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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囚徒》 第一章 阴影走私船（一） 比尔从梦中醒来，一切都变了。 他靠着一块腐烂的木板，潮湿闷热的仓库里挤满人类。 霉菌肆虐，昏暗狭小的空间里充满腥臭味儿，煤油灯挂在布满裂痕的木墙上，灯光忽隐忽现。 「我还在梦中？」 他有些恍惚，感觉身体僵硬，想要起身活动一下。 猛然一阵剧烈的晃动，吵闹声从头顶传来，眼神流露出惊恐的人立刻紧张地盯着上方。 比尔也抬头看去，夹板缝隙处掉下一滴水，打在嘴角，又咸又涩，冰冷的触感和摇曳的油灯让他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正在船上。 「这不是梦，我好像……」 “放开！你这个小杂种，是我先发现它的，快把它交出来！” 船舱内骤然响起沙哑中带着暴躁的声音，脸颊凹陷的男人抓住一个女孩的头发，把她的头狠狠撞向地面，而女孩手中死死握住一只老鼠，老鼠惨叫不停。 周围的人都无动于衷，对这样的事情似乎已经司空见惯，只是看到那只老鼠时，饥渴的人们不自觉地吞咽口水，露出狂躁的目光。 疯狂的男人把女孩踩在地上，将她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终于抢到那只断气老鼠，从贴身处抽出一把匕首向其他人发出警告。 那些人默默低下头，女孩也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男人迅速扭下老鼠头，没有任何犹豫就将老鼠血吸干，扒皮啃食带血的生肉，骨头随意丢在船板上。 臭味和血腥味令人作呕，比尔同样低头避开那个疯狂男人的目光，他不是救世主，绝对不想惹上连老鼠都不放过的疯子！ 潮湿闷热的环境与紧张感让比尔不自觉地吞咽口水，被小刀划过的痛感从喉咙隐隐传来，他记得自己应该是在出国旅游的途中享受年假，为何会像个偷渡客出现在船底仓库？ 「我为何出现在这里？谁给我换的这身破烂衣服？这儿是哪？」 「该死！我不是被海盗绑架了吧！」 偷偷翻找破烂大衣里的物品，比尔希望能找到点食物和水，或是找到些关于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儿的线索。 他从绑在腰间的布袋里找到几枚不知哪国发行的钱币，几颗黑糊糊的金属球，还有画着诡异符号的笔记本。 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继续翻找，比尔又在贴身的怀里找到一块老式镂花铜制怀表，怀表是坏的，但怀表里面擦得很干净，表针停在零点位置。 昏黄灯光下，干净的玻璃面倒映出一张平淡无奇却带着阴森寒冷的脸，比尔愣住，终于注意到自己手上布满血痕，还有那异常惨白的皮肤。 噗通！噗通！噗通！ 心脏开始加速跳动，他踉跄地跑到油灯前面，更加清晰的面容出现在玻璃罩上，干枯的褐色长发，凹陷的眼眶，以及疲惫的面孔和错愕的双眼！ 不是比尔最熟悉的那张！ 「你是谁？」 「这不是我的身体，我遇到大麻烦了！」 「呼——呼——」 比尔狠狠咬了自己一口，巨大的痛感传来，他大口喘息试图镇静下来，摇摇晃晃来到大门，他想离开，但门从外面锁住。 陷入慌乱的比尔疯狂敲打木门，没有任何回应。 “开门！开门！你们这帮畜生！” 压抑的船底仓库依旧死寂，没人对他的行为浪费口水，好像已经知道注定的结局，比尔无法离开这里，只能颓然靠在门上，和眼前这群目光呆滞的人一样。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比尔惶恐不安。 一无所知的身份，暴躁疯狂的男人，充满绝望的空间，以及不知驶向何处的船…… 没有食物和淡水，没有证明身份的物品，比尔的处境，远比想象的还糟。 昏暗的仓库看不到时间变化，不知行驶多久，比尔的喉咙开始冒烟，他已经无法静下心来思考自己的处境，甚至舔了舔干裂的唇角，看向四周木板间的空隙。 「不、比尔，你和他们不一样，保持理智！你还能忍住，不要去看肮脏的水老鼠，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的，很快......」 也许连比尔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内心已经开始期待肮脏的水老鼠钻进这个挤满饿狼的仓库，盯着老鼠洞的人，不止比尔。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可怜的水老鼠刚从阴暗的角落里钻出就被抓住，甚至还没看清将它抓住的野兽是什么模样。 豁牙男人盯着那个洞口已经很久了，他的眼里布满血丝，张开血盆大口咬住老鼠的脑袋，可怜的水老鼠痛苦地扭动身体。 但它很快逃离了男人恶臭的口腔，因为已经有另外的人将这个想要吃独食的男子按在地上疯狂捶打。 拿着匕首的男人再次冲上来，狰狞地张开大嘴，牙龈上还残留着血痕，他需要食物，他要活下去！ 带着斑驳锈迹的小刀捅进扭打在一起的男人身上，如同划破白纸那样简单，流血的男人在哀嚎，被压在地上的人也在哀嚎，有人在撕咬他的皮肉！ 昏黄的封闭空间里，不停摇曳的船只将更多人卷入混乱，饥渴难耐的人类丧失最后枷锁，泥水与脏兮兮的血溅到比尔脸上，他快要克制不住内心的疯狂，已经有人抓住他那布满血痕的手臂撕咬！ “不！滚开！滚开你们这帮残渣！滚开！” “谁来救救我！” 砰！ 猛然倾斜的船体将这群扭打在地上的人全部掀翻，失重的人类像货物打在墙上，比尔用尽全力甩开咬住自己的嘴，双脚胡乱踩在狰狞的人脸上。 他牢牢抓住木门把手，油灯啪地掉在地上，只剩下头顶木板的缝隙处偶尔打下来的闪光将狂躁的画面照亮。 晃动没有停止，没有依靠的人跟着几个木箱子来回翻滚，越来越大的吵闹声从头顶传来，比尔甚至听到呼啸的狂风和震耳的雷鸣！ 门闩咯噔咯噔响个不停，仓库里开始渗水，而那些眼神中透着绝望的人们开始在黑暗中撞击木板墙，想要逃离这个迟早会被淹没的仓库。 啪！ 比尔摔出仓库大门，狠狠摔在一堆木箱子上，巨大的晃动和成年人的重量压断了门闩，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迅速爬上梯子逃离海水没过脚踝的船底。 当他站在甲板上，眼前只有被黑暗笼罩的汪洋。 密布的乌云下一声闷雷响彻天际，肆虐的狂风卷着巨浪，汹涌的海浪摧残着残破的走私船，船员们已经顾不上这群从仓库里跑出来的人们，他们冒着狂风努力将绳索套在身上和围栏上。 长满络腮胡的船员从来没有遭遇过这种情况，只有船长还握着舵盘，咆哮着指挥船员把帆收起来，百年一遇的暴风雨就要来了，他的眼神里充满比尔熟悉的绝望！ 黑暗吞噬世界，暴雨和闪电如期而至，全身被大雨淋透的比尔死死抱住桅杆。 他看到哭喊的女人在向谁求救，绑在一起的船员被卷入海底，指挥着走私船的船长被货物砸烂脑袋，脸颊凹陷的男人也扔掉手中的匕首，跪在地上祈祷。 不知为何，比尔看到渺小的人类在灾难面前的无力，忽然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内心平静下来。 看着船上的防风灯一盏盏熄灭，整个走私船堕入黑暗，还有前方巨大的漩涡，他想起一句话： ‘当你凝视黑暗的时候，黑暗也在凝视着你……’ 接着比尔就再也听不到哭喊声，走私船被卷入巨型漩涡，他也在冰冷黑暗的海底缓缓下降，肺里灌满冷涩的海水，意识慢慢消散。 「要死了么.......」 比尔轻叹一声，闭上双眼，几颗黑糊糊的金属球从腰间的布袋飘出，跟着沉船和他下降。 当比尔碰到海底，平静沉寂的海底扬起一层海沙，一枚黑色金属球安静落下，落在比尔嘴里。 夹杂着黑色闪电的光芒从比尔嘴中骤然浮现，散落在周围的金属球全部激活。 奇异的闪电逐渐编织成黑色暗网，开始向他身体下方扩散，细微的呲呲声响起，冰冷死寂的海底突然出现一个诡异的黑洞。 比尔坠入无底深渊，一切重归平静...... 第二章 阴影走私船（二） “啊——！” 比尔在下坠中醒来。 强烈的失重感和耳边呼啸的风声让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正在坠落。 他瞪大双眼，可他看不到任何东西，数不尽的黑暗将他吞噬，让他和这片诡异的空间融为一体。 灰白闪电从远处劈下，黑暗迅速散去，比尔终于能以不同高度端详这空间，他看到黑色的天地和灰色的光，但几秒钟后，比尔的眼前就重回漆黑。 晦暗世界里，他的脸上还带着最本能的恐惧，惊恐地在空中挣扎叫喊，但当他嗓子都喊哑了还没落地摔死，他有些茫然，甚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思考。 “难道我已经死了，这里是死后的世界吗？” “不对，还是这具该死的身体，我的灵魂还被禁锢在这里！”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不、我还没活够，我不想死！” 黑暗越发浓郁，比尔疯狂捶打自己，痛感让他疲惫不堪的意识再次清醒，贪婪地喘息着，他似乎看到不知该用什么词语形容的景象，比黑暗更黑的景象。 他看到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天空和任何光芒都无法逃离的深黑地面，双眼渐渐适应这片晦暗世界的色彩，他看到天空像被黑云遮盖，而地面...... 不——！ 比尔已经来不及思考该用怎样诡异的词语描述这场面，但他清晰看到地面。 距离自己摔烂，不到一秒！ 耳边忽而传来一阵微弱细碎的私语，声音越来越大，嘈杂的声波刺痛比尔的大脑，他抱着头紧闭双眼，不想看到自己脑浆迸出的惨状。 啪！ …… “哈……” “哈……” 比尔喘着粗气，胸前都在颤抖，身上只有从高空落入水中的疼痛感，四肢还在，脑浆也安稳的待在脑子里，看来它们还没到离家出走的时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活着！我还活着！哈哈哈哈哈哈……” 劫后余生的快乐让他张狂大笑，笑的扭曲狰狞。 但很快他就就笑不出来了，几只黑色的手从黑暗构成的地面冒出，缠上比尔的身体，将他拖入地底，没有温度的触感让比尔想起坠入海底的寒冷。 比尔瞪大眼睛。 疯狂甩开黑手，从地上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向着没有边际的黑暗奋力奔跑，不断伸长的黑手紧跟比尔的脚步。 人类是无法逃离阴影的，很快黑手就抓住他的手腕，迅速钻回地面，将比尔的身体拖入漆黑大地。 比尔惊恐万分，他趴在地上，左臂已经完全没入黑暗，半张脸也浸入其中，黑暗爬上他的脸，不断侵蚀着他的血肉。 “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 “为什么！谁来救救我？不！我不想死……我要活下去！！” 比尔奋力撑起自己，猛然拔出左臂，对死亡的恐惧和求生的欲望让他瞬间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曾被拖入地底的左臂已经全部变黑，脸上也布满黑色的斑纹。 覆盖在他身上的黑斑如影子般晃动，慢慢钻进体内，比尔没有看到发生在自己身上奇异的变化，挣脱黑手后，他一刻都不敢停下，疯狂向前狂奔。 黑手再次腾空，但当无暇顾及四周景色的比尔踏入一个边界，黑手对比尔的追赶戛然而止，十几只黑手停在边界处砰然跌落，地面重归平静。 他几乎是闭着眼睛狂奔，微弱细碎的私语再次传来，声音变得越来越强烈，快要在他的脑中炸开。 比尔晃了晃头，使劲儿揉揉眼皮，等脑中的声音消失，他再次睁开双眼，感觉周围的画面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他看到之前从未见过的景象。 原来这个世界并不只有无尽黑暗。 这里和正常世界一样，带着弧度的地面长满杂草，孤零零的大树立在河边，河水哗哗流淌，偶尔还会跳出两条变异的鱼，鱼头长满尖锐的牙齿。 只是一切都是失去颜色般死寂，就像老式电视机中播放的画面，阴风吹过，地上的杂草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只有比尔与众不同，还是彩色照片。 比尔这才意识到这些画面才是黑暗的本来模样，他的身体已经发生不知名变化，才能看清黑暗中的事物。 “呼——” “不管怎样，至少我暂时安全了，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但活着就有希望。” 比尔靠着大树坐下，疲惫不堪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他抬头看看灰白天空，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我从天上掉下来，想要回去的话，还得穿过那片天空。” “……该死的！我又没长翅膀，我该怎么办？难道一辈子困在这里？” “为什么倒霉的人总是我！” 愤然捶击树干，灰色的树叶落下，一道白光从比尔眼前闪过，竟然有一把古铜色手柄的小刀从树上掉下来。 比尔看着与这片失去颜色的空间格格不入的古铜色匕首，起身将它捡起。 他认识这把匕首，某个男人曾用这把刀剥下一只水老鼠的皮，还用这把刀捅烂另一个男人的后腰。 虽然匕首的杀伤力有限，但在这片诡异的空间里，手里握着武器总归安心一点。 比尔想到他可以用这把匕首杀死河里的怪鱼，如果河水里没有那些怪鱼，他也许还能喝点河水，补充极度缺失的水分。 于是比尔鼓起勇气来到河边，暂时没有怪鱼窜出来，不过他手中紧握的小刀还是不可避免的颤抖。 平静的河里什么都没有，他捧起白色的河水嗅了嗅，没有任何味道。 白花花的河水就在眼前，水里没有出现比尔的倒影，但饥渴难耐的比尔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只是在纠结自己要不要喝下这个诡异世界里的东西。 “这里的水肯定有问题，再忍忍吧，也许马上就能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我就要渴死了，还管什么水质问题？喝了我就能活下去，就算有什么问题，也好过变成一具干尸……” 比尔不停吞咽口水，做着最后的思想斗争。 河水水从指缝溜走，他再次捧起河水，下定决心喝个痛快，只是当他干裂的嘴唇碰到河水的那刻，他似乎听到不同于水流的声音，余光扫到河底，一道阴影在水下一闪而过。 “又是那种怪鱼？” 比尔握紧手中的匕首，头皮开始发麻。 他使劲揉揉眼睛，再向河底看去，巨大的阴影骤然浮现，两只比轮胎还大的眼睛猛地睁开，冒出精光！ 第三章 阴影走私船（三） 尖锐的笛声响起，比尔一阵耳鸣。 巨型褶皱生物从水中钻出，涌出的河水哗啦啦打湿长满杂草的土地。 怪物的胴体就像褶皱的桶，它浑身长满凸起的眼球，身体中部一根根细细的触肢像车轮上的辐条水平伸出。 桶顶和桶底长着突出的瘤节状物体，从瘤节上又伸出五条扁平的长臂，长臂在末端变细和海星一样。 无数只眼球向四面八方寻找，最终目光聚集在比尔身上，它的速度很快，水中射出的触手瞬间将转身逃跑的比尔打翻在地。 湿乎乎的触手抓住他的脚踝，将比尔猛地拉回河岸。 “嘶——” 恐惧感再次涌上心头，比尔双手死死扣住地面，灰黑的大地留下两道惨烈的拖痕，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怪物！ 只是经历几次大起大落的比尔不再慌张到手足无措，他呼吸急促，挣扎着翻过身，奋力用匕首刺向湿乎乎的触手，可它看似松软无比的皮肤却比石块还要坚硬！ 比尔没有放弃，他继续用匕首刺向缠住自己的触手，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十次！ 触手就快把比尔拖回河岸，马上就要将他拽进河中，比尔的左手紧握匕首，焦急地砸向湿乎乎的吸盘触手，如果触手不能松开自己的脚踝，他已经做好割断自己右脚的准备。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手速加快，身上长满眼球的巨型生物离他越来越近，比尔也越来越疯狂，左手已经失去控制，黑色斑纹从左臂被石子划破的地方浮现，快速向匕首涌动。 很快匕首被黑色影子覆盖，当通体漆黑的匕首再次砸向它那坚硬如铁的触手，噗嗤一声，墨色汁液喷出，它发出巨大的哀嚎！ 痛苦摆动躯体，怪物全身上下的触手都在颤抖，瘤节快速收缩两下，接着所有长臂末端收紧，变成钢针的模样。 它被惹怒了，长臂如突刺一样落下，慌乱的用被黑色覆盖的匕首斩断袭来的触手，比尔顾不上内心惊恐，身体已经先行一步，连滚带爬逃离河岸。 空间骤然瓦解，灰白的天空开始消散，黑暗再次笼罩这片天空，孤零零的大树扭动起来，从腰身裂开，荆棘般的藤条迅速向比尔飞来。 杂草也冒出锋利的牙齿，咬开比尔的皮肤，吃下新鲜血肉。 咔呲咔呲！咔呲咔呲！ 比尔已经陷入疯狂，身后是触手追击，眼前又出现张着猩盆大口的怪物，连地上的草都要啃食自己！ “这世界不正常！我现在究竟在哪？” “根本没有安全的地方！我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比尔挥舞着漆黑的匕首逼退想要抓住自己的触手，他的身上已经布满血痕，红色黑色的血滴在地上，很快就被黑暗吞噬，与失去色彩的世界融为一体。 求生的本能让这个男人疯狂斩断企图留下他的一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满身伤痕砍红了眼的比尔终于逃离那片连杂草都吃人的地区。 快速起伏的胸腔里就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也许是极度缺水而导致粘膜破裂，比尔看到手上正在流血，喉咙不自觉地瘙痒起来。 “太浪费了。” 对着伤口用力嘬两口，铁锈的味道充斥着鼻腔，他的牙齿缝里都留下血的痕迹，但至少比尔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他握紧匕首，继续在丧失了方向和距离感的黑色空间行走。 接着比尔踏入一片寂静的黑色湖面，这里像是独立空间，四周可以看到清晰的方形边界，脚步带起波痕向外扩散。 警惕地观察四周，过去很久周围都没有任何响动和诡异的事情发生，比尔这才敢轻轻坐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必须尽快搞清楚发生的事情，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那些丑陋的怪物和从地下冒出来的手是怎么回事，这是真实的世界么？” “让我好好缕缕，我可不想漏掉什么关键信息，把自己害死。” 比尔伸出布满黑斑的左手，手上还牢牢握着那把漆黑匕首，他在将匕首捅入触手时就发现左手和匕首的变化，只是刚刚情形危机，没有留给他任何思考时间。 现在他终于有机会好好审视发生在这具身体上的异变。 “现在已知的线索是，我突然出现在那艘走私船上，变成了另一个人，被关在走私船低下的仓库，和‘我’一样被关在里面的人还有很多。” “走私船遇到暴风雨，一切都被巨大的漩涡卷入海底，我相信我的记忆绝对没错，这样说来，我应该葬身大海才对！” “由于不知名的原因，我活了下来，而且不在海里，甚至不在大海附近。醒来后我发现自己正在下落，但我没有摔死，这里的地面如水般柔软冰凉，却能支撑我在上面行走。” “在这片诡异的世界，我最先遇到从地面钻出来的黑手，它把我的左臂拖进地下，身体应该就是那时发生的异变，没错，我能看到黑暗里的东西也是在那之后！” “地底的黑暗一定带有很强的侵蚀性，左臂受到黑色物质入侵，才会出现黑色的斑块，现在我看不到脸上的情况，应该也有这种黑斑，但没手上那么严重。” “还有就是这把匕首，本来它无法刺入那只怪物的触手，但我的左手上的黑色斑块侵蚀了这把刀，被侵蚀后的匕首能够对怪物造成伤害。” 比尔握紧匕首，终于找到希望。 “想要对付这里的怪物，这种力量必不可少，而我的左手拥有了和地底黑暗相同的能力，可以侵蚀其他事物。” “匕首出现在这儿的原因和我出现在的原因相同，都从天上掉下来，但我们掉落地点不同，由此可以推测，不止是我被困在这里，包括沉船和其他人，也有掉入这里的可能！” 翻来覆去查看手中的匕首，比尔对自己的猜测很有信心，作为白手起家，三十岁出头就能成为半个成功人士的成熟男性，他拥有不凡的判断力。 “左手的能力和这把匕首对我离开这儿很重要，我只能依靠它们对付那些怪物，所以必须尽快弄清楚这种力量是怎么回事，应该如何使用。” 对这把匕首比尔看不出什么名堂，他割开衣袖，看到整条左臂都是黑色的斑点，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些斑点似乎比他刚看到时变小了？ 用手抵住一块黑斑的边缘，他竟然看到黑色的斑块在缓慢蠕动，就像钻进皮肤里的肉虫！ “难道它是活的？该死的！它想钻到哪里？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是能量？是寄生虫？还是......” “啊——！” 比尔骤然扔下手中匕首，他已经看到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在刀身攒动，但当匕首被扔在地上，布满刀身的黑色小虫又全部消失不见，还是那柄漆黑的小刀。 他颤抖着抬起胳膊，再次观察自己的左臂，那些黑斑已经全部消失，还是那条布满陈旧伤痕的手臂。 比尔的头皮发麻，不自觉的吞咽口水，额头布满冷汗。 “消失了？“” “不！它们钻进我的骨头里！” “嘶——” 左臂和脸上传来酥麻的感觉，感觉越来越强烈，比尔不知所措地抱着撕裂的大脑哀嚎，痛苦的热浪一波又一波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 他在地上痛苦的翻滚，数万只蚂蚁正在啃食他的骨膜。 拼命捶打地面，他的身体瘙痒难耐又燥热不堪，只有摩擦冰凉的湖面才能带来一丝缓解。 撕裂与肿胀的痛楚持续了很久，也许是这具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启动，倍受折磨的意识慢慢消散，比尔陷入昏迷。 冰冷的黑色湖面上升起薄薄的灰黑色雾气，比尔头上渐渐浮出一个黑色圆点，就像连接外部与内部通道，雾气得到黑点的牵引全部涌入体内。 唉...... 昏睡中的比尔发出不自觉的哀叹，呼出一团灰黑色气息。 第四章 阴影走私船（四） 如果觉察之门得到清洗，世间任何事物就会无限呈现在你面前，因为人们把自己的感知之门关闭，直到他通过狭窄裂缝看到所有事物。 再次睁开双眼的比尔伸出左臂活动，左臂机能完好无损，也看不出变化，只是有种飘忽不定的力量似乎隐藏其中。 那是种明明就在却又抓不住的感觉，非要形容的话，就像影子。 它就在你脚下，无时无刻跟在你身边，你以为弯腰就能触碰到它，其实你并没有碰到，你只是碰到影子底下被阴影遮住的地面。 “是那些虫子带来的力量？它们会不会对我造成不利影响？” “它们……” “算了，虫子的事以后再说，我还不会使用这股力量，但想要离开，我必须拥有力量！” 不停吞咽口水，努力将不安压下，比尔重新捡起漆黑的匕首，黑影没有再次变成虫群，不过比尔已经不在乎了，反正他的身体已经被那种虫子侵入，不怕再多几只。 他需要防身武器。 湖面传来水波荡漾的声音，比尔立起耳朵，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阴冷的风，冷风呼呼吹过，他仿佛听到什么东西在呼唤自己。 离开黑水湖面，呼唤的感受更加强烈，他加快速度，摇曳光影中再次伸出黑手追赶比尔逃离的背影。 他再次奔跑，黑白场景不停变换，在他踏过的空间，漆黑寂静世界里的事物像被激活一样疯涨，不可言喻的低吟在扩散。 比尔捂住耳朵。 跨越空间的比尔不去看那些诡异的变化，他朝着呼唤自己的方向拼命奔跑，将嘈杂的声音全部抛在脑后，他能清楚感受到，距离那个声音越来越近！ 奋力冲出由黑雾充斥的空间，眼前再也不是由光影组成的扭曲空间，比尔看到无尽黑海。 狂风卷着怒浪，曾经卷入海底的走私船被滔天大浪打到岸边，走私船已经有一半都变成黑色。 顾不得检查残破走私船的变色原因，也不管船上布满裂纹的木板，比尔顺着缰绳爬上走私船，他清楚的感受到呼唤自己的声音就在船上！ 比尔跳下缰绳走上甲板，甲板上都是湿漉漉的尸体，为了活命的船员把缰绳牢牢绑在腰间和围栏，当走私船沉入海底，这些缰绳便成为他们无法逃离的枷锁。 无视那些惨死的船员，比尔半跪着检查走私船上的黑影，当他左手触碰甲板黑色部分的瞬间，耀眼黑光从左臂喷出，全部涌入走私船中！ 又有巨浪呼啸着拍在岸上，黑水渐渐淹没走私船底部，走私船被扩张的黑影完全覆盖，开始猛烈晃动。 海水涨潮，上升的黑色海面将走私船慢慢带离礁石海岸，比尔努力支撑着身体跑向船舵，他能感受到被黑暗覆盖的走私船充满动力，马上就要冲入大海！ 来到疯狂摇曳的船舵旁边，船舵正飞速旋转，比尔赶紧握紧船舵。 “帮帮我，带我离开！” 充满力量的左臂黑斑再次浮现，黑斑与船舵以黑线连接，比尔很快掌控走私船。 走私船终于驶入汹涌的黑海，巨浪滔天，深灰色天空下灰茫茫的闪电劈下，震耳欲聋。 快速驶入深海的走私船在无尽黑海上显得那样渺小，电闪雷鸣下的比尔坚定地握着船舵，迅速思考自己的处境，思考他应该把船开向何方才能逃离这片永远被黑暗笼罩的空间。 “仔细想想，再认真点想！马上就能逃离这个世界，我必须打起精神！” “我沉入深海，走私船也被卷入海底，我从天上掉下来的，小刀从天上掉下落，走私船也落入这个世界。” “没有奇怪的人出现，我进入这个世界是偶然事件......” “没人捣鬼，我真是从海底直接掉进这个世界，可海底为何出现一片天空？难道我碰上百慕大三角洲？” “我从海底直接出现在天上，从海底直接出现在天上......” 答案呼之欲出，比尔握着船舵躲过一片礁岩，被阴影覆盖的走私船由比尔的左臂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黑色能量从黑线像气泵加压那样流出。 “世界是圆的，宇宙的本质是无限时空的周而复始！” “我从海底直接出现在天上！” “回去的路……” “在海底！” 比尔加大能量输出力度，船身就像他身体一部分被黑影牢牢掌控。 接着走私船的船头开始下沉，比尔迅速吸一大口气，用地上的绳索将自己和船舵牢牢绑在一起，走私船消失在无尽黑海的海平面。 ...... “咕嘟咕嘟。” 浑浊海水瞬间涌入走私船，比尔瞪大眼球观察海中情形，强大压力积压着比尔的胸腔，忍不住吐出几个气泡，他赶紧捂住鼻腔和嘴巴。 这片海域似乎没有别的生物，不过泛黑海水里能见度很低，在这片危机四伏的世界比尔不敢有丝毫大意，他依旧警惕观察四周。 「快了快了，马上就要离开这儿了！现在没有危险，加速逃离！」 「快点！再快点！」 左臂拼命输出能量，走私船自身重力加上黑影提供的动力，比尔下降速度飞快，走私船垂直驶向海底，波动和推进的声音透过水波扭曲渐渐扩散。 比尔已经看到布满黑沙的海底，体内储存的氧气快不够了，闭上双眼，他在向无名神祗祈求自己的推测正确，他还想活下去！ 被黑影覆盖的走私船碰到海底沉沙时扬起无数沙尘，黑影在沉沙扩散，形成刚好能让走私船通过的黑洞。 黑洞很薄，就像水膜，连接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黑影不断被黑洞的吞噬，脱离走私船体，穿过黑洞的走私船恢复原本色彩，比尔通过黑洞的瞬间，黑洞开始缩小，终于在走私船完全驶出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走私船落入乌云，迅速下坠。 冲出乌云后，船身上覆盖的黑影早已全部褪去。 昏天黑地的暴雨中，破烂不堪的走私船中开始涌出积水，船舱也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剧烈的摇晃倾斜。 比尔双手还死死握住僵硬的船舵，他惊恐地瞪大双眼，比过山车还快的速度让他的心脏在下一秒就要冲出喉咙，他可从没有坐过这么刺激疯狂的海盗船！ 又一道耀眼的闪电劈下，雷声轰鸣，比尔和残破走私船从无尽天际坠入波涛汹涌的大海。 漆黑世界的怪物慢慢平静下来，继续它们的梦境，震荡的海波传得越来越远，深渊海底传来怪物的哀嚎，仿佛来自阴影世界的叹息。 ...... 第五章 吉克朗西（一） 平静海面上出现一艘帆船影子，船帆只剩两片烂布，桅杆早已折断。 破船被海浪送上海滩，脸色惨白如纸的男人从甲板跳下，跪在被太阳烤的灼热沙滩上干呕不止。 “呕——” 他低着头，吐了足足半个小时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翻身瘫在温暖沙滩上，比尔擦擦嘴角，愣愣地遥望蔚蓝天空。 感受着身下的坚实大地，他看到不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林，还有天边苍茫山峦。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比尔裂嘴畅快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咳嗽着，他抓起一把黄灿灿的沙子，细沙从他指缝缓缓溜走，带着最真实的颗粒感。 “重回陆地的感觉真好......” 不知躺了多久，云朵遮住明媚阳光，脸上被阴影遮盖。 比尔伸出左臂，调动驱动走私船的黑色力量，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像那些力量已经在他逃离无尽黑海时就已经用尽。 “消失了，我应该庆幸不是么……” 心里没有任何欣喜的情绪，反倒有些失落，努力撑起半个身子，比尔的手臂和双腿还有些发软。 “虽然从那片漆黑世界逃出来，我依旧对自己为何会变成另一个人没有半点头绪。”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没有无缘无故发生的事情，既然我出现在这儿，总会找到回去的办法。” “......让我知道是谁对我做的这一切，我绝对不会放过它！” 比尔起身走向破烂不堪的走私船，太阳快要落山，他今晚要在船上过夜，陌生的陆地同样充满未知，经历恐怖怪物袭击的比尔神经还未完全松弛。 不断发出吱呀吱呀声响的木船只差一个大浪就能将它打的粉身碎骨，比尔抓着缰绳翻上甲板。 甲板上船员尸体还在，尸体开始腐烂，有些挂在空中。 委身跳入船舱，比尔需要寻找物资，浸水的木箱七零八落地堆在一起，不少木箱已经撞碎，干稻草散出来，满地都是。 翻开稻草，淡淡的酒精味传来，还有一点水果香韵残留。 “他们在运输前把红酒装瓶？” 比尔看到稻草里夹着碎玻璃片，破碎的高档红酒瓶里只剩下还没流干净的海水，这些玻璃瓶装红酒的确容易在颠簸的海上碎掉。 不自觉地吞咽口水，他撬开剩下的木箱，终于找到一些常见且没有遭到严重损毁的货物。 “肥皂，茶叶，这些三文鱼肉罐头可是好东西，至少我短时间内不用去海里捞鱼吃......” “可惜那些红酒，浪费是可耻的！” 抱着三文鱼罐头爬上甲板，比尔这才发现那把漆黑匕首不见了，也许是混乱之中掉在哪里，那不重要，现在他需要一把将这些美味罐头打开的利器。 比尔看向尸体，他想到这些船员身上应该有匕首，犹豫片刻，还是缓缓走向船员。 “抱歉，我也是为了活下去。” 鼓起勇气将脸色紫青的船员衣服脱下，比尔开始翻找有用的东西，不止是匕首，这些船员身上应该还带着指南针、打火石或是别的什么。 他很幸运，在脱下第三个船员衣服时就找到匕首，甚至还翻到酒壶，里面装着弥漫着可可香的高浓度朗姆酒。 兴奋地喝下一大口朗姆酒，朗姆酒特有的甜润与芬芳滋润着比尔干涸的喉咙，酒精让他灵魂膨胀，不再顾忌从死人身上翻找。 “我早知道你们是群贩卖人口的垃圾，还藏着这么好喝的酒，感谢我把你们从那个世界带回来吧，不然你们就只能在满是怪物的空间里做鬼！” “好了，让我看看下个家伙身上藏着什么好东西，希望能翻到一份地图，望远镜也好，航海日记也好，该死的畜生，总该给我点提示了吧！” 酒精上头的比尔毫无顾忌，眼中像是冒着燃烧的火光，呼着粗气弯下腰，粗鲁地扒尸体身上的衣物。 红白相间的船员服里掉出一个袋子，鼓鼓囊囊，比尔迫不及待把它打开，他希望里面装着能帮自己脱离现状的好东西。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里面装着用防水牛皮纸包着的痱子粉，还有十几枚黄灿灿便士，上面刻有象征着某个王室的皇冠荆棘花。 “......如果有商店或是旅馆，我倒可以用这些钱买件新衣服，看看我身上吧，街边的乞丐都比我体面，可惜现在它们毫无用处，还不如一壶朗姆酒更能让我感到兴奋。” 比尔说着灌下一大口朗姆酒，失望地将袋子随意扔在一旁。 接着他又走向护栏，那里还挂着倒霉的船长，船长尸体卡在两根护栏中间，比尔怀疑这艘船护栏宽度就是根据船长体型量身制作。 他把船长尸体拖回甲板，船长身上穿着磨旧棕色皮衣，比尔毫不留情，把这件暖和的大衣从船长身上扒下，披在自己身上。 继续在冰冷浮肿的尸体上摸索，比尔打嗝儿，呼出浓烈的酒味，眼神也有些迷离。 “好歹是个船长，身上总该带些有用的东西。” “你可是我的全部希望，别让我把你扔进海里喂鱼，我也不想当坏人，不想来到这里，都是你们逼我，是你们逼我的......” “啊啊，原来你把它们藏起来了！” “坏心眼的老头，早点让我找到多好，非要我威胁你，才肯把好东西交出来。” 终于从船长身上翻出翻盖铜质罗盘，还有可以伸出三节的黄铜望远镜，一张印在牛皮纸上经过防潮处理的航海图，现在已经模糊不清。 他还找到大袋钱币和杂物，随手把钱袋扔在地上，比尔打开罗盘盖子原地转两圈。 当他看到罗盘指向相同方向，比尔呼出一口酒气，将罗盘揣进怀里，握着匕首回到三文鱼罐头处疲惫地坐下，继续思考。 “我现在在哪个年代？” “这个世界的人和我说着相同的语言，却用着我没见过的货币，他们穿着复古，使用的物品简陋粗糙，倒像那些老派行为艺术家。” “走私船的样式我认识，几个世纪前常见的三桅全帆装船，这种船体积不大，各种风向下都有很好的行进速度，只是需要较多人手控制帆索，是货运中常见的船型。” “......十七世纪？还是十八世纪？如果我没记错，望远镜是十七世纪初的产物，当然猜测的立足点是我还在原本的星球上，如果我进入其他时空或者平行宇宙，经验和见识会妨碍我推出正确答案。” “呼——体力到达极限，我该吃点东西休息了。” 比尔揉揉眼皮，脑袋开始阵阵作痛，无法继续思考。 “等明天吧，我可以带着罗盘和望远镜登上最近的山，看看这里是荒岛还是大陆一角，如果有城镇，还可以搞清楚自己进入哪个年代。” “希望一切都是梦境。” 比尔终于用匕首捅开被货物压扁的三文鱼罐头，没等流油的鱼肉罐头送进嘴里，他强撑着的眼皮已经抵挡不住困意，再也无法睁开。 他太累了，瘫在甲板上，只有抗寒的皮衣盖在身上，甘醇的朗姆酒让他暂时忘记痛苦与恐惧，带给迷失的男人久违的安眠。 第六章 吉克朗西（二） 太阳再次升起，照亮荒芜海岸。 海浪拍打着礁石，激起阵阵水花，两只黑头白鹮飞到破烂不堪的走私船上，在甲板上蹦来蹦去。 它们顺着味道找来，散在地上的三文鱼罐头引来优雅的海鸟。 木板声吱呀吱呀，唤醒昏睡的男人。 比尔迷迷糊糊睁开双眼，习惯性地在身边摸索半天，摸到头上冰凉的罐头盒，猛然想起自己已经穿越。 「我依旧身处噩梦，从梦中醒来就是我唯一的救赎。」 他感到眩晕，缓缓从地上爬起，比尔看到尸体和散落满地的衣服，终于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做了什么。 “酒量真差。” 虽然环境恶劣，比尔还是找到肥皂洗漱，作为生活规律的单身男性，他有着固有的生活习惯。 此刻，比尔终于有机会看清‘自己’的长相，他在船长尸体旁捡到一面欧式镜，镜框残留着洛可可文化的痕迹。 “船长生前也是个体面人。” 为表达对船长的敬意，比尔在捡起镜子时还扒下他做工精致的鹿皮靴子内外擦净，套在自己脚上。 尽管大一号，皮制靴子舒适温暖，好过磨破底的亚麻布鞋。 比尔端起镜子，他要从长相里找些线索，了解‘身份’。 镜中男人看上去年纪不大，也许刚刚成年。 他很瘦，苍白脸颊有些凹陷，眼周布满青黑，好像纵欲过度，瞳孔泛着黄光，褐色头发干枯分叉，耳朵被瑟瑟海风吹红。 “褐发和淡棕色眼眸，亚美人种？” “不，五官不符……看上去营养不良，如果不是家人虐待，就是因为贫穷，黑眼圈严重，说明他经常熬夜或者噩梦缠身，很难睡个好觉。” “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发现，身体处于亚健康状态，同时极有可能家境贫寒，没准还是个孤儿……” “好吧，我该想点开心的事，沮丧对现状没有任何帮助……啧，变年轻了，真不适应。” 比尔放下镜子，非常不满。 “如果没有家人，我只能四处游荡，现在我需要弄清自己出现在走私船上的原因，被抓还是自愿？” “如果我是被抓，那么兜里不该有钱，他们会把钱都收走，假设我自愿进入走私船，我为什么要这样做，目的地在哪？” “我……真的有家或是家人么？” 比尔带着疑问开始食用早餐。 他打开三文鱼罐头尝了尝，罐头有点咸，口感粘稠，飘着丰富的油脂，搭配炭烧咖啡和切片面包应该不错。 只是走私船几次浸入海底，储备面包都变成碎渣，长出霉菌。 吃过早饭，比尔开始整理有用的东西，考虑到需要爬山，比尔选择轻装上阵。 将匕首、望远镜、罗盘以及打火石装进袋子，他才发现原本绑在腰间布袋里的黑色金属球不见了，封面上画着诡异符号的笔记本丝毫没有被水浸泡过的痕迹。 “金属球大概是在颠簸中丢失，不过笔记本为什么没湿？” “经过防水处理的航海图长时间浸泡后依旧变得模糊不清，笔记本的防水性能比航海图好，说明制作工艺更加先进。” “奇怪，这穷小子买得起这种东西？不正常。” 拿出笔记本再次仔细翻看，里面只有洁白的笔记纸，没有字。 比尔将笔记本放好，找到城镇后，他可以咨询当地商铺，询问这种笔记本哪里有卖，或许能发现新线索。 同时比尔捡起钱袋子，这些钱虽然现在用不上，总有派上用处的时候。 带好食物和酒，比尔离开走私船，朝着最近的山丘前进。 ...... 四月份的吉克朗西依旧寒风瑟瑟，尽管阳光明媚，气候也很难令人感到舒适。 吉克朗西位于卡希尔地区西南部，是一座年轻且充满活力的海岛城市。 虽然十几年前这里只有一座依靠捕鱼自给自足的渔村，但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在吉克朗西附近探测出大量煤矿，使得这里迅速成为诺曼王国重要的煤炭之城和煤炭运输港口。 作为二十年前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最重大的发现，蒸汽机开创了人类社会新纪元，把人类社会带入工业时代。 蒸汽机的发明更让煤炭一跃成为世界上最重要的主体能源，以及重要矿产资源。 年轻人怀揣梦想，坐船来到吉克朗西寻找机会，不过只有少数男人有机会被煤矿招工者看中，成为令贫民羡慕的挖煤工人。 虽然海风刺骨，寒冷丝毫没有影响吉克朗西商贩的积极性，街道两边叫卖声此起彼伏，大多数在向路过行人推销海鲜。 “生蚝！柠檬汁配生蚝！只要五便士一个！” “看一看，看一看，新鲜美味的水果买回去给孩子吃，今天刚下货船！” “泽曼西进口香肠，配啤酒的最好选择！朋友，买一根尝尝吧！” “新鲜的红虾有没有需要的？好吃又便宜，错过一定是你的损失！” 贝壳般对称的阁楼式房屋下，推板车的流动商贩热情招呼行人，穿厚亚麻布长裙和绑腿鞋的妇女站在板车前面仔细挑选食材，大声讨价还价。 男人们穿着皮革衣服头带贝雷帽，他们更有时间观念，匆匆穿过拥挤的街道赶去上班，就算偶尔有停下脚步的男人，也会掏出怀表注意时间。 只有慢悠悠走在街道上的褐发青年与这条街道格格不入。 比尔爬上山丘后看到这座城市，城市离走私船靠岸距离不远，他只用半天时间就来到这座煤炭城市，为此他特意从身上撕下布条绑住头发，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落魄。 缓缓走在鱼腥与香肠味共存的街道，比尔新奇地张望四周，他对一切充满好奇，几个世纪前的画面他只在怀旧录像带里见过。 “我真的穿越到旧时代，虽然还不知道原因，但这一切非常神奇！” 比尔走进一间酒吧。 酒吧昏暗，里面摆放着用红漆刷过的圆桌，吧台右侧还有表演台，也许是时间还早，没有表演，酒吧里客人寥寥无几。 比尔坐上高脚椅，酒馆老板长满络腮胡，对比尔的到来没有任何表示，站在吧台里擦拭酒杯。 “一杯利口酒，谢谢。” 酒吧老板拿出杯子，倒了小半杯酒送到比尔面前，依旧没有说话。 比尔还想和他聊聊天，了解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但表情严肃的酒吧老板看上去心情很差，没有任何聊天打算。 独自坐在吧台前喝酒，比尔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酒吧拱形弹簧门吱呀打开，穿格子衣服和背带裤的男孩走进来，背着布袋，里面装满报纸。 “雷斯大叔，寻人启事登上报纸了，就在第四页右下角，别担心，相信很快会有消息邮传到报社。” 雷斯只是微微点头，收起报纸。 送报纸的男孩经过吧台时，比尔叫住他。 “给我也来一份。” “好的先生，一便士。” 男孩将报纸送到比尔手上，刚印出来的报纸残留着油墨味道，比尔打开诺曼日报，认真阅读。 「今日头条：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近日宣布成功对蒸汽机进行革新，贝多利教授预言蒸汽时代将全面降临！」 「泽曼西帝国重启对南沙耶律群岛的封锁政策，我国外交官对此表示遗憾。」 「为保持经济快速增长，提高国民生活水平，政府决定调整拨款比例，增加新能源研发项目资金。」 「震惊世界！猎巫人协会会长——库西.琼斯单方面宣布退休，新任会长将由协会成员共同选举决定，选举预计八月前结束。」 「著名画家梅贝奇先生在采访中表示，蒸汽机革新将给传统艺术和服饰带来重大冲击。」 「某不愿透漏姓名的主教来信，声称女巫依然活在我们身边，发现任何异常情况请及时通知当地教会，并严厉指责猎巫人协会的不作为。」 …… “蒸汽机、研究院、猎巫人协会，还真是丰富多彩，看上去地区间还比较稳定，希望不会发生世界级战争。” 比尔看着报纸，不时端起酒杯。 他对这个世界有了初步了解，同时还明确自己所处的世界并不是原来的星球，而是与自己所在星球旧时代相似，很像十六世纪到十八世纪的融合状态。 翻开最后一页报纸，上面印着明星和贵族的花边新闻，比尔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粗略扫过。 正打算把报纸放下，比尔眼角扫过角落的寻人启事，突然想起卖报男孩对酒吧老板说话，有些好奇。 「寻人启事：姓名—阿丹.雷斯，性别—男，年龄—19，身高—6公尺，长相特征—右眼下带小块暗红色胎记，失踪时间—1733年9月，失踪地点—吉克朗西近郊。」 「报酬—提供有效信息者，可获得100金镑，本信息永久有效，请勿提供虚假信息骗取赏金，情节严重者将交由警务署处理。」 第七章 吉克朗西（三） 比尔放下报纸，喝光杯中的利口酒，离开酒吧。 他先去服装店挑选两套干净衣服，又在街头拐角找到一家旅馆，怀里沉甸甸的钱币让他底气十足，短时间内不用担心缺钱。 夜幕很快降临，此刻比尔正穿着睡袍走向公共盥洗室，从房间通往盥洗室的走廊间隔三个房间，全部挂着已入住字样。 男人女人吵闹尖叫声从房间传出，他们在争论从家乡来到这座新兴城市的理由，男人没有找到工作，女人尖锐的声音占据上风。 走进公共盥洗室，只有两个生锈的淋浴喷头，拧开水龙头，吱呀声响起，压力表开始晃动，这家旅馆提供免费早餐和晚餐，但热水需要单独收费。 洗澡后，旅馆招待已经把热乎乎的牡蛎汤和两块黑面包放在比尔房门前，这是旅馆的免费晚餐，尽管看上去没什么食欲，但牡蛎汤对健康有益，比尔还是把它们端起来。 “这是什么？” 端起托盘，比尔看到有信封压在房门缝隙处，上面没有署名也没有收信人，他环视四周，没有奇怪的人影。 “牡蛎汤和塞进旅馆的信封，我联想到的事情只有一件。” 比尔将晚饭放在木桌上，喝了热乎乎的牡蛎汤感觉精神不少，这才打开信封。 「没时间磨蹭，你比预计晚了两天！」 「事情有变，今晚九点森尼酒吧，不见不散！」 信上只写了两句话，字体潦草，不过比尔看懂信中表达的东西，顿时感到心中烦闷，没有心情继续喝汤。 “我竟然被人监视！” “从我进入吉克朗西就被他发现，看来这里原本就是我的目的地，我来到这儿有事要做？” “监视者知道我的长相，是同伴还是雇佣者？发现我出现却没叫我，他不方便现身？” “要和他碰面么？” …… 皱紧眉头，陷入思考。 这是比尔了解‘自己’的机会，但贸然去见陌生人？ 忐忑，犹豫不决。 “不赴约监视者也知道我住哪，这会引起误会和不必要的麻烦。” “只能去看看了，至少监视者不是敌人，我想知道更多。” “森尼酒吧，听上去有点耳熟......” 比尔有些惆怅。 把玩铁制汤勺，窗户忽然被冷风吹开，挂在墙上的机械钟齿轮转动，两根黑色表针同时向后前进一格，嗒嗒嗒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关上窗户，比尔快速吃两口黑面包，换上干净衣服，现在是晚上九点整，他已经迟到了。 穿上黑色羊毛大衣和皮鞋，比尔满意的看着镜子，不管怎样，他至少比在走私船上干净利落，像个城里人。 身体底子不差，只是瘦的脱像，必须好好补补。 揣着匕首和几枚金镑离开，剩下的钱比尔藏在单人床旁边柜子的夹层，虽然听说这个城市治安不错，他依旧小心行事。 金镑是这个世界的货币，100便士等于1金镑，1便士的购买力大约相当于四分之一美元，也就是25美分。 经济还没复苏的旧时代中，1便士就能买到早饭，大部分人一年才能存下1金镑。 夜晚的吉克朗西更加寒冷，猩红月亮很快被乌云遮住，比尔冒风走在昏暗街道，路上只有刚下班的男人按住帽子，顶着海风匆匆赶回家中，窗户里透出的灯光将影子拉得狭长。 穿黑色制服的警察牵着警犬巡逻，手中拎着煤油灯和警棍，统一配备的左轮手枪别在腰间，发现任何异常情况，他们会毫不犹豫，鸣枪示意。 终于来到森尼酒吧门前，比尔白天来过这里，只是他听到不同于白天的吵杂声。 推门走进酒吧，拱形弹簧门砰的一声自动关上。 灯光昏暗，烟雾缭绕。 表演台上女人穿着黑色吊带袜，涂着烟熏妆和艳俗红唇，唱着当下最流行的蝴蝶之吻。 “有两件事情我清楚知道，她从天堂坠落凡间，蝴蝶亲吻着祷告的女孩，她头发上插满红花......” 滑腻嗓音下，歌女不停扭动身姿，污浊空气中弥漫着烟酒味道，乐队伴奏声很大，快要震聋比尔。 强烈的鼓点，喧嚷的人群，年轻疯狂的身躯，男人们眼神放肆贪婪，看着台上女人，即使角落也充满酒杯碰撞。 昏暗灯光下，妓女们穿着暴露，迷离眼神中带着彷徨，犹如飘忽不定的魅影，温顺而矫情。 比尔目光快速扫过酒吧里的人，希望能从他们脸上看到特殊表情。 他不清楚自己认不认识写信的人，如果是老相识，而他看到接应者没有任何反应，那就显得太不正常。 「鬼才知道‘我’为什么要通过走私船进入吉克朗西，反正原因不可能光明正大。」 「如果被人知道这具身体的灵魂已经消失，我侵占他人身体，那我大概会被当做恶魔或是不洁处理。」 「看报纸上多管闲事的教会就能知道，我必须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绝对不能漏出马脚！」 拥挤躁动的酒吧，酒吧老板依旧面无表情，站在吧台后面，倒出一杯又一杯让人疯狂迷失的烈酒，比尔低头挤过人群，在角落坐下。 他已经迟到，盲目寻找只会暴露慌张，现在比尔能做的就是待在这个角落，等待接应者主动上门。 “嘿，黄眼睛帅哥，出去转转吗？只要20便士……” 妓女在他人怂恿下来到比尔面前，她脸上抹得很白，金色头发烫出层层波浪，胸脯漏出大半，掐腰展现身材。 从比尔走进森尼酒吧，妓女们就盯上他。 羊毛大衣不是每个男人都买的起，普通人只能穿着皮革衣服裹着厚亚麻布度过春天。 “不了，谢谢，我还有约。” 比尔委婉拒绝，同时盯着妓女，接应者性别未知，面对女人也不能放松警惕。 妓女翻着白眼回到妓女聚集地，比尔松了一口气。 继续等待，比尔看着嫖客搂着女人走出酒吧，继续狂欢，琉璃瓦灯罩下表演台绚丽多彩，舞女穿着超短裙开始诱惑男人，歌女结束表演后拿到报酬，匆匆离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比尔焦急等待着，他掏出怀表，怀表的指针依旧停在零点，他这才想起怀表坏了，心中更加焦躁。 没有等到接头人，比尔只等来问他需要喝点什么的酒吧服侍。 等到深夜，客人陆续离开，连乐队都收拾东西准备撤退，酒吧慢慢变回冷清，比尔终于坐不住。 他开始怀疑那封信是个玩笑，甚至后悔在离开旅馆前没有问问旅馆接待，旅馆里有没有喜欢恶作剧的孩子。 “该死的，我太紧张了！” “我应该回到旅馆好好睡一觉再思考明天该怎样度过，而不是在这儿傻傻等待不守约的家伙！” 比尔变得暴躁不安，他心中隐约感觉那封信不假，但这么久都没有等到那家伙，他认为对方在耍自己，他也没有必要再等下去。 想到这里，比尔喝光酒杯里的酒，起身离开。 “坐下！没耐心的小鬼，我说过不见不散，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么？” 大手突然按住比尔肩膀，让他屁股不能离开椅子，沙哑声音在比尔背后响起，热气吹在脖颈上。 比尔心脏开始加速收缩。 「男人，力量很大，接受过专业训练，报复心很重，因为我没有准时到达这个城市，他就故意让我等这么久。」 他对接应者第一印象很差，不过比尔没有说话，只是耸耸肩膀安稳坐回椅子，表示自己不会离开。 “真不明白高层的家伙们在想什么，怎么雇佣你这种小鬼调查矿区？” “已经有好几个人失联......” 接头人小声嘟囔着坐到对面，比尔这才看清他长什么样。 长相普通，放在人群中没人会关注。 接头人喊来酒吧服侍点了花生和啤酒，让他们看上去和正常客人一样。 “好了小鬼，长话短说，我叫强尼，随你怎么称呼，我也不在乎你的名字，既然他们相信你有能力把资料带出来，那就尽快把事情做好，时间有限。” 强尼说话时表现的满不在乎，但他的话很隐晦，同时观察四周，确保没有人路过听到谈话。 「高层雇佣？我现在被他们雇佣盗取资料？我的身份是小偷？？」 「雇佣我的是什么组织，外国情报机构还是什么，他说我拥有特殊能力把资料偷出来，我该有什么能力？」 大脑里迅速分析话中包含的信息，同时比尔思考这件事的危险系数。 他还要知道更多信息，用来判断自己应该完成这个看起来危险重重的雇佣，还是趁着夜色逃离这座城市。 不管这具身体以前拥有什么能力，比尔知道自己是个普通人，所以他不会盲目听从强尼的话，害自己陷入险境。 “你说情况有变，有意外发生？” 比尔试着提问，情况有变是强尼留给自己的信上写的，这么问应该不会出错。 “嘘，小点声，哪里都不安全。” 强尼皱着眉头警惕观察周围，确定没人注意才放低音量，端起酒杯遮住嘴巴。 比尔有些郁闷，强尼的小心翼翼让他也跟着紧张，本就因为和强尼的碰面而加速跳跃的心脏更加紧绷，胸口烦闷。 他偷偷瞄向身后，看到趴在酒桌昏睡打鼾的男人和四处走动的酒吧服侍，还有看向自己的妓女，竟然产生到处都是偷听者的错觉。 比尔猜测也许强尼的谨慎并不多余，如果吉克朗西到处都有监视者，这些监视者大概隶属于不同组织，都想得到情报。 “我在矿区的内应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两天没有传递消息，我猜他可能被困住，当然也可能死了，总之我失去唯一接应。” “接下来只能靠你自己，明天上午你去参加矿区招工，剩下的我来安排，事成后去码头，我的人在那儿等你。” 强尼把音量压倒最低，继续用酒杯遮住嘴巴，防止会读唇术的家伙读出重要信息，吉克朗西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对了小鬼，把东西交出来后，我才会把剩下的报酬给你，我知道你家住哪，和兄弟会耍心眼没有任何好处。” “我猜你也不想莫名其妙死在买早餐的路上......” “不过他们竟然同意把那东西给你，所以我才搞不明白高层在想什么，为了得到研究院的成果开始不顾一切了吗？” 强尼冷哼一声又开始抱怨，他对高层的决定有很多不满，不过音量依旧很低，除了比尔没人知道他说了什么。 这也是将接头地点选在酒吧的好处，强尼和比尔可以清楚看到自己身边有没有人，如果躲在暗处商量这事儿，不但容易引起警察关注，还要预防躲在阴影里偷听的老鼠。 「家庭住址，兄弟会，重要的报酬，研究院成果……」 比尔默默记下关键词，这些重要信息能帮他分析现状，指导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放心，我明白，提前准备报酬和离开的船票，很快你们就会得到资料。” 比尔刻意压低嗓音，装作胸有成足。 他不会傻到当着强尼的面说自己做不到，放弃委托，而且听强尼的话，他已经收下部分定金。 “如果有机会……这是我个人请求，帮我找找我的接应，他叫科特，是个年轻人，如果你有他的线索，或者帮他脱困，我会支付额外报酬。” “好的，我会留意。” …… “狂妄自大的小鬼，祝你早日在吉克朗西找到称心工作，我恕不奉陪！” 强尼猛然喝光杯中啤酒大声说道，然后起身离开，没有丝毫犹豫。 第八章 吉克朗西（四） 强尼离开后，比尔脑子里紧绷的弦终于放松。 他有没急着回去，强尼话中包含很多信息，他想把利弊考虑清楚再回去。 和酒吧里活人们待在一起能让比尔感到心安，孤独很容易让人剑走偏锋，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那个兄弟会听上去也是个大组织，贸然溜掉肯定会激怒他们。」 「可我根本不知道如何盗取研究院成果！」 「我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基础和人脉，两种选择都是死路一条。」 比尔踌躇地端起酒杯，他承认自己是个酒鬼，好在没有到喝酒误事的地步，少量酒精能让思路更加开阔。 「强尼眼线很广，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信送到我门前，说明……旅馆里也有他的人，没准连旅馆都是兄弟会的产业？」 “该死的强尼！” “我早该想到的，我根本无处可逃！” 比尔更加烦闷，一口喝光剩下的啤酒，把酒杯狠狠摔在桌子上。 如果不能逃跑，他只能进入矿区。 「我根本无法完成委托，进入矿区也只是在拖延死亡时间。」 「好吧好吧，早死和晚死我还是选择晚点再死，虽然早晚都会死……」 「为什么这些倒霉事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到底做错什么！」 比尔独自坐在角落生气，使劲拍打桌子发泄愤怒，浑身颤抖。 这座城市不乏曾经满怀希望到来，却活的连死狗都不如的人，连酒吧服侍都懒得抬眼看他。 没人理会他的愤怒。 酒吧服侍揉揉眼睛，哈欠连连，已是后半夜，客人基本走光，他也该收拾东西准备休息。 没等酒吧服侍打完哈欠，身穿黑衣羊毛大衣的男子愤然走过吧台，空中留下一枚金榜。 他推门而出，消失在黑暗中。 夜晚寂静，吉克朗西一片漆黑，惨淡月色笼罩大地，犬吠都已消失。 比尔漫无目的走在街上，他想静静，让寒风带有燥热与烦闷。 街道空无一人，安静得有着诡异。 忽然海风掠过，枯枝被风吹响，商店门牌也摇摇欲坠，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刺骨冷风钻进衣领，比尔打了个寒颤，赶紧用衣领捂住口鼻，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赶紧回去吧，我真是喝多了，竟然这时候出来散步……” 比尔加快脚步转过街口，却猛然停住脚步，开始吞咽口水，心里咒骂强尼晚上叫自己出来。 中年男人戴着帽子，弓背挡在比尔面前，身上穿着破旧且不合尺码的皮革大衣，手持匕首，面露凶光，缓缓向比尔靠近。 “朋友，家里老婆孩子得了重病，借点钱用，下次还你。” 拦路男人声音沙哑，没有犹豫，是个惯犯。 比尔瞬间头皮发麻，甚至因为酒精全身酥麻。 他有些脚软，偷偷握住大衣里的匕首，缓缓向后退去，可身后竟也传来脚步声，又一名穿着破烂衣服的男人挡住比尔，让他无处可逃。 “哈！白痴，我们在酒吧就盯上你，竟然穿这么好的衣服出来散步，还让我们在酒吧门口等那么久！” “快点把值钱东西交出来！” 从后面挡住比尔退路的男人非常兴奋，像个新手。 也许新手比沉着冷静的男人更好对付，不过比尔暂时没有逃跑计划，几枚金镑而已，给他们好了，他还有很多钱。 而且死人可用不到活人才能用的钱币，他马上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给你、都给你们，反正我要死了，这些身外之物对我来说还有什么用呢，至少让我舒服活过今晚……” 太阳穴跳动不停，比尔难受地揉了揉，酒精让他说话语速变缓。 没等他说完，新手已经不耐烦地掏出一把老式燧发枪抵在比尔腰间，摸进他的大衣兜。 “给我老实点，别想着反抗，枪可不是吃素的！” 近距离接触死亡的感觉可不好受，比尔不再说话，叹了一口气，闭上双眼，他有些累，任由强盗翻找。 强盗很快翻出几枚金镑，嗓音沙哑的男人看到金镑后也赶过来，急躁的手伸进大衣口袋。 猛然扯出揣胳膊，匕首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嘶——臭小子，还敢带刀，以为自己很厉害？” “我最恨生在富人家的小少爷，运气好而已，竟然可以一辈子踩在我们头上！” 激动的新人一拳打在比尔脸上。 他早就想这样做，作为生在乡下农场里的孩子，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把那些趾高气昂的富人踩在脚下，尝尝吃土的滋味！ 比尔摔倒在地，左脸吃痛。 猛然睁开双眼，愤怒地看着用自己发泄的男人，无名怒火瞬间冲上心头。 “嘿！你干什么！钱你们已经拿到了，你还想怎样？” “怎么样？哈！臭小子，我就是看你不爽，有种你也打我啊？” “社会蛆虫，榨干民众的吸血鬼！” 男人没有停下动作，比尔大喊大叫的反应似乎刚好刺激到兴奋点，他继续拿枪对准比尔，鞋尖踢上比尔脑袋。 “真是个新人，性子这么急躁，赶紧把钱拿到手离开，即使这个时间段警察偶尔也会出来巡逻......” 声音沙哑的男人嘟囔两句，他蹲在地上继续摸索值钱的东西，甚至直接扒下比尔的皮鞋和大衣。 老式铜制怀表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下意识伸手去抓怀表，好像有潜意识提醒比尔，怀表对自己很重要，新人马上踩住他的手，捡起怀表。 “它是坏的，把它留给我吧，别的东西你们随便拿……” “闭嘴！现在你的命都不是自己的，给我老实趴在地上，我拿什么轮不到你指挥！” 新人又在肚子上补一脚，看到这家伙吃痛地蜷缩成团，心里升起报复的快感。 他打开怀表，玻璃镜面破碎，玻璃渣掉在地上，怀表内精致的齿轮露在外面，齿轮缓缓转动。 “咯哒、咯哒……” 齿轮缓缓转动，表针却没有转动，甚至没有一丝晃动迹象。 “这可是好东西，做工精细！就是坏了也能卖不少钱！” 新人更加兴奋，走到嗓音沙哑的男人身边，展示这块怀表，不过没等他将怀表揣进怀中，奇怪的事情发生。 玻璃渣在地上兀自晃动两下，骤然飞向怀表，怀表也挣脱强盗，悬在半空！ 它们在半空相遇，重新组合，很快恢复如初，落在比尔身边。 两个强盗瞪大眼睛，呆在那里，诧异地指着怀表，半天才反应过来。 新人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 “大大大大哥，那那那那是怎么回事？” “我我我刚刚不是看花眼了吧，我好像看到那个表飞飞飞起来了，然后还还还……” 比尔从地上爬起，身上都是脚印，他也看到那一幕，愣愣捡起怀表，心中震惊不比两个强盗少。 “跑、快跑！” “他是巫师……是男巫！” 嗓音沙哑的男人突然大喊出来，拽着新人撒腿就跑。 “男巫？他是男巫？” “狗屎！我们得去通知教会烧死邪恶的男巫！把他钉在棺材里用巨石压上！” “闭嘴蠢货！有命跑到教会再说！” 两个强盗拼命逃跑，连扔在地上的大衣和金镑都落下。 教会宣传中，一切拥有诡异力量的人都是作恶多端的巫师，他们使用邪恶巫术，夺取他人生命以换取自己青春永驻。 巫师天生拥有神秘力量，对于民众而言，不论巫师是否作恶，拥有无法理解力量的人都是异端！ 巫师没有黑白之分。 “嘿！等等，该死的，我不是男巫！” “停下！停下！” 比尔此刻连大衣都顾不得穿，奋力跟在强盗身后。 必须阻止强盗进入教堂举报自己，他可不想经受酷刑以后再被烧死！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以前的我也好、强尼也好、强盗也好、为什么我遇到的人都想害死我？」 「就不能让我舒服度过最后的夜晚再舒服地去死吗！」 「不能让他们去教会举报，我该怎么办......」 「杀、杀了他们？」 突然蹦出一个念头，比尔心跳加速，赶紧摇了摇头，继续奋力追赶。 虽然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先拦住他们再说！ 强盗向教堂方向狂奔，不时回头张望，看到比尔依旧跟在身后，似乎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强盗心中更加慌张，新人强盗甚至拔枪向后射击。 啪！ 子弹瞬间划过脸颊，刺痛感传来，刺激着比尔脆弱紧绷不安的神经。 恍惚间他感到四周声音全部消失，只剩下心脏跳动。 “噗通、噗通……” ...... 「他们开枪了，他们也要杀我。」 「明明已经交出他们想要的东西……」 「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跟我作对？所有人都想让我死？」 “呵呵呵呵呵——” 「杀、杀、杀......」 「把跟我作对的人全都消灭，该死的是他们，不是我。」 「对！没错！是他们先动手的！」 「杀了他们！」 一股黑血从脸颊流出，比尔抬手擦过血痕。 不知名却熟悉的力量骤然涌入四肢，他瞪大冰冷疯狂漆黑的眼，黑暗中强盗身形清晰呈现！ 猛然抬起双手，做出抓举动作，强盗停在原地，不管怎么挣扎也无法移动半分。 无形的手将他们牢牢抓住！ 手在颤抖，缓缓上抬，两只黑手竟从地面伸向强盗脖子，他们的脚渐渐脱离地面，强盗在半空奋力挣扎，惨叫不停。 双手稍稍用力。 黑手开始收缩，强盗扔下燧发枪，开始在脖子上挠抓求饶，但无论如何都碰不到黑手，他们脸色胀红，奄奄一息。 比尔听到强盗嘶哑求救声，猛然松开双手跪在地上，瞳孔收缩，大口吸入冰冷空气。 强盗摔在地上拼命咳嗽。 奇妙的力量带给比尔一切尽在掌控的快感，仿佛那些力量本就属于自己！ “不、不该这样，我不是男巫，我怎么会是男巫？” “我不是......我、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我只想找到回家的路......” 比尔呆呆看着双手，他终于看到手上那条黑色血痕。 “我的血，是黑色？” 强盗已经顾不得去捡地上的燧发枪，他们痛哭流涕，拼命逃离那个危险的男人，消失在幽暗巷子中。 枪声骤然响起，比尔猛然抬头，枪声从强盗消失方向传来。 比尔头皮又开始阵阵发麻，他颤抖着捡起燧发枪，冰冷海风吹透衬衣，寒毛竖起。 缓缓走进巷子，黑暗已经无法阻挡他的视线，比尔变得可以在没有丝毫光亮的世界视物。 走过拐角，他看到强盗尸体凌乱倒在地上，杀手已经离去。 「谁帮我解决的，强尼的人吗？」 「肯定是他的人，他一直跟踪我！」 拼命吞咽口水，捡到几颗子弹和中年强盗的燧发枪，他还想继续检查尸体。 犬吠声越来越近，有警察来了，比尔呼出一口热气，将燧发枪和子弹揣好，消失在暗巷。 注：燧发枪是火枪的升级版，与火绳枪相比，主要优点有射速快、口径小、枪身短、重量轻、后坐力小等，在这个时代算是快被淘汰的武器。 第九章 吉克朗西（五） 满身酒气又狼狈不堪，旅馆看门老头闭着眼打哈欠，没有看到人影窜过。 比尔快速跑回房间将门反锁，拉上麻布窗帘，换上干净衣服，把脏衣服和两把燧发枪塞进柜子夹层。 终于停下动作，指尖还在颤抖。 “我究竟……” 街道传来响动，犬吠声接近。 比尔缓缓走到窗边，将窗帘扒开缝隙，警察牵着警犬向教堂方向跑去，还有两名警察进入旅馆。 “我没杀人，警察不是找我。” “没错！他们应该去找强尼和兄弟会麻烦！” “呼——” 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调整呼吸节奏。 躺在床上忐忑等待，声音终于远去，警察没有上来搜查，他们只是询问看门老头有没有看到可疑人员。 神经暂时放松，比尔取出怀表和镜子，脸上被子弹擦伤处已经愈合，看不出受伤痕迹。 “究竟怎么回事？” “男巫？” “我在那地方获得的能力没有消失？” “我的血何时……变成黑色？” 拼命吞咽口水，将怀表打开，铜制怀表里玻璃表面完好无损，指针没有变化，依旧指在零点位置。 贴上耳朵，细微咯哒声从怀表传出，齿轮转动，均匀而富有节奏。 翻来覆去检查怀表，找不到突破口，比尔决定把怀表收好，以后拆开检查。 还有更紧迫的事要弄清楚。 伸出右手，手掌微微颤抖，还残留少量黑色血痕，有刺痛感。 比尔闭眼回忆，感受着诡秘力量，镜子中，镜像恍然动了。 没有看到镜像变化，他很快抓住熟悉奇妙之感，缓缓睁开双眼，世界更加清晰，煤气灯关着，依旧看到影子。 “黑暗中也有阴影，黑夜就是世界的影子。” 尝试调动力量，身影径自扩大成圆，泛起波痕，翻滚，像被狂风刮过的黑色湖面蠢蠢欲动。 突然抬手，似乎找到发泄口的黑影骤然脱离地面冲到墙上。 砰！ 木框油画砸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扬起白灰。 “不是做梦？” 隔壁房间响起煤气灯打开的声音，骂声不绝，比尔还看着双手，心脏收缩，震惊的脸慢慢展露笑意。 “真的，是真的！” “天生男巫也好、邪恶侵蚀也好，拥有力量才能存活！” “嘿嘿，嘿嘿嘿嘿嘿……” “我能控制它，我还有救！” “不不不，冷静下来，尽管可以控制，我对这种力量依旧一无所知。” 紧张喝下整杯凉水，继续控制黑影，这次比尔更加小心缓慢。 黑影随意念翻涌变幻，右手血痕再次变淡，闭上双眼感受，意念渗入黑影深处，黑影内空间在脑海浮现。 空间混沌昏暗，影痕悄然如水般流淌，纯黑匕首和走私船巨大的虚影漂浮，随着影痕波动。 “遗失的匕首！” 试着伸手去抓匕首，穿过地面影圈，比尔看见苍白且带有旧日伤痕的手臂，闯入这片属于影子的空间。 “嘶——” 艰难抓住匕首，手臂传来挤压感，犹如进入充满羊水的产道，黏滑却备受阻拦。 猛然抽手，漆黑匕首终于粘连黑影突破空间的界限！ 黑影离开脱离空间后骤然变僵，像口香糖遇到冷空气般失去活性，缓缓脱离匕首和手臂。 接着地面影圈缩小，最终消失。 “令人感到亲切的武器，也许是我逃离时就遗留在那个世界......” “我的影子直接连接诡异世界？” 比尔皱紧眉头，那个世界充满危险，他绝对不想再次进入。 “不对，这个空间除了匕首和走私船什么都没有，它与我自身影子相连。” “只是走私船怎么和匕首在一起，它不是停在岸边吗？” 再次唤醒影圈，手臂身入，抓向走私船。 只是手掌触碰船身那刻，比尔什么都没抓住，走私船如一团影像。 “它果然不在……但我是不是可以推测，物品可以藏入阴影空间？” 暂时收起对走私船的猜测，比尔知道，如果能将燧发枪藏入这片空间，保命手段便会增加。 毕竟诡异力量无法光明正大使用，他不想和教会及猎巫人们纠缠不清。 为了验证推断，比尔翻出两把燧发枪。 试着将燧发枪送入影圈，但影圈忽然闪现刺眼光芒，阻止燧发枪进入。 “没有成功？” 接着比尔又将漆黑匕首送回，匕首成功进入，走私船虚影也随着暗流发生晃动。 “也许只有被黑影侵染过的东西才能送入。” 调动黑影侵蚀燧发枪，铜制枪管浮现黑色斑块，双手握枪身，比尔大气都不敢呼出。 黑影一寸寸渗入枪身，在寂静深夜发出细碎声音，犹如老鼠啃食。 “咯吱咯吱……” 几分钟过去，呼出浊气。 比尔手中的枪支不再由棕红色实木与铜管结合，而是通体漆黑，枪管处依稀可见金属质地。 扳动枪锁，燧发枪发出金属声。 打开药池，枪身内子弹和火药也被染成墨色，火药安稳躺在药池，带纸壳的黑色子弹也塞在枪管，等待发射。 燧发枪被成功送入异空间，没有任何阻碍。 “推测果然没错，有了枪和阴影力量，再遇到突发事件，我可以应对！” 将另一把燧发枪也侵染成黑色放存入异空间，比尔拄着额头，头有些发烫，但他应该做出正确选择再休息。 “虽然事情出现转机，我不再是待宰的羔羊，但力量无法在人群中使用，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是男巫。” “不能贸然毁约，兄弟会清楚我的底细，他们可以选择派人将我抹杀，或是直接去教会举报。” “矿区不知道我的身份，小心行事，有机会能活下来！” 活下去，就是正确答案。 再次明确目标，比尔忽然感到阵阵头晕恶心，全身乏力，很快躺在硬床上，深深睡去。 深夜无眠，警察还在寻找可疑人员，脸上带着倦意。 “呜——呜——” 声音从街口传来，煤气灯照亮暗巷，明亮晃眼，这里是案发现场，警察们迅速整理警服，笔直站成两排。 他们右手放在胸口上方，手掌朝下对汽车行礼。 蒸汽车缓缓开入巷子口，它有四个大轮子，车身后方装有煤油车载水箱，车尾喷发白色冷凝蒸汽，就像愤怒的大水壶。 车上有两排座位，但只有司机和穿灰色风衣的男人坐在上面。 男人胸口挂着警长徽章，带着精致漆皮手套，摘下帽子和围巾后，露出茂密的络腮胡。 “沙威警长！” 警察齐声问候，中气十足。 沙威警长被震得耳根发麻，眼角不自觉跳动。 他走下蒸汽车微微点头，却没在警察面前停留，快步走向尸体。 “说过不用见到我就行礼，散开去忙自己的事。” “谁来说说案件情况，与走过场的无聊举动相比，我更关心凶手与死者。” 沙威已经蹲在尸体旁边，手指碾着灰尘和血迹，眯眼观察周围环境，一名年轻警察积极跑过来汇报。 “沙威警长，死者是有犯罪前科的新移民，头部中弹而死，巡警听到枪响后迅速赶来，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 “其他发现呢，有没有查到可疑家伙？” “没有发现，连警犬都一无所获，真奇怪，难道他们因分赃不均产生矛盾，同时开枪杀死对方？” 年轻警察挠挠头，他是个新人，对破案一窍不通，但他本人非常喜欢推理小说，家人才会托关系把他送进警署。 “蠢货，他们伤口在同一侧，怎么可能互相杀死对方？” “两具尸体距离很近，狙击手无法在深夜行动，子弹却精准打中太阳穴，凶手极有可能近距离射击。” 沙威皱起眉头，轻轻扳动尸体查看，又去检查另一具尸体，发现另人在意之处。 他拿出镊子，从尸体脑袋夹出染血并有些破裂的子弹放入手帕，继续检查。 “沙威警长，您又有发现？” 年轻警察非常好奇，甚至拿出笔记本开始记录案件推导过程。 “这是已经在海豹国际公约中禁止使用的铅弹，铅弹会给中弹者造成极大痛苦和伤害，很不人道，因此铅弹市面上买不到，只能自己制作。” “事情都到开枪才能解决的地步，竟然还去考虑人道问题……” 年轻警察随口一说，沙威似乎没听到他的话，继续说着。 “你看这两具尸体，脖子处有明显勒痕和抓痕，凶手一击就可以杀死他们，为什么尸体会有勒痕？” 沙威说到一半好像想起什么，他脱下风衣躺在地上，做出尸体的姿势，甚至露出尸体那种狰狞表情，缓缓起身又躺下。 “沙威警长，您这是在做什么？” “模仿他们倒地前可能做出的姿势，你去通知负责寻找可疑人员的警察，凶手至少有两个，让他们注意一下。” 沙威从地上爬起来，随意拍拍土，年轻警察迅速在笔记本上写下沙威说的话，提出疑问。 “沙威警长，您怎么知道凶手至少有两人？现场除了尸体什么线索都没有，连警犬都没有作用，您……” “新人，难道你觉得我还不如狗有用？” 沙威瞟了年轻警察一眼，转身走向巷子口，年轻警察有些尴尬，不敢再多嘴乱说。 “动用你有限的智商，脖子上有严重勒痕抓痕，说明他们被人用绳索勒着脖子，奋力挣扎过。” “凶手没必要使用两种杀人方式，没有效率。” 虽然沙威对年轻警察并不看好，他还是解释清楚，希望傻瓜早日开窍。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对破案过程上心的新人，这让他怀念自己当新人的日子。 “死者在挣脱绳索后逃跑，逃跑途中被射杀。” “从死者倒地方向可以看出他们自东向西逃跑，凶手却在西南方将他们射杀，所以凶手至少有两个，一个在身后追赶差点勒死他们的凶手，一个在巷子中使用枪支，截杀死者。” “原来如此，因为用绳索的凶手失手让死者逃跑，所以用枪的凶手才会出手。” 沙威终于表示赞同，年轻警察听到沙威对案件的推论，心中不免升起敬仰。 “可凶手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杀人，两个有前科的抢劫犯而已。” “还不清楚，也许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不过这些就交给你们了。” 沙威打着哈欠回到蒸汽车，年轻警察崇拜地目送沙威，不忘将沙威的话全部记在本子上。 “对了新人，你叫什么名字？” 蒸汽车再次发出呜呜声，就在蒸汽车启动瞬间，沙威突然转头询问。 “我？” “算了，不管你叫什么，明天尽快把死者人际关系送到我办公室，越详细越好。” 沙威警长随意把帽子盖在脸上，靠着座椅休息。 蒸汽车扬长而去，留下一片白雾和终于反应过来的年轻警察，他摇着警帽大喊。 “埃尔文！沙威警长，我叫埃尔文！” 海风刮过，沙威警长将帽子带回脑袋，眼前晃过宏伟的教堂，他感觉自己似乎漏掉什么关键信息。 “第六感？” “啧，我又不是女人。” PS：不知道蒸汽机车什么样子的可以搜一下。 第十章 吉克朗西（六） 阳光透过窗帘缝，有些刺眼。 比尔从床上爬起来，揉着太阳穴，隔壁房间刚刚经过激烈争吵，现在只剩下女人哭声。 看看机械钟，距离矿区招工结束还剩两个小时。 “最后决断，拥有力量后我还需要完成委托吗？” “兄弟会知道我的底细，他们如果追杀或是举报我，我能脱身吗？” 试着调动力量，影子躁动不安。 但他无法控制黑影脱离地面攻击，也没办法唤醒影圈取出燧发枪防身。 有些泄气。 “这种力量更适合夜晚使用，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它，黑影、影子还是阴影？” “希望它不止能在黑夜使用。” “我还是没有选择余地，只能乖乖替兄弟会做事，他们绝对有能力把我抹杀。” “不知道我能得到什么报酬，才会接下这么这种任务。” “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来到盥洗室，隔壁房间里女人还在哭，哭声连绵不绝，让人心烦意乱。 盥洗室里挤着好几个男人，聊着吉克朗西新鲜事，包括昨夜凶杀案件。 比尔瞬间身体僵住，不敢抬头。 “听说了吗，昨夜教堂西街旁边巷子里有人被杀。” “怪不得昨天晚上那么吵，害得我都没睡好。” “据说死者是被枪杀，警察现在还没找到凶手。” “我每年要交那多税，晚上还不能踏实睡觉吗！” “政府腐败，警察也都是废物！” “小声点，当心被警察带走，说点别的吧，那对夫妻终于离婚，我听说男人经常家暴……” “男人长人高马大，性格恶劣，只会欺负女人，他们早该离婚。” 男人们还在闲聊，比尔硬着头皮挤进盥洗室，用冷水让自己头脑清醒。 匆匆回到房间，穿上羊绒毛衣和鹿皮靴子，深呼吸几次，带着所有东西踏出房门。 目的地在吉克朗西城中心广场，西瓦尔矿区每月中旬都会在那进行公开招工。 普通矿工年薪为四枚金镑，包吃包住，四枚金镑已经是很多钱，但只有少数男人可以成为挖煤工人。 进行报名招工前，比尔还有事要做。 矿区招工体检可能搜身，比尔深切感受到低调是重要的生存之道，他需要把钱和贵重物品存入银行。 虽然影子空间可以存放物品，但必须经过侵蚀，并不实用。 他打算把铜制怀表暂时也存入银行，避免像昨晚那样被人发现自己是男巫。 没有选择把怀表放入阴影空间，是因为他不知道侵蚀是否会对怀表造成属性变化，如果怀表对‘自己很重要’，那么保证怀表原有状态同样重要。 询问旅馆服侍，比尔前往银行。 银行业兴起也是最近的事，工业革命带来大量新兴市场，工厂生产规模不断扩大，企业对资金需求迅速增加，专门经营信贷业务的银行就迎来大发展。 吉克朗西城内拥有十几家银行，全部开在城市东侧的金融街，不乏地方银行和私人银行，诺曼皇家中央银行地处金融街最中心位置。 站在中央银行门前观望，比尔看到很多人进出，大部分都穿着精英西服。 也有精致女人身穿蕾丝连衣裙提着牛皮小包，昂着头颅，目光瞟过比尔衣着样貌，眼中充满轻视与不屑。 比尔决定离开，他不知道自己姓名，没有物品证明身份，贸然进入可能会被盘查，他不想和警察打交道。 「找家小银行吧，不需要身份证明，最好什么都不问。」 金融街尽头，巴克莱信托银行门前立着广告牌，广告语引起比尔兴趣。 「信用贷款、无需抵押、一秒放贷！」 「物品保存、佣金极低、绝不多问、誓死保护隐私与财产安全！」 巴克莱信托银行门前冷冷清清，广告牌也落满尘土，比尔有些犹豫。 “靠谱吗？” “不会是包皮公司吧？” 巴克莱信托银行走出一个女人，无精打采，看见门口有人，突然兴奋起来。 “先生是在找靠谱的银行吧！” “您需要办理什么业务？贷款？存钱？珍贵物品管理？” “当然不管您想办理什么业务，找我们巴克莱信托银行绝对没错！” 年轻女人将比尔拥入银行，和刚刚沮丧的样子完全不同。 巴克莱信托银行里只有两个职员正在整理资料，一个职员看见比尔进来似乎想说点什么，却被另一个阻止。 比尔环视四周，巴克莱信托银行经营许可证和资产证明都挂在墙上，只是同样落着灰。 “我是在寻找靠谱银行。” “不过我很忙，没时间听理财产品，直接介绍物品管理业务，我要存东西。” 比尔靠坐在皮沙发上，年轻女人迅速脱下风衣坐在对面。 风衣里面穿着大胆前卫，长筒袜和黑色蕾丝短裙露出大腿，圆领套头针织衫，似乎还小一号。 她长相甜美优雅，可惜眼神透着精明干练，不含情色欲望。 “先生，我叫伊莉雅，请问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这样更方便称呼。” “我叫……比尔，伊莉雅女士，请抓紧时间介绍，时间有限。” 比尔皱着眉头，机械钟显示距离矿区招工结束还有一个小时，他没有时间浪费。 “好的，我明白了。” “您只需要租一个保险箱，保险箱按租用时间和箱子大小收费。” “比尔先生，您打算租用多久，保管多大的物品呢？” “不用很大。” 随手比划一下。 伊莉雅起身走向银行后侧小门，很快带着保险箱出来，放在比尔面前，堆满笑容。 “每个保险箱只有一把钥匙。” “钥匙是您取回物品的唯一凭证，拿着钥匙您可以随时取回物品，请妥善保管。” “巴克莱信托银行将誓死保卫您的秘密和财产安全！” 伊莉雅目光热切，态度诚恳。 略加思索，比尔接过钥匙。 离开巴克莱信托银行后，他竟然感到一丝轻松，径直前往矿区招工点。 他没有过分担心银行信誉问题，银行很难宣布破产，政府也不会允许银行擅自倒闭，吞食民众财产。 而且比尔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从矿区得到研究院成果，如果失败，他就再也不用担心钱和怀表是否安然无恙。 巴克莱信托银行内，伊莉雅还抱着保险箱，靠在沙发上轻揉太阳穴，疲惫不堪。 右手把玩一枚金镑，不知在想什么。 “伊莉雅小姐，您不该再接待客户，这对巴克莱公司名声不利，而且老爷早就说过让您尽快回家，您这样我们很难办。” “是啊，伊莉雅小姐，巴克莱夫人也很担心，您太任性了。” 银行职员终于放下手中资料，看着靠在沙发上的女人，十分无奈。 “好了，你们两个别来烦我，让我做完最后的工作。” “父亲收走我全部产业，只剩下这家银行……” 伊莉雅起身抱着保险箱走向仓库，银行职员耸耸肩对视叹气。 每次巴克莱老爷让伊莉雅小姐回家，她都有各种理由拖延，只是这次，恐怕巴克莱老爷不能让她如愿以偿。 巴克莱集团创始人科龙.巴克莱有三个儿子，每个都在商业和金融展现出惊人天赋，但他只有一个女儿。 所以伊莉雅不需要工作，她是科龙.巴克莱的希望，和政府官员以及贵族们联姻的唯一希望！ 伊莉雅离开银行后，这两个职员重新抬头，闲聊起来。 “老爷这次都动怒了，伊莉雅小姐究竟在想什么，嫁给那些高官贵族不好吗？” “你还看不出来吗，就算脸蛋漂亮，身材热辣，也没有男人喜欢工作狂，在床上都想着工作。” “不是还有传言说她是性冷淡吗，我记得你刚来时还暗恋过她，哈哈！” “啧，就你话多，快做事吧。” “是啊，账目结清后就可以回总公司拿奖金了，在这里工作每天都是煎熬。” “不过她又接下物品保管业务，没问题吗，公司在信贷方面业务刚刚起步，这边分行却要关门，如果新闻......” “那不归我们管，就算我们阻止她办理业务，也会给客人留下巴克莱公司内部员工不合的印象。” “他们父女的事不要掺合进去，做好本职工作。” 闲聊结束，巴克莱信托银行内又响起整理文件和书写声。 伊莉雅匆匆忙忙回到家中，脱下宽大风衣和围巾，掏出保险箱放在桌上。 她没有把保险箱放在巴克莱信托银行地下保管室。 盯着保险箱片刻，伊莉雅叹气，将保险箱放入私人提箱锁好。 第十一章 吉克朗西（七） 吉克朗西中心广场，海鸟在广场上空盘旋，西瓦尔矿区正在公开招工。 距离招工结束还有最后十分钟，警察在维持秩序。 广场中央处木板桌后面坐着男人，应聘者站在木桌前排队，等待进入临时搭建的棚子体检。 体检速度很快，通常身强体壮且体型较小，没有传染病和不良嗜好的新移民才能获得招工者青睐。 新移民是对那些想在吉克朗西赚钱的外来者带有贬低意味的叫法，通常只有在家乡混得很差，才会抛弃家庭和身份到其他城市谋求发展。 这个称呼并不包括因工作调动而到来的高官子弟或是因为任性跑出来的富家小姐，还有那些对旧制度不满的新贵们。 他们掌控着国家未来，无论去哪都备受欢迎。 整理衣领排在队伍最后，比尔看到旅馆盥洗室里见过的男人，有的拿着金镑，异常兴奋，站在一个眼镜男旁边口述书信，打算把好消息告诉家人。 更多人眼中一片死灰，骂骂咧咧离开。 「我前面还有十二个应聘者，每次六个人一起进去，看来我会单独体检。」 握紧拳头，比尔仔细观察招工者面部表情，希望找出帮自己混入矿区的人，多个自己人总归有利。 没等比尔进入体检室，失魂落魄的胖子步履蹒跚，排在比尔身后，满面愁容，穿着泛白蓝色工作服，嘟嘟囔囔。 “嘿，朋友，你穿的衣服料子不错，不像缺钱的样子，怎么也来这里找工作？” “别怪我多嘴，像你这种穿着在我们老家都是医生和教师，他们从来不用担心晚餐吃什么。” 胖子自顾自说起来，比尔没有说话，心里感到厌烦。 他可不想还没进入矿区就先被矿区管理人员盯上，而且他不喜欢别人对自己说三道四。 「该死，没见过世面的胖子，我穿的很普通，干净整洁有错吗？」 “我叫约翰，你叫什么名字？这是你第几次参加矿区招工？” “不瞒你说，我已经连续两次落选，他们说我超重……” “这不能怪我，米娜做的饭太好吃了，厨艺堪比大厨，我发誓！” “对不起，我都忘记跟你介绍，米娜是我老婆，有机会我可以邀请你到我家，她不会介意，因为她非常体贴、善解人意。” “我住在莫斯根庄园附近，平时受庄园主人雇佣，然而没有其他赚钱途径，生活总是很艰难。” “等我在矿区赚到钱，我就回家，让米娜过上好日子，不用去庄园干活，再也不被莫斯根夫人欺负！” “还有妈妈，她一辈子没穿过新衣服，七十岁还要给别人打工……” 约翰声音突然失落，比尔没有理他。 他对什么莫斯根庄园不感兴趣，也不想和别人扯上关系，这对大家都好。 广场中央耸立钟楼上挂着巨大金属色机械钟，距离招工结束还有最后五分钟，刚刚进去入棚子里的应聘者，两个笑着走出来。 两名招工者也看向机械钟，小声交流，不知道在说什么。 比尔和约翰走进体检棚。 体检棚里有位高个医生，身着白衣，带着口罩和圆框黑边眼镜，神情飘忽不定。 还有两个矿区招工者，他们用眼神审视应聘者。 “脱掉上衣，站在上面。” 医生声音冰冷，不带有任何情绪，只是用下巴示意，比尔和约翰站上称量身高体重的秤上，他开始记录数据。 比尔脱下上衣露出手臂，手臂带疤，医生对疤痕不感兴趣，只是捏捏肌肉，观察身上有没有特殊纹身以及皮肤病。 “识字吗？” 两名矿区招工者分别来到比尔和约翰面前，拿出两张表格，慵慵懒懒。 显然他们已经厌倦对每个应聘者咨询相同问题。 “识字。” “识字、我识字！” 比尔回答道，没想到约翰竟然也给出肯定答案，他有些惊讶。 毕竟在比尔印象中，旧时代里穷人家孩子没有机会上学，更不可能请家庭教师辅导功课。 约翰向比尔笑笑，非常憨厚，又开始滔滔不绝。 “我上过雷克萨先生出资创办的免费星期日学校。” “雷克萨先生你听说过吗，他是名善良热心的传教士，资助了很多福利院，别看我穿成这样，学校里我还是互助导生！” “呵呵呵呵，真是哪里都有虚伪的慈善家和傻瓜，我最喜欢他们。” 医生突然干笑两声，眯着眼睛，在体检记录上写下数据，让约翰离开体重秤，去招工者那里领表。 约翰有些尴尬，还是满心欢喜走下体重秤，以前他在称量体重这关就会被刷掉。 比尔明白医生为什么这么说，在他原本世界里也有过类似教育机构。 约翰口中的‘互助导生’属于相互教学法，由教师向导生施教，导生再转教其他学生。 这种互助教学法花钱少，招生多，形式灵活，被社会誉为廉价教育制度，但这只是为解决师资不足，而穷人过多所创立的应急措施。 教学变成呆板的机械训练，质量十分低下。 同时这种把贫民阶层儿童聚拢起来的廉价教学，既能减少社会秩序混乱，又可以用宗教宣传麻醉儿童精神。 统治者非常支持这种教育制度，甚至出资支持慈善家兴办星期日学校。 「大概只有约翰这种人才会以为传教士真的很善良。」 比尔心里暗嘲。 “医生，胖子体重不会超标吗？” 招工者皱着眉头，因为煤矿开采时需要矿工乘坐缆车进入矿洞，缆车有严格的限重标准，所以他才谨慎询问。 “小子，你是在怀疑我？体重刚到上限值，不信你自己过来看！” 约翰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医生斜眼盯着招工者，看得招工者心里发毛，终于招工者切了一声，把表格交给约翰。 他知道医生被高层请来，只是今天心情不错才来帮忙给应聘者体检，而像他这种底层根本没有资格质疑医生。 比尔依旧没有和约翰搭话，他接过表格和笔走到桌子旁边填写个人信息，这次约翰没敢多嘴，老实跟在比尔身后。 表格上内容都是些基本信息，比尔随意填写。 他心里还想着如果自己填写内容不符合招工者要求，没有进入矿区，就不算故意违约，而是强尼准备工作没有做好。 只是表格中有些内容引起比尔注意。 它会询问应聘者是本地人还是新移民，同时需要了解应聘者独自前来还是和朋友结伴，吉克朗西有城中没有亲属。 「一般公司对应聘者信息不用关注到这种程度，这都属于应聘者的私事。」 随意填写完毕，等待招工者最终决定。 “你刚好符合招工要求，恭喜你正式成为地底采矿的老鼠！” “马上我们就要坐车离开，离开前你可以写信通知家人，不过你在资料上写着性格孤僻又是孤儿，想来也没有这个必要。” 招工者把表格装入档案袋，歪嘴笑笑。 胖子约翰也通过了，他没有把表格交给质疑自己体重问题的招工者。 医生已经换上黑色风衣和口罩，拎着皮箱走到门口。 掀起帐篷挡帘，医生突然转头看着比尔和约翰，笑着推门离开。 比尔清楚看见，医生泛光镜片后面隐藏着狐狸般目光，令他毛骨悚然。 走出临时帐篷，阳光有些刺眼。 来到人群，人群中充满欢声笑语，比尔面容冰冷，与喜悦格格不入。 约翰没有跟在比尔身后，朝着邮差方向大步前进。 他从怀里取出信封，趁没人注意时迅速把预支工资塞进去，约翰想立刻告诉米娜这个好消息，好日子就要来了！ 几辆蒸汽货车缓缓驶入广场，约翰等人登上蒸汽机车，四周投来羡慕嫉妒。 蒸汽车朝西瓦尔矿区方向扬长而去，特意避开约翰，比尔和他坐在两辆车上。 他们一路向西北方向行驶。 第十二章 西瓦尔矿区（一） 绕过几座荒山，终于接近目的地。 管理人员坐在前面，比尔偷偷拿出封皮怪异的笔记本，记下地形特征，他在规划逃跑路线。 「西瓦尔矿区距离吉克朗西城不近，最好能开车离开，但愿这种蒸汽货车驾驶方法不难。」 西瓦尔矿区大铁门前，有两个男人身穿警卫服，手举长枪，和管理者交流半天，才放蒸汽货车过去。 工人们沉浸在因未知而产生的不安与兴奋中，没人关心比尔在记什么。 合上笔记本藏好，叹了一口气。 「大门有两个持枪警卫看守，想偷偷离开并不容易。」 继续行驶，蒸汽车开始减速，比尔仔细观察周围环境。 这里有很多煤块堆成小山，四处弥漫着煤灰味儿，车道使用煤渣混建筑材料铺成，车轮压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进入矿区大门后，到矿工生活区还有段距离，工人们渐渐疲惫，依靠金镑维持的兴奋与喜悦持久力不足。 蒸汽车在天黑前停下，人们晃晃悠悠下车，等待招工者下一步安排，忐忑兴奋。 “新人们，欢迎你们加入采矿队伍，为国家贡献。” “我叫巴姆，是矿区负责人，在矿区我只有一点要求，团结友爱。” “不允许打架，看到那个窗户了吗，我就住在你们宿舍对面，随时随地能看到你们。” “好了，一会儿安排好宿舍就去吃饭，大家都很疲倦，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开始安全培训。” 巴姆打着哈欠，按顺序给这些新人分配住宿，宿舍是六人间，比尔和约翰落单，两人住一个大宿舍。 矿工食堂很简易，没人喧哗吵闹，只有几盏安全矿灯照亮这里，昏昏沉沉，看起来工人们都很累，没力气大声说话。 安全矿灯是种用网眼很小的金属网代替玻璃罩的煤油灯，这种灯专门用于矿区，在瓦斯含量很高的矿井中也不会点燃那些易燃易爆气体，引起矿洞爆炸。 因为瓦斯气体能够通过金属网，火焰不会。 安全矿灯给矿工提供最基本安全保障，发明者是诺曼皇家自然科学院科学家戴维，因此这种安全矿灯又被称为戴维灯。 比尔环顾四周，似乎没有需要特别注意之处，矿工们机械进食，偶尔会咳嗽几声。 很压抑。 「矿工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看起来有些糟糕……」 “比尔，你在看什么？我们可以去打饭了！” 心脏猛然跳动，不知何时胖子又来到比尔身边，瞬间打断他的思路，让比尔升起杀死他的冲动。 “离我远点，我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 “别这样，比尔，我们刚刚才被分到一个宿舍......” “我说最后一遍，离我远点，你会感谢我的忠告，这对你有好处！” 比尔推开约翰独自打饭，晚饭是黑面包配土豆泥，还有咸鱼干和一碗用涮锅水制成的菜汤。 坐在食堂角落，他像个性格孤僻带有自闭倾向的问题儿童。 巴姆看着新人们吃饭，目光扫过比尔所在的位置，似乎在思考。 接下来几天，新人们开始安全培训及技能培训，让他们提前明白采矿绝对不轻松，条件艰苦工艺复杂。 如果不按照规定进行采矿作业，便会引发矿难，这是矿区管理者最不想看到的，即便要压榨劳动力，前期准备工作还要做足。 晚上回到宿舍，比尔便早早睡去，等半夜再起床计划，避免和胖子交流。 「一周时间，我对矿区已经熟悉，只剩矿井和管理层住所没去过，研究院的研究成果难道藏在巴姆房间？」 「研究成果究竟是什么？这里除了煤渣和迟早得肺痨死掉的工人，我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靠在墙板上，深夜寂静，最适合思考，而夜视能力很好解决熄灯限制。 再次拿出笔记本，比尔打算画下矿区轮廓，将画面呈现在纸上，寻找盲点。 只是翻开第一页，他差点叫喊出来！ “！” 比尔瞬间感觉大脑，心脏也加速跳跃，喉咙因紧张变得干涸。 不自觉地吞咽口水，迅速翻过一页又一页笔记纸。 翻动发出响声，甚至快要吵醒睡在上铺的约翰，但比尔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瞪大眼球仔仔细细观察每一页笔记纸，连笔记本一共几页都数得清清楚楚。 “不见了......” 比尔靠着木板墙，声音颤抖。 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整整63页笔记纸，没有一个字！ “我明明在上面画下地图！” “为什么没有？” “有人发现我是间谍？” “怎么可能！” …… 阵阵痛感从大脑传来，比尔狠狠敲击头骨，试图镇定。 “冷静、冷静、冷静……” “……” “是有人在我睡觉时偷偷动过笔记本，把写字页撕掉了吗？” “不会，我睡觉很轻，笔记本一直放在贴身地方保管，而且没有任何撕痕。” “难道精神出现问题，其实我没有在笔记本上写过东西，所以记忆都是假象？” “不，不该是精神问题，我宁愿是我自己不正常，宁愿发生的一切一切都精神病人的幻想！” “只剩下最后猜测......” “它吃了我写的字！！” 瞬间将笔记本扔下床铺，落地声清脆，让慌乱的比尔猛然晃过神。 他听见宿舍管理员脚步声缓缓靠近，赶紧将笔记本踢到床铺底下，盖上被子装作熟睡，身上却止不住寒意。 这具身体带的东西，还有多少秘密？ 「如果又被谁发现自己带着诡异物品，我还会像上次那样好运吗？」 「大概会被射杀或是烧死吧？」 「呵呵呵呵呵呵......」 管理员提着安全灯走过，没发现异常。 当脚步声慢慢远离，比尔深吸一口气，努力忍住想哭的冲动，捡回笔记本。 在笔记本上随意画一下，目不转睛，盯着笔记纸。 大约过去十分钟，油墨笔迹开始变淡，最后凭空消失，只留下笔印。 试着将笔记本撕毁，但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让笔记本受损。 「呵——」 「笔记本和怀表都不正常，‘我’果然是男巫，才会经历这么多倒霉事，或许我该去教会自首？」 「就算自首，也要先有命离开！」 自嘲般摇摇头，从门缝向外看，确定没有人后，比尔使用力量侵染笔记本，打算把它送入那片影子空间。 「藏起来，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阴影之力轻而易举进入笔记本，没有任何顿塞感，很快阴影已经覆盖整本笔记，比尔翻开笔记本，纸张依旧洁白。 「我失败了？」 「阴影之力无法侵蚀具有特殊能力的物品？」 比尔又试一次，依旧没将笔记纸染黑，笔记本却变得有些不同。 它开始向四周散发黑色扭曲的光。 这样说或许有些奇怪，但比尔的确看到‘黑色的光’。 诡异字符开始慢慢分解，变回油墨，像蚂蚁般向中间汇集，最终汇成几个字符。 指尖划过封面，冰冷触感传来，奇妙而自然。 轻声念出这几个字符。 “阴影之书。” …… 伴随呼唤，阴影之书兀自翻开，白纸上浮现股股墨印。 喉咙瘙痒，再次吞咽口水，他缓缓拖起阴影之书。 书中笔迹潦草，内容杂乱无章，但依稀可以找到内容共通之处。 都和巫术有关！ 比尔仔细阅读，将被子蒙在头上。 …… 「意识降临：意识与影相连，最终可完全控制影子行为，释放关键……」 「阴影穿梭：化身阴影，飞速移动，可在阴影覆盖空间内移动，释放条件未知。」 「影替身：抵挡部分伤害，仅能抵挡一次致命伤，同时只能拥有一个替身，制作材料：媒介物+特殊稻草+影核。」 「影缚......」 翻开第二页，字迹变得更加凌乱，比尔眉头微皱，他喜欢东西整整齐齐，看到嘈乱总会难受。 他有轻微强迫症，偶尔严重。 耐着性子继续，上面记录着巫术咒文及部分释放条件，这些巫术与阴影关系不大，似乎不该出现在阴影之书里。 「灾祸转移、诅咒、巫蛊、死灵术、模拟巫术、防御巫术、刺剑之咒、杀神者之音......」 突然联想到中世纪，比尔对这些巫术持怀疑态度。 「试试吧，看看效果。」 快速浏览，终于找到微不足道的诅咒，也是准备工作最简单的诅咒。 它能带给他人黑暗与不安。 释放条件仅需要一条约九英寸细绳，朗诵咒文时施法者需要在细绳上绑结，不停想像将会带给被诅咒者的不安和混乱。 “ With this knot I seal this hex， discord brings you to your fate......” 诅咒对象是约翰。 轻声朗诵咒文，脑海中全是那日他坠入阴影世界的画面。 大约过去十几分钟，约翰开始呻吟，翻来覆去，甚至开始求救。 停止朗诵，他对约翰没有恶意。 合上阴影之书，将它送入阴影空间，毫无阻拦。 靠在墙上，喃喃自语。 “咒语是真的，巫术是真的，这个世界是也真的……” “只有我是假的。” 第十三章 西瓦尔矿区（二） 矿场依旧，工作如常。 老矿工们从宿舍走出，看到明媚阳光低头叹气，他们不喜欢看到风和日丽，更想见到风暴和海啸，这样才能得到假期。 西瓦尔矿区没有休息日，这种制度在诺曼国非常普遍，为了尽快发展蒸汽技术，各地都需要大量矿产资源。 每天都有蒸汽货车出入矿区，带走一批又一批黑色黄金。 来到西瓦尔矿区已经八天，今天正式开始工作，新人矿工站在宿舍门口集合领取装备。 “菜鸟们，一会儿跟紧我，听从安排。” 矿工队长发放装备，咧着黄牙笑笑。 他是老人，矿区专门派他给新人带队，指挥别人干活总比自己干要轻松，因此脸上充满笑意。 接过镐头和衣服，还有安全帽，比尔跟随队伍向矿井方向前行，蒸汽货车驶过，扬起漫天尘土。 眯着眼睛观察蒸汽货车，他看到车上坐着司机和一名持枪士兵，士兵带军帽，上面带有诺曼皇家军队徽记，司机穿着普通深蓝色工人服，不像军人。 据比尔所知，诺曼国发明蒸汽机车有段时间，不过技术尚未得到普及。 除去技术还未完全成熟，以及昂贵的造价因素，没有普及的重要原因是政府对蒸汽车使用严加看管，在诺曼国，只有政府机构和军队、以及重要矿区才有资格拥有蒸汽机车。 蒸汽船也是如此，所有蒸汽货船都记录在政府档案，富甲一方的乡绅和爵位甚高的贵族也不能私自建造蒸汽船。 因此驾驶蒸汽车的司机也不简单，可刚刚那名司机看上去和普通矿工没有区别。 这让比尔想到一种可能性，他也许能够搞到蒸汽货车，驾驶蒸汽车离开。 准备好退路绝对没错。 “我还从来没开过蒸汽车......队长，以后我们也有机会开车出去运货吗？” “我看司机好像不是士兵，跟我们一样都穿着矿工服。” 看似不经意地问道，脸上流露羡慕。 矿工们也想起这种可能性，激动起来，争相询问队长。 驾驶蒸汽机车对于他们这种出身来说，已经是相当体面的工作。 矿工队长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干好你们本职工作，矿井都没下过，就想去做货车司机，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轮到你身上？” “我在这儿挖了两年煤才有机会出来透透气，想去开车？等你们不日不夜的挖上十年煤吧！咳咳咳……” 闲聊工夫已经来到矿井入口。 矿井深不见底，偶尔冒出阵阵冷风，矿工们初次感到恐惧。 粗木条搭成框架，钢索吊在上方，缆车微微摇晃，新人矿工死死抓住缆车护栏，吞咽口水，身体颤抖。 “钱不是那么好赚的，希望你们没有恐高和幽闭恐惧症。” 矿工队长又笑笑，向控制绳索的工人点头，缆车被缓缓送入地下矿洞，等铃铛声响起，缆车被拉上来。 “下一个是……约翰，上去吧。” 约翰抖动不停，他恐高，怕黑，看到深邃漆黑的矿井时就脚底发软，冒出冷汗。 特别是前天晚上的噩梦，让他更加害怕在黑暗中独处。 不敢暴露胆怯，好不容易成为矿工，为了家中美丽温柔的妻子还有行动不便的老母亲，约翰只能硬着头皮登上缆车。 缆车上已经载着五个人，当约翰半闭着眼睛猛然跳上缆车，缆车发生剧烈晃动。 “下去、快下去！你这个死胖子！” “队长，我绝对不要跟他一起走！会死人的！” 矿工尖叫连连，约翰赶紧跳下缆车，趴在地上喘息，心中还一阵后怕。 矿工队长扶住缆车，皱眉看向约翰。 “算了，随便来个人跟他们下去，胖子跟我最后走。” 最后又只剩下比尔和约翰，坦然走上缆车，比尔能在黑暗中视物，在没有光亮的地方也不会感到害怕。 矿工队长多看比尔一眼，觉得他和那些矿工不同。 跟随缆车缓缓进入矿井，戴维灯安在缆车上方，照亮狭长矿井，除了钢索摩擦声和约翰在私语，比尔渐渐听见更多敲击声和履带压过铁轨的鸣动。 “队长，我想打听个人。” “真难得，你在矿区还有朋友吗，虽然在矿区已经干了两年多，我也只认识跟我一起来的那批矿工。” “？” “现在你还没有体会，每队矿工都负责不同矿井矿洞。” “离开矿井后就是吃饭洗澡睡觉，吃饭时又不能说话，洗澡时大家光顾着抢淋浴喷头，比敌人还像敌人。” “不过你想找的人叫什么，没准和我们一个队伍。” “他叫科特。” “科特？抱歉，我没印象。” “没关系。” 缆车还在下降，矿井比想象中更深。 “对了，队长，矿区发生过什么怪事吗，比如突然有人失踪，或是生病去世，各种奇怪异像。” “这……好像都没有，矿区很正常，不过你问这些做什么？” “不算什么大事，科特是我朋友，他失踪了。” “那他应该不是在矿区失踪，这里每名矿工都有档案记录，就在巴姆先生那里。” “原来如此，谢谢。” 缆车落地，闲聊结束。 矿井里是很多纵横交错的铁轨和矿车，挖掘工具和木箱堆在一旁。 戴维灯在矿洞里也被小心使用，灯光只能照亮部分区域，矿洞昏昏暗暗，仅有两米高，处处充满压抑。 空气阴暗浑浊，感觉快要窒息，除了二氧化碳含量高，还带着火药味。 矿工队长摇响铃铛，长线绑着铃铛，必须用力摇晃才能将声音传到地面。 他们坐矿车进入矿洞，开始采矿。 西瓦尔矿区有很多矿井和矿洞，没有比尔想象中的监管者，这片矿洞里也只有这群新人和矿工队长，无法接触到更多人。 时间在矿洞没有明显变化，只有汗水与饥饿能让比尔感受到时间流逝，矿区对工人开采煤矿数量有严格要求，完成工作量，才能回到地面。 矿工们以前经常做农活苦力，此刻也觉得工作环境难以忍受，比尔身体偏瘦，开采速度较慢，很快需要休息。 「尽快找到东西离开，从小到大我都没干过这种活！」 用湿毛巾擦擦汗水，扔下铁镐绕过开采地点，矿洞里没有厕所，他需要沿着运煤道向外走几百米。 地下矿洞并非全部都是狭长洞穴，这条运煤道中段有一侧是地底悬崖，运煤道上隔很远才通着一盏戴维灯，无法将整条运煤道照全。 站在悬崖边上，阵阵冷风从崖低吹来。 地底悬崖下一处微弱光亮引起比尔注意，不知从何时起，他对光亮格外敏感。 据比尔所知，目前西瓦尔矿区开采煤炭的矿井还不属于深层开采，同时深层挖掘成本极高，矿区没理由在浅层煤矿尚需开采的情况进行深层挖掘作业。 「矿区不计成本也要进行深层挖掘，浅层明明还有这么多矿，除非......」 「除非他们不是挖煤！」 终于兴奋，蹲下来观察悬崖底部，小心控制影子沿悬崖壁向下探索。 自从唤醒阴影之书，他了解到更多巫术知识，也意识到释放阴影之力并不需要每次都从阴影空间召唤，学会控制影子就能做到很多事。 只是还不清楚‘代价’。 与阴影无关的巫术，基本都需要特殊准备和冗长咒语，使用巫力诅咒和攻击他人还会伴随巨大风险。 巫术释放失败，施法者就会承受反噬，反噬力量成倍增加。 比尔不认为使用阴影之力不需要任何代价，只是还不清楚自己该付出什么，需要多少。 阴影之书上还写着，巫师天生就拥有强大力量，在诞生和成长时伴随异像，例如火灾、控制植物、超能力，或是可以与动物沟通、与已故之人交流。 这些异像会给家人邻居带来巨大麻烦，教会和猎巫人能够轻易找上门，抓走巫力尚未完全觉醒的巫师。 他们父母也会被别人排挤，所以普通人家生下奇怪小孩，普遍做法就是把孩子扔进河里或是树林，教徒会把孩子送到教会，任凭教会处理。 反正孩子可以再生，扔一个死一个也没有那么悲伤。 得益于昏暗光线，影子顺利延伸来到崖底洞穴，比尔集中注意力，黑影突然冒出耳朵轮廓状的影子，搜集声音。 “无法、作……” “我们不能……长……” 声音十分嘈杂，比尔听不清完整对话，就像打电话时有信号干扰。 “找……新的……荣誉……” “……活着，动……” “……化！你……开……！” “啊——” “咯咯咯咯咯咯……” 似乎有人哀嚎，有人歌唱，微弱灯光突然熄灭，脚下传来微不可查震感，声音全部消失。 赶紧起身离开，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祈祷没人发现自己偷听。 回到煤矿开采点，矿工队长给每人发放食物，两块冷面包和咸胡萝卜干，没人意识到刚刚地面震过，大家都在闷不做声地食用午餐。 矿工们早就丧失力气说话。 自觉加入进食队伍，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距离比尔等人几百米外深邃矿井中，一群男人女人匆匆乘坐缆车回到地面，脸上带着不甘。 巴姆也在，他表情凝重，与往日懒散模样截然不同。 第十四章 西瓦尔矿区（三） 分批吃过晚饭后，淋浴间挤矿工，木盆碰撞声不断。 矿区热水供应时间只有两个小时，男人们挤在一起共用热水，首次下矿后，他们升起从未有过的洗澡欲望。 端着木盆和毛巾，犹豫一会儿，比尔没有踏入淋浴间。 淋浴间里白花花一片，有些反胃。 他不想被人碰到，感觉从未如此强烈，理由未知，或许与他人肢体碰触会让他想起走私船上那些疯子，曾抓住自己手臂拼命啃咬。 来到全身镜前，镜面凹凸不平，沾满水渍，映出模糊人影。 镜中青年面容扭曲苍白，眼眶凹陷，黑眼圈严重，又很瘦弱，就像纵欲过度或是烟瘾成性的少年罪犯，有些恐怖。 比尔开始担忧。 「虽然我开始理解这家伙为什么整夜失眠，但这不利于身体发育，从体毛浓密程度来看‘我’可能还未成年，虚弱成这样，以后肯定早谢。」 「早早谢顶......」 「注意点吧，没有规定男巫身体必须虚弱，我至少应该像个真正的男人，不然连枪都扳不动。」 抓抓头发，祈祷这具身体没有地中海基因。 等所有矿工走光，比尔才端起木盆走进淋浴间，他毫不在意矿工看向自己排斥嫌恶的目光。 淋浴间管理员大喊热水供应结束，只剩下冷水，灯也熄灭，这不影响他将脏东西洗净。 某处管道严重生锈，洗澡水泛黄，哗啦啦洒在地上，木盆接满凉水，把头整个伸进木盆。 “咕嘟咕嘟……” “呼——” “该办正事了。” “研究成果应该和矿井深处秘密有关，必须尽快想办法靠近。” “装作失足从悬崖掉下去，借用阴影之力藏起来，用影子潜入崖低洞穴？” “从悬崖摔下去可能会死，用命换取兄弟会需要的情报，值得吗？” “命根本不值钱。” “可我只有一条。” “哈——” 将脑袋从木盆抽出，冷水能让比尔的头脑镇定下来，他最近思维有些混乱，时常感到头疼，却不知道原因。 「我需要医生，脑科或是精神科。」 「也许只是压力太大，伏特加就能治好症状，也许是使用阴影之力的后遗症，适量使用就能缓解。」 「等这次事情做完，我需要修养一段时间，再去寻找离开这具身体和世界的方法，我有一大笔钱，不用工作。」 仰头享受着独处时光，比尔控制影子渗入巴姆先生房间，影子可以最大限度伸长，但不能无限伸长。 巴姆先生住在远离矿工宿舍的三层小楼里，东侧第三排第四个窗户。 这是巴姆先生自己说的，他让这些矿工不要发生冲突，因为他能随时看到矿工宿舍楼前的一举一动。 隐藏在暗中的影子与建筑阴暗面相连，迅速爬上墙壁钻进窗户缝，影子冒出耳朵偷听。 比尔还无法将其他器官功能转移到影子，他需要适应感官剥离身体，一只耳朵已经是极限。 “布莱格医生，又死了一个，这已经是今年的第9个！我们的技术根本不成熟，只是不断葬送人命，上面不肯停止开采，我该怎么办？” “那么多矿工，随便挑几个送下去，不要想太多，以前你不是做的很好吗？” “他们的命和研究成果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医生开始说话，比尔记得这个声音，是给他体检的高个戴眼镜医生。 “布莱格医生！你见过那个场面，那根本不是人类可以触碰的东西！” “继续开采下去太危险了，帮我跟院长申请停止吧，等技术更加成熟时......” “记住立场，巴姆中尉！” “不管外界有多少流言蜚语，研究院从不停止研究！” “这种资源只要利用得当，全国都会受益，到时候大家都会感谢你此刻的决定，那就是继续研究下去，不是放弃！” “我联系的走私船发生海难，不然此刻我们就会得到一批囚犯，巴姆中尉，政府也在想办法降低损失，但开采绝不能停！” 布莱格医生严厉训斥巴姆中尉，听上去他的地位比中尉高很多，比尔回忆医生样貌举止，身上没有一点军人做派。 虽然只能听到声音，他能想象布莱格医生目光无比阴森，在这个时代，医生对待人命更加极端，没有学会珍惜，便会藐视。 毕竟生命脆弱，空气都能让它轻易消散。 “对不起，布莱格医生，我明白，我会尽快安排，再给我几天时间……” “抓紧时间，邻国可不会等我们慢吞吞发展，这是为了国家的荣耀永存！” “你说的没错，荣耀永存。” 比尔听到关门声，他收回影子，离开淋浴间。 回到宿舍，胖子约翰正在呼呼大睡，他今天过得也不舒服，除了工作环境恶劣，还有其他矿工排挤的态度。 下矿时没人愿意和胖子同批缆车，回到地面时也是如此，胖子只能跟着矿工队长，可惜队长不会总带着他，新人变成老人只需要一天，老人不需要队长。 比尔对胖子的遭遇无动于衷，回到床上拿出阴影之书。 他已经学会如何在阴影之书记录。 将阴影之力注入，曾经写在书中的内容就会浮现，因此可以推测，阴影之书关于巫术的内容由被比尔占据身体的人书写。 可惜书中并没提及‘自己’身份，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拿起油墨笔，比尔开始整理信息，刚刚他听到不少东西，希望可以把整件事理顺。 「几年前，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发现，吉克朗西附近山里拥有大片煤矿，因此政府建立西瓦尔矿区，获得发展技术与军事实力的重要资源。」 「采矿需要大量廉价劳动力，所以政府建设吉克朗西，吸引外地人前来，开采煤矿时，他们发现比煤炭更有价值的‘资源’，开采这东西非常危险。」 「巴姆派矿工挖掘危险资源，导致矿工死亡，他不想继续这样做，因此布莱格医生从监狱找来一批囚犯运到矿区。」 「我乘坐的走私船本就计划开往矿区，直接接触兄弟会想得到的研究成果……」 比尔写到这里，感觉有地方无法理顺，笔尖点在囚犯上思索。 “布莱格医生说谎，走私船上只是被诱拐的普通人，政府没有安排囚犯过来，布莱格医生不能完全代表政府。” “布莱格医生和政府目标未必一致，但都需要通过开采危险资源得到，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是什么呢？” “挖掘就会造成死亡，带毒金属？” “不会是铅矿吧？” “开采磷矿也有生命危险，这个时代还没发明防毒面罩，而且开采磷矿除了造成一氧化碳中毒，还有放射性污染物对矿工造成伤害。” 比尔写下铅矿、磷矿，随即又把这两个词划掉。 “重金属和天然放射性元素的确会有危害，但这种损害累积在人体内，不会短期造成矿工死亡，不是铅矿和磷矿。” “……化，……离开？” 比尔想起在运煤道偷听的内容，有人尖叫、有人哀嚎，说明…… 变化突然发生！ “也许今天死掉的矿工开采一段时间都没事，却突然发生变化，是矿洞坍塌压死了吗？” “还是……” “该死，他们不是在挖死人墓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比尔开始反胃。 合上阴影之书，再次咒骂把自己带到这个鬼地方的所有因素。 “我要主动做些事，这里我片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一定还有信息被我遗忘，矿区明明有人失踪，为什么矿工都没有发现？” “因为……” “矿工认为他们以正当理由离开矿区，而非突然消失！” “巴姆中尉说过，矿区规矩只有一条，禁止发生矛盾，打架斗殴！” …… “终于联系在一起了。” 嘴角上扬，将阴影之书送回阴影空间。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比尔揉揉太阳穴，蒙上被子休息。 寂静深夜，巴姆中尉房间依旧明亮，书桌上堆满档案袋，他正仔细查阅新人矿工的背景与人物关系。 档案袋被整齐分成两摞，一摞较厚，另一摞只有薄薄几份。 巴姆中尉拄着额头，犹豫不决。 终于将较厚那摞档案袋放回柜子锁好，巴姆中尉轻轻叹息，将灯熄灭。 第十五章 西瓦尔矿区（四） 第二天，比尔继续跟着队伍采矿，一切照常，只是没有矿工队长带领。 当胖子约翰颤抖着走上缆车，他被一个强壮男人踢下缆车，四脚着地，引得周围大笑。 “死胖子，别连累我们摔死，你应该自己跳下去！” “胆小鬼，肥猪！” 压抑气氛得到缓解，矿工们在欢声笑语中踏上缆车，顺便将约翰‘不小心’踩到，脚印留在他柔软屁股上。 比尔冷眼旁观，没有扶起约翰，也没补上一脚。 「我需要卷入冲突，自然而然。」 约翰唯唯诺诺地爬起来，低着头，不敢再和那些矿工一起。 “你们不该这么做。” “臭小子，少多管闲事，不然我连你也一起打！” 强壮男人举起拳头示威。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白痴。” “你说什么！” 又走过来三名矿工，将比尔和约翰团团围住，其余矿工在旁边看热闹。 强壮男人冲过来，一拳打在脸上，嘴里冒出血腥味，有点疼。 围观者在欢呼雀跃，施暴者洋洋得意。 “臭小子，这下知道……” 瞬间扑上去，将强壮男人压在地上，拳头不留任何情面，每击都能清楚听见！ 一拳！ 两拳！ 三拳！ 骨节啪啪作响，强壮男人被突然攻击打得晕头转向，口吐鲜血，围观者同样傻眼愣在原地，半晌反应过来。 “住、住手！” “拉住他、快拉住他，要出人命了！” “你疯了！！” 矿工们见事情闹大，赶紧跑过去，试图将比尔从强壮男人身上拉下来。 “别用脏手碰我！” 他们看见一双眼睛，冰冷狠桀。 去拉住比尔的矿工瞬间收手，不自觉吞咽口水，感到寒意。 比尔平息片刻，终于停止攻击，拍拍手起身。 “蠢货们，该工作了。” 矿工们扶起强壮男人，自觉与比尔划分界限，虽然不敢再戏弄他，却用身体阻止比尔登上缆车。 地面只剩下约翰和比尔，两个同样被排挤的矿工。 铃铛响起，缆车再次升上来。 约翰等比尔走进去后才敢登上缆车，示意升降工人，当缆车缓缓下降进入矿井，约翰死死抱住护栏。 比尔随意靠着护栏，缆车上方有一盏戴维灯，随时缆车深入，甲烷含量上升，戴维灯的火焰也愈加旺盛，将地上影子的轮廓照得更加清晰。 「巴姆很快就能得知这场私斗。」 「快了，就快离开这里。」 仰头观察，缆车升降速度有限，井口慢慢远离，只剩一圈光点。 「如果煤矿爆炸，能有几个矿工逃出来呢？」 「如果巴姆没有找上门，就选个晚上用影子潜入崖底，然后......」 “比尔，你是个好人。” 约翰突然颤抖着声音，将比尔思路打断。 “什么？” 比尔觉得莫名其妙。 “虽、虽然你总是独来独往，但你从来不会欺负我，刚刚你还为我出头，与他们大打出手。” 「白痴。」 “我、我知道你只是性格孤僻才没有朋友，其实你很善良，充满正义感。” “性格变成这样不是你的错，只是没人教你该如何与他人相处......” 约翰一旦开口就变得喋喋不休。 这是他缓解紧张与压力的方式，比尔此刻却在后悔刚刚没和那些矿工一起狠踢他的屁股！ “在星期日学校里，老师告诉我们要善良友爱，应该对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助之手。” “比尔，你的性格和出身有关，我在体检时听到他们说你是孤儿，无父无母，也没有朋友。” “啊！抱歉，我不该偷听，不过这并不带有恶意......”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比尔眉头紧皱，打断约翰。 “那个，我是说既然我们都是被排挤对象，不如成为朋友，我们又住在一起，没人和我说话，我会死......” 约翰看着比尔，咧嘴笑笑，带有讨好意味，难看极了。 “我没兴趣。” 拒绝他的提议，干脆利落，不需要思考。 这几天比尔就会离开，他没空和胖子当虚情假意、互相安慰的朋友。 他选择无视。 缆车已经落地，比尔取走缆车上方戴维灯前往矿洞，那些矿工没给他们留灯。 约翰跟在比尔身后，生怕跟丢光源。 采矿时候也是如此，矿工们占据大片开采点，将比尔和约翰挤到角落。 比尔对此并不在意，甚至觉得好笑。 时间很快过去，趁午休时间比尔再次来到运煤道，崖底没有光亮，影子耳朵除了滋啦滋啦的声音，什么都没听到。 果然如昨夜听到那样，他们已经没有矿工继续开采‘珍贵资源’。 「崖底究竟有什么？」 「煤矿更深处，不应该是石油吗？」 「石油可不是一两名工人就能开采。」 比尔也被勾起好奇心，以超越时代的知识都猜不到，那东西或许和神秘学有关。 晚上依旧是检查采矿量、吃饭、洗澡，比尔等到淋浴间人都走光，端着澡盆走进淋浴间。 “耳朵已经无法满足需求，一会儿我可以试着让影子变出眼球。” “阴影之书上写着，蒙住眼睛，控制意识通过影子观察世界。” “去停车场看看，或许会有发现，比如找到可靠方法，顺利开车离开。” “还要再去一次巴姆房间。” “井底……” “影子够长吗？” 拧开生锈的水管，水龙头吱吱作响，冷水冲刷地面，嘈杂中带来安宁。 闭上眼睛，感受影子。 月光惨淡，淋浴间内晦暗不明。 阴影翻滚，强烈而悄然。 捂住右眼，让它完全置于暗中，影随身动，铁窗下瘦弱男人靠着墙壁，乌云遮住月光。 他没动，影子动了。 地上影子掀开右臂伸展，抓抓头，比尔皱着眉，想要睁开眼睛。 一条微不可查的裂缝出现，缓缓张开，茫然眨了眨。 他看见花白世界，带着水气，那是天花板的样子，冷水垂直喷出，直奔眼眸，脑中画面凹凸变化。 转动眼球，比尔终于看到…… 自己。 “神奇的视角，奇妙的感觉。” 眼球躺在地上，看到自己张口说话，笑眯眯眨眼，钻出窗户缝。 眼球重新化为影子，快速穿梭在黑暗，不时出现，观察四周。 「非常好用，只是必须闭上眼才能使用。」 将观感转移到影子上有个缺陷，本体会暂时丧失被转移器官功能，同时不能随意移动，当影子无法与周围黑暗或阴影相连，术法也会失败。 最重要的，是精神状态。 眼球终于来到停车场，藏在路灯下方，视线所及之处，士兵正在巴姆中尉指挥下将一个铁皮箱搬上货车，盖上黑布。 司机穿着军装，精神抖擞，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们在运那种珍贵物资。」 「用铁皮箱封死，是因为有危险吗？」 眼球跟在货车后面，目送它开出矿区大门，车上司机与士兵和看大门士兵互相行军礼，货车便扬长而去。 蒸汽货车悄悄离去后，看大门士兵打了个哈欠，丝毫没有注意路灯底下，狭长影子张开裂缝，一颗眼珠子正观察这一切。 「士兵间全部认识吗？」 「不论士兵间认不认识，看门士兵一定认识用黑布蒙住的蒸汽货车，这种货车应该被特殊对待。」 眼球回到停车场，停车场里只剩几个士兵还在巡逻，巴姆中尉已经离开，空的铁皮箱子也不在原地。 继续控制眼球进入巴姆中尉房间。 房间里陈设简单，书桌上摆着一份档案袋，档案袋上放着几张表格，眼球缓缓爬上书桌，比尔看见写有自己名字的表格。 眼球钻进档案袋，字母贴着眼球，每个字符都占据整个大脑屏幕。 “艾诺解雇，阿丹解雇，麦克斯解雇，康尼解雇……” “科特解雇。” 比尔找到强尼口中失去联系的接应者，结局显而易见。 房间里没有深层矿洞的秘密，也没有研究成果。 只剩矿井比尔还未探索，他不清楚影子伸缩极限，对于要不要让影子进入地底有些犹豫。 “比尔，你在里面吗？” “比尔，你怎么还在……” “嘶——好冷，你在用冷水洗澡？这可是四月！” 令人讨厌的声音骤然响起，心中一惊，术法瞬间失败。 影子消散，与夜色融为一体，比尔猛然睁开双眼，什么都看不见。 视觉没有回到本体，影子也没有。 “狗屎！” “啊！比尔，你眼睛这么黑，是不是生病了？” “离我远点！” 约翰赶紧关上水龙头，去扶比尔，比尔扶着墙壁慢慢起身，推开约翰。 他能感受到视觉正在恢复，这需要一些时间。 “你的眼睛……” “眼球充血，休息一会就好。” “原、原来如此，你没事就行……” “对、对了，刚才队长过来找我们，说要通知我们重要的事，你还能……” “出去！” 比尔吼道，愤怒地拍击墙壁，怒火抑制不住爆发，冷水溅到约翰身上。 如果刚刚控制影子进入矿井，反噬再严重些，他真的会失明！ 巫术果然不能滥用。 “好好好，我这就出去。” “比尔，千万记住，冷静下来，出身不是你的错，不要抱怨社会，一切都会好起来……” “滚！” …… 耳边终于清净，比尔拄着头，大脑撕裂般疼痛，摸索着擦干身体。 等到视觉归位，他睁开眼，感到阵阵眩晕。 离开淋浴间，约翰还在等他。 “你可算出来了，快点过去吧，听说是个坏消息，我们可能会被开除。” 胖子声音失落，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虽然他挖矿速度比别人慢些，但每天都按量完成工作，没有偷懒。 比尔已经恢复理智，但破坏冲动并没有消失，只是被他暂时压下，隐藏起来。 “呵呵呵呵……” “你不会被开除，你怎么会被开除呢？” “你会死。” 跟在约翰身后，比尔轻笑，约翰瞪大眼睛回头，终于迈开步子，远离比尔。 他们在操场找到矿工队长，和另外四名矿工来到三层小楼，四名矿工面色不善地看着约翰和比尔，早上将约翰踢下缆车的强壮男人也在，只是碍于矿工队长在，没有直接嘲讽。 “队长，巴姆先生找我们来有什么事，你能透漏一下吗？” 约翰凑到矿工队长身后，小声询问。 他还在担心自己会被开除，没赚到钱回家，没办法和米娜交代。 还有一件事让他感到恐惧，就是刚刚比尔说的话，像是诅咒，萦绕耳畔。 “我不清楚，可能是今天早上你们起冲突被他知道，他应该很生气。” 队长轻声回答，他打开房门，巴姆中尉正在写信。 “巴姆先生，人我带来了，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 矿工队长弯腰低头，巴姆中尉是矿区管理者，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没你的事了，回去吧。” 巴姆中尉抬头，眯眼盯着六名矿工，不留痕迹地呼出浊气，正在思考。 比尔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 「该用什么谎言送我去死。」 第十六章 西瓦尔矿区（五） “各位，晚上好。” “巴姆先生，晚上好！” 只有约翰回应，巴姆中尉放下油墨笔，拿起档案袋打开，取出几张表格。 “你们或许奇怪我为什么要找你们来，据我所知，今早你们发生过冲突。” “我想我在第一天就说过，不利于团结的工人会被开除。” 巴姆中尉降低音量，约翰马上紧张得颤抖，四名矿工也不自觉地吞咽口水，他们没想到在矿井口旁边发生冲突，竟然也会被管理者关注。 “巴、巴姆先生，一切都是误会，我们关系很好，这才忘了分寸。” “没错！我们只是在开玩笑，对吧，约翰、比尔？” “对对对！” 矿工尴尬笑笑，拍拍约翰，约翰也连忙点头，表示认同。 “不管理由怎样，只要违规定，我只能按规定处理……” “抱歉，你们被解雇了。” 巴姆中尉拿出印章，「解雇」字样红色印泥按在表格名字处，约翰直接瘫倒在地，目光绝望，快要哭出来。 “不、巴姆先生，请在给我一次机会，我不能这样回去，求您帮帮我，以后我一定更加努力，绝对不会偷懒！” “是啊，巴姆先生，从今往后我们绝对不会再打架，一定团结友善，请别开除我，我还有老人孩子要养活！” “巴姆先生，求您……” 比尔看着矿工苦苦哀求，心中嗤笑，这群人根本没有独立思考能力，他倒希望巴姆将自己开除，送出矿区。 可事情没那么简单。 「蹩脚的借口。」 “即使你们这样说我也没办法，规定就是规定，你们不能再回矿区工作。” “不过……” “如果你们想赚钱，我或许可以让你们赚到钱再离开。” 巴姆中尉故作姿态，双手环抱肩膀，看上去有些纠结。 “机会难得，我只能试着帮你们争取，想直接回家可以现在提出来，这份工作可不简单，比挖煤还要辛苦。” “我愿意！” “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能赚钱，什么活我都干！” 约翰最先从地上爬起来表态，他已经跟米娜承诺会赚到很多钱，给她买新衣服，让她以后可以不用工作。 他绝对不想看到米娜失落！ 另外四名矿工随声附和，也不忘询问工钱和做工时间，只有比尔默不作声。 “我愿意工作！” “巴姆先生，我们能赚多少钱？” “80金镑。” 矿工瞬间瞪大眼球，80金镑，正好是发生矿难时，政府补贴给遇难矿工家属的体恤金。 “你们工作时间不会太久，这份工作因人而异，至于这笔钱，在你们离开时我会亲自送给每个人手中。” 将表格放入黑色档案袋封好，巴姆中尉拍拍手，四名持枪士兵钻进房间，矿工们顿时紧张起来。 “长官！” “带他们下去，做好防护工作。” 夜色漆黑，没有矿工知道这六人去往哪里，连矿工队长都以为他们会被解雇，送出西瓦尔矿区。 至少巴姆先生是这样告诉他。 他们来到仓库，士兵从仓库柜子里取出防护服，防护服和雨衣很像，面部用玻璃罩挡住，比尔皱紧眉头，非常不满。 「就是科学研究院的研究成果？身上套个铁桶都比这东西好用！」 比尔接过防护服，不知道这种破烂能抵御什么，怪物可以瞬间撕裂这层镀金外套，袖口部分对辐射也没有防护措施。 “先生，我需要手套。” 士兵看看比尔，小声嘀咕一句，还是从仓库里翻出一副落满灰尘的麻布手套。 “那东西很珍贵，开采时候小心点。” “好。” 士兵嘱咐后才把手套递给比尔，约翰注意着比尔，他对比尔说自己会死的话一直放在心上。 “士兵先生，请、请给我也来副手套，麻烦您了。” 约翰偷偷跟士兵申请，士兵也扔给他一副。 他们跟随士兵来到矿井，这个矿井比他们平时进入的井口更大，也更加偏僻，缆车一次可以乘坐十人。 巴姆中尉已经在矿井处等待，还有个女人背着药箱，两名士兵跟随巴姆中尉进入缆车，另外两名士兵在地面控制缆车升降。 缆车里，正好十人。 “下去吧，做好准备。” 士兵控制缆车缓缓下降，这种十人缆车比六人缆车的质量好很多，不会因为井底吹来的阴风晃动，约翰走上来时也没发出剧烈晃动，惨叫声音。 下降过程中，巴姆更加严肃，开始讲解任务。 “任务和开采煤矿类似，不过这种矿石比煤还要珍贵，它们藏在地底，含量暂时未知......” “一会儿降落到中转站，你们还需要继续通过缆车进入更深层，那东西隐藏很深，不过很好辨认。” “珍妮，资料给他们看看。” 背药箱的女人将资料发给六名矿工，戴维灯内火焰忽隐忽现。 矿工只是看看资料上图片，对那些文字并不感兴趣。 比尔拿着资料，有些疑惑。 「兄弟会就想得到这东西？」 「资料这么随意就交给我们，看上去并不重要。」 「也许他认定我们会在开采过程死亡，因此没必要对死人隐瞒。」 「也许吧，先看看再说。」 资料上密密麻麻，写着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对某种新能源的研究，发展前景，还有鉴定图片，不像作假。 不过资料没有讲述开采这种能源将会面临什么问题，也没有仔细叙述研究院对这种能量开发利用到哪步。 这份资料像是综述类研究报告，而且缺失最重要部分。 “煤核。” 轻声念出，引起巴姆中尉回应。 “没错，就是煤核，是研究院的科学家们给这种资源命名。” “它们外表与煤炭类似，供能方式基本相同，只以颗粒形式出现，指甲大小，就能提供约一吨煤燃烧施放的热量。” “科学家们暂时还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么小的东西，体内蕴涵巨大能量，但事实摆在那里，胜过一切。” “有科学家推测，能量由煤炭状态经过地质变化，不断挤压变形，才会形成这种煤炭精华，不过这只是猜测，煤核形成原因，还尚未出现定论。” 巴姆中尉突然停顿，面对矿工们大声鼓舞。 “你们应该感到自豪！” “国家对煤核研究处于飞速发展阶段，你们是为国家效力，为国家最核心技术的发展效力！” 他背着手，满脸骄傲。 约翰半天才接过资料，他依旧没能克服恐高，抓着护栏瑟瑟发抖。 「竟然存在这种矿石，这个世界果然和我所认知的世界有很多不同，这里好像没有石油。」 「他还是都没提，我们开采时会遇到什么危险。」 “巴姆先生，既然煤核可以提供大量能量，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开采煤核，还要挖煤？” 比尔继续阅读资料，随口问道。 “因为......” “它们埋得很深，深层开采以国家现有技术来说依然困难重重，这是机密，我们不能让外国间谍知道！” “好了，现在停止发问，记清煤核长什么样子，一会儿别挖错。” 缆车终于落地，下降时间很长。 他们进入宽敞中转地带，这里被生生挖出洞穴，还有很多铁皮箱子，两扇紧闭的铁门。 士兵将背笼绑在矿工身上，巴姆中尉和那个女人不再跟随矿工向下，忽然士兵又在矿工腰间系上钢索，钢索另一端缠上齿轮装置。 进入深层矿井前，女人递来几盏灯。 “好好干，这些钢索是保护措施，争取多采些煤核。” “我会等你们回来，祝你们好运。” 女人嗓音温柔，含情脉脉，矿工们春意荡漾，连连点头。 除了约翰，他心里只有米娜一人，对其他女人不削一顾。 缆车缓缓下降，有三名矿工已经迫不及待，曾与比尔厮打的强壮矿工看向比尔，眉头微皱，似乎想报仇。 不过他也想早点挖到足够多的煤核，赚到钱离开，只能压下心中怒火。 比尔还在翻看资料，约翰继续颤抖。 深层矿井里似乎弥漫着血腥味儿，比尔看到昏暗矿洞异常矮小，但洞口很宽，四名矿工冲了出去，争先恐后。 约翰逃离缆车后跪在地上喘息，他必须先缓解一会儿，才能继续前进。 “比尔，你、你怎么不走？” “......难道你在等我，打算和我一起走吗？” “自作多情的胖子。” 比尔走下缆车，检查身上钢索有没有办法结开，他可不想像狗那样被人拴住，将钢索撸下来套上约翰，缓慢前行，约翰跟在比尔身后。 深层矿洞气温很低，让人心生寒意，约翰微微颤抖，不想继续前行，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他不敢停下，感觉身后也有东西正在注视自己。 抚摸着墙壁，凹凸冰冷，矿洞深处渐渐传来开凿声音，戴维灯火焰越来越弱，忽然比尔感受到一股压力！ 停下脚步，这种压力使得比尔体内阴影之力躁动不安。 “比尔，你怎么停下来？难道你不需要钱吗？” 约翰不小心撞上比尔。 “含氧量过低，不宜继续前行。” “他们已经开始挖在掘，我怀疑煤核接触空气后，瞬间氧化，会产生大量剧毒气体或是严重辐射。” “不怕死就过去。” 比尔侧身给约翰让路，约翰吞咽口水，没敢踏出脚步。 “比尔，这些只是你的怀疑，你怎么知道开采煤核会有危险？” “既然认定开采非常危险，你为什么不拒绝巴姆先生，直接离开矿区？” “傻子。” “学会思考，你应该能活得更久。” “转身回去缆车旁边，弄出些响动让上面知道我们正在工作。” “我去里面看看。” 阴影之力在翻滚，将压力逼出体外，接着比尔感到阵阵放松，这里的东西似乎不会对他造成影响，但仍要注意二氧化碳含量。 约翰犹豫半天，他害怕独处，但听到那些敲击声，又阵阵害怕，最终他决定听比尔的话，颤颤巍巍回到缆车附近。 缆车附近有光，就没有那么害怕。 比尔弯腰钻进矿洞，虽然拿到资料，但里面还有很多内容缺失，那是巴姆中尉不想让矿工知道的真相。 约翰回到缆车附近，用铁镐敲击钢索，试着弄出挖掘声，声音通过钢索传回上方。 敲击声在狭长矿洞回响，他又开始害怕。 梦中曾有怪物将他吞噬，那景象与现在非常相近。 停止敲击钢索，耳朵紧贴石壁，他好像听见…… 谁在低声吟唱？ ...... “From across the black seas of infinity and beyond the mists of time， Yog-Sothoth watches and waits.“ “For he is the guardian of the gateway between worlds， and he alone holds the key to unlock the gate.” “For when the ancient rites have been spoken， and the Lords of Darkness have been awakened and summoned forth， then shall the gateway between the stars open once more.” “Past， present， future， all are one in Yog-Sothoth.”① 注释：①歌曲名：Yog-Sothoth，歌手：Nox Arcana，所属专辑：Necronomicon 第十七章 西瓦尔矿区（六） 走向矿洞深处，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却无力。 矿洞内只剩一盏戴维灯还闪着微光，摇摇欲坠，已经到达死路口，却又传来阵阵阴风。 他看到四名矿工，身上套着防护衣，无法分辨个体，人影延伸，如人偶娃娃般僵硬跳跃，跟随暗光左右摇摆。 哒、哒、哒…… 洞穴曲折，脚步声和挖掘声混杂，节奏稳定，矿工机械般完成挖掘工作，将颗粒状煤核装入背笼。 背笼很像鱼笼，只能进，不能出。 没有矿工转头，没人理会脚步声，比尔躲在拐角处，用影子眼球探入。 眼球再出现时非常兴奋，像条蝌蚪，在阴影中游走，但当它靠近矿工，仔细观察矿工挖出煤核，脑海中画面变得断断续续，信号干扰再次出现。 “近距离依旧能够对影产生干扰，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好奇心被一次又一次勾起，随着能力变强，欲望也在膨胀，他想知道真相，比尔决定亲自进去看看。 火光骤然熄灭，一切重归黑暗，矿工没有理会，依旧以同样频率开采，动作更加僵硬统一。 煤核散布在矿洞侧壁，只有墨色尖头露在外面，黑点密密麻麻，好像随时会被石壁排出体外。 比尔感觉视线同样受到影响，眯眼仔细观察，抚摸凸起部分，阴影之力穿过麻布手套，缓缓渗入。 “我可以侵蚀它们吗？” 阴影很快被冰冷石壁拒绝，无法继续向内部探索。 接着阴影之力转移到比尔眼周，汇集变形，在眼球上形成薄膜，黑而发亮。 透过薄膜，世界清晰呈现，前所未有。 “这是！？” 比尔终于看到空气中弥漫着大量灰尘，矿工身体周围也灰蒙蒙一片，但这些矿工看不到灰尘，他们眼中只有煤核。 每当有煤核挖出，灰尘瞬间增加，能见度下降严重，灰尘颗粒落在矿工手上，钻进皮肤！ 矿工肢节骤然颤动，紫筋暴起，喉咙发出如猛兽低吟之音。 捂住口鼻，退出灰尘严重的矿洞。 “我猜错了，不是辐射和毒气，是霾。” “难以置信，它会竟然钻进体内，就像阴影进入……” “嘶——” 忽然感觉皮肤有些瘙痒，愈加严重，快步远离危险矿洞，他脱下防护服抓抓脖子，脖子上似乎有些湿润。 “原来我还这么胆小，连冷汗都……” “！” 转头瞟向后背，猛然停住动作！ 有水滴掉落在地的声音响起，有些头晕目眩，缓缓收回手掌，指尖早已鲜血淋淋！ 身上何时竟然开始流血？ “狗屎！” “好奇害死猫！” 皮肤继续渗血，越来越多，猛烈咳出一滩黑血，血液浑浊，浮现点点墨斑。 再次感到头皮发麻，身体颤抖，迅速撒开脚步奔跑，没有丝毫犹豫！ 忽然一名矿工嘴角抽动，脖子以人类无法做出的角度扭曲，猛然看向洞口，眼球布满血丝。 “吼——！” 声音哀嚎，沙哑、尖锐！ 他撕裂防护服，还想扯断钢索！ 愤怒挣扎，但很快他放弃扯断钢索，在地上痛苦翻滚。 眼球逐渐隆起，被墨色占据，皮肤长出鳞片，像灰麟病患者，丑陋无比。 五指伸长，后颈生出尾巴，布满褶皱，脊椎沿背线凸起，无法继续直立行走，只能四肢着地向外飞速爬行。 “吼——！” 变异矿工声音快速逼近，比尔开始惊恐，他还没有看到实体，已经闻到阵阵恶臭，知道自己马上与它相遇。 变异矿工灵活跳跃，转过两个拐角，终于看到猎物！ 它没有思考，瞬间扑向比尔。 勉强俯身躲过，虽然曾用漆黑匕首砍断怪物触手，有对付怪物的经验，但那都是逼不得已下的疯狂举动！ 再次直面怪物，他还是感到恐惧，被这东西惊得浑身颤抖。 “为什么总有这种事发生！” 影圈浮现，快速抽出燧发枪，手指还在渗血。 燧发枪通体漆黑，寒气逼人。 “这就是他们想隐瞒的事！” “试试子弹的威力吗？” 比尔双手举枪，手臂颤抖，黑血滴在地上。 变异矿工横冲直撞，扑向比尔。 钢索猛然收缩，将变异矿工拖入矿井，迅速上升。 比尔还保持着持枪姿势，眼前已经空无一物。 快速跑出矿洞，回到缆车位置。 砰！ 污血像暴雨打在约翰防护服上，他还没反应过来，长大嘴巴愣愣望着矿井上方。 矿井上方隐约传来叫骂声。 女人似乎正在抱怨污血弄脏她的皮靴，同时对矿工的承受力表示不满，第一天就发生异变。 扶墙回到缆车附近，身上黑血已经结疤，慢慢脱落，被染血的衣服变成黑色，再无本来色彩。 “比、比尔！你你你你你......” “应该是防御机制启动，黑血将侵入体内的霾排出体外，我才没有变异，变成他们那样。” “感谢阴影之力。” 比尔靠墙坐下，努力调整心态，自言自语。 “胖子，继续弄出响动，别让上面知道我们偷懒。” “你是疯子！？” 约翰声音在颤抖，身体在颤抖，污血顺着防护服滴落，他已经不知所措。 “怪物、刚刚可是有怪物从洞里出现！” “它、它被钢索拖上矿井，然后、然后被钢索拖入......” “它被射杀了，你难道不害怕吗！” “矿洞里为什么会有怪物出现！” “刚刚谁在唱歌吗？” “告诉我......矿洞里还有什么？” “告诉我！” 约翰突然从地上跳起，抓住比尔衣领，面孔因恐惧而扭曲。 一切都超出他可以理解的范围，理智逐渐被疯狂取代，细微灰尘从防护服缝隙钻进体内，他变得暴躁不安。 “小声点，想死可以，别拉我陪葬。” 比尔甩开约翰，捡起铁镐敲击碎石，等待上面把自己拉上去，逃出矿区。 他已经得到很多情报，足够向兄弟会交差。 “三个当兵的，一个女人，我有两把燧发枪，只能安两颗子弹。” “先干掉持枪的士兵，然后用阴影之力攻击巴姆中尉和那个女人。” “比尔，别有心理压力，没有好人，没有救世主……” “不开枪，就会死！” 比尔喃喃自语，一边敲击碎石，一边下定决心。 约翰跪在地上，眼中只剩下绝望，他早已想明白怪物从哪里来。 怪物拴着钢索，钢索不是用来营救遇难矿工的装备，而是方便猎杀发生异变矿工的牵引绳！ “比尔，不、不管你是谁，请帮帮我！” “我不想死！” 比尔敲击碎石的动作停顿，但很快恢复节奏。 “曾经我也绝望过，兜里只剩一分钱，希望自己死去，永远消失，不要再承受那些压力。” “可当我站在顶楼打开窗户向下看去，我怕了。” “我害怕看到父母失望，害怕一辈子都在输，也害怕自己永远失去扭转局面的机会。” “我害怕怪物，更怕自己变成怪物，可我最怕懦弱无能的自己。” “是啊，还有什么是我不怕的？可又有谁会想死呢？” “胖子，我是个胆小鬼，帮不了你，能救你的只有自己。” 比尔觉得好笑，今天被胖子传染，他也变得啰嗦起来，不过和自言自语相比，有交流对象看起来倒是正常一些。 过了一会儿，矿洞里又爬出一名变异矿工，双目血红，脖子布满抓痕。 防护服被抓烂，虽然眼球突出，但依稀可以看出本来模样。 是曾将约翰踢倒在地的强壮男人，他没有完全变异，手臂有几片黑鳞，缓缓爬向约翰，想要得到帮助。 “救——我——” “咯咯咯……” “妻子——等——我——” 奋力表达，然而霾堵住喉咙，他挤出嘶鸣，难听、刺耳，约翰惊恐万分，跑到比尔身旁救助。 “比尔，求你！” “帮帮我，帮帮我，你肯定有办法对付怪物！” 比尔举起铁镐，砸在石头上。 他不能攻击变异矿工，上面或许会发现矿工尸体带伤，产生警觉。 初次仔细观察欺负约翰的强壮男人，忽然这名觉得面目狰狞的矿工有些眼熟，似曾相识。 脑海闪过一个画面，还在旅馆时，比尔曾偶然撇见住他隔壁那对夫妻最丑陋扭曲的模样。 他们大打出手，女人扇男人巴掌，男人掐住女人脖子。 “奇怪，不是离婚了吗？” “矿区招工那天上午，他们一直议论这事。” “变成这样，心里却还挂念着妻子，你拿着离婚协议书离开后，她在房间哭了一上午。” “在一起时怎么不知道珍惜？” 强壮男人趴在地上抽搐，眼眶流出两道含血泪痕，拼命嘶吼挣扎，从怀里扯出几枚金镑，还有一封信。 “给——她——” “咯咯咯咯咯......” “啊——！” 异变速度加快，男人喉咙里发出人类不可能做出的声音，四肢扭曲五官破碎，钢索跳动，特殊音频通过钢索传到矿井上方。 钢索快速收缩！ 男人被拖回矿井，枪声响起！ 血雨如约而至。 比尔侧身躲开，约翰僵在原地，身上再次洒满污血。 「奇怪，我何时也变得如此刻薄？」 捡起金镑和信封，比尔将钢索栓回自己身上，再次向矿洞深处走去。 他需要找些煤核装进背篓，还要捡回防护衣，不然可能会被看出马脚。 “你、你要去哪？” “你这个疯子、疯子！你会变得和他们一样，你会变成怪物！” “为什么事情变成这样？” “为什么！” “别离开我，别让我独自一人，求你！” 约翰彻底崩溃，他只是个想赚钱、想要米娜和老妈过上好日子的胖子，为什么要经历这些恐怖疯狂的事！ “你问我为什么？” “你说我会变成怪物？” 比尔停下脚步，仰头思考。 缆车上戴维灯弱小的火苗似乎马上就要熄灭，此刻依旧将比尔身影照在石壁，闪动不停。 “为什么事情变成这样？” “嘿嘿嘿嘿......” “我也想知道啊，为什么事情变成现在这样？” “把地上掉出来的煤核捡起来，血迹擦干，如果等下他们把你拉上去，记得装成白痴。” “哦，对了。” “他们会变成怪物，我不会。” “你觉得……” “……” “我比他们更恐怖吗？” 第十八章 西瓦尔矿区（七） “运气真差，第一天就变异两个，研究院对煤核利用的研究正处于关键时期，这种采集速度根本无法满足需求。” 珍妮坐在一旁擦拭皮靴，两名士兵一人控制钢索收缩的机械齿轮开关，一人手持大口径散弹枪，随时待命，还不忘向珍妮为弄脏她鞋子的事道歉。 还有四条巨大钢索从轮轴拖地延伸到深邃矿井，不时传来微弱的颤抖和敲击声，如果钢索振动频率发生巨大变化，则代表矿工发生完全变异，需要处理。 士兵会将变异矿工迅速拖拽至矿井口下方，在它悬空状态下用散弹枪近距离射击，因此中转站上几乎不会产生被变异矿工攻击的危险。 “新一批缓解药做好了，布莱格医生明天还会再过来一趟，我们要尽快安排试药实验体。” “嗯。” 巴姆中尉坐在旁边，手里拿着报纸，有些心不在焉。 “巴姆，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就是因为你不够重视，我们才交不出足够多的煤核，才会被其他矿区嘲讽！” “你就甘心守着西瓦尔矿区一辈子？不想领兵作战，军衔不想再继续提升吗？” “我们必须讨好布莱格医生，让他替我们在穆尔中将面前美言几句，调离这个鬼地方！” 珍妮扔掉鹿皮，向巴姆中尉叫喊，她对自己被上司派到矿区的决定非常不满。 “穆尔爵士阁下很忙，现在国际局势紧张，国内也不太平。” “珍妮，我们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就足够了，泽曼西帝国又在擅自扩张领海范围，听说他们最近和FAS基金会交往密切，爵士阁下根本没空理我们。” 巴姆中尉放下《诺曼日报》，掏出怀表看看时间，终于提起精神。 “时间到了，我们可以回去了，把他们拉上来。” 士兵一根一根拉回钢索，他们完全不用担心矿工反抗，进入深层矿洞的矿工即使没有发生异变成为怪物，也会失去意识，重复机械的开采动作。 事实也是如此，不管进入多少矿工，没有一次例外。 巴姆倒是希望出现不会受到煤核矿影响的矿工，这样才能通过特殊个体研究出安全挖掘的技术。 研究院推测矿工可以继续工作的原因非常简单，巴姆中尉在他们进入深层矿洞前曾抛出金钱诱惑，增加挖掘动力十足。 因此受到煤核影响后，完全变异之前，矿工只记得挖掘煤核。 齿轮带动齿轮，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金属在岩石地面拖拽，留下一条条划痕，钢索缓缓收缩，防止背笼里的煤核会掉出去。 一名矿工被拉回中转站，他还保持着敲击捡起动作，珍妮捂嘴摘下背笼，对开采数量非常不满。 巴姆中尉将大铁门打开，两排血迹斑斑的大铁笼出现，目光呆滞的矿工被持枪士兵牵引，关进空置铁笼子锁好。 发生变异提前被拉上来的变异也在，它们还没死透，污浊血液从脖颈处流淌。 变异矿工喉咙被散弹枪击碎，无法用声道发声，牙齿却不断闭合。 “咯咯咯咯咯咯......” “快把门关上！它们又发出那种声音，连臭味都跑出来！” 珍妮尖叫连连，再次坚定决心离开西瓦尔矿区，安抚开采矿工这份工作谁都能做，把自己安排在这儿就是浪费人才！ 士兵重复工作，又拖上来一名矿工，他们对这项工作非常熟悉，闭着眼睛都能轻松完成。 “就不能把它们同时拖上来吗？每次离开都要浪费大量时间！” 巴姆中尉没有理她，提着几袋金镑扔在铁笼前方。 按照约定，这是报酬。 “为什么不自己留着，巴姆，这些钱烂在仓库发挥不了任何价值，罗伊的病还需要很多钱，我们又不会举报你，也不会有人找上门讨要这笔钱。” “罗伊的事不用你操心。” 巴姆中尉亲自上阵，和士兵一起操作齿轮，将最后两名矿工同时拖上来。 珍妮双手抱肩，虽然和巴姆当过几年战友，共同跟随穆尔中将镇压殖民地起义，但这个男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她完全不能理解。 不过她也懒得多管别人家事。 今晚任务结束，她可以洗个热水澡，思考明天见到布莱格医生该用什么办法让他帮自己离开。 ...... 枪声突然响起，就在他们将矿工拖回中转平台的瞬间，防护服下，某个男人突然动了。 啪！ 啪！ 两声枪响，近距离剥夺两条生命。 「这是报应……」 巴姆中尉瞪大眼球，漆黑子弹射入胸腔后肆意翻滚，他口吐鲜血，全身抽搐。 持枪士兵当场死亡。 “！” 事情发生太快，以至于珍妮还没看清发生什么，喉咙已被冷冰刺骨的黑手扼住，漂亮的皮靴脱离地面，拼命挣扎。 控制钢索的士兵遭到同样攻击。 “你是男巫！” “你是邪恶、污秽、吃人的怪物！” 约翰奋力爬回中转石台，趴在地上喘息大喊，直到现在他才认清比尔身份。 “别愣在那儿，杀掉那个女人。” “不、我不能这么做，我是无辜的......” “杀掉他们，不然我们都会死！” “不！” “我是善良的采矿工人，杀掉巴姆先生和士兵的人是你！你是邪恶的男巫！我不能杀人！” “懦夫！” 比尔加大握力，机会只有一次，他不能犹豫。 万事开头难，杀戮也是如此。 当影子实体化时，比尔不能轻易移动位置，否则术法释放失败，受到严重反噬，除非主动解除巫术。 但时间宝贵，天亮前必须离开！ 约翰连滚带爬远离比尔和影子巫术，在他定式思维中，任何与巫术有关的事物，都代表邪恶。 他看到有扇门，连滚带爬逃到大铁门后面，用铁门挡住自己身形，偷偷观察比尔动作。 士兵奋力挣扎，脸色通红，珍妮双手垂落，很快放弃挣脱阴影束缚，去抓绑在腰间的转轮手枪。 比尔喘着粗气，将影子实体化对体力消耗巨大，瘦弱身体的握力不够，无法同时干掉两个人，而且他也看到珍妮的动作。 嘭！ 珍妮和士兵同时撞向石壁，石壁凹凸不平，墙上留下两道血痕。 “呼——” 解除巫术后，比尔双手抖动不止。 来到珍妮身边拿走转轮手枪和子弹，她在抽搐，但也陷入昏迷。 “转轮手枪，能装六发子弹，高级货。” 持枪对准珍妮，双手依旧颤抖，已经对两个人开枪，夺走生命，可他却更加无所适从。 …… “嘿……” “回不去了。” 眼圈忽然湿润，眼泪止不住掉到地上。 …… 没有开枪，收走他们的武器，转身走向铁门。 约翰却开始爬着逃离铁门，颤抖着指向铁皮房间。 “比、比尔……” “你、你看……” 灯光昏暗，只能照亮房间一角，这个角落已经吓得约翰四肢瘫软。 比尔可以看清全貌。 两排大铁笼，里面锁的全是怪物。 它们全身长满黑鳞，未被鳞片覆盖的皮肤分泌粘液，咽喉处被散弹打碎，四肢锁在一起，忽然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从狭长的房间深处传来。 “咯咯咯咯……” 约翰头皮发麻，打了个冷颤，加快速度远离。 每个铁笼前面都放着布袋，就像贡品，比尔擦擦眼泪，随意打开一个，金灿灿的钱币散落，落地声清脆。 “呵呵呵呵......” “八十金镑买条人命，就能让良心得到慰藉吗？” “这么想赎罪，怎么不去做慈善？” “以为自己和那些虚伪的慈善家不同，所以不屑一顾吗？” “一样的！你们都一样！！” 走过一排排铁笼，比尔捡起地上数十个钱袋，敞开铁门。 他有了新的决定。 约翰听到钱币落地的声音，停下脚步悄悄回头，当他看到满地金镑，瞪大眼睛，脸上都泛起金光。 比尔看到约翰脸色变换，向他招招手。 “约翰，过来帮我一下，这些钱都可以给你。” “比尔、你说给我......” “真的给我？” “嗯。” 大部分人类都难以抵抗金钱诱惑，当他得到比尔肯定回答后，约翰嘴角微微抽动，终于克服恐惧，快速爬回房间。 他竟然捧起金镑痛哭。 “金镑，这可都是金镑！我从没见过这么多金镑！” “我有钱了，我是有钱人了！” “米娜，妈妈！苦日子到头，我们再也不会被人欺负，我们也能拥有庄园！” 约翰将压抑全部释放，他将金镑装进口袋、鞋子，脸上挂着鼻涕，眼中只有金镑，再也不管这里有多少怪物和死人。 啪嗒！ 枪械扳动，枪管抵住约翰，约翰猛然停住动作，吞咽口水。 “原来你这么丑。” “先干活，这只是定金。” 约翰连滚带爬跟在比尔身后，不忘回头盯着满地金镑，生怕它们飞走。 “把缆车升上来。” 缆车升上来后，比尔将他们身上所有枪支弹药收集起来，放在一起，然后把士兵、珍妮和巴姆中尉全部拖入缆车。 接着他扒下两名士兵的衣服，将防护服给他们套上。 “把他们放下去。” 约翰犹豫片刻，但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反抗，也无力反抗。 那可是男巫！ 很快将缆车送入深层矿井，等待下个命令，可那个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自己又哭又笑。 “善、善良慷慨的比尔先生，我、我还需要做什么?” “不需要了，矿井下面含有大量有毒尘土，他们不会活下来。” “你也杀人了啊，帮凶。” 比尔摇响铃铛，铃铛声穿过狭长矿井，约翰仿佛置身冰窟。 …… 第十九章 西瓦尔矿区（八） 缆车缓缓上升，此时比尔和约翰穿着军装，带着铁皮箱。 缆车内一片漆黑，所有戴维灯被比尔熄灭，仿佛所有事物融入黑暗，只有头上恍惚光点宣告哪侧才是光明。 逃离黑暗的过程，漫长而又痛苦万分。 约翰什么都看不见，各种奇怪的声音折磨着他紧绷的神经，他死死抱着钱袋，全身僵硬，连颤抖都消失。 当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他能清楚听见有什么东西就在身边，发出啃咬声音，还有脚下时而传来的哀鸣，以及不知从哪里来的歌声。 他完全丧失移动能力，紧闭双眼，生怕一动一寸，就堕回万丈深渊。 “比尔先生，求求你，点燃戴维灯吧，我怕黑。” “传教士先生说的没错，巫师都是邪恶的！” “你是魔鬼、魔鬼！！” “比尔先生，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钱你真的只留下那几袋吗？” “比尔先生，你能听见吗，有虫子爬上来，它们一定钻进我的身体，它们要吃了我！！” “比尔先生，我用一袋金镑跟你换，求求你，点燃戴维灯吧，求您……” 无视约翰，熄灭戴维灯是为了一会儿对付地上控制缆车的士兵，事情还没结束，距离逃离西瓦尔矿区，还差最后几步。 将战利品摆在地上，一把狙击枪，两把大口径散弹枪，两把转轮手枪，不同尺寸规格的弹药若干。 还有装着煤核的铁皮箱。 认真将这些武器弹药填满，金属碰撞声理智冰冷，不带有一丝情感。 同情、善良、犹豫、懦弱甚至人性，这些情感在此刻全部成为枷锁，只有对生的渴望能压倒一切，让人挣脱束缚。 这是理性中的疯狂，这是本能。 弹药填充结束，阴影钻出黑色地面，覆盖武器弹药，开始侵蚀，两把转轮手枪得以幸免，它们方便携带，暂时不需要存入阴影空间。 暂时留下转轮手枪，以及散弹枪，将剩余武器弹药送入阴影空间存放，还有被侵蚀过的铁皮箱。 他需要快速解决战斗，这处矿井偏僻，平时没有矿工知道，不会引起骚动。 缆车距离井口越来越近，月亮被乌云遮盖，天边传来一声响雷，狂风从海上刮过，吹起无数砂石。 一名士兵盖住帽子，眯着眼，奇怪地伸头向矿井里面张望，缆车下去时还装着戴维灯，现在缆车上却没有任何光亮。 “今天巴姆中尉他们上来的好像比平时要晚，而且灯怎么灭了？” “别大惊小怪，这口矿井特别诡异，经常吹阴风，而且听珍妮小姐说布莱格医生明天还会过来，也许他们是为了做好迎接准备才耽误时间。” “上面最近怎么总派人来，是煤核利用的研究有进展了吗？” “没准真是这样，有次我听到巴姆中尉和珍妮小姐聊天就提到这件事。” “他们说新武器已经进入测试阶段，只是还在做最后调整，调整结束后，新武器就要批量生产。” “那可是个好消息，等咱们的新武器出炉，看邻国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嘘，小点声，他们上来了。” 又一阵狂风刮过，两名士兵并排站好，行军礼等待巴姆中尉和珍妮小姐。 而死亡如漆黑魅影，永远来不及反应，只听啪的一声，雾弹四射，瞬间就把士兵打成筛子。 近距离杀伤力巨大的散弹枪轻易夺取生命，士兵瞪大眼球笔直倒下，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 “胖子，跟紧点！” 比尔迅速离开缆车，将四肢僵硬的约翰拽着衣服脱下来，再将士兵尸体扔进矿井，没有犹豫。 接着他们来到矿工开采煤矿常用的矿井附近，比尔舔舔嘴唇，开始准备脑海中演示无数次的计划。 取下戴维灯罩，倒出部分煤油，用绑铃铛的长线将失去灯罩的戴维灯吊在矿井上方，另端系在地上，浸入煤油。 他从没做过这种事，不知道这个计划成功概率有多高，但他只能这样脱身，并且有几率让矿区所有人认为自己死在深层矿井，不被通缉。 取出一些子弹，将里面的火药倒出，火药混着煤渣、灯油，经历这些事后，比尔对死亡依旧感到恐惧。 他做出一条足够长的引燃线，保证爆炸不会波及自己。 “往矿工宿舍方向跑，不要回头。” 胸口因紧张而上下起伏，呼吸声很重，他点燃引线，努力调整呼吸节奏，胖子早就撒开腿狂奔。 “滋滋滋......” 火焰迅速燃过，一切顺利，比尔也马上向矿工宿舍方向飞奔。 矿工们还在沉睡，在睡梦中祈祷明天刮风下雨打雷，最好来次海啸，这样他就可以停工休息。 …… “轰隆——！！” 轰鸣突然响起，矿井瞬间喷火，在地下连通的矿洞也冒起火焰，火焰超过十米，将连绵矿山照成白昼。 狂风助燃，大地撼动！ 无数燃烧火球从矿井喷涌而出，向四面八方砸去，把所有矿井引爆炸！ 数千米外的生活区都能感到炽热波浪，伴随巨响，滚滚浓烟如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腾空而起。 警报拉响，矿工们争先恐后跑出宿舍。 惊恐的人群如同爆炸碎片向四周飞射，简易建筑摇摇欲坠，发出阵阵呻吟，碎石瓦片暴雨般砸下，矿工宿舍轰然坍塌。 火球从爆炸方向飞来，点燃煤堆，引得矿区更加混乱，士兵们紧急集合，却找不到管事者。 “矿洞怎么会突然爆炸，巴姆中尉和珍妮小姐呢？” “报告队长，都没找到！” “继续找！所有人都去寻找中尉！” 士兵们慌作一团，爆炸突然发生，他们找不到巴姆中尉和珍妮小姐，此刻只有几名队长组织秩序。 远在千米之外的吉克朗西都听到巨响，狂风肆虐，人们纷纷跑到街上，惊恐万分，以为发生海啸。 当他们看到火光从矿区方向传来，震惊得呆在原地。 与矿区关系密切的公司纷纷下达通告，召开紧急会，报社编辑加急排版印刷，将这个震惊世界的消息散布出去。 “沙威警长！矿区发生爆炸，我们是不是要……” 埃尔文匆匆忙忙闯进警长办公室，他刚得到这个消息就从家中赶来，但沙威警长却不在办公室。 窗外传来响笛，一排蒸汽车已经载着急救物资和救援队从警局后院出发，沙威警长坐在领头车上，表情严肃。 豪华游轮上，伊莉雅被喧闹声吵醒，她揉揉眼睛披上外套，走出船舱，甲板上已经站满游客。 “发生什么事？” “你自己看，吉克朗西方向有火光。” 伊莉雅接过望远镜，看到肆虐的火光和滚滚黑烟，有些惊讶。 “我们半夜才从港口离开，西瓦尔矿区竟然发生这种事，真是世事无常。” “是啊，世事无常……” 将望远镜还给热心游客，伊莉雅不再和游客们一起凑热闹，她自己的烦恼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解决，没有心情关注其他。 吉克朗西港口某个修船厂内，强尼也看向矿区方向，若有所思。 “是时候准备船票和报酬了。” 连续不断的爆炸过后，黑烟笼罩矿区，士兵开始组织矿工救火，煤矿挖掘严重处不断坍塌，出现巨坑。 矿工聚集起来，没人记得安全培训中关于发生矿难后的应急措施，他们也不关心国家损失，只是庆幸此刻自己还活着。 “还好晚上爆炸，不然此刻我们就被埋在矿洞……” 混乱中，比尔和约翰来到停车场，这里空无一人。 “比、比尔，我跑不动了。” 约翰呼哧带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快点起来，胖子，噩梦马上结束了！” 急雨骤降，矿区大火带来漫天乌云，停车场内，蒸汽货车罩着雨披，整齐停靠的货车因地震歪歪扭扭。 比尔扯下雨披，登上蒸汽货车。 雨势越来越大，蒸汽车上一排开关，启动方法与比尔熟知的不同，他拉动手闸，车头开始冒烟。 “该死，这东西到底怎么启动！” “先、先扳动前三个阀门，拉动手刹，等内燃机压力表显示压力稳定后再踩下油门……” 约翰从地上爬起来，警惕看向四周，确认安全后手忙脚乱地登上货车，不忘带着他的钱袋。 比尔看着胖子，表情错愕。 “善良慷慨的比尔先生，请别、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斯莫根老爷租过蒸汽车运货，当时我是司机。” “你来开车，速度离开矿区！” 雨越下越大，比尔迅速和约翰交换位置，约翰虽然胆小，对驾驶蒸汽车轻车熟路，很快上手。 蒸汽货车冒雨冲出停车场。 比尔没有闲着，他将铁皮箱从阴影空间拖出，堆上货车后盖上雨披。 “一会儿看到守门士兵不要说话，我来处理。” 偶尔看到货车驶过的士兵虽然疑惑，但没有时间在意，比尔和约翰穿着军装，装铁皮箱的货车只在晚上行动，多余的事不该这些士兵过问。 他们来到矿区正门，看守士兵不敢擅自离岗，但也对矿区爆炸非常焦急和关心。 大雨倾盆，士兵提灯向比尔询问，火光微弱，他们穿着雨披，雨水打在脸上，能见度很低。 “里面情况怎样？” “不太好，矿井突然爆炸，连带所有矿井爆炸，很多人受伤。” “该死，矿井怎么会突然爆炸！” “这些铁皮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发生这种大事也要运出去？” 守门士兵叫骂两声，看来不是所有士兵都知道煤核的事。 “朋友，别问不该你问的事情，巴姆中尉说，就是天塌下来，这东西也要准时送出去！” 约翰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连大气都不敢呼出，只有比尔神色严肃，跟守门士兵交流。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抱怨两句，里面需要帮忙吗？” “不用，你们过去也没用，朋友，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继续闲聊下去我会被军法处置......” “啊，抱歉，我这就开门。” 大门终于打开，约翰瞬间踩下油门，冲出西瓦尔矿区。 第二十章 去往何处（上） 大雨瓢泼，雷声轰鸣。 电闪雷鸣下，蒸汽货车在山路飞驰，山间道路泥泞，泥浆四射。 几次急转弯后，蒸汽货车终于驶入笔直大路，前方突然出现亮光，比尔顿时紧张起来，握紧手中的转轮手枪。 “比、比尔，前面好像是警车？” “没、没错，是警车！” “上面都是警察！他们是来抓我们的！我们完蛋了！！” 距离亮光越来越近，约翰看清前方车辆后尖叫连连。 “闭上你的乌鸦嘴，保持镇静！” “看清楚，他们从吉克朗西方向过来，根本不知道爆炸由我们引起！” 说话间，蒸汽货车已经与一长排警车飞速擦身，比尔努力控制表情，保持冷静目视前方。 余光瞟过，领头车上长满络腮胡的男人一闪而过，他也转头，看着货车消失在雨中。 警车内，埃尔文有些奇怪。 “沙威警长，是从矿区出来的货车，不用拦下他们询问吗？” “不用，矿区运输方面不归我们管，由军区专门负责，不要越界。” 沙威警长点燃雪茄，不知在想什么。 埃尔文能够看出，他心情很差，杀人案到现在还没有抓到罪犯，沙威警长都没露出过这种表情。 心脏收缩，比尔缓缓转头。 不自觉吞咽口水，他看到警车没有掉头或是停下，已经完全消失在视野，这才闭眼呼出浊气，放松下来。 约翰四肢僵硬，麻木转动方向盘，仿佛意识已经脱离身体，连呼吸都需要在特意控制下才能完成。 “我们，真的逃离噩梦了吗？” 约翰蹦出一句话来，他不敢肯定，即使从矿区逃离，那些恐怖记忆也会永远印在脑海，挥之不去。 “是的，是的，我们逃出来了。” “噩梦结束了。” 比尔像是回答，也像在喃喃自语。 “没人知道我们做过什么，知道我们进入深层矿井的人全都死了，连巴姆中尉的房间都被震塌，变成火海！” “没错，我们的档案都化为灰烬，事情会好起来的。” 约翰也深吸一口气，这些话同样给他吃下定心丸，让他相信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约翰，忘记这段经历，你从未进入西瓦尔矿区，从未当过煤矿工人。” “回家以后，用这笔钱去新的城市生活，小心翼翼度过余生，这就是你最好的结局。” “天快亮了，往码头方向开。” 约翰猛踩油门，蒸汽货车马力十足，群山画面飞速掠过。 他们很快到达码头附近，比尔提前将铁皮箱送回阴影空间，这是他的战利品，不会送给坐享其成的兄弟会。 他甚至想将蒸汽货车存入阴影空间，可惜比尔召唤的影圈直径有限，只有一个轮胎那么大，就算将蒸汽车侵蚀，他也没办法塞进阴影空间。 天还没完全变白，天边灰蒙蒙一片，矿区大火已被雨水浇熄，只是矿井爆炸造成的损失难以估计。 雨渐渐变小，强尼提着防风灯坐在马路边上，打着纯黑雨伞，叼着烟卷，嘴里吞云吐雾。 在他身后，还有几个人跟着。 蒸汽车冒着白烟，车灯照到地上，突然出现一排人影，约翰被强尼吓到，猛然调转车头踩下刹车。 马路上留下四道轮胎印记。 “！” “神经病！为什么坐在马路上不躲开，你们不要命了？” “疯子！都是疯子！” 约翰还心有余悸，面对穿着工人衣服的强尼等人，他心中蹿起怒火，破口大骂。 “他们在等我。” “胖子，你可以走了。” 约翰瞬间愣住。 大约过去两秒，他跳下蒸汽车，飞奔着逃离。 缓缓走下蒸汽车，比尔依旧握紧怀中转轮手枪，强尼起身，友好地伸手，完全看不出与比尔初见时的嚣张。 “真有你的，现在吉克朗西不得安宁，整个城市都在为矿区爆炸带来的影响做准备，各方组织也蠢蠢欲动。” “……那些事，与我无关。” 没有伸手回应，甚至没有靠近强尼，虽然此刻逃离西瓦尔矿区，兄弟会的信誉他不了解，心里依旧充满警戒。 “不管怎么样，西瓦尔矿区爆炸后，你能逃出来，还敢站在我面前，你比我想象中更有能力……” “我们要的东西呢？” 强尼终于停止绕弯子，直奔主题，脸色也变得认真严肃。 “报酬和船票呢？” 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提出要求。 经历这些事后，比尔对这份报酬充满兴趣，他想知道兄弟会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让自己接下如此危险的事。 如果没有阴影之力，此刻他也会被锁在铁笼，丧失意识，变成嗜血怪物，永远不见天日。 “小鬼，你应该记得，我们约定过，先交出研究成果，你才能拿到报酬和船票！” “资料就在这儿，可以给你。” 比尔从怀里取出资料，是巴姆中尉发给他们的那份，强尼拿到资料后快速阅读，脸色逐渐由兴奋变为愤怒。 “资料不全……别想骗我，可我不是傻子！” “剩下的资料呢？” 强尼瞪大眼球，愤怒地叫喊。 “我也不傻，准备好报酬和船票再来找我，船票要今晚的，我想快点回家。” 比尔猛然掏出转轮手枪，瞬间对准强尼脑袋，他已经不是刚穿越的菜鸟。 杀人这件事，刚开始很害怕，直到一个又一个士兵死在自己手中，他对杀人这事渐渐感到麻木。 还记得扣下扳机杀死人类的感觉，只需要狠下心来，妨碍者就永远消失，再也没有机会伤害到自己。 「我不想杀人。」 「别逼我。」 “......果然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小鬼，你叫什么来着？” “与你无关，让我走。” “强尼，难道你不想知道科特的下落了吗？” 强尼在听到科特两个字时终于停止向前靠近，叹了一口气。 “等你消息。” 天空泛白，雨已经停了。 比尔向后退步，渐渐远离那个男人，直到身影完全消失。 快速转身脱下军装，将军装也扔进阴影空间，加快脚步返回吉克朗西。 大雨冲刷街道，驱使人们回到家中，城中看热闹的人群早已散去，只有报社还在加班排版，编辑文字。 比尔没有回到旅馆，旅馆里或许有人在招工现场见过他，必然会对自己离开矿区产生疑问，询问矿区状况。 他走进一家咖啡馆，同时思考接下来怎么办，本来咖啡馆不会通宵营业，只是昨天晚上买热咖啡的人很多，比尔才能找到卖热饮的地方。 「真的结束了，接下来我该去哪？」 「先改变形象，去银行取回保险箱，拿到报酬后向强尼那套话，弄清楚自己住哪。」 「穿越原因应该和巫术有关，我的确应该回家看看，弄清这小子做了什么诡异研究。」 吉克朗西的早上，街上流动商贩渐渐多起来，咖啡馆老板还在打瞌睡。 比尔叫醒老板，结算咖啡钱。 “老板，附近有理发店吗？” “向东走两百米有个路口，转角就是。” “谢谢。” 来到理发店，理发店刚刚开门，理发师打着哈欠，给比尔围上围裙，同时试图和比尔找些聊天话题，比如矿区爆炸这事会给吉克朗西带来什么影响。 比尔没有搭话。 头发从眼前飘落，他感到轻松，整个人都清爽起来。 离开理发店后，比尔看到吉克朗西城中依旧热闹，还有马戏团路过，只是城中的人都没有心情观看马戏。 拐过几个路口后，途径邮局，比尔来到金融街，前往巴克莱信托银行。 金融街依旧人来人往，巴克莱信托银行所在位置显得更加冷清。 “一会儿试试怀表能不能直接存入阴影空间，随身携带非常危险。” “我记得钥匙放在……嗯，在这呢，钥匙找不到可就麻烦了。” 比尔来到巴克莱信托银行门前，银行大门却紧闭，里面已经搬空。 「银行倒闭？」 「那我的保险箱去哪了？」 不详的预感。 砰砰砰！ 砰砰砰！ 用力敲打银行大门，但银行里面没有任何人回应。 “喂，朋友，别敲了！你不知道这家银行上周就停业了吗？” 对门商店走出店员，手里提着垃圾，好心提醒。 “什么？停业？” 比尔心里咯噔一下，尽管他已经猜到这个结果，但依旧不愿面对。 “银行怎么能随便停业！” “政府通过他们破产的申请了？” “这里的职员呢，在这里办理业务的客户怎么办？” “该死！我还有东西存在这家银行！” 比尔一连串问题让店员非常惊讶，显然他问了很多蠢问题。 “巴克莱信托银行没有破产，巴克莱大财团你知道吗？” “巴克莱信托银行有巴克莱财团扶持，不可能轻易宣布破产，只是这家分行停止营业。” 店员目光中带有同情。 巴克莱信托银行的客户早就接到银行停业通知，前来取回保管物品，看来只有这个人被银行职员遗忘。 “倒霉的朋友，你可以去巴克莱信托银行总部，试着追回损失。” “总部就在首都布里特斯，那可是个大城市。” “万恶的资本家！” “他们最好没有打开我的保险箱翻看！” 比尔拳头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巨响，店员被他吓到，赶紧回到商店，不再和行为暴躁的男人搭话。 “万一被人发现怀表并不普通，上交给教会，他们极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到我。” “而且怀表被‘我’贴身保管，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必须尽快拿回怀表。” “还好我留下一袋金镑，这可是买我命的钱，不然我就变成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虽然比尔扔给约翰大部分钱袋，身上只剩下80金镑，这笔钱也足够他富裕生活，直到追回保险箱。 保险箱里可是有好几百金镑，具体多少他都没有数过。 “首都布里特斯吗？” “听起来就很危险，也许到处都是警察和传教士，没准还有猎巫人。” “不知道强尼会给我准备前往哪个城市的船票，先回家还是先把怀表追回？” 怒火慢慢平息，比尔缓缓走在街上，漫无目的，看着行人川流不息，他再次感到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比尔不知道这具身体的身份姓名，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记挂‘自己’的亲人朋友，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 “先回家吧。” “总要弄清身份，这样去银行总部索要保险箱时才能底气十足。” 做出选择后，只剩下等待。 …… 第二十一章 去往何处（中） 在街道上漫步，比尔心情低沉。 他甚至去马戏团看了一会儿，灰毛白爪狮子在驯兽师控制下表演钻火圈，人与环纹巨蟒共舞，表演蛇口逃生。 露天表演台只有很少人围观，看到饲养员给猛兽喂食活物，他心中难过，竟然也感到饥饿。 “我连那些动物都不如，至少还有人关心它们有没有吃饭。” 随意来到一家平民餐厅，午饭是奶酪白面包，腌鱼肉加马铃薯和白菜萝卜做配菜，还有一杯淡啤酒。 强尼的人在午餐结束前找到比尔，通知他一切准备就绪，请他过去‘验货’。 比尔跟在后面，握紧转轮手枪。 他无法信任强尼和兄弟会，那个男人报复心太重，如果强尼不守信用，必要时他会割破手腕，使用黑血增强的阴影之力。 他们来到吉克朗西码头边缘，这里有家修船厂，偶尔有男人提着箱子进出，看起来强尼拥有货船，也承接托运业务。 绕过修船厂，修船厂后方空旷，堆积钢筋废料，强尼坐在一个约半米长的木箱等待上，等待比尔到来。 「这里应该就是兄弟会在吉克朗西的聚集地。」 “又见面了，小鬼。” “你的新发型不错，短发很适合你。” 强尼笑笑，拍拍屁股下面的木箱，从怀里取出一张船票，示意比尔过来取，显得诚意十足。 “这艘货船今晚九点十分起航，我可给你留了个好位置。” 没有直接上前，目光瞟向两侧，比尔正在观察强尼有没有安排其他人手。 除去站在强尼身后的几名修船工，这附近没有别人。 确定没有问题后，他上前两步，终于拿到船票。 “多谢你的船票，还有报酬。” “剩下的资料呢？” 强尼没有抬起屁股把木箱交出来，开始反问。 比尔指指大脑。 “啧，小鬼，你别太狡猾狂妄，我怎么知道你脑子里的资料是真是假，如果你随意串改或是隐瞒怎么办？” “欺骗兄弟会对我有什么好处？” “兄弟会的成员遍布全国，你们随时可以找上门来，强尼，你究竟在担心什么，这么快就忘记我家门牌号了吗？” “还是……” “你们只是虚张声势，兄弟会根本就拿我没有任何办法，说什么知道我住在哪里，全都是骗我的？” 话音刚落，几名修船工瞬间掏出武器对准比尔，脸上充满愤怒。 强尼盯着比尔的脸，希望从苍白却又隐藏残忍的面孔中看到一丝胆怯和退缩，可惜比尔表现得对这种威胁完全不削一顾。 他抽出手枪，抵在自己太阳穴上。 “嘿！你干什么！” “你疯了！？” “怎么可能吞掉报酬，我宁愿这东西早点脱手！” 然而比尔用实际行动告诉强尼，他早就疯了，资料装在自己脑子里，主动权也在自己手中，多余举动必将导致交易失败。 死死盯住强尼，场面僵持不下，他们都在等对方松口，先把东西拿到手。 “好吧，我要先知道科特的事。” 强尼终于开口。 他再次妥协，挥手示意手下放下武器，西瓦尔矿区发生爆炸后，再想派人潜进去可就难上加难。 而且眼前这个男人做事果断狠绝，应该已经把那些东西全部炸飞。 其实事情本来就不用这么麻烦，只是强尼有仇必报，早上被比尔拿枪指着脑袋，他很不舒服，必须找点麻烦。 “你说过，我帮你找到科特的下落，你会用别的报酬支付，等价交换。” “贪婪的小鬼，真是寸步不让。” 强尼招招手，一名工人将一份档案袋交给比尔，上面写着巴克莱财团资料。 “听说你在巴克莱信托银行租了一个保险箱，现在吉克朗西的分行停业，保险箱不知下落。” “这是巴克莱财团的资料，包括巴克莱家族成员的人际关系，巴克莱财团旗下公司名单，甚至他们的弱点。” “这些信息足够了，告诉我，科特在哪儿，他怎么样了？” 强尼盯住比尔，眼中流出严重不耐烦的情绪。 “他死了？” “应该就我进入西瓦尔矿区前几天，他去开采煤核，死在管理者和士兵手中。” 比尔放下转轮手枪。 他曾在巴姆中尉房间里见过科特档案，上面盖着红色解雇印泥，他们全部成为挖掘煤核的牺牲品，变成怪物。 也许科特变成的怪物还未死亡，被锁在地下，成为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的实验体，但科特已经消失。 “是么，果然死了啊......” 强尼用力将木箱子踢到比尔面前，装作轻描淡写，翻过科特的事，不过比尔还是听出他情绪低沉，已经没有心情周旋。 “小鬼，说出剩下的情报，拿着你的东西离开。” “钥匙也在里面，全世界只有这一套钥匙能打开它，你可以放心。” 比尔打开木箱，里面还有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铁箱，有双层铁锁，铁锁钥匙放在铁箱上当凹槽。 铁箱上面还刻有类似法阵图案，他看不到报酬是什么。 强尼变得有些心不在焉，根本不在意比尔的动作，敲击铁箱，里面是实心的，而且非常沉重。 不知为何，当比尔手掌抚摸铁箱，里面似乎有东西在回应，而且想要冲破铁箱，越来越强烈。 「应该不是假货。」 「这东西的确很危险，隔着铁箱我都能感受到，它想出来。」 「里面封着的好像是活物，它不会被憋死吗？」 收回手掌和思绪，将木箱合上，把钥匙串揣进兜里。 “强尼，还有件事。” “什么？报酬给你了，船票也给你了，你还有什么要求？” “小鬼，不要得寸进尺！” 强尼突然大喊出来，他心情烦躁，此刻只想尽快拿到资料，回去找高层算账！ “它太重，我搬不动。” 比尔指着木箱，虽然有些耍赖，但他必须这样做，这是他得到自己家庭住址的唯一机会。 而且搬不动报酬也是实话，刚刚强尼将它踢过来时同样鼓足力气，以比尔身材，甚至很难挪动铁箱。 他更不可能当众使用影圈，即使强尼的人在帮助自己解决强盗时，见过阴影巫术，也不能把全部能力展示。 “如果你不帮忙，我只能现场打开它，再带走。” 比尔掏出钥匙，试图打开铁箱。 “停！住手！” “你这个狂妄自大贪婪无耻的小鬼，你根本不知道它有多危险！” 强尼瞬间向后跳了两步，连修船工都惊恐万分，手臂挡在面前，生怕铁箱子被打开，波及自身。 “那你得帮我。”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会找人帮你搬上货船！” 比尔关上木箱，钥匙收回怀里，强尼看到比尔停止动作，松了一口气。 “强尼，我说的可不是这种帮助，你们把它运到吉克朗西时走的什么渠道？” “既然你们有运输途径，帮我把这东西邮回家吧，最好可以送货上门。” “......可以，不过邮寄违禁品需要打通很多层关系，而且邮费不菲。” 强尼皱眉，心里暗骂，同时做出决定，以后绝对不再委托这小鬼做任何事情，哪怕他的确有些过人手段。 “没关系，我还有钱。” “我要看着你把它贴上寄货单邮走，地址你不是知道吗，一直拿这事儿威胁我来着。” 强尼没有说话，他翻出一张货运单和一封信，对照信中所说，在寄货单上写下比尔的家庭住址和姓名。 「收货地址：布里特斯西区，加顿路14号，207。」 「收货人：威廉姆斯.克利夫。」 跟着强尼把报酬送上船，目送走私船离去，比尔这才将剩余信息说出。 “西瓦尔矿区关于煤核使用的研究成果都在那份报告里，只是上面没有涉及关于开采煤核矿会遇到的危险。” “挖掘过程中，煤核四周释放灰尘，这种灰尘会钻入皮肤，吸入体内，只要接触便会引发变异，使人丧失理智。” “已经有很多矿工变异死亡，政府一直隐瞒这个消息，甚至试图抹掉这些矿工在矿区工作的痕迹。” “因为他们无法安全开采煤核，但煤核发展前景巨大，只要合理利用，诺曼国各项实力都会超越别国，成为霸主。” “这就是全部情报。” 比尔说完，修船厂内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强尼提出质疑。 “依你所言，如果只是灰尘带毒，他们应该有很多办法保护矿工，怎么可能束手无策？” “科特也、发生变异了吗？” “很可惜，是这样的。” “而且矿洞里只有我能看到灰尘，研究院到现在都不知道灰尘才是造成变异的罪魁祸首。” “所以灰尘和变异都是你亲眼所见？” “嗯。” “那你为什么没有变异？” 强尼盯住比尔，生怕错过他眼神中一丝欺骗。 比尔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事情通常就是这样，当你实话实说，便会有人产生疑问，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 还不如编织谎言，更能让人信服。 “强尼，你问的太多了。” “我能活着离开煤核矿洞，只能说我运气好，而且这和我的能力有关。” “能力？什么能力？” 强尼突然问道，眼中充满急切，这才是所有信息中最关键的部分。 “我的能力？” “你们不是早就……” …… 「等等！」 「强尼不知道我会巫术？」 「也就是说……」 …… 「帮我处理强盗的人，不是强尼和兄弟会成员！」 …… 「谁在暗中帮我？」 ！！ 想到这里，比尔突然感到汗毛耸立。 仿佛一切早有预谋，自己已经置身更大漩涡，不论解决多少困境，都无法逃离。 第二十二章 去往何处（下） 强尼明白自己不该多问，询问他人能力这事很不友好。 委托已经完成，这些信息足够兄弟会和任何国家做笔大买卖，价值远远超过那个偶然得到的危险品。 他们会卖上好价钱，甚至可以向国家提出政治要求，脱离地下组织身份，成为受法律保护并且得到政府资助的官方组织。 前提是强尼得到‘尊重’，他会让安排科特进入矿区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拿着船票和巴克莱财团资料，比尔独自离开修船厂，事情告一段落，他也要踏上旅途。 船票上印着开船时间，距离开船还有四个小时，目的地…… 诺曼国首都，布里特斯。 “巧合？” “怎么可能，没有巧合，都是人为。” 摇摇头，知道还有其他人监视自己，他已经无法以平常心看待任何巧合，到处充满阴谋的味道。 就算知道名字和家庭住址，比尔依旧充满迷茫。 一艘蒸汽轮船停在码头，船上还带有帆和烟囱，可以同时以两种方式前进，节约能源，提高效率。 码头工人把货箱搬下船，小心翼翼装上货车，货车装满后就扬长而去。 脚踩沙滩，漫无目的。 距离登船还有三个小时，他顺着海岸线向西行走，渐渐远离码头。 翻过两座沙丘，恍然看见熟悉场景，残破走私船还搁浅在那儿，海浪拍击船板，走私船摇摇欲坠，却还坚挺。 他竟感到一丝亲切！ 登上走私船，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 抚摸船体，船板已经开始腐烂，走私船上空空如也，大概有人发现走私船，便把尸体和货物搬走，只留下破船。 “噩梦开始之地，此刻竟成为我唯一的依靠。” 靠着桅杆，取出阴影之书。 关于阴影之力他还有很多地方不懂，影圈浮现，将手挤入阴影空间，比尔忽然想起空间里走私船的虚影。 “差点忘了。” “走私船就在我脚下，阴影空间却有它的影子。” 意识探入，再次见到‘走私船’，它安稳漂浮在影流中，没有任何变化，无法移动，也无法取出。 他思考过这个问题，有些头绪，但始终无法确定。 “我在离开那个世界时，使用阴影之力驱动走私船，让它带我逃离。” “阴影曾经覆盖整艘走私船，在逃离最后关头，阴影剥离船身，留在那个世界，走私船以正常姿态回到海上。” “剥离……” 比尔未曾想过被阴影侵蚀的物品还能恢复原样，阴影之书对阴影介绍有限，新发现激发了新思路。 拿出漆黑匕首。 “让阴影之力消失，匕首就会恢复本来色彩吗？” “该怎么收回阴影之力？” 控制阴影化为实体，左臂黑影浮现，沿血管脉络游走，一团黑色‘物质’骤然浮在掌心上方。 手指收缩，影子聚集，周围温度明显降低。 手指舒展，影子散开，如冰水落在掌心，在皮肤表层形成影斑。 影斑蠕动，钻回体内。 试着唤醒匕首中阴影之力，手指抚上刀身，让影与影连接，但漆黑匕首不为所动，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想要让阴影离开匕首，大概需要刺激，让阴影重新化为虫群，才能进行引导。” 匕首划破手指，刀刃沾染黑血。 刺痛感传来，黑色力量瞬间化为蚜虫，争先恐后奔向黑色血液，密密麻麻，令人毛骨悚然。 比尔已经不会对虫子感到恐惧，当他可以掌控它们为自己服务，那些小东西就会变得可爱。 只是它们露出锯齿尖牙，争先恐后吞噬黑血时，发出金属摩擦声，声音异常刺耳难听。 迅速堵住耳朵，用受伤手指靠近匕首，试着召回。 黑血很快被虫子吃光，它们瞬间发现新食物。 “嘶——” 手臂抖动不止，虫群疯狂涌入伤口，在匕首与食指间搭桥，比尔感觉伤口就像灌入冰水，血液几乎凝固！ 寒意刺骨，思维都在打颤！ 伤口慢慢愈合，匕首失去阴影之力，化为粉末，被海风吹散。 只有痛苦还在继续。 阴影空间内，虫群肆虐，连空间都被啃食，如蝗灾肆虐！ 虫群吃过空间中阴影后，终于吃饱，渐渐安定下来，化为暗影，填补空间。 比尔躺在甲板上，抽动还未停止。 灾难性事故过后，西瓦尔矿区到处都是废墟，虽然大火熄灭，灾难结束，但经济损失难以估计。 而巴姆中尉、珍妮以及四名士兵突然失踪，没人知道他们在哪，为何突然失踪，士兵和警察们把整个矿区翻遍也没发现他们的身影，或是尸体。 整个矿区陷入不安。 只是西瓦尔矿区依旧迎来很多客人。 包括吉克朗西市长在内，他亲自前往矿区慰问，由警车护送，将慰问品交给受灾矿工，报社记者也跟在市长身后。 重重记者包围下，市长宣布西瓦尔矿区暂时由市政府接管，直到中央军区派遣新的管理者，开采工作会在弄清爆炸原因，以及矿洞清理结束后重新开始。 天色渐暗，市长送走一批又一批客人，终于有时间回到临时帐篷休息。 “累死了......” 他靠着躺椅，闭目养神，手指敲击扶手，心事重重。 事情发生过于突然，让市长毫无准备，虽然记者们已经离开，但一会儿还有更重要的客人需要接待。 那可是贵客。 贵客刚从布里特斯前来视察矿区工作，就出现这种状况，市长抓抓脑袋，感觉头比平时都大了一圈。 “抱歉，市长先生，打扰您休息了，布莱格医生和贝多利教授已经到达矿区，正在矿井那边等您。” 秘书轻轻唤醒市长，市长揉揉眼角，疲惫不堪。 “贝多利教授！！” 市长这才反应过来，突然从躺椅跳起，布莱格医生已经非常难缠，听说贝多利教授性格更加古怪。 而他又是在新能源开发利用上最有权威的学者教授，他说的话连首相和国王都非常重视！ “该死！不是说只有布莱格医生一个人来吗？” “巴姆那家伙找到了吗？” “还没找到，沙威警长正亲自带人寻找，但爆炸发生后就没人见过巴姆中尉，连珍妮小姐也不见踪影。” 秘书同样为难，矿区爆炸牵连太多，若是上层追究责任，谁也脱不了干系。 “关键时刻掉链子，别告诉我他们两个私奔了！” “还有沙威，他怎么能亲自带人寻找，矿区到处都是塌方，他父亲还特意叮嘱我好好照顾他，警察局长干什么吃的，不知道拦着点吗？” 市长已经整理好衣服，穿上外套走出帐篷，不忘给秘书下达指令。 “你马上找到沙威，让他赶紧离开矿区回吉克朗西，这里没他的事了，就说这是市长命令！” 秘书匆匆离开，市长身后跟着两名警务人员，他们来到矿井附近。 矿井几乎全部坍塌，布莱格医生和贝多利教授正在谈话，神情严峻。 “市长先生，你终于来了，清闲已经结束，现在我们需要解释！” 布莱格医生异常暴躁，贝多利教授站在一旁，神情阴沉不定。 “贝多利教授，布莱格医生，万分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矿区的事情我会慢慢解释，其实我也是刚刚接手矿区，很多事还一头雾水。” 市长道歉连连，虽然名义上市长官位很高，但在研究院成员、首相红人面前，他必须保持谦卑。 “巴姆中尉呢，我怎么听士兵们说他失踪了，不是害怕见我躲起来了吧？” “不，怎么可能，巴姆中尉绝对不是这种人，还有珍妮和几名士兵，他们全部消失不见。” “他会不会被敌国买通，带着国家机密逃走了？” “这、这我不清楚……” 目光狠桀，巴克莱医生死死盯住市长，市长顿时冒出冷汗。 “好了，我们不要随意猜测，一切用证据说话。” 贝多利教授缓缓开口，他声音沉稳，头发花白，厚镜片后面，有着一双锐利深邃的眼。 “市长先生，关于西瓦尔矿区开采煤核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抱歉，贝多利教授，我不清楚，您口中的煤核是什么？” “一种新能源，拇指大小就能驱动一艘蒸汽轮船从煤城开往首都，西瓦尔矿区是煤核的开采点之一。” “你不知道也很正常，这是国家机密。” 抬抬镜框，贝多利教授拄着手杖，向矿区深处前行，沿途矿工们正在清理矿井。 “国家机密……” “贝多利教授，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种事情？” “因为你早晚会知道，等下让我助手把煤核研究进展给你一份，还有矿井爆炸，市长先生，布莱格医生，你们认为这真是意外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 市长一头雾水，虽然从政二十余年，但他从未遇到过这种事。 “可能是巴姆中尉，他曾向我申请停止开采，被我严令拒绝，不排除他私自炸毁矿井，阻止煤核挖掘工作继续！” 巴克莱医生马上想到这种可能，选择在晚上引爆矿井，使伤亡降到最低，也只有那种心慈手软的家伙做得出来。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现在矿井出事，他却失踪，刚好符合逃跑动机。” 市长年龄大了，一下这么多信息，连额间都冒出细汗，瞬间想到无数可能。 「敌国已经对吉克朗西渗透到这种程度了吗？」 「但愿这一切都是假的，不然我只能引咎辞职！」 绕过塌方，终于来到特殊矿井位置，巴克莱医生来过这里，因此轻车熟路。 “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唱歌？” 贝多利教授拄着手杖，忽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矿区发生这种事，竟然还有人有心情唱歌？” “市长先生，你应该把幸灾乐祸的家伙揪出来，送到深层矿井挖掘煤核！” 布莱格医生更加愤怒，口水都喷出来，破口大骂。 “嘘——” 贝多利教授食指伸出，示意所有人安静。 “你们听，歌声好像从地下传来？” …… 吉克朗西依旧人来人往，普通民众继续生活，忙碌而充实，一家小旅馆中，女人收拾好行囊坐在床上。 男人已经消失十天，她还是不愿离开，认为他一定会回来。 旅馆服侍敲开房门，送来一封很厚很厚的信。 “信？给我的？” 女人激动万分，迫不及待撕开信封。 一堆金镑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女人没用理会，打开信纸。 半晌，屋内传出痛彻心扉的哭喊。 街道上，天还未黑，森尼酒吧已经挤满客人，与往日冷清截然不同。 自从酒吧老板在报纸上刊登寻人启事，这里就迎来一批又一批好事者，声称自己知道阿丹下落。 酒吧老板面无表情，手里握着钱袋，听这些人发言。 “老板，我以人格保证，阿丹小哥半个月前才经过我家门前，当时我没看到寻人启事，所以没能拦下他。” “老板，我的占卜球显示，您寻找的人刚刚遭遇一场大火，现在已经被人收留，他很快就会回来。” “老板，占卜都是骗人的把戏，阿丹曾在我家做客，我家就住在矮牛屯，他根本没有遭遇火灾……” 他们争先恐后，大声说出阿丹下落，酒吧弹簧门突然打开，邮差挤入人群，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送到老板手中。 “雷斯老板，有你的信。” 酒吧老板点点头，将钱袋放在吧台上，打开信封。 情报提供者死死盯住钱袋，目不转睛。 忽然钱袋被人打翻，金镑顺着吧台散，掉进地板缝里。 情报提供者们马上趴在地上疯抢，金光闪闪，将一张张充满欲望贪婪的脸映在钱上。 谁也没有注意到，雷斯老板早已转身离去，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漏出悲恸，眼角划过泪痕。 只有女占卜师抬头，望向老板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她很快回到战场，继续为一枚金镑打得不可开交。 某个房间里，胖子约翰正躺在包着羊绒的豪华大床上睡觉。 忽然，他大声叫喊，房间里充满痛苦和哀嚎。 “不要！” “走开！离我远点！” “不！我不要变成怪物！” 骤然起身，约翰被恐怖噩梦惊醒，满身冷汗。 当他看到眼前华美景象，又大口喘息，拍拍胸口。 “哈——哈——” “噩梦结束了、噩梦结束了……” “米娜，妈妈，等着我，我很快回家，噩梦结束了！” 天色渐晚，残破走私船上，比尔终于停止颤抖。 阴影空间内，一把漆黑匕首与走私船虚影并排悬浮，匕首忽隐忽现，如走私船虚影那般，没有实体。 只是匕首比走私船更加‘真实’。 抬手，试着将影子实体化，影斑从手臂流向掌心。 影子化为漆黑匕首。 比尔起身，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活动，没有被影子束缚在原地，也没有发生反噬。 转念一动，漆黑匕首再次化为影斑，爬回体内。 “孤独，封闭，无助。” “痛苦换来能力。” “即便如此，我也不想再次经历寒冷。” 伸出手掌，手掌微微颤抖，这双手已经沾满鲜血，无论怎样清洗，都再无力改变。 …… “时间到了，该离开了。” “嘿，除了去往巧合指引之地，我还能去哪呢？” “我会好好珍惜这条命的。” “走着瞧吧，看看到底谁、才能笑到最后！” 第二十三章 威廉姆斯.克利夫（上） 春风和煦，一艘全帆装三桅横帆商船在大海行进，海鸥围绕商船盘旋鸣叫，海风吹起层层波浪。 商船在海上已经漂荡半月有余，它沿海岸线行驶，途径大大小小码头都要停船卸货，耽误不少时间。 如果全速行驶，一艘全帆装船从吉克朗西到布里特斯只需要七天。 现在这艘来自吉克朗西的商船终于抵达终点站，整个诺曼最宏大繁荣的港口——鹿特贝妮港。 鹿特贝妮港能同时接纳帆装船和轮船，站在甲板上，比尔远远看到码头停靠数十艘船，规模宏大，整齐划一。 阳光充沛，偶尔有蒸汽货轮冒着白色烟雾，发出呜呜声响快速驶过，在平静海面留下道道波痕。 向更远处眺望，港口后方是一片宏伟建筑群，薄雾笼罩下，那里坐落着历史悠久的诺曼首都，布里特斯。 不知何时开始，布里特斯常年被淡淡雾气笼罩，因此它还有一个别称。 “终于到了。” “雾都，布里特斯。” 商船停泊，靠近后才能深切感受到鹿特贝妮港很大，放眼望去，四周堆满货箱，码头上卸货工人忙忙碌碌，吵闹声不断。 旅人带着疲劳，眼中也充满兴奋，缓缓走下客船。 “这就是诺曼的骄傲，鹿特贝妮港，果然名不虚传。” “先租辆马车，布里特斯离这儿好像还有段距离。” 双脚踏上土地，厚实感从脚底传来，熟悉而又陌生。 布特里斯虽然在港口后方，距离鹿特贝妮港还有很远，这是诺曼首都，不像吉克朗西，城市紧挨码头，街道上也弥漫腥臭。 跟随人流方向前行，很快看到有马车在港口后方等待。 “我要到布里特斯西区，加顿路14号。” “上来吧客人，休息一会儿，您很快就到家了！” 随意租下干净马车，车夫非常热情，马车离开港口，马蹄飞驰，穿过矮坡与树林，直奔布里特斯。 布里特斯城内又是另一片景象。 灰石板路面刚被暴雨冲刷，街道两旁商店种类繁多，蒸汽机车限速驶过，有专人举牌提醒行人让路。 过路行人同样神色严谨，手持报纸坐在路边浏览，很多警察牵着警犬，匆匆跑过，不知在寻找什么。 进入布里特斯后马车开始减速，空气中也带着薄雾，穿过主干街道，比尔看到很多工人在街上游行示威。 他们高举牌子，穿破旧水蓝色工人服，手持剪刀铁锤，有男有女，高喊口号。 “平等待遇，公平竞争！” “政府改革，刻不容缓！” 工人们堵住主干街道，车夫非常无奈，叹了口气，将马车掉头，进入小巷。 比尔转头看去，警察匆匆前来驱赶，不是牵警犬那批。 “这是什么？” “工人运动这么早就开始了吗？” 比尔皱紧眉头，这里布满工业色彩，政治气氛浓厚，民众暴躁不安，社会远没有报纸上写的安稳。 “客人，您是很久没回首都了吧！” “他们是工厂派来的，那些有钱人认为议会成员大部分由贵族担任，是身份歧视，所以强烈要求政府改革！” 马车夫笑笑，觉得游行离他很远，也不认为贵族肯把手中权利放出。 「果然不是工人运动，现在是资产阶级分权阶段。」 「工人只是被利用罢了。」 “看来你也时常关心政治，对这些事都清楚了解。” “客人，我可不关心那些事情！” “只是报纸上天天报道，还有报童免费给发送报纸，我想不知道都难！” 又转过几个巷子，来到平民居住区，马车在一栋楼前缓缓停下。 布里特斯上空乌云聚集，春天是布里特斯的雨季，暴雨说下就下。 “客人，加顿路14号到了，下车时注意脚下。” “谢谢。” 走下马车，天色暗沉，在他面前是一栋老旧二层砖楼。 砖楼砌体灰缝很厚，建有陡峭坡屋顶、阁楼以及烟囱，造型凹凸起伏，窗子排列随意，攀爬植物一直长到二楼。 马车缓缓离去，来到砖楼门前，扳动把手，门没锁。 拉开大门，里面是条昏暗狭长走廊，只有一盏煤油灯挂在墙上，冷风从门缝吹来，火苗摇摇晃晃。 半只脚踏入砖楼，进门处第一个房门咔嚓一声打开，走出一个胖女人，她比约翰还胖。 “你是……” “我的天，比尔，你竟然回来了！？”? 胖女人手里抱着一堆衣服，盯着比尔的脸很久才反应过来，非常惊讶。 “你说出去三个月，让我给你留房，现在都三个半月，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将衣服扔进门口木盆，胖女人拍拍手，对比尔笑笑。 比尔没有任何对胖女人的记忆，不过看上去她就是房主，而威廉姆斯在首都租房子住，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 “房间我还留着，不过房子已经到期，你必须续交房间，最迟下周末前结算清楚。” “钥匙在我抽屉里，既然你回来了，我就不用替你保管。” 胖女人回到房间去取钥匙，比尔紧随其后。 接过钥匙，钥匙上带着房间号，果然是207号。 “谢谢。” 比尔随口道谢，胖女人竟有些诧异。 “我的天，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吗？” “你竟然会说谢谢，比尔，我认识你三年多，你都没有说过多余的话！” 身体微僵，比尔加快脚步离开。 「以后还是少说话。」 仔细观察砖楼内部，这里有两排房间，很像单身公寓，但环境简陋。 到处充满霉菌味道，走廊尽头分别有两扇窗户，光线暗淡昏沉，木质地板陈旧，踩在上面吱吱作响。 在二楼寻找片刻，比尔终于在拐角找到一节楼梯，通往207号房间。 这是最便宜的阁楼，夏暖冬凉。 打开房门，灰尘迎面扑来。 “噗！” 走进阁楼，阁楼房顶很矮。 三角屋顶挂着两根木质横梁，周围贴着几张明星海报，还有一张日历挂在墙上，没有其他装饰。 屋内家具只有木板床，书桌和木椅，被子很脏，随意扔在地上，地板上还有很多空酒瓶和几摞废旧报纸。 日历上有两个日期用圆圈标注，不知道有什么特殊含义。 “七月和八月，这两个月份已经计划好做什么了吗？” 扶上日历，手指沾满灰尘，阁楼最矮的地方只有两米，显得异常压抑。 “还是先收拾一下，至少让这儿变得能够住人。” “该死，那家伙怎么这么脏，走私船里都没这么夸张！” “等那东西邮到后就搬走吧，我还有一些钱，没必要委屈自己住这儿。” 没有想象中的熟悉感和归属感，比尔决定等报酬邮到以后就搬走，他甚至可以提前找好新住处，等危险品邮到再退掉房间。 现在他要出门买些生活用品，用来打扫卫生。 虽然急着检查威廉姆斯的事，但在充满灰尘的狭小空间，让他不免回忆起某处充满危险的矿洞。 打开窗户通风，天色已暗，五月气候渐暖，夜晚依旧寒冷。 比尔感到丝丝寒意，看地上乱七八糟的酒瓶子就知道这具身体常年被酒精侵蚀，几乎不会按时吃饭。 酒精可以提供热量，但没有任何营养，既然接管这具身体，比尔就要好好改造，健康是最低标准。 他相信在不远的未来，自己就会遇到各种无法预知的麻烦，为了活下去，找出幕后黑手，他必须更加强大！ 关上房门，比尔转身走下楼梯，穿过昏暗走廊。 胖女人听到脚步声后打开房门，向比尔方向大喊，声音在走廊久久回荡。 “比尔，是你吗！” “我这儿还有很多寄给你的信，快点过来取走！” 胖女人声音浑厚，并且极具穿透力，比尔眉头上挑，有些好奇。 「有人给威廉姆斯寄信？」 「沉默寡言，不爱干净，私底下还是个男巫，威廉姆斯也有朋友吗？」 虽然对这一切充满好奇，但此刻什么事都无法阻止他外出采买，把房间打扫干净，除非生命攸关。 “出门，回来再取。” 路过胖女人房间时，比尔淡淡回应。 “那你千万别忘了，我这里堆满信封，都是寄给你的！” “嗯。” 推开大门离开，加顿路是平民住宅区，商业街距离这里很远，比尔只能四处找找，熟悉周围环境。 “我记得在马车上见过，西边应该有一家卖……” “奇怪，不是西边吗？” 经过街口，这里有张告示牌，上面贴满小广告。 停下脚步，快速扫过广告，试着寻找贩卖日用品的商店。 「吉尔达餐厅，每周六推出打折活动，期待您的光临！」 「财务稳健，信守终生，有康保险，服务到永久。」 「贝奥马场：投注热情，好运降临！」 「关注口腔健康，专业牙齿整形，请来哈利街32号。」 「别墅转让，非诚勿扰！」 「朋友，加入我们吧，天眼教带您看清世界。」 「教会温馨提示，为保障您的身心健康财产安全，请勿加入非法组织↑。」 「更省钱，更省心，买货就来……」 “啊，找到了！” 根据广告指示，终于找到日用品商店，这里琳琅满目，商品价格不菲。 “很难想象普通家庭应该如何负担生活开销，一块香皂的价钱足够一家三口一周伙食的开销。” 挑挑捡捡，牛皮纸袋里很快装满日用品。 走出商店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天空被无边墨色涂抹，星光也被浓雾遮盖。 煤气路灯下，比尔提着纸袋快步穿越街巷，他不想在夜晚独自行走，这又会唤起他某些糟糕回忆。 转过巷子口，路人越来越少，忽然有个浓眉中年男人迎面走来，张开双臂，神情异常激动。 “威廉姆斯，你回来了，他们果然没有骗我！” “我还以为你已经躲到乡下，不敢再回到布里特斯。” “不过你愿意出现真是太好了，亲爱的克利夫先生，我对你可是朝思暮想！” 比尔瞬间呆在原地，不敢乱动。 「他是谁，好朋友吗？」 「对我这么热情，我该用什么态度回应？」 「躲到乡下是什么意思？」 “你……” “见到我很惊讶吗？” “我也很惊讶，看来你真的赚到大钱，看到我都不会像以前那样转身就跑。” “威廉姆斯.克利夫，这次你别想再跑，我也绝不会让你逃掉。” 中年男人抱住比尔，匕首抵在腰间，声音骤然变冷。 “杀人偿命！” “欠债还钱！” 注解?：威廉姆斯Williams的昵称很多，变化较大，仅凭字面形态可能不会认识它们是同一个名字，Bill， Billie， Billy， Liam，Will， Willie， Willy等都是威廉姆斯的昵称，Bill和Will读起来其实很像，你发现了吗？ 第二十四章 威廉姆斯.克利夫（下） “逃跑或是大叫，捅烂肚子。” 瞬间感到冰冷寒意，侧腰被匕首抵住，纸袋掉在地上。 微微颤抖，身体僵硬。 不是因为恐惧，比尔讨厌被人触碰，感觉吃了狗屎，胃液翻滚，全身都在拒绝。 “嘿，威廉姆斯，你也有今天。” 中年男人以为比尔害怕，非常满意，松手给他喘息时间。 比尔缓缓后退，与男人拉开距离。 昏黄路灯下，阴暗处走出一些人，他们手持铁管或木棒，渐渐向比尔围拢，虎视眈眈。 「我大意了，来到新城市后有些松懈，刚才光顾着想事情，都没发现有人监视跟踪。」 「不能使用阴影力量，无法一次性解决所有人，秘密就会泄露。」 丝毫没有慌乱，眯眼观察四周，眼球左右晃动，冷静思考对策。 「看来威廉姆斯跟他纠缠已久，他借了多少钱？」 「一群普通工人，武器是铁管和匕首，不是什么大组织，如果欠债不多，可以和平解决。」 「漫天要价，杀了他们。」 “走吧，威廉姆斯，我们找个安静地方坐下聊聊，把账结算清楚。” “可以。” 听到比尔回答，中年男人松了一口气，没有威胁人时那么坚决，看来刚刚也只是故作镇定。 月光被淡淡雾气遮住，映得城市朦胧，他们进入巷子，比尔走在中间，前后都有人盯着，不留任何逃跑空间。 雾都小巷很多，由于城市直接在老城区上扩建，主干街道整齐有序，深巷却纵横交错。 偶尔有犬吠传来，警察提灯在巷子口检查，从不深入小巷。 除非烟瘾犯了，他们便躲进巷子，捏一小撮烟叶扔进烟嘴点燃，享受精神麻痹后的人生。 中年男子带路绕过警察，很快到达目的地。 这是一处废弃工厂，很难想象居民区深处有这种建筑，但事实如此，这条巷子内全是小型废弃厂房。 走进工厂，蜘蛛结网，地面落满灰尘，窗户被木条封住，连踏板都没有的手纺车堆在一旁，木板腐朽。 厂房内有光亮，已经有人在这儿提前等待，中年男子也停下脚步，坐上椅子，皮革椅子都露出棉花。 “这里很安静，威廉姆斯，现在我们可以好好算账了。” “会计呢？” 一名带眼镜男人从人群中走出，胳膊夹着算盘，神情唯唯诺诺，和工人讨债者截然不同。 “朗格斯老板，克利夫先生需要偿还68金镑24便士。” “！！” 比尔站在朗格斯不远处，有工人将他团团包围，他很冷静，面对乌合之众不需要胆怯。 但当他听到还款金额，心脏狠狠收缩，不由自主。 “你是在逗我。” “我跟你借了多少钱？” 有些激动，比尔身上只剩80金镑，原本这些钱能做很多事情，如果偿还债务，他就需要精打细算度日。 他不喜欢斤斤计较，当然富足是前提。 “威廉姆斯，太久没出现，你都忘记自己借钱拖了两年多都没还？” “我不是慈善家，六分月利，已经给你足够时间筹钱，你还多次打伤我的人，连医药费我都省去没算！” “今晚不还钱，我就把你卖给人贩子，卖给需要人体做研究的地下医院，卖给邪恶教派做活祭！” 朗格斯双手敲击座椅扶手，口水喷出，更加激动，为了向这个男人追债，他两年多都没睡过好觉。 做高利贷一本万利，同时也要面临血本无归的风险，一个人都去借高利贷了，还指望他按时还钱吗？ 格朗斯挥挥手，工人又手持铁管敲击地面，向比尔缓缓靠近，目光凶狠，像要把他大卸八块。 啪！ 一声枪响，子弹瞬间划过耳畔，打入墙壁，格朗斯骤然僵硬，手臂止在半空，保持将要拍击的姿态。 连工人都停止动作，吞咽口水，无法继续向前。 “好好说话。” “还钱可以。” “不过我要看到借款单，再重新计算利息。” 转轮手枪对准朗格斯，比尔扭扭脖子，冰冷目光绕过四周，淡然说道。 工人被目光扫过，全都移开双眼，不敢与他对视，铁管也藏在身后，不知所措。 眼神重回朗格斯身上，自从离开吉克朗西，他就随身带枪，只有枪械和力量能带来安全感，转轮手枪放在外面，其他武器还在阴影空间存放。 “呵呵，哈哈哈哈……” “比尔，你这是做什么，快放下手枪，我们可是好朋友，有话好好说。” 朗格斯突然哈哈大笑，变脸速度比翻书都快。 “你真的变了，消失三个多月，眼神都发生改变，我以前就知道你将来会有出息，才把钱借给你……” “能还钱当然是好事，这段时间去哪淘金了？” 朗格斯感慨万分，额间冒出细汗，用言语掩饰内心恐慌。 “与你无关。” 比尔再次扣动扳机，又一发子弹与朗格斯擦身而过，打入手纺车。 “会计！把欠条找出来，让他看看！” 朗格斯瞪大眼球，不敢相信这个男人不留任何余地，一阵后怕，眉间都缓缓挤出阴霾，示意会计赶紧过去。 会计急急忙忙翻出一张泛黄的纸。 欠条纸上的确签着‘威廉姆斯.克里夫’的名字，借款金额15金镑，时间在两年零两个月前。 「该死的高利贷！」 「该死的利滚利！」 「该死的威廉姆斯.克利夫！」 「我已经够倒霉了，为什么要替他还债擦屁股！」 “我可以还你20金镑，你同意，债务问题和平结束，不同意，一枪打死你，债务问题强制结束。” “你！” 朗格斯敢怒不敢言，看到手下们也丧失信心，眼球快速转动，似乎还在考虑此刻该如何扳回局面。 比尔耐心等待，不急不躁，甚至掏出另一把转轮手枪，不停把玩，补充弹药。 朗格斯看到比尔又掏出枪，更加紧张。 “亲爱的比尔，你这次真是满载而归，还弄到这么多枪。” “钱多钱少其实无所谓，大家都是好朋友，就是赚钱的路子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让我也小赚一笔，弥补损失……” 朗格斯吞咽口水，擦擦额角冷汗，缓缓起身，双手抬起以示友好。 “不能。” 语气冰冷，眼中带着嘲讽。 掏出钱袋，取出20金镑扔向朗格斯，目光瞟向四周，没人提出异议。 将欠条撕碎，纸屑漫天飞扬，比尔大步离开废弃工厂，没有回头。 当比尔走出废弃工厂，似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朗格斯蹲在地上将金镑捡起，不忘盯着比尔背影。 “那个废物穷光蛋，他到底在哪赚到这么多钱？” “不行，我要知道他的秘密，赚钱的事我也要分一杯！” 离开深巷，比尔对四周充满警惕，让谨慎重归。 回到被拦截处，装满日用品的纸袋早就被拾荒者捡走，他不得不再次来到商店购买香皂等必需品。 “我讨厌精打细算度日。” “威廉姆斯借这么多钱做什么，他家也没有值钱的东西。” “狗屎，这小子这么缺钱，不会在外面包养情妇吧？” 胡乱猜测，回到砖楼。 先去胖女人房间取回信件，她又在催促比尔缴纳房租，留下一枚金镑让她住嘴，比尔抱着信件和纸袋回到阁楼。 窗户还敞着，不停吹进瑟瑟冷风，房间依旧乱糟糟一片。 点燃煤油灯，让房间充满光亮，虽然比尔拥有夜视能力，但这事儿最好别被任何人发现。 今晚风很大，比尔去关窗户，恍然看向窗外，他发现夜视能力似乎变强，对光亮也更加敏感，很容易被晃到。 比如现在，当他想要关闭窗户，对面阁楼有反光一闪而过，他瞬间发现。 ...... 啪！ “狙击手！” 瞬间俯身趴在地上，心跳加速，子弹穿过玻璃打在墙上，玻璃粉碎，掉落满地。 快速翻滚到墙角，取出转轮手枪。 时隔半个多月，当紧张感回归，双手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刚从死亡线逃离，惊魂未定，还是因为兴奋。 “生活本就充满危机，不是吗？” 狙击手又一次射击，比尔马上用转轮手枪打碎煤油灯，阁楼重归黑暗，狙击手失去视野。 “看来狙击手在这儿等威廉姆斯归来，已经有段时日。” “现在怎么办？” “我也有狙击枪，还有夜视能力，不过他两击未中，如果智商正常，应该不会在原地停留。” 比尔大脑旋转，开始认真思考处境，计划反击。 楼下忽然传来胖女人的叫喊。 “我的天！比尔，你在楼上干什么，你打碎了窗户！！” 住户听到枪声后也纷纷从房间出来，这个时间段已经是下班休息时间，他们都站在门口向胖女人大声投诉。 脚步声传入阁楼，从腰间取下三节铜制望远镜，架在木桌上。 影子很快爬上木桌，影子眼球快速浮现在影子上，趴在望远镜片后面。 砰砰砰！砰砰砰！ “比尔，开门！” “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开门！再不开门我就自己进来了！” 集中注意力，没被敲门声扰乱思绪，影子眼球通过望远镜看到对面阁楼窗帘紧闭，窗帘后面已经没有人影。 影子眼球又偷偷探到窗户边，向四周偷瞄，确定没有其他状况后，比尔这才收回影子，拍拍身上的土。 门外已经传来钥匙串哗啦啦的响声，胖女人刚把钥匙插进钥匙孔，房门吧嗒一声打开。 比尔提着转轮手枪，面色阴沉。 诺曼没有禁枪令，很多猎人依靠自制猎枪上山打猎为生，乡绅贵族们也拥有枪支，防止领地进贼。 在诺曼这个国家，只要有钱，就可以轻易买到枪，但是贩卖枪支弹药的税收昂贵，贵到普通人根本不会考虑购买。 门外人群气势汹汹，叽叽喳喳，但在他们看到比尔手中的转轮手枪后瞬间闭嘴，等着胖女人开口询问。 “那个，比尔，刚刚发生什么，我好像听见枪声，而且窗户怎么......” 胖女人同样吞咽口水，向漆黑一片的阁楼里面张望，提问时犹犹豫豫。 “打鸟。” 扳动手枪，随手向外开枪，啪地一声，房客们全都捂住耳朵蹲在地上，惊恐万分，不敢再提出任何疑问。 “比尔，现在、现在是休息时间，请不要打扰别的租户休息，那个、那个你还需要赔偿玻璃......” 胖女人缓了半天，胸口上下起伏，说话都断断续续，不再中气十足。 “知道了。” 砰地一声，大门紧闭，将所有人拒之门外。 房客们目瞪口呆，互相看看，就这样散去。 房门紧闭后，比尔放松肌肉，背靠房门。 缓缓呼吸，调整情绪，刚刚‘回家’就出现这么多麻烦，比尔相信，这次伏击只是开始。 “糟糕的人生没法解释。” “谜团不断，我是偶陷其中，还是早有预谋？” “威廉姆斯.克利夫，这个男人身上隐藏着什么？” “又是谁，想让他消失呢？” 第二十五章 巴克莱信托银行（一） 三节铜制望远镜还立在桌子上，阁楼恢复压抑冷清。 缓缓走向窗户边，用望远镜查看，狙击手没有再次出现，只是寒风吹进房间，没有任何阻挡。 “究竟是谁想杀死威廉姆斯？” “总之这里不安全，我要尽快搬家。” “走之前要把威廉姆斯的物品整理好，也全部打包带走。” 重新将望远镜挂在腰间，比尔离开阁楼来到盥洗室。 盥洗室更像公共卫生间，抛釉砖被磨掉颜色，砖缝里积累黑色淤泥，水龙头、厕所和淋浴喷头挨着，用砖墙半隔起来，水流不温不热。 盥洗室里还有房客洗漱，看见比尔都匆匆离开，避之不及。 比尔接了一盆水，准备打扫卫生。 先把窗台和木桌擦干净，确定木桌抽屉里没有东西后，将木桌挡在窗户上，再靠上椅子。 挡风的同时，防止有人半夜爬进阁楼。 不停换置脏水，一直打扫到深夜，比尔终于将床铺周围收拾干净，把破被子挂上木桌，换上干净床单。 躺在床上，他终于有时间拆开塞满胖女人柜子的信件。 然而生活就是这样不尽人意，有时上帝关上一扇门，还会顺便帮你关上窗。 随意抽出一封信撕开，里面是一张银行催款单。 「尊敬的威廉姆斯.克利夫先生，您于1734年2月在我行办理的信用贷款业务，已经逾期三个月未缴纳贷款利息。」 「请您尽快到我行办理还贷手续，如果故意拖欠贷款，逾期半年未偿还利息，后果将非常严重。」 「我行会申请法院帮助，强制没收您的存款，您将失去公民权利，进入监狱用做工偿还贷款，同时加倍支付迟延履行期间债务利息和违约金。」 比尔额角青筋暴起，微微颤动，接着他拆开另一封信。 「尊敬的威廉姆斯.克利夫先生，您于1734年1月办理的信用贷款已经到期，请及时缴纳贷款利息……」 “***！*****！！” 愤怒扔掉手中信件，一阵社会骂后，比尔拆开其他信封，里面都是各大银行的催款单。 根据贷款金额和放贷时间，比尔充分相信威廉姆斯这家伙就是拆了东墙补西墙，一家银行的贷款快到期，就去另一家银行借钱补上。 补到最后窟窿越来越大，他就铤而走险去借高利贷偿还，然后继续向银行借钱。 他还钱的时间刚刚好，从来没有逾期半年以上，但也从未按时归还。 比尔想不明白这些银行为什么还敢把钱借给威廉姆斯，因为银行业刚刚起步，从未经历过次贷危机，才不知道节制吗？ 不过看这些银行催款单上提示，这个世界拖欠银行贷款后果似乎非常严重。 拖欠超过半年以上就会被投诉，由法院判决用劳务偿还贷款，具体是做什么比尔还无从得知。 但从西瓦尔矿区得来的经验，比尔相信那些足以偿还贷款的工作绝对不靠谱。 “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离开方法，不是给他收拾烂摊子！” “都敢接下那种危险委托，身为邪恶拥有强大力量的男巫，他怎么这么穷？” “看看这肮脏的阁楼，哪有一丁点身为男巫的样子和自觉，起码应该有个坩埚炉吧！” “而且借这么多钱干嘛，屋子里一点奢侈品都没有，就算天天喝伏特加也不用这么多钱……” “看他墙上女明星的海报，难道还是追星族？” “狗屎！他不会真的在外面偷养女人？” “呼——” 比尔躺在床上喘息，四肢无力，竟然觉得骂人这事比杀人还消耗体力，同时初次感到心累。 他认为自己来到这里，使命只有一个，就是给‘威廉姆斯’擦屁股。 不过既然还有钱，比尔决定偿还银行贷款，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等保险箱追回，他还是有钱人。 “尽快去巴克莱信托银行拿回保险箱，不然下个月我就只能吃土。” “他们会不会店大欺客，否认曾经租给我保险箱，我手里只有一把保险箱钥匙作证据，银行完全可以说我的钥匙是假的。” “如果巴克莱信托银行不承认他们私吞或者弄丢了我的保险箱怎么办，要去法院投诉吗，银行会不会和法院勾结在一起？” “应该不是那种不讲理的银行，看兄弟会收集的资料，巴克莱财团旗下公司的信誉一向不错。” “如果这点气度都没有，巴克莱财团不可能做到现在这种程度，尤其他们还想在信誉高于一切的银行业发展。” “重点是伊莉雅.巴克莱和科龙.巴克莱之间的复杂关系，我被卷进他们父女的斗争，纯属倒霉！” “先去一趟巴克莱信托银行，瞎想没有任何用处，如果他们态度恶劣，我会把事情闹大。” “明天还要找个能观察砖楼四周的新房子，狙击手一次失利，他还会再来，白天外出办事时也要时刻保持警惕。” 比尔闭上眼睛，影子眼球再次出现，周围没有可疑人影，今夜应该安全。 在抱怨中睡去，在疲惫中醒来。 吃过简单早餐，比尔动身前往地处中央区域的金融街，处理银行还贷业务以及追回保险箱。 一上午时间，比尔几乎跑遍整条街，还好银行处理还款速度极快，每处理完一家，比尔就打开下一个信封，根据提示前往另一家银行。 无债一身轻这句话对比尔并不适用，随着钱袋子的重量越来越轻，他的心情沉重，焦躁不安。 “该死的威廉姆斯，他最好没有再欠别人钱，不然我会在离开前自杀，让他的灵魂再也没有归处！” 手中终于只剩一个信封，这个信封和之前的信封有些不同，它更小巧，而且对威廉姆斯的称呼也不一样。 比尔打开信封，不是银行催款单。 是一封感谢信。 「亲爱的比尔，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不用给我寄钱，我知道你在外面更需要钱。」 「我很好，一切如常，请不要担心。」 信纸上只有短短三句话，比尔手掌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心中沉闷至极。 “被我猜中了？” “真在外面养了个女人？” “不会还有个孩子吧！” “呸！乌鸦嘴！” 匆匆来到巴克莱信托银行总公司，这里接待人员非常热情，布里特斯拥有很多私人银行，服务态度不好的银行很快会被市场淘汰。 “先生，欢迎选择巴克莱信托银行，请问您需要办理什么业……” “我要见经理。” 直奔主题，心急如焚。 当他手中的钱越来越少，才能理解约翰对金镑为何如此渴望，同时对曾经讥讽过胖子这事感到些许羞愧。 “我要见经理！” “这位先生，请您冷静下来，请问您遇到什么困难，或许我就可以帮助您，经理正在开会。” 接待人员保持微笑，跟在比尔身后，有些迷茫。 “我在你们银行受到不公正待遇，现在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不公正待遇？这怎么可能……” “没错，不公正待遇，而且造成巨大损失和精神伤害！” 越说越严重，接待人员眉头紧皱，猜测他可能在无理取闹，想从银行讨要好处，或者精神状态异常。 安保人员也慢慢靠近，如果做出过激行为，他们马上出手。 “先生，您确定是在我们巴克莱信托银行办理的业务吗，您在哪家分行办理业务，可以跟我说说具体发生过什么吗？” 接待人员再次提起微笑，他面对过很多无理取闹的客人，把这些客人当成脑子不正常是他调节心态的最好办法。 “让保安离我远点，我没玩笑！” “我曾在吉克朗西分行办理业务，租下一个保险箱，给我办理业务那女人叫伊莉雅.巴克莱！” 距离布里特斯遥远的海面，一个男人正经历他人生中最难熬的时刻。 “不是，我不是怪物……” “我不是有意害死你们，你们去找那个男人，不要找我……” “不要！” 约翰突然惊醒，满身冷汗，躺在单人船舱里大口喘息。 在西瓦尔矿区死里逃生的经历让他噩梦连连，每天都活在担惊受怕的日子里，生怕有怪物突然从某个阴暗的角落冲出来，将他生吞活剥。 而更令他恐惧的，是那个名为比尔的男巫，将那些人扔进深层矿洞的画面，约翰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虽然他每天生活在恐惧中，但怪物没有出现，警察也没有上门，而那个男巫除了让自己把在矿区见到的一切全部忘记外，还给了自己一大笔钱。 这让约翰对他也提不起怨恨的念头，但也绝对不想再见到那个男人。 好在约翰离家越来越近，他的生活终于不再充满阴霾。 每当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见到老母亲，还有朝思暮想的妻子，温柔体贴的米娜，约翰就能重新燃起希望，连噩梦都减少。 娶到米娜，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一切都会过去，就像那个男人所说，噩梦已经结束，接下来他只需要客服恐惧，让时间磨平一切。 他的人生，会越过越好。 第二十六章 巴克莱信托银行（二） 银行大厅宽敞明亮，办理业务声不断，男人急躁愤怒，来到业务办理窗口。 “给我办理业务那女人叫伊莉雅.巴克莱！” 啪！ 保险箱钥匙倏地拍在柜台，银行瞬间安静下来，客人奇怪地看着比尔，接待人员瞪大眼球。 保安张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听到伊莉雅.巴克莱后，他们都停在原地，不敢乱动。 “先生，我马上给您找经理处理，请您到贵宾室休息片刻！” 接待人员首先反应过来，将比尔迎入后方隔间，避免对其他客人造成影响，事情闹大，难免有风言风语流出。 冷哼一声，跟在接待人员身后。 来到贵宾室，里面有漆皮沙发，暗金色铁艺茶几，上面有水果和小齿轮摆设。 墙上挂着鹿头装饰，鹿角中央是棕黄色机械钟，摆在最显眼位置，可以随时看到时间。 坐在沙发上，接待人员更加热情，表现得十分关心，还拿出纸笔记录。 “尊敬的客人，请问您叫什么名字，什么时间在我行办理的保险箱租赁业务？” “我叫威廉姆斯.克利夫。” “今年4月，在吉克朗西金融街，伊莉雅.巴克莱接待的我，结果不到半个月，我就再也找不到这女人！” “现在吉克朗西分行停业，保险箱不知所踪，我特意从从吉克朗西找到布里特斯，你们必须将保险箱归还，补偿损失！” 比尔敲击茶几，表现得异常愤怒，这种讨债时刻，就要先声夺人。 “如果保险箱找不回来，我会去法院投诉你们，让法院替我伸张正义！！” 接待人员瞬间紧张，他们都知道吉克朗西分行停业的事，而吉克朗西分行一直由伊莉雅小姐管理。 这中间事情复杂，银行职员根本无法解决。 “我明白了，尊敬的克利夫先生，请您稍等片刻，吃些水果点心，经理马上就来为您解决问题。” 接待人员带着笔记本走出贵宾室，同时找来另一位银行接待安抚比尔情绪，嘱咐上齐咖啡和糕点。 做完这些事后，他迅速离开现场，来到经理办公室门口，敲响房门。 “经理，非常重要的事跟您汇报。” “进来。” “现在午休时间还没结束，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经理打了个哈欠，他身穿西装，嘴角是两撇小胡子，梳着干净利落的短发，用头油固定背头形状，躺在沙发上休息。 “经理，是伊莉雅小姐的事，她在吉克朗西分行留下大麻烦，现在客户找到我们总行了！” “别说笑了，那女人能留下什么麻烦？” “虽然只是个女人，在工作中却从来不出错，也不会让人抓到把柄，所以巴克莱老爷才拿她没有办法。” 经理还没反应过来，伊莉雅.巴克莱曾跟他学习管理银行的经验，所以他对那女人有些了解。 “是不是客户无理取闹，想从我们这儿拿些好处？” “经理，是巴克莱小姐没有归还客户保险箱，客户才会找上门，他有我们银行特制的保险箱钥匙。” “而且他说，如果我们可以不能归还保险箱，他会去法院起诉！” “什么？去法院起诉！？” “该死！” 银行经理瞬间坐起来，神情紧张严肃，他处理过很多突发状况，只有今天这件事尤其棘手。 那女人不会在工作中失误，如果真的失误了，那她绝对是故意的！ 银行经理脸上神情风云变幻，大脑飞速运转，两撇小胡子抖动不停，离开办公室，加速向银行大厅走去。 “去吉克朗西分行负责结算的人呢，他们怎么没把这事处理好再回来？” “经理，他们有一个月休假，现在不在总部。” “狗屎！” “客户除了要追回物品，还说什么？” “如果我们不归还保险箱，他说要去法院起诉，还要我们赔偿损失，经理，保险箱会不会被遗漏在吉克朗西了？” “不可能，保险箱一定是被伊莉雅小姐藏起来，作为威胁巴克莱老爷，提出要求的筹码！” “那我们用通知巴克莱老爷吗？” “先等等，尽量不要打扰巴克莱老爷，他最近忙着参加各种晚宴，进行社交，我们最好能自己解决……” 经理终于赶到贵宾室，来到比尔面前，比尔已经吃光点心，喝下两杯咖啡。 「这里食物和咖啡不错，都是外面很难买到的高档货，如果不把保险箱归还，我可以每天过来吃饭。」 「呵，我被那女人利用，保险箱肯定无法顺利归还。」 比尔眼神打量银行经理，他在货船上仔细阅读巴克莱财团资料，知道伊莉雅在巴克莱家族中的特殊地位，也了解到他们父女间关系复杂。 伊莉雅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可以猜到一二。 “克利夫先生，您好，我是银行经理，对于您的遭遇我感到万分抱歉，巴克莱信托银行一定帮您解决困难，弥补损失。” 小胡子经理和银行接待同时向比尔鞠躬道歉，很有礼貌，诚意十足。 “我只想尽快拿回保险箱，赔偿损失。” “哦，对了，我千里迢迢来到布特里斯追回保险箱，你们还要支付给我船票和食宿费用。” 见到经理后，比尔不再大声喧闹。 “是的克利夫先生，我们十分愿意补偿损失，但是这件事非常遗憾，保险箱可能已经丢失在运输途中。” “您存在保险箱里的物品价值多少钱，我们银行愿意双倍赔偿损失。” 小胡子经理目光真诚，解决办法也非常诚恳，如果没有在保险箱存放怀表，比尔绝对同意这个方案。 “补偿损失？” “呵，那可是无价之宝，对你们来说也许只值几枚金镑，但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别想打发我，我知道保险箱没丢，每家银行都有特殊方法管理客户保险箱。” “……你们不会想私吞吧？” 皱眉盯着小胡子经理，比尔没有退让，保险箱没有丢失，他非常肯定。 「如果有人打开保险箱，发现里装着巫师用品，很快就会追查到我身上。」 「必须杜绝风险！」 “我明白了，克利夫先生，我非常理解您，的确由于银行员工失误，保险箱不知所踪。” “我们会尽快帮您找回保险箱，请给我一点时间，您可以明天再来吗，我一定会给您答复。” 小胡子经理坐在比尔对面，话语平静，双手搭在一起，手心早已湿润。 “……可以，期待你的好消息。” “对了，明天我要见到伊莉雅.巴克莱，这事儿最好让我和她亲自沟通。” 在接待人员和经理簇拥下，比尔走出巴克莱信托银行大门。 离开银行时，比尔看到迎面走来一名中年男人，手提公文包，背着沉重的木箱相机，穿着棕色风衣和帽子。 经理停下脚步，吞咽口水，比尔注意到中年男人身上的木箱相机。 看起来照相机在这个世界还是老式模样，用木箱充当暗箱，拍摄时需要曝光一段时间，才能让感光材料成像。 尽管如此，这种相机也比最初需要曝光足足八小时才能成像的相机先进，而且价格不菲。 “克利夫先生，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送您到这里，明天我会在银行等您。” “嗯。” 小胡子经理快速转身逃离现场，还不忘嘱咐接待人员。 “那家伙又来了，我先出去躲躲。” “对了，尽快把今天的事汇报给巴克莱老爷，现在只有经过他，我们才能接触到伊莉雅小姐……” “明白。” “嘿！经理，我这次……” 提包男人看到经理赶紧跑起来，与比尔擦身而过。 “咦？那好像……是威廉姆斯吗，他竟然换发型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看到我怎么装作不认识？” 提包男人疑惑不解，他停下脚步，比尔已经消失在街口，等他回过头去找小胡子经理，经理也不见踪影。 “该死，又让他溜掉！” “都怪威廉姆斯那家伙，不过他怎么不去上班，来巴克莱信托银行做什么，又要贷款吗？” 挠挠头，提包男人对比尔的异常表现有些在意。 “不过看他穿得不错，是不是有钱偿还贷款了？” “他还欠我50便士，找个时间我要去他家找他，让他把钱还给我，顺便问问这段时间他去哪了。” 离开巴克莱信托银行，比尔回到砖楼，他一直保持警惕，但狙击手没有出现。 先租下阁楼下面的房间，比尔继续扫除工作，昨夜只有床铺打扫完毕，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整理。 目前还未发现威廉姆斯在家进行过神秘研究，房间里也没有任何痕迹，表明他曾学习巫术。 “也许他还有其他秘密住所用来研究巫术，这里只用来伪装自己是个普通人。” “我要彻底检查房间每个细节，不止房间内物品，活动轨迹，交友范围，还要知道他是否参加奇怪集会。” 将满地酒瓶子扔出房间，把一摞摞报纸整理好，简单浏览报纸，它们全是小报社出版，写满对政府的不满，还有明星和贵族间的花边新闻。 “沉迷于喝劣质甜酒，爱看八卦，还把女明星新闻都剪裁下来，这些女人有这么好看吗，看照片也就一般？” 将女明星的新闻单独放在一遍，剩下的报纸似乎没有奇怪之处，只是这些报纸大部分都出自同一家报社。 最值得注意的地方，是墙上日历标注的月份，七月和八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让威廉姆斯特意标注。 夜很快降临，比尔将威廉姆斯的物品搬到另一间屋子，躺在床上阅读报纸。 他在报纸上发现很多注释，上边标记着部分明星和贵族的行程，包括他们的活动范围，生活习惯。 “他不止关注花边新闻，还跟踪他们。” “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他对八卦不感兴趣，看着看着就昏昏欲睡。 “砰砰砰！砰砰砰！” 声音突然响起，比尔思路被打断，声音不是从门口传来，而是从楼上窗户，白天胖女人已经找人修好阁楼窗户，办事效率当然是因为金镑。 “杀手又来了？” “不、他不会蠢到这种程度，他只会暗中行事。” “啊，真想知道他今晚会不会来，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从床上爬起，比尔回到阁楼，竟看到一只乌鸦停在窗前，拼命用喙敲击玻璃。 “鸟？” 打开窗户，乌鸦横冲直闯，闯入阁楼， “喂，你想干嘛？” 乌鸦突然撞上日历，眨眼间钻入泛黄日历纸，耀眼火光一闪而过，空白处留下被火焰烧过的字迹。 「8月17号，富尼耶大街123号。」 “传信乌鸦，巫术的一种。” “8月17号……” 现在是5月上旬，距离乌鸦传递的日期还有三个半月时间。 日历上分别在七月和八月画圈，八月的标注，也许就是指这件事。 “听说8月是女巫季节，看来威廉姆斯.克利夫被邀请加入一次女巫集会。” “八月事件确定。” “那七月份，又会有什么事件发生呢？” 第二十七章 巴克莱信托银行（三） 夜幕降临，布里特斯依旧被薄雾笼罩，很多马车从鹿特贝妮港驶来，车轮压过灰石板路，吱吱作响。 煤气路灯一排排开启，照亮中央街区，现在是下班时间，街道拥挤，行人匆匆走过，回到平民区域。 布里特斯有五个区域，包括比尔所在的西侧平民区，东侧富人区，南侧贵族区，北侧旧城区以及最繁荣的中央街区。 这些区域并非整整齐齐将布里特斯分成五块，它们形状大小不同，只是区域间有明显界限和风格变化，大体方位与东西南北对应。 此刻布里特斯东侧富人区，一辆精美马车在宽敞整洁街道间飞驰，骤然急停在一栋豪华别墅大院门前。 别墅大门打开，马车进入前院花园，五月万物复苏，园丁也在辛勤劳动，对花园内冒芽植物修修剪剪。 停在别墅正门，从马车上走下一位银发老者，神态威严，脸上布满皱纹，精神烁烁。 他拄着手杖，黑色社交服和礼帽做工精细，用暗纹显示尊华，颈间扎着领结，走入豪宅，气势汹汹。 老管家和一排仆人早在门前等候，深深鞠躬。 “老爷，您回来了，晚饭已经备好，请问现在......” “晚饭之后再说，伊莉雅呢？” “伊莉雅小姐正在进行紧急礼仪培训，为将要参加的晚宴做准备。” 管家头发花白，面带微笑，恭恭敬敬回答。 “叫她来我书房。” “老爷，是等课程结束以后还是现在？” “当然是现在！立刻！马上！Now！” 科龙.巴克莱突然用手杖使劲敲打瓷砖地面，浑身颤抖，几乎忘记绅士不能做出粗鲁之举。 “是，我马上去找伊莉雅小姐！” 管家匆匆来到后花园，一位中年女士神色严谨，站在旁边指导，伊莉雅.巴克莱面无表情，对她的话不削一顾。 “巴巴娜女士，十分抱歉，不过现在伊莉雅小姐要中止课程，科龙老爷找她。” “好的，管家先生，那我明天再来。” 巴巴娜女士对管家行礼，转头看到伊莉雅又恢复平日坐姿仪态，摇头离开。 “伊莉雅小姐，请跟我来吧，您父亲好像有急事找您。” 管家也偷偷叹气，这个家里有胆量惹怒科龙老爷的人，也只有这位任性至极的小女儿。 “父亲找我？” “好快啊，我还以为要过几个月才能解脱呢。” 伊莉雅说了两句管家听不懂的话，嘴角偷偷弯起弧度。 管家不敢多说，将伊莉雅带到老爷书房门前，在门外等候。 “父亲，您找我。” “进来。” 伊莉雅敲开书房大门，身上还穿着上礼仪课时的衣服。 淡粉色阔口袖连衣裙和矮跟小皮鞋，头发烫出大卷，带满金银首饰。 她很美，脸庞依稀可见科龙年轻时的影子，只是面无表情，灵魂不在此地。 看着这张脸，倔强干练，科龙内心纠结万分，他时常认为伊莉雅比那三个儿子在性格和长相方面都更像年轻时的自己。 于是时常思考那些决定是否正确。 但这些情绪没有丝毫表露，他是一家之主，女儿公然反抗自己安排，还闹得人尽皆知，就是对他最大的不尊重！ “听说你拿走一名客户的保险箱，保险箱在哪？” 科龙.巴克莱直奔主题，在工作和生活中他总是言简意赅，只有遇到贵族和高级官员，才愿意多说几句。 “他果然找上门了吗，比我预计的要快很多，因为他当时说要把保险箱存上好几个月的。” 听到科龙的话后，伊莉雅满脸轻松，坦然坐在科龙面前，两人中间只隔一张古朴暗红实木办公桌。 “客户从吉克朗西找到布里特斯，向我们讨要保险箱，你不该这样做。” “您也不该突然将我开除，冻结我账户上全部存款，父亲，是您先不按规矩办事，我都是跟您学的。” “现学现卖。” 伊莉雅又加一句，语气就像小孩子故意报复。 额间青筋跳动，科龙压下心中怒气，努力保持冷静语气。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让你回到公司继续工作，这种威胁毫无用处。” “父亲，我很了解公司面临的问题，您不能让任何对不利流言传出去，不然也不会找我询问保险箱在哪。” 伊莉雅淡淡一笑，胸有成竹，科龙知道她说的没错。 搭乘工业春风，二十几年前，科龙.巴克莱以敏锐判断和大胆行动开办工厂，做产业投资，扩大公司规模，让巴克莱成为在诺曼也叫得上名号的大财团。 他曾以为公司会顺利发展下去，但最近几年他才意识到自己错的离谱，巴克莱财团的发展早已到达瓶颈，无数集团都等着巴克莱出丑，想扳倒自己。 而不只是巴克莱财团，越来越多的新兴资产阶级都意识到，当他们的生意做大，赚到更多金镑，这些赚钱生意就开始被政府压制针对。 政府甚至立法收回矿场经营权利，疯狂限制资产阶级自由发展，政策也总是偏向传统大贵族，包括限制新技术投入生产，划分严格等级制度，以保证贵族权益。 政府这么做，原因很简单。 自从几个世纪以前，贵族发起运动，限制国王诸多权利后，政府高层包括议会代表全部由贵族组成。 因此科龙意识到，公司规模想要继续扩大，必须寻找其他出路，向贵族们靠拢就是其中一条。 社会发展迅速，新形势下，他必须提前做好万全准备。 这些准备中就包括让伊莉雅尽可能多地结识贵族，嫁给高官贵族，为巴克莱财团生意打通渠道。 科龙看向伊莉雅，他唯一的女儿，似乎并不明白自己用心良苦。 “父亲，为了保险起见，保险箱被我藏在很安全的地方。” “除我以外没人知道它藏在哪，如果您放我离开，并且答应不再逼我嫁给贵族，我可以交出保险箱。” 伊莉雅说的很直白，他们都是聪明人，不需要伪装。 “伊莉雅，现在正是我们进入贵族阶级的关键时刻，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融入他们，每天做出多少努力！” “如果在这种时候，传出我们巴克莱出现信誉问题，所有努力将前功尽弃！” 科龙终于怒吼，拍打桌面，桌上报纸书信都开始震颤。 “父亲，从何时起，您竟变得如此胆小怕事，您年轻时从不理会那些贵族，您堕落了。” “……是时代变了！” “你是我女儿，爸爸希望你嫁给贵族，也是为你好！” 科龙回答生硬，鼻孔冒出粗气。 “我不想和您争论，父亲，我可以把保险箱还给客户，不过您不能限制我的自由，我要去银行亲手还他。” “不行，你不能再与公司有任何联系，让银行经理全权负责这件事。” “那就让公司名誉扫地吧，我不在乎。” “你！” 科龙.巴克莱曾面对无数敌人，他从不畏惧，只有面对自己的女儿，他才感到束手无措。 深吸一口气，重新平息怒火，科龙.巴克莱在脑中快速思索解决办法。 “古德子爵，今年35岁，毕业于诺曼公学外交学院，现在外务部工作，我们有过几次交流。” “他见过你的照片，对你很感兴趣，而且他有意向与我们合作，解决资金方面的问题。” “你会嫁给他，这是双赢的选择，他是一名很成熟的男性，能照顾好你。” 科龙犹豫片刻，紧皱眉头，还是说出这个伊莉雅从未听过的消息。 这件事还是秘密，除了古德子爵家的人和科龙.巴克莱，谁都不知道。 “！” 伊莉雅今晚首次露出震惊，她以为自己还有时间周旋，结果连婚事都被安排妥当。 “爸爸，那可是古德子爵，全诺曼最有名的花花公子！” “而且他已经35岁，爸爸，您打算让我嫁给比自己大十几岁的老男人吗？” “每天都有新闻报道，古德子爵常年流连于社交晚会，而且他在外务部的工作也是因为……” “够了！” “伊莉雅，你应该知足古德子爵还愿意给你、给我们巴克莱这次机会！” “你根本不了解贵族社会，现在除了古德子爵，你没有任何机会嫁给贵族！” 科龙打断伊莉雅，态度强硬，伊莉雅不再说话，只能用沉默表达不满。 “如果你不再胡闹，安心准备婚事，我可以解除禁足令，明天你还可以去公司，亲自处理保险箱的事。” “你已经22岁，别想继续任性！” 两人对视许久，这次科龙不留给伊莉雅任何谈判空间，如果伊莉雅继续拒绝提议，那么科龙一定会采取特殊手段。 “好吧，我知道了。” “见到客户后，我会把保险箱还给他的。” 伊莉雅终于妥协，起身离开书房，只是继续小声嘟囔。 “不过不是明天。” 伊莉雅离开后，管家走进书房，端来热茶和精致糕点，希望用美食让科龙老爷暂时忘却烦恼。 “老爷，吃点东西吧，商船从亚斯兰运带来的茶叶，还有您最喜欢的杏仁饼。” “唉……” 管家把茶点放在科龙面前，茶香四溢，科龙却拄着头，露出从未在子女面前出现的疲惫与苍老。 “我也会做错选择吗？” “这可是双重保险，百利无害。” 管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从明天开始伊莉雅可以自由行动，你找几个人暗中跟踪伊莉雅，看她都去了哪些地方，接触过什么人。” “我不相信她会老老实实交出保险箱，保险箱藏在哪儿，还要靠我们自己找。” “是，老爷。” 管家鞠躬退出书房，只留科龙.巴克莱继续处理书信。 二层砖楼里，比尔守了一夜，他非常失落，因为狙击手没有出现。 “如果狙击手一直不出现，我这辈子都无法安眠了吗？” “啧，真遗憾，我还想知道更多关于威廉姆斯的事。” “不过这样也好，今天我可以做更多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比尔迫不及待希望狙击手上门，问出想要杀威廉姆斯的人是谁。 天色完全明亮，比尔离开砖楼，前往巴克莱信托银行，今天他必须向伊莉雅那女人讨要说法，拿回保险箱。 布里特斯已经进入白天，远在西边的煤城才刚刚破晓。 虽然矿区爆炸，但国家投入更多资金和人力建设矿区，吉克朗西依旧保持活力。 位于城市中心的警察局内，一束阳光打进警长办公室，明亮温暖。 年轻警察正在打扫办公室卫生，却不见沙威警长。 “我说埃尔文，你怎么又在打扫警长办公室？” “是啊，今天新警长上任，你不能整天想着沙威警长，小心新警长给你穿小鞋。” 同僚们刚来上班，看见埃尔文提着水桶从办公室出来，他们好心提醒，对于警长调任早就习以为常。 吉克朗西警察局本就是高官子弟积攒经验、升官发达的跳板，仅仅五年他们就换过三任警长以及两任局长。 “我知道，没事，你们不用管我，我就是容易念旧......” 埃尔文依旧伤感，沙威警长是他第一任上司，虽然只跟沙威警长短暂接触，他却认为沙威警长非常有魅力，和那些酒囊饭袋不同。 警察们耸耸肩，不再理他。 埃尔文望向窗外，城内商贩如常，叫卖不停，他却面朝东方喃喃自语。 “首都，布里特斯……” “唉，可是个大城市，也不知道沙威警长回去后过得怎么样。” “啊！我也好想去布里特斯啊！” 新任警长刚刚踏进警局，听见年轻警察在大喊，心里冷哼一声。 暗自记下这名警察，既然不喜欢待在这儿，那他会找个机会让这名警察滚蛋。 埃尔文还在窗台边纠结，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新任警长心里留下特殊印象，接下来的日子，可真不会好过了。 