想死快滚!”

少年道士瞥了一眼他的鬼仆,面毫无惧色,似乎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甚至都懒得回应北冥耀的话,反倒是盯着我不断打量,半晌才狐疑地问:“你是孟隐?”

我咬牙冷笑:“说不是你会信么?”

他不接话茬,又问:“你到底是人是鬼?”

不等我做出回答,北冥耀冷声说了句:“你的对手是我!”随后操控鬼仆发起攻击!

我忍不住暗暗皱眉,觉得他有点鲁莽了。对方只是一个岁数不大的少年,而且只有一个人,如果好言解释的话,如果我好好解释所谓诛邪令只是个误会的话,说不定能有一半的几率说服放弃杀人的念头,或者至少回去先跟自己的师父、长辈们确认一遍再说。

他虽然是道宗弟子,有义务履行执行师门任务,可他也毕竟还是个少年,未必能狠辣到下得了手杀人——他见我满身阴气,用至阳的火符对我进行灼烧,发现我并未魂飞魄散,意识到我可能是个活人了,所以才会迟疑,问我那些问题。这证明他其实并没有做好杀活人的心理准备。

可惜北冥耀这一出手,彻底断绝劝服他的可能性了。虽然北冥耀也是为了保护我才这样,我没理由质疑他,但心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遗憾,以及担忧。我很怕拖延得久了,会有其他道宗之人觉察赶来,到时候场面回变得更加复杂混乱,更加没法善了。

少年道士年纪不大,一身道法却非常不俗。北冥耀操控十几只鬼仆同时进攻,本以为胜券在握,结果这少年不慌不忙地扯下腰间配饰,低声念了句咒语,周身顿时正气凛然,慑得所有鬼仆全都不敢靠近。

北冥耀驭鬼多年,还从未出过这样的状况。他不信邪地继续诵念驭鬼咒,强行逼着鬼仆攻击少年道士。结果许多鬼仆宁愿违抗契令爆体而亡,也不敢伤害那青年道士一根汗毛!

“你……你那是什么东西?!”北冥耀惊疑地问。

少年道士笑了笑,也不回答,这么把配饰攥在掌心里,浩然正气如江河般从他掌奔涌而出,无穷无尽。

“不想死的话,别干扰我执行任务。”少年把北冥耀方才的话又还给了他,说完又看向我,重复先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再问一遍,不由得又生出了一丝期望,赶忙扯住北冥耀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急着动手。随后,我拿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诚恳态度回答:“我是人,活人。你是为了那个什么诛邪令来杀我的吧?”

“是。”

我苦笑:“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有能力为祸人间吗?我不知道真一到底是怎么向你们诋毁我的,但我可以对天发誓,他说的那些都是谎话!我跟他有私人恩怨,所以他借着诛邪令的名义,让你们都来杀我。我不指望你马相信,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让我留着命跟他当面对质。我可以向你们整个道宗证明,我绝对没有做过他口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一切都是他在说谎!”

顿了顿,我又说:“我知道,你们修道之人都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你也肯定是抱着维护世间安宁的信念来诛杀我的。诛杀妖邪,是功德,那我想问你如果错杀无辜呢?会不会减损功德影响你今后的修行?算不影响,杀错了人,你自己心里不会不安吗?”

少年道士垂下眸子,似乎在认真思考我说的话。

这对我来说算是个好现象。我想起以前不知道在哪本书看到的话,说的是要让少年人去做某件事情其实非常简单,只要把那件事情说得无崇高伟大,又非他不可,他会热血沸腾地去做。

我不知道这话究竟是对是错,但尝试一下应该没有害处。于是我又说:“我强求你现在相信我,我只想请你设想一下,如果,如果我真的无辜,而你却把我杀了,将来真相大白的时候,大家会怎么看待你?世人又会如何看待道宗?普通人可不懂得什么诛邪令,他们只会说你们道宗枉杀无辜,会认为整个道宗都是坏的。道宗千秋英名积攒起来不容易,但是要毁掉却非常简单……你希望看到那样的结果吗?”

“当然不!”正阳激动地大声说:“道宗为了维护世间安宁,千百年来不知道牺牲了多少人!道宗的名声,绝不可以被诋毁!”

到底是少年人,无法容忍自己心目当崇高的东西被诋毁和破坏。

我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宗的英名是否会被毁掉,这个决定权现在在你手。你要杀我很容易,你的师父师伯以及所有前辈们要找到我、杀死我都很容易……但是哪怕只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杀错了呢?人死不能复生,道宗的英名一旦毁掉也永远无法恢复。你不能拿整个道宗的英名来冒险。所以,给我个机会吧,暂时留下我这条命,回去告诉你的师父,我想跟真一当面对质。”

少年道人激动得双颊潮红,他拼命克制着,不想暴露自己的内心波动,但事实他已经暴露了。

第213章 他即是轮回

他的动摇如此明显,以至于北冥耀都忍不住悄悄地投来了一个佩服的眼神。

我也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了,于是分心观察了一下周围的路人。他们仍然被少年道士的法术控制着,无意识地绕开我们,甚至有些人刚一靠近立刻改变方向往回走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当连一个意识到情况不对的人都没有,所有人都沉浸在欢乐的情绪里,吃喝聊天,兴致高昂。

能够不动声色地影响这么多人,足以看出这个少年道士的能力有多么不凡。

不可否认,这个世界是有天才存在。别看这个少年岁数不大,但我觉得以刚才的交手情况来看,北冥耀若想打败他还是很困难的。即便能赢,也必然耗费大量的时间和法力,说不定还会吃亏。

所以,用言语说服他暂时不要为难我们,争取尽可能多的喘息时间,才是目前的最佳方案。毕竟凌邪的魂魄之争还没有结束,他现在的状态其实很脆弱,这也是我努力争取和平解决的重要原因之一,我担心北冥耀和少年道人继续打下去,难免会波及到他。

少年道士非常努力地想要做出喜怒不形于色的高深模样,但他毕竟还年轻,心里在想什么其实很容易看穿。我知道他心里的天平已经倾向了我期望的方向,做出最终的决定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但我现在缺的是时间,万一拖延得久了,又有别的道宗弟子找来,局面还不知道要发生怎样的变化。于是我决定再推他一把,让他马做出决定。

“你不用担心我趁机跑掉,你既然能找到我一次,肯定也能再找到第二次第三次。而且你的师父师伯们也肯定都能。至于说谎什么的你更不需要担心了,如果我说的都是假话,对峙的时候肯定会露馅,到时候你们再杀我也不迟……给我机会,对你们来说不会有任何风险,还能显得你们公正谨慎,这种有利无害的事情,你还犹豫什么呢?”

正阳抿着嘴,有些不满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怨怪我为什么把他的心理全都说了出来。我不想激怒他,免得他意气用事反而不同意了,于是放软姿态露出讨好的笑容,说:“我只是想求你给个机会而已,毕竟你的决定关系到我的生死……我可能太心急话多了点,你别见怪,我闭嘴还不行吗?”

少年道士故作姿态地哼了一声,说:“我才没有担心你说的那些,你乱猜什么!我们道宗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既然你说你有冤屈,那我回去禀告掌门师祖,让他安排你们当面对质吧。”

听他的语气,似乎只要他师祖发话,真一没有拒绝的余地。这可让我喜出望外,赶忙问:“不知贵师祖是……”

“茅山掌门,潜虚道长!”少年道士非常骄傲地报出了师祖的道号。

我顿时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个少年竟然是茅山掌门的徒孙!怪不得他小小年纪道法造诣如此不凡,而且随手能拿出连北冥耀都倍感讶异的法宝……原来是茅山掌门的徒孙,难怪呢!

少年道士看我惊讶的样子,心很是自豪,忍不住又挺了挺胸脯,自我介绍道:“我是潜虚道长座下的大徒孙,道号正阳!”

我忙说:“原来是正阳道人,失敬失敬。”

正阳连连摆手:“我的资历还不足以称‘道人’,你叫我正阳好。”

我连忙点头称是。

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满脸喜气地冲着我说:“那你们走吧,我这回去禀告掌门师祖,若他……”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神色一凛,警惕地望向我身边。我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去,发现凌邪已经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明显跟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幽暗深沉,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深渊,又好像直通那阴冷恐怖的幽冥地狱。

他的身,也散发出仿佛从最幽深的地狱里渗透出的凛凛寒气。即便他只是静静地呆在那里,都能给周围所有人带来莫大的心理压力——那是镌刻在灵魂深处的,对死亡的恐惧。

我怔愣地忘记了一切,心底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觉得他即使死亡。

他即是轮回!

我心里充满了复杂莫名而剧烈的情绪,无法抑制地泪流满面。心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受到了莫大的触动。

他望向我的眼神,也隐隐翻涌着压抑的情绪。但这情绪跟他身的地狱气息一样,只在瞬息间爆发,随后便消散无形。

莫名的情绪消散,他的眼底终于只剩下淡漠。以及一丝丝,隐晦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探究。

在地狱气息爆发的时候,正阳也跟我一样,惊异又恐惧。这种对死亡的恐惧,是镌刻在每个人灵魂深处的天性,没人能够抗拒。

即便他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道法才,在如此强烈的死亡气息面前,也无法不心生恐惧。

直到凌邪身的死亡气息彻底散去,他才和我一样从恐惧的情绪挣脱出来。随后他懊恼地发现,自己刚才在恐惧竟然忘了继续维持术法,以至于先前的蒙蔽术彻底失效。而且周围的路人也几乎是跟他同时清醒过来的,让他根本没有时间重新布置法术!

回过神来的路人们最先发现的是身穿道袍的他,因为他的服饰装扮实在跟旁人差别太大,太显眼。随后,又有人竟然凌邪的颜值,将更多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凌邪身。

甚至,还有人不怕死地举着手机对凌邪拍照。

凌邪飞快地站起来,高傲地睥睨众人。然而我却发现,他眼底里藏着深深的茫然和困惑,他似乎并不明白这些人举着手机对准自己究竟是在干什么……不,他甚至可能连手机都不知道是什么。

跟现代社会明显脱节,应该是沉睡千年刚刚醒来的幽精之魂吧?

想到有可能是幽精之魂赢得了魂体的控制权,我不由得长长地松了口气。可是转念一想,那个之前一直压制凌邪本体意识的魂魄,我其实对他完全不了解,说不定他也从未接触过现代社会呢?

这么一想,我又吃不准眼前的魂魄究竟是哪个了。他跟我印象的任何一个魂魄都不一样,却又好像带着每一个魂魄的特征,这真的叫我非常迷茫,也没有办法分辨。

人群最前排的几个小女生举着手机互相议论:“太有气场了……这才是传说的霸道总裁范儿啊!电视剧里的那些都是什么!不行了,我要开始粉他了!”

“人家又不是明星,你粉什么。”

“谁说不是?长这么帅还能不是明星?!”

旁边另一个女生突然放下手机,从包包里翻出笔和记事本。随后又想到什么似的,飞快地把笔记本塞了回去,只把笔攥在手里,红着脸勇敢地前说:“小、小哥哥,给我签个名好不好?”

凌邪脸的冷傲表情再也维持不住,额角直跳,眼神更是阴沉得吓人。求签名的小女生被慑得连连后退,不知所措。

气场的骤然变化,将其余没犯花痴的路人的注意力也都吸引到了凌邪身。一瞬间,他成了真正万众瞩目的焦点。所有人都用畏惧又好的目光偷偷打量着他,所有人都非常好,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又为什么要跟一个年轻道士当街对峙。

相于万众瞩目的凌邪,正阳此刻像是菜市场里无人问津的蔫菜叶。明明人们最先注意到的是他,明明这些瞩目原本都是属于他的,现在却全都被凌邪给抢走了!而更可气的是,凌邪什么都没做,他只是苏醒然后从地站起来而已!

没有任何语言,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而已,居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

哪个少年能受得了这样的对和落差?又有哪个少年能够忍受被所有人无视的滋味?

尤其是原本带着天才光环,受尽夸奖与赞叹的、表面谦虚内心骄傲的少年,如何能忍受得了?

正阳的情绪彻底爆发了。

“我正阳今日,要替天行道!”正阳带着满腔怨愤,把师父师祖送给自己的法器法宝全都一股脑地丢了出来。

凌邪不耐烦地挥手:“滚。”

法宝尽数落地,正阳瞬间口喷鲜血,面无血色地跪了下去。

骄傲的天才少年不甘心跪在敌人面前,他咬着牙拼命想要站起来,可是体内气血翻涌不休,稍一动弹又是几大口鲜血喷了出来。气血亏败,让他身体愈发无力,连挣扎的气力都彻底失去。

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一时间心里恨毒了凌邪。也恨毒了他心凌邪的主人——我。

路人们见到正阳喷血,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一米多,互相议论:“怎么回事儿啊这是?”

“不知道啊,也没见有人碰他啊,咋突然吐血了呢?”

“会不会是拍电视剧呢?”

“整蛊节目吧?”

……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四处张望,试图找出隐藏的摄像机。

第214章 他是我的!

我怕再这样下去没法收场了,猛然间灵机一动,冲着面前的人群随便喊了声:“咔!收工收工!”

面前的那些路人们齐刷刷地愣了一下,随后开始左顾右看,想找出谁才是隐藏在他们当的摄像师——能找得到才怪呢。我刚才喊话的时候故意用眼神扫了一下,而不是盯着某一个地方,所以“嫌疑范围”挺大,他们有的找了。

我也不管他们,拉凌邪的手往人群里钻。同时我还给北冥耀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地拉起瘫跪在地的正阳道士,也不管他能不能受得了,半背半扛地把他弄到了自己身,跟在我身后一起往人堆里挤。

凌邪非常不配合,没走两步狠狠甩开了我的手。力道之大,震得我整条手臂都隐隐发麻。我怕他把事情闹得更大,赶忙用眼神求他,他却用凌厉到恨不得把我当场剁了的眼神回瞪着我……好像我拉他手一下是天大的冒犯似的。

我又开始觉得,这货八成应该是幽精之魂。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满脸哀求地小声冲着凌邪说:“别在这儿闹行不行,有什么不满咱回去了再慢慢说。这么多人呢,你给我留点面子……”

凌邪哼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旁边几个离得近的路人听见了我的话,好心都快爆棚了,拼命地缠着我问:“小姑娘,你是导演还是他的经纪人啊?”

“诶,你们家这演员到底叫什么名儿啊?以前演过什么呀?”

“你们这拍的是电影还是电视剧啊?还缺不缺群众演员啥的?”

“你们这戏啥时候播呀?”

……

这些路人里面,男的都还算有素质,虽然好心爆棚,但看我毕竟是个女孩子,也只是嘴问问,并没有手的。但是那些犯了花痴的小姑娘可没有这些顾忌,一个个拉胳膊的拉胳膊,扯衣服的扯衣服,生怕我跑了。

“xiao jie姐,帮我跟小哥哥要个签名呗?”

“xiao jie姐,你让小哥哥跟我们合个影呗?”

“xiao jie姐,我也想演戏,你看我能不能当群演?我不要工钱!你把小哥哥微信告诉我行……”

“我也要加微信。”

“我也要我也要……”

“xiao jie姐……”

我被她们吵得一个头两个大。本来想假装导演让路人以为我们在拍戏,不要再对正阳道士突然吐血的事产生怀疑,然后再趁乱混进人群里溜走。哪成想凌邪的颜值太招小姑娘喜欢,这么一来反而激发了她们的花痴之心。她们慑于凌邪的气场,不敢对他放肆,全都冲着我来,我现在才真的是寸步难行。

我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在这群花痴的叽喳声情绪bào zhà。

“都闭嘴!”我使劲把身的那些爪子全都甩开,暴躁地冲着她们喊:“都死心吧!他是我男朋友!他不会跟你们任何人合照签名的!也不会搭理你们的!他是我的!你们都别惦记了,都散了吧!”

妹子们一下全炸了,用各种诸如“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跟我们这么说话”之类的言辞来指责我,我全都充耳不闻,反手拉着凌邪继续往前挤。北冥耀也适时地施了个小法术,我们几个顺利地从人群里挤出了一条路,顺利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等到耳根子终于清净,我的情绪也终于冷静下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我好像作了个大死。

算现在操控凌邪魂体的,真的是那个沉睡千年思想跟现代完全脱节的幽精之魂,他也只是暂时脱节而已,不代表连智商都归零了好不好!他或许听不懂拍照、签名之类的现代词汇,也兴许从来没听过男女朋友这种说法,但他不可能连“他是我的”这句话都听不明白。

再结合当时的形势,以及我喊出那番话之后,路人妹子们的反应,还能想不明白前前后后到底怎么回事么?要是连这点智商都没有,又怎么可能xiu liàn出那么强悍高深的法力?

完了……

我欲哭无泪,心里的求生欲告诉我,应该赶快开动脑筋,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借口能够蒙混过关。要是蒙混不过去,恐怕这条小命得交代在这了。

回,我只是随口说了句“抱大腿”而已,根本没做任何不恰当的接触,都会被他直接打dàng fu表现,到现在都撕不下来。而我刚才不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称他是我的,而且两次牵他的手!

两次!

