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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英雄联盟》 第一章 穿越生死 傍晚，残阳，撕裂的卷积云层挂在远端，灰败的天空预示着另一场雨，空气中渐渐有了潮湿的气味。 一人肃立在这座桥的最中段，双臂挺直，手抓在扶栏上远眺黄昏。 地平线在这高桥上似乎也稍稍拉近了些距离，极凉的晚风吹着他颈项间一条丝质领带，拖曳着一角扬在脑后，疯狂的悸动着。 他收回视线，凝视着汉白玉桥栏上那些年代久远的浮雕图案，却像极了青面獠牙的猛兽，口角桀桀怪笑着，似乎在嘲笑着那即将要做的傻事。 轻轻的将皮鞋脱下，归整，并拢，头前脚后置放于护栏下，把粽布挎包捏好四角紧随鞋边，包里有手机、钱夹和车钥。 摘下腕间的手表，端端正正的置于鞋上。 长吸一口气，紧紧地抓住栏杆，他笨拙的爬上去，翻过栏杆，喘着气，颤抖着手臂，缓缓地反坐在桥栏之上，随即一阵令人眩晕的恐惧感猛袭，使他不敢向下看那急速奔流的江水。 一个在桥上正拍摄晚霞的摄影爱好者，早早的注意到他的特别，此时看到异变后立即放下手中的相机，向着远处大声呼救，守桥士兵从岗亭中闻讯奔出，正向此处迅速接近。 死死反抓着栏杆，紧抿的嘴角剧烈颤动着，此时的他怕的要命，脑中不受控的掠过一幅幅溺死者可怖的惨状。 那些窒息、扭曲、浮肿的脸令他泛起阵阵恶心，与生俱来的强烈的恐高症状，使得他感到心脏如鼓槌击打，积攒了许久的那股气力正从他身上慢慢剥离。 “别做傻事！”接近的守桥士兵向他大声喝道。 大桥的车道上此时已有数辆车停在路边，司机们摇下窗子打开车门，奇怪的远远瞧着，而人行道也即将围起了人。 也许真的是件并不值得的傻事…… 他犹豫不决，脚尖颤抖，心念连转，但随着身后那部相机轻轻发出的脆响，他感到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一阵刺痛，随着众人的惊呼声中，他松开手臂，直直跳了下去。 ...... 他醒了过来..... 眼前漆黑一片，虚无一片，周围寂静无声，像是从未发生，从未开始，从未存在。 随后，陡然间身边似是有了动静，开始能听到声音，那是比虚无寂寥稍稍令人欣慰的细小的几不可闻的微声，而微风拂面，他开始察觉到皮肤的凉意、血脉的跳动、心脏的起搏、眼帘的颤抖。 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视野中仍是灰色，淡淡的黑，一切都还模糊不清，前方似乎有几处光影，而他终于发现自己是平躺着，身下是软软的青草，因为他开始闻到一丝属于嫩绿的芳香。 努力试图辨认着，全身无力，更无法坐起，甚至手指也不能蜷曲。 当眼睛逐渐适应，那些点辍的光影就终于清晰，也许是夜灯或是烛光，是人造的光源。 身边能听得清溪水潺流，树叶沙动，远处则有更多复杂难辨的声音，似是欢腾喧闹的圣诞游行，又似是悠扬清脆的羊笛在吹奏的一首夜曲。 缓缓的，他觉着身体的各种机能已逐渐恢复，像是灵魂终于入了窍。 他抬起手臂，奇怪的看着一张并不熟悉的白皙手掌，呼出一口气，手臂上那些细细的浅黄色的汗毛即歪向一侧，一阵酥麻感从臂端隐隐传来。 转动着那张手掌，发现纤细修长的手指，指甲修剪的整齐干净。 用手指触碰脸颊，却从指尖传来的陌生，让他立刻察觉到，这是一张从未触碰过的脸。 大惊之下，他努力的试图坐起，并在多次尝试后终于成功。 在微弱的光源下仔细检视着身体，好奇的看着这副手脚长大，小腹平平的躯壳。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汗衫，上面写着些古怪的文字，下身穿一条深灰色的短裤，脚边有一条不知什么材料所制的薄毯。 紧张的发现过去的残影似乎已完全消失，只有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还提醒着过往的存在，之后他突然惊恐的想通了眼前这一切的环节。 ……他的意识已在一具陌生的年轻躯体中。 此刻，一切可以想象的到的疯狂念头瞬间包围着他，令他思绪大乱无从思考。 他只觉得呼吸急促，几乎要喘不过气，而这寂静的草坪四周，虽是人影绰绰，却无法在眼中汇出一个焦点。 他害怕极了，未知的恐惧感让他几乎不能自已，他试图回忆出坠河后所有细节，并推演目前身处的局面，但这一切都因恐惧而变得徒劳。 缓缓起身，四周的景象却在这一刻变得如刀锋劈开的碎片，向着各个方向四散飞逸，柔和的光接着撒满了一室，他所站的区域，突然间变成了一间四四方方的房间。 房间不大，竟形同卧室，屋顶四壁和地板似乎用的同一材质，只从内部发出晶莹柔和的光。 刚刚所躺的草地现在却是一张床的模样，他瞥见床头有一个奇怪的物件，像是一根老式的汽车档柄，圆球状的根部发出比四周更亮的光。 他试探的伸出手去摸那颗球，却陡然间异像突起，四面的光线瞬时黯淡下来，他发现自己突兀的站在璀璨星空下的山峰上。 他的身前是绝高的峭壁，远处是一座都市的瞰景，点点绰绰的城市之光和那些萤火虫般缓缓移动的车流，使得他稍稍松了口气，这调和了他对未知迷茫的情绪，但耳朵里传来的那些若隐若现的喧嚣声却又让他再次纳闷。 第二章 慈母乔安娜 前方一阵轻响，在夜空中的一角，切出一道门的模样，紧接着璀璨星辰的夜景被驱散无踪。 从那扇门处进来一个中年女人，她睡眼惺忪看着哑口无言的重生者，微微叹气，神情既有责备也有怜惜。 女人穿着睡袍，精神萎顿却仍能看清那对大而有神的眼睛，她有着红褐色的短发，微胖的脸庞和健康的肤色，然而淡淡的年纹也已爬上了眼角，她个头不高，身体却相对匀称，叹口气后，随即和声悦色的说了句什么，他听不明白。 她抱着手臂，看起来在等着他回答，他立即明白她一定是与这具躯壳的真正主人有着某种联系，而此刻他毫无缘由的占据它，像一个不发一言而豪取强夺的强盗。 他觉得现在要说点什么回应，但直觉却告诉他最好现在闭上嘴。 他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女人脸上的更添怜惜，她走到近前，伸出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摇了摇头，继而用手轻抚着他的脸颊。 “……乔尼”女人说了句什么。 这次他能听懂，曾经的创业让他在海外驻扎了一年，可以和生意伙伴流利的用英文探讨各类问题，他的发音也接近标准。 但接下来的话，他又听不真切，”……夜”“睡眠““……需要……” 她的话中夹杂着英文和其他的什么，甚至还有汉语，这令他奇怪，但却终于明白对方是想让他继续休息。 他不敢冒险，虽然心中有无数桩谜题，却只能忍耐着回到床边睡下并闭上眼睛。 他察觉到绒毯被轻轻的盖上身，温暖的手指在他耳畔抚动发端，当女人再次轻轻走出房间后，天花板上又呈现出一片繁星。 他缓缓睁开眼，盯着那些星星。 “乔尼。”他轻声对自己道。 你是谁？我又是谁？这是哪儿？天堂……难道就是这样的？ 他默默的胡思乱想着，很久很久后，他睡着了…… …… 绿叶植物在恒星米伽的照耀下，光合作用强于植物呼吸，暗叶植物则在恒星梅斯特拉那若有若无的紫色光线下，做着完全相反的事。 绿叶植物在日间转化二氧化碳与水，从而释放出大量氧气，暗叶植物反之，在米伽的光照下无法产生光合而只能呼吸，它们吸入部分氧气，释放二氧化碳。 而到了奇连的星夜，这种植物生存规则将调换角色。 梅斯特拉那神奇的紫色光线可以让星球上的暗叶植物在夜间进行光合，以使得奇连的空气中富含了大量的氧。 --银盟教育委员会高一《中级植物》课本 …… 乔尼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真正的醒来，他在一阵甜香中睁开双眼，缕缕暖阳透过参天巨木的枝叶映射在他身体的周围，他身处森林之中，四周有动物的欢啸和鸟的鸣叫，隐隐约约，层次感十足。 这些逼真的幻象到底是科技还是魔法他一概不知，然而最大的疑惑却不是这些，他想知道那个曾经的自己怎么了？这是在哪儿？而这个占据的躯体到底是谁？ 他爬起来走向那扇隐蔽的门，果然眼前巨木的底端飞快划出一个缺口，他于是走了出去，任由身后的景象收敛消逝，变为一间几乎空无一物的房间。 门外是一间极普通不过的长厅，家具陈设并没有如想象中般的古怪，却与他所熟悉的那个世界的普通家庭极为相似。 乳白的墙壁，红棕色的各式橱柜格架，厅的居中是一长条布艺沙发，正前方摆的晶亮的玻璃茶几纤尘不染，一角是精致的小圆桌和短背方凳，墙壁上则随意镶嵌着生活相框。 乔尼盯着其中的相片一幅幅依次观看，昨天夜里那位面容柔美的中年女性，几乎在每一幅相框内。 她总是满脸笑容，很上相，看得出年轻时是个长得不错的美人。旁边的几幅有一名相貌不俗的银发男子与她的合影，其他的则都有那名男孩，每幅照片都见他都拘谨的紧紧拉着女人的手。 男孩长的很秀气，但在所有的照片里，他始终保持着同一表情，无精打采又紧张兮兮，眉眼间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乔尼顺着墙壁一直看到最后一幅，那男孩已然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而在镜框反射里，他看见了这个男孩，而男孩也正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 “乔尼，宝贝，你起的很早么。”乔安娜手中用防烫手套拿着热煎锅，在客厅里发现儿子傻傻的站在镜框前。 他被那鬼魅般的镜像惊吓坏了，然而当他听声转身，面容惊悚的瞧向乔安娜，模样就像一个刚刚打破玻璃而不知所措的孩子。 乔安娜在心中叹口气，把一片做好的笑脸煎饼放进小圆桌上早先摆好的餐盘里，她拿着锅子正好走开，想了想，又回过身用餐刀把煎饼上的那副笑脸的嘴角划的更开，看起来更开心点。 “驴月已不剩下几天，再接下来就是‘降落日’，你爸爸也许会从普星回来，给你带有趣的礼物呢。”她轻按墙壁冰箱，从弹出的冷藏去菌格中取出蛙奶和一支漂亮的杯子，再满满的替儿子倒上。 她一转身，发现儿子还站在原地发楞，眼睛紧张的盯着她。 “又怎么了，宝贝？”她放下蛙奶盒把儿子拉到桌前坐下。 “是昨晚没睡好么？”她问，然而乔尼并没有回答。 “是美琪又在学校欺负你了么？”她耐心的接着问，一边从盘子里切了一块煎饼，用餐叉喂在儿子嘴里。 乔尼毫无表情的咀嚼着，过了一会儿，缓缓的摇了摇头。 “小兰赛尔，对不？你一直很怕见到他。”乔安娜用指头刮着儿子的鼻子。 乔尼过了一会儿，缓缓的点头，又缓缓的摇头。 乔安娜不疑其他，只是继续在心中叹气。 羽神对每个孩子都一样宽大，她在心中默默祈福道。 乔尼对中年女士的话听懂了一半，成年人的心智如今在一个孩子的躯壳里，而显然这个孩子还有身心方面的某种残疾，这样的事是如何发生的？为什么？有何意义？而这里究竟是哪儿？ 他任由乔安娜喂他吃着早餐，看着这个慈和的女人一点点从煎饼的四周切取，把那副夸张的笑脸一直保留到最后。 第三章 两枚太阳 乔尼被母亲领至门外，他不禁傻傻的盯着蔚蓝长空中高挂的两个太阳。 它们之中，大的那颗呈白色，看上去要大过他所知道的那个太阳的两倍，而小的那颗则是紫色，它令人惊奇的散发出迷人而妖艳的湛蓝光芒，两颗太阳之间有一道细细的线相连，细线两头一边是红一边是黑，似是一条诡异相连的脐带。 “乔尼，别再盯着梅斯特拉，那对你的视力可没有任何好处。”乔安娜柔声叮嘱儿子，一边把整理好的书包丢进卡里赛昂飞行车里，并合上了储物车门。 “再不赶紧，你上学就要迟到了。”她和颜悦色的提醒道。 乔尼有些魂不守舍的转过身，随即被乔安娜飞快的推进飞行车后座。‘ “30奇里的距离，半个标准时的路程，我们可没有任何可以浪费的时间。”乔安娜替儿子打开安全光束，又使力拉了拉那条斜跨过他胸口的光带。 “一切就绪。”乔安娜飞快的坐进驾驶位，并系上她的光束。 “土士兰枢纽，查尔斯顿。” “谢谢。”她想了想，临时加了一句。 “是的，夫人。”车内响起一个动听的声音，而原本悬浮的卡里赛昂飞行车此时飘动起来，它在空中先急急的转了个弯，然后顺着小山间的坡道极速冲往山下，转眼就没了影子。 …… 飞行车没有车轮，却与地面始终保持一定距离，带着轻微的音啸，由乔安娜家住的小山上下来，先是在一条发亮的小径上行驶。而在小径的两旁，则是一望无际的农作物的海洋。 完全自动驾驶的会飞的车子，这可的确有趣，乔尼收敛心神，已从刚才无比震惊的情绪中缓了过来。而外星也好，地球也罢，很多常识性的思维如今不得不抛在一旁，连身体都可以更换，意识都可以驻留……换句话说，当不可能已成为可能，又还有什么是必须坚守的呢？ 他耸了耸肩，只是好奇的看着车窗外，眼前倒退的景物如飞，而这黄色的汪洋，一眼竟是望不见边际。 “知心麦，第六代改良品种，温知城伟大的特产，只有奇连的土壤和行星的环境特性才能种植成活，武皇星系一多半人类都靠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养活，你爱吃的蛙奶蛋糕和笑脸煎饼也是用它们作为主要原料。”乔安娜用手指车屏上做着一天的行程，看到痴呆儿子对窗外的关注，就又把这些重复了许多次的常识又再次描述。 “温故知新城西边的这块作物区域，一直是你外公家的祖产。”乔安娜紧盯着车屏，查询着查尔斯顿提升中心给她发来的教学简报，她满意的点头，因为功能课教师雪莱.多米尼克如期发布了本周的教学计划，她于是打开文档仔细浏览着。 “奇连的一多半人都是吃我们家粮食长大的，这话在你史蒂文舅舅的嘴边可常挂着。”她在雪莱的教学计划的评价中打上一个笑脸并发送出去。 “但恐怕奇连的所有人都不会同意他这种说法。”乔安娜敲打着屏幕，轻声笑了出来。 贤惠的妈妈随后在忙着在为儿子订学校中午的餐点，而她前面的这些话，乔尼却听的一半明白一半糊涂。 他只听出其中的几个熟悉的词汇，还根本无法辨识他们所代表的意思，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里和地球绝不是毫无渊源。 他打定主意，闭紧嘴巴，只是默默的观察。 …… 等乔安娜忙完儿子学校一天的在线日历表，卡里赛昂飞行车早已远离作物区，它即将进入主干交通网络，在道路接口停下。飞行车等待了数十秒，并最终与淡红色的引导光束成功连接，由此开始，它开始以令乔尼咂舌的惊人速度，向着温故知新城的另一角疾速飞驶。 “瞧……瞧，陆上先知号，你最喜爱的飞船，它可是温故知新城的骄傲。”乔安娜手指着前方，那里有巨大空阔的飞行港和一艘大的几乎覆盖整个港口的飞船。 当飞行车终于顺着道路驶过那片钢铁之云，乔尼张大的嘴都已快合不上了，高速通路上悬浮的，也只是那巨大飞船一角，但已把上空几乎完全覆盖，米伽白色日照的辉光被它严严实实的挡住，车内暗了下来，卡里赛昂内的遥感装置随即将阅读灯打开。 乔尼扒着窗户上向外观察，他看得很仔细，因为这种只在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如真似幻的画面，如今就在眼前。 车窗外，只见人和无轮悬空的作业车辆像蚂蚁一般在这艘巨舰下忙碌着，巨舰的底部则闪烁着星罗密布的各色奇异流光。 极目眺望，在视线所能及的远处，雨云般的舰体下缓缓的落下了一座巨大的引桥，各种运载物资的载具排着长长的车流，正在鱼贯进入。数人高的大型载具在舰体下如同蝼蚁，让乔尼不禁暗自揣度这艘飞舰的实际大小。 他眼睛眨也不眨专注盯着窗外的景象，乔安娜自是看在眼里，不由也觉奇怪，心道今天乔尼这是怎么了。 以往陆上先知号也曾经有过因为某种原因，不在奇摩立扎空港，偶然返回地面补给的经历，那几次他喜欢是喜欢的，只不过因为集中力总是涣散的缘故，加起来也没有这回看得这么专注。 当然孩子能突然对事物产生浓烈的兴趣是极好的事，特别是对乔尼这样的病症来说，积极的正向的肯定的甚至情绪化的举动，都预示顽疾有松动的迹象……至少天使城的那几位著名的专科医生们都曾这样说过。 乔安娜心思转到这里，就禁不住又惊又喜，她看着后座上依旧一脸茫然呆望着远处的儿子，陆上先知号那巨大的舰体正在向车后逐渐远离，此时米伽温暖，一缕阳光业已耀上母亲的眉梢。 第四章 智商推销员 繁忙的温知市交通网络正是一天的高峰时刻，散居在温知市郊外，成千上万各行各业的上班族们，此刻正开着他们各式的飞行车辆拥向市区。 如此巨幅数量的车辆在引导光束的的统筹管理下，有条不紊的高速行进着，它们速度一致，车与车的间距毫厘不差。 单一飞行车辆在接入时给予目的地，通过终端复杂的运算，各枢纽模组在极短时间内增加行进诸元，导向光束随即安排绝佳路线，并且模组每时每刻都会与车辆保持同步，以防有新的目的地改变的指令出现。 乔安娜的飞行车从整座城市的边缘处划过，在布局空旷的东郊飞速行驶，导向光束的速度峰值已经相应提到最高。 当母亲用手指点下最后一笔确认，为她自己在’加乐瑞综合中心’两个奇时后订了一节有氧塑身课程之后，红色的卡里赛昂则在此时悠然而止，缓缓的经过一栋宽阔的建筑旁并停了下来。 温知市郊东部地区植被丰富，绿意成荫。大片大片高大的冬青和连香树蔓延在道路两旁，像是进入了阔叶雨林一般。查尔斯提升中心两层楼的平矮建筑，则被一片青冈和茂密的杜仲树从包围着，像是隐藏在万千树海中的驿站。 乔尼跟着乔安娜，眼中透着强烈好奇的看东望西。他此时吃惊的发现，提升中心的铭牌边，一部像是投影仪般的设备，正投射出一个与真人大小相当的全息人像，那人手势飞舞，口中唠唠叨叨，似乎是在不停的向进出中心学生和家长们做着广告。而在投影附近，一具桶式自动清洁设备伸出沾满了洗涤剂的长柄毛刷，正在努力试图擦去地面的涂鸦。 ‘让赛博人都见鬼去！’ ‘不能让该死的机器附在耶神的子民身上！’ ‘曾经的恶魔决不允许重归！’ 看着这些未被擦去的涂鸦，其间竟夹杂着汉字和英文，乔尼大致能看得懂字面意思，却完全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他正在愣神间，那个投射出的全息广告人，已经在对乔安娜绘声绘色的宣传它的产品。 “让您的孩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吧。”他的声调极具诱惑力。 “乔尼，劝劝你妈妈！”他喊着乔尼的名字，但显然仍是在和乔安娜说话。 经过全息投影时，乔尼奇怪的观察着这具幻象，然后紧随着无动于衷的乔安娜径直而过。 “菲比，上次和您谈的很愉快，请再次了解一下我们’希望永存’公司的益智产品吧。”全息广告人此时已略过了乔安娜，转而向乔尼身后不远处的一位母亲努力推销。 此时在查尔斯顿中心门厅的走廊上，一位穿着打扮极为绅士的推销员见到乔安娜母子，连忙整了整颈项的领扣并迅速的接近。 “有些日子没见了，肯特女士。”他礼貌并声调柔和的向乔安娜打着招呼，那动人的磁性声线简直让乔尼要回头看看全息人偶是不是走出了投影机。 “我不觉得有什么要谈的必要，韦斯特。”乔安娜脚步不停，似乎想绕开推销员。 “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女士，PDC上个月已经初步通过了修正案，奇连与普罗维斯敦上，精英化的推动进程正在如火如荼。”他认真的说道。 “那又怎么样，银盟民政委员会的每个重要决定都该由公民投票不是么？但我可从没收到任何选票。”乔安娜不高兴的道。 “投不投票我想结果都一样，女士。”韦斯特带着谦和的职业的微笑。 “你永远不知道羽神所站的角度，韦斯特，你们永远不会知道。”乔安娜对他说道。 “是的，肯特女士，但’希望永存’公司正做着一件极富前瞻，我是说未来任何人都会认同的事。”推销员显然并不想聆听乔安娜的言辞，他极夸张的挥舞着手臂，试图向对方描绘一个动人的观念。 “‘永远不让您的孩子输在起跑线后’，亲爱的肯特女士，这是作为一个母亲来说，亘古不变的真理。”韦斯特用’希望永存’的广告词来表达着观点。 “只需要一些初级的诊疗，做两个简单的测试，我们就可以为您定制最适合小乔尼的助手装置，几个月的练习和习惯，他就会变得和其他孩子们一样。” “这不正是您所想要的么？”他期盼的盯着乔安娜。 “在脑袋后面加一个铁箍么？让所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伤害他么？”乔安娜对他的推销早已不耐，此时不禁大声质问道。 “我们也可以。”推销员韦斯特连忙用手指在半空中划着圈，“采用内嵌式……”他脸上堆满笑意的道。 “见你的鬼！”乔安娜已不想再说下去，对他摆摆手绕过他离开。 “为乔尼想想，女士，以后这所学校会因为没有生源而停办的……”韦斯特在她身后大声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生的孩子，我负责到底！”乔安娜头也不回，乔尼则自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该死的耶教徒。”韦斯特不为人察觉的小声咒骂着，他晃动全息手表在眼前展开资料，咦了一声又自语道：“怎么又是羽神信仰？” 推销员不解的摇摇头，在眼前的全息面板上重重的打了叉，毅然决然的删掉了乔安娜的资料。 …… 当乔尼随着乔安娜在晚间时分再次回到城市南郊，在峡间谷地的家中，母亲乔安娜戴上光束围裙开始做起晚餐。她哼着小调，在家庭整体厨房器具的帮助下，食物烹制的速度快的惊人，只一会儿的功夫，一盘盘可口的热气腾腾的饭菜就已摆满了小圆桌子。 “今天在学校里还顺利么？”乔安娜用刀叉削了一根奶酪蛋白棒放在乔尼的碟子里，一边仍然跟着客厅里轻柔的小夜曲哼着调子，只要在儿子身边，她心情永远是那么的好。 乔尼低头吃着盘子中的食物，听她问起，只好微微点头。而母亲用万能餐具不费力的掰开一个冲溪蚌，把其中最肥美的肉尖挑给他，乔尼看了看，心中虽然不愿尝试，也只好不动声色的吃了。 “学校就像大家庭，就和你外公家一样，永远的宾客满屋，而班级就像咱们家，每个人要互相尊敬爱护。”乔安娜温言向儿子说教着 “今天有没有交到新朋友呢？”她接着问。 乔尼再次微微摇了摇头，听着乔安娜亲和的像对幼儿一样对他说话，让他自从来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感到一丝滑稽和失望。 第五章 美琪的游戏 事实上乔尼这一天过得还算总体不赖，查尔斯顿提升中心没有想象中的可怕，但也并没有像乔安娜所说的那样坐满了人。 乔尼所经过的每间教室都显得空空荡荡，他所在的青少年组提升班，数来数去也只有十几个人，除了和他年纪相仿的几个少年外，还有几个低龄孩童也莫名其妙的混在其中。 一天下来，除了上了两堂很有趣的景观课，还有大量的自由活动的时间。 而在最开始，每个青少年在乔尼看来都显得安静而友善。他们脸上虽然缺少了一些神采，但在没上课之前，也都是在各忙各的，没有人特别在意他的存在。 他们大多数在手腕佩戴的手表上玩一种逼真的全息游戏，只要老师不管，就打枪的打枪，开车的开车。 如果不是美琪.拉米瑞斯后来发生的事，乔尼简直差点把这间教室看作是个挺正常的初中班级。 明显比乔尼小着几岁的美琪.拉米瑞斯穿着蓝色绣花边的天鹅绒裙子，栗色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小姑娘面容秀美，语气轻柔。 她在乔尼刚进教室时就盯着他偷看，直到母亲乔安娜和班主任夏雪莲老师打完招呼，亲了亲乔尼的脸颊走出教室后，漂亮的美琪就端着和她容貌一样漂亮的一个亮漆茶盘，和几个洋气的白玉瓷杯来找乔尼。 “想要和我一块儿玩茶会么？”她的求恳几乎让任何人无法拒绝。 那时的乔尼正无所适从的观察着教室里的环境，楞了一会儿，终于明白意思点点头，而美琪在此期间就很耐心的一直托着茶盘等着。 开始游戏时，小姑娘说着闲话分着茶具，又替乔尼面前的白玉瓷杯倒上他们想象中的香茗，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嘴角带着的一丝甜笑，笑容羞涩柔美。 “把你身后的那个娃娃递给我好么，我们的茶会可能还需要再添几个伙伴。”她突然红着脸柔声道。 乔尼闻言明白后，只得回身去找那些根本不存在的娃娃。但等他带着询问的神色转过来看向米琪，她之前的那副娇羞的神态就立刻被满是戏虐的阴霾所代替。 女孩手脚狂舞着嘶声大叫，她跳着站起身来，还不忘把一个杯子砸碎在乔尼身前，她愤怒的咒骂着举足无措的乔尼，手指点着对方的鼻子大嚷：“他亲了我！乔尼.肯特亲了我！他是色.情狂！虐待狂！强奸犯！” 她说完竟试图打乔尼的耳光，但被还在目瞪口呆的后者反射性的挡开了。 “好啊，居然还打人，乔尼要杀人了！”她向夏雪莲老师跑去，喘息不停，惊恐万状的指着乔尼。 “他……他要杀了我！就是这个人！夏老师……夏老师你必须惩罚他，嗯……罚他抄三页校规！”她回脸看着乔尼，得意万分的笑。 但夏雪莲老师只是看着手中的书，她头也不抬。 “玩你自己的茶具去，美琪，不然就去背十页查尔斯顿校规。” “我可不认识字啊，夏老师。”女孩似乎被老师的话吓了一跳。 夏雪莲听闻立刻微笑着抬起头：“不识字？你？这个慌我倒是头一回听说。”她接着又低下头去看书。 “回头我得和你祖母好好说说。”夏雪莲老师不再理她。 “这次放过你。”美琪走过乔尼身边恶狠狠的对着他示威。 而乔尼此时几乎可以和任何人打赌，她不但不会放过他还会每天这么干上一回。 …… 接下来的课程到是很有趣，让乔尼在百无聊赖之际也算开了眼界。 因为地理课的谭薇老师打开了教室里的全息投影，把整个房间变成了一座正在行驶的老式列车。 “从温故知新城到君子务本城之间要穿越连绵数百奇里的知心麦田。”谭薇老师的语调就像是在做儿童演讲。 教室里火车沿着铁轨疾速行驶，车窗向外可以看到大片的黄色原野，异样碧蓝的晴空和视野中掠过的那些有着丰硕麦穗的辽阔农场，让乔尼沮丧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好了许多。 火车掠过几座桥梁，与身后的双恒星方向背道而驰。麦田的海洋渐渐消失在天际，地貌也逐渐变的嶙峋，一会儿的功夫，就开始有黄色和黑色的岩石犬牙交错四处林立。 空旷的无垠之地，整个星球在白色和紫色的炫彩光泽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美，这让乔尼几乎忘了眼前是全息投影，迫切的想要融入这片自然中。 “前方我们看到的是星月形的柯邵文峡谷，那是为了纪念在奇连星开发阶段，为拯救队友而牺牲的地质勘探员柯邵文先生……史戴夫，你给我坐回来！” 乔尼见谭薇老师对着他的身后大吼，不禁扭头看去，发现一个男孩举着自己的全息手表走出了车厢，他坐在仍在行驶的车轮前继续杀着他的僵尸游戏。 全息影像避开了他的身体，将他包在那些移动的荒原之中，在他的周围形成一个空洞，乔尼刚刚为大自然激动的心情，被这突兀的一幕糟蹋的一干二净。 谭薇拎着胖胖的史戴夫的衣领好不容易把他拉进车厢里，男孩却根本不在意，只是一个劲的用棍棒和铁锤继续殴打眼前的僵尸，嘴里不时的发出沙哑的笑声和狂怒的嘶吼。 “我们都知道君子务本城，同学们……”谭薇老师缓和着语气继续讲课。“银盟最受欢迎的’明日更佳’车辆制造公司，它在那里有一座大型制造中心，但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呢？”受到史戴夫刺激，老师的声音已经不如先前那么顿挫抑扬。 没有一个人愿意回答或试图回答她，乔尼发现十几个孩子心思没有一个是放在课堂上的，和史戴夫拿着同款手表的几个男孩子们正痴迷的玩着游戏，而一个看起来似乎得了肥胖症的穿特大尺码裙子的女生，却突然趴在地板上睡觉。 两个大块头年纪看起来至少有十七八岁左右的年轻人，正在火车影像中前后奔跑，相互打闹。而另有两名年纪与乔尼相仿的男同学，则凶恶的盯着他怒目而视，他们在乔尼刚刚觉得有点紧张时却又转移了对象，换成凶狠的互相盯着对方看。 美琪.拉米瑞斯这会儿又不知怎么找齐了杯子，正给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片的女孩假装介绍茶会知识。 “乔尼。”谭薇老师不得不找这个看上去比较安静的孩子提问。“说说看，孩子，老师刚刚的问题是什么？”年轻的老师面带怜惜的看着他。 乔尼低头怵了半天，他并不非常确定刚刚听到的题意，至于答案那就更是天晓得，最后没办法只能竭尽可能的不看谭薇，做他力所能及的沉默。 “没关系的，乔尼，老师明白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你是最棒的。”谭薇老师看来耐心有限，见状也只得放弃。 “那是因为在一百二十年前，尚处于规划阶段的君务城周边发现了稀有的乙钛矿藏，它储量庞大，又是时髦的现代飞行车的主要制造原料，因此第一代卡里塞昂车从……”谭薇老师刚说道这里…… “啊～～～～～娜芙琳是变态，是变态！她摸我！她居然摸我！”美琪的叫声已经开始响彻整座车厢…… 第六章 他不是乔尼 第二次品尝着口中的笑脸煎饼，乔尼就已经开始喜欢这种味道，浓郁的奶香柔滑的口感，还有其中那些好吃的硬果仁，它们能在唇齿间不停的制造着惊喜。 但今天刚吃到一半，乔尼却放下感应餐具，那餐具一离开了他的手指，柔性光束虚化的餐叉即刻消失不见，缩成了一个圆柱形。 乔尼低头盯着桌面，不敢抬头看这个世界的母亲，他心中犹疑，筹措着要不要现在就说出自己的想法。 乔安娜终于看出端倪，她放下手中正在收看节目的柔性光束板，不解的看着儿子垂下的淡金色头发。 “怎么了宝贝？昨晚上又没睡好么？”她关心的问。 乔尼不出声，手指在桌沿轻轻敲击着。 “是场景发生器搞坏了么？乔尼，妈妈跟你说过多少次，那些都是投影在室内的假象，是调剂心情用的小玩意儿，你不用每次都尝试去找那些声音和人影，他们并不存在。” 乔安娜叹口气，抖了抖手中光束板，那张正投射着节目的板子在她的抖动下突然消失，就像撒了小精灵的飞翔粉末，发出一片金色的光。 “这回妈妈可不急着叫人来修，你爸爸可能在这件事上终于说对了，房间里越简单越好，你这两天睡的太不踏实，那东西坏了我看也好。”她抿着嘴唇透过报纸移动影像的空隙看着儿子，心头暗暗发笑。 场景发生器或叫其他的什么，乔尼现在最不关心的就是这个了，那东西虽然是有些意思，这些天放学回来后他就不停的摆弄。 他把十四个内置的各式场景都体验了一回，但这对于现在已经见怪不怪的乔尼来说，那不过是大一些的水族箱和变个不停的窗帘罢了。 “我……我想……我想上‘正常’的学校。”乔尼心惊胆战的试着用这个世界的语调说话。 乔安娜手中的全息投射装置掉在了桌上，发出嘎登声响。 “你……正常学校？”母亲简直被他给吓了一跳。 “宝贝，我们来谈谈这件事。”对于儿子一年也说不出几句话她早已习惯，但还从来没听他提过任何要求。 “查尔斯顿提升中心是一所优秀的学校，硬件条件在温知城范畴也是一流的，他的师资力量尤其雄厚，老师大多毕业于十三大都市中的著名院校，有几位更是双学城的师范专科出来的。”乔安娜心情复杂的和他解释，这孩子怎么居然…… 看到儿子仍然低沉着脑袋，似乎对此并不能理解，乔安娜只好道：“我们要做的只不过是再做一到两年的提升，得到相应的学分后，自然可以去申请像新城市专科初中或者是拜尔瑞纽顿预科中学这样的地方。” “乖宝贝，不要有不好的念头，查尔斯顿中心一直以来都只是过渡。”她拍着儿子的肩膀。 “我们会申请到你想要的学校，而他们对善良有礼貌并且学分优异的申请人都毫无抵抗力……”乔安娜大笑。 乔尼没有发笑，也再没有说话，只是继续低头吃自己的笑脸煎饼。 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的时间里，这样的话题母子二人就再也没有提及，随之事态却在不久后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在这一天下午，查尔斯顿的教学系主任维奥.查尔斯顿突然给乔安娜打来电话，让母亲带着孩子去学校里一趟，查尔斯顿在电话里倒没提及什么，只说是和乔尼最近的行为有关。 乔安娜于是急急忙忙的驱车赶到中心，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个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不惹祸的宝贝儿子到底犯下了什么大错。 中心主任室里，乔尼早已经在这里低头坐着。乔安娜走进内室，发现不但是鲁道夫主任，班主任夏雪莲和行为纠正课的索恩老师也在，三个查尔斯顿的人齐刷刷的看着乔安娜，索恩的神色显得尤为凝重。 鲁道夫前额脱发，脑门很亮，他是中心创办人利维坦.查尔斯顿的重孙。查尔斯顿家族的政治气氛很浓，鲁道夫的几个叔叔和堂兄弟都吃政府饭，其中的一位还是见贤思齐市议会议员，他们在温知城算得上是名声显赫的一个家族。 “又到我们每月一次的家长日活动了，肯特女士。”鲁道夫先生用手指拂了拂光滑的前额，职业味的笑着，看起来却并不令人讨厌。 “我知道计划有些提前，而这次的面谈也只安排了一位家庭，但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天天做，正像中心教规中所描述的那样，接纳……”他提高嗓门。 “慈和”他手指摊开两个手指。 “宽容、理智、和谐。”他握起了整个拳头，在身前微微抖动。 “我们并没有安排任何会让您和您的家庭不快的会面，肯特女士，在这一点上我可以向您保证。”说完这些，鲁道夫看着一脸不解的乔安娜，随后冲着夏雪莲老师点了点头。 “乔安娜。”戴着数据眼镜的夏老师和乔尼的妈妈还算有些交情。 “乔尼这段时间……在学习方面有所提高……不……是有质的飞跃。”夏雪莲斟酌着直接可以让事情变的更容易理解的词汇。 “我想他已经不再是前段时间的乔尼……”夏老师斩钉截铁的道。 第七章 在查尔斯顿 从那晚的谈话后乔尼只好接受一个正常人每天去查尔斯顿提升中心上课的安排，平常不言不语的低调举动自也不会引人注意，他迫切的想要了解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却显然没有好的途径。他明白如果向老师和同学问东问西一定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而他努力使自己保持着过去那个乔尼的路线。 正常的益智课程之外，查尔斯顿中心还安排大量的自由课程让少年们按自己的兴趣打发时间。 于是在夏雪莲老师的绘画课后，乔尼在教室后的电子白板上和满面雀斑的谢馥尼.赫本一同创作留堂作业。 掌握了万能绘笔的输出原理后，他在自己的一角绘出了蔚蓝的天空，炙热的太阳，青绿的草地和转动的风车，万能笔的协助功能使这一画面详尽写实，堪称杰作。 而谢馥尼看完后立刻舞动着清除擦把画卷毁了个彻底。 “一个太阳，乔尼。”满脸雀斑的小女孩一脸费解的看着重生者。 “你觉得我们是在坎德人的领地么？”她怒气蓬勃的说道。 但这还不算完，在这之后，一直以来对他还算友善的班布兄弟拿着玩具来找闲极发呆的乔尼切磋。 这种被哥哥多明戈.班布称作为‘打死赛博人’的全息影像游戏类似于乔尼比较熟悉的国际象棋，在稍稍熟悉了一下规则后，乔尼操作的赛博人大军很快就以一个让班布意想不到的角度威慑到了他的人类大本营。 班布兄弟俩对这一手显然毫无准备，两人一同商量了半天，又笨手笨脚的走了几步烂棋后，就被乔尼将死，游戏判定机制随即宣布赛博人胜利。 兄弟二人嚎啕大哭，抽抽噎噎的只是认为绝不可能，二人在查尔斯顿中心玩这个游戏已有多年，并且未逢敌手，怎么碰上一个刚才还经常走错规则的新人就输的如此之惨。 巨大的哭声引来了同班同学的围观，美琪.拉米瑞斯也在其中，小姑娘用鄙夷的目光审视着乔尼，并且立即宣判：“乔尼作弊了，他是个拙劣的骗子。” 于是在这之后无人和乔尼搭话，正常人乔尼遂被低智少年们齐齐孤立。 为了打发度日如年的自由课程时间，乔尼只好在班级图书架上找一些书来看，希望能从中学到些关于这个世界的初级知识。 但当他从那些小方小李小威廉的益智童话中再也找不到任何读下去的理由时，他只好求助于夏雪莲老师，希望老师能给一本不仅仅是全息插图，而有真正的文字的图书来看。 对于这个世界人们说的语言，乔尼现在也隐隐约约有了一些概念。 他悟出这门熟悉却又生涩的语言，恐怕是来自他那个世界的多种语言组合。简单来说有点像身兼多种母语的地区人们的语言习惯，如新加坡人，他们把马来语、英语、中文经常放在一块，而香港的年轻人也总喜欢用粤语、英语和普通话来对话。 但无论哪个地区的人都不会像这个世界的人这样说话，他们顶多把辅语放在句首或句末，又或是一句一种语言，而这里却是将各种语言穿插在每一句话中，不想一想就根本听不清意思。 他知道这些少年嘴里迸出的词汇，还有很多自己并不熟识，也许是法语或是西班牙语，乔尼对此知之不详，只是心中愈发的确定，觉得这里肯定与他之前所在的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夏雪莲老师对乔尼的请求显得很惊讶，中心的少年多半不识字，或者所学甚少，没有安排类似的语言课程是因为大多数孩子都无法接受。于是她挑了一部《巴雷卡斯人阿方》的传记给乔尼，看着他走到教室的一角静静的一页页去读。 书全部由英文所著，看起来也浅显易懂，乔尼看着并不吃力，他本来已经做好了看混杂文字的准备，没想到却是一种语言所书，让他多天来第一次见到了熟悉的事物。 传记所写的巴雷卡斯人阿方是数十年前银盟混编舰队的一名舰长，书中的描述来看，这似乎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壮举。 传记按时间顺序描写了少年阿方作为游历伙伴，跟随坎德人宗主走出富饶星系，并在宇宙中游历，而后当坎德主人在旅途中病死之后，阿方逐渐失去了生存的意义，一度考虑着死亡。他报名加入了巴雷卡斯人的地面突击小队，在经历了人类称为‘阿尔库俄纽斯黄昏’的那场针对沃肯人驱逐银盟殖民者的战争之后，因战功卓越，他成为坎德人派驻银盟的首席武官。阿方在此之后获得了银盟军事委员会的器重，并最终成为了银盟混编舰队的外族舰长。 在书的最后，阿方一直活跃在军事战线，并最终病死在自己的巡洋舰‘濒死的麒麟’号上，临死前他口中喃喃念叨自己坎德主人的名字，并祈求丰饶之神让自己的战魂永远守护主人一族。 乔尼读完了书，乔安娜已经在外面等他，一路上他想着书中的记载，不禁对巴雷卡斯人和坎德人的关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他不敢冒昧的去问母亲，于是只好在第二天课余后，向夏雪莲老师要求再借一本书看。 夏雪莲在这回被乔尼的举动吸引了，她感到很奇怪，显然不感相信自己这个弱智青少年的班级里，还存在着一个能读懂整本阿方传记的家伙。于是她和颜悦色的夸奖乔尼，并称在自己的班级里，当每个孩子读完一本书，都要写一篇文章阐述这本书到底写了哪些东西。 乔尼只好按老师的要求去写读后感，文章是英文的，他于是就用英文写，好在书写板的万能笔也有提示单词的功能，所以很快就完成了一篇交给夏雪莲。 夏雪莲惊呆了，用如此的速度写出这样一篇清晰流畅的文章，虽然文章中对坎德人和巴雷卡斯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一无所知，只是引证书中的表述，但整篇文章写得居然有像模像样的立意、主题、引申感想和总结。这简直是一篇在普通高等学校中也能打高分的文章，而它居然出自自己的班级，一个以自闭和低智青少年们组成的团体。 第八章 大爷兰赛尔 夏雪莲决定继续追踪下去，这次她找了一本自己刚刚读过的《羽神的真伪》给乔尼，这是一本有着宗教性质和繁杂历史观的论证集，它是著名的历史学家李淑华的获奖之作。 而这次她在乔尼看书时一直关注着，心想这种全部皆为汉字并且晦涩难懂的专业性书籍，这个小家伙又怎么可能读的明白？而且就算他能看懂，也不可能领悟到文字间所表述的真意，按照夏雪莲自己的推断，恐怕乔尼看了几页就要丢在一边了。 但她无疑错了，乔尼看得很有兴致，而且简直如痴如醉，因为从这本书中，他发现了这个世界和自己所来那个世界的联系，他一直不理解乔安娜总挂在嘴边的那位‘羽神’，可按照李淑华的研究看来，这位羽神却正是自己所在的那个旧世界的一名神祗。 按书中所述，乔尼发现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数百年前，与这个羽神关联颇深的降落日。 正是那一天，星舰在武皇星系的普罗维斯敦进入星球大气层，赛博人以基因库中的脱氧核糖核酸开始重新培育人类，因此现如今四大族的许多人类仍奉羽神为造物主和万灵之神。 而在遥远的伊童星系，还有一颗叫做福耳库斯的沙漠化行星，其上聚居的人类称自身为’羽联合’，他们于几十年前宣布独立，与当今的《银河高等智慧种族联盟》保持着互惠而平等的关系。 李淑华在《羽神的真伪》最后一章写道：“关于羽神的种族观，从他所留的文字和赛博人的描述中，可以推演出羽神前世的身份，这直接导致了黄肤人种唯一性宗教观念的形成，当然也是造成百年前‘福耳库斯大迁徙’和‘羽联和’最终独立的原因之一……” 乔尼把厚厚的汉字书籍细细的一字不拉的研读，到了晚上放学的时候已经尽数读完，他把书还给惊疑不定的夏雪莲，露出了夏老师从乔尼来自己班级后就从未见过的笑容。 如果只是读书这件事，已经让夏雪莲对乔尼的异常举动产生了某种怀疑，而在隔了一天意外的‘流血事件’后，则令她坚定了乔尼不适合自己班级的决心。 事件的中心人物是益智手术治疗结束后，返校评估的同班同学兰赛尔.克鲁兹，克鲁兹家族是温知城金融界首屈一指的名流，其成员大多出类拔萃，就连银盟之都普罗维斯敦的天使城，也都能见到他们家族银行的身影。 精英家族却出了个傻儿子，就已经很让兰赛尔的父母在庞大的家族中抬不起头，而在查尔斯顿中心提升了数年，兰赛尔的‘症状’也没有得到很大的改观，就更是令他的父亲大为光火。 因此兰赛尔.克鲁兹就成了‘希望永存’公司益智计划的首批应征者，银盟教育属和发展委员会的绿灯刚一放开，兰赛尔的双亲就急不可待的替儿子报了名。 最复杂的改造方案，最昂贵的附加设备，阶段性的诊疗和纳米精确手术整整持续了三个月，其间兰赛尔来查尔斯顿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而这回作为改造方案的最终条款，他却必须回到自己讨厌的提升中心来，由功能课教师雪莱.多米尼克给他做’益智计划’的后续评估。 兰赛尔.克鲁兹有个硕大的脑袋，满是麻点的蒜头鼻，眯缝的双眼和厚实的嘴唇，令他长相凶恶。当他穿着紫色丝绒料子、袖口镶了银线的外套来到教室门口，啜指入唇的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就把所有人包括夏雪莲和乔尼都吓了一跳。 兰赛尔猥琐的笑着，用手指把几乎每个人都点了个遍。 “好久不见，蠢货们。”他似乎把夏雪莲也点进去了。 教室里一边正经危坐，憋着大招使坏的美琪.拉米瑞斯看到他这样首先就要发怒，但兰赛尔见她冲过来还没等她张口，就从衣服口袋掏出一个什么递给她，美琪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狗一样躲在一边去了。 “易比克坚果糖！”美琪迫不及待的拆开精美的糖果包装，舍不得吃，用舌头一口一口的舔，脸上喜笑颜开。 “正是你们一辈子也吃不到几次的高等坚果糖！”兰赛尔显得得意洋洋，从兜里又掏出几个放在手里。 “来，叫一声兰赛尔大爷就给分一个吃。”他突然回头看着夏雪莲，夏雪莲本来正打算阻止，看着他向自己挥挥手指，想着这个前任傻瓜的家事，只好捧着教具回办公室去了。 班主任一走，几乎所有的学生齐齐扑上，易比克人是银盟最伟大的美食种族，他们发明的这种糖果，内含只有易比克人母星赫缇斯上才能产出的未名坚果，其收获极少珍贵无比。整个奇连，也只有海森伯格财阀旗下的’好乐佳’超市，才有能力连同各式各样的易比克美食特产一道按季供应，易比克食品价格不菲，普通家庭的整月收入才能买上几颗糖果，如果不是极富裕家庭的孩子，根本就吃不到。 眼瞅着同学们一个个的上来献媚，兰赛尔大爷的虚荣心终于得到了某些满足，他蒜头鼻兴奋的发红，鼻头上的那些黑点因此更加显著。 但当他看见仍躲在教室一角默默看书的乔尼时，脸上不由得有些挂不住了，他把手中的糖果扔在地上，任由孩子们争抢打闹，他厌恶的伸脚踢开一个挡路的同学，径直向乔尼走来。 “肯特老弟。”兰赛尔又掏出一颗坚果糖递出去。 “易比克的小玩意，20枚星币才能买一个，而且好乐佳的精品柜可不收卑微的奇连克朗和普星库特，金贵的很，你要不要来一个？”兰赛尔眼神闪烁，嘴角挂着戏虐的笑。 乔尼伸手欲接，但果然兰赛尔将手缩回去，他笑道：“要叫声兰赛尔大爷才有享用权的。” 乔尼于是也缩回手去，低头继续看书，根本理也懒的理他。 兰赛尔倒没想到这种结果，楞了一楞，尴尬的拨开糖纸把糖果当面吃掉，故意发出满足的呻吟声，而乔尼依旧看着书，还拿身边的杯子喝了口水，眼睛眨也不眨。 第九章 高分弱智儿 “这年头还看纸质书？信息分级制度一定是把你们这些穷鬼们都变成了傻瓜，你知道么，肯特？我随便找我姐要个帐号，温知国立图书馆的所有图书就都可以随意调阅，你要是喜欢翻着看，大可以用柔性光束模拟，你看你是个傻瓜吧，肯特，如今可根本没人像你这么看书。”蒜鼻头的兰赛尔咧着嘴嘿嘿直笑。 “我确实是个傻瓜，不然怎么会在这儿？”乔尼现在已经可以流畅的说这种语言，至少中英混杂的毫无问题。 “你是说我也是个傻瓜？肯特？别以为我听不出你的潜台词，如今的我什么也听的懂！”兰赛尔恼怒道。 “听懂就好。”乔尼懒洋洋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肯特，别以为靠你老头子的头衔和你老妈家的农郊暴发户就能跟大爷我平起平坐，而说到头衔，我外公和舅舅可是海森伯格总部都有爵位的要员，你老头子顶多也就在银盟军委会或是发展委员会做个御前行走的小官，换句话说只是个送信的罢了。”兰赛尔哈哈大笑道。 乔尼还是不动声色的看着书，心道这个蒜头鼻子倒知道不少，原来我还有个当官的父亲？ 一直以来他冷眼旁观，一切的迹象都表明在峡间谷地的家中，自己跟乔安娜相依为命，也许父母早已离异也说不定，但原来却并不是这回事。不过这也并不代表他们并没有离婚，有哪家的父亲是成天不着家并且连个电话也不打的。 “看看，厉害吧，实话跟你说吧，以前的我已成为过去，一个崭新的我将立于这个时代的顶峰。”兰赛尔手指点着自己的太阳穴，得意的道：“我这里可有乾坤！听听，乾坤，这个多么漂亮的用词方式。”他满意极了。 “你猜怎么着，乔尼小子，上个月的SST测试我拿了破纪录的125分！这可是比平常人多出45分的极高分数啊，我是个聪明人了，乔尼，几个星期以后，我将去城里最好的学校读书，拜尔瑞中学，听说过不？那可是波利菲尔德.纽顿高中的预科学校！而你，却只能在这污水坑一样的臭地方烂成一团。” “我有些可怜你，乔尼老弟，我承认，你本来比我聪明的。”兰赛尔扁了扁嘴，拍着乔尼的肩膀假装宽慰道。 “你的装置在哪儿？”乔尼却突然抬头问他。 “这儿。”兰赛尔反射性的指指眉骨，不解的问道：“你问这干么？” “没什么。”乔尼手指捏出一个指节，飞快的在兰赛尔的眉骨附近钉了一个暴栗，然后看着蒜头逼涨红了脸颊，缓缓软倒在地。 “果然。”他点点头，把那册写满了’益智计划’技术分析的《科技年报》放在一旁，出门去叫夏雪莲老师来收拾残局去了。 …… “我们给你乔尼做了SST测试，并且有了结果，当然，肯特太太，这个结果还有待权威机构的最终核实，但以中心在这一领域多年的经验来看，我们中心有绝对的实力发表这样的意见。”行为纠正课的索恩严肃的说道。 “SST 165分，肯特太太，而且我看过答题纸，几个最常见的历史名词和星球名称他勾的有误，可能是因为紧张的缘故，不然分数还要更高。我想请问，这样一个高智商的孩子，肯特太太，你是怎么把他送他我们中心来的？”索恩面对这种不负责任的父母简直是义愤填膺。 “这怎么可能呢？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乔安娜不禁惊恐万状的捂着嘴，自闭症的孩子，从小沉默寡言，费劲了所有的心力，药物治疗，精神引导，她和丈夫从前带着儿子从奇连到普罗维斯敦，著名的医院和精神病大夫去了无数家，看了无数个，最终得出的结论令她和罗伯特悲痛欲绝。并且也间接的导致了那个男人醉心于工作，从此对家庭不管不顾。她原本打算一辈子就这样下去了，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上天不公的心态也一天天变得和缓，怎么原来自己的孩子不是弱智，却是个超出凡人许多许多的天才少年？ “SST测试我们少年时期做过多次，来中心后也做过，不然你们怎么肯收？为什么到现在才有人告诉我，之前的测试全都是错误的，这简直是鬼扯淡！”乔安娜此时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肯特夫人，请先冷静。”鲁道夫主任劝道。 “冷静？我怎么冷静的下来！是谁要负起这个责任？我孩子的童年和这些虚度的时光！鬼扯淡，鬼扯淡！”乔安娜掏出柔性光束手绢擦拭眼泪，手抖的很厉害。 “肯特夫人，现在也还没有定论，这个分数，也许并不能证明什么。”鲁道夫早在通知乔安娜之前，就已把各种情况都想了一遍。 “你是说分数有可能弄错了？是之前的还是你们刚刚测的？”乔安娜悲喜交加的，都快被鲁道夫弄疯了。 “刚测的SST分数绝无虚假，夏老师把材料汇报上来后，是我亲自监督看着乔尼做的，其实在这点上我真的也解释不出原因。”鲁道夫连忙道。 “从乔尼最近的表现来看，我觉得孩子的智力是绝对正常的。”夏雪莲插话道。 “他认字，能看的懂专业性很高的汉字文章，而且表述的有逻辑，有条理，绘画方面也完全是浸淫多年的样子，而且很实际，怎么说呢……有清晰的计划，应对事物相当的有办法。”她补充说道。 看着乔安娜摇头不理解的样子，夏雪莲老师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自己有个理论，乔安娜，我想乔尼以前只是普通的自闭症，他在这一期间其实默默的在观察并学习，而现在症状好转了，他之前所学的东西就都用上了。” “这一点上我和夏老师想到一块儿了。”索恩在这方面也颇有些经验。 “我在学思城进修少儿异常行为课题时，我们的教授曾经提及过与乔尼很类似的案例，从学术范围来讲，3/4的自闭症患儿有智力发育的延缓，而另外的1/4则反而有某方面的突出表现。”行为纠正教师引证道。 “他们从某种角度来说很难区别，表征上来说，两者都有一定的语言障碍和社会交往的缺失，因此很容易被归为一类，但从其结果而言，通过长期治疗减缓其症状，患儿在治愈后的社会接受程度却截然不同了。”索恩想了想突然问道：“肯特太太，你儿子最近接受过‘希望永存’公司的益智治疗没有？如果是那样，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益智治疗？当然没有，我家那位对此事也进行过调研，说是孩子一旦接受益智手术，会普遍的引发自我中心的显著勃发或失落，我可不想我的乔尼变成另一个人。” “那也不是绝对的比例……”索恩咳嗽了一下，看起来倒是益智治疗的拥趸。 “不过这就有些奇怪，那到底是什么促使了乔尼的自闭症状有所减缓呢？一般来说，这样的症状是伴随一生的。”索恩诧异道。 “也许是孩子终于长大了，又也许是耶神保佑。”鲁道夫总结道。 “如果是的话，那也只能是羽神。”乔安娜斩钉截铁道，而鲁道夫只好笑着摇头。 第十章 医学解释 第二天一早，乔安娜按照鲁道夫和一众查尔斯顿老师们的建议，带着乔尼去温知市中心的普纳尔长老会康复医院，去看脑科专家门诊。 普纳尔医院虽然是耶教长老会的下属机构，但它的强项却是奇连十三都市中，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脑科及脑外科诊疗，早年的乔尼曾来此多次，也是在此最先被确诊自闭及智力迟缓病症的。 普纳尔医院占地面积惊人，其主建筑是具有两百个门诊室的门诊中心和其后连接的有两千五百张床位的综合性大楼。乔安娜带着乔尼去的却是旁边一栋结构简单而精致的裙楼，脑科专家门诊在第五层，电梯几乎是即按即到，觉不出一点晃动。 …… “这是我们刚给乔尼做的脑部AT，肯特太太。”脑科专家谢天华博士是个带着数据眼镜的光头，他高高的个子，脸上是黄肤人典型的扁鼻梁和薄嘴唇，他身上的白色制服纤尘不染，一举一动透出受过良好教育的学者风度。 “您可以看到此次的脑部扫描与六年前的毫无差别，没有损伤，没有阻塞，一切都显得很正常。”谢博士耐心的解释道。 “可我不是来查我儿子受了什么脑伤的啊，你说的这些，六年前我们已经知道了，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乔安娜一路担惊受怕的，到了这时终于可以爆发出来。 “是的，肯特太太，我只是想说，乔尼的脑部并没有受到任何改变，没有电子植入，没有皮层注射，当然的，非法的赛博化改造也大可以完全排除。” “请说出重点！”乔安娜有些受不了了。 “是的，肯特太太，我们在脑部的物理层面无法解释任何智力陡然提高的原因，也许这在我们这个领域毫无办法，但话说回来，在神经交互领域中，您的儿子确实达到了一些突破，嗯……应该是说惊人突破……”谢博士此时礼貌的请乔安娜坐下，他随后拨动起手中的全息腕表，让诊疗室内灯光变暗，自周的投影光线喷射而出，在诊疗室的中心区域出现了乔尼的脑部扫描图。 “这是刚刚您看到的三维成像视图。”谢博士用手指继续拨动着腕表上的全息控制台。 “而这是神经元交互的视图，当然……是六年前的档案。”他耐心的解释着，此时在诊疗室内，大脑的影像中此时增添了许多红色和蓝色的神经元信号。 “他们显得很稀松，不是么？当然了，这是一个ATD患儿典型的神经元交互成像画面。” 谢天华手指微动，又再次拨动面板的数据文件，此刻在屋内那巨大的脑部全息图像中，却突然间充满了各种复杂的线条，密集的神经元信号几乎占满了脑部区域，使之成为一片模糊的光影。 “这真是一颗无与伦比的大脑。”谢天华博士由衷的赞叹道。 “我一辈子没有见过此种情况，嗯……我是说，由如此稀疏到如此稠密，而且他们之间的交互都是极具逻辑和理性的。有人把它们称作大脑的音符，当然，不少卓越人士的脑部神经交互讯号比这个还要复杂，但乔尼的却似乎有些不同，你瞧……它们像轮梭在丝线中穿插，并形成真理之布……”谢博士盯着眼前那些神经交互的线条痴痴的道。 “谢医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乔安娜仍然还没完全弄明白。 “哦，对不起，肯特太太，我走神了，这是我的职业病，万分抱歉，嗯……总而言之的，乔尼……他真是个智商卓绝的孩子！这就是我所能告诉你的。” …… …… 灯火昏黄，一室无声，乔安娜委委屈屈的坐在儿子的床头，正用复杂的眼神盯着正在假寐的乔尼的脸庞。 对于她来说，乔尼一点没变，他还是那个令人心疼不已的，低头不发一言的，倔强而又听话的好孩子。自他四岁觉察出不妥直到现如今，这么多年过来，久病成医，乔安娜也搜索观摩过许多患有自闭症的孩子的症状，而他们几乎没有一个像自己孩子那般温顺驯良。 她知道，乔尼一旦被触碰到心灵的伤口有时候也会发邪，但他从不像别的患病儿那样，一直要到对方肯退却让步才云收雾散，然后安静的像是一切都没发生。她这个被判为自闭症的儿子在这个时刻，一般都会主动妥协让步，对事物并不偏执固执，往往是过了一会儿就不再理会。以至于十几年匆匆而过，乔安娜也发现不了他究竟真正喜欢过什么，或有什么需要她去帮忙捍卫的。 乔尼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早期的时候，他和别的孩子一样，只是沉默一些，也爱哭，但更爱微笑，父母说的话他全能明白，而且按着要求去做，所以一直到了四岁还不怎么说话的时候，他们夫妻二人才开始逐渐慌了神。 乔安娜眼泪汪汪，豆大的泪珠一颗颗的滴在乔尼的枕边，而儿子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顿时一股自责的、怜惜的、悔恨的情绪在她的心中逐渐滋生着，令她全身开始发颤。 虽然乔安娜明知道在儿子幼年时，她与罗伯特求医问诊几乎跑断了腿，诊断结果不可能出现差错，但此时却不禁一味的只是在想，这样一个如此正常智商的孩子，却因为平时沉默寡言了些，就被自己先入为主的当作智商欠缺的残疾。 妈妈……我想上正常的学校。 乔安娜此时想着儿子之前对她说的那番的话，立刻感觉简直心如刀割，她捂着嘴强忍着不发出声音，但洪水般袭来的情绪已令她无法自制。 “妈妈对不起你啊。”乔安娜终于失控，撕心裂肺的哭到在儿子的枕边，她抽噎的厉害，以至于泪水打湿了儿子一脸，哭了一会儿，她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掌正抚在她的手背上。 乔安娜发现儿子正在看着她，像是从没睡着，又似乎是刚刚醒来。他不吭声，脸孔平静的一如寻常，对母亲的表现似乎不觉奇怪，乔安娜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乔尼突然冲她缓缓点了点头，她几乎立刻就读懂了儿子温润眼神中的意味。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儿子在对她说。 乔安娜扑倒在床头，捂着枕头继续嚎啕大哭，把声音和泪水浸在柔软的织物和绒毛絮里，似乎要把这十几年来所受的委屈尽数发泄。乔尼见状也只好由着她，只是坐起来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乔安娜此刻终于不哭了，她拿着枕头起身，在乔尼的脸颊上啄了一下，走到门口的她却突然笑出声来，也许是终于守得云开，也许是等到苦尽甘来。 乔尼是个智商卓绝孩子！ 她在心中反复想着谢天华博士的那句话，心中喜悦，孩子气的拿着枕头欢快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她动作轻盈的像一只山雀，脸上还挂着泪珠却欢畅的在笑。 我儿子是一个不比任何人差的正常孩子！ 她哼起小调，从储物室里拿出另一个枕头。 明天将会是乔尼和我崭新的一天！ 乔安娜一阵小跑，将枕头送到宝贝儿子的房间去。 第十一章 费雪女士 波利菲尔德.纽顿国际高中校长办公室六号会客室，乔安娜和乔尼并排坐在长沙发椅上，乔安娜今天特意穿起了玫瑰红色的礼装，戴了顶小巧精致扎着黑色丝带的长船型女士帽，她薄薄的施了淡妆，一只点睛之笔的查塔克小皮包轻巧的搁在身边，旁边是叠的整整齐齐的黑色天鹅绒手套。 乔安娜年轻时是个标准的褐发美人，曾经的追求者加起来简直可以塞满一整间咖啡厅，她保养得当，皮肤依旧光滑柔嫩，岁月的流逝并没有从她这里带走太多，却给她增添了几分庄重和成熟的魅力。 乔纳娜心中忐忑，却不忘记安慰儿子，用手拍拍他的手掌，笑了笑，乔尼也用微笑来回应她。 对于乔尼来说，他并不想重回高中，如果一定要时光扭转的话，他想到的是美好大学时光，但乔尼还只有十五岁，而高中似乎是他唯一能去的地方。 一进纽顿高中的大门，乔尼就立刻察觉到这所学校独特的地方，对于普知层面的校园面积来讲，纽顿高中简直大的惊人。三层的教师办公楼作为中心建筑，周围环绕着几圈校舍，从会客室的窗户向外看，能见到大片的绿叶树丛和暗叶的花圃，目光所及的最远处，可以看到运动场地的一角，此时适逢上午课时，校园见不到什么学生走动，办公楼窗外传来树叶沙沙抖动的声音。 “十分抱歉肯特女士，我们的日程排的很满，费雪小姐十分钟后就到，对带来的不便我再次感到抱歉。”说话的年轻人是个高个纤瘦的男子，他身材挺拔，动作敏捷，举止优雅，头发梳的一丝不乱，显得颇为干练。 当一切手续资料填写交纳完毕后，文员们就把母子俩带到秘书办公室，而这位声音有些柔性化的男子看上去似乎比校长还忙，他领着二人到会客室等候，短短的几步路就接了两个全息电话，而出门前首先道歉，进门后仍然道歉，道歉完了居然又要出门。 “这位老师。”乔安娜阻止住即将转身出门的高瘦男人。 “请叫我布香，查莱克.布香。”男子转过身来，脸上如沐春风般，笑容可掬的看着乔安娜。 “不是每个人在这所学校都有资格做教师的，肯特女士，我只是个服务人员，让您还有您可爱的孩子宾至如归才是我的工作。”他晃动全息手表调阅屏幕。 “要来杯咖啡么？肯特女士？还有您，乔尼小友？”他的全息手表拥有教育通路的五级识别授权，可以通过面孔扫描找到乔尼的资料。 “两杯蕨藤汁就行，加蛙奶和竺葵糖，谢谢。”乔安娜也不客气，直接替自己和乔尼要了饮料。 “没问题，一会儿有人送来，那么……”他收起屏幕看着乔安娜。 “您还有别的什么要求么？” “费雪小姐……”乔安娜稍有些紧张。“她……还没结婚么？”母亲终于问道。 “这可是工作以外的问题，肯特女士，不过你要知道，校长办公室可是谈这种话题的禁区。”查莱克笑道。 “不不……我意思是，这么多年来……哦，不好意思，必须说明一下，我曾经是费雪小姐的学生……” “是的，银盟19年纽顿高中返校节皇后，我知道您在这里念过书，肯特女士。”查莱克只要开口就总带着一脸笑容。 乔安娜看到乔尼微微抬头，偷偷的在瞧着他，眼中充满着好奇的目光，不禁稍稍红了脸颊。她心中自也不无得意，但在儿子的面前被人提及前事过往，葱葱岁月的热情与无谓的虚荣，就连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我只是想问，这么多年过去，她竟然还是独身主义？”乔安娜话没说完，会客室的门即被推开，一阵风似的进来一位女士。 “我想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男人能有这种殊荣。”艾丽西亚.费雪微笑着看着沙发上的乔安娜，仔细审视着自己当年学生外貌上的变化。 “您没变，费雪老师，简直跟二十年前一样。”乔安娜由衷道，她说这话倒不是一味的恭维，眼前的这位女士从外貌上看不过是四十岁的年纪，塑身的装扮加上瘦削的脸颊，除了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和眼角淡淡的鱼尾纹，和乔安娜放在一块倒让人觉的是一对姐妹，几乎看不出年纪上的差异。 “别尽说让人开心的话。”费雪脸孔扳着，眼睛却眯成了一条线。“你可都是孩子的母亲了，泰勒，人忙起来日子过的特别快。”费雪称呼着乔安娜婚前的姓氏，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已经知道你的来意。”她紧盯着乔安娜。“作为学校生源审核组的一员，我必须善意的提醒你。”她眼睛望向依然低头不语的乔尼。 “你儿子似乎并不具备进纽顿高中的资格。”她开诚布公的宣布道。 “但……这……这可是一所公立学校，纽顿学园有义务接纳每位温知城的适龄学生，难道波菲尔德先生最初办学的初衷，不就是为了更好的培养咱们的下一代么？”乔安娜见费雪一上来毫不婉转的拒绝，言辞就显得有些激烈。 “站在孩子的角度想想吧，乔安娜，我知道你的出发点一定是好的，但对于一个哪怕有轻度自闭症的孩子来说，进入如我们这种综合性学校，就意味着更多的与人接触。如果他不能适应，那么接下来很快就会产生不良的后果，也许会使所有的事情都变的更糟。”费雪紧盯着低头看着地板的乔尼。 “不会的，是乔尼自己要求的，他跟我说过的，作为母亲，我可不会拿孩子的未来开任何玩笑。”乔纳娜急道。 “孩子气的要求……”费雪毫不在乎的耸耸肩。 “也许你是对的，也许不是，乔安娜，但如果……”她顿住话语向查克莱.布香摆摆手。 “乔尼，乔尼.肯特。”会了意的布香连忙提醒。 “但如果小肯特的沟通对象只有你一个的话，哦，或许还有孩子的父亲，我是说，他又怎么能在一所强手如林的精英高中里生存呢？”她紧盯着乔安娜不放。 “纽顿高中的特色是培养善于表达和沟通的政商界高级人才，不是农夫或手艺人，而你儿子如果只是想钻研学术，去上一所价格不菲的民办专科学校或许更加合适。”费雪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不再说话，乔安娜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会客室里的气氛一时凝固。 第十二章 敞开的校门 “我不是您想的那样。”乔尼突然抬起来看着费雪，有些结结巴巴的道。 “我可以和人相处。”男孩话说的虽然缓慢，却显得沉着坚决。 “孩子，我们这可不是那个白痴泰瑞的脑残选秀节目，而你说话的腔调简直像个羽民。”费雪翻着眼睛用手指整了整睫毛。 “我很抱歉，乔安娜。”副校长觉得自己已盘拨的差不多了。 “想让孩子上自己曾经的母校，在这一点上我认同并欣慰，但事实在此，纽顿高中并没有提升中心孩子入学的先例。”费雪特意的加重了‘提升’二字的语气，她抿抿嘴唇，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兰赛尔……他说过……经过‘希望永存’的改造，他可以上纽顿的初中分校。”在自己房间里不停的小声练习，已经能让这种所谓的银盟标准语说的可以令人接受，但因为习惯性的使用汉字过多，听起来还是稍稍令人别扭。乔尼调整着腔调，虽然还有些结巴，却并不影响他想表达的意思，他并不知道那个提升中心孩子的姓，只记得那个蒜头鼻子的名字。 “他在说什么？”费雪转过身来，向着布香询问，助理连忙用腕表查询资料，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手表上方的全息屏幕上就跳出了兰赛尔.克鲁兹的在拜尔瑞中学的入学信息，这不禁令费雪眯着眼睛重新审视着沙发上的乔尼。 “你是怎么知道……”她向毫无惧色的男孩问道。 “我们是同学……我以为这很容易猜到呢。”乔尼话说的虽然结结巴巴，但就连乔安娜都差点忍不住笑。 眼见有些尴尬的费雪，布香赶紧咳嗽的几声，校长助理向母子二人解释道：“这是民委会中所提出的特别条款，具体要牵涉到所有学校对益智计划学生的安置……肯特女士。”他谦恭的看着乔安娜：“您也知道，由于之前的凯兹米亚人爆恐事件的负面效应，对于‘歧视’这个字眼，温知市议会向来是最为忌讳的，校董事会前几天才商议的结果……对于’希望永存’公司一手操作的这项计划……” “我们同意每学年仅收一个脑袋拐不过弯来的学生，但那又怎么样？”费雪不顾布香的暗示，毫不忌讳从她的薄嘴唇里吐出最轻蔑的字眼。 “有钱人家生出了败坏门庭的小东西，还能做什么呢？”费雪扬了扬手，挑着眉毛道：“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让他们成为易比克烩饼上的一颗老鼠粪。而他们一旦有机会扭转，就会不惜一切的代价。所以这家欺世盗名的公司一搭上弦，那些有着难言之隐的老爸老妈们就都忙不介往自己的红心上的插满了箭羽。” “而你们家的做法真令我钦佩，乔安娜。”费雪话锋一变，紧盯着乔尼的母亲，这让原本以为副校长在指桑骂槐的的乔安娜一时愣住。 “乔尼的脑部AT资料我已经看过，验明正身，你跟他们可不是一路货色。按理说，我当然完全站在你母子这边，乔尼这孩子，我看着也有些对脾气，真的不错。”费雪小姐冲着乔尼眯缝着眼，但丝毫未变的表情让人觉不出她是在展露笑容还是别的什么。 “但规矩就是规矩，任谁也不能打破，提升中心的学生我们不能要……”费雪突然走出会客室扬长而去，这让本来已听出希望的乔安娜再次愣住，她和乔尼都被艾丽西亚.费雪的古怪作风给惊呆了。 查克莱.布香此时拘谨的搓着手，却像个知错犯错的孩子。“对不住，肯特夫人，也许这种时候我不该说多余的话，但温故知新城不仅仅只有我们一所公立高中，我可以给您列一份清单……” “我的意思很清楚了，二位，提升中心的学生我们不要，除非……”费雪小姐就在这时却出人意料的杀了个回马枪，这把乔尼母子连同布香都给吓了一跳。 “除非你是益智计划的……让我们怎么说呢……受益者。”费雪面无表情的眨了眨眼睛，而乔尼和乔安娜不禁面面相觑。 “行了，乔安娜，你们的入学申请已经没问题了，我们将单独安排另一场SST测试，负责教学的沈老师只要签个字，你儿子就算正式在本学年插班了，而我们只有一个名额，我是说针对益智计划的唯一名额。” …… …… “副校长小姐，您明知道他们不是益智计划的参加者，这么做会出问题的。”布香跟着费雪快步的在形如迷宫般的办公楼里迂回前行，他不安的搓着手腕，白皙的面庞上显出一脸的担心。 “谁会去核实这些呢？难道你觉得内斯坦会派一名干员，去专门调查哪家的弱智孩子脑子被电疗了？老头子的旅行计划还在继续，如今在‘四季’邮轮上好吃好喝，才没那闲工夫管这勾当。再说新生入学这事，还不是一切都是我们说了算。” “但我们为什么要帮她们？我是说除了那些耶神也不明白的师生情谊外？您何必要为个二十年前的学生冒这么大的风险？”布香不解的问道。 “风险？教育委员会的那帮饭桶才是拿着全人类的福祉在冒风险！益智计划，哼哼，’希望永存’公司这是在拿蠢人们的智商在做着免费实验，好让我们重新回到赛博人之战以前的世代去！难道他们还没接受教训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要去凭空制造对手和杀人犯？！”费雪此时已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内，高亢的声音被布香及时的用厚实的桦木门与外界阻隔了。 “但您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我们只是一所普通高中罢了，而您……”布香不禁道。 “你是说只是一个普通的教师是么？我是，我当然是，我是为了培育奇连乃至整个银盟的真正未来而努力付出，甚至乐意用家庭来换取事业的普通教师！但如果让我和我的同事们，在育人的同时，却又要对着几个半人半机器的家伙说教的话，我就必须要仔细掂量这一切的意义何在了。” “董事会通过这一个名额，恐怕也满足不了希望永存公司最低达标要求呢，而且难道他们就不会查么？” “让他们去查，你在益智计划申请人里随便找一个出来填表格里交教育部，咱们的学生档案他们可没那级别去看。而到时候就算真的出了问题，不妨用面试人员辨识失误来做借口，而且这个乔尼可也是提升中心出来的，让我们也无法区分啊，只能选一个更像机器的留下，谁让你们把机械造的这么像人，我们以为他是真人来着，就把他给轰走了呢。”费雪面无表情的张嘴打了个哈哈。 布香知道费雪这是在变着法的开赛博人的玩笑，他不再争辩，想了想，皱眉又道：“那这个乔尼呢？副校长小姐，您就真的不怕他仍然是个傻瓜？”布香问道。 “他如果是，多的是办法让他立刻滚蛋，我们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才成为温知城的第一高中，只要我在这里的一天，我就决不允许它被蠢货们搞的乌烟瘴气！” 费雪口中的眼神闪烁，巧妙的避开了费雪询问的眼睛，为自己的满口胡言感到心神不宁，而昨天那个意外的电话让她琢磨了几乎整整一天。 ‘做作的蹩脚戏’她默默诅咒着自己拙劣的表演，其实乔尼入学的真相在这一切之前就已被定夺，还在度假的校长本杰明.内斯坦在电话里虽然支支吾吾，却终于在她的逼迫下说出了那个令人震惊的名字。 费雪至今猜不出那样的人物和温知城一个小小的农业家族怎么扯得上任何关系，而这孩子的父亲，也只不过是在庞大权利机构里做着一个无关痛痒的官，谈不上任何关联，那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除非……难道这孩子竟然是？ 费雪不敢再继续猜度，查莱克.布香正在满脸奇怪的注视着她。 “下午就把这事给办妥，我要那孩子下周就来报道……”她最终行使了自己作为副校长的权利。 第十三章 洗澡蛙 事情发展的令人极为意外，而费雪所表明的态度也可以用急转直上来形容了。