第二十八章 巴克莱信托银行（四） 穿过街区，布里特斯突然下起小雨，灰石板路面湿润，雾气却未曾消散。 今天中央街区没有工人游行示威，警察们依旧牵着狗，行人撑伞在街道穿行，马车匆匆驶过，进入小巷。 布里特斯总是忙忙碌碌，只有比尔还未融入这种生活节奏。 金融街里大多数建筑都以灰白做主题，黑色路灯北侧，十几家银行并排设立，都是银行总部。 来到巴克莱信托银行，接待人员已在门口等候。 “克利夫先生，请跟我来。” 接待人员面带笑容，皮笑肉不笑，甚至步伐沉重。 穿过银行大厅，登上楼梯，二楼都是办公室，将比尔带到走廊尽头，门牌上写着会议厅。 停下脚步，接待人员向比尔鞠躬行礼，向后退了几步。 “克利夫先生，我就在这里等着，您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请随时叫我。” 比尔点点头，推开会议厅大门。 会议厅里很旷，有一张超大棕黑色纯实木会议桌和两排旋转椅，三面都有窗户，透过金灰纱制窗帘，阳光变得柔和。 主位旋转椅上坐着一个人，背对大门。 一个女人。 “我还以为你不会这么快找上门来，因为保险箱的租期是三个月，我的布局还在两个月以后。” 旋转椅吱呀响起，熟悉且令人讨厌的声音也充满会议厅，她缓缓转向比尔，脸上充满倦意。 “果然是你。” “是我，好久不见，克利夫先生。” 伊莉雅笑笑，没有对给他人造成困扰这事儿有半点愧疚，甚至没有说句抱歉。 「即使她长得还算不错，也改变不了她令人讨厌的事实。」 「性格恶劣，被家里宠坏了的小女儿。」 “喝点什么吗，咖啡、牛奶、奶茶……” “对了，我听说绿茶可以帮助人们平息情绪，对健康有利，或许你现在正需要它，我叫接待人员泡一壶。” “不了，伊莉雅.巴克莱女士，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们最好速战速决。” 眉头微皱，抽出旋转座椅，坐在会议桌另端，他对出现这种局面，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随你吧，是不是男人都像你一样急性子？” 伊莉雅依旧面带微笑，起身将不透光的窗帘拉上，让房间变暗。 “我听说银行经理说，他要对保险箱里的物品进行赔偿，并且是双倍损失，你都没有同意，必须拿回保险箱。” “看来保险箱里的东西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真遗憾，东西装进去时，我都没看到袋子里除了金镑还有什么。” “从来没有银行会开出这种理赔承诺，你完全可以狮子大开口，说里面装着女王皇冠，让银行给你赔偿巨额损失。” “一夜暴富你都不要？” “不再考虑一下吗，机会只有一次，也只有现在，父亲对信誉问题尤其重视的情况下，他们才会开出这种承诺。” 伊莉雅走到比尔面前，侃侃而谈，眼神中带有探索，她不是真心推荐比尔选择其他解决途径。 「她在确认，保险箱对我来说究竟有多重要，确保我不会被科龙收买，而是坚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在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以前，她不会把保险箱还我。」 「呵，如果不是那个怀表，我早就狮子大开口，用不着她提醒。」 比尔轻易猜透这个女人，同时思索怎样拿回保险箱，还可以不让这女人起疑，私自打开保险箱，查看里面装了什么。 “已经考虑很久了，贪婪是原罪，我只要拿回保险箱。” “把保险箱还我，你可以继续用保险箱做文章，我不会和银行的人说，直到你从你父亲那里得到你想要的。” 盯着女人，比尔看不到她的容貌，只看到她的虚伪，单从这个角度来说，她的确有银行家的风范。 “我喜欢执着又不贪婪的男人，你和我遇到的很多男人都不同。” “你的提议很好，可把保险箱还你，我就再也没有和父亲谈判的筹码，我无法肯定你会帮我和我父亲作对。” 「切，被她猜到了。」 「拿到保险箱后，我才不管你被科龙禁足还是嫁给贵族。」 「如果你不是富商之女，我会用暴力让你归还，别再继续激我。」 默默看着她唱独角戏，虽然急于取回保险箱，但也没有急到乱了阵脚。 突然伊莉雅降低音量，从贴身处取出一张笔记纸，推到比尔面前。 “本来计划不是这样，但事情突变，帮我做件事，事成之后，我会把保险箱还你。” “这些是我需要你帮我做的事。” 比尔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说出这些笑话。 “女人，我凭什么帮你，你觉得我会无条件让你利用？” 皱紧眉头，神色阴晴不定，他非常讨厌自以为是的人，不论男女。 “抱歉，克利夫先生，说利用可不恰当，这是威胁。” “如果你不同意，我会打开保险箱，把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毁掉，反正让我听从父亲的命令，我也生不如死，不如拉一个垫背的跟我一起难受。” 「该死的女人！」 伊莉雅双手环抱，起身站在窗户前，比尔远离窗户，他不想成为阻击手的靶子，还不知道是谁要对自己下黑手，他需要尽快拿回保险箱搬家。 「我帮她做事，如果被科龙知道，他没准会气急败坏，也雇凶杀我。」 「可如果让想杀死威廉姆斯的人发现我有把柄落在外面，然后帮助这女人，她一定不会拒绝。」 「可能性很小，但依旧存在。」 大衣兜里，手掌几次收紧，还是没有掏出手枪。 这是巴克莱的地盘，就算自己是无辜受害者，随意用枪威胁一个女人，对拿回保险箱也没有任何帮助。 表面维持平静，拿起笔记纸阅读，上面只有两条。 「告诉银行经理，让他们自己与我协商沟通，同时表明如果拿不到保险箱，不光要去法院投诉，还会去报社曝光巴克莱信托银行，把银行名声搞臭。」 「跟踪贵族——古德子爵，拿到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信息，交给我。」 “强人所难，这些事根本不可能做到，我又不是特工！” “而且我为什么要得罪巴克莱，你清楚你父亲的实力，他甚至可以买凶干掉我，神不知鬼不觉。” 比尔心中更加愤怒，努力保持平静，他不介意被一个女人说成废物，意气用事，胡乱暴漏自己能力才最愚蠢。 但不论被人利用还是威胁，他都讨厌至极！ 「拿回保险箱后，你一定会后悔此刻没将把保险箱归还！」 “你比我想得更难搞定，冷静、理智，而且知道进退。” “年轻的克利夫先生，你今年多大，18还是19 ？虽然看上去像个未成年男孩，但你已经学会独立思考，这真的很难得。” 三十岁的灵魂，被二十二岁的小家伙教育，还真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现在房间内只有我们两个，我完全可以大喊非礼，你不怕我这样做，爸爸同样会把你抹杀吗？” 伊莉雅显然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这么平静地跟自己交谈，她想过很多种见面情形，唯独没有这种。 “你做不到。” “不过如果你真的那样做，我会让非礼变成另一幅画面。” “你绝对不会想要见识到的画面。” 「理智，精于计算，常年与她父亲进行博弈，沉浸在积累金镑中，并以此为荣，却不知道她的成绩不过是科龙一直让着她，从来没有真正打压。」 「虽然在接待客户时表现得彬彬有理，骨子里依旧充满桀骜、自私。」 “而且你忽略一点，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选择和你父亲统一战线，我可以把这些信息出卖。” “你不会这么做，不然你就不会直接说出来，或者索要巨额赔偿。” 伊莉雅依旧自以为是，小声说话，避免让门外偷听者听到。 “不，我会的。” “我不是你的追求者，为了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什么都做得出来，而且你要永远记住，我们是敌人。” 知道伊莉雅想做什么后，主动权重新回到自己手上。 他现在可以拿着纸条去和银行经理换点钱花，也可以帮助这个女人，早日拿拿回保险箱。 比尔已经可以断定，科龙早就派人跟踪伊莉雅，她除了用这种方法强迫自己，找不到其他人帮忙。 同时科龙早把能想到的地方都翻过，也没有找到保险箱。 保险箱被藏在非常安全的地方，谁都不知道在哪，除了伊莉雅自己。 那么伊莉雅就不可能在这段时间前往保险箱所在地，查看保险箱中装有什么，因为在那个瞬间，保险箱位置暴露，便无法成为筹码。 这个女人虽然试图做出疯狂举动，但她不是因为没有男女之情导致理智，而且过于自私导致，所以保险箱迟早会拿回来，只是早晚问题。 「虽然短期内怀表的秘密不会泄露，最佳选择还是尽快拿回保险箱。」 「蠢女人，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中，还想让别人帮你做事，那么你的姿态必须放低，同时还要抛出足够多的报酬。」 「这点上强尼做得比你好太多，抛出超过你父亲可能开出的价码后，你才有资格和我继续聊下去。」 「还是太年轻。」 几种方法全部失败后，伊莉雅终于有些泄气，开始转换思路。 她还没蠢到极点。 “……我收回刚刚的话，克利夫先生。” “把你卷入其中实在抱歉，只是你的保险箱我还不能还给你，因为这是我摆脱父亲安排的唯一筹码。” “还请你放心，等这次事情结束后，保险箱我一定双手奉还。” “帮帮我吧，爸爸要把我嫁给一个快四十岁，天天在女支女床上过夜的男人，我实在无法忍受和这种人共度一生，我会崩溃到自杀！” 忐忑走到比尔面前，伊莉雅努力露出真诚，或许这是她的心里话，听起来可怜，不过打动不了比尔。 女人依旧是善变的动物，尤其是这种聪明又漂亮的女人，懂利用女性天赋对男人施压，却在比尔这儿无效。 “抱歉，我不是救世主。”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要忙，等你打算归还保险箱后再联系我吧。” “和你这种富家小姐不同，我没时间天天往银行跑。” “耐心有限，逾期不候，等耐心耗尽，我会说出向你父亲你的打算，再去和银行讨要赔偿。” “话说巴克莱财团要和贵族联姻还是个秘密吧，这一定是个大新闻。” 起身离开，没有犹豫，在打开房门那个瞬间，伊莉雅叫住他。 “你又不想要钱，那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尽可能满足你的要求，只要你帮我！” 关上门，停在门口，随时准备离开。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你终于开窍了。” “我当然需要钱，需要很多钱，只是保险箱同样重要，这才是我愿意和你继续谈下去的唯一理由。” 直接和科龙谈判，比尔能拿到一笔钱，但无法拿回保险箱，而跟踪古德子爵非常简单，尤其是他还有非常方便，可以用来监视的阴影能力。 至于怎样报复，就等拿到保险箱以后再说。 伊莉雅瞬间听懂比尔话中表达什么。 “虽然我现在没有什么钱，存在银行的钱被冻结，但是我还有……” “我身上还有一条砖石项链，还有很多珠宝首饰......” 将身上值钱的东西摘下，伊莉雅望向比尔，满怀期待。 “我可以帮你雇人盯着那个古德子爵，准备好钱，你会拿到你想得的东西。” “这些首饰只是定金。” 阔步走出房间，比尔表现得异常愤怒，大吵大闹。 “这是欺骗，赤裸裸的欺骗！” “我不要再看到那女人，我可不是路边乞丐，法律会保护我的合法权益！” “你们自己去和那女人沟通，我再给你们一周时间，如果还不能把保险箱找回来，我会找报社把你们全部曝光！” 银行经理和接待人员都就在门口等候，看到这种架势，连忙迎上来。 “克利夫先生，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怎么突然就......” “我不管你们内部有什么争斗，我要见到保险箱，不然你们就等着上报纸吧！” “再见！” 大步流星离开银行大门，连经理在身后拼命道歉都不予理睬。 伊莉雅还留在会议室内，卸下伪装，松了一口气。 “希望他能成功。” “我也不想让巴克莱财团毁掉，这是父亲的心血，但我也绝对不要嫁给那种老男人。” “绝对不要！” 第二十九章 半条线索 离开巴克莱信托银行，脚步沉重，天空灰蒙蒙一片，比尔打算前往商店，突然感到异样目光。 「有人监视？」 不是女人的第六感，也许是巫师的。 加快脚步，进入一家日用品商店，被监视的感觉消失。 等他带着棉花、铁管、硬纸盒，以及铁丝、胶水等物品走出商店，被监视感重新出现。 「嘿，蹩脚杀手，发现你了！」 「来吧来吧，我现在很想念来自黑暗里的臭虫！」 身体微微颤抖，左手握住右手，努力克制未知的兴奋，对某个女人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他急需发泄。 行人匆匆穿过视野，比尔看不到他们的脸，只能听到马蹄和犬吠，一边行走，淡棕色眼球左右翻滚，寻找猎物。 杀手非常谨慎，只是远远监视比尔一举一动，上次失利让他了解到，目标人物似乎没有委托描述中那样简单。 比尔只能隐约感觉到目光打开，无法确定方向，他们都很有耐心，等待对方先露出破绽。 阴影在体内流淌，冲击神经，让比尔更加亢奋，虽然努力维持谨慎，复杂世界里，他只能小心翼翼生活。 但也有必要学会释放压抑，比如…… 「杀死那些妄想杀死自己的愚蠢至极的人。」 这个念头在比尔脑中徘徊很久，做法简单暴力，不会产生负罪感。 「这是为了生存需要啊！」 在街上闲逛一会儿，到处都是令人讨厌的警察和狗，买到健康食物后，他打算回到砖楼，杀手却迟迟没有行动。 「令人扫兴的胆小鬼。」 「看来他只敢在趁着夜色行动，正合我意。」 午饭是牛肉和蔬菜，几块白面包，以及白水煮蛋。 用餐过后，将自己关在二楼房间，拉上窗帘，在阴暗中摆弄小物件，对付不能见光的杀手，他冒出一些想法。 取出棉花、铁管、硬纸盒，以及铁丝、胶水，还有两把转轮手枪。 半截铁管套上枪管，将硬纸壳剪裁成小片后用胶水粘合，卷着棉花塞进枪管与铁管之间的空隙。 再用铁丝和胶水将铁管固定，把棉花充分浸湿，简易消音器制作完成。 手枪对准房梁。 啪！ 木质房梁被打穿，落下木屑，枪声已经减小很多，只能在房内听清。 他非常满意，这种程度已经够用。 缓缓拉开窗帘，夜已开始降临。 按原计划行动，比尔回到阁楼，点燃煤油灯。 为了让杀手以为他开始放松警惕，比尔将三节铜制望远镜架上木桌，躺回木板床，露出部分身体让窗外看见。 “别再让我失望。” 白天杀手观察很久，今晚一定会来，而且不会太晚。 躺在木板床上，阁楼矮小压抑，冷风吹进阁楼，所有物品的影子跟随火苗摇晃，忽大忽小，除了比尔的影子。 它正沿着床底，爬上木桌。 影子眼球突然现身，挣扎着脱离桌面，变成椭圆球体，阴影连接桌面处如神经脉络延伸，将画面传回大脑。 眼球藏在单孔望远镜片后，监视窗外。 没有找到杀手。 「是不是藏在别的地方，也许一颗眼球不够用，视觉出现死角？」 刚刚升起念头，眼球突然发出微不可查的炸裂声，影子眼球竟然分解，变成两个，脑中瞬间出现分裂影像。 影子眼球看向对方，有些迷茫，片刻便熟悉起来。 同时眯起眼皮，影子眼球好像在笑，接着它们钻出窗户，向不同方向游去。 窗外天色更黑，月光惨淡，夜幕完全降临，黑暗就是阴影最好的掩护。 视线转移到墙外，可疑人影一闪而过，躲在街道对面大树后方。 杀手身穿黑色风衣，带口罩，手提暗棕色皮箱，持纯铜望远镜观察，眼球静悄悄逼近，来到他身后。 眼皮弯成月牙，无声偷笑。 「找到你了。」 杀手观察良久，终于收回望远镜，踏入砖楼对面。 眼球翻滚跳跃，异常兴奋，一只变回影子，另一只栖息在杀手身影，一路尾随。 脑中画面切换，回到大屏视角，像一场无声怀旧电影，画面只有黑白。 杀手从小门走进砖楼对面小楼，小楼比砖楼破败许多，他提着大皮包，来到二楼一间北向小屋，打开皮包。 比尔看见皮包里第一层是杀人三件套。 绳索，匕首，手枪。 翻过第一层，第二层是一把狙击枪，枪管枪身全部分离，需要自己组装。 收回影子眼球，比尔伸了个懒腰，套上消音器。 推开房门，快步走下楼梯，嘴角微微上扬，推门离开时，胖女人还在走廊洗衣服，看到比尔这种表情，不禁愕然。 “他最近怎么回事，怎么疯疯癫癫的，离开布里特斯这段时间受到刺激吗？” “而且突然赚到那么多钱，真是奇怪，他最近是不是得到一笔遗产。” 胖女人摇摇头，甩开杂念。 隔了一会儿，门铃再次响起，一名穿棕色风衣的中年男人走进砖楼，带着风尘，四处张望。 “不好意思，我想问下，威廉姆斯.克利夫住这里吗？” “你是？” 胖女人起身擦干手掌，更加迷茫，以前也从未有人上门找过威廉姆斯。 “我是他的同事。” 中年男人摘下帽子，向胖女人微微点头示意，胖女人觉得他很绅士，甚至有些帅气。 “比尔的确住在这里，他刚刚出门，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你……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胖女人突然热情起来，将中年男人迎入房间。 …… 加快脚步，比尔打算给杀手一个惊喜，用来报答他这一整天的陪伴。 如果跟踪也算陪伴。 走进破旧小楼，霉菌味儿扑面，走廊吊顶很低，深处吵闹和孩子哭声，煤油灯隐隐约约，比尔听见有人在冲马桶，有很多人在打牌。 来到旋转楼梯，心跳加快，紧张与兴奋同时袭来，稳步走上楼梯，那些吵杂声渐渐远离，只剩下脚步声。 嗒、嗒、嗒...... 楼梯间越来越暗，脚步声在狭长地带回荡，沉闷而稳健。 二楼冷冷清清，更加破败，成排木门上覆盖灰尘，门栓长满锈斑，还有几间房门已经损坏，猩红月光透过窗户，为冷淡的夜涂上一抹疯狂。 放慢脚步，蹑手蹑脚行动。 耳旁只剩心跳，他在做疯狂的事，他清楚知道，好像一切都很正常，又好像并不不正常。 「抓活的。」 「哈！」 「有任何反抗举动，就开枪！」 手臂颤抖，初次与杀手正面对垒，忐忑又刺激。 …… 嘭！ “举起手，不然打烂脑袋。” 奋力踹开木门，单手持枪。 屋内没有灯光，也没有任何家具，到处都是灰尘，杀手已经把狙击枪架在窗边，撅着屁股寻找比尔。 他猛然转头，满脸错愕。 “你......” “闭嘴，我问什么，你说什么，不然打烂屁股。” 子弹蹦飞狙击枪，简易消音器套在枪口处，没人注意楼上。 杀手下意识吞咽口水，举起双手，缓缓转身，面向比尔。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杀我？” “......有人雇我干掉你，他提供了你的住址和照片。” “他是谁？” “我不知道，干我们这行都不知道......” 啪！ 子弹从下方擦身而过，杀手一阵恶寒，他知道眼前的人没开玩笑。 「他怕了，这很有趣。」 从杀手眼眸中看到惊恐，还有一张莫名其妙的笑脸，笑脸有双疯狂的眼，那张脸让比尔感到陌生。 “他是谁？” “朋友，我真不知道，请别开枪，让我把话说完。” “我们不和委托人直接碰面，为了委托人安全和隐私，我是通过中间人接到委托，也会从中间人那儿拿到佣金。” 杀手语速加快，一口气说完，虽然他和比尔不熟，但他已经充分了解，委托人说这个男人很好得手，是在瞎说。 “中间人？雇佣金多少？你什么时候接下这件委托？” 比尔有些好奇。 “......800金镑。” “我三个月前接下委托，您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还以为这事儿没戏了，正打算离开，结果您又突然出现。” 杀手双手似乎累了，位置下降，老实回答问题。 「三个月前威廉姆斯就被盯上。」 「这条命竟然价值……两万美金，喜闻乐见。」 比尔胡乱思索，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变得更爱胡思乱想。 “朋友，请放我走吧，我能力有限，无法完成委托，以后绝对不会打扰您。” 杀手摊开手，向前两步。 “……” “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你就可以离开，怎么找到中间人？” “想找布里特斯的中间人，只要去旧城区的跳蚤市场，北侧无人区有条小巷，走到尽头是家酒吧，没有招牌......” 手臂有些酸痛，比尔活动两下肩膀，露出破绽。 杀手抓住机会，奋力扑向猎物。 恍然间，他似乎看到，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充满戏弄。 还有另一只持枪的手。 啪！ 杀手应声倒地，口吐鲜血抽搐，血液溅到脸上，有些温热。 “呼——” “呼——” 深深呼吸，灰尘与血腥味混杂，滚入胸腔，压力被释放的感觉，妙不可言。 “呵呵……” “你们总能给我提供开枪理由，安心回答后再离开（人间），我会愧疚的。” “嘿，让那女人也尝尝子弹的味道吗？” “太轻松了太轻松了，当场死亡可是解脱啊……” “呵呵……” 转轮手枪悄悄滑落，单手遮盖面孔，掰动脖颈，心被掏出一块缺口。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杀手失败，派出下一位呢？” “啊，差点忘了，我还有事做呢。” 将房门关好，拉上破烂窗帘，没人知道到这里发生什么，喧闹的打牌声未曾停止，还有令人讨厌的小孩子在哭。 血液慢慢凝固，手掌触碰尸体，不自觉皱起眉头。 再次明确自己非常讨厌碰到他人身体，不论活人死人，他都从生理心理拒绝触碰。 “虽然生活在雾都，威廉姆斯下意识认为男人恶心，说明他不是基佬，值得庆幸。” 重新将手按在血中，释放阴影之力，黑影瞬间蔓延，像蝗灾掠过。 它们侵蚀血液的速度比侵蚀任何物品都快，融入血液后，阴影又奋力钻进尸体。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尸体被阴影覆盖，入侵，啃食，塌陷，就像冰块融化，直到全部被黑暗吞噬，看不出本来模样。 等尸体被全部侵蚀，阴影似乎终于得到满足，原路返回，安静下来。 一阵冷流，迫使头脑降温，比尔闭上双眼，感受力量回到体内，那是可以操控他人生死的权利。 抽搐般摇头，再次睁开眼睛，眼神恢复冷静。 “阴影之力果然连人体也能侵蚀。” “不知道这东西还有没有其他用处。” “先收起来。” 脚底浮现影圈，影圈似乎比在吉克朗西时扩大一点，黑影团落入阴影空间。 比尔收起杀手装备，淡然离去，没有半分难过。 「发布委托者短时间内不会发现杀手消失，这段时间必须利用起来。」 「从明天开始跟踪古德子爵，拿到足够威胁他的信息，取回保险箱。」 「强尼的包裹怎么还没邮到，我要尽快搬家了。」 「……等时机成熟，还要去中间人那里一趟，不过要等这些事情全部做完。」 离开喧闹一层，楼外冷风吹过，凉爽也能让心情舒畅。 「不过究竟是谁想干掉威廉姆斯呢，雇佣者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才会找来普通杀手前来送死吗？」 「不行，信息太少，有无数种可能，我需要知道更多。」 穿过马路，比尔努力停止思考，脚步格外轻盈。 第三十章 新编社（上） 哼着小调回到砖楼，心情轻松释然，比尔开始理解为什么世界上存在那么多秩序破坏者。 「暴力即是力量，也是美学，它们只为更强、更聪明、也更疯狂者买单。」 推开大门，踏入砖楼，木制地板年久失修，发出难听的吱呀声。 房客们见他经过，纷纷把门关上，走廊里只剩比尔自己，短暂沉浸在自我世界。 胖女人听到开门声，突然伸出脑袋，叫住比尔，她是这栋楼里唯一能和比尔说上话的人。 “比尔，刚刚有位先生找你，现在已经上楼了。” “......哦。” 表面维持冷淡，欢愉的情绪却瞬间中止，心跳声缓缓变大，踏上旋转楼梯。 「谁会在这个时间找我，那个讨厌的女人同意把保险箱交出来了？」 「还是干坏事被发现了……」 「啊，在住满房客的地方下手，事情会变麻烦的。」 走廊安静狭长，灯光昏昏沉沉，喘息声不断放大，比尔呼出白气，平复心情，镇定得仿佛刚刚杀人者不是自己。 再次握紧手枪，提着装满杀人工具的皮包。 登上楼梯，他将窗户打开，如果一会儿看到很多警察，那就证明做坏事被人发现，他会转身跳窗离开，去过另一种人生。 “嘿，比尔，你终于回来了！” “开窗户做什么，你觉得很热么？” 中年男人靠着房门，手里正拿着笔记本写东西，见到比尔后马上放下手中工作，热切地迎来。 “？” 比尔停在原地，他不认识这个男人，只是觉得眼熟。 「不是警察。」 「可能是威廉姆斯以前认识的人，不能确定。」 「也许能从他身上套话。」 与中年男人保持一段距离，中年男人似乎也没有更加靠近的想法，看来他们关系不算亲密，只是熟人。 持续警惕，打开房门。 阁楼里煤油灯还亮着，风呼呼出过，带走温度，冷冷清清的房间内，一切都很冷淡冷漠。 男人走进房间，看到里面干净整洁，非常惊讶。 “比尔，我记得你从来都是不修边幅，原来你家里这么干净。” “找我什么事。” 比尔没说多余的话，根据胖女人描述，威廉姆斯根本不懂什么叫做礼貌待人，并且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 “比尔，你还是那么言简意赅，这点倒是没变。” 中年男人环视一圈，看到房间里椅子已经被比尔占据，床上还有一团被子，没有地方能坐，只好站在门口。 他对比尔的性格比较了解，没有在意自己受到这种待遇。 “话说……比尔，你最近手头是不是宽裕了？” 中年男人欲言又止。 比尔心头一紧，又有些轻松。 「又是来讨债的。」 “啊，抱歉啊！” “比尔，我之前去巴克莱信托银行做访问，碰巧看到你，这才知道你回来了。” “我知道才50便士，根本不至于让我追到你家，只是我老婆天天念叨这事儿，你也知道女人嘛，总是喜欢斤斤计较，半枚便士都要算得清楚。” 记忆画面一闪而过，比尔这才想起他曾与这个男人擦身而过，当时他背着木箱相机，也穿着棕色风衣。 「威廉姆斯和这人什么关系？」 「不可能只是债务关系，这个男人大概是普通人，而且不想惹到威廉姆斯，他们怎么认识的？」 随手掏出50便士，放在桌子上。 他不想不小心碰到别人的皮肤，触碰活人比触碰尸体更加难以忍受。 “非常感谢。” 中年男人迅速抓起50便士揣进大衣兜，向比尔笑笑，他没有直接离开，好像还有其他事情要说，正合比尔心意。 “还有什么事。” 继续询问，他想知道威廉姆斯的交际圈都有哪些。 “那个......” “或许是我多嘴了，你赚到钱就不再回报社上班，这我理解，可你不能一声不响就这么离开吧？” 中年男人犹豫片刻，开始以大人姿态说教。 “不管怎么说，托马斯主编也一直关心着你，三年前他把你带来报社，你才过上安稳生活，你不能说走就走啊！” “托马斯主编连三个月长假都放给你，现在你回来到布里特斯，难道不该亲口告诉他你回来了吗？” 中年男人有些许激动，这是在为他口中的托马斯主编感到不值，认为托马斯主编的关心都喂了狗。 “托马斯主编一直挂念着你，害怕你在外面遇到危险，才没有按时回来上班。” 他又补充一句，希望可以唤醒这个没心没肺的人。 「......这小子竟然还有正经工作，令人意外。」 「看来他在报社上班，是版面编辑还是记者？」 「……应该是记者，他在报纸上整理出很多明星和贵族的日程，用来跟踪。」 「他在工作上还很上心。」 「差点忘了，我可以查查威廉姆斯在报纸上的标注，看看有没有古德子爵的活动轨迹。」 比尔快速思索，同时张口回答。 “我暂时没有辞职打算。” “明天我会去上班。” 中年男人听到回答有些惊讶，随即点点头。 “看来你有钱了也还记得托马斯主编，他的善心没有完全浪费。” 中年男人终于离开，比尔关上窗户，吹灭煤油灯，回到另一间房。 威廉姆斯的物品都在另外的房间，包括那些废旧报纸，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哪家报社上班，只能从报纸里寻找线索。 回到房间后，快速翻阅报纸。 这些写满花边新闻的报纸中，有一种报纸数量最多，而且单独放在一堆，摆得比较整齐。 这种报纸名为《每周新报》，从1731年1月到三个月前的报纸，每一期都有，出版社是新编社，看名字像正规报社。 “应该就是这家新编社，1731年1月是威廉姆斯参加工作的时间。” “……” “那位托马斯主编也许比较了解威廉姆斯，和他接触必须谨慎。” 有些紧张，来到这个世界后，比尔第一次听说还有人关心威廉姆斯，这种被人挂念的感觉很微妙。 因为那位主编并不是关心比尔，而是关心或许已经消失的威廉姆斯，他不喜欢被当成替代品。 可惜现在他只能装成另外的人。 躺回床上，重新翻看《每周新报》。 报纸上内容和其他报纸一样，观点非常激进，痛斥政府对技术严控，外交软弱，以及贵族官员私生活糜烂。 基本上所有非官方报纸都会用批判政府来博取民众眼球。 翻到花边新闻版面，上面涂涂抹抹，将明星和贵族间的关系都在一旁排列，看得出威廉姆斯非常用心。 「他一定负责八卦版面。」 都不用仔细翻看新闻，关于古德子爵的新闻到处都是。 少部分新闻是关于古德子爵继承爵位，以及在外务部任职的消息，更多的却是他与各种女人之间不清不楚的报道。 不论女明星还是女支女，来者不拒。 “这种家伙也会被威胁吗？” 比尔皱紧眉头，这个社会对贵族男性的宽容程度比他想象中还高，即使古德子爵被各种负面消息缠身，他依旧在外务部混得风生水起。 因为他是贵族，而且男性、单身。 那么只有拿到古德子爵杀人放火，强女干幺力女，偷偷抛妻弃子，甚至卖国这种程度的劲爆消息，才足以威胁他吧？ 那女人提出的条件，意外难搞。 “她应该买凶杀人，找杀手直接杀了古德子爵，完全断绝科龙把她嫁给古德子爵的可能性。” “不过买凶杀死一名贵族需要的钱应该更多，威廉姆斯的命都值800金镑，一名子爵怎么也要上千金镑。” “而且她应该是突然得知自己要嫁给古德子爵，对此完全没有准备，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呵……” 将报纸放回原位，比尔掰掰脖子，杀手解决后，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进入深夜，路上行人越来越少，灯光暗淡，昏黄路灯下，一辆警车正在马路飞驰，开进南侧贵族区。 沙威警长坐车里，司机将警车缓缓停在一栋豪华古朴的大别墅前，向沙威行礼，目送他下车。 “沙威警长，明早我再来接您！” “……嗯。” 沙威警长走下警车，车门嘭地关上，望着眼前别墅，他的心情沉闷复杂。 “少爷，您回来了！” 大铁门被守卫打开，管家在门口等候，一排佣人跟在管家身后，同时向沙威警长鞠躬行礼。 眼皮不自觉跳动，他不喜欢这种排场，也不喜欢回家。 这座宏伟壮观被高耸铁栏杆四面围住的大宅，总能让他想起多年前，他还在军队担任军官的时光。 领兵镇压殖民地起义军时，那些被抓起来的起义者就是被关在这种铁栏杆围成的笼子里，最后一排排倒下。 从那以后，他就非常讨厌铁笼。 几面铁栏杆就能将世界分成两个世界，可不论站在里面还是外面，他们眼中的风景都被栏杆挡住，没有不同。 所以他才不顾家人反对，拒绝了家族给他安排好的升官路线，离开军队去警察局任职，做些和专业相关并且感兴趣的工作。 双脚沉重，沙威穿过花园，缓缓走进家门。 房门自动打开，站在楼梯上表情严肃，身穿古典礼服，拄着手杖，审视沙威的人，是他的父亲，斯塔福德侯爵。 “父亲，这么晚了，您在等我？” 沙威警长脱下外套递给佣人，女佣早在旁边等候。 平静地看向斯塔福德侯爵，他一直相信那个男人对自己非常失望，如果不是因为他还有三个姐姐四个妹妹，他一定会被剥夺爵位继承权。 毋庸置疑。 “你应该多在家陪陪你母亲，去和你母亲家族的表亲们增加往来，或者多参加宴会结识几个朋友，而不是把精力放在没有前途的警察局上。” 斯塔福德侯爵声音深沉，他已经超过六十岁了，说话时带有特殊的转音，这是传统贵族说话的语调，用来显示自己与身份低等人不同。 “父亲，我刚接手这边工作，还有些案子没有交接完毕，就像两个月前的凶杀案，我还要重新……” “我可以让警察局长把你调到后勤，这样你就有时间回家。” 斯塔福德侯爵强硬打断沙威的话，沙威心中微颤，知道他没有开玩笑，他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抱歉，父亲，以后我会按时回家，请您放心。” 斯塔福德侯爵轻哼一声，转身登上用实木打造的旋转楼梯。 “明晚你将和勃利钦家的小女儿见面，就在家里，我已经安排下去，你绝对不能迟到。” “父亲，我也许……” 沙威欲言又止，想要拒绝，斯塔福德侯爵停下脚步，转头盯着沙威的脸。 “勃利钦家是几个世纪的传统贵族，从那个家族走出来的女人才配得上我们斯塔福德，而且现在勃利钦家在外交部门权利巨大，你要好好表现，赢得她的芳心。” 斯塔福德侯爵说完这句，又径自离开，完全不顾沙威意愿。 沙威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息，今晚他又要彻夜难眠。 他不认识勃利钦家的小女儿，对那个女孩也没有任何恶意，他只是不喜欢被利用的婚姻和人生。 就像被关在铁笼，不管站在是里面还是外面，风景没有任何不同。 …… 第三十一章 新编社（下） 第二天早早醒来，比尔前往中央街区，寻找新编社。 街道烟雾缭绕，能见度很低，押运警车冒着白烟，呜呜驶过灰白路面，行人驻足对警车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警察又就抓人了，被抓的人是谁，他犯了什么事？” “我听说被抓的人是食品厂老板，厂子就在东北部轻工业区，上周他的工厂被查出严重安全问题，所以才会被……” 早起上班的人们远远张望，警车离开后，他们才敢放开音量讨论，各抒己见，和陌生人交流。 “你被官方报纸骗了，政府说他煽动民众情绪，组织工人上街游行，才会被抓。” “政府是害怕咱们普通人挣到钱，脱离贵族掌控！” 突然有个男人这样说道，瞬间引起人群共鸣，人们开始向身边大吐口水，将遭遇的不公平待遇发泄出来。 喧闹人群快步走在街上，神情激愤，只是看到有警察经过后，又匆匆散开，把嘴关严。 比尔走在人群后方，这些人都从平民区前往中央区上班，大多穿着深棕皮革外套，带廉价帽子，提着公文包，是名副其实的普通人。 快步行走约四十分钟，终于来到中央街区，这里由四条主要街道、支干街道和贯穿街道的平整马路组成。 包括繁华商业街、金融街和政府部门所在街道，还有专属娱乐场所的大街，各种小公司四处分散，大部分在半立柱式风格和旧巴洛克风格的写字楼里。 进入中央街区，路过施工现场，工人在铺设铁轨，听说研究院的工程师们为布里特斯设计了小型蒸汽铁轨车，为日益扩大的城市提供便利，然而这个项目经过政府议会讨论，三年后才开始实施。 项目搁置原因很简单，贵族官员们拥有豪华马车和蒸汽机车，并不需要其他代步工具，普通人的需求根本不重要。 而且在城市内搭建铁轨很不美观，他们从不知道从城市边缘走到中心需要多久。 穿过金融街和政府大街，根据《每周新报》指示，比尔终于在繁华商业街尽头找到新编社。 这里位置较偏，一栋三层黄白巴洛克风格写字楼二层，挂着「新编社」三个字，现在正是上班时间，不断有人拎着公文包走进写字楼。 写字楼里挤着好几家公司，两旁和对面都是写字楼，附近还有照相馆、钟表店等，和比尔熟悉的老式建筑街很像。 偶尔有马车和蒸汽机车驶过，声音和人群脚步声混杂，几名职员跑来，看到比尔有些惊讶，却没多说什么。 跟随人流缓缓走进写字楼，登上暗沉楼梯，来到二楼后，他看到报社由三间南向房间打通，分成不同工作区域。 时间已经不早，报社里有十几名员工忙碌，编辑正在修改文章，助手跑前跑后，将排版设计和胶卷送到楼下的油墨印刷社和照相馆去。 新编社内，所有窗户敞开，屋内依旧弥漫浓厚油墨味道，书写和交流声不断，比尔站在报社门口，木门上挂着闲人免进，犹豫着是否进入。 “嘿，比尔，你小子真的来上班了！” 转头向声音方向看去，是昨夜找上门的中年男人，他穿着背带裤拎着公文包，匆匆赶来。 “还在门口站着干什么，赶紧进来啊！” 中年男人走进新编社，刚要将比尔拉入门内，却被比尔侧身躲开，他明显愣住，向比尔笑笑，有点尴尬。 “抱歉啊比尔，我都忘记你不喜欢被人碰到，你离开太久了。” 松了一口气，迈入新编社。 报社内员工看到比尔，眼中充满探索，想知道他消失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改变发型和穿衣习惯。 不过他们和比尔交流不多，尽管心中有惑，也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中年男人和大家非常熟络，向每个人打招呼，很快报社里充满各种话题，不再沉闷无趣。 “好了，各位都去忙吧，最近贵族圈子又发生不少趣事，比尔，你休息这么久，也该进入工作状态！” “不过你得先和托马斯主编打招呼，告诉他你回来了。” 中年男人回到座位，比尔点点头，报社员工继续手头工作，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有更多关注比尔动向。 比尔在报社内步伐很慢，观察四周。 新编社内每人都有一张办公桌，用薄木板将桌子隔成独立办公桌，每张办公桌上挂着人名，标明所属。 快速浏览，终于在角落找到写有「威廉姆斯.克利夫」的办公桌，木制办公桌上陈设简单无序，油墨笔和泛黄笔记本随意扔在桌面，还有一堆报纸。 简单查看办公桌，报纸上是近三个月新编社出版的，桌椅上没有灰尘，似乎每天都有专人打扫。 办公桌抽屉内还有一张记者工作证，照片中比尔还是长发模样，脸颊凹陷，目光阴沉冷漠。 现在比尔样貌和以前有些区别，不只是发型，注意营养饮食和休息后，身体向健康发展，脸色和皮肤都有明显不同。 坐在办公桌前，他看到托马斯主编有单独办公室，办公室房门半掩，看来托马斯主编早就来到报社工作。 犹豫许久，比尔终于鼓起勇气，起身来到主编办公室门前，敲响房门。 砰砰砰…… “请进。” 办公室内响起男声，推开木门，一名老者带着老花镜片，正低头书写信件，忙得根本时间没有抬头。 托马斯主编头发银白，干净利落地梳向身后，虽然看上去严谨认真，充满精力，但他脸上布满皱纹，老年斑明显，显示着这位老人已不再年轻。 “什么事。” 他继续在信纸上书写，只是简单询问，声音有些疲惫。 面对托马斯主编，一位曾给与威廉姆斯很多帮助的老者，比尔不知该如何张口，也不知道威廉姆斯对托马斯主编的态度是否同样冷漠。 半响没有得到回答，托马斯主编终于停下手中动作。 缓缓抬头，他有些愣住，很快摘下正圆形眼镜片，站起身向比尔迎来。 “孩子，你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非常开心，嘴角上扬，同时也在极力克制，以托马斯在报社内的地位的确不该轻易做出失礼举动。 但再木讷的人也看得出来，他很兴奋，声音都在颤抖。 「他……」 「他为什么这么关心威廉姆斯？」 比尔陷入迷茫和思考，他以为托马斯主编只是以慈善者身份帮助了一名孤儿，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孩子，今天晚上有空吗？” “我们可以去威灵顿路吃炸鱼和牛扒，聊聊你在外面的见闻，跟我说说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剪短头发。” 托马斯主编平静下来，脸上依旧挂满慈祥笑容。 “哦，不对不对，今晚我好像还有其他事情......” 从怀里取出记事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行程，托马斯主编眯眼去看，轻轻叹息，确认今晚的确有约。 “下次吧，等你有空。” 比尔缓缓回答，面对托马斯主编时，他竟提不起冷漠。 “是啊，只能等下次了。” “抱歉，孩子，我最近事情有点多，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感觉时间总也不够用，工作永远也做不完。” 托马斯主编有些沮丧，他不想承认年龄问题，但又不得不在岁月面前认输。 “去忙吧，孩子，你永远都是新编社一份子。” 离开主编办公室，回到办公桌。 不知为何，他感觉报社不再陌生，只是和托马斯主编见面，便顺理成章成为报社一员。 翻开泛黄笔记本，里面写满明星和贵族日常活动范围和生活习惯，他想威廉姆斯如果不是非常热爱这种工作，就是想报答托马斯主编的恩情。 那个男孩，冷漠对待世界，依旧拥有感情。 收起对威廉姆斯的猜测，比尔再次回归自己的烦恼，快速思考，对后续行动进行安排。 「威廉姆斯是记者，那我可以直接出门吗？」 「古德子爵也是威廉姆斯的目标人物，跟踪他应该可以吧……」 「既然是报社记者，照相机呢？」 「如果古德子爵没有把柄，那就直接杀了他中断联姻，等拿回保险箱后，再杀了那个女人泄愤？」 「不，太便宜她了！」 「应该在她交出保险箱后，当面毁掉证据……」 「让她看着希望破灭，继续嫁给古德子爵，痛苦绝望得每天都想自杀，哈！」 突然冒出这种想法，比尔有些开心，面部表情开始扭曲，只是没人看到。 起身走到中年男人办公桌前，比尔终于知道他的名字，「汉森.贝克」。 “......” 还在书写文章，阳光突然被人挡住，汉森奇怪地抬头，看到比尔站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嘿，比尔，已经和托马斯主编打过招呼了吗。” 汉森随口询问情况，比尔点点头。 “嗯，那真是太好了，现在你找我有什么事？” 比尔伸手，指向汉森办公桌上的木箱相机。 “你要用相机？” 汉森明显愣住，随即露出为难表情。 “其实照相机我还没用完，最近金融行业发展迅速，我一直想找个发展势头迅猛的银行做篇经济专访。” “不知道为什么，巴克莱信托银行经理见我就跑，这篇专访还未完成，经济版面难做啊，大家都喜欢看干货……” “你们娱乐版面的相机不够用了吗？” 汉森兜兜转转，不想交出照相机，比尔又点点头。 “……” “好吧，相机你先拿去用。” “对了，之前你去巴克莱信托银行，我好像看见是银行经理送你出来，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和他见面？” 汉森将木箱相机递给比尔。 “没有。” 快速拒绝，他不想和汉森有更多交流。 面对这个话多热心的男人，不知为何，比尔总是想起某个人，某个胆小怕事、啰里啰嗦又十分贪财的胖子。 “啧，没良心的小鬼，完全忘记我借给你钱的人情，报社又不是只有一台相机，你只会欺负心地善良的大叔。” 汉森开始喋喋不休。 “谁让大众更喜欢看八卦新闻，相比于经济市场发生的巨大变革，他们更关心帅气多情的男明星有没有私生子。” …… 没有继续听他啰嗦，拿到木箱相机后，比尔带着泛黄笔记本和记者证，快速离开报社。 他的目标非常明确。 古德子爵。 第三十二章 古德子爵（上） 阳光明媚的上午，在雾都东南方向，某个远离布里特斯的小镇上，男人正在马厩挑选马匹。 他穿着精致皮靴，体型微胖，脸色苍白无力，眼周布满黑色，疲惫不堪。 约翰随意挑选两只瘦马，他已经等不及了，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家中，期待着久别重逢。 “她们肯定想不到我这么快回来，还带着一大笔钱。” 凹陷眼眶流露一丝笑意，马场老板将马车交给约翰，小镇距离斯莫根庄园和村庄已经很近，面对熟悉的场景，他满心欢喜，扬起马鞭。 马车飞驰而出，直奔村庄。 路上颠簸，约翰却毫不在意，在驾驶马车时候，也要畅想美好未来，这是他度过痛苦和恐惧的唯一办法。 虽然因为噩梦折磨，减肥成功，但他相信只要回到米娜身边，自己很快就会再度胖起来，噩梦也会永远消失。 “以前米娜最羡慕斯莫根夫人，羡慕她不用工作，可以每天去镇上购物，还有一群佣人。” “现在有钱了，我们也可以去邻村买下一片地，雇佣别人来替我们做事，让她成为别人羡慕的对象。” “我还可以带她坐游轮环游世界，每天穿新裙子，在旅游时生下孩子，现在我们是有钱人，再也不用担心养不起小孩！” 想到这里，约翰摸摸怀里金镑，小路两旁树林景色略过，他眼睛笑成一条缝，嘴巴都咧到耳根下面。 “还有妈妈，她再也不用抱怨我工作太忙，没时间陪她。” “爸爸去世得早，妈妈独自养活我到成年，以后她就可以尽情享受，不用为生活担忧。” 约翰自言自语，奋力挥舞马鞭，抓抓脖子，眼中充满渴望。 小路两旁树木变少，是快到家的信号，又摸摸怀中钱袋，感受到金镑还在，他便觉得安心。 他没有把所有钱放在身上，大部分存在银行，不过就算他只带着100金镑，也是有钱人。 “等下一定要忍住，慢慢告诉她们。” “妈妈身体弱，不能让她受到巨大刺激，避免给心脏带来负担。” 马车缓缓驶入村庄，约翰家住在村子西侧，村庄里住户不多，冷冷清清，这个时间都在工作，因此看不到人。 马车进入村口后左拐，很快就到一座用木头搭建的房子，房子不大，有些破旧。 马车稳稳停在家门口，约翰跳下马车，用力推开房门。 “妈妈！米娜！我回来了！” “妈妈！米娜！我回来了！” …… 快步走进房子，连续呼唤两声，满怀期待。 半晌没有回应。 和他想象中的久别重逢不同。 “妈妈！我是约翰，我回来了，你不在家吗？” …… 依旧没人回答。 屋子里空无一人。 约翰有些迷茫，他找遍每个角落，没有任何发现，连桌子上都落满一层灰，像是有些时日没人住过。 “她们搬家了？” 心底升起一丝不安。 虽然米娜有时去庄园干活，可能连续几天都忙得无法回家，可妈妈去哪了？ 妈妈腿脚不便，很少出门，最多在门外晒太阳，接些针线活补贴家用，从不远走。 “难道妈妈外出买东西了？” “我明明嘱咐过她不要自己出门，要等米娜回来后让她陪着才行。” 内心忐忑，约翰感觉心跳加速，连视线都有些恍惚。 他打算问问邻居。 走出房门，屋外还是熟悉的景象，只是当激动消失，他突然感觉村庄安静得可怕，连鸟鸣都没有。 这不正常。 除了自己，他竟还没在村子里看到一个活人…… 人都去哪了？ 怀揣疑问，令人不安的回忆涌上心头，约翰微微颤抖。 回到房间，他拿起一把生锈菜刀。 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脚踩土路，精致皮靴被泥水弄脏。 他来到距离不远处的木匠家门前。 敲响房门。 砰砰砰…… 砰砰砰…… …… 天气晴朗，阳光和春风冲淡布里特斯的薄雾，今天适宜出行。 比尔带着木箱相机和记者证，缓缓走在路上，翻看泛黄笔记本，里面有古德子爵背景资料和人际往来。 根据记录，古德家是超过三个世纪的传统贵族，但人丁单薄，自从古德子爵的父亲去世，古德子爵继承爵位，整个古德家族就只剩他一位。 本来像古德子爵这种没落贵族，在这个时代很快会被抛弃，他能拥有今天的生活，完全取决于他的母亲。 来自某个侯爵家的长女，当时不顾家人反对嫁给老古德子爵，才让古德子爵和很多传统大贵族沾亲带故，进入富得流油的外务部工作。 古德家族封地很偏远，在首都任职的贵族通常不会回封地，为了工作和各种需要，他们会在首都及附近置办房产。 古德子爵在布里特斯城南侧贵族区有一栋别墅，南侧贵族区距离中央街区很近，方便贵族官员出行。 几乎所有政要部门都在布里特斯城中，包括王室住所，他们住在整个布里特斯最中心位置，那里却非常安静，有一大片园林，还有很多警察负责安全。 只有一些特殊部门不在城内，比如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它在中央街区只有办事处，研究院建在首都近郊西南方向。 关上笔记本，比尔对古德子爵已有初步了解，来到贵族区与中央区域交接处，贵族区在阳光照耀下，慵懒而悠闲。 贵族区地面全部用青灰方砖铺设，街道宽敞，煤气路灯密集，还有警察巡逻，负责治安。 「外务部中午下班后会有两个半小时休息时间，根据笔记本标注，古德子爵会回家午休。」 临近中午，坐在外交部门外长椅上，比尔带着黑框眼镜，以及暗色贝雷帽。 古德子爵的马车缓缓驶过，细节处处彰显尊贵，象征着家族的徽纹无处不在。 比尔尾随其后，同时放松精神，不让巡视警察发现自己神情有异。 马车停下，古德子爵走下马车。 古德子爵长相与报纸相同，甚至更加帅气迷人，富有男性魅力，是女性喜爱的成熟形象。 只是此刻没有美女包围，他神情平淡，也没有报纸上的笑容，管家在门口迎接，他们走进别墅。 “那就是古德子爵……” “白天阳光太足，不方便用影子监视。” 确认好古德子爵长相住址，比尔没有继续停留，人们通常不会在白天干坏事，因为他们怕被看见。 下午这段时间，比尔先找到当铺，把伊莉雅的首饰全部当掉，虽然难以想象，但那些首饰中，最便宜一件都价值不菲。 他得到一笔远比保险箱中的金镑还多的财富。 比尔开始寻找中介，为购置房产搬家做准备。 这件事他思考很久，现在终于可以提上日程，等他再拿到伊莉雅给自己的报酬，他还能变得更加富有。 拿万恶资本家的钱，远比拿死人钱要舒服多了。 “嘿。” “等这些事情结束，我就不用继续扮演威廉姆斯，我要过我自己的生活。” “我需要一处隐蔽舒适的住所，可以安心研究阴影之力，肆意干掉那些布局者，同时让我享受有钱人的生活。” “哈！” 有钱有力量的感觉。 真好啊。 比尔在中央街区穿梭，偶尔停下认真思考，偶尔停下偷笑、身体抽搐，然后努力平息内心躁动，恢复正常。 找到几家中介，但比尔对那些房子都不满意，他不需要住在豪华区富人圈，他需要安静。 等到古德子爵下班时间，比尔再次来到外务部附近，进行跟踪。 马车在一家大酒店停下，古德子爵今晚要要参加由小贵族举办的舞会，舞会还邀请一些小有名声的明星。 小明星们最喜欢参加这种活动。 没有邀请函，比尔不能跟进去。 找到一处安静角落，躲在建筑物的阴影下，闭上左眼。 将影子眼球送入宴会内部，一只眼睛睁开，这是他在影子眼球分裂，大脑中出现两个画面时想到的。 要做到这种程度，必须将部分视觉神经与影子相连，等大脑完全适应视觉分割后，才能一心二用。 酒店内欢快的音乐响起，男男女女在一起跳着交际舞，舞会非常无聊，比尔盯着古德子爵，打了个哈欠。 还好在比尔昏昏欲睡前，古德子爵提前离开舞会，还带着一个女人，他们登上私家马车，往南侧贵族区驶去。 比尔对这个女人有点印象，她叫伊丽莎白.贝拉，是小有名气的芭蕾舞演员，不过她已经有明星男友，只是很少出现在同一个晚宴上。 据说她的明星男友，非常痴情。 将眼前画面拍下，马车离开后，比尔也动身前往古德子爵别墅。 天色漆黑，他藏在一颗树上，小心控制影子避开路灯和警察，潜入别墅，控制影子已经变得得心应手，影子眼球转动，很快找到他们。 眼球藏在窗帘后面，在眼球并排位置，突然冒出一只耳朵。 …… “六二年的红酒，我父亲的珍藏，伊丽莎白，因为你，我才舍得从酒窖取出来。” 声音带着磁性和圆滑，古德子爵手里拿着水晶高脚杯，启开瓶塞。 “勋爵阁下说笑了，那么多女人想和您跳舞，您明明还有更多选择。” 伊丽莎白笑笑，缓缓脱下外套，露出性感纱裙，管家和佣人都不在，这是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 哦，还有眼球和耳朵。 “或许这很疯狂，丽莎，你知不知道，你很美，美的让我窒息，而占有你的美丽是我身为男性唯一该做的事。” “勋爵阁下，您这么说，我男朋友会生气的~” “我跟他又不熟，宝贝儿，我只认识你......” 古德子爵端着高脚杯靠近，优质红酒在灯光下折射出紫宝石光彩。 伊丽莎白接过酒杯，轻抿一口，脸上便泛出红晕。 她轻抚男人胸膛，一颗一颗解开衣扣。 画面隔着轻纱，耳中充满动人情话，床被天鹅绒毛毯覆盖，两个令人浮想联翩的身影，缠绵环绕。 比尔随意躺在树枝上，挖挖耳朵。 「这种花边新闻，太小儿科了。」 「单身贵族和芭蕾舞演员私会，就算把床照都拍到，编辑成册，也不足以威胁古德子爵。」 古德子爵是单身贵族，人们总会对单身成年男性会有更多宽容，毕竟他没有背叛所谓婚姻和爱情。 出轨者是伊丽莎白，受指责的也只会是伊丽莎白。 影子眼球和耳朵还躲在窗帘后面。 夜色朦胧宅院传来声声犬吠，今夜布里特斯的雾气似乎更浓。 房间内叫声，也更激烈。 …… PS：一般除公爵、侯爵及他们，其余等级贵族，以及公爵、侯爵的非长子，在公共场所都被习惯性称为勋爵阁下。 第三十三章 古德子爵（中） 第二天早晨，薄雾笼罩白昼。 伊丽莎白悄悄离开，带着耀眼的钻石耳钉，古德子爵按时前往外务部上班，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从树上跳下，比尔回到报社报道，继续忙搬家的事，买房不会很快，总要挑挑选选才能找到最合适的住宅。 灰色天空下，没有杀手出现，没有人找麻烦，虽然曾经迷茫孤独，没有归处，只是孤独久了，冷漠久了，就习惯了。 压抑时候，用刺激神经的事放松一下，便也不再难受。 布里特斯一切如常，而斯莫根庄园附近村庄，一场葬礼正在进行。 村庄北侧森林，人群稀稀疏疏，村长穿着黑色大衣，手握十字架，口中悼念之词，在为死者祷告。 村民很穷，他们请不起牧师。 “死亡不是令人悲伤的事情，我们的肉体死亡，我们的灵魂在天上，我们应该开心快乐和赞美。” “每当有肉体死亡，请不要为它悲伤，请为它高兴，它暂时与我们离别，而总有一天，我们还会与它相见。” “无知之徒不要问为什么，当神呼召，我便要回家……” 约翰跟在木匠身后来到墓地，神情木讷恍惚，脑中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村民双手交叉抵在鼻子下方，和村长一起祷告，祷告结束，他们看到约翰，纷纷上前安慰。 “约翰，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约翰，你回来晚了，如果你早几天回家，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约翰，你母亲是个善良的人，她到另一个世界会过得幸福。” “约翰，看开点……” 村民拍拍约翰肩膀，他们看到约翰难以置信的脸，接连叹息，约翰非常爱自己的家人，有目共睹。 等简易棺木即将下墓，约翰终于反应过来，奋力甩开安慰的手掌，脸上充满悲恸，推开下葬的人。 跪在地上。 “这不是真的……” “妈妈、妈妈她还没有等我回来！” “她还没有享受到……” “妈妈……” 悲伤笼罩着这个男人，他抱着棺木，心中像压着巨石，呼吸困难，双目发烫，眼泪兀自流淌。 忽然，他看见站在村长身旁的女人。 在约翰眼中，她还是那么美丽动人，脸上妆容精致，双手有些粗糙，眉头微皱。 米娜眼神避开约翰，用来祷告的双手微微颤抖。 “米娜！” 约翰连滚带爬，紧紧抱住米娜。 抱住唯一的依靠。 “米娜，妈妈、妈妈怎么会突然……” “我赚到钱了，赚到很多钱，可以带给你们想要的生活！” “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告、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约翰情绪激动，突然大喊，米娜颤抖得更加厉害，她努力推开约翰，吞咽口水，声音里充满不安。 “约、约翰，你不是来信说在外面找到工作，可能要几年才能回来。” “妈妈她……” “就是那、那天我从庄园回家，看到妈妈倒在地上，已经没有呼吸。” 米娜缓缓开口，只是约翰早已沉浸在痛苦，没有听出话语中的情绪。 从米娜口中确认死讯，他嚎啕大哭，眼泪喷涌而出，润湿衣襟，哭声在山林回荡，再也停不下来。 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悲伤。 天色渐晚，墓地只剩约翰和米娜，约翰坐在墓碑前，沉默不语。 看着墓地失去光亮，变得阴森恐怖，米娜心中发毛，眼神飘忽不定。 “约翰，我们、我们回家吧。” 见约翰半天没有回应，深吸几口气，米娜坐在约翰身后，冷手环抱腰身，在他耳边低语。 “亲爱的，回去吧，我有点冷。” “你知道的，我怕黑，这里太恐怖了，明天我们再来陪妈妈，好不好？” 阵阵冷风从树林深处吹来，她试着牵上约翰的手，将他带离墓地，约翰像个木偶，任由米娜动作。 “对了，亲爱的，你说赚到钱了？” “一会儿睡觉前，你跟我讲讲你在外面的见闻吧……” 月色被乌云遮盖，约翰木讷点头，缓缓走在路上。 大脑空白，还在耳鸣。 在他身后，一双眼睛泛着幽光，死死盯住这个男人，犹如饿狼。 …… 今夜，布里特斯热闹非凡。 中央街区人声鼎沸，知名马戏团正巡街表演，穿布偶装的小丑在和孩子们玩耍，薄雾被煤气路灯晕染。 在娱乐街中段，更挤满马车人群，将首都大剧院围得水泄不通，几张巨大海报挂在圆形剧院四周，上面有男有女。 比尔在人群中穿梭，他跟着古德子爵的马车来到这里，停在剧院门前。 今天剧院门票非常难搞，黄牛已经把票价炒到五倍以上。 “今晚上演什么剧，这么火爆。” 比尔向黄牛询问，虽然知道花边新闻，他对这个时代的流行元素还不了解。 “你是外地人吧！” “看到最大那张海报没有，今晚演出可是由剧场女王格蕾丝.雪莉尔主演，她可是所有男人的女神！” 黄牛扯着脖子大喊，剧场外格外嘈杂，四周已经停满马车，还有更多马车挤进来，占据行人街道。 不只是贵族和富商，连教会的马车都有几驾，他们都是格蕾丝的狂热追求者，古德子爵只是其中之一。 比尔躲在人群中，观察教会成员，这还是他首次看见命中注定的对头，但他们和却比尔想象中不同？ 传教士们穿得光鲜亮丽，与贵族和富商朋友们结伴走入剧院，与信仰掌控者和神的代言人相比，他们一点都不严肃。 「他们真是教会成员？」 「笑得那么开心，这个世界的教会是交际花吗？」 比尔从黄牛手中买下高价票，这里人太多，而且有传教士在附近，使用阴影之力很不方便。 剧院里早就坐满观众，有钱人们坐在二楼贵宾室里，比尔坐在一楼大厅，时刻关注古德子爵与传教士的动向。 经典戏剧很快上演，主持人报幕结束，剧场也安静下来，格蕾丝登场瞬间，全场轰动。 比尔开始理解人们为何如此爱她。 她的确美得倾倒众生，举止优雅甜美，穿着时尚性感，眼神中又充满忧伤，楚楚可怜。 演出长达两个小时，在谢幕瞬间，粉丝们狂热地鼓掌喝彩，富商们甚至直接向舞台抛掷鲜花和金镑，表达爱意。 “她的演技很棒，但好像没人看到她的演技。” 比尔依旧关注着古德子爵和传教士，在演出结束后，观众渐渐散去，二层贵宾纷纷涌入后台。 在后台等候的，还有各大报社记者，后台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监视。 格蕾丝.雪莉尔在后台被团团围住，他们都想邀请她共度晚餐。 “雪莉尔小姐，我准备了上好红酒和晚餐，你愿意和我共度晚餐吗？” “万分抱歉，爱德华勋爵阁下，我恐怕无法和您共度晚餐。” 年轻贵族向格蕾丝发出邀请，引得众人不满，还好格蕾丝拒绝，不然这群人恐怕会将爱德华用眼神杀死。 “雪莉尔小姐，今晚公主王子号游轮出航，上面会举行盛大的晚宴，我正好有两张船票……” “雪莉尔小姐，今晚风大，似乎并不适合出海游玩，还是去我家……” “雪莉尔小姐，我听说你喜欢……” 爱德华被拒绝后，不断有人发出邀请，格蕾丝.雪莉尔向这些人行礼致歉，没有答应任何人的邀约。 “抱歉各位，感谢大家对我的喜爱，可惜今晚我已经有约了。” 格蕾丝话语中充满歉意，众人又被她可怜又迷人的眼神倾倒。 “古德勋爵阁下，您还不站出来英雄救美吗？” 格蕾丝走向古德子爵，古德子爵笑笑，摘下帽子向其他人表示抱歉，挑了挑眉毛，表现得十分无奈。 古德子爵护着格蕾丝离开后台，失败的男人们气得用手杖击打地面，咬牙切齿，眼神仿佛要将他杀死一万遍。 这条消息很快传遍布里特斯，古德子爵似乎一夜间便成为男性公敌。 还好他们只是去餐厅吃饭，比尔相信如果古德子爵与格蕾丝过夜，那群追星族，一定不顾身份，做出疯狂之举。 虽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对比尔来说，它却没有任何价值。 到了第三天，古德子爵没有参加宴会或是回家，反而前往中央街区，一栋位置不错的公寓楼。 公寓楼非常适合用影子监视。 比尔坐在公寓楼下的长椅上，影子跟在古德子爵身后，悄然无声。 他看到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阁楼墙上贴着的海报中有她，似乎是威廉姆斯喜爱的明星，已经过气多年。 海蒂.安德里亚，虽然和古德子爵年龄相当，脸上却没有任何岁月痕迹，只是带着成熟女人特有的魅力，身材异常丰满。 她是古德子爵的老情人，不过据比尔所知，包养她的男人，不止古德子爵。 “亲爱的勋爵阁下，您还会来我这儿，我还以为您早就忘了我呢。” 海蒂看到古德子爵，有些惊喜。 “亲爱的海蒂宝贝儿，我是来放松的，可不想听你抱怨。” 古德子爵眉头一挑，海蒂马上脱下他的外套挂好，牵着他躺上沙发，端出水果和美酒。 “是工作上又遇到不顺心的事吗？” “烦，不想提。” “别不开心，你看皱纹都出来了，愁眉苦脸的，还怎么讨女明星们开心？” 古德子爵张张嘴，海蒂马上将剥好皮的水果送到他嘴里。 “你又拿我开玩笑，她们都不如你善解人意。” “每天都有报道说我靠关系爬上现今的位置，看看我们楼里那些，哪个不是靠关系才进来？” “只会抓着我不放！” 古德子爵首次在女人面前发脾气，露出疲惫。 “他们是在嫉妒您，年轻有位，高大帅气。” “对了，您很久没陪我逛街，我看中一款新裙子，周日下午您有空吗？” 海蒂手指按上额头，轻轻给他按摩，古德子爵眉头微皱，略加思索。 “……周日下午不行，有个麻烦的女人缠上我，我要处理一下，上午倒是没什么重要的事。” “上午我约了私人医生。” 海蒂按着按着，就把手向下转移，开始脱去束缚。 “那就下次吧，最近缺钱了吗，你很少主动跟我要东西。” “......外面的花都开了，我也想像普通情侣一样，跟您出去四处走走。” 海蒂靠着古德子爵胸口，声音甜美，非常温顺。 “我明白了，那就下周吧。” “我会提前跟管家说好，让他给我腾出一整天时间，跟你出去走走，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古德子爵笑笑，瞬间翻身，海蒂背靠沙发，被古德子爵圈在角落。 “亲爱的，你真体贴～” “这是你应得的，这些钱你先拿去用，别委屈自己。” 看着古德子爵站在沙发前，抓着海蒂头发冲击，还有那张成熟又扭曲的脸，比尔吞咽口水。 他好像，有感觉了？ 这还是比尔首次出现生理反应，他一直以为经历过那些事情后，自己已经不会再对任何人产生兴致。 “这具身体对伊丽莎白没有任何欲望。” “所以威廉姆斯这家伙，喜欢成熟月匈大的女人？” …… “那就……” “找个女人解决一下吧。” ...... 第三十四章 古德子爵（2.5） 夜色漆黑，不见星光。 只在夜晚开张的娱乐场灯光迷离，传出阵阵欢笑，政客和商人们进进出出，尽情释放欲望。 “帅哥，来玩玩呀？” “帅哥，到我们这儿吧～” 廉价香水充斥鼻腔，站街女们在街边向比尔招手，声音油腻浮夸，浓厚妆容下，充满对金钱的向往。 比尔皱紧眉梢，目光快速扫过堕落艳俗的女人，想象她们给自己解决，又感到阵阵反胃。 欲火更加强烈，但精神洁癖阻止着比尔随便找个女人发泄，也许他需要看起来干净点儿的高级女支女。 “麻烦的家伙！” 咒骂一句，不知是说威廉姆斯，还是在说自己。 走进高档酒吧，酒香浓郁，扑面而来，七彩琉璃瓦下，男男女女搂在一起，笑得无比扭曲。 木箱贝斯低沉的音律与鼓点结合，萨克斯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表演台上的性感时尚的歌女和键盘手欢乐对唱，唱着激情节奏布鲁斯。 “Your lips they come and kiss me， and they haven't made a sound.” “Your hips they're coming with me， and you just comin round……”① 美妙旋律为气氛助燃，四周烟雾缭绕，让一切变得模糊不清，比尔目光阴沉，在几名高级女支女身上扫荡。 她们神情高傲，有的雪白指尖夹烟，眼神迷离中吞吐，一个女人吸引比尔目光，她有一头漂亮的金棕色头发。 她安静坐在角落，拄着额头发呆，长发烫出大卷，穿着舒服，脸没那么年轻，唯一缺点就是妆容太浓。 比尔有些激动，身体微颤，仿佛阴霾一扫而空，目光深处充满渴求。 努力克制冲动，他走到女人面前。 “你，跟我走。” “我？” 女人恍然回神，有些惊讶，带着熟女韵味，起身想要挎上年轻男人。 “别碰我！” 比尔下意识躲开，女人有些尴尬。 酒吧里依旧充满喧闹，比尔抓了一把钱币颤抖着递给女人，女人震惊万分，马上露出讨好姿态。 “老板，今晚您说了算～” ……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中间隔着距离，生疏得完全不像同行。 匆匆来到酒店，在豪华套房内，房门骤然关上，嘭地一声，隔绝外界。 比尔终于可以表露情绪，放肆欢笑，发号施令。 “嘿，嘿嘿……” “把脸洗干净，还有身上！” 女人非常听话，独立盥洗室内响起水流声音，比尔深闭眼吸气，脑中浮现古德子爵站在海蒂前的画面。 他在回味，思考自己应该怎样发泄。 等女人清洗干净，脸上也再没有厚厚粉底和腮红，比尔正坐在沙发上，衣物完好，带着黑色手套。 “来。” “把你的化妆包拿来。” 比尔招招手，女人有些迷茫，还是听话照做，这个男人给她的酬劳，相当于平时一个月才能赚到的钱。 将化妆包递给奇怪的客人，她被示意跪在地上，双腿之间，羊毛地毯没给膝盖造成困扰，女人温顺服帖。 “老板，您需要我……” “嘘、嘘——” “别说话，别说话，保持安静……” 比尔有些慌乱，慌乱地关上台灯，房间失去光亮，手指抵在嘴巴前方。 他做了莫名其妙的事情，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原因。 他想起男人换上杀人犯心脏的故事，由于杀人犯的器官影响，原本理智的男人变得易怒，做出激动之举。 隔着黑皮手套，比尔终于颤抖着抚摸女人脸颊，抬起她的头仔细欣赏。 感觉…… 果然还差点什么。 比尔突然抓住美丽长发，将姿势固定，她有些吃痛地呜咽，轻轻挣扎却不敢用力。 “对，就这样别动，你现在很美，马上你会变得更美。” 比尔欣赏着她难受的表情，声音轻柔，一只手用力让她无法逃开，一只手伸进化妆包，取出口红。 在女人没有装饰的微微扭曲的脸上，比尔颤抖着双手，轻轻涂抹。 涂上她的唇，她的眉，她的脸，她的眼角…… 女人难受得眼角划过泪水。 楚楚可怜的模样没有阻止比尔创作…… 他更加激动，直到成熟的脸面目全非！ “嘿，嘿嘿嘿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比尔在脖子上完成最后一笔，奋力撇开口红，放声大笑。 漆黑房间中，女人开始害怕，感到万分恐惧，拼命挣扎！ …… 注释①：歌名：Big Bad Love，歌手：Ray Charels/Diana Ross，专辑：Genius and Friends. 第三十五章 古德子爵（下） 释放压力后，比尔重获耐心，恢复冷静正常。 继续跟踪，今天是周六，外务部早早下班，古德子爵走出外务部大门时，夜色还未完全降临。 他没有乘坐马车，在管家接应下，他们步行前往贵族区。 比尔变装跟在后面，一切照旧，突然身体一震，感到有视线扫来。 「杀手？」 瞬间转头，向后方探索，忙碌街道上行人匆匆，被监视感很快消失。 提高警惕，眼球左右转动，他不确定监视者是谁，威廉姆斯身上的秘密很多，还要慢慢挖掘才行。 余光盯着古德子爵，他们转过街角，走进巷子。 加快脚步跟上，只是等比尔转弯走进巷子，深巷里竟空无一人，子爵和管家全部不见踪影。 「人呢？」 「他发现我了？」 …… “就是你吗，每天跟踪我的人。” 声音在身后响起，古德子爵从一栋老楼里走出，缓缓踏着脚步，手里拿着不实用的装饰枪，显得游刃有余。 管家挡在古德子爵前面，将比尔与子爵隔开，愤怒瞪着比尔，仿佛他对这位贵族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 比尔后退几步，耸耸肩，表现得人畜无害。 “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们家老爷？” 管家皱着眉头，手上同样拿着武器，充满敌意，他的胡子和头发黑白混杂，看来不止服侍过一代古德子爵。 “勋爵阁下，我……” “我就是个小小的报社记者，这是我的记者证。” 略加思索，比尔取出记者证，管家上前一步检查。 “先生，我跟踪古德勋爵阁下，就只想发掘点新闻，真的没有任何恶意，虽然感到抱歉，但这是我的工作。” 摊开双手，比尔突然发现记者这个身份非常好用，不管跟踪谁，都有无耻理由。 “好了管家，不用激动。” “看他年纪轻轻，还只是个孩子，你别吓到他。” “被这些愚昧低劣的记者跟踪，我早习惯了。” 古德子爵展现着贵族的宽容，优雅地收回转轮手枪，变成绅士。 “……是，老爷。” 管家只能听从命令，瞪着双眼将记者证还给比尔，依旧挡在古德子爵身前，防止他做出危险举动。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报社上班？” “......我叫威廉姆斯.克利夫，是新编社记者。” “新编社……” “有点印象，我记得你们报社言论还挺激进的，没少骂政府和贵族。” 古德子爵略加思索，轻松面对这名跟踪者，他身上带着特殊的自恋气息，骄傲得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 “勋爵阁下，我不太清楚，那些版面不归我负责。” “当然，你肯定是负责给娱乐版面提供素材，因为在我身上，永远有数不尽的花边新闻可以挖掘！” 古德子爵扬起头，面对被抓包的底层记者，他情绪高涨，不吐不快。 “我知道为什么报社对我感兴趣，因为你们嫉妒我，嫉妒我天生就是贵族。” “你们用最低劣的语言诋毁，希望击垮我，让我早日崩溃！” “可我还是每天都过着你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生活，你们的报道对我毫无影响，甚至让我声名在外！” “知道接下来我要去见谁吗？” 古德子爵声音轻蔑，比尔摇摇头。 他不介意贵族自以为是且充满鄙夷的目光，像无知的跳梁小丑，连此刻生死被他人掌握都不知道。 “当然是美丽纯洁的让娜.米尔小姐！” “牧师家庭出身，年仅18岁就站上圆形音乐厅，人们眼中最纯情的姑娘。” “跟我一起吗，你可以当面拍下我们的亲昵照，她正愁没机会曝光。” 比尔再次摇头，这种花边新闻再多，也无法威胁到他。 这个男人明白自己就是焦点，虽然不满那些报道，但他总能用更多绯闻展示，这些新闻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他一直在玩弄感情边缘游走，似乎从不越界。 古德子爵和管家高傲离开，比尔心中升起一丝暴躁。 「明天是周日，看看古德子爵说的被女人缠上这件事有没有利用价值。」 「还是不痛不痒的信息，就杀了他，让他永远消失！」 「那就要用其他方法报复那女人了。」 「哈？」 「担心什么，方法有很多啊……」 时间还早，比尔将这几天的拍摄内容送去照相馆，照相馆就在报社楼下，照相馆老板和报社员工非常熟悉。 胶卷交给照相馆老板，比尔回到砖楼，报酬还未邮到，这让他无法退掉房间。 …… 星期日是法定休息日，连平民区都变得热闹起来。 人们纷纷出来逛街购物，马车在街道上奔跑，没有气氛沉重的工人游行，商店里正进行折扣优惠，玩偶人用搞笑动作，吸引小孩进店玩耍。 很多天都没看到游行，似乎是警察抓人示威起效，整个社会呈现前所未有的安稳状态。 这个上午，古德子爵来到他在布里特斯的产业视察。 时代迅猛发展，贵族们也不能仅靠土地获得收入，有头脑的新贵们已经在多个领域投资，迅速积累财富。 传统大贵族则更谨慎，在政府严控的产业中赚钱。 古德家族虽然历史悠久，但古德子爵似乎没有生意头脑，报纸上对他的投资从来都持讥讽态度，而古德子爵更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真的没有赚钱天赋。 不过为了展示古德家族的财力丰厚，古德子爵依旧维持奢侈生活，在女人身上一掷千金，从不心疼。 可钱总有花完那天，在消费水平迅速增长的时代，虽然古德子爵表面维持尊严，随着古德家族的财富越来越少，他的内心也开始焦躁。 所以当科龙.巴克莱将伊莉雅照片摆在面前，他对那个女人表现出极大兴趣。 反正他早就是声名在外的花花公子，只要能拿到巨额嫁妆，即使娶一名身份不匹配的商人之女，他也可以对外声称自己被伊莉雅的美貌倾倒，好过经营不善导致破产带来的影响。 整个上午，古德子爵都在公司视察，周末员工休息，他也只是四处看看，没有对公司发展提出任何建设性意见。 下午三点左右，古德子爵终于离开公司，管家和车夫早在门口等候。 离开中央街区前往平民区，这里似乎被更浓的雾笼罩，车夫仔细观察四周，确定没人跟踪后，在平民区街道上拐了几个弯，缓缓驶入一条暗巷。 只是他没看到，一排废弃的老房子下，有处影子，格外阴暗庞大。 比尔缓缓走出阴影，影子迅速收缩，变成正常大小。 他很喜欢这条暗巷。 “嘿，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秘密，终于被我找到了吗？” “呵......” 跟踪这件事远比想象中更加乏味，比尔的耐心早已消磨殆尽，如果没有那场发泄，他不确定会在哪个瞬间出手。 比尔隐约感觉自己变得奇怪，但大脑告诉他，他只是被这些磨人的、讨厌的、麻烦的事缠住，才会变得暴躁不安。 努力平息情绪，他最近经常这样做。 “呼——” “保持理智，比尔，你还有很多事要做，买凶杀人者不会让你在街上晃动太久。” 皮鞋下垫着阴影，脚步很轻，穿过狭长暗巷，偶尔有老鼠从角落钻出，慌乱逃跑，像是被惊动那般。 天色昏暗，乌云被压得很低，一场大雨似乎就要降临，马车在铺满灰尘的小路留下碾过痕迹，将行踪暴露无遗。 隔着一条暗巷行走，比尔在房子空隙处看到马车停在破旧的木板房对面，车夫打着哈欠。 管家守在木板房门前等候，房门紧闭，安静的废弃区域，隐约传来哭泣。 从西面绕开管家视线，比尔来到木板房一侧，这里弥漫着灰尘味道，破旧的木板房甚至没有玻璃，所有窗户用几块木板交叉钉上。 甚至不需要影子眼球出马，他可以在缝隙中看到一切。 ...... “勋爵阁下，您不能让我失去它，这是您的孩子，您真要这么残忍吗？” 微弱的光射进木板房，里面有张木板床，女人在哭，古德子爵坐在柔软椅子上没有说话，嘴里叼着雪茄。 “玛琳，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不认为孩子是我的。” “而且你要知道，我根本不可能娶你，就算孩子是我的，私生子也分不到半点财产，更不可能继承爵位！” “法律不承认它，这没有任何办法。” 古德子爵眉头紧皱，吐出一团烟雾，玛琳哭得更厉害。 “勋爵阁下，我从未想过得到名分，我只想让您知道，我有多爱您，想为您生下孩子......” “我会尽快给你安排私人医生，等事情结束，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安稳度过余生。” 话语坚决，古德子爵没有一丝犹豫。 眼下是他和巴克莱财团联姻的关键时刻，平时和女明星们传出桃色绯闻也就罢了，他可以向那个伊莉雅保证，结婚后断绝所有关系。 可要是传出他有私生子，那就是巨大灾难。 不但古德家族拿不到巴克莱的嫁妆，民众和多管闲事的教会、还有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贵族，都会逼他娶这个没钱没势，怀孕的女支女。 鬼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古德家族不能毁在这种女人身上。 玛琳还在乞求，甚至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 “不，勋爵阁下，您不能这么做！” “求您，杀戮是原罪，你不能剥夺孩子的生命和我爱您的权利，我会疯掉，会做出无比疯狂的举动......” 古德子爵不耐烦地抖腿吸烟，甩开玛琳。 比尔拿出照相机，镜头贴着木板缝隙，伴随着凄惨哭声，他将女人的无助和肚子，还有古德子爵嫌弃地甩开女人的动作全部拍下。 这些信息，足够那女人交出保险箱。 天要黑了，他要尽快把照片洗出来，和那女人交涉。 …… 比尔离开得悄无声息，木板房内一切还在继续。 甩开玛琳的手，古德子爵更加急躁，他用了很多办法，这个蠢女人都不同意打掉孩子，甚至威胁自己，如果孩子没了，就曝光是他害死未出生的生命。 面对这种疯女人，他早就失去耐心。 或许...... 只剩唯一的办法，让她永远闭嘴？ 古德子爵愈加烦闷，这个想法不止一次在他脑海蹦出，可现在不是旧社会，贵族也不能随意决定他人生死。 他现在每天都在后悔，招惹到麻烦的女支女。 “够了，别哭了！” “看你哭成什么样子，要哭滚出去哭，让我安静一会儿！” “管家，带她出去冷静！” 激动地大吼，思绪被哭喊声搅得更加混乱，古德子爵猛然起身，完全不顾玛琳摔倒。 管家打开房门，把玛琳从地上扶起，带出破旧木板房。 吱呀一声，管家将房门关上，古德子爵深吸一口气，掏出转轮手枪。 手掌微微颤抖，他还没有下定决心。 管家搀扶下，玛琳抽泣着坐进马车，他鄙夷地看着这种女人，要不是她还在孕期，他绝不管她有没有摔倒。 回到木板房门口守候，管家小声嘟囔。 “唉，希望老爷这次和巴克莱的联姻能顺理进行，以老爷现在的名声，也没办法找贵族小姐结婚了。” “可怜的老爷……” 冷风吹过小巷，车夫靠着马车，骤然打了个冷战，赶紧拽了拽衣领。 天色更加阴沉晦暗，乌云在天边聚集，仿佛触手可及，大雨还在累积，不知何时倾盆落下，冲刷压抑的城市。 管家兢兢业业站在风中，双腿微麻。 他掏出铜质怀表，现在是晚上六点，古德子爵已经在木板房里独处半个小时，还未下达任何指令。 等待时间，好像有些长了？ 管家心中有惑，连玛琳都停止哭泣，缓缓向管家走来。 “管家先生，放我进去吧，让我和勋爵阁下再谈一次。” “我保证，不会哭了。” 憔悴的脸重新画上妆容，玛琳眼中充满绝望与坚定，管家皱紧眉头，有些犹豫。 他决定先问问古德子爵。 “老爷，玛琳想再和您谈谈，她可以进来吗？” 轻轻敲击房门，管家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对古德家族的最大尊重，可没得到任何回应。 “老爷，您是否需要帮助，我可以进来吗？” 管家加大力度敲击，忽然狂风席卷而至，沙石漫天飞舞，迷住他的眼睛。 用力揉搓眼皮，狂风更加猛烈，呼啸着掠过阴森空荡的暗巷，管家心中升起隐隐不安，莫名恐慌充斥着神经。 “老爷，您还好吗？” “老爷，我进来了！” 为了古德子爵安全着想，他猛然推开房门。 房内竟空无一人。 管家瞪大眼球，茫然愣在原地。 玛琳疑惑的声音响起，他终于反应换来，瞬间冲进木板房，仔细寻遍每个角落，依旧没有找到。 ...... “老、老爷不见了？” “我、我明明守在外面，这里没有其他出口，老爷怎么可能消失不见！” “怎么可能！？” “车夫！车夫！！” 此刻管家心中充满对自己的质疑，他疯狂喊来车夫。 破败老旧的巷子中，两男一女冒风沿街巷寻找、呼喊。 可古德子爵就像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 第三十六章 雾都失踪谜案（一） 无尽黑云涌动，狂风席卷城市，浓雾却没有消散。 煤气路灯兹兹作响，闪烁不定，原本热闹的商业街草草收场，行人拎着商品回家，竖起衣领抵御风沙。 低沉气压下，南侧贵族区最豪华的路段上，斯塔福德家中依旧充满欢笑，这个历史悠久的家族，正在举办一场宴会。 老斯塔福德侯爵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在舞池中跳舞，微微点头，露出严谨笑容。 斯塔福德侯爵夫人正领着年龄最小的两个女儿，在旁边和身份地位相当的贵夫人聊天，不时轻笑。 乐队奋力奏响欢快舞曲，精致食物和美酒摆在大厅两旁，佣人们忙前忙后，勃利钦伯爵在向斯塔福德侯爵敬酒，庆祝两个家族即将联姻。 勃利钦伯爵清楚知道，历史悠久的斯塔福德家族曾数代担任国王护卫，虽然现在国王权利被架空，但国王依旧是诺曼的荣誉象征，国王贴身侍卫也被荣耀包围。 更何况在几个世纪前，斯塔福德家族还为诺曼立下汗马功劳，成功带兵击退泽曼西与其他两国的联合入侵。 斯塔福德家族爵位从那以后才被升到侯爵，成为诺曼名副其实的大贵族。 直到现在，斯塔福德家族在军队也拥有极高声望和权利，斯塔福德家族分支更是渗入政府各部，和斯塔福德联姻，绝对是勃利钦家最好的选择。 就算小斯塔福德现在不务正业，也迟早会按照他父亲规划的路线，继承斯塔福德家族的百年荣耀。 勃利钦伯爵用眼神示意，他的小女儿塔西娅便满脸娇羞，缓缓走向那个看上去和舞会格格不入的男人。 这场舞会，沙威也身穿精致深蓝色晚礼服，戴着白金胸针和条纹丝绸领结，只是独自坐在角落喝酒，雪茄还剩半只。 缥缈白烟挡在眼前，景象飘忽扭曲，狂风吹响玻璃，传来阵阵寒意。 沙威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心里升起不详预感，眼皮跳动不停，天气过于古怪，似乎有大事就要降临。 可现在社会安稳祥和，没有凶杀案件，工人不再示威游行，自己也听从父亲的话，和勃利钦伯爵之女保持联系，没有做出失礼之举。 还漏掉什么吗？ 沙威靠着椅子，又深吸一口雪茄，让烟草麻痹神经，帮助自己熬过无聊舞会。 “……” “……阁下？” “斯塔福德阁下？” 女人柔软的声音在沙威耳边响起，眼前黑暗被闪闪金纱阻挡，他恍然回神。 “抱歉，勃利钦小姐，我刚刚失神，你说什么？” 沙威起身，微微点头，向塔西娅致歉。 “斯塔福德阁下，我刚刚说，在这个美丽的夜晚，您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 塔西娅细声细语，害羞地低着头，沙威眉头不自觉紧绷，今晚狂风怒号，一点都不美。 他不喜欢做作虚伪的女人。 刚想说自己身体不适，沙威就看见斯塔福德侯爵严厉目光扫来，只能在心里叹气，伸手做出邀请姿势。 塔西娅有些激动，刚要伸手搭上，一名执事匆匆向沙威跑来，打断两人动作。 执事俯身在沙威耳边说了半天，沙威神情渐渐变得严肃，突然对塔西娅道歉，大步向斯塔福德侯爵走去。 “父亲，警局那边有件很紧急的案子，我要离开一下。” “这么晚了，什么案子还要找你过去才能解决？” “警察局里那么多人，都吃闲饭的吗！” 斯塔福德侯爵突然激动地站起来，手杖拄地，怒意通过脸部颤抖的肌肉一览无遗。 沙威没有被他的气势逼退，反而神情凝重，向斯塔福德侯爵鞠躬。 “父亲，是古德子爵失踪。” “贵族失踪是件大事，如果此刻我不出面解决，事情传出到其他贵族耳中，对我们斯塔福德名声不利。” “而且还可能传到王室……” 沙威越说越严重，不过也都是实话，斯塔福德侯爵冷哼，愤愤坐回椅子，沙威知道这是他同意自己离开。 他赶紧摘下多余装饰，从女佣手中接过外套，快步走出别墅，背后依稀听到斯塔福德侯爵的谩骂。 “那些狂妄的家族根本不配成为贵族，他们早该剥夺爵位，回到烂泥堆里，自生自灭！” “愚蠢的古德家族，只会践踏荣誉，给真正的贵族丢脸！” …… 别墅大铁门外，警车已在风中等待，沙威匆匆坐上警车，询问细节。 “现在什么情况？” “古德家的管家说，古德子爵突然消失在废弃居民区，大约在下午五点半到六点之间，要求我们出警寻找，目前还没有找到古德子爵下落。” “古德子爵没事去废弃居民区做什么？” 沙威警长奇怪地问，司机摇摇头，驾驶蒸汽机车，直接奔向古德子爵最后出现的地方。 “管家情绪不稳定，说话颠三倒四，只是不断强调，古德子爵突然消失，让我们尽快出警帮他找人。” “愚昧的管家，为了维护古德家族仅存的尊严，我们已经失去找回古德子爵的最佳时机。” 来到古德子爵消失的暗巷，蒸汽机车停在巷子口，警察们提灯牵着警犬，继续寻找古德子爵下落，这条暗巷呈现前所未有的喧闹。 还有警察在街口盘查，这条街上没几家商店，平时也没人会来，甚至没人知道古德子爵曾走进巷子，又突然失踪。 来到案发现场，破旧的木板房已经被黄白封条围上，管家呆坐在门口，仰头望天。 没有理会管家，沙威掀起黄白封条走进木板房，里面挂满油灯，将死角照亮。 阵阵冷风吹过火苗，影子摇曳不停。 “古德子爵就是在这儿消失不见？” “沙威警长，根据管家所言，古德子爵待在屋子里时，他一直守在门外。” “从五点半管家走出房间，一直到六点时间，管家不曾离开，房门没有打开过，古德子爵也没有叫喊。” 年轻的警察手持记事本汇报，严肃的样子让沙威想起在吉克朗西时，同样年轻青涩的跟班。 拉扯窗户上不规则的陈旧木板，木板很牢固，没有新钉过的痕迹。 虽然窗户严重漏风，但最大的窗户缝也只够一根成年男性的手臂通过，根本不可能把古德子爵运走。 “还有其他线索吗？” “报告沙威警长，我们对这间木板房已经进行检查，未发现暗门或是地下通道，古德子爵不可能通过其他方法离开，这是一间密室。” “呵呵，你说的对。” “这是难得一见的密室失踪案，非常有趣。” 沙威警长轻笑，其实他对古德子爵能不能找到不感兴趣，他更想知道凶手是用什么方法把古德子爵运走。 目的又是什么。 密室杀人远比密室搬运简单粗暴，凶手没有直接杀死古德子爵，那么他和古德子爵间必然有很多情感纠葛。 继续观察，他看到房间里有张木板床，上面铺着床单，有人坐过的褶皱，而一把舒适漆皮老虎椅离木板床稍远，老虎椅右侧有堆烟灰。 “管家有没有说，古德子爵是什么时间来到这里？” “大概下午四点左右。” “那他没说古德子爵在这儿见了什么人吗？” “......没有。” “管家只说这里是古德子爵用来独处思考的地方，别的什么都不肯说。” “他在说谎。” 沙威摇头走出木板房，里面已经没有更多线索值得探索，找回古德子爵的关键，应该在管家身上。 “继续寻找古德子爵，这片废弃居民区很大，不要放过任何角落，这里也要继续检查，也许还有暗道我们没发现。” “通知下去，分派部分警力封锁街道，检查全部过往车辆，我知道这很麻烦，不过罪犯很可能还在我们身边，别让他带着古德子爵偷偷溜走。” “是，沙威警长！” 年轻警察跑出去传达命令，走出木板房后，寒冷暴躁的气温让沙威搂紧大衣，带上手套和帽子。 管家还坐在门外发呆，冷风吹得警察们都用手捂住耳朵，他却处于极度的懊悔、自责与自我否定的情绪中，一言不发，也感觉不到寒冷。 沙威警长坐到管家面前。 “跟我说说吧，你们家老爷最近在忙什么，有没有和其他人产生冲突，或者身边出现奇怪的人和事儿？” 管家没有说话。 “管家，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这样我才能帮你找回古德子爵。” “古德子爵失踪时间越长，就越危险，如果案件和古德家隐私有关，我保证不跟任何人说，只用破案。” 虽然沙威对娱乐新闻漠不关心，但古德子爵的荒唐事他也有所耳闻。 跟古德子爵关系暧昧的女人实在太多，他不可能把这些女人和她们身后复杂人际关系拖出来盘查，只有依靠管家。 点燃一根雪茄，沙威警长很有耐心。 他知道管家迟早会开口，因为古德家只剩下古德子爵自己，除了管家，大概也没人在乎古德子爵被谁绑架。 “老管家，必然是有人蓄谋已久，才让古德子爵从你眼皮下消失，你再仔细想想，古德子爵到底惹到谁了？” 管家没有看沙威，依旧颤抖着望天，还没从自责中恢复。 他也想尽快找到古德子爵，知道沙威警长说的有道理，于是用微弱的声音，缓缓说出几个字符。 “老爷没有招惹别人……” “老爷他最近、一直都很正常……” “奇怪的……” “！” 提到这个词，管家神情突然变化。 瞬间从凳子上弹起，紧紧抓住沙威警长外套，瞪大双眼，像回魂的僵尸，激动地张大嘴巴，奋力呐喊。 “是他！” “一定是他，是他绑架我家老爷！！” “那个生活在地沟里的老鼠、肮脏龌龊的两脚爬虫、最低劣的跟踪者！！” …… “威廉姆斯.克利夫！！！” 第三十七章 雾都失踪谜案（二） 事情发生时，黑云在夜空盘旋，街道冷瑟萧条，行人早就回到家中，猜测这场暴雨何时降临。 比尔冒风来到报社楼下的照相馆，照相馆内闪烁红光，老板经常深夜加班，此刻还在工作。 “老板，帮我洗张照片，明早就要。” “没问题！” 老板放下手中书信，接过胶卷放好，回答痛快。 “比尔，怎么今天还加班，要下雨了，快回家吧。” “嗯。” 微微点头，他不着急回去。 那个出租房不是家，只是临时住所，安静的新房子已经选好，还剩实地看房和交付房款。 归还照相机拿回保险箱后，比尔打算找个理由辞职，威廉姆斯在新编社没有诡异行为，工作也没必要继续。 回到新编社归还相机，昏黄煤气灯还亮着，窗外狂风吹打玻璃，报社内几名员工正在加班整理材料。 将相机放在汉森办公桌上，明天取到相片，他就可以直奔巴克莱信托银行，开始戏耍报复那女人。 想到这里，便心情舒畅。 刚要离开，报社突然响起一阵急促敲门声。 “谁呀？” “管道维修，公司派我检查煤气管道！” “哦……” 报社员工揉着眼皮，打了个哈欠，放下手中工作，缓缓向房门走去。 比尔右眼皮猛地跳动。 咯哒…… 房门开启，没等员工反应过来，一群警察瞬间挤进报社，手中拿着警棍，惊得报社员工尖叫连连。 “你们干嘛！” “这、这是怎么回事？” “警察来我们这儿做什么？” 员工们从未见过这种架势，他们本就对政府有诸多不满，警察突然闯入报社，员工惊恐中流露一丝愤怒。 警察堆中走出一名队长，昂头用目光扫视人群，不只有报社员工讨厌警察，警察同样对这群记者编辑不满。 “威廉姆斯.克利夫在吗？” 身为微僵，吞咽口水。 站在办公桌前，比尔希望这群警察不是因为杀手或者矿区的事找上门，如果因为威廉姆斯还欠钱没还，债主报警抓人，那就再好不过。 他并不想在公众面前暴露身份，这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当一辈子通缉犯吗？ 报社员工有些愣住，此刻托马斯主编不在，汉森也不在，员工们没有主心骨，事情突然发生，他们不知该如何应对。 虽没有伸手指认，眼神还是不由自主探去，很快被警察队长发现。 “你就是威廉姆斯.克利夫？” “那么抱歉了，克利夫先生，赶紧跟我们走一趟吧，有些事要问你。” 警察队长来到比尔面前，目光轻蔑，向身后警察招手，警察将比尔团团围住，甚至拿出精钢手铐，打算给他带上。 “……” “等等，比尔犯了什么事，你们凭什么抓他？” 一个质疑声响起，马上就有另外的质疑跟上。 “对，警察也不能胡乱抓人，你们有逮捕令吗？” “比尔做了什么，你们要把他带走？” “把话说明白，虽然比尔不爱说话，我们也不会看着警察把他带走！” “别以为你们可以把莫须有罪名安在他身上！” 报社员工见警察不是来抓自己，恐惧被愤怒替代，大声质疑，甚至拿出相机拍照，纷纷堵住出口。 闪光灯开启，比尔连忙伸手挡住脸。 “警察办案，闲杂人等不得私自阻拦！” “该死的记者，不许拍照，你们是想找死吗！” 警察和报社员工推推搡搡，场面愈加混乱，比尔呆在原地，没想到自己会被这群几乎没有交集的同僚保护。 当所有人注意力被混乱现场吸引，一名员工偷偷溜出房门，快速逃离现场。 混乱持续片刻，警察队长皱紧眉头，突然拔枪，向天花板射击。 砰！ 一堆木屑从房梁掉落，报社内瞬间恢复安静。 “你们这帮愚蠢的记者还问什么事？” “是古德子爵失踪了！” “这小子天天跟踪古德子爵，是重要犯罪嫌疑人，必须带回警局接受调查！” “谁还敢阻拦，就是妨碍公务，我有权开枪直接射杀！” “人我必须带走！！” 警察队长激动地大喊，把枪对准一名阻拦者，虽然现场不再混乱，但两方情绪已经积累，双眼赤红。 挠挠下巴，比尔缓缓走到两方中间。 “我跟你们走。” “我身体很弱，而且你们有那么多人，我不会逃跑，就不用手铐了吧？” 耸耸肩，对警察队长淡淡地说道。 “比尔，你不用跟他们走，他们没……” “没事。” 摇摇头，比尔表现得依旧冷漠，既然是因为古德子爵，这群警察才找上门，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队长冷哼，示意警察收起手铐。 无尽黑云下，暴雨还未降临，街道被瑟瑟寒风席卷，路灯下昏黄画面恍惚扭曲。 比尔身边围满警察，保证他不会做出逃跑、行凶、自杀举动，以及任何危险行为。 “古德子爵失踪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负责跟踪他，发掘新闻。” “好了，有什么话去跟沙威警长说，我们只负责抓人。” 队长很不耐烦，深夜加班，又和报社员工发生冲突，他的情绪烦躁，只想快点把威廉姆斯押回警局。 警局距离报社不远，只隔着一条街，甚至没用警车出动。 警察局内所有警车，都派出去寻找古德子爵下落，即便古德家族即将没落，古德子爵依旧是诺曼贵族。 不管哪名贵族离奇失踪，都是凶手对整个诺曼贵族的挑衅，因此警局也不得不万分重视，动用全部警力。 他们很快来到警局。 布里特斯警局是半罗马风格建筑，几根灰白圆柱竖立在前，诺曼王室徽记和司法标记并排挂在中央，显得严肃庄重。 警局门口有许多人进进出出，队长将比尔带上二楼，引得很多警察侧目，在旁边议论纷纷。 走进一间审讯室，这里地面泛着金属光泽，条纹合金地板用粗大六角螺丝固定，拼尽成块。 三面墙用灰色涂料粉刷，走廊一侧墙面挂着镜子，比尔相信那是单面镜，用来观察疑犯神态动作。 审讯室里只有一张铁皮桌和圆凳，没有其他装饰物，队长打开煤气灯，将阴暗死角照亮。 “在这儿等着。” 警察队长很快离开，审讯室大门被他用力关上，外面响起锁门声。 比尔环视四周，灰白色房间内，金属地面和桌椅让一切透漏冰冷。 他从未来过这种地方，竟还有些激动？ 「警察局没有证据就抓人，报纸痛斥现有制度不无道理。」 「一会儿我该怎么为自己开脱呢？」 趴在铁皮桌上，将脸隐藏，不让任何人看到面部表情，他在努力平息心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脑中心跳声回响，比尔数着时间。 “1、2、3……” …… 大概过去半个小时，门外终于传来开锁声音，审讯室大门打开，进来几个人。 一名拿记事本的警察、古德家管家和一名叼着雪茄长满络腮胡的警长。 长满络腮胡的警长眯眼看向比尔，深吸一口雪茄，比尔打了个哈欠，他已经不耐烦了。 “管家，就是他吧，最近跟踪古德子爵的人。” “没错！” “就是他！” 管家站在对面，手指奋力指向比尔。 他的垂眉瞪眼，面色惨白，胡子都翘起来，比尔能看出来他非常焦虑，以至于不经思考就胡乱猜测。 “斯塔福德阁下，我绝对不会认错！” “虽然他说自己是记者，可从来没有记者跟踪我家老爷这么长时间，看长相就能知道，他肯定不是好人！” 比尔挖挖耳屎，没有理他。 “好了管家，你过于激动，现在请你平复心情，不然询问没办法继续。” “还有我说过，在警局要称呼我警长，别叫姓氏。” 沙威警长打断管家。 他不喜欢没有任何依据就胡乱指认，不过还是让身边警察尽量安抚管家，因为那些复杂麻烦的贵族间的关系。 这名记者连续跟踪古德子爵，说不定他真和失踪案有关，也可能知道些管家不愿意说的线索，这才是他关注重点。 “对不起，斯塔......” “叫我警长。” “非常抱歉，沙威警长，我现在非常冷静，请您尽快问出我家老爷被他藏在什么地方吧！” “都怪我没有时刻跟在老爷身边，才会让不法分子有机可乘，是我辜负了老老爷和老夫人，我不配当古德家管家......” 管家开始喋喋不休，沙威忽略管家，走到比尔面前，双手插肩环抱。 比尔揉揉眼睛，看清警长样貌，某处记忆突然闪过，眼神微微愣住。 记忆晦暗不明，画面却扫过眼眸。 离开矿区那个夜晚，大雨倾盆，他坐在副驾驶位置，和这个男人目光相交！ 他们擦肩而过！ 「他不会认出我吧！」 心跳加快，抿住嘴角，不敢乱动。 “你是叫......” “威廉姆斯.克利夫。” 沙威警长身后助理警察提醒，他手持记事本和油墨笔，准备记录。 “哦，克利夫先生，让我们长话短说，现在我有几个问题问你，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办案工作顺利进行。” “可以。”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跟踪古德子爵？” 沙威警长吐出一团白烟，他随意靠着铁皮桌，没有忽略眼前人的神情变化，以及突如其来的紧张。 他有些好奇，刚刚这个男人明明没有任何情绪，甚至表现出自己并不在意被带到警局。 那此刻他是对警擦问话感到紧张，还是面对自己才会开始紧张？ 他认识我？ “......我，是工作需要。” 快速调整呼吸节奏，比尔恢复冷静，谨慎回答。 “今天下午你在哪儿，也在跟踪古德子爵吗？” “没错，今天上午和下午我都有跟踪古德子爵，临近天黑时才离开......” “沙威警长！” “我就知道，老爷失踪一定是他干的！” “快把他关起来，严刑逼问，让他说出老爷下落！” 管家又激动万分，甚至冲上来企图攻击比尔，只是被助理警察拦住。 他不只焦急找回古德子爵，还怕比尔说出古德子爵私生子的事，看来他说出比尔跟踪时，并没考虑好后果。 “临近天黑是几点，那时你在哪儿跟踪古德子爵？” “大概五点左右，我在一条巷子里，拍到古德子爵和女人劲爆的花边新闻后，就离开了。” 沙威警长冷笑，目光突然扫过管家。 管家明白谎言被戳穿，只是张张嘴，却不敢继续胡闹。 “你离开时，有发现周围有什么异常现象或是其他人吗？” “没有。” “你一共跟踪他几天，这段时间他有没有做过异常举动？” “今天是第五天，古德子爵和很多女人厮混，我只是把这些画面拍下来，送回报社交给编辑部处理。” “我们一直这样做。” “那关于古德子爵，你还知道什么小道消息吗？” “比如他和谁是仇家，最近得罪了谁。” “我不清楚，这你应该去问管家，他知道的一定比我多。” …… 提问很简单，比尔可以轻松回答。 沙威警长思索片刻，看向神情激动又满脸愤怒的管家，决定先不和他交流。 转身走近比尔。 “那么，克利夫先生，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你......” “究竟在隐瞒什么！？” 猛然靠近，沙威死死盯住比尔瞪大的双眼。 气氛突然凝固，连四周都安静下来。 …… 第三十八章 雾都失踪谜案（三） 「他认出我了？」 瞳孔放大，比尔从沙威眼中看到自己双目失神。 大脑曾有片刻空白，但他很快眨眼，恍然恢复，闻到眼前男人身上带着浓厚的烟味儿。 沙威没有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敢肯定，这个男人隐瞒着很重要的事情，可能是一段隐情，也可能是古德子爵消失的直接原因。 但没有证据，他只能恐吓。 ...... 审讯室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目光集中在比尔身上。 思考片刻，缓缓开口。 沙威并没有提出具体问题，只是让比尔自己说，于是他开始绕圈子回答。 “非常抱歉，这位警长先生，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对古德子爵失踪这件事没有任何隐瞒。” “跟古德子爵失踪无关的话，也就是说你在隐瞒其他事情真相。” 沙威试图诱导。 “……这不算隐瞒，毕竟他的确得罪了很多人，男人也好、女人也好。” “没有贵族会像古德子爵那样肆无忌惮地显示身份地位，他失踪非常正常。” “过分张扬可不是好事。” 比尔轻笑，渐渐掌握沙威的陷阱，恢复从容。 「保持冷静果然非常重要，差点就被他诈出什么问题。」 “所以呢？” “所以我至少可以说出三件可能与绑架子爵有关的事。” “不过更多详情你应该询问管家，我只是个记者，不是侦探和警员，没有义务帮你们破案。” 沙威警长靠着灰墙，没有反驳，只是眉头微皱，吞吐烟圈。 他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快发现自己真实目的，事情有点难办啊。 管家听到比尔的话，也平静下来，愤怒地瞪着比尔，目光凶恶。 “平民当然有义务协助破案，尤其失踪者还是一位贵族，这是法律明文规定。” “如果不配合，我们还可以采取必要手段，难道你连这件事都不知道？” “而且克利夫先生，听你说话的语音好像不太标准，你……” “不是本国人吧！” 沙威警长缓缓开口，眼中透着精光。 比尔后背突然冒出冷汗，仿佛所有秘密都被眼前这个男人看透，但还是故作镇定，皱紧眉头。 「该死！」 「我只是个普通人，又没受过间谍专业训练，为什么非要和警察打交道！」 「我就知道这些猎犬非常难缠，所以看到他们都绕着走！」 「该死！」 心中升起一股愤怒，情绪起伏。 “那么，克利夫先生，下面请老老实实告诉我，你还有什么秘密没说，究竟是谁指使你跟踪古德子爵。” “你是不是外国间谍？” “我要知道全部。” 不自觉吞咽口水，比尔环视一周。 他看到所有人眼中充满审视、疑惑、惊讶以及防备，只有自己孤立无援。 「他们为什么感到......」 「感到疑惑？」 「……」 「虽然我对这个国家还不够了解，但所有平民都懂法律？」 「怎么可能，如果依靠星期日学校维稳的国家都能有这么高的国民素质，那律师可以永远消失了！」 心脏每分跳动超过120次，快速思考当下局面。 比尔知道即使被人发现不正常举动，也绝对不能实话实说。 「那家伙还在诈我！」 “别开玩笑，我怎么可能是外国间谍？” “沙威警长，我没上过学，也没人教我法律知识，但你不能随意污蔑！” “三年前我从乡下来到首都，依靠托马斯先生帮助才活下来，我可没有家庭教师告诉我每个单词该怎么发音！” “如果发音问题也能成为证据，那没上过学的穷孩子都是叛国者！” “我的身份来历，新编社托马斯主编可以为我做证，报社所有人都可以！”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如果提问结束，我要求得到释放！” “你们无权关押我这个可怜的社会底层依靠银行贷款才能活下来的普通人！！” 奋力拍击铁皮桌，比尔用吼叫发泄，声音激动嘶哑，面目赤红，野兽般怒吼在冰冷的房间内回荡。 即使不那么理性，他的一番话还是镇住场面，整个审讯陷入僵局。 “你……” “克利夫先生，不要激动，我并不是嘲笑你的身份……” 沙威欲言又止，毕竟以他的侯爵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也无法继续逼问。 这是贵族的傲慢。 比尔对所有猜测矢口否决。 他已经认准，只要警察拿不出有效证据证明他和子爵失踪案有关，他们就没理由一直关着自己。 尤其他还是激进报社的记者，私人报社最喜欢抓住政府把柄不妨，大放厥词要求政府进行改革。 “这些只是猜测，克利夫先生，请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深叹一口雪茄，沙威也陷入困境。 “你可以离开，不过要等我确认你没有嫌疑以后。” “沙威警长，您不能放他走，绝对是他绑架我家老......” “沙威警长，不好了！” 没等管家说完，审讯室门外突然响起焦急的声音，一名警察推门而入，打断管家的话，神色慌张。 “沙威警长，外面突然出现很多家报社记者，说政府对待贵族安危重于一切，警局随意抓捕无辜民众！” “什么？” 助理警察马上紧张。 首都警局与地方警局有很多不同，越是在靠近权力中心的地方办案，事情往往越复杂，阻力也越大。 尤其随着资产阶级、中产阶级和工人阶级兴起的今天，国家资源被重新划分，贵族们再也不能一手遮天。 因此警察局也不能肆意妄为，忽视这些流言蜚语，造成社会混乱。 就像沙威刚刚回到布里特斯警局接手的几件案子，案件迟迟没有进展，就和激进私党有关，警察取证变得困难重重。 “沙威警长，现在怎么办？” “……放他走。” 无视管家阻拦，沙威很快做出决定。 实际上他也很少纠结，对于事情急缓轻重，他有一套明确判断标准，而这也是他不愿意回首都任职的重要原因。 太多双眼睛盯在沙威身上，那些人无时无刻不盼着他做出越轨之事，借机批评贵族无能。 虽然这些与一名小警长关系不大，但他背后代表着贵族势力，那些报社最喜欢看贵族官员嚣张跋扈的样子。 所以沙威才选择去吉克朗西任职，隐藏贵族身份，可那地方偏又发生矿难，局势更加危险混乱，无数外国势力和非官方组织浮出水面。 因此斯坦福特家族得知矿难发生后，第一时间安排沙威回到首都，他只能听从家族安排。 毕竟能在基层办案，直接接触各种刑事案件，已经是家族对他的底线，他是家族唯一儿子，爵位第一顺位继承人，必须考虑大局影响！ 只有古德子爵那种与政治无关的小贵族才可以肆意妄为，即便如此，报社还是紧追着他的新闻不放。 “恭喜你，克利夫先生，你可以走了。” “谢谢。” “不用谢。” 在警察们愤怒的目光中，比尔悠然走出审讯室，管家狠狠盯着他的背影，对他恨之入骨。 比尔离开审讯室后，助理警察还在愤愤不平。 “沙威警长，我们就这么让他离开？” “我们还没得到关于古德子爵线索，就算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他也知道好几个嫌疑人......” “没关系，现在警局名声更重要，局长那边我来解释。” …… 重新取出雪茄点上，狠狠吸了一口，他现在只能用烟草麻痹烦躁的心情。 浓烟充满审讯室，将视觉遮挡。 画面飘忽不定，仿佛一切都是幻影，虚假得让人永远摸不到真相。 不祥感觉再次出现，沙威警长又一次陷入思考，微微叹气。 “我究竟……” “忽略了什么……” 第三十九章 雾都失踪谜案（四） 低头走下楼梯，淡金色眼球转动，目光瞟向身后。 比尔看到还有人瞪着自己，裂开嘴角，心情舒畅。 「负责煽动情绪的记者来救我出去，警察们一定不爽。」 「哈哈！」 缓缓走出警局，没人阻拦。 大部分警察都被派去寻找古德子爵，少数警察留在警局，此刻也全部出动，在门口组成人墙。 他们在阻拦鱼目混杂的记者。 穿着灰棕色背带裤和条纹衬衫的记者们将警局团团围住，高举拳头和相机，呐喊声接连不断，要求释放无辜市民。 “警察局假公济私，公报私仇，肆意逮捕可怜平民！” “我们要求警局立马释放报社记者，维持社会公正！” “放人！放人！放人！” “……” 冷瑟夜晚，记者们愤怒的声音传到比尔耳中，嘈杂中带有目的。 在警局门口现身，照相机啪啪声响起，所有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厌恶地挡住脸，他不喜欢刺眼灯光在眼前闪过，也不想登上报纸。 记者们倒是兴奋万分，不再试图冲入警局，而是争先恐后将他围住，想从当事人口中得知一切可以批判的事。 “克利夫先生，请问你刚刚在警察局经历了什么？” “克利夫先生，请问警察是不是毫无证据就将你带到警局审问，他们凭什么认准你和案件有关？” “克利夫先生，那些虚伪无能的警察有没有威胁强迫甚至用刑，强迫你承认自己与古德子爵失踪案有关？” “克利夫先生，将刚刚发生的事情都说出来吧，请你放心，我们绝不允许国家机构滥用权力！” “克利夫先生......” 咔哧咔哧拍下瘦弱青年孤独走出警局的模样，记者们有无数问题，他们大多来自不同报社，不乏知名报社。 “不要拍我！” “该死，把闪光灯关上……” 转头躲过，抬手挡住双眼，耳边喧闹还在继续。 现场一片混乱，记者们跟着比尔。 “克利夫先生，你不用紧张……” “啊——！” 突然某个记者被人群挤到，双脚相拌，直直向前倒去。 瞬间侧身，即使这群记者包围，比尔也与他们保持距离。 只是倒霉记者双手扑腾，神奇地抓住一只袖子，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他拼命挣扎，试图恢复直立。 …… 呲啦…… …… 瞬间愣住，记者们也片刻安静下来。 廉价衣衫被扯烂，一条布满伤痕的胳膊暴露在冷空气中，比尔打了个冷颤。 “这是……” “他怎么……” “快、快拍，这可是证据，这是最好的证据啊，证明警局果然动用私刑！” “大新闻、大新闻！” “克利夫先生，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这次我们一定讨回公道！” “……” 皱紧眉头，记者们更加兴奋，比尔加快脚步，试图摆脱这群记者。 威廉姆斯身上的疤痕，以及对穿着廉价朴素，只追求干净舒适的习惯，此刻骤然成为他们的兴奋点。 记者在尽情拍摄疤痕和警局，比尔苍白冰冷的脸已不再重要，在警局的遭遇也不再重要。 沙威警长叼着雪茄，来到警局门口。 警察们赶紧向他询问，他们对此刻发生的一切束手无策，也不知道为什么嫌疑犯身上会有疤痕。 “沙威警长，那群记者又在瞎说！” “沙威警长，现在怎么办，明天警局肯定又会成为众矢之的！” “沙威警长，那明明是旧日伤疤，无耻记者也说是新的……” 警察们吵吵闹闹，沙威警长眯眼看着眼前景象，衣襟被狂风吹皱，吐出一口白烟，白烟很快消散。 他身穿皮鞋皮衣，身材高大，抽着上好雪茄，画面与穿着朴实营养不良的比尔形成鲜明对比。 “静静等待吧。” “除非我们找到证据，证明他与古德子爵失踪的确有关，不然现在说的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沙威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盯住比尔离去的背影，观察一举一动。 比尔冲出记者圈，他虽然讨厌警察，也没想帮助报社和政府作对，他只想远离那些麻烦事儿。 不为人知的秘密，不和任何人说，就必须牢牢锁在心底。 继续加快步伐，来到街口，他看到人群后面停着一辆马车。 煤气路灯下，托马斯主编带着帽子靠在马车上，手里是公文包，正扬头向人群里探索，神情严肃。 他在寻找比尔身影。 汉森也在，不停翻开怀表盖查看时间，好像等下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嘿，比尔！” “这边，这边！” 汉森很快看到比尔，用力兴奋地向他招手，托马斯主编也终于露出笑容，缓缓张开怀抱。 “孩子，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身体僵住，虽然全身都在拒绝，还是没有推开托马斯主编。 「这世界上，会关心威廉姆斯.克利夫的人，就这一个吧？」 只有面对托马斯主编时，比尔无法保持冷漠。 “托马斯主编，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好孩子，我们走吧。” 托马斯主编微笑着摘下帽子，露出满头银发，将黑色礼帽扣在胸前，向比尔身后的记者们微微鞠躬行礼。 这些记者，果然是托马斯主编找来，为了营救比尔。 记者们相互看看，他们还想挖掘些更细致的东西。 不过托马斯主编一直鞠躬，没有抬头，诚意十足，记者们便拍了几张托马斯主编行礼的照片，全部散去。 警局门前，沙威警长将一切看在眼中。 “那个人是谁？” 眯眼吐出烟圈，寒冷没有冻结思维，他很快猜到记者们为什么突然到访。 “沙威警长，他就是新编社老板，也是《每周新报》的总编，托马斯.鲁德森。” 助理警察还跟在沙威身后，这名助理警察是警局安排给沙威的，工作严谨认真，而且记忆力不错。 “鲁德森？” “这个姓氏我好像有些印象，他在新闻界有这么强的号召力，绝不只是一个报社老板这么简单，以后要查查他的底细。” “是，沙威警长！” 看到比尔登上马车，沙威警察转身走回警局，几根树枝从天边飞过，狂风天气的确不适合在外逗留。 虽然在意那个名叫威廉姆斯的，以及他想隐藏的东西，沙威警长也没有忘记询问倒霉的古德子爵。 “对了，古德子爵有下落了吗？” “万分抱歉，沙威警长，全部警车都派出去了，还没有任何关于古德子爵的消息传回来……” “警长，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又有好多信件从上层寄来，局长那边的压力......” 助理警察事无巨细，几乎将所有事情都考虑到。 “管家还边有提到新的线索吗？” 助理警察摇摇头，他似乎早就料到。 沙威点头，转身回到办公室，开始整理资料。 他相信，没有完美犯罪，失踪案一定还有线索没被发现。 解密过程，就是他最大的乐趣。 第四十章 浓雾之下（一） 登上马车，跟随托马斯主编和汉森离开是非之地。 马车内很宽敞，可以乘坐六个人，汉森神情激动，和那群记者表情一样。 “比尔，那帮猎犬都问你什么了？” 汉森开始提问，手中拿着小本记录，像做专访。 “关于古德子爵的事。” “还有呢，他们是怎么恐吓你的，有没有给你安加莫须有罪名，为什么直接认定你和古德子爵失踪有关？” “……” “没什么……” 比尔对汉森的提问心不在焉。 他回忆着沙威警觉且充满质疑的脸，皱紧眉头，那个男人非常敏感，可能会对自己产生巨大威胁。 「该怎么让那家伙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 「要不要找个合适机会把他给……」 “嘿！比尔，咱们可是一伙的！” “这种事情你得把所有细节都告诉我，一会儿我熬夜整理出来送去印刷，报纸肯定大卖！” “你甚至可以去法院起诉，说警察对你使用暴力，把自己描述成可怜的被压迫的底层人民，大家都喜欢看这种新闻！” 汉森十分激动，吐沫星子都喷出来，比尔不知道负责经济版面的汉森，为何对这些事情也有兴趣。 不过他不可能去法院投诉警局，更不想为阶级斗争出头。 枪打出头鸟。 “好了，汉森，他刚刚受到惊吓，你不要一直向他提问。” 托马斯主编缓缓开口。 目光从警局移开，刚刚托马斯一直用手掀着帘子，直到马车完全离开政府部门所在地区才放下帘子。 “孩子，一会儿喝杯热牛奶，早点回家休息，不用担心，他们不敢继续打扰你。” 托马斯主编露出笑容，慈祥可亲，让比尔产生他是自己亲人的错觉，虽然他们在样貌上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马车在报社门口停下，附近印刷社和照相馆还在营业，寒风掠过街道，只有几片烂叶在空中飞舞。 汉森和托马斯同时下车，他们还要去报社加班。 “孩子，快回家吧，让马车送你回去。” “嗯。” 缓缓走进写字楼，托马斯主编面容苍老，背影挺拔，比尔目送他走进写字楼，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托马斯主编每天都在忙什么？」 「难道……」 “对了，比尔，你先别走！” 汉森突然跑来，手里还拎着相机，气喘吁吁。 “比尔，帮我把相机送去照相馆再回家吧，我要通宵码字，时间紧迫！” “……” “可以。” 汉森又匆匆跑回写字楼，口中还不忘痛斥贵族。 接过相机，让马车在原地等待，比尔向照相馆方向走去。 …… 推开照相馆大门，里面灯还亮着，却看不到人影。 「老板呢？」 彩色幕布安静挂在墙上，紫色老虎椅和铁制衣架摆在旁边，装饰鸟笼和烟斗堆在桌子上。 桌上咖啡壶还温热，但比尔没有看见任何活人，白色鲜花布景在房间一角，安静得有些晦气。 哒、哒…… 鞋跟敲击地面，声音回荡，比尔绕过前厅，寻找老板身影。 照相馆老板身材微胖，最喜欢穿着背带裤给客人照相，他甚至住在店里，比尔从未见老板离开照相馆。 咯哒、咯哒…… 机械时钟转动，玻璃门将狂风阻挡，绕过前厅，比尔穿过一条狭长阴暗的走廊，青绿墙面上一面铜色欧式镜，将男人身影映得无比硕大。 走廊尽头，通往地下室的房门半掩，泛出幽幽红光。 比尔对光源异常敏感。 「……在地下室吗？」 缓步走去，门上挂着闲人免进字样，鞋踩陈腐木地板，地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心跳加快，手掌搭上掉漆把手。 …… 咔…… 门轴转动…… “！” 漆黑眼睛猛然出现，死死盯住比尔。 阴沉声音突然响起，照相馆老板阴沉地站在门后，目光阴森恐怖，诡异红光下，如尸体糊掉的棱角。 “比尔，难道你没看到门上挂着，闲人免进？” “……” “哦，抱歉。” 隔半毫米距离，比尔心中没有恐惧，只看到老板脸上黏稠泛油，毛孔粗大。 「他多久没有洗脸？」 老板突然抬手，比尔瞬间后退，防备地将手摸向转轮手枪，却看到老板手里拿着照片。 “你的照片。” “哦，谢谢。” 接过照片，比尔看到这几天拍摄的成果全在，包括今天下午的拍摄。 “这是汉森的相机，他明早来取照片。” “知道了。” 照相馆老板嘭地关上房门，将比尔留在原地。 自讨没趣，比尔拿着相片，心中出现不协调感，只是夜色越来越深，他决定先回家再说。 「比尔，不要多管闲事。」 「比尔，还有很多麻烦事没解决，收起你的好奇心。」 「好奇害死猫……」 离开照相馆，比尔将所有相片收好。 乘坐马车回家的路上，警察们还在到处巡逻，犬吠声四起，街道上蒸汽机车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多过。 马车在离开中央区域时被警察拦住，他们将马车里里外外彻底检查，确认没有找到古德子爵后才放行。 比尔相信，如果失踪者是普通人，警察最多当做离家出走处理，绝对不会浪费这么多警力封锁街道。 很快回到砖楼，拿出古德子爵与女支女照片，照片连续拍摄多次，将古德子爵面部扭曲的痕迹全部留下。 乌云还在聚集，压抑天空突然明亮，闪电照耀苍白阴冷的面孔，阵阵雷鸣响起，无边黑夜又开始躁动不安。 白光一闪而过，比尔看到照片里有处阴影，好像…… 「有什么东西藏在暗处？」 下午拍摄时，比尔把更多注意力放在古德子爵和女支女身上，因此忽略了视觉死角后面，阴暗角落里还藏着什么。 皱紧眉头，将照片放进抽屉锁好。 他不想再参与到案件中，和讨厌的警察打交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带着照片去找那女人，拿回保险箱。 「不给警局提供线索吗，如果古德子爵找不回来，那女人可就没办法嫁给古德子爵了。」 「那她也会嫁给其他贵族，我依旧可以做手脚。」 「度过悲惨一生，远比死亡痛苦。」 「呵，我要毁掉她最珍贵的东西！」 「不过古德子爵究竟是被谁绑架，难道是……」 「不要想了，拿回怀表和金镑，搬家后加速研究阴影之力，再去找中间人，把买凶者干掉，一劳永逸。」 努力压下好奇，比尔缓缓闭上双眼，进入睡眠。 …… 接近凌晨时分，终于恢复安静的警察局内，只有警长办公室灯还亮着。 办公室内物品摆放不算特别整齐，但以特殊习惯进行分类，重要资料全部摆在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机械钟咯哒咯哒，齿轮转动声在寂静夜晚格外明显，办公桌上一盏暗铜煤气台灯，将大胡子男人身影打在墙上。 沙威警长正在翻看近期报纸，上面写满古德子爵与女明星的花边新闻。 砰砰砰！砰砰砰！ “请进。” 敲门声骤然响起，助理警察端来一杯咖啡放在沙威面前，咖啡冒着热气。 “沙威警长，喝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吧。” “嗯。” 端起咖啡杯，视线没有离开报纸，这是首都警察的严谨认真，和吉克朗西警察的散漫完全不同。 想要在首都警局任职，就是关系户也要有真才实学，上过正规警察学院。 “管家回去了？” “是的，沙威警长，而且管家依旧认定古德子爵失踪与克利夫有关，其他什么都不说。” “那间木板房呢，有什么新发现吗？” “检查过很多次了，还是毫无发现，现场一直有人看守。” “我知道了。” 沙威放下报纸，揉揉眼皮。 古德子爵失踪唯二的线索就在管家和威廉姆斯身上，可他们又都闭口不言。 他也变得烦躁不堪。 等明天报纸出版，下层议会又该以此为借口闹事。 虽然十几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革命让非贵族阶级获得一点点权利，可以参与到国家管理，但也只是名不副实的话语权，而非执政权。 时隔多年，他们的胃口变得越来越大。 “古德家的脑子都不正常，只会给我添乱，两个月前的凶杀案都还没有头绪！” “沙威警长，我们已经很努力了，局里尘封的案件很多，我们没办法每一件都查出真相，只要尽力就好。” 沙威从鼻孔呼出两团白烟，他当然这个明白道理，只是心有不甘。 “对了，沙威警长，那个威廉姆斯，我们不管他了？” “……” “当然不是，明天派两个人跟踪，我们必须找到他的问题，不然报社就可以大放厥词！” “找到威廉姆斯的罪犯事实，才能让那些报社闭嘴！” 又吐出一团烟雾，威廉姆斯那双隐藏无数秘密的眼，已在沙威脑中留下深刻印象，久久不能散去。 雾都因贵族失踪变得气氛低沉，而距离布里特斯遥远的一座村庄，正经历暴雨。 挨着树林的一间木板房内，灯还亮着，将漆黑夜晚照亮，身材微胖的男人在软床上辗转反侧，拼命挠抓后背，挠出血痕。 “不、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不是我，你们别来找我，是那个男人指使……” “滚、滚开！离我远点！” “……” “妈妈！” 突然惊醒，约翰僵直从床上弹起，胸口剧烈起伏。 “呼——” “呼——” 捂住痛苦松弛的脸，约翰拼命喘息，还心有余悸，用力挠了挠脖子。 “嘶——怎么这么痒呢？” “米、米娜，能帮我倒杯水吗，我……” 约翰转头，看见米娜头顶蒙着被，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一动不动。 “米娜？” 有些疑惑，约翰轻轻拉下被子，里面只有一个枕头。 “？” 带着疑问掀起整个被子，还没有找到米娜。 吞咽口水，缓缓起身。 “她去厕所了吗？” 穿好衣服，拎着煤油灯走出房间，约翰现在非常需要米娜温暖柔软的怀抱，来安抚自己受到惊吓的心灵。 房门半掩，雨声犀利，屋外还下着瓢泼大雨，在电闪雷鸣中将世界冲刷。 约翰心中感到莫名烦躁，自从回家，得知母亲去世，他的情绪就经常大起大落，只有米娜在身边时才能缓解。 只是米娜竟然不在家中。 望向窗外，大雨哗哗落下，他好像看见朦胧灯光，有两个人撑伞在雨中交谈。 大雨阻挡视线，雨伞下面那人好像是米娜，还有…… 第四十一章 浓雾之下（二） 天色泛白，漫天乌云笼罩布里特斯，光影交错。 狂风席卷街道，灰石板路面上弥漫着浓雾，能见度达到历史最低。 沙威警长疲惫地靠在椅子上休息，帽子盖住眼睛，他一直没睡，彻夜翻看古德子爵与女明星间的关系。 但究竟是谁想让古德子爵失踪，又拥有能力让他消失，沙威依旧没有头绪。 “对于密室案件，杀人远比运走成年人要简单很多，凶手为何浪费力气？” “他究竟想从古德子爵身上得到什么？” 已经是早上七点，警察局又开始喧喧嚷嚷，沙威闭眼思考，这件事想不通，他无法安心入睡。 突然嘭地一声，办公室大门被推开。 “沙威警长，邮局刚刚送来一封寄给您的信！” “嗯……” 疲惫地取下帽子，沙威揉揉太阳穴，叹了一口气。 底层警察永远辛苦，上层却可以坐享其成，当然这份辛苦也是他自找的，痛并快乐着。 “谁寄给我的？” “报告沙威警长，上面没有署名！” 送信警察声音洪亮，毕竟年轻人精力旺盛，沙威却经不起这种折腾，他示意送信警察把信放在桌子上。 没有急着拆信，他先用手确认里面不是炸药，接着沙威拎起信封一侧，用剪刀裁开另一侧，几张黑白照片掉在地上。 “这是……” 古德子爵和女人们厮混的照片，上面标注的日期显示，在古德子爵失踪前五天里，每晚都在和女人打交道。 “这是谁寄给我的？” “为什么是连续五天的照片？” “凶手是这五个女人中的一个吗？” “还是与这五个女人有关联的人，为了报复古德子爵……” 沙威皱紧眉头，这五个女人中，只有两位曾出现在报纸上，人们才知道她们曾与古德子爵约会。 而除了格蕾丝.雪莉尔和让娜.米尔，另外三个女人又是谁，她们和古德子爵间，还有多少爱恨情仇？ 通过五张暧昧照，沙威很快想到无数种可能。 “马上通知下去，把这些女人的来历背景全部查出来，她们极有可能与失踪案有关。” “是，沙威警长！” 送信警察就要离开办公室，沙威警长又想到什么，叫住送信警察。 “喂，等一下！” “你还要找人去邮局，查出寄信人，我大概能猜到这些照片是谁邮来的，但还要确认一下。” “你们把这几个女人带警局时，记得要用请的，别让那帮烦人的苍蝇再抓到我们把柄！” “是，沙威警长！” 送信警察接过相片，匆匆离开，下去传达指令。 沙威警长穿上外套，戴好漆皮手套和帽子，准备亲自出门，抓捕那些和古德子爵纠缠不清的女人。 只是脑海中又浮现那个男人充满秘密的双眼。 “连续五天拍摄古德子爵的人是，威廉姆斯.克利夫……” “可他不是记者吗，不是革命派吗？” “怎么突然改变想法，给我提供古德子爵失踪的线索？” 顾不得多想，跟踪那个男人的警察已经派出去，沙威相信，威廉姆斯究竟是不是无辜民众，总会水落石出。 崭新的一天在忙忙碌碌中开始，灾难般的浓雾没有让布里特斯的节奏慢下来，只是出现部分交通事故。 由于能见度下降，警察们又没有时间指挥交通，几驾马车和蒸汽车连环相撞，堵塞街道。 相比中央街区的拥堵，西侧平民区则很快恢复安静。 加顿路14号，一栋红砖楼二层，狭小低矮的房间里，某个男人难得睡到自然醒来，伸腰打了个哈欠。 慵懒换下睡衣，比尔心情很好，苍白面孔都泛出红光。 “取回保险箱拿到报酬，就可以去联系中介，约房主见面。” “美好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嘿。” “报酬怎么还没有邮过来，兄弟会的走私船不会沉了吧？” “呵呵……” 将上锁抽屉打开，只取出古德子爵和女支女的照片，其余照片比尔打算送回报社，留在手里也没用。 现在唯二的麻烦，就是买凶杀人者和沙威对他的质疑，他还没想到绝佳办法消除那个警长的怀疑。 如果沙威对最近行踪进行调查，很可能查到自己去过吉克朗西。 “都是小麻烦。” “只要拿回保险箱，我就可以藏起来，远离喧嚣城市，让警察把我淡忘。” “一会儿还要让那女人和巴克莱信托银行的员工封口，不过我想他们应该也不会声张，毕竟对银行信誉不利。” 比尔吹着口哨，离开砖楼。 外面雾霭蒙蒙，能见度低于十米，比尔皱紧眉头。 “周围工厂太多，政府应该把治理环境提上日程。” 带上黑色口罩，这种东西他在打扫卫生时买了很多，但口罩不能让空气恢复，只是心理安慰的道具。 绕过拥堵路段，比尔先来到新编社，碰见汉森，他正抱着一堆报纸从印刷社出来。 “嘿，比尔，今天你来的挺早啊，昨天麻烦你了！” 汉森脸上没有通宵熬夜的疲倦，反而精力充沛，将报纸摞在办公桌上。 “还好你帮我把相机送去照相馆，我总算赶在事情太晚之前做好一切。” 比尔微微点头，没有说话，把照片交给汉森。 “这是你最近拍摄的成果？” “话说古德子爵失踪，你也可以转移目标了。” “哦。” “报纸，给我一份。” 比尔无视汉森的话，随手拿起一份新鲜出炉的《每周新报》，上面还保留着浓重的油墨味道。 他看到报纸上的照片，自己用手挡住半张脸，还有左臂几条狰狞疤痕。 「还好没被拍到正脸。」 同时报纸上言辞激烈，痛斥警察局作为行政执法部门肆意妄为，滥用权力，随意带走无辜可怜平民审讯。 不得不说，这些文字极具煽动力。 然而事实就是比尔并没有遭遇那些，如果他想从中得到什么好处，那么他将会有很多文章可以做。 「我应该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阶级斗争日益严重，任谁都不能独善其身。」 带着一份报纸，比尔打算离开新编社。 临走前，他没忘跟汉森交代一句。 “我以后不会再来报社上班，帮我跟托马斯打声招呼。” “我……” “我以后还会回来看他，请他吃饭，聊聊最近发生的故事。” “我们说好了的。” 向汉森微微点头，比尔在他呆住的目光中离开，只留下一道孤独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 “你……” “你这个没礼貌又麻烦的熊孩子！” “这种事，你让我怎么和托马斯那家伙开口啊！” 久久回神，汉森这才冲着比尔离开的方向大喊，却没有得到他所期待的回应，那个大男孩已经不在。 报社内依旧忙碌，只是汉森感到一阵落寞，他看向威廉姆斯的办公桌，那个位置好像又落灰了。 叹了一口气，将照片放好，汉森去角落拿起抹布，把那张办公桌收拾干净，期待那个男孩还会回来。 …… 对平民来说忙碌的早上，正是巴克莱家的早餐时间。 华丽宽敞的餐厅内，只有科龙在吃饭，他一边食用小牛排和半熟煎蛋，一边接过管家递来的报纸。 关注实事，掌握社会动向，是科龙长久以来的生活习惯，用来培养精准目光和敏锐判断力。 正因如此，科龙才能白手起家，从十几岁一个小商贩，倒卖商品，做到现在赫赫有名的大财团。 打开《诺曼晨报》，报纸上描绘的社会一片祥和，国家经济发展迅速，国力蒸蒸日上，国民生活水平日益提高。 加上对外国负面新闻的报道，这份报纸让人感觉到，可以生活在诺曼，绝对是公民最幸运的事。 科龙面无表情，对此不置可否。 接着他打开另一份报纸，这也是习惯。 从不听信一家言论，也不会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多方面获得新闻，再从中分析出最有用的信息，为公司选择下一步发展的方向。 投资和经商都一样，最重要的就是目光和眼界。 这是一份民间报社发行的报纸，科龙看见一大张图印在最显眼位置，上面写着一排大字，还特意加粗以示重点。 「今日头条：古德子爵离奇失踪，无辜平民成代罪羔羊！」 “是古德子爵失踪了？” “为什么会是他！” 科龙.巴克莱突然狠狠摔下报纸，手掌愤怒拍在桌上，咖啡都洒出来，弄脏崭新的桌布。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管家赶紧擦干桌面，询问原因，虽然科龙老爷经常因为各种原因生气，但极少在饭桌上表现出来。 “伊莉雅呢！” “我已经满足她的要求，给她银行账户解冻，也不限制她人身自由！” “她到现在还没说出保险箱下落吗？” 科龙只看了报纸标题，就无心早餐，指名要见伊莉雅。 “老爷，伊莉雅小姐去银行了，请您放心，我们早晚会找到保险箱。” “伊莉雅小姐还说，客户短期内不会投诉公司和银行，老爷，您别生气了，对身体不好……” 管家只能劝他。 最近私人医生给科龙做身体检查时，特意叮嘱科龙，让他减少动怒，毕竟年纪已接近六十，血压不太稳定。 “哼！” “跟踪伊莉雅这么久，找到保险箱藏哪了吗？” 科龙带着怒气起身，离开餐桌后，他拄着手杖来到书房，继续向管家提问。 “……老爷，还没有找到。” “一群废物！” “古德子爵失踪最好跟她无关，不然我会把她关起来，直到联姻成功！” 狠狠关上房门，科龙将自己锁在书房，管家无奈叹气。 明明都是一家人，科龙老爷和伊莉雅小姐什么时候才能停止战斗，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吃饭呢。 第四十二章 浓雾之下（三） 巴克莱信托银行依旧耸立在金融街上，街口处几名警察正在盘查过往车辆，雾气久久不能散去，给人心情也抹上阴霾。 虽然空气质量很差，比尔却感觉这种不见天日的明亮程度非常舒适，不用刻意避开阳光。 登上灰白纹石台阶，脚步轻松，走进银行。 “克利夫先生，您、您又来了！” “嗯，我来了。” 银行接待站在门口，看到比尔后心中一颤，赶快上前迎接，同时示意旁人去找银行经理。 现在他非常害怕比尔把事情闹大，就算是银行职员对当下新闻也有所了解，这位克利夫先生只不过一个晚上，就成为报纸头条人物！ 现在整个布里特斯都知道，有位年轻人遭遇不公平待遇，虽然报纸照片只显露出他半张脸，但认识威廉姆斯的人，依旧能很快认出。 现在这个男人要想把事情闹大，肯定有更多民众支持。 “克利夫先生，您快到这边坐，我们负责人马上就到。” “托尼，快点给克利夫先生准备茶点，他最喜欢吃奶油华夫饼和咖啡，多准备些华夫饼，上次克利夫先生吃了八份！” 银行接待着急忙慌，吩咐后勤人员拿出好东西招待比尔，生怕有一丝怠慢，惹得他不满。 “……” “不用准备太多，我已经吃过早饭了。” 来到贵宾室，比尔靠着柔软皮质沙发，享受着被人重视尊重的感觉。 “对了，我要见伊莉雅.巴克莱，不用见银行经理。” “如果这次她依旧拒绝归还保险箱，我会去法院起诉，现在正是时机，最近事情发生的真是太巧了，不是么？” 银行接待瞬间吞咽口水，擦擦额头冒出来的冷汗，他当然明白比尔说的是什么意思。 “请您放心，我们银行一定会将保险箱归还，绝不让您财产受到损失！” 茶点很快备齐，比尔随意吃起来，香醇奶油划过口腔，伴随柔嫩口感，味道感觉更加美味。 「以后我家也需要厨师，想要成为有钱的社会蛀虫，美食美酒缺一不可。」 「比尔，你也该做点生意，以你超越时代的眼光，肯定能做出一番事业，还记得那个和你同名的男人吗？」 「以后再说吧，等那群资产阶级掌控国家政权，我就可以投资很多产业，享受一掷千金的人生。」 「这些可是我以前奋斗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那个时代资本已经固化，我再努力也只能给别人打工。」 「对了，教会不是说巫师会邪恶巫术，保持青春，长生不死，我也能做到么？」 “嘿嘿，呵呵呵呵呵……” 幻想美好未来，嘴角不自觉咧出弧度，比尔笑出声音，惊得银行接待满头冷汗，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这么好笑。 而此刻银行二楼，经理正跟在伊莉雅身后，神情唯唯诺诺，双手搓在一起，满脸讨好。 “伊莉雅小姐，拜托您这次满足客户要求吧，这已经是他最后通牒。” “现在报纸上关于克利夫先生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银行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被他投诉，民众会把怒火转移到……” “好了，不用你啰嗦，我知道该怎么处理。” 伊莉雅故作镇定，脸上笑意早已流露，她也看到今早报纸上新闻，得知古德子爵离奇失踪的好消息。 这可比那人找到什么把柄都更加直接，父亲总不会让她嫁给一个失踪甚至有可能已经死掉的贵族！ 她满面红光，打开贵宾室房门。 “你们都出去吧，我和克利夫先生单独聊聊。” “是，伊莉雅小姐。” 所有人退出贵宾室，银行接待不忘关上房门，屋子里只剩下比尔和面前茶点，还有女人。 “古德子爵的事，难道真是你做的？” 伊莉雅迫不及待问道，从她看到这个新闻，就有一堆问题急需得到回答。 她想要确认，古德子爵还会不会回来，继续给自己造成其他困扰。 “不是我，这件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可报纸上说，警察认定你和古德子爵失踪有关。” “那要不要我把古德子爵放出来，你们继续结婚？” “不、不用，哈哈！” 伊莉雅乐得合不拢嘴，捂着肚子坐到比尔对面，眼角都是皱纹，看得出她很久都没这样开怀大笑。 将《每周新报》从怀里取出，比尔皱着眉头把报纸递给伊莉雅，上面写着他是无辜平民，被警察胡乱抓捕。 “古德子爵已经失踪，警察把布里特斯翻遍也没找到，你可以把保险箱还我。” 起身将所有窗帘拉上，虽然今天没有一点阳光，比尔依旧封锁视线，打算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做些什么。 虽然今天心情舒畅，他还是感觉背后有人跟踪，是哪伙人监视自己无法确定，可能不止一波人马。 由于能见度低，跟踪者无法距离太远，才让比尔察觉身后至少有三条视线。 “还不行，也许古德子爵很快就会被警察解救，我必须有双重保险。” “足以威胁到古德子爵的东西呢？” 伊莉雅摇摇头，她对只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古德子爵没有半点好感，除去好看的外表和身世，古德子爵没有任何优点足以吸引伊莉雅。 伊莉雅甚至认为，如果古德子爵只出生在普通家庭，他只能成为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 深呼一口气，比尔目光渐渐变冷，缓缓拿出古德子爵和某个女人的照片，摆在伊莉雅面前。 “这就是古德子爵的秘密，一个女支女声称怀了他的孩子，而且执意要生下来。” 暗色长衣袖下，掌心处渗出如墨水般的痕迹，漆黑匕首从黑暗处钻出，如同比尔身体的一部分。 轻轻划伤手指，黑血滴在地上，与脚下身影结合。 阴影开始躁动，悄无声息。 “古德子爵拒绝承认，并要求女支女尽快堕胎，连私人医生都已找好，如果此刻他没有失踪，女支女下场可想而知。” 伊莉雅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照片上，丝毫没有察觉房间内气氛开始改变，一道巨大的影子漫上墙壁，就在她身后。 “人渣！败类！” “就是因为我国存在大量古德子爵那样的贵族，社会才充满不公平现象，没有能力的人身居高位，我却被自己父亲安排嫁给这种人！” 伊莉雅狠狠啐了一口，尽情谩骂，杀害自己亲生骨肉这种事都做得出来，那个男人比她想象中还要恶心。 无论他用多么光鲜亮丽的外表包裹，都无法掩盖身上散发出垃圾般恶臭味道。 “我的保险箱呢？” 在伊莉雅伸手去拿前将照片收回，比尔对伊莉雅谩收骂古德子爵和社会的话不做任何评价。 社会发展便是如此，而在他个人看来，她和古德子爵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事情发生伊莉雅身上，她只会做出更激烈行为。 「站着说话不腰疼。」 双手交叉，比尔将上半身拄在桌子上，影子行动时，本体行动不便。 “巴克莱小姐，我希望你信守承诺，因为你的个人原因，我已经被警察针对。” “如果你还想要挟，我会去警局举报，告诉那些警察，因为你不想嫁给古德子爵，古德子爵才会人间蒸发。” “等到罪名确定，不止是你会被枪毙，整个巴克莱家族也将毁于一旦。” 比尔淡然说道，手指微微抖动，墙上巨大身影动起来，对伊莉雅张牙舞爪，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 伊莉雅突然打了个寒颤，感到寒意，她倒了一杯热水，却不知道在她脚下的影子，已经蜷缩到一角。 比尔靠在椅子上，手指敲击桌面，等待伊莉雅的答案，自从和强尼经过几次交涉，他变得更有耐心。 掌握主动权，然后等待。 漆黑匕首缓缓出现在巨大身影手中，阴影手臂脱离墙面，黑色影团光滑细腻，向地上无助的身影逼近。 伊莉雅的影子瑟瑟发抖。 机械钟敲响整点，匕首瞬间刺入地面，地上黑影从额头向上断开，伊莉雅猛然感到大脑撕裂，神经崩塌。 “嘶——” “……巴克莱家族，一向讲究诚信。” “鹿特贝妮港旁边的港口镇，有唯一一家酒庄，我和酒庄老板很熟，你去找他要回保险箱。” 伊莉雅痛得呲牙咧嘴，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头痛，更不知为何，竟然升起不要和眼前这人纠缠的念头。 而且她思考片刻，自己也确实没有其他理由，继续将这个男人卷入她和父亲的斗争中。 “鹿特贝妮港吗……” “真是，太感谢了。” 比尔皮笑肉不笑，控制影子手臂缓缓回到墙面，漆黑匕首也回到暗影，等一切恢复正常，这才起身活动手臂。 关于巫术，比尔每天都会翻看阴影之书，学习如何使用阴影之力。 他发现如果把影子与人体分割看待，阴影就是另一个自己，肉体能做到的事情，影子自然都能做到。 而阴影可以攻击人体，当然也能攻击别人的影子。 「每个人都拥有影子，只是他们不懂该如何利用。」 伊莉雅嘶声不断，她没看到地上属于自己的身影出现微不可查的裂纹。 还在关注照片，保持不愿吃亏的态度，她有点暴躁。 “照片，现在照片可以给我了吧！” “非常抱歉，巴克莱小姐，我要先拿到保险箱，而且你还没支付给我巨额报酬，等我拿到钱，我会把照片寄给你。” “如果你想反悔，我们就警察局见吧。” “拜拜。” 比尔径直走出房间，只剩下伊莉雅愣在原地。 “为什么事情发展和我想象中不同？” “那个男人不该和我讨价还价吗，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嘶——” 又感觉头中像炸开般阵阵抽搐，伊莉雅抵住额头，痛苦地喝下一杯热水。 “大概是我太紧张，最近都没休息好。” “等会儿回家，让管家找私人医生给我开点药吧。” 伊莉雅扶着沙发起身，感觉头昏脑涨，不小心打翻水杯。 她走不动路，只能喊来银行接待帮忙，却没看到在自己脚下，温水穿过影子，仿佛影子疼得流下眼泪。 …… 比尔离开巴克莱信托银行后，快速消失在街角。 一辆蒸汽机车缓缓驶过，车灯晃过那张冷漠苍白的脸，似乎没人看到，阴影下那抹阴冷惊悚的微笑。 「影子与真实具有同一性和统一性。」 「一次简单的巫术实验，会引发什么后果呢？」 「嘿嘿嘿嘿……」 「我也不知道啊，真想快点知道呢！」 “嘿，嘿嘿嘿嘿，阴影之力吗，真方便啊……” …… 第四十三章 浓雾之下（四） 「即使太阳也有黑点，人世间的事情不可能没有缺陷。」 虽然比尔还没完全理解肉体、灵魂与阴影间的复杂关系，阴影之书也只是告诉他，影子受伤后，灵魂亦会受到损害。 但他会慢慢掌握技巧，重塑世界，得到一切真相。 向出城方向缓步行走，监视者不紧不慢跟在身后，眼球向后转动，他在犹豫要不要甩掉跟踪者，还是直接取回保险箱。 “应该有一伙警察跟踪，可能还有新来的杀手，以及……” “在吉克朗西帮我解决强盗的人？” “是威廉姆斯的朋友吗，那它怎么不现身和我见面，如果不是朋友，它又为什么要帮我？” 一直耿耿于怀，比尔想不通的事情中，这件最另他困扰。 虽然中午雾气变淡，街道上依旧布满阴霾，今天出城去往鹿特贝妮港的马车有限，马车夫很宝贵马匹，毕竟那是他们赖以为生的东西。 先在附近找到一家餐厅，餐厅里没什么客人，暗色餐桌上堆积油脂，玻璃窗口后面是现成的食物，只需要加热一下就能直接食用。 比尔的午餐是炸香肠和番茄通心粉，还有奶油夹心饼和盐水西蓝花，他似乎很久都没有吃这种东西。 不管怎么样，麻烦事解决一件，他决定用垃圾食品犒劳自己，同时为接下来要解决的事提供热量，给大脑补充糖分。 “监视者减少了，现在只有两个讨厌的臭虫跟在身后。” “究竟是谁还穷追不舍呢，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吞下最后一块香肠，将盘子里的食物全部吃光，影子也在做同样动作，仿佛很满意这顿高热量午餐。 离开餐厅，比尔做好决定。 “既然已经知道保险箱下落，就把它取回来，怀表的事没那么容易发现。” “不用刻意避开警察，让他们跟着，才能完全洗脱自己，证明清白。” 租下一辆马车，用双倍价钱马车夫才肯前往鹿特贝妮港。 不过一切都还顺利，出城时候警察只是检查马车，虽然他们认出比尔身份，只是询问去处，没有阻止他离开。 马车驶向西南方向，车轮压过泥路，留下两道辙痕，消失在朦胧雾气中。 在连接鹿特贝妮港和布里特斯的主干街道尽头，办事警察迅速将比尔出城消息传回警局。 而此刻沙威警长，正单手夹住雪茄，在首都某个巷子口拐角吞云吐雾，审讯一名工人模样青年。 “跟我说说吧，你是谁，为什么跟踪威廉姆斯？” 沙威身穿深灰色羊毛大衣，靠在快要腐烂的木板墙上，眼中充满精光，仿佛要把眼前一切看透。 虽然审问照片中那五个女人也很重要，可短短一上午时间，下议院已经将上议院围住，要求官员重选，修订法案，采取全新的公民投票制度与监督制度。 他们拥有合法质疑权，而上议院不得不浪费时间听他们唠叨，是因为下议院代表着社会各个群体。 每种职业都有自己的圈子，如果强制推翻提案，造成社会瘫痪，也许就是掌权者们最担心的事情。 即使沙威不愿遵循家族晋升安排，他依旧是当下社会制度的受益者，也是这种制度的维护者，毋庸置疑。 他必须尽快打破僵局，找到威廉姆斯的犯罪事实。 “快说，我的耐心有限。” 沙威不耐烦地皱紧眉头，青年被警察架住，瑟瑟发抖。 “抱、抱歉，警长大人，我就是个打工仔，平时给我们朗格斯老板跑跑腿，真不是坏人！” “……朗格斯老板又是谁，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是，没有问题！”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朗格斯老板是名善良的商人，他两年前借给威廉姆斯……” 青年人卑躬屈膝，将威廉姆斯欠朗格斯金镑两年不还，消失三个月时间后突然得到一笔巨款这事全说出来。 “……朗格斯老板想和他合伙赚钱，没想到那小子忘恩负义，和我们老板断绝往来，所以老板才找我那个……” “才找你跟踪他，看看他到底是怎么赚到的钱？”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青年人听到沙威这样说，马上点头表示同意。 “哼，不过是打投机取巧的算盘。” 沙威冷哼一声，把白烟吐向青年人，表示不屑和轻视。 “那个……” “警长大人，现在您能放我走了吗？” “我保证以后绝不继续跟踪那个男人，绝不妨碍警察办公，绝不做违法……” 青年人脸上满是讨好和假笑，对于这种软骨头，沙威向来嗤之以鼻，他对问什么说什么的人充满鄙夷。 这种人会让他丧失探索发现的快乐。 “别啰嗦，跟踪威廉姆斯这段时间，你知道他是从哪儿得到的金镑了吗？” “仔细想想，他有没有做过奇怪的事，去过奇怪的地方，见过奇怪的人？” “这个……” “警长大人，我也没有每天不间断跟踪威廉姆斯，只是朗格斯老板的手下偶尔在街上看到他，就会留意他的去向。” 青年人表现得十分为难，好像他真不清楚比尔去过哪些地方，沙威已经失去耐心，向两侧警察挥手。 “把他带回去，直到他想起来威廉姆斯都做过什么，或是记起谁会知道我想要的答案。” “那个什么朗格斯老板，你们也派人把他抓回警局，现在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与威廉姆斯有关的线索。” 狠吸最后一口雪茄，沙威将它扔在地上踩灭。 将烦躁的心情发泄在烟屁股上，内心深处一直涌现不安，却不知道究竟哪里出现问题。 “可是沙威警长，警局的人手已经不够用了，外出抓人、寻找古德子爵和封锁街道几乎用尽全部警力。” “交通事故也要警察处理，工人游行今天又出现了，议院那边气氛更加紧张，还需要分出小队用来维稳……” 警察们一边向沙威汇报，同时押着青年人向警车方向走去，街道上虽然布满浓雾，依稀能看到越来越多工人在街道汇集，高举横幅。 “该死！” “都怪管家不肯跟我说实话实说，还有威廉姆斯和那群记者！” 沙威首次爆出脏话，随行警察都非常惊讶，不过他们也理解沙威的心情，如果不是警长在场，他们早就脏话连篇。 “人手实在不够，就只能去和城外驻军借些兵力了，我一会儿回家一趟，去和我父亲沟通……” “啊！” “我知道了！” “太好了，我想起来了！” 青年人突然兴奋，用大叫打断沙威，惊得身旁警察都骂声不断，想给他一脚。 “该死的臭老鼠，你想起什么来了？” “我看你是找死吧，没听见沙威警长正在说话吗！” 警察们用手猛推青年人戴帽子的脑袋，表达不满与气愤，青年人却不在意，依旧兴奋地向沙威叫喊。 “警长大人，我想到威廉姆斯去过哪些奇怪的地方了！” “快、快说！” 瞬间停下脚步，转身向青年人看去，沙威不想承认自己竟被一句话弄得兴奋，可事实就是如此，脸上都散发光彩。 “警长大人，我把知道的都告诉您，您就可以放我走了吧？” “……” “可以，只要你提供有效线索，我承诺不会为难你。” 青年人终于绽放笑容，他咧开大嘴露出白牙，同样激动。 “警长大人，威廉姆斯那家伙曾多次去过巴克莱信托银行，每次都指名要见名为伊莉雅.巴克莱的女人。” “然后他们还单独交谈，不知谋划什么秘密，在那之后，威廉姆斯花钱就开始大手大脚。” “他一定是答应帮那个女人做事，从那女人手中得到一大笔佣金，因为从那之后，威廉姆斯才开始跟踪古德子爵！” 青年人非常笃定，一名警察马上想起什么，跟着附和。 “沙威警长，今天上午我们的人也看到威廉姆斯走进巴克莱信托银行，跟巴克莱家小女儿单独见面。” “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沙威站在原地思考，感觉思路愈加混乱不清。 那个威廉姆斯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八卦新闻记者么，怎么又和巴克莱财团扯上联系？ “巴克莱和古德子爵间也有恩怨纠纷？” “这倒是没有，不过我听说巴克莱家非常想和贵族联姻，而巴克莱家小女儿似乎并不想嫁给贵族老爷。” 青年人对这些知道的比警察还多，便随口说道，沙威马上有自己的判断，关于伊莉雅.巴克莱和威廉姆斯的关系。 “很好，你可以走了，以后别干违法乱纪的事。” “谢谢警长大人！” 青年人向沙威鞠躬后，像只玩疯了的猫欢快跑开，快速消失在浓雾和乌云之下。 沙威加紧脚步向警车走去，风衣在空中留下尾巴，同行警察紧随其后，神情严肃得不敢有丝毫懈怠。 “马上派人抓捕威廉姆斯，还有巴克莱小女儿，全部带回警局，抓紧时间去办！” “是，沙威警长！” 随行警察马上分成三拨，两名警察还跟在沙威身后，一名去寻找跟跟踪威廉姆斯的人，另一名联系抓捕伊莉雅.巴克莱。 只是没等沙威坐上警车，一名警察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向沙威汇报。 “报告沙威警长，威廉姆斯刚刚离开布里特斯，根据盘查警察询问，他说自己要前往鹿特贝妮港。” “我们直接跟踪会不会太明显了，还要继续吗……” “狗屎！” 沙威又口出脏话，眉毛拧在一起，手掌用力拍在冰冷蒸汽车外壳上，发出砰砰巨响。 “马上召集人手跟我出城，追捕威廉姆斯和他数量未知的同伙，古德子爵很可能已经被他们运往城外！” “除了维稳和抓捕巴克莱的队伍，还有维持交通的队伍，剩下警车全部出城追捕疑犯，就算他藏进树林深山，也要把他给我揪出来！” “绝对不能让他坐船离开布里特斯！” “那么现在、马上、行动！” “是、沙威警长！” 第四十四章 浓雾之下（五） 从布里特斯前往鹿特贝妮港坐马车正常需要两个小时，前方白蒙蒙一片，忽而狂风又起，马车只能降速行进。 “雾更浓了……” 掀开帘子半角，两旁针树林落满灰尘，路上空荡冷清，眼中倒映前后城市的巨大幻影和遥不可及的真实。 马车颠簸不停，突然几声野兽嘶吼从晦暗针树林传出，马匹听到后瞬间慌乱，逃命般飞奔，想要逃离。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 车夫也是首次遇到这种情况，他牢牢抓紧缰绳控制，努力保证马车不会突然冲入深林，迷失正确方向。 场景飞速掠过，身体起伏不断，比尔握紧门框，恍然看到两道幽光闪过，快速消失在身后。 “……那是什么，什么动物长着碧眼？” 回头向深林张望，比尔察觉自己刚刚被野兽审视，只是白雾和松林遮挡视线，眼前画面模糊不清。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 “客客客客人，您您您可千万抓稳了！” 车夫瞪大眼球，脸色惨白，他也瞟见有野兽出没，吓得惊魂失措，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马车以猎豹速度行进。 好在路上没有其他车辆，当针树林越来越远，两匹棕马终于减速，累的呼哧带喘，鼻孔冒出白气。 “哈！终于穿过那片林子，太吓人了！” “客人，您没受伤吧？” 转头向比尔询问，车夫精神放松，有种劫后余生的舒畅，自从他经营马车，还是首次遇到野兽出没。 毕竟这是连接布里特斯和鹿特贝妮港的官方大路，即便以前针树林里有野狼畜生，也早被警察清理干净。 “......没事。” 放下车帘，坐回车厢。 目光缓缓变冷，他不希望再有谁来打扰自己取回保险箱，不知趣的最好趁早滚开，或者成为花肥。 还好马匹恢复正常，比尔拿出阴影之书阅读，利用空闲时间学习。 不知为何，他发现汲取知识，尤其是那些诡异且难以理解的知识，能让自己恢复平静，当他通过阴影之书了解奇妙世界，脑中一片安宁。 至于原因，难到因为知识就是力量？ 这种猜测过于简单，连比尔自己都不相信...... 不过虽不清楚原理，但比尔正努力融入其中，颠覆固有常识，为不可思议现象进行合理解释，掌握规律。 阴影之书只有薄薄几十页，内容不少，想把知识转化，还需要一点悟性和契机。 比尔还在研读威廉姆斯对阴影的理解，在晃晃悠悠中不知过去多久，车厢外传来车夫声音。 “客人，鹿特贝妮港到了，您要去哪个码头？” “不去码头，送我去港口镇找家酒庄。” “好嘞。” “不过客人，您竟然要去港口镇，我还以为您在这种鬼天气出行是急着登船。” 抵达鹿特贝妮港附近后，车夫也话多起来，声音有些疲惫，但很轻松。 “......只是去酒庄取东西，还回布里特斯。” “原来如此，要我等您一起回去吗？” “这种鬼天气应该没什么马车愿意前往布里特斯，唉，日子难过啊，要不是我家老婆刚生完孩子急钱，晚上还需要照顾，我也不会出来跑活儿。” “不过回去时我可不会再走大路，那片林子太恐怖了，我打算从南边小路绕回去。” 车夫继续驾驶马车向港口镇行进，他好心询问，同时也想再赚一笔，毕竟比尔张口便是双倍佣金，而这两天马车生意本就冷冷清清。 再赚一份钱，车夫就能在回家时多买些羊奶和瘦肉，给老婆儿子加餐。 “......可以，你在酒庄外等我一会儿。” 车速再次下降，马车进入港口镇范围，影圈在脚下出现，将阴影之书送回空间。 拉开门帘，冷风瞬间冲入车厢，漫天黑云将整个鹿特贝妮港遮挡，印有王冠和荆棘花图案的诺曼国旗在杆上倒立，枯枝在空中飞扬。 从昨天起比尔就感到奇怪，明明风势剧烈，雾气依旧无法散开，反而越来越浓。 港口镇只有一条主干街道，行人寥寥无几，冷瑟晦暗得充满压抑，仿佛将一切关在阴暗牢笼，不知边际。 马车缓缓行驶，两旁有很多礼品店和手工艺店，车夫很快找到酒庄，酒庄门口硕大的木桶装饰十分显眼，只是阴森气氛中显得更加冷寂。 “客人，您说的就是这家酒庄吧？” “您先下车办事儿，我把马车停到酒庄对面等您。” 马车稳稳停在酒庄门口，比尔支付给他来时路费，车夫收下钱币快速揣进衣兜，搓了搓冻红的手掌，笑呵呵回到车上。 没有任何犹豫，比尔推开酒庄大门。 被监视感全部消失，此刻正是取回保险箱的时机。 酒庄招牌还随风摇晃，红漆木门吱呀一声推开，比尔走进酒庄，里面摆满红酒架子，空气中弥漫着果实发酵味道。 酒庄老板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狂风入侵，他骤然打了个喷嚏，嘟囔着天气问题。 “该死，风什么时候才停……” “啊，客人，快请进来，门口风大！” 酒庄老板看到有人上门，连忙跑着上前迎接，比尔被冷气环绕，老板打了个寒颤，脸上依旧堆满笑容。 “客人，您要看些什么价位的酒，让我给您介绍吧？” “您平时最喜欢喝烈酒还是甜酒？” “我这家店铺虽然不大，但种类齐全，价格实惠，不管是送人、珍藏还是约会，都能让您挑到最佳餐桌伴侣。” 酒庄老板年轻且身材矮小，脸上充满期待，会在这种天气外出买酒，客人应该急着用酒，他对自己的推测很有信心。 “......” “我来取回自己的东西。” “伊莉雅.巴克莱存在这儿的保险箱，你可以交出来了。” 比尔语气冰冷，甚至没将手掏出衣兜，酒庄老板瞬间眼球，微微愣住。 “保、保险箱？” “不知道你说什么，我这儿是卖酒的，又不是银行，你找错地方了。” “赶紧走，你敢纠缠，我就报警！” 酒庄老板翻了个白眼回到吧台，拿出抹布擦拭酒杯，对保险箱的事装作一无所知，眼神悄悄移动。 “报警？” “没错，你这种无赖我见多了，就是要钱，我......” “呵呵，看来你的记忆出现问题，我可以帮你治疗一下。” 对酒庄老板的回答并没有表示不满，比尔扭动脖颈，从衣兜拿出黑色皮质手套，缓缓向吧台靠近。 面无表情，不紧不慢。 “嘿！你要干嘛？” “还要抢劫吗，这可是法治社会，不要以为你可以......” “......” 没听到酒庄老板说什么，瞳孔覆盖一层黑膜，比尔依旧踏着步伐，右手僵硬抬起，还带着丝丝颤抖，伸向酒吧老板。 “客、客人，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商量，不要激动。” “够了！你不要过来，我、我告诉你，我可有枪......” “......” 酒庄老板退到墙上，偷偷拉开抽屉，手掌伸入，慌乱摸索。 终于摸到金属触感且沉甸甸的东西，酒吧老板心中稍稍安稳，很快抽出手枪伸直手臂，对准古怪冰冷的男人。 “嘿！看到了吗，子弹可不是吃......” “！” 没等他反应，不知什么东西瞬间击飞铜管燧发枪！ 砰！ 燧发枪撞上吧台，真实漆黑的手从下颚攻击，让酒吧老板嘴巴紧闭，牙齿猛烈撞击。 他痛得眼角湿润，面部扭曲成团，整个人抬起十公分，脚尖拼命触碰地面，被冷漠恐怖的男人双手抵在墙上。 “啊啊......” “现在你该记得，大概半月以前，有个女人拜托你保管一件物品吧。” “那东西体积不大，沉甸甸的，需要特殊钥匙才能打开，它是巴克莱信托银行的专属保险箱，对吗？” 冰冷中带有一丝期待，他温柔地笑着，脸上容光焕发，瞳孔愈加黑暗，眼前色彩缓缓消散，只剩黑白色板。 酒庄老板努力点头，只能从喉咙中挤出声响，手掌疯狂敲击墙壁。 大脑缺氧鸣叫，眼前发黑，感觉死亡就要降临。 而临死前的他，只能后悔刚才没有交出保险箱，更后悔帮助漂亮女人保管物品，徒生事端。 “这么快就想起来了？” “再多想一会儿吧，千万别记错了，我也不想冤枉好人啊。” “万一你没有保险箱，我不是强人所难？” 酒庄老板拼命摇头点头，已经分不清怎样回答才是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马上就要弄湿比尔外套。 皱紧眉头，瞬间松手。 ...... “哈——哈——” “咳、咳咳咳咳咳......” 酒庄老板四肢瘫在地上，痛哭流涕。 瞳孔中黑色薄膜散去，钻回体内，冰冷手掌抵上额头，头脑发热，破坏欲消失，他只想回家睡觉。 “保险箱呢，赶紧交出来，别浪费时间。” “对不起！对不起！这就给您取来！” 老板连滚带爬跑向地下室，嫌恶地摘下手套扔在一旁，比尔长出一口气，觉得无趣。 靠在吧台等待，酒庄老板用最快速度将保险箱从酒窖取出，交到比尔手中，瑟瑟发抖与祈祷中，目送那个男人离开。 走出大门，比尔突然又想起什么，转身走回酒庄。 酒庄老板已经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他哭得伤心欲绝，听到门轴转动，偷偷抬头观察，当他发现还是那个恐怖的男人，他哭得更厉害了。 “给我拿瓶香槟，要品质最好的。” “好、好的，请您稍等，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嘿，你哭什么，我又不是不给你钱。” 酒庄老板哭着去酒窖取酒，嘴里叫喊妈妈。 比尔觉得奇怪，他感觉自己刚刚也没做什么，只是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知为何会让老板哭成这样。 将保险箱放在桌子上，打开保险箱，心情愉悦，他看到熟悉的黑色牛皮袋，还是熟悉的重量。 打开牛皮袋，将金镑揣好，取出怀表。 怀表果然还指着零点位置，也许注入阴影会发生其他变化，但此刻他不便尝试。 试着将怀表塞进阴影空间，怀表果然没有任何排斥反应就存入空间，与其他漂浮物品一样，跟随影痕缓缓流淌。 等影圈消失，酒庄老板拖着沉重步伐取来一只木盒，比尔终于露出轻松微笑。 老板又哭出来，奋力冲向门外，弃店而逃。 ...... “真是个怪人，买酒钱不要了吗？” 比尔挠挠下巴，虽然感到疑惑，他还是带着特级香槟离开，留下一枚金镑....... 第四十五章 浓雾之下（六） 走出酒庄，街上空无一人。 灰白雾气笼罩小镇，尖顶玻璃灯罩挂在半空，临近黄昏时刻，路灯开启，将雾气染黄。 穿过街道来，比尔四处寻找，没看到本该等待的马车。 “车夫呢，他明明说好等我回雾都。” “守约是重要品质，社会需要自省。” 街道上能见度很低，没有过分纠结车夫为何不守承诺，拎着香槟木盒，继续寻找其他愿意回城的马车。 不知过去多久，比尔忽然感到什么，他抬头望天，一滴雨水落在嘴角，没有任何味道。 “要下雨了吗？” “找不到回城马车，就在港口镇住下，等雨过天晴再说。” 沿某个方向行走，浓雾将他包围，渐渐隐去模糊不清的背影，等画面消失，又突然传来男人郁闷纠结的叫喊。 “果然还是有些在意啊！” “那只野兽究竟长什么样子，明天再去找它，我还能看到吗？” “要是有蒸汽车就好了，我什么时候也能买到蒸汽车啊，到时把它改成暗夜骑士如何？” “嘿嘿，真是个好主意，哈哈哈哈......” 他开心得浑身颤抖，捧腹大笑，哼着小调寻找马车，或是路边旅店。 乌云密布，似乎再也无法承受压力，雨水稀疏落下，天边传来闷雷，狂风忽隐忽现，只凭心情上班。 …… 兜兜转转，他又感到令人讨厌的目光。 瞬间收回笑声，脸上凝结冰霜，他开始绕圈子，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漫无目的，顺便熟悉环境。 细雨打在灰石板路面，皮鞋踩过碎石和枯枝，微小摩擦声清晰可查，监视者阴魂不散。 走到一条小巷中段，眼中映出红光，比尔眯眼观察，淡金色眼球前后转动。 「奇怪？」 「不是在身后吗？」 「打算夹击啊，不对，应该是包围。」 继续前行，他不动声色，当距离火光处越来越近，火光却骤然熄灭。 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比尔用手指挡住鼻孔。 「是他......」 雾气弥漫，穿深灰色大衣的男人挡住比尔去路，急躁地吞云吐雾，浓浓烟雾中，他的面容模糊不清。 “好巧啊，克利夫先生，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既然有缘，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喝上一杯，随便聊些什么，我请客。” “我觉得警局就不错，虽然热茶可能不合你胃口，至少那里充满安全感。” 挡在比尔面前，大胡子男人胸前戴着警长徽章，双手插兜，嘴里叼着雪茄，目光带有审视和一丝笑意。 他认为自己已经抓到真凶。 “沙威……” 皱紧眉头，比尔更想见到警察之外的监视者。 沙威明显不是凑巧经过，而且几乎没人会这种鬼天气出行，他此刻应该在布里特斯继续寻找古德子爵。 「他亲自来找我？」 「不肯相信我和古德子爵失踪无关吗，还是想从我这儿拿到线索？」 「这个男人充满威胁……」 「如果沙威失踪，他们会不会怀疑到我身上？」 短短几秒钟，沙威缓缓靠近，比尔迅速思考，判断下一步动作。 “抱歉，沙威警长，我没兴趣喝茶。”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转身就走，即使沙威挡住前路，比尔也有很多选择。 「沙威明显带人抓我，警局也知道他的目标是我。」 「贸然动手，就算能让他或是这附近所有警察消失，我还是会和警察消失扯上关系，那就后患无穷。」 「最好能完全洗脱嫌疑，证明清白，把警察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人身上，他们也就不会浪费时间跟踪我了。」 “非常遗憾，你还不能离开，我还有很多事情问你。” “你只能选择跟我走，或者让他们把你绑起来。” 沙威打了个响指，十几名警察从暗处走出，眼神凶恶，黑色警制外套穿在身上，步伐整齐向前，倒有些黑社会气质。 如果比尔反抗，他们一定会使用暴力，反正这些警察已经被记者形容成恶棍滚蛋，不如弄假成真。 本来警察们不知道比尔逃向何处，他们分头行动，向不同方向追踪。 前往港口镇寻找比尔的警察还未踏入小镇，眼前就跑来一名年轻男人，泪流满面，抱紧警察叔叔大腿，寻求帮助。 警察安慰询问下，年轻人不断重复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求求你饶了我吧，有什么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我不想死啊，别杀我、别杀我……” 警察开始以为他疯疯癫癫，是从西北方山顶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精神病患者，还打算找人把他送回精神病院。 直到年轻人高喊伊莉雅姓名，他说自己不该帮助伊莉雅，太可怕了！ 警察这才意识到他和威廉姆斯与巴克莱的事儿有关，极有可能是他看见不该看的画面，精神受到刺激才变成这样。 他们迅速联系附近警察和沙威警长，进入港口镇寻找比尔，同时还想顺藤摸瓜，找到古德子爵被绑地点。 可那个男人四处打转，根本不办正事，似乎已经知道自己被人跟踪。 等沙威抵达，跟踪比尔的同时，其余警察悄悄对港口镇搜查，没有任何发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点变急，沙威也失去耐心。 他下令主动出击，留下部分人手继续寻找古德子爵，把威廉姆斯带回布里特斯，与伊莉雅.巴克莱对峙。 最好再叫上记者，在公众面前让威廉姆斯认罪，让他们知道警局没有胡乱抓人，更让人们看清罪犯的虚伪嘴脸！ 沙威是有这种打算。 雨下大了，雨水调皮地浇熄雪茄，将充满废弃物的巷子冲刷干净，比尔环顾四周，一共十三名警察。 “沙威警长，我可以跟你走，你得让他们离我远点，我对陌生人过敏。” 比尔摊手，勾起嘴角笑笑，手中拿着木盒，人畜无害。 警察们望向沙威，沙威在点火柴，只是火柴盒也被打湿，雨越下越大，所有人身上蒙着一层雨水。 “……” “没问题，我不会暴力执法，全身心为国家服务。” “只要你配合工作，我也不想连续登上报纸头条，雨下大了，我们可以坐警车回去。” 沙威招招手，警察们便停下动作，但没有后退，依旧将比尔团团围住。 黑衣警察‘护送’比尔前行，快步走出废巷，四辆蒸汽机车停在平坦沙土地上，这里已经是港口镇边缘。 “克利夫先生，你为什么要来港口镇，还是在这种天气？” 即便一切顺利，沙威也没闲着，他不断寻找话题，试图从比尔口中得到更多消息，推测窝藏古德子爵的地方。 比尔翻了个白眼，举起手中木盒。 “买酒。” “……克利夫先生，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鬼话？” “我嗜酒如命，这家店的香槟味道相当不错，服务态度虽然差点，但价格公道，所以我特地来这边买酒。” 比尔不为所动，吹响口哨。 他本就和古德子爵绑架案无关，因此不管沙威怎么问，答案都没有不同。 「固执的家伙。」 「破案方向出现问题，你永远也查不出真相。」 “对了，克利夫先生，我今天听到很多有趣的消息。” “有人跟我说，巴克莱财团有意和古德家族联姻，这件事你知道吗？” “巴克莱财团隐藏的也够深啊，这么大的新闻都没有被报社发现，想来是打算给所有人一场惊喜。” “我是碰巧知道这个消息，不过根据这条消息，我对古德子爵失踪有了新思路。” “克利夫先生，你今天去巴克莱信托银行见伊莉雅.巴克莱，原因是什么？” “你是她情人吗？” 沙威信步走在比尔后面，喋喋不休。 本来比尔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直到沙威说出最后疑问，停住脚步，眉头瞬间挤在一起。 “该死！” “你才是她情人！” “喜欢乱查别人隐私的沙威警长先生！” 比尔忍不住反驳，大声吼出，对于那种自私到极点又给自己徒增烦恼的女人，他连碰都不想碰！ 「女人麻烦，男人麻烦，所有人都很麻烦！」 “很好，既然你们不是情人关系，那就是雇主和雇佣者了，我没说错吧？” “先上车，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细聊。” 沙威露出掌握一切的笑容。 他坐进警车前方，司机等待已久，比尔和沙威同一辆车，还有警察坐在比尔右侧，看管重要疑犯。 突突突…… 司机扳动开关，警车抖动不停，先冒出一股黑烟，而后才是白色蒸汽。 天色完全黑下来，啪地一声，四辆蒸汽车同时打开车灯，照亮前放砂石路面，车轮缓缓转动，驶向布里特斯。 机械雨刷僵硬摇摆，刮净玻璃上水痕，沙威又在贴身衣兜里翻出一盒火柴，点燃雪茄。 突然闪过一道白光，照亮行驶在路上的一排蒸汽机车，雷声咔嚓咔嚓响起，震耳欲聋。 车轮飞速转动，溅起无数积水泥沙，暴雨终于倾盆而至，捶打车身。 雨水疯狂地仿佛不是雨水，而是天被捅出窟窿，发泄着积压多年的欲火，在这方渺小土地，一泻万里…… 第四十六章 浓雾之下（七） 坐在领头车上，左臂撑脸，无聊地向外张望。 雨水成股流下，透过层层黑暗，比尔看见天上飘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墨色海水在电闪雷鸣中翻滚，波涛汹涌。 脑中闪过黑白画面，黑血蠢蠢欲动，像受到牵引，比尔不自觉抬手，指尖抵上冰冷车窗。 “喂，你在干嘛！” “给我老实点，不要乱动！” 右侧警察厉声训斥，神情无比紧张，却只换来比尔无比厌烦的表情回应。 沙威烟瘾得到缓解，转身从精致雕花木盒里抽出一根雪茄递给比尔，示意警察安静。 “来一根吗，直接从伊巴卡地区运回来的烟叶，味道纯正，不是移植品种。” “我讨厌烟味儿，而且吸烟有害健康。” 眉头微皱，视线从云间黑海抽回，手指挡在鼻孔下方，眼中充满警惕。 沙威耸耸肩，随手将雪茄放回木盒，很少有人会拒绝高档雪茄，即便不抽也能卖高价钱，威廉姆斯没他想象中爱财。 车内烟雾弥漫，从倒车镜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即使抓到这个男人，沙威内心深处依旧感到不安，总觉得漏掉什么。 “不用排斥我，克利夫先生，只要你老实说出古德子爵现在何处，我争取在法院判决中帮你减轻刑罚。” “不要让我们把场面变难堪，你才肯认罪伏法。” 声音低沉舒缓，沙威享受着雪茄给他带来的片刻安宁，在这喧嚣的世界上，抽烟就是他自我安慰的仪式。 “沙威警长，你搞错了。”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古德子爵失踪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没理由也没能力绑架一名贵族。” “愿意跟你们走，不过是因为我找不到回城马车，想搭顺风车罢了。” 比尔瞟了沙威一眼，车内浑浊不堪，摇开窗户缝，雷雨声传入车厢，他凑近风口，让新鲜湿润的空气净化鼻腔。 “那你这段时间频繁接触巴克莱家族，原因是什么？” “难道不是巴克莱家族小女儿委托你帮忙处理古德子爵，让他消失，从而破坏她自己和古德子爵的联姻？” “不要再跟我演戏，克利夫，这对你没有任何益处！” 半眯双眼，沙威忽然暴躁，不安在体内扩散，他狠吸一口雪茄，火光加速收缩，车厢内气氛也更紧张。 “拜托，我只是去巴克莱信托银行办理业务，难道平民去银行也有错？” “还有一点，就算我和巴克莱家族有些联系，也和古德子爵失踪案无关，这是私事！” “私事你懂吗？” “私事！！” 激动大叫，猛然起身，用肉体攻击他眼前能看到的任何东西，包括牛皮座位和车窗，甚至是人。 来到这个世界，他做过的最最错误的决定，就是去巴克莱信托银行存放物品！ 如果他早知道怀表可以直接存入阴影空间，也不用麻烦不断，被卷入莫名其妙的垃圾贵族失踪案中！ 喊着金汤匙出生的大贵族之子怎会懂得人间疾苦，怎会知道自己连活下来都要经历百般磨难，又怎能理解每天小心翼翼地说话做事究竟有多煎熬！ 「我真该扒下他光鲜亮丽又虚伪矫饰的皮，看看他的血肉与普通人有何不同！」 暴动突如其来，让警车都受到影响，方向盘不小心打滑，车身剧烈摇摆。 警察试图阻止比尔继续发疯，可当他抱住比尔，竟嘭地一声，瞬间撞在车门上，眼前一阵眩晕。 “停止你愚蠢的行为！” “如果你继续攻击警察，我会以袭警的罪名让你……” 沙威掏出转轮手枪，对准莫名其妙疯狂的男人，可当他放狠话威胁比尔，他看到更加莫名其妙的场面。 “呕——” 玻璃摇开一头宽度，比尔扶着车门，丝毫不顾外面鹅卵石大小的雨点，将头伸出车窗，奋力呕吐。 “呕——” 难过得像被绞肉机挤压，将午饭全部吐出，很快胃里就没有食物可以发泄，比尔保持呕吐状态，无视威胁。 虽说吐在车外，还是有酸腐味道混着湿气飘入车厢，沙威有些尴尬，他还举着转轮手枪，不知该不该放下。 “克利夫先生，你还好吧？” 还是收回手枪，沙威皱紧眉头吸烟，用烟味儿掩盖酸臭，警车恢复平稳，在泥泞路面飞驰，溅起无数水花。 比尔终于感觉好些，湿漉漉的脑袋回到车内，手背摸了摸嘴角，沙威递来一条丝绸手帕，是他平时擦手用的。 “虚伪至极。” “都说过我对陌生人过敏，你就不能告诫他们别碰我吗！” “全TM是自以为是的混蛋！” 喊出心中所想，比尔感到头晕，大概是肚子空空，出现低血糖症状。 “呵——” “如果警察都是这种智商，你们警局一定有很多冤假错案和无解悬案。” 比尔不再顾及警察脸面，只会胡乱猜测的蠢货，随便给他人造成困扰的垃圾，该死的猎犬不配得到尊重！ “……你根本不了解我们，所以我原谅你刚刚的话。” 虽然沙威这样说，依旧能从他语气中听出不满，他也非常郁闷，不论和威廉姆斯交谈多久，都没能获得古德子爵信息。 他只能转变策略，用其他方法撬出秘密。 “好了，克利夫先生，我们先不谈巴克莱的事，同时我也为手下的失礼之举道歉，他只是过于紧张。” “其实你不用这么冷淡，本来我还想感谢你寄来古德子爵的生活照，以为你愿意帮助我们侦破失踪案。” “结果你只是想用照片转移警方注意力，洗脱巴克莱和你自己的嫌疑。” “你和巴克莱是怎么认识的，现在我只想知道更多细节，这几天和古德子爵接触过的人全都在警局接受询问。” “我也想让你帮我判断她们谁在说谎，仅此而已。” 沙威抽完一根雪茄，又点上一根，呛得比尔咳嗽不停。 “吸烟有害健康，你想因为肺病死我管不着，但别让身边人承担后果！” 比尔再次强调他对吸烟者的不满，同时感到奇怪，他可从来没给任何人寄过照片，只是把部分相片送回报社。 「报社里有人多管闲事？」 「要不要把这事告诉警察，他们会相信吗？」 「切，完全不想给他们提供帮助，但我还要洗脱嫌疑，自证清白，让他们别再盯着无辜的我不放。」 “克利夫先生，随便说点什么吧，你觉得那些女人中，谁最有可能是真凶。” 沙威警长笑笑，他坐在前排，还用倒车镜观察比尔表情的细微变化，但是无论怎么观察，都只能看到厌恶和不耐烦，看不到心虚和恐惧。 “是谁做的我不知道，也不想乱猜，你没付钱给我，我更不是你们警局顾问。” “克利夫先生，我们就随便聊聊，你是个聪明人，又跟踪古德子爵，难道你就不好奇古德子爵失踪的真正原因吗，还有凶手的作案手法。” “我以为你在私下也会猜测，毕竟活人凭空消失。” 沙威警长笑着耸肩，随口问道，摊手表示自己也很好奇，却得到直截了当的拒绝。 “我没兴趣。” “是吗，那我就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沙威警长又自说自话，除了活跃气氛，他也想整理思路，把线索再次捋顺。 “排除伊莉雅.巴克莱不谈，照片里那五个女人，我认为伊丽莎白.贝拉的男朋友虽有作案动机，但以他的能力无法做到让古德子爵凭空消失。” “所以我更倾向于失踪案与格蕾丝.雪莉尔有关，她拥有很多追求者，不乏贵族、富商和教会人员，他们有足够财力和人力绑架古德子爵。” “而且现在古德家也没有接到绑架者的消息，如果为财绑架贵族，他们该急于谈判要钱。” “至于另外三个女人，一个情妇，一个小歌手，一个女支女，我暂时想不出她们有什么能力让古德子爵失踪。” 比尔看向窗外，狂风暴雨依旧，车灯只能照亮眼前，雷声震耳欲聋。 “……你从一开始就猜错方向，所以不论怎么调查，都查不出真相。” 比尔继续望天，淡淡说道。 “什么？” 说话时被雷声覆盖，沙威警长只听到几个单词，还不明白比尔话中含义，眼中带有不确定的警惕。 “你是说古德子爵失踪真与这五个女人无关，那么失踪案主谋真是希望古德子爵消失的伊莉雅.巴克莱？” “你怎么突然改口，承认这件事了，也就是说，你把古德子爵生活照寄给我，果然是为了帮助伊莉……” “沙威警长，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 比尔长叹一口气，目光直视沙威，有种看猪的感觉。 “狂妄的沙威警长，你从开始就搞错，我从没给你寄过照片。” “不管你信不信，古德子爵失踪这整件事都与我无关，我只是帮伊莉雅拍摄古德子爵隐私，寻找古德子爵把柄。” “沙威警长，你人被骗了……” 轰隆！ 青紫色闪电在天边炸开，闪过苍白阴森的脸，电光将整个黑夜照成白昼，蒸汽车猛然颠簸，好像压过石子路面。 “啊！！” “前面！前面！！” 司机突然瞪大眼球叫喊，一只手指颤抖着向前方。 猛然向前看去，对面竟有辆马车直奔警车而来，棕色骏马踏着疯狂的马蹄，凄惨嘶鸣在众人的尖叫声中胜出！ 画面定格在人们惊慌失措的脸上，阴森恐怖的针树林中，烟灰色猛兽优雅地舔了舔爪子欣赏，幽绿色瞳孔收缩，将一切映在眼眸。 忽然它打了个隔儿，吐出腐蚀一半的金属零件。 第四十七章 浓雾之下（八） “快掉头！快转弯！！” “……！” 蒸汽车奋力鸣笛，马车下一秒就要撞上车头，司机咬紧牙关，拼命旋转方向盘，车厢猛烈晃动，乘客东倒西歪。 “啊啊啊啊啊——” “！” 疯马面对冰冷机械时也毫无畏惧，眼中充满愤怒，仰天长啸，马蹄奋力前冲，与车头擦身而过，狠狠撞上车尾！ 砰！ 蒸汽车在湿滑路面打转，司机拼命踩下刹车，车厢里的人全部向同一方向快速旋转，用尖叫释放惊恐。 后方警车根本来不及反应，全速撞上旋转蒸汽车，瞬间顶出马路，狂风暴雨在耀威呐喊，领头车撞上粗壮高大的樟子松树，树根向上颤抖，积水疯狂砸下。 蒸汽车顶飞马车，两匹棕色老马倒在路上，三辆警车连环相撞，所有警车止步，冒出滚滚黑烟。 突如其来的灾难暂停，蒸汽车内一片安宁，大雨冲刷浑浊世界，也遮挡双眼。 …… 暴雨疯狂捶打铁皮外壳，风雨雷声同时传入车厢，比尔努力撑开眼皮，眼前画面恍惚，车头还在冒烟。 视觉晃动不止，身体也配合摇摆，努力摇头眨眼，眩晕症状得到缓解，他扶着靠背起身。 眼中倒映出车门玻璃破碎的景象，右侧警察昏迷不醒，额间留下一股鲜血，司机头仰在座位上方，不知是死是活。 木盒里的香槟还完好无所，至于沙威的位置...... 空空如也。 “呼——” 深吸一口气，用力踹开变形车门，暴雨被风带入车内，比尔皱紧眉头，扒下警察外套挡雨，摇曳着走出警车。 今夜温度很低，空气冰冷潮湿，遍地都是积水泥坑，让人无从下脚。 雨水打在脸上，就像被人狂扇巴掌，针木林距离马路大概十几米远，地势呈斜坡状向下。 朝马路方向走去，隐约看到模糊黑影正在事故发生地摸索，继续靠近，脚步声淹没在雨中，他看见沙威提灯在检查蒸汽车和车内伤员。 “该死！” 沙威突然喊出来，毫无征兆地一脚踢上警车，铁皮砰砰做响，黑烟断断续续，还飘出难闻焦味儿。 缓缓向沙威靠近，比尔没有逃跑。 这片针树林大概在鹿特贝妮港和布里特斯中断位置，仅靠脚力在这种大雨天回城，怕是走一晚上也到不了，还会被当成做贼心虚。 ...... “谁！” 闪电划过天空，沙威猛然回头拔枪，心脏快速收缩，被黑色笼罩的人影被亮光晃得看不清轮廓。 “站在那儿别动，不然我就开枪了！” “沙威警长，是我。” “情况怎么样了，我们还能回布里特斯吗？” 比尔掀起黑色外套，面无表情，眯眼观察全部变形的蒸汽车，车内警察伤势严重，再也不能耀武扬威。 沙威脸上身上已经湿透，他眯着眼睛，终于看清比尔的脸，收回转轮手枪。 “如你所见，糟糕透顶！” “别说回去布里特斯，我们甚至无法返回鹿特贝妮港寻求其他警察帮助！” “究竟怎么回事，路上怎么会突然冲出一辆马车？” 沙威激动万分，现场情况不言而喻，肇事马车倒在地上，蒸汽车全部熄火，连车头都被马车撞出大坑，宣告着刚刚那场事故有多严重。 比尔没有回应，他也不知道马车从哪来的，不过这两匹老马有些眼熟，踏步上前查看。 “嘿！醒醒醒醒，别睡了，起来试试车还能动吗？” 沙威在雨中将车门拽开，拍打昏迷不醒的司机，车上伤势较轻的警察逐渐苏醒，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一名司机恍然回神，试着启动蒸汽车，几股浓烟喷出，警车没有半点移动迹象。 “沙威警长，车坏了。” “狗屎！” 又猛踢车头，减压弹簧砰地从缝隙处弹出，直奔沙威飞来，他瞪大眼球下意识侧身，这才躲过一劫。 警察面对这种情形也不知该如何应对，缓缓走出车厢，帮助伤势较重的家伙。 “沙威警长，现在怎么办？” “......” “先给伤员包扎，在车里避雨，等雨停下来再做打算。” 面对带伤警察的提问，沙威皱紧眉头，脑中有无数疑问，可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局面。 似乎又想起什么，转头寻找威廉姆斯，他看见比尔掀开车帘，一动不动。 沙威有些好奇，虽然和这个男人接触时间不长，但越与他接触，沙威就越感觉自己看不懂这个充满秘密的男人。 就像现在，自己明明已经认定古德子爵失踪就是他找人做的，这一切阴谋诡计都是他和他的同伙们设计，可现在他为什么不跑？ 这辆马车难道不是他的同伙准备，用来解救他的计划？ “不好意思，克利夫先生，请问你看什么呢？” “在找东西。” 比尔淡定回答，沙威接过警察递来的雨披，提着防风灯向马车内照去，里面空无一物。 “你在找什么，你认识这辆马车？” “车夫。” 沙威瞬间理解话中含义，马车不会凭空出现，必然有人车夫驱赶，马上叫来随行警察，安排他们在附近寻找。 “你们去四周找找有没有可疑人，别走太远，注意安全！” “是，沙威警长！” 还能活动的警察匆匆散开，提着灯两人结伴同行。 跟在比尔身后，沙威警长钻入马车，他看到那个男人一脸坦然，动摇的心再次提出疑问，不再信心满满。 难道威廉姆斯真和古德子爵失踪无关？ “克利夫先生，请问你还有什么发现，跟我说说？” “呵呵……” “为什么要告诉你，就因为你是警长，因为你是侯爵继承人，还是因为你说我是凶手？” 比尔翻了个白眼，表情依旧冷漠。 “……” “抱歉，克利夫先生，我真心为之前行为道歉，没调查清楚就随意抓人，这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吧。” 终于放低姿态，沙威微微弯腰低头，他没办法继续傲慢。 看到沙威态度改变，比尔犹豫片刻，终于缓缓开口，暴雨还在继续，将车厢内外分成两方世界。 “沙威警长，还记得我刚刚说什么吗，你们都被骗了，这是调虎离山。” “我被你们跟踪时，应该也有人注意着你们的一举一动，那五个女人和古德子爵的照片只是连环计谋，我才是用来分散警察注意力的可怜虫。” 比尔歪歪嘴，终于把推测说出，沙威并不愚蠢，只是太多外因扰乱思维，面对古德子爵失踪，他已无法静心，完全以旁观者心态破案。 “克利夫先生，你说的有道理，那你认为是谁做的，他究竟想得到什么？” “……谁知道呢，我跟古德子爵真的不熟，真相还要你们自己去挖掘。” 比尔摇头不再说话，他对古德子爵失踪的真正原因猜到一点，但还不能确定，而且他也没对沙威说出全部发现。 包括照片暗处出现的死角和照相馆的诡异感，警察已经晕头转向，他没必要再插上一脚，让事情更加复杂。 “对了，你不该让他们离开这里，这片针树林里最近出现野兽，过路马车都会受到惊吓，你知道吗？” “野兽？” “该死，你怎么不早说！” “我去找他们回来。” 沙威瞬间紧张，掏出转轮手枪防身，打算寻回外出警察。 撑着脑袋坐在马车里，比尔掀开窗帘，马车前方有条林间小路，直接通向茂密针树林。 这两匹疯马也许从那儿跑出来，车夫可能也在那边，通过对车厢内装饰的判断，他已经确认这就是载自己从布里特斯去往港口镇的马车。 “算了吧，沙威警长。” “外面这么大，你找不到他们的，这种时候还在原地的人最好不要分开，你还记得古德子爵无故失踪吗？” 沙威停下脚步，放下手枪。 虽然干了很多年警察，但他还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以前就算有悬案无法侦破，他在警局里也顺风顺水。 连局长对他也轻声细语，才让他变得越来越相信自己，或者说，变得只相信自己。 但他还是不能不管手下，如果他们听从命令没有走远，那应该很快就能到，让他们停止调查，等天亮再说。 “天很快会亮。” “雨过天晴后，真相也会浮出水面。” “布局这么多，幕后黑手绝对另有目的，可能不仅与古德子爵有仇……” “！” 灵光一闪，沙威突然瞪大眼球，猛然想到最坏的可能！ 第四十八章 一夜之间（一） 躲在马车里避雨，车外积水越来越多，比尔昏昏欲睡，感觉整个人处于飘忽状态，大概因为饥寒交迫。 “唉，午餐就这么吐掉了，真是浪费至极。” “我应该把香槟取过来，用酒精暖胃，帮我度过今夜。” 打了个哈欠起身，外面依旧风雨交加，寒气钻入脖颈，他马上收紧衣领。 行动不便的警察正轮流值班，司机还在冒雨修理蒸汽车，突突突的声音带出更多浓烟，对修理员表达不满。 沙威已经离开有段时间，跟守夜警察打了个招呼，完全没有理会他们阻拦的话，独自前往撞树警车方向。 伤员已经被转移到一起，他很快拿到香槟。 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回到马车，身后突然传出细微的枪声，忍不住转头向张望，针树林里雨势很小，气氛阴森诡异，视线被树干遮挡。 一只脚踏入针树林中，忽然幽绿色暗光晃过，瞳孔快速收缩，好奇心又被勾起。 “呵呵，好像有警察和它碰面了。” “难道它在观察我？” “究竟是野兽还是怪物？” “嘿嘿，好想知道啊，那就去看看吧……” 将香槟放入怀中，抽出转轮手枪准备射击，身体微微打颤，不知因为寒冷还是激动。 “喂，你不要乱走！” “威廉姆斯.克利夫，你给我回来！” 无视身后传来警察呼喊，反正沙威不在，剩下那几个瘸子根本留不住比尔，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漆黑树林。 ...... 咕咕...... 咔哧咔哧...... 林中雾气弥漫，没有光源，眼中出现黑白世界倒影，感觉很像夜视镜中画面，一切都沦为黑白间的过度色彩。 猫头鹰叫声越来越近，飞虫在耳边萦绕，偶尔有雨水成股泻下，水滴声清晰可闻。 狂风卷过，蛛网摇摇欲坠，灰皮老鼠从地上捡起一颗种子，刚想开动，隐晦电光闪过，条纹黄莽从树枝悄悄探出脑袋，瞬间将它吞噬。 绕过虫蛇领地，缓缓向前，踩在湿乎乎的黑泥上，皮靴沾满污浊，掰掰脖颈，脆骨嘎嘣嘎嘣在响。 手持转轮手枪，准备随时按下板机，他放慢脚步，再慢...... “！” 一道黑影从眼前跃过，迅速举枪射击，啪啪啪三声，成片乌鸦惊起，与比尔擦身飞出针树林，横冲直撞。 等鸦群散去，黑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 继续前行，枪声和呼喊还在树林更深处，根据马粪味道，比尔知道方向没错。 声音越来越近，路上陆续捡到警察专用钢管木柄转轮手枪，血腥味儿弥漫在潮湿空气中，他加快步伐，眼前浓雾突然消失。 两盏昏黄煤气灯掉在地上，更多煤气灯已经破碎，玻璃渣散落满地。 旁边还有些断肢，鲜血淋漓，有的是整支手臂，有的只剩下脚掌穿着皮鞋。 地上脚掌明显更多，可以推测它不喜欢有味道部分。 又一声枪响和哀嚎，声音已经近在咫尺，迈开脚步快跑，眼前重复不断的树木场景向后飞过，豁然开朗。 两名警察正疯狂地向天上射击，身上带伤，眼中充满惊恐，大喊大叫。 顺着开枪方向看去，虽然天空还是黑云密布，漆黑一片，但那里除了云什么都没有。 调动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紧张。 “嘿，你们还好吗，是不是需要帮助？” “站那儿别动！” “快跑，这里有、有怪物！” 一名警察激动地大叫，继续向上射击，沙威努力抬起头，看到手持钢管转轮手枪，面无惧色的比尔，表情复杂。 “沙威警长，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他说什么呢，这世界哪有什么怪物？” “你们可是精英警察，不会连狮子老虎都搞不定吧？” 继续靠近，比尔看见沙威被两名警察护在身后，痛苦地半跪在地上，左肩已经露出四道抓痕，白骨森森。 “嘶.......” “克利夫先生，我没骗你！”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狂妄无知的傻瓜，才会让部下死于非命，而我也将得到惩罚！” “快点跑吧，怪物只是阻止我离开，你没必要受牵连！” 向比尔大喊，沙威的状态很差，他浑身湿透，外衣不知丢在何处，额间也有一道狭长的抓痕，鲜血成片留下。 外出巡查的警察只剩他们三个。 “哪有怪物，警察也信鬼怪之说吗，我们有枪还怕什么？” 摊开在地上捡的转轮手枪笑笑，不顾沙威震惊的目光，眼球在四周打转，从怀里拿出香槟。 从前面对这种事情，比尔此刻一定转身就跑，今时不同往日，他对怪物产生极大兴趣，那东西也许和阴影之书中描绘的某些生物有关。 「高智商怪物，喜欢吃人，挑食，善于隐藏在暗处。」 「任务是阻止沙威离开，可以推测它是幕后黑手派来的，看来古德子爵失踪还和神秘世界有关。」 「......切，有主之物。」 “克利夫先生，我真没有骗你，你怎么......” “怎么不听人好好说话！” 沙威焦急苦恼，却对现状束手无策，比尔相信如果自己死了，他应该会后悔终生。 不过他现在坚信自己不会死，谁也别想再从他手中夺走任何东西！ “沙威警长，你说我不听人说话？” “拜托，明明你最擅长这种事，我不过是现学现卖，一只野兽就把你们吓到，原来警察胆子这么小，来点酒精壮胆？” “现在气温正适合品尝香槟，可惜没有杯子。” 无视沙威阻拦，比尔随意走近，余光警惕四周。 开香槟时的气氛本来欢愉热烈，虽然这是一个人的狂欢，但他看到警察死伤惨重，无能警长就要带领队伍全军覆没，他觉得这种时刻值得庆祝。 「嘿，我真是幸灾乐祸。」 「人本就如此啊，暴食、纵欲、贪婪、懒惰、嫉妒、骄傲、愤怒。」 「谁又能挣脱人性枷锁，我们都是欲望奴隶。」 用小刀撬开香槟木塞，香味弥漫，如珠串般不停冒升涌起的气泡伴随柔顺清香，比尔不自觉吞咽口水，舔了舔嘴唇。 为健康着想，他已经很久没碰酒精，当酒香飘入鼻腔，陶醉万分，但他必须克制欲望。 将酒瓶换手提起时，白色粉末从手掌落入瓶口，很快溶解。 这是比尔从杀手皮包里翻出来的玩意，他曾用老鼠做实验，老鼠吃下粉末后会缓缓沉睡，很久才醒来。 “来一口暖暖身子吧，反正现在你什么也做不了。” “我在这儿陪你们，让你们陪我喝酒不过分，到现在也没看到怪物，难道刚刚车祸把你们脑子撞坏，集体出现幻觉？” “克利夫先生，怪物真的存在，这世界的确有很多……” “不，没什么。” 沙威欲言又止，酒瓶已经递到嘴边，香气逼人，他也忍不住吞咽口水，感觉喉咙紧绷。 “沙威警长，只要我们不离开，那个怪物就不会出现。” “要不......” “要不我们就喝点酒，在这儿睡一晚等人营救？” 一名警察凑来，他急需酒精缓解紧张情绪，眼中充满渴望，只是沙威不喝，他不好意思独自享用。 “说什么胡话！” “万一那东西又出现，岂不是直接把我们吃掉，难道你忘了、你忘了......” 另一名警察声音颤抖，惊恐地望向四周黑暗处，努力克制恐惧，可本能让他满头大汗，不敢放松警惕。 沙威在犹豫，他们说的都有道理，虽然过量饮酒会降低反应速度，雨夜气温持续下降，维持体温同样重要。 “那就都少喝两口，放轻松点，至少我们已经摸清它的进攻规律。” “是，沙威警长！” “……好吧，沙威警长。” 三人轮流仰头灌下香槟，怪物还没出现，看来真如警察所言，只要沙威没有离开意图，怪物便不会现身。 这片空地有很多不规则石块，招呼警察将石块码在一起，四人坐在石头上，背部相对，每人看住一个方向。 没有虫鸣，也没有其他生物，比尔突然发现这里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得仿佛所有生物陷入沉睡。 转头看向身后，只有沙威还没睡着，痛觉让他难以入睡，伤口用布简单包扎，鲜血浮现。 “沙威警长，你觉得雨什么时候会停？” “……我不知道，应该快了。” 简单对话后，得到片刻宁静，比尔有些不耐烦了，沙威还不睡去，他没办法用他做饵，引出‘怪物’。 “沙威警长，这里离首都有段距离，我们明天怎么办，步行回到布里特斯？” “看天气，最好能在路边截到马车，派人回去营救我们。” “不过一切要以我们活下来做基础，还要逃出这片针树林。” “你是警长，你说了算。” 比尔耸耸肩，对沙威的废话没有任何看法。 “克利夫先生，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很抱歉之前我对你有很多误会，现在我们能以朋友身份坐下来聊天，也算患难与共。” “和大贵族做朋友，斯塔福德阁下，您家里同意吗？” 比尔笑笑，将香槟推向沙威，沙威不再犹豫，仰头喝了一大口，仿佛这不是酒，而是蜂蜜甜水。 “出身不是我能决定，克利夫先生，不用针对我，我只想知道你对这些事有什么看法。” “我没有看法，沙威警长。” “再完美的推测也只是推测，我希望警察判案讲证据，用事实说话。” “……你还在抱怨我，非常抱歉，初次把你带入警局那事不是我本意，是古德家管家……” “可你不止把我卷入失踪案，还把我卷入阶级斗争，让我被所有贵族记恨，恨之入骨。” 比尔没有喝酒，但心平气和地跟人交流好像已经是很久前的事，他竟觉得有些怀念。 “沙威警长，你非常敏锐，隔着三条街都能闻到犯罪分子的气味儿，也正是因为这份敏锐，你才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我该谢你夸我吗，我只是不想放过任何细节。” 沙威皱着眉头，但也听明白比尔话中含义，伤口处传来撕裂般痛感，大脑已经昏昏沉沉，思维却被痛醒。 “如果巴克莱和那五个女人都是无辜，那幕后人为何单单阻挡我回去，还、还动用那个世界的力量？” “……那个世界的力量、是什么意思？” “那不是我们该触碰的，不不不、我是说我喝多了，我只是在胡言乱语……” 沙威深吸一口气，对‘那个世界’他不想解释，比尔不知道他曾经历过什么，还是知道隐秘世界的规则。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身上有很多信息可以挖掘。 “好吧，沙威警长，这事儿以后再说。” “现在我只能确定自己和古德子爵失踪案无关，别人我也不会妄加推测，不过我想我有办法，可以帮你判断这五个女人是不是真的无辜。” “至于幕后者阻拦的原因，那就要等我们回到首都，才能揭晓答案。” 沙威警长陷入沉思，眼皮终于撑不开，他闭目养神，很快进入梦乡。 用酒瓶拍沙威和另外两名警察的脸，没有任何反应。 「很好，沙威已经相信我跟一切无关，是个好兆头。」 「他可以证明我很无辜，如果他消失，警局一定会怀疑到我身上。」 「先留着他。」 轻松笑着，抓住沙威衣领拖行，缓缓离开空地，向马路方向前进，身后留下两道拖痕。 布里特斯城中，暴雨冲刷城市，已经是半夜时分，工人穿着雨披高举水管和铁锤，在街上示威游行。 “官员腐败，滥用职权！” “普通民众，替罪羔羊！” “平等待遇，公平竞争！” “政府改革，刻不容缓！” 工人堵住每条主干街道，连南侧贵族区都有游行队伍，平时维持治安的警察被派离城市，去城郊寻找古德子爵，也从来没有如此多的游行队伍同时示威。 加上暴雨引发的各种交通事故和议院维稳，布里特斯警力空前缺少，整座城市都被愤怒的工人占据。 第四十九章 一夜之间（二） 工人快速占据城市主干街道，凡是引人注目的地方，全部高举推翻贵族统治大旗。 每门每户都被报童塞入五颜六色的宣传单，一场大规模宣传攻势正在暴雨中全面展开！ 不只是首都布里特斯，组成诺曼王国的四个部分，包括吉克朗西在内大大小小六十余座城市，九个特别管辖区和一百一十五个行政区域，今日同时爆发示威游行。 政府机要部门从下午就被包围，贵族官员被困在办公楼里等待救援，首都剩余警力大部分集中在议院周围，镇压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武装市民。 只有王宫和教堂无人冒犯，雷电暴雨也无法惊扰古老宏伟的建筑。 高帽与深红制服的森德汉普宫禁军，正在风雨中守卫象征诺曼荣耀的都铎式古堡。 古堡内一切如常，国王诺曼十三世正坐在红金王椅上，头戴王冠，上面镶满珠宝，他正带领所有诺曼王室成员，欣赏一场美妙的室内交响乐表演。 演出才刚刚开始，他便带头鼓掌，笑得前仰后翻，虽然不知道原因，众人也跟着大笑。 而距离森德汉普宫不远处，欧德教廷在布里特斯的马赛大教堂，灯火通明。 宝蓝琉璃瓦布满整个天花板，米黄水晶灯吊在半空，机械齿轮缓缓转动，带动星星般的明灯移动。 信仰者们光脚站在中间，身披灰白麻布长袍，手拉手组成人墙，共同吟唱赞美神的篇章。 “我敬爱神明，因为它听了我的声音和我的恳求。” “死亡缠绕着我，痛苦困扰着我，我正遭遇无尽磨难。” “那时，我便祈求神明，求您拯救我的灵魂！” “神以怜悯为怀，保护愚人，我是卑微渺小的生灵，是神从深渊将我......” 砰！ 巨响从门口传来，中断神圣祈祷，信仰者缓缓抬头，将挡在灰袍下冷漠的脸露出一半。 门外电闪雷鸣，冷风吹入教堂，雨水顺着黑色雨伞滴落，马上就有仆从关上大门，给被暴雨打湿者送来干毛巾，得到用火蜡封好的信封。 …… 中央街区数个地下室内，几乎同一时间收到用火蜡密封并印有特殊符号的信封，人们迫不及待拆开信封，几名主事者紧贴在一起，阅读重要传信。 一间地下室内气氛紧张，矮小空间被火光照亮，挤满这个时代的变革者，他们脸上充满急切和渴望。 “太好了，东西都拿到了！” 穿格子毛衫和背带裤的中年男人突然激动地喊出来，瞬间爆发欢呼雀跃，甚至有人激动地跳起来，热泪盈眶。 “多少年了，多少年的努力我们才等到这天！” “是啊是啊，我们、我们终于等到了！” “我们是社会的推动者，是时代洪流的引路人！” “好了各位，别光顾着激动，现在都把标识戴好，别被误伤，再过半个小时准时出发！” 他们迅速穿上雨披，右臂带上明黄色袖章，这处地下室不再是不能见光的存在，而是在狂风暴雨中依然能够熊熊燃烧的革命火焰！ 煤油灯轻轻晃动，墙上人影攒动。 如果比尔在场，他会看见很多熟悉的面孔，比如照相馆老板和汉森.贝克，包围他要做专访的记者，还有托马斯主编...... 像这样的地下室，布里特斯还有很多。 与喧闹混乱的贵族区和中央区不同，布里特斯东侧富人区没有游行队伍，只有成排别墅。 这里住着银行家、商人，还有工厂主和少部分农场主，此刻每家门前都备好马车，打算冒雨出行。 只有巴克莱家别墅，才送走一名私人医生。 伊莉雅刚刚入睡，一名贵妇身上带满首饰，脸上清晰看到皱纹，她守在象牙白的公主床边，心疼地握着伊莉雅的手。 “我可怜的女儿，她一直都很健康，怎么会突然生病，肯定是你平时逼她逼得太紧！” “医生不是开药了吗，别大惊小怪，给她多喝点热水。” “对了，今晚你和孩子们在家等着，千万别出门，一会儿有大事发生，我需要出面宣布巴克莱立场。” 房间内拉着窗帘，科龙背手而立，已经穿好黑色外出服装和黄色袖章，手中还攥着信封。 老管家敲门进入房间，态度谦卑。 “老爷，马车和保镖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科龙掏出铜质怀表，银链挂在衣兜，另一端挂在表头，秒针咯哒咯哒转动。 “走吧。” “记住，今晚不要出门，早点休息，不用等我回来。” 再次叮嘱巴克莱夫人绝对不要外出，他转身离开，缓步走下纯实木楼梯。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伟岸，只是走下木制楼梯时显得有些孤独，煤气灯闪烁不停，只有身后管家听到他在喃喃自语。 “双重投资果然是对的，不然我们巴克莱就会在今晚被时代远远抛在身后......” ...... 南侧富人区混乱无比，工人们占据主干街道。 大雨蒙蔽双眼，他们看着豪华恢弘的建筑，联想到这些贵族与生俱来的财富地位，便怒不可遏。 “推翻贵族统治，人们生而平等！” “贵族都是纸老虎，他们不该拥有这么多财富和权力，砸了他们的别墅！” “对！砸了别墅，打烂他们的骄傲！” “砸！砸！” 愤怒地从路边捡起石块，将它们奋力扔进被铁网围起来的建筑，玻璃破碎声逐渐增加，渐渐和雨声平分秋色。 工人们用铁锤敲击铁门，砸弯黑铁煤气路灯，撬开青石板路面，破坏眼前能看到的一切不公平现象。 小贵族们全部紧闭庭园大门，当起缩头乌龟，而身居高位的大贵族此刻被困在办公楼，无法与私兵快速取得联系。 警察局内早就乱作一团，警察局长亲自外出抓人，同时派人前往负责首都安危的斯塔福德家，寻求帮助。 在城外驻守的守卫军还不知道城中发生什么，想要调动守卫军，必须经过斯塔福德侯爵。 不仅仅是因为守卫军官中有很多斯塔福德家族分支，直接听从斯塔福德侯爵调遣。 老斯塔福德侯爵本来就是布里特斯和王室的守护者，更是诺曼荣誉将军。 斯塔福德家族对军队的渗透和控制，几乎达到一手遮天的恐怖程度。 可警察局长没有等来援兵，只等来更多示威者和武装队伍，他只能带着大部分警力前往议院，保护首相安危。 而此刻斯塔福德家古老别墅内，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二楼书房，映在老斯塔福德侯爵苍老严谨的脸上。 砰砰砰！ 砰砰砰！ 管家敲响大门，手中同样拿着一封信，不过和革命者的信封不同。 窗外大雨瓢泼，雷声震耳欲聋，闹事工人的口号声依稀可闻，隔着两层楼都能感受到他们有多少愤怒。 老斯塔福德侯爵坐在实木雕花扶手椅上，布满沟壑的皮肤愈加深邃，他面色暗沉，眼前摆着一件沾满泥土血迹的深灰色大衣。 大衣胸口处还有白金家徽，在电光下折射耀眼光泽。 管家快步走入书房，将信封交到老斯塔福德侯爵手中，老斯塔福德侯爵向他询问，眉头全部挤在一起。 “沙威找到了吗？” “回老爷，还没有少爷消息，刚刚警察局长派人来，说少爷出城抓捕犯人了，还没回来。” “……” “我知道了，这封信又是谁送来的？” “是一名报童，老爷，现在外面有好多闹事者在大肆破坏，我们要不要派私兵镇压？” “……先不用，再派些人出去寻找沙威，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是，老爷。” 管家缓缓退出书房，老斯塔福德侯爵独自在房中，快速拆开信件，信中只有短短两句话。 「请斯塔福德置身事外，我们承诺不打军队主意。」 「沙威在我们手上，等事情结束，他会安全回家。」 “那群该死的蠕虫！” 老斯塔福德手掌狠狠拍在实木桌上，将信纸团成团，死死握在掌心。 关于儿子和面子的选择题？ 不，这是逼他在血脉传承与贵族荣耀中做出选择！ 老斯塔福德面容紧绷，陷入困境。 虽然他依旧是斯塔福德家族的掌权人，但他已经老了，人老了，心就会变软，变得没那么坚定。 两者都是他最最珍视的事物，他很难在这二者间做出选择。 一边是斯塔福德家族上百年的荣耀，也是他最骄傲和引以为豪的荣誉，因为斯塔福德家族从来都是革命的镇压者和贵族荣耀最忠实坚定的捍卫者。 大约十几年前，也是老斯塔福德亲自带兵将变革者送入监牢，维护传统大贵族坚不可摧的统治地位。 至于诺曼王室？ 整个世界，谁还不知道诺曼王室是个笑话？ 诺曼王国早在百年前就被几大贵族掌控，王室像被圈养在精美铁笼里的金丝雀，除了外表光鲜，说话就像鸟叫。 也正是因为贵族信任斯塔福德家族，才会甘心让斯塔福德控制军队，如果斯塔福德不再为贵族出兵，它将失去贵族支持，甚至成为被仇视者！ 可选择天平另一端，是老斯塔福德侯爵唯一的儿子，斯塔福德家族保持纯正血脉延续下去的唯一希望。 “沙威……” “和家族荣耀……” 拿出金边信纸和家族印章，老斯塔福德拿起钢笔，久久不能落下。 阴暗诡异的针树林中，浓雾还未散去，血腥味充斥鼻腔，四周安静得仿佛没有任何生命。 比尔正拽着沙威衣领前行，半截身体都在地上，土地湿润，蹭得他满身淤泥。 随时保持警惕，手持转轮手枪，淡金色眼眸瞟向两侧，他马上就要将沙威带离这片空地，进入林中。 脚步缓缓迈开，天空似乎越来越低，越来越暗…… 黑烟忽而从晦暗天空坠落，迅速汇集凝结出数条类似手臂样黑影，比尔从虚幻缥缈的烟雾中看到它长着一排瞳孔，冒出幽深且泛着碧光。 它正盯着比尔，眼中带有审视，似乎在确认眼前这个和人类长得一模一样的生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 “咯咯咯咯……” “太好了，你终于出现了，要阻止我离开吗？” 瞬间松开衣领，沙威嘭地坠地，比尔也向它望去，露出善意微笑。 第五十章 一夜之间（三） 漆黑夜晚，冷淡阴森。 狂风呼啸，眼前生物还在膨胀，烟雾扭曲翻腾，充满整片潮湿空地。 已是午夜时分，煤气灯光被浓浓黑烟遮挡，黑暗笼罩一切，比尔仿佛被关在黑匣子中，缓缓注入毒气。 树叶的沙沙声被阻隔在外，淅沥的雨还在继续，所有东西都很潮湿，树木和泥土都在哭泣，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腐烂味道。 “你会说话吗？” “不要紧张，我们可以随便聊些什么。” “我叫比尔，平时喜欢看悬疑小说和奇思妙想，你呢？” “......” “不理我，我就把他带走咯~” “！” 黑烟瞬间散开，天空被黑幕遮挡，到处都是人头大小碧眼，脑壳传来阵阵痛感，眼皮发热，眼前有些模糊。 空间突然响起尖锐刺鸣声，仿佛无数鬼怪在叫嚣，黑烟化作乌鸦冲击！ 左臂挡在面前，视线被快速拦截，在他身后天空，黑烟裂开缝隙，血盆大口长满鬼牙，悄然出现。 影子眼球兀自睁开，震惊地瞪大眼皮，猛然跳出地面！ 将画面源源不断送入大脑，身后怪物画面与现实画面冲撞，化成一块块碎片。 瞬间向后射击，六发子弹穿过口腔，没有对它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咯咯咯咯...... 从嘴巴里散发出阴冷气息，快速转身，他看见它漆黑的喉咙深不见底，仿佛深渊巨口！ 「嘿，普通子弹真的对它无效。」 「没错没错，它果然和阴影世界里怪物一样！」 「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阴影怪物，它是被人带出来的，还是偷偷溜出来？」 比尔快速思考，只是来不及给出答案，危机又迅速降临。 足以吞噬卡车的巨口从天而降，快速扔掉转轮手枪，比尔掉头就跑，与它拉开距离。 黑烟紧随，撕裂万物的嘴疯狂闭合，就要咬碎空间。 心脏加速跳动，眼眸被影膜覆盖一半后停止，瞳孔呈现两种色彩。 刺激感再次涌上心头，黑血蠢蠢欲动，一道道墨色渗入毛细血管，力量扩散带来超越凡人的速度！ 怪物狂追不舍，如鬼魅般如影随形。 奋力狂奔，不知方向。 一只脚突然踏入奇怪空间，四周瞬间变成黑茫茫一片，仿佛时空消失，这里没有任何光亮，不知道前行后退。 踏实感消失，不知跑了多久，比尔缓缓停下脚步，原来怪物已经消失，周围什么都没有，他只能看见自己。 …… （我这是在哪？） （那东西呢，针树林呢？） （啊——！？） 突然放声大喊，喉结奋力震动。 “......” (我聋了、还是哑了？) 比尔陷入深深疑惑，他看向周围，四周没有光，没有声，也许也没有空气，所以声音无法传播，这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影子还在身下，与比尔等身大小，清晰可见。 无聊地坐下，双手环抱膝盖，他不知道有没有坐到什么东西，自己或许正在下坠，或许在悬浮。 不知过去多久，一道波纹缓缓扩散，覆盖原有身影，影圈直径又变大了。 视野扫过阴影空间，两只手臂同时挤入影圈，不知是不是错觉，比尔感觉影圈越来越松弛，不再像最初进入那般紧致而充满拒绝。 相信再过不久，影圈就能穿过一辆蒸汽车了，弄到蒸气机车的愿望便能实现。 摆弄一会儿小玩意们，火器安稳地堆在角落，散发黑亮金属光泽，将黑色子弹装入散弹枪中，取出放在腿边。 阴影之书和怀表歪歪扭扭悬在中央，一箱煤核就在阴影之书下方，漆黑匕首忽隐忽现，与它并排而立的，是走私船巨大迷幻的虚影。 除此之外，空间内再没有其他物品。 搅动被影充斥的空间，比尔感到奇怪，好像…… 丢了什么东西？ 收回影圈挠挠下巴，看见影子在做相同动作，向影子挥手打招呼，作为回应，影子也向他挥手示意。 「如果这辈子都被困在这儿，只有影子陪着我……」 「呵呵呵呵，好像也不错啊！」 「不会孤单啊，只要影子会说话就好了！」 「嘶——」 他忽然萌生奇妙的想法，剧烈痛感突然从头骨传来，头痛症状愈加严重，像一万只蚂蚁撕咬大脑皮层，又痒又麻。 「啊——！！」 痛苦地抱着头，蜷缩成团，似乎有撕裂感划过，思维剥离意识，融入如水般的幻影之中。 影子眼球再次出现，从对面看到他的面容左右分离，就像在凹凸镜中，无比扭曲。 他痛得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可现在只有持续不断的痛觉才能让他感受存在，确认自己并非身处梦中。 「哈、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影子跟随比尔疯狂颤抖，它率先冒出眼睛耳朵，接着影子头部下方裂开缝隙，一条唇纹咧出半圆弧度！ 影子骤然拥有嘴巴，它捂着嘴嘿嘿嘿地笑起来，似乎脱离比尔掌控。 忽然影子眼球盯向某个方位，巨大冰冷的幽绿眼球缓缓现身，在黑暗空间中转动，像在寻找猎物。 两只影子眼球拼命眨眼，冷汗布满眼皮四周，它们互相看看，颇有默契地同时钻入影子下方，像藏入被子般瑟瑟发抖。 数张大嘴毫无征兆地浮现，直奔比尔飞来，它们看上去各自为政，目标却都是这具新鲜美味的血肉！ “！！！！！！” 比尔已无法分清真实幻觉间有何异同，十几双鬼牙死死咬住皮肉！ 蜷缩身体被强制拉开，像硬弹簧被抻直般暴力冰冷，掌心被指甲扣破，比尔敞开怀抱。 如腐烂尸体上流出来黯黑冰凉的血，蜿蜒覆盖天地，黑血呲出数米，完整的身体瞬间变得千疮百孔！ 肉块从骨头剔除，一滴滴黑血悬浮，影子支离破碎，大脑陷入否定自我的漩涡。 肉沫横飞，鬼牙嘴巴疯狂啃咬撕裂，却并没有吞噬，比尔已经痛得麻木，他忽然想起餐桌上的炸鱼，鱼肉从鱼骨上剃得干干净净，和没人理会的鱼头。 一切都是从影子眼球传回的画面得知，他目睹身体被分尸的场景，感觉自己就像食人鱼夜宵，这就是贪食下场！ 看着黑烟凝聚而成的嘴巴，比尔感觉时间放慢，画面像调了降速，以零点二倍速播放。 影子眼球眨眨眼皮，在薄薄影子中来回穿梭游动，影子嘴巴也不断张合，不知在和什么东西交流。 猛然发觉自己竟然没死，甚至脱离肉体疼痛，比尔不知道影子现在是何状态，一切都好像是黑白泡影。 又有奇怪荒诞的想法浮现，影子嘴巴张张合合，没有发出声音，可比尔在脑中清楚听到自己在质疑。 「真奇怪，为什么我的身体被撕碎成肉沫骨渣，我还能够思考？」 「难道……」 「意识思维和灵魂并不寄存在威廉姆斯身体，而是……」 「而是他的影子！？」 …… 第五十一章 一夜之间（四） 黑暗空间本来空无一物，血肉骨沫四处漂浮，它们缓缓分散又戛然而止，时间在某个刹那间凝固。 比尔只能通过影子眼球观察，他更感觉奇怪。 「阴影之书中介绍，影子与真实具有统一性和同一性，为何肉体破碎，影子还在？」 「嘶——」 「该死！大脑都被撕裂，为何痛感没有消失？」 痛苦丝丝围绕大脑，愤怒连绵不绝，情绪发生变化，影子在大脑部位出现条条絮状物，它们散发黑亮光茫，膨胀纠缠。 无数黑血滴忽然得到感应，跟随情绪变形，从水滴状变成三角，又快速收缩，在不规则几何图形中无序变幻。 「死后都无法安宁？」 「这里只有我在自己，难道只有我会遭遇这一切？」 「为什么事情变成这样，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倒霉的人总是我，是谁在背后偷干坏事？」 「......」 「不知道啊！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如果我是无辜的，那.……」 「那该死的该变成碎片的臭虫，究竟是谁！！？」 絮状物突然像麻绳缠绕，系上无数个死结，兀自弯曲绷直！ 血液在膨胀，每滴黑血都是寄生怒火的种子，从狂躁不安无序混乱中汲取养分，无数突刺向四面八方迅猛生长！ 数亿万滴黑血膨胀扩张，充满囚笼，黑铁般突刺如荆棘拼命变粗伸长，重叠挤压，影子卷入坚硬粗暴的黑血海洋，被无情碾碎融合。 “……！！” “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血腐蚀思维，用最拙劣的手段浸染发光絮状物，声音化作岩石字符不断扩大，哀嚎在黑血内疯狂传播，引起冰冷血液剧烈翻滚震荡。 海胆模样的外壳坚硬，内部依然是冰冷柔软的纯黑液体。 一股气泡从黯淡无光的絮状物升起，絮状物像氢氧化铝与强碱发生反应，分解又生成全新的化学物质，最终完全溶解在黑血之中...... 黑血还在膨胀，体积以立方速度增长，很快触碰到虚假边界，顶住紧致坚硬如黑钢的球形黑幕，尖锐凸起顶入黑幕，速度越来越快。 砰！ 砰砰！ 砰砰砰砰砰....... 啪！！！ 球形黑幕被无数荆棘顶破，笼罩针树林的黑云也瞬间爆炸，怪物痛苦哀嚎，黑烟迅速向逃离，哀鸣覆盖整片树林。 林中生物打了个寒颤，鸦群从高耸松木顶飞向雨势渐小的天空，形成壮烈景观。 异动也引起剩余警察注意，沙威很久没有回归，他们提心吊胆，生怕警长遇到意外。 而针树林中，只有一盏煤气灯还亮着，与松木等高的黑血海胆落在泥泞草地，轻的仿佛没有重量的影子。 一束黄光打在巨型黑血海胆身上，光线穿过海胆，在湿润大地映出细长身影。 黑血见光后骤然泄气，如一条条干瘪胶皮气球，粘连着无数皮毛碎骨肉渣，迅速向内收缩。 血团凹凸扭曲，很快恢复人类大小，仿佛用橡皮泥做原料的曲面高阶魔方，自动调解位置，拼成一具成年男性躯体。 影子与躯体相连，严格遵循统一原则，恢复原本模样。 ...... 小雨淅淅沥沥，赤身果体躺在泥里，冷风吹过，比尔骤然打了个寒颤，缓缓撑开眼皮。 眩晕感袭来，眼前慌慌聚焦，他僵硬地坐起来，看着周围环境，一片茫然。 “我......” “我没死，怎么可能？” “我是怎么回来的，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吗？” 挠挠下巴，向陷入昏睡警察走去，扒下黑色外衣套在自己身上，他对这种事早就轻车熟路。 漆黑匕首从掌心冒出，比尔眉头微皱，划开手指，黑血从伤口钻出，却没有落在地上，一直悬在指尖。 心念所致，黑血悄悄缩回体内，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比尔睁大眼球，影子就在脚下，露出怪异五官，感受思维流动，眨眼之间，他又处于仰视自己位置。 努力转动视角，两只影子眼球轻松蹦出地面，这才看清此刻全貌，他的全部意识进入阴影，成为影子。 思维快速溜回肉体，不自觉吞咽口水，比尔可以确定自己掌握新能力，而且这种能力可利用价值巨大！ “那不是梦。” “我、我真的变……” 突然停止自言自语，声音从某个方向传来，立耳倾听，好像是一群人。 “沙威警长！沙威警长，你们在吗？” “沙威警长，雨已经小了，您在哪里躲雨吗？” “沙威警长……” 果然是留守警察前来寻找沙威，比尔转头扫过地面，沙威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身上蹭满肮脏淤泥。 略加思考，捡起枯枝捅了捅沙威的脸，沙威吧唧吧唧嘴，食指和中指突然做出剪刀手形状，在梦中吸食雪茄，完全没有苏醒征兆。 抓把泥涂随意在脸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比尔闭上双眼，确认自己与昏睡警察的神情相同…… 陷入昏睡的沙威还不知道布里特斯正遭遇巨大危机，革命火焰熊熊燃烧，警察局长匆匆带人来到议院门口，卫兵与市民武装队伍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议院内部挤满大量市民，椭圆形圆环会议桌前，上层贵族议员们穿着精美华丽，佩戴高档小牛皮手套，还有礼帽。 四周布满玻璃窗的议事厅内，贵族议员本该主导局面，现在只能坐在座椅上听市民代表发言，他们脸上表情不尽相同，愤怒中充满紧张。 暴雨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小，窗外还传来人群喧闹布满的声音，下层议会成员昂头挺胸，大声喊出对现有政府的不满。 “……我们必须开放矿产、武器等特殊行业的生产和经营权，只有让市场参与调节，经济才能朝着健康方向发展！” “赋税是陈腐政府压在市民身上的沉重枷锁，政府必须高度重视普通民众的生活成本，减轻沉重赋税，从根本上提高国民幸福指数！” “同时我提议，我国政府应公开财政收支明细，防止某些贵族官员中饱私囊，将国民血汗钱移做他用！” “人们生而平等，我们不该遭受不公平待遇……” 商人模样的中年男人唾液横飞，他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站在发言台上畅所欲言，每当他激昂地表达不满，台下便有无数热烈掌声爆发。 讲完全部观点，中年商人不忘九十度鞠躬行礼，议会主持人站在旁边，询问贵族议员是否同意以上观点。 上层贵族议员以侯爵以上为首，首相正坐在台下软椅旁听，他们手指交叉撑住桌面，忽然一句我反对从某处响起，引得全体贵族议员附和。 “你们无权反对法律修正！” “这是诺曼全体民众呼声，反对无效！” “没错，反对无效！” 市民群体中马上爆发不满，激动的人群就要冲入内场，维稳警察手拉手组成人墙，与巨大压力对抗。 “安静！安静！” 议会主持人用实木锤敲击桌面，发出砰砰砰的声音，这场议会从早上开到深夜，气氛却没有一秒下降。 “记录员请认真记下巴尔先生提议，下面请律师代表上台发言，大家鼓掌欢迎。” 欢呼呐喊再次从人群爆发，上层贵族议员所在位置没有传出任何声音，安静得得仿佛鬼区，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青年律师从下层议员处起身，大步走向发言台。 巴尔先生在下台时与青年律师相遇，他们互相点头行礼，青年律师登上发言台，他穿着深蓝色西服和蓝白波点领带，一脸严肃地看着下方众人。 “今天我不是带着提案来到这里，我只想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我希望各位能用心聆听。” 青年律师笔直站着，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嘈杂人群渐渐安静，只有贵族们不耐烦地翻开雕花怀表。 “那是1730年寒冬，有个农民带着鸡和鸡蛋到镇上去买，想卖钱给儿子交学费。” “没想到他才刚刚摆上摊位，就遇到当镇长的男爵阁下和他的亲戚警务所所长，那位所长和男爵都爱喝鸡汤。” “所长看到农民卖活鸡，立马将他拷了起来，将鸡和鸡蛋全部收归政府，还说农民要判重刑。” “这家人四处凑钱，派他儿子送到小镇警务所，当儿子赶到小镇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警务所弥漫着炖鸡香味儿。” “所长大人手执肥鸡腿，样子威武庄严，十分霸道。” “那农民铐在墙边栏杆上，身上血迹斑斑，趴在冰冷地面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儿子把钱送上，吓得话都说不出来，警务所长剔了剔牙，收下全部金镑，用油乎乎的手拍他头说：小兔崽子，长大了要做个好人！” 青年律师原本平静的声音不自觉提高音量，微微颤抖。 故事还没有结束，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讲述。 “那晚气温冰冷得连呼息都是冰霜，我背着爸爸回家，他一直没说话，路上摔了一跤，半天爬不起来。” “他摸着我的脸问我：儿子，你能考上公学吧？” “我说：一定能！” “他沉默了半天，最后一字一句地说：学法律。” “我说：好，学法律！”① 注①：这段故事借鉴了《原谅我红尘倾倒》一段被删了的情节。 第五十二章 一夜之间（五） 在诺曼国土东南方向，距离布里特斯遥远的锡兰地区，是诺曼最重要粮食产地，拥有许多庄园农场。 与阴雨不断的首都不同，这里气候温暖阳光充沛，非常适合农作物生长。 当布里特斯爆发激烈冲突，市民代表站在台上控诉政府腐败专横时，锡兰地区的各大城市同样上演万人联名，要求现有政府成员下台。 只是资产阶级革命火焰虽然点燃，却没有烧到乡下，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们还躺在木板床上睡觉，用最简单廉价的方式缓解疲劳。 莫斯根庄园附近村庄，夜色迷人，一间简陋木头房子里，某个男人正躺在床上，假装熟睡。 他体形微胖，脸部皮肤松弛，眼眶凹陷晦暗，仿佛几年不曾睡觉的守城士兵。 屋内煤油灯还亮着，约翰紧闭双眼，突然听到稀疏声音，是衣服摩擦被子的响动，他顿时心中一紧。 ‘米娜……’ 约翰悄悄睁开眼睛，眼皮抬起缝隙，眼前是朦胧画面，温柔体贴的妻子正轻手轻脚地披上外套，离开房间。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心脏也像被狠狠击中，他还不愿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米娜怎么可能、她怎么可以…… 约翰缓缓起身，深吸一口气，在屋内走来走去，思考到底要不要跟上去，看看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只是手掌搭上把手，约翰又陷入纠结，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懦弱，明明想要阻止她离开，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甚至还在为那个温柔女人开脱，因为只有这样想，约翰心中才不会那么难过。 “米娜也许只是一时糊涂，因为我离家太久，她、她太寂寞了，需要人陪伴，我是不是应该理解她。” “没错没错，每个人都会犯错，只要她以后和那个男人断绝来往，我、我可以原谅她这段时间的不忠。” “那就等明天吧，我得和米娜好好谈谈这件事，让她收心。” 就这样自我安慰着，微胖手掌从门把手脱离，回到床上闭眼躺好。 泛黄墙壁上映出孤独身影，约翰才闭上眼睛，上半身又突然从床上弹起，他根本无法假装不在意，他在意极了！ “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那个男人究竟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他身上哪点吸引米娜，我做得真的很差劲吗？” “她、她和那和男人发展到什么程度？” “天天晚上私会，都抱在一起，那他们是不是早就……” 约翰还在不断提问，才刚刚过去几秒钟时间，仿佛已经过去半个世纪。 他抓心挠肝，瘙痒难耐，恨不得现在就和米娜摊牌，让她向自己保证，以后绝对不再和那个男人见面。 再次从床上爬起来到门前，右手死死握住把手。 “就算出门在外，我也从没背叛过她！” “难道、难道她不爱我了？” “不行，现在就去找她，我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猛然推开卧室门，惶惶不安中升起一丝愤怒，想到自己出门在外也时刻想念米娜，他便觉得无比委屈。 大步流星走出房门，平凡无奇的脸上充满难过。 木板房外漆黑一片，约翰有些胆怯，自从离开那片诡异恐怖的矿区，他就再也无法在没有光亮的空间停留。 黑暗已经成为他最惧怕的东西，可对妻子的不忠和欺骗，约翰急需一个能让自己不再难受的解决办法。 不自觉吞咽口水，从喉结处传出声响，约翰尝试着伸出右脚进入黑夜，依旧打着偷看的主意，因此他没有提灯。 脚掌在颤抖，胸口剧烈起伏创意，整只脚踏入黑暗那个瞬间，约翰仿佛看见有怪物从暗中出现，一直盯着自己。 就连平日里，他也时常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监视，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到处充满不自在。 还是没能克服恐惧，他转身取下一盏煤油灯，用麻布枕巾盖在玻璃灯罩上，使灯光变暗。 缓缓踏出脚步，简陋木板房四周充满蛙叫蝉鸣，与夜晚不协调的声音从工具间方向传来，提灯的手开始颤抖。 他此刻又不想知道答案。 只是被妻子背叛的事实驱动着他寻找声音来源，脚尖轻点地面，踩在湿润的青草地上，发出微不可查的脚步声。 今晚温度适宜，不冷不热。 将只能照亮脚下的煤油灯压低，弓身来到工具房门外，房门半掩着，更多激烈叫喊声从工具间传出。 轻轻拉开工具间的木板窗户，漆黑夜晚连星星都隐去，喘息声越来越粗。 还有熟悉又陌生的叫喊声，约翰不确认声音是不是米娜发出，因为她不会叫床，或者说她只是…… 不在自己面前叫床？ 想到这种可能，将油灯轻放在地上，从窗户缝观察。 只有一根红色蜡烛在燃烧，火苗照亮脏兮兮的工具间，这里正在上映一场令人血脉喷张的动作大片。 心脏再次沉下来，约翰死死攥住拳头，指甲按住掌心，用疼痛克制冲动，他还不想让事情难堪，也从没想过与米娜离婚，到再也无力挽回。 “啊～啊啊啊～” “好棒，我我不行了……” “呵呵，你也很棒啊，宝贝儿。” 瘦高男人伏在米娜耳边，伸出舌头啃咬耳垂，他们还穿着衣服，只是它们不在该有位置好好待着。 瘦高男人又突然使坏，引得米娜尖叫，眼圈都有些湿润。 “不不不要！” “别，求你，约翰会听到……” “怎么，现在你知道怕了，你不是最喜欢刺激，最喜欢被人听到吗？” “不是的，我……啊……” “原来你不想要了，那我以后不来找你玩咯。”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我爱这种感觉！” “看来是想玩点更刺激的了，你最近可越来越难满足。” 他们更加激烈，约翰目瞪口呆，他从来不知道米娜拥有这样一面，也从不知道还有这么多新鲜玩法。 而震惊过后，他竟然对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感到无所适从，对于这样的米娜，他该怎样面对，又该如何摊牌？ 约翰有些迷茫，也没有心情继续观看现场直播，他靠在硬木板上，悲伤依旧如水缓缓流淌，将孤独寂寞传入细胞。 抓抓瘙痒的后背，他陷入自我怀疑，无法自拔。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本来我有一个完整的家，有爱我的妈妈和妻子，虽然生活清贫，每天都努力工作，为了存下一枚金镑省吃俭用，可看起来是那么美好。’ ‘未来依旧充满希望，我相信凭借我的努力，我可以带给她们更好的生活，可为什么我赚到钱回来，一切都变了。’ ‘妈妈突然过世，米娜毫无征兆出轨奇怪男人，我再也感受不到家的温暖，噩梦还在继续……’ ‘对，噩梦还在继续。’ ‘真奇怪，事情发展不该这样，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无数情绪交融，心里空唠唠的，约翰此刻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好像…… 没有想象中这么爱这个女人？ 第五十三章 一夜之间（六） 黑夜漫长，乌鸦啼鸣，猩红月色被乌云遮挡。 工具间内不断传来木板晃动声响，令人浮想联翩的情涩之语，以及沉重黏稠的呼吸声。 约翰瘫坐在门外，感觉失去所有。 不知过去多久，喘息声渐渐变小，他们靠在一起，享受欢愉后的回味时光。 “好了，我该走了。” 瘦高男人伸了个懒腰，迅速提上裤子，昏暗烛光打在脸上，五官从窗户缝隙显出，表情有些阴沉，眼神琢磨不定。 “不再待会儿了吗，我不想现在回去。” “……你不是怕被他发现么，怎么现在又不愿意回去，米娜，你真可怜。” “亲爱的尼尔，我也不想继续煎熬，再给我一点时间，约翰刚刚失去母亲，我怕现在跟他说，他会无法接受。” 米娜慢慢恢复平静，脸上还带着潮红，她开始整理衣物，捋顺褐色长发。 “你可真有心啊，米娜。” 听到她这样说，尼尔突然呵呵笑起来，笑得轻浮藐视，从内衣兜里取出烟纸和小袋烟叶。 指尖轻轻卷好烟叶，直接伸到幽幽烛火中点燃，白烟顺着房檐散开，尼尔享受地吸了一口。 随意把玩米娜的长发，他手指修长白皙，一看就能知道他不做重活，是个吃租的小农场主家儿子。 “对了，你上次不是说你得到一笔钱，有钱以后要买个属于自己的农场，怎么最近没听你说了？” 约翰听到买农场，耳朵骤然竖起来，这笔钱是他用命换回来的，米娜不是说离婚，她对这笔钱还有其他打算？ “约翰想留在村子陪他妈妈，所以买农场的事一直没有后续，而且他说他把金镑藏起来了，一少部分存在银行，剩下的都埋在土里。” “现在在约翰名下的财产只有存在银行里那部分，而且财产分割由法官说的算，我没有把握能分到多少。” 米娜开始叹息，离婚这事她早就想过，只是没想到约翰真的外出赚到钱，这自然让她升起更多想法。 穷人看到金镑摆在眼前，如果眼睛没有绽放光彩，那一定因为他是瞎子。 “对了尼尔，你认识镇子上的律师，能不能帮我问问，如果我能证明约翰还隐藏财产，我可以申请调查吗……” 米娜缓缓说出心声，也许如她之前所说那样，她不愿意直接打击约翰是真，只是不愿意现在摊牌的原因很多，分得更多财产绝对是她最在意的。 约翰皱紧眉头，怒火再次燃烧，仿佛比刚刚看到妻子的背叛还要激烈，他已经一无所有，除了金镑。 再次爬上窗户，从窗户缝观察，他看见尼尔挑眉思考，缓缓开口。 “米娜，你难道不想得到全部金镑？” “那个胖子软弱无能，是他耽误了你，你看你多美啊，多像海报里的女明星，他根本补偿不了你的青春。” “他理应把所有财产交给你，他不配得到那么多钱，只有你这样美丽的女人，才能发挥金镑应有价值。” 尼尔抽着烟靠在木板墙上，就这样望着米娜，声音低沉。 “全部？” “我可以拿到所有钱？” “怎么才能办到？” 米娜有些急切，她甚至忽略尼尔夸自己长得漂亮，虽然这句话同样让她心花怒放，不过她更想知道怎么得到更多钱。 即便外表美丽，也无法改变内心贫穷。 “呵呵，反正他对你言听计从，你只要用些好话套出藏钱地点，再找机会偷偷挖出来，不是很简单吗？” “……说的简单，不过我没想把事做绝，约翰毕竟还是我丈夫，没有其他方法吗，只要能拿到大部分钱就行。” 米娜撅着嘴，故意向尼尔撒娇，约翰全部看在眼中，他渐渐感到冰冷在体内蔓延，某条神经错乱，陷入更大怀疑。 这世界怎么了，怎么先犯错的人还想拿到更多钱？ 那可是我用命换来的金镑！ 不、不只是命，还有清白的双手，永无止境的噩梦！ 约翰此刻很想冲入工具间，狠狠掐住米娜的脖子，问她怎么会变成这样，问那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哪去了？ 可他又想起星期日学院老师的话，他们说做人一定要善良谦和，遇到什么事情都先思考，问题是不是出在自己身上。 一个巴掌拍不响，星期日老师说过，绝对是自己有哪里没做好，倒霉事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才会只找上你家！ 约翰也谨记这条原则，因此在他发现米娜出轨后，便不断询问自己这个问题，难道真是自己做错事了？ 可他用尽全部知识经验，绞尽脑汁，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原因说服自己，甚至陷入世界观崩塌的巨大麻烦。 他更加瘙痒难耐，用指甲拼命挠抓后背和脖颈，还有前胸肚皮，仿佛身上每寸皮肤都被羽毛拂过，始终抓不住重点。 工具房内交谈还在继续，尼尔对米娜的回答非常不满，仿佛听到天大笑话，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劝她。 本来他也只是无聊，跟这个寂寞女人随便玩玩，谁知道这女人突然得到一大笔钱，那是让人眼红的金镑！ 虽然这些钱还不是她的，不过只要自己给她出谋划策…… “不论用什么办法，你都要先问出金镑藏匿点，绝对不要暴露意图，我看你最近隐藏得不是很好吗？” “米娜，多给那个胖子灌点迷魂药，让他主动告诉你金镑藏哪儿，然后找个理由把责任推出去，和胖子离婚，我知道你早就想这样做了。” “不用在我面前隐藏你最真实那面，你会活得很累，反正我早就见识过你有多狠心了不是吗？” 随着诱导性话语，米娜转动眼球，被尼尔搂在怀中，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她有些纠结，对于结婚数年的约翰，她肯定自己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感情，有的只是亏欠和些许恐惧。 只是离婚对于穷人来说并不友好。 就算约翰出门在外，也会时常邮寄工钱回来补贴家用，所以生活还能继续下去，而他现在突然又赚到大钱。 这个尼尔虽然有点钱，可他也只是莫斯根老爷的侄子，尼尔没有超大庄园和豪华马车，只有一块巴掌大的土地。 可又想他那方面的能力和新鲜花样…… 想到这儿，米娜脸上又泛起潮红，内心天平慢慢向尼尔倾斜偏移。 看到米娜还犹豫不决，尼尔有些急躁，一只脚抖动不停，将烟屁股全部抽光，他只能继续用语言刺激。 “呵呵，你还在害怕什么？” “我还以为你无所畏惧，就算害死那个老女人，也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整日躺在胖子身边。” “别再跟我装善良。” “被胖子妈妈发现我们在一起后，将她奋力推向坚硬桌角，又用语言让她心脏病发作，不给她找医生的人可是你！” “米娜，你根本就是天生的演员和……” 砰！ 工具间双扇木门猛然撞在墙上，门栓咔嚓一声断开。 灰尘如烟全部扬起，弹簧吱呀做响，一把生锈铁锤延迟两秒后扭出工作台面，嘭地掉在约翰面前。 夜风吹入工作间，也将天边乌云吹走，猩红月光打在约翰宽厚后背，将影子拉得歪曲狭长。 米娜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愣在原地，她慢慢调整呼吸，在看清不速之客后，心脏猛然收缩，悄悄移步躲在尼尔身后。 尼尔随意扔掉烟头，用鞋底碾灭，面色冰冷如霜，抱手环在胸前，没有任何羞愧或是恐慌。 “不好意思，你、你们刚刚说什么？” “我坐在外面没听清，很有可能是我听错了，你们能再说一遍吗？” 约翰拖着脚步，缓缓向米娜靠近，脸色阴晴不定，嘴角还裂开难堪弧度，仿佛哭笑不得，又好像笑中带哭。 第五十四章 一夜之间（七） 绯色月光将天边晕染，远处传来猫头鹰咕咕咕的叫声，约翰站在门外，脚下灰尘涌动，如一圈圈波纹扩散。 “约翰，我、我们刚刚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米娜，你竟然说，你们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呵呵，所以是我出现幻觉，错的人依旧是我，对吗，我亲爱的妻子……” 继续向前，弯腰捡起地上铁锤，约翰突然有些开心，当他得知妈妈被米娜害死，他终于有理由做些什么！ “不、不是你看到那样，约翰，你千万不要多想，我可以跟你解释！” “尼尔他刚刚说的都是假的，我怎么可能跟妈妈动手，他在开玩笑！” 米娜不自觉吞咽口水，悄悄后退将身影隐藏在暗中，心中开始发毛，秘密这么快被发现，那钱岂不是…… 她从没见过约翰露出这种表情，在他知道妈妈死亡真相后会怎么做，以他的性格大概会去警局报案。 ……可是以现在架势，他该不会想私下解决？ 米娜不敢确定，她认识的约翰从来逆来顺受，就算受到再多委屈，也从未没想过报复。 “嗯嗯，米娜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其实这一切都是梦，我正在做一场无比漫长的噩梦。” “所以在这场梦中，我可以选择不当好人吗？” 死死握紧铁锤，约翰手腕还在颤抖，有种奇妙的力量在体内生长，体温持续下降，眼皮缓缓收缩，内心出奇平静。 …… 突然瞳孔收缩，他奋力奔跑，快速向前跳跃，仿佛狩猎的肥壮橘猫，瞬间冲到米娜面前！ 身影闪过火苗，右手铁锤已至，只听嘭地一声，伴随着女人惊恐尖叫，剧烈的风势被带起，铁锤猛地砸在木板墙上，咔嚓砸出一个窟窿！ 米娜连忙闪躲，衣服被钉子划破。 “不！停下来！快阻止他！” “尼尔！救我！” 火光照在约翰狰狞的脸上，冷风灌入狭长工具间，米娜对突如其来的暴力输出始料未及，她吓得花容失色，只能向另一个男人发出哀求。 尼尔躲得远远的，还偷偷向门口移动，听到米娜呼喊，他十分犹豫，快速考虑帮助这女人的利弊。 听米娜描述，他还以为这胖子是面瓜，结果却是颗加肥版菠萝，不仅外壳带刺取肉麻烦，吃前还要用盐水浸泡！ “约翰，你快冷静下来，我可以跟你解释，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尼尔！求求你帮帮我，快阻止他！” 米娜慌张地提着裙子，拼命躲过猛烈攻势，褐色长发已经在左右闪躲中打结。 约翰没有着急，他拎着铁锤晃动，每击都砸出大坑，面色阴森恐怖，旧木板地面布满灰尘，留下你追我赶的痕迹。 抓抓脖子，感觉什么东西顶住皮肤，不过他并不在意，约翰又露出难看笑容，此刻只有一种感受。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毫无顾忌地破坏，这种感觉真棒！” “我好开心啊！” 天边月色红得无比诡异，微弱烛光摇摇欲坠，将扭曲肥脸倒映在米娜惊恐的眼中，她终于再无退路，被约翰拦截，后背贴着冰冷木墙。 铁锤跟随约翰缓缓移动，刺耳噪音充满工具室，米娜被他逼到角落，瞪大慌张的眼珠，瑟瑟发抖。 “不、不不不，约翰，事情其实不是你想象中那样，你你你真的误会了！” “不不管怎样，是我错了，真的是我错了，求你放过我吧，对不起对不起……” “尼尔！尼尔！帮我！” 声音已经带着哭腔，米娜向门口方向伸出求助之手，手臂蹭满灰尘，尼尔早就被约翰暴力攻击吓到，躲在门外观察。 约翰突然停止攻击，左手轻轻抚上她美丽脸颊，望着这张他无比熟悉的面容，心中突然升起一起感慨。 米娜止不住颤抖，冷汗从额间划过，长发黏在一起，她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样的约翰她非常陌生，陌生到自己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眼、眼前这人，真是自己软弱无能的丈夫？ 她不禁疑惑，同时拼命思考该怎样让他停下，可脑中一片混乱，约翰说得越多，她心中便愈加恐惧！ “米娜，你知道吗，我们现在拥有一千九百二十枚金镑，得到这些金镑时，我激动得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因为那个瞬间，我以为自己已经得到全部幸福。” “我真的很爱……” 他轻轻擦去米娜额间冷汗，帮她捋了捋褐色长发，对不敢直视自己，还在拼命颤抖的女人出奇温柔。 “米娜，我还是舍不得你。” 突然亲上她有些红肿的唇，将米娜抱在怀里，衣服上还沾满碎木屑和灰尘，连绯红夜空都有些悲伤。 “是是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自己不该在喊医生时犹豫，可约翰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故意推倒妈妈！” “这一切都是、都是意外，对没错，都是意外！” “以后只要你说的话，我什么都听，一定用行动补偿，约翰，以后我们不要再为这件事生气，我也不想……” 米娜拼命解释，用尽所有办法讨好，不管以后怎样，她只能先稳住约翰，千万不能让他做出过激行为！ 尼尔躲在门外，就在刚刚约翰偷听时所在位置，他没听清约翰对米娜的私语，只是模糊中听到一千多枚金镑。 伟大全能的神啊！ 不是一枚金镑，那可是一千枚金镑，足够修缮别墅，购置蓄水池和农场，再从隔壁买下一大块肥沃土地！ 可钱并不是他的，他只能从别人口中知道一夜暴富有多爽，尼尔更加嫉妒，他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他对这笔巨款依旧惦念，继续思索其他得到金镑的办法。 只是他越想越生气，一无是处的胖子凭什么娶到漂亮女人，凭什么大发横财？ 又凭什么自己跟女人只能偷偷摸摸，自己家只有一小块田地？ 突然看到工具室门外工具，恶胆悄悄从心头升起，他拿起一把铁锹，悄悄走入工具间，蹑手蹑脚向约翰走去，面露凶光。 约翰还抱着颤抖的米娜，不停捋顺她褐色长发，米娜缓缓平静下来，她感觉这个胖子没变，依旧不敢作恶。 她终于停止颤抖，努力让笑容重归。 “约、约翰，我们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我向你保证，以后不和男人接触，你消气好不好？” “约翰，我们不要继续这样下去，不要让意外破坏六年感情，我们以后……” “……米娜，你现在是不是不怕了？” “什么？” 米娜突然愣住，不知道约翰这句话里包含什么含义。 “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爱我的家。” “也真的很爱，妈妈……” “！” 约翰在她耳边冷冷说出，米娜身体全部僵住，丧失呼吸能力，她瞪大眼球，感觉瞬间落入冰窟！ 胖手已经掐住她脆弱的脖子，她用尽全力挣扎，窒息感瞬间将渺小生命包围，指甲死死扣住约翰的手，拼命咳嗽，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耳鸣、头脑肿胀、满脸发红、眼前突然漆黑一片！ “米娜，你不要害怕，很快就结束了。” “很快就结束了……” 冰冷面容充满狰狞，死死卡主咽喉，约翰突然张狂地笑起来，这一切都是噩梦，噩梦没有结束，从来都不曾结束！ “呃——呃——” 米娜奋力挣扎，却只能拼命发出两声无力回应，眼泪顺着脸颊哗哗流淌。 约翰没有动摇，继续加大力度，他必须发泄、发泄、发泄，用暴力让她屈服，将积攒二十多年的压抑全部释放！ 米娜死死握住约翰的手滑轮，开始麻木僵直，再无法打弯用力，双腿在地上挣扎，整个人抽动不止。 约翰越来越兴奋，他喘着粗气，看着奋力挣扎无果，不做任何思考，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刺激。 血液在体内不断翻腾，身体自上而下产生微弱电流，逐渐传遍全身，毛孔在这股血液中全部张开，好似充满无限生机！ 右手还紧握铁锤，左手继续收紧，她抖动得更加剧烈，却只能被死死压在下面。 “呃——” 高举铁锤，用最后一击送她离开！ 铁锤已经抵达终点，取之不尽的力量充满肌肉，啪嚓一声骨裂声音，下一秒就将她脑袋砸出巨坑！ 与此同时，在约翰身后，巨大身影将烛光遮挡，正做出和约翰相同动作！ 砰！ 整个身体被铁锹从头部击飞，脑袋一侧鲜血横流，约翰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第五十五章 谁的胜利（一） 第五十四章被章节屏蔽了，我正在跟编辑沟通改文，如果最后这段剧情还是不能通过，我就建个群发到群里。 昨天没有看到的朋友们抱歉了。 为了不想断更请假，今晚我可能写不够字数，写到哪发到哪，后面会补上，请各位见谅，明天正式办婚礼，今天从早到晚一直在忙。 布里特斯已经进入深夜，小雨哗哗啦啦落下，议会大厅内，气氛无比紧张。 下层议院成员激动地全部起立，身后是大片喧闹的市民代表，还有无数激动得高举拳头的民众。 现在是提议投票环节，议会主持人开始主持投票，上层议院贵族们手指不停抖动，敲击实木桌面，窃窃私语。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主持人逐条读出改革方案，每条都要进行投票，只是当主持人说出举手表决时，贵族们全部沉默不语。 “快点举手同意！” “贪婪无比的吸血鬼！” “你们根本不配管理国家！” 市民们马上就要冲入大厅，警察穿着黑色制服，组成三层人墙与之对抗，首相和几名贵族官员被专属警卫层层护住，防止市民做出过激行为。 但这只是开始，随着越来越多提案被议员否决，嘘声、喧闹声、愤怒的呐喊声一浪盖过一浪，在六米高大厅回荡。 首相虽然面色严肃冷静，心中同样升起一丝紧张，掌心冒出冷汗，他斜眼看到窗外挤满愤怒工人，悄悄向身旁警卫询问。 “斯塔福德侯爵呢，军队怎么还没来？” “哈德罗首相，我已经派出去三拨队伍催促斯塔福德，相信老侯爵很快就会带兵前来，镇压闹事工人。” “让他抓紧时间吧，事情好像闹大了。” 哈德罗首相掏出怀表查看时间，现在是十一点三十分，这场痛斥政府的无聊议会已经持续十六个小时。 “再去警局看看，让他们直接派人出城寻找帮助，城中还有王室护卫队，你都派人了吗？” “是的，哈德罗首相，请您放心，这场闹剧很快就会结束，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为惧。” 护卫队长这番话暂时稳住贵族，他们还故作深沉的原因也是这样，拿着从垃圾堆里捡来武器的低等爬虫，根本不足以威胁拥有军队的贵族。 只是哈德罗首相心中还是升起不安，他斜眼望向楼下，工人越来越多，他感觉今晚绝对不会轻易结束。 此刻议会主持人站在台上，在黑板墙上又画了一个叉，突然一双臭袜子从空中飞过，落在某个贵族议员头上。 “谁！谁往我头上扔东西！” “没有教养的老鼠！” 贵族紧绷的神经被臭袜子刺激到，他从没遭遇过这种情况，搜地从座位蹿起，忘记教养，向身后大声询问。 当他提出质疑这个瞬间，突然又有一双臭袜子从天而降，紧接着臭袜子像瓢泼大雨降临，压在每个贵族议员头上。 场下一片哄笑，贵族议员们各个气得脸色涨红，脖子青筋都冒出来，臭气熏天，他们还在拼命忍耐，展现不同于普通人的优秀教养。 笑声过后，现场气氛却更加紧张，贵族议员们用指尖套着手帕，将一条条臭袜子拎着一角，扔到地上。 他们从未遭受这种待遇，大部分贵族甚至直到今天才臭袜子什么味道，而所有贵族心中都有一个疑问。 驻守军队怎么还没到？ 时间在紧张气氛中飞快掠过，屋外工人渐渐平静下来，数排煤气灯兹兹做响，将黄光打在脸上，照出一张张迫切的脸。 议会主持人念完最后一条提案，敲击三下木锤，贵族们依旧没有任何表示，用沉默表达对普通人的蔑视。 砰、砰、砰…… 十二点钟声突然敲响，主持人悄悄掩嘴打了个哈欠，眼神瞟向窗外。 …… “！” 红光瞬间闪过窗外，嘭地一声巨响，东南方向冒起浓浓黑烟，议会大厅内有片刻宁静，市民中好事者全部跑向窗外。 “那是……” “那、那是、是政府大楼！” “政府大楼塌了！” 第五十六章 谁的胜利（二） 事情发生突然、有迹可循，却依然带来强大震撼。 浓烟在淅沥小雨中升腾，轰隆隆声巨响偶尔间断，数十米高建筑顷刻间坍塌，在连绵阴雨中化为废墟。 红光还在继续，熊熊烈火燃烧，虽然外面还下着雨，土地湿润，火势没有蔓延，但政府大楼被炸毁带来的动人心魄丝毫没有因为夜晚和阴雨天打折扣。 整个布里特斯听到声音，各家各户纷纷点亮油灯，虽然今晚很多市民来到议会厅，但更多普通人选择明哲保身，并不会参与到革命队伍中。 时代推动往往依靠这小部分人，其他人都是坐享其成。 惊天巨响唤醒雾都，女人抱着孩子，撩开窗帘向浓烟看去，明天还要上班的小职员也揉揉眼睛，爬到窗前。 他们目瞪口呆，再无睡意。 因为政府大楼是布里特斯最高建筑，也是首相哈德罗公爵的办公室，国家最高会议召开处，象征着诺曼权力巅峰。 而诺曼权力巅峰，是以首相哈德罗公爵为首的二十二名传统大贵族，组成的诺曼贵族联盟体，共同掌握国家资源。 掌管国家的机构包括外交部在内、还有国防部、国家规划局、教育部、科技部、警务部、司法部、财政部、农业部、商业部等等，超过二十个部门，每个家族主要分管一摊。 充满质疑声的议会大厅内，突然爆发雷霆般欢呼，炸掉那栋该死的大楼，推翻贵族统治，现场一定有很多人不止一次升起这种危险想法！ “不管这事儿是谁干的，我只想说干的漂亮！” “贵族也不是坚不可摧，他们也是人，没什么了不起！” “看看他们比茄子还黑的臭脸，哈哈，太解气了！” 市民们还在欢呼，大声猜测这件事是哪位勇者做的，哈德罗首相震惊地起立，跟他一起站起来的，还有所有贵族议员。 “这、这怎么可能！” “这是恐怖事件，警局干什么吃的，政府大楼的卫兵呢！” “我要求立即停止议会，马上调查政府大楼被炸，是哪条肮脏的臭虫干的！” 贵族议员严肃的脸上再也挂不住，他们震惊地看着窗外，警察们对失职来的这么突然而感到经过惊慌，不知所措。 脚步声在嘈杂人群中突然响起，很快从人群中挤出两队工人，他们高举武器，将贵族议员团团围住！ “这是怎么回事？” “警卫！警卫！” “这群脏兮兮的工人这是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你们这群野蛮粗鲁的猴子，到底想干什么！” 在场除了哈德罗首相是贵族联盟成员，贵族议员中还有几位也是，他们皱紧眉头，向随身侍从询问。 护卫队长快速指挥，警察们迅速与武装工人队伍形成对立，不再被动挨打，纷纷掏出转轮手枪，现场气氛慢慢变得安静，紧张中有序。 市民也看出气氛变化，快速散开，缓缓退到会议厅门外，贵族议员们也想离开，却被武装工人们死死挡在里面！ “你们让开，我们要过去！” “不要逼我们开枪！” “我们可是……” 警察们与武装工人发生冲突，可这群工人一言不发，好像训练有素的军人，甚至比警察还严肃。 “该死！” “斯塔福德究竟干什么去了，他怎么还不动身！” 哈德罗首相暗骂一句，快去思考今天发生的事，努力想出解决方法，只是他并不知道老斯塔福德侯爵正面临人生中最重大，也最为痛苦的选择。 大约过去半个小时，斯塔福德侯爵家别墅中，老斯塔福德正坐在椅子上，他已经将军队调动令写好，没有盖章签字。 滴答、滴答、滴答…… 阴暗书房内，机械钟发出声响，他手持钢笔，还在犹豫要不要签下名字。 他甚至想取出一枚金镑，用最不靠谱的投硬币做决定，可以想象贵族们对斯塔福德家族的信任程度已经开始降低，甚至到产生怀疑的程度。 老斯塔福德侯爵坐在椅子上，一会儿就觉得坐立不安，又起身左右行走，他拄着纯银色手杖，每次落地都能听到清脆声响。 不知过去多久，缓缓平复心情，经过最初焦躁，老斯塔福德终于冷静下来。 他开始认真思考这整件事，究竟有哪些值得推敲之处，究竟应该怎么处理，才能最大限度保证斯塔福德家族的地位和财富，还有血脉延续。 斯塔福德的名誉很重要，唯一的儿子也很重要。 这个世界上，很多看上去只有两个选项的选择题，通常都会有第三种隐藏答案，老斯塔福德侯爵必须找出其他办法。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大人会根据实际情况分析利弊，得到立体答案。 议会大厅内轮拔弩张，贵族议员们依旧无法离开，而整个布里特斯，不只是议会大楼，政府部门全部被工人包围。 “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你们单纯地想把我们困在这儿？” “叫主事人出来，我们可以坐下聊聊，不要这样拖着，解决不了问题。” 哈德罗首相终于出头，代表所有贵族议员和传统大贵族，他站在警察组成的人墙后方，向武装工人队伍大声说道。 工人队伍缓缓让出一条缝，下层议员成员起身，站在与哈德罗首相对侧，还有部分从市民队伍中现身，大部分是商人和中产阶级模样。 而站在这些主事者最中央的发言者，是一名有些凹陷眼眶，年近六十岁的老者，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银色短发用发胶干净利落地梳在背后，显得轻松干练。 “你好，哈德罗首相，我叫莫斯利，是一名医生，我身旁这些人并无恶意，只是来向政府要一个人。” “莫斯利先生，你们来向政府要人？” “没错，老朋友特意拜托我，一定要从水深火热的监狱中，把小朋友救出来。” 议会大厅内已经明显形成分界线，工人和警察互相用武器指着对方，哈德罗首相皱紧眉头，不知莫斯利是什么意思。 他想救谁，是战争犯还是革命军？ “我想你们一定搞错了，政府从来不胡乱抓人，再说抓人的事情归警局和军队全权负责，政府不可能对每件事都清楚。” 听到哈德罗首相这样说，莫斯利依旧保持微笑。 “我要找的是个不到二十岁大男孩，他今天早上才登上报纸头条，结果白天时候又找不到了。” “他被警察局偷偷抓起来，继续严刑逼供，被迫承认罪行。” “那个孩子，叫威廉姆斯.克利夫。” …… 第五十七章 谁的胜利（三） “对于古德子爵失踪，我深表遗憾。” “不过此次案件中，更多的是暴露当前社会制度存在哪些问题。” “执法部门只凭借古德子爵管家一句指认，就可以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抓人，随意威胁普通民众，说明当前法律并不能保护普通民众，急需修改。” “威廉姆斯.克利夫小朋友，是贵族专政社会中无辜的受害者，是腐朽政权下无力反抗的可怜人，也是侧面验证社会制度落后的最好实例！” “而这种事情，在我国屡见不鲜。” “今晚只要警局释放威廉姆斯，我向各位承诺，马上遣散游行工人，而且不再继续闹事。” 莫斯利医生以最恰当节奏表达，声音不大，但充满令人信服的力量，清晰地传达到在场所有人耳中。 贵族们交头接耳，显然不知道威廉姆斯是谁，纷纷向身边人询问。 “威廉姆斯.克利夫？” “这个人是谁，警局为什么要抓他？” “如果真是警察办案出现纰漏，那就赶紧把他放了。” “他们总干这种被人抓住把柄的事，给政府丢脸，这群无能的警察只会惹麻烦，每年还要吃掉那么多经费！” “我早就知道了，你看布里特斯每年发生那么多案件，哪件也没能完美解决，还不是要我们擦屁股。” 贵族议员们小声嘟囔，声音依旧传入前方组成人墙的警察耳中，警察们一边保护着贵族，一边被贵族冷嘲热讽，脸色慢慢起了变化。 毕竟最底层警察并不属于贵族群体，更多警察只是和小贵族沾亲带故，认真说来，他们都是普通人。 而哈德罗首相陷入沉默，他站在贵族队伍前方，用多年来形成的气势镇压场面，心中却有无数问题。 医生莫斯利…… 他好像有点印象，却完全想不起来这个人从哪冒出来，而且莫斯利说释放威廉姆斯就和平结束今晚事端？ 得了吧，他们都把政府大楼炸了！ 这些人必然另有所图，只是抓住警局办案这事做引，让聚众闹事师出有名，还可以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 此刻威廉姆斯释放与否根本不重要，哈德罗首相甚至知道，就算他当场把威廉姆斯交出来，那位莫斯利医生也有办法从其他刁钻角度提出要求。 两方谈判看筹码，现在贵族一方之所以被压制，不得不认真听他的要求，就是因为自己带的人手不足，只要从任何一处调来军队，场面就会颠倒。 可现在军队没有消息，贵族私兵都在郊区别墅，不在首都家中，而警局人手有限，才会让贵族官员陷入困境。 面对这种场面，哈德罗首相只能拖住他们，试着与他们沟通，而现在这场谈判的重点绝对不是什么警察办案手段今后要不要改变，而是这群精英、农场主和富商，想分得多少权力！ “莫斯利医生，我的确很重视古德子爵失踪，但警局抓人这件事我并不清楚，现在我和同僚们先了解事情经过，商议一下，再给你答复。” “您请便。” 哈德罗回到贵族议员群体中，叫来一名警察队长，简单询问古德子爵失踪案和威廉姆斯有何关联。 听队长描述过后，并且得知还是斯塔福德家的人带着一堆警察去抓威廉姆斯，哈德罗首相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没错，这群人明显谋划已久，也许连整个斯塔福德家都已经堕落！ 他必须做好这种打算，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军事权力过于集中在一两个家族手中，果然不是好事。 “哈德罗公爵阁下，现在我们怎么办？” “是啊，公爵阁下，今晚斯塔福德还会带兵镇压闹事者吗，万一我们等不到他们怎么办？” “公爵阁下……” 贵族议员们围住哈德罗首相，只要能让他们回家，他们有一万种方法调动人手，甚至可以马上联系佣兵团，可现在他们被困在这里，成为最好的人质。 当危机自身安危时，暴力就是最下等解决方案。 “……我先稳住他们，尽量答应他们的要求，然后联系警察局长释放威廉姆斯，让他去其他地方搬救兵。” “不要慌，时刻谨记身份，我们可是国家代言人，他们只是一群无耻贪婪的利益掠夺者，不敢对我们动手。” “……明白了，公爵阁下。” “今天就请您与他们周旋，我们会全力配合！” 征求贵族议员后，哈德罗首相回到莫斯利医生面前，莫斯利依旧淡淡笑着，嘴唇上方一排银白色胡子非常整齐，与爱因斯坦有几分相似。 “看来首相大人已经和各位贵族大人们商量出结果。” “没错，虽然这件事警局处理不当，但我们认为不能只听信一家言论，毕竟古德子爵现在还未找到，谨慎总是对的。” “我会让警局放人，因为现在还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威廉姆斯是凶手。” “我的秘书和随从会现在带着书信，去警局下达命令，让警察局长放人，你让他们离开。” 哈德罗首相昂首挺胸，保持贵族和国家政权人的威严。 窗外政府大楼方向还冒着火光，哈德罗明白，房子可以再盖，而在这种被所有人关注的重要时刻，贵族尊严一旦丢失，就再也找不回来！ “首相大人果然明白事理，我们在这儿等着，如果天亮之前还见不到威廉姆斯，那就说明政府根本无力掌管执法机构，失去国家控制。” “我想那时，各位议员大人就会同意今天的提案……” 莫斯利医生从怀里取出折叠眼镜，示意工人们给秘书让出一条通道，坐在市民代表附近。 “首相大人，您也坐吧，等待总是十分漫长。” “呵呵，你说得对，等待的确需要点耐心才行。” 哈德罗首相说完，贴身随从马上搬来软牛皮座椅，议会大厅内再次恢复安静，只剩下机械钟滴答滴答转动，还有从窗外传来的示威口号。 大厅内警察和工人们还在对质，没有剑拔弩张的感觉，气氛却比莫斯利刚现身时更加低沉。 已经凌晨一点，距离天亮还有不到四个小时，却没有市民或贵族议员陷入昏睡，精神高度紧张，等待威廉姆斯到来。 第五十八章 谁的胜利（四） 首相秘书和随从离开议会大厅，他们身穿黑色雨披，以最快速度消失在阴暗楼梯拐角处，分头行动。 秘书朝警局方向奔走，而随从跑向诺曼皇家自然科学院在首都办事处，希望马上得到科学院支持。 那里有很多还在研究阶段的尖端武器，也有专门军队负责安全。 同时他们的目的地还有其他几处，包括神圣教会和诺曼王室在内，以及其他任何可以进行求助的组织。 莫斯利医生没有派人监视他们，这不是疏漏，而是这场以百人为首，历经数年不断修改，直到最后一刻还在不断调整的革命计划，已经想到所有可能。 贵族们不论去哪儿搬救兵，都必须于事无补，如果连这种程度都没做到，那么这场革命依旧无法取得胜利。 仅仅联合资产阶级，根本无法打败根基牢固的贵族阶级，只有让愚蠢无能的贵族明白，世界早就站在他们对面，才能彻底击溃诺曼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封建统治！ 这也是十几年前资产革命失败后，留给那些心中火焰没有熄灭，反而烧得更加猛烈革命者的最大启示。 莫斯利医生缓缓拿出一本医书，坐怀不乱，市民代表也纷纷入座，平静地等待着，因为他们知道，今晚警局绝对无法交出名为威廉姆斯的青年！ 等到那时，还会有其他好戏上演。 …… 斯塔福德家别墅，二楼书房中，管家敲响房门。 砰砰砰！ 砰砰砰！ “进来。” 房门吱呀一声开启，书房内只有一盏幽暗台灯照亮方寸，管家手中拿着几只信封，分别印着不同家徽。 “老爷，他们又来信了。” “现在形式很不乐观，整个首都被闹事者占据，越来越多武装势力从地下冒头，接替工人看管中央街区。” “政府大楼也被炸毁……” “嗯，我知道了，把信放下就好，你先稳住送信者，别让他们离开。” 管家退身，老斯塔福德向窗外看去，他似乎看见滚滚浓烟处人们在欢呼呐喊，出离愤怒的工人，还有软弱无能、只会作威作福的小贵族们。 叹了一口气，冷静思考良久过后，老斯塔福德侯爵对于这场突如其来又来势凶猛的革命，已然看到结局。 既然敢把威胁信送来，那些人一定做好万全准备。 就算现在下令调兵镇压，也只能逮捕部分革命者，无法彻底摧毁改革趋势，而下次革命，只会在现有制度压迫中，更加凶猛地反弹。 “呵，十九年前我就想到会有今天。” “是啊，贵族早就忘记他们的荣耀与地位并不是与生俱来，而是前人用无数鲜血换来的。” “顾不得他们了，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守护家族荣耀，绝不能让斯塔福德葬送在自己手上。” 老斯塔福德侯爵发出感慨，终于打开书房大门，缓缓走下旋转楼梯，身后是一排表情严肃的肖像画，在昏暗别墅中显得那样阴森恐怖。 …… 布里特斯城外，针树林一片冷寂，雨水拍打脸庞，比尔和沙威正躺在地上，几名警察提灯寻来，脚步一瘸一拐。 “沙威警长？” “警长，您在吗！” “沙威警……我看到他们了，在那边，快过去看看！” 警察们拖着疲惫到来，看到沙威后终于展露笑容，加快脚步跑到过去，可以看出他们发自内心担心上司。 关心沙威的原因很多，他是侯爵家第一顺位继承人这条理由只能往后排。 “快、快把纱布拿来，沙威警长他们受伤了！” “还有没有药了，警长需要治疗！” 警察们手忙脚乱，将两名受伤警察和沙威抬到一起，没有理会比尔也躺在地上，只是有警察小声嘟囔，奇怪衣着问题。 在给沙威包扎伤口时，他被疼醒，骤然睁开双眼，僵直竖起上半身，四处寻找那只怪物。 等他看到熟悉的面孔以及正常天空，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怪物已经离开。 “你们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过要你们在原地等着，一群伤员还逞能。” 埋怨中带着关心，沙威被搀扶着踉跄起身，突然感觉肿胀感传来，他摸摸后脑勺，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个包。 “嘶——” “奇怪，我脑袋什么时候也受伤了？” 比尔紧闭双眼，不自觉吞咽口水，喉结涌动。 还好他没有深究原因，在身上各处衣兜里摸索，寻找雪茄，只是剩余雪茄全部装在大衣里，被怪物吃掉。 沙威有些颓然，嘴巴很闲，心中尤其不自在。 “对了，你们有没有看见奇怪生物，来时没遇到袭击吗？” “沙威警长，我们没有遭遇袭击，只是看见……” 警察们欲言又止，音量缓缓降低。 他们顺着异像和血腥味儿找来，沿途碎尸还残留部分警制衣物，即便是再迟钝的警察，也能猜到发生什么。 “……是吗，我知道了。” “一会儿我们收拾一下，把他们全部带回家。” 沙威没再多说什么，心情格外沉重，此次外出抓捕威廉姆斯，绝对是他人生中做过的最失败决定。 看到威廉姆斯还躺在那里，没有抛下他们自己逃跑，反而与抓捕他的人分享香槟，这份人情沙威必须牢记。 而且怪物突然不见踪影，天空也恢复正常，就在自己昏睡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难道消灭怪物的人是他？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明眼前这人还拥有其他能力，他是必须隐藏身份的…… 难怪他如此排斥被窥视隐私，可不管威廉姆斯真实身份如何，他都是无辜受害者，更是救命恩人！ 缓步走到比尔身边，脑中思绪万千。 刚想将他唤醒，突然想起比尔被人触碰时的痛苦表情，捡起身边木棍，戳了戳他的脸。 “克利夫先生，醒醒，我们要走了。” “喂，克利夫先生……” 比尔躺在潮湿地面等待已久，终于找到机会起身，他缓缓睁眼，打了个哈欠。 “沙威警长，天亮了？” “还没有，不过雨势变小，距离天亮也不会太久。” “现在我们要回去警车那边，等待过往马辆经过，向他们求得帮助。” “好。” 快速起身，伸了个懒腰，比尔转身向马路方向走去。 “克利夫先生，你……” “嗯？” 转头看去，沙威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迟迟没有开口。 “怎么了？” “……不，没什么，就是想谢谢你。” “……神经病。” 比尔翻了个白眼，继续向前行走。 离开针树林后，雨声变大，嘴角不自觉拉开弧度，觉得这事有些好笑，对沙威的厌恶，似乎也在慢慢消散。 第五十九章 谁的胜利（五） 回到马路事故处，比尔向布里特斯方向眺望，天边泛红，初升日光就要冲破苍穹，首付却依旧充满浓雾。 阴影笼罩雾都，城市仿佛悬在无底深渊上方。 “那边好像更危险啊……” 沙威等人留在针树林里，共同收集尸体碎片，司机还在修理蒸汽车，烟囱里不断冒出黑烟，突突突突。 随意坐回车里，比尔认真回忆化身阴影时是各种感觉，又翻开手掌仔细观察，可肉眼看不出任何问题。 关于阴影究竟是什么，以及影子为什么会被自己控制这些疑问，他依然毫无头绪，如果硬要解释的话，难道…… 「我其实是阴影？」 「啧，怎么可能，我可是名副其实的人类。」 「只是得到新能力，比尔，你也不是第一天穿越了，不要大惊小怪。」 努力摇头，甩开莫名其妙的想法，比尔靠着软皮座椅，缓缓进入梦乡。 梦境中，他看见被阴影覆盖的走私船缓缓开在无尽黑海上，那是一切开始之地，自己正悠闲驾驶走私船，穿越云层。 而他还不知道，在布里特斯城中，一场以他为由的革命正在进行…… 远离议会大厅的街道上枪声不断，首相秘书在混乱中找到警察局长，他正指挥手下驱散示威工人，企图夺回主干街道。 警察匆匆来到局长身边，昨日还繁荣的街道上堆满沙袋，原来在首相和官员们看不见的地方，内战早已爆发。 “局长，哈德罗首相派人来传信了！” “直接带过来！” “是！” 秘书被警察掩护着来到局长面前，街道两边火光四射，双方还处于试探阶段，不过闹事方火力逐渐增加，武装警察已经快顶不住了。 “首相现在有什么指示？” “现在他有能解决现状的办法吗？” 局长脸上蹭了一抹灰迹，焦急询问，他们暂时躲在战线后方，偶尔有医务人员抬着伤者快速经过。 “请您先看信吧，我也不知道首相大人什么打算。” 从怀里掏出哈德罗首相亲笔书信，秘书直接交到局长手中，马上撕开信封，扫视内容。 随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局长脸色越来越差，最后皱紧眉头，将信纸握皱。 “哈德罗首相让我马上释放威廉姆斯.克利夫？” “是这样的，还麻烦局长快些动作，尽早结束这场闹剧。” “别闹了！” “我也很想释放威廉姆斯，可是你们搞错一件事。” “什么？” 秘书不明所以，却见警察局长愤怒地将信纸撕碎，脖颈青筋瞬间暴起，碎纸片在半空飘荡。 “你们被人耍了！” “沙威到现在也没回来，我们并未关押威廉姆斯，更不可能对他严刑逼供！” “他们是故意的！” 秘书楞在原地，过了半晌反应过来，眼神中充满震惊，以及惊慌。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交不出威廉姆斯，也就是说……” “还不明白吗，现在我们除了战斗，别无他法！” 黑漆漆的夜晚布满战火，警察局长挺着肚子，毛孔冒出细汗，脸上却充满坚毅。 “还有，首相大人在信中说了，如果放人这件事出现意外，让你抓紧时间联系城外贵族，联合私兵及军队。” “他已经派随从前往教会，希望教会出兵救援，赶紧去联系没有被困的贵族，看看能集齐多少人马，全部送到这边。” “内战已经全面爆发，我们必须应战！” 局长大声说出现状，在枪炮背景下只能算正常音量，对于这种场面，他心里同样紧张，可他毕竟是个武官，和只会晚宴上谈公事的官员不同。 局势非常清晰，当贵族议员们还坐在沙发上等待，以为事情还有其他转机时，久经沙场的人已经战斗，面对残酷的真实。 现在的局面，是以议会大厅和政府大楼为中心的街道完全被革命者占领，大部分官员都被反动派控制。 警察局长只能带人从一处突进，同时继续向斯塔福德发出求救信号。 “我必须回去指挥了，你请自便吧！” 没时间继续接待秘书，局长和身后警员匆匆离去。 警局仓库装备有限，他们必须快速夺回这条街道，进入秘密武器仓库，拿到更多大型机械武器后，才有机会夺取胜利！ 秘书被晾在原地，警察在眼前穿行，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冷淡处理，首相秘书已经失去任何优待。 混乱时期，那些掌握兵权的人，才拥有话语权。 …… 居民紧闭房门，战火不断向四周蔓延，中央街区内，只有马赛大教堂门前与混乱街道形成鲜明界限。 所有人都刻意避开马赛大教堂，不敢打扰教徒们祈祷，因为欧德教廷是这个世界上掌管信仰的唯一正统宗教。 欧德教廷的存在已经超过千年，由于历史太过久远，以至无从查证起源，但没人会怀疑它的地位和真实性。 各国史书上对欧德教廷的形容满是歌颂与赞美，驱逐邪恶、猎杀女巫和怪物的猎巫人协会更是由教廷一手创办。 即便现在猎巫人协会脱离教会控制，独立运转，它们之间也存在许多不清不楚的联系。 同时欧德教廷还拥有维护世界稳定，控制神秘力量蔓延的重要使命，教廷神圣不可侵犯，这也是传教士向民众宣传教义时最重要那条。 潮湿混乱的夜，远处还传来枪炮声响，小雨依旧，随从披着黑色雨衣，奋力敲响教堂大门。 砰砰砰！ 砰砰砰！ …… 吱呀…… 高达五米拱形巨门的缓缓开启，蓝金色灯光映在随从脸上，高耸的神像在无尽光芒看不清面容，耸立在圆形教堂中央。 欧德教廷教义第二条，真神无定象。 神是无形无体的全能者，人若知道神的形象，就会只记得神像而忽略神，因为人企图使任何对象都具象化。 与此同时，人是污秽罪恶，神是圣洁公义，污秽罪恶者若看到圣洁公义者，必然使灵魂体全都消散。 信仰们正围绕神像手牵着手，赞美神的歌声没有中断，随从看到眼前景象，马上双手并在胸前，与信仰者共同歌唱赞歌。 赞美歌终于结束，随从这才敢踏入教堂大门，不忘在门外蹭干净鞋底，掏出首相亲笔书信，交给主持祈祷的主教大人。 …… 第六十章 栗发青年 侍从快速登上高台，将信交给主教，可主教没有急于拆开信封，只是将它握在手中。 “尊敬的主教大人，请您看到这个国家面临的巨大浩劫，为可怜的诺曼贵族伸出援助之手。” “诺曼贵族一定会为真神献上赞美，用行动证明信仰！” 首相随从站在如星空般璀璨的教堂中，用最虔诚的话语祈求，仿佛站在高台之上的主教就是神明。 是不是真神根本不重要，只要有能力帮助贵族改变现状，随从不介意向装神弄鬼者叩首。 神真的存在吗，女巫究竟有没有教会描述得那么邪恶，已经有部分信仰科学者持怀疑态度，进行思想挣扎。 可只有那些真正经历过绝望的人，才知道教会能数千年屹立不倒，原因究竟为何，他们全部选择缄默不语。 “真神怜悯世人，真神救助众生！” “你的祈求神已然听到，伟大真神将用慈爱回应！” 主教向上敞开怀抱，身后便是神像。 灰色带帽长袍宽松舒适，扩袖垂落，露出两条光洁手臂，动作庄严而优雅。 “诚心所愿！” “诚心所愿……” 所有信仰者向主教方向低头，共同说出这句祝福，声音低沉浑厚，随从连忙做出相同动作，学得有模有样。 神的代言人缓缓走下数米高台，教堂乐队用钢琴和大提琴奏响教乐，他光脚踩在实木阶梯上，每一步都沉重稳健。 回到地面后，主教脸上由严肃变为慈祥笑容，拍了拍首相随从的肩膀。 “哈德罗公爵不会有事，诺曼会在神的光辉下繁荣昌盛。” “由衷感谢真神庇佑，由衷感谢主教大人……” “请问主教大人，您打算何时过去主持大局？” 首相随从展露出谢天谢地的表情，他心情放松，以为教会已经答应派人帮助诺曼贵族，急切询问。 “我的孩子，不要急，真神自有安排。” “现在时机还未成熟，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不如坐下来和我们阅读教义，相信你一定能从中得到新的启示。” 主教忽然拉着随从加入祈祷行列，信仰者们自动让出位置，随从一脸茫然，跟随脚步加入队伍，音乐再次响起。 跟着信仰者宣读教义，随从迷迷糊糊祈祷跪拜，一声巨大炮鸣突然传入教堂，随从瞬间抖了个机灵。 他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其他任务，随从努力抽回手掌。 “不不不，主教大人，我还要去下一个地方，今晚就不再叨扰。” “期待看到您尽快出面，为诺曼主持大局！” 他几乎落荒而逃，以最快速度跑出马赛大教堂，没有看到身后主教渐渐失去笑容的眼，信仰者们冷漠的脸。 “主教大人，就这么让他……” “没关系，一切已成定局，他翻不起什么浪花。” 主教带上麻布连衣帽，回到信仰者中，他看着窗外天空，乌云被风吹散，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看来时间就要到了。 …… 随从匆匆逃离马赛大教堂，他隐约感受到信仰的力量，那是能够让人沉溺放松，完全忘记烦恼的感觉。 再次对教会升起敬畏，其中自然是畏惧之情更甚，随从绕过几处枪战现场，他来到下一处目的地： 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驻布里特斯中央办事处。 半夜时分，研究院办事处房门紧闭，这里位于交战区侧方，情形与马赛教堂相似，同时被革命派和警察故意忽视，没被战火波及。 只是研究院办事处未被波及的原因与马赛教堂不同。 随从敲响办事处大门，研究院驻布里特斯中央办事处是一栋三层小楼，以淡青与深黄为主色调，四周围满带刺铁网，大铁门处挂有闲人免进字样。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 远处还能听到枪声，工人警察们互相问候家人，办事处楼内却分外安静，连丁点光亮都没出现，仿佛鬼楼。 随从锲而不舍，他是绝望中得到哈德罗提拔的男爵次子，死心塌地跟着首相，形式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有人吗！” “开门，我是负责给哈德罗首相大人送信的！” “快开门啊，有人在吗！” “……” 铁门冰冷潮湿，随从手上沾满污水，冻得有些红肿，他颓然靠在门上，没有完成哈德罗首相命令，不知如何是好。 而在研究院办事处楼内，戴眼镜青年无聊地躺在床上，今晚轮到他来雾都值班，值班日从来都无聊到极点。 而且今晚高层有令，不论外面出现什么声音，都禁止开门点灯，他只能在脑中构思作图，设计精巧机械。 整栋大楼黑暗阴森，戴眼镜青年并不好奇门外是谁，在脑中构思必须集中注意力，还要发挥创造力。 敲门声再次传来，青年打了个哈欠，充耳不闻，口中嘟囔着超负荷运转、齿轮寿命长短，还有什么新能源供能时的能源浪费的解决方案…… 越来越多蒸汽机器模型在戴眼镜青年脑中浮现，他不断创造也不断否定，最终只留下四种备选方案。 “仿生人形、仿昆虫形、普通机械形、还是异形……”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纠结啊好纠结啊，根本想不出来！” “就算动力机械组成功了，开发出专用于煤核燃烧的优化蒸汽机，我也没办法在两周内交出完整蒸汽机甲方案！” “这可是压榨，赤果果的脑力压榨，我要辞职回家，改行去做工艺品！！” 戴眼镜青年突然蹬脚，抱着脑袋在床上左摇右晃，栗色短发被他揉乱，做出完全不符合科研工作者的轻浮举动。 一阵纠结过后，戴眼镜青年终于停止耍赖行为，无奈地揉揉眼皮，双手枕在脑后叹息。 “唉——” “就算组长着急，蒸汽机甲还是只能存在于设想中，毕竟有太多困难需要解决，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克服。” “即便能耗可以通过新能源解决，移动问题和武器装备也会受到限制，我可不想发明一堆不实用的废铁出来。” “唉，实用性啊……” “……但愿这次革命顺利成功，这样我们的发明就能尽快推广下去，那些实用项目也能用于民生。” 戴眼镜青年又抓抓脑袋，他意识到光靠想象力根本行不通，根本无法完成方案。 沮丧地摘下无框眼镜，今夜他也只能老实地补充睡眠，等明天再说。 “啊啊啊啊啊！” “经费充足的项目果然难搞啊！” 再次喊出感慨，栗发青年歪头就睡，将嘈杂阻隔在外。 …… 第六十一章 一个好人 在一座寂静的边陲村庄，妖异血色笼罩苍茫大地，绯色月光照耀，将男人扭曲凶恶的表情展露得淋漓尽致。 不知从何时开始，连树林中虫鸣都全部消失，隐去踪影。 鲜血顺着地板缝流淌，缓缓滴落，浸入干涸厚土，地上躺着一具女尸，早已血肉模糊，看不清本来模样。 而在她旁边，约翰一动不动趴在地上，大量污血从后脑处流出，尼尔还心有余悸地握着铁锹，他全身冰凉颤抖，缓缓伸出指尖试探。 胖子已经停止呼吸，体温迅速下降…… 手掌抖动不停，脸上惊恐万状，他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变得暴躁冲动，不计后果攻击胖子。 “我……” “我杀人了？” 突然意识到什么，瞬间扔下染血铁锹，他抹了抹微烫的脸，大量血痕蹭过皮肤，留下一条条罪证。 尼尔有些懊恼，之前暴怒是因为在和米娜偷情被胖子发现后，财产转移计划全部宣告失败，导致美梦落空。 而现在他后悔万分，因为非但没能拿到一枚金镑，还惹上两条不值钱的人命，心中感觉简直比吃下腐烂的鱼还难受！ “啧，我怎么这么倒霉！” “都怪老爸，他要是像莫斯根叔叔一样有钱的话，这些事根本不会发生。” “我不用惦记胖子的钱，也可以找个小女明星玩玩，哪还需要跟这种粗糙农村妇女调情。” “这个胖子也是，老老实实把钱交出来不就好了，原本没想杀他的……” 一边抱怨一边深深吸气，尼尔试图冷静下来，把所有错误推出去，保证自己没做错任何事。 月色透过门窗，将颤抖渐渐消失的身影拉长，可惜这场悲剧中没有无辜者，只有永远也数不尽的欲望。 努力擦掉脸上血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尼尔整理褶皱衣襟，坦步向门口走去，不忘四处张望，确保没有目击者。 当他向外走时，还在不甘心地回头。 身家上千枚金镑的人就躺在地上，银行里的钱会变成遗产，由银行负责寻找和胖子有血缘关系的继承人继承。 而那些埋在地里的金镑将成为宝藏，不知道哪天被哪个幸运儿挖走。 “啧，拿到这笔巨款的人本该是我！” “……” 刚刚踏出门槛，尼尔忽然止步，想起米娜曾说过的话。 “我记得……” “那女人好像说……” “这死胖子随身还带着一百枚金镑？” 脸色暗沉阴森，眼神愈加贪婪空洞，尼尔摸摸那张丑陋无比的面容，干笑两声，窃喜自己记忆力不凡。 “不知今晚有没有带在身上，希望他带着钱袋，免得还要去他家里找。” 快步走向约翰，杀人后的惊恐感早已消失，漆黑无人之夜是凶手最好的保护伞。 尼尔伸手去拉胖子衣襟，心情紧张又无比激动。 就算只能拿到一百金榜，财富缩水，他依旧可以花天酒地很长一段时间，喝高档红酒，泡城里女人，抽最好的雪茄！ 想到这里，尼尔脸上就止不住笑意，眯眼摸索，畅想如何挥洒金镑，寻找不知藏在哪儿的钱袋子。 在他没注意的地方，约翰僵硬的手指突然抽动两下。 噗通…… 噗通…… 心跳声骤然响起，被无数细小灰尘覆盖的心脏猛然收缩，冲击感瞬间传入大脑！ 后脑伤口不知何时已经愈合结疤，浑浊血液从心脏送达四肢，脑神经元不断向神经末端传递信号。 沉寂的灰尘颗粒粘在皮肤内侧，嵌入层层油脂，缓缓向外排挤，当血液突然冲击血管壁，它们像得到启示般活化！ 约翰还趴在地上，任由尼尔动作，体内却瞬间兴奋起来，灰尘颗粒纷纷从脂肪层脱落，增殖扩大。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灰尘肆无忌惮地拼命顶入细胞膜，进入细胞质，融入细胞核，修改基因密码…… 如果有人用最大倍数显微镜观察，他们一定会惊讶万分，细胞核内正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灰尘颗粒就像无数纳米机器人，伸出修改基因片段的超微机械臂，不断对约翰的DNA进行裁剪拼接。 异变从细胞开始，如一颗颗紧致无皮莲子变为蛇皮果，细胞膜外长出坚硬外皮，不同部位的细胞也在发生不同变化。 灰尘颗粒自主工作，它们开始呼吸，进行能量代谢，血液中升起一颗颗气泡，从鼻孔排气，吹散鼻周尘土。 胸口微弱起伏，进行气体交换，缺氧状态暂时得到缓解。 冰冷的身体缓慢升温，僵硬感消失，约翰无意识地伸展，手掌脚趾收缩放松…… 收缩、放松…… “呃……” 约翰发出微不可查的呻吟，似乎有什么东西顶出皮肤，麻酥感阵阵传入大脑，眉头不自觉挤在一起。 沉重眼皮拉开缝隙，纯白瞳孔上布满青红血丝…… 尼尔还匆忙地摸索着，他对发生在身旁的异变一无所知，终于在胖子后腰处摸到沉甸甸硬邦邦的钱袋！ “哈！原来在这儿！” “死胖子，下辈子投胎别做人了，你就是个垃圾！” “反正你全家死光，你自己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我可是帮你解脱啊！” 行为愈加放肆张狂，他朝着胖子的脸啐了一口，笑得把喉咙都露在外面。 …… 一道冰冷的光恍然闪过，尼尔用力眨了眨眼皮，巨大冲击抵达背部，将瘦高男人整个人轰在木板墙上。 砰！ 咔嚓！ 木板墙瞬间断裂，骨裂声音同时响起，空中快速飞过几滩内脏碎末，弄脏本就充满血腥味的狭窄工具间。 “咳、咳咳咳……” “你、还……” 尼尔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他已经痛得意识恍惚，拼命咳嗽，鲜血肉沫如开闸瀑布从嘴巴喷出，下身失去全部知觉。 倒挂在木板墙断裂处，尼尔看到世界模糊颠倒，大量血液顺鼻梁流入眼眶，将一切景象染成血红。 脚步声细细碎碎，伴随着心跳声，充斥在徘徊于死亡边缘的男人耳畔。 他不知道约翰为什么会突然活过来，尼尔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了，世界倒映在遥远天空，肥壮男人手中依旧是那把铁锤，正快速靠近。 “我、要死了吧……” 临死前那个瞬间，一切痛感全部消失，他意识到距离死亡还有三秒，而这三秒仿佛三年时光那样漫长。 没有任何感觉，当所有欲望消散，尼尔看见天上明星闪烁，一名年幼无知的少年，笑得天真烂漫。 约翰到达被击碎的木板墙旁边，表情僵硬死板，脸上冒出多处溃烂伤口，又缓缓愈合出灰黑色死皮。 “是啊是啊，你要死了，你必须得死。” “咯咯咯咯……” 不像人类的声音从喉咙深处传来出，随意掰掰僵硬的脖子，高举铁锤，奋力砸下！ 啪！ 啪！ 啪！ …… “你必须去死！” “你们必须去死啊！” …… “因为……” “因为你们杀死了……” …… …… “一个好人！” 第六十二章 时移势迁（上） 愤怒的铁锤抬起落下，尼尔早已砸为一滩烂泥，约翰清楚感受到心脏疯狂跳动，力量在源源不断涌出。 麻木地不去理会力量从何而来，尽情释放自己，只是眼角突然有些瘙痒，缓缓流出一滴浑浊血泪。 绯红月亮隐去踪迹，只有破旧木板房周围丛生的杂草陪他，同在冷风摧残下娓娓哭泣…… 初升红日照亮天边，太阳接替月亮掌管空间，光明重现大地，将大量阴冷黑暗驱逐到世界那端。 晨光打在男人身上，地面有一处拳头大小坑洞。 落锤速度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约翰右手肌肉疯狂颤抖，再也无力支撑这柄铁锤。 直直倒在地上，铁锤从手心滑落，庞大身躯将杂草压弯，也将绿色迅速染红。 接下来该去往何方，约翰并不知晓，脑中一片空白，眼前不断闪过曾经美好幸福的画面，却全部沾染血色！ “呵呵，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曾几何时他还完全不明白，为何名为比尔的男人会在杀人后难过得痛哭流涕，而现在他终于顿悟。 他已经彻底失去生活在阳光下的权利，二十多年的价值信仰全部崩塌，等待他的没有救赎，只有永远看不到尽头的逃亡，或是被警察抓住枪毙。 暖阳照在残破的脸上，灰黑色蛇鳞停止蔓延，约翰像半个灰鳞病患者，看上去恐怖丑陋。 可他现在根本不在乎了。 力量从哪里来的他不在乎，身体变得奇怪他不在乎，两具死尸就在身旁，或许下一秒就会被人发现，他也不在乎！ 那些真正值得在乎的事物，已经一件件损毁腐烂，他不知道这样孤独地活下去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此刻约翰只想变成一颗大树，默默守护在母亲墓碑前面。 “唉……” “妈妈，希望我现在就下去陪你吗？” “我该怎么办？” 擦干眼角，他最终还是没有勇气选择自杀。 从地上爬起，约翰需要找到能让自己得到满足的事情，暂时填补极度空虚的心灵。 此刻他必须忙碌起来，趁着时间还来得及时，将夜晚发生的所有混乱全部掩盖，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阳光普照大地，远远不止照亮一处阴暗，在锡兰地区遥远的西北方向，首都布里特斯同样迎来曙光。 灼热感从暴露在外的肌肤传入大脑，比尔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平静地从怪异无厘头的睡梦中醒来。 他梦见自己变成船长，驾驶着阴影走私船在黑暗中穿梭，走私船飘飘荡荡，仿佛吸水膨胀那样，它变得…… 变得越来越…… “嘿，克利夫先生，你醒了？” “刚才我看你睡得正香，就一直没打扰你，不过现在我们该出发了。” 车门突然打开，沙威警长单手拄在警车上方，刺眼阳光从他身后射来，比尔瞬间眯眼，抬手挡住日光。 “天晴了……” “是啊，今天终于晴了。” “这么好的天气，车夫们也该出来赚钱养家，相信我们很快就能看见马车。” 他信心满满，递过一只干净白毛巾。 针树林附近有处小溪，沙威就是在那儿漱口洗漱，润湿毛巾，同时平复情绪，直面做出错误决定的代价。 “谢谢。” 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比尔打了个哈欠，缓缓走下警车，天边乌云已全部消散，今日晨光格外充足。 忽然身边穿来一阵抖动，蒸汽机车的烟囱处冒出一股黑烟，而后便升起温润舒缓的白色雾气。 “成了！” “沙威警长，警车修好了！” 一名司机兴奋地扔掉扳手，激动地奋力脱离地面，只是脸上还顶着两只硕大无比的黑眼圈，眼袋堆积。 “很好！” 沙威和剩余警察同样激动，只要修好一辆警车，他们就可以开车回到布里特斯，寻找援助之手！ “克利夫先生，车修好了，跟我们一起坐车回布里特斯吧！” “打扰你这么久真是万分抱歉，我先送你回家，以表歉意。” “哦，好。” 快速钻回车中，温暖的阳光让他感到不适。 沙威速度安排下去，带着比尔和两名伤势较重的警察先行回城，同时命令剩余警察原地待命，等待救援人员。 警车启程，扬起无数尘土，他们奔向布里特斯，在这座抬眼可见的巨型城市中，还存在着许多连沙威都不知道的秘密。 高速靠近首都，只是连接布里特斯与鹿特贝妮港的路上依旧没有马车经过，沙威心中不安愈加明显。 雪茄丢失后，他整个人就处于极度不踏实的状态，而越靠近首都边缘，阴霾就越蒙住心脏。 他需要找点事做。 “克利夫先生，不如我们来聊聊吧？” “我记得你之前好像说过，有办法判断古德子爵失踪和那些女人有没有关？” “是有一些不靠谱的办法，可以作为辅助参考。” 手拄下巴，比尔无聊地看着窗外风景，他还在寻找那只怪物的踪迹。 虽然发生了一些奇怪事情后，怪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乌云都散开，不过控制怪物的幕后者还在，关于神秘未知的力量和阴影世界，幕后者知道更多。 比尔目前只能通过阴影之书了解奇异的巫师世界，影子在他脚下悄悄变形，和其他人的影子打招呼。 可是没得到任何回应，影子有些泄气。 “可以跟我说说吗，我真心向你请教，这次古德子爵失踪，牵连极广，我必须尽快找回子爵。” “……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呢。” “你不再盯着我不放，认准我是犯人，我非常感动。” 沙威听出明显的反讽，他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尴尬。 不过这次没有咬住沙威不放，比尔看着沙威真诚的脸，缓缓开口，讲了一个关于破案的小故事。 故事中同样有人失踪，有几个女人。 他的声音低沉，故事徐徐道来。 沙威这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的声音很完美，完全没有尖锐嘶哑的感觉，只是在异常愤怒时才会变得不那么优雅。 除了声音外，他同样被故事吸引，得到启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距离布里特斯越来越近，司机开始放慢车速，这个小故事也终于接近尾声…… 第六十三章 时移势迁（中） 艳阳高照，烈日灼心。 阳光驱散薄雾，明亮的城市街道与昨日阴霾形成鲜明对比，只是当警车缓缓驶入城区，车内所有人都感到奇怪。 平日负责盘查的警察全部消失，街上不见行人，连街边商铺都紧闭大门，仿佛布里特斯一夜之间变成空城。 “人都去哪了？” 抱着疑问继续行驶，蒸汽车缓缓开往中央街区，街道依旧宽敞明亮，却隐隐流出一丝萧然。 越是靠近城市中心，孤寂和沧桑感愈加明显，垃圾被狂风卷上半空，暗红血痕赫然出现在马路中央，无声宣告世界，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司机和随行警察不免担心，不知什么怪事发生。 “沙威警长，昨晚我们不在城中，这里究竟......” “不要慌，先送克利夫先生回家，一会儿把车开回警局，相信那里会有人给我们答疑解惑。” 不单是车内警察紧张，沙威的心也提到嗓子眼儿里。 他本来打算直接送比尔回家，但眼前陌生的景象让他心中七上八下，恨不得改变目的地，把寻找答案放在首位。 忽然从暗处冲出类似雇佣兵的小队人马拦住警车，他们穿着黑色皮甲，腰间全部佩戴转轮手枪和短刃。 “警、警长！” “怎么回事，这些人是谁，他们从哪冒出来的？” “不用紧张，靠边停车吧，他们是我家私兵，一般情况下不会露面。” “布里特斯果然出事了......” 司机慌忙刹车，整个身体前倾，差点撞上挡风玻璃，沙威还在努力控制姿态，缓缓摇下车窗，不顾伤口把腰板挺直，展现斯塔福德侯爵之子的威严。 “太好了，沙威少爷，终于找到您了！” 全体私兵整齐地向沙威九十度鞠躬，警察们有些惊讶，即使知道斯塔福德家族势力庞大，他们也是首次见识这种如黑帮敬礼的场面。 毕竟沙威从来没在他们面前露出过这种表情，整个人如老年人附体，死气沉沉。 “布里特斯发生什么？” “挑重点说。” “是，沙威少爷！” 私兵队长声音洪亮，回答干脆，快速清晰地向沙威解释。 “昨夜资产阶级革命派发动政变，组织工人将议会厅包围，政府大楼被炸毁，同时市民武装占领了中央街区全部街道。” “由于事发突然，政府官员全部被困在办公楼内，外部只有警察局长积极带领剩余警力反抗，试图夺回主干街道。” 虽然只用两句话就将事件概括，沙威能够想象街道上充斥着混乱，因为他曾亲眼见识过战乱爆发。 他还见过饱受摧残的人们无家可回，流离失所是各种场面。 至少布里特斯还没变成那般，街道完好无损，路上也没有孩童尸体。 “然后呢，内战结束了吗，局长在哪？” “......我父亲呢？” 一连串问题从沙威嘴里飞出，私兵队长眉头下挑，答案连他都觉得难以说出口，但他毕竟忠于斯塔福德，面对提问，队长只能给出答案。 “内战仅持续四个小时，就以街道夺回战失败宣告结束，警察局长被愤怒的工人群体攻击，现在躺在医院等待救治。” “从昨夜开始，城内所有医院停止接收病患，局长只得到一张病床，如果革命派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社会瘫痪程度还将继续扩大。” “而侯爵大人昨夜一直待在家中，他下令调动城内所有兵力保卫王宫，守护国王和王室血脉安全。” “同时派遣部分兵力，保证与斯塔福德及相关家族不受闹事工人打扰，包括您几位姐姐嫁入的几个家族。” “而您父亲现在......” “老斯塔福德侯爵阁下现在应该在王宫里，亲自守在国王身边。” “他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全体诺曼国民，对斯塔福德家族而言，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守卫王室，对吗？” 比尔撑着脑袋，缓缓说出猜测，脸上似笑非笑。 私兵队长一时语塞，默默点头。 “该死！”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竟然发生这种大事！” “一直是那群革命派在暗地里搞鬼，我早该想到的！” 拳头砸在车门上，砰地一声巨响，玻璃颤动不止，巨大怒意从天而降，他却无力改变任何事情。 警察和司机已经被这些消息吓傻，失去对面部表情的控制，下巴松弛，张开大嘴。 “那街上的人都去哪了，革命派取得胜利后，他们现在何处，哈德罗首相和内务大臣们呢？” “现在所有人，包括全体市民在内，都在议会大厅门前，公开进行举手表决，共同决定今后诺曼该如何发展。” “至于具体情况，您……” “您或许应该亲自去看看，马赛大教堂的主教也出面了。” 私兵队长不再说话，沙威对他的欲言又止充满担忧，虽然看起来斯塔福德家族好像没有遭遇变故，但这些只是暂时。 此刻沙威很想立即前往议会大厅，看看社会究竟发生何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他努力克制。 警车中还有外人，他不能表露内心。 “克利夫先生，我现在......” “去你想去的地方，不用顾及我，反正我在哪都一样。” 比尔咧嘴笑笑，露出无所谓并带有嘲讽的笑容。 大概是太久没抽雪茄，又突然受到政体面临崩塌的刺激，这份嘲笑在沙威眼中，竟成为体贴的完美表达。 沙威脑中一片混乱，神智都不清醒。 “克利夫先生，你、你真是太善良了！” “万分抱歉，现在我们急着前往议会大厅，亲眼见证明天将会是什么样子，送你回家的事只能推后。” “你也可以在这里下车，不过距离西区还有些距离，现在路上又没有马车，我......” “哦，没关系的，正好我也想去看看。” “亲眼看看......” 「看看那些趾高气昂的贵族是怎样被时代抛弃，看看得知大势已去的他们会不会伤心到痛哭流涕！」 「还要亲眼看到贵族时代的陨落，嘿嘿嘿嘿。」 眼睛弯成月牙，比尔单手捂脸，将放肆欢愉的表情掩藏在掌心下方。 “这样也好，司机，我们去议会大厅！” 司机再次扳动按钮，蒸汽车发出突突突的声响。 阴暗目光从指缝溜出，他看见沙威面色铁青，警察们紧张地吞咽口水，斯塔福德家私兵跟在后面小跑。 街道两旁被充裕阳光照成金色，气温快速回升。 警车快速接近四周挤满市民的议会大厅，渐渐有喧闹声传来，大型露天公众投票表决现场，就在前方！ 第六十四章 时移势迁（下） “……下面有请农业部长先生，请问您是否同意改革？” 拥挤的议会大厅楼外，不知何时架起两座高台，一座绞刑架，绳子在风中飘荡，一座大闸刀，足足有三米宽六米高，正闪烁寒光！ 被点到名字的农业部长瞬间冒出冷汗，颤颤巍巍走上高台岔口，台下嘘声一片，不断有骂声传来。 “快点同意改革，你们这群该死的吸血鬼！” “不同意就去死！” “快点下台，阻碍社会进步的遗留者！” “吊死这个没用的农业部长，他的存在就是浪费粮食！” “腰斩！腰斩！腰斩！” 民众激愤昂然，高举武器示威，石子、臭鞋和鸡蛋壳一股脑飞来，农业部长连忙用手臂护住脑袋，拼命吞咽口水，转头向贵族议员聚集地求助。 可惜那里已经分成两波，在巨大死亡威胁面前，已屈服的贵族瘫软在地，吓得眼泪横流，小便失禁。 还未站上高台面临抉择的议员们，全部低着头，不敢与其他人有眼神接触，害怕被人看出自己并不坚定，以及惊恐面容。 他们怕了。 是以死明志、共同捍卫贵族统治地位，还是顺应潮流、当众暴露贵族最不愿意展露在世人面前的丑态，也要苟且活着？ 几乎所有贵族议员给出相同答案。 农业部长早已满身冷汗，面红耳赤，摇摇欲坠。 有大风经过，斜眼向下望去，眩晕感瞬间传来，他看不清民众的脸，只能听见一句话，不同意改革就去死！ “农业部长先生，请您快点做出选择，大家都等着呢。” 五十岁左右的主持人打了个哈欠，提醒农业部长注意时间，语气里丝毫没有恭敬，甚至当众按摩太阳穴。 他不是二十岁的年轻人，经不起彻夜不眠的折腾，早已疲惫不堪。 好在一切进展顺利，只要跟着流程继续主持下去，对所有事情不闻不问不管，他就能得到不菲佣金。 农业部长张张嘴，发现自己紧张得几乎无法发声，不同意改革这种话，他几次提起勇气，都没能说出口。 最后，他遵从了内心深处真正的恐惧。 “......” “我......” “我同意改革......” 面对死亡压力，部长大人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贵族老爷，双手无力垂落，眼角布满皱纹，瞬间老了十岁。 当颜面扫地，终于远离绞刑和腰斩威胁后，他整个人丧失行动能力，被两名士兵搀下高台。 “改革！改革！改革！” 场下再度爆发呐喊与欢呼，所有人都被这种浓烈情绪感染，对高位者的恶意表达就是他们证明自己能力的最好方式！ 一名又一名贵族彻底崩溃，他们知道，革命就是在这群贵族失去意志时获得完全的胜利！ ...... 溅满泥水的警车安静停在一条小巷，沙威冷眼看着眼前这场闹剧，知道一切已成定局，谁也无力改变。 “没什么值得看的，走吧，送克利夫先生回家。” “是，沙威警长。” 民众们还激动地沉浸在伟大胜利，欣赏贵族的丑态，蒸汽车缓缓退出小巷，悄无声息，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只是在蒸汽车转弯那个瞬间，啪唧一声，所有喧闹沸腾戛然而止，比尔看见只有二选一的高台上空无一人，挤满市民的广场让出一块空地。 “……” “停车！停车！” 沙威快速踹开车门，翻上警车向人群中张望。 目光快速穿过人潮。 他看见哈德罗首相四肢扭曲，躺在坚硬灰石板路面，鲜血溅到周围市民身上，面目全非，没有合眼…… 这是诺曼贵族之首，最后的尊严。 在众目睽睽之下，哈德罗首相，确认死亡。 蒸汽车缓缓驶离诺曼历史转折点，在空荡街道加速飞驰。 沙威从随行警察那里得到一小包劣质烟叶，卷入黄纸点燃，深深吸食。 劣质烟叶味道呛人，连沙威这种老烟民都巨烈咳嗽，侧身颓然靠着座椅，缓缓摇开车窗，愣愣望向窗外。 缕缕浓烟从车窗缝隙飘出，一栋栋建筑被警车抛在身后，它们沐浴日光，温暖而冰冷。 而他，什么都做不到。 沙威清楚知道，是斯塔福德家族抛弃了那些站在台上瑟瑟发抖的贵族，才让一切就这样轻而易举发生，又草草结束！ 而这场不知道是否该称为伟大的革命，以首相身故为契机，拉下帷幕。 剩余贵族全部妥协，让出职务，重新调整议会结构，全新法案由资产阶级、中产阶级和部分新贵族共同修订完成。 爵士授予权依然掌握在国王手中，只是从今往后贵族也仅是一种身份象征，再无特殊优待，国王重获国民尊重。 为保证诺曼国土安全，对抗日益强大的邻国，在军事方面没有发生巨大变动，但新政府设立了许多军衔和监督岗卫，避免一家独大，逐步分散军权。 欧德教廷在这场革命中以调节者身份出现，促成剩余贵族与资产阶级联手，得到诺曼政权监督者身份，获得司法权力，参与到监督和审判职能中。 政府官员选拔不再由单一势力决定，必须通过严苛的考核，能力鉴定，才能从底层一步步向上爬，参与国家管理。 默默进行科研工作的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宣布中立，发言人表示坚决不参与到任何革命斗争中。 因为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的资金大部分来自财团资助，政府经费只能用于少部分无聊低端的项目，所以他们选择明哲保身，旁观政体重建，从而获得更多资金支持。 新政府也顺应社会发展，将蒸汽机全面投入生产，开放包括蒸汽机车在内的蒸汽机械贩卖与使用权，同时把那些早就可以投入生产的蒸汽机械开放。 连官方建造的军用铁路也被开放，投入民用。 资助这场革命的大财团们全部赚的盆满钵满，得到利润巨大的订单，中产阶级也得到更多尊重，逐步变成社会中流砥柱。 油墨味道充斥在校园角落，历史书上出现崭新篇章。 这场因贵族失踪，无辜市民被专横警察无理带走，所引发的全体市民反抗封建势力统治社会的鲜活事例，被印在一张张牛皮纸上。 而这一切的开端，古德子爵就像献给时代的祭品，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威廉姆斯.克利夫这个名字，也早被获权者淡忘，泯灭在历史洪流。 只有权力依旧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这点从未改变。 ....... 第六十五章 那个世界 回到加顿路14号，除了西区街道比往日更加安静外，一切景色依旧。 胖女人抱着一堆衣物走出砖楼，看到比尔没有太多惊讶，只是平淡地向他打招呼，比尔也淡淡回应。 “比尔，你回来了。” “嗯。” “……话说今天早上年轻人们都闹什么革命去了，街上呜呜泱泱全是人，我还以为你跟他们在一起。” “没意思，无聊。” “好吧，你还是这样，永远这么冷淡。” 和胖女人随便闲聊几句，了解到自己的报酬还没邮到，比尔回到房间。 窗帘阻挡阳光进入，资产阶级革命成功不会给他的生活带来更多影响，那些谜题依旧围绕在比尔身边，尚未解决。 不过路要一步步走才稳，饭也要一口口吃才香…… …… 警车离开西区后，先送沙威回到斯塔福德别墅，接应城外警察的事由私兵负责，他已无暇顾及他们。 此刻沙威只想尽快见到父亲，还在王宫执勤的老斯塔福德侯爵，问他为何要做出这种软弱选择？ 他明明是最看中贵族荣耀的人，是传统贵族阶级最忠实的守护者，更是贵族统治下最坚定的护盾！ 可沙威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他对自己伟岸的父亲，一点都不了解。 直到太阳下山，闹事工人散去，街道商铺逐渐恢复经营状态，新政体彻夜进行法案修订，老斯塔福德侯爵终于回家。 他依旧不苟言笑，身穿代表王室护卫队长的红黑制服，看到沙威时脸上肌肉抖动，连皱纹都彰显严肃。 “你回来了。” “是的，父亲，我没事，您不用担心。” 沙威很快迎上去，恭敬站在老斯塔福德侯爵面前，接过有些年头的衣物。 他有一肚子困惑，急需父亲解答。 “父亲，关于昨夜的事……” “你受伤了？” “呃、啊，是的，只是小伤而已，管家已经帮我处理，完全没有影响。” 沙威没想到伤口这么快被发现，他变得局促，大概步入成年的孩子都不愿意让父母看到自己受伤。 斯塔福德侯爵眉头微皱，像是不满。 “跟我到书房来，我们需要单独谈谈。” “还有，记得照顾好自己，别总让你母亲担心。” “十分抱歉，父亲，我以后会注意的。” 跟在老斯塔福德侯爵身后，望着父亲的背影，他忽然意识到那个自己曾经视为巨人的男人头发花白，腰板不再挺直。 而刚刚那两句话，全部是在关心自己。 很快来到书房，老斯塔福德侯爵直奔躺椅，满身疲惫，由于年龄问题，他早就不再适合去王宫执勤。 书房内只有一盏昏暗的煤气台灯，沙威转身关好房门，走到躺椅旁边，乖乖等待训话。 老斯塔福德侯爵示意他搬椅子坐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你大概很想知道，我为什么做出这种决定，为什么在紧要关头没有调兵，对我们的同僚见死不救？” “……是这样的，父亲，我不太懂。” “就算市民武装人数再多，他们也不可能比拟正规军队，只要您调兵镇压，很快就能夺回城市，解救被困官员。” “您为什么在关键时刻前往王宫，我听说王宫没有被遭到袭击，国王陛下不需要军队保护，可您却亲自上阵！” 老实请教，老斯塔福德侯爵没有马上解答疑问，而是反问他几个问题。 “沙威，昨天晚上你为什么没回家？” “一直穿在身上的大衣呢？” “外出时你是不是遇见奇怪的事，完全无法用常理解释？” 一时语塞，沙威并不想实话实说，但不等他回答，老斯塔福德侯爵已经提前解答，音量突然提高，面目狰狞。 “我不能出兵镇压，是因为你在外面遇到大麻烦了，我唯一的儿子！” “而你不知道，昨夜我的人根本无法离开布里特斯，他们偷偷借助了，那个世界的力量！” “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余地！！” 啪地一声，煤气台灯忽然碎裂，书房完全陷入黑暗，沙威连忙跑到书桌前，旋转煤气灯底座上的螺丝栓，将煤气台灯关闭，防止煤气泄漏。 同样想到那只无形怪物，沙威脸色苍白暗沉，他也曾听父亲说过，这个世界并非只有表面看到的社会。 在光明以外，还有极少部分特殊人类，他们生活在社会阴面，拥有超越凡人的神秘力量，受特殊规则约束。 那些不受约束，企图利用神秘力量影响正常社会的人，被教会打上邪恶巫师名号，而处于教会管制的特殊群体，便要为欧德教廷做事，响应召唤。 比如猎巫人协会，就是被教会管制的特殊群体。 斯塔福德拥有这些信息，是因为这个家族拥有超长历史，一代代口口相传，传说才一直延续到今天，未曾断绝。 或许那个世界的真正模样与斯塔福德所知有些出入，但相差不会太远。 “……父亲，真是那个世界的人做的？” “可您、您不是说过，那个世界不会干扰我们的生活，如果有违规者出现，教廷会出面解决，掩埋一切吗？” “为什么那个世界会参与进来，难道我们遇到它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等待教廷出面解决问题？” 沙威还是不甘心，他亲眼看着手下被怪物生吞活剥，怪物的主人并未现身，那人才是杀死警察的真凶。 他还想亲自给手下报仇！ “沙威，还记得你小时候，我教过你什么吗？” 老斯塔福德侯爵继续问他，书房中一片漆黑，只有微弱月光从窗帘缝隙进入书房，沙威有种被看透心思的慌乱，脑中自动浮现儿时记忆画面。 他看见大约二十年前的场景，那时斯塔福德侯爵还满头黑发，表情同样严谨。 “沙威，一定记住，不管你长大以后去哪任职，对无法理解的事永远不要深究。” “世界远比你看到的复杂，也存在许多连斯塔福德都不能触碰的界限。” “你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遏制好奇蔓延——” …… 接下来的时光，比尔都在家中休息，耐心等待社会恢复常态，摆弄物归原主的铜制怀表。 只是他用尽办法，怀表都没有回应。 威廉姆斯为什么将怀表随身携带，又把它看得极其重要，比尔毫无头绪。 而在短暂的等程过程中，他陆续收到几封邮件，分别来自伊莉雅.巴克莱，沙威.斯塔福德，以及汉森.贝克。 伊莉雅最后用一千金镑，买下古德子爵照片，保证不论那个男人还会不会出现，自己都不会遭到困扰。 反正一千金镑对得到许多新订单的巴克莱财团来说，只是沧海一粟，小孩子的零花钱。 比尔坦然收下这笔钱，把照片交给伊莉雅，他已经认准古德子爵永远消失，这些照片将尘封在抽屉底端，落满灰尘。 然后他拆开沙威.斯塔福德的信，这是一封邀请函，邀请比尔旁听一场审判。 用来彻底结束失踪案，将凶手揪出的审判！ 第六十六章 结案 被历史学家命名为春日革命的雨夜已经过去十天，社会处于飞速变化之中。 商店焕然一新，街上随处可见歌颂新政体的学生队伍，工程队鸣礼开工，加快修建城市铁轨，将蒸汽车真正投入民用。 劳动力市场同样面临巨大变革。 以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为首，诺曼一夜之间冒出来许多科研团队，带着最新发明去向各大工厂推销，贩卖技术。 那些闹事工人此刻还丝毫不清楚，帮助资产阶级革命取得胜利果实，将会对自身造成怎样影响。 工人仅仅得到所谓的尊重和自由，资产阶级却得到全部社会资源和生产资料。 …… 阳光明媚，莺飞草长。 布里特斯城郊敲响丧钟，一场葬礼正在进行，参加葬礼的人很少，只有警察局长、首相随从秘书和几名小贵族为哈德罗首相献上鲜花。 他的家人哭得撕心裂肺，而哈德罗首相曾经维护的贵族们，在民众面前暴露丑态后，已经没脸出现。 只有布里特斯西区基本没有变化，今日比尔穿上高档羊毛西服出门，掌握巨额财富和阴影力量后，他不再需要压制自己追求高品质生活。 现在警察连都知道这笔钱是巴克莱给比尔的雇佣金和赔偿款，财富来得光明正大，他可以尽情挥霍，肆无忌惮。 警车已在砖楼门外等候，胖女人看到比尔走上警车，对他竟能和警察和谐相处感到意外。 “克利夫先生，好久不见了，你看上去状态不错。” “全托你的福，沙威警长。” “哈，克利夫先生，你还是这么犀利，我说不过你。” 沙威警长叼着雪茄，坐在副驾驶位置和比尔打招呼，他看上去伤势痊愈，只是眼圈暗淡，像几夜没睡。 “警局还像以前那样吗？” “啊，算是吧，变化不大，不过局长离职了，不知道上面会派什么人接手警局。” “呵呵，你倒是不受影响，我行我素。” “啧啧，克利夫先生，我就当你夸我。” 沙威无奈笑笑，比尔安静坐在车上，蒸汽车平稳行驶，窗外祥和景象加速飞过。 他们正在前往中央法院，那里有法官队伍和半数由教会人员组成的陪审团坐镇，共同审判贵族失踪案凶手。 这次沙威通过信件邀请比尔出庭，同时再次表达感谢，因为他终于查出失踪案和谁有关，方法正是比尔教给他的。 在这场失踪案中最无辜的受害者，威廉姆斯.克利夫，理应知道谜案结局。 沙威脑中思绪万千，车内沉寂片刻后，他突然开口。 “对了，克利夫先生，你中午有空吗？” “怎么了。” “嗯，我想请你吃午饭，郑重地表达我的歉意和感谢，还有就是......” “我想跟你咨询点事情，不知道你方便吗？” 「他竟然邀请我吃饭？」 「不过以沙威这种身份，应该知道很多高档餐厅，我也该出门见见世面。」 随意望向窗外，比尔看到诺曼改革结束后蒸蒸日上，商贩在街上展示有趣的齿轮摆件，孩童从小丑手中接过气球，马戏团正在巡街表要。 人们脸上充满笑容，似乎真比从前快乐许多。 “......吃什么？” “听说金融街新开了一家东方料理，味道不错，我们可以去试试新菜，我已经订下包房。” “......好。” 提起请客吃饭，比尔突然想起一张慈祥的脸，他清楚记得自己还答应托马斯主编，要找机会请客，聊聊近况。 只是约定一直没有完成，两个人都被麻烦事耽误。 比尔不免挂念起来，从汉森责编的信中得知，托马斯主编最近生病了，他需要找个时间看望那位老人。 即便已经从新编社辞职，他也应该带上慰问品。 毕竟那是真心帮助威廉姆斯超过三年的男人，不知为何，比尔能从托马斯主编身上感受到特殊温暖。 蒸汽车缓缓停下，中央法院门前空空荡荡，与记者曾经逼迫警局的壮观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贵族失踪案，只有古德家管家和警局还在为它善后，记者根本不会继续关注。 与沙威并排走入法庭，比尔看见几张熟悉的面孔，包括古德家管家，怀孕女支女，还有格蕾丝.雪莉尔。 而带着手铐站在法庭中间，等待审判的女人，是海蒂.安德里亚，古德子爵最温顺的地下情人，威廉姆斯将海报贴在墙上的明星之一。 此刻海蒂失魂落魄，原本光洁无瑕的脸上不知何时长出几块暗色老年斑，眼角抽动，表情阴冷失控。 “竟然是她？” “是啊，就是她。” “我也没想到使用你说的方法，会把看上去毫无作案动机的人诈出来。” 沙威回答得很轻松，当巨大的言论压力不再成为负担，他终于恢复正常，重获理性推理案件的能力。 “你们运气不错，我说的方法并不普遍适用于破案。” 比尔没有自揽功劳，沙威报以微笑，继续解释。 “当海蒂得到古德子爵安全回归的假消息后，只有她吓得当晚收拾东西，前往鹿特贝妮港购买船票。” “我们在她家中找到证据，才敢断定是她出卖古德子爵行踪，导致古德子爵轻易消失，让案件……” “被那些人利用，使得警力部署分散，将我引出城区……” 沙威的声音越来越小，比尔隐约察觉到他还有隐瞒，只是不能在这儿说出口，才要找个地方单独聊聊。 “嗯，我知道。” “详情一会儿再说，快开庭了。” 他们坐入陪审席最后排，法庭审判过程中不需要办案警长露面，有专门警察负责指控，以及提交证据。 法官大人头顶白色蛋壳卷假发，身穿宽厚黑色审判服从后方进场，陪审团共十二名成员同样穿着黑衣，在法庭左侧落座。 砰！砰！砰！ 用力敲响木锤，法官正襟危坐，法庭内窃窃私语声消失，人们安静等待审判开始。 “现在开庭！” “原告陈述诉状，向法庭提交证据。” …… “下面由被告人陈诉答辩……” …… …… “我宣布，古德子爵失踪一案系海蒂.安德里亚雇凶杀人，造成社会恐慌混乱，现证据确凿，可以结案！” …… “经全体审判团成员共同商议决定，判海蒂.安德里亚死刑，缓刑一个月执行！” …… 第六十七章 沙威的请求 资产阶级革命胜利造成的影响，远不止给诺曼带来新鲜活力，政权颠覆同样在周边国家产生轰动，资产阶级蠢蠢欲动，一时间全世界贵族都陷入恐慌。 而距离革命发生地遥远的西瓦尔矿区，似乎并未受到革命影响。 矿区爆炸已过去一个月有余，在工程师帮助下，挖矿工人积极清理矿洞，军方也重新派遣负责人管理矿区。 吉克朗西的黑色黄金通过港口源源不断送出，用资源支撑国家发展。 贝多利教授早早离开吉克朗西，他是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重要项目负责人，不能一直在外巡查。 关于监督煤核加速开采及变异矿工研究的重要任务，现已交给研究院生化组主要负责人全权处理。 蒸汽货车压过运煤道，震感传入地底，远离矿工宿舍的矿区深处，一排炽热的煤气灯微微摇摆，照亮黑暗地下室。 脚步声清晰从远处传来，在空旷阴冷的空间回荡。 咯哒...... 咯哒...... 年轻助手穿着白色实验服，手捧资料缓缓走向办公桌。 办公桌上堆满草稿纸和不同规格的测量尺，带黑框眼镜的瘦高男人正奋笔疾书，认真整理实验记录，计算数据。 “医生，这是最新一批抑制剂的试验结果，如您预测那样，抑制效果表达差异性显著，依旧无法满足普遍需求。” “布莱格医生，你说我们的研究方向是不是有问题，我还有必要继续调整配方比例吗？” 助手语气低落，对现有研究方向持怀疑态度，这份工作常年不见天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缓缓放下钢笔，布莱格医生随手抬了抬黑框眼镜，他面色暗淡，神情飘忽不定，让人永远猜不透心思。 “继续调整配方比例，现在这个方向还有很大研究空间，项目经费还剩多少，足够支撑下一批药物合成吗？” “啊，对了对了，我都忘记告诉您！” 年轻助手突然想起什么，将手中资料扔在桌面，这种不拘小节的行为引得布莱格医生眉头一皱，心生不满。 “布莱格医生，我们现在不用担心经费问题了！” “最近研究院得到一大笔资金，我们组也分到很多钱，以目前的研究进度来看，这些钱足够支撑到明年！” 布莱格医生终于露出茫然，最近他沉浸在科研之中，试图分析矿工异变机理，已经很久没有关注时事变化，对社会上发生的大事也毫不知情。 “是院里关于新能源及衍生产业扶持计划的项目申请书审核通过了？” “审核组里都是些没远见的老家伙，他们不是一直以实用性不足为由妨碍项目推进么？” “项目当然不是吝啬贵族批下来的，是那些有钱人赞助！” “我说布莱格医生，您也该走出实验室去城里看看，最近咱们诺曼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连政府都换了！” 年轻助手表情纠结，非常无奈，从资料低部抽出几张报纸递给布莱格医生。 虽然整天呆在底下实验室里，他却有翻看报纸的习惯，尤其对花边新闻感兴趣。 如果每天都只盯着数据计算，助手怕自己有天也变成布莱格医生那样，整个人都不正常，还格外极端。 “别把没用东西放桌子上，我没时间关注无聊新闻。” “你以后也少看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多把心思用在实验上，尤其是关注实验体变化时，绝对不能走神！” 布莱格医生声色俱厉，年轻助手偷偷吐舌头，根本不以为然，依旧将报纸放在显眼位置，加快脚步溜走。 不再担心资金问题后，布莱格医生重新集中注意力，全身心投入工作。 而被他忽略的某张报纸头版，一张占满纸张三分之一篇幅的黑白照片印在上方，年轻微瘦的男人挡住面容，布满伤痕的手臂格外显眼。 …… 既定结局的审判结束很快结束，警车将沙威和比尔送到金融街，两人步行前往东方料理店，顺便感受新时代气息。 布里特斯五月气温日益回暖，阳光照在人们身上格外舒适，只有比尔感觉阳光有些刺眼，浑身没劲。 他越来越不适应在白天出行，尤其是在充满阳光时，虽然努力压下逃离冲动，可心里还是慌张不已。 这种状况在他进入料理店后得到缓解。 东方料理店里人满为患，装修布景以深红明黄为主，服务人员身穿独特服饰在餐桌间穿行，空气中弥漫食物香气。 比尔瞬间感到饥饿，也许是在走私船上饿出病来，他必须按时进食，否则心情直线下降。 很快进入包房，满桌饭菜已经备好，沙威随手将门反锁，看来他并不希望在与比尔交谈时受到外界打扰。 “克利夫先生，请随意吧，我们边吃边聊。” “哦，好的。” 完全没有客气，比尔率先开动，只是沙威犹犹豫豫，不知如何开口。 毕竟他想问的东西过于私密，流落在外的邪恶巫师身份泄露后，只有一个下场，沙威没自信说服眼前男人相信自己。 “克利夫先生，我一直都很好奇，那天晚上怪物究竟是怎么消失的，你能跟我说说吗？” “不知所谓，我从来都没见过你们口中的怪物，你确定不是一场梦么。” “......” “克利夫先生，还请告诉我港口镇酒庄老板是怎么疯的，虽然他神志不清，但还能说出伊莉雅.巴克莱的名字，你也说自己是去港口镇买酒。” “我买酒时他就不正常，没准是被巴克莱家女儿刺激了，毕竟他也没喊我名字。” “......” “那你应该知道古德子爵是怎么凭空消失的吧，克利夫先生，见过那只怪物后，我不得不猜测是那群人违反教会制定的规则，用超越凡人的力量......” “......” “抱歉，我有些不明白，沙威警长，你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古德子爵是怎么消失的，你口中的那群人是谁，超越凡人的力量又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古德子爵失踪是巫师做的？” “古德子爵失踪案已经结案，沙威警长，经过令人遗憾的事件后，我还以为你已经学会如何与这个世界相处。” 咬下大块炖肉，感受着浓郁汤汁刺激味蕾，粗纤维在口中碎裂，比尔非常满意这顿午餐。 与此同时，他装作一无所知，否认全部猜测。 就算此刻对这位警长没那么厌烦，他也从来没有将秘密告诉沙威的打算。 “克利夫先生，不要这么快拒绝回答，我希望可以得到你的信任，如果你对那个神秘世界有任何了解，或是知道任何传闻，还请......” “好了，我吃饱了，谢谢你的款待。” 正当沙威十分焦急询问，音量不自觉提高，比尔放下手中餐具，打了个嗝。 就在警长大人喋喋不休地想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时，他已经将面前数盘美食一扫而空。 “......” 沙威看到眼前这幕景象，竟无言以对。 不想再多停留，比尔掏出手帕擦拭嘴角，起身向包房门口走去，没有迟疑。 失落地掏出雪茄，沙威在午饭过程中努力克制烟瘾，可他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当雪茄飘出一缕灰烟，坐在椅子上目送比尔离开，心中压抑纠结，他突然看见那个男人停下动作，没有直接离开。 心中重燃希望。 可比尔只是手掌搭在门把手上，没有回头，淡淡开口。 “沙威警长，为了感谢你带我来到这么美味的餐厅，我决定送你一句忠告。” “Curiosity killed the cat.” 第六十八章 迟来的报酬 沙威还留在包房纠结，独自抽着闷烟。 离开东方料理店后，比尔快速搭乘马车回到西区砖楼，马车缓缓前行，他也仔细琢磨沙威透露的信息，安静思考。 「那群人、违反、默认规则。」 「拥有超凡力量的人不是巫师吗，他为什么不直接用巫师形容，还有巫师以外的特殊群体？」 「看来欧德教廷就是神秘世界的实际掌控者，那特殊能力者又为什么愿意遵从教会制定的规则？」 凭借已知线索，他无法得出准确答案，可对比尔这种半路出家的巫师来说，他急需了解神秘世界规则。 可他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传信乌鸦留下的日期和地址，它也许是比尔了解神秘世界甚至参与其中的最好契机。 “呵呵，沙威以为我来自他口中的神秘世界，其实我了解的还没他知道的多。” 马车很快抵达目的地，进入砖楼，登上木板台阶，这间老旧公寓依旧充满灭菌和灰尘味道。 男性租客穿拖鞋光膀子从盥洗室走出，比尔不自觉皱眉，厌恶感油然而生。 在这栋楼里，每天都能看到不修边幅的男人女人，比尔银行账户上有几千金镑，他已经受够这种糟糕的居住环境！ 跟踪古德子爵那段时期，比尔已经开始寻找新房，而布里特斯的房价，根据区域位置价格浮动巨大。 首都西侧平民区的房价，大约为4金镑一平米，东侧富人区联排别墅房价大约在10金镑一平米。 春日革命以前，普通市民没有资格购买贵族区的独栋大院别墅，因此南侧别墅区无市价衡量，不过这种情况在政府革新一周内就发生改变。 失去贵族优待后，许多贵族失去原本政府部门的工作，无法继续生存在生活压力巨大的首都，因此陆续将房产出手。 不过具体房价还要看具体位置，越靠近中央街道房价越高，这种规律大概在每个城市都适用。 “我必须尽快搬家，早日享受生活。” “该死的，报酬怎么还没到，兄弟会耍我吗？” 粗鲁地捅开房门，比尔有些烦躁。 他已经很有钱了，可幻想的美好生活迟迟没有开始，就因为危险报酬不知道被兄弟会的船运到哪儿…… “比尔，有你的快递，他们上楼了！” 到了傍晚时分，胖女人声音突然从楼下传来，比尔停止收拾房间，眼中瞬间冒光，流露一丝笑意。 “啊，终于来了……” 很快传来楼梯颤动的吱呀声，两名强壮男人抬着木箱，直奔207号房间，每一步都敦实厚重。 这两名送货员有些眼熟，大概是曾跟在强尼身后的伙计，他们在见到比尔后微微点头示意，不苟言笑。 费力将木箱运上阁楼，兄弟会伙计将物品送达后，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 “真是辛苦你们了，不过兄弟会的运输线也够慢的，我还以为明年这个时候我才能见到它。” 给伙计抵上两杯水，比尔随意打趣。 “啧，还不是你非要我们给你运过来，本来首都对违禁品查的就严，前阵大雾还封海了。” 大块头伙计咕嘟咕嘟将水一饮而尽，粗鲁地用手背擦拭下巴，另一位精壮伙计歪嘴表达不满。 “为了尽快把货送到你这儿，我们在雾天从吉隆海峡绕道，还差点被海贼发现，你不该随意评论我们的效率。” “这种危险品可不是谁都敢运到布里特斯。” “吉隆海峡？” “是啊，你不会不知道吉隆海峡吧，那地方海盗肆虐，海军都拿他们没有办法。” 比尔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地名，不免产生好奇，盛产海盗的地方，和加勒比海盗类似吗？ 这段时间他也会买几本书看，了解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历史人文，看来他还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地理常识。 不过用来打发时间的最好途径就是看在报纸上连载的侦探小说，这里没有电视电脑，想看动作片只能去剧院，或者用影子偷窥隔壁。 比尔没有这种爱好。 兄弟会伙计停留片刻后匆匆离去，不知是不是错觉，比尔感觉这大块头伙计看自己的眼神中带有一丝同情，而精壮男人则是幸灾乐祸。 “这些地下组织有得到什么和我有关的消息吗？” “啧，真是麻烦啊，看来又要被麻烦缠身了。” 摇头甩来胡思乱想，虽然已经对头痛这件事习以为常，可比尔并不希望这种状况加重。 将窗帘拉好不留一丝缝隙，房门反锁。 房间内没有任何光亮，抬手从阴暗处翻找钥匙，影圈凭空出现，已经不会局限于地面。 毕竟此刻这件屋子内，布满阴影。 肉眼可见影圈表面有漩涡状波纹缓缓向内流淌，通道只张开手掌大小，手臂轻松进入阴影空间，触感如在水中冰凉。 指尖很碰到目标物，将黑亮金属材质钥匙圈勾起拖出，事情发生的自然而然。 比尔很快打开第一层木箱，内部铁箱四周刻有铭文法阵，比尔看不懂这些东西，为保险起见，他将铁箱上符号全部誊抄在阴影之书上。 时隔多日，手掌再次抚上铁箱，他打算先将阴影送入，用影子眼球观察里面究竟关着什么东西。 阴影在指尖蔓延流淌，影子眼球骤然爬出，首次与本体的脸近距离接触，它若有所思地眨眨眼皮，很快理解任务。 只是影子眼球看到铁箱后，似乎犹豫地皱紧眉头，它不想进去。 “快进去吧，帮我看看里面什么情况，你不也想知道吗？” 比尔觉得自己在抽风，竟然如此坦然地和自己影子说话，不过周围没人，就当做自言自语。 将手指靠近铁箱，他似乎看见影子眼球正极力向后倾斜，冒出黑色汗滴，抗拒这项工作。 但它无法反抗本体意志，比尔将手指怼入铁箱钥匙孔，眼球如墨水散开，化为影斑挤入，在铁箱内汇聚…… 噗通！ 铁箱如一颗强有力的心脏，突然跃动，里面的东西在激烈回应。 噗通！ 震撼通过指尖传入大脑，视神经联结，脑中画面分割，一片混乱。 咯哒咯哒…… 咯哒咯哒…… 双层铁锁正被什么东西冲撞，沉重铁箱都发生颤动！ 枷锁似乎就要撕裂，混乱诡异的画面突然切断！ 额间瞬间冒出一滴冷汗，大脑有片刻眩晕症状。 快速收回手指，漆黑匕首割开手腕，黑血腾空而起，以最快速度将似乎马上爆炸的铁箱包裹，形成纯黑方形监牢。 砰砰砰砰！ 监牢内部突然有些膨胀，发出沉闷猛烈的连续炸裂声，无数尖锐凸起将黑血监牢顶得面目狰狞，如上百颗炸药被关在保险箱内同时引爆！ 紧实监牢被铁皮挤压变形时，比尔也嘶声不断。 仿佛一万根钢针刺入骨髓，思维冷然颤抖麻木，黑血源源不断飞出，他在用自身血肉防止爆炸范围扩大！ 声波通过黑血传入阴影深渊，大约持续十几分钟，响动全部消失，屋内恢复安宁。 只有比尔还撑着铁箱，努力平复心跳跳动节奏，深深喘息…… 这东西比他想象中还要危险，而此刻在比尔脑中只有三个想法蹦出。 绝对不能在这儿打开铁箱！ 搬家迫在眉睫！ 以及…… 这里面关着的，究竟是什么！？ 第六十九章 来自北区的机械师 没有任何迟疑，影圈兀自出现在铁箱正下方位置，由于直径略小，比尔费力才把铁箱塞入空间。 通过长时间使用试探，他发现将物品放入阴影空间的规则只有一个，非正常物品可以通过影圈，普通物品会被拒绝，必须阴影侵蚀改变属性后才能通过。 普通生物无法进入影圈，而活老鼠无法被阴影侵蚀，尸体可以被侵蚀，但会失去本来形态，变成一团黑影。 就像那名杀手，没人知道他早已死亡，不过此刻比尔却有些奇怪，在昏沉暗淡空间里来回翻找。 “……奇怪，杀手的尸体呢？” “我明明记得自己把它扔进空间，怎么找不到了？” 他终于明晰为什么之前在翻找物品时会升起不适感，果然有东西莫名消失，不知跑去哪里。 只是此刻并不适合继续翻找，血液离开身体太久，眩晕症状加重，开始恶心。 黑色监牢待铁箱再无其他反应后剥离，扭曲的黑色荆棘穿过影圈后缓缓回归。 伴随一阵快速抽动，灰褐色软发丝胡乱扫过眼前，比尔像喝下整杯浓缩咖啡，瞬间恢复精神，半滴都没浪费。 “呵、呵呵呵呵呵呵……” “咳咳、咳咳咳……” “呼——” 全身麻木酸痛，比尔瘫在床上，很快眼皮打架，昏睡过去。 影圈在地面如风车旋转，通道快速向圆心收缩，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河豚状铁箱在沉寂空间漂浮，一条条铭文扭曲变形，叭嚓出现裂痕…… …… 疲惫者总会感觉时间忽快忽慢，就像人生漫漫，却在眨眼间看到终点。 再度睁眼时，矮小空间漆黑无光，恍然如梦似幻，只有充满着灰尘霉菌味道的污浊空气提醒比尔，他没有再度迷失。 起身拉开窗帘，阳光透过灰蒙蒙玻璃，已经是第二天早上，饥饿程度告诉比尔只过去一个晚上。 “最近怎么回事，我怎么又饿了？” 他知道自己需要尽快享用早餐，不然会影响整天心情。 早餐是简单的牛奶干面包煎鸡蛋，以及两条干炸咸鱼配花椰菜，从加顿路到中央街区的道路两旁有不少快食早餐店，他常在这里解决温饱。 今天的目标是买下新房，住在属于自己的房子和住在出租房里感觉千差万别，从很久以前比尔就深有体会。 租下宽敞马车，比尔先找到中央街一家房租中介所，他在这里已经支付定金，要求留房。 “啊，克利夫先生，您终于来了！” 没等比尔踏入房门，带帽子中介已经先一步迎上来，乘借革命春风，他也赚到不少钱，因此满面红光。 “今天有空，我要实地看房。” “没问题，克利夫先生，您的需求就是我的使命！” “你需要联系房主，我在这儿等他，如果一切合适，我希望能当场付款交房。” “那真是太好了，克利夫先生，房主就在附近工作，请您稍等片刻，我这就找他过来！” 中介匆匆出门，房间里还有男男女女正在黑板上书写房屋信息，打杂人员送来一杯温暖咖啡。 比尔很满意这种服务态度，自从拿到大笔金镑，他越来越喜欢被人捧着的感觉。 等待中介和房主时，没在中介屋停留，今天阳光被遮挡，刺眼金色光芒藏在云层后面，温度不高不低，正适合出行。 中介所两旁有一些流动摊贩，这里不算中央街区最豪华地段，因此偶尔有卖糖果和玩具的小商贩顶风作案，等街道管理员出现就落荒逃跑。 随意走动，偶然看到大树阴影下，中年男人身穿脏兮兮水管工人服和麻布手套，中等身材，正无聊地打着哈欠。 面前是用齿轮螺丝和木块拼接的小机器人摆件。 这些小机器人很有趣，身体用一整块木块打磨而成，银色螺丝做腿脚，铜色螺丝帽当手臂。 而且小机器人们颜色形态各异，更个性的机器人还有齿轮机械臂和弹簧头发，手拿长钉做法杖。 “它们很有趣，老板，多少钱？” “十便士一个，十二种样式随意挑选，一金镑打包带走。” 油腻腻的老板又打了个哈欠，这里油腻并不是指肥得流油，而是漆皮半身工作服上沾满油渍。 他可能是机械厂工人，用边角料制作手工艺品，赚些外快补贴家用，也可能是一名真正的机械师。 因为他们往往拥有非同寻常的创造力，绝对不是照本宣科，只懂得机械原理配不上机械师称号。 “你的创意很棒。” “拿来打发时间的小玩应，不值一提。” 比尔还带着黑色手套，他随意拿起一只原木色小机器人，赫然发现这些小机器的手脚武器竟可以活动，而且连接牢固，并不是劣质品。 “它们的制作工艺很复杂，像真正的机器人。” “哈，还好吧，就是拿来练手的模型，没有任何用处。” “这些东西看上去怪怪的，感兴趣的人问到价格就走了，我是想换一套工具，不然也不会来这里卖。” 机械师面色红润，随意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比尔想起老式铜制怀表，怀表内部齿轮运转一切正常，但指针并未转动，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原因。 如果这人精通机械，或许可以旁敲侧击询问原因。 “你太谦虚了，在我看来虽然只是些小物件，它们的价值远不止一枚金镑，因为这其中蕴含着你的心血。” “你是一名伟大的机械师和艺术家，这些小机器人我都要了。” 毫不犹豫地掏出一枚金镑二十便士，将十二只齿轮机器人揣进口袋，虽然有和机械师套近乎的意思，但比尔真心喜欢它们。 毕竟每个男人从小都有一个机械梦，还有一颗驾驶机甲的心。 “善、善良的客人，你真是太慷慨了！” 机械师颤抖着接过金镑，在他心中金镑可能还是次要的，他更看中比尔对自己技能的认可！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如果以后它们出现损坏，我可以找你帮忙修复吗？” “当然可以！” “我全名叫做威克斯.森德鲁，你也可以叫我老威，朋友们都叫我。” “我住在北区老鼠街，平常依靠帮助邻居修理损坏物品为生，你到哪儿提老威这个名字就行，他们都知道我家在哪儿！” 机械师刚想和比尔握手，突然意识到麻布手套有些脏了，连忙摘下手套，在身上某块干净的地方蹭蹭手心。 “很高兴认识你，老威，我叫威廉姆斯.克利夫，你可以叫我比尔。” “我相信你的技术，以后我要是有机械相关的物品损坏，也要麻烦你了。” 比尔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摘下手套直接和老威握手。 不过老威没有挑剔，笑呵呵应下，或许对于机械师来说，他们只需要别人对自己技术和创造的认可，这就够了。 第七十章 山中别墅 与老威挥手再见，中介已经带人回来，呼唤比尔。 “克利夫先生，这位就是房主，他今天特意向公司请假才有时间带您看房。” 中介热情地将房主介绍给比尔，房主身穿橘色西服，身材微壮，领口处还带着红色领结，很像酒店经理。 “非常幸会，克利夫先生，我们抓紧时间过去吧，别墅离市区还有段距离。” “也好。” 共同乘坐比尔租下的宽敞马车，缓缓驶离城区，他们的目的地在城郊。 诺曼首都虽然沿海，但城市距离近海还有段距离，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有小镇村庄环绕城市存在。 布里特斯几十公里外的西南方就是一条狭长海岸线，鹿特贝妮港也在这个方向。 许多不适合在城区落户的机构都分布在这儿，包括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在内，还有军区营地，疗养院等等。 东南侧城郊有很多私人别墅，这里居住环境一流，距离海边不算太远，却又不会受到嘈杂港口影响，因此房价居高不下，绝对不是普通有钱人买得起的地段。 至于布里特斯北侧，是大片工业园区。 虽然工业区分为轻工业和重工业两大部分，但管理者在卖地时并没有考虑太多，导致园区中炼钢厂和纺织厂相邻，玻璃厂与食品厂作伴。 所以越是靠近北部的地段，房价越低，连村庄都很破破烂烂，年轻力壮者白天去工厂打工，晚上疲惫而归。 至于比尔打算置够房产的地方，在西郊山林里，山林尽头就是大海，除了与北部工业区距离稍近，算得上风景优美。 听说开发商开盘时便以山中别墅和海景套房作为宣传语，只是后来政府批了…… “克利夫先生，看您年纪不大，选房子真有眼光，买这套别墅绝对赚了！” “我现在就是急用钱，不然绝对不会低价处理房产，现在经济发展迅猛，还是有套房子握在手里安心。” “是啊，克利夫先生，您可能不知道，最近首都房价都涨疯了，这个价格您在别处绝对买不到独栋别墅！” “我跟您说，三天前就有位大哥买房时说要回家和老婆商量，结果他昨天做好决定来找我时，房子已经以更高价卖出去了！” “还有……” 中介和房主一唱一和，将布里特斯房价说得天花乱坠，比尔没有说话，目光观察向车窗外，非常冷淡。 “哦，等我看到房子再说。” 道路两旁房屋逐渐减少，马车进入郊区地段后开始加速，车轮压过碎石子路面，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动。 房主见他不为所动，不由紧张起来。 他最近的确急钱，最近投资几个产业都失败了，这处房产是他翻盘的最后资产。 不过这套山中别墅也是投资失败的项目之一，他已经把这套独栋别墅挂在中介和各大街巷数月，根本无人问津。 不止是他的房子，山林别墅区根本就是鬼区，连社区管理员都没有，房子卖完后就完全被开发者放弃。 而这里的别墅之所以变成这样，完全因为三年前政府规划部的决定，一项不顾周边民众反对的决定。 将特殊弱势群体及沟通障碍患者救助服务站动迁，从北部搬到西边的山林中，特殊弱势群体及沟通障碍患者救助服务站还有两个别名。 精神病医院，疯人院。 从此以后，这片风景优美宜人，受中产阶级喜爱的别墅房价断崖式下跌，再也没人愿意接手。 有坊间传言，几家工厂主联合给政府规划部送了一笔巨款，才让谁都不愿意挨着的特殊机构搬家。 精神病院所处地理位置对周边发展的影响无疑巨大，连原本离山中别墅不远的无辜小镇，惠比特镇都开始破败。 人们都说是精神病院带来不详…… …… 陆续出现一些老旧木板房，他们已经进入惠比特镇范围。 “克利夫先生，这里就是惠比特镇，小镇距离别墅区很近，步行十分钟就到了，所以在别墅生活也很便利。” “哦对了，惠比特镇还有条河，叫做爱伊河，水质清澈见底！” 房主和中介还在推销，比尔拄着脑袋看向窗外，感受百年古镇的气息。 他需要判断周围环境是不是真如传言中荒凉，带给自己足够的隐私和安全感。 镇中房子用当地的蜜色石岩建成，虽有些破落，却透出纷繁的陈旧味道，保留着几百年前创立以来的容貌。 小镇很小，只有一条石板弧形小道，冷冷清清，还有修道院遗址，以及更远处树立的平民墓地。 这里看不到任何现代化气味，主干街道连煤气路灯都没有，社会前进的步伐似乎在这儿停了下来。 街上也看不见壮年男女，只有佝偻老人领着孩童，如果这里发生野兽入侵，大概都会造成全镇灭亡。 穿过惠比特镇继续向西，马车终于进入山中别墅区边界，这里气候湿润舒适，林荫小道向斜上方曲折蜿蜒，通向互相独立的别墅大院。 马车缓缓停在路边，比尔想实地考察周围环境。 “这里一共有几栋别墅？” “克利夫先生，这片别墅区只有二十二栋别墅，房屋间距百米，保证您的生活不会被邻居打扰！” 比尔随口问道，房主却总能给出多余解释，只是他解释得越多，便越暴露自己迫切将别墅出手的心情。 他们有在树荫下方，在茂密的树林中，正午也不会有大面积阳光照在身上，而且这里雾气干净朦胧，非常宁静。 房主带领比尔简单在周围转转，这里的确只有二十二栋别墅，稀稀疏疏分散，互相间丝毫不会影响。 不过比尔也能清晰看见树荫下方，院落大门杂草丛生，别墅全部空置，上面也都贴着底价出售。 “对了，精神病院的具体位置在哪？” “啊，这、这个……” 房主和中介显然没想到比尔会这样问，他们还以为遇到外地人，不知道这片别墅有什么问题。 “克、克利夫先生，我向你发誓，这儿离弱势群体服务站远着呢，两片区域基本处于互不打扰状态！” “如果您买下别墅是自己住的话，这里绝对清净，非常适合居住……” 比尔站在半山腰向下望去，房主还在拼命解释，只是不知何处响铃，声音在山间回荡。 阴风瞬间吹过，西侧更高山峰忽而传来一阵诡异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没疯！我没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七十一章 新家 “呵呵，这儿真是个平静祥和，不受外界打扰的好地方啊。” “绝佳的位置，超棒的邻居！” 眯眼望向山顶方向，大部分视野被树木山岩遮挡，依旧可以从缝隙看见有白色围墙将精神病院与外界隔离。 比尔在由衷赞美，可这话在房主和中介商听来，就是对他们最大的讽刺。 “克、克利夫先生，不是这样的，我以前住在这里从没听过奇怪的声音，也没遇见过奇怪的人。” “可能是、就是那个什么，就今天比较特殊，平时不会打扰到你，而且我们家别墅在树林里，隔音效果很好……” “我们先下去吧，去别墅里面看看，虽然装修简单，但用料都是高档货。” 房主擦了擦额头冷汗，赶紧向中介使了个眼色，中介马上会意，带队往回走。 只是还有疯狂嘶吼断断续续传来，即使进入别墅大院，声音也不见衰弱。 “放我出去，我没疯！” “没疯……” 当他们正式踏入别墅，房主快速将房门紧闭，声音终于消失。 房主有些尴尬，但此刻也只能装糊涂，继续介绍。 这是一栋三层伪巴洛克风格式建筑，一层大厅举架直通棚顶，有带壁炉客厅、厨房和洗衣间，实际使用面积在三百平左右。 二层和三层分别有五间客房，书房以及棋牌室等，站在二层走廊向下张望，可以直接看见宽敞客厅。 三层以上还有两处房顶尖耸的阁楼，不规则分布在别墅两侧，里面堆着一些杂物。 地下室入口在小门旁边，下面分别是酒窖和菜窖，还有一处空置地下房间，完全与上层地面隔离。 「是个好地方，可以随意研究阴影巫术而不被人发现。」 「不过这里房子不值钱，难保以后不会有人图便宜搬来。」 别墅前后还赠送几百平米花园，重点是别墅与别墅间距足够大，因此还可以多围不少土地做私家花园。 这套别墅除了地理位置对普通人和迷信者不算友好，建筑风格及环境非常不错，和小贵族古宅也没什么区别。 “那个，虽然偶尔山上会传来声音，但这里房价便宜。” “这种价格买下这种面积的花园和独栋别墅，整个布里特斯也找不到别处了，克利夫先生，您考虑得……” 中介说得口干舌燥，比尔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房主有些尴尬，不知道这位年轻富豪愿不愿意接盘。 比尔走出别墅，手掌扶着有些锈迹的黑铁围栏，虽然别墅墙壁地板等已经装修，但里面没有任何家具。 眼前这片四四方方的花园里也只有青黄杂草，后期如果打理会非常麻烦，必须雇佣园丁处理。 “你之前说这套房子多少钱？” “一千三百金镑，对，只需要一千五百金镑，您就可以拥真正属于自己的别墅！” 听到比尔询问价格，房主眼前一亮，感觉这事儿有戏！ “不值。” 拍拍手中灰尘，比尔露出淡淡笑容，摇了摇头。 “唉，克利夫先生，您不能张口就说房子不值这个价钱，当初我买下这栋别墅时也是花了两千多金镑才抢到手。” “您仔细看这房屋质量，方正美观的建筑格局，还赠送阁楼和超大庭园，这个价钱已经是最低……” “嗯，你的房子是不错，只可惜邻居有精神障碍，保不准哪天跑下来捅我一刀。” “这、这是不可能的，克利夫先生，您的担心根本不会发生，精神病患者也不是杀人狂，怎么可能……” “你们给我等着，等我出去就把你们全部杀了！” “都给我等着！洗干净脖子等着！” 激动人心的尖锐呐喊再度传来，声音更加疯癫混乱，仿佛疯子近在咫尺，马上就要逃出疯人院来。 阴风阵阵吹过，房主和中介骤然打了个寒颤，只有比尔认为这邻居真不赖，还会配合自己讲价。 尖叫声接连不断，已经不止一名患者用呐喊释放压力，吼叫像狼嚎引起连锁反应。 「呵呵，他们都是个好人，如果我能以这个价格把房子买下来，以后一定要买些水果去看精神病院看看。」 晴朗天空在鬼哭狼嚎中消失，乌云遮住太阳，云影快速扫过大地，给这片冷寂别墅区平添几分诡异。 房客和中介商不自觉吞咽口水，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只有比尔带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插入口袋，不为所动…… 阴森气氛下，房主在讲价过程中心理预期快速下降，最后以极低价格抛售。 即便如此，中介也认为他将别墅出手没有任何可纠结的，这种鬼地方，就算别墅只卖一百金镑他都不买！ 能找到接盘的傻子是天大的幸运，还有那么多空置别墅呢，那些房主连看房者都找不到。 可能连这个购房者精神都不正常，才会在这种地方买房！ 价格谈妥以后，他们在天黑前回到布里特斯城区，双方迅速签下购房合同。 第二天上午，比尔与房主便到房屋管理局进行资产转移手续，一手交钱一手更名。 房主正式宣布解脱，比尔也终于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不受外界打扰的大房子，或许这里，也可以称为家了。 …… 搬家前比尔还有一些事要做，首先是雇佣马车将威廉姆斯的全部物品打包带走，防止那家伙还留下其他线索未被发现。 当他拿着钥匙去找房东胖，想好今日就退房时不再回来，胖女人已经在门口处第一间房等待。 她面前有一块约九寸大小的蛋糕，上面插着十九根蜡烛。 “这是……” “汉德太太，你过生日？” 比尔完全摸不清头脑，他不记得何时和胖女人有过多交集，甚至他们说话次数都非常有限。 “比尔，这是给你准备的乔迁礼物。” 汉德太太轻轻叹了一口气，首次在比尔面前露出他未曾见过的欣慰笑容。 “我？” “是啊，比尔，你就要搬走了吧。” “……嗯。” “你这个混小子从前就不懂礼貌，过去三年多了还是这样，不过你刚住进时还和我一样高，现在都长成大人了。” “我还记得托马斯.鲁德森先生把你送过来时的场景，那天还下着雪，他特意嘱托我好好照顾你。” “那时候你还不到十六岁，就是个干瘦的毛头小子，衣服不会洗，从来也不知道按时吃饭。” “这次你出门三个月回来，竟然一下子长大了，我还真不适应，不知道你怎么突然不再用我帮你洗衣服。” “不过从那时开始，我就猜到你可能要搬走了。” 胖女人有些感慨，抹了抹眼角。 虽然房东和租户间只有金钱交易，可汉德太太是看着威廉姆斯长大，尤其那年汉德太太的丈夫突然去世，没有孩子，只留下一栋还需要偿还巨额贷款的老公寓楼。 托马斯.鲁德森是汉德先生的朋友，是他帮助汉德太太偿还了部分贷款，汉德太太才能撑过那段日子。 虽然威廉姆斯并不是一个性格招人喜欢的孩子，但她也将他看做自己半个孩子，每年都会给他过生日，准备蛋糕和礼物。 “快点吹蜡烛吧，今年没办法给你过生日了，不过记得回来看我啊，臭小子！” “……” “我会回来看你的，汉德太太。” “谢谢。” 第七十二章 抛弃 除了帮威廉姆斯向汉德太太道谢，比尔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或许因为他本身也是性格冷淡的人。 不过虽然不清楚汉德太太与威廉姆斯之间若有似无的情感联系，此刻他的确弄哭了一位善良美丽的女士。 这让比尔感受到，世界其实与威廉姆斯紧密相连，而自己穿着名为威廉姆斯.克利夫的人皮，永远没办法只做‘比尔’。 不过比尔已经释然，他也只是看透了这件事吧。 搭乘马车缓缓离去，汉德夫人的蛋糕很好吃，浓浓一层奶油醇滑香甜，比在巴克莱信托银行的高级点心还要美味。 …… 车轮吱呀吱呀碾过沙土路面，比尔将新家地址留给汉德太太，没有急着回到别墅，先在惠比特镇买了一些生活用品，雇佣几位大龄妇女清理别墅。 五月正是植物疯长的季节，前后花园里野草丛生，别墅面积很大，需要整理的地方很多。 布里特斯家具商店按时运来一批家具，他们开着全新蒸汽货车，匆匆忙忙将纯实木家具卸下，在指挥下搬入别墅。 “搬东西时都小心点，绝对不能磕到桌角！” “大姐让一让啊，别不小心撞到你！” “货单在谁手上呢，过来验收……” 家具一件件进入别墅，不过比尔对这些东西兴趣不大，他正站在院子里，目光全被高大威猛帅气的蒸汽货车吸引。 货车身长九点六米，通体大红色烤漆，前后共四个大轮子，一根黑黄蒸汽管竖在车头正前方，愤怒地冒出白色蒸汽，看上去动力十足。 “切，果然还是蒸汽车帅啊，马车一点都不酷。” “政府已经开放蒸汽车使用和贩卖权，我也该买辆车了。” 比尔目标明确，内心蠢蠢欲动。 不过眼下重要的事有三件，抓紧时间看望托马斯主编，打开铁箱弄清楚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以及前往北区。 前往北区的目的有两个，找到老威检查老式怀表，找到杀手组织中间人，争取拿到买凶杀人者线索。 比尔能清楚感受到，随着诺曼革命风波渐渐平息，每当自己出现在布里特斯街道，总会有极不友善的目光扫过。 还有兄弟会成员同情或讥讽的眼神。 但那些潜伏者们没有急于求成，大概已经猜到上一位杀手被比尔悄无声息做掉，不敢贸然出手。 不过这三件事要按顺序依次完成，从最简单的开始。 “克利夫先生，家具全都给您运到别墅里了，您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需要？” “要是没别的事情，我们就先回去了，如果家具出现任何质量问题，欢迎您随时联系我们。” “嗯，好。” 家具搬运工很快完成任务，颇有礼貌地向比尔告别，打扫卫生的女佣也在天黑前结束工作，欢天喜地拿着工钱回家。 热闹忙碌的别墅瞬间恢复冷清，一轮妖异的紫月悬挂。 夜深人静，猫头鹰和虫鸣相继出现，起开一瓶珍藏版香槟倒入高脚杯中，气泡瞬间溢满杯身。 壁炉里火焰在燃烧，将身影拉长，比尔没有感到孤独，因为有影子和从山顶传来的诡异笑声与比尔作伴。 “呵呵，虽然还不认识你们，感谢你们陪我。” “或许会有那么一天，我们能成为真正的邻居。” “干杯！” …… 与汉森和报社员工结伴前往托马斯主编家中看望时，正巧是个阴天，天色灰蒙蒙一片，乌云下隐藏着凛冽杀机。 不善目光从比尔出现在布里特斯城中就格外明显，这些杀手暂时没有跟出城外，大概也在害怕被埋伏。 不过今天他们已经达成共识，跟踪者不断换人，大概要全天候监视比尔，找出最佳动手时机。 和汉森等人走在一起，他除了随时警惕四周以外，还在努力思考对策，不过汉森和新编社员工的话将思路打断。 他们在聊托马斯主编的事。 “汉森责编，托马斯主编怎么会突然得重病，以前他从来没请假在家休息过。” “这……” “得病的原因我也说不准，可能就是年纪的缘故吧，你们别瞎猜，一会儿见到托马斯也别乱说话。” 汉森用拳头提问员工头上来了个暴击，员工揉揉脑袋，连忙点头答应。 不过即便如此，十几人队伍中依旧响起各种私语，员工们对托马斯主编突然得重病还有很多猜测。 “唉，你们听说了吗，托马斯主编是此次革命派的资助人，也是此次革命党派新党的创始人之一。” “不会是真的吧，你从哪儿听到这种劲爆消息，托马斯主编每天在办公室里处理投稿，怎么可能和春日革命有关？” 身为报社员工，有人说起一个八卦后，旁边的人马上就围过来，兴趣满满。 讲八卦的员工看到汉森走在最前面，没有注意身后发生什么，这才敢小声说话。 “当然是真的，我老爸以前跟着托马斯主编，他们都是新党成员，十九年前的革命就是主编和志同道合的人组织的！” “是吗，原来托马斯主编这么厉害啊！” “我还听说托马斯主编有位深爱的美丽异国女人，只是当年托马斯主编投身革命，才错过爱情。” “哦哦哦哦，怪不得托马斯主编快六十岁了还是单身，他明明那么有钱。” “托马斯主编好深情啊，如果写进书里一定是段感人的故事！” 走在中央街区宽敞的马路上，年轻员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比尔不紧不慢跟在他们身后，同样听到这些故事。 “不过你说这些和托马斯主编突然生病有什么关系，难道因为革命成功以后他回忆过去，思念成疾？” “……不是的，才不是这样的。” “听我老爸说，此次革命成功以后，托马斯主编好像被新党抛弃了……” 讲话音量更小，八卦提供者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偷偷看向汉森所在方向，轻轻吞咽口水。 大部分人如果在心里藏着秘密，他们就会非变得常渴望表达，就像有一根羽毛在心脏轻轻撩拨，每次跃动都瘙痒难耐。 本来老爸和托马斯是同志的员工本来只想和同事们分享主编的感情八卦，没打算暴露血淋淋疤痕。 然而说着说着就说多了，泄密者通常也是这样。 还好报社员工瞬间听懂话中含义，也不再询问，毕竟也没人愿意去当情商最低的那个…… 第七十三章 探望 生活总是在不经意间恢复平淡，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原本热闹而充满激情的中央街道上，赞美革命的人全部消失，就像从未出现过那样。 打工者依旧在打工，穷人依旧是穷人，小职员们匆匆赶去公司上班，家庭妇女穿着宽松粗布长裤在小巷子里讨价还价，只是再没出现工人游行示威。 温度适宜的日子，新编社员工在汉森责编组织带队下，共同前往托马斯主编家中探望。 托马斯主编住在中央街区紧挨金融街的高档公寓，比尔记得这里房价高得离谱，通常只有小有名气的明星才会住在这里，为了融入上流社会。 不过也有部分将工作看得比享受生活更重要的人对中央街区公寓情有独钟，托马斯主编明显属于后者。 同等价钱下，他完全可以在郊区买个超大别墅，甚至是一片农场，享受舒适生活，可他为了减少浪费在路上的时间，还是买下这种房子。 作为激进的地下党派创始人之一，也许正是因为他放弃了生活，放弃了爱情，更放弃了健康，最终才能换来革命胜利！ 像托马斯主编这样的革命者有很多，他们甘愿奉献，可现在这种胜利，似乎不是他所期待的模样。 终于来到高档公寓，报社员工依次走入楼道，楼道里阴涔涔的，灰纹大理石地面几乎没有灰尘，应该每天都有人打扫。 只是从经过一扇扇紧闭的铁门时，连比尔都感觉这栋楼里温度很低，好像还未从寒冷四月走出。 他们登上二楼，汉森敲响房门。 砰砰砰！ 砰砰砰！ “托马斯主编，你在家吗，报社里的小朋友们都来看你了！” 房门很快打开，不过露头者是一位白衣美女护士，暗金色长发盘在护士帽下，身材高挑丰满，警惕地看着门外众人。 “托马斯.鲁德森先生的朋友？” “嗯......对，没错，我们都是他的同事，说我们是他的手下也对。” 汉森责编明显一愣，完全没想到有美女出现在托马斯家中，连报社员工们都看向八卦传播者，这种场面和他之前说的深情形象完全不符。 八卦传播者挠挠头，眼神瞥向后方。 “温蒂，让他们进来吧，托马斯说这些人都是新编社的朋友，不用提防他们！” 陌生声音从内屋传出，还伴随着熟悉剧烈的咳嗽声，美女护士敞开大门放人，面容冷漠，还有些不耐烦。 汉森尴尬地招呼员工们走入公寓。 比尔走在队伍最后，缓缓走入公寓，眼神向后瞟着监视者，温蒂似乎多看了比尔两眼，这才把门关上。 托马斯主编家里装修和这栋公寓楼风格出奇一致。 这是一栋约九十平米的跃层公寓，内部几乎没有装饰摆设，客厅里摆着最普通的沙发和老旧茶几，墙壁用白灰涂料粉刷。 主卧只有一张铁艺单人床，而厨房和盥洗室看上去新，空空荡荡。 东西最多的房间是书房，不过家具也只有办公桌和书架，木制地板上和角落里堆满各种颜色信件和剪裁的报纸，桌上沾着黑色油墨，还有老旧茶色煤气台灯。 看到托马斯主编住所，比尔只能想起一个地方，那就是布里特斯警局的审讯室，它们散发着相同味道。 这种味道如金属般冷淡腥锈。 而这间公寓中唯一一件和工作无关的物品，是办公桌上的木质相框，里面有张被水晕湿的黑白照片。 比尔猜测照片里面容模糊不清的女人，应该就是托马斯主编曾经深爱的女人，即便二十年过去了，照片都已腐朽，他还是不舍的把丢掉照片。 那个他深爱的女人，或许连他自己都忘记她长什么模样，只是记得那种深爱过的感觉。 可他依旧执着地爱着，也可能万分后悔过吧...... 来到托马斯身边，他正在输液。 和那晚挡在比尔身前向记者们鞠躬的模样完全不同，托马斯主编变得十分瘦小，此刻正靠着铁艺床头，小心翼翼地与员工依次拥抱，表达最真挚谢意。 “亲爱的孩子们，谢谢你们来看我，谢谢。” “我身体还好，不是什么大病，也许下周就能回报社工作，你们不用担心。” “非常感谢你的礼物，真是让你们破费了......” 美女护士温蒂面无表情地给他背后塞上羽毛垫子，同时提醒探病者注意探望时间，病人需要休息。 而房间内除了比尔认识的人，还有一位医生。 这名穿白大褂医生眼眶凹陷，整个人精瘦干练，银色短发用发胶干净利落地向后梳着，脸上带着淡淡笑容，腰板笔直地坐在托马斯主编东侧。 只是托马斯歪着头，根本不看医生。 不知是不是错觉，比尔感觉这位医生从他走进房间后，目光总是扫过来，还报以微笑。 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个男人，因此不予理睬。 “比尔，我的好孩子，你也来了！” “嗯，我来了。” 托马斯见到比尔后音量明显升高，甚至捂住胸腔，激动地咳嗽起来，温蒂连忙帮他顺气，同时狠狠瞪向全体探望者。 比尔感到局促，他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这个男人，他能感觉到托马斯真心爱着威廉姆斯，就像自己的儿子。 “我很高兴你能过来，看到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抱歉，托马斯主编，现在才来看您。” “不不不，千万不要向我道歉，我的可怜孩子，该说对不起的人一直都是我，都怪我......” “好了好了，我可爱的朋友们！” “既然我们已经看过托马斯，礼物和心意也都送到，就别在这儿打扰病人休息，耽误这么久该回去干活了！” 汉森突然拍拍手打断托马斯的话，张开双臂将所有人带离房间，大大咧咧显得毫不在乎，眼底却隐隐透出一丝担心。 “哦对了，比尔，你就......” “你就在这儿多陪托马斯一会儿吧，反正你已经辞职了，不会耽误工作，我们就先走一步。” 就这样留下莫名其妙的话后，房门砰地一声关上，汉森责编已经带人已经离开。 吊瓶液面已经到底，医生踢醒温蒂给托马斯主编拔吊针头，同时把听诊器和血液样品放回医药箱，起身准备离开。 离开前他看到托马斯，犹豫片刻，还是缓缓张口。 “托马斯，别再操心了，这对你的身体不利，而且你所期望的世界已经到来，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莫斯利，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们你背叛了伟大的革命，背叛了死去的同志，更背叛了我们最纯洁的友谊！” “我已经找到其他医生，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我根本不想见到你！” “滚！！” 托马斯突然激动，比尔还是首次见到他大吼大叫，完全不顾形象。 “……托马斯，这个世界根本不在我们掌握，我们不是早就知道，别白费力气了。” 铁门再次打开关闭，莫斯利医生摇头带着温蒂离开，只留下这样一句更莫名其妙的话。 最后，房间里只剩下托马斯主编和比尔两人。 第七十四章 与托马斯的约定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托马斯猛烈咳嗽起来，眉目紧在一起，万分痛苦，比尔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托马斯主编，您还好吧，要不要我联系医生？” “咳咳、不用，我吃点药就好了，没有大碍。” 从床头柜里翻出棕色小瓶，托马斯主编倒出几颗药丸仰头服下，咳喘很快平息，比尔看到小瓶上贴着‘Codetne’字样。 “陪我坐会儿吧，我的孩子，刚才的事请不要介意，希望没有吓到你。” “不，没关系，托马斯主编。” 比尔坐在托马斯身边，他不知道托马斯的愤怒从何而来，也许和自己有关，也可能是自作多情。 “跟我说说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吧，好孩子，我一直很担心你，却只能从汉森那儿得到关于你的消息。” “......那天晚上，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没有遇到任何麻烦，生活也过得越来越好，而且我最近搬家了，从汉德太太那里搬出来。” “布里特斯的空气总是污浊不堪，我想呼吸些新鲜空气。” “这样也好，比尔，保护好自己。” “嗯。” 托马斯躺在床上和比尔聊天，颇有共识地没有捅来那些人拿比尔做文章的事儿，比尔与他交流起来不再生涩。 而托马斯绕来绕去，都在提醒比尔注意安全，离布里特斯越远越好。 “对了，刚才那位莫斯利医生，他……” “你问莫斯利？” “他就是个性格恶劣的伪君子！虚情假意的编造者！因畏惧死亡而将革命真正意义抛掷脑后的可怜虫！” “咳咳咳、咳咳咳咳……” 再度激动起来，托马斯手掌奋力拍打柔软床面，发出弹簧挤压声音，白色床单也更褶皱。 “托马斯主编，不要激动，注意身体。” “呼——” “不用担心，我只是对那个男人非常失望，他完全变成他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可我竟然直到现在才发现……” 托马斯叹了一口气，慢慢平复下来。 有人说人类随着年纪增长，就会越来越惧怕死亡，本来他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可看到莫斯利的变化，他也只能叹息。 “您对这次革命成果感到不满？” 好奇地看着托马斯主编，比尔真心对这些事感兴趣，虽然好奇心太重不好，但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 “这次革命，我不是对成果有意见，只是……” “只是不满教会横插进来，他们本来也是我们该扳倒的对象。” “孩子，从过去两千年前直到今天，欧德教廷依旧占据高位，统治着诺曼人民的宗教信仰，来势比以往还凶！” “他们是我们的仇人，也是众多可怜人的敌人，教会成员用他们最愚蠢自私的行为害死了很多人，甚至连……” 托马斯突然不再继续说下去，比尔已经听懂话中含义。 “对了，托马斯主编，莫斯利医生还说世界根本不在我们掌握中，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您清楚吗？” “……” “孩子，我只能说，死亡并不可怕，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畏惧死亡的大脑，以及不敢跨越恐惧的心。” “我的政治诉求，尚未实现。” 只用一句简单话语结尾，比尔还想再问些问题，忽然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托马斯掏出怀表查看时间，不再说话。 “我去开门。” 来到门口，比尔先在门眼里观察，确认外面敲门的不是一群稀奇古怪又凶神恶煞的杀手，这才把门打开。 “请问这里是新编社主编托马斯的家吗？” “你是谁。” “嗨，这位朋友你好！” “我叫甘舒，就是个居无定所的小货商人，今天是托马斯.鲁德森先生主动联系我过来，打算从我这儿买点货。” 大胡子商人穿着牛皮小马甲，拼命向比尔点头，脸上堆满笑容，看上去就不是什么正经货商。 “买货，买什么货？” “哈哈，不是什么稀罕玩应儿，就是些小玩具，不值一提！” “我的孩子，让他进来吧，的确是我和他约好的。” “哦。” 托马斯突然拄着手杖从卧室走出来，颤颤巍巍坐在软皮沙发上，甘舒大大咧咧跨入客厅。 比尔看到眼前这幕，心中忽然升起不详预感。 「奇怪，托马斯主编要买什么东西，还要货商亲自到家商量？」 「难道......」 比尔不敢继续猜下去，他的猜测总是很准。 “孩子，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些事要和甘舒先生谈，下次我们再聊吧。” 托马斯主编开始逐客，比尔没有直接离开，他还想和托马斯主编单独聊聊，劝他不要做傻事，完成之前的承诺。 “托马斯主编，上次我说要请你吃饭，您最近有时间吗？” “哦，孩子，我还欠你一顿饭呢。” “我最近记性很差，总是丢三落四，什么都记不住，只能记起年轻时发生的事情，我很想讲给你听。” “只是我们改天再去吃饭吧吧，我和甘舒先生还有事要谈，我一定请你吃大餐，好好聊聊那些往事。” 托马斯带着歉意向比尔低头，比尔无法强求。 “好吧，托马斯主编，我在金融街发现一家好吃的东方料理，让我请你吃大餐吧，我们约好了。” “好，我们约好了。” 比尔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斜眼不善地看向甘舒，他却并不在意，依旧用傻笑回应。 快速离开高档公寓楼，心里骤然升起一丝烦躁。 ...... 革命已经过去半月有余，普通民众或许会感到日新月异，街道上到处都有工程队的痕迹。 资产阶级当权，随着一条条新政颁布实施，保护有钱人的法案越来越多，这种现象导致身价逐渐成为人们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的唯一标准。 这看上去可比从前只用出身血统来判断高低贵贱，公平多了。 在布里特斯城郊，一辆黑色蒸汽机车快速行驶在沙土地上，带起大片灰尘，沙威正坐在警车里，听随行警察朗读最新颁布的警察条例。 “条例第四条，警察必须以宪法和法律为活动准则，忠于职守，纪律严明，服从命令，严格执法。” “条例第五条……” “……” “条例第十四条，警察对严重危害公共安全或者他人安全的精神病人，可以采取保护性约束措施……” “条例第十五条，为预防和制止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秩序行为，可以在一定区域和时间，限制人员、车辆的通行或者停留，必要时可以实行……” “……” 沙威拄着脑袋，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新政对于警察组织并不友好，而贵族作为历史遗留问题，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他能想象当资产阶级把权力牢牢握在手中以后，军方和中央还会有一次剧烈交锋。 不过沙威对那些事情已经不感兴趣，甚至对这个国家的发展已经不再关注，他被更有趣的事情吸引注意力。 比如他现在要去的地方，布里特斯女子监狱。 第七十五章 海蒂.安德里亚 距离布里特斯较远的女子监狱中，某个死刑犯监牢，一道银光在空中闪过，落地声随着金属钱币的旋转，逐渐消失。 当当当…… “咦，掉哪儿去了呢？” “不在这儿吗，也不在这儿吗？” “你在哪儿呢？” 狭小空间内只有从房顶传来的最微弱的光，监牢里挤满床，脸盆和木桌，女人披头散发，穿着黑白条纹监狱服，慌张地趴在冰冷地面寻找钱币。 只是钱币不知所踪，她四处摸索，都没找到。 “！” “真的消失了吗！？” “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这样！” 呼吸骤然急促，仿佛被什么东西刺激，女人突然从地上弹起，疯狂敲打牢笼窗口，在阴暗监狱发出砰砰巨响。 “来人！放我出去！我是被冤枉的！” “我没有，我没有杀人，勋爵阁下你快点出来，快点告诉他们，我没雇凶杀人！” “勋爵阁下找不到了吗？” “他找不到了吗，你们快点去找啊，他明明就在这儿啊！！” 女人声音穿过厚实墙壁，尖锐疯狂，充满绝望。 咔嚓一声，女性狱卒将地下监狱大门打开后，钥匙圈挂回腰间，提着煤气灯和警棍走入。 她的体型丰满强壮，脸上顶着雀斑和黑眼圈，充满倦意和不耐烦。 警棍幽幽划过每个房间窗口，声音闷沉。 来到还在叫喊的女人面前，狱卒特意敲击她握住铁笼的手指，表达不满。 “闭嘴，Jian货！” “很快就行刑了，别再找不自在，要后悔就去对着墙壁去忏悔！” “惹人厌烦的社会垃圾，还以为自己是明星呢。” 警棍砸在褶皱干涸的手上，吃痛收回手指，海蒂害怕地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起。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神经病。” 狱卒翻了个白眼，快速离开地下，也带走大门处明亮耀眼的光。 海蒂还在颤抖，单薄的囚犯服根本无法抵御寒冷。 地下监牢没有时间流淌，她摸着自己粗糙的手和藏在头发下面肿胀的脸，容貌变丑的恐惧在心底蔓延。 阴冷潮湿的死囚监狱连只老鼠都没有，不知过去多久，她感觉自己视力越来越差，只能四处摸索，摸到会动会爬到身上的小小生物。 “......什、什么东西！” “滚！滚开！” 麻感瞬间传入大脑，她跳了起来，脚尖站在监狱内最高处，拼命拍打全身上下，全然不顾她也在攻击自己。 疯狂地将全身衣物脱下，奋力抖动。 她几乎感觉不到痛了，也感觉不到寒冷，只有对未知生物的恐惧笼罩心头。 死刑监牢里只有海蒂疯癫痛苦的叫声，突然又有瓜子掉落在地的声音出现，微小而丰富的触感依旧在全身散布，紧接着是布满皮肤的啃噬感！ “啊——！” 肿胀的脸开始发出噗哧噗哧的声音，好像有东西要冲破皮肤，仿佛它们在海蒂体内孕育已久，直到今日终于成熟，脱离母体。 海蒂意识到什么，忽然停止动作，还在剧烈颤动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抚上脸颊。 触感有些湿润，液体黏稠，将指尖凑近鼻孔，还有些腐烂味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脸怎么了？” “我的脸！” “镜子！给我镜子！” “放我出去！我没杀人！我要去见私人医生！让我去见私人医生！” “放我出去——！” 疯狂敲打铁门，甚至用脸盆四处破坏，用力踢上马桶，书桌也被她掀翻，晦暗冷漠的地下监牢中，只有她一个人在奋力表演，不知疲倦。 ...... ...... 咔嚓。 哒、哒、哒、哒...... 地下监牢再次打开，鞋跟踏过水泥地面，留下一串沉稳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 一束刺眼的光从脑袋大小的送饭窗口打入囚牢，女性狱卒再次用警棍敲击半米厚铁门，呼唤终于不在发疯，却目光呆滞神情麻木的死刑囚犯。 “海蒂.安德里亚，有人来探监，好好表现。” “......” 监牢内一片狼藉，所有物品都不在原位，仿佛经过一场地震。 海蒂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双手环抱膝盖，把脸深深埋在头发里，后脑敲击墙壁，发出砰砰声响。 “沙威警长，您看到了，她的形为非常奇怪，我怀疑她有精神疾病，您确定还要和她交流？” “没关系，把牢门打开吧，我们想和她单独聊聊。” “好吧，你们注意安全，我就在外面等着。” 沙威向女狱卒点头致谢，他身后还有两位警员跟着，正是那日和沙威共同抓捕比尔，得幸生还的那两位。 狱卒将监牢打开后快速离开，地下监狱只剩四个人。 “沙威警长，这女人身上还有什么秘密我们没查出来吗，您还亲自带我们来见她。” 随行警员有些奇怪，眼前女人一丝不挂，但他对她没有任何兴趣，甚至感到反胃，因为她全身长满暗斑，披头散发，皮肤粗糙褶皱得根本不像女星，倒像是五十岁以上的老女人。 “你没听狱卒说吗，她们都说她疯了吗，这很有趣啊。” “之前我们在港口镇遇见的酒庄老板疯了，被当作替罪羔羊的海蒂.安德里亚也疯了，造成他们疯狂的原因会不会有联系呢？” “要不是在港口镇遇到酒庄老板，我们根本不会知道威廉姆斯出现在那儿，我们是被勾引去的。” 从怀里掏出一根雪茄叼住，沙威划亮火柴，点燃他最好的朋友。 警员这才恍然大悟，回到布里特斯那天，沙威就叮嘱他们绝对不要把遇到的恐怖诡异告诉别人，那些死去警员也全部以内战殉职为由厚葬。 虽然两位警员无法忘记那些事情，不过他们没有沙威这么强的好奇心和推理能力，也只是在被噩梦惊醒后一阵后怕。 没有考虑太多，沙威将床单披在海蒂身上，开始问话。 “海蒂女士，先问一个我之前问过的问题，你还记得购买古德子爵行踪的人长什么样子吗？” “......” 海蒂依旧保持痴傻状态，把脸藏起来，一言不发。 “海蒂小姐，请问你拿到这笔钱打算做什么呢，我查到你同时被四个男人包养，应该不缺钱吧？” “在这儿生活还习惯吗，之前还有没有其他人偷偷见你？” “随便说点什么吧，海蒂小姐，我最近发现自己的聊天水平真需要提高，全都一问三不知。” 惬意地吐出烟圈，白色烟雾很快充满狭小空间，沙威并不着急。 在来到这儿以前，他调查了很多海蒂.安德里亚的背景，还有近期活动轨迹，得知这个女人十年前为了事业，曾偷偷堕胎，导致在外经商跑货的小富豪丈夫被她气死。 可她对支离破碎的家庭毫不在意，海蒂最宝贵的东西，就是那张年过三十还如妙龄少女一般的身材和脸，为此她每周都要去私人医生那里保养。 “我是来帮你的，如果能找到真凶，法院或许能够重新审理你的案子。” “你......想不想出去，让私人医生给你做个护理？” 靠着铁门缓缓开口，海蒂撞击墙壁的动作渐渐停下...... 第七十六章 杀死比尔（一） 天空被乌云遮挡，持续多日的晴朗终于布上一层阴霾，两旁松树上堆积着厚厚灰尘，乌鸦在天空鸣叫。 离开托马斯的公寓后，比尔缓缓走在街上，思维纠结混乱，周围遍布着低气压，与行人格格不入。 不小心撞到路人，被撞工人充满肌肉，他刚想开口大骂，突然看到一张布满阴冷充满扭曲的脸，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诡异语言。 工人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冒出一滴冷汗，愣在那里不敢动弹。 比尔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脸色越来越差，情绪也压抑阴沉，他非常讨厌这种感觉，像睡觉时有尸体压在身上，腿脚皆被束缚。 而他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他在苦恼，苦恼自己竟然会产生担心惦念的情绪？ 两种怪异思维不知从何冒出，引得比尔又开始阵阵头痛。 痛苦拼命累积，他青筋抽动，单手扶着额头，可它们还正激烈争吵碰撞，争吵不休。 「比尔，为什么要纠结，你只是给出内心真实感触，这样不好吗？」 「该死的，托马斯那家伙可是自己找死，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比尔，托马斯主编是威廉姆斯与这个诡异世界的联系，而且他是真心牵挂着你......」 「够了！别把自己代入威廉姆斯卷入的无聊虚假感情之中，比尔，你和威廉姆斯可是两个不同的人，两个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不，你说错了，既然已经变成威廉姆斯.克利夫，你就是他，不要让自己变回孤身一人，孤独的滋味，难道你还没尝够吗？」 「孤独？孤独？呵呵呵呵呵，简直太好笑了，有什么好孤独的，那不是孤独，那是懦弱！」 「不要总把人拒之门外，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 「......」 顺着某个方向一直前行，眼眸中黑白色调不停转换，纷纷扰扰的街道全部被他抛在身后，比尔忽然转头，浑浊眼球瞪向后方！ 子弹悄无声息地擦破脸皮，身后的目光却充满杀意，比尔瞬间向某个方向狂奔！ 一滴黑血凝固在脸颊，生死在刹那判定，低沉的情绪却被瞬间激活！ “呵呵呵呵呵呵，还有时间关心别人吗，先找点乐子吧！” “有人要杀你呢~” “他们要杀死比尔！！” 忽然感受到他们强烈的狩猎渴望，那是毒蛇在雨林里最凶恶的姿态，他也回忆起时隔多日的快乐！ “我应该，把那些让我痛苦纠结的东西全部撕碎......”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啊，有什么纠结的，把他们全都杀光！” “比尔，别再自欺欺人，你早就爱上这种感觉！！” “够了——！够了——！” “都给我闭嘴——！！” 他不受控制呐喊疯跑，大脑撕裂般燃烧，眼中场景迅速后退，狂风在耳边放肆呼啸声，在众人差异的目光中，比尔快速消失在街道尽头！ 而在斜对面的阁楼里，忽然立起一个身影，冷漠的眼神看向身影越来越小的比尔。 他穿着黑色宽松西服外套，像个商务人士，手持一把最先进黑钢管狙击墙，想窗外打了个手势，从楼道翻身跳下，动作干净利落。 又一个人影突然从巷子闪过，他穿黑色紧身运动装，身后背着麻布缠绕的武器，把头前探压低，后背弯曲放松，大腿肌肉瞬间鼓起，整个人如猎豹般窜出！ 快速跑过的人带起一阵冷风，人群中某个带着贝雷帽、衣领将脸挡住的男人促紧眉头，咒骂一句。 “该死，打草惊蛇了！” “你们这群没耐心的废物，希望附近没有监督者，不然我们都逃不出去。” 他悄悄离开人群隐去身影，几只蜜蜂从比普通贝雷帽更高更大的帽子中飞出，也向同一个方向追去。 ...... 比尔还在狂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出城外，可脑中细细碎碎的声音还在继续，挥之不去。 太阳从制高点落下，黑暗光临大地，月盘被诡异绯色晕染，好像巨大妖物的眼眸，注视渺小星球上正在发生哪些有趣故事。 “哈——哈——” “哈——哈——” 心脏砰砰砰地急速跳跃，手掌抵在树上喘息，比尔将脑袋夹在双臂之间，汗水顺着额间碎发缓缓滴落。 脑中不断叫嚣怂恿的声音终于平息，诡秘寂静的红夜，男人急促粗重的喘息声格外明显，涌动的狂风吹过树洞，带来尖锐音频。 不知何时，他已经来到城郊一片小树林里，这里荒无人烟，土地贫瘠，连树木都稀稀落落。 “该死，难道我也需要找个精神科医生看看？” “......！！” 几乎来不及反应，利刃反射凌厉寒光，模糊身影从树枝一跃而起，巨斧从高空突降，携带巨大力量。 嘭！ 最后关头，比尔拼命扭动身体向侧方翻滚，肋下左肋下稀里哗啦溅出大片黑血，在绯色月光下泛出红光。 飞扬尘土将袭击者完全遮住，只映出庞大身影。 灰尘很快散去，比尔睁眼倒在地上，看见一柄半人高巨斧砸烂树根，嵌入其中。 「嘶~好疼啊......」 「怎么动不了，难道我要死了吗......」 “切，什么嘛，原来这么弱啊。” “大哥，出来吧，我已经把他解决了！” 行凶者有着施瓦辛格的体型，左右摇晃巨斧手柄，将斧头从树根里用力抽出，扛在肩上。 有脚步声从树林深处传来，声音很轻，眼球僵硬转动，比尔看见身穿宽松黑格子西服的男人缓缓走来，背上抗着一把保养得锃光瓦亮的狙击枪。 黑西服男人身材匀称，和他弟弟完全不同，他用脚踢了踢比尔，感觉到僵硬的躯体，却没注意地上血液正在缓缓向回流淌。 “委托书上的免费情报真不靠谱，他这么弱，怎么可能让小鬼头的宠物受伤？” “大哥，管那么多作什么，不管怎么样，咱们带着他的脑袋回去就能拿到赏金了，还好我们先下手为强！” “嗯，你说的对，现在生意越来越难做，有钱人与教会勾结在一起，他们和和气气赚钱，咱们的订单却越来越少。” “割下他的脑袋回去吧，我闻到讨厌的味道了。” 第七十七章 杀死比尔（二） “看样子只是感知者，还没学会怎么利用能力。” 确认比尔没有任何反击能力后，黑西服稍稍远离，他不想在切割中被污血溅到，同时警惕四周，防止有图谋不轨者抢夺战斗成果。 弟弟抗着巨斧走来，黑血沾染斧刃，顺着断头斧滴落，晕染一片衣襟。 没说多余的话，他高举钢斧，巨大的身影在绯红月色下化为剪影，对准待宰羔羊，准备送比尔上路。 “再见了，小绵羊！” 他手起刀落…… 手起，刀…… 刀...... “！？” 弟弟额头上瞬间暴起井号，他奋力挥下巨斧，却发现自己双臂不受控制，一直保持紧绷状态，肌肉微微颤抖，却像被什么东西束缚勒紧，无法活动半分。 感到莫名强大的阻力，快速转头看去，一条条黑影不知何时已经将手臂丝丝缠绕，而在数条黑影顶端，是一只如婴儿巴掌大小的黑手。 “大哥，注意身后，他还能使用能力！” 弟弟看到黑手后没有惊讶，只是继续使用蛮力挣扎，他咬紧牙关，牙龈处都爆出一片血管！ 以常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挣脱黑影的束缚，可随着弟弟肌肉不断肿胀变大，黑影也紧绷得颤抖不停，像口香糖被拉得越来越细，处在断裂边缘。 黑西服听到弟弟的话后瞬间回头，他看见比尔还倒在地上，可不过眨眼功夫，他已经如僵尸般立在那里！ 石子滚动的声音越来越明显，鲜血从四面八方汇集，顺着他的双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攀爬，快速流回伤口，好像一场倒回播放的黑白电影。 那个男人，脸色也由惨白变回红润。 “该死，竟然拥有这种能力，免费情报果然坑人！” 黑西服咒骂两句句，快速向后跳跃，拉开与比尔间距离，而弟弟也低吼一声，肌肉中累积的力量瞬间爆发，巨斧终于奋力挥下，地面石块咔嚓变成两半。 黑影全部断裂，黑手迅速退回地面，如比尔的影子融为一体，影子似乎变得有些黯淡。 待最后一滴黑血爬回伤口，比尔左肋下贯穿后腰的伤疤缓缓愈合，血肉编织修复，只留下一道嫩粉色痕迹。 弟弟没有任何犹豫，他的手臂每寸都是肌肉，快速跃向比尔，挥舞巨斧再度砍来，掀起凛冽寒风！ “我要把你剁成两截！” “弟弟小心点，他属于特殊系别，至少达到操控水平！” 巨斧以极快速度接近，比尔眼中的画面却如同影像一帧一帧放大，他想要弯腰躲开，身体却猛然抽动，惶惶心跳直达脑海，仿佛世界只剩下一种声音。 噗通......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声越来越快，黑血在体内如波涛翻滚，呼啸的风和锋利的刃全部近在咫尺，传入神经！ 而他，终于动了。 右手腕处兀自出现两条如深渊般漆黑的裂缝，黑血源源不断从裂缝涌出，腾空而起！ 柔软黏滑的血液在以特殊方式快速排列，形成紧致密集的金属结构，通体纯黑的死亡镰刀与伤口连结，锯齿利刃如大小不一的鬼牙，不断扭曲变形。 这是一把镰刀，又很像电锯，锯齿横向转动发出金属链条被引擎带动的轰鸣，在妖异冰冷的血色月夜下绽放寒光。 嗡——嗡—— 比尔突然将右肩压低，向斜下方扭动身躯，轰鸣声迅速覆盖这片寂静树林，弟弟猛然回头，这才看到这柄疯狂旋转切割的镰刀已经把自己包裹在内。 他只能咬牙改变斧刃方向，大腿肌肉暴动，身体以及其扭曲的姿势旋转，巨斧在镰刀将自己切成两半前撞上鬼牙链条，地面出现一个大坑。 嘭！ 强大的冲击以膨胀点为中心，吹散周围尘土，时间似乎也在刹那停滞，树林恢复安静。 黑西服用手臂挡住飞来的沙石，眯眼向冲击中心张望。 他早就藏在树上，暗中观察比尔的能力，相比鲁莽喜欢用蛮力解决问题的弟弟而言，他更加谨慎胆小，喜欢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夺人性命。 飞扬的尘土遮挡视线，忽然传来格拉格拉的声音，黑西服将狙击枪扛在肩上，通过瞄准镜观察。 他看见黑白两色武器架在一起，鬼牙链条还想转动，却被斧刃死死卡住，只能不停抽动，而斧刃也出现一块缺口。 尘土缓缓消散，弟弟双手握紧手柄，企图用力量压制对面，而比尔不知何时也于他正面相对，手握镰刀下端，黑血镰刀尾部依旧与伤口处半硬化状态黑血相连。 “啧，讨厌的特殊体质，对付他不能用普通办法。” “尝尝这个吧，保证让你疼得回家喊妈妈！” 黑西服迅速从衣兜掏出一颗银色子弹，他知道这是个好机会，瞄准比尔，扣下扳机。 piu...... 银光在空中极速飞驰，伴随着气流摩擦的声响，子弹穿过巨斧与镰刀间缝隙，直奔比尔眉间！ 脚下影子有些急躁，看上去它并不希望被银色子弹击中，影子偷偷伸手拽了拽比尔的裤脚，提醒他注意侧方。 只是比尔暂时无暇顾及其他，黑西服弟弟强大的力量通过巨斧传来，他只能利用黑血借给自己的力量勉强抵挡，软骨处不断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虽然液体状态下黑血可以根据思维发生形变，已经固定成武器形态后的黑血却无法轻易变形，面对更多攻击，比尔必须想出暂时避开的办法。 持续不断的疼痛让他原本混乱的大脑愈加清晰，在生死关头一切繁杂世事都能被抛在脑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受到那么严重的伤都没死，。 但他此刻只有庆幸，没有质疑。 鬼牙链条突然停止抖动，巨斧上强大的力量顺势压来，黑血镰刀瞬间脱手，被巨斧砰地砸在地上，似乎遭到毁灭性打击，比尔却完全没有理会黑血镰刀下场。 左手腕也裂开缝隙，黑血荆棘开在绯色月下，这条由血液组成的藤鞭迅速缠上一颗大树，又快速收缩，将比尔拖离危险之地！ 比尔靠在树下喘息，他还从未经历过如此激烈的打斗，似乎每个瞬间都是临死前画面，紧张刺激和全力以赴带来酣畅淋漓之感。 不过危机，尚未解除。 第七十八章 杀死比尔（三） 比尔扶着树干，黑血荆棘收回体内。 右手腕处一条细长如铁丝般的血丝连结黑血镰刀，血丝突然收缩，躺在地上的镰刀飞回比尔手中。 黑西服弟弟没想到他有这种能力，皱紧眉头，心里有些不确定，眼神瞟向后方，希望得到黑西服帮助。 只是他没有看见，此刻黑西服脸上的表情更臭。 “这只该死的从地下爬出来的蟑螂！” “目前对付暗体质的办法只有使用银色子弹，可我身上只有四发子弹，早知道多买一些好了，现在一发都不能浪费。” “今天必须拿下他的人头，银子弹一发二十五金镑，要是空手而归，这笔生意可就赔大了！” 黑西服又从腰间弹夹取出银色子弹装入狙击枪，他不敢再轻易开枪。 由于目标是没有知名度的小角色，以及巨大的生活压力和武器开销，他们没有购买情报，也没做好充分猎杀准备。 比尔斜眼看向黑西服弟弟，感觉眼眸蒙上一层薄膜，他看到一切被黑红染色，四周全是怪物。 黑西服弟弟没有等到指示，只能提起巨斧再度攻击比尔。 他单手握住手柄，豁牙斧刃向下，加速冲击！ 比尔已经在刚刚的粗糙战斗中，快速熟悉黑血的使用方法。 就像长期骑自行车的人能快速掌握摩托车的驾驶技巧，对阴影之力的使用，让他在控制黑血时也得心应手。 锯齿镰刀在比尔手中恢复动力，开始加速旋转，在黑血的帮助下，比尔试着挥舞镰刀。 鬼牙嗡嗡转动，速度越来越快，强大的动力带动镰刀手柄都猛烈颤动，巨斧从天而降，撞上鬼牙链条。 咯啦咯啦…… 黑西服弟弟瞪大眼球，感受到强大离心力，好像巨斧突然被锁链套住，就要脱手！ 斧刃偏离原有轨道，带动身体旋转，将后背暴露给敌人。 鬼牙链条瞬间在比尔身后绕过，以月牙弧度切割，黑西服弟弟坚实的肌肉此刻就像水豆腐，轻易被它削掉大块皮肉。 “嘶——” 黑西服弟弟嘶声不断，却也马上调整姿势反击，巨斧和镰刀在空中快速碰撞，不断擦出火花。 伤口处流出大量鲜血，而后缓慢凝固，虎口在一次次激烈碰撞中颤抖，脸上皮肉都在左右摇摆。 黑西服弟弟动作越来越慢，失血对他状态影响很大，形势逐渐由被动防御转为主动进攻，比尔也在适应战斗节奏。 而嗜血鬼牙却得到鲜血滋润后颤抖得更加疯狂，甚至兴奋到发出机械怪物的鸣叫！ “好了好了，不要那么激动，大餐还在后面呢～” “我们都会得到满足！” 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挂满笑容，因为他忽然感受到与单纯杀戮全然不同的快乐，如果说剥夺性命的瞬间就像射经，搏命厮杀就是抽差过程！ 沉浸在忍耐又欢愉的世界里无法自拔，比尔手上的速度越来越快，身体渐渐布满黑色伤痕，流出墨渍。 黑西服弟弟更加狼狈，全身上下都被鲜血染红。 感觉眼前男人的动作不再生涩，这种特殊系别能力和超强学习能力，让黑西服弟弟心里更加没底。 自己还有办法杀死他吗？ 他不禁怀疑。 内心开始动摇，黑西服弟弟紧握巨斧的手突然变得没那么坚定，后退一步避开鬼牙链条，又后退一步…… …… 啪！ 陷入慌乱的黑西服弟弟眼前忽然模糊，不过一个恍惚失神，巨斧被黑血镰刀击飞，在空中旋转几圈，砸入干涸土地。 恍然回神，他想捡回武器，可没等黑西服弟弟脚掌离开地面，他骤然吞咽口水，心脏快速跳跃，四肢不敢再动丝毫。 代表死亡的黑血镰刀已经抵在脖子上，鬼牙链条缓缓攒动，不断发出咯哒咯哒的金属撞击声。 鬼牙尖锐锋利，刺破娇嫩皮肤，一股鲜血破洞而出，顺着肌肉脉络缓缓流淌，源源不断。 “嘿、嘿嘿嘿嘿嘿嘿……” “嗯嗯，被人掌控生死的感觉应该不好受吧，别只顾着闷头攻击，我们为什么不能坐下来聊天呢～” “啊，还有树上那位朋友，放下狙击枪和手雷，你弟弟现在可在我手上哦，你要抛弃他吗？” 为了让快感持续得更久一些，比尔正在忍耐。 欢愉中也不能忘了正事，他得问出这对蹩脚杀手从哪接到委托，还有他们口中自己从未听说过的名词，都是什么意思。 他们一定来自那个世界，知道很多普通人不知道的秘密。 “大哥，救、救我！” 黑西服弟弟小心翼翼地吞咽口水，连呼吸和说话都要控制喉结，避免脖子处伤口扩大。 斜眼看向后方黄绿树冠，细微镜光一闪而过，黑西服举着狙击枪跳到地上，枪口一直对着比尔。 “现在把我弟弟放了，我们可以推掉委托不再找你麻烦，不然银色子弹会在你脑中炸开，就像蹦爆米花那样！” 黑西服黑着脸开口，宽松的格子西服披在肩上。 他已经知道自己和弟弟惹到不该惹的对象，但那个男人表露出来的嗜血疯狂让他不敢束手就擒。 如果不和他谈条件，弟弟一定会被杀。 这是直觉，而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如果以交易的态度先稳住局面，他或许能找到机会救出弟弟，甚至杀死这个男人。 他们还有后招。 「银色子弹是什么？」 「谁的委托？」 比尔眯着一只眼睛，神情出卖了他心中疑惑，不过黑西服没想那么多，他并不知道比尔对银色子弹没有任何了解。 “呵呵呵呵，不要那么没有礼貌，张口就是放人～” “你之前就在我身上留下一串脚印，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黑西服在距离比尔约十余米处停下，这是他认为的安全距离，也是绝佳射击距离。 “我为我之前的行为道歉。” “非常抱歉，克利夫先生，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弱者得不到尊重，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啊啊，是啊是啊，我当然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不过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比尔弯着眉毛，嘴上胡搅蛮缠，面部表情抽动，心中却在思考，该如何从他们口中套出情报…… 第七十九章 杀死比尔（四） “先说说吧，是谁雇你们来杀我的？” 转身回头，倦怠晦暗的脸与黑西服正面相对，比尔反手握住镰刀，锋利鬼牙依旧抵住黑西服弟弟的脖子。 脚下影子双手环抱，负责看着弟弟有没有做小动作。 黑西服不自觉蹙紧眉头，又向后退了两步。 “我不知道谁想杀你，窥探雇主的隐私对我们这行来说是大忌，那些事我们从不关心。” “啊啊，如果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比尔的声音有些黏滑，轻轻收紧镰刀，弟弟痛苦的声音瞬间从身后传来，带着深深的惊恐。 “等等！” “虽然我不知道雇主具体是谁，但我可以给你提供其他信息。” 黑西服马上改口，心里却在咒骂，这两兄弟杀手虽然从业多年，但都是挑黑市委托里的软柿子捏，毕竟他们能力有限，资质一般。 因此这两名杀手虽然生活上不算富裕，倒也没出现过什么失手情况，万万没想到这次会碰到实力与悬赏金额严重不符的对象，还是超级麻烦的暗体质。 暗体质的人，不止能力古怪，脑子都不正常！ “呵呵呵呵呵呵，其他信息啊，那就说说看嘛，说得好或许我就会放了他呢~” “......你的脑袋现在黑市上价值一千三百金榜，你的悬赏单只需要用两百金榜就能接到。” “免费情报只是告诉我们，你曾经让困扰怪受伤，具体细节需要购买更多情报才能获得，购买情报需要一百金榜。” “虽然悬赏者身份未知，不过在黑市中，这是最便宜的悬赏单和情报单，可以推测他们对你的真正实力并不了解，你的脑袋可远不止这些钱。” 黑西服平静说出关于黑市悬赏接单的部分信息，同时侧面恭维两句，让话语听起来没那么油腻。 “嗯嗯，你说的不错，还有呢？” 舌头舔过嘴唇，他想要得到邪恶情报远不止这些，还有深度挖掘和引导的必要。 “......你的悬赏单出现时间在两周以前，接下悬赏单的人不止我们两个，不过黑市不会泄露其他接单者信息，只会显示这份委托已经卖出去多少份了。” “呵呵呵呵，那你买下委托时，已经有几个人接单？” “算上我们买的，当时这份悬赏单卖出去四份，因此你至少还要提防三波杀手。” “哦，是这样啊，那我再问你们一个问题......” “你们可不是普通人，你们的能力是什么，达到什么水平，应该还有什么绝招没使出来吧~” 比尔眯起双眼，咧嘴微笑，漆黑的瞳孔弯成两道月牙，黑血镰刀突然加速旋转，一处肿胀脓包瞬间被它切碎，红白乳浊液体四溅，飞入半空。 “......！！” 黑西服弟弟脑袋还安在脖子上，只是脖颈处有肿瘤不断长出蠕动，仿佛里面是一条条肉虫想要破体而出，保护着脆弱的皮下器官。 “大哥，开枪！” 四肢肌肉有些干瘪，弟弟脸上布满汗水，但他已经捂着脖子逃出夺命镰刀的狩猎痕迹，忍住疼痛单手出拳，奋力攻击比尔后腰！ 咔嚓...... 骨裂的声音在身体内部传入大脑，痛感稍后抵达，脊椎受到攻击的瞬间造成运动神经瘫痪。 身体前倾，比尔猛然失去对身体的掌控，黑西服自然没有浪费这种机会，右眼球表面渐渐映出红绿色光芒，将比尔体内能量分布情况全部看在眼中。 他看到眼前这个男人胸腔左侧呈现最活跃的鲜红状态，黑血在粗壮的血管里肆意翻滚流淌，这颗强健有力的心脏似乎就是黑血驱动站！ 嗖—— 沉着扣下扳机，银色子弹划破空气，精准打入疯狂跃动的心脏，然后炸裂。 银色子弹的碎片刺入心肌，其中蕴涵的异能瞬间填满心脏，也将心脏内黑血侵蚀，阻隔切断它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鬼牙镰刀锵锵两声掉在地上，黑血也像失去动力源泉，沉寂在体内，变成一滩死水...... 比尔倒在冰冷地面，连眼皮都无法闭合，体温迅速降低，没有黑血流出体外，大脑开始缺氧，意识昏昏沉沉，眼前画面也只剩一团团黑影晃动。 “嘶......大哥，这回他死了没有？” “还不知道，观察一会儿，先别靠近。” 黑西服弟弟，黑西服又掏出一颗银色子弹，塞入狙击枪对准比尔。 他不想在死人身上浪费银色子弹，以机械枪炮作为武器非常烧钱，尤其是对上这种普通物理伤害无效的特殊体质，还好特殊体质非常少见。 就算是拥有异能的人群中，大部分也都是普通体质。 黑西服弟弟嘶声不断，脖颈处肿瘤渐渐消退，使用肉体形变需要消耗大量体力，他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而已。 虽然可以操控生物类别的异能，但他还是更擅长挥舞巨斧伤人，简单大脑让他在异能开发上毫无天赋，只研究出这种粗制滥造、只能防御的能力。 相比与弟弟，黑西服智商更高一些，他没有体力优势，擅长等待时机，不过也常常因为顾虑较多而错过很多好机会。 他拥有观察类别的异能，可以操控异能集中在右眼，通过观察对方体内的能量分布，在射击时做出更准确判断。 不过像他们这种底层半吊子杀手，利用能力时的流畅度很差，体力消耗巨大，因此很少在开始时暴露底牌，能力只会在最后关头使用。 从接触神秘世界、感知异能存在再到操控异能为自己服务，最重要的是能力开发，一千个人有一千种对能力的认知，只要不违背最基础的几大系别，就能开发出适合自己甚至独一无二的能力。 每个人都有最符合自己个性或是血统的基础系别，不过这并不是说开发的能力中只包括基础系别的衍生，优秀的能力通常都会综合很多异能分支。 比如黑西服的观察能力，虽然观察类别的异能带给他超出常人的观察力，但也要配合生物类别的异能，在一定程度上将眼球改造，才能达到找出敌人弱点的程度。 而黑西服弟弟控制肉体膨胀的异能，也需要结合控制类别的异能才能实现，因此开发能力是一件说起来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非常复杂麻烦的事情。 按照目前特殊群体中对能力掌握程度的划分，这对兄弟杀手处在能够初步开发出能力，可以操控异能的水平，算是初入门道。 第八十章 杀死比尔（五） “大哥，我看他已经死透了，脸都白了，让我过去砍下他的脑袋吧？” “还是等一等再靠近，这个男人过于危险，从咱们进入黑街到现在三年多时间，我还从没见过这种能力。” 黑西服皱紧眉头，对弟弟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心急。 “大哥，你太就是小心了。” “他拥有这么诡异的能力，不也死在咱们俩的配合上吗，我看以后咱们都可以接点大订单，不用再去争抢最容易完成的那几张悬赏委托。” 弟弟不以为然，他正坐在树下涂药，身上伤口很多，脖颈处已经用白色绷带包扎。 “还是不要心急为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一种不安，好像漏掉什么重要的事......” 黑西服依旧保持持枪姿势，他仔细回忆刚刚威廉姆斯的表现，以及同自己的对话，想要找出令自己不舒服的地方。 可眼前男人躺在地上，超过半个小时都没动过分毫，连睫毛都不曾颤抖，体内能量流动也全部静止，没有任何波澜。 正常人的身体如果处于这种状态，则表明身体失活，刚刚成为死亡状态。 只是威廉姆斯的身体特质和正常人明显不同。 他拥有强大恢复力和生命力，以及超出黑西服理解范围的恐怖能力，但他的精神状态似乎非常不稳，整个人疯疯癫癫，这才让黑西服弟弟找到动手时机。 黑西服还是很难相信这个男人的死亡会来得这么迅速平静。 黑西服弟弟涂抹药膏动作进行到一半，突然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黑血镰刀。 “对了，大哥，你还记不记得几周前我们在黑街酒馆喝酒，旁边那桌人说起什么特殊武器走私，好像能卖很多钱。” “当然记得，不过你知道特殊武器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不过他们说的会不会是威廉姆斯变出来的这种武器，我感觉这种能力太方便了，血液竟然也能变成武器。” “他的血是黑色的。” “虽然有少部分人会像阴暗生物一样，几乎免疫物理伤害，但还是我们第一次与这种人交手，我也差点载在这里。” “他们的身体难道......” 弟弟不敢确认，他在很多事情上都会先询问黑西服的意见，虽然加入黑街已经有段时间，但这个地方并没有人会主动把情报分享给其他人，他们只得到最基本的行为准则手册。 由于没有共享渠道，情报只能通过购买和主动探索得到，如果黑街居民在外得到有价值情报，也可以将情报卖出，由专人鉴定情报真伪，并制定价格。 当这条情报卖出去后，每次情报提供者都能得到分成，而且黑街严禁二道贩子出现，一旦被管理者发现有人从事违规活动，很快就会被消灭。 弟弟满脸期待地望着黑西服，他希望自己的猜测能够得到认可，如果搞到特殊武器，他们就能大赚一笔，度过一段安稳时光。 特殊武器要是卖上超乎他们想象的价钱，他还可以换一把质量更好的合金斧子，大哥也能买更多枪支弹药，不用担心子弹消耗问题。 黑西服瞟向黑血镰刀，他从来没见过这种古怪武器，心中同样充满期待。 如果那帮人说的特殊武器真能卖上高价，而且这把镰刀也是特殊武器的话，他们可就捡到好东西了。 毕竟生活在黑街的居民，黑街虽然会给他们提供庇护，每月也需要缴纳高额保护费用，而想要在黑市上承接委托及购买情报必须拥有黑街户口，外来者和其他团体成员不受任何保护。 “是有这种可能，再等最后十分钟，如果他没活过来，你就动手。” “对了，一会儿割下脑袋后，不光是武器，没准连他的血都是好东西，我们要把躯干和武器全部带走。” 黑西服掏出铜质怀表掐算时间，给出令弟弟眉开眼笑的回答，弟弟很快将伤药涂好，有些费力地拿起豁牙巨斧，跃跃欲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秒针以均等速度计算时间，黑西服和弟弟间停止交流，安静等待。 他们并不知道地上僵硬冰冷的男人，正在经历什么。 滴答...... 滴答...... …… 耳边嘈杂的谈话越来越小，比尔感觉自己好像沉入水中，只能通过水作为介质听到声音。 他什么都看不见，没等声音完全消失，又突然感觉自己置身寒冷刺骨的冰窟，或是赤身走在零下四十度的寒冬。 温度急速下降，意识被冻到模糊，连思维都在瑟瑟发抖。 「……」 「冷……」 失去视觉和听觉，只剩下冷寂抖厉的冰冷之感，比尔忽然感受到最虚幻的温暖。 当寒冷到达一定程度时，他就无法继续感受寒冷，灼热的感觉扑面而来，比尔完全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哪些是幻觉…… 而在漫长的等待中，他除了忍耐，只剩下思考。 「银子弹究竟是什么，为何瞬间对我造成巨大伤害？」 「影子看到黑西服弟弟的动作时，明明已经告诉我了，我怎么没能做出更好的应对措施？」 比尔混乱思考着，他发现自己还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但他总要给自己一个答案才行。 「银色子弹应该和阴影匕首一样，都能对普通属性以外的事物造成伤害，我也不是普通人类。」 「我没想到他会有逃脱死亡的办法，这是战斗经验不足导致的啊，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把没能做出更好防御行为的原因归结为自己以前从未没有经历过厮杀，更多只是在用阴影虐杀普通人。 他在战斗经验上远远不比这些杀手，所以身体没有下意识防御或者闪躲，才会留下巨大破绽。 这些问题容易找到解释，因为它们都能从外界得到许多线索，而当对战斗不再产生疑惑，比尔开始思考一些奇怪问题。 比如…… 「我在哪儿，为何无法睁眼，也不能张口说话？」 「我……」 「我还在威廉姆斯的身体里吗？」 「呵呵呵呵，不在威廉姆斯的身体里，还能去哪呢……」 比尔自问自答，他已经习惯了与自己相处的时光，自言自语有助于排解情绪。 只是当他每次思考人生，思考自己奇怪的身体和能力，他都会陷入困境，仿佛在代表永恒与周而复始的怪圈里走不出来，也无法停下！ 「究竟是什么原因，为什么身体明明已经多次死亡，为什么每次都能恢复？」 「奇怪，这种寒冷孤独又封闭无趣的感觉，我好像在什么时候经历过呢？」 「我记得是在……」 「啊啊！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啊，就是那天啊，就是那天晚上！」 「那个夜晚，我的肉体全部碎裂，连骨头都已变成残渣！」 「我亲眼看到无数张大嘴将我撕裂，那个感觉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那不是梦、那不是梦！」 「啊——！」 剧烈疼痛感从思维深处传来，他在回忆痛苦时也将痛苦代入！ 一万只蚂蚁在快速攀爬，四处啃咬，痒麻酸痛四重强烈的感觉融合交织，折磨比尔敏感的意识！ 伴随无与伦比的巨型痛苦，比尔只能加快思考速度，如果无法得出令自己满意的答案，痛苦也将无止无休！ 「那不是梦，那不是梦！」 「影子和真实具有同一性，肉体遵循规则才能复原！」 「……」 「那是不是代表着，只要影子完好。我的身体就算遭到再多破坏，也能复原？」 「可影子不是在肉体基础上存在吗？」 「肉体遭到撕裂的瞬间，影子难道不该一同分崩离析！？」 「奇怪啊，好奇怪啊！」 「难道我并不是先有身体，而是先有影子，再由影子衍生肉体？」 「不对不对，怎么可能？」 「不不不，就是这样，阴影之书上写的不会有错……」 「这样是无法解释的啊！」 「可以解释，为什么不能解释，你只是还没理解，这世界上的真理并不是每一条你都能理解！」 「可你必须解释给我听，不要用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理由搪塞我！」 「没错，我要知道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才是对的！」 「这个诡异世界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快点回答我！回答我！」 「回答我……」 一条条絮状思维疯狂打结，代表着困惑和混乱，被比尔压在地上的人影忽而冒光，虽然力量源泉暂时封锁，可影子是永远不会消失，它只会暂时隐藏起来。 然后…… …… “喂喂，你们两个，不要光顾着讨论完怎么杀死我，怎么分割我的身体，我问你们一个问题，要好好的回答我啊！” “这个世界，究竟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先有光，还是先有暗？” 上架感言 今天上架了，在这里我必须感谢国家，感谢领导，感谢爹妈，感谢起点，感谢文乐大大！ 更重要的是感谢群里支持我给我疯狂灌鸡汤的朋友们，还有感谢每天给我投推荐票和给我打赏的书友们，没有你们就没有这本书的成绩，谢谢！ 这里推荐一本《漫威之怪物猎人大世界》，因为我们有PY交易，上架互推O(∩_∩)O。 求首订的话已经说了好几次了，还是那句话，首章订阅数对这本书的后续推荐特别重要，希望有能力的朋友们订阅支持本书，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码字的动力，如果没有人看这本书，这本书也就失去了意义。 至于其他的也不多说了，因为我这个手残党要抓紧时间码字，就说一下加更规则： 舵主加1更。 盟主加5更。 白银盟加20更。 黄金盟加100更。（梦想总是要有的。） 均订1000起步，如果没达到1000就等到1000再说，均订每增加500加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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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的意识逐渐浑浊，黑西服突然向空中射击，阴暗吊诡的天空似乎被银色子弹破开一处缺口，透出粉红月光。 可当黑西服兴奋地沐浴在红光之下，暗影天幕突然扭动变形，被子弹击穿处一点点被更多黑暗填满，恢复如初。 他突然想起自己刚进去黑街时，那些人不知所谓的忠告。 「拥有一双善于探索外界的眼睛，并不是件好事。」 「我要是你，绝对不会选择观察能量分布的能力，甚至还会自戳双眼！」 「其实这个世界上的观察者很多，但到最后他们都……」 「嘿嘿，在这个世界生存，你以后也会知道的。」 「……」 他好像懂了，也回不去了。 当最后一点光芒被黑暗取代，黑西服面向天空的脸完全被阴影覆盖，扭曲紧绷的表情突然僵住，然后崩溃…… 他只能跪在地上疯狂叫喊，嚎啕大哭。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凄惨的哭声和纠结混乱的疯言疯语在黑西服弟弟脑中疯狂撞击，他只能将两根手指死死插入耳洞，阻止声波传入大脑！ 手上脸上肌肉上暴起更多青筋，黑西服弟弟在用蛮力抵抗不知名恐惧，他和黑西服不同，不喜欢多想的优势在这时显现出来。 他没有追根究底的习惯，混乱无序对他精神的损害没有那么严重，虽然眼前只有漆黑一片，他还能分辨黑西服的哭声！ “大哥，你怎么了！” “大哥，你在哪，我来帮你！！” 黑西服弟弟认为黑西服正在被人欺负，愤怒瞬间在脑中炸开，将尖锐刺耳的声音逐出意识海！ 青筋再次膨胀，奋尽全力踏脚，他挣脱恐惧的束缚，迅速向黑西服方向奔跑！ 冲出黑暗的浓雾，阴影在脚下攒动，黑西服弟弟用刀斧疯狂攻击四周，切断如口香糖那般胶状黏稠的黑影。 支撑他不断攻击的，是牢固的出自相同血缘的羁绊，是相依为命的兄弟两人在酒馆喝酒的回忆，更是大哥保护自己不被混混欺负而满身伤痕回家时的一幕幕画面！ 眼睛逐渐适应四周阴涔涔的晦暗景象，黑西服弟弟冲破黑暗的枷锁，终于来到黑西服面前。 他紧紧抱住黑西服，希望能给泪流满面的黑西服提供渡过难关的力量。 同时弟弟也将掉在地上的狙击枪捡起，从黑西服腰间取出最后一颗银色子弹，熟练地装进狙击枪里。 黑西服弟弟其实比黑西服更擅长用枪，只是从来不在黑西服面前碰枪，他不想让大哥感到难堪。 但此刻他只能扛起机枪，也扛着走出这片黑暗的最后希望，在混乱但荒芜的空间寻找狙击目标。 他寻找的方向，也是比尔尸体所在！ “快点滚出来，装神弄鬼的无耻之徒，我知道你没死！” “给我出来，威廉姆斯，克利夫！！” 黑西服弟弟扯着嗓子大喊，作为这片混乱空间内唯一清醒的声音，他用尽力气表达愤怒。 不知为何，那些嘈杂纠结的声音竟然慢慢减弱，黑暗在衰退，连恐怖阴影的体积也在极速收缩。 它们汇聚的中心，不是尸体。 疯狂汇聚的中心，是尸体下方，那处被压住的影子…… …… 阴影收缩变形，很快恢复成普通大小，它抖了抖脑袋，脸部位置突然张开几条狭长裂缝。 那是它的眼睛和嘴巴。 它又伸伸腿脚，挠挠头，感觉那里出现问题？ 片刻思考过后，它恍然大悟。 当影子将自己与身体对准位置，再伸展腿脚时，身体动了。 嘎吱…… 嘎吱…… 身体按照影子的活动当时，以无比扭曲怪异的方式起身，仿佛一具提线人偶，被地上的影子近距离操控。 影子和真实具有统一性！ 由于心脏被攻击，血液无法流通，导致身体僵直，影子控制手臂，直直插入胸口。 漆黑匕首掌心缓缓浮现，影子手指非常灵活，像从业多年的外科医生，操控漆黑匕首剔除体内坏死器官…… 黑西服弟弟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头皮阵阵麻酥。 他以为自己已经看到足够怪异的事情，可当一具‘尸体’给自己做手术时，他从内心深处感到毛骨悚然。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不管你是什么，都给我去死吧！” 黑西服弟弟依旧扣下板机，银色子弹快速闪过，没有打入尸体，而是打入地上的阴影。 啪！ 银色子弹在地表炸裂，银色瞬间与黑影碰撞出耀眼光芒，影子突然痛苦地扭曲在地上扭曲翻滚，时而拉长，时而扯宽。 银光试图驱逐黑暗，影子在痛苦地无声的哀嚎，可这片被夜色笼罩的世界下，微弱的光明只会被阴影吞噬！ 黑西服弟弟此刻已经扔下狙击枪，提着巨斧冲锋，他疯狂地将那具身体卸成八块！ 攻击！ 劈砍！ 割断！ …… …… 可直到最后，只有绝望…… …… …… 杀死比尔？ 不，他无法杀死比尔。 而他们，只会被比尔杀死！！ …… 第八十二章 关于那个世界的情报（一） 疯狂劈砍下，肉块漫天飞舞，但它们没有落地，全部在落地前化为阴影重归虚无。 为保证现实与阴影的协调，物质通过看不见的丝线轨道从宇宙汇集于此，在地面与影子连接处不断重生，这个过程似乎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 比尔的意识融合在影子里，终于停止思考。 虽然没有得到任何解释，但他已经不再需要解释。 他亲眼看到了答案。 “我。” “是阴影。” 他早就猜到这种结果，原理究竟是什么他无从知晓，但当他眼看着威廉姆斯的身体不断破坏重生，而自己躺在地上冷眼旁观时，比尔接受了这个答案。 冷漠伸手，影子马上从地面脱离，一只黑色影子手掌抓住疯狂进攻的黑西服弟弟，将他紧紧缠绕。 巨斧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攻击停止后，肉体快速恢复原样，废掉的黑血驱动站也已经焕然一新，置换成一颗更加强劲有力的心脏。 噗通...... 噗通...... 黑血四散在空中，血滴在得到呼唤后快速飞回比尔体内，身体逐渐恢复血色，关节也能灵活弯曲，不再僵直。 通过影子与肉体的连接处回到身体，他还是不习惯影子的视角，当他成为影子时，他的眼中没有任何色彩，只有从白到黑的渐变，这会让他回忆起进入阴影世界时的画面。 也会让他产生周围都是怪物的错觉，他不喜欢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 他回到身体，重新习惯色彩。 掰了掰四肢关节，再活动僵硬的脖子，感觉一切如常，就像他第一天知道自己进入其他人的身体时，有点不适，但又能很快适应。 然后他张开嘴，试着发声。 “啊......” “嗯，已经完全恢复身体机能了。” 黑血镰刀在肉体重组时也化为黑血，重新回到比尔体内，经过几次分崩离析后，比尔对自己的身体更加熟悉，关于力量应该如何使用，也更加熟练。 他发现自己拥有两种在本源性质上几乎相同的力量，但它们的使用方式并不相同。 黑血是驱动身体行动的重要源泉，它能带给这句身体强大的力量，也能冲破皮肤，变成锋利的武器与敌人厮杀。 思维可以控制黑血变成自己想要的武器，这也直接同他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息息相关。 而影子的存在则更飘渺虚幻，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影子可以具现化为实体，但它更靠近精神层面的表达，影子还能主动发现危险。 黑血与影子，就如同物理和精神，可以分别看待。 至于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阴影生物，为何会变成阴影生物，比尔还不清楚。 不过心急也得不到答案，他相信总有一天这些疑问都会得到解释，他对世界的了解，已经越来越丰富了，不是吗？ 强烈的发泄欲望已经在肉体被撕裂时消失，他有种事后的平静，这是种无欲无求的感觉，仿佛任何事都不会引起内心波澜。 伸了个懒腰，比尔向黑西服弟弟报以善意微笑。 “我必须要谢谢你，亲爱的杀戮者。” “你让我知道，原来我自己的身体构造真的很奇怪~” 数条影子缠在弟弟身上，他被影子以极度扭曲的姿势捆绑，黑西服弟弟在用尽最后力气挣扎，然而效果甚微。 比尔歪头思考片刻，黑血缓缓从右手指尖流出，血液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在遇到冷空气后缓缓变硬，成为一条细长的荆棘藤鞭。 荆棘藤鞭主动绑在黑西服弟弟身上，影子缓缓退回地面。 黑西服还在旁边叫喊，声音刺耳难听，比尔眉头微蹙，又一根黑血荆棘缠上黑西服的身体，同时把他的嘴巴也牢牢缠住，让他安静下来。 指尖处血线断开，黑血托离身体，依旧保持坚韧。 “好了，大块头，冷静下来，我有事情问你，别摆出一副深仇大恨的臭脸，我可不欠你们一分钱。” 比尔耸耸肩膀，从阴影空间里拖出一套衣服，虽然肉体可以重塑，但衣服好像不行。 随身携带衣物，还是因为那晚他同样弄丢了身上的衣服，扒下警察的衣服给自己套上的后遗症。 那些寻来的警察虽然没有细问原因，但目光中充满深深的质疑，这让比尔不得不在阴影空间里多准备几套衣服，以备不时之需。 今天还真用上了。 坦然在黑西服弟弟面前穿上衣服，同时询问更多关于那个世界的事情。 当两个杀手都掌握在手中以后，不再有任何顾忌，比尔可以大胆问出任何他想知道的事情，不用担心被他们发现自己对那个世界根本一无所知。 他靠在树上，神情放松，完全不像刚刚被撕碎恢复的模样。 “你好像很在乎你的哥哥，是么？” 比尔随意问到，黑西服弟弟的大脑简单，只要拿捏他的弱点，问话将非常简单。 “不要伤害我大哥，你想怎么处置我都行！” 黑西服弟弟喘着粗气，他在之前用掉太多体力，现在根本无法挣脱藤编，荆棘在他挣扎时刺入皮肤，而痛苦很容易造成软弱。 “嗯嗯，只要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不动你哥哥。” “好，有什么你都冲着我来！” 黑西服弟弟大声回应，这声嘶吼中有决心，也有痛苦的释放。 “第一个问题，你们从生下来就是那个世界的人嘛？” “如果不是，你们是怎么接触到那个世界的，又是如何获得能力？” 黑西服弟弟瞳孔明显放大，他完全没想到比尔的问题如此独特，但他没有多想，张口就答。 比尔很快得到答案。 “我和大哥以前是普通人，三年前才加入黑街，成为黑街一员。” “关于我们为什么会接触到这个神秘世界，具体原因我知道的不多，不过我依稀记得起因是一场奇怪的决斗，一场在荒漠边缘的夜里进行的决斗。” “那时我只有十五岁，和大哥生活在荒漠边缘的一处贫民窟。” “只是无父无母的我们即便是在贫民窟，也备受排挤，因此我们的家不在贫民窟里面，而是距离贫民窟还有段距离的巨岩洞穴。” “那天夜里，我因为饥饿而难受得睡不着觉，可又不敢跟大哥说，就离开洞穴，希望看看平时放置陷阱的地方有没有抓到食物。” “陷阱距离我们居住的地方不近，当我顺着某个方向走下去，忽然看到奇怪的光闪过，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就跑过去观察。” “我费力爬上一块巨岩，巨岩后面是一处天然沟壑。” “而在沟壑深处，我看到了，让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第八十三章 关于那个世界的情报（二） 绯红的月亮还挂在天上，血色当空，月光映在一张微微扭曲的脸上。 弟弟还在讲述，关于黑西服和他的故事。 “我记得那天晚上很黑很冷，月亮总被乌云遮住，可岩石沟壑深处却亮着火光，两道黑糊糊的身影跳来跳去，看得我眼花缭乱。” “其中一个男人手里拿着雨伞，全身上下用布条缠绕，另一个男人是个黑色长发的矮子，他拿着一把尖刀，速度飞快，还会飞檐走壁！” “武器碰撞，连狂风都被带起，沙石吹打着我的脸，我呆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人都看傻了。” “当我目不转睛地偷看这场战斗，忽然有一只手搭在我肩上！” “我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不过当我颤抖着回头看去，发现原来是大哥，他发现我没有在家，便出来找我。” 弟弟提到黑西服时音量不自觉降低，眼神瞟向目光依旧混乱的黑西服，叹了口气，继续讲述。 “大哥显然也被沟壑里的战斗吓到，但他比我冷静，陪着我一同观看。” “战斗越来越激烈，武器撞击的声音在岩石壁上回荡，那些声音非常刺耳，他们的身影也越来越诡异！” “不知道为什么，有爆炸在他们身边发生，但他们并不惧怕这种炸裂，炸裂的冲击也传到岩石上方，我当时有点害怕，想要离开。” “可大哥拉住了我，他好像看到了我无法观察的事物。” “神奇的战斗还在继续，他们身上都布满血痕，矮个子男人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击败对方而感到怒不可遏，他不知从哪掏出一包炸药，炸药引线还会自动燃烧！” “紧接着就是一场猛烈爆炸，我只记得轰隆一声巨型，足足有十余米高的岩石被轰成碎片，我和大哥也跟随碎石不断下跌......” “有大块石头砸在身上，然后我昏就过去了。” 黑西服弟弟终于把他看到的画面讲完，长长出了一口气，用口水润湿喉咙。 “杀戮者，你说了这么久，好像都没说到重点啊~” 比尔坐在大树蔓延在地面的根上，他感觉有些饥饿，想要快点结束问话，找个餐馆大吃一顿。 “......因为昏迷之后，我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只是没过几天，就有一名穿着黑西服的男人找到我们，说我和大哥已经具备进入另一个世界的资格，问我要不要加入他们的组织。” “我们对贫民窟毫无留恋，没有犹豫便加入黑街，就这么简单。” 黑西服弟弟说的非常肯定。 “……” “你说，资格？” “没错，就是资格。” 见比尔对另一个世界一无所知，他便继续解释。 “进入另一个世界的资格，或许就是拥有了普通人没有的能力，我和大哥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虽然看起来我们和以前一样，但我们感受到了从未感受到的东西。” “如果按照普通世界里教会的说法，这些不该被凡人掌握的力量大概叫做巫力，或许也可以把它们称为神秘力量，而黑街把它们成为异能。” “总之巫力也好，异能也好，都只是个代号，我猜这些神秘力量的本质大概都是一样的。” “我和大哥能感受到神秘力量，就是从我们偷看了那场决斗开始......” 弟弟已经把他和黑西服是如何发生变异，又是如何加入黑街的过程描述得尽量详细，比尔已经能从这段过去中分析出很多情报。 比如黑西服和他弟弟会获得神秘力量，可能是因为他们被那场战斗波及，身体被神秘力量刺激才发生变化。 他们加入的名为黑街的组织，是神秘世界里众多组织之一，这些组织会有专人负责吸纳新成员加入，只是他们吸纳成员的标准是否相同还不清楚。 比尔继续提问。 “关于这个神秘世界的组织，你应该知道很多吧，说来听听。” “比如你们加入的黑街，还有......教会，猎巫人协会？” 黑西服弟弟歪着脑袋思考，这个问题似乎有些超纲，让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对黑街以外的组织都不太了解，也只是听过一些名字而已，那些组织的情报都需要花很多金榜才能买到，我们没有那么多钱花在这种地方。” 在黑街想要获得更多情报，需要用金镑购买。 比尔又得到一条有用信息。 “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越详细越好。” “……好吧。” “正如你知道的那样，神秘世界里拥有很多组织，黑街只是一个以承接委托为主要盈利手段的组织。” “虽然我对其他组织没有了解，但我知道每个组织都拥有不尽相同的形为准则。” “包括不同的处事态度，以及吸收新成员的办法，不同组织间差异很大，它们甚至在对能力的获得途径、称呼和分类上各不相同。” “而这些组织中，不乏立场和价值观念完全相背的组织存在，它们时常出现摩擦，但总体上维持混乱和谐的状态。” “因为它们共同遵守着一个最基础的行为准则，绝对不能打扰普通人世界。” “哦，这些都是黑街发给我们的基础行为手册里写的。” 黑西服弟弟不忘补充说明，这些是他们进入黑街后得到的为数不多的免费情报，也是重要常识。 “教会和猎巫人协会也是神秘世界的组织吗？” 比尔突然问到，从以前他就觉得奇怪，既然这个世界的人不愿意被普通人知道，那为什么巫师的存在会被教会公之于众？ 而且他们还会时常提醒世人，女巫就在你们身边。 “啊，你是说欧德教廷和猎巫人协会，它们当然是神秘世界里的组织，而且是非常重要的组织！” 黑西服弟弟连忙说道，因为他看见眼前男人的表情有些紧绷，生怕自己的回答无法让比尔满意。 “说起欧德教廷，它大概是神秘世界最早建立的几大组织之一，也是神秘世界里为数不多可以暴露在普通人社会的存在。” “猎巫人协会以前是欧德教廷的分支，因此也曾活跃在普通人的视野里，它们是特殊的！” 第八十四章 关于那个世界的情报（三）（舵主加更1/3，求订阅~！） “尊敬的克利夫先生，您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我一定知无不答！” 焦急地把他脑子里有限的信息说出，黑西服弟弟看见黑西服的状态越来越差，因此希望能早点获得威廉姆斯的宽恕，将他们兄弟二人释放。 当然做了三年多杀手，他并非傻白天真的兔子，对于自己和大哥的下场如何，他只能带着最美好的期望，并积极回应比尔的要求。 “欧德教廷和猎巫人协会为什么是特殊存在，还有他们口中的女巫男巫为什么必须要被消灭，这些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你知道吗？” “这......” 比尔再次问到超纲问题，黑西服弟弟面露难色，努力回忆这几年来他和大哥在黑街酒馆里偷听到的信息片段，搜索与教廷相关的记忆。 但他这个人平时就大大咧咧，连说话都很少经过大脑，思考半天也没说出有用答案，只用疑问句回应。 “地位特殊也许是因为......他们实力最强？” “至于巫师的事情我就完全不知道了，我还没见过自称为男巫或是女巫的人，他们比我们这种依靠完成委托度日的人可神秘多了。” “哦哦，我明白了，那么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你口中的黑街，在哪？” 忽然起身，比尔缓步靠近黑西服弟弟，面带微笑，弟弟依旧被黑血荆棘牢牢捆绑，像个体积庞大鲜肉的粽子。 黑西服弟弟看着眼前年轻男人，突然感到巨大压力，这种感觉有点像那晚，他趴在岩石壁上，两位强大的能力者带给自己的压迫感。 只是此刻这种感觉没有那么强烈而已，他不自觉吞咽口水，心中被另一种感觉笼罩。 不详。 “克利夫先生，如果我把进入黑街的办法告诉你，你可不可以......” “只要你把我们放了，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打您脑袋的主意！” 如果此刻黑西服弟弟没有被藤编捆绑，他一定会跪在地上，举手对天发誓，但他现在只能用语言求饶。 脚步缓缓停下，比尔拄着下巴停顿两秒，再度露出灿烂笑容。 “当然可以啊，杀戮者先生，只要你老实回答，我为什么要难为你和你的哥哥呢？” “我可没有囚禁别人的不良嗜好，我绝对会送你们离开~” 比尔的话就像一针将强心剂，黑西服弟弟看到这么真诚的笑容，听到如此迷人的话语，开心地点头致谢，完全不顾荆棘刺破皮肤。 “在布里特斯北区，也就是旧城区里，有个跳蚤市场，北侧无人区有条小巷，走到尽头有家没有招牌的酒馆......” 黑西服弟弟快速说明，全然没有保护黑街的秘密，只是比尔听到这条指示后抬了抬眼皮，感觉耳熟。 曾经有个倒霉的杀手，和黑西服弟弟说过几乎相同的话，不过倒霉杀手说这里能找到中间人，黑西服却说这里能进入黑街。 有谁在说谎吗？ 没有打断黑西服弟弟的话，而是继续听下去，安静等他说完。 “那家没有招牌的酒馆，就是黑街在布里特斯的产业，我们可以在那儿购买悬赏单和情报。” “你在骗我。” “什么？” 黑西服弟弟明显一惊，他说的可是句句属实，这家伙怎么会认为自己说谎？ “我知道那家酒吧，据我所知，那只是一家发放普通人生意的地方，而且我在问你如何进入黑街，不是问你怎么购买黑街的悬赏单！” 比尔在黑西服弟弟耳变吼叫，心情瞬间变糟，连荆棘藤编都因为他的情绪不稳而长出更多尖刺，刺入弟弟皮肉，更多鲜血滴在地上。 他记得自己以前没有这么情绪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忍耐力也在极速下降。 “......？” 黑西服弟弟无辜得瞪大眼球，仔细思考自己那句话没有说对，他考虑半天才反应过来，了解到比尔为何这么气愤。 因为他没有解释最关键信息，不过这些信息应该每个神秘世界的人都知道才对，难道...... 黑西服弟弟终于发现问题的关键所在，威廉姆斯.克利夫拥有及特殊能力，但他好像还是个局外人。 免费情报里不是说威廉姆斯.克利夫很久以前就进入神秘世界，如果威廉姆斯没有进入神秘世界，黑市上也不可能出现他的悬赏单。 可就算他对黑街不了解，怎么可能对常识一点都不知道？ 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心中持有很多疑惑，黑西服弟弟还是先向比尔解释，毕竟此刻他掌握着对自己和大哥的生杀大权，那些事情就算想明白也和自己无关。 “克利夫先生，我真的没有骗你。” “或许您还不知道，神秘世界里的众多组织虽然都遵守绝对不能打扰普通人世界的规矩，但这也只是说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不能插手普通社会。” “但很多组织都拥有自己在普通世界里的下属组织，比如你刚才说的旧城区酒馆就是这种情况。” “普通杀手可以通过中间人接到击杀普通人的悬赏单，能力者可以购买专属于能力者的悬赏单，仅此而已。” “还有关于进入黑街这点......” “克利夫先生，或许是您真的不知道吧，黑街并不是一条真正的街，虽然最开始的时候我也误以为它是一条街。” “黑街只是组织名称，凡是被黑街管辖的区域，都是黑街的地盘，因此就算只是走入黑街势力范围下的酒馆，就可以叫做进入黑街。” 汗水血水混在一起流淌，黑西服弟弟快速解释，同时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自己和大哥还能见到新一轮太阳。 比尔听到解释后冷静下来，这种回答他可以接受，脸上重新挂满笑容。 “原来是这样啊，真是非常抱歉，杀戮者先生，是我太激动了！” “既然你这么认真给我解释，我也必须履行刚刚许下的承诺，送你们离开！” 黑西服弟弟眼中绽放光茫，他开心地嘴都合不上了，比尔伸出食指，绑住弟弟和黑西服的荆棘藤编很快松弛，藤编末端与指尖相连，快速缩回比尔体内。 重获自由的弟弟不顾身上血流不止，直奔黑西服跑去，他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还能活下去！ 他要带着大哥尽快离开...... 离开...... ...... 「哎？」 「大哥，我明明在靠近你，可现在怎么好像离你越来越远了？」 弟弟在意识消散前脑中的场景，是他快速接近黑西服又忽然飞上天上的画面。 臀部以下还保持着奔跑状态，上半身却已经在半空划过一道喷血弧线。 眼球最后向上翻动，他看见那个男人手持一把更锋利的鬼牙镰刀，还保持着收割动作结束时的姿态。 那柄镰刀，在绯色月光下，很美。 第八十五章 关于那个世界的情报（四） 链条在嗡鸣，疯子在叫喊，比尔在享受收割的余兴。 手中的黑血镰刀足有两米余长，或许是此刻他的思维清晰，镰刀细节修饰得比之前更加完善。 黑色血液构成镰刀骨骼，中部花纹镂空，镰刀与手柄连接处像鬼脸侧面，牙齿凶残地长在前方，仿佛要将看到的一切全部撕裂。 黑西服已经重获自由，但他没有转身逃跑或是给弟弟报仇，他只是跪在地上抱头哭闹，嘴里断断续续喊着让人听不懂的单词和音节。 比尔单手扛着镰刀，走到黑西服身旁，鬼牙镰刀开始兴奋，加足马力旋转。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bbbbbu——！” “ark，no，Пpoyпpoehnr，пoжaлyncta，чephыeлюдn！” “，Θeμou！” “” 黑西服口中全是些听不懂的语言，比尔皱紧眉头，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什么，竟然吓到会说多国语言。 比尔有点好奇，却也没办法从疯子口中问出有用信息。 饥饿感愈加明显，他决定尽快搞定这些事。 “你们是为了利益奔波的杀戮者，而当我的大脑决定用简单的方式换取内心世界和平，我们就变成相同生物。” “嗜血怪物。” 双手挥刀收割，巨大阴影从黑西服腰部贯穿闪过，血液在画面解冻后喷出，溅了一地 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比尔却突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 既然这些人说他们和普通人不同，身体里蕴涵神秘能量，那他们可以被直接送入阴影空间吗？ 心念所至，影圈已经出现在黑西服半截尸体下方，尸体有下沉趋势，但仅此而已。 值得开心的事情是，影圈的直径不知何时又扩大许多，现在已经可以通过一辆摩托车，虽然还有点勉强，但挤挤也就通过了。 “我的手臂可以轻易通过影圈，而他们的身体无法通过，说明这两个人本质上还是普通人？” “” 比尔掰了掰肩膀，将镰刀收回体内，影子爬上黑西服身体，开始侵蚀。 毕竟一心二用对于没有接受过训练的人来说还是有些苦难，比如现在他就无法做到同时利用黑血与阴影之力做些精密的事情。 “既然还有其他杀手存在，还是不要把他们的尸体随意丢弃，其他人很可能通过他们的伤口推测我的攻击习惯甚至能力。” “啊，对了，万一还有会死灵术的能力者就更麻烦了。” 影斑很快将黑西服变为一团黑影，落入混沌的阴影空间，黑西服弟弟同样被处理。 吹着口哨，比尔终于离开这片荒凉树林，背影消失在马路尽头。 不过他没有看到，一只形为怪异的红黑纹蜜蜂从被虫蛀蚀的树叶后面飞出，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全部记录下来以后快速离开。 树林那端的带高帽男人伸出手指，蜜蜂稳稳落在指尖，将信息全部传达。 “果然是这样啊，提前花金榜购买情报果然没错，不过那个威廉姆斯竟然拥有如此罕见又强大的能力。” “还好我没有贸然出手，兔子兄弟都死得这么惨，我肯定也会身首异处。” 高帽男人长出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松弛。 他收回手指，蜜蜂在他周身转了一圈，从帽子上的窟窿眼处爬回蜂巢。 “唉，生活真是太辛苦了，我还要回黑街购买新的悬赏单，这张悬赏单是浪费掉了。” “不过兔子兄弟死亡的细节和威廉姆斯的能力，这些情报黑市上应该有很多人愿意购买，我也能大赚一笔吧。” “嘿嘿，兔子兄弟临死前到底说了什么，我还有真点好奇” 高帽男人扶了扶帽子，转身向鹿特贝妮港方向快步走去，海风吹动高帽男人长长的衣摆，他已经没有继续在布里特斯停留的必要。 夜空还被阴影和血色填满，破晓的暖光已冲破黑暗。 布里特斯还在安眠中，沙威却没有入睡，他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个晚上，没人知道他在偷偷搞什么名堂。 沙威的房间里面乱糟糟一片，床上和书桌上堆满老旧图书，大部分是关于历史和宗教学的书籍，木地板上到处都是弃纸团，墙上贴满各种稀奇古怪，让人完全摸不到头脑的图形和思维导图。 只有书桌上的煤气灯亮着，照亮方寸大小的空间，沙威正握着一根钢笔，下笔的速度越来越开，在乳白色纸张上疯狂涂抹，不知道要画个什么东西出来。 “不行，这种办法也行不通！” “历史书上的说法根本就自相矛盾，难道从来没有学者们对这些出版书提出质疑？” “学校里的史学教授都是吃白饭的吗！” 猛然摔下手中钢笔，蓝黑色墨水弄脏纯实木桌面，沙威再次将纸团扔向身后。 感觉思路进入死胡同，他疲惫地按摩太阳穴，从铁盒里取出一支高档雪茄叼在嘴里，用烟草来平复烦躁的情绪。 烟雾飘渺，记忆画面浮上脑海，他又想起发生在那个女人身上的变异，就在海蒂安德里亚拿到镜子，看到自己躲藏在头发下面的脸以后。 她看到镜子中的影像后就彻底疯了，身影崩坏，脸上布满溃烂脓包，皮肤也全部拉长，松弛得在地上流淌。 同行警察当时就把胃里的食物吐得一干二净，沙威自己也骤紧眉头，恶心反胃的感觉冲击大脑。 然后就是女性狱卒尖叫的声音，她口中大喊女巫、邪恶、不详，马上把海蒂变异的消息传递给欧德教会在布里特斯的马赛大教堂，请他们处理此事 欧德教廷对海蒂安德里亚的速度也非常迅速，当主教大人带人前来，他们很快给出答案。 海蒂安德里亚，就是女巫！ 她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巫术反噬，巫力失控导致。 主教大人的随从们非常强硬地无视了法院对海蒂死亡事件的判决，将一根拳头粗细的木桩插入海蒂心脏，结束了她最后的疯狂。 这种杀死女巫的手段非常传统，同时主教大人还要求狱卒马上焚烧海蒂尸体，防止女巫复生。 “可怜人们，再也不要说起你们曾遇到女巫。” “善良又平凡的供奉者，女巫就像诅咒，你们应当离它们越远越好。” 主教大人留下这两句话后，便带着随从离开，好像杀死一名女巫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只是没见识的人才会大惊小怪。 这一切在莫名其貌的混乱中发生，又在混乱中匆匆结束 当而所有目击者都感恩着欧德教廷对保护世界不受邪恶力量侵蚀时，只有沙威心中升起疑惑。 “正常人的确不会因为入狱就发生那么大变化，难道真如欧德教廷所言，海蒂安德里亚是女巫？” “如果海蒂真的是女巫，又怎么可能在被警察逮捕时毫无反抗之力，她应该在那时就用邪恶力量杀光警察，或者顺利逃离布里特斯。” “欧德教廷的说法就是在侮辱民众智商，可为什么没有人敢对他们提出质疑？” “可恶，这些事情背后的真相是什么，我一定要调查清楚！” 沙威猛吸最后一口雪茄，将雪茄屁股按在烟灰缸，捡起钢笔，再度全身心投入。 第八十六章 影团的去处 布里特斯的深夜，寥寥几家餐馆还在营业，而这些餐馆中，只有这家刚刚开业不久的东方料理店还有客人光临。 料理店内灯光散发暖意，来自遥远东方的大师傅正在用一口足够八个人适量的大铁锅翻炒调料，然后快速将剁好的肋排下入锅中。 体型健硕的大师傅额间因闷热的厨房而冒出细汗，他单手晃动铁锅，热油与水正发生激烈碰撞，滋啦滋啦的声音伴随着香气扑鼻的烟雾散开，刺激食客鼻腔。 美食很快出锅，大师傅敲敲铃铛，马上就有一位穿着奇特东方装饰的妙龄少女来到取餐窗口，送上新的订单。 “大师傅，盛四碗米饭，再炒一锅辣子，我先把这盆排骨给客人送上去！” “好嘞，辛苦你了，梅！” “呵呵，一点都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 少女笑吟吟端走食盆，她的肤色和脸型和诺曼人有细微差别，眼睛笑起来时弯成一条月牙，声音如清澈的泉水滴落般悦耳动人。 将美食送去二楼，脚步灵活轻盈，梅敲开关得严严实实的包房。 包房里是只有一个人，满满一桌子美食却已经所剩无几，梅不自觉吞咽口水，将酸甜可口的排骨摆在看上去甚至有些瘦弱的青年面前。 “客人，您的菜好了，米饭马上给你端上来，请您慢用！” “唔，放哪儿吧。” 声音有些沉闷，因为比尔正在把一大块烧肉塞入嘴里，丝毫没有注意梅脸上惊讶且担忧的表情。 将桌子上的空盘子撤走，这些盘子叠在一起足有半米还高，梅有些吃力地离开包房，整个人都左右摇摆。 梅回到厨房时，大师傅已经盛好米饭，炒完辣子，等她再次端着饭菜送上二楼，她看见满满一盆排骨又被那位客人扫荡一空。 “客人，您点的菜都已经上齐了，请问您还有别的需要吗？” “我们店里还有冰糖山楂，您要是感觉胃胀，我去给您盛一碗......” “哦，不用，我吃得刚刚好。” 斯文地用手帕擦拭嘴角，比尔放下刀叉，已经将四碗白饭和同最后一点残羹吃光，速度几乎快到梅都没看清他究竟有没有咀嚼就把食物吞下。 饭量竟然比大师傅还大的奇怪客人，她还是头一次遇见。 ...... “东方料理真不错，我以后也想找个会做东方料理的厨子。” 比尔穿着黑色风衣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现在这个时间找不到马车回山林别墅，他只能在四处逛逛，等天亮再说。 热闹的中央街区只有在夜晚能得到片刻安宁，行走在灰石板路面，比尔看到已经有铁轨成功铺设在道路两旁，这种铁轨比他以往知道的那种火车铁轨更窄些，是专门为城市设计。 而在街道岔口的广告牌上，占满半个木牌的黑白宣传单引起比尔注意。 「朋友们，还在等什么呢！」 「专属于您自己的蒸汽机车，当场就能开回家！」 「1734年最新蒸汽车型展销会，就在威尔森大街17号，每周末上午九点至晚上六点，入场费只要80便士......」 「入场就有好礼相送，更有更多神秘车型等您发现......」 而在几句激动人心的宣传语下面，是两排款式各不相同的蒸汽机车，每部机车旁还躺着一名穿着皮衣，性感暴露的机车美女，足够吸引男人们目光。 比尔目光却直接略过机车美女，审视这些以实用及大方块造型为主的蒸汽车。 “那些工厂主动作倒是够快的，新政刚颁布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已经有这么多待售车型展出。” “不过这也正常，那些以机械为主的大工厂应该早有这种打算，只是以前由于禁令没有公开贩卖，车型或许是很早就设计好的。” “去看看吗？” “去吧，不是早就有这种打算了吗，马车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住在郊区，没有车怎么能行。” 自问自答几句后，比尔很快做出决定。 随便找到一家旅店休息，虽然喜欢享受生活，他对稍微简陋的条件也不挑剔，躺在铺着白床单的木板床上，比尔闭上双眼，依旧保持警惕。 他可没忘了自己的脑袋还价值不菲，有好几个能力者惦记着呢！ 「那些在黑街发布悬赏想要我脑袋的人，和雇佣普通杀手的人应该是两伙人。」 「呵，来多少人都好，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都揪出来，好好报答你们扰乱我正常生活的错误决定！」 「隐藏在下水道里偷偷摸摸雇凶杀人的水老鼠们，我很期待与你们的会面......」 「......」 大脑渐渐放松，由影子负责监视四周，比尔忽然感觉意识沉入一片混沌虚无，眼前飞过一件件通体纯黑的物品。 有阴影之书、不会计时的老式怀表、如影子般轻薄的漆黑匕首、装煤核的铁皮箱、似有似无的阴影走私船，非常危险报酬...... 还有正在靠近的四团黑影。 它们之间似乎有种莫名其貌的吸引力，在比尔眼前逐渐融合，变成一团更大的影团。 比尔伸手去碰影团，一条带有旧日伤痕的手臂出现在阴影空间，指尖点上影团，它就缓缓向受力方向漂浮。 哗啦...... 咕嘟咕嘟...... 他似乎听到水流声音，又很像幻听。 「我记得杀手尸体化为影团后莫名其貌消失在阴影空间，黑西服他们的影团也会消失么？」 「它是被阴影空间吸收，还是......」 继续观察影团的活动轨迹，它在阴影空间里的漂浮速度没有变慢，反而有越来越快的趋势，而漂浮轨迹也像是受到什么牵引，缓缓向左侧偏移。 抬眼看去，影团的左侧是...... 阴影走私船？ 比尔有些困惑，那艘巨大又虚幻的走私船已经在空间里存在很久，应该说它是最早出现在阴影空间里的物品。 可他一直不知道它为何出现，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当影团距离阴影走私船越来越近，它突然被吸在走私船底，好像船上有专门捕捉影团的东西存在。 比尔的意识向走私船游去，眼前画面放大，他看见影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变小，直至消失得不见踪影...... 阴影走私船的轮廓，突然变得清晰。 第八十七章 蒸汽车型展销会 这是一件很有趣的发现。 苍白手臂出现在阴影走私船上方，意识就立于手臂之上，比尔伸手触碰走私船甲板，有种好像摸到实体的感觉。 不过手掌还是穿过走私船巨大的虚影，它尚未构成，只是慢慢成为存在。 「尸体被阴影侵蚀后，全部成为让走私船虚影实体化的能量？」 「那么上次我没发现，是因为普通人变成影团后提供给走私船的能量过少，所以我才没能像此刻清晰地感觉到走私船的变化？」 「看来能力者和普通人的差别还是非常明显，最起码他们体内蕴涵的能量天差地别。」 「呵呵，我很快就就要拥有一艘船了，如果以后妄图杀我的人都是能力者。」 「是个好消息。」 手臂回到现实世界，意识也全部离开阴影空间，这里重归平静，只有关押着危险报酬的铁箱在感受到比尔的意识波动时发生细微颤抖，仿佛受到牵引 崭新的一天很快到来，今天正巧是周六，比尔根据街口广告牌的指引来威尔森大街17号，这里会场很大，蒸汽车型展销会正在进行当中。 “欢迎光临，祝您买到自己满意的蒸汽车。” “欢迎您的到来，您一定能发现乘车与骑马哪种出行方式更舒适。” “欢迎来到我们展销会，蒸汽车已经成为当下象征您资产和社会地位的最好方式，您一定不会后悔拥有属于自己的蒸汽车！” “欢迎” “嘿！保安，拦住那两个臭小子，没钱来凑什么热闹，别惊扰到夫人们！” 主持人就站在门口，穿着暗红格子西服，戴蓝色波点领结，热情地招呼每位拿着入场券走入会场的客人。 他身后的安保人员会很快拦下那些试图逃票钻进去的穷人家孩子，虽然他们眼中充满好奇与渴望，但那些东西可不当钱花。 参假车展会的人们大多穿着当下最流行的窄口紧身衣，年轻时尚的二代富豪脚踩亮色皮靴，穿同色皮质套装，用系一只扣子来表达对经济自由政策的追随。 年长些的绅士们挽着蕾丝群女伴，这些女伴通常都拎着精致的手提包，用珍珠宝石堆砌出社会上层人士的气质。 当这些绅士和淑女看到穿着暴露的车展美女，便要讥讽两句世风日下，然后仰起头颅，用他们最高傲的姿态展示自己不屑与低俗为伍。 越来越多人走进车展会场，八十便士的入场费对于普通的五口之家来说或许就是半个月口粮，但对这些由新兴资产阶级和中产阶级来说，这只是展销会用来筛掉那些穷鬼的门槛。 获得新生的诺曼，仅以资产决定社会地位，这无疑是有钱人们最喜欢看到的画面。 当然在蒸汽车型展销会里，最重要的主角还是会场两旁各式各样的蒸汽机车。 比尔独自在会场里溜达，偶尔会跟在领队的美女身后，她手持一根细长木条，正带领客人依次参观车型，并介绍蒸汽车性能和价格，让客人们更好地了解这些蒸汽车信息。 “那么现在各位面前的蒸汽车是来自国外工程师的创意，他仿造了传统马车的形状对蒸汽车进行设计，虽然这和我们平时看得到的警用蒸汽车有些相似，但在内部装饰和性能上都有很大不同。” “它的供能气箱藏在宽大的车头内部，时速可以达到40公里，能够” “接下来为大家介绍的这款蒸汽车，由来自戈弟市的工程师设计监督完成，它的车长约三点二米，轮胎直径在九十公分以上，整个车身呈轮椅形态。” “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这款轮椅型蒸汽车的汽箱在靠背后侧，每次补充能源后可以提供八十公里行程，足够您从郊区别墅开到市中心两次来回。” “当然我们现在看到这辆蒸汽车是敞篷形态，或许您会担心雨雪天气的出行问题，不过您根本不必担心，来自戈弟市的工程师早就想到。” “与轮椅型蒸汽车匹配的雨篷正在设计当中，而且初见雏形。” “这款蒸汽车的售价仅八百金镑，只需要八百金榜您就能将造型独一无二的蒸汽车带回家中！” 领队美女保持笑容，继续把各种造型奇异的蒸汽车介绍给有钱人们，这些有钱人跃跃欲试，队伍中议论声音不断，正在与同行女伴商量要不要把这辆蒸汽车回家。 “请问这辆蒸汽车存在非常严重的安全隐患，你们公司怎么会把这种粗制滥造的设计拿出来卖？” “我对你们公司的设计理念感到失望。” “不止是安全隐患，这种造型设计明显违背动力学原理，驾驶速度无法得到保证，也没有安装减震系统，虽然将骨架暴露在外的设计独特而且节约成本，却忽略了机械在使用过程中保养的问题。” “看看这辆蒸汽车放置汽箱的位置和管道，我们知道一辆蒸汽车里最值钱的部位就是蒸汽机，当我们把” 突然队伍中响起一个声音，美女领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眉间不自觉微微隆起，向声音传来方向看去，众人也转头寻找提出质疑的声音。 跟随众人目光，比尔看见一位头发乱糟糟的栗发色青年，鼻梁上架着厚厚的大圆形咖色镜框眼镜，脸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宽松的毛衣上还沾了几处墨迹。 马上有人露出鄙夷，美女领队也认为这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小子是逃票进来，或者是其他汽车公司派来专门捣乱的。 “保安，你们怎么把这种人放进来了，多打扰各位尊贵客人的心情，还不尽快处理！” 美女扯着脖子叫喊，马上就有两位身强体壮的大汉从会场一侧跑过来，当即就要架起栗发青年。 “跟我们走吧，混蛋小子，真是的，你是从哪儿溜进来的！” “等一下啊，我有入场券，刚刚还在我手里呢” 栗发青年有些无奈，他拖着两个大眼袋，从挡住手臂的长衣袖里伸出手，可在身上不断摸索的过程中已经被保安给带离现场。 “十分抱歉，是我们的监管出现纰漏，请各位不要被捣乱者影响，我再给各位介绍下一款蒸汽车型” “这款蒸汽车是” 美女领队快速转移话题，客人们也很快忘记了这个小插曲，只有比尔同意栗发青年的看法，他对这些蒸汽车型同样失望。 这些蒸汽车完全是没经过认真思考的机械产物，甚至不如全部按照统一模板制造的政府用车实用。 身旁不断有富豪当场拍下蒸汽车，带着汽车和人们注视的目光洋洋得意离开。 比尔也转身离开会场，如果这个世界还要发展两百年才能造出他想要的车型，那不如他自己设计，找机械工厂加工。 他对机车的追求，没有这么肤浅。 第八十八章 再遇老威 比尔走出车展会场，主持人还在热情地招待客人，四名膀大腰圆的保安时刻注意四周，防止再有逃票者进入。 熟悉的身影忽然从门口晃过，脖子上挂着护目镜的中年男人摸摸口袋，看着对他来说昂贵的门票，只能摇头叹气，就要离开。 比尔对这位来自北区的机械师印象深刻，那十二只齿轮机器人现在还摆在书房里面，在他读书看报时日夜陪伴。 当然，陪伴他的还有来自山顶客人的尖叫声。 “威克斯.森德鲁先生，好巧啊，竟然在这儿见到你了。” “你是......威廉姆斯.克利夫先生？” 老威恍然愣了一下，还穿着上次比尔见他时穿的漆皮半身工作服，很快想起来眼前这位年轻人是谁，感到惊讶。 “叫我比尔就行。”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比尔。” 挠挠后脑勺，老威脸上带着研究工作者常见的憨笑。 “老威，你也来参观这场无聊的蒸汽车展吗？” “我也就是偶然路过这里，才看到这里有个蒸汽车展......” “那个比尔，你已经看完从里面出来，能跟我说说里面的蒸汽车都是什么样子吗？” 老威有些不好意思，他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囊中羞涩买不起门票，却能够轻易被人看出心中所想。 「老威对蒸汽车也感兴趣，难道他也会造蒸汽车？」 「如果是他的话，或许能设计出更优秀的蒸汽车外壳，毕竟我对他的审美和技术比较放心。」 “说不清楚，我这个人不太喜欢说话，不如我们一起进去看看，正好我刚才也没有看完。” “啊？不不不，比尔，我没有想要进去，太浪费了......” 比尔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拒绝，转身在售票处买下一张入场券，将入场券递给老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看着老威，没有任何退缩。 看到比尔手中的入场券，老威脸色微微露出窘迫，更难为情。 “比尔，我、我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我其实还有钱，就是......” “嗯，我知道，这张入场券根本不值这些钱，不过我正好需要一位懂机械的朋友给我介绍那些大铁块，你就是最佳人选了，老威。” “这......” 看到比尔态度如此强硬，老威有些动摇。 吵吵嚷嚷的威尔森大街上人流不息，时间快临近中午，比尔再次摇晃手中入场券，示意他赶快接过去。 “快点，一会儿他们要午休了。” “......那好吧。” 老威不再坚持，实际上他非常想入场亲眼看看来自其他工程师的设计，而不只是从几张宣传单图片上见到。 实物总要是比照片细致，也更容易获得灵感。 心里同时感受到小尴尬和窃喜，老威对比尔也升起一丝感激之情，八十便士可不是一笔小钱，足够他从跳蚤街淘很多废弃零件。 比尔再次进入车展会，老威跟他并排而行，只是衣着和身上的润滑油味道让他与周围人群格格不入。 西装革履的绅士们拿着手杖，大多梳着背头，用发蜡固定每一根发丝，对老威侧目想看，眼神中带有明显厌恶。 那些淑女们更是不加掩饰，用小扇子挡住口鼻，躲得远远的，生怕这个不知从哪个下水道里爬出来的男人身上带着什么病菌传染自己。 他们更怕贫穷也会传染。 连那几位负责带队给客人讲解的女人脸上也很不自在，想叫保安把这个脏兮兮的男人丢出去，可比尔明晃晃手里握着两张入场券，让她无法开口，只能尽量让队伍远离那两个男人。 老威更加尴尬，他看到自己的衣着的确不适合出现在这里，开始退缩。 “那个，比尔，要不我还是先出去吧，他们好像都很......” “老威，票都已经买了，难道你要浪费这八十便士么，你还没给我讲讲这些蒸汽车型的优劣。” 比尔还很年轻，本该是透露青涩的年纪，此刻声音却冰冷坚硬，脸上扫过一丝阴霾。 双手插在大衣口袋，不善眼神扫过那些侧目看过来的人类，这些人心中一颤，瞬间感到巨大寒意，不敢再看他们。 “不要在意他人目光，你不是机械师么，理应出现在这种地方。” 听到这番话，老威身体微微颤抖，竟然感动地偷抹眼角，他不是没有被人称赞过技术，也不是从来人帮他这种最笨的人说话，可他就是能从比尔身上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感动！ “我明白了，谢谢你，比尔！” “下面就让我给你好好介绍一下关于蒸汽车的常识吧，虽然我平时修理钟表更多一些，但机械原理都是相通的，北区的垃圾场里也能找到废弃的蒸汽车部件。” “这辆蒸汽车的造型虽然独特，但这种造型的车子存在两条弊端，第一点是......” 老威也坚定起来，不再理会旁人若有似无的轻视，开始认真地给比尔介绍这些蒸汽车，用实际行动表示他对比尔最真诚的感觉。 他们没有跟着美女领队后面，而是独自按顺序浏览每一辆蒸汽车。 老威对蒸汽车的理解的确如比尔所想，他不只精通修理小机械物件，对大型机械也有很独特的心得，甚至在他们走到轮椅形蒸汽车前，老威说出了和那位栗发青年几乎完全相同的评论。 “比尔，如果你想在这里买车的话，我绝对不建议你购买这种不实用的车型，不止安全系数很低，连后期维修起来都很麻烦。” “我推测这种蒸汽车的寿命不超过三年，如果保养得当也许能使用五年。” 老威说起他擅长的事物便滔滔不绝，显得十分专业。 连周围客人都被他对这些蒸汽车的点评吸引过来，他脸上洋溢着自信，让那些衣着华丽的人也忽略了他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连双皮鞋都没有。 一些原本打算购买蒸汽车的客人也因为他的话放下钱袋，克制自己交付定金的冲动。 “那你觉得这里的蒸汽车，究竟哪一辆值得购买？” “对啊，你说了半天，就直接告诉我们那辆车靠谱吧！” 周围人群中忽然传来询问的声音，紧接着就有好几位戴礼帽绅士上前询问。 “刚刚我看了一圈，现场展示的蒸汽这种只有三辆有购买价值，但都不是最完美车型，还有很多可以改善的地方，比如合理调整内部，增大汽箱体积以增加推动力......” 老威也没有故意放高姿态，依旧用最专业的角度分析，把他知道的全部说出来，给出最佳建议。 周围人恍然大悟，纷纷脱帽向老威表达谢意，只有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车展主持人看到这一幕幕后暗中攥紧拳头，默默记下老威的脸。 第八十九章 机车理想 “比尔，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谢谢你带我入场参观!” “我以前从没当众说过这么多话，这太不可思议了，我还是在社会上层人士面前高谈阔论！” 离开车展会后，两个人回到街上，老威脸上全是笑容，这名年近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在比尔面前开心得像个小孩，兴奋到手舞足蹈。 比尔淡然点头，掏出铜制怀表查看时间，怀表是他在钟表店买的，不是有问题那只。 “到午饭时间了，老威，我给你介绍一家不错的料理店，那里菜品味道很棒。” “正好我还有其他事想跟你商量，走吧。” 完全没有询问老威意见，比尔将他带到金融街的东方料理店，虽然昨夜已经来过这里，但他还没能把这家店里的菜品全部品尝一遍。 而且这里包房正好适合他和老威谈事。 现在是下午一点左右，东方料理店中客人依旧爆满，店里虽然只有一名厨师和一名女孩接待，倒也勉强忙得过来。 只是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在看到比尔时明显愣住，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见到这个大胃男。 当比尔和老威安稳坐入包房，梅很快送来一壶热茶，老威有些局促，不知道比尔要和他谈什么。 “比尔，虽然我不知道自己除了维修还能做什么，不过你有需要我一定尽全力帮你，哪怕是我不擅长的事！” “不用那么紧张，老威，其实我是想问问你对亲手制造一辆蒸汽车有没有信心。” “亲手造一辆蒸汽车？” “我的天，比尔，你知不知道造一辆蒸汽车要多少钱！？” 老威瞬间瞪大眼球，震惊地看着完全不象是在开玩笑的比尔，倒茶的手都在颤抖，热茶洒在桌面上。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手忙脚乱地擦干桌面，继续说出最现实的问题。 “比尔，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别看蒸汽车不大，制造一辆车具体涉及到的耗材种类繁多，如果没有专门的进货渠道，别说是蒸汽机，就连最优质钢材我们都买不到！” “虽然理论上来说组装甚至制造一辆蒸汽车好像很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很难，更不要说现在学术界好像还在闹什么知识保护法案，每家公司都对技术看管得非常严格。” “拿最简单的轮胎举例，工厂只承接大批量尺寸的轮胎生产订单，没有公司愿意浪费时间在四个轱辘上的生意。” 老威快速解释，虽然刚听到这个想法时他吓得茶壶都拿不稳，但说到专业方面的事，他又变得侃侃而谈。 “我当然理解你的顾虑，老威，先不要考虑材料问题。” “如果让你来设计，你认为造一辆性能趋近目前技术最完美水平的机车，大约需要多少钱？” 端起热茶品尝，比尔没有丝毫动摇。 这份沉稳在老威眼中，是在无言地告诉自己，眼前这个男人没有跟你开玩笑，他要让你亲手操刀，制作一辆专属于比尔的最棒的蒸汽机车，他是这样信任着你！ 而你，这个梦想制造大机械的自诩为机械师的男人，敢不敢接下这份信任！ “一千八百......” “不，是两千四百金镑！” “如果有这些钱，我可以租下一个小型钢材加工厂，所有零件自己打磨设计，一年、不，也许七个月时间，我绝对能造出一辆以现在技术来说最完美的蒸汽车！” 老威情绪激昂，两手拄在桌子上，激动地看着比尔。 只是他的情绪没有感染到面前这位浑身散发着阴冷淡漠的男人，比尔指尖有节奏地敲击桌面。 哒、哒、哒...... 老威不自觉吞咽口水，做回椅子上，担心自己是不是把预算说多了。 “七个月时间太长，虽然我对这个时代的科技究竟发展到哪一步不是特别清楚，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技术革新速度只会越来越快，何况研究院还发现那种能源。” “老威，不要局限在煤炭上，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找工厂，如果你真能拿出超越那些垃圾车的完美设计，其实可以找人合办工厂，哪怕没有本钱也可以做技术入股。” “人要做大事，不能什么都靠自己去做，你需要团队分担，或者雇人。” 停止敲击桌面，比尔淡淡说到，老威却皱紧眉头，显然没想过这些复杂的东西。 “那种能源？” “比尔，那你还造不造蒸汽车了？” “造，当然要造。” “只是我等不了七个月，我希望能在三个月内见到我梦想中的机车。” “这样吧，这段时间你先回去设计方案，多设计几套备选方案，我来帮你联系工厂，雇佣工人。” 老威若有所思，他到现在才敢肯定比尔没有开玩笑。 因为他不是一句畅想就大手一挥，把事情全权交给自己，而是真的把事情具体落实，分派任务。 自己是比尔制造蒸汽车中最关键的技术指导和工程师，但绝对不是全部。 不过也正因为是这样，他才更有信心！ “我明白了，比尔，请你放心吧，这段时间我一定认真设计，绝对不让你失望，其他事情就交给你了。” “你对专属于自己的蒸汽机车有什么特殊要求吗，我要提前问清楚，在画图纸的时候就设计进去。” 老威认真询问，从宽大的漆皮工作服口袋里拿出碳棒和硬纸壳，开始记录。 比尔歪着脑袋思考，他现在脑海中全是DC漫画中，那辆霸气外漏又可以变形的蝙蝠车，时速瞬间飘到300公里。 但以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平，别说变形和速度，连底盘都做不到像蝙蝠车那样低。 同时蝙蝠侠还有一辆纯黑摩托车，明明只有摩托车才能成为机车，蒸汽机车实在是有点...... “我有两种车型想法。” “第一种车型，车身要以流线型为主，车轮直径要小，但宽度尽量增加，在保证动力的情况下，将车身设计得越扁越好。” “至于第二种车型......” “我希望这种车只有两个车轮，一前一后，没有别的要求，你先把图纸画出来再说。” “这事也不能太急，毕竟性能才是最关键的。” PS：我知道可能会有较真朋友，所以这里先科普一下，现实世界里第一辆蒸汽车是1769年法国人发明的，自行车却是1790年发明，同样由法国人发明。 而我们熟悉的摩托车在20世纪初才正式问世，历史上可没听说过蒸汽摩托车，因为摩托车都是用内燃机烧机油。 其实很容易理解，如果出现蒸汽摩托，摩托车身那么小，那它要在哪儿烧煤呢，所以一般体型越大越适合用蒸汽机，比如蒸汽火车就很常见。 第九十章 两个强盗 在诺曼领土东南方向，距离布里特斯遥远的边陲村庄，最近发生了两件奇怪的失踪案。 有户人家突然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没人知道他们是悄无声息地搬走了，还是迷失在树林，亦或是被杀人狂给…… 村民们不敢想象，只有村长组织过一次入山搜索活动，却也没有任何发现。 村长只能将约翰和米娜的名字记录在失踪人口手册上面，同时感慨这户人家接连遭遇不幸。 本来这事也就过去，没人会再提起。 只是这对儿夫妻消失的第三天晚上，莫斯根庄园老爷突然派人前来，询问村里有没有人见过他的侄子。 村长带庄园仆从挨家挨户询问，都没有人看到尼尔少爷，而当村长询问庄园仆从尼尔是什么时间失踪以后，他忽然发现尼尔和约翰竟然在同一天晚上失踪！ 他赶紧把这件事告诉庄园仆从，祈祷尼尔少爷千万别出事。 毕竟这个偏僻小镇里大部分人家都受雇于莫斯根庄园，莫斯根老爷就是村子的衣食父母，更是绝对权威的存在！ 莫斯根老爷找不到侄子，只能报警请警察帮忙，而当警察来到村庄，体型微胖的男人早就驾驶马车远离边缘这座城镇，身上带着所有钱，以及一把铁锤。 车轮吱呀吱呀压过小路，约翰用力挥舞马鞭，他脸上没有任何恐惧或担忧，反而充满阴桀。 “呵呵，我已经跑出来三天，竟然都没人来抓我，原来警察这么废物，以前我还以为他们有多厉害呢！” “前面就是马赫诺拉市了，听说那里治安非常差劲，整座城市都处于混乱之中，是赌徒和嫖客的天堂！” 脸上有片红色印迹，看上去有些狰狞，那是鳞片莫名其妙脱落后未愈合的疤痕，可约翰毫不在意自己脸上的变化，别人的眼光重要么？ 当然不重要！ 接下来的人生，他要为自己而活！ “哈哈，马上就要开始多姿多彩的新生活了！” “Yahoo～！” 马车扬起漫天尘土，约翰站在车上敞开怀抱大叫，明媚阳光照在身上，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一路向西狂奔，就要来到诺曼最西端边界线，约翰远远能看到宏伟建筑群，整座城市的形状就像一支手枪，向众人宣告着这座城市以暴力为美！ 而作为诺曼九个特别管辖区中最具独特魅力的一个，马赫诺拉正在用它独特的方式欢迎客人到来。 两名强盗出现在路傍，他们脸上蒙着黑布，已经在这条路口等待一上午时间，终于发现约翰这只竟然敢独身前往赌城马赫诺拉的肥羊！ 将一根粗麻绳一端绑在路边树上，另一端由强盗握在手里，如果过路马车不乖乖肯停车，身体强壮的强盗会瞬间拉起麻绳，让马车狠狠摔在地上！ “停停停车，打打打打劫！” 另一名磕巴强盗从绑腿带抽出两把转轮手枪，赫然站在马路中央，正常情况下车夫看到路上有人，一定会减速甚至直接停车，这是人们下意识的反应。 只是眼前这驾马车似乎完全没有减速的征兆，车上男人好像还在挥舞马鞭加速？ 磕巴强盗有些恼怒，他最讨厌被忽视的感觉，对着天空啪啪两声枪响，警示身前马车赶紧停车。 “我说停车，打打打劫，不不然我可开开枪了！” 约翰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疯狂加速的感觉另他愉悦放纵，等他看到磕巴强盗的身影时，眉头挑起，却没有减速。 “强盗？” “呵呵，管他是什么呢，直接冲上去，谁都别想拦路！” “驾！” 再次奋力挥舞马鞭，两匹瘦马吃痛地嘶吼加速，眼看就要撞上眼前倒霉强盗，他突然看见马路右侧竟然还有人！ 手中麻绳已经被一名强盗奋力拉起，拦在马腿处的绳索骤然出现，挡在磕巴身前。 嘭！！ 马车撞上麻绳，刺耳的啼鸣瞬间响起，瘦马狠狠摔在地上，连同马车也快速歪倒，在砂石路面滑行一段距离。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麻绳瞬间绷直，强盗咬紧牙关，喝地一声，手臂肌肉爆裂，连续后退十几步，这才勉强站稳。 这场有预谋的强烈行为再次扬起沙土，荒漠中一眼望去都是砂石，地上几株矮草孤零零生长，马路两旁除了营养不良的灌木，只有巨大且不规则岩石块，杂乱无章地摆在荒芜大地。 马赫诺拉是诺曼唯一一处紧挨着荒漠的地区，荒漠再向深处走去就是沙漠，穿过沙漠就是另外的国家。 约翰从马车狠狠摔下来，整个人摔得头昏脑涨，但那晚过后他就变得非常强壮，虽然没有肌肉暴露在外，却能轻易用一柄铁锤敲烂石头。 但他很快从地面爬起，快速摇了摇头，恢复清醒，皱眉看着眼前一切，很快了解现状。 “举起双手，把身上的钱全交出来！” 身材魁梧的强盗放下手中麻绳，快速抽出转轮手枪瞄准约翰，听说前往赌城马赫诺拉的人大多狠角色，只有运气好时才能遇到当场交出钱袋的家伙。 “你听听听见没有，把把钱都交出来，我我我们就放你走，我们只只只劫财，不不劫色！” “是只谋财，不害命。” “对对对，我们只是跟你讨点生活费，不不干别的事，违违违法！” 两名强盗一前一后将约翰夹在中间，他们刚来到这座城市不久，这也是他们第一票生意。 其实这两名强盗本来是以赌徒身份出现在马赫诺拉，结果在赌盤上输得血本无归！ 他们本来在其他地方也做拦路抢劫的勾当，因此又抄起老本行，想劫一票大的，再去赌桌上翻盘。 约翰挠挠头，他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不过想让自己把钱交出去，绝对不可能，现在金镑就是他的命。 “你们不怕死吗，为什么要当坏人？” “少少说废话，世界上哪有什么好人坏人，我们为了让自己活活得开心一点有什么问题？” 虽然说话啰嗦，磕巴却特别喜欢表达，另一名强盗也点头表示赞同，当初他们就是因为理念相符，这才成为好朋友。 “呵呵，你说对，是这个道理。” “我们活着不是为了取悦这个世界，而是为了取悦自己。” “嘿嘿，我以前一直都活错了。” 约翰憨厚笑笑，却没有举起双手。 他掰掰脖子，右脚瞬间发力蹬出，在磕巴意识到应该扣下板机前抵达面前！ 磕巴强盗根本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心脏猛然跃动，动作在刹那间僵住，他下意识开枪，用手臂防御。 然而一切发生得太快，强盗们根本跟不上约翰的动作，只听咔嚓，磕巴突然发出痛苦地惨叫！ “啊啊啊——！” “我的胳膊、我的胳膊折了！！” “啊啊啊啊啊啊——！！” 磕巴强盗在地上打滚，痛得连多年的磕巴都治好了。 约翰还没停止动作，从袖口处滑出的铁锤紧紧握在手中，他高举铁锤，就要给磕巴最后一击！ …… 啪！ 另一名强盗终于颤抖着扣下板机，他双手握住一把转轮手枪，喉结处不断翻涌。 他发誓，在他两年多的抢劫生涯中，还从没遇过看见枪还敢往上冲的狠人，完全是要钱不要命的！ 此刻虽然子弹稍稍偏离轨道，只击中这个胖子后背偏下位置，不过已经有鲜血不断涌出。 可胖子怎么还没倒地？ 强盗努力咽下口水，感觉头皮发麻，他努力报纸镇定，继续射击…… 第九十一章 混乱之城 在距离赌城不远处的荒漠上，烈日当空，万里无云。 灼热的阳光烧烤大地，哀嚎在这片空旷世界痛苦地传到更远方，站在马路中央的男人手持转轮手枪，身上冒出细汗，内衣粘住皮肤引起不适，他却无暇脱下外套。 忽而又从西边吹来声势浩荡的风，将燥热与沙石从沙漠深处带入这座荒芜之城。 啪！啪！啪！ 强盗稳住心神，连续射击，子弹全部射入约翰体内，枪口处擦出一缕灰烟，火药味弥漫。 只是约翰依旧没有倒在地上，变成任人宰割的猪仔，他身体晃动两下，铁锤却在片刻停顿后再次挥下！ “不要！住、住手啊！” “我我向你道歉，对对对不起，我不不不该......” “那就下辈子做个好人吧，拜拜~” 约翰露出憨憨的笑容，手中铁锤却不再有丝毫停顿，铁锤以极快速度从太阳穴方向砸向磕巴，磕巴瞬间飞出十米！ 身体疯狂翻滚，在黄沙石子路面留下一条粗狂笔直的拖尾。 虽然脚下有点点血迹，约翰却没有感受到很多痛苦，背后肌肉正缓缓蠕动，将四发子弹全部排出体外，伤口也缓缓愈合，只留下弹孔大小疤痕。 子弹没有在约翰体内炸开，它们被污浊的血包裹，掉在地上...... 他猛然转头，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看向傻在原地的持枪强盗，缓缓向他走去。 “......怪、怪物！” “怪物！” 强盗大喊一声，撒腿就跑。 他可没有什么替朋友报仇的想法，这种平时利用体格优势作恶，只会做些低端抢劫行为的街头混混全是装腔作势，根本没见过真正的恶意，大难临头自然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约翰挠挠后脑勺，左手张开虎口对准强盗，右臂向后伸展，肌肉微微隆起，然后瞬间发力。 嗖—— 铁锤在空中快速翻滚，划破空气的声音在强盗耳旁炸开，他还在奋力狂奔，苍白的脸上布满冷汗和寒意。 约翰面无表情地看着如老鼠一样逃窜的强盗，强盗好像也感受到临近死亡的感受，他慌张地回头张望，一柄最普通却已经夺走数条生命的铁锤已抵达面门！ 眼前只有黑茫茫一片，强盗在最后转头后瞬间感受到巨大压力，仿佛有成千上万柄铁锤同时向自己砸来，天空都是冰冷的银灰色彩！ 而他自己，就是案板上的猪肉里脊，马上变成肉泥！ 啪嚓...... 还来不及回味恐惧的味道，铁锤用来撬钉子那端已经在这个瞬间插入头骨，接着是一连串骨头碎裂的嘎嘣声，痛感只在刹那间就全部消散。 强盗应声倒地，脸上多处几道血痕，眼球还保持着临死前最惊恐绝望的状态，再也无法闭合。 而约翰在行凶杀人后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他天生一副老实人容貌，连皱眉都像在受委屈，此刻还保持着憨厚笑容，走到强盗身旁。 单手握住插在强盗头上的铁锤，左右晃动两下，随意拔出。 从强盗身上撕下一块衣襟将铁锤擦净，约翰又解下他腰间酒壶，仰头大口喝着不知道产地的烈酒，酒精从半空落入约翰口中，辛辣的味道让他更加满足。 忽然约翰感觉身上在冒汗，他脱下上衣搭在肩上，手中拎着铁锤，晃晃悠悠地沿着马路方向继续前进，嘴里还在哼唱专属于自由西部的歌曲。 “Come upstairs and Ill sho you here......” 一路向前，他的行为越来越放荡不羁，时而像耍宝一样在路上呐喊跳跃，身上生长着黑鳞的地方见到阳光后竟然缓缓脱落，只留下像是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 细碎皮屑快速落在地上，又很快被刀子一样的热风吹散在天际...... ...... 约翰终于在天黑之前进入传说中混乱无比的马赫诺拉市，这里和他想象中有些不同，街上没有枪林弹雨，也看不见什么抢劫犯和黑手党。 只是警察们穿着深绿色大衣靠在路灯旁边，嘴里叼着上好雪茄，不断有美女上前询问他们要不要去喝一杯，然后这些警察就搂着女人腰身，快速离开管辖范围。 街道两旁的煤气路灯照亮刚刚进入夜色的城市，很快街道上就再也看不到一名警察。 夜晚被站街女支女占领，她们脸上洋溢着最甜美性感的笑容，用最勾人心魄的动作吸引你掏出金镑。 从中央广场处不断传来底鼓咚咚咚的声音，声势浩大的地下乐团演出刚刚开始，造型夸张的小丑主持人脸上涂满红黑色颜料，用最滑腻的声音带动现场气氛。 烟花在空中炸开，场下拼命呐喊欢呼的青年粉丝们也衣着暴露另类，皮质夹克上用尖锐大胆的柳丁作为装饰，身上戴满仅用金属做原料做成的装饰物，着极富节奏感的地下音乐疯狂。 而马赫诺拉市不止有疯狂音乐节派对和嫖客天堂，在那些高大建筑物门前，随处可见性感可爱的变装女郎。 兔女郎和猫女郎拖着毛茸茸的尾巴，正在邀请客人们进入赌场，她们会全程跟在客人身后，给他们讲解任何一项感兴趣的游戏。 地下拳击和各种死亡逃脱魔术在这座城市角落上演，酒吧里也人声鼎沸。 从全国各地甚至是国外慕名赶来放释放压力的人们齐聚一堂，大声痛骂他们看不惯的一切垃圾，或者吹着最肆无忌惮的牛皮，引起周围客人和陪酒女们阵阵哄笑。 不过也有不少客人因为某个看法和旁人相左，出现大打出手的情况。 在这时候酒吧老板就会从吧台下方抽出他擦得锃光瓦亮的散弹枪，让打架斗殴者速度滚出去决斗，别砸坏了店里上好的进口美酒和装修！ 而如果真的有一方向另一方提出决斗，另一方也接下决斗，就会有专门的裁判人出现，从厚厚一沓决斗书上抽出一张交给决斗双方签字。 决斗书上最关键的不是写清无责任问题，而是明确表明决斗失败者会无条件赞同胜利者观点，再也不会在这个观点上提出异议！ 当然这种决斗也是可以派手下代替自己出战，那些土豪老板们可不愿意轻易把命搭在这种地方，他们会排除自己最得力的保镖，捍卫尊严。 这种时刻酒吧老板还会马上开设赌局，活跃气氛，吸引更多人来酒吧观战！ 热闹激情的马赫诺拉每晚都是如此，这里是有钱人释放激情寻找刺激最好去处，也同样吸引着那些想要得到有钱人赏识的穷光蛋们。 虽然在马赫诺拉只要有钱，几乎就能得到在这个世界上得到的全部的快乐，而这种极度的纸醉金迷，却会在凌晨零点半整黯然闭嘴。 马赫诺拉的深夜，属于这座城市真正的掌控者们。 第九十二章 情报的价值 距离布里特斯城不远西南处郊区，距离大海两公里的地方，坐落着诺曼最重要的科研技术中心，也是学术界内公认的顶尖科研机构，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 自然科学研究院以六层高的灰白科研楼为主楼，周围还有数栋独立的实验楼，及模拟试验田、动物实验管理区、实验人员生活区等等，总占地面积超过一千亩。 这里汇集着整个诺曼最尖端的科研人才和预备人才，分别从六大基础学科设立不同研究大组，再具体细分各类交叉科学研究小组，负责不同科研项目。 作为诺曼科研实力的象征，这里每天有永远也做不完的实验和处理不完的数据，在这里工作的人们还要攥写各种成果汇报和项目总结。 而在此刻天已经黑了，自然科学研究院主楼顶层会议室内，还在开展一场由组长及以上负责人组成的激烈的学术讨论。 “关于安全高效开采煤核的方法，我认为院里还是要将主要精力投放在大型机械设备的研发上，只要工人不近距离接触煤核，他们就不会发生变异。” 小胡子男人坐在会议大厅左前方，眼睛小而聚光，神态严谨认真，他是物理大组分类下的小组长，自然要为自己组说话，以求得更多项目经费支持。 不过这项提议很快遭到反对，大厅右侧区域主要分布自然科学大组和化学大组，这些组长纷纷举手，表达不同意见。 “物理组的提议根本不可取，这种做法完全是在浪费成本，他们假设矿工在挖掘时只要远离开采点就不会受到影响，但却无法给出一个安全距离！” “我们只有弄清楚矿工变异真相，研究生命最本质机理，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开采煤核中存在的任何问题！” 现在起身发言的研究人员带着眼镜，激动地反驳物理组观点，他的发言得到大部分组长认同。 但大家也都清楚，每年生命科学组吃掉的经费从来都是六个组中最多的，而除去在培养纯种猫狗和治标不治本的麻醉剂，他们总是很难研究出什么成果。 这次新政府的财政拨款，最重要就是为了支持研究院对新型能源的开发利用，可是到现在他们都没解决最根本问题。 就算已经研发出新型内部燃烧发动机，如果煤核开采成本过高，导致新技术甚至无法在上层社会普及，那就说明它不具备很好的市场价值。 那么研究院也就没脸再去开口要钱，说科研经费不足。 “那么下面还有谁有其他想法？” 年迈的老教授站在会议大厅最前方，面对着众位学者科学家，气势却丝毫不弱。 他是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的院长，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也是在他的带领下才有今天成绩。 “院长先生，虽然在煤核前处理上我们已经取得成果，但之所以到今天还无法安全开采煤核，完全是因为……” 又有一名身穿白色实验服的中年男子起身表达，会议厅内的讨论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砰砰砰！ 砰砰砰！ 紧闭的会议厅大门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院长有些不满，他最讨厌有人打扰会议，还是示意身后研究员开门。 马上进来一名大门保安，他手里还拿着一封信，以最快速度跑到院长面前，把信亲手交给院长。 “院长先生，刚刚有个奇怪的工人模样的男人来到咱们院里，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见您！” “我说您正在开会，他就把这封信留下来以后就走了，还说什么他带来了你们想知道的答案！” 院长坐在会场前方一排桌子前面，皱紧眉头接过信封，会场内会议戛然而止，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好奇有谁会给那个老头来信。 保安很快离开，院长撕开信封，里面只装了一张信纸，快速浏览信纸，只是还没过去十秒钟，信纸忽然被他捏皱。 「我们知道煤核开采时造成矿工变异的原因，这项情报只需要三十万金镑，同时我们还掌握着矿工变异的证据，知道你们和政府对民众隐瞒了很多真相。」 「因此真心希望我们能进行一次愉快的交流，明天相同时间我会再来，期待你们的回答。」 