我觉得,我是彻底不需要再考虑什么洗清污名的问题了,因为再也不可能洗得掉了!我现在唯一需要思考的,是怎么保命,怎么不让他把我大卸八块了!

可偏偏越着急越想不出办法了,手心里的凉气直往身体里钻,让我感觉自己的脑子仿佛都彻底冻住了。随后我又意识到,凌邪居然……居然一直没有甩开我!

他这回居然出地配合,任由我攥着他的手走了这么半天!

天呐!这是什么情况,他是已经把我当成死人了,才不在意什么男女大防了吗?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我突然停下,凌邪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用冰凉冰凉的目光静静地听着我的后背。我看不到他脸的表情,也猜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只觉得后背贴着的不是目光,而是一把钢刀。

一把随时可以把我凌迟刮骨的钢刀。

巨大的恐惧抽空了我所有的勇气,我整个人仿佛一瞬间变成了冰雕,开不了口,也转不了头。我以前从不认为自己胆小,可是这一刻,我竟然连开口解释都不敢。

哪怕街道人来人往,哪怕阳光温暖如夏,我也只觉得周身冰寒,如坠无间地狱。整个世界都与我无关,整个世界都救不了我,我是被钉在审判架的罪犯,只能等他开口审判。

他绕到我面前,抬起仍被我攥着的手,似笑非笑地问:“女朋友?嗯?”

我哆嗦着开口:“你、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女朋友其实……其实是女性朋友的意思!对,只是朋友而已!”

他眯了眯眼睛,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那你觉得,自己够格当本王的朋友吗?”

这话问得也真的气人,要是换个旁人这么问我,我发誓绝对当场翻脸断交,从此以后再也不搭理他了。但是凌邪嘛……算了,小命要紧。

老话说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同样的,在凌邪这个法力强大到逆天的家伙面前,我也只能低头。强烈的求生欲让我迹般地成功重新控制住了脸部肌肉,并且摆出了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干笑,我说:“刚才那种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不那么说,那些人是根本不可能放手的。我只是想摆脱它们而已,没别的意思,呃,我不敢高攀,呵呵,呵呵呵呵……”

“可本王怎么觉得,你一直在处心积虑地高攀呢?”凌邪又把牵在一起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紧张地想松手,却被他反握住,怎么都抽不出来。我也不敢太用力,怕激怒他,只能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拼命地冲着他笑。

苍天可鉴,我真的只是想博取点好感,让他下不了手杀我而已!真没别的意思!我发誓!

可凌邪明显不这么想。看到我居然还笑得出来,顿时脸色一黑,厌恶地说:“回,你口出妄言要抱本王的大腿,今日直接手来牵本王了,那下回你打算如何?是不是直接宽衣解带爬到本王的床榻去了?!”

“我才没有那么想!”听到他说这种话,我再也无法维持笑容,愤怒地想要甩开他,却被他越抓越紧。我没办法,只能左右张望寻找北冥耀,想让他帮忙解围。可是他和正阳居然全都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半路走散了还是怎样。

凌邪冷笑质问:“那是怎样?今晚爬本王的床榻?还是现在?”

他居然在大马路问这种话!

我长这么大都没受过这样的侮辱,顿时脑子一热,也没考虑后果直接开怼:“现在到底是谁抓着谁不放?要说心怀不轨,那也是死抓着不放手的人才对!”说完我又用力地甩了两下,这回我已经没了顾忌,几乎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然而结果令人绝望,我还是没甩开。

凌邪捏得更加用力,恨不得直接把我的指骨捏碎似的。我疼得受不了,虽然死要面子没喊出来,却也没了方才的气势。

他这才满意了似的松了几分力道,一字一顿地冷声警告:“别对本王用什么激将法,本王才不会被这种小伎俩诓骗。”

“那你到底想怎样!”我简直要被他折磨崩溃了。

他说:“很简单,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别再来纠缠本王。”

我也懒得解释什么了,反正也解释不通,于是干脆地答应下来:“好,你放手,我保证马走,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来纠缠你!你要是真想摆脱我,别抓着我不放,赶快松手让我走!”

第215章 变故

凌邪狠狠甩开我的手,黑着脸转身走。

我揉着疼痛不已的右手,小声嘟囔:“有病。我都说不纠缠你了,还生气什么……”

我还没生气呢!

凌邪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冷冷地盯着我,那眼神的意思分明是:你再说一遍试试?

我咽了咽,挪开视线不跟他对视,在心里继续腹诽:没见过像这样主动讨骂的。

凌邪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直接读出我心里的想法,因此也只是用眼神警告。见我貌似知道自己错了,便大步迈进旁边的一条小巷,避开路人的目光之后用法术遁走了。

他的气息彻底消失,笼罩在我心头的压力也顿时一松。我呼了口气,用手机给北冥耀打电话:“师兄,你去哪了?”

“见面再说。”北冥耀只说一句挂了电话,我不由得紧张起来,脑子里开始浮现各式各样的电影桥段,各种猜测和担忧更是在心里纠结成了一团。

但是很快,他从附近的另一条小巷子里拐了出来,神色匆匆地赶过来拉起我走。

我顿时更懵了:“师兄,出什么事了啊?正阳道士呢?”

“别提他!”北冥耀紧张地呵斥,随后又掏出一张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符纸贴在我身,拉着我换了个方向跑。

一口气跑过了好几个路口,他在一个垃圾桶边停下,伸出手说:“手机给我。”

我懵懵地去掏手机,掏到一半忽然想起电影里罪犯逃跑的情节——半路罪犯a总是会要求同伴把手机交给自己,同伴往往稀里糊涂地交了,随后是电话卡被掰断或者整个手机都被扔掉。

我瞥了眼旁边的垃圾桶,皱眉问:“你到底想干嘛?先说清楚。”

北冥耀无奈,只好把我拉到更僻静的地方,压低声音飞快地说:“那个臭道士藏了一手,偷偷给门派里报过信了!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所以只能把他打晕,用缩地符把他送到更远的地方,希望可以误导一下茅山的人。但他迟早会醒,这个办法根本拖不了多少时间,我们必须得赶快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我立刻想明白,肯定是因为凌邪让他受伤又丢人,他心里怨恨通知师门,让师父出马替自己报仇。如果我和凌邪身份普通,茅山掌门未必会为这种小事分神,但我们可都是诛邪令的诛杀对象,茅山掌门收到消息以后,搞不好真的会立刻放下一切亲自赶来。

难怪北冥耀这么紧张。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着急了吧?快,把手机扔了,别让他们利用信号追踪你。”北冥耀再次催促。

我心说信号追踪什么的,不是电影里警察抓犯人时的手段吗,茅山的人怎么会用?可转念想想,道宗跟隐盾那样的秘密部门都能长期保持紧密合作关系,让本地警方帮忙追踪个手机信号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吧?

想到这里不再犹豫,开始动手拆电话卡。

“不对……我得给风扬打个电话。”我把电池重新塞回去,飞快地向北冥耀解释:“人家特意来接我,我怎么都得跟他说一声才行。”

之前凌邪突然带我走,我没时间跟风扬解释,把他一个人晾在了家门口,已经很不对了。要是现在还不向他解释,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北冥耀急得差点动手抢电话:“都什么时候!你还顾着这些!”

“我说一句!一句好!”我飞快地拨通风扬的号码,可是听了小半分钟的忙音他都没接。

北冥耀已经急得快要跳脚了,不断催促:“好了没?快点!我没把那个臭道士丢太远,估计也五六公里的距离而已,这么点儿距离茅山的人要不了几分钟能赶到……你快点!”

我被他催得头疼,手机里的忙音终于消失,我激动地“喂”了一声,才发现电话并没有打通。忙音消失,是因为太久没应答自动挂断了。

北冥耀劈手抢过电话,扣除电话卡掰成两半丢进垃圾桶,拉着我又跑出了好一段路才把没卡的手机丢进另一个垃圾箱。他自己的手机也是一样,拆开来丢进了不同的垃圾箱。

“其实……你没必要把自己的手机也扔了吧?道宗的目标只是我和凌邪,只要你别跟我接触太多,他们应该不会找你麻烦才对。”我斟酌着说。

“我说过,会亲自保护你。”北冥耀说这话的时候,前面正好有一对年轻情侣迎面走来。他有意无意地撞了他们一下,小情侣只顾着说话,并没有过多在意。

北冥耀突然用力捏了一下我的手,脚下速度骤然加快。我心里忍不住一悬,暗想着那对情侣难不成是便衣?!

警方的动作这么快吗?!

哪成想,拐了个弯之后北冥耀停下来,变魔术似的将一个手机送到我面前,说:“你刚才不是没打通么,再打一遍试试吧。”

我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你……你偷人家手机?!”

北冥耀尴尬地说:“借、借的。你打完我给人家还回去。快点吧。”

我想说你现在给人家送回去吧,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最终还是抿着嘴沉默地接过了电话,再一次拨通了风扬的号码。

正阳毕竟是茅山掌门心爱的大徒孙,虽然把他弄伤的人不是我,但现在整个道宗都认为凌邪是我豢养出来的,所以这笔账肯定还是要算到我头。这样一来,至少茅山派对我的追杀力度肯定要连好几个台阶。再想用之前忽悠正阳的那套说辞忽悠别人,肯定是行不通了,说不定下回碰见得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我绝对接受不了永远活在这种被追杀的阴影之下,更不可能光凭一己之力毁掉整个道宗,那么唯一改变现状的办法,是和解。只有道宗撤销针对我的诛邪令,我才可以结束这种躲藏的状态,重回恢复以前的生活。

必须得有一个间人,替我向道宗澄清误会,甚至是向茅山派赔礼道歉,这个诛邪令才能有撤销的可能。

风扬是最好的人选。

电话响了好久,风扬才接起来,十分公式化地问:“你好,哪位?”

“风扬,是我。”

受到北冥耀的谨慎影响,我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名字,但我相信风扬肯定能听出我的声音。

“哦,你等一下。”风扬仍然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答,随后小声跟旁边的人解释:“医院打来的,可能是我叔叔的病情又有变化了……”

应该是得到了对方的允许,风扬走到远处小声说:“我执行任务呢,刚才领导在边。你在哪呢?”

我答非所问:“凌邪突然带我走,我没来得及跟你解释,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不过我刚才接到总部的电话,说不许我再插手你和道宗之间的事了。头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出尔反尔,你和凌邪到底干了什么?”风扬倒是一点都不防备我,居然把头的命令都告诉我了。这让我很诧异,也有种说不来的微妙滋味。

我想了想,觉得算现在不告诉他,以道宗和隐盾之间的关系,他迟早也会知道的,于是干脆说了:“凌邪把茅山掌门的大徒孙给打伤了……啊不,其实也不能算是打伤,只是气势威压把他震伤了而已,估计伤得应该不严重。但是那个小道士已经把消息传回茅山了,估计茅山的人很快会来找我。”

风扬一听急了,压着声音说:“你们怎么能伤茅山的人呢!道宗八派,茅山底蕴最深,也最护短!你们打伤谁不好,非得打伤正阳,他可是潜虚道长的眼珠子!”

他果然跟道宗的人关系匪浅,我只说了句大徒孙,他立刻知道是谁,而且还知道掌门潜虚道人对这个大徒孙宠爱到什么程度。

我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想打伤他,当时的情况很复杂,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能帮我跟茅山掌门说说好话吗,我真的不是存心想打伤他徒孙的。还有,诛邪令的事儿……”

虽然风扬已经明确地说了,总部那边发话不许他再插手此事,但我现在没别的办法,只能厚着脸皮再问一遍。

风扬说:“潜虚道长很固执,我贸然去劝只会起反作用。你先自己躲一阵子吧,等正阳的伤好了,潜虚道长的情绪也能好一点,到时候我再找机会试着劝劝吧。”

“那拜托你了。”

“放心,我一定尽力斡旋,争取早日让他们撤销诛邪令。”顿了顿,他又问:“这是你的新号码?”

我脸顿时一热,结巴着说:“不是,借、借来的。”

风扬没再多问,只说:“这段时间你自己小心,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打给我。如果我在执行任务不方便接电话,你晚一点再多打几遍,只要条件允许,我一定会接的。”

我感激地说:“多谢……”

“不用谢我,照顾好自己行。你身可扛着很重的担子。”风扬意味深长地说完最后这句话,便主动挂断了。我怔怔地想着他最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却半晌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216章 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打完了?”北冥耀见我愣神,出生问了一句。

我忙点点头,把手机还给他。他小跑着追那对情侣,轻轻一个错身立刻折返回来,快得我根本看不出来他做了什么动作。

他的手也太快了。

“你……练过?”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他的动作实在太快太熟练,根本不像是第一次偷东西的样子。

虽然我很不想用“偷”这个字眼,可是不问自取,不是偷又是什么?

北冥耀无声地笑了,眼睫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眼所有的情绪。我感觉到自己的心在飞速向下坠,我暗暗祈祷着,希望他可以回答说是以前学过魔术,或者别的什么理由……

但他却说:“如果我告诉你,我从小是靠偷东西长大的,你是不是不想认我这个师兄了?”

他问得认真,又带着藏都藏不住的悲伤和自嘲。我想骗自己,把这个问题当成玩笑,却怎么都做不到。

我很清楚,他没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我几次张口欲言,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对。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怎么都没有办法把眼前这个俊逸温柔的人和小偷的身份联系到一起。

脑子里反反复复过电影一样重放的,全都是初次见他时,他白衣翩翩,飘逸又充满侠气的样子。他道法高超,一出手秒杀了附在李诗涵身的饿死鬼,救了我和念念。

哪怕后来他告诉我,那是一场处心积虑的接近,也无法掩盖他留给我的惊艳印象。

我没见过真正的大侠,但我觉得,如果古代真的有侠客存在,或许应该是他那样——我第一次见到时的那个样子。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做过贼呢……我实在没办法相信。

北冥耀笑得愈发苦涩,像是在嘲笑自己,明明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还要把实话说出来。他垂着视线,闷声说:“你要是觉得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很丢脸的话,我可以尽量少跟你接触……甚至完全不接触都行。但是你得答应我,在逃到绝对安全的地方以前,你得听我的。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我保证,只要把你送到道宗找不着的地方,我马从你眼前消失。”

“不!我、我没有那个意思……”我语无伦次地解释:“我只是有点不敢相信而已,没有鄙视你,真的没有!我、我只是太意外了。”

北冥耀扯了扯嘴角,声音低不可闻:“天道灭族的时候,我刚好出生。也许再晚一刻,我在我娘肚子里形神俱灭了。”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曾经告诉过我,他的整个家族都因触怒天道而被灭杀,我以前只以为他是较幸运才会活下来,却万万没想到竟会如此惊险。天道降罚时,他还未完全脱离母体,因此天道将他和母亲看作是一个整体,所有天罚都针对他的母亲。而他又侥幸在天罚真正降临的瞬间完全离开母体,避开了天罚,成为了整个家族唯一的幸存者。

我真的没办法想象,一个在出生瞬间失去所有亲人的婴儿,究竟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这些年里面,他究竟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他心里的苦痛怨恨,我统统无法体会。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因为这样的血海深仇,这些没有边际的苦,不是简简单单几句安慰能抹掉的。

可我总得说点什么。想了半天,我才僵硬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干巴巴地说了句:“咱们永远都是师兄妹,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努力办到。”

他想突破最后的屏障,想向老天复仇,我或许不能跟他并肩作战杀苍穹,但我至少可以尽全力辅助他冲破瓶颈。

北冥耀低头看着我的手,轻轻地说:“其实我一直都很后悔,不应该这么自私地把你牵连到这场因果之。可要是真的让我退回去重新选一次,我可能还是会接近你,把你牵扯进来。因为不这样做的话,我跟你不会再有任何交集。我舍不得……孟隐,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降生之时死里逃生,或许是悲剧,却也是莫大的福运。可他却说,遇见我才是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没有之一。

这话里藏着的感情,教我无法面对。我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笑着说:“有你这么厉害又这么照顾我的师兄,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呢。”

北冥耀扯扯嘴角:“走吧。”

我没问他要去哪里,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我故意落后他半步的距离,偷偷观察他的背影。

他把背挺得很直很直,印象里他好像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仿佛是天塌下来也压不弯他的脊梁。他其实有种藏在骨子里的骄傲和倔强,我猜这应该是他的家族带给他的——算没有言传身教,流传在血脉当的东西,也不可能毫无痕迹。

这种骄傲,不是那种在某个方面取得了好成绩,瞧不起别人的那种肤浅的骄傲,而是更深层次的、只藏于内心的坚持。像是落魄的王公贵族,哪怕是再怎么穷困潦倒,也不可能去跟野狗抢吃的,哪怕是下一秒要断头台,也不会当众尿裤子。

刻在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们即便落魄也和别人不一样。

我突然觉得,北冥耀很像个落魄的贵公子。

我真的很好,他的家族究竟有着怎样的背景和传承,才能够在血脉沉淀出这样的气质。我也同样想知道,他是怎么摸爬滚打着长大的。这份内心的骄傲,恐怕让他别人多吃了很多倍的苦吧……

他说自己是靠偷东西长大的,我觉得那应该不是他自己愿意的。我甚至怀疑,当年救他并且养活他的,是不是个小偷头子,亦或者是个人贩子?我记得新闻有报道过,很多偷窃团伙都喜欢培养小孩子去偷钱,因为人们不会对小孩子太防备。

北冥耀的偷窃技巧,是否是在那样的团伙里面,被逼着练出来的呢?这个过程里面,他肯定没少挨打吧?