早在来纽顿高中之前，乔安娜就考虑到了多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其中也包括了被拒绝入学，但她再也想不到的是，只是一次的会面，乔尼就得到了入学的机会，从他上次sst测试的表现来看，似乎进入温知城第一高中从昨晚开始还是试试看的状态，一天不到的时间，却已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母子二人坐在卡里赛昂飞行车上各自看着窗外，一时间都没有说话，纽顿高中所处之地临近温知城的最繁华的双月商圈，而此时市内中心区域的路况极佳，飞行车行驶的尤为快速，乔尼陡然间惊奇的发现，顺着引导光束的指引，一旦经过一个十字路口，飞行车都会自动爬升或下降，而上方或下方会有车辆横穿而过，根本无需等待红灯。 “午饭时间，为了庆祝，我们去吃易比克，怎么样？”乔安娜心情大好，一边说着话一边拍着手。 乔尼自然明白自己无论怎么回答也是白搭，但他还是答道：“我很愿意。”表示同意。 乔安娜的手指按在车窗上，告诉卡里赛昂飞行车：“去克里福德大街。” 飞行车收到了指令，在下一个路口陡然攀升转向，跟着车流向市中心的一角开去。 …… 星系名称：芙丽嘉 星门名称：伊西斯、奈芙蒂斯 著名行星：卡吕普索（气体星球） 外星种族：易比克人 居住星球：赫缇斯（卡吕普索的卫星) 星球特点：水资源丰富，植被覆盖整个星球，小型植物及中小型动物资源丰富，是种类繁多的食料的天堂 种族发展：中等智慧文明 种族特征：五只触角，无嘴鼻，通过触角吸食美食，每个易比克人几乎都是天生的大厨和美食家 易比克人没有军队，属于银盟成员，其生活星系也毗邻银盟心脏武皇星系，是无法战斗的民族 人口统计：一百万单位左右 ----摘自《银河地理指南》 …… 易比克人餐馆坐落在温故知新城地标建筑农业大厦所在的克里福德大街的东侧拐角处，是一所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破败的仓库改造而成，餐馆的寒酸氛围与周边楼宇的格调明显格格不入，却又大大方方的搁在高大挺拔的楼群之中，像极了一幢即将被拆除的违章建筑。 易比克餐厅仅有一层，面积也不算大，除了门口的一扇大落地玻璃上画着招牌似的易比克人用五只触角脱帽施礼，憨憨厚厚的逗趣形象外，竟再无一处装饰，隔着玻璃能看到餐厅内摆着几十张老式桌椅，而这些椅子上已经坐满了人。 餐厅内毫无装饰，只是异常的整洁干净，整个餐厅也只有一位负责点餐的人类服务员，在餐厅的进深处有一个取餐的窗口，窗口直通着易比克人的厨房，取餐的窗口更是排着老长的队伍，从窗口处隐隐飘出扑鼻的清香，顿时让人倍感饥饿。 乔尼和乔安娜好不容易等到空位，两人刚一坐下，服务员就已上前问候，乔安娜点了几道店内的招牌小点，菜单交给乔尼时，他摇摇头还给乔安娜。 “就点上次你喜欢吃的啵啵鸡和榛子松糕吧。”乔安娜把菜单交给服务员，对方则在全息手表上飞速的按动。 “还要两品脱正宗蛙奶”乔安娜最后补充道。 “好的，夫人，你的菜点好了，请稍候自行拿取。”服务员走向刚刚坐下并一脸期待的下一桌顾客。 …… …… “这些蛙奶，他们也是易比克人做的么？”乔尼每天清晨都要喝一杯蛙奶，颇觉美味，而这易比克餐厅的蛙奶与其相比简直不是一个层级，一个是俗物，一个却是超凡致圣，口中味蕾饱受沐浴洗礼，舒服的直要哼出声来。 “宝贝，这里的正宗蛙奶和好乐佳里卖的可不一样，他们在餐厅里养了奶蛙直接出奶，所以味道醇正许多呢。”乔安娜解释道。 “真实情况与您说的有一点差异。”母亲的话被隔壁桌一位正在用餐的戴数据眼镜的学者模样的男子听到了，立即插话解释。 “女士，敬启您知，蛙奶最初就来自易比克人居住的赫缇斯上，那里有全银盟最优质的各种食材。”他表现得极为礼貌并且似是对此道非常精通。 “赫缇斯很小，是围绕卡吕普索行星旋转的六颗卫星中的一颗，面积也只有奇连的百分之一，在这个遍布食材的星球上，就有一种生物叫做澡蛙，在他收到危险信号时，由它身体内分泌的一种独特的霉菌可以使所处的水域变成浑浊的白色，以此保护自己不受攻击，这种白色的水就是最原生态的蛙奶。” “我们喝的……是洗澡水？”乔尼听得目瞪口呆，乔安娜则在一旁捂着嘴轻笑。 “哈哈，可不是么，因为溶液尝起来像极了动物的**，所以才被人称作为蛙奶，而当初易比克人因为语言问题，无法与人类有效交流，所以蛙奶这个称呼就被延传开了。” “那么你是说这里也没有养奶蛙么？对不起，还没问您的名字？”乔安娜微笑道。 “皮特.罗斯，女士，我在谢菲尔德语言学院教异族认知课程，至于您的问题，我想是的，女士，奶蛙无法在人类的环境中生存，你瞧，大气压比咱们低了几个特尔，而装在容器里，奶蛙也活不久。” “那为什么……”觉得一切都新奇的乔尼像个好奇宝宝。 “为什么这里的蛙奶如此的美味？”罗斯接过他的话茬，乔尼连连点头。 “这就涉及到易比克人的商业机密了，不过好乐佳的蛙奶据说是食品加工企业根据易比克人流出的配方调制生产的，而人家手上显然有更好的，这就是易比克厨房永远只有易比克人的缘故吧。”罗斯说完，友好的冲母子俩笑笑，与自己的同伴继续用餐闲聊。 听了大学教授的解释，乔尼不由得对那个神秘的半圆形取餐窗口后的房间充满了好奇，而乔安娜用光束刀叉轻轻切碎盘中的焗油炖蜗牛，温柔的放儿子盘子里，看着他吃的开心，她就已经觉得无比幸福。 第十四章 父亲大人 傍晚，峡间谷地，乔尼坐在陡崖的一片暗影草地上，身后是红褐色的墙垣，母亲乔安娜在厨房里忙碌着，在这个所谓的异世界的另一个家里，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是那么温馨宁静。 他已在这片山坡上席地坐了很久，宽广空旷的麦田在他的身下无限延展，平坦辽阔直至极目的尽头，知心麦黄色像一片汪洋，无穷无尽，每当起风时，长长的麦穗随风起舞，摆动的像一阵阵的波浪， 在黄色天际的远方，米伽早已沉入地平线下，梅斯特拉则只露出一半的身影，并释放出比白天更加妖异的紫色霞光，映射在大片的积云之间，衬托出令人惊叹的各色奇景，却又凝固而厚重，像一幅幅奇妙手法勾出的重彩油墨。 奇连的日落凄美绝伦，乔尼心绪激荡，一股再世为人的感叹涌上心头。冥冥中的这一股神秘的力量，为什么又如何制造了这一切？就像这一幕只有诗意才能形容其百一的自然风光，在这一切的宏伟壮丽中又孕育着何种未来？ 一切都是未知的，一切也似乎刚刚开始。 “乔尼，宝贝，你来。”乔安娜在背后远远的呼喊他。 他站起身，有些留恋的看着已逐渐沉入麦海间的紫色太阳，夜色已至，繁星初现，天空比刚刚更美了。 “你爸爸的通话，我跟他说了入学的事。”乔安娜神色有些不愉，乔尼猜不出原因。 无法可想的会面乔尼自然不能拒绝，沉默外加对一切的无知，这恐怕是他现今仅有的防御。 “乔尼。”客厅的绒毯地板上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他正面对着乔尼，身材和乔尼差不多，面容清秀，英俊儒雅，梳着一边倒的头发，发色银白，在灯光下明亮耀目，让人觉得更加英气逼人。他表情冷峻，俊朗的脸上像是涂了一层霜，看到自己儿子走进屋来，冰霜稍稍融化，眼神慈和的仔细打量他。 乔尼察觉到四处屋角投射的光聚在一处，看着面前与真人无异的人影，心中惊奇，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半年多不见了，乔尼，听你母亲说，你的症状突然有了好转的迹象。”乔尼的父亲罗伯特.肯特开口道。 乔尼看着他，发现这个世界的父亲正穿着和鲁维奥.查尔斯顿一样的覆领长衣，他猜测这是一种正式场合的着装，他所在之处做了淡化处理，瞧不见他身后的场景，于是他低下头，并不说话。 “我的工作很忙，在你的成长中并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职责，我很抱歉。”他突然这么说道。 乔尼心中奇怪，却还是决定低头不语。 “你是个好孩子，乔尼，以前是，以后也是我值得骄傲的孩子，在这点上，我从没有改变过初衷，我不在你和你母亲的身边这件事，也许等你再长大点你会明白，也许你会理解和原谅我。”罗伯特有些尴尬的在胸前揉捏着双手，叹口气。 “你到底在做什么？”乔尼突然开口，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心中的好奇心作祟，想知道这个神秘的父亲为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也要远离家庭。 “我么？”父亲对突如其来的疑问也有点意外。“我在发展委员会供职，这你或许知道，回不来是因为常年都在普罗维斯顿或其他星系以外的地方工作……” “几个星系外？还能……实时……实时通话？”乔尼也不知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把心中的怀疑说出。 “哦，尤尼特人的超远距离信号传输技术，怎么？那所学校里没有教过么？”罗伯特有些奇怪的道。 乔尼摇了摇头。 “那么你正在学，这才是最关键的。”他的父亲的鼓励道：“乔尼，保护自己，照顾你母亲，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在纽顿高中认真学习，要掌握必须掌握的，学习必须学习的，经常思考，保持耐心，我会和平常一样，经常和你联系。” 乔尼看着影响中这位严肃的父亲，没来由的心头异样，他点头示意，静静等待，听听他还想交代什么。 “我要和你母亲再聊几句。”罗伯特却只是这样道。 乔安娜一直呆在客厅门口，听到这走进屋来，她用手抚了抚乔尼的后背，乔尼于是走出大门玄关外，却又不紧扣屋门，只是依着门边要听听父母之间的对话。 “和你说的一样，乔尼是有了明显的好转，但让我奇怪的是，他说起话来怎么像个羽民？” “我所关心的是他终于可以和所有人正常的对话，你却总是关注一些奇怪的细节，罗伯特。”乔安娜皱着眉，很不以为意的道。 “我是担心你所引导的方向和你那些奇怪的念头，乔安娜，羽神是不存在的，这个要我和你说多少次？”罗伯特盯着乔安娜的眼睛。 “我们已经过了争执彼此信仰的阶段，我从未引导孩子按照我的喜好做事，而你的那份呢？罗伯特，孩子已经简直不认得你，这点难道你从不考虑么？” 母亲的杀手锏一举驳倒了罗伯特，中年男子不再说话，只是用温柔的目光审视自己的妻子，心中一软的乔安娜于是柔声道：“罗伯特，你可以递交辞职报告回家了么？” 影像中，罗伯特缓缓摇了摇头：“最近不可以，眼下没人能接替我的工作，也许几个月后，等到项目计划过了关键阶段。” 乔安娜满怀着希望，对此答复禁不住怒气蓬发，她怒道：“以前是为了让你肯特家族蒙羞的孩子，现在呢？你仍然要躲在海森伯格的烂星球上避人耳目么？”她差点哭出声来。 “乔安娜，我一直在跟你说，我从来没有责怪过你，从来没有嫌弃我们的孩子，你怎么总是不听呢，如今我们和沃肯人的关系并没有外界想象的那样好，边境态势激烈，一场大战随时可能发生。作为发委会的成员，目前应对着十几个殖民星系供给协调，我必须替他们做好准备，以应付随之而来的突发性灾难。”他看着妻子，眼神柔软下来。“几百万银盟公民的福祉，这个时候可顾不上儿女情长，相信我，乔安娜，我们所做的牺牲对未来而言是值得的。” “普星几十万发委会职员，难道就缺一个你罗伯特.肯特？”乔安娜眯起双眼，在丈夫张口还待分辨前怒道：“留着你的借口跟银盟那帮官僚们去说！”她愤愤的掐掉了远程通信，轻轻啜泣着，站在客厅里不甘心的等着，可丈夫通信最终也没有再拨打过来。 乔安娜叹了口气，泪眼婆娑的走出屋门，朦胧的视线中，她远远的看见自己的儿子正坐在远处的草皮上仰望着星空。 她爱怜的看着自己唯一的骨肉，摇摇头摈弃心中的委屈，擦拭掉眼眶中的眼泪，努力摆出笑容，乔安娜扮出愉悦的声音喊道：“乔尼，晚餐时间到了。” 第十五章 插班生 第二天的纽顿SST的测试没有出现意外，乔尼顺风顺水的拿到了高分，总成绩只比查尔斯顿的略低，对此，负责‘聪明还是愚蠢’测试的沈金阳老师没有任何异议，潇洒的把自己的大名签在全息表格里。 乔尼其实发现这位沈老师和乔安娜说话时和平常人似乎有些差别，这个看上去有着明显亚裔血统特征的男性，所用到的词汇绝大部分都是汉语，而从他的名字和样貌来看，是自己前一个世界的亚裔，也是美琪.拉米瑞斯他们所提到过的这个世界的的黄肤人种，对此他有些费解，只猜度出其中的大概，却又不敢向乔安娜问及细节。 确定了入学事宜后，母子二人又马不停蹄的驱车赶到查尔斯顿中心注销学籍，有了纽顿高中的电子接收函，教务处的老师很快就办理好了一切，乔安娜又带着乔尼去他呆了数年的班级，和同班同学以及夏雪莲老师道别。 乔尼按着母亲的要求和自己并不熟识的同班同学一一道别，但这样的安排显然并不合时宜，因为眼神呆滞的山姆.史戴夫对于乔尼的招呼视而不见，只顾玩自己的僵尸游戏，美琪.拉米瑞斯则鄙夷的对她曾经戏耍的对象吐舌头扮鬼脸。而当乔尼丧气的决定结束这愚蠢的道别时，班布兄弟却懂事的跑过来跟他握手，兄弟俩还送了他一幅全息‘人类大战赛博人’的战棋，虽然已经是很旧的玩具，棋盒与影像发生器都被两人搞的有点变形，乔尼仍然很高兴。 最后轮到那位穿着大尺码可笑裙子的胖姑娘苏珊.奥利文，她上前拥抱了乔尼，并在他耳边悄声道：“我们说好了不长大的，乔尼，你却没有信守誓言。” 乔尼尴尬的看着她，看着她幽怨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不长大的乔尼还在。”他只好指指胸口。 “一直在。”乔尼微笑着看着胖女孩，对方一脸懵懂，只是微微挥手向他道别。 …… …… “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又是一天新气象，同学们早上好！今天我们要为大家……罗杰！把脚放在它该放的地方，请注意课堂纪律，这里可不是幼儿园！” “……今天我们要为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下面由他向大家做自我介绍，请鼓掌鼓励他。” 纽顿高中一年级李白班班主任凯特琳.瑟金斯正在对自己的学生们做着新生介绍，她站得笔直，显得精神奕奕，声音更是铿锵有力。 瑟金斯老师是一位有着褐红色秀发的年轻女教师，她从‘学不思罔市’著名的师范专科荣誉毕业，来纽顿学园才不过三年，初期因长相甜美而颇受学生们欢迎。 但瑟金斯可不愿一味的只凭自己的相貌赢取瞩目，她很有创新思想，在课堂中引入独特的意境教学手法，并以犀利的言辞和雷厉风行的课堂管理，以证明她不是只会说温言糯语的花瓶。而她能在今年从毕业班轮转后，成为一年级李白班的班主任，就也间接证明了她的尝试在某些方面得到了校领导的认可。 “我叫乔尼，乔尼.肯特……我来自市南郊的峡间谷地……”乔尼很努力的介绍着自己。 “中间名呢？你还没说你的全名啊。”教室里第三排的一名男生叫道。 “赖特，声音放低，教室里不许大声嚷嚷。”凯特琳大声嚷嚷道。 “乔尼.弗朗西斯.肯特。”对于自我介绍，乔安娜昨晚非要拉着他在家做过几次练习，因此乔尼倒是知道中间名。 “JFK，喂，他叫JFK唉。”一个把脚翘上课桌的男生突然大声鼓噪起来，他这么一提醒，班上的大半男生倒随着他一同起哄，而女生们却没多大反应。 “只是巧合……”乔尼心中奇怪，不禁问道：“你们……你们说的难道是……肯尼迪？”他有些不敢置信。 “肯尼迪？那是谁？我那个去……你居然还不知道史上最伟大的橄榄球四分卫，乔什.弗朗兹.柯尔特？那你平常都在玩什么呢？”那名理着古怪发型的男生一脸惊讶看着讲台前的乔尼。 “行为，罗杰，注意你的行为！这是你欢迎新同学的态度么？”瑟金斯老师大声提醒着这个男生，而他却只是笑嘻嘻的。乔尼此时有些感到奇怪，他发现虽然班上大多数学生都在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班主任老师虽然试图制止，脸上倒也不显得生气，似乎这一切都稀疏寻常。 “喂，克鲁兹，也许这小子能和你们家族扯上什么联系呢，你不是早前宣称JFK是你的远方亲戚么？你瞧，这不就来了一个。”那个叫罗杰的男生嘿嘿的笑，眼光对着坐在他前面不远的一名漂亮的金发女孩，但那女孩听后却看也不看他。 “别用你那没落贵族的穷眼光评论任何事，克拉克。谁会和一个蠢货有着一星半点的关系？”金发女孩用手指拂动柔软的长发。“这人是个白痴，你看好了的。”她动作优雅动人，嘴里却在恶毒的数落着乔尼。 “米切尔，行为！你在丢我们班的脸，知道么！”瑟金斯老师听见此话眉头紧皱。 “行了，凯特琳，还不知谁在丢谁的脸呢。”叫米切尔的女生俏皮的撇起好看的唇角，冲着她的班主任轻蔑的笑着。 “到你的座位上去，乔尼。”瑟金斯不和米切尔争辩，转而替乔尼分派座位。“左边的，对，是这一张。”她道。 “罗杰！我说了多少遍，把你可恶的脚放在课桌下去！”讲台前瑟金斯老师开始有些着恼。 乔尼坐进自己的座位，看着邻桌那个理着古怪头发的男生将脚从课桌上抽回，他冲着瑟金斯老师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转头相向，对乔尼露出笑颜。 第十六章 初识罗杰 不怎么如意的自我介绍……乔尼心中苦笑，坐在宽大舒适拥有椭圆形靠背的课椅上，他想象着未来三年要在此度过，当真是恍然如梦。 记忆中的高中生涯已变得模糊不清，似乎都已随着过往而逝去。在这还是一片未知的崭新世界里，这一切却又顺理成章的回到身边。 趁着瑟金斯老师正在摆弄课件，乔尼不禁好奇的打量起这间教室。 李白班的教室整体呈半圆形，与之前在提升中心里空荡荡的情形可完全不一样。 它以凯特琳所站的讲台为中心，略带倾斜的向扇面延伸，每一名学生都拥有属于自己的课桌椅，而桌椅的材质显得特别，似乎与他峡间谷地家中卧室里的纳米分子墙壁类似，但却显得更柔软一些。 乔尼低头检查课桌，发现那上面没有任何抽屉。今天是他这个插班生的第一天开学，乔安娜却也没让他带任何书本及学习用具。 他察觉到在课桌的一角有几个方形的按钮，除此之外就别无一物。不久后，他发现自己所坐的课椅上也有一些按钮，而且显得多而繁复，按钮的末端有一个球形的滚轴，他心中好奇，用手轻轻的摸了摸，但却什么也没发生。 “你好，JFK，我叫罗杰，罗杰.克拉克，很高兴认识你。”理着小山丘状发型的男生此时在一旁伸过手来，乔尼连忙伸手和他握了握，因为刚才已经介绍过自己，所以只是向他友好的一笑，就不再理会。 男生见他无动于衷，不禁奇怪的看着他，然后又道：“罗杰.克拉克，很高兴见到你。”他这次提高了嗓门，并且又再次伸出手。 “很高兴见到你。”乔尼不知道他想干么，只好伸出手又跟他握了握。 “你没有什么对我说的么？”罗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我说过了，见到你很高兴。”乔尼心中防备，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在两人的座位前方，一个有着褐色卷发的女生突然噗哧笑出声来，她回头对着罗杰道：“也有不认识你的人存在呢，二世，也许他真的如米切尔说的那样，是个白痴呢。”女生转回头去，从头至尾没看乔尼一眼。 罗杰紧盯着乔尼，乔尼却不理他只是看着瑟金斯老师在讲台前方打开的全息课件，这名邻桌男生于是想了想道：“不管怎样，白痴或是别的什么，交了你这个朋友了，JFK，以后啥事都别客气，我会关照你的。”他咧着唇角摆出一张俊朗的笑脸，对乔尼点头示意，但过不一会儿，他的腿却又不由自主的翘到桌子上去，惹来了班主任的再次喝斥。 …… 纽顿新学年的课程虽然在乔尼来说才刚刚开始，但教学进度事实上已经展开了一段时间，关于校园的介绍以及新生准则培训等等事项此时早已结束。 乔尼是李白班的插班生，原本心下惴惴，对这个世界的种种未知使得他有着不能自已的无力感，但他却再没有料到，自己来到这所温知市首屈一指的公立高中，所上的第一堂课居然是汉字课！并且是由班主任凯特琳.瑟金斯主讲！ 瑟金斯此时在全息讲台上用四方格一笔一画的写一个字，乔尼身前的课桌上就跟着跳出一幅蓝色的全息图来，画面与讲台上方的课件实时同步，上面一排是老师的示范，下面则是要临摹工整的复写，如果写的不对，课件还会提示错误，并重新演示正确的笔画，然后清除后让学生重新书写。 乔尼有些啼笑皆非的跟着瑟金斯老师练习写汉字，他写了一个麦字，又写了一个田字，写完了课桌上全息影像的一旁，还呈现出‘知心麦’大片农场的动态画面，想来是一种联想记忆的方法。 高一课程写简单汉字，那么小学和初中都干什么去了？跟着写了快一堂课的乔尼简直无聊的想哭，这会他看到邻桌那个新认识的同学罗杰，正翘着腿舒舒服服的靠在椅子上，将整个身子埋在宽大的椅背内。乔尼瞧着他将全息影像拖到身前，然后鬼画胡似的乱写，觉得有趣，就不禁向他问道：“写这些字就是一门主课么？” 罗杰正在全息图中乱涂乱画，纠正错误的课件一个红叉接着一个红叉，他听到乔尼的询问，斜着眼看到他所写的字，不由得从椅背上直起身子。 “怎么，你都会了？”他有些讶然的看着乔尼工整的笔划，喃喃道：“汉字是辅课不是主课，汉文释义才是主课，你怎么学的这么快？以前学过么？” 乔尼低下头，不让他看自己的眼睛，点头道：“家里学的，也不太难。” “汉字还不难？”罗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把身前的全息图像用手赶到一边，伸长了脖子仔细看了看乔尼的杰作。 “我说JFK，你不会是个天才吧？说说看，SST测了多少分？”他一惊一乍的道。 “160。”乔尼告诉他。 “那比我高，但也不至于是天才。”罗杰撇撇嘴。 “你家里有没有羽民的基因？羽民学这个恐怕是要快一些的。”罗杰笑嘻嘻的道。 “羽……羽民是什么？”乔尼看过那本《羽神的真伪》，但不太确定他所说的羽民是不是和这名神祗有着联系。 罗杰眼睛睁大，似乎听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惊讶道：“我真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JFK，会写汉字，却不知道羽民是什么，你小学到底在学什么啊？认知课里不都有？” “我没上过小学。”乔尼只好承认道。 “完全的家庭教育么？那你的私人教师也太没水准了，连羽民是什么都不教的，唉，不对啊，你平常也不看新闻不跟人接触的？这都是基本常识啊。”罗杰愈发的奇怪了。 “不说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乔尼此时能感觉到班级里有几个学生在注意着他俩，他想想不妙，就打算偃旗息鼓。 “羽民不就是黄肤人中占去大半的那一支么，他们信奉羽神，喜欢说汉字，喜爱吃汉食，当然，现在那叫做羽民餐了。四十年前银盟刚刚成立不久，普罗维斯敦的许多羽民组织向银盟政府提出了独立的请求，后来最终被联席议会审议表决通过，他们就在伊童星系的福耳库斯行星上建立了羽联和，这些是连几岁孩子也知道的事吧。” “那为什么奇连上也有羽民呢？”乔尼继续追问，想起了给他做SST测试的沈金阳老师。 “又不是所有的羽民都去了福耳库斯，那里资源贫瘠，百年前还是颗待改造行星，居住条件很差，据说只有最虔诚的羽民才会举家迁徙前往福耳库斯，而在普星、奇连和各大殖民地里，无论肤色，还不是随处可见羽神信仰的家伙？羽民只是说话古怪点，信仰古怪点，其他和咱们一样。”罗杰撇撇嘴，重新靠回座椅。 “唉，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奇怪，JFK，你说起话来可就像个羽民，哦，怪不得汉字写的好呢。”罗杰用手指在脑门上转着圈子，突然恍然大悟道。 “我母亲信奉羽神。”乔尼交待道。 “有数有数，这可真的有趣。”罗杰.克拉克得意洋洋的把脚翘的老高。 “罗杰！写完了你？给我到讲台上来写！”凯特琳大声呵斥道。 第十七章 无良舅舅 纽顿学园的林间小道直可以媲美乔尼记忆中最美好的天然生态环境。 它恬静、隐秘、回归自然，枝叶缜密的水衫或落羽杉挺拔生长于碎石小道的两侧，阔叶的桷树或七叶枫将视野中的天空切割成一条蓝色的玉带，而繁茂生长的暗叶植物的灌木丛，却像一道天然的篱笆栅栏，阻挡着顽皮的学童去林间探险。 一天的课程结束，乔尼与刚刚结交的同学罗杰道别后，一个人独自在校园内的小径中颇有兴趣的闲逛着。 乔安在给他的那块崭新的全息腕表中留言，告诉他今天接他放学的将会是史蒂文舅舅，但她同时提醒儿子，这个家中年纪最小的舅舅是个严重不守时的典范人物，因此恐怕需要在学校里多等上一会儿。 乔尼自然记不起这名舅舅的长相，他只从家里的动态相框里看到过母亲家族的全家福照片，从照片上看，他估计至少得有五六个舅舅，那张全家福里所有人都带着同样的笑容，只有他缩在一角垂头抬目，一脸恐惧的看着镜头。 乔尼看看手表，发现离放学已经足足过了一个标准时。经过昨晚的反复研究和摆弄，他对这种精巧的全息腕表已基本能够顺畅的操作，除了在无意晃动间还会时不时的跳出一堆全息界面来吓他一跳。 罗杰.克拉克向他解释说这可能是手势设置的问题，他当然也不能追着再往下问，因为罗杰虽看起来很友好，但有时却会用奇怪的眼神仔细审视着他。 在一天的学校课程结束后，乔尼已不用担心自己会再露出任何破绽，因为他这一天来几乎是破绽百出，让别人都把他当成了傻瓜。 但任何人也不会朝那种方向去想，他告诉自己，哪怕是在这个世界。 …… 乔尼此时已经是第二次绕到教学办公大楼前的那片停车场，却仍然没发现任何值得关注的车辆。他对于这个舅舅的印象，已逐渐由不守时转变为毫无时间观念的范畴。 他刚想再绕着校园转上一圈，却陡然间发现从校门外引擎轰鸣的飞速驶来一部机动车，令他看的咂舌的是，这居然是一部巨无霸式样的双轮摩托！ 它的两个轮子简直有乔尼的一半身高，上面坐着一个上身穿着破烂牛仔背心，下穿皮裤，双臂有纹身的男子。那男人戴着能遮住半个鼻子的黑色护目镜，头上扎着红黑相间的飘带，一脸不修边幅的胡茬，看见乔尼，推开护目镜，露出一脸的笑。 “乔尼，你妈妈说你在这儿入学了，我原本还不相信，所以非要亲眼来瞧瞧。”这位史蒂文舅舅很兴奋的瞅着乔尼。 “你怎么样，伙计。”他问候道。 “还好，舅舅。”乔尼低着脑袋小心翼翼的回答，他无法确认这位飞车党徒似的男子是泰勒家族照片中的哪一位，照片里可没有满是络腮胡茬的家伙。 “是你最喜欢的也是最喜欢你的史蒂文舅舅！”史蒂文对乔尼的回答显然相当的不满意，他伸出筋肉盘结的手臂，对乔尼道：“上来吧，一家人都在等你。” 乔尼闻言不由退后一步，他亲眼目睹刚刚摩托驶进校园的速度，对这个实在有些不放心。 “还是老样子啊。”史蒂文打个哈哈。“仍然不敢坐我的车嘛？”他下车拎小鸡一样把乔尼丢上后座。 “我这是全奇连最安全的车，比那些狗屁自动程序控制的卡里赛昂要强一百倍！”史蒂文随即大大咧咧的上了车，他发动引擎，带着乔尼扬长而去。 风驰电掣中，心惊胆战的乔尼自后向史蒂文询问，为什么找不到头盔，史蒂文却奇怪的反问他，为什么要戴头盔？ 乔尼被他说的无语，只好自后紧紧抱着他粗壮的腰，任由疾风夺面而过。 “这些讨厌的引导光束，刺的我眼睛都疼……”史蒂文驾驶者摩托车上了主干交通网络，在一片秩序的车海中毫不减速的左右晃动，超过了一辆又一辆的飞行车。 “瞧瞧，这傻光束只会按规章行事，一旦出现交通异常就需大量演算，所有的笨蛋就只好在卡里赛昂的铁壳子里痴痴的等。”他飞速驾驶摩托又擦着边超越一部车俩，引导光束瞬间侦测到异常，迅速发出指令让车辆急刹车，连带着之后的车辆也齐刷刷停了一路。 “笨蛋光束，白痴级引导！”史蒂文见状却哈哈大笑。 你是要车撞你么？他停下是为了避让你的野蛮驾驶！乔尼在心中大叫，他已被这位肾上腺激素过剩的舅舅搞的已经快疯了。 “撞……小心撞车！”他在狂灌的逆风中尽量提高嗓门。 “那它也要能撞的到才行！”史蒂文把油门捏到最大，摩托车擦着前端车辆与高速通路护栏的边缘，子弹般的疾驰，所经之处，所有的飞行车都像被打爆了那并不存在轮胎，一辆辆的急停下来，两人身后是一片嘈杂的爆骂声，但骂声还没追上摩托，它就早已去的远了。 第十八章 家庭聚会 ‘垓下农场’的大门外，史蒂文终于停下摩托车，拖着手脚酸软的侄子下来，乔尼有些恼火的挥开史蒂文的手臂，而他的这位舅舅放声大笑，显然觉得自己侄子的反应相当有趣。 “你一直奇怪我怎么会有这样的一辆靓车，对不？乔尼？”瞧着侄子不理他，史蒂文就开始自说自画。 “这种古董玩意儿早几百年前就已在人类世界绝迹，要想从嗜血的收藏家手里买，你就得花大价钱，而那样的老牙货能不能上路都是个问题。”他摇起脑袋道。 “自打小起，小史蒂文就想有一部像这样的乙钛合金美女，它真是个可人儿，是不？乔尼？”如今的大史蒂文温柔的抚摸着他的机车。 “所以我就一直在等待机会，为此还进了明日更佳公司做技工。”史蒂文夸张的撇撇嘴。 “直到我和哈克特.尼尔森两个人在公司的老废品库里，发现了一台EQ-3000的老旧机架和几张设计图纸，这样，梦想才总算有了眉目。” “但你无法靠两个轮子和机架出门跟人耍帅，怎么让他跑起来才是关键，对不？” “你还需要几个关键部件，变速箱、带转驱动器、流体冷却器和冲程发动机，对不？”他问一句，乔尼只好跟着点一次头。 “为此我跑遍了温知和君子务本市的所有旧货店和凯兹米亚人开的跳蚤市场，却一无所获。正当我为这一切犯难，崔西.格伦有个老表找到我，他居然告诉我说，在半地下状态的巴雷卡斯人通路里，他们专门在卖这些人类淘汰的旧玩意。”史蒂文开始喘息兴奋起来。 “我从没想过这些狼头人居然有着和我一样的爱好，而他们链接里的私货简直要令我当场尖叫！”史蒂文尖叫道。 “接下来就是容易的一部分了，用通用语跟他们打打屁，说几句坎德人万岁之类的废话，几十或者几百个克朗，‘加急送’就会把它们从几百光年外给送来。” “我的宝贝可来之不易，乔尼，而且我敢打赌整个温知城能跑的非智能车辆数不出一个手指，不过你猜怎么，自从联合政府取消了交通警察后，咱们就可以从此横行无忌，让那些该死的卡里赛昂飞行车见羽神去吧，我这辆车才是真正的公路之王！” “他们应该为了你就重新成立交警部门”乔尼悄声自语的说着，引来史蒂文好奇的问询，他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说。史蒂文耸耸肩，不置可否，他把摩托停在大门边，回过身来用指甲在下巴的胡子茬上磨出喳喳的响动。 “你是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哩，乔尼。”他挺有趣味的盯着自己的侄子。 “我以前觉得你像我，当然了，是沉默寡言版本的我，现在倒觉得像你父亲多点。” “而我可不喜欢你父亲，他是个自作聪明的混蛋。”史蒂文摸着下巴评价着，这次轮到乔尼不置可否了。 “不过我仍然喜欢你，你这个小坏蛋。”舅舅伸出手去弄乱侄子的头发。“答应我不跟外婆和你妈提摩托车的事。”他突然变得紧张兮兮。 “还有你爸爸的事。”他想了想又道。 “那我们……是怎么回来的？”乔尼眨着眼睛一脸真切的望着他。 “这倒是一个好问题。”史蒂文舅舅挠挠脑袋。 …… …… 垓下农场就像一个孤岛，周围被广阔无垠的黄色知心麦田的海洋包围着，核心的主建筑相对于农场的占地面积而言简直是沧海一粟，这是座有着两层楼高的纳米砖房，而建筑的周围则是涂着养眼白漆的围墙。 乔尼跟着史蒂文刚走进木质的院墙大门，身子就被一个体型硕大的壮年男子举起在空中兜了一圈。 “长的真快，都快举不动了。”秃头的大个男子是乔尼的另一个舅舅安德鲁.泰勒，乔尼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等到平安落地，他才发现屋内的巨大长桌前已经几乎坐满了人。 “乖乖小宝贝。”一个上了年纪的女性迎到门口，将乔尼揽在怀里，乔尼在照片里见过她，便轻轻道：“外祖母。” “羽神庇佑，乖乖知道喊人了，宝贝终于长大了。”老人眉眼中带着黄肤女性特有的温柔，她语音略有些颤抖，说完用手指抹了抹湿润的眼角。 “你史蒂文舅舅没让你难堪吧，我让你三舅去接你，他却非要自告奋勇一股脑跑的没影。”老人举起手捏捏乔尼的下巴，脸上的神情慈和之极，乔尼从她身上找到了母亲乔安娜的信仰和贤淑的源头。 “车开的慢，还好。”乔尼提史蒂文遮掩道。 “骗鬼。”梅嗔怪的看看一旁笑嘻嘻不敢说话的史蒂文，飞车党一回家就乖的像只小猫，一看老娘的眼神，立刻躲厨房帮姐姐忙去了。 “你妈厨艺高明，是咱们泰勒家的易比克，全家的聚餐少不了她的掌厨。”乔尼的外祖母梅.泰勒解释道。 “乖孩子，坐到外公这儿来。”长桌主位声如洪钟的老者招呼着乔尼。 乔尼看到长桌旁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坐了不少人，都挺有兴趣的盯着他看。 “外公。”他腼腆的对老者道。 “乖，跟你的几个舅舅也都打声招呼。” 乔尼犯难了，这也一个也叫不出名字啊，他愣在那里做不得声，外公一看心下只得叹气。 “每次都记不住，这也不要紧。”泰勒一家对于他的情况自是习以为常。 “内森舅舅、卡梅隆舅舅、丹尼尔舅舅、卢卡斯舅舅、还有你安德鲁舅舅。”乔尼的外公一个个给乔尼介绍，这种场面想是已经历多次，所有人都含笑着用怜惜的眼神看着乔尼，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回，乔尼绝不会再忘记各人的名字。 “我是你外公布兰登.泰勒，那是你外婆梅。”老人把家里的主要成员介绍完毕后，又把其他的舅妈、侄子侄女的名字都说了一遍。 第十九章 法赫勒的加急送 乔尼一一谨记，脸上却不能表现什么，泰勒家的家庭聚餐每奇年都会举办几次，乔尼虽然因为特殊情况多次不能参加，但每个人对他的症状也都了然。 此次的情况虽和之前不同，上了正常学校，也懂得进门喊人，但毕竟仍不会认人，而乔安娜说的那些恢复正常之类的话多半当不得真。 众人于是都装聋作哑，不提恢复的事，那些泰勒的孙子孙女们也多听了父母的教诲，不敢用目光直视乔尼，却用好奇的眼神偷偷打量他。 介绍完家里人，众人也还延着刚才的话题说话，而梅.泰勒走回长桌，搂着已经是大小伙子的外孙脖子亲着他头顶的软发。外祖母靠着他坐下，拉着他的手轻声呢语，问他最近状况，吃的什么，睡的如何，学校情况，成绩好坏，她问得几句，乔尼便点头示意，不肯再多说一句话。 “市议会的要求我们无法满足，爸爸，对于凯兹米亚人的商业行为我一向是深恶痛绝的，他们要我们提供粮食，这算是怎么一回事？”长桌的另一端，一个年纪颇大的汉子首先发话，乔尼知道他是大舅舅内森.泰勒。 “这不是要求，是命令，奇连农业发展署通过市议会下发的命令，涉及的农场不止我们一家，简森、霍华德和詹姆斯家族的农场都得到了类似的指令。”老泰勒身前放着满满的一木杯麦酒，似乎动也没动。 “所有温知城的农业家族？他们是打算让凯兹米亚人吃到撑死么？我们的产量可足足供应整个银盟5%的人口！”形容巨伟的安德鲁.泰勒排行老五，听了父亲的回答吃了一惊。 “战略部署，这是他们对疑问的一句回复。”老四卢卡斯.泰勒表无表情的道。 “怎么送过去？凯兹米亚人自己来搬么？”内森.泰勒喝着手里的自酿麦酒，提到凯兹米亚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加急送’联合速递，二万个货运单位。”卢卡斯回答的言简意赅。 “加急送？”安德鲁奇道：“那可是海森伯格财团的下属企业吧？他们怎么会参与到银盟的部署？” “利益。”卢卡斯回答。“或者乙钛。”他补充道。 “一准是阿胡拉储量惊人的乙钛矿了。”布兰登颔首表示同意，卢卡斯说话虽少，几个儿子中倒以他的分析能力最为出色。 “银盟矿勘部的一次小小的失误，倒成全了法赫勒家族的愚民统治。”他叹道。 “但我听说琐罗亚斯德星系早就被银盟发展委员会定为不适宜居住星系，那个星系的恒星已经死了。”安德鲁道。 “是死了，他们至今还必须在力场和地下生活，所以当初同意释放法赫勒一家时安委会就没安任何好心，我记得很清楚，在你们还小时，天使城曾经把这次独立事件称作为‘流放’，而现在他们却在和凯兹米亚谈及‘外交’了，这真是个天大的讽刺。”布兰登说着话，还是没动那杯酒。 “银盟为什么不对琐罗亚斯德动武呢？我是说夺回阿胡拉？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对‘恐怖家族’抱有什么好感吧？”内森站起来给自己的杯子又倒满了酒，梅眼睛看看他的杯子，没说话。 “联席议会，坎德人，尤尼特人。”卢卡斯回答他，“尤其是坎德人。”他加重了肯定的语气。 “对，银盟如今已不能像老祖宗辈那样的乱来一气了，有了这两个凡事只求息事宁人的盟友，想和谁开战，你首先都得掂量，他们两家在银盟的声誉比咱们这个主席国可强的多。尤尼特人为银盟输送了那么多的民生科技，作为理事国的民调基础本来就高，而如果真的红了脸翻牌，坎德人那些强大的属国首先就不答应，不说别的，光无影人出动，就够天使城那些牛皮哄哄的大佬们吃一壶的。”老三丹尼尔.泰勒这时终于发话，他是个学者型的泰勒，也是家中如今除了女儿乔安娜外，唯一的大学毕业生。 “对啊，丹尼尔，无影人不是坎德人的对头么？前两年还有部什么电影来着。”安德鲁问道。 “‘弗雷尔的曙光’’是不？”丹尼尔看到弟弟点头，嘴角一咧哂道：“彻彻底底的一部烂片，不过里面说的无影人背叛战争倒是真实的，在我们这儿，那叫做‘遥远之战’，坎德人那时可还没加入银盟呢。”又道：“这事倒也不用在这儿提，你该多读点书，老五，当故事看总还能看得进吧。” “我没你那智商，丹尼尔，再说读了那么多书不让你说说，你高昂的学费怕算是打了水漂。”安德鲁向对面的丹尼尔呲牙笑着，却拍了拍卢卡斯的肩意图寻找同盟，而他的哥哥仍然一动不动的坐着，脸上毫无表情。 丹尼尔并不在意弟弟的数落，笑了笑又道：“抢既然抢不回，发委会的那帮高参们就只好玩怀柔战术，手段使来使去，就终于到了咱们的知心麦上。” “父亲，咱们就不能联合几个农业家族抵制？知和市的爆恐屠杀冤灵未散，见贤市的炸弹遗址历历在目，这幕后的主使不都是凯兹米亚的法赫勒么？凯特全家六口死于那场爆炸，难道我们就不能为此做点什么？”内森.泰勒指着身边的妻子，女人听了瞬时泪挂双颊，旁边另一个兄弟的妻子连忙劝慰。 “法赫勒家族是要为此付出代价，但他治下的民众却无辜的很，去年的灾荒听说阿胡拉死了几万人，各地的耶教徒还曾为此集会抗议，称银盟政府冷血，其实想想，也真的是可怜，只是一小撮狂热份子的行为，连带着整族人近百年来都饱受歧视，凯兹米亚人也只有在排挤漠视的实在不行，才会去琐罗亚斯德苦挨。”丹尼尔叹道。 第二十章 羽民信仰 “他们自己要去，谁能阻的住？怪只能怪他们信奉的伪神，和教义里的那些野蛮的复仇主义，这样的一族，死光了倒也不错。”内森吸了吸鼻子，恨恨道。 “内森，乱讲话。”梅歪过身子严厉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 “羽神把四大族放在一道，一同在普罗维斯敦降落，正是希望彼此不以肤色为差别，不以语言为距离，和睦相处，共对艰险。如今你的兄弟一族遭难，咱们自然要倾力相助，你难道愿意看到羽神的子民为了一些偏见就见死不救么？”梅不满意的连连摇头。 “他们可不信什么羽神，老妈！”内森.泰勒粗着嗓门叫道。 “你也不信，但这并不能阻止我爱你，儿子。”梅.泰勒抚摸着怀中乔尼的头发，慈祥的看着眼前的大儿子，柔声道。 “你是我妈，这不同。”内森并不同意。 “这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你还没明白。”梅回转目光看着自己外孙，声音放的很低。 内森.泰勒不敢再和母亲争辩，只是捧着自己的麦酒杯子小口的啜饮，而老泰勒身前的那杯酒不知道何时已经空了。 乔尼靠着梅坐在把一家人的话听在耳里，心里寻思着这番谈话的意义。 既是最高权力机构通过农业属下发的指令，几个农业家族又该能如何抵制？在他的概念中，农夫所关心的自然是收成和作物价格，至于谁会去吃它们那是商人的事，泰勒一家人说来说去，就都是些无用的话，饭前的开胃闲谈吧，他在心里给他们默默的做着总结。 “正式开饭！”史蒂文.泰勒的一声大喝惊跑了乔尼满脑袋的瞌睡虫。泰勒家最小的儿子小心翼翼的双手托着巨大平底餐盘，从厨房间里缓步走出，他身后跟着双手戴着防烫手套，捧着汤锅的乔安娜。 长桌前，安德鲁赶忙迎出几步，飞快的帮着弟弟从餐盘里卸菜，两三个来回后，泰勒家的桌上就已摆满了香气四溢的食物。 接下来，史蒂文.泰勒大呼小叫的招呼吃喝，说自己编撰的俏皮话，内森.泰勒脸上的愁云也消散不见，跟着弟弟们一起大笑，老泰勒一杯一杯的喝起麦酒，本来肃穆的脸上也逐渐有了红晕和微笑。梅和乔安娜替小辈们盛汤夹菜，泰勒家的女人们各自聊起家庭与趣闻，长桌前开始变得吵吵闹闹。 吃着盘子里母亲亲自烹饪的美食，乔尼打心里喜欢这样的气氛，他虽是一言不发，眼睛里的神采却变得明亮起来。 …… …… 《异族认知》课程刚刚结束，李白班的学生就几乎炸窝兔子一样跑的精光，比起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听枯燥无味的口型讲解，放学后那些丰富多彩的课外主题和社团活动要显得着实有趣的多。 乔尼是属于还未离开教室的仅有的几个学生之一，当然他也不大喜欢刚刚的这门课程。 吐气呼喝似的尤尼特通用语，摆起鬼脸手舞足蹈的易比克肢体交互，缓慢优雅却繁复至极的高等坎德人礼仪。跟着模拟一遍遍做的不胜其烦，因此就极为羡慕枕着双手仰躺在椅上睡着的罗杰.克拉克。 教师拥有提醒和教育的义务，学生具备学与不学的权利，前提是不能打扰到他人。这是波菲尔德.纽顿高中或者是这里任何一所正常学校里，奇怪的教育核心原则，而乔尼总算在没出洋相前领悟到了。 他如今急于想融入这个世界，却苦于缺乏最普及的常识，和接触学到它们的最基本环境。 在峡间谷地他的那个小房间里，场景置换器可以连接某种信源，并不时在自动增加全套风景主题。 他见过静如镜面的海洋，布满黑色暗夜草的平原，在行星轨道缓缓旋转的空港，但他却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叫什么，背后又有着哪些不可思议的故事…… 高科技窗帘并不能帮助他增长太多见闻，而资讯才能，他必须想法设法尽快找到一种渠道。 他在环境温馨，面积不大的家里简直绕了个遍，却找不到可以帮他想要熟悉这个世界的工具。 在这个世界，冰箱可以根据贮藏量及时订购蛙奶，家庭整体厨房器具在较少监管的前提下能自行烹调美食，洗衣设备可以水洗，烘干，熨烫，折叠乃至悬挂，流水线似的为整个家庭处理各种衣物，万能家务设备则可以洗碗，抹桌，拖地，吸尘甚至擦拭窗台。 但他就是无法找到曾经喜爱的书本，那种散发着淡淡墨香，可以翻页，纸张在手指的摩挲中沙沙作响的玩意儿。 在夏雪莲老师当初将它们递给他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它们已快绝迹。如今他才算明白，由于全息技术的普及，书本已渐渐成了稀罕物，在普通家庭中根本别想找到。也正因为如此，他就无法利用这种最普通最简单的工具，从而悄无声息的去了解这个世界的运作。 乔尼为此简直沮丧极了，并且每天被接回家后，在他所认为最黄金的时间段，他都不免会被乔安娜撵小鸡似的赶出门外。 “到谷地的空地跑跳玩耍去，与你的朋友去田间帮忙捉青虻虫去。”他的母亲会这样说。 当乔尼在犹豫自己之前在这附近到底有没有朋友，或从这世间的基本观念上，让一个16岁的小伙子去捉虫是否合适的问题上苦恼时，乔安娜则又会道：“让我们将在青春中奔跑的问题先放一放，去卧龙谷风车坊的野外吃晚餐去。” 母亲然后就兴高采烈的拎着晚餐篮子带着他，坐上那辆红色的卡里赛昂，去几奇里外弄感受到田园风采的农郊公园里去享受自然。 在公园草地摆满了一餐布食物，乔尼终于瞅得上忙忙碌碌的乔安娜的空闲，便向她打听能不能家里也买一些纸质的书本，或是与全息板和腕表不同的平面读书工具。 因为他发现全息画面虽然已足够清晰，但如果用来长时间读取文字，却又令人头脑发胀，难以持续。 第二十一章 梅斯特拉的诱惑 听了儿子的请求，母亲乔安娜不禁摇头微笑，她以为乔尼发现了家中书房里那些按钮的作用，于是告诉他，那些设备是他父亲的办公用具，性能和使用范围都远超寻常，但设备信号的接入却属于银盟政府，因此也只有身为发委会职员的父亲才可以使用。 她看乔尼完全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只得又道：“纽顿学园里有的是书本，为什么还要回家来看呢？” 这话说的令乔尼无法再继续恳求。 想在家中买几本书的愿望被直接忽略倒也没啥，不过乔尼却有些奇怪的发现，乔安娜似乎在家里也不大爱看新闻或是时政消息。全息板投影中的大多是铺天盖地的商业广告，情情爱爱的肥皂剧集。有鉴于此，乔尼也只好用家庭主妇永远无需担心国家大事，来在心中为她予以辩护了。 …… …… 放了学后，乔尼依然呆在教室里，他突发奇想的瞎琢磨着，试图想出一个办法获取更多的讯息。如果只是一味的跟着李白班目前的这种教学进度，他将很长时间也无法知道阿努比斯之门和安卓海的由来，而尤尼特人又是如何发现柔性光束和超远距离通讯粒子的。 乔尼的目标首先是利用身前的这张用特异合金材质所制成的课桌，在课堂上他见识过这张教学用具的强大之处，它似乎可以连接一切资料，或是由讲台的那个大桌子上直接传递信号过来，但当主题明确后，那些联想扩展和延伸后的信息让乔尼非常着迷，他试图让那些资料在没有课件的前提下重演。 乔尼笨拙的拨动着滑轮装置并尝试着与座椅上的按键组合，眼前的全息界面在他的胡乱操作下乱成一团。 “你是打算在课桌里找达利.A的成.人影片么？”原本仰着头向天的罗杰.克拉克此时终于醒了。 “那部‘梅斯特拉的诱惑’可是不世出的经典。”这位同班冲着乔尼促狭的挤了挤眼睛。 罗杰.克拉克最显著莫过于他那小山丘似的一头乱发，绝好的金色发质被这一造型颠覆殆尽。 他是个有着深邃碧眼高耸鼻梁的美男，这张脸配上任何一人本应该是温文尔雅透着高贵优雅的经典，但罗杰的脸颊乃至鼻尖眼底额头却遍布伤痕，像是擦伤，又像是尖利的划痕，把那份原本清雅脱俗的面相毁的干净，却也为他平添了一种原生的野性。 他身材健硕，四肢隆起的肌肉显得很有力量，并且自打乔尼第一次见到他起，他就是一幅懒洋洋睡不起的模样。 “我只是想找点资料。”乔尼对他的玩笑无动于衷。 “这里能有什么资料？跟你说了，要看达利.A的好玩意儿，你得跟我走才行。”罗杰牛皮哄哄道。 “关于坎德人和武皇星系的资料，你能告诉我哪儿才能有么？”乔尼带着求助的表情，而罗杰正在起身穿外套打算离开。 “你要那些无用的玩意儿干么？”罗杰仰头抚着鼻子假装打了老大的哈欠。 “书呆子们放学后都去图书馆，也许你可以去加入他们。”他甩甩脑袋向门外走。 乔尼还真没怎么想起过图书馆，他之前并不确定在这全息腕表遍布的世界里，还能不能找得到这种地方，但听到罗杰这么一说，他觉得事情开始有了一丝转机。 “图书馆在哪儿？”乔尼赶忙追着问。 “谁关心那个，去问指引牌，我可从没去过。”罗杰不耐烦的丢下一句话走了。 …… …… 因为校园太过庞大，如果不是顺着那些智能路牌的指引，乔尼也许根本找不到路。他在纽顿学园呆了已有几天，却从没真正关注过这些随处可见的透明长方体，之前他以为那只是装饰，但当你真的靠近，它的中心区域则会显现出一片乳白色的区域背景，而上面有一些界面友好的选项供你选择。 学生们可以向它问询、预约和问路，同时还具备全息电话和校园介绍。乔尼刚向它问了图书馆的路线，它就给出方向箭头，待你走到分叉路口，这次不用再问，另一块板感受到他的接近，也同样给出指引箭头，而当乔尼经过后，箭头旋即消失不见。 就这样绕过栽种着曼陀罗菊和蝎尾兰的暗叶花圃，从孔明桥向北，顺着不起眼的小径弯弯绕绕，才终于来到了纽顿学园中这所唯一的图书馆。 这间图书馆隐藏在一片繁茂生长的雨衫树林之间，因远离教学楼与运动场，显得寂静安宁。馆前的空地上门可罗雀，满地的淡黄色的雨衫落叶，一台清洁机正缓慢的做着它的工作，似乎也被感染了同样节奏的气氛。 乔尼走上白色的台阶，自动门就‘叮’得一声轻响，读到了他的信息，一个轻柔的女性声音随即道：“乔尼.肯特同学，欢迎你第一次来纽顿学园温布尔顿图书馆。” …… 在桔黄色的阅读桌前，乔尼正抓着头发困惑不已，他已在阅读桌的那块面板前已摆弄了差不多有一个钟头，感兴趣的资料他搜了不少，只是几乎没有几条能够顺利打开供他阅读参详的。 图书馆里此时并没有什么学生，在一排可以坐十几个阅览者的长长的阅读桌旁，就只有乔尼一人皱着眉头在屏幕间点点拨拨，从一进馆略带紧张又倍感新奇，到不久后即沮丧的发现，这里可供自己阅读的资料条目都带有各自的权限层级。 他想知道人类究竟从哪里来？降落日是怎么回事？之前发生了什么？但这些问题的搜索却立即引发了反馈界面上的一个个红色弹条，上面写着需要三级以上研究员权限的讯息。 而当他试图更改一些关键字，退而其次查询诸如赛博之战、羽神和羽联和这些字眼时，另一个需要四级公民阅读权限的蓝色提示又从界面中跳出。 乔尼惊讶无比，因为这一切如果发生在全息腕表上倒还可以解释，但这里可是图书馆！是应该让所有人都随意获取信息的地方，而为什么连这里却仍然会有限制呢？他简直被弄的没脾气。 第二十二章 图书馆乔 在和乔安娜用腕表通过电话后，他争取到额外的两个钟头的图书馆时间，而现在一半的时间过去，乔尼却还与刚刚来的时候一样，在所探索的真相之前遮挡着一层厚重的迷雾。 “你从来没有注册过阅读权限么？”一个女孩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乔尼转过身，发现这名面容姣好的女生正站在他身后。她戴着数据眼镜的大眼睛盯着他的脸，一眨不眨。乔尼记得这双眼睛，认得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她坐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课堂上发言时很积极，平时却一声不吭。 “我是卢娜.索金斯，和你同班，你叫乔尼.肯特，对不？”女孩看着他身前被他搅得一团糟的面板，饶有兴致的对他道。 …… “从这里进入信息管理中心登记窗口，略过法律声明，全部点同意，将指纹提交安委会信息管理局验证，然后再下一步，付了注册费就可以了。”卢娜帮着乔尼在面板上熟练的操作着。 “一个克朗或是五十个学生信用点数，整个注册就完成。”她点击了一个跳动着的付费标志。 “可我并没有钱啊……”乔尼不禁为难。 “那这是什么？”卢娜看着乔尼输入指纹后，个人信用栏目里的存款余额。“五千克朗，你可真不是一般的有钱啊，乔尼同学。”她在数据眼镜后眯缝着眼睛。 乔尼也没想到自己的账户里会有一大笔钱，乔安娜一定是把所有的家庭花费都存在儿子的账户上了，天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为了避税或是别的什么，也许是因为安全性，总之从前的那个乔尼决不会自己去花任何钱，这点他可以跟任何人打赌， “该怎样付款呢？”他望着屏幕一阵茫然。 “你以前付过款没有？”卢娜用眼睛打量着他，俏皮的歪了歪嘴角。 “从来没有。”他老实回答。 “打开扬声器开关，对着面板说同意付款。” “同意付款……同意付款。”乔尼立刻说了两遍，但面板毫无反应，这让他不禁皱起眉头。 然后卢娜不敢置信的伸出手指，在屏幕左下角帮他拨开扬声器开关。 “同意付款。”乔尼只好尴尬的再次大声重复。 这次面板叮的一声脆响，出现了注册成功的界面。 “多谢你的帮助，卢娜，万分感谢。”乔尼由衷的道。 “你真是个怪人，乔尼，你知道么？你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但你之前都在做什么？”女孩问道。 乔尼回答不出，只能习惯性的低头沉默。 “那么，课堂见吧，神秘人。”卢娜.索金斯挥挥手，面无表情的从他身前走开，去到远远的另一张阅览桌上打开全息终端。 乔尼无奈的摇头，继续笨拙的操作着全息屏幕，开始了他认知这个世界的第一步。 …… …… 在连续的几个图书馆时间后，乔尼总算是摸到了这个世界诞生、发展、冲突及禁忌的一些脉络，用他的二级平民权限登录后，阅览助手所提供给他的，大多是一些娱乐界及综艺栏目的花边新闻和体育赛事推荐，而关于人类历史、人文和政治方面的著作却几乎都在受限范畴。 在权威的百科搜索中，有关于几百年前的那场战争被隐晦的黑框遮挡殆尽，唯一可供阅读的部分，拼凑出来文字的也大都是粉饰太平，为当时的联邦政府歌声颂德。 乔尼最终放弃了想要获取的有关‘赛博之战’官方资料的企图，那不仅少的可怜，而且大多需要学者权限方可查阅。然而当他一旦熟悉了操作界面，这些承载着亿万资料、著作、和各种记载的电子数据，却逐渐在乔尼的面前形成一片无垠的信息汪洋。 这其中有古老的，历经久远的文字；也有着今人对历史的评述文章，当然还有自从数百年前信息通路开启后，无数个已死去或仍然活着的银盟公民在其中留下的大量足迹。他们中那些夸张的赞美与尖刻的批判，也如同乔尼曾经熟悉的世界般的随心而欲。 其中的大部分内容对乔尼来说并毫无用处，但不久后，他却准确的抓住了一些隐藏在其中，仅只露出尖尖荷角的线索。他像个偏执耐心的考古专家一般，在一片支离破碎且词不达意的冗长信息中，发现了几条让他感兴趣的相关记载。 萨麦尔城邦蒙特玛丽医院的精神病医生罗纳尔.强森，在他的神经学著作里写道：“……综上所述，对于同情并试图帮助机械士兵来对付人类的那些病患者，我们多以‘背叛者’和‘赛博走狗’的字眼来对他们加以谴责。在我所面对的重刑犯患者群中，以机械工程师和奇连改造计划的参与者们居多，他们与机械怪物们相处的时间较普通人长，受到的影响也更大。他们不可理喻的认为这些合金外壳流着机油的罪恶之源们，仍然是在保护而不是控制人类，他们大多天真的认为，赛博人之所以隐瞒星舰中的秘密，是不想让人类发掘出毁灭自身的真相……” 机械士兵、奇连改造计划……那么战争是发生在奇连殖民之后……乔尼在心中默默的推演。 星舰……和其中的秘密？是什么秘密？他们难道是战争祸起萧墙的起因？而赛博人和人类之间又曾经是什么关系？ 带着这些疑问，他在搜索工具不停的改变着模糊查询的字段结构，以便寻求答案，不久，他找到普罗维斯顿著名的阿撒兹勒城邦的市志，当时一名叫作蒙托艾斯的院士对这场战争的写下定义。 这位数百年前的联邦科学院的功勋院士这样写道：“这场摧枯拉朽式的胜利，是不容欺骗的‘主人’赶走了喧宾夺主的‘仆人’，是打破整个守旧格局而迈出的勇敢的一步。罗杰.克拉克将军以极小的代价顺利的完成了这项简直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们在机器背叛誓言，开始屠杀人类的同时，给了阴险狡诈的敌人首领绝妙的一击。为此阿撒兹勒城邦将在市内繁华地带建立克拉克将军的雕像一座，以记载赛博人被整体赶出阿撒兹勒的辉煌功勋。” 第二十三章 学霸女 罗杰.克拉克？人类英雄？ 看了这篇文章，乔尼顿时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了在入学那天，那个理着山丘头发的邻桌在介绍自己时的奇怪表现。 这个有着与‘赛博之战’中伟大英雄同样名字的少年，恐怕在他的一生中曾经遭遇到无数异样的眼光吧…… 但名字相同，却并不代表一定就有关联，也许他的父母是英雄将军的狂热粉丝也说不定。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哑然失笑，对自己萌生的念头颇觉有趣，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已渐渐能感受到曾经久久缠绕他的抑郁症结已趋缓解，前世曾经腐朽的灵魂正在这里重新复苏。 在这些秋意渐浓的恬淡午后，一天的课程结束，他流连于图书馆的各个数据端口前，孜孜不倦的搜索阅读着有关于降落日和人类那场隐晦的战争的一切，这样在经过了精彩而有趣的几个星期后，乔尼已可逐步把那些原本毫无概念的诸多词汇，从眼前信息残片中拼凑联系起来。 乔尼之所以对这场战争产生浓厚的兴趣，与银盟似乎是在刻意隐瞒那场战争的真相不无关系。但就算他无论再怎么努力，却也无法从这些可供阅览的资料中，找到哪怕一星半点关于人类的真正起源，和普罗维斯顿降落日之前的任何信息。 毫无缘由的的遗忘，完全不合理的好奇心缺乏，乔尼奇怪的发现，这里的人们似乎对此并不在意，降落日之前的历史是一片空白。星舰究竟从何而来，赛博人为什么要选择武皇星系为人类重新崛起的发源地，权威的记载和官方科普资料中完全找不出一丝痕迹。 对于这段似乎充满了忌讳的人类历史，只有非官方的民间讨论版中才有着极少量的争执，狂热的阴谋论者对于人类的起源大多做了匪夷所思的猜测，但在他们中却没有一条提及过‘地球’二字，这让乔尼在整个事件的推演中，心中第一次用到了‘断层’这个字眼。 而关于‘赛博之战’，乔尼所能知道的是，这场旷日持久的新世代人类发展史的第一场战争，一共持续了近三十年，并且他意外的在一篇公开的文章中找到了赛博人并不想与人类为敌的证据。 联合政府海军第一舰队，601特种陆战部队的作战指挥官琼森.特纳尔，在她的生涯回忆录中指出：“战争初期，机械士兵似乎并不想伤害人类，它们在受到人类的攻击时，只针对腿部或持械的手腕进行精准射击。因此我们每消灭一名‘铁壳’，就要付出五六条腿和三四双手的代价。而有时，这样的数字只属于几个人。陆战队中英勇的士兵右手被击中往往用左手继续射击，以至于在智能义肢出现之前，他们要靠吸管和喂食度过一生。” 看到这里，乔尼不禁暗自揣度，赛博战争的胜利者无疑是人类，而在这之后呢？赛博人还存在么？ 他通过这些天来细致的观察，发现到近千年的人类科技似乎并没有发生令人不可思议的变化，他注意到特别是对待智能机器人的使用，人类无疑是非常谨慎和相当克制的，这可能也解释了科技并没有继续延伸，并停滞不前的根本原因。 乔尼这样推论着。 …… …… “我有些不明白，卢娜，在课堂上，学生有学与不学的权利，没有人去强迫你完成课后练习，所有的测试成绩不对外公布，在我来看，这似乎是变相的在鼓励学生们放弃学业。”乔尼相当娴熟的漫步在身前的信息海洋之中，他把面板规划专属区域，分别设定了不同的功能和内容取向，并从中飞快的选取他认为有趣的资料，飞快的浏览而过，但这一切却不影响他对身边另一张阅览位的卢娜.索金斯提出困惑已久的疑问。 “你这不过是在杞人忧天。”卢娜深褐色的眼眸紧盯着自己的图像，思绪沉浸在几百年前著名作家佛罗伦萨.卡松巴的传世经典《希望归途》一书中，她对乔尼的看法简直不屑一顾，没好气的道：“学与不学是个人的事，无人有权利替他人决定未来，教师要做的是育人，而不是持证恐吓，道理讲到点上，能不能听得进学得会与教育的本身毫不相干。” “你是说完全以旁观者的角度吗？”乔尼惊讶的转头看着她，而卢娜却始终盯着她的屏幕。 “为什么不呢？这样才会拥有更加多元化的社会格局，不是么，这里可不是‘明日更佳’自动生产线，而且一个人的事业心在学校里又学不到。”卢娜自然有着自己的想法。 “事业心？那可是一种态度，是一个人先天个性和后天经历妥协后的综合产物，这可在哪儿也学不到。”乔尼道。 “你又懂得什么事业心？乔尼，你还只是个孩子。”卢娜大笑。 “彼此彼此，卢娜，彼此彼此。”乔尼有些言不由衷。 …… 《我们不是杀人犯，法赫勒十一项指控被判无罪》 乔尼收敛心神，一则结果在他的眼帘跳出，他找到一条几十年前，凯兹米亚法赫勒家族走出天使城最高法庭的图片新闻。 前些天泰勒家的那场谈话，令他不禁为此吸引，他将这些图片一张张的翻看，但当他想点开其中的扩展链接时，阅览窗口中顿时泛出一片橙黄，那个跳出的警告提示，弄得他着实恼火。 “我们拥有学与不学的权利，但最可以体现自由选择权的通路信息上，却又要严格分着什么权限和层级……卢娜，这是否很奇怪呢？”乔尼恨恨的关掉那个无法阅读的链接。 “不需要了解的人给予毫无意义的信息，对于双方而言难道不是种资源的浪费么？”卢娜有些奇怪的反问他道。 “对这些信息拥有知情权难道不是我们的自由？”乔尼对此由衷感到费解。 “这和自由有什么联系？对于一个非专业人士，你的知情权对事物的推进会起到任何帮助的作用么？”卢娜继续反问。 “但信息管理局可并没有替我做出选择的权利啊？放弃与知情，这两点在同一层面，相互并不矛盾，至少，我想我应当有选择知情的权利。”乔尼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权利和义务是相对的，乔尼，你无法为义务提供服务的同时，也就自动失去了权利。”卢娜为他作着定义。 “但请别忘了权利不是别人给予，而是与生俱来的。”乔尼引用着前世天赋人权的记忆。 “没有什么是与生俱来的，正如不能靠别人施舍度日一般，任何东西你都必须去争取，等你成了双学城的著名学者，信息分级就自然会为你打开一部分。”卢娜冲乔尼笑道。 “这显然不是我说的意思，我是说作为公众资讯，我们应当有权利知道一切。也许我会去了解，也许不会，你瞧，这就是选择的权利，与生俱来。”乔尼向她解释着。 卢娜听完含笑不再说话，但过了一会儿乔尼终于忍不住问：“怎么了，卢娜？是我刚刚说错了什么？” “学识易涨，观念难改，你心中的那只天平，有着自己的平衡。因此我选择不再和你争辩下去，同样的，与生俱来的权利。”学霸女在眼镜后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乔尼，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第二十四章 乔尼的爱好 极具充实的恶补状态，使得时间如飞一般的经过，数周以来，乔尼的日程几乎都被他的各种‘补习’计划完全塞满。 他在家中拟定需要掌握或刚刚了解到的内容，接着用午休及放学后的时间去图书馆查阅，而每一项刚刚了解的新世界中的陌生事物，却往往又能牵扯出更多的未知。 在不停的努力尝试和验证之后，乔尼如今已渐渐熟悉了银盟信息封锁的大致范围和尺度。 对于那些屏幕中跳出的提示，红色的权限警告说明内容机密，需要极高的信息权限才可解除；黄色的必须是与内容相关的专家学者；蓝色的则是你的年龄或阅读点数还没攒够。 大量的权威的著作和专业书籍在出版后即被划分级别，阅读者的个人信息在信息通路中长期保持验证。自动扫描程序会在阅览者不经意间验明正身，确保使用人和登录人长期吻合。 因此乔尼推想，这对于文学或专业创作的知识产权保护也许是件好事。因为破解的成本不再低廉，受众的人群也所剩无几，这大概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在这个通路中，他长久以来也找不到一本‘盗版’的缘故。 关于卢娜.索金斯这个李白班的同班，她几乎表现的如乔尼一样，每天下午都会去图书馆静静的看会儿书。当然有时候也会去图书馆的一角专属区域，戴上‘脑皮层头盔’去观摩那些身临其境的片段式纪录片。 对于那些新奇的玩意儿，乔尼一开始倒也曾尝试过，它与场景置换器的功效异曲同工，却远不如图书馆阅读设备获取信息的效率和速度，所以仅仅只是玩了几次。 对这个陌生世代知识的饥渴，让乔尼始终紧绷着心弦，他只要到了纽顿图书馆，就总是坐在同一张阅览桌前，从无垠的信息海洋中继续徜徉。 因为是同班同学，再加上一般在放学时间，纽顿图书馆访客极少的缘故，卢娜来或走都会和乔尼打打招呼。 女孩或友善的冲他微笑，或直接叫他的名字。她总是见到乔尼在阅览桌前孜孜不倦的认真读书，对于资讯的沉迷似乎非同一般。 有着同好的卢娜在这之后的态度也随之逐渐改变，只是几天后就不再忌讳和矜持，有时还会坐在旁边看看乔尼到底在忙啥。 从与卢娜的交谈中乔尼得知，在纽顿温布尔顿图书馆内的并无信息存储，其内的所有数据都是通过高速通路由银盟教育委员会提供，因为涉及到权限问题，很多专业资料作为学生是无法查阅的，听到这个消息，不禁令原本充满期待的乔尼感到沮丧。 但又正是因为卢娜的出现，连同着她日趋友善的态度，倒是为乔尼在探索这个世界真相的同时，提供了一条捷径，至此他禁不住卸下原本防备的面具，虚心向这名女学霸求教，并与她时不时的用旧世界熟知的理论与今世比较参照。 这对卢娜来说无疑也是极为新鲜有趣，于是开始热衷于和乔尼讨论各种事物间存在的矛盾和悖论。 卢娜对乔尼所查阅资料之繁复，其实也在心中暗自咂舌，诚然的，一个前一天还在看《赫卡忒极昼》，这种只有学城的研究生们才会关注的科普类杂谈类的家伙，到了第二天，却又对《易比克简单菜谱》这样的妇女书籍产生兴趣。 卢娜惊诧之余也更在凭空猜度，这个拥有古怪想法的插班生，要么他是带某种奇怪的目的，想要重新编撰涉及银盟所有领域范畴的奇异录的怪人，要么嘛，哼哼，就是个毫无目的另一个收集信息成癖的笨蛋罢了。 她每天都不禁在重新审度着乔尼，由最初的不屑一顾到好奇再到敬佩。这个第一天连会员注册都成问题的家伙，却有着谜一般的深邃眼神和令人惊异的求知欲，不经意间，一丝异样的涟漪在女孩的心中逐渐扩散。 …… …… 乔安娜坐在飞行车中无奈的等待着儿子，她眼睛望着窗外，身前打开的车载通讯器呼叫面板上，手指点在‘拨出’栏上迟迟按不下去。 作为全职的家庭主妇，身边没有丈夫，孩子也已渐渐长大，她的生活变得愈发的空闲，以至于有很多时候简直不知该做什么为好。 虽然与儿子约定的时间还没到，乔安娜还是每次都会早早的把车开到停车场，与已经渡过的十几年育儿生涯一样，静静的等待着儿子出来。 乔尼呆在学校的时间越来越长，弄得她起初也是颇为担心，但儿子每次都会很体贴的先打来电话通知，然后按照推迟的时间，总是很准时的在停车场出现。 为了想看看刚刚才神奇病愈的儿子，放学后是不是如他所说在图书馆看书，乔安娜也曾像所有的母亲一样，不放心的偷偷去了趟图书馆去一看端倪，但当亲眼看到自己孩子在阅览桌旁聚精会神的专注模样，也就在没什么值得她去担心的。 对乔尼突然热衷于呆在图书馆查资料的这件事，乔安娜其实并不是特别关心。她并不在意一个内向了十几年的孩子，刚刚有所好转就立刻成为一名典型的书虫，因为这样的情形对她来说也并不算陌生。 幼时的乔尼对许多奇怪的事物的关注度奇高，还是七八岁时，他就曾经总是呆在家门外山岗上，什么也不做，就只是趴在门前的草地上，观察巨穴蚁分工有序的搬运散落的麦穗。他有时还追根求源的跟踪蚁群的源头，还有几次手足并用的，从有些坡度的岗上攀下谷底。 为此大感担心的乔安娜曾经说了他无数次，但一向听话的儿子却在被禁足后，发起了自闭儿童那种特有的疯癫，直到从未见过如此情形，吓的半死的乔安娜赶忙打开家门，让他趴在地上继续欣赏才算完。 “士兵……我的……”乔安娜永远也忘不了他对着那些蚂蚁自言自语的胡话。 第二十五章 渐行渐远 另外就还有绘画，却不是正大光明，而是偷偷的。 两三年前乔安娜就发现，儿子突然开始在他认为隐秘的各种地方瞎涂乱画，他画一个半人半机械的怪物附身到小孩的身上，画这个怪物开着战舰打败更大的怪物，他不肯画在纸上，却要抓住一切机会，把它们画在床垫下、冰箱后和丈夫的书房里，甚至在洗手间的紫外线过滤罩上也有一幅。 有了这样的经历，乔安娜自然也就对乔尼突然变为一名执着的图书馆常客并不感到意外。 就在不久之前，乔尼向她索取书籍无果后，就只好用全息腕表躲在房间里翻看，乔安娜在吃早餐时发现儿子的眼睛通红，这才明白孩子是真的喜欢读书，于是没过几天，她就主动去温知城的自制书店订购了十几本精装插画，连同店员推荐的书籍阅览器一并买回送给儿子讨他欢喜。 但乔尼把插画翻阅一遍后就随意丢在一边，反而对阅览器目录上的天体位图和星系介绍大感兴趣，每天从学校接回家除了吃晚饭时间，就只在自己的房间内入迷了一般看个不停。 这样的情形虽令乔安娜感到意外，但仔细想想倒也挺好。至少让她不用再担心孩子的爱好，和被正常世界认可后的心态问题。 但乔安娜自身其实并没有接受，这种由不正常到正常的过渡。在之后的一次谈话中，儿子向她提及学校接送的事宜，并想让飞行车每天早晨直接将他送去纽顿学园，晚上再设定自动来接，这样就没必要每天都得母亲随车亲自去跟车。 乔尼的这番好意，却着实让护犊心切的乔安娜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儿子已经快十六岁，而且不再患病，如今是真的长大了。乔安娜知道，那个需要她时时保护，一分钟也不可放松的柔软头发的少年，如今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外表并没有任何变化，礼貌守信，好学专注，善解人意的大男孩。 这样的变化，不得不说从某方面来讲给乔安娜带来了一些宽慰。而从另一种角度来看，她却又觉得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似乎正莫名其妙的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中。 “妈妈，我们可以走了么？”乔尼此时来到车前，有些奇怪的望着正坐车里发呆的乔安娜。他刚从图书馆出来，像往常一样，红色的卡里赛昂孤零零的停在诺大的停车场中，他心中装着刚刚浏览到的关于银盟如何建立的历史，想着第一任银盟主席弗尔兰.切斯的生平，对母亲的不寻常举动就没有多想。 “没什么，宝贝，妈妈只是累了，走了点神。”乔安那赶忙打开门锁，乔尼拉了后车门上车坐下，对母亲的解释不置可否，心中却只是寻思着其他的事。 “我们回家吧。”乔安娜在心中轻轻叹息，脸上却依旧神采飞扬。“家里正炖着甜水鸭，妈妈早上去了趟‘好乐佳’易比克专区，买了很多补身体的好东西，而你这样的年纪，正需要……” 飞行车在她轻声的话语间已悄无声息的发动，并一溜烟的向着校门外引导公路驶去。 …… …… 纽顿学园的高中日常课程并不如乔尼想象的那般枯燥，事实上汉字临摹课是他唯一觉得不用费脑就能掌握的简单课程。奇连星人生来就会说他那个世界的多门语言，这种夹杂着多个语种的银盟官方标准用语，其实对汉字的掌握程度要求相对较低。 乔尼在经过一番研究后发现，汉字在银盟标准语中，一般只用在表示语气助词或用于句式表达的结构用词上，这也就难怪罗杰.克拉克和卢娜他们对他所说的以汉语为主体的话表示奇怪。 他在学思城语言学家科林.兰多斯所写的《语言习惯》一书中，也终于发现，在奇连星上，只有几个大都市内的‘羽民街’上了年纪的老人，才喜欢如他这样说话。而在遥远的‘伊童’星系，羽联合的福耳库斯行星上，也流行说几乎完全的汉语。 因此在纽顿高中，一直到了高一才开始学这门对罗杰.克拉克来说‘非常复杂和古怪’的语言，是按照银盟教育委员会所制定的‘十二年义务教育教学规划’的教学大纲，在公立制高中统一而设，因此对熟悉使用这门语言的羽民来说，其实也并没有任何的不敬。 除了每周两次的汉字临摹和汉文释义课程，李白班与所有一年级班级一样，每天都有一个课时的高级异族认知课。对于这门课，乔尼听的尤为认真，并且只是在短短的几周后，就已经令他感觉到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才开始真正的渐入佳境。 当课程已进入到‘我们的盟友’单元时，资深教师谢菲尔德.瓦格纳已花了大量的预习教案，来向学生们阐述坎德人的社会结构和他们文明起源。 而今天这堂课才是到了大戏的时间，瓦格纳教授用场景置换装置将整个‘李白班’演化为一艘太空舰船的模样，带着学生们缓缓的绕着行星轨道环行，以遥望那颗仅仅只是远观就已足够震撼的淡蓝色星球。 此时全班寂静无声，所有学生都憧憬的观望着远方那颗坎德人所居住的主星‘维斯塔’，就连上课一向懒洋洋的罗杰.克拉克，也禁不住对眼前虚空中的绝妙景观咂舌称叹。 “我一向认为坎德人是个奇怪的民族，你不觉得么JFK？”留着山丘发型的金发青年盯着悬窗外的蓝色奇观，瓦格纳老师那高大的身影则站在太空船前端的舷窗前，他正向学生们绘声绘色的讲解着，这颗被高等坎德语称为‘向往如晨’的美丽星球的大气层结构。 “为什么这么说？罗杰？”经过几周的适应，乔尼已逐渐习惯了这种上课期间，学生间可以互相交头接耳的方式。只要你不影响别人，这却又成为了‘教与学完全自主’的某种权力。 第二十六章 罗杰的提问 乔尼一边回答着罗杰，一边则用光笔在课桌上方的全息面板上，跟随着老师的课程进度认真的做着笔记，他将精美的课件存入自己的学习档案中，以便回家用腕表继续温习。 “他们拥有著名的‘四季’公司游览年刊中评价指数最高的美好家园，如果是我就会老老实实的呆在那儿，舒舒服服的直到老死。”罗杰手中转着柔性光束虚幻的一支笔，把它在每个手指上依次滚动。 “为什么每个坎德人都要出来游历？”发完感慨的罗杰问着乔尼。 乔尼眼睛仍然盯着自己的屏幕，耸耸肩答道：“不是每个坎德人，而是只有男性，女性坎德人对游历可并无兴趣。”他每天在图书馆长时间查阅资料的功效正在逐步显现。 “那么男坎德的成年礼为什么会是出门看看？