院长皱紧眉头，苍老且布满沟壑的脸上蒙上一层阴霾，他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神色阴晴不定。 “把门关上，别让其他人进来。” 他忽然下达命令，研究员马上照办，关闭大门后站在门口，防止再有人打扰会议。 “院长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院长先生，您还好吧……” 不断有组长询问，院长的脸色缓缓恢复冷静正常，他放下信封站起来，走到众人中间。 “尊敬的同僚们，现在有一个巨大的选择和危机摆在面前，这件事我不能自己做主决定，必须和各位商议才行。” “院长先生您说吧，我们帮您做参谋。” 在场几十位小组长都这样说到，虽然他们在为自己小组争取经费时会变得尖锐，本质上这些科研工作者还是比较单纯。 “有一个好消息，这封信中有人匿名告诉我们，他们知道很多我们所不知道关于煤核的秘密，包括开采煤核过程用发生的各种变化。” 听到院长的话，小组长们纷纷露出惊讶又带着许多疑惑和兴奋的表情， “坏消息是，关于煤核及其衍生物的秘密并非共享，他们要我们出三十万金镑购买这项情报，不然就曝光我们利用矿工做不人道的行为。” “什么？三十万金镑？” “院长先生，我们研究所一整年的科研经费都没这么多，这绝对是赤裸裸的抢劫和挑衅！” “是啊，变异矿工的事情怎么也赖不到我们身上，这是应该去找政府，我们可一直在想办法提高矿工耐受力！” 小组长们强烈反对，他们有信心找出煤核的秘密，而且他们怎么可能把这么多钱拱手相让…… 院长却没有他们这么激烈，他继续主持局面。 “冷静下来，朋友们。” “想想这个人的情报是从哪儿来的，明天我和他见面，重点就是要看他究竟有没有在说谎。” “还有这件事暂时只有你们知道，回去以后别声张，等明天再说吧。” “散会……” 第九十三章 开箱子 当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的学者们还处于茫然状态，距离布里特斯遥远的马赫诺拉城外，穿着双排纽扣皮衣的灰衣男子行走在荒芜的黄土路上，背着有旅行包大小的行囊。 夜空中泛起点点星光，忽而刮起一阵狂风，黑衣男子眯着眼睛，突然眼疾手快地从飞沙走石中抓住一块粗糙皮屑。 他举起皮屑对着月光仔细观察，好像看出什么异常。 “不是蛇蜕，也不是蜥蜴，倒是很像蟾蜍......” “这块皮上有微弱的特殊能量波动，它来自邪物还是从能力者身上掉下来的，或者是女巫们的宠物？” 灰衣男子自言自语，继续向前走着，忽然风中又传来一阵淡淡的血腥味，他加快脚步。 他走路的方式很奇怪，明明只是步行，却感觉他能踏越空间的界限，很快就出现在千米之外，两具血液已经干涸的强盗尸体处检查。 “都是普通的物理伤害，看来是他们拦路抢劫被人反杀了。” 接着灰衣男子从怀里取出画满奇怪图案的纸放在地上，图案突然开始爬动，脱离这张白纸，向某个方向汇集。 他跟随指引来到几颗沾满血液的子弹处，捡起一颗子弹。 “果然是这样，有人违反条例动手杀了普通人，既然这是在马赫诺拉附近发生的事，应该是黑街成员做的。” “呵，这群眼中只有金镑的家伙们以为在自己的地盘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看来这次协会换届，各地负责人回到总部参与选举，减小了对普通世界的监管力度，能力者们对普通世界的影响果然变大了，甚至敢直接对普通人出手。” “还有教会那帮贪婪的家伙们，本来该由他们接手管理秩序，可他们早就忘记真正的指责！” 他冷哼一声，收起地上的子弹，符号也快速回到纸上，被灰衣男子收好放回怀中。 继续行进，他的目标是前方的马赫诺拉市，一枚银色勋章状身份牌被他随意挂在腰间，皎洁的月光照在男人身上，也闪过身份牌上最显眼的部分。 那是猎巫人协会的会标。 同样在这个夜里，比尔已经从布里特斯回到山林别墅，当然他在和老威告别以前，并没有忘记向老威这个北区原住民询问跳蚤街和无人区的具体情况。 然而老威只是说跳蚤街就是北区居民的‘商业街’，他可以在跳蚤街上淘到自己想要的破烂，不过那些东西大多都是从城市北侧边缘的垃圾站里捡回来的。 至于无人区，老威便不太了解。 布里特斯的北部旧城区其实是一块特别大的范围，几乎有其他三个区加起来那么大，但里面的居民并不是很多，因此北区内部有无人区也并不稀奇。 通过老威的描述，比尔对布里特斯北区有了初步了解，但他还不能贸然前去。 他对那个世界的了解还十分有限，虽然已经明白自己不会轻易死去，但那个世界依旧存在可以对他造成巨大伤害的武器和能力。 就像那种银色子弹。 “有用信息还是太少了，现在应该还没人知道我已经解决了那对兄弟杀手，因此下次来的杀手水平应该和这两个人相差不多。” “那也就意味着我依旧无法得到更多情报。” 比尔此刻坐在没有窗户的书房里，书桌上有侦探推理几本和新编社报纸，书架还很空，只有几本历史书和世界地理图志。 他正在翻看阴影之书，希望从中找到关于神秘力量或是能力者的介绍。 不过阴影之书上的确记录着很多巫术，包括阴影巫术，可它完全没有提及其他神秘力量或是能力者，笔记本中对其他人的称呼也全部都是巫师。 “现有线索中，除了阴影之书和怀表是威廉姆斯留下的特殊物品，只有威廉姆斯冒巨大风险也要得到的报酬了。” “是时候打开箱子，看看里面究竟装着什么好东西，只有我自己住在这片别墅区，不用但心会被别人发现。” “嗯，还是去地下室吧，我可不想把书房弄乱。” 别墅地下室可以从后门进入，进门处里面堆放着部分杂物，地下室层高只比矿洞高一点，长时间不流通的空气中中弥漫着潮湿味道，气温很低。 整整两百余平的地下室又分为几个区域，有酒窖、菜窖以及杂物间，不过现在这里只有用来打扫卫生的杂物。 非常适合改造成比尔想象中的模样。 缓步踏上通往地下的阶梯，这里没有任何光亮，比尔也不需要光亮。 影圈在脚底浮现，暗圈已经从最开始只能通过一条手臂的粗细，变成能通过装着铁箱的大小，比尔相信，很快这个洞会大到可以通过一辆车，甚至是一艘船！ 封闭的铁箱微微颤抖，四周都是扭曲的炸裂痕迹，而在阴影空间从存放这段时间，好像让它更加兴奋。 比尔吞咽口水，同样兴奋。 “究竟是什么呢？” “嘿嘿嘿，连影子都会惧怕的东西……” 手掌微微颤抖，从怀里取出钥匙，直接伸入钥匙孔。 吧嗒...... 清脆的机关声音开启，铁箱躁动不安，拔出钥匙，将另一把钥匙也插入其中，这种锁需要用两把钥匙共同开启。 钥匙缓缓转动。 啪嗒！ 铁箱瞬间崩开！ 忽然有大量黑气从铁箱内喷涌而出，从底部向上弥漫，源源不断，充满整个空间。 冷气袭来，使潮湿低温的地下室蒙上一层冰霜，一团黑色遭遇好似形成什么动物，瞬间跳上比尔的脸，像只吸血蚂蚱！ 比尔马上抬手，漆黑匕首应运而出，瞬间插入黑色烟雾！ 这种阴影具现化的能力非常好用，只是获得时太过痛苦，比尔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能不能承受那种感觉。 他很难想象如果无法承受，后果会是怎样。 漆黑匕首插入看上去并无实体的黑雾，忽然巨大的哀嚎从黑影中传来，那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人类也听不懂它的语言。 “它果然是活的。” 第九十四章 低语谈判 黑雾瞬间炸裂，像无数颗凭空引爆的小型炸弹，声音在耳边疯狂输出，连耳膜都被真破流出黑血！ 然而四散在空中的黑色烟雾又很快汇集起来，重新化作张牙舞爪的虫群，从四面八方向比尔袭来。 黑血很快冲破皮肤，短短几秒钟就化为短柄镰刀，在比尔手中旋转，打碎黑雾。 不过也仅仅只是打碎，黑雾快速汇集成团，黑血镰刀无法对它造成任何伤害。 冰冷寒意继续逼向比尔，黑雾占领了地下室上方，发出好像无数虫鸣的震颤，仿佛填满这里的是亿万只蚊子！ 手指开始僵硬微痛，气温低至零下，潮湿的地面很快结出一层冰霜，连呼吸都泛着白气。 被烟雾擦伤部分从内部开始结冰，它似乎连黑血都能冻住，比尔突然感觉到从灵魂深处传来寒意，而且越来越重。 连脚下影子都渐渐泛出霜花，这种黑雾能对影子本体造成伤害。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没有声音替他解答困惑，只有冒出无数尖锐凸起的黑雾，似乎正在瞄准。 “该死！” 快速收回黑血镰刀，逃离黑雾瞄准的地方，疯狂极速的炮声快速从雾中炸开，就像空气炮那样，虽然没有射出子弹，却对地面造成巨大冲击！ 轰隆隆—— 脆弱的地面在身后炸开，全部变成月球表面，这片不足三百平米的地下室很快就不再拥有完好之处。 左手腕处涌出的黑血变成雨伞模样，帮助抵挡毫无死角的攻击，比尔快速从地面拽出一把散弹枪，向上方射击。 嘭——！ 散裂的子弹射入黑雾，黑雾瞬间破开一片空洞，似乎烟雾变得有些稀薄，黑雾震颤着发出鸣叫，更加愤怒！ “被阴影侵蚀过的武器，也能对黑雾完成一定伤害。” 快速向一个方向跑来，黑雾跟在身后，穷追不舍。 比尔不断向身后发射黑色散弹，这些黑雾虽然没有实体，但子弹穿过烟雾时的确对它造成影响，开始减速。 但它没有放弃，又快速聚集，变成无数锋利的刺刀，要将胆敢伤害自己的男人团团包围，打成筛子！ 情况越来越危急，黑色烟雾比他以前遇到的人都要难缠，也许只有阴影世界的怪物才会让比尔束手无策。 但是此刻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这东西是从哪来的，更无法细想威廉姆斯从兄弟会手中拿到它究竟目的何在。 大量黑血从手腕处翻滚飞出，冲击地面身影，黑色的光充满整个地下室，锋利的血与诡异的影结合，瞬间冲散部分黑雾。 寒冷瞬间打入比尔身体内部、骨髓甚至是灵魂，骨骼肌疯狂颤抖，试图为身体提供热量。 与影子结合的黑血瞬间在比尔周身形成一个坚硬的外壳，好像鸡蛋保护着内部柔软的蛋黄，将黑雾阻挡在外。 黑色烟雾刹车无效，像疯狂的雨滴砸在金属壳上，发出叮叮叮的声响，外壳内部瞬间出现无数突起，还在缓缓向内延伸。 只是还有更多黑血从体内抽离，一层一层补充硬壳，黑雾被顶出外壳，落地瞬间重新化为层层迭起的雾状模样。 黑血和影子交互缠绕，鸡蛋壳缓缓扒开一处缺口，黑血团与影子腾空而起，耀武扬威，仿佛胜利已经属于它们。 不过黑雾依旧存在，它几次失手后不再鲁莽行事，缓缓在地下室内浮动，带来烟雾缭绕之感。 此刻满目疮痍的地下室内只剩下黑雾、黑血与黑影，脆弱的生命已经落入冰窟，比尔现在只有一种感觉。 “冷……” 黑血与黑影缓缓分离，黑雾也全部涌出铁箱汇集，成为不断改变形状的阴暗乌云。 寒冷还在蔓延，冰霜凝结得更加坚实，地下室内渐渐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麻木的大脑昏昏胀胀，脑中一直有声音在响。 阴影之云似乎在和阴影交流什么，它们时而轻语细琢，时而嘈杂混乱。 “……????????？” “?????????.” “……” 虽然听不懂这些语言，比尔还是竖起耳朵聆听，他想知道更多。 只是听了一会儿，比尔感觉脑中越来越乱，连思维都被搅得恍惚不清，像被两个人左右拉扯。 “该死的痛觉神经！” “这只是一具躯壳，我为什么还要忍受属于人类的痛苦，被威廉姆斯身体影响？” “那就抽离痛苦吧，把痛苦赶出身体。” 嘴巴里传出另一种声音，这不是比尔本来的嗓音，它听上去更加青涩稚嫩，带有几分凄凉。 “呵呵，说的简单，你根本不知道我的痛苦该怎么解除。”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总有一天我会知道。” 青涩的声音不再出现，比尔站在半个鸡蛋壳里，眼神凝固，眼睛只睁开一半，感觉黑血与阴影结合后整个人丧失精力。 不知过去多久，淅淅索索的声音终于变小。 阴影之云似乎和黑血达成某种协议，影圈骤然出现，阴影之云大部分钻入其中，黑血也缓缓回到比尔体内。 黑雾消失后，地下室内气温开始回升，突然从铁箱里滚出一根黑色棍状物，啪地掉在地上。 清脆的声音在快速安静下来的地下空间回荡，体征也缓缓恢复正常…… …… 夜晚还在继续，马赫诺拉的狂欢在凌晨两点时分结束，赌场开始结算清客，酒吧街上亮着的灯光也快速熄灭。 而约翰此刻正在一家酒店里，享受有钱人的生活。 他躺在用天鹅绒铺设的柔软大床上，身上披着高档羊绒睡衣，左手边茶几上摆满水果和肉脯，地上还有两名金发美女在给他捶腿按摩。 镶钻的机械钟表滴答转动，突然两点整的报时响起，一名金发美女马上起身，拉上窗帘，并关上房间内所有灯光。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关灯？” “把灯打开，我讨厌没有光的房间。” 约翰有些恼怒，他依旧害怕黑暗。 那些痛苦回忆已经在灵魂里形成恶疾，从来不曾消失。 “十分抱歉，亲爱的约翰先生，我这就给您点灯。” 金发美女的声音性感甜美，却只是抹黑从柜子里拿出一支蜡烛，微弱的火苗仅照亮一块空间。 “怎么不开灯，难道你们要节约煤气费吗？” “约翰先生，您大概是第一次来马赫诺拉吧？” 金发美女贴在约翰身上，继续细声细语向他解释。 “在我们这儿其实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所有人都会自觉遵守，不然就无法在这座城市生存。” “什么规矩？” 约翰已经不再恼怒，只是单纯好奇，这座城市拥有太多趣事，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更多了解它的文化。 金发美女喂给约翰一块西瓜，另一名还在给他捏脚，她们笑着开口。 “规矩很简单，就是绝对不要在凌晨两点半以后出门。” “也绝对不要在两点半以后开灯。” “绝对不要！” 第九十五章 猎巫人与黑街 “所以不遵守规划会怎样？” 享受美女在弱光下的服侍，约翰还想知道更多，蜡烛无法驱散他心中暗藏的恐惧。 “会死？” “既然我们亲爱的约翰先生想知道，您就自己见识一下吧。” 两位金发美女停下手中动作，来到窗户旁同时拉开窗帘一侧，对约翰做出邀请。 窗外漆黑一片，透出关于未知的神秘，他不自觉吞咽口水，缓慢靠近只能站下一人的窗帘缝隙。 街道上闪烁着黄光，行人慌忙跑进附近楼中，几辆两座蒸汽车从城外飞驰而来，从两旁巷子也渐渐走出一些人，他们大部分都穿着黑色西装，戴宽边礼帽，或是脖子上挂着深蓝色围巾。 这些人很像黑手党，每个人脸上都充满狠桀，虽然人数不多，却比黑手党更有气势。 等到两点半整，连路灯都全部熄灭。 “他们是谁？” 约翰趴在窗户上，身体还有些颤抖，他努力克服对于黑暗的恐惧。 “从车上走下来的那几位，是真正掌握着这座城市的人，也是我们这些公司背后的老板，其他人都是他们的手下。” “他们每晚都会出现？” “老板们通常不会同时出现，平时只有一两位老板现身主持局面，调节各公司因为争抢客人或其他问题出现的矛盾，今晚的情况很少见。” 金发美女同样困惑，不过她们并不会去深究原因，也不会妄想接近这座城市的更高权力，因为曾经样做的人都消失了。 每个地方都存在不同的生存法则，普通人只要遵守就好。 “嘿嘿，你还没跟我讲清楚为什么要关灯，他们在外面调解矛盾，也要管别人深夜看美女吗？” “哈~” 忽然扑向金发美女，约翰脸上还带着老实人特有的憨笑，引得美女也嗤笑连连，直叫讨厌。 另一位金发美女没有因为自己遭到冷落而不满，重新拉好窗帘后，她坐回躺椅自顾自地倒上一杯红酒，喃喃自语。 “听说深夜不能开灯的原因，是因为有位大老板非常讨厌见到明亮的光，如果被他发现哪扇窗户里还灯火通明，那个房间就会爆照，嘭地一声，把里面的人炸成肉沫。” “在深夜街道上开会的原因也是这样吧，明明找间会议室更好。” “不过这座城市属于他们，他们自然可以随意制定规则，只凭喜好......” 金发美女又端起酒杯回到窗户旁边，拉开很小的缝隙从二楼向下看去。 约翰却不再理会窗外发生着什么，他已经完全沉浸在欲望之中，他来到这座城市是为了享受肆意妄为的人生，对其他事情也懒得深究原因。 而在马赫诺拉市最繁华的街道上，几名老板走下蒸汽车后，互相点头示意，目光不善。 “好了，我们就不要多说废话，先解决生意上的纠纷。” “今天有人向委员会举报，说汉德公司故意派能力者去赌场出老千刷牌，虽然我们黑街控制着这座城市，甚至以这座城作为最重要据点，但这样做会把那些讨厌的对腥味儿特别敏感的野猫们引过来......” “对腥味特别敏感的猫咪？” “呵呵，我喜欢这个称号，你们的比喻很恰当。” 突兀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街道上方，那些手下急忙转头寻找，这十六位老板却同时抬头。 穿着双排纽扣皮衣的灰衣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一辆蒸汽车上方，灰衣男子立在皎洁月下，身后还背着行囊，腰间是一块刻有猎巫人协会标识的身份牌。 他从衣服上抖下沙石，嘴唇被干燥的风吹得有些爆皮，看上去风尘仆仆。 “猎巫人协会成员，阿尔杰。” 一名老板准确说出阿尔杰的名字，情绪没有任何起伏，哪怕刚刚被阿尔杰听到黑街的违规行为也没有在意。 “呵呵，原来真有人认识我，我还以为你们早就把协会抛在脑后。” 阿尔杰从车上跳下来，稳稳落在地上，只有温润月光照亮这条街道，偶尔被飘过的云朵遮挡，让这条街成为名副其实的黑街。 “哈哈哈哈，十分抱歉啊，阿尔杰先生，我们还以为猎巫人协会的内部成员都去参加新会长的选举，没想到你会来到我们黑街的管辖范围，没有提前迎接真是失礼。” 另一名身材微胖的老板大笑两声，试图缓和气氛，而其他老板也只是双手插兜站在那里，没有特殊表示。 区区一名猎巫人，还不至于让他们的情绪有太多起伏。 “少说废话，我现在只要你们交出在城外杀死两个普通人的能力者，其他事情我可以不追究责任。” “证据确凿，这可不是违规行为那么简单的事情了，能力者使用特殊能力对普通人出手，这可是重罪！” 阿尔杰从怀里掏出两颗子弹扔在地上，老板们眉头微皱，示意身后的人去检查子弹，并且和身旁的人小声交流，想要知道是哪家公司下属能力者做的。 很快这些老板们从手下那里得到一些信息，看向另外的老板，他们同时摇头。 “阿尔杰先生，我想你找错人了，在马赫诺啦市的能力者全在这里，今天没有人出城，更不会无聊到专门出城就为了杀两个普通人。” “如果想要做掉普通人，我们有普通杀手专门处理。” 依旧是身材微胖的老板在解释，他脸上皮笑肉不笑，小眼睛眯起来就只能看到两条缝隙。 “哼，是么？” “那我就再问你们一句，难道布里特斯发生的春日革命那晚，你们也没派人对普通人出手？” 阿尔杰冷哼一声，瞬间抛弃行囊，从行囊中抽出一柄折叠大剑，它的剑身用特殊钢条和齿轮连在一起，当阿尔杰握紧手柄机关，链条格拉格拉收缩，将三节剑身合并。 十六位老板听到这句话后脸色终于产生不同程度变化，他们骤紧眉头，只是依旧没有对亮出武器的猎巫人贸然出手，同时让身后紧张兮兮的能力者们冷静下来，收回武器。 现在阿尔杰没能拿出黑街插手春日革命的直接证据，猎巫人协会就不会对黑街出手，如果他们先对猎巫人成员出手，黑街一定会被猎巫人协会针对。 第九十六章 情绪黑雾 “我再说最后一遍，把对普通人出手的能力者交出来，让我带回协会处理，不然我只能使用强硬手段！” 阿尔杰站在众多黑街成员中间，手中大剑笔真对准老板们方向，光洁锋利的剑身一凛，在月空下折射出耀眼银光。 “呵呵，阿尔杰先生，虽然你是猎巫人协会内部成员，也不能诬陷是黑街成员做的。” “不过事情既然发生在黑街管辖范围内，我们的确有监管不利的责任，而今天汉德老板又违规在先，不如就由你留下来陪着阿尔杰先生吧？” 微胖老板看向一位瘦高且带着单片镜的桀骜男人，汉德老板冷哼一声，掰了掰脖子。 “那我就先告辞了，明晚再见。” 微胖老板脱下帽子向阿尔杰和汉德老板微微点头示意，转身带领手下快步离去，而其他老板同样转身，或直接消失在巷子里，或是搭乘蒸汽车离开。 “喂，你们这帮可恶的混蛋！” 阿尔杰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受到这种冷淡处理，非常茫然，但随着街上黑街成员越来越少，只剩下汉德老板，阿尔杰终于找到发泄对象。 “所以是你留下来陪我寻找违规者么？” “走吧，我们去城外解决。” 汉德老板径直向出城方向走去，阿尔杰皱紧眉头，跟了上去。 凡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不能在城镇等一切人口聚集的地方战斗，这是神秘世界从很多很多年前流传下来的规定。 几乎没有能力者会违反这条规定，除非他们疯了。 两道身影快速消失在街道尽头。 微胖老板并没有把这件事推出去后就万事大吉，他转过两个街口后迅速给身后的能力者们下达任务。 “马上动用所有力量，以最快的速度给我查清楚，究竟是哪个不知好歹的能力者敢黑街势力范围内动手杀死普通人，还留下那么明显的证据。” “虽然只有三种可能，无法无天的独行侠，别的组织故意派来将猎巫人协会的目光转移到我们黑街身上的，或是刚刚觉醒力量的能力者。” “但不管他是什么来历，都要把他给我揪出来！” “是！” 身后十几名能力者快速回应，又很快散开。 其他老板也几乎做出同样的反应，一时之间，这位来历不明的能力者已经成为马赫诺拉市最大的通缉人员。 而此刻这名来历不明的能力者，就躺在街道旁边的高档酒店里，枕着酥胸美腿，好不惬意…… 冰冷的地下室内，一具站立的人体保持同样姿势，已经不知多久。 一根手指突然抽动，这是大脑在传递信号，似乎想要确定，这个男人是否还活着。 比尔当然活着，只是有些僵硬，感觉血液里也涌入大量寒气，使得血流速度变慢，他需要适应。 呼噜…… 肚子处传来哀鸣，强烈的饥饿感呼唤这个僵硬已久的男人，更多根手指伸缩抽动，比尔找回控制身体的感觉。 “就这样结束了？” “然后呢，我得到了什么东西？” 眉头微蹙，比尔活动两下脚踝，走到早已破烂的铁箱前面。 铁箱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根墨色不规则晶状体，说得更简洁一些，这是一根小黑棍儿。 小黑棍儿只有一节指骨长短，重量比等体积铁块轻些，带着冷润阴滑的触感。 “一节纯黑色晶体，是特殊矿石吗？” “还是说威廉姆斯想要得到的，其实是那些冰冷的雾？” 比尔更加迷茫，他感觉这东西有些熟悉感，却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见过类似的东西。 带着小黑棍儿离开地下室，脑中快速思考这两样东西之间究竟存在什么关系。 回到书房，他依旧没有头绪。 十二只小齿轮机器人还安静立在桌上，没有窗户的房间在二楼中间，旁边就是主卧和盥洗室。 “刚刚那些黑雾跑到阴影空间，它似乎和阴影和黑血达成协议，不会再攻击我。” “那么我可以控制黑雾吗？” 抽出软皮黑白纹老虎椅坐下，靠在舒服的椅背上，比尔对这种猜测持怀疑态度。 小黑棍儿随意放在书桌上面，意识抵达阴影空间内部观察黑雾，它在阴影空间内格外安静，与缓缓流淌的影痕纠缠不休。 “那就是试试吧，看能做到什么程度。” 暗圈出现在视线范围内，试着用使用黑血的方法呼唤黑雾，但黑雾并未与比尔产生本质上联结。 他只能在阴影空间内感受到特殊波动，时而高频剧烈震颤，时而低速平缓传来，仿佛…… 黑雾的情绪？ “呵呵，难道你只是会愤怒的气团吗？” “好吧，再试试其他方法。” 再次捏起小黑棍儿，将阴影之力缓缓注入其中，没有出现任何阻力，小黑棍儿也没发生丝毫改变。 黑雾终于得到牵引，离开阴影空间后，化为一缕黑烟，和阴影之力共同进入仿佛永远也填不满的池塘。 当他们同时填补小黑棍儿时，奇妙的感觉从指尖传来，比尔竟然真实感受到它的兴奋与低沉，感受到情绪。 而很快，全部黑雾从阴影空间转移到小黑棍儿内，小黑棍儿周围缠绕着淡淡薄雾，停止输送阴影之力，比尔打算换个方法观察黑雾。 影子眼球时隔多日再次出现，它从地上跳出平面，沿着比尔的身体快速爬到高处，好奇地看着这根小黑棍儿。 “呵呵，你也很好奇吗，好奇它究竟从何而来。” “你应该帮我告诉它，我永远不是它的敌人，是主人。” 比尔对着影子眼球说话，影子眼球似懂非懂，嗖地钻入小黑棍儿里面，这次比尔紧闭左眼，他看见黑棍很像一种容器，是冰冷黑雾的住所。 黑雾在黑棍儿里继续震颤，像老式电脑的屏幕保护，杂乱无章又存在固定模式。 当视线连接外部影子，比尔看到这团不知来源的黑雾，突然回忆起他变成人类以外的没有实际立体甚至是未知存在的感觉。 已经有过几次亲身经历，他还记得那种捉摸不透的奇妙，开始时封闭得仿佛一切事物消失，自己便是全部。 而当比尔从各种纠结痛苦和不安混乱中领悟到自己真实存在且活着时…… 他开窍了。 比尔也终于理解黑雾的状态。 “它现在还只是团情绪，但它最终会孕育出生命。” “和我一样。” 第九十七章 北区 正式动身去北区前，比尔给沙威写了一封信，简单介绍了老威的情况，希望他可以联系靠谱的工厂，帮助自己制造一辆梦想中的蒸汽车。 同时还有巴克莱信托银行，他希望以老威的名义申请一笔贷款，并将沙威填写为贷款担保人。 用银行的钱去做生意，用自己的钱享受生活，这是比尔很多年前就养成的习惯。 他还特意变装，确认自己不会被轻易认出后才从百货商店走出。 从布里特斯中央街道一直向北走去，马路两旁越来越荒凉，除了几颗长势良好的松树以外，这里也没有其他绿化和装饰。 再向前方行走一段路程，就能看见一条用来划分布里特斯其他区域与北部旧城区的分界线，光荣街。 光荣街上偶尔有衣着褴褛的行人从北区走出，看到比尔时也没有更多关注，他们更在意路边的纸壳或是垃圾箱，然后翻找有没有可以回收利用的东西。 与其说北区是布里特斯的老城区，不如说这里是贫民区更为恰当。 而在光荣街北侧，是一堵两米高的装饰围墙，墙上挂满诺曼英雄的光荣事迹，使北区的破烂风景不会影响到首都市容。 不过这些诺曼英雄脸上都涂着油漆，根本看不出来他们有多么光辉伟大，反而十分滑稽。 比尔没有在装饰墙前停留，他只是绕过装饰墙，走进用杂乱钢丝网做门的入口，与布里特斯截然不同的画面呈现在他眼前。 这是一副老旧废弃工厂中带有生机勃勃的景象。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垃圾堆的味道，入口紧挨着北区出口的老旧建筑物就是警局办事处，只是此刻办事处大门紧闭，似乎并没有警察值班。 警局办事处对面一栋小砖房子门前挂着收费站字样，看上去水费和煤气费都可以在这里缴纳，但收费站房门同样紧闭。 沿着灰面街道进入北区深处，马路两旁是几排破旧木板房，木板房前是坑坑洼洼的泥土地面，垃圾和杂草混在一起。 没有煤气路灯和平整的街道，到处都是残破建筑，晾衣绳上挂着缝满补丁的破布，还有清洗多次而泛白的蓝色工人服。 每家门前都摆着一个漆桶，似乎是用来储存雨水。 根据老威所言，在北区生活的人有很多都是周边工厂的工人，他们每天上班时不用经过城区，北侧有专门道路通向布里特斯近郊的重工业区和轻工业区。 比尔也能看到脏兮兮的男人穿着破洞的暗红色毛衣和棕黑色长裤经过，全身都是黝黑，布满头油。 裤子很长，并不合身，也许那条裤子本来是棕色，只是很久没有洗过，被灰尘腌成黑色。 又有一个提着工具箱的男人匆匆而过，老威看到比尔只是感觉眼熟，就没再没多说什么，径直走出北区，消失在街口。 “看来变装很成功，老威都没认出我。” 比尔看着街口处用烂木板随意插在地上的指示牌，上面的字早已被雨水腐蚀。 根据比尔得到的信息，除了老威居住的老鼠街，这里还有其他三条街道，分别是跳蚤街、苍蝇街和臭虫街。 穿着破布的女人拿着木桶路过，脸上暗淡无光，头发也乱糟糟的，把门口漆桶里的水倒入木桶。 昨夜才下过雨，这里到处都是污泥和积水。 很快到她身边。 “抱歉，请问跳蚤街怎么走？” “先生，你没来过我们这里吧，顺着这条路一直向里走，大约十几分钟就到了。” 女人抬起头，热情回应，虽然脸上没有任何妆容，但她笑起来的样子同样动人。 “谢谢。” 顺着女人指引的方向继续行走，空气也质量直线下降，虽然还有不少人住在这里，比尔却感觉北区就是大型垃圾站，所以政府才懒得管理这片区域。 与干净整洁但冰冷肃穆的布里特斯其他区域相比，这里自成一派。 跳蚤街上有很多居民，也能看到在许多流动商贩在热情叫卖。 虽然这里的蔬菜都有些卖相问题，水果也有腐烂，想必是送去布里特斯淘汰出来的食品都运到这里，不过这并不影响女人们挑选回家，做成美味的苹果酱。 小孩子们穿着不合身的宽松衣服在街道旁边玩耍嬉戏，脸上笑容与中央街区看到穿着昂贵衣服的小孩没有不同。 而且跳蚤街上还有很多古怪的摊位，这些摊位随处可见，贩卖从定点垃圾站里翻出来的‘破*******如生锈螺丝，缺口的盘子碗，琴弦绷断的吉他，还有用硫磺皂都洗不干净的破烂衣服。 这些地摊前还竖着一块木板，上面用碳棒写着摊主需要的东西，表明可以用摊位上的任何东西交换。 虽然看上去北区居民过得非常艰难，不过他们脸上依旧带着亲切和蔼的笑容。 行人间互相问好声不断，小孩子不小心摔倒后，马上就有路过行人把他扶起，再拍掉身上泥土。 比尔甚至看到一只断腿的麻雀也摆在地摊上，木牌子上还写着麻雀被摆在这里的原因。 「我在家门口捡到它，它受伤了，求一点伤药。」 这条乱糟糟的街道忽然带给比尔异样的感觉，它处处洋溢着温暖，温暖得仿佛与这个机械化日益发展的时代格格不入。 还有一家小诊所开在跳蚤街旁边，门口牌子上写着： 「每周工作日上午九点至十二点，为北区居民提供免费诊断和底价药物」。 穿白色大褂的医生走出诊所，他带着口罩和黑框眼镜，亲自送一名受伤工人离开。 比尔本来没有在意，只是医生站在诊所门口活动筋骨，随意摘下口罩时…… 他瞬间转身，假装查看摊位上的物品，眼神却一直向后瞟去。 「医生布莱格！」 「那种家伙怎么会在这儿？」 医生没有发现跳蚤街上某个男人的异常举动，他转身回到诊所，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比尔感到奇怪和厌烦。 「那种性格恶劣的男人在北区这种地方开救助诊所？」 「呵，这大概是今年最无聊的笑话。」 第九十八章 慈善医生与红发女人 “这位朋友，你看中哪件东西了，需要我帮忙吗？” “看你穿得这么好，是从外面来的吧，难道是来我们这儿淘宝贝的吗？” 地摊老板的声音响起，比尔点点头，没有说话。 “哈哈，那你肯定是被骗了！” “虽然偶尔也会有像你一样从外面来的朋友，说是来找什么宝贝，不过我们这里可没有宝贝，都是从垃圾站捡来的破烂！” 地摊老板好心提醒，同时带有善意帮助的味道。 比尔这才收回思绪，查看摊位。 摊位上摆着一些陈旧的童话书，还有几罐刚刚过期的罐头，用到一半就被丢弃的香皂，还有半瓶红酒。 比尔拿起童话书随意翻看，装作漫不经心地询问。 “旁边那家诊所开业很久了吗？” “是啊，那家诊所已经在北区开了快有十年了吧。” 心中更加奇怪，布莱格医生是自然科学研究院的人，他怎么可能有时间每天来这里坐镇。 虽然比尔对布莱格究竟是好是坏没有任何兴趣，但也想确认这位慈善医生是否会对自己产生威胁。 他可不想刚买完别墅，就被警察或是奇怪的研究机构找上门，还有不知道会不会找上门的欧德教廷。 “那位开诊所的医生，他看上去不像这里的居民。” “你是说布莱格医生？” “嗯。” “是啊，布莱格的确不是北区的人，不过我们都很感激他。” 地摊老板讲起这件事，脸上更洋溢幸福满足的神情。 “朋友，你对我们这儿不了解，其实我们最开始被布里特斯隔离那段时间，这里根本没有医生。” “虽然没人禁止我们离开北区，可去外面看病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太贵了，大家生病以后都是硬挺过去，或者买一片止痛药，熬过病痛。” “以前也有做慈善的医生跑到我们这里做免费义诊，不过大概半年左右我们才能等来一批医生，只有布莱格医生做义诊后就留下来了。” “虽然他不是北区居民，但坚持来我们这儿给病人看病，哪怕只有半天时间，我们都很感谢他。” “今年4月份的时候，这位布莱格医生也坚持每天都来这里做义诊吗？” 比尔继续询问。 “没错，不管刮风下雨，布莱格医生都会过来！” “那你知道他在外面哪里工作吗，家里有没有兄弟。”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听说布莱格医生在布里特斯好像也有一家私人诊所，至于他的家人我就从未听他提起过了。” “这样啊，谢谢。” 微微点头致谢，比尔转身离开，衣摆随身体晃动。 「不是我在吉克朗西见过的布莱格，也许是他的双胞胎兄弟。」 「一位进入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藐视生命，一位自己开诊所，乐于助人。」 「双胞胎兄弟俩的性格截然相反，倒也常见。」 虽然对布莱格医生的事有些在意，不过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查出悬赏自己的人这事他早该做了，只是被各种麻烦缠身。 无人区就贴着跳蚤街北侧，比尔加快脚步，脚踩在积水地面，干净高档的皮鞋上溅满泥点。 与跳蚤街相接的无人区边缘还有小商贩活动的身影，不过越向深处望去，就只能看一排排阴气过重，到破烂到完全无法居住的木板房。 来到一条小巷子入口，这就是杀手们口中可以通往无招牌酒馆的地方，比尔回头张望，确认周围没人跟踪。 “？” 身后的跳蚤街依然有很多人经过，嘈杂声不断，比尔却看见一名奇怪的红发女人。 她站在街道对侧，惊讶地看着比尔，眼中散发着异样的光。 两人目光对视片刻，比尔看见红发女人脸上有一点雀斑，皮肤光滑细腻，与北区大多数营养不良的人们不用。 她明明五官端正，身材姣好，却穿着破旧且颜色暗沉的宽松花裙子，挂着五颜六色的细线做装饰，走路时摇摇晃晃，看上去艳俗老气。 面对盯着自己的女人，比尔不禁皱眉。 「她是谁，在看什么，是杀手吗？」 他不并喜欢被人盯着的感觉，它们总是不怀好意，想要得到些什么，比如自己莫名其妙的生命。 就在比尔简单猜测时，女人忽然摇摇晃晃走到比尔前方，然后脚底一软…… “哎呀！” 女人笔直朝比尔方向倒下，然后啪地摔在地上，吃痛地叫唤起来。 比尔早就看穿她的心思，在她想要碰瓷的瞬间侧身躲开，冷眼旁观这场意义不明的表演。 “你这个人，怎么不知道扶我一把！” 红发女人很快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被泥水弄脏的地方，眉头都挤在一起，看来用这种方法撞过很多人。 “神经病。” 比尔根本懒得理她。 就在她企图摔在他脚下时，女人眼中不小心流露出贪婪与狡猾，想必是看自己穿得不错，想要讹钱。 转身向小巷深处走去，周围已经没有其他目光盯着自己，比尔可以安心踏入这片区域。 只是红发女人似乎还未放弃，继续跟在比尔身后。 直到比尔越走越深，巷子已经远离人来人往的跳蚤街，连天空都开始变暗，她有些犹豫，脑中思索片刻，还是选择紧紧跟在比尔身后。 眼球向后斜视，比尔知道这个女人跟着自己，她似乎想对自己说些什么。 「她看出我了，还认识威廉姆斯？」 「难道是那封信上的女人？」 比尔想到那封夹在众多银行催款单里的感谢信，寄信人在那之后就没有再联系威廉姆斯，因此比尔对寄信人也毫无头绪。 「不，她不认识我，如果我们本来就是熟人，她没必要故意制造偶遇。」 收回斜视的目光，红发女人还一直跟在比尔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巷子里再没有其他人经过，四处弥漫着酸味儿，比尔突然止步，他不能把这女人带到他要去的地方，太扎眼了。 “女人，不想死就离我远点。” “或者你真的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缓缓转身，比尔的目光阴晴不定，声音充满阴桀。 他现在心情一般，尤其是再见过那位布莱格医生以后，有种强烈的让医生永远消失的冲动。 红发女人也停下脚步，阴云彻底遮挡无人区上方，将跳蚤街与无人区分成明暗两个世界。 她站在分割线中央，欲言又止。 过去大概十秒钟时间，红发女人终于鼓起勇气，缓缓开口。 “那个……” “这位先生，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看你眉间乌云密布，这段时间运气不太好吧？” “用不用我帮你算下运势，再破除一下霉运？” 第九十九章 蹩脚占卜师 淡棕色眼眸闪烁幽光，面对女人时，比尔更需要保持警惕。 「古德子爵就是和女人们纠缠不清才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也曾因为女人才陷入麻烦之中。」 “说来惭愧，我其实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占卜师，只要支付给我一点钱，我就可以帮你破除灾邪。” 红发女人盯着比尔额头，仿佛那里真的有什么东西，而当她提到自己是占卜师时，又有些犹豫，好像不太自信，不知道在顾及什么。 “占卜师？” “所以你是女巫？” 目光下移，他看到这个女人发育不错，脸和胸部女人独特的成熟与性感，只是行为语气和长相严重不符，看不出具体年龄。 “不！我不是！我不是女巫！你可不要乱说！” 红发女人矢口否决，神情慌乱，手脚并用拒绝承认。 “哦，那就是骗子。” “别再跟着我，以前有个胖子也喜欢跟在我身后喋喋不休，后来他......” “算了，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比尔突然收回话，转身离开，继续向目的地行进。 根据教会的教义，一切拥有特殊力量的人类都是巫师，但市面上自称为占卜师的男男女女都是骗子。 他们并不真正拥有特殊能力，所以占卜师究竟是不是巫师，似乎没有准确定论。 根据阴影之书介绍，那些真正的占卜师从来不会给普通人占卜，也从不开口泄露未来。 可偏偏就有很多愚昧的民众相信骗子占卜师的话，他们运气不佳，就想用些神秘学的方法让自己运气变好，或者考试顺利，升职加薪。 人们就是这样，明明畏惧神秘，又渴望利用它带给自己好运，所以占卜师这个行业一直流传下来，在城市角落偷偷活动。 而市面上的骗子占卜师一般都由警察处理，教会和猎巫人根本懒得理这群人。 “先生，我没有骗你，我的占卜真的很灵验！” “虽然我只能得到模糊信息，但我知道如果你不马上想办法破除霉运，霉运下一秒就会......” “Shit！” 踩上一滩狗屎，整个鞋底都被糊住。 “......降临。” 红发女人终于说完这句话。 “……” “女人、名字！” 奋力在干净的土路上摩擦鞋底，虽然这双鞋不是新买的，他也有钱购买一双崭新的皮鞋，但他并不想穿着一双沾满狗屎的皮鞋去寻找想要做掉自己的人！ 「这女人，好像不是骗子？」 “我叫埃丝特.斯柏德，先生，您也可以叫我神奇的占卜师、厄运的祛除者、伟大美丽的救世主。” “神赐予我发现的眼睛，就是为了让我拯救在这世界上经受苦恼的可怜人们。” 埃丝特见眼前这人开始相信自己，话开始变多，不自觉露出忽悠本质。 “这位先生，您现在应当告知我姓名，当怀以感恩……” 她一边唠唠叨叨，散发神棍气息，一边缓缓走向比尔，只是她说着说着突然闭上嘴巴，吞咽口水。 埃斯特有些颤抖地停下脚步，因为她忽然看到一双眼正在靠近，冰冷狠桀，危险疯狂。 “嗯……” 收回暴躁情绪，比尔缓缓走向埃斯特。 现在的他可不再是当初那位弱不禁风的穷小子。 由于保持健身和健康饮食，也许也有身体多次重组的原因，比尔的身高有所增长，脸颊不再凹陷，体型也更加匀称厚实。 至少现在他照镜子时，已经不会担忧早谢问题，同时散发着与年轻的脸有些不符的成熟气息。 忽然双臂抵住冰冷墙面，埃丝特被逼到墙边。 “那么请问神奇的占卜师、厄运的祛除者、伟大美丽的救世主埃斯特小姐。” “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打破命运，使厄运远离？” 依旧是阴暗长巷，巷口行人匆匆而过，喧嚣远离此地，一片乌云被风带去远方，阳光重新打在比尔身后，隔离光影之间。 埃斯特紧张地盯着男人，她的心跳突然开始加速，脸色泛红。 这个男人的面容有些许苍白阴冷，却出奇精致协调，在褐色玻璃镜片后面，暗金色眼眸冷淡深邃，上下嘴唇上的胡子也显得性感迷人。 恍然间，她竟然看呆了…… “呵。” 翻了个白眼，比尔收回手臂，与埃丝特拉开距离，不应该和其他人距离过近，这很危险。 “那、那个……” “我这里有厄运转移币，还有灾祸替身娃娃！” “如、如果你害怕厄运太强，无法厄运转移干净，我还有套餐推荐，只需要一枚金镑......” 埃丝特颤颤巍巍地从腰间布袋里取出一些东西，有法阵护身符，骷髅头铁币，转运吊坠儿，还有两个用稻草扎制的丑娃娃…… 比尔对这些东西很熟。 虽然这是他首次见到实体，阴影之书上对用来灾祸转移类的巫术和道具有很多介绍和研究，只是市面上常见的物品并不具有转移灾祸的能力。 而且威廉姆斯还得出的其他结论。 只有被诅咒的厄运才能通过灾祸转移的方式解除，如果天生运气很差，那他似乎只有重新投胎这一条路可选。 强制利用巫术将坏运气转移，当被转移者经历过霉运后，霉运并不会消失，反而变得更强，继续传递下去，最终回到原本所在的人身上。 比尔不知道威廉姆斯通过什么方法得出这个结论，但目前阴影之书上描写的关于巫术内容都没出过差错。 这些劣质道具，只能骗钱，没有任何实用价值。 “很好。” 比尔冷哼一声，不带丝毫感情的阴冷目光透过褐色镜片，吓得埃斯特心头一凛，连手中钱币都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那请问您需要……” “别跟着我，也别再贩卖那些毫无用处的假货，下个识破你劣质谎言的人，不会有我这么好心。” “啊？” “拿着钱滚吧。” 转身继续向巷子尽头走去，一枚金镑在空中划过，留下漂亮的抛物线条。 埃丝特赶紧伸手去接金镑，只是当她目光移开片刻，把金镑揣进布袋里时，她再次抬头，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不见踪影。 “不见了……”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埃丝特也转身走出阴暗长巷，再次回归人群。 跳蚤街上的阳光有些刺眼，她茫然地向北区通往城外的方向走去，身上五颜六色的线条还在随着身体左右摇摆，身影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街上叫卖声还在继续，她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分钟，已经能看到城外不停冒着黑烟的工厂。 埃斯特渐渐停下脚步，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 “坏了！” “我都忘记告诉他，他绝对不能深入那条巷子！” “他会死！” 第一百章 无招牌酒馆 “不行，我收了他的钱，还没帮他解除灾祸！” “我必须帮助他，他是我的顾客！” 埃丝特匆匆转身，迈开步子往回跑。 虽然用来转移灾祸的道具是用来骗钱的假货，但她的确拥有预知灾难的能力。 她没办法使厄运转移，但至少可以叮嘱客人们，如何避免遇到走向的结局。 重新走进阴暗小巷，埃斯特警觉地观察四周，跳蚤街上经过罕见的马戏团巡游车，吹着喇叭打着鼓。 人们都被车上欢乐的演出吸引目光，埃斯特确认没人注意自己后，从身上五颜六色的线中撤下红色丝线，快速抛至空中。 细线忽而被降临的大风吹起，突然像条蛇般活过来，在半空中朝着某个方向游去。 紧紧跟在红线后面，红线带拐了个直角弯后，只是拐进暗巷更深处后，突然阴风吹过，吹响四周残破的木板。 埃丝特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红色丝线也如断线风筝，垂直掉落。 “这可是母亲给我的东西，怎么会突然失效？” 奇怪地捡起红线，通过指尖触感，她感受到丝线竟然在瑟瑟发抖！ “这条暗巷更深处……难道隐藏着令媒介物都恐惧的东西？” 埃斯特不敢确定，她虽然能看到其他人的厄运，但却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她有些紧张和犹豫不决，在面对无人区深巷更北侧时，心脏忽然小幅度加速，缓缓吞咽口水。 “里面有什么……” 埃斯特刚要向前踏步，却感觉皮肤有丝丝凉意，一道血珠突然从微小 突然之间，她身上所有丝线伸长疯涨，在空中快速编织，化身一张血盆大口，向某个方向怒吼！ “嘶哈——！” 声波快速从破烂无人区上空扫过，连空气都被震出断层画面，灰尘风暴掠过屋顶，连乌云都出现裂缝。 紧接着从远处传来野兽的嚎叫，犹如这片区域的主宰，在向外来者示威。 两股巨大压力瞬间在无人区上空碰撞，埃斯特明明看见天边出现明显扭曲，地面却不受任何影响。 南侧的跳蚤街依旧如火如荼，马戏团有驯兽师和舞蛇表演，小丑在吹喇叭和气球，口哨声不断，人们热情鼓掌。 只有埃斯特站在地面仰头望天，焦急地向空中大喊。 “我要过去，您不该拦着我！” “嘶哈——” “可是母亲，我收了那个男人的钱，还没有替他解除灾祸......” 丝线组成的巨型怪物嘴巴忽然回头，转向埃斯特，这张嘴巴足有三名成年人大小，爆发式喷出一阵狂风和嘶吼。 “嘶哈——！” “嘶哈——！” 怪物嘴巴骤然从半空飞至地面，夸张地不停变形闭合，仿佛有十六瓣嘴。 它异常愤怒，丝毫不顾埃斯特的话，将她生生吹得后退数步才勉强停下，衣服长发都凌乱不堪。 “抱歉……” 埃斯特连张嘴说话都能感受到压力，虽然只是用丝线组成的替代物，依旧带有巨大气魄。 “母亲，对不起，我知道了！” “我这就回家！” 埃斯特只能快速答应，怪物嘴巴又是一阵警告，向北侧更深处发出低吼威胁。 昂头凝望深巷，从这条小道向北的天空全部被乌云笼罩，身后世界还一片光明，连淡淡薄雾都已散去。 丝线组成的大嘴又在催促，每次嘶吼都吹得她睁不开眼睛，吐出许多黏糊糊口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只能拖着脚步离开此地，不断回头向黑乎乎的深巷看去，脑中不断浮现那个男人的背影。 只是怪物嘴巴就在埃斯特身后，寸步不离盯着她向回走，但凡有任何停留都会用嘶吼催促。 她只能离开此地，怪物嘴巴看到她迈出巷子才消失，重新化为五颜六色的丝线，披回在埃丝特肩上。 红发女人磨磨蹭蹭，终于从北面出口离开布里特斯。 只是废弃的居民区，明暗交界处，一根透明丝线落在地上，悄悄钻进土地，快速消失不见。 …… 强烈的冷风从大概方向刮过北区，扬起阵阵砂石，天空低沉得仿佛近在咫尺又晦暗不明。 无人区就如同它的名字那样，这里完全没有人类居住，只有饿得皮包骨头的老鼠，以及肆虐垃圾场的蟑螂臭虫。 一路向北走到巷子尽头，比尔渐渐闻到浓郁酒香。 杀手口中的酒馆大概就在附近，由于没有招牌提示，他只能顺着酒味儿寻找酒馆。 影子眼球悄然爬上高处，沿着破烂木板向四周张望，在这里能远远看到跳蚤街，再向西侧看去就是一片连同布里特斯其他区域的垃圾场。 更北边则是彻底荒废的城墙外围，比尔所在位置已经是这片废弃区域最外围地段，雾都的边缘。 太阳尚未完全落山，层层乌云将这片被城市遗忘之地笼罩，散发不详阴气，比尔忽然感觉雾气又浓郁起来，比雾都更浓。 然后影子眼球终于眨了眨眼睛，快速收缩瞳孔，它看到不远处有一扇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灯光。 收回影子眼球，比尔向这里走去，乙醇混着各种脂类化合物和高级醇的味道更加浓郁，从门缝飘出。 比尔深吸一口香气，感觉酒瘾上头。 「今天绝对不能喝酒，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再次叮嘱自己，事实上自从比尔来到布里特斯，就滴酒未沾。 还不知道是谁悬赏要杀威廉姆斯，即使解决不少杀手，他也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绕到酒馆后方，手指抵住木板墙，一道黑影流畅地钻出指尖进入墙体，比尔闭上左眼，影子眼球悄悄潜入酒馆观察酒馆，脑海中再次出现分裂画面。 这个酒馆表面看上去也很普通，普通木板拼接的桌子摆满酒馆，里面有几桌客人，但并没有奇形怪状的杀手。 他们不是普通人，但从另一种角度来说也是，比尔能通过影子眼球传回来的黑白画面中感受到这里面气压很低。 虽然客人们样貌平常，身上却都藏带着武器，大部分都在闷头喝酒，没人说话。 「不知道有没有能力者在里面。」 「上次忘记问了，该怎么从中间人手中接到特殊悬赏单。」 「不过这里看上去不是陷阱，他们没骗我。」 第一百零一章 悬赏墙 拽拽衣领，挡住半张脸，隐藏自己。 大衣兜里的手枪片刻不离双手，轻轻推开木门，弹簧吱呀一声拉响，比尔缓缓走进酒馆。 酒香扑面而来，混杂着客人审视轻蔑的目光，昏黄灯光下，比尔同样转动眼球，仔细观察面目不善的杀手们。 虽然杀手人数不多，但依旧使酒馆内产生强大的压迫感，不过这种压迫感只对最普通的人类有效。 穿过隐藏在酒香下的杀意，这些杀手见比尔没有受到影响，似乎有些惊讶，却也不再看他。 欺软怕硬，适用于任何世界。 随意坐在吧台桌前面，酒馆老板是穿深色背带裤的中年男人，他脸上表情和肆意散发紧张情绪的杀手不同，格外轻松自然。 “从黄昏走来的客人，要喝点什么呢？” “一杯柠檬水，谢谢。” “好的，请您稍等。” 酒馆老板微笑着收下钱币，开始他对一杯柠檬水的理解，比尔继续环顾四周，他看见酒馆墙上贴着几张照片，位置各不相同。 这里看不出来什么特殊的规则，只是那几张照片比尔可以看懂含义，因为他自己的照片也在上面。 而且位置中部靠上。 随意走到悬赏墙方向，小牛皮鞋踩在木板上。 咚、咚、咚、咚…… 杀手们几乎同时抬头，比尔便装后的面容让他们感到陌生，不敢确定他的身份，此刻都盯着比尔，想知道他会接下哪份委托。 酒馆老板也抬头看去，手中还在拿着尖刀和柠檬，啪地一声将柠檬剁成两半，噗嗤喷出许多橙黄色酸汁。 影子在火苗晃动的煤油灯下躁动不安，杀手们的杀意同样刺激影子，连比尔脖子上挂着的一小节黑色晶体都蠢蠢欲动。 黑雾顺着小黑棍缓缓流淌，仿佛那是一块加了染料的干冰。 酒吧老板没有说话，只是从侧面看去时才会发现，在他耳朵后面有一道深褐色缝合疤痕，从左耳一直沿脖颈向下。 无视那些人注视的目光，比尔站在悬赏墙前面。 自己挡住半张脸，暴露手臂伤痕的报纸照片被剪裁下来贴在墙上，下方还有一张威廉姆斯长发时期的七寸正面照，看起来像二次黏贴，照片四角有被撕过的痕迹。 同时报纸照片下面画了个叉，这大概代表已经有杀手在猎杀目标时一去不返，失败身亡。 「现在只能明确我被悬赏，包括赏金和其他信息，都不清楚。」 「难道我要摘下悬赏单拿给酒馆老板，才能得到赏金和其他信息？」 继续观察悬赏墙，比尔发现照片下方恰好有一块没有灰尘，可以看出这张照片是从下方移到上方，也就是说...... 「他们是通过报纸，已经知道前去收拾我的狙击手已经失败死亡。」 「这时雇主提高杀死了我的悬赏金，因为我的狩猎难度也有所增加，再有杀手想要以我为目标，就要考虑他有没有这个能力将我杀死。」 「所以这面墙上展示的，依旧是普通杀手能接的悬赏单。」 比尔目光冷漠，对自己的照片被贴在墙上并没有任何不适感觉，仿佛是在看待一具其他人的身体。 不过这具身体本来也不是自己的。 随意绕过四周的悬赏单，比尔看见有些政府官员和商业大亨也在悬赏墙上，这些照片的位置还是比尔之上，说明这些人的悬赏金额更高。 而在悬赏墙更下方位置，比尔忽然扫到一张熟悉的脸。 「……缠人的胖子，约翰。」 「他能惹出什么麻烦，竟然还会被人悬赏通缉？」 「看来他并没有听我的话，搬家后安稳地生活下去，老死在病床上，那么他最好尽快消失。」 对于曾经残存的善良和不忍，比尔开始感到厌烦，尤其是在这份不忍可能给自己带来不必要麻烦的时候。 经历过一次次伤痛后，比尔不再对人命有更多看法，仿佛那种东西在他心里已经变成和街边商店里陈列的商品。 尤其是面对这堵悬赏墙时，每条人命都明码标价，这个人的能力和社会价值清晰到一目了然。 「不过今天还是要从酒馆老板入手，问出更多信息。」 重新坐上吧台座椅，吧台座椅是纯木质结构，坐上去的瞬间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客人，你的柠檬汁好了。” “谢谢……” 酒馆老板将一杯淡黄色浆果汁端至比尔面前，似乎也想问问他看中哪张悬赏单，毕竟酒馆老板卖出去的悬赏单越多，才能获得更高提成。 他尤其希望卖出悬赏墙最上方的那些，毕竟折损的杀手越多，通过多次贩卖悬赏单就能赚到很多钱，甚至比从雇主那里获得的提成还多。 “客人，你看中哪张单子？” “还在考虑。” “那用不用我给你推荐一下，比如这次诺曼春日革命的发起人，他们的悬赏金可都是天价。” “天价是什么价位？” “呵呵，我亲爱的客人，你不会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接生意吧？” “嗯，我是别人介绍过来的。” “哈哈，怪不得我从来没见过你，原来是新人，那不如你花点小钱，让我给你好好介绍一下咱们这儿的规矩。” 酒馆老板笑眯眯地盯着比尔，双手掌心扣在一起，不停揉搓，露出小商人重利轻义姿态。 比尔刚刚把手伸进钱袋，忽然酒馆老旧的弹簧门再次打开，一阵冷风也从漆黑暗巷吹入，煤油灯里火苗晃动不停。 吱呀—— 众人皆抬头向门口望去，狂风疯狂吹入酒馆，而声音同样打断比尔的动作，酒馆老板有些不满。 老板刚想说些什么，他张开的大嘴悄悄闭合，连表情都立刻严肃起来，开始默默整理吧台。 比尔这才转头看去，风中不知何时已经站立着一名怪异男子，画风与其他人都不相同。 怪异先是扫视酒馆，忽然摘下帽子向屋内人鞠躬行礼问好，他的声音年轻，粘稠而富有磁性，举止谦谦有礼，却让人摸不到头绪。 “各位晚上好，今晚阳光明媚，很适合晒太阳，哈哈?～” 第一百零二章 疯子魔术师 “嗯，今晚太阳不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诡异男子突然捧着肚子大笑，整个人扶着墙，因为一个烂笑话而笑得直不起腰。 只是还未等他直起身子，却又可怜兮兮地哭起来，不知原因。 “今晚有、有你们陪伴，我想、我大概不会孤单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诡异男子捂脸大哭，听上去伤心欲绝，杀手们撇着嘴，皱紧眉头，目光里充满警戒和疑问。 比尔坐的位置离门最近，他看见这个行为奇怪的人有些一头红色中长发，颜色鲜艳得仿佛刚刚用油漆刷过，发尾用胶水捋成一股股尖角。 比尔还是首次在这个世界见到打扮成风格纯正的哥特戏剧式魔术师装扮的人。 他脸上画着很浓的哥特装扮，但不是麦当劳叔叔那样的小丑。 古怪魔术师的脸色粉白，五官立体，尤其是鼻梁和眼眶，眼周画着黑色眼影，以及两条长短不一的水滴状泪痕。 暗色的口红涂满嘴唇，颜色浓郁压抑，冷俊与滑稽并存。 他穿着魔术师衣服，头上戴白色礼帽，穿着纯白色礼服，礼服里面还套着红黑格子衫，脖子上系着黑色领结，手里有一根J形魔术棒。 奇怪的魔术师还在继续他的夸张演出，呜呜声不断，只是眼睛拼命挤了半天，一滴眼泪也没挤出来。 比尔注意看到他掐紧帽子的手上也涂满白粉，涂着紫黑色指甲，还用碳棒画着潦草的十字花纹。 「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可能是从山上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比尔胡乱猜测，同时握紧手枪，防备疯子魔术师做出危险举动，随时将他射杀。 他听到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做出和自己同样的猜测，只是那些人讲出声，似乎不怕被奇怪的魔术师听见。 “哪来的神经病，怎么找到这儿的。” “不知道，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可能是最近才来的吧？” “哼，老板怎么还不把他清出去，影响我喝酒心情……” 忽然在某个瞬间，比尔竟然感觉疯子魔术师看上去有些眼熟，却不记得自己究竟在哪儿见过。 见没人鼓掌叫好，疯子魔术师终于停止这场独角戏，以跳跃姿态坐在比尔身旁，丝毫没有理会酒吧里其他杀手对他投来的异样目光。 “呼——” “角色扮演果然好累啊，蹩脚笑话果然无法打动任何人?～” “老板，给我来一份深水炸弹，再来一份牛奶，要温热的，团长不喜欢吃40℃以上的食物?～” 疯子瞬间恢复正常情绪，只是声音依旧粘稠，仿佛刚刚那些荒唐举动不是他做的，但他又对自己并没有打动任何人的表演并不满意。 酒馆里的人对他口中的团长有些在意，如果来到这里的客人对杀人没有兴趣，那就有可能是来发布悬赏的委托人，或向中间人购买信息。 不过这些杀手也不知道中间人通过什么方式联系发布委托的人，至少他们还从未见过委托人亲自上门。 疯子魔术师不再说话后，酒馆里安静地吓人，酒馆老板对他的出现没有感到任何意外和情绪，快速将深水炸弹和温牛奶端到疯子魔术师面前。 酒馆老板顺便给比尔续倒柠檬水，当他看到比尔的瞳孔时，好像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眉毛。 比尔没有放过这个细节。 「他认出我了？」 「接下来怎么做，没出息地揭下自己的悬赏单吗，使用金镑购买情报，还是用暴力让他说出我想要的信息？」 “喵～” 安静昏暗的酒馆突然传来一声猫叫，声音非常温柔，一只烟灰色长毛猫从魔术师怀里露出头，在空中嗅了嗅，跳到吧台桌上。 它体型比一般猫要大些，行动灵活，瞳色碧绿，树立耳朵上两搓猞猁毛彰显着它的不同，长得很像狮子。 “嘿，团长，你终于来了，再晚一点牛奶就要凉了！” 疯子魔术师热情招呼名为团长的大猫，他打了个响指，忽然从后脑抽出一只盘子，将牛奶倒入其中。 他终于展现出真相魔术师的手法，而且手法过于熟练，以至于在场没人看到他使用何种障眼法，之前将盘子藏在何处。 比尔没有被他的魔术吸引，反而觉得这只猫有些眼熟。 「这个男人和猫，我究竟是在哪里见过来着……」 团长威风凛凛地坐在吧台上，目光审视比尔，又瞟向后面杀手，歪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快开始享用温牛奶。 魔术师又跳跃着步伐，来到悬赏墙边。 杀手们再次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这些杀手还在此地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还没决定要选定哪个目标，毕竟这些悬赏单也不能免费拿到，必须要花金镑购买。 这种带有成本的委托方式，不仅仅是黑街制定下来的赚钱方式，最重要的一点，是防止杀手胡乱接单，造成恶性竞争。 因为每个杀手都想撕下悬赏金更高的委托任务，可他们明明没有这种实力造成，而悬赏金少的任务也会无人问津。 这样用不同购买价位的方式进行委托，那些有资本有把握的杀手才会买下更贵的悬赏单，提高杀人效率。 这样看来，这种办法好像有些道理。 而当上一位杀手传来死亡的消息，中间人就会联系雇佣者，提出是否增加悬赏金额的要就，然后这项委托会重新加价发布。 疯子魔术师用指尖抚摸悬赏单，团长还在吧台上悠闲地喝着牛奶，时而停下休息，昏黄灯光将这只大猫影子拉得狭长，都看不清本来模样。 不知为何，杀手们也都紧张地收缩手掌加速呼吸，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连比尔的目光都被魔术师触碰悬赏墙的手指吸引。 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嗓子眼里，他们的瞳孔聚焦，时间仿佛也过得越来越慢…… 嘶啦——！ 嘶啦！！ 没有任何征兆，疯子魔术师忽然做出令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万分的举动！ 没有丝毫犹豫，黑色指甲在墙上疯狂舞蹈，一张张悬赏照片被他抓得七零八落，全部掉在地上，化成碎片！ 第一百零三章 一道难题（一） “喂！你这个疯子，快点住手！” “你到底要干什么！” “快点阻止他，不、是杀了他，他是故意的！” “该死的垃圾......” 嗖—— 锋利的匕首划破空气，一名杀手已经在场面混乱时抛出凶器，沉稳地用实际行动组织魔术师的疯狂行为。 紧接着又有两名杀手反应过来，快速掏出转轮手枪向悬赏墙方向射击。 砰！砰！ 子弹以极快速度直达魔术师眼眸，随着铜色弹头距离目标越来越近，魔术师只是歪头看着，眨了一下眼睛...... …… 啪—— 酒馆内所有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子弹竟然没有击中目标，反而全部打入木板墙上，匕首还打碎了玻璃灯罩，直接钉在墙上！ 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嘈杂的酒馆瞬间安静下来，杀手们茫然回忆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是怎么躲开夹击的？” “你看清了吗？” “哼，就是他运气好，下击他可不会再有这种运气了！” “一起上，杀了他......” 他们很快达成一致，数名杀手同时掏出武器，快速冲向疯子魔术师，要让他见识一下惹怒不该惹的人会是怎样下场。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魔术师再次捧着肚子，笑声放肆地充满整个酒馆，丝毫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团长已经喝光盘子里的牛奶，悠闲地坐在旁边舔舐爪子，比尔眯起双眼，同样疑惑这个疯子刚刚是如何躲过来自三个不同方向的攻击。 「他没有闪躲，子弹也确确实实穿过他的身体。」 「也就是说……」 瞪大眼球，比尔同样侧身翻下座椅，滚向酒馆出口方向。 他距离疯子魔术师位置最近，那些杀手们的攻击已经波及到他，如果不躲闪，可能事情会变麻烦。 灵活地躲开一击重锤，自从比尔和黑西服弟弟交手，他便感觉自己掌握了更多战斗技巧，不再笨拙地只会跑来，已经可以用更小幅度的转身躲避伤害。 而在比尔躲开重锤后，钉锤快速扫过酒馆吧台，哗啦啦一阵清脆的碎裂声，玻璃器皿全部化为残渣。 重锤已经抵达魔术师面前，还有一名手持钢丝的杀手灵活地跳到魔术师身后，双手交叉并拢，仿佛一道影子，悄无声息。 钢丝静然快速地从上方套住脖颈，杀手瞬间勒紧钢丝，重锤瞬间打在魔术师脸上，只消半秒，就能看到他血肉模糊躺在地上的画面。 似乎每个杀手脸上都挂上笑意，他们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个场景，用暴力让为所欲为的疯子屈服，是多么令人愉悦舒畅！ 然后他们眨眼之间，果然听见男人头箍沉闷的爆裂声。 嘭—— 握钉锤杀手停留在挥舞动作结尾处，真实的击打感让他心中窃喜，他快速转身寻找魔术师的尸体，却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 手持钢丝的杀手已经躺在地上，眼球夸张地瞪大僵住，血浆从左侧太阳穴膨出，在地上留下一道绚丽红花。 酒馆内杀手全部楞在原地，昏黄的灯光微微晃动，猫还趴在吧台上舔毛，只是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 他们喉结微微滚动，吞咽口水，提出疑问。 “刚才、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那个疯子呢？” 杀手们急忙寻找疯子魔术师的踪影，甚至对身边人产生怀疑，因为酒馆内除了吧台后面，所有地方都能一览无遗，却并没有那个诡异男子的身影。 只有比尔盯着天花板，缓缓转动暗金色眼球。 「他以极快速度和钢丝杀手交换位置，然后跳到天花板上，偷偷隐去身影。」 「这是……」 「是障眼法，还是真正的隐身术？」 体内的黑血渐渐活跃起来，比尔忽然感觉一阵头晕，眼前画面有些恍惚，仿佛自己变成低血糖病人。 “喂喂，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回答正确的人可以活着离开，你们可要认真回答哦?～” 滑腻黏稠的声音冷不防出现，在这间昏暗酒馆回荡，杀手们却依旧没有找到疯子魔术师，也没人回应他说的话，只是悄悄握紧手中武器，继续防备四周。 “房间里有七个小朋友，但我手里只有三个苹果，如果给我一把水果刀，却让我只能切四刀……” “我应该怎么做呢?？” 将问题描述之后，杀手注意力不自觉被这道数学题吸引，连比尔脑中都出现一把刀和三个苹果，思考应该怎样下手。 一道黑影从天花板掉下来，疯子魔术师不知何时换上红黑色长袍，从长袍包裹中现身。 “怎么样，你们有答案了吗?？” 疯子魔术师眼中展露出期待的目光，掐腰站在酒馆中央，噘着嘴巴扫视全场。 只是这些杀手的计算能力都不太好，甚至有位杀手已经在掰手指计算，或拿出匕首在空中比划。 酒馆内陷入一种奇怪的学术氛围，也许过去三十秒，也许是一分钟，杀手们抓耳挠腮，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疯子魔术师还在等待，只是脸上笑容愈加深邃，酒馆老板偷偷吞咽口水，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他，也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F**k！” “这道题根本没有答案，他在耍我们！” 终于有杀手承受不住，愤怒地扔掉手中匕首，再次抄起武器向疯子魔术师袭来。 他的大脑已经混乱到无法思考问题，本来选择做杀手就是因为在其他事业上赚不到钱，复杂数学题不适合交给低级杀手计算。 这名杀手的行为引起连锁反应，又有三名杀手做出和他相同决定，他们四人此刻颇有默契，决定配合着将疯子魔术师杀死。 一名杀手带上钢板拳套极速冲来，将怒火全部集中在拳头上，另外三人同时将疯子魔术师团团围住，不留任何可逃脱死角。 他们以为刚刚魔术师只是动作快到可以匕首和子弹，并没有意识到他真正的力量。 “哈哈哈哈哈?～” “很好、很好，你们勇气可嘉?～” “不过拒绝回答问题的小朋友可不是懂事好孩子，坏孩子都要变成烂水果哦?～” 疯子魔术师首次露出苦恼的表情。 然后，他动了…… 第一百零四章 一道难题（二） 拳套杀手已经出拳，凌厉的风冲击而至，下一秒就要击中目标。 疯子魔术师却只是苦恼地站在原地，手腕向上翻转，将魔术棒随意抛掷半空。 条纹魔术棒在空中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在空中逗留...... 而当杀手们和比尔以为疯子魔术师要用魔术棒做些什么，他却没有理会空中的魔术棒，如魅影般柔软轻松地躲过重击和包围，身形飘忽不定。 “唉唉，还没有人得出答案吗，我好伤心啊~” 他左手扶住礼帽，一直没有反击，比尔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 也许，是下一个高潮...... 杀手一击未中后没有气馁，连续出拳攻击，不留给疯子魔术师留下任何喘息时间，只是当他以为已经击中，却又会猛然意识到自己再次与那张粉白怪异的脸擦拳而过。 没有直接加入战场的杀手眼神晃动，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九根枪管成圆形排列的铜质手枪，枪头足足有拳头大小，可同时发射九发子弹。 这种多枪口手枪就像散弹枪一样，虽然因为装弹麻烦，实用价值不高，却能更好地封锁目标。 “去死吧，肮脏的投机者！” 啪—— 枪口处瞬间冒出黑色浓烟，子弹以九种刁钻角度直奔疯子魔术师而去！ 九发子弹再次穿过魔术师打在墙上，已经有杀手看出端详，偷偷向窗口或门口移动，而持枪杀手气急败坏，他快速更换子弹，拿出特殊的模具，九颗子弹已经按照顺序摆好。 拳套杀手也在用尽全力攻击，只是魔术师的位置飘忽不定，就在这个瞬间，他的身体再次像蛇一样扭成半圆，突然出现在杀手下方！ “唔......” 赤红滚烫的鲜血哗啦啦滴落，戴拳套杀手已经倒在地上，疯子魔术手中不知何时又变出一把尖刀，将拳套杀手肚皮轻松割开。 暗红色内脏还在颤抖，却已经被切成两半，顺着半侧肋骨掉出身体。 酒馆里弥漫的血腥味儿更加浓郁。 所有杀手都愣在原地，甚至开始退缩，他们虽然是杀手，却也只是以杀人为生，不是虐杀狂魔，更没有使用这种恶劣手法的习惯！ 疯子魔术师并不在意杀手眼中惊恐的目光，舔了舔尖刀上还温热的血迹，眼睛眯成两条面具缝隙。 “那么现在，有人知道答案了么◆？” “……” “什么嘛，原来还没有啊，看来我要再给你们更多时间和提示才能找到吗??？”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 “再杀一个人啦?～” 杀手们瞬间紧张起来，试图远离这个疯子，而他将又将尖刀变没，随意伸出右手，稳稳接住降落的条纹魔术棒。 正了正礼帽的位置，疯子魔术师突然将魔术棒底端对准刚刚开枪的杀手。 “啪?~！” 持枪杀手还不明所以，同样举枪对准疯子魔术师，只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当魔术师自己模拟出开枪时的声音，一枚暗银色子弹突然射出，尾巴还冒着灰烟，瞬间打入持枪杀手脑袋。 持枪杀手瞪大眼球，还保持握枪姿势倒地，死不瞑目。 他再也不会知道，那根魔术棒底端为什么会变成枪口，也永远不会知道，那个男人明明没有扣动扳机，杀死自己的子弹是如何射出。 “这、这可是魔术的力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疯子杀手再次笑得捂着肚子，甚至躺在地上翻滚流泪，酒馆的门窗被忽如其来的大风砰地关上，酒馆外侧骤然一声雷鸣打响，挂在墙上的煤油灯摇摇欲坠。 想要偷偷逃跑的杀手心脏也跟着关门声噗通跳跃，惊得冷汗横流。 “现在轮到你们了，可爱的羔羊。” “谁能给出答案？” 他们转身看向疯子魔术师，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黑眼红唇，粉底惨白，在摇曳昏暗的煤油灯下，魔术师的脸忽隐忽现，格外阴森。 他再次举起魔术棒，对准一名杀手。 这名可怜的杀手马上举起双手，快速回答。 “我、我知道答案了，请不要开枪！” “嗯哼~说来听听？” “把、把三个苹果用三刀切成两块，再、再杀死一名小朋友，就，就能将苹果平均分给剩下的小朋友......” 杀手眼中还带着期许的光，讨好地露出八颗黄牙，希望自己能够安全离开。 疯子魔术师却歪着脑袋撇嘴，两道黑眉紧紧叠在一起，看来并不满意杀手的回答。 “真遗憾呢，你答错了。” 魔术棒底端微微上抬，子弹瞬间擦过枪口，冒出一缕灰烟，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杀手还未迈开脚步，就已经应声而亡。 “还有谁有知道答案吗，我的耐心有限，不想再听到这么无聊的回答。” 持钉锤杀手终于从刚刚失手的呆滞中反应过来，他不想考虑什么分苹果的问题，再次挥舞钉锤，用尽全身力气向疯子魔术师砸去。 不过魔术师的眼球都没有转动，直接将魔术棒搭在肩膀，枪声再次响起，又一名杀手死亡。 “难道要、要让每个小朋友拿到一整个苹果，再把四个小朋友给.....” 啪！ 疯子魔术师已经懒得张口，用实际行动对回答错误的杀手进行惩罚，同时无聊地打着哈欠，酒馆内只剩下最后两名瑟瑟发抖的杀手，酒馆老板，还有比尔。 「他已经丧失耐心了。」 比尔非常肯定疯子魔术师此刻的情绪，因为从魔术师身上，比尔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擦拭眼角的指尖微微颤抖，他能感受到体内阴影之力在动荡。 沉寂数日的狂躁之血加速冲击着比尔的血管，他拼命吞咽溢满口腔的唾液，仿佛眼前那名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怪异到极点的男人，就是一餐美味佳肴！ 比尔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强的男人，也许今天，他终于有机会，将全部力量释放，来验证自己究竟多强！ 「......唉？」 「好奇怪啊，面对这么强大的敌人，以前的我不应该马上计划逃跑吗？」 「可是、可是、可是我们是同类啊！」 「嘿、嘿嘿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嘿嘿，我好像，有点开心呢......” 第一百零五章 一道难题（三） 无招牌酒馆内，两个疯子，一名生意人，两只羊。 还有一只猫。 “疯、疯子，疯子！” 两名杀手浑身颤抖，惊恐地瞪大眼球，突然大叫着撞破门窗，逃离这间只剩死亡选项的囚牢。 疯子魔术师黑漆漆的眼球转向他们逃跑的方向，却没有急着追上去。 他只是轻佻地走到布满抓痕的悬赏墙下，从那堆被撕烂的纸屑里拎出一张照片，然后歪着脑袋仔细观察一番，将照片随手一扔。 悬赏照片稳稳落在酒馆老板面前。 “老板，我要买这张哟?~” “......杰克，你不能从那道墙上接单，你明知道的。”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我当然知道，不过目标是他的话，就无所谓了吧?~” “杰克，你......” “而且你也不应该把他的照片放在那道墙上呀，为了多赚几枚金榜么?~” 疯子魔术师杰克从手中变出一张悬赏单，上面印着的，是一名苍白阴沉的面容，目光中充满换衣，脸上挂满痛苦。 那是......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心脏极速跳跃，比尔看到那张照片正是自己还在吉克朗西时候，在得知自己男巫身份时，最迷茫纠结又软弱而充满恐惧的样子！ 「他果然认出我了！」 「嘿嘿嘿嘿，我有办法杀死他吗？」 猛然转头，杰克左手搭在帽子上，一颗暗银色子弹瞬间划破阴冷的空气，直抵眉间！ 啪哒！ 沉重的子弹掉在木地板上，黑血冲破皮肤，在比尔面前形成硬壳，挡住子弹，硬壳上只留下一道半寸凹痕，很快被黑血抹平。 黑色血液在比尔周身翻滚，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比尔歪着脑袋，露出微微困惑的表情，还在思考那个问题。 「我、我有办法杀死他吗？」 「我有办法杀死他吗？」 「我有办法杀......」 「......」 同样的问题快速浮现，头骨肿胀的感觉愈加明显，眼中只剩下魔术师黑红色的倒影，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兀自在脑中响起。 「杀了他，为什么要担心？」 「不要考虑方法，杀了他，比尔，只要记住你的目的！」 「一定能杀了他！！」 咚——！ 黑血瞬间变成荆棘，像一条巨大的尾巴砸向杰克所站位置，老旧酒馆发生剧烈晃动，连酒馆老板都随着震感左右晃动着努力保持平衡。 灰尘将魔术师杰克的身影遮住，比尔歪着头，左手腕连接的黑血依旧瞄准灰尘所在。 右手腕正在组合的鬼牙镰刀正兴奋地晃动，它忽然伸出一条大舌头，舔了舔大小不一的锋利鬼牙，露出残酷的笑容。 酒馆再次平静下来，从魔术师所在位置传来鼓掌声，杰克迈动他细长的双腿靠近比尔，似乎有些欣慰。 “比尔，你果真获得了更强大的力量?~” “嘿嘿嘿嘿，我要杀了你。” 掰动僵硬的脖颈，力量在体内膨胀。 比尔忽然感觉自己就像个不断充气的人偶，不知道是谁在给自己充气，而且就算自己已经膨胀到极限也不会停止。 每隔一段时间自己都会被吹裂，吹气者再重新按照模子给他重塑一具身体。 不过此刻他并没有心情多想究竟那个吹气者是谁，镰刀刹那间从杰克腰部切下，马达带动鬼牙释放令人狂躁的声波，比尔灵活地挥舞镰刀。 魔术师身体变成两节，只是并没有血液从拦腰截断处喷出，上半身落地，忽然变成玻璃碎片那样化为透明色晶体，摔得稀碎。 “嗯嗯，真是个乖孩子，那么我的问题，想好该怎么回答了吗?？” 魔术师杰克的身体毫无征兆地从下半身开始向上生长，很快变回原样，连衣着打扮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喵~” 坐在吧台桌上观战的灰色长毛猫忽然发出温柔的叫声，杰克好像想起什么很重要的事，正了正礼帽。 “真遗憾，比尔，现在我要去解决那两只羔羊，不然被全世界通缉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那样好像也很有趣呢?~” “不过那样不管我做什么都会变得麻烦起来，所以就在这篇区域等着我哟?~” “我马上回来?~” 无视比尔僵硬奇怪的面部表情和抽搐，还有鬼牙镰刀的攻击，杰克的身体不断被切割并恢复正常，和团长消失在两个不同方向，分别追击刚刚逃跑的普通人杀手。 “呵呵，当然要全身心投入啊。” “他以前就认识我吗？” “咯咯咯咯......” 掰掰脑袋，嘴角僵硬，比尔脸上咧出一丝弧度，喉咙里发出两声干笑。 酒吧老板原本在送走杰克后松了一口气，打算收拾残破的酒馆，在听到笑声后抬起头，正好看到比尔被黑暗吞噬一半的脸，瞬间向后退了一大步。 「神经病，你怕我作什么？」 「我对你可不感兴趣。」 “嘿嘿嘿嘿......” 比尔瞟了一眼酒吧老板，黑血缓缓缩回体内，走到持枪杀手的尸体旁边。 弯腰捡起持枪杀手的多枪管手枪，然后把装弹模子也扒下来，关于收集死人装备这事儿，比尔早就轻车熟路。 然后，缓缓走出酒吧。 屋外已经被黑压压的乌云遮盖，淡淡的血腥味儿被阴风从远处带来。 稍作思考，比尔踏着脚步，向味道传来的方向走去。 “隐藏没有意义，不如在这里尽情杀死对方。” “为什么能重生呢，他的本体在哪？” 给阴影空间里的每一把手枪都装满漆黑子弹，比尔颤抖着扔掉身上多余的装饰物，瞳孔渐渐附上一层影膜。 团团黑气从黑色晶体散发，被越来越浓的黑暗笼罩，比尔也慢慢变得看不清模样。 向前走着，这条街巷似乎没有尽头，世界已经被黑红天空包围，一切建筑都失去色彩。 “啊啊，想要杀死他，我还要看得更清楚一点才行啊！” “是啊，我要看得更清楚一些才行啊，他可是从我出现在吉克朗西时就关注着我呢......” “嘿嘿嘿嘿，那个帮我解决掉两个强盗的人，就是他吧！” “魔术师杰克，他到底是谁呢？” “呵呵，谁知道呢，只要杀了他就好啦~” “啦啦啦啦啦......” 哼着童谣，自言自语地寻找，苦恼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难道生命非要那么复杂吗？ “比尔，再也不要被动等待，你也该学会主动出击啦！” 第一百零六章 一道难题（四） 「或许我们都是这样一步一步沉沦。」 「在更深的刺激下寻找快乐。」 「可能因为我就是个受虐狂吧。」 「我曾试图摆脱它，但在骨子里就对它上瘾。」 「直到我们两败俱伤，轰然倒地。」 「我们的记忆也会烟消云散。」 「……」 红色月亮高挂，繁星如一颗颗火球。 怪异的世界里只有红色和黑色，仿佛一切都已成为过去，那些人还在历史中挣扎。 纵横交错的小巷也歪歪扭扭，它们被奇诡的空间挤压变形。 几只蟑螂慌乱地爬上木板墙，吱吱呀呀寻找下一个庇护之所，老鼠吓得四处逃串，因为它们看见了猫科动物。 而比尔…… “在哪呢、在哪呢、在哪呢？” “真好啊，我不是一个人，我们两个是同类，嘿嘿嘿嘿……” “我会杀了他，或者被他杀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 踏着前所未有的轻松步伐，比尔摇头晃脑寻找那个男人，愉快地吹着口哨，脸上都笑出皱纹。 不知何时被黑色覆盖的地面无尽冰凉，无人区的上方很美，被红色月光如浸满鲜血般照亮。 在没有距离感的空间里踏步，虽然感觉自己并没有前进，四周纯黑色建筑都在向后放旋转。 痛苦的哀嚎和求救声从左边传来，比尔吊眼看到地上的影子，脸上笑意更浓郁了。 那是怪物将人类吞噬的倒影，它的体型突然从一只家猫变成狮子，张开的大嘴却比成年人身体还大。 绝望的人类跪在地上，被烟灰色怪物一口吞下，温柔的猫叫再次响起，团长优雅地竖起尾巴，闪着碧绿色眼睛看一眼比尔，高傲地扭头走掉。 它没有去找魔术师杰克，而是两步跃上房顶，在高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舔舐爪子。 比尔站在团长身下，好奇地看着它的一举一动，抓抓头发，挠挠下巴。 “我一定见过你，不止一次。” “团长，我们认识吗？” “喂，你究竟是什么品种，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 团长并没理会这个男人，还在继续舔舐身上的毛，只有幽绿色瞳孔深邃地注视着脚下生物，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这种幽绿色瞳孔…… 脑中忽然闪过一处画面，就在布里特斯雾气最浓的那个夜晚，他也曾见过这样两只眼睛！ 还有…… …… “……吉克朗西。” “哈，原来我们在煤城也见过，我想起来了！” 被忽略的细节渐渐活络，那些莫名其妙发生过的事情一件件重新填充大脑，比尔却不再是从前心情。 他已经不会再把那些未知谜团当成惊天阴谋，阴谋终将浮出水面，死亡也不再是他最畏惧的事情。 他只是觉得这些事，好像有点意思？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比尔忽然做出如杰克一样的动作，扶着纯黑色木墙，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可是他就是觉得，好开心啊！ 颤抖着捂住脸，淡金色眼球在指缝中间转动，他又忽然停止大笑，恢复冷漠，淡淡开口。 “杰克，帮我杀死强盗的人果然是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杰克和威廉姆斯那家伙，究竟是什么关系？” “啊！好想知道啊，好想知道啊……” 耸着肩膀继续向前寻找，大脑又开始急促酸痛，浑浊不堪的眼球已被黑暗浸染，古怪多变的情绪让他久久无法安定。 通过黑色虹膜，比尔眼中忽然看见了一些之前他未曾注意到的细节，原来脚下和天上，都是光洁真实到无法质疑的镜子。 原来一切都像是镜中倒影，如梦似幻。 然后，他顺着无数面镜子汇集的方向走下去，又停下脚步。 “杰克，我们又见面了。” 比尔已经来到疯子魔术师杰克面前，杰克手中还拎着最后一名杀手，杀手已经死去多时，他却还在对尸体捅来捅去。 这不是发泄，却很像小孩子对待不重要玩具时的暴力行为，小孩子并没有对他的玩具发泄，他只是单纯但觉得这样做有趣。 仅此而已。 “嘿，比尔，很高兴又和你碰面了?～” “那么现在怎么样，你已经想好问题的答案了吗，我究竟该怎么做呢?？” 魔术师杰克收起尖刀，随意将尸体丢在身后很远处，脸上还沾着浑浊的血液，他并不在意。 这名身体修长的哥特风魔术师将双手交叉抵在胸前，用最期待的眼神看着比尔，手指和发梢却在微微颤抖，拼命忍耐。 忍耐破坏欲望。 “我在你叫我好孩子的时候想到了一个答案啊，这是一道非常简单的数学题，因为你也是一个小朋友啊。” “呵呵呵呵，比尔，你至少比那些人要聪明些啊，再然后呢，我要怎么做才好?～” 摊开修长白皙的手指，杰克大口呼吸着颜色诡异的空气，越来越期待后续答案。 比尔随意伸出左手食指，黑血咕嘟咕嘟从指尖翻滚涌出，很快变为三个黑色苹果。 漆黑匕首从掌心滑出，也腾空而起，在比尔灵活的手指操控下开始演示该如何平分苹果。 “步骤1：把三个苹果摞起来。” “步骤2：从顶部向下，均匀切‘?’字形四刀。” “那么你一共得到3*8=24块苹果。” “最后，你与房间里的七个小伙伴，都能分到三块苹果。” 平静地看着杰克，比尔认为他已经找出这道充满迷惑和死角的数学题答案，只有将杰克也看做小朋友，才有办法在有限次数下将苹果均分。 “这就是你的答案??？” “真遗憾啊，比尔，这种答案是我最不想听到的?” “所以……” “你还是去死吧?” 魔术师杰克失望地耷拉着脑袋，连耳朵都有些弯折。 他单手扶住礼帽，将那双失落的眼睛藏在帽沿儿下面举起魔术棒，暗银色铅弹毫不留情地射出枪口，与比尔近距离接触。 子弹瞬间在体内炸开，仿佛皮肉之间出现旋转空间，将组织结构甚至细胞打烂！ 可是比尔没有动，没有哭，没有笑，也没有疼的喊妈妈。 他只是苦恼地控制漆黑匕首划开皮肤，用手指夹出严重变形的弹头，扔在地上。 “不，我不会死。” “死的人将会是你，杰克。” 第一百零七章 一道难题（五） “我很开心能再次听到你说出这种话?~” “不过比尔，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杀不了我的?~” “那就，试试吧。” 黑血组成的苹果瞬间散开，在空中与冲破皮肤的血液重新组成鬼牙镰刀，镰刀在双手间旋转，割破充满这片诡异世界的浓浓雾气。 杰克左右闪躲，似乎也被他昂扬的念头激起兴致，他凭空打了个响指，尖刀就出现在右手。 尖刀轻而易举地挡下极速转动的鬼牙镰刀，他的脸上一直洋溢着虚假的微笑。 激烈碰撞带起阵阵狂风，杰克一边扶着礼帽，防止它被风吹走，一边防守反击，仅用锋芒就伤到比尔虚假的身体，让血沫飞溅空中。 不过在这方奇怪的世界里，痛与不痛似乎只是一种主观上的判断，这或许也能解释为什么两个人受到同样的伤害，感受到的确实两种程度的痛感。 当比尔知道自己并非人类以后，他曾经对自己产生过足以让思维爆炸的怀疑，怀疑一切都是阴谋，怀疑倒霉的原因，甚至疑惑自己在穿越以前就是这个鬼样子，还是穿越以后才变成这样。 而在这个过程中，比尔逐渐剥离了对原有身份的认可。 自己不是人类，这具身体也不是自己，那么为什么会从这具身体上传来感觉？ 难道因为，自己认为受伤了流血了就会痛，所以痛觉就会出现？ 那么只要摒除固有思维，痛感也就成为‘不存在’。 所以不管是铅弹打入身体，还是锋利的刀刃划破皮肤，在这具早已重组过多次的身体内肆意妄为时，比尔同样剥离了这具身体的痛感。 这也是他对自己是其他什么生物的认可。 激烈的冲突还在继续，他们脸上露出狂躁的表情，将一排排碍事的建筑物都如同豆腐那样切得稀碎，成为一堆废墟。 只是绯红月亮下，拥有更多战斗经验的魔术师杰克最终用尖刀刺穿了比尔的胸口，将他钉在只有黑色的墙上。 暗红色晶体从刀刃蔓延，渐渐将那颗驱动黑血活跃的心脏封在水晶之中。 嘴角流过两股纯黑色的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比尔，你太令我失望了，我以为你至少已经懂得力量该如何使用，可你依旧停留在入门阶段。” “你这种无趣的样子，就算不死在我手里，也迟早会死在那些无聊的信徒手中。” “那还不如你现在就去死，至少我会带给你更多花样。” 魔术师杰克终于放下他扶住礼帽的手，左右搅动尖刀，让它剜出片片碎末，他的黑色指甲还是那么明显，晃过比尔墨色眼眸。 比尔从地面看到那只紧握一米余长的笔直尖刀的手，他在失去对身体控制的时候回到影子，冷静地寻找杰克的本体。 如果不找到他的本体，那么比尔永远无法杀死他，就如同他说的那样。 九发被阴影侵蚀过的子弹近距离发射，比尔控制手指完成了一次射击动作，这些子弹没有穿过身体，实实在在地打入体内。 “什么啊，你不是还活着么，既然活着就要好好反抗啊。” 杰克似乎没有想到他还有还手之力，只是短暂的惊讶后，手掌握拳张开，九枚子弹全部出现在他手中，掉在地上。 他脸上的表情除了不耐烦以外，看不出其他变化，比尔无法看出子弹有没有对他造成伤害。 漆黑匕首悄悄出现在影子比尔手中，抬手将匕首刺入杰克的身体，然后豁开。 如尘埃般细小的水晶颗粒从缺口处喷涌而出，仿佛那些亮闪闪的东西就是杰克的血。 只是它们没有像黑血那样落地后重新汇集，而是受到阴影力量影响，光洁表面很快黯淡下来，成为失活的垃圾废料。 杰克半个腰身出现缺口，但这并未干扰他手中动作，尖刀从糜烂不堪的胸口抽出，忽然插入地下！ 脱离地面的影子竟然也被尖刀钉回地面，颤抖着松开紧握漆黑匕首的手掌，感受到影子受伤时那种身体实实在在出现缺口的不真实感。 这种感觉就像自己变成一张纸，纸破了，然后自己便不再完整，却依旧存在。 “所以，这就是你从影世界里带回来的新能力吗？” 杰克再次开口，缺失的那部分身体已经重新长出镜面一样的晶体，折射出七彩斑斓的光，又变成肉体和礼服。 影子比尔吃痛地收回手掌，影子手掌被尖刀豁成两截，离开尖刀后又重新汇聚，变成完好无损的模样。 “新能力？” “嗯哼~” “我不这样认为，我只是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当我抛却人类外壳，我看到了前所未有的世界。” “所以比尔，你还是不肯认同我的观点吗？” 杰克将尖刀快速插向地面，影子比尔以扭曲姿态躲避迎面而来的锋利刀刃，它必须躲避，因为那把刀很危险，能够封住黑血心脏，就能封住阴影，对影造成伤害。 因为力量的本质或许是相同的，形态虽千变万化，却殊途同归。 “世界是虚无的，你永远都只能看到眼睛让你看的事物，人类也只是一种称呼，世间万物都如镜花水月，一切都是假的。” “不，你错了，杰克，世界真实存在，就像你会执着于得到问题答案，因为你从来没有放下，也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镜花水月。” “哈？” “人们在某颗渺小又伟大的星球上生活，夜晚就是这颗星球最真实的影子，杰克，世界不是幻影，世界是光影。” “哈！” “而我们，都是巨大阴影下的一员。” “哈......” 在快速攻击躲闪中，他们平等对话，比尔已经很难再被莫名其貌的想法干扰，对他就是阴影生物这件事的认可，让他理解了更多关于阴影的猜想。 不过杰克明显于他持两种态度，而且杰克，希望得到认同。 “杰克，我知道问题的答案了，因为这是专属于你的问题和答案，我必须站在你的角度思考。” 忽然伸出右手绕过杰克，从身后突然抓住他紧握尖刀的手掌，杰克的动作戛然而止。 影子比尔缓缓起身，变成立体黑影，轮廓与还靠在墙上流血的威廉姆斯完全相同，只是他浑身漆黑，没有色彩。 “我知道在拿到刀以后，你没有砍小朋友，也没有切苹果。” “你用这把切水果的刀杀了逼你做出答案的规则制定者，并且在砍完四刀后你觉得还不够解气，又杀了那几个碍事的小朋友。” “因为刀在你手中，你想砍几刀都行。” “杰克，我说的对吗？” 第一百零八章 透明丝线 妖异红月高高悬挂，收缩瞳孔，血光映在漆黑无比的眼球。 光怪陆离的世界凹凸成像，不知从何处传来送葬者的钟声，似乎是在提醒红黑空间里的人们，时间依旧流淌。 影子比尔钳住魔术师袖口后，快速割断他的脖子，刺穿心脏。 阴影之力快速侵蚀光洁晶体碎片，和不远处地上的尸体一样，杰克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暗红破嘴唇张大，眼球里连毛细血管都鼓涨。 魔术师的脑袋飞至半空，尖刀和魔术棒同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落地声音。 吧嗒…… “什么嘛，这么快就死了，我都还没问清楚……” “比尔，你也终于长大了，可以独自应对那些讨厌的家伙们，我很欣慰?~” 没等反应，魔术师杰克的身体忽然出现在不远处，比尔尚未看清他是怎么从自己身前逃脱，他又正了正礼帽。 优雅地从怀里掏出一只黑色怀表，他手上的怀表，和比尔拥有的那只铜色镂花怀表款式一模一样，只有颜色不同。 “不过很遗憾呐，比尔，你只猜对了一半，可是今晚时间有限，我不能继续陪你聊天了?～” “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拜拜?～” 杰克忽然留下这样两句话就向比尔做出再见手势，朝月亮方向在黑色建筑屋顶跳跃前行，右手握着条纹魔术棒，左手扶着高高的礼帽，修长四肢成为月下剪影。 一道灰影也快速从比尔眼前窜过，团长快速跟上杰克的步伐，他们嗖地一下消失在比尔视线范围，仿佛从来没有出现。 “对了，比尔，虽然我现在必须离开这里，想要走出我的空间也不简单哦?～” “小心不在困死在里面，也绝对绝对不要被教廷的人杀死哦，我可是对你能带给我的惊喜，充满期待?～” 黏稠滑腻的声音也消失，黑色地面和红色天空之间，只剩下威廉姆斯的身体，血液还在成股流淌，变成河流。 “……” “切，被他溜走了。” 影子比尔快速将受伤的心脏从威廉姆斯的身体里切除，躺回地面重返身体，他还是不能完全适应变成影子的感觉。 而杰克破快心脏的方式和兔子兄弟使用的银色子弹不同，这种暗红色晶体似乎有抵消的作用，让充满力量的黑血变回红色。 好在黑血很快又充满身体，滋润着干涸的身影。 比尔感觉有些虚弱，这还是他这段时间以来首次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伤到哪里，但又说不出来。 随意坐在地上，掰了掰僵硬脑袋，现在这片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一具看着自己的杀手尸体，正好可以整理一下思路。 他需要总结经验，好让生命看起来没有那么苍白。 “杰克有一块和威廉姆斯一样款式的怀表，而且他也曾出现在吉克朗西，帮助我解决了两个强盗。” “那么这个突然出现又匆匆消失的男人和威廉姆斯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他今天现身就是为了和我打声招呼？” “还有那晚，绿眼睛的猫在针树林里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它将我出现在港口镇的消息告诉杰克，再由杰克告诉那帮警察。” “魔术师杰克，他在这场革命中是以什么身份出现的，神秘世界的人又为什么愿意帮助资产阶级夺取政权？” “他似乎非常不希望我被欧德教廷的人杀掉，理由模糊不清，难道只因为他想亲手杀死我？” “不，或许我应该问，不是有很多能力者吗，他为什么认为欧德教廷容不下我。” “因为……” “我不是人类？” 比尔陷入沉思，从杰克滑腻的话语中可以得知，威廉姆斯的确是人类没错，而且他们相识多年。 但杰克好像并没有看出威廉姆斯体内已经换了个灵魂，只是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让本就对这个世界充满疑惑的比尔更加迷茫。 “魔术师杰克，他也隶属于像黑街那样的组织吗？” “那道数学题里的规则制定者，是谁？” “不管规则制定者是谁，将刀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绝对没错。” 拍拍身上尘土，比尔苍白的脸上流出一丝凌厉，握紧手中的多枪管手枪，黑影一寸寸侵蚀手枪，就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 阴影很快将手枪染成黑色，只是他没有停止，无数细小蚜虫被比尔唤醒，如整个蚁群出动，快速爬出比尔的皮肤！ 它们沉寂已久，此刻自然胃口大开，稍作牵引便全部从指尖搭线，很快包围这只被阴影力量侵蚀的手枪。 一排排小而尖锐的锯齿尖牙啃食着手枪的金属外壳，从细微之处吮吸已经早已深入其中的阴影之力。 咔吱咔吱—— 咔吱咔吱—— 比尔依旧无法理解虫子是从哪儿来的，为何它们明明以阴影之力为食，它们吃下去的东西又能成为阴影空间里最真实存在的黑影，运用自如。 不过这至少是一种很方便的能力，在能够坦然面对负面感受时，或者说更多的感到麻木之时，他没有忘记这种能力。 最起码说来，漆黑匕首已经帮他做了很多事情，他需要更多可以直接对能力诡异的人造成伤害的武器。 就像，被影虫啃食的被侵染的子弹。 比尔此刻已经从可以通过一辆摩托车大小的阴影空间里将自己所有装备掏出来。 利用虫子的力量，他正一项一项收回曾经附着在武器和子弹上面的阴影之力。 燧发枪和转轮手枪化为一滩碎末，狙击枪和散弹枪也发出刺耳的金属哀嚎，孤寂与冰冷撞满怀。 比尔没有那么难受和绝望，他沉浸在用一点点痛觉就能换取更方便能力时的愉悦。 枪弹全部变成虚实未知的影子刻印，流畅地在手掌心里变形切换，以比尔的脑力无法直接利用黑影或黑血创造出精密武器，所以需要‘模板’。 然后他又突发奇想。 “黑血本来也能自给自足，只是它无法对特殊个体造成伤害，影子能伤到他们的本体，但影子原本就很脆幼，可能正午阳光就能让它躲藏起来。” “那么我是否可以把阴影之力与黑血将结合呢，让阴影之力藏在黑血中，成为更有效率的武器。” “呵呵，为什么不试试呢。” 第一百零九章 威力巨大 距离布里特斯遥远的马赫诺拉市城郊，荒芜沙漠罩在皎洁月下，两道鬼魅身影快速穿梭碰撞，激起层层巨浪沙暴。 他们已经从连续战斗超过两天两夜，也从马赫诺拉近郊一直打到荒漠深处，进入不会被外人打扰的地域。 阿尔杰手持大剑向汉德老板进攻，凌厉的剑身在月光下绽放寒光，而在他面前，沙漠如同滔天巨兽张开大嘴，嘶吼的狂风从沙漠更深处阵阵传来，又飘向马赫诺拉。 沙漠巨兽被切断后分裂成更多只用沙土构成的人像，如同从金字塔底端挖出来的劣质木乃伊，脸上只有嘴巴。 汉德老板站在沙丘上控制沙土人像继续进攻，它们快速跑向阿尔杰，带着初为人形后对血肉的渴望，抱住他的身躯，企图分食。 阿尔杰快速翻转手腕，瞬间击碎陶土人像，只是它们即便只剩下断臂惨躯也能行动，半截手臂沙子上向阿尔杰汇集，仿佛落入蚂蝗巢穴。 “没完没了的虫子，你这个家伙，有胆就下来和我打，别控制这些死物！” “等你能碰到我再说吧，缠人的猫。” 能量碰撞在一起，甚至产生异象，不过这场激烈的战斗没有观展者，等嘶吼传到马赫诺拉市，人们便只能听到风声呼啸。 汉德老板双手控制沙石，在这片荒漠之中，只要没有出现比他熟练程度更高的沙石掌控者，他就是沙漠中的王。 对于小小的猎巫人，他还不放在眼里。 只是他能看懂微胖老板眼中传达的话语，那就是随便和这个男人玩玩，但是别玩死了，不然会很麻烦。 虽然黑街内部存在各种利益纠纷，包括诺曼新政府上台后资源的重新分配问题，但他们至少一致对外，共同维护黑街的利益。 不过，适当给这种挑事者一点教训还是可以的，而且还可以...... 汉德老板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比手掌稍大点的小型飞行器，这东西只是诺曼新政府上台后送来的一些小玩应，听说使用了最新型动力源，此刻正好可以用来做些事情。 螺旋桨在汉德老板搬动旋钮时缓缓转动，飞行器很快到达一个人类无法企及的高度，它身上还绑着一块小型炸药，那些人说只要发生剧烈碰撞，这一块小小的东西就会爆炸。 “这么小的东西，应该不会对能力者造成生命威胁吧。” 汉德老板对这些东西研究不多，或者说整个神秘世界对科技了解较多的，也只有从未离开普通社会视线的欧德教廷。 严格来说这种小东西还只是实验品，并不具备什么实际用途，而且这些小东西全部由普通社会的科学家们发明创造。 神秘世界里的能力者更喜欢把时间用来提升自己的实力和能力上。就算是那些极少数自称为炼金术师的人，也把精力都用在开发更有效对付鬼怪的特殊武器上，或是像阿尔杰的大剑那种方便携带的组装武器。 毕竟这些东西在神秘世界更受欢迎，利润超高。 小型飞行器缓缓飞到阿尔杰正上方位置，然后一颗石子打在螺旋桨上，它如同断线风筝，快速下坠。 阿尔杰的注意力完全在脚下，他的脚腕时常被冲破沙土地面的陶土人偶抓住，突如其来的触感和下沉感总是让人心里产生一丝惊恐。 毕竟不管钻出来的是手还是虫子，从地底下翻出来的东西，总归不吉利。 等到他意识到微弱的影子在自己头顶极速扩大，阿尔杰才刚刚旋转身体，用无比精湛的剑术让陶土人偶重归黄沙。 自由落体虽然没有阿尔杰的反应速度快，但突如其来的下落物也只是让他下意识用大剑挡住，因为他并不知道飞行器上面印着的那三个缩写字母代表什么，他以为只是普通暗器。 直到爆炸发生，耳膜刹那间化为碎片，强烈刺激性味道涌入鼻腔和口腔，体内脆弱的薄膜组织同时撕裂，外衣也在爆炸瞬间迅速变黑，化为灰烬。 阿尔杰被小小的新型炸药瞬间嘣出数百米远，沙丘也因为强大的冲击而扬起风暴，黄沙漫天飞舞，汉德老板快速控制沙石安静下来。 他没有说话，却也瞪大眼球。 “该死，这东西怎么有这么大威力，那群普通人每天都在研究这种东西吗！” “......” “......那家伙，不会被炸死了吧？” 距离爆炸中心近些的陶土人偶全部炸得粉碎，连断肢残臂都没有留下，汉德老板却顾不得计算损失，快速收回剩下的陶土人偶，让这片荒漠恢复平静。 沙丘快速移动，将汉德老板送到阿尔杰身边，他看见这名可怜的猎巫人此刻七窍流血，上身皮肤和半块头皮都被灼热冲击烧成碳色，还在向外渗血。 而阿尔杰，也只剩下微弱呼吸。 ...... 赌城马赫诺拉又迎来崭新一天，在这座城市里尽情享受人生的约翰也从柔软的羽绒床上爬起，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又放肆地捏了两下身旁美女。 他已经在这间豪华套房里停留两天，虽然他手里还有很多金镑，不过这种奢靡的生活会快速消耗掉他有限的财富，约翰需要在这座城市找点事做，避免坐吃山空。 根据金发美女的介绍，马赫诺拉市里有很多赚快钱的办法，就看约翰打算走哪条路。 如果是有一定资本人来到这里，他们自然投身于马赫诺拉最著名的产业，赌博在哪个时代都繁荣昌盛，区别只有客人们更喜欢赌球、赌拳、赌马还是赌牌。 如果是穷光蛋想要在这座城市里一夜变富，他们可以选择借高利贷参与到赌局之中，成为一夜暴富的幸运儿，也可以变成被押注者，亲自登上擂台。 “接下来去哪好呢？” “我还从来没去过赌场，先从那里发家致富吧，万一运气不好，再去地下拳场打拳！” 约翰走过靡靡之音不断的走廊，手里攥着剩下的一千多枚金镑，脸上依旧是最淳朴善良的微笑。8) 第一百一十章 银色威尼斯 在诺曼所在大陆西部，夜晚就是快乐与狂欢的代名词，今夜马赫诺拉依旧充斥着欢声笑语，人们在这里释放天性，街道上只有纸醉金迷。 银色威尼斯是集餐饮、酒店和娱乐场所于一体的超大赌场，位于二层的赌场主体内欢快的萨克斯和大提琴嘣嘣奏响。 姐妹花歌女穿着黑色蕾丝内衣站在赌场中央的表演台上，唱响勾人魂魄的《妖精妖精亮晶晶》。 服务员快速穿过拥挤人群，手中同时端着八杯冒着浓郁白色泡沫的大麦鲜啤。 虽然这些人场面混迹在这儿，他们却只是赌场配角，赌场真正的主角，此刻正坐在一张张赌桌前面，早已迷失在大起大落的地狱天堂。 约翰才刚刚踏入这里，马上就有一名带着兔子耳朵和毛茸茸尾巴的兔女郎迎接，她的超短裙是粉白色，只要一阵微风就能看到更多令人浮想联翩的画面。 “先生，您是第一次来到我们银色威尼斯赌场吧，要不要我陪您一起玩呀，我们这里这里有超多玩法，保证您不会后悔！” “呵呵，好呀，我正需要一个向导，麻烦你了。” 约翰笑呵呵搂住兔女郎纤细腰肢，向赌场内走去。 像兔女郎这种装扮，在马赫诺拉之外的地方绝对有伤风化，可在这座所有人都抛弃了虚伪面目的欲望城市，这就是常态。 在这座人们被挂上明显标签的城市，为了钱出卖色相会被歌颂，为了钱和别人赌命会被赞美，为了钱放弃尊严会被标榜。 这座听上去无比荒唐的城市，就这样日益繁荣昌盛，因此马赫诺拉在街头巷尾间还流传着另一个称呼，叫做真实之城。 凡是敢于突破自己的人几乎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也失去了离开这座城市去其他地方生存的能力，或者用死亡宣告解脱。 不过约翰并没有考虑那些事情。 他只是享受着美女投怀送抱的感觉，百无禁忌。 兑换砝码的地方被挤得水泄不通，身后巨大的赌盘轮轴悍然转动，骰子桌前欢呼和叫骂声同时响起，扑克牌桌上气氛紧张到每个人心脏都噗通噗通…… 一名赌红眼的客人掏出他高档西服里最后一枚金镑，还有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都、都给我换成砝码！” “没问题，先生，您下局一定能翻盘拿回所有典当品，幸运女神永远眷顾最执着的客人！” 年轻服务员收下金银饰品，再次将最美好的祝福送予赌徒，然后根据评估员给出的数字拿出砝码。 约翰笑眯眯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右侧传来软绵绵的触感和阵阵体香，还有娇嗔。 “约翰先生，您也换点砝码试试吧！” “听说那边的赌盘特别有趣，昨天有客人在赌盘赢走十万金镑，真是太幸运了！” “呵呵，好，就按你说的来。” 约翰很快换到一千枚金镑的码，他走过一桌桌赌局，却没有参与其中，只是站在旁边观察。 “约翰先生，您不下场试试吗，亲自参与才更有趣的！” “呵呵，不用急，我再看看这些游戏究竟是怎么玩的，规则我还没搞懂呢。” 兔女郎看到同行都已经带领傻乎乎的男人们在赌场里一掷千金，自己却还没赚到提成，自然心急如焚，连语气不自觉变化。 约翰却只是用他那双粗糙手掌拍拍兔女郎的纤纤玉手，油嘴滑舌地安慰两句，只占便宜不吃亏。 “约翰先生，我给您解释就好，而且这种游戏只要您亲自下场试试，就明白该怎么玩了！” “小妹妹，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来嘛。” “可是……” “呵呵，我还记得有个人跟我说过，凡事在做之前都要先动动脑子，这样我才能活的久一点。” “以前我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现在我终于开窍了。” 约翰笑着走过一张赌桌，踢了踢桌角，赌桌发出咚咚咚的声音，这代表着赌桌里面是中空的，他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 “什么？” “嘿嘿，没什么，小妹妹，你们这里除了这些桌面游戏，应该还有更刺激有趣的赌局吧？” “约翰先生，您是说……” “我是说地下拳场，人兽厮杀，或者左轮手枪赌命那种赌局，这层的游戏我实在玩不习惯，我喜欢不需要太多思考的赌博。” 约翰没有理会兔女郎脸上的惊讶，他可以猜到她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原因不外乎是因为自己长得憨厚老实，根本不像会是喜欢那种游戏的人。 不过外表这种最具有欺骗性的东西根本无法代表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尤其是已经学会了伪装，天生就不笨的胖子约翰。 虽然他出身低微，也只是从政府和慈善家组织的星期日学校毕业，但他在各种新技术上都能快速掌握。 也正是因为这样，约翰才有机会学会驾驶蒸汽机车，从爆炸矿区中逃脱。 “我明白了，约翰先生，请您跟我来。” “我们银色威尼斯赌场为了满足各种不同客人，自然还有更多赌局可以投注，您的需求就是我们最高的服务宗旨。” 兔女郎不再只会娇嗔和柔软攻势，带领约翰踏上通往地下负一层的楼梯。 这条宽敞的楼梯里冷冷清清，老旧古朴昏黄的煤气灯隔十三节台阶才有一盏，分左右两边放置，脚步声在这里也清晰可闻。 人影在两处光源中分成两道虚影，向下转过两个转角，空气渐渐湿润起来，也有模糊不清的呐喊声从青白色铁门后方传出。 吱呀—— 兔女郎已经轻轻推开铁门，呐喊欢呼声瞬间在约翰眼前炸开，快速冲入耳膜。 “打！打他下盘！把他扔到地上！” “给我站起来，你这个废物搏击手，老子可是把全部身家压在你身上，赶紧爬起来继续攻击！” “吁——” “好样的，就是这样继续！让他再也不能爬不起来！” “还有最后十五秒，撑住，给我撑住！” “快点给我把钱赢回来，你这只没用的猪孺……” 铁门后方被上百盏煤气灯明亮，仿佛这里就是白昼，激情四射的地下搏击比赛正在进行当中。 肌肉碰撞与鲜血飞溅是这里的主色调，人们从四方挤向用铁笼子罩住的擂台，疯狂将金镑撒向空中，砸在搏击手身上。 不过两名正在厮杀的搏击手丝毫没有被场下热情似火的客人们干扰，他们身上布满血汗，出拳横扫，用尽一切办法让对方再也站不起来。 一名搏击手的假牙和发梢在强烈冲击下飞至半空，他的脑袋砰砰两声砸在地上，其实他只是被一拳打在地上，脑袋却又在金属板上弹起落下。 “狗屎！竟然又输了！” “我知道你在装死，其实被打两下根本一点都不痛，快点起来你这个垃圾废物！” “10、9、8……” 裁判员在认真数秒，购买这名搏击手赢的客人们激动地站在擂台下敲击铁笼，用最无耻的谩骂希望能激他爬起来再战。 可是搏击手努力挣扎了很久，还是将眩晕不止的脑袋贴回地面，他彻底失败了，也将马上被这座地下搏击场淘汰。 “……3、2、1！” “恭喜此次铁笼搏击胜利者???，他将获得奖金池里两千金镑奖金，购买???胜利的朋友们可以……” 主持人也现在铁笼中央，大声宣布比赛结果和后续，有的人脸上激动万分，有的愤愤扔下手中的票子，还不忘踩上一脚。 站在搏击场入口处，约翰看到这种场面和赔率规则，以及入场费用等观战者须知，他绷起下巴认真阅读。 等他将两块木板上的字全部读完，露出最灿烂的笑容，下一场铁笼自由搏击战已经开始，等待人们在半场结束前完成下注！ 泱泱人群中，一个丧气的身影闪过，似乎正在苦恼。 约翰搂着兔女郎，恍然看到这道人影，眼睛不自觉睁大，那人…… 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只是开端 “约翰先生，您打算买哪边赢？” 兔女郎体贴地抚摸着约翰的小肚子，在他肚脐处打圈，心头传来阵阵瘙痒，约翰却笑着握住兔女郎的手。 “不要急，这不才刚刚开始吗，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看到熟人了，去去就回。” 快速松开柔软的手，约翰向人群密集的地方挤去，刚刚他绝对没有看错，那个人是他的老熟人，虽然有段时间没见，但那张脸他绝对不会忘记。 那个男人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他可是万万没有想到。 地下搏击场四处充斥着以暴力作为美学的海报，但墙壁只是冰冷的金属色与黑色交相呼应，约翰挤入疯狂呐喊的人群，四处寻找那道身影。 虽然地下搏击场面积很大，不过人们都争先恐后地向铁笼方向挤。 约翰很快找到那个男人，但他没有现身，只是好奇地跟在带着黑色礼帽西装革履的男人身后，不过心中已经产生某些负面猜想。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左拥右抱，笑得声音很大，似乎都压过周围的人。 身后侍从恭恭敬敬地捧着他的外套，外套正中央还缝制着欧德教会的代表图案。 “雷克萨传教士大人，您可真厉害，今晚三场自由搏击，前两场您都押对了，您的眼光果然不是吹的。” “哈哈哈哈，那当然了，我从事这么多年传教工作，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就看场上两个搏击手谁更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是啊，这对您来说都是小意思，那这场您打算压谁呢，现在开盘了。” “哈哈，今天连赢两局，剩下的钱我全压红方！” “雷克萨先生，您可真有钱，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传教士先生里也有像您这种慷慨之人。” 猫女郎性感地将半个身子全部贴在雷克萨身上，接过满满一袋子金镑扔给身后侍从，侍从便弯腰接过钱袋，快速前往押注台购买红色搏击手胜利。 雷克萨满面红光，理所当然地享用着猫女郎的倾佩，同时接过话，吹高他两撇小胡子。 “哈哈，你是不知道我们那边的情况，当外围传教士可是赚不到什么钱的，尤其是像我们这种地方乡下教堂里的外围传教士。” “教廷里有钱人其实有很多，他们只是不显露出来而已，也不会像我这样明目张胆地来这边消费。” “哦？那为什么您如此富有，您一定拥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猫女郎好奇地问道，虽然这些赌场女郎生活在不分昼夜的欲望城市，但她们也对外面的世界和有钱人们千奇百怪的经历充满兴趣。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我自然有我的生财之道，这可都是秘密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哦~” 说着雷克萨就将嘴巴贴到猫女郎耳旁，小声嘀咕两声，呼出的热气瞬间引得猫女郎咯咯笑起来，直喊坏蛋。 “咯咯，雷克萨先生您真是太坏了，不过您这么做，难道没人会去找那些失踪的小......” “哈哈哈哈，好了宝贝儿，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就当听了个笑话吧，我可是有很多生财之道。” “好，都听您的，雷克萨先生。” “哈哈，你要是跟我离开，亲眼看看就知道了，其实只要找对方法，政府的钱最好赚，尤其是再身份前面加上欧德教廷传教士的称号以后！” 雷克萨的笑声与现场嘈杂的呐喊融为一体，成为铁笼里搏击手厮杀时最好的背景音。 约翰跟在雷克萨身后，眼中阴晴不定，似乎在思考这两句只说了一半的话其中包含的更深层含义。 然后他转身回到兔女郎身边，搂着兔女郎的腰身，很快来到投注台前，将全部砝码压在蓝色搏击手身上。 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脸上依旧笑容满面，兔女郎丝毫没有发觉约翰身上产生任何变化。 ...... 热闹拥挤的银色威尼斯赌场外，月亮如一张千层油饼，布满层层沟壑。 马赫诺拉市最大的医院重症监护室内，微胖老板和汉德老板站在纯白色纱帐外侧，正在商讨一些不那么有趣的话题。 比如，汉德怎么带回来个生死未知的猎巫人，或者要不要将这名半死不活的猎巫人送回猎巫人协会。 “汉德，你这个坏家伙，我不是跟你给你使眼色了吗，让你千万别把人弄死了，你怎么可能控制不住力量，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该死的胖子，还不是你找个理由就把这种麻烦丢给我处理，我怎么知道那东西威力这么大！” “喂喂喂，我说汉德，你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推出去，手指头大小的炸药怎么可能把他炸成这样，我又不是没见过炸药的乡巴佬，难道是你、你身体是不是......” 微胖老板露出惊讶和担忧的表情，伸手去抓汉德老板的衣领，似乎想要确认汉德老板衣服下面的身体有没有发生一些难以形容的变化。 “嘘——！不要瞎说，我一直都控制得很好，你胡乱诬陷可是要害死我的，我自己来！” 拍下他的咸猪手，汉德老板自己撸起袖子，用一把小刀划出一道伤口。 眼神紧张地飘来飘去，直到鲜红的血流出，滴在地上，汉德老板和微胖老板同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你没有瞒着我，这么说来这家伙真的是被炸弹炸死的？” “哼，我为什么要在这种事上骗你，有人给我钱吗？” 汉德老板放下袖子，冷哼一声，表情阴桀地坐到冰冷的陪诊椅子上，微胖老板却陷入沉思，半天才终于张口。 “既然你没有骗我，那种新型炸弹真有那么大的威力，那我就明白了。” “你又明白什么了？” “呵呵，当然是明白教廷的人为什么会放任我们联系那群干工厂的小子，还亲自下马参与到革命，牢牢掌握住诺曼的行政监督权力。” “你是说......” “没错，欧德教廷那帮疯子虽然平日里疯疯癫癫的，但他们可不是傻子。” “......” “我们就等着瞧吧，诺曼革命只是开端，接下来整个世界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欧德教廷的胃口，远比我们想得还要恐怖！”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二次元危机 白色重危病房内，两个黑手党模样的人还在交谈，微胖老板从怀里掏出雪茄盒，取出一支雪茄递给汉德老板，又继续猜测。 “现在各国资本家都蠢蠢欲动，我预计今年至少还要爆发两起革命，而且欧德教廷会继续参与。” “那我们黑街还要不要参与其中，皇帝她是怎么打算的，这次诺曼变革我们可收获颇多。” 汉德老板接过雪茄叼在嘴里，雪茄自动冒出缕缕灰烟，他却对此习以为常。 “皇帝自然有她的打算，不然为什么她是领头羊，我们只能服从她制定的规则，眼下问题是眼下我们该怎么做，是把野猫送回老家还是送去地狱？” “胖子，你说该怎么办，要不把他扔出去自生自灭，我最讨厌这些麻烦事，就算死也别死在我们黑街势力范围内。” “哈哈，汉德，你还是这么直白，就让他在医院待着吧，对我们来说猎巫人根本无关紧要，重点是欧德教廷的态度。” “哼，那就按你说的，我先回去了。” “我跟你一起走，这两天我的手下一直在寻找那个违规能力者，不过到现在还没找到什么线索，他可能已经不在马赫诺拉……” 房门吱呀打开，又砰地闭合。 重症病房内恢复安静，只是躺在白色纱帘后面的阿尔杰缓缓睁开双眼，显然已经听到那两个男人间的对话。 “……真是教廷策划的一切？” “黑街皇帝，她和欧德教廷之间还有其他合作？” “必须尽快把这些消息带回协会，请长老们定夺，就算是欧德教廷也一样，只要违反规则，必须受到制裁！” 阿尔杰硬撑着从床上爬起来，胃部和眼周的不适感没有消失，不过他很擅长身体方面的强化修复，才能从爆炸带来的巨大伤害中清醒。 晃晃悠悠地换下病号服，阿尔杰收好三节大剑和行囊，翻身从窗户离开，重病房内只剩下空荡荡的床位，和被人睡过的痕迹。 医院外侧，阴暗街边拐角处飘出两股灰烟，微胖老板和汉德老板在黑暗下现身，望着阿尔杰离开的背影，露出轻蔑笑容。 汉德老板这才真正转身离开，前往他在马赫诺拉的产业，微胖老板也和他一起走在街上，亲身感受着属于自己的街道有多么繁荣热闹。 “胖子，那家伙竟然会这么轻易就相信我们的话，打算去找欧德教廷算账了？” “有什么不可能的，欧德教廷和猎巫人协会那群老顽固早就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他们看对方时都很难受呢，只是迫于旧时传统才维持表面和平。” “呵呵，你知道的倒是不少，管理情报库的生意就是好啊！” “行了，把这个大麻烦引出去后，我们得尽快找到违规能力者，弄清楚他把猎巫人引来的原因，皇帝可不希望有其他组织打扰咱们赚钱！” 两名老板很快消失在街口，充满欢笑声的街上，客人搂着美女经过，根本没人知道那些神奇的能力者，才真正掌控着世界。 …… 死寂吊诡的黑红空间内，鲜血般的红色月光滴在地上，映得真实血液都成为虚假。 空间悄无声息收缩一寸，纯黑色的建筑废墟如硬橡胶皮被空间边界挤压，发出细微吱呀声。 倒霉的老鼠惊恐地从废墟下面钻出，它从那只大猫出现后就一直躲起来，却在正打瞌睡时感受到莫名的恐惧，赶紧跑出洞穴。 四周诡异的景象让老鼠都吓得心脏扑通扑通跳动，它看到自己的家正在扭曲变形，焦急地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奋不顾身地冲回老鼠洞穴，可怜倒霉的长胡须老鼠希望搬出藏在洞里的一块奶酪，它四只腿同时用力…… 嗖！ 老鼠忽然撞入看不见实体的空间边界，竟然变成镜像中的二次元生物！ 它在镜面里挣扎半天，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从镜中脱离，只能颓然看着近在咫尺的奶酪，渐渐被无数细小晶体封住，成为永远无法逃离的亡灵。 在黑红色空间中央，比尔还在整理阴影空间内的武器装备，将武器按照型号大小规规矩矩分类，是他少有的爱好之一。 比尔是个枪支机械迷，穿越以后遇到太多太多麻烦，这件事差点连他自己都忘了。 阴影空间内虚虚实实的武器依次陈列在影痕之中，黑血与阴影结合后，比尔也获得了更古怪的能力。 那种能力实在过于奇怪，让比尔不得不暂时放弃使用，避免出现无法预料的事情。 “是时候离开了，我还有正事要办。” “还不知道是谁要杀威廉姆斯，要是以后来杀我的能力者都是杰克那种怪人，那还真是大麻烦了。” “至于欧德教会和猎巫人协会……” “呵，我对那些人根本避之不及，怎么可能招惹他们，随便将杰克的疯言疯语信以为真才会扰乱思绪。” 比尔从地上爬起，随意拍拍身上尘土。 随意看向四周，在茫茫血红色中寻找无招牌酒馆所在。 “……” “杰克离开前，好像说什么这是属于他的空间？” “该死的，那个疯子变态，他还在搞什么鬼！” 烦躁地咒骂两句，比尔很快跳到高处，利用黑血帮助，他能轻松地脱离地面，站上房顶。 再次眯眼审视这方鬼魅空间，黑色薄膜很快覆盖整个眼球，脑中景象瞬间变成灰黑相间。 “我就是阴影，而影千变万化。” 比尔坦然说出这种理解，脚下影子似乎也很快理解这句话含义，左右扭动变形。 平静沉着地轻闭眼皮，无数条如黑猫尾巴那般的阴影瞬间从腰下涌出，快速向四面八方扩散！ 而在每条猫尾巴顶端，都在一只阴影眼球忽然睁眼！ 阴影眼球在看到这么多分身时都似乎紧张和困惑，同时对多条尾巴一样的黑色影子感到不舒服。 不过它还是敬业地以比尔为中心，快速向外延伸…… 红黑色空间看上去一望无际，而当阴影眼球快速移动时，却猛然瞪大眼球停下，扬起一阵灰尘。 因为它看到了这片空间的界限，还有无数沦为晶状平面尸体的恐怖场面！ 第一百二十三章 擅自启动 “布莱格医生，有件非常糟糕的消息要通知你，我们上次说好的研究资金突然被收回了，原因暂时不明。” “这样下去的话，我们的经费只能维持本月药物研究……” 西瓦尔矿区地下生物研究所内，年轻的助手拿着一封信，脸上满是无奈，正在向身穿白衣带着黑框眼镜的布莱格医生汇报。 “近期的实验成果呢？” “根据您最新修改的药物配方和剂量模拟试验，并结合已有矿工信息，我们已经初步掌握了变异规律。” “而且我们对变异矿工分泌物进行分析提纯后，在高倍显微镜下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物质，似乎不是人体本身携带的物质。” “如果接下来的实验以此为突破口继续进行模拟研究，或许我们就能真正解密矿工变异的真相，并找到没有任何副作用的解决方案！” 年轻助手回答得非常专业，语气中带有不甘。 虽然他没有将全部投身于科研事业，但对于这个研究了许久的项目，他也不希望在紧要关头中断。 “我知道了。” 布莱格医生目光向下，开始翻看今天送来的实验数据，半晌后又缓缓开口。 “我之前交给生命化学组长的提案，可控局部人体强化实验，现在还没通过吗？” “……还是伦理道德底线的问题，院里面为此争论不休，至今都未给出明确答案。” “如果能根据变异矿工得到可以强化人体的物质，我们生命科学组就能成为和机械设计和应用化学那样备受重视的大组。” “……是这样的，布莱格医生。” “呵呵。” 布莱格医生忽然冷笑两声，从眼镜片后面闪过一抹不甘。 “这两天我回总院一趟，你们停止手头工作，开启可控局部人体强化实验，先从动物实验开始，我之前不是让你们提前做好准备了吗。” “啊？可是布莱格医生，项目不是还没通过院里审核……” “那么你愿意，永远被物理组那群傲慢的秃头胖子压在头顶吗？” “不……” 年轻助手脑中瞬间浮现出那些不修边幅的物理组秃子，还有他们牛气冲天的模样。 “那就听我的话，好好研究肌肉强化剂和异变原理，我回总院问清楚突然收回经费的原因！” “但研究生命绝对不能停止，只有解决人类生老病死这项永恒不变的主题，才能让那群傲慢的家伙们知道，我的研究才最有意义！” 手掌狠狠拍在办公桌上，布莱格医生皱紧眉头猛然起身，钢笔里蓝黑墨水都溅到演算纸上。 “好的，布莱格医生！” “我这就给您整理资料和行李，购买前往布里特斯的船票！” 年轻助手马上点头表示明白，麻利地帮布莱格整理。 布莱格医生的两只拳头还死死攥着，掌背冒出的青筋微微震颤，脸上布满阴霾。 就在年轻助手帮布莱格医生整理行李箱的时候，看见桌上报纸尚未有翻动的痕迹。 眼球犹豫地转动两下，助手还是将报纸叠好放在布莱格医生的大衣兜里，他希望布莱格医生不要将注意力只放在实验室，心态更健康些…… …… 诡异的红黑空间内，数十只阴影眼球几乎同时停止移动，将空间边界晶化的景象快速传回。 老鼠保持着张大嘴巴求救的姿态，蟑螂已经成为红色琥珀中昆虫化石，建筑废物在镜像中留下剪影，陨落的星辰悬在半空，被永久保存。 这是一片只剩下死寂的深渊，在红光黑影的世界里，逐渐狭小的空间静谧得让人迷茫，连影子在窃窃私语都能清楚听见…… 影子眼球瞳孔放大，从眼皮顶端流下汗滴状黑影，它不是没见识过恐怖片的初生怪物，却也感受到不一样的诡异气氛，被眼前景象吓得不会说话。 一只影子眼球试探着靠近将世界封锁在折光晶体里的镜面，红黑空间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挤压声。 滋啦——！ 影子眼球撒腿就往回跑，仿佛看见猎狗的黑毛兔子，转弯时都要兜一大圈。 空间收缩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马上就要崩溃坍塌，黑色建筑物接连在完全被压力摧毁下变成镜中倒影，冻结时间！ 虚假的世界轰然倒塌，四周遍布废弃的滚滚烟尘，比尔站在整个空间的中心，眉间不自觉蹙在一起。 “魔术师杰克，下次我一定会让你永远消失！” 快速收回变形成影子眼球的阴影，比尔双手之间骤然浮现两道黑色影团，它们在掌心咕嘟咕嘟变形，很快变为两只一模一样的转轮手枪！ 没有装弹过程，将两臂平举左右两侧，食指感受着冰凉又最真实的触感，快速且连续按下板机！ 砰砰！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黑金属质地枪管口擦出暗淡的火光，枪声连续不断，在如此静谧诡异的世界里将生命的躁动彰显得淋漓尽致！ 缓缓转动身体，子弹毫无顾忌发射，完全不用考虑弹药问题，那些被阴影复制的子弹已然成为模板，源源不断地将阴影之力化为实体，送入转轮手枪！ 啪啦啪啦—— 阴影子弹以极快速度打入空间边界，四周顿时响起玻璃碎裂声响，四溅的玻璃碎屑在半空中折射出暗红色光芒！ 只是空间边界尚没有那么容易突破，虽然镜面不断碎裂，镜子中的老鼠蟑螂也被扫射的子弹打成筛子，可还有无数细小晶体涌入碎裂之处，不断填充修复！ 空间边界继续逼近，这方世界除了比尔脚下建筑已经不在拥有可以踩踏之处，血液凝结的杀手尸体成为镜中幻影，连虚假的红月都开始变形！ 没有任何犹豫便将转轮手枪抛之脑后，纯黑散弹枪从双手掌心浮现，快速对准一个方向连续开枪，飞散的弹壳随便在与边界触碰时瞬间炸裂。 啪！ 啪啪——！ 哗啦哗啦——！ 散弹与晶体碰撞，碎片如烟花在半空盛开！ 在快速挤压变形崩溃的空间里，比尔正一人面对这荒谬虚假的崩塌世界，用手中黑色枪炮，奏响只属于他自己的交响乐篇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上一章序号标错，对正文无影响。） 炸裂声不断响起，红黑空间还在继续崩溃塌陷，比尔沉着地对准一个方向射击，企图用阴影子弹将空间边界炸出漏洞！ 弹夹咔嚓一声从散弹枪下方掉落，触碰地面时瞬间变回阴影，掌心瞬间钻出一个新的弹夹，插入散弹枪下方。 只是镜子自我修复的速度完全超过比尔的预期，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古怪东西。 压抑与不详再次笼罩心头，比尔停止射击动作，散弹枪化为影子回到体内，快速重新思考离开的方法。 “杰克在半空突然消失，出口在上面？” 心脏噗通噗通快跳出来，比尔感觉阵阵头晕目眩，虽然阴影可以完美复制已有模板的物件，但它依旧会消耗大量体力和精力，并非凭空创造。 向上方挥动手腕，黑血冲破皮肤，像无数不停蠕动的蚂蟥冲向虚假天空。 淡金色瞳孔和灰黑眼白快速转动，仔细盯住每滴黑血，而这些黑血在半空很快被边界挡下，扭曲不自然的界线已经非常明显。 黑血触碰边界后全部成为镜中标本，还维持着蠕动中姿态，像点点墨迹污染镜面。 “……黑血进入镜中以后，就会失去与我之间的联系，而看刚刚影子眼球的表现，它们同样会被封在里面。” “黑血虽然可以再生，但就算我将全部血液都抛掷空中，也未必能找到出口，那个男人的性格过于恶劣，不可能把答案设置得这么简单。” 空间边界已经挤入最后房屋，莫名的惊恐与不安直达心底，呼吸加速，瞳孔不自觉放大。 比尔还以为自己已经看破生死，即将到达行为终点，胸口处传来的悸动却出卖了所有生物最原始的本能。 因为未知，是每个人心中永恒的恐惧。 突然一根透明丝线飘过比尔眼前，奇怪地悬在半空，以折叠方式画出一个箭头，有些焦急。 “线？” “是那个女人……” 比尔没有犹豫太久，周围已经崩塌，他没有更多选择！ 既然那女人有能力控制丝线出现在这片空间，说明她不是普通的骗子占卜师，现在只能尝试。 而比尔不知道的是，在布里特斯城郊的一处阴暗山洞里，自称为占卜师的红发女人埃斯特，正屏息凝坐在破旧弹簧床上。 她正用尽全力远程控制丝线，努力带领那个男人逃离，虽然埃斯特不知道这片空间的原理，但她能看到层层险境，反向推出安全的路。 不过真正的占卜师通常都不会消耗生命去帮助其他人，生命和命运都是很奇妙的东西，干涉别人本该经历的灾难，命运迟早报复回去。 透明丝线在半空画了个圆圈，这是这片被镜子包围的红黑色空间唯一的出口通道？ 用尽全力向空中跳跃，黑血在他脚下形成弹簧模样，比尔嗖地冲入镜像边界，瞬间感觉一切诡异压力全部消失。 等眼睛再次适应黑暗的视野，他发现自己已经彻底离开那片空间，就站在距离无招牌酒馆不远处的岔口，没有任何变化。 而在比尔脚腕，帮他指引正确出口的丝线潜入地下未做告别，尽管如此，比尔还是低声道谢。 “你不是骗子占卜师，我为之前说过的话道歉。” “谢谢。” 拍拍衣服上褶皱的地方，比尔转身再次回到无招牌酒馆，正事还没做完，这点他从未忘记。 无招牌酒馆永远关不紧的门缝里依旧飘出酒香和黄光，这次比尔选择光明正大进入酒馆。 此刻酒馆内只有正打瞌睡的酒馆老板，他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即便是杀手也不常在深夜出行，杰克又屠杀了本该在这儿喝酒的杀手。 弹簧门吱呀打开，酒馆老板突然从金镑美梦中醒来，感受到与杰克不同的压力。 “欢迎光临小店，客人，请问您需要来点什……” “你、是你，你还没被杰克……！” 惊讶地叫出声来，酒馆老板此刻只会说出两个单词，然后他迅速恢复镇定，希望比尔能忘记刚刚他有失态。 “老板，再来一杯柠檬水，不加冰。” “好的。” 老板拿出一把足够剁棒骨的大刀和一只柠檬，开始柠檬汁调配，不忘时刻注意比尔动向。 “老板，我想问你些问题，你现在应该有空吧？” “有的，有空。” 酒馆老板有些紧张，比尔和疯子杰克几乎同时离开这家酒馆，而再次出现的只有一个人，那另一个人…… “你很了解那个男人是吗？” “客人，你是说杰克吧，我跟他不熟。” 将碎柠檬汁快速送到比尔面前，酒馆老板脸上展露出两排黄牙，笑得有些难看。 啪！ 比尔快速将一袋子金镑拍在酒吧吧台上，老板快速将金镑收回，换了一种极好的态度，笑呵呵地改口。 “客人，您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我在无人区惊醒酒馆这么多年，还真是知道不少有趣的隐秘，和杰克有过几面之缘。” “他是黑街的成员？” “不，像杰克那种无法无天的独行侠怎么可能会有组织收留，猎巫人和欧德教廷早就把他定为s级悬赏人员，他的脑袋可值很多钱嘞！” “嗯哼。” “您也来自神秘世界里，应该也清楚我们黑街的规矩，非黑街成员接下悬赏单比原价高出百分之五十。” “……是的，我当然知道，那么我的悬赏单现在卖多少钱，你知道是谁想买下我的项上人头吗？” 比尔直截了当地询问酒馆老板，不需要兜圈子，无招牌酒馆作为委托发放机构，看上去不会直接狩猎目标。 这样看起来，酒馆老板似乎就是不会对自己产生威胁的群体，而且身上帮着许多秘密等待挖掘。 酒馆老板微微张开嘴巴，显然也没想到比尔会问得如此直白，他眼神飘动，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回答。 而在布里特斯城郊，昏暗的树林中划过一阵阴风，忽而响起无数爬虫撕咬树叶的沙沙声响。 某个隐晦石窟洞穴里面，埃斯特正沉浸在比尔那声迷人性感的高兴声中，幸福地躺在床上，双腿夹住被子，左右摩擦。 “啊啊啊，真是太开心了，他竟然主动跟我道谢，我猜他今晚或许还会梦到我，然后……” “嘿嘿嘿……” 埃斯特脸色微红，兴奋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脑中全是那个男人在无人区小巷内将自己逼到墙角的画面。 似乎忽然天成的洞窟石缝间有些潮湿，躺在床上幻想的红发女人时而发出古怪羞涩的声音，时而将头蒙在被子里，咯咯咯地笑起来。 只是她还不知道，一道巨大身影忽然出现在灯光微弱的石窟洞口，正缓缓逼近…… 第一百一十五章 对悬赏者的推测 “尊敬的克利夫先生，黑街从来不会出卖雇佣者信息，这也是黑街能立足的根本原因，而且我也只是个打工的，怎么可能知道雇佣者是谁。” “不过黑街也从来不介意被悬赏者来黑市购买悬赏单，我们只是中介机构，不参与到恩怨之中。” “您是聪明人。” 酒馆老板站在吧台内侧，毫不避讳地打开钱袋子，开始数里面有多少金镑。 「他说的有道理，我还要找到其他突破口才行，比如搞清楚如果想在黑市发布悬赏任务，需要走哪些程序。」 「目前最笨的办法是杀死能力者，然后让悬赏者不断提高赏金，我去可以发布悬赏的地方守着，从而得到更多线索。」 「不过这种方法过于被动，我应该可以找到更多蛛丝马迹才对，威廉姆斯和我必然做了招人怨恨之事，才会被人悬赏。」 「而悬赏者会选择黑街悬赏的原因，或是没有直接杀死我的能力，或是被其他事情绊住手脚，没空抽身，或是……」 「它不愿意让我知道真实身份，也就是说我们很有可能是老相识，还是表面上非常要好的朋友？」 突然想到这种可能，比尔眼前快速浮现几幅人像，兄弟会的托尼、胖子约翰、警长沙威、富家女伊莉雅、新编社的汉森和托马斯主编、砖楼的胖女人、机械师老威……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我还和其他人有过接触吗？」 比尔无法确定，但他至少能够肯定，想杀自己的人原本只有一个，而在春日革命发生后才出现第二位，而且清楚知道自己拥有特殊能力。 「除了魔术师杰克，我身边还没有出现过其他与威廉姆斯相识的能力者，难道是那只怪物的主人？」 依旧无法得到确切答案，不过此刻比尔得到新的启示。 在知道无招牌酒馆并发展自己其实是团阴影生物以后，比尔过于沉溺在非人事实的接受上，忽略了许多他本该注意的细节。 而在完全接纳自己的今天，他也再次发现有趣的事情。 原来自己只是披着人皮的其他生物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还发现杰克和自己是同类，他的世界也没有任何变化。 世界上那么多披着人皮的妖魔鬼怪和畜生，谁又能说清楚究竟谁是人，谁不是呢？ 那么，他的生活就还要继续。 「先赚到更多钱，慢慢从更多被悬赏能力者身上获得更多情报，顺便用那些能力者的身体修补走私船。」 “老板，我要看看这座城市我能购买记的悬赏单，浪费这么多时间，我也该赚些快钱了。” “当然没问题，克利夫先生，我相信以您的实力，如果专业从事杀手工作，一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呵呵，你有没见过我真正的实力。” “就算没见识过，您轻而易举杀死兔子兄弟的事情黑街也早就知道了，所以现在低级杀手可都不敢再向您出手！” “很难想象像克利夫先生您这样的能力者在您的组织里会是无名小卒，如果您愿意离开原有组织加入黑街，我相信黑街也一定非常愿意接纳！” 酒馆老板笑着从暗门拿出两张特殊纸质的悬赏单排在比尔面前，现在酒馆内只有他们二人，自然不用顾忌普通社会杀手。 看着眼前这两张悬赏单，比尔心中却又升起疑问。 「离开原有组织？」 「威廉姆斯他果然是有组织的人，那为何从来没有人主动联系他做事？」 「……不、不对！」 「那只在日历上燃烧的传信乌鸦！」 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抵达布里特斯时找上门来的那只乌鸦，它只留下日期和地点后就化为灰烬，比尔差点就忘记还有这么重要的事情。 「8月17号，富尼耶大街123号，我要把这件事牢牢记在脑子里，这是我知道更多的好机会。」 继续挑选悬赏单，眼前这两张悬赏单上的人相貌平平，绝对是放在人群里无法引起注意的类型，比尔看不出任何问题。 “老板，看来你对我很了解，对我所在的组织也了解颇多，这种公然撬墙角的需要如果我传回去，可不利于两家和平相处。” “哈哈，您知道我开玩笑的，您所在的组织可不是我敢排遣的对象，那么克利夫先生，您看中哪只羊了？” 酒馆老板哈哈一笑，快速翻过话题。 “他们的赏金分别有多少？” “赏金相同，都是一千五百金镑用人头换取，购买金额为300金镑，属于最简单的委托任务。” “当然为防止杀手们的作弊行为，在购买黑市悬赏单以前的所有杀戮行为无效。” “也就是说，只有您先购买悬赏单得到黑市确认后，才能拿到赏金，如果您在未购买悬赏单时尝试刺杀目标，即便将人头送回来也无法得到赏金，就算想后期补买悬赏单也不会被承认。” 酒馆老板郑重其事地介绍，这点他必须明确告知每位前来购买悬赏单的杀手，不按规矩办事就得不到任何报酬，这就是黑街的规则。 “可以理解。” “就他吧。” 比尔点点头，随意指了一个人。 酒馆老板快速把这个人的基础信息交到比尔手中，在得到酒馆老板好运祝福后，比尔在黑夜中离开无招牌酒馆。 没有任何留恋，因为他会成为无招牌酒馆的常客，从源头开始猎杀那些企图将自己视为猎物的狂妄之徒。 比尔找到了自己接下来该走的路，而在布里特斯中央街区一栋最破烂的公寓楼里，正在发生一件奇怪的事情。 黑影从公寓顶层不断向外漫延，在漆黑无比的夜里翻滚得悄然而剧烈。 月光被乌云遮挡，这是一个完美夜晚，公寓楼顶层房间被煤气灯点亮，两道人影在窗户前纠缠不清，看上去十分激烈。 儿童房的木门忽然打开。 吱呀—— 最幽暗晦沉的台灯光下，孩童惊恐的尖叫声瞬间响彻整栋公寓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猖獗 在资本主义改革春风下，布里特斯已经步入六月，天气逐渐燥热。 虽然人们每天还是按部就班地工作，资本家丑恶的嘴脸，还有他们与政府之间复杂的你来我往却已经浮出水面。 报纸停止对贵族抨击，开始把矛头指向新政府，记者们总要找到嘲讽对象，来达到博民众眼球的目的，再获取更多利益。 不过一版报纸里也不会全部都是用来批判的新闻和八卦消息，为了留住客户长期订阅，报纸上通常还会连载长篇。 这是很常见的办法。 因此这座忙忙碌碌的城市里也有不少依靠创作文字来养家糊口的人存在，他们自称为家。 这些在报纸上连载的所谓的家，他们活得表面光鲜，私下里却也斤斤计较着自己千字能卖出半个便士，还是一个便士。 同时还要维权打击不良强盗偷偷将连载内容刻印下来，印在一本本小册子上，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卖出，因为他们美名其曰是在帮作者做宣传。 可这年头在报纸上连载的家伙们大部分都挣扎在温饱线以下，平时还要打零工赚钱填饱肚子。 他们最大的希望就是自己的文字能被某位剧院看中，改编成舞台剧被知名大明星出演，这样就能获得一笔不菲收入，也能成为知名作家，脱离最底层生活！ 但现实就是家有许许多多，有幸被剧院改编的却寥寥无几，尽管大明星们手底下漏一点点出场费就够家吃很多年。 因此在灵感枯竭和因为盗版猖獗而导致的收入过低中，许多家选择转行，没有任何征兆地断掉他们连载数月甚至数年的，从事更能填饱肚子的工作…… “狗屎，该死的???！” “我上周正看到最尽兴的地方，这个作者怎么突然写到大结局了，主角一觉醒来发现原来一切都梦？” 中央街区边缘一家快餐店内，年轻男子愤怒地将黄色册子扔在桌子上，大声嚷嚷写的都没有素质。 和他同桌的学生装年轻人手上也有一本小黄册子，他正看得起劲，只是翻过一页过后也突然将小册子扔在桌子上大骂。 “FK，你那本主角还好，我这本的主角走在路上直接被马车撞死了，这作者真垃圾，今天我要在学校读书会里骂他！” 两个年轻人年纪不大，是隔壁中学里的学生，他们就读的中学虽然不是顶尖学府，但能在十五六岁的年纪一直读书，无疑是件幸福的事。 比尔此刻正坐在他们旁边的桌子上，手中拿着一份报纸，右手边还有一杯咖啡。 离开北区以后他就找饭馆吃饭，不知道为何东方料理今天没有营业，因此他就随便找了家快餐，等待夜晚降临后开始狩猎。 早上无所事事，在报纸上追读就是他消磨时间的最好方式之一，不过在他读完一本写的还不错的悬疑后，却发现下期停更的公告。 「尊敬的读者朋友们，由于某些原因，我选择暂停在??周报上连载的文章，或许多年后当我不再为生计奔波后会重拾本文，但此刻我必须向各位道歉了。」 「各位购买报纸和正版书籍阅读的朋友们，抱歉！」 放下报纸，比尔心情有些烦躁。 悬疑凶杀案才刚完成布局就草草结束，罪犯以最低级的忏悔方式主动承认罪行，让本该高潮迭起的部分平淡得仿佛水煮青菜，简直侮辱读者智商！ 身后吵吵闹闹的声音还在继续，影子看见两个半大青年面前分别有一本盗版书，表情更加阴郁，眼睛沉闷冰冷。 带上纯黑手套，掰掰手腕和脖颈，比尔忽然转身，瞬间出拳！ “哎呀！” “你干什——啊！” “咳咳咳咳咳……” 他们都没看见比尔出拳的速度，现在已经全部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肚子和脸。 快餐店里的人全部愣住，对奇怪的男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完全处于迷茫状态，连嘴里的全麦面条都掉下来。 冷哼一声，比尔拍拍手掌，拿起座椅上的黑色外套随意搭在肩膀，淡定离去，留下冷冰冰的话。 “臭小子们，以后看书记得买正版！” …… 布里特斯警局二楼，助理警察急匆匆冲入沙威办公室。 “沙威警长，刚刚发生了一件手段残忍的凶手案，就在富尼耶大街老式公寓楼！” 助理警察快速说明来意后，这才发现沙威警长竟然在，而且十分入迷，根本没有听见自己的话。 “警长、沙威警长？” “……” “哦，原来你来了，有什么事？” 沙威这才被中断思路，放下实体书抬头询问。 “沙威警长，情况紧急！” “在富尼耶大街一栋老式公寓楼里，昨夜发生了一件极其残忍的凶杀案，现在记者们都得到消息过去了，局长要求我们在恐慌扩大前侦破案件！” 助理警察又更加详细地解释一遍。 不知为何，他最近感觉沙威警长好像发生了很多奇怪的变化，比如以前他从不需要反复讲述一件事，都是沙威警长主动询问案件细节。 而且沙威警长这段日子对侦破案件也不再上心，连警局内高层的变更情况都漠不关心，仿佛一切都已经和他断绝联系。 “……好吧，我知道了，我这就跟你过去看看。” 穿上特制警长外套，沙威和助理警察这才匆匆下楼，搭乘警车前往案发现场。 欧尼耶街老式公寓楼下已经挤满好事群众和记者，警察们已经在公寓顶层围上黄黑隔离带，保护案发现场，等待沙威到来。 在匆匆前往富尼耶大街的警车中，沙威终于开始关心案情，向助理警察询问细节。 “这次凶杀案死了几个人，死因查清楚了吗？” “本次凶杀案死者共有两位，在银行工作的女性职员莉莉·克顿，和她八岁的女儿索菲·克顿。” “死因非常明确，经过专业法医鉴定，她们全部死于刀伤造成的失血过多，但这些还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最奇怪的地方，是两名死者在死亡不久后，尸体被杀手肢解，拼成奇怪形状！” 第一百一十七章 碎尸案（上） “昨晚死的是一对母女，还是碎尸案？” “所以今早是谁来报案的，现场第一目击人是谁？” 听到这里沙威警长终于提抽出一根雪茄点燃，饶有兴致地向助理警察询问情况。 “报案者和第一目击者都是公寓楼的卫生管理员，这栋公寓每天都有专人负责打扫，而且因为案发现场是顶层，所以一般不会有居民登上顶楼。” “还有其他线索吗，比如昨夜这栋楼里有没有人听到争吵或打斗的声音，卫生管理员见过奇怪的人进出公寓楼吗？” 助理警察从胸前口袋里取出一直笔记本，快速翻开，寻找答案。 “昨夜凌晨三点左右，有人听见从楼上传来小孩子的叫声，不过叫声很快消失，因此并没引起注意。” “公寓里有几户人家，有没有和死者同层的住户？” “这栋老式公寓楼有四层，因设施老旧位置偏远，也只有六户人家住在这里，是个等待动迁的老楼。” “同层住户倒是有一家，住在死者对门房间，不过我们早上敲门时没有人在，其他信息寻访警察还在确认中。” “我知道了。” 蒸汽车缓缓驶入挤满人群的富尼耶大街，记者们抗着照相机从警车出现便开始拍摄，将沙威迈步的景象都拍下来，挤到身前开始采访。 “沙威警长，请问这起凶残的碎尸案发生是不是意味着布里特斯出现了一位杀人狂，警局将如何保护市民安危？” “目前警方是否已经掌握了凶手信息，将尸体肢解并重新排列究竟意味着什么，沙威警长，还请您透露一下警局接下来的安排！” “沙威警长......” “沙威警长......” 冷着脸进入隔离带范围，留下警察拦住那些碍事的记者。 人群中一个渺小身影看到沙威后突然激动起来，大声呼唤沙威警长，只是沙威快速走进公寓楼，丝毫没有注意到记者以为的声音。 这栋老式公寓楼外侧攀爬着许多新生藤曼植物，将楼梯间玻璃挡住，幽暗的光从藤蔓缝隙射入楼梯间，灰色墙壁将人群的嘈杂声隔离在外，形成两方世界。 公寓楼顶层早已被警察占领，还有警察带着白手套在拍摄现场照片，保护案发现场本来模样。 “让一让，让一让，沙威警长来了！” “沙威警长！” 在场警务人员快速向沙威敬礼问好，沙威只是微微点头回应，带上白手套踏入房门。 血腥味扑面而至，他不自觉皱紧眉头，开始观察。 这是一间小二室方正格局的住家，进门只有简易木结构的鞋架子和衣架，地上却被暗红色血液沾满，几乎没有可以落脚之处。 向里面看去，餐厅里有一张木制餐桌和三把椅子，桌面上还有只剩下半份的苹果，切口已经被氧化成黄黑色。 餐具整齐放在灶台旁边，切肉刀也安静放在木制案板上，如果忽略泛黄墙体上四溅的血液，这只是一间普通人家都拥有的厨房。 这间公寓的餐厅和客厅直接相连，这种节约使用面积的设计在很多公寓楼里都很常见。 客厅里有一张掉皮渣的双人沙发和铁质茶几，还有几本出版书随意扔在茶几下方，米黄色抹布窗帘也全部被污血沾染，像一朵朵印在上面的死亡之花。 两间卧室并排存在，一间是摆放着铁艺双人床的主卧，房间里乱糟糟一片，照片报纸散落在地上，被子和床单也全部被血浆污染。 而公寓里唯一没有沾染血迹的，只有儿童房。 沙威捂着鼻子来到客厅与餐厅相连位置，那是尸体堆积之处，也是房间内血液的源头。 手臂腿脚全部离开躯干，上面没有衣着遮掩，赤果果暴露在空气之中，仿佛充血的人偶部件正散发腐烂的味道。 如果说仅是碎尸还不足以引起沙威的不适，这些肉块却极其古怪的方式拼接在一起。 瞪大眼球的头部背靠相连，小躯干与大躯干叠在一起，四肢全部排列在躯干下方，它们还透着白皙与女性诱惑，此刻却微微弯曲着躺在那儿，角度各不相同。 这种苍白扭曲又怪异的图案，不由唤起沙威某些糟糕的回忆。 它就像、就像...... “......章鱼？” 沙威不确定地说出一个单词，马上获得助理警察认同。 “沙威警长，您的形容非常形象，杀手用尸体拼成的图案就像是变异章鱼，真搞不懂它是怎么想的，难道是行凶时候突然饿了，想吃章鱼刺身？” “......给我专心点，不然罚你今天中午就吃章鱼刺身！” 助理警察马上闭嘴，不自觉地吞咽口水。 因为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进入案发现场看到尸体，所以心情似乎比初次看到尸块形状的沙威更能轻松面对。 可他也不想午饭吃到任何与章鱼有关的海鲜食品，那绝对是肠胃灾难！ 当然沙威只是吓唬助理警察，此刻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造型独特的‘章鱼’吸引，快速拿过照相从各个角度拍摄，不留任何死角。 “被害人在这座城市里还有其他家人吗，她丈夫在哪？” 在拍摄过程中沙威开始问道，仿佛又变回那个最敬业的警长，并急于得到真相。 “虽然没有办理离婚手续，不过克顿太太和克顿先生已经分居将近半年时间，目前我们也在试着寻找克顿先生下落，不过这栋楼里的居民都不知道他搬家以后去了哪里。” “嗯，尽快找到她丈夫，她丈夫也是重要嫌疑人，不过先不要声张，只是通知他来给死者办理后事，并配合警局追捕真凶。” “是，沙威警长！” 助理警察回答得干脆利索，将照相机还给助理警察，沙威继续寻找线索。 “加快搜集死者的人际关系网，凶手的作案工具找到了吗？” “还没有发现凶器，走访警察正在对莉莉.克顿的生活轨迹进行走访，相信很快就能查到新的线索。” 沙威点点头，起身来到厨房，所有刀具都摆在该放的位置上，但不排除凶手在行凶后还有心情将刀具清洗干净放回原位。 毕竟能把尸体摆放得如此另类规矩，凶手的心理素质也不是一般强大。 来到窗户旁边，沙威又点了一根雪茄放松神经，将窗户打开一个小缝隙，窗外就传来记者们煽动民众要求警局给出承诺的声音。 沙威此刻没有被那些遥远的声音扰乱思绪，但心中也涌现更多猜测，比如...... “有没有可能这场碎尸案的凶手，真是潜伏在布里特斯的连环杀手？” “还是患有严重心理疾病的杀人狂魔？” “把尸体摆成那种另类模样，究竟有什么特殊含义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碎尸案（下） 比尔离开快餐店后直接来到中央街区，根据无招牌酒馆老板的免费情报，他得到被悬赏者的姓名住址，其余一概不知。 因此他需要找到被悬赏人，确认目标。 被悬赏者就住在中央街区最边缘地带的富尼耶大街一栋老式公寓楼里，沿房檐阴暗处行走，比尔的步伐越来越快。 “10号、11号、12号……” 目光快速扫过街边门牌号，比尔看见许多记者围在富尼耶大街13号公寓楼下，眉头抽动，站在人群后方观察。 他的目标人物就住在公寓楼顶层，此刻公寓楼被警察隔离，倒是让比尔感到意外。 「怎么突然出现命案？」 「会不会是……」 “嘿，比尔，我没有看错，真的是你！” 有些陌生的声音从人群传来，有名记者正向他挥手，比尔思考片刻，终于想起来他们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名记者是新编社员工，和威廉姆斯一样经常在外奔波，在报社里很少见到，汉森责编组织去看望托马斯主编那次，比尔才和他有过半句话交流。 记者抱着照相机费力挤出人群，来到比尔面前。 “好久不见，比尔，最近过得好吗？” “嗯。” “哈哈，你还是这么冷冰冰的，今天怎么有空到这儿，你也听说这个新闻了吗？” “……什么新闻？” 双手插在大衣兜里，比尔故意显示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正需要上门的情报。 “原来你没听说呀，昨天晚上就在这座公寓楼顶层，发生了一件手段极其残忍的碎尸案呢！” 新编社记者表情格外夸张，眼睛瞪得溜圆溜圆，嘴巴仿佛能直接脱下一颗鸡蛋。 “碎尸案？” “是啊，根据现场流传出来的消息，这可不是一般的碎尸案，听说凶手把尸体……” 记者把他知道的全部讲给比尔，因为警察已经封锁现场，因此他们都还未得到第一手照片，还在这里等待警局答复。 “对了比尔，你是不是认识警察局的沙威警长，上次我路过金融街的时候见你们一起去饭馆吃饭，好像还聊得很开心。” “……？” 「我们什么时候聊得很开心了？」 虽然心里不爽，但解释起来非常麻烦，比尔还是点头。 “只是认识。” “那真是太好了！” 记者突然兴奋起来，差点就要开心得抱住比尔，不过他马上看到眼前这个年轻男人无比低沉的表情，克制地收回怀抱。 “比尔，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个忙，既然你和沙威警长有交情，就从沙威那里套出些案件细节，要是能拍到现场那就更……” “不能，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比尔转头就走，没有任何犹豫和停留。 他很讨厌被不熟的人拜托去做消耗人情的麻烦事，除非有足够的利益关系，不然就只是烂好人。 “喂，比尔，你别走啊！” “比尔，比尔！” 新编社记者赶紧拦住比尔，脸上带着哀求之意，焦急得仿佛快要哭出来，根本不像成年男性会做出的举动。 “就算我求求你了，现在新编社遇到大危机，我们急需爆款新闻来救活报社，如果订阅量继续下降，报社很快就要倒闭了！” “比尔，看在你也曾是在新编社工作了三年的老员工份儿上，这次帮帮新编社渡过难关吧！” 话语中已经带着哭腔，就差跪在地上抱住大腿，比尔的步伐渐渐放慢，最终停在原地。 “新编社，怎么了？” “……” “其实从托马斯主编生病在家，不来报社上班以后，《每周新报》的订阅量就在持续下降，包括很多老客户突然取消订单，选择其他报社。” “汉森害怕这件事会影响托马斯主编的身体状况，因此一直没将这些事告诉主编，选择由我们自己扛过这段最艰难的时期。” “所以我们最近正寻找其他出路，希望从拓宽销售渠道上寻找生机，这样报社里就急需其他报社没有的最新最劲爆的消息，才有优势与其他报社竞争！” 新编社记者快速向比尔说出新编社遇到的危机，希望能唤起他的同情和回忆，选择帮助自己。 比尔转头望向13号公寓楼顶层，眼神飘忽不定，记者紧张地盯着他的脸，迫切想要知道他的回答。 「碎尸案发生在被悬赏者住所对门。」 「现在公寓楼被警察封锁，独自现身在这栋楼里会有些突兀。」 「帮他拍摄案发现场，如果被其他人或是警察发现，可以用偷拍为由隐瞒。」 「比尔，你根本就是想帮他，不然为什么不直接使用影子检查被悬赏者家里有没有人？」 「好了，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插嘴！」 「切……」 短暂思维风暴结束后，比尔缓缓开口。 “我可以帮你，不过未必成功，你先回报社，我拍到后会直接把相机送回去。” “太好了，真是太棒了！” 记者开心地取下相机交给比尔，离开这片喧闹之地，比尔以前的工作就是偷拍，他相信比尔能熟练地操作相机，拍到他需要的画面。 警察还守在公寓楼门口，比尔没有急着闯入公寓，因为他看到熟悉的车牌，沙威专属警车还停在楼下。 …… 时间快到正午，公寓楼外依旧围满希望拿到一手资料的记者们，沙威匆匆从楼上走下来，甩开乌央乌央的记者团体，正准备坐车离开。 “助理，记得中午吃饭别给伙计们买海鲜肉块，越清淡越好。” “没问题，沙威警长！” 助理警察紧紧跟在沙威身后，认真记下他说的每句话，忽然另一名警察快速跑到沙威警长身边开始汇报。 “沙威警长，我们刚刚找到了莉莉·克顿的丈夫，并已经和他确定联系！” “那就说说吧，她丈夫克顿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平时从事哪些工作，他和死者为什么要离婚。” “昨天晚上案件发生时，他有没有不在场证明？” 沙威正停在打开车门的姿势，嘴里还叼着雪茄，汇报警察手里却没有这些信息。 “报告沙威警长，克顿先生现在警局等您回去，他刚才明确表示会积极配合办案，只是在听到恶搞后情绪似乎不太稳定……” “所以这些问题，都需要您稍后亲自问他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克顿先生 “呃……” 从吉克朗西前往鹿特贝妮港的客轮上，海鸥还在盘旋，布莱格医生正蹲在客轮的隔间厕所，暗自赞美抽水马桶这种伟大设计。 而蹲在厕所里的时光也是布莱格医生难得的放松时间，虽然他平日里不苟言笑，对谁都是欠我百万金镑的表情，此刻却享受着每日必备的发泄。 “今天时间好像有些长了，昨天上船前吃太多牛肉干，胃肠蠕动都变慢了。” 嘟嘟囔囔地分析便秘原因，布莱格医生嘴里叼着一根烟，从大衣兜里掏出一小块手纸。 “……” “狗屎！手纸什么时候用完了？” 脸色瞬间由苍白变为黑青又到胀红，布莱格医生的心境也经历了三重变化，他快速翻找身上所有口袋，却只翻出一张黑乎乎的报纸。 他的脸色似乎比刚刚要缓和一点，但也充满尴尬。 “事出有因，百无禁忌。” 正要把报纸搓软，布莱格医生忽然看见报纸头版上一张占据三分之一版面的显眼黑白相片。 照片上一只苍白且骨筋明显的手臂遮住人脸，让人无法看清阴影下的模样，不过布莱格医生却被手臂上几条明显的疤痕吸引注意力。 他骤紧眉头，似乎想起什么。 “......这个疤痕我有些印象，这个人我认识？” 快速浏览报纸头条内容，布莱格医生努力回忆能与这些伤疤对应的画面，记忆从昨日开始追溯，然后一点点向前推移...... 船只在海浪中摇曳，船板在挤压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紧接着一阵剧烈晃动，布莱格医生忽然抬头，阴森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确定。 “某个被我检查过身体的矿工？” “我记得西瓦尔矿区和那些采矿工人都签过长期合同，而且我两个月前才帮矿区检查过矿工身体，那还是矿区爆炸发生以前的事。” “矿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布里特斯，还登上报纸头条，成为革命事件爆发的引火线？” “不，我应该考虑的是，他是怎么离开西瓦尔矿区的。” “矿区发生爆炸后为了查明爆炸原因，市长将所有矿工监视起来，也不会有人有机会辞职离开矿区，那就说明......” “他是在爆炸以前或是当晚离开，神不知鬼不觉！” 布莱格医生神情骤转急变，瞬间想到数种可能，这些可能性中有好有坏。 但目前当务之急就是把这件事报告给贝多利教授和院长，让他们找到这名在外逍遥的矿工，再做定夺！ ...... 距离布莱格医生回到布里特斯还有六天时间，雾都居民此刻正因为一场突如其来而又不知如何走漏消息的碎尸案陷入巨大恐慌。 尤其是生活在中央街区老式公寓楼里的住户们，他们急切地希望警局给出答复，尽快抓到凶手，绳之以法。 在布里特斯警局二层警长办公室内，沙威正在和一名哭哭啼啼的男人沟通，希望得到更多关于碎尸案的背景信息，用来破案。 “克顿先生，虽然对你家发生的不幸遭遇感到非常抱歉，但我想你是最希望案件侦破的人，你太太生前有没有什么仇家，她的生活轨迹是什么样的？” 沙威警长不耐烦地问道，他很讨厌磨磨唧唧的男人，能和自己斗智斗勇最好，这样生活才会充满乐趣。 “对不起，警长先生，实在是太抱歉，可我真的，无法接受！”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只是和她大吵一架后搬出去住，还有、还有我女儿......” 克顿先生还处于情绪极度不稳定的状态，说话有些反复和颠倒，明显无法接受自己的老婆和女儿成为尸块的事实。 他不停重复着疑问，虽然努力克制不让自己哭出来，但身体还是微微抽动，忽然站起来，掐住沙威肩膀。 “警长先生，你们一定要找到凶手！” “求你，求您！” “我女儿才八岁啊，她还有那么多美好的时光，恶魔剥夺了她的生命，我一定要让它付出代价！” 克顿先生瞪大布满红血色的眼球，眼中饱含热泪和痛苦，头发也乱糟糟一团，整个人都处于极度悲伤和对杀人犯的巨大愤怒当中。 “我知道，克顿先生，我们一定会帮您找到凶手，将凶手绳之以法，不过您现在这样子不利于案件侦破。” “先和我讲一下你和你太太当时是因为什么事情吵架，才让你搬出家中，半年都不回家？” “你的职业是什么，平时都去哪些地方消费放松，有没有在外泄露过自己在富尼耶街13号公寓楼里，你的妻子和女儿独自居住？” 助理警察努力安抚克顿先生的情绪，大概过去十几分钟，克顿先生才稍稍冷静下来。 “说来惭愧，我其实是在圈子里小有名气的作家，平日里依靠同时给几家杂志社和报社写文章，赚取稿费为生。” “大约在半年以前，我的妻子因为、因为我赚钱太少，和我大吵了一架，把我赶出家门，因为她在银行工作，每月能赚到数倍于我的工资。” “这段时间以来，虽然我搬出富尼耶大街公寓，但我每个月依旧支付给妻子一笔在我承受范围之内的生活费。” “至于我平日消费放松的地方......” 克顿先生还在克制，话语微微停顿片刻，暗沉的脸上毫无血色。 “因为我是一名作家，所以每天除去吃饭时间，几乎都待在西区的出租房里写书，为数不多的社交就只有每个月在布里特斯举行的定期作家交流会。” 沙威时刻盯着克顿先生的表情变化，嘴里还叼着雪茄，试图观察他有没有说谎或是隐瞒。 不过暂时他只能看出痛苦与愤怒，看来克顿先生没有说谎。 “那么昨天晚上你在哪里，回过家吗，谁能给你证明？” “因为今天是报社截稿日，如果我今天不能按时交稿，就只能拿到四分之一的稿酬，所以昨天晚上我一直在出租屋里赶稿子，没有回过家。” “要是、要是我能回家一趟，或许、或许！” 克顿先生又激动不已，抱着助理警察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不耐烦地让助理警察先离开，沙威走到门口关上办公室房门，将房门上锁，安静等他平静。 一根雪茄已经抽完，办公室里烟雾弥漫，随着办公室里哭泣声开始降低，沙威坐在克顿先生身边，目光瞟向窗外。 确认窗外也没有人偷听之后，他趴在克顿先生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音量缓缓开口。 “克顿先生，你是男巫吗？” “如果你不是，你妻子是女巫吗？” “你们家和那个世界，究竟有什么关系？”8) 第一百二十章 比尔的疑问 “你、你说什么？” 惊恐地瞪大眼球，沙威清楚看见在克顿先生目光中发生的剧烈震颤和克制，冷哼一声从怀里扔出几张照片。 克顿先生快速捡起照片，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呼吸迅速加快，眼泪哗啦啦流淌。 在这之前助理警察害怕克顿先生一下子接受不了那么多刺激，因此还没有让他看到尸体图片，只是给他展示了尸体一角，这才是他真正看到肉块全貌。 “呵呵，克顿先生，别跟我装模做样，尸体被摆成奇怪的图案难道不是因为修练巫术需要活人祭祀吗？” “我早就知道了，你暗中试图......” “是他！” 根本没有理会沙威接下来说的话，克顿先生再次从凳子上跳起，双拳死死握住，从牙缝里蹦出两句不着边际的话。 “什么？” “是他，一定是他！” “住在我们家对门的男人，那个肮脏的邪教徒，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说着克顿先生直直冲出办公室大门，助理警察还守在门外等候，看到脸色涨红凶恶的克顿也被惊到，连忙看向沙威，等待指示。 沙威还沉溺在他的话中，有些茫然。 “邪教徒？” “沙威警长，克顿先生走了，我要不要......” “什么要不要，快点找人拦住他，千万别让他离开警局！” 助理警察马上行动，警局内又是一阵忙乱，众人慌慌忙忙拦住企图出门行凶的克顿先生，医务人员甚至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这才让他停止挣扎。 而沙威此刻已经带领一队警员出门，继续调查，助理警察刚刚就站在门口，听到克顿先生最后喊出来的话，因此有些迷茫。 “沙威警长，刚刚克顿先生喊的什么邪教徒是什么意思，难道这起碎尸案和海蒂.安德里亚一样也是巫师作祟，那我们用不用联系教廷的人来处理？” “还不知道，他的情绪一直大起大落，剩下的事情就让其他警员询问，我们必须行动起来，肯定还有线索遗漏在公寓楼里。” 示意司机加快速度，现在沙威几处需要走访的地方，虽然克顿先生疯疯癫癫，但在交谈过程中他也得到一些新的启示。 “对了，千万不要让尸体照片流出去，尤其是不能让那帮该死的记者们拿到！” “只是一点流言蜚语已经在社会上造成恐慌，要是尸体也被人们看到，恶劣影响会急剧扩大，局长那边也不好交待。” “是，沙威警长！” … 时间很快流逝，天色也逐渐漆黑。 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下警车，沙威警长忙碌了一整天，在春日革命中他学到很多，在对自己注意的案件上也事必躬亲。 这次亲自走访结束，沙威也的确得到很多收获，此刻正打算回警局整理案情，并交代部署警力。 这件碎尸案虽然手法残忍，但没有不留下线索的案情，也不存在完美犯罪，只是很多地方需要仔细推敲才行。 而在他走进警局之前，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叫住他。 “沙威警长，好久不见。” 比尔从建筑物的阴影中缓缓走出，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面无表情。 “……克利夫先生？” “克利夫先生，你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脸上瞬间挂满笑意，沙威感到惊喜，很快迎上去，来到比尔面前。 “不是前几天才给我来信吗，那件事我让我家管家去办了，很快就能帮你找到合适的代加工厂！” “嗯，你办事，我放心。” “哈哈，难得从你嘴里听到好话，不过你今晚怎么会来找我，不会是路过吧？” “……算是，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有兴趣吗？” 沙威这才感到惊讶万分，虽然认识比尔也有段时间，可他从来没有主动邀请自己哪怕一次。 再看他脸上纹丝不动，什么也看不出来的模样，沙威意识到比尔可能有重要的事要和自己交谈，而且不能在警局附近开口。 难道他打算说出神秘世界的事了？ 沙威不由暗自期待，比尔找自己究竟有什么事要说，而这种期待感甚至超越此刻他对于侦破案件抓住真凶的欲望。 “当然、当然有兴趣！” 他们很快来到金融街东方料理店包间，开始沙威期待已久的交谈。 “我听说你们遇到一件棘手的案子，需要帮忙吗，或许你可以把案情跟我讲讲，我可以帮你分析。” “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件事，说是这次案件的凶手与邪恶巫师有关，因此我猜测你可能需要我的帮助。” “当然我愿意帮你，是为了感谢你帮我联系加工厂，还有同意做我银行贷款担保人的事。” 首先表明态度，比尔端茶一饮而尽。 嘴巴微微张大，沙威显然没有想到比尔竟然是听到市井流言就来帮助自己，顿时感动得连成熟的胡子都软下来，心头涌现一股暖流。 “其实这件案子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不过鉴于之前犯过的错误，我没有急于抓捕犯罪嫌疑人，而是在寻找最关键证据。” “这是的确是和神秘有关的案件，两名被害人的尸体被摆成特殊形状，而在猎杀女巫的历史记录中，我曾经见过类似图形。” “虽然我尚不知道章鱼代表什么，不过根据被害者的丈夫，我们得知被害人住在同层的邻居常年沉溺于神秘学研究，而且是非法宗教的信徒。” “而且从案发到现在，还没有人见过这名邪教信徒，我已经派人寻找他的下落，同时安排警员搜查他的住所，希望能找到邪教徒确实研究巫术或是献祭行为的证据。” “比尔，你感觉我有什么疏漏和出错的地方吗？” 自觉更改了对比尔的称呼，沙威理所当然地讲出案件。 “凶手将尸体摆成章鱼图案？” “有照片吗？” 沙威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打案发现场的照片，全部交给比尔。 “听说你已经从报社辞职，这些照片给你看就无所谓了，只要不流传出去就行。” “或许你知道这种图案代表什么。” 目光没有直视沙威，比尔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快速接过照片，一张一张仔细查看。 大约过去三五分钟，比尔冷漠的脸上渐渐出现一丝疑惑。 “沙威警长，你知不知道章鱼有几只眼睛和几个心脏？” “啊？是两只眼睛一个心脏吧？” 沙威非常迷茫，他从来没注意过章鱼究竟长什么样子，大概也无法分辨章鱼、乌贼和八爪鱼间究竟有什么区别。 “说来章鱼其实是头足纲生物，虽然只有一个头两只眼睛，却拥有三个功能不同的心脏。” “沙威警长，这些照片里的图案除了八条腿与章鱼的特征一致，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来杀手想用尸体摆出章鱼图案？” 第一百二十一章 自言自语 “比尔，我不太明白，把尸块拼成的图案形容成章鱼有问题吗，巫师献祭仪式不都要用活人然后......” 音量逐渐降低，沙威看见比尔眼中的嘲笑，开始对自己的猜测产生怀疑。 “呵呵，警长大人，你对真正的献祭行为一无所知。” “如果只是将尸体摆成别人难以理解的图形就可以被称为献祭，那所有心灵扭曲的杀人者都是巫师。” “？” “简单来说，这名杀手违背了献祭中最关键的部分，它浪费了血和心脏，这只是场行为艺术。” 将照片还给沙威，同时比尔以极快手法抽走一张藏入衣袖，沙威又陷入沉思，没有看见小动作。 “你的意思是杀手只是普通人，他这样做是为了让别人误以为这次杀人案与神秘献祭有关？”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克顿太太与他私底下有仇？” “受害者是克顿太太啊，我不知道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毕竟我不是警长，也不是侦探……” 砰砰砰！砰砰砰！ 包间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沙威打开房门，是助理警察满脸兴奋地出现在包间外。 “沙威警长，好消息，大好消息！” “我们在某个地下室里找到邪教信徒，还在他家书架夹层里找到一本专门研究血祭的黑书，里面有张图给您看一下！” 说着助理警察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比尔坐在他们对侧，但他能猜到照片上的东西是什么。 “抱歉比尔，我要先行一步了，我们已经找到最关键证据，感谢你今天请客，下次再联系你！” 沙威和警察们匆匆离开，留下比尔享用还未怎么开动的美食。 “呵呵，祝你们这次没有抓错人。” “啊啊，吃完晚饭，我也该活动筋骨，早点回家睡个好觉。” 拿起筷子，这种独特的餐具是比尔在这家料理店里学习很久才能流畅使用，而在他慢悠悠进食的时候，忽然对着空气开口。 “比尔，不告诉警长他抓错人了吗，那个愚蠢的警察根本不会办案，就是个依靠家里自以为是的混小子。” “他抓错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不要搞错了，我见他是因为要偿还新编社的人情，找他帮忙只是让他支付之前给我造成困扰的利息而已。” “所以你打算把照片交给新编社吗，那位警长大人可是特意叮嘱你千万不要泄露案件信息。” “......只要新编社能度过这次危机，我不介意在社会传播恐慌，而且也只有这么一次，我会帮助新编社。” “哈哈哈哈哈，比尔，你这家伙就是太在意什么人情，凡事都记得清清楚楚才总是麻烦事不断，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撕裂一切束缚枷锁，你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闭嘴吧，吃饭的时候要保持安静，你这个无聊地家伙，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比尔还在享受这顿美食，两种带有细微差别的声音却在包间里一问一答，提出疑问的声音有些青涩，有些傲慢。 而回答疑问的声音更加低沉，更加油滑。 优雅地掏出手帕擦擦嘴角，比尔终于离开东方料理店，他的目标一直非常明确，住在富尼耶大街老式公寓楼顶层的某个男人，拿到他的人头。 “呵呵，不过和沙威聊天后还是有收获的，至少你现在知道该去哪找羊。” “哼，你开心就好。” ...... 漆黑的夜很快笼罩在布里特斯上空，即便夏天已经悄悄来临，骇人的风依旧从海上吹过，带着逼人寒意。 撩人的月在几缕灰烟下若隐若现，马路上偶尔传来几声汽车鸣笛，警犬和马蹄声匆匆远离。 行人渐渐稀少的街道上，比尔加快脚步前行，他明明以行走姿态迈步，速度却好像进行百米冲刺，转眼间就穿过无人路口。 他很快物来到目的地，虽然目标人物躲在层层保护之下，但只要是有缝隙的门窗，比尔便可以控制影子轻松钻入。 影子眼球首先确认房间内只有目标人物，清晰的画面传入大脑，比尔靠在大树阴暗的影子里，露出一抹微笑。 脚下的影子在树影中快速变形伸长，从窗户缝里静悄悄地钻入封闭房间，房间内没有任何灯亮着，那个男人正坐在木桌前书写什么，仅仅依靠晦暗不明的月光。 笔尖在木桌上碰撞，发出富有节奏而充满力量的哒哒声，男人却猛然回头，因为他感觉到一丝不祥之兆。 “谁！” “......有人吗？” 男人眯眼向身后阴暗处观察，不过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目光左右飘移，他又回身开始书写。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床和木桌，不风吹动玻璃窗户发出轻微震颤。 咯哒咯哒...... 咯哒咯哒...... 书写速度越来越慢，男人心脏也加快跳动，他总感觉身后有双眼睛在默默地监视自己，表情不自觉紧绷纠结，眼神偷偷从下方向后瞟去。 “......” “呼——” 在反复几次确认后，他终于深吸一口气，离开木桌看向窗外。 窗外只有昏昏沉沉的煤气路灯还亮着，月光时隐时现，空中连只乌鸦都没有。 “果然是我太紧张了吗，唉，毕竟明天就能......” “唉......” 男人喃喃自语，而在他身后，木制地板渐渐浮现一团不属于房内任何家具的漆黑的影，影团扭曲变形伸展，很快变成一只比男人影子更高大的身影！ 影子裂开眼框和大嘴，张牙舞爪，在地面咯咯咯地笑起来，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男人再次感觉有危险降临，快速转身看向地面，瞬间凭空抓出黑色金属刀刺入落着轻微灰尘的实木地板！ 地上的影子速度却比他更迅更狠，漆黑影刃在男人身影的脖子上快速划过，男人瞪大眼球看到自己的影子一分为二，忽然意识到什么！ 而当他明白以后，他的脑袋和身体便如影子那般一分为二，喷出污浊血浆。 一切都在寂静的黑影中悄悄发生，影子比尔摆摆脖子收回漆黑匕首，右手影子忽然托离地面变成实体，打开从内部关闭的窗户锁。 第一百二十二章 投胎是门技术活 “啊，我都忘记问他情报的事，随手就把他杀掉了！” “比尔，你不是清楚吗，这种悄悄隐藏在人群中的垃圾能力者，能知道什么有用情报。” “臭小子，你最近话很多啊，到更年期了吗？” “比尔，原来你还有骂自己的习惯，我们可是一个人。” “我又不是话痨，快干正事吧。” 地上影子又开始自言自语，比尔感觉和自己对话似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接下来他要把人头扔出窗外，将这名能力者**侵蚀，送入阴影空间。 窗外吹入瑟瑟晚风，手臂撑住地板，影子比尔很快从平面束缚中挣脱，变成立体投影的纯黑模样。 伸手触碰尸体侵蚀，影子比尔瞬间瞪大眼球，惊讶地捂住肚子左侧，似乎再也不能移动半分！ 血流不止的尸体竟然毫无征兆地动起来，将手中尖刀插入影子…… 噗嗤 黑色影痕不断从伤口扩散，影团的真实感也逐渐减少，影子比尔缓缓消散在空气，化为乌有。 无头尸体快速抽动两下，骨肉分明的红白断颈处似乎有肉皮蠕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古怪声响。 忽然一只血淋淋的手掌从断颈出破体而出，原本应该长着脑袋的地方已经长出细皮嫩肉的小手，四处摸索。 紧接着又一只手冲破皮肤，努力撕开已经死去的人皮，无头尸体就像撑到最大限度的橡皮筋，啪啪啪皱缩着变成两半。 警惕而又充满阴桀嚣张的眼睛在人皮下转来转去，看到影团的确已经消失后才从尸体里钻出。 这才是男人的真身，这种可以将自己藏身体内的办法，也是专属于他的特殊能力。 赤身从地上爬起后，男人骂骂咧咧，和之前模样判若两人。 “该死的暗杀者，要不是昨晚用掉太多体力，我也不用当缩头乌龟，下次我会杀了你！” “还有那些看不起我的垃圾，等我得到名声和财富，我要把你们一个个都杀了！” “我绝对会杀了你们！” 男人还在低沉地嘶吼着，双目已经赤红涨大，胡言乱语到口不择言，眼神中充满阴毒疯狂。 他没穿衣服，只是拿刀爬在地上劈砍蜕掉的人皮，连假头都捅得千疮百孔，因为那是男人最痛恨看到的自己懦弱的模样！ “呵呵呵呵，我知道其实你们都在嫉妒我，嫉妒我的才华！” “这次我绝对能写出最棒的作品，会比上一本更完美，到时候就让明星格蕾丝当女主角，我亲自演……”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都给我去死！” “哈哈，还是黑暗力量好用，我可以轻易切碎那些人，低智商的垃圾们，早晚有一天你们口中看不懂的，会成为传奇！” “！” 啪！ 金属碰撞的火光闪过，克顿先生手中的黑色尖刀忽然翻转挡住一只极其怪异的锯齿状武器，也脸色暗沉地猛然回头，看向从窗外攻击的男人。 “所以就是你吗，我妻子雇来暗杀我的能力者，刚刚那团影子也是你！” “哈哈哈哈，那你也去死吧！” 克顿先生咬牙冲向窗户，滴淌着血珠的花白大肚子和不协调的瘦小四肢全部暴露在空气之中。 他的脸上已满是狰狞，愤怒的唇在极快的速度下向四周摇摆，牙堂兜风而至！ 克顿先生攻击的目标，是悄无声息登上窗台的比尔。 他正一只手扶住窗户上沿，一只手挥舞鬼牙镰刀，两脚踩在凹凸不平的外墙上，背后是被乌云遮盖的混沌月光。 “肮脏的家伙。” “呵呵，比尔你说错了，这明明是愚蠢的家伙。” “随你喜欢。” 掌心处快速浮现黑斑，点点黑斑又如同穿越水面那样出现，纯黑色转轮手枪牢牢握在比尔手中，没有任何犹豫地扣下板机。 啪！ 枪音因为阴影属性而微不可查，阴影子弹瞬间穿过头颅，克顿先生摇摇晃晃倒在地上，挺着好像怀胎八个月的肚子，看上去已经不会再活过来。 指环在食指间转了两圈，漆黑手枪回到体内，流畅得仿佛与比尔成为一体。 不过这次他没直接割下克顿先生脑袋，眯着眼睛跳入房间，他能感受到微弱的熟悉感，这是方才用影子潜入时比尔便察觉到的能量。 眼球再次被影膜覆盖，仔细查看房间内被影覆盖之处…… 墙体、桌脚、地面…… ！ 漆黑匕首已经插入克顿先生发生细微波动的身影之中，两道蚯蚓一样的黑色线虫被拦腰斩断，地板上短暂升起轻微黑烟，消散在死寂的空气中。 随着黑烟散去，熟悉感也全部消失。 “糟糕，又忘记问他情报！” “啊啊啊啊，就这样吧，情报真的那么重要吗，知道那些事情真的那么重要吗？” “……你不想知道吗？” “喂喂喂喂，比尔，我可是好心救你，好奇心害死猫这话对你同样适用！” “我没说错，你果然是个啰嗦的家伙。” 用克顿先生的尖刀割下他还狰狞扭曲的脑袋，比尔将剩余部分用阴影侵蚀，直接送入空间。 拎着脑袋从窗户离开，直接前往北区无招牌酒馆。 接下来没有意外发生，黑夜的阴影不会被阻挡行动，比尔很快到达无招牌酒馆，拿到克顿先生的悬赏金。 1500金镑。 除去购买悬赏单的300金镑，净赚1200金镑。 “黑钱果然好赚，现在就算老威那边没有做到我预期达到的程度，依靠黑市生意也足够我生活。” 离开无招牌酒馆后，比尔慢悠悠走在漆黑长巷，习惯性总结这两天遇到的事，比如刚刚从克顿先生那里得到的有限情报。 “刚刚他好像说，是他妻子暗中买凶杀他，那么克顿太太也是能力者？” “不，酒馆老板从来没有说过只有能力者才能发布能力者的悬赏单，克顿太太就算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有能力支付1500金镑，我相信黑街没有理由拒绝她的委托。” “黑街就是个狡猾的大型企业，也就是说……” “那个悬赏我人头的人，也许不是特殊能力者，甚至不一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黑街拥有强大的情报网，得到了我拥有特殊能力的情报。” “因此悬赏人只要有能力支付黑街提出的悬赏金，他就可以在黑市发布通缉令，只不过通缉令必须能力者才能购买。” 缓缓走出北区范围，大脑内部快速思考着各种可能，虽然只是有限的信息，也要努力透过表层看到背后。 “不过那两道黑线是什么，从克顿影子里爬出的奇怪东西，难道它们也属于阴影生物吗，所以我才会对它们产生熟悉感？” “还是不能确定，那些东西对我来说还是未知的领域，不过克顿伪倒是装得正常，谁想到他私底下竟然是喜欢碎尸的疯子？” “是啊，人心难测。” “呵呵，现在碎尸案的凶手已经死了，就是还不知道沙威那家伙有没有发现，他又抓错人了。” 一路上自言自语，比尔已经穿过中央街区，他看见警察局的灯还亮着，一辆辆警车开出警局向克顿先生所住出租屋相反的方向驶去。 嗤笑两声，因为警察还没找到真凶。 “真是笨死了，沙威竟然会被那么低级的故意误导扰乱视线，这件碎尸案的重点根本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尸体形状，而是作案动机和行凶能力。” “如果他不急于破案，继续派人寻访克顿太太近期动态，或许能查出她近期可能频道与更富有的男**往，或是给她和女儿买了一份银行最新推出的意外身亡险。” “不过他急于破案也许是因为来自社会恐慌的压力吧，春日革命就是因为这种无聊原因。” “克顿先生不是傻子，他知道要想嫌疑人身份，最好办法是让其他人成为凶手，因此他特意将尸块摆成诡异形状，将警察视线转到异教徒身上。” “这样只要在不经常回家的异教徒家里放上与尸块图案一致的献祭规则，警察就一定会认定是异教徒行凶，甚至有可能请教会出手惩治异教徒。” “克顿先生一定清楚知道，欧德教廷极其讨厌排斥异教徒成员，因此他才敢这么做吧。” 随意跃上一颗大树，比尔躺在能看见沙威站在警局门口指挥警察的枝头上，初夏的气温刚好适宜，他打了个哈欠。 “这个笨蛋究竟是怎么当上警长的？” “比尔，这还用问吗，难道你会不知道答案？” “哼，不用着你多嘴提醒我。” “投胎真是门技术活。” “……” “对了比尔，别忘了明天还要把碎尸案照片送到新编社啊……” “我们亲爱的警长大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抓错人吧，等他发现凶手另有其人，你猜他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再等他带人去抓克顿先生，他可不知道克顿早被你变成能量团修复走私船，他连克顿的鬼影子都找不到！” “哈哈，到时估计报社已经把碎尸案图案发现场图印上报纸，真到那个时候，你猜我们的警长大人会不会引咎辞职？” “然后他就……” 邪恶话语从嘴里清晰说出来，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味道，又突然从嘴里爆出另一种声音。 “够了！” “喂喂喂，比尔，我可要提醒你一句，现在新编社可是急需爆炸新闻！” “如果你不把照片给他们，托马斯主编的报社就要宣布破产，那些曾经帮助过你的小员工们也都要失去工作，难道你忍心看到他们……” “我让你闭嘴！！” “这次新编社我一定会帮忙的，用不着你多嘴，现在我要睡觉了，明天早上就过去那边！”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处分 蒸汽车鸣笛声唤醒沉睡中的布里特斯，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地上，也驱散冷寂黑暗。 警局附近高大梧桐树上，年轻男子站在枝头，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跃而下。 中央街区边缘某座写字楼二层，新编社内气氛低沉，几名编辑正无所事事地坐在办公桌前转笔，只有外出记者还努力打起精神，拎着照相机四处奔波。 熟悉的油墨味顺着门缝飘向走廊，死气沉沉的办公室内没有人说话，门口响起弹簧门开启的声音，只是没人抬头。 责任编辑汉森.贝克也坐在办公桌前，不过他想办法带领报社员工度过难关，为此他正在整理布里特斯的大小公司名单，一会儿就要出门寻找客户。 忽然一道身影挡住泛黄日光，汉森不自觉骤紧眉头，抬眼看去...... “比、比尔！” 瞬间起身，汉森惊讶地看着面前这名年轻人，时隔多日不见，他似乎长高了，看前来也更加帅气强壮，不再是那个邋邋遢遢根本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小鬼头。 而在欣慰占据思绪以前，首先脱口而出的惊叹的疑问句。 “比尔，你怎么会来报社？” “昨天听说新编社遇到麻烦，我来看看。” 将手中照相机交给汉森，比尔淡然说道，他进门时就看到托马斯主编的办公室房门紧闭，说明托马斯今日依旧没有来过报社。 “你们遇到什么麻烦，可以跟我说说。” 汉森还没从惊讶中回神，比尔已经搬来椅子坐在他对面，双手抵在办公桌上，显然不想浪费时间。 接过老式照相机，汉森突然感觉自己被这个年轻男人身上的气势压倒，虽然他没有多说什么，眼神中却好像充满可以解决一切难题的自信。 “其实是这样的，从这个月开始，我们新编社报纸的订阅量开始暴跌，那些原本支持我们报纸的公司和工厂突然选择其他报社，导致资金链毫无征兆地断裂。” “简单来说，就是销售量降低，这个月亏损很大？” “嗯，是这样的，这段时间我也试着和那些公司沟通，但他们的态度非常坚决，甚至没有任何理由就改变订单，这让我非常难办。” 汉森有些为难地说道，托马斯主编不在，他就是新编社的主心骨，可以前这些事都是托马斯主编负责，他从来没有在外跑过业务。 而这种情况的发生，也让汉森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新编社没有托马斯主编，真的很难生存下去。 将汉森的窘迫看在眼中，稍加思索，再联想到那日在托马斯主编家中看到的事情，比尔便对新编社突如其来的困境了然于心。 “不要再寄希望于原有订单，革命结束后，资本家们不再需要这么多控制舆论的报社，所以他们自然会抛弃原本就不在他们掌握之中的新编社。” “你们的销售策略需要调整，目标人群也该转变，不然很快就会被快速发展的社会淘汰，就算你们能拿到两三次其他报社拿不到的爆款新闻也一样。” 快速帮助新编社员工分析现状，在场员工们渐渐围在比尔身后，而汉森也瞪大眼球，磕磕巴巴回应。 “比尔，你......你一句话竟然会说这么多字！” “......” 无视大惊小怪的汉森，比尔随手拿起最新一期《每周新报》阅读。 “所以你们还停留在发掘明星与贵族的八卦层面，而时事上都没有任何歌颂新政府的文章吗？” “我要是政府官员，新编社明天就会关门。” 目光扫过新编社员工，看着这些曾经挺身而出挡在自己身前的面孔，比尔叹了一口气，从腰间取出一只小牛皮钱袋放在汉森面前。 “如果你们还想像从前那样，就必须收起傲慢态度，赞美新政府和新时代，卑躬屈膝写些漂亮话而已，我相信这些东西对各位而言轻而易举。” “如果不愿意违心赞美由资本家主导的社会，那也不要强硬地公开批判，把目标转向中产阶级，增加时尚内容和享受主义言论，同时寻找奢侈品牌赞助广告。” “在此之外我还建议新编社不要只出版一种刊物，娱乐时尚刊和机械科普刊完全可以作为主要刊物的增刊发行，从多角度寻找适应市场风向的风格，覆盖社会各个层面。” “这里面有1000金镑，我想足够新编社撑过这段最艰难的时期，不过接下来报社究竟应该向哪个方向发展，还要你们自己商量吧，毕竟我现在只是个外人而已。” “那么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起身向汉森和新编社员工微微点头，比尔快速离开报社，没有任何留恋。 当比尔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汉森还没从巨大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中回神，包括他在内的全体新编社员工目光都盯着办公桌上鼓鼓厚实的牛皮袋，根本不敢相信里面装满金镑。 直到有外出记者回到新编社屋内，他奇怪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汉森这才死死攥紧牛皮袋子跑出写字楼，却早已看不见比尔身影...... 离开新编社的路上，比尔随意将碎尸案现场照片撕碎丢尽垃圾桶，烂在潮湿腐臭的铁箱子里。 ...... 新编社的危机已经在比尔的帮助下暂时解除，虽然后续发展还要看汉森及各位新编社员工的悟性和能力，不过至少它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用担心资金问题。 不过同在中央街区下，沙威的危机还在继续，甚至比昨日更加严重。 此刻他正站在局长办公室里，面前是某家报社的头版新闻，上面印着完整的尸块照片，被早已丧失理智的新任警察局长劈头盖脸训斥。 “沙威，看看你们做的好事！” “我昨日千叮咛万嘱咐说过，绝对不能让碎尸案的影响继续扩大，你们竟然还能让记者拿到碎尸案现场的照片！” “而且我清楚记得按照规定，凡是和诡异事件有关的案子都必须上报欧德教廷，请求他们判断是否和女巫有关才能继续办案，你、你是不是一点都没有把我这个局长放在眼里！” “现在这件案子由我亲自负责，你现在给我回家反省，等待处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沙威的误会 这是平静的下午时光，新买的马匹在荒芜的院子里吃草，精神病患者的叫喊还在山林间回荡。 比尔回到别墅不久，毕竟他不是持续工作的机器，休息是必需品。 此刻他就靠着柔软的软包皮床头，手里拿着阴影之书，希望能从这本乱糟糟的记录里找到更有趣的信息，比如寄宿在克顿先生影中的两道黑色线虫从何而来。 现在他对一切阴影事物都充满好奇，因为比尔至今都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是人类，甚至对自己穿越前是不是人类也充满质疑。 他此刻最想知道的，就是阴影生物的一切特征，这是对自我认知的欲望，包括寿命、行为习惯、起源、能量来源甚至是繁殖方式。 那么接下来除去寻找要杀自己的人，比尔还要正式进入神秘世界，寻找知识渊博之人为自己解答，或是赚取金镑直接从黑市情报贩子手中购买。 “从黑市购买最便宜无用的情报就要百枚金镑起步，而更高级情报动辄几千金镑，虽然我手中财富足够衣食无忧，可连一条高级情报都买不到。” “而且根据酒馆老板所言，中介所也只贩卖关于被悬赏者的能力情报而已，想要了解更多势力和神秘世界的隐秘，必须去黑街总部才行。” “呵呵，普通社会也好神秘社会也好，都是资本运转的世界，新编社的危机必须引起注意，安于现状的结局就是被淘汰。” “虽然对于原始财富的积累比现有大资本家们慢了一步，但我可以拿到黑钱，在指导老威做实业的同时投资有潜力的……”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 急促狂躁的敲门声响起，仿佛要把可怜的木门敲碎，比尔收起阴影之书，拉开窗帘向下看去。 是沙威孤身站在门外，奋力用手中转轮手枪砸门，身上不是他最常穿着的黑色警制外套，在别墅院子的大铁门口还停着一辆黑色老爷车。 “他发现自己真的抓错人，特地来向我道谢？” “比尔，那家伙明显是来找事的，为什么还不杀了他，这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你的智商哪去了，杀了他谁来做我贷款担保人和工厂联系人，他的家族依旧掌握着军队权利，积累的财富也难以想象，我没必要自找麻烦。” “所以……” “记住，在任何世界，利益都是永恒的旋律。” 缓步离开卧室，比尔穿着高档羊绒睡衣和拖鞋，拖尾脚步声在实木阶梯处响起，与急躁敲门声交相呼应。 吱呀—— “威廉姆斯，你可恶这个滚蛋！” “枉我那么信任你，将案发现场的照片给你看，还把推理过程都讲给你，你就这样对待我是吗！” 瞬间闯入别墅，沙威的双手死死攥住比尔衣服，眼中充满愤怒与失望，眉心都在冒火。 悄悄用力拨开他的手臂，不耐烦地弹了弹衣襟褶皱之处，沙威踉跄两步停住脚步，依旧对比尔怒目而视。 “为什么要这样做，威廉姆斯，我明明已经同意帮你贷款，为了赚钱你不择手段就罢了，还要害我停职回家才开心是吗！” “你到底发什么神经。” 皱眉站在沙威对面，比尔根本不知道沙威愤怒的原因，转身坐在客厅的黑白纹老虎椅上，目光低沉地盯着那名警长。 沙威的怒火撞在冷冰冰的情绪中，此刻也没办法继续爆发出来，他从怀里掏出一份报纸扔在茶几上，没有入座。 目光瞟向茶几上报纸，比尔的眉头再次皱紧，他不曾将照片交给报社，也没有向新编社透露任何破案细节。 而最重要的，是这版报纸上的照片根本就不是沙威交给他那堆照片中的任意一张。 “不是我做的，你找错人了。” “哼，威廉姆斯，我早就确认过了！” “警局专用照相馆一共印出22张现场图案的照片，而把尊严照片给你看过以后就少了一张！” “现在整个布里特斯都陷入碎尸案恐慌和女巫恐慌，欧德教廷已经正式宣布接手此次案件，而造成这一切的人都是你！！” 再次大声发泄，沙威呼吸加速，胸口上下起伏不止，可以看出这件事对他究竟造成多少冲击。 重点当然不只是社会混乱，而是教廷的处理方式，让沙威根本找不到可以做文章或是追查下去的漏洞。 教会已经派出人将克顿太太和她女儿的尸体进行焚烧，然后教会人员会通过邪教徒追查这个地下宗教的运作方式。 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让这个非法组织消失，并且获得民众支持，得到更多忠实信徒！ “无聊的男人。” “我不想解释第二遍，事情已经发生，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慰藉不成？” 引燃一堆柴火，将报纸扔进壁炉，比尔望着熊熊升起的火焰，影子轮廓在充满火光的房间里更加充实。 影子看着比尔的所作所为，暗自向沙威比了个中指，手掌在脖子上做出杀头动作。 比尔斜视瞪了影子一眼，影子只得无奈地摊开手掌，对着沙威的影子做了个鬼脸。 “你！” “威廉姆斯.克利夫，我看错你了！” “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即便你做出这种无耻的行为，之前答应你的事情我也会办好，因为我做过承诺！” “不过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帮你做事，也不会找你帮忙，就算你不告诉我那个不为人知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我也会自己找到进入那个世界的大门！” 说着沙威便转身离开，将薄风衣衣摆甩出气势，他风风火火闯入别墅，又风风火火离开。 等到沙威的完全消失，狠狠关上别墅大门，开车完全离开山林别墅，地上的影子突然咧开嘴巴。 “比尔，怎么不跟他好好解释一下，你不是说我们很需要他的人脉资源吗？” “和沙威这种人打交道，主动贴上去是没有用的，再说解释起来很麻烦，我也的确抽走一张案发现场照片，这点他没说错。” “那我们需要阻止或是帮助他接触神秘世界吗，我看他为了接触神秘，已经到达不管不顾的程度，这样下去他迟早有一天会见识到吧？” “呵呵，我们对神秘世界都不够了解，还能带领别人进入这个世界吗？”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努力赚钱去黑街购买情报，然后抓出悬赏我们人头费家伙，撕裂它的心脏？” “所以你还有更好提议吗？” “比尔，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谁能证明黑市的情报是真是假，而黑市的情报中一定会有你想知道的东西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远方来客 就在碎尸案现场照片登上各大报社这天早上，欧德教廷已经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璀璨恢弘的马赛大教堂内，传教士敲响主教大人房门，恭敬而严肃。 “南斯主教大人，有事情向您汇报。” “进来。” 推开房门，传教士走入装饰奢华的宽敞房间，南斯主教住在马赛大教堂顶层，通过侧边明亮的落地窗外就能看到教堂内全貌，天花板上的齿轮星辰触手可及。 此刻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就是南斯主教，也是欧德教廷驻诺曼地区最高负责人。 “南斯主教大人，请您看一下今早刚刚发行的报纸，前天晚上在富尼耶大街发生了一起碎尸案，根据现场流出的照片，有不少民众相信此次碎尸案和女巫有关。” 传教士将报纸展示，南斯主教只是瞥了一眼，而正坐在沙发上的坚毅男人突然起身，拿走报纸。 “这只是一场栽赃给巫术的凶杀案，女巫不会摆出这种献祭图形。” “所以你认为这间凶杀案与神秘世界无关吗，从遥远圣地来到诺曼的埃德蒙修道士，我可没听说过你还会破案。” 南斯主教终于收回他望向天空的目光，他的房间不只是马赛大教堂顶层，同时也是教堂内最接近太阳的地方。 穿着旧时修道服的埃德蒙自然听出南斯主教中的讽刺意味，但他完全不为所动，深邃的眼球中充满令人看不懂的东西，传教士不自觉向南斯主教方向移动，远离浑身充满肃杀与深沉的男人。 “你应该收起傲慢，南斯，在离开圣地以前，你是比所有人都自律的隐修者，现在我对你很失望。” “时代已经变了，埃德蒙，看看这日新月异的世界吧，四十年前这里还是一座到处都是马粪的古老城池，普通人全部生活在乡下，只有王室和贵族才能住进城堡！” “而今天我们拥有平坦的大路，干净整洁的环境，最舒适的住所，再也不用呼吸充斥腐烂味道的空气，这都是时代进步带来的好处！” “既然贵族们掌权的政府会阻碍更加美好的生活到来，那么改朝换代必然会发生，我只是将它的进程提速！” 敞开怀抱的南斯主教有些许激动，神色激昂地讲述他这样做的原因，不过作为主教大人，他还是很快平复下来。 埃德蒙没有被他慷慨激昂的宣扬带动，依旧身处低气压中。 “所以这就是你鼓动教廷支持资产阶级革命的原因吗，你这个肆意妄为的老东西！” “猎巫人协会那边已经对教廷提出严厉质疑，他们对教廷的信任程度就在你们和黑街老鼠们共同违反古老约定时降至最低。” “这段时间猎巫人协会就会派出调查员来到布里特斯......” “不、或许他们已经提前结束换届选举，悄悄来到由教廷负责的城镇区域，等着抓我们把柄，我这次亲自前来就是因为这件事。” 将报纸还给传教士，埃德蒙提起放在地上的破旧行囊独自向门外走去，一瘸一拐。 “你要去哪儿？” “当然是去给你擦屁股，昨夜我踏入布里特斯时感受到多处能量波动，我需要检查这些能力者有没有管好自己，做出未违反规定的举动。” 虽然对南斯主教有诸多不满，埃德蒙还是选择解释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你的感应力越来越强了，埃德蒙，这不是一件好事。” “你比我更清楚，即便是教廷苦修派也没有几个人愿意修习感知，几千年的经验告诉我们没有人能逃过最终结局。” “知道得越多，你就会越快步入无法回头......” 缓缓停下半坡的脚步，埃德蒙转头面对南斯主教，从快要烂掉的圆柱行囊里掏出九节骨块皮鞭随手扔给南斯，鞭子上满是被污血浸湿已久的黑色痕迹。 “教廷需要感知世界的能力。” “亚尔夫列德修道士已经丧失理智，邪恶之徒还在散布黑暗与恐惧，我们不能等到无法挽回的事情发生后再弥补。” “......南斯，相信我，我在苦修中得到很多启示，绝对不会轻易踏入深渊！” 房门在埃德蒙踏出后吱呀关闭，转身站在视野最好的区域，南斯主教目送埃德蒙走出马赛大教堂，严肃而充满庄严的脸上还是不自觉流出隐隐担忧。 只有传教士还一脸茫然地看着攥紧九节骨鞭的南斯主教。 “南斯主教大人，碎尸案我们还要不要参与进去，这场凶杀案已经在布里特斯造成巨大恐慌，如果......” “我明白，一会儿派两个人去警局接手此案，这是宣扬教义和巩固教廷地位和影响力的好机会，记得事后安排报社来教会里做几场专访。” “是，主教大人！” ...... 就在南斯主教决定派人帮助警局解决碎尸案时，地处布里特斯西南方向的鹿特贝妮港一艘上百吨位的蒸汽邮轮呜呜呜地拉响鸣笛，缓缓靠岸。 蔚蓝的海平面升起层层海雾，两只海鸥在半空滑翔嬉戏，停在邮轮顶端休息。 明媚阳光下，一名穿着老土的年轻人站在甲板上，乱糟糟的黄发用发带绑在脑后，脸上挂满自信微笑，向被淡淡烟雾笼罩的宏伟建筑群看去。 “这就是布里特斯吗，看上去也没什么危险，协会里的前辈们太小题大做了，我会把这片区域里所有不该存在的怪物全部消灭，拿到战利品后晋升为内部成员！” “至于欧德教会，我也会尽快找到他们确实违反约定的证据带回协会，证实阿尔杰前辈从马赫诺拉带回来的情报！” 随着邮轮正式抵达码头，年轻人从甲板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有些湿润的水泥地上，脖子上挂着的银色铭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而在年轻人离开鹿特贝妮港向雾都前进时，在正常离开邮轮的队伍里，全身白衣的戴眼镜男人拎着大行李箱，一步步沉稳地走下船梯。 布莱格医生同样看着时隔多日未归的布里特斯方向，眼神左右飘移，手中还死死攥着那张印有伤疤手臂的报纸。 不过他此刻的目的地不是雾都，而是位于距离鹿特贝妮港不远的城郊。 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所在地。8)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般厌烦 “母亲，您这段时间要照顾好自己，安心在洞里等待生育期，我要走了。” “嘶哈——” “我知道我知道，我绝对不会乱来的，您不用担心，再说我身上不是还有您的媒介物嘛。” “嘶哈——” “是是是，我这就出发了。” 天空灰蒙蒙一片，布里特斯西北方向远离村庄小镇的无人深林，红发女人埃斯特身上挂着许多布袋，正步行前往距离此地最近的马路。 快步而谨慎地走出无人深林，埃斯特站在与无人深林分界线另一端，看着场面被乌云笼罩的方向，终于放松地长出一口气。 “呼——” “母亲应该听不到我说什么了，如果让她知道我打算去找那个男人，她一定会大发雷霆，把我困在洞里禁足。” “唉，我今年已经十八岁，总不可能一辈子跟母亲生活在山上，就算她很讨厌我接触人类，我以后也是要回归人类社会的。” “努力攒钱吧，我可是要在首都定居的女人！” 自己给自己打气后，埃斯特加快步伐，无人深林距离雾都有几个小时路程，她没有任何代步工具。 不过这种路途对于埃斯特来说也只是小意思而已，她在天黑以后抵达布里特斯，顺便在城外抓了一只肉鸽子充饥。 而在踏入布里特斯之后，她从身上抽出一根丝线，光洁丝线悬在半空弯出箭头，带给埃斯特新的指引。 很快来到布里特斯中央街区一家奇怪的料理店门前，埃斯特有些犹豫。 她还从来没在这种料理店里吃过东西，而且此刻她身上穿的衣服着实有些破烂，仿佛是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只不过已经洗过没有异味。 从料理店中走出两位客人，她们嫌恶地看着破衣烂衫的红发女人，加快脚步离开，眼中充满鄙夷，仿佛埃斯特身上带着病毒。 “客人再见，欢迎下次光临！” 梅从料理店走出，脸上是露足八颗牙齿的笑容，拿着白毛巾擦拭手掌，又拂去额头汗滴。 “呼——终于送走最后一桌儿客人，看来今晚可以早点休息了，希望包间里的客人不会聊到太晚……” 伸了个懒腰，梅转身走回料理店，忽然发现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埃斯特，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又很快反应过来。 “这位姐姐，你是不是饿了，进来吃点东西吧！” “啊？” “不不不不不，我不饿，我就是那个、我其实是来来来来找人……” 看到水灵的小姑娘笑盈盈向自己走来，埃斯特瞬间僵住，突然手舞足蹈地拒绝。 她很不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善意，就像那日还未破灾就收到金镑，埃斯特不喜欢亏欠别人，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 “既然姐姐是来找人的，那更要快点进来啦，现在店里没有什么客人，没人会看到你的！” 将腼腆的埃斯特推入料理店，料理店内果然没有客人了梅很快端出一碟花生米和米饭，又拜托大师傅炒一份家常菜放在埃斯特面前。 “姐姐，你先吃点东西吧，二楼包间里的客人还在谈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谁？” “你也会占卜？” 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孩，埃斯特惊讶地瞪大眼球，虽然她也时常走出深山来到人类社会，可在智商情商方面，她还不如一个半大女孩。 “我才不会什么占卜呢，不过只要用心观察，就能发现很多有趣的东西！” “不过姐姐还是先填饱肚子吧，我去后厨帮忙打扫卫生啦！” 偌大的料理店一层只剩下埃斯特，她总算没有那么紧张，饭菜香气四溢，不断勾引食欲，咽了咽口水，她终于拿起勺子。 “……” “好吃，真好吃！”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 端起菜盘子大口朵颐，埃斯特连菜汤都搅在米饭里吃下，虽然也奢侈地吃过香肠和炸鱼，她都没有升起过这种幸福满足之感。 而当埃斯特毫无形象地舔盘子，吃光最后一粒大米时，比尔和老威出现在二层楼梯间里，还在商讨一些尚未达成共识的部分。 “比尔，你的设想过于超前，我还需要回家再琢磨琢磨，一周后我会联系你，到时一定能画出让你满意的设计图纸。” “不用太急，寻找加工厂那边和启动资金的事你也不需要担心，我已经找好朋友办理相关事宜，你只要在家安心设计就行。” “对了比尔，上次你提的两个轮子的蒸汽车我还是没有头绪，不过我倒是造出一辆不需要蒸汽机的双轮车。” “哦？” “嘴上说不清楚，下次来我家看看吧，或许你还在想到更多有趣的设计，帮我完善蒸汽车型。” “没有问题，就放手去做吧，我相信你的能力。” 两人缓缓迈下楼梯，利用最后几分钟做为碰面结尾，并交代下次碰面时要做好哪些准备。 就在比尔向老威点头表示感谢时，忽然目光与双手捧盘的红发女人相对，比尔愣住大概半秒，随即恢复正常。 他选择暂时无视红发女人，和老威一起离开。 “先、先生，我终于找到你了！” “很开心能在这里看见你，不对，我是想说很感谢……” 放下盘子起身，埃斯特激动地不知该如何开口，虽然很想见到这个男人，可她似乎并没有更充分理由出现在比尔面前。 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挡住比尔，这也是埃斯特首次感觉麻酥，仿佛身体被电流刺激那样，全身毛孔都张开。 老威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女人，心领神会地向比尔竖起拇指，与比尔拉开距离。 “比尔，既然你还有其他事要处理，我就先走一步，下周再见！” “……再见。” 目送老威离去，比尔这才有时间将注意放在埃斯特身上，他的表情有些僵硬，不知道她为什么出现在这家东方料理店。 对于这个红发女人，比尔的确感谢她在无人区对自己的帮助，因此看到埃斯特，他倒没有过于厌烦。 只是一般厌烦。 第一百二十七章 便宜女佣 “我记得你是叫……埃斯特是吗？” “是的先生，前几天我们在北区见过，当时您踏入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区域，所以我善自……” “嘘——” 食指竖在唇前，比尔做出禁声动作，能力者不能在公共场所谈论神秘世界，尤其是大城市里。 “不要说多余的废话，你来这儿是为了找我吧，有什么事。” “呃、其实是这样的，上次先生您让我不要再从事占卜工作，可我除了占卜什么都不会，或许您能帮我在这座城市找到合适的工作。” 埃斯特忐忑地说出这句话，她也只是灵机一动找个理由，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只是为了见他一面。 “帮你找工作？” “对对对，我其实从小生活在乡下，母亲一个……是母亲独自将我带大，但是我一直梦想着融入人类社会，不、我是说能在大城市生活。” 比尔皱紧眉头，虽然他是一个恩怨分明的阴影生物，但帮人找工作这种事好像的确超出他的能力范围。 目前他认识的公司只有新编社，不过比尔并不希望自己刚帮新编社度过难关，就插个什么都不会的人进去，包括沙威那边也一样。 再看埃斯特从头到脚的衣着装扮，根本是从原始社会刚刚进化成智人，这种老土的女人就算去服装店应聘，都不可能有人把她留下。 这种胡乱装扮，大概也只能当个神神叨叨的占卜师，影子在看着埃斯特的影子，点点头做出同样评价。 「虽然看起来有些单纯到弱智，不过她拥有特殊能力，还能预知未来，或许她会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情报。」 「那就没必要直接拒绝，随便帮她一把好了。」 “既然你说自己生活在乡下，今晚有地方住吗？” “……还没有。” 埃斯特语气有些低沉，她能从比尔眼中看出不耐烦，仿佛自己的出现就是一个大麻烦事。 “你要是觉得无所谓，我家倒是有很多空屋子可以住，虽然你说自己除了占卜什么都不会…… “打扫卫生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比尔忽然想到自己家里时常需要雇佣小镇妇女做扫除，雇佣一名能力者做女佣，就不用担心自己拥有特殊能力的事情会暴露。 还可以解决帮她找工作的事。 “当然会做，当然会做！” “先生，难道您愿意雇我帮你做事吗！” 埃斯特瞬间打起精神，脸上绽开无比灿烂的笑容。 陷入单相思的生物智商为零，没太多社会经验的占卜师更是如此，而且财富和情感付出上的差距令埃斯特自觉把自己化为弱势群体，认为能得到比尔认可是种荣幸。 “看你愿不愿意，我家的确需要一名女佣打扫房间，只要你做好本职工作，我不会限制你其他时间。” “年薪……3个金镑，管吃管住。” 比尔对照矿工工钱以及占卜师身份给出心里价位，接不接受就看这她自己打算，不过只要给出工作岗位，他就算完成埃斯特的请求，偿还她帮自己离开镜像空间的情分。 “我愿意！” 不用任何思考时间，埃斯特直接干脆地答应下来，比尔已经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只能点头离开东方料理店。 埃斯特紧紧跟在比尔身后，看着他挺直英俊的背影都春心荡然，心里小鹿乱撞。 她可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说，就能住进梦中情人家中，还顺便解决了吃饭工作的问题，此刻只感觉自己幸运极了！ 梅还在厨房里观察，看着痴情的埃斯特和无动于衷的比尔，目送他们离开料理店大门，这才噗呲一声笑出来，知道自己发现了有趣的八卦。 “梅，你在笑什么？” 典型东方人长相的大师傅刚刚整理完厨房用具，奇怪地向窗口外面看去，不过此刻比尔和埃斯特已经离开，他什么都没看到。 “没什么大师傅……” “啊，又来客人了，我出去接待！” 一溜烟儿跑出后厨，梅依旧精力十足地接待进店客人。 只是这名客人看起来就画风不同，穿着破破烂烂的修道服，手中拎着行囊，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蹒跚地坐在餐桌前。 “欢迎光临，客人，请问您需要……” “小姑娘，你们这儿发生刚刚过什么奇怪事吗，我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希望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啊？” 面对这个浑身充满低沉气压的男人时，梅不自觉紧张起来，双手抱紧菜单，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客人，您口中的它……” “梅，先回去休息，我来招呼客人。” 肩上搭着令人安心的宽厚手掌，大师傅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后厨，来到埃德蒙面前，将她挡在身后。 梅听话地登上楼梯，几次回头张望，却只能看见大师傅宽大的身躯挡住客人，也听不到他们说话。 直到梅回到三楼卧室，大师傅这才缓缓开口。 “我这里没有违反规定之人，也没有招待迟早会成为恶源的饭菜，你可以走了。” “我只是想问清楚，为何遥远东方的能力者会来到这里，难道是犯下重罪才逃到诺曼避难？” 埃德蒙沉稳地坐在椅子上，没有任何离开的迹象。 这段时间他都在布里特斯里，寻找每位隐藏在普通人群中的能力者，确认他们不是教会通缉犯，也没有做出出格之举。 这家东方料理店，就是埃德蒙的重点关注目标，他不信任异族人，而且他在前往这家料理店途中，有瞬间感受到巨大的邪恶与不详。 这份邪恶与不详是否来自眼前男人暂时无法确认，不过他身上的确存在着令埃德蒙不舒服的气息，东方巫术向来都是欧德教廷视为诡异神奇的存在。 “虽然我在这边没什么名气……” “不过这位修道士朋友，如果你认为可以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随意指认，我会让欧德教廷明白神秘东方的力量！” 嘭—— 充满肌肉的手臂砸在桌面，瞬间带动一阵狂风。 大师傅原本和蔼的脸冰冷下来，眉心面容都布满恐怖，受到大师傅一击的实木餐桌在几秒钟后发出啪啪啪啪的声音，原来它已经从内部炸裂，蹦出无数带刺木条。 快速翻动衣摆挡下木条，而从木桌内部传来的劲道还在继续，埃德蒙不得不起身远离餐桌，不忘带着自己的行囊。 “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被大师傅攻击时向后退了两步，埃德蒙依旧保持着他冷静阴沉的态度，他来到此地不是为了惹事，只是防患于未然。 “你可以叫我王五，我再重申一次，不要再来我的店里，我只想安静地开我的料理店，不然我不介意直接和你在城内开战。” “我想你不会想看到那种场面，因为那一定会是你口中最不详的灾难！” 大师傅满脸横肉，身上还穿着炒菜时的白色厨师服，上面沾满油渍，明目张胆地说出威胁，只差一柄杀猪刀就是屠夫形象。 埃德蒙闭上双眼，谨慎感受从大师傅身上传来的波动，脑海中缓缓浮现纷杂的奇诡色彩，而在脑海最下方却是一片如深潭般的黑水湖面。 湖面咕嘟咕嘟冒泡，时而传出来自遥远地方的呼唤，只是埃德蒙根本不为所动，将注意力集中在身前。 大师傅的身形出现在他脑中，团团朦胧色彩一点点向身形汇聚，竟缓缓浮现一尊闪烁金光的化身！ 瞬间睁开双眼，埃德蒙皱紧眉头。 “希望这不是你隐藏真面目的手段，我会在这座城坐镇，绝不会放过任何灾难。” 坡着脚转身走出东方料理店大门，埃德蒙感觉自己好像漏掉了非常重要的事情，他再次将感知覆盖布里特斯，却没有发现。 除了精力旺盛的猎巫人小鬼。 一瘸一拐地向猎巫人小鬼方向走去，埃德蒙看上去有些疲惫，感知能力并不能无限度使用，除去对体力的极大消耗，还有对意志力和精神力的耗损。 如果在使用感知时产生动摇，那么等待埃德蒙的只有坠入深渊，成为永远丧失理智的怪物。 就在修道士使用感知检查全城时候，比尔正带着埃斯特离开布里特斯城区，驾驶马车一路向山林别墅飞奔，完全不知道在东方料理店中发生了什么。 而在赶走埃德蒙以后，大师傅长长出了一口气，满脸心事地坐在椅子上，屠夫的气势也全部消失。 “大师傅，你还好吧？” 不知过去多久，梅从楼梯间露出脑袋，看到奇怪的客人已经不在，这才下楼来到大师傅身边。 “大师傅，又有人来赶我们走了吗？” “不用担心，他不是来赶我们走的，这次绝对不会再有人来驱赶我们离开，我向你发誓！” 宽厚温暖的手掌拍上梅的头顶，大师傅眼中流露出一丝慰藉和担忧，却只是把担忧埋在心底。 最近这座城市好像越来越混乱了，连感知者都被欧德教廷派来此地，他心中同样升起不详。 不过更让他担心的，却是这段日子在料理店里听到的闲谈。 那些商人们似乎要去东方做烟草生意，如果东方拒绝他们的贸易请求，这些白皮人就要强制打开商道！ 看着身旁还未成年的梅，大师傅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唉……”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何处泄露 布里特斯西南城郊不远处，诺曼皇家自然科学院主楼院长办公室，布莱格医生、贝多利教授和院长正在进行一次重要谈话。 “……所以布莱格医生，你是说报纸上这个男人他极有可能已经找到应对矿工变异的办法？” “没错，我敢肯定！” 布莱格医生说得非常坚定，贝多利教授和院长皱眉坐在他对面，互相看了看，眼神中充满疑惑。 “布莱格医生，我知道你是非常优秀的生物科学家，但我们不能只因为你的猜测就将此事上报政府部门。” “或许你还不知道，已经有地下组织得到煤核消息，并声称他们知道矿工变异的真正原因，并威胁曝光我们的所作所为。” “现在院里已经把这件事上报，我们还在等政府答复，三十万金镑不是小数目，这也是我们暂时停止各组研究经费发放的重要原因。” 院长抬了抬眼镜，沉稳讲述目前研究院面临的压力，布莱格医生微微张开嘴巴，随即对这种事情的发生快去理解。 “那么煤核和矿工的情报会泄露出去，都是这个男人一手造成，他就是那个地下组织的成员！” “这样说来倒也有道理……” 砰砰砰！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布莱格医生起身打开办公室房门，助理研究员快速进入办公室。 “院长先生，政府派专员来了，我已经把他们带到会议室。” “马上准备水果和咖啡招待，我们这就过去！” 院长和贝多利教授一起走出办公室，布莱格医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上去，却很快听到院长声音。 “布莱格医生，你也一起来吧，你是这件事当事人，当然拥有话语权。” “明白，院长先生！” 三人快速赶到会议室，两名政府官员正抽着雪茄等待，脸上有些许不耐烦之意，等院长来到他们身前才起身，和贝多利教授等人一一握手。 “我们是政府派来了解及处理煤核相关事宜的外交专员，事情的起因经过我们已经了解，此次前来主要是想和各位确认一些重要事情。” 专员直接说出目的，院长点点头邀请他们入座，研究员也端来热咖啡和茶点，生怕怠慢了政府贵宾。 “那么我就开始提问了，请院长和教授把你们知道的全部，仔仔细细说出来。” “没问题。” “请问目前研究员对煤核开采技术研究到什么程度，还需要多久才能实现绝对安全开采？” 贝多利教授马上用眼神示意，布莱格医生上前一步，开始解释。 “目前研究院已经在变异矿工身上发现某种物质……” “因此我们通过优化实验对缓解药物进行进一步改良，同时着手阻隔药物的……” 讲解的过程比较冗长。 这对于常年科研的工作人员来说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学术交流汇报，对两位政府工作者却是折磨。 “简单来说，就是你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安全开采的方法？” “不，我是说我们已经找到突破口，相信很快就能……”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再次打断布莱格医生的话，政府专员将雪茄按在烟灰缸里，吐出一口长烟，缓缓开口。 “现在我想知道，连世界最顶尖的科研团队都不知道变异真相，威胁我们的组织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政府花这么多钱资助研究院，是个错误决定？” 布莱格医生不自觉退咽口水，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些专员没有说错，但他绝对不会承认。 还好院长先生已经准备应对言论，替布莱格医生解围。 “专员先生，我们尚不清楚地下组织口中的话有几分真假，他们有可能在用假消息敲诈勒索。” “他们也有可能没有骗人，毕竟敢敲诈一个国家，它也不会是一般组织。” “您说的有道理，所以我们才要更加谨慎处理这件事，还有他们说要曝光矿区工人变异的事……” 院长放低音量，他显然更担心这件事。 维持研究院的声誉非常重要，就算几乎所有研究机构背地里都要研究开发那些违背道德底线的项目，但谁都不会主动暴露。 没有机构愿意先被社会批判，这意味着更少的资金支持和更低的科研地位。 “那个不用担心，就算最后我们和那个组织谈崩了，我们也可以把问题推到旧政府身上，本来矿区的事就是那时决策。” 专员哼了一声，只有在这种时候他们才能显出优越感。 就是推卸责任的时候。 “现在首相大人根本不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只想看到最新型武器大规模投入军队！” “首相大人还说，如果购买情报，三十万金镑将分三年从研究院经费中扣除，如果不购买情报，你们必须在三个月之内找到能安全且大量开采煤核的办法。” “既然首相的意思已经传达完毕，我们就先走一步，告辞！” 两位政府专员开着蒸汽车扬长而去，会议室内依旧是院长、贝多利教授和布莱格医生三人。 “布莱格医生，你有把握在三个月内完成目标吗？” “这……” “或许有可能……” 看到布莱格的犹豫，院长对煤核研究现状已经了然于心，又看向贝多利教授。 “教授，最近机械臂和机甲方向的研究出实用成果了吗，我记得前两天奥利弗那小鬼不是提交了几份不错的设计方案？” “院长先生，如何为机械臂在深层矿洞组装和供能依旧是个巨大难题，稍有不慎就会让整个矿区陷入火海，重蹈覆辙。” “该死！” 院长先生终于忍不住骂出脏话，手掌狠狠拍在桌子上，发出嘭地一声巨大响动。 “难道我们要把整整三年的研究经费拱手让给不知道从哪个老鼠洞里冒出来的地下组织吗！” “那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政客们，很本不了解研究院发展到今天，究竟为诺曼甚至全人类做出多少贡献！” 会议室内有片刻陷入困境，布莱格医生一直低着的脑袋忽然抬起，镜片折射出两道绽亮的光。 “院长先生，请您千万注意身体，实在不行我们去找……” 贝多利教授的话刚说一半，布莱格医生突然打断他的发言。 “院长先生，贝多利教授，我想我们还有一个办法，既可以得到煤核情报，又能保住研究经费。” “布莱格医生，你是说……” 从拿出那张折折皱皱的报纸，布莱格医生脸上再次挂满阴霾，面对政府专员神气的模样，他心中早已升起诸多不满。 “院长先生，如果真能找到这张报纸上的男人，不管他是不是地下组织成员，我们都能利诱他说出矿区爆炸那天晚上，矿区究竟发生什么。” “如果不肯说，就把矿区爆炸的责任推到他身上，我想如果他是个聪明人，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当然他也未必是地下组织成员，或许只是受地下组织雇佣，不然他为什么会参与到春日革命之中，成为无辜诱饵？”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也可以拉拢他帮做事研究院，因为他是目前为止我们发现的首名进入过地下矿洞还能保持原样的人。” “他一定拥有什么过人之处，而且直觉告诉我，找到安全挖掘煤核办法的关键，就在他身上！” 第一百二十九章 蛇 漆黑夜晚，山林别墅区暗影涌动。 通往阴影空间的通道泛着诡异黑光，当然人眼无法看见这种诡异景象，黑色的光在物理意义上即是可见光以外的电磁波。 比尔将脑袋从混沌影圈里拔出，影圈没有消失，继续以缓慢微小的速度裂解扩大，黑色闪电在通道边界炸响，就像某种邪恶召唤仪式。 不过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让蒸汽车顺利通过空间界限，在探索外界奥秘的同时折腾已有能力，是比尔除看书外最常做的事。 随着比尔精神状态下降，黑色闪电渐渐消失，通道也不再扩大，地面留下被电击烧焦痕迹。 “每天扩大十公分，这就是极限，而且随着直径扩大，阻力也越来越大。” 随意移动脚步，通道快速收缩消失，只留下从空间挥发的黑雾悄悄散开，普通浇上墨汁的干冰在地面匍匐。 “嘶哈——” 一条蛇试探着从门缝钻入地下室，时而全速向前，时而抬头吐出红信子，忽然看见地面快速扫过淡淡黑雾，像波纹散开。 雾气触碰鳞片，很快在蛇鳞上留下一道黑色墨渍，墨渍渐渐钻入内部，最后只剩下几个小圆黑点，仿佛原本就长在身上。 这条蛇甩了甩脑袋，感觉晕晕沉沉，紧接着它又打起精神，继续在地下室寻找。 脚步声传来，蛇警惕地钻进罐子，忽然感觉身体上升，还没等它露出脑袋看清发生什么，一只暗金色眼球挡住出口，而这只眼球在蛇的视角里，就是巨人的眼眸。 “一条不知道从哪溜进来的小蛇。” “比尔，你抓蛇做什么？” 影子比尔奇怪地问他，头上浮现一个影子问号，它就像初生宝宝，对很多事充满好奇。 “听说用蛇泡酒不错，东方料理店里就是这样弄的，那个小姑娘说这种酒对身体有好处。” “原来如此。” 影子比尔恍然大悟，右手握拳锤在左手掌心。 随手晃晃陶罐，咚咚咚的声音表示蛇还在罐子里，比尔满意地点点头，离开潮湿地下室。 而当罐子里的蛇被晃得七荤八素，某个站在惠比特小镇下水道里的黑衣人猛然收回注意力。 “该死的威廉姆斯.克利夫！” “属于我的东西，我一定会拿回来，就算你*******也一样！” “阿曼蝰，你吃饱了吗？” 黑衣人面对散发恶臭气味的地下水河，浑浊河面咕嘟咕嘟冒出泡泡，忽然巨大的阴影缓缓从河底浮现，露出一颗巨大蛇头！ “嘶哈——” 阿曼蝰张开腥臭的大嘴，四颗小臂长短的内勾尖牙正流淌毒液，与黑衣人对话。 它的头部成三角形，嘴间向上翘，头顶成暗绿色，背部由头部至尾有黄褐色黑边菱形斑，黑边在体两侧形成褐色三角斑，左右对呈沙漏状。 而在阿曼蝰舞动身躯靠近黑衣人时，河面也随之升起许多半截尸体，其中有动物也有人类。 “乖孩子，一会儿我们上山，注意千万别被讨厌猎巫人发现了，你可是我最重要的宝贝。” 黑衣人拍拍蛇头，露出一条白皙手臂，阿曼蝰又开心地摇摆两下，快速钻回河底，消失不见。 下水道里还弥漫着血腥味道，黑衣人摘下帽子，露出浓艳的紫黑妆容，从怀里掏出一把粉末洒入河里，紫黑色指甲足有一节手指长短。 河面顿时冒起浓烟，所有浮在河面的尸体快速溶成白骨，直到化为乌有。 黑衣人再次带上连衣帽，隐藏在宽大的斗篷下，继续前行。 而在不远的山林别墅，比尔拿着陶罐回到别墅，埃斯特正在学着如何使用厨房，并研究面团为什么能在烘烤以后变成香气肆意的面包。 她听到开门声，快速走出厨房。 “克利夫先生，您回来了？” “抱歉，我还没有准备好晚饭，请稍等片刻就好，这次我一定做出能吃的东西！” “先拿一瓶伏特加过来。” “好的，先生！” 埃斯特很快拿着伏特加送到比尔面前，她依旧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不过对于新事物的领悟能力很强，不会随便损坏别墅内高档家具。 将手伸入陶罐寻找逃窜的小蛇，他很快抓住它的七寸，打开伏特加，将蛇快速塞进酒里，扣死瓶盖。 小蛇在酒瓶子里挣扎两下，很快酒精进入身体，它感觉自己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而在它彻底陷入昏睡以前，耳骨处还传来男人女人扭曲的声音，它却已经无法理解那些话了。 比尔把玩着手中蛇酒，看着这条蛇，他总有一种熟悉感，尤其是在他刚抓住这条蛇的时候。 这种感觉就像是…… 透过蛇的视线，看到体内控制蛇行为的另一个灵魂？ 「是拟态巫术。」 “埃斯特，今晚家中要来人了，你现在能看到我身上的霉运吗？” “先生，您怎么知道晚上会有人来，我这个专业占卜师都没看到厄运，难不成您是隐藏预言师？” 埃斯特站在比尔对面，脸上惊讶之情非常明显，然后她继续开口发言。 “其实先生……您身上时时刻刻都被厄运小姐包围，今天运势也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变得更倒霉。” “那我应该庆幸不是吗，这说明倒霉的人会是那位客人了。” “对了埃斯特，我认为你应该去东方料理店当学徒，他们知道蛇肉怎么做美味。” 比尔笑着将蛇酒染黑丢进阴影空间，这种能力不是首次在埃斯特面前使用，而她也没有大惊小怪。 …… 午夜时分，连精神病院都熄灯休息，兮兮索索的声音却在山上蔓延。 青青黄黄的毒蛇受到奇怪呼唤，纷纷从洞穴里爬出，向某个方向前进，驱蛇人站在深林中，如道魅影快速闪过，很快出现在比尔家门口。 “威廉姆斯，上次你抢走我寻找数年才集全的旧物，这次我一定要让你连本带利换回来！” “还有阿曼达，你竟然敢、竟然敢用它泡酒！” “给我等着吧，今晚我就让你尝尝万蛇啃食之痛，让你明白惹恼我要付出的代价，远没有那么简单！” 黑衣女人直接穿过院落铁门，她的身体在触碰铁门时，瞬间变为无数扭曲盘绕向前拉抻的毒蛇，凶猛地张嘴亮出獠牙。 而当这一人高的蛇堆全部穿过铁门，地上四散的毒蛇再次聚集在一起，变回黑衣女人模样。 漆黑诡秘的夜晚，黑衣女人操控着上万条长蛇爬向这栋半哥特式尖耸别墅，寻找威廉姆斯所在。 而当这些蛇爬至二层，透过窗户缝钻入房间，蠕动的毒蛇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终于找到目标，它们感受到那个男人就躺在床上，瞬间拱起身躯弹射，张开血盆大口！ 噗呲—— 腥臭血溅染床单，几颗蛇头落在地上，还瞪大惊恐眼球，扭动断成两截的尾巴！ 第一百三十章 她想要的 蛇身还在地板上蠕动，更多毒蛇拱起尾巴跳跃，冰冷爬虫密密麻麻涌入卧室，床边不断传来切割声，又是一地蛇头。 只是随着毒蛇无穷无尽地攻击，匕首已经很难防御，比尔抽出斗篷挡在身前，跳出变成蛇窟的卧室。 黑影冲破毒蛇包围，漆黑的夜空只有一道弯月皎，黑血镰刀在半空完成重塑，手腕快速翻转挥舞带动武器！ 嗡——！ 鬼牙在轰鸣中咬断毒蛇，臭烘烘的蛇血顺着牙齿流淌滴落，镰刀忽然怪笑起来？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哈哈哈哈哈哈哈……” 血雨以镰刀挥舞的轨迹喷洒，脏血点点落在脸颊，也落在影子上。 久违的味道刺激鼻腔，比尔倒没感觉自己发生变化，不过这份兴奋全部挂在脸上，连蛇看到都开始慌张。 眼神狂躁得开始悲凉，怜悯地看着只能在地上扭动的肉块，旋转的镰刀又搅烂一片地皮，肉块更加稀碎。 “我有些开心，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等到想杀我的人，我都感觉自己喝醉了，变得不像自己。” “比尔，这才是你真正的模样，我喜欢你卸掉伪装的样子，那个小心翼翼遵守着内心秩序的男人真是令人作呕！” “呵呵呵呵，看来你比我更了解比尔。” “不过这次的杀手又是从哪来呢，可爱的舞蛇人，同样拎着悬赏单想大赚一笔？” “啊啊，原来还是位漂亮小妞，不过蛇蝎美人可不被大众喜欢……” 抬头看向屋顶，舞蛇人游刃有余地控制毒蛇继续攻击，极浓紫唇和角度完美的鼻子暴在月下，肌肤如蛇般冷艳洁白。 她的黑袍遮住上半张脸和身体，光滑手臂上戴满咬尾蛇铜饰，洒下淡黄色粉末，动作优雅且缓慢。 肌肉拉至极限并极速回转，镰刀以旋转方式切割，带动龙卷风摧毁院内蛇群，肉块在空中飞舞下落，还有尚未完全死亡的肌肉组织收缩。 看到毒蛇全部死亡，舞蛇人终于停止倾倒粉末的动作，紫色的唇拉开微小弧度，好似在笑。 埃斯特也看到舞蛇人的妖艳笑容，她更看见比尔正在冲她微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充满担忧。 “威廉姆斯，快点把旧物和阿曼达交给我，毕竟这里靠近布里特斯，我还不想把事情闹大。” 舞蛇人跳下房顶，在空中化为无数盘绕嘶鸣的毒蛇，又在落地时恢复人身。 “嘿嘿嘿嘿，如果我说不呢？” “谁知道你说的东西是什么啊，早就被用光光和泡酒，白痴，乖乖躺下被切成肉块不就好了？”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掀开宽大斗篷帽子，舞蛇女露出全貌。 她拥有一头棕发，精致立体的五官，瞳孔和蛇眼相同，妆容以紫黑为主，眼角流出一丝魅惑。 这种装扮与比尔印象中的女巫有几分相似之处，她又继续扭动着向比尔靠近，露出几乎没有遮挡的身材和傲人胸脯。 “威廉小弟弟，麦克斯姐姐真的很需要那几颗金属球，你就先让给姐姐吧，你年纪这么小，现在得到就试图那种能力太早……” 快速转动镰刀，比尔没听她啰嗦，低级诱惑术对他这种阴影生物可没有任何作用。 麦克斯皱眉后退，她以蛇形转换不断躲过比尔的攻击，显得轻松自如，只是脚下忽然一顿！ 噗嗤！ 鬼牙瞬间切断麦克斯光洁无暇的脸，半个脑袋掉在地上，变成断成半截还在喷血挣扎的毒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脸！我的脸！！” 双手颤抖着抚摸剩下半截脑袋，脑袋全部变成半截蛇身，无数幼蛇从伤口钻出，大口啃食掉已经死去的蛇身肉体，以肉眼可见速度生长。 比尔绕有兴致地看着麦克斯重生，嘴里还呵呵呵呵地笑着，仿佛看到了他最喜欢看的画面。 地下的影子比尔也在偷笑，差点没憋住笑声。 “该死的臭小鬼！！”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绝对不要伤害女人的脸吗！！” “你毁了我用了十五年时间做好的脸，嘶哈——” 嘴巴已经复原，麦克斯张口大骂，这里再也看不到刚刚的优雅神秘，甚至面部有瞬间化身蛇头，展现着女巫最真实那面。 强壮的肉会增强女巫的力量，美丽的肉会带来容颜，年轻的肉令她们永保青春，未阉割过的肉最难以下咽！ 无论是比尔穿越前的世界，还是这片神秘世界，女巫都是邪恶与灾难的代名词！ 不管有没有成为教徒，巫师等于邪恶不详与残忍血腥的印象，都牢牢印在每个基督教盛行地区的人民心中！ 这也是比尔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初，会因为两个强盗的指认震撼到几经崩溃，不敢相信的重要原因。 西方国度与西方国度不同，没有人敢善自美化女巫的形象，赞美恶魔亦是罪恶！ 麦克斯的脑袋终于恢复完毕，脸上鼓起好几块脓包并布满雀斑，口鼻极不协调，两个突出的龅牙和大小眼更让比尔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原来这就是你本来的样子啊，麦克斯姐姐？” “哈哈哈哈哈哈哈——” 麦克斯快速带上帽子，她已经气到丧失理智，女巫聚会还有不到三个月就要召开，而她现在的脸已经不能见人！ “臭小鬼，给我去死吧，嘶哈——！” “嘶哈——！” 微微有些愣住，因为他听到另一种从未听过的蛇叫声音，庞大如蛟龙的巨蛇出现在比尔身后。 张开血盆大口，阿曼蝰一口将处于震惊中的比尔吞下，只留下四肢悬在半空！ 麦克斯的双臂也快速伸长，化作两条大蟒快速咬断四肢，只在地上留下血淋淋的手臂双腿。 “哼，臭小子，就这么死掉真是太便宜你了，废物小鬼还妄图获得本源力量，简直自不量力！” 咯咯咯地大笑起来，见四下无人，麦克斯再次掀开斗篷帽，露出奇丑无比的脸。 然后她将手臂伸入喉咙，干呕着拽出一面圆镜，胃液黏黏嗒嗒挂在手臂和镜面，发出与毒蛇唾液同样的恶臭味道。 麦克斯并不觉得恶心，她只是一手端着镜子，一手在自己肿胀的脸上摸来摸去，越看越恼火！ “如果不能在女巫集会前收集到足够让我恢复的漂亮女人，那群丑八怪们就要笑话我了！” “在教廷眼皮底下抓人太冒险，我可以在周边村子里转转，不过那些乡下女人根本不配成为我容貌的一部分，现在没时间仔细挑选，只能将就一下。” “还有威廉姆斯，他竟然丝毫不提他把金属球藏到哪去了，阿曼达也没交出来，还要我自己找。” “哼，反正他死了，我就在他家中，不信找不到我想要的东西！” 吞下足足有脸盆大小的圆镜，从麦克斯身上掉下来几条小蛇，快速向别墅爬去，仔细寻找…… 第一百三十一章 痛苦回忆 吱呀—— 麦克斯推门走入别墅，温暖壁炉正吸引着冷血动物靠近，两旁烛台上火苗摇曳，拉长尖锐的影子。 她躺在沙发上休息，已经把这间别墅当成自己家，一条条小蛇从她身体脱落，地毯上留下粘稠分泌物，继续寻找她想要的东西。 埃斯特还不可置信地愣在树上，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眼眶却早已泛红。 “克利夫先生！” “怎、怎么可能！