我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问,可是一句都问不出口。眼下并不是聊天的好时机,更何况,那些问题于他而言都是剜肉刺心的刀子,我实在不忍心。

北冥耀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而且并不喜欢被我这样暗暗打量,故意放慢脚步和我并肩。

“你想过接下来要去哪里吗?”他问。

我沉浸在各种猜测里,差点没反应过来:“啊?呃……没想过。”

正常人谁会想到,自己会突然有一天被追杀,必须得背井离乡?我当然也不会没事做这种假设,所以,他问我去哪,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想想吧,想好了我去买票。”

我这才发现,前边不远是个火车票代售点。“要躲着警方的话,不应该买火车票吧?现在都是实名制的,买了不暴露行踪了么?”

他笑了:“谁说我买完要去坐了?”

我愣了下才明白过来:“你是想误导他们?”

“嗯。赶快想,时间不多,我们还有很多准备要做。”他催促道。

既然是误导,总得跟我们真正要去的方向不同才行,不然那不变成给敌人指路了?所以我至少得先把要去的方向给确定下来才行。

我想起之前拜师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年纪跟我差不多大,当不了我的师父,所以用父亲的名义收下了我,自己则是以师兄的身份传授驭鬼术。当时条件不允许,几乎没有拜师仪式,他说过将来有机会要带我回老家祠堂,让我到他父亲的灵位前把拜师仪式补。

要不趁这个机会去趟他的老家,把仪式补,我也顺便多了解一下他的家族?

我心动了一瞬,却又转念想到,我现在可是被整个道宗追杀的状态,不是出去旅游的。万一行踪暴露,把道宗的人都引到他老家去了怎么办?万一交起手来把他家的祠堂整个毁了怎么办?

不行,要去也得以后再找机会去,现在这种状况肯定不行。

我把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又想了想才作出决定:“去苗疆吧。”

念念几次三番地暗示我去苗疆,朵雅也曾经求我跟她回寨子里见她的族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个貌似前生记忆的梦里,凌无殇曾叫我“都拉乌梦隐”,那很有可能是我的前生的名字——我只有到苗疆去,才能够弄清楚,自己跟都拉乌家族之间的关系。

而且说不定,还能够找到一些跟前世有关的线索……当然这种可能性非常渺茫,但我仍然心存侥幸。那个梦已经成了我心里忘不掉的结,我很想弄清楚,前生的我们最终结局究竟如何。

北冥耀想了想:“苗疆是巫蛊的天下,道宗在那边的影响力相对较弱,算是个好选择,去那边吧。身份证给我。”

我习惯性地摸钱包,结果摸了个空:“呃……好像没带。”我是被凌邪从家里突然拉到空间裂隙里的,事先一点准备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揣着身份证。

第217章 傻丫头

北冥耀丝毫不慌,冷静地拉着我往回走:“我记得个路口边有家吧,我们去买票。 ”

到了吧,他用自己的身份证开了一台靠角落的机子,登录铁路局站买了两张去海的机票。随后,又订了两张从海飞尼泊尔的机票。

“做戏做全套。”他说。

“你好像很有经验。”

他笑了笑没接话,关机拉着我出了吧,路过体育用品店的时候他让我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去转了一圈,再出来的时候,手拿着两个鸭舌帽,背后还背了个鼓鼓囊囊的大号登山包。后来我才知道,包里装的全是衣服,各种不同的颜色款式,从里到外都有。

而买齐这些东西,总共只花了不到五分钟。他根本没做挑选,完全是随手拿的。

我又一次被他的“专业”和熟练给惊呆了,忍不住想问他到底跑路过多少回,他却只是把鸭舌帽往我脑袋一扣,简洁明了地说了句:“走。”

他带着我走街串巷,专挑摄像头的死角走,而且还时不时地变装,老练得像是完全变了个人。我开始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正地认识过他。如果不是他今天主动向我展现,我可能永远都没办法知道,他还有着这样的一面。

他丰富的反侦察技巧让我很有安全感,确信即便是在警方已经暗帮助道宗的糟糕状况下,自己仍然是安全的。但同时我又很不安,我不知道自己如此信任这样一个从未看透过的人,究竟是对是错。

但不论对错,眼下我都没有别的选择。如果没有他的帮助,光凭我自己,根本躲不开警方的天眼系统,更逃不过道宗的气息追踪——北冥耀贴在我身的符,完美地敛藏了我体内的阴气,让我变得跟普通人几乎没有区别。如果不是因为这张符,恐怕道宗早循着气息找过来了,哪还有时间容得了我们这样四处准备。

北冥耀又顺路买了一些零碎的小东西,最后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见了一个跛脚的年人。年人身有着非常浓重的江湖气,一看是混过的。北冥耀见了他也不多说话,直接把身的现金全都给了对方——挺厚的一叠钱,目测应该有几千块,真没想到北冥耀竟然会随身带这么多现金。

年人接过钱也没数,只捏了捏厚度随手揣起来,又从另一边的衣袋里掏出足足有一扎厚的身份证递给北冥耀。

“自己挑吧。”

那一大摞身份证里面,男女老少全都有,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来的,反正看起来都挺真。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北冥耀从里面挑了四张出来,两男两女,脸型和年龄都跟我俩较接近。他把剩余的身份证还回去,说:“我还需要两个手机。”

“等着。”对方返身回屋,很快又出来,丢给北冥耀两个老式的诺基亚。

北冥耀接住,带着我离开,一刻都不停留。他边走边摆弄手机,把两个电话的号码互相存好,备注姓名写的都是跟假身份证对应的,谨慎得不放过任何细节。

存好之后,他才把手机和身份证一起给我,说:“记住了,从现在开始,你叫苏筱恬,生日是95年10月16号。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把这个身份证号码彻底背下来。”

我紧张地点点头:“好,我、我尽量……”

他又说:“你那个朋友是特殊部门的人吧?打过去探探口风。”

我照做,这回电话才响一声,风扬接了起来,急急地问:“哪位?”

“是我……”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被他飞快地打断:“你先听我说,别去车站!警方已经把你们的出行信息通知道宗了,茅山掌门亲自带人去了,你们千万别往枪口撞!还有,一切公共交通都会留下身份信息,你们最好都别坐,如果要打车也最好找那种黑车……”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还是觉得不放心,改口道:“算了,你还是原地等着吧,我想办法托朋友带你们出城。”

我真的打心底里感动,真的是遇着事才能看出来谁是真朋友。风扬跟我接触的次数其实也不算很多,我一直觉得自己跟他不算特别熟,真没想到他在组织不允许的情况下,仍然愿意这样帮我。

但是感动的同时,我也暗暗心惊,因为我注意到他话里的措辞是“你们”。这意味着,他知道我现在跟北冥耀在一起。而这个讯息,肯定是从警方那边得到的。

警方不光知道我想“逃去”海再转机尼泊尔,还知道北冥耀跟我同行。

北冥耀听我沉默,有些不悦地问:“你是不是信不过我?”

“没有没有。”我忙说:“谢谢你一直帮我……但是我们自己也能想办法出城,你别冒险了。”

“什么办法?坐火车?”风扬显然还带着气。

“不是,我们……”我忍不住想说我们只是故意误导警方而已,根本从没想过要去车站。可是才一开口,北冥耀猜到了我想说什么,立刻将手指压在了我的唇。

他眼神严厉地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说。

我只好点点头,用眼神表示自己知道错了,他才把手放开。我含糊地说:“总之你放心,我们不会被抓到的。”

来不及说更多,电话被北冥耀轻轻拿走,挂断。

“不要相信任何人。”北冥耀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我或许可以不信任别人,但是风扬……我对他的信任其实并不北冥耀少。我知道北冥耀在担心什么,风扬毕竟是隐盾的人,他有足够的立场和理由骗我或者套我的话。可是我不愿意相信他会那么做。

因为我始终记得,当初在隐盾总部里,我受到折磨的时候,是他帮了我、救了我。那虽然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但我心里的感激,对他最多。

北冥耀看出我的抗拒,无奈叹气:“你啊,太容易被人骗了。”

我忍不住说:“既然你认为风扬不可信,为什么还要让我探他的口风?”

“我没说他不可信。只是你要记住,无论对任何人都要有所保留,真正的底牌更是不能给任何人看。这样,才能活得长久。”

以北冥耀的经历,这样的思维其实才是正常的。或许在他看来,我是没经过风雨的温室小花吧,完全不知道世事险恶。

至少跟他相,我确实像温室里的花。

我不再跟他争辩,闷闷地说:“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向任何人透露我们真正的计划。”

但是风扬在我心里,始终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在别人真的伤害到我之前,我不愿意把别人当成坏人。尤其是在对方曾经帮过我的情况下,更加不愿。

风扬找了个提款机,大大方方地进去把卡里的钱全都取了出来,取钱的时候一点都没避讳摄像头,我甚至觉得他是故意让摄像头拍到自己脸的。取好钱他又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拉着我去,跟司机说要去火车站。

我被他的这番操作完全给弄糊涂了,再也顾不得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小声问他:“不是说不去吗?”

风扬只是笑了笑,却不回答。我心里又有点难受,他连我也开始防备了吗?

还是他觉得我是个猪队友,怕告诉我以后我顺嘴说出去?在他心里我那么笨吗……

正郁闷着,眼前忽然多了个手机。老式诺基亚小小的屏幕,显示着“把戏做足”四个字。

原来他不是防备我,只是不想让司机听到。心小小的情绪散开,我对着他笑了笑,心底里有一丝丝的歉疚。

我不应该质疑他的。他或许对全世界都抱有防备,但是在我面前,他并没有设防。否则他完全可以把自己俊逸温柔的人设维持一辈子,没必要向我展露这些灰色的技能。

只是我需要,他便毫无保留地全都展现出来,甚至哪怕是预想到了我知道后有可能会嫌弃他、厌恶他、从此跟他疏远,他也还是选择了用这些本事帮我。

只是为了帮我。

他原本可以置身事外的。被误会豢养僵尸的人是我,被真一怨恨针对的人也是我,道宗的诛邪令也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这一切都跟他毫无关系。如果不是他主动牵扯进来,道宗根本不会找他麻烦,警方也不会把视线关注到他的身,他完全可以太太平平地过日子。

但是为了我,他甘愿放弃所有一切,带着我躲躲藏藏,带我去浪迹天涯。

这样的深情厚谊,我已经无法报偿了,怎么还能怀疑他呢?

我在手机编辑短信给他看:“我真的是有天大的福气,才能有你这么好的师兄。”

都说天乙贵人福运深厚,我却一直感受不深,但我现在真的相信,自己有着逆天的福运。因为有他在身边,是最好的证明。

“傻丫头。”

北冥耀在我的短信下面,添了这三个字。

第218章 心尖微颤

傻丫头。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我心尖蓦地一颤。

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我……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他又打出一行字,递过来让我看。

整个世界都一瞬间安静下来,夕阳暖红色的余辉将他的手指也染成了同样的暖色,斑驳的树影在他手飞快地向后掠过。我怔怔地望着,只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慢慢柔软下来。

尖锐的刹车声突兀地打断了这一刻的静谧,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冲去,在即将撞驾驶椅的瞬间,一只大手及时地伸了过来。我的额头撞进他温热而干燥的掌心里,一点儿都不疼。

“小心点。”他温声提醒,随后又看向前排的司机,问:“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急刹车?”

司机整个人都吓傻了似的,双手死抓着方向盘不说话,浑身都在发抖。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他整张脸都惨白惨白的,额头甚至冒了汗。

这幅样子,活像是刚从鬼门关边转了一圈似的。

好端端的怎么会吓成这样?难不成是道宗的人搞了什么手段?!

这个念头一起,我整个人都戒备起来,甚至已经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这里是个十字路口,来往的车辆和行人都很多。我们这边正好是绿灯,应该通行才对,出租司机却突然停下,害得后面的私家车差点追尾。此刻那私家车的车主正气得拼命按喇叭,宣泄不满的同时,也在催促我们这辆车赶紧开,不要挡路。

但这一切司机大叔都充耳不闻,他沉浸在自己的恐惧无法自拔。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没看到道宗的人,也没看到任何别的可疑事物,实在是搞不懂他的惊恐从何而来。

北冥耀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到底为什么突然停下?”

我能感觉到,他这回暗调用了些许法力,估计是为了让司机大叔回神。

司机总算有了反应,崩溃地大叫:“鬼……鬼啊!!前边儿有鬼!”

前面明明什么都没有。

我和北冥耀对视了一眼,我用眼神询问他是否感应到了鬼气,他微微摇头。看来他也跟我一样,感受不到丝毫孤魂野鬼出现过的痕迹。

是司机大叔突然产生幻觉了吗?可是也未免太巧了点,我没法用这种解释说服自己。

这时,后边的私家车终于不耐烦了,想绕过我们开出路口。凑巧的是,信号灯正好在这个时候由绿转红,惹得那车主又是一阵狂按喇叭。随后,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解气,又降下车窗冲着司机大叔一通乱骂。

他骂得实在太难听,北冥耀忽然靠过来,伸手捂住了我的耳朵。那些叫人恶心的污言秽语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我的世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跳得飞快。

距离好近,我甚至闻到了他身极淡极淡的檀香味。他微微笑着,带着些许抱歉,也不知道究竟是抱歉自己的唐突接触,还是抱歉自己没选到靠谱的司机。

我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局促地挪开目光。不敢继续跟他对视。我开始感觉到,心底里有什么东西要越过界限了……这种感觉让我很慌,很乱,也很害怕。

而在这个时候,我忽然看见那辆私家车的车窗,某个熟悉的面容一闪而过,带着明显的愠怒。

那对精灵一样尖尖的耳朵,让我确信那是凌无殇,绝不会有错。

可是……

他的头发为什么全都白了?

明明之前见到的时候,都是跟凌邪一样浓黑如墨的颜色,发质好得让人嫉妒。为什么突然一下子白成这样了呢?

我挣开北冥耀的手,伸长脖子想要看个究竟,却只看到对面私家车暗色的玻璃贴纸。根本没有什么倒映。我不死心,钻出车外不断地张望,来往的人群都是黑发,看不到白色。

一切都仿佛只是我的幻觉。

要不然的话,如此明显的反差,我应该一眼能找到才对。

难道真的是我眼花看错了吗?

北冥耀也跟着下车,绕过来拉我的手,紧张地问:“怎么了?你也看到什么了吗?”

我想起凌无殇脸愠怒的表情,莫名地觉得那像是某种警告,顿时觉得北冥耀搭在自己手背的那只手灼烫得难以接受。我小心地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轻轻摇头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咱们不能在这儿耽误时间。我怕警察会来。”

说这话的时候,我没敢看北冥耀的眼睛,因此也无法知道,他究竟信了没有。在等待他回应的几秒钟里,我心跳如擂鼓,也不知道究竟是心虚还是紧张。

“你说的对,我们确实应该离开。”沉默许久之后,他终于做出了回答,语气听起来无波无澜。

我暗暗松了口气:“那快走吧。”

他又抬手想牵我,我忍不住往后退了退,他的手在空僵了一瞬,随后缓缓收回,装作若无其事地chā jin裤袋里。

“跟紧点。”他说。

我闷不做声地跟在他身边,低着头不敢看他,也不敢去想象他此刻会是什么表情。

聪明如他,肯定已经看出来我撒谎了吧?他那么细腻敏感,也肯定察觉到了我的抗拒。他会失望吗?会生气吗?会不会觉得我是故意这样若即若离的?

我脑子很乱,想到接下来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跟他在一起,而且大部分时间可能都是单独相处的状态,更加觉得尴尬,很想逃避。

可我又能怎么逃呢?拒绝他的帮助,自己一个人去逃亡吗?那别说离开广泽市了,怎么平安地度过今天晚都是个大问题。

道宗和警方哪个都不是我能对抗的,如果没有北冥耀的帮助,我将寸步难行。

“师、师兄……”

我迫切地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打破这种尴尬僵硬得要人命的气氛状态。然而我其实根本不知道要说啥,脑子里完全是一锅粥。

“天黑以后我们出城。”北冥耀打断了我的话,自顾自地陈述。

我明白他是不想跟我谈任何涉及感情的话题,无论我要说的是什么,他都不想听。其实仔细想想,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话我们早说明白了,再重复也只是徒增彼此的尴尬而已。

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或许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吧。

“嗯,听你的。”我轻声回答。

他又说:“我家里有很多法器必须得带,本来是想亲自回去收拾一趟的,但是道宗和警方互通信息的速度我预想快得多,我怕他们会派人去搜我家,所以保险起见只派了个鬼仆回去拿东西……他应该很快能赶过来了,我们稍微等等。”

我点点头,想起我的鬼仆还在家里,问:“我们是不是应该把朵雅也带?”

不然要是让道宗的人找到她,天知道会怎样。算道宗不为难她,真一那么小心眼的性格,找不到的我,还不得拿她撒气?