他们就让女坎德呆在家里苦挨？这是个多没趣的习俗啊。”克拉克用手指揉捏着下巴的颏裂，把它们挤出一条细缝。 乔尼被他逗乐，他想起一片文章中的描述，微笑道：“坎德人的寿命与人类大致相当，他们一般经过8-10个标准年就会结束游历，那时他们还不满三十岁，之后回母星恋爱结婚，婚后就不大向外跑了。”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向外跑？是为了对外扩张而搜集什么潜在威胁的资料么？”此时两人身前一张座位的‘祛斑脸’马修.赖特突然愤怒的回头，示意他俩的谈话打扰了他的听讲，因此罗杰的后半句就放的很小声。 乔尼指指课桌上的全息屏幕，罗杰于是会意的按动课椅椅把上的开关，打开通信力场，这是一种隔绝音波的磁向性场，这样一来他们的谈话就不会被第三人听到了，当然银盟安全委员会信息管控局的人恐怕要除外。 “学院派的种族行为分析学家们认为，这也许是坎德人的一种天性，是存在基因中世代相传的种性之源，如果不是坎德人的这种对外探索的天性，富饶星系就不会出现如此数量的高等智慧种族。”乔尼忠实的几乎是背诵着他所读的那本书籍。 “坎德人是富饶星系最古老的文明，有着科技与军事程度不亚于人类的防御体系和庞大舰队，他们在富饶星系拥有诸多忠诚友好并同样强大的盟族，并愿意为他们牺牲到最后一人……”罗杰扳着手指说的绘声绘色，但从力场的外部看来就像一个哑巴，嘴巴一张一合在尝试着对自己说话。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乔尼不禁好奇的问道。 “……我是想问，他们为什么要和我们结盟？”罗杰.克拉克一脸茫然的望向他的邻桌。 乔尼的手臂停留在半空。 “……我不知道。”他老实回答着，光笔悸动，继续记录着瓦格纳老师正在描述的多臂怪食谱。 “暂时不知道……”乔尼盯着眼前焕发着异彩的蓝色光幕，心中不由得又默默的记上一桩待查的有趣议题。 …… …… 时光因充实而变得匆匆，此时已经几个标准月过去，乔尼已渐渐熟悉了高中生涯的节奏。他专注于学习，努力的适应，平时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也不与人主动交流，但哪怕是这样，他却依然发现班级里时不时有人用异样的目光看他。 “克拉克，你怎么还跟这个机器人呆在一块儿？”上午的课程完毕之后，脸孔长的极为漂亮的米切尔.克鲁兹就开始对罗杰.克拉克发难，她自从乔尼插班来纽顿学园后，就无时无刻不在找着对方的麻烦。 “米切尔，你就不能稍微放过乔尼？你老这样连我都烦，真的。”罗杰晃动柔性光笔，关掉全息课桌，对米切尔显得冷冰冰的。 “我管你烦是不烦？他是益智计划输送生，信息都写在公开背景栏里，他和那个专打夜间广告的‘希望永存’公司的变态项目，只要想想就让我就觉得恶心。”米切尔.克鲁兹用手指轻轻撩动发梢，华丽无比仿佛纯金似的长发在她肩后卷曲伸展，她坐在隔着乔尼几张位子的教室前排，此时终于转过头来，瞄了一眼乔尼，而乔尼也正好在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米切尔美丽的脸庞上立刻泛起厌恶至极的神色。 “如果真的是这样，政府和学校都没意见，你的那点小心思算怎么个意思？”罗杰鄙夷道。“你又到底懂些什么？米切尔？” “你是井底之蛙，克拉克，你真是什么也不知道。”克罗伊.瑞米尔斯，小巧身材，面容姣好，喜欢扮可爱的皱鼻子，‘李白’班著名的姐妹花之一，她听到罗杰的反击，连忙接过话来，作为形影不离的伙伴，克罗伊一直是米切尔.克鲁兹的头号闺蜜。 “我只知道我想知道的一切，其他的我并不关心，谢谢。”罗杰回应道。 “别跟这种无趣的家伙废口舌了，他只懂橄榄球，别的对于他来说都理解困难，所以才和机器人凑成一对。”姐妹花中的另一个，艾尔玛.瑞米尔斯米在为妹妹帮腔。 “再说剑齿虎的比赛成绩那么烂，高二的陈天放，那个只知道追求米切尔的四分卫除了无能之外，还尽会吹牛，说什么高中赛季今年打入八强，我看是全奇连垫底还差不多。”克罗伊.瑞米尔斯习惯性的皱起鼻子，但乔尼觉得那一点也不可爱。 “女人又懂得什么橄榄球。”罗杰挣扎着反驳，底气却显得明显不足。 “你们是和查尔斯顿提升中心比赛拿的八强吧？”瑞米尔斯姐妹哈哈大笑。 “罗杰，别说了，走，咱们去吃午饭。”听不下去的乔尼此时也关了全息屏幕，下了阶梯向门口走去。 “你们就是一帮长舌妇，明白么？伟大的纽顿剑齿虎队已经无限升级了，今年的赛季前八绝对不是什么吹牛，因为他们有了我，生来就要成就伟大运动生涯的顶尖人物。”罗杰站一边打着嘴仗，一边站起身来跟着乔尼。 第二十七章 蛇蝎美人与大胃王 “别自鸣得意，体育男，你原先的一切特别都拜你的祖先所赐，如今家道中落，连普罗维斯敦的祖宅也保不住，王子降落凡尘，也就只能是只可笑的青蛙罢了。”米切尔此时微笑着讽刺道罗杰，她觉得自己的话一定是重创了他，但金发小子的面部表情却毫无变化，他只是礼貌性的做了个坎德人的恭请礼节，以示挡在过道前方的那两位瑞米尔斯让开。 “别和机器人称兄道弟，克拉克，总有一天你要在那个机器人身上栽跟头，记住我这句话。”米切尔在教室前方向已行至门边的罗杰.克拉克大声道。 …… 上午三节主课，一节副课，中午有大约两个小时的午餐和休息时间。纽顿学园规定所有学生中午不许中途离校，因此乔尼就不能再由母亲接回去吃午饭，而是与李白班的同班们按照作息安排，去分布在校园四处的学生餐厅，和同龄人们一道享用丰盛的午餐。 乔尼和罗杰两人并肩走在离唐宋楼最近的餐厅的路上，两人身材修长，个子较普通高一学生要显得更高一些，彼此皆为金发，外加面容俊朗，一路引来不少艳羡的目光，但他俩却根本毫无察觉。 “别理她们，JFK，她们自己都不知道在说啥。”罗杰宽慰乔尼道。 “米切尔所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乔尼却问他。 “什么话？橄榄球队的？”罗杰撇着嘴。 “祖先所赐……失去了什么的……他们都叫你二世，你真的是开国英雄的后人？”对于这个问题乔尼一直很想问罗杰。 “原来你都知道，一开始做介绍你却又毫无所动的样子，我看你是个城府很深的家伙，乔尼。”罗杰开始变得有些不高兴。 “没联系的上，同名同姓很正常。”怕露馅的乔尼很心虚的撒谎道，上学第一天他可完全不知道什么赛博之战的大英雄。 “同名同姓是很寻常，但不会是这个名字，进入人类联邦纪念堂的名字是禁止再拿出来使用的，除非是直系亲属。克拉克家族这么多年也就我一个敢冒大不韪重名，对于老太爷的错误举动，我这个做孙子的只得含泪受着呗。”罗杰用一根手指拂动鼻梁微微苦笑道。 “那么传说都是真的咯？你的祖先单人只手的消灭了赛博人首领，避免了人类的一场大灾难？”乔尼拉着罗杰的衣袖使他站定，并用炯炯的目光看着他，他实是对那场几百年前的机器与人类之间的大战感兴趣之极，眼前这个同名同姓的参与者的嫡系子孙，对他而言正如一块活化石一般。 “我们能否不谈那场倒霉的战争？乔尼？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唠唠叨叨，并对那些无谓的事产生兴趣了？”罗杰轻挥手臂，拨开乔尼的手掌，皱着眉继续向前走。 乔尼追上几步还待再问，但当他看到罗杰脸上的异样之色，突然领悟出不妥，就连忙阻止住自己那颗强烈的好奇心。 “那个米切尔，你是不是追过她？”两人默然走到餐厅门口，乔尼突然莫名其妙抛出一个古怪的问题。 “她？怎么会？”罗杰见乔尼不再追问自己祖先的事，明显松了口气，但对这另一个问题却完全出乎意外。 “这似乎是你的强项呢，我是说，泡妞什么的。”乔尼几个月在校园里冷眼旁观，发现罗杰已经都换了两三个女朋友了，有一个居然还是大他好几岁的高三学姐。 “这个你没看走眼，鄙人确实是在此领域有所擅长啊。”罗杰一改刚刚的困顿，脸上变得神采奕奕。 “但米切尔，她长得很漂亮，你和她之间……”乔尼故意很八卦的道。 “高攀不起。”罗杰赶忙道。“从来没想过，也永远不会去想。” “为什么？我猜你一定有个标准什么的，而她难道正好不符合？”乔尼对这个问题紧追不舍。 “她可是自称有‘魅姬’血统，兄台，关于这样的传说你应该听过不少吧？” “魅姬人？她们的后代难道不是黑头发么？而米切尔她……”美丽到可令人类男子趋于疯癫的外星类人种族，单一性别，有着独特的一神信仰，神秘的丛林类聚居星球，行星上空恐怖的星云风暴，使得人类飞船难以降落……乔尼记得读到过这样的异族描述。 “混血种……”罗杰做了个很猥琐的动作。 “同人类？”乔尼大吃一惊。 “想想那该是多幸运的家伙吧。”罗杰嘿嘿坏笑道。 “那你认为米切尔……她会真的有魅姬人的血统？”乔尼问道，两人此时已走入餐厅，各自从消毒光线区域拿取一个纳米材质的餐盘。 “我哪儿知道，反正这事首先是瑞米尔斯那对姐妹花传出来的，你也看到她们那副讨好主人的嘴脸，没有米切尔的允许，她们又怎么可能放得出这种重磅新闻？”罗杰撇着嘴角道。 两人走到自助区域，罗杰拿了几块焦黄的炸鸡，一个奶油土豆饼，一个纽顿汉堡和一杯米露，乔尼则是知心麦粥和几块动物饼干，外加一大杯蛙奶，他们拿取食物离开后，米粥容器又逐渐注满，炸鸡与饼干从上方的透明的曲型管中掉落几个，和他拿取的数量相当。 “从没想到你还吃这种儿童食品。”罗杰看着乔尼的餐盘，呲牙哂道。 “家里吃得惯了，味道也还是不错的。”乔尼实话实说。 “年轻人要注意补充体力，你瞧你这弱不禁风的模样。”罗杰挥挥手。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两人来到就餐区域，由于来的比较早，餐区的长条桌旁没多少学生，乔尼按动餐盘上的按钮，选择柔性光束种类，将聚合成型的光束餐叉拿在手中。 “有没有想过今后要干点什么？乔尼？”罗杰啃着炸鸡，嘴里塞满了食物。 “没想过，才高一，想那些毫无意义。” “的确实际的很，不过我倒是已经想好了。”罗杰神神秘秘的道。 “说说看。”乔尼喝着麦粥，餐盘上方的柔性光束为他擦去嘴角的残液。 第二十八章 成人世界的损失 “毕业后去银盟最棒的新纽约大学维京人队，小试牛刀，搞出名堂来后拿第一选秀权进入竞技娱乐联盟，最好是在那个常胜不败的别西卜种马队，成为一名橄榄球历史上最伟大的跑锋，打破一切能打破的纪录，拿到一切能拿的奖项，然后带着所有辉煌退役。”罗杰嘴里再次塞满了纽顿汉堡。 “要实现这个梦想恐怕不容易吧？”听着如此恐怖的人生计划，乔尼不禁为此咂舌。 “难的简直令你无法想象！”罗杰睁大了眼睛继续吃着炸鸡，他嘴巴嘟嘟囔囔，表情严肃郑重。“老兄，这可不仅仅是运动能力的高下那么简单啊，机遇、伤病、队友以及环境，都需想尽一切办法的调和，再然后是运气……这在体育界，也许是各行各业，都几乎是第一要素。” “你倒是想的相当通透，刚刚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罢了。”乔尼稍稍显得有些惊讶。 “人生的抉择可不仅仅是说说就完了，要想达到预期的目标，我必须得从现在就开始准备。”罗杰说完狠狠咽下口中的所有食物。 “那如果失败了呢？你有没有替代方案？”乔尼禁不住问道。 “当然，对于这点就决不能妄自菲薄，伟大的罗杰总是并且一定会有B计划。”金发小子一口就喝光了杯中的米露。 “我再去打一杯。”他拿着杯子跑去自助区。 乔尼吃着自己盘中的食物，发现同班的马修.赖特端着自己的餐盘走过来，他把盘子向身前靠了靠，以为他要坐在对面，但马修看了看他，似乎想说什么，随后端着盘子坐在远远的角落独自用餐。 乔尼也不在意，用聚合吸管喝了一口蛙奶，心中不由得回想起易比克正宗蛙奶的那股难以言喻的美味。 “我的另一项计划是投身演艺事业。”返回的罗杰除了满满的米露居然又带了一个纽顿汉堡。 “哦？你想当个演员？电影明星可在哪儿都是个好职业。”乔尼由衷的表示。 “我不是说的那种电影，我说的可是真正的电影。”罗杰向乔尼扬扬眉毛，做一个古怪的扮相。 “达利.A么？”乔尼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这个喜欢扬起眉毛做鬼脸的成人明星和他所在公司的小广告，在他海量的信息搜索中，总是如病毒似的弹出那张阳刚气息很浓的脸，但当他好奇的点进去想仔细参详时，却又都被年龄审查程序给无情的拒绝了。 “他是我真正的偶像。”罗杰撕开封皮，大口咬着汉堡。 “是为了钱么？罗杰？我不敢相信你会为了钱去干这种事。”乔尼有些不解的道。 “与金钱无关，我是个金钱无用论者，原因么，说来简单……我只是能力太强，不做这个简直是暴殄天物。”他撸起袖管，让乔尼看他高高隆起的二头肌。 “瞧瞧这些完美无瑕的物件。”他再次学着达利.A般的扬起眉毛。 “我瞧也只是一般。”乔尼不由自主的泼他的凉水。 “那是因为你还没瞧到真正厉害的玩意儿！如果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的话。”罗杰面无表情的冲着他嘿嘿发笑，乔尼刚刚喝的一口蛙奶则差点喷了罗杰一脸。 “我觉得我应该靠这个拿一个奖章，就像‘麦子杯’的詹姆.罗宁斯最佳球员奖那样”金发小子郑重其事，对于乔尼忍俊不禁含着奶憋红了脸笑不出来的模样，他却仿佛浑若未觉，仍然继张着嘴续保持他无良的笑脸，等了一会罗杰又道：“乔尼，想想我能为成人世界做多少有意义的事吧。” “但你还未成年啊。”已经听得毛骨悚然的乔尼觉得有必要终止这场疯狂的餐桌话题。 “是啊，再想想他们为此的损失能有多大。”罗杰.克拉克恨恨的为自己做着总结。 …… …… “别再为那个机器人辩解，笨蛋，知道么？这个时代在倒退，我们也许某天醒来，会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洪荒时代。一想到这些畸形的蛀虫靠着某种科技混到纽顿来，就简直让我不寒而栗。”米切尔的声音清脆而性感，举止更是文雅高贵，让人不敢相信她说出的话却如此粗鲁。 “你想为此做些什么？米切尔？”马修.赖特如此迷恋的看着他心中的女神，自从初中就暗恋着她以来，似乎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找自己说话。 “我？什么也不做……但你则不同，马修，是时候为自己伸张正义了，那可是银盟政府赋予给任何人的，对我们来说这既是权利也是种责任，将害群之马赶出学校不正是学委会组建的目的所在么？” “赶出学校？”马修简直吓了一跳，他结结巴巴道：“他们能犯下什么大错，以至于要学委会出面做这样严厉的责罚呢？纽顿高中这么多年被休学的可是微乎其微啊。” “微不代表没有，先例是要靠找出来的，而错误却是要靠制造，我有个这样的想法，而你马修将会是我的执行人……”米切尔.克鲁兹俏面含笑轻张樱唇，把自己的计划向面前这个为她五迷三道的小个子娓娓道来。 “什么？这怎么行？这可是严重的欺骗和陷害罪名，一旦让费雪老师知道，我这一生恐怕就完蛋了，你应该知道她的那些传言的，我不干，这不可能……” “小马修……”米切尔眼神迷离，风情万种的道。她用手指轻轻在马修.赖特的脸颊上划过，弄得他酥痒难当。 “我不说的话，又怎么会有人知道呢？而且哪怕出了任何岔子，这些所谓的‘机械故障’的先例又不是没有过……” 她吹气如兰的靠近马修，马修的鼻息立刻显得急促，她迷人的一笑，在小个子男生的满是雀斑的鼻尖上吻了一下，马修瞬间感觉自己幸福的将要瘫倒，他想伸出手去抱住身前这个尤物，却又不敢。 “来呀，抱我呀。”米切尔鼓励着他。 可当马修大着胆子伸出手去，她却又灵巧的避开了。 “把该做的事情办妥了，我们再谈谈奖励。”米切尔.克鲁兹像一只居高临下的碧眼波斯猫一样，审视着这只在盘中焦躁不安的老鼠。 第二十九章 抓人头 ……关于‘安卓海’的形成，大多数天文学者都认为它们与‘升天者’的遗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我们盟族尤尼特人却发誓，在人类到达武皇星系之前，这些以固定单元排列成浓密星云的机器人海洋根本就不存在。 我们所知道的是，人类联邦舰队曾经追赶赛博人星舰直至整个星系的边缘，在气态行星普罗米修斯的卫星厄毗米修斯上，赛博人最终选择与人类的起源之舰一同引爆。 但在这之前，这些威力巨大的机器海洋是否已被秘密生产出来，用以毁灭恒星米伽以引发星系连锁反应，使得整个武皇星系跟随失势的赛博人一同灭亡呢？ 这一切我们都已无法得知，而万幸的是，在这一片自爆的机械海洋没有收到任何命令前，人类就已完成了一次漂亮的奇袭…… ---摘自《武皇异像》作者：王厉明 …… 乔尼沮丧极了，对于这本好不容易才获取权限浏览的书籍，原本他充满了挖掘的渴望，但他此时却不禁恼怒的关掉全息屏幕，拳头狠砸在阅览桌上，巨大的响动惹来了附近几个书虫奇怪的眼神，卢娜.瑟金斯也从一旁投来关注之色。 “没事。”乔尼对她说，随即靠在椅背上托着脸颊沉思。 这篇获得过星系杂志年度最佳的文章，出自于奇连学思城普罗旺斯天文学院的终身教授王厉明，乔尼在费劲了心思找到后，又为之花费了六个克朗，以便从‘好乐佳’通路商城的旧书折扣市场里购得。 但他没想到期盼已久的赛博之战居然是这样的一种结局，一想到作为和那个世界唯一联系，随着赛博人星舰一道灰飞烟灭，他的心也随之下沉。 经过这么多天的搜索，最终却得到这样一个令人无法接受的结果，乔尼确实很受打击，旧世界的那根若隐若现的连线一旦找出却又从此中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迷失在一个看似不属于他的未来。 从内心深处，事实上他并不打算通过某种方法试图返回他的那个世界，他只是好奇，只是想了解，就像每个远足的旅人一样，他想了解这一切的缘由和真相，过去究竟怎样而未来又当如何，这种渴求一直以来都如疽附骨的缠绕着他。 “啊哈，JFK，你果然在这里。”乔尼呆坐良久，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时一个声音毫无征兆的在背后炸雷般的响起。 乔尼暗暗叹了口气，挥散思绪中那股淡淡的不安，他不动声色，转身笑道：“罗杰，这令我惊讶，你怎么也来这儿。” “我来这儿可不是打算盯着这些蓝色的触屏发呆，谁疯了才会在放学来这儿，你瞧瞧这冷清的场面，妞都没有一个。”罗杰.克拉克眼光扫着四周，这才发现卢娜.索金斯，卢娜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罗杰却只是耸耸肩膀。 “不说废话，我需要你，JFK，跟我去一趟，突发事件。”他面色凝重的道。 …… “叫来了么，二世？你可别指望我再等你一回，婆婆妈妈的这到底算什么事儿。”图书馆外，一位老大个子的大胖子站在枯黄的落叶堆里，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看来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来了，来了，这不是喊来了么，老莫，你可真是个急性子，你是在这儿站累了还是怎么着。” “少说废话，人齐了就开始！不过，你叫的这人……”叫老莫的胖子上下扫视着乔尼，乔尼则莫名其妙的看着罗杰。 “人没问题，机灵鬼，脑子灵光着呐。”罗杰赶忙解释道。 “脑子灵？我们这是急着去做科学社的‘电子火山’么？他可是一副瘦巴巴的样子。”老莫指着乔尼一脸的不高兴。 “但他的外号可是叫做‘JFK’。”罗杰冲着乔尼挤挤眼。 “就他？”老莫不信服苦着一张脸。“还JFK？” “玩起来不就知道了，走走，明白人不讲牙疼话，塞斯他们都过去了么？” “早过去了，他们几个可没我这样的好耐性。” “对，体重和耐性是成正比的，有人把这个专门研究出来了。”罗杰嘻嘻笑道。 “少废话，罗杰，到底还走不走？”胖子大叫。 “当然走。”罗杰说完一马当先，乔尼只好跟着他，胖子老莫缓缓走在最后。 …… …… “就这儿，就这块地，位置恰好正对窗口，范围也合适，老莫，你来摆弄机器，我给大伙介绍介绍我同学。”罗杰.克拉克把二人带到一栋建筑的空地前，乔尼一看楼牌上写着‘绰约阁’，就知道这是纽顿学园的女生宿舍楼，这一来，他更是搞不明白罗杰把他带到这里来准备献什么宝。 空地上已经有六七个学生，大多数体型硕大，膀阔腰圆，见到罗杰笑吟吟的过来，都从腕表上消去全息游戏界面，围聚过来。 “塞斯，布朗特，山姆，杰克，加西亚，以赛亚，罗萨斯。”罗杰飞快的指着刚靠拢走近的人群中的每一个。“这两位是兄弟俩。”他指着一高胖一矮瘦的两个长的完全没有一点兄弟像的家伙补充道。 “这是乔尼.弗朗西斯.肯特。”他最后指着乔尼睁大了眼睛缓缓道。 “JFK唉，这名字取的有水准。”那个叫塞斯的丑脸青年第一个大呼小叫，他伸手与乔尼握了握。“塞斯.桑托斯，很高兴能见到您老人家还健在，JFK。”他长着一张刀洼脸，脸颊上则坑坑洼洼，眼睛的大小也不太对称，但面上的神情却完全是一幅大人物的自信满满，举措之间又显得彬彬有礼，乔尼赶忙和他露出微笑，其他几人都似乎在憋着笑，布朗特捂着嘴，眼睛眯成一道缝。 “这三个和老莫是我校队队友，这四个是路人。”罗杰手指在七个人身上晃了一转，乔尼也没看清楚哪个是队友路人，但这并没关系，因为罗杰接下来的一句话直让他吓了一跳。 “既然人凑齐了，我们就开始玩球吧。” 第三十章 和罗杰玩球 “老莫，你到底好了没有？”罗杰对着远处蹲在地上的胖子喊道，胖子莫莱诺蹲在那里就像一座小山，肩头和手臂一动一动的。 “不得量场地啊，哪像你，做什么都毛毛糙糙的。”莫莱诺回道。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乔尼突然发现地上出现一片镂空的绿色，一道道由光影构成的白色线条，把女生宿舍楼前的空阔地变成了一个长方形的橄榄球球场。 “这个价位的场地模拟设备只能意思意思，十个人的小场地，1：5应该差不多，要不先搞一局看看？”莫莱诺缓步走来。 “罗杰……”乔尼开始手足无措的喊着他的损友同学。 “1：5场子是不是太小了点？我这双腿根本无法施展的开啊。”罗杰向胖子抱怨道。 “随便玩玩你还打算撒开来跑的？谁跟谁一队啊到底？”老莫皱着眉头。 “你跟大杨一准得分开，小杨跟我不能在一队，其他随便。”罗杰表现的大大咧咧。 “那就是让我控球咯。”塞斯扬着脸微笑。“那你这位朋友，先古人士……唉我说罗杰，他到底能干啥？” “控球咯，JFK嘛。”罗杰眨眨眼睛。 “他真能打四分卫？”塞斯不信的看着乔尼。 “打了不就知道。”罗杰开始不耐烦道。 “罗杰！”乔尼此时真想在他耳边大叫。 “怎么？”金发小子终于把注意力转向他极力保荐的人选。 “我不会打球。”乔尼把他拉到一边轻声道。 “什么叫不会打球？橄榄球？不会？你别开玩笑了。”罗杰被逗的直乐。 “我真的不会。” “真的？一次没打过？”罗杰一脸不敢置信的神色。 “从没打过。”乔尼简直哭笑不得。 “这样啊。”金发小子沉吟。“没关系，在我这组，见我眼色行事。”他似乎有了什么主意似的。 见眼色行事？这算是怎么回事？见了也不知该怎么做啊。乔尼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也只有听天由命的份。 “那么塞斯去那组，乔尼，我加上老莫，嗯……算布朗特和山姆一份，老莫你看怎么样？” “我看个屁，就这么着吧，赶紧玩两把回家，我可是饿了一天。”莫莱诺满脸的不耐烦。 “哟，老莫饿了，你们惨了，你们可惨了。”罗杰对塞斯那组指指点点。 “为什么不去球场玩，偏要在这儿？”乔尼拉着罗杰不解的问，去球场，就总能找到替补，纽顿高中的橄榄球球场总是人来人往，这乔尼早就注意到了。 “换暗叶草皮，得五天。”罗杰向他解释，“球队放假，只能自己找人找地方，今天正好缺一个，我想来想去这个点还能在学校的就只有你了。”他小声道。 “可真有你的，你这是拿我在凑人头咯。”乔尼苦笑着说。 “我这是把你从枯燥书虫变成偶像派啊。”罗杰睁大眼睛一脸认真。“你瞧见背后这些窗户没？全校一多半的美女可都在这儿！如果想着一亲芳泽，那可就得好好表现。”他话刚说道这里，此时女生宿舍的一扇窗户被推开，一个高年级女生探出头来，罗杰立即向她笑着挥手，吓得那名女生连忙缩头关窗。 “是个害羞型的，不过我挺喜欢这样的。”罗杰冲着乔尼眨眼，而后者只好不理他。 …… “行了，别磨磨蹭蹭，一切都按老规矩来，你们三个校队我们俩，所以这轮我们先开，大扬你过来，我要看你有没有进步，加西亚你小子别再使坏犯规，不然小心我揍你，杰克宝贝……”莫莱诺对着红头发的小个青年直笑，“来哥哥这边，这回保证不弄疼你。”他说完那个叫杰克的小个子脸色都变了。 “老莫你够了，别对我这组人说话。”塞斯.桑托斯不答应了，大小眼凶恶的盯着莫莱诺，老莫半分不让的回瞪着他，一会儿却咧开大嘴首先笑了出来，露出一嘴的白牙。 “你们要先攻那就让你们先攻呗，不过先说好了，哪队输了，要请今天的晚饭。”塞斯向加西亚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把手上红棕色的球抛给老莫，缓步走到早已蹲位严阵以待的罗萨斯.杨后侧一个身位。 罗杰.克拉克眼尖，把塞斯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塞斯，这回不许一上来就搞闪袭的，乔尼刚来，还不适应咱们这一套。” “那你就跟他换一换呗。”塞斯大剌剌道。 “换就换。”罗杰要走到莫莱诺身后，老莫却连忙摆摆手示意他不要。“你持球的话变化太少，这顿饭就请定了，还是让这小子来，喂，我说乔尼小子，你可要打起精神来哦。” 乔尼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办，听了这话，不知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 …… “这就是你最大的力气？”莫莱诺嘲笑罗萨斯，“你平常可不像这样。”两人发球前先行角力，他半蹲着纹丝不动，而对面的大杨逐渐开始面红耳赤。“这样还差不多。”老莫被大杨推的晃了一晃，随即稳住，他等了半晌，见乔尼没反应，只好大喝一声：“开球！” 单臂将触地的椭圆形球向身后的乔尼抛来。 乔尼压根就不知道怎么玩，见莫莱诺直接把球向他抛来，伸手去接，却因为手法不对，皮球擦着他的虎口转着圈子飞出几步之外，旁边的罗杰赶忙将球压在身下，而这时塞斯已经摆脱山姆的防守到了球前，看到没有机会，哼了一声。 “这样接。”罗杰跟乔尼做了个正确的接球姿势，乔尼刚想说什么，他却转身走开。 “喂，我让你打起精神，你发什么呆啊？”莫莱诺责怪乔尼道，他旁边的布朗特也想说几句，但被他拽到对阵前。“二攻！”老莫喊道。“这回得赚点啥回来！” “开球！”老莫第二次将球向后飞快的拨出，而这回乔尼按照刚刚罗杰比划的手势顺着球的尖侧终于接到，但却显得惊险万分，他拿不稳球，好在老莫、布朗特和山姆拼命拦住对方，塞斯想绕过来，却被莫莱诺的长手臂抱在腰间，乔尼双手紧紧的捏住了球，刚想喘口大气，却突然看到加西亚已从纠缠的人缝中向他扑来，他心中焦急，脚步更显慌乱，然后就听见罗杰远远的在喊：“乔尼，这边，球扔出来！” 加西亚已经逼近他不到一个身距，他手向乔尼脚部抄抱，要把他掀个底朝天，但他绝没想到的是，他几乎已差不多抓住了乔尼，但他却脚步一滑摆脱了他的纠缠，让加西亚扑了个空。 乔尼避开加西亚，看着罗杰的方位，将手中的球使出全身的力气奋力抛出，那球在空中横着直转，远远的落下，离罗杰所站的位置差了十万八千里。 “出界！”中锋兼裁判的老莫喊道。 “还JFK呢，真是……嘿嘿。”塞斯看了摇头直笑。 “传的不错，乔尼，你很有天赋。”罗杰.克拉克已经拿球跑了回来，看着不知怎么是好的乔尼连连点头。 “不过你还真的不会打橄榄球。”他补充道。 第三十一章 第一次 “三攻！一码未进。”莫莱诺大吼道，语气里显得很不满意。 塞斯他们那组这回围在一起小声交流，山姆用肩膀撞撞乔尼，问他：“四分卫，你得说战术啊，这回你又打算怎么打？” 乔尼不知所措，望着罗杰这个始作俑者，心里可真恨他让自己摊上这档子事啊。罗杰看了看乔尼，立刻出来打圆场，他道：“那我把战术讲一讲把，那个……乔尼把球给我，我带球突破直至达阵，战术宣讲完毕。” 罗杰说的所谓战术就连乔尼也觉得是他的另一个玩笑，布朗特和山姆都站直身体了冷冷的看着他，而莫莱诺却动也不动，只是道：“就按这个战术办吧。” …… “开球！”于是球又到了乔尼手里，塞斯和加西亚冲过了防守区域一个冲向乔尼，一个冲向罗杰，乔尼犹豫着，手上的球发不出。 “来撒。”罗杰催促道。 乔尼只好把球横抛给他，金发小子将球单手抱在腋下，向着加西亚的方向疾冲。壮硕的加西亚才不怕罗杰，双臂横张着和他对冲过来，罗杰疾奔不停，用一侧的肩头对着加西亚的弱侧猛烈的撞击，将对方撞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随即双足腾空，跃过加西亚试图绊倒他的手臂，奔向场地的边线区域。 此时塞斯挡在他的面前，经验老道的刀洼脸丑男可不像加西亚那么好对付，他站好位置，封阻了罗杰前进的每一个方向。 罗杰向左侧转身，塞斯双手擒抱他的腰部，但山丘头帅哥脸的罗杰却像游鱼般从他指尖滑过，并身体急转，向着另一面回旋。 他迈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步间动作，从塞斯的一侧闪电般的疾奔而过，转眼已跑出数码，但此时大杨已从一侧急抄过来，他的弟弟则以不亚于罗杰的速度，迅猛的抓到金发小子，两人合力才将罗杰擒抱倒地。 “不错，十五码。”莫莱诺这回终于点头表示满意。 “继续一攻。”胖子随即大声喊道，而此刻的乔尼除了知道刚刚罗杰跑的被人按到，就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心想怎么又变什么‘一攻’了？心中奇怪的很。 众人将阵地转移到罗杰刚刚倒下处，还是按三人前，两人后这么排好。 “开球！”莫拉诺将球从胯下又交给乔尼，乔尼这回学乖了，想也不想就传给罗杰，罗杰又是撒欢一阵跑，这回他干脆直接冲撞，一个照面间就又干倒了加西亚，不过被他手绊了一下，之后有些跌跌撞撞，在撞翻了小个子杰克后，被塞斯扯倒在地。 “10码！”莫莱诺显得很高兴。 “再来一攻”他吼道。 “暂停。”塞斯喊，把队员集中围起来研究对策。 “再来10码就结束，这么玩倒也挺省事。”布朗特有些酸酸的道。 “塞斯这回会把人都集中起来拦截罗杰，这么多双手拦着，他达不了阵。”莫莱诺道。 “不见得。”罗杰才不同意。 “你少臭屁，这回必须换战术，不然球肯定丢，塞斯这小子贼着呢。”老莫胖归胖，分析起队友来却一点也不含糊，说起话来更像个真正的领袖。 “那要么让乔尼假装突破，然后回传，我再冲进去达阵？”罗杰想了想道。 “我？我不会突破……不行不行。”乔尼想着大杨的体重和那口黄牙，心里就发毛的很。 “你刚刚躲加西亚那一下就挺像样我觉得。”罗杰提醒他道。 “我那是条件反射。”乔尼不好意思的赶忙解释。 “条件反射的另一种翻译是叫做天赋异禀，你还完全没明白，乔尼。”罗杰冲他扮了个鬼脸。 “一攻见底。”莫莱诺屁股撅的老高，看起来要来真格的了，乔尼没办法，站在他身后，做出准备接球的姿势。 “开球！”球几乎是立刻就到了乔尼的手上，莫莱诺和其他两个队友使出吃奶的力气抵住体型庞大的罗萨斯.杨和他的两名同伙。 乔尼双手抱着球，跑起来无比别扭，他生怕丢球，只得一阵小跑绕过角力圈，而加西亚和杰克两人试图抓住他，却被莫莱诺的大手一手一个拽着腰部，压制的动弹不得，双手再怎么挥也够不到从他们身边跑过的乔尼。 此时罗杰从另一个方向突破，塞斯在前面阻截他，而小杨则居中看着防线。 此时加西亚已从中路脱身，他也即向罗杰扑去，根本不在意正在带球的乔尼。 “乔尼，抛过来，抛呀。”罗杰在不远处喊叫道，乔尼正准备把球交给他，却发现传球的线路已完全被塞斯挡死。 乔尼毫无办法，只得把球抱在胸前，仍向前冲，他一边跑一边看着罗杰的方向，发现对方的所有队员都已扑向金发小子，就连挣脱出老莫魔手的另一个队员杰克也一样。 “冲啊，乔尼，发什么呆，冲啊。”被塞斯阻截的罗杰向乔尼大叫，而乔尼的身前只有小杨一个，离达阵底线只有大约不到2码。 “你可别想从我这儿拿分。”小杨向跑动中急停的乔尼狞笑道，随即向乔尼扑来。 塞斯和加西亚都已站起来回跑，老莫拖着沉重的脚步根本赶不上，乔尼面对小杨的扑击根本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他脚步蹒跚，双手持球在身前，重心不稳，更别说找的着正在弛援的布朗特了。 小杨已经扑到乔尼身前，老莫已在后方用手捂住眼睛，但此时灵光乍现，乔尼向左转动身体，待得小杨的双手顺着方向扑到，他随即急扭身躯，飞快的从他的另一侧绕过，脚步飞快，冲过了达阵线。 众人俱都呆了，但罗杰随即大叫：把球触地！乔尼，触地！ 达阵必须触地，这是小球场橄榄球的特殊规矩。 乔尼呆呆的看着罗杰，看到塞斯小杨拼命扑过来，哦了一声，在塞斯他们没扑到之前，把球轻轻放在地上。 “达阵！哈哈，菜鸟级的达阵！”老莫高声吼叫样子就像一个巴雷卡斯人。 “天杀的狗屎运。”塞斯喃喃咒骂道。 “转身的动作很不错，居然把我骗过了。”小杨则跑上来拍着乔尼的肩膀。 “JFK！”罗杰一个箭步冲上来抱住乔尼。 “你这是跟谁学的晃动转身？”他喜笑颜开的盯着乔尼。 “前一次看你这么做，刚刚的情况又非常类似，鬼使神差的。”自己的身躯能做这样的动作，乔尼自己确实觉得非常意外。 “少胡说了，看一遍你就能会？这是我所见过的最难看的变向转身，你可真是个糟糕的跑锋！”罗杰不忘数落乔尼。 “换攻！”莫莱诺叫的依旧铿锵有力。 第三十二章 李白的诗句 接下来的三轮攻防转换，由于攻守实力的差距实在太大，罗杰和乔尼这队在接下来的防守战中根本无法防止塞斯和罗塞斯.杨的配合，小杨两次达阵，最后赢了比赛，乔尼没什么感觉，莫莱诺却对着布朗特骂骂咧咧，而罗杰依旧开心的像球队赢了天使碗。 “你瞧瞧那边。”金发小子指着女生宿舍的方向，乔尼可以看到已经有多扇窗户已经打开，窗台边有很多女生从刚刚一直在看他们的热闹。 罗杰飞奔至楼前，他抬着头，插着腰，像一个胜利者检视他的战利品一样，他随后向她们做着飞吻，满脸的阳光，笑容灿烂。 “嗨，女士们！”他大喊。 虽然有人立即关窗，但这次居然有女孩子回他的飞吻，并且咯咯娇笑。 罗杰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因为今天的十人赛，在他的高中女友花名册上，无疑又要多出几个名字。 “那么今天轮到我们请晚饭了。”莫莱诺的这句话，让得意了半天的罗杰终于意识到今天胜负的赌注，而塞斯那伙正含着笑等着呢。 “要不今天还是算了吧。”他恳切的望着塞斯，而后者只是面无表情的缓缓摇了摇头，他身后的大杨则不屑的‘切’了一声。 “老莫……”金发小子一脸恳切的转向莫莱诺。 “免谈，上回是我掏的，说好了这回输了该你，别磨叽了，我可是真饿了。”莫莱诺朝他的临时队友比了比他那沙包大的拳头。 “乔尼，要不你……”罗杰显然是囊中羞涩，并且终于开始打起乔尼的主意。 “我妈还在门口等我放学，吃晚饭这事对我可不合适。”乔尼赶忙道。 “真是个乖宝宝。”罗杰一点也不关心。“我是问，能否这顿……那个……乔尼老兄，凭咱们的关系，向你借点钱应该没什么吧？”他不确定的道。 “因为太乖了所以我妈没给零花钱。”乔尼说这话并不算完全撒谎，而至今他也不知道个人账户里的钱到底能不能用。 “回见。”他一溜烟的快步向前，生怕罗杰拦着。 “布朗特、山姆，你瞧，咱们可都是老朋友了……”他远远的听到罗杰打着哈哈。 …… …… “汉语言中的诗词歌赋，是这种极古老文化对外展现的一种独特的形式。”班主任凯特琳.瑟金斯老师手中拿着一只光笔，在身前的空气中缓缓晃动，她从一片雾气缭绕的树丛中走出，严肃的表情中似乎有着一种虔诚的意味。 “这是一门精湛而又美好的艺术。”凯特琳对她的学生们道。 “你们瞧，他们只是简单而成韵的句子，但却可以表现出无数的意境。”她把众人的目光引向光影的尽头。 全班学生现正处身在一处山崖之上，凯特琳的身后不远处，就是怪石嶙峋的绝壁。而雾气渐消，在山崖前老师光笔所指之处，可以远远看见奔波怒涌的江水，曲折翻腾在群山峻岭之间。远处隔着江水的山梁上，矗着寸尺见方的一间小亭子，一名头戴束带身穿长衫的男子，在亭中抚琴，琴声在江水的滔滔轰鸣中若隐若现。 场景置换器把这一切模拟的意境十足，所有的学生都沉浸在山水泼墨的画卷之中，就连罗杰也停止了手中光笔的转动，盯着眼前的这一番美景静静的出神。 凯特琳老师此时走下讲台，开始在已变作乡间小径的走道中用光笔写出汉字。“将心中的感受转化为诗句，这就是汉语的魔力。” 她奋笔疾书，写道：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无限山河泪，谁言天地宽，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 文字从她的笔尖冒出，随风飘曳，逐渐远离众人的视线，融入那一方美景之中，过不了一会儿，那些诗句在远山中徐徐回绕，良久不散。 乘着这个间隙，乔尼终于忍不住了，他向罗杰.克拉克问道： “瑟金斯老师的这些诗……可都是出自李白啊。” 罗杰正盯着那些飘来飘去的句子发呆，乔尼的话他没听见，需要他的新朋友小声叫他：“罗杰！嘿……罗杰！”他才转过头来用呆滞的眼神看着对方。 “这些是李白的诗句吧？罗杰？”乔尼再次问他。 “啊？诗句？是吧，也许，我不关心这些的，乔尼，这些字简直……飘的我晕乎乎的。”他左右飞速的晃了晃脑袋。 “是又如何？我们可是李白班啊。”他停下来动作补充道。 “对啊，李白班，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乔尼一拍腿。 “乔尼.肯特，你是有什么诗句要分享给大家么？”凯特琳老师的意境被乔尼给破坏了。 ‘教师拥有教育的义务，学生拥有学习的权利’乔尼明白，此时他只要乖乖的闭上嘴，老师的责问也就算过去了。 但他依然问道：“这些诗词是在降落日之前就有了吧，瑟金斯老师？” “当然！”凯特琳飞快的答道。 乔尼一愣，倒没想到如此容易得到答案。 “这些是怎么流传下来的？我是说，我们大多知道星舰承载着人类过去的记忆，而那已经随着赛博人一同覆灭，但这些诗词？” “诗词？”凯特琳不解道。“你是说它们也随之一同毁灭了么？”她收起手中的光笔，把双手负在身后。“看来我是该和谢馥蒂老师好好谈谈你对人类历史课的关注程度了，肯特同学，赛博人和我们祖先共同相处了两百年，这些又原本就是我们遗产。” “那么到底为什么会有那场战争？如果这些遗产已经被顺利交割的话？”乔尼依旧不舍的追问。 “……这是一堂汉文释义课，肯特同学！无关的历史问题请问你相应的授课教师！” 第三十三章 乔尼的宋词 “干么为这些毫不相干的事情纠结？”对于语文课差点被乔尼变为历史课，感觉费解的罗杰.克拉克对此显得很不以为然，在凯特琳老师重新开始解释刚才诗句的寓意时，他向乔尼小声发出疑问。 乔尼不知该如何回答，这种对隐藏的过去有着独特的情结，恐怕说给谁听都无法理解，他在面板上有感而发的写着什么，一边回答他的朋友道：“这是一个书虫的问题，你恐怕不能理解。” “那最好了。”罗杰哼哼道。 “千年的古老谜题，那都是些老生常谈的陈词滥调，我们已经在一个崭新的纪元，为什么对那些所谓的遗产和过去的影子还抓住不放？”他的光笔在手中转了一圈，却骤然掉落，似乎光笔也在表达着某种不满。但金发小子飞快的打了个响指，手中又即出现一支，原本的那支化成一团光影，在教室的地板上消失不见。 “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罢了。”乔尼解释道。 “很有意思……毫无意义的追根寻源对我却一点意思也没有！你看，乔尼，赛博人的话题曾经历久不衰，今天却又被银盟的信息管控员们给藏在故纸堆里引得闲人无数遐想，那场战争……那场战争啊……”罗杰突然像是想说什么，却又终于忍住了咽回喉咙，乔尼有些奇怪，正想追问，金发小子却突然话题一转，他笑道：“那天吃饭，老莫在饭桌上不停的夸你，塞斯也说凭你的素质，再培养培养，明年也许就可以进剑齿虎队也说不定。” “我？”乔尼有些啼笑皆非，“我压根就不懂橄榄球啊。” “这有什么关系……”罗杰把手中的光笔在空中抛来抛去。“关键的是你的潜力，明白不？你有这样运动天赋，小子，可别浪费了。” 运动天赋？乔尼琢磨着这个生命中从不属于他的字眼。他正想继续问罗杰他们依据什么去评判，只是昨天的那场孩童戏耍般的比赛么？那完全是运气成分居多吧。 “罗杰！你不认真听讲难道是已掌握了诗词的奥秘了么？”凯特琳老师终于发火了，这也难怪，罗杰的光笔一上一下抛的真是太过显眼了。 “完全不懂，瑟金斯女士。”金发小子笑嘻嘻的应对着他的班主任，弄得后者连想继续骂他的力气也没了。 “那你呢？肯特同学？你们聊的那么起劲，是在阐述汉语诗词的独特魅力么？”凯特琳老师转而把气都撒在乔尼身上。 “你都在写些什么作秀？我的课可从来不用做什么笔记！”凯特琳按动手中光笔，将乔尼面前的那块全息面板提到空中，双手一分，把它扩大到全班都能看到的维度。 乔尼根本没料到老师居然可以这么干，他慌乱了手脚，飞快的想去按动桌上的开关以关掉屏幕，却被班主任用手势制止住。 “哦？一首词？”凯特琳老师看到乔尼所写的东西，感到意外。 “夜雨淡，梦无痕，又是一季情。 寥空浓，愁意起，见不得前路万里。 前首明，晓择春，神阙只在西。 往事暗，莫提及，还盼妄来年红提。”她念道。 “这首四叠小令词从未见过，是你写的？”凯特琳看着乔尼，而他也只好点头承认。 “郁结很重的词么。”老师皱眉道。“不过写的也还算地道。”她用光笔把乔尼的屏幕还给他。 “你是羽民混血么？肯特同学？”凯特琳老师想了想问道。 “混血？不，不是的。”乔尼赶忙回答，但他立刻想到外祖母梅，也许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暗自琢磨。 “不过我妈妈是信羽神的。”乔尼只好对此加以补充道。 “……这倒可以解释许多。”凯特琳老师竟像是有些如释重负。 “肯特同学已经走在了你们的前面……同学们。”她严肃的对全班学生大声道。 “这样的词牌连你恐怕也写不出吧，卢娜。”从乔尼的座位旁往讲台走，凯特琳经过卢娜.索金斯的课桌，敲了敲全班第一的桌子并对她轻笑。 “写不出……”卢娜红着脸应答，连她也没想到乔尼可以自己写出汉语诗词来。 “愚蠢的文字游戏，就和他们的神一样令人发笑。”教室靠窗的一角，米切尔.克鲁兹却突然笑道。 “克鲁兹同学，你怎么能这么说？”凯特琳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不能？凯特琳老师，恕我直言，教育署所安排的这门课的本身就很可笑，我们为什么要学习汉语？我们跟羽民又扯不上半点关系。”艾尔玛.瑞米尔斯那尖锐的嗓音充满了整个教室。 “你能坐在这儿大放厥词，可是都拜托于一个你口中的羽民的功劳！”凯特琳气坏了，她用光笔指着艾尔玛，怒道：“你可以选择你的信仰，却不能对这个世界真正的缔造者胡言疯语，这在我的课上是绝不允许的！” “凯特琳老师，世界真正的缔造者么？这话也只能给提升中心的弱智们听听。”米切尔有意无意的向乔尼的方向瞟了一眼。 “艾尔玛说的本来没错。”克罗伊.瑞米尔斯在此时为她的姐姐极力辩解道：“老师，据我所知，银盟教育委员会可从未承认过羽神的存在，事实上，对这个所谓的神明是否曾经存在过，一直不都有各种争议？” 艾马尔点头赞同妹妹：“是啊，那些写在星舰舱壁上的玩意儿如今既不能考究真伪，就根本不能断定它们是否有过，而且哪怕是真有，也说不定就是赛博人自行伪造的。” “瑞米尔斯小姐，你……”还试图说服他们的凯特琳突然感到一股无力，她一时语塞，只好摇摇头道：“好吧，每个人都拥有相信任何事物的自由，而再无稽再荒谬的事物也总会有它们的信徒……” “羽神才是无稽而荒谬的……”艾马尔向凯特琳尖声嘲讽着，她的脸因做作的表情而扭曲，褶皱的面部线条使得青春姣好的面容暂时丑陋不堪，班主任此时已走回讲台，她已不想再与学生争辩，手势一挥，将刚刚那仙境般的场景完全消除。 “好吧，同学们，让我们再对李白的这些名句做一个总结……”凯特琳将纷乱的话题重新转回课堂。 第三十四章 好学生 “你觉得她们这样做，我是说，对学校的教师那样的态度……那样恶劣……教师难道不该得到应有的尊敬么？”下了课后乔尼这样问道。 “你是说三姐妹？”罗杰撇了撇嘴，“你跟她们费什么神？这几个可不要以一般的常识去计量，她们的世界可没几个人能懂，谁知道这些裹着漂亮易比克糖纸的可爱零食里，到底藏了多少可以害死人的毒药。”罗杰哂道。 “但没人能动她们，甚至费雪小姐也不行。”他向乔尼解释道：“三姐妹都家世显赫，特别是米切尔，克鲁兹家族在温知城是响当当的一块牌子，恐怕就连咱们的市长大人都要给他老头几分面子。”金发小子无奈的耸耸肩膀。 “公民地位平等，呵呵，看来阶级特权是个永不能消除的民主寄生物啊。”乔尼忍不住叹道。 “你似乎也有类似的血统特权吧？罗杰，那位记入史册的罗杰.克拉克老人家，把他的事情和我说说。”他恳求道。 “你还真是个厚脸皮的包打听……”罗杰翻了翻白眼，压根不想把这个话题在继续下去。 就在此时，两人课桌的全息面板突然同时弹出，把他们吓了一跳，弹出的面板只有一行简单的留言，那赫然写着： 尊敬的罗杰.克拉克（乔尼.肯特）同学 你俩因为上课交谈影响到其他同学学习，已被实名投诉，经学委会调查确认该情况属实，特作第一次书面警告，如若在一周内再犯，将会进入学生家长面谈流程，第三次将提交学生人事及督导办公室按相关规定进行休学处理。 纽顿高中学生委员会 敬上 “还有这种事？”罗杰不敢置信的看着屏幕“这是典型的栽赃陷害！”他气愤的大叫，让还在教室里的几名同班同学投来疑问的眼光。 “我们是讲了话嘛。”乔尼看了看教室里的那几个人，向罗杰摆摆手，示意金发小子不要激动。“被人投诉也很正常。”他不紧不慢的道。 “但到底是哪个混蛋在背后捅刀？”罗杰道：“这种事又有谁做的出？” “我倒是不知道有这样的规定。”一直对上课气氛活跃，学生拥有学与不学的权利颇有诟病的乔尼，这会才终于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严厉的一条底线在呢。 “‘三规’本来就只是一个官样文章，谁会用这个来对付自己同学？上学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警告。”罗杰解释道。 “三规？”乔尼带着询问的眼神。 “第一次警告，第二次见面，第三次休学。学生民主条例的附加条款，学思城的那帮教务们发明的愚蠢玩意儿。” “真的要休学么？”乔尼抓抓脑袋，心里有了点好孩子无意闯祸的感觉。 “咱们还是不要再撞这堵墙了，罗杰，这事恐怕不是偶然的。”他突然道。 “哦？你认为真是有人故意整我们？”罗杰问道。 “现在还不好说，但你刚才说这种事出现的很少……”乔尼沉吟道 “在思学和学思城那种书呆子云集的地方没准有，但纽顿的话就很少见了，” “你是说学城的课堂氛围跟咱们的不一样么？”乔尼问。 “恩，那是整个奇连的教育、文化和科研中心，在整个银盟的学术界也具有显著的声望，能考入两个学城中的学校可并不容易，那可是全奇连乃至整个银盟的书呆子们齐齐向往之处。” 罗杰斜着眼看着乔尼，鄙夷道：“你这个书虫不会以后也想进思大或学大这样无趣的地方吧？他们那儿的美女就像砂砾中的珍珠一样稀少，而他们球队的战绩更是糟糕之极，书呆子们那可是上场打球都要带本书的，你不会想变成那样吧？JFK？” “你还想着招募那档子事？”乔尼忍着笑道。 “谁想着那档子事了？说几句好的，你还得意了是不？”罗杰满脸不屑的数落乔尼，而对方只是翻着自己的全息屏幕在独自微笑。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像个迪斯法拉杜人的翻版，他们脑袋空空却偏又装出无所不知的模样，你像是颠倒过来，看上去笨的很，但我却猜不透你的想法，这在汉语里怎么说来着？”罗杰闭着眼睛使劲想那个成语。 “大智若愚？”乔尼立即帮他想好了，脸上笑嘻嘻的。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肯特同学！”罗杰就等着这一句呢。 …… …… 纽顿高中第一学年的课程安排的很紧，在这所温知城最好的高中里，负责授课的教师大多来自于双学城的名牌师范，资历丰富且教学手段高超。他们在课件准备上花样频频，对于全息场景的运用，‘李白’班教师们所表现出的和绝妙手法，可比乔尼所呆过的查尔斯顿高明的太多， 他们普遍认为，学生的学习动力来自于对事物的兴趣而不是成绩的高低，因此安排的测验极少，乔尼转学后唯一的一次测验是在下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由一场涵盖所有十三门主辅课的全息试卷测试，以检查学生所学是否符合预期，并针对偏科制定个人辅导计划等。 由于是半开卷测试，所有的课件都已制成可查阅模板，因此李白班没有考的太差的学生。 测试结果仍然是要公示在班网里的，只不过没有成绩，而只是排名，并且也没有任何奖励与惩罚，纯粹的学期总结汇报而已。 但哪怕只是这样，乔尼排名全班第二的成绩依然让所有人对他重新定位，由于这个经常保持微笑的青年并不热衷于交朋友，并且总是与缺根弦却颇受女生欢迎的罗杰.克拉克腻在一块儿，最近显然还经常去运动中心跟人玩球，所以大伙一直以为，他是和上半学期成绩倒数第三的金发小子一样的运动型学渣呢。 第三十五章 奇连的十禽月 所以无论米切尔和瑞米尔斯姐妹用诸如‘改造记忆’，‘机械脑壳’，‘令人作呕的赛博人’这样的理由对乔尼的好成绩大加责难，却也并不能阻止学生们用这个成绩和平时的所见所得互相应证，于是大伙一致得出结论，这名低调的微笑者有着过人的学习能力。 排名第一的卢娜.索金斯原本就确信，依据乔尼在图书馆里的钻研劲，这样的结果才趋于合理，但排名第三并且成绩一直优异的马修.赖特却打心眼里觉得乔尼更讨厌了。 三姐妹依然用不屑和敌对的目光，继续审视这名通过卑劣手段进入名门学府的‘机械人乔尼’，米切尔的冷言冷语显得愈发的放肆，乔尼并不知她为什么如此憎恶自己，也不关心，对于她的挑衅多半选择无视的态度，或者就此干脆走开。 罗杰.克拉克却没什么表示，只是在称呼上把上半学期的JFK，改成了假期即将开始前的‘图书馆乔’而已。 其实乔尼去图书馆的时间早已没开始那么勤快，他已逐渐习惯了峡间谷地的那个家和母亲温暖入春的关怀，按照自己的想法一点一点增加在家中母子之间的交流，谈一些学校里的事，问一些普通的常识，有时还会提及父亲的工作。 他休息天会陪母亲去市内购物，或一同去垓下农场，和几个舅舅见见面，听他们各自吹嘘并品尝美食，遇到一大家子人聚会的日子，他也都积极参与，一般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梅的身边，回答应该回答的问题，端盘倒酒，在餐后抹桌子倒垃圾，做小辈们应该做的事。 泰勒一家由此逐渐的把乔尼当做一个正常的青年看待，在他们的潜意识中，乔尼以前只是还小不懂表达，而现在长大了，和其他孩子自然就再没任何分别。 乔安娜是他们其中最感欣慰的一个，她这几年几乎是独自把乔尼拉扯长大，其中的艰辛自是可以想象，这样的结果直可说是真正的‘苦尽甘来’。 但每当她看见儿子对家人们报以友善而又世故的微笑时，心理面却总是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虽然这种感觉总是转瞬即去，却依旧让这个贤惠善良的女人倍感不适。 而终于在乔尼的第一学期快结束时，她同意了儿子一直以来的要求：独自上学，于是卡利塞昂飞行车的驾驶者名单中，第一次添加了家庭成员乔尼的名字。 …… …… 鸡、鸭、鹅、牛、马、猪、驴、羊、狗、鱼。 降落日后的第20年，这些来自于旧世代的温顺家禽被赛博人从基因库中大量培育，从此在普罗维斯敦上，人类可以愉悦的品尝到旧时的美味肉品。 但与此同时，心地善良的第一代培育人，对同样出自于试管的家禽充满同情，他们对这些生命被培育的初衷只是作为美味被人类宰杀而无法接受。 人类联邦第34年，人类第一届议会通过了培育生命及其后代不允许屠杀的著名法案，从此旧世代家禽成为宠物和观赏动物为人类熟知，家禽因与人类同宗同源而被人类善待。 人类联邦第102年，奇连大气改造初步成功，第一批殖民按照星球作息环境，将全年分为十月，并分别以家禽名称命名。 人类联邦第209年，赛博之战以人类胜利而结束，在普罗维斯敦，多个城市出现居民们在庆祝胜利时大肆宰杀家禽用以佐餐。 人类联邦第210年，禁杀家禽法案被最高议会推翻，多家农业集团在议案通过前即开始大规模建造养殖场，以便饲养可供实用的家禽。 人类联邦第341年，一头长寿的宠物马‘泪痕’在奇连知和而和城寿终正寝。而因为没有星舰基因库的支持，马类家禽从此灭绝。 ----摘自《历史的反讽》作者：史蒂芬.坤肯 …… 多功能运动中心地处纽顿高中庞大校区西北一角，其远离教学区域，被一片繁茂的暗叶灌木带所包围，像是绿色和黑色相间树从花海中的一座孤岛。其占地面积极广，从外间的幽静的十数条小径进入其内，使人顿时觉得绿意皆去，豁然开朗。 在运动中心的顶部，巨大的白色穹顶在平时可调至透明，阴雨天则模拟着室外的光照，投射出暖暖的黄色光晕。 多功能运动中心按照运动的种类，将室内球场分为众多个区域，而篮球场倒占了其中的一半。 按照寻常作息，纽顿学园只上四天的课，却要休息三天，一个奇连月五旬35天倒有15天可以休假。 奇连星全年的温差起伏并不大，最冷的是鱼月和鸡月，此时却已是狗月的三旬，离最冷的月份不过二十天的时间，但不像教学区域休息天总看不见人影，运动中心几乎是常年开放，假期期间，每天仍有不少人在此训练和玩耍。 运动中心内，几组由高年级学生组成的篮球队正在进行对抗比赛，他们占着室内运动场的最佳位置，几个核心人物高投低突打的极好。乔尼则在角落的一个半场上挥汗如雨，他面对体型高大，动作敏捷的柔性光束投影对手，半点也不敢掉以轻心。 直到今天以前，乔尼也还没培养出任何爱好，他休息日无处可去，在乔安娜的允许下还是一个人开着卡里赛昂来到学校。他突发奇想的放弃了今天的图书馆计划，有心去剑齿虎队的运动场地去瞧瞧罗杰和那几个新朋友，却被一个胖胖的球队助理教练拦在门外，告诉他剑齿虎队不久前已前去温知市区间机场，要搭乘音速航班去远在伊特萨姆纳大陆另一端的见贤思齐市，为今年下半赛季的高中联赛做赛前热身，与见贤市教主中学橄榄球队打一场友谊赛。 无事可做的乔尼只能顺着球场外的灌木林瞎转悠，并且鬼使神差的就进了运动中心。 第三十六章 乔尼的篮球 乔尼会打篮球，而且打的还不错。在那个遥远的另一个世界，他也曾为了赢取胜利和校花们的亲睐，整个大学期间都很努力的练习。 原本乔尼走马观花的打算仅仅只是看看，但走到拐角却突然发现一个空场地的全息投影开着，一个穿着银盟王牌球队贝利尔章鱼队球衣的高大球员，正冲着他微笑并朝他招手。 他一时技痒，就来到场边的供球区的长条框里拿了一个球，走到罚球区运了几下，果然那投影人像立刻凑到跟前来防守。 柔性光束所模拟的练习对手几乎与真人无异，阻挡、截断、盖帽甚至犯规在这种有形光束下感觉相当真实，美中不足的是，他们无法和人交流，不会说话和思考，只是根据你的动作，由相应机制的程序进行光束的应对控制。 这些练习对手的技能和各项素质指标及状态皆可通过控制器进行调整，如果愿意的话，还可以让他们的样貌与不受肖像保护的现役明星们一致。 乔尼一开始还嫌对练人偶速度较慢，可能是前一个练习的家伙把难度调整的过低，乔尼于是走到控制器前仔细研究了一番，他发现这玩意儿大致与他房间里的场景置换器操作相似，他很快找到综合属性的选项，把对抗难度调至中等水平。 他运了运球，手心中所反馈皮球的抓力非常不错，他于是连续做了几个绕身和胯下的动作，那球按着他的想法在双手和腿间穿梭，落点和衔接全无问题，看起来竟似乎比他以前在巅峰时期的感觉更好。 乔尼当然觉得奇怪，又运球跑了几步，感觉手感相当舒适，于是他开始怀疑是不是球的问题，就停下来拿着球仔细查看。皮球的大小和记忆中的几乎毫无区别，只是没有气孔，不知用了什么材质，又好像是实心的，但却比以前更轻，弹性也更强。 他耸耸肩，展开步伐做了几个转身运球，这次却因为动作做的大了些，那球脱手而飞，滚向场边。 乔尼刚想去把球捡回，却见那模拟人偶早已跑上前去将球捡起，它柔性光束制成的手臂持球飞快的做了几个绕身动作，那球员笑嘻嘻的，将球抛还给乔尼。 原来还能帮助捡球……乔尼扁着嘴点起头，心中暗赞，他持球运了两下，摆出动作想投一个三分，但力量太大，又将球扔过了篮板，而几秒钟后，那球就又回到了他手中。 有了捡球机那还客气啥，乔尼心想那就投呗，便开始练习投篮。 一开始，球基本不进，长时间的空档，他已忘了投篮的感觉，但投了几轮以后，等到全身都活动开了，他觉得身上热乎乎的，汗也冒了出来。 也许手还要在柔软一些，球还要再抛的高一点，乔尼在心中默默的碎碎念。持球再向左一点，好，再左一点，就是这个位置，好，两个球了。但这个角度呢，也许还是以前那种标准的姿势更准一些。没错，进了，那么加一些力量呢，哦，打铁。那么再来一次，要注意手势，他如一名自闭症者那样不停的在自言自语。 乔尼在三分线外脚尖轻点地板只是微微跳起，他上身扳的笔直，双手把球高高的持过头顶，瞄着篮圈的上方，双手只是轻轻一推，那球划了个美丽的弧线，直落入袋。 喔！乔尼兴奋的在身前举起拳头，模拟人也在一旁鼓掌替他加油。 这记三分似乎让他打出了感觉来，而接下来的几个定点投篮就更显得轻松了，投篮完毕后，乔尼又玩起了一组运球动作，这时他的精神已变得非常集中，球在他身前身后不断的运动，完全没有出错。 玩了一会儿，他想试试突破上篮了，但刚运球跑了几步，手就已拍不到球。球不久后再回到手里，他重新运球助跑冲刺，这次却被模拟人给飞快的抄截走了，这样试了几次之后，乔尼始终突破不了对方的防守。 好吧，乔尼点点头，他心中发笑，终于觉得刚刚那个被自己升高的难度是毫无必要的了。 他于是调回难度，在球场上又玩了两个多钟头，才算作罢，而他这时全身已经如水洗过一般。 乔尼不知道学校的浴室在什么地方，他没带换洗衣物，也只好坐着飞行车回到家。等到了峡间谷地，卡里赛昂的的空气调节装置已让他的样子变得可以让乔安娜稍稍能接受，但母亲大人依然抓着儿子问长问短，直到乔尼说出真相才算作罢。 “喜欢运动是好事。”乔安娜一边将乔尼赶去洗澡间，一边为他准备干净衣物。 “但你至少带条擦汗的毛巾才敢玩的这么疯。”母亲从衣帽间里取出毛毯和柔软的衣裤，将它们整齐的挂在洗澡间的架上，内间水声哗哗，乔安娜想想觉得奇怪，整理毛毯的动作变得慢了下来。 “你在学校里玩的是什么？”她大声对着洗澡间问道。 “篮球！”乔尼想不想的回答。 篮球？乔安娜更觉得奇怪了。 “你怎么会打篮球呢？你从来没玩过篮球啊？”她诧异的问道。 洗澡间里水声依旧，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乔尼关水龙头的声音，他在里面道：“我自己和自己玩呢，那也不用会打。” “哦。”母亲放心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可能是怕乔尼被别的孩子欺负吧，她觉得。 “自己打也能打出一身汗，这孩子。”乔安娜看见乔尼拉开门，脖上搭着毛巾露出一个头，看见自己又害羞的躲回去，噗哧笑出声来。 “我是你妈！又有什么没见过啦！”说是这样说，乔安娜还是拿着儿子脱下来的脏衣服退出外间，把门关上，由着儿子自个在里面吹头穿衣。 也就是只是半年前的样子，乔尼的衣服也都还是她在帮着穿呢，而现在……他都会害羞了，乔安娜不带心思的翻转整理着乔尼的衣服，心里也不知是喜是忧。 第三十七章 严肃的尤尼特人 自从那天开始后，乔尼就像雨天打开了水闸一般，在三天休假期的空余期间，都会前往学校室内球场练习篮球，他不和别人对练，也不加入其他爱好者们组织的的学生比赛，甚至有人前来邀请他凑人数时，他也只是笑着摇头不应。 乔尼到了球场后，每次只找一块最偏僻无人的场地，做着自己最喜欢的练习。他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怕技艺的拙劣引人嘲笑，他只是心中想着一件事，一件越多练习就越能够证明的事实，一件令他简直不敢想象的真相。 他发现这具瘦弱、苍白、仍然还在发育的年轻身体中，却孕育着令人惊异的运动天赋和反射神经！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 乔尼双手交叉在腿部飞快的进行跨步运球，那球乖乖的以他预想的方式行进，整组复杂的动作没有出现任何闪失，这对于以前的他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带球冲向面前的已调成难度最强的虚拟对手，那柔性光束的手臂如影随形的阻住他，晃动着张开角度，拦死了所有的方向。 乔尼却毫不停步，心里只是想着那些揣摩观看过无数次的过人动作，只见他运球向一方虚晃，待得人影跟进封阻，他即像另一侧疾冲，球在地板上飞速的弹了一下，交到另一只手，再运一步，他已轻描淡写的摆脱了防守，两步之后，他高高跃起，手腕轻轻一送，那球稳稳的应声入网。 乔尼接住从篮网上掉落的球，心中喜悦无匹，他毫不停顿，带球又跑至三分线外，这次他在人偶前又接连做了几个漂亮的胯下运球，并以带球转身晃动的方式绕过对手的阻挡。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快的如同一条划过闪电，等到篮下时，他高高跃起，要将球抛入网中，但那虚拟人偶这次已迅速回防，单手拦住他投篮的角度。他几乎是想也不想，身体很自然的收腰缩腹，迎着对手的那只手臂，单手持球在空中一抽一滞，就已避过了对方的封盖的大手，身形滑动之下他已到了篮板的另一侧，随后手臂舒展，轻轻的一勾，那球像长了眼睛似的，擦着篮板应声入筐。 乔尼早已发现，他在做这些复杂而困难的动作时，其自身动作的敏捷性与连贯度与平常就大不一样，精神在高度集中时，过去在大学期间大量的练习也无法彻底掌握的技术，却能随心而成，一蹴而就。 这次成功的突破，引起了他脑海中那个观看过无数次的精彩片段的共鸣。 乔尼手里抓着球，站在原地呆呆的发愣，刚才所作那一番电光火石般的动作在他的脑中缓缓的播放，他不敢稍动，生怕这种全身快美难言的感觉就此消失，而前方的那个长着明星相的虚拟对手向他笑着，招手示意对他挑衅，甚至探过身来，捏着手指假装敲门般戳他的脑壳。 乔尼手中的球终于滑落，梆梆有声的在纳米地板上弹跳着，滚向那那个不能发声的投影人偶，人偶似乎也觉得很奇怪，它用柔性光束的手臂从地上捡起球，笨拙的拍了两下，随即夹在腋下。它交叉着双脚，手指掰出一个手枪的姿势放在颚下耍帅，之后将球抛给乔尼。 乔尼木然的将球接在手里，而此时，他已终于确定，这副身体隐隐藏着惊人的运动天赋，而只要他愿意，这副身体至少在篮球方面会有媲美职业球员的意识、速度和柔韧性。 他曾经和所有的少年们一样，梦想做一名伟大的篮球运动员，做一名左右赛事的明星，而现在他显然已经拥有了最不可能拥有的先决条件。 这样的一副身躯，如今却被他所占据，之前努力说服自己这完全是一个巧合，或者是某个顽皮的古老神灵的诅咒，刚到这个世界来的那段时间，他为此几乎想破了脑袋。 也许冥冥中那个带他来这个世界的神明并不是在开一个拙劣的玩笑，他暗暗想，这一切都真正意味着什么，他当然绝不相信这一切只是为了篮球，如果真的是那样，他倒宁愿这只是一个拙劣的玩笑。 不管怎样，他终于相信这一切都似乎有了某种意义，而无论最这种意义最终会偏向何方，今天他所能看到和感受到的都足以为之振奋。 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他喃喃告诉自己。 也许，也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 星系名称：尼尔德 星门名称：阿顿、阿图姆 外星种族：尤尼特人 居住星球：代达罗斯 星球特点：海洋型行星，被两颗卫星围绕，其中的一颗卫星在几百年前被人类和坎德人共同摧毁，其残骸大多降落于代达罗斯行星上，仍有部分散落成为环石带，围绕行星轨道而旋转。 种族发展：高等智慧文明 种族特征：总体来说，尤尼特人是已知种族中除了娜瑟星系的魅姬人外，无论是生理结构和社会构成上，与人类最为相似的一支。只不过他们在近千年的‘近月危机’中团结一致，形成了独特的种族文化。 尤尼特人在银盟的科技工作者和外交家一般都有一个人类名字，他们自身的名字因发音古怪，无法在人类世界使用。 “全部”是他们对自己种族的称呼。 代达罗斯是一颗非常庞大的行星，其地表与陆地面积相当广泛。尤尼特人心灵手巧，科技文明发展达到相当繁荣的规模，他们几乎没有军队，并且也没有任何扩张的念头。也许是千年求生的缘故，尤乐迪人似乎天生不具备野心这种东西，整个种族的气氛始终是快节奏的，团结及合作的。 人口统计：七千四百万单位左右 ----摘自《银河地理指南》 …… 离半学年假期已经没有几天，这一周的课程也大多是复习和扩展，但《中级植物》课的亚瑟.哈克尼斯却不依不饶的依然在上新课，并且教的已经是下一学年的主要内容。 亚瑟.哈克尼斯是李白班教师中年龄最大的老师，这个头发已掉的只剩一圈的小矮个子是一名尤尼特人，他是纽顿高中不多的几个异族外聘教学组中的一员。 尤尼特人从外貌上看起来就像人类的近亲，只是大多身材矮小，而其种族文化及语言结构与人类相似，因同属银盟成员，双方在科研和教育等领域的交流颇为频繁。 第三十八章 陷害 尤尼特人是一个以整体利益为一切的种族，他们在科研与教学上素以严谨和默契度著称。 亚森.哈克尼斯其实早已到了退休年龄，却因为这个领域一直找不到比他更为出色的替代教师，纽顿高中因此一次次进行返聘，将他挽留。 而为了整体的利益，亚瑟也只能放弃强烈想要回家的念头，滞留在温知城，在他手里曾经带过大批出色的人类学生。 他讲课的内容精彩丰富，并且极为细致，对于某些专业类深度课题的研究和探讨，他往往已达到科研级的水平。因此，亚瑟老师的课是让学生们又爱又恨的，因为他的课听起来是那么有趣，却又时常晦涩难懂。 两极化的领悟分布是尤尼特人教导人类学生所产生的一个著名结果，在他们的教导下，一部分学生会成为这个领域的资深专家，而很多遵循‘学与不学是我的权利’的学生就只能明白一些皮毛了。 亚瑟.哈克尼斯其实对人类这条‘学生民主权益’的措施一直抱有很深的成见，在他看来，学生对学习有选择的权利实在是无可救药。因为在每个尤尼特人看来，对于学业的态度都应该并且只能是全力以赴的。 亚森.哈克尼斯老师经常在他的课上表达这样的观点，并用尤尼特学生的例子作为激发人类学生热心求学的目标。 但在图书馆中已泡成精的乔尼却知道，尤尼特人并不是天性好学，他们的这种社会习惯，或许与他们的种族历史不无关系。 他在《我们的盟友》一书中读到，当几千年前当尤尼特人发现，围绕行星其中的一颗卫星正以缓慢的速度靠近母星后，巨大的危机感从此开始改变其种族的一切，因为这颗卫星一旦与行星相撞，就一定是灭绝种族的一场巨大灾难。 然而，最终是人类和坎德人拯救了这个古老的文明，人类所提供的的定向爆破和坎德人提供的行星护盾技术，让尤尼特人的千年危机最终化为无形。 但对于这个并不以军事著称的种族来说，他们一直以来试图自救的研究方向让人类几乎不敢置信。尤尼特人一直以来研究的居然是空间压缩技术，他们是想用把卫星变小的方式来解决自身的种族灭绝危机。 这个之后被银盟官员们经常挂在嘴上嘲讽的‘笨拙的智者’种族，最终为此而毫不意外的加入了银盟，他们无私献出的诸多民生科技，极大的提升了银盟百姓的生活水品。而在工业、矿物和能源等方面，同样因为尤尼特人的技术赠与，使得各种产能巨量增加，这也间接加速了银盟对诸多星系的扩张。 尤尼特人其实完全明白，当年种族被拯救的此等壮举，是完全得益于当年的那六百颗行星级的氚聚变炸弹。而银盟运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从而收买了一整族尤尼特人的事实，对于一向追崇于和平的尤尼特史学家们来说，也算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吧。 乔尼其实挺喜欢亚瑟老师的课，在这个看似严厉，面容凶恶的矮老头身上，他学到了不少关于这个异域星球上令人惊讶的事物，而在他看来，这位尤尼特老师的教学水平，无疑是李白班所有授课教师中最高的。 亚瑟.哈克尼斯所教授的并不仅仅是植物学方面的知识，老头肚子里的墨水几乎和他的年纪一样，愈老弥坚。 比如今天的预习课程中，主要是讲解奇连星暗叶植物及绿叶植物独特的共生特性，老亚瑟却首先从奇连的大气结构着手，又对武皇星系的双恒星系统的射线光谱简单做了一番描述，接着再谈到不同物种植物间的竞争协作关系。 他特别着重阐述了这种奇异的双生系统，为奇连星提供了适宜人居的环境，暗叶植物在夜间通过根茎缠绕，使绿叶物种得不到水份，而绿叶植物则在白天通过调节含氧度使暗叶植物窒息，不同属性植物之间存在的相互牵制，又不得不与对方合作妥协。 乔尼听的很认真，并且很享受这种由浅入深、细致入微的讲解过程。而对于他的那位邻桌来说，罗杰.克拉克就表现得完全不同了。 亚瑟老头的课恐怕是这名运动健将的噩梦，他已在本堂课期间好几次打盹，并皆被亚瑟那高亢清扬的尤尼特口音给莫名震醒。 罗杰完全听不明白这名异族老师的课，他对这些植物啊环境啊大气层什么的压根毫无兴趣。 亚瑟.哈克尼斯的植物课对他来说不仅无趣，而且简直是一种煎熬。到了实在忍不住的时候，罗杰就向乔尼挥挥手，又向课桌指指戳戳，而在后者假装无视的策略并不奏效后，没办法，只好把通话力场打开，并把频道指向金发小子。 “老头到底在说什么？”罗杰在通讯力场中问道。 “暗叶植物和绿叶植物的共生。”乔尼做着简短回答，他试图早些结束谈话，因为开着力场，他就听不到课堂上老师的授课了。 “整堂课就是为了告诉我们一个世人皆知的事实么？”罗杰几乎在力场中声嘶力竭的大叫。 “是为了告诉你为什么会有这些事实。”乔尼平静的解释。 “我要知道这些见鬼的为什么干么？我又不要当一个该死的生物学家！”罗杰说的异常激动。 “或者当一个教植物的无趣老师！”他激动完毕又继续做着补充。 “罗杰，快别说了！”乔尼已经发现有些不对了，因为全班的同学都在盯着他们俩看。 “干么？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么？每次这个老头上课，我就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掉，要我说，这个尤尼特的老家伙之所以来咱们这儿教书，一定是在他们那儿把所有人都教进了坟墓，没人了，才……”说道这儿，罗杰也突然打住，亚瑟.哈克尼斯老师脸上带着怒气，已冲着他的方向走来。 两人几乎同时关掉力场，这才听到教室里这时已是议论纷纷。 “我决不能容忍……你……”亚瑟已经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亚瑟老师，我……这……这只是个玩笑，我不是那种意思。”罗杰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他慌乱的连连摆手，而乔尼则在课桌上手指连触，正在查看着他的全息面板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你不用再说一个字，克拉克同学。”亚瑟老师迅速冷静下来，“也许你的祖先是人类的大英雄，而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尤尼特‘老家伙’。” “但一封投诉将会在课后提交给学生委员会，而今后你可以按照你们的学生民主权益来对待我的课，我绝不勉强。”异族老头不卑不亢转身走回讲台。 罗杰哑口无言，不知怎么办才好，此时乔尼已经关掉全息面板，正在用眼光缓缓扫视全班，他把目光定格在米切尔.克鲁兹的座位上。 米切尔正趴在椅背上微笑着看戏，发觉乔尼看着她，立即厌恶皱起眉头转过身去，她习惯性的撩动那金质的发梢，将它们扬起散落在肩后，就像赶走了一只试图接近她的飞虫一样。 