我的占卜从未出现失误！” “我该怎么办” 震惊之下，埃丝特努力攥紧颤抖的手，颤颤巍巍从身上扯下一把丝线，它们扭曲半天也没变成武器模样，垂头丧气地耷拉在埃丝特手中。 “可恶，为什么我做不到！” “不、不我要给克利夫先生报仇” 笨拙地翻下树枝，埃斯特从艰难迈出一步，她正努力克服心中恐惧，从怀里拿出小刀。 巨大的蛇就盘旋在别墅周围，心脏还噗通噗通噗通乱跳，从小生活在母亲的屁护下，她从来没有独自面对过邪恶女巫！ 黑夜寂静得有如死地，埃斯特感觉自己踩上什么柔软东西，顿时吓得大步冲进别墅院子，已是魂飞魄散。 “哈、哈、哈——” 还在奋力喘息，阿曼蝰忽然睁开眼皮，来到埃斯特面前。 “哈——” “嘶哈——！” 黏液混杂黑血从阿曼蝰嘴里流出，它看到埃斯特时似乎有些兴奋，不断发出兴奋急促的嘶吼，埃斯特能听懂一点点怪物的语言，它似乎在呼唤母亲？ 当埃斯特颤抖着对它举起小刀，一只手忽然掐住她的脖子，柔软舌头在她脸蛋上嗖地舔了一下，难以形容的恶心感让埃斯特一阵反胃。 “呵呵，还说要找几个女人，这就有送上门的姑娘了！” “不要紧张，我的绞肉机很快就拼好，你会和我融为一体，获得新生！” 麦克斯露出凶相，腥黄牙齿张出蛇的角度，忽然埃斯特身上无数丝线快速伸向麦克斯喉咙，将她冲得向后退去。 用丝线组成的八瓣大嘴在半空形成轨迹，冲着阿曼怒吼。 “母、母亲？” “您不是生育期快到了，不能” “哈——” 根本来不及多说什么，丝线怪物已经和阿曼蝰打得难解难分，麦克斯皱紧眉头，对这种东西好像有点印象。 “丝班德家族的宠物？” “不过丝班德家不是早就绝迹了么，这小姑娘是女巫后代？” “切，女巫血统之间无法互溶，幸运的小姑娘。” “阿曼蝰，我们走了，别墅里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看来早就威廉姆斯把旧物藏起来，我需要占卜师找到它们。” 两只怪物几乎同时停止动作，麦克斯穿好斗篷，别墅内的蛇也全部回到她身上，脚踩巨蛇头顶，它们最终消失在山林中 而就在阿曼蝰快速移动的影子中，黑影正一路尾随，想知道麦克斯会去往哪些地方。 诈死对于比尔来说非常简单，他从麦克斯的装扮中能够看出她绝对是教会口中的邪恶女巫，并且她和比尔之前见过的能力者在感觉上有很大不同，虽然这还只是一种感觉。 想要搞清楚威廉姆斯和女巫之间的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跟踪，亲眼看看她口中说的那些东西是什么，而女巫在布里特斯周边是否存在据点。 好奇心驱使他跟上来，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到现在还不清楚。 想要知道更多，除了花钱购买情报，还有比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更靠谱的办法吗？ 就这样隐藏在阿曼蝰的影子里度过大概一周时间，他们来到距离布里特斯和山林别墅已经很远的隐蔽村庄。 当靠近村庄，阿曼蝰与麦克斯终于分开，影子比尔再次隐藏在麦克斯的斗篷下面，躲避阳光。 在比尔的视线中，这座村庄非常古怪，地上到处都是奇怪奇怪染料，影子小心避开那些东西，跟随麦克斯走入一家挂满骨制品的店里。 「这是女巫专用商店？」 麦克斯正和看上去至少一百岁的老太婆交谈，声波传入影子，好像隔着水震颤，比尔就是藏在水里偷听的人。 他听见丑陋的麦克斯正在和老太婆吵架，她们口中不停提到灾难、灾难，这是比尔无法理解的东西，还有就是血统。 「她们正在讨论埃斯特的血统？」 没有在同一件事上争论太久，麦克斯从老太婆店里买了人皮面具带在脸上，她的脸现在至少没有那么恶心，这张人皮面具是用一颗蛇牙换的。 而后麦克斯又拿出一颗蛇牙，瞬间刺向地面！ 嘭！ 影子被插入特殊蛇牙，影子比尔马上疼得弓起身子，直达灵魂的痛楚让比尔回忆起他还以为自己是人类的日子，也再次想起要让自己变成这般不人不鬼模样的幕后黑手付出代价的昔日誓言！ 阴影生物并非没办法对付，女巫对非人怪物的研究比黑街最垃圾的杀手要强一万倍！ 而逐渐被单一情绪控制的比尔变得木然，他感受到巨大的痛苦，然后就是巨大的愤怒，愤怒导致他急需发泄 他此刻应该快速拔出蛇牙，可比尔只想将自己痛苦的女人撕成碎片！ 乱作一团的影子被钉在地上，他依稀听见麦克斯的嘲笑声，她在说自己果然是个不自量力的臭小鬼，就算拿着旧物前往那个世界依旧是垃圾废物！ 老太婆冷眼旁观，坐在摇摇椅上看着这出好戏。 接着麦克斯用几颗钉子将影子比尔四肢也钉在地上，比尔的反抗只剩下冒出海胆刺的影子，向四面八方膨胀！ 只是麦克斯很快出现在杂货店门外，灼热的阳光照在伸出店铺的影子身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海胆刺捅破屋顶，阳光同样射入杂货店内，被光直射到的影子竟然像被点燃快速消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我需要！” “它在伤害我，它在伤害我！” “威廉姆斯，威廉姆斯你在哪儿，帮帮我，快点恢复肉身！” 影子渐渐化为黑烟消散，影子比尔还在哀嚎，声音穿过影子抵达这个世界，却变成人类无法听懂的奇怪话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宛如梦境 “！” 身体从脚掌开始重塑，可这团肉块在扭曲蠕动中根本无法成型。 蛇牙流出紫黑毒液，寸寸沁入影子，腐蚀阴影。 肉体帮助影子抵挡阳光伤害，但强酸性毒液造成的巨大痛苦让比尔疼得想要立刻死去！ 但死亡对比尔来说远没有那么容易。 人们在被病痛折磨时总会有瞬间想像，如果自己现在死去，那么便不用遭受这种痛苦，而又在痛苦消失后苟活，等待下一次痛苦降临。 麦克斯撇撇嘴，不想靠近那团影子，她已经死过一次，再次重生将耗费更多。 刺儿的尖叫在村庄回荡，几个老女人走出房门，身上挂着骷髅骨链，脸上全部是阴冷表情。 村庄是女巫们距离布里特斯最近的聚集地，为女巫提供物品交换和帮助，不过看上去这些半个身子入土的女人都不喜欢多管闲事。 而在村庄之外，正在狩猎的阿曼蝰突然感觉肚子里有些翻腾，绞痛感令它怦然摔在地上！ 痛苦哀嚎，树林中动物四处逃串，当阿曼蝰嘶鸣中张大嘴巴，黑雾从嘴里钻出，快速飞向村庄…… 风忽如其来，黑暗笼罩荒芜村庄，也挡住灼目日光。 麦克斯的视线被黑雾挡住，烟雾缭绕的土路，地上蠕动的肉块忽然伸出一只手，手臂还未形成皮肤，只是几条冒血肌肉上沸腾蒸汽。 “啊——” 啪地一声，毒牙和钉子被扔出杂货店，只是比尔的痛苦并没有消失，毒液已经对影子造成伤害，这种伤害与肉体上的伤害完全不同。 黑雾在比尔头顶汇聚乌云，当麦克斯恢复视觉，她看见那具身体下影子还在颤抖，而他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握着散弹枪！ 啪！ 子弹在麦克斯面前炸开，弹片插入她刚刚带上人皮的面具，瞬间变成蜂窝，而从她身上又快速脱落毒蛇尸体，掉落满地。 比尔没有停止手中动作，他还在缓缓向麦克斯靠近，继续享受着射击快感…… 装弹、上膛、开枪、啪！ 装弹、上膛、开枪、啪！ 装弹、上膛…… 麦克斯抽搐着后退，跌撞着近距离承受比尔的连续子弹攻击，身前不停浮现黏糊的毒蛇尸体，却在到达某限度后不再蠕动。 “呼——” “这种重生果然有极限，身上的蛇死光后你就完蛋啦，丑八怪。”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竟然让我回忆起痛苦感觉，所以我为什么会附到威廉姆斯身上，到底是谁做的这一切！” “喂，老太婆，你知道吗？” 比尔突然转身问道，杂货店老板没插手他和麦克斯的战斗，还安稳坐在店内的摇摇椅上，像具风干了的木乃伊。 “你问我附身巫术？” “想从我这儿问东西，你要先在店里买点东西。” 老太婆起身走到比尔面前，她的腰已经弯成九十度，双手背在身后，对麦克斯的失败也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女巫群体的相处模式究竟是怎样，比尔已经没有再去了解的想法，他现在急需知道有能力让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在哪？ “臭老太婆，不说我就杀了你。” “你可以杀死我，但你将失去知道情报的好机会，这次跟在女巫脚下才找到这里，下次呢？” 老太婆向柜子招招手，忽然一个小盒子飞到她手里，她打开落满灰的盒子，取出几张牌。 这种牌和塔罗牌有些相似，但上面全部是手绘图案，画着类似原始部落符号的奇怪图形。 “所以你就是她口中的占卜师？” “我也认识一个占卜师，她只能看见一天内的运势，你可以看到过去还是未来？” “我看不见那些东西，我只能感受到你要寻找的人在哪，是做什么的，它是否还活着。” 手掌晃过木盒上方，一张厚纸牌自动跳到她手中。 “只要你一滴血。” “那就给你。” 比尔木然走进杂货店里，影子比尔继续与老太婆交流，而就在比尔远离蛇块，一条细长小蛇很快从麦克斯尸体溜走，溜向树木遮蔽之处。 一切就像在梦境中发生，比尔的意识越来越不清楚，影子比尔还在代替他和女巫交流，他只能混混沌沌地在感受自我…… 「我究竟，要做什么来着？」 「我……」 …… …… 再次清醒过来，比尔已经躺在布里特斯城郊的床上，眼中全是熟悉的窗帘和墙面，埃斯特就守在身边，眼圈又黑又红。 “克利夫先生，您终于醒了！” “我，在家里？” 比尔有些困惑不解，他明明记得自己变成影子出现在非常遥远的北方，那里有一个村子，还有…… 还有什么来着？ “是的先生，您都吓死我了，您消失了整整两周，我已经把院子里的蛇尸体处理干净了，请您不用担心。” “老威先生一周前来找过您一次，我以您有急事出门给推掉了，还有警长模样的大胡子，他带着礼盒来看望您，知道您出门以后特意留了一封信。” “对了，这两天还有个特别奇怪的人来找您，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想和您商量……” 埃斯特还在比尔身旁喋喋不休，比尔奇怪地从床上爬起来，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地跺脚。 “喂，赶紧起来了，很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比尔，你自己睡了那么久，还好意思问我吗，要不是我带你回来，估计你现在已经被女巫村落的老女人们阉割后吃掉。” 埃斯特震惊地捂着嘴，这还是她首次看到比尔突然对着自己的影子说话，一句话都不敢说。 “少废话，老太婆最后说什么了，让我们变成这样的人在哪儿，你不是代替我和她聊了很久吗？” “她说那人是个疯子，以我们现在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见到。” 影子难得正经说话，却不着边际。 “我猜是某个神秘组织的掌权者……” “那它为什么要让我变成这样，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不找它问个清楚，只要我们不断探索，总有一天会找到它，知道它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再也不要经历那种痛苦，我不要……不要！” 突然蜷缩在地上，比尔有些恼怒，埃斯特的搀扶也被他挡在身后，这种姿势是自我保护的下意识动作。 “比尔，我相信这世界上只有你才能打破界限，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可是我感受不到你的存在了，我无法控制影子，我也无法控制黑血，为什么？” 看着自己抖动的身体，比尔忽然发现自己无法使用丁点能力，失去力量的不安笼罩在心头，他不断询问影子。 “……蛇毒还残留在我们体内，不要担心比尔，不是还有我在呢么，我一定会帮助你走出困境。” “试着把一切交给我，你只要去处理那些轻松事情就好，和老威合办工厂也好，去帮愚蠢的官二代警长也好，在白天建立属于你的国服。” “至于黑夜，就交给我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登门拜访 “克利夫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您、您在和谁说话？” “哈？它就在这儿，你看不见吗？” 皱眉看着埃斯特，比尔指了指地板，他再次低头，影子的五官全部消失，恢复成普通影子模样。 “它回去了，下次介绍给你认识。” 无视埃斯特的震惊和担忧，刚要从阴影空间取出两件衣服，可这份召唤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比尔奇怪地挠挠头，这才发现脖子上的小节黑棒还在。 他松了口气，兄弟会的报酬还在，发生的事情都是真实存在，并非梦中。 “先生，我给您约个医生吧，或许您需要治疗……” “啰嗦的女人，把大胡子的信拿来，浑噩的日子该结束了！” 从衣柜里翻找衣物披在身上，比尔的动作有些急躁，以前他从来不会乱丢东西，可现在他翻乱了一切，只为了找到称心大衣。 埃斯特不自觉吞咽口水，她能感受到自从比尔死亡，又突然躺回别墅卧室，知道清醒过来，他发生了某些变化。 这种性格上的改变，让她感觉到突兀和不愿相信，以前的克利夫先生，就算外表冰冷淡漠，他的冷漠中总是透露淡淡温柔。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埃斯特好像从来不认识他。 「他真是威廉姆斯克利夫吗？」 「我拒绝母亲的要求，继续任性陪在他身边，这样做对吗？」 怀抱着这种疑问，埃斯特从金褐色床头柜抽屉里取出信件，比尔已经关上宽松的睡衣靠在沙发上，眼中充满张狂。 “喂女人，坐过来。” “？” 这也是比尔首次提出这种要求，埃斯特手中拿着信，尴尬中又带着些期许地坐在他身边，与比尔保持一点点距离。 身旁的人在颤抖和克制。 努力伸手，想要触碰到埃斯特的脸部，比尔努力压下心中难以启齿的不适，手掌每伸出一寸都无比艰难。 他闭上双眼，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和拒绝着。 然后他感觉自己抚摸到光滑微烫的东西，这种感觉就像 “呕——” 就像在晕船的人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海难，他此刻只想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呕——” 埃斯特感觉自己受到巨大侮辱，这还是首次她没有关心地询问比尔身体，而是快速起身将信封丢在他脸上，头也不回地离开卧室。 “威廉姆斯克利夫，我讨厌你！” 比尔干呕半天，看到埃斯特离开卧室，终于解脱地靠回沙发，擦了擦嘴角。 “呵呵，该死的威廉姆斯克利夫，你这个该死的混蛋究竟经历过什么，哪怕重塑过这么多次身体，为什么你的心理疾病依旧牢牢刻印。” “哈哈哈哈哈哈，我还有救吗？” 喘息没有停止，这种触碰带来的后遗症使得比尔半天都提不起精神，整个人从封闭自己的状态变成混乱，他已经无法冷静克制。 他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藏在这间卧室很久，他没有等来新的契机，生活一片混乱，除去吃饭就是等待送上门的猎物。 可等来等去，依旧只有痛苦。 从地上捡起信封，这里一共有三封信件，首先拆开老威的信。 老威说自己在北区家里等待比尔上门，而来自沙威警长的信中写道，工厂和贷款已经办好，剩下的就全靠比尔自己，他依旧没有原谅比尔的所作所为。 将这些信件扔在身后，拆开最后一封匿名信。 「尊敬的威廉姆斯克利夫先生：相信您一定记得两个月前在西瓦尔矿区发生的一切，我们真诚地想要和您进行一次深度交流，了解有关煤核的知识，希望您不吝赐教。」 信中只有这样两句话，就在比尔努力回忆西瓦尔矿区中他都遇见过什么的时候，楼下已经响起敲门声。 向窗外看去，是两个面熟的男人。 “是他们？” 埃斯特虽然气愤地离开比尔卧室，但她还没决定离开这栋别墅，此刻打开别墅大门，询问来者。 “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非常抱歉打扰你们，女士，我们是来自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的科学家，之前我们有派人前来拜访克利夫先生，不过他好像不在家中。” “我们的研究员回去后，院长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派我们亲自和克利夫先生见面，以示尊重。” 布莱格医生勉强拉开笑容，手里还拎着皮箱，而在他身边的贝多利教授没有说话，眼神一直向别墅内瞟。 “那你们先进来吧，我去楼上叫克利夫先生下来。” “非常感谢。” 布莱格医生和贝多利教授走进别墅，房间里还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毒蛇粘液的臭味，它们挥之不起。 刚要登上楼梯，埃斯特这才看到比尔已经站在楼梯间，脸上依旧是奇怪表情。 迈下楼梯，比尔的脚步有些跳跃，很快来到布莱格医生和只在报纸上见过的贝多利教授面前。 “果然是你！” “哈喽~布莱格医生，我们又见面了。” 半只胳膊撑在沙发上，比尔的坐姿绝对是没教养典范，不过他并没有认为这有什么不对，他渐渐喜欢上这种没有心理负担的生活方式。 至于原因 或许没有原因，完全凭心情而定。 “来找我有什么事，我可是很忙的，如果你们要说的东西不能让我感兴趣，我可是会生气的！” “克利夫先生，既然你也是个直接的人，那我们就闲话少说。” 贝多利教授沉着地坐在比尔对面，作为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的代表人，他经常出席各种记者招待会等应酬场面，在情商上要比布莱格医生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这次我们是代表整个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前来，希望有机会和您聊聊关于煤核的事，以及西瓦尔矿区爆炸的真正原因。” “当然，我这样说没有任何威胁意味，关于矿区开采煤核导致部分可怜的矿工出事，这也不是我们本愿，相信您也是煤核开采过程中的受害者。” “所以您为了逃出矿区，所作的一切行为我都非常理解并认同。” 关于本卷的一些问题 首先我必须要说一点，这卷写的很乱，所以非常抱歉。 其实第三卷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引出影子比尔，以及展现这个世界的部分设定。 但故事却东一头西一头，几乎不成体系，我想描绘的世界很大但也没那么复杂，可落实到书里的时候，却变成虎头蛇尾的感觉，所以我最近也在一直反思这个问题。 这卷里有好几个想要好好表达的故事，但写来写去好像都没能狠狠踢中各位的踢中下体。 比尔的情节写了一半感觉太拖沓了，就转到胖子那边，感觉胖子那边的剧情暂时是和主线关系不大，就又回到主角这边，然后在几个首次出现的配角上也浪费了很多笔墨，导致整体剧情拖沓散乱。 所以这些是接下来我会休整的地方。 至于本卷末尾突然出现的女巫和比尔的忽然转变，我相信很多朋友会觉得，这里的剧情非常生硬，这点我也清楚，不管借口是什么，最主要原因还是想尽快结束这卷，进入接下来的剧情。 而且怕剧情拖沓也没有很仔细的描写女巫对比尔的内心世界造成多么大的影响，这里我也要反省。 控制该着重的地方减少不必要的描写，还有就是我希望能营造忽然开始忽然消失的梦境感，不过看着写出来的东西，还是失败了。 那么最后解释一下关于比尔奇怪的性格和这卷末比尔的变化。 其实前面已经有很多读者说比尔受到阴影的影响，看到了不可名状导致san一直下降，这的确是我一直在写的东西，毋庸置疑，不过由于笔力原因，我好像还是没有很好的把混乱阵营的主角描绘成大家心目中最完美的样子。 同时事实证明，半疯的主角/神经质主角，只有极少部分的读者能够认可，就像我比较喜欢的一本《小丑游戏》，叫好不叫卖。 所以我有时候也很纠结，理智的主角最起码比疯疯癫癫的主角更好掌握，为什么我要自讨苦吃，写个这么奇怪的主角。 可其他那些克苏鲁中，完全理智的主角真的存在吗？ 所以我再次打开度娘，确定什么是克苏鲁风格： 克苏鲁风格里面的角色没有善恶之分，神不是神，魔不是魔，对于人类没有任何情感，宇宙之中有很多恐怖的未知的存在，他们具有强大的力量和恐怖的身形，人类相比之下非常渺小，对他们的探索会导致毁灭性的灾难。 由于星位错误（或旧神所为），克苏鲁被封印在太平洋中南部深海中的拉莱耶（R'lyeh）古城中，处于假死状态，无法活动，但绝不是真正的死亡，而会不断地做梦。 海水屏蔽了这种精神波动，但世界上那些具有艺术天赋、精神敏感的人或神经异常者常常能感觉到这种波动，从而在他们的梦中出现克苏鲁和利耶城的形象，最终导致重病、昏迷乃至发疯。 克苏鲁风格中的主角经常会做出人们无法理解的莫名其妙的形为，并永远被周围无法理解的情况围绕，最终永远消失在人们的视野，等人们再次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陷入永远的癫狂。 所以我依旧不认为主角疯疯癫癫或者极度神经质有什么问题，书中出现的问题，全部由于我的能力不足导致，那我能做的就是继续写下去，继续提高自己的能力，把书中的故事和人物写得更加吸引人。 所以最后还是非常感谢依旧追书，愿意花钱订阅正版的朋友们，你们的存在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还有人认可这种奇奇怪怪的脑洞和，谢谢。 第一百三十四章 研究院的价码 贝多利教授会这样说，是因为他仔细翻找了许多关于比尔的报道。 而且开采煤核导致矿工变异不论从那个方面看，都是研究院和政府有错在先，研究院敢威胁这名克利夫先生，那么研究院一定会面临同当日警局同样的场面。 如果威廉姆斯.克利夫想把事情闹大，他就有一万种办法让社会极度仇视研究院，就算政府已经不是原来的政府，可研究院还是人们心目中尊敬的存在。 要想不被新政府抛弃，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就必须尽快证明他们存在的价值！ “然后呢，你是代表你们那个什么研究院来对我这个矿工表示慰问？” 翘着二郎腿，比尔对医生和教授没有半分尊重。 他恨那个让自己沾满鲜血的洞窟，自然讨厌和煤核有关的研究人员，不管这些披着人皮的科学家说得多好听，他都差点和那些变异矿工一样，成为永远丧失意识的怪物。 “不，尊敬的克利夫先生，我们只是想知道，爆炸发生那晚，您有没有进入深层矿洞，和矿工们一起挖掘煤核？” 贝多利教授满脸期待地看着比尔，他不在乎西瓦尔矿区的爆炸，也不在乎政府的损失，更不在乎无关紧要的人死在深不见底的矿洞。 他只想尽快解决研究院的麻烦，找到安全开采煤核的方法，进而推动自己名下的机械项目顺利开展。 “如果我说有呢？” 挑了挑眉毛，比尔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 “那就太好了，克利夫先生，我必须代表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及全体诺曼人民，向您道谢！” 忽然起身向比尔鞠躬，贝多利教授身上还穿着黑色学者服，头发花白，沉稳的同时不失长年沉浸在学术氛围中的严谨气质。 “教授，你比看上去要了解该如何与人交流，我还以为在研究院里工作的人都和你身边那位一样，只会用诺曼荣誉进行捆绑。” “您真是说笑了，克利夫先生，只要您能把您没有发生变异的原因告诉我们，我相信巨大的蒸汽革命就会席卷世界，来势比十年前还要猛烈！” 教授坐回沙发，示意布莱格医生打开小皮箱，皮箱里面装着新政府刚刚印制的钞票。 随着资本的快速累计，用牛皮袋子装钱币的方法已经无法满足腰缠万贯的资本家们，因此他们想到了一种绝佳方法。 用轻便且方便携带的纸币代替原有钱币，同时使用特质配方墨水和专用复杂模板，防止小作坊偷印，目前市面上流通的还只有大面值钞票，方便携带和交易。 贝多利教授将一沓钞票推向比尔，抬了抬眼镜。 “当然您也清楚，我们这种科研院所没有什么钱，这是我们院长代表全体诺曼民众的小小心意。” “这是面值一万金榜的钞票，只要是诺曼国境内的银行都能兑换，希望您以后能帮助研究院和全体诺曼国民，过上更美好的生活。” “请您收下吧。” 比尔依旧半躺在沙发上，他没有急着收下这沓钞票，心里还在盘算。 「他们是从哪得知我参与过西瓦尔矿区煤核开采的事，兄弟会出卖我？」 「不可能啊，兄弟会必然是拿着我带出来的情报卖给各国政府，怎么可能出卖我这个源头，和他们抢生意？」 「那就是......」 「兄弟会那群人狮子大开口，开出的价码让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的人无法承受，所以才打算从我这里得到关于煤核的情报。」 「那么兄弟会开出的价码是多少？10万金镑？100万金镑？」 「啧，用1万金镑打发我，真以为我是从来没见过钱的穷光蛋吗？」 “贝多利教授，如果你认为煤核的价值只值1万金镑，这实在是太遗憾了，你知不知道想在北部工业区开办一家工厂，需要多少钱？” “20万！整整20万金镑！” “所以你认为我会因为这点钱出卖情报么，教授，你认为兄弟会的人会在我耽误他们赚钱后暗杀我吗？” “这......” 面对咄咄逼人的克利夫先生，贝多利教授要说的话全部噎在嗓子眼儿里，他给眼前这位看上去玩世不恭的男人戴了一顶高帽子，可惜比尔并不买账。 身负重任的贝多利教授面不改色，脑中却在快速思考对策，院长给他的上限是5万金镑，因为这是研究院目前能拿出来的最多经费。 当然在此基础上，谈拢的价格越低越好。 “克利夫先生，我希望您能理解我们的难处，您也是诺曼公民，这种惠及全国的事......” “那你们就继续研究怎么不花一分钱就惠及世界吧，我没有你们这么高尚。” 伸手做出请离姿势，比尔的态度让贝多利教授有些尴尬，这种尴尬的氛围让布莱格医生终于忍不住怒火，站起来对着比尔叫唤。 “你这个目中无人的臭小子，知道坐在你面前跟你交谈的人是谁么！” “不要以为我们就拿煤核没有办法，变异的原因我们马上就找到了，只要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保证能做出完全抵抗变异的药！” “布莱格医生！坐下，还没轮到你说话的时候！” 教授厉声训斥，但布莱格医生并没有听话地坐回沙发，他那张斤斤计较的脸上全部是不满和抱怨。 不过比尔并不在意装腔作势的男人，他轻轻摸了摸下巴，缓缓开口，用极富磁性的声音说出让贝多利教授恨不得当场杀了布莱格医生的话。 “咯咯，所以我亲爱的贝多利教授，不要再跟我提什么为了社会进步，为了全人类的幸福，现在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你们根本没有时间继续慢腾腾地做地下研究。”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政府给你们多久时间交出安全开采煤核的方法，三个月，一个月，还是两周？” “时间就是金钱啊，朋友们，就算我现在把变异真相告诉你们，想要真正安全进行煤核矿开采，也要经过反复试验才有可能做到。” “贝多利教授，你开出的价码可真是让我感受到穷酸！” 毫不留情地说出刺耳话语，比尔看着布莱格医生脸色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舒坦，把自己内心真实想法说出来的感觉，和用暴力泄愤的感觉近乎一样。 “不要妄图用诡辩言论误导信息，说什么想要安全开采还需要反复试验，你不是没有发生变异么！” “要是你在深层矿洞里没有找到阻止变异发生的办法，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离开矿洞，还是说那晚你根本没进入深层矿洞，你和什么兄弟会成员就是在诓骗我们？” 焦急地质疑，布莱格医生迫切想要在贝多利教授面前找回面子，可被他质疑的男人轻蔑地看着自己，这让布莱格心中忽然慌张。 示意埃斯特启开一瓶红酒，比尔宽松的丝绸睡袍敞开一半，露出白净结实的胸膛。 虽然埃斯特将红酒和酒杯嘭地一声摔在桌面上，怒气明显还未消散。 不过这并不妨碍比尔优雅倒出红酒，水晶高脚杯在阳光下泛出红宝石光泽，橡木桶和果实香味随着醒酒时间增加而慢慢飘出酒杯。 三只手指掐住高脚杯下端，比尔带有明显有优越感地望着紧张的贝多利教授和布莱格医生，轻笑着开口。 “布莱格医生，我想你搞错一件事。” “我们，可是不同的~”8) 第一百三十五章 如意算盘 “你说我们是不同的？” “简直笑死我了，我们哪里不一样，难道你不是人吗？” 布莱格医生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在他可怜有限的认知中，人类还不都是由血肉组成？ 难道…… 威廉姆斯克利夫说的是种族？ 在暗淡的光下仔细观察，布莱格医生看到比尔的长相的确与诺曼人有些许差别，但他很快推翻猜测。 如果只是人种问题，那么威廉姆斯不会说在得到真相后，研究院依旧要继续探索研发，才能获得真正安全的开采办法。 这个能从西瓦尔矿区得到煤核情报，又顺利逃离的男人，果然如院长想象得那样难搞。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和我一起进去深层矿洞，看看最后我们下场，是否相同。” 随意抬眼望去，布莱格医生的脸色再次变得青红皂白，还有在旁边默不作声且面色凝重的贝多利教授，比尔又想到一个问题。 煤核开采时矿工发生的异变，明显超越现有技术的理解范围，而矿工变成怪物，绝对可以归纳在神秘世界范畴，可教会一直没有派人阻止或是接手，也就是说…… “挖掘煤核会导致开采工人变异的事，欧德教廷还不知道吧。” 贝多利教授的瞳孔有瞬间明显放大，布莱格医生只是微微愣住，他以前没有关心过这种事，但很快也反应过来。 “你们最好继续隐瞒下去，让你们研究院里的人看住嘴巴，不然政府和科学院将永远失去煤核，我可没开玩笑～” 轻轻摇晃水晶高脚杯，鼻子伸进杯口贪婪吸气，浓郁酒香让比尔沉浸在令人上瘾的自我世界。 他看见贝多利教授和布莱格医生在偷偷吞咽口水，就知道自己的猜测绝对没错。 比尔心中的盘算未曾停止，煤核不是应该被普通人掌握的东西，只是教廷还不知道煤核来源，也不知道它诡异的属性。 如果欧德教廷得知普通社会的科研机构和政府接触到神秘力量，他们一定会快速制止并打压，或是由神秘世界组织垄断。 这应该是为了保证他们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地位和权力，以及对神秘力量的掌握。 那也是他们禁止神秘世界的人必须在普通世界谨言慎行的原因吧，因为能力者战斗会波及普通人，导致普通人觉醒。 「嘿嘿嘿嘿，毕竟人人都是能力者，欧德教廷将无法继续用女巫罪恶充当世界守护者。」 「这可真是个好办法啊，从源头切断普通人反抗的可能。」 收回发散思维，一口干红葡萄酒吞下，鲜红液体挂在水晶杯上，犹如贪婪恶魔在狡诈地和人类交易。 而交易的掌控者，永远是拥有更多情报和能力那方，另一方只能被迫服从掌控者制定的规则。 欧德教廷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掌控者。 “那么现在，你们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打算出多少封口费给我啊？” “你是条贪婪的恶龙，我们好心好意来和你商量生意，你却趁火打劫！” “够了！布莱格医生，接下来全部由我来和克利夫先生沟通，你现在出去冷静一下！” 面色越来越黑的贝多利教授终于爆发，他同样从沙发上嗖地窜起，指着布莱格医生的连命令他出去，布莱格医生还想反驳几句，却又被教授更高音量镇压。 红着脖子愤然离席，布莱格医生从未经历过这种耻辱，转身离开时恨意便全部写在脸上。 「该死的威廉姆斯克利夫，你给我等着！」 等到他摔门走出别墅，因极度愤怒胸口上下起伏的贝多利教授才坐回沙发，努力平复情绪继续与比尔商量。 “尊敬的克利夫先生，非常抱歉，我替布莱格医生向您道歉。” “呵呵，我并不在意，教授先生，拿出你的诚意吧，我不喜欢两个人为了一点小钱在这里唇枪舌战，这会抹黑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在我心中的形象。” 像看着猴子在自己面前戏耍，比尔发现自己也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倒霉。 以前的不堪和痛苦即将换来巨大财富，如此苦尽甘来的感觉比直接获得快乐似乎还更容易让人满足。 “既然克利夫先生这样说，我就不再跟您兜圈子，您是个太聪明的人，我当然也会拿出全部诚意。” 再次打开皮箱，贝多利教授从箱子夹层里又掏出两沓钱拍在桌上推向比尔，以显示慎重和对对比尔的重视。 “现在一共是3万金镑的报酬，克利夫先生，这就是这次我们身上带着的全部家当，如果您不信任我，可以检查皮箱，我们真的没钱了。” 贝多利教授肉疼地盯着钞票和比尔，上午时候最明媚的阳光打进窗户，挨近壁炉的沙发和茶几上，这三沓钱的影子被阳光拉长。 将这三沓钱随意落在一起，比尔忽然蹦出一句不找边际的话。 “现在诺曼国境内，有知识产权保护法和专利吗？” “什么知识产权保护法，克利夫先生，难道你是在说《垄断权条例》和《保护已印刷成册之图书法》吗？” 比尔听到这个消息后忽然兴奋，甚至开心地鼓掌，用力拍击大腿。 “你说的没错，就是、就是那种东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如其来的大笑让贝多利教授心中产生和埃斯特同样的怀疑，这个威廉姆斯克利夫，精神是不是有问题？ 不过比尔根本不在乎贝多利教授眼中的疑惑和审视，甚至是怀疑。 此次和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的接触无论从那种角度来说，都能大赚一笔，但如果真想要扶持老威开办机械工厂，单靠金钱还远远不够。 况且他手中的钱，就算加上这3万金镑，也不足以随心所欲地购买大型设备和雇佣工人，而且他还需要大量金镑从黑街购买情报。 虽然曾经比尔只是为了拥有让自己称心的蒸汽车而萌发设计的想法，但这么多条件和实际需求摆在比尔面前，他有什么理由不开办工厂，让自己成为资本阶级中的一员？ 那么为了尽快让工厂盈利，比尔就必须让老威的工厂拥有更高起点，自己以投资人的身份在背后扶持和指导的同时，为老威拉到更多社会资源和订单。 煤核，就是最好契机！ “贝多利教授，我想到绝佳的办法，我猜你一定会接受这种提议。” “这3万金镑就算是封口费，关于安全开采煤核的方法，如果你们能够接受，我将以技术入股的形式提供给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 “也就是说研究院以后关于煤核的研究，我都要参得到第一手技术，并应用在我自己的工厂里。” “同时只要在《垄断权条例》期限内，你们还延用我提供的方法开采煤核，就必须向我支付报酬，具体数额按煤核开采量计算！” 第一百三十六章 消失的原因 “竟然妄想从政府利益中分得一杯羹，你在开玩笑吗！” 贝多利教授瞪大双眼，震惊地从沙发跳起，双臂颤抖地拄在茶几上，两鼻子下面两撇小胡子都吓得竖起来。 这种反应在比尔意料中，但此刻他只想嘲笑这个一惊一乍的专家教授，跟政府分一杯羹怎么？ 只要能大批量开采煤核并推动新能源，政府和那群资本家在未来数百年内能赚到的金榜都是天文数字，但如果这件事泄露给欧德教廷，他们一个子都赚不到！ 别忘了既然兄弟会能付给威廉姆斯黑雾报酬，那就代表着兄弟会背后一定也拥有在神秘世界对应的组织做靠山。 而他们选择将煤核的事情隐瞒下来，没有主动戳破煤核与神秘力量间的关系，还利用开采煤核的情报作为敛财的手段，那就说明...... 兄弟会和它背后的组织想要越过欧德教廷，独吞煤核带来的巨大利益。 这也就说明，兄弟会买给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的情报，绝对不会是真的！ “呵呵呵呵呵……” “你可以回去告诉政府，如果他们不同意我的提案，不仅会永远失去煤核，还会很快被企图复辟的贵族们推翻。” “欧德教廷不需要不听话的执政者，更不需要有可能脱离掌控的执政者，而到时候你们这群知道煤核秘密的人都会死！” “你们都会死！” 张狂大喊，比尔疯狂的的脸凑近彻底惊慌老人，水晶高脚杯突然被他丢进火堆，熊熊燃烧的柴火瞬间吞噬一切。 “疯子、你一定是疯子！” “你在说什么，你究竟再说什么，我们又不是巫师……” 被咄咄逼人的气势逼退两步，贝多利教授跌坐在沙发上，抛去层层身份地位，他也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 “我、我们只是想要推革新技术，推动社会进步的研究者，欧德教廷为什么会因为研究煤核就杀死我们？” 超过六十岁，依旧在为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工作，拿着并不算高薪的报酬，奔波在各个城市或是国家。 可惜他并未得到应有尊重。 “这句话说的很对啊。” “你不是巫师，只是个年老且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普通人，而恰巧因为你们都是普通人，才永远活在梦里。” “到底是选择相信我，还是和大赚一笔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兄弟会联系，去跟首相大人好好聊聊吧，他会知道我在说什么。” 将钞票在桌子上磕磕磕得整整齐齐，比尔一手拿着它们转身登上楼梯，走到楼梯拐角处才向贝多利教授摇了摇拿钱的手。 “封口费我就先拿走了，回去跟你们的傀儡首相好好谈谈吧，如果他还想坐稳那个位置，最好选择和我合作。” “人可不能太贪心。” 留下最后忠告，比尔消失在楼梯拐角。 失魂落魄地走出别墅，贝多利教授还拎着空箱子，仅仅是和比尔短暂交流，他就受到巨大到直接冲击世界观的言论。 他没有看见布莱格医生，也无心再去管布莱格医生为什么没有等自己就先行离开。 大脑被混乱思绪占满，贝多利教授离开山林别墅区，从小镇租下马车，以最快速度赶回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总部。 他需要马上和院长商议猜测比尔的话中究竟有几分真实，有几分只是为了诓骗他们的虚假…… 送走贝多利教授以后，比尔将自己关在卧室，将全部窗帘拉上，只小心翼翼地点燃一根蜡烛。 烛光摇曳，地上的影子轮廓更加明显，试着控制影子连接意识，但比尔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他开始慌张，又咬烂手指，挤出一滴鲜红的血。 “蛇毒会导致我的血也变回红色？” “喂喂喂，出来，快点出来！你这个坏家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趴在地上奋力敲击影子，影子半天才缓缓睁开双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怎么了，比尔，我才刚刚睡个好觉，有什么麻烦事出现吗？” 影子比尔的出现让比尔暂时安心，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没有消失，只是陷入沉睡，但他还知道更多关于蛇毒的事情。 蛇毒为什么会让自己无法使用能力，这种状况要持续多久，需不需要其他办法才能恢复，比尔迫切地想要知道。 同时他还想要和影子分享刚刚得到的财富和喜悦。 “你知道么，我们刚刚得到一笔巨款，整整3万金镑！” “我们竟然在18世纪赚到这么多钱，你知道这种感觉吗，我都开心得要疯了！” 将钞票怼在地板上，兴奋地看着影子，比尔发誓他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这笔钱是意外惊喜，而它背后带来的长远利益，已经无法用数字衡量。 “干的不错，比尔，跟我说说你怎么会突然得到这么多钱，难道是那位小心眼警长发现误会你，就给你送钱赔礼道歉？” 影子比尔双手环抱，饶有兴致地听能让比尔开心的事，然后它听着刚刚在别墅里发生的一切，眼睛渐渐眯成两条缝儿。 “比尔，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句。” “用最糟糕的结局恐吓研究院那群普通人没有任何问题，想要利用煤核赚钱也没有任何问题，但你真打算参与到煤核开采研发中吗？” “在你的提醒下，政府和研究院在隐瞒欧德教廷的情况下继续研究神秘力量，这在教廷看来，就是诺曼对教廷的统治地位进行挑战。” “那么你这个帮助普通人社会研究神秘力量的男巫，就会成为欧德教廷第一个消灭的人！” “然后诺曼政府和研究院这群所有和煤核有关的人，都会成为欧德教廷口中研究邪恶巫术的邪恶巫师。” “无用者全部烧光，有用者成为永不见天日的教廷囚犯，为教廷继续研究煤核。” 影子平静说出这些话，它首次给比尔分析事情利弊，说完安静地等待回答。 “所以我们才必须隐瞒开采煤核会导致矿工变异的事情，欧德教廷在不知情下不可能派人去矿区视察，难道他们不是更喜欢待在城市和人多的地方传教吗？” “我没说要和欧德教廷宣战，反正我手上拥有安全开采的办法，只要不再出现矿工变异，那么欧德教廷就不会发现。” 比尔耐心解释，虽然刚刚在楼下面对贝多利教授时显得张狂轻浮，这并不意味比尔没有思考就胡乱放言。 他趴在地上，比尔短暂地享受着直接触摸的感觉，虽然他只摸到影子下面的地板。 而影子比尔依旧表情凝重，缓缓开口。 “比尔，你大概不知道我为了帮你在这段时间隐藏男巫身份做出的努力，今日的布里特斯不同以往。” “从欧德教廷圣地到来一个男人，那是所有男巫女巫都不想遇见的噩梦，因此我借由蛇毒契机，让女巫村落的女巫帮你暂时压制力量。” “只要我也陷入沉睡，躲在遥远的阴影空间深处，他就无法看出你是男巫，但这也意味着在这段时间，你会非常脆弱。” “但为了不让我们消失，不让我们成为教廷和猎巫人协会的狩猎目标，在他离开前我们都必须这样做。” “因为欧德教廷对于巫师的容忍程度，为零。”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人类自主控制双轮车 “为什么欧德教廷和猎巫人协会可以容忍能力者生活在人类社会，巫师就不被允许存在，只能远离城镇藏起来。” “难道是因为男巫和女巫不遵守欧德教廷制定的规则，而所有不遵守规则的人都被称作巫师，所以教廷要将社会上所有不该出现的邪恶都算在巫师身上？” 比尔非常迷茫，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和能力者有什么区别，为什么影子也说自己是男巫。 “......我也不清楚，虽然我平时跟在你身后，能看到很多你看不见的东西，但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我知道得并不比你多。” “不管你最终决定是否参与煤核中，比尔，一定要小心行事，以后就不要用这么危险的方式和我交流，我会找到其他办法给你传达信息。” “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让我们痛苦的根源，并让它永远消失！” 影子比尔的眼睛嘴巴缓缓闭合，蜡烛火苗刹那间熄灭，一缕白烟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回到床上后思来想去，比尔还是换上正装出门，耽误这么久时间，他需要尽快见到老威，商量新型蒸汽机车的问题。 至于欧德教廷，他依旧打算遵循尽量躲避的原则。 他暂时没想过要对欧德教廷怎样，也绝对不想让欧德教廷主动找自己麻烦。 煤核的出现能极大推进社会进步，只要不让教廷发现这种能源本质上与神秘力量有关，作为新技术的受益者，没有人愿意永远生活在石器时代。 况且...... 煤核的出现会促进武器革新，比尔可不相信会有比核武器都无法消灭的能力者，甚至都不用等到类似核武器那种威力的武器出现，几吨TNT就够了。 任何能力者都存在弱点，就像比尔自身对于阳光的恐惧，所以欧德教廷也不至于让他谈虎色变。 穿好衣物走下楼梯，埃斯特还满脸气愤地坐在沙发上，大口喝着刚刚剩下的红酒，脸色红润中竟也有些可爱。 比尔挑挑眉头走到她面前，抢过酒瓶。 “红酒不是这么喝的，十年窖藏的好酒都被你糟蹋了。” “我、我才不要你管，你看我恶心还过来做什么，走开啊！” “我知道我只是个从乡下来的乡巴佬，根本配不上你，就算做佣人都做不好，但你、不能侮辱我，我也是有、有尊严的！” 埃斯特彻底醉了，她又从比尔手中抢回酒瓶，咕嘟咕嘟喝光剩下大半瓶红酒，有打了个嗝儿，抱着酒瓶倒在沙发上。 皱紧眉头，比尔只好放任她在家中，独自前往布里特斯。 中央街区已经开通城内列车，比尔驾驶马车抵达首都北区，这里还是如往常那样破烂不堪，和日新月异的中央街区相比较没有任何改变。 不过这里的居民还是充满笑容，虽然看上去他们的脸色越来越差。 随便找人询问老威住处，热心的北区人亲自带领比尔来到老威房门前，这是一间拥有大院子的平房，虽然面积很大，但里面全都是破铜烂铁和废弃机械部件。 正当比尔敲响房门，突突突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还伴随着浓烟。 过了一会儿老威才终于打开房门，脸上黑糊糊一片，身上也蹭满黄腻腻的润滑油。 “抱歉，我刚刚被一点意外耽......比尔！” “你终于来找我了，快快请进！” 老威看到比尔后简直比看到自己多年未见的亲人还激动，比尔走进院子，一辆蒸汽机车的巨大模型就摆在院子正中央位置。 这个用废铁组装成的蒸汽车模型已经初具规模，和比尔画给老威的设计图有几分相似。 而在院子靠西侧一点的地方，两个车轮的车真的被老威制造出来，虽然只是捡了废弃蒸汽车的车轮，但钢管和齿轮都完美地拼接在车轮上，还有一条涂抹着润滑油的生锈链条。 “老威，这个两轮车是你做的？” “嗯，是啊，多亏了你提供的想法，我得到很多灵感。” 老威有些自豪，开始给比尔介绍自己的创造过程。 “根据你提供给我的设计思路，我试了很多办法都没能找到合适的位置在两轮车上放置足够驱动成年人重量和机车本身重量的蒸汽机，所以我就另辟蹊径，取消了用煤炭供能的想法。” “这种两轮车并不需要蒸汽机，只需要人力踩蹬就可以实现转动。” “由于人可以主观控制方向，同时给两轮车提供动力，只要它开始跑起来就不会摔倒，所以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人类自主控制双轮车。” 说着老威就将‘人类自主控制双轮车’从支架上取下来，骑在上面给比尔演示。 “你果然是个天才！” 比尔毫不吝啬他对老威的赞美之情。 虽然这东西就自行车，但这个时代里连四轮汽车都刚刚创造不久，接下来只要将这种‘人类自主控制双轮车’申请垄断保护，以后自行车的制造销售权力将全部掌握在比尔和老威手中。 因为自行车的制造成本非常低，很适合没有什么钱的普通公司职员上下班骑行。 而且以自行车为模板，再加上煤核专用的蒸汽机，相信蒸汽摩托也会在不久以后面世。 “好了老威，你先下来吧，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好嘞！” 老威在得到比尔的认可后更加开心，他将人类自主控制双轮车停在房门前，跳下车邀请比尔进门。 老威家中如同他的外表和性格，里面到处都是破旧钟表和螺丝钉。 油腻腻的地面踩上去都有种粘住鞋底的感觉，煤油灯摆在唯一干净的桌子上，那就是老威创造设计的工作地。 有些尴尬地搬来两只板凳，老威邀请比尔入座。 “比尔，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跟我说？” 期待地看着比尔，老威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每次都会给自己带来惊喜。 比尔很快从怀里取出沙威的信。 “这是……” 老威有些迷茫，他接过信封拆开，比尔已经直接解释。 “里面是巴克莱信托银行的贷款证明和取款单，以及贵族老爷提前打好招呼的机械工厂地址。” “老威，我们的畅想马上就要实现了，而且会比想象中更加完美。” “我们马上就会拥有自己的机械工厂！” 第一百三十八章 老城区居民 虽然没有将自己与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的事全部告诉老威，但却将最终结果透漏给他。 看着面前愣住的机械师，比尔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 只是老威愣了一会儿，没有激动地拥抱比尔或是跳起来，他砸了咂嘴，有些为难地开口。 “比尔，我……” “我只是个机械维修工，你让我设计蒸汽车还行，开办工厂这种事哪里是我这种人能做的。” 老威明显局促起来，虽然拥有一颗紧跟时代的心脏，但是也仅限于在机械方面。 他骨子里还是一个传统手艺人，用更现代的话来说就是技术宅，平时窝在家里摆弄手办和机械，外出就是去参加机械展。 几乎不会与人发生机械外的沟通，收入只要能维持他的爱好和生活就已经足够。 比尔几次张开嘴巴，想要劝说老威要勇于尝试，勇敢把握机遇和挑战，要努力成为人上人。 可当他看见老威那双在自己提到新的机械理念时会绽放出夺目光彩的眼睛，此刻平静到没有一丝波动起伏，比尔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老威是彻头彻尾的老城区居民，毋庸置疑。」 最后比尔还是放弃了劝说老威和自己开办工厂的想法，像老威这种机械师，就让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好了。 强迫和捆绑老威做那些他不感兴趣甚至是讨厌的事，必然会抹杀他的灵感。 “我明白了，老威，你安心设计蒸汽车型就好，不过以后等我开办机械厂的时候，你必须来给我做首席工程师！” “呵呵，好的，绝对没有问题！” 老威呵呵傻笑着答应，看上去却又那么淳朴可爱，他不是傻瓜，知道自己刚刚推掉的邀请意味着什么，可还是没有任何遗憾地这样做了。 离开老威家中，比尔缓缓走在泥泞的曲折小道。 再次来到跳蚤街，这里是他遇到很多人的地方，比如埃斯特和魔术师杰克，而抛开这些人，他真的喜欢上这片区域，这里让他感受到如沐春风般的感觉。 人们还没有被闪烁在钢筋和化学品里的巨大欲望污染，虽然过着艰难清贫的生活，可他们已经满足。 内心孤独寂寞的人，或许真的需要这种完全相反的环境，来中和他保持沉默的心。 跳蚤街上依旧摆满各式各样的摊位，比尔随意溜达着，忽然感觉一道不带有善意视线向自己打开，充满审视。 瞬间停下脚步，因为比尔看见一名一瘸一拐的修道士从跳蚤街那端走来。 他身上衣服很破，手里拎着破旧行囊，两只深沉凹陷的小眼睛扫过跳蚤街所有人后停在比尔身上，身上自带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一步一步靠近。 比尔还是首次感受到直接从一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巨大压力，他皱紧眉头，没有离开或是靠前。 失去阴影之力和对黑血的控制后，比尔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提起心脏揣在口袋中，心脏还在平静中缓缓加速。 噗通、噗通…… 不过这名修道士只是一直看着比尔，仿佛要将他看穿，最后与他擦身而过，走得越来越远…… 紧张的情绪渐渐舒缓，比尔回头已经看不到那个诡秘的男人，终于长出一口气。 “原来影子真的没有说错，那个男人绝对是巫师克星，就像老鼠和猫一样，我们天生就是仇敌。” 不再继续闲逛，比尔回到布里特斯中央街区寻找沙威写给他的机械工厂。 因为老威不打算和他一起筹备工厂，所以市场调查这事就落在比尔一个人身上。 在沙威三言两语的介绍中，这家机械厂和军方有些联系，专门接军队在大型蒸汽货车的订单。 机械工厂得知比尔来意和介绍人后，极其热情地迎接比尔参观了蒸汽货车生产车间和厂房。 目前蒸汽机技术被政府开放使用，但想要使用这种技术就必须向政府交付一大笔垄断保护费，得到生产许可证，不然就是无证经营。 政府会让无证经营的工厂在一天内停止营业，并赔付一笔可以直接让工厂宣布倒闭的巨额赔偿金。 因此经营者们基本上都老老实实地花钱购买蒸汽机技术，再开办工厂开始制造和贩卖，所以他们也不怕带外人参观工作车间。 在得到机械工厂欢迎比尔随时带着技术来这边制造的答复后，比尔没有在这里再多停留下去。 别人的机械工厂只是别人的，拥有三万金镑的启动资金和银行贷款后，他已经可以在北部工业区寻找一块地，搭建属于自己的机械工厂！ 天渐渐黑下来，气温也开始降低，刚刚下班的小职员花费一便士坐上通车不久的城市列车，从城市中心回到城市边缘。 比尔走过灯红酒绿的商业街，驾驶马车回家。 而就在太阳还未完全降落，比尔活跃在中央街区，寻找各种有关部门联系买地和置够大型设备时，苦修修道士埃德蒙走入与跳蚤街紧密相连的无人区。 他的目标是黑街在布里特斯的据点之一，无招牌酒馆。 无招牌酒馆内依旧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还在喝酒，悬赏墙上的名单已经更新。 比尔的照片不再贴在悬赏墙上，约翰的照片也不知何时不在原味，不知道是被谁摘去了，还是有人完成委托，约翰已经死亡。 而在酒馆吧台对面，穿着老土的年轻人只点了一杯柠檬水，向酒馆老板购买情报。 弹簧门吱呀一声开启，风从门外刮入这间无招牌酒馆，年轻人没有抬头看向门口，只是把玩着手中飞刀。 埃德蒙嘭地坐在猎巫人协会的年轻猎巫人身边，带来一股逼人寒气。 “想要见到你一面可真不容易，从猎巫人协会来的小鬼。” “我已经找你很多次了，只是每次你都在我到达前离开，你在故意躲着我。” 埃德蒙凹陷褶皱的眼皮下方，两只浑浊的眼球灵活转动，快速扫过猎巫人小鬼，确认他身上可以证明他猎巫人身份的铭牌。 “原来是欧德教廷放出来的家犬，我说怎么一身尿骚味，我没有故意躲着你，只是你身上的味道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我只是不想被你熏死。” 猎巫人小鬼依旧目中无人，张口就是对欧德教廷的漫骂，一口气喝下全部柠檬水，畅快地抹了抹嘴角。 埃德蒙脸上的表情似乎更加低沉，他没有和猎巫人小鬼绕弯子，说出此行目的。 “短短半个月时间，你已经越界两次，我希望你停止这种没有意义的行动，教廷足够负责布里特斯的治安。” “如果你还想继续就在这座城市，你最好懂得尊重二字该怎么写。” 第一百三十九章 原因未知 修道士埃德蒙与猎巫人小鬼坐在吧台前，酒馆老板还在用擦水布擦拭酒杯，也立起耳朵偷听他们的话。 “呵呵，就算你这么说也没用。” “这两个能力者在街道上突然攻击路人，要不是我就在附近，他们一定会对普通人社会造成恶劣影响，而你口中的教廷人员并没有及时赶到。” “因此我认为猎巫人协会有必要重新考虑由教廷管理城镇，而猎巫人负责野外狩猎这项协定，是否应该继续遵守。” 猎巫人小鬼满脸嗤笑，放下几枚便士就要离开，他已经在黑街酒馆里买到他想要的情报，没有必要和教廷成员纠缠。 从猎巫人小鬼的言语和已知信息中可知，巫师们的主要活动轨迹在远离城镇的行乡下或是野外，猎巫人的负责区域同样是在野外。 因此这个曾经由教廷建立但已经独立于教廷之外的组织，才被专门称作猎巫人协会。 而相对于普通能力者而言，邪恶的男巫女巫们绝对更加难缠，所以猎巫人协会的实力也在不断狩猎怪物和巫师中不断得到提升，成为可以与欧德教廷几乎平起平坐的存在。 小鬼背着行囊离开，埃德蒙还紧皱眉头坐在高脚凳上，他对于有能力者在街道上攻击路人这件事一直存在疑惑。 就在两周前他才刚刚确认过这两名能力者虽然隐藏在布里特斯，可他们并没有做过违反规定的事，也拥有正常工作和家庭，看上去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而且这两名能力者的能力也处于非常低级水平，他们没有很高的天赋，以这种情况来看他们完全没有攻击普通人的理由。 但事实就是发生在布里特斯街道上，包括市民和警察都是目击者，猎巫人小鬼的确两次都在事态扩大以前解决了麻烦。 “猎巫人协会的炼金术师们制造出新型追踪器了？” “他们应该将技术共享给教廷，而不是用这种技术来嘲笑教廷，教廷和猎巫人必须好好合作，才能守护世界不受邪恶侵袭。” 埃德蒙自言自语着，又抬头向酒馆老板询问。 “老板，你们这儿最近有没有出现被教廷通缉的人？” “修道士大人，询问情报起价100金镑，这是黑街规定......” “每一位神秘世界的能力者，都理应为教廷抓捕违规者提供方便，就算是黑街也一样！” 死死盯住酒馆老板，埃德蒙冷哼一声。 他一直认为这次诺曼革命教廷同意让黑街参与进来是个非常错误的决定，黑街虽然表面上装作极其维护教廷，但私底下就是群见钱眼开的势利眼，根本不配发展到今天这种规模。 “......抱歉，修道士大人，最近并没有通缉犯出现在我这儿，我这里一直很和平。” 酒馆老板没有和他争论教廷究竟该不该付出购买情报的金镑，他只是给出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无意义信息，因为他在所有神秘组织中，最不喜欢和欧德教廷的人打交道。 这才询问埃德蒙想喝点什么，在得到来一杯免费的冰水答复后，酒馆老板偷偷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的瞬间又暗自啐了一口。 “教廷这么有钱，好处都让你们占了，进店连杯高档酒都不舍得买，活该连猎巫人协会鄙视你们。” 他接了一杯自来水，又偷偷用食指在水杯里搅了搅，端给埃德蒙。 坡脚的修道士没有发现这种小动作，端起水杯一涌而尽，由于常年依赖感知能力，他对身边事情的观察并不仔细，可能还不如私家侦探。 “如果看见通缉犯，要及时上报到马赛大教堂，教廷会派人进行抓捕。” “哦，我知道了。” 埃德蒙叮嘱过后终于离开无招牌酒馆，他需要回到马赛大教堂和南斯主教进行一次交流。 最近发生的两起能力者违规事件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仔细考虑起来，整个布里特斯发生违规事件的频率通常都在五年一起。 在他来到首都以后，竟然在布里特斯连续两周内发生两起违规事件，还可能有不为人知的违规事件发生，还真是让人不得不怀疑导致这些能力者躁动的原因。 埃德蒙在天黑以后回到马赛大教堂，南斯主教正在礼堂里主持教徒们进行礼拜，他站在高架台上，背后是闪烁星空。 低沉的大提琴和手风琴正在奏响，一首首赞美诗在教堂音乐下吟唱，埃德蒙坐在礼堂后排，等待礼拜结束。 教徒们每周都会聚在一起，他们充满狂热，尽情用赞美的方式呐喊，把他们在外部世界的布满全部释放出来。 等到礼拜结束，教徒们脱下灰白长袍，穿上他们的西装和和裙子重新回到现实，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感恩，说笑着结伴离开。 南斯主教也缓缓走下高台，脱下灰色麻布长袍，穿上用绸缎缝制的黑红色主教服。 他在看到埃德蒙后主动上前，面色凝重。 “你终于肯回来了，我有事和你说。” “我也有一件事情要问你，你先告诉我，在我来到布里特斯以前，你们有发现巫师在布里特斯举行聚会吗？” 南斯主教看上去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埃德蒙会问这种问题，巫师聚会通常都在深山老林里进行，当然也不派出会有巫师公然挑衅教廷，将每年一度的巫师聚会选在城市。 当然将聚会地选在城镇，这对于巫师群体存在巨大风险，稍有不慎就会被教廷一网打尽。 不过与此同时，如果欧德教廷没有即使驱逐抓住这些巫师，巫师们就会给城市带来巨大灾难，欧德教廷在公众心中的信任值也会迅速下降。 如果欧德教廷不再具有保护人们不被女巫和男巫伤害的实力，他们必然会被新的组织取代。 “我可以肯定，至少在近十年内布里特斯都没有出现过巫师聚会，我还不至于发现不了这种事情。” “如果巫师聚会和献祭活动发生在布里特斯，在接下来数年内，布里特斯出现幼年能力者的数量会大幅度上升，新生儿出现异变和畸形的概率也会大幅度增加。” “我将布里特斯保护得很好，巫师们绝对不敢将聚会地选在这里。” 第一百四十章 布里特斯的马赛大教堂内，由齿轮带动运行的星辰还在缓缓移动，它们以特殊的轨道杂乱地排布在巨大幕布下方。 闪烁着明光的天空下，南斯主教在用非常肯定的语气回答。 因为自从十三年前最后的女巫猎杀年结束，女巫在这片大陆上数量急剧下降，而男巫的数量本身就很少。 在这十几年里，不止是诺曼地区，世界各地都没有再传出由于女巫聚会和献祭活动导致的灾难。 “如果不是女巫聚会，那就是有失控巫师或是怪物躲在布里特斯周边，对比普通人更加敏感的能力者造成影响，导致能力者混乱。” “猎巫人那个小子还没有发现这点，他必然认为教廷监管不力才导致能力者敢当众违规，因此只是将违规者清理，并没有调查能力者攻击普通人的真正原因。” 埃德蒙并没因为他的回答而放松警惕，他闭上双眼又认真思考一番，将自己的推测讲出。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这个麻烦，在猎巫人协会的人发现以前解决它，不然猎巫人协会就有更多理由来插手城镇中的秩序。” 南斯主教这才听懂埃德蒙想表达什么。 本来他并没有多想，得到提示后又想到自己要和埃德蒙说的重要事情，心中隐隐感觉这几件事情的内在或许真有联系。 “埃德蒙，还记不记得你刚抵达布里特斯那几天，这里发生了一件碎尸案，凶手用尸块摆出诡异造型，企图将警察视线转移到女巫身上？” 埃德蒙点头，他记得很清楚。 教会插手碎尸案后很快将住在被告人对门的邪教徒和隐藏在布里特斯某个地下室里的邪教组织一网打尽。 虽然这个邪教组织并不是由巫师或是能力者组成，里面只有一群不学无术，消极生活的人。 最后南斯主教召开了一场盛大的记者发布会，宣传教廷的同时顺便告诫各位市民绝对不要加入邪教组织。 “你是说……碎尸案不是普通人做的，是熟悉神秘世界的能力者故意摆出了错误的献祭现场，让我们以为凶手是对女巫一无所知的普通人？” “没错，我们最近发现了一些新线索，受害者丈夫是被记录在册的能力者，目前他已经失踪。” 南示意身后传教士递来资料，南斯主教把卷册交到埃德蒙手中，埃德蒙开始翻看包括克顿先生在内的三名能力者资料。 老旧泛黄的牛皮纸上将居住在布里特斯及周边的能力者都统计在内，一张张油印照片插在笔记本中，将这些能力者面无表情的脸记录。 “你是说碎尸案的真凶是克顿，造成另外两名能力者混乱的也是这个克顿先生？” 埃德蒙合上厚笔记本，显然对这种猜测持怀疑态度，根据记录中所言，克顿先生的能力只能当乌龟。 除非他在接受教廷检查以后又接触到恐怖的能量源，不然绝对没有可能变成足以影响能力者混乱的不详存在。 “不，我是说克顿可能也是受到巫师影响，才会反常地策划了一场谋杀，因此他可能是我们找到混乱源的切入点。” “毕竟感知不能无限度使用，你这些日子在布里特斯都没发现这种存在，它一定藏起来了！” 南斯主教非常肯定，他此刻终于和埃德蒙达成共识，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马上找到失控巫师或怪物，将它抓住烧死！ 埃德蒙和南斯主教的交谈一直持续到凌晨才停止，而在夜晚刚刚降临时，比尔已经驾驶着马车快要回到山林别墅。 车轮吱呀压过土路，留下两道辙痕，回家路上依旧很难见到其他车辆，不过当他路过惠比特小镇，他感觉这里似乎比平日更加荒凉。 镇中房子用当地的蜜色石岩建成，虽有些破落，却透出纷繁的陈旧味道，保留着几百年前创立以来的容貌。 小镇主路的石板弧形小道冷冷清清，看不见行人，主路两旁唯二的两家商店都没有营业，只有灰白修道院亮着煤油灯。 更远处的平民墓地似乎竖起了更多十字木板，比尔控制马车减速，走进唯一亮灯的修道院里。 这座破旧的灰白修道院里并没有欧德教廷成员。 虽然曾经这里由欧德教廷建立，但他们在惠比特小镇破败以后就放弃了这个只剩下几十个老弱病残的小镇。 因此修道院就被几名老妇人接管，她们从布里特斯来到这里，平日里也像欧德教廷一样组织活动，倾听居民的烦恼，换得一点粮食。 匆匆人影在门缝里晃来晃去，比尔推开腐烂木门，他的出现似乎并未引起关注。 披着灰色麻布长袍和帽子的女人们正在忙前忙后，为躺在地上呻吟的老人和孩子打开热水，用热毛巾帮她们擦汗。 偌大的礼堂里只有三根蜡烛正在燃烧，还有一名满脸皱纹的老女人站在神像面前祈祷，愿神能带走病痛，使笑容回归可怜无辜的人们。 “她们怎么了，难道有疫情爆发？” 用三层手帕挡住口鼻，比尔拦住端着热水盆的女人，蜡黄脸上同样带有痛苦，也许只是因为症状较轻，还在帮忙照顾病人。 “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瘟疫，镇长已经联系布里特斯，相信很快政府就会派医生来这里。” “那发病症状呢，现在镇子里有多少人生病了，死亡率是多少，目前有没有出现自愈患者？” 目前惠比特小镇的情况一目了然，比尔对突如其来的疾病爆发有些在意。 布里特斯城区里一片繁华景象，惠比特小镇却爆发疫情，这说明是惠比特附近出现什么问题，才会导致居民大量生病。 比尔就住在惠比特小镇旁边，如果惠比特小镇真的爆发瘟疫，那么山林别墅也会被调查。 眼下正是等待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的关键时期，他并不想被其他人打扰或是发现自己与研究院的联系。 被比尔拦住的中年女人不认识比尔，不过还是快速回答，这些事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认为如果比尔是来惠比特小镇了解情况的医生或是记者，自己更应该配合。 “目前生病的人都是突然出现腹痛的症状，然后就是呕吐、腹泻和咳嗽，吃什么吐什么。” “老人和孩子全都病得非常严重，像我们这个年纪的成年人还好，只是出现腹痛腹泻的感觉，还没到那种难以忍受的程度。” “已经有四名老人和两个小孩子死了，大部分病人都被病痛折磨，他们的状态也越来越差，还没有出现能自愈的病人！” “先生，小镇里唯一的提姆医生也病倒了，如果您是记者医生，或者是政府派来的调查员，请帮帮我们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怪物出洞 仔细询问后，比尔得知小镇居民大约在两周前陆续出现这种症状。 镇子里唯一的诊所给出的诊断是患者吃了不干净食物，只要注意卫生停止食用严重的食物，腹泻几次后就能痊愈。 医生给出这种说法后，居民们便没有引起重视。 夏天的食物的确容易变质，不过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平民都懂得节约粮食，就算食物已经变质，她们也会找办法做成可以下咽的晚餐。 只是给出这种诊断结果的医生也很快成为病患，没有人能够幸免，大家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病症。 比尔不再打扰修女们，他再次驱赶马车回到山林别墅，心中已经出现对于疫情的猜测，只是还要证实。 “两周以前，是麦克斯出现的时间。” “她身上的蛇似乎都是毒蛇，或许这种特殊体质会污染周围环境，可是埃斯特并没有受到影响……”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是被陷害的，我没有伤人！！” “谁来救救我，快点放我出去，他们要杀了我！” “我没疯……” 思路被山上传来的叫喊声打断，马车穿过阴森森的树林，伴随着尖锐刺耳的鬼哭狼嚎。 泛着光晕的弯月高挂夜空，悬在精神病院上方，像黑色天幕下的启明灯，比尔没有在意那些声音，直接回到别墅。 夜已经深了，别墅里漆黑一片，比尔对失去夜视能力感到不适，凭借月光在柜子里摸索，终于找到蜡烛和火柴盒。 吧嗒吧嗒—— 火光出现，比尔点燃蜡烛照明，又将四周烛台上的部点燃，这才吹熄烧到尾端的火柴。 微弱的烛光将深红家具和漆皮沙发映得仿佛海市蜃楼，在摇曳火苗中摇摇欲坠，埃斯特还躺在沙发上熟睡，葡萄酒特有的安眠效果让她忘却烦恼。 随意坐在沙发对侧休息，自从能力被影子用不知名的方法封闭，他感受到忙碌一天的疲惫。 “久违的疲倦。” “希望明天我就能得到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的好消息，只要布里特斯没有派人封锁惠比特镇。” “不过疫情真是由于女巫经过吗，我也是男巫，可从来没有对周围造成影响，难道男巫和女巫之间也不一样？” “究竟谁才能给我解答巫师究竟和普通能力者有什么不同，黑街关于巫师的高级情报价格都在一万金镑以上，难道真要用这三万金镑买些情报？” “低级情报倒是不贵，但为了隐瞒我不是威廉姆斯这件事，我并不适合去买酒馆老板手中的低级情报。” “目前不管是阴影之书还是能力者，都未提及曾有人穿越成为另外的人，我最好不要暴露穿越者的身份。” “那就先赚到足够我可以随心所以购买情报的钱吧，从高级情报中反推，必然更加容易理解……” 就这样思考着巫师、能力者和教廷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比尔打了个哈欠，拄着脑袋缓缓睡去。 就在他闭上双眼那个瞬间的下一秒，他又睁开眼皮，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身体，仿佛看到新鲜事一样。 他…… 不，应该说是它，晃晃悠悠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机灵的眼球向左右瞟去，确认没人发现后快速离开别墅。 就在它开门离开别墅时候，躺在沙发上的埃斯特被开门声唤醒，她迷茫地揉着沉重的眼皮，只看到一个人影离开。 埃斯特没有多想，打着哈欠端起茶几上的烛台，打算回到她的房间好好睡一觉。 而就在这个深夜，距离布里特斯不断释放浓烟的北部工业区不算远的无人深林，黑漆漆的山底洞穴吹出阵阵寒风。 穴口横竖堆积着许多阴森白骨，灰白岩石和长满苔藓的地上还有新老交织的血痕。 咕噜噜声音伴随阴风从洞穴传出，在连虫鸣都消失的寂静午夜格外清晰，在山地洞穴四周的土地和树上，密密麻麻的??在漫无目的爬行。 结实的蛛网上粘着昆虫，一只母蚊子拼命挣扎，它能感受到蛛丝正发生剧烈震颤，也能看见从蛛网四面八方向自己靠近的小蜘蛛们。 紧接着，蜘蛛快速覆盖了这只蚊子，几块破碎的翅膀碎末从蛛网缝隙掉落，成为地上蜘蛛们的大餐。 忽然一阵剧烈的嘶吼从洞穴传出，伴随着愤怒和痛苦，蜘蛛们快速让出穴口位置，在晦暗不明的月光下，阴暗洞穴里渐渐浮现八只闪烁着幽光的眼睛。 “吼——！” 如同所有昆虫类怪物的叫声一样，无人深林间响起恐怖嘶吼，林中被嘶吼声惊得引起一阵鸦潮。 八只腿的怪物终于完离开洞穴，身形也在月光下显现。 这是一只巨型母蛛外形的怪物，八只眼睛灵活转动，一排排尖牙长在八瓣嘴上，每次闭合都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它的镜腹部整体呈亮黑色，并有红色女人脸状斑记，人脸五官部闭合，让人难以确定这张脸究竟是不是斑记。 蜘蛛怪物身长超过六米，身高两米，认准一个方向后移动，很快消失在朦胧的黑暗中，无人深林里只剩下飞鸟爬虫还惊得四处逃串。 就在蜘蛛怪物消失不久后，穿着老土的年轻人踏入这片深林，踩过落在地上的苔藓和蛛丝，乱糟糟黄发依旧用发带绑在身后，脸上挂满自信微笑。 “老板口中的无人深林很容易找的嘛，随便一个小镇居民都知道。” “他们说这片深林特别容易迷路，曾经走进这里的人都失踪了，以后也就没有人愿意进入这片深林，应该是这只怪物领主设置的陷阱导致。” “我还从来没有猎杀过年龄超过三十年的怪物，这次一定要把战利品带回猎巫人协会，让前辈们承认我的实力！” 猎巫人小鬼从绑腿带上取下武器，进入战斗准备状态。 小鬼的武器是一柄纯黑色弓弩，弓弦用三根不知是什么材质的银灰色丝线构成，有半只手臂长短，黑色弓弦装于弩臂前端，弩机安装于弩臂后部，努臂上还安装了三点瞄准镜。 小鬼单手托持弩机，将背上的行囊拉开一半，伸出取出三根特制钢箭依次放在弓弩上，这是每次可以放置三根钢箭的弓弩，虽然没有那么先进，但这已经是他用部狩猎成果换来的。 猎巫人协会不缺钱，他们只缺少可以用来制作更方便猎杀巫师的武器材料，因此那些不在人群里兴风作浪就不会被教廷处理的野生怪物，正是猎巫人协会的最爱。 因为在作战方式上，欧德教廷更偏向于巫术类能力，猎巫人协会更偏向于强化自身的能力，所以在对付巫师时，猎巫人协会的人也就更需要特殊武器辅助作战。 黑夜还在继续，猎巫人小鬼警惕地深入无人深林，鞋底踩在烂叶子上，传来阵阵气息。 按照前辈们教给他的办法寻找怪物活动的蛛丝马迹，小鬼找到许多破败蛛网。 朝着蛛网更多的方向前进，漆黑无比的深林里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这让充满信心的小鬼也再次绷紧神经，大气都不好呼出，努力调整呼吸节奏。 就在蚊虫也更加稀少的深林更深处，忽然小鬼感觉脚下也被蛛丝黏住，他知道自己距离怪物的巢穴越来越近，不自觉开始吞咽口水…… 继续向前行走，忽然发现前方的密林稀疏起来，紧张地握了握拳头，双手举着上好弦弓弩，慢慢加快脚步…… 终于穿过这片密林，猎巫人小鬼终于抵达他期盼了很久的怪物巢穴，遍地白骨让他确认这是一只作恶已久的成年怪物，从而更加坚定自己消灭它的决心！ 他几次呼吸后鼓足勇气，从行囊里取出一只暗火火把点燃，这种火把可以提供照明效果，同时可以在几乎完黑暗的洞穴里提供比普通火把更大的照明范围。 微微有些颤抖着迈出右脚，猎巫人小鬼踏入地底洞穴，开始他的洞穴之旅…… txt下载地址： 手机阅读： 第一百四十二章 时尚服装店 当比尔睁开眼睛时，他已经穿着黑丝绸睡衣躺在床上，倒映在瞳孔里的画面是水晶吊顶，四周部是熟悉的味道。 “昨晚我迷迷糊糊回房间睡了吗？” 迷茫地揉揉眼皮，打了个哈欠，窗外升起稀薄雾气，太阳染红天边云层，又是崭新一天。 来到盥洗室，浑浊的地下水从铜制水管哗哗流出，带着酸败和恶臭味道，甚至还有点黑。 皱着眉头将水管拧紧，没有洗脸刷牙就离开盥洗室。 埃斯特的卧室房门还紧紧关着，不过比尔看到别墅外晾着的衣服，就知道她已经醒来多时，此刻只是不愿意出来见自己。 切了几年火腿肉、麦面包和小杯红酒端上餐桌，比尔独自享用早餐。 自从回到布里特斯，他就保持着按时吃饭的习惯，食物是活力的必需品，他一直这样坚信着。 一边吃饭一边安排今日工作。 对于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比尔认为他们并不会很快给予答复，那些科学家们必然会进行一番推理，最终结论就是将此事报告给政府。 那么按照政府的办事效率来看，他预计新政府会在一个月内得到结论，再由政府派人与自己交涉。 因此这段时间只需要保证开办工厂的事顺利实施下去，第一批产品可以大力推广人类自主控制双轮车。 当然他已经提前和老威打好招呼，提醒他出门时不要骑车出行，因为这种创意被窃取的概率非常大，它的结构一目了然。 如果提前被其他公司申请垄断权利，那么以后再想生产，就必须向拥有垄断权的公司缴纳巨额垄断费用，听上去就不划算。 而申请政府的技术垄断支持，同样需要花很多钱，当然如果有人脉，申请支持这种事情就会好办多了。 将一片火腿夹在面包里，整片放入嘴巴不停咀嚼，听说咀嚼时有助于思考。 “白天去相关部分了解一下申请技术垄断和注册公司的程序，晚上调查惠比特小镇的地下水。” “……如果教廷没出手解决的话。” 吞下所有食物，饱腹感带来满足感，比尔稍作思索，又切了一盘火腿和麦面包。 他来到埃斯特房门前，敲响房门。 “埃斯特，今天我要出门办事，需要秘书跟着，如果你醒了我希望你能马上收拾一下，早餐在桌子上。” “现在我上楼换衣服，你有十五分钟时间吃饭梳头。” “当然如果你认为自己可以耍性子不出来见我，我也有权利解雇你……” 啪！ 卧室门突然打开，埃斯特已经穿好衣服站在比尔面前，只是脸上依旧便秘表情，好像比尔拖欠了她三年工资没给。 “很好，现在我去换衣服，你吃完早饭准备马车。” 比尔说完直接回到主卧，埃斯特在比尔转身后忽然松了一口气，脸上也不再是紧绷表情。 “哎，丢死人了，昨晚竟然对克利夫先生耍酒疯……” “希望先生已经忘记昨天发生的事……” 等比尔换好衣服走出别墅，埃斯特已经飘着马在门口等待，对于这种工作态度的埃斯特，比尔也不再多说什么。 不过看着埃斯特的衣着打扮，比尔还是皱紧眉头，登上马车前往布里特斯。 路过惠比特小镇时，小镇居民还没有等来救世主，马车四周围上好几个居民，只是他们在看到比尔后绝望地摇头。 小镇上很多人认识这个平日里在镇上采购食物的男人，也只有不经常出门的修女不认识他。 马车离开惠比特小镇进入布里特斯，比尔没有直接驾驶那边去相关部门，而是来到中央街区最繁华的街道，停在一家服装店门口。 “先生，您是来服装店办事？” 埃斯特跳下马车，她看到服装店足有整个别墅那么大，而比尔又直接走入时尚服装店里，心里不由开始打退堂鼓。 虽然她平日里对自己打扮并不重视，因为埃斯特并不想把钱花在这种地方，可站在比尔身旁时，她又总是不由自主地自卑。 没有女人不爱美，尤其是当她面前出现另外的女人和自己喜欢的男人，这种强烈的自卑感让她无法踏入美女如云的服装店。 比尔正在服装店里随意打量服饰，这家店里的衣服都是这个时代最时尚的商品，几名富家女望向比尔，小声谈论比尔是哪家少爷。 “他是谁呀，长得这么帅气英俊，怎么从来没在社交场所见过？” “我也不知道，你看他眼睛是金色的，会不会是从外国来诺曼做生意的？” 富家女们窃窃私语，对于异性样貌的痴迷程度，女人们并不比男人更能控制荷尔蒙分泌。 “我也猜他是从国外来的，最近咱们诺曼好像开放个好几个港口与邻国做生意。” “过段时间还会有泽曼西和弗拉斯的贵宾参观布里特斯，这两个国家也刚刚爆发革命不久。” “听我爸爸说政府打算和它们合作，不知道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大概是要打仗了吧……” 女孩们的音量越来越小，她们对政治话题不感兴趣。 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比尔身上，甚至还有一名穿着蕾丝连衣裙的少女大胆走到比尔面前，向他询问。 “这位先生您好，我叫???????，我父亲是???财团的董事会成员，请问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 “还有……请问您订婚了吗？” 蕾丝女满脸娇羞地询问，在她身后的富家女有的羡慕她的勇气，也有人在翻白眼，心里暗骂她不要脸。 比尔低下头，看见涂着夸张白粉和腮红的蕾丝女，心里虽然没有波澜起伏，但也暗自发出感叹。 「这些富家女的品味和贵族想比，还是差了很多。」 「至少沙威的品味还可以。」 收回想法，比尔冲蕾丝女点点头，缓缓开口，用低沉不失磁性的嗓音回答。 “美丽的???小姐，我叫威廉姆斯克利夫，现在是单身，目前没有结婚打算。” “那、那真是太辛苦了，一个人的话会很孤单吧？” “还好，目前以事业为重。” 蕾丝女非常开心自己搭讪成功，她从镶满珍珠的手挎包里拿出眉笔和粉色手帕，快速这下一个地址和时间，羞涩地递给比尔。 “亲爱的克利夫先生，下周我们会在克伦威大街举办舞会，如果您有时间的话也请参加吧，我会在舞会等您！” 没等比尔接过手帕，蕾丝女已经快速将手帕塞到他手中，然后红着脸和女伴们离开服装店。 其他富家女看到已经有人先下手为强，也不好意思再上前去，而比尔这才发现埃斯特没有跟进来，还站在商店门口。 她脸上流露的自卑，似乎已经深深刻在骨子里。 txt下载地址： 手机阅读：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惠比特小镇之夜（二合一） “埃斯特，你不能穿着这身衣服跟我去政府办事，虽然不是嘲笑穿衣风格，但我希望你能暂时换上正常衣服。” 走出服装店，比尔有些不满。 他并不知道埃斯特穿成这样是因为没钱去买新衣服，以为她就是喜欢这种打扮，这个世界的怪人很多，怪得花样百出。 不过埃斯特听到比尔的话后，先是一愣怀疑自己出现幻觉，接下来就是不可置信地提出质疑。 “什么，克利夫先生，你是说要给我买衣服吗？” “废话真多，抓紧时间。” “是，我明白了！” 埃斯特终于露出笑容，跳着跟在比尔身后有进服装店，暗恋中的男人女人经常大起大落，因为喜欢的人一点重视就欢呼雀跃。 这个外表冷漠的男人，眼睛里还是能看到我的！ 埃斯特就是这样在内心深处告诉自己。 比尔并不知道埃斯特内心在想什么，他正吩咐店员取下符合自己眼光的连衣裙给埃斯特换上。 严格来说埃斯特长得不丑，尤其是换下奇奇怪怪的衣服后，服装店员又用发箍将漂亮的红发束起，配上符合高档礼服的耳坠和项链。 当埃斯特站在镜子前，她被吓到了。 “这、这是我吗？” 她扭扭捏捏离开换衣间，比尔正坐在沙发上等待，手里拿着一张《每周新报》，阅读最新时事热点。 「看样子新编社找到方向了，他们把受众群体转移到中产阶级身上，加大对时尚用品的介绍和推广。」 「呵呵，他们已经对写软文这件事得心应手，应该能收到很多时尚用品商店的广告费和赞助费。」 “先生，您、您看我穿这件衣服会不会太太太奇怪了？” 埃斯特满脸羞涩地站在比尔面前，她正穿着一件收口黑色连衣裙，收腰设计把她纤细的腰身展露无疑。 “……不，很适合你。” 上下打量一番，比尔看到两条匀称紧实的小腿修长白皙，皮肤光滑得看不到任何瑕疵，小坡跟皮鞋拉长腿部弧线，令埃斯特更加高挑性感。 深目高鼻的女人脸上不加任何修饰，五官却又那么和谐立体，鲜血宝石般的大波浪红发从柔弱双肩顺流而下，举手投足间都是气质。 人靠衣服马靠鞍，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服务员，把我挑的另外几件也打包，包括配饰和鞋子。” “好的，先生！” 服务人员笑得嘴都合不拢，又帮埃斯特配上手提包，将所有东西打上精美包装，这才将这位富少爷送出店门。 埃斯特跟在比尔身后离开，还有服务员捂着嘴偷笑，跟她打趣，甚至忘记刚刚比尔才说自己单身。 “小姐，您男朋友真有眼光。” “别、别说笑了，他可不是我男朋友！” 埃斯特赶紧跑出服装店，脸上还是滚烫的红色。 捂着脸钻进马车，心脏却还噗通噗通乱跳不停，生怕刚刚服务员的话被比尔听见。 马车缓缓驶动，埃斯特偷偷将马车打开一条缝隙，望着这个男人的背影，心中悸动久久不能平复…… 比尔驾驶着马车在路上行驶，日新月异的布里特斯大街上能看到很多造型奇特的蒸汽车。 白色蒸汽从钢铁排烟管滚滚冒出，指挥交通的警察手举指示牌站在路口，见到大亨开车路过连忙点头问好，当他指挥平民过马路时则又板起脸。 叮铃叮铃的声音响起，接着是呜呜呜呜—— 小型蒸汽列车的试运营车辆缓缓停下，刹车时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又很快淹没在从蒸汽列车挤下来的嘈杂与喧闹中。 比尔停下马车静静等待人潮散去，青灰街道和巴洛克风格建筑在昏暗日光下显得如梦似幻，光影将古老中的朝气蓬勃渲染，也让世界更加真实。 当马车终于抵达目的地，比尔和埃斯特走入商业管理局，一楼就是嘈杂的业务办理大厅。 工商管理局的热闹程度比想象中更甚，比尔也能看到许多以前在报纸上见过的小贵族，他们穿得西装革履高傲地站在一旁，身边还跟着老管家忙前满后，负责公司注册。 在贵族阶级倒台后，这些小贵族们失去令人羡慕的地位，便变卖乡下土地，打算和资本家一样开办工厂，走上新贵族道路。 虽然商业管理局里有很多人，不过相关部门的办事效率还算不错，比尔很快领到申请注册公司要填写的一大堆表格。 接下来比尔带着埃斯特来到房产局，申请了北部工业区最偏僻的位置，那里租金相对便宜，又快速填写公司名称和出资人，以及银行贷款担保单和启动资金。 最后比尔来到私有产权保护局，开始着手办理自行车的产权保护，这当然又花费了不少钞票才将自行车的设计图纸和设计理念部提交。 “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穷人真是寸步难行。” 将空瘪的钱包放回怀中，比尔不再多发表意见，他可没有再组织一场工人革命的想法，只能让自己进入那个阶级。 夜幕降临以后，比尔和埃斯特回到惠比特小镇，古朴的弯曲道路上看不见任何行人影子，这里只剩下一片死寂。 由于这座早已破败不堪的古镇中，平日里商店进货都是驾驶马车去隔壁镇子，因此这座小镇平日里除了比尔的马车，几乎没有外人经过。 比尔和埃斯特来到唯一亮灯的修道院，修女们也陆续病倒，她们没有等到救世主，连镇长都消失得不见踪影，他带人离开惠比特小镇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嘿，虽然这么说很残忍，不过你们的镇长不会回来了。” “布里特斯没有任何新闻报道惠比特小镇出现疫情，说明镇长并没有将此事报告给政府或是任何能够帮助到你们的机构。” 坐在神像面前的破木板祈祷台上，比尔背后便是无脸神像，烛光摇曳在高耸黑铁烛台上，这只烛台应该就是破落修道院里最有价值的物品。 回答比尔问题的修女们抿着嘴，她们曾经这样想过，那个从来都不希望来到这种小镇当差的镇长大人，是不是早就害怕疫情传染给他，抛弃了惠比特镇？ 没有参与到比尔和修女们的交谈中，埃斯特正满脸担忧地跪在地上，她在帮助生病孩童，帮助他们换掉额头上滚烫的毛巾， 埃斯特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就住在他们脚下的居民们竟然正被病痛折磨，别墅里的储备食物很多，并不需要每天都来惠比特小镇采购。 “不然我们自己明天去首都找医生吧，布里特斯一定有愿意帮助我们的医生，政府也不会对我们不管不顾！” “那明天我带着钱去首都寻求帮助，教廷也会帮助我们的，咳咳……” 修女们围在一起商量，比尔目前愿意参与到惠比特小镇疫情中，当然是因为他不想看到欧德教廷参与，因此他最好阻止修女们的计划。 “尊敬的女士们，或许你们不该这样草率决定将此事上报给政府和欧德教廷，如果惠比特镇真的被检查出瘟疫，你认为政府会放过小镇上的人吗？” “而且你们有没有想过，欧德教廷曾经就因为惠比特镇的贫穷而放弃这里，他们为什么会再度归来？” “就算他们愿意派人来到惠比特镇，抓到一个人将她指认为女巫，说小镇出现疫情部是由女巫导致，那么你们认为教廷会如何对待被邪恶侵袭的各位？” 冷淡但低沉的声音响起，修女们再度看向坐在祷告台上眯着眼睛的男人。 这些话不仅引起修女们关注，包括在旁边躺着的小镇居民在内，都在比尔说出这种可能性后屏住呼吸，想到了什么不太友好的历史经验。 “修女们说过，教廷会烧死女巫，但我们不是女巫，教廷不会烧死我们的！” 稚嫩的声音在祈祷台下方响起，脸色蜡黄的小女孩天真地抬起头，她说完又剧烈咳嗽起来，旁边一直照顾小女孩的老女人赶紧帮她顺气按摩。 只是小女孩的话并没有让在场成年人重燃希望，他们反而更加忧虑。 “克利夫先生，那我们该怎么办？” “是啊，克利夫先生，您是从大城市来的尊贵绅士，一定有办法帮助我们！” “克利夫先生，请问您认不认识医术高超的医生，不需要政府帮忙，只要有医生肯来到这里为我们治病，我们会凑钱看病的，不会让他做义诊！” 居民们焦急地看着比尔，他们眼中满是无助和祈求，这就是贫穷的悲哀，他们从很久以前就不敢生病，因为他们没钱，所以连生死都要掌握在别人的施舍中。 “克利夫先生，您不是说要帮助小镇居民检查发病原因吗，我现在就去布里特斯寻找医生！” 埃斯特坚定地站出来，她眼中充满对小镇居民的悲悯，比尔从来不知道她还有善良和喜欢多管闲事的一面。 骗子占卜师，这可不是善良的代名词。 “今晚不要急着找医生，现在已经快到深夜了，你也不知道靠谱的医生住哪儿。” “早上我发现水管里的水是黑的，如果不出意外，居民生病应该和饮用水被污染有关系。” “你们一直都喝这种水吗？” 目光扫过修女和小镇居民，他们神情复杂地点点头，一名瘦高修女开始解释原因。 “尊敬的克利夫先生，镇子里的饮用水最近的确有些浑浊，不过以前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 “如果使用政府过滤的自来水，每年就必须按用量缴纳一大笔污水处理费用，可是我们都是喝爱伊河里的水长大的，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花钱还要喝水。” “所以为了避免这项不必要之处，小镇居民集体跟镇长商量，还送给他好多肉干和面粉，镇长才同意私改自来水管道，逃避这项费用支出。” 修女解释完，埃斯特这才恍然大悟，如果是为了省钱，穷人的确会做到这种程度。 “虽然不想这样说，不过你们最好把管道改回来，途径北部工业区的河水不能直接饮用，政府对饮用水进行处理没做错。” “就算是大规模发病以前，你们也会经常腹泻腹痛吧，小孩子应该更严重。” 看到修女们和居民躲避的眼神，他知道自己没有说错。 工业污水排放是所有发展中国家不可避免的污染源，只是女巫麦克斯的出现让本就无法饮用的被污染河水更加脏臭。 “那就是说提姆医生的诊断没错？” “如果能确定不是瘟疫，我们是不是可以寻求政府帮助？” 有居民提出这种方案，马上就有另外的居民反对。 “如果真是如克利夫先生说的那样，我们更不能寻找政府帮忙了！” “是我们先偷改了自来水管道，随意损坏改变公共设施可是违法的，我们会被警察抓起来，关在不见天日的监狱！” 虚弱的男人在这种时候反而提高音量，大声说出最糟糕后果，马上就有很多人被他的情绪带动，坚决反对报告政府的方案。 “不会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吧，我们又没有偷税漏税，只是没有花钱喝政府处理过的自来水……” 又有声音出现，中年妇女皱紧眉头，她没有虚弱男人那么悲观，但又有令在场所有成年人恐惧的猜测出现。 “就算我们不会被抓起来，政府也会让我们补上这十几年里没有缴纳的水费吧？” 原本小镇居民们还在争论不休，这种猜测被修女说出后，场面很快就安静下来，人们不自觉吞咽口水，面面相觑。 “补交十几年的水费，不如让警察把我抓进监狱，再过两年小艾伦就十二岁，我打算把他从乡下老家接到城里，花钱送他去皮匠店里做学徒，这年头没有点手艺在身根本无法在城市生存。” “我家也是，大女儿丽莎在蒸汽船上当佣人，都已经二十三岁了还没嫁人，就因为我这个父亲没用，不能多出点嫁妆……” “你们都还能攒下一点钱，我们家现在吃饱都已经很勉强，自从孩儿他爸在工厂打工出事……” 小镇居民们忍着腹痛聚在一起，说出家中最真实的情况。 家事或许难以启齿，但他们肯把这些东西说出来，就因为他们不再将希望寄托在政府身上，不愿补缴高额费用。 而他们最后的希望，就是这位住在山林别墅里的男人，主动走进修道院询问，并且愿意提供帮助的克利夫先生。 那个男人此刻就不顾礼法地坐在祈祷台的最高位置，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 翘着二郎腿，右手拄着下巴，比尔见小镇居民部看向自己，骤然跳下高台，稳稳降落在地。 “当初是谁改的小镇供水管道，我要亲自去你们口中的爱伊河看看。” txt下载地址： 手机阅读： 第一百四十四章 地下管道（二合一） 人群中一名老人颤颤巍巍举起手。 “当年是我和几个老朋友共同做的。” “那时我们在城里做水管工人，布里特斯多处管道都是由我们安装，因此知道该怎样逃避费用。” 水管工老人缓缓从铺在地上的床铺爬起，在修女的搀扶下来到比尔面前。 他看上去至少七十岁，不过这个时代的工人看上去都会比实际年老，加上有重病在身，看上去好像不碰他都会摔倒。 “贝克尔大叔，你都快五十岁了，又病得这么严重” “咳咳、没事，就让我跟克利夫先生一起去吧，小镇变成这样是我们曾犯下的错，我应该把它修改。” “现在镇子里也就只有我知道水管哪里动了手脚，想要把水管改回去，也只能让我来。” 水管工贝克尔松开修女搀扶，声音还颤抖着，严重腹泻和食物中毒会导致人脱水，身无力等症状，不过还没有让他昏迷休克。 “很好，现在我们就过去。” 比尔径直走出修道院大门，埃斯特扶着水管工跟在后面，修女在默默赞美那个愿意帮助惠比特镇的男人，小镇居民叹了一口气。 “以后要交水费了，这笔钱从哪里省出来才好呢？” 比尔等人首先前往贝克尔家中取到工具箱，然后在贝克尔的带领下来到惠比特小镇外，夜依旧漆黑得不见五指，两盏煤油灯也只能照亮脚下。 盖过膝盖的草丛里群虫鸣叫不断，再向前就能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声，酸臭味渐渐传来，如果比尔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强酸味道。 然后他们来到破旧的供水站，这里有可以进入地下管道维修点的狭小通道。 踩着生锈垂直扶梯，三人依次进入地下，严重的潮湿与霉菌味儿让埃斯特不自觉捂住口鼻，水珠滴落，脚步声和火光在只能低头经过的隧道传开。 终于来到一处宽敞台面，水管工贝克尔也停下脚步进入一处拐角，拿出工具缓慢拧上水管，关闭水泵，拆开接口 吱呀 吱呀 在贝克尔艰难地工作时，埃斯特提着煤油灯给他照亮打下手，比尔正蹲在地下河旁边，换上一副胶皮手套检查。 散发恶臭味道的河水继续向下游流淌，比尔感觉有寒风从通道传来，抬头向深处张望，阴风吹来处除了一望无际的黑暗什么都没有。 通道里只有水管工修改管道的吱呀声，再次低头看向河水，脑中升起某些画面。 他想起上次看到河水时让人不安的场景，脑袋开始胀痛，心脏缓缓加速，呼出一团白气 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 “谁！！” 瞬间从后腰拔出转轮手枪，对准黑影滑过的轨迹和方向！ 砰！ 砰砰砰！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 火光在枪口迸发，贝克尔被枪声吓得扔下手中铁钎，埃斯特同样吓得尖叫。 黑影快速从河面飞过，此刻在场三人都看到黑影，它在移动时没有产生任何响动，在河面留下一道道水痕。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无数细小琐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比尔双手持枪快速寻找那东西所在，不忘转头冲着贝克尔大叫： “狗屎！！” “转过头去！！” “继续改你的管道！！” 一只转轮手枪瞄准水管工贝克尔，另一只枪一直瞄向黑暗，埃斯特被比尔此时此刻的行为吓得捂住嘴巴，大气都不敢呼出。 “是！是！” 贝克尔连忙屁滚尿流地捡起工具箱继续，汗水顺着额头如瀑布般流淌，腹中绞痛和对死亡的恐惧让他在痛苦中加快工作速度。 影子再次从暗中嗖地跳出，比尔立刻扣下扳机，连续射击那道至今还未看清是什么的东西，枪声震耳欲聋，它再次消失在无尽的黑暗。 “你在看什么？” 比尔转身看向埃斯特和贝克尔，却见埃斯特惊恐地瞪大双眼看向自己 不 她没有看我 身后！！ 瞬间转身向身后射击，怪物巨大的身影正张开八瓣长满尖牙的血盆大口咬下，已经能看到它散发恶臭的食道！ 数发子弹在怪物口中炸开，黑烟升起，但怪物只是愤怒地嘶吼两声，完没有停止动作，下一秒就要咬下脑袋！ 当比尔以为自己会再次被怪物吞到肚子里，然后思考暂时失去能力的自己究竟还有没有机会复生，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向后跌去。 在头部摔在地上昏迷以前，一抹昏暗的红从眼前飘过，挡在自己身前 耳边似乎隐隐约约传来女人声音 “克利夫先生，我一定不会” 如果比尔知道自己只是后脑着地就晕过去，一定会感到奇怪，不过现在他只能无意识地躺在地上。 埃斯特挡在比尔身前，面对着占据整条通道大小的怪物，脸上充满坚定。 “母亲，你为什么要杀他，而且你不是说你从来不吃人么！” “嘶哈——” 面对埃斯特时，怪物的身形似乎有些缩小，看上去也没那么阴森恐怖，不过它依旧愤怒。 六根尖刀一样的蜘蛛腿踩在水泥地面，两只前爪像手臂一样抬起，背上人脸在蜘蛛怪物活动时不停扭曲。 “他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母亲，他对我很好，今天还带我去商店买新衣服，吃异国料理！” “嘶哈——！” “母亲，您不能阻止我跟我爱的人在一起，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独自在人类社会生存下去，不会一辈子都活在您的庇护下！” “嘶哈！嘶哈！” “您凭什么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知道我爱这个男人就够了，再说他是个男巫，不会对我有偏见！” “嘶哈——！” 她们吵得越来越凶，埃斯特激动得大声反驳蜘蛛怪物。 虽然从小母亲就告诉她要少跟人类接触，尤其是绝对不要和男人接触，但埃斯特知道她是人类，最后一定会回归人类社会！ 蜘蛛怪物同样激动，不停用它有限的人类思维和埃斯特解释，人类绝对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善良。 两只尖刀一样的前爪在空中比划，却又因为身体上到处长满伤人的刺而不敢上前，生怕伤到她，可埃斯特丝毫不听它劝说，执意要留在这个男人身边。 “嘶哈！嘶哈——！”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跟您回去，我最讨厌住在都是石头和虫子的洞里！” 蜘蛛怪物怎么说也无法说服埃斯特离开，只好控制埃斯特身上的丝线慢慢将她缠住。 可埃斯特此刻打定主意绝对不会跟它回去，忽然从头发后面抽出一把尖锐匕首，砍断身上丝线，甚至捡起地上的转轮手枪对准蜘蛛怪物。 “我不要躲在深山老林，您没有权力干涉我的自由，我是人类，我要回归人类世界！” “我深爱着这个男人，您不是人类，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动作瞬间僵住，蜘蛛怪物从来没想过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会和自己兵刃相向，更不敢相信埃斯特会这样做就是为了那个躺在地上的男人！ 心里似乎有些失落和难受，八只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润湿视线，嘴巴张张合合，却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劝说。 然后它颤抖着后退两步，突然跳过埃斯特，直接攻击躺在她身后的那个男人！ “嘶哈——！” “克利夫先生！” 虽然埃瑟特已经发现蜘蛛怪物的动作并回身阻挡，但她并不会任何战斗技巧，动作相比于怪物而言也几乎相当于静止在那儿。 锋利的爪刃快速抵达比尔面前，下个瞬间就会让他身首异处，蜘蛛怪物没有感受到这个男人拥有男巫气息，因此也坚信他在用鬼把戏欺骗埃斯特。 爪刃划破苍白皮肤，一滴鲜红的血在落地前忽然变成黑色！ 砰！！ 黑血冲破皮肤形成巨大锥刺，将蜘蛛怪物瞬间击飞打入墙壁，地上昏迷的男人在灰尘中忽然抽动两下，四肢扭曲地站起来。 “哎呀哎呀，我这么又遇到这种麻烦事，运气果然很差。” “喂女人，你说的那些转运方法还是给我试试吧，我可不想三天两头就被成年怪物攻击。” ‘比尔’骤然睁开双眼，冰冷目光中充满戏谑。 “克利夫……先生？” 埃斯特不敢确定眼前这人究竟是不是她认识的男人，她已经不止一次见到比尔变得奇怪到不像他自己。 “啊，是啊，我是克利夫先生。” “那只想要吃掉我的小蜘蛛，你跟它很熟吗？” “它、它是我的……” “是它将我喂养长大，克利夫先生，你的能力恢复了？” 埃斯特没能在‘比尔’面前承认她叫一个怪物做母亲，只是跑到他身边，有些欣喜。 ‘比尔’吊丧眼看向被黑血打入墙壁的蜘蛛怪物，又瞟向靠过来的埃斯特，嘴里嘟嘟囔囔抱怨着。 “早就跟你说过，不要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情，都是些虚假的骗人把戏，还好这次战斗发生在下水道里。” “哼，你惹得麻烦，最后还不是要我给你擦屁股。” “不过今晚，我们有蜘蛛大餐吃了！” 影团在‘比尔’掌心快速聚合，蜘蛛怪物已经从墙壁爬出，看到埃斯特站在比尔身旁后愤怒嘶吼！ 八只泛着幽光的独立眼球快速震颤，六只脚快速紧绷着弹起、跳跃！ ‘比尔’从容地将影团变成一个散弹枪，扣上弹夹，啪！ 阴影子弹直接打入蜘蛛怪物下腹，原本对子弹毫无畏惧的怪物竟就这样掉入浑浊泛酸的地下河水。 在河面痛苦翻滚着，疏忽大意更加重它对比尔的憎恨。 当‘比尔’再次扣动扳机，蜘蛛怪物搜地消失在河面，不知何时它已经在墙上黏上一根比钢筋还粗的暗黄蛛丝。 嘭地一声枪响，散弹在墙壁开花。 战斗很快超出埃斯特的干预范围，此刻才是男巫与怪物间的真正战斗，水管工贝克尔捂着耳朵藏在拐角，枪声和怪物的嘶吼让他怀疑自己正在经历一场漫长噩梦！ 冲击不断，火苗在灯罩内忽隐忽现，两道黑影在狭长通道穿梭，男巫和怪物的力量似乎不相上下，埃斯特却急得快要哭出来。 “别打了！” “克利夫先生，母亲，你们别打了！” “别打了！别打了！” “母亲，您刚刚经历生育期，本身实力就将至最低，现在打不过恢复能力的克利夫先生的！” 话音刚落，‘比尔’和蜘蛛怪物已经分出胜负。 黑血在手中变成一把屠夫刀，怪物努力撑起足节，却又发出惨叫，它身上出现数道狰狞伤口，暗绿色血液成股流淌。 “切，竟然是个这么弱的怪物。” “还以为能带给我多点乐子，十分钟不到就结束了啊。” ‘比尔’掰掰脖子，似乎还感觉扫兴，黑血在手中变为一把屠刀，在指间翻转，一步步向它靠近。 它们早已远离水管工修理位置，进入通道更深处。 除了蜘蛛怪物头上八颗颤抖的眼珠，这里没有丝毫光亮，连煤油灯都变成远处一点星光。 “克利夫先生，母亲，我求求你们别打了……”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克利夫先生，母亲，你们在哪……” 身后传来埃斯特的叫喊，不过‘比尔’只是挖挖耳朵，轻轻吹走指甲中耳屎，根本不在乎这只蜘蛛怪物和埃斯特有什么关系。 “女巫村落可以用怪物换东西，蜘蛛眼睛是不是能制作秘制药水，这么大的眼珠子应该很值钱吧。” “嘶哈……” 蜘蛛怪物无力呻吟，身都是血淋淋的伤口，痉挛颤抖着，从它吐丝的凹穴里还有几只灰白尚未成型的小蜘蛛爬出，快速逃离这处险地。 虽然‘比尔’身上衣服同样挂满伤口，不过身上没有一点疤痕，随手抓住蜘蛛前腿，高举屠刀…… 噗嗤！ “嘶哈——！！” 污血从断肢喷出，顺着‘比尔’尖锐脸骨滑落，失去脚的痛苦，让蜘蛛发出痛彻骨髓的哀鸣…… 腥臭的血比河水还要难闻，‘比尔’面无表情地卸下蜘蛛腿，却在污血喷到脸上时兴奋得开始颤抖！ “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比尔，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个臭小子要好好跟我学习，事情本来就是这么简单！” 又抓住另一支蜘蛛脚，再次高举屠刀，只是没等手起刀落，‘比尔’忽然痛苦地扔下手中屠刀，跪在地上抽搐不停！ “比尔，这个该死的家伙，这次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我还没有做完，我还没有杀够！！” “可恶！！” 挣扎着不让自己睡着，女人急促的高跟鞋声越来越近，它突然意识到什么，快速抽搐两下，不再反抗…… txt下载地址： 手机阅读： 第一百四十五章 惠比特小镇的英雄（二合一） “克利夫先生！母亲！” “我的天啊！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埃斯特终于提着煤油灯赶到蜘蛛和比尔身边，还穿着高跟鞋，一瘸一拐地跪在地上检查昏迷不醒的比尔，又跑到蜘蛛怪物身边检查伤势。 漂亮的矮跟小牛皮鞋上沾满污渍和血，血是战斗时留在地上的。 昏暗的地下通道到处都是战斗痕迹，埃斯特颤抖着将断肢安在蜘蛛怪物喷血的伤口处，拿出针线从内部肌肉开始缝补。 蜘蛛怪物不再发出刺耳尖叫，安静地看着埃瑟特帮自己连接断肢，另一只前爪轻轻搭在埃斯特头上。 “嘶哈——” “我知道，母亲，我没哭，我没哭” 手上已经沾满墨绿色怪物血液，冰冷的血再次提示埃斯特她们不是同一物种，但这是养育了她十几年的母亲，从她能回忆起的即已开始，她们便生活在一起！ 擦擦眼角，她继续给蜘蛛怪物缝补身体。 躺在地上的比尔缓缓睁开眼晴，睁眼便看到埃斯特和蜘蛛怪物待在一起，给怪物疗伤的画面，他完不记得自己刚刚对蜘蛛造成这种程度的伤害。 摸了摸身上，昨天刚刚从武器店买的转轮手枪也不见了。 “嘶哈！嘶哈！” 看到比尔起身，蜘蛛怪物再次激动地晃动身体，它完不相信这个男人，因为在刚刚的战斗中，它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感受到比普通男巫更邪恶的力量！ 忽然顶起转身看向比尔的埃斯特，大量丝线在缠上她的身体，连嘴巴也被牢牢绑死。 “唔唔唔唔” 埃斯特被丝线缠得像个毛毛虫拼命扭曲，只是她根本无力反抗，就这样被被蜘蛛怪物抗在身上，蜘蛛六条腿同时向通道深处奔跑，快速远离！ 没等比尔做出任何反应，声音也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 “她们在搞什么？” 比尔非常奇怪自己何时击败怪物，也不知道埃斯特和蜘蛛怪物怎么变得那么亲密，不过既然她们认识，应该就不用理会了。 捡起煤油灯向回走，空荡荡的地下通道内只剩脚步声，水滴偶尔打在地上，声音格外明显。 影子常伴身旁，煤油灯中的火苗已经摇摇欲坠，污浊的空气中更弥漫着血腥味儿，比尔却并没有任何反感情绪。 很多人都有对特殊气味的特殊癖好，有的人喜欢闻汽油味，有的人喜欢酒香，甚至还有人喜欢躲在厕所里偷闻氨气与霉菌结合在一起的味道。 比尔有些贪恋地汲取血腥味儿，脸上不自觉挂满微笑，愉快地回到水管工修改管路的拐角处。 “水管工先生，你弄完了吗？” “……” 黑乎乎的拐角处并没有人回应，只剩下改造完成的水管和满地工具。 “啧，胆小鬼。” 捡起掉在地上的两把转轮手枪，比尔提着煤油灯继续向回走，很快消失在地下通道尽头…… 爬上垂直扶梯，天色灰蒙蒙一片，比尔看到草地上杂草被踩踏的痕迹，除了他们来时的方向，在东南方向也有许多杂草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 快速向东南方跑去，初升太阳与地平线连成贯穿时空的连线，苍老蹒跚的背影出现在比尔眼前，水管工正用尽力逃亡。 只是贝克尔速度太慢，很快在他眼前出现一个人影，他骤然打了个寒颤，身上已被汗水浸湿。 “贝克尔先生，你在这儿做什么？” “怎么没在地下通道等我一起回惠比特小镇？” 比尔轻描淡写问道，冷清低沉的声音在水管工贝克尔耳中却如死亡之音，他不自觉吞咽口水，身体也颤抖得更加厉害。 “我……” 要说的话部卡在喉咙，水管工贝克尔擦擦额头上的汗，这才发现自己脸上都变成瀑布，脚后跟缓缓向后退去，一颗石子陡然让他跌坐在地。 此刻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人类男性，尽管比尔脸上还挂着温和笑意，却成为恶魔行走在人间的代言人！ 欧德教廷灌输给世界人类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贝克尔瞪大眼球，看着比尔从怀中拿出手套…… 「他要、他要把我抓住了！」 「他会吃了我！！」 “不要！” 哀嚎一声，连滚带爬地跑起来，水管工贝克尔又跑向另一个方向，比尔奇怪地皱了皱眉头，眼神晃动中似乎在思考什么。 与此同时，他快速移动到贝克尔前方，挡住他的逃跑路线。 贝克尔不断转换逃跑的方向，连腹痛都被男巫带来的巨大恐惧吓得不敢再痛，可是不管他逃向哪个方向，都很快被人影挡住。 他已经不敢再抬头，只是像个无头苍蝇在草地乱撞，内心越来越急、越来越急…… 骤然抖了个机灵！ 贝克尔感觉肩上多了什么东西，被巨大力量拽离地面，惊恐大叫！ 比尔只是将这个一米七的假老头拎起，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又用手帕帮他擦干净汗水。 “贝克尔先生，你在怕什么？” 贝克尔不停吞咽口水，那个男人充满笑容的脸背着光，整个面容都处在黑影之下。 快速摇头，贝克尔大气都不敢呼出，苍老得布满皱纹的脸上，脸皮松懈得都快要垂到地上。 “……” “贝克尔先生，你想不想回家？” 还在拼命摇头，贝克尔却忽然反应过来比尔在说什么，死命点头，冷汗都甩到青草地上。 “很好。” “那么现在就请你告诉我，刚刚躲在地下通道修改管路时，你都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安静地等待水管工平复，比尔可以理解他或许是因为看到蜘蛛怪物才变成这样，不过他看到自己也会逃跑的话…… 还有地下管道那些惨烈的战斗痕迹，比尔不会认错，那是用黑血战斗留下的，可他并不记得自己曾经和怪物发生剧烈运动。 在寻找水管工时，比尔也试着调动体内黑血和阴影之力，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甚至无法感受到一点点力量，也感受不到影子的存在！ 血液依旧鲜红，伤口不会在出现后加速愈合，除了戴在脖子上的黑色小棍儿，他身上连一点点男巫痕迹都不存在。 不过黑色小棍儿里的黑雾也不知所踪，脖子上的装饰品除了显示他糟糕独特的品味以外，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比尔需要知道在他昏迷状态时，地下通道里发生了什么，能力明明还能使用，但是自己却无法感受到，那也就是说…… 「看来我要和它好好谈谈。」 水管工贝克尔似乎终于平静下来，只是依旧说不出半个字。 “切。” “那你就先回去吧，告诉居民们自来水管道已经修好，我还有点事做。” 比尔松开愣住的贝克尔，拍拍他垮掉的肩膀，用下巴示意他离开，脸上依旧是轻松的笑意。 贝克尔还不可置信地看着比尔，见他似乎真的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以后，缓缓转身，呼吸有些困难，胸口在起伏，耳旁只剩下心脏的跳动声…… “哈——哈——” 再次吞咽口水，四肢还在颤抖，贝克尔终于迈出第一步…… 两步…… 三步…… 四步…… “呼——呼——” “呼——” 贝克尔还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从男巫和怪物手中逃生，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幸运还是男巫其实没有那么恐怖，但他依旧无法停止颤抖。 偷偷转过一点点视角，贝克尔看见那个男人还站在原地，笑着向他挥手告别，贝克尔撒腿就跑！ 砰！ 子弹瞬间打入后脑，在脑中炸裂。 老水管工还未意识到发生什么，笔直倒在地上，连抽搐都没有，直接宣告死亡。 看着快速倒在在草地的背影，比尔很快收起笑容，转轮手枪在手指翻动下旋转，稳稳回到腰间。 “啧。” “笑了这么久，还真累啊。” 拖着贝克尔的尸体，比尔向惠比特小镇方向走去，晨光照在一望无际的原野，长过膝盖的草地上留下一道鲜红血痕。 临近中午，比尔终于拖着贝克尔的尸体回到惠比特小镇，瘦高修女早就站在镇子口等待他们归来，面对太阳祈祷平安。 当她看到阳光下的黑色人影，脸上绽放出开心和喜悦，快速跑回破落修道院，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小镇居民。 “你们修改好水管管路了吗，我们用水管的时候里面的水还是黄的，味道好像更奇怪了……” 修道院里还能行动的人们部出门迎接比尔和贝克尔的回归，七嘴八舌地带着问题出现。 而当他们跑出镇子，这才看到那位重病之下还毅然站出来为小镇做贡献的老水管工人，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再也无法睁开双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贝克尔大叔，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克利夫先生，埃斯特小姐呢，你们在镇子外遇到什么，贝克尔大叔怎么会……” 居民们七嘴八舌问道，虽然贝克看上去就已经半个身子入土，可他们也不敢相信死亡这么快降临在这个男人身上。 期待着比尔的回答，他们都屏住呼吸，眼睛都没有眨动。 “将水管修好了，水管里的水出现黄色并无大碍，只要持续放水一段时间水质就会变清。” “至于贝克尔先生……” “非常遗憾，他在回来路上脚底打滑，后脑磕在了一块尖锐的大石头上。” “我敬佩他，也为他的死亡感到命运如此不公，他是惠比特小镇的英雄，可英雄往往都是那样悲壮。” 比尔毫无违和地皱紧眉头，脸上充满悲伤与懊恼，人群中冲出两个年轻人，他们是水管工贝克尔的儿子和侄女。 他们抱着贝克尔的尸体痛哭流涕，污浊水质改善的喜悦在哭声中被冲得一丝不剩。 “非常抱歉，我的朋友们，是我没能保护好贝克尔先生的安，我必须补偿我犯下的错误。” 比尔用带着手套的手掌拍了拍还在痛哭的孩子，并轻轻拥抱他们表示安危，对着体惠比特居民缓缓开口。 “今后我会资助惠比特小镇，为惠比特小镇的贫困儿童提供帮助和工作岗位，资助他们进城学习手艺。” “如果有孩子成绩好，能够靠上公学，我也会赞助他们读书，这就是我这个无能的人可以为惠比特小镇做的唯一事情了。” 说罢比尔向小镇居民深深鞠躬，以最标准的九十度直角致歉，动作保持了至少一分钟时间。 小镇居民部瞪大眼球互相看看，他们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可当所有人都听到比尔说了什么，他们忘记了为贝克尔的死亡感到悲伤。 如果镇子里死了人，这是一件非常不幸的消息，可如果这个人的死亡带来了很多造福惠比特镇的好事，那么贝克尔的死亡在小镇居民心中便成为死得其所！ 没有人还会去纠结贝克尔究竟是怎么死掉的，他在哪处石头摔烂了脑袋，即便是他的亲生儿子，也不会出现再将贝克尔带到医生那里检查死亡原因。 人已经死了，而还活着的人能做的，似乎也只有继续活下去，盼望着自己不会步入死者后尘，仅此而已…… …… 埃斯特依旧身都被丝线捆绑得严严实实，被蜘蛛怪物扛在身上，蜘蛛怪物对这个地下通道似乎非常熟悉，在几个转弯后很快从一个洞口跑出。 初升的太阳将天边染成红色，黎明已经降临，这里已经是山林别墅所在山脉的另一侧山脚，河水哗啦啦冲入大海，靠近礁岩的海面部污浊不堪。 “唔唔唔唔唔唔唔” 埃斯特拼命扭曲身体，终于从蜘蛛怪物身上摔下来，蛛丝松开缠绕在脸上的部分，让她能顺利说话。 “母亲，难道您刚刚是装受伤？” “您明明还能动，为什么要倒在那里，让我担心您！” “嘶哈——” 蜘蛛怪物有些委屈，但它并不想和埃斯特提及自己的伤势究竟有多严重，只是让埃斯特跟自己回家，不要继续待在那个危险的男巫身边。 “母亲，您不应该这样欺骗我，您明明知道我看不到您的命运！” “快点把我身上的线给松开，我绝对不要回去，我要生活在人类社会！” 埃斯特还在拼命挣扎，蜘蛛怪物身上的人脸似乎发生变化，糟糕的预感快速扫过蜘蛛怪物大脑，它不顾埃斯特反对，再次将她扛在背上，向无人森林前进。 山林间传来精神病患者的痛苦哀嚎，黑暗正在被光明驱赶，也唤醒沉睡的大地。 “我不回去，我要过我自己的生活！” “母亲，您不能绑着我，您放了我吧，人类没有你说的那么恐怖” “嘶哈——！” “不！你不能一辈子把我困在山洞！！” “那是你的一生，不是我的！！” “我不要！！” “不要！！” 埃斯特撕心裂肺地叫喊，她的眼眶再次湿润，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强硬得不讲道理的母亲，此时此刻竟羡慕起拥有强大力量的克利夫先生。 克利夫先生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就是因为他拥有强大力量，而那个丑陋的蛇女也是因为拥有强大力量，才能站在克利夫先生面前，和他平等对话！ 困惑埃斯特多年的疑问再次升起，她当年究竟为什么会被母亲收养，而没有生活在人类社会？ 还有，自己到底是不是女巫？ 在满肚子委屈无处释放下，埃斯特胸口上下起伏不止，呼出粗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开始思考她以前几乎没有在意的问题。 「为什么母亲从来不告诉我当年它是在哪儿捡到我的？」 「为什么我天生拥有能看得到其他人命运的能力？」 「为什么我可以控制丝线，但只能利用它们做最简单的事情？」 「为什么以前我没有想要搞清楚这些事，只是浑浑噩噩地活着，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原因，只要能维持基本的生活就已经满足？」 txt下载地址： 手机阅读： 第一百四十六章 怪物的爱（二合一） 「我究竟是谁的后代，我的亲生父母去哪了，他们为什么抛弃我？」 绿草树木在眼前匆匆闪过，意识恍恍惚惚，埃斯特忽然想起那晚蛇女面对母亲的丝线化身好像说过什么话来着？ 她说的是 “她好像我是某个女巫家族的后代” “丝班德家族？” “她说我是来自已经绝迹的丝班德家族的女巫！” 终于记起蛇女的话，埃斯特确认自己就是女巫后代，可是为什么自己不会巫术，连平时经过教会大门时都没有教徒将自己抓起来？ 「不，我一定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欧德教会说过，女巫是人类的灾难，既然我也是女巫，一定是因为我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利用自己的力量！」 「快点感受到它们，快点感受到它们，马上就要进入无人森林，回到山地洞穴就是母亲的领地，我必须在那之前挣脱母亲的丝线！」 「因为我不是蜘蛛，我是人类！！」 埃斯特动用她有限的力量反抗，丝线在身上发生些许松动，但很快又帮得更紧，再次将嘴巴也绑住！ 蜘蛛怪物愤怒得警告埃斯特，背上人脸也露出纠结与痛苦…… 力量在周身形成微弱的能量场，但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继续将能量汇集，似乎体内一直有什么东西在干扰意识与能力连线。 点点阳光透过密林打在地上，埃斯特还在努力挣扎，蜘蛛怪物却已经抗着她回到无人森林 山底洞穴外阴暗潮湿的黄泥地面，除了平时埃斯特行走留下的人类脚印，还多出一排脚印，只是蜘蛛怪物并没有发现这些细节。 蜘蛛紧张地控制丝线力度，在不伤害埃斯特的同时也让她无法逃脱。 漆黑的山洞巢穴里没有光亮，只有蜘蛛怪物的八只眼珠在闪烁幽光，蛛丝挂满洞穴，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蜘蛛幼虫。 这些蜘蛛幼虫虽然是由蜘蛛怪物生下来的，但它们都不具有智慧，只能依靠本能行动。 不知是不是错觉，蜘蛛怪物感觉山地洞穴里比平时更加干燥，似乎出现了一种从来没有闻过的奇怪味道，但它也无法肯定这种味道是是不是埃斯特身上的香水味与洞穴里的腐烂气息混杂在一起。 而埃斯特反抗得更加激烈，还企图唤醒她体内女巫之血，这让蜘蛛怪物心中更加忐忑。 女巫血脉的觉醒一般是在幼年时期，虽然埃斯特的情况特殊，但随着她的年龄增长，个人意志的不断增强，即便使用特殊方法将血脉内力量压制，力量也源源不断泄露出来。 快速向山地洞穴更深处跑去，作为不能见光的怪物，它白天时候只能躲在洞里。 这条悠长的洞穴一直通到山脉下方，山脉和地下是保护女巫和怪物不被感知力强大的猎巫人发现的最好藏身所。 孤身生活在远离人群的山洞里，对于怪物来说倒是没什么，可女巫毕竟还是人类，她们渴望同类。 终于抵达洞穴最深处的巨大峡谷，几缕阳光从两侧高耸的石壁透出，将巢穴照出些许光亮，而在这处巨大的蜘蛛巢穴旁边，竟然还有许多破破烂烂的人类生活用品和家具。 蜘蛛将埃斯特轻轻放在地上，将两侧出口用蛛丝封住，正要将缠在她身上的蛛丝部松开。 阳光照在人脸蜘蛛后背，丑陋的蜘蛛怪物在光影下更显狰狞，它举起两只前爪伸向埃斯特不停挣扎并露出痛苦的脸，泪光在她眼中泛滥。 她还处在无尽的恼火和叛逆之中，眼泪滑落，抬头瞬间却看到石壁上方似乎有个人影正在晃动？ 猎巫人小鬼看到埃斯特正看向自己，连忙做了一个噤声动作，用口型告诉她。 ‘我马上救你出去，请稍等片刻，我会杀了这个怪物！’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用尽力挣扎，因为她已经看到明晃晃的钢箭架在弩上，正对着蜘蛛怪物背后的人脸！ 蜘蛛八只眼睛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埃斯特身上，它不知道为什么埃斯特今日如此愤怒和不听劝告，当它看到埃斯特在奋力用头砸向地面，蜘蛛怪物连忙松开绑住埃斯特的蛛丝。 “母！” 嗖！嗖！嗖！ 特制钢箭瞬间插入蜘蛛怪物背上，还有两支稳稳插入蜘蛛怪物脑袋，嘶吼瞬间响彻峡谷！ 污血如暴雨喷洒而出，冰冷粘稠的学打在埃斯特身上，猎巫人小鬼并没有停下手中动作，他又从背包取出三支钢箭，上弦安装发射，一气呵成！ 又有三根特质钢针插入蜘蛛怪物背后的人脸，蜘蛛快速转身冲向猎巫人小鬼！ 用来捆绑埃斯特的蛛丝变成两只手将大半截都插入身体的钢箭拔掉，刚刚被埃斯特缝补的前爪还无法顺理活动，六只脚一起跳跃，伴随听似痛苦和愤怒的哀鸣 “嘶哈——！！” 埃斯特扯开身上已经失去力量的丝线，刚想去帮忙，却瞬间愣在原地，眼泪突然喷涌而出。 因为她听懂了蜘蛛怪物的哀嚎，它在喊： 别让猎巫人知道你叫我母亲！ 埃斯特根本在乎蜘蛛的话，她要呼喊母亲，身上最宝贵的那根透明丝线却快速伸长将她嘴巴缠上，让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发出痛苦的哭声。 她才刚刚跑到石壁下方，蜘蛛怪物和猎巫人小鬼已经在半空打了几个回合。 墨绿色的液体点点滴在埃斯特身上，她脱掉身上碍事的小牛鞋，此刻只想爬上这些该死的光滑的石壁！ 可她什么都做不到 看着母亲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看着母亲身上再次出现断肢，看着母亲狠狠摔在地上，她什么都做不到 蜘蛛怪物已经完倒下，还未度过的生育期让它实力大减，和比尔的战斗又让它身受重伤！ 在它身体再次受伤，蜘蛛怪物已经有预感自己的生命快要到达尽头，这不是它首次面对猎巫人的狩猎，只是在漫长生命中，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狼狈不堪。 “嘶哈——” 它此刻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面前年轻的猎巫人脸上还充满兴奋，对能如此轻松狩猎到这种体型的怪物感到不可思议。 猎巫人小鬼取出一把折叠砍刀，干净利落将蜘蛛头劈下来，蜘蛛怪物的视线开始模糊…… 八只眼睛已经碎裂过半，余下的眼珠子透过年轻的猎巫人，它看见埃斯特正光着脚向自己跑来，脸上已经被泪水淹没…… 动用最后力量，蜘蛛怪物抖了抖嘴巴，阻碍埃斯特发声的透明丝线缓缓解开，钻进她的喉咙。 “！” “！！！” 埃斯特跪在地上，只能看着蜘蛛怪物眼睛上的光亮愈加暗淡，喉咙里却一个音符都无法讲出…… 暴露在空气中的气管开始震动，蜘蛛怪物看到抱着自己的埃斯特，终于说出最后一句话…… “嘶……哈……”（我爱你……） 幽绿色光芒部消失，地底峡谷只剩下一具庞大的蜘蛛尸体，还有无声却撕裂裂肺的女人。 以及对埃斯特行为因为感到奇怪的猎巫人小鬼。 “喂，你怎么了，是不是被人脸蜘蛛吓到了？” “你叫什么名字，家里住哪儿？” “看你的穿着，应该住在布里特斯吧，你不用害怕，怪物已经被我杀了，一会儿等我把尸体拆了就送你回家。” 猎巫人小鬼挠挠后脑勺，拍拍那个沾满污血的柔弱肩膀，他看到埃斯特半天没有发出丁点声音，不知道她是天生不会说话，还是被怪物吓得暂时失语。 埃斯特还沉浸在巨大悲伤中，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感觉心中好像被活活挖去一块，血流成河，越来越痛…… 可那块被挖去的血肉却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弥补的空洞，脑中一片空白，却有什么东西在鸣叫？ 埃斯特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失去唯一亲人的巨大悲痛足以让她忘记其他感觉。 猎巫人小鬼的动作终于让这个红发女人想起什么，她转身奋力攻击小鬼，对他又抓又挠，只是她的力量太小，面对强壮的猎巫人就像在挠痒痒。 “喂，女人，你不是疯了吧？” “真奇怪，不到五十年的人脸蜘蛛也会让人混乱吗，前辈们说至少要五百年以上的怪物才会造成这种程度的影响啊……” 猎巫人小鬼一把抓住埃斯特的手腕，面对丧失理智的疯女人，对着她的后颈掌握分寸地来了一下。 埃斯特顿时失去意识，彻底陷入昏迷。 “麻烦的女人，不过长得很漂亮，比猎巫人协会里的女流氓们可爱多了。” 猎巫人小鬼喃喃自语，说着便戴上手套和口罩，开始拆解蜘蛛尸体。 将它身上的特殊钢箭回收，然后分别割下它的蜘蛛腿和眼睛，还有嘴里锋利无比的尖牙。 他对这种事情轻车熟路，虽然这是小鬼首次独自对付五十年龄的成年怪物，到他对剥皮可是轻车熟路。 很快蜘蛛怪物的尸体就皮肉分离，血液被猎巫人小鬼装进水袋，蜘蛛脚拆成一节一节用钢丝捆好。 眼珠子分别装进牛皮袋子，包括战斗中蜘蛛怪物喷出的蜘蛛丝也被猎巫人小鬼收集起来，部装进他的背包，又从背包里取出包一块裹布…… 腥臭味儿在空气弥漫，白手套部被脏血污染，小鬼甚至哼起猎巫人协会之歌。 “今天去山上打猎，落叶哗啦哗啦，荆棘乌拉乌拉，我们探索奇怪的大树，我们寻找隐蔽的洞穴……” “当我看见怪物踪迹，我就开心地高举武器……” “……” 终于收拾好一切，猎巫人小鬼随手扔掉脏手涛，这才看向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埃斯特。 沾满泪水的脸颊被污血弄脏，身体包裹在黑色连衣裙下，连衣裙又被污血部润湿，凸显出玲珑有致的身体…… 猎巫人小鬼不自觉吞咽口水，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从怀里取出一只手帕。 “抱、抱歉，我就是帮你擦擦脸上的污血，一会儿还要背你出去，这、这可不是我故意占你便宜啊！” “不对，这次我可是我把你从怪物嘴里救下来，你还要感谢我呢，这些小事你肯定不会在意的……” 用水润湿手帕，轻轻擦掉埃斯特脸上的墨绿色污血，一张洁白无瑕、五官深邃立体的脸出现在小鬼眼前。 长睫毛还在微微震颤，眼角又划过两道晶莹泪珠，看到这个柔弱的红发女人，小鬼竟然有些看愣住了。 他今年十八岁，从小就被猎巫人协会收养，所以他的童年就只有战斗技巧的磨炼。 等长大一点就开始和猎巫人协会里的前辈们在世界各地旅行，亲身接触怪物和各式各样的邪恶女巫。 猎巫人协会里的女人们非常有限，因为女人实在不适合这种高危职业，因此协会中有限的女猎巫人们身材一个比一个强壮。 小鬼从小到大还从来没近距离接触过体型正常的人类女性，在这个青春懵懂悸动的年纪，他的心跳似乎有些加快，脸上也升起两朵红晕。 “麻、麻烦的女人！” 说着小鬼将埃斯特背在身上，当那两团柔软的脂肪团紧紧贴住满是肌肉的后背，身体忽然震动，某个部位好像有点…… 不敢再多想什么，小鬼以最快速度冲出地下洞穴。 地下洞穴外天色见晚，背着埃斯特一路狂奔，小鬼发誓他从没在背着这么多东西的情况下跑得这么快，可身体里就像有数不尽的力量涌现。 等他们回到布里特斯，繁荣的诺曼首都已经开始夜生活，妓女们画得花枝招展，站在煤气路灯下招揽客人。 许多蒸汽机车行驶在马路上，还有几块路段被黄色隔离带封锁，似乎要扩建新修。 猎巫人小鬼随便找个旅店住下，有些焦急地等待着红发女人醒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小鬼趴在埃斯特床脚疲惫睡去，他没有看到在这个红发女人脸上，表情不断变化，冷汗也顺着额头滑落。 埃斯特似乎在经历一场漫长的梦，梦中她看见奇怪的男人女人，他们的脸是扭曲而模糊不清的光影，正在争吵…… 忽然梦中场景开始变化，她又看见歪歪曲曲的房间，有户人家正在交谈，只是埃斯特听不到他们再说什么…… 场景再次飞速变换，她已经站在无人深林边界线上，深林中亮着八只眼球的巨型蜘蛛怪物正盯着自己，背上人脸似乎露出复杂表情…… ps：抱歉，由于降温导致有些发烧，发文有些晚了，最近比较忙，都没有祝各位读者朋友们圣诞节快乐，今天一并补上。 txt下载地址： 手机阅读： 第一百四十七章 研究院的答复（二合一） 当让人患病的根源解决后，惠比特小镇迎来了时隔多日的轻松气氛。 小镇居民早早来到小镇旁侧山丘上的穷人墓地，为惠比特小镇的英雄准备葬礼，水管工贝克尔已经躺在用实木订成的棺材里，棺木板在子女亲属的哀悼中缓缓闭合，开始入土。 实木棺材当然是比尔资助给贝克尔的，他不和死人计较，就算贝克尔曾经把自己看做邪恶男巫也一样。 葬礼匆匆结束后，居民们千恩万谢送走比尔，因为比尔已经承诺为持续低迷的惠比特小镇提供帮助，他就住在小镇旁边的山上，居民们随时可以找到他。 驾驶马车回到山林别墅，他需要等待政府部门关于申请公司和垄断权力的回复，这段时间里他可以做些其他事情，比如带着老威一起逛逛布里特斯周边的大型机械厂，确认他需要购买哪些东西。 开办工厂也不是说说那么简单，除了需要资金充足，还要拥有优秀的组织能力和市场敏锐度，以及八面玲珑的外交能力和政府人脉。 这些不是能轻易拥有的能力，即便是拥有超越时代眼光的比尔也不敢说他能在商场中保证万无一失。 而这些能力中，最重要的是政府人脉。 当然，只要能成功通过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和政府搭桥，一切事情都会变简单。 马车缓缓驶入荒败的院子，在别墅门前，比尔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克利夫先生，您终于回来了！” 贝多利教授和一名比尔未曾见过的老人正站在门口等待，他们的蒸汽车停在别墅院落外面，在看到比尔后眼神从严肃变成谨慎。 “贝多利教授，很高兴见到你，这位是......” “我是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的院长，很高兴认识您，威廉姆斯.克利夫先生。” 院长摘下黑色礼帽，非常有礼貌地对比尔点头，伸出右手。 “......” “很高兴认识你，院长先生。” 比尔伸出戴手套的手，象征性地握了握，便转身掏出钥匙打开房门，邀请院长和贝多利教授进入别墅。 他没想到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会这么早得出结论，还派院长亲自前来。 会出现这种情况，原因大概有两种，如果不是诺曼政府直接否决了比尔提出的要求，就是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根本没有将此事上报给政府。 毕竟事关新政府存亡的大事，那些政客们绝对不会草率决定。 他们坐在沙发上，比尔也没急着问他们商量的结果，而是转身前往地下酒窖取出一瓶干白葡萄酒，用来招待客人。 酒香四溢，醇厚的葡萄酒倒在三杯水晶高脚杯里，干白特有的果实味道沁人心脾，比尔闻得如痴如醉，院长和贝多利教授却不敢像比尔那样贪杯。 他们有要事在身。 “克利夫先生，这次院长亲自前来，就是为了和您谈谈上次我们商量的事。” 贝多利教授见常面尴尬，只好率先开口。 上次他没有搞定向比尔购买情报的事，还拜拜弄丢了三万金镑的钞票，这么大的损失让他被院长一顿痛批。 更惨的当然就是在比尔面前多嘴的布莱格医生，在贝多利教授将与比尔交流的始末全部讲给院长后，院长气得差点将布莱格医生辞退。 与比尔的第二次碰面，他们自然不会再带着布莱格医生，而是让他回家好好反省。 比尔端起酒杯，高档羊毛西服外套随意刮在衣架上，身上还穿着白衬衫和小马甲，虽然有几处污渍和破烂处，但比尔没有因为衣着问题而感觉到半分尴尬。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身上散发出一种与玩世不恭有些异同的气质，不会在乎别人看到自己的目光，亦不会被别人的三言两语改变。 “所以你们的答复是什么。” 让院长和贝多利教授等待了这么久，比尔开口便直截了当询问，他心中已经有了靠谱猜测，只剩下证实。 院长看上去十分平静，平静地似乎有些刻意，在亲眼见到贝多利教授口中的狂妄狡猾的小鬼后，他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也是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全体高层商议了整整一天一夜，给出的最佳答案。 “尊敬的克利夫先生，根据贝多利对我进行的描述，我想您已经猜到，目前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面临的巨大困境究竟是什么。” 院长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和贝多利教授一样苍老，同时更富有威严和沉稳，以最令人舒适的节奏徐徐而谈。 “差不多能猜出一些吧，能让诺曼最大的科研机构如此焦虑，是因为背后出资人等不及得到成果。” “现在各国陆续变革，诺曼的优势很快会被邻国追上来，那么在经济和军事方面，新政府一定会感到忧虑，他们需要得到更多技术来维持国际上的领导地位。” 比尔长开手臂靠在沙发上，三只手指掐着高脚杯下方，声音低沉地说出猜测。 说出猜测并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事情，就算猜测出现偏差，也不可能完全与政府施压无关，既然要和政府谈生意，研究院又是中间人的话，那么在某些事情上就没有故作玄虚的必要。 “是的，您没有猜错，克利夫先生，其实新政府早就对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产生不满情绪。 “在诺曼贵族尚未倒台以前，他们慷慨得好像不求任何回报，而当这些资本家将政府掌握在自己手里，他们就要连本带利收回对研究院的投入。” 正了正神色，院长平静说出诺曼皇家自然科学院的处境，他也没有感到羞愧，能坐到研究院院长的位置，不光要拥有前瞻的眼光，还要懂得如何与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 院长的心理素质，比贝多利教授还强。 “那么亲爱的院长先生，我想你今天应该不只是来我这里抱怨政府的虚伪作风，毕竟我们才第一次见面。” “当然，克利夫先生，不过我还是希望跟您解释一下。” 面对毫无敬意的威廉姆斯.克利夫，院长看了看贝多利教授，在得到他的支持后缓缓用他苍老沉稳的声音继续说着。 “简单说来，就是新政府对研究院的不满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期间，这不是单单一件煤核导致的。” “如果关于安全开采煤核的方法不是由研究院找到，而是花费金镑向其他人购买得到，那么不管最后谈判结果如何，研究院都将完全失去政府的信任。” “政府也就有理由取缔现有研究院，成立完全掌握在他们手中的科技院，垄断全国技术。” 讲出研究院最不愿看到的局面后，院长举起酒杯抿了一口，因为接下来他要讲出口的话，比在外人面前说出研究院的窘境还要困难百倍。 “所以……我恳请克利夫先生理解研究院的难处，我们不能为您牵线去和政府谈煤核开采后的利益究竟该怎么分配。” “我想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仅代表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邀请您的加入！” 院长和贝多利教授同时起身，再次向比尔伸出友好的手掌，身体微微前倾行礼，用最忠实的态度邀请比尔。 “只要带着您的技术和情报成为我们中的一员，科学院也会用最大限度为您的利益提供保障，绝对不会让政府独占好处！” 院长又补充道，他从来没想过让比尔无偿提供帮助，那些为国为民的说辞除了显示不真诚外，在今天的交谈中毫无意义。 比尔这才感到惊讶，他猜到研究院没有将自己的要求上报给政府部门，只是以为今天研究院还要与自己周旋，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这么做？ 事情发展得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 比尔忽然捂着脸大笑，水晶高脚杯都被他嘭地一声扔在一旁，感觉肚子都笑痛了。 “原来、原来你们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啊，你们比我想象得要有趣多了，我喜欢不当政府傀儡的组织！” “而你们竟然邀请、我、加入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你们很有想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搞笑了，这真是太搞笑了！” 院长的手还尴尬地停在比尔面前，不过他还在等待。 虽然听贝多利教授说过克利夫先生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问题，不过院长愿意相信那些看似疯癫的人都是真正的天才。 研究院需要疯子科学家，不需要傻子科学家。 “嘿嘿嘿嘿嘿……” “尊敬的院长先生，我只问你一次，也给你最后一次考虑清楚的机会。” “你、确定邀请我这个、来历不明又稀奇古怪的家伙加入你们，加入那个看上去就很正经的研究院吗？” “我可不是正常人哦～” 比尔还半躺在沙发上，脸上轻浮的笑意毫无掩饰，院长先生却不为所动。 他明显没有听出最后这句比尔想表达的含义是什么，如果他能够再仔细思考一下，或许就能发现更有价值的细节。 毕竟从院长接触到比尔的这短短十几分钟里，他的确看出克利夫先生真的‘不是正常人’，便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而且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对神秘世界和能力者完全不了解。 虽然研究院在世界范围内都是地位卓越的科研机构，但它成立的时间也只是在近二十几年，并不拥有太多深厚底蕴。 “尊敬的克利夫先生，我依旧愿意邀请您加入我们团队。” “您能单枪匹马不被任何人发现，就从西瓦尔矿区离开，又能得到安全开采煤核的办法，我相信您不是正常人，但您一定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坚定地将摘下手套的右手伸向比尔，院长比看上去更珍惜有才之士。 像他这个年纪和地位的科研工作者，要做的不是去和年轻科学家争名夺利，而是发掘新的天才，为诺曼学术界源源不断提供新鲜血液。 比尔古怪地看着院长，又不自觉地从心底发出笑声，不知为何，他竟然感觉这位院长先生有点顺眼！ 既然院长先生不会阻止研究院与能力者或是男巫接触，那么他似乎也没有理由拒绝这个男人的邀请了吧？ 再次将黑色手套从怀里取出，比尔有些颤抖着带上手套，他的心情不错，最好再杀个人庆祝一下！ 隔着手套慵懒地拍了一下院长手心，又咯咯咯笑起来。 “那以后就辛苦你了，院长大人！” 院长没有在意他古怪的习惯，反正克利夫先生都说他自己不是正常人，再去质疑就会显得很不真诚。 不过当比尔表示自己愿意加入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后，院长还是偷偷松了一口气。 “欢迎您的加入，克利夫先……” “等等，尊敬的院长先生，我还没说我要加入，只是姑且同意了你的提议，想要我正式加入研究院，你必须给我提供足够的利益保障。” 扔掉手套，比尔双手环抱交叉，示意院长先生坐回沙发。 就算心中的激情喜悦和躁动，比尔也不会被快乐冲昏头脑，在很久以前他就在这种情况下吃过亏，这使得他和别人交易时，每次都会将警惕提高一万倍。 “克利夫先生，您感觉哪里还有疑问？” 院长和贝多利教授坐回沙发，脸上是最关切的善意。 “这可不是疑问，院长先生，虽然我很喜欢你的态度，但空头支票可不当钱花。” “以现在研究院面临的情况看，我根本无法相信你们能从政府手中帮我争取到什么利益，甚至是你们自己的利益。” “请问诺曼皇家自然科学院除了政府资助和财团资助，为资助者提供技术支持，你们还有其他赚钱的办法吗？” 又倒出小半杯干白葡萄酒，气泡在高脚杯中不停翻滚，比尔愉悦地抬眼看去，果然看到脸色骤变的贝多利教授。 ……还有故作镇定的院长先生。 第一百四十八章 她只是在害怕（二合一） “这个……” 院长面色沉稳，大脑却飞速运转，不过他想的不是怎么反驳比尔的质疑。 诺曼皇家自然科学院研究院虽然以诺曼王室名义建立，也只有几名做出突出贡献的科学家见过诺曼国王。 豪不夸张地说，虽然研究院听上去就是高端组织，但科学技术领域的尖端人才在这个时代，不过是资本家手中的赚钱工具。 虽然即便是百年过后，这种状况也不会出现根本性变化，但科研工作者的待遇和社会地位总体来说还是上升了许多。 过去大约三十秒，落魄贵族出身的院长从前胸口袋取出一个小记事本和钢笔。 “尊敬的克利夫先生，既然您提出这种疑问又认可我的提议，我相信您一定拥有打破这种现状的办法。” “说句非常惭愧的话，虽然我荣任诺曼皇家自然科学院研究院的院长一职，在我年轻时候其实是学美术，快到中年时才对科学产生兴趣，努力学习和研究自然现象。” “我不是一名优秀的科学家，甚至不是合格的院长，但我愿意听取一切对研究院今后发展有利的建议，并做出改变。” 院长说着便打开记事本准备记录，目光中没有任何委曲求全之意。 “哈？” 比尔这才真正瞪大眼球，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个滴水不漏的男人，他就这样快速平静下来，没有任何倚老卖老的傲慢，向一个年纪比他之前年轻四十岁的大男孩请教。 就连旁边的贝多利教授都张大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没能说出口。 毕竟很多年前，他也是被院长的这种精神和态度感动，心甘情愿进入诺曼皇家自然科学院研究院做事，并永远作为院长决定的支持者。 哪怕是两天前他才因为白白花了三万金镑而被院长痛斥一顿，贝多利教授心中也没有任何埋怨。 贝多利教授看向比尔，既然院长相信这个男人的水平，那他也愿意相信，这个精神状态不稳定的克利夫先生真能帮助研究院渡过难关。 “呵呵，尊敬的院长先生，你果真是个让我感到愉悦的男人，我很喜欢你。” 比尔忽然起身，拍了拍院长的肩膀，示意他其实不用这么客气，我也不会吃人。 严格说来，比尔很少对一个人感觉到无懈可击，并由衷地认可这个男人。 当一个人的品格达到某种程度，就会自动吸引那些无法达到这种品格高度，并羡慕拥有这种品格的人，逐渐聚集在他身边。 “我提出这种疑问，以院长您的资历和眼界，当然能看出我绝对不是没事找事，这是目前国内外研究所共同面临的问题。” “而且我针对这种现状的确有些想法，认为可以和你深入交流，共同商讨还怎样使研究院变成更具有独立能力且不会轻易受到政府威胁的机构。” 比尔露出淡淡的微笑，对这两位老人做出正式邀请。 “我们可以去书房仔细聊聊，当然如果你们今天介意时间，我要先回房间换一件干净舒适的衣服，再煮一壶咖啡提提神。” 院长和贝多利教授显然明显感受到比尔的态度变化，事情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他们连忙起身走上二楼书房。 水壶咕嘟咕嘟叫唤，比尔很快关上干净舒适的暗紫色衬衫和直筒休闲裤，他以主人的身份端着咖啡送入书房，并为院长和贝多利教授倒上。 咖啡特有的酸苦与香醇在书房弥漫，现在双方都不再带有距离感，可以更有针对性地探讨问题。 如何让研究院在这个资本主义掌控下的国家拥有自主权，能获得可观的利益，并且不会惹怒那群傲慢自大的掌权者。 “所以克利夫先生，您应该知道现在我们面临的问题。” “研究院项目全部由政府财团资助，因此研究院没有申请技术垄断的权利，可如果没有政府资助，我们根本没有多余的钱维持科研。” “关于这点，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院长坐在比尔对面，严肃地看着不动声色的男人，因为只有先解决这个难题，克利夫先生才会顺利加入研究院，带着安全开采煤核的办法。 比尔坐在黑白纹漆皮老虎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枚金镑，书房内有些昏暗，几本侦探十二只螺丝钉机器人还摆在桌子上，为沉闷的房间增加些许俏皮。 他缓缓开口，和之前疯疯癫癫的模样判若两人，这让院中暗自怀疑克利夫先生是不是有人格分裂的倾向。 “我一直坚信，知识就是力量。” “但没有人拥有足够解决他们生活中难题的知识，这就是研究院的机会。” 院长和贝多利教授很认真地听着，可直到比尔说完这句话，他们还是皱着眉头。 “克利夫先生，你是说……” “简单说来，就是开办学院招生，让研究院的学生进入社会各行各业，逐步建立自己的势力圈。” “有偿为小中型工厂提供技术指导，让他们对研究院产生依赖后，提出技术入股等利益分配要求。”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向政府申请建立质量监管制度，把实际权利掌握在自己手中。” 说着比尔端起咖啡，吹了吹热气。 话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他相信院长和贝多利教授都能明白为什么要做这些事，而比尔会有这些想法，完全是向欧德教廷学习。 开办学院就是传教，猎杀女巫就是技术支持，而最后一点自然是因为教廷通过革命得到了行政监督权，所以比尔就想到20世纪已经普及的质量监督管理局。 这几条建议并不一定最好，但已经是比尔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答案。 因为要做到这几点并不难，虽然想要达到目的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但至少这么做不会惹怒政府，而是逐步扩大影响力。 “克利夫先生，从长远来看研究院是可以这样做的，不过您是否愿意等待，并提前将煤核技术透露给我们？” 满怀着期待，院长将这三条建议记在本上，他大概摸清楚了比尔的思路，不算多么惊艳的想法，但很靠谱。 “不愿意。” 比尔放下咖啡杯，提出他的最终要求。 “刚刚那些建议落实时间太长，虽然是能稳步前进的计划，但我需要短期内就能看到钱，煤核的既得利益我不可能放弃。” “如果你们利用我的情报，有能力从政府手中分得利益，我才能相信研究院，毕竟我也不希望自己加入一个软弱的组织。” 谈话到此已经接近尾声，不论是合作也好交易也罢，他们还没熟悉到可以第一次见面轻易签订合同的地步，哪怕这样反复的试探和交涉很麻烦。 将院长和贝多利教授送出别墅，他们开着蒸汽车缓缓离去，望着蒸汽车的背影，比尔微笑着挥手。 驾驶着蒸汽车离开，院长转头看看身后变得越来越小的身影，忽然呼出一口浊气。 “呼——” “怎么了，院长，面对那个男人你也感觉疲惫了？” “呵呵，上次你可把我一顿臭骂，说我连个年轻人都搞不定，白活了五十多年。” 贝多利教授坐在副驾驶位置，难得的调侃起来，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不用计较那么多地位问题，可以像老朋友一样聊天。 “……那个男人，绝对不是普通人，我们应该庆幸没有将他炸毁矿区出卖秘密的事上报给政府。” “而政府那边只会更难缠，想让那群人给研究院分利益简直是天方夜谭，研究院里都是科学家，可没有野心家和阴谋家。” 语气中依旧没有放松，院长还在考虑该怎样和政府谈判。 目前研究院手中的筹码只有比尔还未透露的变异原因和安全开采方法，以及新政府无法在短时间内组建一个水平与研究院相当的研究机构这点。 那么想要度过这次难关，研究院也必须硬气起来了…… 比尔目送蒸汽车离开，正转身向回走的时候，又看到两个身影出现在林荫道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他们很快来到别墅门前，猎巫人小鬼一路护送着不会说话的埃斯特来到山林别墅。 “女人，没想到你家竟然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怪不得会被人脸蜘蛛抓住。” 猎巫人小鬼自说自话，嘴里还叼着一根芦苇草，双手抱在脑后，背上还背着他的战利品。 埃斯特面无表情地走着，仿佛已经失去所有喜怒哀乐，加快脚步远离猎巫人小鬼。 看到比尔现在门外，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情绪，加快脚步跑到比尔面前，眼中又有些湿润。 “……” 疯狂地比划手势又指向猎巫人小鬼，眼泪在她激动处又哗哗流下，她需要比尔的帮助，帮助她杀了那个猎巫人为母亲报仇！ 比尔看到埃斯特和一个男人回来时已经感到奇怪，在埃斯特不停比划指向那个穿着老土的大男孩时更是这样。 “她怎么了？” 疑惑地看向猎巫人小鬼，比尔不喜欢和穿着奇怪的陌生人打交道，就如同他不喜欢喝贮藏不当导致变酸的葡萄酒。 猎巫人小鬼看到埃斯特冲到一个男人面前后心情非常糟糕，他有些不满，甚至有些嫉妒。 “喂喂，你这个家伙用什么眼神看我，我可是她的救命恩人！” “既然她是你的妻子，难道她失踪了都不知道出去找吗，她可被蜘蛛怪物抓走，差点就被吃掉了！” “难道你不该好好安慰一下她吗！” 怒气冲冲地站在比尔面前，猎巫人小鬼发誓这还是他首次冲普通人大喊大叫，而那个不会说话的女人看自己时古怪的表情，更让他烦躁。 “她不是我的妻子，我们是雇佣关系，我是她老板。” “你又是谁？” 皱着眉头，比尔从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对埃斯特深深的留恋，如果没有猜错，他爱上她了。 “她不是你妻子？” 猎巫人小鬼突然愣住，然后脸上就是收不住的笑意，把情绪全部写在脸上，悲喜都在瞬间发生变化。 “抱歉抱歉，我刚刚太激动了，对不起对不起！” 猎巫人小鬼连连道歉，又从脖子上取下一枚银色硬币，向比尔展示他的铭牌。 “你好先生，我叫做小鬼，是猎巫人协会的成员。” “这次来到布里特斯就是为了消灭在首都周边作恶的怪物和巫师，你看这是我昨天刚刚猎杀的人脸蜘蛛的战利品，哈哈！” 笑呵呵地从包囊里取出战利品，小鬼非常满意自己的收获，而当他这样做时，埃斯特不可避免的浑身颤抖，转身向他攻击…… “埃斯特，不要这样对待救命恩人！” “你应该学会礼貌和感恩！！” 瞬间挡住埃斯特，如果此刻比尔还没有猜到她消失的晚上都发生什么，那么现在他大概需要去欧德教廷里接受洗礼了。 “原来你叫埃斯特……” “没关系的，埃斯特大概只是受到太多刺激，毕竟普通人一辈子不会遇到的怪物被她见到了，还差点死在怪物嘴里。” 猎巫人小鬼已经习惯了她的疯疯癫癫，并且总想冲上来攻击自己的行为，他跟着前辈旅行时见过更疯狂的人们。 他们仅仅看了怪物一眼就陷入疯狂。 “时间已经不早，既然我已经把她安全送回家，剩下的就麻烦你了。” “对了，这段时间都要好好安抚埃斯特的情绪，人脸蜘蛛不会对她造成太多影响，她只是太害怕了。” 还在跟比尔解释埃斯特疯狂的原因，猎巫人生怕比尔对她有意见，虽然很想亲自照顾漂亮的红发女人，不过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 比如带着关于这段时间对欧德教廷的考察记录回到猎巫人协会，由老前辈们判断教廷还值不值得信任。 比如用人脸蜘蛛的尸体换取更多装备，申请成为内部成员，参与百年级以上的怪物狩猎活动。 就要转身离开，又留恋地看了看被比尔抓住痛苦不止的埃斯特。 “先生，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威廉姆斯.克利夫。” 比尔加大手中力度，他从来不知道埃斯特有这么大力气，但他能够理解。 “很高兴认识你，克利夫先生，以后等我闲下来还会看望埃斯特，请一定帮我照顾好她。” “……我知道，欢迎你随时到来。” 在日光照射中，太阳将一切染成黄色，猎巫人小鬼终于离开别墅，背影在林荫中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比尔终于放开激动的埃斯特，她早已泪流满面，双腿瘫软地向猎巫人小鬼离开方向跪下。 她的眼里已不再是痛苦，而是绝望。 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比尔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她在问自己，为什么不帮她报仇。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你害死的（二合一） “埃斯特，我想你有必要跟我好好解释一下昨天发生了什么。” “你和人脸蜘蛛是什么关系，怎么会和猎巫人扯上关系，为什么无法发声了？” 双手抱肩看着双目失神的埃斯特，目光中充满思索，或许比尔此刻应该先扶起这个女人，但他不打算这样做。 “我要回去了，等你彻底冷静下来愿意告诉我发生什么的时候，再来书房找我。” 比尔就这样回到别墅，落阳余晖照在尖耸的别墅上，将影子拉得狭长，他不是谁的倚仗，因为连他自己都有可能随时消失。 书房里还保留着咖啡香气，比尔拿起一本书开始阅读，大约过去两个小时左右，房门终于被人敲响。 砰砰砰…… “进来。” 房门吱呀一声开启，比尔看见埃斯特木然站在门外，无奈叹了一口气，从书架拿出一只碳笔和画板，上面有很多用来推演阴影之书上巫术概念的乳黄色演算纸。 不是数学意义上的，大概算哲学范畴。 “简单写下来或者画出来，我看看有没有办法让你恢复声音。” 埃斯特点点头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有没有想明白什么，但她脸上的表情似乎全部消失了。 她会写的单词不多，解释以图文结合的形式呈现，比尔弯腰看着，终于完全了解到作日发生的事。 演算纸一张张滑落在地，也越画越乱，粗线条跃然纸上，炭笔忽然划烂演算纸，笔杆也在埃斯特手中因紧握而颤抖！ 「帮我杀了他！」 五个单词歪歪扭扭出现在纸上，埃斯特抬眼哀求着，像只愤怒的兔子，露出小白兔也会咬人的凶相。 比尔拿起这张充满杀意的演算纸，在埃斯特注视中将演算纸对折，然后…… 撕拉—— 演算纸没有任何挣扎，在比尔手中全部变成碎末，如雪花般飘散，也像冰冷的刀子插在埃斯特心里。 “我不会帮你杀任何人，你大概不知道在黑市上接下猎巫人悬赏单我能赚多少钱，最少五千金镑。” “而且你要认清我们的身份，如果我随便杀掉一个猎巫人，明天就会有一群猎巫人再把我杀死。” “对了，人脸蜘蛛是因为出来找你才会被我打伤，才会被猎巫人偷袭死亡，虽然我不想评论你做的选择是对是错，但我不会为其他人的决定负责。” “它可是被你害死的。” 比尔淡淡说道，暗金色眼眸中充满冷漠与寒意，当纸屑全部散落在地，比尔拍拍手掌灰尘离开书房。 当他打开房门，不忘回头补充一句。 “对了，今天早上我才参加过水管工的葬礼，他也是被你害死的。” 不去看此刻埃斯特脸上是怎么表情，比尔房门嘭地将关上，离开书房回到卧室，他有些烦躁。 点燃蜡烛，当影子在身前出现，他连忙趴在地上，试图唤醒影子比尔。 “在不在，别睡了！” “我有事情问你，我们的能力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能力被封住了吗，为什么你还可以使用？” 奋力拍打影子，只是此刻比尔并不能进入影中世界，他只能试着与影子交流，而这种一切完全被他人掌握着的感觉，让比尔非常不爽。 他必须想办法拿回能力。 曾经比尔以为影子就是另一个自己，但他现在可以确认，就算影子是也可以拥有独立思想。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影子比我得到更多的情报，我或许会永远沉睡，而由影子控制威廉姆斯的身体。」 「非常糟糕的设想。」 虽然只有自己在卧室，但比尔还是没有说出这种猜测，他不想让影子听到，不过既然自己无法知道影子心里在想些什么，那么它也不会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蜡烛忽然晃动，冰冷寒意瞬间从脚底传到大脑，漆黑的影轮廓更加清晰，影子上出现三条缝隙，缓缓张开。 “早上好啊，比尔。” 影子比尔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看到周围是熟悉的环境，又发了个哈欠。 “不是跟你说过，不要用这么危险的方法叫我吗，如果附近有感知者在，我们就都完蛋了。” 看到影子出现后，比尔发展额头开始不自觉发热，脑中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眼睛盯住影子比尔，缓缓开口。 “今天我看到猎巫人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恢复能力，需要找女巫帮助吗？” “……猎巫人？” 影子比尔抓抓脑袋，显然有些意外，还不知道刚刚发生什么。 「影子在沉睡时，并不知道我白天时候做了什么，但我无法确定影子什么时候陷入沉睡。」 “是埃斯特在外面遇到的，她遇到了一些麻烦，想让我帮她杀死那个猎巫人，直接被我拒绝了。” “我现在没有任何能力，没办法无声无息地杀死猎巫人小鬼，所以只能先拖着这件事。” “不过我还是希望她能学会自己解决这些麻烦。” 比尔简单向影子解释，影子比尔忽然从地面伸出一只手，快速用力爆打了一下比尔的脑袋。 “该死的比尔，我跟你说过一万遍，不要没事找事吗！” “猎巫人协会是那么好惹的吗，他们可是和欧德教廷齐名的组织，脑子抽起风来比教徒们还恐怖！” “我绝对不允许你对猎巫人协会出手，现在我就把那个女人赶出去，让她离你越远越好！” 说话间影子比尔就撸起袖子，努力向卧室门外伸长，鲁莽中充满着对比尔的关心。 比尔眉头微皱，影子的脚底依旧与比尔脚底相连，它无法脱离肉体独自存活，甚至无法远离比尔所在。 「是我误会它了吗？」 「再观察一段时间，不能放松警惕。」 “你不要激动，现在我没能力对猎巫人协会的人出手，也不打算与他们为敌，你不用担心。” 比尔坐回欧式沙发，影子奋力挣扎半天也没能带动肉体离开卧室，只能垂头丧气回到比尔脚下。 “你先告诉我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能力，黑市上一直悬赏着我们的人头，如果这段时间有杀手出现，我没有任何自保能力。” 影子比尔依旧一脸沮丧，虽然他没有精致的五官，但眼神和向下弯曲的嘴脸还是出卖了它。 “只要等欧德教廷拥有感知能力的人离开布里特斯，我们就可以恢复能力，至于那些无聊的杀手暂时不用担心。” “有感知者坐镇布里特斯，黑街不会派杀手过来暗杀一名男巫，因为欧德教廷会回收巫师的身体，杀手们拿不到人头就没法拿到报酬。” 影子比尔叹了一口气，随手用影子画了几个黑点，表现它此刻的糟糕心情。 “那么恢复能力的办法呢，你不应该瞒着我，意外随时都会发生，就像今天就碰到的猎巫人，这是我们完全无法预料的事。” “而且你别忘了，普通社会里也有人想杀掉我们，就算黑街不会派能力者出马，想杀我们的人也会想别的办法动手。” 认真与影子交流，比尔双脚岔开，手掌交叉相握，手臂搭在膝盖上方，脸上没任何表情，严肃得就像掌管自己的帝王。 影子似乎很不适应这样的比尔，它还是慢慢后脑勺，双手摊开表示无奈。 “非常抱歉，比尔，我不能告诉你。” “这段时间内你很安全，前提是你不会主动接触神秘世界，相信我吧，欧德教廷的感知者就快离开布里特斯，到时候……” “到时候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面对不肯开口的影子，比尔脑中再次升起许多疑问，它为什么这么肯定这段时间不会有好事者找上门来？ 而且最近的确没有杀手上门，和平得仿佛让比尔怀疑自己的悬赏是不是已经被撤，就算影子比尔说有感知者坐镇，他也无法肯定原因是不是真是如此。 「影子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这种事？」 「它的隐藏，究竟是为我着想，还是另有所图？」 「看来今晚问不出其他信息了。」 手掌微微握紧，比尔的手背上爆出两根青筋，又快速放松，让自己再次恢复平静。 “你是另一个我，所以我相信你。” “既然你说这附近可能有感知者，就先回去吧，以后我也不会随便叫你出现，为了我们两个人的安全。” “……” 影子看着比尔，似乎还在留恋拥有火光和温度的世界，不过它还是听话地点点头，影子的轮廓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比尔，千万别去招惹猎巫人协会，我们的实力还太弱小，红头发的女人还是趁早赶出去吧，我最讨厌爱惹麻烦的女人！” 在影子渐渐远离世界时，还不忘继续叮嘱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最后终于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 与影子短暂交谈过后，比尔依旧无法确认影子在做什么，它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在保护自己。 「还要观察一段时间，我们是一体的，不能随便怀疑自己。」 比尔拄着脑袋吹熄蜡烛，头脑发热的症状似乎有些减轻，余痛却久久无法消失。 “似乎该睡觉了，失去能力的情况下身体变回普通人，必须按时睡觉吃饭。” 瘫倒在床上，比尔很快进入沉睡状态。 今夜山林别墅平静得有些反常，埃斯特也抱着画板回到自己房间，她的眼中似乎失去色彩，只剩下一片冷寂与荒芜…… 灯红酒绿的布里特斯还沉溺在夜晚的欢歌笑语之中，欧德教会却反常地派出许多传教士在城中搜索，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警察局也同时出动，原因是欧德教廷难得一见地主动要求警察局帮忙找人。 家克顿先生，他在不久前就被警察局记录失踪，作为碎尸案的受害者，他在案件发生的第二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今夜搜查还在继续，火柴划过小木盒的声音忽然响起，火光出现在某条阴暗无人的小巷，紧接着升起一道缥缈白烟。 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脸上长满胡子，正在阴暗角落观察欧德教廷的搜查，脸上充满警惕和思考。 在他身后还有一名年轻人，紧张地向街道上张望。 “沙威警长，今晚我们还要跟踪欧德教廷的人吗，他们的感觉太敏锐了，昨天我差点就被传教士发现……” “没什么好怕的，埃尔文，欧德教廷从来不会对普通人出手，你也不是巫师，没必要惧怕他们。” 沙威狠狠吸了一口雪茄，烟雾从他嘴里吐出，烟雾量大得就像蒸汽车喷气口喷出的白色雾气。 而后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警长，吸烟有害健康，您该戒烟了。” 埃尔文皱紧眉头，有些无奈地劝他。 这名被新任警长开除的小警员从吉克朗西来到布里特斯已经有段时间，虽然是因为沙威才来到首都，但他也没有奢望能继续在沙威身边做事。 而在碎尸案发生的那天，暂时在侦探事务所做事的埃尔文碰巧见到前往案发现场的沙威，他又重新燃起希望。 通过在侦探事务所学习的经验调查了沙威的出行习惯，最终制造了一场偶遇，询问沙威是否需要帮助。 被警察局长赶回家的沙威身边已经没有可用的警员，埃尔文的出现正好帮助他解决了人手不足的问题。 “……咳嗽不是抽烟引起的，是我刚刚不小心被唾液呛到。” “注意力集中一点，我有预感欧德教廷今晚就能找到克顿，必须查清楚教廷的人为什么要找他。” “不用害怕，到时候你听我命令行动。” 在这条无人经过的小巷尽头，沙威还盯着欧德教廷的一举一动，叮嘱他认真监视，却没有理会埃尔文对自己的忠告。 “好吧，沙威警长，我都听你的……” 埃尔文还在无奈回答，这种奇怪的办案方式和古怪的沙威警长和他想象中不同，也有些莫名其妙。 沙威忽然做出禁声动作，以最快速度用宽厚布满老茧的手捂住他的口鼻，警惕地看向街道尽头，并瞪大眼球。 因为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弟一百五十章 滚回家去（二合一） “是克顿，他在那儿，快点抓住他！” 不止曾经审讯过克顿先生的沙威发现那个男人，已经有传教士大声呼唤还在四周巡查的警察，并快速追上去。 沙威和埃尔文躲在阴暗角落，等克顿先生和传教士们全部消失，这才松开捂住埃尔文口鼻的手。 “你去跟踪他们，沿途留下记号，我先回警察局一趟，一会儿和你汇合。” “记得千万小心，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下属了，真遇到危险情况就开枪。” “不过有教廷在，应该不会遇到我曾经遇到的情况……” 说着沙威便从腰间取下一只转轮手枪交到埃尔文手中，严肃叮嘱道，眼中充满埃尔文未曾见过的关怀。 “是，沙威警长！” 埃尔文心中顿时鼓起一股勇气，不过走到巷子口，看向人群消失的方向，又恋恋不舍地回头嘱咐沙威，心里还是有些许害怕。 “那个沙威警长，您可要来找我啊，我从来没独自跟踪过教廷的人，还不想英年早逝……” “快去吧，混小子！” 一脚将埃尔文踢出暗巷，沙威快步走向停在街道对侧的蒸汽车，年轻的埃尔文揉揉屁股又掂掂手中的枪，终于叹了一口气，向传教士消失的方向跑去。 沙威打开蒸汽车门，望着埃尔文奔跑的背影不由摇头。 “没想到这臭小子这么皮，在侦探事务所打杂白瞎了，等这件事查清楚就拜托父亲把他安排进军队吧……” 蒸汽车加速驶离，直奔位于中央街区的警局总部，他必须要和局长好好谈谈，为什么对自己的处分到今天还没结束。 警察局一如往常那样热闹，几名穿着黑乎乎背带裤的小偷从沙威眼前经过，他们被警察用手铐锁住，脸上没有任何忏悔之意。 交通事故的肇事司机和受伤阿婆走到警察局门口还在不停争吵。 看了看精美银制怀表，最后肇事司机愤愤地从钱包里扔出两枚金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我绝对不会踩刹车！” 警察们也不敢拦住这位老板，被撞阿婆颤颤巍巍捡起两枚金镑，不再继续纠缠。 沙威将蒸汽车开到指定停车位置，特意远离那位阿婆，走下蒸汽车后，很快有警察认出他。 问候声不断响起，沙威依次点头回应，并快步走入警局，来到局长办公室。 虽然天色已晚，局长办公室还亮着灯，最近几周布里特斯小事件不断，警察局长也无法避免加班。 敲响办公室房门。 砰砰砰！ 砰砰砰！ “进来！” 沙威推门而入，体型矮胖的警察局长正站在窗户旁抽烟，看到来人是沙威，脸色变得更加深沉。 “沙威，你来警局做什么？” “我不是说过会派人通知你什么时候取消处分吗，现在你身上没有任何职务在身，赶紧离开警局。” 很快将烟掐灭，警察局长又在烟灰缸里狠狠怼了怼烟屁股，发泄自己的不满情绪。 沙威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实际上他能见到比自己父亲更具威严的高官贵族，站在警察局长对面，他镇定开口。 “菲特局长，这段时间我查到了很多碎尸案细节，现在我有充分证据可以证明这次案件的真凶不是邪教徒，而是……” “够了！” 强硬地打断沙威，菲特局长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强行态度，沙威双眼不自觉睁大，除了他父亲老斯塔福德侯爵，还从来没人敢这样和他说话。 “沙威，碎尸案早就由我亲自接手，而且这件案子已经结案，我不想听到关于这件案子的任何事情！” “可是菲特局长，我们不应该冤枉……” “沙威，警局早就联合教廷给予民众们一个足以让社会恢复安稳的答案，你的做法是要让警局和教廷难堪吗？” “菲特局长，你明知道我刚刚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再次打断沙威的话，菲特局长气得脸上肥肉都在震颤，虽然他已经担任警察局新局长有段时间，这个沙威还是对自己没有半点尊重！ 他早就想找个机会把他赶回家中，而且老斯塔福德侯爵的意思也不想让沙威继续留在警局，这次正是机会。 “沙威.斯塔福德先生，现在我正式以阻碍警局办公、严重违反上司命令、未经允许私自泄露案发现场情报的罪名，剥夺你在诺曼皇家警局总署的一切职务！” “现在去你的办公室，收拾东西滚吧！” 在沙威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菲特局长毫不留情地挺着大肚子把他轰出办公室，狠狠关上办公室木门，还咔嚓一声从内部锁上。 办公室外的警员们靠在外面偷听，看到沙威满脸震惊和怒气后马上散开，各自去忙自己的工作。 警员们匆匆而过，沙威还处于震惊后的茫然状态，缓缓挪开脚步走下楼梯，再也没人向他表达自己最不喜欢的尊敬。 就连他曾经的手下也不敢上前问候，害怕被新局长看见，以后给自己穿小鞋。 思维早已跟不上行动，等沙威终于认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他已经身处警长办公室内，开始收拾落满灰尘的木桌和文档架。 过了一会儿，沙威曾经的助理警员出现在办公室内，他没有带来任何好消息，反而收走了沙威的配枪和警长徽章。 而沙威能够带走的，也只有没什么用处的记事本和油墨笔，那些与凶杀案件相关的资料他都不能带出警局大门半步。 捧着硬纸箱离开警局，夜晚的风带来几分凉意，沙威身上已经没有一件属于警察局的物品，好在停在门口的蒸汽车是斯塔福德家族的私人财产。 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这大概是资产阶级登上政治历史舞台后留下的最有价值的名言。 坐在蒸汽车里，望着穿警服的人们不断出入警局，沙威有些犹豫此刻自己是该先回家将自己被解雇的消息告诉父亲，还是去埃尔文那里接应。 “埃尔文那里应该不会出事，毕竟教会和警局都有人在，就算被发现了顶多就是被抓起来，我可以过后再把他救出来。” “先回家把警局的事情告诉父亲，菲特上任一个月就敢把我辞退，一定是背后有人要针对我们斯塔福德，我必须尽快提醒父亲提防新政府的人。” 蒸汽车突突突驶离警局，一路奔向斯塔福德别墅，最近布里特斯的马路变得越来越宽敞，蒸汽车的限速也逐步开放。 很快回到斯塔福德别墅，佣人们马上为沙威提供最优质服务，不过他直接询问斯塔福德侯爵所在，在得到答案后直奔书房。 灯火明亮的书房内，老斯塔福德侯爵正带着花镜处理信件，在沙威闯入后也没感到惊讶，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出现。 “父亲，我很有重要的事和你说！” 沙威风风火火来到老侯爵面前，就像在外面被欺负了的熊孩子，回家找父亲告状。 老侯爵放下手中信封抬头看他，沙威注意到这些信很多来自殖民地，也有从边境传来的军报。 “父亲，难道是殖民地那边发生的反政府武装又开始暴动，还有边界线上……” “殖民地那边只是一点小麻烦，我已经写信给穆尔中将让他自行镇压。” 斯塔福德侯爵摘下老花镜放在一边，用下巴示意沙威坐下，继续向他解释。 “最近国际上的确不太平，泽曼西国被落魄贵族出身的纳吉元帅纳治，这个男人的野心非常大，上台一周内就快速调兵到泽诺边境做军事演习。” “弗拉斯国也是泽曼西的狗腿子，新任总统阿尔巴卡被纳吉扶持上台后提高了对诺曼的进口关税，这明显是在针对我们。” 虽然对沙威讲的都是些糟糕消息，但老斯塔福德侯爵语气平静得就像在描述自己午饭吃了一份炭烤羊排那样轻松。 作为诺曼对外扩张和国土安全布防长达二十余年的指挥者，老侯爵经历过比这危急一万倍的形势。 而且斯塔福德侯爵已经退居幕后，他现在只是为前线将领出谋划策，掌握着驻守首都布里特斯的军权。 不过控制驻守边境和殖民地军队的，大都是老斯塔福德侯爵的亲戚和学生，因此他在军中依旧拥有超高声望。 “新政府有什么好对策吗，希望那些富得流油的官员们能比看上去精明一点，而不是只会针对本国民众。” 沙威不满地抱怨着，他自然而言地联想到自己在警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并为自己父亲这种年纪还在为国担忧感到不值。 “新政府给我和几个将军展示了研究院研发的新武器，威力和实用性都比现有火炮高级，看上去能为极大提高我军战斗力。” “据说这种武器很快就能普及，到时新政府的人会邀请泽曼西和周边小国高层参加诺曼一年一度的阅兵仪式，希望能震慑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国家。” “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诺曼依旧拥有最优质的军队和指挥官，不过那些资本家们担心两国开战会影响贸易往来，耽误他们赚钱。” 说着老侯爵就露出轻蔑笑容，而长时间的讲述让他感到疲倦，苍老的声音缓缓降低音量，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沙威身上。 “你今晚来找我，有什么事要说？” 沙威这才想起自己要向老侯爵汇报（抱怨）的事，很快将自己在警察局的不公平待遇讲给斯塔福德侯爵，语气不自觉就变得愤愤不平。 老侯爵平静地等待沙威发泄，直到他说的口干舌燥，分析了一堆新政府企图针对斯塔福德的观点以后，这才缓缓开口。 “沙威，既然你认为政府要针对我们斯塔福德，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避免被他们逐步瓦解势力？” “父亲，您说什么？” 沙威显然不敢相信父亲竟然开口询问自己的意见，因为他的想法在老斯塔福德侯爵面前从来都不重要，父亲总能想到比自己更靠谱的解决办法。 而这也是他在独立自助判断问题时，过分追求自己推断出的答案是唯一正确解的重要原因之一。 “沙威，总有一天你要接管整个斯塔福德家族，而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场巨大的挑战和抉择，我希望能听到你的想法。” 老斯塔福德侯爵难得一见的放软语气，主动询问沙威，或许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导致老侯爵也认真反思，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不愿意进入军队。 面对这个叛逆的儿子，他也只能妥协地转变教育方式，虽然是暗中让沙威离开警局的低级办法。 但是老侯爵察觉到，如今已经没有时间继续放任沙威继续在外面胡乱惹事生非，他已经老了，不可能一辈子保护儿子和家族。 而且还要算上源源不断的杀手。 老侯爵完全能够猜到这些杀手不单单来自那些对自己无比憎恨的贵族们，一定还有新政府派来的杀手。 虽然这些杀手还未曾得手，但斯塔福德侯爵必须将保护自己安全的私兵分派给自己的儿子和女人们，他无法保证永远都不会出现意外。 而且从研究院研发的新型武器跳过军方直接掌握在新政府手中来看，军方的处境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乐观。 虽然没有沙威说得那样直接，斯塔福德的确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 沙威望着那张苍老严肃中带着些许期待的脸，不自觉吞咽口水，连烟瘾都被激动压下去。 脑中快速思索该给出怎样的回答才能让父亲满意，对自己刮目相看。 “……父亲，或许我们可以联合那些反对资产阶级当权的贵族们。” “新政府正偷着从外国聘请雇佣兵镇压各地企图反抗的贵族残余，只要我们把这些贵族势力联合起来，相信很快就能推翻根基不稳的新政府。” “到时候由我们斯塔福德掌权，就不用惧怕这些满脑子只有赚钱的社会垃圾。” 沙威忐忑地说出自己的办法，说完才敢抬眼再次看向老侯爵。 他看到自己的父亲…… 唉声叹气，难免愁容。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未曾现身，真实存在（二合一） “有时候我真的会怀疑你究竟是不是斯塔福德的血脉，可你长得明明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 老侯爵看着沙威叹了一口气，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二十年，他一定要再生几个孩子。 “父亲，您是不是因为那个世界的力量才认为我的建议不行？” “可是您不是说过那个世界无权干涉我们的社会，究竟是谁在幕后规定掌权者，难道我们都是那个世界的提线木偶吗！” 在得到老侯爵这种评价后，沙威不可避免地产生极大的屈辱感，并愤怒地冲到斯塔福德侯爵面前，奋力敲击桌边表达情绪。 沙威早知道父亲对自己非常失望，可当他真的亲耳听到这种评价，他的内心接近崩溃边缘。 望着对世界和自己满是怒火的沙威，老斯塔福德侯爵面色阴沉地抽出手杖，快速打向沙威拄着办公桌的手背。 “没大没小，坐回你的椅子！” “你的愚蠢只会树立更多敌人，新政府早就掌握大权，就算没有那个世界扶持，我们也不可能恢复旧日贵族统治！” 沙威痛苦地捂着手，两条红印赫然浮现在他手背，训斥声没有让他学会反省，却更加重他的叛逆和不满。 巨大的不被重视的感觉油然升起，情绪被调动起来就很难压下去，尤其是在沙威明确听到老斯塔福德侯爵对他的嫌弃以后。 用来宣泄的阀门打开，他再也无法控制音量。 “不，明明就是这样！” “要是没有那个世界，我就不会被困在城外，我的手下们也不会那样白白死去！” “要是没有那个世界，您不会对贵族见死不救，哈德罗首相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父亲，您已经老了，才会害怕那群不能见光的阴暗世界，不过就算您不告诉我背后的操作者是谁，我也会自己找出答案！” 胸口剧烈起伏，面红耳赤的沙威终于将自己内心所想全部说出，而说完就有一种莫名懊悔。 当他的满腔怒火发泄完毕，看到老侯爵紧绷的面容，沙威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就算他已经成年，在从来没有软弱过的父亲面前，心里也开始惴惴不安。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永远、永远、永远不要提及那个世界！”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在偷偷调查欧德教廷和那个世界，也不要以为你的父亲已经老糊涂了！” “从今天起你就给我待在家里，在我给你安排好军队职务前不许离开家门半步！” 老斯塔福德侯爵憋着声音，虽然愤怒不像年轻人那样来得火爆，却能轻易让人感觉到怒火藏在低沉声音里的震颤。 “管家，送少爷回房！” 书房大门立刻吱呀一声开启，老管家面无表情地请沙威回房，沙威愤然转身踏出书房大门，忽然想起埃尔文还在等着自己。 “父亲，今晚我还有事，不得不出去找个朋友……” 他快速转身，希望得到老斯塔福德侯爵的首肯，可斯塔福德侯爵没有任何心软，拄着手杖走过沙威面前，狠狠敲击地板。 “闭嘴沙威，我在救你！” “管家，把他关起来，今晚绝对不能让他离开家门半步！” 老斯塔福德侯爵离开书房，沙威在管家和下人的陪伴下回房，没有任何可以逃跑的机会，连配枪和车钥匙都被管家收走。 卧室房门从外侧咔嚓一声锁上，沙威心里越来越焦急，只是窗外也有许多巡逻的护卫私兵，他根本无法从二楼逃离而不被私兵发现。 现在他只能祈祷埃尔文平安无事。 “欧德教廷不会对普通人出手，埃尔文绝对不可能是男巫，所以只要找机会给他传递我被困在家里的消息就好，我再想其他办法脱困……” 布里特斯的夜已经深了，就在沙威还在与老侯爵争论不休，一直跟踪克顿先生和传教士离开布里特斯城区的埃尔文却看到令他震惊的画面。 就在远离城区的一片小树林里，警察被传教士遣散回城，晦暗不明的月色下，只剩下欧德教廷的人将树林包围得水泄不通。 紧张地躲在大树后面，埃尔文看见目标人物克顿先生终于停下怪异的行走方式，因为在他身前的黑暗中，不知何时走出两个表情严肃的男人。 其中一位埃尔文认得，那是欧德教廷驻诺曼马赛大教堂的主教，南斯主教大人。 另外那个男人身上穿着破洞修道士服，一瘸一拐地走在南斯主教身后，脸色阴沉得仿佛黑种人。 埃尔文紧张地拿出记事本在纸上速写，这是他从侦探事务所学到的技能，虽然还只是个半吊子。 南斯主教的出现带起一阵冷涩的风，埃尔文连忙屏住呼吸，仔细倾听从距离他有段距离的交谈。 “弗利奇.克顿，没想到你竟然还敢出现在布里特斯，我还以为你早就乘船跑了。” 南斯主教的开场寒暄有些老套，说着手心便升起一团火焰??，青色火焰在空气中不断发出炸裂声，将阴暗的深林映成幽蓝幻境。 一言不发的克顿先生表情僵硬，如果此时比尔在场，一定会惊讶为何被自己杀死并侵蚀成影团的克顿先生会站在这里。 他缓缓转身，忽然嘴角裂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毫无征兆地疯笑起来，又开始捶打身旁枯树，仿佛听到了特别有趣的笑话。 “咯咯咯咯咯咯……” “早上好啊，我亲爱的主教大人，看你今天的阵势，是要把我做成烧烤吗?～” 他奇怪的举动使得在场传教士们都做出防备动作，不过克顿先生并没有攻击，伴随着脸上表情的大范围浮动，那张丑陋扭曲的脸竟然碎裂！ 不知名材质的晶体片片剥落，与地上石块相撞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突然从天而降一顶黑白条的纹礼帽和旋转魔术棍，稳稳落在‘克顿先生’手中。 “疯狂魔术师，杰克。” 一直没有说话的埃德蒙忽然开口，低沉的眼睛里骤然冒出精光，死死盯住杰克妆容浓艳的小丑脸。 幽暗的蓝光照脸上，传教士的表情都不约而同地发生转变，有的倒吸一口凉气，有的偷偷后退…… “咯咯咯咯咯，看来我真的很出名啊，教廷里最有天赋的感知者都认识我，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呢?～” “说来我还认识不少你的同行呢，当然也杀过不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杰克彬彬有礼地向埃德蒙行礼，身材也渐渐扭曲，恢复成长手长脚的瘦高体型。 “魔术师杰克，欧德教廷A级通缉犯，你为什么假扮成克顿出现在我们面前，这次来到布里特斯有什么目的？” “我出现的目的是什么啊，不如你们猜一猜吧，猜对了我就告诉你哦?～” 杰克用魔术棒顶了顶礼帽??，眼神滑稽地扫过将他包围的传教士们，目光中充满玩味，谁也猜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南斯主教突然掐灭手中火焰，树林中只剩下微弱的月光，十几名传教士们收到进攻信号，训练有素地向杰克攻击。 刹那之间，阴暗的树林里闪过道道诡异晦暗的光，鸦群飞过这片树林，杰克只是轻松地旋转魔术棒，将身影诡异的传教士全部挡下。 南斯主教没有急于出手，他似乎有事情要和埃德蒙确认，不过双眼一直盯着杰克。 “……埃德蒙，你感受到了吗，他已经踏入那个领域，而且丝毫没有克制力量蔓延的打算。” “是的，你没说错，他已经变成不属于人类范畴的生物，我能清楚感受到它对世界带来的影响。” “能力者突然失控一定是因为它出现在布里特斯城中，为了世界和平，它必须被消灭！” 坚定地回答后，埃德蒙忽然闭上双眼，南斯主教瞬间愣了一下，马上对传教士们大喊散开！ 在传教士们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时，以杰克为中心的地面竟变成沼泽！ 散发腐烂气息的污泥还在咕嘟冒泡，半截白骨浮出水面，动作慢一步的传教士不小心触碰沼泽，瞬间发出巨大哀嚎。 “啊——” “救我，救我！” 旁边的人马上将他拖出沼泽地，他的鞋底已经全部腐蚀，连脚底都露出赤红肌肉，蒸汽不断升腾…… 杰克眉头一挑，轻轻跳起。 条纹魔术棒随意勾在一根枯枝上，而枯树所在土地也很快被沼泽吞噬，气泡从树根处滋啦滋啦冒出，也散发出更难闻的味道。 随着大树慢慢下降，翻滚不停的泥潭正张开恶臭的嘴巴等待下一个祭品，不过召唤沼泽已经让埃德蒙满头大汗。 南斯主教盯着魔术棒勾住的枝头，枯枝忽然烧起熊熊大火，魔术师杰克这才悄悄重视起来。 杰克滑稽的小丑妆容下有些为难，直接跳入沼泽。 就在他离开树枝瞬间，整颗大树都被神秘火焰吞噬，诡异的蓝火比普通柴火更加灼热恐怖，四周干燥得仿佛连空气都被洗礼！ “哇哦～南斯主教大人，你的火烧得太旺盛了，随意玩火可不是好孩子哦??～” 踩着沼泽缓缓向埃德蒙走来，传教士的远程攻击打在他身上，玻璃碎裂声音不断，杰克却在不断损毁中修复重生。 手中魔术棒不知何时变为一柄尖刀，充满腐蚀性的污泥对杰克似乎无效，不过感知力超常的埃德蒙还是察觉到杰克踏过的地方有碎片不断脱落。 同时他也感受到来自疯狂魔术师身上针对自己的无尽杀意！ “南斯，或许杰克出现在布里特斯，目标一直就是拥有感知力的我。” “虽然从前他就不断屠杀我们的朋友，这其中也包含很多优秀的感知者，所以我们并没有意识到它的真正目的。” “现在只有我们有能力消灭他，让传教士们别浪费体力了，他们最好先行离开，避免意志力不坚定的传教士会受到影响。” “我明白了。” 埃德蒙的话让南斯主教点点头命令传教士们撤退，传教士们马上井然有序地撤出这片树林，而杰克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跨越了人类界限的能力者会变成和巫师一样给周围带来巨大影响的灾难制造者，也就会变成教廷和猎巫人捕杀的对象。 南斯主教盯着踏步而来的魔术师，火焰在他身前燃烧又熄灭，两股巨大的能量在杰克身前碰撞，隐约出现撕裂空间的破碎感。 风暴快速聚集卷过扬起猛烈风沙，深不见底的夜空骤然劈过一道闪电，咔嚓一声劈断杰克两侧枯萎的乔木树。 古怪哦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远离战斗的传教士都能听到萦绕在耳边的远古呼唤，他们聚在一起吟唱神的赞美诗，抵御未曾现身却真实存在的无尽噩梦…… 只有还在一旁观战的埃尔文感觉大脑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敲击一样，眼前突然恍惚，色彩开始分散…… 其实这场战斗从克顿先生忽然变成另一个人起他就看不懂了。 不过他还是在用自己有限的神秘学和女巫常识解释这些古怪画面，但随着战斗越来越激烈，他赫然发现欧德教廷的人使用的能力和教廷描述的巫术也没有任何区别。 埃尔文将这些发现记录在册，持着油墨笔的手却在不听颤抖，其实在传教士驱赶警察们离开时他就害怕得想要回家。 只是想到沙威警长的嘱托和那个胡子男人对案件的执着，摸着腰间的转轮手枪，埃尔文就强迫自己坚持下去，帮助沙威警长侦破碎尸案真相。 这名年轻的小伙子在沙威离开吉克朗西警局时，就将他对破案神探的一切美好幻想加在沙威身上。 古怪的尖叫声从战场周围传来，埃尔文浑浑噩噩的思维里在祈祷沙威警长快点带人来解救他离开，因为他忽然看见自己身处一片火海！ 天空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地面是烈火燃烧的炼狱，只有他脚下尚未被大火吞噬，不过火焰正一点点向唯一净土蔓延…… 噗通！噗通！噗通！ 心脏急迫地想从胸口跳出，不断吞咽口水滋润干涸的喉咙，熊熊烈火阻断了所有去路！ 燥热空气下，埃尔文身上布满汗水。 时间流逝在极度恐惧的生物身上已失去所有意义，强大骇人的压迫感从天而降，剧烈颤抖着抬起头颅…… 在伸手可及的天空，烈火与黑暗正疯狂地攻击交融，而在一切火焰与黑暗之后，巨大的阴影被光影勾出轮廓。 急促地呼吸着，埃尔文就那样站在烈火包围之下往天，如同那些面对火柴都毫无反抗之力的蝼蚁般存在…… 在埃尔文眼中，写到阴影已经不是震撼这么简单的词语可以描述的画面，火焰与黑暗还在奋力厮杀，阴影也晃动一下身影。 不信仰任何宗教的年轻人忽然面对阴影跪了下来，泪流满面，喉咙里发出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含义的单词…… “??u?áaka???íi?……” 更新速度最快赶紧来阅读!.. txt下载地址： 手机阅读： 第一百五十二章 西山疯人院（二合一） 诡异蓝雾在天空汇集，只是早已深深睡去的比尔并没有看到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自然景观。 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刷大地，埃斯特却站在卧室窗前望向天空，她在噩梦中感受到血脉深处的召唤，已经不断清晰的梦境。 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的气象学家们看到这种诡异天气后连忙召开会议，彻夜分析出现原因。 海平面上的游轮都能看到诡异画面，暴风雨忽然降临，惊得船员不再愣神向雾都张望，船长也赶紧命令船员们收帆掌舵。 猎巫人小鬼稳稳站在雨中，神色凝重地看向布里特斯，船上只有他知道这种异象意味着什么。 “南斯主教正在使用能力，教廷遇上难缠的对手了，不过这都是狂妄的教徒们自找的麻烦，只要不波及到埃斯特就好……” 轮船距离布里特斯越来越远，闪电咔嚓嚓在天空乱舞，远远看去仿佛那就是炼狱。 马赛大教堂顶端一根十米长的避雷针突然被紫电击中，所有教徒都感受到一阵剧烈晃动，他们再次围在一起祷告。 而造成这些异像的源头，就在布里特斯城外一片枯树林中，南斯大主教和埃德蒙站在一侧，他们共同面对着面色有些凝重的疯狂魔术师杰克。 杰克周身围绕蓝色火焰，用来防护的镜面被烈火灼烧，不断融化成粘稠液体，液滴落入沼泽，瞬间凝固成毫无色泽的石块。 “南斯主教，注意力度，你不能继续适放能量了，布里特斯的磁场会受到干扰。” “……” 南斯主教当然知道分寸，可面对行为古怪又不断用语言挑衅的魔术师杰克，他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埃德蒙被南斯主教护在身后，感知者可是无比珍贵的存在，虽然都是百万人中才能遇见一位的天才，但他们把大量精力用在修习感知，因此在战斗力上就有些弱势。 就在南斯主教盯着杰克，并不断在他身上引燃火焰，魔术师的镜面防护慢慢停止复原，他的身体也开始燃烧，露出嫉妒惊恐的脸在沼泽翻滚…… “疯狂魔术师杰克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烧死了，埃德蒙，你确定他是已经……” “唔——” 一声闷哼在南斯主教身后响起，他快速转身向后看去，只看见不知何时魔术师杰克已经站在埃德蒙身后！ 他又快速转头看向，被烈火灼烧的身体已经全部融化，暗淡得在火光下都无法折射任何光芒，只剩下慢慢凝结的人形石块。 条纹礼帽挡住那张笑得诡异的脸，尖刀贯穿埃德蒙的心脏，埃德蒙其实在杰克移动的瞬间已经察觉落入大火中的东西只是替身人偶…… 可没等他开口提醒南斯主教提防，杰克已经以极快速度消失不见，干净利落地从背后插刀…… “嘿，你死了，感知者先生?～” 轻描淡写地描述发生的事，又加大力度不停搅动手中尖刀，像是要把他整颗心脏搅成番茄肉酱。 鲜血顺着埃德蒙嘴唇疯狂喷出，不过他没有坐以待毙，快速绷紧肌肉夹紧尖刀，放置它继续对自己造成伤害，并阻止杰克抽刀后消失。 南斯主教瞪大眼球，他快速读懂埃德蒙的唇语，磅礴的力量从四面八方聚回肉体，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晴朗…… 暗云在夜幕下徐徐飘动，火光闪过干燥空气涌向魔术师，沿着特殊图案勾勒出一副复杂铭文，杰克抽动两下没能拿回尖刀，快速松手放弃了自己最喜欢的武器。 他扶着礼帽跃向枝头，身体轻盈地躲过火焰包围，南斯主教终于被他惹怒，树林中的温度持续升高。 杰克手中又变出魔术棒，在闪躲中向南斯主教开枪，不过没等子弹抵达目的地，划破空气时就已经被火焰吞噬！ 欧德教廷主教大人的怒火持续累积，在双手控制下，他甚至不顾布里特斯数十万居民有可能受到高密度能量的影响！ “呵呵，没想到我们敬爱的主教大人也会违反约定认真起来，你这样可是会制造很多新的能力者哦，或许还会唤醒沉寂了数代的巫师血脉??～” “不过我倒是能理解你啊，主教大人，毕竟教廷为了培养一个感知者所花费的心血和牺牲实在是太多了，你现在心里一定非常憎恨我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南斯主教完全无视杰克挑衅的话，充满可燃物的领域中，连轻微摩擦都会带起阵阵火光，连杰克扶住礼帽的动作都带起一连串火焰反应。 杰克终于重视起来，此刻他已经能清楚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怒火中夹杂着刺破灵魂的力量，抬头压灭礼帽上的火焰，身上终于出现焦化和难以修复的裂痕。 火焰是一切黑暗巫术痛恨的能力，杰克也不可避免感到麻烦，如果真的面对完全不限制力量的教廷主角级别能力者，杰克未必有机会杀掉对方。 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至少有一点是因为他知道南斯主教不敢完全冲破限制，而且这样做不止会影响布里特斯居民，还会导致身体向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 这绝对是欧德教廷最忌讳出现的事情。 不过今晚既然已经解决了那个麻烦讨厌的感知者，杰克也不再恋战，他突然打了个响指。 啪—— 从指尖燃起蓝色火焰，不过杰克依旧笑着变出一把锋利匕首，快速切断向手臂蔓延的那部分。 昏暗夜空上忽然被一片黑幕笼罩，巨大的碧眼怪物凌空跃过，爪子伸入火焰空间拎起杰克后衣领，带着魔术师杰克冲出快速聚集的幽蓝色火墙包围。 杰克只用一只手扶住礼帽，露出彬彬有礼的微笑。 “亲爱的主教大人，有时间追我的话，不如看看你身后的感知者还有没有救，哈哈哈哈哈哈?～” “主教大人，拜拜啦?～” 遮天怪物抓着杰克远离这片枯树林，蓝色火焰依旧冲上云霄，只是在远离南斯主教一定距离后速度急剧下降，火焰燃烧的强度也慢慢减弱…… 在烧穿了夜空中层层黑云之后，天色很快明亮起来，连月光都皎洁得如一面镜盘，只是魔术师杰克已经消失在夜幕下，就像从未来过。 满脸愤怒的南斯主教望着魔术师杰克离开的方向收紧拳头，枯树林中蔓延的火光瞬间熄灭，只有埃德蒙身旁矮树燃烧躯体，在黑夜中照亮。 南斯主教深吸一口气，呼出尚未平息的怒火，终于回到肌肉紧绷的埃德蒙身边。 “埃德蒙，你还好吧？” “帮我、拔出来……” 埃德蒙咬紧牙关，南斯马上来到他身后紧握尖刀手柄，在他肌肉放松的瞬间以最快速度抽出黑色尖刀。 碎肉和血液同时溅出，全部喷在南斯主教脸上，而埃德蒙则控制胸肌快速收紧，两端伤口均不再流血，并出现丑陋疤痕。 埃德蒙做完这些事情后长处一口气，身为欧德教廷内珍贵能力者，他自然也要学会如何修复身体，减少教廷损失。 毕竟除了魔术师杰克这种目的未知的疯狂能力者，感知者也是巫师最憎恨的对象。 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巫师们绝对会把能力者剁成肉酱来饲养可爱丑陋的宠物们。 “呼——” “只要修养一段时间就行，我的心脏长在右侧，你早知道的。” 不过南斯主教还是不可避免地担心，通常偏向巫术掌握的能力者在身体修复上都不算在行。 擦了擦脸上污血，南斯主教又用手帕擦净黑色尖刀，仔细观察这柄能轻而易举插管埃德蒙身体的武器。 黑色尖刀的刀身如镜面光洁，当南斯主教用拇指轻轻抚摸刀刃，他的手指被划出一道血痕，刺痛感这才从拇指传来。 “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确定，杰克的目标就是你，或者说教廷培养的感知者们，我必须尽快把这个消息传回圣地，让他们派人察清楚杰克到底想做什么。” 南斯主教皱着眉头，等待伤口处自行凝结愈合。 “……大概是想在某个人群聚集的地方进行献祭仪式吧，毕竟低等级的感知者们分散在世界各地，曾无数次破坏女巫聚会。” “这些无法无天的灾难们聚在一起除了策划一场更大的灾难，我想不到他们还有什么能做的事。” 埃德蒙从他不曾离身的行囊里找出一件相对干净些的袍子换上，南斯主教还在检查这柄尖刀。 他认为如果想要追踪杰克，可以从拥有这种锻造水平的炼金师入手，毕竟世界范围内拥有这种水平的，屈指可数。 “先回去吧，这段时间你好好养病，外面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巫师们和超越者成不了气候，我们不用过分担心。” 埃德蒙点点头，拎起行囊一瘸一拐地向某个方向走去，南斯主教却有些疑惑。 “你走错方向了，回城的路在东边，那个方向是……” “我们要先处理个麻烦才能回去。” 继续向东南方向移动，南斯主教双眼不自觉睁大，加快脚步跟在埃德蒙身后。 他很快在一棵大树后看见浑身颤抖泪流不止的年轻人，他惊恐万状地跪在地上，嘴里不停说着乱七八糟的完全不像是人类发音的单词。 “他什么时候出现的，难道一直在跟踪我们的人？” “从我第一次使用能力观察杰克时他就躲在这里了，不过看上去他没有觉醒能力，在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后丧失理智。” 南斯主教不自觉皱紧眉头，他没想到教廷办事会被普通人跟踪，感觉事情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不过他也不会将出现的事过分夸大，被普通人看到能力者战斗，欧德教廷有完整的处理方法。 “能确定他是真的疯了吗，如果没疯也没觉醒能力，我们只能让他消失了。” “你不需要质疑我，他的确是疯了。” 在埃德蒙肯定的回答后，南斯主教依旧一脸严肃地点头。 “那就把他带回去，查明身份后告诉他的家人是男巫把他变成这样的，送去西边郊区那个特殊弱势群体及沟通障碍患者救助服务站集中管理。” “什么？” 埃德蒙有些迷茫，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么名字这么长的机构，哪怕是那个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的名字都没有这么长。 “就是西边山上的一所疯人院。” “……” 听到南斯主教简洁的解释，埃德蒙这才恍然大悟。 对于这些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听到不该听的声音导致的理智丧失，欧德教廷选择把这些人全部集中在一起统一管理。 因为这些疯子毕竟经受过神秘洗礼，虽然现在还未出现能力觉醒的征兆，但谁也无法猜测他们会发生怎样异变。 带着疯狂的埃尔文一起回城，南斯主教和埃德蒙终于离开枯树林，回到被暴雨洗礼过的布里特斯…… 大雨过后，雾都的清晨格外干净，山上又传来精神病人们爽朗的笑声，将比尔从沉睡中唤醒。 他揉揉脑袋，在睁眼之际就在思考人生三大问题中第三重要的问题，今天早上要吃什么？ 不过想到厨房和地窖里剩下的食物，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很多选择，于是开始思考人生三大问题中第二重要的问题。 “今天的安排是什么来着……” “哦对了，要去城里看看地契的事有没有办下来，还要去一趟新编社，提前做好招募工人建立工厂的准备。” 「既然影子无论如何也不肯告诉我恢复能力的办法，现在只能快速赚钱去黑市购买情报了。」 「目前我没有任何能力，最好不要去女巫村落那种地方，希望黑市就能卖给我满意的答复。」 很快穿好衣服来到盥洗室，水管里已经是清澈安全的自来水，埃斯特没有从卧室里出来，比尔也不管她在屋子里研究什么。 毕竟埃斯特经受巨大打击，她也需要一段时间自我调整，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很快吃过单调的早餐，比尔独自驾驶马车离开山林别墅，不过刚刚走出家门，他就看见教廷的车辆穿过山林别墅区。 “他们怎么会来这边？” 穿过林荫小路，比尔感到一丝怪异，他从来没在山林别墅见过这么多活人。 马车与蒸汽机车擦肩而过，为首蒸汽车上坐着两名衣着打扮都与普通传教士不同的中老年人，其中穿着破旧修道士服的男人曾经在北区跳蚤街附近与比尔有一面之缘。 蒸汽车中的南斯主教也感到奇怪，他早听说这片山林别墅没人家入住，看到有马车经过不免怀疑。 毕竟那些巫师们最喜欢住在正常人不会选择居住的地方，方便进行邪恶实验。 “埃德蒙，这片别墅区你检查了吗，刚刚过去的人是不是巫师？” 埃德蒙摇摇头，很快闭上双眼，感知区域内是否存在该别消灭的存在……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合同（二合一） “埃德蒙，结果如何？” 看到面色暗沉的修道士额头留下一滴汗水，缓缓睁开双眼，南斯主教马上询问。 他非常信任埃德蒙的判断，毕竟欧德教廷从未听说有巫师能够从这种级别的感知者面前隐藏，然而比尔也不知道隐藏自身能力的办法是巫师界中最近十几年才发展出来的巫术。 由于男巫和女巫在血统构成上还有些差异，因此男巫完美隐藏身份的巫术出现时间比女巫还要更晚，方便程度上也不如女巫。 没有巫师会主动将这种消息透露给非巫师血统的能力者，这也是巫师内部共同制定的缄默约定。 “没有任何问题，这片区域里只有两个人，都是普通人。” “没问题就好，我们走吧。” 吩咐司机继续向山顶行驶，南斯主教不忘回头叮嘱。 “埃德蒙，你的伤还未完全愈合，其实不用和我一起巡视精神病院，这里从来没有出过问题，定期巡视这边也只是走个过场。” “最近这段时间就不要再使用能力了，感知对体力和精神力的消耗巨大，我不希望你在布里特斯附近出事。” 南斯主教脸上充满严谨的担心，拍拍埃德蒙肩膀，在得到他僵硬的点头回应后这才放心，蒸汽车沿着林间小路一直向上走去，扬起一阵尘土。 比尔转头看见欧德教会的人马已经远离，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驾驶马车离开。 在经历了一夜暴雨之后，政府终于在焦急的等待中得到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回复，邻国的行动越来越猖狂，新政府有必要在社会动荡之后，重新树立诺曼军事实力领先地位的形象。 政府官员热情地接待了亲临布里特斯的院长先生，以及他的最佳搭档贝多利教授。 而后他们和新任首相大人展开了一场私密且激烈的交谈，不过这份谈话的内容，除了在场的院长先生、贝多利教授、首相大人和首相大人的秘书外，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不过在他们结束交谈后，贝多利教授和首相大人都怒气冲冲地冲出办公室，院长先生和首相秘书则无奈地相视谈气，和和气气握手告别。 当他们回到停在政府大楼下的蒸汽车，贝多利教授一改愤怒表情，反而解脱似地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他会同意我们的提案，我还以为政府的人怎么也要先召开三次内阁会议才能给出准确答复，我们的新首相看上去已经独揽大权了。” “突然手握权力的人大大部分都会变成这样，这也是理查德首相私下和我们交易的根本原因，以前我们过于清高了。” “只要研究院的研究能够支撑他掌握更多权力，他甚至可以不在乎研究院从中捞得一部分好处，毕竟他手里没有军权。” 院长先生随口回应，他虽然无心在政治上参合一脚，不过政治局势发展他一直看得很清楚，这也是他努力将研究院从政治中抽离的原因。 不过一味的抽离政治有一个最大的弊端，面对急于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里的当权者，就会让当权者对研究院产生不信任感，新首相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今天当研究院带着要求到来，新首相虽然表面愤怒，还是接纳了这些要求。 因为这样做就是相当于将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与新政府牢牢地捆绑在一起，政府也就不需要打击现有科研机构而去扶持其他机构。 系好安全带后等待出发，蒸汽车在贝多利教授的控制下缓缓启动。 “对了，回去以后千万记住这件事谁也不能说，距离兄弟会给出的约定时间还有两个月，这段时间就让政府去解决这个狂妄的地下组织吧。” “我当然明白，被这种来历不明的组织威胁，政府应该早就想铲除他们了......” 贝多利教授驾车离开布里特斯城区，城市中充满阳光，不过人们却更加忙碌地为生活奔波。 就在距离政府办公楼相隔两条马路的商业街上，比尔正忙着和老威一起光临布里特斯的钢铁和器械公司。 独自开办汽车加工厂需要做的事比想象中还要复杂，从公司审批到土地置办和工厂搭建，再到联系进货渠道和宣传手段……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比尔都在忙忙碌碌中度过，当然这也少不了老威的帮忙，不然他还真没办法将所有事情考虑周到。 而且老威还找来北区居民帮忙卸货，包括工厂开始搭建以后，北区居民们也极其热心地参与其中。 这段时间比尔忙得几乎没时间回家，和诺曼新生的创业者们一样，全身心投入兴办实业的道路。 今天是比尔在外过夜的第五天，工厂的搭建工作有老威看着，感觉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他终于有时间回家冲个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一觉。 不过在他回到山林别墅后，他发现埃斯特并不在家中，也没有留下纸条说明她去了哪里，什么时间回来。 柴火烧尽的壁炉旁边，茶几上摆放着一封来自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的信。 「尊敬的比尔先生，原谅我们用信件的方式表达来意。」 「由于您一直忙碌，我们无法得知您的具体位置，因此希望您在看到这封信后能来到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继续上一次的话题。」 「研究院随时欢迎您的到来，我们的地址是……」 拿出一根火柴，直接将信纸从点燃丢进壁炉里，又很快冲了个冷水澡，比尔动身前往这个在当今社会地位崇高的科研机构。 虽然路途有些遥远，不过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所在的位置非常好找。 从雾都到研究院有一条大道，马路旁树立着黑铁铸成的煤气路灯，向两侧延伸是零零散散的村子。 昏昏暗暗的两排煤气路灯尽头，一片如同惠比特小镇大小的尖顶建筑群出现在比尔面前，大量三四层高的建筑亮着灯，仿佛黑夜中从地面升起的繁星。 建筑群被三米高的灰砖墙围住，入口处有铁门，门卫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数天上的星星，看到马车后很快起身来到比尔面前。 “先生，请问您找谁，有预约吗？” “我叫威廉姆斯.克利夫，是你们院长让我过来的，他说我可以随时过来找他。” “原来您就是克利夫先生，院长他等您好几天了，他特意叮嘱过我只要是您来，随时可以进门找他！” 门卫听到比尔的名字后马上从恭敬便成十分恭敬，什么都没问就打开大铁门请比尔进入属于研究院的地盘。 “院长办公室就在那边，实验楼最中间的蓝色科研楼顶层，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办公室里。” “嗯。” 根据门卫指引的方向，比尔很快找到院长办公室所在楼房，在驾驶着马车在研究院内行走时，他看见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很像自己时代里的大学校园。 这里远离闹市，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区和娱乐区域，当然大部分矮楼还是以科研用途为主，不过中间会穿插着食堂和操场。 科学家和研究院们捧着从图书馆借来的数据匆匆经过，有很多人带着黑色金属框眼睛，白色实验服和乱糟糟头发就是他们的专属装扮。 这不免让比尔回忆起大学时光，还有那些再也找不到的朋友，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砰砰砰敲响院长办公室大门，熟悉的声音响起，院长助理打开房门，看到陌生的比尔后有些迷茫。 “抱歉，请问您是……” “快点请克利夫先生进来，你现在去把贝多利教授叫来，我和克利夫先生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谈。” “是，院长先生！” 院长助理以最快速度奔跑去另一栋实验楼寻找贝多利教授，而院长先生也快速来到比尔面前，有些激动地深处右手。 “你终于来了，克利夫先生！” “嗯，最近有些忙，才看到你们的信。” 比尔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脱下那双黑色棉布手套，和院长握手后坐在沙发上。 “上次我们聊的事情，这么快你们就政府沟通好了？” “克利夫先生，说到这件事我还真要好好感谢您，如果不是您逼着我们做抉择，研究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硬气起来。” 笑呵呵地给比尔冲茶，随着茶叶一点点舒展冒出甘甜茶香，院长也继续解释。 “包括您上次给研究院提的建议，以及煤核获利的后续分配问题，我们已经全部跟理查德首相进行了仔细深刻的谈论。” “首相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为了整个诺曼的荣誉和大局着想，他欣然接受了我们关于开办学院，将技术更好地传播给更多人的理想。” “同时理查德首相非常重视关于新兴产业如汽车产业的质量问题，承诺召开议会推进质量监管法律和相关机的建立，并将质量管理局设立在研究院内，由研究院统一负责检查。” 听到这些后比尔点点头，新上任的首长大人也不是白痴，他自然不会拒绝这种有益于政府形象和社会进步的提案。 比尔对另一个问题才更关心。 “我只想关于煤核的后续利益分配你们具体是怎么聊的，竟然能从资本家手中争取到利益，研究院比我想象中更值得信赖。” “呵呵，只是我们运气好罢了，他刚被资本家们推上前台，正迫不及待地笼络一切有价值势力。” “毕竟权利才是获得更多金镑的基础，能坐到现在的位置，理查德首相大人一定不会因为蝇头小利而迷失大局，他愿意将一成利润分给研究院。” 院长先生平静地向比尔讲述，仿佛此刻他们讨论的只是隔壁老理，并不是在诺曼呼风唤雨的首相大人。 “你说的没错，能走到这一步的家伙不可能是个蠢材，不过即便是绝顶聪明的人突然当首相，也会感到如履薄冰。” “所以理查德首相才肯用更多利益把研究院和他自己捆绑在一起，毕竟手中掌握最尖端技术，对掌权者来说非常重要……” 吱呀—— 比尔的话刚落音，院长办公室大门再次被人打开，助理终于带着贝多利教授抵达，并且礼貌地离开办公室并关上房门。 贝多利教授搬来椅子坐在比尔对面，分别向院长先生和比尔点头问好。 “好了，现在贝多利教授也到场，克利夫先生，我想我们可以认真聊一聊你和研究院之间的事了。” 院长先生终于正色说道，他从上锁的办公桌里取出一份文件，里面装的是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与诺曼政府签署的合同。 上面明确写着政府委托研究院进行煤核相关的技术开发工作，并承担研发过程中的科研经费，同时以技术入股为理由赠与研究院百分之十的股份。 比尔反复检查数遍印有红色政府公章的合作文件，确认研究院没有弄份假文件欺骗自己，毕竟人心最难预测。 “放心吧，克利夫先生，既然我们诚信邀请您加入研究院，就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弄虚作假。” “……我当然相信你，院长先生，信任是双方合作的基础。” 将合同放回档案袋中，比尔把文件交还给院长先生，然后接过院长先生递来的另一份文件。 这份文件里是一份雇佣合同。 “这几天我拟订了的一份特殊科研人员雇佣合同，和研究院其他人员的合同有一些差别，毕竟克利夫先生您不是通过正常渠道考入我们研究院的。” “上面除了最基本的工作手册和保密协议之外，还有一份关于您对研究院做出特殊贡献后可以获利金额的原则。” 打开档案袋查看合同，比尔重点查看了利益分配的条款，条款简单来说就是比尔能获得的工资全部根据贡献程度分配。 以煤核安全开采技术为例，由于比尔掌握着关键性技术，而后续研发工作将由研究院完成。 因此研究院愿意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分给比尔百分十股份中的百分之三，不过这仅仅针对贩煤的利益而言。 如果比尔没有参与到煤核其他研究中，他将不会获得任何报酬，当然研究院还列举出了另一种方式的买断政策。 如果比尔认为长期收益麻烦，可由研究院出钱直接购买比尔手中股份，那么这项技术今后的一切获利将与比尔毫无关系。 比尔没有对这种条款感到不满，毕竟他只是一个人，而研究院拥有的政府和无数在各个领域顶尖的科研人才。 哪怕只是贩卖煤核百分之三的收益，也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这些条款还有一个隐藏的好处。 就是当前社会最新技术的第一手资料！ 茶几上的茶有些凉了，见比尔没有任何负面情绪，院长先生又缓缓开口。 “克利夫先生，如果您没有疑问，我想我们可以进行这场交易中最重要的环节。” “安全开采煤核的办法，究竟是什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交给物理机械组（二合一） 院长先生和贝多利教授满怀期待地看着比尔，矿工变异的原因及煤核安全开采的办法，是比尔能与研究院合作的唯一基础。 比尔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并按下手印收好属于自己的那份。 “在煤核矿的洞穴里弥散着许多肉眼不可见的雾霾，这些霾一旦接触到皮肤就钻进矿工体内，在呼吸时也会被吸入肺里对生物产生影响。” “虽然在煤核开在瞬间还会有新的霾产生，不过只要能完全阻隔霾进入身体，就不会有变异发生。” “所以安全开采煤核的办法非常简单，只要做出密不透风的防护衣，我想这对于研究院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说着比尔拿起一根油墨笔，在白纸上画了一张全身上下被铁皮包围的人形防护衣服，面部用玻璃罩住，五指是用铁网保护的胶皮手套，与太空服有三分相似。 在人形防护衣身后还有一个氧气罐，罐子连入防护衣中。 “关于矿工的呼吸问题，我其实有两种解决办法，就是通过防毒面具过滤有毒雾霾或者自己携带氧气罐不与外部进行气体交换。” “不过我没有做过实验，不知道防毒面具是否真能过滤雾霾，将空气净化成无害气体，所以我推荐你们先研发可以让矿工携带的气体交换瓶进入深层矿洞开采。” “这种办法的缺点就是矿工可能无法长时间在地下作业，至于防毒面具是否实用还需要验证。” 贝多利教授接过图纸仔细琢磨，认为比尔给出的方案值得尝试，毕竟这种方法比等待生物组一点点试调药物要靠谱多了。 而且也优于机械组给出的用机械臂开采煤核的方案，具有推广价值。 “抱歉克利夫先生，氧气罐我们是知道也可以生产的，不过您说的防毒面具是什么东西？” 他们知道专门用来潜水作业的氧气罐，这种东西是几十年前外国人发明的，不过防毒面具就从来没听说过了。 毕竟比尔口中的防毒面具是他的世界里世界大战爆发后才研发出来的东西，这个世界还没有爆发过世界大战，很多武器和相应的应对技术也没开始投入研究。 “一种伴随着化学武器的杀戮而诞生且主要针对毒气保护个人呼吸道的护具，一般由由面罩，导气管和滤毒罐组成，能起到比较重要的个人呼吸系统保护作用。” “如果我的预感正确，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会爆发空前绝后的世界规模的战争，到时诺曼军队一定能用到它。” “合同上各种条款都写的很明确，如果你们真有一天需要快速应对敌国，那么我也希望能拿到属于我的那份奖励。” 比尔慢悠悠解释道，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凉茶，院长用眼神询问贝多利教授，在得到他的点头认可后稍稍松了一口气。 “克利夫先生，这段时间我们会集中研发这种技术并早日投入煤核开采，来验证这种方法的可行性。” 贝多利教授起身和比尔握手，虽然从比尔口中得到他们想要的情报，但真假还需要进一步确认，不过至少他们有了明确的努力方向。 短暂会谈很快结束，比尔也起身准备离开，虽然他很想开口参观一下研究院的实验室，不过院长先生的意思很明确。 在煤核这件事没有确定下来以前，他尚未得到研究院的信任，而且研究院很聪明的没有询问比尔是如何在地下矿洞里逃脱变异命运，这是无言的尊重。 昏黄的煤气灯照亮办公室，香气四溢的茶全部凉了，舒展的茶叶浮浮沉沉，将茶杯壁也染成深黄。 连续几天的奔波和面对研究院时脑细胞的消耗让比尔感觉额头发烧，他迷迷糊糊走出办公室大门，在贝多利教授和院长先生的送别中，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院长先生，申请技术垄断的事情是不是由你们负责审理并给出垄断范围和权力？” “是这样的，克利夫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院长先生有些好奇，他们走向楼梯口，木地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叫声。 空荡荡的办工楼顶层只有院长办公室亮着灯，走廊深处仿佛变成无比漆黑的复杂隧道，比尔好像看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监视自己？ 他揉了揉眼睛，那东西已经消失不见。 “......先生，克利夫先生？” 院长呼唤着有些愣神的年轻人，比尔看到一直苍老的手在面前摇摆，这才猛然回神。 “院长先生，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您刚刚询问我们关于技术垄断保护的事情，这件事的确归研究院负责，所有的申请报告都会送到研究院进行分类，然后分发给不同技术部门审理。” 院长先生很愿意为比尔解答困惑，说起来他在研究院利益以外的事情上都不放在心上，包括继续用无辜矿工来实验安全开采煤核的办法。 “那么我想请问一下，在车辆方面的技术垄断申请报告由谁负责，为什么我一周前提交的技术垄断申请直到今天还未批复？” 院长和贝多利教授微微睁大眼球，对比尔竟然提出质疑感到惊讶。 “克利夫先生，我就是整个物理机械组的总负责人，可能是最近这段时间进行垄断申请的人数太多导致工作效率较低。” “您申请的技术垄断是哪个，不然我回去给你催一催，现在的年轻人办事都不知道抓紧时间……” 贝多利教授抖了抖小胡子，开始抱怨起他的下属。 “人类自主控制双轮车，就在一周前我提交给审核部门，他们说速度快的话三天就能……” “什么？等等、人类自主控制双轮车是你的创意？” “我记得申请人的名义不是威什么……” 贝多利教授突然激动起来，浑浊的眼球也瞪得更大更圆，从比尔嘴里得知这个消息后非常惊讶。 “老威是我朋友，人类自主控制双轮车是我们两个共同的创意，我提出的设想，老威把它变成现实……” “所以我在申请表中申请人填写的是老威的名字，而我作为合作人共同享有技术垄断权！” “有什么问题吗！” 比尔扶住额头，越来越强烈的眩晕感阵阵传入大脑，他感到烦躁和不安。 头疼是老毛病了，滚烫的身体让他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他隐约感觉今晚的症状和从前比较有些不同之处，但却不知道哪里出现问题。 贝多利教授和院长先生还是无法适应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比尔，他的情绪起伏波动过于奇怪，实在让人摸不清规律。 “不不不，克利夫先生，我完全没有要质疑您和您朋友的意思，说实话在看到这份设计时，我都被这种天才的想法震撼了！” “不过这份申请书有个暂时还无法通过审核的原因……” “什么原因？” “难道我写的申请报告还不够详细吗，还是说你们和政府那帮只会捞钱的肥猪们一个模样，必须先见到好处才能办事！” 突然打断贝多利教授的话，愤怒得敲击白灰墙面，脑中越来越痛越来越晃，比尔忽然撞墙！ 砰！砰！砰！砰！ “克利夫先生，您这是干什么，贝多利教授他并没有这么说呀，请您冷静下来……” 院长先生赶紧拉住比尔，贝多利教授我双手冲着比尔缓缓摆动，试图让这个忽然激动的男人镇定下来。 虽然是个神经病，贝多利教授也承认比尔有些科研头脑，就这么自残再把自己撞傻就太可惜了…… “克利夫先生，并不是因为您刚刚说的那个理由，只是因为您和老威先生开发的人类自助控制双轮车的设计，有其他公司也提交了一份相似的申请。” “所以这段时间我们在判断这两份申请是否是完全相同的申请，谁的设计理念更精细复杂，如果设计在百分之八十以上重复的话就要根据先后顺序给出申请答复。” “毕竟按照国际上的标准，如果两份相同的设计分别申请垄断，我们只能把技术垄断权利交给先提出申请的那一方。” “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哪怕比另一方慢一天申请，这份技术垄断的权利的发放也只会遵循先来后到的原则。” 贝多利教授快速说出物理机械组没有将审批通过的原因，他希望自己的解释能够让比尔冷静下来。 在教授说完原因后，比尔的确快速冷静下来，不过是突如其来的冷静，仿佛刚刚用头撞墙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说的和我提交相似了申请的公司，是哪家公司？” 冰冷的声音从冷漠的人嘴里说出，比尔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一切偶然都是必然，老威设计的人类自助控制双轮车的成品一定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看见过。 “我记得好像是布里特斯小有名气的汽车制造公司，他们几周前才刚刚在城区举办了一场蒸汽机车型展销会……” 目光瞬间阴桀，连院长先生和贝多利教授在与比尔目光接触时都打了个寒颤。 “请问贝多利教授，现在我的垄断申请书和汽车制造公司的垄断申请书，哪份文件是先送到这里的？” “这……也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难题，技术垄断的审理制度还是新建立不久，因此我们并不知道是谁先申请的，所以也一直没给出答复。” 面对比尔连续不断的发问，贝多利教授也感到为难，毕竟技术研发在日新月异的时代里出现相似设计图纸是比较常见的事。 但通常不会有两份设计同时出现，如果是一天的差别就很容易分出先后顺序。 现在这两份设计图纸和申请报告上只有当时受理人写下的编号，这两份申请又是不同的受理人接受，因此研究院现在无法确定谁才是先进行技术垄断申请那一方。 “我知道了。” “虽然有些麻烦，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让他们主动放弃人类自主控制双轮车的技术垄断申请。” 说完比尔便摔身走下楼梯，双手插在西服裤口袋，沮丧的吊眼仿佛两个月失眠，阴涔背影让院长先生都不免吞咽口水。 喉结滑动颤抖，比尔的脚步声在旋转楼梯间回荡，院长先生的神经在渐行渐远中慢慢放松、放松…… “呼——” “真是个难缠的家伙，真不知道这么年轻又没有任何高等教育基础的克利夫竟然能提出连研究院科学家都想不到的想法。” 院长长出一口气，这才感觉头上不知何时滑落汗水。 “不过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他是诺曼人，没有帮助外国势力，这已经是万幸。” 教授和院长先生而笑，笑中带着尴尬。 就在他们转身回到院长办公室打算商量后续细节规划时，突然又有人敲响院长办公室大门。 这次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已经等待多时的布莱格医生，他脸上充满不满，本就不和善的脸上更平添了几分怨恨。 自从上次布莱格医生和贝多利教授共同去比尔家拜访回来后，他就被踢出核心决研发煤核小组。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明明有三个人共同生活在一间卧室，突然有一天其中两个偷偷建立了群聊，布莱格就成为被孤立的第三人。 院长先生看到布莱格医生后再次叹气，请他进来。 “布莱格医生，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院长先生，贝多利教授，非常冒昧在这个时间打扰二位的交谈。” “其实我是看到克利夫先生刚刚来到研究院，想问问二位关于煤核安全开采技术的发展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毕竟我也对煤核有过长时间接触，相信一定能提出有建设性意见的看法……” 布莱格医生推了推黑框眼镜，镜面在黄色灯光下折射出两道光带，他胸有成竹地自我推荐，希望能在院长面前找回面子。 “呵呵，布莱格医生，以后煤核开采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们已经从克利夫先生手中得到方法，以后你闭口不言便好！” “毕竟相比于永远也做不出成果的生物医学工程组，安全大量开采煤核的办法还是要用物理方法解决！” 贝多利教授口中难免有些嘲讽意味，本来他们物理机械组和生物医学组想比，更容易研发出具有实用性价值的东西。 不过他没看到的是布莱格医生在他嘲讽自己后悄悄握紧拳头，又看向院长先生，期待着他的答复。 院长先生皱着眉头，缓缓开口。 “非常抱歉，布莱格医生，我支持贝多利教授的观点。” “你就不要再参与这件事了，我已经把此事全权交给物理机械组，你在吉克朗西的实验也终止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 剑走偏锋（二合一） “什么！让我中止吉克朗西的研究！？” 布莱格医生瞪大双眼，瞬间将两只手掌狠狠拍在桌子上，震得杯子里的茶水都剧烈晃动。 “院长先生，你知不知道我为了研究矿工变异究竟付出多少心血？” “三年时间，整整三年时间！！” “我为了探索变异的真相推掉了所有医院邀约，由于长时间未进行义诊和手术，现在医学会都快把我开除了！” “但我依然坚持在研究院里做煤核导致人体变异的研究，就是为了研究出最尖端的成果让他们看看，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天赋的布莱格医生！！” 怒火顺着气管喷出鼻腔，苍白的面容此刻无比胀红，连煤气灯光都不稳定，似乎也被布莱格医生的愤怒给吓到。 不过他激动的情绪并未对院长先生产生威胁。 “布莱格医生，我清楚地和你说过很多次了，研究院和诺曼政府现在只想得到安全开采煤核的技术，生物异变的技术研发尚未得到任何一方的认可，这一种对现有伦理的巨大挑战。” “而且你的实验我也和首相大人提过，虽然没有明确说出原因，不过根据他的只言片语我们可以推测出，人类变异的事绝对不能公之于众，不然不仅是研究院会遭殃！” 院长先生的声音难得低沉下来，沉稳冷静地坐在办公桌前，他面对气势汹汹的布莱格医生也毫无惧意，彻底释放身为院长的威严。 针锋相对的男人们眼神凶狠地盯着对方，空气中所有的噪音都安静下来，幽黄的煤气灯光也终于稳定，将蠢蠢欲动的影子固定在地。 “......那就是说，你们还是决定要让我中止项目？” 僵局被憋着气的布莱格医生打破，房间里的紧张气氛看似得到缓解，象征着布莱格医生理智的那根皮筋却更加紧绷，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院长望着布莱格医生接近扭曲的脸，双手交叉搭在下巴底下，态度依旧坚决。 “中止项目的事从几天前就决定好了，我们不会改变这个决定，写信通知组员们封闭西瓦尔矿区的地下实验室吧。” “研究院从来没有禁止医生外出义诊，至于这个项目以后还会不会开启，我只能告诉你连我也不知道......” 话还未说完，院长先生突然看见布莱格医生暴怒地抄起茶几上的水杯和茶壶全部砸向院长所在方向！ 茶壶砰地一声炸响，温热的茶水全部溅到院长身上，抛釉陶瓷茶壶摔成碎片，愤怒无法遏止地全部发泄出来，院长坚定的回答让布莱格医生只想撕裂那张熟悉的脸！ “布莱格医生，你干什么！” “你也疯了么！” 贝多利教授快速推开疯狂闹事的布莱格医生，在隔壁休息的院长助手听到声音后也马上跑过来，和教授一起阻止已经把办公室砸的乱七八糟的人。 院长先生掏出手帕擦干茶水，脸上也有些温怒，只是他更懂得怎样控制情绪，只是起身来到布莱格医生面前。 “布莱格医生，请不要把你的天赋用错地方了，你的天职是救死扶伤，你应该好好向你哥哥学习，他是一名真正的医生。” “你特码的在说什么！你也认为我不如那个混蛋吗！” “那家伙是个畜生，他就是个畜生！！” 布莱格医生又激动地撸起袖子想到冲到院长面前并破口大骂，似乎听到了非常难以忍受的事。 只是院长助理年轻力壮，将他死死抱住并拖出办公室，凭他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对院长先生造成任何伤害。 布莱格医生被院长助理一直推出院长办公大楼，引起匆匆经过的实验员们侧目。 在漆黑的夜空下，月亮弯成一道弧线，苍茫的煤气灯树立在办公楼前，实验员本来想和布莱格医生打招呼，却被糟糕的气氛吓到，加快脚步消失在小路尽头。 院长助理虽然穿着白色实验服，但却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有点楞楞地挡在布莱格医生面前，气呼呼地发出警告。 “布莱格医生，今晚还请你不要进入院长办公室了，如果你继续这样做，我只能联系保安来处理你伤害院长先生的事。” 他的警告似乎有点用处，布莱格医生阴沉着脸不再漫骂，双手插在口袋里默默修身离开，眼眶似乎更加吊丧且充满阴霾。 只身走在路上，旁边行人都被他散打的阴冷气息逼退，远远绕过布莱格医生，路灯下模糊不清的身影，好像有些孤独…… 办公楼顶层，院长先生和贝多利教授掀开窗帘看着郁郁离去的布莱格医生，只是无奈地叹气。 “贝多利教授，你说他回去以后不会做什么傻事吧，现在的年轻人们都怎么了，情绪这么容易激动？” 其实研究院的每个人都能理解手中坚持了多年的项目突然被取消是什么滋味，但布莱格医生的反应实在是过于激烈，这让院长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呵呵，他能做什么傻事，回去以后给一百只小白鼠做摘眼球取血手术吗？” 贝多利教授嗤笑起来，虽然身为研究院的二把手人物，他努力不偏重物理组而对其他研究组造成不公平，但布莱格医生的做法真的惹到他了。 他可以有不满和脾气，但不能撒在院长先生身上，这就是贝多利教授的唯一原则！ “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是年轻气盛，不过我觉得克利夫比布莱格更懂礼貌，至少他发疯的时候是自己撞墙，而不是拉着别人和他一起撞墙。” “不要管布莱格医生了，让他回去自己调整心态就好，也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总不会连这么点打击都承受不住。” 听到贝多利教授的安慰之词，院长先生终于点点头，不再看人影已经消失的街道。 从克利夫先生那里得到安全开采煤核的办法后，他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就算是平时不接项目的院长先生也要忙碌起来，加紧研发安全可靠的防护衣…… 就在贝多利教授带着比尔的图纸离开院长办公室时，布莱格医生已经回到属于他的地盘。 他没有继续爆发，只是坐在昏暗的桌子前拿起笔的时候就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脑中也一片混乱。 实验室内一片漆黑，只有用铜管连接的台灯亮着，布莱格极力克制地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单词，突然将油墨笔啪地拍在桌面！ 墨水快速晕染信纸，他喘着粗气将桌子上的信纸全部揉烂…… “一个个全都是弱智，只有我才知道我的研究有多伟大！” “我的项目绝对不能停止，就算那群弱智以后不再给变异研究批任何经费，我也可以去拉其他组织的赞助，比如……” “被新政府针对的军方统领，怨恨着新政府和对他们见死不救的大贵族们，还有外国势力……” 想到这里，布莱格医生快速从木质抽屉里取出几张新的信纸，快速写下他的研究理念和诉求。 笔尖撞击木桌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他奋笔疾书，眼睛也眯成一条缝隙，渐渐露出阴冷的微笑。 “呵呵呵呵，不要以为我没有你们的允许就只能停止研究了三年的实验，我付出的心血不可能白费。” “还有威廉姆斯.克利夫，你这个从矿区逃跑的试验品，竟敢让我失去在研究院的立足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 弯弯皎月高挂天空，今夜的布里特斯依旧充满欢笑，马车汽车川流不息，吵闹的虫鸣声也为这个初夏之夜带来别样生机。 马车缓缓驶过日益宽敞明亮的街道，比尔凭借记忆来到雾都小巷，小巷纵横交错，别有一番古老破败的萧条味道。 