北冥耀皱眉:“朵雅是谁?”

“我的鬼仆啊,你见过的。而且还是你让她认我当主人的。”

北冥耀想起来了:“哦——那个魂魄不全、孩子也只剩下一缕残魂的女鬼是吧?”

“对对对,是她。”

“解除契约,抹掉记忆,让她自生自灭去吧。”

我愣了一下:“为、为什么啊?”

“反正她又没什么法力,根本帮不你的忙,干嘛要带着拖后腿?”北冥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反问。

他的反应让我深深地意识到,他的温柔和妥贴都是只对我一个人的。对于无关的人,他其实相当冷漠。

我心口发闷:“可是……可是她是都拉乌家族的人啊,还是有用的,我们带她吧。”

北冥耀淡漠地说:“苗疆蛊师遍地,你如果真想学蛊术,到了那边可以找到更好的老师教你,没必要一路带着累赘。”

我想说都拉乌家族对我来说是特殊的,我想弄清楚自己的前世今生究竟跟那个家族有怎样的牵扯,而且也只有朵雅才能带我真正融入都拉乌家族。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解释这么多根本没用。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朵雅究竟能帮什么具体的忙,以及弄清楚那些到底有什么意义,又如何能说服北冥耀呢?

所以我把那些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只用恳求的语气说:“她已经算是我的朋友了,我想带着她。可以吗?”

朵雅只是个鬼魂而已,随便找个小物件让她附去行了,带着她根本不麻烦。北冥耀连我身那冲天的阴气都能完美遮住,她的那点儿鬼气更是不在话下。他只是懒得带她而已。

北冥耀笑了笑:“既然你想带,那带着吧。平时可以让她呆在冥玉手链里xiu liàn,这一路多少也能提升点儿实力。”

我大喜:“嗯嗯!我肯定把她收好,绝不让她到处乱跑惹麻烦,你放心吧!那我现在叫她过来。”

“别!”北冥耀拦住我,说:“现在情况特殊,心念法力这些你能不用别用,免得让道宗的人追踪到。我让我的鬼仆去接她,你等着好。”

第219章 活尸

“哦。”我顺从地点了点头,暗暗记在心,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可以轻易使用法术。

“让我看看之前给你的符。”北冥耀说。

我把藏在衣服里的符纸取出来,这才发现面原本鲜红的神纹已经淡得快要看不出来了。北冥耀见状直皱眉,我隐隐意识到事情不太妙。

“是不是隐藏我身的阴气很费劲?”我问。

北冥耀点点头:“嗯。敛息符的消耗速度我预想快得太多了。不过没事,还有别的办法。”说着,他咬破食指,用自己的鲜血在我的手臂画出一道道神纹。

他的血带给我莫名的灼烫感,像是一道道火苗,透过皮肤钻进我的身体里。我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发烫,所有的阴气都被牢牢包裹起来,藏进体内最深处。如果不用法力刻意探查的话,应该是无法感知到的。

画完最后一道神纹,北冥耀的脸色明显苍白了许多。他冲着我笑了笑,说:“这样应该稳妥了,只要你不主动使用法力,应该没人能发现你身体的异常。不过这个血匿符最多也只能维持一天,必须得每天重新画才行。画的时候会引起一定的不适,你得忍着点。”

所谓的不适,应该是血液接触皮肤时的那种灼烫感了,其实连痛都谈不,实在不足挂齿。倒是北冥耀的状态让我非常担心。

“画这种符对你的消耗很大吧……”我问。

“没事的,睡一觉能恢复过来了。”北冥耀无所谓地说。

可是直觉告诉我,他在说谎。

北冥耀突然说:“影奴到了。”随后拉着我走出小巷。

一辆黑色越野车在路边停下,接着昏黄的路灯,我依稀能看到驾驶位坐着的是个男人。他穿着黑色的风衣,领口刻意竖起,头还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恨不得把自己整张脸都彻底遮严实。

大晚开车戴墨镜,这本身足够古怪了,但更古怪的是,我明显感觉到他身散发着浓郁的死气。寻常的死尸恐怕都不及他死气浓烈。

如果他不是被刻意祭炼过的活尸,那肯定是专门xiu liàn邪法的邪修了。

我接触过的邪修,只有榕山殡仪馆的承包人黄有财一个。他用尸体的血肉喂养鬼婴,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恶心!愤怒!

北冥耀巧妙地用自己的身体替我挡住路边的摄像头,温声说:“车吧。”

我没动,一字一字地问他:“车里那个,到底是人还是活尸?”

如果是人,那这身浓郁死气足以证明他是个邪修,而且是干过很多伤天害理的恶事的邪修!如果他是活尸,说明北冥耀自己使用了培育活尸的邪术!

无论哪一种,我都无法接受。

驭鬼,尚且可以勉强算是正邪两道之间的灰色地带,只要心术正、不作恶,照样可以问心无愧地说自己是个好人。毕竟正派之,连茅山传承里都有驭鬼法术,这话说出去算是让道宗的人听见了无法反驳。可养尸不一样,没有活人的鲜血,养不出活尸!

我能接受北冥耀曾经bèi po偷窃,甚至是更多不光彩的事情,但我绝不能接受他杀人,尤其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滥杀无辜!

北冥耀沉默半晌,低声说:“他是活尸。”

我转身走。

他用力拉住我,急急地说:“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我捡来的!”

情急之下,他没控制好音量,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他赶忙压低声音,近乎哀求地说:“咱们车再说好吗?你好歹给我个解释的机会,要是我解释完了你还不满意,你再走也不迟。我保证肯定不拦你还不行吗?”

我也不愿相信他是那样丧尽天良的人,很想听听他到底如何解释,于是便闷不做声地坐进了车里。北冥耀也麻利地钻进车里,关车门迫不及待地说:“他是我偶然遇的。你应该记得吧,在鬼国里我用掉了自己的所有的鬼仆,所以回来以后我一直忙着四处搜罗新的鬼仆。而他原来的主人为了培育他,也到处搜罗鬼魂,所以某一回我们碰巧撞了。我本来没想跟他们为难,是他主人看了我的这身修为,想杀我,我为了自保只能反杀了他的原主人。”

“然后我看他已经快到大乘状态了,基本跟活人差不多了,毁掉未免有点可惜,所以把他给留下了。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只用一些怨魂厉鬼喂过他,绝对没喂过活人鲜血,更没有为了他杀过一个活人!我知道底线在哪里,别把我看得跟那些无恶不作的邪修一样好吗?”

之前在鬼国里,他为了震慑住那些勾魂使,把自己所有的鬼仆全都融合到了一起,凝聚出来一个看起来特别强悍的巨鬼,为我争取到了逃跑的时间。那天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恐怕我早魂飞魄散了。

对于驭鬼师来说,鬼仆是最宝贵的财富,而他为了我割舍了自己的全部。

想到这些,我心里一阵愧疚。我欠他的,还真是数都数不清……

骤然失去所有力量,迫切想要重新变强的那种心情,我想我应该能够体会几分。每一次面对强敌无能为力的时候,我都迫切地希望自己可以马变强,甚至如果可以的话,让我折寿十年我都愿意……而他原本拥有过极强的力量,又骤然全部失去,心的不甘和渴望定然我强烈千百倍。他选择将这个活尸收为己用,其实也没什么好怪。

易地而处的话,说不定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垂眸想着,北冥耀看不清我的表情,心很是焦急。挣扎良久,他终于狠下心说:“要是你觉得不能接受,我现在可以把他毁了!绝不让他再落到别人手里!”

“留着他吧。”我说。

这个活尸连开车都能够做到,是真的跟活人没多少差别了,他能够带给北冥耀的帮助是无法估量的。如果这样毁掉,确实非常可惜。

再说,这辆车以及车装的各种法器,也都是他取来的。如果没有他,北冥耀必须得冒险亲自回家才行,极有可能被警察抓住,或者是被道宗的人堵在家里。而有这个活尸在,这些风险却都规避掉了。

我不能一边享受活尸带来的便利,一边站在道德高点鄙弃,逼着北冥耀毁了他。我不是那么矫情的人。

想通了这些,我便向北冥耀认错:“师兄,是我刚才误会你了,对不起。这个活尸既然不是你自己炼制的,那我没有任何指责你的理由。我会把他看作是跟普通鬼仆同样的存在。不过他毕竟是活尸,为了避免麻烦,你还是要谨慎些,别让正派的那些人发现了。”

那些名门正派,可不会有耐心听我们解释这个活尸的由来。

北冥耀点头:“这个我当然知道。我今天也是实在没别的办法了,不然也不会让他去拿东西。”

误会解除,北冥耀命令活尸开车。我观察了一下,发现活尸的动作几乎看不出僵硬感,如果不是能够感受到死气的话,恐怕很难凭肉眼看出他是个死人。

活尸、僵尸,听起来只有一字之差,实际差别巨大。僵尸力大无穷,但是身体僵硬,除非xiu liàn到尸王级别,否则始终是浑身硬邦邦的状态。但是活尸则恰恰相反,越高级的活尸身体越柔韧灵活,越接近活人。虽然在战斗力方面,活尸远逊于僵尸,但他胜在灵活,可以完成许多僵尸无法完成的工作。

难怪许多邪修都喜欢培育活尸,能有这么一个绝对忠心又全能的帮手,绝对是全方位地便利和提升。

车子才开出两个路口,看到有警车呼啸着朝我们先前停留的地方开去。我心里发沉,警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北冥耀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低声安慰:“别担心。有我在,没人能抓到你。”

我笑了笑,故意打趣:“是啊,有你这么神通广大的师兄,别说是人了,算孙猴子来了,也照样得扑空。”

活尸忽然一转方向盘,车子在马路间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漂移转弯。

我被他的车技给惊到了:“这也太厉害了吧,漂移都会?!这活尸生前是赛车手吧?”

“他是不是赛车手我不知道,”北冥耀故意顿了下,“不过我以前倒是为了赚钱参加过地下赛车。”

“你疯啦?!那么危险的事情你也干!诶不是……这活尸其实一直是你在操控的?你跟我说话还能同时分心操控他开车?!”我感觉自己的认知都被彻底刷新了。哦不,应该说是打翻打碎又重建了好几轮。

北冥耀这个家伙,到底还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他笑起来:“骗你的,只是以前无聊练着玩儿的而已。”

“哦。”我暗暗庆幸他没有做过那种卖命的危险行当,同时又有些气闷,觉得自己刚才紧张兮兮的样子像个傻子。

北冥耀正色:“不过看到你这么紧张我,我真的很开心。”

我炸毛地叫道:“鬼才紧张你!”

第220章 突然好想你

北冥耀眼的光瞬间黯淡下去,整个人都变得十分颓丧。我心里一抽,暗想着这家伙怎么连玩笑话都听不出来呢……他帮了我这么多,我还能真的不关心他咋的?

正想把话圆回来,感觉到一强一弱两股阴气飞速飘来。而充当司机的活尸也猛地一脚刹车停了下来。我急忙望向窗外,发现飘过来的是朵雅和一个不认识的男鬼,想来应该是北冥耀的鬼仆。

朵雅本来一副惊恐又抗拒的状态,像是要被押刑场似的,见到我坐在车里以后,立刻甩开身后的男鬼直接扑进车里。

“主人!你在这我放心了!”说着他还瞟了一眼外面的男鬼,告状似的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有人要害你呢,担心了一路!”

我解释道:“有点特殊情况,没用心念联系你。那个应该是我师兄的鬼仆,可以信任的,你不用再害怕了。”

朵雅点头如捣蒜:“嗯嗯,看到你没事我知道自己想多了。”

北冥耀忽然幽幽地冒了一句:“谁说鬼才紧张我,明明是连鬼都不紧张我。”

朵雅搞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句话,表情很懵,不知道这话自己该接还是不接。

我笑着跟她说:“师兄这是敲打我呢,没你的事,你先进手链里待会吧。”说着我抬了抬手腕,露出面的冥玉链。朵雅一眼看出这手链是先前的冥玉镯改的,立马高高兴兴地钻了进去。起在外面xiu liàn,她更喜欢呆在冥玉里,因为可以事半功倍。

北冥耀也收了自己的鬼仆,同时分心操控活尸继续开车,末了还用眼角扫了我一下,却不吱声。我忍不住想笑,觉得他这个样子差直接在脸写“本宝宝不高兴了,快来哄我”的字样了。

要是连这么明显的示意都看不懂,那我的情商也基本可以告别社会了——我怎么可能情商那么低!所以,我非常识趣地认错:“好师兄,别生我气了嘛……”

“哼。”北冥耀斜我一眼,不说话。

嘿,还傲娇了!

谁叫我现在指望着人家带我跑路呢,还能咋办,再接再厉继续哄呗!

“师兄,说真的,你之前那个漂移实在太帅了!非专业选手绝对开不出来!算是专业选手也没你厉害,因为他们一边跟我聊天,一边分心操控活尸还能开出这样的水平。说真的,你没去当职业赛车手,真的是赛车界的损失!”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说话好总不会有错吧?

北冥耀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脸的表情依然淡定。这家伙可真能绷。

我只好继续拍马屁:“师兄你怎么什么都会啊,是不是平常都不睡觉的,把时间全都用来学各种东西了?”不等他回答,我自顾自地说下去:“不对,算全天不睡觉我也学不会这么多东西,脑子装不下……师兄你绝对是个天才!学啥都厉害的天纵才!”

北冥耀用指头戳我额头:“夸人夸人,贬低自己干什么。”

他终于愿意理我了,我心大喜,脸仍然保持诚恳的表情,嘟囔道:“我陈述事实而已啊,我确实没那么多本事啊。别的不说,光这个漂移,够我练一辈子了。还不一定能练得跟你一样好。”

“马屁精。”北冥耀笑着又戳了我一下。

我心说我现在全指望着你呢,当然得把马屁拍好才能安心抱大腿了。

抱大腿……

我一下子联想到凌邪那个老古董似的幽精之魂,进而又想到凌邪的本体现在还状况未知,心情瞬间沉了下去。

但是气氛好不容易才有了好转,我不想再破坏掉,只能努力伪装不让北冥耀看出来。我故意扬起嘴角,笑着问他:“师兄,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本事啊?别藏着了,跟我说说呗!”

不知为何,北冥耀的心情似乎也变得低落了下去,似是被我这话勾起了某些不愿想起的事情。我心懊悔,怎么忽略了他经历坎坷的这茬呢,他的这身本事,恐怕至少八成都是被逼着练出来的,并非是他真心所愿,又怎会以此为傲呢?

我悔得肠子发青,觉得自己的情商可能真的不过关,光顾着扮演小迷妹表现崇拜,却勾起了人家的黑暗记忆,反倒是坏了气氛。

正自责得要命,他开口了。

“你不知道的本事……确实还有不少。”他顿了顿,偏过头望着我,目光深沉得叫我捉摸不透,“但你不会想要见识到的。相信我。”

他的眼神让我感到陌生,甚至是害怕,只觉得他好像完全变了个人,再也不是我熟悉的师兄。我愈发确定,自己刚才的话肯定勾起了他从前的灰暗记忆。

真不知道他过去到底经历过什么,能对他造成这么大的影响……我猜不出来,也不敢往深了猜,所以只是带着深深的愧疚和同情用力地点头,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提任何沾边的话题。

再提,我直接抽死自己!

沉默了很久,他又好像自言自语般低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永远都不让你见到。”

我没接话,装作没听清楚的样子低头摆弄手指,也刻意地没有多想。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自己错得厉害。他想表达的,和我所猜想的,完全不同。

……

同一时刻,凌邪一个人在别墅里走完了第n圈,最后还是绕回了厨房里。他自己也觉得很怪,每次走到厨房附近的时候,双脚好像忽然有了自我意识似的,完全不听他的指挥,不管他愿不愿意都一定要把他带进厨房里。

进来以后,他的手和眼也开始不听使唤,东摸摸西看看,心底里更是仿佛有某种若有似无的力量在驱使着他,让他想要学会使用这里的每一样工具。

然后亲手做一顿什么出来。

这应该不是他自己的想法,但是莫名地在他脑子里扎了根,赶也赶不走,好像非得顺着去做了才能心安似的。

讨厌死了!他怎么可能做这种自降身份的事!

他试图压制心里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念头,想要马转身离开这个讨厌的厨房。

君子远庖厨,这根本不是男人该呆的地方!

可他双脚也像生了根似的,扎在地纹丝不动。他兀自较劲了半天,终于还是放弃了,随手拿起一个物件摆弄,做出研究的样子,心里想的却是怎么把那个时不时影响自己的意念彻底赶走。

他不喜欢被人操控的感觉。哪怕操控者是另外一个自己也不行!

可是没过多久,他的心思不知不觉地有点发飘,手指无意识地按了什么地方,那东西的盖子忽然自己掀开了。

他挑眉,饶有兴致地研究起来。这玩意看起来应该是装东西的?到底装啥的?尝试着用手掰了掰,没敢太用力。盖子掀起的角度没有办法更大了,他嫌弃地皱眉,心想着一千年后的东西也不见得多好嘛,盖子都不能完全打开,取放东西一点都不方便。而且体积还这么小,根本装不了多少东西嘛。

不实用!