第三十九章 篮球解说（一） “我们的控制台被人动过手脚。”下课后，乔尼将罗杰带到课间休息室，向他宣布自己的发现。 “是谁？这显然和学委会上次的警告是一连串的事件。”罗杰.克拉克只要愿意，分析事情的能力其实并不差。 “恐怕是的，有人存心要让我们休学，当然，那原本的目标应该只有我。”乔尼拍着罗杰的肩膀，心中带有歉意。 “休学？哦，你是说米切尔和她的拥趸团？不能吧，那笨女人除了嘴巴凶狠，其实啥也不会，改课桌控制台需要教师或使用者授权，一定得有骗过识别程序的编码手段。”罗杰对此似乎也有些门道。 “她有帮手。”乔尼对他点点头。 “谁？” “还不知道。”马修.赖特，乔尼心里想，事情发生后，也只有他没有回头。 “要让我把这家伙找出来，我会令他变成一只嚎叫的咆哮兽。”罗杰恨恨咬牙切齿道。 “现在你要面对的是学委会的质疑，因为这是第二次，他们也许会让你的父母来。”乔尼分析着。 “我父母？”罗杰缓缓摇头。“我妈早逝，从小就没见过，我爸这会儿可也来不了。” “对不起。”听到罗杰从小没有妈妈，乔尼赶忙向他道歉，而金发小子却并没显出任何异样。 “但你父亲也来不了么？为什么？”乔尼对此觉得很奇怪。 “他去弗雷尔旅游去了，没有半年回不来的。”罗杰满不在乎道。 “富饶星系？这可真是长途跋涉。”乔尼有些惊讶。 “要不怎么说回不来么。”罗杰轻哼一声道。 “那你父亲这可真是富有激情，坎德人是来咱们这儿游历，是天性，血脉中的天性。你家里倒好，去了坎德人的地盘，反游历？我还不知道咱们温知城里有这样的旅游项目？”乔尼显得有些不敢置信，弗雷尔和武皇之间跨着好多个星系呢，旅途漫漫，危险重重，而且又有哪个旅游公司敢接这样的活？ “坐‘四季号’呗，又需要什么旅行社。”罗杰告诉乔尼。 “四季号？那是什么？”乔尼好奇的眨着眼。 “海森伯格财阀的四季游轮公司啊，全银盟最豪华的超级飞船……好吧，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省省吧，图书馆乔。”罗杰看着乔尼逐渐变化的脸孔，赶紧补上一句，不让乔尼插言。 “不愧是家族渊源……最豪华的游轮……去的又是令人神往的富饶星系。”乔尼怪声怪掉的嘲讽道。。 “那你父母不在你跟谁过？每天接你的那辆黑色卡里赛昂难道也是无人驾驶？”在罗杰的面前，如今的乔尼总是显得很放松。 “乔纳森，是我家的管……家……哦，得了，乔尼，能不能不要那么市侩，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罗杰立刻察觉到他的潜台词。 “不是哪样的人？”乔尼却一点也不想放过这个难得让金发小子难堪的机会。 “好吧，我是罗杰.克拉克二世，难道你真的认为我应该穿着纸盒，开着残疾车来上课么？”罗杰一脸正经道：“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乔尼，但我和你一样，相信我，任何事都是靠自己解决的。” “我相信你，罗杰，一贯的相信。”乔尼也同他一样正肃面容。 “因为如果我不这么说的话。”他转身走开。 “天知道你会不会使用家族的秘密部队来将我灭口。”他开始向前跑。 “我现在就来灭你的口！图书馆乔！”罗杰听了立即开始在后面追。 …… …… 今日银盟货币汇率： 1个银盟星币兑换3.121普星库特 1个银盟星币兑换20.786奇连克朗 ---《天使城橘子街金融报》 …… “女士们先生们，这里是波菲尔德.纽顿国际高中的室内运动中心，在这里我们将转播一场精彩的篮球赛事，由临时A队对抗……临时B队，双方的队长正在走近，看起来想要握手……让我们忘记刚才的那番话，女士们先生们，现场的气氛已经渐渐火热，队员们也已经到位，而且已经有热心的观众前来场边围观……我想他们并没有人打算向我索要签名，好吧，这件事可以放一放。” 纽顿多功能体育场，‘达芬奇’班的一年级生奚可文正在大声做着比赛解说，他皮肤黝黑，是个凯兹米亚人，却梳理着一头少见辫发，此时手臂横举，对着手腕上的全息手表，正说的眉飞色舞。 “你省省吧，解说奚，成天自言自语的你烦不烦啊。”篮球场边的一人开始向奚可文抗议了。 “无关群众的抹黑却并不能浇熄球场的热辣场面，球员们正在努力的表现自己，而他们更期待一个专业的解说人才。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随着这场龙虎大战，一起进入本学年纽顿学园最精彩激烈，也是颇具观赏性的一场比赛中去吧。”奚可文挥舞着他的右手，试图向场中的球员打招呼，但不幸的是，此时却没有一个人把头转向他。 “好的，我们看到双方的球员已在中圈争球，艾尔伯特和伊万这两名纽顿顶级长人之一的中锋在争这个球。” “起跳了，我们可以看到，艾尔伯特这名大汉首先触到了球，他的臂展显然比伊万要长，我们真为伊万的妈妈感到可惜，与其生这么高倒不如匀一点到手臂上倒好了。” “现在，临时A队琼斯抢到了这个球，他运球带过中场，与临时B队的哈利做了短暂的对峙，他把球传给了艾尔伯特，艾尔伯特身前并没有空档，无法到篮下。我们都知道这名大汉的杀伤区域仅维持在三秒区内，球现在回到了琼斯的手里，A队的这名控球后卫身材相当矮小，他动作很灵活……好的，我们看，琼斯依靠艾尔伯特的掩护开始远投三分……球投了个三不沾，并出了底线，现在由临时B队底线发球。” “奚，你能不能闭上鸟嘴！”琼斯愤怒的在场中喊叫，并竖起中指向奚可文表示抗议。 第四十章 篮球解说（二） “现在我们看到临时A队的控球后卫对解说员比出了中指。”奚可文直接将镜头对准琼斯，毫不犹豫的继续解说道。 “这是一个非常羞辱人的动作，他一定是对刚才的投篮沮丧透了……好了，再次开球，我们看到B队的尤金在控制球，尤金这场打的是小前锋的位置，漂亮，他和伊万打了一个非常标准的挡拆，但他的路线被A队的乔尼完全封住。尤金一定很奇怪这位帅气的金发青年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今年的高一新生里可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厉害的人物……” “尤金把球传给哈利，哈利快速传球，球准确的到了劳伦斯的手里，劳伦斯在突破，他撞到了艾尔伯特的身上，并且依然向上抛出了球。劳伦斯向后跌倒了，球进了！主裁判雨果示意阻挡犯规，进球有效！倒霉的艾尔伯特现在的心情一定很糟。” …… “场上的比分现在是10：16，今天临时B队的状态很好，因为他们拥有全校最著名的得分手之一的‘快手’劳伦斯，他可是这里的传奇人物……现在我们看到琼斯带球突破，强行投篮！球被伊万一掌扇下，球到了乔尼的手里，刚才这位“陌生人”可为A队连续提供了两次助攻，我们可以看出这名青年具有相当的传球潜力，现在他也在试图突破，他的身前是劳伦斯……” “可怕的变线运球，乔尼做出了一个让大家惊呆了的动作，他居然单纯的用假动作把劳伦斯晃过。他突破上篮了，伊万在前面对付他，乔尼和伊万同时起跳……乔尼把球向后传出，他在制空时间还能轻描淡写的做这样的动作，我的汗毛开始竖起来了，同学们。” “魔术乔看也不看就把球的到了外线A队的约翰手上，这简直是一个可以进名人堂的花哨动作！现在我们看到约翰在持球，他的三分球进球率高的令人惊讶，是我们最优秀的外线投手之一。约翰完美的做完了整套投篮姿势，他甚至没有起跳，球进了！三分球！约翰射的漂亮，但让我们不要忘了，这个球是神奇的乔尼那神奇的助攻！这场比赛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位完全未知的助攻高手存在？我想这是今天我们大家共同想询问的一个问题！” …… “先生们女士们，我们正在直播的是纽顿高中异常精彩的一场赛事。今天我们的赞助商是‘奇奇幻’科技公司，虽然并没有任何的业务往来，但这次的直播解说所使用的却正是该公司的娱乐性全息腕表……” “好吧，闲话少说，现在已经到了下半场比赛时间，比赛的比分现在是36：22，临时A队领先，今天他们的灵魂人物是打小前锋位置的乔尼.肯特，是的，家庭名字是刚才中场休息采访时他给我的，真是个友善而又随和的大好青年，球打的也好，笑容也令人振奋，奇怪的是我们居然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他这样的球技应该在初中就很有名才是。” …… “比赛又到了胶着状态，临时B队劳伦斯那几个匪夷所思的三分球让一切又重回到起点！看守他的约翰被愤怒的艾尔伯特换下了场，是的，因为是临时队伍，所以大个子一个人扮演了教练、球员和队长的三重身份，而且是没有经过举手表决就独断的决定下来的，好吧，艾尔伯特正在走向解说席，我们不知道这位大汉接下来要做什么……” “先生们女生们，刚刚的解说中断了一小会儿，很抱歉的告诉大家，解说员的脑袋有点受伤了，是的，刚才被艾尔伯特教训了一下，他向解说员解释了一个什么能说与什么不能说的疼痛道理，他真是一名强力的大汉！” “现在，比分又回到了38平，两个队伍之前几乎没有任何的实力差距，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大战，观众们非常兴奋，我们可以看到，运动中心的所有人几乎都来到了这个球场，包括正在训练新人的，纽顿校队霍比特人的伍德.福恩特斯教练，他也来到了我们的解说席，让我们试着采访他。” “请问福恩特斯先生，你觉得这场巅峰之决的技战术水平如何？够不够赏心悦目？以您的眼光来看，你手下的这几名老队员，比如像艾尔伯特和劳伦斯有没有发挥出正常的水平？”奚可文将手腕递向身边一个面孔严肃的中年男子，那人穿着灰色的运动服，双手抱臂凝视着场中，对于奚可文的采访既不躲闪也不回答。 “好吧，我们可以看到伍德教练是个惜字如金的人，他和他的哥哥沃特教练，是我们纽顿高中运动项目的两大支柱人物，改天有机会我们再去采访剑齿虎队的另一个福恩特斯教练。” “短暂的暂停时间飞快而逝，现在临时A队换上了他们的替补队员，他是高二年级‘俾斯麦’班的胡安，是吧，应该是这个名字，我才刚来学校不久，对一些生面孔还不太熟悉……” “胡安上场后将负责看守B队王牌球员劳伦斯，今天这位‘快手’应该被称为‘热手’，他的出手简直热的发烫，连续的三分球进帐使B队从最高落后14分到追平，也使教练兼球员的艾尔伯特倍受压力。”奚可文说到这儿，发现艾尔伯特正在球场上恶狠狠的盯着他，他连忙把手腕放下，目光转到一边，然后移开一小步放低音量继续解说。 “球现在又到了乔尼的手里，这位大前锋目前似乎已成了临时A队的控球后卫，他将球交给内线的艾尔伯特，好一个精妙的传球！艾尔伯特似乎是要灌篮了，他在伊万的头顶上把球灌进了！” “艾尔伯特今天的得分已上双，另外他在篮板上也是目前为止两队最高的！他真是一个好样的大汉！另外我们要说说乔尼的助攻，在我看来，今天打到目前为止，临时A队的所有精彩的进攻似乎都和这位神秘的年轻人有关，他的球技非常全面，尤其是在助攻方面……” 第四十一章 艾尔伯特与霍比特人 “好的！劳伦斯又是一个三分，他给了刚才艾尔伯特的那记盖帽还以颜色，他今天的手感真是太好了。我们看到乔尼似乎在和胡安说些什么，他们两个似乎更换了位置，现在由乔尼来防守劳伦斯，这是两强的对决。艾尔伯特似乎也对这种安排感到非常满意，他拍着年轻人的肩膀，似乎在鼓励他拦住劳伦斯。我们大家都知道劳伦斯和艾尔伯特是现役校队的主力球员，而霍比特人队的战绩一直在伊特萨姆纳分区排名靠前，他们的实力是超出一般的。” 就在此时，场边逐渐围聚的观众突然一齐喝采，原来劳伦斯的一个后仰跳投被乔尼拍了下来，而他闪电般的冲出抢到球后正在快速反击。 “乔尼跳起来了，灌篮！他的弹跳力原来是如此的惊人！”奚可文看的连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和场边的观众一起为乔尼这次盖帽加快攻的出色表现而鼓掌。 “多么精彩的演出，多么完美的抢断和反击！这个年轻人的全面简直让我立即要成为他的粉丝，是的，观众朋友们，我决定从今天起跟随乔尼.肯特同学的每一场比赛了，我将会是他未来粉丝团中的头牌！” …… “这下是艾尔伯特再次封盖了伊万的投篮，让我们终于知道正选和替补之间的差距，球又到了临时A队的王牌乔尼手里，我们看看他这次要怎么做……” “乔尼甩开了对手的阻截，将球反手勾进了篮框！” “乔尼运球突破，他和琼斯之间做了一次精彩的撞墙式配合！” “乔尼突然急停跳投！道格拉斯被他的假动作弄得手忙脚乱，球进了！他几乎是百发百中，并且无所不能！现在的比方差距已经被拉开，54-38，劳伦斯气喘吁吁，他的体力总是在后半场透支。” “哈利的球被乔尼截断了！球被截断了！乔尼，又是乔尼！他带球冲过半场，速度太快了，临时B队的半壁江山现在是空门！哈利已经放弃了追赶，乔尼放慢了速度，他带球看看队友，全部的球员都停止了动作。” “乔尼被哈利无奈的动作逗的笑了，而大家都在看着他，他站在三分线外，他想干么？他出手了！无人防守的三分球！球进了，球进了！这简直令人不可思议，这场比赛已再没有悬念，精彩之极的防守，他摧垮了对手的意志，浇灭了他们的希望，他做了一个明星级球员应该做的一切，今晚，就在今晚！我们看到了一个人左右全场的表演，而我们对他却知之甚少，今晚，是的，就是今晚，今晚将被世人所谨记！这是一场多么令人惊讶的比赛！” “现在是下午，笨蛋！”劳伦斯此时已经走下场来，他路过奚可文时不禁笑骂一句，这个纽顿校队的王牌冲着场边他的教练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拿了衣服闷闷不乐的向中心的大门快步离去。 “比赛已经结束了么？为什么球员可以下场？”奚可文举着全息手表，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球员都缓缓的走向场外。 “因为这是场练习比赛，笨蛋！”尤金对着奚可文大喊大叫，因为他此刻也火大的很。 “练习比赛难道就不是比赛了么？”解说员小声嘀咕。 “教练，这就是我向你提起过的乔尼.肯特，霍比特人队的未来。”艾尔伯特这会儿拉着乔尼不放，把他从球场上一直拽到场边来，向着教练伍德.福恩特斯着力的介绍。 “乔尼，咱们篮球校队的伍德教练。”艾尔伯特乐呵呵的道。 “教练好。”乔尼礼貌的向伍德打招呼。 “肯特……对么？刚刚我看了半场，还不错，有些潜力。”伍德点点头道。 “只是不错么？教练？这小子这段时间可是这整间运动场的宠儿，只要有他的队，就没有不赢的。”大个艾尔伯特比伍德教练整整高出一个头，说起话来也显得有些愣头愣脑。 “你是哪所初中毕业的？”伍德教练还是那副冷峻的表情。 “没上过初中，之前是在查尔斯顿。”乔尼老实回答他。 “查尔斯顿？那是所什么学校？你不是温知城的人？”伍德教练问道。 “教练……查尔斯顿……那可是所有些‘特殊’的学校……”解说员奚可文见多识广，此时在一旁不禁插嘴。 “哦……是么？”伍德.福恩特斯诧异的看着乔尼。 “他们那儿也玩这个？”他脸上带着不信的神色。 “我只是喜欢，有空的时候就打打。”乔尼微笑。 “和谁？”教练追问。 “自己，我自己随便玩玩。” “只是随便玩玩么？那好吧，乔尼……对么？有没有兴趣加入霍比特人队？我们正在招收新人，你看那边。”伍德手指着几个场地之外的十几个高一年级学生。 “他们都是陆陆续续进入梯队，你如果来，就是今年的最后一个。”伍德第一次用恳切的眼神看着乔尼。 “梯队当然还要经过几轮评测和最后的选拔赛，但我可以给你开开小灶，你知道你的一些技术动作还不够规范。”篮球教练抱着手臂，一只手指在手臂前轻轻晃动。 这个伍德很希望我加入他的球队，乔尼心想。 “您说的很对。”他向伍德.福恩特斯展露笑容。 “但我说过只是闲暇时打打，并没有更多的期待。”他解释道。 “只是随便打打就已经比劳伦斯还强！教练，你听我说，之前我跟他单打过几场，完全就不是对手。”艾尔伯特似乎对伍德教练的态度感到非常奇怪。 “乔尼，你不想入队不会是因为我们的队名吧？”大个子想出一条他认为的理由。 “我知道这讽刺，一开始加入球队我也有过疑虑，但你猜怎样，这完全无关紧要，换一个角度来讲，霍比特人也不差，他们对付起中土世界的恶棍来比任何人不遑多让……” 第四十二章 乔尼和解说文 乔尼被艾尔伯特的憨实给逗笑了，他也完全没想到在这个近乎与前世隔绝的世代，那本书却能一直顺利延传至今，但这正与李白的诗句一样。 他想了想，正打算回绝艾尔伯特，而伍德教练却不动声色的将他欲出口的发言打断，他道：“年轻人对未经历过的事最好不要轻下决定。” “你说你喜欢这项运动，那么为什么不多走一步呢？你知道，加入专业队伍进行更系统强化的训练，应该是对这份爱好最好的选择。”篮球教练晓之以理。 “让我考虑考虑吧，伍德教练。”乔尼倒被他说的无法反驳。 “赛季每周会有一场比赛，第一大陆赛区有完备的积分赛事，也就是说学校会出钱让你们游历小半个奇连世界。” “一旦加入了球队，学习那档子事就变得轻松愉快了，我们会在每学年替队员申请额外学分，而你可以用它使用在任何课程结业上。” “而且在学生信用点的授予方面，霍比特人队所能给你的远比那些品学皆优的书虫们丰厚的多，你瞧，温知城第一高中的首席球队可不像那些三流学生社团，我们有专业人员、器械、场地和雄厚资金。”伍德教练开始动之以利。 他真的很想我加入球队，乔尼笑了。 “我必须考虑，教练。”他加重语气，斩钉截铁。 虽然加入篮球校队听起来是件很不错的事，但乔尼觉得近阶段他不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一项运动上，毕竟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大的多，而他显然还什么都没见过。 “随你的便，但新生选拔将在下班学年前结束，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伍德教练耸耸肩膀，并用眼神制止住身边欲待再度劝说的艾尔伯特。 乔尼冲伍德教练点了点头，跑去场边拿了衣服，他走到一边的自助饮水台选了一杯运动饮品。自助饮水台实际上是一台饮料贩售机，按动开关即可喷射出你选择的品种，纯水是免费的，尽管喝。其他饮料则只能喷出仅供品尝的份量，付费后则从另外从喷头的下方，用一种喝完后可以迅速降解的杯状容器盛放供顾客领取。 自从经常到运动中心的这些天里，乔尼对两个克朗一杯的混合口味的饮料情有独钟，它们清凉可口，口味又淡，最重要的是能迅速补充水分和体力，他手指在按钮上按一下，100个信用点数即通过指纹识别，从他的学籍账户中扣除。 在纽顿学园，学委会会根据各岗位教师的推荐，负责向学习优异获得表彰的在校生发放学生信用点数，信用点数等同于货币，50个信用点数等于1克朗，1000个信用点数大约等于1星币。学生只要按时上学、按时放学、参加业余社团、认真听课、成绩优秀甚至上课回答问题，就都有可能获得信用点数。 每名教师手上都有一定的信用点数发放建议权，但超过一定限额的建议，就必须通过费雪副校长所管辖的教务委员会。学生信用点数教师无法使用，因此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而且也不能乱发，因为一旦查到有舞弊事实，将会直接导致教师资格的丧失。 …… “嗨，朋友们，谁想要这场比赛的解说么？我可是录制了全套！全场精彩赛事外加专业的解说音轨，而这一切都是免费的！”球场上的人逐渐散去，还站在场边的奚可文正努力的兜售着自己的杰作。 但无论他多么努力的游说，运动馆中的学生们也毫不买账，艾尔伯特眼瞅着乔尼加入球队一事毫无着落，正生着闷气，他见解说员走过来，立刻没好气的冲他翻起眼睛，这让奚可文刚递过来的手腕赶紧回缩。 眼看着伍德教练和艾尔伯特也慢慢走远了，奚可文此时不免垂头丧气，他耷拉着脑袋正想离开场馆，乔尼却拿着饮料杯子走到他面前来。 “把你的比赛给我一份。”他一边喝着蕨藤汁，一边将自己的手腕上的全息腕表递到奚可文面前。 “真的？你要我的拷贝？”奚可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录的清楚不？”乔尼眨着眼睛问。 “清楚，当然清楚。”奚可文卖弄般晃动着自己的手臂，把佩戴的手表展示给乔尼观看。“瞧，这可是‘奇奇幻’今年的新产品，具备自动凝焦的防晃功能！好的节目需要好的装备，不是么？”他操控手表，将数据从他的面板拨到乔尼手表的面板上。 “你也买的这个型号？”他吃惊不已，终于看清了乔尼的手表，与他的型号一模一样。新款的手表价格可不便宜，他为此老老实实的做了半年的家务，向双亲求恳了好久才随了心愿，而这种腕表却并不是每个家庭都能轻松购买的。 “我妈买给我的，我根本不知道它好不好。”乔尼见奚可文导完数据，就收回手腕，他一口喝完杯中的饮料，手掌一握，将那个薄薄的被子捏在手心里，等到再次张开，那杯子已化成了一缕淡淡的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谢谢你，你是姓奚对么？”乔尼奇怪的发现这个解说员虽然有个汉字的姓氏，看起来却不是亚裔面孔。 “对，姓奚，我是达芬奇班的奚可文，你一定也是高一的吧？是哪个班？牛顿班？苏格拉底班？”奚可文问的飞快。 “李白班。”乔尼赶忙道，他有点担心解说员咬破了舌头。 “哦，原来是凯特琳老师的班啊，怪不得从来也碰不到，乔尼老兄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复兴楼离你们的唐宋楼可隔着几乎整个校园。”奚可文手势夸张的比划着。 第四十三章 加入橄榄球队吧，乔尼！ 乔尼走出室内运动中心，他举着手表边走边观看者奚可文录制的那场比赛，手表上最新的凝焦功能可以自动锁定使用者的眼睛，并根据瞳仁的晃动自动调整画面，因此哪怕是在走动时，全息画面看起来也与静止时无异。 伴随着奚可文那夸张的解说，乔尼第一次以一个第三者的角度审视自己，他对比赛中能做出的那些的表现的确感到有些吃惊，原来这个动作做的竟然如此之快，原来这个突破跳得竟然如此之高。 欣赏着自己在场上左突右投的模样，乔尼似乎有点动心，这还只是没有经过任何严格训练，随心所欲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打法。如果将未来的职业规划锁定成为一名篮球运动员的话，也许真的可以功成名就称霸一时也说不定。 “你在看什么呢？”乔尼的球星美梦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一声质疑给嘎然而止，他手忙脚乱的关掉全息影像，转过身来，却发现山丘发型的同班友人正在疑惑的盯着他看。 “那是啥？JFK？你不会是准备打篮球了吧？”罗杰眯着眼睛，显然喵出了一些端倪。 “哪儿能，频道推送广告，我点开看看。”乔尼也不知道自己干么要撒谎。 “波菲尔德.纽顿多功能运动中心的推送广告么？你当我不认识自家的室内运动场地？”罗杰怒道。 “好吧，和几个朋友打了一场友谊赛。”乔尼只好对他解释道。 “你还非得录下来事后欣赏？”罗杰咂舌道。 “这个习惯倒很新潮唉。”金发小子随即点点头。“我还不知道你有这种潜在的爱好，乔尼，在这一点上，我们就又找到了一条共同点。”他脸上露出一副明显欠揍的表情。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乔尼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你到底干么来了？”他问。 “假期前的最后一次备战，几天后我们要打镜海国工的暴龙队，那算得上是块硬骨头。”他皱起眉头。“西海岸的人有吃鳍鱼和咆哮兽的传统，因此长的又高又壮，他们的锋线一直以来是个笑话，但防守组嘛……”他苦着脸用一根手指在颈部一划。 “镜海是伊特萨姆纳大陆和伊斯塔布大陆中间的那片海洋么？”乔尼好奇的问。 “废话！”罗杰没好气的回答他。“我说你这金毛脑壳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你是想攒出本白痴版的百科大全来么？”刚说完这句话，罗杰猛然意识到不妥，又赶紧结结巴巴道：“对不起，乔尼，我不是那个意思。” 作为一个一直正常的人，在他唯唯诺诺的道歉前，乔尼原本就没打算往那方面去想，但他也随即明白，原来罗杰心里也装着他曾在查尔斯顿提升中心上过学的事实呢。 “没事，别往心里去。”乔尼连忙摆摆手，他当然对此毫不介意。 “那你不好好备战，来这儿干什么？”他向罗杰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罗杰一说起来就完全忘了刚刚的事。 “老莫有眼线前来汇报，说霍比特人队的傻大个艾尔伯特要将你挖角，这可把老莫给气坏了。你不肯加入咱们球队，我还跟他们解释，说那只是书虫病发作，这下倒好，我替你圆的谎被你自己给破了，搞得老莫和塞斯都要修理我。”金发小子一脸怨妇相的斜瞥着乔尼。 “你挖的坑，你闯的祸，你得自己想办法填咯。”他幽怨的抛下一句。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乔尼都被弄懵了，原本以为上回罗杰招募什么的，也都是他一贯的心浮气躁的玩笑罢了，没想到不止他是认真的，连大胖子莫莱诺和刀疤脸塞斯都来劲的很。这让乔尼简直哭笑不得。 “我没答应加入篮球队，罗杰，如果你是怕艾尔伯特挖角的话。”他对邻桌宣布道。 艾尔伯特倒没什么，但那个福恩特斯教练……乔尼是真的不是很喜欢。 “那你是同意加入剑齿虎队了？”罗杰听了立刻眼睛一亮。 “完全不是一回事。”乔尼连连摆手。 “那还不是要去打篮球。”金发小子鄙夷道。“反正我来的时候就想好了，你如果不答应进球队，我就每天去运动中心去闹去，谅他伍德.福恩特斯也不能拿我怎么着。” “我早都跟你说了，我不会打橄榄球啊！”乔尼此刻委屈极了，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不会打球跟入不入球队有什么关系？”罗杰面无表情的问他。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这原本就……大有关系么。”乔尼道。 “什么关系？你倒是说说看。”罗杰不依不饶。 “……算了，说什么恐怕你都有对付的，我说不过你。”乔尼想了想只得放弃道。 “那么你是愿意加入球队了？”罗杰开始兴奋起来。 “恩，我考虑考虑。”乔尼延用着他刚刚和福恩特斯一样的说辞。 “还考虑个屁！老莫和我可说好了，你知道么？最后一个额外名额，他已经替你跟沃特教练争取到了。”罗杰显得很高兴。 “沃特教练？”乔尼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们教练的名字。 “剑齿虎队的主教练大人咯，球队的主宰，苛刻的领袖，野蛮的监工，无情的刽子手。” “说的那么怕人……”乔尼扁扁嘴。 “说的一点也不怕人，见了才需要怕，不过你不用担心，沃特教练在对新人方面是出了名的……”罗杰卖起关子。 “慈和？”乔尼道。 “……也不算，反正你以后就会知道。”罗杰突然面孔有点发紧，似乎是心有余悸。 “而且你也算是见过沃特教练……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用手指点着自己的额头。 “我？我可从没见过他……”乔尼连忙道。 “是么？他可是伍德.福恩特斯的孪生兄弟……”罗杰咧着嘴。 “哦……”乔尼明白了。 “他们俩很像？”他心中又有些不喜。 “长的并非完全一样，而性格却截然不同。”罗杰笑道。 性格完全不同嘛……乔尼心中打鼓，他不知为什么就是不太喜欢伍德.福恩特斯，也许是心机和城府？他完全说不上来。 有些人天生就是彼此不对牌，或许真的有上辈子的冤家一说……他只好和自己这样解释。 第四十四章 罗杰的烦恼 “那么，你接下来去哪儿？”离开了场馆区域回到教学区中庭，罗杰问乔尼。 “回家。”乔尼回答的简单直接。 “回什么家，跟我去趟好乐佳呗。”金发小子说的不容分辩。 “去那儿干么？”乔尼有些心动，好乐佳的自动送奶车每天给家里送来蛙奶和早餐食材，但那个听了耳朵都快起茧子的神奇百货卖场他至今却还没去过。 “去教易比克人做菜，教鱼皮人游泳，教尤尼特人识字……”罗杰.克拉克没好气道。 乔尼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去～购～物～啦！”罗杰大声吼道。 “好好，我去我去。”乔尼忙不迭的说。 “那还等啥，立刻行动起来呗。”金发小子雷厉风行，转身就走，乔尼只好在他后面跟着。 “怎么去？”他只好问。 “自然是坐你的车去！”罗杰回答的不急不忙。 “那你的车呢？” “我哪儿来的车？”罗杰甩着胳膊大步走在乔尼前面，看不见他说话的表情。 “那辆黑色宽座六位加长的卡里赛昂呢？你天天坐着来上学，不要跟我说那不是你的车。”乔尼指摘道。 “那是管家的车。”罗杰头也不回。“我才不要有自己的车，代步工具还偏得比来比去，那得是多愚蠢的虚荣心，再说我才不爱驾驶任何东西。”他回过头，得意洋洋的看着乔尼。 “记住我这句话。”他郑重其事的道。 …… 天色渐渐转为灰暗，夜晚即将降临，这显得比平日更早了些。 奇连也分四季，且格局分明，但与普罗维斯顿相较，却又明显温和的多。 此时已是奇连的冬季，乔安娜早为乔尼准备了厚重的覆领长衣，一件即可抵挡奇连的任何严寒。多功能运动中心有区域性温度调节，场外场上温差有别，但出了中心良久，与罗杰又说了会话，乔尼才感到身上发冷，就赶忙把原本搭在手臂上的衣服穿上。 两人来到停车场，罗杰倒认识乔安娜红色的卡里赛昂，他径直走上前，大咧咧打开后车门。 “也不锁车，真是，果然是书虫脾性。”他讥讽着乔尼，而乔尼只是对他一笑，拉开车门，坐在司机的位置。 “你们家司机也是坐这个位置吧？”他冲着罗杰眨眨眼，罗杰立刻明白过来，立刻打开门下车换坐前排。 “不给你机会。”他笑骂道。 车子发动，乔尼向车子说了去处，卡里赛昂立即行驶，好乐佳全温知城仅此一家，无需交代地址。 “你原来不会开车啊。”罗杰想把一只脚翘到挡风玻璃的车窗台上，想了想，还是放下，他将椅背向后调整，舒舒服服的半躺。 “我一直以为你有辆车就该学学如何开车呢。” “以现在这种车速？根本反应不过来的，手动驾驶不合适。”乔尼想也不想道。 “什么叫现在车速？温知城引导交通枢纽搞了好些年了吧？原先的龟速行驶还在几十年前，你爹那会儿有没有出生都是个问题，真是神经。”罗杰不屑的挥挥手背。 看来哪怕和罗杰.克拉克说话，也需得时刻提着小心，乔尼自省的想着。 “那你家那位管家先生，却是用手动开车的？”他试图岔开话题。 “疯子才手动开车，我只是那么一说，你看你没劲了吧。”罗杰一边抽着鼻子笑，一边发出哼哼的声音。 乔尼不语，拿出腕表继续看昨天没看完的一本书，而卡里赛昂正在温知市区的广大区域里忽高忽低的疾驰。 “乔尼，我让你生气了？”罗杰问道。 “生啥气？”乔尼呆呆的看看罗杰，又转回去看书。 一阵默然后…… “你在干么？”罗杰把双手抄在脑后，就差没平躺了。 “看书。”乔尼心不在焉的回答他。 “看的什么书？”他追问。 “‘勇气的义务’，是一本纪实小说，作者是一名战地记者。” “书上都说了些啥？”罗杰不经意的问。 “珀伽索斯遭遇战，说的是联合政府第三舰队356侦查小队的事，大致意思是以眼见的事实来推测，人类是怎么和沃肯人发生的战争的。” “巴尔德星系的那场战争吧？初中时异族认知课里学过，好像我们没输。”罗杰道。 “恩，也没赢，而且损失超过预期，官方的评价是一场毫无意义的胜利。”乔尼对他点头。 “你挺喜欢历史对吧，乔尼。”罗杰凝视着卡里赛昂的车顶。 “还可以吧，蛙奶我也喜欢的。”乔尼开着玩笑，但他注意到罗杰一点没笑。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对么？是的，我喜欢橄榄球，自从打小我知道了这项运动开始，就一直喜欢。”罗杰难得一脸严肃的板着面孔。 “但我的家人却不喜欢，爷爷说橄榄球是杂耍的戏子和种田的蠢汉才会瞩目的运动。”他喃喃道。 “他们为了让我忘掉橄榄球，想把我送到普罗维斯顿星莫斯提马的哈利根少年军事学校，想让我像他和他的父辈一样，成为一名银盟的武官，永远不背弃祖先所创下的名望。” “是你的爷爷么？”乔尼问道。 “嗯，我爷爷小时候对我极好，什么都依着我，连我这个与祖先一致的名字，也是他费尽周折才申请来给我的。” “名人堂不重名法则。”乔尼点点头。 “但自从我进入少年期后，一切都逐渐变得严格起来，一切以前可以随意而施的行为、爱好、言谈甚至思想，都要被束缚在家族所给你制定的条条框框里，而且就要连站姿，坐姿，走动的步伐也统统按长辈们的要求来。”飞行车稳稳的开动着，罗杰一直手臂垫在脑后，一只手在他的眼前挥动，像是在虚空中整理着凌乱的思绪。 “为此我开始变得叛逆，逐渐疏远家人，讲左偏右，让爷爷大感头痛，而当知道他们终于要把送我到少年军事学校，远离我所喜爱的橄榄球后，我第二日便离家出走，跑到新纽约城与我亲近的舅舅家里躲了几个月。” “拒绝一切干预自身梦想的阻碍，这是你的性格，罗杰。”乔尼诚实的评述道。 第四十五章 好乐佳飞船 “但这并不能如你所愿。”罗杰轻轻叹气。 “在新纽约，我的那帮表兄天天带着我聚会喝酒泡妞。”他呢喃着。 “泡……罗杰你那会儿多少岁？”乔尼不禁惊讶的问。 “十四岁出头吧。”罗杰看着车顶回答道。 “哦，那解释了许多。”乔尼点点头。 “解释了什么？”罗杰奇怪的偏头问他。 “没什么，你继续说。”乔尼连忙道。 “……总之，我那时跟着那群只会玩乐的表兄弟们成日醉生梦死，从来没惦记过家里的任何事，这在现在看来非常自私，对么？” 见乔尼沉吟不语，罗杰于是又道：“一直到传来爷爷去世的消息，我才猛然醒悟，当时我从未想过家人的感受，也完全预料不到这样的后果，仆人后来告诉我，爷爷是因虑成疾，病了不久就走了。” “老人家一向身体健硕，精力充沛，自我记事起，就从不允许有任何忤逆他的人存在，不过说道忤逆，我想我并不是第一个。”罗杰苦笑道。 “你父亲……他当时在哪儿？”乔尼还是头一次发现罗杰对任何人表露真情，认识他以来从未听他谈及家人，而且为什么是被爷爷抚养长大？ 罗杰闭着眼睛摇摇头，“你不知道的，乔尼，我父亲他，他是个只顾自己的人……”他说到这里紧皱眉头，不愿再说下去。 “所以你爷爷把家族的希望放在了你的身上。”乔尼似乎有些明白了。 罗杰不置可否，继续道：“爷爷去世后，我来到奇连，一门心思的只想好好打橄榄球，我想向爷爷证明，我和父亲不一样，哪怕是不做军人，也一样能为家族争光。” 听到这里，乔尼终于明白为什么罗杰一放学就去练习，而且总是很晚才走，前一次看他打球时总隐隐觉察出有股狠劲。 他专注于他的理想，肯努力又极有天赋，小小的年纪已成为跑锋位置中的佼佼者，还只是个一年级的新生，就已被球队委以重任，成为理所当然的先发球员，并得到高年级队友的支持和信任。 飞行车顺着导引光束，顺着城市的主干枢纽一路疾驰，不久后转向，向着温知城的西北角方向行驶，车上两人暂时陷入一阵沉默，罗杰眼睛始终盯着车顶，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道：“乔尼，我想，可能你还做不了四分卫。” “啊？为什么。”乔尼没想到他会突然转到这件事上。 “因为我们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四分卫了啊，他父辈是黄肤羽民，因为调到银盟第二舰队而从福耳库斯移民到奇连，他的名字叫陈天放，有时候可是个挺和蔼的人呢。”罗杰话里话外有种‘改天带你见见’的味道。 “那你又说我能做四分卫，如果已经有了一个，又让我进球队打什么位置呢？”乔尼奇怪的问道。 “你嘛，太单薄，防守肯定是不行的，要么和我一样打跑锋？不行不行，跑锋也要能抗，你瞧上去风一吹就散了架似的。”罗杰枕着手臂连连摇头，乔尼则在一旁苦着脸任由罗杰继续耍宝。 “你跑的快不快？”罗杰一本正经的问道。 “我？一般吧。”乔尼道，他确实不知道自己究竟能跑多快。 “那就也做不成外接手咯。”罗杰扁了扁嘴。 “那到底还剩下啥？”乔尼笑着问道。 “你球踢的如何？”罗杰眨着眼睛。 “橄榄球也需要踢球么？这个我想可以试试。”乔尼想起了小时候经常踢的足球。 “算了吧，那可也是门技术活，我猜你也不会比咱们队的本.乔丹踢的更好，他初中可是拜尔瑞少年足球队的王牌前锋。”罗杰再次否定了这个念头。 “要么你就当专职的扶球手吧，本来这活得四分卫兼，我去跟沃特教练说说，给天放减减压，就你专职算了。”他突然扬着眉毛道。 “什么是扶球手？”乔尼确实是半点也不懂橄榄球。 “橄榄球不是椭圆的么，你得有人把球扶稳了好让踢球员踢啊。”罗杰解释道。 “哦，这么个扶球员啊。”听了这个解释，乔尼倒有些意兴阑珊了。 “可不是。”罗杰看起来可正经的很。 “罗杰，我觉得还是当一个书虫比较幸福，球队的事我看就这么算了吧。”乔尼突然觉得这事越来越不靠谱。 “美得你，放假就给跟我去沃特教练那儿去报到！”罗杰却怒道。 …… “这就是好乐佳？”乔尼指着眼前的庞然巨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的面前，这幢灰色乙肽金属外壳打造的庞大购物中心，高达数百米，占地面积更是惊人，而最让他吃惊的是建筑两旁粗大的推进基座和直上云霄的塔桥，以及那两扇业已折起的金属翅翼，让人遐想一旦它们完全展开之后的雄伟。 “好乐佳商场……居然是一艘……飞船？”乔尼惊讶的几乎合不拢嘴。 “居然是艘飞船？乔尼你别开玩笑了，就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也知道好乐佳都是一艘飞船啦。”罗杰大惑不解的盯着乔尼直看，心里暗暗指摘家庭教育的严重弊端，这家人简直马虎之极，你看将自己儿子教的，居然连这些基本常识都被忽略了。 “它……它能飞？”乔尼抬头仰望天空，暗自揣摩进入其中发射升空的模样。 “别被它的外表蒙骗了，乔尼，这可是一艘真正的泰坦级星际舰船，他不但能在银盟绝大多数行星大气层中升空，而且还拥有母舰级的迁跃引擎，有了这种引擎，他们就可以长程航行，穿过一座座星门，他们可以在短时间内就抵达银盟的尽头。” 罗杰家学渊源，对太空航行似乎有些涉猎，他此时也随着乔尼一道，仰头眺望好乐佳购物底舱之上的，那高耸入云的塔状舰桥，之间其上的警示灯微若萤火，却在夜空中一闪一闪的放出阵阵奇光。 第四十六章 超级轮转商城 “海森伯格财阀智囊们的奇思妙想，我们一般小老百姓可无法企及。他们钱多的烧脑，想出这种制造话题的广告手法，让全银盟宜居行星的领空里，常年起降这些庞大的挂着森罗标徽的飞行购物商场。”罗杰摇头叹道。 “这也许这是个挺聪明的法子。”乔尼突然想到了什么。 “除了是声势庞大的飞行广告外，它们也许还有着各自的售卖主题，接着在固定的时间里在各个银盟城市里轮换。”他按着自己的想法猜测道。 “对，每隔一段时间就轮换，而且卖场主题确有不同，原来你知道这些，刚才却又装模作样。”罗杰有些不高兴了。 “这其实并不难推测。”乔尼微微摇头。 “好吧，但建造一艘这样的飞船的花费，比单独建造一百间普通商场还要多的多，我想不出任何理由他们干么要如此烧钱。”罗杰不同意道。 “罗杰，你可以想象一下，在高昂地价的都市核心地带，以同等面积和规格，来修建这种各类主题大型商场。这样一旦人们厌倦了一种，就立刻飞走换一艘主题完全不同的来，以保持新鲜感。”乔尼将视线从云端的灯火中收回，向着邻桌细致的阐述起自己的观点。 “恩，这却并不能解释什么。”罗杰扬扬眉毛。 “你还没明白么？这等同于在不同星球的同一块地段，用相对昂贵的造价，却修建起了成百上千的建筑。对于每一块地段而言，建筑本身所能更替的几率，就可以是惊人的飞船总数的次方级！”乔尼用手指比划着。 “听上去仍然没什么了不起。”罗杰根本听不懂他的话，认为这是书虫语，不禁冲他翻了翻眼睛。 “罗杰……这等于在一块地方用一艘飞船的钱，预先建造了几百艘不同的主题飞船啊。”乔尼努力解释着。 “哦？是么？原来如此……经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有些道理，我以前就没想到过这层。”罗杰显然并不笨，只不过不大在琐事上动脑，他偏着脑袋慢慢的点头，此时算是完全明白了乔尼的意思。 “还不仅如此呢……”乔尼补充道：“一旦都市出现经济衰退、人口流失或环境、战乱以及任何大幅消减营业收入的天灾人祸，这艘商业中心飞船完全可以调配到其他区域，这样既免去了资产损失，又省掉了重建资金，考虑到母舰级飞船的实际使用年限恐怕相当之长……这实在是个不错的主意。”乔尼此时越是深想就越是觉得，这是个在有着充沛资源的前提下，操作层面能想到的最绝妙的点子。 “你倒是能举一反三，这么短时间就想通了这些金钱纵横家们的全盘布局，很了不起。”罗杰冲乔尼面无表情的点头，一幅‘这又能如何’的惫懒样。 他随即一本正经的又问道：“我一直以来都很奇怪你们这些书虫的本事，我是说，这些你都是怎么做到的？这些奇怪的念想，在它们出现前，是不是会有一只发光灯泡的提示……或是雷声轰鸣的巨大响指么？” “我不知道，罗杰，也许是图书馆呆多了，我想，任何书虫都能想出这些。”乔尼顺着他的话自嘲道。 “也许并不是任何书虫吧。”罗杰若有所思，开始用双手整理他乱成一团却显得干干净净的头发。 “然而这也只有海森伯格财阀才能做到，其他人可没有这样的资金和实力。”他最后总结道。 这可不仅仅是资金和实力的范畴呢，乔尼心道。当政治和金钱混杂在一起时，就必然会出现一些人间奇景……他耸耸肩膀，对于罗杰的分析却点头称是。 …… 两人快步走进好乐佳的巨大门厅，顷刻之间一阵微风扑面，呼吸顿感舒畅，似乎商场内的空气都与外间有所不同。罗杰此时长长的吸了口气，感受着胸腹内淡淡的异草芳香，不由精神一振。 这些香气似乎是由沿着边角布置着各色花亭中传出，仔细瞧过去，只见花亭内生长着一种小草，有着金黄色的叶尖和淡红色的叶片，草叶无风自动，煞是有趣。 乔尼感到这种植物的特征有些熟悉，但却想不起在哪本书里看到过这样的记载。 “我最喜欢这里的空气，他们加了些佐料，据说这会让人们产生充沛的购物欲望。”罗杰此时显得情绪高亢。 “我打赌他们当然想这么干，但卫生与健康管理局却必定会有不同的看法。”提高含氧量会使人舒畅，但如果加入神经类气体……对于这么著名的大型连锁卖场来说肯定是不合时宜的，乔尼因此并不同意罗杰的这种假设。 “所以他们用了赫缇斯的黄金草来打这种擦边球嘛。”罗杰指着四周布置的美丽花庭，让乔尼看那些异族花草。 “哦，原来是易比克人的提鲜草……”乔尼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似曾相识。亚瑟.哈克尼斯的中级植物课上曾经提到过这种神奇的植物，他的芳香气味不但可以使人身心舒畅，还具有消除饥饿和疲劳感的功效。 哈克尼斯老师曾经很难得的开玩笑说，如果尤尼特人各地的科研中心里放上这样的植物，整个银盟的幸福指数就会大幅度提高。 以尤尼特人专注于为银盟输送诸多民生科技的角度来讲，乔尼却认为老师并不是在开玩笑。 好乐佳超市内，门厅前方有一大片橘红色的购物者广场，收银区车影攒动，自动扫描装置正忙碌于为每一个购物者提供购品详单。 人们乘坐着电动购物车辆或自行携带购买物品进入扫描区域，一阵红色的光影之后，就已完成整个商品出价环节，购物款项可以通过个人资料在线偿付或在付款区域的现金机上支付。 第四十七章 机器人鲁迪 罗杰悠闲的晃着身子东张西望，乔尼则紧跟着他前行。两人此时来到购物准备区，区域里有个穿着古怪的家伙正在向过往的顾客们派发传单。当乔尼经过时，这个有着古怪瞳孔颜色的家伙以机械语音向他表达问候。 “肯特先生，欢迎您前来好乐佳。”它说完，把手中的易降解电子传单放在乔尼手里。 乔尼拿起传单细看，发现是一份薄薄的商场区域图，上面不停的变换着各种商品的具体陈列位置，即点即看，具体可直至每一件商品的详尽介绍和存货信息。 “银盟法令不是对人形机器人严格禁止的么？”乔尼研究过赛博之战，了解那场大战所带来的影响，他清楚这条规定不但是当今银盟，甚至从数百年前的人类联邦起，就已雷打不动的予以实施。 “这是海森伯格财阀啊，JFK……他们可是掌握着几乎半个银盟的工业及商业的经济巨擎！”罗杰有些不解的盯着乔尼。“我想只要他们的人工智能不超过限定的级别，那么任何一个政府委员会也不会去向他们问长问短。”他解释道。 “这位先生说的很正确，我们的核心运算控制被永久的固定在定值以下，这一点，完全符合银盟3-010工业品输出规定。”那个全身上下半点看不出机器味的机器人向乔尼道。 乔尼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逼真的机器人，他好奇的绕着人形机器转了一圈，想去用手去摸摸它的身体，却又觉得不太合适。 人形机器依旧向过往的顾客继续散发着传单，并用毕恭毕敬的口吻称呼每个人的姓名。 “您可以触碰鲁迪以满足您的好奇心。”机器人见乔尼仍不走开，还驻足在他的身边，于是趁着人流趋缓的间隙停下动作，并友善的向他建议道。 “鲁迪，那是你的名字？”乔尼越来越觉得挺有意思。 “是的，先生，每一个A-13型号的我，在第一次开机时都会选择一个自己的名字，我的就叫做鲁迪。”机器人对他解释道。 “欢迎你来到好乐佳商城，艾斯莫里亚女士，很高兴今天第二次见到您。”鲁迪向身前一个肥胖的妇女赠发商场传单。 “你是量产型的么，鲁迪？”乔尼问道。 “是的，先生，每一艘好乐佳商船上都会有许多的我为诸位服务，请有空进入我们的官方站点为好乐佳多提供宝贵意见。”鲁迪恭敬的回答。 …… “我敢打赌那个机器人一定在肚子里骂你是个麻烦鬼，JFK。”走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购物区，罗杰.克拉克对乔尼嘿嘿笑着调侃道。 “我可不这么认为。”乔尼笑着摇头。 具备初级人工智能的人形机器在全银盟最大的财阀出现，看来与赛博人战争之后，所产生的机器恐惧的寒冰正在逐步解冻，但海森伯格到底是怎么让银盟官方准许他们走出这一步的？乔尼暗自思量。 “要租辆购物车么？”罗杰指着前方一个履带式的停车房装置，有两个和鲁迪一样的人形机器人正在操作传送带，他们将传送带上被处理过的购物车底盘从磁性吸盘上取下，再将底盘上飞快的把一张折叠型座椅架好，随后开动全息面板和柔性光束购物篮，就成了一辆双人或多人座的自动购物车。 前来购物的顾客们坐在其中，就只要点动全息面板上的购物区域，车辆即会飞快将他们自动带到该区域进行购物。 “我没什么东西要买，你呢？”乔尼摇头道。乔安娜还在等着他回家开饭，他可没打算今天将这么大一间卖场逛遍。 “我只是想来买点口香糖。”罗杰满不在乎的说。 买包口香糖要拖着我搭飞行车穿过半座城市，这个罗杰.克拉克啊，乔尼哭笑不得的在心中默默摇头。 “那么就走走。”他只好提议道。 “我无所谓，但里面可大的很。”罗杰警告道。 “没关系，就当自己是游客，这里也值得逛一逛。”乔尼笑道。 …… 好乐佳商场的内部确实大的令人惊异，就连不断涌入的巨大的客流量，也不能使其广大的空间变得拥挤。购物通道中，数不清的电动购物车有序在各种售卖主题的巨型货架中穿梭往来，但也有些顾客们与乔尼两人一样，手里拎着老式的柔性光束购物篮，在自己中意的购物区域里闲庭信步。 “这里可真大。”乔尼赞叹道，纯白而洁净的金属地板，柔和而明亮的吊顶灯光，看不到任何管线的痕迹，想想看，这可是在一艘可以遨游宇宙的太空飞船之中啊。 “是的。”罗杰点头，“对平民而言。”他禁不住调侃道。 两人此时走到男士洗漱用品专区停下，罗杰手里拿着一瓶尤尼特人专用剃须水放到鼻端闻闻，然后扁扁嘴又连忙把那玩意儿放下。 “倒忘了你是贵族了。”乔尼故意不看他，拿起一只柔性光束的自动牙刷，假装在读上面的说明。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说的是战舰，真正的战舰光一个机库就大的令你难以想象。”罗杰对乔尼的讥嘲显然非常的不满。 “哦？战舰么？我从没有机会进到其内，所以自然无法想象。”乔尼饶有兴致。 “所以说你是平民么，盘古级战舰听说过么？”罗杰扳着面孔问他。 乔尼点点头道：“书上看到过，盘古级是银盟舰船的最大当量级别。” “恩，这种级别的战舰，只是其中那庞大的机库，就可以容纳数百架如沙罗曼歼击艇那样的大家伙。那样的场景，你只要看过一眼，就保管终身难忘。”他一脸严肃的向乔尼介绍道。 “你真的进入过盘古级的战舰？”乔尼听他说的真切，兴致立时变得很高。 “废话么不是，没进去过我跟你瞎吹啥。”金发小子牛皮哄哄道。 “战舰的话我只是偶然在外面看过，嗯……‘陆上先知’号，那是属于什么级别的战舰？”乔尼向这位军事家族的后代询问。 第四十八章 坎德人小队 “哦，温知城的骄傲陆上先知啊，那是女娲级，比盘古级次一级，在银盟海军里属于支援母舰，装甲和舰载武器配备都不如战舰，但机舱容量却差不多。虽隶属于银盟第二舰队，紧急补给仓库却在这儿，他们一般是驻扎在奇连善事利器城的霍去病军港。”罗杰出身于军事家庭，对这些自是从小就听惯了的，但乔尼却委实被他在这方面的知识给震惊了，因为这些黄色权限的军事资料，他在图书馆可查不到。 “那你登上的盘古级战舰叫什么？”乔尼放下牙刷发生器，好奇的紧盯着罗杰。 “……我不记得了。”罗杰躲开他的眼光，又拿起一块尤尼特人的专用香皂闻了闻，接着猛烈的打了个喷嚏。 “那是尤尼特专区，你不看牌子的啊？”乔尼指着货架上方的全息提示，将罗杰拉到人类洗化用品的区域中来，但他依然对刚刚的那个问题紧追不舍。 “只是一艘战舰的名字，像这种‘终身难忘’的事可很难用‘不记得’来轻易带过吧。”他用罗杰自己的言论挤兑，以防他用打哈哈的方式一笔带过。 “……好吧，好吧，你这个烦人鬼，刨根问底的唠叨汉……罗杰.克拉克号！行了吧！那艘破舰建船十年庆，爷爷带我去的，因为是嘉宾，所以能有权限四处观看……不许笑我，你这个死书虫！”罗杰恼火向乔尼道。 “从来没有笑你的打算。”乔尼抿着唇微微点头。他此时明白罗杰的苦恼，每天都生活在祖先的阴影下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别像他这样的棱角尽显的个性而言。 也难怪罗杰不愿按家族的意愿成为军事教育序列的一员，因为一旦进入那种体系，做的好了是为祖上增光，但凡一星半点的不当都会被诠释为替祖上抹黑，自身的价值恐怕永远也得不到体现。 而只是去打橄榄球的话，成败就与那个老罗杰.克拉克毫无关联，他可以拼尽全力，成与败也都与他人无关。 对于罗杰的这些内心的挣扎，乔尼虽想的透彻，却想不出有什么可劝慰的说辞。 …… “圣羽耶神孔圣人的荷马，那居然是……坎……坎德人小队！乔尼……乔尼你快看，快看。”罗杰指着乔尼的背后，他闻言连忙转身，在银盟非人类食品专区走出一行异族，当先的一个身材异常高大，体格更是魁梧之极，他眼神凶恶，满面毛发，一双耳朵在头部上方竖起，脸部长吻突出，随着呼吸闭合露出其内白森森的牙齿，甚是吓人。 “巴雷卡斯人！”乔尼低声向罗杰示意道。 “我知道！”看得双眼一眨不眨的金发小子立即抗议的回道。 在那名狼头人的身后，一个娇小的生物正煽动着透明的翅膀悬浮在空中，她只有罗杰身材的一半那么高，身材纤细，周身微微发着奇异的光泽。她的脸部与人类轮廓无异，眼眉都长的恰到好处，显得稚气未脱，乖萌的模样让谁看了都觉得十分亲切。 长得像牙仙女一般的生物扇动着翅翼，飞的好好的却猛然撞了一下拦在乔尼和罗杰面前的巴雷卡斯人，长相骇人的狼头人此时喉间动了动，发出嘟嘟囔囔不满意的声音，他垂目看了看，向一侧让了一步，这才让那小仙女般的生物满意的点点头。 在狼头人宽阔身躯后，一个全身包裹在奇异金属外壳的人形生物出现在两人面前。他周身上下看不见任何肌肤，金属外衣看上去是全封闭的，只是在头盔的透明面部可以依稀看到一张类人的面孔。 他的头盔中充斥着粉红色的气体，因此虽然那面孔长的极为清秀，却也显得怪异十足。他的脸看上去似是一个十来岁的人类孩童的模样，只是耳朵的形状与人类不同。他没有头发，头顶部长着两只细长的触角，却被头盔的狭小空间压住，软软的歪倒在光滑的脑门上。 除了班级里的《异族认知课》外，乔尼还为了银盟中的多个异域盟族恶补过大量书籍。他知道这副密闭甲，就是坎德人在游历时的标准穿着。因为坎德人母星维斯塔的大气气压，远低于银盟所属的任何人类宜居行星，因此他们只有穿着这种特定的服装才能生存。 对于坎德人，乔尼已经神往了几个月，他在图书馆的信息海洋中倘徉时，曾在诸多书籍中看到他们的身影。因为是人类最重要的盟友，《异族认知课》对坎德人也是大篇幅的讲解和描述。但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坎德人，不由心中充满了好奇，但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他身边的罗杰却突然放声大叫。 “鱼……鱼皮人！”金发小子指着远处惊讶的失声。 巨大的货架拐角处此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个比巴雷卡斯人更为高大的身影出现了，这是一只全身上下布满了奇怪装饰的巨大怪兽。 两个罗杰竖着叠起来才能抵上他的个头，两个罗杰横着叠起来才能比过他的身躯。这名怪兽般的家伙长着一双居中的小眼，没有鼻子，全身露出肌肤的部分遍布坚鳞，他最显著的面部表征是一副厚唇的大嘴，并且在此刻裂开弯成一道新月的形状，似乎是在冲着两人笑。 乔尼为友人的大惊小怪有些不齿，罗杰如今这样对着外星盟友大喊大叫，这要令在人类世界的客人们多不自在。而且坎德人游历队伍成百上千，在人类世界看到游历的坎德小队也并不算稀罕。 “你没见过坎德人小队么？”乔尼于是小声问起罗杰。 “见过，当然见过。”金发小子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惊诧中缓解过来。 “那你嚷嚷个啥。”乔尼见对面四个外星人都盯着他俩看，只好一边在脸上挤出一幅致歉的笑容，一边小声埋怨同伴。 “鱼皮人！”罗杰再次大声叫道，他手指着那只形容巨伟的怪兽，搞得乔尼恨不得上去扇他一记头皮。 “小声点！”乔尼只得轻声道。 “我是说我没见过鱼皮人，而且这还是水栖鱼皮人！”罗杰此时似乎终于明白，用手指着这么巨大的外星人是多么不礼貌，而且或许还会惹来祸事，他连忙放下手臂，却忙不迭的向乔尼解释他为何如此激动。 乔尼有些懂了，他知道罗杰是鱼皮人粉，平日里间对话时也总是带出这种让人敬畏的生物的名称来，还经常自我标榜身体如同鱼皮人一样强壮，当亲眼看到这种庞大的生物，就觉得作为一名橄榄球员，罗杰确实粉的有些道理。 坎德人游历小队里向来以鱼皮人加入的最少，因为这种生物原本在富饶星系就已人丁单薄。无影人背叛战争后，鱼皮人的数量又再进一步减少，所以近年来已很难看到他们的身影。另外在鱼皮人的母星阿玛耳忒亚上，也是以陆栖鱼皮人的数量居多。 水栖鱼皮人因为不能离水太久，原本并不适合加入坎德人游历小队，而眼前的这名巨兽，却非但是鱼皮人，而且还是数量较为稀少的水栖鱼皮人，就难怪罗杰如此兴奋了。 两人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四异族组合，四名异域族人也在呆呆的看着他俩，而附近购物的人类和一些银盟异族移民们也都不购物了，他们围了一个大圈子交头接耳的看着他们，都在猜测两方对峙着这是要出什么岔子，好事一点的，已在购物车上的全息界面中召唤商场工作人员。 小牙仙般的生物此时最先忍不住，飞到坎德人的身边对他说了句什么，坎德人则回了一句。 生着一双翅翼的生物在空中抱着手臂连连摇头，似乎对坎德人的回答很不满意。她飞到坎德人的身后，伸掌一推，将那长的一脸童子相的坎德人推到乔尼和罗杰的近前。 此时在他俩的身后，巴雷卡斯人双眼朝天，似乎这一切根本不关他的事，鱼皮人则嘴巴咧的更开，腹中还发出低沉的声响，在偷笑似的。 “曼卡莱图瑞斯。”小坎德人脸孔沉浸在面罩的紫色气体之中，由扬声装置发出的声音听上去干净、清脆，与真实发音几乎无异。 乔尼在《异族接触入门》课程上专心听讲，因此就比罗杰更能明白，对方这句高等坎德语中‘星辰一家’的问候语中所表示的尊重。 “曼卡莱图瑞斯。”乔尼向他致以标准手势的坎德高等礼节。但接下来他很担心对方继续用高等坎德语与他对话，他才不过上了几堂课，那连入门都还明显不足的语言可完全不能对付这样的接触。 但那名小坎德人在头盔中冲他微笑，他用银盟标准通用语对乔尼道：“你好，尊贵的人类盟友朋友，我是晓风家族的晓风如兰，但也有个银盟名字，你可以叫我做艾迪......” 第四十九章 艾迪 艾迪出生于维斯塔曼莎达莱大陆最西的晓风家族。 一卵双胞，一个男孩，两个女孩。 他出生时季节逢时，海风阵阵，将遍布浮于海面的‘靛紫烛兰’的清新香气吹进产房，因此男孩叫如兰，女孩们则一个叫青涩，一个叫青灵。 晓风家族近百年来人丁兴旺，艾迪和他的妹妹们出生时，其家族直系人口数已将将快突破千人，成为第一大陆西海岸诸多家族中最高的一支，因此理所应当的成为当地的执牛耳的领袖家族。 家族兴旺，玩伴不缺。艾迪在童年时有着众多的堂兄弟姐妹，而他的表亲也遍布整个曼莎达莱大陆。 坎德人社会不分阶级，也没有任何特权观念，但从种族延续是坎德人第一准则来考虑，晓风家族因此也获得了应有的奖赏，他们的认同度在西海岸议会居高不下，家族的成员也在各个方面受到优待。 艾迪其实拥有很多名字，晓风如兰是他出生时获取的第一个。随着年龄的逐渐增长，他和所有的坎德少年们一样，对事物的好奇心也变得越来越大。 当他到了学习的年纪，他的父亲开始对他进行指导，让他了解米索普达欣斯的其他智慧生命，向他描述这些外族伙伴们所生活的星球、外貌、特征乃至他们的语言和历史。而每当教会他一个种族的知识后，父亲都会让他选一个和这个种族贴切的名字。于是没过多久，他就有了许许多多不同行星、不同生物、不同语言的名字，他给自己选择的人类名字就叫‘艾迪’。 对于绝大多数的坎德少年们来讲，童年无疑是快乐和美好的，他们可以尽情玩耍，而不用受到任何来自于社会的约束。因为学校看上去只是遥远的未来，只有在女性坎德人成年之后，或男性坎德人选择游历归来之后，才会将自己投身于各类专业学校进行职业技能培训，毕业以后进入相应岗位为社会所需而服务。 每个坎德人在进入专业学校之前，就已比大多数同龄的人类要博学的多，因为他们各自的父亲可以算作是已知银河中最佳的家庭教师。 坎德人社会实行幼年家庭式教育，经过游历后的男性坎德人在结婚生育后，都会把抚育后代作为第一要任，他们把在游历中学到的东西和自身最擅长的一面无私的传授给子女。一直要等到子女成年或延续他们游历的脚步之后，才会为专业技能而申请入学或是直接参与社会工作。 艾迪有一个他认为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在他还很小的时候，那些由父亲亲身历险而得来的经历，成为了让他和两个妹妹每日期待的床边故事，父亲会给他的那些故事起了很多好听的名字，而他所说的那些游历历程往往惊险有趣并且精彩纷呈。 父亲会时常提到那些当年陪同他一道游历的伙伴们，而当艾迪问及他的那些盟族游历伙伴的去向时，父亲却总是含笑不答，但在有一次艾迪无意中的发现，趁他和姐姐不注意时转过身的父亲，正在擦拭眼眶中的泪水。 坎德人也会悲伤，尽管这种感觉令他们很不适，而坎德人在外族看起来应该是银河中最无忧无虑的智慧生物，他们乐观积极的简直没心没肺，坎德人私下里多少也会承认这一点……至少男性坎德人是如此。 艾迪的母亲是晓风家族所在地西海岸‘玉带城’市议会一名议员，她代表着整个晓风家族和周边其他几个中等家族，在市议会中的政治权益，同时在海滨居民区内还拥有一间办公室，负责辖区内数千坎德人的各种诉求，工作简直繁忙之极。 母亲在家的时间虽短，与艾迪的交流也比父亲少，但只要一有空，她也会成为一名极为严谨的教师，向三个子女教导坎德人文化和社会实践知识。坎德女性素来以坚强与严厉著称，虽然表面上从不苟言笑，但艾迪知道妈妈很爱他，甚至比对他的两个妹妹更好。 这一点父亲可做不到，父亲对三个子女向来一视同仁，虽然坎德女性从不出门游历，但父亲所分享给艾迪的那些有趣的故事，也永远会一个不拉的同样讲述给他的两个妹妹听，并且作为好脾气的父亲，还会向女儿们解释一切细节。 艾迪可不会如妹妹那样，在父亲教导时问东问西，父亲说的那些只是他似乎一听就懂，一讲就透。他曾经以为这是因为自己是男孩子的缘故，而且作为出生比两个妹妹早那么一点的家庭成员，他也经常觉得有必须要保护他的孪生妹妹们，并且他觉得自己做的还不错。 但艾迪有时也会发愁，当他想到未来自己要出星系游历的那一天，妹妹们也会和他一样刚刚成年，并且符合了坎德人婚育的年纪。 等到他游历归来时，她们也许都早已嫁做人妇，天遥地远的相隔，成为他人家族的成员。 一想到这一点，艾迪就不由得开始讨厌起坎德游历这档子事。 三岁游历四岁还家，坎德人的游历旅途一般需要一个坎德年的时光，艾迪可不愿和妹妹们分开这么久的时间。他总是有个很奇怪的念头，为什么男性坎德人要有出门游历的习俗，为什么在父辈的父辈已经把这一整支银河旋臂都摸了个遍后，他的子孙们却仍然要出门，重新把他们的足迹再走一遍？ …… 行星维斯塔，坎德语称为库鲁拜尔瑞斯。 这个美丽的星球对年少的艾迪而言，简直就是游戏的天堂。 在这里，他可以整天赤裸着上身去淡水海中玩耍，行星极低的气压，使他和他的堂兄弟们可以游出很远，他们曾一起去海中的孤岛探索废弃的灯塔，并且只凭一口气就能潜入极深的海底，与美丽的蝾螈草进行着愉快的指叶交流。 他可以乘坐飞艇和友人们去极地滑雪，在一座山峰和另一座山峰之间来回冲刺，享受着冰凉的雪棱刺痛皮肤的畅快。 他可以和全家人一道，进入陆中丛林的万山之间去寻觅探险，倾听精灵鸟向他们传递关于升天者遗迹的美丽传说。 他可以搭乘太空电梯，去环绕库鲁拜尔瑞斯的艾斯库达比斯上，跟随肢体语言尤为风趣的多臂怪向导一道，去游览壮丽的霾霞之虹，并把其余五颗不同地貌的库鲁拜尔瑞斯卫星也全部玩遍。 这样算起来的话，小型的游历之旅只在库鲁拜尔瑞斯即可完成，因此艾迪才不想要什么真正的游历。如此幸福的生活，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为什么偏要出门去游历呢？难道就没有男性坎德人不喜欢游历么？ 他于是经常向他的父亲抱怨：“我不要离开库鲁拜尔瑞斯，我不要去做什么见鬼的游历！” 但此时他的父亲却总是微笑，并摇着头告诉他：“你现在还小，爸爸小时候和你有同样的感受，等一切到了你成年的时候会变得不同。” 艾迪对父亲的说法很是不解，他曾经鼓着腮帮气呼呼问道：“我怎么会变呢？您教过我，坎德人从不会改变初衷。” 父亲总会这样回答他：“因为库鲁索达姆斯。” 关于库鲁索达姆斯，艾迪知道这是坎德语之中一句很重要的祝祷用语，他只发生在男性坎德人之间，在银盟通用语中的意思是：灵魂所驱。 第五十章 灵魂所驱 当艾迪第一次切实的体会到父亲所说的这种‘灵魂所驱’的感觉的时候，按照坎德纪年来算，他才两岁。 那发生在一个极为晴朗极为普通的日间，艾迪和他的堂兄弟们正在家族领地的海边冲浪。 当日上三竿，几十个孩子们已经在波涛中接连比试了十几个来回，他们共同为彼此打着分数，商定好由比分最后的十个孩子掏钱，输了的人要去‘玉带城’的‘好乐佳’商船，用银盟星币，购买易比克蛙奶糖给小伙伴们分吃。 艾迪很喜欢银盟美食种族-易比克人的食物，而他的冲浪技术算是孩子们之中排位靠前的，因此平时总不愁有糖果吃。 但这一次，却不知怎么，他从第十个回合比试开始，就隐隐约约的感觉到状态不佳，而且最后一次还因为腿脚抽搐踩滑了踏板掉入海中失去了一轮比分，因此排名急剧下降，终于排到了末尾十名的范畴。 年近三岁的晓风如歌是他们之中年纪最长的一位堂兄，他上前安慰这位素来表现优异的弟弟，但艾迪却又失了分寸将他的手挡在一旁，突然坐在沙滩上连连喘息不已。 堂兄弟们彼此关心，晓风如歌于是在沙滩上一直陪着他，生怕他出了什么事，还有的孩子就在比赛的间隙跑过来询问艾迪是不是病了。 艾迪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一颗心噗通噗通的乱跳，抬眼望去，眼前碧绿的海水突然像冒着蒸汽的沸汤一般，一种感觉让他想飞速的逃离沙滩，远离这片玩耍的乐园，赶紧回到家里去。 他把这种感觉说给晓风如歌听，他的堂兄却也不明白，如此一来艾迪倒认为自己真的生病了，他很沮丧的打算放弃比赛，愿赌服输回去乖乖拿钱买糖。 但走了几步后艾迪却又迈不动步子，等到他迟疑的回头，突然吃惊的发现，那沸腾的海水突然涨势如潮的淹没了整个海滩，将那些还在海里和沙滩上的堂兄弟们齐齐吞没，他们在海中拼命呼喊他的名字，裸露的皮肤上冒起骇人的白烟。 他不敢置信的猛烈晃动脑袋，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刚才的那恐怖的一幕却又顷刻间消失了，他的堂兄弟们一个个都好端端的，有的在海滩边休息，大多数还在淡水海里欢快的高歌大笑。 脑海中的这种感觉像噩梦一般挥之不去，强烈的令艾迪几乎无法思考，他突然冲上沙滩，疯狂的叫喊，拉住每一个他可以拉住的堂兄弟，把他们硬往家族领地里赶。 晓风如歌第一个上前抱住他，其他的小伙伴们却都当他迷了心窍，他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艾迪如此激动。 尽管如此，坎德社会自幼教导孩子们互相关爱的效果在这时显现，虽没有人相信他关于海水煮沸的预言，他的堂兄弟们也都还是上了岸。 大家一起将仍然疯狂扭动的艾迪控制住，由较大的几个孩子们抬着，一起回到家族领地里去找艾迪的父母。 当晓风如歌带着小伙伴们找到艾迪的父亲，刚想把之前发生的一切说给他听时，异变突起，由远处的海面发出了巨大的咆哮声，与此同时晓风家族一时间警报齐鸣，各个家族领袖齐齐动员，要成员们都躲进坚实的地下掩体中去。 “海啸！”在地下掩体中，艾迪的父母的询问，得到其中一个家族领袖简短而直接的回答。 最终这场因为月球电梯坠落故障所引起的局部海啸，导致了西海岸几百名坎德人的死亡。 曼莎达莱大陆西部议会为此而大受责难，议员们纷纷被解职，坎德人最高议会还因此临时关闭了所有的月球电梯，直至全面的检修后才重新投入使用。 晓风家族因为艾迪的预警，及时的避免了一场家族悲剧，他拯救了家族中三十多个家庭的希望之子。 当家族族长晓风如岚问艾迪是如何做到的时候，小坎德人虽惊魂不定难以作答，但他想了很久之后，最终只是引用了他父亲之前跟他说过的那句话：“库鲁索达姆斯。” …… 暴虐的海啸几乎摧毁了家族地表的一切，晓风家族利用坎德人社会的各方支援很快就完成了重建。 艾迪却依旧沉浸在那场如真如幻的惊人预见中，他脑海中的那些恐怖的情形挥散不去，一直到家族特别为他举行的嘉奖日那天才算稍稍好转。 艾迪告诉他的父亲，那天他像是发了狂，完全失去了一个坎德人应有的处事不惊的本色，他后怕的向父亲说，不愿意再有那样的经历。 “你拯救了家族的血脉，艾迪，其他的现在都已不重要。”父亲神色平和，但艾迪可以隐隐感觉出他对自己由衷的自豪。 “我是真的生病了么？如果当时的情况只是一种巧合呢？也许库鲁索达姆斯并没有发生在我的身上，因为其他的晓风家族成员没有一个像我这样。” “库鲁索达姆斯可能在任何一个坎德人身上发生。”父亲郑重的告诉他。 “它驱使你做出选择，无论正确与否。” “有时候你越是抗拒，那种感觉就越是强烈，越是需要它出现，就越会丧失勇气。” “库鲁索达姆斯不是呼之即来的技能，它存在于每个坎德人的心中，有时它选择你，有时却不。” 父亲亲切的话语总算是扫除了艾迪心中的部分阴霾，有了这一次的经历，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个千百代坎德人经久传承的一个核心。 库鲁索达姆斯，灵魂驱使，心之所向，它将坎德人带出‘向往如晨’，带出米索普达欣斯，穿过神秘的星门，把坎德人的足迹遍撒在银河的各个地方。 而当有一天，作为一个自豪的坎德人，他就可以如父亲一般，在夜晚指着满天繁星中的一颗，对他的孩子们说：你瞧，那是我当年曾经去过的地方。 第五十一章 富饶星系 当无人探测器穿过阿匹斯星门，人类发现了更为广阔的天地，他们把这里命名为弗雷尔。 几个标准年后，一个其中最强大的异域民族作为该星系代表，向人类展开了友善的外交。 至此人类才知道在这个温暖的，天体生态完美的单恒星星系内，却居然孕育出多达五个种族的智慧文明！ 其中为首的高等智慧种族更是令人类惊异，他们虽然长像如婴儿般稚弱，却无论是在科技和军事实力上，皆比当时的人类高明许多。他们对于这些神秘的，可以自由穿梭于各个星系间的星门的研究与了解，也远在当时的人类的之上。 这个把自己称做为坎德的异域民族，通过一种奇怪的游历仪式，早已划出了比人类更详尽更复杂的大片星图。 他们的宇航科技远超人类，因此能将飞船走的更远，他们所送出的探测器遍布各个星系，有的业已抵达银河的边缘。 坎德人外交大使曾向人类联邦的官员们透露，早在人类降落日不久，坎德人就已侦测到外来者的存在。他们通过探测器了解到人类的一切活动，一度将懵懂期的人类移民划入‘流浪民族’的范畴，为此还特别制定了‘不予打扰，任其发展’的最高议会准则。 不得不说人类联邦的最高领导者们，当年曾为坎德人这种天性良善的种族特性而暗自庆幸。因为如果坎德人当初要是乐意干一票的话，他们大可以在一开始就派遣其强大的星际舰队，将明显具有扩张潜质的人类从星图中抹去。 哪怕当初有不畏死的赛博人辅佐人类，人类联邦的整体实力却相对孱弱，只是凭着富饶星系坎德一族的军事力量，就可以在一夜间就让当时还嗷嗷待哺的人类文明灰飞湮灭。 在这之后，人们发现了更多，联邦领袖们的感受也从逐渐由庆幸，而变为细思恐极。 因为人类自身天性中的好斗，就以己推人。大量学者和异族研究院的院士们起初认为，弗雷尔星系既然拥有如此之多的高等智慧文明，就一定得是乱成一团，各种族之间因为资源和矛盾会常年相互征战不休。 但令他们大跌眼镜的是，在弗雷尔，无论是强大的战斗民族巴雷卡斯人，还是神秘的无影人，这些孕育于同一星系各表一枝的异族生灵们，居然全都以坎德人马首是瞻，整个弗雷尔星系和谐的如同暖夏中的奇连星镜海，平静宁和，几乎不起一丝波澜。 又过不久，在坎德人大度的敞开星门迎客的前提下，人类开发署物勘局的探测小队，在弗雷尔星系发现了一个又一个通向未名星系的巨大星门。 孔斯、敏、凯布利，这些以远古神祗命名的星门代表着大量神秘的未知。 于是，弗雷尔星系在人类世界又有了新的昵称…… 人们将它称作为：‘富饶星系’。 ...... 富饶星系的坎德人的主星维斯塔行星，坎德语称做库鲁拜尔瑞斯，翻译成银盟通用语是‘向往如晨’。 这是一颗能充分证明，完美世界孕育完美生命理论的如梦如幻的神奇行星。 她位于巨型恒星克瑞斯的最佳受照距离，并几乎是以完美的圆形在绕恒星而转，因此星球上一年四季都温暖如春。 气候的变化对于维斯塔来说，只是低纬度到高纬度气温的些许不同，在她的行星表面，沿赤道中轴均匀的分布着四块形状不一的大陆版块，而包围大陆的则是温暖洁净，物产富足的淡水海洋。 维斯塔行星富含各种人类稀缺的珍奇矿产资源，他们大量分布在星球的高山和海洋的深处，并且储藏量极为惊人。 坎德人只是开采了其中的一小部分，就已发展出让这个令人类无比艳羡的高等科技文明。 同人类一样，坎德人通过语言来进行彼此交流。人类曾经因为坎德人头顶的触角而误以为他们是通过脑电波交流，但坎德人的触角其实与人类的头发差不多，也有时会通过变色表露出心情状态。 高等坎德语是一种发音简洁却蕴意丰富的语言，坎德这个简单的词汇，在他们语言中却代表着探索、求知、解惑和好奇这些人类语言中的全部意思。但人类却习惯于把这个词汇的发音，与他们的友善的天性互相联系起来。 坎德人社会自古以来都严格实行一夫一妻制，并绝不允许近亲生育。他们的身体构造独特，女性一生只能生育一次，且多为一卵多胎。因此孪生兄弟姐妹在坎德人世界颇为普遍。但哪怕是这样，由于受到先天的制约，坎德社会的人口增长却极为缓慢。 在维斯塔上，坎德人没有联合政府，也曾经很长时期没有固定军队。他们以各个层级的大小议会，以投票方式决定方针。他们以家族为个体核心，以拥有家族头衔为荣誉，而只有少数坎德人才拥有这种头衔，并且这类头衔还会随着时间的变迁、家族的衰亡而逐步丧失。 