偶尔有犬吠声传来，警察们也经过巷子口巡查治安，却从来不会深入小巷，因此这些人迹罕至的老城区即便过去数月也没什么变化。 将马车拴在落灰的路牌上，比尔走进一家废弃工厂。 这里蜘蛛网从门框下垂飘动，窗户被木条封住，连脚踏板都没有的手纺车堆在仓库一角…… 如果比尔没有记错，这是他刚刚来到布里特斯的第一天就光临的地方，也是他初次替欠了一屁股钱的威廉姆斯还款的地方。 厂房内还亮着灯，轻缓的脚步声似乎没有被人注意，他藏身在阴影下一点点向光源靠近，比尔终于看到了今晚他想找的人。 放高利贷的朗格斯老板。 那个曾经用枪怼着自己的屁股，让他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中年男人。 朗格斯老板正坐在漏棉花的沙发上，愁容满面地数着金镑，旁边戴眼镜的会计也打着算盘，给朗格斯汇报最近需要吹债的名单和偿还金额…… “好久不见了，朗格斯老板。” “谁！谁在那儿！” 低沉的声音响起，朗格斯老板突然一惊抬起头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是你！” “你来这里干什么！” 猛然从沙发上跳起，朗格斯吓得脸都开始变绿，耳朵也渐渐发烧发烫。 不光是朗格斯老板在看到比尔后惊吓得心跳加速，围在朗格斯身边的小弟们也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希望用黑暗隐藏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朗格斯的小弟数量最近似乎变少了。 “朗格斯老板，你不欢迎我吗，你在春日革命可以前一直派人监视我，我还以为你对我念念不忘。” 比尔冷哼一声，两把转轮手枪明晃晃地卡在皮带上，只要有枪在手里，这群乌合之众就不会有勇气对他动手。 朗格斯的话全部卡在嗓子眼儿里，看到那张十分冷淡的脸，他就感觉耳边有些痛。 “哈哈哈哈哈哈哈，比尔，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你进来是来找我的吗？” “我事先跟你说明白，自从上次你让我的手下凭空消失，当然我我我可没打算就这么算了，我是想过段时间度过金融变革才没时间找你……” 浓眉大眼的男人在比尔面前紧张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磕磕巴巴说出底牌。 比尔不知道朗格斯说的自己让手下凭空消失是什么意思，他没有在意这件事，继续说话。 “肥水不流外人田，现在我手里有个好项目你做不做？” “没兴趣就算了，我最讨厌强迫别人。” 比尔的眼神依旧那样平静，他看见朗格斯眼中的震惊，还有跃跃欲试的贪念。 “做！当然做！赚钱的生意我都做！” “最近银行贷款政策开放，人们都去跟银行借钱了，高利贷生意也不好做啊，没想到比尔你这么够义气，我以前小看你了。” 在快速给出答复后，朗格斯还不动声色地拍了个马屁，双手搭在一起不停揉搓。 “比尔，你说的是什么好项目，先跟我讲讲能赚多少金镑，也好让我和兄弟们开心开心。” 忽然抬手经过腰间，朗格斯骤然打了个寒颤又用手捂脸，被枪指着发射的后遗症到现在都未好。 不过比尔的手只是略过腰部，最后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丢给朗格斯，缓缓开口。 “我的工厂最近就能建好，我需要雇佣一批知根知底的人帮我打理工厂内外的诸多事情，所以我才选择找你帮忙。” “我要做的可是长期生意，大部分准备工作都在进行中，如果你真想赚大钱，在工厂建成以前就好好学学怎么管理。” 弯腰捡起信封，朗格斯老板还有处于茫然状态。 他以为比尔会找自己必然是要做些违法乱纪的事情赚钱，毕竟有句老话说得好，世界上最赚钱的项目都写在刑法里。 可是这个男人竟然找自己做管理？ “……克利夫先生，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您说您要自己开工厂了？” 没等朗格斯老板反应过来，旁边的会计反而比朗格斯更加激动，相比于什么都不懂的朗格斯老板，这位会计似乎更有头脑。 “会计，你怎么回事，开个小工厂难道比走私军火和烟草还赚钱吗？” 朗格斯挠挠下巴，以他这种层次的人理解不了资本家的赚钱模式也很正常，会计偷偷翻了个白眼，这才低眉顺眼地开口解释。 “朗格斯老板，您与其问开办工厂能赚多少钱，还不如问问克利夫先生，他投入了多少钱才能在布里特斯拥有自己的工厂。” “如果我没计算错的话，布里特斯周边规模最小的工厂投入也在八千金镑以上，要是拥有大型设备的轮胎厂和玻璃厂，前期投入至少在两万金镑，还不算后续支出。” “如果是更加先进和高端的机械工厂和汽车厂，前期投入至少五万金镑！” “如果克利夫先生已经能拿出开办工厂的金镑，我们还需要担心什么呢，只要跟着他干就好了！” 一百五十六章 想明白了（二合一） “朗格斯，你的会计不错，脑子灵活，如果能跟对人的话以后会有大发展。” 听到比尔对自己的夸奖，会计心里乐得更开心了，朗格斯老板老脸一红，快速在会计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还用你多嘴，我当然知道开办工厂需要大量投入！” “比尔，你需要我们帮你做什么就尽管开口，我们可是老朋友了，我有多少根底你是知道的。” 朗格斯老板笑哈哈地收起管理手册，他还没有被比尔的到来吓昏头脑，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做管理的人。 周围穿着背带裤和水管工服装的年轻人也放松下来，偷偷呼出一口气，重新坐回脏兮兮地面。 “呵，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淡金色眼眸眯成缝隙，比尔露出淡淡的微笑，却令人毛骨悚然。 “你听说过福尔福蒸汽车制造公司吗？” …… 1734年注定不是平静的一年。 除了春日革命对在世界造成影响，各国势力也蠢蠢欲动，争先发展本国科技和军事力量，企图与诺曼争夺世界霸主的地位。 沙威被关在他最讨厌的笼子里，通过窗户望着窗外随风飘荡的树叶，心里还惦念着埃尔文的情况。 最重要的当然是关心埃尔文有没有得到有价值情报。 沙威已经被关在家中超过一周，管家可以满足他在卧室里的一切需要，就是不能让他离开房间半步，因此他只能通过翻看报纸来了解时事。 此刻他就满脸胡茬地瘫在床上，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雪茄，翘着二郎腿抖动，手里还有一份报纸。 嘴里哼着跑调的旋律，沙威一边看报纸一边将烟灰弹到地上，床头柜上还有温热犹存的炭烤泽曼西纯肉粒香肠和啤酒，只要伸手就能够到。 “该死的泽曼西，他们就应该将全国人们投入灌肠和酿造啤酒的工厂里，这样世界就会清净了！” 说着沙威一口吞下大香肠，两边腮子都被香肠顶起，毫无形象地咀嚼肉粒，又咕嘟咕嘟灌下一大口啤酒，发出爽快的声音。 “不过国内的资本家们也开始内斗了，这倒是喜闻见乐，福尔福那种汽车公司竟然也被爆出拖欠工人工资，暴力对待潜在客户的丑闻，他们的主管脑子有坑吗？” “也不知道比……” “哼，也不知道那个害我被辞退的滚蛋工厂办的怎么样了，天生的窥视者，毫无道德节操的来自社会底层的水老鼠！” 沙威恶狠狠骂道，骂完就感觉心里空空荡荡的，又放下手中报纸，慢悠悠从另一摞报纸里拿出一份。 这些报纸是管家特意为沙威准备的，由于报纸上每期都会有连载，因此他喜欢攒很多以后一起看，毕竟追更对于读者实在是太辛苦了。 还要面对断更和太监的烦恼。 眼前这一堆报纸是他比较熟悉的一件报社出版的，说起来他和这家报社还有渊源。 不，这么说并不准确，他是和这家报社的某个可恶的辞职员工有很深的渊源。 “新编社的报纸，呵呵，估计也是新政府的舔狗，毕竟批判贵族政府时他们可是主力军。” 从今年一月份的报纸开始看起，他很快找到自己喜欢的连载故事，在看完连载后又快速浏览一遍，对明星八卦嗤之以鼻。 只是等他看到最新一期报纸，他渐渐发现《每周新报》的画风和其他报纸不同。 因为从最近的几期报纸来看，新编社的编辑几乎放弃了对时事政治的报道，反而将注意力集中在高端品牌的推广，并试图定义潮流时尚。 这让沙威感到新鲜，毕竟他还是首次看到这种文章，作为一名优秀的贵族，以他的品味能一眼看出软文的用意。 “最近不流行羊毛大衣了吗，阔腿裤穿在身上的感觉好像还不错，下次可以去这家专卖店看看。” “亨利家最新的机械表竟然是这种戴在手上的款式，看来以后出门再用怀表就要被人笑话，不过小牛皮表带儿真的耐磨吗……” 认真查看了在碎尸案发生后这段时间发行的《每周新报》，沙威就像个沉迷于逛街购物的女人，生怕自己被潮流落在身后。 半个小时后将报纸扔在床上，他又想起那张冷冰冰的脸，心中开始莫名烦躁。 “他究竟为什么要把碎尸案的现场照片送去各大报社，难道真是为了阻止我继续调查那个世界的事情吗？” “可是新编社的报纸上好像没提碎尸案的事情……” “不、等等！” 沙威突然从床上弹起，快速抓过刚刚看过的《每周新报》，前前后后翻遍新编社的所有报纸，真的没有找到一条关于碎尸案的现场照片图片及后续报道。 它的转型从碎尸案发生的第二天开始，完全脱离了从前风格。 沙威穿上拖鞋在房间走来走去，手指抵住下巴认真思考，不断回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以及和比尔最后两次接触的画面…… “奇怪，比尔和我从东方料理店离开以后第二天的确去了新编社，巡街警员们不会骗我，难道他不是去给新编社送最新最劲爆的消息吗？” “而且我打听到的消息是由于老板生病在家休息，新编社一度面临倒闭，他们急需一条劲爆消息来渡过难关……” “新编社对比尔有恩，难道比尔不是用碎尸案的情报来帮助新编社吗？” 沙威突然感觉自己发现了非常关键的问题点，他又快速翻看其他杂志社的报纸，很多杂志社都发行了专栏谈论碎尸案，而且发行时间刚好是碎尸案第二天。 “《每周新报》在碎尸案第二天没有增印任何报纸，而且新编社的报纸发行时间不是碎尸案正被讨论的热火朝天那几天。” “如果比尔要用碎尸案的消息来帮助新编社渡过难关，他似乎不应该让别的报社也得到这份独家报道吧……” 又想起那天闯入比尔家别墅的画面，沙威脸上不自觉涨红，感觉再也没脸去见那个男人。 “我早该想到的，在查出克顿先生才是碎尸案真凶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其实是克顿先生自己拍摄了照片。” “他大概是为了扩大碎尸案的影响给警察局施压，同时让教会介入其中，将罪名按在教会最讨厌的异教徒身上，洗脱自己的嫌疑后拿到他妻子和女儿的巨额保险金。” “所以他才会偷偷消失吗，不过他为什么又出现在布里特斯，去银行领钱吗？” 沙威再次陷入理不清的思绪，这一周时间里他吃不好睡不好，只能用垃圾食品、酒精和烟草麻痹自己。 而想通了比尔并不是害他被关在家中的人以后，沙威似乎重拾干劲儿。 他刚要摇响铃铛找佣人收拾房间，门锁突然咔嚓一声打开，燕尾服管家不动声色地走入沙威卧室，没有对房间发表意见，甚至目光都没有斜视沙威和地面以外。 “沙威少爷，请您收拾一下，今天中午老爷让您下楼一起吃午餐。” “知道了，给我准备衣服。” 沙威收起所有随意，即便是穿着拖鞋和内衣裤在面对着下人也必须展示威严，这就是贵族最引以为傲的自尊。 在女佣的帮助下，沙威穿上精致的紫色丝绸衬衫，黑色西装裤，还有一条红白波点领结，很快恢复贵族穿着和气势。 当管家再次敲门时，他已经准备好走出卧室下楼。 走廊铺设的羊毛地毯和铜制雕塑处处彰显着古朴与尊贵，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射入别墅，空气中弥漫的灰尘清晰可见。 沙威步伐稳重地走下楼梯，身后是两排佣人，侧面还挂着斯塔福德家族历代家主的肖像画，他们的衣着发型各不相同，容貌皆与沙威有些相似之处。 从这些安静得有些诡异的肖像画中，可以看出历代的斯塔福德夫人都没有做出对不起斯塔福德的事。 他们来到一楼餐厅，长方形餐桌最上方位置老斯塔福德侯爵正在用刀叉切一块带骨小羊排，脖子上还系着一张白色手帕。 除了老斯塔福德侯爵，餐厅里没有其他人在用餐。 “父亲，您找我？” “这段时间你太懈怠了，你的姐姐和姐夫都已经吃完离开，你才换好得体的能出来见人的衣服。” 在毕恭毕敬的询问得到老斯塔福德侯爵的批评后，沙威心中的叛逆再次升起，只是为了能早日离开家中，他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抱歉父亲，以后我会注意的。” “哼，坐下吃饭。” 从斯塔福德侯爵鼻孔里呼出两团粗气，他又将一块烤得微焦的小羊排放入口中，两腮不停咀嚼，看不出任何情绪。 红光相间的方形餐桌布上只有银烛台和两副餐具，沙威坐在老斯塔福德侯爵对面，是距离他父亲最远的位置。 女仆很快询问沙威中午想要吃点什么，而刚刚吃完大香肠和啤酒的他只能点一份芝士蘑菇来应付老侯爵。 在沙威等待的过程中，老斯塔福德侯爵已经结束用餐，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开始说起正事。 “沙威，我在军队给你找了个职务，你现在布里特斯熟悉一下军营环境，等过段时间我想办法把你调去东边，那边远离泽曼西的干扰，你可以磨炼几年再回来。” “现在各处都是新的监督岗，你在军队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肆意妄为，如果被检查员发现严重违纪行为，就是我也没办法让你继续留在军队。” 香喷喷的芝士烤蘑菇呈在沙威面前，白眼从奶油般的芝士上票出，他却没有任何胃口开动。 “父亲，您明知道我不想去军队，何况又是东边的粮食仓库，那里紧近内海且从来没有爆发过战乱，国家养着东南军区就是浪费粮食。” “如果一定要让我走军方这条路，我希望您能把我送去北方军区，那里才是获得战功的最好去处，哪怕是从士兵当起！” “胡闹！！” 嘭地一声巨响，老斯塔福德侯爵狠狠拍击桌面，咖啡杯里的热咖啡都溅出来，却没有佣人敢上前收拾。 “你可是我唯一的儿子，如果你有任何闪失斯塔福德家族就只能从你的叔叔们家中挑选优秀的孩子过继到我们家中！” “难道你想看到那种画面？” “那不也挺好的，反正您也……” 沙威低着头小声嘀咕，管家快速走到沙威身边轻轻咳嗽，给他倒上热咖啡，企图掩盖他的声音。 “总之这段时间你先好好去布里特斯驻军基地上班，剩下的事我来安排，泽曼西那些事不用你操心。” 老斯塔福德侯爵说的依然坚决，说罢起身离开餐桌和椅子，不过他还是看到沙威眼中的不满。 在转身离开餐厅前，老斯塔福德侯爵停在餐厅门口，没有回头地说了一句。 “……等到你真的有能力接管斯塔福德家族并承担起这份责任的那天，我会选择尊重你的意见。” 说完老斯塔福德侯爵拄着手杖离开，沙威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感觉老侯爵挺拔的腰板有些弯了，头发从根部变白，连染发膏都无法阻挡白发冒出。 当年那个在沙威心中最帅气最意气风发的常胜将军，也在岁月摧残下变得越来越小心谨慎，变成连他自己都不喜欢的样子。 沙威转过头看着还冒热气的芝士蘑菇，久久没能下嘴，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刀叉，转头看向还在自己身后的管家。 “我什么时候去首都驻军任职，从什么军衔做起？” “沙威少爷，您曾经在军中有过军衔也立过功劳，因此军衔虽比以前略有下降，不过还是可以从中尉做起，这个月和将领们打好关系，下个月调任去东南军区。” “您随时可以去驻军地接任职务，老爷的意思是给您一周准备时间，毕竟驻军地不比家里，生活上多有不便。” 管家从怀里取出一封职务任命书，盖着首都驻军和斯塔福德的印章，用带着白手套的双手递交给沙威。 沙威结果任命书，又突然想起什么。 “既然我可以随时去驻军地接任，那我的禁足令是不是也取消了？” “是的，沙威少爷，从现在开始您可以去您想去的地方，不过会有专人保护您的的安全，所以希望少爷不要去危险的地方，让老爷为您担心。” 管家再次一板一眼地回答，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说话声音也冷冷清清的，对于这个一切以自己父亲的命令为主的老管家，沙威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起身回房换好外出的衣物，沙威已经迫不及待逃离这座监牢去埃尔文所在的侦探事务所找他。 不管身后有没有人跟着，他都要尽快看到埃尔文的脸才能安心…… 第一百五十七章 魅力（二合一） 六月中旬气温不断升高，汽车制造厂还在有条不紊地建设中，老威和北区工人们干的热火朝天，其他事情就由朗格斯负责。 比如散播一些谣言，与新编社以外的报社合作，偷拍福尔福汽车公司和其他汽车公司的老板丑闻，努力搞垮这些原本名声还不错的公司，并不惜使用暴力。 当然还有一些比尔嘱咐他们偷偷做的千万不能被人发现的事，他要一次性搞垮福尔福汽车公司。 在资本主义社会的起步阶段甚至是白热化阶段，恶性竞争每天都在上演，不过有的被人熟知和不被人熟知之分。 而工厂老板和创始人比尔却在交代完任务后，独自来到克伦威大街由资产阶级新贵们举办的大型舞会。 他穿着当下最时尚的衣服，上衣前有双排黑色金属扣，袖口处是喇叭形状，戴着改良后的礼帽和暗色条纹领带，手上还有亨利家最新机械腕表。 精致的小牛皮鞋收口处还镶着金边，一枚白金戒指带在白手套上，在炽热的煤气灯下闪闪发光，尽显比尔的尊贵与财力。 微微过耳棕发用发胶定型，比尔对着镜子让自己看上去充满和善，信步走入冲满灯光和热闹的舞会。 “先生，请您出示一下请柬。” 服务员挡在比尔身前，比尔随手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钞票。 “我是受???财团董事会成员的的千金??邀请来到这里，没有正式请柬，你可以派人问她，我在这里等你的消息。” “不不不！” “既然先生您被邀请前来，自然可以进入舞会，??小姐此刻应该在舞池中，祝您今夜玩的愉快！” 比尔非常有教养地站在原地，服务员却马上迎他进门，毕竟在这里工作这么久，服务员还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多小费。 点头走进舞会，被承包的酒店会场里充满欢声笑语，在节奏明快的低沉木贝斯和牛皮鼓下，目光快速扫过舞池里和两侧自助餐桌旁边的男男女女。 「地产大鳄、虚伪的银行家们、纺织厂老板的女儿、小有名气的明星、私营钢铁厂高管、贵族出身的新兴投资人们……」 「做生意最忌讳单打独斗，我需要快速融入到这个圈子。」 「……福尔福的老板，他不应该因丑闻而忙得焦头烂额吗，怎么还有心情在这儿和女人跳舞。」 「难道他不在乎公司名声问题吗，如果丑闻继续扩大，银行和财团都会停止与福尔福公司的合作……」 审视的目光没有被人关注，比尔端起一杯香槟站在舞池旁边，盘算着该如何与这群满面红光的资本家们发生邂逅，并打探福尔福公司的情况。 而在比尔身后已经有几个富家女叽叽喳喳讨论起来，似乎对比尔有点兴趣。 “你们看那个帅哥，他真的来舞会了！” “我要不要去邀请他跳一支舞吗，看看他那双迷人的淡金色眼睛和最时尚的穿着，我的天，我发誓他一定接受过最高等教育，是个大贵族！” 两个穿着复杂连衣裙烫着蛋卷头的女人用小扇子捂着脸窃窃私语，仅是望着比尔的背影已经小脸通红。 “哼，别犯花痴了。”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长相，那个男人才看不上家里做鱼罐头又满身腥臭味的乡巴佬，我猜他喜欢我这种女人。” 忽然讨厌的声音从女人们身后响起，谈论比尔的花痴女翻了个白眼，娇滴滴地冷哼了一声。 她们互相瞟了一眼，几乎同时迈开脚步走向比尔方向，像是竞走比赛那样，拎着小裙子向前挪动脚步。 其中走得最快的女人‘不小心’就扭了一下脚踝。 “哎呀！” 声音惊吵到周围客人，距离摔倒地点最近的比尔下意识侧身，却又看到周围人关注的目光，快速压制自己的厌恶，用带手套的双手轻轻扶住女人手臂。 当周围突然响起掌声，比尔扶住女人站好后快速收手，不留痕迹地皱着眉头，又很快回复冷淡的表情。 “小姐，你没事吧。” “没、没事……” 女人红着脸娇羞地低着头，一首舞曲结束后，从舞池里走下很多人，邀请比尔来到这场舞会的蕾丝女也在，围观比尔的人很快散开继续跳舞。 “嘿，克利夫先生，您真的来了！” 比尔点点头，露出淡淡的微笑。 虽然有些麻烦，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从女人堆里打开与其他人结识的大门似乎是最佳选择。 「该死的威廉姆斯.克利夫！」 「如果因为不是你病态的身体，我可以过上无数人羡慕几辈子的生活！」 「有吃软饭的长相却没有这个能力，我真应该再多杀死自己几次，看看能不能转变他诡异的性癖好。」 将有些僵硬的手几次收缩，比尔努力展现自己正常的一面，让笑容看起来不那么别扭和虚假。 蕾丝女提着裙子快速挤开被比尔扶住的心机女，满眼都是小星星地望着那张精致立体且不乏高冷的脸。 “很高兴参加今晚的舞会，也很荣幸能得到??小姐的邀请，最近因为一直在忙工作上的事情，所以有些来迟了，抱歉。” “没关系的克利夫先生，我刚刚跳完一支舞有些口渴，不如我们去那边喝点凉快的东西吧？” 蕾丝女满怀期待，比尔抱歉地看着旁边咬牙切齿的女人们。 “十分抱歉女士们，下次一定陪各位跳舞聊天，今晚我约了??小姐一起。” 与蕾丝女并排离开，比尔与她保持了一定距离，这在蕾丝女看来并不认为是比尔不喜欢靠近她自己，而非常绅士的行为，不由得对比尔的好感度再次上升。 他们坐在一旁聊了很多，终于聊到比尔的工作和出身。 “克利夫先生，请问您平时主要经营什么公司，看您的穿着非常时尚，难道是开服装或者皮裤公司？” 蕾丝女用一根木质吸管插在果汁里，避免口红擦在水晶杯壁上，用最深情脉脉的目光看着比尔。 “非常惭愧，我最近还在筹办汽车加工工厂，没有赚到一枚金镑，一直以来只是在胡闹罢了。” “哇，克利夫先生，我还真没想到您竟然是创业者，可真是出乎我的预料，您跟那群富二代不同，是真正的实业家。” “只是家里给我一笔资金让我到布里特斯自己闯荡，看我离开他们的庇护还能不能活下去，我还在报社打过工体验生活。” 比尔淡淡地笑着回应，他对别人的恭维不感兴趣，只想知道这个蕾丝女能不能带自己接触到更多资本家。 “那您的父母也不是一般人，直接拿出几万金镑支持您开办工厂，我想他们一定是从心底信任您，才会做出这种判断。” “听克利夫先生您的口音还有些外国人的感觉，那么您的父母是……” 蕾丝女好奇地问道，比尔只是摇摇头，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不要提他们了，我希望能用自己的能力在首都立足，而不是被人评价为依靠别人的窝囊废。” “您说的有道理。” 两人举杯轻轻碰了一下，蕾丝女目光中带着些许迷恋，偷偷看向在他们边上一张桌子上的女人。 蕾丝女感觉自己必须做出更多，才能让这个男人不被其他女人勾走。 “对了克利夫先生，我家有投资钢铁和橡胶方面的生意，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回家和父亲沟通，让他给您的汽车厂提供优质且价格合理的原材料。” “哦，我当然需要，美丽的小姐，你就像从天而降将我拯救的天使，我最近正在考察钢铁公司和轮胎厂，不知道从何入手。” 比尔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撩起鬓角处微微弯曲的头发，由于气温上升而解开上衣第一颗纽扣。 蕾丝女心跳快速加快不自觉吞咽口水，感觉从身体里最敏感的地方喷出热潮，流出温热又带有特殊味道的…… 滴答、滴答…… 看到蕾丝女突如其来的变化，比尔连忙装作手忙脚乱的样子，从上衣口袋抽出纯白色丝绸手帕，轻轻擦拭她性感嘴唇上方。 “??小姐，您还好么，怎么会突然流鼻血了？” 噗呲—— 轻柔的声音让蕾丝女令一个鼻孔里也喷出温热的红色液体，她尴尬地说声失礼了提起手提包就向洗手间方向跑去。 旁边桌子上的女人们用扇子挡住嘴巴嗤笑不已，笑话蕾丝女面对帅哥时的反应，而她们也不在扭捏，在蕾丝女不在的时候上前围住比尔。 她们都听到比尔和蕾丝女的聊天，纷纷向比尔介绍自己的身家。 “克利夫先生，我的名字是???，我父亲是???集团董事会成员，如果您在生意上遇到困难我也非常愿意帮助您。” “亲爱的克利夫先生，我们家是专门做投资的，如果您在资金上有需要的话，我非常愿意帮助您，我叫做????！” “克利夫先生，我……” 比尔礼貌地起身一一点头回应，快速记下她们的名字和脸，以及背后代表的公司。 这个时代的女性越来越多的解放束缚，成为象征着时代潮流的模样，她们大胆地追求着自己的爱情，当然也会过分沉迷在某些男人的外表上疯狂得无法自拔。 就在这场舞会中，比尔用他冷淡的外表和儒雅的谈吐收获了许多女人好感，以及部分男人的嫉妒。 当然比尔没对任何女人做出失礼举动，未曾像已经被黑暗吞噬的古德子爵，凭借自己外表优势就肆意放纵。 比尔还记得藏在古德子爵附近伺机待发的影子可以轻而易举地让他消失，他现在还不想变成被所有人怨恨的人。 这样在场男人们也只是好奇这位克利夫先生是谁，他们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没有对他恨之入骨。 毕竟巨大的商业圈中，后起之秀每年都会冒出来很多，但能够顺利存活下来的家族屈指可数。 她们要做的是结交其他领域上的商人，并假装结交自己领域上的商人。 不过这场属于年轻人们的舞会并没有老人家们参与，因此还没有人记起比尔就是春日革命事件的引火锁。 忽然比尔看到福尔福汽车公司的老板好像在和他的女伴告别，他也快速向所有聚在身边的女人告别。 福尔福老板挺着肚子去停车场开走一辆造型独特的蒸汽车，由于布里特斯城内对蒸汽机车有严格的限速要求，比尔架着马车缓缓跟在他身后。 布里特斯的夜晚依旧充满热情，站街女郎就在路灯下掐着腰，尽情展示着她们的傲人身材。 福尔福老板开着车离开布里特斯，他的工厂在北部工业区，却住在布里特斯东侧的富人别墅区。 自从有了蒸汽车这种方便的不会一边走一边拉马粪的代步工具出现，连接城内城外的就不再是距离，而是煤炭储备量。 这是比尔的好机会。 夜色当空，绯红月亮监视着大地，前往别墅区的路上零星出现蒸汽车，比尔眯着淡金色眼眸，恢复面无表情。 这里没有警察或是其他任何目击者，现在似乎正是时候。 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比尔快速准确地在事故多发处用力插入马屁股，可怜的马屁股顿时一紧，驴的一声向前飞奔！ 比尔纵身翻下马车，在充满杂草和淤泥的快速翻滚几圈，脑后壳忽然硌在一块坚硬的石块上，他两眼一黑陷入昏迷…… 疯狂的无人马车直奔福尔福老板的蒸汽机车后屁股，在福尔福老板的车察觉以前就与它进行了亲密接触。 大铁块在马路转弯处快速旋转，福尔福老板也瞬间感觉到天旋地转…… 嘭——！ 蒸汽车头与超过十年树龄的针木树狠狠撞在一起，福尔福老板的脑袋也和前车窗玻璃进行了紧密结合，鲜血横流溅在车窗。 断枝和尘土噼里啪啦砸下来，打入在凹瘪的蒸汽车头，在散发着诡异红光的夜空下冷漠无比。 忽然一个僵硬的身影出现在倒在地上的马车旁边。 它扶着撞死的白马，嘴角上扬…… 第一百五十八章 黑白照片（二合一） 当温热阳光从窗帘缝隙偷渡，比尔突然睁开双眼。 眼球左右晃动，空荡昏暗熟悉的房间内安静的可怕，卧室房门关着，身上换上舒适的丝绸睡衣，窗帘也拉上了。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记得我明明是跟踪福尔福汽车公司的老板......」 沉重的脑袋里依旧如肿胀吸水的海绵，比尔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忽然看见床头柜上写得乱糟糟的笔记纸，好像是谁给自己的便条。 打开窗帘，太阳刚从东边升起，人迹罕至的山林别墅区域只有郁郁葱葱的树木和几只乌鸦经过。 当房间内不再昏沉压抑，他坐在床边阅读便条。 「亲爱的比尔：」 「你制造的汽车事故我已经给你做好善后，还做了好多事情，今天你去城里的时候应该会大吃一惊吧，希望你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 「还有记得以后离那群女人远点，我最讨厌和愚蠢的女人们打交道，这让我感到恶心！」 将便条冲进下水道，比尔竟然看到许久未见的埃斯特。 她穿着时尚大胆的性感裹胸长裙，脸上涂着鲜艳的唇膏和腮红，身上好像有点血腥味，却被更加浓郁的香水味掩盖。 “埃斯特，你最近在做什么？” 红发女人安静地看着比尔，指了指自己红润的嘴唇，表示她依旧无法发出声音。 “我最近有些忙，等工厂的事步入正轨后我会想办法帮你恢复声音。” 埃斯特反应一会儿后默默点头，对眼前的男人没有提出任何请求，也没有拒绝这份好意。 她只是笑着目送比尔走下楼梯，转身回到房间锁上门。 许久未回的别墅里一尘不染，看来埃斯特并没有忘记她的工作，比尔只是吃了个早饭不再多问，换好干净得体的衣物离开山林别...... “......？” “我的马车呢？” 看着空荡且杂草丛生的庭院，比尔忽然想起昨晚是自己亲手捅了马屁股一刀，虽然在跳车的时候昏过去，但根据影子留下来的便条来看，失控的马车应该成功让福尔福老板出车祸。 不过影子作事真的会靠谱吗？ 比尔不敢肯定，他只知道影子已经逐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而且做起事来比自己还要癫狂且无所顾忌，对这个社会的秩序充满鄙视...... 「我要快点去城里看看今天又有什么大事发生。」 「还要进快弄一辆蒸汽车，当然是要自己的工厂制造出来的。」 由于失去交通工具，比尔只能先来到惠比特小镇租一辆马车再前往布里特斯。 惠比特小镇的居民们热情地和比尔打招呼，自从用上干净的自来水以后，疾病果然渐渐消失了，因此他们非常尊敬住在山脚下的克利夫先生。 车轮吱呀吱呀压过黄土路面，比尔看见许多瘦的皮包骨的穷人被警察驱赶出城，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平时住在漏水破败房子和下水道里的乞丐，还有一些残疾人。 他们被警察们谩骂着离开城区范围，不忘在离开前向身后的警察们啐了一口。 “布里特斯要实施新政了吗，怎么突然有警察清理中央街区以外的市容？” “什么，克利夫先生，警察不是一直都在做令人讨厌的事吗？” 车夫迷茫地看着比尔，他从来不会考虑警察们的行为代表什么，当然如果有一天车夫变得和比尔一样善于思考，他也许就不是马车夫了。 “不，没什么，先去最近的报亭，把我放在那儿就行。” 比尔放弃了和车夫解释原因，瘦马带着他们缓缓进入布里特斯，很快进入一条马车专用街道。 自从布里特斯扩建马路，会随时排泄的马车就被富人们嫌弃了，谁也不希望活在充满马粪的城市中，就算首都有专门清理马粪的挑粪工人。 在一处报亭下车后，报亭周围的工人们集体买了一份报纸，他们身上穿着老旧的棕灰色工人服，负责扩建附近马路。 工人抽着从马路上捡的烟卷屁股，蹲在路边休息，识字的中年工人正一字一句阅读报纸头条新闻，工人们听的有来道趣，不时议论纷纷。 “……你们说这蒸汽车真的可靠吗，最近马路上有好多车都出事了，我看还是坐马车更安全，不会出现方向盘失灵的情况。” “坐马车也不安全，你忘了今年年初发生的疯马事件吗，马车好好的走在路上，结果那两匹马突然发疯，踩死好几个人。” “哈哈，如果没有蒸汽车的话，咱们可就没地方赚钱了，现在富人们都开大铁皮，迟早有一天我们也会有车的！” “别做白日梦了，就凭咱们修马路搬运钢筋赚的钱，不吃不喝干两百年才能买一辆蒸汽车！” “我虽然不行了，但我还有儿子呢……” 和煦的阳光照在施工马路上，修路工人们有说有笑，忽然从阴凉处走出监工模样的男人。 他一手插腰，另一只手里还卷着报纸指向工人们。 “你们这帮懒惰的臭虫，都在这儿休息多久了，还不赶紧给我干活去！” “我告诉你们，马路的修缮工作两个月内必须弄完，要是耽误一天，你们一鞭尸的工钱都别想拿到手！” 工人们看到监工后马上收起笑脸，面无表情地回到马路上继续工作，比尔来到报亭买下最新出版的报纸。 报纸的头条，赫然是一排花体大字： 「机械灾难降临，究竟是人性扭曲还是道德沦丧！」 「……昨天夜里在东部郊区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蒸汽机车事故，蒸汽车车主是著名汽车制造公司老板沃特玛.福尔福！」 「目前福尔福先生还处于昏迷状态，正在首都医院接受治疗。」 「由于福尔福驾驶的蒸汽车正是福尔福公司旗下卖的最好的蒸汽车型号，因此这次事故中我们不仅对福尔福先生的遭遇表示同情，更对福尔福汽车公司制造的蒸汽车是否安全表示怀疑。」 「而结合前段时间福尔福汽车公司出产的蒸汽车小毛病不断的问题，以及福尔福先生自身的作风问题，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该公司旗下蒸汽车存在巨大安全隐患……」 「目前福尔福先生的蒸汽车已经被运至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接受检查，而广受争议的福尔福汽车公司即将面临银行解约与大量退货的巨大危机……」 「……」 「因此我们呼吁政府尽快建立健全质量监察制度，对所有机械类商品在投入市场贩卖前进行质量检查，以保证诺曼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缓缓合上报纸，比尔对福尔福老板的情况已经了解大概，报纸上没有写有马车追尾蒸汽车的事，想必是影子已经处理好了。 只是不知道它有没有在福尔福的蒸汽车上动手脚，让一切事故看起来都是因为蒸汽车质量不过关导致。 “福尔福彻底完蛋了，事故发生后他们的销量会直线下降，银行也不会再为失去人民信任的过气公司贷款和资金周转。” “没有银行支持，这个汽车公司很快就会面临破产，最关键的是他们的法定代表人现在正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听说小福尔福才刚刚出生。” “呵呵，真可怜。” 比尔将报纸卷成圈塞进马路两侧突然多起来的垃圾桶里，又租下马车前往北部重工业区。 他必须督促工人们加紧建厂，现在正是汽车加工厂崛起最好的时机。 “只是不知道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对人体自主控制双轮车的垄断申请判断得怎么样了。” “时间长短的问题，如果福尔福汽车公司宣告破产，那它将失去支付申请技术垄断权后续费用的能力，并失去技术垄断。” “无聊的商场如战场，只要心狠手辣就什么都有了。” 很快来到北部工业区最偏僻的地块，比尔看见工厂搭建得已经初具规模，心中隐隐升起一丝满意。 老威在看到比尔后，脸上似乎有些琢磨不定的情绪。 朗格斯和他手下看到比尔后一脸骄傲和兴奋，会计手里还拿着报纸向比尔展示，不过比尔看到老威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却也有些忐忑。 「老威难道已经知道福尔福汽车公司的事情是我做的？」 「他会不会产生不舒服的感觉？」 「最好和他解释一下，是福尔福先窃取了我们的创意……」 不过老威和比尔都没有先开口，他们还是谈论着工厂的建设问题，等到天色灰蒙蒙的时候，跑腿研究员从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送来一封给比尔的信。 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 深层开采用防护衣做好了，请您尽快来研究院检查。 这是比尔今天听到的第二个好消息，似乎一切都朝着顺利的方向发展，除了老威对他的怀疑外，比尔简直要认为今天是他的幸运日了！ 跟着跑腿研究员的蒸汽车前往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的专车，浓浓灰烟从排气孔冒出，研究院快速踩下油门…… 两旁树木的画面匆匆掠过，身后扬起层层黄土，绯红的月忽然从地平面升起，像是抢夺般快速从太阳手中抢走大地。 蒸汽车以最快速度跑过城区，在新建不久的城外道路奔驰，比尔能看出跑腿研究员似乎的焦急，但他什么话没透露。 「蒸汽车的动力果然足，研究院自己制造的蒸汽车质量和性能果然很厉害！」 这是比尔坐在全速前进的蒸汽机车上的唯二想法，他根本想不到只是过去一周多的时间煤核生意就出现情况。 而且是快要危急一座城市存亡问题的重大情况。 终于看见隔离外界与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的围墙和大铁门，门卫看到风一样的蒸汽车赶紧开门。 嗖—— 在蒸汽机车以最快速度穿过面前，门卫只感觉眼前还有模糊的影子残留…… 院长和贝多利教授早在会议室内等待比尔到来，当比尔在研究院的带领下几乎是跑着通过幽暗的走廊抵达会议室大门。 十余盏并排按在天花板上的煤气灯闪烁着炽热的光，明亮的灯光在大门开启的瞬间让比尔暂时失去视觉，他努力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光亮。 在乱七八糟的吵闹声和恍惚中，他似乎看见了认识的人和不认识的人。 政府官员和科研人员分别坐在斜坡座椅的两个区域，虽然是零零散散地坐着，但人数已经超过比尔想象。 他们几乎同时抬头看向比尔，目光中分别带有审视和不信任，全无和善之意。 贝多利教授坐在最前排，而院长先生正现在讲台上主持会议，在看到比尔后快速向他招手示意。 来到院长先生身边，比尔同样审视着讲台下方的人们，他在那堆政府官员里忽然看到一个长满络腮胡的男人。 「沙威……」 「他看起来情深状态似乎很差。」 虽然沙威在看到比尔后也同样惊讶，不过比尔转眼看向别处，装作不认识他。 院长先生在微微吵闹的会议室内安静下来以后，快速向众人介绍比尔。 “这位就是我们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的新聘科学家，威廉姆斯.克利夫先生。” “别看克利夫先生年龄不大，他已经为研究院工作有段时间，最擅长材料科学，以其独特的拥有超越时代的眼光而为诺曼源源不断地做出贡献。” “研究院关于安全开采煤核的新装备就是在克利夫先生……” “和研究院的共同努力下完成的，因此我认为此次重大事件理应邀请克利夫先生共同商讨，大家鼓掌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比尔微微点头，走下讲台坐在贝多利教授身边。 当比尔坐在椅子上，他看见讲台后方的一整块黑板上写着奇怪的东西，院长助手马上给比尔发了一份资料。 抬眼看到资料上印着的照片，比尔瞬间放大瞳孔！ 黑白灰的照片下，蒸汽车上犹如邪教徒的祭台，非自然力量在上面留下可怕凹坑。 仅凭借煤气灯照亮的照片里，荒凉杂草下断手被随意丢弃，而在蒸汽车下方被黑暗笼罩处令人背部发麻的湿冷……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变异危机（一）（二合一） 黑白照片下，蒸汽车上犹如邪教徒的祭台，非自然力量在上面留下可怕凹坑。 诡异的手正在蒸汽车上摸索，好像一只死人的手，完全没有血气像骸骨一样的手，还长着令人难以置信的长长指爪和褶皱...... 由于怪物只在阴影下露出一块，剩下的部分全部被大块黑色遮挡，比尔很难确切地描述它的样子，但那绝不是从人类躯体该生长出的模样。 强烈的心跳声和耳鸣充斥耳畔，比尔不知道这东西意味什么，但不详预感越来越压得他无法喘息…… 院长还在讲台上主持会议，粉笔在黑板上撞击粉碎，人们也恢复严肃的脸，认真记录院长先生的汇报。 “......目前通过军方从西瓦尔矿区传回来的照片中可以得知，我们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在场各位都是研究院和政府最信任的人，对于此次矿区失控事件我想不用我再强调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院长先生双手抵住讲台，苍老的脸上充满严肃与比尔不曾见过的苦恼，并用最疲惫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由于煤核开采的特殊性，以及此次行动必须在隐瞒欧德教廷和国外势力下秘密进行的限制条件，政府无法排遣军队和大型武器进入西瓦尔矿区镇压和扫荡。” “虽然军方会提供部队和军火，但现在西瓦尔矿区的内部情况谁都不了解，我们已经失去了对矿区的所有消息渠道。” “所以今天查德首相把我们这些人聚集在这儿，就是让我们思考对策，并挑选跟随军方潜入西瓦尔矿区的科学家......” 院长的发言如过耳云烟，比尔继续翻看资料。 资料里还有更多照片，染血的金属铁网，荒凉草地上腐败的人类尸体，透过金属网在太阳余辉下空无一人的矿工广场，扑面而来的变异警犬...... 红着眼睛的变异警犬这张照片非常模糊，比尔充分相信潜入者已经死亡多时，因为即便蒸汽船取代了帆船成为目前海上最便利的交通工具，但从吉克朗西到鹿特贝妮港口仍需要两天时间。 现在西瓦尔矿区的情况必定比这些照片送回首都时更严重。 “......所以克利夫先生，由于您拥有在西瓦尔矿区实地考察煤核矿的经验，您愿意和贝多利教授一起肩负起这份事关我们共同利益的责任吗？” 在场所有人都满怀期待地看向比尔，除了沙威脸上充满忧虑，只是比尔盯着一张照片有些愣住，根本没有听到院长先生的话。 “克利夫先生，克利夫先生！？” 身旁的贝多利教授轻轻拍打比尔的肩膀，比尔恍然回神。 “抱歉院长先生，你刚刚好像是说想请我作为助理工程师和特殊部队潜入西瓦尔矿区？” “……是这样的，因为现在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中，只有您和贝多利教授去过西瓦尔矿区，而且有军队保护你们，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布莱格医生呢，他不是很熟悉西瓦尔矿区的情况？” 如果可以的话，比尔并不想再次进入西瓦尔矿区，他现在失去阴影的保护，无法确定霾是否会对自己造成影响。 不过影子能使用能力的话…… 「它应该不会看着我变成怪物吧，还是说它会期待我丧失理智？」 「呵呵，要试试看吗，影子是否真的不会背叛我？」 比尔不留痕迹地思考着其他事情，他并不惧怕霾，因为他不是人类。 不做人类以后，感觉还真有点方便。 “这个......” 院长先生倒是首次在比尔面前出现停顿和磕巴，军方代表同样盯着院长的脸，这让他说话时的底气更加不足。 “布莱格医生失踪了，我们四处都找不到他，不过现在能确定这件事在布莱格医生失踪前就发生了。” 接着就是一片哗然，政府的人在喧闹声中研究研究院给他们解释为什么没有一次性把实情全部说出。 比尔随意向身后扫视，他能看到科学家们闪避的目光，毕竟虽然知道煤核开采过程中会出现暂时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但没有人愿意和变异体接触。 除了公认内心不健全的布莱格医生。 军方的人依旧坐在阶梯会议厅最后方的角落里，与政府人员和研究院都保持距离，为首的长官看上去军衔不低，脸上的表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而贝多利教授和院长看向比尔的目光中已经多了几分恳求。 比尔心中快速盘算着，他希望深入险地测试影子的忠诚度，也要让一切看起来自然而然地发生，或许还能拿回失去的能力。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他不能得罪研究院、政府和军队中的任何一方，还要帮助政府回收矿区。 以目前情况来看，只有保证诺曼的长治久安才能保证投资人在商场获得的利润，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让欧德教廷发展政府私底下做的小动作！ 「研究院贯彻了计划，他们没让政府知道自己没找到安全开采煤核的办法，而对煤核本身和变异有最多研究的布莱格医生又突然消失，所以他们现在只能依赖我。」 「政府的目的是想尽快解决这个麻烦并夺回西瓦尔矿区，西瓦尔矿区不止会出产煤核，对煤炭需求日益增长的今天，失去西瓦尔就意味着诺曼失去三成的煤炭资源。」 「至于军方……」 「矿区原本由军方管理，现在矿区出现重大事故，军方有难逃其咎的责任，但军方并不是矿区的既得利益者，又代表着传统贵族势力，所以他们不会心甘情愿地送人去西瓦尔矿区当先头兵。」 在比尔思考过程中，院长遣散了另外几名完全没有起到作用的研究院重要组长，并命令他们要对此事守口如瓶。 阶梯会议厅里只剩下政府官员、军方代表和院长及贝多利教授，当然还有突然被要求进入险地的比尔。 院长与贝多利教授开始共同劝说比尔，这是研究院体现价值的最好时机，也是他们必须面对的责任。 就在这个时候，政府官员起身来到比尔面前，目光上上下下扫了几次，开口就是表达他对贪生怕死的鄙视。 “克利夫先生，这可是为国家出力的关键时刻，你们研究院的人难道就只知道花钱不知道感恩吗？” “现在研究院里的人吃的用的，可都是政府在给你们买单，如果没有政府资助，别说养这么多废物，就是研究院所在这片土地的地租你们都出不起！” “我可明明白白跟你们讲清楚，这次西瓦尔矿区的事解决不好，不光政府会出事，研究院也别想好过！” 比尔盯着他的眼睛，忽然问道： “兄弟会的事政府解决好了吗？” “我记得以前就让院长提醒过你们，虽然我们可以保证自己人守口如瓶，但是你们必须安抚好兄弟会。” “我们不需要花钱向他们购买煤核安全开采的技术，因为研究院有足够的能力独立研发，可政府必须封住兄弟会的嘴，保证他们不会向欧德教廷告密。” “那个世界和欧德教会的做法，新政府应该清楚得很吧？” 政府官员要说的话全部咽回肚子里，他看着比尔深不可测的眼，忽然被直达心底的冷漠感染，抬手擦擦额头冷汗。 “理查德首相大人明白研究院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隐瞒欧德教廷和安抚兄弟会的事首相大人已经做好准备，他绝对不会允许教廷插手煤核！” “克利夫先生，您是不是真的对……有很多了解？” 政府官员压低音量，说得模糊其词。 新政府对以教廷为代表的神秘世界的了解其实非常有限，他们只知道那个世界的某个组织协助自己取得了革命胜利，而且是在教廷默认的情况下协助的。 但当首相想继续了解那个世界时，他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协助革命的组织不管自己送去多少礼物和金镑都无动于衷。 因此包括首相在内的政府高层都产生了强大的好奇心。 那个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神秘世界，究竟是哪般模样？ 他们拥有的特殊能力从何处得来？ 而欧德教廷处刑的男巫和女巫，真是邪恶的代名词吗？ 政府官员忐忑地等待比尔回答，毕竟在欧德教廷上千年来的统治中，欧德教廷的话已经在人们心中形成根深蒂固的思想。 普通人不能拥有特殊能力，拥有特殊能力的人都会被消灭，而妄想让自己获得能力者这种思想本身就不被允许，这会让人们心中产生罪恶感…… 不过伴随着科技的飞快发展，人们在新世界中发现了许多以前连想都未曾想过的的自然现象和规律，禁锢的思想也像撒缰野马般在辽阔草原自由奔跑。 就像是以前女人们偷情被发现后会光着身子被吊死在绞刑架架上，而现在女人们偷情被发现顶多是面临一些道德指责。 所以偷情也渐渐变成了开放的新时代中的另一种模样，人们也会为它安上美名。 当幸欲得到解放，其他欲望也会如此。 “非常遗憾，我不能说。” 快速转变成笑脸的比尔嘴角微微上扬，他的回答有点意思，并不愚笨的政府官员马上听懂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他收起那副看不起人的态度，反而是有些恭维地开始和比尔商量。 “既然这样的话，克利夫先生，您更应该带领队伍夺回西瓦尔矿区！” “您的能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研究院招到您这种人才真是太棒了，什么变异生物根本不足为惧！” 军方好像还不知道政府官员的态度为何转变的这么快，他们鄙夷地看着在座位最前排的人们。 除了坐在最后排一言不发的沙威。 他的眼周於黑成片，眼球里布满血丝，眼尾赫然出现几条褶皱的纹路，连面容都苍老了仿佛十岁。 上下牙齿不停震颤撞击，跟随着右腿的抖动频率，其他军官都与他保持了距离，被沙威身上散发的诡异气息逼退。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沙威曾经在布里特斯任职，并带领警察队伍重建灾后矿区。 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大概是完全没办法为西瓦尔矿区出现的危机出谋划策了。 政府官员还在闲聊，真正的目的当然是套取情报，不过比尔完全没有上当，兜兜转转回答了院长先生的请求。 那就是他愿意帮忙去西瓦尔矿区，但是需要分得更多利益，并且真正参与到研究院的研究。 几次话语交锋在政府官员的官腔中圆满落下帷幕，比尔同意前往西瓦尔矿区，为自己和研究院乃至诺曼的利益出力。 “那么西瓦尔矿区的事就真拜托您了，克利夫先生，咱们诺曼能有像您这样的公民出现实在是国家幸事！” 挺着肚子的政府官员双手紧紧搂住比尔带着手套的手掌，眼神中呈现出虚假的尊敬和羡慕。 “我一定会尽力挽回局面，减少西瓦尔矿区停止产煤对周边城市带来的影响。” “当然我也会努力配合军方指挥，照顾好贝多利教授，你回去让理查德首相安心做其他事吧，兄弟会那边才是重头戏。” “暂时被封锁的矿区而已，等我们探好西瓦尔矿区的内部情况，军方自然能有计划地制定夺回策略，消灭所有变异体。” 微笑着回应政府官员，院长先生终于长出一口气。 说出这种话以后，比尔看了看身后距离较远的军方代表，不认为军方也会像政府一样好说话。 还好他并不需要直接面对豪无表情的首都驻军长官。 同意前往吉克朗西后，政府官员和坐在那边的军队长官交涉了一会儿，长官终于严谨地点了点头。 比尔这才在政府官员的介绍下来到军队所在区域，与诺曼首都常任驻军及特种部队训练官的查尔斯长官结识。 面无表情的查尔斯起身伸手，腰身额头挺得笔直，脸上还带有军人特有的气质。 “克利夫先生，欢迎你加入西瓦尔矿区潜入小组，我叫做查尔斯.???。” “我不清楚院长先生和政府为什么相信你有解决西瓦尔矿区危机的能力，但我不会过分查探你的底细。” “前提是从明早登船开始你要服从军队的命令和安排，不会擅自行动，也不会做出任何拖后腿的行为！” 查尔斯长官的手还四十五度角停在身前等待，比尔伸出手拍了一下那个手掌，感受着隔着手套的触感。 他的眼角忽然抽搐一下。 “嘿嘿嘿嘿嘿嘿，完全没问题，我的长官大人！”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一百六十章 变异危机（二）（二合一） 事情全部谈妥以后，贝多利教授带领众人检查研究院加班赶制防护服的忙碌景象。 来到一栋三层高的白色实验楼，明亮炽热的煤气灯光下偌大的实验室就像工厂，带着护目镜与胶皮手套如同工人的实验员们正熟练地对铁皮进行剪裁及焊接工作。 由于这个时代还未出现塑料，所以不透气的原材料在选择上有限，毕竟不论是布制品还是皮革制品，它们都是透气的。 因此贝多利教授和他的科研团队选择了金属和橡胶作为保证防护服气密性的材料。 比尔认真检查了研究院的成果，这种防护服的主体部分由铁皮围成桶形，在关节连接处将胶皮融在铁皮周围，手掌和脚掌部分全部用厚胶皮包住，为了保证强度还在外侧套了一层钢丝网。 整个防护服最有特色的地方是头部，整个头罩用大钢盔封住四周，前方是一整片弧形强化玻璃板，身后是两条粗长的黑色橡胶软管，与氧气罐相连。 身后是军方和政府官员，贝多利教授开始解释。 “危机突然爆发，研究院目前只完成了十套防护服的制作。” “本来这十套采集防护服原本是用来进行验证方法可靠性的实验用品，所以……” “所以这就为特殊部队潜入西瓦尔矿区带来更大的难题。” 查尔斯长官皱着眉头，接上贝多利教授未说出口的话。 “我们需要大量靠谱的防护服，现在还没人知道这变异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矿区里士兵和工人们都怎么样了，十套防护服根本不够用！” “而且你们也不能保证这东西的质量，万一被变异体碰一下就出现漏洞，那我们岂不是都要变成怪物？” 不止是查尔斯，随行军官也用手触碰防护服并表现不满，毕竟他们才是真正会遇到危险的人，政府官员不管说多少漂亮话也改变不了他们只是纸上谈兵的事实。 贝多利教授面露难色，粗略估计。 “我们会加紧制作更多防护服，不过每套防护服从切割剪裁到拼接成型的做工都需要非常精细，而且成品还必须进行密闭性检测，检测通过以后我们才能将防护服......” “两百套，下批防护服至少准备两百套！” 查尔斯强硬地打断贝多利教授，虽然在外界眼中研究院是个受人尊敬的机构，但在拥有实权的军方高层眼里，他们就是一群打工者。 “虽然目前西瓦尔矿区在吉克朗西市政府的管理下，以矿区建设和为由进行封锁，但长时间的封锁必定会引起怀疑，不单单是外国势力和欧德教廷，吉克朗西依靠煤炭为声的大小公司也会产生疑问。” “所以这次我们派人潜入了解情况后，就压进行大部队扫荡，地毯式清理所有变异生物！” “我给只给你们一周时间，这段时间军队会陆续向吉克朗西派遣便装的特种士兵，等士兵们集结完毕，我必须看到足够数量的防护衣给我的士兵穿上！” 查尔斯的声音严厉且不容置疑，沙场上磨练多年的气势此刻展露无遗，贝多利教授连忙许下承诺，发誓会想尽办法制作两百套防护衣…… 众人离开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时，夜已经漆黑，猫头鹰在站在路灯柱上咕咕叫着，人们各怀心事离开。 比尔自然需要乘坐研究院的专车回到北部工业区，离开前他目光扫过沙威，好奇大胡子警长为何跟军队走在一起。 当然他也没贸然上去打招呼，比尔认为沙威的智商有限，保不准会在众人面前继续和自己争论碎尸案情报泄露的事。 蒸汽车在墨色天空下快速驶离，红色的月如一颗巨大的怪物眼睛，漫不经心地监视着大地。 黑色树影从身边快速向后倒去，两盏明亮的车灯照向前方，但车内只有微弱的光。 脑袋又开始发热眩晕，几次向后捋顺有些变长的头发，努力平复心中不知从何而来的阵阵悸动与不安。 等心脏的跳动逐渐恢复正常，坐在后排车座的比尔开始思考一会儿见到老威要交代哪些重要的事，他忽然意识到…… 黑暗中有双眼睛！ 不过当他伸手触碰并眨了下眼皮，眼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人很难区分那究竟是不是幻觉。 在这种情况下，比尔选择闭目养神，不动声色。 蒸汽车终于驶入北部工业区，许多工厂在夜晚依旧排放浓烟，而且颜色比白天排放时还重许多。 这是因为有环境学家曾经对被浓雾弥漫的布里特斯进行过研究，发表过关于工业废气对环境会造成巨大污染的文章，所以贵族统治期政府严令要求工厂控制废气排放量。 而资本主义上台以后，这项规定虽然没有被明令废除，但也变得形同虚设，只要工厂不在白天大量排放浓烟，便没有人理会黑漆漆的夜晚。 因此北部工业区的许多工厂也就形成了这种畸形的工作节奏，工厂白天排白烟，晚上排黑烟也就成为社会常态。 好在比尔的工厂选址在山脚下，距离那些排放量大的工厂较远，老威等人才能住在施工现场，不会被漫天黑烟熏回家里。 当然朗格斯老板和他的小弟们也把大本营搬到了工厂，明面上赫然作为建厂原料购买的采买人指挥着小弟干活，暗地里执行着比尔的计划。 有老威和朗格斯共同看着工厂，比尔倒不用过于担心，有斯塔福德背后扶持的名号支撑着，一般人也不敢来这里捣乱。 在临时搭建的工人宿舍中，比尔叫醒了老威和朗格斯，快速嘱咐他们之后大概一个月时间的建厂安排及宣传和制造计划。 三个人站在外面，昏黄的煤油灯挂在房檐左侧，清凉的风徐徐吹来，现在正是布里特斯气温最舒适的时刻。 “比尔，怎么这么晚来工地找我们，之前研究院派车接你，我还以为你忙完后会直接回家。” 老威揉了揉眼睛，他忙碌了一白天，此刻还睡眼惺忪，不停打哈欠。 看上去就很油腻圆滑的朗格斯倒是没有老威那么困，他从怀里取出一根提前卷好的烟伸到煤油灯里点燃，在向比尔和老威让了让并没人接下后，终于叼在嘴里。 “比尔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急着和我们商量吧，难道是研究院突然批复了咱们的技术垄断申请？” 比尔靠着铁皮搭建的临时宿舍，平静地摇了摇头。 “我这么晚来找你们是因为明天一早我就要离开布里特斯，大概半个月后回来，所以交代一下。” 老威和朗格斯在听到比尔突然离开的消息后非常惊讶，不过还是继续认真听下去，朗格斯甚至从口袋里取出记事本记录。 “工厂预计半个月时间就能建好，技术垄断申请也很快就能批复，所以我计划工厂第一批产品就是人类自助控制双轮车。” “关于宣传方面就请朗格斯老板去城里联系新编社，我已经和他们打好招呼了，新编社会随时为我们的商品打广告。” “在销售方面，我打算同时采用报纸购物和店面推广两种模式同时进行，也就是说有购买需求的客人可以通过给报社写信的方式订购。” “同时我们也要把人类自助控制双轮车推广到现在的汽车公司甚至是百货公司，请他们帮我们卖东西，因为我们不卖蒸汽车，所以汽车公司不会对我们产生敌意。” 朗格斯认真记下比尔的话，如果说从前他还以为比尔是撞大运才赚到那么多钱，现在却是由衷地佩服比尔。 而老威看上去却有许多疑惑。 “比尔，你的梦想不是制造一辆独一无二的超越时代的蒸汽车吗，难道我们开办工厂只生产人类自助控制双轮车吗？” 安静的夜晚只有虫鸣陪伴着煤油灯下三个晚上不睡觉的男人，比尔望着老威有些生气的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现在不应该浪费时间去发展用普通蒸汽机带动的蒸汽车，因为它们很快就会被淘汰了。” “其实这次我离开布里特斯就是在为这件事奔波，因为研究院找到了可以替代煤炭并且比煤炭实用一万倍的新能源。” “当然这件事只有政府和研究院知道，因为它在开采时存在巨大风险，所以在能安全大量开采这种资源以前，政府都会隐瞒这个足以再次改变世界的大消息。” 面对目瞪口呆的老威，比尔非常想从阴影空间里取出那箱子煤核向老威展示，可惜现在比尔无法打开空间，只能作罢。 不过他还是拍了拍老威的肩膀，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长度。 “老威，抛弃固有思维，新能源每颗只有一根指节这么大，但却能够提供两顿煤产生的热量，所以你此刻应该有更多设计思路了吧？” 老威还没从精神冲击中回过神来，朗格斯却已经听到了巨大商机，他不自觉吞咽口水狠狠吸了一口烟，磕磕巴巴地从喉咙里蹦出几个单词。 “比尔，那、那也就是说，我们的汽车工厂要成为最高端的工厂了吗？” “那些、现在还在研究蒸汽机的公司，它们……” 比尔看到朗格斯这种模样就觉得好笑， “放心吧，它们不会破产的。” “只不过我们要走不同的运营路线，我们的车会卖给真正有权有地位的人，而他们的蒸汽车会越来越普及化，成为人手一辆的代步品。” 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比尔分别拍了拍朗格斯和老威的肩膀，最后嘱咐两句。 “好了，我也该回家收拾一下行李准备出发，如果有人来工厂找我，就说我外出旅游很快就会回来。” “遇到事情大家一起商量，一定照顾好我们的工厂！” 黑暗中的点点光源下，比尔与另外两人做好约定，充满斗志的心如火炬般燃烧，在平静夜里更显得渺小而伟大…… 驾驶着马车回到家后，埃斯特的房间还亮着灯，最近这段时间她的行踪越来越诡异得让人摸不清楚。 比尔径自收拾好行囊，不忘将两把转轮手枪分别藏在身上，在埃斯特房门前留下几枚金镑，还有说明自己暂时离开的信。 不在半夜敲响女人的房门，是他对埃斯特的尊重。 而后比尔便带着行礼和对未来的不确定驾驶马车前往鹿特贝妮港，开启一段并不美好的回忆…… …… 时间很快过去，平静的海面只有海鸟一直尾随蒸汽船，苍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只有蒸汽船的呜鸣声下不断喷出的白雾。 大海对于比尔来说并不陌生，他是从海上突然穿越到这个世界，也是在海难中莫名其妙地穿越了无比怪异的阴影世界。 站在还有不少游客的甲板上向西南方向张望，比尔已经能看到那座熟悉的煤炭之城——吉克朗西。 查尔斯长官从船舱爬出，走到比尔身边与他一同看海上风景，此刻查尔斯正穿着休闲装，扮成来吉克朗西做生意的普通人。 “克利夫先生，你看上去并不紧张，是因为你对那东西非常了解吗？” 双臂交叉扶在白色护栏上，查尔斯抵住因海风而有些松动的帽子，这不是他第一次试着与比尔交流，因为他没能从贝多利教授口中问出更多有用的情报。 贝多利教授将他的问题全部推给比尔，表明他和他助手的工作只是负责维修和维护防护衣。 “还好吧，因为我以前见过一次，那东西也没有想象中难对付，以前你们不是解决过很多吗？” 转身靠住护栏，比尔漫不经心地说道。 查尔斯的语气有些复杂，他能感受到比尔的不卑不亢，甚至是无意忽视，所以他没办法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对付眼前的男人。 “……那都是在有特定条件下的解决，而且那东西只是暂时不能动了，也是为了留给研究院做后续研究，我们还从未真正杀死过那东西。” “克利夫先生，你认为用枪炮对抗无法理解的事物，真的会有用吗？” 波荡的海水冲击轮船，飞溅的浪花掀起丝丝凉意，查尔斯长官眉间的阴霾从比尔首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存在了，现在也没有任何消失的迹象。 比尔捏扁手中的易拉罐，突然说了几句让查尔斯完全听不懂的话。 “只要这次的倒霉事件不会演变成生化危机就行。” “该死的，生化危机第二部还没上映，我还没看到爱丽丝怎么拯救世界，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研究出T病毒的解药！” “啧，真是个荒谬的世界，现在我也是生化危机中的主角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变异危机（三）（以后没有特殊说明都是二合一） 蒸汽船抵达码头时，空气中还弥漫着臭鱼烂虾味道。 几艘货轮就停泊在不远处的海上，由于没有煤炭运输人物，码头搬运工们也只是拎着低度酒，观察靠岸的轮船上有没有招工人，赚钱补贴家用。 隐藏在人群中的便衣士兵分批进入吉克朗西，大量军火和防护服也以货物的形式运往城中。 比尔和贝多利教授以及他的助手、查尔斯长官同行，他们租下一辆马车直接前往吉克朗西城的市政府方向。 沿途穿过马路，那个原本热闹且充满活力的城市此刻显得异常萧条，死气沉沉。 在路过矿区招工的广场时，比尔看见有许多待业工人正蹲在广场四周，身钱挂着一块牌子，表明自己身体健康且无不良嗜好，能做任何苦力工作。 街道上的大小公司也有许多紧闭大门，门前挂着出租出售字样。 由于矿区爆炸对吉克朗西的影响还未完全消除，西瓦尔又突然传出整修的消息，这让那些依靠煤炭相关产业为生的企业们纷纷宣布破产。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大概是吉克朗西由小渔村发展为城市的时间很短，所以欧德教会的势力并未延伸到这座城市内部。 很快来到吉克朗西市政府大楼，市长先生对特殊部队的到来表达了最热情的欢迎，他对首都派来的人可谓是翘首以盼，毕竟市政府派人封锁西瓦尔矿区的时间和市政收入成反比。 在寒暄与晚饭后，查尔斯终于带领陆续到达指定地点的特殊部队登上蒸汽货车，与带队警员共同千万西瓦尔矿区与吉克朗西城之间临时搭建的隐蔽中转站和封锁线。 政府官员根本靠不住，是下属警局和军队两方唯一能快速达成共识的事情…… 夜晚似乎是潜入的最好时机，不过在充满易燃易爆气体的矿区，查尔斯决定破晓后闯入被隔离的世界，并提前制定计划。 这个深夜，在挤满武装警察和士兵的临时基地中，昏黄的戴维灯在众人头顶摇晃，地上人影交互错乱，气氛将至冰点。 原本负责管理封锁工作的警察迫不及待地将这项工作转接给查尔斯，此刻他正站在挂着黑板的墙壁前方，给众人讲述马上展开的行动计划。 “此刻站在这里的士兵和警察也好，科学家也好，你们都是诺曼精英，因此我仅代表诺曼军方和国王表达对各位勇气的赞赏和感谢。” 查尔斯硬邦邦的开头语没有迎来众人的鼓掌欢呼，拥挤的房间内气温持续升高，连贝多利教授都拿出手帕擦拭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感觉口干舌燥。 “既然这样，废话我也不多说了，今晚我们就要派出小队对西瓦尔矿区进行潜入，有以下几个目标需要完成。” “从入口开始分别检查矿工宿舍，管理员大楼，蒸汽货车停车场，以及地下研究所和地下矿洞，分别确认变异体的主要聚集地还有变异体数量。” “同时检查西瓦尔矿区内是否还存活为发生变异的人类，对他们施行营救。”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目标，我们必须弄清楚矿区大范围爆发变异究竟是意外情况，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粉笔咔嚓断一声在查尔斯手中，所有人都被他的动作吸引注意力，因为刚刚这些事情他们早就知道了，再说一遍也不过是用来强调。 而接下来查尔斯要说的，才是今晚众人们最关心的。 “那么有没有人主动上防护服，率先带领队伍潜入西瓦尔矿区？” 警察们首先吞咽口水，不自居地向后退一步，他们能在这座临时基地中守着已经鼓起全部勇气。 而且在场的警察都用望远镜远远地看到过被困在西瓦尔矿区铁网笼子里的变异体，那东西根本不是人类固有印象中能杀死对付的生物！ 查尔斯看了一圈，见没有人主动举手，只能再次提问。 “我需要两名熟悉矿区地形的向导分别带领两只小分队，我手中只有爆炸前的矿区建筑分布图，谁对矿区比较熟悉？” 警察们同时且快速地抬手指向一个人，被指出的年轻警员顿时打了个寒颤，在闷热的六月中旬吓出一身冷汗。 “很好，带这位朋友去试防护服，我们还需要一位向导，还有合适的人选吗？” 贝多利教授看了看比尔，以他这种身份的人当然不好意思当众指出比尔让他涉险，不过查尔斯还是准确地发现了贝多利教授的欲言又止和目光。 “克利夫先生，我记得你曾在矿区生活过一段时间，你应该还记得西瓦尔矿区里的地形和各处方位吧？” 站在人群后方的比尔面无表情，连目光都很难出现闪动，谁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什么。 “我只知道爆炸前的方位，不过如果你们找不到人了，我倒是可以试一试，真人版CS值得我重回这个鬼地方了。” “……真人版什么？” “不，没什么，想到了有趣的事情。” 查尔斯和众人依旧面露疑惑，只有贝多利教授早已习惯他的疯言疯语和漫不经心。 “既然这样，那就请克利夫先生也去试试防护服吧，那种该死的东西我穿了一次，如果没受过特殊锻炼还真难以支撑。” “进去以后克利夫先生带的队伍就负责大门周围和旷工宿舍就好，我会派另一组进入更深处检查。” “我会让士兵们保护好你，希望队伍在你的带领下能有更多发现，比如能真正杀死那东西的办法。” 查尔斯长官在他的能力范围内向比尔做出承诺，虽然这份承诺形同虚设，毕竟在面对任何困难时每个人想的都是让自己逃脱。 肯在危急关头拉你一把的人，都可以被称作天使。 不过比尔还是僵硬地提了提嘴角，在士兵的带领下去隔壁换装，贝多利教授和助手也随同比尔离开，以他的年龄根本不可能进入矿区，因此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 士兵们小心翼翼地从一辆蒸汽货车中搬下沉重的铁皮箱和氧气罐，金属摩擦地面发出刺耳鸣叫。 在众人协力下，十套防护服和几大箱氧气罐终于搬到临时储备室。 贝多利教授和助手拖着沉重的防护服套在比尔身上，而此刻比尔才能真正理解查尔斯的话中难以支撑是什么意思。 「见鬼，这东西至少有20斤！」 「带上这种铁皮桶，不止行动力受阻，连视野都变小了……」 哈气吹在有弧度的玻璃面上，比尔扭了扭脖子调整角度，这才让呼出来的热气从其他方向消失。 “这东西果然是初代产品，不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有极大改善空间。” 声音翁嗡嗡地通过铁皮传出，比尔艰难地走出储备室，不过只走了十几步路，就感觉全身上下已经湿透。 贝多利教授从外部敲击防护衣，砰砰砰的声音特别明显，在耳廓里面不停回荡，引起阵阵耳鸣…… “够了！教授，我还好！” 扯着嗓子大喊，贝多利教授这才停止手中的动作，点点头示意助手把两条粗长的橡胶管连上氧气罐。 防护罩里的空气马上变得非常难闻，这种经过特殊调配的隔离气体散发着一股臭鸡蛋味道，让比尔不自觉皱紧眉头。 好在威廉姆斯的身体经过多次重组以及足够的营养摄入后体质得到增强，不然以这具身体原有的基础，在防护服里面怕是站都站不起来。 而这都还没算上武器和携带式小型氧气罐的重量。 士兵们递给比尔一只散弹枪，透过厚橡胶层和钢丝网握着武器的感觉非常糟糕，粗大的食指甚至很难插入扳机洞中，而且也不方便拔出。 贝多利教授用凡士林和收缩钢网的方法解决了这个问题，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教授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克利夫，你还能坚持吗？” “如果无法适应防护服就和查尔斯长官申请休息吧，我们虽然是随行工程师，但没必要真的以身涉险。” 贝多利教授担心地看着比尔，将他从防护服里解救出来，汗水浸湿了他所有衣物，头发也像刚洗过那样湿得流淌水珠。 只是比尔拒绝了这份好意，他必须进入西瓦尔矿区深处，甚至突发奇想认为永远藏在防护服下面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需要更多刺激，验证自己的存在。 时间快速流逝，最后查尔斯长官还是从他带领的五十名士兵中挑选八位作为先发部队进入矿区。 …… 当破晓的晨光驱赶黑暗，尘封的粗长链条格拉格拉被人抽离，在长满杂草和树木的公路深处，蒸汽机车轰隆轰隆的鸣叫打破黎明前最后的安宁…… 两辆蒸汽货车身后留下漫天尘土，瞬间冲入隔离西瓦尔矿区的大铁门中！ 砰砰砰—— 几道黑影快速从眼前闪过，蒸汽车已经撞飞数个变异体…… 虽然说是人类变异体，把这些浑身上下长满鳞片且几乎看不出本体的东西称作丧尸或是怪物也毫不过分。 墨绿色的血残留在挡风玻璃上，已经有变异体被蒸汽车碾在车轮底下，血痕跟随刹车痕迹在地上拖了很长…… 负责开门的士兵对着试图冲出铁门的变异体快速扫射，另一名身穿防护服的士兵马上用铁链再次将大铁门死死锁住！ 哐当！ 锁门的士兵用尽全力向蒸汽货车方向死命狂奔，即便是身上带着几十斤的重量也阻挡不了他想要逃命的心！ 变异的警犬以极快速度瞬间冲到还在用冲锋枪扫射的士兵面前，它全身上下都被黑色的褶皱皮肤覆盖，头上竟然同时张开前后两只血盆大口！ 腥臭污浊的粘液从它后脑张开的大嘴处不断喷出，蒸汽车上的大铁皮桶们快速打开车门，从侧面用狙击枪同时射击。 啪啪啪啪—— 变异警犬被狙击枪的冲击力打在地上不停抽搐，哀鸣不断。 笨重的防护衣下，士兵还惊魂未定地大口吸着粗气，手章保持着挡住脸的姿势，颤抖着放下手臂吞咽口水。 “快点跑过来！” “快点！那东西还没死！” 蒸汽货车上的人隔着铁皮大喊，声音焦急得似乎已经用尽全身力气，士兵微微转头向身后看去，瞬间扔下手中冲锋枪……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沉重的步伐踏在黏糊糊的地面，地上被蒸汽货车撞飞的变异体也陆陆续续抖动着身体复原，从喉咙里不断发出奇怪声音。 咯咯咯咯咯咯——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蛇人般的身影和丑陋的血红色眼球以七百二十度周角快速旋转，在看到会动的东西后突然表现兴趣！ “靠，我把车开过去接应他们，你们留在原地打掩护！” “该死的怪物，它们究竟怎么样才会被杀死，被压扁了还能复活吗！” 穿着大铁皮桶的士兵们有些慌乱，对付变异体和对付人类有很大不同，这可不光光是能狠下心来开枪杀人就行。 在世界中出现了无法理解的怪事时，人们大概都会有瞬间提出质疑，是我出了问题还是世界出了问题？ 此番突进西瓦尔矿区的情形比查尔斯长官想象中还要危险，不过慌乱无助的场面还是映在这十个人眼中和心里。 那位统领全队的长官大人此刻正站在某个山坡上用铜制望远镜观察，毕竟没有防护衣他们无法接近这里，也可以说不愿意接近还不知道是否真的会被传染的矿区周围。 被机枪打碎膝盖的怪物嘭地跪在地上，在大铁门周围只有十几只变异体，它们中还有穿着破烂士兵装的个体，但不管浪费了多少枪支弹药，士兵们还没有彻底杀死哪怕一只变异体。 砰！砰！砰！砰！ 蒸汽货车横冲直撞再次撞飞怪物，只是套铁皮桶的司机没办法很好地掌握方向盘，他们一次次与待营救士兵擦手而过…… “救我！” “救我！！” “克利夫专家，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我们该拿这些鬼东西怎么办！” 负责掩护任务的蒸汽货车上士兵们焦急地向比尔询问，比尔只是看着用交通工具撞飞怪物看得觉得有些腻了，快速抬手向天空以四十五度角开枪。 原来在士兵们没有看到的地方，某个四脚着地的变异体跳跃，腾空而起扑向还在缓慢奔跑的士兵，马上就要将他扑倒并撕烂防护服！ 啪—— 散弹枪瞬间打烂变异士兵的肚子，墨绿色与暗红色混杂的污血在天空喷洒，浸染了终于与接应者搭上手的铁皮桶。 变异体被巨大冲力击飞，嘭地砸在高耸的铁网围栏，在锈迹斑斑的铁丝网上留下一道难看且肆意妄为的印迹。 “喂喂喂，我说朋友们，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始呢，你们能不能别在最初主角还未登场时就上演生死离别的老套戏码？” “记住我们的任务，我们的任务可不是清剿变异体，我们可是要认真打探情报啊白痴们～” 铁皮桶里的比尔声调变高，戏谑地望着阵阵后怕的士兵们，将一发新子弹安入散弹枪中，忽然瞄准刚刚差点被袭击的士兵。 “我对你很不满意，下次再浪费大家的子弹和时间，我就先把你干掉，哈哈！”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变异危机（四） 哒哒哒！哒哒哒！ 两辆蒸汽货车横冲直撞地开入西瓦尔矿区更深处，冒火光的机关枪不断打飞试图攻击货车的变异体。 没人敢放松警惕，因为货车里装着的不止有枪支弹药，还装有大量穿防护服的士兵赖以存活在充满变异危机环境中的氧气瓶。 士兵们不单单依靠它们呼吸，这些氧气瓶也是计时器 《阴影囚徒》第一百六十二章 变异危机（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三章 是谁做的 啪嚓！ 铅笔芯突然断掉，石墨粉瞬间污染整张草稿纸，贝多利教授的心脏也跟随断掉的笔尖噗通一下，感觉快要跳出来…… 他放下铅笔，轻轻吹去这些黑色碎末，将改良后的防护服图纸卷好放入信封，交给身后的助手。 “把信以最快速度送回布里特斯，希望能在下一批防护服中派上用场。” 助手点点头，将蜡封的信件放入怀中，刚要走出房间…… “现在几点，克利夫是不是该回来了？” “现在是早上八点半，克利夫先生已经潜入矿区三个小时，不过还没有消息说看到他们的车开出矿区大铁门。” 助手看了看怀表，突然又想起什么。 “对了，贝多利教授，查尔斯长官倒是回来了，刚刚您一直在修改图纸，他就没让我打扰您的工作。” “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起身活动筋骨，贝多利教授跟在助手身后走出房间，充足的阳光照在身上，带给人们温暖。 不过攀升的温度却让教授更加担心，他们选择在破晓时潜入矿区的选原因也是考虑到白天的温度影响。 目送助手来着蒸汽车离开，贝多利教授望着矿区方向叹了口气，前往查尔斯准将所在指挥室。 忽然从他身边快速跑过一名士兵，手中还拿着望远镜，沉稳中带着激动地跑入临时指挥室。 “报告！” “查尔斯准将，他们出来了！” “很好，我们出去接应！” 查尔斯长官瞬间放下手中的笔，嗖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修长的大腿迈开，连走路都比贝多利教授一路小跑还快。 等贝多利教授气喘吁吁地赶到提前指定的集合地点，穿着铁皮桶的士兵们正在他人帮助下费力脱掉防护服。 防护服上还有尚未蒸发的水分，这是他们在逃出矿区后做的第一件事，用蒸汽货车上有限的清水互相冲刷对方身上的血迹。 帮助士兵脱下防护服的助理人员也带着胶皮手套和口罩，并快速将防护服扔到挖好的深坑，用泥土掩埋。 现场有些混乱，每个人都在造成自己该做的事，似乎只有贝多利教授注意到仅剩下一辆蒸汽货车回来了。 而穿着防护服的人…… “一、二、三……” 贝多利教授相信自己的数学能力，只有六个人回来了！ 而威廉姆斯.克利夫…… 果真如他预感的那样，并不在归来的行列之内！ 本来贝多利教授应该感到庆幸。 因为威廉姆斯和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签订的合同分走了许多利益，如果他死在矿区，又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份合同，那么研究院看就可以私下里让合同作废。 只有受过雇佣的律师才会帮忙去寻找威廉姆斯遗产的继承人来分享这份利益。 可是贝多利教授的心中就是没有任何征兆地感觉不踏实，研究院派来解决变异危机的人有三个，克利夫进入矿区没有回来，助手也前往吉克朗西。 现在这座临时中转站里可以依靠的人只剩下他自己！ 会不会是有人针对研究院？ 贝多利不知为何突然蹦出这种念头，但从他来到这座中转站后，他的确感觉一切进行得都有些奇怪，是…… 是突然传回布里特斯的照片吗？ 是特意指派科学家随行进入矿区吗？ 还是这场突然爆发，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变异…… “先扶他们去树荫下乘凉，注意肌肉！” “给他们喝生理盐水，士兵们需要快速补充水分和盐！” 随行军医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男护士给终于从防护服中解脱的士兵护理，查尔斯带队来到士兵们面前。 “你们在里面遭遇了什么，其他人呢？” 贝多利教授跟在后面，竖起耳朵听他们从嗓子里挤出来的话，这个年近六十岁的老头子非常谨慎，因为他还没活够。 “……我们在到达第二个目标地时，遭到了变异体的突然袭击，它们出现得很突然，以至于我们没能很好防备。” “由于我们分三组分别留守和潜入，所在矿工广场我们经历了一场大战，混乱中我们损失了一名伙伴，他当时距离蒸汽货车的位置比较远，所以被变异体撕烂防护服。” “进入建筑群探索拍照的士兵听到声音后马上撤出，又有一名士兵的氧气管被变异体连带氧气罐从货车里拔出……” “最后我们开车逃离了矿工生活区，那里实在是太危险了，变异体会躲起来进行突然袭击，而且在货车飞速远离时，我看到刚刚被怪物撕裂的士兵竟然……” “竟然也在抽动！” 与比尔共同留守的士兵小组长用沙哑的声音解释道，说着脸上就流露出一阵后怕。 被变异体攻击会传染，这已经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了，不过听到他充满恐慌的声音，众人还是感觉身上汗毛都竖起来。 “等我们甩开所有变异体来到停车场，这里只有零星的几只变异体，所以我们很快前往矿井。” “这次我们直接开到开采煤核的矿井，因为研究院的生物研究所就在地下，所以我们带着向导警员一起进入矿井。” “在那之后，我们发现矿井下的变异体数量非常多，以我们几个人的能力根本没办法继续前进检查，而且我们同样遭到了猛烈攻击，向导警员就是在这时被攻击的。” “接下来我们开车直接离开矿区，因为氧气瓶中的氧气消耗量比贝多利教授的预测使用时间还短……” “具体情况还是看照片更直观，我们已经尽力了……” 小组长终于断断续续地讲述完全他们潜入西瓦尔矿区的全过程，说完又咕嘟咕嘟喝下一大壶生理盐水，发出舒爽的声音。 “威廉姆斯.克利夫呢，他当时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贝多利教授突然问道，哪怕此刻他不该在查尔斯允许前提问，但心中的焦急让他的嘴变得很快。 小组长的面色突然变得非常古怪，查尔斯也看出他的异常，不光是回答问题的小组长，其他士兵的神情也有些怪异。 示意随从去拿相机送回吉克朗西，查尔斯继续问他发生了什么。 “你刚刚说的整段经历中都没有提到克利夫先生，他去哪了？” “克利夫先生……不、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 小组长欲言又止，查尔斯眼球转圈，看到周围的医生护士还有警察们，似乎意识到什么。 “先休息一会儿吧，既然你们没看到克利夫先生遭到攻击，他或许还活在矿区里，我们接下来会派人去矿区里接应。” 贝多利教授还想继续问他，却被查尔斯的目光阻止，只能暂时作罢…… 等到天色暗淡，前往吉克朗西的助手研究院和将胶卷送回城里的士兵全部回到临时中转站。 看到平安归来的助手，贝多利教授心里终于得到慰藉，只是士兵的欲言又止还是让他心烦意乱。 而查尔斯也终于派人叫他过去，似乎要找他聊一聊克利夫先生的事。 来到门外有许多士兵看守的休息室，贝多利教授理了理衣物，让自己看上去更有威严和学者气息。 房门吱呀一声开启，昏黄的灯光充满这间临时休息室，为紧张的气氛又增添许多沉闷色彩。 “教授，你来了。” “查尔斯长官，您终于找我了。” 贝多利教授向站在铁艺弹簧床旁边的查尔斯点头行礼，床上小组长正靠坐着，显然穿着防护服又做了这么多事，对体力的消耗不是一天就能恢复的。 他看到查尔斯手中还有一沓照片，应该是刚刚洗出来的矿区情况。 “把门关上进来吧，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 “是关于克利夫的事情吗，他是我们研究院的人，我想我有权利知道他在西瓦尔矿区中发生的一切。” “当然，接下来我就是想和你谈谈威廉姆斯.克利夫的事。” 说着查尔斯准将从军服的上衣兜里拿出一张黑白照片递给贝多利教授，这是士兵们拍到的唯一一张关于比尔的黑白照片。 照片有些模糊，依稀能看到它是在某个操场上拍摄的，沉重铁皮桶里的人正自己拉扯连接氧气瓶的橡胶管，旁边还有被击碎在地的变异体…… 为了区别不同个体和方便交流，每件防护服上都用记号笔写着名字缩写，由于照片是模糊且静态的，教授无从得知克利夫为什么要拉扯自己的管道。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是克利夫的氧气罐出问题了？” 贝多利教授满脸疑惑，他确定自己在氧气罐送出研究院时就进行过仔细检查，虽然里面的气体味道略差，但吸久了也习惯了。 这种体验大概就是在茅房里待久了就闻不出臭味一样，也可能是别人都能闻到你的脚臭，但你自己却闻不到。 小组长在查尔斯的授意下开始讲述，他的嗓音已经没有那么沙哑，快速说出他没能当众讲出的话。 “我们并不清楚克利夫先生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做，当时有变异体突然袭击，所以我们在忙着对付那些丑陋的东西。” “一切发生得都很混乱，等大家开车逃离矿工操场的时候，我们清楚地看到地上只倒下两个人，所以当时并没有多想，以为剩下的人都已经上车了……” 音量渐渐变小，士兵小组长最终惭愧地地下了头，他没能完成准将对他的嘱托，抛下了有可能解决变异麻烦的科学家。 而且这项克利夫拉扯氧气罐的照片也是他们在全部照片洗出来以后才发现的，小组长也再次表示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克利夫先生要去拔他自己的橡胶管。 “贝多利教授，你对这张照片有什么看法吗，觉得克利夫先生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种自杀式的举动？” 查尔斯双手环抱肩膀，手指在胳膊上不间断敲击，心事重重。 教授又仔细检查这张照片，透过静态的黑白照片他都能看到克利夫非常用力的在拔橡胶管，仿佛连半秒钟时间都不愿意吸入氧气瓶中的气体。 “难道是氧气瓶里的氧气用光，克利夫打算换一个新的氧气瓶插上吗，还是他的氧气瓶里的气体有问题，难道比例是弄错……” “与克利夫连接的那罐氧气瓶在哪儿，我要亲自检查一下才能知道。” 在讨论到专业知识时，贝多利教授终于显示出他应有的气势，只是小组长的头却低得更深。 “非常抱歉，教授先生，克利夫先生的氧气罐在另一辆货车里，我们没能把它一起带出来……” 贝多利教授一愣，叹了一口气。 “这些氧气罐在你们从研究院运到货轮以前检查过吗？” “研究对每个氧气罐都进行过非常细致的检查，我敢发誓！” 面对查尔斯的质疑声，贝多利教授举起三根手指对灯发誓，不用管研究院究竟有没有好好检查，他都必须坚定地回答。 而且他记得自己好像吩咐助手检查了，只是不知道手底下有没有听从指挥，毕竟事出突然，一切都很混乱…… “既然你这样说，氧气罐从研究院运到这里的途中会不会出现破损，既然里面装的是气体，如果有磕破的地方就会漏气吧？” “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为了将气体压缩在罐子里，我们需要能承受足够大压强的材料，而且我们在大海和马路上甚至没经历过剧烈颠簸，氧气罐绝对不会漏气！” 贝多利教授再次举手对着戴维灯发誓，心里却在偷偷祈祷，希望这个由自己的老朋友戴维发明的灯不会突然熄灭。 火苗忽强忽弱，好在没有消失。 伴随着教授的接连发誓，休息室内的气氛有些尴尬，查尔斯准将偷瞄了一眼火苗，很快将目光转回贝多利身上。 “尊敬的教授，如果你真能保证刚刚那两种情况都绝对不可能发生，那我们不得不要考虑第三种情况。” “有人对士兵们得以维持呼吸的氧气罐动了手脚。” “你认为是谁做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重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五章 看不起我吗 查尔斯的话瞬间击中贝多利教授，他的瞳孔快速放大，仿佛晴天霹雳。 在政治和形势变化上，他远没有研究院的院长先生敏感，也不明白院长明明说此刻新政府非常需要研究院的支持，又为何要暗地里对研究院动手。 不过贝多利教授没有继续提出质疑，既然查尔斯准将说得这么肯定，当面反驳他将会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这两个人表面上因为共同的敌人而成为被迫害者，站在了统一战线上，却各怀心事地继续为变异操劳。 他们不断用各种方法处理变异体，并且在得到更多改良的防护服后，士兵们首先用喷火枪解决了西瓦尔矿区入口处的变异体。 而后在贝多利教授和生物学专家的脑洞大开之下，变异体们分别遭遇了毒气危机、强酸强碱腐蚀、日光浴实验…… 甚至生物学专家还突发奇想，将变异体的肉切下来浸泡在高浓度氯化钠溶液中，然后在显微镜下观察被腌过的变异体和普通变异体在细胞结构上有什么变化。 最后他们得出结论，毒气和日光都可以让变异体行动变缓，长时间暴晒对变异体会造成伤害，主要体现在防御力变弱上。 强酸强碱对于变异体的杀伤力紧比火焰烧烤弱一点点，其中强碱的效果又比强酸的效果明显。 从这种实验结论中，贝多利教授得出变异体的外壳和地质元素有相似之处，因为强碱能腐蚀玻璃，也就是二氧化硅。 而各种岩石中都含有大量硅氧元素。 所以当新的解决办法出现后，可怜的变异体们遭到了无情扫荡，它们根本不知道其实人类和它们一样疯狂地迷恋着破坏。 不，或许可以说，人类在破坏的造诣上远比变异体厉害，只不过他们很少漫无目的去破坏，而是带着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又过去几天时间，士兵完成了对地表变异体的清理工作，用碱性喷剂洗涤了矿区内的空气和地面。 而后贝多利教授选择用动物试验，检测西瓦尔矿区附近是否还存在能够使人变异的特殊物质。 等到初生幼犬都不会出现症状，生物学家判断矿区表层已被清理干净，剩下麻烦的矿洞底层。 清理这些地方当然也只是时间问题，就在穿着防护服的士兵进入矿洞前，将升降缆车从洞低拉上来以后，他们看见…… 那个早已消失的男人，竟完好无损地躺在铁台子上！ 他身上的防护服早已不见踪影，人却平稳地呼吸着，也没有发现任何变异的痕迹。 士兵们快速将这个消息传给查尔斯，并且将比尔捆得严严实实，生怕他突然变成怪物攻击其他人。 “报告！” 当传信士兵找到查尔斯时，查尔斯准将正在写工作汇报，临时办公桌旁边还堆放着一些信件，足以表明他非常忙碌。 他没有抬头，依旧保持着书写状态。 “有什么事直接说，我正忙着呢，如果是矿区清理的事，你可以直接去找贝多利教授解决。” “不，查尔斯准将，是有非常重要而且紧急的事情向您汇报！” “克利夫先生找到了！” “他还活着，没有出现任何变异！” 啪 查尔斯准将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油墨笔摔在桌面上，眼中充满震惊和不可思议。 “你说的是克利夫先生，那个威廉姆斯.克利夫吗？” “绝对没错，他不知道为何出现在矿洞底的缆车上，虽然是昏迷状态，但心跳速率和呼吸节奏全部正常！” 传信士兵大声汇报，声音洪亮得房门外都能清楚听见，查尔斯终于从震惊中回神，双手拄在木质桌面上，眉头依旧紧皱。 “你说你们在深入矿洞的缆车里发现的克利夫先生，他却没有变异，难道这个克利夫天生拥有特异体质，可以免疫……” “都有哪些人看到威廉姆斯.克利夫，得知他还活着并且没有发生变异？” 在思索喃和喃自语后，查尔斯准将快速询问传信士兵。 “只有我们这小组六人，因为矿区里面的矿井有很多，而且您今早刚刚下达的任务指示，让我们分小组清理矿洞。” “我知道了，现在你马上回去，偷偷给克利夫先生套上防护衣运出来，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知道。” “今后有人问你的话，也不要说你在矿洞里找到克利夫，就说他爬出矿区，一直在矿区外的树林里恢复体力。” “是，查尔斯准将！” 传信士兵以最快速度带着查尔斯的新指示回到西瓦尔矿区，查尔斯也收好桌面信件和工作汇报，走出临时办公室。 烈阳高照，空气中带着紧张和闷热，四周全是士兵，临时中转站已经完全在军方掌握之下。 查尔斯准将直奔贝多利教授所在位置，他要将克利夫归来的好消息告诉教授，至于以各种理由解释，是实话实说还是隐瞒…… 他还需要仔细琢磨。 贝多利教授还在修改防护服图纸，从布里特斯也传来许多工作，离开首都已经打乱他原本计划。 现在矿区的事终于能闲下来，他也要快速补上欠下的事。 房门咚咚咚敲响，贝多利教授的助手缓缓打开房门，看到查尔斯准将赶紧迎他，贝多利教授也马上放下手头工作，迎接无事不登门的长官。 “查尔斯准将，快快请坐，这又是有什么事发生，您竟然亲自来我这里？” “不坐了，事情紧急，你也马上收拾东西跟我来吧，士兵们找到克利夫先生了，他安然无恙！” “什么！？” 听到查尔斯准将的话，贝多利教授的反应甚至比他更甚，他瞪大眼球张开嘴巴，好像要吞下一颗鸵鸟蛋！ “你是说威廉姆斯.克利夫找到了？” “他他他不是应该由于乙醚毒气和变异体死在矿区里吗，就算没死也应该变成那些根本分不清个体的变异体了，你怎么突然告诉我他没事！” “我都已经写信给院长，让他通知克利夫先生的朋友们，为他准备后事，如果他还好好活着，那……” 「那研究院不就要重新履行和他签署的合同了吗！」 诺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的院长先生求贤若渴的姿态吸引了很多人，并不代表着他的左膀右臂贝多利教授也拥有这种胸襟。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克利夫先生马上就回来了，听说他现在还是昏迷状态，大概是在逃出矿区时用尽体力……” “我们先去看看他吧，或许他还记得当时发生的一切，给我们讲述他是如何死里逃生在充满变异体的区域活下来的。” 当士兵开着蒸汽货车将比尔以最快速度运回临时中转站，查尔斯和贝多利已经焦急地等待很久。 当穿着防护服的士兵对比尔进行彻头彻尾的消毒工作后，他们帮他换上干净衣物，并清洗了乱糟糟的中长发。 睡梦中的克利夫还有些抗拒，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传染，给他更换衣物的护士带着橡胶手套，碰巧没有肉体触摸。 贝多利教授和生物学专家看到洗得白白净净的克利夫后，同样带着手套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检查他是否真的还活着…… 忽然，床上男人睁开双眼，死死盯住他眼前的生物学专家…… “嘿，我看到了，我听到了！” “你知道吗，我看到????????了，它们简直ΞΞΞΞΞΞΞΞΞΞΞΞ……” “哈哈哈哈哈哈哈，世界根本不是我们看到的样子，听到的样子！” “这个世界是╅╅╅╅╅╅╅……” “喂喂，你们那是什么垃圾表情，究竟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啊！” “……” “我说你们都疯了吗，为什么你们都要看着我，难道你们听不懂人类语言吗，我可是在跟你们分享颠覆世界的知识！” “喂！” 比尔苏醒的瞬间，快速抓住生物学专家的衣袖不放，手舞足蹈地直视他的眼球，口不停歇地说出一大堆人类根本无法听懂的奇怪声音。 查尔斯准将站在贝多利教授身后，皱着眉头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嘀咕出来。 “我说贝多利教授，你看克利夫先生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他是不是在矿区里受到什么刺激疯了？” “嗯，是有这种可能性，也可能是克利夫他吸入大量乙醚气体导致大脑受损，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是猜测，其实克利夫先生的精神状态本就……” 贝多利教授的话声音不大，不过这间休息室的面积同样不大，声音清楚地传达到在场每位耳中，除了还拉着生物学专家不放的威廉姆斯.克利夫。 房间四周都是用合成木板临时搭建，房间内只有两张单人床和简易小架子，床上只有洁白的床单和被罩，还有蓝白条纹装的棉花枕头。 比尔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世界和完全听不懂的发音，脸上充满激动和兴奋，眉毛不停飞扬，头发也跟着脑袋左摇右摆。 淡金色眼球焦急得都要蹦出眼眶，比尔用力拉住生物学专家的衣领，让他的目光不得不与自己对视。 “你究竟有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我就是在说?????????????????????……” “??⊙??§??……” 比尔说得越说越多，从还会蹦出几个能听懂的单词到说出一堆莫名其妙的发音，他非常期待地看着眼前的人。 只是当比尔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对自己说的惊天大事无动于衷，甚至眼神中充满逃离与尴尬，他勃然大怒！ 眼中似乎泛着阵阵红光，黑血保留的力量让他轻而易举地抓住想要逃离的男人，他开始奋力摇晃！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说话，你是在质疑我说的事情的真实性吗，还是你在看不起我！？” 体弱且文质彬彬的专家还带着金丝框眼睛，在比尔的晃动下连眼镜都有一只腿歪道到耳垂下方，嗓子也被衣领不断勒紧直到透不过气。 “放……开……” 等到生物学专家好像真的要断气，查尔斯准将这才示意士兵拉开不断施暴且异常激动的克利夫。 他们刚刚的等待，是为了观察比尔的病情达到哪种程度，而短暂观察让所有人都得出相同结论。 威廉姆斯.克利夫真的疯了。 不止是说着疯子的话，还拥有严重的狂躁和妄想症状，而现在当士兵们试图将他与生物学专家分离触碰到克利夫的胳膊时，他毫无征兆地喷出满肚子酸水。 这个疯狂家伙的心理疾病已经恐怖到某种程度，需要马上送去精神病医院治疗，大概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满屋子里散发着酸腐味道，在不停呕吐过程中，比尔感受到如被旋转刀片搅动的痛感，这让他稍稍冷静下来。 用手背擦擦嘴角，比尔靠回床垫子，一旁的男护士给他重新盖好被子，流露出极度同情的眼神。 吊丧的眼睛看到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与床保持一定距离，而刚刚那个胆敢忽视自己的男人在一旁拼命咳嗽，还有男护士在帮他顺气。 比尔不再说话，看着屋子里的人，突然感觉怪异，这些人中的面孔明明有好几个他都感觉非常熟悉，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名字。 「奇怪，我的脑子出问题了吗？」 「不，如果我的脑子真的出现问题，那我不会意识到我的脑子出现问题，所以我的脑子没有问题。」 「应该只是记忆力出现问题，我最近大脑受过伤吗？」 气氛在瞬间凝结，查尔斯准将和贝多利教授都没想到死里逃生出来的克利夫竟然就这么疯了，现在想问他的话也难以开口。 大约安静过去十几秒，贝多利教授看看查尔斯准将，又看看满眼疑惑突然一言不发的比尔，缓缓开口。 “克利夫，你还知道自己都昏迷前经历了什么吗？” “昏迷前……” “我最近昏迷过吗，我怎么不知道，而且不不是一直在说这件事吗，我看到?▽∞ㄍζ……” “??????????……” “3'd??……” 比尔又沉迷在讲述谁也听不懂的语言，贝多利教授和查尔斯准将互相望了一眼，同时点头得出结论。 威廉姆斯.克利夫，千真万确地疯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马瑟兰小姐的力度刚刚好 呜呜 笛声在海浪拍击中近了，海平面上恍然浮现一道黑影。 蒸汽轮船在雷雨交加的夜抵达港口，没有盛大的欢迎仪式，只有钢铁、蒸汽和雷鸣，旅人们匆匆走下扶梯，带着从不离身的礼帽抵挡风雨。 不辨昼夜的船舱，煤油灯火苗跟随晃动的船只闪动，船板也在挤压中吱呀叫唤，在靠岸后渐渐平复。 忽然有人敲响船舱木门...... “船靠岸了，你们出来吧，一会儿好好照顾克利夫先生，别让他乱跑。” “放心，克利夫先生现在很平静，一会儿我们直接去那儿吗？” 船舱内有两名士兵，一名正站在门口小声询问，另外的士兵漫不经心地看着靠在墙板上穿着拘束衣的比尔，无聊地打哈欠。 “......嗯，一会儿我们准备车，直接送克利夫先生去山上，然后你们就能休假了。” “明白！” 和门外人对话的士兵顿时面露喜色，转身来到比尔面前。 “克利夫先生，我们到家了。” “你在骗我。” 冷静地靠着木板墙，比尔冰冷的目光盯着士兵闪躲的眼，双臂被拘束衣困住的感觉极度别扭，这是对精神病人的外部束缚。 “呵呵，克利夫先生，您多想了，我怎么会骗您，我们真要送您回家……” 士兵尬笑两声，眼神示意睡不醒的士兵跟他一起，他们先将比尔拉下木板床，给他穿上不合脚且磨脚的普通麻布鞋，又披上高档羊绒西服外套遮挡拘束衣。 比尔还在奇怪自己的皮鞋怎么不见了，忽然看到这名士兵脚上的鞋，被黑眼圈包围的眼睛阴霾更甚，但他此刻只能任由这两名士兵摆布。 “你们长官呢，我要见他。” “查尔斯准将还在吉克朗西处理西瓦尔矿区的事，他很忙的！” 随意搪塞比尔，士兵们也换上普通人的衣服，夹着这个危险男人踢开船舱木门，客轮上的乘客已经走光，因此没人看到他们像三明治一样离开。 外面还下着大雨，多雾多云的布里特斯气候依旧潮湿，他们在黑夜和灯塔的光亮中走下扶梯。 纯黑色蒸汽车停在港口广场对侧，已经有两名打伞的黑衣男子在蒸汽车旁等待，向比尔方向挥手示意。 士兵带着比尔快步走向蒸汽车，他们离开得过于匆忙，以至于没有带伞，只能冒雨向前跑。 眼珠大的雨点咂在平坦的港口广场，溅起无数泥点，在被彻底淋成落汤鸡前，他们终于冲入蒸汽车中。 “真是个该死的鬼天气！” “是啊，潮湿弥漫的布里特斯，每年都要经历这样的雨季。” “我希望退休以后搬到南方去，听说那里气候宜人，当然如果我在镇上的房子和这么多年的工资能让我在南方乡下买一块土地过上富农生活就好了……” “哈哈，你想得也太美了，南方锡兰地区可是我国的重要粮食产区，那里产地都是农场主，一个比一个富有，你这点工资只够买一匹马吧！” “行了，就你嘴快……” 士兵们抱怨着关上车门，用车上的干手巾擦拭头上水珠，比尔被他们夹在中间坐在后排位置，等待他们的人坐在前排。 这些人都是查尔斯准将的手下，所以士兵们可以肆无忌惮地交谈，何况现在他们押送的还是个精神病，这简直是他们当兵以来最轻松的任务。 蒸汽机车冲破大雨，在日渐宽敞的马路上向西北方向疾驰，比尔僵直地坐在中间，思考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 「现在他们要带我去哪儿，为什么我和他们说的话得不到回应，还会被人用那种眼神看待？」 「查尔斯这个名字我好像很熟悉，是我认识的人吗，我到底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失忆？」 「左边的男人提到西瓦尔矿区……」 「矿区……」 当这个单词在脑海浮现，比尔眼前快速闪过一些画面，他看到高大黑漆的背影拖着自己，一步步走向…… “嘶” 阵阵头痛袭来，从充满裂痕的脑壳一点点向外扩散，他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脑子里四处游走啃食，就像一天贪得无厌的寄生幼虫，企图将大脑和意识挖空。 不过那东西是什么，比尔无从得知。 继续用这个无比熟悉的单词呼唤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更多碎片伴随着痛感在眼前拼接浮现。 「……我好像曾出现在西瓦尔矿区，为了解决什么事情，然后有人在我进入矿区后袭击我，又把我拖向某个隐蔽矿井，企图让我死在里面？」 「又是谁想让我死，还是之前在黑市上买凶杀我的那些人吗？」 「啧……」 平静的面容忽然充满阴霾，水珠不断从他稍稍张长的发尾滴落，右腮不自觉咬合，嘴角上暼。 比尔低头望脚，深褐色碎发挡住他逐渐扭曲的脸，阴冷的眼死死盯住地上那双穿着高档皮鞋的脚掌，他很想把它切下来。 他只是记不清楚自己离开布里特斯之后发生的事了，像是防御机制启动强制自己忘掉某些很重要的事，导致这段时间内的记忆都断断续续。 而且比尔不认为这次谋杀的幕后主使和之前雇凶暗杀自己的人是同一个，它们的杀人套路明显不同。 「只能想起来有人将我拖在地上的模糊不清的画面，那个高大魁梧的背景是谁，找到他就可以知道谁想杀我。」 「呵呵呵呵呵呵……」 「我一定会抓到你的，躲在暗地里妄图杀死我的窝囊废，可惜你还不知道，我根本杀不死！」 被遮挡的面容笑着露出凶相，士兵们还有说有笑的闲聊，他们不担心比尔会做出什么傻事，精神病人的白色拘束服质量比军服还好。 蒸汽车快速穿过惠比特小镇，又穿过山林别墅区域，车内阴暗昏沉，只有两盏黄白色煤气灯照亮前方。 某个士兵刚刚说了一个笑话，引得所有人哈哈大笑，比尔忽然抬头转身大喊，头发上的水珠甩到全车人身上。 “喂，你们现在要把我带去哪里，我家已经过了！” “好了好了，坐稳点克利夫先生，你一会儿就知道我们要把你送去哪里，以后你就没有别的家，送你去的地方就是你家！” 左边的士兵快速按住比尔肩膀，将他死死压在座位上，蒸汽车欢乐的气氛被一句话搅毁，士兵们歪歪嘴巴不再吹皮。 「该死，这是谁的主意，他们要把我送到山上的疯人院……」 「呵，除了找到妄图杀死我的人，我还多了一个历史性难题，当普通人被关到精神病院后，该如何证明自己是正常的？」 「我还真不知道啊，这个问题的答案究竟该怎么写。」 “嘿嘿嘿嘿嘿……” 诡异笑声忽然从喉咙传出，在只在大雨敲打玻璃声的阴暗蒸汽车内无比阴森，左右两侧士兵似乎同时拽了拽衣服，从脚底感受到一股寒意。 司机踩下油门加足马力，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比尔扔进精神病院，刚刚他们忘乎所以地聊天，差点忘了这次任务虽然简单，但也绝对不能放松警惕。 因为查尔斯准叮嘱过他们，威廉姆斯.克利夫很重要，务必把他安全快速地送到精神病院！ 一路上除了古怪的笑声和不像是人类语言的喃喃自语，车里不再有人说话。 蒸汽车驶过的局面溅起阵阵水花，他们终于将被拘束衣绑住的克利夫送到西山上的精神病院，并快速逃离那个充满嘶吼和乱叫的地方。 西山精神病院，还有一个很长的名字，那是长到每次比尔都要反应好久也无法念对的无聊的名字。 比尔懒得回忆这个与自己做邻居精神病院的正式称呼是什么，因为此刻他被束缚着双手，坐在比警局审讯室更能体现性冷淡的只有灰色的房间。 面前还坐着一个男人。 一个脸型方正、下巴长满胡茬、带着厚重金框眼镜、暗黄发碧眼、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手中那些笔和记录本，在他身后还有一名身材魁梧的金发女护士，她的体型让比尔想起在吉克朗西酒吧的不苟言笑的雷斯老板。 “你好克利夫先生，我是特殊弱势群体及沟通障碍患者救助服务站的站长，你叫我胡弗就行了。” “这位是我的助手，马瑟兰小姐。” 比尔勉强咧开难看的微笑，他猜测自己的表情和杰克尴尬的笑容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个杰克当然不是疯子魔术师，而且一名伟大的船长，杰克.斯派洛。 “你好啊，站长先生，很高兴你没有称呼自己为院长先生，这样我会把你和其他人搞混～” “我还没吃晚饭，你们这儿会不会提供东方料理，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一家味道不错的东方料理店，我是那儿的常客！” 这种莫名其妙的回答没有影响到胡弗站长的任何情绪，他在记录本上写写画画，比尔坐在对面，看不见他写什么。 “你做的很好，克利夫先生，说自己喜欢的东西有利于放松情绪，让我们更好地展开接下来的工作。” “当然我这样说是想告诉你不用紧张，我见过各种精神方面疾病的患者，狂躁症也好抑郁症也好，当然完全失去理智的患者也有很多，他们在这儿过得非常愉快。” 胡弗站长抬了抬眼镜，抱着记录本后面的铁夹子平静说道，如果不是每天都能听到精神病患者们杀鸡般的叫喊声，比尔还可能会相信他说的话。 而接下来的话，比尔想说出口很久了。 “我没有精神疾病而且身体状态很好，每天都有按时吃饭，如果没有加班的话，我会按时睡觉，平时也很少做噩梦。” “对了，说起工作，我和朋友们最近还在筹备成立一家机械加工厂，我是工厂的主要投资人和老板，最近正在进行垄断技术的申请工作。” 再次对着胡弗现站长笑笑，苍白脸色与笑容搭配，有种病态美感，有段时间未打理的褐发长过耳垂儿，比尔正努力展示自己的理智与优雅。 现在双手被束缚，身上藏着的转轮手枪被全部收走，能力没有恢复，钱袋子和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又全部被刚刚送自己到精神病院的士兵扒走…… 因此他此刻只能努力表达清晰的意识和思维，希望可以被胡弗站长送出这个并不属于自己的地方。 “嗯，我知道了，克利夫先生，你是个伟大的创业者。” “对，创业者，你想要这个称呼吗？” “当然也可以叫你企业家、资本家或是任何你喜欢的称呼，这里的朋友都拥有不同程度的妄想症，所以每个人都拥有他们喜欢的称呼或是稀奇古怪的代号。” “我喜欢在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满足你们的心理需求，只要你们能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别想着跑出去给我增加工作量。” 胡弗站长说着就开始自言自语，并且在记录本上继续书写，根本不在乎比尔刚刚说了什么。 “对了，克利夫先生，你更喜欢我们叫你什么？” “都可以吧……” “很好，都可以先生，让我们来继续下一个话题。” 眼角开始快速抽动，比尔努力维持几近崩塌的笑容，凸出的眼白中布满暗浊血丝，呼吸变得急促。 “叫我克利夫或是比尔，或者你可以叫我先生或是老板，甚至是科学家！” “我不叫都可以先生！！” 激动地从椅子上弹起，比尔就这样被绑着冲向站长，胡弗站长身后强壮的马瑟兰小姐一只手臂便抓住比尔，凶着脸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按回座椅。 比尔被她抓住肩骨，这份力度刚好处于让他无法动弹又不至于剧烈疼痛的范围，接着马瑟兰从腰间的白色小包里取出一份注射器和装有黄色液体的小瓶。 单手将注射器??插入橡胶塞小瓶，马瑟兰小姐熟练的吸了半管液体打入比尔后脖颈位置…… 望着昏昏欲睡的比尔，胡弗站长依旧保持着他不耐烦的姿态，唠唠叨叨讲述他需要交代的事。 “都可以先……” “不，既然你不喜欢，那就还称呼你为是克利夫先生，狂躁症其实并不可怕，说白了你们这种人都是自私鬼罢了，只想着让别人服从自己的心意，别人做的事让你们稍有不满就怒不可遏。” “你要学会努力控制躁动的情绪，说实话我并不想在你们这种社会废渣身上浪费宝贵的镇定剂，所以下次你还想攻击我的话，我会剥夺你的一切行动能力。” “当然如果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的行为足够安稳，不让我浪费时间在你们这群垃圾上，你会得到奖励，比如更多的户外活动时间以及你喜欢吃的糖果或零食……” “……” “祝你在新家过得愉快，克利夫先生。”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作息时间 最近比尔发现，每当自己双眼睁开时，有很大几率他都会陷入沉思状态，用来思考自己身在何地，以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洁白床单、加固玻璃窗、与外界隔绝的铁门、冷淡的陈设、以及蓝白条病服…… 特征鲜明的环境让他记起这是比监狱更恐怖的精神病院，于是赤脚穿上拖鞋，从门上的毛玻璃看向昏暗走廊…… 空无一人、阴森、压抑。 微弱的号子声从窗外传来，比尔回到床上看向窗外，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强壮女人正带领同样穿着病号服的精神病患者做体操。 太阳才刚刚升起，阳光站在精神病人神情各异的脸上，温暖和煦。 男女患者很明显地分成两组，这是临床中的常规做法，让精神病患者的起居和生活更加有序。 而在统一锻炼结束后，患者由于表现良好得到自由活动时间。 有的坐在草地上晒太阳发呆，有的追赶突然飞来的蝴蝶，有的趴在大铁门处，开始每日必备的发音练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没病、我没病、放我出去、快点放我出去！” “救我，谁来救救我！” “我没疯、没疯！！” 这名精神病患者的叫喊引发狼嚎效应，马上就有一堆患者跑到门口，共同上演六月大戏窦娥冤。 “我不是精神病，我是正常人！” “我没杀人，是有人陷害我，他们嫉妒我的美貌才把我送到这里！” “等我成神以后我要把你们都杀了，把你们都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嚎叫的声音此起彼伏，声势浩大，场面宏大，远比在山下听到来得更震撼人心，仿佛置身交响乐现场。 护士们没有阻止这些病人，胡弗站长曾经说过，适当发泄有利于缓解患者们情绪，减少其他时间的惹事概率，所以护士们早就习惯每天听他们叫唤。 而且疯人院四周都有高达三米以上的白灰围墙遮挡，大门用铁链牢牢锁住，门外还有警卫和两只杜宾犬看守。 警卫手中还端着步枪，他看上去不像是军人出身，因为他的眼中似乎充满让着比尔感觉排斥的狂热。 大概过去二十分钟，强壮的女护士们拿出一直铃铛摇响，表明自由活动时间结束，精神病人们也叫得口干舌燥，按顺序回到病房内。 脚步声从渐渐走廊方向响起，比尔收回目光，回到床上躺好。 「放平心态，我需要尽快离开这里，寻找老威和朗格斯还有研究院的帮助，或是换取富家小姐的同情。」 「先观察这里的作息时间和习惯，找机会逃出这个地方，他们不能把我困在这里，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随着凌乱的步伐声远离，终于有护士打开关着比尔的房门，她先观察了比尔的精神状态，确定没有异常后才靠近。 “克利夫，这是你这里的第一天，希望你能还住得习惯。” “稍后我会告诉你住在这里要遵守的生活习惯，现在跟我去食堂吃饭，具体细节我会在路上跟你说明。” 和比尔说话的护士不是马瑟兰小姐，不过她的胸肌并不比马瑟兰更小，面对如此健硕的存在，比尔点点头跟在她身后。 他们共同离开房间，护士小姐扭着大屁股开始说道： “早上六点开始起床洗漱，自己负责整理床铺和卫生，然后你会有四十分钟的户外活动时间，其中二十分钟做操，二十分钟自由活动。” “七点开早餐，吃饭的时候按需盛饭，如果对某些食物过敏需要提前告诉我，不然就算死了我们这里也不会给你的家人赔偿半枚金镑。” “吃过饭以后你们要在大厅集合，接班护士会给你们发药，不允许把药藏起来，也不允许拒绝，这些可都是对你们有好处的宝贵药……” 女护士用粗犷的声音继续说明，比尔点头记下这些事，保持乖巧的状态是获得信任的好办法，大喊大叫说自己没疯没用。 通过早上的观察足以说明问题。 “九点以后，我们会带你们进行适当的娱乐活动，十点做三项常规检测，十一点开始午餐，十二点午休……” “下午你可以选择外出活动，也可以自己待在屋子里，做些你喜欢做的事情，同时下午两点至四点是探病时间，如果你有亲人朋友来看你，必须在这个时间段内……” “对了，还要和你说明一下，从晚上八点开始有门禁，谁也不能离开病房。” 女护士突然停下脚步，慎重地弯腰盯着比尔的眼睛，她的个头在高跟鞋的加持下似乎两米，看待穿鞋勉强达到一米八的比尔就像看待小弟弟那样。 “你有可能听到很多声音，因为晚上我们会对重症患者进行检查，他们病情严重且充满危险性，所以和你们分开管理。” “我建议你让你的朋友们给你带着钱，这样我可以偷偷卖给你几颗安眠药，这对神经衰弱症状有显著疗效。” “当然如果你有钱，我也可以买到你喜欢吃的违禁零食，只要一点辛苦费就行。” 她忽然在比尔耳边偷偷说道，比尔感到有些开心，这里的护士也只是普通人，也会做偷赚外快的事情。 而且看起来这个精神病院对护士的管理没有那么严肃，毕竟一个女护士都敢把赚钱的事告诉一名精神病人，早知道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患者，随时都会把这些事说出去。 “我明白了，女士，有任何需要我都会告诉你，只要我的朋友们来看我，我会让他们留下足够多的零花钱。” “如果可以的话，或许你能帮我联系我的朋友，告诉他们我住院了，他们都是有钱人，一定会资助我在这里过得更加舒适。” “他们就住在北部工业区重工业区129号产业基地，你只要找老威和朗格斯就行。” 比尔说得非常真诚，他的确需要老威朗格斯的帮助，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联系沙威，用他所知的神秘事件的情报交换。 只是那个蠢材大概还没想明白碎尸案的照片是怎么泄露出去的，想要得到他的帮助似乎也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缓和与沙威间的关系是接下来比尔需要做的事情。 包括这次进入矿区，他竟然在士兵的保护下被人袭击，这让比尔不得不怀疑军方的人也没看上去那么单纯。 威廉姆斯到处都是债主，全国各地都有仇家，这已经是比尔习以为常的事了。 “克利夫先生，精神疾病没有妨碍你的智力正常发育，我感到非常幸运。” 女护士对孺子可教的比尔露出一点点善意微笑，他们也终于来到餐厅，能够自理的患者们正自己端着盘子，从戴高帽的厨师那里得到切片面包和草莓果酱，还有半个水煮鸡蛋和一杯兑水牛奶。 拿到属于自己的早饭，护士小姐也去忙其他事情，比尔开始策划逃离这座疯人院。 「如果老威来见我，他一定会相信我说的话带我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只是朗格斯那家伙……」 「他会不会趁人危机，吞掉我投入到汽车厂里的股份？」 「而且我以前还威胁过他。」 对于从事高利贷行业的放贷者，比尔不敢保证他的人品，在比尔派他去做不能见光的事情时，他总是表现得非常积极。 并且且凭借朗格斯在布里特斯做了十几年违法乱纪的经验，他总是能完美做好每次栽赃陷害。 「老威在技术上几乎无可挑剔，但他在其他方面毫无建树，如果朗格斯在工厂的事上耍心机，老威一定拿他没有办法。」 「麻烦，还是靠自己吧……」 「或许夜晚有机会，如果重症患者真有护士说得那么恐怖，可以利用他们制造让我逃出去的机会。」 「只要我能离开，就可以找其他医生证明我没有精神病，投资人是疯子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不利于工厂融资和运转。」 喝下稀薄寡淡的热牛奶，比尔开始不满疯人院的伙食，脂肪含量不足的饮食会导致心情变差，糖分是维持思考的必要食物。 「这里的食物让我嘴里淡出鸟儿来，我想念东方料理了，我要尽快离开，吃到让我满意的食物。」 将餐盘送到指定地点，护士开始组织患者们吃药，黄色药片和白色药片各一片。 比尔不知道这是治疗什么的药物，但他清楚精神疾病只能用药物抑制，无法通过服药痊愈。 没有多想什么，比尔直接吞下药物。 这东西有点甜，只是药片路过口腔和食道时候，有些痛痒难耐的感觉，让比尔不自觉皱紧眉头看向周围。 部分患者并没有露出不满，呆呆傻傻地吃下药物后傻笑，也有几名比较正常的家伙对吃药有些抗拒，不过在女护士面前，他们也只能乖乖听话。 「难道他们中也有和我一样，被误会是精神病送到这里的？」 「或许他们早上喊得是真的，有人诬陷他们的精神状态，为了得到某些利益。」 在护士带队前往娱乐房后，比尔靠近几名看上去比较正常的患者，因为他们正凑在一起打牌。 打牌行为看上去需要相当稳定的情绪和状态才能完成，虽然只是最简单的抽鬼牌，但这些人的画风明显与在那边自娱自乐的患者们不同。 “嘿，朋友们，你们好，我叫比尔。” “滚开点，你这个讨厌的小白脸，没看见我们正忙着吗！” 手里拿着一堆牌的中年男人面露凶相，恶狠狠地瞪着比尔，管理患者们的护士坐在门口闲聊，根本没看到这里发生的事。 通常情况下，只要没有恶性事件发生，她们都懒得理这帮精神病患者。 “别这么暴躁，我是昨天夜里才来到这里的，胡弗站长说我有妄想症和狂躁症，然而我并不认为自己有病。” “早上的时候我看见你们在大门那儿喊你们没有疯，所以我想加入你们，明天早上我也可以和你们一起喊吗？” 比尔的眼神稍稍起了变化，中年男人被他身旁的人拍了拍，示意他冷静下来，别惹不必要的麻烦。 “古怪的家伙……” 握着满手牌的中年男人抱怨一句，侧身给比尔让出地方，让他有位置坐下。 “欢迎你加入我们，克利夫先生，每天早上的活动全部都是自愿行为，你当然可以和我们一起喊。” “玩抽鬼牌吗，在这个地方也只有打牌能放松心情了。” 另一名男患者补充解释道，他的回应速度快且清晰，让比尔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为什么不呢，我很喜欢玩抽鬼牌，这种游戏难道不是人越多乐趣越大吗？” 这五个人互相看了看，扔掉手中的牌重新清洗，发牌者这次给比尔也发了在碎纸片上画着的牌。 比尔打开手牌，黑色的王赫然出现在牌底最下方，也是第一张牌的位置。 挑出所有成对儿的牌，比尔又开始漫不经心地问道。 “说来胡弗站长给你们诊断的是什么种类的精神疾病，我看你们还挺正常的。” 手牌一个接着一个变少，围起来打牌的男人脸色有些古怪，没人解答比尔的疑惑，他们甚至开始逃避这个问题。 “……哪儿有这么多事，胡弗站长做了全面的精神状态鉴定，我们五个人的确都有名校的精神病！” 某个男人紧张兮兮地说道，比尔一眼看出他在说谎，他明显隐瞒了非常重要的事，显得很不坦诚。 「他们看上去完全没病，难道我看人这么不准吗，还是这些人的精神病状态隐藏得太深所以我看不出来？」 「不过只要能正常沟通就好，他们应该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 双手并拢抱着纸牌，比尔从上家那里抽到一张需要的牌，扔下新的对子，又开始闲聊起来。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太到这里的，你们以前就是朋友吗，还是来到这边以后方才认识对方……” 第一百六十八章 疯的也怕不要命的 “该死，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名精神病患者皱紧眉头，他听出比尔话中有话，警惕地看向四周，确认护士还在聊天后才转过头瞪着比尔。 “别那么紧张，朋友们，我只想知道些无关紧要的事，我发现今天早上在你抱着铁门大叫大叫时，其他人也马上跟在你身后，你是这群患者的组织者吗？” “还有一点，你们看上去明明很正常，胡弗站长给你们诊断的是什么病症，才把你们关在这里？” “你们不是正常人吗？” 话音刚落，坐在比尔身旁的四名中年男人起身狠狠拍击桌面，看来是最后这句疑问惹恼了他。 “新来的杂碎，你找死吗！” “混蛋，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可是精神病，发起疯来连我们自己都怕，杀人不用付全责的！！” 面对凶神恶煞的精神病患者，比尔现在可以确定，他们几个身上的确藏着什么。 唯一坐在比尔对面的，看上去年龄最大的男人，也是比尔用手指着的男人，不动声色地抽走比尔手中最后一张牌。 他没抽走鬼牌，而是拿走方块5，成功组成一对儿。 稳重地将纸牌扔向牌堆，他终于说话。 “好了，大家都先坐下吧。” “别让护士关注我们，扰乱公共秩序可会被判断为重症患者，那我们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这几个男人转头看到护士小姐正在向这边张望巡视，都不自觉地吞咽口水，僵硬地坐回椅子重新装作打牌，等护士们再次聚在一起闲聊，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克利夫先生，你究竟有什么事找我们兄弟几个，有话还请直说，我不记得曾经得罪过姓克利夫的家伙。” 五人团体的‘老大’目光锐利，死死盯住比尔戏谑的双眼，为他的出现感到不满并充满戒备。 “呵呵，你们身上果然藏着什么秘密，不过我对那些事情不感兴趣，我只想让你们讲讲这座疯人院，因为我想逃出去。” 亮出自己黑色的鬼牌，比尔将它推到圆桌中央，如实表达来意。 “什么，你想逃出去？” “你疯了吗！” “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别开玩笑了，我看你病得不轻！” “不、不对，他是经过胡弗站长诊断的精神病患者，他真的有病！” 除了老大以外的男人接连小声喊出，根据这些话，比尔对他们心甘情愿来到这个地方的原因有了更多猜测。 “别大惊小怪的，朋友们，我是被误会才被送到这里，但是胡弗站长不相信我没有精神疾病，所以我只能自力更生。” “如果你们帮我离开这里，我也可以帮你们在外面做事，不管是杀人越货还是栽赃陷害，我都认识很多值得信赖的朋友。” 比尔温和地笑笑，深邃的眼眶和僵硬嘴角让他整个人处于另一种画风，与这张桌子格格不入。 老大眯着眼睛看他，右手拇指和食指从病号服前兜夹出一根棉棒叼在嘴里，贪恋地做出吸食动作。 可惜这东西无法带他进入状态，他也只能回味从前，在心中幻想飘飘然的感觉。 “克利夫先生，我们没有任何需要你帮我们做的事，我们想做的事你也帮不了，你想逃跑这事我们五兄弟就当没听见，你还是去找其他人帮忙吧。” 老大自以为掌握了比尔的心理，他猜测比尔或许是被陷害进入疯人院，所以才会在入院第一天就急着寻找逃跑的办法。 但他们不同，主动装疯卖傻又花了不少钱才来到这里，对于这五兄弟来说，这座由政府和教会共同出资管理的疯人院，就是他们的庇护所。 “呵呵，你果然没疯，还保持着这么理性的思考方式，如果你们能再疯狂一些，或许就会发现世界更奇妙的一面。” “疯没疯并不重要，一个人疯没疯是由外界判断的，克利夫先生，恕我们帮不上你任何忙，这里的生活安逸而平静，虽然在你看来我们没疯，但我们并不打算离开。” 老大平视比尔说道，他的姿态完全不像是普通人，而在他开口说话时，四位小弟一言不发，无条件支持老大的决定。 不过老大并没有想到，比尔完全不是他能理解的生物，这个古怪男人的脑回路古怪到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比如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砰砰砰砰砰砰 忽然死命冲到门口用头撞墙，还拉着身边的男人将他的手死死掐在自己脖子领上，他不知道为何体内会爆发力量，但这些力量来的正是时候。 “喂！你们在干什么！” “住手，快停下，放开克利夫先生！” “哦不，快叫人来把他们分开，给克利夫先生需要治疗！” “该死的，如果被巡视组看到，我们的奖金又要泡汤了！” 人高马大的护士们努力分开处于施暴和被施暴状态的两个人，她们的力气比马瑟兰小姐稍逊一筹，但还是将比尔救下。 在尖叫声和见鬼了的气氛中，护士小姐将比尔护在身后，用棉棒给他擦拭顺着额头流淌的血液，并安慰他不要害怕。 而被比尔陷害的男人被护士们用四条皮带牢牢捆绑，被注射了一针黄色镇定剂。 只要是有女人的地方，长得帅气精致就是会被优待，这是比尔在这场陷害中的最大优势。 在比尔被护士姐姐们护送出娱乐室时，他深深低着头，让碎发挡住脸上表情，却对老大方向做了个口型。 （感谢你告诉我扰乱公共秩序，会被判断为重症患者。） （作为最无辜的受害者，你们会同情我的可怜遭遇，对吧？） 说完只留下一张嘴角上扬的画面，他已经消失在冷色系走廊，脚步声越来越远…… 娱乐室里真正的精神病患者们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的好玩的事意味着什么，他们拍着手大笑，嘴里重复着同样的歌谣。 而纸牌桌旁的老大和剩下三位小弟此刻的表情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心中亦像奔腾过一万只蚂蚁。 直到护士们叫来更多医护人员把倒霉的施暴者也抬走，他们才激动地意识到比尔刚刚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大哥，四哥怎么会突然打那个疯子，他没有这么冲动，一定是……” “我知道，是那个克利夫干的，他利用视觉效果制造了被殴打的画面。” 听到老大这样说，这三名小弟马上激动得想要冲上去，他们五人虽不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感情却比亲兄弟还亲。 “不要冲动，这家伙不是好惹的！” 老大拦住想要上前救人的小弟，因为他从比尔被碎发挡住的脸上看到真正的疯狂，而且刚刚发生的事情有目共睹，他们被这个新来的设计了。 能够如此迅速反应出他们这个小团体最惧怕的事情，并且行动力超群出众，连对自己下手都那么狠…… “大哥，那四哥怎么办，我们都知道如果被胡弗站长判断为严重心理疾病，那四哥就只能……” “都给我冷静下来！” 老大低声吼道，沉着有力的声音马上主导谈话，他率先坐回椅子，双手交叉搭在下巴上。 “老四的下场或许没那么严重，没准只是被剥夺公共活动次数和时间。” “谁也不知道胡弗站长怎么划分重症患者和普通患者，只是根据以往的经验我才做出这种推测。” “等明早晨练时候再说，万一老四真的进入重症监护室，我也会救他出来，还会让那个克利夫付出应有的代价！” 老大冷哼一声，将桌面上纸牌收好，一遍遍洗牌切牌，三名小弟只能愤愤地坐回椅子上，脑中想得都是报复比尔。 “大哥，我们为什么不向护士们揭发克利夫打算逃跑这件事，我们不能让那家伙顺利离开这里！” “是啊，大哥，我们可以找护士说是克利夫陷害老四，我们有四个人在，这么多证人足够证明老四的清白！” “大哥，那家伙就是个疯子，只要……” 两名小弟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希望破坏比尔的逃跑计划，但老大听完后却摇摇头，并不认可这种告密方式。 “我跟你们强调很多次了，既然我们现在是精神病患者，就要表现出精神病人该有的样子，在护士们面前也绝对不要做出告密和拉帮结伙的行为。” “还有很重要一点，你认为精神病人的话有人会相信吗？” “没人会在乎一个疯子的话，就连你我都是这样，我相信克利夫他一定非常清楚这点，才会放心把要做的事告诉我们。” 听完老大的解释，几个小弟只得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他能当老大不是没有理由，而是因为智商被别人认同…… 随着时间推移，娱乐时间结束，所有患者在护士的组织下根据日程表安排进行下一项活动，而比尔正在医疗室里接受治疗。 医疗室内一位超过四十岁的老女人温柔地给比尔额头贴上纱布，她长得比那些护士们和蔼，给他递来一块方糖。 由于糖分射入过高会导致情绪起伏，所以糖果在疯人院内属于违禁食品，被严格地管控着。 “谢谢……” “抱歉，我给你们惹麻烦了……” 比尔剥开糖果塞进嘴里，装成十分无辜的白兔模样，对于年长的女人，示弱就是唤起她们同情心的最好武器。 当然他并不确定这种办法是否对马瑟兰小姐有效，那个女人冷漠得像是机器，似乎根本没有任何感情。 “不，没关系，可怜的小克利夫。” “这么小年纪就进去这种地方，你真是太可怜了，我猜你的家人一定很担心你，祝你早日康复。” 比尔刚想笑着再次向医生道谢，大脑忽然想被什么东西狠狠集中，眼前莫名恍惚！ “啊！” “克利夫，你这是……” 看起来年过四十岁的女医生瞬间尖叫，手忙脚乱地从药箱里面翻找棉花，比尔感觉两股温热液体从鼻腔流出。 伸出舌头，味道咸咸涩涩，还充满着令人沉溺的血腥味道…… 「呵，我也会流鼻血，真是让人猝不及防地感受到人类身体简直虚弱得可悲。」 在思考过程中，比尔两个鼻子孔里已经被塞满棉球，虽然没有完全止血，喷涌而出的鼻血有渐渐止住的趋势。 同时非常幸运的是医生避讳和血液直接接触，所在她在帮助阿尔止血时特意带着胶皮手套，棉花也用小镊子夹住。 “吓死我了，小克利夫，看来最近你要少吃甜食了……” 比尔乖乖点头，他不认为一块草莓味方糖就能让自己鼻血喷涌而出，反而觉得自己突然流鼻血并不正常？ 「说来我穿越至今好像都没有感冒或是其他常规病出现，这具身体除了特殊性癖和威廉姆斯以前纠缠不清的人物关系，倒也没什么问题。」 「难道我该趁着这个机会让这里的精神病医生帮我做个检查吗，看看无法触碰其他人皮肤这个毛病能不能治好？」 「下次看到胡弗站长可以试试，不过眼下问题是我为什么会流鼻血，难道是在矿区就想害死我的家伙一直跟踪到这儿……」 永远也理不清的情报和思绪让比尔感觉有些厌烦，大概只有让企图杀死自己的全部人消失，他才能得到真正的安稳。 离开医疗室后，在食堂吃过午餐，比尔远远地冲着只剩下四个人的团体发出善意的微笑，当然只换得小弟们躲避的眼神。 等到了下午两点，还在单人病房里睁眼乱想的比尔等来了他的第一批探望者，虽然有些意外，不过首位来到这里的人是比尔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汉森，没想到你会第一个来看我。” 咧嘴笑笑，比尔靠在双层枕头上，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汉森.贝壳，心中有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比尔，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后我震惊了，你这家伙怎么可能生病住院……” “没什么问题，过几天我就会出去，证明我根本没有什么精神疾病……” 随意说着，比尔在熟人面前不愿意展露被困难缠身的愁眉苦脸，闲聊了一会儿，眼前忽然浮现令他印象深刻又不安的画面。 “对了，汉森。” “托马斯主编最近怎么样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疯人院的夜 “托马斯他......” “他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所以我没敢告诉他你被确诊患有精神疾病，他现在需要保持良好的心态。” 汉森责编断断续续说道，他坐在病床旁边，新鲜水果就放在床头，病房内此刻没有其他人在，只有昏黄日光透过白色窗帘打在地上。 午后时光总是那么悠然自得，静谧得仿佛美好时光，钢丝网挡住的窗户吹进一阵微风，还带着些夏日燥热，人影也随阳光迁移而缓缓拉长。 只是他们脸上表情都多了一丝凝重，没有半分轻松惬意。 “汉森，他究竟得了什么病，或许我可以想办法......” “不，托马斯那边你不用担心，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比尔，跟我说实话，你最近是不是因为开办工厂的事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了？” 汉森.贝克满脸担忧，从朗格斯等人告诉他比尔出门旅行时他就有这种预感。 现在正是工厂开业的关键时刻，如果不是有大事发生，身为创办人的比尔绝对不会突然离开布里特斯。 而且他还突然被诊断出精神疾病，必须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汉森一直认为比尔性格有些孤僻，但绝对达不到住院的程度！ “不是工厂那边的事，我前段时间和布里特斯的资本市场交流得还不错，在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情况下，他们不会贸然出手陷害我是疯子。” “我进入这里完全是一场意外。” 比尔扒开一根香蕉，他的身体告诉他吃点水果有义务健康，眼球却盯着床面，似乎在思考什么…… “对了，汉森，?tЮ?巜ζ?。” “什么？” 汉森迷茫地看着比尔，显然没听懂他刚刚在说些什么。 “比尔，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这是哪国语言？” “不，没什么，我乱说的。” “……好吧。” 古怪地看着比尔，汉森不再纠结于他刚刚发出的意义不明的声音，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起身拍拍比尔肩膀。 “抱歉比尔，我要先走一步，报社那边最近比较忙……” 比尔点点头，他知道汉森其实非常忙，尤其是在托马斯久病在床以后，新编社全都以他为中心。 不过汉森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离开前还望着比尔，欲言又止。 “……虽然感谢的话说过很多次了，但我还是要向你道谢，是你的一番话和赞助让新编社渡过前所未有的危机。” “如果你有任何需要，一定要告诉我，我们会尽全力帮你！” 激动地抓住比尔双肩，汉森非常希望比尔在此刻示弱，身为年长十数岁的长辈，他非常希望帮助比尔渡过难关。 不过比尔还是如以往那样淡然笑着，起身穿上拖鞋。 “呵呵，既然这么想帮我，就好好给我的商品写软文吧，以后我们还会有大把合作机会，我可是赖上新编社了。” “你这个小子真是……” “好了，赶紧走吧，工作重要！” 推搡着将汉森赶出病房，比尔不忘叮嘱他自己一直担心的事。 “回去以后我觉得你应该帮托马斯找个贴身照顾他的保姆，千万……” “千万别让他做傻事！” 汉森站在门口，嘴巴微微张大，不知道是因为被比尔对托马斯的猜测感到惊讶，还是惊讶于比尔发现了什么。 最后他慎重带上帽子向比尔点头。 “放心吧，这次回去我就给托马斯找个靠谱的保姆，时刻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汉森就要转身离开，目光扫过比尔的脸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取出一封未拆封的信交给比尔。 “这是汉德太太交给我的，说是邮寄给你的信件，寄信人大概不知道你搬家了，还把你的信邮到砖楼。” 比尔接过黄白色信封，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还有亲戚朋友会把信件寄到砖楼，不过也没有再多提问，向汉森点头告别。 “比尔，尽快离开这里，有时间再去看看托马斯那家伙，就算给他请保姆，他也更想看到你吧。” “……我知道，等我忙完手头的事一定去托马斯那里，我还要请他东方料理呢，也想听他聊聊过去的事。” 提到托马斯主编，比尔心中为数不多的柔软展露在脸上，好像有阳光从瞳孔照入心灵那般，提起一抹微笑。 “那就祝你好运，再见。” “再见。” 汉森终于离开病房，背影在光影交错的走廊里越来越小，门外等候的护士小姐将比尔请回病房，重新将房门锁好。 比尔拿着信封回到床上，对这封信件充满好奇，当然如果这封信里写的不是对威廉姆斯的催款单就更好了！ 撕开用胶水粘合的信封，信中内容让比尔瞳孔不自觉睁大，这是…… 「尊敬的威廉姆斯.克利夫先生，您的父亲奥布力.克利夫先生于1934年1月13日不幸去世，留下在曼诺南部锡兰地区的纳尔多庄园一座，存款五千一百四十三金镑。」 「纳尔多庄园包括两套砖楼及家具、田地四十四亩、磨坊及鱼塘各一处，以及奶牛四头，绵羊九只，家禽若干。」 「根据奥布力.克利夫先生生前留下的遗产继承说明，您将获得以上资产，请在半年内回到锡兰地区办理资产交接手续。」 「如您逾期未回到锡兰地区办理资产交接手续，锡兰地区高级法院将按照继承人拒绝继承财产的情况进行处理，拍卖纳尔多庄园用作慈善事业。」 「办理地点位于锡兰地区???市???街道???号，工作人员办理时间为上午九点至十一点，下午两点至四点，公休日不办理业务。」 「时间：一九三四年一月十五日。」 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两遍，比尔不可置信地又掐了掐自己的脸，直到感觉到令自己难以忍受的痛感。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威廉姆斯难道不是孤儿和穷光蛋吗，结果这家伙其实是富二代！” “该死的，这家伙一定是在耍我，既然他家里这么有钱，他怎么给留下这么多欠款要我偿还！” 狠狠咬着拇指骨节，比尔快速升起对威廉姆斯的不满，明明是个富家子弟却要离开家乡奋斗，搞得像个孤儿一样。 虽说以孤儿为题材的小说遍地都是，但如果明明不是，还故意装得很穷让别人以为自己是孤儿那就很过分了！ 还有就是…… “一九三四年一月十五日寄出的信，怎么会站在才邮到布里特斯？” “该死的，距离最后交接期限只剩不到三十天，不会是政府故意的吧，这样他们就有理由无条件收走我的庄园！” 脾气瞬间暴躁，比尔已经把这座拥有四十几亩田地庄园看做自己的了，想要顺利接管这座庄园，他应该尽快起身前往锡兰。 可惜他还被困在这里，不知道何时才能离开这里。 绕着病床来回转圈，比尔沉寂已久的心开始躁动起来，不管是要做什么事情，他都必须离开这座莫名其妙的疯人院，这是一切的前提！ “该死的，不知道我拿着这份遗产继承书去找胡弗站长那家伙，他会不会让我离开疯人院。” “不行不行，那样的话我依然是被这个社会判断为精神疾病患者，如果被媒体曝光我的状况，工厂声誉会受到严重影响！” 前后左右的步伐越来越快，疯狂挠头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很再长出两颗脑袋，因为这颗脑袋已经疼得快要炸开！ 女护士通过毛玻璃看到病房内的身影左右晃动不停，只是他还没做出自残行为，疯疯癫癫的状态女护士倒也习以为常。 比尔还在来回走动，他从没想过问题会这样出现，但想要得到更多，把所有事情都尽善尽美地完成，的确不那么容易。 而且他还没能找到在矿区里害自己坠入矿洞的大老鼠…… “到底该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像所有人证明，我根本没有任何精神疾病？” “……” 终于思考到所有问题的关键点，比尔开始认真考虑，他彻底推翻了早上的计划，不从根本解决这个问题的话，无论逃到哪里都无济于事。 因为他不是完全独立于社会的存在，工厂开办也好，与研究院合作也好，这些都必须建立在社会认可他是正常人的情况下才能顺利进行。 甚至连他家都在精神病院山脚下！ 既然这样的话，剩下的办法就只有…… “找胡弗站长做最后一次判断，如果他依旧认定我患有精神疾病，需要在这里接受封闭治疗，那么……” “我就只能努力让他成为不被社会信任的那个人了。” “嘿，我究竟该怎么做呢？” 脑糖原快速消耗，比尔又从汉森带来的果篮里拿出一根黄橙橙的香蕉，并将封遗产继承通知藏在鞋里。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该如何与胡弗站长进行一次交流，如何制造与他交流的机会，至于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父亲，比尔已经没精力去思考。 他只是对从天而降的庄园势在必得。 所有诺曼人都知道在锡兰地区拥有一块庄园意味着什么，不仅仅因为锡兰地区是诺曼最安全安稳安定的地区。 那里的气候宜人适合居住，生活节奏悠闲自在又充满阳光，相比于除了地理位置具有战略性优势的布里特斯而言，锡兰地区就是诺曼的天上人间！ 就连比尔这个半道出家的诺曼人都耳濡目染地了解锡兰地区，不管是报纸还是人们在闲聊时的话题，人们总是动不动就说出那句口头禅。 “退休后我想去锡兰地区买一座庄园，哪怕只有一亩地！” 不过锡兰地区的土地可不是普通人也能买得起的，如果说诺曼其他地区的贫瘠土地一亩只要六百金镑，锡兰地区的土地一亩至少能卖上一千六百金镑！ 不说两栋房子和牛羊鱼塘，光是这四十四亩土地就价值超过七万四百金镑，而实际成交价格还可能远超过这个数。 锡兰地区的土地公顷数有限，所以土地市场永远是需求大于出售。 因为政府严令禁止农民私自伐木造田，破快锡兰地区极其优美的自然景观，这里可是高官贵族们的后花园！ 只要得到这笔财富，比尔在布里特斯的事业将不会再有任何后顾之忧，他假装的富家子弟也会变为现实，彻底融入到资本社会的上层圈子。 这可是他穿越前只敢想想的事！ 如果威廉姆斯不是男巫，他的社会关系没有这么复杂，比尔一定会按部就班走上实业道路，将他具有前瞻性的眼光放在投资和新技术开发上，建立属于他的商业帝国！ 可是当谜团一个接着一个出现，暗杀凶杀阴谋诡计环绕身边，比尔只有努力寻找破局的办法…… 当各种办法在出现和被否决中交替，比尔终于坐回床上，脑中依旧在思考，如何让胡弗站长判断自己不是患者。 或是如何让胡弗站长声誉扫地。 “关于这座精神病院，我知道的信息还是太少了，依旧要从那几个人身上下手，顺便询问护士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站长。” “这里太无聊了，我需要报纸，不知道老威和埃斯特什么时候才会来看我，我需要金镑才能从护士嘴里问出东西。” “还有……” 咔嚓 紧闭的铁门再次开启，打断比尔思路，高大的女护士走进来对着比尔笑笑，将一个男人迎入病房。 “克利夫先生，又有朋友来看望你了，你的朋友真多。” “你们先聊着吧，不过请注意探望病人的时间，距离探望结束还有半个小时。” 走入病房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点头，径直走到比尔床前，女护士主动退出病房后关上房门，给屋内的人制造独处时间。 比尔望着来者有些惊讶，他曾想象过会有谁来这里探望自己，连在砖楼照顾过威廉姆斯的汉德太太都在探望名单里，但唯独没有猜到他会来。 不过既然他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就是说明…… 这个傻子，他终于想通了。 第一百七十章 认真的忠告 “沙威警长，很高兴能在我遇到困难时见到你，希望你今天不是带着责难而来。” “来根香蕉吗？” 面对表情阴沉的沙威，比尔一改以往的冷淡态度，从果篮里翻出一根香蕉递给他，似乎完全忘记之前他对自己的态度。 沙威站在病床旁边，阴暗的眼眶下两只眼球凹陷得仿佛像一整年没有睡觉。 比尔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能让那个充满活力的警长大人变成这样，在自己不知道的这段时间，他似乎真的经历了很多。 缓缓接过香蕉放回果篮，沙威的脸部肌肉开始以微弱频率抖动，因为嗓子里的话令他难以启齿。 “……” “抱、抱歉……” “沙威，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比尔明知故问，他依旧不知道自己的性格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恶劣，这和他自己原本的待人态度千差万别。 他选择相信这种变化也是受到威廉姆斯身体的影响，早已经变得不像自己。 “……抱歉比尔，我误会你了，那件事不是你做的，我没调查就怀疑到你身上，而后才知道那件事是克顿自己做的。” “这些事证明了你的品格和我的愚蠢，我请求你的原谅。” “好啊，我原谅你了。” 比尔回答得非常干脆，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板凳，示意沙威坐下。 “我并不介意你会对我产生误会，因为我知道以你的智商，一定会发现那件事中蹊跷的部分，而你的到来证明我没看错！” “说说你的近况吧，我看你好像遭遇什么状况，那天在研究院我就想问了，只是怕你还以为我又故意向你套话。” 全身洋溢热情，比尔热切地望着沙威，此刻这种官二代能带来的用处比金钱来得更加直接，而且他父亲还是军方高层，还属于查尔斯准将的上司。 既然是查尔斯将自己送到精神病院，如果沙威帮自己说话，那么问题大概就能迎刃而解。 沙威僵硬点头，他不断闪烁的眼神似乎在捋顺语言，就在比尔耐心的等待中，他又突然从凳子上弹起！ 砰 凳子陡然倒地，沙威用双手死死掐住比尔肩膀，拇指都要扣进肉里，圆滚滚的眼球突出直直瞪着比尔，艰难地长大嘴巴。 “喂喂，你这样我很痛啊，放……” “比尔，求你帮帮我！” “求你，现在只有你能帮助我了！！” 长满胡子的脸越来越近，粗重的呼吸都飞到比尔脸上，他嫌恶地皱紧眉头，甩开沙威的手。 “……好啊，我愿意帮你，不过你不要靠得那么近，胡子都快要戳到我脸上了。” “先说说你让我帮你做什么，我不是全知全能的神，超出我能力范围的事帮不了，力所能及的事我会尽力。” “……抱歉。” 看到比尔脸上充满的排斥表情，沙威终于想起他的特殊体质，深吸一口气扶起木质座椅坐下。 只是他全身的肌肉依旧颤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极不稳定，仿佛遭到天大的打击却还努力克制，不让自己崩溃。 “比尔，求你、求你告诉我那个神秘世界的事！” “我一定、一定、一定早知道那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找出那个让我的手下无辜惨死、让埃尔文陷入疯狂的家伙！” “我要毁了他们！！” 年近三十岁的男人红着眼睛低声嘶吼，常年被雪茄浸染的嗓子此刻发出像被铁锯来回切割的难听声音。 “……” 「莫名执著，但并不可爱的永远活在后悔中的男人。」 「只想着为出事者报仇，却从来不为那些还认真活着的人考虑，这算是沙威身上严重的人格缺陷吗？」 比尔望着咬牙切齿又对一切充满愤怒的沙威，心中不由自主这样想着，不过讲述那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ζ???Ξ。” “???Πㄓ??⊙?ζ?……” “……” “沙威，这些就是你想知道的世界，你听懂了吗？” “……” 沙威瞪大眼球，瞳孔焦距不断调整，像是整个人僵在那里一言不发，比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猜到自己说出那些事情后，沙威会做出这种表情，因为他已经不止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一模一样的困惑。 为了防止那些人合起伙来欺骗自己，比尔又在汉森身上进行验证，事实证明没有人在说谎。 自己想要说的话，像是受到信号屏蔽器干扰一样，谁也无法成功接收。 “你……” “没关系，你就当我是在开玩笑，虽然不是来到这里后最有趣的发现，我可以大概给你讲述一下关于神秘。” “不，我是说你怎么会说这种语言！？” “什么，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比尔和沙威同时陷入震惊状态，这并不是某个标题党报社的震惊世界，而是千真万确地，他们都从彼此眼中看到的状态。 “你……” “不……”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被对方打断，病房内安静片刻，沙威率先开口打破尴尬局面。 “不，我没听懂你刚刚再说什么。” “只是我最近在别人口中听过和你刚刚发出的声音很像的声音，所以我猜你们说的是同种语言。” “和我发出类似声音，是谁？” 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被人认可的感觉永远比孤身一人喜悦，不过比尔看见沙威的表情依旧严肃，这件事似乎没有并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叫埃尔文，是我曾经的部下。” “他现在也在这座精神病院，不过他已经完全疯了，被关在地下的重症监护室里，每天只有二十分钟探病时间。” “是我……” “派他去跟踪了不该跟踪的人，他才变成这副模样，都怪我……” “那天我应该跟他一起去的！” 沙威的情绪上下起伏不定，声音也忽强忽弱仿佛梦语，如果有第三个人身处病房，一定会好奇谁才是患病者。 通过这段话，比尔可以推测发生在沙威身上的事。 “好了，我们再小声一点说，哪儿都不安全。” 比尔下床关上窗户，确认窗外没人后又拉上窗帘，这才拉来椅子坐在病房中间，随着太阳缓缓落下西山，他也感觉有些疲倦。 “你刚刚说你派自己的手下去跟踪了不该跟踪的人，你在调查谁？” “是欧德教廷的人，因为欧德教廷是我唯一能够接触到那个世界的大门，而春日革命中他们也参了一脚！” “……” 比尔顿时感觉无话可说，沙威连欧德教廷都敢跟踪，真是胆大妄为到极点！ 不过说实话，关于欧德教会的事情，比尔并不想扯上一丁点关系，不管影子是不是真的与自己一条心，他说的这点没错。 身为坏人就要走身为坏人的自觉，身为男巫就要有身为男巫的自觉，看到伟光正的角色一定要绕道而行，才能活的长长久久。 “我说沙威，你思考这么久，该不会是想和欧德教廷为敌吧？” “如果我告诉你那个世界的事，你查出部下真是因为教廷死亡和疯狂，你打算一己之力颠覆这个世界千百年来的宗教统治？” “别开玩笑了，想当英雄也要先看看自己有没有红内裤外穿的习惯，而且说不定最后hero没当成，反倒被别人当成boss。” “这可是很认真的忠告。”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什么都没有 “比尔，你也在惧怕他们，你也是个懦弱的家伙，我看错你……” “不，沙威，是你从来都不懂我，也未曾相信过我，这意味着我们两人之间从未产生信任。” 强行打断沙威，金属感声音像砂石打在沙威脸上，这种明显的疏离感让长满大胡子的男人认清某些现实。 “你拥有令全世界羡慕的出身，你可以在办案失误后安稳当警长，可以不立军功就稳步提升，甚至可以一辈子活在斯塔福德的光辉下享受人生，可我什么都没有。” “沙威，我什么都没有。” …… …… 外面的风有些凉了，踏步穿过由晴转暗的操场，沙威在某位护士带领下走出铁门，坐上私家蒸汽车离开。 在和比尔面对面交流的短短二十分钟，他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部分信息，不过这些信息并不是免费得到，沙威用更多东西换来情报。 比如他现在就要回家和自己的父亲商议某个来自比尔的建议，这个建议或许能回答上次老斯塔福德侯爵提出的问题，真正改善斯塔福德现在的尴尬位置。 他还和比尔达成了某些协议，完全建立在利益互助上，抛开了所有友情因素，只用身价权利和能力换取所谓利益。 只是这次探病的时候还太短暂，权钱交易中尚有细节许多需要商讨，也有两人都无法快速做出决断的事，需要留出时间认真思考它们。 比尔不想介入到沙威和欧德教廷的私怨之中，成为为沙威暗地里做事的人，因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迟早会惹怒教廷，这位这些事连国王都只敢在心里想想。 而沙威没办法做主斯塔福德家族入股工厂的事，因为斯塔福德曾经是最鄙视小商贩的传统大贵族，直到今天斯塔福德也代表着仅存的贵族在诺曼的地位。 所以在他们两人希望达到的目标还需要一个平衡点。 坐回车上以前，沙威望着高大阴森的白色建筑，心中有些感慨，或许在比尔心目中从未把自己当做朋友，他这样想着。 当然在这次交谈中比尔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承诺，沙威表示他会帮助比尔离开，这件事看起来好像并不难，只要父亲能亲自写信给查尔斯准将。 还有对精神病院的贿赂，由于精神病院由欧德教廷创办，想要打通教廷的门路，倒是要花很多很多钱了。 就在沙威乘坐蒸汽机车回到斯塔福德家的别墅后，他主动要求与老斯塔福德侯爵见面谈谈，带着比尔提供的建议。 当然，交易部分会被隐瞒下来。 天色快速暗淡，在老管家的带领下来到书房，老斯塔福德侯爵依旧在处理书信，看到沙威才放下手中纸笔。 “沙威，最近在军队待得还习惯吗？” “没什么不习惯的地方，首都驻军的环境比殖民地镇压军团要好太多了。” 沙威自觉坐在老斯塔福德侯爵面前，管家退出书房并关上房门，给他们留下单独聊天的空间。 “父亲，今天我来找您其实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和您谈谈，关于您上次问的斯塔福德生存问题。” 开门见山，沙威也有些急躁。 “你想到新的解决办法了？” “没错，我认为上次关于联合贵族推翻现有政府的说法的确过于草率，社会在不断向前发展，斯塔福德也不能故步自封。” 说完这些话，沙威努力保持镇定自若，心中已经在微微颤抖，生怕父亲又将自己的想法打回去。 不过这次看来效果不错，至少老斯塔福德侯爵深吸一口气后没有暴跳如雷，而是缓缓吐气，示意他说下去。 “所以我认为处于尴尬地位的斯塔福德家族想要顺利存活，最好的办法就是和那些商人一样，开办工厂创建公司，变成全诺曼最大的资本家！” 一口气说出大逆不道的话，心脏开始扑通扑通跳动，因为这种做法相当于否定了大贵族千百年来的荣誉，那是老斯塔福德侯爵最重视的东西。 没有想象中的雷霆咆哮，没有想象中的震耳欲聋，也没有想象中的怒不可遏…… 老斯塔福德侯爵布满皱纹和沟壑的脸上只是充满纠结和苍老的疲惫，让沙威心中突然升起一阵难过。 「原来父亲他……」 「他早就想到这种办法，只是曾经的荣誉和言语束缚着尊严，让他无法下定决心参与其中。」 「那么他的顾虑，只能通过我的嘴和行动实现，这样父亲他就可以保存身为贵族仅剩的那一点点脸面。」 老斯塔福德侯爵还在思考，沙威却很快做出决定。 “父亲，不如让我先试试吧，以我个人的名义开办工厂，就算失败了对斯塔福德也没有影响，如果我成功就说明这条路是行得通的，这样不论政治上发生什么变动，我们都有余地做出反应。” “其实我最近有看中某些项目，比如现在蒸汽车就是热门产业，越来越多的人购买蒸汽车代替马车……” 在沙威说得越来越兴奋时，老斯塔福德侯爵终于开口，话语中充满对未来的忧虑，包括对国家的忧虑。 “当今社会资本和政治完全交融，以我的眼界也无法判断这种状态对诺曼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我知道这种情况下政府的腐败程度一定越来越严重，甚至会比我们当权时还要严重。” “沙威，在这种社会下你要记住一点，有权者永远不会是穷光蛋，而当你在政治上被打垮时，你的资产也会很快被吞噬。” 老斯塔福德侯爵顿了顿，从抽屉里取出棕黄色文件夹交给沙威，沙威打开文件夹，里面是一些地契和存款证明。 地契属于锡兰地区的几座庄园，存款单上的零超过五位。 “你可以去开办工厂，不过不能影响到你在军队正常晋升，下周你依然会被调往南部锡兰地区，所以你要自己调整。” “……先在南部做生意吧，那边与丝织品和皮革制品有关的加工厂也有很多，至于你说的蒸汽车，它还存在很大变数。” “每次的事就出去吧，我还有事。” 老斯塔福德侯爵又投入工作中，带着老花镜审阅信件，沙威点点头不再说话，他已经得到了超出预期的结果…… 刚刚从椅子上起身，沙威想起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和老斯塔福德侯爵说。 “对了父亲，我有个朋友被查尔斯准将误会了，他现在被误诊为精神病患……” “沙威，不要多管闲事！” 老斯塔福德侯爵忽然厉声呵斥，颇具威严的声音振得沙威始料未及，他完全不明白刚刚还和自己平声静气交流的父亲怎么突然暴躁起来。 难道比尔被送入精神病院还另有隐情？ 说来当天比尔出现在研究院时他就感觉非常奇怪了，只是一直为埃尔文的事自责，甚至连刚刚都忘记询问比尔，他为什么会突然和煤核扯上联系，还成为煤核专家？ 这让人完全无法理解。 “您不让我参与到煤核的事中，我能够理解您的良苦用心，这件事和克利夫有什么关系吗？” “那个威廉姆斯.克利夫，你以后就不要和他来往了，今天你去西山我没有管你，但以后我不允许你再踏入那个地方！” 男人们又开始争吵，门外的老管家默默叹了一口气，祈祷老爷不要在生气了，祈祷少爷能早日成熟稳重…… “为什么，父亲，您必须告诉我理由！” “我也是这个家族的一份子，而且我已经成年了，你不应该再把我当小孩子看待，事事都瞒着我！” 沙威冲到老斯塔福德侯爵面前，他不止心急于比尔的事，更是对父亲对自己的不信任充满埋怨。 老斯塔福德侯爵只是怒目圆睁，面对和自己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的沙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是你口中的克利夫，在两个月前炸毁西瓦尔矿区！” “他直接害死了包括巴姆中尉在内的数名军人，也让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受到旧时政府的不信任！” “更是他害得诺曼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如果新政府无法处理好某个盘绕在诺曼内部根深蒂固的地下组织，我们这些和煤核有过关联的人将……” “对了，你不是清楚地知道新政府曾经用威廉姆斯.克利夫做的事吗？” “他们将你调虎离山到城外，还以他为借口进行了贵族历史上最屈辱的议会投票，彻底粉碎了贵族在民众心中的形象，让诺曼贵族成为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老斯塔福德侯爵面红耳赤，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充满威严愤怒和激动的声音在这间超过五十平米的书房回荡，连杯中热茶都泛起波纹。 “沙威，这就是你想帮助的人？” “……” 沙威哑口无言，他还想解释一下春日革命中比尔也是无辜的受害者，可西瓦尔矿区的事让他震惊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矿区爆炸是他引起的？ 这怎么可能？ 可如果父亲说的都是真的，那么…… 比尔初次见到自己，那份突如其来的眼神闪躲…… 是因为这件事！ 他以前在吉克朗西的时候就见过自己！ …… 面对老斯塔福德侯爵的质疑，沙威心中快速翻滚过无数思绪，各种复杂的心情在此刻交融成粥，变成黏糊糊一锅。 连沙威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是被比尔背叛的失落和愤怒吗？ 还是突然知道真相后的恍然大悟？ ……不、不是，原来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沙威只是突然为这件事感到悲哀，发自内心的感觉到自己有多失败。 “沙威，不是我不愿意让你接触这些，这个世界非常复杂，我真心希望你能自己发现自己其实被那个克利夫骗了。” “不过我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能让你关注到这种程度，所以我有必要提醒你，斯塔福德即使走到今天也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地想要结交和利用。” “不要对血缘关系以外的人展露真心，也不要对任何人暴露弱点，不管是你母亲还是你的姐夫们，他们都不姓斯塔福德！” …… 明朗的月被暗淡的云遮挡，一直站在床边思考人生的比尔还不知道发生在沙威身上关于自己信任危机的事。 陷害胡弗站长这件事暂时被搁置，如果沙威真的能帮自己脱困，那么他就没必要去做高风险的事。 距离八点钟只剩不到五分钟，但这么早比尔根本无法入睡，而且他也想见识一下所谓重症患者究竟是怎么回事。 根据沙威所说，跟踪教会的警员莫名其妙突然发疯，还被教会的人直接送入这个由教会创立的特殊救助中心…… 这件事本身就充满疑团。 如果可以的话，比尔也想亲自见见那位沙威口中和自己说出同样语言的男孩，或许能从他身上发现更多关于重叠世界的秘密。 叮铃铃铃铃…… 啪！啪！啪！啪…… 八点的铃声响起，患者在护士看护下躺在床上入睡，普通病房的煤气灯也被一盏盏关上，孤零零耸立在山上的精神病院内仿佛一下子变成另外的世界。 闭上双眼老实躺在床上，期待着接下来他会听到什么，当眼皮内也没有光亮透过幌照眼球，听觉能力正慢慢增强。 他听见…… 吧嗒、吧嗒、吧嗒…… 咔、咔、咔、咔、咔、咔…… 富有节奏的脚步声和钥匙打开枷锁的声音形成一场充满诡异气息的弦乐曲，不知从何处泄露的雾气在地面散开，在漆黑夜空留下黑暗经过的痕迹。 忽然有种某种熟悉的感觉涌入大脑。 瞬间睁开双眼，他清楚记得这种感觉什么时候出现过！ 这是在比尔刚刚得到阴影之力，并根据阴影之书尝试着控制力量之时，力量就在体内蠢蠢欲动的感觉。 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夜里感受到力量，但这是个好机会，而这种熟悉的感觉启迪了仅仅把力量恢复这事寄托在影子身上的比尔…… 「虽然失去力量，但威廉姆斯是男巫这件事从未改变过。」 「我该重新做点什么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绝版的教廷出版书中关于巫师来历的解释 「黑暗在召唤同伴，我紧随其后。」 「我知道如果自己不跟紧黑暗，我将以最丑陋的姿态暴露在世人面前，成为他们伸张正义的依据。」 「我不在乎正义与邪恶，我只想获得世界上最简单的幸福，但它们却那样遥远，因为我们之间隔了一整条银河。」 「银河中没有鹊鸟，只有无数只伺机吞噬我们的怪物……」 偷窥者月亮驱赶眼前乌云，重新将月光洒满大地，在月盘中映出橙红幻影。 从地下室向上弥漫的薄薄冰雾沿地面弥漫，为温热夏日徒添几分寒意。 躺在床上的普通患者们并不知道有黑色雾气出现，习惯了这种生活节奏的患者们已经睡去，当然他们不知道每天晚饭的稀粥里都会添加令人嗜睡的药丸。 这种促进睡眠的药物，对比尔无效，或者说普通药物都对这具身体无效，不论是救命药还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比尔躺在床上，他能模糊感觉到熟悉的力量在床下流淌，一点点侵犯床的影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但他还不知道这是黑雾在作祟，只能隐约猜到这份躁动与重症患者有关，并推测教会将正常人变为疯子的手段应该也和神秘世界有关。 「好了，比尔，别再理会欧德教廷的事，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连拯救自己都要花费很大力气。」 「沙威想死就让他去死吧，你永远也阻止不了想自杀的人往深坑里跳。」 「我现在应该......」 脑中蹦出这种想法，比忽然尔直直立起上半身，在漆黑一片的病房内像个僵尸一样将脑袋伸入床下。 咯吱咯吱的咀嚼声音戛然而止，床的影子像拥有弹性的口香糖啪唧落回地面，正在啃食影子的那些东西看到一颗莫名其妙的人头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似乎也受到巨大惊吓。 然而比尔什么都看不见，只是隐约感觉到声音出现的地方。 他翻下床，像个真正的精神病患者趴在地上，向空荡荡的病床下方摸索，忽然触碰到一丝凉意。 麻酥感渐渐从指尖传来，那些东西对这具身体同样感到熟悉，新奇地爬上这具送到嘴边的身体，它们像无数条扭动身体的蠕虫，张开长满尖牙的嘴...... 咔嚓！ “喂喂喂，你们咬错地方了，好吃的东西在下面......” 比尔指了指脚下的影子，到这些蠕虫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依旧咬破肌肤，细小的黑色幼虫拼命进入肉体，每只也不过头发丝粗细。 “嘶……” 阵阵疼痛袭来，比尔感觉牙齿缝里都穿过凉风，这种疼痛感就想肌肉里注射了一针肌肉萎缩药剂，看不见的东西正试图将威廉姆斯人皮下面的肌肉啃食殆尽。 “它们难道不是我熟悉的习惯将其他事物侵染成阴影的虫子？” “该死，我还以为会在黑暗中发出这种啃食声音的，只有那东西。” 从右臂开始失去知觉，再到肩膀和脖颈以上部位，这些虫子啃食肉体的速度比啃食影子的速度还要快，却渐渐停止活动。 啪…… 啪…… 原本在体内维持动态平衡的阴影之力与霾的力量被不知情的肉虫吃下，一只只膨胀的黑色蠕虫毫无征兆地在威廉姆斯的身体里炸开，发出在体内传播的连续闷响。 如果你想问由黑雾变成的虫子在体内炸开是什么感觉？ 这绝对是很难形容的感觉，因为皮肤快速膨胀却又瘪下来，那些未曾离去的黑雾在爆炸的冲击力下混入血肉隔膜，将一点点黑雾的力量融入身体。 影子在缓慢地修复身体，暂时失去身体控制力的比尔躺在地上，感受着与痛觉伴随而出现的别样力量…… 他好像通过黑暗看到了融入威廉姆斯身体里的东西，可比尔没有恢复夜视能力，用魔法师的说法这种可以看到自己身体状态的方法叫做冥想。 不过这个世界的巫师不需要冥想修炼，巫师的出现原因，更是欧德教廷根本不想提及的事情。 黑夜无处不在，被黑夜夹裹下的生物安静地在夜中衰老，门外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又渐渐远了…… 忽然门外又想起胡弗站长气愤的叫声，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但模模糊糊的声音让比尔听不清楚。 黑色蠕虫源源不断地在体内炸开，却有有更多黑雾虫子从门缝挤入病房，不论是双手双脚还是双肩，都被黑色斑纹覆盖。 黑雾持续涌入，在这得到比尔的身体后欢呼雀跃，却并不知道消散会来的这么直接了当。 啪！ 比尔颤抖着躺在地上，忽然病房大门被人打开，明亮的光恍过比尔所在之处，灯光后面是一张怒不可遏的狰狞的脸！ “瞧瞧、瞧瞧我们亲爱的克利夫先生在干什么呢，他在地上打滚，还夺走了我要研究的黑色雾气！” 一日未见的胡弗站长出现在比尔的病房门前，身后依旧是高大威猛的马瑟兰小姐，耀眼的煤气灯光打在地面，将病房内划分为光明和黑暗两处区域。 光明在比尔身前，黑暗在他身后。 “你知不知道这是我要在重症监护室悉心培养整整一天才能让它们枝繁叶茂，变得越来越多！” “从你被安排进入这家精神病院我就觉得奇怪了，果然你是能力者么，故意来属于欧德教廷的地方进行破坏？” 面对胡弗站长的漫骂，比尔没办法做出回应，但他看到那个男人脚下的影子，同样张牙舞爪。 「他也拥有阴影之力？」 「阴影之力难道不是只有他们口中邪恶巫师才拥有的能力吗……」 「嘶……该死的虫子，它们还没完全爆炸消失，我能看到它们还在我体内爬行，像头发倒逆生长进入头颅！」 只能转动眼球的比尔看到脸上鼻子上都鼓起长长的线虫痕迹，额上青筋暴起，他努力感应体内微不可查的能量！ 在黑雾蠕虫不断爆炸的过程中，原本隐藏在体内的阴影之力也被炸出，比尔必须将它们聚在一起，让力量与脚下影子产生至关重要的联系！ 而终于将皮鞋踏入病房的胡弗站长心痛地望着最后进入比尔体内的黑雾，直接跪在比尔面前疯狂捶地。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马瑟兰小姐，请帮我把这个令人厌恶至极的克利夫先生扔到实验室，反正我们可以随意处置他，我要他身上试试我最新研究的巫术！” “好的，胡弗站长，不过请您小点声，患者们都睡觉了，而我们可是在干违反教廷规定的事情。” 马瑟兰一只手拎起比尔的头，像抓只鸡一样让他脱离地面地面，穿着白大褂的胡弗深深呼出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 以他这个状态，比尔感觉胡弗站长似乎也患有类似狂躁症之类的病症，毕竟他是这样给自己诊断的。 果然在精神病院里面，院长才是病情最严重的精神病患者吗？ “好吧好吧我知道，马瑟兰小姐，就请麻烦你了。” 以进行诊断时完全不同的面貌展露，胡弗站长跟在马瑟兰身后走出病房，比尔也终于看到病房外的景象。 那些重症患者们被用锁链牵着脖子，嘴里全部塞满纱布，让他们无法发出声音，上半身用白色拘束服绑着，只有下半身能够正常行走。 他们的眼睛里充满迷茫，有的眼中还带着惊恐，胡弗站长只是像牵狗一样将绑在门把手上的锁链结下，牵在手里向地下室方向走去…… 马瑟兰小姐一只手提着煤气灯，另一只手抓着比尔脑袋，小心地控制着手中力道，避免把这颗小脑袋抓爆。 比尔不在乎她的力道问题，他只是希望此刻手中能有一台照相机，将胡弗用锁链遛人的画面拍摄下来。 或者马上让力量连线，只要能再次获得操控影子的能力！ 他就可以打开影圈，从阴影空间拿出自己的语气，把这些洋洋自得的白痴医生和护士全部打个稀巴烂了！ 肥大的黑雾蠕虫还在皮脂包裹着骨头和虫子的体内炸裂，它们吞噬的肉体似乎并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黑雾充盈身体。 比尔闭上眼睛，不断回忆他进入阴影世界的画面，回忆初次使用力量的感觉，回忆被影子侵蚀的痛苦与孤独…… 啪嗒！ 在比尔闭上双眼认真感受的时候，马瑟兰小姐和胡弗站长已经带着重病患者们回到阴暗得只能从天窗里看见阳光的地下室。 他们锁上地下室的门，将重症患者们送回比监狱牢笼还坚固的重症患者病房，然后一直走向走廊尽头…… 脚步声渐渐只剩下两个，鞋跟踏在平整光洁的绿白纹理石地面，清脆的声音一直在这条长廊回响。 昏黄的光只照亮前方的路，却无暇顾及身后影子所在的地方，在晃晃悠悠中感应，比尔知道这件事急躁不得，他要不断尝试着获得，压制心中求而不得的瘙痒…… ……哒、哒、哒、哒哒！ 所有脚步声骤然停下，一切恢复寂静。 比尔睁开双眼，周围陌生的环境让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处，但他能看到这是一处面积不打地下石屋。 因为这里没有窗户，空气阴冷浑浊，而最容易令比尔兴奋的血腥味都死气沉沉地弥漫在空气中，仿佛连死亡都死了。 “欢迎来到我的工作室，令人讨厌的克利夫先生。” “我会用最热情的方式款待你，希望你能帮助我造成某个神奇巫术的最后一步，毕竟你把我珍贵的黑雾都吃了。” “那就只能用你的身体来尝试了！” …… 回到布里特斯城外的驻军营地，沙威将地契和支票贴身放好，脸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几分漠然。 望着面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年轻士兵们，沙威心中再次浮现曾经和自己共同执行任务的警员们的笑容，还有埃尔文那张崇拜自己的稚嫩的脸。 烦躁的沙威取出一根雪茄点燃，另一个男人的面容又出现在沙威脑中，但他快速击碎了这个男人的脸。 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神经紧绷的沙威破口大骂。 “呵呵，还说你什么都没有？” “你才刚刚从研究院手中骗了一大笔钱开办工厂，还将我刷得团团转！” “威廉姆斯.克利夫，我看透你了！” 装饰简单的房间内声波没有传到外面，在几次深呼吸后，沙威死死攥紧拳头，终于将一切愤怒都埋在心里。 他知道自己必须化愤怒为动力，因为他还有比声讨比尔更重要的事做。 比如根据比尔今天下午对能力者、巫师和欧德教廷的描述进行深入了解，或是马上开始策划斯塔福德进军商业的相关事宜，又或是随便做些转移注意力的事情。 而在所以他要做的事中，继续调查欧德教廷对社会的掌控程度，似乎是最最最重要的那件。 因此沙威从怀中拿出一本有些残缺的薄薄的书籍残页，这是他委托别人从北区的旧物市场中淘回来的绝版的教廷出版书。 书中主要讲述的是一些古老的关于欧德教廷与巫师之间恩怨的故事，比如巫师起源和巫师对抗组织的成绩。 在这本泛黄的甚至出现虫洞的教廷出版的书籍中，巫师的产生有两种说法，一种是恶魔为了散播恐怖将邪恶的种子撒在人间，种子会自动进入歹毒的人类女人体内，变成女巫。 女巫抓来人类男性与自己结合，剩下来的孩子大部分都是女孩，男孩将会很难生存下来活到成年，并且他们无法继承来自女方血脉的能力。 而侥幸活下来的男性女巫后代，血脉中依旧隐藏着恶魔散布的恐怖，这种能力不一定会在第几代觉醒，欧德教廷的巫师研究工作者将这种现象称之为大隔代遗传。 另一种说法是，邪恶巫师是神为了惩罚世人而降临在人间的灾难，因为人类历史上出现过几次英雄试图推到欧德教廷统治地位的重大事件。 而每一次还未等到‘英雄’成功推到欧德教廷的精神统治，人类社会中都会突然爆发邪恶的巫师用活人为祭品献祭她们信仰的邪恶之物的巨大灾难。 人们都说，这是神罚！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人生如戏 。 微微摇晃的煤油灯将石室照亮，除了磨刀声轻轻传出，除了男人的嗤笑，被冷落的石阶走廊是寂静无声。 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忽然一道黑影掠过墙面，它从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来，比尔忽然感到好冷好冷...... 身体在颤抖，抖动新生的肌肉令他瘙痒难耐，体内虫子不断炸开，他很痛。 他也看到墙上那道巨大阴影在煤油灯越来越昏暗的灯黄照射下更加清晰，只是阴影的腿很细，因为它的脚底连结着胡弗站长的脚底。 比尔的四肢被绑在架子上，眼前是一只凝结着干涸血液的绞肉机，在绞肉机旁边的木制架子上，放着许多颜色暗淡无光的玻璃瓶，里面像是些古怪的收藏品。 比如干巴巴的动物鳞片，脏兮兮的人类指甲，不知道从那个女人身上得到的金色头发，还有各种黑糊糊的东西。 在这种场景下，被绑在架子上的人应该热衷于大喊：救命！救命！ 然后坏蛋拎着刀奸笑：就算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 但是比尔感觉这种剧情太狗血了，他现在只想知道胡弗站长打算在他身上作什么，因为他尝试了很长时间，微弱的阴影之力都很难被掌控，它们固执地待在身体里，比化石还懈怠。 而自己的影子在面对巨大阴影时，没有流露出恐惧，也没有任何反应。 “嘿嘿，克利夫先生，我们先来聊聊天吧？” 不知何时，马瑟兰小姐消失，而胡弗站长已经穿上屠夫专用的脏兮兮的围裙，脸上出现近乎狂热的表情，这种神态比尔再次感到熟悉。 因为，他曾经在镜子里见过...... 「真奇怪，以前我没感觉这种表情有什么问题？」 「表达能力被屏蔽，感受器官也变得奇怪......」 「难道是因为曾经我企图阻断痛感，所以连正常的判断力也受到影响吗？」 比尔看着眼前一切，包括晃动的影子，似乎有所感悟。 但他无法相信精神状态或是判断能力出现问题，而自己一直都没发现。 “你到底是哪个组织派来的能力者，为什么要潜入这座精神病院，把你送进来的那伙人和你是一伙的吗？” “你是打算打探欧德教廷的秘密吧，那么你......” “是怎么控制黑雾进入身体的？” 胡弗站长将屠刀贴在比尔脸上拍打，这种冰冷触感、老土的开场白与威胁手段，这让比尔想起某些电影的经典场景。 试着张开嘴，脸上肌肉已经复原，可以正常说话。 “胡弗站长，你在说什么呢？” “你不是诊断说我有精神疾病吗，所以我才会被关在这里，如果你说我没病的话，我就可以离开了！” 比尔实话实说，但好像从来没人相信他会实话实说。 “呵呵，真是个嘴硬的家伙。” “我会让你开口的，活化实验正缺少能力者做实验体，上面那群蠢货几年也进化不出一个正常的能力者。” 说着胡弗站长脸上咧开一道难看的笑，他扔下手中的刀，从抽屉里取出一根拇指粗细的针管，呲牙咧嘴扎在自己身上。 “嘶……” 微微浑浊粘稠的液体从血管流淌，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吸出半管，然后胡弗站长便满头大汗。 「他的血还是红色的，只是有一点点变黑的趋势，看来他体内的阴影之力很少，大概只是个没天赋的能力者。」 「这样看来威廉姆斯倒是很有天赋，他体内的阴影之力我似乎还从来没有用光过，只是体力限制着行动力。」 胡弗站在原地休息了几分钟，这才继续举着手中针管，面对比尔扭曲地笑着，一步步逼近。 “知道这是什么吗？” “……你的血。” 比尔不知道他想问什么，不过接下来如果胡弗打算将这管血打入自己体内，他希望这个男人没有性病。 “呵呵，你很快就会知道这些可不是普通的血，当它们一寸一寸进入你的皮肤，你就会经受巨大的痛苦折磨……” “嘿嘿嘿嘿嘿嘿” 胡弗站长笑得很鬼畜，这是比尔对他当下动作的唯一评价，如果长得再喜感些，他应该有演戏的天赋。 毕竟在阴影之力的掌握上，如果威廉姆斯属于天赋正常，胡弗就是个没用的废物，他应该趁早转行去做别的研究。 思维不过片刻转动，穿围裙的男人已经来到面前，比尔甚至能看到他牙齿缝里没剃干净的肉丝和菜叶，因为他的嘴从他开始笑就没闭合过。 「在我没注意到的时候，应该没露出这种丑态吧？」 「但愿如此……」 “……不过你会感谢我的，因为你将与我融为一体，以能量的形式！” 啪！ 针头瞬间插进比尔身体，污浊的血奔入刚刚新生不久的血管，它们肆无忌惮，侵染与腐蚀…… 胡弗期待地看着眼前男人身上即将发生的奇妙变化，他渴望听到哀嚎、尖叫，更渴望看到降临别人的痛苦！ 当那些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看到患者们跪在自己面前求饶，看到自己掌控着整个精神病院，他就会想到自己在教廷时被排斥的记忆，以及暗地里受到的欺凌。 就因为自己开发出来的能力阴暗，就只能被教廷的主教鄙视，发配到这种没有人愿意管理的地方做什么精神病院院长？ 不，那是因为他们都不懂，只有阴影、只有才能做到其他力量几乎做不到的事情！ 只有阴影才可以…… 才可以…… 手舞足蹈且自我高朝的胡弗站长忽然有些尴尬，他已经调动全部情绪，希望伴着比尔的痛苦挣扎得到快乐，可眼前的男人却依旧面无表情。 …… …… “你怎么没反应？” “你、你为什么不叫出来！？” 胡弗站长瞪大眼球看着比尔的脸，希望从那张冷淡的脸上看到隐藏，他认为比尔只是故意装作不痛苦，其实神经在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溃。 “啊？” “你在说什么啊，亲爱的站长先生，难道你是看我脸色不好有些贫血，才故意给我打了一针血液补充剂吗？” “其实你让食堂多做些肉菜就好，不用这么麻烦的。” 这种非常轻松的回答令胡弗对自己的血液充满质疑，他又用力抽了半管，全部注射进入比尔抖动不停的身体。 “不要装了，身体已经出卖你了，我知道你在硬撑！” “阴影正在侵蚀你的身体，你马上就会痛苦得喊我爸爸，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 大笑声穿过石门向上攀爬，煤油灯光忽明忽暗，再次将他的影子照得膨大，仿佛要充满整间石室…… “喂……” “你能不能别笑了，可能是我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的缘故，小腿有点抽筋了，你不是医生吗，应该知道缺钙会肌肉抽动。” “……”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现在不应该已经被阴影折磨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吗！！” 面对根本没反应的比尔，胡弗高涨的欲望想被泼了一盆冰水，即刻软了下来，没能如期得到想要的快乐，他的心中只剩下愤怒没有鸟！ 而面对无法被侵染化为阴影之力的古怪能力者，胡弗脑中立马有了一些猜测。 “难道你也是使用阴影的能力者？” “该死的，能阴影能力者少之又少，你怎么可能也会使用？” “那么、你是来我这里、妄图夺走我阴影之力的人吗！！” “……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比尔被胡弗揪住衣领，不过他完全不明白这个疯子是怎么将刚刚自己说的话关联到这种地方。 不过伴随着胡弗的血进入身体侵染，他对阴影之力的感应似乎增强不少。 「或许我应该再骗他给我注射一些内含阴影之力的血，叫唤几声会有用吗？」 「……」 望着面部狰狞的胡弗站长，比尔忽然将眼角耷拉下来，眉毛全部拧在一起。 “哎呀哎呀！好痛啊！” “不、不要碰我，我的手断掉了，我的身体里好像有一万只虫子在撕咬！” “该死的胡弗，你对我做了什么！！” 奋力扭动身体挣扎，在阴影之力进入身体以后，被黑雾啃食的威廉姆斯的身体恢复速度都开始加快，比尔重获行动能力。 而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让胡弗站长目瞪口呆，无法分辨真假。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又起作用了……” “难道是，在他体内的黑雾延缓了阴影侵蚀身体的速度？” 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胡弗站长疯了，还是比尔装得太像，这种恶劣的演技竟然没有被当场戳破。 不过根据胡弗自言自语的推测，比尔马上改变策略，在维持着原有痛苦姿态中继续喊出痛苦。 “救我，救救我！” “不、你对我做了什么？它们在我体内打架！它们在疯狂啃食我的血肉！” “你这个该死的滚蛋，我一定要让你后悔的对我做出这种愚蠢的举动，痒、好痒，快点放开我，快点放了我！！” 听到比尔的胡言乱语，胡弗站长快速陷入思考，连看着被自己虐得死去活来的人来一发的心情都不复存在。 他只是看着手中的针管，若有所思。 “前段时间在空气中搜集到的黑雾与阴影之力起了对抗作用？” “虽然黑雾也能让人狂躁，但与阴影的本质来源其实有很大差别？” 在喃喃自语中，胡弗看着手掌，从上锁抽屉里取出一只棕色玻璃小瓶，里面还装着他搜集的最后的黑色雾气。 “我可以只剩下这点存货，也不知道黑雾什么时候会再次出现，距离它消失已经有几周了，我需要培养更多黑雾才能从它影响的特殊力场中获得能力……” “该死，还不是神秘源太难找了，普通能力者想要获得更多力量根本毫无办法，就连欧德教廷内只有当上主教以上的人才有资格接触那些东西。” “愚不可耐的老顽固们，教廷就应该向女巫们学习，好好将巫术运用在延长自己的生命和保持强大与外表上，消灭那些真正的女巫对教廷来说究竟有什么好处！” “呵，答案当然是没有！” 脸色苍白的胡弗站长咬住瓶塞，用力拽下后忽然伸出手，将它们看似被笼罩在属于影子的手中。 滴答…… 一滴血融入地上身影，黑雾忽然兴奋地奔向这滴浊血，它们很快就将血液吃得所剩无几，还打了个饿隔儿。 胡弗又小心翼翼地控制地上身影将这团珍贵的黑雾收集起来，装回棕色玻璃瓶。 “奇怪，以前我试着让阴影与黑雾融合时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 “最近连黑雾也受到什么东西影响，发生变化了吗……” 将棕色玻璃瓶当回抽屉藏好，胡弗站长终于将注意力放回比尔身上，既然实验证明黑雾和血液的确有互相干扰的效果，那在比尔身上发生的事就可以解释。 胡弗又将针头插入血管开始抽血，他需要继续让比尔被阴影侵蚀，最后成为反补他阴影能量的营养剂。 虽然继续这样做对身体会产生损耗，不过如果能成功，胡弗站长对阴影的掌控力和体内蕴含阴影之力的数量都将提升大截！ 在已经损失了两管血的基础上，胡弗站长必须将比尔化为能量吸收，才能赚回自己投入的本钱！ 污浊的血在针管里晃动不停，冲击着嫩白色管壁，爆起的血管在手臂上清晰可见，不过在他手臂上更加显眼的部分，是这条手臂早已布满针眼。 越来越多寄宿着阴影之力的血液被打入比尔体内，越来越熟悉的感觉逐渐爬上比尔多次受到伤害的脑袋。 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一定会因为无法承受突然降临在体内的能量而导致死亡，对于普通能力者来说，阴影之力入侵对体内原有力量的伤害更加严重和痛苦。 不过比尔早就习惯了被黑暗侵蚀、阴影吞噬的感觉，最冷也不过寒冰刺骨，最痛也不过痛彻心扉直到麻木。 虽然不知道用痛苦换取能力是否是一件值得被倡导的事情，至少痛苦换来价值，哪怕是扭曲的价值。 脸上嘴里还在大喊大叫，表演那个变态男人最喜欢看的戏码，心中团意识的嘴脸却缓缓鼓起弧度。 （以下内容请点击此处链接获得。） 第一百七十四章 消失的胡弗站长 。 漆黑的地底世界，哀嚎在石室内回荡。 胡弗站长的心情再次躁动，施暴的快乐刺激着变态欲望，他疯狂将针头插入比尔每寸肌肉，企图让比尔身上也与他一样！ 大约过去十几分钟，累得满头大汗的施暴者开始大口喘息，比尔喊得口干舌燥，叹了一口气。 「我以前应该没做过这种蠢事吧？」 戛然而止的叫声没能让胡弗停止动作，他没有注意到比尔脸上的平静，以为这种安静是因为断气。 石室内只剩下针头插入皮肤的声音，声音跌宕起伏，画面血肉横飞，只是那些咕噜咕噜飞溅的血液污浊得像是死亡多年。 挂在墙壁的血液滴落，在胡弗站长巨大无比的阴影上…… 嘀嗒…… 地面上的阴影就像一汪死寂的水，在唤醒黑暗的血液滴落后泛起涟漪，胡弗的影子忽然感受到巨大压力，整片充满石室的影子全部僵住！ 完整的个体只剩下肉体活动，而影子恐惧地看着比尔脚下平静又漆黑的身影，偷偷将针头藏在身后，露出八颗牙齿，企图装作什么都没有做过的样子。 随着时间流逝，胡弗没有停下，可地上专属于他的影子愈加惶恐不安，甚至满头大汗地远离，希望能躲到石室外面。 可它细长的腿与胡弗相连，就算拼命拉扯也只能让影子变细，完全无法脱离胡弗独自逃跑！ 胡弗的影子抖得越来越严重，喉结也明显起伏，就像是在吞咽口水！ 可它面前明明什么都没有，没有高举屠刀的杀人魔，没有义正言辞的主教大人，也没有长着九条尾巴的怪物…… 只有…… 藏在乱糟糟碎发下方，只有从地面角度才能看到的诡异隐忍又颤抖的笑！！ 胡弗的影子瞬间拉扯着自己硕大的身躯钻出石室，头也不敢回地企图藏身黑暗！ 可它对自己的肉体无能为力，就算它用尽全力也没办法阻止已经陷入疯狂发泄中的胡弗站长！ 影子被拉扯到极限，从连接着腿的部分开始已经变成紧绷着的两根琴弦，它还在剧烈颤抖着，好像一碰就能崩断…… 被绑在架子上的比尔嘴角上扬，戏谑地看着在自己身前的男人表演，这场无聊的独角戏时长太多，观众们都要看腻了。 那就该…… “呵、呵呵……” 忽然抽笑两声，僵硬的肢节快去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在只有插入声的石室内格外清晰悦耳。 胡弗好像还没发现，他双臂扶在墙上，大口喘息着试图平复心情，酣畅的汗水浸湿上身衣衫。 当他闭上眼睛享受发泄后的快乐，他的脸上也挂着笑容，笑得像个天真的孩子。 晃动的煤油灯还在燃烧，将光热从地表带到永远没机会见到太阳的地方…… 忽然，火苗灭了。 “？” 陷入黑暗的胡弗这才恍然回神，他深吸两口气向灯源摸索着，这间石室的结构他非常熟悉，煤油灯就挂在绞肉机上。 “真是见鬼了，我明明记得让马瑟兰把灯油加满，这女人真是越来越不听话。” 胡弗抱怨着摸到绞肉机架，刚刚熄火的煤油灯上还残存着温度，他继续摸索，希望从抽屉里取出火柴。 “火柴、火柴在……” “我记得它应该放在这里的……” “……” “哦，找到了。” 黑漆漆的石室内伸手不见五指，胡弗找到火柴盒，拿出火柴快速引燃。 啪 火药味在石室内蔓延，微弱的火苗照亮巴掌大空间，胡弗小心翼翼地打开煤油灯罩检查，看到还有半壶灯油后感觉奇怪。 “怎么回事，这里又没有风，煤油灯怎么可能自己熄灭？” 不过胡弗并没有多想，虽然惧怕火焰，可他却无法生活在没有光亮的世界里，必须依靠光热而活。 烧焦的火柴在空气中蜷缩弯曲，火焰烧到尽头缓缓熄灭，当四周重归黑暗寂静，胡弗站长又从火柴盒里取出一根火柴。 啪…… …… …… ！！！！！ 苍白的脸赫然出现，倒挂面前！！ 他们如此贴近，以至于胡弗看不到看到面前这颗人头的全部面貌，他想用拳头打烂这装神弄鬼的脑袋，高举拳头！ 火柴落在地上，溅起几颗微弱火星，在火焰熄灭瞬间，胡弗依稀可见冰冷的光在眼眸折射，眼前便只剩下金属质感的枪管…… …… 嘭 ！！！！！！ …… 血花四溅，脑浆迸裂。 一切重归黑暗。 …… 被阴影侵蚀的眼散发精光，普通漆黑世界里的黑色明珠，它正快速追踪着四散在各处并企图汇集的阴影之力。 充满力量的感觉回归，肌肉快速绷紧，然后跳跃…… 或许连眨眼功夫都用不上，比尔已经冲出石室，向被黑暗包围的更黑处奔跑。 他的速度飞快，至少快过弹性橡胶的收缩速度，因为提前逃跑的胡弗的影子正拉扯着胡弗被打烂脑袋的身体逃跑，而比尔正极速追赶。 它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悬浮在半空的黑色漩涡跟随比尔移动，在相对位置不变的情况下，比尔轻松从影圈中翻找物品，使用他最熟悉的武器。 比如一柄完全漆黑的匕首，或是塞满充斥着阴影力量的散弹枪。 最后他选择了让自己脱离原始人野蛮社会的散弹枪，并追上逃串的黑影，僵硬地跟他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嗨，我们又见面了。” “如果你不跑的话，我们或许可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这样或许我会原谅你刚刚对我做的事。” “你觉得这个建议如何？” 影子根本不听他一句劝告，转了个弯企图从石壁缝里逃走，连原本庞大的身躯都泄气到本来大小。 因为它只是刚刚张拥有意识的弱影，连动作行动更多的都只是应激反应！ “那就抱歉了，虽然你也很不容易啊，可谁让你的本体这么蠢呢？” “永不再见。” 没等胡弗的影子完全钻入石壁缝里，比尔快速对着石壁开枪，阴影子弹打入厚实的石壁后，竟然比老鼠还会发洞！ 它们直奔胡弗的影子，一颗不落的全部刺破那张完整的影，将它钉在岩石缝隙里，连带着胡弗尸体的脚尖还留在外面。 将散弹枪塞回暗圈，比尔忽然感觉到一丝疲惫，他从来没有在这么短时间内感受到力量的枯竭，也从不知道原来阴影之力真的会有用完的时候。 “是因为……” 比尔刚要自言自语地说出来，他又忽然想起什么，关好自己的嘴巴。 「影子将我的能力封闭，所以我没办法自己产生阴影之力，因此当胡弗给我的血液中力量用光以后，我就无法继续使用阴影之力了吗？」 「真是个不幸的推测。」 他拄着脑袋，对这个问题充满忧虑，力量只有牢牢掌握在手里才最安全，就算是有被教廷发现的风险。 哪怕暂时离开雾都，他也绝对不能让重新可以使用的能力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刚这个变态好像说过什么来着。」 「用阴影之力侵蚀能力者，然后让能力者化为补充能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和阴影船的修复原理相同？」 「有尝试的价值。」 细细碎碎的阴影从指尖爬出，他希望像从前那样将尸体变成影团，不过此刻的阴影和从前又不太一样，它的周围似乎围绕着稀薄的雾气。 在体内炸开的黑雾虫子，此刻也跟随阴影的呼应进出身体，带给比尔别样的感触。 那是一种冰冷中带有不安，阴暗中带有混乱的感觉，又在雾气与雾气的碰撞中发出刺啦刺啦的刺耳音符。 比尔能模糊感受到，这是一种愤怒。 而当阴影入侵胡弗站长的身体，本就内含阴影之力的血液得到召唤，快速向能量更多处聚集。 嘎吱嘎吱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是一种令人浑身不舒服的声音，即便是听过多次的比尔也有些难受。 但他必须忍耐，只要忍耐片刻，他就能证实胡弗的话。 虽然体内的阴影之力所剩不多，纯度也绝对没有比尔本来的能力高，但阴影生物对阴影之力的掌握天赋，远不是人类这种低等初级生物可比拟。 钻入石壁缝隙的影子也被拉扯出来，比尔开始研究还如何食用这道大餐。 「要直接吃吗，还是烤一烤？」 「我对料理阴影毫无经验，实在不行就只能采用口本的方法，做成生影片了。」 「试试吧，看看能不能下咽。」 随手将右手插入半空，暗圈就像是迎合那般出现在比尔手掌深入的地方，并缓缓泄露出更多黑雾。 比尔忽然想起，从兄弟会那里得到的黑雾就是融入了阴影空间之中，而在自己没有注意的时候，它们竟然在偷偷泄露…… 而原本需要寄宿在指骨里的黑雾，已经不需要那种老久的安眠之所，它们在阴影空间得到了更强大的能力，因此可以肆无忌惮地散布在四方。 将漆黑匕首抽出，他拎起瑟瑟发抖的胡弗的影子，原本无法离开地面的影子竟然就这样如纸片一样被抓起，脱离地面。 然后比尔切下了它的手指，它痛得抽搐并大喊大叫，不过声音无法传到这个世界。 将整根影子手指扔进嘴里咀嚼，口感有些特殊，而比尔映在地上的漆黑影子中看不到胡弗的影子。 影子无法被二次投射，它们只会在失去肉体后藏起来，因为光会让它们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嘎嘣嘎嘣…… 阴影之虫在咀嚼，比尔也在咀嚼…… 他的神情不停变化，时而皱紧眉头，时而仔细品味，仿佛这根比肉筋儿还难搞的影子手指在比尔口中吃出了十八般味道。 不过它的味道应该还不赖，至少比尔没吃到一半儿就把它吐出来，而是礼貌地对待成为食物的影子。 影子在比尔的咀嚼中缓慢分解，以闻者悲伤的结局融入体内，滋补比尔快要枯竭的阴影之力。 当力量得到补充，比尔只有一种感觉。 舒服。 这是种全身上下里里外外，连灵魂都得到滋补的异样的感受，而比尔不得不承认，他开始上瘾了。 继续切割可怜的影子，比尔越吃越快，虽然他也有会奇怪用肉体把影子吃了这种操作是不是有些奇怪，但每当他发现奇怪的无法理解的事，就会头痛。 顶着头痛思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放弃思考却很简单。 「那么，只要吃掉它们就好了，原因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除了你自己，究竟谁还在为逻辑问题痛不欲生呢，只要快乐就够了。」 「……你说的有道理。」 比尔又切下一片薄薄的影子，放入嘴里不停咀嚼，虽然站着吃东西并不礼貌，但他却在切割和吞下时乐在其中…… “嗝……” 吃下一整张影子后，比尔打了个嗝儿，充沛的阴影之力在身体里流淌，让他产生能打十个疯杰克的错觉。 而影虫也已经将胡弗站长残破的身体全部侵蚀，让那个脑浆飞溅的可怜人变成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这看上去让人丧失胃口。」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把它送给阴影船去自我修复，毕竟我不想吐掉刚刚吃下的影子和力量。」 「……」 忽然有微弱的脚步声从上当传来，对光亮十分敏感的比尔眯起双眼，抓起如面团一样的影团塞入影圈。 紧接着，比尔现在墙壁边上，将身影融入黑暗…… 灯光在狭窄的空间内无法施展开来，泛红的光晕照亮一段石头阶梯，高跟鞋踩在凹凸不平的石面，声音缓慢而尖锐。 “胡弗站长，时间差不多了，您该回到房间休息。” “尊敬的胡弗站长，您还有事没做完，不可以沉迷s.m.游戏太久，这样会耽误您的正常工作。” 提着灯的女人面无表情，冷漠地让比尔感觉马瑟兰根本不是助理，而是来自古老别墅里的管家婆。 以节奏稳定的步伐来到石室门前，马瑟兰小姐终于停下脚步，敲响石室的房门。 而当她出现后，胡弗站长的血液和脑浆都不翼而飞，四周安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马瑟兰感到一丝奇怪。 “点击本章说获得内容。” 第一百七十五章 能力者的起源 . 人高马大的马瑟兰推开石门，昏黄的光射入石室，里面却空无一人。 “奇怪，胡弗站长跑哪儿去了......” 金发护士小姐面色冷漠，举起煤油灯照亮四周墙壁，一滴污浊的血还挂在墙上，却在光亮转移后快速爬下地面，融在漆黑的影子里。 四周非常安静，连马瑟兰小姐稀薄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她试图抬脚踏入，却又将鞋跟落回原地，用目光警惕地向周围扫视。 不要踏入充满诡异的场所和空间，这是她的经验判断，也是第六感。 “......” “谁！” 瞬间回头，马瑟兰小姐似乎感受到什么东西在她身后，高举煤油灯向身后照去，晃过污浊的墙。 身后什么都没有。 可她并未放松警惕，缓缓向远离石门的方向退了一步，右手伸进系在腰间的粉白色医药包，目光一直注视周围。 她能感受到有丝丝冰冷寒意忽然从脚下向上升腾，在看不到的黑暗中，信仰着巨大的危险。 面对未知危险时，继续停留在地下石室附近似乎并不是一个正确选择，马瑟兰继续向石台阶退去，正面对着石室方向…… 呼…… “唔！” 左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在她踉跄地稳住身体时，忽然看见两侧的污浊石壁上，正快速窜出黑色触手！ 马瑟兰小姐马上单手从医疗包中抽出一排小玻璃瓶，镇定地将暗黄色粉末和药水撒向影子，单手撑地让自己落在影子之外。 地下阶梯的高度刚好能让高大的马瑟兰小姐原地翻滚，而不阻碍她的行动，她灵活躲过攻击。 瓶子中的粉末和液体混合落在影子上，瞬间就在影子上燃烧，并以极快速度向两端蔓延！ 如章鱼触手般的影子似乎感到疼痛，用力在地上拍打，攻击马瑟兰的同时希望能将黄橙橙的火焰全部拍灭。 只是由特殊道具点燃的火焰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熄灭的，焦糊味道渐渐散开，影子触手只能用脱落的办法解困。 燃烧的影子触手从根部离开阴暗冰冷的岩石墙壁，像条被引燃的蛇在地上扭曲，最终化为一缕灰烟消散。 马瑟兰小姐弓着身体，两只修长的手指间都夹着棕色玻璃瓶，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眼中充满质疑。 忽然，她好像听见金属制品咯哒咯哒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啪！ 金属碰撞，火药迸发，子弹来袭！ 马瑟兰小姐深吸一口气，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身在明处被隐藏在暗处攻击的那个人绝对处于劣势状态，而不断回荡的声波更提高了她听声判断偷袭者身在何处的难度。 但她知道必须离开本来位置，如果待在原地完全不逃，心脏或是脑袋，必定会有一处被充满能量的子弹贯穿。 充满力量的大腿肌肉爆起，马瑟兰小姐快速向离开地下的方向奔逃，同时不忘将手中的棕色瓶全部扔出去，并从医疗包中取出新的玻璃瓶，为自己开路击退黑影。 玻璃摔碎的声音伴随着熊熊火焰吞噬着无尽黑暗，而在黑暗与光明的斗争中，永远是势力更强大的那方将另一方吞噬殆尽。 马瑟兰却无暇顾及这些，她以最快速度向上狂奔，选择在阴冷地下与阴影战斗是一件非常愚蠢的行为，如果在地面或许还有机会能够将这些阴影全部消灭干净！ 这不是她初次与阴影战斗，阴影之力是种非常难以掌握的力量，虽然它的神秘源在这世界上并不是最少被发现的，而神秘源的泄露也很严重，导致有些能力者就是收到它的影响才觉醒能力。 但阴影之力在被使用者利用的时候，非常困难，因为人类是无法掌控黑暗的，人类只会被黑暗所吞噬。 马瑟兰小姐以她最快的速度冲刺，阴影却时时刻刻紧随在她身后，火焰一层层烧掉影子的皮，但源源不断的阴影依旧从石壁缝隙里不断汇集到恐怖的影子中…… 距离来地下的出口越来越近，马瑟兰小姐已经看到了逃离的希望，只要、只要推开那扇铁门！ 只要…… 忽然一道黑影在眼前闪过，健壮的马瑟兰小姐有些惊讶，她看见一个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的人就这样出现，挡住自己的出路。 “让开！” 她用低沉粗犷的声音骂道，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而这句话也只是警示，马瑟兰已经做好撞飞这个装神弄鬼者的准备。 “十分抱歉，马瑟兰小姐，你还不能离开这里啊。” “我还有事要向你请教。” 比尔低沉轻松地叹了一口气，手中忽然举起两把黑亮的转轮手枪，精神病院的蓝白条纹病服还那么明显，马瑟兰小姐却瞬间瞪大眼球！ 「刚刚他手上明明没有枪！」 「枪是怎么出现的，难道刚刚在地下室射击的人也是他吗？」 「他……」 「究竟是怎么跑到我前面的！？」 脑中思维高速运转，马瑟兰小姐的身体却为了克服向前冲刺的惯性而疯狂扭动！ 左肩向前扳动，右脚奋力跺在石阶上，以强大的力量顺着右侧墙壁腾空，试图躲过迎面而来的两发子弹。 啪！啪！ 子弹飞射，在留下两道黑雾后消失在深邃的阴冷地下通道里，而当马瑟兰小姐以为她已经逃过一劫…… 阴影瞬间如海浪??扑打，汹涌澎湃中将马瑟兰冲击到坚硬冰冷的石壁，强大冲击力让她的内脏受到挤压，吐出大口鲜血。 比尔将转轮手枪在食指转了两圈，送回阴影空间，如斯派洛船长那样笑笑，向前走了两步靠近马瑟兰小姐。 一边带上阴影空间里的黑色手套，他蹲下身体拉起她盘起的头发，拍了拍马瑟兰小姐昏昏沉沉的脸。 “可怜的马瑟兰小姐，你还好吗？” “如果你还活着，我们就重新开始这场交谈吧，我想现在你会认真听我说话，并且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对了，在正式开始我的提问前，我先先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不是精神病患者也没有狂躁症，我是正常的。” “我只是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因此可以恣意妄为地让你乖乖听话，仅此而已，你听懂了吗？” 比尔晃了晃她的头，又一口鲜血喷出，溅到了比尔本就弄脏的患者服上，也不知道是否听到他刚刚再说什么。 不过比尔并不在意这些小事，他只是把他想说的话说出来而已，面对这个昨天让自己难堪的女人，他也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毕竟他可是绅士。 “很好，下面我会问你一些问题，如果你看看回答我的话，我会放了你。” 说完比尔松开手掌，从地面攀爬绑住马瑟兰小姐的影子让她靠在墙壁上，还有一条黑色的影子小手解下马瑟兰小姐的医疗包，送到比尔手边。 “第一个问题，欧德教廷会出资成立这座精神病院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这些重症患者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疯狂究竟是谁造成的？” 比尔首先问了沙威最想知道的问题，他太想知道埃尔文陷入疯狂的原因，以至于为这件事茶饭不思，所以这个问题让比尔也产生很大兴趣。 毕竟沙威口中，那个埃尔文说出了和自己类似的语言，那就说明他也有极大可能被特殊的力量屏蔽了，所以他看到听到过和自己同样的世界。 而从那个世界得知的巨大到可以撼动这个世界秩序与根基的秘密，在比尔经过这段时间的思考后，他已经不再像最初那般兴奋得像个知道别人秘密的孩子，见到一个人就想把它说出来。 他需要更多了解清楚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间的奇妙联系，如果真的想要利用这个惊天动地的秘密做些什么，比尔还要找到让自己的语言屏蔽的东西。 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情报越多，在问题发生后才会越游刃有余。 比尔已经坐在地上，还在吐血的马瑟兰小姐脸上充满阴霾。 她不是没有挣扎，但效果甚微，而马瑟兰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作日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会突然变成如此强大的存在。 然后她看见眼前的男人竟然从漆黑的地面直接抽出一把匕首！ 这个男人不是普通使用阴影的能力者，他比她见过的所有阴影能力者，在阴影之力的运用上都更加娴熟。 而面对比尔将匕首一点点伸向自己影子的恶劣行为，马瑟兰首次感到一丝慌张，就算是别人不清楚，常年跟在使用阴影的胡弗站长身边，她完全明白影子受损远远比肉体的损害更加恐怖！ “这座精神病院是欧德教廷……” “是欧德教廷建造专门用来看管，对社会可能造成影响的疯子的地方，胡弗和我都是教廷派来管理的人。” “至于这些人为什么会发疯……”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知道这些疯子都是在接受洗礼时失败的人，他们没能被力量唤醒，而是丧失了理智。” 马瑟兰慢吞吞的解释，伴随着粗浊的呼吸声和流血的鼻腔，嘴角也有大片血液哗哗冒出，但擅长肉体强化的她还不至于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害就危及生命。 比尔若有所思。 “就你所知的信息中，普通人想成为能力者有哪几种途径，巫师的力量来自哪里，你们教廷是怎么区分能力者和巫师的？” “……最常见的情况是普通人距离能力者之间的战斗太近，两名能力者的力量在产生碰撞时会影响一种名为力场的东西。” “当然战斗中的能力者实力越强，对力场的影响就越大，波及范围也越广，所以教廷严格规定能力者绝对不允许在人群聚集的地方战斗。” “其实力场是什么我也不懂，教廷里的讲师们是这样描述的。” 点点头，比尔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那其他途径呢，这世界上最初的能力者是从何而来？” “其他途径……” “……克利夫，或许你以前有听说过，神秘源的存在。” 马瑟兰小姐深吸一口气，在说出这个专有名词后开始疲惫，修复内脏对力量的消耗非常大，但她还不敢睡去。 “神秘源是什么？” 比尔还是首次听说这种东西的存在，而在听到这个词后，他首先想到自己进入的那片阴影世界。 他一直对在阴影世界的经历感到不安，那是种从心底里升起的原始恐惧，它像团乌云时常压在他头上，让比尔这种连死亡的恐惧都消失的阴影生物不得安稳。 他继续聆听，马瑟兰低沉的讲述。 “欧德教廷的讲师曾经向我们解释过，神秘源是所有能力者力量的源头，它能隐藏在沙漠里的古老遗迹里，也能出现在高耸寒冷的雪峰上……” “它们可能深埋在无尽海底，也有可能被滚滚熔岩包围……” 马瑟兰小姐顿了顿，咽下一口血润湿干涸的喉咙，继续说道。 “现在神秘世界中流传着这样的说法，说能力者力量的强弱，是根据他被唤醒力量时的源决定的。” “如果能力者的能力是通过其他能力者的战斗唤醒，那么战斗双方的力量越强大，被唤醒的能力者以后成就也越高。” “实力最弱小的能力者，即便战斗也很难唤醒普通人得到力量，而那些曾直接被神秘源影响的人，都获得了更强大的力量。” “这就是欧德教廷现在关于能力者实力的获得和区别强弱的方法，当然即便是已经被唤醒的能力者，他也可以再次被神秘源所影响，但却很难再从能力者的战斗中得到更强大的力量。” “所以……” “所以神秘源就是能力者们和各个组织都想得到的东西，因为掌握神秘源，就相当于掌握控制能力者强弱的道具？” 马瑟兰的话被坐在地上的比尔打断，她努力点了点头，对这种推测表示十分认同。 “目前世界上已知的神秘源都被各大组织和集团控制使用着，因为神秘源中的能量不能无限使用，有的神秘源或许可以影响一百个人成为实力强大的能力者，有的神秘源影响了一个人就会消失。” “而被神秘源影响的人类，在有可能获得强大力量的同时，还面临了另外一种巨大的风险。” “被神秘源影响的人类，精神状况或多或少会有些变化，甚至有超过半数都直接变成疯子。” “所以这些掌握了神秘源的组织和教廷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就是那些被允许接近神秘源的人类获得了巨大的能量，最终变成了完全丧失理智的疯子！” “这就变成了巨大的灾难。”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安分的阴影船 漆黑的地下阶梯内，比尔坐在冰凉的石台阶上，微弱的光从门缝钻入，只在地面留下一道光带。 一只影子手关紧铁门，被影子触手绑住的马瑟兰小姐眼前完全陷入黑暗，她的心脏不自觉加速跳跃，脑中忽然升起了对死亡威胁外的惊慌。 人类与生俱来便拥有对黑暗的恐惧，哪怕需要掌握同样难以控制的火焰，也不愿在黑暗中度过漫漫长夜。 因为那些藏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的眼，就是人类的噩梦。 “那巫师是什么，它们的力量是从何得来，与能力者间有什么不同？” 低沉冷清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马瑟兰小姐倏地一颤，抬头寻找声音传来之处。 这是另一种奇怪的状态，在拥有哪怕最微弱光源时，马瑟兰小姐也没有在意那个男人究竟坐在距离铁门几个台阶的位置。 而当一切化为黑暗，她又迫切想知道克利夫在哪儿，脸上是什么表情，他刚刚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怎么不说话，在思考怎么骗我吗？” 身上的影子勒得更紧，马瑟兰小姐感受到被束缚的痛苦，同时却也体会到从不曾有过的感觉，像是得到禁忌的快乐。 她缓缓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巫师……” “根据讲师们的说法，目前还没有人知道巫师的真正起源，但根据目前被发现的巫师能力、性格以及血脉遗传进行分析，就能发展能力者与巫师间存在巨大的差异。” “首先能力者的能力无法遗传给后代，不管是夫妻双方都是能力者，还是只有一方是能力者，他们生下的孩子都是普通人。” “就算想要让后代获得能力，他们也只能选择重复走一遍老办法，所以神秘世界里很多能力者不会让自己的孩子重复命运，而是让子孙后代永远不要接触神秘，安稳富足地度过一生。” 隐藏在黑暗中的比尔能够理解为什么有很多能力者做出这种选择，愿意让孩子冒险的父母就算在普通社会也是少数。 “既然你这样说的话，就代表着巫师的力量可以遗传？” “嗯……是这样，没错。” 马瑟兰在痛苦中回答，微微松弛的触手让她终于能顺畅呼吸，却也有些留恋，而比尔只是坐在那里，用几根手指控制影子触手的一切行为。 修长白皙的手指非常灵活，如果它们能亲自用在他人身上，或许会更有用处，比尔看到马瑟兰胀红的脸后这样想到。 “巫师的孩子很少，但他们都无外乎得到了父母的能力，虽然巫师觉醒需要到达一定的年纪，不过如果幼年巫师血统受到强烈刺激，能力也会提前觉醒。” “当然在能力方面，巫师和能力者之间也存在某些差异，不过这些差异普通能力者很难能看出来，需要拥有特殊感知能力的人才能分辨。” 说到这里，比尔便想到影子说的特殊能力者，虽然不知道影子比尔是如何得到教廷派拥有感知者能力的人来到布里特斯，但看起来它没有说谎。 “不过……” 马瑟兰小姐继续说着，她有点爱上这种在幽暗中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神奇，甚至让人着迷。 “判断一个人是巫师还是能力者，还能从其他方面找出蛛丝马迹，首先可以观察这个人的能力偏肉体方向还是巫术方向。” “不论是男巫还是女巫，他们的能力都是巫术方向，在教廷抓捕巫师的记录中，还没有发现强化肉体的巫师。” “而且普通能力者必须使用能力时才会对普通人造成影响，巫师的话……” 声音忽然变得犹豫，马瑟兰小姐再次寻找黑暗中的比尔，希望将目光聚焦在某处，但她眼中闪过的却是对黑暗的不安。 “巫师会怎么样？” 比尔平静问道，心中却急不可耐。 关于欧德教廷为什么无法容忍巫师存在于这个世界，他迫切地希望得到答案。 “据我所知，只要是已经觉醒的巫师，就算它没有使用任何能力，也会对周围的普通人、甚至是能力者们造成影响。” “这种影响会渐渐导致那些敏感的普通人获得不属于他们的力量，并同时影响这些普通人的性格，逐渐变得极端化。” “所以如果人群聚集地变得奇怪，如果不是这里形成了神秘源，就是有巫师隐藏在这种地方。” “而根据巫师会影响周围的特性，它们又被称为只会让世界混乱的灾难。” “毕竟这种拥有意识，性格不稳定，又会影响到普通世界的存在不可控的，所以欧德教廷的做法……” 马瑟兰小姐不再说下去，经过这段时间的思索和回答，她完全可以猜到克利夫询问自己这些问题的原因是什么。 这位潜入精神病院的克利夫，一定是不知道自己身份，却在某日突然觉醒了阴影之力的巫师！ 在想清楚这个问题后，马瑟兰紧张的精神更加紧绷，她绝对不会把自己已经猜出克利夫是巫师的事情表现出来，不然在自己回答完全部问题后，只有死路一条！ 对死亡的恐惧再次弥漫，马瑟兰夹紧双腿微微颤抖，阴影触手对私处的刺激又引得她注意力很难集中。 当汗水浸湿凌乱的碎发，身体软下来的马瑟兰小姐似乎也不再像个男人一样，而是充满媚态，在从来未曾体验过的快乐中无法自拔。 “因为巫师就是可以行动且拥有思维的简化版神秘源，所以欧德教廷才会对全世界的巫师进行捕杀对吧？” 根据马瑟兰小姐说的话，比尔简单概括了一下剧情梗概，并有些无话可说。 “不！教廷真的是在为这个世界着想，巫师的存在不止这么简单，如果不提前将它们消灭，这些能量来源不明的生物迟早有一天会引起更大的灾难！” 马瑟兰突然大声反驳，这种突如其来的激动的情绪变化让比尔始料未及，然后他便让影子缠上她的嘴，加大力度领她禁声。 “别说得那么道貌岸然了，我可怜的马瑟兰小姐，由于这些本该被教会保管利用的劣质神秘源拥有独立人格和意识，所以它们才不会被教廷接纳。” “而身为世界守护者的教廷本来就需要在世人眼中创造出邪恶的化身，不管是女巫还是恶魔，哪个世界的教廷都在做着相同无聊且令人作呕的事情。” “对了，你刚刚跟我说的这些事情也都只是教廷的人讲给你听的，也就代表着这些东西都是教廷想让你知道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他们主动告诉你的事情就都是真相呢，至少我没发现在我身边的人忽然唤醒什么奇怪的能力，这或许可以说明巫师对于普通人的影响并没有欧德教廷讲述中那么严重。” 屁股终于离开石台阶，比尔拍了拍病号服上的尘土，听马瑟兰小姐讲了这么久，虽然还有一些事并不完全了解，但关于能力者和巫师的区别，他终于得到更多认知。 也终于了解到欧德教廷捕杀巫师的一条看上去无懈可击的理由。 他缓缓靠近浑身冷汗、浑身颤抖并瞪大眼球慌乱失神的马瑟兰小姐。 “哦，这位可怜的马瑟兰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全身布满冷汗的呢？” “在我说出自己是男巫的那个瞬间吗？” 比尔重新套上黑色手套，甚至从阴影空间里翻出一套干净衣物，不过他思考片刻，还是没有换上更让他舒服的衣服，而是挺着病号服继续接下来的动作。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马瑟兰小姐拼命挣扎，眼角流出不知是痛苦还是快乐的泪水，因为在克利夫主动泄露他身份时，她便知道自己死定了！ 她还不想死！ 冰凉手指拂去她的泪，比尔隔着手套企图给与她一些安慰，如果可以的话，从最一开始他就不愿意扣动扳机。 但无论哪个世界上都没有那么如果，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也只能继续走下去，这条坎坷的路上虽然没有明灯，但结局未必不是成功与辉煌！ 他摸着马瑟兰小姐的脸，拍了拍她颤抖不停的肩膀。 “好了好了，死亡其实没有那么可怕，至少你不会像胡弗站长那样，半个脑袋都炸开花了，说起来他真可怜。” “很感谢你今晚告诉我的情报，虽然让你多活一会儿也没什么，不过天快亮了，我还有别的事做。” 在阴影空间里翻来翻去，比尔最终取出他很喜欢的玩具，一把有着漂亮古朴花纹的纯黑燧发枪。 冰冷的枪管抵在马瑟兰小姐太阳穴，比尔与她面对面，努力露出轻松的笑意。 “那马瑟兰小姐，我们就再也不见吧。” “拜拜！” …… …… 望着倒在地上满头是血的女性尸体，比尔打个了响指，在地面涌动的躁动不安的影子触手快速缩回地面，在寂静中等待下一次狩猎行动。 对于能力者的尸体，比尔从不浪费，阴影之力从地面向肉体蔓延覆盖，很快便将一具成年人的尸体侵染，化为一团黑色面团一样的能量团。 用漆黑匕首快速割一块块影团，比尔像正在食用棉花糖那样，狼吞虎咽地将影团塞入嘴里大口吃掉！ 由肉体化为的阴影力量与直接使用拥有意识的影子不同，它的口感入口即化，并带着丝丝冰凉，仿佛儿时吃过的绵绵冰那样。 而且这份绵绵冰在融化后为比尔带来极其充沛的力量，也不会产生任何饱腹感，他很快就将这团美味的食物吃下，满足地笑着抹抹嘴角，意犹未尽。 “嘿，原来这东西要这么用。” “……胡弗那团影子还没吃，再吃一团应该没问题吧？” 唤出更加松弛的影圈，比尔将半个身体都深入影圈翻找，不过他找了一会儿也没看到刚刚才被自己扔进来的影团。 “奇怪，胡弗那家伙呢？” “我才刚发现这么好吃的东西，这东西口感也仅比东方料理差一点，我还没吃它怎么就找不见了！” 正当比尔饥饿得有些烦躁，将阴影空间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翻出…… 忽然，一阵压力从头顶压来！ 比尔恍然抬头，眼中只能看见泛着虚幻缥缈的黑色，是那样庞大而震撼人心！ 黑雾承载着阴影走私船，在比尔以为的上方缓缓驶过，让阴影空间内的影痕也如水那样泛起层层波涛！ 无声呼啸以最直接的视觉冲击浮现，比尔瞪大眼球愣住，张大嘴巴久久无法回神，他更无法理解一直停泊在角落里的阴影船怎么会自己动起来了？ 而他也终于发现自己寻找的影团！ 在阴影走私船最下方，一块极其微小的影子像是被粘连，在漆黑混沌的空间内是那样不起眼。 试着伸手触摸阴影走私船，它明明看起来远在天边，却在比尔心念转动时将空间挤压变形，冲破了距离界限…… 右手就这样触碰到它的底部，刹那间某种意识钻入身体，脑中充满冰冷和梦幻，而那团影子已经完全被阴影走私船吸食殆尽，融入阴影船中。 而就在这个刹那间，比尔快速理解了阴影船的一切…… 理解了阴影船的需求，理解了阴影船的操控方法，甚至是阴影船的情绪！ 「它……」 「尚未造成修复……」 「它、还想获得更多阴影之力！」 想到这里，阴影走私船忽然冲向阴影空间与现实世界相连的方向！ 比尔瞬间将身体从影圈抽出，他还不想才吸收一点阴影之力，就马上把它们浪费在修复身体上！ 而刚能勉强通过一台蒸汽车尺寸的影圈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巨硕的阴影船进出！ 啪！ 随着阴影船的猛烈撞击，影圈扭曲为难以恢复的凸起，连四周都迅速浮现细细碎碎的裂纹！ 比尔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画面，但他知道此刻阴影船绝对不能出来，可阴影船似乎已经憋了太久太闷，继续用撞击表达自己的饥饿与不满！ 黑雾从扩张的影圈边缘疯狂泄露，很快充满隐蔽的地下通道…… 比尔咬紧牙关，让影圈消失在半空，可即便这样，体内血液也破涛汹涌，层层冲击着比尔疯狂跃动的心脏！ “好了！我知道了！” “现在就给你寻找补充能量的办法，绝对找到足够让你满意的补充材料！” 第一百七十七章 被发现之处 当属于清晨的雾升腾，黎明像把利剑默默劈开夜幕，布里特斯也开始苏醒，焕发着新时代的朝气澎湃。 垃圾车从北方开往城市中心又离开，将沉积一天一夜的生活废弃物运走，宽敞干净的柏油路也初次问世。 这种新形筑路方法是由研究院的科学家马尔丹发明的，为了解决工业发展对交通运输越来越好的要求。 街道上还散发着化学味道，布里特斯中心位置的马赛大教堂中，因为魔术师杰克而日夜操劳的南斯主教大人还未睡去。 他就站在窗户边上，满脸严肃地望着缓缓升起的红日，自从那晚见过疯狂魔术师，心中就充满对未来的不安。 “埃德蒙有从圣地来的人送他回去，我还设计了三条不同的线路，应该不会被那个疯子袭击吧。” “……应该没有问题，虽然杰克已经超越了普通能力者，但他还没达到无法被消灭的程度，只是无法被一般途径杀死。” “现在最麻烦的是杰克的组织，他们竟然在策划对感知者的捕杀活动，这种行为背后必然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南斯主教皱紧眉头，身上舒适的白色绸缎袍子有些褶皱，却完全不影响主教大人浑然天成的宗教信仰者气质。 “迷影。” “时隔多年，这个沉寂已久的组织果然又活跃起来……” “呵，不过是由几个巫师与叛徒能力者聚在一起组建的闹事团体，这次教廷定会将你们连根拔起！” 嘭！ 实木房门被忽然撞开，南斯大主教快速转身回头，惊讶地看着惊慌的教徒，他还没从迷影组织中转换思绪，对在这个时间闯入的人也充满质疑。 “发生什么事了？” “主教大人，您赶快出来看看外面！” “西山方向的天空不知何时聚集了大量无法散去的乌云，负责对周边力场进行监视的伙伴说那里充满黑色能量！” “什么！！” 南斯主教更加震惊，连朴素的麻布袍子都没有换上，便踩着拖着快速离开房间，登上马赛大教堂中的制高点。 这也是感知能力弱于埃德蒙的教徒工作地点，他平时需要负责监视布里特斯城中有没有大型献祭仪式正在暗中进行，并不能像埃德蒙那样清晰分辨更多。 而在南斯主教大人接过双桶铜制望远镜想西方天空中观察，天上滚滚乌云密布，伴随雷电浮现，却无半点雨水…… 不知是不是年老眼花眼花，南斯大主教在乌云中似乎看到的不是常见的黄色或紫色闪电，而是几乎丧尸颜色的灰白闪电！ 他拿开望远镜揉了揉眼皮，希望自己眼中出现这种画面是因为一夜没有睡觉导致，可从西面山上疯狂外辐射的灰暗能量已经让负责感知的教徒浑身冷汗！ 再次确认发生的异常情况，南斯主教大人猛然想起什么，快速给身后的教徒和传教士传达命令。 “坏了，是那群疯子的聚集地出事！” “马上派人……不，我要亲自过去，你们通知政府不要惊慌，趁着时间还早把乌云写成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报道出去！” 专门负责联系警察局和政府的教徒立刻跑下高台架子离开，带着南斯主教的命令，其他人也跟随着南斯主教的步伐，几乎是全部出动前往西山。 一辆辆蒸汽车驶离教堂?，在布里特斯还未完全苏醒中离开，因此没有人多少看到教廷焦急的行动，除了早起扫大街和制作早餐的人们。 而当南斯主教带着众教徒抵达目的地，西山上的乌云却悄无声息散掉，速度快得连南斯都以为自己还没睡醒，刚刚只是做着惊慌失措的噩梦。 “真奇怪，乌云怎么又突然消失了？” “刚刚、刚刚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教徒们小声议论着，虽然他们也刚刚从温暖的被窝离开，不愿意在天还未亮的早上就来处理这个情况急迫的任务，但没有人敢公然抱怨。 山路崎岖，蒸汽车内有些颠簸，而当一辆辆停在西山疯人院门前，教徒们迷茫地走下蒸汽车，等待南斯主教的判断。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亮了，但精神病院门前还是一片安静，安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苍白的围墙和冰冷的铁门将精神病院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看上去互不打扰。 教徒们还在等待，南斯主教大人没有急着下车，他眼中充满凝重之色，这是他在发现乌云眨眼之间消散后，脸上就一直凝固着的表情。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他忽然用一把小刀将自己拇指划破。 当真实的痛感降临，南斯主教不安的心脏似乎得到平复，他缓缓走下蒸汽机车，亲自带领队伍来到铁门前。 而在这过程中，南斯主教也发现了看似平静的精神病院出现的可疑状况，并确认自己和众教徒没有做梦，眼前的一切也不是什么幻觉。 比如，西山精神病院负责看管大门的人怎么没有在他们应在的岗位职责？ 又比如说，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快到普通病患们的起床时间了，怎么精神病院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主教大人，乌云忽然消失，难道是有人故意在和我们做恶作剧吗？” 有教徒不明所以地问道，虽然他心里也不相信这种说法，但这种疑问却恰到好处地缓解了气氛。 “不，这绝对不是一场恶作剧，在向这座精神病院赶来时，连我都能感受到那种冰冷邪恶的力量在向外辐射。” 南斯主教非常肯定地回答，他双手握住冰冷的大铁门栏杆，铁门被锁住，由于看大门的人不在，他们没办法顺利进入特殊人群聚集地。 “但愿没出什么大事，最近发生的事情已经令我忧心。” “主教大人，请不要过于忧心，刚刚的情况可能只是丧失理智的疯子觉醒能力，毕竟他们的存在都是不稳定状态。” “是啊，主教大人，这座精神病院由胡弗那家伙和马瑟兰小姐共同看管，他们两个有能力应付突发状况。” 身后的教徒们安稳道，虽然不愿意早起出来干活儿，他们对这位掌管马赛大教堂及周边地区的主教大人充满尊敬。 想要成为主教大人，光拥有强大的力量是不够的，当然力量也是必须品。 “希望胡弗和马瑟兰有好好处理这种突发的诡异事件。” 南斯主教深吸一口气，说着又忽然面向太阳祈祷，一根手指上燃起青色火焰，将牢牢锁住大铁门的锁链轻易熔断。 教徒们羡慕地看着南斯主教大人，能将力量运用到这般炉火纯青的地步，就算是在全世界的能力者中都是最顶尖的存在。 当然想要拥有这么强大的能力，南斯主教也在拥有天赋的基础上，面临了同样巨大的风险，才从由欧德教廷掌管的某个神秘源中获得火焰的力量。 粗大的铁锁链钢郎一声掉落在地，南斯主教还一直注意些精神病院内，伴随着巨大的吱呀声，大铁门被推开。 教徒们快速冲入，穿过空荡荡的操场，进入紧闭大门的白色建筑物里。 南斯主教当然嘱咐他们要小心行事，不过他没有跟在教徒后面，而是心中不自在的感觉越来越深…… “究竟是哪里出现问题？” “胡弗去哪了……” 巨大的疑惑充斥在南斯主教脑海，他缓步走在本该充满叫唤声的操场，眼前浮现的全是上次他和埃德蒙一起来到的画面。 这里应该有温暖的阳光、在草地上不断追逐蝴蝶的患者、喜欢靠着门大喊发泄的精神病兄弟们，还有忙碌的粉衣女护士…… 现在这里只有穿着教廷服饰的教徒们在大喊大叫，用吼的方式传递信息。 空中那轮红日也在缓缓移动，南斯主教大人加快脚步，终于来到胡弗的办公室。 办公桌上只有乱糟糟的登记册和还插在墨水盒里的亮灰色钢笔?，而在办公桌后方的玻璃窗书架上，南斯主教看到很多心理学书籍。 《怪诞心理的产生》 《大众心理学研究：乌合之众》 《古怪的进化心理》 《悲剧心理学的诞生》 《我的艺术人生之虐与恋》 《积极情绪与消极情绪的力量》 《魔鬼效应：好人是如何变成魔鬼的》 《性、爱与沉思》 《法外人格》 《性取向偏移问题的分析与解决方案》 …… 南斯主教打开玻璃柜，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些书中似乎隐藏着什么信息，能够解释精神病院中为什么会出现种种古怪迹象。 “管理精神病院需要了解这么多关于心理学方面的知识吗？” “我还以为只要管理者也不正常，就能很好地与疯子们相处融洽了。” 随意抽出一本《法外人格》，南斯主教翻了两眼就将它塞回原处，虽然无法理解胡弗那家伙为什么会热衷于这些猎奇书，但他对这些东西完全不感兴趣。 目光继续检查书架，在余光扫荡中，南斯主教忽然看到一本奇怪的书，之所以说它有些奇怪，是因为它是整个书架里唯一一本与心理学无关的黑皮书。 而且它位于书架的最下方的缝隙里，那里只有孤零零的一本书，如果不注意的话甚至会被忽略过去。 它看上去并不被胡弗重视，可上面却没有任何灰尘的痕迹。 上了年纪的南斯主教大人有些费力地蹲在地上，将只脚的后脚跟甚至无法着地，但他还是凑近去捡这本书。 当手指终于深入缝隙，够到藏在夹缝里的古怪书籍，走廊里的脚步声却近了！ 年轻教徒匆匆地进入办公室，脸上的表情有些惊喜，也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喜悦之情占据大部分情绪。 “南斯主教大人，我们已经对精神病院的病房进行搜索，普通患者都没事，负责照顾他们的护士小姐也都没事！” “她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集体都起来晚了，所以才没有及时叫患者起床，不过胡弗站长和马瑟兰小姐现在还未……” “嘘” 打断这名教徒的话，南斯主教将食指置于嘴前，转身做了个禁声动作。 年轻教徒点点头，他看着头上布满银丝的南斯主教在费力抓什么东西，刚想开口说要帮忙…… 忽然，在年轻教徒和南斯主教面前的书架突然发生了难以置信的变化！ 它竟然像一扇门那样，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挪开一条缝隙，并从地面微微渗透出淡薄的黑色雾气…… 南斯主教这才在年轻教徒的搀扶下有些吃力地起身，仿佛蹲着的这段时间就用尽全身力气，连年轻教徒被他抓住的地方都感觉到一阵吃痛。 不过年轻教徒不在乎这一点疼痛，他更想知道这里怎么会出现一道奇怪的暗门！ “主教大人，这究竟是……” “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不过看上去我们信赖的胡弗院长身上，但是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松开扶住年轻教徒的手，南斯主教眯着双眼向分析里看去，一只手做好推开整扇暗门的准备，另一只手上已经备好火焰。 “你退后一点吧，这后面可能关着充满危险的违禁品。” 年轻教徒马上向后退去，一直退到办公室外才停下脚步，躲在墙后吞咽口水，观察即将发生的一切事故…… 南斯主教在年轻教徒离开办公室后，终于加大手中力度，轻轻推开暗门…… 吱呀 随着暗门被推开，年轻教徒眼中瞬间倒映出出现令他头晕目眩的耀眼光。 铺天盖地的黑雾席卷而来，却被挡在暗门外的种种大火挡住，当黑暗与火光发生剧烈碰撞，迸发出超越了单一色泽的光芒！ 不止是身在门外的年轻教徒，附近的教徒都在一瞬间丧失视觉，置身于黑白灰的世界中，似乎连声音都被光芒吞噬，一切恍然如梦似幻…… 而在这场能量碰撞中，只有南斯主教没有眨动双眼，他坚定地用青黄火焰将层层黑雾阻挡在这扇暗门内，绝不允许它们泄露，对世界造成影响！ 地一百七十八章 没有尸体 漫天光幕消散，分散在四处的教徒们匆匆跑向光芒散发的这间办公室，不过待他们到达后，这里已经不再有黑雾与火焰。 只有年轻教徒站在暗门外等待。 “这是怎么回事，南斯主教大人呢，刚刚是不是他在对抗黑暗力量？” 他们看着空荡荡的院长办公室，内心便焦急起来，对于主教大人，教徒们当然害怕他会出现意外情况。 “没错，主教大人刚刚解决了藏在这扇暗门后面的黑雾，现在他已经进去里面检查情况，留我在外面通知你们……” “该死，你怎么能让主教大人自己进入充满危险的地方！” 比较年长的传教士抓起年轻教徒衣领，看到忽然惊慌的年轻人皱着眉头，又将他狠狠推到一边。 “下次注意点，要是主教大人想亲身涉险必须拦着他！” “明、明白了！” 年轻教徒快速点头，而短暂的插曲并未在教徒中引起波澜，传教士这就组织教徒们一半留守，管理精神病院里的事，另一半则进入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暗门。 曲折向下的阴暗阶梯里还弥漫着淡淡的灼烧味儿和血腥味儿，教徒们提着煤油灯，没有看到任何年轻教徒口中的黑雾，大概是已经全部被南斯主教消灭。 石台向更阴冷潮湿的地方延伸，谨慎地走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加快脚步，在越来越紧张的气氛中，他们终于听见与众人遥相呼应的声音。 没有任何岔路口的石台阶将他们直接带到最底层，这里有间脏兮兮的石室，石室里有光，南斯主教就在里面。 当教徒们挤入这间面积并不大的石室，所有人都惊呆了。 最令人震撼的物品当然是摆在石室中间的巨大的绞肉机，上面血迹斑斑，还有很多新鲜的血迹和类似肉沫的东西掉在地上。 心理承受能力较弱的教徒已经捂住口鼻逃出这处恶臭的空间，跑到石室外干呕，毕竟虽然都是欧德教廷出身，也不是所有人都亲身经历过这些。 