他在心里如此评价。

然而……

这其实是个电水壶。

虽然心里十分嫌弃,但凌邪还是没撒手,仍然在继续研究着。很快,他发现这东西的底部还有一个凹槽,跟另外一个看起来像是底座的东西貌似是一套的,这引起了他兴趣,不断地摆弄、组合、拆分、再组合,拼命想象这东西的作用。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有多呆萌。

这其实也不能怪他,毕竟隔了整整一千年的岁月,现代社会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太陌生太古怪。

唯一能让他感到熟悉的,只有房子里残留的气息——他自己的气息,以及……他忽然露出厌恶的表情,用力地甩了甩头,像是要把某些不愿想起的记忆甩出脑海似的。

但这注定是无用功。

“不知廉耻,哼!”他生气地将手的电水壶丢到一边,转身打开冰箱胡乱地翻着。

如果电水壶能听得懂人话,并且拥有思想的话,肯定会觉得万分委屈。它一直兢兢业业地坚守工作岗位,天天卖力地烧热水,怎么不知廉耻了?!

冤枉啊!

但是很可惜,它只是个普通的水壶而已,没有成精,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刚被扣了一个多大的黑锅。

像这个水壶想穿了底儿都不可能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背黑锅,凌邪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翻这个怪的“冷气柜子”。他被不属于自己的意念支配着,从冷冻格里翻出了两块塑封的西冷牛排,怔怔地捧在手,心底情绪翻涌。

他说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滋味,只知道自己很想马冲出去,去找一个女人……

一个他明明应该厌恶、嫌弃、鄙夷的女人。

他想抱她,想吻她,想把自己最好的一切都送她。他想给她做吃的,再亲手装盘端到她面前,看她露出惊喜的笑,看她弯弯的眼睛里发出的光……

“该死!”凌邪烦躁地丢开牛排,感觉自己快被脑子里的念头折磨疯了。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不应该答应什么联手!他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第221章 她就是印玺

那个家伙承诺的时候说得可真漂亮,说跟他联手一起对付胎光之魂,打败之后平分胎光之魂的能量后再公平较量,决定这具魂体的最终操控权。 那家伙还保证如果自己输了,一定主动配合融合,把自己的全部能量和记忆都输送给他……输掉最终较量以后,那家伙也确实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主动与他融合奉了自己全部的能量。

可是没把记忆给他!

那个家伙偷偷保留了极少部分的自我意识,以及所有的记忆,偷偷地潜藏在了魂体里的某个地方,他找不到!而且还能暗落落地影响他!

幽精之魂非常生气,气那个爽灵之魂狡猾,也气自己粗心大意。要是当时再谨慎一点,不答应联手的提议,现在也不会这样身不由己。

都怪自己当时开心得昏了头,只想着三魂之胎光最强,先联手干掉最强的再决胜负对自己其实最有利,毕竟那个家伙已经受了伤,打起来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于是才会轻易地答应了联手的提议。

然而他忘了,那家伙可是爽灵之魂,专门掌管智慧、记忆和能力的,论计谋他如何能得过……

悔啊!

幽精之魂拼命用意念在魂体搜索,试图把隐藏的爽灵之魂给找出来,彻底碾碎,让他再也不能暗落落地影响自己。

他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却根本连一丝那家伙的气息都找不出来。仿佛那家伙真的已经跟自己彻底融合了似的。可如果真的彻底融合了,自己又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冒出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做这些怪的事情!

那个可恶的家伙,肯定耍了花招!

幽精之魂不死心地找着,一次次地失败,再找,再失败……他终于彻底暴躁了,把牛排用力摔到地,想狠狠踩几脚泄愤。可是脚没抬起来,身体反倒是不由自主地蹲了下去,将那两份牛排小心翼翼地捡起。

他心里几乎要气炸了!

一抬眼,又看见冰箱下层里的酒,瞬间感觉心口被什么东西击了似的,翻涌的情绪排山倒海袭来。他差点冲出家门,天涯海角地去寻找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了。

但他在最后时刻清醒过来,看着酒瓶陌生的洋,心头火焰猛地腾起,抄起瓶子想也不想地要砸掉。

这一次,仍然没能成功。

但不同的是这回拦住他的是一双有形的手。

“乱砸东西可不像你哦……哥。”

凌无殇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最狼狈的样子被人看见,幽精之魂恼怒得恨不能直接杀了他。他用力甩开凌无殇,冷着脸说:“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凌无殇不以为然地说:“我只是来跟你说几句话而已,放心,说完我走。”

“没空听你废话,滚。”幽精之魂从新吸收的记忆里读取到了一些让人愤怒的片段,他现在一刻都不想跟凌无殇废话。

不,应该说他怕再多说几句自己会忍不住掐死对方。

凌无殇像完全没看到他杀人的眼神一样,自顾自地说:“我来是想告诉你,黑龙印玺没法还了,想要的话你得自己去拿。”

幽精之魂听到这话,脸色瞬间阴沉至极,狠厉地质问:“你想据为己有?!”

“不,我从来都没动过这样的念头。”凌无殇毫无惧色地直视着幽精之魂的眼睛,一字字地说:“如果我真的想把它据为己有,不会一直只是摄政而已了。你消失的这一千年,我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取代你,不必等到现在。”

“那你……”

“我只是替你完成了前生想做却没做成的事情而已。不用谢。”凌无殇慢慢勾起唇角,笑得妖异,心却疼得像是在滴血。他刻意地忽略掉这份痛感,笑得愈发邪魅张扬。

幽精之魂的脸色非常难看,他虽然保留着最多的冥界记忆,却还是不知道凌无殇究竟在说什么。强烈的自尊心让他不愿向凌无殇开口发问,可是想到黑龙印玺所代表的权力,他心的天平还是慢慢地倾向了另外一边。

“你到底把印玺给了谁?”他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孟隐。”凌无殇在努力地笑着,心底越痛,他笑得越妖娆,直到笑得足以魅惑众生。伴随着笑意一起吐出的话语,字字锥心,句句刺骨。他说:“她的魂魄和肉身都已经跟黑龙融为一体,现在她是印玺,印玺是她!除非你能让她爱你,心甘情愿献身,否则你永远也别想坐回那个位置!”

幽精之魂眼神迸发出毫不掩藏的杀意。

凌无殇抢白:“如果不能让她心甘情愿献身,你算杀了她也没用!跟印玺融合的可不只是她的肉身,还有魂魄!算肉身死了,她的魂魄也会跟印玺继续纠缠在一起,一起轮回转生!”

“哼,大不了连她的魂魄一起铸成新的印玺!”

“你敢?!”凌无殇再也无法保持笑容,咆哮道:“你是当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吗?!告诉你,她若是死了,我立刻登基,立她的魂魄当鬼后!你要是不想看见那样的局面,好好保护她!”

幽精之魂脑浮现出黄沙漫天的画面,那段融合之后才苏醒的记忆,让他十分清楚凌无殇为何会突然如此失态。

所以,更难容忍。

没有任何预兆,他出手如电,直奔凌无殇命门。凌无殇没料到他一出手直接是杀招,险些吃了大亏。好在这些年他过得枯燥,只能靠xiu liàn打发时间,以至修为猛涨,实力照当年强了不止几个档次,才能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这道杀招。若是换成当年的他,只怕此刻已经开始魂魄崩裂了。

“哥,你当年还狠。”凌无殇苦笑了一下,欲遁走。幽精之魂知道他曾在自己大婚之日抢亲,如何肯放他这么离开,转瞬间又是数道杀招,封死了他所有的去路。

算不念旧恨,也有新仇,他今天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凌无殇走的!

哪成想凌无殇竟然也只是虚晃一招,根本没打算真走,在他出手的那一刻,凌无殇也同时出手,长袖一扬,数不清的黑色冰针直射幽精之魂面门。幽精之魂不屑冷哼,随手挥出阴气,将黑色冰针尽数吹落在地。

然而,却有一根半透明的小针悄无声息地绕到他背后,飞快地刺了进去。

原来所有的黑色冰针都只为掩饰这根透明小针而已。凌无殇的真正武器,从头到尾都只有这根小针。

幽精之魂想明白了,却太迟。他带着满腔不甘,陷入昏睡当。

冥界最诡异的慑心草汁液,即便是凌邪全盛时期沾染到了,也免不了要心神迷失片刻,更何况是现在?

凌无殇把他扶到客厅沙发,用自身法力帮他理顺了三魂三魄之间的关系,让他们更加紧密地融合在一起。顺便还让爽灵之魂,也是我真正爱的凌邪的本体之魂,更加隐蔽也更加有效地影响幽精之魂。

这番操作说来简单,实际却耗时耗力,最终完成的时候,凌无殇想起身离开,却感觉丹田一阵空虚无力,险些站不起来。

他苦笑着自嘲:“说了再也不管你们的闲事,却还是一有事主动跑过来,呵,自己打自己脸,还真挺疼。”

幽精之魂,哦不,或许还是应该称他为凌邪更为恰当。他要醒了。

凌无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哥,你加油。我等你回来等了一千年,那个位置其实我早坐烦了。”

你回来,我才能zi you啊……他在心里说。

凌邪迷迷糊糊地被他拍了一下,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凌无殇见他睁眼,笑着凑到他眼前,说:“哥,欲速则不达,这还是当年一起练功的时候你教我的呢。怎么现在轮到你自己的事了,你反而把这句话给忘了呢?”

凌邪才刚醒过来,头疼得厉害,对昏迷前经历的一切都印象模糊,突然听见凌无殇说这话,只觉得莫名其妙。凌无殇也不解释,直接化作烟雾消失。

反正,他刚才调整魂魄的时候,也顺手稍微动了动凌邪的记忆,该想起来的部分凌邪很快会想起来的。

至于不该想起来的那些……凌无殇希望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冒出来了才好。

凌邪坐在沙发fā lèng,努力回想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失去意识,想了半天,也只记得自己在厨房里研究各种东西,莫名地非常思念我而已。这份思念和这场毫无征兆的晕倒一样,让他感觉非常怪,似乎全都藏着隐情。

然而被掩盖的记忆翻腾不起来,他自然也无法想起,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脑海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凌无殇告诉他,黑龙印玺已经跟我融合到了一起,如果想要重新拿回玉玺,拿回原本属于他的所有一切,必须得让我心甘情愿地现身于他才行。

不能强迫,更不能杀了我。

凌邪烦闷地用力按了按眉心,感觉自己遇到了平生最大的难题。

该死的凌无殇还跟他说什么欲速则不达,明明是他故意坑他!凌邪发誓,下回见到凌无殇必须得先狠狠揍一顿才行!

第222章 最后一间房

远远地看着高速收费站,我忍不住担心地问:“走高速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被警方堵在面,我们可下都下不来……”

北冥耀笑而不答,拉着我下了车。我以为他是想要换别的路线出城,却没想到车门都没来得及关严,活尸开着车奔收费口去了。

要不是北冥耀告诉我这个活尸的自我意识早已被彻底摧毁,只剩下服从命令的能力,我恐怕要以为他想趁机逃跑了。

北冥耀看着那活尸shun li guo了收费口,才取出一张缩地符贴在自己身,拉着我一步迈出,便越过收费站直接了高速。我特意回头看了看,收费站方的灯字在夜色里只剩下两个红点,连笔画都分不清楚。这一步的距离,可见一斑。我相信,这么快的移动速度,即便是摄像头都捕捉不到我们。

我情不自禁地感叹:“这缩地符可真是个好东西,有它在算警方设路障咱们都不用怕了。”

路障什么的,在缩地符面前算个啥?

我甚至觉得,有这张符在,开车都不一定能赶我们两条腿走路的速度快。要是不考虑疲劳问题,其实我们直接走到苗疆去都行。

然而北冥耀一句话浇灭了我所有的幻想:“缩地符我总共也没几张,用一张少一张,得省着点。”

“不能再做了吗?”我问。

“能,但是特别耗时间,需要的材料也特别多,路根本没这个条件。”

好吧,这其实才正常。要是随随便便能一步千里,谁还坐车啊?谁还辛辛苦苦xiu liàn御气飞行啊?

只是刚才心里幻想得太美,现在突然知道不可能,多少还是有些落差的。

北冥耀又拉着我走了几步,到了十多公里之外的一个服务区。他先领着我吃了顿饭,然后才说:“估计咱们的车得后半夜才能开到这了,咱们今晚在这里过夜吧,明天再继续走。”

“听你的。”我没意见,跑路这事他逼我专业得多,我相信他的安排。

他又小声问了我一遍名字和身份证号,确认我都记住了而且没有记错,才领着我去旁边的宾馆开房间。

这是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跟异性一起走进宾馆。虽然是特殊情况,而且绝没有要发生任何关系的打算,但……我还是尴尬得浑身不自在。从大门到前台那十来米的距离,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只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在看着我,都在猜测我和北冥耀的关系。

我知道这肯定是心理作用,这年头大家都这么忙,谁又闲心关注别人。再说我一不是明星二不是未成年小萝莉,有什么值得别人另眼相看的?

可我还是紧张,尴尬。

北冥耀悄悄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镇定点,可我反而更紧张了。

“身份证。”前台不耐烦地催促。

我取出身份证递给她,出了一手心的汗。她拿着身份证和我本人对了一下,也没仔细看,往机器一扫,问我们:“要什么房型?”

“两个单间,谢谢。”北冥耀态度非常好地冲着她笑了笑。

然而对方依然态度恶劣:“没了!”

“呃……那还有什么房型?”

“最后一间大床房,你们住不住?”

“……”我和北冥耀全都无语了。北冥耀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十分歉疚地望着我,同时用眼神询问我怎么办,住还是不住?

我一时也没了主意。住的话实在太尴尬,我们又不是男女朋友,共处一室已经很不方便了,还只有一张床,那算怎么回事?可如果不住,我们的车得后半夜才能到这儿,还有好几个小时呢,这么长时间我们哪呆着?

还有更让我纠结的一点,是开车的虽然是活尸,但却需要北冥耀一直分出神念去控制他才行。也是说,北冥耀的精神力是一直在不断消耗的,如果得不到充分的休息会很危险——算明天改成他亲自开车,也得保证睡眠充足才行,不然太容易出事故了。

正纠结着,又有一对年轻男女手牵手走进来,直奔前台,一看是来开房间的。北冥耀果断跟前台说:“那个房间我们要了!”说完直接掏钱,生怕再慢一点让那对情侣抢了先。

前台收钱办入住,头也不抬地跟那对情侣说:“没房了,你们去下个服务区吧。”

那对情侣这才知道,我们抢的是最后一个房间。不过是这么几秒钟的时间差,他们没得住了,只能跑到下个服务区去碰运气,心里的怨念都几乎爆了表。俩人拿眼神狠狠地瞪着我和北冥耀,却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是我们先来的。

能及时把最后这个房间抢下来,不至于大晚无处可去,我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庆幸的。毕竟我和北冥耀情况特殊,不像那对情侣,实在不行还能开车去下个服务区,我们可只有两条腿——至少在活尸把越野车开过来之前,我们只有腿。缩地符又那么珍贵,不应该浪费在这种小事,所以刚才要是北冥耀也跟我一样纠结,估摸着我们现在只能选择出去吹风看星星了。

我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北冥耀做的没错,不管怎么说,有地方呆着总在外面吹风强。大不了我们换班睡,我相信北冥耀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

可我还是尴尬。尴尬得要死。

我们的房间在三楼,唯一的楼梯居然还没有灯,黑得要命。

这破宾馆,要不是开在高速服务区里,早倒闭八百回了吧!我郁闷地腹诽着。

北冥耀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淡定地掏出手机照明,另一只手非常自然地牵着我:“小心。”

老款手机的屏幕太小,亮度也不如现在的智能机,照明效果只能说是聊胜于无。我前所未有地怀念起智能机的好,同时瞪大眼睛努力看路。尴尬什么的,已经顾不了。

我已经走得无小心,脚下却还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栽倒,耳边却响起一道缥缈的声音——

“快走!”

那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听起来甚至还有几分熟悉,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她只说了这么两个字,短促得像是幻觉一样。事实我直到被北冥耀扶着重新站稳,心里都还在狐疑着:刚才那个声音,到底是内心直觉对我的提醒,还是真的存在?

“没摔着吧?”北冥耀担心地问。

我晃了晃脑袋,才想起来这么黑的环境下他应该看不见,赶忙开口说:“没事……你刚才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没有。你听到什么了?”

“没、没什么,我们还是走吧……”这个破宾馆实在有点邪门,好巧不巧的只剩最后一个房间,楼梯间还这么黑,还有莫名其妙的警告……呃,姑且把那个声音当做是警告吧。反正我是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

我宁愿去外面吹着冷风数星星。

“好。”北冥耀把手机塞给我,摸索半天掏出张符纸来,低声念了句咒语,符纸霎时间迸发出耀眼的白光,将整个楼梯间都映得通亮。

光亮带给我强烈的安全感,我放松了几分,低头去看刚才绊到的地方。台阶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可我刚才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踢着了一个有点软的东西,像是布或者衣服之类的,总之肯定不是台阶。

但是现在,整条楼梯别说衣服,连个布片都没有。

我感觉自己的冷汗正簌簌地往外冒,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我们、我们快走……离开这儿,离开这个服务区!”