一般来说拥有家族头衔的的坎德人，是指被上苍眷顾的多产族群，家族中特别是女性坎德人，因为一卵多胎的生育，往往会在坎德人社会中得到更多的尊重。 第五十二章 启航号 因为艾迪这次拯救了小半个家族，功劳简直大的无以复加。坎德人社会向来崇尚知恩图报，晓风家族经过族员们的商议，由族长提议，要将家族资产中最珍贵的一件宝物赠与艾迪。 在嘉奖日当天…… 艾迪家里的小机库几乎被那件奖品塞满。这个表面泛发出琉璃光泽的物件，竟是一艘造型别致，体积庞大的飞船！ 艾迪自小就特别喜爱飞船，他几乎对坎德人制造的全系列宇宙飞艇都颇有研究，能仅仅只凭图片就一口道出飞船的型号和特点。当然这些很久以前就已掌握的知识，很大程度来自于父亲的教导。 但当看到这艘飞船后，就连他也无法分辨出这艘飞船的来历。 父亲带着艾迪前来参观他的奖励前，并没有告诉他族长奖了什么给他，因此当他一见到‘启航号’后，艾迪的一双眼睛就再也不能移开。 他的双眼瞪的溜圆，头顶的两只触角也因为兴奋而笔直的竖立着，缓缓的走近飞船，他用手轻轻抚摸它，并仔细查看每一寸角落。 ‘启航号’的表面外层布满了块状的奇异金属，这些金属呈矩形，发暗金光泽，形状大小完全一致。 事实上，飞船的最外一层竟似是由这些块状的金属一块块拼接而成。 当艾迪走近了细看就更显得古怪。在这些块状金属之中，充斥着粗略一看就完全雷同，但实际却各个不一的古怪纹理。这些纹理或细密或凌乱，有的是圆形，有的是流水线条，还有的则呈现出奇怪的放射状。 艾迪突然醒悟，想起来自己曾见过这样的花纹。这种独一无二纹理的金属，竟和他在‘升天者’的遗迹上看到的一样。 升天者遗迹的墙体和残留的任何物件都是由这种金属所制，并且也只这种独特的金属，才能让亿万年前文明的遗迹可以亘古永存。 在维斯塔行星上，‘升天者’留下的遗迹有十几处，曼莎达莱大陆离晓风家族不远的内陆丛林中就有一个。 艾迪小时候还和父亲一起去过，那是一间半圆形的由这种奇异金属搭建的房间，而除了房间的墙壁外，任何‘升天者’曾经留下的物件，都已被岁月的侵蚀消除的一干二净。 用史前的神秘金属制造一艘飞船？但父亲不是曾经说过这种金属是无法被复制和转移的么？艾迪想到这里，不由得从爱不释手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带着疑问望向父亲。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艾迪。”父亲做了个古怪的表情。“但这确实是一艘如假包换的‘升天者’飞船，曾经是曼莎达莱大陆最具轰动的考古发现之一，作为晓风家族的族宝也已有一段时间了。” “我怎么从来没有听您谈起过？”艾迪闻言立即开始检查飞船的机械引擎。 “除了外壳和传动部分，动力和能量汲取单元都是现今坎德人的科技。”父亲向他解释道。 “因为这些元器件最初不会是由这种金属所制的，所以早已化成了齑粉。”艾迪表示明白。 “去舱内看看吧，我想你会喜欢的。”父亲走到飞船一侧，按动舱壁上的开关，只见一扇舱门飞快的向一旁划开，紧接着舱门下伸出一只精巧的悬梯来，将将落在艾迪的脚下。 ...... 单单只是飞船驾驶舱就已经让艾迪爱上了启航号。 在这个可以容纳四名船员的飞船核心区域中，不但其中的内饰符合了一切坎德人的审美，并且在功能上也堪比任何最先进的坎德人游历飞船，可以看得出家族在飞船的改造上完全不惜工本。 最新的晨光版引擎控制台，绽影版自动驾驶仪，极昼至尊航行模组，馨兰综合计算单元……艾迪打开总控模组，观赏着操作台上一组组漂亮的灯光依次闪亮而起，心里简直开心极了。 “这可都是刚刚发布不久的飞行模组啊。”艾迪坐在主驾驶座上，兴奋的把玩着主驾驶杆，他的手掌触碰到杆头的某个部位，驾驶台的一角就跳跃出蓝色的面板，上面描述着飞船的各种数据和当前状态下的各种运算诸元。 “人类的全息成影技术！”艾迪简直惊讶极了。 “飞船之前做过一次全面的升级，当前是最好的状态。”父亲向他解释道。 艾迪此时已离开驾驶舱，一溜烟的去参观其他飞船舱室。 飞船看上去不大，却五脏俱全，它共分为三层，二间主副压力舱在飞船的两个入口，里面固定着几件不同尺寸的宇宙密闭服，压力舱门之后是飞船过道，长长的通道连接着主驾驶舱和应急控制室，两侧则是两间实验舱，一间设备舱，一间医务舱和两间多功能舱室。 六间生活单元舱均匀分布在飞船的上下两层，它们通过悬梯和一部小型电梯连接主通道。 每个起居舱内都有一枚逃生药丸舱，这是可以使其内生物在宇宙中睡眠存活十个坎德月之久的救命工具，曾经拯救了许多飞船失事的坎德人，而它们在驾驶舱的下部也有四枚。 在通道的尽头，是一间很宽阔的舱室，连接着一大一小两间食品处理舱，一间宽大的储物室和主运算模块的冷凝室。 “这里宽敞的简直可以打波门马基球了（一种坎德人的户外运动）了。”艾迪兴奋的最后总结道。 “也可以作为一艘标准的游历飞船。”父亲则微笑着看着他。 “等等，父亲，族长把这艘启航号奖励给我，是为了让我乘坐它去游历？”艾迪似乎现在才明白过来。 “但我说过，我对此还持有疑义……我还没下定决心呢。”艾迪对家人从不隐瞒自己的想法。 “我听晓风如歌说过，内陆丛林某个家族的族长就从来没离开过米索普达欣斯星系。”他向父亲道。 “圣兰之森家族的行风族长，他确实是个很睿智的长者。”父亲对他点点头。 “我还听人说，每年都有许多男性坎德人最终选择不出门游历，并且他们也对坎德社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艾迪说道。 “是的。”父亲点头承认，并没有其他的解释。 “妹妹们都不愿意让我去游历……”艾迪和他的两个妹妹同一天出生，在一起成长，兄妹间有着很深的感情。 这些年随着银盟的壮大，利益的驱使，星系间不法商人和亡命之徒越来越多，坎德人游历队伍出危险的几率也逐年升高，因此姐妹二人都对哥哥成年游历这件事持有很深的成见。 “呵呵，你这两个妹妹，早早的就已开智，想法比我还多，和她们的妈妈一模一样。”父亲笑了。 “是时候谈一下这件事了。”在启航号宽大的中心舱室内，父亲指指那张舒适的沙发，让艾迪坐下。 “原以为还有时间，可以再等一等，但时光不停，你也已快到了可以游历的年纪。”在这间飞船中枢休息室内，父亲和艾迪各自坐在两张长沙发上，他们面对着面，年长的坎德人不由得开始静静沉思，似乎在回忆着早年与现在相似的场景。 艾迪注意到父亲的异常，心中明白接下来将是一次父子之间极重要的对话，他于是收敛心神，默默聆听。 “关于坎德人对外部世界的向往，这怎么说呢，我们盟友们认为那完全是天性使然。”父亲的双手放在桌上，细小的手指交叉相握。 “或许他们并没有错，好奇心在我们一族中尤其强烈，这种强烈的欲望可以说远远超过本星系的任何一个种族。因此，巴雷卡斯星人称我们为‘寻找麻烦者’，雏菊星人背后叫我们做‘探宝人’，而溽沼人则干脆称我们是‘星海猎奇族’。” 父亲说到这里不由得一笑，艾迪也跟着他笑出声来。 “但作为一名坎德人，或许你应该知道，千年之前，我族是没游历这种说法的。在那个遥远的年代，可没有如今的登月电梯和游历飞艇，也没有银盟和人类的好乐佳商船，我们过着富足安详的日子，单纯认为坎德世界是宇宙的中心和唯一的文明，但在这之后，偶然的一件小小的发明，却彻底的改变了我族的命运……”父亲语气和缓，向儿子娓娓讲述了一段坎德人游历文化的历程。 第五十三章 坎德宇航简史 一千坎德年前，坎德人过着富足安逸、节奏缓慢的生活。他们物资极度充裕，人口资源却相对贫瘠。 库鲁拜尔瑞斯上没有凶猛的大型生物，也从不发生可致命的自然灾难，造物之神给了坎德人几乎所需要的一切，似乎从一开始就格外眷顾这支民族。 先天的繁殖阻碍和唾手可得的物质资源，使得已经历了无数世代的坎德社会发展缓慢。 他们没有政府，没有军队，以家族为主体的议会制度做任何决定都似乎显得犹豫不决。 而教育上的固步自封，科技进步上的裹足不前，不禁令少部分有思想的坎德人为自己民族的未来而担心。 他们忧心忡忡的向各家族领袖提出质疑，努力寻求改革与求变之道，但哪怕是他们，在短时间内也想不出办法来改变这一切。 库鲁拜尔瑞斯拥有极为罕见的六星层叠，环绕母星而转的天际奇景。这些红色、绿色和蓝色的卫星遵循特定的规律朝起夕落，自母星诞生之日起就随之相生相伴。 喜爱意境的坎德人曾为它们写下了无数赞美的诗歌，画过数不清的美丽篇幅。但正是在这六颗地貌截然不同卫星的其中一颗上，坎德人却最终发现了自身生存的目的和社会发展的源泉。 事情发生在坎德历史有记载的第十四次六月同辉，在晨星家族的晨星之逐船长驾驶着他那艘著名的‘驱浪号’，发现堪索达瑞大陆的第七十个坎德年后。 一个同样来自晨星家族的族员晨星之眸，逐渐完善了燧晶石凸镜的制造工艺。 这种原本用于远洋航海使用的发明，却被一些天文爱好者用来观察百年难遇的六月同辉的现象，但就在这一次，几乎是一夜之间，各个大陆都传来了爱好者们的无比震惊的声音。 因为正是通过这种最新式燧晶石凸镜的帮助，他们得以发现在其中的一颗卫星艾斯库达比斯上，有一种生物在雨林中纵跃如飞。 这个最终被各方证实的消息最终完全改变了坎德人对宇宙的看法，人们受到极大震动，将这种在古坎德语中称为霾霞之瞳的卫星上发现的生物，取名为霾霞之子。 在这之后，天文学者们在这颗卫星上，还陆续发现了更多令人惊讶的自然奇观和疑似生物。 从这一刻开始，坎德人那溶于血脉中的好奇心开始加速流淌，求知气氛极具膨胀，几乎所有的坎德人都行动起来，愿意为了与这种奇异生物的第一次接触做出自己的贡献。 在这之后不久，各种与启蒙航天领域相关的项目被飞速的建立起来，各级议会变得比任何时期都高速和有效，他们迅速的整合星球每个角落的科研，资源和人力，并甘愿成为一个如庞大运转机器内的衔接手与黏合剂。 也就是这一时期，坎德人友善乐观，协同互助的优势和潜能被极大的开发出来。他们用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仅仅只是五个坎德年不到的时间，就已成功发射了绕月探测火箭。 在此之后，经过多次的失败，一枚精致的探测装置安全着落于霾霞之瞳，接着是‘友好号’履带车，再之后是‘破天者’计划的六次飞行。 当第一个坎德人终于成功登上向往已久的蓝色月亮，并向尚处于开化阶段的霾霞之子伸出友善之手时，整个坎德社会一片欢腾，每一位坎德人都笑逐颜开。 他们创造了一个奇迹，仅仅是一代人的努力，就让这个几乎不可实现的梦想，获得了最甜美的果实。 ‘我们创造了历史，我们将改变一切。” 当第一位登月成功的坎德人‘初晨如风’说出这句话时，他无法知道，这将成为坎德人庞大太空征程的第一座里程碑。 这句名言激励着无数坎德人后继者，他们追随着第一代坎德游历者的脚步，不断的向着茫茫星海进行着探索。 而随着自身宇航科技的逐渐成熟，坎德人的先驱们又先后在米索普达欣斯星系内，发现了一个又一个充满生机的星球。 雏菊、溽沼、湮灭、巴雷卡斯，这些似乎永无止境的惊喜，一度令坎德人感到困惑，他们甚至怀疑未来所经过的每一颗星球上都会充满生命之源。 坎德纪年1677年前后，当米索普达欣斯星系内所有的探测飞船再也不能传递任何发现，而是没入无尽的星系尽头时，这场澎湃了整整一百个坎德年的宇宙大发现节目才终于宣布告一段落。 之后，最高议会召集所有地区代表进行史无前例的动员，要使得民间星际航行成为可能，并展望未来，号召全员游历，以使族民们能够同这些勇敢的探险家们一样，从各自在米索普达欣斯星系的旅程中，学习到真正的灵魂所向。 又一百年过去，民间宇航技术逐渐进入千家万户，每年都有数以千计的男性坎德人，乘坐小型私人飞艇在各个星球间进行游历。 坎德人通过不断的测试，对于米索普达欣斯的数座星门也有了掌握和了解。 他们送出小艇和勇士，穿越过一座座星系，逐渐的向着银河深处各个方向进发。 每当这些勇士们踏足过之处，就会有许多坎德游历者追随着他们的足迹。 坎德人通过星门发现了未知的一个又一个星系，但很快的，他们就察觉出这些星系与米索普达欣斯的不同之处。 这些或暴虐或温和，或嘈杂或宁静的未名星系有着令无数游历者意境澎湃，无法抑制的壮观和美丽。 但他们又同时具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即荒芜空荡寂静如死，找不到任何的生命之源。 坎德人至此才终于发现，对于茫茫宇宙来说，生命的存在是那么的珍惜和宝贵，而他们生命如火的米索普达欣斯星系又有多么的特别。 最终坎德人向着银臂深处探险的脚步停止了，强大而古老的沃肯人封锁了后来被银盟命名为奎本汉穆夫的星门，他们拒绝了坎德人善意的外交，并且对所有的一切尝试都无动于衷。 这是一个倔强的对所有未知都报以敌对的种族，他们也当然完全不理会坎德人对于自族游历的解释。 而在另一个方向，坎德人则仅仅完成了被人类称作武皇星系的小范围探索。 当先遣游历小队目睹了赛博人乘坐巨大的星舰从星际一端出现，并最终扎根于普罗维斯顿行星上时。 出于对这种机械生命的尊重，坎德人放弃了剩余的探索工作。外族生命研究院随即向最高议会提出了，以不打扰这支‘流浪民族’发展为前提的绥靖条款。 在这之后，原本滞留在武皇星系内的游历小队纷纷退回，最高议会为此，还专门发布了一系列禁止坎德后续游历队伍进入武皇星系的严令。 一直到无影人背叛战争结束之后，坎德人最终加入银盟，他们的游历队伍才能一睹武皇星系神秘的全貌。 第五十四章 游历准备 对于银盟通用语的使用，在坎德社会现今已实属寻常，所有的坎德人游历小队成员基本都会说这种语言。 自从无影人叛变战争结束之后，弗雷尔各盟族随坎德人一同加入了银河智慧联盟，银盟通用语就取代了高等坎德语成为主要交流语言。 但其实早在人类联邦时期，坎德人就已开始提倡族人们学习这门人类语言。 一个没有征服欲的外向型种族，对于外来事物的接受似乎毫不迟疑，此点就连当时的人类也觉得大为意外，并无所适从。 坎德人早在人类获悉他们的语言奥秘之前，就已早早制定了互译词典，但等到两族的语言学家们终于开始正式交流时，他们竟然发现，坎德人早已选择了通用语中的汉语作为翻译词基。 人类学者们曾经对此大惑不解，而坎德人的解释是，也只有这种用字词即可诠释意境的语言，才可以形容坎德人精神世界及物质世界的美好。 坎德人的语言学家们甚至表示，这是目前为止在标准语词基中，唯一能找到的接近坎德语境的外族语言。 对于这种不用费心思的文化馈赠，人类语言学家们也当然只有愉悦的接受。 所谓借来的鸡好生蛋，各类专家们用这些坎德人提供的互译词汇，很快就运用到双方的各种交流及教育培训中去。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在银盟中就很自然的出现了‘坎德人其实是羽神崇拜者’的谣言，这也是坎德学者们制定通译词典时所无法预料到了的吧。 ...... 弗雷尔那温和而宏伟的克瑞斯恒星正处于漫长的壮年期阶段，她被坎德人带着崇敬之情的称作‘琼莱木达欣斯’，银盟语译为：一切之源。 维斯塔绕行克瑞斯恒星公转一周的时间非常漫长，因此一坎德年差不多要相当于六个银盟标准年。 在两个文明最早接触的时候，人类会经常被坎德人的岁数弄到不知所措。 他们奇怪一个自称十岁的坎德人看起来却如此的世故。虽然坎德人的外貌几乎是终身不变，永远都是张娃娃脸。 当一些坎德外交官员宣布自己二十多岁的同仁因衰老而身故时，也还是让当时人类联邦政府的代表们嗟悼不已，齐齐为坎德人短寿的生命而叫屈。 但等当他们真正明白了真相之时，却又不免对这个比人类寿命更加长久，并且还青春永驻的种族大生艳羡。 造物之神把一切的好东西都给了富饶星系，都给了坎德人！这是人类世界坎德人传言中的又一个带有嫉妒的分支版本…… ---摘自《坎德人与我们--趣闻篇》作者：李淑华 …… “我们为什么要游历？” “千年前的那场发现早已远去，现如今艾斯库达比斯上的一切生物理所当然的被划归母星的生态圈范畴，月球电梯和力场盾可以让坎德人不用做任何准备的在所有卫星上生存。” “这在千年前，几乎不能想象，这可与在第四大陆的嶙峋峡谷中发现珍惜物种完全不同，艾斯库达比斯不同于库鲁拜尔瑞斯，自身有着完全不同的生态体系和大气结构。” “时光轮转，世代更替，离那次远航已经历经千年之久，如今我们使用着精巧的科技物件，享受着美妙的富足人生，我们慵懒的躺在前人们托起的基石上，感叹他们的伟大。如果我们失去了超越他们的意愿，如果这一切都成为了必然和习惯，如果驱使我们前进的动力逐渐远去，那剩下的又会是什么？” …… “那么，我们为什么到了今天仍需不断的游历？” “因为我们在游历中目睹了宇宙的另一面，凶猛和不受控的自然之力，恶劣的环境往往可以让任何倔强的生命灰飞烟灭……” “我们在游历的旅途中，搜寻到许多‘升天者’的遗迹，感慨于这种科技力量远胜我族千百倍的史前文明，却最终消失殆尽，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而那些处于绝望中的物种，在米索普达欣斯星系的边缘缓缓消亡，让所有经过游历的坎德人油然生出一股对生命的珍惜和对自然之力的畏惧。” “虽然我族不信神明，但造物主确实给了我们所需要的一切，仅仅是对库鲁拜尔瑞斯的开发，就已经让我们拥有取之不尽的能源和各种所需材质。但真正让我们感到庆幸的，也正是坎德人游历中所见证的宇宙真相，它让我们这支种族真正的明白，对万物有所谦恭，造物之神必有赠予，给予的回报，则是种族生命的永生不熄。” …… “全员的游历的好处到底是什么？” “那使我们在科技发展的前期，就已经拥有了预见未来的能力，是游历让我们对自然母亲的破坏和损耗相对静止，培育和改善大幅度增加，我们只取所需的开采、持续再生的研究、细致入微的环境监测、全员的危机意识，要知道我们过去几百年对母星环境保护，已经远远超过了过去几千年的总和。” “那为什么鼓励我们的后代也去游历？” “我们要将这种预见和经验传播出去，让所有热爱自然的生命了解到与其息息相关的本质，因此，游历队伍可以说是我们的文化使者，每一个游历者都代表着坎德人对生命的谦卑之心，而在这种持续以恒的文化中，我们帮助了别人，也间接帮助了自身。” …… 艾迪坐在沙滩上，父亲的话语在耳畔回旋不去，他眼前是细白的柔沙，蔚蓝的暖洋、缓缓滑落的夕阳。 远方，琼莱木达欣斯散发出的今天临别时的最后一抹神采，将万物都印上各自的光泽。它迫着细沙、天空和海洋，令他们发出淡金、湛蓝与翠绿之色，将小坎德人眼际间的一切点缀成富有诗意的立体画卷，使得他心生感触，觉得一天最美的时光莫过如此。 清澈的淡水海面之上，几只白色的鱼鸥正在展翅飞翔，离它们不远之处，一只巨大的藻鲸露出鼻吻，正向上喷出一条长长的水柱。 艾迪用手向后支撑着身体，把手掌隐没在那片细沙之中，他倾斜着身子，眯缝着眼，却将这一幅美景尽收眼底。 日间在海浪中戏耍的孩子们，此时早已抱着浪板回去和家人们晚餐。而天色已渐渐转暗，家族海滩也还灯火未明，除了波涛击岸的阵阵轰鸣，就听不见任何动静。 海风依旧，带来潮湿的味道，整座海滩透出平和宁静的气息。 艾迪只是静静的坐着，贪婪的感受着身边这些他无比热爱的事物。他心中眷恋，对这一番美好颇为不舍。 他知道一旦远行，这一切熟悉的舒适的，自小就陪伴着，给他欢乐，让他无忧无虑度过童年时光的梦幻家园，就将长时间与他远离。 他为未来的漫长旅程担心又紧张着，在和父亲的这次谈话以后，虽仍带着一丝犹豫，艾迪业已暗暗下定了决心。 “哥。”此时在海滩的不远处，妹妹晓风青涩却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后。坎德少女美丽坚定，动作轻盈。 “晚餐时间到了，妈妈让我叫你回去。”晓风青涩奇怪的看着看上去有些不同的艾迪。 “嗯，就回去了。”艾迪答应着，目光却仍眺望着暮色东逝，欣赏着‘一切之源’壮丽的落幕。 “真美，这一切。”他不由向妹妹感慨道。 “当然，正是家园二字，才让这份美充满意义。”晓风青涩点头道。 艾迪禁不住微笑，妹妹确实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应该留下。 “外面会更美，青涩，如果不亲身经历，又怎么会知道呢？” “你终于决定要去游历了么，哥哥？”妹妹追问道。 艾迪不回答妹妹，他坐正了身体，手掌上捧着白色的细沙，并看着它们从四根手指的缝隙缓缓倾落。 但不久后，他却突然从沙上跳着起身，拍着手道：“晚餐时间可不容错过，不然妈妈该生气了。” “但是，哥哥？”晓风青涩还想说话，艾迪已经拉着她的手转身向家族的方向。 “库鲁索达姆斯，青涩，那是一切之源。”他眼神坚定看着前方，步履稳健，用这番回答既向着妹妹，也向他自己。 第五十五章 水栖鱼皮人 踏上旅途，迎接命运。 让那跃动的心灵之火，灼烧我的好奇。 再见了，琼莱木达欣斯，我的母亲，再见了，我的家乡和亲人。 等到归来时，我将不再青涩和无知。 漫漫旅途中，星辰大海会教会我一切。 …… 从刻耳柏洛斯的游历者行动指挥基地出发至今，神秘的库鲁拜尔瑞斯的灵动发生在艾迪身上总共有三次。 当启航号穿越阿匹斯星门，飞离弗雷尔星系时，艾迪除了些许兴奋不安外，一如寻常半点不感异状。 他对今后漫漫的行程全无主意，飞船迁跃方向的拟定权也完全交给了丁香和扳手来做。 阿瑟则沉默寡言一幅不合群的模样，并且拒绝和无影人同处一室，巴雷卡斯人是一名标准的暴风族老兵，从游历委员会的简历上来看，阿瑟已经经历过一次坎德游历。 但他却闭口不言前事，除了必要的旅途补给停靠银盟星球和人造空间设施时，全副武装并且异常集中外，几乎是万事不问，只在自己的舱室内不停的摆弄各式枪械，似乎这些才是唯一能让愉悦的宝贝。 艾迪的第一次感觉来自伊童星系的福耳库斯。 当启航号在巨大的羽人空港-青岛充能补给时，坐在副驾驶位饶有兴致的看着舷窗外忙碌的人类，艾迪突然有了一种儿时在家族海滩上，淡水海海啸前的那种奇怪的感觉。 那感受几乎无法用言语描述，似乎是心脏的起搏或是血脉的流动，又如针刺般的痛或是柔软的抚摸，悠悠然的，远没有当初的那般强烈，却又殊途同归。 是库鲁索达姆斯！艾迪心想，这是久违多年的再次重温。 小坎德人穿好密闭服，依着心中之念走下飞船，后面跟着急急忙忙手无足措的阿瑟和丁香，他毫无犹豫的径直前行，富饶星的伙伴们则在他身后莫名其妙的跟随。 他们走过忙碌不堪的起降长台，经过熙攘拥堵的空港集市，穿过半座城市，最后在高耸入云的大羽神雕塑前停下。 三人就这么等着，等着，直到一头雾水的阿瑟再也忍不住火气，可还没等到他开始质问，艾迪突然指着前方缓缓笨重行来的水栖鱼皮人如释重负。 “你们是出来游历的吧？”汹浒眨动着小眼，对他们的出现有些惊讶，他用银盟语问候富饶星系的盟友们，将与之偶遇的丁香和阿瑟还楞楞的僵在当场，但此时艾迪却早已经伸出手去与那副巨大手掌相握。 “我同意你的加入。”小坎德人面带微笑着说道。 于是一位从战斗力和人口基数相较，显得极为珍贵的富饶星伙伴加入了游历小队。 除去对艾迪这种神神道道的预测手段还是心有余悸，鱼皮人汹浒的到来却令狼头人阿瑟非常高兴。 在富饶星系中，阿尔库俄纽斯与阿玛耳忒亚两颗行星结盟已久，两族之间的友好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他们终于认知到坎德人并不是造物神之前。 同样拥有庞大的体型，皮糙肉厚，力大无穷。直肠，痛恨狡诈与欺骗。两个种族似乎自打一开始进行星际接触起就立即惺惺相惜，更是在无影人背叛战争中结下了极为深厚的战斗情谊。 在早先的游历和军旅生涯中，阿瑟曾结交过好几位陆栖鱼皮人好友，但水栖鱼皮人就连见闻丰富的阿瑟也是第一次遇到。狼头人知道水栖鱼皮族人口稀薄，却个个是天生的战士，甚至比他们的陆栖远亲们更为彪悍。 这种天性中的好感再加上阿瑟的刻意结交，两人果然是义气相投，没几天就成了焦不离孟的好友。 与汹浒相比，阿瑟却极为厌恶小队中同行的无影族人未亡，他事事针对，甚至一度想让艾迪将他赶出游历小队。 相比之下，性格开朗的水栖鱼皮人汹浒对此却似乎表现很无所谓，因为对于他来说，战争已过去有些个年头，先辈的仇恨此时也早该忘却了。 无影人未亡在小队中总是隐身躲在暗处，喜怒不形于色，却又操着一口油滑精干的腔调，却反倒令汹浒觉得很有趣。 在巴雷卡斯人和无影人争吵时，他往往看戏一般驻足观战，并不时咧嘴大笑，要弄得吵的不可开交的双方觉得挺没意思，干脆息战了事。 汹浒也参加过坎德人游历委员会下设在刻耳柏洛斯的游历培训，他可以娴熟操作重型设备，并对各种大型武器有天生的直觉。别看他体型庞大，呆头呆脑，他却对星图领航技术也很感兴趣。 在海洋行星阿玛耳忒亚上，大多数鱼皮人都很喜爱星际航行，因此虽然人口较巴雷卡斯人稀少，但几乎所有的坎德游历小队中都有陆栖鱼皮人的身影。 而在这一点汹浒就更是特别，他自小起就梦想着那天能够乘坐飞船到处旅行。在游历培训结束返家等待通知期间，他居然按捺不住性子，搭乘银盟‘加急送’公司的货运飞艇，独自一人从溽沼主星跑出来，开始学着坎德人四处游历。因为没有自己的飞船，又没带什么星币，一路上倒狠吃了不少人情冷暖的苦头。 当艾迪小队再次失去游历目标，扳手召集全体队员商量下一步去哪儿的时候，汹浒闷声闷气的跳出来，说咱们去巴尔德星系看看沃肯人和他们的臣属星族如何。 巴尔德星系的沃肯人与银盟之间的小规模战争已过去不少年，两个联盟之间签署的短期停战协议被双方默许着再次延长。 银盟近年来无休无止的星际扩张，使得争议边境瓦尔基丽雅星系的殖民数量逐年增加。而随着双方民间的交易需求量的基数急剧扩大，银盟不得不派驻外交官员进行半官方的协调，以解决数十万人口的补给及运输缺口。随后，坎德人也在巴尔德星系设立了自己的游历者接待站。 如此一来，名义上的凶险之地倒也成了银盟各族冒险家的乐园。 巴尔德星系内拥有诸多著名的宇宙奇观，‘大角环’，‘冰冻星球’和升天者遗迹‘碎金走廊’，这些名字在银盟几乎脍炙人口，而因沃肯人的长期封锁，它们更成为了狂热空间旅行家们趋之若鹜之地。 汹浒的这个提议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获得了一致通过。 游历伙伴们这一路被艾迪的慢性子给折磨的苦不堪言，小坎德人在自己的旅途中毫无主见，任由扳手和阿瑟挑着熟悉而安全的航道，按丁香的话来说，这简直是给坎德人的‘游历’二字抹黑添辱。 因此仙子人第一个跳出来附议叫好，随后未亡也跟着举手，阿瑟则不愿在新来的顺眼仔前显得谨小慎微，于是也连忙点头应予，艾迪则趋向多数，扳手赞同艾迪。 于是注能补给完毕的启航号自伊童星系的泰夫努特星门出发，途径十几个星系，花费7个半标准月的时间，迁跃次数几达千次，这才珊珊来到巴尔德星系的边缘。 第五十六章 巴尔德援救（一） 谨慎的巴雷卡斯人阿瑟早在出发第十天就已开始后悔，丁香则不得不一遍一遍的倾听他对边境地区潜在危险的担忧。 未亡长期在飞船内玩失踪游戏，扳手专心开船，汹浒专心吃零食，直到启航号穿过瓦尔基丽雅的奎本汉穆夫星门抵达巴尔德星系，鱼皮人就已经又胖了不少。 而此时的艾迪，却几乎是在越过星门抵达巴尔德的一瞬间，他全身就开始泛起那种熟悉的感觉。 第二次的库鲁索达姆斯来的迅捷汹涌，强烈之极，艾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一般。他极力克制不适，强打手势让扳手迅速准备迁跃，一边在导航面板上快速操作，他意随心动，手指一点一点的圈定方位，最终锁定了那个令他心中无比舒适的坐标。而一旦确立目标，迁跃航线设定完毕，艾迪也只是向扳手做了个准备迁跃的手势，就自己拉动了迁跃引擎操控杆。 居住舱走廊廊道上，阿瑟正打算按照手册流程，进行星门穿越后的例行查验。 巴雷卡斯人毫无防备，被迁跃引擎所引发的巨大震动给掀翻在地，强大的惯性虽经过飞船力场的处理，却依然给没有安坐于椅中的游历伙伴们带来不小的困扰，他被巨力压的趴在舱板上，半天动不得身。 此次迁跃的距离不算长，只过了一小会儿就已停止，当全身那股力道终于卸去，阿瑟就立刻开始发火。 “搞什么鬼？”他大叫一声爬起，却被走廊舷窗外的奇异景象暂时吸引了注意力。 此时，在离启航号不到十分之一光秒的距离，数枚光点正在上演星际追逐的大戏，头前一个光点正在转换方向，朝着启航号的方向快马加鞭的极速驶来。 阿瑟大惊之下，心思电转，立刻就向着驾驶舱狂奔不止。他在路上碰上比他移动速度更快的丁香，在驾驶舱门口还撞上了隐形中的未亡，阿瑟不耐烦的将正在现身的无影人用大手挥了个跟头，进门就对着已坐正身姿正等着他们的艾迪大喊大叫。 “你想把我们都害死么，少爷？迁跃都不打招呼？到底都是怎么回事？”狼头人对此实在是恼火万分。 扳手在操作台上正忙着操作，丁香站在旁边也是一脸需要解释的表情。 “抱歉，时间不允许我提前通知了。”艾迪歉意的看着伙伴们。 “抱歉可不是答案，我的少爷，更别提您这是把大家带进了某种战区了。”阿瑟对他的回答完全不满意。 “到底出了什么事？”丁香一脸疑惑的看着艾迪，对小坎德人违反手册规则的举动也表示不解。 “各位，各位，我汹浒啊。”鱼皮人的声音此时从紧急通讯频道中响起。“我在后舷观景台，刚才外面突然一暗，然后有几艘船迁跃到咱们这儿打起来了，你们快来随我一同欣赏啊。”他乐呵呵的道。 “那是我们迁跃了，你个胖蛋！”未亡按着身边舱壁上的通话开关，向后舷的汹浒解释着，他看到阿瑟正恶狠狠的盯着他，耸耸肩道：“胖子加笨蛋简称，胖蛋，怎么了？你以为就你惜字如金？” “哦……”扬声器里此时传来汹浒的恍然大悟。 “我们需要救援这艘受攻击的船。”艾迪倒转着驾驶座椅，面对三人。 “并且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一看见阿瑟张嘴，就又立刻补充道。 听了这番话，狼头人和丁香都面面相觑，未亡虽面无表情，却眼看着要笑出声来。 “有意思。”无影人的薄嘴唇弯成了一道月牙。 “这和有意思的范畴可天差地别。”阿瑟有些烦躁的阻止未亡的调笑。“我们连对方是谁都还不知道，还救援？” 扳手十数个手指始终在操作台上不停的跳动，听到这句话突然转过身来。他上肢的两只手臂做着语言手势，身体中侧的一对手臂似乎一点也不受转身的影响，一只手按在球形控制器上，一只手仍然在全息操作台上娴熟的跳动着。 看着多臂怪的手语，丁香和艾迪一个“啊”了一嗓子表示惊讶，一个却在微微点头沉思，阿瑟看看不说话的二人摸不着头脑，他等着丁香的翻译，未亡却道：“是说的人类外交船？” 丁香这才回过神来点头应道：“扳手说是银盟神农级飞船，紧急讯道传递的序列号显示为古兰号，是银盟发展委员会派驻珀伽索斯的外交空间站的驻港船只，后面追赶的是沃肯人臣属战族霍斯人的歼击艇。” “他就两手比划那么几下，你就能读出这么多讯息？”阿瑟张着合不拢的长嘴。 “当然了。”丁香奇怪的看着他。 “而你……”阿瑟怀疑的盯着未亡。 “你倒突然就懂多臂族手语了？”有问题，狼头人心想，无论未亡做什么事，他都抱着怀疑的态度，而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 “我学的快。”未亡脸偏在一边。 “蜥蜴人么……”巴雷卡斯人暂时搁下对无影人的疑虑，心中开始犯难。 霍斯人是巴尔德星系著名的战斗民族，擅长小艇游斗，飞行员素质极为优秀，几十年前银盟与沃肯人坦塔罗斯星云一役，航母对航母，曾经创造了11比17的击坠比纪录，是相当难缠的对手。 “要救他们，无论如何。”艾迪向阿瑟温言道。 此时在从驾驶舱的宽大的舷窗向外望出去，早先的那几个光点已慢慢变大，显出了空间飞行器的轮廓。 古兰号船体较大，引擎强劲，身后拖着长长的光柱，飞行速度着实惊人。它的尾部不时喷射出耀眼的电磁火花，似乎自身的迁跃引擎发生了问题，不然应该早已瞬离战场逃之夭夭了。 神农级飞船虽说速度极快，却也无法和霍斯人的歼击艇媲美，就在古兰号离艾迪他们的游历飞船还有不短的距离，银盟飞船终于被他的追击者们赶上，进入了他们的射程范围。 第五十七章 巴尔德援救（二） 霍斯人的动能武器的发射在真空的宇宙空间里显得无声无息，五艘飞艇明显保持着射击角度。 启航号上却看不出任何射线波动，只有在古兰号外，无形包裹的聚能护盾在弹着点的剧烈闪光，可以看出敌方攻击的威力。 “他们的护盾已坚持不了多久。”阿瑟判断道。 “作为战斗指挥，你必须做抉择。”丁香在旁提醒道。 “嗯。”狼头人心下已有了决定。 “你。”他指着未亡。“左舷战斗舱，注意侧翼的迂回攻击，蜥蜴船的动能武器施放需要滞空，尽量用光炮打断，一旦敌机进入射程范围内，要用两颗灵蛇先后锁定，你应该知道灵蛇的射程吧？” “知道。”未亡应声消失而去。 “汹浒，你的位置。”阿瑟操作随身对讲设备，启航号各个舱室都充满了他的声音。 “功能室。”鱼皮人受限于巨大的身躯，在通道中行动不便，他到现在才走了飞船长度的一半。 当然也可能是想在战斗前去储藏室拿点零食也说不定。 “去主战斗舱，阿雅交给你用，要好好表现。”阿雅是启航号飞船的主炮，发射超高频聚变光子，射程1/1000光秒，由飞船的反物质迁跃引擎供能，威力巨大。 她的名字取自巴雷卡斯战神同时也是生育女神的帝天族阿雅，是启航号在阿瑟的家乡阿尔库俄纽斯做短暂逗留时改装，风暴族军工联合赠与家族成员阿瑟的随行礼物。 “我肯定能打下几只。”汹浒在扬声器里显得很自信。 “你一定能。”阿瑟对他鼓励道，他心下清楚，光子炮能打到霍斯人歼击艇那就是神话故事了，阿雅所发出光柱最大的效果是让蜥蜴们的飞艇保持距离，好让启航号有迅速迁跃的时间才是他的真实意图。 不远处，古兰号的护盾终于抵受不住动能炮的强大威力，逐渐开始分崩离析。霍斯人的飞艇已完全追上了银盟飞船，开始向毫无护盾的古兰号的主引擎发射爆破飞弹，飞弹准确无误的击中引擎，并相继引发了一系列激烈而刺目的爆炸。 “人类的船停了，不能动了，我们靠过去。”阿瑟向扳手发出命令，驾驶员毫无异议的按照他的指示控制着飞船迅速驶近战场。 驾驶舱内，四人同时看着扳手展开的古兰号被放大的近景影像，几枚动能弹击打在飞船船体一侧，红黑色的火焰撕开乙钛合金的外壳，引发了气流的倒灌，从影像上可以清晰的看到古兰号内部舱室在剧烈的爆炸。 “看，逃生舱，他们弃船了。”丁香指着全息影像，古兰号船体的下部喷射出多枚白色的椭圆体，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启航号飞来。 “伙计们，霍斯人看上我们了。”阿瑟冲着对讲机沉声说道。驾驶舱内，红色的锁定警报突然乍起，将众人的紧张气氛推到极致。 “扳手，打开护盾，丁香，你去下舱操作牵引光束，记住，能救几个救几个，我去右舷。一旦咱们拖不住了，我说放弃，扳手立刻开启迁跃程序。”阿瑟一边从驾驶舱急步离开，一边向个人传达命令。 “我干点啥？”艾迪的声音在启航号的舱壁中回旋。 好一阵，阿瑟回道：“坐好，别动。”别给我们添乱了，小祖宗，巴雷卡斯人把最后一句压下，这一切可都是你起的头呢，他心想。 两艘歼击艇仍在原地攻击古兰号，其余的三艘则朝着启航号飞来，扳手稳住飞船，将船首迎着古兰号逃生舱飞来的方向，当那几只白色椭圆体的药丸舱 临近启航号时，一道桔红色的散射光线将它们笼罩，并引向启航号的底舱。 “还有多久，丁香？”阿瑟的语气在此时表现的镇静沉着，巴雷卡斯人越是临难就越为冷静的天赋在此时表现的淋漓尽致。 “还要一会，这些大家伙太重了。”仙子人回道。 “他们靠近了，在主炮射程内，要不要开炮？老兄？”汹浒有些忍不住的样子。 “蜥蜴艇的后翼扰流板全开，他们防着呢，别乱来，汹浒。”久经战阵的阿瑟连忙道。 “我这儿可以锁定一个，我要把它打下来了？”未亡自信道。 “不，你等一等。”阿瑟回答。 “船可受不住五艘歼击艇的同时攻击，我们必须先发制人。”未亡建议。 “让你等你就等，哪儿那么多废话。”阿瑟有些恼火，事情有些不对劲，他仔细的用炮塔上的瞄具侦测着敌方飞艇的动静，它们只是停在那儿，似乎是在商讨要不要打下这艘金色的坎德人飞船。 “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狼头？你又不是坎德人，宗主，你决定，到底打还是不打？”未亡突然道。 “你闭上嘴！没影鬼，不然我会帮你撕烂它！”阿瑟怒道。 “我又惹你不高兴了，小瑟瑟。嘿嘿，你看，这才是我们俩的节奏，我在和你家主人说话，你却又插个什么嘴。”未亡一点也不示弱。 “这个时候你们吵架？”丁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有多久，丁香？”阿瑟只得压住怒火，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很久，我想。”救生舱在茫茫宇宙中渺小的像一粒尘沙，但靠近后才可以看到其容量惊人，比启航号的药丸式救生舱可大了数倍，巨大的舱体减缓了牵引光束的吸力，丁香对此也无能为力。 “我要攻击了啊！”未亡在扬声器中大叫。 “我真想跑过去踩扁你！随你了，你这个只会坏事的没影鬼！汹浒，做好攻击准备！”阿瑟双手手指各自搭在光炮和灵蛇导弹操作界面上，他被未亡弄的实在没法，而实际上无影人的提议恐怕是目前最为有效的手段。 用导弹偷袭掉一两艘霍斯人歼击艇，然后凭着启航号强大的护盾，剩下的几艘将不足为惧。 第五十八章 救援成功 阿瑟用手指狠狠的键入授权，打开三个战斗舱室的影像连接，正式进入了攻击状态，战斗舱室在授权后影像立即大变，四周原先的显影墙壁突然消失了一般，除了手边的操作按钮，战斗人员就像处身在真空中，可以三百六十度毫无死角的环顾外部实景。 “这些霍斯人并没有攻击我们的念头。”剑拔弩张中，巴雷卡斯人正准备发出攻击的命令，扬声器中突然传来艾迪那不温不火的声音。 “什么？”阿瑟根本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他们没有攻击念头。”艾迪重申道。 “别胡扯，你如何知道？”阿瑟心中奇怪。 “库鲁索达姆斯没有变化，它仍然和之前一样，救那些人类，不要考虑别的。”艾迪试图解释自己的感受。 “我们不是正在救么？”丁香此时也发话表示不解。 “他们没有敌意，不要把毁灭的念头送给他们。”小坎德人语气很弱，像是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似的。 “你发什么疯？”阿瑟觉得自己也快被逼疯了，在这个时候，这种气氛下，这个坎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反正我听宗主的，他说不打，那就不打呗。”未亡的话又几乎引发了阿瑟愤怒的咆哮。 “他们飞走了……”汹浒此时提醒道。 “飞走？你胡说什……”说道这儿阿瑟也看出苗头不对了，并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远处，古兰号正在发生剧烈的爆炸，攻击它的那两架霍斯人飞艇正在向漆黑的星空驶离，原本接近启航号的三艘歼击艇也已拖着尾翼喷流的残影，追赶着自己的同伴而去。 “到底怎么了？”阿瑟在通信频道中禁不住喃喃自语，他心中此时充满疑问，为什么霍斯人不攻击？为什么他们又要攻击人类？停战协议已经结束了么？艾迪是怎么知道的？坎德人……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么？ …… “他们从各个方向前来，事先没有任何的警告。”劫后余生的人类外交官陶德.李惊魂未定，捧在他手中的热咖啡杯一阵悸动，丁香连忙接过，把杯子搁在他身边的小方桌上。 “是的，他们有备而来，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边境口岸没有配置战斗单元，空间站也缺少武官。为了避免擦枪走火，原本常驻巴德尔的103混编舰队也在多年前就已撤离，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攻击我们，他们没有任何借口。”十三位被救人员中，琳达.艾利斯特是一名的女性，而看她的穿着，似乎也是幸存者中唯一行武出身的军人。 “天使城方面也没有发出任何警告，如果他们告诉我们，这一切都会变的不同。”此次人类机构部门损失惨重，空间站上几百人却只逃出这么几个，古兰号受攻击时他们更是以为要全军覆没。 陶德.李是个年纪已近花甲的老人，是派驻巴尔德星系职权最高者，从获救至今，他都深深的沉浸在一种船员皆亡，而船长独活的自责之中而不能自拔。 “就没有任何可以猜想出来的原因么？”艾迪穿着盔服，坐在环形沙发的中间，启航号各舱皆可调校舱压和气体结构，为了让获救的人类保持舒适，他就必须穿上密闭的抗压服。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都摇头，没有人能回答艾迪的问题。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攻击我们，但有一件事我很清楚。” “哦？”艾迪转向琳达，希望她能给出答案。 “那就是去警告银盟，将沃肯人的行径宣告天下，我们的海军将士们终有一天要率舰队杀回来，给死去的人报这个仇！”琳达的面孔显得有些扭曲，眼神中却有着一种艾迪难以理解的东西。 丁香一直在观察着艾迪，透过面罩，可以看到小坎德人刚刚亮起的触角又黯淡下去。丁香知道坎德人极为憎恶暴力，也不崇尚报复与仇恨。 无影人战争时期，连家园都曾一度被夺去，坎德人在那场战役的最后阶段，却依旧极力阻止巴雷卡斯人和鱼皮人的联合舰队，入侵无影人的主星塔那托斯，由此可见一斑。 “诸位经过这一场劫难，正是要放松休息的时候，我们已经为大家安排了舱位和睡卧器具。启航号是游历飞船，没有更多的居住单元，请大家能够原谅，我们会立刻向瓦尔基丽雅出发，把大家送往最近的人类殖民基地。”丁香扇动着透明的翅膀，优雅而礼貌的执行着待客工作。 “不用麻烦。”陶德.李手掌抚在额前，并向着艾迪的方向缓缓摊开，这是一个高等坎德礼节中表示感谢的动作。 “巴尔德星系依然有很多民间前来贸易的商船失散在各处，作为一名外交官，我们要为这些银盟公民的安全负责。”他语气镇定，似乎在此时已逐渐恢复了元气。 “在离奎本汉穆夫星门不远的地方，停留着贵族的战舰‘星辰似海’号，我们在那里设有临时办事处，可以与普罗维斯敦的上级部门进行远距离通信，请把我们送到那里。”他请求道。 “在试图弄清楚真相之前，发出警报，设立临时避难所，这是我们至少可以做的。”老外交官挺直了胸脯，圈转手腕向艾迪行最高礼，艾迪赶忙同样手势回敬。 小坎德人此时向他的盟友们保持微笑，他打开通信器在面罩中向扳手命令道：“设立去奎本汉穆夫星门的航道。” 第五十九章 战舰星辰似海号 “我们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银盟第八混编舰队所属，战舰星辰似海号上，负责游历小队接待的女性坎德人海滨彩虹向艾迪解释道。 “一直到你们通知我们之前，这里并没有收到任何银盟所属人员和船只遭受攻击的报告。如果是民船遭受攻击，也许就只是个别事件，霍斯人之中的激进团体，以星际海盗的名义打劫银盟船只已久。但袭击银盟空间站并追击已在通路中注册的银盟外交舰船，这又是另一回事。”海滨彩虹身着海军混合舰队的专有制服，在自己的办公室内耐心的接待艾迪，并逐一回复着他的询问，艾迪身边此刻只有丁香相陪。 ‘星辰似海’号战舰是一艘银盟盘古级舰船，隶属于银盟军事委员会海军编制。其体积巨大，内部空间之广，正如一座小型城市。 战舰由多位女性坎德人担任要职，在其他重要司职岗位上，却是五花八门，充斥着大批富饶星系盟族。 坎德人人丁不旺，在军事战舰上一般大量招募的星系中的各族人才。人类作为其盟友，从原则上来讲也可以进入混合编队，成为统筹管理的军事委员会现役军人。但在富饶星系人数占优的舰船上，人类却很少担任起决策作用的要职。 在这样的军事舰船中，一旦人类充当要职，坎德人也许不会实施排挤或对他们不友好，但其他富饶星人就一定会。 因为在他们的眼中，人类既没有多臂人漂亮的毛发，又远不如巴雷卡斯人和鱼皮人那般勇武难当，力大无穷，他们不能如仙子人一般会飞，更没有无影人那种随时隐身的本事。 那么这样懦弱无能的种族，又怎么能坐上舰队指挥的宝座，以统领与他们毫无关联的优秀种族呢？ ‘星辰似海号’因常年被安置在巴尔德星系的缘故，虽然人类舰员稀缺，但形形色色的银盟边境机构倒也有不少设立在此。 人类与沃肯人近百年来摩擦不断，银盟自成立以来也偶有战事发生，如果想从巴尔德星系的各族中谋利，又有什么比在银盟海军战舰上，有一个专门的办事处来的更安全呢？ 启航号一靠港，阿瑟就和扳手汹浒就结伴游览整艘飞船，他们在下层舱腹居然找到一间人类开设的酒吧。 巴雷卡斯人虽然瞧不上人类，却对他们的奢侈品爱好有加，于是他建议小憩一番，进入后不久就开始品尝美酒。 交杯换盏不多时，十几瓶‘红匕首’威士忌下肚，扳手倒在椅上烂醉如泥，阿瑟与汹浒却只是微醺。 “向已作古的停战协议致敬。”狼头人手里抓着酒瓶，对着汹浒扬了扬，一仰脖又喝下小半瓶。 “真的又要开战？”汹浒嘴里咂着酒沫，摇晃着大脑袋，他用覆盖着坚鳞的巨大手掌，颇有趣味的把玩着在光影下流光闪动的柔性光束酒杯。 “人类可不像铁壳人，他们吃了亏就肯定要找回来。其实这倒也难怪，宇宙中再找不出能像铁壳人那样不计得失的种族了，如果事情的真相真如那群逃难者所说的那样，我倒是要站在他们这边，看看那些大脑壳的沃肯人到底要怎么狡辩。”阿瑟嘴中砸着酒沫道。 “突然开打，并且事先毫无征兆，沃肯人不是号称银河系已知种族中最理性的么？他们可不像是那种不宣而战的野蛮民族啊。”汹浒放眼望望四周，并不宽敞的小酒吧内此时坐满了各式顾客。身处边境前沿，外间正在发生着巨变，他们此刻却仍然一无所知。 鱼皮人眨了眨小眼，想了想突然道：“老兄，如果那是一场旷世战争的前兆，而我们的救援居然要在其中占据一份，也就是说那一定会被记入历史！” “也许吧。”阿瑟却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对流芳千古并无兴趣，只是道：“但引我们前去救援的是艾迪，迁跃的坐标是他给的。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一切就那么刚巧发生么？”他摇着头，举起手中的酒瓶，将剩下高度烈酒一口饮尽。 “就在两边即将要开火的同时，铁壳人推测出对方不会进攻，并且还奇迹般的推算对了，这样的概率你猜猜能有多少？”他此时有些醺醺的望着汹浒。 “多少？”汹浒于是问。 “零。”阿瑟眯着眼睛对鱼皮人道。 …… “真的就没有任何前兆么？”虽然已经得到了明确的答复，但艾迪仍然想向对方追问清楚。 “真的没有。”海滨彩虹奇怪的看着面前的这位小坎德人，对他始终不依不饶的态度大感不解，在她看来，这位面容俊美，出身名门的游历少年，能大着胆子飞到停战区进行游历就已属另类。而在这一系列祸事发生之后，他不是选择远离是非，而却打算追根求源的发现事情背后的真相，这样的游历者，她可也没见过几个。 作为坎德人游历队伍的接待者，海滨彩虹知道，普通游历者，他们往往追求宇宙间壮丽的自然景观，神奇的天体现象及未被发现的古迹，他们在游历中记录着经历和趣闻，并把这些带回库鲁拜尔瑞斯，作为精神食粮陪伴着渡过平淡充实的后半辈子。 在她的认知中，男性坎德人可从来不关心什么政治，更不愿加入军队和政府部门，所以人类盟友称坎德社会是母系氏族，讥讽坎德人由女人出面保护一切，包括男人的面子。 关于这一点，海滨彩虹与大多数坎德女性们一样，也有过一些内心挣扎，她为自己的性别感到自豪，却又为这些一辈子也长不大的男人扼腕叹息。 “任何有趣的发生在这段时间的事情，我是说沃肯人方面，我们有这样的情报收集么？我是说，谍报、信号拦截、破译、分析……”艾迪毫不放弃的继续追问道。 “晓风家族的孩子，我想我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儿了。”海滨彩虹听到此时反而松了口气。 第六十章 战争前兆 “人类电影你看得太多了，孩子，而作为一名坎德人，我们应该把恪守传统放在第一位。”海滨彩虹向艾迪微笑道。 对于艾迪这样的孩子，她确实亲眼见识过，他们是人类文化痴迷者，大声唱歌并跳扭来扭去的奇怪舞蹈，吃作呕的爬虫和苔藓，看主角万年不变的连续剧电影，讨厌文字而用画片读故事等等。 事实上，海滨彩虹的家族里可不就有这么一个？坎德人近年来把这样的情况称为“友好综合症”，因为发生痴迷模仿对象的不只是人类，还有作为盟友的尤尼特人和易比克人。据说几个著名科研家族的专家已经在着手研究，试图通过某些精神暗示的治疗方法来对这种流行疾病进行根治。 “彩虹阿姨，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最近沃肯人世界里有没有任何值得我们关注的大事。”艾迪解释道。 “大事？沃肯人么？一成不变的大脑壳领主们？别想太多，晓风家族的孩子，要知道这些脑容量惊人的异星人早该出现比我们任何种族都更加强大的科技文明，但他们却选择以相对原始的方式过活，在这么多些年后，他们还能出现什么大事？” “当然如果非要算上的话，迪斯法拉杜人的一个代表团在上个月曾经访问过珀伽索斯。”海滨彩虹想了想道。 “迪斯法拉杜人？”艾迪头顶的触角动了动。 “恩，据说是为了推销。”海滨彩虹笑道。“你也知道他们把微型星洞装置高价卖给银盟，却从来不和我们签署任何双边协定，原来他们早已想好后续，那就是一旦在银盟榨不出汁来，他们就换个买主再榨一轮。” “银盟对此就没任何反馈么？” “当然已提出抗诉，但你这样的小孩子倒不需要知道这些。”海滨彩虹提醒道，而且你还是个男性，她不能用语言直接说出的观点用眼神充分补充。 “恩，还有么？”艾迪在两者之间想不出任何关联，只得再次追问。 “还有？我想想，这里可不是艾斯库达比斯的霾霞之谷，每天都有新鲜和好玩的事......哦，确实还有一件……明矾人在冰冻星球又发现了一处升天者遗迹，但这已经是几个标准月之前的事了。”海滨彩虹说道。 “升天者遗迹？是关于什么的？”艾迪的触角胀有些发红。 “这个谁能知道呢？沃肯人又不会把这些内部情况向我方通报。”海滨彩虹看着艾迪的触角微觉奇怪。 “那么两件事都是关于‘升天者’的？我是说‘微型星洞’，那可也是升天者发明的吧。”艾迪动动触角道。 “可不是么。”海滨彩虹听着不由得笑了出来。 “迪斯法拉杜人总是标榜自族科技的强大，其实他们什么也没发明过，几亿年前升天者莫名其妙的消失，留下达尔文星系遍地的遗迹，原封不动的交给了这些当年可能还是微生物的进化者们。有了前人栽下的大树，他们却躺在这些遗产上大吃大喝，将各种尖端科技打包出售，用来换取人类的战舰、易比克的美食和尤尼特的民生技术。他们把整个达尔文星系用与银盟换取的战舰封锁起来，连游历者也不许进入，为的不就是独霸这些遗迹，好作价而沽么。”她笑道。 “您说的是霍独尔星系么？那里已经被封锁不能进入了么？”艾迪稍稍有点失望，作为游历人员，他的父亲就曾去过霍独尔，并给他和妹妹描述过让他魂牵梦萦的史前壮丽奇观。 “恩，霍独尔就是达尔文，人类所流行的一种进化论学说以此命名。起这个名字也从另一个角度阐述了这种观点的正确性。你瞧，要进化，就最好找对环境，特别是在一堆无人认领的升天者遗迹上，那会最大程度的提高效率。迪斯法拉杜人的脑容量可只有我们和人类的一半这你应该知道吧。”海滨彩虹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艾迪却只是礼貌的微笑。 较男性坎德人而言，女性坎德人在性格上则更情绪化一些，妒忌、憎恶和报复等负面情绪出现在女性坎德人中并不稀奇。 而也正因如此，当年无影人背叛战争的后期，当坎德人及其盟友因避战而节节败退时，由女性坎德人所组成的军方主体在刻耳柏洛斯战役，大败无影人第一作战军团，从而使战局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 “这也许是他们愿意交换微型星洞科技的所使的一个手段，迪斯法拉杜人早就打算封锁整个霍独尔星系，可升天者留给他们用来自卫的家当可就没有几个，除了那艘大的吓人的‘先民佑我’号外，就基本上都是一些大型舰船的外壳。” “恩，亿万年时间的腐蚀，会令除遗迹金属以外的任何物质都灰飞烟灭。”艾迪礼貌的聆听着他的同族长辈毫无保留的表达着对迪斯法拉杜人的憎恶，而他却一点也无法理解这种情绪。封锁的霍独尔星系对他来说可是个坏消息，因为那原本是他的游历行程中重要的一环。 “正是这样，但既然说到‘升天者’遗迹，你的游历飞船，‘启航号’是吧，那可是真是个宝贝，晓风家族的骄傲，没想到被你开出来了。”女坎德人不无艳羡的道。 “而我想你应该知道。”她话题一转。 “巴尔德星系是所有已知星系中，除了霍独尔外，‘升天者’遗迹是最多的一个吧？哪怕是在沃肯人主星珀伽索斯上，那种无法损毁的金色建筑也比比皆是。”在边境前线难得遇上家乡的游历者，看到年轻的艾迪，海滨彩虹的话匣子打开了就有些收不住。 “但沃肯人的发源地似乎并不在这里，据传言，他们几千年前因为预测到多个星系恒星爆发，从遥远的维尔丹尼星系迁移到巴尔德。他们陆续改造行星环境，安置和拯救了一批经他们预警，从而逃出毁灭灾难的臣属种族。因此哪怕是桀骜不驯的霍斯人也对沃肯人忠心耿耿，这一点倒和我族很有些相似呢。”她分析道。 但我们可并没有拯救过富饶星的任何种族啊，艾迪心道，他觉得此时不适宜提出这样的观点，因此只是点头称是。 “与迪斯法拉杜人这样的暴发户相比，沃肯人表现的很奇怪，按说几千年前就拥有大规模星际迁徙的技术，再加上‘升天者’科技，他们理应通过各星系遍布的星门，统治整个银河系才对，但他们却放着好好的史前科技不用，却仍然沿袭旧日的技术。”海滨彩虹耸着肩膀。 “而且据我们对所接触的情报进行分析，沃肯人在科技方面几百年来不但没有任何进步，却反而有所‘退步’，他们很少离开珀伽索斯，平时也见不到他们的飞船，沃肯人让霍斯人守卫巴尔德边界，让明矾人四处封存‘升天者’遗迹，似乎是发现一处，就封闭一处。” “封闭？‘升天者’遗迹不是无法摧毁么？”艾迪问。 “所以只是封闭，用特殊的液态矿物填埋遗迹主体，使之无法发生效用，而且明矾人近年来四处疯狂的寻找遗迹，不过倒和我们无关，那只是在巴尔德星系。” “对了，有一点我忘了说。”海滨彩虹突然想到了什么。 “一支明矾人小队飞船几天前进入了杜米特夫星门，我们的探测器发现了这一异常。这种事以前倒也常有，杜米特夫星门一直在沃肯人的封锁之下，背后是什么却从不示人，很多人推测这是他们家园的方向，但却从未被证实过。” “也许那后面有更广阔的天地。”女坎德人补充道。 “他们为什么会去那儿？”艾迪突然问道，头顶的触角因为兴奋而涨成粉红色。 “不知道，也不关心。”海滨彩虹奇怪的看着艾迪。“那里可不是银盟疆域，杜米特夫星门属于沃肯人，没有他们授权允许的飞船无法通过星门穿越，。” “这些授权应该怎么办理？我是说从民间游历的角度……”艾迪急忙问道。 “游历？沃肯人常年封锁星门，因此我族从未踏足，但很奇怪的是这几天他们的星门舰队却不在那里……似乎在调防……”女坎德自言自语道。 “那么就是如此，请恕我冒昧。”艾迪从客人椅中跳将起来。 “我们就要启航了。”他叫上仍然在帮他做着游历笔录的丁香，转身就走。 “杜米特夫星门是游历委员会的禁地，你们决不能私自前往，我奉劝你们速回银盟所属区域。”海滨彩虹在他身后提醒。 “也许一场战争真的要来了。”她喊道。 “我很清楚。”艾迪此时已走出办公室，进入隔间的气密室换装，他感受到跳动心脏在脑中的回响，微红的手掌紧张的几乎无法举起。 库鲁索达姆斯，他知道，第三次来了，而这一次，它的反应比前两次加起来还要强烈。 第六十一章 斗嘴 千灯闪烁，光影密织，外间是亿万年一片死寂的虚无，这里却温暖如春，一如刻耳柏洛斯的永恒之夜，在花架下，树屋前，饮上一杯清泉，眺望着维斯塔那充满诗意的淡蓝…… 多臂人扳手单手如飞，在他的私人日志中记录下自己的又一条感受。 启航号的驾驶舱内一如寻常般的宁静与安详，在正前方的滤光舷窗外，广漠无垠的虚空中绝无声波可传递的媒介，但在这个充溢着舒适的维斯塔环境的飞船内部，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 主驾驶舱内，此时正播放着维斯塔鼎负盛名的‘希望之光’乐团演奏的著名协奏曲，悠扬的曲调中，那和弦间的配合如潺潺清泉，连绵清脆。 扳手坐在他自己的宝座上，嘟着嘴唇，眼神温润，他用五指写着自己的日志，其他的十五指则灵巧的在控制台上触碰着各种光点，他检查过迁跃引擎的冷却情况后，又打开驾驶台边的全息面板，开始检查启航号中的各种机能。 扳手突然在悬浮的繁杂光影中看到了什么，他眯缝着眼睛，一指轻触那可疑的控制点，把他放大在眼前细看。当看明白原因后，多臂人的厚嘴唇啵啵吐了口气，好像有些不怎么满意，他用两只长长的手指轻轻掐灭光点，挥挥手将放大的影像重新移回到主面板中去。 只过了一会儿，从与驾驶舱紧急联系的通讯器中，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咆哮，这不禁将主驾舱原本宁静的气氛给破坏殆尽。 “我在给枪充电，你这个白痴！干么关我的大功率电源？”巴雷卡斯人阿瑟在扬声器里狂吼着，但他无礼的投诉却立即受到了冷遇。 扳手几乎是立刻就把应急频道就手也给掐掉。应急直通频道不允许船员私下聊天，这都明文写在游历安全手册里。 再说巴雷卡斯人也应该心知肚明，他的这种抱怨并不会产生任何效果，多臂人没有声带不能发声，是采用肢体语言互相交流‘哑巴’种族。而除非一定需要，扳手甚至连手语也懒得做，除了丁香和艾迪，他与小队中的其他成员几乎没有交流。 “我受够了！”狂怒的阿瑟从他的寝舱中夺门而出，手上拿着他的宝贝玩具-瓦卡雷电磁脉冲步枪那颗硕大无比的电池。他由起居区域穿过长廊，直冲驾驶舱，要前去与扳手亲自理论。在中庭的功能休息室里，他刚急冲冲的迈出廊道，就和正飞过来的仙子人丁香撞了个满怀。 阿瑟的冲力好大，仙子人被他撞的飞出老远。丁香在空中扭身一转，向后的身形嘎然而止。它旋即扇动羽翼折回，柳眉倒竖，精巧的小手指着巴雷卡斯人怒道：“这是第几次了，狼头！你是不是打算谋杀我？” 阿瑟翻了翻眼，一脸厌恶的用手掌拍掸着胸口仙子人留下的粉尘。 “杀一个威达尔仙子人？我还没有那样的本事。”他不满意的咧了咧唇，露出满嘴白森森的牙。 “你在这儿干什么？汹浒？”阿瑟不理会插着腰正和他对峙的丁香，转头却冲着一脸茫然看着他俩的鱼皮人汹浒，后者手中抓着半截吃剩下的蛋白棒，站在食品储藏柜边。他一双小眼眨了又眨，随即撇撇厚嘴唇闷声道：“吃东西。” 他把剩下的蛋白棒塞进嘴里，咀嚼着，巨大的身躯转回食品柜，大手在一堆食物中翻来找去。 “你居然不打算向我道歉？”丁香恼怒万分，纤细的身子因为愤怒涨的微红。 “让开，我要过去。”阿瑟才不打算绕过仙子人。 “你是又想去和猴子说教？”丁香突然噗哧一笑。 “怎么你又知道？”阿瑟皱着眉头，而鱼皮人找到一袋脆鱼干拆开，看着他俩吃着，嘴里发出巨大的响声。 “我可是无所不知的丁香啊。”仙子人摊开手臂，脸上一副明知道你还要问的表情。 “能不能收起那套人类的口吻？什么狼头猴子丁香的，我听不惯。”阿瑟眉头始终不展。 “在银盟的疆域，只能说银盟通用语，外号、名字，可都属于这个范畴。这是游历手册里的规矩，又不是我给定的，而且这话你该和艾迪说，他对此可比我更加坚持。” “哼，游历规矩，铁壳人成天到晚就知道给别人订种种规矩，这也是规矩，那也是规矩，米索普达欣斯的脸都叫这帮童子给丢光殆尽。” “是富饶星系。”丁香更正道。 “你少废话，也就是你们跟着瞎起哄毫无异议，任着铁壳人们一通胡来，要按着我族的脾气，从一开始起，就不该加这个倒霉的烂盟！什么通用语？论科技论战力，又怎么轮得上他们人类？” “人口是他们多，以银盟语言使用基数来算……” “鲮蛟虫基数更多，怎么不用它们的？”阿瑟怒气勃发。 “那你会说鲮蛟虫语？”丁香一脸诧异的看着巴雷卡斯人，鱼皮人汹浒则裂开大嘴呵呵直笑。 “不说这些令人倒胃口的事了。”阿瑟决定不再和丁香拼嘴皮子。“你说你先知后知的，那你能告诉我，我们这一路跳来跳去的过星洞，目的地到底是哪儿？” “这我可不知道，你要去问艾迪。”仙子人实话实说。 “你以为我没去问过他么？”阿瑟一想到艾迪面对他的那张稚气可爱的笑脸，就不由自主的一肚子火气，他手里攥着那块步枪电池，捏的紧紧的。 “铁壳小子向来隐晦，从不按常理出牌，第一回我问他，他说：应该蛮远的，第二回，他说：还有一阵，第三回，他居然丢了句：库鲁索达姆斯，然后就不搭理我了！我把话丢在前面，这次咱们可是跟了一位奇人出来游历！”阿瑟咬牙切齿。 “依我看哪，狼头，咱们的艾迪一句可也没敷衍了事。”丁香飞到汹浒身边，扇着翅膀将鱼皮人头顶上方的食品柜门关上，它看了看汹浒，汹浒也看着它，嘴里动个不停，脆皮鱼袋子已经瘪了一半。 第六十二章 继续斗嘴 “你是说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阿瑟其实也能大概猜到。 “灵魂所向。”艾迪此时在储物间外的功能大厅应了一句，小坎德人穿着传统的棉质长衫，轻松依在柔软的长椅垫上，似乎是刚刚坐定。 “我们的旅途将会在此有一个节点。”看着诸人都围聚到厅内，艾迪笑着向他们宣布。 启航号内的舱压完全按照坎德人的环境所设，丰饶星系诸多种族皆有比维斯塔主星更为恶劣的自然条件，他们大多能适应坎德人得天独厚的温和环境。 但强悍如巴雷卡斯人和鱼皮人这样的种族，却会因这种环境产生小小的不适。他们当然不会因为这种小儿科的压力感到难受，与此相反，按照阿瑟的原话来说，这样的大气压和富氧环境会让他觉得一切都“轻飘飘”的。 “少来这套。”阿瑟对艾迪那乐天的微笑嗤之以鼻。“你在巴尔德就说过同样的话。”他反驳道。 “而你猜怎么着，我们不但要帮那群吓的半死的人类笨蛋们做宇宙保姆，还差点被可恶的蜥蜴士兵打成一股烟，而这一切都是在你当时说的那句倒霉的‘节点’之后！” “但我相信那些都是其中的一环，我亲爱的朋友。”艾迪脸上洋溢着笑容，对于火爆脾气成天顶撞他的阿瑟，小坎德人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其中的一环？你是指？”阿瑟不解道。 “灵魂所向，阿瑟，灵魂所向。”艾迪解释道。 “噗。”狼头人嘴角吐气，长嘴偏在一边。“还是省省吧。”他小声道。 “别忘了这一切的初衷，阿瑟，无论你在质疑什么，手册里可都写的清楚。”丁香对阿瑟的态度很不感冒，事实上在它心里总觉得，无论坎德人的天性再如何友好，面对巴雷卡斯人的这种暴躁脾气都应该表现的强硬一些才好。 “那里头都写了些什么真理？丁香？我知道你肯定很熟。”阿瑟嘲讽道。 “那里头写着：一～切～都～听～他～的～”丁香手指着艾迪，一字一顿的对着阿瑟吼道。 阿瑟没再回嘴，游历小队各族的核心主旨，就在于保护坎德人安全的渡过他们的旅程，至于去哪儿为什么有何目的，基本上也都是由坎德人说了算，此基调自古如此从无异议，他阿瑟可也并没有什么挑衅宗主的本意。 此时他看看艾迪，小坎德人正一脸真诚的望向他，于是他偏过脸去，微哼了一声。 “再给一袋脆鱼丸子。”汹浒用手指捅捅丁香。“一闲下来，我就饿的慌。”他闷声闷气的道。 “没有了！六人份一个月的餐后点被你两天扫掉一半，别人不要吃了？”丁香使劲拨开他粗大的手指，鄙夷的飞出老远，汹浒楞了半晌，耸耸肩，把脆皮鱼的包装纸袋塞进嘴里大嚼。 “说道六人，怎么半天看不见那没影子的家伙？”阿瑟突然紧张道，也许是习惯使然，无影人未亡一旦离开他的视线，他就浑身不自在。 “你可是一直在看着我呀。”随着话音，一个人影在阿瑟对面不远处慢慢的显现成形，未亡手指在另一支手的手臂上缓缓旋动，调整着随身的偏光装置。只见他从骨骼，血脉到全身的肌肉皮肤逐渐清晰，竟像是从原地长出的一般。 “你总是看得不太周全，长嘴，也许你该学扳手那样，配一副厚眼镜戴着。”无影人的口气极尽嘲弄，苍白如雪的脸上却丝毫不带任何表情。 “我真想撕裂了你，混蛋！”巴雷卡斯人看起来居然像要扑向未亡。“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我们面前玩你们‘显形’的那套把戏！那让我作呕，知道么？作呕！”他咆哮道。 “那我该怎么办？看不见你又惦记，看见了你又恶心，你真像个无可救药的暗恋者你知道么，长嘴，那可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哦。”未亡那奇怪的声调里充满笑意。 “我再说一次，不要叫我长嘴！”巴雷卡斯人咬牙切齿。 “够了，你们俩，天雷地火，放一起就炸，还有完没完？同是一个队的伙伴，怎么总觉得你们要干掉彼此似的？这对大家来说可都是种威胁！”丁香大声斥责道。仙子人心中发苦，巴雷卡斯人和无影人棋逢对手，是富饶星系最强悍的种族之一，两族相互为敌，极少来往，当初他们在艾迪的队伍里同时出现时它还暗自窃喜，认为这是游历队伍中少有的强力组合，现在看来，自己的想法太过于天真，两人无休无止的内讧，恐怕才是艾迪小队中最大的隐患。 “叮”功能厅墙壁上的蜂鸣器传出清脆的声响，全息影像射线从隐蔽的厅角放出蓝色的光，汇聚成启航号驾驶员的影像，扳手此时从驾驶舱发来讯息，多臂族人无法用语言和队员们交流，只有通过独特的手语传达，丁香不再理会阿瑟和未亡的眼神之战，开始传译扳手的发言，队伍中，只有它与艾迪可以明白扳手的手势，所以除了作为小队中当之无愧的军需官和后勤员，它还要兼当哑巴驾驶员和队员们之间的纽带。 “扳手说，已经抵达艾迪所说的区域，感应单元经初步侦测有引力波动，由于星图资料的缺少，建议发射一枚旅者探测器以进一步收集信息。”丁香翻译着扳手的手势给大伙，艾迪则以简单的艾斯库达比斯手语回应着多臂怪。 “同意发射。”丁香翻译艾迪的手势。 “不用什么都说给我们听，谁都明白他同意发射。”阿瑟忍不住抱怨道。 “‘面对群体的任何手语都需传达’，手册里怎么写我就怎么做，如果不爱听，就让游历委员会也给你们开手势课，不学会就不许出门！”丁香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第六十三章 地面行动 根据探测器传来的数据，未知星球的大气、重力、地表构成等环境资料被一一确定，随后制定的后续登陆计经过众人的商讨被初步拟定。 经过一个标准日的调整，启航号在这颗呈暗红色的半气态行星外绕行两圈后，扳手随即熟练的驾驶着飞船自最佳角度切入，并逐渐缓慢的以稳妥安全的方式在行星大气中穿梭。 船体在高速飞行下微微颠簸，强大的反引力推进器被逐一开启，精准的计算加上大师级的操作，启航号准确无误的抵达预定区域，在一阵轰鸣声后稳稳的降落在较为松软的地表 反制所带来的强力气浪激荡起大量的褐红色尘土在半空中弥漫，久久也不曾散去。 金黄色的飞船在远处恒星的光照下发着灿烂的光霞，此时前舱甲板缓缓开启，星球掠地车向往号从舱内驶出，沿着甲板坡道顺利触地，掠地车沿着启航号飞快的绕了一圈，之后突然加速，如一道劈开红云的箭矢，远离飞船而去。 向往号掠地车是第四代观测车中佼佼者，由巴雷卡斯人主星阿尔库俄纽斯军工企业量产制造，它是启航号游历飞船上两辆行星观测车中较大的一辆。 它拥有常规密闭乘坐舱室和一系列距离不同的观测设备，可适应各种地形的行驶环境，车辆驾驶员一般为巴雷卡斯人阿瑟，但所有启航号成员也皆拥有相关的操作资质。 向往号核定载员为六人，但由于水栖鱼皮人汹浒的体型过于庞大，一人倒需要占两人的空间，因此只能五人乘坐，飞行员扳手继续留守启航号，以便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发生。 车辆沿着一望无际的红色荒原向前飞驰，驾驶员阿瑟此时已穿起他的标准战斗装束，那是风暴族烈阳一门的独有穿戴。巴雷卡斯人之间可以仅凭战斗着装推溯对方的出身、特点和实力高低，狼头人一边开车，一边转头不停的看着身边全身覆盖着乙钛盔甲的艾迪。 “到了没有？”他问。 “还没有。”艾迪立刻回答，出色的电子扬声技术使他的声音和没戴头盔时一样。 “那现在呢？”几分钟后，阿瑟又问道。 “还没到。”艾迪闭上眼睛。 …… “那么请告诉我那该死的地方还有多远。”阿瑟恼火的问道，而这次，小坎德人并没有提供任何答案，他安详的依在座椅上，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褐红色的异域荒原似乎没有尽头，艾迪心中的那种感觉也随着车辆的急驶变得越来越强烈。 他无法和性格急躁的巴雷卡斯人详尽的描述这种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心灵所驱，在旅途的早期，他有过这样的尝试，但他却失望的发现，队员们眼中的疑问会变得更多。 “所以我们千方百计的，冒死穿过这个该死的星门，都是少爷您的随心所向。而且这一切的源头，就是为了追踪一帮气态怪物么？”向往号掠地车上，假寐了半天的艾迪终于被阿瑟的这句话说的略有些吃惊，他直着身子坐起，看了看身后的丁香。 “你也没交代过不能对大伙说啊。”丁香身上斜勒着安全光束，以防自己漂浮。它一脸的委屈，随后通过驾驶台前的后视镜，向正在观望后座的阿瑟怒目而视，令狼头人赶忙移开视线。 此时在丁香的身旁是一张空位中，座椅的软垫微微凹下，未亡正隐身坐在其上。在他俩后排的工具间内，汹浒盘膝坐在甲板上，他需要略为弯腰低头才不至头顶撞到车顶。 他从身后的装备架拿下一把巨大的动能连发步枪，刚把它横在腿上，却又不禁眯起小眼，在为这把枪更换哪种弹夹上踌躇起来。 “明矾人是一股气对吧？我该用音波爆炸弹吹散他们？”汹浒问丁香。 “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战士……”丁香没好气的道。 “用223贫铀弹夹，他们外层是能量结构，战斗时可变成护盾，核心是有机组织，只要穿透就可造成有效损伤。”阿瑟说道。 “搞得好像你和明矾人打过似的。”阿瑟的身后，看不见的未亡在嘲讽他。 “我们可不是来这里与人战斗的。”艾迪一听就赶忙表示道。 “我只是觉得这些明矾人出动，似乎和人类空间站的遇袭有着联系。”他尽力向队员们解释着。 “听丁香说，这支明矾队伍早在遇袭几天前就出发了，这两件事能有什么联系？小少爷，您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是没和我们大家讲的啊？”阿瑟对他的解释可不满意。 “……那好，我说了吧，是库鲁索达姆斯……”艾迪坦白。 “又来了。”狼头人白眼连翻。 “阿瑟，你都不让他说完，又吵着闹着要知道真相。”丁香怒道。 “好好，你说，你说……”阿瑟有些不耐烦道。 “沃肯人派明矾人四处封存‘升天者’遗迹，而霍斯人的战火却并没有烧向‘星辰四海’战舰，我想……也许……也沃肯人只是想下逐客令。他们身为巴尔德星系之主，这么做是想把银盟的外来人都赶走……” “只是想……赶走银盟？”阿瑟的脑袋直摇。 “他们可是把人类外交空间站炸成了灰，将几百人类送进了太空坟墓。”他露出白牙，抿出一嘴的笑。“哪位主人是怎么赶客人的？这可是血海深仇啊。” “也许……是某个重要的环节出现了问题，不一定就是他们真正的初衷，从霍斯人没有攻击我们，却任由我们救援银盟外交舰船可以看出……” “等等……小少爷您刚刚是说了个‘任由’对吧？那我就高不明白了，他们追击外交船直至完全击毁，追击逃生舱难道只是为了吓唬人？要不是我们及时展开营救，这哪里又符合‘任由’两个字了？”阿瑟一脸呆萌的看着身边的艾迪。 “如果不是启航号是‘升天者’遗迹金属所造，并且防御装备齐全，霍斯人又怎么可能会对我们让步？还‘任由’，哼！”他不满意的哼着鼻子。 “一开始我就感受不到他们的敌意，并不是对峙时发现我们的飞船武装后。”艾迪仍然试图解释。 第六十四章 我们完了！ “您会读心术么？少爷？”阿瑟奇怪道。 “读心术？那是什么？我可不会。”艾迪连连摆手。 “你少说两句，阿瑟。”丁香劝道。 “好吧，这么说吧，您让我们追上这帮明矾人后，具体做点什么？”阿瑟问道。 “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未亡在后排应声道。 “你少附和我，没影鬼。”阿瑟却呛他。 “我不知道，我并不是为了追他们才到这里。”艾迪道。 “不是追他们？那我们干么跟着他们穿越这个该死的禁忌星门？”阿瑟不解的问。 “我不知道，库鲁索达姆斯让我来到这儿，我要去的就在那个方向。”艾迪手指着向往号正在行驶的方向。 “恩，便利，就在那个方向。”阿瑟禁不住再次重复艾迪的话。 “这么说来，与明矾人无关咯？