而摆在破旧木架子上的鳞片状物品，还有乱七八糟的骨头，从传染病人身上蜕下来的皮肤…… 如果光看玻璃瓶子里的东西，或许还不至于让人那么难受，可这些陈旧玻璃瓶上还贴着标签，极大引起了教徒们的不适。 南斯主教看到教徒们到来，紧绷的表情也没有任何松弛，他还在地上发现许多用过的针管，而针管里那一点点污浊的血液痕迹似乎还在缓慢蠕动。 还有一只充满黑雾的玻璃瓶。 以南斯主教的阅历，他当然知道这些物品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胡弗这家伙，偷偷在暗中做违反教廷的规定，已经有一段时间，而且还研究出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东西！ 将带血的针管用火焰烧得一干二净，南斯主教将装着黑雾的玻璃瓶揣入衣兜，这才起身走出石室。 “先不要乱动这里面的东西，或许还有很多危险品存在，去联系炼金部门的人，让他们现在就带着东西过来。” “这里先……先留下六个人看守，绝对不要乱碰里面的东西，也不要让任何人进入这间地下石室。” “是，南斯主教！” 主教大人的命令很快得到执行，他带领其余人离开，并终于向身边人询问精神病院中其他看上去已经并不重要的事。 “现在精神病院中情况如何，胡弗和马瑟兰是不是都失踪了？” “是这样的，主教大人，我们找遍了精神病院各处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休息室里的护士们也说从今早起没见过他们。” “那其他人呢，我们不是还往这座精神病院派了门卫和医护人员，难道他们也全部消失了？” “非常抱歉，南斯主教大人，他们也全部消失，不过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搜找……” “该死！” 忽然咒骂一句，南斯主教大人加快攀登台阶的脚步，凌乱的皮鞋声在回荡，阴暗也因为众多煤油灯的存在而被逼到角落里。 不过在这群人匆匆离开后，黑暗便重新填满地下…… 终于钻出阴暗潮湿的地下，教徒们都被沉闷空气逼得浑身难受，在重新得到新鲜空气后大口呼吸，发出放松的呼吸声。 南斯主教依旧严肃地，安排手下先暂时管理精神病院，统计失踪的人并对每名患者和护士都要进行问话，如果有任何新发现就马上过来汇报。 而他自己则坐在属于胡弗的院长椅上，拿出装着黑雾的玻璃瓶，脑中快速将刚刚在地下石室发现的一切与今早突然出现又恍然消失的乌云联系起来。 “胡弗应该早就被这种东西干扰，变成只是表面平静，实则丧失理智，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怪物。” “今天早上的异象……” “大概是因为胡弗的研究出现的，所以他才会匆匆而逃，现在我必须尽快派人抓捕胡弗，以他力量失控时的程度来看，他迟早会引来更大灾难。” “可是其他工作人员又去哪儿了，我在这里安排的人竟然全部消失，他们不可能全部跟着胡弗逃跑，难道……” 脑海中瞬间蹦出绞肉机的画面，通常这种物品只有在女巫家中才出现，而且也是少部分女巫家中。 这种大到足以对成年人直接进行绞杀的绞肉机会被发明，是因为人体本身就蕴含着某些能量，巫师们为了获得力量，在最原始的阶段时就采用了直接获取的血腥方式。 不过这种老套的手段早就没有巫师还在继续使用了。 随着时代发展，不论是欧德教廷还是他们的老朋友间监督者猎巫人协会，还有大大小小的组织们，在更加安全地激发能力者并稳健扩充实力的技术开发过程中，所有人都在进步。 巫师们的组织也是如此，早在百年前巫师们就找到了更加便利的提升能力的方法，虽然这些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可以被原谅的手段。 “胡弗在模仿巫师的方法，以此来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吗？” “因为我们并不知道巫师们现在究竟是怎样提升力量，只知道最原始的手段，所以胡弗也只模拟了最初的办法？” “……不，或许他也研究出其他方法，在抓到他以前这些事情还全部是猜测，这些黑雾是从哪儿来的也很重要。” “之前和埃德蒙一起来这里视察时，让他好好检查一下就好了，可惜那时他身受重伤且精神萎靡……” 南斯主教有些后悔，不过他也知道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并很快翻过这事，因为埃德蒙的身体状况同样重要。 他只是在当时那个情况下，做出了恰当的决定而已…… 砰砰砰！砰砰砰！ 有人敲响房门，那名年轻教徒来不及得到同意就闯入，脸上带着惊恐表情，南斯主教意识到又有大事被发现。 “你怎么了，又发现了什么？” “血、关着重症患者、关着那群疯子的地下室里，全都是血！” “什么！他们也出事了！？” 南斯主教瞬间从椅子上弹起，在发现胡弗站长的秘密后，他差点就忘记了欧德教廷建立这座精神病院并派专人管理的原因。 如果胡弗已经找到了从人类身上获得力量的方法，那么这些处于完全疯狂状态，又随时有可能觉醒能力的疯子，就是他获得力量的最佳材料！ “带我过去看看！” “是！” 他们以最快速度来到平时关着重病患者的地下室，已经不需要更多铺垫，阳光只能照到片面的地下负一层，已经完全被浑浊粘稠的血浆淹没！ 在这座四处都散发着轻描淡写的性、冷淡气息的精神病院中，如此浓烈的红色汪洋绝对带给众人以最强烈的视觉冲击！ 带领教徒们进入精神病院的女护士们在疯狂尖叫，并在缺氧中晕厥，被男性教徒抬出建筑物去户外通风。 腥臭从地下室快速弥漫至走廊，每个人的脸上、手上、衣服上，都被氧化了的暗黑色血浆侵染…… 在半凝固的血浆地面上，传教士们带着口罩??，穿着不合脚的宽大雨靴，打开一扇独立的重症病房。 噗 血浆如一阵大浪，瞬间从门后涌出，全部冲击在这名倒霉传教士身上…… 眼前快速黑暗，最浓烈的臭味与他近距离接触，就这样死死卡在鼻腔，吸不进去也呼不出来…… 他缓缓咽了口唾液，并极力克制颤抖不停的肩膀，用同样嘀嗒着血水的右手抹去眼皮上都在流淌的暗红色血浆…… 「但愿、但愿他没有血液传染病！」 可怜的传教士这样想着，终于有好心人递来干净的布，帮他快速擦拭滴血的头发，并将呆在那里无法动弹的传教士抬走。 南斯主教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他接过胶质雨靴和口罩手套，亲自检查地下室的惨状，而在那名可怜传教士遭遇鲜血洗礼后，他的接替者便学聪明了。 接下来在打开重症病房的过程中，传教士都会小心翼翼地使用钥匙，一点点推开封闭的门缝，确认不会有血浆飞溅的情况再度发生在自己身上。 最后，传教士只在这些病房中找到两名还活着的重症患者。 一名男性重症患者藏在柜子里，几乎吓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另外一名重症患者一动不动躺在床底。 这名躺在床底的重症患者，南斯主教恰巧还认识他，因为他可是由主教大人和埃德蒙共同送到这座精神病院来的男孩。 如果南斯主教没有记错，这个年轻人叫做埃尔文。 “你们每个角落都搜查了吗，除了这两个疯子，真的连一具尸体都没找到？” 南斯主教从地下室归来，坐在椅子上脱鞋并摘下手套，他有些气喘吁吁。 忙碌地经历了反复几次刺激后，南斯主教终于感觉到巨大的倦意，这不单是精神上的压力，体力也不可避免地大量消耗。 对于迈入老年步伐的人来说，体力不支更为致命，而这也无时无刻地提醒着南斯，你已经不是巅峰状态时的你了，凡事在下决定前必须深思熟虑！ “主角大人，是我们太没用了，我们搜遍地下室都没看到一具尸体，只有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血浆……” “算了，不用找了。” 南斯主教最后摘下溅血的口罩，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我们永远也找不到这些人了，他们有很大可能性已经被胡弗处理，成为他邪恶实验的试验品。” “通知政府过来打扫吧，我先去看看那两个还活着的疯子，他们可能看到胡弗对昨夜做了什么。” “对了，从那些普通患者身上有没有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南斯主教边问边深吸一口气，从简陋的椅子上起身，年轻教徒马上开口回答，不过血腥味让他们都不自觉皱着眉头。 这种糟糕状况在两人快步远离地下室后得到好转，年轻教徒的呼吸刚加顺畅。 “主教大人，我们在一开始进入精神病院时这些患者就在睡觉，而且普通普通护士和医疗人员、包括后勤都在睡觉，所以他们对发生的事情完全不了解。” “怎么可能所有人都在睡觉，他们平时不都起的很早吗，我记得我以前看过他们的作息时间。” 大步流星穿过走廊，他们要去往令一处安静的房间，去找刚刚被解救出来的两个重症患者询问关于昨夜的事。 虽然向疯子问话这种事本身就很疯，但想要得到更细节的信息，除了询问他们没有其他办法。 年轻教徒牢牢跟在南斯身后，将自己知道的事，以及其他人的推测结果讲出。 “这件事的确很奇怪，就算患者和护士因为马瑟兰失踪而没有按时听到铃声，后勤人员也不可能全体昏睡，过了吃早饭的时间还没起床。” “所以我们怀疑可能有其他原因导致普通人们全部睡着，目前最可疑的就是晚餐，这是能够确定每个人都会接触到的东西。” “而且根据后勤人员表示，以前胡弗就会给他们发一种粉末，让他们加在普通患者的晚饭里，说是对患者睡眠有好处。” “现在我们已经拿着这种粉末快马加鞭送去自然科学研究院分析，相信很快就能得到它的信息。” 南斯主教对这种猜测未置可否，一切要以最后得出的结论为准。 快速推开木门，南斯主教看到医疗室的病床上坐着的重病患者，他们分别坐在东西两个方向的病床上，神色也大有不同。 普通人医生正在给他们做检查，南斯主教的眼中布满审视，希望看出这两个疯子是不是真疯。 毕竟真正的疯子虽然胡言乱语，但很少说假话，如果是装疯卖傻，他说的话就没有任何可信度！ 第一百七十九章 该有的想法 “克利夫先生、克利夫先生？” “你醒一醒，醒醒......” 耳边响起女护士温柔的呼唤，比尔疲惫地睁开双眼，他和那些被下药而昏睡的人们不同，睡到这个时间只是因为疲惫。 他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 “怎么了，是到起床的时候了吗？” “克利夫先生，其实是院里出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昨天晚上你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金发女护士贴的有些近了，直勾勾盯着比尔的脸，她大概感觉比尔身上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 “没有啊，我才刚醒过来，昨天这里发生什么事情？” “……这很难解释，其实连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我们胡弗站长和马瑟兰小姐失踪，这件事是我们唯一知道的。” 女护士不再盯着比尔，她没从这个男人脸上看到任何情绪，除了一点点好奇，因此不再多想。 “对了，一会儿会有欧德教廷的人来向你询问几个问题，你不用担心，他们只是随便问问。” “知道了。” 比尔穿上拖鞋开始整理，女护士也帮助他一起叠好被子，这可是有礼貌且长相帅气的患者才特有的待遇。 等他们整理好房间，比尔也洗漱过后，教廷的人终于来到专属于他的病房。 女护士冲他挤眉弄眼，端着脸盆离开比尔的病房，穿着麻布宽衫的教徒鱼龙灌入，将比尔团团围住。 “克利夫，教廷有几个问题问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不要跟教廷耍心眼，这对你没有任何意义和好处。” 教徒们上来就用给比尔一个下马威，这种事他们做得多了，在一个精神病还没有人放在心上。 “那就请问吧，虽然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在我身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一定会尽力配合各位。” 比尔真诚地说道，他就坐在病床边，脸上如同最普通的人那样淡淡笑着，当然这份笑容是用来迎客的虚假的笑。 他正试图营造出表面配合，但心中充满好奇与不安的白兔般的患者形象，人们天生就更容易相信弱者，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看到如此配合的患者，教徒也对比尔的印象向好的方向发展，他们直接问话，并暗自期待无聊的盘问尽快结束。 毕竟这些普通人对对神秘力量和神秘世界根本一无所知，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而教徒们此刻的行为完全是因为南斯主教大人的命令。 他们的主教大人不想漏掉任何线索，仅此而已。 “昨天晚上你一直在睡觉吗，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比尔摇摇头，露出困惑。 “刚刚护士小姐也问我这个问题，我一直在睡梦中，完全不知道昨晚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昨天晚上院里究竟怎么了？” 教徒们没有回答，只是互相看了看，失望地摇头，认为从这名患者身上也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胡弗站长失踪了而已，没有什么严重的事发生，我们只是在找胡弗和马瑟兰。” “那么在最近这段时间里，你有和胡弗站长或是马瑟兰小姐接触过吗，他们有没有出现过异常的举动，或是对你做过任何莫名其妙的事？” 比尔再次摇头…… “应该没有吧，其实我是前天才进去这家精神病院接受治疗的患者，胡弗站长和马瑟兰小姐我也只在进去这家医院时才见过一次而已。” “说起来我还真的希望能再与胡弗站长进行一次交流，他上次说我病情并不严重，只是大脑受到一点刺激，所以让我在这儿休息几天就能离开。” “如果你们找到胡弗站长，能不能麻烦帮我跟他说一句……” “好了好了，这件事等以后再说吧，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们问完还要去下一个患者那里。” “时间有限。” 直接打断喋喋不休的比尔，教徒们丝毫没有助人为乐的精神，他们已经对提问这事感到厌烦。 “克利夫，你昨天晚上吃了什么，在这间疯人院，除了食堂的饭菜以外，你还吃过从什么来源未知的食物吗？” “如果你问的是昨天晚上，我记得食堂做的饭是……” 比尔陷入思考，他的确不太记得昨天晚上吃了什么，因为昨夜发生的事情太多，脑细胞选择性忘记了那些不重要的事。 “好像是土豆泥、两片干面包还有刷锅水熬制的浓汤？” “抱歉，我记忆力不太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或许我还吃了猪肉，不过我的舌头告诉我这只是我昨天晚上的一场美梦。” “这里的伙食糟糕到极点，尤其是只有两片菜叶的蛋汤，此刻我非常想念火腿和甜辣鸡肉的味道……” 比尔还在怀念并描述他在这个世界吃过的东方料理，仿佛已经完全沉入其中。 同时他发现让别人讨厌和自己对话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要喋喋不休地说着只有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就可以了。 教徒们皱着眉头转身离开，显然对比尔彻底失去兴趣，护士在教徒踏出病房后赶紧走入房间，有些关心比尔的状态。 “克利夫先生，先回床上休息一会儿，吃点水果吧，今天厨房没办法按时开餐，免得你又说自己饿了。” “非常感谢你的关心，护士小姐。” “我昨天晚上吃了很多，现在还没有饥饿的感觉。” 看着教徒们完全离开，比尔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护士小姐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她只知道他笑起来很帅。 …… 随便吃了些水果，比尔躺在床上回忆昨夜发生的事。 本来他并不打算把欧德教廷牵扯进来，只是躁动的阴影船让他心烦意乱，比尔无法预料阴影船冲破影圈现身精神病院会造成多大的恐慌，但恐慌一定比那朵云严重。 因此他快速整理思路，联想到精神病院中的患者们，虽然不是能力者，但他们变成的影团同样能被船吸收。 这件事他很早就知道了。 还有教廷安排在这座精神病院中的人，他们应该都是能力者，只是尽职尽责地做着本来工作，完全不知道胡弗每天晚上都做了什么。 他们是比尔必须消灭的存在。 所以在离开隐蔽的暗室后，比尔以最快速度解决了门卫，并把他们变成影团喂给阴影船，平复它躁动不安的心。 普通能力者对比尔来说根本不堪一击，哪怕此刻的比尔还没有完全拿回属于自己的强大力量，只是利用影子行动。 普通能力者也没有人们（比如沙威）想象中那么厉害，拥有熊的力量和猎豹速度的能力者对普通人而言或许很强大，但一把猎枪同样可以解决他们。 所以大部分控制肉体力量的能力者水平都在这种程度上下波动。 而控制巫术类力量的能力者，在获得能力的初期甚至还不如纯粹拥有肉体力量的能力者们！ 因为熟练想要控制自身以外的能量，必须要经历长期的学习和研究，并且需要天赋异禀才能勉强做到。 这也是南斯主教大人能够在教廷中拥有极高威望，并独掌管诺曼地区事务及布里特斯马赛大教堂的重要原因。 他被欧德教廷有条件地信任着。 所以结合普通能力者对掌握强大力量的困难程度来看，比尔其实非常强，只是他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强大，也不清楚自己充满危险。 比尔继续回忆，思考昨夜自己做的那些事中还有没有会让教徒们发现那些事其实和自己有关。 「做掉四名门卫和秩序维护者后，我将他们变成影团喂给阴影船，船终于安静下来不再蠢蠢欲动。」 「只是它还希望得到更多，因为谢谢能力者体内的力量都不是真正的阴影之力，只是被我的影子强制侵染，所以他们四个人的效果甚至都赶不上胡弗自己的身边变成影团提供的能量。」 「因此我想到了能满足阴影船又可以把能力者失踪的事嫁祸给胡弗的办法，就是将打开通往地下石室暗门的机关主动展示给这些人看。」 「本来胡弗就是个精神病，他这么变态倒是省了我很多时间，所以使用那台绞肉机制造新鲜的血液，就能清晰传达昨夜胡弗出现过并且研究着邪恶实验的信息。」 「……」 比尔顿了顿，窗外似乎又传来蒸汽车突突突的声音，便转头望向窗外。 他看到忙忙碌碌的身影，有欧德教廷以外的人出现了，穿制服的警察、西装革履的政府专员、还有几名拎着药箱子的医生。 他们身后还出现一批还带着许多刷子和木桶这类清理工具的人。 “政府派来的人……吗？” “他们不会看出什么问题吧……” “希望这些人能尽快检查胡弗站长办公室的抽屉，毕竟这将是我离开这座精神病院最完美的解决办法。” 小声嘟囔两句，比尔继续在脑海中安抚自己的心。 「应该没有问题，欧德教廷的人对巫师的存在深恶痛绝，而且胡弗也不可能出现为自己辩解。」 「就算我之后有些失控……」 「把那些患者都杀了喂船，他们也不知道是其他人做的，一定以为是胡弗在研究中丧失理智，毕竟马瑟兰告诉我的信息中，明确地说明了这点。」 「他们会彻底检查这座精神病院，还有胡弗站长的私人物品，我只要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毕竟杀人时我也穿着胡弗站长的衣服。」 「还有那五个人呢……」 思考过度的结果只有疲惫和混乱，比尔不再胡思乱想，他只需要等待。 毕竟政府和教廷同时出现，他们在看到伪造的病例和记事本后，有很大几率将自己送出精神病院。 因为欧德教廷在明面上必须维护他所宣扬的正义与诚实，他们绝对不可能当着政府的面看到胡弗站长是收了一笔钱后才把自己关起来，还无动于衷。 而政府官员也会顺着欧德教廷的话，指责和咒骂消失的胡弗站长，不可能有人当面组织教廷伸张正义。 这也是比尔为什么会以乌云密布的方式昭告欧德教廷和布里特斯，这座精神病院出大事了！ 不过他也不想引来麻烦的记者，所以站在山顶看到飞驰而来的蒸汽车后，便将浓郁的雾气收回阴影空间。 这种黑雾是比尔最新掌握的力量，虽然还不知道它们具体的用处，但毕竟是费力从兄弟会手中得到，它们应该还有许多不被知道的秘密。 虽然现在唯一能体现出来的作用，是这种黑雾被胡弗看做是和阴影类似的力量源，而且它们在阴影空间中，也与阴影走私船建立了奇妙联系。 融入比尔身体的黑雾令他对力量产生更多与众不同的感悟…… …… 而就在精神病院被欧德教廷彻底检查，距离西山精神病院还不算远的北部工业区边缘地带，老威急匆匆地寻找朗格斯。 他脸上充满焦急之色，因为他刚刚才收到从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传来的消息。 关于比尔突发精神疾病，需要进入精神病院接受治疗的消息。 “朗格斯先生，您在房间里吗！”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您赶快收拾一下和我去西山精神病院看看去吧！” 老威奋力敲响朗格斯的房门，此刻天色也才刚刚明亮，过了一会儿朗格斯才从房间里走出来，哈气连天的样子好像整晚没睡。 “你这是怎么了……” “到底什么事大惊小怪的，研究院不是已经将那份技术垄断证明发下来了吗，预定产品的人数也在不断上升。” “你也知道我昨天为了陪那群不要命的中间商喝酒，大半夜才回来……” 朗格斯揉着眼睛抱怨道，说着还从胸前口袋里取出一根烟点燃，用香烟提神。 “是比尔的事、他真的出事了！” “研究院的人说他有严重的精神疾病，现在已经在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疗了！！” 老威抓着朗格斯的衣袖，将这件事事情说的非常严重。 朗格斯也猛然愣住，开始慌乱起来。 “我、我换身衣服马上就来！” “你去准备车，给我两分钟时间……” 老威马上点头转身就跑走，他要去尽快准备好车，连今天的工作都没有安排。 朗格斯也钻回房间更换衣物，嘴里的烟都因为妨碍速度而扔到地上。 不过在他换衣服的时候，房间门忽然吱呀一声响起又关上，朗格斯猛然回头…… “你怎么进来了？” “我们的资金账目出现什么问题吗？” 他奇怪地问道，手中还在继续进行着系扣子的动作，显然不明白会计为什么会在此刻出现在自己的房间。 而且还关上了房门，搞得神秘兮兮。 会计缓缓走近，在阴暗的房间里，搓着双手弓着腰，脸上还露着狡诈的笑。 “朗格斯老板，我刚才听见老威说威廉姆斯.克利夫变成精神病人……” “您……” “难道没有别的想法吗？” 第一百八十章 即将开始的提问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趁着比尔治病这段时间......” 初晨的光打入灰布窗帘，朗格斯系上最后一枚亮闪闪的袖口扣子，慌张的情绪渐渐平稳，眼神中好像多了什么捉摸不定的东西。 会计已经凑到他身前，背对着昏沉的光，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朗格斯老板，您看现在这间工厂马上就要开工，预售订单都与日俱增，他威廉姆斯.克利夫为工厂出过什么力？” “工厂能有现在的成绩，还不都是靠着您和那个老威忙里忙外，而老威也不过是个死脑筋的工程师，只会指挥工人干活，在其他方面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由您操劳。” “您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将工厂上下所有的权利都牢牢抓住！” 晦暗不明的房间内，会计尖锐又充满诱惑的声音骤然升高，伴随着朗格斯也提起一口气来…… 缓缓呼出这口浊气，朗格斯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出笼的欲望瞬间膨胀，比用打气筒吹气球的速度还快。 原本他并没有想到这些，毕竟威廉姆斯是工厂的重要投资人，也是工厂的工厂主，这一切都属于比尔。 而且工厂的发展路线都是他制定的，朗格斯和老威都不得不承认，没有比尔就没有走到这步的工厂，更不可能有人类自主控制双轮车这种产品面世！ 但朗格斯如果发自内心来说，他很嫉妒拥有这一切的比尔，这个还不到20岁的年轻人做到了他三四十年都没做到的事！ 他威廉姆斯凭什么？ “所以……” “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朗格斯有些心动，不过对这位心狠手辣又充满神神秘秘色彩的男人，他也不敢突然做出什么出格的傻事。 那家伙，真的杀人不眨眼睛！ 尖耳猴腮的会计见朗格斯心动，脸上浮现对一切了然于胸的表情，在朗格斯耳边低声将满肚子坏水泄出。 “只要设计让威廉姆斯.克利夫那家伙签订一份资产转让协议，合约里用小字加上几条特殊规定，或是我们之后偷偷在合约中加上两页说明资产转让的说明。” “反正他已经疯了，我们甚至可以仿造他的笔迹，老威除了机械知识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就算他发现我们做了什么，到时候木已成舟……” 朗格斯眯起双眼，小胡子一阵抽动，感觉这事好像真有戏。 他又从口袋里取出一根香烟点燃，能够吞噬威廉姆斯上万金镑的资产，这种事实在是太疯狂、也太吸引人尝试一下了…… 会计看到朗格斯正在思考，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继续劝他，朗格斯忽然抬起右手，让他不要说话。 “让我再仔细考虑一下吧，你说的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还是不要擅自行动。” “我先和老威去精神病院看看，看威廉姆斯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他真的完全陷入疯狂……” “那到时候再由我来帮他管理工厂，才名正言顺！” 朗格斯双手扯了扯衬衫，低声说道。 屋外也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老威砰砰砰敲响房门，大声催促还待在房中的朗格斯加快换衣服的速度。 “朗格斯，你还没换好衣服吗！”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你快点吧，比尔现在一定需要我们给与他支持，我们不能让他孤零零待在疯人院里！” 用木板临时搭建的房子并不结实，在老威的拍打中轰隆轰隆震动，朗格斯给会计一个眼神，让他去开门。 “我已经换好衣服了，这就出来！” 会计打开房门，朗格斯已经西装革履地穿戴好一切。 他的小胡子被打理得凹凸有致，头发也用发油捋顺向后梳着，手机还拿着绅士们的圆头手杖。 “你、你竟然还有心情梳头，算了，我们快点出发吧……” 老威抱怨两句，他完全不知道朗格斯这家伙脑袋里一天天想的都是什么，此刻老威也没有多想，拉着朗格斯便跑向停在工厂外面停着马车的地方…… 在一路颠簸之中，他们终于赶到从未进入过的疯人院。 而这里的情况，似乎和他们想象中有很大不同，在以前精神病大门外就挤满了蒸汽车甚至是蒸汽货车。 警察和教廷的人站在一起交谈，教廷又在与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话，晕厥的女护士躺在绿草地上，还有一桶桶红灿灿的血水从精神病院的建筑物里抬出…… “老威、你确定你没找错地方吗？” 朗格斯不自觉吞咽口水，面对如此紧张的气氛和古怪的画面，心中也跟着紧张，连幻想着得到工厂的喜悦都淡了。 “不会吧……” “布里特斯周围还有其他精神病院吗，我只知道这一家。” 老威同样充满困惑，他在得到消息后匆匆忙忙找到朗格斯，都忘记向研究院的人询问更多细节和精神病院的事。 不过他应该不会走错路了，通往西山精神病院的路只有这一条，这座巨大的蓝灰白色建筑物门前，就明确写着它的全称。 “先过去看看吧，我们也不是来劫狱，不用担心太多。” 老威话得到朗格斯认同，驱赶马车寻找可以停靠的地方。 布里特斯进入夏季后，即便是上午的阳光也很充足，不过在山里很难感觉炎热，阵阵海风从更西侧吹来。 在强风之下，老威和朗格斯将马车停在最角落地方，拴好马匹后走向正门。 小心翼翼的两个人缩着脖子避开交谈中和忙碌中的人们，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就这样走入西山精神病院大门。 当然他们只想找名护士小姐，询问比尔现在身在何处…… “喂！你们两个人站住！” “从哪里来的，来这里做什么！” 严厉的声音倏地在身后响起，老威和朗格斯马上停下脚步，不敢再乱动一步。 两名穿制服的警察小跑过来，手中还拎着比黄瓜粗的警棍，腰间带着黑色牛皮裤腰带和转轮手枪，表情似乎有些愤怒。 “你们是谁，来干什么的！” “赶紧老实交代，不然我就把你们抓回警局审问！” 他们挡在老威和朗格斯面前，对这两个不请自来的男人充满敌意，眼神中还带有巨大疑惑。 老威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他几乎被吓得说不出来话了，倒是常年从事高利贷事业和违法乱纪工作的朗格斯站出来。 “抱歉抱歉，两位警长大人，我们两个可不是什么可疑人员，我们只是来这里探望病人的普通人。” 他点头哈腰，并用力扳下老威的腰板，让老威与他一起向警察行礼，还不忘偷偷从口袋里递出两只烟卷。 这种用纸卷好的香烟是最近这段时间才出现的，用来替代烟壶的东西，虽然早就有雪茄可以夹在两指间吸吮，到普通香烟成为成熟的商品，还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 商人们为了扩大销量，这种成品烟甚至出现了众多人工调配的味道和口感，并设计了针对不同年龄层和性别的款式。 因此这种烟卷已经成为中层社会人士最喜爱的消费品之一，不管男人女人。 这两名警察看到烟卷后眼前一亮，脸上瞬间展露满意，斜眼看到周围没人注意后，这才手下烟卷放入口袋里。 “少跟我们套近乎了，普通人没事来这里干什么，这座精神病院的探病时间是从下午两点开始到下午四点。” 警察绷着脸上的表情继续盘问，眼底却流露出一丝笑意，不过他们也不会被一两根烟卷收买，只是态度没那么恶劣。 “啊，原来是这样啊！” “我们两个只是得到消息说这个朋友突然被诊断出有精神疾病，就匆匆忙忙赶来看望他了，还不知道这里规定了探病时间，真是非常抱歉！” 朗格斯更加低眉顺眼地说着，反正对于这些没什么地位的小警察，只要顺着他们奉承他们就好，总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情把自己和老威抓紧监狱去。 这两名警察互相看看，大概已经相信了朗格斯的话，忽然深深呼出一口气，在朗格斯和老威面前交流起来。 “我们能让他们进去探病吗？” “可能现在不是恰当的探病时机吧，而且重症病……” 一名警察说道这里忽然顿住，似乎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再次转头询问朗格斯。 “喂，你们要探病的人叫什么，我可以去帮你们问问领导，要是方便的话，或许就不用下午再跑过来一趟探病了。” “那还真的是麻烦您了，我们的朋友叫威廉姆斯.克利夫，最近才被送到这里接受精神治疗。” 朗格斯双手搭在一起，圆润的脸上带着中年男人油滑里带有诚恳的表情，这是他常年与警察打交道才磨炼出来的卑微态度。 “好的，叫做威廉姆斯的患者……” 一名警察转身离开，嘴里嘟嘟囔囔着重复着这个名字，打算向领导汇报此事，并向护士们询问这名患者是普通患者还是消失了的重症患者。 只是没等他走出两步，忽然转身仰头，瞪大眼球直勾勾地看着朗格斯。 “不、等等、你说威廉姆斯.克利夫？” “是那个威廉姆斯.克利夫！？” 这名警察的叫喊声同样唤起另外一名警察的某些不愉快记忆，他们几乎是同时大声叫喊出来，引得周围的人侧目而视。 老威对突如其来的的询问感到奇怪，毕竟他对春日革命几乎没有了解，而在朗格斯听到警察们大喊时，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将比尔的全名说给警务署的人，似乎并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 但此刻再后悔已经太迟，警察已经决定将老威和朗格斯先关在一间空房间里，快速寻找他们的领导，汇报这件事。 他们此时的领导，就是政府派来与欧德教廷商量被血洗的精神病院接下来该怎么处理和管理，并如何向公众传达这件事的宣传部专员和社会管理部负责人…… 就在事情乱做一团时，待在单人病房里的比尔并不知道老威和朗格斯就被关在距离他不远的房间。 他正靠在叠在一起的两个枕头上，手里攥着一只苹果，另外的手中拿着两张报纸，翻看最近这几天的实事新闻。 永远保持获得最新消息的好习惯，这是创业者的必备素养。 勤劳的日月再次交替，时间一直到晚上十点左右，比尔在吃过加鸡腿的晚饭后，数着时间等待其他人思考和行动时，终于等到除了护士以外的人。 推开房门走进来的，是一名神色严谨戴金丝眼镜的壮年医生，他个子挺拔，目光中带着几分锐利，看上去三十几岁。 这名拎着手提包走近的医生同时拥有医学研究者特有的气质，他来到比尔床边，自己搬来椅子坐下，并开始自我介绍。 “你好，威廉姆斯.克利夫先生，我是一名从业十年的医生，现在首都医院担任脑内科和精神科的治疗工作。” “此次前来是想对你的精神状况进行简单的判断，现在我是接替胡弗站长的工作，帮助你正确判断自己究竟有没有精神疾病方面的困扰。” “如果精神状况良好，就不用继续待在这里治疗，毕竟政府也不希望浪费经费投入给不需要住院治疗的患者身上。” 医生一板一眼地面对着比尔说道，他的脸上几乎没有情绪变化，看上去是能够公正判断病情的男人。 当然只是看上去，比尔从来不会只因为长相去判断别人。 “很高兴认识你，也很开心能有您这种经验丰富的医生为我诊断和解答困惑。” “你现在是要向我提问吗？” 比尔脸上挂满笑容，心中当然已经对此刻的情况有了推测。 「看来他们已经找到我留在胡弗站长抽屉里的伪造记事本，并且派来新的医生为我进行新的诊断。」 「是个好消息，还可以证明我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春日革命那晚阻挡我和沙威回城的人果然和欧德教廷无关。」 「因为教廷不知道我拥有神秘力量，不然绝对不会在白天的问话中，只问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就离开。」 大脑再次飞速运转，比尔无法控制地将这些思路捋清，不然思维就会不受控制地打结和碰撞，令他在接下来的提问中无法做出符合普通人标准的答案。 「从这件事中或许还能推测出更多我猜测已久的事，究竟是不是有没有人故意把我送入这座精神病院？」 「假如真的有人想害我被困在此地，那么应该不是政府的人做的，我暂时想不到他们困住我的理由……」 「而且他们知道我曾在吉克朗西帮助他们解决煤核矿的事，所以如果是政府希望我被困在此地，他们不会这么快找来首都医院的医生对我进行二次诊断。」 「当然，他们也可能提前让这名医生在诊断结果中做手脚，这样就能以正当理由将我关在这儿。」 「所以这次重新诊断很重要，我必须好好回答他的问题，绝对不能露出疯狂……」 第一百八十一章 剪彩的日子 深夜寂静，昏黄灯光照亮病房，五官精致深邃的男人们面对面交流，淡黄色的光将一切染成回忆景象。 三十几岁的棕发医生开始提问，手中还拿着笔记本记录，他对工作的态度只能用一丝不苟形容。 “吃番茄通心卷时，你会烦恼先吃面还是先吃蛋吗？” “是……不、不是。” 比尔恍然反悔，医生手中的笔顿了顿，记下答案。 “你敢穿着奇装异服走在街上，而不惧怕其他人的耻笑吗？” “……不敢。” “你会因为在睡觉前，双手不知道摆在哪儿而失眠吗？” “……不会。” “别人说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你敢当众说出他的笑话很差劲吗？” “……不敢。” “你讨厌的人要送你一块水晶，你会欣然收下这份礼物吗？” “……会吧。” 迟疑的声音落下，医生便会给比尔记下一个分数，比尔看不到他写了什么，不过有些问题医生并不在意，有些却要在笔记本上写很久才停下。 刚刚开始提问时，比尔还会注意，一定要做出符合普通人观点的做饭，不过随着问题一点一点变幻，他已经找不出规律。 或者说他已经不知道正常人会做出什么的选择，而精神病患者会怎样选择，只能根据下意识给出一个答案。 医生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这让比尔很难看出自己的精神状态，究竟能不能被诊断为普通人。 提问还在继续，比尔莫名紧张。 “……” “……有陌生人邀请你吃很不错的料理，你会接受吗？” “会。” “在曾经弄个时间段里，你有很想念故事给猴子听吗？” “可能有时会有这种感觉……” 医生和比尔一问一答，冷清的房间里，影子歪着脑袋，在煤油灯光的照射下向床脚方向延伸。 提问的声音缓缓消散，比尔奇怪地盯着面无表情的脸，他心中竟产生某种情绪，希望医生能继续了解自己的内心世界。 「患者对心理医生产生依赖，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不过医生还不知道比尔心中所想，当然也可能是知道而故意装作不知道，毕竟像他这种样貌不凡又经验丰富的精神科医生，必然会得到女人们的关注。 他整理一下刚刚的记录，又继续提问。 “克利夫先生，还有最后几个问题请你回答一下。” “没有问题。” 比尔显得非常轻松，努力展露笑容，医生见他这样，忽然闭合手中记录本，非常严肃地开口提问。 “那么如果我说你是精神病，你自己会承认吗？” “还有最后一句话，我说以后你可能会变成精神病患者……” “你相信这句话吗？” 伴随着低沉的声音消失，被光亮填满的单人病房忽然陷入沉寂。 带金丝眼镜的医生平静地看着比尔，这种电视里经常见到的医生形象，在此刻却给比尔带来新的压力。 「他说我是精神病？」 「还说我以后也有可能变成精神病？」 「该死的，他在开什么玩笑！」 情绪忽然烦躁低落，比尔皱紧眉头，忽明忽暗的灯光闪烁，他又想起胡弗站长发疯时候的样子。 胡弗站长无疑是在获得力量的过程中，丧失了理智，难道自己也在获得力量时…… 忽然想到这里，比尔拼命摇头，试图将这种思绪甩出。 “我非常肯定自己不是精神病患者！” “当然，我也完全不相信我以后会变成什么精神病患者！” “虽然他们认为我在外出时受到刺激，做出某些难以被人理解的行为，但我现在已经彻底恢复正常！” 比尔坚定地几乎喊着说出这种话，不管这些话是真是假，为了能顺利洗脱精神病患者身份，他都要让其他人相信自己没病。 “好的，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了，你不用激动与我刚刚的问题，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测试。” 医生的内心毫无波澜，他大概是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只是将笔记本和钢笔放回公文包中。 “克利夫先生，非常感谢你对我这份工作的配合，作为一名医生，我想我有必要安慰并给与恰当的建议，来指导你接下来的生活正常运转。” “什么意思？” “你是说我有病吗！” 比尔再次激动，连地面的影子都跟随情绪起伏颤抖，不过医生只是从椅子上起身，忽然呼出一口气来，摇了摇头。 “放心吧，克利夫先生，您并不需要继续就在这里接受治疗。” “但我不是说您的精神状态健康，只是尚未达到被人照顾的程度，您拥有独自生活的能力。” “我只是建议你以后可以……” “放松一点，别让自己想太多了，思虑过度对人类来说本就不是好事，人类多数病痛都是因为情绪导致。” 在为比尔解答疑惑时，医生脸上的表情竟然也柔和下来，看来他只有在给病人看病时才会严谨。 “那、你的意思是……” 比尔这才愣住，他好像误会了医生。 “嗯，我的诊断建议是，你可以回家去做该做的事情了，不过后续我希望你能好好调整心态。” “毕竟受到过剧烈精神刺激的人，都会在某种意义变得越来越敏感……” “对了，你能告诉我，你之前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吗？” 作为离开前应尽的礼貌与教养，医生向比尔伸出右手，并提出了唯一的私人问题，毕竟这种问题属于患者的**，他本不应该多嘴问的。 而且唤醒患者不愉快的记忆，在某些必要的时刻才能做，毕竟在患者没有留下恐怖出现以前，医生也不应该主动刺激他们。 只不过好奇心，人人都有。 “呵，你绝对不想知道我遭受什么，我现在也只把它当做一场梦，只不过这场梦更加真实一些。” 比尔终于露出最真诚且轻松的表情，他现在可以肯定，这个世界并不是处处都针对他自己。 大部分事情在变得最糟糕之前，总会遇到合适的转机，因为他已经了解到政府部门和欧德教廷现在都对自己没有仇恨。 不得不说，这件事非常值得庆幸。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再多问，接下来我会如实将你的测定报告交给政府专员和教廷特使。” “克利夫先生，恭喜你重回正常社会！” 没有留恋，医生推开病房铁门，现在是深夜时分，比尔依旧能看到病房门外忙忙碌碌还在工作的人们。 在医生踏出房门瞬间，比尔忽然又想起什么事情。 “请等等，请等一下再走！” “嗯，还有什么事吗，克利夫先生？” 医生停下脚步，丝毫没有因为比尔的呼唤而产生不满，换了一只手拎着公文包，他理了理衣领，抬手时顺便看了眼手表。 “如果……” “我是说如果，以后我感觉自己需要进行精神治疗，可以去首都医院找你吗？” 比尔靠着叠在一起的枕头，他对自己的精神状态依旧不能安心，毕竟当他仔细思考几个月发生的事，他慢慢察觉到诸多不和谐且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况。 既然这样的话，接受治疗或听从精神科医生的建议，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只要不被关在不能自由行动的精神病院里就行。 “哦，当然可以，克利夫先生。” “很高兴你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信赖我的能力和水平，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就请到首都医院来找我吧，我叫亚尔弗雷德。” “当然我还是希望我们不会再见，因为这就意味着你不需要医生，也没有被精神疾病困扰，哈哈！” 亚尔弗雷德医生尬笑两声，看到比尔似乎没有因为自己的冷笑话而开怀大笑后，暗自骂了一句**。 不过他还是很快整理好形象，向比尔点头后彻底走出病房，并轻轻关上房门…… …… 在耐心的等待过程中，比尔已经计划离开后要马上动身，前往锡兰继承属于威廉姆斯的遗产。 不过没过多久，病房的门再次被护士小姐打开，又有人被放入比尔病房。 是被关了一整天的老威和朗格斯。 “比尔，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你没事吧，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老威跑到床前急迫地问他，就差整个人都扑上去晃动比尔，护士小姐瞪着老威，面露凶光。 “小声点，隔壁的患者们都睡了，如果你大吵大闹我就把你轰出去！” “抱、抱歉……” 在护士小姐的冷哼声中，老威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说话音量马上降下来，毕竟满身油乎乎的家伙很难第一眼就被人喜欢。 朗格斯迟疑地跟在老威身后，在护士小姐转身离开时，不忘向她点头行礼致谢，从而赢得了些许护士对他的好感。 嘭地关上房门，老威已经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激动不已，朗格斯却迟疑地换换靠近，心中不停翻滚的**令他惴惴不安。 “比尔，你现在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用不用我给你倒点热水？” “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没什么事，而且刚刚有专业医生给我诊断过了，说我现在的精神状况良好，等办几项手续就能离开。” 面对面色焦急万状的老威，比尔心中似乎升起一点暖意，不过他自己的感受器官不太灵敏，便很难抓住这种感觉。 “哦哦，那可真是太……” “什么！比尔，你要出院了！？” 没等老威说完一句话，朗格斯低着的脑袋突然抬起，惊得另外两人都感到疑惑，老威甚至瞪大眼睛。 “朗格斯，你这是怎么了，比尔能这么快离开这里不是件好事吗，你……” 朗格斯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目光扫到比尔审视且半眯眯的眼，不自觉喉结滑动、吞咽口水。 “对、对呀，这当然是件好事！” “我刚刚也是因为非常激动、激动和兴奋才不小心喊出来，抱歉抱歉，不小心吓到你们了吧……” 满脸假笑的朗格斯装作也要搬来椅子，找到机会赶紧转身松气，偷偷擦去额头上顺着发梢流淌的汗滴，清晰内心悸动。 虽说心生杂念邪欲，可比尔曾经威胁他的画面和阴影，历久弥新地萦绕在脑海，令朗格斯一想到自己打算侵占比尔资产，就不自觉感到恐惧。 可上万金镑的资产就摆在眼前，朗格斯被挑动的**早就悬在半空，飘来飘去、飘来飘去…… 而且通过这段时间对工厂事务的管理，以及和其他商人们的接触，朗格斯已经清楚地了解到比尔建立的这个机械工厂，可不仅价值前期投入的金镑！ 因为工厂现在已经拿下了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的关于人类自主控制双轮车的垄断证书，所以它未来能赚到的利益，简直难以用数字估计！ 几万金镑对于朗格斯这种依靠放小高利贷为生的半底层人士来说，就已经是他一辈子都不敢相信的，要是再能赚到十万、十几万甚至是几十上百万金镑…… 天文数字！ 绝对是天文数字！ 对比尔的恐惧和不安与膨胀的**在朗格斯心中绕来绕去，他再次吞咽口水，用尽全力平复乱糟糟的情绪，这才转身。 搬来椅子坐在老威身边，朗格斯脸上挂满对比尔的关切。 “比尔，这段时间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就得了什么精神疾病，是在外面的时候受到刺激吗？” “还好你已经痊愈，不然我和老威一定会后悔那晚没有阻止你离开布里特斯，没有你的话，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言不由衷地关心着比尔，朗格斯此刻表现得比老威还体贴，他甚至从腰间去下小刀给比尔削苹果，做出从没做过的事。 老威看到朗格斯这般，还以为他是真心想要为比尔做些什么，不再对他之前的奇怪动作不满。 比尔半眯着眼睛，依旧靠着床头。 他看向朗格斯的神色不定，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家伙虽然心中有鬼，比尔也还没发现他的任何把柄。 更何况，工厂现在还需要他。 “其实只是一场误会，现在误会解除，我就能离开这里。” “那太好了！” “比尔，我们的工厂马上就要剪裁，到时候你可必须得在场才行啊！” “我和朗格斯计划好的剪裁日子就在八月八日那天，到时候我们能做出第一批人类自主控制双轮车，也能邀请到众多记者朋友和商人朋友们到场光临！” 老威再次兴奋，他和比尔同样期待着这天的到来，毕竟作为与比尔从头开始策划工厂的合作者和好朋友，老威已经把工厂视作最珍贵的宝贝。 比尔点头回应，在他的计算中，工厂的确应该在这段时间造成大部分准备工作。 不过他必须先离开。 “放心吧，剪彩当天我一定会在。” “不过我还有件非常紧急的事需要再离开雾都一段时间，大概半个月左右吧，这段时间里工厂还是要交给你们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进进出出的黑雾 “我的天，比尔，你又打算去哪儿？” 老威再次激动地从椅子上窜起，他虽然不想干预比尔的私生活，可这个年轻人也太不让人放心。 “比尔，听我说一句，你不应该再到处乱走了。” “这次出远门就差点出事，你应该好好在家修养一段时间，等身体和情绪都完全松弛下来，再找朋友一起出门……” 比尔挠了挠后脑勺，忽然起身从床头柜子的夹层里取出一份土黄色文件夹，直接伸手递给老威。 “我知道你在关心我，不过不用担心，这次出门真的只是要办一些私事，绝对不会再将自己弄成现在这样。” “虽然不是什么值得声张的事，不过我想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不得不出门拿到属于我的东西。” 接过档案袋的老威急忙拆开，朗格斯也凑到他身旁，手中还拿着削了一半的苹果，用力看向还未从档案袋里拿出的文件。 比尔注意着朗格斯的一举一动和神情，认为自己有必要做点什么，帮自己和老威解决后顾之忧。 当老威抽出档案袋里的白纸，开始阅读这份让比尔再次离开的原因，他和朗格斯几乎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竟然是庄园！” “比尔，你竟然继承了一座位于锡兰地区的庄园！” “不、不对……” 老威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不过又很快想到自己不该感到高兴，毕竟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财富。 这是遗产，死人的钱才能叫做遗产。 “对不起，比尔，我对你父亲突然离世的事情感到抱歉，你理应回到故乡，为家人尽到自己作为长子应尽的责任。” “……感谢你的理解。” 比尔认为此刻不应该反驳老威对自己的安慰和歉意，虽说威廉姆斯的父亲跟自己没有关系，但拒绝老威的好意就显得冷血。 而一旁的朗格斯没有说话，只是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遗产继承书上关于比尔能继承的物品列表。 「庄园、田地和砖楼……」 「磨坊、鱼塘还有五千多金镑现金！」 「我真是吃了狗屎，威廉姆斯这家伙以前不是穷光蛋吗，他怎么突然又变成了农场主的儿子！」 「他以前都是在耍我！？」 努力维持着表面平静，朗格斯握住遗产继承书的双手却不自觉颤抖不停，内心却在疯狂咆哮。 直到老威将被他握紧的文件抽走，朗格斯才恍然回神。 “喂，朗格斯，你应该小心一点。” “遗产继承文件很宝贵的，你别把它弄得皱皱巴巴，不然后面进行财产交接时就会变得麻烦。” “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朗格斯用假笑掩盖尴尬，将放在一旁削好的苹果递给比尔，虚情假意地关心比尔。 “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节哀顺变。” “哦，谢谢。” 毫不走心的回应，比尔结果苹果，理所当然地咬下。 苹果又甜又脆，只是非常好吃。 “说来……” “我记得锡兰地区的庄园好像很贵吧，大概需要一千金镑才能买下南方一亩最肥沃的良田？” 朗格斯尝试着询问，连比尔外出时遇到的事都漠不关心。 他正在不断用属于比尔的财富来确定自己失败的人生，并越来越感受到什么叫做羡慕与怨恨。 跃动的心脏微微颤抖，这是名为嫉妒的情绪在脑中作祟！ 朗格斯还记得自己以前也曾有过如此强烈的被嫉妒占据的时刻，不过那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了。 比尔知道朗格斯为什么关心这些，没有任何遮掩，直接告诉他真实价格。 “一千金镑是最烂的边缘地带的田地，想要买到最肥沃的土地，均价大概在一千八百金镑到两千金镑。” “所以我必须尽快赶回去，不然这些东西就会被视为无主之物，进入拍卖行填充政府的口袋。” 老威提着的一口气无奈吐出，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劝比尔别去，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这次自己的好朋友不会出现意外。 “对了，我刚刚还想问，你们怎么会这个时间来我这里，西山精神病院的探病时间不是下午两点到四点钟吗？” 比尔随口问道，并且从老威手中接过这份重要的文档袋，开始下床收拾东西，从柜子里拿出准备好的正常人衣物。 “这件事我们也感觉非常奇怪，我和朗格斯一大早就过来了，却看到这座精神病院里挤满奇怪的人。” “然后有几个警察出现拦住我们，得知我们来看望你后就把我们关在一个屋子里，刚刚才把我们放出来见你……” 老威缓缓降低音量，跟在比尔收拾忙碌的身后，凑到耳边偷偷问他。 “比尔，你说这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难道是有凶杀案……” 比尔停住脚步，摇了摇头，一边脱下病号服换上黑色绸缎衬衫，一边回应。 “我不知道的，这里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不过听护士小姐说，好像是欧德教廷派到这座精神病院的管理人员失踪。” “不过具体怎么回事，我完全不知道，也没什么兴趣了解。” “我现在只想早点出去，回家处理那些麻烦的事情，没准我还要缴纳一大笔遗产继承税，毕竟我对这种事也没什么经验。” 说完他已经换好衣服，将微微张长的卷发疏到脑后，用连护士小姐都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的头油膏固定发型。 这些东西当然是以前比尔随手扔进阴影空间的物品，现在能派上用场，真是非常方便的事。 就在比尔整理好衣着时，护士小姐果然带着好消息到来，速度快到连比尔自己都始料未及。 “恭喜你，克利夫先生，你今晚就可以出院了！” “咦？” “克利夫先生，你这么快就收拾好东西要离开了吗，你早就知道自己……” “嗯，刚刚亚尔弗雷德医生跟我说了，让我收拾东西准备滚蛋。” “……好吧，克利夫先生，再次恭喜。” 护士小姐在喜悦中叹了口气，对比尔误诊这件事感到高兴，又为自己以后将无法继续照顾这个男人而感到失落。 不过她还是尽职尽责地将亚尔弗雷德医生开出的诊断证明交给比尔，并帮助他理了理领口和袖子。 比尔对女护士的恋恋不舍并不在意，在解决**的特殊情况以前，有再多女人都是虚妄的存在。 他只是在思考自己被这么快就放出精神病院的原因。 「大概因为胡弗是欧德教廷的人，且种种迹象都表明胡弗做个很多蠢事，所以在政府人员也了解到这些事后，欧德教廷便急于将我放出去，以弥补之前的错误行为。」 「也许政府也是这样想的吧，他们必然会担心我和教廷人员接触时，不小心泄露煤核的事，那样他们可就要倒大霉！」 「嘿，突然成为这种存在，真不知道我该感到庆幸还是骄傲。」 他向护士小姐点头致谢，虽然这里护士基本都是三四十岁以上的老女人，也因为出身问题从来没过保养的概念，而显得皮肤粗糙且发型老土。 但这些护士的确在用心照顾自己，即便长得凶神恶煞，她们依旧善良，和那个表里如一的马瑟兰小姐不同。 很快整理好一切事物，说来比尔除了遗产继承文件外，也没有什么要携带的物品。 山顶夜晚凉爽，皎洁星空之下，数名女护士站在大门前向比尔挥手告别，比尔以他最礼貌的方式展露笑容，向这些人和这座精神病院告别。 …… 马车颠簸，老威和朗格斯将比尔送回他就在山脚下的别墅后离开，在精神病院耽误了一整天时间，他们必须尽快回归工作。 比尔回到山林别墅时，已是午夜时分，而他发现乱糟糟的院子里不知何时竟变了一番模样。 曾经的杂草消失，变成了一丛丛爬藤玫瑰，通往别墅的路面也用小石子铺好，两颗新移植不久的松木栽在院子两侧，伴随着其他花草，令庭院凹凸有致。 甚至在庭院右侧，比尔还看见一座用木桩铁链和藤条编成的双人秋千，在皎洁月色下泛起幽幽之感。 「是埃斯特做的吗？」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品味了？」 「不对，我应该问，她从哪儿来的钱改造我的院子？」 怀抱着这种疑惑，比尔敲响房门。 家里钥匙早就不知丢到哪里，所以他先试着呼唤埃斯特，因为此刻别墅内没有一盏灯亮着，所以他无法确定埃斯特已经睡了还是没有回来。 稍作等待且无人理会后，比尔可以确定埃斯特不在家中，利用影子穿过门缝，从内侧打开房门。 终于回到家中，他开始着手准备接下来要做的，因为在离开布里特斯以前，还有几件必须造成的事。 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书房以后拿出多时未用过的阴影之书，写下自己的怀疑对象。 “在矿区里攻击我的势力，暂时可以排除的有欧德教廷和新政府。” 想到这里，比尔在阴影之书上这下这两个名字后用油墨笔在上面打叉，又写下其他可能与这件事有关的组织或是机构。 “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紧密团结一致对外的军方、还有……” “会和兄弟会或魔术师杰克、甚至是黑街有关系吗？” 比尔拄着笔尾思考，他对这些组织最熟悉的是研究院，而试着对谋害自己的组织进行推断，首先就要考虑根本原因。 “他们中的哪个组织，恨不得我马上去死或是被关起来呢？” 黑漆漆的书房内没有一丝光亮，笔尖在阴影之书洁白的纸上划来划去，轻佻的摩擦声有些浑浊，在寂寞无声的黑暗中回荡。 能在黑暗中视物的比尔犹豫很久，终于在杰克和黑街的名字上打叉，两道黑粗的墨迹微染纸张。 “我和黑街没有利益冲突，虽然悬赏令一直存在，但他们想要杀死我的话，不可能只是把我扔下矿井，他们应该清楚能力者不会被轻易杀死。” “况且我的人头还在，没有脑袋那些杀手就无法交差，更无法取得雇佣者佣金。” “疯子魔术师杰克也一样，虽然不知道他是否隶属于某个组织，但显而易见的是他和威廉姆斯是老熟人。” “因为他和我是同类人，我知道他追求的死亡不会这么简单，况且他好像还有虐杀路人的倾向，这次的事无他无关。” “那么有谋杀我的理由的组织，现在就只剩下另外三个……” 深吸一口气思考，在黑暗中充满着欢愉的气体进入鼻腔，这种独自享受黑暗中寂静的感觉比起抽雪茄也不多承让。 在比尔半闭着眼睛时，淡淡的黑色雾气从来鼻孔冒出，并跟随呼吸不断进出身体，似乎成为这具身体的一部分。 这些黑雾拥有和阴影相同的灵性，它们会好奇地用身体震荡四周，并附在它们喜欢的物品上。 比如…… 摆在书桌上的小机器人摆件。 比尔随手拿起小机器人，手指摆弄它们灵活的关节和武器并继续推测，而那些黑雾一点点浸入小机器人的关节，像是…… “应该不是研究院，虽说希望独吞安全开采煤核的技术，但研究院没有能力联合其他人策划几乎完美的行动，除非他们找到了通往想对付我的组织。” “因此他们最多就是在得知我可能疯了的时候落井下石，这样就可以反悔曾经与我签署的关于煤核开采利益分配的合同。” “那么诺曼军方和一直隐藏在社会各个角落里的兄弟会，会是哪个呢？” 无奈揉了揉眼皮，比尔感觉脑袋疼痛，只能先休息一会儿再继续思考。 当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这口废气中黑色的雾也被呼出更多，它们顺着比尔指尖进入小机器人，似乎有赖在里面的趋势。 比尔对这种现象有些好奇，因为通过这种神奇画面，他忽然联想到了自己。 身为阴影生物，他当时是不是也像这样一点点浸入威廉姆斯的身体，再完完全全地获得了掌控权？ 想到这里以后，比尔唤醒了影圈，召唤更多黑雾出现。 霎时间，黑漆漆的书房被黑雾充满，一切变成雾化后的画面…… 第一百八十三章 救命的一句话 空气变冷，黑雾弥漫。 这间伸手不见五指的书房内部，比尔试着控制黑雾，让它们缓缓进入小机器人。 等其中一只小机器人被完全填满，比尔又控制黑雾进入下一个，不过更准确的说法是引导，他无法完完全全地控制黑雾。 这种感觉就像成为一场音乐会的指挥，黑雾就是在场中听从指挥的乐手，阴影之力才是比尔的双手。 而黑血，大概就是那根指挥棒了吧。 咯吱、咯吱咯吱…… 黑雾钻入小机器人的环节，渐渐将它们染成接近黑色，直到十二只小机器人无法承受更多，比尔开始引导尚未用光的浓郁雾气回到阴影空间。 书房内渐渐恢复平静，不再有腾腾雾气挡住视线，比尔期待地看着它们，期待马上会有神奇的情况出现。 等待片刻后，书桌上的小机器人们除了颜色变黑，似乎就不再有其他变化，对此比尔有些失望地将它们摆好。 “没用吗？” “也是啊，创造生命，怎么可能是这么简单的事……” “军方和兄弟会的事还没弄清楚，不过这事应该和军方无关吧，毕竟沙威现在也回到军队任职，他又主动来找我交流。” “希望政府能尽快解决兄弟会的问题，做好他们该做的安抚工作，不然以他们的性格肯定会针对我吧？” 说着比尔伸了个懒腰，起身准备离开。 今晚除了收拾行李以外，还有些其他事必须做完，不然他无法就这样安心地离开，毕竟这些状况已经出现的那么明显。 后顾之忧必须马上解决，绝对不能它等到事情发展到糟糕程度。 比尔推开房门…… 啪！ …… 物体掉落的声音响起，瞬间转头！ 比尔瞪大眼球，他赫然看到刚刚被自己摆好的小机器人掉在地上，而房间里明明没有另一个人存在。 “我明明把它摆在桌子里面的位置。” “它们难道……” 不自觉吞咽口水，莫名的紧张感升起，比尔破天荒地点燃挂在墙上的煤油灯，让光亮充满书房。 他仔细盯着小机器人，果然感受到一丝怪异，就好像自己正被什么东西审视，房间内不再只有他一人。 目光片刻都不敢从它们身上剥离，比尔攥紧拳头，黑色也蔓延到白眼球…… 咯吱…… 它、恍然间动了！ 虽然只是最最最细微的抖动！ 但布满阴影的眼球里，正清晰倒映出每只小机器人内部黑雾正在运转的脉络！ 这种拥有奇特融合性能的能量，正慢慢成为小机器人的一部分，并提供了足以令如此微小的物体活动的黑雾力量。 很快，这十二只小机器人全部咯哒咯哒咯哒咯哒…… 它们剧烈晃动，和抽搐的人类一样，比尔同样记起曾经被阴影侵蚀的画面，和那份冰冷的绝望的感受。 但这些小机器人无疑幸运，因为它们没有装备感受器官，所以它们不会感到冷，也不会感觉孤独与绝望这种负面情绪，甚至于可以说，它们不会失去理智…… 因为这些小机器人不是人类，所以即便它们获得了什么，也不会陷入那种疯癫，只是与拥有最基本感受的黑雾融合，成为有可能进化出意识的载体。 “你们……” “能听懂我说话吗？” 比尔捡起掉在地上的机器人，虽然没有得到具体回应，但他发现它们似乎抖动得更加剧烈，似乎很想马上完成这种蜕变。 本就与比尔拥有一定精神联系的黑雾正发生奇妙的变化，他再也无法抑制好奇，眼球在眼眶里转了几圈后，一道影子慢慢钻出右手食指。 而比尔正一点点脱离威廉姆斯的身体，意识钻入这倒影子，成为迷你大小的影子爬上办公桌面。 当他成为阴影的时候，比尔与黑雾的意识连接更加强烈，这道只有巴掌大的阴影忽然揉了揉小机器人的影子，让它们原本模糊的影子更加清晰。 紧接着，比尔甚至分出了一点点自己的影子融入谢谢小机器人，这些影子里几乎不带有主观意识，只是带着最基本的常识与作为人类多年生活的经验。 比如走路时要绕开障碍物、告诉它们有眼睛和嘴的那面是前面、打扫卫生和做饭是基本生活技能、属于人类的需要…… 再比如我是你们的主人…… “现在你们感觉好多了吗？” 将自己的影子送给其他生物（机器？）的感觉很怪，比尔躺在桌面上，从下方切入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小机器人们拼命颤抖的关节正一点点恢复正常。 它们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都是假的，所以在没有感受器官的帮助时，黑雾忽然散发了一点点在周身。 依靠黑雾对环境的碰撞作为感觉器，这些小机器人渐渐动了，它们一点点熟悉了拥有固定形态的身体是怎样感觉。 比尔很满意这种想法，当属于自己的影子进入小机器人后，本来只是若有似无的淡淡联系，此刻已经变成紧密相连。 影子溜回威廉姆斯的身体，比尔掰了掰僵硬的脖子和手指，长时间没进入影子，这种感觉令他产生熟悉的陌生感。 “嘿，孩子们，过来！” 向十二个小机器人招招手，比尔坐在椅子上，面带笑容。 当那些用螺丝固定脑袋或脖子无法活动的小东西们听到熟悉的呼唤，整个身体都产生角度，转向比尔方向。 一只用弹簧做头发的小机器人试着迈开螺丝腿，笨拙地向前迈了一步。 它的身体还摇摇晃晃并不稳定，但其他小机器人很快模拟它的动作，忽然它啪叽一下跌倒在桌面，身后的小机器人们也学得有模有样，全部摔了一跤…… 看到这副画面，比尔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那里。 “看来你们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不过今天没时间教你们，先跟我一起出门吧，毕竟复杂这种的人类世界……” “还是要你们亲身经历，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问题，以后多跟我学习就好。” 比尔两手抄起小机器人，对这些小东西们简直爱不释手，不过他又似乎想到什么，吹熄书房的煤油灯后离开。 回到卧室后，他将小机器人轻轻放在地上后翻箱倒柜，将需要携带的衣物取出，黑色的全部放入阴影空间，彩色的放入轻便的手提包里。 然后又翻找了一会儿，终于在衣柜地下翻出可以绑在腰部皮带上的手枪皮套。 “原来被埃斯特收到这种地方，不过还好没被扔掉。” 这些可以别在皮带上的枪套是比尔很久以前买的，毕竟有时候他会不方便从阴影空间中取出武器装备，因此身上也要带枪。 将两只手枪套略微改造后，比尔将套带在身上，又把好奇的四处爬动的小机器人们轻轻放入手枪皮套中。 “先在里面忍耐一下吧，过段时间我就给你们换个新家。” “别乱爬掉出去了，虽然我们拥有精神上的联系，就算你们丢了我也能找到，但如果被其他人捡到，可能会被分尸。” 充满活力的小机器人一个踩着一个爬上手枪套上层，脑袋顶开没有扣着的皮扣，只露出半截小脑袋在外。 虽然它们并不依靠假冒伪劣的眼睛观察四周的情况，但毫无疑问，在得到人类经验以后，它们更习惯于用眼睛去注视。 比尔没有限制它们的行动，用衣衫挡住绑在腰间的手枪套上方，他拎起手提包，快速走下楼梯，消失在林间小路。 …… 从西山精神病院回到北部工业区，当马车缓缓驶入机械工厂，朗格斯复杂的心情似乎得到平息。 不过他知道这是暂时安静下来的假象，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比尔的资产继承书，朗格斯感觉自己已经陷入魔障。 而就算他清楚心态有问题，也无法将自己从里面拔出。 深夜中的工厂除了守夜的门卫外，其他人早已因为白天的忙碌睡去，阵阵晚风吹动衣襟，长胡子的中年男人跳下马车。 “朗格斯，你今天看起来不太对劲，是不是最近要操劳的事太多，所以精神状态有些恍惚？” 老威驾驶着马车，还是很担心朗格斯的身体状况，毕竟比尔不断外出，所以工厂里有很多事都要靠他才行。 说来老威也很清楚朗格斯的存在对于工厂的重要性，虽然不知道比尔和朗格斯平时私底下都做了那些事情，但开办工厂遇到的那些问题，一个个都得到解决。 不得不说，朗格斯是个有能力的人。 “大概是这个原因吧……” 朗格斯无精打采地接受猜测，他此刻可没有心情反驳。 “那你可要注意休息啊，我们需要你健健康康的身体，因为没有你的付出就没有今天的工厂！” “……我、知道，谢谢。” 得到回应的老威这才点点头，驱赶马车回到该停放的位置，朗格斯转头走向自己的临时房间，背影充满落寞。 老威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不再管他为什么情绪低落，他也需要尽快休息，好有精力投入明天的工作中。 周围还有知了喂喂喂的叫不停，不知道藏身何处的蛤蟆也吉鲁吉鲁，令被皎洁月光照亮的夜晚热闹起来。 朗格斯的思绪被虫鸣扰的心烦意乱，他回到房间，从怀里取出火柴划亮，随手点燃挂在墙上的煤油灯。 呼—— 灯火熊熊燃烧，朗格斯取出一根烟，只用拇指和食指掐住烟尾巴，嘴唇贴住指尖嘬了一口…… “朗格斯老板，你今天……” “谁！”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朗格斯瞬间向后跳了半步撞墙，从暗处走出一个人影，晃动的煤油灯令影子也晃动不止。 “您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我还一直在这里等着您呢。” “对威廉姆斯的情况打探的怎么样了？ 会计干瘪的身体被灯光照亮，朗格斯稳住情绪眯眼观察，这才看清被晃眼的光照射下的男人。 “原来是你啊，吓死我了……” 朗格斯不再害怕，坐回椅子上抽烟，弥漫的烟雾没有逼退贼眉鼠眼的会计，他又凑到朗格斯身边，双手在掌心揉搓。 “朗格斯老板，这事您考虑的怎么样，威廉姆斯他疯到什么程度，能不能和我们签署资产转让协议？” 面对会计的问题，朗格斯此刻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说明，他更加用力地吸了两口烟，用尼古丁麻痹仿佛得而复失的感觉。 “比尔他……” “他现在已经离开精神病院了，说是已经被专业医生诊断为正常人，不需要继续待在精神病院治疗……” “什么！？” 没等朗格斯说完毫无灵魂的话，会计脸上的表情已经比朗格斯得知这个消息后还要扭曲和震惊。 “这、这怎么可能！” “朗格斯老板，那个威廉姆斯克利夫明明就不正常，就算是平时和他接触时，我们都能感受到他是个疯子！” “专业的医生怎么可能说他是正常人，还把他从精神病院放出来了？” “该死，这究竟是在开什么玩笑！” 会计几乎控制不住音量，他就差抓住朗格斯疯狂摇晃表达不满，但也拼命挠头，嘴里嘶声不断。 “好了好了，你冷静一点，这件事就先不要再提了。” “威廉姆斯没那么容易对付，他完全疯了我们才有戏，但显然他还没完全疯掉，而且他认识的人可都不一般……” 说出这些话后，朗格斯再次认清自己与比尔间的差距，他叹了一口气，鼻孔里也冒出灰烟，感觉十分疲倦。 “可是朗格斯老板，您就心甘情愿给威廉姆斯打工吗？” “就算没办法直接得到资产，只要我们掌握着这里，就有办法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点点转移工厂赚到的钱，甚至可以建立一个空壳公司把……” 嘭——！ “够了，我说闭嘴！” “现在我有工厂的平台，每天接触的都是政府人员和大老板，我不相信自己会永远都给别人打工，做一辈子社会底层混子！” 朗格斯忽然响起来大喊，右手狠狠拍在木板桌上，惊起一阵灰尘，也吓到的会计。 “……你先回去吧，我今天很累了。” 终于将会计轰赶出门，朗格斯迷迷糊糊熄灭煤油灯，躺在吱呀吱呀的木板床上，很快睡去。 而在他彻底陷入昏睡前，他似乎听到熟悉的声音…… “朗格斯，刚刚那句话救了你一命。” “你应该感到庆幸……” 第一百八十四章 船上的异教徒 公历1734年7月1日这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从鹿特贝妮港向海上望去，海鸥在半空盘旋，暖光照在人们身上，和煦而凉爽的风从海平面吹过，带来舒适与远方味道。 滴——！ 全新建造的轮船拉响汽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钢铁与蒸汽缓缓停靠在岸，绅士们穿着抵御海风的薄大衣，拎着皮箱排队等待登船。 等待登船的人们手中还拿着船票，有专业的穿制服的检票员检查，放验票通过的人登上客船。 挤在一起的旅人高举船票向通道涌去，喧闹的喧闹声和客轮鸣笛遥相呼应，一箱箱货物被力工搬运，他们还大声喊着口号。 这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热闹而充满活力，因为这里是繁华的首都码头，再向前走一段路程，就是诺曼的经济与政治中心。 不过此刻准备登船的都是打算暂时或永远离开布里特斯的人，虽然首都里充满机会与机遇，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承受生活在雾都的巨大压力。 不过布里特斯并不在意这些离开的人，因为它每天都会迎来新的仰慕者，以及更多的试图在这里活下去的人。 比尔也站在队伍最后等待，这是他买到的最快一艘前往锡兰地区的蒸汽客轮，这艘客轮才服役不久，因此现在政府用它赚钱的大好时机。 一阵海风吹过，比尔扶住礼帽，终于轮到他登船，他就从容不迫地从怀里取出船票交给严肃的检票员。 “客人欢迎您乘坐此次客轮，您的票没有任何问题，根据船票的提示，您的单人房间在……” “……” 检票员在检票时喋喋不休，嘱咐比尔坐船时需要注意的事，他并不是对每位客人都这样热情，只有手持高级船票的旅客能得到安保人员的帮助。 比尔顺利登上客轮，攀爬过程中转头向布里特斯方向查看，布里特斯的全景依旧震撼人心，不过此刻比尔只是希望老威和朗格斯不要把工厂的事搞砸。 毕竟他昨天晚上才出手解决了朗格斯身旁那个惦记自己财产的会计，深夜中的影子总是移动的速度很快，快到他自己还没反应什么，就已经藏身在朗格斯房间里。 关于会计和朗格斯谈论神经病与契约的的时候，比尔已经进入那间房，完完整整地了解到朗格且心不在焉的真正原因。 「现在那个可怜的会计，应该已经被工人们发现送到西山精神病院去了吧？」 「呵呵，还说我是疯子，说我是全靠着朗格斯才有的今天成就？」 「我只是随随便便给他感受了一下被阴影侵蚀的感觉而已，他就疯了，说明就算他拥有我的一切，他也根本承受不了！」 「哈哈，在永远的黑暗和噩梦中向神忏悔去吧，白痴！」 脸上似乎升起笑意，比尔不再留恋被工业污染的城市，正式开启这段清洗心灵与肺部的踏青与继承遗产之旅。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登上客轮缓缓离开鹿特贝尼港，沿着海岸线向东南方向航行打算好好旅游一次时候，托马斯主编突然从铁床弹起。 他从床头柜里翻出一瓶黄色药片，在拧开瓶子后全部倒入口中，就着余温尚存的白开水咕嘟咕嘟吞下。 紧接着他脸上的痛苦得到缓解，甚至多出来几分欢愉，趁着药效发挥，托马斯主编以他能做到的最快速度脱下家居服，露出被病魔折磨已久的干瘪身体。 他看了看时间，又换上属于绅士的夏日条纹礼服，嘴里喷上清新口气剂，还带上了深蓝色领结和手杖。 “看起来我的身体还可以，与他们见面时间还来的急，不过还是要加快脚步。” “真的没有时间了……” 托马斯主编最后从书房里的柜子夹层里取出几个文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将档案袋撑起来，看来是早就准备好物品。 他坐在书桌前，最后再检查一遍档案袋里面的东西，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将这些档案袋全部装入公文包，又理了理微微褶皱的西服走出家门…… …… 靠在围栏上的比尔不得不承认，跟随轮船飘荡的时光实在有些无聊，虽然这已经是他第n次乘坐轮船，但前几次总是更容易忍耐和接受。 海鸟还在客轮上方盘旋，不时发出悦耳动听的鸣叫，不过相比于歌唱家而言，船员们更喜欢叫它们强盗。 毕竟这些海鸟跟随客轮的目的，除了能随时得到栖息之地外，它们更喜欢在乘客们享受海景餐时快速掠过头顶，抢走你叉子上还没来得及开动的鱼。 比尔向四处走动的服务人员叫了一份咖啡利口酒和冷三明治作为晚餐，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这种级别的客轮上配套服务都很齐全。 而他也不怕强盗鸟偷走自己的食物，因为比尔还没吃过海鸥肉，所以他并不介意抓两只不知死活的海鸟来为晚饭加餐。 当他直接用手拿起夹着冷三明治的纸，乱糟糟的声音与哄笑声从右侧传来，比尔转头看去。 一个奇装异服的男人引起他的注意。 光头，肤色白中偏红，穿着古怪袍子，天灵盖上用白色和红色油漆画了一直眼角长了三根睫毛的眼睛。 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这只眼睛被油漆覆盖处似乎有两天食指长的缝合线，整只眼球也微微向下凹陷，真的像是长在眼眶里的眼睛。 而且他的耳朵上和脖子上还挂满亮闪闪的首饰，五官却坚毅得如刀刻那般，有些许妖异，却无半点人妖或者娘娘腔的女态。 男人正滔滔不绝地讲着什么，在他身边围有几个穿背带裤的男人，有抱孩子的中年妇女，而围观者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比尔好奇地凑过去，想更加清晰地听清他正在讲什么，能吸引这么多人的目光。 “……天眼的功能除了如上所说外，尚能遇见未来将发生的事件现象，这是由于任何事物的发生都存在着复杂因果联系。” “所以当现象还未发生时，因果与造成那些现象的力量已产生，如果不再加入其他干扰因素，那么这些现象就成为未来必将发生的事。” “所以拥有天眼的人，能够预知未来，天眼的能力越强，能见的未来越久远，精准度也越高。” 装扮诡异的男子徐徐道来，坚定沉稳的声音非常有魔力，很快就让听众们对这件事产生兴趣，并开始小声议论他口中说的天眼是不是真有这么厉害。 「原来是个邪教教徒。」 「他能混到船上来传播教义，还弄得这么明目张胆，应该给船长塞了不少好处。」 比尔有些失望，他将冷三明治全部塞入嘴里后拍拍手，喝下咖啡利口酒，招手示意服务员来收走餐具并给出小费。 这名天眼教教徒还在传播教义，现在已经是听众提问阶段，感兴趣的人们直接喊出问题，不感兴趣的则离开。 然而大部分人还处在半信半疑的状态，他们只是默默站在边上围观，思考这名天眼教教徒听上去说的似乎还有点道理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埃布尔大师，天眼这么厉害，人在开天眼以后究竟具体能看到什么东西？” “我们该怎么开天眼呢？” 站在人群最后排的高个子中年胡碴男大声问道，他脸上还带着戏谑的笑，似乎提问只是为了让埃布尔难堪。 名为埃布尔的男人没有生气，他依旧不苟言笑地解释，沉稳得看不出丝毫慌张，或是骗人。 「他一定是个狂热的异教徒。」 「根据他眼神中的坚定程度来看，或者他说的都是真的，或者这件事是假的，但他信以为真，并奉为真理。」 靠回阴凉处的围栏，此处就能清楚听到扯着嗓子的交谈，因此不喜欢和人挨得太近的比尔选择远离吵闹的人群。 “四岁以前的小孩子脱离母体不就，通常能看到成年人看不到的东西，这是因为他们的天眼未完全退化。” “而且我们平时参加葬礼时，都有这样一种习惯，就是禁止七岁以下的小孩子参加葬礼，因为他们能看到死者的灵魂，甚至与他们沟通。” “因此对待天眼完全退化的成年人，天眼教有专业人士帮你做去骨手术，那处压在我们天灵盖上的骨头就是阻挡人们打开天眼的障碍物！” 埃布尔的声音铿锵有力，仿佛对自己的大脑被头骨保护着这件事都令他难受，只是听众们倒吸了一口凉气，甚至摸了摸自己头顶的骨头。 “……欧德教廷说过，我们普通人人无法掌握超自然力量，身怀特殊能力的人都是邪恶巫师。” “如、如果按照你说的办法，开了天眼是不是就变巫师了？” 另外的男人充满质疑地问道，刚刚埃布尔说的话已经吓跑好几名抱着孩子的女人，其他人也充满警戒。 埃布尔没有阻拦那些离开的人，似乎也早就预料到他说出这番话后，会被人与巫师画上等号。 毕竟要将头顶的骨头敲下来？ 这种做法很巫师！ “天眼的力量，它可是所有人类都曾拥有的力量，超越自然力量的掌控，也绝对不是巫师才能做到！” “我曾经，就只是贫民窟里的小孩，但我现在已经拥有强大的力量！” 头上画着眼睛的男人忽然吞下长袍，露出坚实的肌肉，他似乎想要做些什么，但最后就这样盘坐在甲板上…… 天色骤然变暗，层层巨浪不知从何时出现冲击客轮，钢铁船体摇曳得更加剧烈，开始有人发出惊呼，不知乌云是不是埃布尔召唤来的。 比尔皱紧眉头，从衣兜里掏出一只纯黑色墨镜，挡住开始改变颜色的眼球，仔细观察这个男人身上的能量波动。 他看见诡异的光从埃布尔头上射出，一直连接着乌云，好像这种气候变化真的是他造成的。 “神奇的力量，他是怎么做到的？” “撬开脑袋真能获得能量吗，马瑟兰不是说必须要有神秘源才行？” 比尔挠了挠自己的头盖骨，他感觉到一丝不符合逻辑的怪异，但在得到更多有趣的信息以前，他也只能冷眼旁观…… “喂、你们在干什么！” 终于有船员从船舱里跑出，大概是服务员看气氛不对，赶紧找到工作人员，船员们就拿着木棍分开人群，并驱赶看上去就是穷光蛋的家伙。 挺着小肚子的船长也从驾驶室里钻出，站在小二层高的地方向下，举着最简易的扩音喇叭大喊。 “都赶紧散了、散了，别在我的船上弄这些有的没的的东西，欧德教廷的南斯主教大人说过，其他宗教团体都是骗子！” “谁还想在船上装神弄鬼，我就把他扔下海喂鲨鱼！” 船长的话非常好使，还想看热闹的人们全部散开，连埃布尔都被船员带走，大概是船长对他有单独的训话。 比尔不在船员的驱散范围之内，但他还是好奇与埃布尔的力量来源，虽然这种感觉非常奇怪，但乌云的确快速聚集，在埃布尔被带走后又很快消散。 控制气候的力量，很神奇，也很强大。 “既然他被船员带走，应该是带到船长那题教育不要张扬，或者是让他为自己鲁莽的传教活动交付更多金镑。” 缓缓收起墨镜，随意挂在胸前口袋里，比尔不再多想。 毕竟对于天眼教这种古怪的宗教而言，比尔的兴趣只存在于了解更多这个世界能力者的力量和种类。 他还有另一件事没想清楚。 又从贴身衣兜里取出一张普通笔记纸，比尔再次研读。 「比尔，绝对不要去锡兰地区继承属于威廉姆斯的任何东西！」 「远离威廉姆斯的过去！」 …… （天眼教、邪教……大家不要信……） （头盖骨被取掉一块，会非常容易造成颅内感染，而那些号称看到了妖魔鬼怪或是神仙未来的人，只是因为大脑上缺失了一块骨头，而对脑神经/意识海造成的影响，而产生的幻觉。） 第一百八十五章 遍地都是建堂之处 “……永远不要了解威廉姆斯的过去？”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比尔将笔记纸对折叠好放回怀中，有些不明所以，而且这张笔记纸是在他登上客轮后的第二天早上突然出现在自己手里。 这段时间影子都没有出现，比尔还以为它不能出现，因为在西瓦尔矿区发生的事他慢慢记起了更多细节。 他想起影子突如其来的叮嘱，说它将有段时间不能现身，让自己注意一点，千万不要在欧德教廷面前暴露身份。 如果没猜错的话，因为自己看到了叠加在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世界，影子代替自己承受了伤害。 「我们同为一体，它还是关心我的。」 「但它为什么要瞒着我做事，又为什么不想让我更多的了解威廉姆斯的过去？」 「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不能被它牵着鼻子走，它越是不想让我知道的东西，我越要看个究竟。」 接下来的航行中没有出现其他情况，这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因为从鹿特贝尼港到锡兰地区的航线已经离开内海范围，波涛汹涌的对外海域总是充满着神秘与危险色彩。 所以也有很多人会选择坐车方式从布里特斯前往呈现倒三角形状的美丽富饶又很安全的锡兰地区，当然速度上比配备了最先进技术的蒸汽客轮慢很多。 而之所以说锡兰地区安全，依然是因为这片地区三面环海，而这里的外海域布满珊瑚和恐怖暗礁，在遥远的海面也时常出现能被灯塔中守夜人看到的巨大风暴。 不过这些海上灾难都只是远远出现，从来没有抵达过锡兰地区，所以诺曼才能设置一条紧贴着海岸线的航行线路。 当然而诺曼这个国家就是沿着某个大陆板块西南海岸线的领土狭长的国家。 不过它的领土范围远不止海岸线部分，靠近大陆的数十个岛屿，以各种方式不断向内陆延伸的边境线，还有这片大陆和其他大陆的殖民地。 因此这个世界的地理位置与形状与比尔印象中的意呆利有些形似，但领土面积和军事及各项实力却远远超过靴子国家。 经历了三天两夜的海上生活后，比尔终于来到诺曼最富有悠哉的地区，踏上与鹿特贝尼港风格有极大差异的曼西马港。 这里的主色调以珊瑚白为基础，并充满红蓝色彩，单单从港口广场的设计就能看出这里有别与布里特斯严肃的建筑风格。 港口前方的广场上也没有蹲着等待工作的脏兮兮的苦力工人。 人们都穿着哪怕陈旧，但依旧得体的衣服有序排成队伍，等待下船的客人招手才会面带微笑的上前给与帮助。 这大概是富裕地区与其他地区最明显的不同之处，那就是即便是普通人，也都经受过免费学校的教育，懂得礼仪。 这个地区的人，性格上大概也更加柔和与浪漫，毕竟穷山恶水出刁民，在生存压力较小的地区也容易出良民。 当然这一切只是概率问题，不能代表全体锡兰地区的人。 比尔看到走在自己前面的绅士叫了一个小伙子帮他拎行李，也有模有样地挥手，很快就有穿灰白色衬衫的大男孩跑来。 “先生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我需要马车，租一辆蒸汽车也行，我要前往蒙特城，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比尔向前走了一段，来到港口前广场，大男孩也跟在他身后耐心等待他说完。 “先生，蒙特是距离曼西马港口比较远的城市了，如果乘坐马车需要两天才到，不如我帮您找马车先去比较近的皮城休息一个晚上再去蒙特？” 大男孩给出他的联系，比尔伸出手表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半左右，的确不是赶路的好时候，距离遗产继承的截止日期还有12天，看上去时间还很充裕。 “那好吧，帮我找车去皮城，就当做领略锡兰地区的沿途风景了。” 说着比尔便从怀里取出一把便士递给大男孩，当然这是小费，不是租车钱。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大男孩欢天喜地将钱揣进裤兜里，这还是他首次见到这么大方的客人，因此也以最快速度跑出港口前广场，为比尔寻找最好的代步工具。 等待的时候，比尔带上墨镜，坐在广场干净的长椅上。 锡兰地区到了下午四点多依旧充裕的阳光令他感到些许不适应，从这个层面考虑，他开始怀念终日雾气蒙蒙的雾都了。 忽然他看见熟悉的身影，是那个莫名其妙拥有强大力量的异教徒，光头埃布尔。 他此刻才走下客轮的长梯子，全身捂得严严实实的，还带着连衣帽挡住头顶那处诡异眼睛，快速消失在人群中。 “这才是异教徒正常的打开方式，毕竟在欧德教廷掌管信仰的大陆上，没有异教徒敢明目张胆地宣扬教义。” “只是不知道天眼的力量是怎么回事，这个教派应该也是神秘世界中，众多组织中的一个吗？” “应该是这样的，不过这种组织肯定没办法得到欧德教廷的承认，他们私下成立了非法组织，和巫师们的组织一样。” “呵呵呵呵，同样都是不被欧德教廷允许的存在，你们和巫师们有什么区别？” 坐在长椅上喃喃自语，听到比尔说话的小机器人也露出脑袋，好奇地向四处张望，感受着新环境。 在随船飘荡的这段时间里，这些小家伙们也逐渐领悟到更多，甚至会试着做出某些特定动作和声音与比尔沟通。 它们非常聪明，当然比尔认为小机器人聪明的原因是自己创造了它们。 小男孩终于回到广场，身后跟着一驾宽敞的马车，虽说蒸汽车慢慢流行起来，但依靠租车为生的人买不起蒸汽车。 买得起蒸汽车的人，也不可能依靠租车维持生计，所以马车依旧没有退出舞台。 “先生，给您找来了我们这儿最高档的马车，您觉得满意吗？” “可以，就租它吧。” 拎手提包的比尔弯腰进入宽敞的马车，大男孩马上摘下贝雷帽。 “先生，祝您在锡兰度过美好的时光，再见！” “谢谢。” …… 晃晃悠悠的马车很快抵达皮城，而这座城市亦如它的名字，是以制作并贩卖皮具出名的地方。 在马车进入城市后，四周喧闹的声音越来越明显，比尔打开彩色的车厢玻璃窗，映入眼帘的不是别的建筑，竟然是一座又一座的大教堂！ 尖塔高耸、尖形拱门、大窗户及绘有故事的花窗玻璃。 还有映入眼帘的尖肋拱顶、飞扶壁、修长的束柱…… 教堂平面仍基本为拉丁十字形，但其西端门的两侧增加一对高塔。 阳光照在大教堂上，使一座座宏伟的哥特式建筑更加恢宏，为皮城甚至说是整个锡兰地区，产生一种浓郁的宗教气息。 而与一座座建堂并列存在的建筑物同样体现着相似的建筑风格，但它们又不单单拥有正宗的古典风格，也在许多细节上进行了非常提现活力的改造设计。 虽然这里很美，比尔心里却咯噔一下，感受到不安。 “皮城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教堂，难道居民们全都是欧德教廷信徒，才需要这些建堂做礼拜？” 比尔推开车厢门，露出一条缝隙向马车夫询问。 “先生，您应该是第一次来锡兰吧？” 马车夫快速转过头看了一眼比尔，并冲他笑笑，便回头继续控制马车，毕竟在马车行驶过程中要非常小心，如果出现马车失控甚至是踩踏事件，马车夫就要负全部责任。 “嗯。” 比尔回答时也不忘继续观察四周，或许是阴影之力的关系，又或许是自己不得不避开教廷而产生的烦躁情绪， “呵呵，难怪您不了解这儿的情况！” “包括我们皮城在内，锡兰地区所有城镇都建了很多欧德建堂风格的建筑，但这些建堂并不都是用来做礼拜的！” 四十多岁的马车夫笑呵呵地大声回答，还夹杂着马鞭驱赶马车的声音，这里的街道非常宽阔，路面也铺满平整的白色岩石。 “不用来做礼拜，为什么要建这么多建堂风格建筑？” “锡兰地区发展成现在这副模样已经有一两百的历史了，这是因为除了被大众熟知的农业，锡兰一直是手工业及轻工业非常发达的地区。” “毫不客气的说，锡兰的商业发达程度在诺曼地区也是数一数二的，只不过最近几十年在布里特斯重工业的发展之下，锡兰的轻工业才显得有些弱势。” 马车夫一边驾驶着马车，一边骄傲地给比尔解释着，这些事应该是全部锡兰地区人民都非常骄傲的事情。 “因为我们的商业行会发达，锡兰地区的城市联合起来，在内部实行了一定程度上的民主政体……” “对了，先生，民主政体你知道什么意思吧，就是全体市民都有权利参与到城市管理事务中！” “这也是锡兰地区的政治中心，蒙特城的主教大人支持的，所以各个城市的市民们就以极高热情开始建造建堂，以此来争取在主教大人面前表现自己城市的机会……” 马车夫滔滔不绝地讲述着锡兰地区建堂风格建筑的来源，并且说了许多根本不像是他这种身份的人能说出来的话语。 比尔对锡兰地区有了新的认识，这里不只是诺曼的粮食产地与后花园，大概是民众素质和思想最前卫的地区。 当然，要是他们没有盲目崇拜教廷，也没有建一堆教堂就更好了。 马车夫没有回头，还在继续介绍。 “其实我们建的教堂早就不再是纯属宗教性建筑物，它大概在一百年以前就成为城市公共生活的中心，成为市民大会堂、公共礼堂、甚至可用作市场和剧场！ “当然到了在宗教节日时，教堂往往也成为最热闹的赛会场地，主教大人和传教士们都特别和蔼……” 当马车夫开始赞美欧德教廷，比尔关上车门，不再听他唠叨。 当马车的速度变缓，比尔终于来到皮城的中心地带，这里最宏伟辉煌且最具有标志性的建筑物当然是奥菲斯大教堂，它已经存在了超过五百年，比布里特斯的马赛大教堂历史还要久远。 “先生，到站了！” “这附近有很多旅馆和餐厅，也有很多最适合旅游者的景点，您在这儿下车绝对不用担心找不到舒适的睡觉之处！” “不过您要注意景点附近的商人，他们卖的手工艺品很多都是残次品，根本不值那么多钱！” 马车夫给出他最后的善意提醒和忠告，拿着丰厚的佣金缓缓离开，比尔绕开眼前高大的奥菲斯大教堂，将腰间乱爬的小机器人怼回手枪套，巴登一下扣死皮盖子。 在充满艺术气息的街道上随意走动，比尔完全将这次继承遗产的好机会当做放松心情的旅游，并顺便拿到巨额遗产。 毕竟他在看到胡弗站长那种莫名其妙的疯狂时，真的感觉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也变得不太正常。 他需要让生活松弛一段时间，只要在机械工厂剪彩仪式以前回到布里特斯就好，雾都的阴暗严肃实在不适合放松心情。 当明亮的煤气路灯刷刷点亮，比尔穿过一条满是特色手工艺品的街，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影子。 他快速穿过没有被灯光照亮的地方——建筑物下的阴影，并向奥菲斯大教堂的方向快去移动。 而除了比尔以外，好像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和动向。 “还是那个男人？” 比尔忽然有些好奇，他没想到埃布尔会出现在皮城，而且还是奔着欧德教廷所在的奥菲斯建堂来的，这令他感到新鲜。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被教廷疯狂压迫的巫师们，似乎还没有人反抗欧德教廷，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些人都死绝，只剩下还在暗中苦苦挣扎的巫师。 影子悄悄融入建筑物巨大的阴影下，比尔也踏入阴影，成为阴影的一部分，完全隐去身形。 第一百八十六章 干坏事的男人 夜幕降临，散发着自由浪漫与富裕气息的街道上行人慢慢变少，巡夜警察们开着蒸汽车离开警局，守卫夜晚的安宁。 比尔还跟在埃布尔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许久未见的影子眼球忽然出现在建筑物的影幕边缘，沿角落蔓延。 此刻比尔已经不会再对欧德教廷产生盲目恐惧，只要没有影子口中的危险人物，那些愚蠢的家伙根本无法辨别巫师。 影子眼球在阴影中跳跃，像水潭中的大头蝌蚪，快速跳跃至埃布尔的影子里，尾随着鬼鬼祟祟的异教徒。 他看见埃布尔绕道奥菲斯大教堂后方，身上的饰品在晃动中轻轻摩擦，发出细微的叮叮咚咚声。 紧接着，他忽然从宽大的袍子里取出一份看起来就像是违禁品的东西，还有一张类似图纸之类的东西， 按照图纸上的指示，他偷偷埋教堂四周的土里，并不断向四周张望，确定没人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 在将埋下的东西掩盖好以后，埃布尔又从腰间取下一只牛皮袋，小心倒在奥菲斯教堂坚固的墙壁上。 这种液体看上去非常浑浊，颜色在暗黄中泛着蜡红，影子眼球就藏在埃布尔脚下，好奇地眨巴着大眼睛。 当埃布尔做完一切后，他用袍子挡住全部身体后快速逃离，只留下影子眼球注视着慢慢凝固在奥菲斯教堂墙壁上的油状物。 而距离奥菲斯大教堂数百米远的比尔已经找到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餐厅，独自在包间里享用上等牛排，不过他的右眼闭合，只依靠左眼判断刀叉和食物的位置。 如果再仔细观察，就能看见从他右眼向后延伸的地方，皮肤下的毛细血管都被阴影染成黑色，并咕嘟咕嘟地跳跃着，像是有颗心脏在源源不断地输送力量。 “这个异教徒往地下埋了什么东西？” “要确认一下吗？” 切下烤的微焦的牛排送入口中，比尔享受着咀嚼的快乐，也享受着独处时自言自语的快乐。 他继续控制影子眼球，眼球像只可以伸缩的气球，摇晃着钻入松软的土地，影子脑海中分割的画面很快布满沙粒。 在几乎失去全部光亮的地下，影子眼球看见埃布尔埋藏着的，是用粒状铁皮包裹着的什么东西，数量有不少。 它皱着眉头钻出地底，用力晃着身体，抖下身上沾着的土块，似乎也在思考。 不过影子眼球这番皱眉的动作，只是投射出比尔的思考。 “那里面存放的是火药吗……” “不、不是火药，在地下受潮以后，普通火药就无法发挥本来作用，而且这么少的火药也无法对建筑物造成毁灭性打击。” “大概是加三硝基甲苯改良后的炸药，这样说来他撒在墙上的是火油，毕竟tnt遇热和明火都会爆炸。” 想到这里，影子眼球也凑到墙角，若有所思地看着流淌到地面的有些凝固的液体。 “天眼教打算让炸掉欧德教廷的建筑，我要不要帮欧德教廷一把，给教廷直接找出制造大混乱的组织？” 他对欧德教廷的事有些上心，毕竟得知欧德教廷虐杀巫师的原因后，比尔已经清楚这中间复杂的利害关系。 这不单单是因为欧德教廷需要对自身正统形象进行维护，才在社会中大肆宣扬巫师是邪恶化身，而是因为最切实的利益，欧德教廷不会允许不被他们掌握的力量存在。 虽然比尔还不知道目前这个世界里有多少神秘源被人发现，但欧德教廷一定掌握了大部分拥有强大力量的神秘源，这样才能源源不断制造出拥有强大力量的能力者。 也因为这样，欧德教廷只要同时掌握神秘源和民众，就能永远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权威的领头组织。 又因为神秘源中蕴含的能量有限，神秘世界中也一定不愿意随意争斗，浪费自己的势力在不必要的事情上，闷声发大财才是神秘世界中各个组织正在做的事情，比如比尔已经有过接触的黑街。 但巫师的存在会打破某种平衡，因为他们是异类，也不具备与其他能力者合作创造稳定组织的条件，是劣质神秘源。 身为拥有意识、能量不会消失而遗传、存在就会影响周围能力者的理智程度（虽然深表怀疑，但这是官方说法）、而且本身性格就恶劣（？）的小型神秘源，比尔明白，这些理由足够巫师成为被猎杀对象。 这也是比尔在某个瞬间闪过的、突然顿悟的想法。 不过比尔依旧没兴趣推翻所谓欧德教廷这个通知了世界几千年的组织，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巫师，只想让给自己增加生存压力的欧德教廷添点乱子。 这样欧德教廷的人就能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比如收拾胆大妄为的天眼教，让自己过得更舒服，当然也能帮煤核开采分散注意力。 “影子，你在吗，我想和你聊聊。” 放下手中刀叉，用手帕擦擦嘴角，比尔顺畅召回分散到影眼球中的意识，等到意识完全回到右眼，他才睁开不断褪色的眼。 包厢内的煤气灯闪动，发出滋啦滋啦的灼烧声，只是等到煤气灯又恢复正常，影子比尔也没有现身。 “……” “不在吗，那我就自己做决定了。” 比尔又等待片刻，注意着脚下影子有没有出现变化，影子只是跟随闪动的煤气灯轻轻晃动，没有长出眼睛和嘴。 「……嘿，它果然无法现身。」 “头发好像长了，等继承遗产的事办完就去理发吧。” 说不上来开心还是难过，比尔理了理有些挡住眼皮的头发，稳步走出包厢，直接走出餐厅向奥菲斯大教堂外侧出发。 此刻的夜已经完全深了，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行人踪影，只有警察悠哉悠哉地躲在路灯下抽烟，显然这里的治安不错，他们也不需要太用力就能维护夜晚。 奥菲斯大教堂门前还有三三两两的教徒进出建堂，不过教堂不像政府部门，不需要时时刻刻派人监视四周，而且在教廷受到如此多喜爱的地方，大概也不会有人能预料到即将发生的事。 绕过教堂大门，比尔轻而易举找到被埃布尔动过手脚之处，这里还弥漫着淡淡的火油味道，地上的土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他对异教徒的工作很不满意。 “连善后工作做没做好，只凭借这种程度就想炸毁这座存在了五百余年的建筑？” “天眼教，我真是高看你们了。” 影子眼球再次钻出食指，比尔控制眼球一寸寸钻入墙壁，让影子眼球在墙壁上以平面状态呈现。 影圈静悄悄出现，比尔却摆摆手，示意它先消失，从手掌中一滴滴流出的黑色夜滴就这样缓缓汇聚成漆黑匕首。 手握匕首，比尔在脑中仔细回忆起埃布尔头顶那只天眼的形状，老实待在上面的影子眼球开始变形…… …… 在难以被火油灼烧的石砖上留下天眼教的标志性记号后，比尔重新帮埃布尔将掩埋的炸药隐藏，眯着淡金色眼球检查自己的最终杰作。 “这样做感觉也没什么意思啊，我也不知道天眼教会何时纵火，如果是为数年后的行动做的准备，那就太无聊了。” “我还是再帮他加点料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一个老故事 粉红的月悬挂高空，乌云在海上聚集，滔天巨浪在灯塔照射的地方肆虐，却诡异地向远离大陆方向前进。 浪花滚滚，锡兰地区依旧平静安宁。 守夜人早已习惯了这种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的海啸灾难，虽然人们早就发现大海深处的现象，也在一段时间内被恐怖笼罩。 但灾难最近一次只临近岸边，吞噬了在近海处捕鱼的渔民，至始至终没有抵达过这片陆地。 而且在锡兰地区还一直流传着一个古老且真实的故事。 那是在大概在五百年前，人们的造船技术才得到发展，欧德教廷的主教大人便也派人深入这片大海进行检查。 欧德教廷损失惨重，但剩下的人也带回来所谓神谕。 “这是一片被诅咒的海，总有一天灾难会从大海另一边而来。” 当时的主教大人站在一块不断被海水冲击的巨大岩石上，他悲痛地宣告了这件非常不幸的消息，失去亲人并开始计划移民到更加内陆地区的民众们抱头痛哭。 不过很快主教大人又话锋一转，用最洪亮激昂的声音讲话。 他右手握拳，振臂高呼。 “但是，你们不要，怕区区灾难根本不足为惧！” “教廷会建造一座最坚固的建堂，并在地下设下保护土地的伟大术阵，这样灾难就永远不会踏足锡兰地区！” 主教大人的话鼓舞了民众，于是在这种情况下，欧德教廷得到了大部分锡兰地区原住居民的支持，那些不相信教廷的人，选择了离开，而剩下的人帮助欧德教廷在距离海岸不远处共同建立了奥菲斯大教堂。 在教堂的基础上发展起来，原有渔村变成了以出口皮革制品的赫赫有名的皮城，也让原本只是宗教的教廷变成信仰。 在漫长的岁月变迁中，锡兰地区所属国经历了数次变化，连这个故事都在安宁富裕的日子里被人们遗忘，只有欧德教廷对锡兰地区的影响力从未改变过…… 如果比尔跟着旅游团一起出行，或许还有机会听到这个有趣的故事，但他现在只沉迷在天眼教对大教堂的爆破准备中。 影子眼球正仔细检查地基，并一点点侵蚀着奥菲斯教堂最重要的那几根圆柱，没有人注意到比尔在做什么，高级感知者不是没座教堂都有配备。 而且比尔现在只是个阴影能力者。 阴影的侵蚀声就像老鼠偷吃大米，影子眼球也没有闲下来，它偷偷钻进奥菲斯大教堂内侧，观察教徒们的一举一动。 午夜时分，教堂内已经没有前来祷告的普通民众，教堂大门也用大木札锁上，教徒们忽然在大门关闭后换了模样，回到房间脱下破烂的麻布袍子，开始抽烟喝酒打牌。 他们抽的是和沙威一样牌子的雪茄，喝的是窖藏三年以上的红酒，打牌时眼前是一把把金镑，还有女人偷偷从后门溜入教堂，进入有需求的房间。 就连主教房间也走入两个女人，看来这就是教会成员的生活，和别的工作一样，白天扮演好信徒，晚上就是自由的。 “喂，你们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没？” 打牌中的教会成员忽然立起耳朵，灯光昏黄和烟雾缭绕的房间里杂乱，女人也陪在身边，半个身体都倚在教徒们身上。 “哪有什么声音，你不是今晚输牌输得出现幻觉了吧？” “不，是真的有，你们仔细听听！” “嘘——” 教徒坚信自己的耳朵没有问题，他快速做了个禁声动作，其他人将信将疑地闭嘴，细微的声音果然更加明显…… “这个声音是教堂里又有老鼠了吧？” “我们不是上个月才清理过吗，老鼠窝都端了好几处……” 教徒们露出遭遇的表情，影子眼球右侧偷偷长出耳朵，虽然看起来有些怀疑，但这样做的实用性无疑是非常高的。 “该死的畜生，我还记得在吃到老鼠屎是什么感觉，尤其是在烤面包里面，为此我在医院躺了三天三夜！” “我们得找点其他抓老鼠的办法，听说最近街上有特效老鼠药，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往厨房放一些。” 教徒们又恢复打牌，他们没有多想，毕竟老鼠遍地都是，几乎没办法解决。 “或许你们可以向街对面的面包店老板要两只小猫崽儿，她家的大花猫才生下六只小猫，正愁没地方送呢。” 与教徒**的棕发小姐是常客，她很自如地进入话题，并不停把弄着手中长发，谁都没有出门看看的打算。 “哦，我可爱的小姐，你不知道上次我们在老鼠洞里打死的大老鼠有多大，那可是能咬死猫的体型，鬼知道它们吃了什么东西才变成这样。” “我们需要和狗一样大的猫，才能彻底解决大老鼠的问题。” “啊，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能帮助你们解决老鼠……” 比尔对猫和老鼠没有兴趣，看起来这里没什么值得探索的秘密，影子眼球和耳朵退出大教堂，快速回到比尔脚下。 当一切准备就绪，他健步离开古老的奥菲斯大教堂，随便找个环境不错的旅店，等待第二天一早出发前往蒙特…… 就在同一个夜晚，从布里特斯到锡兰的军用蒸汽火车上，多少未见的沙威正穿着精致军装站在车厢交界处抽烟。 列车在轨道上飞驰，也在转弯时减速，晃动不止，他愣愣地透过玻璃看向一望无际的黑暗，两根手指夹着雪茄，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嘿，沙威中尉，你的雪茄都烧没了，还在这里做什么？” “……不，没什么，我在发呆。” 将雪茄扔在地上用脚使劲捻了捻，沙威对着玻璃整理领口，眼前除倒映着的自己，还有连绵不绝的山脉快速向后掠去，与深蓝的天连成一道不规则脉络。 列车还轰隆轰隆的叫着，沙威身后穿深绿色军装带着少尉军衔的年轻人耸肩笑笑。 他认为自己理解沙威的感受，因为他也被家里安排去西南军区，心里多少都会有些难以形容的感觉。 “沙威中尉，你是不是想回家了？” “我也不想离开布里特斯，毕竟那就是我生长了二十几年的地方，而且朋友们都在那边任职。” “希望三年时间能眨眼间过去，我可不想在农场里娶一个乡下女人，听朋友们说锡兰地区的女人们身上沾满了牛屎味道。” “还有……” 年轻的少尉喋喋不休，沙威却没有任何和他聊天的想法，向少尉微微点头后推开车厢的门，回到自己的座位。 少尉有些尴尬，也跟在他身后回归。 这节车厢里坐着的都是士官，这些士官全部都是靠关系进来的，无一例外，此刻也交头接耳地闲聊。 毕竟漫长的旅途实在是太无聊了，这些从来没上过战场当过兵的二代们，都是为了去西南军区镀金，等三年后回到布里特斯就直接进入军方的其他部门任职。 而在后方的车厢里还有几百新兵，都是去西南军区替换退伍老兵的，他们的家庭背景也大多富裕，穷苦人家的孩子参军只会被分配到有可能发生战争的地方，或是被派去殖民地维持秩序。 在诺曼的几大军区中，除去中央兵团和西南军区，还有好几处军队驻扎地，其中最主要的当然就是在北方边境线的边防军和殖民地扩张军，还有诺曼皇家海军。 空军在这个世界还处于起步阶段，蒸汽飞机的燃料携带问题依旧困扰着全世界的科学家们，当然也有很多科学家提出巨型蒸汽飞艇的设想，但截止至目前，还没有哪个国家公开声明他们已经成功制造出能长时间稳定飞行、可控制的巨型载人飞艇。 蒸汽火车忽然钻入隧道，晃动的车灯恍然城为车厢中唯一光源，沙威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本书，翻来金色书签做标记那页。 这是一本描述资本推动社会进步的书，作者是世界上最成功的那几个商人，他们联合经济学者出版了这本《民富论》。 当然还有经济学家出版了很多名为《社会经济学》的书籍，他们立志于将经济学这门由他们创造的学科加入学院，成为学生们的选修科目。 沙威继续上次阅读，并小声念出，车厢晃动令他感觉晦涩的词句变多，微弱的光也令他眯起眼睛。 但他还是努力理解着这些文字，虽然这比读侦探小说要耗费更多精力。 “政府不应干涉商业和商业事务，应当降低关税，并实行自由贸易……” “自由市场实际上是个自行调整机制，自动倾向于生产社会最迫切需要的货品种类的数量。” “如果某种需要的产品供应短缺，其价格自然上升，价格上升会使生产商获得较高的利润，由于利润高，其他生产商也想要生产这种产品……” “每个人只想得到自己的利益，但是又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牵着去实现一种他根本无意要实现的目的，他们促进社会的利益，效果比他们真正想要实现的还好……”1 沙威用胸前口袋里取出一只炭笔，开始在书的两旁做注释，写下读书心得，因为当他尝试踏入经商这条道路时，他猛然发现自己对次一窍不通。 他会产生经商简单的念头，是在沙威得知比尔将机械工厂开办的有模有样以后，但当他拿着老斯塔福德给自己的财富，他完全不知道该投到哪个项目。 哪怕老斯塔福德侯爵已经给过他建议，但沙威对比了轻工业和重工业的利润，他不认为投资轻工业是最佳选择。 那么他只能学习，了解更多后再下手。 至于那个欺骗自己的男人…… “嘿，沙威中尉，你竟然在看书！” “……难道是18x小说吗，看完能不能借我也看看？” 年轻的少尉忽然激动的叫起来，吸引到全车人注意，又有几个耐不住性子的年轻士官围到沙威的座位前，满脸兴奋。 他们不是没见过女人，只是在漫长的旅途中憋的难受，有点乐子就能让他们开心很久了吧。 “沙威中尉，我记得您可是斯塔福德家族的大少爷，您也好这口儿？” “其实我也想带点违禁品来着，只是临行前被我父亲全都收走，说绝对不能让我被酒色腐蚀身体，真是老古董思想。” “沙威中尉，你这本究竟是哪个类型的小说啊，里面有没有插图？” 他们依着列车座椅，完全没有军人身上那种严肃，但军服搭配这些细皮嫩肉的小伙子们，倒也有些帅气。 坐在座椅上的沙威微微皱眉，将用金箔制成的订制书签夹回书中，合上《民富论》给年轻人们展示。 “很遗憾，不是你们期待中的小说。” “是关于资本社会运转模式的书，读起来令人头疼。” 年轻的士官门互相看了看，脸上的表情从迷茫转变为难以置信，又变成嗤笑，更有甚者直接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您刚刚资本社会运转模式的书？” “我说沙威中尉，您就别装样子，车厢里也没有外人，我上公学的时候也给18x小说换上过历史书封皮，那本书到现在还藏在我家柜子里。” “快说说这是本什么小说，讲穷小子和富家女的老套恋爱故事吗，中间有没有会被教廷查封的情节？” 抬头对上戏谑的延伸，沙威忽然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目光中只有平静，情绪毫无波澜。 “那给你们看看吧。” “就由你读给他们听听，怎么样？” 他单手将《民富论》递向笑得最欢的那名年轻士官，士官对上沙威眼神，心中猛然颤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敲打。 他的笑容瞬间凝固，双手接过沙威递来的沉重之物，轻轻翻开《国富论》，喉结也在上下滑动。 “在未开化的区域，有劳动能力的人为了供养自己或家族内无力劳动的人，都或多或少地从事有用劳动，以尽可能地获得生活必需品……” “相反、在繁荣而文明的国家里，许多人即使根本就不从事劳动，他们消费的劳动生产物也往往比大多数劳动者……”2 “……” 年轻士官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能僵在那里，等待沙威下大命令。 夜空中繁星点点，蒸汽火车突然拉响呜呜的鸣笛声，漆黑狭长的隧道已经过去，蒸汽火车重新出现在曲折山路。 深蓝的天映入侧眼，沙威终于从年轻士官手中抽回书籍，整理好放回行李箱。 “年轻人，别把我和你们划为一类。” “回去坐好吧，我可是你的上级，这节车厢的秩序由我负责管理。” ps：12处所陈述观点均出自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原名《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 第一百八十八章 趴在地上的男人 两天一夜后，比尔乘坐马车来到锡兰地区中心地带，也是锡兰地区的政治中心，美丽富饶的蒙特城。 这座城市四处都布满鸟语花香，宽大的绿化带将人行道与街道隔离，里面种植的都是南方常见的阔叶植物。 错落有致的屋檐下也摆满盆盆鲜花，人们穿着宽松的扩口袖上衣和连衣裙，表达对炎热夏天的尊重。 这里是布里特斯的故乡，但比尔并未感觉熟悉，炎热和明媚的阳光令他不得不一直带着宽檐帽和墨镜，沿树荫行动。 很快找到专门负责资产继承审查资格检查的部门，比尔正了正帽子，距离遗产继承的截止时间还有十天，他没有任何慌乱。 政府办事处里人有很多，拎着手提包根据指示走上三楼，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女人光着手臂捧着文件迎面而过，比尔赶紧侧身避开穿高跟鞋，心中一阵悸动。 「……」 等女人终于消失在楼梯拐角处，这才松了一口气。 如果眼前女人穿着严严实实的衣服，比尔并不会感觉难受，可自从来到蒙特，他看到很多光着胳膊和腿的人，心中渐渐产生不适感和眩晕。 他又想起离开布里特斯以前，自己独自去首都医院寻找心理医生亚尔弗雷德的事，为了解决最令自己困扰的心理疾病。 比尔故意没有在西山精神病院里说出困扰着自己的病情，因为他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而自己以普通病人的身份去医院的话，亚尔弗雷德就有义务保护**。 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只能希望亚尔弗雷德能如此。 在比尔与亚尔弗雷德医生进行面对面交流时，他向医生显示了自己无法控制的对于其他人**的厌恶。 只是用颤抖的指尖轻轻触碰到医生，他便吐了十几分钟。 “呕——” 而且比尔发现当气温回升，人们穿的越来越少以后，他的厌恶症状便更加严重，似乎连看见都觉得恶心，尤其看到人群。 这种情况已经严重影响他的正常生活，比尔必须解决这个问题，不然他就只能逃到北极，才能安稳度过这几个月。 “不要怕，克利夫先生，等你缓和一下我们就先坐下来聊聊天，我这里还有几个小问题需要问你。” “请问你是什么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无法与其他人接触的？” 亚尔弗雷德耐心询问，他是这座医院里最好的精神科医生，当然知道该怎样与精神病人接触。 比尔接过亚尔弗雷德递来的纸巾，胡乱擦了擦嘴角，还蹲在地上抱着个纸篓喘息，而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产生一个想法。 如果以后死亡降临，他的死因大概不会是因为被欧德教廷焚烧成粉末，或是某个窥探自己力量的女巫。 他一定会被自己无法触碰别人的坏毛病给折磨致死！ 「人是群居动物。」 「人类是群居的动物……」 又缓和大概十几分钟，比尔这才晃晃悠悠站起来，坐在亚尔弗雷德对面，跟他说自己现在已经好多了。 “医生，你刚刚问我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无法触碰其他人？” “是这样的，克利夫先生，你可以慢慢回忆过去，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沟通，虽然是按小时计费，但这个过程总是不可避免的漫长。” “好吧，不过我记得很清楚，我变成这样就是这两个月的事情。” 比尔恢复正常，开始回忆起以前，他记得自己潜入矿区时没有这么严重，回到布里特斯以后就彻底爆发。 虽然可能是因为意识与威廉姆斯的融合需要一段时间，但他还是如实说出。 “那么，请问你在两个月前经历过什么另你非常厌恶的事情发生吗，而且还是与**有关的事。” “虽然有些冒昧，不过这对帮助你恢复正常非常重要，能和我说说吗？” 亚尔弗雷德的问题难住比尔，他只是个外来户，根本不知道曾经在威廉姆斯身上发生过什么鬼事情，才会导致他变成这样。 因此他只能装糊涂。 “……非常抱歉，亚尔弗雷德医生，其实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我跟你说完后，你能帮我保密吗？” “当然了，克利夫先生，在你走进治疗室的以前，我已经为上百名备受心理疾病困扰和折磨的病人进行治疗，也从来没有泄露过任何一名患者的病情。” “因为每位精神疾病医生都要在入行时签订一份保密协议，誓死保护每位患者的**绝不外漏！” 亚尔弗雷德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里面清楚规定了医生需要遵守的条例，包括不能私自收患者红包，不得对患者隐瞒病情，不得向患者以外的人泄露病情等。 如果违反规定，他将被剥夺医疗和相关工作的权利，并且被法院追求法律责任，对被侵害者进行经济赔偿，甚至入狱！ “好吧，那我相信你……” “其实我今年三月份出门旅游，在海上遇到了一场巨大风暴，溺水后不知怎么被海浪冲到岸边，在那之后我就感觉自己好像在恍惚之间就忘记了很多事。” “我还记得自己是谁，知道自己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也没有忘记自己在布里特斯的那天街道上租了房间，但过去的很多细节我已经无法记起。” “哪怕到今天，我也没有想起自己在以前的某个时间段里收到过什么刺激，才让身体变成这幅模样。” “……” 比尔的话令亚尔弗雷德医生的治疗突然无法进行下去，因为这个男人身上的毛病比医生想象中还多许多。 亚尔弗雷德现在甚至无法判断比尔的失忆是由于缺氧导致的脑部损伤，还是强烈刺激导致的选择性遗忘。 他的精神状态也不稳定，虽然没有出现明确的反社会型人格，但无法与人接触会导致越来越极端。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克利夫没准最终就会变成一颗随时会被引爆的炸弹，做出完全疯狂的举动。 “克利夫先生，你应该早点来找我的，你现在的情况其实并不是很乐观，但我并不认为你没有治愈的可能。” “或许你可以出去散散心，然后沿着自己生活过的轨迹寻找你失去的记忆，你必须找到让你变成这幅模样的原因，才能解决这种心理疾病。” “克利夫先生，心理医生不是万能的，你需要解开自己的心结，试着找出导致你出现病状的原因吧……” 回忆到此结束，亚尔弗雷德最后的嘱咐还在耳边回荡，比尔靠着墙边舒缓。 办事处的三楼不常有人经过，阳光透过窗户打在木台阶上，却将那些未被阳光照耀的地方映得更加阴沉。 “嘿，在威廉姆斯的故乡，应该能找到些不为人知的线索吧。” “愿好运与我同行。” 登上木楼梯，木板在挤压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动，比尔来到指定部门，敲响有些陈旧的红实木门。 砰砰砰！ 砰砰砰！ …… “谁呀，进来！” “抱歉，我是收到从这里寄来的资产继承书才来到这里，上面说我父亲在半年前突然去世，并留下了一些财产。” 比尔在推开门直接走进办公室，并快速说明来意，他看到里面只有一名男性职员值班看报，起来这项工作也是个闲职。 “哦，来领钱的啊，寄给你的遗产继承说明书给我看看。” 打开手提包，比尔拿出档案袋。 男性职员一边看报纸一边接过档案袋，读完一页报纸后才慢吞吞放下，比尔只好自己找个椅子坐下。 “威廉姆斯克利夫……” “威廉姆斯克利夫是你本人没错吗？” 男职员从抽屉里翻出眼睛带上，对照着遗产继承说明书上的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黑白照片看向比尔，皱紧眉头。 “是我。” “瞅着怎么不像啊，你等会儿吧，我去档案室里翻一下原版照片。” 男职员将说明书放回档案袋中，拎着档案袋离开办公室。 在他踏出办公室大门时，比尔注意到他似乎偷偷瞄了自己一眼，眼神中有着捉摸不定的阴谋，嘴里还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管你是不是真的威廉姆斯，进门第一件事就是问继承，也不知道问问自己老爹是怎么死的。” “见多了你们这种人，这么多财产留给这种人真是……” 比尔的耳朵很灵敏，即便是他用最低音量嘟囔抱怨着，也通过南北朝向的影子听得一清二楚。 「又不是我的亲生父亲，难道我应该表现得悲痛万分吗，在继承财产的时候痛哭流涕才假。」 「而且我问不问威廉姆斯的父亲，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满的情绪升起，比尔随手拿起职员放在桌子上的报纸，阅读能让他暂时平静，不去思考那些会令他愤怒的事。 无法控制自己的人无疑是可怕的，他最近正努力学着控制情绪，用自己领悟的方法和亚尔弗雷德推荐的各种办法。 报纸上依旧充满了对新政府的歌颂，比尔快速翻页，找到经济和财经板块，观察诺曼经济的发展情况。 “最近和钢铁产业都赚大钱了，哪个地方出现这么大的钢铁缺口……” “哦，原来是政府终于启动了民用蒸汽火车的建造工程，看来诺曼这个国家很快就要四通八达，外国似乎还落在后面。” “……” “怎么现在这种时事新闻的报纸也多了推销产品的软文，不过这对于经济社会的发展来说应该是个好现象，社会经济总体呈上升趋势，商人们才能赚到钱。” “猎巫人协会宣布会长换届结束……” “增加军费开支……” 比尔正拿着报纸读得津津有味，忽然哼地一声巨响，办公室大门被瞬间推开！ 脚步声吧嗒吧嗒，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冲入办公室，他们穿着无袖马甲，面容凶神恶煞，将比尔团团围住。 “就是他吗，那个冒充继承人前来冒领遗产的家伙？” “对，就是他！” “我仔细对照了他和威廉姆斯的照片，发现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人，肯定是他偷了威廉姆斯克利夫的遗产继承书冒领！” “还不赶紧把他抓起来，送去警察局让警察们处置！” 男职员指挥着壮汉们，他们身上的汗液还散发着死鱼臭味，快速向比尔扑来。 但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当四个人冲向比尔，最前面的壮汉左脚绊右脚，上演了一场平地摔跤。 而他身后的壮汉也像斯诺克牌那样连续被前面摔倒的人绊倒，一时间哀嚎声不断，却没人注意到脚下影子的变化。 比尔从椅子上站起来，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荒唐事，突然嗤笑。 “喂，你们没有搞错吧？” “我是威廉姆斯克利夫这件事，难道不是千真万确毋庸置疑吗，如果我不是威廉姆斯克利夫，你说我是谁？” 充满滑稽与坏笑的声音在办公室这间小小的房间里回荡，比尔的脚步很慢，却每一步都能踩出清脆的响声。 他在慢慢靠近，但又很快来到还未从突然摔倒的懵逼状态下回神的壮汉身边，停下穿着高档皮鞋的脚。 然后，他有些古怪地笑了笑。 “……刚才，究竟是哪个王八蛋说我不是威廉姆斯克利夫的！？”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质疑与壮汉痛苦的惨叫几乎同时响起，比尔的右脚此刻正死死踩在一名壮汉的左手背上，并连续踹在他肚子上，最后一脚将他踹在墙上。 砰地一声，壮汉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啧，敢碰我，你也配吗？” “呼——” 微微颤抖的呼吸从他嘴里呼出，比尔感觉自己有些失态，他正在努力调整自己，刚刚半分力的攻击还是让他得到满足。 而另外三名倒在地上的壮汉看到刚刚一幕后死命从地面爬起，想要远离这个近在咫尺的噩梦…… 但直到比尔以极慢的脚步走到第二名浑身冷汗的壮汉面前，他们才发现，不管自己怎么挣扎也根本站不起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戴面具的女人 一脚踩住壮汉的手，无视脚下咿呀乱叫的男人们，比尔居高临下地看着颤抖着躲在门口，汗如雨下的男性职员。 他在害怕，所以整个身体都缩成一团，完全不敢抬头与比尔对视。 吞咽口水缓慢向后移动，希望尽快离开办公室，最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再重新做出选择。 他不是首次做出否认继承人身份，并与相关人员吞掉继承人遗产的事，从他担任接待员开始到今天已经超过十五年时间，他和背后的团队成功吞掉四名继承人。 而他们最好的目标就是这种常年离家、本身继承的财产数额不是特别大、外表变化又较大的继承人。 威廉姆斯克利夫，是首位在计划第一步就用暴力手段解决了后续问题的人。 “说我不是威廉姆斯的家伙，是你吗？” 男职员还在颤抖，他根本不敢回答比尔不断重复的问题，只能快速摇头，不断否认这句话，哪怕他知道刚刚自己狂妄自大的言论早就被这个男人听见。 此刻重复不断的提问，也是为了嘲笑。 “是吗，我还以为你对我非常了解，知道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哦，不对，如果你真的了解我，就不会做出刚刚那种失礼的举动。” 比尔一只手抵着下巴，若有所思。 又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抬脚向后退了两步脸上出现歉意，脸色变化之快仿佛刚刚那个施虐的男人根本不是自己。 趴在地上的男人们终于爬起来，一溜烟儿跑出办公室，响动声也传出，部门负责维持治安的保安冲冲赶来。 “喂，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一点点小误会而已。” “那墙角的人是……” “这个你要问我们可爱的职员先生了，保安先生，我和他们都不认识，只是今天来办理业务的普通人。” 保安对比尔说的话明显不相信，他们都知道男职员在做什么，但大家都颇有共识地没有揭穿。 “对不起，这位先生，很冒昧地问……” “我的财产继承说明书还在你身上，你不是说要出去是确认我的相貌和照片里是否一模一样吗，现在有结论了吗？” 比尔不动声色，平静地望着职员。 他的眼睛深处藏着海，看似一望无际的平静如水，实则汹涌澎湃灾难不断。 “……有、有结论了。” “您、您带来的遗产继承说明书和身份没有任何问题，可以、可以随时办理遗产交接手续。” “你们都散了吧，没什么大事发生，我都是按程序办事……” 比尔这才满意地点头，本来他就最讨厌麻烦的事，欺负这种垃圾普通人并不能让他得到足够多的快乐。 当保安全部离开，消失在转角阴暗无比的楼梯口，比尔和男性职员也终于开始他们的遗产交接手续。 首先比尔从接待员手中拿到验证无误的身份证明，又跑到另一个部门拿到律师委托信件和保险箱钥匙，再去保险箱里拿到地契和钥匙…… 这些事整整办了三天才结束，因为比尔总要等待无能政府职员每天只有四个小时的工作时间，才能起顺利办理业务。 上午九点到十一点，下午两点到四点。 这个工作时间和遗产继承书上描述的一模一样，当然也只有这种公职部门才敢把工作时间缩短到这种程度。 毕竟纳税人的钱就是很好赚。 不过这中间没有再出现任何意外，是比尔觉得最庆幸的事，就算再最后将地契和金镑全部转交到威廉姆斯名下，需要再缴纳一笔不菲的继承稅，他也没多说什么。 此刻比尔就在另一位老职员的带领下，办理财产交接的最后手续，这名老职员看上去比较靠谱，至少没有故意冷嘲热讽，而是小心翼翼地办理着一切。 在有关部门的承诺书下签名，比尔正式拿到纳尔多庄园的所属权，以及庄园上一切建筑物和家畜，还有超过五千金镑财富。 他在老职员陪伴下走出有关部门，并得到老职员的祝福。 “最后祝您好运，尊敬的威廉姆斯克利夫先生，欧德教廷会保佑你家……” “哦，非常抱歉，克利夫先生，我实在不应该在你面前提起那些事，您的父亲克利夫先生，他是个好人，谁又能想到他竟然就这样突然离世。” 老职员在工作结束后真诚地安慰比尔，虽然他还不知道比尔不需要安慰，但他的话还是引起比尔注意。 “你认识奥布力、不，我是说，你认识我的父亲？” “是啊，你父亲在二十年以前还是个很出名的科学家呢，只是在你家发生变故后，他就很少在城里露面。” 老职员与比尔站在门口随意交谈，说实话比尔对奥布力的往事没兴趣，但他又听到一个关键词…… 变故。 这或许是造成威廉姆斯出现心理疾病的重要原因，而目前看起来，这个变故好像还被很多人知道的样子。 “哦，非常抱歉，威廉姆斯，我不该在你面前又提起那件事的，毕竟……” “说来我还见过你小时候，但你应该早就把我忘了吧，毕竟那时候你只有四五岁，被奥布力抱着去我太太的店里买培根。” “我还记得你是个贪吃的孩子，从小就喜欢吃各种新奇的食物，哈哈。” “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再见。” 老职员尬笑两声，试图让比尔忽略掉刚才他说错的话，又摘下帽子向比尔点头，快速回到有关部门的建筑物里。 他的逃跑速度飞快，让比尔始料未及。 比尔皱眉离开，单手拎着行李箱，独自走在布满鸟语花香的街道，与欢乐的行人们截然不同的画风，在可以躲避阳光的巷子里穿梭行走。 在回旅店的路上，天色有些暗淡，昏沉的红将世界染色，他在思考老职员突然离开的原因，这令比尔非常在意。 “莫名其妙的，以前在威廉姆斯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会让这个男人提到这个事故感到恐慌而溜走？” “要先在蒙特城里查一查往事，再回到纳尔多庄园吗，不知道蒙特城的黑街据点在哪个位置，不然可以向他们买些情报。” “说来黑街的杀手们，是不是很久都没找上门了啊，难道他们的雇主撤资……” “……” 突然停下脚步，因为比尔看到一个女人挡在自己面前，脸上带着面具，身上披着宽松的暗黄色袍子，将身体四肢全部隐藏在袍子下面…… 她猛然抬手丢出匕首！ 嗖—— 锋利的刀刃划破空气，咕嘟咕嘟的震荡声在巷子里炸开，冰冷的光在比尔的瞳孔里越来越大…… 啪！ 刀刃插入墙壁，比尔瞬间消失在带面具女人的视野里，她有些慌乱，目光快速以七百二十度的方向旋转不停。 双腿前后弯曲站立，戴面具女人又从腿带里抽出古怪道具，看起来像是一个用稻草人扎制的娃娃，还有一把足足三只匕首那么长的短刀。 她很有先见之明，没有选择枪支弹药，毕竟这里就蒙特城的市中心位置，枪声会很快引起警察注意。 但就算做好攻击准备，他也要先找到比尔在哪儿…… …… “嘿，美女，晚上好啊！” “我能请教一下你的名字吗？” 男人声音突然在戴面具女人右侧响起，女人忽然一惊，从嗓子里蹦出些许紧张，连忙翻身向左逃离比尔。 但她还是选择了错误的躲避方向，整个人被墙壁上的影子捆住，碰地被影子触手拉扯到墙壁。 “嘿，美女，你是哑巴吗，问你问题为什么不回答？” 声音再次响起，戴面具女人依旧没有看到比尔藏在哪里，她用力挣脱，但力道甚至无法令黑色的影子小手被拉长一点点。 她的眼神中充满复杂，依旧没有说话，手中锋利的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戴面具的女人却死死握住稻草人。 被阴影覆盖的地面忽然从类似地底的地方涌现出沼泽般不断升起气泡的黑暗，如果拥有强大感知能力的埃德蒙看到，他一定会万分惊讶。 因为这种场景，就像他脑海中的深渊，随时准备将他从唯一的陆地吞噬，将他吞噬在无边黑暗。 在这片黑暗沼泽形成的地方，忽然又有一道漩涡将沼泽带动，比尔就这样从漩涡中出现，身上没有一点被黑色污染。 当他完全出现在戴面具女人眼前，沼泽没有消失，反而突然冒出一条巨大的舌头，在黑暗沼泽里不停翻滚。 它舔上带面具女人的双腿，冰冷潮湿的触感瞬间让她打了个寒颤，并从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好了，美女，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那么你是隶属于黑街的杀手吗？” 比尔示意大舌头安静一点，虽然因为在西山精神病院，为了快速吞噬掉那群力量混乱的疯子，影圈进化成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样子，还突然多出来一条舌头。 但这一切都能被比尔很好地控制着，他并不担心能力进化，因为阴影之书也说过，力量并不会固定在唯一形态，这就像化学常识一样。 众多不同属性的力量是元素，属于原子层面的理解，原子与原子结合会形成单质和化合物，这就是力量的表象。 如果再继续往下形容，进化出意识的能量团生物，就像是我们熟悉的人类虽然拥有生命，人体的组成依旧是各种元素。 这其中一定存在着可以被科学解释的复杂又纯粹的科学道理，但在科学技术尚未发展到可以解释这一切的时候，人们便会将这一切称为…… 神秘。 戴面具女人依旧没有说话，比尔没心情再和她兜圈子，他拿出两只纯黑色手套，依次戴好。 “说来我还真认识一个哑巴姑娘，不过她不是天生哑巴，而是特殊情况引起的，我一直说要找到让她恢复声音的办法，但又总是放她鸽子。” “不过我想只是因为这种理由的话，她还不至于杀了我吧，而且她知道我的实力，她无法杀死我。” “那么你会是谁呢，特意蒙着面送到我面前的羔羊……” 比尔缓缓靠近，皮鞋踏在黑暗沼泽时同样发出踩踏声，不过还多了一点踩到水的飞溅声音。 在这种时候，比尔总是不紧不慢，以他最舒服的节奏，做到满意的结果。 戴着黑色手套的指尖还差一毫米就碰到面具…… 戴着黑色手套的指尖停止动作。 “你……” 比尔有些犹豫地从嘴里砰出一个单词，他并不是故意停下摘面具动作，而是他忽然动不了了！ 「她做了什么？」 「里究竟是她原本的能力，还是她手中攥着的巫蛊娃娃？」 比尔努力连线影子眼球，希望利用影子看得更清楚一些，并努力控制影子触手，只是动不了，不代表会束手就擒。 不过突然被什么力量钉住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容易习惯的，在身体完全失去控制时，意识也变得局限起来。 捆绑戴面具女人的黑色小手有些松动，女人鼓起全部力量，努力挣脱束缚，向前踉跄了两步。 在比尔适应着奇怪的感觉时，她逃离了影子触手。 戴面具女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呜咽着喘息着，很快又捡起地上锋利的短刀，手掌来回松握了几次，像举着日本刀那样双手将刀握住。 女人还在做准备工作，看上去以前还没有杀过人。 大约过去不到十分钟时间，她似乎终于下定决心，紧紧闭着双眼在比尔脖子上来了一刀。 刹那间，污血飞溅，影随身动。 比尔没有倒下，他只是痛得龇牙咧嘴，因为身体还被不知道什么东西钉住，血浆顺着脖子不停向下流淌。 戴面具的女人倒是被眼前恐怖的景象吓得忽然尖叫，扔下手中短刀就跑，也没检查一下比尔有没有断气。 此刻在巷子里的场景，是不能移动身体的比尔，脖子被奇怪的角度切开一半，导致整个脑袋向右垂落。 剩下半个没有被砍到的脖子，血肉交界处挂着脑袋，正在向外不停喷出血柱，展示着他强有力的心脏和供血功能…… 第一百九十章 橙发美女 太阳从向西方落下，滚烫神秘的影如没有空间实质的大浪填充城市，黑暗沼泽与无边夜色融为一体，一点点向外蔓延。 黑暗沼泽中央，血泉瀑布依旧存在，比尔半个脖子被锋利无比的刃切断，整个脑袋悬挂在半空，肉皮和肌肉被重力拉扯，伤口还在扩大。 阴影之力正快速消耗着，失去力量源的比尔需要尽快把惨烈的脖子拼回原样，虽然在这之前他需要找恢复行动能力，或是重新连接对影的控制。 他同样收回黑暗沼泽，从沼泽不断向上升腾的黑雾失去源头很快消散，在比尔不知道的情况下缓缓向皮城方向汇去…… “我还以为，拥有这副皮囊以后，就不会再有女人会舍得对我下手，现在看来我还是过于自信了啊。” “不过她是闭着眼睛砍下的，大概是不忍心伤到这张脸。” “嘶，好痛啊……” 比尔自己打趣，也嘶声不断。 他在皮肉被撕裂的痛苦中找到自我，与影子重新产生联系，暗淡无光的黑色小手从沼泽钻出，将耷拉着只能倒立观察世界的脑袋扶正。 紧接着影子变成一条线，开始对伤口进行缝补工作，目的是利用**本身的愈合能力配合阴影之力进行修复，也为了节约阴影之力而做出的选择。 影子眼球代替了依旧无法移动的比尔，在视觉死角处寻找，身体被控制必然是有原因的，而那种小姑娘看起来也不是狠人。 “黑街也会让这种人接下委托吗，她难道不知道要拿到脑袋，才能完成委托内容并获得赏金？” “刚才她哭着离开时手里没有娃娃，也就是说是特殊道具让我变成这样，她把那个小东西藏在哪儿了？” “说来这些稀奇古怪的道具一直是我不了解的领域，我应该再上进一点……” 比尔不停和自己说话，用来分散肌肉愈合时带来的瘙痒，影子眼球尽职尽责地检查四周，终于看到令它不舒服的地方。 在比尔脚下的影子处，有一条很不和谐的影带出现，像是有什么东西隐藏在那儿，就藏在一层影子下面。 影子眼球在地面的影子里游动靠近，像颗即将面临形变的大蝌蚪，却在影带的边缘停下动作。 它不喜欢靠近这里，就像它讨厌在比尔的控制下进入奇怪的铁箱子里一样，它讨厌其他力量靠近自己。 “唉，你又在任性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厌恶让我想起我在幼年时期不愿意吃青椒的样子，但那些古怪的味道下掩藏着营养。” 比尔用语言激励着影子眼球，但影子眼球对他的话不予理睬，影子触手做出了和影子眼球同样的选择。 它们在为莫名其妙的原则坚持着。 “……” “算了算了，到这种程度，你们都不愿意帮助我，也就是说我一直立在这里被警察和教徒们发现，你们也无所谓。” “好在我还有儿子。” 影子在黑影中隐去，比尔控制着唯一可以活动的嘴巴，开始呼唤小机器人们。 他看不到这些小家伙们是怎样艰难地翻出手枪套，但他听到几声清脆的落地声，是金属落在地面的声音。 小机器人的行动不像最开始那样笨拙，它们在比尔的引导下包围影带。 拿着用铁棍制成的路灯法杖的机器人向前一步，突然两只手握紧法杖，直接将路灯码头插入影带下方。 它挑开影子伪装的动作很性感，比尔是从另一位用弹簧做成金色卷发的女性模样机器人中得到的这个信息。 如果不出意外，比尔很快就要安排这两个机器人结婚，不过眼下他还是先安抚，并询问影子下面隐藏了什么。 「是一只长得很丑的草娃娃。」 「没错，它非常丑，只有用金属塑造的身体才是完美的。」 「究竟是多愚蠢的设计师才会做出这么丑陋的玩具？」 「……」 比尔没有打击它们的自信心，他从心底承认小机器人们的制作精良，然后他开始下达指令。 “好了，可爱的孩子们，把这个丑娃娃从我脚下拿走吧，它限制了我的行动，如果我没猜错，只要它远离我的影子，我就能恢复正常。” 小机器人们互相看看，很快做出决定，拿着路灯法杖的小机器人将隐藏娃娃的那片影子挑到一边，其他小机器人便齐心协力将巫蛊娃娃向一个方向推动。 但它们的力量太小，面对体积数倍大于它们的物体，就算十二只机器人共同努力，也只能以肉眼难以看到的速度前进。 「我们需要帮助，它太丑了，所以我们推不动它。」 「没错，看到它我才理解什么是想要呕吐的感觉，看着它我没办法专心帮你。」 「比尔，我们需要力量。」 虽然不知道小机器人们是怎么把丑和推不动联系起来，但他选择无视这个槽点，思考该怎么提供给小机器人力量。 “难道，你们需要更多的黑雾吗？” “这是个无懈可击的思路，就像阴影生物需要阴影之力补充。” 比尔努力召唤影圈，并努力抑制它不自觉的扩大，不要让影圈的尺寸变成连蒸汽卡车都能轻易塞入的大小，因为他现在没心情想那个女儿和父亲坐在车上被强盗打劫后藏东西的黄色笑话。 他只想节约阴影之力，毕竟普通人提供的阴影之力微不足道，他需要能力者源源不断地找上门来。 黑雾从巴掌大的影圈里飘出，雾气的强度可比冰天雪地中刚端出来的热腾腾的玉米浓汤，不过此刻摆在面前的是黑暗料理。 不断升腾的雾气在比尔有意识地控制下向十二只机器人飘去，但只有少部分雾气进入机器人体内，更多黑雾飘向皮城。 比尔没看到在他视线范围外发生的事，小机器人们也专注地推动丑娃娃，没有将这件事传达给比尔，并在黑雾的包裹下激发了更大力量。 当巫蛊娃娃完全离开比尔的影子，僵动的**忽然回血，酥麻感瞬间席卷而来。 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完着血肉，而这种难过的感觉在某个瞬间超过从脖子上传来的痛苦。 但好在，他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迈动脚步来到小机器人们身前，小心翼翼地避开小家伙们，防止踩踏事件发生。 「比尔、比尔，现在我们不用看这个丑家伙了吧！」 「比尔，我累了，我要休息！」 点头回应，它们马上顺着比尔的裤脚一点点爬回手枪套里，获得黑雾力量的小机器人们得到了更强大的臂力，现在要回到自己的地盘好好消化一下。 影圈兀自消失在地面，比尔弯腰捡起这只丑娃娃，仔细观察。 「比尔，你不可以养它，它太丑了！」 「没错没错，比尔，我们拒绝接纳它作为同伴，除非它能换上机械臂！」 「比尔！比尔……」 小机器人们的声音在比尔脑中响起，它们闹闹哄哄，语言也不是比尔熟悉的语言，但他可以理解它们表达了什么，并以人类语言的方式呈现。 这有点像某些科幻小说中的语言或是密码破解器，不过还有些不同，信号进入比尔的大脑，由于比尔与机器人们的意识相通，才可以理解它们咕噜咕噜的语言。 “你们放心吧，我不会养它的，毕竟它这么丑……” 将巫蛊娃娃握在手里，比尔真诚地地说出这种话，毕竟全世界巫蛊娃娃都差不多，再丑还能丑到什么程度呢。 小机器人得到比尔的承诺后安心睡去，比尔怀疑是老威在制作它们是就倾入了他对机械的热爱，所以小家伙们才对金属制品情有独钟，并排斥用植物制作的娃娃。 远处似乎传来警犬吠叫，是地上的血液带来的血腥味引来了狗，但这些血液没办法像黑血那样被比尔自如地控制着，秉承着不浪费原则，比尔将血液和戴面具女人扔在地上的短刀收入阴影空间后，快速离开。 而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黑雾以极快速度在半空中穿梭，以黑夜作掩饰，奔向呼唤来源的方向…… 比尔沿着带面具女人逃跑的方向追去，在阴影中穿行，这种可以短距离在影中穿梭的能力只能在黑夜里使用，原理有些消极，因为这种做法舍弃了威廉姆斯的身体。 影子与现实具有统一性。 当比尔的意识潜入影子，他学会了影子的移动方式，这种速度不敢与光速叫板，但绝对超越了人类极限。 而在影子移动时，**会出现短暂的滞留时期，当影子出现在另一端，由于影中蕴含的力量更加强大，成为拥有控制权利的那一方。 影子与现实具有统一性，所以威廉姆斯的身体会在影子出现的新位置重组。 但这种能力比尔必须在克制中使用，因为它对于阴影之力的消耗巨大，在无法自己产生阴影之力的情况下，光是将身体重组就需要很多力量。 但他也需要找到那个女人，问清楚这边的黑街在哪儿，并将侵染后她吞噬，补充浪费在她身上的阴影之力。 只是比尔一路离开蒙特城，他都没找到关于戴面具女人的线索，那个女人消失了，只能等她下次出现。 绯红的月照耀着温热尚存的夜，海风也冲南方吹过，只是风速很低，就在比尔返回蒙特城的旅馆时，他看见蒙特大教堂的灯火全部亮着。 教会成员提着灯在小巷中巡查，应该是负责监视感知的教徒发生什么，但又无法明确感知到位置，只能按照某个方向追踪。 比尔冷静避开搜索，以影子的方式溜回旅馆房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比尔所在的旅馆接受了欧德教廷成员彻头彻尾的检查，但他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就连旅馆老板也说没有客人晚归，因此教徒们很快离开这里，前往下一处需要检查的地方。 “老板，发生什么事了，教廷的人怎么一大早就来搜查旅馆？” “难道蒙特城里出现女巫了？” 比尔坐在一楼餐厅的木桌子上食用旅馆提供的免费早餐，早餐是全麦面包、牛奶和煎蛋，还有一小碟由锡兰地区特产蔬菜制成的腌制菜。 中年旅馆老板坐在柜台里整理东西，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皮。 “我也不知道啊，最近几年教廷都没做过什么大动作，蒙特城里的女巫在十年前不是已经被他们杀光了吗？” “但愿蒙特城附近永远不要出现女巫，庄稼可不喜欢诅咒降临，不然又是一场巨大的灾难了。” “不过有欧德教廷在，我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他们不会放过任何女巫，我们继续支持他们做的一切就好。” 旅店老板又打了个哈欠，对蒙特城中有可能发生的事只是嘴上祈祷着平安，精神上没有任何紧张情绪。 毕竟在锡兰地区，无能的政府、警察局和懒懒散散的西南军区，都没有欧德教廷的威望大。 “欧德教廷十年前疯狂猎杀过女巫？” “你是说锡兰地区在十年前，有很多女巫藏在这片区域吗？” 比尔问道，他对这种事总是充满好奇，并咕嘟咕嘟喝下牛奶，丝毫没有停下进食早餐的动作。 锡兰地区的牛奶味道浓郁，的确比他在布里特斯尝到的更美味。 “你问这件事啊……” “不对，可能不是十年前，好像是十几年前发生的事吧，我记不清具体哪年。” 旅馆老板依旧睡眼朦胧，半眯着眼睛回忆以前发生过什么，这种状态令他的话看起来很不靠谱。 “可能是当时你的年纪还小，不记得这件事情，那年全世界的教廷不都开展了一次疯狂猎杀女巫的行动吗……” 忽然从老板房间走出一名橙发美女，头发还湿漉漉的，看起来刚刚洗过澡，脸上带着几分妩媚。 旅馆老板的目光扫到橙发美女的瞬间，两只绿豆眼立刻睁得比马眼都大，看向他新娶的娇妻，睡意全无。 “亲爱的，你睡好了吗？” “昨晚折腾那么久，我能睡好才怪，刚刚听到说话声，你们在聊什么呢？” 老板娘娇嗔道，靠坐在老板身边，抬头看向比尔方向…… 瞬间，她的脸颊染上红霞。 第一百九十一章 突如其来的怒火 “哦，亲爱的，是这位旅行到此的先生有什么问题需要解答吗？” 老板娘对比尔充满兴趣，两只手拄着下巴向他眨眼，事实上这种事情经常上演，尤其是他安静地待在室内某处之时。 因为平时在街上，比尔会带着黑框墨镜和宽沿帽子，并低调地走在阴影下，即便有人不经意间发现这个古怪男人，也会很快失去他的行踪。 而当他摘下帽子和墨镜，安静地待在那里思考或是闲聊，在他身上就不自觉流露出神秘的魅力，仿佛能用需要形容的艺术气质全部集中在这具年轻的身体里。 他淡金色的眼眸里散发忧郁，嘴唇代表着性感与冷淡，凌乱的绑在脑后的褐发，在安静中显示他的不羁！ 包括那低沉的声音、微微上扬的嘴角、超越时代的干净利落的穿衣风格，全都彰显着他的特立独行！ 还有他的影子，是那样孤独…… 心思大条的人通常不会克制关注另一个人身上散发的感觉，敏感多情的人们却总是对充满艺术家气质的人充满向往。 此刻在这间旅馆内，老板娘明显被比尔奇怪的气场吸引。 旅店老板倒没在意，眼中只有比尔手腕上带着的机械手表，这只手表的价值，差不多比的上这间小旅馆的三分之一！ 而且他只是旅人，老婆总不可能就这样被个来历不明的男人给拐跑了吧？ “我对老板说的十几年前在全世界爆发的大规模女巫猎杀有点兴趣，因为那时候我还很小，家里没有人会主动告诉我这些不该被小孩子知道的事。” “而且欧德教廷好像也不曾宣扬十几年前的伟大行动，这是让我比较困惑的地方，据我所知，在现在这个社会，欧德教廷哪怕只端掉一个非法的邪教，都会在公开场合大声说出来。” 比尔终于吃完早饭，美味的乳制品和蔬菜让他感受到生命存在的意义，不过是为了活着，并满足自己。 食欲也好、姓欲也好，好奇心也算。 “真没想到你会想要了解这些不愿意被人提起的过去，毕竟在那些年里……” 老板娘张开惊讶的嘴又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该怎样讲述，旅馆里的人们吃过早餐就退房离开，只有比尔还坐在那儿。 旅馆老板看了看墙上的机械钟，开始计算时间，如果比尔在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内没有提出退房要求，他就可以扣除部分押金作为延时费。 所以旅馆老板没有赶比尔离开，甚至不在乎老板娘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反正他只是个旅人，带不走自己美丽的妻子。 而面对比尔诚恳的问题，老板娘随手捋了捋漂亮的在阳光下闪着光芒的长发，慢慢讲出她的回忆和疑问。 “那是一段疯狂的日子，虽然那时候我只有十岁，但毫无疑问，它在我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不过你为什么对那些事感兴趣呢，按照欧德教廷的说法，凡人不该主动窥探或是主动寻找关于女巫们的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好吗？” 针对老板娘的问题，比尔已经想好该怎样回答看起来没那么突兀和奇怪，而且他说的这事半真半假。 “美丽的夫人，其实我是一名作家，平时主要以攥写推理小说为生，偶尔也会写写剧本卖给剧院。” “最近几个月里，我从小道得到消息，某大剧院在文学界发出了征集悬赏，打算投资拍摄一场欧德教廷的大戏……” 事实上这部剧不是什么剧院投资，而是新政府的计划，他们打算从各个方面吸引欧德教廷成员的注意力，以减小教徒们对煤核开采的关注。 拍马屁这种老套的办法，总是那么简单而实用，这件事是比尔在第二次去往吉克朗西的船上与查尔斯闲聊时得知的。 “剧院投资这部以教廷为主角的戏，目的当然是为了歌颂欧德教廷在维护世界安宁做出的伟大贡献。” “当然我们这种小人物才不管是把它当做宏伟教廷的道具，还是让普通人更好了解到邪恶巫师，这部剧肯定大卖。” “只是我的年龄太小，在经历阅历上远远比不过那些四五十岁的前辈们，可我又查不到有书籍记载这些事，只能出门转转，希望能收集与欧德教廷有关的故事。” 比尔的回答听上去似乎天衣无缝，旅店老板也没有多想，哪怕比尔妄图违背欧德教廷规定，他也不会阻止。 与旅店老板相比，老板娘没有老板的无所谓和从容，她忽然陷入沉思，眼中的纠结令她看上去想反驳什么。 她没有表露内心，因为比尔从这份挣扎和纠结背后，看到浓浓的恐惧。 比尔对从这女人口中能得到有效信息的信心开始降低，忽然起身坐在柜台前，与老板娘和老板近距离交谈。 “汉娜，我怎么不知道那段时间会对你产生什么不可磨灭的影响，我记得我们家依旧过着清淡的日子，管理这家小旅馆，只是那时教廷检查房间的次数更频繁。” 旅店老板突然抱住老板娘纤细的腰，在比尔面前做出亲昵举动，好像真的在担心老板娘情绪低落。 他可不喜欢每天都被阴郁包围的女人做自己老婆。 “亲爱的，你不会懂的，欧德教廷大范围甄别和抓捕女巫的方法并不友好，抱歉，我不应该偷偷说教廷坏话……” “你要知道，就算我们清楚知道还有男巫这种存在，女巫依旧是灾难主体，而女巫会利用女人们的血变美，因此那些美得妖异的女人就成为教徒们盘查的首要目标。” “因此在一段时间的抓捕下，长得漂亮的女人们都处于恐慌的状态，我甚至记得那段时间里，我母亲最讨厌别人夸她好看。” “哦，伟大全能的神啊，请求您原谅我愚蠢的行为和语言，我亲爱的丈夫，也请你原谅我刚刚对欧德教廷的不敬……” 老板娘双手举在胸前，对着太阳的方向不断祈祷，比尔从来没有走入教堂，他不知道她口中的神什么模样。 「这个世界既然真的存在神秘力量，或许神也是存在的吧，不过欧德教廷真的是神的代言人，能与神沟通吗？」 思维开始发散，比尔努力拉回这个顽皮的大家伙，他也想努力拉回紧张的老板娘，旅馆老板先一步抱住她。 “我亲爱的汉娜，你这是怎么了，房间里没有外人，你不用这样……” “伟大万能的神啊，这究竟怎么了，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在我们身边还有这种不可理喻的事出现，你确定那是欧德教廷的所作所为吗？”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些女人们为什么不……” 就在旅馆老板紧紧抱住老板娘，安慰地拍着她颤抖的肩膀，汉娜却猛然推开他…… “嘿，汉娜，你在干什么！” “你们这些男人永远不知道女人为什么要依靠男人才能生存，因为女人们除了可以怀孕的子宫外就一无所有！” 汉娜咬牙切齿地从老板怀里挣脱，绕过柜台后笔直走向门外，在离开这间暗淡无光的小旅馆时，她又凶狠地回头瞪眼。 “而那些丑陋无知的只会以男人为尊的丑八怪们，对漂亮女人的嫉妒，就像我吃了放置三年的奶酪一样，令人作呕！” “呵呵，所谓漂亮女人，在这个被愚蠢统治的世界里占几成呢，谁又能听到她们说了什么呢？” 明媚的阳光映在她半张白皙的脸上，折射出砖石般光彩，另一半却有些阴森，旅馆老板甚至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在这个角度下，只有比尔能看到她似笑非笑的嘴脸，还有眼底里迸发的不甘。 她在满脸震惊的旅馆老板反应过来以前消失在阳光灿烂中，并永远失去了下落，只是此刻老板还不知道自己丢了老婆。 他以为汉娜只是发神经，等她平静下来自己想明白了就会回来，而他已经想好该怎么惩罚离家出走后又回来的女人，反正床上的花样他学了很多。 只是许多令老板情绪高涨，新鲜有趣的玩法汉娜拒绝尝试，老板认为女人在尝试过后都会爱上它，甚至无法自拔。 望着汉娜离开的背影，旅店老板冲着比尔露出尴尬的笑容，毕竟在客人面前发生这种失礼的事，都是自己管教无方。 “抱歉客人，真是让你看笑话了，汉娜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子过，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不，都是我的错，大概是我想要知道的过去勾起了她不愿想起的过去，我不该因为一己之私让别人舔舐伤口。” 比尔叹了一口气，看到旅馆老板身后的酒架子上有几瓶被擦的干干净净的酒瓶，都是烈酒，而旅馆老板则再次抬头看表。 距离扣掉比尔的押金，还有半个小时。 “客人，这和你可没有关系，女人都那个样子，汉娜以前我也接触过很多女人，要不就是天天哭，要不就整天大喊大叫，让我心烦意乱。” “说来这个女人还是被我外出旅游时从垃圾街里捡回来的，我也是看她没有别的女人的毛病，长得又不错才娶了她，没想到她和她们也是一个德行，过了两年好日子就跟我耍起来，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旅馆老板送送肩膀， “在现在这个社会，哪还有像我这么好心的男人了，别看我这旅馆不大，能在蒙特城这个位置开旅馆，也需要不少钱支撑。” “隔壁理发店的托尼可是找了一个身家和他差不多的女人结婚的，虽然那女人我在他们婚礼上见过一次后，到现在都不想再看到她长满麻子的脸。” “不过她家里是做皮革生意的，虽然只是雇了几个老婆子手工做皮包，但在锡兰这种适宜旅游和休假的地方，具有传统地域特色的手工艺品可是和赚钱的好项目。” 旅馆老板在完全清醒后变得多话，又转身取出高档酒，在比尔眼前晃了晃，气泡透过棕色酒瓶，在暗淡的阳光下快速上升。 “客人，要来一杯试试吗，锡兰本地特产的白葡萄酒，在地窖里放了两年，我前两天才摆在酒架子里。” “你也来一杯吧，就当我请客，我可不想像个孤独寂寞的吟唱诗人，自己坐在角落里喝酒唱歌。” 取出一枚金镑拍在桌子上，比尔面前马上出现两只干净的高脚杯，还有一只抽走金镑找零的手。 旅馆老板开心地起开橡木塞子，熟练地向杯子中倒出酒浆，比尔无所谓他的目的是什么，就算那个女人走了，他也可以继续从男人身上得到其他视角的旧时情报。 “好了客人，原谅我刚刚向你的抱怨，我也是被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气的，你也看到刚刚她对我是什么态度，你是不是还有一堆问题想问呢？” “的确还有一些问题，我只是大概了解一下就行了，在你经历过的猎杀女巫时期，有多少女巫被教廷抓住焚烧，你亲眼见过那个场景吗？” 喝了一口旅馆老板口中的高档货，比尔不禁皱了皱眉，这不是高档白葡萄酒该有的味道，是很明显的假货。 「所以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才慢吞吞地抿了一小口，不过我要是质疑他，会被告知这是锡兰地区特产的味道吧？」 「这个世界还没有有效的监管机构，我给研究院的提议还没具体实施，所以即使报警也没办法维护权益。」 放下高脚杯，露出难以形容的微笑。 “真是奇怪的味道，这就是你们锡兰地区本地葡萄酿造的白葡萄酒吗？” “客人，您大概是初次品尝，所以还不习惯这种味道吧，这种白葡萄酒对身体还有好处呢，我这里还有几瓶珍藏，您也可以带回去给亲朋好友们尝尝。” “……我还是再考虑一下吧，接下来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旅途，拎着几瓶葡萄酒会加重负担。” “哦，那实在是太遗憾了。” 旅馆老板失望地喝了一大口劣质酒，酒精辣的他眼泪直流，比尔这才敢相信这种白葡萄酒不是用工业酒精勾兑的。 又重复一遍问题，比尔对这位卖假酒的小商贩失去耐心，好在他终于回答，并再次看向身后巨大的古铜色机械钟。 “我不知道全世界范围内有多少女巫欧德教廷被抓住，但那次猎巫人协会也在城市外面伏击，所以听说几乎没有女巫逃掉。” “而在整个锡兰地区的话，大概有几百个女人被大火烧死了吧，我当时还未成年，不被允许前往广场上围观公开行刑，听说女人们也不被允许围观公开行刑，我们只看到了最后的火刑。” “对了，我当时听大人们说公开行刑是最刺激的部分，目的是为了让那些女巫供出她们的伙伴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女巫们的惨叫从广场传到这里，那种声音很特别，呵呵，特别到让人兴奋呢！” 旅馆老板脸上忽然挂起有些癫狂的笑，他为自己回忆起那是的事感到高兴，并回忆起了另一种快乐。 那是听到女人们惨叫的病态的快乐！ 比尔望着旅馆老板扭曲的脸，苍白的脸上充满冷漠。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是来回答问题的 温热的海风从世界那边吹来，掠过这座美丽的城市，并带动未关严的木门不规则撞击门框，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旅馆老板疯狂而变态的笑声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知道他的肺开始抗议，才又猛地大口吞下杯中的劣质葡萄酒。 比尔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他对从他人的暴虐对周围产生的辐射影响不感兴趣，他完全忘了曾在布里特斯发生的一切，或者说他无数次重组的大脑，早就把无关紧要的女支女和事物在大脑皮层中抹消。 但愿这是一种进化。 等到旅馆老板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比尔确定他已经醉了，只是嘴里还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不过都是些醉话。 “几百名女巫吗……” 用三根手指掐住高脚杯缓慢摇晃，比尔在微弱的阳光下观察它的光泽，虽然对于这种劣质白葡萄酒来说，温度和色泽存在的意义已经消失，但这只是一种习惯。 因为他很快就从旅馆老板的回答中发现许多不符合逻辑的问题。 「如果真有这种数量的女巫曾隐藏在锡兰地区的话，她们不会对这片区域造成恐怖影响吗？」 「参考欧德教廷目前对待巫师的态度，就算只发现蛛丝马迹，这群迫不及待在人民中树立形象的骗子们也会追查下去，对女巫的猎杀竟然还会成片存在……」 「而且巫师的实力应该不弱，就算拥有麦克斯实力的女巫并不是巫师群体中的基本衡量标准，锡兰地区的几百名女巫中也不可能全都是不会使用巫术的边缘者。」 「这场猎杀活动是虚伪的。」 比尔停止晃动酒杯，他还希望从这件事中得到更多启示，最后把这件事联系到威廉姆斯身上，观察这事对威廉姆斯克利夫的影响。 在酒精的作用下，比尔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一处非常关键的突破点，但他绝对不是有意为之。 他从椅子上起身，椅子在相互作用力下向后蹭了一段，发出蹭的一声巨响，昏昏欲睡的酒馆老板努力撑开眼皮，此刻他似乎忘了看表。 “……嗯、您要离开了吗？” “是该离开了，谢谢你对我讲的往事，但我还需要知道更多才行，你有什么好的推荐去处吗？” “嗯、好，让我好好想想……” 旅馆老板打了个嗝以后，竟然真的拄着脑袋思考，大概是服务行业从事久了，下意识也会帮客人的忙。 “我记得……对，我记得！” “在这座城市还、还建立过一处专门歌颂教廷丰功伟绩的博物馆，你为什么不去哪儿看看呢！” 他兴奋地拍桌子大喊，似乎完全忘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比尔随口说声谢谢，并告知老板退房。 旅馆老板这才想起来抬头看看，发现距离最晚退房时间还有一分钟，他十分沮丧，为此又喝了一大口酒。 只是等他准备好退还押金，抬头准备还钱的时候，旅馆里哪还有男人的影子…… 比尔只是静悄悄离开，才没有被酒意占领思绪的男人发现，由于教徒在蒙特城的搜索力度增加，他必须停止使用能力 而现在这名褐发青年正站在距离城市中心三条街的人行路上，随意走到一家书店，买书的同时向店员询问博物馆在哪儿。 “先生，您没跟着旅游团一起来吗，或者说您没找一位向导？” 双眼冒着小星星的女店员（或者说是书店老板的女儿）脸颊绯红，比尔却只能从店员身上看到令人厌恶的皮肤和毛孔。 但他必须忍住这份厌恶。 “没有旅行团和导游，我是自己来这边旅游的，这样毕竟能自由一点，你应该知道那个博物馆吧？” “就是放了许多教廷伟大历史那个。” 比尔多加一嘴，为了保证他不会被指引到其他地方，女店员直接走到门外给他指引方向，又好心提醒。 “先生，您也是最忠实的信徒吗，那您可能会失望了。” “虽说建立这个纪念博物馆的目的是为了让历史铭记欧德教廷对维护世界和平做出的贡献，但教廷并不愿意给博物馆提供在现有资料以外的历史。” “所以这处纪念博物馆里的展品，大部分都是从报纸里剪出来的，作为纪念欧德教廷的主要内容，而这并不符合一个纪念博物馆应该具备的规模。” “所以现在的纪念博物馆纪念又填补了很多人文博物馆应有的展品，它早不是单纯歌颂教廷的建筑物了。” 虽然女孩为了多和比尔说话，详细地介绍着博物馆，但她提供的情报并不能令他停下脚步。 比尔在博物馆闭馆以前来到这里，果然没有看到新鲜东西，以歌颂教堂为主要目的的博物馆里，关于欧德教廷的内容只用一间小小的屋子就装下了。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管理者对这间小屋子的忠实程度。 这里被装饰得迫具有教廷风格，比尔甚至认为锡兰地区只发展轻工业的原因就和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人们早就把用来发展重工业的精力放在讨好教廷上。 比尔沿着历史的足迹查看博物馆对欧德教廷的资料搜集，这正好省去了他自己收集报纸的时间，因此也不算没有收获。 在四面洁白的墙上，按照出版时间顺序进行排放，在东侧的墙面上是最早一份记录着欧德教廷的报纸。 它被两片光洁的玻璃板压住，还有精致的刷漆木框封住四边，挂在普通人身高刚好仰头能看清上面密密麻麻的印刷字处。 报纸上部分墨迹有些模糊，潮湿为报纸保存增添不少麻烦，比尔根据下面的介绍得知这张报纸是一六零零年出现的，博物馆花费了三百金镑的价格从一名报纸收藏爱好者手中买到。 而报纸上的内容，似乎是教廷正对报纸的诞生送上祝福，希望报纸的出现能推动社会进步，成为人民监督社会的工具。 再往下看了几项，欧德教廷似乎至始至终都是站在人民的立场上解决问题，站在人民的立场上进行活动。 至于报纸上记载的教廷立场真实性，比尔无法独断，但他可以判断欧德从一六零零年开始，就对贵族制度充满质疑。 这与比尔印象中的教廷形象完全不同，甚至让他对教廷的看法发生直观变化，因为他一直认为欧德教廷是从工业发展开始才逐渐改变嘴脸。 当比尔走过前几张报纸，来到一六零五年的报纸面前，他终于看到关于欧德教廷存在的谈论，而在1600—1605的报纸中，欧德教廷还没有利用报纸大肆宣扬自己为这个世界猎杀了多少女巫。 主教们只是低调地对社会上出现的一些现象发表自己的看法，希望自己的声音能被更多人听到，并尝试和当时强硬的贵族体系讲道理。 1605年的报纸上写到，存在了超过两千年（无法查证，时间为推测时间）的欧德教廷的存在突然受到怀疑，宗教统治的地位也受到巨大威胁。 这份威胁来自于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名为龙教的异端组织、物理学的进步、以及如同春笋般冒出来的智者学派。 他们对欧德教廷口中的恶魔和巫师是否真的存在，充满质疑，对教廷能否从邪恶巫师手中保护世界，同样充满质疑。 比尔对这段历史充满兴趣，在以往查阅的历史书中，他从来没有见到这种记录，随即便仔细阅读沾满整页报纸的文章。 这种以第三者角度攥写的文章，虽然必然存在着倾向性，但也能从字里行间复原发生在一百多年以前的事件。 「……对于外界的质疑，欧德教廷以他们一贯的作风，做出不予回应的判断，但这些愚昧的自以为聪明的组织，没有因为欧德教廷的高尚而自残形愧。」 「他们做出了永远无法被神原谅的大逆不道之举！」 「邪恶的异教徒和被贿赂的官员们企图用低劣的手段陷害教廷，妄想在公众们面前展示教廷曾经处理的女巫都是无辜之人。」 「龙教还利用报纸在民众中散布谎言，宣称女巫全部是由教廷制造，是欧德教廷自己投入社会中谋取权力和利益的工具！」 「自以为掌握真理的智者学派和科学家们则开始质疑神迹和灾难的真实性，他们认为神迹是魔术师骗人的把戏，出现的区域性灾难更是教廷做的！」 「为此，异教徒和智者学派轮番在城市聚集地的教堂门口等待，只要有平民信徒企图走入教堂，就会被问一堆问题，如果回答不了就不能进入教堂。」 「住在教堂里面最忠实的教徒们遭到更恶劣对待，他们被落在教堂里，无法与外界取得任何联系，也不被允许外出采买。」 「只要有教徒踏出教堂，就会被守在外界的反对组织提问，他们设置了足足一百个问题，用来刁难欧德教廷和神的信徒，只有全部回答这些问题，说出让在场所有人都无法反驳的答案，才能进出教堂。」 比尔活动两下脖子，感觉脖子上的肌肉已经算了，里面的氨基酸全部变成乳酸。 仰视的阅读角度非常折磨人，虽然可以轻易将痛感剥离，但比尔决定不这样做，他在和亚尔弗雷德谈到缓解病情时，曾提出让自己将感受隐藏起来办法，以隐藏被人触摸时的厌恶感。 亚尔弗雷德坚决反对这种做法。 “这种欺骗没有任何意义！” “比尔，永远不要做出这种尝试，因为你将失去一切！” “永远不要……” 文质彬彬的精神科医生激动的反应让比尔印象深刻，为此他无法将自己早就剥离过感觉这种事告诉亚尔弗雷德。 他很怕这名处于情绪波动状态的医生突然改变主意，认为自己需要回到精神病院，成为永远被锁起来的怪物。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病，是阻挡在精神病患者面前的一大阻碍，阻碍着他在很多事情上的判断，所以比尔希望自己痊愈。 至少要拥有初步判断的能力，判断自己在每个当下做出的决定和行为，是被理智控制下做出的判断，还是信心深处的渴望。 他需要理智控制自己，而不是单纯的**驱使，哪怕理智的背后包裹着**，它也必须被包裹着。 在脖子顺利过血后，比尔继续阅读这张报纸的下半部分，希望了解更多关于欧德教廷的真面目。 欧德教廷的**，也一定被什么东西严严实实地包裹着。 「在完全隔离的条件下，世界各地的教堂没有出现慌乱，他们像可以进行远距离交流一样，做出统一回复：沉默。」 「欧德教廷在被包围的教堂里等待着，仿佛真的在等待神迹降临，但外界对教廷的质疑声越来越多，人们急需一个解释。」 「这很好理解，在生存问题依旧存在的日子里，人们需要知道付给欧德教廷的那两成稅收究竟值不值得。」 「在这种形式下，包围各地教堂的不再只有人们眼中的邪教徒和数学疯子，还有无知无礼的暴徒们，他们的手段比反对组织还要强硬。」 「在日益增长的憎恨中，一个鲁莽的孩子举起石头砸烂了教堂的彩色玻璃，让暴力事件终于爆发，而这距离智者学派提出对欧德教廷的质疑还不到两个月时间，距离教廷被正式包围只有五天。」 「神迹出现在欧德教廷被全面围攻的第八个日夜，被教徒们牢牢封锁的门窗在十三个日月交替中开启，世界各地中身穿灰色长袍的主教大人同时走出教堂阴影。」 「他们面对飞来的灾祸没有躲避，臭泥巴在庄严的脸上，污水顺主教银白的胡须和头发流淌，尖锐的石块压向头颅！」 「但我们伟大的主教大人一直坚定着前进步伐，一步步走在最前方，在饿了十几天的教徒们跟在后方，同样默默地承受着不该发生的一切！」 「主教大人承受了最多伤害，其中不乏愚昧无知的语言攻击，可我们的主教大人只是对着民众方向报以最慈祥的微笑。」 「他们（世界各地的主教大人）来到邪教徒和智者学派面前，或者说他们来到写满问题的木板前，心如止水。」 「主教大人说：我是来回答问题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精神毒药 午后正是人们打瞌睡的最好时间，暖洋洋的光俯照大地，为锡兰的繁荣提供能量。 这间彩色玻璃做装饰的房间里，年轻人保持着相同姿势，淡金色眼眸中倒映着密密麻麻的单词。 比尔继续看下去，速度却慢下来。 由于年代久远，处于报纸下方的段落出现晕染，部分字体和当前社会使用的语言文字存在差异，使得比尔对报纸上内容的理解产生难度，导致无法顺畅阅读。 其实做为外来者，比尔的口音、语法甚至某些表意不明的说话方式，已经在沙威面前暴露过一次。 这也是沙威在那次审讯中强压在他身上的帽子，为此比尔通过阅读文章和减少交流（虽然有时本来就不想和外人交流）等方式克服这个障碍，让自己尽可能融入这个语音语调相对严谨的时代。 但他依旧无法在半年内成为本土人，更无法完全理解一百多年前的‘古人’使用的晦涩单词是什么意思。 他只能先进行简单猜测，并将这些晦涩单词记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比尔只能对世界各地的主教大人走出教堂后发生的事，还有第三者的评价简单概括： 报纸中写到，最开始在木板上写下对欧德教廷质疑的异端宗教，龙教的办法。 关于突然冒出来的龙教，报纸上没有大篇幅介绍，它只是明确被人打上邪教名号，而在注释中写到，这个邪教的神是一头只在神话和小说中出现过的龙。 龙教信徒宣称，他们的龙明确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龙拥有强大的力量，能在任何情况下保护世界，而不是谁都没见过的欧德教廷口中能保护世界的无面神。 只有龙才是真神。 因此他们在一块长三米宽两米的木板上写下对欧德教廷的五十个质疑。 这些质疑中有些问题很好回答，有些问题很难，但这名编辑显然没有把所有问题都呈现在报纸上。 他只记录最尖锐的问题，用刀刻在上面的那个：如何证明欧德教廷的神才是世界上拥有最强大力量的神，如果无法证明你们信仰的神强大，人民是否应该寻找新的信仰？ 主教大人用干裂的嘴巴这样回答： “在我们的世界，神就是最强大的存在，伟大的神足以庇护信仰者，但这并不是我们信仰它的原因。” 马上有人问主教，如果不是因为神那无边无际的力量，我们为什么要信仰神？ 主教不加思索便说出原因。 “我们信仰它，是因为它的慈爱。” “这个世界还存在着其他强大的存在，只有我们的神选择了人类，选择从其他力量眼中保护这方世界，因此我们信仰它。” 这种回答似乎蕴含着深层含义，导致民众再次捡起石子打在教徒身上，因为他们听不懂主教大人在说什么。 “能听懂主教话中含义的人，他们应该早就知道什么了吧？” 比尔喃喃自语，继续看下去。 文字没有记录民众是怎样停止让向主教大人抛掷石子，或许在接下来的回答中攻击从未间断，但主教的确对龙教的质疑进行了或晦涩或简明的回答。 但质疑还未结束，在龙教问题下方，还有五十道智者学派的问题，他们看不起打着宗教名义的组织，但此刻为了打破欧德教廷对人民思想两千年的束缚，这些人愿意暂时与邪教徒合作。 并且智者学派的问题更加深奥，人们听得越来越迷茫，只能根据‘智者们’的脸色判断主教大人说的有没有道理。 这五十道问题同样没有记录在报纸上，它只记录了最尖锐的问题： 有什么证据证明巫师真实存在，或者说它们依旧存在，每个世纪欧德教廷都会进行一次大范围猎杀女巫的活动，为什么巫师还没被杀完，是不是欧德教廷故意为之？ 有没有什么证据能直接证明你们口中神的存在？ 根据基础知识的发展，我们可以轻易模拟发生在（模糊不清）的灾难，也可以用最简单的办法拯救这里（叙述了一堆原理），因为这一切都是你们装神弄鬼！ 最后一个质疑没有用疑问句结尾，而是直接采用肯定句式，表达了智者学派已经不需要提问，他们非常肯定这件事，为此他们已经进行过数十次验证实验。 比尔终于越过含义模糊的部分，跳到编辑者对主教的描写。 「主教大人依旧平静地注视着人群，面对强烈与迷茫共生、弱小与强大并存的渺小人类，他/他们眼中折射出复杂的光。」 「然后停止辩解，抬头看向天空……」 「所有人顺着主教的目光看去，但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发生。」 「他们收回窥探目光，我（笔者）听到有人破口大骂，显然人们认为教主已经无话可说，用沉默承认一切。」 「理智被消耗殆尽，他们愤怒前冲，手里拿着铁制品，哦，我的伟大的神啊，请快点阻止这一切吧！」 「不知是不是祈祷发挥作用，风不知何时停止，温度在烈日中静悄悄降低，我被人群挤出摔在地上，看见地上的影子似乎在振动，远处的树木杂草也在振动……」 「……」（无法被理解的单词） 「忽然之间，天昏地暗。」 「天，我看到什么！」 「那就是神吗？」 「信仰究竟是人类心灵的镇定剂，还是助纣为虐的毒药啊，它在我面前现身了，用巨大的光芒在太阳下映出轮廓，在太阳上留下一条狭长的影！」 「我没能看到疯狂闹剧怎样结束，在看到信仰的瞬间，强光灼伤我的双眼，让我跪在地上流下最悔恨的泪水。」 「……」（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我伟大全能的神啊，你发现了我内心对您的小小质疑，所以我坦然接受惩罚，用以最诚挚的灵魂拥抱您对这贫瘠世界光临作为礼物，献上我的一切！」 「教廷万岁！」 内容戛然而止，可以看出这名编辑在文章前半段还保持着一丝理智，在中后部分已经成为最执拗的偏执狂。 比尔甚至不敢相信这种带有如此浓厚宗教色彩的文章能刊登在报纸上，但它的确存放在博物馆里。 因此比尔只能猜测在报纸出现的最初一段时间里，世界上还没有统一的新闻体，而民众对欧德教廷的质疑，在神迹发生后迅速平息下来。 欧德教廷的宗教统治强度则迅速扩大，甚至达到空前的程度，社会急需大量讨好教廷的文章。 总之一切反对声音都在神迹中消失，比尔甚至可以想象出龙教以后的日子，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因为这些异教徒口中的龙神，将会是教廷最先打击的对象。 比尔继续向前走去，他希望能看到更多一六零五年的新闻，因为欧德教廷展现出全新姿态，他们主动暴露了神秘力量！ 这和欧德教廷自己制定的神秘世界规则严重不符，而对太阳动手脚，绝对不是弱小的神秘力量能做到的。 比尔从来不相信欧德教廷口中的神真的降临在这个世界，如果神真的存在，又这么轻易就能召唤到这个世界，巫师文明早就彻底消失了。 而且在这次事件中，涉及的神秘组织似乎只有教廷和龙教，没有其他组织被写在这份报道里，甚至没出现欧德教廷最宝贵的合作者，猎巫人协会。 为此比尔希望找到另一家报社的报道，最好是其他国家出版的报纸，用来对此宗教狂热信仰者的文章，究竟有多少真实，有哪些漏洞。 但接下来的报纸藏品出现断代，在一段空着的墙壁右侧，出现在比尔面前报纸的出版时间，是一六一八年。 欧德教廷突然在世界合伙获得诸多管理城市的权利，并与政府进行深度合作，政府对宗教的态度也发生转变，从若即若离变为形影不离。 比尔不知道中间这十三年发生了什么，但从结果上来看，欧德教廷似乎彻底改变了他们的活动方式和宣传方式。 在一六一八年往后的报纸中，欧德教廷疯狂宣扬着他们的贡献，再也没有主动提及政治和科学。 一切可以从报纸上得到的线索，都被隐藏起来了，就连被上一代人熟知的猎杀活动也只是以欧德教廷再次守护了世界结尾。 这看上去不是新闻体该有的样子，但新闻就是这样写的。 人几乎不可能不带偏见的思考，当然另一句如雷贯耳的极端阐述则是：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比尔对此不置可否。 意见与偏见也几乎是同义词。 任何人都很难有不带偏见的意见，但最为可怕的还不在此，而是自认为自己的偏见是绝对合理的。 不过当他离开这间小小的收藏展览室，他对欧德教廷的厌恶感发生奇妙变化，变化是在比尔以第三方角度去看到欧德教廷，抛开巫师与教廷的仇恨来讨论的。 这其中大概包含着一点点欣赏，一点点对欧德教廷能模拟神迹的钦佩，一点点更深层次的恐惧。 走在乌云密集的空间里，比尔脑中甚至开始浮现龙教被欧德教廷连根拔起的画面，没有丝毫犹豫地消灭。 有人说一个东西在某一时期流行，那么它永远就会被高估，欧德教廷用最好的证据告诉所有人，他们被严重低估了。 暗淡无光的月色下，两队由教徒们组成的巡查小队快速跑过比尔前往图书馆时踏过的足迹，不知道是不是得到指引。 他藏在屋顶，不敢用影子眼球观察，只能用肉眼望着教徒们在夜色的掩护下进入纪念博物馆，穿暗红色长袍的男人领队，悄悄打开博物馆大门…… 「该死、该死！」 「但愿他们只是猜到我的目的，无法追踪我的痕迹！」 比尔以最快速度离开蒙特城，他决定再也不要回到这座城市，并仅仅使用双脚向城镇外围奔跑。 树木以相同速度向后掠去，灌满树林的风声呼啸不停，暗淡的月像刚刚失去生命的荒芜，又好像挂在墙上还未来得及雕刻的巨型艺术表盘。 它就这样跟在比尔身后，不论比尔何时回头都能看到，从未离开。 “我应该向影子问清楚，像蒙特城里这种级别的教堂，对巫师甄别到什么程度！” “嘿，影子，你在吗？” 比尔在奔跑中询问，面前的影子充满死亡般的寂静，如身后从天空窥视一切的巨大月亮眼，只是不远不近地陪着，暗淡无光。 努力平静下来的精神有些混乱，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不知道去哪儿，也不想打开阴影空间，却敏感地感觉到家在某个方向。 「要回家吗？」 「还能去哪儿呢，纳尔多庄园距蒙特城有一段的距离，不过回去前要在别的城镇等待几天，看蒙特城的追踪会不会延伸。」 「啊，真是个好主意。」 比尔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向距离中等的某座城镇移动，美好的花园之旅被破坏了，但他还是要回到庄园，那里有很大概率是威廉姆斯生长之处。 能解决威廉姆斯特殊心理疾病的关键钥匙很可能藏在这里，他已经无法等待！ 而比尔不知道的事，就在他的视线离开纪念博物馆时发生，熟悉的天眼教光头男在红袍传教士打开博物馆大门时抱头撞出蓝红黄拼接成的彩色玻璃。 彩色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等待埃布尔的不是逃离之路，只有渔网将他罩住，整个人在特质的麻绳里挣扎。 “放弃挣扎吧，愚蠢的邪教徒，从你离开从布里特斯赶来的客轮，就有人告知教廷有异教徒闯入锡兰。” “虽然不知道你此番前来的目的，但我将以神的名义对你宣判。” 红袍传教士和一队教徒从正门走出，他们刚刚只是做出引导动作，等待埃布尔自己跳入天罗地网。 埃布尔很快停止动作，背部紧贴大地，恶狠狠地看着红袍。 “你们才是异教徒，几十个世纪以来最大骗子宗教！” “天眼教永垂不朽！” 第一百九十四章 黑街的动向 约翰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被他人重视的人。 除了早就去世的母亲，约翰甚至认为那些与自己对话的人们用胖子来称呼自己，是因为他们根本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也不在乎自己姓什么。 没错，对于一个受雇在庄园里干活的胖子来说，姓氏一点也不重要。 但这种情况在他来到赌城马赫诺拉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现在人们都叫他面带微笑的碎颅者，约翰先生。 这是一个很疯狂的称呼，因为胖子的微笑与蒙娜丽莎不同，绝不是什么神秘的、无法被看穿的、古怪诡异的笑。 约翰的微笑被人们形容为马赫诺拉最憨厚诚恳的笑脸，也是赌城里最具有欺骗性的笑容。 胖老板在见到约翰后，最终给这份笑容制定了最恰当的形容词。 他说：“这是老实人的微笑。” 而被小弟包围的胖老板，就是让约翰突然感觉自己被重视的人。 马赫诺拉依旧被滚滚黄沙包围，凛冽的风从沙漠深处刮来，带着黄沙的温度，绯红的月悬挂头顶，又是一轮新月。 “老板，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约翰站在胖老板左侧身后，后面还有几个黑衣人跟着，缓缓走在被月色染红的夜色里无尽，并且还要向更深处前进。 “约翰，你来到马赫诺拉多久了？” 胖老板随意问到，干燥的空气令人嗓子里都钻入沙土，他嘴角叼着一根上好干麻瓜雪茄，嘴里不停吐出逆流瀑布一样的烟雾，终于停下脚步休息。 他没有叫约翰胖子，约翰也没有在老板前加一个胖字，尽管他们两个在沙漠中行走时都会留下两道很深的足迹，但没人敢这样调侃，除非他疯了。 “我记得是一个月左右吧，老板，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沙漠实在里太热了，晚上都这么热，白天岂不是和火炉一样……” 约翰用袖口擦擦身上的臭汗，脑中自动闪过过去的画面，此刻他还在地下观看拳击后发生不久。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胖老板又问约翰，约翰不知道他此刻想表达什么，但面对自己刚认不久的老板，约翰不加思索便回答。 “当然记得，那天晚上我一直跟着虚伪的慈善家，准备干一票大的，做拦路抢劫的勾当。” “我成功抢到慈善家的钱包，还没离开的时候就被您抓住，不过您现在问我这个做什么，有人要来抓我了？” 约翰瞪大眼球，他对胖老板规劝自己加入莫名其妙组织的事还印象深刻，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拥有什么特殊能力，未此他一度认为胖老板是骗子。 但胖老板知道自己在城外杀了人，还知道自己一定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今天这样，这让约翰感觉自己找到同类。 “没有人能在黑街的范围内抓你，就算是猎巫人协会和欧德教廷都不行，你不用担心那件事。” “先别问那么多，一会儿就到了。” 胖老板毫无诚意地安慰他，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约翰根本不怕，这个男人对杀人这件事毫无愧疚感，更不可能惧怕追兵。 像约翰这样的人很少见，也非常可怕，胖老板一眼就看出来他不是哪个组织派来黑街捣乱的人，而是无法无天的独行侠。 在短暂的交涉中，胖老板得知了更令人惊喜的信息，这个笑呵呵的胖子连他自己是能力者这件事都不知道！ 因此胖老板决定邀请约翰加入黑街，成为自己势力的一部分。 毕竟黑街不是神秘世界的秩序维护者，他对约翰违反规定的事毫不在意，加入组织以后再规范行为这种事实在是太多了。 独行侠的存在并不罕见，世界每天都在变化，普通人受到各种理由的影响而成为潜在能力者也很普遍。 这些人在能力觉醒初期对神秘世界完全处于一无所有就是状态，便会在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中迷失，完成以前根本不敢做也无能为力的事。 世界过于广阔，以至于就算有欧德教廷和猎巫人存在，他们也没办法成为所有能力者的爸爸，而且也不是所有能力者都愿意加入这两个组织，以维护世界和平为己任。 这时就需要神秘世界中的其他组织来发现并接纳这些人，告诉他们神秘世界的事，成为束缚神秘力量的刀鞘。 这是双赢的选择。 神秘源的数量和内部蕴藏的力量有限，拥有神秘源的组织并不希望自己的力量源泉在发展新成员和壮大组织力量中用光，那些流落在外的愣头青就成为最好选择。 更何况也不是所有组织都有能力和资格拥有神秘源，在能力者力量碰撞中被启发的能力者，力量又会层层衰减，这时想要维持组织的强盛和繁荣，他们也必须寻找并邀请刚踏入这个世界的愣头青们。 因此即便在欧德教廷的势力还没有延伸到的阴暗角落，也很少出现失控，因为在那附近的组织们早就出手拉新人入伙了！ 这也是游离于猎杀巫师活动以外的组织之所以能广泛存在的原因，因为这是欧德教廷允许的规则。 只是像约翰这种心性大变，随心所欲杀人的胖子，还真不多见。 胖老板在停下休息时再次观察约翰，他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老实巴交地坐在温热沙子上，人畜无害。 「这个小胖子以后会有大出息，我竟然看不透他。」 「不过约翰的存在也可能是个大危险，如果不是因为有可能……」 胖老板的思绪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远处绯红的天空下，滚滚黄沙海洋中翻起一朵渺小的浪，是汉德老板的手下正控制一小块沙土向这个方向赶来。 “老板，他竟然在沙子上飞！” 胖老板所在队伍中，只有约翰每件事地瞪大眼睛窜起来，人群中发出哄笑，嘲笑约翰没见识。 “控制沙子的能力而已，看起来好像在低空飞行，其实他只是站在沙子上移动，我有个朋友能控制整个沙漠为他所用。” “以后见到什么都不要大惊小怪，怎么说你也是黑街的成员了，看到没见过的能力就吵吵闹闹的，会被别的组织笑话。” “下次给你介绍另一个朋友，她能通过改变自己的骨骼和肌肉，直接将人类模样变成其他生物，胛骨那里还能长出一米多长的肉翅，能直接飞到天上。” 胖老板也笑呵呵地给约翰解释，可能是上位者当久了，他的笑容中就充满虚伪，完全没有约翰的微笑看起来真实可信。 “老板，既然大家都有能力，你也说我不再是普通人了，那我的能力是什么？” 约翰羡慕地看着飞速奔来的沙丘，想象着胖老板描述的超凡景象，脸上充满向往，他也想拥有如此神奇独特的力量。 “我也不知道你的能力是什么样子。” 胖老板首次没有正面回答约翰，但他还是耐心地给约翰解释，希望约翰能尽快融入黑街这个强大且富有的组织中。 “就算是同一个神秘源影响的能力者，最终能力也会被自己的性格、习惯、偏好甚至目的等多种原因影响，形成带有明显个人风格的能力。” “比如我那个能改变**形态的朋友，虽然是受到巫术类源头影响，他才觉醒了神秘力量，但他一直不满意身高长相，最后发展出改变肌肉和骨骼的能力。” “还有那个天天玩沙子的朋友，他的性格就像沙子一样，当然我不是说现在赶过来的那个人，他是我朋友的得力助手，但还不配成为我的朋友……” “对了，继续说那个玩沙子的朋友，他的性格就像沙子一样，干巴巴的，说话半天挤不出一滴水，而且特别孤僻，没事就喜欢用沙土捏各种奇怪的人偶。” “约翰，再拿我一个不太常联系的朋友给你举个例子吧，我这个朋友可厉害了，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是黑街的成员，但他的性格就和他的能力一模一样，从头顶一直冷到脚底板了……” 胖老板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絮絮叨叨地讲述着他的朋友们，又接过小弟递来的水壶咕嘟咕嘟喝水，润完嗓子继续讲述。 约翰还是首次看到胖老板话痨的一面，也是首次感受到耳边一直有声音环绕的感觉原来这么糟糕！ 他逮到机会偷偷回头，看向跟在胖老板身边多年的小弟们，目光中带着求助的光，小弟们也非常仗义地瞟向别处，从口袋兜里取出耳塞不留痕迹地塞到耳朵里面。 对于自己家老板一提到他有个朋友就很难停下来这件事，所有小弟都遭受过这种精神折磨，这是新人成长的必经之路。 只有经历过这种折磨，大家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也只有经历过这种折磨，新人以后才不会乱问胖老板问题。 不然他就会给你讲，他有一个朋友、他还有一个朋友、他曾经有个朋友…… 约翰表情瞬间僵住，不自觉吞咽口水，在心里默默吐出一口老血，继续保持着委屈的笑容。 痛苦的精神折磨终于在汉德老板的传信者到达后停止，在胖老板和传信者开始交谈的时候，约翰开始后退。 他不留痕迹地退入人群中，拍了拍那位给胖老板递水的小老弟。 “朋友，你还有多余的耳塞吗？” 小老弟都没有摘下耳塞，仅仅凭借约翰的表情就从口袋里取出两块乳白色橡胶，面带同情的眼光，好像在说：我懂你。 约翰千恩万谢地接过耳塞，但他没有马上就把耳塞带上，只是将它们放在不易滑落的内衣兜，回到胖老板身边。 胖老板和传话者的交谈在继续，约翰立起耳朵旁听，没有人禁止他听到这段谈话，说明他们没有把约翰当做外人，或者这段内容并不重要。 但对于接触神秘世界不久的约翰来说，他迫不及待知道更多，他早就不是那个单纯的胖子约翰，明白情报的重要性。 “菲特老板，汉德老板拖我给您带话。” “我才刚刚带人离开马赫诺拉不到一个昼夜的时间，城里就出事了？” 胖老板皱着眉头起身，拍拍手上的沙，向赌城方向眺望，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不是马赫诺拉内部事务，是从外围传回来的消息。” 披斗篷的传话者摇摇头，否定了胖老板的猜测，紧接着他向左右方向张望，低下头降低音量至最小。 “魔术师把一只眼戳瞎了，这是他们这几年最大的成果！” “假眼上岸，他们要搞点大事，已经主动联系到我们这边的中层干部，干部们不敢轻举妄动，已经将这件事汇报给皇帝了。” “汉德老板得到这个消息后马上派我来找您商量此事，问您……神还存在吗？” 传话者不再说话，低着头站在那里，等待胖老板回答。 “神还存在吗……” “汉德那家伙真是坏心眼，我也不知道神存不存在，不过我们的皇帝还在，她一定有更多让我们意想不到的想法。” “让我好好想一下。” 胖老板的脚步踱来踱去，星星也在遥远的光年外，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芒，像不断闪烁的相机闪光灯一样。 万里无云的沙漠上飘过一朵稀薄的云，将绽放着猩红光芒的月遮挡，夜更黑了，若有似无的辉却浪漫起来。 胖老板闭上双眼沉思，他的脑中蹦出许多想法，上个世纪的宗教对抗运动，以龙教的彻底失败告终。 那么，这次天眼教就能成功吗？ 胖老板并不相信宗教，不管是正统教廷还是邪教，但至少欧德教廷统治下的神秘世界维持着动态平衡。 可是欧德教廷一直存在下去，获得越来越大的权利，占领越来越多的神秘源，它真的不会对发展到这种程度的黑街下手吗？ 他们已经做出过危险举动，这让黑街不得不忌惮如此强大的教廷，可被动防御真的有效吗？ 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 想到这里，胖老板突然睁开双眼，平静地看向天空。 “汉德还说什么了吗？” “外围有没有传来巫师们的动向？” 第一百九十五章 卡西奥帕亚 “巫师？” 约翰立起耳朵细听，他对胖老板和传话者的交流充满迷茫，根本听不懂什么眼镜和奇怪的邪教，但巫师这个词首次出现后，在他脑中快速掠过某个男人的画面。 那个男人的能力是黑色恐惧，那个男人的性格亦如他的能力，是冰冷绝望。 当然约翰说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事，他说没见过稀奇古怪的能力是骗人的，他在看到能力者时的震惊也是骗人的。 从他经历了死而复生的过程以后，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什么事值得惊讶，约翰很享受这种改变，他比从前的日子快乐一万倍。 传话者恭敬地低着头，继续传达。 “汉德老板希望您能规劝皇帝，阻止她插手接下来的变故，毕竟黑街能从八百年前的一个普通黑手党发展到今天，就是因为我们从不主动惹事。” “而世界的统治者欧德教廷，已经存在超过两千年了，他们维持千年的活力以及延续信仰与力量的方法，无不令人恐惧！” “巫师们依旧藏在暗处，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打什么鬼主意，被发现的几次活动也分散在世界各地，它们好像真的在十几年前的猎杀活动中元气大伤。” “因此汉德老板才希望您能规劝皇帝，黑街还没办法和欧德教廷作对，这些都是汉德老板的原话。” 传话者不再说话，胖老板深吸一口干丝瓜雪茄，灰白色的雾从他嘴里吐出，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他可真会给我找麻烦，我要是敢把他说的话直接转报给皇帝，我们两个可都要死无葬身之地，皇帝要是那么容易阻止的，她就不会被不是我们的皇帝了。” “当然她要是个无知的公主，我们才更该担心黑街，残酷世界里没有孩子……” 传话者消失在沙漠与夜的尽头，胖老板的雪茄刚抽到一半，突然用手掐灭燃烧的红色烟圈。 坐在地上的小弟像是得到指令，在雪茄熄灭后快去起身，偷偷取下耳塞放回衣兜，做好继续行进的准备。 “我们的方向没错吧？” “老板，就是这个方向没错，宫殿距离我们所在的位置很近了。” 专门负责记录沙漠地形与宫殿位置的小弟伸手指向前方，约翰顺眼望去，前往依旧是无边无际的荒芜沙漠，连沙丘都没有。 而身后的赌城马赫诺拉，也早已看不到半分影子，只有在大风中不断拱起的山峦，遮挡了约翰所有想象。 他跟在胖老板身后继续走下去，只是这次他们没走太久，趁着凉爽夜色赶路的队伍再次停下来。 约翰看到他们几座沙丘之间，原本独特的沙漠再次改变地形样貌，让约翰对自己是怎么走入这片沙漠的产生各种怀疑。 引路的小老弟手里拿着指南针一样的棕黑色圆盘型道具，四处饶了几圈，终于趴在一处非常平庸的沙面，双手在沙面上花了一堆看不懂的符号。 很快约翰就发现了奇怪的事，随着小老弟写下的字符越来越多，四周的沙子好像在微微颤抖，竟然也按照某种规律不断下沉，如同看不见的人在书写！ 被这种特殊符号覆盖的范围内变得越来越安静，连夹沙带旱的风都绕过此处，约翰不自觉屏住呼吸…… 小老弟已经完成了他对门的召唤，等待宫殿大门自动开锁，弯弯曲曲的字符像在沙地里不断爬行的食肉甲虫，侵蚀着沙漠。 忽然一阵弱光闪过，约翰眼前快速一阵令他恼火的黑色，只是下一秒对黑暗的排斥感便消失，所有人已经进入另一处空间。 “这是哪儿？” “这就是黑街皇帝居住的地方，也是我们议事的宫殿。” 小老弟们的声音不再戏谑，安静的被火苗照耀的石壁下，每个人都提起一份严肃，连回答约翰问题的胖老板都收着肚子，从墙上取下一只银烛台。 狭长的石壁内看不到任何出入口，空气中还能感受到潮湿，无处不在的苔藓生物散发出青椒味道。 石壁走廊只有一个方向可以行走，另外的方向已经是死路口了，黑街成员踏着整齐的步子，整理好他们的黑色西服，在不断晃动跳跃的火苗中行进。 清脆的脚步声在走廊回荡，他们路过几处关着门的石室，脚步声都没有停下，一直坚定地向前…… 直到约翰看到一扇比所有石室都大的、如同真正宫殿的、雕刻着复杂花纹的沉重的金属门。 “好漂亮的纹路，铁匠要用多久才能造出这样一扇门啊……” 正当约翰感叹着这扇门的繁杂设计，想要用手抚摸这种这充满魅力的艺术品，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没有任何人碰到这扇门，里面没有外面也没有，甚至这扇门都没有门把手，在转动时却没有丝毫划到地面，做了个标准的沿轴旋转运动。 约翰瞪大眼球忍住惊讶，因为他看到身前身后的同僚都没说话，也屏息静气地跟在胖老板身后，收着肚子挺胸抬头。 “一会儿不要乱说话，不要四处乱看，皇帝最不喜欢有人盯着她的脸看。” 胖老板最后嘱咐两句，约翰连忙点头，从他加入黑街负责管理某个赌场的治安一直到今天为止，他还是第二次见胖老板这样叮嘱自己。 上次他告诫自己的时候，是在给约翰讲述神秘世界规则的时候。 约翰连忙点头，他跟在胖老板身后，也努力让自己的脚步与所有人一致，目光盯着前方，却不自觉用余光偷瞄。 走进精美的门后，广大的房间…… 不、已经不应该用房间来形容这里，因为这处空间太大了，约翰甚至感觉门后面的空间比一个村庄的面积还大！ 这里的确有资格被称为宫殿，而他又很快就被这座巨大宫殿两侧堆砌的金砖迷住了眼睛。 虽然林立在周围的照明火苗全部来源于银色烛台，暗淡的黄霞也将金灿灿的石头映得散发出晃眼的光。 约翰不自觉吞咽口水，他对金子的狂热不会因任何事被改变，现在就算再给他塞一万个美女，他也绝对不会动摇！ 继续走下去，他们穿过了黄金区域，来到更加耀眼夺目的珠宝区域，红粉蓝绿的天然水晶被胡乱堆在一起，被切割的宝石统一扔在几个用鳄鱼皮制成的箱子里。 这些放在外面一定会被争抢的宝贝，现在就是随地可见的石块，约翰忍住自己想在地上抓一把的冲动，因为地上铺满金粉，路面镶嵌着宝珠！ 但除了约翰，没有人对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流露出更多贪婪的目光，因为他们努力隐藏的眼神深处，还有着其他渴望。 这种渴望战胜了他们对金钱的欲望，让包括胖老板在内的所有人，再次加快向前奔走的脚步。 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 脚步声越来越快，但也努力克制在凌乱发生之前，约翰不得不小跑起来跟上他们的脚步，在穿过珠宝区域后，他还看到了珍贵的动物皮毛、拥有成百上千年的文物，还有早已失踪多年的古书…… 以为自己的内心不会再出现任何大喜大悲波动的约翰心脏狂跳，他从来没有见过价值连城的宝贝！ 约翰不断舔舐干涸的嘴唇，眼珠都被映入瞳孔的画面震得僵住，不过在震撼以外，他心里又不由自主升起其他想法。 他揉揉眼皮，努力收回贪婪与嫉妒。 在面对眼前这一切时，一颗随遇而安、或者说是玩世不恭的心脏突然醒悟，约翰这才意识到什么叫钱。 这才是钱啊，这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真正财富！ 他的嘴脸不自觉上扬，隐藏在那份老实人背后的笑容，是约翰对自己的嘲笑，对自己以往无知与贫穷的嘲笑。 不光是现实中的穷人，约翰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精神更加贫穷，因为他甚至在这之前都没想象过真正的财富是什么样子，直到它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约翰的脑中蹦出这种想法，再次想起在西瓦尔矿区的深层矿洞下毁了自己睡眠的冷漠巫师，心中没有丝毫怨恨，他只是在对自己愚蠢、软弱又无知的过去悼念。 想起这种心中令人心酸的感悟后，约翰再看向两侧的宝贝，这对小眼睛中对金钱的渴望消失了，他学会了更多。 而就在约翰完成了一次心路历程的快速转变时，队伍终于停下脚步，约翰努力控制身体才稳住平衡，没有撞在胖老板身上。 他们已经来到宫殿最深处，用金粉银丝铺设的黑色天鹅绒地毯两旁依旧只有两台用纯银灌注的烛台。 蜡烛在燃烧，微弱火苗为漆黑空旷的宫殿带来暗光，蜡油藏在火焰下方蜡烛融化的凹槽里，亦如亮闪闪的千年琥珀，顺着蜡烛壁滚滚落下。 白脂在烛台下方层层堆积，就像一块用奶油瀑布装饰的蛋糕，在越来越不规则的形态燃烧。 约翰看到两旁的白色蜡烛，却没有看到本该出现的宝物，空荡荡将两边让他感到一丝怪异，还有不习惯。 直到胖老板对着地毯尽头的台阶鞠躬，一个标准的九十度直角躬，约翰也在同僚的帮助中被按下腰身，他才注意到前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前方不再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世界，那里原来是有光的，乳白色的光。 没等约翰想明白为什么在远处时他看不到眼前的光，有声音从台阶上方传来，冷清得不带有丝毫多余感情。 “菲特，今天你为什么找我？” 约翰忽然忘记了胖老板的叮嘱，猛然抬头向台阶看去，因为他敢发誓，他刚刚听到了世界上最动人的声音！ 而就在抬头瞬间，他整个人都愣住…… 在约翰缝隙大的瞳孔中倒映着的，是坐在王座上的女人。 黑街皇帝，卡西奥帕亚。 她的皮肤如冰雪，却比雪还细腻，她的长发似银丝，却比更银柔顺，她的五官立体深邃，又以最和谐的方式组合排序，她的眼眸里闪烁着点点幽光，那是黑钻都不敢媲美的光泽和美丽…… 她穿着洁白无瑕的连衣裙，上面只有一排珍珠作衣扣，因为在这份美丽下，珠宝都会在她面前黯然失色，任何装饰都是多余，连珍珠都偷偷隐去温润的光泽，以免被世人嘲笑它的不自量力。 她就这样单手拄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8个世纪以前肯特努王朝国王坐过的用整块红耀石打造的王座上。 银发披在她最柔软纤细的肩膀，与身下的宝石浑然一体，成为被全千百年来手艺最精湛的工匠用水晶雕刻出来的艺术品。 约翰就这样痴痴望着卡西奥帕亚，这个他根本无法用美以外的词语来形容的仿佛是从天国诞生的女人，只剩下一个念头。 不只是约翰忍不住抬头看她，胖老板身后的黑街成员全部抬头，沉醉在卡西奥帕亚的美貌中，只有胖老板低着头回答。 “卡西奥帕亚陛下，这次回到宫殿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向您汇报，我想我发现新的神秘源情报了。” 胖老板低着头将约翰拉到身边，并用约翰完全无法反抗的地方直接按下他的脑袋，展示给卡西奥帕亚。 “陛下，这就是我发现的情报，我在一个月前邀请进入黑街的新成员，约翰。” “他拥有我从未见过的基础神秘力量，因此我猜测，约翰是被还未被任何人发现的神秘源影响才得到能力！” 第一百九十六章 她说它变了 胖老板低着头，用最谦卑的姿态向王座上的女人汇报，当他提到新的神秘源时，巨大空旷的宫殿内一片寂静，仿佛连火苗都化为静态，心脏也停止跳动。 小弟们惊讶地将目光转移到约翰身上，他们都清楚地明白发现新的神秘源意味着什么，对神秘世界的众多组织而言，占有更多神秘源是保持组织长久活力并不断壮大的唯一途径！ 因为在能量的逐级消减中，就算组织可以找到新的能力者加入，被能力者影响才获得力量的人，巅峰已经被限制在影响他的能力者之下。 而不管是普通人还是能力者，都有机会在神秘源的直接影响下获得力量，同时能力者在首次得到力量时没有丧失理智，那么他在进入神秘源以后依旧保持理智的概率就会大大提高。 所以各大组织都对神秘源严格看管，神秘源位置也是秘密，只有那些对组织最忠诚又有能力的人，才有机会进入神秘源得到更强大力量。 “展示你的能力。” 高高坐在王座上的皇帝冷漠而淡然，不带有一丝感情地看向约翰。 她见过太多能力者使用能力，如果卡西奥帕亚也没见过约翰的力量，那么胖老板的话就可以进一步证实。 目前世界上已知的神秘源不到一百处，基本的力量构成只有二十几种，也就是说这些神秘源提供的力量类型有很多重复。 因此在神秘世界的众多组织中，偶尔也会出现交换能力者进入对方神秘源获得更多种类力量的情况发生。 当然这都是在保证神秘源位置不会泄露的情况下进行。 在黑街掌握的情报中，教廷掌握着二十六处拥有活力的神秘源，其中十四处被证实为已废弃神秘源，猎巫人协会共掌握着十八处神秘源，九处被证实失去活力。 目前被黑街控制的十二处神秘源中，有四处失去活力，当然就算这些神秘源彻底失去活力，他们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事，毕竟永远不要让其他人猜出自己底细，是保证组织生存发展的另一重要因素。 如果用控制神秘源的数量、组织的财力和影响力、以及拥有的直接被神秘源影响的能力者人数综合判断组织实力，黑街无疑在有赶超猎巫人协会的架势！ 如果胖老板的猜测没错，约翰身上真的隐藏着新神秘源信息，那么…… 胖老板拍拍约翰后背，好像在示意他放轻松一点，约翰心里却怦怦乱跳，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什么，该怎么给台上那位美女展示？ 他用力思考，忽然从太阳穴处传来一阵猛烈的钻入脑浆的疼痛！ 巨大冲击力也将约翰瞬间蹦飞，头骨先被打出一段距离，带着超过两百斤的身体向左侧弯曲，双脚先后离地两指高，然后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最后是从太阳穴喷出的几滴血，由于惯性在空中停了001秒，最终溅在胖老板高档黑衣服和金光闪闪的金粉地毯上，留下好几处污渍。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钟，约翰却感觉自己正经历最漫长的寒冬…… “卡西奥帕亚陛下，您应该已经清楚感受到从约翰身上传出的力量波动，这种波动我从未见过，因此需要请您做最终判断。” 胖老板此刻终于抬起头，左手握着最新连发转轮手枪，伤口处还在冒烟，同样溅上几滴藏着黑色尘霾的血。 他的脸上没有更多表情，邀请约翰加入黑街也从不是因为好心，以黑街时至今日的实力地位，就算不去寻找新人，每年也会有许多能力者主动申请加入。 只是这次约翰在城外杀死普通人，又被无聊的猎巫人发现，胖老板才十分重视这间件看起来并不像偶然发生的事。 而小胖子身上的独特力量波动，他在首次看到约翰拎起铁锤，砸烂骗子慈善家时就清楚地感受到了。 当然胖老板本身并不主修感知力，但是他的第六感很强，于是在空闲之余就开发出关于感知方面的能力，帮助自己更好地判断各种局势。 其他老板都没有这份闲心，他们分别培养了拥有感知能力的手下，用来代替自己成为眼睛。 坐在高位的冷漠女人脸上终于展现出更多情绪波动，她慵懒地换了个姿势，缓缓伸出如葱白般修长的手。 “把你的枪给我。” 胖老板马上将连发转轮手枪放在自己双手上方呈给卡西奥帕亚，不过他没有走上用玉石雕刻的台阶，转轮手枪忽然在他掌心升起一段高度，直直飞向王座。 卡西奥帕亚拿到转轮手枪，右手中指在枪口处抹了一圈，淡淡的血痕出现白皙无暇的指尖，看上去和普通的血没什么区别。 黑街皇帝就这样盯着自己指尖，足足有十分钟没有眨眼，就在胖老板和小弟们耐心等待并偷看卡西奥帕亚时，她那用夜色勾勒的眉突然皱紧！ 拇指与中指指尖摩擦，不知名的力量在宫殿内一闪而过，等她再次展开手掌，血痕已全部消失。 “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力量，虽然强度有限但纯度惊人，的确直接来源于神秘源。” “他是在哪儿被唤醒力量的？” 卡西奥帕亚终于像个正常人一样连续说出几句完整的话，这足以看出她对神秘源的重视程度。 “卡西奥帕亚陛下，约翰不知是在何地得到这份神秘力量，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成为能力者。” “所以我认为要想找到新的神秘源，应该派人追踪约翰的过往，看他从出生到现在去过哪些地方。” “我已经派人着手去做了。” 胖老板连忙回答，不想让卡西奥帕亚对自己的业务能力产生任何不满。 只有约翰还倒在地上，血水顺着眼角流入连烛光都照不到处，没有人管他，像条呼之即去的狗。 他们并不在意被子弹击中头部的约翰，好像所有人都认准他不会死一样，只是不知道他需要多久恢复。 使用普通武器伤害，并激发体内的神秘力量修复，也是能让约翰周围产生能量波动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菲特，你做的不错。” “这种神秘力量充满黑色，它看上去充满攻击性与微笑，如果黑街能顺利得到新的神秘源，实力必然会有一次飞跃。” “不过看上去约……翰，还不知道如何使用神奇力量，也对开发能力毫无经验，你要帮助他研究新的神秘力量，这也是为日后更好利用神秘源做准备。” 卡西奥帕亚今夜首次展露微笑，虽然她的笑容很浅，但足以让这昏暗无光的宫殿成为世界上最幸运的宫殿。 连躺在地上装死的约翰在眯眼偷看时，都不由自主地加快呼吸，拼命吞咽流浪到石头地面的口水，压制内心**。 他完整听到了卡西奥帕亚的每句话，将产生的怨恨埋在心里，再次坚定自己才出现不久的念头。 我要得到她，得到这一切！ 在瞪大眼球望着卡西奥帕亚的微笑时，约翰也不再装死，晃晃悠悠地回到胖老板和小弟们身边，皱着眉头不停挠头。 胖老板和小弟们惊讶地看着他，甚至有人张大嘴巴，完全忘记胖老板说过在神秘世界里，遇到任何奇怪的事都不要惊讶。 “老、老板，他这么快就……” “嘘，小点声，陛下面前不要乱说话，这只会暴露无知。” “好了，你们去外面帮约翰把子弹取出来吧，那种东西在脑袋待里时间长了，会和骨头肉长在一起，我还有些事和陛下谈。” 胖老板很快主持局面，在黑街皇帝面前保持形象是每位老板都要做的事，一名黑街成员来到约翰身边，安慰似地拍拍他肩膀，递来一条毛巾。 “我们出去吧，找个干净的房间给你取出子弹头。” “哦。” 小弟们围着约翰离开，只是包括约翰在内所有人都恋恋不舍，但没有想人违背胖老板的命令，还是向门的方向走去。 他们很快离开宫殿，在约翰踏出精美绝伦的大门瞬间，他回头望望远处朦胧的光，将卡西奥帕亚的倩影全部刻在脑海…… 在小弟们拥着约翰离开后，宫殿大门在皇帝的招手中缓缓闭合，即便它距离她的距离比足球场还远。 “菲特，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如果是关于天眼教打算对欧德教廷下手这件事，你可以离开了。” 宫殿内只剩下胖老板和皇帝，卡西奥帕亚恢复冷漠，随手将转轮手枪扔下高台，胖老板也稳稳接住放回怀中。 他没有转头离开，事关重大，哪怕这样做会惹怒皇帝，胖老板也试着努力与卡西奥帕亚沟通。 “您打算对教廷建立的规则动手吗？” “……” 卡西奥帕亚没有回答，作为黑街皇帝，她不用向任何人解释。 “陛下，请您再考虑一下吧！” “欧德教廷的实力和威望太高，黑街没必要在这种情况下将希望压在这个才发展了一百多年的小宗教上。” “……” 卡西奥帕亚依旧没有回答，胖老板知道在自己说到能令她改变主意的理由前，她都不会再开头说话。 “陛下，黑街外围拥有上万名成员，掌控者及以上的能力者不过百名，教廷仅在诺曼就十几名达到掌控程度的主教坐镇！” “如果算上周围大大小小的国家和更远处的圣地，教廷在我们的情报搜集中就拥有数倍于我们的顶级能力者！” “这还没算上他们的走狗猎巫人协会，虽然近百年来，猎巫人协会与欧德教廷的关系表面看起来越来越差，但他们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如果欧德教廷被针对，猎巫人协会一定会倾尽全力帮忙……” “黑街现在掌握着数个小国的经济，又是神秘世界中最大的情报组织，早在一百一十五年前就成为神秘世界中的普通能力者们最信赖的组织，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 在有些激动地对卡西奥帕亚说出实力悬殊过大的现实后，胖老板眼中的绝望越来越明显，因为到现在都没能得到回应。 这意味着他刚刚说的这些，皇帝本就清楚地知道，但她不在乎，并且已经在主战派老板们的怂恿下制定了一套针对欧德教廷和扶持天眼教的方案。 他做的全部是无用功。 “卡西奥帕亚陛下，我知道自己没办法改变您的想法了，但我依旧想知道能让您下定决心与欧德教廷为敌的理由是什么。” “难道因为欧德教廷开始疯狂且大范围地参与政治吗，还是因为它对黑街毫无尊重的态度，亦或是教廷妨碍了黑街的生意？” 胖老板的猜测全部没中，他从卡西奥帕亚的表情中看出一切，皇帝的想法不是他能猜到的，不然他也能做黑街皇帝。 不是主战派的提案动摇了皇帝的想法，大概是他们想的不谋而合。 卡西奥帕亚拄着下巴，忽然从王座上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银丝金粉在她的威压浮动下颤动不停。 胖老板默默承受着她的怒火，已经倔强地看着卡西奥帕亚，如果得不到答案，他不会离开。 “菲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看上去玩世不恭，却比任何人都执拗。” 卡西奥帕亚闪动睫毛，黑漆漆的瞳孔中深邃且只有理智。 “我的确有意打破欧德教廷的规则，这不是平等互利的规则，欧德教廷已经忘记它定下规则的初衷。” “但我从未说过要扶持天眼教成为下一个欧德教廷，就像一百三十年前，前前任黑街皇帝没有扶持龙教，我也不会扶持任何装神弄鬼的宗教。” 望着胖老板震惊的脸，卡西奥帕亚早就知道他猜错了，不过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要带领黑街走向的未来。 “您、您是说，您并不打算扶持天眼教统治民众思想，然后将黑街变成类似猎巫人协会的存在在暗中操控天眼教？” “那您是要……” “欧德教廷退化了，新世界不需要虚假的神阻挡黑街，但伪装成神的欧德教廷需要敌人，来维持他们无上的正义。” 卡西奥帕亚顿了顿，闪烁的眼眸突然暗淡下来，那是对不确定未来的担忧。 “菲特，你还记得巫师已经多少年没进行过大型祭祀活动了吗？” “当普通人对巫师的恐惧来自书籍、历史与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里，他们的恐惧还会是真正的恐惧吗？” “如果恐惧不再是真正的恐惧，那么信仰还会是真正的信仰吗？” “欧德教廷，在一百年前就变了。” …… 胖老板拖着疲惫不堪的精神离开，带着卡西奥帕亚对他最后的嘱托。 “菲特，黑街暂时还不会与教廷为敌，你不要担心这件事了，接下来你的任务是帮助约翰研发能力。” “毕竟它刚才就向我们展现了顽强的生命力，继续探索下去吧，我很期待它会给我带来怎样的惊喜。” </br> </br>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是故意的 时间回到一个月后的锡兰地区，在距离蒙特城中等距离的小镇，比尔的心脏悬了三天以后，终于在这个清晨放下。 车轮碾过石板路面，临街的小旅店内也传来吱呀声，他从床上起身，将窗帘拉开一条缝隙。 窗外阳光和煦，没有教徒踏入小镇，唯一宽敞的道路上有运送货物马车经过，几颗麦穗在晃动中从车上滑落，麻袋里装的是从周围村庄收购的小麦。 小镇上两旁也有推车买早餐和水果的小贩，他们充满活力但数量很少，这里的居民大多不以此为生。 这里和常年被雾气笼罩的首都不同，居民脸上充满生机与活力，比尔的阴霾仿佛也一扫而空，精神上也融入轻松自在，成为千百普通人中的一员。 “美丽的锡兰，怪不得诺曼会把这里比喻成天堂。” “我已经可以想象自己的晚年生活，每天坐在树荫下钓鱼，在庄园里养两只杂种猫和一条牧羊犬……” “等威廉姆斯的心理疾病治好，我就可以多请几个女仆，还要找到庄园的女主人，当然最重要的是我再也不会被谁卷进无聊的事件中。” “我会在它们打算这样做前杀了它们。” 阳光更加温热，他松开拉住窗帘的手，任由窗帘垂落，离开房间来到盥洗室，洗漱整理后离开。 又拖了三天，没有发现有人跟踪，比尔终于可以安心回到属于庄园，至于之前在蒙特城遇到的奇怪职员，比尔已经不打算回去危险的追问。 如果这次回到庄园还一无所获，他也可以找到其他机会，再去寻找那位了解威廉姆斯一家发生过什么事的老职员。 还有戴面具女人留下的定身娃娃，比尔一直将它扔在阴影空间，这里还算城镇区，镇子里依旧有座小教廷存在，所以他打算等远离城镇后再仔细研究。 根据土地产权所有证书所示，纳尔多庄园就处于远离城镇的地方，只是不知道更多信息，比尔需要租下马车前往庄园。 吃过早饭后，根据旅馆老板指示，这才找到镇子上用来拉人的马车。 “我的目的地是纳尔多庄园，你知道这个地方吗，在一直向东走接近阿娜瓜山脉，距离庄园最近的村庄叫那亚。” 比尔选了个看上去经验丰富的马车夫，站在歪脸马前跟车夫确认，马车夫还慵懒地躺在车上晒太阳，不过当亮闪闪的金镑在眼皮上晃过，他马上打起精神。 “先生，虽然我不知道您口中的纳尔多庄园具体在什么位置，不过我知道东边是太阳升起的方向。” “所以请您放心地上车吧，如果您说的庄园在阿娜瓜的山脚下，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毕竟翻过高耸美丽的阿娜瓜，我们就能出国了！” “当然在这之前，你最好确定自己准备好路上的干粮，靠近边境线的地方村庄会越来越少，我们可能会风餐露宿……” 热情的马车夫等比尔坐稳，驾车缓缓离开这座安宁的小镇。 在比尔终于前往纳尔多庄园后，奇怪的感觉再次出现，被安静平和抚慰的心灵开始震颤，这种忽如其来的不安令他分不清是心理疾病还是第六感。 但他必须前往庄园，那个威廉姆斯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为了后半生的幸福……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队从遥远布里特斯赶来的男人们出现在这座小镇，作为他们向边境前进的歇脚站。 不过这队人马目的地与比尔不同，诺曼东方有山势高俊的阿娜瓜山脉作为与弱小邻国的天然屏障。 阿娜瓜山脉绵延一千二百千米，宽两百千米，平均海拔在三千米左右，最高处高达四千八百余米，峰顶终年冰封积雪，因而这里根本不需要士兵防守。 沙威等人的目的地在东南的海岸方向，那里有全诺曼公认的最多余的兵团。 虽然包括海军编制和陆军编制，还有一整套套完备的军区体系和各式被前线淘汰的老式武器，由于海里存在的危险，从古至今都没有人从锡兰地区东南方向的外海进入诺曼腹地。 军部在锡兰地区设立这样一个兵团，用意何在已经不需要解释，但他们还是有着无懈可击的理由。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有朝一日从大海尽头出现敌人，但防止常年散漫且富足的锡兰地区在外国反动势力干扰下独立，是锡兰军区存在的必要理由！” 向诺曼国王和贵族们说出这句话的，正是沙威斯塔福德的祖辈。 就这样锡兰军区才一直存在下去，虽然它早已成为军方高官贵族们的后花园和二代们的镀金所。 比尔和沙威并不知道他们差点遇上，在他们坐在精神病院病房里交流时，已经确立的商业合作关系并不会把他们的私生活也展现在对方面前。 然而在很本无法被人预料的时刻，时间差就是这么有趣，在沙威等人也离开这座小镇以后，平静的小镇迎来了第三批客人。 “菲特老板，你带我来锡兰做什么，如果我没猜错，巷子里早就贴满关于我的悬赏单了吧？” 约翰和胖老板坐在酒馆角落，还在两名小弟跟在旁边，他们穿着白衬衫和马甲，在炎炎夏日也保持着衣着统一。 只是约翰的马甲扣子紧绷，看上去最大码的制服穿在他身上也只能算是小号，连胖老板都穿不出这种效果。 为了不让堆在一起的肉崩开扣子，约翰偷偷解开下半部分衣扣，他发誓以前自己没有这么严重胖的，只是在马赫诺拉胡吃海喝了一段时间才会变成这样。 “不用担心悬赏单的事，关于你的悬赏我已经让他们撤掉了，你现在可是卡西奥帕亚看重的人，我会抱着你的安全。” “至于我们来这边的目的，过两天你就知道了，简单说就是有些事要我亲自处理，顺便带你出来长见识、开发能力。” 留着成功男人性感胡茬的胖老板嘴角叼着雪茄，披着西服条纹大衣，看上去就像某本漫画书里的黑手党。 他已经在这一个月里对约翰进行了详细的能力修炼方法介绍，剩下的只能靠约翰自己去感悟。 约翰点点头不在多问，避过阳光最猛烈的时段后，黑街成员开车一路向东方走去，橡胶车轮压过木轮碾痕，留下蒸汽发动机下的浓浓白雾…… …… 在经过一个村庄必须要问路才能知道怎么向那亚村走时，比尔终于看到被诺曼人民称为天然屏障的阿娜瓜山脉。 开始时只是模糊不清的阴影，在不断向东前进的过程中，阿娜瓜山脉的样貌渐渐展露在比尔眼中。 山峰岩石嶙峋、峰角尖锐凸起、峰峦挺拔俊俏…… 直达天际的冰封为阿娜瓜山脉提供了更多迷人色彩，但只有极低的温度才能行成这种规模的冰山雪峰。 因此即便对登山爱好者来说，如此巍峨的存在也只能用来远观，也只有达到这种高度程度的冰山，才能阻挡军队入侵，天然屏障的称呼并不是虚名…… …… 皎洁的月高高悬挂，被虫鸣瓜叫充满的树林里显得热闹十足，比尔已经度过三个日月轮换，今夜却有些奇怪。 在第四个夜晚，马车夫不想找个地方休息睡觉，竟然在太阳下山，月夜朦胧中还驱使着马车赶路，且速度完全没有下降。 “车夫，我看你今晚的精神状态很差，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把马拴上，等明天天亮了再赶路吧？” 马车不断晃动，比尔打开车厢的门，迎面而来的风还保留着青草味道，但它们很快就被速度抛在比尔身后。 “不、客人，快到了！” “还有十千米、不是八千米、快到了，我们马上就能到那亚村了！” 车夫没有回头，比尔却能从他声音里听出颤抖与不安，他想起前几个夜里，马车夫曾问过自己的奇怪问题。 第一个夜晚，马车夫问比尔： “先生，您刚刚听到有人在喊我们吗？” 比尔如实告诉他没有，马车夫认为自己可能是听到从树林里穿出来的风声，大概是听错了。 第二个夜晚，马车夫问比尔： “先生，您刚刚看到有人影从我们面前晃过吗，就在火堆对面！” 比尔再次告诉他没有，马车夫说自己可能是连续赶路太累，所以才会眼花，在幻觉中看到不可能出现的奇怪身影。 第三个夜晚，马车夫问比尔： “……先、先生，我身后有人吗？” 比尔看着瞪大眼球的马车夫，最后只能坚定地摇摇头，因为他没看见也没听见，没必要说谎。 “你怎么了，也没有人追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急着抵达那亚村？” 他皱紧眉头，对马车的租赁是根据租用天数算钱的，车夫的行为完全不符合常理，他没准真出现什么…… “不、你说的不对，你说的不对……” “有人在追我们、一直有人在追我们、就在后面！！” 忽然大喊，马车夫的脑袋以接近180度转角的姿态，用极度惊恐的眼神和尖叫声面相比尔，面部扭曲得比呐喊更恐怖！ 面对这种场面，普通人一定会尖叫得比马车夫更大声来表达对他面部表情的恐惧，比尔却只是好奇他的脖子怎么做到的。 “你的脖子还好吗，我猜它就要断了，而且你不回头看着方向的话，我们的车马上就要撞树了……” “后面没人追我们，放松点，当然现在我猜你需要帮忙。” 拿出手套带上，嘎嘣一声，马车夫的脑袋被比尔逆时针转回原来位置，他依旧瞪着莫名其妙的眼珠子，刺耳的尖叫声也随着脑袋旋转向前。 “不用谢我，好好掌管马车就行了。” 比尔拍拍双手嘞出笑容，在不会有人看到的时候，他的微笑中永远充满生硬，也充满对发生在周围事件的厌恶。 阴影浸染眼眸，淡金色瞳孔在稀薄的月光下越来越黑，黑暗给了他一双黑色的眼，他就用来寻找黑暗中的幽灵。 但在不断拉长的身后，比尔一无所获，没有任何诡异的东西跟在马车后面，只有不断扬起的灰尘…… “我仔细确认一遍，周围什么都没有，虫鸣声都消失了，你真该好好睡一觉，明天再继续赶路。” 马车夫完全没有听到比尔的话，比尔也是现在才知道车夫的肺活量，竟然到现在尖叫声都未停止。 林中乌鸦也在马车经过后呈波浪形被吵闹的声音惊起，车轮滚滚与鸦鸣交杂，在黑夜穿梭，比尔的眉头却皱得更紧。 「他怎么可能突然疯了呢？」 「本来就有精神病？」 不过此刻他却不再阻止马车夫更加用地地鞭策马臀，到达村庄后找户人家借住，的确比睡在硬邦邦的车里舒服。 飞速行驶大约维持了三个小时，淡薄的月被远处飘来的乌云完全遮挡，晦暗星光也不再闪烁，隐身在墨色天空。 尖叫声戛然而止，马车夫大概再不停止叫唤就要失声，没准现在他也是因为失声才放弃用声音适当压力。 比尔对他不再叫了的事进行称赞，在马上就要抵达村庄时，尤其还是在凌晨以后，保持安静是最基本的礼节。 他坐回车厢，只是还开着门窗，防止遇到危险时不能第一时间发现，比尔眼前终于出现星星点点的光，那是建在树林深处为了驱赶野兽而在夜晚保留的火把…… “车夫，我们该减速了，前面应该就是那亚村，注意别让马车撞坏村子的门。” 比尔按照常人想法提醒车夫，虽然前面只剩下笔直的路，但继续以这个奔跑速度保持下去，他们大概率会撞山。 车夫依旧没有理他，只是挥舞马鞭的动作慢慢变缓，又变得更加缓慢…… 最后，抓着缰绳的车夫停止动作，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像全身瘫痪的人被谁扶着坐起来，肌肉全部是松懈的。 比尔更加不满，他从车厢里钻出，拍拍马车夫的肩膀。 “喂，听见我的话没？” “现在马上减速，不然我就把你扔……” 不用扔下去，在比尔拍动车夫时，他自己身体一歪，整个人就这样从飞速奔驰的马车上滑轮…… 比尔看着自己的手，突然吞咽口水。 “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混战开始 随着马车夫从车上跌落，脱缰的老马横冲直撞向前！ 风在耳边疯狂呼啸，如刀子一般划过，马车冲入树林，木质车轮不断碾过坚硬稀碎的石子，使得车厢剧烈起伏，连比尔也要抓紧车门才能稳住身体。 伸手去抓缰绳，但它在剧烈的晃动中左右摇摆不定，在不停摇曳的马车上，比尔皱紧眉头，忽然右手上抬！ 十几只黑色的手瞬间从地面钻出，很快就有七只黑色小手拉住缰绳，让老马在蹄鸣中快速停下，保持着两蹄悬空的姿势。 空气中乱抓的黑色小手慢慢缩回有些拥挤的影子，密密麻麻的影子小手根部全部驻扎在比尔模糊不清的身影中…… “影子的反应比我想象中强烈，是因为刚刚的急切才叫来这么多黑手？” “我应该学会更精准地控制能力，继续以这样的方式使用阴影之力，我体内的能量很快就会被消耗殆尽。” “就连现在我都能感觉到血液里出现空荡荡的感觉，唤醒黑色沼泽时消耗太多，还没有得到任何补充……” 比尔喃喃自语，他在抱怨。 等黑手全部消融，比尔跳下马车来到马车夫身旁，他已经完全失去意识，心脏还维持着缓慢的挑动，却怎么也叫不醒。 “如果你是能力者，我会很开心看到你无意识地躺在我身边，可惜就算将你变成一团我也得不到满足。” “在饥饿状态下，任何食物都有机会粉碎忍耐者的最后一丝理性，算你走运。” “不过他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难道真的是这些树林里有古怪吗，我怎么完全感受不到？” 比尔再次思考，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令他毫无头绪，他只能先将车夫扔进车厢，亲自拉紧缰绳控制马车回到路上。 漆黑的夜晚恢复寂静，马车继续向东方的那亚村缓慢前进。 除了躺在车厢里的马车夫，似乎今夜的诡异事件已经结束，可比尔心中那份不知从何处生长蔓延的不安却再次升起…… …… 被乌云隐去的月没有露头，在轮轴松动的吱呀声中，马车很快进入宁静村庄。 这个村子看上去与其他村子没有不同，甚至与很多老久的村子比较，它在被火把围成的大火圈中，展现出与普通村庄不同的干净与整洁。 木房子稀稀落落出现在比尔眼中，与拥挤的城市相比，田园生活最大的特点就是宽敞与松弛。 比尔看看手表，机械表展示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钟，没有村民家里还亮着灯，也没有任何作巡夜者存在。 “我就说不该急着赶路，这种情况下敲响谁家的房门都显得我非常没有礼貌，就算我想吃一顿热餐也不该这样做。” 他继续沿着土路进入村庄中心，左顾右盼希望能找到旅馆或是还在营业中的饭馆，当然这些并不特殊的要求，对于边陲地带的村子来说却很难满足。 正当他想找个可以拴住马车的地方，睡一会儿等待天明，忽然有微弱的黄光晃过，比尔凭借对光的敏感程度发展了它。 “现在还有人家没睡？” “看来今天我还是个幸运儿……” 快要停下的马车再次行驶起来，它穿过破旧的木板房，路过面包房和供应站等，来到稍远离居民房的独栋双层红砖房子。 红砖房二层只有一扇窗户有光，虽然是遮挡在窗帘后面，比尔也能远远看到在黑暗中的亮点。 砖房一层的窗户却很少，在正对着比尔的方向也只有两扇用来通风的小窗户，房门虚掩着，有暗淡的黄光从门框间的缝隙偷偷溜到门前的停车处。 这栋红砖楼没有挂牌，但看上去明显是盈利性场所。 比尔将马车拴在马桩上，突然发现在停车厂里并不是空无一物，除了两驾破破烂烂的马车，还有一辆最新款黑色蒸汽车！ “神奇的地方，这是有人在外打拼赚到大钱后，就回乡搞发展建设了吗？” “我记得这种款型的蒸汽车还是亨德玛汽车公司的限量款，普通人就算有钱也很难买到，这家公司的发展道路值得学习。” 比尔没有想太多，只是联想到自己即将开业的机械工厂，要在八月初回布里特斯参加剪彩活动，这件事他一直记得。 推开红砖楼的弹簧门，里面的摆设和普通酒馆差不多，比尔随意坐在吧台前。 在余光大量这家没有招牌的酒馆后，他看到坐在圆桌前吃饭的男人和安静坐在角落里看书的黑镜框女人。 “老板，随便来些吃的，热的就行，再来来一份榛果咖啡，多放牛奶。” “好的客人，请您稍等片刻。” 比尔用正常音量唤来无招牌酒馆老板，他感觉这里和某处地方有些相似，酒馆老板的长相也令他面熟。 只是在这儿，比尔没看到能直接证明猜测的东西。 很快咖啡和热三明治摆在面前，比尔掏出两枚金镑，一边吃一边和酒馆老板闲聊，希望能从酒馆老板口中问出纳尔多庄园的具体位置。 “老板，你这是酒馆怎么不挂牌子？” “大家都知道我这里是酒馆，也就没必要挂什么牌子了。” 酒馆老板站在吧台里擦拭杯子，对比尔的回答不温不火，倒有些像游戏里问一句答一句的npc，需要满足某些条件才能给以游戏者下一步提示。 “那你这里一定历史悠久了……” “我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你知道这附近都有哪些庄园吗？” “你说的附近是多远距离内才算附近，一千米还是一万米？” 酒馆老板毫不留情地怼话，比尔不自觉皱起眉头，他并不认为自己刚才的话有冒犯到酒馆老板之处。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是威廉姆斯，理应知道马尔顿庄园在哪儿，他会直接向酒馆老板发问。 比尔还想说点什么，忽然从阴涔涔的楼梯传来脚步声，全身穿黑色西服且面瘫的男人来到一楼，随意在吧台前坐下。 酒馆老板主动给他倒了一杯柠檬水，这看起来并不符合西装男身份，但他并没有对此多说什么。 “这真是段糟糕的旅行，这个边陲村子里什么都没有，我已经开始想念那么美丽性感的金发大波浪女支女了。” “对了，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呢？” 黑衣服大口喝下柠檬水后打了个哈欠，他有意加入比尔和酒馆老板的话题，为无聊的夜晚增添一点乐趣。 “没什么，我在问老板附近庄园的事。” 比尔继续喝着热咖啡，浓郁的奶香令他的情绪平稳，可以正常与陌生人交流，只是地上的影子似乎有些躁动，连带着比尔端茶杯的手都开始颤抖。 「他是能力者对吗？」 「嘿嘿，你应该是想告诉我这件事吧，我知道我知道，我会小心翼翼地吃了他，不做多余的事。」 在心中努力平复情绪，从脚底板传来的震动只有比尔能清楚地察觉到它存在，但他不知道它想告诉自己什么。 比尔不想让影子比尔突然钻出来指责自己不该出现在锡兰地区，虽然他很想知道影子为什么留下纸条，为什么劝诫自己不要继承这份遗产。 但这句身体是他先得到的，先来后到的规矩必须要确定下来，为此比尔面带微笑地掩饰抽动的神经，用鞋跟碾着地面影子。 “你想了解周围庄园？” “那亚村周围好像有四五座庄园吧，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如你所见这样，我也是昨天才到的。” “老板，你在这边干了十几年，应该很熟悉周边环境了吧，不如你给他讲讲？” 黑西服大大咧咧地聊起来，酒馆老板突然趴在他耳朵边小声嘀咕，那张充满笑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垮下来。 “……威廉姆斯克利夫？” “……纳尔多庄园的唯一继承人？” 酒馆老板眨眨眼睛点头，黑衣服突然做出防备姿态，全身肌肉也瞬间紧绷，目光中充满捉摸不定的神情。 比尔还保持端起咖啡杯的假笑姿态，不过现在这份微笑却又充满尴尬，好像就连坐在角落里吃饭和看书的人都停止动作。 他不知道怎么突然被人看做假想敌，但比尔现在可以肯定这家无招牌酒馆，的确属于黑街地盘！ “没错，我是威廉姆斯克利夫本人，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或许你也对我的悬赏单感兴趣，那可真是我的荣幸了。” 比尔放下滚烫依旧的欧式茶杯，他期待着成为被攻击的那位，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黑衣服的身体来补充自己…… 如果自己主动攻击能力者，并被别人知道自己变成无原则狩猎能力者的存在，看起来就有些太嚣张了。 “不不不，十分抱歉克利夫先生，我刚刚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酒馆内灯光不自觉晃动，像是有股无形的压力在暗中碰撞，人影也随之摇摆，在墙壁上忽大忽小。 黑西服没有放松戒备，嘴上却僵硬地笑笑表达善意，比尔此刻很难不将自己要去的地方与黑街出现在的原因联系起来。 他还没蠢到这种程度，虽然他心里期待着自己只是期待他们的目的地完全不同。 “我觉得我们需要坦诚相待，你打算前往我的庄园吗？” 面对比尔的问题，黑衣服没有说话。 在比尔的认知中，默认就是承认。 瞬间成为众矢之的的感觉很糟糕，比尔眯起双眼盯着眼前，想从黑西服和酒馆老板的的面部表情中看出更多信息。 从脚踝处有墨水样的影子流淌，变成一颗被细细的影丝牵引的蝌蚪，快速转入地面注意比尔身后。 看书的黑框眼镜女不知何时合上书籍，吃饭的男人也放下刀叉，用塞进领子里的纯白色手帕擦嘴。 比尔瞬间化为一摊影子摔落，影子如墨水一样说着高脚椅流淌，重新在距离所有人都保持距离的地方重塑身体。 黑衣服也快速起身离开椅子，退到靠近楼梯口的地方，他从腰间取出银色转轮手枪瞄准，枪口却与普通转枪不同。 黑镜框没有起身，影子眼球偷偷爬到墙上观察四周，它看见黑镜框手中的书是关于植物与营养方面的书。 终于放下刀叉的吃货男突然起身，他手中什么都没有，除了刚刚擦过嘴巴的手帕，上面还保留着两道油印。 最先动手的人是黑西服，伴随着砰砰砰三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他的银色转轮手枪中快速射出银色注射器模样的子弹。 针头处还在流淌液体，在夜滴不断脱落中向比尔飞去…… 嘭、嘭嘭！ 瞬间注射器在空中炸开，当银光与黑色子弹接触瞬间，能量间的冲击让吧台前的玻璃杯开裂！ 无数银色液滴普通在天空炸开的烟花那样呈现发散装，又在漫天黑影中被吞噬，和影子互相蒸发消失在世界。 比尔不知何时已经手握双枪，对闪光的敏感程度和被阴影之力强化的肌肉力量足以让他快速捕捉并对抗。 使用枪支弹药的原因是考虑到对阴影之力的节约，用枪几乎不会造成能量浪费，直接使用阴影则对阴影之力消耗巨大。 黑衣服一发没中后接连开枪，在移动中从三个方向向比尔发射，并用最快速度从绑腿中取出装弹夹，单手剥开转轮，将银注射器子弹全部装入转轮手枪。 微型注射器在空中旋转飞驰，只是闪耀着银光的注射器在他眼中就像静止般缓慢，他再次抬手开枪！ 转轮手枪的后坐力令比尔的肩膀震颤，弹壳从枪身弹出落地，银色烟花在半空中不断炸裂，没有人调节这场激烈的争斗。 从上下左右前后这六个方向飞快抵达的银色注射器已经封锁全部死角，黑衣服在墙壁上快速穿梭，上演着飞檐走壁的好戏。 比尔依旧镇定地双手举枪，在扣动扳手时他几乎转起来，牛皮鞋底都在不断摩擦中越来越薄，如龙卷风般的防御政策使得黑衣服也不得不改变策略。 