“别怕,有我在,什么东西都伤不到你。”北冥耀温言安慰着我,然而他的表情也十分冷肃,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能够悄无声息地在我身边吓到我,却还能让他丝毫察觉不到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不容小觑。

他紧紧拉着我,给我力量和安全感,牵着我一步一步往下走。刚才我摔倒的地方,是二楼到三楼之间,往下走应该很快能回到大堂才对,可我们回到原本一楼的位置,发现台阶竟然还在继续向下延伸!

而且那凭空多出来的楼梯,长得根本看不到尽头,像是直接通往地狱一样!

若有似无的阴风从深不见底的下方吹来,掀起我的长发,令我毛骨悚然。风声里,似乎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尖锐凄厉,又痛苦至极,听得人头皮发麻。

北冥耀仍然保持着镇定从容的模样,冲着我微微笑了笑,安慰道:“鬼打墙而已,小伎俩,别怕。我这破了它。”

我连连点头,却看到原本应该连接大堂的地方,缓缓浮现出一团黑色的烟雾。我惊恐地抬手指着那里,一个字都喊不出来,而那团黑雾渐渐变成了人形。

黑色的长袍将男鬼的身体遮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在符光泛着冷玉般的色泽。锐利的目光落在我和北冥耀紧紧牵着的手,甚至让我有种皮肤都被切开的幻觉。

凌邪……他怎么突然出现了?!

第223章 下地狱

这场景,莫名地让我有种被捉奸的错觉。

凌邪目光如刀,冷冷地在我和北冥耀牵在一起的手停留许久,才愤怒地甩了句:“不知羞耻!”

我下意识地抽回自己的手,开口想要解释,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什么好解释的呢?眼前的这位,虽然顶着凌邪的皮囊,却并非那个与我相爱相知的人。他只不过是凌邪的幽精之魂罢了。

既非我的爱人,有什么理由摆出捉奸似的姿态了指责我?我又有什么义务向他道歉求原谅?

我根本不需要他的理解或者原谅,因为我本来没犯什么错。

他是千年老古董,满脑子男女大防的糟粕思想,凭什么要我迁他,凭什么要我遵照他的观念去约束言行?他是我的什么人?

恼怒将我的恐惧抵消了大半,我质问他:“刚才是你吓唬我的?”

“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好,不说刚才,现在这个鬼打墙总是你弄的了吧?”

凌邪冷笑,顺带着用轻蔑的眼神扫了一下北冥耀,才说:“是我弄的,但这可不是什么鬼打墙,而是真正通向地狱的黄泉路。”

黄泉路还是带台阶的?这话也太扯了,我根本不信。然而北冥耀却变了脸色:“你竟然随意连通阴阳两界?!难道你不怕……”

凌邪根本不屑与他说话,袖袍一甩,我被一股巨力拉扯着身不由己地靠近他。北冥耀大惊,拼命地拉住我,另一只手飞快地结了个手印。手印结成,我感觉到他的力量瞬间暴涨了好几倍,不光稳住了身形,甚至还把我朝着他那边重新拉了回去。

虽然手臂被扯得快断了,但我还是在心里松了口气。我想回到他身边去,才不要被这个讨厌的千年老古董带走。

回我只是随口说一句“抱大腿”,都被他打dàng fu标签了,这回让他看见我跟别的男人牵手,还不得直接把我这只手给剁了?!我记得哪个朝代来着,有个挺有名的贞洁烈女,是因为被男人摸了一下手臂,自己把整条手臂都给砍下来了!这样,成为了有名的烈女,被写进书里千古传诵!

我可不想跟她一样!

我拼命挣扎,凌邪彻底怒了,猛一发力,竟然将北冥耀硬生生地从这片空间挤了出去!他被推出去的瞬间还拼命想要拉住我,想带着一起离开,可他的力量照凌邪差太远了,既带不走我,也留不下自己。

这条所谓的“黄泉路”,只剩下我和老古董两个。

老古董盯着我冷冷地问:“知道本王为什么给你开这条黄泉路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冷哼,抬手一推,我身不由己地冲了下去。

周遭的景象瞬间变幻,不再是狭窄封闭的楼梯间,而是变成了一片刑场。无数瘦骨嶙峋的男女被铁链绑在柱子,每个人的嘴巴都被特殊的器具撑得老大,根本无法并拢。舌头也被人用钳子夹出来,拼命地向外拉扯,越扯越长,随时都能崩断的样子。那些受刑的男女不断发出含糊又痛苦的惨嚎,然而行刑的那些人没有丝毫怜悯,依然不断地用力扯着他们的舌头。

这……

我猛地反应过来,这不是传说的拔舌地狱吗?!

原来地狱真的存在!

“啪”的一声轻响,离我最近的一个年女鬼的舌头终于被扯断。我扭头不敢看,但余光不小心扫到的鲜红仍叫我心惊胆战。

凌邪慢慢浮现,冷冷地对我说:“这才只是第一层而已,继续走,第八层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我心里一惊,他竟是要把我直接关到地狱里去吗!

“你……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做!”我恐惧得说话都发颤,可是为了不下地狱,我必须得强忍着恐惧跟他理论,“你又不是我的丈夫,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我跟什么人在一起关你什么事?”

他面无表情地说:“以前或许不关我的事,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这话我没听明白,以为他的意思是他现在占了凌邪的魂体,自然有资格以凌邪的身份立场来管我了。于是我说:“你只是鸠占鹊巢而已,你又不是真正的凌邪!算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也应该由他本人来惩罚,轮不到你!更何况,我什么都没做,我敢对天发誓自己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

“本王便是凌邪。”他一字一顿地陈述,随后又警告:“本王的名讳你不配叫。”

“你不是!我只认我爱的那个凌邪!”

他笑了:“你爱的……爽灵之魂是吧?他已经自愿与我融合,并且把自己全部的力量都奉献给我了。他现在是本王的一部分,作为个体的他,已经不复存在,也不可能再重新脱离出去。所以,本王是唯一的、真正的凌!邪!”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你之前认识的那个凌邪,已经不复存在。”他残忍地重复。

一瞬间,五雷轰顶。

我瘫坐在地,再也听不见他说的任何话,整个人的身体和灵魂都被抽空,没有力气,没有思想,什么都没有了。我甚至都不再想要与他争辩,不再想要逃离地狱……

我甚至,不关心自己的生死。

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我爱的那个凌邪彻底消失,彻底不复存在,那我继续存活于世又有什么意义?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孩子,甚至连理想梦想之类的东西都似乎没有。我只有凌邪,和他一起过完这辈子,是我唯一的心愿。

他没了,我再也找不到任何支撑下去的力量。

何必再苦苦躲避追杀,反正活下去也没可能再见到我爱的那个凌邪了。

何必再做不必要的挣扎,算下地狱又如何。没有凌邪的地方,哪里都一样。

我像个木偶一样被拖着走下长长的台阶,直到周围的温度冷得像冰窖一样。我身体本能地发抖,心却依然麻木,连一丝逃跑的念头都没有。

所谓万念俱灰,大概是这样的状态吧……

可凌邪却用高高在的语气对我说:“如果你诚心认错求饶,并且能讨本王欢心的话,本王可以考虑放过你一次。”

呵,可笑。

第224章 救我的人……是谁?

我的冷笑激怒了凌邪,他把我拎起来,狰狞道:“这可是你自找的!”说完把我用力一推,我扑到了厚厚的冰雪。

冰面如镜,我看见自己披头散发面无血色的惨样,心里仍是麻木的。

这皮囊,我不想要了。

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啪——”钢鞭带着劲风抽在我背,钻心地疼。我跳起来,赫然发现周围全都是光着身子的女人,每个人都遍体鳞伤,表情麻木地排着队一步步向前挪。另一旁,站着个凶神恶煞的巨大怪物,手里拿着长长的鞭子,正恶狠狠地瞪着我。

冰天雪地之,哪里还有凌邪的影子?

这是见我不肯求饶,索性把我丢在地狱里不管了么?呵。我又一次冷笑。

又一鞭子抽了过来,怪物怒声道:“笑什么笑,还不快去受刑!”

我爬起来,无所谓地跟着队伍往前走。前方的冰山,布满了尖锐的冰刺。踩去,要被刺穿脚掌,用手扶一下,是满手的鲜血。若是一不小心摔倒了,那更惨,全身都会被锋利异常的冰刃洞穿,血淋淋惨不忍睹。

可是无论被刺得多惨,这些女子都不会死。因为她们本是鬼。阴风一吹,身体又会复原,又要回到队伍末端,等待新一轮的折磨。

求死不能,这才是地狱的真正恐怖之处。

我不愿变得和她们一样。我情愿魂飞魄散彻底消失,也不想承受这种永无止境的折磨。

我在刀山前停住脚步,看向那些手持钢鞭维持秩序的怪物们,平静地说:“我不会服从的,杀了我吧。”

我已经做好了要被他们毒打的心理准备,可是料想的疼痛却没有出现。

出现的是凌邪。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问:“害怕了?那来讨好本王吧。本王心情好了,自然会放你出去。”

“不,我只求一死。”

“看来你还不懂这刀山地狱的真正恐怖。”他残忍地扭住我的胳膊,要把我推刀山。

轰的一声,高大的冰山竟然瞬间崩塌,一条黑色巨龙激射而来,狠狠撞凌邪的身体。凌邪被撞得倒飞出去,仓皇地想要反身逃跑。那黑龙却化作人形,也没见他有什么举动,那空的“凌邪”惨叫着溃散成缕缕黑雾,到最后只剩下拳头大的一小团灰黑色气体。

救我的人将那气团吞入腹,这才转身对我说:“没事了。”

一句话,幻象全消。冰天雪地全部消失,漫天星光将他的身体镀一层银辉,恍若神祗。那双我熟悉至极的眸子里,闪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夜色熠熠生辉,将漫天星辰都衬得失色。

“凌邪!”

我一瞬间泪如泉涌,哭着扑进他怀里,用力地抱着他,只想一生一世都不再放手。我没有力气去思考,他为什么会重新出现,而且还变得从前更加强大。我只知道,会在我有危险时赶来救我的,一定是他!肯定是他!

也只能是他!

我哭得头都晕了,心里却还觉得幸福。不管怎样,他回来了,是老天给我的恩赐。

可我却忽略了一个细节——

他一直没有抱我。

我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却冷不丁地听见他低声呵斥——

“不知羞耻!”

第225章 本王可以纳了你

听到这话,我整个人都懵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抱着的这位并不是最初的凌邪,而是他的幽精之魂。

巨大的失望瞬间将我淹没,我讪讪地松开抱住他的手,退后两步闷声说:“谢谢你来救我。”

虽然已经确定,方才的地狱景象都是幻象,那个把我送入地狱的“凌邪”也是幻象的一部分,并非真的,但我还是没有办法从那些经历完全脱离出来。尤其是他说凌邪的本体已经彻底消失,再也不可能出现的那句话,始终盘绕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哪怕明知道都是幻象,都是假的,我也还是害怕。

怕那句话成了真。

幽精之魂负手而立,扬起下巴睥睨着我,似在等待下。等了半晌,见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再没有进一步的表示了,不由得气恼地重重哼了一声。

思绪被拉回,我发现幽精之魂竟然没走,不由得暗觉意外。根据之前几次接触时这家伙表现出来的性格,我觉得他主动赶来救我,已经是堪迹的事件了,现在救完了没丢下我直接离开,还耐着性子陪着我发了好一阵子呆,更让我觉得……特别不真实。

我甚至有点怀疑,这是不是另一个幻境?像梦梦那样,这里是幻境的幻境?

阴气被封印,我的感知能力退化到了跟普通人差不多的程度,很难凭直觉判断出这里究竟是真是幻。我有点想用法力试探,又怕万一不是幻境,泄露气息会引来道宗的人。

想了想,这样冒险实在不值,于是我决定先静观其变。等真的遇到危险了,再动用法力也不迟。反正只要擦掉手臂的神纹,能立刻恢复全部力量。

不急,想看看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我暗暗思忖着,幽精之魂却早已经不耐烦。他冷着脸瞪我,眼神阴沉得可怕。我搞不懂他究竟要想什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而他也不说话,这么一直绷着,像是在跟我定力,看谁先憋不住似的……

呸,这是什么破联想,他怎么可能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我又使劲想了想,觉得他或许是觉得自己又被我“轻薄”了,等着我道歉呢?

是了,对他这样的千年老古董来说,莫名其妙被异性被抱了可能是个挺大的事。怪不得像要chi rén似的。

虽然很难理解这种老古董的观念,但人家好歹刚救了我,认真道个歉还是非常有必要的。我努力调整自己,用特别诚恳的语气向他认错:“那个……刚才是我不对,我没分清楚,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的……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凌邪见我终于主动开口了,终于露出几分满意的表情,似乎觉得我终于开窍了。结果却没听到他真正想听的话,顿时又沉了脸,不满地冷哼。

“呃……”我不知所措地搓着衣角,纠结地想:这反应是对我的道歉不满意吗?很明显是不满意吧?那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满意呢?我已经很诚恳了呀,难不成……

难不成还能说对他负责吗?

貌似古人的观念不应该是这样的吧?电视剧里不都是女人失了名节寻死觅活吗?男的没有这样的吧?

名节这玩意,好像只是约束女人的吧?没听说古代男人也在乎这个呀……

幽精之魂脸色更黑了,像是在想“世界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女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永远都不可能等到我开窍,说出他真正想听的话来,只好纡尊降贵地开口:“你是女子,方才之事随时误会,但如果传扬出去必定会损你清誉。本王虽不喜欢你,却也不忍见你名声受损,所以……”

他顿住,傲然地睥睨着我,似在等待我主动领悟后半句话,自觉地做出反应。

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清誉是什么鬼?我在心里还有这玩意的?

那是谁动不动说我不知廉耻,总说我是dàng fu来着?!是谁?!

幽精之魂觉得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了,我要是稍微有点脑子,应该感激涕零地接受这份恩赐才对,哪成想我一脸茫然,似乎完全没搞明白他到底唱的是哪一出。他简直暴躁,世界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话都说成这样了,还不明白!非得让他全都挑明了是吧?

罢了,为了黑龙印玺,挑明挑明!

幽精之魂耐着性子,慢悠悠地把最后半截话补——

“本王可以纳了你。”

“你……你说啥?!”我怀疑自己幻听。

他不满又嫌弃地瞪了我一眼,像是在说“你简直蠢得无药可救了”。但是他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相反不知为何忍了又忍,几乎拿出自己全部的耐心一字字重复:“本王说,可以给你名分。”

我仍在懵的状态,不可置信地问:“给名分的意思……是结婚吗?你要娶我?!”

幽精之魂微微颌首,倨傲地等待我表达狂喜和感激。

我一蹦三尺高,咆哮道:“你脑袋让门挤了吧!我说过想嫁给你吗?少自作多情了好不好!还一副施舍的姿态,好像我占了多大便宜似的,拜托别恶心人了好不好!告诉你,我不在乎什么清誉不清誉的,所以也不需要你施舍什么名分给我!请你带着你莫名其妙的傲气,马圆润地从我眼前消失!”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纳了我?!纳妾才这么说吧?我呸!他是求着我嫁我都不会嫁的,我喜欢的人又不是他!他凭什么用这种姿态跟我说这种话,搞得好像我给他当小妾都是高攀了似的?!

别说他这个王爷的身份都过期了一千年,现在根本什么都不是,算他现在仍然是天潢贵胄、皇亲国戚,我也不稀罕好吗!

幽精之魂从来没被人这么怼过,一时间气得脸都黑成炭了。他心里本对我充满了厌恶和嫌弃,认定我是个寡廉鲜耻的轻浮女子,不过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取回黑龙印玺,才不得不违心地作出妥协,给我名分。

实际,要不是傲气得根本不屑于用强,他连这个名分都不想给我。他是何等矜贵的身份,算只是妾,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女人都能当的!

他觉得自己在自降身份地抬举我,却没想到我竟然不答应。不光不答应,还把他给骂了一顿!

“你……”他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非常想狠狠地教训我一顿,让我知道目无尊卑的下场。可又觉得动手打女人实在不光彩,捏紧的拳头怎么都抬不起来,一口闷气狠狠地憋在心里,无处宣泄,几乎要憋出内伤来。

看他气得脸都快扭曲了,想到他毕竟刚救了我一回,我心里不禁有点过意不去。虽然不后悔那些怼他的话,但也觉得,身为一个现代人,有必要给这个千年老古董普及一下常识。

能不能听进去是他的事,至少我说过了也算是还了他刚才的相助之恩。

于是我压住火气,心平气和地跟他讲道理:“我不知道你辈子到底是哪个朝代的,又是什么身份,但我得告诉你,现在距离你辈子生活的朝代已经过了一千多年了。现代社会没有什么王爷,更没有男尊女卑。现代社会,男女平等。我知道你可以一时间理解不了,但我觉得你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现在这个时代。等你了解了,会知道你之前说那种话错得有多离谱。”

他听到我竟然说他错,气得冷哼,一副懒得听我狡辩的样子。

我看他听不进去,也不再多费口舌:“言尽于此。听不听随便你吧。还有,我很感谢你刚才救我,但是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受不了你的那一套,如果你也接受不了或者是根本不想了解现代社会的种种,那你肯定也看不惯我,没法跟我做朋友。所以为了避免冲突,别见面是最好的。”

说完之后我也不看他的表情,直接转身走。

“站住!”他命令。

我不理会,一心想快点找到北冥耀,离开这个邪门的地方。可是没走几步,眼前蓦地浮现出一团雾气,转瞬后化作凌邪的模样。

我忍不住皱眉,在这种会瞬移的家伙面前,想走开都是个难题。

“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清楚了,你还想干什么?”我终于也开始不耐烦了。

幽精之魂面色阴沉,凝视着我看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般说:“本王可以为你学习了解这个时代,但是你也得答应本王一个条件。”

我差点气笑了:“凭什么?”