我们很有可能并没有追踪他们，并且和他们来到同一个星球，而且永远也不会遇上咯？”狼头人问艾迪道。 “我不知道，很有可能。”小坎德人感觉自己的语气越来越弱，不应该和外族哪怕是富饶星盟族谈论起库鲁索达姆斯，他们永不会理解，艾迪心中突然想起他父亲临别时的那番交代。 “少爷，您就承认了吧，你什么也不知道。”阿瑟在此时重重丢下一句。 …… 掠地车在红色的旷野中疾驰，在这个连名字也没有的星球上，荒原似乎永远没有尽头，艾迪沉默不语，好一会儿，他突然问道：“阿瑟，你经过上一次的游历，难道我的那位前辈从没提起过库鲁索达姆斯么？” 这次轮到了巴雷卡斯人沉默了，不知道为何，从之前一直到现在，艾迪、丁香甚至汹浒对于这个问题都向狼头人问过，但相同的是没有一次有过答案。 “我从没听过什么库鲁索达姆斯。”阿瑟突然抛出一句，这对于艾迪来说已经是极为意外，他看着阿瑟，想在追问什么，却发现对方脸色阴沉，凝视前方的眼神中，似乎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屈辱和不甘，于是他不敢再问。 “库鲁索达姆斯不就是坎德族引以为傲的预感能力么？所有银盟的人都知道，你却又说不知道。”无影人未亡此时搭话道。 “你再废话，我发誓我一定杀了你，没影鬼！”阿瑟咬牙切齿的威胁道。 向往号车厢里，由此进入了长时间的静默。 …… 一个标准时后，车辆行驶开始变的颠簸起来，窗外，褐红色的平原逐渐崎岖，途中，时常可以看见深不可测巨大的裂缝遥遥伸向远方，直没于地平线外。阿瑟将避震器打开，减慢了行进速度，小心翼翼的紧盯着前方。 天空此时灰蒙蒙的，刚刚还显得异常刺目的巨大恒星，被一片光线无法完全穿透的雨云所遮挡，周围立刻暗了下来。不多时，向往号车身外传来淅淅沥沥硬物击打车身的细密响动，丁香仔细盯着那些敲砸在车窗上的物体，辨明后不禁惊呼道：“不好，是石雨，阿瑟，快打开护盾。” 巴雷卡斯人应声开启车载护盾，细密的响声立刻听不到了，石雨的打击都被动能护盾挡住，但不一会儿，护盾超限的警报就已响彻全车。 “冲击力太大，掠地车的护盾可撑不了多久了。”阿瑟沉声道。 此时窗外，飞沙走石，一场奇异石雨所下的石块正在迅速增大，它们从指头大小，转眼就变成一颗颗冲向掠地扯的拳头。向往号前方不远处，一颗房屋般大小的石块此时突然从天空中落下，在狂风的催动下，高高弹起，裂成数块，其中的一块正向向往号砸来。 “躲开！。”未亡在阿瑟的身后忍不住大叫。 阿瑟手指不停，瞬间打开了前窗的智能分析系统，那块足可将向往号压扁的巨石立即被遥感设备锁定，嵌入在前窗中的液态屏幕，正依据车载系统的力学推测角度，计算出石块的运动方向。阿瑟冷静根据车载系统的计算，极力的控制着向往号的行进方向。他在巨石将将要摧毁掠地车的一瞬间，急打方向，从容闪避。 “前面还有，好多！”丁香指着前窗屏幕自动侦测放大的前方镜像吃惊道。那是成百上千从天空落下的石块，有的更大的像一座小山，他们在空中和地面各自碰撞，碎裂成更小的石块，满地翻滚，每一块都会给向往号带来毁灭之灾。 “我要回头。”阿瑟拼命打着方向。 “不，回去也一样，去那里。”艾迪手指着一个方向。 “你想把大家都害死么？”阿瑟怒道，他已将掠地车完全掉头转向。 “闭嘴！阿瑟，听我的！那里。”艾迪涨红了脸大声叫道。 阿瑟看着他，楞了一愣，接着转动方向顺着艾迪手指的方向踩紧了油门。 “反正我们的命早就是你的……”他自嘲着，这也是游历者伙伴们的宿命吧。 向往号在风暴中向前疾驰，而艾迪指引的方向依然碎石狂舞，阿瑟紧张的注视的前方，智能分析系统对行进路线威胁的运算已趋饱和。 突然，丁香指着车的一侧惊呼，在它手指的方向，一颗前所未见的巨石由天际直砸向地面，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碎石伴着强烈的飓风正向往号侧翼扑来。 阿瑟无助的看着窗体屏幕，分析系统一片凌乱，已经给不出任何躲闪线路。狼头人叫道：“抓紧点什么。”话音未落，掠地车已被这股强风吹离地面，伴着无数的砂石在空中疯狂的翻滚。 车厢内，只有汹浒没有座位固定，身躯随着这股巨力在工具舱中四下碰撞，好在他身躯庞大，原本舱中的空间就已不多，再加上皮糙肉厚，没有受伤，鱼皮人双手双脚撑着舱壁，保持着固定的身位，大嘴张着，却不吭一声。车子里只有丁香在无法克制的大叫。 “我们完了！”仙子人叫道。 “我该听树神的话，呆在家里！”它不停的尖叫。 第六十五章 飞行掠地车 前方诸人身上皆绑着安全带，除了身体的剧烈晃动，并没有移动位置，掠地车在空中转了几圈后，强风的势头已过，沉重的车身从空中稍作停滞，接着如周围成千上万颗石块一般，车尾朝下，车头向天，从高空急坠。 “啊～～～”丁香大声惨叫，脑海中闪现着恐惧的人生收尾。但它所预期的车毁人亡的一幕却在霎那间嘎然而止，向往号突然自尾部喷射出巨大的火焰气流，离子发动机及时开启，阻住了下落之势。 随后车身两边的翼板迅速打开，并伸展延长，驾驶舱中，阿瑟推动飞行摇杆，在操作台上手指连按，控制着已成为飞行器的向往号向上方飞升。 “～哦……”丁香高亢的长音在这一刻收敛，最后的声调倒像是哀嚎。“我倒忘了这是辆万用车了。”仙子人不好意思的低下脑袋。 “情况可一点也没好转！”阿瑟面色严峻，指着前窗屏幕上系统锁定的石雨，它们正从各个角度急落地面，似乎是无穷无尽。 “我们能否飞出云层？这样那些石头可就砸不着我们了。”丁香不禁建议道。 “你说云层？但你认为什么云会生出这么大块的石头！”未亡在它身边大着嗓门，可能认为刚才的一切简直糟糕透了，车内一片昏黄，光线忽明忽暗，他偏光器虽开着，却也隐约能看到他的身形。 “飞不出去的，这是陨石雨，看起来还要下好一阵。”阿瑟指着侦测屏幕，滑动手指把它们的范围扩大，屏幕上所见的密密麻麻的尽是光点。 “这里……”艾迪突然有了动作。 “别再来了，少爷！”阿瑟已经不敢再看他，他所造成的那场差点车毁人亡的闹剧可还没有结束呢。 “这里啊。”艾迪拨动旋钮，然后用手指着屏幕上的一个位置。 “那是什么？”丁香首先探过身子，眼睛仔细盯着屏幕，阿瑟闻言细看屏幕，三维坐标上，艾迪手指的地方确与别处不同，那坐标稍稍凹下，看起来似乎不是平地。 “也许是风眼吧，别去，阿瑟，刚才他差点害死我们。”未亡仍心有余悸。 “我再次重申，别～跟～我～说～话～”阿瑟回答他，摇杆拨动，车辆的一侧随即喷出方向纠正气体，向往号朝着艾迪所指的方向笔直飞去。 未名星球大气稀薄，但向往号推进器使用可以在真空中飞行的离子喷射方式，因此飞行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屏幕中凹陷坐标的区域。 此时阿瑟在心中暗暗推演，也禁不住有些吃惊，因为这个方向，与刚刚艾迪发火所指的方向完全吻合。 众人透过各自的舷窗向下观望，褐红色的地表在这里被撕开了更大的一条裂缝，而在裂缝的中部，有一个看起来略显规则的大洞。周围的细碎的砂石正从洞口灌入，就像红色的平原上张开的大口，吞噬着能够触碰的一切。 “深不见底。”阿瑟操作着定向探测仪扫描后得出结论，他此时将飞船控制交给智能分析系统，飞船在威胁侦测程序的操控下，从各个方向喷出纠正气体，自动避让着时不时落向船体的陨石。 “我们要去那里。”小坎德人紧盯着巴雷卡斯人的眼睛。 “这正是我们的目的地。”他道。 “终于到了么？”汹浒摸着刚刚撞疼的脑袋问。 “咱们就应该坐启航号直接过来嘛。”鱼皮人虽对此无所谓的很，但还是提出了一个众人皆知的观点。 “这个就要问问少爷了，为啥我们要巴巴的穿越几个星系，却只是来找这个不起眼的洞。”阿瑟摇摇脑袋。 “这也就罢了。”他道。 “但既然你知道方位，为何不提前告诉我们？扳手可以带我们飞到洞口，没准在陨石雨没来之前就把活干完了。”狼头人斜着眼睛看着艾迪，而后者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并不说话。 “那我们要不要通知扳手把启航号飞过来？”丁香建议道，启航号设施齐备，不但有先进的声纳探测系统，还携带有适合于在极端环境中工作的无人探测器。 “不用了，启航号体积太大，护盾虽强，却也经不过这些陨石一直这么砸。”阿瑟说道。 “那我们可以再等等……等到陨石雨结束。”看到这样的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就进去，丁香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它紧张的捏着蜷曲的透明羽翅，想象着洞口突然窜出一张巨大的口，把向往号连人带船的吞掉。 “我们没有时间。”阿瑟指着侦测屏幕。“还有一波大的就要来了。” “难道就要这么冒冒然的闯进去不成？”未亡在一旁突然道。 “哼。”阿瑟从系统中接过飞船控制，操控着向洞口缓缓靠近。 “为什么你总要做这些我反对的事情？”未亡语气中透着哭笑不得的成分。 “因为我讨厌你。”阿瑟很诚实的回答道。 “而且这还根本没有到任何投票表决的时刻，所以……”他做着补充。“你那票并不作数。” 第六十六章 深深的洞穴 向往号向着深洞下降，下落的碎石击打在上方的护盾上迅速的弹开。仪表盘上，护盾超限警告的灯光再次亮起，阿瑟连忙在面板上调整范围设置，将护盾的力场能量集中在飞船上部，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么降太耗时间。”他皱着眉头，操控着手中的握柄，飞船下方离子推进器的长舌顿时短了一半，启航号由此在行星重力下下降的飞快。 “咱们的车可快没油了。”巴雷卡斯人试图用本族的幽默调节一下车内的紧张氛围，但却没人能听懂他的巴雷卡斯笑话。 艾迪静静的盯着侦测屏幕，而丁香抓紧了座椅扶手，未亡却已几乎要完全显形。舱内孱弱的微光中，可以清晰的看到蓝色的血脉在无影人的身体中极速流动，未亡的脸色也比平日显得更加苍白，他仍无表情，但眼中的眸子却紧紧盯着前方屏幕。 一行人中，汹浒显然是最没心没肺的一个，双手抱着脑勺翘着腿斜躺在甲板上，他巨大的身躯几乎要把掠地车尾部的工具舱完全塞满。 舱内的静默显露出每名队员的心情，鱼皮人不由嘟囔了几句，突然满不在乎的吹起了口哨，哨声绵长悠扬，似是一首乐曲，他耍着滑调，双手舞动在腿上打着节拍，模样虽然滑稽，造诣却显得不凡。 游历队员们原本心中都紧绷着弦，精神高度紧张，听了他的哨子却禁不住的心头一松，因此就连严肃的阿瑟也没有出声喝止，由着他卖弄，于是这种变相的鼓励反而使得鱼皮人哨子吹的更加欢畅。 飞船外，巨大的天坑似乎深无穷尽，上方已早不见一丝天光，只有向往号聚光探灯照在坑壁上传来的反射。 天坑中的洞壁初时平滑，但越往下就越显得粗糙狰狞起来。随着掠地车的继续深入，红色的晶体开始遍布洞壁，有些显得琉璃诡异，灯光照射其上，就愈发显得明亮。 再往后，倒影中似乎有无数艘向往号的镜像在坑壁上滑动，他们大小不一，天坑四周像是嵌着数之不尽的哈哈镜，将飞船的各个角度尽显无遗。 时间一分一秒的经过，飞船仍在下降，汹浒的一曲小调业已表演完毕。当他意犹未尽，还想着再来一曲时，一直紧盯着前方探测屏幕的丁香突然兴奋道：“有底了，终于见底了。” 全息屏幕上，向往号的探测装置开启着最大的侦测范围，三维图中的柱状天坑终于勾画出那久违的底部。阿瑟小心的操控着飞船缓缓的降落在地面，向往号的车轮直到此刻才终于触地。 狼头人仔细分析着前窗屏幕上声纳反馈的讯息，他指着屏幕道：“似乎这个方向的空间最大，我们的目的地是不是那里？” 他转过头看着身旁的艾迪，显然是征求这位一直扮演在扮演着某种巫术角色的坎德人的意见。 “我……我不知道。”艾迪却老实回答他，从进入洞穴开始，多少天来一直指引着他的那股力量似乎突然凭空消失了。 “永远的，经典的答案。”阿瑟频频点头，他长嘴微咧，牙齿咬的紧紧的，手指在面前的控制台板上一动，车身两旁展开的长翼随即收起，向往号又恢复到掠地车的状态。 阿瑟不敢再用极耗能量的离子推进模式，因为一旦向往号没了能量，他们可无法飞出这个鬼地方。 掠地车转换成地面形式，引擎声接着大作，车辆向着洞穴最宽广的方向移动。在车头的两盏射灯所照射的前方，琉璃的洞底平地犹如刀斧开凿的宽大矿道，沿途时有或大或小的石块阻路，山石晶莹琉璃，却不透明，不知道内含何种材质，射灯的光线也无法穿过。 阿瑟需紧张的操控着车辆，绕来绕去试图避开这些拦路的怪石，这不禁令掠地车行驶的更为曲折。 丁香此时拉开车顶的护板，通过上方的密闭悬窗观察着洞穴的顶部，然而它却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头顶上也睁大了眼睛，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影子。 “好美。”异星深穴，琉璃如镜，这不禁令仙子人感受到自然的不可捉摸，它禁不住喃喃自语，却令身边的队友扑哧一笑。 “你是在夸赞自己么？”未亡的脑袋挨着丁香，也在透过顶部悬窗看着洞顶。 “这可不是自然之力啊。”汹浒趴着车窗向外看了又看说道。 “难不成还是谁挖出来的不成？”未亡却不同意鱼皮人的观点。 “没有一个种族能有如此鬼斧神工的超然实力。”他坐回自己的位子，若隐若现的皮肤像一件魔法将要失效的隐身斗篷。 “你可别忘了‘升天者’，我打赌他们就有这能力。”丁香提醒他道。 “他们？只是老旧的传说罢了，升天者的足迹虽然遍布银河，却还不至于来到这里。而且如果这些史前怪物们真的那么厉害，又怎么会毫无征兆的消失。”未亡嘲讽道。 “也许他们只是离开了，又也许他们遇上了什么变故……”丁香眼睛望向窗外，思索着。 “核灾难、病菌、生育问题或是恒星氦闪，这样的变故怎么样？”未亡谈论着这些可怕的灾祸，脸上却毫无表情。“又比如有更强大于斯的种族，把他们一个不剩的连锅端掉。”他想了想又再次做出补充。 “升天者留下了如此多伟大的遗迹，直到亿万年后的今天，却还仍能见证他们曾经的文明，这样强大的种族怎么会被别人消灭？”丁香质疑道。 “你说的对，他们是发明了那些永不损毁的坟墓，让我们知道他们曾经存在过。但仅此而已，坟墓就是坟墓，宇宙间的世代更替，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未亡看了看丁香，哦了一声又道：“当然你却是不用呼吸的。”他指出一个威达尔星人的众所周知的事实。 第六十七章 麻烦来了 “总之不信你这套似是而非的理论。”丁香不想再与他争辩，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再强大的生命，也有覆灭的终结，并且在时间辗转中被无情忘却。‘升天者’如果没有这些金色的坟墓，谁又会对他们曾经的文明发出赞叹？谁又会知道在这个相同的时空中，却有过完全不同的命运呢？”未亡将双手垫在脑后，靠在座椅上，眼神似盯在空处，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我无法预知距离……”安静的车舱中，一直沉静的艾迪此时突然对阿瑟说道。 “什么？”狼头人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之前你问我既然知道方位，为何不让启航号直接飞过来，我想告诉你我并不知道方位……”艾迪解释道。 “那么你是怎么将把我们带到这里的？我是说这个该死的洞里？”阿瑟大惑不解的问。 “库鲁索达姆斯……那只是一种感觉，阿瑟，它先告诉我这个星系，然后是这颗星球，接着是这个方向，这个深穴……但我无法预知距离……”艾迪很努力的试图和巴雷卡斯人解释。 “就是跟用猜的没有两样了？”狼头人露齿含笑。 “也许……确实并没有什么不同。”艾迪只好点头。 “那你猜东西的本领显然非常的好。”阿瑟大笑着为他总结道。 …… “好了，麻烦又来了。”掠地车缓缓停止，阿瑟的长脸上挂着那种‘早就知道’的自嘲，前方射灯照射下，洞穴的尽头出现了三条巨大无匹的圆形洞口，而从侦测仪所显示的范围来看，它们显然分别去往不同的方向。 “我们走哪条？”阿瑟再次看着艾迪，小坎德人尴尬的回望着他，正想回答与刚才同样的答案，话刚到嘴边，却突然全身一震，随后举起手来，坚定的指着其中的一个洞口。 “依然不出意外。”阿瑟推杆换档，拨动方向杆，向着艾迪所指的方向毫不犹豫的驶出。 “也没关系。”他自言自语。 “大不了向回开呗。”他踩紧了油门。 “没能量开不动了就集体趴窝呗。”他愤愤的拨着掠地车的档位。 艾迪此时拘谨的坐在副驾座上一言不发，汹浒躺在车辆尾部咧嘴偷笑，丁香则立刻对阿瑟发出不满，它皱着眉道：“够了哦。” 仙子人时刻注意着自己在小队中扮演的角色，后勤、支援、游历手册执行人，但最重要的使命却是保护艾迪，不让小坎德人受自己队员的委屈。 “行了，不说了，行了吧？只要你从口袋里给我变几根能量棒来就成。”狼头人道。 “在这里？”仙子人摇摇头。“四维口袋的目标建立有着严格的距离限制，洞穴深至如此，启航号就是飞到到洞口也不行的。” “就猜到。”阿瑟咬牙切齿的道。 为了避开晶石，掠地车在洞穴中忽左忽右疾驰，也不知过了多久，阿瑟却突然将车慢了下来，并最终停住。 此时已经有了困意的丁香看了看屏幕埋怨道：“干么停下来？这里又没岔路。” “别说话，有动静。”阿瑟手指在操作台上连按。 “你能从密闭舱里听到？少唬人了。”丁香不屑道。 “看看探测器，小仙女，我想我们是到地方了。”阿瑟打开全息屏幕，在洞穴的前方有数枚绿色的小点。 “绿色表示生物，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生物存在？” “这你得问少爷，但我想我们终于追到了他想要找的那伙明矾人。”阿瑟斜眼看着艾迪。 “我们怎么办？老兄？要过去打招呼么？”汹浒自后询问道。 “当然要过去，只不过不一定是打招呼了，汹浒，带着你的枪，少爷，你呆在车上，其他人准备一下，都跟我下去。”狼头人命令道。 但逢战斗，由负责安全的队员说了算，游历手册中有这样清晰的条款，而除非没有巴雷卡斯人的队伍，谁会把一个生来就是战士的忠言抛在脑后呢？ 众人闻言都各自准备，阿瑟戴上呼吸罩，汹浒则用一种特有的浓缩液体把全身完全涂抹，虽然不见得总是必须，水栖鱼皮人却喜爱把自己的皮肤始终保持湿润状态。而这种特殊的浓液一旦覆满全身，还具有液体宇宙服的作用。 两人各自拿上武器，汹浒此时不禁看看未亡，无影人不急不忙，掏出一颗氧气糖塞进嘴里，按动手臂上的控制器，在全身包裹了一层薄薄的力场层，随即在空气中缓缓消失。 仙子人丁香则原封不动，只是睁大眼睛看着队员们。它什么也不做，也无需做，威达尔人没有呼吸系统，却与植物一样靠光合维持生命，它可以长时间在极端环境中生存，未名星球的大气压很低，因此丁香只要干等着就行。 “各自检查。”阿瑟扫视着众人强调道，直到各人都无异样后他又道：“开舱门。”随即打开了密闭气舱走出车外，队员们跟着他一个个出来。 “少爷，你下来干么？”阿瑟发现艾迪最后也跟着下了掠地车，立即气不打一处来的叫道，密闭头盔中的吼声，震的艾迪连忙在手臂上调节通讯器音量。 “我必须去那边。”小坎德人指着洞穴前方。“这正是我们大老远来的目的。”他温言恳求道。 阿瑟想想确实如此，这一路艰辛的也都是为了他，似乎没有理由不让他跟着。 “那把护盾打开！”他叫道。艾迪赶忙照做，透明的护盾从盔甲各处膨胀出来，形成一个气泡似的圆球，将他全身护住，这不禁将扇动着翼翅，站在他身旁的丁香推开了一小步。 “向前，靠在一起。”阿瑟在呼吸器里指挥着，做了个前进的手势，此时丁香拍拍身体，全身骤然发出绚丽夺目的璀璨光霞，照耀着周围的空间，五人小队向前缓缓推进。 走了一会，前方似有了微光，并且越来越亮，阿瑟做手势让丁香收去霞光，并在通讯器中小声让未亡上前查看，无影人嘴里嘟囔着，在众人无法察觉的情况下跃众而前。 剩下的四人中，只有丁香带着手腕式探测装置，它感应到地洞中依然有微弱气流存在，因为没有开启力场，虽戴着通话器，却不敢说话怕对方发现众人行踪。 无奈之下，丁香只得打着刻耳柏洛斯手语告诉阿瑟，距离生物还有700蒂尔纳的距离，阿瑟则朝它瞪了一眼，他又懂个屁的手语。 第六十八章 腹背受敌 丁香无声的扇动着羽翼，稀薄的气流让它只能在紧贴地面处行进，于是它学着人类的方式用手指做出数字比划，而这次阿瑟看明白了，他急步走在前方，用身体护住身后的艾迪。 众人缓缓接近目标，洞穴前方发出的光芒越发明亮，五人随着阿瑟躲在一颗巨大的晶石之后，透过晶石的边缘，他们谨慎的查看着远处的情况。 隐隐约约的，游历队员们可以看见洞穴开阔处，此刻正架设着数根立杆，杆头的悬挂着晶润的光石，将区域照的如同白昼。 一片凌乱的地面上堆着不少长条状的金属箱子，几个看上很奇怪的家伙，正在忙忙碌碌的从箱子里向外拿出些什么，在他们的身后，显露出一片金黄之色，灯光照射着那些物体氤氲虚幻，看不出具体的形状。 “我们要不要再靠近一点？”汹浒小声提议。 “不要，你们在这里等，我来去和他们交涉看看。”阿瑟道。 狼头人将雷明顿战术散弹枪附在身后，走出晶石掩体，他步伐敏捷轻盈，不紧不慢的走向那些明矾人。 “朋友们。”稀薄空气依然可以传声，阿瑟打开嘴部的扬声器，将音量扩到最大，并用银盟通用语向对方打着招呼。 “他们怎么听的懂银盟的话，这个笨蛋，应该用沃肯人的语言。”丁香听后立刻表示道。 “丁香你居然会沃肯语么？”艾迪闻言好奇的转头看它，他可也不会沃肯语。 “不会～！”丁香压低着嗓音，没好气的道。 狼头人的出现，让那些明矾人立刻躁动起来，他们飞快的聚在一处，气态的上半身突然凝聚成型，并将整个身子完全裹住，那突然凝固的白色物体竟像是突然生出厚重的一层壳，他们迎上阿瑟，晶莹的表层外壳中伸出长筒状的武器。 “没必要动武，我只是一个谦卑的游历者。”阿瑟摊开手臂，以示自己并没有恶意。 五个明矾人缓缓后退，武器却依然指着阿瑟不放，对峙不久后，其中的一个明矾人突然行动起来，他浮游到同伴们的后方，在一个奇怪的操作台上用身体中幻化出的触角不停的按动。 “不能让它那么干。”感受到异样的艾迪立刻在通讯器中提醒阿瑟。但狼头人不明所以，他并不打算听艾迪的，而且以目前的距离，如果不动武，也显然无法阻止对方。 “我们是为了你们而来，一直从巴德尔追到这里。”虽然对方没有任何回音，但阿瑟依然不放弃的解释道。 “不是，不是为他们。”艾迪在通讯中挣扎的道，他此时头疼欲裂，从前一刻起，库鲁索达姆斯的威力毫无征兆的突然发作。 “克鲁索。”操作台前，那名貌似领头的明矾人发出奇怪喝斥的语言，紧接着，其余的明矾人猛然间同时行动，从他们的长管武器中发出强烈的射线，齐齐射向阿瑟。 “不！”艾迪不禁大叫。 但阿瑟早已全身戒备，在明矾人射击的瞬间，只见他就地一滚，躲开那些射线，接着疾冲回到晶石之后。 “看来只有干掉他们，你才能进去参观了。”狼头人此时心中已经明白，艾迪的目标是那些发出金黄光泽的物品，那是和启航号一样的‘升天者’的遗迹。 “不能伤害他们。”艾迪的小脸已涨成粉色，库鲁索达姆斯的驱动和他的本意截然相反。 “那还能怎么办？”阿瑟脸露诧异之色。此时明矾人的射击停了下来，丁香伸头观察，一个明矾人立刻对它开火，吓的它连忙缩回。 “那帮家伙怎么不过来？”仙子人有些奇怪道。 “他们在封存遗迹……那是他们的工作……”面罩内，艾迪呼吸急促，似乎要喘不过气来。 “小兄怎么了？”汹浒发现了艾迪的不对劲。 “谁知道，紧张吧，他们见不得任何血和杀戮。”阿瑟有些漫不经心的回答着鱼皮人。 “还没开打呢，又紧张个啥？”汹浒用手推推艾迪，小坎德人眼神慵懒，呆呆的看着他。 “我们不会杀那些异星人。”汹浒睁大小眼，正经八百的试图宽慰着艾迪，而后者只是向他虚弱的点点头。 “追他们追了小半个银河系，临到关头却又怕的犯了病，真是典型的铁壳人作风。”此时艾迪浑身被抽干了力气似的，靠着晶石瘫坐在地，已经说不出话来。 阿瑟气的一顿脚，将小坎德人搀起来用一只手臂夹着。 “现在怎么办？”丁香着急的问道。 “还能怎么办，回去，回启航号医务舱，让医疗床查查他到底得了什么病。”狼头人小鸡一样拎着艾迪，贴着洞壁向回走，丁香赶紧打开通讯器向未亡呼叫，告诉他要撤回掠地车，无影人在频道嗯了一声，并不显形，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真是荒唐至极。”阿瑟挽着艾迪走的飞快，丁香则观察着手中的便携侦测器，以防明矾人跟踪而至。 “不对，阿瑟。”丁香突然道。 “怎么？”阿瑟慢下来。 “前面有生物信号。”仙子人急步到狼头人身边，将手腕上的全息屏幕打开。 “三、五、九个，他们正在向往号附近。”它惊讶道。 “你没把屏幕看反吧？”汹浒连忙跑过来查看。 “明矾人没动。”丁香指着全息屏上的绿点。“难道这洞里有本地生物？”它不禁胡乱推测着。 “他们开始向我们接近了。”屏幕上的绿点正向着四人快速移动。 “移动的这么快？”汹浒奇道。 “不好，是埋伏。”阿瑟立刻肃声判断。“丁香，小队力场护罩。”他喝道。 形势已不容仙子人多想，阿瑟的话音刚落，它就已立刻启动，一束若有若无的能量波从丁香背后所携带的发生器中向上发出，朝四周缓缓展开，形成一顶半圆形的透明薄罩，将四人护在其中。 第六十九章 绿色的蜥蜴人 时间刻不容缓，当护罩刚一落地的一刹那，一道绿色的光影就已迅捷无比的从远处闪电般袭来。 那绿影粘附在护罩的外壁上，似一团散发着热气的凝胶，却从中发出丝丝电磁花火，引得护罩受袭范围区域泛起一阵涟漪。 不一会儿，那团绿色粘稠之物缓缓自罩壁向下滑落，并逐渐缩小，直至消失不见。 “是电浆炮，他们是蜥蜴人。”阿瑟低声喝道。此刻明矾人在前，霍斯人自后，难道是援军？ 他们又怎么知道我们跟来了？巴雷卡斯人心念电转之际不禁大惑不解。 “汹浒，做点什么！还击，还击啊！”阿瑟见鱼皮人愣愣的只是望着护罩外，开始有点着急了。 “但小兄刚才不是说……”汹浒兀自犹豫道。 “按铁壳人的道理办事，我们就全得死在这儿，霍斯人这是来灭口的。”阿瑟断然道。 此时又是数枚电浆落在护罩外壁上，强烈电磁侵蚀护罩的滋滋声，哪怕在微弱的空气中也显得尖啸刺耳。 “还想什么？赶紧动手啊。”阿瑟将艾迪轻轻放下，小坎德人此时已软成一堆泥。 不远处，蜥蜴人绿色的身影已清晰可见，最前方的三个霍斯人全身穿戴着宇宙甲，双手拿着长矛状的电浆武器，行动迅捷。 他们占据着洞穴的三个方向，形成合击之势，行至护罩前方数十蒂尔纳处停下，他们的长矛前端蓄集着绿芒，正毫不间断的向着护盾的连续施放。 “这样护盾可顶不住多久！”丁香站在力场的中心，它不敢稍动，却心焦如焚的拼命扇动着翼翅。 “没事，两下就结束。”阿瑟单手飞速举起散弹枪，砰砰砰三下，三个毫无掩护的霍斯人被强力钨合金子弹击的向后飞出老远，并几乎同时落地，再也爬不起来。 “单向防御盾，这帮笨蛋居然并不知道。”狼头人露出牙齿嘿嘿直笑。 “又来了几个！”丁香指着前方。 前方的的几块晶石后闪动着绿色的身影，并不时自后发射出一道道电浆，准确的击打在狼头人所站的区域护罩上。 “哟，学乖了么，会躲了。”阿瑟将步枪负在身后，从腰间掏出两把硕大的转轮手枪，这是他的随身利器。 “汹浒，给我干掉他们的护身符。”狼头人指着其中的一块晶石。 “我想那没什么难度。”汹浒答应着，低头摆弄那把巨大的雷明顿步枪，随即架在肩膀上扣动扳机，嘭的一声巨响，子弹拖曳着一道暗蓝色的光芒，击打在霍斯人躲避的晶石正中，击打的石块四射，但晶石却并未穿透或碎裂。 “高斯弹？搞什么鬼？”阿瑟双手举着手枪，向汹浒皱着眉头。 “对不起，对不起。”鱼皮人低头继续盘弄枪。 “新枪认主，臭一发算是先打个招呼。”他再次举起枪。 又一声巨响，一颗爆裂弹从汹浒的枪口中喷出，完美的画了一个弧度，落在晶石的后方猛烈的爆炸，将其后的蜥蜴人和晶石一块炸的粉碎。 “怎么是爆裂弹？我明明选的穿甲啊。”汹浒小眼连眨，连忙又低头仔细盘弄枪。 “……丁香，我出去干掉几个，汹浒，正经点，别再玩了。”阿瑟说完冲出力场。 他大步如飞，冲着一块晶石猛冲，其后的霍斯人向他发射两次电浆都被他闪身躲过，到了近前，那名霍斯人战士用手中的长矛武器向他戳过来，阿瑟以用左手枪管将矛尖拨开，并顺势用右手枪凑近，将对方头部轰的稀烂。 后方的几名霍斯人此时已将火力全部锁定在阿瑟的身上，除了电浆炮外，他们还发射有一种密集如雨的红色射线。 阿瑟见势不妙，立刻扭身折跑，动作迅捷无比，弹雨从他的身边滑过时，他已委身一块巨石之后，用手中抢交替还击，枪法奇准，打得随后的两个霍斯人不敢露头。 “护盾不行了。”能量预警的红光在丁香的手腕亮起，仙子人无奈只好收起力场，好在近处的敌人已被阿瑟和汹浒清光，远处的霍斯人此时的注意力都在巴雷卡斯人的身上。 “我去助我老兄。”汹浒端着枪向前方行进，步幅奇大，胖大的身子居然行动的并不慢。 丁香扶着艾迪靠在一颗晶石后，它焦急的注视着阿瑟和汹浒的方向，并用通讯器呼叫无影人未亡，但这次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阿瑟和汹浒躲在大石后，他们前方的四名霍斯人火力强大，其中一人所持的密集阵光束武器覆盖范围极广，阿瑟冲了几次都被其逼回，汹浒用穿甲弹向对方晶石射击，但晶石密度太大，子弹根本穿不透。 “再来一发爆裂啊。”阿瑟不禁着急道。 汹浒闻言连忙更换子弹，他打出两枚贫铀弹，一枚电磁弹，终于在拍着脑门的阿瑟的注视下打出爆裂弹。但这次却角度有误，落在后方没有对霍斯人造成任何伤害。对方见状不由防御的更加严密，他们紧贴在巨大的晶石之后，而汹浒的爆裂弹只能炸开几个缺口。 双方此刻已呈胶着之势，虽然频频交火，却都不敢冒然进击。 就在此时，丁香的声音却从通讯器中传来，它语音急促，显得焦急无比。 “明矾人逼上来了。”仙子人一边发出警报，一边将艾迪拖到石后隐蔽。 “糟糕，怎么忘了还有他们。”阿瑟暗骂自己。“汹浒，你顶在这儿，我去弄那帮气泡。”鱼皮人应了一声，稳稳的架起枪对准了角度，开了一枪，这次他选择的是穿甲弹，子弹从刚刚击中的小孔进入，撞在第一颗卡在晶石内的子弹尾部，两颗穿甲弹经过接力后终于穿透了那晶石，将躲在其后的那名霍斯人击毙倒地。 阿瑟却已回冲到丁香身边，明矾人行动虽缓慢，但业在此刻逼近大石。狼头人从石后一跃而出，双枪同时射击，子弹分别打在两名敌人的身上，明矾人身体猛烈震动，白色的固状物被巨大的冲力打的离体而去。但他们却并没有受伤，周围的固状体将那块破洞迅速填补，同时，他们身体中的枪管发射出红色射线，也被阿瑟以毫厘之差的向一旁闪开。 第七十章 为狼头挡子弹 阿瑟抛开手枪，将这两个明矾人一手一个的抓将起来，在空中将他们猛然相撞，巨大的冲力让明矾人顿时失去了战力。 此时剩下的那三名明矾人一边射击一边扑了过来。狼头人与他们缠斗在一起。 丁香见阿瑟双手没有武器的与对方打斗，连忙冲上去协助，它不是战士，手无缚鸡之力，唯一的护身武器是一把多功能手枪。仙子人开枪用激光束向明矾人射击，却被对方的强硬外壳弹回，差点就形成自伤。 见攻击无果，仙子人又把枪的攻击模式改为电击，一阵电弧闪过，在那白色外壳上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接着它又尝试了音波、电磁、脉冲及火焰模式，却仍然无果，功能枪的战斗方式花样繁多，威力却还不如一只大口径的老式手枪。 丁香只得不停的更换手枪制式，希望能有克制明矾人的模式。相比之下，阿瑟的拳头倒比这把丁香所钟爱的高科技手枪有效的多。他一拳一个就将欺近的两名明矾人打的飞出几步之外，但毫发无损的的敌人一被拉开距离，反而可以用射线枪对他和丁香进行攻击。 “比我想的要麻烦。”狼头人举起身边的那名明矾人挡住射线枪的攻击。 “丁香，你去汹浒那里帮忙，蜥蜴人的战斗甲，你的枪应该可以应付。”他将缩成一团的明矾人护住头脸，对方则一边后退，一边不停的开枪。 “告诉汹浒速战速决，这里我一个人可以搞定。”他单手举着明矾人，另一只手从后背吸盘上取下战术散弹枪。 此时那明矾人从他手中终于挣脱落地，突然跳起猛地撞向他，这股撞击的力道奇大，将阿瑟的散弹枪撞的脱手飞出，随即那名敌人立即伸出枪口朝他射击。 阿瑟一个翻滚躲在一颗晶石后，朝仍然呆呆看着他的丁香叫道：“去啊，愣着干么。” 仙子人只得疾扇翅翼，连飞带跑的向汹浒的方向奔去。 那名明矾人试图向丁香开枪，被窜出大石的巴雷卡斯人挥拳打了一个跟头。好一个阿瑟，他一边躲避另两名敌人的射线，一边捡起散弹枪，轰的一声，将身前的明矾人从身前击的远远飞出。 但明矾人落地只是一滚，似乎并没受伤，它加入他的同伴，被射线枪火力压制的狼头人只得躲在晶石后开枪还击。 就在阿瑟一筹莫展之际，刚刚被阿瑟掷在一旁的一名明矾人恰恰在此时从昏迷中苏醒了。它并不移动，只是用胸前的枪口偷偷瞄准着阿瑟，而狼头人忙于与其他三个敌人交火，对这一变故并没察觉，射线枪眼看就要开火，从明矾人的身旁，一个渺小的身影迎着他的枪口扑了过去。 艾迪早就醒了，其实自从双方正式开火之后，他那股强烈的不适感就已迅速好转。 在消灭明矾人的抉择中，坎德人的信仰和库鲁索达姆斯之指引互为交锋，而他越是抗拒，身体就越显得虚弱无力，当事实至此，战斗再不以他的意识为转移，那股强大的逼迫感就顿然消失。 他看着阿瑟和汹浒与霍斯人交战，阿瑟从前到后的与明矾人近身肉搏，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坎德人的所有游历课程都与战斗无关，并且也不可能将弱小的他们训练成战士。艾迪可以作为一名出色的医师、翻译、领航员、甚至厨师，他可以详尽的和队友们描述银盟已知所有星球的名称、讲解大气构成和地质结构，他熟知银盟各族风土人情、道德礼仪、生活习惯，他是博学者，旅行家和解谜大师。 艾迪根本不懂战斗，一点也不懂，他和维斯塔的男性同族们一样，学不会任何战斗技巧并且也根本没兴趣去学。在坎德人的字典里，没有暴力和野蛮，他们自成一格，浑若天成。而当强大的巴雷卡斯人都陷入苦战之时，他们又能够为此做些什么呢？ 艾迪冲向了举起的枪口，他试图用自己的身体阻止明矾人对阿瑟的攻击，密闭甲的护盾早在阿瑟决定撤离之前就已关闭，在这个节骨眼上，时间也不允许他重新开启。他想也没想就迎上前去，在高能射线与他脆弱身体之间的，只有那层乙钛合金所制成的密闭甲。 阿瑟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这一幕，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惊恐的张嘴吼叫。 “不！” 就连狼头人也无法从几个身位外来阻止一切的发生。 然而，艾迪最终并没有被任何射线击中，他算对了时间，笨拙的扑出了身体，成功的阻住了枪口，但明矾人的枪却没有发射。 明矾人像是一尊冻住的雕像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那枪管从中而裂，赤红色的火线从枪口一致蔓延到它的身体，在身子周围完整的划了个圆圈。 这名超强的防御者上下身由此分离，并向两旁滑开，露出厚厚的白色固体护层和其内粘稠的真实身体，在几乎真空的暴露下，那些粘液立刻镀上了一层薄冰。 半空中，未亡隐隐显露出他的上半身，只见他双手指端的戒指发出暗红色的诡异光线，飘舞悸动，柔弱无骨，像两条细长的毒蛇。 他挥动手臂，两枚戒指所发出的光线立刻在空中汇聚一处，形成一道死亡的绞索，转眼间，另一名还在昏迷中的明矾人也被这股细线切成两段。 无影人行动极为迅速，他行踪不定，只见那致命的夺命细线在闪烁的灯光中游动，拖曳着长长的尾光。他转瞬已到那三个还在向晶石处射击的明矾人身边，细线如有形之手般同时缠住了它们。 “未亡，不要。”艾迪在通讯器中无力的喊道。 但他已无法阻止无影人的杀戮，那三名明矾人已被他一瞬间拦腰勒断，巴雷卡斯人的耳朵此时暴露在稀薄的大气中，他甚至可以听到那些可怜生物微弱的惨叫。 “你到底死哪儿去了？”阿瑟冲着看不见的无影人吼叫道。 “对于一个出丑的狼头来说，你的问题还真多。”未亡显出身形，面无表情的低头审视着身前那三名惨死的猎物。 阿瑟顾不上未亡，他一个箭步冲到艾迪身边，单手将还躺在地上的小坎德人提起，重重的顿下让他站立。 “永远不要再做这样的事。”狼头人冲着他的宗主一族大叫大嚷。 “我是说永远！”他的眼睛因为激烈的情绪充血涨的通红，露出的森森白齿令他显得更为狰狞可怖。 第七十一章 混进一个沃肯人 艾迪此时被他撞击的晕头转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而阿瑟已经抛下他去帮助还在和霍斯人激战的汹浒和丁香。 而事实上，另一个方向对抗霍斯人的战斗也将将结束。 丁香的多功能手枪也许在对付明矾人时显得毫无办法，但用在没有护盾保护，宇宙甲破损即会造成窒息而亡的霍斯人身上却是再合适不过。 利用激光在洞壁反射，消灭掉躲在石后的敌人，或是音波的环绕，让晕头转向的霍斯人主动走出掩护由汹浒来给予致命一击。 阿瑟到来时，汹浒的最后一枪刚刚打响，子弹透过宇宙甲，将那名霍斯人的右臂打的在空中飞起，而后去势不减，在他身后老远的洞壁上爆出一连串火花。 气体自破裂的宇宙甲向外喷射，而后停止，似乎是某种应急保护装置起了作用，那名霍斯人缓缓跪倒在地，单手撑地，抵着头大口喘息， “他从石头后面突然走出来。”汹浒表示他开的这枪纯粹是惯性反应，自己也很意外。 濒死的霍斯人伏在地上，慢慢的抬起头看着走上前正低头观察着他的阿瑟，他直起身体，抬起唯一的那只手臂，虚弱的挥动，似乎是让巴雷卡斯人靠近。 “别去，有诈。”丁香提醒道。 “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攻击我们。”阿瑟回道。 那名霍斯人身边并没有武器，他心中好奇，不理仙子人的警告，径直走了过去。 霍斯人的面具发出了一些响动，大气稀薄无比，因此以巴雷卡斯人超常的听力，却也没听清楚他在说啥。 “什么？”阿瑟向他摊了摊手臂，又走近了几步。 霍斯人面具的扬声器上传来他的呼吸，他胸口起伏的厉害，喘息更是粗重，但听在阿瑟的耳朵里却微弱无比。 “你们……犯下了……错。”霍斯人用银盟通用语重复说着。 “错？什么错？”阿瑟的对外扬声器在刚刚和明矾人的战斗中受损，因此他必须摘下呼吸器来冲着对方大叫。 “封印……封印……”霍斯人继续的说着，似乎根本没有听见阿瑟的问题。 “魔王……必须阻止……” “而时间……”那名霍斯人说着，用剩下的那只手按动面罩下的机关，他的面罩从中裂开，并向颈部收缩，露出里面蓝色的头颅。 “你不是霍斯人！”阿瑟大惊失色的叫道。 突出的大脑，修长的脸，暴露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薄冰，沸腾的血液在他脸部的血管中极速流淌，圆形晶亮的眼，正因为绝望而变得疯狂，嘴角痛苦的扭曲在一边，他似在对着阿瑟惨笑， “不好！”阿瑟极速后退，对方的宇宙甲却几乎在同时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敌人的血肉溅了巴雷卡斯人一身，他的身体被震波炸的腾空飞起，落地后翻滚了几下，静止不动。 大惊失色的丁香和汹浒连忙冲上来查看，两人因距离较远，并没有受到爆炸的波及。 “老兄！没事吧？”汹浒将卧伏的狼头人翻过身来，阿瑟则紧闭着眼，一动不动。 “出了什么事情？”艾迪的声音在频道里询问，人也从远处奔跑过来。 “阿瑟中埋伏了，受伤了，阿瑟！醒醒，快醒醒！”丁香焦急的推着狼头人的手臂，阿瑟缓缓的睁开眼睛，他表情痛苦，嘴巴缓缓张开，似乎要说什么，仙子人赶忙把耳朵附在他嘴边，却只能听到他嘶哑的啊啊声。 “呼吸器！”艾迪已经冲到了三人面前。 丁香‘啊’了一声，终于明白过来，它手忙脚乱从狼头人手中找到呼吸器给他戴上，这回阿瑟才又闭上眼睛恢复平静。 “到底怎么回事？”未亡此时也赶了过来。 “沃肯人，自爆，他自爆了。”丁香仍没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解过来。 “沃肯人？你是说这些是沃肯人？”未亡行动极快，说完已将附近一具尸体的宇宙甲面罩揭开。 “如果你把这称作沃肯人，那么我就是坎德人了。”他拎着盔甲将耷拉着脑袋的死尸对着三人。 遍布鳞甲的绿色皮肤，突出的短鄂，尖牙外露的阔口，那是是霍斯人。 “未亡，别，请尊重死者。”艾迪禁不住道。 “看看另外几个。”汹浒还没说完，未亡已经在查看另一具尸体。 艾迪正想上前阻止，丁香拦住他道：“让他去，艾迪，我们要知道对付的都是什么人。” “霍斯。”未亡在频道里道。 “霍斯。”他动作飞快。 “没有沃肯人。”在连续七次霍斯后，无影人在频道中总结道。 “我可以发誓最后那个炸的四处都有的，是沃肯人。” “汹浒你也应该看到了吧。”丁香急道。 “我？模模糊糊，可分不清。”汹浒眨动着小眼，原来水栖鱼皮人神枪手却是个标标准准的近视眼。 “你没看错，那是个沃肯人。”阿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起来了，他检查着自己的身体，将一块沃肯人的血肉厌恶的从上身的毛发上取下，随手丢在一边。 “你没事？阿瑟？”丁香惊讶的看着狼头人缓缓的站了起来，舒展手臂踢腿蹬脚，已经在活动筋骨。 “我能有什么事？”阿瑟朝它鄙夷的翻着眼睛，看起来觉得这问题傻的很，巴雷卡斯人皮强骨硬，可在恶劣的星球环境下不穿任何防护服行动自如，刚才的爆炸虽然猛烈，但阿瑟其实已经退到了安全范围外，震波只是让他眩晕不适了一阵而已，身体各处却是毫发无伤。 “沃肯人亲自带领明矾小队，这其中必有古怪啊。”阿瑟沉吟道。 “老兄，我们和他们不是还有停战协议么？就这样杀了沃肯人，银盟那边会不会有什么麻烦？”汹浒鼓着腮帮，突然心有余悸的道。 “是他们先动的手，我们只是自卫，再说巴尔德人类空间站事件，他们不是已经和银盟宣战了么。”丁香分析道。 “给人打了还不还手可不在我的字典中，而且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们溽沼人可也不兴铁壳童子那套，我没恶意，少爷。”阿瑟很促狭的向艾迪解释，而后者看着他不出声，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实在不行，就把汹浒交给银盟军委会，反正是他开的最后一枪，这可是破坏双边协议的大罪名。”狼头人突然一本正经的开起了玩笑。 “是你个鱼头。”这回汹浒可不上阿瑟的当。 第七十二章 亡灵之队出来的 就在小队队员们七嘴八舌的讨论沃肯人为何夹杂在明矾小队中时，洞穴的尽头，明矾人最开始出没的地方却骤然间白光大作。 队员们定睛观看，只见远处‘升天者’遗迹处光影跃动，金色的遗迹之光中掺杂着渐弱的白。而在顷刻之间，那抹白变得盛作激烈，显得绚烂刺目，而转瞬又逝，隐迹重来，周而复始，似是与金色的光辉在众人的关注中彼此交战。 “不好了！”艾迪突然大惊失色，急急冲出，踉跄中失步，却仍跌跌撞撞的向遗迹处奔跑。 阿瑟叹了口气，飞速跨上几步追上艾迪，将他拉在自己身后，双手持散弹枪，向着白光渐盛处查看。 被无影人拆的七零八落的五具明矾人尸体少了一个，两人的身前，一条长长的灰色的拖痕，已结块成冰，他们沿着明矾人体液的痕迹，找到了它。 失去白色护罩的明矾人本体趴在他们的控制台上，似乎刚刚死去，全身上下已结成了冰块。但在这之前，它冒着巨大的痛苦发动了什么，因为在金黄耀眼的遗迹的四周，随着白色强光的每一次盛炙，一层犹如明矾人外壳一样的白色屏障，正犹如添砖砌瓦般的从虚空中浮现。 “未亡你个兔崽子，居然没有斩草除根。”狼头人咒骂着 “阿瑟，这是结界墙，明矾人要将这遗迹封闭。”艾迪道。 “好吧，让我们研究一下这个操作台，看看能不能让这一过程停下。”狼头人建议着，随后看着那繁杂的操作台皱起眉头。 “材料已指定，过程已建立，程序无法逆转。”在艾迪所戴面罩的流体屏幕中，他可以清晰的看到数不清的肉眼无法看见的细小线条，从四散堆放的那些金属箱中向遗迹的周围汇集。 “没时间了。”他喃喃自语道。 “我要进去看看。”小坎德人径直冲向遗迹，这猛然间任性的举动就连阿瑟也没想到，狼头人一把没拉住，他就已消失在那团金色的光耀之中。 阿瑟大惊，急忙跟着也冲进遗迹，在进入那片氤氲的金光时，巴雷卡斯人可以明显感受到肌肤的灼烧和脏腑间的剧烈疼痛，但那种不适之感在他站在艾迪的身边后顿然消失。此时他俩处于光影里，却反而可以清晰的看到身处范围内的事物尽收眼底。 这居然是一处极大的空间，与外间所见的面积完全不符，在这里，没有所谓的山洞，也看不见任何琉璃的晶石，他们眼中唯一所见的，只是升天者那种刻着奇异花纹的金属，它充斥于整个空间，头顶、足底、身边，奇怪的是，它们似乎伸手即可触碰，却又好像离的很远。 阿瑟觉得自己和艾迪是身处于虚空之中，但脚下坚实的触地感又在述说着相反的事实。 “你是个一心求死的铁壳人么？”阿瑟这时才想起要跟艾迪发火。 “我们该怎么出去？”他怒道。 而小坎德人正出神的在这一片金色中静默，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你可以用走的出去。”未亡不知何时也已来到遗迹内，站在两人的身边。 “这一切不过是全息图像。”他向阿瑟解释道。 阿瑟闻言向前走了几步，果然，在一阵身体轻微的不适之后，他已在金光之外，身处于让然在随着白光大炽而逐渐生长的封印之墙前。 “瞧，这不过是升天者的另一个障眼法罢了。”未亡也跟着走出来。 “你把铁壳人独自留在里面了？”阿瑟皱起眉头，转身要再次进入。 “里面没任何威胁，我早检查过了。”未亡道。 “恩，你确实有大量检查的时间。”这可以解释这小子之前长时间失联的原因，阿瑟恼怒的思索着，而无影人只是满不在乎用沉默来默认。 此时在明矾人的操作台前，丁香和汹浒正在胡乱操作，并试图将封印停止。 “这玩意儿不同于任何银盟科技，我没办法让它们停下来。”看到阿瑟从遗迹中出来，丁香赶忙道。 作为队伍中排位第三的技师，受过坎德游历系统训练的仙子人不但可以完全胜任启航号的驾驶岗位，也熟悉很多电子和生物操作平台的使用。 但在这种时刻，它却不禁希望驾驶员扳手能在身边，多臂族天生的机械悟性会使这一切如同孩童们戏耍的玩具一般简单。 “也许需要涉及到一些暴力的解决手段。”汹浒此时跑过来，咧着阔嘴，端起他那巨无霸似的突击步枪，朝着最远处的封印墙开了一枪，贫铀弹在白色的墙上反弹偏出，发出巨大的火花，而墙面却连一丝擦痕也没有。 “穿甲弹都没用，这玩意儿可有点奇怪。”鱼皮人摸摸脑袋，换了颗钨金弹又试了次，这次子弹被弹的更远，在一端的石壁上溅出刺目的光华。 封印墙此时一亮，四周的所幻出的雾影由虚化实，墙体又上涨了一层，已经到了阿瑟腰间的高度。 “难道又要我来救场么？”未亡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虐之意。 他伸出手掌，双手中指上奇异的戒指发出暗红色的幽光，他将两枚戒指相触，轻轻拉开，一条若隐若现的细长光影在他手中呈现。 “果然是灵戒。”阿瑟突然道。这让未亡即将行动的身体猛然一顿，他顷刻间恢复正常，像没事人一样，用手中的细长光影试着切割白色的封印墙。 “死之军团最神秘的亡灵之队，只有最纯正血统最优秀基因的无影人才有资格加入，之后经过重重筛选，历时长达小半个坎德年，淘汰率据说是1：400，是塔那托斯的骄傲，精英中的精英，而且就算在亡灵中队，也只有绝对资深队员，才有资格和技能装备和使用灵戒，小子，你的来头可不小啊。”阿瑟在无影人的身后侃侃而道。 “彼此彼此，长嘴。”未亡操作手中的灵戒，费尽了力气才从封印墙上切下一小块，而他刚刚切完，白光一闪，破损之处修复如初，无影人只得收了手中戒指的射线，转身朝阿瑟耸耸肩膀，表示无能无为力。 第七十三章 预言！ “你为啥上艾迪的船？小子？无影人从不上有巴雷卡斯人的船，而我当时已在船上。”阿瑟向未亡问出他多日来挥之不去的质疑。 “我可没什么你们想象中的不良嗜好，对无影族而言，我的思想可是‘开放式’的。”未亡语气轻松。 “老兵对老兵，小子，别耍花样，我需要一个真正的答案。”阿瑟盯着他白如虚影的眼瞳。 “真正的解释嘛？”未亡用两只手指捏着下巴佯作细想。 “我喜欢这条船，你知道的，‘升天者’的遗迹之船……当然，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些不值得一提的小原因。” “但我绝对不是因为你的‘友善’和‘领导能力’才舍不得走，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些。”滑稽的音调下，未亡那毫无表情的脸也似乎有了一丝笑意。 “我说了我会一直盯着你，小子，我觉得你也应该知道这些。”阿瑟说道。 “现在，让我去把铁壳人带出来，我们好离开这个鬼地方。”他说完转身走进了遗迹的光耀之中。 回到那个四面显得空寂广阔的遗迹空间，穿着密闭服的艾迪站在那里其中一动不动。 他全无危险和安全的概念，狼头人心道。外间明矾人的封印正在疯涨，过不了多久就将把这处‘升天者’遗迹变成一座真正的坟墓，而他却在此看风景似的不急不忙。 所以老祖宗们才会想尽一切办法的说服坎德人出行必须带上游历伙伴，阿瑟此刻不禁由衷的为自己祖先们的睿智而折服。 “该走了，少爷，该欣赏记录的也都够了，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他用手指推推艾迪的乙钛合金甲，而对方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我必须说一下，少爷，封印已经超出了你的个头，出了这个金棺材后，我将不得不把你扔出墙外。”狼头人在心中想象着小坎德人在空中吓的大叫的窘状，不禁咧嘴微笑。 阿瑟拉了拉艾迪，全无反应，他用了点力气试图把他拽动，却惊讶的发现，艾迪纹丝不动，竟像是长在地上似的。 狼头人大惊，连忙用双手扶住他的腰部，使劲全力的想要在不伤害他密闭甲的前提下将他拔起，艾迪此时重逾千斤，以巴雷卡斯人强劲的体魄和力量，居然不能松动分毫。 阿瑟慌了，连忙在频道中呼叫队员，想让力气比他更强的汹浒进来帮忙，但等了半天通讯器里全无回音。 他走出金光外，发现汹浒和丁香还在忙着摆弄操作台，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呼叫，难道是通讯器坏了？ “汹浒，你在干么？”他怒道。而这回鱼皮人立刻听到抬头奇怪的看着他。 “艾迪卡在里面了，都给我进来帮忙！”阿瑟大叫，此时明矾人的封印墙已涨到了他的身高，并开始弯曲向内合拢，留给他们的时间已不多了。 “怎么回事？”丁香和汹浒连忙跳进封印，和未亡一道跟着阿瑟进入遗迹中。 “汹浒，你搬脚，我管上面。”狼头人急促指挥着，鱼皮人一头雾水的只好听他的吩咐。 两人一前一后试图把艾迪扳倒，过了一会儿都用了全身的力气，坚硬的密闭甲在两人的手中扭曲变形，发出刺耳的脆响。 “这里有空气？”丁香看着手腕，它虽不用呼吸，却对自己身边的环境最为敏感。 “这数值……”丁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与维斯塔的简直一模一样。” 坎德人制造的手腕环境探测装置对重力、气压和大气构成分析的结果都给出了绿灯，并按照数值推测出与坎德人主星维斯塔百分百相符的最终结论。 “这时候还管什么环境数值？”阿瑟怒道，转念一想又道：“丁香你的意思是可以脱掉他的盔甲？”形势紧迫之下，巴雷卡斯人已在考虑最坏的结果。 “只在遗迹环境中，一旦出去他仍然会死的！”丁香赶紧说道，让正在摸索密闭甲机关狼头人放弃了下一步行动。 “怎么办？怎么办？”丁香急道。 “我去看看还有多久。”未亡从遗迹中消失，并在阿瑟刚刚疑心时立刻返回。 “通讯信号似乎穿不透这层金光，要快做决定，没时间了。”无影人一向满不在乎的声音也露出了一丝焦虑的成分。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时，艾迪全身的密闭甲突然动了起来，它们向身体的各个方向萎缩，露出了小坎德人粉红色的柔弱的身体。 他在阿瑟还没反应过来前，突然缓缓的伸出一只手臂，手掌在虚空中张开，似乎触碰着有形之物一般。 而后，在他的手掌周围隐隐散发出奇异的光泽，围绕着光晕，原本全无一物的虚无中显现出许多斑驳奇形的图案，似是文字，又像涂鸦。 此时艾迪紧闭的眼睛睁开了，但从一直仔细观察他的阿瑟的角度看来，艾迪的眼中却绝无半分神采，他眼神聚焦于空间的一处，而那里却什么也没有。 在众人的震惊中，那些图案隐去了，几个呼吸之后，艾迪突然全身一震，紧接着升天者遗迹开始发生着巨变。 那些近在咫尺却又似乎遥远的金色四方体同时碎裂了，它们规则的从正中裂断，形成新的四方，随后飞速的再次裂开，裂开，直至裂为细小的金尘。 “终结已不遥远……”无垠的虚空中，一个说着坎德语言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声，毫无征兆的从四面响起。那听起来竟然像是艾迪的声音，但小坎德人举着手臂站在那里，他的嘴巴从未开启。 “扎娜古迦的边缘，魔王正在蠢蠢欲动……”那个声音在遗迹中回响着，无数的金尘此时突然汇聚，形成一双巨大而诡异的眼，那双眼凝视着众人，突然眨动了一下，金尘飘舞中，在空中化于无形。 在队员们还未回过神来时，那金尘又再次汇聚成型，在黑暗中点缀成幕，星辰如海，绵绵亘亘，繁星似沙，布满虚空。 “他将带着爪牙们从地狱归来，毁天灭地，从此人间天塌地陷……”那声音续道，随着他的话语，星的辉光在黑幕中一一黯淡，转眼间，斑驳密布的星图变为一片死寂。 “刑亚达比没有与他们抗衡的力量，哪怕是对付魔王的诸多爪牙…….”那个声音淡淡的道。 “一位人类远古英雄的子嗣将领导和反抗……”金尘此时幻化为一个标准男性人类的轮廓。 “但在他完全觉醒之前，一切都将是徒劳……”星图再次出现，一条淡淡的虚线在空间中延伸，并在星图的一角停滞不动。 “找到希望之子，这将是唯一的机会…….”星图放大，一个双恒星星系，一颗缓缓旋转的行星，从角落移向正中，展示在队员们的眼前。 此时，星光炸裂，一切还于虚无，众人的眼前金光大作，整个遗迹空间又恢复到先前的模样，似是刚刚的一切皆是幻像，从未开始，从未发生。 第七十四章 去人类地盘！ “我怎么了？”在众人还傻傻的盯着那些金板发呆时，艾迪突然恢复了神智，他奇怪的看着自己裸露的身体，一脸不解的盯着阿瑟。 “快穿起密闭甲！”阿瑟冲向艾迪，而小坎德人听他的吩咐打开盔甲迅速包裹住全身。 “我什么时候脱的啊？”艾迪的声音在通讯器中响起，他似乎并不清楚刚刚发生的一切。 队友们已无法在此时向他解释，阿瑟拉着艾迪的手首先冲出遗迹，金色的辉光外，眼前的封印已即将合拢，只留下顶部并不宽大的一块区域。 “快打开护盾。”阿瑟冷静的命令道，艾迪见此情况也立时照做。时间转瞬即逝，阿瑟举起护盾中的艾迪将他从缺口中抛出，接着是丁香，在阿瑟的双掌中轻轻一点，即已脱困。 未亡此时早已在封印墙外显影现身，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出去的，阿瑟还想协助最胖的汹浒出墙，但鱼皮人摇晃脑袋，只是拧身一跃，就已在白色墙体的顶端，他趴在洞口伸手相助，于是阿瑟都不用跳就被力大无穷的他拉了上来。 就在此时，那催涨墙体的白色奇光接连闪了数下，半圆形墙体的最后一道缝隙也被填满，明矾人的封印终于完成了。 而随着最后的一抹金光从遗迹的顶部缓缓消失，封印墙体也由半透明状逐渐浑浊，白色的光泽也变得暗淡下来，直至完全沉寂。 “刺激吧？我敢打赌就算整个坎德人游历大典中也没咱们这么惊心动魄的经历。”阿瑟看着解除护盾，从地上刚刚爬起来的艾迪。 “那是预言么？艾迪？”丁香见大伙皆已脱困，放下心来，急急忙忙的问道。 “他迷迷糊糊，丁香，问他也是白给。”阿瑟替艾迪回答。 “而且预言什么的都是疯话，史前时代的升天者如果能给咱们这个时代预言，他们自己又怎么会凭空消失呢？”狼头人不信道。 “这点我同意狼头。”未亡帮腔。 “我说的是事实，不用你同意，而且希望之子什么的，人类？别让我发笑好吧。”阿瑟正检查着艾迪的密闭甲，说道这里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 “我们立刻回启航号，耽搁这么久，扳手说不定要找个超远距离传输基站，打星际电话呼叫救援了，那可是件丢人的事。”狼头人直起身子拍拍手，大踏步前进，艾迪和队员们在后面随行。 “那怎么解释那些星图？最后的那个行星我认出来了，是人类的农业行星奇连，不是预言的话怎么可能那么准确？”丁香一边跟着走一边质疑道。 “农业行星？哈哈，你是说我们未来的救世主是一个人类的庄稼汉么？这可是我这一生听到的最有趣的奇闻了。”巴雷卡斯人终于哈哈大笑。 “奇连是人类第二开发行星，行星属性虽为粮食及食品配给，其上人口规模的大都市也有很多，而且似乎他们最著名的几所大学都在那儿，要说人类精英的话，也不比主星普罗维斯敦少到哪里。”做为游历小队的后勤官，丁香对银盟各族的基本情况自是了如指掌。 “搞科研的么？那就更加奇怪，从古至今，你听说过把哪个发明家是被称作为英雄的？如果真有战事，出力的自然都是士兵，这是关于勇气、决心、纪律和忠诚的职业，而且最最关键的是……”阿瑟站住回头，狠狠的盯着丁香。 “你得有实力！”他郑重的道，说完转身继续前行。 “难道你们都疯了么？”仙子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在队伍里，未亡少有的站到固执的巴雷卡斯人一边，因此它只有推推汹浒，想问鱼皮人的看法。 “这分明是一个预言吧？汹浒？而且还是非常非常重要那种，预示着全银盟的未来呢。”丁香焦急道。 “嗯，也许不只是全银盟，你想啊，霍斯人的不宣而战，明矾人对史前遗迹的封印，沃肯人的亲自带队，这很可能是针对我们所有生命的一个预言。”在阿瑟发表意见后，汹浒一直默声不响，原来他不但是站在丁香这一边的，而且想的更加透彻。 “是啊，是啊，这要出大事了，阿瑟，你对此又怎么解释？”丁香连连颌首，它听了汹浒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原本只信三分的又增添了几分，这下子变得更加焦虑。 “沃肯人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几十年来，他们要封印自家遗迹那也只能由着他们，两者没有必然的联系，而这个所谓预言的遗迹，我却觉得只是个游戏罢了。”阿瑟边走边道。 “游戏？阿瑟，这怎可能是个游戏呢？”丁香问道。 “升天者的解谜游戏啊，早些年不就有过类似的轶事，游历的坎德人因为遗迹的影响而变得疯疯癫癫，说些毫无道理的妄言，游历委员会还因此封锁了一些星球的游历路线，这你应该有所耳闻。”阿瑟说道。 “这个我知道，但那和刚刚的见闻可完全是两回事。”丁香并不认同。 “我看就是一回事，史前异族的想法和我们又怎么相同，他们留下这些不灭的陷阱来，如果没有后来者跟着上当，那就失去了乐趣，又干么费下许多心思来设计？” 艾迪走在众人中间，到此也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见几个人的谈话终于露出一丝空隙，他赶忙抽着空问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预言？” …… 启航号，功能厅，艾迪游历小队的第三次全体会议即将结束，会议上，以四票对二票通过了下一步的游历计划，尽管阿瑟并不愿再次踏足人类世界，极力劝阻艾迪放弃愚蠢的预警念头。按照巴雷卡斯人的原话，去普罗维斯敦天使城向银盟预警的行为，就和去人类世界告诉他们我是个傻瓜一般全无二致。 飞船按照投票结果，着向人类和银盟的大本营武皇星系进发，而在半路上，巴雷卡斯人又再次发难，要求驾驶员扳手修改行程，先前往芙丽嘉星系一趟。 因为在此星系的伊特萨姆纳气体行星旁，她的卫星赫缇斯上，生活着著名的易比克人！在这个美丽的像天堂一般的小小星球之上，拥有着成千上万种精致绝伦，口味怡人的精美食物，可以诠释几乎所有种族心目中对美食二字最华丽的遐想。 阿瑟的此番建议，几乎差点就让只是附议艾迪的扳手和馋嘴贪吃的汹浒改弦易辙。 但变道去胡吃海喝的念头依然被艾迪以全银盟的福祉为由，颇为少见的用强硬的态度给阻止了。 茫茫星海中，启航号正在孤独而平稳的行驶，迁跃引擎捕捉和收集着沿途的反物质粒子，将它们聚集存储起来，以符合下一次长程迁跃所需巨大能量的需求。 反物质粒子的存储从安全角度来讲极为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危及整个飞船。因此如所有的拥有小型迁跃引擎的飞艇一样，启航号也采用收集-汇聚-立即使用的标准安全流程。 好在反物质粒子存在于各种层级的星际物质之间，只要掌握了原理，实不难采集，而在行驶采集期的间隙，连续使用的飞船迁跃引擎也可以得到适时的冷却。 “如果银盟不理睬咱们的警示，我们就必须前去奇连寻找那个希望之子了。”驾驶舱中，扳手正在忙碌，艾迪和丁香坐在驾驶舱一角的休息区软沙发上。丁香手中调着一杯绿色的植物精华酒，那是它最喜爱的饮品和必须的食物，仙子人对天使城之行的效果看起来也不报任何希望。 “奇连有数不清的人类城市和数亿人口，而那隐晦的预言并没有提到任何人名和具体地点。”丁香呷了一口饮品，开始皱着眉头。 “我们又该如何找到这个拥有‘唯一机会’的人类呢？”它担心道。 “这点无需担心，丁香。”艾迪双手放在胸前，躺在软床的一角。 “他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们，我能感觉的到……”他缓缓的闭上眼睛，梦呓般的道。 平静的身体，放松的思绪，库鲁索达姆斯的激情却在他的胸口澎湃。 我将找到你，希望之子…… 这是我的使命。 艾迪在心中默默念道。 第七十五章 乔尼与艾迪 “曼卡莱图瑞斯。”乔尼礼貌的用高等坎德语中‘星辰一家’来同样问候艾迪，这让小坎德人显得更加高兴，而实际上，艾迪第一眼见到乔尼时，就已经和对方有了一种奇怪的亲密感觉。 “你好，尊贵的人类盟友朋友，我是晓风家族的晓风吹兰，也有个银盟名字，你可以叫我做艾迪。”他向乔尼介绍着自己，库鲁索达姆斯的驱使，让他和他的同伴们从镜海的彼岸一直来到温知市，并在这间人类的大型商场中锁定了目标，而就此跨越三个星系的寻人计划得到了顺利的实施，也让一直心神不定持有怀疑的巴雷卡斯人阿瑟松了口气。 从未谋面的外星人一见到自己就开始介绍自己，乔尼心中奇怪，在那本《异域人高级认知》的课本里，坎德人虽然友善好客，可却似乎并没有这样的习惯，也许是书中遗漏了什么，或者写书的人也只是个纸上谈兵的笨蛋而已，乔尼不无揶揄的思索着。 “我叫乔尼.肯特，很高兴认识您。”他赶忙道。 艾迪点点头，密闭头盔里的蓝色眼睛转向罗杰，而后者却仍然盯着汹浒傻傻的发愣。 “我，罗杰，罗杰就是我，克拉克，我叫克拉克。”金发小子被一脸尴尬的乔尼的胳膊肘猛撞，这才从出神的思绪中挣扎出来，他直勾勾的很不礼貌的看着头盔里艾迪的眼睛，似乎被淡紫色气体中那蓝旺旺的碧眼给惊呆了，惹的艾迪身后的狼头人重重的哼了一声。 “罗杰.克拉克？”丁香立刻记起了这个名字。“这不是你们人类最杰出的伟大战士的名字么？据说他单人只手就结束了整个‘赛博人之战’，根据伟人姓名保护法案，只有直系子嗣才有资格取同样的名字，难道你就是这位英雄的后人？”丁香异常兴奋的道。 “他……确实是我的祖先……”罗杰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他向来讨厌别人用英雄后代什么的来说自己，但话从这名可爱的会飞的粉扑扑的异域之族的口里说出来，他居然连一点反感的情绪也没有。 “这下你还有什么说的？”丁香用手肘猛的撞击阿瑟的腰部，狼头人假装吃痛的叫了声，他上下打量着罗杰，嘴里用坎德语嘟嘟囔囔说了句什么，随后把脸偏在一边，头昂的高高的，似乎并不服气。 艾迪看看乔尼，再看看罗杰，眼神中似乎有了一丝疑虑。 “乔尼，你也是英雄之后吧？”他忍不住问道。 而他这个问题让乔尼噗哧笑出声来，他连忙对自己的行为道歉，并道：“人类英雄虽多，却也并不会一下碰上两个后代，我的母亲虽是农夫之女，在我的心目中，她和家人也都算是英雄。” “不不，你千万不要误会。”艾迪双手连摇，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赶快把话都说了，我们好回飞船。”阿瑟不耐烦道，丁香转头恼怒的看了他一眼，让狼头人把脸又偏向一边。 “是这样的，罗杰.克拉克。”仙子人扇动翅膀，在空中绕了一圈，似乎在斟酌想要阐述的辞令。 “我们是艾迪的伙伴，艾迪是坎德人，是一名游历者，这个你们明白不？”它觉得还要从基本的说起，而罗杰呆呆的看着丁香，点了点头，展露笑容，收起笑容，仍然呆呆的看着。 可能不见得会懂……丁香真想拉着这名人类给他好好的上一堂游历手册课程。 “不管怎样，我们在游历中发现了一处能够预言未来的‘升天者’遗迹，‘升天者’遗迹知道吧？”它打断自己，而罗杰依然呆呆的点头，这让仙子人变得很不自信。 “还是不管怎样，在遗迹中，我们的艾迪破解了某种神秘的密码，因此我们可以获取到一些惊人的信息，这些信息是一个预言，预言你总应该懂吧？”它再次打断自己，而罗杰这次拼命的点头。 “好吧，这条信息我说给你听，它们是：……”丁香将希望之子拯救世界的预言向罗杰.克拉克讲述了一遍，说完后连忙盯着对方的眼睛，要看看他觉醒变化了没有。 罗杰的眼神仍然是呆呆傻傻的，他依旧没有从一个会飞的可爱的粉扑扑的美女形象的仙子人对着自己软言糯语中挣脱出来。 而一旦他的脑中开始转动着对这条预言的分析，他呆呆的表情终于开始变了，而这让把一切看在眼里的丁香非常期待。 罗杰的脸变的很辛苦，他似乎在憋着什么，而后却终于憋不住似的终于狂笑出来。 “非常好笑，我承认，复杂又腹黑，冷幽默！没想到你除了美丽，还逗趣，真是没想到。”他擦着流出的眼泪。 这回轮到丁香呆呆傻傻的看着他，而巴雷卡斯人在它身后憋不住的笑了。 第七十六章 完全不同调的预言解读 “那美丽的精灵为什么要打我啊？”罗杰坐在乔尼的车上，摸着头顶咧着嘴抽着冷气，他被丁香用手敲的满头包，现在手指一碰就钻心的疼。 “说明那不是玩笑呗。”乔尼在驾驶座上微笑着，对刚刚发生的那一幕也颇觉有趣。 “不是玩笑？神神道道的告诉咱们整个世界将要毁灭，而我是那个能唯一拯救它的人？”罗杰苦笑着摇头，对这个所谓的坎德笑话嗤之以鼻。 “他们说的可是‘升天者’遗迹，而你的那位精灵朋友还提到了巴尔德边境的纷争。”乔尼道。 “我可没有那种古怪脾气的‘朋友’。”罗杰抚着脑袋郑重其事道。 “新闻网可没有任何这方面消息，按道理停战协议的终止肯定会传的沸沸扬扬才对，但这些游历者看上去很坚决，他们相信自己的故事，虽然那真的很离奇。”乔尼试图分析着。 “不只是离奇，简直是一出闹剧！说什么毁灭和希望，魔王与觉醒，他们坎德人的游历难道就是一路写着儿童故事？而且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什么英雄之子。” “我倒是很好奇他们是如何找上你的，按理说盟族公民是没有权限调取二级以上的信息资源的，而可供识别的人员脸部信息需要五级以上权限。” “这还用想什么？观光客们只是在商场里闲逛，遇上我们就决定戏弄一番，然后演出一条百试不爽的骗局，好让你带着惊恐和期待度过余生，而他们则在旅途中笑的打跌。” “这么说你还是很‘期待’它的发生？”乔尼笑眯眯的看着乱发少年。 “鬼才期待呢，我可不想做什么救世主，那既悲又累，再说我也救不了任何人，当然也不需要任何人来救。”罗杰昂着脑袋大咧咧道。 “好吧，那你倒是说说看，他们怎么知道你是英雄子嗣的，这总不能是看着你就猜出来的吧？” “我哪儿知道？也许他们有五级阅读权限，也许坎德人真有读懂你思想的某种能力……”他抿着嘴角皱着眉。 “又或许是那个扇着翅膀的家伙有这种能力，她可长了一幅童话里仙女的模样！而仙女总是能玩出点花样来的。”他说完连连点头表示认可自己。 “仙子人可不会什么读心术的魔法，它除了有副翅膀会飞行外，和我们大体上差不多……”乔尼纠正道。 “当然除了它们不会胖，不会老，不呼吸，不流血，不分男女，不吃固体食物……”他想了想又作出补充。 “不分男女？他们难道雌雄共体？呦～呕～”罗杰挤出一幅难受的表情。 “也不是，实际上他们甚至不能算是动物，它们是从树上长出来的，所以很多性征都和植物类似……” “树上长出来的？呦～呕～”金发小子苦着脸都快吐出来了。 “恩，那是一种很神奇的树，能思考万物万事，睿智而博学，仙子人把它们当作孕育者和神来崇拜，真希望能有一天能亲眼看看这些树。”乔尼向往道。 “好吧，图书馆乔，我就不问你这些古怪的知识是从哪里学来的了，但祝你的愿望早日达成。”罗杰对仙子人一点概念都无，事实上虽然异族认知课里对这种富饶星的原生物种有过详尽的描述，他也总是过眼即忘。 在乔尼努力学习这些被罗杰.克拉克大人自我定义为‘无意义’的课程时，这位太爷要么是在呼呼大睡，要么就是找人聊天，几乎就没正经学过。 “那么我们要不要对你的末日拯救者的新身份去做点啥？”乔尼也开起了玩笑，也难怪，银河的毁灭和一个十五岁还在上学男孩的身份上，可存在着无可衡量的落差，而靠个人的力量去拯救世界对乔尼来说更是无稽之谈，他又怎会相信。 “唉，我想到了。”罗杰此时道。“倒是可以把他作为我橄榄球队入场仪式的新外号，你知道，就像……”他开始夸张的学实况播报的声音。 “……今天他再次达阵挽回了比分，第十六次带领球队获得冠军，他是我们无可替代的英雄，不可阻挡的队友，球队的拯救者，女性的友人，人间的骄傲，他就是罗杰……克拉克！”他手掌从胸前展开，表情丰富。 “低音还要在深沉一点儿。”乔尼建议，罗杰遂开始降调。 “我们的末日……拯救者……罗杰……哎哟！”他一时得意，缓缓站起，忘了被仙子人敲出的一脑壳伤疾，头顶撞在了车顶上。 “好了，玩笑也开够了，我们回去吧。”乔尼通知卡里赛昂发动了引擎。 “对了，一直想问你，你硬拽着我来好乐佳到底是买什么来了？”他笑着提醒道。 “惨了，老莫的零食！明天要不给他非活撕了我。”罗杰不顾头顶的伤痛，连滚带爬的下车朝商场跑去。 第七十七章 莫莱诺的介绍费 “那，正宗的易比克夹心果仁糖，我愿赌服输，这下你可没话说了吧？”罗杰将手中用纸包捆扎的异常精美的易比克食品交给莫莱诺，洋洋得意道。 “慢着，对你我可得当面验货。”胖子莫莱诺将纸包撕开一角，取出一颗透明剔透的糖果放在嘴里。 “恩，多汁美味，清爽怡人……”莫拉诺闭着眼睛咀嚼着，脸上的每一寸肥肉似乎都在笑。 “松脆香果的芬芳，一股异域别致的味道，他沁人心肺，有一种朦胧之美……”他回味无穷道。 “得了，老莫，我可不是买来哄你念诗的，答应我的事到底怎么算？人我可是已经给你带来了。”罗杰转头瞄着他身边的乔尼，而后者一头雾水的也看着他。 “什么事？我怎么不记得，这糖是你打赌输给我的，我可没答应替你办任何事。”莫莱诺嘴里动个不停。 “不过我没想到你买了我最爱的果仁糖，这糖可不便宜，对了，你哪儿来的钱？要知道你欠我的钱已经延了三期了，按利滚利算的话，你这个赛季的赢球信用点都不够还的，你难不成打算用这包糖就把我给打发了吧？”莫莱诺睁开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罗杰。 “哪儿能呢，一码归一码，这糖……是乔尼……掏的钱……”他后半句微不可闻。 “而作为入队的介绍费，要我说他这钱出的很值得，我说的对吧，老莫？”罗杰一脸殷勤的看着莫莱诺。 原来加入球队什么的，都是罗杰.克拉克本人的一厢情愿，又哄又骗的，说莫莱诺和塞斯不但极力举荐而且是非抢不可，这种让人觉不出任何愉悦的玩笑也只有他才能开的出。 乔尼总算听明白了，一时间心坎里七上八落的，伤了点自尊，动了点倔强，还隐隐的有些失落。他有心想走，但却还是站着不动，脸上虽还挂着微笑，却在等着莫莱诺的推辞。 乔尼其实真的很冤，他昨天坐车里好端端的被罗杰跑出来叫进去付账，小半年的课堂优秀给的那点学生信用点就买了一包糖。 对于乔尼上课经常被老师送的信用点，罗杰向来是很不客气的。他自己出身于极富裕的军人家庭，钱包里却总是空空如也，而且作为一名关键球员，剑齿虎队每场比赛给的学生信用点也很慷慨，但这些点数乔尼自打认识他以来就没见他用过，无论是别人还是他自己。 也许是存起来给女朋友们买礼物了？有鉴于金发小子有很频繁更换女友的习惯，乔尼曾经这样想过。但当他用自己的猜测向克拉克询问时，一头凌乱金发的少年却显露出一脸的鄙夷。 “别拿那种俗人的观念来评价本爷。”