他再次更换安装弹夹，等比尔的旋转尚未完全停歇，一直站在旁边看戏的吃货男，突然动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血统来自哪方 “今天真是个丰收日！” “我开始怀念收割粮食的快乐了！” 兴奋地大叫，比尔的眼角下垂，眼缝中央却拱起颇高，笑得那样开心！ 攻击他的能力者表情却愈加凝重，吃货男踩着木椅腾空而起，修长的手指间不知何时出现银色刀叉，全部向比尔飞来。 影子瞬间形成一堵墙，银质刀叉却嘭嘭嘭插入影墙，这种特殊的纯银制品对阴影之力形成的力量似乎有特殊抑制作用，高密度影墙在银质刀叉面前如临大敌！ 刀叉还在一寸寸挤入越来越厚的影墙，比尔的视线出现死角，心脏的跃动速度缓慢爬行，有些冷淡的兴奋正在蔓延。 黑西服自然没有放过这种好机会，突然从衣袖中射出袖箭，用绳索机关将自己拉入空中，从上方越过曲面黑墙开枪。 啪啪啪啪！ 黑西服对自己的攻击充满信心，普通能力者在控制能力时，只能专注做一件事情。 等银色注射器内液体打入威廉姆斯，他体内的阴影之力会瞬间与经过特殊处理的金属汞发生反应，使**从内部腐烂…… 他沉稳地拉着绳索荡过比尔头顶，忽然一阵强大的力量将他拉扯，他感觉好像有只手拽住自己裤脚，牢牢扣在天花板的袖箭已经无法承受，那只手将他猛然摔向地面！ “**！” 黑西服只来得及咒骂一句，整个人就砸入腐旧的合成木地板，咔嚓地板碎裂，他便以高难度姿势蜷在地板断掉的坑里。 尽职尽责的影子眼球在黑衣服抬手时就将画面传递给比尔，他只是在影墙后快速向左撤了两步，注射器就全部插入地板。 暂时躲过黑西服的攻击，吃货男的攻击还没有停止，不过他很快放弃继续操控银色刀叉穿过厚厚的墙。 他的手上像是有丝线般，手指突然向后拉扯弹动，八柄银色刀叉马上向后飞离，微微浮动着停在吃货男前方。 黑墙缩回地面，比尔这才直接与吃货男面对面相视，他看到穿着乱糟糟休闲服的吃货男长着一张亚裔面孔，头发却是棕色偏咖啡颜色，手上还带着高档手表。 “朋友，你攻击我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你也惦记着我的庄园？” 比尔似笑非笑，刚刚的攻防虽然发生了一些动作，但几乎在几秒钟完成，他身上没有因防守而出现褶皱，倒是酒馆在小范围内变得糟糕。 “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纳尔多庄园里的东西根本不是你一个人能吞下的，就算你是合法继承人也一样。” 吃货男的双手还举在半空，银制刀叉也跟随灵活的手指忽上忽下，他的年纪看上去不大，脸上却充满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比尔更加疑惑，他感觉被自己忽略的东西呼之欲出，大脑却像失忆一样完全想不起来那份本应该想起来的词语来形容。 他需要从眼前这个人口中套到更多话，快速理清这一切并掌握局面。 “你怎么知道那东西我自己吃不下？” 再次微笑着丢出问句，影子眼球一直保持着警惕性，比尔的右眼也漆黑一片，白眼球被黑暗完全吞噬，猛然看上去无比狰狞。 吃货男的眼珠子突然向身后歪了歪。 他看见戴着黑色眼镜框的女人再次打开《植物治疗与营养全分析》，对酒馆内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他的进攻姿态消失，特制的银色刀叉全部飞回衣袖内藏好。 “我当然知道你吃不下，不光是你自己吃不下那东西，现在黑街酒馆中的每个人都没有能力将它单独吞下，除非黑街皇帝亲自前来处理……” “可我并不认为日夜操劳的黑街皇帝会抛下她坚固的堡垒，冒险外出寻找只是有可能存在的东西。” “我说的对吧，菲特老板？” 吃货男目光向楼梯方向倾斜，藏在阴暗中的男人见自己被人发现，这才踏着步子走出转角处。 “能从暴食者联盟的成员口中听到对卡西奥帕亚陛下的称赞，真是一件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坏事了，我会把你的话转达给陛下，当然只是你的前半句。” 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有些肥胖，身上穿着纯黑色西服，嘴里叼着雪茄，嘴唇周围还长满胡茬，对吃货男的讥讽不以为意。 比尔可以看出他的胡子并不是因为邋遢或懒惰才没有剃光，被打理得形状别致的胡茬，是形成这名体型肥胖的男人气质中最重要的部分。 他就像个营养过剩的黑手党，脸上挂着商人们脸上最常见的笑容，从容地走到无招牌酒馆中央。 再他身后还有两个穿制服的男人跟着，其中一个比尔恰巧认识。 「胖子约翰，他比以前更胖了。」 「不过他怎么会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他变成能力者了？」 比尔完全不会在众人面前上演老友相聚的无聊戏码，而且他和约翰根本不算朋友。 约翰低着头跟在胖老板身后，在停下脚步后悄悄抬头，看到比尔时只是有些疑惑，并没有突然喊出来自己认识。 比尔眯起眼睛，以他对约翰的了解，把事憋在心里绝对不是他的性格，没有直接喊出来只有两个原因。 「他没认出我来，还是这短短几个月，他就已经变得比我想象中还有心机？」 「我倒是倾向于他没认出我，毕竟我现在的形象与第一次出现在西瓦尔矿区时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现在最关键的问题不是约翰，而是聚集在这座酒馆里目标是纳尔多庄园的能力者们，他们究竟想从庄园得到什么？」 缓缓吸气吐气，对纳尔多庄园和能力者目标的思考暂时压过内心躁动，而且现在酒馆里七个人都是能力者。 除去已经蜷缩在地板底下的黑西服，以一敌六也不是好的选择，酒馆老板刚向黑西服透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比尔也将他划分在敌对势力中。 而肥胖胡子男和黑西服、约翰、以及跟他们走在一起带着花领结的男人都穿着纯黑色高档西服，款式也一模一样，可以看出这四个人是同一个组织的，都是黑街成员。 吃货男和黑镜框女的关系还不能确定，但如果从吃货男放心黑眼眶坐在自己身后这点来看的话，他们大概也属于同一个组织，或者是关系较为亲密的朋友。 “菲特老板，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我记得在你们黑街的规矩中，不允许随便攻击其他组织能力者吧？” “尤其在黑街专门贩卖情报的酒馆中。” 吃货男抬起双手耸了耸肩膀，他这番话透漏出对胖老板的忌惮，所以才搬出黑街规矩来增强气势。 “黑街不主动的规则是用来约束能力有限的手下分别在外面给黑街丢脸的，我还从来没放过敢开卡西奥帕亚陛下玩笑的人。” 胖老板说出这话时眼睛直勾勾看着目光开始闪躲的吃货男，在短暂的试探中，以吃货男退让告终。 胖老板解决了吃货男的事，终于转眼看向此时身份最特殊的比尔，他看上去没有黑西服那么严肃，但从肥肉里散发出来的上位者气势非常完美。 “好了，威廉姆斯克利夫先生，我对我刚刚手下的冒犯表达歉意，我想他们就是在进入你家庄园以前太紧张了，才会听见有风吹草动就如履薄冰。”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希望能和您同行进入纳尔多庄园，毕竟您父亲留下来的巫术研究有机会造福整个神秘世界，” “而且如来自暴食者联盟的朋友所说，你也没办法一个人解决那么大的麻烦，和我们黑街合作绝对是最优选择。” 胖老板的话非常得体，比尔似乎没有任何可以拒绝他的理由，当然这还是因为他并不知道纳尔多庄园里有什么，也不知道黑街成员从哪儿得出的消息。 至于父亲这个单词的出现…… 令比尔猛然想起那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从拿到遗产继承说明就未曾想起的事！ 「威廉姆斯的巫师血统，来自那个与我素未蒙面的父亲！」 「我竟然现在才注意到这件事，难道是对其他事情的注意力，才导致我对威廉姆斯本身的事发现的如此之慢吗？」 昏暗的灯光令比尔感到疲倦，他有些晕沉沉的感觉，威廉姆斯的身体对父亲这个单词似乎不太感冒，但他看见胖老板还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我没有异议，如果你们真的有把握能做的比我好，就算让你们好好见识一下也无所谓，只要让我搭便车就行了。” “我租的马车出了点问题，正缺一辆代步工具回到庄园，如果黑街愿意载我一程那就太好了。” 这份回答出乎胖老板和吃货男的预料，他们还以为比尔绝对不会同意让别人进入自己家中检查。 但如果有人知道他并不是真正的威廉姆斯就能对这种行为分析，进而分析出更多令人瞠目结舌的情报，就能将比尔隐藏了许久的秘密推测出来。 还好没有那么多如果。 “当然愿意，能和威廉姆斯先生你一起纳尔多庄园见证奇迹发生，是我们的荣幸，一早我们就打算前往纳尔多庄园，希望能在九点钟以前见到你的身影。” 胖老板毫不客气地回答，这种绕来绕去的说法实际上是谁都没有把话讲明白，但只有比尔是真的不懂。 约翰在听到比尔被称作威廉姆斯微微愣了一下，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william的缩着昵称是bill。 黑暗的记忆一件件涌上心头，即便是已经过去很久的事情，比尔在约翰心中也早已留下连硫酸都抹不去的烙印伤痕。 「他、他不会是比尔吧？」 「轮廓有、有点像，头发的颜色好像也能对上，但但但他的变化也太大了吧，他的眼睛什么时候变成金色！」 约翰偷偷打量着比尔，在看到比尔的目光扫来时快速低头，他没想着能将自己隐藏在别人身后，但他的确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比尔微笑着向酒馆老板说开房，酒馆内最后一间客房顺利入住，打烊的酒馆内气氛终于缓和。 在比尔拿到钥匙回到房间打算休息一下再前往纳尔多庄园以后，胖老板也带人回到二楼最远离比尔的房间里住处。 吃货男和给眼镜框女依旧留在一层，他们似乎打算通宵熬夜做些乱七八糟的计划，但即便是酒馆老板也完全不知道他们是怎样交流的，只有你亲自试过一样王婆得了。 比尔来到房间，四周安静得可怕，他决定让影子眼球帮助自己见识四周，眼球便再次出现，隐藏在黑暗中以观察。 不过他现在躺在床上只想睡觉，为了迎接更加迷茫的明天，乌云渐渐飘向这片蔚蓝天空，将月色完全笼罩的在乌云后方…… 在看得见摸得着的压力下，比尔很快进入失去色彩的梦乡，在意识彻底消失前的最后关头，他对小机器人们下达指令。 「一会儿要是有人溜进来，就用你们的武器戳醒我，对你们戳我的脸就行，千万不要戳其他奇怪的地方。」 小机器人们从手上夹里爬出，这段时间窝在皮套里令它们手脚僵硬，但它们还是信誓旦旦地答应下来。 就在比尔进入梦乡以后，聚集在同一个晦暗房间内的黑街成员面部表情各异。 花领结和约翰已经将那位被比尔打入地板的黑西服给捞起来，他此刻也只能坐在这种椅子上，与胖老板交流。 “老板，那个威廉姆斯究竟什么来头，您为什么要说和他一起进去庄园，凭借您的实力还需要找他合作吗？” “还有我认为那个暴食者联盟成员说的话没有任何道理，虽然还不知道他们又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打算进入庄园，但那东西是否真被研究出来还是建不确定的事……” 黑西服歪着脖子说道，他对自己被比尔打晕这件事充满不甘，脸上的灰痕还未被擦拭干净。 胖老板暂时没有回答，他还站在窗前抽着雪茄…… 过了半晌，他终于关上窗户。 他的脸上愁容满面，不知道是在忧心黑街与教廷的事，还是在思考如何解决纳尔多庄园被其他组织惦记的事。 但等他回到沙发，则又恢复上位者掌控一切的气势。 “我们要的是威廉姆斯对有可能出现的状况进行提前判定，毕竟纳尔多庄园从法律上说是他的家。” “而且他身上蕴含的能量非常纯粹，使用的能力也是我见过使用影子最轻松自如的一个能力者了，因此我不想在进入庄园前暴露你们能力。”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被黑街拦下的遗产继承说明书会在一切结束前被他牢牢掌握在手里，但既然他回来了，我们有必要在还未翻脸的时候交个朋友。” “对了，以后都少给我意气用事，多个朋友多条路，毕竟我能走到今天这步，就是因为我有那么多朋友……” 第两百章 黑街的生存之道 新的一天在狂风呼啸中开启，红砖楼脆弱的玻璃在疯狂撞击木框，无孔不入的风带走属于夏日的温度。 单薄的棉布被子无法抵挡凛冽的风，小机器人们坐在桌子上，背靠着相互瞌睡，只有拿着长钉当法杖的小机器人还恪尽职守，从桌子上跳至弹簧床。 「比尔，该起床了，你不是和他们约好要出门吗？」 「比尔、比尔、比尔！」 直达脑海的声音在呼唤，小机器人正在用钉子挑开他一只眼皮，比尔的眼球没有像正常人那样上抬，反而呈现一片死寂。 小机器人还想做些什么，忽然这科眼珠子左右摇摆，瞳孔不断调整焦距，对外界充满戒备。 当小机器人模糊的身形渐渐清晰，比尔这才翻了个白眼自如呼吸，露出因晚睡而疲惫真实的模样。 他起身披上外套，在黑暗中拉开窗帘，没有如以往一样明媚的光晃到双眼，阴沉的云在天边堆积，如泼墨的纸无法洗净。 “天阴了，最近要下雨了吗？” 比尔放松地伸了个懒腰，哈气连天。 多阴多雨是雪山附近常见的天气，对此比尔还有些庆幸，充足的阳光会刺伤他的皮肤和眼睛，让他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八点四十，敲门声如期而至。 砰砰砰！砰砰砰！ “克利夫先生，你起床了吗？” “我们老板让我叫你起床，钮辛特老板准备了早餐，吃完饭我们就要去庄园了！” 钮辛特老板就是酒馆老板，叫比尔起床的声音不熟，应该是那个穿西服的胖子老板手下的人，不是约翰和黑西服，只能是没说过话的花领结。 比尔快速换好衣物，隔着门回应。 “我马上下楼。” 花领结的脚步声很快离开，比尔整理好衣着后叶很快下楼，在这之前他也不忘将小机器人们放好。 比尔走到一楼，胖老板和他的手下坐在一张圆桌吃饭，他的早饭也被放在与胖老板同一张圆桌但隔一个位置处，有一盘麦片和牛奶煎蛋。 在他们隔壁桌子，吃货男和黑镜框也终于坐在一张桌子上使用早餐。 不过黑镜框已经吃完饭，正端着一本书在阅读，吃货男一如比尔给他起的外号，嘴里都没有闲着的时候。 “你们起的够早的，我以为自己不会是最后吃早饭的人。” “时间还来得及，享受早餐时光吧。” 面对比尔的随着搭话，胖老板表现得像个长辈或是领导者，对比尔没有任何敌意，约翰还蜷缩在那里默默喝奶，根本不去抬眼观察比尔。 比尔直接拉出椅子坐下，快速吃光面前简约营养的食物，不断撞击房门的狂风让酒馆里时刻处在莫名冷清中，即便有客人存在也无法缓解这种萧条。 “今天风真大，大概有大暴雨要来了。” “是啊，所以我们应该赶在暴风雨降临前抵达纳尔多庄园，等到了纳尔多庄园以后就麻烦你了，克利夫先生。” “菲特老板，你真是太客气了，那我们尽快出发吧，时隔多年未归，我也开始想念这个‘家’了……” 胖老板点点头，伸手招呼酒馆老板过来后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带领着小弟们走出酒馆。 酒馆老板慎重地点头，由于弹簧门一直被风吹得摇晃，比尔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走出酒馆来到门外，从雪山飞下来的风直接打在比尔脸上，吹得汗毛耸立，他看见积压的云层越来越厚，暗淡的天色像被罩在茶色玻璃下，仿佛一切都是怀旧时光。 “克利夫先生，你先上车吧，抱歉这次我们只开了一辆车过来，如果你能和他们挤一挤的话可以坐在……” “不能，我不喜欢挨着别人。” 比尔走向副驾驶位置，他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这帮黑街成员好，不过这在黑西服眼里的确成为没教养和自大狂妄的代表。 花领结已经坐在驾驶位，胖老板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约翰，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安排黑西服坐在后排座位中间。 成为三明治中间部位的黑西服不敢违背胖老板的命令，当胖老板和约翰同时夹住这个体型正常的肌肉男，巨大的压力令他肺部像被铁架子掐住，瞬间感觉呼吸困难。 胖老板克制忽略了他的困难，理所当然地霸占了挨窗户位置，约翰也看向窗外，心里默念长得胖又不是我的错…… 天热越来越暗，气压越来越低。 蒸汽机车突突突启动，花领结对后排的尔虞我诈毫不在意，他是四个黑街男孩中最乐天派的家伙，反倒和比尔闲聊起来。 “克利夫先生，你有多少年没回家了？” “……很多年。” “那你当初为什么离家去外面闯荡呢，外面对于幼年巫师来说充满危险，你家人怎么会同意的？” “我不想讨论这些，它和你无关。” 比尔冷漠回应，花领结对他的冷淡语气也毫不在意，仿佛他随意的提问只是用来缓解开车时的无聊气氛，究竟能不能得到回答并不重要。 蒸汽车内暂时恢复安静，只剩下狂风吹起的沙石撞击玻璃窗，蒸汽车头不断冒出白色蒸汽，汽车已经离开那亚村，继续向东北方向快速移动。 比尔单手拄着车窗，漫长而颠簸的行程又令他昏昏欲睡，还好并不知道纳尔多庄园路线的他并没有被花领结问路，黑街比胖老板看上去要靠谱多了。 但比尔还想知道纳尔多庄园里究竟藏着什么能让黑街高层出动，这件事会和威廉姆斯的心理疾病有关吗？ 看到无招牌酒馆的老板对待胖老板和他下属的态度，参考胖老板与吃货男的对话，比尔肯定胖老板绝对是黑街高层。 「该怎么跟他们套话才能既不暴露自己并非威廉姆斯的身份，又得到他们口中那东西的情报呢？」 「该死的威廉姆斯，我究竟又卷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中……」 比尔思考片刻，从倒车镜看到黑街男孩脸上充满严肃，只有约翰昏昏欲睡，仰着脑袋打鼾。 “菲特老板，你们怎么得知我父亲在研究那东西，在我印象中他从来不让别人对自己的研究指手画脚……” 试着寻找话题，比尔尽力而为。 胖老板从楞楞目光中回神，对比尔的问题似乎充满顾忌。 “其实是你父亲生前给我写了封信……” “或许你对我没有太多了解，不过这没有没关系，我有很多朋友，你父亲是我年轻时候认识的最有思想抱负的年轻巫师……” 当胖老板谈到‘我有很多朋友’，包括胖子和花领结在内的小弟们全部从裤兜里取出两只耳塞插入耳朵里，动作从未经过排练却出奇一致。 比尔还未能理解这动作意味着什么，胖老板已经开始了他长篇大论的演讲，讲述他和朋友们年轻时怎样叱咤风云…… 对于胖老板年轻时的发家史，比尔实在提不起感兴趣，他趁着胖老板换气的功夫打断他的话，反问胖老板更多。 “所以你是说，你和父亲以前就认识。” “……唔，没错。” 突然被比尔打断，胖老板一下子忘记自己刚刚说到哪儿，约翰却在胖老板看不到的角度偷偷向比尔伸出大拇指来。 「他其实早就认出我了。」 「看来他的确经历了什么事，才让他这么快速地成长起来。」 对约翰进行简单判断，这并不影响比尔继续和胖老板交流，对于这种典型扮猪吃老虎的男人，比尔需要在他恢复老虎以前就将他的底细挖得一干二净。 “我父亲年轻时候就研究那东西了？” “应该没有，你父亲年轻时候是个完全抛弃了男巫身份的学者，最喜欢捧着物理学和数学方面的书，他突然联系我说研究出那种东西，我完全震惊了。” 胖老板有些怀念过去，他的语气沉稳中带有遗憾，比尔基本可以判断他没有说谎。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一直那样，他在信中还说其他的事了吗，比如那东西最后要怎么……” “我猜他是失望我能利用黑街的力量将那东西推广给更多能力者，毕竟你也知道巫术系能力者与巫师除了力量来源不同，各种方面都几乎一样。” “他的话总是只说一半，天知道他把这事告诉我是什么意思，不过看在我们是老朋友的份上，我得到这个消息后马上赶来。” 胖老板又拿出雪茄，快要从天上掉下来的云朵就像一只跟在蒸汽车后方，仿佛不管花领结做什么都逃不出这片阴暗天空。 “那你知道那两个人为什么会来吗，他们也和我父亲是朋友？” “你是说暴食者联盟的人……我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到看样子他们对你父亲留下的东西也是势在必得。” 胖老板终于说完，花领结打了个哈欠，也点上一根烟来提起精神开车，可比尔还是完全不知道东西，还有胖老板为什么会说那东西能造福神秘世界。 「说的像哈里**的魔法石一样，只是我不希望有伏地狂魔出现。」 「呵呵，没准我身边这四个黑街男孩就是隐藏着的食死徒呢！」 「只是和这种人说话真费劲儿，一百句话也抓不住重点，如果不是因为我必须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也会被他有意的引导绕进去……」 比尔挖挖耳朵，他忽然想起黑街里还存在着悬赏自己项上人头的事，虽然这件倒霉事已经被比尔设计为补充能量的绝顶方法，但想要让威廉姆斯死的人…… “对了，菲特老板，突然想起来有一件我必须事向你询问。” “你尽管问我提问，我一定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胖老板显得格外轻松，以他的实力和在黑街中的地位，他当然可以表现出最不可一世的模样，就像个认真听讲的小学生。 “是这样的，我前段时间挂在黑街的悬赏单给我的生活造成巨大影响，虽然我并不认为你们的杀手能杀了我，但我需要知道是谁在背后偷偷买凶。” “哦，小克利夫先生，我还以为你接下来要问什么问题呢，原来是这件事，让你提出这种质疑这个问题实在是……” “不过黑市上的生意不归我负责，所以非常抱歉啊，小克利夫先生，而且绝对泄露悬赏者的身份是黑街的生存法则，这件事我没办法帮上忙了。” 胖老板对比尔想要通过内部得到悬赏自己的人身份这件事拒绝的十分干脆，在他的生存之道中，黑街的生存排在第一要位。 “那么按照这种说法，黑街皇帝也没权利得知雇主身份？” “……没错，只要不涉及黑街根本利益，皇帝也不能过问悬赏者身份，这是黑街对那些在黑市发放悬赏单雇主的保证书。” “很聪明的规定，菲特老板，你让我对黑街刮目相看，只是不知道在面临生死的问题前，你的同僚会不会和你一样坚定。” 邪恶的目光升起，胖老板却只是笑笑。 “所以我们都不知道雇主的身份，甚至连专门管理黑市的那两位老板也不知道，凡事都要以防万一嘛……” “不过小克利夫先生，作为你父亲的老朋友，我还是想最后提醒你一句。” “究竟谁对你的脑袋感兴趣，你比我们所有人都清楚，以后追查仇人时还是应该从自己身边被忽略的地方入手，把责任推到杀人工具上倒是走错路了。” 胖老板用教育儿子的口吻说出这种话，比尔心里自然充满不难，但他没办法否认胖老板说的话，他说的话是对的。 比尔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颠簸的车身打断口中的话，蒸汽车不知何时已经进入用石子铺成的沙石道路！ 丝毫没有减弱的风刮起沙石，行驶视线被暂时阻挡，花领结只能死死握住方向盘减速行驶…… 比尔快速稳住身体，他转头看见在石子路面两旁，外界像在经历一场数十年难得一遇的沙尘暴那般，沙石却不知从何而来！ 树龄的梧桐木也被风吹弯腰枝，蒸汽车在顶风中前进，花领结快速扳动蒸汽车一排压力按钮，将油门踩到最大！ “全速前进、冲出这片风沙！” 花领结自己大喊出来，在他的世界里，在开车时战胜恶劣的天气可能比黑街和仇人这种东西还更重要，当全速转动的车轮在与石子碰撞与悬空中不停切换…… 嗡——！ 终于借到一处力气，蒸汽车在花领结精湛的车技下，瞬间提速最大，蒸汽车的轮子快速压过快带弧度石块…… 比尔只感觉屁股已经脱离座椅，在半空中处于失重状态，车上其他人的感觉和他是一样的，他们破口大骂。 “**！” “老子要被你这个疯子玩死了！” 第两百零一章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妹妹 蒸汽车在空中飞驰，在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灰色烟雾，极度疯狂的速度将风沙也抛之身后，蒸汽车快速碰地落地，花领结咬紧牙关死死踩住刹车！ 吱呀—— 沙石路面下的石块上出现尾痕，轮胎开始冒烟，似乎有烤胶皮味儿在空气中弥漫，巨大的惯性下所有人脑袋都撞向前方，比尔也不例外。 他的脑袋撞碎挡风玻璃，污浊的血液在余下的玻璃碎片中开花，也顺着额头成股流淌滴落，落在地上。 放肆飙车的花领结下场更加凄惨，他半个脑袋都嵌入玻璃，裂开的玻璃纹路像以他的脑袋为花心，绽放出鲜红玫瑰。 坐在后排的黑街男孩看上去倒是比坐在前排的人好多了，约翰踹开车门跑出去，跪在地上干呕，就算是车停下来，天旋地转的感觉也没有从他脑子离开。 黑西服和胖老板也陆续下车，比尔却淡定地对着倒车镜，将碎玻璃一片片从自己脸上拔下来，小心控制力量止血。 花领结两只手抵住方向盘将脑袋拔出，晃晃悠悠地摇摇脑袋，对自己刚刚做的事没有丝毫悔意，还笑呵呵地拍头。 “哎呀哎呀，刚刚刹车踩得太急，玻璃都让我撞碎了。” “克利夫先生，你的脸怎么样，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吧？” 花领结看到比尔的动作，但他并不担心飙车会对乘客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能力者如果连这点愈合能力都没有，那就没资格被称为能力者了吧？ “没有问题，很快就能恢复。” “那就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呦！” 伴随一声惨叫，花领结连忙护住脑袋，可黑西服已经狠狠揍了他一下子，让他后脑勺升起老高。 “你这个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就算车祸撞不死你这个烂人，我也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哎呀哎呀，我错了，你别打脸！” 黑西服和花领结吵吵嚷嚷，一个追着另一个绕着蒸汽车打圈，花领结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明显让黑西服怒火中烧，但他们带来的热闹气氛却让汽车事故带来的压抑消散。 比尔将脸部清理干净，坐在车上等待接下来的行程，他发现花领结冲出风沙带后，周围已经没有一点风，两旁郁郁葱葱的绿树也全部消失，只剩下三三两两的松针木。 天空依旧被阴沉的云笼罩，到处都被阴云下的晦暗漂染，没有风的活力也没有任何鲜艳色彩，连这些人身上都穿着黑色。 胖老板双手插兜来到比尔身旁，敲了敲玻璃示意他摇下车窗。 “小克利夫先生，抱歉我的人给你带来麻烦，不过你知道刚刚的风沙不正常，他要是不这样做我们就会被困在里面。” “我早该想到的，想进入巫师的老巢哪有这么简单，不过你应该提醒我们，毕竟我们现在坐在同一辆车上。” 胖老板话语中充满对花领结冲动黑街行为的解释和赞许，同时还有对比尔的埋怨，比尔很快理解他是什么意思。 “黑街应该没有那么脆弱吧，即便是对上男巫的巫术，更何况我也很久没回家了，对他设下的陷阱一概不知。” “好吧，那我们现在只能期待接下来老克利夫先生没有安置致死占领了。” 面对比尔的回答，胖老板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在说谎，谎言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交流方式，就像胖老板刚刚胡诌的朋友往事也存在大范围的吹嘘。 而此时胖老板认为比尔的谎言，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刚刚说的什么与他老爸是老朋友的说辞，因此本就充满戒备，也不会带领队伍安全进入庄园。 说实话他要是威廉姆斯，也不会随便相信从奇怪组织冒出来的坏人中年大叔，但胖老板没办法解释更多，真相往往就藏在真真假假的虚幻中…… “你们别闹了，快点上车继续赶路，这场大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赶紧办好这件事回家。” 胖老板厉声呵斥，所有人再次回到破破烂烂的蒸汽车上，发动机还坚挺着，只是出现格拉格拉的奇怪声音，好像有哪处轮轴出现问题。 “喂，你没听到奇怪的声音吗，蒸汽车是不是出问题了，需不需要检查一下……” “哈、哈哈，完全没问题的，只是有两根弹簧被震得脱离原位，等到了纳尔多庄园再修也来得及，我们就快到了！” 面对黑西服的质疑，花领结对此依旧抱有乐观态度，黑西服只能求助式地看向面色凝重的菲特老板。 胖老板却选择相信花领结。 蒸汽车再次行走在平坦的路面，这次走得比先前要稳重多，沙石尽数消失在脑后，前往只剩下坑坑洼洼的泥泞土路。 比尔依旧没有感觉到风，四周除去发动机的声音便再无其他，蒸汽车外部的世界好像失去生机，一切都在穿过风沙后改变。 “周围好安静啊，都没有虫鸣，难道这里的树林是死的？” 约翰也发现周围的古怪环境，自上车以来首次主动发言，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距离庄园还有多远，我们没走错吧？” 胖老板突然问道，不知道是在问前排的花领结还是比尔，半晌没人回答，花领结一边认真开车一边取出地图递向后方。 “这张地图上记录了目前锡兰地区所有庄园的位置和所在地及详细信息，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就该看到庄园……” “老板，你快看前面！” 花领结忽然瞪大眼球指向前方，阴森如黑暗城堡的尖耸建筑赫然出现！ 纳尔多庄园。 它就这样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两栋分隔的建筑物越来越近，比尔看见被灰麻泛滥的草地和大量枯树包围，如同经历雪灾后被废弃的巨大花园！ 随着蒸汽车加速行驶，更多专属于庄园的景象映入眼帘，不管是建筑物前空旷安静的足足有四十四亩的田地，还是房子周围的几个谷仓，都证明他们抵达目的地。 蒸汽车缓缓停在高耸建筑物前，准确的说这是一栋老房子，布满岁月痕迹的石砖表明这里至少是两个世纪前的建筑！ 它就位于锡兰郊区靠近阿娜瓜山脉最静谧的角落，站在老房子前向东看去，巨大巍峨的阿娜瓜山脉阻挡天际！ 最深颜色的线条勾勒出的宏伟画卷下，一切渺小的生灵都惭愧低头…… “比尔、克利夫先生，你家这么大位置又特殊，我现在就能直接看到阿娜瓜山脉上生长的植物！” “我真羡慕你……” 约翰再也忍不住和比尔交流，在充满黑色田园气息的世界里，这是连黑街男孩都忍不住赞叹的设计。 而在老房子周围，暗淡的天空下，死样沉寂的池塘，存岩石雕刻的小亭子，杂草丛生的球场，还有落满灰尘的马厩…… 比尔对庄园的幻想一应俱全，只是一切美好都被不知名的死寂包围，遮挡阳光的乌云越积越多，厚得似乎与塔尖相连。 他开始讨厌这些云了，如果没有这些乌云压顶，纳尔多庄园该有多么美丽！ “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拿出房门钥匙，比尔在宣布主权，以男主人姿态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 钥匙完美契合。 吧嗒…… 古朴木门上的锁扣被轻易打开，他推开落满灰尘的门，令浑浊的空气与外界交换，也让许久不见光的空间内射入活力。 等灰尘不再漫天飞舞，他们以比尔为头阵依次走入别墅大门，没有奇怪的事发生，除了到处都是灰尘这件事以外，也没有什么可以证明庄园废弃了半年。 别墅里似乎有好几个客厅，这个是其中最大的那个，比尔很快翻出蜡烛点燃，让烛光代替本该处于的阳光。 地面上铺着编有复古花纹的地毯，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和别致的小摆设，还有一个老式壁炉可供冬天取暖。 “先休息一会儿吧，我去找找厨房里还有没有红茶，顺便怀念童年。” “请便，小克利夫先生，我了解你此刻的心情，一定很不好受。” 黑街男孩们坐在沙发上休息，他们并不是来探险的，这些人的目标很明确，但也知道事情不急于一时。 比尔随意转了转，这栋别墅里共有六间卧室，环绕房子的田野能为流浪诗人编织最美丽的梦，站在二楼的卧室窗户前，他能看见建于上个世纪的马厩、果园和池塘农田，一切都尽收眼底。 踩着灰尘对房间逐一检查，寻找着属于威廉姆斯的房间，这些房间都有着其独特的装修风格魅力，而其中有两间房是锁着的。 正想对锁着的房间做些什么，比尔居然看到通过走廊交接的另一件间客厅里正在燃烧着木料的老式壁炉。 这是另一栋别墅，这座庄园一共有7间卧室，还有一栋独立的客屋，但这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纳尔多庄园里怎么可能还燃烧着木材的壁炉？ “……别墅里有人？” 比尔有些紧张，悦动的心脏加速收缩，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威廉姆斯的亲人，或许这还生活着威廉的老佣人？ 踏入另一栋别墅，比尔踏在如被鲜血染成的红地毯上，特殊气味充斥着别墅，他却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 …… “谁！” 猛然回头，比尔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正跟着自己，但当他回头，却什么都没有。 “帮我看着身后，为了节约阴影之力，我先不叫眼球出来。” 「好的比尔，我们帮你看着身后！」 小机器人沿着腿部爬上肩膀，倒着坐在比尔肩上，有小机器人在，他似乎可以安心下来，异样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还是有人跟踪我，难道是别墅里本来就生活的人吗？」 比尔陷入思考，他感觉自己对待拿到遗产这件事了解的程度过于狭隘，没有人说过克利夫家族里只有老克利夫和小克利夫，没准还有幼年克利夫和女克利夫…… 「比尔、比尔！」 「快、快点看后面……！」 小机器人焦急的声音瞬间穿透大脑可接受的最大频率，意识快速被一阵恍惚的出现通知比尔！ “谁！” 瞬间转身，比尔已经掏出转轮手枪，凭借直觉向身后两个方向瞄准，但他眼前还是空荡荡一片，这里什么都没有。 “比尔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哥哥，我好想你啊！” 清脆如铜铃般的声音在比尔身后响起，脚步声快速接近，比尔却不自觉瞪大眼球嘴巴微张，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她是谁？」 「她是怎么跑到我身后的！」 「连小机器人都没发现她刚刚是怎么移动的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比尔努力恢复脸上的其他表情，用沉重的脚步再次向后转，不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震惊。 出现在他面前的女孩儿，长得威廉姆斯长得有五分相似，白白净净的瓜子脸上，弯弯眉毛下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她穿着纯白色蕾丝勾边儿的高领长裙，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发色与威廉姆斯接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冲着比尔不停地笑。 “哥哥，我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我们已经有三年多没见过！” 小女孩冲进比尔怀中，白嫩而粉红的脸上嘟嘟着嘴，小心翼翼地抱住比尔，完全没有触碰比尔的皮肤。 比尔开始无所适从。 「哥哥、妹妹？」 「威廉姆斯还有个妹妹，独自在庄园里生活了半年？」 「该死的，他妹妹叫什么名字？」 似乎感觉到比尔的僵硬，妹妹慢慢松开比尔腰身，喜极而泣，抹了抹湿润的眼角，仿佛受伤的纯洁小鹿。 “哥哥，你这次回来还会走吗？” 她满脸渴望地看着比尔，如果是正常人在这种场景下都不会残忍地说出真相，毕竟在说出实情的同时，他一定会伤害到这无辜的小天使了。 比尔压下想要问的一系列问题，比如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几岁就这种弱智问题，只好模棱两可地回答她。 第二百零二章 那东西？ “……不过外面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所以我也不能确定过段时间会不会走。” “是这样啊，我知道了……” 小女孩瞪大眼睛，犹犹豫豫中点头，举手投足间都有着兔子般的谨慎，轻轻向后退了两步。 目光盯着小女孩的脸，比尔更加仔细观察她的样貌神态，希望从她眼中看出威廉姆斯与妹妹的关系如何。 “对了……你一直独自在家生活吗？” “是的，比尔哥哥，厨房里有很多食物和红酒，而且我早就能照顾自己了，你不是因为这样才能离开家的吗？” “……啊、是啊，你早就长大了。” 在小女孩奇怪的眼神中笑笑，比尔连忙越过这个话题，以防露出马脚。 可是他需要得到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包括威廉姆斯妹妹的名字，她平时的喜好和行为习惯、甚至他还不知道小女孩有没有觉醒巫力成为女巫…… 不过根据刚刚发生的诡异情况来看，她应该已经觉醒，只是不知道对巫术掌握到什么程度。 这种情况下，比尔只能选择少说少做的办法，希望能将这个谎言圆过去，不然为了不再黑街成员面前暴露自己不是威廉姆斯本人的信息，他只能杀了她。 但是小女孩好像还没发现什么，只是怯生生地看向比尔，拉住他的衣袖。 “对了哥哥，那些人是谁，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小女孩在提到黑街男孩时，目光中带有明显的戒备，整个人都钻到比尔身后，向连接两栋别墅的长走廊望去。 “不用担心，他们是来解决父亲留下来的麻烦事的，办完事就会离开。” “如果你不想看到他们，我让他们别进入这栋别墅……” “嗯，哥哥，我不喜欢陌生人，别让他们来到这边。” 小女孩似乎已经找回面对哥哥的感觉，哪怕他们已经数年未见，亲兄妹之间不存在客套话。 “那我现在去告诉他们，让他们绝对不要打扰你。” 小女孩乖巧地点头，小步走向壁炉前的沙发，手里抱住掉毛的垂耳小白兔玩偶，安静地躺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 比尔看到她这样，皱紧眉头。 “为什么睡沙发上？” “因为这里有燃烧的火焰，很温暖。” “你的被子呢？” “我有小兔子陪着，不需要被子。” “为什么睡觉时要抱着兔子？” “因为、你们都不在……” 妹妹就这样抱着兔子卧在沙发上，纯白蓬蓬裙看上去更像睡衣，疲惫地揉揉眼皮，睡眼朦胧…… 比尔却突然的感觉到有种特殊的感情悄然爬上心头。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有不知名的悸动，还有冷清与温暖并存的不适感。 但当他看到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角落，又是那么乖巧安静与独立，强烈的心疼与自责竟同时迸发！ 这是他从穿越以来首次面对血亲，现在他应该转身逃离了，为了不让妹妹发现自己虚假的身份！ 但手却颤抖地抬起。 不管巫力觉醒到什么程度，她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而他们的父亲为了防止有教廷和其他无聊的人发现这里，在别墅周围设置了许多障碍。 这大概就是小女孩儿无法感受到温暖的原因了吧，即便已经是耀阳四射的七月，纳尔多庄园里依旧如下过霜的冬天。 对自己不感兴趣的感受极其迟钝的比尔到现在才想通。 “……等我这几天送走黑街那些人，就给你买只新兔子，再帮你把改造房间，就不用睡在客厅了。” 比尔轻柔地说道，他发誓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从没对任何人展露出这种温柔，但此刻的小心翼翼却发自内心。 面对这种奇妙的感觉，比尔愿意把原因归结到奇妙而不可捉摸的血缘联系上，也只有血缘能唤醒身体最忠实的记忆。 「威廉姆斯很爱妹妹。」 「这两兄妹过去的关系应该很好，只是以威廉姆斯那种古怪的性格来看，应该属于行动派吧。」 「只是现在不知道威廉姆斯的父母都是什么样的人……」 「根据遗产继承的基本规则，妻子可以继承男主人三分之一的遗产，如果没妻子已经过世，长子才能继承全部土地，而女儿只能得到一部分嫁妆，只有在没有儿子的情况下女儿才能得到全部遗产。」 「呵呵，虽然对其他孩子不公平，但这就是当前社会保证财富延续的最好办法。」 「这样说来，他的母亲在父亲过世以前就已经去世了，而由于妹妹还未成年，则需要长子代父抚养妹妹长大，再出一笔嫁妆让她顺利嫁人，通过嫁妆的丰厚程度来决定她嫁到什么条件地位的家族。」 「……」 「如果她认可我是威廉姆斯，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好，这么可爱的女孩儿以后为什么要为别的男人担惊受怕？」 「如果她一直把我当做哥哥，我也可以给她更丰厚的嫁妆，该死，究竟会是哪个臭小子能这么幸运娶到这纯洁的天使呢，我应该在妹妹爱上以前杀了他……」 脑子里胡乱地想着未来，比尔也不知道这些事情究竟是他自己在想还是威廉姆斯在控制自己思考。 而面对比尔随之而来的关心，小女孩儿也没有拒绝，只是努力撑起眼皮回应，不过不知为何，她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嗯，谢谢哥哥，我困了。” “请不要让火熄灭，屋子里没有火光就会变得好冷好冷，它要冻僵我了……” “休息吧，我不会让火焰熄灭。” 比尔看着小女孩儿安静睡着，长长弯弯的睫毛微微闪动，精心雕琢的小脸就像艺术品一样，皮肤如钟乳洞里的璞玉，天然得没有经过半分修饰。 带着手套轻拍她的额头，又从卧室里翻出毛毯给她披上，这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比尔只是在表达他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以及对美好事物的呵护。 将壁炉旁堆着的干木材扔进火堆，火势烧得更加猛烈，滚滚黑烟从烟道排出别墅，比尔拍拍手起身离开。 他又蹑手蹑脚地检查了这栋别墅里的七个房间和客厅，所有房间内饰都被是标准的白色窗帘和白色床套，它们甚至都在别墅的北侧，窗户外都是高耸入云的阿娜瓜山脉，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 「这边的别墅里什么都没有，看上去向给外人准备的客房，老克利夫的巫术应该也没有在这边研究。」 「这样说来的话，包括威廉姆斯和妹妹都住在另一栋别墅六间房里的一间，偏年轻可爱风格的房间是妹妹的，我要尽快确定威廉姆斯住哪间房……」 比尔对别墅内的情况进行简单分析，站在阴暗笔直的悬空走廊口，望着躺在沙发上熟睡的妹妹，将走廊木门轻轻关上。 有脚步声传来，比尔忽然很怕威廉姆斯的妹妹被黑街那几个猥琐大叔看到，快步走出走廊将这侧的门也锁好，停在二楼拐角处看着墙上壁画…… “小克利夫先生，我家老板看你这么久都没回来，特意叫我来找你，怎么样，对家的温习回忆结束了吗？” 花领结从实木楼梯上来，暗淡的光让他本来白皙的脸看上去呈现不健康肤色，别墅走廊里的窗帘随意垂落，窗里窗外都被漫天乌云带得压抑。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不由自主就回忆起过去种种……” “跟我一起去厨房取些热水和茶杯吧，希望家里的红茶还没有过期长毛，我可不想用变质的食物招待客人，但愿滚烫的热水和你们优秀的恢复能力能对抗腹泻。” 比尔随意打趣，很快将花衬衫引离通向另一栋的走廊，领他来到刚刚探索中寻到位置的厨房。 水壶里滚烫的热水拼命翻滚，比尔又随手清洗柜子里的茶壶茶杯，自来水管里的水质依旧清澈，没有被铁锈污染的痕迹。 但他没看见小女孩儿口中的储备食物，只有几袋早已发霉的免费，以及干涸成硬邦邦一坨的食用油。 硬成石块的茶砖安稳躺在柜子里，比尔闻了闻，没有奇怪味道，但更多的却是灰尘的浓郁味道。 “它看起来还能喝。” “……但愿你说的是对的。” 花领结眼角抽动，拎着热水壶和茶饼离开空荡荡的厨房，比尔跟在他后面，小机器人们依旧在帮助他观察四周。 四周除了走廊和抽象派艺术挂画，好像什么都没有，脚步声在这栋别墅湖中自己娱乐自己，他们回到客厅。 “小克利夫先生，现在让我们快点开始正经事情吧，红茶什么时候喝都一样，解决那东西却有风险。” “或者你家里有好酒好菜，我和约翰当然不介意喝点小酒。” 黑西服坐在沙发上催促，胖老板首次对他的话没有阻拦。 当热水第二次浸染散开在茶杯中的卷舒红茶叶子，温热和茶香也盖过房间里腐朽的味道，比尔坐在沙发主位，端起茶杯与胖老板进行正式交谈。 黑街和贪食者联盟看中的东西，现在他们终于肯摆在明面上说了。 “小克利夫先生，我也没必要不和你打什么马虎眼了，带我们去你父亲平时做研究的地方，我们会尽快将那东西回收。” “那回收以后呢，你们就想得到东西后拍拍屁股走人？” 抿抿微烫红茶，比尔将茶杯放回桌面，味道有些奇怪，但他无暇理会红茶品质，开始与胖老板认真交涉。 “小克利夫先生，虽然你继承了老克利夫的一切资产，但这不代表着你同样继承了他全部的巫术知识和研究头脑。” “那东西只有黑街和教廷有机会控制，并将它的作用发挥到极致，既然你父亲给我写信，就说明他本人希望黑街接受手。” “更何况……” 胖老板的话戛然而止，他大概是不想提起威廉姆斯某段不愿意面对的往事，这个有很多人知道被小心处理的故事，只有比尔自己不知道。 但为了不被发现自己的本来面目，他又不能向任何人询问，只能从旁敲侧击中得到更多信息。 “你们也知道我父亲为了研究那东西花费了很长时间，即便是死也挂念着它，甚至忽略了我这个亲生儿子。” “所以没有人能将它完全带走，我要得到最核心的技术构成，也就是原理和应用，剩下的再分配……” “克利夫先生！” 胖老板严厉打断比尔的话，他显然对比尔狂妄的态度充满排斥，怎么说他也把自己比作长辈，毫无经意的交流使胖老板也去耐心解释。 “还有件事我必须郑重地提醒你，它的原理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如果黑街能率先破解它的原理，这件事就没难度了。” “如果足够数量自主意识的次级生物仆从如果真的大范围出现，将会彻底改变大多数能力者处于社会底层的现状！” “巫师、能力者、怪物……” “为什么欧德教廷就能永远坐在世界第一的位置上，只要黑街这次得到内核能大量生产异次元生物，甚至可以建造军队！” “当以拯救世界为己任的欧德教廷大教皇注意力从巫师们身上移开，你们的春天不就来了……。” “对了，让互相杀戮鼓掌，这不是观众们最喜欢看到的画面吗？” 胖老板单手从怀里取出生锈的打火机和雪茄盒子，短粗胖的雪茄被他叼在嘴里，这副模样让比尔想起某个男人。 「也不知道沙威考虑得怎么样了。」 「如果在汽车工厂盈利后再加入我们，那资助工厂的其他股东一定会不满，这样就会浪费我在舞会换来的资源。」 比尔还在思考沙威究竟会在什么时间给工厂或者自己在布里特斯的家中邮寄斯塔福德家族盖好公章的文档合同。 因为他突然对胖老板口中可以制造生命的那东西失去兴趣，任何事情都是这样，匆匆揭开的神秘秒杀会毁了一切。 而比尔本身，已经‘创造’过生命了。 “既然菲特老板你这么说，那你们就自己去找那东西吧，反正根据我父亲在信中的介绍，肯定能找到那东西在哪儿。” 比尔打了个哈欠，蜷缩的红茶叶子已经全部舒展开车，他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直奔距离客厅较近的房间。 “对了，你们不要去另一栋别墅，那边什么都没有……” 第二百零三章 饥饿感 阴冷别墅内，穿黑色制服的男人绕着沙发走来走去，偶尔皱着眉头停下来与他人交谈，伴随夜晚悄悄降临，室内气温越来越低，约翰搓了搓手，向掌心呼出一口哈气。 “约翰，把炉子点燃吧，开始降温了。” “没问题，老板！” 约翰做事很勤快，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 随手从怀里取出火柴盒，约翰撕下放在茶几里的报纸做引子，将壁炉点燃。 别墅内的温度终于有所回升，这让常年带着温热沙漠地带的胖老板感觉舒服多了，他看向比尔进入的房间，若有所思。 “菲特老板，现在还在等什么，那个威廉姆斯小鬼根本靠不住，我们赶紧搜查这个鬼地方吧？” 急性子的黑西服在房间内绕得最快，花领结却只是靠在沙发上打哈欠，约翰的目光在胖老板和比尔所在房间飘忽不定，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你们两个结伴去楼上，我和约翰从一楼开始寻找，老克利夫的巫术研究可能在仓库或者地下室里，总之先找找看吧。” “虽然小克利夫让我们自便，但这里带给我不好的预感，小心行动，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胖老板终于下达指令，黑西服这才兴奋地跃跃欲试，拉着花领结上楼，客厅里只剩下胖老板和约翰两人。 他们理所当然地越过比尔的房间，简单检查其他房间，因为胖老板的目标是老克利夫的书房或是工作室，他对八卦没兴趣。 依次推开卧室和衣帽间等房门，不断有沉闷的气体涌出，陈旧和死气沉沉完美形容别墅内景象，灰尘漫天飞扬。 他们很快检查完一层，说是检查也不过是看看房间里的摆设，如果没有记录本和草稿纸出现，他们就会前往下一间。 胖老板决定去外面仓库里看看，无风却不断下降的温度带有体温，他们开始后悔没有携带毛呢大衣，但谁又知道纳尔多庄园里竟然这么冷？ 在他们走出大门向仓库方向走去时，胖老板发现了约翰的心不在焉。 “约翰，你好像从昨天起就心神不宁，你在担心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奇怪的感觉，在我们进去那亚村的时候就出现了。” 约翰挠挠头，虽然他更关注比尔的事，想找机会好好和比尔聊聊，但他绝对不会将杂念告诉胖老板。 他随便鬼扯了个理由，却没想到胖老板竟然点头？ “我也有相同的感觉，就好像一直在被什么人监视……” “看来这个地方果真没那么简单，你很紧我一点，夜晚克利夫家族的力量会增幅，他研究的东西没准也会主动现身。” 胖子有些心虚，连忙嗯了两声。 他们继续靠近仓库，别墅两旁有好几处用石砖搭建的房子，粮仓和地窖都是庄园的必需品，不过纳尔多庄园里只有荒废的地，它们暂时派不上用场…… 黑西服和花领结同样按照推开房门、检查物品、离开的程序检查别墅。 通常巫师都不会选择将实验室放在靠近太阳的地方，那是它们最讨厌的东西，而且在高处做巫术研究的话，被欧德教廷眼睛发现的概率也会变高。 因此黑西服和花领结的任务很简单，只是为了防止出现遗漏。 其实不只是欧德教廷和猎巫人协会与巫师们有着深仇关系，神秘世界里的大部分组织都对巫师们的研究充满兴趣。 毕竟巫师们相当于神秘源本身，通常它们能触碰到的巫术界限就代表着神秘世界的巫术发展水平，更多能力者也只是巫师力量的效仿者。 因此也只有教廷那种狂妄的家伙疯狂打压消灭巫师力量，其他组织都愿意在中立的基础上讨好、甚至偷偷供养某些极度疯狂的研究者，从而发展本组织的实力。 当然大部分巫师都对普通能力者和这个世界充满怨恨，根本不与能力者来往，或者捕捉能力者修炼自己的巫术。 社会的构成总是这样复杂，哪个群体里都存在异类，不过欧德教廷和猎巫人协会没准有其他拓展巫术技术的方法，对此有些了解的能力者们都这样猜测。 “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花领结双手交叉靠在走廊墙壁上看表，为了节约力气，他和黑西服说好没人轮班检查一层，是偷懒的好办法。 天色完全黑了，花领结随意从墙上取下两只烛台点燃，黑暗对人类很不友好，会让房间检查的速度变慢。 “奇怪，这间房怎么打不开？” 黑西服似乎遇到难题，他来回扳动老旧暗沉的门把手…… 咯噔、咯噔咯噔！ 房间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抵着，也可能是门锁生锈卡住，不论黑西服怎么用力都无法将门推开。 “喂，快来帮忙，里面没准儿藏着菲特老板要的东西！” 黑西服大喊大叫，花领结却还是漫不经心地靠过去，晃动的火苗照亮漆黑的夜，纳尔多庄园内没有黄昏，只有昼夜轮替。 他举着烛台打哈欠，嘴里喃喃自语，似乎没有发现从门缝里钻出黑暗，正在脚下一点点聚集…… “只是门锁坏了吧，你打我的时候力气不是挺大的嘛，怎么连扇门都搞不定？” “少废话，这肯定不是普通原因导致它无法打开，你带枪了吧，把门锁崩开！” “你知道我的子弹不能浪费，等回去我赔给你银子弹的钱！” 黑西服鼓足力气拉门，烛光下明黄的面容都呈现胀红，他的性格就是这样，最喜欢直来直去。 花领结懒懒散散地掏出连发转轮手枪，这种改良后的武器是黑街标配，即便黑街由能力者组成，火器还是快速成为这几个世纪以来最方便便捷的武器。 不过在炼金术师和工程师的帮助下，能力者的火器还是与一般火器不同，至少在子弹方面推陈出新，设计了许多具有针对性的特殊子弹。 这些装备的出现使得原本力量弱小的能力者也有机会反杀，但缺点就是太贵了，普通社会的基本用品用便士交易，神秘世界里流通的特殊物品都是两位数金镑起卖。 但贵有贵的道理，单纯的金属银由于本身硬度限制，是没有办法像铜铅钢等金属直接做成弹壳塞火药的。 它必须加入其他金属制成银合金，再注入特殊力量，才能完美发挥银色武器对黑色力量的抑制作用。 所以兔子兄弟才会没钱补刀。 “啧啧，我又不缺子弹钱，不过你确定要我打坏门锁吗，这房子的主人还在呢，没准只是这扇门在里面反锁着，所以你才不打不开它吧……” “开枪！你这个磨磨唧唧的娘娘腔，我早就说过带花领结的男人都是娘炮，你就是那个反面教材！” “……” 砰、砰砰！ 砰砰砰——！ 花领结的转轮手枪在手指尖转动两圈，稳稳握在手中，他面无表情扣下扳机，子弹瞬间从黑西服眼前闪过！ “……” “你、你这个疯子，你真疯了！” “你要杀了我！？” 黑西服惊愕地向身后喊叫，花领结的枪口并没有对准锁孔，绽放着银光的子弹几乎贴着黑西服的鼻尖和眼球飞过，在实木门上钉出漩涡花纹…… 震惊和反应之中，黑西服快速撞向花领结，单手拎起花领结的衣领，另一只手握拳快速打上他的脸。 “我知道你早就看我不爽了，菲特老板不在你就要除掉我是吧，我告诉你，虽然我比你晚来，但你也别想让我消失！” “你这个……” “够了！冷静点，你看地上！” 花领结轻松抓住他的拳头，虽然身材被黑色制服遮盖，肌肉力量却显露无疑，接近一米九身高的强壮男人满脸坚毅，又将枪口对准地面！ 黑西服终于清醒过来，意识到花领结刚刚的举动意味什么，马上扭过身体展现防御姿态，快速从腰间取下注射枪。 房门上保留的黑影碎片被银子弹钉住，像被夹子抓住的水蛭，挣扎中化为乌有，而从房门脱离影子四散在地面，隐藏在烛光以外的黑暗中，伺机待发。 “阴影巫术！” 黑西服的声音中带有些许震惊和颤抖，他轻声喊出，唯恐惊扰更深沉的黑暗。 “不用担心，只是从房间里溢出来的力量残余，而且你不是最擅长对付阴影吗，不然菲特老板怎么会带你出来？” “**！谁告诉你擅长对付阴影的能力者就敢愿意阴影了？” “偏见，这是**裸的偏见！” 花领结无视黑西服的喧闹和指控，目光时刻盯住地面，如果影子碎片有聚集趋势，他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将这些顽固份子再次打成碎片！ 但这些影子却又从门缝底慢慢爬回，似乎知道了花领结的防备意图，不再做出任何攻击姿态。 等到屋外再也没有会乱动的影子，黑西服似乎呼出一口长气，舒缓心情。 “它回去了……” “没错，但它还会再出来，我们暂时先不要动这间屋子了，一会儿和菲特老板集合再做打算。” 花领结难得给出正经建议，黑西服也首次感觉到前辈的确靠谱，快速点头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好有花领结指挥，他们越过充满诡异黑影的房间，现在黑西服不敢自己开门了，接下来检查工作全部由花领结完成，黑西服只要举着烛台照亮四周即可。 在更加小心谨慎的探索中，他们第二次找到被封住的房间，这次黑西服没有再吵吵嚷嚷，而是选择听从花领结安排，再次越过这间无法打开的房间，只是记下房间号…… …… 漆黑封闭的房间内，比尔从门缝看着黑西服和花领结离开，眉间充满褶皱，拳头攥出声响。 地上影子还在不断修复中，被银子弹力量抵消的部分却不可避免的出现窟窿，当影子被直接攻击，疼痛、懊恼、愤怒…… 所有被理智压抑的感觉从被释放的蜜罐子里挣脱束缚，他的脸不可避免地扭曲，对狩猎失败的生命充满质疑！ “我饿了，阴影之力必须得到补充！” “该死的黑街察觉者，他差点就能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的饥饿感从来到庄园以前就存在，可在被这么多能力者包围的情况下，他却只能看着这些人走来走去。 当威廉姆斯的妹妹出现后，饥饿感曾短暂地消失，但当他回到黑街成员所在位置，回到房间里躺下…… 这是回光返照的渴求！ 当被压迫的**临近极限，再也没有任何理由能阻止比尔将目标放在这些愚蠢的黑街男孩身上！ 先吃点最弱的黑西服，再将花领结埋葬在黑色沼泽，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通过影子的移动能力，回到原有房间…… 花领结破坏了比尔设计好的一切！ “我一定要吃了他们！” 比尔放下誓言，因为他必须源源不断地得到阴影之力，提供维持自己成为接下来活动中尚未失去理智的主导者。 但他不能明着对黑西服动手，根据黑街的组织保护条例，比尔只能在受到攻击后或是明确得知自己即将被攻击的事情发生后，才能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他再次化身影子回到锁着门的房间，除非比尔想要曝光自己的目的，不然他此刻完全没办法与花领结发生剧烈的战斗，那个胖老板不是一般人。 比尔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强大。 而此刻的比尔根本不想再去管什么妹妹和威廉姆斯古怪的性癖，他能做的就是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性。 “等待、耐心等待，我要控制自己……” “等待……” 不听颤抖的手掌连纸张都拿不住了，比尔窝在床上，整个人被被子蒙住，一只眼球在黑西服和花领结身后监视，他要牢牢掌握庄园内人员动向…… “……” “该死，现在他们不是要去威廉姆斯的妹妹所在的别墅区域吧？” “为什么不听我的忠告最高们？” “你们真的该死了！” 当盖在身上的棉被不断震颤，郭姐就知道是你儿子吃的？ 比尔紧闭双眼，心中烦躁又多一层！ 第二百零四章 不安静的夜 凌乱的脚步声从漆黑深邃的走廊那端传来，同时带有沉稳和犹豫，颤抖的火光驱除黑暗，照亮方余之地。 砰！ 吱呀—— 门锁被瞬间崩开，被弹簧带动的木门啪地撞向墙面，他们没有理会比尔说的话，检查另一栋别墅是顺其自然发生的。 黑西服在不安中穿过走廊，这边的房子里弥漫着奇怪的烟味儿，一切空间同样被黑暗笼罩，花领结把手中古银色烛台与墙上烛台近距离接触，依次点亮他们路过之处。 “对了，刚才小克利夫是不是说过，这边的房子里什么都没有？” “克利夫说的话不能信，男巫和女巫都是古怪的家伙，前一秒还和你谈笑风生，后一秒就会把你扔进锅里煮……” 随着火光充满别墅，黑西服变得大胆，举着烛台与花领结一起检查房间，他们经过壁炉旁堆满柴火的客厅，坐在沙发上休息。 显然，他们一无所获。 黑西服整个人靠着沙发抽烟，对阴影的恐惧也得到舒缓，得闲又开始聊起来。 “喂，你说老板为什么一直带着约翰那胖家伙，他连能力都没发展起来，天天就知道跟在老板屁股后面拍马屁。” “老板自有打算呗，你管那么多干嘛？” 花领结即使坐下也没放松警惕，虽然他平时看起来不拘小节，到了关键时刻就绝对会认真起来，这也是胖老板带他出来办事的重要原因。 “我倒是听小道消息，说约翰的潜力能和咱们老板媲美，所以老板才这么看中他，希望把他培养成黑街第十七位老板。” “管他呢，不过黑街再多一位老板不是好事吗，这样我们就更清闲喽！” “你的心可真大，菲特老板和汉德老板现在的处境你也不是不知道，在赌城被主战派那群老板排挤，又得不到皇帝支持，这样下去咱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不会一直这样的，好好立功表现吧，等到三十六岁就有机会进入神秘源了，大不了疯癫中自杀，你看菲特老板再辛苦，日子不也过得比我们舒坦吗？” “啧，你还真是个乐天派。” 黑西服又猛地吸烟，在吞云吐雾中表达自己的看法。 “丧失理智的几率那么高，我还想好好享受自己的后半生呢……” “说来我的梦想只想当个在马赫诺拉的赌场里当管理，多存些以找个好女人组建家庭，也绝不让后代接触神秘力量。” “现在每天接触的事都快让我疯了……” 花领结难得没有说话，他就坐在小女孩儿躺过的位置，脸色在黄光下显得暗沉，并不打算反驳黑西服对未来的规划。 小女孩儿不知所踪，她的兔子玩偶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忽然从窗外传来哒哒哒哒的马蹄声，黑西服瞬间从沙发跳起，跑到窗户旁边。 “是我们在那亚遇到的那两个吞噬者联盟成员的马车？” “不是贪食者联盟吗？” “管他呢，那些组织名让我混乱，不过他们竟然晚上才来，是想直接跟我们分一杯羹了。” 黑西服将烟屁股掐灭弹到壁炉里，现在他们有必要和胖老板汇合，汇报刚刚在检查时的发现。 “还要叫克利夫出来接客吗？” “别管他，他也最好别参与这件事，我最讨厌和巫师打交道了。” 黑西服推门而出，却看到黑暗中一道影子正快速接近扩大，瞬间回身，碰地一声紧紧关闭大门。 “喂！那东西好像又出来了！” “快点过来帮我，它好像还在叫唤，还会说话！” 花领结皱着眉头一跃而起，近似音速般飞速抵达黑西服身旁，话音落地前就替换他接过门把，客厅沙发前的地板出现断裂。 但没人关注陈旧的地板，他们从窗户向黑漆漆的窗外看去，黑西服已经掏枪对准窗外不断晃动扩大的黑色轮廓！ “该死的阴影生物，马上就让你尝到比灼烧更刺激的快乐！” “不、先等等，那不是阴影怪物，我好像认识这个体型，不对，它好像比我认识的还要……” 花领结皱紧眉头，犹豫着握住黑西服的枪口让他冷静，他更加仔细地贴着玻璃看向沉默的暗…… “奇怪，那好像……好像是约翰！” “约翰身上背着老板！” “快开门，马上开门让他们进来！” 黑西服还不敢肯定花领结的话，也试着向黑暗中往去，他终于看到约翰那张大脸，扭曲在一起向别墅狂奔！ 他连忙打开房门，约翰冲入别墅，慌乱地跌倒外地，还在向内爬行…… “把、把门关上！” “快把门锁好！那东西要追上来了！” 约翰趴在地上大喊，瞪大的双眼就像战斗天使阿丽塔那不协调的眼球，惊恐中带有深深的惧怕，肥壮的身体都僵在地上。 他拼命吞咽口水，长满油脂的肥肚子挺起来颤抖，右手楞楞地指向窗外，急促的呼吸到此刻还未平静…… 胖老板和约翰一同摔在地上，但他却像毫无知觉的尸体，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对于胖子压在他身上也没有反应。 花领结马上将房门锁好，时刻准备好转轮手枪监视窗外，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完全被黑暗笼罩的庄园里只有不断向别墅传来的马蹄声，却久久没有看到马车。 黑西服快速跑到胖老板身边，拖着胳膊将胖老板扶上沙发。 “该死，老板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在外面遇到什么了！” “怪物、有……不，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那究竟是什么？” 面对黑西服的质问，僵坐在地上的胖子终于回过神来，可他还是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黑西服对约翰的厌恶更深一层，他甚至认为胖老板白费心血培养这么一个窝囊废，还不如培养自己。 就算潜力好点又能怎么样，不过只是运气好而已，脑子和心性他还差得远呢！ 正当一切陷入未知的恐惧，花领结和黑西服希望从胖子约翰嘴里问出更多细节，并且试着给胖老板检查身体…… 火光突然闪烁变暗！ 莫名的压力瞬间笼罩在黑街男孩身上，黑夜对阴影之力的增幅，此刻已经被每个黑街boy明确感受…… “嘿，菲特老板睡着了？” “你们好像需要帮助，我有什么能帮助你们的事情吗？” 低沉细腻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回荡，在场还清醒的人全部在四周寻找，想要知道声音从何处传来。 内心不自觉颤动，在陌生环境和陌生恐惧的压力下，约翰继续展示他的弱小，还有对门外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恐惧。 几滴墨水从房顶滴落，嘀嗒、嘀嗒…… 正当人们以为从房顶会出现一个人时，被火光忽视的阴暗角落里走出一个男人，面带最温和笑容，眉间却皱在一起，仿佛笑得非常艰难。 不知为何，黑西服对这个男人的到来充满不安，尤其是当他看到那个男人充满狂热渴望的眼神时…… “克利夫先生，看来你睡醒了。” “所以你现在来叫我们吃晚饭吗，忘了提前跟你说，我不喜欢吃青椒。” 花领结不动声色地转身，正面对着比尔咧嘴笑笑，甚至把背部朝向门外，握住转轮手枪的手似乎也松弛下来，让别人以为他早已放松警惕。 “哦，的确是要开饭了，不过我忘记做你们的份了啊，现在该怎么办呢？” “那就不麻烦你了，我们自己做饭……” “嘿、呵呵，麻烦倒是不麻烦，不过你们是不是真的遇到麻烦事了，可以跟我说，我帮你们解决。” 比尔不断向前靠近，极端的笑容令黑西服毛骨悚然，他的手不知该放在哪里，可胖老板就躺在他身后的沙发上，黑西服绝对不敢贸然让克利夫靠近。 约翰终于从地上爬起，他没见过这种狰狞面孔的比尔，也不自觉向后退去。 在他印象中那个表面冷漠的比尔、那个挣扎在生死线间的男人，已经彻底变成约翰完全陌生的样子。 如果当时遇上的是这个比尔，那么自己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吉克朗西，约翰非常笃定地想到这点，再次偷偷吞咽口水。 比尔在他心中留下的阴影，绝对不是爆发两次后就能消失的。 当比尔走到昏迷不醒的胖老板身边，伸出带着手套的手试图触摸，用来判断胖老板是真晕还是假晕。 黑西服紧张的握紧枪身，他刚想大声呵斥比尔让他后退，约翰快速爬到沙发附近，靠着沙发腿儿坐在木地板上。 “比、克利夫先生，你们家仓库里究竟养的什么东西！” “它会不会进入别墅？” 约翰的问题同时抓住所有人注意，将从比尔身上升起的诡异感全部变为对未知物的恐惧之中。 “啊，你说那东西啊……” “是啊，我家仓库里究竟养了什么呢，我也想知道呢，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当然比尔根本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此刻也完全不在乎了，他只知道碍事的胖家伙终于失去意识，倒在那里眉头紧锁，似乎在做一场漫长而又恐怖的噩梦。 “不、不要！” “我绝对不要再踏出这栋别墅半步，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等明天白天我就要带着老板离开！” 约翰提起别墅外面还一阵后怕。 然而其实他什么都没看到，只是胖老板先打开仓库的木门后，在他看清楚发生什么以前，天突然完全黑下来。 等到手中的火焰照亮方寸大小之处，他就看见胖老板已经躺在地上，无论他怎么叫也叫不醒，但胖老板脸上细微的表情和心跳呼吸表明可以他还活着。 紧接着，他忽然听到仓库里出现响动，胖老板躺在仓库的入口位置，这难免自动让约翰产生进入仓库就会被攻击的联想。 当他慢慢将胖老板脱离仓库，里面滋啦滋啦的响动声更强！ 强烈的不安和空气中躁动的波动让约翰背起胖老板，向这片黑暗中最显眼的光源飞起奔跑，当相对运动带来迎面而来的风，身后好像真出现对穷追不舍的东西！ 他试着回头，身后无尽的黑暗让他完全迷失了视觉距离与方向，他惊恐地转头盯住面前那救命的火光。 隐藏在肥肉下方的肌肉爆发，约翰和胖老板叠在一起，就像双层蒸汽货车那样，简直可以用庞然大物来形容！ 而当他进入光的范围内，被什么东西追赶的感觉消失，只剩下逃离黑暗后的庆幸与喘息尚存…… 忽然！ 别墅的门嘭地被马撞开，门栓啪啦啪啦掉在木地板上，可怜的马满头是血，吃货男也从车夫位置猛然向前跌落。 突如其来的风猛然灌入别墅，将沉默许久的庄园吹得摇摇欲坠，没人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起风，或许是因为黑夜降临，或许是因为不速之客的到来。 狂乱的风吹得别墅内火光摇摇欲坠，花领结将吃货男和死马拖进别墅，又检查了那车里面，没有发现黑镜框。 他从口袋里取出几只钉子，又忽然来到约翰身边，直接抽走他别在腰间的铁锤，对坏掉的门栓进行修补。 “克利夫先生，这究竟是这么回事！” “我们需要你的解释！” 黑西服激动地放在胖老板身前，他的质问此刻看上去没有任何力度，比尔却忽然转身往壁炉里添加柴火，点燃温暖的壁炉。 “你们在这栋房子里看到什么吗？” “什么东西……所以这里应该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面对比尔莫名其妙的问题，黑西服开始大声反问，嗓门大虽然不代表真理，但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表达气势。 “不、没什么，不过今晚你们还是不要再胡乱走动了，万一又不小心碰到不该进入的地方，你们可会全军覆没。” “嘿、嘿嘿……” 比尔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声，它们直接从喉咙里蹦出，带有明显挤压声带的刺耳。 “我知道了，克利夫先生，但请先告诉我们老板他是怎么了！” “只要您告诉我们让老板苏醒的办法，明天白天我们就离开庄园，绝对不再麻烦克利夫阁下！” 第二百零五章 母马 黑西服难得能屈能伸了一次，花领结抵着木门让风阻挡在外，握着锤子砰砰砰修补别墅大门，没有阻止黑西服的话。 “显而易见，他睡着了，在做噩梦。” “祝你们有个好梦，晚安。” 在比尔的响指声中，烛光瞬间熄灭，只剩下壁炉里的熊熊火焰带来光亮，比尔再次离开人群，只留下五个男人和一匹死马。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约翰畏畏缩缩提问，现在胖老板昏迷，剩下三个醒着的人中只能共同商量接下来的行动路线，因为这些人只是加入黑街的时间不同，并没有等级高低只分。 “肯定是克利夫那家伙搞鬼，我们应该把他抓起来严刑逼供，让他说出叫醒菲特老板的办法！” 黑西服依旧暴躁，现在不是他刚刚面对比尔那副怂样儿，反而大言不惭，想要用暴力解决问题。 “……你总是那么急躁，我心里一直有不好的预感，这次老板带我们来的地方没那么简单，保险起见，我们最好明天就撤退，出去联系传信屋再做打算。” “至少要帮老板脱离噩梦，让人陷入梦境的巫术我曾经听说过，最容易攻击没有防备又充满心事的人……” “还有一点，如果菲特老板长时间都没在噩梦中找到办法离开，那他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花领结坐在沙发扶手上说着，面色已经从凝重变为焦虑。 只有他最清楚厉害关系，不管是威廉姆斯还是庄园内机关，这么轻易就让老板昏昏欲睡，那么它绝不会那么好对付！ “那今晚我们……” 黑西服吞咽口水，轻轻地说着，他非常清楚此刻自己和伙伴们的处境，刚刚的吵吵嚷嚷也只是逞口舌之快。 “就待在这里不离开，绝对不要有任何单独行动，就算小便憋不住了也就地解决，我看这里还有茶壶呢。” 约翰听到花领结这样说，特意伸头看了看茶壶的尺寸。 “**……” 无视约翰小声嘀咕，花领结看了看手表继续说道。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四十，我来说一下后半夜的守夜安排，等到午夜十二点开始，我负责在十二点到两点之间守夜，两点后我会叫醒你。” 他指了指黑西服，黑西服马上点头。 “……等到凌晨四点，你就叫醒约翰起来守夜，这期间如果有任何异常出现，马上叫醒我们所有人！” 花领结的安排没有人提出异议，壁炉内的火焰还在燃烧，火光照在脸上，带着单纯的滚烫，黑西服和约翰靠着沙发休息，只不过他们在睡眠中也不无法放松…… …… …… 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稀薄寡淡的光艰难地穿过乌云，纳尔多庄园迎来白昼。 叮叮咣咣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吵醒了两位浑身疲惫的黑街男孩，他们睁眼看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约翰正蹲在地上观察，面前是那匹死去多时的老马。 本来这还不足以让他们感到奇怪，只是有血顺着地板缝流淌，他们鼻粘膜粘稠，血腥味儿浓郁…… 黑西服瞬间从沙发上跳起！ “whatthe**！” “这是怎么回事，胖子你在做什么……” 胖子幽幽回头，黑西服这才看见他面前的那匹马臀部出现两大块凹槽，马屁股上最好的两块肉没了！ “好吧我说错了，我应该问是你对这匹死马做了什么？” 黑西服捂着鼻子，房间里弥漫着的不只是马的血浆，好像还有种怪味儿，那是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约翰脸上的表情却有些难以言喻，这让黑西服十分在意。 “今天早上比尔说他想从马身上取两块样本做实验，检查一下马的死因。” “我说可以啊，当然没问题……” “然后、然后他竟然就把马屁股里最肥美的两块肉都切掉了！” 约翰话语中已经带有明显哭腔，花领结也被吵闹的声音唤醒，他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莫名其妙。 但他看到胖老板还躺在沙发上做梦，还有窗外阴沉的天，终于松了一口气，也参与到黑西服和约翰的话题中。 没有遭到夜袭，是最大的幸运。 “克利夫切了马屁股是打算做早饭吧，这有什么可哭的，你身上的脂肪够多了，少吃一两顿也不会有事……” “不、你不知道！” “这是匹母马！” 约翰强硬打断花领结的话，没人能理解他的悲伤，但黑西服现在知道他闻到的怪味儿是从哪儿来的了。 “约翰，你太恶心了！” “娘炮，以后我们应该离约翰远点，他这家伙的取向有大问题……” “嘿！娘炮，你也对死马感兴趣！？” 黑西服终于崩溃，他曾经以为自己就是那个最桀骜不驯的浪荡青年，结果在这个穷乡僻壤里，他发现他才是最老实那个？ “你想什么呢，没看见这屋里少了什么东西吗？” 花领结食指沾沾地上的血，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丰富，眼球左右转动两圈，突然起身背起胖老板就向外跑。 “我们快走！” “这才刚刚亮天，不用这么急吧，我们有整个白天时间，再说比尔刚刚还说做好的马肉早餐也会分我们一份……” 约翰挠挠头，他完全不像那两个对胖老板和黑街有什么深厚感情，当时加入黑街也是因为被胖老板威胁。 黑西服也对花领结的动作表示不解，他还没睡饱，现在只想再躺回沙发，等一觉睡到中午再说其他事。 反正在别墅里面，白天也不会被攻击。 虽然纳尔多庄园里的确发生了弄些令人诧异的现象，但他们也不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普通人。 “是啊娘炮，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你不用这么着急，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嘿！你们都傻了吗！” “贪食者联盟的能力者消失了！！” 花领结用尽全力呐喊，原本最玩世不恭的男人眼眶肿胀，眼球里布满红血丝，脖子上青筋暴起，急促地呼吸。 黑西服的脸色发生戏剧性转变，懒散的眼角瞬间塌陷，头顶布满阴霾，他率先冲出别墅，跑得比所有人都快！ 约翰慢吞吞跟在他们身后，不听回头向厨房方向张望，在黑西服和花领结熟睡时，他曾经和比尔有过一段交谈。 但除了这两个人，谁也不知道他们都聊了什么…… 比尔清楚知道黑街男孩的一举一动，影子眼球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不过他也没有阻拦这些人离开。 他笑着端着煎好的两大块马肉放到第一栋别墅的餐厅里，威廉姆斯的妹妹正坐在沙发上等待，手机还抱着无毛兔子。 “昨晚你藏到去哪儿了？” “我、我看到那些人来，就随意找个房间藏大衣柜里了。” 小女孩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满故事，她爬上对她来说有些高的餐桌椅子，表情中充满委屈和落寞。 比尔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他知道是自己没看住那些人，才让威廉姆斯的妹妹不得不躲起来，因此他倒是有些惭愧。 “没关系，你不用再担心了，他们已经离开庄园。” “嗯……” 小女孩儿没有说话，但她纯洁的目光里依旧充满忧虑，还有什么话藏在嘴里，比尔能轻易看穿她的心思。 比尔不知道威廉姆斯和妹妹平时最喜欢聊的东西是什么，但数年未见，两个人的兴趣点也应该会发生变化。 不过比尔也需要从威廉姆斯妹妹口中套出更多往事，配合他接下来的工作。 因为他已经快速利用影子眼球找到老克利夫的实验研究室所在——别墅外侧那间独立仓库，还有属于威廉姆斯的房间。 剩下的就是仔细检查，不管是庄园还是威廉姆斯的童年，甚至是可爱的妹妹，比尔都要接手…… “哥哥，你做饭的手艺比从前好多了，在外面独自生活一定很辛苦吧？” 小女孩儿手持刀叉，用餐礼仪标准得像个贵族小姐，如果单从财富上看，克利夫家拥有的土地也算小贵族级别。 “还好吧，最近我正在首都布里特斯与人合伙开办机械工厂，等到我的工厂正式运行就好了，前期准备的确花了些时间。” 比尔切下一块马肉，粗大的肉纤维令马肉富有嚼劲儿，这匹马的肉质不错，应该是常年活动导致的口感，就像在烹饪前就有人帮它泄力…… “对了，我早上路过你房间，看到你桌子上有很多信纸，不会是给男生写信吧？” “你们在哪儿认识的，他家什么背景，那小子多大年纪了，叫什么名字？” “哥哥！” “你明明知道的，在父亲的管制下，我怎么可能给什么男生写信，我从来都没给谁写过信！” “不要理你了！” 小女孩儿噘嘴扭过头去，在比尔微微震惊的目光中嘟起嘴，模样像极了骄傲的猫咪向主人撒娇。 “真的从来不向外寄信？” “从来没有！” 威廉姆斯的妹妹一口咬死这个说法，比尔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一直纠缠于同一个问题的哥哥可是会被妹妹讨厌的。 吃过早饭后，比尔收拾好刀叉餐具，洗碗的水池里早已落满灰尘，小女孩儿抱着脱毛兔子乖巧地下桌，回到客厅里玩儿。 她不知道从哪里有翻出好几个玩偶，在客厅的地毯上玩起来，利用她不成熟的巫术控制玩偶活动。 比尔将洗干净的餐具摆放整齐，回到客厅看到的是几个长相奇怪的玩偶在地上你追我赶的画面，小女孩儿认真的模样就像这些玩偶真是活的一样。 不过并不是所有玩偶都在动，有三个玩偶躺在地上，三个在跑，一个在追它们，还有一个就坐在小女孩儿身边…… 妹妹依旧抱着小兔子，用手控制兔子在地摊上蹦来蹦去，仿佛这只兔子就是她自己的化身那样，玩的兴高采烈。 比尔不想打扰她玩闹的兴致，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玩性十足，而且男性最好不要参与到女孩子的办家家酒游戏中。 他独自来到三楼那间黑西服无法打开的房门前面，整个人化为影子穿过障碍物，这间屋子的门锁被人堵死，在不破坏别墅门窗的情况下只能化身影子钻进来。 这间屋子已经被比尔确认是威廉姆斯曾经住着的卧室，里面乱糟糟一片，环境就像比尔第一次进入红砖楼阁楼。 比其他房间积累了更多灰尘的书桌，上锁的书架柜子，还有装着寥寥无几衣物的实木衣柜…… 他打开书柜，翻翻里面的笔记本和书，像南斯主教检查院长的书柜那样，希望从中得到有用信息，比如威廉姆斯的日记本，上面最好再写满他充满晦暗的童年。 这样比尔才好在悲惨或是被人欺负压迫的故事中找出造成威廉姆斯性格孤僻内向、无法被别人触碰的原因。 “呵呵，不会是威廉姆斯小时候被其他同学欺负过才不能碰人吧？” 比尔翻看这些笔记本，里面似乎只有威廉姆斯小时候的事，可以看出他从小也是像普通人一样在外面上学，偶尔也会因为各种幼稚的问题迷茫…… “稚嫩的笔触，幼稚的问题，他还真是个小孩子。” 比尔很快看完一本笔记本，又坐在床上阅读其他带有文字的纸张，包括威廉姆斯在在外面上学的记录，还有各种各样写满注释的书籍。 但很奇怪的一点，威廉姆斯并没有在书上或者笔记纸让写满关于巫术的事，他就像个普通学生，对巫术这件事毫不在意。 而且这些笔记本上记录的都是如同流水账一样的少年文字，还记录着纳尔多米庄园里的美好生活，比尔一无所获。 “难道米连纳尔多庄园里并没有威廉姆斯变成这样的信息？” “威廉姆斯是离开家后才变成那样？” “该死！我不想浪费时间！” 比尔再次烦躁，但这种突如其来的烦躁被他努力压制，他还记得亚尔弗雷德的话是怎么说的，只能努力控制情绪。 然后他又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威廉姆斯潦草的记录，全部截止在七年前的某一天里…… 第二百零六章 折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七章 被袭击的蒸汽车 “我可以亲自送你们出去，毕竟我也很多年没回过家了，庄园周围的机关我知道得并不比你们多。” “不过你们应该把累赘放下，这是我看在黑街的面子上才帮这个忙，她不在我的帮助范围内。” 约翰马上将黑镜框放在在地上，没有任何犹豫，花领结也没有阻止他的所作所为，比尔拍拍手，影子代替他推开房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别墅外的风在呼啸，吹进房内时就像被门夹了的猫发出惨叫。 诡异的气氛在别墅内弥漫，一无所知的黑街老鼠们似乎别无选择，约翰扶起满脸恨意的黑西服跟在花领结身后，忧心忡忡地走出这栋老房子。 比尔最后走出房门，当他接触外界，瞬间一股强大的寒意从四面八法压来，像整个人沉在水里，呼吸都变得困难。 其他人的感受与比尔相同，但他们在寒冷以外还能感觉从天空降临的黑暗里掩藏着巨怪，遥远而又近在咫尺的天空中乌云在翻滚，明暗交界处的天缝泄出一道闪电，像从天而降的白蛇。 咔嚓—— 阴风呼啸，天雷炸响！ 房门啪地被狂风吹得闭合，约翰被吓得一惊一乍。 风并不是一直在吹，只是将贫瘠的天地吹得干裂，比尔和黑街男孩冒风前进，终于坐上来时开着的蒸汽车。 当车门关闭，世界的噪音终于减小，破碎的前挡风玻璃已经用塑胶带封上，勉强挡住迎面的风。 “真是个糟糕的天气。” “哼，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在等着我们！” 黑西服脸上的擦伤已经恢复，但右脸还是留下血痕，蒸汽车发动，咯噔咯噔的声音从底盘向上传导。 不需要花领结解释，他们明白这声音意味着什么，蒸汽车的零件松动，随时都有可能抛锚停在这里。 但花领结没有停下修车，庄园内没有可以修复轮轴的材料，他只能等迎面的风势变小一点，踩下油门向西猛冲！ 沙石涌动，道路险阻。 身后那两栋老房子越来越小，微弱的火光从窗户传出，突然被大风侵入吹息！ 土路两旁的松针木标志着出口，但蒸汽车向前开了许久，两旁灰滔滔的松木却没有任何变化。 车灯里的煤油已经燃尽，剩下两只空洞的眼看向前方，一望无际的道路没有尽头，懒惰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表也声响。 嘀嗒、嘀嗒、嘀嗒…… “果然、果然变成这样了、果然又变成这样了！” “我们跑不出去，我们出不去了……” 黑西服的脸皮正向下流淌，他看着四周不会变换的场景，颤抖着抱着脑袋，眼角也被抓狂抽动的指尖拉向嘴角…… “……加速啊，为什么车跑得这么慢？” “加速、我让你加速！！” “威廉姆斯，快做点什么、快把这该死的巫术解除！” 黑西服突然尖叫，疯狂地敲击花领结所在的座椅背后，挤压多时的情绪在憋闷的空间内爆发，约翰抱着头扶着菲特老板，生怕祸及池中肥鱼。 吱——！ 刹车声响起，巨大的惯性使车内所有人背部离席，黑西服脑袋碰地撞在座椅的铁支架上，震荡感席卷而来。 但花领结花领结停车不是因为黑西服的疯狂且难以解释的行为，比尔也看到他不得不停车调头的原因。 原本空无一物的土路上突然出现用布满铁锈的铁皮围城的围墙。 围墙向左右延伸，长得看不到尽头，围墙向上下延伸，宽得看不到边际，围墙的前后都布满铁丝与铁丝间螯合的凹凸痕迹，晦暗灰白的世界里突然布满锈色。 比尔从蒸汽车上走下来，混沌的风吹击突如其来的铁网，他能看到围墙外的风景，外面是郁郁葱葱的森林，风没有打扰那片树林的宁静。 他伸出手指试着穿过铁网，手指在插入网孔瞬间化为一摊血水，只剩下还老实留在围墙里的部分。 血水顺着比尔裤角向上攀爬，重新回到属于它的位置，变回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 “不可思议，它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的，如果连你也不知道安全离开的办法，那现在这事就变得很麻烦了。” 花领结背风点燃一根香烟，背靠在蒸汽车身上抽烟，缥缈脆弱的烟被风吹散，消失得比四散的鸽子还快。 等香烟烧到尾巴根，花领结将烟屁股弹到铁丝网上，冒烟的烟卷忽然炸开，像是冬日里盛开的烟花那般，却无法绽放更多。 “试过攻击吗？” “两箱银子弹都用光了，还有六颗留着大范围攻击的手雷，这堵墙内蕴含的力量太强大了，银子弹的净化能力太弱，大概一百发银子弹同时攻击一处，才能短暂地将围栏上附着的力量击碎。” “我们可没有你那么恐怖的回复力，根本不敢把手伸出去尝试，他不过是碰了一下铁丝网，掌心所有皮肉都腐烂。” 花领结回去检查暂时眩晕的黑西服，留下比尔站在墙前，比尔却在犹豫要不要当着他们的面展示自己变成影子的能力。 脚下模糊不清的影子偷偷向铁丝网隔离的边缘延伸，当影子触碰到铁网，阴影之力瞬间向泄气的皮球，力量猛然被铁网吸收。 比尔连忙收回影子，不敢再试着用影子穿过这铁网，并思考现在的处境。 「他们的子弹快用光了，如果他们完全失去对我有害的装备，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对他们进行……」 「不、比尔，不要心急，现在就连我也无法离开庄园，先看看黑街能不能想出破解诡异巫术的办法再说。」 「那个带花领结的脑袋，看上去的确装着很多经验。」 这个问题似乎陷入僵局和死寂，比尔也回到车上，和花领结一起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冲出这片结界中的庄园。 “现在你们有什么办法？” “所以这一切真的不是你弄得？” 在花领结反问下，比尔慎重地点头，他绝对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把这些黑街男孩关起来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那就帮我们想办法吧，除非你不想离开纳尔多庄园了。” 来来回回的风将温度带走，比尔回到蒸汽车上，他的手有些冷冰冰的感觉，在风中待得久了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对了，他刚才还说了什么怪物是……” 比尔再次提问，他现在有必要主动了解更多知识，处于被困和危险并存的情况下，他需要快速掌握这一切。 “……那东西你也不知道？” “看来你父亲在你离开以后真的制造了不少可怕的东西，我甚至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它的样貌。” “我们应该马上就能看见那东西了吧，嘿嘿嘿嘿，不过你应该祈求它不会出现，这对大家都好。” 花领结的话含糊其辞，比尔凭借有限的想象力还无法预料他们究竟看到什么，没有人愿意浪费力量攻击铁丝网墙，即便比尔也更想看到别人卖力气干活。 “很难想象黑街的人也会怕什么怪物，这堵墙也一样，它不会主动攻击我们，我们可以回别墅再从长计议。” “就算一辈子无法离开，我们也可以永远住在别墅里面，神对你们不薄，它还送了个戴黑色眼镜框的女人过来。” 比尔随意打趣道，花领结笑笑，他能分清楚什么是玩笑，什么话是正经，然后调转蒸汽车头。 “那就上车吧，我们来见识一下你父亲创造的怪物，你的心里承受能力的确该比我强很多，那东西让我做噩梦了。” 喇叭的鸣笛声响起，庞大笨重蒸汽车压力表又开始晃动，白雾从烟囱里喷出，此刻竟成为这方世界里最纯洁的色彩。 蒸汽车车向回开去，道具两旁的树木快速向后飞掠，世界好像又变得不一样了。 阴沉沉的世界里不再有风，空间里又变得像沉石那样沉默安静，在倒车镜里仔细观察后排，从汽车向回走开始，连约翰的神情都变得警惕。 “我说你们会不会太紧张了？” “什么恐怖怪物，我连脑袋有牛那么大的巨蟒都见过，巫师不都喜欢养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吗？” “对了，说来还像做梦一样，我还见过全身长满触角和眼睛的怪物，那绝对是我见过最丑陋的……” …… 嘭！ 砰砰砰！ 咔嚓咔嚓咔嚓…… 啪——！ 如踩入地雷区一样，蒸汽车剧烈震荡，但没有爆炸发生，古怪恐怖的声音从车身后方传来！ 花领结再次踩下油门，希望甩开后方巨大的黑暗人形影子，但这怪物奔跑的速度同样飞快，没人知道它从什么时候跟在后面，它的步子足以震撼大地！ 倒车镜里只能观察怪物身体的一部分，比尔看到它身上裹着一块兽皮，还用古怪的铁钉子钉在在身上，那排黑糊糊的一字纹螺丝钉普通项链，围绕脖颈。 蒸汽车再次颠簸，后车厢铁皮发出更剧烈的哀嚎，约翰在疯狂尖叫，黑西服叫骂着让花领结全速前进，甩掉那个怪物！ “**！攻击那该死的劣质人偶！” “除了乱叫你们就不会干活了吗，难道这车里只有我一个能力者吗！” 花领结也被蒸汽车内那两个人疯狂的惨叫扰得心烦意乱，在蒸汽车的颠簸中，倒车镜照到怪物身体的其他部位。 比尔看到更多如生铜黑铁相同颜色的肌肉在震颤，巨大的锯齿剪刀至少两米，在带泥的方块指甲中抡起砸下！ 嘭——！ 金属武器带给蒸汽车无法承受的伤害，黑西服脸和身体完全扭曲，约翰还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将胖老板盖在身上做挡箭牌…… 花领结一只手开车，一只手拿着转轮手枪向后方开枪！ 比尔只是先一步看到蒸汽车支离破碎，他瞬间踹开车门翻滚，成功躲过了跟着蒸汽车一起撞树的悲惨命运和人生。 而现在，他终于能看到怪物全貌！ 它的身体用钢铁和兽皮（人？）搭建，身高足足有两米，粗壮的上半身和手臂以及不协调的下半身让它看起来更加魁梧。 它的头发是棕红色的，鼻子是红色的，身上穿着破旧到开始腐烂的绿马甲，脸上画满乱七八糟的图案。 由于一直处于运动状态，比尔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出它身上的关节有些僵硬，不管是挥舞手臂还是转头，都伴随着钢铁摩擦的咯噔声音，以及机器专有的不协调感。 它手上的巨钳带有锋利的刀刃，这才让比尔在倒车镜中看走眼，以为是一柄巨大的锯齿刃剪刀，但现在看来它足以是个足以夹开一切的疯狂的钳子！ 关节虽然僵硬，但在移动时丝毫不受外界影响，全速奔跑的速度比全速前进的蒸汽车还要迅猛许多。 它正冲向撞烂的松针木，那里有一辆车在等待它的到来，约翰由于肚子太大，卡在只能开启半扇的车门中，花领结则快速跳出蒸汽车将黑西服拉住，希望能把他从蒸汽车上拉出来。 危险正在逼近…… 长达两米的巨型铁钳与沙石地面进行近距离舌吻，在被耕过上百次的土地上留下属于它的边长痕迹…… 这是它表达存在的方式了吧？ 它张开大嘴抡起铁钳，钢铁搭建的豁口牙齿发出刺耳的笑声，比尔从来不知道人偶也会这样笑，他捂住耳朵！ 一直跟在身旁的小机器人也被眼前的庞然大物吓坏了，它们呼唤比尔，因为它们发现那个大家伙和自己很像。 如果单从身体的构成来说，它们的确有不少相似之处，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它们全部用金属作为制成身体的最重要部分。 但比尔还有更重要发现，他发现这具恐怖的人形怪物身下，并没有一条匹配且相适应的影子出现。 「我发现了很重要的事啊，这件事需要告诉他们吗？」 「呵呵呵呵，先看看他们能不能活下来再说以后的事吧。」 铁钳如期而至，在平稳状态下，巨大的压力瞬间将蒸汽车后方车厢位置传入人心，只听一声巨响…… 啪嚓嚓——！ 蒸汽车变成记着肉饼，他们下目标就是约翰和胖老板！ 第二百零八章 宵夜 “约翰快躲开！” 花领结激动地扔下黑西服冲向怪物，他当然是在担心胖老板安危，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失去老板意味着什么。 转轮手枪顶着风射击，闪烁银光的子弹近距离向怪物奔去，神奇的子弹在穿过怪物的皮炸开，露出坚硬不催的钢板。 怪物似乎也能感觉疼痛，猛然回头！ 射击没能给它造成更多伤害，足以贯穿人体的子弹在它身上就像挠痒痒一样，花领结呲牙咧嘴地继续开枪，向背离怪物的方向撒腿就跑。 “克利夫先生！我去引开怪物，一会儿我们在别墅集合，他们就拜托你照顾！” “哦” 比尔沉闷的回答黑西服已经听不到了，他不断激怒怪物消失在田野方向，草垛、庄园内的杂草枯树、还有那些工具仓库足够动作灵活的花领结和看上去智商有限的怪物周旋。 而且他应该还有其他能力没有展示，或者说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 不管花领结是怎么想的，在冒烟变形的蒸汽车前方，只剩下冷眼旁观的比尔和摔在地上的黑西服，约翰终于踹开车门，拉着胖老板一起逃离蒸汽车后排。 “比尔，我们快点回去别墅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怪物不会靠近别墅。” “你看到那怪物了吧，它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东西，还不知道庄园里还有没有别的怪物，我们快点回去吧？” 约翰踉跄地跑到比尔面前，和狂躁的黑界成员相比，他对比尔更加熟悉，也了解到巫师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样。 至少在离开西瓦尔矿区以后，比真的尔放自己活着离开，还按照约定付给自己足够多的金镑。 但在黑街成员和比尔面前说唯唯诺诺和软弱都不是他的真面目，他希望用示弱的方式降低他人对自己的防备程度，毕竟那些人说的神秘源也好、巨大的潜力也好，不过都是想利用他获得更多。 在成为黑街的一员时、不，是逃离那座令他疯狂的村子后，他就不是他自己，而且约翰只是和比尔更加熟悉，并不信任比尔。 “约翰，在我面前没必要伪装，也不用像早上那样和我说话都小心翼翼，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我不会主动害你。” 比尔收回寻找花领结和怪物的目光，他看见约翰尴尬笑笑，指了指被花领结猛地摔在地上、额头冒血的黑西服。 他是说那边还有个清醒的黑街成员，说话做事还是要小心一点。 比尔把手从衣兜里掏出，脚底的影子突然伸出一股绳向上出现，凸起端化为眼球，直勾勾盯着躺在地上的菲特老板。 “你们老板的确昏迷不醒了是吧？” “嗯，肯定还昏迷着，他不是那种喜欢戏耍手下的老板，要是他能从梦魇中醒来，我们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不再畏畏缩缩的约翰说得非常笃定，他眯眼抵挡忽而吹过的风，阴冷昏暗的世界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从比尔脚下散开扩大的暗影黑暗。 “你加入黑街多久时间？” “快两个月了吧，之后就一直跟着菲特老板做事，混日子而已。” “那你还真容易就融入进去了，看来你有一位好老板啊。” “菲特老板对我不薄，人也不错。” 约翰说着悄悄侧开身体，避开比尔脚下的影子触碰自己，那东西带给他非常糟糕的感觉，和乌黑的天空一样阴冷。 如果说曾经的比尔是在黑暗沼泽中拼命逃离的芦苇草，在人性与自我生存中挣扎，现在的比尔则更像披着人皮的怪物，总巫术放肆地张开大口吞噬一切…… 他真的变了，变得越来越冷漠。 这种冷漠不是曾经那种只维持在外表上的看似对所有人冰冷的伪装，而是对生命完全冷漠的态度。 难道这段时间他经历的事，比我经历的一切还要严重？ 约翰这样想着，但又感觉不是，毕竟还有什么比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更荒唐呢？ 他缓缓退到菲特老板身旁，眯眼观察比尔接下来的动作，而他回到胖老板的身边不是因为他想保护胖老板的安全，而是因为他总感觉胖老板身边才最安全。 漆黑无比的阴影和黑暗从地面以最短距离向黑西服蔓延，黑西服刚昏昏沉沉地从地上爬起，被困在庄园里的现实情况还让他完全无法接受。 更何况与巫师接触，越是内心脆弱的人就越容易受到影响。 虽然欧德教廷的神秘学研究者对神秘源导致人类癫狂的原因还未完全揭晓，但已经有大量实例证明，意志坚定的能力者或人类往往能在得到力量的同时保持理智。 这大概也是拥有坚定信仰者的欧德教廷能拥有众多能力者、又能培养出一批优秀感知者的原因吧。 黑西服还半跪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着退休后的生活，他说等他攒够钱就退休，找个不太忙的娱乐场看场子，取个还没失足困在黑暗中的小妞，生个一儿半女。 他又说他不想干了，他现在就要退休，他受够了和稀奇古怪的东西打交道，也受够了整日奔波拼杀。 他的精神状态很差，眼神迷离得仿佛看见其他世界，他又试着两只脚站立，整个人供着腰，不依靠双手挺起胸膛。 黑西服背对着比尔，迷茫地寻找自己熟悉的场景，他没看见在干涸的地面，黑暗在悄悄靠近他的身后。 翻滚着的沼泽缓缓从阴影中浮现，带着微弱的咕噜咕噜的声音，一只柔软的带着粘液的舌头突然从沼泽翻出水面，身上带着稀稀拉拉的水流落下。 它静悄悄自动到黑西服身后…… 巨大的阴影遮挡本就近乎于无的光芒，黑西服瞬间陷入黑暗！ 他忽然僵住。 缓缓、缓缓、再缓缓转头…… 咕噜…… 吞咽口水的声音在他喉咙里愈加明显，黄豆大小的汗珠啪啪落下，他不再颤抖也不再喃喃自语，一切迷茫和混乱在这个时刻都变成生存游戏后的赠送奖品。 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谈论迷茫！ 他的手开始颤抖，在腰间摸来摸去，似乎是想找到什么可以攻击的物品，但他的枪似乎不在身边。 摸枪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他终于在怀里找到专属于他的可以攻击黑暗力量的武器！ 啪！ 啪啪——！ 针头插入沼泽之舌的躯体，将纯洁的净化之水打入舌头，希望能阻挡它接下来恐怖的动作。 巨大的舌头好像真的停止动作，就这样突然立在黑西服头上，恶臭冰凉的口水滴在黑西服身上，带给来糟糕的感觉。 “嘿、嘿嘿，我赢了、是我赢了……” “……” 哧溜—— 就在黑西服谄笑着调整身姿，忽然整个人被舌头卷起！ 没有任何悬念和由于，来自黑暗沼泽的舌头瞬间钻回沼泽，仿佛平静的沼泽面上从未出想的情景。 一切发生的悄然而迅速，黑西服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没留下任何有价值的回忆，也没留下一声惨叫。 “好了，约翰，碍事的家伙已经消失，你应该感受到了吧？” “……” 约翰无言以对，他甚至不敢和这副状态下的比尔说话，也不敢再向他分享更多有趣的想法，万一惹他不开心，那么…… 它会吃了自己！ 比尔对这种事情没有任何多余的感觉，他拍拍手看向约翰，对这个在黑街混的胖子倒没有陌生感。 没等约翰回应，忽然本该淡淡散开的阴影沼泽极速翻滚，仿佛不受控制地想要脱离地球表面冲向云层上方！ 这还是比尔第一次感受到阴影空间的叛逃行为，当然它还没有完全脱离控制，只是不断向上飞溅的黑水就像倒着播放的老式录像带那样，黑色的雨水从天儿降。 但这里没有黑色的雨落下，只有乱七八糟的东西被不知道名字的力量向天空吸引，但这条伟大的阴影带是比尔的，他不允许任何人夺走！ 黑暗沼泽嗖地消失，在脱离地面半米还连着脚掌的地方，快速收缩直至消失…… “天上有什么东西？” 比尔望向天空，惊雷和乌云笼罩在纳尔多庄园上方，翻滚的云浪如一望无际的墨色黑海，没人知道那里面住着什么。 “比尔，你也感觉到那里面隐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了吗？” “呵，一些怪物鱼而已，我去过那里，没什么可怕的东西，我们会别墅吧。” 对于无知的约翰来说，恐怖的天空就像末日降临一样，但比尔对此感觉一般，并掰掰脖子开始向别墅房子前进。 “对了，约翰，你不会把我刚刚做的事情告诉给黑街其他成员吧？” “不会、绝对不会告诉别人，我和他们只是普通同事关系，而且比尔你知道我的，我从来没有泄露过矿区情报！” 约翰背着胖老板，对待问题用最坚定的回答表达态度，不过就是吃了个黑街成员、不过就是吃了个黑街…… “对了，今天早上你和我说的东西，你还能确定以及自己的想法吗？” “我坚持，不管有没有你，我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不过我一定要成为有资格站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约翰难得在眯眯眼中露出一丝邪恶，作为一名身心健全的男人，他很明白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但想要达到那种地位，光看菲特老板的一点点资源可不够。 比尔转身向别墅中走火光的地方前进，他们冒着风艰难地走在路上，徒步行走的速度回别墅可比不上蒸汽车的行驶速度。 滋啦滋啦的风声伴随闪电，别墅内的火光摇摇欲坠，但依旧是成为照亮这昏黄晦暗空间内的一种好办法…… 脚步坚定而沉稳，完全不像在危机中的人对未来充满的不确定因素造成恐惧，他们回到别墅内，别墅看上去好像和以前不同。 “比尔，你看起来和以前不痛了，是发生什么让你改变的事故吗……” 约翰找了个话题，他还像以前那样嘴里不停地说着，永远充满话题，但他的话题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天真了。 推门走入别墅，将钥匙从锁孔拔出，比尔将房门反锁。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你不是说今天就把那些人送走吗，这个胖胖的叔叔是谁？” 谢丽尔坐在沙发上，看到走入客厅的比尔等人奇怪地问道，她还抱着秃毛兔子，而非常奇怪的事情好像又出现了。 原本被约翰放在房子里的黑色眼镜框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丽尔，你看到屋里面有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女孩儿醒过来吗？” “我没看到呀，好奇怪的感觉，哥哥，你是不是熬夜太多出现幻觉？” 妹妹坐在够不到地毯的高椅子上，双脚在距离地面一定距离的空中晃荡，她今天换上了新的衣服，但依旧是纯洁的白色。 谢丽尔就像遗落在凡尘的天使，约翰瞪大眼球直勾勾地看着谢丽尔。 “比、比尔，你竟然还有妹妹！” “她之前藏在哪儿了，我们搜东西时都没发现她的所在地，好东西应该和大家一起分享才行！” “够了，她还是个孩子，收起你一切关于谢丽尔的龌龊想法，你现在该想怎么能离开这鬼地方才对。” 比尔坐回沙发，充足的阴影之力在血脉中流淌不止，也让他整个人都更有气势，攀爬的不安还是缓缓笼罩在心头。 无法离开的庄园、回走就会遇到的连银子弹都无可奈何的不知从何处冒出的怪物、突然消失的黑镜框…… 但他的思路一定比花领结丰厚，花领结现在也生死未卜，比尔就是名副其实的唯一主持人。 约翰现在壁炉旁边烤火，只有火焰的温度能让他好受一点…… 比尔却一反常态，忽然抬眼问谢丽尔。 “黑街的叔叔走不出去了，你有办法帮他们离开这里吗？” “哎？黑街的叔叔不能离开庄园了？” “可我不喜欢人多的生活！” 谢丽尔有些倔强地表达自己的渴望，但她明白走不出去庄园意味着什么，也看到比尔微微皱紧的眉毛。 “好吧，既然比尔哥哥都这样说了，谢丽尔玩游戏吧！” “我最喜欢玩娃娃了！” 第二百零九章 与妹妹的近距离尝试 “游戏？什么游戏？” 约翰好奇地凑到谢丽尔身边，黑色的墙瞬间从地面涌起，将胖子与谢丽尔分隔，惊得约翰跌坐在地。 “比尔，你在干嘛！” “提醒你最后一遍，离她远点，虽然我现在不饿，但这并不影响我为下次进食准备食物。” 比尔阴沉着脸，对约翰逾越的举动充满怒意，他不该做出这种自寻死路的行为，看来成为能力者这件事还是不可避免地让他得意忘形了。 当然比尔并不急着离开这里，他想得到的信息还刚刚浮出水面，吵吵闹闹的黑街老鼠总归是个麻烦，不过可以利用他们去触碰这座庄园的机关，以保障自己的秘密不被发现。 “抱、抱歉，比尔，我都听你的。” 约翰举起双手回到躺在沙发上的胖老板身边，心里盘算着自己对上那恐怖的阴影有几分胜算，又有几分逃跑的可能。 然而事实残酷，如果比尔打算让他消失，他在这个世界上就连渣都剩不下，星期学校里的老师说的没错，巫师都是邪恶残忍的家伙，就算他们曾经和正常人一样，但总有一天会暴露本来面目。 当黑墙缓缓缩回地面，谢丽尔脸上似乎有些惊讶，不知道是在比尔对阴影的控制力，还是惊讶于对自己的保护。 “哥哥，他不陪我们一起玩游戏吗？” “对了哥哥，我不知道父亲都做了什么，但他告诉我只要不离开房子，我们就不会被那些坏人抓走。” 谢丽尔从沙发跳下，洁白的裙摆跟随她纤弱的身躯摇动，几只丑陋的洋娃娃忽然从沙发底下钻出，蹦蹦跳跳地跟在谢丽尔身后。 丑娃娃突然转身，裂开阴森的笑容 ！！！ 约翰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地盯着那些神情诡异的娃娃，捂着嘴不敢说话，眼眶中布满阴影。 比尔眯着眼皮，跟在谢丽尔身后，他在脑中安抚着小机器人们，并禁止它们出现，关于威廉姆斯的父亲信中提及的阴影生物的研究，他想他已经找到突破口了。 “我去陪妹妹，你就在这儿等着带花花领结的吧，哦，对了，或许你该祈祷他真能活着回来。” “” 约翰没有回话，只是不自觉吞咽口水，深深的无力感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他越来越讨厌这种凡事都要听从其他人的感觉。 向上瞟过的眼球很快隐藏，他把注意力放回自己身上，既然菲特老板说自己和皇帝说自己拥有极好的潜力，那这能力究竟该怎么用呢？ 胖子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炉火烤得他半张脸感觉瘙痒，他又用力抓了抓脸皮，呈现另一种瘆人的感觉。 暴虐的目光有瞬间暴露，等到比尔在离开客厅回头时，他又恢复成唯唯诺诺模样，微笑着目送它们离开…… 比尔跟在丑娃娃后面，他感觉这些娃娃和那个蒙面女人留下的巫蛊娃娃很像，小机器人带来同样的反馈。 谢丽尔此刻没有踏上通往楼上的台阶，反而带领队伍向奇怪的方向走去，比尔记得他昨天检查别墅时并不记得有这样一天黑漆漆的通道。 他跟在谢丽尔身后，拎着小兔子手摇摇晃晃的女孩儿看上去是那么天真无邪，微乱的长发盖住屁股，看上去很久都没修理。 忍住帮她梳顺头发的冲动，比尔面对血亲的特殊感觉依旧在血脉流淌，这个女孩儿是威廉姆斯唯一的亲人，真可惜啊…… 比尔停在走廊尽头，这里没有路也没有任何光亮，只有看起来无暇的地板，他不需要光，谢丽尔似乎也不需要。 她突然趴在地上，几只丑娃娃在她的摆手之下过去帮忙，她们用尽力气，企图将契合在地板上的暗门打开。 “你的游戏场在地下吗？” 比尔走到她们身边，数条黑色的绳从地面钻出，像缝合大地的针线那般，沿着暗门的缝隙钻入下方，将暗门轻松顶开。 谢丽尔满脸放松地坐在地上，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灰尘在她脸颊留下几道黑印，她却并不在意地抬手擦了擦额头。 “哥哥，有你在家真好。” “……其实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因为那些人一直没有离开，我、我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个地方。” “这是父亲特意嘱咐过我的，千万不能把这个地方告诉就了你以外的任何人，这是他最后的宝物。” 谢丽尔小心翼翼地轻声说着，还带着些许歉意和无奈，她又摆摆手，那些丑娃娃就跌跌撞撞地跑到入口处看着不让人靠近。 “父亲留下的……什么东西？” 她谨慎地点头，像只家里来了陌生人的纯种猫，明明紧张得要死，还翘起尾巴装做毫不在意地路过。 还没长大的贪玩的幼年布偶猫，这是比尔对谢丽尔的最新评价，如果可以的话，能一直不想大就好了。 “就是他整天在地下研究的东西，我不知道那东西有什么用，但父亲很宝贵它们，或许你会喜欢。” “哥哥，你明明知道的，我对成为一名优秀的女巫并继承研究成果这种事，没有任何兴趣啊……” 谢丽尔无辜地崛起嘴巴，起身跑到比尔身旁轻轻拉住他的衣袖，比尔突然想就这样拍拍她的头，将她揽在怀中。 他这样想着，便就这样做了。 她的头发虽然像个窝在家里的女孩儿，却非常顺滑，带着独特的幽香，像盛开在黑暗中的纯白色的梅花…… 比尔带手套触摸长发，忽然升起像直接摸摸她的冲动！ “哥哥，你怎么了？” “不、请先不要说话，让我抱着你，我太想你了……” 口水顺着喉咙滑动，他轻轻将红着脸的谢丽尔抱在怀中，当柔软的身体服帖地靠在自己身上，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满足。 威廉姆斯的身体不厌烦谢丽尔的身体，他不是孤立在世界之外的存在，这个世界还有能让他感到幸福的东西！ 右手悄悄扯下左手的黑色手套，他渴望能真正地抱一抱妹妹，就算她不是她真正的妹妹，但他们身体里流淌着相同的血。 他激动的身体开始颤抖，心中的恐惧爬上心头也爬上四肢，无所适从的指尖轻轻地在那柔滑的长发点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做到了、我碰到她了，我真的直接触碰到她了！」 「不不不，比尔，先冷静下来、你先冷静下来，这只是头发而已，只是头发……」 「你要真正的触碰到她的身体，要碰到她纯洁的光滑的乳白色的皮肤，要碰到她泛红的脸颊！」 胡乱的思维迅速在脑海中盘旋，比尔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臂，右臂抖得比癫痫病发作还厉害！ 他轻轻推开这具柔软的身体，冰冰凉凉的触感隔着衣服消失，眼前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可她与自己又是那么亲密。 谢丽尔迷茫地从下向上仰望，与她有五分相似的脸就近在咫尺…… 她的脸越来越红，因为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张脸，比尔从小就长得漂亮，他继承了比谢丽尔更优秀的基因。 颤抖的手已经从身后抬至眼前，谢丽尔好像知道比尔接下来要做的事，她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待比尔下一步动作。 噗通、噗通、噗通…… 比尔的心跳在疯狂加速，他发誓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似乎还从来没有遇到这么紧张的时刻，也没有人会因为自己能与其他人接触而兴奋得像得到骨头的狗。 「马上就碰到了、对没错，还差一点点就能碰到她的脸……」 「近了近了近了近了近了！」 「碰、我碰到……」 「……」 “呕——” “呕——呕——咳咳咳咳咳！” 在触碰谢丽尔脸颊的下个刹那间，比尔迅速转身逃跑，蹲在墙角拼命呕吐，吐出了胆汁也吐出了早饭。 巨大的恶心感从心底直达脑海，就像进行了180°的冲浪运动，最后他吐得连意识都不清楚了。 谢丽尔没有因他突然的行为感到不适，或许这才是她熟悉的男孩，那个不管触碰的人是谁，克利夫家的成员们一定会吐槽比尔做的笑话完全没有人懂？ 她走到比尔身后，轻轻拍打比尔后背，带来她无辜的安慰和对脆弱心灵的慰问。 比尔的毛病已经许多年了，谢丽尔曾经数次以为比尔会死在外面，但他还是顽强地回来了，回到他出生的地方。 这种完全与他人隔离的感觉，那就只是有没有漆黑一片的铁笼子罩住而已吧，普通人又能在什么都没有、无法与他人交流的世界生存几天呢？ 大概用不了十天就疯了吧…… “哥哥，你感觉怎么样了，稻草人七号给你端水过来了，你还是先喝点水吧？” 谢丽尔端着茶杯递给比尔，她能感受到手下比尔的身体还在颤抖，和**的触碰让他感觉自己吃了一整块全生的肥肉！ “不、不用管我……” “呵呵，我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 “这不是我，我、我真是正常人，我没病、我没病！！” 比尔扭头突然冲着谢丽尔喊道，他的脸上已经布满冷汗，尖锐的牙齿暴露在空气，眼睛瞪得比灯泡还大，惊恐凹陷的眼眶下只有深深的黑暗…… 他双手撑着墙壁，在虚弱晃动下起身，重新带上黑色手套，将全身都保护在丛丛叠叠的世界里。 “哥哥，你……” 谢丽尔捂着嘴巴，她大概也没想到比尔会变成这副模样，他歇斯底里的反应就像他小时候刚刚得这个病时的激动。 他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任由这一切无力改变的发生，他摔烂了所有家具，也改变不了他无法与人类接触的事实。 “……” “抱歉、抱歉谢丽尔，抱歉……” 比尔不停向谢丽尔道歉，但他没有看着谢丽尔说出这些话，他的眼神飘向空虚黑暗的地下，穿过谢丽尔的衣服。 “我没事了，我们去地下吧。” 拒绝了谢丽尔好意的比尔脑中浮现了另外的计划，他原本就不该对此保佑希望，关于威廉姆斯患病的原因，这条重要情报他必须要拿到手！ 而无法触碰威廉姆斯的妹妹，让比尔还明白另一件事。 吱呀吱呀的地板收缩膨胀，几次后已经被摧残得像是老人，还好他并不惧怕黑暗，胆小怕事的人早就该疯了。 地下阶梯更长，漆黑得看不见边，比尔发现自己走过的每条路都很狭窄，清脆的脚步声在楼梯间会放，将这条没有光亮的幽静之地惊扰。 谢丽尔一直走在前方，跟在后面的丑娃娃嗖地将暗道的门关闭，尽数跳下楼梯，很快回到谢丽尔身后。 阴冷和潮湿是构成地底最完美的解答，穿着单薄衣物的比尔感到一丝凉意，他很少会感觉到不舒服的冷了，只是地下的温度比他想像中还要低。 胡乱打磨的通向底层的石台阶上还蹭着黑糊糊的东西，一股臭味儿从地下蔓延，比尔感觉别墅里也能问道这种味道，只是浓度比这里低很多。 “谢丽尔，你希望有一天能去外面充满阳光的世界里生活吗？” 在匀速向下的步子里，比尔突然问道，根据在威廉姆斯房间里找出来的照片，他知道克利夫家族曾光鲜地存在着，就算只是在这个边陲小镇。 从未见过阳光的孩子和曾经拥有又失去阳光的孩子，哪个更可怜呢？ 比尔不知道答案，喜欢思考的大脑总是喜欢把自己绕进死胡同里，大概也只有哲学家才能分析一番。 “哥哥，我不用生活在外面，我能活在这里就心满意足了，就算只有自己看着家，但我知道哥哥你从来都没忘了我。” 谢丽尔乖巧地回答，但这个答复似乎言不由衷的感觉，她一定是怕出去会给比尔填什么麻烦。 “啊！我们到了！” 没等比尔进行完第二个问题，谢丽尔突然开心地指向下方，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扇子。 耸立在比尔眼前的是高大的铁门，铁门上锈迹斑斑，布满被血浸染的痕迹…… 第二百一十章 怀抱 锈色的门嵌在石墙，比尔来到门前，平复的心脏又开始跃动，他能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在等着自己推开这扇腐旧的门 手掌贴在上面，冰冷凉意袭来，他开始犹豫要不要就这样推门。 他还记得约翰和胖老板的遭遇，胖老板似乎是在推开仓库的门时陷入梦魇，但他又看到谢丽尔期待的目光，似乎也在期待这扇门后面的东西。 影子眼球从掌心钻出，它试着从缝隙处钻入铁门后方，但铁门和石墙近乎完美地契合在一起，影子眼球拼命挤入门缝，又很快退出。 这种情况还只在西瓦尔矿区的深层矿洞里出现过，铁门后面有强大的力量在排斥比尔用阴影之力窥探。 “哥哥，你不想得到父亲的研究吗？” “我记得在我们小时候，你经常偷偷潜入父亲的实验室，偷看父亲的巫术研究，为此还被父亲惩罚去刷马厩。” “现在父亲死了，你对这些东西的兴趣也消失了吗？” 谢丽尔的话引起比尔的兴趣，幼年威廉姆斯对巫术就很感兴趣，而根据巫师血统遗传的规则，老克利夫和他的两个子女都觉醒巫师力量的概率也不应该这么高才对。 是收到研究的影响了吗？ 威廉姆斯会变成这副模样，是因为老克利夫的巫术研究吗？ 比尔捋了捋过肩的头发，他又忘记找家理发店把长发剪短，事情总是一件接着一件的出现，然后莫名其妙地和自己扯上关系。 但他还是不能就这样推门而入，保障自己的安全是第一要素，虽然身体并不惧怕出现物理性暗器，就算斩断腰身也无所谓，但门后有大概率存在巫术类攻击。 “……我有不好的预感，谢丽尔，你先让开一点。” 他拉着谢丽尔的胳膊侧向墙面，丑娃娃们也有模有样地跟着，黑影化作数条比女人胳膊细致的触角，慢慢爬上门把…… 阴影触手突然打开大门！ 漫天的寒冷空气从门后冲出，在黑暗的走廊里凝结成霜，比尔抬起胳膊挡住脸，谨慎的双眼看向漆黑的世界。 铁门后面的世界一片黑暗，连拥有强大夜视能力的比尔都无法看出里面的景象，在温度急剧下降中，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我猜错了？」 「不，危险就隐藏在更深的黑暗中，黑界想要得到的技术也在。」 「如果我得到他们急缺的巫术，那么自视清高的黑街会不会和我交易，把悬赏我的人是什么身份告诉我呢？」 低头望向不明所以的谢丽尔，比尔抬手揉揉眼皮，更奇怪的味道也从门后飘出，这一切不是幻觉，这是…… …… 比尔突然倒地，坚硬的头颅摔向地面。 嘭！ 谢丽尔瞪大惊恐的眼，她似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丑娃娃们却爬上她的肩膀，快速捂住她想要呼喊的嘴巴！ 细细碎碎的声音响起又消失，一切重归无声的黑暗。 …… 「冷……」 「好冷……」 「我这是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比尔缓缓‘睁开’双眼，模糊不清的景象在眼前缓缓聚焦，他看见了绝对不可思议的景象，而且他无法移动自己的视线。 这种感觉就像眼球被谁固定，连眨眼和转动都不受控制。 眼前是比尔认识的地方，纳尔多庄园的田野里…… 只是田野上和比尔见过的田野不同，这里有一望无际的金灿灿的麦田，还有两个稻草人插在地里，苍茫蔚蓝的天空下，和煦的阳光普照。 “比尔，快点过来帮忙，你已经是个大男孩了，以后可要保护妈妈和妹妹！” “好的父亲，我明白！” 比尔不由自主地回答从身后传来的话，他能感受到微风荡漾，在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中，自觉地转身抱起一大捧麦子。 而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身高只比成熟的麦穗高一点点，抱起麦穗时也有些费力，他看见眼前这双稚嫩的手绝对不可能是成年人的手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混乱的思维并没有影响‘比尔’接下来该做的动作，他抱着麦穗送到麦堆，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手持叉子现在麦堆前面，还穿着干农活时最常见的衣服。 “父亲，西边的麦子我都割好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吃饭了？” “妈妈说今晚要给我们做奶油蘑菇浓汤和苹果派，为了奖励我帮田里做事！” 比尔掐腰昂头，以小孩子的角度仰视那个至少比自己高一倍的男人，他已经完全丧失对身体的主导权，看上去就像一具按照设定程序走下来的智能机器人那样。 「这些……」 「这些场景一定是是威廉姆斯曾经经历过的事情，那么看不清他的脸是因为那张相片里就没有清晰的脸吗？」 比尔感觉到什么思路，快去联想到自己可能是在梦中，因为梦中应有尽有。 “是啊，妈妈今天做了美味的大餐，不过还是要等村民们干完活儿再回家，冬天之前我们要把麦子晒好，这样明年我们才能继续有吃饭！” “嗯，我明白！” 比尔将麦子堆好后坐下注意，他看到每块金灿灿的麦田里都有还有劳作的农民，大家脸上都洋溢着憨厚的笑。 眼前画面忽然快速掠过，比尔已经坐在别墅内的餐桌旁边，对于年仅五六岁的小女孩正是最圆润水嫩的年纪，谢丽尔用大勺子在吃焦糖布丁。 而在她身边坐着的一直在照顾谢丽尔的橙发女人，比尔同样看不清她的脸。 这应该就是威廉姆斯的妈妈。 “比尔，快些吃饭呀，你还在等什么，浓汤不喝可要凉了。” 威廉姆斯妈妈的声音很好听，听上去甜美而惬意，还有对比尔的关心，威廉姆斯的妈妈似乎从一开始就很温柔。 “对了，克莉斯多，今天我们已经把人所有麦子都收好，枯燥乏味的工作结束，明天我就要离开家里去外面旅游了。” 坐在主座上男人突然说道，克莉斯多只是点点头，仿佛对每年冬季都要离开的老克利夫没有任何不满意之处。 “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家里有我的小男子汉看着，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千万别让教廷发现了……” 克莉斯多说着对还在闷头吃饭的小比尔伸出拳头，女人白皙的手和幼儿渺小的手碰在一起，比尔发出咯咯的笑声。 他好像没听懂克莉斯多和老克利夫说的话中充满什么，那是对不确定未来的忧虑，但小孩子哪懂这些…… “对了，我听说教廷百年一度的女巫猎杀行动过段时间又要开始了，你知道这个准确的时间吗？” “要是今年冬天就开始的话，你就先别出门做交流了，等避过这次活动再说。” 克莉斯多擦擦谢丽尔脸上蹭上的果酱，她的声音虽然温柔，但又干脆利落，并不是完全柔弱的那种家庭主妇。 比尔想再更多地看向威廉姆斯的父母，可他完全没办法控制视线，只能跟随小威廉姆斯的动作看着桌面。 晚饭很美味，足以满足小朋友的味蕾，他和谢丽尔都不没注意他们的父母在讨论什么恐怖的事。 “放心吧，狩猎活动都是在春天开始，再说我这段时间出门躲起来正好，你就不用担心会被欧德教廷打扰了。” 老克利夫笑着对克莉斯多说道，比尔在喝汤的间隙抬头，看到模糊不清的面容让浮现的明显笑意。 “我可不是那么软弱的女人，别想着什么事情都自己扛下来，我早就做好了一切最坏的打算。” “虽然我已经给你生下两个孩子，但这不意味着我就会龟缩在你身后，让你自己面对那些恐怖的事。” “我爱你，愿意和你承担一切！” 克莉斯多的音量不大，但这番话中依然充满坚定，老克利夫又呵呵地笑起来，威廉姆斯被这份笑容吸引注意力，他抬起头来，比尔发现老克利夫的面容越来越清晰，轮廓竟与谢丽尔有七分相似。 “爸爸妈妈，你们在吵架吗？” 威廉姆斯奇怪地问道，克莉斯多马上安抚小威廉姆斯，说他们没有吵架，只是在随意闲聊。 “好了，亲爱的，我们还是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男巫可不是那么脆弱的存在，我们在欧德教廷数千年的猎杀中都存活下来了，你还是担心这个冬季要怎么度过孤独吧！” “我可要去和女巫们鬼混了。” 老克利夫有些幸灾乐祸，克莉斯多的叉子稳稳地丢向老克利夫那张笑嘻嘻的脸，又冷哼一声。 “哼，你要是敢在外面乱搞，我就去布里特斯找我的老情人去，他已经出狱了，前几天还给我写了信。” 老克利夫瞬间抄起银质刀叉打飞迎面而来的凶器，心急火燎地瞪大眼球，仿佛刚刚听到天大的坏事。 “他又给你写信了？” “这、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这个老家伙，怎么还阴魂不散……” 老克利夫端起汤碗想喝口浓汤压压惊，只是当他看到乳白色的浓汤，想到有别的男人给自己老婆写信，就半分食欲都没有了。 “当年我的追求者又不止他一个，你只会吃鲁德森的醋，你还是快点吃饭吧，孩子们都困了。” 克莉斯多抱起饭吃了一半就趴在桌子上睡着的谢丽尔，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威廉姆斯也看到这可爱的一幕，脸上同样泛起一丝潮红。 “我知道你的追求者多，但只有鲁德森最执着了，而且我还知道当年你们差点就去教堂结婚……” “要不是我长得英俊帅气，对待女性温柔体贴又有绅士风度，你肯定就成为别人的老婆，那我真是亏大了、不对，是娶你的人亏大了！” “亲爱的，他信里给你写什么了！” 克莉斯多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都抱着谢丽尔走出餐厅，老克利夫还唠唠叨叨地酸着，像是在转着圈舔大柠檬。 威廉姆斯的目光一直跟着谢丽尔，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我妹妹怎么这么可爱？ 等到谢丽尔和克莉斯多离开，他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晚餐上。 「谢丽尔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样子，可以推测现在发生的事情就是在七年前左右发生的事情。」 「……那么威廉姆斯现在大概在十一二岁左右。」 「虽然不知道这场梦是怎么回事，但我可以看到发生在威廉姆斯身上的、最真实的故事了。」 老克利夫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刚刚的交谈他们没有避讳威廉姆斯，大概是因为威廉姆斯的年龄太小，所以认为他本来就听不懂。 “比尔，快点吃饭，然后回房间去，我还有事要和妈妈说。” “哦……” 威廉姆斯快速扒了两下饭菜，当他离席走出餐厅，将谢丽尔抱回房间的克莉斯多已经回到餐厅门口。 “我的小比尔，你这么快就吃完了？” “嗯，谢谢妈妈，晚饭非常好吃，我很爱它们。” “我的好孩子，妈妈爱你。” 克莉斯多突然蹲下抱住威廉姆斯，温柔地拍着他的后背，就像每个深爱孩子的妈妈们做的那样，给予她最好的爱。 而这寻常的拥抱，却带给寄宿在威廉姆斯身体里的意识异常不同的感受…… 这是母亲的拥抱，也是真真切切的与他人产生近距离触碰的满足感和亲人间最纯洁无私的爱吧？ 当阵阵暖流冲击比尔脆弱敏感的神经，他开始贪恋这柔软的怀抱，当克莉斯多轻拍他的后背表达爱意，他开始迷恋甚至还不知道样貌的女人！ 这大概就是他最渺小的渴求，一团孤独的流浪在异世的意识，在失去人类的身份后依旧渴望的，一个真真切切的拥抱，和一份毫无目的性的纯洁的爱。 “妈妈，我先上楼了，明天会有家庭教师来指导我数学。” 「不、不要离开，威廉姆斯，让我多感受一会儿……」 “而且我是个大孩子了，你不要总是把我当成一两岁的孩子，我马上十二岁了！” 「不！让我再多感受一下！」 「我还没抱够！」 ， 第二百一十一章 某个冬夜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是小孩子，是能够保护妹妹的男子汉，回房间去吧。” “嗯，妈妈晚安！” 克莉斯多松开威廉姆斯年幼的身体，目送他走上走廊，等确定他没有摔倒地回到房间后才重新走进餐厅，不忘在转头前向他挥手。 比尔努力转头，但他只能看见余光下的背影，克莉斯多转身离开，威廉姆斯也在回到房间后偷偷溜进谢丽尔的卧室。 他被的意识被困在这个梦里，也被困在这具身体内，空荡荡的四肢下没有任何力量能听到他的呼唤。 这时的威廉姆斯还未觉醒巫师力量，或者他还完全不知道巫师在这个世界上意味着什么。 没等坐在谢丽尔旁边的威廉姆斯偷偷亲到妹妹额头，眼前的景象又快速收缩，混沌模糊的视线里隐隐约约有恍惚的声音传入耳廓，声音有男有女。 “亲爱的，我要走了，在家里照顾好孩子们，有事就用老办法联系我。”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还经常去教堂祈祷，主教大人不会怀疑这里的。” “这段时间还是先别去教堂了，估计会是非常混乱的时期，据我所知每个世纪的巫师猎杀活动都充满极端与疯狂，就安心待在家里吧。” “亲爱的不用多说，我知道，你才千万要注意安全，我爱你。” “我爱你……” 亲吻的声音响起，比尔眼中的画面终于有些清晰，房门吱呀吱呀晃动，伴随着窗帘声拉响。 威廉姆斯从床上爬起，晃晃悠悠地走到窗户前向窗外看去，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老克利夫的背影消失在林海之中……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有些稀松平常，除了每天吃饭的人只剩下三个，家庭教师会按时登门拜访，教导威廉姆斯礼仪和文化。 比尔就这样快速地跟着威廉姆斯的记忆度过了几段加速的日子，这段时间里他感觉自己更爱克莉斯多，也更加珍惜拥有‘家’的美好时刻。 每天吃饭、睡觉、学习。 看着克莉斯多的追求者趁着老克利夫不在就上门送情书再被拒绝，和谢丽尔在院子里追赶蝴蝶，帮助克莉斯多做家务，做着十几岁小男孩最喜欢玩的幼稚游戏…… 虽然他还无法看到克莉斯多的长相，但比尔知道她一定非常美，美到连欧德教廷的主教都会写信表达他们的爱意。 日子一晃而过，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好到比尔不愿意从梦境中醒来，也不愿意让任何人破坏这种平静的日子。 直到冬天降临以后，在某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也是锡兰地区这种气候下多年难得一遇的大雪中，有事情发生了。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克莉斯妈妈，你缝的娃娃太丑了，我要爸爸给我缝！” 这个夜晚，趴在温暖壁炉旁的谢丽尔一边玩着丑娃娃一边问道，她很不满意自己的节日礼物，因为这些娃娃的确很不正经。 克莉斯多也趴在地毯上陪谢丽尔玩，只是得到女儿这种评价后，她露出十分苦恼的表情，看来缝纫不是她的强项。 “爸爸春天就回来了，谢丽尔，你不能任性，妈妈缝的娃娃也不错啦！” 威廉姆斯从地上捡起一个娃娃，比尔认识这些娃娃，现在谢丽尔依旧使用它们和自己玩游戏。 “妈妈以前可是很厉害的，爸爸曾经跟我说过，克莉斯妈妈还上过战场呢，还是技术兵！” 威廉姆斯忽然一板一眼地将娃娃放在谢丽尔面前，像个小大人一样教育妹妹，比尔知道这是因为他爱妈妈更多，当然他也爱谢丽尔妹妹。 克莉斯多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她没想到威廉姆斯会突然这样说，脸上似乎也变得红润和羞涩…… 铃铃铃！ 铃铃铃铃铃铃…… 忽然有铃铛声响起，没有任何前兆，谢丽尔和威廉迷茫地看向克莉斯多，这是子女们都不知道的机关。 比尔看不清楚克莉斯多的表情，但从威廉姆斯的感受中可以知道，她脸上的表情多半是诧异这类，至少是负面表情。 “比尔，你先带妹妹回房，我出门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克莉斯多的声音镇定，但威廉姆斯心中却升起不安，他从未见过妈妈脸上出现凝重表情，就连父亲出门时也未曾有过。 “妈妈，你还是不要出去了，我们今晚待在一起好不好。” “没事的，比尔，你不用担心。” 面对威廉姆斯的担心，克莉斯多更加坚定地从地毯上爬起，拍拍威廉姆斯的肩膀，将他推向谢丽尔。 “去你爸爸的书房，在柜子右边第三格地板下面有个通往密室的通道，你和妹妹先去里面藏好。” “比尔，你是哥哥，不管发生什么事，绝对要保护好妹妹！” 克莉斯多穿上外套提着挡风油灯快速跑出别墅大门，威廉姆斯只能牵着昏昏欲睡的谢丽尔一步步走上台阶。 老克利夫的书房就在走廊正对面，悬空的设计也能从书房直接看到客厅，因为这座别墅的举架足够高，所以拥有宽阔的视野。 根据克莉斯多所说，威廉姆斯果然发现一处隐藏得非常隐蔽的密室暗门，它完美地契合在地板缝间，如果不是提前被告知具体位置，威廉姆斯根本不可能被发现这里。 “哥哥，妈妈怎么了，我们为什么要躲在里面？” “哥哥，我不想进去，我怕黑……” 谢丽尔稚嫩的小手牵住威廉姆斯，还抱着一只丑陋的娃娃，目光中充满对进入暗器的拒绝。 “谢丽尔，不要怕，有我陪着你呢。” “我十三岁了，是个大人了，可以保护妈妈和妹妹！” 威廉姆斯忽然喊到，这话不仅仅是为了嗡安慰谢丽尔，更是坚定他自己心中信念，告诉自己遇到什么事都不怕。 这是父亲离开前就说过的话，而且他还答应克莉斯多一定照顾好妹妹…… “快来吧，谢丽尔，你闭上眼睛，我牵着你下来，这几年该有有床呢，你可以抱着娃娃睡觉呀！” “嗯……” 谢丽尔很听哥哥的话，她闭上眼睛，有些颤抖的小手牢牢抓住威廉姆斯的手，另一只胳膊抱着娃娃。 威廉姆斯从抽屉里翻出火柴，很快点燃一根白色蜡烛后，端着烛台领着妹妹的手，缓缓走入暗室。 接着他关上暗室的门，祈祷克莉斯多能早点回来，祈祷一切都顺顺利利…… 不知过去多久，暗室里只有一根蜡烛照亮低矮空间，威廉姆斯牵着谢丽尔的手，终于哄着她进入梦乡。 谢丽尔平稳的呼吸声在安静中传开，比尔能听见更多声音，它们全部来自威廉姆斯的头顶，像是凌乱的脚步声。 「……是妈妈吗？」 「不、不可能是妈妈，它们好像有很多人的样子，妈妈绝对不会带这么多人进入爸爸最重要的书房。」 威廉姆斯的内心想法直接传给比尔，但这种传递也只是当下想法传递，并不能让比尔定向得到信息。 越加不安的思绪攀升，威廉姆斯紧张地看向头顶，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生怕那些人发现这处暗室。 还好脚步声在房间里混乱了一定时间后就渐渐远去，比尔还能听到有人推门离开，推门声发出的地方是书房的门。 「那些人走了，妈妈怎么还没回来？」 「妈妈、妈妈不会出事了吧？」 威廉姆斯的心头突然混乱，在幽光照亮的世界里，胡思乱想是最容易发生的事，也是无法克制出现的存在。 威廉姆斯低头在只有八平方米的空间内走来走去，还要抛去床的面积，其实只有巴掌大的地方可以活动。 比尔更想知道此刻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同样担心这克莉斯多，希望她一定要平安回来才行。 寂静大概又持续了两个小时，威廉姆斯吞咽口水，他希望能熬过最漫长的黑夜，但在时间一份一秒钟的流逝中更加真贵。 他忍不住了。 「那些人应该都离开书房了，可能这伙人只是小偷罢了，我应该出去阻止他们搬空父亲的东西。」 想到这里，威廉姆斯在谢丽尔身上的手终于偷偷抽出来在身上摸了摸，他要走出暗室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暗门悄悄开启，空荡荡的房间里乱糟糟一片痕迹，没有人会在意老克利夫碎掉的笔记本有没有人赔偿，但比尔知道书房里已经被人检查过了。 威廉姆斯小心翼翼地前进，因为他感觉那些人只是离开了这看屋子，并没有离开纳尔多庄园…… 昏暗的房间内同样死寂，门外忽然又传来古怪的声音，威廉姆斯有些好奇，他感觉自己听到了女人的叫声。 这种叫声非常奇怪，连比尔都无法确认这声音是不是来自克莉斯多的喉咙，而身体里的躁动突然被唤醒，比尔突然分不清这是威廉姆斯的躁动，还是自己的躁动…… “威廉姆斯，不要害怕！” “威廉姆斯，你不是说你要保护妈妈和妹妹吗，你已经长大了，要保护家人！” “不要怕，我不怕……” 书房里打转的威廉姆斯终于鼓起勇气，他转身将暗门闭合，蹑手蹑脚地偷偷将书房的门打开一条缝隙…… 似乎有特殊味道飘入，威廉姆斯不自觉皱紧眉头，从门缝里向下方看去，看向炉火依然燃烧的客厅方向。 他看到…… 「咦，客厅里怎么有好几个从来没见过的叔叔，真奇怪啊，他们是从哪来的？」 「妈妈去哪儿了？」 威廉姆斯开始疑惑，透过他的眼睛，比尔更加敏锐地发现那几个男人其实正围着一只木制椅子…… 那是！ 克莉斯多！ 没错，就是克莉斯多被绑在木椅子上，她的手臂和双腿被绑在凳子脚和扶手，没有封条或是麻绳堵嘴，但她依旧一声不吭。 脑中突然出现震撼和惊恐，比尔知道威廉姆斯也终于发现这幕，也在这两种感觉之后慢慢察觉到威廉姆斯的矛盾。 那些人手里拿着武器，每个男人都很高、很壮、又很凶（至少在威廉姆斯视野内是这样的），还穿着奇怪的破布衣服。 他们穿着的像传教士的服装，却又不完全相同。 威廉姆斯就在外门缝后面，窥视着一切发生在客厅里的事。 「我要出去救妈妈！」 「不、不要，那些人看上去好可怕，我根本打不过他们。」 名为冲动的情绪首先出现，但怯懦随之而来，威廉姆斯紧张地不停吞咽口水，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我、我答应过父亲，一定要保护好妈妈和妹妹的，我要出去帮妈妈逃跑……」 「不，妈妈刚刚说让我保护好妹妹，我必须保护妹妹才行，我不能出去，他们会发现妹妹藏在暗室里。」 「妈妈被他们绑起来了！」 威廉姆斯的瞳孔不断放大，身体却颤抖得更加厉害，客厅里的男人们还没有做出更进一步伤害克莉斯多的举动，可他又看到有人从腰间取下皮鞭和刀！ 「……我该怎么办？」 威廉姆斯脑中进行着剧烈的思想斗争，可每当他打算冲出去做些什么，或者冷静地思考眼下问题，恐惧便马上占据上风！ 他就这样看着那些男人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抽烟，温暖的炉火化开他们头上和身上沾染的白雪痕迹，也让更多无法被威廉姆斯理解的东西被进一步唤醒。 手里拿着皮鞭的男人严肃地用硬皮鞭抬起克莉斯多下巴，眼神上下翻滚，用他令人作呕的沙哑嗓音问话。 “你这个从异乡来的女巫，快点说出女巫在锡兰的聚集地在哪儿，她们是不是全都藏在阿娜瓜山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可是锡兰地区最忠诚的信徒，怎么可能是女巫，你们抓错人了。” 克莉斯多不卑不亢，四肢的勒痕红肿，她的声音中也听不出丝毫疼痛，只有最坚定的眼神直视男人。 “啧，别跟我们装了，我们可是接到实名举报说这里有女巫出现才过来的，而且你长得这么美，怎么可能不是吃人的女巫！” “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 第二百一十二章 昏睡 暗红色的火光映在男人身上，将一切放置在虚伪的光明之下。 坐在沙发上的一直待着帽子的男人嘴里叼着雪茄，靠着沙发欣赏挥舞皮鞭的男人在那旁表演。 克莉斯多身上渐渐布满鞭痕，额上细汗如淋雨般滑落，疼痛带来的呻吟从牙缝里挤出来，却成为靡靡之音。 拷问也很快变了性质，在得不到关于巫师的情报后，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抓错人，却更为女人脸上布满的痛苦刺激。 男人贪婪的目光上下扫荡，他们脸上挂满笑意又围了上来，粗糙的手在克莉斯多脸上摸来摸去…… 比尔能感觉到他们的做派奇怪，即便是欧德教廷，也不该派遣这种人做事，难道这些人只是欧德教廷为了大范围补杀女巫而雇佣的能力者？ 威廉姆斯无法察觉比尔的想法，但他心中的怯懦能被比尔清楚感知。 他的双腿越来越软，手脚也渐渐冰凉，眼睛也抽在一起，却还能看见客厅里的一举一动，他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住妈妈，但那一定不会是恶作剧！ 楼下渐渐响起女人痛苦的惨叫，威廉姆斯在颤抖中闭上双眼，耳边的声音却还络绎不绝地从门外传来…… “爸爸，你究竟在哪儿？” 充满哭腔又稚嫩的声音从嗓子眼儿里传出来，他忽然滑坐在地，无力感一点点侵蚀全身肌肉，可除了祈求他什么都做不到…… 随着客厅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他拼命捂紧耳朵，可那些该死的声音还是一寸寸从骨头的震动进入大脑！ 脑海中不断浮现越来越可怕的画面，即便是以后声音传入，那些最恐怖的恶鬼也像大雨浇盖下的春笋快速冒出，连绵不断。 该死的威廉姆斯，赶紧想办法去救克莉斯多啊！ 你不是说你很厉害吗，你不是说你已经长大了吗，你不是说要保护妈妈吗？ 比尔无法张口说话，强烈的意识却疯狂地拍打神经，他不希望这个世界上自己第一个碰到的女人就这么死了，尤其还是被莫名其妙的理由和更加毫无根据的理由教廷判定为女巫！ 他努力沟通身体，希望控制它们行动，冲出这个愚蠢软弱又稚嫩的身体，在事情更坏以前阻止一切！ 但这只是一场无法停止的噩梦，任何人都无法改变威廉姆斯的经历，也无法改变年幼的孩子在灾难面前产生的巨大恐惧。 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他又自己想到那个在父亲面前信誓旦旦说要保护妈妈和妹妹的模样…… 画面在大脑不断重复播放，每次出现都像一击重重的锤砸在心头，伴随着此起彼伏的音量，颤抖的心脏因冰冷而残酷的现实变成鲜血淋漓的肉饼！ “呼” “呼呼” 呼吸更加急促，在极度愧疚的情感中，他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可到现在却还直直僵在原地，生怕弄出声响引来坏人。 他很爱克莉斯多，被老克利夫从小培养的责任感在此刻就像一把利刃，愧疚感就像不停插入震颤着的豆腐脑儿，从脑浆子化为血豆腐。 门外的声音忽然消失，奇怪的碰撞声突然出现，压在心头的巨石瞬间崩塌，他快速吐气吸气两口，猜测客厅里发生了什么。 妈妈，你一定不要出事！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怪我自己太弱小了，我不敢…… 他张开眼皮，这才发觉自己的眼皮上都布满汗水，不过他已经顾不得汗水，无声地喘息着，跪在门后张望。 …… 淡棕色瞳孔穿过门缝，目光上下摆动，突然脑中惧怕的恐惧都变成迷茫，楼下此刻发生的一切都令他感到陌生。 原本对克莉斯多行刑的男人已经离开，客厅里只剩下被绑在凳子上的女人和叼着雪茄的带披风的男人。 晃动的火焰照亮他半张阴沉的脸，另一半则处于阴暗之中，光秃秃的后背对着威廉姆斯背后，克莉斯多就在正对面的地方！ ……妈、妈妈？ 他、她们在做什么？ 未经人事的男孩脑中充满迷茫，他无法理解为何妈妈和那个男人…… 火光照在克莉斯多苍白的脸上，比尔无法看清她的表情，她的影像在威廉姆斯脑中渐渐清晰，却还是无法看得更加仔细。 但他还能感受到威廉姆斯的感受此刻是什么样子，也不过是在十三岁左右的年纪，看到这种画面的感受。 只有两点不同，这场景是认真地发生在他面前，一切声音、画面、甚至气味儿都源源不断地刺激着他的脑垂体分泌。 克莉斯多在那个男人手中，他死死掐着她的脖子，让她的姿态降低，成为被驯服的姿势。 他们的动作做来越激烈，比尔看见有折射的光在地板散落，那是从克莉斯多脸庞滑落的泪珠…… 突然那个男人在房间留下麝香味道，他瘫在沙发上休息，烟圈吐在克莉斯多身上，欣赏着自猎物的优质表情。 看到他尚未满足还在审视的模样，威廉姆斯好像意识到什么，身体最原始的遗传基因开始复制，来自从出生以来的第一次懵懂与冲动，在不断的矛盾中迸发。 拼命吞咽口水，威廉姆斯感觉嘴里越来越渴，口渴。 他对于母亲这种形象上的表现感怪异，就像商人挤没了道德和羞耻，就像一张白色的纸在被团成一团后就不会有人珍惜地将它完全抹平……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等男人休息够了，越来越多的伤痕出现在克莉斯多身上，她的嘴却被古怪的铁圈撑大，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吱呀声响。 威廉姆斯已经被砸碎了的心脏似乎已经习惯这种疼痛，他需要长久的快乐和解脱，一分一秒就这样过去，僵住的四肢在被万虫啃咬中扶着墙根。 他产生了建立在痛苦、不安与恐惧中的巨大的**，并在他人作用下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关于性的幻想。 可基本伦理道德观念和底线未曾消失，他早就不是一二岁的孩子，已经形成最初级的观念，而且关于适当人类天性的事。 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脑中已经失去了更多复杂情感，只剩下激动和痛苦，在冻库中激动？ 可惜成年人世界里虚伪不堪的教徒。 妈妈，我爱你。 妈妈，我该怎么办？ …… 就这样盯着客厅中发生的一切，蛋白质的味道弥漫，威廉姆斯跪在地上，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跪在那里看到过程，裤子却湿了一大块儿…… 画面迅速暗淡，威廉姆斯眼前光的亮戛然而止，他再次昏睡过去…… </br> </br> 第二百一十三章 逃离这里 痛苦不堪的噩梦重复播放，比尔看到威廉姆斯做了怎样的梦，鲜红的血是底色，火光下的重影化身恐怖膨胀的怪物，不断侵蚀威廉姆斯的感受。 那些白花花的扭动的身体、粘稠的散发着气味儿的液体、坚硬得如铁杵般的固体，全部成为压在威廉姆斯头顶的巨石…… 无尽挣扎折磨着十几岁的男孩，没有人能体会当母亲死在面前，他却就这样达到顶点是怎样的罪恶，又是怎样的悲伤。 比尔同样无法感同身受，思想上违背伦理道德的人不是他，他只是个旁观者，就算亲眼看见克莉斯多死在自己眼前，比尔也只能感叹可惜罢了。 不过如果由于这种原因导致威廉姆斯开始厌烦其他人的身体，倒是很容易理解，可这事情该怎么向亚尔弗雷德医生解释？ 「难道直接跟弗雷德医生说我想起了以前发生的事，我对着……」 「……直接来了一发，导致内心世界的正常秩序崩塌，从而导致产生心理障碍导致功能障碍？」 「就算我只是一名冷酷无情的影子，这种事情也难以启齿吧？」 「……」 「威廉姆斯的身体可能没救了，我大概应该去女巫村落拜访一下，看看还有没有换个身体的可能……」 比尔有意忽略掉威廉姆斯的梦境，只考虑让自己变回正常人的办法。 他不想经历这些感受，就算他真能原原本本地感受到威廉姆斯的感受，也不可能产生与他相同的负罪感。 在思考解决办法的同时，比尔恍惚听到有声音出现，他快速收回发散的思绪，仔细聆听像是女人模糊的声音。 “哥哥、比尔哥哥，哥哥你醒醒……” “哥哥……” 身体拼命晃动，一阵冰冷的寒意突然从脑壳传入，威廉姆斯瞬间从噩梦惊醒，额头和全身都布满冷汗。 “妈、妈妈！” 威廉姆斯睁开眼睛后第一件事就是大声叫喊，并期待着一切都是梦境，一切都是恐怖恶魔种在脑子里的假象。 他看见熟悉的房梁，眼眶和脸颊全部凹陷的谢丽尔，还有坐在屋子中间双目赤红、满脸胡茬的老克利夫。 他再次还没意识到这一切不是梦时。突如其来的疼痛传来，他被狠狠扇醒，头昏脑涨地看着四周，也看见打算继续攻击威廉姆斯的阴影。 这是他和谢丽尔首次看到老克利夫在他们面前使用巫术，比尔看到代替老克利夫行动的阴影后更加凝重，这种巫术和他现在拥有的阴影之力的使用方法几乎完全相同。 之后发生的事情在比尔眼前越走越快，就像进入快进模式的黑色电影，只剩下影像带不断翻滚的吱呀声，还有越来越扭曲的黑白画面。 他看到了威廉姆斯被谢丽尔牵住后趴在墙角拼命呕吐的样子，看到老克利夫每次面对威廉姆斯就难以控制的情绪，也看到他越来越孤僻的行为…… 这家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到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后续还发生了什么，但根据客厅里的暴露景象，比尔已经能猜出一二。 就在事情突然发生后最难熬的时期，谢丽尔突然有天崩溃，泄露的魔力差点造成巨大的天灾异像，还好老克利夫沉浸在他的工作室里，再也没有离开过庄园，即使帮助谢丽尔控制好力量。 基因在他身上完美展现，她是无师自通的天才，而通过威廉姆斯的眼神，比尔看到老克利夫僵硬地指导她控制和使用巫术。 比尔能够清楚地看见，老克利夫和谢丽尔就站在距离威廉姆斯较远的地方，也能感觉到威廉姆斯的不甘。 妹妹都觉醒巫师天赋了，而他依旧什么能力都没有。 「我就是个废物……」 威廉姆斯这样想着，在痛苦中他又看见老克利夫对他翻的白眼和刻意忽视，在这座孤独的被老克利夫修改过的房子，他也越来越孤僻。 从这以后，纳尔多庄园内彻底变成割裂的世界，威廉姆斯也开始研究一些奇怪的书籍，甚至偷偷进去老克利夫的房间，偷看他的研究成果。 比尔无法清楚地看到老克利夫的巫术记录册中写的东西，也看不清这段时间发生在威廉姆斯身上的变化了。 一切都在眼前快速掠过，转眼间威廉姆斯就从十二三岁变成十五六岁的少年，威廉姆斯也一直没觉醒，成为货真价实的男巫。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我无法成为男巫？” “……为什么他们都是，只有我不是？” “究竟是谁杀死妈妈，难道真的是欧德教廷的人吗？” “我要杀了他们、杀光所有人！” 痛苦、自责和这几个问题完全贯穿了威廉姆斯成长中最关键的一段时期，也深深影响到他接下来的动作。 他在老克利夫在地下室里忙碌时偷偷潜入书房里学到巫术知识，也私自离开纳尔多庄园，去庄园外的村子和小镇里打听消息，买菜做饭照顾还没长大的谢丽尔，蹲在房间里偷偷的哭，疯狂砸烂一切…… 当然他并不在意自己已经无法接触他人这件事情，这是威廉姆斯对自我的惩罚，他甘愿成为一个为人群隔离的家伙，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就在比尔经历了这些快要令人瞌睡的无聊故事情节时，威廉姆斯在某天突然从老克利夫的抽屉里发现一个本子。 上面虽然什么字都没有，但威廉姆斯强烈地感受到这个本子上写着不愿意被谁知道的秘密…… 而在他拿到这个本子后，老克利夫突然在这个夜里从地下室钻出，高喊着：“我知道该怎么办、我知道怎么办了！” 然后他突然死死盯住还在餐桌上吃土豆泥的威廉姆斯和谢丽尔，目光在这对儿兄妹间来回扫荡，让威廉姆斯产生怪异之感。 老克利夫早不是他们记忆中的样子，眼眸中射出令谢丽尔感到恐惧，而这份目光最终停在威廉姆斯身上。 当晚，威廉姆斯逃离了纳尔多庄园，踏上了去往他的目标城市的道路…… 第二百一十四章 影人 冰冷寒夜，不带一丝温度的炽白灯光从高耸的黑铁灯柱打下，将行人身影在雪地里不断拉长。 褐发男孩独自走在街上，他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身上的钱早就在买船票的时候用光，只能捂着咕噜噜叫的肚子，沿途寻找垃圾堆，希望能找到被扔掉的面包。 “谢丽尔，对不起……” “照顾好自己，我知道他想要我的命，你是安全的，你不会有事……” “我还不能死，等我找到那些人，给妈妈报仇，我就回去找你，带你离开庄园……” 喃喃之语从喉咙缓缓散开，没人知道他在说什么，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 只有他体内住着的另一个意识知道他这样急着逃离纳尔多庄园，完全是因为恐惧再次升起，他从那个疯狂地男人身上感受到无尽的恶意与杀念。 他就这样跑了，带着笔记本独自逃离，却没有带上谢丽尔一起离开，只是留下一封告别信，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在威廉姆斯停在一家餐厅后门的垃圾桶旁边时，他突然看到耸立在布里特斯最中心位置的马赛大教堂，那里在寒冷的冬夜也亮着灯，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觉。 他咧开嘴巴，嘶声不断。 “只有欧德教廷和猎巫人协会针对巫师进行了猎杀女巫活动，那些男人一定都是欧德教廷派出来的，没有其他人会这样做。” 威廉姆斯面对散发光芒的马赛大教堂，突然啐了一口，又双手插兜转身离开，他没有看见远离马赛教堂的钟楼，有个男人正在用望远镜观察教堂周围的一切。 只是比尔敏锐地感觉到有人监视，他随意转头看向东南方向，模糊不清的影子出现在视线中，眼前却还是威廉看到的画面。 画面又快速闪过，无数扭曲碎裂的场景在脑海割裂，有垃圾场的画面、有给谢丽尔写信的场景、有几乎看不见脸的男人和女人们、也有令人完全无法理解的黑暗…… 但比尔还没办法将这些割裂的记忆穿件在一起，也不知道这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只看到一个结果。 在这一年时间里，威廉姆斯如愿得到了男巫的力量，也更加沉默寡言。 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他来布里特斯想要做什么，也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和真面目。 第二个年头，威廉姆斯遇到了他在布里特斯的贵人——托马斯鲁德森。 在有些虚幻的如浸在水中的世界，一切都向出现在泡泡里的梦境，但比尔能清楚感受到他对威廉姆斯那发自内心的关心。 在托马斯做慈善回家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看见傻傻站在巷子里死死瞪着欧德教廷的男孩儿，突然愣住，手中拐杖也突然滑落。 他快步走到威廉姆斯身前，想要一把抱住威廉姆斯。 幸运的事情是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托马斯穿着厚厚的皮毛大衣，带着纯皮制手套，他没有任何肌肤触碰到威廉姆斯身上。 比尔能清楚地感受到威廉姆斯此刻也突然瞪大眼球，那颗空虚孤寂又充满怯懦自责的心灵仿佛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迷茫和一起暖流经过大脑，冲入心田。 闪烁的画面戛然而止，比尔忽然再也感受不到发生在威廉姆斯身上的感受，他的意识又剥离身体，仿佛一切都被定住。 古怪不安从心底攀升，比尔努力睁开双眼控制身体，这场噩梦中并没有需要比尔解决的事，导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离开。 「不知道菲特老板是不是和我进去了相同性质的梦境，看起来也没什么可怕的。」 「……该不会要我完成威廉姆斯的愿望才能岂不是离开吧……」 比尔开始苦恼，即便是在梦中与威廉姆斯共同看到也经历了一些事情，他还只是大概了解了威廉姆斯年幼时的经历。 正当他想办法要做些什么，冰冷的触感瞬间令他打了个寒颤…… 直直挣开僵硬的眼皮，困难地呼吸着，眼珠子左右翻滚不停，比尔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出现类似死亡的僵硬， 他发现这里不是自己晕倒的地方，这是一座空间狭小的房间，四周有幽蓝色的冷色系烛光照明，将一切都浸染在寒光之下。 「蓝色的冷火我还是第一次见，蜡烛里添加了什么特殊的材料吗？」 「我无法行动的原因是什么，身体里被注入令肌肉紧绷的药剂，还是因为身体死亡出现的尸僵？」 「我怎么出现在这儿儿，谢丽尔呢？」 憋闷刺痛的肺部令比尔急促呼吸，他的四肢也想被什么东西穿刺，血液缓慢地在体内循环流淌，但毫无疑问的是，他的心跳速度每分钟还不足正常人的一半。 唰…… 唰——唰——唰—— 磨刀声越来越清晰，影子没什么反应，比尔努力控制头部左右转动，脖子处也发生吱呀吱呀的响动。 磨刀声戛然而止。 比尔快速停止动作，转头看向磨刀声传来之处，这才发现原来威廉姆斯的身体被绑在有斜度的木板上，木板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憋闷的地下石室中，冷光夺走了比尔在黑暗中的视线，单薄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靠近…… 比尔眯起双眼，用目光搜索着黑暗中发出声响的东西，在四周晃动的黑暗中，他渐渐看到庞然大物！ 那是一团人类形状的黑影，它的脚步时轻时重，忽起忽落，像个瘸子一样走路，它的右手拎着锋利的刀，刀锋在冰冷幽光中折射寒芒，在不断划破空气中前进。 这团影子的五官非常模糊，像虚无缥缈的雾气无法精确成型，它的眼睛是纯黑色，没有眼白部分，像死不瞑目的眼球。 “呼哈……” 它的口中时而冒出一团黑气，像普通人类那样呼吸，身体不知道是被黑影包围还是由黑影组成，也不断向外散发翻腾的黑气，完全看不到人类身体。 这团高达两米的影人继续前进，距离比尔越来越近，手中利刃突然转弯！ 刀尖对准身体，折射寒光晃过眼球…… ， 第二百一十五章 拔针 寒光冷彻，危机即将来临！ 在身体被锁定的情况下，比尔充分相信这团黑影有直接伤害本体的能力，就和那个丑陋的蛇女一样。 只是现在他完全无法行动，影子也不能动弹丝毫，紧绷的肌肉继续用力，但比尔还是无法挣脱未知的束缚。 「嘿！比尔、比尔，你出事了！」 「比尔，你的影子怎么被钉在墙上，你没事吧？」 「这里好奇怪呀，刚刚我们一直联系不上你的意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小机器人们的声音突然在脑海响起，比尔瞬间为之一震，小东西们是比尔创造的，可以直接与他进行意识沟通。 他能察觉小机器人们依旧待在腰间的皮套里面，一只也没有走丢，甚至还偷偷用长螺丝法杖将皮扣顶起一条缝隙来，观察皮套外面的情况。 皮套挂在腰身右侧的腰带上，小机器人们隐藏在冷光的阴影之下，人形影没有发现这些小家伙们，继续向比尔逼近。 「在我昏睡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比尔马上提问，小机器人却犹犹豫豫，用它们的语言似乎无法解释，但它们不约而同地看向身后。 通过小机器人们的视角，比尔这才看见原来有数条银白色钢针死死插在墙上，正对应幽蓝色冷光下的身影！ 尖锐的钢针至少有八十公分，分别插在影子四肢、心脏、喉咙等关键部分上，形成古怪的阵式。 「快帮我把这些钢针拔出来，是这些鬼东西令我全身僵硬！」 「好的，比尔……」 小机器人们顺着木板滑落在地，抱着小手扛着武器，俨然一副训练有素的队伍，快速溜向人形影背离的方向，四人一个小组合力抱住需要连根拔起的钢针。 它们的力气不大，但也用尽全力。 影人越来越近，比尔已经能清晰地感受到它呼出的冰冷与腐臭味道，寒芒晃过比尔的眼，有如在寒潭中捞出的翡翠手镯。 而它的目光似乎是要…… 「……」 「我没看错的话，它想阉了我？」 「**！」 「快帮我拔掉那些该死的钉子，我可不想连基本功能都消失了！」 影人还有两步就将抵达身前，锋利的刀联动着比尔紧绷的神经，他不确定如果那东西没了还有没有机会完好无损地长出来，万一男巫的手法别致的话…… ‘咕嘟……’ 不安地吞咽口水，比尔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他也用尽全力活动四肢，希望能拉动墙上的影子。 钢针开始抖动，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当胸口的钢针开始松动，他的呼吸终于能够顺畅些许。 冷光下的人形影团已经停下脚步，粗鲁地撕裂比尔的外套，却又用刀准确地在下方比来比去，似乎想要找到最方便下刀之处。 木板不断震颤，咯哒声越来越明显，人形影团的听力似乎不太灵敏，但它已经猛然抬臂挥下！ 啪！ 钉着腿部的钢钉终于崩开，比尔快速揣上人形影团的肚子，它的动作一顿，散发的黑气更加浓郁，发出阵阵低吟。 它被比尔的动作惹怒了，双手握紧刀身快速向面前的猎物刺下，但重获行动力的比尔马上控制影子帮助小机器人拔掉钢钉，使身体恢复自如。 比尔从木板上翻滚而下藏在暗处，警惕地看着眼前寻找自己的人形影团，躬身做出防备姿态。 鬼魅的光影浮动，像一天天幽灵鱼在四周墙体巡游，那个鬼东西的目光终于扫到地上的小机器人们，这才明白比尔刚刚是如何脱离困境。 怒火瞬间点燃这团黑影，黑色的火焰在它掌心燃烧，一把黑色平头锤快速出现，疯狂砸向地面小机器人们所在。 「啊啊啊啊啊啊，比尔快来救我们！」 「比尔、比尔、比尔！」 “快点散开，马上藏到没有光的地方，剩下的交给我！” 小机器人们吓得四处逃串，比尔瞬间调动黑影，铁藤蔓般的支柱拔地而起，将平头锤固定在地面，两把转轮手枪在掌心化形。 枪声连续不断，当漆黑子弹快速射入人形影团，它的伤口处便散开更多黑气！ 只是这种程度的攻击还不会令它受伤，面对镇定自若的比尔，人形影团交叉甩手便射出黑色的针…… 影针如暴雨袭来，脚下快速浮现足以通过一名成年人直径的影圈，身体下坠入影，比尔整个人躲在阴影空间之中，只通过留在外部的影子眼球观察。 砰砰砰砰——！ 密密麻麻的影针全部嵌入石壁，又很快变回弯弯扭扭的影子从地面爬回人形影团的身体里。 人形影团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阴影空间与现实的关联处，比尔悬浮在阴影空间，只有一条从后脑向上的影线，向无边无际的地方延伸。 “阴影子弹对它没作用。” “它看上去和我一样，都是阴影生物，只是它没有**束缚，该怎么对付呢？” “……” 比尔陷入沉思，对付神秘世界的力量，阴影之力还从未令他失望，但此刻对付同样使用阴影的东西，阴影之力却出现被融合吸收的迹象。 “毋庸置疑，这东西一定是被老克利夫做出来的，黑街的人就是在找这东西的制造原理，批量生产怪物。” “但我的阴影之力很难伤害它们，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比尔还在思考对策，那团能够自主攻击的人形影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消灭的，而且它可以吸收阴影子弹中的阴影之力，同时攻防兼备，是个难缠的家伙。 “关键是它和小机器人们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它会按照固定命令行动，但不会像小机器人那样拥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对大部分行为做出应激反应。” “该怎么办呢，我也很想把它切开看看内部结构是什么模样的呀……” “嘿，比尔，记住你可不是疯子，别让威廉姆斯继续影响你的情绪，咱们可没有家族精神病的遗传史！” 比尔突然严厉地对自己说道，眉头都挤在一起，声音也有些粗狂。 “啊啊，我知道啊，这只是最低级的阴影生物而已嘛，切了就切了，而且要是能得到制作方法，对我来说也有大用处……” “再说想要解决那家伙，从制造原理下手不是最妥善的途径吗？” 比尔勾起嘴角，眼睛眯成月牙。 第二百一十六章 缝补 暗夜如雾，人影如鬼魅。 惨败的冷光照亮石室，人形影团不再胡乱追逐逃窜的小机器人，因为它们逐步融入地面浮现的影圈，被比尔救走。 人形影团需要更智慧的手段抓出比尔，顺便抓住会动的小东西，它对这些会动的无机物同样志在必得。 影子眼球藏在冷光源下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一切，将小机器人所在位置的视野源源不断地传入比尔的脑海中，同时注意人形影团的动向…… 只是影团已经停下动作，忽然在脑后出现两条裂纹，裂纹不断伸长生长，竟裂开两只圆鼓鼓的眼睛！ “咕嘟咕嘟……” 四只眼球同时上下左右寻找空间感不正常的地方，每次翻滚都带有古怪声响，影子眼球同样感受到一丝异样。 它渐渐缩小体积，希望躲在烛台下面，再伺机行动，一击致命才好。 只是四只放肆搜索的眼球率先发现了比尔留下的破绽，人形影团宽大粗糙的手掌中忽然浮现影子化成砍刀形状，连影子眼球都还未反应过来，便已手起刀落。 连眨眼都没有完成的影子眼球瞬间被砍成两截，砍刀也没有离开地面，而是连带地面都被劈开。 偌大的阴影缝隙从砍刀处不断向下方及两侧延伸，发出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 比尔心中的震惊已经全部表现在脸上，他的双眼瞪得溜圆，几条贯穿眼球的血丝也清晰显现，痛感快速顺着神经连线传回，在他左眼眼球上留下一道血印。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通过追踪影子直接找到阴影空间，使用力量强行撕开一道直接通往阴影空间的通道！ 大量黑雾泄入现实，根本不受控制，比尔快速稳住阴影空间，不断调动阴影之力修复裂纹。 只是人形影团的手掌已经钻入，此刻的情景就像从太空突然长出一只巨人手臂，不断向下摸索，不知道是不是在赌双色球。 “把我当球在这儿摸啊……” “恭喜你中奖了，可惜在我这儿摸大奖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时候。” 一道黑影闪过，从上方垂下来的手臂瞬间被影子组成的钢丝切断，直接掉落在比尔手掌，血水也喷涌而下。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阴影怪物也会流血，但它没有发出痛苦的嚎叫，虽然不再伸入手掌在阴影空间摸索，但空间裂痕依旧存在。 “很粗的一本手臂啊，说来这应该不是我的关注的地方啊。” “比想象中更聪明，但的的感受器官有些奇怪，我还无法理解哪些事情能令它做出应激反应。” 比尔的嘴巴亦能伸缩自如，他将这半只手臂一口吞下，作为补充阴影之力的食物，而他之所以这样急着将它吃掉，是因为缠绕在四周的黑气正快速剥离，向阴影走私船的方向飘去。 此刻漂浮在阴影空间中央的走私船早已发生巨大的变化，它的体积看上去没有变化，船帆和甲板却变得不一样了。 桅帆的数量较之前更多两帆，底部也从平底变成尖底，宽头的船首向前拉长，变得尖锐冷峻，而那通体漆黑的船身在灰涛涛的世界里黑得发亮！ 其貌不扬的走私船在吞噬了大量阴影之力后，竟然如同净化那般拥有新形态。 但即便如此，它也别想从比尔嘴里抢到食物。 瑟瑟发抖的小机器人们连蹦带跳地爬回比尔腰间的口袋里，它们感受到空间内的黑雾与影痕正在向外泄露，而从内部似乎很难修补这处缺口，因为这是无尽的深渊，连比尔也看不清头顶有多长的裂缝。 随着时间流逝，比尔打了个饱嗝儿，呼出一团黑气，空间内的物品也渐渐受到影响，被空间裂痕向上吸引。 虽然大多是些杂七杂八的火器物品，但如果空间内的阴影继续泄露，空间必然会不可避免的坍塌，这点比尔比任何人都清楚。 再次回到地面，比尔看见人形影团断掉的手臂处也在吸收从阴影空间泄露的黑气，似乎是在补充力量。 “该死！” “谁给你的胆量偷走我空间里的阴影之力？” 比尔怒不可遏，阴影空间里的阴影之力就是隐藏在他体内的力量源泉。 虽然他还不清楚现实世界、阴影空间和**三者间的复杂关联，但毫无疑问的是，比尔一直认为被影子封锁的力量就藏在阴影空间里。 **内的阴影之力便是平时吸收的部分。 同时**内的阴影之力可以调动部分空间内的阴影之力，从而令比尔操控更强大的力量，但这就和杠杆原理相似，**内的阴影之力就是那根撬动世界的杠杆。 只有**内的阴影之力数量足够庞大，比尔才能撬动更多沉寂在空间内的力量，就像阴影船不能直接吸收组建成阴影空间的力量修复自身一样，两种阴影之力间必然存在某些差异。 人形影团此刻的行为，无疑是最令比尔愤怒的做法，连结着比尔双脚的影子都化为条条粗壮诡异的尾巴，在地面激烈地翻滚，如果有人看到地上的影子，怕是会以为它是一头身高数十米的怪物投影！ 不过事已至此，比尔只能控制翻腾的影子触手穿过裂开缝隙的地面，以交叉十字的方式缝合，用尽全身肌肉的力量，咬紧牙关，将两侧裂痕拉拢并和！ 咔嚓—— 阴影空间的裂痕终于不再向外泄露影痕，人形影团也无法再从空间裂缝中得到力量，它终于反应过来转身面向比尔，模样和刚刚所见也发生变化。 它的体形变得更加高大，四肢连接躯干部分的肌肉全部暴起，混浊模糊的五官不断扭动，却变得更加清晰。 “谔谔谔谔谔谔” “给我力量” “谔谔谔谔谔谔谔谔谔谔谔谔” “谔谔给我力量” “我的！都是我的！把它们全部交出来，都是我的！” “啊啊啊啊啊——” 人形影团突然大叫，疯狂地向比尔冲来，手中砍刀与地面擦出淡青色火星，巨大的阴影也跟在它身后，扑面而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观察者 比尔面色凝重地站在原地，十数条暗影触手向飞驰而来的怪物奔去，碰撞中又迸发出冷色火光！ 触手被砍刀斩断，无法抵挡人形影团前冲的步伐，只能减缓它的速度。 比尔再次眯起双眼，思考下一步对策。 “与人形影团对抗的最佳武器无疑是黑血镰刀，但现在威廉姆斯体内的血液根本无法达到黑血的强度……” 人形影团冲到面前，阴影触手快速以花型将比尔包裹其中，并收缩影子体积，使阴影触手的强度提升一个等级。 而面对开口说话的人形影团，比尔倒是想从它嘴里翘出更多信息，他没有丝毫惶恐与慌张，迷茫地挠了挠后脑勺。 “嘿，兄弟，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些不必要的误会，把刀放下，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聊嘛～” 人形影团看上去更加愤怒，激动地挥舞砍刀，带动阴风嗖嗖。 “交、出来！” “把它们……全部出来！！” “对了，你刚刚有没有在门口附近看见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儿，那是我妹妹，我可不能把她弄丢了。” 比尔闪过一击刀锋，对人形影团的哀嚎却并不在意，继续自说自话。 他也算拥有比较丰富的实战经验，虽然他没有能正面挡下砍刀的办法，但阴影触手一直在阻碍它的行动，使得比尔也能躲开疯狂输出。 在比尔继续闪躲的过程中，他发现人形影团的动作从僵硬到流畅持续了不久，就又有些僵硬，像是能源枯竭的油井，关节都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 更多眼球在地面浮现，像是青蛙刚刚排过卵的湖面，密密麻麻的蝌蚪头顶突然瞪开黑白相间的大眼珠子，共同寻找人形影团的致命弱点。 忽然一只眼球似乎发现了什么，从地面隆起弓着眼皮，疑惑地盯着人形影团左侧，将视线传回比尔脑海。 “这是什么？” 脑中自动播放的画面令比尔感到奇怪，他还没能理解影子眼球将画面传回是想表达什么意思，而且画面中黑色占主要色调，很难看清楚黑气下面的模样。 多余的影子眼球快速消失，溶解在地面巨大的阴影中，只剩下发现什么的那颗，腾身而起，在比尔年前拼命扭动身体。 “……” 它的动作就像条曲蛇，再来件裙子就是个搔首弄姿的女人，比尔快速抓住眼球，带着它躲过从上至下的砍击。 “嘿，我现在没办法定睛观察那里，再给我多点提示！” “赶紧跟我想办法解决这个麻烦！” 比尔再次翻身躲过，影子眼球从他握紧拳头的掌心钻出，露出像是脑袋的眼球。 它看着忙着躲过攻击的比尔，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从比尔手中溜回地面，叫出更多眼球，在地面用与本源影子相连的尾巴组成了数个字母。 「它是被缝起来的阴影人偶。」 「缝合处在左侧。」 字母像无数由墨水组成的蠕动的蛆虫，使得字符也像黑色荧光下闪烁的星星，被阴影笼罩的地面就是由爬虫照耀的夜色幕布，让人颠倒方向。 “多谢，干得漂亮。” 比尔收到影子眼球的信息，渐渐收回不断生长的阴影触手，依靠仅剩的三条触手在左右闪躲中抵抗。 翻腾的地面亦如波动的黑色湖面，渐渐恢复平静倒映…… 比石砖还坚硬的锋利砍刀迎面劈下，凌厉的风吹打苍白脸颊，红灿灿的血浆在半空喷涌飞溅！ 哗啦—— 威廉姆斯的身体被人形影团从眉心顺着鼻梁向下全部劈开，内脏混杂着骨渣与污浊的血坠地，在冰冷刺骨的寒光下，竟有些肃杀之感。 冷寂的空间内，被劈成两半的身体还保持着站立姿势，只剩下液体不停滴落的声音连绵不绝。 腥臭味儿瞬间弥漫，人形影团还拎着挂满血浆的砍刀，打算在比尔身上再砍出一道十字花形。 吧嗒…… 脚掌与地面交界处的影子骤然晃动，漆黑匕首已经顺着缝合处挑开影线，汹涌澎湃的黑气止不住地泄露，融入周围无边无际的黑夜之中。 人形影团这才意识到发生什么。 它扭过头来，瞪大眼睛，嘴巴也惊讶得快要吞下一只鸵鸟蛋，此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黑气很快消散在空气中，包裹着人形影团的黑色尽数褪去，一张熟悉的脸也渐渐从黑暗中浮现。 比尔从地面钻出，同样以阴影生物的方式存在，不过当他离开地面，遗落在那旁的那堆血肉又向他蠕动，填补身体。 “啧啧啧，这具身体的血肉，想丢掉还真是不容易啊……” 抱怨着掰掰全身关节，比尔对自己靠过来并变回威廉姆斯模样的血肉颇有不满，如果他可以换个身体寄宿，可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了。 等身体重组，鲜红肌肉上的皮肤填充结束以后，比尔这才看到黑气全部散开的人形影团中究竟包裹着什么。 “……” “在黑街酒馆见过的那个吃货男，黑镜框女的同伙……” “奇怪，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还变成被阴影控制的怪物？” “喂，醒醒，你老妈喊你回家吃饭了！” 比尔隔着手套抓住他的手腕，吃货男依旧拥有心跳，只是呼吸处于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不管比尔如何晃动他的脑袋，吃货男也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与此同时，比尔还感受到另一种古怪隐藏在四周的黑暗里，它们正伺机待发，想对比尔也做些什么。 淡金色眼球幽幽地向下瞟去，比尔很快做出判断。 「他醒不过来了。」 「由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可以初步判断，人形影团这种东西……」 「应该是由老克利夫创造的阴影生物寄生在生物体上的样子，同时他的研究成果遍布纳尔多庄园，会主动攻击并寄生闯入庄园的生物体。」 「那么……」 「它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我吗？」 「谢丽尔一直住在庄园里，它们应该对她不感兴趣吧？」 第二百一十八章 坏掉的表 阴影从掌心漫过，将眼底发黑的男人熔为一团真正的影子，阴影空间损失的黑暗，他必须尽数归还。 虽然对此比尔早就轻车熟路，但在隐藏在黑暗中的未知生命体监视下，整个过程都在小心翼翼地进行中，一旦比尔发现那东西要出手抢夺，他可以随时做出反击。 影虫啃食的声音在石室密密麻麻地响起，比尔的阴影之力得到补偿，阴影空间的裂缝也完全愈合，他起身检查挂在四周墙体上的冷光源。 既然暂时还拿老克里夫创造出来的东西没有办法，那么也只好先查看周围环境，继续寻找突破口。 诡异的细碎之音在黑暗中回荡，比尔走近冷光源，他看到被放置在透明玻璃罩里的黑色蜡烛，白色火苗正扭动身姿，映在脸上的白光不带有任何温度，感觉还比未被烛光照耀的部分寒意更甚。 而且它能照亮的范围非常有限，只有普通烛光一半的照明范围，比尔取下玻璃罩，近距离观察黑色蜡烛是由什么材质制作而成。 “火焰的确完全没有温度，反倒会使周围温度降低。” 再次确认后，比尔脱下手套触碰黑色蜡烛，感受到一丝古怪，这种黑色蜡烛就像冻住的蜡油冰块，向下流淌的蜡油更像冰水混合物的感觉。 “神奇，这些巫师们的道具都是从哪儿弄到的，为什么威廉姆斯手上没有巫师道具。” “果然还是要再去一次布里特斯周边的那处女巫村落吗，那里一定还隐藏着更多我不知道的秘密。” 比尔将黑色蜡烛拔下，随手扔进阴影空间，既然不是常规物品，没准在女巫村落的商店里换些东西，毕竟以物易物这种原始的交易手段从来没有消失过。 很快石室内就只剩下最后一处冷光源，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比尔拎起灯罩，开始检查捆绑着他手脚的木架子，还有将他钉在地面上的钢钉。 拥有定身功能的钢钉和蒙面女人留下的巫蛊娃娃功效相同，这同样是比尔好奇的物品，他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钉子，感觉似曾相识，却不记得在哪儿见过这种类似用石头打磨而成的道具。 在一切还未明朗前，比尔把钉子也收回阴影空间，看清四周再没有值得发现的地方，提灯走向紧闭的房门。 房门在外侧上了锁，但这点小麻烦根本困不住比尔。 他很快利用影子作出的钥匙离开石室，却发现石室外阴风以极不规则的速度左右摇摆，而面前有左右两方同样漆黑得看不见边际的通道，将道路分成两条。 “啧，真麻烦啊，又不是人生的岔路口” “谢丽尔会在哪个方向等着我呢？” 深吸一口气，比尔的目光不断在两个方向探索，但哪边都带给他不详的感觉，连视线和思绪都仿佛被吸入无边黑暗，带来眩晕之感。 他猛然摇头，收回不断深入的目光。 “看来都不是安全出口。” “嘿，不管哪个方向，才都是我人生中最正确的方向啊，毕竟这么重要的妹妹可不能弃之不顾。” “我还有事情要问她呢。” 皮鞋随意踏向某个方向，鞋跟撞击石板的声音清脆而富有规律，晦暗无光的甬道中只有比尔手中还临着灯，让烛光暴漏在众目睽睽的黑暗下 不知走了多久，但这至少是已经让比尔厌倦的时长，他抬手看了看机械表，却发现表针停在午夜时分，无法转动。 还未等比尔检查机械表停止转动的原因，忽然有微弱的响动从远处传来，他马上加快脚步！ 变幻莫测的身形在隧道飞速穿梭，视线也伸得更远，他渐渐看到一个疯狂的身影在施暴，随着距离不断缩短，身影也更加清晰。 那是 比尔在安全距离下恢复身形，提着灯缓步走向声音传来处，装作偶然相遇，并没有看到黑暗中他做过什么。 “约翰，你怎么在这儿，你在干什么？” “比、比尔，是你！” “这真是、我的天，难道你也被困在这儿了！” 从黑暗中钻出的约翰语气快速由疑惑变为欣喜，如果不是看到他偷偷隐藏起来的铁锤，恐怕连比尔都会以为他很开心见到自己。 避开约翰的拥抱，比尔看到菲特老板也在，不过是躺在地上，依旧陷于梦魇之中。 四周还弥漫着血腥味儿，虽然味道并不浓郁，比尔对此非常敏感，约翰把他攻击的对象藏在黑暗中，但完全逃不过比尔的眼睛。 “先说说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我不想听废话。” “嘿，比尔，我们可是老朋友了，你不用对我这么冷淡，而且现在我们还是合作伙伴，我帮你做事，你也要帮我” “你不是应该呆在客厅烤火吗，为什么和菲特老板出现在这儿？” 比尔打断约翰的话，除了不再像以前那样胆小怕事，哆嗦多嘴的毛病还没改正，是个容易让人厌烦的家伙。 “哦，是的比尔，我的确应该先跟你解释清楚，我和老板是怎么掉到这里的，这件事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安静地躺在沙发上休息，等待伙伴回到别墅，其余的事最多也只给壁炉里添过柴火，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和老板下方突然出现裂痕，就都掉下来了。” 约翰憨厚地挠挠头，话语中尽显真诚，露出比尔熟悉的傻笑。 但他是不是真傻，比尔非常清楚。 “你们遇到什么？” “这个……” “这四周漆黑一片，我什么都看不见，所以一直和老板待在原地，比尔，你这灯是在哪儿找到的，怎么感觉凉嗖嗖的……” 瞟了一眼打马虎眼的约翰，比尔决定先不揭穿他的隐瞒，反而从黑暗中拿出另一根蜡烛递给他。 “你们在这里待了多久，带表了吗？” “你是说怀表……哦，要看时间，我记得老板身上有表。” 约翰附身在菲特老板怀里摸索一番，很快取出一只精致的古铜色镂空金叶纹怀表递给比尔，对要求看时间这事并不在意。 只是比尔打开怀表后，再次皱紧眉头。 “菲特老板的怀表，什么时候坏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黑暗中的隐藏 “什么，坏了？” “不会这么倒霉吧，我以前见他看过很多次时间，我发誓！” 约翰长大嘴巴更加惊讶，看他这样子，应该没有说谎，也没有任何说谎的必要，那么两块表同时损坏的可能性…… “比尔，现在我们该往哪边走，这里不是你家吗，你怎么也会被困住？” 胖子贼眉鼠眼地看向周围，这种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是在防备黑暗中的东西，他在流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 “我很久没回家了，这是新机关……” “先让我想想，我后面没有出路，如果你们真的待在原地没有动过，那我们可以向前走走看。” “如果你们刚刚是从那边来的，最好直接告诉我，避免浪费时间和体力。” 比尔平静地回答，随意向前走去，胖子也背着菲特老板跟在后面。 又不知过去多少时间，黑暗没有消失，手中的蜡烛却越来越短，无尽的长廊笔直通向远方，却根本看不见尽头…… 同时这一路走来到现在，比尔总有些奇怪的感觉。 不、不如说从最开始进入纳尔多庄园，发生的一切都不正常，这并不像是普通的只为了保护庄园和谢丽尔设下的巫术陷阱。 而此刻他们所在位置就更加古怪，钟表不会转动的地方，漆黑的只有冷光源之处，阴影生物的……大本营？ 在快速思索中，比尔得到了一个很麻烦的推测，根据在阴影世界中的经历，他的经验就是——危机四伏，且很难用正常人解决问题的办法离开。 “这里也没有天空和深海，所以这片空间的原理是什么？” 比尔停下脚步，思考最关键问题，警惕四周的约翰不小心撞上僵硬的身体，又紧张地发问。 “怎、怎么了，比尔，你刚刚在……” “嘘——” 食指竖在唇前做出禁声动作，约翰马上捂着嘴点头，因为他知道比尔喜欢安静的思考问题。 四周阴森的景象就像他们曾经待过的那个恐怖矿洞，只是这里比矿洞还要冷寂，约翰此刻只能依靠比尔。 虽然他恐黑的毛病在夜夜笙箫的赌城不治而愈，但在遇到比尔以前，他已经试过一切办法企图离开，因为孤身一人处于黑暗中的感觉，只有惶惶不安。 那些随时可能从黑暗中冲出来的噩梦，亦成为扰乱他心绪的不安之源。 黑暗中，真的藏着怪物！ 比尔倒是不知道约翰心中所想，他已经太久没有把黑暗当做值得敬畏惧怕之事，因为一旦人类可以看透黑暗，黑暗便不再是恐怖故事。 而那些永远隐藏在黑暗中的妖魔鬼怪之所以需要隐藏起来，就是因为它们比人类惧怕黑暗还要惧怕热度和光亮！ 比尔终于想到这种并不算聪明的办法，而他原本就算想出这个方法，也没有办法凭空纵火，但有约翰在就不一样了。 因为他身上背着的，是和某个男人同样抽雪茄的菲特老板。 “给我找盒火柴过来，马上找，我记得他是个烟民，身上肯定带着火。” “哦、好的，交给我，你放心！” 约翰点头哈腰，马上把手伸进菲特老板的口袋都里，开会摸索寻找，很快就将一盒普通火柴递给比尔。 阴冷甬道紧紧包裹着这两个人的皮肤，这不是比尔的错觉，从他说出要约翰找到火源给自己时，黑暗中的气氛再次变化…… 苍白的面容在惨淡的白光中愈加诡异，接过火柴盒拿去一把火柴后，比尔的嘴角忽然上挑！ 暗红的唇没有张开，倒是手持漆黑匕首的影子突然抬手，将匕首猛然插入空中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呀——！！！ 痛苦不堪的惨叫凭空出现，像被净化的女鬼那样，连约翰都被震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快速拿出耳塞带上。 而比尔则正快速划亮火柴，随意从阴影空间取出衣服点燃，扔向声音出现的方向！ 燃烧的布条划过半空，带着光热将黑暗烧得霹雳啪啦乱响，近在咫尺的通明世界也尽数展现在比尔和约翰面前。 吞咽口水的声音传来，是从僵在原地的胖子约翰的嗓子眼儿里发出来的，脚步也不自觉泄力松软，向后踉跄地退着。 而约翰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因为那些他以为黑暗中存在的东西，原来真的存在！ 密密麻麻的蚊子大小的不知名的东西、长三只眼睛的像羊一样的怪物、只有躯干的一条条类神经触的爬虫、还有长满血盆大口的烂泥样的肉堆…… 这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古怪生物也瞬间愣住，傻傻地看向比尔和约翰，忽然一股烟儿那样向黑暗中跑去。 只有被漆黑匕首猛然刺中的那个梭型脑袋的怪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死了。 怪物们逃到火光没有照射到的地方，在融入黑暗中以后便完全失去形态，就这样和四周的影子融为一体，而这四周的黑暗看上去又更加浓郁…… 阴风嗖嗖，比尔转身拍拍约翰的肩膀，似乎带有安抚之意。 “淡定点，暗处的那些东西也怕我们，现在我猜测那些东西就是组成这个世界黑暗的基本元素，正常火焰就是它们的克星。” “嗯、嗯、我知道了……” 约翰使劲揉揉眼睛，多么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可那些根本说不上来是什么的怪物还在互扭动着躯干，快速回到黑暗。 而那些行动的更加缓慢的怪物，在火光中渐渐变了形状，一个个都像无骨的皮肉，全部冒着黑气瘫在地上。 被火光照耀的黑气也在慢慢消失，就像被蒸发成无毒害的水汽那样。 第二百二十章 丑陋的人皮脸 “走吧，别看了，它们活不成了。” 比尔抬手拍拍约翰的肩膀，又从空间里取出一些可燃品，约翰连忙也贡献出破碎的外衣，还有其他可以帮上忙的东西。 他们再次点燃火焰，将黑暗逼退，比尔却不再沿着方才的方向前进，包裹了一团更大的棉质外套点燃，熊熊火焰瞬间照亮甬道，没等约翰问他想做什么，这团巨大的火球快速脱手，向一面石墙砸去。 啪—— 没有想象中撞墙后的火星四溅，在火球触碰墙壁的同时，焦糊味儿扑面而来。 石墙被撕开巨大的裂口，一直挡在眼前本以为坚固的墙壁就这样破碎，更宽广的景象出现在他们面前，那是被冷光源所照亮的如同地下仓库般的古怪景象。 当火球烧入这方地下仓库，一股扑面而来的压力出现，霎时间阴风四起，火焰就这样熄灭，地面只剩下将外围的棉衣烧成炭黑色的棉衣。 “呵，果然是这样。” 比尔踏步走入墙壁后方，捡起温热尚存的棉衣，目光向四周打量。 约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自觉撤到比尔身后，他只是个无辜被卷入这里、还不知道如何使用能力的胖子，黑街的任务和他自己的安危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菲特老板，不然等他回去以后就会难以交代，只能偷跑离开马赫诺拉那座温床，寻找新的居住所。 “比、比尔，你是怎么发现墙有问题的？” 约翰轻声问道，警惕的目光下暗藏羡慕之色，一只手扶助菲特老板，另一只手偷偷摸向武器，准备随时出手。 “我的眼睛和你的不同，在真实的火焰中，我看到墙壁的不真实。” “因此我猜测这面墙由阴影构成，只是在冷光下呈现实去色彩的白色，我才忽略这件事，但当我点燃衣物，我发现石墙完全没有被火光映出红色。” “所以石墙是假的，通道的路也是假的，我们只是在固定空间里止步不前，我说的没错吧，隐藏在墙后的偷窥者？” 比尔平静地看向黑暗深处，不管那里隐藏的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知道弱点是火焰，只要自己手中还拿着火种，它就不足为惧。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臭小子，想不到你还有点观察能力，果然是他的儿子。” 尖锐古怪的声音充斥黑暗空间，以极其古怪的声调调侃，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白光，难以分辨这里有无数只怪物，还是有一只长着千目的巨型怪物。 而它的发声方式也很奇怪，似乎不是通过喉咙震动发生，而是直接拨动空气中的无数颗粒，与比尔交流。 “你是他创造出来的东西？” “你不该做出把我们困在这儿的行为，这愚蠢至极。” 比尔呼出一口长气，试图与它交流。 只要能得到安全离开的办法，他不介意暂时放下对这些怪物的成见，毕竟他出现在纳尔多庄园的最重要原因就是搞清楚威廉姆斯身上为什么会存在那么严重的病状。 至于黑街的目标，也就是被创造出来的阴影生物，虽然可以判断它们与自己是敌对关系，比尔也不打算放了将自己捆在板子上打算处理的阴影怪物，但他必须先知道它们抓自己的原因是什么。 还有这片空间的秘密，和谢丽尔所在。 “你说我不应该？” “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我应该做的！” 空气再次剧烈震动，黑暗怪物瞬间在比尔面前露出一样黑色的人脸，将黑暗如同面皮一样被拉抻。 五官扭曲的人脸紧紧贴近比尔，狰狞的表情像要把他吃掉，冰冷缠绕着两人，约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应该老实交代把我们困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谁指示你这样做的，方才你把我抓起来是想把我也改造成那些东西？” “谢丽尔在哪儿，她不是你的目标，把她还给我。” “还有，我不喜欢有东西和离我太近，你长得太丑了。” 比尔皱紧眉头，忽然伸出影手将那张由阴影组成的人脸一把推离自己面前，大约距离自己十个人的距离才停下。 突如其来的无理要求和动作令与四周黑暗相连的人脸瞠目结舌，百只眼睛同时看到比尔嫌弃的眼神，震惊得晃动不停，如黑色海面上翻滚的飞鱼。 尖锐的嚎叫引发空气中的震动越来越强烈，气温也骤然降至零点，波动不止的暗影生物对火光中的人们跃跃欲试！ 被激怒的怪物从阴影中鱼龙涌出，冰雹一样愤怒地冲向比尔和约翰。 丑陋的黑色的软骨生物的翅膀在那里有节奏地扑打着的，那是一群已经驯服并且经过训练的，像杂种似的有翼生物，即使和乌鸦、蝗虫、兀鹫、蚂蚁、或者腐烂的人类尸体相比，也都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那锋利的钩爪划破死寂的暗，仿佛要将眼前这两个可恶的人类撕成碎片！ 一堆涌动的长在柔软灰黑色袋状躯体上的触肢也快速向比尔爬来，除去那堆伸展开来、四下摸索的触肢以外，它没有任何可供识别的明显特征 不，有的！ 在这堆烂掉的肉队前端有一个肿块，那是它的大脑、或是神经中枢、或是别的随便什么支配着这只恐怖、令人作呕的生物的病态器官而准备的容器，好像一只生活在泥土中的巨大乌贼。 蠕虫一般的细长身躯包裹在粘液中，古怪邪恶又深邃的吟唱从那丑陋的躯体里传来。 长着肉翅的先锋军急速抵达比尔额前，它的目标是直取比尔的脑袋，但比尔早就做好准备，绽放着金属色黑光的散弹枪横在胸前，在空中密密麻麻的会飞的怪物抵达前便上膛，瞄准，射击！ 砰——啪！ 子弹在空中炸开，散射的黑色金属碎片在爆炸的冲击下射入会飞的怪物身体里，更加痛苦的声音在这片黑暗炸开，但这哀嚎却只会刺激比尔努力平复的情绪。 ， 第二百二十一章 相似相容 巨大的哀鸣和炮火声对阴影中的怪物并无警示作用，反而更刺激了它们嗜血的神经，恐怖的钻地魔虫在阴影中翻腾，张牙舞爪地张开十八只触肢，蠕动着向比尔身后的约翰的要害部位攻击。 “比尔，救我！”胖子大喊着救命，撒腿就跑，地上却突然出现一只阴影之手抓住他的脚踝。 “跑什么跑，在没有光的地方全都是这种怪物，地上的虫子就交给你解决了，天上的归我。” 比尔镇定地补充弹药，化身利刃的阴影触手像九尾狐的尾巴在蠕动中将那些飞虫的脑袋砍下，约翰用力挣扎两下，但阴影之手将他牢牢禁锢在原地无法离开，钻地魔虫再次逼近，情急之下约翰只好拿出沾满凝固血液的铁锤，以攻为守。 竖起身来的钻地魔虫将整个身体弓起，想要用身体将眼前这个胖乎乎的东西碾碎，约翰的锤子狠狠砸在怪物下腰位置，冲击力令怪物的攻击角度发生偏转，阴影之手也及时松开他的脚踝，令约翰恢复自由。 “太恶心了，比尔，这些鬼东西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黑暗的天空，阴冷的深海。” “啊，你说什么？” 面对这种摸不着头脑的回答，约翰还以为比尔在开玩笑，加大力度与疯狂涌入火光中的怪物厮杀。 墨色的血溅到胖子身上，他毫无技巧，仅凭力度和恢复力与阴影怪物搏斗，但铁锤很难对这些怪物造成致命伤害，正当他被更多怪物包围，眼看就要成为怪物的盘中餐，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将怪物逼退。 “把武器套上棉布引燃，多包裹几层！” 约翰闻声马上照做，脱下菲特老板的高级羊毛西服绑在铁锤顶端，当铁锤化身炽热的火炬，他轮着铁锤原地兜了个圈，令恐光的怪物被击碎，化作灰蒙蒙的碎片，背上的菲特老板也被他当做抵挡后方攻击的铠甲。 心中的惶惶和毫无忌惮的挥舞缠绕，力量源源不断涌出，在每次力竭中都会因面临的死亡问题而再次爆发，被怪物伤到的部分也很快凝结成暗黑色的痂。 但不论他们如何奋力厮杀，黑暗中的怪物依旧没有出现颓势，影面人脸高高悬挂在空中，冷眼旁观这着由悲鸣组成的画面。 大小不一从天而降的阴影怪物冲破比尔的散射攻击，只用一把散弹枪已经无法阻挡上百头怪物的袭击，比尔若有所思，忽然控制所有阴影触手腾空而起。 阴影触手前端快速发生形变，从粗糙的枪支模型变为真枪，全是比尔收集在阴影空间里的武器。 枪声接连响起，阴影怪物靠近的速度似乎又慢了一些，可被诡异黑暗包围的男人们依旧和这些东西纠缠不清。 “比尔，怪物的数量越来越多了，我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比尔，我要撑不住了！！” 约翰再次大声呼喊，这并不是因为他已经体力不支，只是面对看不见尽头的事，他从心底里就不愿意去做。 他一直将希望寄托在比尔身上，虽然还不清楚为什么比尔这个主人也会陷入和他相同的困境，可心里对比尔不可能没有埋怨。 “再撑一会儿，在想办法。” 比尔冷漠地回应道，他比约翰更明白此刻他们的处境，虽然不知道约翰能撑到什么时候，但他能清楚感受到自己体内飞速流失的阴影之力。 他一直在思考对策。 「虽然这些阴影怪物的弱点是火，但我和胖子身上可燃物有限，就算把身上穿着的和准备的衣服都烧光，也根本不可能照亮整个空间。」 「要集中对付那张丑脸吗，它是这些怪物的指挥者？」 「不对，它和这些怪物的本质相同，只是相对于低级怪物而言等级更高，拥有与人类沟通的能力。」 比尔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过程中阴影触手也没有丝毫松懈，由阴影凝结的仿造子弹贯穿阴影怪物，和比尔之前见到的人形影团不同，它们没有吸收阴影之力的能力。 那么…… “比尔，你到底想没想出办法来，我真挺不住了！” “你是使用影子巫术的男巫，怎么可能一点办法都没有！？” 约翰焦急的声音传来，比尔脑袋后面睁开的阴影眼球看到他浑身是伤，衣服都变成破烂布条，菲特老板身上的伤口更多，且大部分都流淌鲜血，但依旧没有从梦中醒来。 “蠢货，我的办法需要试验可行性。” 比尔翻身击飞扑向约翰的几只飞行怪，算是帮他解围，又快速跺脚，圆环形的影圈忽然出现在约翰周围。 环境瞬间发生变化，将约翰团团围住的阴影怪物忽然陷入阴影空间的漩涡，如同陷入流沙中无助的人类，挣扎得越剧烈，就陷得越深。 “比、比尔，这是你做的！？” “安静点，不要乱动，我还不知道它们陷入我的空间后会变成什么样，你要是也掉进去，没准会被撕成碎片。” “明白！” 约翰瞪大眼球表现出惊恐模样，似乎被比尔的说法吓到，因为他在来到纳尔多庄园之前已经对阴影类巫术有些了解，这也是他身为黑街成员做的任务前准备。 但对于攻击他们的阴影生物和比尔拥有的阴影之力间存在什么差别，亦或是为什么同样是阴影，比尔无法控制这些怪物， 好在如金箍棒画下的魔法发挥作用，来不及停下的阴影怪物大量跌入影圈，比尔通过影子跨越影团，出现在约翰旁边。 “不要放松警惕，注意上方攻击，我先进去看看情况。” “啊，你要去哪儿？” 原本约翰见他出现在自己身边，心中的不安终于得到抚慰，可比尔接下来的话令他再次陷入迷茫。 “里面。” 比尔指了指眼前逆时针旋转的影圈，在话音落地时化为一滩影子，如灵活的泥鳅钻入影圈，顺便拉扯身影化成的巨大的网，将落入影圈泥潭的阴影怪物像捕鱼那样全部拉扯至阴影空间。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夜歌号 阴影空间亦如往常那样冷寂虚幻，比尔落入阴影空间，漂浮在如水般的墨痕之中。 浑浊而有序的深潜，这是他的世界。 影痕很快缠上侵入这个世界的外来阴影生物，在溺水般的窒息感中，难以形容样貌的怪物们被影痕洗礼，连绵不绝的黑气从五官涌入体内，在古怪的介质中，哀嚎也变成海妖的吟唱。 比尔调动全身力量，试图用属于自己的阴影之力容纳阴影怪物身上的力量，因为在阴影空间内，他能更加自如地撬动分散在四周的阴影，也就能让属于自己的影更好地同时侵蚀数量众多的怪物。 就在他集中精力调动空间时，忽然一阵强大的吸力从比尔身后出现，庞大的阴影船在没有任何人驱动的情况下向比尔飞奔而来，将几乎丧失意识的阴影生物全部吸来，阴影怪物成为补充阴影船的能量，快速消融在漆黑闪亮的船底。 比尔瞬间收到阴影船满意的反馈，它依旧畅游在如夜空如深海的阴影空间，体形变得比之前还要巨大，无尽影痕支撑着阴影船的漂浮，他若有所思，化作一团影子快速移动至阴影船的甲板上，抚摸着冰冷甲板。 庞大而冷峻的阴影船早就抛却了它最初弱不禁风的模样，流线形的船身及巨大的帆使它看上去动力十足，船体和帆都是无尽黑色，仿佛与夜已融为一体，四门加农炮分别设置在船身两侧，但这并不能满足比尔对大炮即正义的美好幻想，于是他在脑中勾勒出黑珍珠的船体模型 船体很快拱起长方体黑块，14门火力强大的大口径加农炮出现在顶层甲板两侧，而在船舱内部，左右18门可灵活摆动的加农炮已经准备就绪，完全被掌控着阴影之力的男人控制着。 阴影船完全变成比尔想象中模样，老克利夫制造的阴影生物也成为为阴影船提供能量的最好粮食。 “你是专属于我的船。” 他又移动到阴影船侧方抚摸着船身，熟悉的触感和恢宏的样貌令他心生满足，只想给它起个名字。 “叫什么好呢，黑珍珠的话杰克船长会不会找我麻烦？” “……那就叫穿梭在暗幕中的夜歌号吧，它配得上这个名字。” 比尔很满意这个名字，他回到甲板上方大手一挥，漆黑船帆上马上出现表达它名字的字符，在影痕中也如在风中那样飘荡。 “并且这样看来那些阴影怪物就变得完全不足为惧了，只要把它们全部带去空间，阴影船就能主动吞噬那部分力量。” “不过那些阴影生物真的被阴影船完完全全吸收了？” “不，好像还有无法被阴影船吸收的那部分能量” 比尔自问自答，双手抵在甲板上，增强与阴影船的感应强度，那些懵懂的被吸入船体的怨灵忽然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疯狂地呼唤比尔，想要冲破牢笼。 吵闹声在比尔脑子里嗡嗡作响，即便他将双手抽离甲板，尖锐痛苦而盲目的呼喊也会通过脚底传入身体。 “进化与麻烦并存吗，真是麻烦……” “阴影之书上是不是记录着用影子捏人的方法？” 伸出右手，阴影之书便从远处直接飞到手中。 他翻来阴影之书，因为在比尔印象中，阴影之书里似乎记录着某些他以前完全看不懂的阴影巫术，那些关于创造需要的材料他闻所未闻，自然也没办法亲自动手尝试。 而此刻被困在阴影船体内的那些意识体倒是很像阴影之书中记录着的生长在黑暗中的浮游生物。 虽然这些像是阴影生物百科全书的记录部分比尔看得很仔细，但他还需要重温里面的内容才好判断，身体被阴影船当做能量吸收的阴影生物还剩下什么。 很快他就找到相关页数，并根据阴影之书的指示先找到一块类似能量团的影团，阴影船上层的甲板上忽然露出一小块从船体分离的影团，阴影船虽然在吸收能量上有些饥不择食的饿死鬼行为，但它早就和比尔拥有深厚的友谊。 古怪的影团在甲板上来回晃动，像是焦糖布丁在船型铁盘上的扭动，比尔的手指轻轻勾起，影团快速变形，成为发酵的面团，膨胀成约一名成年人大小后停下。 这是完全用影子构建身体的影人，长相介于人类与完全体怪物的中间，身体不像正常人类那样挺拔地直立着，暴露在外部的大部分都光亮滑溜，还长着耸立的横骨。 它拥有模糊特征的人形，头部却是蝙蝠或是昆虫异兽的结合体，还有巨大凸出且的呆滞的眼球。 在肋骨两旁还有不断颤动的微小触手，长长的手脚上都有尖爪利刃，慌慌张张地摆动手臂迈动脚步，用它们那嘶哑的、尖锐丑陋的喉音传达其面部所无法表现的一切黑暗的感情。 “该死，我怎么创造出这么丑的东西。” 比尔有些懊恼，他认为自己应该更加谨慎行事才行，就连一直在旁观的小机器人们都不断用语言评论比尔的审美有问题。 而且被创造出来的影人不但长相丑陋，智商看起来也很低，因为它就像是碌碌无为的蚂蚁一直在甲板上转圈，毫无目的性和方向性可言。 但只有一点让比尔满意，他依旧可以通过对阴影船的控制感应到这团用船身制造的丑陋影人，比尔再次挥手，影人只是试着反抗几下，很快便慢吞吞地向他挪步靠近，从脚底传来的那些声音也弱了一分。 这是因为有一部分意识转移到比尔利用阴影船创造的人形影子身上，完全成为被阴影船的一部分。 “这样看来，能发出声音的部分就是创造阴影生物最关键的部分，老克利夫创造阴影生物的秘密和黑街想要得到的技术，已经被我拿到一半。” “小机器人的意识是从我身上分离的，隐藏在黑暗中的阴影生物数量众多，老克利夫应该和我使用的是两种方法，不然他原本意识就会受到严重影响。” “而且它们只拥有本能，无法像小机器人一样思考，难道这些生物只是未经过加工如黑雾一样的存在？” “……那张鬼脸拥有人类思维，它是问出答案的关键，我的夜歌号的确需要船员，不然看上去就像少了点什么。” “呵，老克利夫最有价值的遗产，我要全盘接手。” 比尔很快将思路捋顺，他再次将手掌抵在甲板上，无数黑色的线从掌心流出，从船体各处拔出黑色能量团，又穿针引线地对影团进行改造。 霎时间，人形影团就像夜色下耸立在墓坑里的兵马俑士兵，将冷肃显露无疑。 第二百二十三章 捞鱼 在阴影空间外侧，约翰依旧身处比尔设下的影圈中央，陆地上的阴影怪物围在外侧，张牙舞爪地向约翰表达愤怒，从天而降的怪物则继续向他俯冲，用尖爪利刃在胖子身上留下一道道丑陋的血痕。 在这种生死关头，约翰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厮杀，但他不可避免地受到伤害，还好他一直背着同样肉厚的菲特老板，背部的伤害全部由菲特老板承受，才能专心应对面前的阴影怪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先锋军渐渐在对约翰的无可奈何中放慢进攻脚步，约翰终于能得到喘息的机会，可当他环顾四周，却发现这些阴影怪物让开了一条通道，恭敬地微微地下头颅。 在他看不清的尽头，人面影脸的皮肤落地后化作人形，缓步走向约翰。 “**！” “没良心的家伙，他怎么还不出来，我要被这些怪物干掉了！” 约翰咒骂两句，弓身警戒面前，手中的铁锤攥得更紧，他一直用蛮力解决一切，但眼下这些古怪的东西和他从前遇到的麻烦可大有不同，已经达到不开发能力就束手无策的地步。 “放弃吧，不要再浪费力气挣扎，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想接纳你进入黑夜。” “黑暗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可怕，它是如此神秘而令人向往，你不想见识黑暗中的景象吗？” “走出令你束缚的怪圈，你和那小子根本不是一路人，他可是拥有强大力量男巫，而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个累赘，他都留下你独自逃跑，你还苦苦支撑什么？” 人面影脸没有张口，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在翻滚着如沼气的环状黑潭前，人面影脸似乎开始动脑子思考，但它不会深入险地一探究竟，站在那里的两个活人才是它的目标。 “我、我在支撑什么？” “你说我是个累赘，被他抛弃了？” 伤人的话全部灌入约翰耳中，微不可查的黑气亦如尘沙飘入，原本只是些许埋怨此刻成为蛊惑人心的种子，早就萌芽的嫉妒被这蛊惑诱导的声音浇灌后疯狂生长，对那个男人的憎恨也瞬间上头在胸腔熊熊燃烧。 当黑色渐渐入侵的瞳孔，脑中只剩下说不清的烦躁，上下起伏的胸膛和暴起的肌肉令这个男人升起破坏一切的**。 忽然将背上的菲特老板狠摔在地，约翰张大臂膀迈开步子，脸上阴森得就像刚从墓里爬出来的僵尸，从喉咙里发出嘶吼，一步步迈向跨越影圈的方向，天空中随机待命的飞行怪物马上滑翔至菲特老板身边，用两只利爪将他抓至空中。 人面影皮满意地裂开嘴巴，即便只能得到这两具身体，它也可以交差了，至于对阴影之力熟练掌握的小克利夫，它认为自己可能无法对付，因为那个男人同样拥有自己的空间，这可是部分身体与神秘源直接相连的证据，就算是在巫师中也只有少数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只是当约翰踏过影圈，突然停住身形，他不会落入其中，身体却突然感受到疯狂的寒冷。 当所有的生物一瞬间愣在原地，一只手从咕嘟咕嘟冒泡的影圈中出现，紧紧抓住约翰的裤脚，强大的握力瞬间扼住约翰脚筋，令他分毫不能移动。 “约翰，我不是让你老实待在里面么？” 苍白露骨的手臂从沾满黑胶的影谭中攀爬而出，离开影谭便僵硬如口香糖失活般的影子从比尔身后上脱落，特殊的黑色气场在这个男人露出身体时瞬间笼罩约翰，并随着身体上升而越发强大。 四周的阴影怪物也感受到了他的恐怖，不自觉后退让出更大空间，被拉入深谭的生物没有出现，而这个男人还完好无损地回到这里，原因不言而喻。 那些阴影生物已经被他轻松解决。 人面影皮脸上首次出现明显的惊讶表情，而除了他的安然无恙外，它更惊讶于比尔身上明显增强的气场和仅用一只手便压制约翰的力量。 在它想要说些什么以前，比尔快速控制阴影变成巨大的网，如闪电般的速度带着火源穿梭于黑暗，时而出现在约翰视线范围内，网中全都是阴影生物，他熟练地将它们倾倒入影谭之中，并挥手控制阴影触手震碎袭来的怪物。 “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交出来、把我的力量还回来！” 尖锐愤怒的声音瞬间充满这个空间，人脸影皮的面容忽然撕裂，铺天盖地的黑沙席卷而来，企图形成巨大的圆球将比尔包裹在内，将比尔砸成肉泥。 化身阴影的比尔却见缝溜走，阴影沼泽从约翰身边消失，成为墙壁撞上飞奔而来的巨大黑球，无数黑色的婴儿般的小手迅速包裹黑球，将它拖入阴影空间，交给夜歌号收拾。 比尔做完这一切后便立身于人脸影皮面前，阴森冰冷的面容另人脸影皮都不自觉后退半步，只是当它感受痛苦，它这才看到地面上四处都散落着燃烧的衣物，火光连绵不绝，黑暗被逼到墙角。 因为大量黑沙被拖入阴影空间，人脸影皮的力量再次削弱，它已经无力再做出什么大动作。 “你、你从什么地方得到这种力量，我的跟随者们……你把它们怎么了？” 人脸影皮一边发问一边缓缓向没有火焰的方向移动，还试着改变身体形状跨过火焰，但比尔绝对不会浪费他布下的陷阱，他快速拿出最后的备用衣物甚至是手套，将它们引燃后扔向人脸影皮。 “放弃吧，你根本无处可逃，虽然你善于隐藏，但在我的双眼下，你根本无所遁形。” “至于你的追随者们怎么样了，你可以亲眼去见识一下，它们现在过得可比以前有意义多了，不用再隐藏在永远的黑暗中，它们都很感谢我交付给它们的工作，打算对我的信任倾尽生命回报。” 嘴角勾起淡淡笑容，比尔苍白精致的脸在火光中是那样光彩夺目，但在人脸影皮眼中，这张脸就是它此刻最想撕裂的事物，但它却只能在畏畏缩缩中躲避晃动不停的火苗。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夜歌号掌控者 “呵呵，该放弃挣扎的是你，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带着残酷笑容，比尔脚下的影子瞬间膨胀变成笼罩一切的暗幕，很快将人脸影皮覆盖，阴影沼泽在地面飞速移动，比尔一脚踩在影子上，将挣扎中的阴影生物送入阴影空间。 在重回阴影空间以前，他转身看了眼浑身冷汗且愣愣地僵原地的约翰，由于人脸影皮的大部分力量被比尔吸收，胖子眼中的狂躁已经被他体内原有的力量压制，只是本来恢复正常的身体，此刻伤口处正冒着淤泥般的代谢物。 “喂，胖子！” 比尔突然大喊着唤他，约翰恍然回神，瞪大眼球看向皱着眉头的男人，他张大嘴巴没有说话，想动又好像无法动弹，脸上血管在收缩膨胀，血管里流淌着的是形状诡异的细胞。 这些细胞不断吞噬着约翰的身体，令他丰满的身体渐渐干瘪下来，又像癌细胞一样疯狂增殖，使约翰前胸后背都鼓起蠕动不停的肿块。 “比、尔” “帮我、帮帮我，它在咬我、它、它要吃了我！” 约翰小心翼翼地说着，又突然拉紧嗓子尖叫，他知道比尔一定有办法帮助自己，那个男人一定可以做到！ 试着向比尔的方向迈出颤抖的脚步，约翰努力找回身体的控制权，但那个男人还只是站在那里，似乎并没有靠过来帮助自己的意思。 他为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约翰眼神中闪过一抹憎恨，他怨恨着明明拥有强大力量却对眼前痛苦的自己而置之不理的男巫，但比尔并不在意他的情绪，他只是看了一眼被约翰摔在地上的非特老板。 “胖子，照顾好你们家老板，他醒过来看到自己身上的伤一定会问你原因的，你应该好好想想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回答他的问题。” “不、比尔，忘记那个愚蠢的胖子，帮我快做些什么、我要死了！！” 约翰用尽全力呐喊，疼痛和瘙痒已经不能对这个男人的心智带来更大的负面影响，唯一令他恐惧的便是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上活生生的血肉正在减少，他正在被什么东西啃食！ 在这个黑暗和光明都尽数消失的诡异世界，眼前被说不清的景象环绕，在几乎失去空间感的地方，约翰第一次对自己的存在产生怀疑。 那个唯一能证明自己存在的男人，他、他究竟想做什么！？ “好了好了，胖子，我记得我曾经就和你说过，没有人能帮你，能拯救你的只有自己，那不是你的力量么，去成为它的主宰啊！” “这点能耐都没有，你还想得到黑街皇帝，你是要笑死我吗？” 比尔嗤笑两声，转过头去，带着还在拼命挣扎的人脸影皮深入阴影沼泽，只留下约翰孤身一人，但是比尔并不会感到任何不妥，没有谁是谁的拯救者，我们都是人性的奴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绝对不可能在约翰身上耽误时间，让这个珍贵的阴影生物逃跑，再想抓到它困难了。 “嘿，我们都是奴仆啊，是软弱可悲的自以为故事主角蠢货，就这样挣扎地活着” 阴影沼泽快速缩小，比尔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约翰眼前。 回到阴影空间后，影幕包裹的人脸影皮被比尔释放出来，它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飞扬跋扈，虚弱地飘荡在虚无缥缈的影痕中，并惧怕着比尔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可怜的浮游生物，放轻松点，我可是个好客的人。” “欢迎来到我的地盘，这里和你以前居住的地方可能稍有不同，不过这并不重要，你会适应的。” 比尔凭空踏步走到人脸影皮面前，正对着这张古怪的脸，他能感受到它的紧张。 “把我带到这种地方，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觉得把我关在这儿一切就结束了？” 人脸影皮依旧逞着口舌之快，虽然它并没有舌头，但黑漆漆的眼眸依旧在四处打探，希望能快速了解自身处境并寻找逃离的办法。 但阴影空间和困住比尔和约翰的空间一样，几乎是封闭的，浑然一体的四周完全没有破绽。 而在它寻找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快速逼近，在超越了光影交错之界，人脸影皮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然抬头！ 气势磅礴的巨型军舰样海船从它头顶游过，铺天盖地、遮天蔽日、悄然无声。 随着夜歌号的靠近，强大的吸力拉扯着人脸影皮向船的方向靠拢，它惊恐地尖叫着，用自残行为化成无数细小的黑色颗粒向四面八方奔逃。 不知何时，比尔已经立身与夜歌号的顶层甲板，轻抚着船舵，自如地控制着这艘足有百余米长的朋友。 在他脚底的甲板上，上百名形态各异面容丑陋的人形阴影怪物正忙碌地劳作，控制升降索和控制绳索，不停调整船帆的方向，轰隆隆的锁链声带动齿轮，大炮也调整好角度。 比尔点了一个看起来气势不凡的船员上来掌舵，因为他是夜歌号的船长，是团队经理，是最高领导，也是安排作战的总指挥！ 他居高临下地发号施令： “全速前进，抓住那条可怜的沙丁鱼！” 丑陋的怪物船员们便飞快地跑到两侧奋力划动船桨，还有两个身材魁梧皮肤皲裂的指挥者喊着口号，夜歌号在影痕中的滑行速度越来越快，散落在四处的黑沙在触碰到船身时被尽数吸收，聚集成团的黑沙被大炮轰碎，破落地飘零。 在夜歌号的追击和吸收下，人脸影皮再也无力挣扎，连那张邪恶诡异的脸都无法维持形态，只剩下半张意识模糊的脸在影痕中飘荡，怪物船员用长渔网捞起这半张脸恭敬地送到比尔面前，这只落水的阴影生物再也无法说出张扬的话，嘴巴重复闭合，像溺水的芦花鸡。 比尔拎起它的脸，用力拍打两下，测试它的反应状况。 “喂，醒醒了，我有事问你。”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诞生的吗，你的手下是你创造出来的，还是创造你的那个人创造出来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 坏脸 “啧，意识已经不完整了吗，需要返厂加工了。” 比尔将这半张人脸影皮扔在地上，它便很快与夜歌号黑色的甲板融为一体，当残存的意识落入船体，比尔很快给他做了一具全新的躯壳。 不过只有躯壳可能还不足以令它完全被比尔控制，老克利夫对人脸影皮的所有权就像打在它脑子里的印记，好在比尔本身就是阴影生物，他对阴影的了解在某种程度上早就超越普通的阴影巫师。 指尖在甲板上轻抚，比尔从船体内扯出一块闪光的片段用力向外投掷，蠢蠢欲动的怪物船员们纷纷开炮，比参加奥运会的射击手还积极，并在炮弹击中后欢呼雀跃。 新的意识很快对接成功，当人脸影皮再次睁开双眼，混沌的意识恢复清晰，一切都变得不同，它单膝跪在地上，左手抵住胸口，右手张开怀抱。 “主人，伟大的威廉姆斯·克利夫先生，请您指引我的道路，让我成为您的奴仆。” “啧，别叫我主人，我才不想当你们这种丑陋生物的主人，叫我船长。” “是，主人。” “” 比尔有些无语，他居高临下地坐在甲板上，所有船员都在做自己的事，熟悉着夜歌号的操作，小机器人们也在船上自由地奔跑着，在自己的授意下指挥怪物船员。 心中被点点欣慰填满，极端变话的情绪似乎也被这些慌张忙碌的场面平复。 他又向人脸影皮招了招手，让它来到自己身前。 “喂，你叫什么名字？” “主人，我叫做拜德菲斯，您也可以叫我坏脸。” “我说了，叫我克利夫船长！” “好的，主人。” “算了，随你喜欢吧。” 比尔收起骤紧眉头的脸，不再执着于称呼，虽然相貌丑陋，但这些阴影生物都是自己创造出来为自己服务的存在，望着这些傻乎乎的生物，他突然产生一种感觉。 这里，这艘船上，才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地方。 或许这里，才是家吗？ 比尔长出一口浊气，孤独的人最容易剑走偏锋，如果转身还能看到彼岸，岸上还有生命体与自己有着关联，那么所做之事也就不会那样不顾一切了吧？ 现在他已经查清造成威廉姆斯特殊心理疾病的原因，剩下的就是弄清楚自己被困在那片空间的原因，并且完全接手属于自己的庄园。 想要完全接受庄园，必须先完全接手老克里夫的巫术。 “坏脸，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关于庄园、关于老克里夫、关于你们诞生的秘密。” 比尔拄着右脸，眼睛盯着自己捏的人形在附身意识后向丑陋方向偏移的拜德菲斯，虽然比那些白痴船员看起来正经，但也只是不会吓哭小朋友的程度。 “尊敬的克利夫主人，我对纳尔多庄园的事情一无所知，关于您的父亲，他的确是我的创造者，不过我从诞生起就游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重复执行着附身落入黑暗的人类这种命令。” “你上一次见到老克利夫是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克利夫主人，时间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们不会死亡，也就不在意流逝。” 坏脸恭敬地低着头回答，在获得重生以后，它似乎明白了什么叫做意义，同时渴望着比尔能赋予它存在的意义，它和脚下那群蠢货不同，它是更高等的阴影生物。 “那么你的手下，那些从阴影里走出来的生物，你是如何控制它们的？” “它们与我本就同属一片黑暗，在黑暗中，强大的存在可以同化弱小的存在，就如同在您的暗影空间里，您对于我们的意义。” “我和那个胖子是怎么落入你们所在的空间？”比尔再次发问。 “这个我并不清楚，我们只是存在于空间的生命体，您的父亲才是空间主宰，就如同您的空间，只有您才有能力将它顺畅自如地开启。” “呵，你的回答还真是毫无内容，那好吧，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谢丽尔在哪儿？” 比尔换了一边脸拄着，他从坏脸嘴里问不出更多情报，看来它也不过是老克利夫创造的失败品，那接下来他还是要回到老克利夫的空间。 而那个埋在心底的疑惑，比尔觉得是时候把它拿出来了。 “谢丽尔？” “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儿，身边总是跟着几只丑娃娃，我妹妹。” 坏脸仔细回忆片刻，忽然有画面从它脑中闪过，连忙向比尔说出自己知道的情报。 “克利夫主人，我知道她在哪儿了，从你们落入空间后我就把全部注意力放在您身上，因为您是最重要的目标物，所以才忽略了将自己自己藏起来的谢丽尔大人。” “她就躲在一间屋子里，有巫术道具保护，我们没有伤害她。” “很好，一会儿你跟我出去，带我找到她，以后我会让你当夜歌号的主管，好好表现。” “谢谢克利夫船长！” 坏脸露出开心的笑容，它是这艘船上除了小机器人们最接近人类的生物，比傻呆呆的船员更享受指挥他人的感觉，这是类人的虚荣感作怪。 比尔满意的点点头起身，他不希望自己的手下全部无欲无求，没有难度的单机游戏玩起来索然乏味，不会作出反应的下属就只是消耗品。 在空间穿梭的暗圈再次浮现，比尔和坏脸重新回到另一片空间，黑暗从这里消失，残损的火光孤零零地闪耀着，映入眼帘的画面里好像有一只丑陋的怪物，那不是阴影怪物，是实实在在的拥有血肉和鳞片的怪物，而且这种怪物看上去有些眼熟。 但当比尔眨眼，那只怪物已经消失不见，只有约翰跪在地上，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找到自己的路了，看起来还是变身的能力。」 比尔走向约翰，坏脸跟在他身后，同样注意到了约翰的变化，想要提醒比尔什么事情，但很快被比尔抬手制止。 “胖子，恭喜你感受到真正的力量，不过我们没时间在这里磨蹭，你现在得背起你们家老板跟我走了。” “如果你还想活着离开这里的话。” 第二百二十六章 态度 失去黑暗的空间一片虚无，在坏脸的带领下，比尔和约翰等人进入用黑色砖块搭起的房子，谢丽尔正靠在墙上昏睡。 “喂，谢丽尔，醒醒！” 比尔轻声在她耳边呼唤，由于刚刚为了对付黑暗中的怪物和坏脸，他几乎烧光了阴影空间中所有衣物，连他黑色漆皮手套也不能幸免，要是再遇到更强悍的对手，他就只能脱自己身上的衣服烧了。 好在谢丽尔身边的娃娃似乎听懂了比尔的话，也认识比尔，主动拉扯她的衣襟。 在丑娃娃的晃动下，谢丽尔终于睁开明媚如晨光的眼眸，惊讶地看着眼前光景，慌张起身。 “哥哥！”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儿睡着了，这是哪儿，我不是应该在地下室吗？” 比尔摇摇头，似乎并不想回答她的疑问，反而严肃地看着她。 “谢丽尔，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老父亲是怎么死的，抱歉，我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但是我无法一见面就和你聊起这种令人悲伤的话题。” “唉？” 谢丽尔显然比刚才还要惊讶，比尔看不出她在惊讶什么，是惊讶自己不知道死因、惊讶她忘了说出死因、还是 “哥哥，关于父亲的死因，我还以为你不会在乎的，不过那场意外的发生我们都没想到，巫力失控导致爆炸，除了脑袋剩下部分全被炸成粉末，我就把他早就准备好的遗嘱寄出去了。” 她拍拍裙摆上的灰尘，说的有些随意。 “是这样啊，谢丽尔，谢谢。” 比尔不再追问，他现在可以明确谢丽尔惊讶的原因，威廉姆斯和老克利夫的关系在他的母亲遇害后便尖锐如冰锥，这件事谢丽尔也清楚知道，因此对老克利夫不闻不问大概才是在谢丽尔印象中她哥哥会保有的态度。 而且看起来她同样不喜欢老克利夫，与远在天边的哥哥相比，那个整天埋头于巫术试验的男人似乎更令人难以忍受。 “那我们就尽快离开这里吧，这里是他的陷阱，我们不小心掉下来了，现在要寻找离开的办法。” “嗯，好的！” 谢丽尔没有任何怀疑地跟在比尔身后，这让比尔也很难继续产生怀疑谢丽尔的心思，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儿，但她对威廉姆斯的感情非同一般。 他们离开黑砖房，可现在坏脸也不知道他们该向哪个方向前进，但它忽然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背叛这种事对阴影生物来说或许只是意识主导发生偏移这种程度的改变，但对于人类世界而言，背叛意味着情感的崩溃、仇恨的萌生、意味着不可恕饶和一切结束。 “坏脸，你还记得以前掌控你的命令从哪个方向传来吗？” “那、那边” 坏脸颤抖着指向一边，那是压力传来之处，另一只手拼命擦拭额头处流淌的黑色汗滴，失去水分令坏脸看上去像晒干了的茄子，皱皱巴巴。 “主人，请让我回到您的空间，他发现我了我、我会死！” 当影圈浮现，坏脸一头扎进阴影，落荒而逃。 “比尔，你的手下真没用。” 约翰难得嘲讽起来，看来在的到新的能力后他的胆子也变大了，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比尔没有反驳，只有谢丽尔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丑娃娃们跑到约翰脚下对他的脚踝拼命捶打。 带着虚假笑容，约翰一脚踢开这些娃娃，还向谢丽尔走去，比尔横在他身前。 “好了，先找到出去的办法重要，我必须在来不及前赶回布里特斯，你应该不会和小姑娘一般见识吧？” “当然，当然比尔，我们可是同命相连的伙伴。” 约翰笑嘻嘻地转身离开，谢丽尔躲在比尔身后冲着胖子做了个鬼脸，她不喜欢这个男人，目光中充斥着虚伪狂躁，如果不是哥哥在身边，她一定会好好教训这个满脸流油的家伙！ 他们继续朝着坏脸指引的方向前进，比尔再次看了看手表，指针的角度没有任何变化，这意味着现在他完全不知道外面过去多久。 墙壁和房屋渐渐消失在身后，当他转身，那些建筑物便如同展列在一个平面上的透视画面，真假虚幻交融。 比尔时刻关注着四周变化，他不相信这行人会无端落入空间，而且那个将自己绑在架子上的人偶明显想要做些什么，透过那个人偶，比尔甚至能感受到它背后传来的疯狂和冰冷。 「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和粉身碎骨的**就能判断男巫的死亡么？这种说法显然很不负责。」 「那他究竟藏在哪儿？」 想到这里，比尔骤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比尔，你走不动了吗？”约翰好像有些兴奋地问道，但他显然没有背着比尔走下去的意向。 “不，我们不需要继续走下去了，这只是在浪费体力。” 比尔勾起一抹晦暗不明的笑容，瞬间化作一道阴影如闪电般绕过约翰脚下，锋利的暗黑刀刃刹那间划破压在约翰影子上的菲特老板影子。 噗嗤！ 在影子被隔断之处嘣出大量血状物，约翰还未来得及反映发生在自己脚下的事情，密密麻麻的斑虫忽然从炸开的影子处疯狂向外爬走，约翰的喉咙不自觉上下起伏，身体瞬间打了个寒颤。 蠕动的虫子渐渐汇聚成人形，但人体的表面并不是光着洁的皮肤，一节节的蛆虫扭动着它肥大的身体缓缓从布满孔洞的手臂和胸口爬入，只留下凹凸不平肿块遍布的皮和如芝麻穿过毛孔的黑色颗粒 约翰忽然尖叫着扔下菲特老板落荒而逃，万能的神啊，这场景可比被捣毁的蚂蚁窝里面的蚁后变成怪物还恐怖！ 而且那东西一直藏在自己身边吗 或许我还、我还背着它走了 “**！” 约翰逃到远离那东西的地方，不顾其他人的眼光疯狂撕扯自己身上的衣物，他又划亮一根火柴，几乎贴着皮肤从脚底开始检查自己身上是否沾染了那种令人作呕的肥大蛆虫，四周渐渐弥漫起烤猪毛的蛋白质味道。 比尔只能挡在谢丽尔和约翰之间，防止她看到丑陋的身体。 第二百二十七章 荒芜     .     虽然将谢丽尔挡在身后，比尔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布满虫洞的人形，色盘调至黑白紫绿，像变色龙凹凸不平的皮肤，更像是邪恶的载体。     比尔没有等待boss成型以后再和它一对一单挑的习惯，他在那东西尚未做出进一步动作时已经高举散弹枪射击。     砰砰两声枪响，金属碰撞，硝烟散开，黏糊糊的体液在身体爆开，空气中弥漫起酸腐味道。     紧接着嘲笑声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利刃于脚底升腾翻滚，毫不留情的攻击一如来势迅猛的猎豹割断比尔衣物，令他看上去狼狈不堪。     “哥哥！”     谢丽尔焦急地跑到比尔身边，丑娃娃也将他包围，动作与谢丽尔如出一辙，只是那些面无表情的娃娃在这个角度下，由内而外散发出不详的气息。     比尔抬手摆了摆，打起十二分警惕，虽然攻击消失，但那东西也不见踪影，他知道那东西就在身边。     “离我远点，它的目标是我。”     “可、可是，哥哥，你受伤了......你在流血！”     谢丽尔突然尖叫，不过这尖叫声一点都不刺耳，她从衣服上撤下棉布小心翼翼地系在比尔手腕，浓色血浆顺着比尔苍白修长的指尖滑落，比尔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     “啊，你说这个，没关系，我对疼痛的忍耐力很强，不过那东西能伤到我，果然不是一般的力量。”     “要是力量没有被它封锁就好了，但现在为了节省体力我暂时只能等待它先出手。”     比尔自言自语地解释，脚下的阴影渐渐蔓延，黑色扭曲的枯木上长满眼球，肆意生长，只是比尔紧紧握住深彻的伤口，血浆浸染布条，他却在感受布条带来的温度。     然后迅速推开身旁女孩。     “！”     深潭一样的波纹从脚下向外扩散，寒气瞬间扩散到脚踝，一阵狂躁不安从比尔脑中飞过，犹如在大海上扫过的龙卷，将比尔努力镇压的情绪全部从龙卷风底抛掷天上，他也理解约翰被坏脸蛊惑的原理。     每个人身上都带有的原始的恶，原本它们安静地潜伏在阴暗洞窟如毒蛇般伺机待发，此刻却被那压缩了狂躁的寒冷从荒芜的黑暗倾势压倒。     平稳的情绪骤增锐减，对周遭所有的兴趣迅速泯灭，看着片片黑色荒芜的世界，他竟然悲从心来，眼眶酸涌，仿佛丧失了一切生存的意义。     诡异的画面在脑中浮现，思维变得迟缓，比尔想集中注意力应对当下的困境，但胜负欲也好、生存**也好、探索**也好，所有身为人类最原始的驱动力都被诡异的力量击垮。     他突然倒地，倒在荒芜的旷野，一切已了然无趣......     ......     当时空感消失，人们只能凭借器官感受着流逝，当比尔仿佛经历了漫长世纪的摧残时，在其他人眼中，才过去一秒。     约翰看到黑纹至下而上地卷过那个男人，一切就结束了。     他停下手中拍打虫子的动作，死亡随时降临的危机感令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警觉上，但那东西对约翰没什么兴趣，它再次出现，耗费了更长时间来重塑身躯，站在比尔约有三米远的地方。     如果单从轮廓上来看，它的脸型与比尔有三分相似，但五官却和谢丽尔相近，脸上完全没有比尔与谢丽尔那种不足二十岁孩子的清涩感，看上去久经沧桑，布满皱纹。     但它苍老的脸还不是令约翰难以接受的地方，在那些虫子蠕动了很久终于平静下来后，它脓肿的皮肤依旧比月球表面还要恐怖，盯着比尔的眼神也不像是人类能够拥有的目光。     它的目光中充满复杂。     “父......”     谢丽尔想要跑到比尔身边，但未成形的怪物一直令她深有忌惮，尤其是她的娃娃们，全部瑟瑟发抖不敢上前，这种威慑就像丛林中的巨蟒与老鼠，绝对不是勇气能克服的。     “呵呵，谢丽尔，好久不见啊......哦，不对，是你对我好久不见，我可是天天都能见到你呢。”     “想必你看到我这副样子，应该被吓到了吧，谢丽，不用怕，爸爸不会对你作什么，只要你乖乖的......”     它猛然抬起似笑非笑的脸，身高足足三米，声音从身上皮肤上虫子窜入的漆黑的毛孔传出，就像不断被吹响的大号卡祖笛，声音扭曲又怪异。     谢丽尔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嗓子里仿佛卡了一根鱼刺，只想逃跑。     在她印象中的那个父亲形象，虽然早就塌了，却还不至于扭曲成这种丑陋阴暗生物的模样，它已经不是人了。     “很好，就这样待在原地别动，我只是找你哥哥有事，你可是我女儿，你是我女儿，我怎么会动你......”     它喃喃自语，慢慢走向躺在地上丧失意识的比尔，拉起他的右臂向前拖行，黑色石块从深潭一样的地面浮现，由石砖搭建的操作台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比尔被它固定在操作台上，一盏明亮的冷光灯打在操作台斜上方，令比尔的影子清晰可见，又用黑色石铐锁住他的四肢和头，拉起数根黑钉插入身体，将**与影子同时固定。     这种手法与比尔第一次被锁住时的手法同出一辙，不过这次的封锁更加牢固，就算比尔醒来也绝对无法挣脱。     它又挥挥手臂，一排黑色的木架子从低地升起，上面摆满千奇百怪的工具，大部分都是细长绽亮的黑色弯头管钳、组织剪和不同规格的镊子，包括弯头缝合针和细线。     在木架子最上方还有许多装满不明液体的瓶瓶罐罐，它数了数瓶子，终于找到一瓶装满诡异色彩的玻璃瓶，转身将要使用的东西放在一张大号铁托盘上，又拿出软管针头，眼中竟流出一丝紧张与谨慎。     “您、您到底要做什么？”     谢丽尔颤抖着靠近，同出本源的力量和臣服心理使得她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但她还是倔强地移动，因为她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只有自己才能救他。 <sript></sript> 更新情况说明     最近断更严重，抱歉。     其实从几个月前右手拇指就开始疼，到现在整个右胳膊、右肩疼得很严重，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因为前段时间也在忙各种各样的事，心里也很烦躁，没去医院做彻底的检查。     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在单位用电脑打字，回家了天天用手机码字导致的酸痛，然后最近又买了新电脑为了方便在家里写小说，也休息了很久，但右臂的症状完全没有好转，而且有加重的迹象。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我在右侧腋窝发现里面长了个小节，现在大概有一个指甲盖这么大，可能是淋巴结肿大，可能是腺体增生，纤维瘤，也可能更糟糕一点，我还没去医院检查，不过最近会去做个全身检查，确定一下具体是什么情况，然后安排手术还有其他的事。     所以没办法维持更新，可能直到在这本书写完也只能这样断断续续的发上来新章节，非常抱歉，毕竟写书只是我的爱好和兼职，每天熬夜写小说真的会给身体造成很大负担，我妈最近也查出甲状腺瘤，需要做手术，感觉真的是身心俱疲。     怎么说呢，病痛说来就来，希望各位都能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健康，平时少熬夜，按时吃饭睡觉，多做运动。     不会太监，但是按照现在的速度大概会写的很慢，只能这么和大家保证了，对不起。 <sript></srip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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