“凭……凭本王救了你一次。”

“挟恩求报是吧?可以,但不能是触及底线的事情。给你当小妾之类的要求,还请免开尊口。”我很不高兴。我自己念着恩情,滴水恩涌泉报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但要是施恩的人开口要求,甚至是逼迫,那我只觉得反感、厌恶。

幽精之魂摇头:“不,这不是要挟,只是……交换。我为你尽力了解这个时代,然后你帮我做一件事,如此可好?”

我冷着脸说:“不好。我没兴趣跟你交换。你学不学现代常识,要不要融入这个世界,都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没有关系。我刚才虽然介绍了几句,但绝对没有求着你了解的意思,你爱学不学,别拿这个来跟我提条件。”

第226章 追兵就在头顶

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我已经没兴趣听了,直接转身走,同时掏出手机给北冥耀打电话。 我迫切地想要找到他,然后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电话还未打通,看到北冥耀脚步虚浮地从宾馆大堂里走出来。我急忙迎去,才发现他一脸的悲痛欲绝,像是刚刚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我从没见过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北冥耀眼神空洞地望着我,愣怔许久,才微微摇头,嗓音沙哑地说:“没什么,一时大意着了道而已。”

“你也陷入幻境了?”

他一惊,随后小声嘀咕:“他怎么会对你出手呢,不应该啊……”

我有点懵:“你知道是谁布置的幻境?他是谁,为什么不能对我出手?”

幻境的主人,应该是在幻境里假扮凌邪的人,只是我没能看穿他的真身,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听北冥耀话里的意思,他应该是我们都认识的人才对。

“这里不方便,咱们换个地方说。”北冥耀刚要伸手拉我,便感觉到两股刀子似的眼神从远处射来。他望去,见到是凌邪,神色立刻变得复杂起来。

我心里微微发沉,那个布置幻境的人,该不会是凌邪吧?

那他自导自演这场戏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是为了救我一回,然后再用这份恩情让我给他当小妾?!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太卑鄙了。我瞧不起他。

万幸,北冥耀的话让我知道自己猜错了。

“布置幻境的,是他的伏矢魄。”北冥耀凝视着凌邪,沉声开口。而凌邪却收回目光,拂袖而去。

“伏矢魄……是七魄之一吗?”我问。

北冥耀点头:“是,而且还是七魄最强的。”

七魄最强的……

可是他在幽精之魂面前,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那样直接被打散后吞噬掉了。若是北冥耀不强调后面那半句,我恐怕要以为它是最弱的。

“那它和幽精之魂呢?实力相差多少?”我问。

北冥耀何等聪明,听到我这么问,立刻把方才的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他说:“三魂是压制、约束七魄的,实力自然也在它们之。但如果是跟伏矢魄嘛……只是略强而已,差距不大。”

顿了顿,他加重语气强调道:“不过我说的是没有经过任何强化的情况下。刚才把你从幻境救出来的那个,意识思想虽然是幽精之魂的,但法力水平可是融合了三魂三魄的程度!任何魂魄在他面前,都不会有还手的机会。”

我心里一沉:“所以你的意思是,他融合的魂魄越多,实力会变得越强?”

他点头。

我急了:“那他越变越强,凌邪的本体打不过他了怎么办?”

难道真的像幻境里说的那样,我爱的凌邪再也没机会操控魂体,再也回不来了吗?

心,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沉闷地疼。

“你不应该把他们割裂开看待,我应该跟你说过,他们原本是一体的……等等!你刚才说伏矢魄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所以他已经被融合掉了是不是?”北冥耀说到半截,猛地想起这一茬,顿时变色。

我被他的反应吓到了,迟疑地点头:“是啊……怎么了?”

“快走!”他掏出神行符拍到自己腿,又往我的腿也拍了一张,顾不解释,拉着我跑。

神行符虽然不能像缩地符那样让人一步千里,却也能让我的奔跑速度快如闪电。我看着周围的景物飞速倒退,直到最后变成一片模糊的残影,辨别不清。

速度已经快得超过了我眼睛可以辨别的极限。

如此之快的速度下,空气成了巨大的阻力,迈出的每一步都是对身体的巨大考验和折磨。我的体能在飞速消耗,不过短短几分钟秒,便已消耗殆尽。

我再也跑不动了,浑身瘫软地向前栽倒。北冥耀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神色凝重地仰头望向天空。我也随着他的目光向望去,发现头顶的天空飞速划过了七八道白色微光,像流星一样。

但我知道那不是流星。

那是道宗的人在御剑飞行。

好在他们急着赶路,并没有发现我和北冥耀。而他们前进的方向,正是我们刚刚停留的地方——现在应该已经在几公里之外了。

“吞噬魂魄,必然会暴露自身的气息。他们是循着凌邪的气息追过去的。”北冥耀终于有空做出解释了。

我心里一阵后怕,幸亏他及时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用最快速度拉着我逃离了那里。否则的话,肯定得被赶去的道宗之人包围了。

“刚过去的那几个人,实力如何?你能看出来吗?”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我还是问了出来。

北冥耀说:“看他们的飞行速度,应该都是长老级别的人物,修为少说五十年以。”

“那如果正面碰了,咱们能逃得掉吗?”我知道肯定没胜算,所以只问能不能有机会跑掉。

“难。”

果然,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连逃跑都是妄想。像伏矢魄一见到幽精之魂立马掉头逃跑,不也还是被吞噬掉了么。

我有种说不来的滋味,很难受。

北冥耀看我情绪低落,笑着安慰道:“别这么沮丧,不容易逃脱不代表绝对没机会。再说了,咱们可以警醒一点,别跟他们正面碰不没事了。”

可是现在距离诛邪令发出连二十四小时都不到,我都碰多少个道宗的人了?虽说除了正阳以外,其他人都没发现我们,也没有正面交手,但是这种追杀的力度,让我怎么乐观得起来?

这可才是第一天!

北冥耀继续说:“你觉得大象能不能踩死蚂蚁?从力量和体型来讲,绝对是碾压的,对吧?但是你别忘了,大象高高在,想发现小小的蚂蚁其实也不容易。所以只要蚂蚁躲得好,大象踩不死它。实力不等于一切,懂吗?”

想想他说的也确实有道理,我们这不刚躲过了一回吗?他们刚才是从我们头顶飞过去的,可他们飞得太高了,又一心急着赶路,根本不可能将神识外放到最大限度,时刻感应地面的情况,所以算从我们脑袋顶飞过都不知道。

我心情终于好了些,笑说:“亏你想得出来这种喻。”

“好啦,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他说着便把两张神行符都撕下来,重新叠好收起来,扶着我走到高速路边,说:“我先下去,等会让你跳了你再跳。”

我已经透支掉了所有力气,光是走这几步路都感觉像踩在棉花似的,两条腿更是软成了面条,听到居然要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顿时有种想死的心情。

护栏下边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到底多深,我心里更没底了。

“咱们能换个不这么高的地方再跳吗?或者等我歇一会儿,恢复点力气再跳?”我可怜巴巴地跟他打商量,因为我觉得要是现在跳,绝对是脸着地的结局。我现在腿软得光是站着都费劲,怎么可能承受得了落地瞬间的冲力?

北冥耀没回答,抬头望天,神色方才更加凝重。

远处的夜空,又有几道微弱的亮光划过,由西向东,也是朝着我们先前停留的地方去的。

毫无疑问,又是一波道宗的追兵。

不用北冥耀说,我也知道留在这里歇脚是非常危险且愚蠢的行为了。道宗光是传承千年的大门派有八个,小门小派更是多如牛毛,谁知道下一波追兵从哪个方向经过?万一附近的小门派也参与进来,又没御剑飞行的能力只能走陆路呢,被撞的可能性有多大?

北冥耀显然是早考虑到了这些,才决定尽快离开封闭的高速公路。但是看我这么害怕,还是为难地说:“休息……也行吧,你等我先布置个小匿踪阵。”

我赶紧说:“不不,还是按你之前的计划,从这跳吧。我……我尽量。”

尽量不要摔得太难看。

他见我愿意跳了,不由得松了口气,又说:“你放心,我肯定把你接住,绝对不会让你摔着的。”说着他灵巧地翻过护栏跳了下去,落地时顺势滚了一圈卸去冲力,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

他怕我看不清,还特意燃了个小型照明符,把周围照得清清楚楚,这才张开双臂冲我说:“放心跳吧,我接着你呢。”

我终于看清楚,这里的落差应该有三四米左右,没有我之前想象那么高。但也是我从来没跳过的高度。我感觉腿更软了。

“怕的话别往下看,闭眼睛跳吧。”北冥耀说。

我颤巍巍地跨过护栏,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高的时候学校的围墙差不多是三四米高,那些贪玩的男生经常翻墙出去,不也都没事么?既然他们能做到,我肯定也能!

眼睛一闭,我便跳了下去。

第227章 三生石

下坠的感觉让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然而这种感觉只存在了极短的一瞬,我的身体便被一股阴冷的气息包裹,下落的速度骤然变缓。 阴气托着我飘飘悠悠地落到地面,半点冲力都没有。

我惊讶地睁开眼睛,看到凌无殇笑眯眯的脸。几缕银色发丝拂过脸颊,有种妖异的美。

“嫂子,你这样要是让我哥看到了,可是会生气的哦。”他说。

我没想到睁眼后见到的人竟然会是他,愣了一下,才看到他背后还有两条张开的胳膊,探头一看,果然是北冥耀。

北冥耀仍然保持方才的姿势,双臂张开,仰着头准备将我接住,甚至连笑意都凝固在脸。

很显然,他被定身了。

“凌无殇,你快点把他解开!”我生气地说。

凌无殇哼了一声,说:“偏不。我要让他保持这个姿势呆到明天天亮,好好长长记性,记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你……”我气结,干脆想要自己动手。反正定身术也不是什么高深术法,凭我现在的能力应该解得开。

凌无殇看出我的意图,幽幽地说:“别怪我没提醒你,动用法力引来道宗的人,到时候倒霉的可是他。”

这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我简直怀疑他是不是一直在暗监视我。

“好了,现在该教育教育你了。”说着,凌无殇一把扣住我的手腕,长袖一挥,地面瞬间塌陷,变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洞口。黑色的阴风呼啸而出,夹杂着阵阵鬼哭之声,恐怖至极。

我不由得想起幻境里的经历,骇然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了知道了。”他根本不给我反抗的机会,拉着我直接跳进无底深洞!

“啊啊啊——”我惊慌地尖叫。

“吵死了。”

他抬手在我喉咙一抹,我瞬间失声,再怎么用力叫喊也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也不知道他是存心惩罚我还是怎样,先前的缓降法术竟然再也不用了,这么任由我直直地向下摔去。

强烈的恐惧让我再也顾不担心被定身的北冥耀,大脑完全空白,只剩下恐惧!恐惧!

仿佛过了几万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终于有了丝丝光亮。透过蒙蒙雾气,我看到下方竟然出现了一座大得看不到边际的古代王国,恢弘壮阔,却也鬼气森森!

顾不感叹,我现在满心恐惧。因为这城池正在我眼飞速放大——

快要落地了!我要摔死了!

……五十米……

十米……三米……

一米!

我绝望地闭紧双眼,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脑浆迸裂的恐怖景象。可预期的剧痛却没有到来,我又一次跌进了冰凉的阴气里。

凌无殇慢条斯理地问:“害怕了吗?那别让我哥看见你跟别的男人接触,不然他可不会像我一样在最后关头收手。现在的他,真的会杀了你的。”

我惊魂未定地趴在地,脑子里仍然一片空白,连反驳的话都想不出来。过了半晌,我才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然而两条腿一点都不争气,软得像面条似的,根本站不起来。

凌无殇把我从地拉起来,神色微微有些不忍:“你别怨我,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这种方式的‘为我好’,我可受不起……诶你干什么!”我才顶了一句,整个人被凌无殇扛到了肩,大头朝下,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里灌,难受得要死。

这个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他居然还不要脸地警告说:“别吵,你想让整个冥界的鬼都来围观你吗?”

我只知道自己脑袋胀得难受,哪还顾得什么围观不围观的,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口不择言地骂他双标,骂他假仁假义。

一边叫我不要跟除了凌邪以外的男人接触,一边又把我当麻袋似的扛着,这不叫双标叫什么?怎么我跟别人接触不行,跟他接触行了?!

可我根本没法完整地说出这些话。被这样扛着,我的肚子直接硌在肩膀,喘气都费劲,满肚子的怨言都被硌得支离破碎。

路经过的鬼差全都向凌无殇下跪,并且偷偷地打量我,目光充满了好。我能够感觉到无数道目光从四面八方射来,这让我非常有压力,连那些支离破碎的词句都无法再说出口了。

“放我……下来,好不好?求你。”我艰难地说。

“肯听话了?”他问。

“嗯嗯!”我使劲点头,本充血的脑袋更难受了,晕眩得厉害,有种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

他把我放下的同时,又往我头罩了一层红纱,让那些好偷看的鬼差们无法看清我的容貌。

“……”我十分无语。

红纱遮头,也太像古代的新娘子了吧!不能换个颜色吗!

不过隐隐作痛的胃部让我选择了闭嘴,我可不想再被他当成麻袋一样扛在肩了,不然我真的要吐了。

“好好跟着我,别动小心思。”他低声警告。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我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他不回答,昂首阔步地向前走着,我只能咬牙跟在后面。

越往深处走,遇到的鬼差越多,还有不少是押送阴魂的——他们都往同一个方向走,像是要送这些阴魂去投胎。

凌无殇叫住了一个鬼差,吩咐道:“去通知孟婆,轮回暂停,给她放一天假。让所有等待投胎的阴魂都回去,没有我的命令今天谁都不许接近三生石。”

鬼差有些迟疑:“殿下……”

“照我说的去做。”

“是。”

那鬼差飞快地飘走了,我问凌无殇:“你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都叫你殿下?”

凌无殇淡淡地说:“我只是暂时代替鬼王处理一些事务而已。”

我相当意外,随后又忍不住问:“那凌邪……”

“想知道你可以自己去问他。”凌无殇说。

那算了,我不想知道了。想起他说要纳我当小妾的话我来气!

奈何桥空空荡荡,只有一白衣女子立在桥头,背影纤细,如风弱柳。

感应到我们接近,白衣女子缓缓转身,朝着凌无殇施了一礼,柔声细语:“参见殿下。”

“我刚叫人传话给你放假,你没收到吗?”凌无殇问。

我惊得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个林妹妹似的女子是传说的孟婆。

孟婆抬眸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翦水秋瞳无波无澜,却让我有种仿佛连灵魂都被洞穿的错觉。不知为何,我竟有些不敢跟她对视。

她收回目光,缓缓跪了下去,轻柔似水的嗓音带着可怕的决绝:“殿下,您不可以带她看三生石!”

“我自有分寸。”

“不……不行。您算杀了我,我也绝不能让您带着她看三生石!”

凌无殇动了怒:“我做事,何时需要你来许可!”

孟婆字字决然:“若您执意要看,先杀了我吧!”

凌无殇厉呵:“来人!”

顷刻间,阴风大作,原本空荡荡的奈何桥眨眼间站满了鬼差。凌无殇一挥手,鬼差们便毫不犹豫地拖走了孟婆。

孟婆奋力挣扎,却根本抵抗不过,被拖走时满脸的哀戚绝望,一双美眸死死地盯着我,带着恨,也带着嫉妒。

我不明白我有什么值得她嫉妒的。

凌无殇拉着我走向一旁的三生石,我却不配合,固执地问:“孟婆到底为什么要拦着我们?我以前跟她有过什么过节吗?”

“这些你没必要知道。”凌无殇手一用力,直接将我推到了三生石前。

五彩的三生石,一幕幕画面飞速闪过。无声,却能直接勾起我脑海深处的记忆。

……

“妈,今天班的同学问我什么时候过生日,让我请她们吃蛋糕。之前她们过生日的时候,都请我吃了,我也想请她们……”八岁的我小心翼翼地询问养母。

养母把炒菜的勺子一下下往我身抽,边抽边骂:“过什么生日!你个贱种哪有生日!还请客,请你妈x!哪有钱给你糟蹋!”