他对乔尼的推测简直感到了某种冒犯。 “我就是礼物！并且是最好的那种！”罗杰怒道。 “但每种礼物都有一个保质的期限，你总不能把过期的蛙奶给那些可人儿品尝吧？”当乔尼问他为什么总是始乱终弃时，他却大言不惭的以这样的比喻作为回答，接下来他会被乔尼审视的目光一直看到落荒而逃。 …… “入队那事稍稍有点麻烦。”球队休息室内，莫莱诺啜着嘴唇，正在尽力挽留口中的余香。 “老鬼这今天心神不定，这会儿就又到了水米不进，逮谁灭谁的阶段……”他一边说一边从纸袋里小心的又取出一粒糖，轻轻放进嘴里。 “阶段？哦，你指的是不是……”罗杰双手五指作爪状张开，并呲牙裂嘴的扮着怪象。 “对，就是这阶段……”莫莱诺点点头。 “昨天看了还好好的呀，怎么会突然变身？是为了对付暴龙队的备战么？不至于吧……” “跟那帮笨龙无关，是为陈天放。”莫莱诺耸耸肩。 “天放？他又闯祸了？”罗杰对此毫不惊讶。 “就今天早上的事，不知怎么跟复兴楼的几个高年生掐上了，人家五个对他一个，其中还有两个是校拳击队的，结果出了事。” 五个对一个，还有拳击手，那这个天放肯定要受伤了，乔尼心道。 “伤的重不重？”罗杰果然问道。 “一个轻脑震荡还在校医务室观察，两个昏迷的进了医院，家长都找上门了，一上午老鬼都在处理这事。”莫莱诺嚼着糖面无表情，乔尼在旁听的却一阵心惊。 “那天放人呢？他死哪儿去了？”罗杰急忙问。 莫莱诺摇摇头，刚想说什么，却又撅撅嘴示意二人身后。“说鬼鬼到。”他道。 乔尼闻言转身，只见从外间走进一人，他个头较高，身材匀称，黄肤人混血，面容俊朗，短发，细长眼，上身只着一件背心，肌肉盘结。 他此时满身大汗，颈项上挂着一条大毛巾，进门后先用点头加眼神的方式同莫莱诺和罗杰打了个招呼，又奇怪的看了看乔尼。 他径直走到自动饮料机前，用指纹刷了一杯蕨藤果汁，一边喝着一边转身走出休息室。 “他还……这是……在训练？”罗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被停课了，他不训练他能去哪儿？”莫莱诺白了一眼。 “我是说……出了这么大一件纰漏，他不该至少该缓一缓啊？比如给自己放放假什么的，你看他倒向没事人似的。” “他也是想给自己放假来着，老鬼不许，还让二强森给他加量，刚才应该是第三轮‘地狱’结束吧。”莫莱诺道。 早上刚跟五倍数量的人打架，还把其中的三个打到受伤，然后却能像无事人一样的回球队，并且一根头发也没伤到似的继续训练？乔尼真的被这个陈天放给惊到了，脸上也不由的露出一些情绪来。 “哦？被我们的天放给吓到了？这很正常。”莫莱诺笑道。 “他和罗杰一样，出身于军人家庭，父亲是第二混合舰队的体术教练，从小习武，所以这个打架……很厉害……”莫莱诺扁了扁嘴，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 “这里也有武术么？”乔尼禁不住道，然后发现老莫和罗杰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第七十八章 沃特教练与第一次旅行 “我是说我以前呆的地方……武术……难道不是这么说么？”乔尼自知失言。 “哦，对，乔尼家里是羽人信仰。”罗杰听了点点头，向莫莱诺解释。 “你也会体术？”莫莱诺上下打量着乔尼，乔尼赶忙摇头，并且再不敢说话。 “好吧，说到进队这事。”莫莱诺把话题转回。 “我挺喜欢你，乔尼，从上次咱们一块打球的表现来看，你很有潜质，身手笨拙体质虚弱但很有头脑，这点就好像当年的我，如果好好打磨的话也许真的有资格进剑齿虎队。”莫莱诺道。 用接下来的‘但是’二字让罗杰的这一场胡闹完美收尾吧，乔尼一直在等着莫莱诺的拒绝呢。 “但是说实话对一个连规则都不完全懂的新人来说，就这么进球队会让人心寒。我想你该知道布朗特、杰克、加西亚他们……上次一块打球的那几个，在候补名单上已等了至少一个赛季，而这份名单确实很长，剑齿虎可是温知市首屈一指的球队……”莫莱诺继续说着，罗杰在旁听的着急，张口想与老莫争辩，却被胖子用一根竖起的手指给打断。 “该说的我要说，而该帮的也要帮，这么着乔尼，等天放的这件事过去，咱们打完镜海科工的比赛回来，我一定替你在老鬼的面前美言，能不能进队不知道，但我的话在这里还是有分量的……”莫莱诺大咧咧道。 乔尼向莫莱诺报以微笑，正想说些推辞的话好让他不用费心，休息室门外却有人恶声恶气的发话道：“你的话多有分量啊？说出来我给你掂量掂量。” 一个穿着灰色教练服的人走进门来，此人大约六十出头的年纪，灰白色的头发，下颚无须，胡渣刮的尤为干净，他表情严峻，看起来颇有威严，手里夹着一块薄薄的全息投板，怒气冲冲的看着莫莱诺，而刚才还一副自信满满模样的胖子老莫立刻就委顿了许多，高大的身材都似缩起了几分。 “教练……”莫莱诺战战兢兢道。 “不是老鬼么？”沃特.福恩特斯教练道。 “跟他们闹着玩……我怎么敢……”莫莱诺连忙道，而沃特教练却转过头对着罗杰不再理他。 “你怎么不去训练？你也想学莫莱诺说话加分量？那么我告诉你，暴龙队比赛我想让大杨上，因为人家现在挥汗如雨的在练！” “罗萨斯？他怎么行，教练你别开玩笑了。”莫莱诺呵呵直笑，可当他看到沃特直视过来的眼神，立马笑不出了，赶紧拉了罗杰.克拉克向休息室外跑。 “乔尼……那事我回头跟你说。”他临出门也没忘了安抚一下可怜的乔尼。 乔尼也想出门，他觉得这里已没有他的什么事，而目前的这个局面也都是罗杰惹出来的，这人倒一声不响的跟着莫莱诺跑了。 沃特教练站在休息室中央，盯着自己的投板，用手指在其上拨动着画面，他看也不看他，却突然道：“你就是那个乔尼吧。” 这倒把金发少年吓了一跳，他认得沃特的脸，却从未见过他，沃特和他的孪生兄弟伍德长的简直一模一样，连严肃起来的表情也雷同，乔尼不喜欢伍德.福恩特斯，那是个城府很深的男人。 “我在我弟弟球队的练习赛里见过你，你篮球打的不错，很有些运动细胞。”沃特收起电子面板，双目直视着乔尼。 看来奚可文的练习赛拷贝伍德也拿了一份，这真是件挺有趣的事。乔尼心道。 “我还听说你和我的球员打了一次小场地的十人赛，你能从塞斯和大小杨的防守下达阵取分。”沃特紧锁眉头。 “并且你还是个连规则都不懂的初哥？”他问乔尼道。 “那场比赛可做不得数，他们让着我的，而且最后是他们赢了。”乔尼连忙道。 “让着你？让着你第一次打球就从正式校队球员的手里得分么？那可真得给他们上一堂有关于尊严的课。”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乔尼不知解释什么好。 “闲话少说，也不用莫莱诺来我这说道，你是不是想当一名真正的球员？”沃特教练面若寒霜的问，而乔尼看着他那副不容亵渎的神情，也不知突然怎么了，居然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先得去看一场真正的比赛。”老沃特不容置疑的说道。 …… 碧空无云万里晴，镜海上的天气永远是如此的好，无风无雨，就连米伽所发出的炽光似乎格外柔和。 此时鱼月已过一旬，正是奇连星四季中最冷的日子，而镜海虽俯瞰如镜，却还远不到结冰的程度。 当区域飞行器由上空飞过时，其划出的气流是唯一能将这静止之色稍稍皱出涟漪的意外。 乔尼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这一方令人难以置信景致，他想象自己在一艘小舟里在镜海中倘徉，并能感受到那静谧之美，那似乎冲击着他心灵深处的某种共鸣，令他难以言语的舒畅。 但这种未名的意境并未维持多久，就被一阵微鼾声给打断，把乔尼的思绪重新拉回舒适的飞行器内。当他发现身边座位上瘫成一团已陷入梦乡的罗杰.克拉克，禁不住苦笑着连连摇头。 沃特教练的一个奇怪的决定让乔尼搭上了这趟去往‘敬事而信’城的区间飞机。 他根本想不出这个满面愁容的老人家为什么要自己跟队前来观看比赛，这似乎并不符合球队的任何传统。 事实上按照昨天临出校门前，球队中锋莫莱诺.鲁维奥对他和罗杰的原话来说：只有魅姬人才能让教练如此疯狂的带着新人远赴另一块大陆，那可是会带来绝对的坏运气，特别要对付的还是东部赛区数一数二的高中球队，你一定有着神奇的魔力，肯特，而如果你真的是那样的怪物，就记住请离我远点！ 第七十九章 飞行航班和本.乔丹 球队的行程紧凑，上午出发，下午比赛，晚上回来吃晚饭。区域飞行器将数千奇里的长途旅程，变得如坐着飞行车从温知市到邻边的君子务本城一样便捷。 但就哪怕仅仅只是一天的外出行程，晚间回家向乔安娜说明情况后，就也让从未单独放儿子出远门的妈妈陷入紧张，并立刻开始张罗一切。 她一边忙碌一边叮嘱儿子，通讯的全息手表要保证满电，而上机下机坐车吃饭都是要打电话汇报的，敬信城郊冷，因此外套要带两件，里面还要必须穿绒线衣保暖。洗漱器具要带一套预备，柔性光束餐具也要准备，而且外面吃什么都必须得用上！ 然后就是食品，大堆的零食和新鲜蛙奶，甚至还有可以吃十天的应急压缩饼干，谁也不知道出远门会遇上任何麻烦事，所以都要预备，都得想到。 乔尼和乔安娜其实没敢说实话，加入橄榄球队什么的，说不定就会让这趟行程彻底泡汤，他只说是社团实践活动，而这显然也不算撒谎，只不过剑齿虎这个社团稍大了点，而这个所谓的活动嘛，也稍稍激烈了点而已。 所以当乔尼背着他那巨大的背包出现在开往机场的校车上时，连他最好的朋友罗杰都在嘲笑他，金发小子看到乔尼那副窘样简直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这可不是跟着从树缝里蹦出来的花蝴蝶去安卓海游历啊，我的JFK，我们只是去镜海打比赛，而你居然把拖鞋都带出来了。”他笑的在座位上直打跌。 乔尼在经过的座位上发现了几张熟面孔，他仍然记得他们的名字，因为上次在‘绰约阁’前，他曾经和这些人一起打过球。 哥哥罗萨斯.杨坐在最后，弟弟以赛亚.杨坐在车门口，大小杨两兄弟看他上车都视若无睹，眼睛直直的从他身上透过，好像他是透明人。 塞斯.桑托斯见到他倒是冲他发笑，而当乔尼微笑着试图上前打招呼时，他却把那张满是疤痕的长脸转开，转而同身边的一位黝黑皮肤的壮汉随口调笑着什么。 乔尼心中惭惭，但对此却并不觉意外，新人法则在任何地方都适用，人家都还不认识你，就没有义务对你友善。他很安静的坐在罗杰身边，背包离手，任由这位损友迫不及待的伸手进去乱翻。 …… 乔尼所乘坐的这趟区间飞行器分三排座椅，飞行器并不很大，除了所踩的地板以下，整个乘客区域都由半椭圆形的透明材质与外界相隔。 这种异常坚固的纳米透明材质中含有特殊涂层，可以随着温度或使用者的需要调整材质的透光度，此时虽是奇连的寒季，但飞行在镜海上空，米伽的光照却依然强烈，因此除了靠边乘客身体上部的一圈是透明状态，透明机身的其他部分呈暖色，并不透光，也看不到外间的景致。 前往敬信城的这趟飞行显得很空，近百张宽敞舒适的座椅只使用了部分，而纽顿高中的学生就占了一多半。 空中小姐穿着制服推着餐车在沿座发放饮料和易比克小点，一个多钟头的行程，相对的服务却是值回票价的。 乔尼在盯着罗杰的睡姿发愣，金发小子将座椅几乎放平，身体蜷曲睡的像一只受伤的小狗，他时而鼾声大作，时而呓语连连，口涎挂在嘴角，手里还抓着一包从乔尼包里抢来的神奇豆。 “他这是在养精蓄锐……”一个声音在他耳边想起，乔尼扭头，发现在走道的另一边，一个长得很帅气的黑肤小伙子正冲他友善的微笑。 “对不起……”乔尼没听懂。 “我是说他在养精蓄锐，这是他在比赛前保持状态的一个诀窍……”小伙子看着乔尼，笑容看起来很阳光。 “我是本.乔丹。”他伸出手，乔尼连忙伸手与他相握。 “乔尼.肯特，很高兴认识你。”他道。 “我知道你的名字，欢迎加入剑齿虎。”本点头道。 “还不算加入，说实话，我是稀里糊涂就上了这趟飞机。”乔尼有些尴尬道。 “谁不是呢？入队一年多来，至今也不知道我坐在这儿能干些啥。”本笑的皱起了鼻子。 “你打的是什么位置？我是说，和罗杰差不多么？”乔尼话一出口就立刻觉得这是个傻问题，他完全不懂橄榄球规则，位置什么的也全是从篮球的角度思考，因此他连忙用罗杰来给人做参照。 “一个跑锋？哈哈，你真逗……”本.乔丹大笑。 “但如果那是真的，我每天向耶神的祈祷就没白费。”他突然板起脸，一脸严肃的憧憬道。 “我是个踢球员，你瞧，谦卑的特勤组底薪球员，我们是标准的勤杂与替补，按照老莫的话来说，是‘残羹冷饭’，当不起易比克大餐。” “踢球员？”乔尼好奇道。 “……千万别误会，本，我对橄榄球一窍不通。”当他看见本有些渐黯的眼神立刻解释道。 这次轮到本奇怪的看着乔尼。“不懂橄榄球？哦，乔尼，我现在有点相信你刚才说的话了，你也许真的上错了飞机，嘿嘿。”他皱着鼻子笑。 “但这并没有关系。”他连忙安慰乔尼。 “如果这是沃特教练的主意，那一定自有他的道理，当然，那几乎肯定肯定是个复杂和扭曲的道理。”他又想笑。 乔尼于是发现本.乔丹是个很有趣的爱笑的家伙。 遇上很健谈友好的本.乔丹，原本有些罗杰不耐烦回答而乔尼不打算的追问的迷惑，就可以得到很明确的答案。 正好本的旁边有两张空位，于是乔尼主动坐过去，以便向这名剑齿虎队的二年生虚心请教。 “你的朋友可是个厉害人物。”本对乔尼说道。 “一年级新入队不久就可以打主力位置的，这几年来屈指可数。” “他是在初中就打橄榄球了吧？”乔尼道。 “恩，在普星天使城，应该是王牌球员，他似乎在那儿的初中二级联赛中很出名，毕业后多个赛区的高中球队抢着要他，但后来却来了这里上了纽顿学园。”作为剑齿虎正式球员，本.乔丹对自己队友过去的运动生涯，比乔尼多少知道的更多一些。 “有了他加入剑齿虎，沃特教练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可着实乐开了花，你瞧，今年的战术手册上就多了几条持球冲击的新条目，那可都是专门为罗杰设计的。”本叹道。 第八十章 罗杰的养颜觉 人类英雄的后代，显赫的家世，强健的体格，一技之长，少年成名，这样的家伙居然成了我的朋友…… 乔尼在心中暗叹，也居然是第一次，为自己能认识罗杰.克拉克这个惫懒性格的坏小子感到些许自豪。 他看了看熟睡中的罗杰，而金发小子正好这时翻了翻身，脸朝下几乎趴在座椅上，手上的袋子掉在走道上，神奇豆滚了满地，害得路过的空勤连忙俯身收拾。 “学校到机场一标准时，上机一标准时，飞行一标准时，然后比赛完还要这么折腾一回。”飞行器即将抵达目的地，而乔尼开始盘算着这趟出行所花的时间代价。 “习惯就好，奇连幅员辽阔，再加上联赛的赛制需要，如这样的区间赛事实属寻常。”本笑道。 “一整个赛季都要这样飞来飞去么？”乔尼咂舌道。 “并不是那样。”本摇头道。“剑齿虎队属于伊特萨姆纳大陆的东部赛区，因此大多数时候我们只和自己分区内的球队比赛。但每个赛季分区排位靠前的球队也必须与其他分区的顶尖球队进行区间比赛，这样到了赛季末再按照积分计算最终排名，并决出能够最后参加《麦子杯》的八只球队。” “《麦子杯》？还有最后的杯赛？”乔尼打从心里没想到区区一个高中联赛居然有这么复杂的赛程。 “那可是一年中最佳的戏码，要知道几乎所有的球队都是为了能进入最终的八强赛在跌打滚爬，当然了，这要掐去其中最好的和最坏的那部分，他们的目标可截然相反。” 可不是么？一种是为了争夺冠军，一种是为了避免垫底，乔尼心道。 “我们呢？剑齿虎在联赛中表现如何？”不知根底的乔尼此时好奇的问道。 “这个么……”一提到赛事成绩，踢球员明显从口若悬河的状态转变到面色牵强。 “从上赛季的成绩来看，剑齿虎应该处在中游偏上的位置，虽然没能进最后的《麦子杯》八强，但那只是运气使然，今年有了罗杰，成绩应该会有很大的提升。”他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的总结道。 …… “我今天状态不好。”下了飞机，站在机场的代步通道上，罗杰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但你可是睡了一路，有人告诉我你这么做是为了养精蓄锐。”乔尼道。 “那他说的可没错，我痛恨飞行，一般上飞机就睡，但今天我真的感到觉没睡好，因为刚才总有人在脑子里弯弯绕绕的谈论我，而我讨厌那些声音。”他恨恨道。 “……没准是那些声音在试图夸赞你，颂扬着你的美名，要知道有人惦记总比无人问津要来的实惠。”乔尼显得有些心虚。 “你总是能说些让我开心的话，JFK。”罗杰在哈哈一笑后却仍然紧锁眉头。 “但我却是那个马上要上场被人推搡猛撞，并直至五迷六道的家伙，而那帮唱颂歌的想象中的朋友，他们可一点也帮不上忙。”他打着哈欠伸了个老大的懒腰。 …… 镜海科学工业学校暴龙队主场，胶着的比赛打的时间已超过预期，此刻，可以容纳数千人的椭圆形球场中坐了不少观众。 作为西部地区传统球队，高中联赛的区间赛事不仅仅引来了本校师生及家长的关注，当地的居民也有很多加入了为主队助威的行列中。 球场座席内此刻一片欢腾，一只硕大恐龙的投影，在全体观众的衣服和裸露的皮肤上闪烁着掠过，伴随看台四周音响所发出的震耳欲聋的音乐，主队的那些美丽的拉拉队员们开始在场边跳起了庆祝舞蹈。 “暴龙的防守今天立下了奇功，这是他们第三次把对方遏制在十码之内，先生们，女士们，目前剑齿虎队落后三分，还只剩最后一次进攻球权，距离终点超过50码，而比赛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们将会如何选择？”主场的解说员略显得意的声音在球场上空激荡，而他有充分的权利和理由这样做。 剑齿虎整场比赛的进攻乏力，罗杰.克拉克的强力冲锋的成功次数几乎用一只手可以数尽。剑齿虎完全是靠着小扬和陈天放之间的精妙传接配合，与防守组的顽强抵抗才将分值差距保持不变。 而在此次三攻失败的暂停之后，中场即被换下的罗杰又重新站在了陈天放的身后，看起来沃特教练将要孤注一掷。 …… 乔尼穿着一件纽顿户外校服呆在客队指定的服务区内，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完整的观看正式的橄榄球比赛。 同他一起的还有学委会的某位随队干部和学校教务处的似乎是打酱油的教师。 因为不是教练，也不是正式或替补球员，他无法进入场地，旁听沃特教练的战术布置。但悟性很强的乔尼，却也从整场比赛的攻防转换和节奏中，大致明白了球赛的规则和要点。 在这个长度约为100码的场地中，以5码作线，由一队进攻另一队进行防守，进攻方以带球推进10码距离争夺球权，每个球权有四次进攻机会，四次推进失败，则双方交换攻守。 球队的进攻一般由站在中锋身后的四分卫发起，由他选择将球交给球队中的跑锋进行强力突破，或根据外接手的位置进行传球。 因丢球后等于立刻丧失球权，所以层层推进的突破战术不易丢球比较安全，而长传球则因各种情况的发生而变得不可预估，极易丢失球权。 乔尼直到现在才明白罗杰作为一名跑锋的重要性，如果橄榄球是一场地面战争的话，那么作为跑锋的他就是球队中的当仁不让的坦克，是冲锋陷阵的首选人物，每一次的10码推进几乎都由他作为攻击和结束。 第八十一章 剑齿虎的区间赛事 今天的这场比赛打到现在，在一次次筋肉的对抗和撞击下，双方能够实现最终达阵得分的次数并不多。 乔尼看的明白，本场比赛双方的防守组都打的相对顽强，而进攻却显得同样的糟糕，罗杰在推进不力的前提下使球队丧失进攻机会，而他们的对手在进攻端的表现也似乎显得力不从心。 10：7的比分，剑齿虎队落后，而达阵得6分，达阵后的加踢得1分，不通过达阵的射门得3分，乔尼心中默念，分析着目前比赛中出现的得分情况，并总结出以上几种得分方式。 乔尼发现本.乔丹其实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不堪，事实上踢球员的上场机会还是挺多的，本场比赛本和特勤组除了在三攻失败后，要充当大脚解围的‘弃踢’的角色外，而且还能通过向横杆射门为球队得分。 状态不佳的罗杰早在中场休息时就已被暴跳如雷的沃特换下，取代他位置的塞斯.桑托斯却似乎对自己之前的老位置显得有些生疏。他失误频频，使得老沃特不得不铤而走险的让陈天放使用传球战术，并最终取得了一些效果。 “你看球看的很投入呢。”随机一同前来的那名教务处的老师突然在乔尼的身边说话。而比赛中整整两个标准时期间，两人甚至连一次正式的眼神交流也没有。 乔尼转身看着这名精瘦的一脸精明的老头，在他的厚厚的数据眼镜片后有一双晶亮的眼睛，那双眼睛此时正紧紧的盯着乔尼。 “你喜欢橄榄球么？乔尼？”他问道。 “对不起，老师您是？”乔尼礼貌的问道。 “罗素.霍斯特，教务处的，我是指纽顿，当然，教务处。球队是学校的，行政权力行使，自然归教务处，而我是那条纽带，我是说官僚与个性化管理之间的那条纽带，当然的，桥梁，我是说。”他语速飞快，说话极为跳跃，把乔尼讲的一愣。 “你喜欢橄榄球么？乔尼？”霍斯特回到最先的问题。 “这个……我还……” “我看咱们应该就此打住，之后我需要和你再次详谈，这点我向你保证。而罗杰就要得分了。”这名神神道道的教务处老师眼睛望向场中。 得分？乔尼一惊，剑齿虎队明显处于下风，眼看就要输掉的比赛，这怎么可能？ 他赶忙将视线集中到场上，而哨声未响，两队暂停之后的最后一次攻守仍未开始。 莫莱诺半蹲着手中持球，大杨和塞斯正和他并排，陈天放和罗杰站在他们的进攻前锋身后。 罗杰看起来很放松，他原地跳了两下，左右挥舞着手臂，气氛有些不同！乔尼可以感觉的到，这不是先前的那种节奏，重新上场的罗杰和上半场简直判若两人！ 随着陈天放有力的呼喝，莫莱诺拨球向后，巨大的身体已向前方挤压过去，同时塞斯、大杨和另外一个胖大的黑肤前锋也同样施压。不同于之前的每次试图保护四分卫的进攻策略，这次他们没有后退一步，他们将对方的正面防守几乎全面击垮！ 远角的以赛亚.杨动了，他迅速的甩脱一名看管他的防守球员，向着终线猛冲。罗杰也动了，他手中无球，在另一路边线狂奔不止。 陈天放向一侧迅速平移，他绕过倒成一片的肉墙，右手抱球，敏捷的用假动作晃过对方的一名扑向他防守球员，接着他调整姿态，快速传球了，球像出膛的子弹，不是传向小杨，而是右前方奔行的罗杰！ 球路准确的锁定罗杰的前端，他的奔跑状态甚至没有缓慢一分，金发小子稳稳的接住球，左手护球，右手胳膊猛力的将扑向他的一名防守球员推开，他跳起越过这名球员的身体，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电光火石之间，离达阵线只有10码，三名防守球员在线外等着他，时间已经即将流尽，没有下一次的攻击。 罗杰脚步不停，他低头躬身，直似一只矫捷跃动的猎豹，带着一路前袭的冲力撞向对方球员，那人被撞的仰面飞出，而另外两人则牢牢擒抱住罗杰的腰部。 冲力并未完全停止，罗杰双手持球向前扑出，他的双腿被死死抱住，整个身子迎面倾倒在暗夜草坪上，他双手向前伸的笔直，在全场数千观众的一片叹息声中，将球放在了达阵线内！ 剑齿虎队赢了！罗杰被队友们高高的举起，他们踢倒桌椅，把果汁和冰块撒的满地，他们开始唱起‘我是冰原之王’的队歌。 在主队观众的一片嘘声中，莫莱诺在罗杰的脸蛋上狠狠的印上一吻，弄得对方假作干呕，并从众人的手臂梯墙上跳下，向着更衣室落荒而逃，引来众人的一阵大笑。 所有人都洋溢着胜利后无比喜悦的笑容，就连沃特那张布满阴云的脸都晴朗了许多，乔尼在不远处的服务区座位上默默的看着，心有感触。 此时和他同座一席的学委会成员和罗素.霍斯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场地中，观众们正在退场，他们有些沮丧，但大多数人却意犹未尽的谈论着刚刚精彩比赛的闪光时刻，和这个令人意外的结局。 乔尼和他们想的一样，罗杰在上半场表现不佳，应该不会属于老奸巨猾的沃克制定的某种战术，因为这世上不会存有要求自己的队员打差一点的战术。 但下半场直到最后才让罗杰出场，并且除了故布疑阵的安排了小杨和陈天放搅局外，最后仍然把全部的信任交给休息了半场的罗杰。而这才是沃特用人的独到之处，而这一点，就连罗素.霍斯特也看出来了。 但对方的教练看不出来么？乔尼觉得奇怪，转念一想，又即释然。他们一定不如霍斯特那样的了解沃特，剑齿虎主教练的疑阵虚虚实实也可以成为制胜的关键棋也说不定。小杨与陈天放之间的配合有目共睹，全场剑齿虎队的第一次得分就是由他俩完成的。 但最后罗杰能在两名队员的擒抱下完成达阵，他的速度、力量、自信以及求胜的勇气，或许才是最终将这一战术顺利实施完成的关键。 第八十二章 霍斯特的天赋论 随着球队返回温知市后的第二天一早，全息课桌的消息栏目中轻轻闪烁，新的校务信息显示，教务处罗素.霍斯特让乔尼午休时间去他办公室喝咖啡。 “我很喜欢橄榄球。”这是不太清楚自己为何被传唤的乔尼所听到的霍斯特老师的第一句开场白。 你喜欢橄榄球么？乔尼依稀记得他昨天向自己问过的问题，而他目前确实无法回答。 “你知道么？橄榄球其实与其它的艺术表现形式并无任何不同，事实上，它就是一门艺术，是写实与抽象的完美结合。”罗素接着向乔尼表示道。 “你瞧，奔、传、接、阻、拦、踢，分工明确，责任清晰。11名球员，不同的站位，每个位置都有闪光点，而且随时都会爆发。” “它能把你的所有情绪天上地下的引领，让你成痴成狂。” “他能诠释勤奋、勇敢、无畏及坚强，而在此同时痛苦与挫折却如影随形。” “然后就是战术，哈哈，你可千万不要让我说起战术，那样会令我直说上三天三夜……”他越说越显欢欣。 乔尼呆若木鸡的坐在那儿，看到霍斯特的举动，心中倒也有些释然。 这可是一位真正的球迷，除此之外如果再有其他解释的话就不正常了。 “我观察了你一阵，乔尼，并试图理解你昨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霍斯特突然板着脸道。 “……是沃特教练让我……”乔尼赶紧解释，但却再次被罗素打断。 “让你作为一个新人，甚至在未加入球队前就随队比赛，知道知道，不用重复，这个你一上飞机，就全写在球队历史簿里了。”老头霍斯特看来很讨厌重复。 “你显得很专注，我可以给你这个，昨天的整场比赛你都很集中，说明你有罗杰所不具备的定力，也许同时还有冷静，它们通常是两兄弟，不是么？”他摇晃着脑袋独自发笑。 “你篮球打的也非常不错，沃特那天给我看过录像，你比咱们的替补四分卫山缪.布兰科打的更棒，要知道他可是一个著名的全能选手。而且听说你的文化课成绩也很好，我查过你的学习档案，瑟金斯老师给你的期中评语的措辞简直好的让人惊讶。” 面对罗素的一张快嘴，乔尼完全插不上话。 “你知道什么是天赋么？乔尼？”霍斯特问道，说了半天的他这次终于在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不知道。”乔尼则睁大眼睛很干脆的给了他一个答案。 “好吧，我的错，不该让聪明人回答愚蠢的问题。”罗素.霍斯特点了点头。 “尽管有许多身体素质优秀的孩子利用他们的家庭或一切可以利用到的资源，拼命的想挤进我们的球队，但你却有他们所没有的先天优势。”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让你加入球队呢？”老头再次问道。 “不知道。”这次乔尼不但是惊讶而且是认真的回答，不用会打球就能入队么？难道仍然是罗杰的影响？莫非是大胖子莫莱诺真的说了什么？ “你是个天才型的球员，这可以从你打篮球的姿势就看的出来，手势繁杂，随心所欲，举手投足之间却没有刻苦训练形成的固定模式，这是一种运动天赋，你拥有它，而我们能看得出来。”罗素说道，他的这番话令乔尼无法反驳。 “但我们根本不缺天赋型的球员，事实上剑齿虎队有一打，他们能力虽有高有低，却都是从娘胎里就带来了本事。” 智力先天即有别，体力亦然，基因从本质上颠覆了公平二字，大自然在生命诞生的一切问题上选择随机，乔尼自身也很清楚这种浅显不过的道理。 “但我们挑选队员的另一个条件是勤奋，我想你应该可以想象一个乐意刻苦向上的青年，将自己栓锁在力量器械上一年之后的回报，而这些人才是球队的主力。” “当然，还有头脑，这个在一个橄榄球队里可就不好说，有些人认为有用，有些则不。想象一下，有几个教练愿意和成天给自己找麻烦的聪明蛋子们一同创造辉煌呢？但对于我们来说……”罗素突然很夸张的抿着嘴。 “陈天放的祸闯得已经越来越让人无法忍受了，所以沃特教练很乐意招募一些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的人。”他终于说出弯弯绕绕的事实来。 “综上所述，天赋、勤奋加上头脑，只要有一样足够优秀，我们就会考虑，而你恐怕是那个三者兼具的……当然，这还只是友好的揣测……好吧，是不是感觉出一点意思出来了？啰啰嗦嗦半天我们终于说到了重点。” 这基本解释了镜海和如今的一切，看来罗素和沃特在这之前已经共谋过并有了他们的打算，乔尼心中敲打着小鼓。 “加入球队的事我得和我妈商量……”在霍斯特说完他的论调之后，乔尼开始扭扭捏捏的发言了。 “我相信肯特女士一定会有令人愉快的抉择，这点依我看毫无问题。那么……”罗素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有家长不同意的情况出现，他顿了顿笑道。 “接下来要谈的可就不太愉快了，你知道，所有的好玩的东西过去后，总会留下点‘行政’功课……”他双手弯曲着自己的两根手指。 “这上面说着我们要调查你的全部历史。”罗素翻出他的全息腕表，并在其上点点拨拨。 “好吧，首先，你是从查尔斯顿特殊教育中心毕业，这上面说你接受了‘希望永存’的益智手术？”他狠狠的皱着眉，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乔尼。 第八十三章 同意加入剑齿虎队 “打橄榄球？而你却是同意让他这么做的？”全息通信里，罗伯特.肯特英俊的面孔里挂满了寒霜。 “用他的这种所谓的天赋在烂泥里和那些农夫的后代撞的头破血流？我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而你必须要从心里让他抛弃这种愚蠢的想法！”他一反常态的对着乔安娜大叫大嚷。但他的口气却使得一切适得其反，特别是他那所谓的‘农夫’的用句，引来了乔安娜心底最抗拒的那部分的强烈反应。 “你有资格决定乔尼的一切么？你有任何资格么？”乔安娜被自己丈夫的一番话气的浑身打颤。 “自从儿子生下来后，你一共陪过他几次？除了开始带着他看病吃药的那几年，你后来又到底在哪儿？你那时放弃了，你就等于放弃了一切，现在你也没资格要求我们的生活按照你的方式进行，这个家已经没有你的位置，因为你不在，你永远不在！”她流出眼泪哭了出来。 “不，乔安娜，我没有别的奢求，我只是告诉你，乔尼不能去玩这种野蛮的游戏，他太重要，我们要照顾好他，不能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我们？”乔安娜鄙夷的看着面前这个全息人像。 “我是说你…....”罗伯特的语气软了下来。 “答应我，不要让乔尼去打橄榄球行么？”他柔声道。“他的未来可远不止这些。”全息影像中的罗伯特，英俊的面孔和与年纪并不相符的精干身材，用他那双特有的蓝色眼眸看着乔安娜，似在向她抱歉，又似求恳。 “已经晚了，同意书我已经签了，并且我觉得对于一项很锻炼身体的运动来说，乔尼能够接触到高水准的比赛会对他的视野更有好处，就这样。”不等罗伯特说话，乔安娜已经掐灭了通讯对话。 室内一片安静，乔安娜抹着眼泪，静静的在独自一人的客厅中发愣，孤独一如既往的侵蚀着她，令她全身发凉，她无言的向羽神祈祷，并收拾心情擦干泪水，不想让呆在自己房间内的儿子看到。 “妈妈。”乔尼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高大的身影随即出现在她的眼前。 “你没事吧，妈妈。”乔尼关心的看着她。 乔安娜强笑着，刚想说话，突然感到身体传来一阵温暖，原来儿子轻轻的抱了抱她。 “傻孩子，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她轻轻的抚着亲身骨肉的后背。 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我却还像个孩子一样，她自嘲着自己。 “橄榄球？你真的觉得可以么？”她询问道，如果不是罗伯特突然打来电话，她原本是不会在乔尼的同意书上签同意的。 “我可以的，我想，而且只是课余跟着球队进行基础练习，能不能上场都还不知道呢。”乔尼坐在乔安娜身边，轻抚着母亲的手背。刚才父亲和母亲两人的对话，他躲在自己房间内从门缝中看得清清楚楚。 “你跟我说实话，乔尼，到底危不危险？如果是会导致你受伤的运动，我看还是不要参加了。”乔安娜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 “有全套护具保护，不危险的，而且这是一项很普及的运动，从统计学术的角度来看，真正导致受伤的概率要低于食物中毒或天麻病呢。”他说完这句话，发现母亲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你现在说话有点像你父亲了。”乔安娜道。 “是么？”乔尼在心中叹气。 “我要把自己练的棒棒的。”他举起自己细长的胳膊。“放心吧妈妈，你儿子我可机灵着呢，没有人可以把我摔来摔去。” …… 乔尼被’奶娃’索布里诺再次丢的远远的，他的体力此时已经到达临界点，他伸出手想让索布里诺拉他一把，长着娃娃脸的大黑个却一脸冷漠的看着他，看起来毫无所动。 乔尼能够理解索布里诺.赫尔兰德斯的痛苦，沃特教练指派的活他无法拒绝，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他这个对一切训练方式都一窍不通的人身上，索布里诺一定觉得毫无意义的很，这也是一直练到现在，奶娃也不肯和他说一句话的原因吧。 乔尼可不敢把这比作‘训练’，沃特教练布置的任务就连他也想不明白到底为啥，他所要做的只是要在一个极小的身位带球冲过索布里诺的封锁，而不被他抓住或撞倒，而直到现在，连米伽都已落下，他也仍然没能完成过一回。 乔尼在地上喘息了会，又再次重新站起，他退到助教蒂姆.强森早先给他画的那条标线之后，眼望那只有咫尺宽的红线中索布里诺占据的毫无缝隙的身体。 他只要不动，就没可能在这种身位下不踩红线绕过他，乔尼心中明白，因此在一开始他用假动作试图诱骗他转身，移动，但却全无效果。 索布里诺双脚一站，如一座宝塔一样毫无漏洞。乔尼也曾经尝试从空中越过，甚至从裤裆底穿过，但索布里诺不是死物，他力气大的吓人，乔尼只要被他碰一下就得跌出老远。 好在新人装备防护得当，这种几乎保护了全身任何部位的纳米材质护甲，穿在身上虽然笨重，行动起来也不太方便，好处却可以有效防止索布里诺那随手‘千钧’的伤害。 所以哪怕摔倒如此多的次数，乔尼也并没有受伤，他只是感到全身上下散了架似的酸痛。 此时乔尼又再次冲了过去，他的动作已远没有开始时那么灵活，而以不变应万变的索布里诺，却以逸待劳的将他的此次尝试也彻底粉碎。 大黑个只是一掌就将试图以灵蛇绕身方式行动的乔尼击倒，并且双手抓住他的护甲将他举在身前。 但就在他想将乔尼掷出的同时，他手上的看上去毫无力气的乔尼，却突然灵蛇一般双掌抓住他的肩头，运力一挣已滑出他的手掌，然后以一个向上倒立的方式，从索布里诺的头顶轻松翻过，并远远的落在他的身后。 乔尼为等这个举胸口的动作已经佯攻了多次，现在一击成功，也是心中欣喜，他笑嘻嘻的从索布里诺的身后绕过来，却发现大黑个根本无所谓的很，似乎对刚才他的杂技表演没有半分兴趣。 “干的不错嘛。”有人边喊边鼓掌，莫莱诺大汗淋漓的似乎刚从器械训练场出来，目睹了乔尼的表现，他倒是肯给予掌声鼓励。 “谢谢。”乔尼摆弄着刚刚被弄的快散了架的护甲。 “不过谁让你这么躲来躲去干的？你要做的就是冲向’奶娃’，并将他击倒啊。”莫莱诺从墙边的架子上取下一条大毛巾。 “或者被他击倒，这取决于你。”他擦着脸上的汗。 “我怎么可能击倒他？”乔尼指着比他体型大了几倍的索布里诺，如果莫莱诺说的要真是沃特教练的主意，那今天就也甭想回去了。 “我说乔尼，枉我还称你为聪明人，教练的意思你难道还没明白？他这是想让你适应面逢对手的感觉，还有那种不断摔倒的滋味啊。”莫莱诺疵着牙直乐。 “橄榄球是对抗性很强的游戏，新人的第一步，首先就是战胜恐惧。”他郑重的向乔尼宣布。 “当然你能把‘奶娃’击倒就更好了。”莫莱诺用毛巾擦着手上的汗，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大高个，而索布里诺则不屑的重重哼了一声。 第八十四章 奶娃的正确打开方式 其实莫莱诺所说话的话乔尼知道，他不是剑齿虎中第一个对说这些话的人，因为罗杰.克拉克在来之前就事先提醒过他…… 今天白天的课，已同意入队的乔尼已被罗杰叨扰的烦不胜烦，金发小子时不时的通过课桌给他发来讯息，而自从学委会的二犯通知一事后，为了罗杰和自己的安全，乔尼已经不再使用护罩和他上课对话。 “作为一个四分卫，首先要做的就是克服恐惧，因为那些线卫的任务就是争先恐后的将你撕碎。” 现在想想看罗杰这个汉文释义课期中测评不及格的家伙，却能用对成语…… 乔尼自然没有可能击倒索布里诺，他嘴上不说，心中却对莫莱诺的话不以为然。老莫似乎说的很有道理，但乔尼对此却有些奇怪，因为从头到尾，他就没觉得索布里诺有什么可怕。 克服恐惧么？恐惧索布里诺什么？他在心中奇怪。 “索布里诺，他们为什么把你叫做‘奶娃’？”莫莱诺走后，乔尼好奇的向这名大黑个询问。 “因为我是喝蛙奶长大的。”就像电灯接对了线而闪亮，问对了问题的乔尼，此时无意中让一直闭嘴不言的索布里诺.赫尔兰德斯开始说话了！ “你也是喝蛙奶长大的么？”被正确打开方式打开的索布里诺居然开始试探起乔尼。 “我不知道，但一直到今天为止，却是每天早上都喝的。”乔尼无所谓的道，而这个回答让索布里诺非常满意！ “那你一定也是吃蛙奶长大的，乔尼。”索布里诺对此做出了他的最高级别评价。 “我也觉得是。”心中想着乔安娜在智能冰箱中永恒不变的订单条目，乔尼也只好承认，而这立即让索布里诺几乎将他划入了亲友团范畴。 “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乔尼，吃蛙奶长大的都是好人。”他这样说道。 “啊？”乔尼傻了眼。 “我们这里有皮特.博扬卡，山缪.布兰科，菲尔.布朗和罗杰.克拉克都是吃蛙奶长大的，现在又多了个你，我们可以组成蛙奶好人军团了。”一脸冰霜的索布里诺此时露出憨厚而天真的笑容。 乔尼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怕索布里诺了，因为区区一个蛙奶就能完全搞定这位看起来异常高大的队友，也许是最初的娃娃脸让这一切露出了迹象？ 他此时心里突然想起一句话来：最友善的，往往是最易受骗的，而最忠诚的，往往是最无理智的。 这也许真的这很有道理，他心想。 ……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值得玩味的问题……”罗蒙.泰坦尼斯博士说到这句时，作了短暂的停顿，他审视着台下数十双专注的眼睛，双目炯炯，并露出睿智的笑意。 “这是在一段未知的过去，我们称之为‘伟大的’莎士比亚留下的经典设问。”他道。 “赛博人给我们留下了一座称作‘过去’的宝库，在那其中集结了人类在上一个世代数不尽的人文瑰宝，我们以此为据，从一无所有中醒来，并了解到一个‘曾经’的自己。” “抛开心理学范畴的暗示和认同，在前世的这些精彩绝伦的遗产中倘徉和学习，它给了这个世代一个不可缺少的记忆，哪怕只是点滴的碎片，残存的倒影。” “它给了我们一座丰碑，一些框架，让我们从沉沦中逐渐苏醒，并拥抱生命……”泰坦尼斯博士轻轻挥动他的一直手臂，做工考究的唐纳.卡拉瓦尼套装在焦点集中的课堂上显得熠熠生辉。 他笔直的站在圆形阶梯教室的中央，优雅的在讲台的中圈踱步，面对着前来听取这堂纽顿著名的《尘封的历史》选修课的近百位学生们侃侃而谈。 “至今我们还沉醉在以往辉煌的熏陶之下，甚至把那段我们任何人都无从经历过的历史融入到现实中，我们用诗句表达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用看不见的古老信仰装备心灵，把过去那些伟大的名字装点在楼宇和铭刻之上，我们写着古老的文字，唱凄美的挽歌，整个社会都被一种无形怀念的力量所包围……” 泰坦尼斯的发言被讲台前闪烁的答题灯给打断，他点了点头，微微皱起眉头，精湛的演讲被无辜终结，这自然令他不满。 他指着环形教室前端的一位学生道：“马修.赖特，你似乎有什么不同的见解？” “是的，博士。”雀斑满面的优等生马修笔直的坐在他的位置上，对泰坦尼斯的话似乎并不认同。 “过去只是一个片段，那只是作为一整个发展历程中不起眼的开端，赛博人断章取义的给了我们那个开篇中最杰出的范例，却使得整个人类文明为了那一点点闪光而去痴迷，赛博人的险恶用心不言而喻，它想把我们禁锢在无尽的起点上，好永远接受它们赐予的恩惠。”马修自以为讲到最为核心的关键点上，雀斑因心神动荡而变得潮红。 “我认为眼前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博士，近千年来，我们发展出一个无与伦比的庞大文明，它代表着整个银河的福祉，如今的我们，本不该停留在毫无根基的过去上，我们应忘掉赛博人的这些诡计，眺望未来，投身于各种前瞻性的事业上去。”他语态激昂道。 “哦，一个对过去的否定者，你的观点可以作为一个主题。”待马修说完，泰坦尼斯表扬了他，这不禁令后者备受鼓舞。 “这个言论似乎是基于仇恨赛博人的理念上呢。”马修身后不远，坐在上游的一个女生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嘿，一个光明正大的赛博同情者。”马修于是讽刺道，回头一看，发表不同政见的，却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卢娜.索金斯。 “在我的课堂上，一切观点都是受欢迎的，马修同学，请让你的同学说完。”泰坦尼斯稍稍加重了口气。 “谢谢博士，但我并不是什么赛博同情者，我只是不同意马修的观念。”卢娜挥手收起身前课桌的全息课件，好让自己能和泰坦尼斯保持正面的交流。 第八十五章 关于地球的过去式 “每个生命都应该拥有过去，因为过去值得回味和学习，他丰富了我们的思想，扩展了我们的想象力，洗涤了我们的心灵，我无法想象一个没有历史的种族会变成怎样，正如我们一旦否定这些赛博人留下的前世记忆，那会是多么疯狂的一个念头，失去那些人类从泥泞中一步步走出宝贵足迹么？否定我们因为断层而信奉过去的全部真理么？你要知道，正是赛博人留下的过去填补着我们残缺的灵魂，而过去塑造了我们如今的一切，它对整个人类文明进程功不可没。” “但如果这一切都只是赛博人的一个谎言呢？”前排的一位哲学楼的男性高年级生突然道。 “谎言？你是说所有的这一切伟大的发现、理论、艺术和梦想都是赛博人杜撰出来强塞给我们的？这简直是……”卢娜.索金斯奋力忍住了‘荒谬’二字。 “从理论上来讲，作为欺诈和谎言的化身，玩弄人类的心智正属于它们的拿手好戏，而且，从试图永远的奴役我们，赛博人这么做显然有着无数种动机……”另一名前排的女生也毫不掩饰的表达对赛博人强烈仇视。 “降落日后，赛博人完全可以编制我们的基因，让我们按照他们的安排，对这些他们所‘创造’的玩意儿产生共鸣，为了圆谎，他们只不过在其中掺杂一些‘浅显’不过的道理……”女生开始狂热的挥舞着手臂。 “你是说‘浅显’？那可是这世间的一切真相和哲理啊。”这次卢娜还没说话，教室里有其他学生忍不住了。 “至少从我的理解来看，万有引力和相对论都是和粗浅的科普知识，赛博人可以发现它们，并编进为我们创造的所谓历史里，然后组织成为一个弥天大谎！”最先质疑卢娜的高年级男生大声道。 “既然赛博人如此不堪的发现‘粗浅’的知识，那你怎么没发现点啥出来？”在教室的角落，突然有个人在他说完后冷静的讥讽道。 “第一，我不是赛博人，第二，他们都已经发现了，我又怎么去发现呢？”这名高年级生红着脸强道。 “原来是个浑人。”角落里的那名说着怪话的学生不无揶揄，使得教室里许多学生都笑出声来，而教师泰坦尼斯一直没有打断的意思，他似乎任由着这轮讨论的争执发展至此。 “好了，在我的课堂上当然允许各种意见的阐述。”博士终于发言道。 “但也许有些太过于‘科幻’的话题不该包含在内。”泰坦尼斯似乎也在笑，那名哲学楼的高年级生只得把羞红的脸藏到全息课件中去。 …… “……如果一切追求完美，那我们首先已失去了完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的发展历程出现了不可磨灭的断层，而这似乎是无法被弥补的，因此把眼光放在过去将变得不合时宜，那让我们只能流连于‘毁灭’，而未来，才是‘生存’……嗯，乔尼.肯特，这可是个陌生的名字，你有什么要说的么？肯特同学？” 课堂的一角，乔尼松开全息屏幕上要求发言的触钮，把面板收起，随即长身站立，他站起后听到旁边有人低笑才发觉不对，起立发言的这个习惯他似乎总也改不掉。 “泰坦尼斯博士。”他依然直直的站着并尊敬的道。 “过去的难道真的无法寻回么？我是说，我们显然全社会的承认和支持这段历史，不是么？但这几百年来，为什么不想着去发掘更多？” “这话从一个非‘浑人’的嘴里说出来真让我意外。”泰坦尼斯笑了笑，站在教室的中心，自然可以分辨出刚刚那个讽刺声音的来源。 “你是说发掘么？从哪儿？赛博人那儿么？如果他们还存在的话，当然。”他回答乔尼。 “但是……赛博人……也许他们真的消失了，而显然他们并没有创造人类，我们难道不能真正的追根求源么？找到那个一切真相的发源地？”被泰坦尼斯当众揭破，匿名者乔尼口气稍稍有些示弱，但他仍然执着的向这位明星教师问出存在心底已久的疑问，而泰坦尼斯的回答却让他大为意外。 “你是说‘地球’？”罗蒙.泰坦尼斯突然说道，而这两个字让乔尼简直如遭到雷击一样震动。 “地……你是怎么……”他几乎语无伦次。 “是这个名字吧，我想……”泰坦尼斯仰着头寻找着脑中的记忆。 “虽然这个词早在‘赛博之战’后就渐渐消亡，但如果你有足够的专业权限，可以参考到早年发表的一些文档，这个词其实也并不陌生，是的，地球，赛博人所留下的遗产中，它代表着我们古老家园的名字。”作为一名学思城曾经的著名学者，纽顿高中如今最大牌的明星教师，泰坦尼斯自然拥有或曾经拥有可以浏览高安全级别文件的权限。 “那我们为什么不去寻找过去的家园呢……我是说，这个地球？”乔尼有些激动，过去和未来、缘由和目的，他心里隐藏着太多的秘密，也需要更多的答案和解释。 “去哪儿找？在哪里？赛博人遗产里可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让我们找回过去的任何痕迹。而从人类数百年来所探索的无数星系和星球来看，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它的存在。” “也许……”乔尼强忍着心头的那股冲动。 “也许她不在我们所探知的任何星系中……我是说，也许在银河系的另一端……”在另一个旋臂，在那里，太阳系，他在心中大叫。 “银河系的另一端？你的这种想法和那些想象力丰富的天体学家们几乎一样，肯特同学。”泰坦尼斯微笑道。 “要知道以银盟最顶尖的科研实力，哪怕是运用迪斯法拉杜人的微型星洞技术，要让我们的飞船抵达银河的另一端也将要数千年，这个遥远的发现可不是你我能够看得到的。” “如果……泰坦尼斯博士……我是说如果，地球就在银河的另一端，而我们最终出现在这儿，赛博人又是怎么把星舰开过来的呢？”乔尼追问道。 “首先不否定你这个错漏百出的如果，假设真的是这样，因为赛博人拥有无限的生命，他们完全可以航行成千上万年到达武皇星系，无论如何，他们成功了不是么？不然就没有我们之间的这种对话了。” “星门呢？也许会有直接抵达银河彼岸的星门……”乔尼抛出他最终的杀手锏。 “那样话我们就早该发现，你必须明白，也许是造化弄人，银河只有我们这一侧的旋臂拥有各种星门，而所有已知的发现都已证明了这种理论。” “我想你还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肯特同学。”已接近下课，泰坦尼斯的心中的教师闹钟已在读秒。 “是毁灭导致了重生，也许我们曾经的家园早已消亡，我们出生在这里，而不是地球，这已经是一个极佳的论点。” “地球这个名词已成为过去式。”博士在宣布下课前最终向他这位好问的学生总结道。 第八十六章 选修课后的训练 走出哲学楼的环形教室，乔尼脸色表现的一如寻常，但心头刚刚涌出的那团火苗却渐渐熄灭。 “怎么了？肯特？有什么不对么？”敏感的卢娜.索金斯还是发现了他的异样。 “没什么……能有什么？”乔尼回答的言不由衷。 “刚刚你的发言，看上去有些激动呢，而博士的回答让你不满意？” “没有的事，仅仅是一些思考，事实上罗蒙老师的话让我收获良多。”这是句实话，乔尼心道。 在被卢娜拉来这趟一个学年中颇为难得的纽顿著名选修课程之前，他可并没有料到此行竟然可以收获这些，对他来说异常重要的答案，这几乎诠释了一直困扰着他的一切。 对起源的探索，对过去的发现，人类放弃尝试，并把故旧封存，他艰难无比的从那些摘要和授权文献中掘出的点滴真相，在心中汇聚成为巨大的问号。原来全部的答案，都仅仅只是在‘距离’二字上！ 直径达10万光年的银河，因为星门的存在而让人们几乎完全忘却了那条无从跨越的鸿沟，迁跃引擎和人工星门只具备在恒星系内的短途瞬越，且耗能巨大间隔时间较长，并不适合宇航舰船的长途航行。 银盟范畴内舰船及星际航行技术最出色的，莫过于富饶星系的坎德人，但就连他们也无法进行长距离跨越维度的航行。虽然离子发动机，质子推进器的出现，使得过去的宇航技术如同一场蹩脚的烟火表演，但他同样带来了一个募定的事实：在现有维度中，光速依然无法逾越。 “泰坦尼斯无疑是一位良师。”卢娜道。 “这点我想无人可以否认。”乔尼点头。“你给我起了一个好头，卢娜，谢谢你的推荐。” “不必客气，肯特，也祝你在橄榄球运动的发展，和你的学识一样进步飞快。” “你……你怎么……”乔尼愣住，而卢娜冲他挥挥手臂，向着密林包围的图书馆方向行去。 乔尼只得和她道别，自从他加入球队后，每日的训练安排已不允许他在课余后舒适的泡在电子书籍的海洋里，当一个相对良好的习惯与另一种动机两相冲突，他只有将其一舍弃。 他从卢娜.索金斯寻求建议，并折中的选择一些充满特色的选修课程来进行弥补。 一周的选修课程下来，乔尼不禁打心眼里感激卢娜给他推荐的这几门课，这让他受益匪浅。 科学楼张超群老师的《宇航科技认知》为他打开了宇宙航行的一扇窗户，使他可以用心感受挑战茫茫星海的诸多难题。 另一位科学楼的刘易斯.罗夏老师的《能源开发及应用》第一堂课，就对乔尼尤其感兴趣的氦-3聚变能源从发现、采集、贮存和运输做了详尽的一番介绍。 而有趣的凯特.墨菲老师的《稀有物种认知课》介绍已知行星的各种珍奇动植物，李明丽老师的《异族战争史》和负责教学的副校长钟咏博士的《哲学启蒙》都曾让乔尼叹为观止。 当然让他印象最深的，还是今天罗蒙.泰坦尼斯的这堂《尘封的历史》。 因为某种并不足以言道的理由，乔尼没有将加入校橄榄球队的事告诉任何同学，至于卢娜就更不会去说，但多嘴的罗杰一定是故意泄露了消息，而这回卢娜心中那‘强壮并无知’的混合体的名单中就又要多了一员了吧，乔尼不甘心的心想。 如这一周来的每天下午一般，离开选修课的课堂，乔尼下一个目的地必定是橄榄球场，而伴随着他的心态也随即发生转变，从略为轻松向紧张严肃的氛围上急转。 一想着那些非人的苦练，他全身的神经不由得绷紧，不久之前，他所认为的不过如此的入门级测试，在那场毫无悬念的‘勇敢者’挑战游戏后，他才发现，原来真正的肉戏才刚刚开始…… …… “你太瘦。”负责训练他的助理教练蒂姆.强森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似乎对这位被沃特钦点的替补四分卫人选极为不满，随即打发他到球队的器械训练间，跟着进攻组的球员们一同训练。 “看看他们，跟着做。”蒂姆.强森说完扭头就忙别的事去了，一点也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但乔尼显然无法和莫莱诺或者索布里诺那样举起20磅重的哑铃，而且他也不敢在无人帮忙的情况下，去做哪怕一块铁都不加的推举，他尝试了一下扩胸机，却发现调整铁块的螺栓被人用铁签强行卡死，他只好咬着牙挣扎着做了一个，然后开始心脏狂跳脸色潮红。 “这可不是在做普拉提啊，JFK”塞斯.桑托斯是进攻组里唯一取笑他的人，因为其他人根本连理都懒的理他。 此时他的那位推荐者，最要好的哥们儿罗杰.克拉克在最关键的时候却也不知在哪里闲混。 …… “他和天放在吃老鬼的小灶，但千万别羡慕，那可绝不是什么营养大餐。”莫莱诺在因为选修课而总是来晚的乔尼询问时，给了金发小子的去处。 “你这么练可不行，新人蛋子学我们做啥？”早把乔尼的窘状看在眼里的莫莱诺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 “我给你找个搭档，你跟着他学。”莫莱诺说完就出门抓人去了。 不久老莫给乔尼抓了一位过来，倒也充分反映出这位球队更衣室领袖乐于助人的心肠，乔尼一看这位认识，原来是特勤组的踢球员本.乔丹。 本作为一名二年级球员确实是新入队乔尼的最负责和最友善的老师，这位爱笑的黑肤少年不仅没有一点架子，在运动科学及训练流程也很有自己的一套，作为一名踢球员，本自身却也是训练室的常客，有了他的倾囊相授，乔尼对各项器械训练的技术要领就掌握的飞快，只一周的时间，就已把本.乔丹那点压箱底的本事牢牢的记在心里。 第八十七章 护甲防护与特勤组 球队的大门虽然已向他打开，但初入球队的乔尼却还不算是正式球员，他未获准加入球队的战术讲解和演练环节。 在变得不够强壮之前，他不允许进行任何的技能训练，每周两次的队内攻防实战演练他倒是可以观看，并且每次都有收获，但哪怕是场上的队员凑不够数的情况下，乔尼也不会受邀上场。 “橄榄球是一项高强度对抗的激烈运动。”本.乔丹对他耐心解释，踢球员在这种只是攻防转换的实战演练中也难以上场。 “为了避免新入队的球员受伤，在与球队还未磨合默契之前，教练是不会派他们上场实战的。”他把玩着手中深棕色的皮球。 “你是说有了护具的保护，仍然会受伤？”球队还没有为乔尼分配护具和球衣，但他好奇的穿起过好友罗杰.克拉克的那套来尝鲜，并对护具的强韧性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是的，护具可以把危险系数降到最低，别的我不知道，但在这个宇宙中，倒霉的事总是在不停的发生。”本将他手中的球垂直落下并娴熟的在脚上颠了颠。 “纳米吸能材质内衬加火蝾螈皮的硬度，可以让5毫米口径子弹打在身上也浑然不觉，凭借着纽顿高中充足的财力，可以让球队队员们用上职业联盟中最顶尖的防护装备，从这点上来讲，连银盟舰队特战队的星际步兵也没我们穿的好。但你猜怎样？去年一年赛季比赛，队里依然有三次骨折，十几起拉伤，这还不算上平常训练里的那些小磕小碰。”本语气夸张的道。 “厉害。”乔尼有些咂舌。“既然这样暴力危险，这项运动为什么还如此受欢迎呢？”他记得暴龙队主场那些疯狂的喝彩。 “你还什么都不懂呢，乔尼。”本笑道。 “等你真正的明白了橄榄球的一切，你就绝不会再问出这样的傻问题。” …… 所以在没有获得教练的首肯之前，每天选修课结束，乔尼的全部橄榄球生涯就只能被固定在器械训练室中进行，他对此自然毫无意义，而且根据本和他说的球队秘史来看，这样的安排已经算得上是比较传统。 乔尼在第一学期即将结束前才获准加入球队，而本年度的新生选拔早已在月前结束，据说二十名个候选者中最终只留下五个，他们几乎全部从初中时代就已开始接触橄榄球，并且都是各自校队位置中的佼佼者。 在经过淘汰留下的五人之中，罗杰.克拉克和小扬刚入纽顿即已成为先发球员，这完全符合他俩在初中时代的优秀球员身份，而其他三人都成为球队防守位置的替补，他们之中，也只有多明戈.冈萨雷斯，在不久前获准成为特勤组先发阻跑员的殊荣。 “多明戈很棒，我对有这样一位强壮的家伙作为阻跑员感到高兴，他可是我的守护神。”本.乔丹在介绍多明戈.冈萨雷斯给乔尼的时候拍着黝黑大个的后背，但多明戈显然不吃踢球员的这套。 “我的目标位置可是首发防守线锋，本，特勤组的小庙可养不起我这尊大佛。”多明戈.冈萨雷斯操着一幅浓厚的嗓音如此说。 乔尼对本的遭遇早早的表现出同情态度，因为球队战术繁多，上阵的球员更换频繁，特勤组的固定球员实际上只有踢球员一个。 “高中球队没有那么富裕的编制，你要知道。”本.乔丹有些意兴阑珊的对乔尼解释道。 “哪怕是在纽顿高中。”他道。 乔尼直等了一整周，也没有等到所谓的规则讲解课的出现，这其实倒也很容易理解，因为直到进了校队还不大了解橄榄球规则的，可能整个剑齿虎建队历史上只有他一个，甚至就连细致耐心，并乐于帮助他渡过初期真空期的本.乔丹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所以直到乔尼私下里做了一些功课，才知道本所说的‘富裕’编制的意思。 奇连高中橄榄球联赛每个队伍的球员编制不允许超过四十五人，因此不能像职业球赛那样，进攻、防守、特勤都有全套司职与替补齐备的专业队伍，要想在进攻和防守上保留一些可选择的球员空间，特勤组的固定建制就只得牺牲给其他两组人马。 毕竟，除了弃踢、开球和五十码内的射门之外，球队之间厮杀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攻守双方的斗智斗勇上。作为特勤组唯一的固定球员，本.乔丹是不幸也是幸福的。 按照教练的部署，攻防双方几乎全部位置的首发球员都可能成为他组中的一员，甚至莫莱诺.鲁维奥和凯文.理查德森这样的王牌中锋也可以成为他的发球员。塞斯.桑托斯和罗萨斯.杨会作为他的阻跑员和护球手，克里斯多夫.李和以赛亚.杨变身为特勤组的回跑大将，必要时，连四分卫陈天放都必须为踢球员扶球。 ...... 进攻组和防守组不在一处训练，这让乔尼纳闷了一阵，等到他发现两个组的球员甚至使用不同的更衣室时，就觉得更加奇怪。 放着现成的衣柜和空间不用，防守组在没有比赛时，居然一直占据着剑齿虎队主场客队的更衣室作为据点。器械训练、战术演练、‘长征’和折返跑全部和进攻组分开。 要说这点还不算稀奇，稀奇的是两组人马打死不相往来之际，彼此搞得还像仇敌似的。乔尼这些天来冷眼旁观，似乎就连两组的教练，雨果.强森和蒂姆.强森也是针尖对麦芒的相互掐着不放，好不容易碰上面了，对齐了视线，眼神里都能互相擦出火花来。 这两位被队员们称作大强森和二强森的助理教练，虽然姓氏相同，但却绝不是兄弟，负责防守组的雨果.强森是个健壮高大的黑肤人，而蒂姆.强森却是个矮胖的白肤人，也不知作为主教练的沃特.福恩特斯到底打了什么心思把他俩凑到一块儿。 第八十八章 苦中有乐的力量训练 因为队伍组与组之间有意无意的对抗，这些天来，作为替补四分卫的乔尼一直呆在进攻组的地盘，除了在看台上观看每周两次的攻防实战演练，防守组的人他一个也不认得。 “他们的头是三年级的凯文.理查德森，外号‘窑洞’，剑齿虎队毋庸置疑的王牌中线卫。”本.乔丹在乔尼询问时给了他答案。 “有了他出色的发挥，去年在天放禁赛十场的前提下，我们几乎离麦子杯只有一步之遥。”他惋惜道。 “天放被禁赛？”乔尼好奇道。 “这应该是个被禁止的话题，也怪我多嘴，总之去年真是艰难的一年，特别是对沃特教练来说。”本似乎不愿开启这个话题。 “依我来看，这可能是你能不经选拔就加入球队的缘故，乔尼。”踢球员分析着。 “天放在打球方面是一名好手，但却总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这对他的橄榄球生涯可不是件好事，而我们的山缪表现的又相对平庸……” 在进攻组呆了几天后，乔尼知道本所说的是球队替补四分卫山缪.布兰科，复兴楼的二年级生，似乎在初中橄榄球业余赛中也有过出色的表现，与陈天放一同进入球队，并成为核心位置的替补球员。 “也许山缪的潜力早已在初中时代就已用尽，而沃特教练选择你……”本仔细看着乔尼并捏着下巴猜度。 “你可能有很强的潜力……”他自顾自的给乔尼下了某种定义。 …… 为了二强森的一句：没点肉打不得橄榄球的戏语，乔尼不得不把大部分时间呆在器械训练上。 他按照本.乔丹的教导的方式，先做必要的准备活动，将全身韧带和关节展开，才开始每天挥汗如雨的力量训练，卧推、挺举、提拉、扩胸、屈身转体、俯卧挺身。 他从最轻的级别做起，逐渐熟悉节奏，他意志坚定，往往在到达身体极限后仍然坚持完成动作。 一周下来，他的负重量级提高了两个级别，这下就连莫莱诺和塞斯也对他的坚韧暗自咂舌，老队员们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原本对乔尼的傲慢态度却在改观。 而罗杰.克拉克在晚些时候也曾对他做出评价：你再这么练下去，恐怕是干倒莫胖也指日可待。随后当然遭到莫莱诺的鄙夷和一顿胖揍。 这样投入的身体强化训练，在乔尼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但令他自己也颇为奇怪的是，自最初的那种不适应的感觉消失之后，他竟像浸淫此道多年的老手一般，对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和疲累的交杂毫无抗拒。往往练至酣处反觉一股久违的舒畅，以至于可以把动作保持的更为规范持久。 “你天赋异禀，乔尼。”乔尼的脑海中闪现出罗杰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 最痛苦的不是训练，而是训练之后…… 在这个即将结束的鱼月，每天回到家后，如何面对乔安娜那双责备与关怀并置的眼神，才是乔尼目前最大的问题。 高强度的力量训练一旦结束，他的周身上下就无一不痛，有时候则连手臂也举不起来，回到家里必然是一副懒洋洋的无精打采的样子。 最初的几天，以至于让乔安娜以为他得了什么疾病，差点拨打了在线医生为他诊治。 “这么辛苦有必要么？你还只是个孩子。”母亲心疼的道。 “这只是这项运动的一种必须经历的过程，妈妈。”乔尼温言解释道。 “你没有他们想要的身体，要通过这种折磨人的训练才能符合……也许他们首先就不该让你参加球队。”乔安娜有些生气 “沃特教练最初看中的可不是我的身体素质，唉哟……嘶……”母亲抓着乔尼的手臂仔细检查，牵扯到肌肉的他疼的只抽冷气，吓的乔安娜连忙松手。 “你看看，这一定是哪儿受伤了。”她着急道。 “没事，睡一觉准好。”乔尼赶忙道。 “疼成这样了还说没事，我看啊，这个什么沃特所看中的，也许就是你这股傻劲……”乔安娜说到傻这个字，自知失言，她不敢往下再说，乔尼却浑若不觉。 “你爸爸要是知道你为了打球遭这种罪，还不知道要和我打多少嘴仗……”她从冷柜里拿了冰袋来，仔细的帮乔尼在上臂敷上。 “他无权对你指手画脚，妈妈，我不会答应。”乔尼突然道。 “但是……”乔安娜楞了一下。 “我们不要再提他好么？”乔尼将冰袋向上推上肩膀，并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 “乔尼你……你似乎变胖了呢……”这是因为治疗严重青春痘而请了一个月病假的同班同学山姆.埃文斯，在假期前一天销假返校后对乔尼说的第一句话。 “你可别变成第二个罗杰.克拉克啊。”卢娜.索金斯在课间向乔尼也说出了她的担心。 “就算是这样的家伙也绝不可能，没有人能成为我，因为那实在太难。”恰巧在这时从睡梦中醒过来的罗杰立刻对卢娜的发言表示不满，而他的这番狂妄的说辞，如今再听到乔尼的耳中，就已经不如之前的那般刺耳。 对金发小子上课时总是懒洋洋昏昏欲睡的表现，在他进入剑齿虎队的训练后，也已前疑尽释。 乔尼曾在器械室里见过罗杰的训练，平常俏皮打岔的乱发少年在训练时是一言不发的。 不是因为转性，而是因为他所选择的重量层级，是进攻组最强壮的中锋莫莱诺.鲁维奥同样的程度。那种程度对不是一个级别身材的他来说，需要把包括说话的力气也全部投入。 因为选修课而导致总是迟到一步的乔尼每次都错过罗杰的力量训练，直到一次课程的临时取消才让他见到那惊人的一幕。 器械训练室内，那粗壮的呼吸，挣的赤红的皮肤和爆突的青筋，罗杰.克拉克的力量训练选择的是一条向极限不断挑战的道路。 他的训练甚至危险到需要莫莱诺和索布里诺两人站在旁边协助的程度，而对于剑齿虎队的未来希望和绝对王牌来说，两名进攻线锋也似乎很乐意为他提供这种奢侈的服务。 第八十九章 被政府约谈 按照分析界新丁本.乔丹的原话来说：罗杰.克拉克虽然在球场中是一只可怕的野兽，但日常中却又像个纨绔子弟和长不大的孩子。他与坏脾气的陈天放几乎是对立的两个极端。 罗杰几乎从不和人红脸，也开得起玩笑，因此能和所有人称兄道弟，嬉笑打骂。 虽说莫莱诺.鲁维奥、凯文.理查德森和陈天放都可算是球队的精神领袖，但其实剑齿虎队的所有球员都打心眼里知道，只有罗杰.克拉克才是球队里目前的第一块牌子，红焖辣子鸡的归属绝无异议。 在做完这样的力量训练后，罗杰不同于其他队员的一周一次，而是每天还要进行一次“长征”。 乔尼直到现在还未见识过这种据说是胖子莫莱诺最怕的训练项目，有鉴于日后恐怕也要做类似的训练，乔尼曾在私底下向罗杰打听过“长征”是什么。 “就是普通的跑步。”金发小子话语轻松道。 “有时候需要跑的快一点。”他想了想做了一句补充。 …… “只有脑子不好的人才会想到去打什么橄榄球。”克罗伊.瑞米尔斯习惯性的皱起她的鼻子，面貌姣好的鹅蛋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厌恶之色。 “那只是穷光蛋和暴力男才能想的出的愚蠢游戏。”她的孪生姐姐艾尔玛.瑞米尔斯及时附和。 “只有丑女人和书呆子才会去捧场。”米切尔.克鲁兹不怀好意的看着卢娜.索金斯，而她的话立刻引来了瑞米尔斯姐妹俩捧场似的娇笑。 “女士们，口下积德，玩你们的洋娃娃去。”罗杰.克拉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他刚从课堂小憩中醒来，正是一天中精神头最足的时刻。 “罗杰，你居然敢这样和我们说话……”瑞米尔斯姐妹俩异口同声 “克拉克，我问你。”米切尔似乎并没有感到被罗杰冒犯。 “如果你所热爱的运动，被一具完全跳过规则范畴的赛博人所污染的话……今后你又算什么呢？给他们捡球的球童么？” 米切尔.克鲁兹的话令瑞米尔斯姐妹俩齐声大笑。 “我不爱搭理你，米切尔，你已经烂到骨子里了。”罗杰一手枕着脑袋，一手看着腕表。 “糟糕！”他突然在位子上坐起大叫，全班同学的眼睛于是都看着他。 “吃饭……吃饭的时间到了……”他尴尬的环顾四周，然后跳将起来拉着乔尼走向教室门口。 …… “记得那天在好乐佳超市里发生的事么？”唐宋楼的走廊里，罗杰一边走一边紧张兮兮道。 “你是说坎德人、鱼皮人、小仙女和那个英雄子嗣的传说么？”乔尼走在他身边学着他的口气也焦急道。 “对对。”罗杰应道。 “完全不记得。”乔尼冲着他扮了个鬼脸。 “正经点好么，这回确实有些棘手了，你知道么，乔尼，昨天晚上，发展委员会下设一个叫做‘未知事物调查局’的机构给我家打来电话，并通知管家将会在今天午休时间后在学校接待室对我做一个访谈，具体事宜就是上回的那个所谓拯救世界的荒唐段子。” “哪家发展委员会？”乔尼眨着眼。 “银盟发展委员会！”罗杰急的大叫。“哦……还在玩笑……状态……哈～哈～我笑了，行了吧，你别再起哄了，JFK。”他着恼道，并开始走的飞快。 “这个不难理解，我想，应该是那个与我们碰面的坎德人向政府汇报了，而作为应对机制，政府必须在三十个银盟标准天内成立小组对该事件予以调查，并给出结果和答复，他们这是来做书面扫尾工作的。”乔尼紧跟着罗杰不放。 “你怎么知道？”金发小子瞥了他一眼表示不信。 “银河联盟盟约条款紧急事务篇，第三百……多少条规定的很清楚。”银河联盟盟约一度是乔尼最喜欢翻看的……科幻小说类型。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米切尔说的都是真的，图书馆乔。”罗杰其实对好友的能力已经见怪不怪。 “相信我，罗杰，我也曾经这么想过。”乔尼前世的记忆一直很好，因此书读的很不错，但他慢慢发现如今的自己，居然拥有如此清晰的照片式记忆，这一点是他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 “兵来将挡，如果他们真的要收尾，我们就给他们一个，反正你当时也在场，你话说的比我好，自然是由你来把事情经过描述一遍，他们的书面报告要的也就是这个吧？” “应该是。”乔尼点头，算是答应了替罗杰叙述的请求。 “你走那么快干么？”乔尼发现自己逐渐要小跑才能跟上罗杰。 “你不是说午休之后么？难道现在就要过去么？”他奇怪的问道。 “胡扯什么，不早点去餐厅，纽顿汉堡又要没了！”罗杰怒道。 …… 一年内第二次来到教室办公楼，乔尼随着罗杰来到服务处进行了预约登记处理。 在按了手指后纹确认约见房间后，他们被指引牌领到三楼。在路上乔尼甚至还和拿着全息腕表打着电话的查莱克.布香对眼打了个招呼。 他打赌繁忙的副校长秘书可能已不认识自己，但布香却出人意料的关掉电话直接拦住他们向前的脚步。 “乔尼.肯特，快半年不见，听说你在李白班的学习成绩很不错，今天是干么来了？”查莱克.布香笑容满面的道。 “那个……三号会客室……我是陪朋友……”乔尼完全没料到他会记得自己。 “哦…..神秘事物调查访谈啊。”看来什么事也瞒不住查莱克.布香。 “怎么你也会摊上这件事？”他对乔尼说完，转头看着罗杰.克拉克。 “什么事都有你，克拉克先生，这可不是一个好预兆。”看着罗杰对他尴尬的微笑，布香挥挥手予以放行，走了两步却又接起了电话。 “怎么你认识这个瘦高个的百事通么？”罗杰根本就不认识布香，而且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认识自己。 “见过一面。”乔尼道，两人已经到了会客室的门外。 第九十章 神秘事物局 推开房门，罗杰在门口探头探脑，乔尼看到里面的调查组人员已经在等他们，于是轻轻推着乱发少年进去。 房间里的长沙发上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个穿着乙钛密闭盔甲的坎德人坐在中间，他的左边坐着一位身材矮小，烫着大蓬卷发的尤尼特人，右边则是一名戴着数据眼镜的长相精干的人类男子。 “随便坐，二位。”见到两人推门进入，坎德人在面罩里轻柔的说道。 罗杰见到这种场面，似乎长长的松了口气似的，听到坎德人的吩咐，就连忙一屁股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 “我以为调查什么的会有个桌子有人专门做记录什么的。”金发小子试探性道。 “所以我们把这称之为‘访谈’，而且记录嘛，用这个就可以。”精干人类男子指指他的数据眼镜，他的话立刻让罗杰再次紧张起来。 “乔尼.肯特对吧，据说你也在那次对话的现场，那么这一切虽与你无关，但你也可以对此做一些补充。” 乔尼原本站在门口要解释自己前来的原因，没想到人家一早就知道，他于是坐在罗杰的身边，坐直了身姿。而罗杰却已靠在沙发椅背上，一只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睛却在那坎德人的密闭甲上转来转去。 “那好吧，为了不占用两位的时间，让我们长话短说。”尤尼特人首先发言道。 “我们在本月的第五天收到由坎德游历者晓风吹兰，游历飞船编号179306传来的紧急状况陈述报告，报告中说明了该游历飞船于十个银盟标准月前，在人迹罕至的海姆达尔星系一颗未命名星球，发现了巴尔德星系的明矾人正在强行封存一座‘升天者’遗迹。对方在发现游历小队后主动做出攻击，并最终被全体消灭，坎德游历者晓风吹兰在封存完成之前进入‘升天者’遗迹并获取了片段式远古预言，并将预言内容写于报告之上。