……

十岁。

我在日记本一笔一画地写:“我要快快长大,长大了能离开这个家。我要赚好多好多的钱,给自己买好吃的,买漂亮的裙子,买……”

养母突然进屋,我慌张地合日记本。她一把抢走,翻开看了几眼死命地打我。

……

十三岁。

我偷偷地从养母的梳子偷了几根头发,缠在诅咒娃娃身。学校里的同学都在玩诅咒娃娃,我也省吃俭用攒了好久的钱买了一个。我祈祷它有用。

可惜并没有。

……

十八岁。养母逼着我改志愿,我不肯,又一次被她打得遍体鳞伤。但她还是趁着我在家养伤的时候,去学校找老师改了我的高考志愿。

回来以后,她得意洋洋地对我说:“你这种晦气的扫把星,应该去跟死人打交道!你这辈子都别指望会有男人喜欢你!别做梦嫁出去!你永远都别想离开这个家!”

……

一幕幕,一声声,恍然在眼前,在耳畔。

我浑身颤栗,泪流满面。

第228章 醍醐灌顶

画面一闪,竟又退回我年幼的时候。我看着自己咿呀学语,笨拙地试图讨好养父母,试图从他们那里得到一点关爱。但是每一次,得到的都只有冷漠。

再大一点,我试图融入同龄人,跟屁虫一样跟在她们身后,求她们带我玩。她们起初是接受我了的,所以我也有过一小段短暂的快乐时光,在田间地头奔跑嬉闹,和普通的农村野丫头一样……

直到她们发现,我能看到她们看不见的东西。于是我被全村人当成怪物看待,所有人都惧怕我、排斥我,又千方百计地欺辱我。

而欺负我欺负得最狠的人,是我的那些小伙伴。

我从前的讨好和融入,都成了笑话。

多讽刺……

画面无声,我也记不清当年那些人究竟说过怎样恶毒的话,可是那种被所有人孤立、排斥、欺辱的痛苦,我记得!

我通通都记得!清清楚楚,终生难忘!

我狠狠一拳砸在三生石,转身冲着北冥耀哭喊:“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我拼了命地想要淡忘掉这些记忆,为什么要故意让我想起来!看到我痛苦,能让你觉得开心吗!!”

凌无殇垂眸敛睫,藏住眼的不忍,沉声道:“不,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每个人都会变的。你无法接受现在的我哥,不是因为觉得他跟原来的不一样了吗?可是你自己不也是一直在不断改变的吗,那你又凭什么要求他始终不变呢?”

“……”我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他说的没错,我也在不断改变,从年幼天真单纯,到后来的阴暗自闭,再到现在学会了藏起伤痛,能对不值得的人心硬如铁,也能心怀感恩,努力回报每一个帮助过我的人。

我一直都在不断地改变。

凌无殇将一块锦帕放进我手里,语重心长地说:“你始终把我哥的那些魂魄看成一个个割裂的个体,但其实这样是不对的。你应该尝试着把他们当成一个整体来看待,一个……多面体。把那些魂魄的特性,看作是他性格的不同维度,这样也许你没那么难以接受现在的他了。”

我背对着他擦眼泪,心里回想着刚才自己崩溃哭喊的失态模样,很想钻地缝。长大之后的我,已经很少这样大哭大喊了,我以为自己早学会了处理创伤,可是刚刚的失态让我意识到,那不过是我自欺欺人。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啊!”凌无殇的“人生导师”状态才维持不到一分钟,又原形毕露了没好气地说:“赶紧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纠结都收起来,不然我一脚把你踹到奈何桥那头去,让你直接重新投胎算了!也省得我费这么多事!”

我问他:“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和凌邪撮合到一起呢?难道因为我们辈子相爱,所以这辈子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我都必须得爱他吗?”

对于原来的凌邪,我毫无疑问是爱的。但是现在那个连尊重都不懂,想娶我居然连个妻子的名分都不想给,只想让我当小妾的那个幽精之魂……我真的没办法认可他也是凌邪,更没办法喜欢他。

感情首先得建立在尊重的基础吧?他连基本的尊重都没给我。

或者应该说,他的古董脑袋里压根没有尊重女人的概念吧。这在一千年前可能算不是错,但我毕竟是现代人,没有办法接受。

凌无殇彻底暴躁了:“到底要怎么说你才会明白!”

“强扭的瓜不甜,你别白费力气了。现在可不是我单方面讨厌凌邪的那个幽精之魂,他也非常瞧不我,既然互相讨厌,干嘛非得往一块儿凑?要是你能让原本的凌邪回来,那不用你撮合我也会主动去粘着他。要是那个凌邪回不来,你撮合也没用。”

“死心眼!”

我没反驳。死心眼死心眼吧,反正我只认准最初的那个凌邪。别的魂魄,在我心里都不是他。

凌无殇有气没地方撒,一脚把忘川河边的石头踢进水里。霎时间,浊浪翻滚,一团一团的毒虫怪蛇翻水面,我只看了一眼头皮麻烦,想也不想掉头跑。

“站住!”凌无殇一声厉呵,我顿时像被点了穴似的僵住,再也动弹不得。

万幸我是背对着忘川河的,不用再看着那些恐怖的虫子。

凌无殇声音从后方飘来:“害怕了吗?可是当初你为了不忘记我哥,宁愿选择在忘川河里忍受毒虫啃咬一千年,也不肯喝孟婆汤。”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又说:“你现在肯定已经忘了,可是我没忘。你跪在桥,扯着我的袍子求我开恩的样子,像烙在心里一样,我到现在都会不时梦见……”

我心口发闷,忍不住问他:“可你还是拒绝了对吗?不然我为什么会忘掉前生的记忆呢?”

回应我的,只有沉默。

“说话呀,为什么不敢回答?”

“是,我的确拒绝了你,因为我不忍心看你受那样的折磨!”凌无殇激动地大声说:“所以我告诉你,记忆算没了也还可以再找回来,可你要是承受不住毒虫噬咬,在忘川河里魂飞魄散,连神仙也没法救你!这条忘川河,我都不敢随便下去!”

“……我还告诉你,只要我哥回来继承王位,可以掌控整个六道所有生灵的命运和轮回!这样的权力,连天神都要畏惧,算是天帝见了他也要让他三分!他若继位,可以让你永生不死,让你永远都不需要再入轮回!你们可以真真正正地永世厮守,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力量可以把你们拆散,那才是真正的幸福!”

“所以你决定轮回转生,去找回我哥的魂魄,让他回来继承王位。你说不管多么困难,你都一定会做到。我信了,所以以摄政王的身份守着那把龙椅守了整整一千年!无数臣子劝我登基,我都不肯答应,甚至还重重地惩罚了他们……因为咱们有过约定的,我得替你守着那把龙椅。”

“我不是替我哥守的,是替你!”

“那样至高无的权力,你以为我不想要吗?还不是因为更在意你!”

凌无殇越说越激动,竟把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话也喊了出来。

言语出口,他有一瞬的后悔,随后干脆把心一横,索性说个痛快。

“我信守承诺等了一千年,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呆了整整一千年!等你带我哥的魂魄回来!你们进展不顺利,我主动去找你、帮你,可是你呢?你现在居然想要放弃!”

“我哥的魂魄都已经聚集了三魂四魄,只差最后三魄能聚齐,能回来当鬼王!算不回来,一直留在人间,他也能完全恢复从前的力量,顺带着连从前的记忆都能一并恢复,这样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放弃!”

“无论是回来当鬼王,还是留在人间当一个无敌的僵尸,都是很不错的结果,可你居然放弃!你对得起我哥吗?对得起我这一千年的等待吗?!”

犹如醍醐灌顶般,纠结的心念在一瞬间变得通达。

“你说的对,我不应该这么轻易放弃……”

幽精之魂可以让凌邪变得顽固守旧、充满大男子思想,那另外三个没找到的魄,是否也能让他的性格发生不同的改变?

算不能,聚齐所有魂魄之后,前生记忆的完全复苏,也肯定会对他的性格、思想、行事方式都产生影响。他会变回千年前的那个,我前生深爱的人。

那个我在闪回的记忆片段看到的人。

他可以为了我孤身对敌,为了我对抗整个世界,甚至是……

亲手将自己封入棺,生生把自己炼成了僵尸。

只为了可以不入轮回,留住所有的记忆和不老的容颜,与我,长相厮守。

那个爱我爱到癫狂的他,只会把我捧在手心里疼爱,恨不得把世界最好的一切都双手捧着送给我。他绝不可能让我当什么小妾。

我也相信,自己前生深爱的男人,定然不会是个恶劣差劲的人。

我不应该放弃。至少,不应该在找到最后三魄之前放弃。

像幽精之魂不应该仅凭一句“抱大腿”给我打dàng fu标签一样,我也不应该只凭一句“纳了你”,彻底给他判死刑。

说不定是误会呢?

算不是,看在辈子他那样爱我的份,我也应该再给他个机会,也给这份感情一个最后的机会。

“我想明白了,送我回去吧。我会把剩下的最后三个魄都找到,让他先把魂魄聚齐。至于感情……等他魂魄聚齐以后再说吧。”

听到我这么说,凌无殇长长地舒了口气:“终于说通了,我总算是没白折腾。”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话。”

他苦笑了一下,轻声说:“我想自己给你幸福,可你不要,那我只能退一步,看着你幸福……我其实不止一次地说过,再也不管你了,再也不要插手你们之间的感情了,可是我做不到。自己打脸打了多少回,我都数不清了。不过这都不重要,只要你幸福,我……我也会跟着开心的。”

可他笑得那样苦涩,哪里是开心的样子。

第229章 我的本心就是占有你

“凌无殇……我不值得的。 ”

不值得你如此喜欢。

也不值得你这样苦着自己。

“你果然还是想起来了……”他喃喃自语,脸似有喜色,又似乎很痛苦,十分矛盾。良久,他才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般,凝视着我的眼睛,微笑着说:“值不值得应该由我自己来评判。在我心里,只要是为你做的事情,不管什么都值得。”

这话应该算是告白了,却不知为何透着仿佛诀别般的沉痛。甚至连他的笑,都带着飞蛾扑火的味道。

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梦的画面:他满身是血地倒在黄沙,却还挣扎着向凌邪哀求,求凌邪把我让给他……

泪,无法抑制地漫眼眶,我颤声说:“你这又是何苦……”

“不苦。”他笑着说:“能够为你做些什么,对我而言是天大的幸福了。要是哪天连这样的机会都彻底失去,那才是真的苦。”

他笑得真诚,可我看得心如刀绞。

我暗暗问自己,如果我深爱的那个凌邪又回来了,却喜欢了别人,我是否能够打心底里希望他幸福,甚至是主动撮合他跟他喜欢的人?

答案是不能。无论如何都不能。

甚至只是这样假设一下,我都觉得很痛苦。

可凌无殇正在做这样的事情。

他心里该有多痛?我简直无法想象。

这样的感情,我注定无法回应,也无法报答什么,这让我心里非常难受。甚至……好像有点愧疚。

“别哭。”凌无殇想帮我拭去眼角的泪珠,手抬到半空又生生顿住,慢慢地放下。

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他逼着自己转身,背对着我闷声说:“你算哭也只能为我哥一个人哭,不然要是让他知道你为了别的男人掉眼泪,肯定要吃醋的……”

这话,更像是对他自己的提醒。提醒自己,我是他哥哥的女人,是他的……嫂子。

他解了我的定身术,却不敢再转身看我。

我抹掉眼泪,强压着心里的酸痛,问他:“是不是不论什么要求,只要是我希望你做的,你都会尽力去做?”

“……是。只要你开口,任何事情我都可以为你去做。”每一个字他都说得非常用力,带着无穷的决绝。

我甚至怀疑,他是否已经猜到了我接下来想说什么。不然的话,为何要回答得如此沉痛?

我很想看看他此刻的神情,却终究没有勇气,因为我知道他肯定很痛苦。我不敢去看,怕看到了会不忍心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所以我只能望着他单薄的背影轻轻地问:“如果我希望你忘掉我呢?”

“那我这叫孟婆来为我熬汤。”他顿了许久,又飞快地说:“但是孟婆汤只能抹去记忆,抹不掉执念,所以算没了记忆,我可能也还是会去找你,去介入你的生活……如果你不希望那样的话,我可以入轮回,去妖界或者阿修罗界,那样不会打扰到你了。”

他极力想要掩饰声音的颤抖,可我还是听出来了。

我忙说:“不不不,我不是怕被你打扰才让你忘记我的。我是希望你可以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可以找到更值得你喜欢的女孩,幸幸福福地过日子。”

“那……恐怕不可能。”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没法喜欢除了你以外的人。

他压抑着不能说出口的,一定是这句话。

我知道,千年的执念,绝不可能被简单的几句话打散。我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他忽然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再阴暗恶毒,不再成天想要杀了我哥吗?”

“是因为我吧?”

“嗯。你说内心阴暗的人永远都不会感觉到幸福,伤害别人的同时其实也是在折磨自己。你希望我心境开阔,乐观平和,希望我和我哥关系融洽,兄友弟恭……所以我一直都在朝着那个方向努力,把自己变成你期望的样子。”他努力地保持着脸的笑容,问:“现在的我,应该算是符合你的期望了吧?”

我点头:“你已经好得超出我的想象。”

也好得让我觉得心疼。

可是后半句话,我只能放在心里说。

他一下子开心起来:“真的吗?那太好了……那我收回刚才说不可能的那句话,我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我怔了怔,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会好好过自己的生活,跟喜欢的女孩子幸福地过日子。

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改口,而且还信心十足的样子。

他用非常认真的语气作保证:“既然那是你的期望,我一定会努力做到的。我会去找一个合适的女孩子,跟她结婚,宠着她,扮演好丈夫的角色。如果你希望的话,我还可以跟她生个孩子,把父亲的角色也演好了……”

“我不是让你演,我是希望你能真的幸福啊……”

他笑:“真真假假,哪有什么绝对。演到极致,演到连自己都相信,那是真的。既然你对我现在的性格和心态很满意,那我相信,我也一定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把自己的生活也变得让你满意。你不用在意我是用什么方法做到的,那不重要,你只要看到最终的结果好。”

“不是的不是的,你怎么能拿自己的人生演戏给我看呢!我……我收回之前说的话好不好?我对你没有任何期望了,从现在开始,你做回你自己好不好?别管我怎么看怎么想,去做你内心真正想做的事情好不好?从今往后,为你自己而活,不要为我!”

我想让他做真正的自己。

他垂下眼帘,敛藏起所有的情绪,良久才低声说:“你不会想要看到那样的我。”

我还想继续解释,把他的错误思想掰回来,可他却猛地飘前抱住了我!

紧紧地,恨不得直接把我揉进骨血里的那种用力。

变故来得太突然,我整个人都懵着,脑袋里一片空白。

“最后一次。”

他痴迷地深嗅我发间的气息,随后决然放手,后退,五指凌空虚抓,从我眉心处扯出一缕淡白色的气雾。

我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变得模糊,记忆在飞速消散!

“不!不要!”我在心里大喊,喉咙却发不出丝毫声响。身体又一次失去控制,连记忆都不受控制地离我而去。

不要拿走我的记忆!我不想忘记!!

他察觉到我的抵抗,微笑着说:“别担心,我不会拿走你和我哥的记忆。我只抽走今天的……这些记忆,不应该存在。”

难怪他会跟我说这么多,原来他从一开始打定主意要抹除我的记忆!

无论该不该,发生过是发生过,抹掉记忆自欺欺人算什么!我不想这样!

被抽走的记忆越来越多,我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而在这时,我又听见他低声呢喃——

“你让我遵从自己的本心……我的本心是想把你永远圈禁在身边,霸占你所有的美好,让你的喜怒哀乐都只因为我一个人,你的所有一切也都只有我能看到……可是你会喜欢那样的生活吗?呵,不可能的。”

我在他自嘲的轻笑,彻底失去最后一抹意识。

……

冷。

好冷……

我本能地蜷缩成一团,意识挣扎许久,才从泥沼般的黑暗挣脱出来。睁眼的瞬间,入目的是一片灰蒙蒙的雾,辨不清方向。

阴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袭来,身下的大青石也不断地冒着寒气,我狠狠地打了个激灵,心充满了困惑。

这到底是哪儿?我怎么会突然跑到这了?

我哆嗦着站起来,伸长脖子四处观察,希望可以看到一点能帮我确定方位的东西。可是最终只看到绵延起伏的山峦。

这是一处被群山环绕的地方,可我明明记得自己之前刚离开高速路……高速路怎么可能会经过这种群山间的盆地呢?

对了!我想起凌无殇出现了,还定住了北冥耀……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记忆一片空白,脑袋隐隐作痛,我不得不放弃回忆,先想办法离开。

我醒来的位置,是在一座小山靠近山脚的地方,但是附近几乎没有路,我走得无艰难。一不留神脚下踩空,便整个人失去平衡滚了下去。锋利的碎石、树枝刮破了我的衣裳,割地我遍体鳞伤。

“呀——有人从山滚下来了!”一个年轻女人惊叫起来,带着乡土味极重的口音。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起来似乎人数不少。我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想要让她们救我,可是脑袋一晕,又不争气地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温暖的土炕。尽管被褥都散发着浓重的霉味,但至少让我不再受冻,我打心底里感激。

疼痛很快从身体的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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