在发送报告并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复之后，坎德游历小队来到奇连，并追踪到人类曾经的英雄罗杰.克拉克的十七代子嗣罗杰.克拉克，之后将预言内容全盘告知，双方就此后并无再有任何接触，我说的这些你们有需要补充的么？”一脸严肃的尤尼特人几乎是不喘气的飞快的说完，头顶上蓬松的卷发在他话音落尽之际开始微微颤抖。 这可一点也不短，罗杰听完张大了一张嘴，乔尼却心存疑问，便道：“明矾人在封存‘升天者’遗迹么？” “是的。这个在巴尔德星系已经不算什么新闻了。”正中的坎德人道。 “那么这整个预言获取的故事恐怕都是真的了？”他问道。 “我们的族民不懂得说谎，他的报告几乎肯定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但他所发现的结果却不一定是真实的，这是我们此行前来的主要目的。”坎德人道。 “明白了。”乔尼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看来叫‘访谈’确实是一开始就已经定下的基调，这个调查组可能从某些渠道已经证明了预言的荒谬，所以此次前来是作为事件解释的工作组。 而罗杰还仍然蒙在鼓里，他于是道：“他们杀光了袭击他们的明矾人，获得了预言，并用半个标准年的时间把口信送到奇连，这难道还不能证明这一切的真实性么？” “克拉克先生，你说的很对，我们也曾经对整件事情做过较为深入的调查和思考，未知事物调查局拥有整个银盟最完备的情报资源，你应该相信我们最后所得出的结论一定是最符合事实和理性的。”坎德人道。 “但我还是不明白啊。”罗杰道。 “我想我们应该解释的很清楚了，克拉克先生。”坎德人的面孔在紫色的气体若隐若现。 “尊敬的各位，我想我的朋友是说，他只是需要一个解释，你不能期望一个人在被赋予了拯救世界的使命后，简单的只是用‘我们思考过，你不是’来剥夺对不？而且自从这件事发生以后，对他可造成了相当巨大的苦恼。”乔尼左手抚胸做着一个高等坎德礼仪中谦恭的姿势，右手则游到还在发怵的罗杰背后，狠狠掐了他一把。 “啊～”金发小子差点疼的蹦起来，乔尼则一边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一边对着密闭甲微笑，而罗杰当然立刻就明白了乔尼的意思。 “是啊，你知道这一切给我带来多少苦恼么？这些天来，我一想到从今往后就得有一个比天还要重的重担强压在我这小身骨上，我就悲痛欲绝，无从入眠啊，这么多优秀、团结、理智的银盟成员，却要我这个小小的不学无术的笨蛋来拯救，那得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啊，于是我整天向着羽神、耶神、佛爷和真主祈祷，希望能把这份荣耀转交，为此我做过噩梦，绝过食，甚至想到过自杀……” “够了，克拉克先生。”坎德人伸出盔甲手掌阻止道。 “我能够明白你的心情，这也是我们来此的主要目的，无论如何，晓风吹兰也是我族之人，他需要……坎德人需要为他所带来的这种影响消除顾虑。” “我们洗耳恭听，还没请教您怎么称呼……” “幽森细雨，这是我的坎德翻译名字，我的银盟名叫做泰森，是的，我是一名女性坎德人。” “很高兴认识您，泰森女士。”罗杰还没觉得什么，而乔尼称呼这个名字时总感到一阵别扭。 “你们知道库鲁索达姆斯么？”泰森向罗杰.克拉克问道。 金发小子眼神呆滞，连连摇头。 “灵魂所驱，是坎德社会的一种至高信仰。”乔尼回答道。 “你解释的很好，事实正是如此，这种信仰只发生在我族男性身上，对于我们女性来说，就好像……用你们的语言来讲，好像雾里看花一样。”坎德泰森在面罩里不见表情的说道。 “库鲁索达姆斯是真实存在的，他隐藏在我族男性的基因之中，无从探究，也无法用言语描述，但它确实多次解决了我族的重大危机。” 第九十一章 错误的库鲁索达姆斯 “那这个库鲁萨达钨丝是干什么用呢？是一种生物能量的武器么？”罗杰用蹩脚的发音问道，这让用数据眼镜做着记录的人类调查官员和乔尼都有些忍俊不禁。 “简单来说，是一种预感，或者说直觉，它能预知即将发生或还未发生的事，并让感知者能够提前做好准备。” “你们有这种逆天技能么？这感觉好酷。”罗杰兴奋道。 “但这种预感同时也是一柄双刃剑，作为不好的一面，他在我族的历史中也时有发生。”泰森向两人解释道。 “要知道库鲁索达姆斯这是种不可预估的感知，它并不会发生每个男性坎德人的身上，大多数我族男性穷其一生也不会出现一次，而他又是真实存在的。” “因此理论上来说，如果一个男性坎德人真实的感受到某种情绪上的波动，并从本体上认同某件事的发生，他就会认为是库鲁索达姆斯给了他这种预知，并会真正的相信这种预知所带来的任何稀奇古怪的结果。就拿这次的事件来说，世界即将被某种神怪所毁灭，而你是那个唯一能拯救他的人。” “泰森女士，你的意思是，发生在他眼前的都是脑海中幻想出的结果么？但是他们的游历伙伴也同样见到了呀，给罗杰的预言即是伙伴中的仙子人对我们讲述的。” “游历伙伴的存在是保护坎德人，并几乎完全按照坎德人的要求进行游历，在这点上，无论晓风吹兰向他的伙伴们说了什么，他们也必将会深信不疑，这是富饶星系游历文化千百年来的一个传统，你们教科书里应该有这方面的介绍吧？” “我才不相信那个美丽的仙女用没看到的事来向我们说谎。”一直呆呆旁听的罗杰突然发表了他的意见 “仙子人严格说来是一种植物……”坎德泰森听到‘美丽的仙女’一词似乎有些啼笑皆非。 “我知道，从树上长出来的，但她也是生命不是么？只要是生命那么就有诚实这两个字的存在。”罗杰坚持道。 “好吧好吧，不把这个事情说完整了，看来还是没有结果。这里我就透露一下吧，维斯塔的晓风家族历史悠久，家族成员遍布第一大陆，按理说在我族应该拥有无上的荣耀和诸多的议会席位，但事实并不是如此。”泰森女士向身边的人类做了一个手势，那名调查员立刻将自己的数据眼镜全景录影的功能关闭。 “这全因几百年前，晓风家族同样出现过的一名男性，他以库鲁索达姆斯的名义宣称，这个世界终将毁灭，而整个银河将被魔王占据。” “为此我族曾经有一批极度信仰库鲁索达姆斯的男性成员集体自杀，整个坎德社会也因此而动荡数十年之久。而结果你们也看到了，银河好好的，我们、你们都相安无事。而如果有人真的相信巴尔德星系的沃肯人能够毁天灭地的破坏整个银河，那他才真是疯了。” 看着乔尼和罗杰都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泰森女士最后道： “无论是有了什么样的初衷和理由，晓风吹兰恐怕是走了他祖先的老路，这点，调查局将会向坎德游历议会提交相应报告，以防备和杜绝更大灾难的发生。而你，克拉克先生，你真的相信你可以按预言所说的那样，单人只手的拯救整个银河系么？” …… …… “真是一场闹剧。”罗杰.克拉克在器械训练室里不带心思的做着小臂提拉训练。 他并没有如往常一样选择50磅的超规哑铃，而只是用20磅很对付的做了几组。 在他的对面，乔尼则用15磅的正正经经的在做，就罗杰专业眼光看来，他的动作很规范，但金发小子如今却没有半点夸赞友人的心思。 “我认为这还没完，他们并没有找到那个小坎德人的飞船不是么？”乔尼对他道。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会找到他，取消他的游历计划，并把他关回维塔斯的监狱里去？”想到这一点罗杰有些吃惊。 “坎德人并没有监狱，他们没有犯罪这个词汇。”乔尼告诉他。 “你又知道了，你难道去过维斯塔？” “读书啊，罗杰，银河这么大，人生几十年，你可不能什么都去现场亲眼去看了入脑。”乔尼微笑道。 “读不进，我还是觉得用眼看来的真实，如果书里是蒙人的咋办？我这不等于上了他们的当？”罗杰不耐烦的摇着脑袋道。 “蒙人的书可卖不出几本去，再说人家为什么巴巴的写出来蒙人玩呢？难道那很过瘾？”乔尼说道。 “也许你该写一本体会一番，你可是图书馆乔，要说蒙人恐怕这里没人能比的过你。”罗杰嘻嘻笑着。 “也许吧，也许我有生之年真的写一本专门蒙人的书，书里说世界即将毁灭，而那个唯一能拯救他的人在奇连，他的名字叫罗杰，打橄榄球的罗杰，不好好训练的罗杰。”乔尼努力的做着提拉练习，又一组动作在这他的这几句话语中收工结束。 “我还是对这个达钨丝什么有点不放心。”金发小子思前想后的继续念叨。 “小粉妞的话说的很没道理，而且听上去也矛盾的紧，这就是一种技能对不？我是说预测什么的，就像咱们通路电视里那些，对了，气象解说员！他们看上去似乎是一个概念！总之那小仙女刚开始一本正经的告诉我们那会……那是真的。”罗杰学着坎德人稚嫩的腔调。“过了一阵却又跳出一个来翻供说有人撒谎。” “坎德人不说谎。”乔尼纠正他。 “那就更得把这事琢磨的仔细点，一个绝不撒谎的人告诉我的事情，另一个却让我别当真，难道就没人站出来管管这事？” “他们确实派了人，委员会的正式官员，记得么？”乔尼提醒他。 “这让我神经衰弱，乔尼，我为这一段生命中的插曲感到莫名其妙的恐慌......也许是烦躁吧，我说不好，你不知道这种感受，这让我分心了知道不。”罗杰丢下手中的器械并紧皱眉头。 “你应该感激在你平淡的人生之曲中有人给你谱写了一段有趣的和弦，他和你原有笨手笨脚的舞曲交相呼应，你该随乐而舞，罗杰，而不是像个小姑娘似的手足无措。”乔尼笑嘻嘻的对他道。 “你说的对，乔尼，这种糟烂的观感可不该在我身上出现，这简直和传染了达钨丝或无论是什么神神叨叨的事情一样糟烂，我得把这一切忘掉，小仙女、鱼皮人、粉嘟嘟和他所说的话，全都忘掉，就当卖场里的那件事没有发生，完全没有发生，那么……”他看着全息腕表。 “我可能得花两个达标时间来跑完三次‘长征’。”他撅着嘴，径直向着训练室外走。 乔尼放下手中的重物，用毛巾擦了擦汗，随后跟着，好奇的想看看他打算通过什么方式来‘忘掉’这一切。 第九十二章 艾尔伯特的挽留视频 “嗨，不是球员不准踏入训练场地。”器械训练室的门口，刚做完一组动作的安东尼.丹尼尔斯披着大毛巾，正对着门口训斥着什么。 门外一只脚刚刚收回，却探进一个脑袋，这个梳着一头辫发的小个子乔尼认识，那是复兴楼达芬奇班一年级生，业余解说员奚可文，不知道怎么跑到剑齿虎队训练室来了。 体格魁梧，长相凶恶的进攻组半卫安东尼.丹尼尔斯正想上前教训这个生面孔，奚可文却恰好发现乔尼向门口走来，他如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指着乔尼大叫：“乔尼，乔尼老兄！”他探进来的半截身子被安东尼一把抓住。 乔尼走到奚可文身前指指门外：“我们出去说。”说完对着安东尼笑笑。 安东尼看看乔尼，哼了一声松开手，用毛巾擦着汗走开了。 “我说乔尼老兄，你可真难找啊。”两人走出训练室，站在剑齿虎队门厅的半人多高的队徽前，奚可文摆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来。 “怎么真的找我？”乔尼心中奇怪，加入橄榄球队这事怎么连复兴楼外班的都知道了？罗杰.克拉克他这是打算在全星系公布还是怎么着？ “专程前来。”奚课文说完开始摆弄他的全息手表，调出一幅图表来，他用手指点着其中的一处，图表随即隐去不见，全息手表中跳出一段影像，背景看上去是乔尼曾经去过不少趟的多功能室内运动中心。 “好了么？”影像里一个声音从画面外晃进屏幕，是篮球中锋大高个的艾尔伯特。 “开始录了没有，笨蛋？”艾尔伯特恶声恶气的对着屏幕喊道。 “在录了，在录了，别这个腔调，想翘人墙角，你得客气啊，大……艾。”奚可文的声音在镜头后。 “不用你废话！”艾尔伯特横眉怒目道，随即在半秒之后他眉目如画的舒展平和，长长的脸颊俊朗正直，瞧上去充满英气。 “乔尼。”艾尔伯特在影像中露出甜美微笑。 “因为不知道你电话账号，也见不着你人，只好用这个笨法子让解说文给你带条口信。” “我们队的内森告诉我，琼斯打听到尤金的老伙计金佰利在没齿虎办公室门外无意听说，咱们霍比特人队的未来之星乔尼.肯特被同班的罗杰.克拉克那个花花大少骗去了球队，还当起了四分卫位置倒霉的第三替补，我一听就把内森狠揍了一顿，哼，谁让他乱嚼舌头胡说八道。”艾尔伯特在影像中的面孔在此时变得阴郁落寞。 随即他扁着嘴又道：“但劳伦斯后来却打听到，胡安的老表有个亲戚艾伦在纽顿教务处做清洁工，据他所说橄榄球队新生名单里确实有个叫乔尼.肯特的唐宋楼一年级生的申请表在罗素.霍斯特这个老狐狸的桌上放着。我不能揍劳伦斯，他是球队主力，所以只有相信他的话。”艾尔伯特眼中目测有泪的道。 “这是个天大的错误，乔尼，你必须明白这无论对于你或是我们光荣而传统的霍比特人队来说，都是个天大的错误！”他哽咽道。 “沃特.福恩特斯这是在釜底抽薪，乔尼，你要知道他和我们的伍德教练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最远的矛盾甚至可以从两人在娘胎里算起，你必须明白，乔尼，你所进入的是一洼毫无希望，没有尽头的深坑巨穴！你迈入的是一条不见天日九死无生的不归之路啊！”艾尔伯特睁大着眼睛直视着眼前的镜头。 “千万别上了任何人的当！乔尼，不负责任的阔少罗杰或是只为一己私欲的沃特，他们已经正式成为霍比特人的敌人！”他愤怒道。 “脱掉那身星际步兵的死亡之衣，加入伟大的纽顿篮球队吧，在这里有你可以尽情施展的天地和无数仰望你滞空飞翔的眼睛。”艾尔伯特开始笑逐颜开。 “我们在等你，等你的醒悟和那华丽般的自我救赎。”他表情严峻。 “乔尼，回来吧。”他道。 “乔尼，回来吧。” “乔尼……” “后面都是这句话了，艾尔伯特让我做了循环处理，虽然我很不乐意。”奚可文将画面暂停，并对啼笑皆非的乔尼解释道。 “口信带到了，下面我需要您的回复。”他举起手表对准乔尼，而后者连忙反射性的躲开了。 “我才没有什么回复！”看完口信的乔尼简直就差当着解说员的面抹脖自尽了。 “但艾尔伯特很详尽的吩咐我要录下你被感动的‘欲哭无泪’‘激动不已’的画面，这两个词也是他的原话。” “我不会退队！替我谢谢他的‘好意’！”乔尼这会儿倒确实是‘欲哭无泪’的很。 “好的，录下了。”奚可文拍拍手表，他倒是表现的无所谓，人家爱打什么球爱加那支队，都跟新闻工作者毫无干系，解说员只要有比赛就能活的下去。 “第二件事。”奚可文将他那奇形怪状的图表再次调出。 “我要办一份报纸。”他看着图表中日程安排栏目中的条目读道。 “报纸？”乔尼惊异的望着解说员。 “哦，忘了向你说明一下，报纸就是用纸张记载实时性的新闻、事件、文章和一切有趣事物的一种刊载物，他在旧时代曾经流行过……我的意思是在普罗维斯顿之前……降落日之前，你明白我意思么？”奚可文不太确定乔尼是否听懂。 “我知道报纸。”乔尼的态度让解说员倍感宽心。“但我不知道你要办来做啥？在如今这个所有信息都摆动在眼前的时代？”他摇晃着腕表提醒着解说员。 “所得不如所见，乔尼同学，所见不如所释，请记住双学城那个睿智学者贝尼尼的这番话。”乔尼根本不知他说的这个名字，也只得微微点了点头。 “个体产生差异，人们理解事物的方式取决于经历、学识和心态，误解、偏见和分歧会令一件浅薄不过的信息变得复杂臃肿，你所获取的只是描述的表象，而真实可包藏在这些表象之内。这需要有人从中工作，把带来的歧义和无关的杂质进行过滤，从而得出最合适的报道。我想从事那样的工作，我知道，这很难……而且会相当有趣，一份报纸……”奚可文摊开手臂，认真的道。 第九十三章 解说文的报纸计划 “等等，奚可文，你说的是要按照你自己的方式去诠释信息中的所谓真相？还是说用人们易懂的方式去重构真相？我听得有点糊涂。”乔尼从中听出了明显的主观意识。 “两者皆有吧。”解说员似乎并不打算隐瞒他的真实想法。 “我想，重要的是信息的传递，它应该成为一门艺术，而不是平铺直路的只是为了灌输。”他耸耸肩头。 “我不赞同你的观点，奚同学，人们有按照自己的思维判断事物的权利，无论他们自身对信息理解的是否正确，这正是区分个体存在的意义不是么？”乔尼发表观点道。 “对此我保留看法并给予尊重，乔尼同学，但多元产生混乱，杂乱无章的观念是阻挡人类进步的最大障碍，银盟的分级制度不已经充分说明了这点？原来早在几十年前，发展委员会就已认识到‘天赋神权’这个定义中所必然衍生的不可控因素，民众需要也希望被率领，而天使城那里显然有着全人类最厉害的家伙，他们觉得这是唯一出路，而我与他们的思路一致。”奚可文的态度鲜明，乔尼看着他的脸，摇了摇头，已经不想再对他说什么。 “无论如何，我是想说，我需要你的帮助，乔尼同学，我认真研究过，并对这份史前的文化手段简直着迷到不行，而你……” “一个唐宋楼门门拿A的优等生，有着良好的运动天赋，并且可能成为未来纽顿高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你一定会成为我们这段发展史中最浓重的篇章，我能听到胜利号角的鸣响，相信我，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分数的？”乔尼不温不火的注视着他。 “通过正常的途径！你可别想歪了乔尼同学。”解说员显得有些局促。 “自组社团需要招募在校生进行补充，为了匹配兴趣契合，提高招募成功率，教委会在每月的一旬开放给社团发起者一定的权限，方便找到目标人选，当然……在某些前提，比如‘无意’获取了‘教师’资格的情况下，学员的学年成绩就不再是什么秘密了，不是么？”奚可文挤出笑容。 “你是说你有‘教师’资格？”乔尼不信道。 “恩，如假包换的三级教务助理，最不惹人注意的职衔。”他抱着手臂阖目点头，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 “这是一个学生登记处的意外错误？”乔尼问道。 奚可文摇摇头，大咧咧道：“万事没有偶然，乔尼同学。” “你还觉得你活在一个崇尚随机的年代么？你必须知道，那些神秘和猜测已成为过去！比如一个不起眼却可以帮上大忙的衔头，也许要花掉三个纽顿汉堡和一大杯果汁，而后续的无可追溯的隐性扫尾服务，却要两杯价值不菲的奶蛙酸奶才能实现。再比如我可以清晰的预见到：在未来伟大的纽顿校报上，乔尼.肯特有个颇受欢迎的专栏……”解说员自信满满向着他的同龄人描述道。 …… …… 峡间谷地，靠在客厅沙发上微微闭上眼睛，鼻尖飘扬着那股熟悉的让他心弦舒缓的甜香，悠扬的夜曲在室中回荡，乔尼享受着这种已经渐渐习惯的家的感觉。 加入球队已近两周，每日不断的力量训练让他稍显疲累，那种肿胀的痛感已渐渐消退，只是手臂仍有些酸麻。 乔安娜在厨房里忙着做菜，适逢周末，家中晚餐的菜色总要比平日丰富一些。 客厅外，隐隐传出母亲跟着夜曲的曲调微哼和厨房机切削蔬菜的响动，看起来又将是一个盆满钵满的盛宴的夜晚。 乔尼想到这里，禁不住心中叹气，虽然高效的家务处理器将绝大多数的可回收物质保留，并通过专用管线送往集中处理场进行专业的循环再生处理。但对于吃不掉的整盘整盘倒掉的精美食品，乔尼却依旧感到心疼，而在这时候，乔安娜总是用家里的‘耶神净道者’来揶揄他。 全息屏幕在乔尼的眼前突然开启，他预约的新闻汇总节目正逢时播出，乔尼将厅中电视的音量微微提高了些，一边等着晚饭，一边不停的切换着汇总节目菜单。 他在星系新闻分类中飞速的翻动。如之前一样，他所期盼获知的巴德尔边境的冲突依然没有只字片语，上百家媒体的新闻中甚至都没出现过任何关于边境的词汇。 已被未知事物调查局官员们亲口证实的事实，为什么没有在任何一家媒体中出现呢？在如今这个信息已可以轻易传遍银河任意角落的时代，却仍然可以做到敏感新闻的绝对管制么？而这种管制的目的又是为何？ …… 全息屏幕上方有来电的提示，这让乔尼的气不打一处来。 自从和奚可文交换了通话号码之后，一回到家他就立即接到对方的电话，解说员电话里也居然不拖泥带水，对于一个彼此互道晚安还不到两个钟头，乔尼说了要“考虑考虑”的事情，他居然上来就问“想好了没有。” 再被婉转的拒绝后，一刻钟后他居然有脸再打过来，这次问：“今晚能有结果不？” 在电话直接被挂掉后解说员又第三次打来电话。 “你们家的信号不好。”他一上来就努力抱怨道。 连责怪乔尼乱挂同学电话的乔安娜这回听了经过后都哈哈大笑，并且对奚可文所说的报纸的概念很感兴趣。 “他也许应该弄一个家长专栏，没准我就会投稿了。”母亲说道，并让乔尼一定替自己向这位未来的报界大亨转达。 所以当乔尼看到来电并接通电话刚想发一通脾气时，全息屏幕里的这位申请肃穆的中年男子，却让他一下子闭紧了嘴。 “是你。”乔尼看着屏幕里的中年男子 “是我。”对方也眼神炯炯的看着他，于是乔尼把目光和他的视线错开。 “我去找妈妈来接，你等一会。”他道。 第九十四章 罗伯特肯特的旅程 “不用叫你母亲了，专门为你才打的这个电话，我想找你谈谈。”罗伯特.肯特穿着银盟官员的正式礼服，颈项的搭扣整齐的束起衣领，使他的脖子隐没在那件湛蓝色的制服之中，他坐在一张宽大的太空椅上，身后的背景虚化着，一如寻常，看不出身处何地。 “听说你还是加入了学校的橄榄球队，对么？”面色温和的父亲向着乔尼轻声询问。 一直以来都远离家庭，为什么还要过问这些琐事呢？因为愧疚和无法那些无法逃避的责任么？“嗯。”乔尼只是微微点头。 “有什么要必须加入的理由么？我想听听。”罗伯特双手交叉合拢，放在胸前，一双深蓝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屏幕前的乔尼。 永远是那样的居高临下，并且咄咄逼人。“喜欢。”乔尼只是简单的回答。 “真的是那样么？而不是因为那个球队的明星罗杰.克拉克的缘故？”罗伯特.肯特明显已经做过某种调查。 “乔尼，我知道一个从查尔斯顿出来的孩子在纽顿很难交到朋友，而一个家世显赫并颇受欢迎的朋友就更加不易，相信我，我曾经和你在同一位置，经验告诉我，为了迎合的他人而改变往往不切实际，而哪怕你可以把所有事都做的出色，内心也不会有真正的快乐。” 是谁告诉他的？学生的家长？纽顿的老师？或者是剑齿虎队里的某人？无论如何，他都是花了些心思收集这些情报，但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整年不着家的丈夫、永远不出现的父亲会关心这些琐碎？为什么对打橄榄球什么的如此敏感？ “我不会退出球队，无论怎样。”乔尼平静的看着屏幕中的罗伯特，看着他眼眸中的光泽变得逐渐黯淡。 “要把妈妈叫来么？”沉默了一阵之后，乔尼首先发话打破了僵局。 “不用。”罗伯特神情肃穆，刀削斧刻般的脸颊凝重的如一尊塑像。 乔尼等了一会儿，见罗伯特仍然没有关闭通讯的意思，他不露声色的静静等着，心中却对屏幕中的这位父亲的情商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照顾好自己，儿子。”罗伯特突然道。 “不要为了那种拙劣野蛮的游戏拼上你的任何健康，我不允许你那样做，在你成年之前，我想我拥有那样的权利。” “在你的假期期间我会回来，这些问题要当面跟你谈。”他不容置疑的宣布了此事的最终决定，而乔尼所作的只能是聆听。 “也照顾好你妈妈。”冰冷雕像的某个角落至此悄然融化，罗伯特.肯特低沉着嗓音。 “你变得很快，是个大孩子了，乔尼……”他的表情变得阴晴不定。 “关于回奇连的事，我做过安排，但有些事总是让我措手不及……” …… 偏头痛的到来就像无声无息的秋季霜雨，罗伯特.肯特盯着船舱一角培养基站中还有一丝生气的蕨藤枯叶发愣，直到那最后的一片叶子从橙黄色的蕨藤根茎上剥落，飘飘扬扬的跌落在半透明培养箱的底部溶液中。 他紧闭着眼睛，微微皱起眉头，手指在太阳穴上挤压着，却显得毫无效果。 他调出座椅旁的全息控制面板，按动其中的几个按钮，椅把上传动装置旋即缓缓下沉，露出一个孔洞，等到再次升起时，圆形的金属面板上多了一蛊容器和一粒药丸，罗伯特将那粒黄白相间的药丸捏在手中，犹豫了一下，却并不吃下，只是在手中默默的把玩。 纳米科技盛行的当下，医疗科技飞速膨胀。肢体受损可以更换，内部器官实现再造，甚至癌症也可以治愈，但却无法根治这种小小的顽疾。 他苦笑着拿起药丸放在眼前查看，透过晶莹的麸质表皮可以看到其中的颗粒，它们在他的手中微微颤动。 眼前那刚刚通话结束后的电噪屏幕突然一变，“使徒号”护卫舰指挥官，身着银盟军方装束的林威少校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局座。”他提醒道，在罗伯特未开启双向通话前他并不能看到另一面的情况。 “请讲。”罗伯特将手中的药丸丢进椅把的托盘里，同时点下应答按钮。 “按您的要求，已经和资源分配局的卡辛迪.弗里曼联系上了，她正在等候，要不要把讯号接近来？” “好的，林，用保密频道。”罗伯特下达命令。 画面随即变换，黑肤人卡辛迪那张精明强干的脸颊以及她引以自傲的豪景办公室出现在罗伯特的眼前。 “下午好，卡辛迪女士。”罗伯特首先道。 “下午好，副局长，您仍然在天使城吗？怎么电讯源会来自于‘使徒’号？”卡辛迪身前是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在她的身后则是一幕巨大的落地玻璃，她所在的楼层极高，因此窗外可以看到天使城那浩淼如烟的繁华景色。 把全息影像捕捉装置刻意的放在远离办公桌的墙角，就只是为了跟人打电话时好炫耀这片并不属于她的楼阁丽色？罗伯特不自禁在心中嘲讽着对方的浅薄。 “出发之前的最后确认。”罗伯特用手指按着太阳穴，脑袋不自禁的歪在一旁。 “我找了一些关系，了解到不少以前被人蒙在鼓里的情报，你应该知道，卡辛迪，我说的人指的是你。”他及时制止住屏幕中表现的一无所知的问询，继续道： “两万个货运单位的知心麦，几乎是灾情预案里一整年的食品储量，但你的报告中却完全没有提到过这点。” “这在上次贵局的调查中我已经阐述清楚了，这只是对食物储备过剩后一种应急的综合处理方式，要知道我们可是拥有十年也吃不尽的粮食储备，而从往年过期即惨遭销毁这个意义上来看，这次的交易正当合理，凯兹米亚为这批知心麦可是付了大价钱。”卡辛迪女士一脸不解的道。 “你是说一千个单位的乙钛晶石么？请你告诉我它们现在哪里？”罗伯特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作为交换物资？那当然……是在……副局长大人，我部门的职责只是制定双方交易具体条款，至于实施这些条款自然由相关部门按发文执行，那些可并不是我的管辖范畴……”卡辛迪支支吾吾道。 第九十五章 问题的本质 “这确实远超过你的薪资之外，而且你也不知道它们去了哪里，对么？”罗伯特对她微笑道。 “那么七千套低温制冷设备呢？你该不会告诉我这也是因为过期销毁所以送给阿胡拉的吧？” “你是说那批超级空调？那又怎么样？”卡辛迪奇怪道。 “瞬间把一万标准方的大气温度降低到零下四十度并通过常规能源稳定运转二百年，你把这种设备叫做‘空调’？那一旦开动了里面的人该怎么办，穿起宇航服么？” “琐罗亚斯德只有300万人口，却一次要了10亿人口整年份的口粮，同时购买了低温冷藏装置来储藏，女士，您就真的就没对此事有过一点怀疑？” “……怀疑什么？难道他们要囤积粮食扰乱市场？但那又怎么可能，我们所有的储备仓库几乎都是满仓……”卡辛迪根本不明白罗伯特的意思。 “好吧，我的错，让我们忘掉这段不愉快的谈话吧，卡辛迪女士，我一开始其实只是有所怀疑，这在与您谈话之后得到了释怀，您看，在这件事上您只是…..” 只是个笨蛋罢了。而这样的家伙却在银盟的重要岗位上层出不穷，断开连先后，罗伯特.肯特拿起那颗药丸缓缓放进嘴里，他打开那个盛着稠密液体的水罐，呷了一小口将药丸咽下。 一个不起眼的渺小到只有奇连城郊的农夫才会谈论的事，背后却可能拥有无穷无尽的危机。失踪的乙钛，凭空而现的资金，阿胡拉的异常储备，巴赫曼的巨大洞窟，法赫勒家族，海森伯格家族，银盟的换届选举，停战协议的撕毁，巴尔德人类空间站的覆灭…… 罗伯特因为吃了药脸色泛红，原本光滑的皮肤上现出无数的小点，他将影像捕捉反转，苦笑着看着全息屏幕中的自己。 为了可以高效的工作，他所自配的良方，如今成为了他无法摆脱的牵绊，只要一段时间不服用，就会周身乏力、嗜睡、思维迟钝。 当然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那种挥之不去的隐隐的头痛，但这一切的不适都会在下一剂药丸的效用下暂时销声匿迹，并让他进入自身的最佳状态。 这些看上去毫无干系的事件，从某个维度似乎被一根若有若无的细线所相连，他并不能参透那其中的重要环节，这让他感到沮丧。 但他随即想到乔安娜，想起妻子温婉的笑容和柔软的吻，口中的味蕾因为中枢神经的兴奋变得有些甜蜜，那是药物的副作用，一部分理智在提醒着他。 一奇年六个月零三天，罗伯特不禁喃喃自语，那是他此次离家未归的日子。 而儿子乔尼，他从身前桌台上拿起一张母子二人的照片，仔细的观详着照片里那个神经紧张万分的孩童，奇连鸭月里的十六岁的生日，他又能不能赶的上呢？ 乔尼已在对他进行强烈的抵触，他能感觉的到，那个幼时总缩在他身后儿子如今几乎变了一个人，而这难道是一个必须经历的过程么？一阵强烈的孤独感向他猛烈袭来。那是药物的副作用，他的理智继续善意的提醒着。 他站起身来，手掌一挥将全息屏幕消影，推开舱门走出他的个人办公室，在飞船的中心廊道中径直而过。 他走进飞船中枢控制室，室内光影密布，十几个全息专属控制台环绕在司职人员遥感座椅的周围，分别控制整艘飞船的生命保障、能源、导航、推进、船身控制、武器、防御和维修。 船员在面板上有条不紊的工作着，其余一些拿着手持面板进行校正、参考和数据分析的人员则在罗伯特进入后立刻站直身姿，将手掌抚于胸前。 “局座。”他们异口同声道。 “继续动作。”罗伯特脚步不停，走到控制室前端气压门前，舱门的瞳孔扫描装置叮的一响由红变绿，门迅速的滑向一旁。 “局座。”指挥中心的七八名核心船员向他问候。 他点了点头，在房间正中的指挥椅上坐定，大胡子船长林威则站在他的身侧。 “老林，可以出发了么？”他看着正前方巨大的舷窗外的黑色星空，‘使徒’号此刻正停靠在一处超远距离传输基站的舰位上，远航的宇宙舰船正是通过各个星系中遍布的这种基站，才能将各种讯号发送出去，与自己的世界相连。 “迁跃引擎已充能完毕，完全可以立即出发。”林威在他身旁回道，他虽说是这艘编制两百二十人的神农级护卫舰的船长，但‘使徒’号却是银盟发展委员会综合规划局的专属舰船。 罗伯特.肯特作为规划局的执行副局长常年奔波于各个星系之间，因此规划局内部有人把‘使徒’号叫做‘肯特的私人舰船’，林威听命于罗伯特.肯特的日子比其他三个副局长加起来还要多的多。 “局座，我一直不明白，您每次航行总是要亲历亲为，而且定向通讯时还一定要到基座上靠港，要知道从基站发出的超远程粒子的扇面多到数不清，我们只要随便找到一条，就可以实现超远距离通讯，又干么要巴巴的在星图上找一个标准基站那么辛苦呢？”林威趁罗伯特检查舰船数据的间隙向他抱怨道。 “我喜欢星空中的航行，老林，虽然我不是宇航人员出身，但我很擅长这个，这点你无法否认吧？” “这个么，你官衔大，当然说什么是什么了。”林威凯奇了玩笑，罗伯特.肯特对舰船航行知之甚多是规划局中公开的秘密。 “关于基座嘛，只有亲眼看见银盟的合规设备才能使我安心，要知道十几年前，一个坎德人的游历飞船在安卓海中撞毁，就完全是上了‘船民’们打赌所开的一个玩笑，他们用伽玛粒子发送假冒的导航讯息，而在坎德人的字典里，又没有谎言二字。你应该知道这个事故啊，老林，当年这事可闹的沸沸扬扬。” “没听说过，但我们可不是傻乎乎的坎德人，基站的坐标星图都标着呢，伽玛粒子的特性是永恒的直线，一个导航图上的精密反推不就知道真假了？” “但你永远不能做到绝对，对不？而且基站的信号才是绝对的稳定，那保证了一些重要通话的连续性。”罗伯特解释道。 “得了，局座，承认了吧，您就是有通讯洁癖。”林威大声辩道。 第九十六章 凯兹米亚共和国 阿娜希袒星门，漆黑的星空中只有这里才有光，在巨大的螺旋状扭曲空间中，强大的电磁风暴肆虐的舞动，这才将星洞巨兽的狰狞面目隐隐的显露。 ‘使徒’号护卫舰和阿娜希袒星洞相较，就像一颗米粒航行在磅礴无尽的星际海洋中一般。船员们如果不是经过大量的训练，别说要从这恐怖巨兽的口中穿过，只是靠近星洞本身，看着四周那无穷尽的压迫感迎面袭来，也将会成为一生中最难以忘却的噩梦。 在‘使徒’号即将穿越前的一刻。 “迁跃引擎已冷却关闭。” “舱壁耐受力百分之百。” “气密检查完毕。” “紧急战斗部署已开启。” “护盾自动充能已开启。” “日志信标已发送。” “所有人员就位。” “常规推进引擎开启。” 虽然已进行过无数次的星门穿越，指挥舱内依然是如临大敌。 银河各星门已存在了不知多少亿年，它将大量的恒星系连接起来，其本身构成的原理无人知晓。 星门内部看上去虽狂暴异常，电磁风暴似是狰狞怪兽，但核心区域却平静如镜，可供各类太空舰船穿越。但哪怕是这样，历年来，依然有为数不多的各族舰船因各类原因发生事故。 在舰船穿越的过程中，一旦偏离了星洞中既定的航道，无论其舰体如何坚固，也无论属于何种级别，也必将是毫无生存可能的整体覆灭。 “琐罗亚斯德内没有超远程通讯装置，穿过星门后我们将与银盟完全失去联系，请再次确认最后位置信标的发送。”大胡子船长向他的领航员命令道。 “再次确认中……确认已发送，船长。”领航员大声回答道。 “局座，您的指示？”他看看罗伯特，在获得首肯后即道：“启动穿越流程。” “穿越流程启动。”驾驶员重复道。 ‘使徒’号在常规推进器的驱动下，缓缓的向阿娜希袒星洞的正中心驶去。 最后的行程几乎无需动力，阿娜希袒会将‘使徒’号吸进它庞大的巨口中去，而一旦船体受到星门的牵引，‘使徒’号就正式的从它本身所在的星系中消失。 此时，时间的概念将不起作用，星洞通道中的航行会让所有人的心始终悬着，而引导飞船的那股柔和的吸力将会是驾驶员最好的助力。 “跟随那股力量”是每个老鸟培训新人时必须交代的词汇，也是每一位曾经成功过穿越星洞的飞行员切身体会。 ‘使徒’号终于顺利的出现在琐罗亚斯德星系，而时间在这一客时间将重新延续。 就在指挥中心的所有人刚放下心中大石时，护卫舰的自动战术反馈设置骤然启动，一时间红灯闪烁，警报齐鸣。 “探测器发现多艘神农级护卫舰船。” “防御护盾已完全开启。” “左右四十五度角出现歼击艇。” “反制侦测启动，‘御神’反导计算系统已上线，我们被多颗鱼雷锁定！” “左右三十度出现未知级别舰船！” “混帐，我们被包围了。”林威船长在主操作台上十指如飞。 “凯兹米亚何时有了自己的作战舰队？等等……”他把全息图像移到罗伯特眼前。 “伏羲级鱼雷攻击舰？这样规格的军售，我甚至都不知道军委会已经向法赫勒家族贩卖军火了。”他惊讶道。 “向恐怖家族出售驱逐舰？”罗伯特摇摇头。 “军委会就是再多几个戴维.华莱士这样的人，也不至于糊涂如此，不，这不是萨麦尔军工城造出的船，他们是在这里……”他的声音被人打断。 “对方用一般电波向我们发出紧急通话。”通讯官叫道。 “放出来。”罗伯特冷静的坐在指挥椅上命令。 指挥中心的正前方的舷窗附近，此时出现了一个身穿黄色军服的凯兹米亚军官的身影，他站在影像的正中，表情严峻。 “这里是凯兹米亚共和国国民护卫队，按照帝国六号法令封锁阿娜希袒星门，你们已经非法进入帝国领地，请尽快表明来意，以免我们展开后续打击。” “凯兹米亚共和国？”林威船长看看罗伯特表示不理解，罗伯特则不为所动的让通讯官建立影像连接。 “我是银盟发展委员会下设综合规划局的副局长罗伯特.肯特，这是我的座舰‘使徒’号，我们前来琐罗亚斯德星系是应银委会的安排，要与拉哈曼.耶兹.阿卜杜勒.法赫勒大人进行一桩涉及粮食贸易的确认，请将我的讯息予以转达。” …… “肯特先生，我代表我的家族，对这一场误会向您致以由衷的歉意。”莎缇香园的白色大理石步道上，萨密尔.法赫勒在她的面罩后对罗伯特道。 “我代表规划局丹尼斯局长接受您的道歉，我也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无心之失。”罗伯特和她并排踱步，对刚刚近乎于船毁人亡的突发事件似乎毫不介怀。 萨密尔.法赫勒身穿土黄色的民族传统服装，全身上下除了眼睛之外不露一寸肌肤。 她是凯兹米亚人现任族长法赫勒的最大的女儿，已负责外事工作多年，罗伯特知道法赫勒很疼爱这个女儿，因为在凯兹米亚的族群中不允许女子与陌生人交流的，而萨密尔.法赫勒可能是唯一的例外。 “肯特先生，如您所知，此次对阿娜希袒星洞的封锁，是我族所进行的一次联合演习中的一个假想单元，他们只是简单的把您的飞船当成了指挥部安排的‘靶船’，一接到您的消息后，护卫队的此次演习即被立刻终止……”萨密尔面纱中的眼睛柔美动人。 “再次向您和您的船员们致歉。”她语调轻柔的道。 这可不是双充满歉意的眼睛，但不得不说这双眼睛的美丽，虽然眼纹修饰的痕迹有些过于明显了些，而乔安娜就从不会这样去刻意修饰，天，我怎么会在想这些？罗伯特转开自己的视线。 第九十七章 圣者法赫勒 “在我这次行程之前，作为事前通知，我给了令尊录了一段通路讯息，由联合速递公司发送，我相信已经收到？”他问道。 “您的来意已从联合速递所带来的通讯中获悉。”萨密尔的眼睛友好的弯了弯。 “但我和父亲都并不能明白您所谓的‘复核’的意思，作为一个独立族群，我们通过银盟和奇连做粮食交换已有多年，发委会可从未对此进行干预。” “那是因为没有任何势力和银盟做过两万个运输单位的粮食交易，甚至是和迪斯法拉杜人！”罗伯特微笑道。 “但那不该是资源分配局的工作么？”萨密尔眨了眨眼睛。 “同属发委会直属机关，规划局和分配局向来患难与共，我和卡辛迪经常协助彼此，而且这个月正好是天使城各职能机构换岗月，我想你应该知道银盟的政府职司的这项传统。”罗伯特摊开一只手掌阐述着。 “‘净化工程’，是的，我知道，为了防止腐败和渎职，这是由前任银盟主席弗尔兰.切斯提出的治理方案。” “那你就理解了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的原因。”可笑的‘净化工程’，中底层办事员免费旅游的一项福利，弗尔兰.切斯永恒的遗产和笑柄，而那种拙劣的政治手法，却永远也不会发现你们在这里所作的真实勾当，罗伯特站直了身姿，扬起了头。 …… “父亲很快就会前来。”莎缇香园的尽头，萨密尔领着罗伯特走向舷窗的一角，在此位置，可以清晰的俯瞰到整个阿胡拉星球红云覆盖，地火遍布的全貌，而那样残酷的景色，与身后散发出阵阵清香的曼陀铃花圃构成了强烈的对比。 “一个反讽，对么？肯特先生。”萨密尔声音变的有些忧郁。 “你指的是？”罗伯特问道。 “不体面的流放和这地狱般的星球，不堪回首的历史和不切实际自我救赎，不不不，肯特先生，我当然是在说这个令人神往的空中花园。” “我知道它和这个空间站是你和你妹妹阿娜耶的杰作。”罗伯特假装不知她言辞中所提及的旧事。 “嗯。”萨密尔眼睛透过舷窗上所覆盖的薄薄的一层力场，冷淡的眺望不远处那颗散发着飘霾雾影的血色星球。 “末日红斑。”她指向阿胡拉星辽阔平原的一角，罗伯特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可以看到一个正在变化的气压漩涡，它缓缓旋转，逐渐增长，正朝着星球的中心移动着。 “从这个角度看，它显得那么的温和无害是不？也许游历至此的坎德人会将它作为难得一见的天体之景也说不定。”她在面罩后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在罗伯特听起来显得有些酸涩。 “正是这种从阿胡拉两极气压所产生恶劣天气，吞噬了凯兹米亚数千同胞的生命，阿娜耶也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她眼神温润，声音变得轻不可闻。 “你妹妹她？”罗伯特吃了一惊，法赫勒家族成员的死讯并不在他的情报中。 “是的，几个月前，因为天真任性和失职的护卫……一场愚蠢的事故，伴随凯兹米亚人的是永恒的厄运，是不是呢，肯特先生？”萨密尔望向罗伯特，目光中的另样意味让他动容。 外事职衔的友善辞令，这场名义上的随机临检也许将会成为恐怖家族对银盟大吐苦水的吹风会，罗伯特开始对此次前来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而感到后悔。 他不禁想起，法赫勒本人当年所发动的一系列的演说，曾直接催熟了奇连数座城市一连串的极端恐怖事件。 而当年所有的成因，除了对民委会’基因融合法案’的唾弃，也正是为了他怀孕的妻子被极端分子杀害，凶手因为族群歧视而没有受到应得的审判，从而导致法赫勒毅然走向偏激的政治舞台。 而这次却换成了他所最疼爱的幼女，死神再次眷顾着他的家族，这个非法的凯兹米亚共和国的建立，是否与阿娜耶的身故有着直接的联系？ “我很抱歉。”他由衷道。 “为你的家人，我想我来的并不是时候。”他道。 “也许是显得有些仓促，但父亲乐意见到一位银盟政府真正的实干派人物的出现，肯特先生，和您想的不同，我认为您来的正是时候。”萨密尔重新弯起了眼睛，而这一次，罗伯特有了一种如针刺骨的感觉。 …… “抱歉，我的老朋友，我想我迟到了。”拉哈曼.法赫勒奉行着凯兹米亚人传统的会客礼仪，张开手臂，与罗伯特贴面抱了抱，他抓着后者的肩膀，满面含笑的仔细打量着他。 拉哈曼.法赫勒身着凯兹米亚圣者才有资格穿着的白色落地长袍，头上戴着白色的毡帽，他身材高大，肌肤红润，下颚留着蓬松的花白胡须，双眼里发黄的眼白遍布血丝，而眼眸一黑一蓝，颇具异像。 法赫勒脸上的皮肤坑坑洼洼，罗伯特知道他幼时家中条件极差，所在街区的疫病频发，这张麻脸正是一种顽固疾病痊愈后的所留下的痕迹。 “上次一见已有三年，您老的气色看起来还是那样。”骗过了死亡的‘不老者’，罗伯特想起同事贝蒂斯.安德鲁曾经对法赫勒的评价。 “不是三年，是两年零两个月，罗伯特，在琐罗亚斯德，时间可比你们武皇双星要走的更慢一些啊。”法赫勒呵呵笑道。 已经公开的不使用银盟标准纪年了么？罗伯特心中暗自吃惊，但他脸色如常，毕竟心中已经有了一些准备。 “正如我几年前见到的那样，您还是那样的繁忙，族长大人，任何事都要亲历亲为，我想我的到来一定给您的时间安排带来了许多不便，我是说……”罗伯特按动手腕上的全息手表，看了看其上显示的数值。 “从阿胡拉前来您的这座美丽的空间别墅，您花了六十五个标准时。”他紧紧的盯着眼前的老人。 “即使是琐罗亚斯德计时，这也显得有些太过漫长。”他补充道。 “很难在你眼皮下瞒过你任何事，罗伯特，请相信我这并不是一句简单的恭维话。”法赫勒始终保持微笑。 第九十八章 即将死亡的星系 “你的妻子还好么？如果没记错的话，乔安娜，是吧，这是一个非常贤良淑德的女性的名字，当然，我并没有这种荣幸见到这位温知农业家族的后代，如果有机会的话，请送上我的一份祝福，凯兹米亚圣者的祝福。” 煽动者和阴谋家的祝福。“如此圣洁之语，一定会转达。”罗伯特展露笑容。 “我们的恒星已死，但它还要有数千年后才会变得不可捉摸。”法赫勒话锋突然转移。 “届时狂暴的红矮星将会吞噬它能触碰到的一切，琐罗亚斯德也将最终走入湮灭，但真主在上，这里曾经是多么完美的一处天堂之所。”他赞叹道。 “巴赫曼，阿尔迪贝赫什特，沙赫里瓦尔，斯潘达尔马兹，莫尔达德，当然还有阿胡拉，六圣贤之星围绕炙热却温和的阿赫里曼恒星有序运转，他们在生和死的距离之间令人称奇的摆放着，而几乎每颗行星都有适宜生命繁衍的大气结构和自然资源。”法赫勒举起形若枯骨的手臂描述着。 “曾几何时，在这里，植被和海洋是最寻常不过的景致，到处都郁郁葱葱，充满生机，而如今这一切皆化为乌有，成为一片死亡灰烬，一个反讽，不是么？”他苦笑。 “请恕我冒昧，我并不是一个天体学家，族长大人。”罗伯特在此时强调。 “但你们局里有这样的人，你显然知道，无论那个年代距今多久，生命曾经真的在此生根发芽，阿胡拉地下连绵不绝的油海汽田就是最好的证明，但现在这些低级的矿藏，已经不再是银盟能源菜单中的一道了不是么？”看着罗伯特为此默然，法赫勒不禁笑了起来。 “所以他们把这块不毛之地作为我的放逐监牢，认为把我丢在这种绝望中，由着我和我的家族腐烂消逝，从此以绝后患。”老人依然在笑。 “必须有人为那些爆炸和死亡负责，安委会并没有惩处您和您的家人，而是网开一面选择一条可以平息民愤的生路。”罗伯特提醒道。 “我至今也不明白为何受罚，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把我和那些‘事件’联系起来，我只是做了任何一个凯兹米亚受压迫者应该做的事！难道就让我妻子白白的死去？是的，我说了实话，说了千百年来我的人民的遭遇，号召他们站起来引起关注，你真的觉得我该为此被流放？而且退一步来说，如果他们当年判决我的家族，可以想象的到的是，又会有多少这样的‘事件’在这之后发生？平息民愤，他们到底是在平息谁的民愤？”法赫勒第一次板起了脸。 “您是在宣扬一个银盟种族的独立，族长大人，这才是真正的原因，我想安委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不想为了您一个人的不幸而毁掉一个民族的未来。” “饥荒、疾病、歧视和漠然，他们能带来什么样的未来？肯特先生？万民平等只是你们这帮在大亨牌飞行棋上舞蹈的政客们的又一个谎言罢了，而我和我的人民早已受够了这种欺骗！” 从‘他们’到‘你们’，再辩论下去只会引来更多的怒火，罗伯特决定谨慎行事。 “我这次前来琐罗亚斯德，族长大人，只是为了贵家族与奇连的那桩粮食贸易，除此之外，别无他意。”他只得转至此行的重点。 “别无他意么？肯特先生？”法赫勒又换上了他那习惯性的笑容。 “那么我的回答也很简单，只是一桩纯粹的生意，仅此而已。”他笑道。 “一桩让阿胡拉三百万凯兹米亚人吃几十年过期食品的生意？您的那些石油怕是要都付了空调费。”罗伯特带着礼节性的笑意。“我想您也知道这完全说不通。” “生活在星际贸易都成为易事的年代，却有同根同源的民族始终被饥饿与贫困所围绕，我的人民在你们的世界吃尽了苦头，现在他们选择到我这里来一同为凯兹米亚民族开疆扩土，我必须确保他们最起码的温饱问题，而那原本应该是你和你的政府解决的事。”法赫勒看上去有些恼怒。 “因为你们的无能，我不得不接手筹备，那就是不让我的人民挨饿！只是这样，你们的政府看到这桩生意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怀疑其中有什么阴谋……”法赫勒的声线雄浑，语调拿捏恰如其分，他口才极好，挥动着双手说了一半，却被罗伯特给从中打断。 “囤积的食物，私建的军队，封锁星门的演习，族长大人，我想您不会希望我继续推断结果吧？”罗伯特对法赫勒的言辞极具厌恶，却仍然尽量保持着礼节和风度。 “……在琐罗亚斯德，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这是当初的协议。”法赫勒道。 “不，您不可以，银盟没有和您签过任何形式的协议，您只是简单的被流放到这里，由此故事结束，这就是全部。”罗伯特提醒道。 “有什么不可以？我和我的家族在阿胡拉等死的时候你们没说过不可以，我的人民忍受不了你们的残暴统治迁徙到这里来的时候你们没说过不可以，几百万人在此缺衣少食的时候你们没说过不可以，一直要到我们在沙赫里瓦尔星上撬开地幔，找到意想不到丰富的乙钛矿时，你们却反悔说不可以了，罗伯特，银河系里可没有那么便宜的事。”他笑了起来。 “琐罗亚斯德星系现在是凯兹米亚人的圣地，只有我们才愿意在这种地方吃尽苦头，并涅磐重生，而你们却只会派那些勘矿局的强盗前来驻扎，试图谋取本不属于你们的东西。” “你说的是哈雷.皮克斯的小队？他们现在在哪儿？”罗伯特知道半年前发展委员会曾派遣联合勘矿局的一个物探小队前来琐罗亚斯德，一直到他从普罗维斯顿出发之际，也没有收到该小队的任何回音。 第九十九章 全知的圣者 “强盗自然要受到应有的惩罚，凯兹米亚人不再是逆来顺受的脾性了。”见罗伯特的眼神一黯，法赫勒笑道。“当然我的人并没有伤害他们，只是将他们暂时囚禁，也许有一天会将他们释放还给银盟，也许会流放，谁知道呢，琐罗亚斯德疆域辽阔，也不必流放到其他星系，六圣星里，倒是以莫尔达德最为气候宜人……”他耸了耸肩。 那里是最接近正在转变成红巨星的阿赫里曼的行星！他这是威胁处决银盟政府职员！ “族长大人，我想您一定是弄错了，琐罗亚斯德仍然属于银盟管辖，勘矿局有权对星系中的任何星体进行勘探啊，您以不正当的缘由扣押银盟雇员，这是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的！”罗伯特诧异道。 “琐罗亚斯德并不属于银盟，以前你们不要所以不是，以后就更不会是，我会在我们的宣言里严正申明此点。”法赫勒颌首道。 “宣言？什么宣言？”罗伯特急问。 “凯兹米亚人的独立宣言！琐罗亚斯德从此属于我的人民！”老人铿锵有力的道。 “我想你已早猜到了，罗伯特，你只是希望听到我亲口说出来。”他笑道。 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和这种时机！这下事情恐怕比当初想的更加麻烦了，罗伯特心道。 “如果您真的如此决定……”罗伯特在心中斟酌着最合适的辞令。“我可以替您向发展委员会予以转达，我想就算主席本人也会乐意听到一位资深政府官员的陈述，那正是您所想要的，不对么？一个正式的容不得半分勉强和玩笑在内的民族独立的陈述，我是您目前最佳的人选。” “永远顺着事物的脉络前行，是吧，罗伯特，别自谦了，你在这方面一向做的不错。”法赫勒笑吟吟的看着对方。 “你确实是我的最佳人选，副局长大人，但我认为宣言的发表还需要一些时间，而在此之前，只好委屈你在我们这片绝望和希望共存的土地上做客了。” “做客？但是……但是……”罗伯特此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像你在弥诺陶洛斯海森伯格的豪华行宫里做客时一模一样，冰山火焰、万镜长廊、镂空倒影、云间浮城不是么？可怜我这辈子也没机会前往了。” “你……你怎么会？”罗伯特惊讶道。 “你必须相信，一个困在牢笼中，心静如止的老人，恐怕唯一的不良嗜好就是这些八卦消息了，消息靠人来传递，而我有的是人，对么？凯兹米亚人虽然倍受歧视，但他们却依然艰难的在你们的脚下生活，成为司机、花匠、厨工、佣人甚至是你的修甲师，他们可是有什么都会来对我倾述。” “比如我听说，在弥诺陶洛斯那个堕落之都上，沃纳和他魅姬人婊子的风流韵事。”他满不在乎的道。 弥诺陶洛斯是奥丁星系中海森伯格家族控制的一颗很小的星球，而早在银盟成立之前，它就已成为其家族的私有领地，其上有着严格的外来舰船着陆审查程序，在银盟普通人看来极为神秘。 法赫勒远隔几个星系之外，却又能知晓一切。而最令罗伯特奇怪的是，凯兹米亚圣者向来是公认的饱学之士，自身修养极高，听到他说出‘婊子’二字，似毒药混入蜜糖一般，与其身份极不相符。 “伯爵大人富可敌国，有些温柔乡里的轶事倒也不令人奇怪。”罗伯特回应道。 “罗伯特，让我奇怪的可是你啊，你是银盟官员，不是海森伯格家族的狗，怎么也会去弥诺陶洛斯那种地方做臣子荐客，我想你铁定在规劝沃纳本人返回董事会上下了不少功夫，但我同时也知道结果，魅姬人的和合之舞可算给你好好上了一课，是不是？”他哈哈大笑，直至咳嗽不止，满面紫涨。 罗伯特听到他这么说，不由暗松一口气，他心中苦笑，法赫勒就是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会知道，他前去弥诺陶洛斯有一半的原因，倒是为了这场不经过综合规划局允许的超常规货运。 当他查出海森伯格旗下的加急送联合公司，未经过发委会核验流程，却用数以百计的飞船一趟又一趟的向琐罗亚斯德私下运送知心麦时，他当时的第一个反映，就是这场凯兹米亚的山雨之前，沃纳伯爵所吹的这股妖风的真实目的为何。 “一代骄子的隐退，多少令人心痛，我不过是尽到一个算不得亲密的家族友人的义务罢了。”罗伯特言不由心的道。 “好一个家族友人啊，罗伯特。”法赫勒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晃。 “索非亚.海因里希和你出自一个学院，对么？而且还是同一年毕业……”老人针刺一般的锐利目光让罗伯特一阵心悸。 “我查了你的过去，年轻人，因为我不得不这么做，你的经历曾让一个喜爱八卦的老人感到着迷。本是技术天才的你，却从一名生物基因技术的研究员进入银盟官场，相比政治背景的空白，却能在发委会这种‘泥潭’里顺风顺水，职衔升的快如火箭。但无论怎样，仅凭综合局副手的身份，却又能成为海森伯格家族的座上宾。”法赫勒故意拖延着声调。 “您到底想说什么？”罗伯特面色如常。 “我很欣赏你，罗伯特，事实上你的某些特性让我总是忍不住拿来和我的大儿子艾哈迈德进行比较，他原本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是我的接班人和家族的未来与希望，但却在女人身上栽了跟头，如今我只能把全部赌注放在最小的儿子易卜拉欣身上……抛开这个话题不说，作为一个行将就木者，有些逆耳忠言的东西我想你得听听。”法赫勒一脸严肃的道。 “无论你怎样说服自己，她始终是约瑟夫.海森伯格的独女，沃纳唯一的姐姐，他们一家人心沉似海，野心勃勃，尤其善于利用别人。所出的每张牌都有意义，所营造的每个事实都有幻象，而当你的价值被完全榨取之后，她必然会毫不犹豫的将你舍弃，但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老人顿了顿示意道。 第一百章 长征 “她已嫁人，现在姓海因里希，飞蛾投火之际，你也应该想想乔安娜的感受。” 作为一只狐狸，却在和人谈着狼的可怕，你也别谦虚了，族长大人。 “我不明白您现在说的是什么。” “索非亚和我只是一般友人的关系，她从未利用过我，并且我也没有您说的任何的那种所谓价值。”罗伯特毫无所动道。 “听不进忠言也没什么，年轻人，我想你应该很快就能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在此之前，你必须留在琐罗亚斯德。”法赫勒宣布道。 “这不行的，族长大人，我儿子……我儿子的生日就快到了……”罗伯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托辞。 “我能感觉到你的不安，罗伯特，但这并不会带来任何不快，因为毕竟，我们的小乔尼恐怕还不知道生日是什么吧？”老人用洞悉一切的目光笼罩着罗伯特，而后者只得在他对陈旧情报的自信中连连苦笑。 …… …… 细雨无声，空气中裹着一股暗夜嫩草特有的清香，纽顿高中大型体育馆旁，剑齿虎橄榄球队的专用训练场地上，队员们分为几组，在这个完全按照比赛标准铺设草皮的小型场地上冒着小雨，一点不受影响的进行着日常训练。 乔尼单手扶着塑胶跑道旁的一根训练用支架上，半弓着身子，浑身抖动，正将肚子里最后的那一点午餐呕在身前的垃圾桶里，他全身被雨水几乎打透，脸上满是口涎、眼泪和雨水。 他感觉简直糟糕透了，记忆里还是第一次如此狼狈。这个倒霉的罗杰.克拉克所说的“只是跑步”的所谓“长征”，令他毫无心理准备的在众人面前出了洋相。 原来第一次随队来到小场地进行训练，沃特教练就让他进行球队传统的耐力和爆发力结合训练项目，罗杰说的理论上没错，这种被称作“长征”的训练项目，是让训练者在标准时间内，完成一段距离不短的中长跑。 但其中的有些出入的地方是，训练者必须在每完成一圈跑动的同时，再全力冲刺小半圈，直到五个轮转之后方算完成。 在球队所设的标准时间内，乔尼顶着五脏六腑快要从腹中翻腾出腔的不适后，才能勉强达成。而在跑完之后，他立刻觉得嗓子发痒，于是赶紧跑到场边呕吐。 “恶心。”胖子莫莱诺在乔尼吐完后递给他一条干净的毛巾。 乔尼心中感激，刚伸手接过，胖子就又道：“第一次外训就下雨，你的运气可不怎么样，害的我们跟你一块儿遭罪。”胖子用手抹着脸上的雨水，他甩着脑袋，卷毛短发上迸出一蓬水花。 “没想到下雨也要场外训练呢。”乔尼用毛巾擦着嘴。 “本来倒是不要的，但从这学期开始，老鬼突发奇想的加上这条，天气越不好，他反而就越来劲，‘熟悉比赛恶劣环境’这是他的原话。”莫莱诺苦着脸叹着气。 “自从去年与麦子杯八强失之交臂，教练组的三位大爷们可就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比赛偶遇坏天气是事实，但也没必要顶着倾盆大雨和老天爷作对。”他给教练组安排的这场闹剧下了定义，乔尼也很不喜欢这种浑身湿透的感觉，于是点头赞同他。 “这现在知道‘长征’是什么了吧？”胖子话锋一转。 “是啊，不过这也太难完成了吧，不知道时间还好些，场边的那些计时器却总是在提醒你。”乔尼直到现在仍然没能缓过来。 “这才是‘长征’的目的，不限时那还有什么难度，那些计时器就是在告诉你，这轮不拼命，你就得再来一轮。”莫莱诺大笑道。 “跑的不错啊，乔尼。”罗杰也一头水雾来到场边，他上身穿着负重服，腿上则绑着铅块，脚步不停，一边对着乔尼在笑，一边在原地跑动。 “回头我要跟你好好谈谈这事。”乔尼恶狠狠的看着他。 “是跑的不错啊，第一次就能完成，队里能这样的可没几个。”罗杰停止跑动，在原地走个不停，他喘着气，说话一顿一顿的。 “当然除了我之外，我第一次跑下来可比你快了足足半分钟，并且没吐。”他用眼睛尖瞥着身边的莫莱诺有些得意的说道，而卷毛胖子连理都懒的理他，莫莱诺转身一把拽住正在与柔性光束模拟对手做对抗练习的线锋安东尼.丹尼尔斯，大声指摘他动作不规范，腿部支撑变形，并在对方回嘴之前用凶恶的眼神逼他就范，一句话不敢说乖乖继续练习。 “长征是大个子们的噩梦，所以在老莫面前你不能提跑步的成绩。”罗杰提醒着乔尼道。 “明明是你在提……”乔尼连忙抗议着，但罗杰耸耸肩回了一个满不在乎的表情。 “你现在能比我快多少？”延续刚刚的哦话题，乔尼不禁好奇的问道。 “现在？一分多吧，你这个不用和我比，我是跑锋啊，‘长征’的标准与你不同，几乎要全程冲刺才能达标，沃特教练训练起来是不顾死活的，要不怎么叫他恶魔呢。”罗杰一边说一边心有余悸的四处查看，当他发现沃特.福恩特斯正在远处拿着全息板，防守组的黑肤人助教雨果.强森站在一旁陪着他，两人正在盯着菲尔.布朗和艾迪.巴里那几名大个子线卫，罗杰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是一项力量与灵敏同样重要的运动，而且不能由着性子乱来，任你强壮如牛，单打独斗也是条死路，场上的每个人都要演好自己的角色，才有可能获取比赛最终的胜利。”罗杰突然很正经的向乔尼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他的朋友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是在传授还是在忏悔？”乔尼斜着眼睛。 “都是也都不是，JFK。”罗杰转头凝视着场地中冒雨训练的伙伴。 第一百零一章 训练与家庭的节奏 “他们都爱我，而我并不是个自私的功利主义者，你慢慢会明白这些的。”他开始动起来，向跑道移动。 “你严肃起来简直像一个三流电视演员！”乔尼在他身后道。 “那是我的第二志愿！”罗杰头也不回的告诉他。 “那我现在该干什么？”乔尼冲着他远去的身影大叫。 “去跳梯子或者是标志筒……”金发小子远远的回复。 梯子？乔尼四下张望立刻就已找到，平铺在场地一侧的柔性光束可不就像一个躺倒的梯子？ 他走过去仔细观看，光束悬在草皮上空离地面不远，其中一格一格的，他吃不准该怎么个玩法，也许就是跳格子之类的，他想到。 他跳进格子内试着跳了一格，毫无难度，又跳了几格后开始加快速度，结果被柔性光束的格栅绊倒，迎面摔在光梯上，光束原本柔软，在他摔倒后则变的更软，像个气垫似的托着他的整个身体，他毫发无伤，甚至连痛感也没有。 还没等乔尼爬起来，身前有个人就冲着他大吼道：“你在这里搞什么鬼？和梯子玩接吻游戏么？”看到乔尼僵住的身体，他又吼道：“难道要我搀你起床么，南西女士？” 乔尼连忙爬起来，一看是蒂姆.强森正怒容满面的盯着他，连忙解释道：“我在进行跳梯子训练，强森教练！” “还跳梯子……三岁孩子都知道这叫光格！你连做的什么也不知道居然也敢去做！”比乔尼矮上一头的蒂姆.强森教练需要抬着头才能盯上乔尼的眼睛，而这位新晋队员却像个正在授勋的士兵一样目不斜视，使得他更加恼火。 “但是教练，罗杰.克拉克刚刚和我说……”乔尼‘向下’看了看他，并连忙抬起眼睛表示尊敬。 “克拉克？让他管好他自己的事！你是我的组员，要怎么训练那是我的工作！”强森教练没好气的拿起手中的全息光板。 “第一次居然达标？”他有点不相信的拨动着光板上记录的数据。 “是的，教练，所以我才能来跳光格的。”乔尼小声道。 “那叫光梯！你连做的什么也不知道就敢去做！”强森怒道。 “我错了，教练！”这回乔尼终于懂了。 “身体素质超人一等你就尾巴翘上天了？哦，没事做了，自己找项目训练，你是不是在怀疑我的安排？你是不是怀疑我的训练水平？”强森冲他翻着眼睛。 “不是的，教练。”乔尼赶忙道。 “不是？”强森大怒。 “我错了，教练！”乔尼大声道。 “反应还可以，挺机灵，好吧，既往不咎，那么现在，再去跑一轮‘长征’！”他厉声道。 “啊？”乔尼给他吓了一跳。 “但是教练……”他支支吾吾道。 “我刚才刚吐过，全身没……没力……”他撒谎道。 “刚吐过？那说明身体中污秽的东西又少了几分，你这会应当是精力充沛才对。”他手指在光板上愉快的跳动，为乔尼清空跑道，。 “青春易逝，美好难留，不出尽全力，又怎么对的起白白来这世上一遭？好了，跑道为你设好，去吧，老虎，捕捉属于你的辉煌去！”他挥挥手臂，头也不回的走开。 …… …… 鸡月的月末，天气总是时好时坏，这对于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都有些受够了紫色和白色的奇光异景下，享受湛蓝天际和朵朵白云的温知城人来说，实是既恨又爱。 早春还有些寒意，混杂着连下了数天的雨，让出行的人不得不将业已束之高阁的冬装再从储柜里拍掸着拿出，重新让衣物自动处理设备清洗烘烫，再次披挂上身。 垓下农场外，红色的卡里赛昂刚刚停稳灭灯，车门还没打开，乔尼就从车窗的后视镜里，看到外祖母梅和几个舅妈手里抱着篮子。 乔安娜摇下车窗，看着几个女人有说有笑的走过来，有些不高兴了。 “妈，这么大的雨你还出门，又背着人去摘野菜，如此不重视自己的身体，也没有一个泰勒出来管管。”她看看母亲身后的几个弟媳，女人们则都盯着梅，脸上分明都写着毫无办法的意思。 “又淋不着雨，担心个什么，福耳库斯的羽神节就要到了，没有这些野菜，又怎么做的出羽神汤？”梅笑着走近，乔尼看到在她的身体外缘裹着一层防雨力场，细雨击打其上弹出水雾，几个女人的身上衣物都是干的。 “整个泰勒家，也就您还牵挂着……另一个星球的节日……”乔安娜无奈道。 “小宝贝，生日快乐。”梅不理女儿，笑逐颜开的走到乔尼的车门前，她一手抱着篮子，一手拉开车门，握住外孙的手。 防雨力场从梅的身上迅速扩散，瞬间把乔尼也包裹其中，他于是下了车，很自然的从梅手中接过菜篮，微笑着先叫外祖母，又把其他的几名舅妈也逐一按排序先后叫了一遍名字。 “乖宝贝，越来越有礼貌，这一点可比大多数泰勒要强。”梅有意无意的看看乔安娜，女儿则被自己老妈弄得哭笑不得，她可没有防雨力场这种知心麦农场才有的标准装备，想去卡里赛昂后箱去拿柔性光束雨伞，内森.泰勒的妻子凯特连忙上前把她罩在自己的力场下，一行人向农场里走。 “雨是农夫最好的朋友，乖宝贝，不同于农业部从遥远的五大湖区输送给咱们的配方水源，自然的雨水能使咱们的作物长的更好。”梅一边走一边道。 “外婆，这是真的么？”这点乔尼倒没从任何书里看过。 “当然，鸡月里一场痛痛快快的雨，就可以确保马月的一场大丰收，在这点上作物们可比人更要聪明，知道出什么是天然的，什么是人造。”梅高兴的道。 “不但能增加产量，还可以让知心麦中蛋白质含量增加5%-10%，你丹尼尔舅舅还曾经为此发表过有关的一篇文章呢。”乔安娜在两人身后道，防雨力场可以抵受风雨雪雹和各种恶劣天气，却又能透气传声。 第一百零二章 生日聚会 “好厉害！”乔尼赞道，他知道丹尼尔舅舅是温知城小有名气的农业专家，在垓下农场，他的工作可算是至关重要。 “灌溉配方水中某种离子的缺失，在丹尼尔的研究中得出结论，它无法人工合成，只能通过梅斯特拉的伽玛能量，但那不可能复制。”乔安娜向儿子解释道。 “这可是一项惊人的发现。”乔尼惊讶道，他抱着梅的菜篮，在通过一处上升的坡道时用手搀扶着已上了年纪的外祖母。 “惊人的发现么？那也未必，世间的一切巧合都基于羽神的安排，他向我们展示自然的伟大之处，并随时提醒着世人时刻珍惜。”梅向外孙慈和的微笑，看起来不怎么赞同自己这个专家儿子的见解。 “姐姐，你们怎么不把车开进来？”一进农场的大门，安德鲁.泰勒就已迎上起来，乔尼发现这个排行老六体格魁梧的舅舅，似乎每次前来都在院子里等候他们，与乔安娜的姐弟之情也显然很深厚。 “还不是你们，大雨天让妈妈出去摘什么野菜，这不是路上碰上了，车子又坐不下。”乔安娜没好气的道。 “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妈妈，她要去做的事情，谁又能拦阻的住，所以才让凯特她们陪着，而且防雨力场……”安德鲁连忙解释。 “力场可阻不住野田里那股湿气，而且还要蹲着去采摘，她的关节炎可就是这么来的。”乔纳娜说的安德鲁哑口无言。 “别絮絮叨叨的像个小女人，我可不爱听这些。”来到檐下的梅拍拍手接过乔尼手中的菜篮，用手在篮子里翻了翻。 “你看，绛椿叶，香兰头，碧绿的回神菊，熟透的果子柿，野田里的这些好东西不摘可就败的快，雨天一过恐怕就已不能做菜，我年前就想好了要等到乔尼生日前采一次，年年如此，以前可又听不到你说这说那。”她把菜篮交到女儿的手中，眼睛弯的像一轮新月。 “做一桌让我们骄傲的什锦全桌，老妈采的野菜由女儿来做，这才是羽神心目中最好的‘天伦之乐’。” …… “寿星老爷进门，这屋里立刻显得亮堂许多啊。”史蒂文.泰勒没大没小的拍着乔尼的肩膀，他的这位最爱的侄子一进门，刚刚还在脸上的阴霾就已云消雾散。 “我最喜欢的侄子。”他果然这么说。“提前透露一下今天的许愿内容吧，如果是涉及到任何帅气酷气牛气的愿望，你小舅舅我没准都能将它美梦成真。”他哈哈笑道。 “没准。”老五卢卡斯.泰勒面无表情，点头向乔尼打了个招呼。 “说说说说，想要什么礼物？”史蒂文搂着乔尼的肩头，并不理会自己哥哥的讥讽。 “我不要什么礼物……”虽然来垓下农场就是给他过生日，乔尼却根本没想过礼物这层。 “那怎么行，如果是巴雷卡斯人，16岁可是了不起的成年礼呢，没有礼物怎么行。”史蒂文自从在星际通路里和远在富饶星系的巴雷卡斯人交上了朋友，嘴里就经常挂着这种他其实只远远见过一两次的强悍生物。 “那么……也许……再来几杯淡啤酒？”一想到新年夜在此所饮的泰勒家的淡啤酒的滋味，他不禁笑了起来，温知市可是严禁18岁以下的孩子喝任何含酒精饮料的。 “啤酒么？哈哈，你的要求可确实低了些。”史蒂文有些失望的拍拍侄子的肩膀，原本他以为乔尼会向他索要他那辆拉风的摩托车，而他正好可以宣布将自己心爱之物正式授予侄子。 “那么就来上一杯，泰勒家的孩子怎么能不喝酒。”外祖父布兰登.泰勒将自己身前斟的满溢的一杯啤酒推至乔尼的桌前，他身边的卡梅隆.泰勒立刻拿了一个空杯给他再次倒满。 “我们也要喝。”大客厅长桌旁，几个泰勒家的乔尼的表弟妹们不答应了， “等你们也到16岁。”老泰勒并不乱来。 如果是儿子们允许，梅一定要阻止，但老头一旦发话，梅也只有叹气不说话。 乔尼举起杯子，看了看梅，在她点头后才唑了一小口，而当甜香和冰爽的滋味在他的唇齿间绽放，一股熟悉的感觉从他心底油然升起，那是对过往的追忆的碎片，它们和现实交汇的完美的结合。酒还未完全咽下，他又喝了一大口，瞧着乔尼嘴上的泡沫和一脸适宜的表情，泰勒们都皆忍俊不禁。 “我要把我的车留给乔尼。”史蒂文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留给我……你要去哪儿？舅舅？”乔尼吃惊的问道，而在他看到了小舅舅眼中某种难得的坚定的同时，他立刻有些明白了。 就在不久之前奇连新年夜之际，在垓下农场的了望塔上，乔尼和史蒂文两人曾有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在这个已经渐渐长大成人的侄子面前，这位舅舅的内心似乎再无保留。 他们一边喝着啤酒，一边遥望着温知市盛大的焰火表演，对未来的不确定感，对过去的迷茫，使得乔尼很享受这种平静又相对喧闹的感觉。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奇连新年的跨年居然是由这个平常大咧咧的舅舅伴随，而史蒂文在代表新的一年到来的精彩的焰火表演之后，却表现的沉默不语，只是一杯又一杯喝着啤酒。 “我不想一辈子当一名农夫，乔尼。”史蒂文告诉他。 “我的根虽然在此处，但我的成就却不是。” “我想我远不止如此。”他总结道。 乔尼可以明显听出史蒂文此番话语的真诚，他显然在对自己说出旁人不知的心声，而作为一名子侄辈的聆听者，虽然心中有话要说，但乔尼却不能向他发表什么建议。 第一百零三章 远大的抱负 “我要去洛基星系，卡德摩斯食物种植工厂正缺我这样的人，而我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史蒂文向着房间内的所有泰勒宣布了自己的计划。 客厅里一时鸦雀无声，就连刚刚在吵闹不休的泰勒家的小孩子们也因为大人的沉静而立刻收声，他们四处张望，心中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刚开发的卡德摩斯？几十个星系以外？你会因此送命的，老七！”内森.泰勒首先道。 “要从长计议，史蒂文。”安德鲁也劝这个只比他小两岁的弟弟。 “胡闹。”卢卡斯冷着脸评述。 “卡德摩斯的行星大气还在构建，殖民人员常年生活在力场里，稍有不慎就一命呜呼，殖民工作的报酬虽然不错，但你却不能因此而涉及生命啊，那都是没有什么牵挂的流浪汉和囚犯们才会选择的道路。”丹尼尔.泰勒晓之以理的劝慰着，但这个与他交情不错的弟弟，这回却没有听从家中最聪明的哥哥的意见。 “你们说完了没有？”史蒂文道。 “卡德摩斯的工作，有几点我要在这里重申一下，第一，我不是为了钱，你们都知道我对钱没什么概念，有就花，没有也无所谓。”他双手摊开做了个满不在乎的手势。 “第二，我完全知道那里的危险，并且作为一个从今往后对人生更加负责任的人，我会照顾好自己，不让你们担心。” “你照顾不好。”卢卡斯插言道。 “是的，五哥，我知道对你来说很难相信，但我已经下定决心。”史蒂文明白卢卡斯.泰勒虽然惜字若金，经常冷言冷语，但对家人的概念倒比其他的几个哥哥更加强烈。 “老七，我们不会同意，泰勒家在奇连已有几百年的历史，我们不会容忍自己的兄弟为了不确定的所谓前程，把这个家折腾的分崩离析，你要考虑妈妈的感受啊。”老二卡梅隆.泰勒在七姐弟中最为老成持重，他的性格就像是老爹布兰登.泰勒的翻版，在家中的话语权极重。 连他都这样说了，眼看史蒂文所打的算盘就要宣告破产，但乔尼冷眼旁观，在提到自己母亲时，在布兰登身旁正襟危坐的梅眼神中虽然透着难舍和不忍，却不置可否，连一句附和的话也没有。 “我很赞同你的话，二哥，但从另一种角度来说，也正是老泰勒家的历史才让我有了今天的这个决定。”史蒂文收起了平日嘻皮笑脸的腔调，表现出异乎寻常的认真。 “三百年前，当我们的祖先‘灰胡子’乔治.泰勒，还是普罗维斯顿贝利尔卫星城的一名作物基因改良工人时，正是受到当年开发奇连星的感召，他作为第三批殖民人员来到这里。冒着当年自然气候的极度恶劣，梅斯特拉的有害射线可以轻易穿破力场使人患上绝症的前提下，他和当年的科研人员一道，开发出第一代适合于奇连土壤的蛋白质麦种。”他的话掷地有声，几个哥哥们几乎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先有知心麦，再有知新城’，祖先建立的垓下农场是泰勒家最初的骄傲，这一切都起源于‘灰胡子’乔治无与伦比的开拓精神和勇气，而如今这许多年过去，我们虽然谨守着他老人家的遗产，用自己辛勤的汗水喂养着奇连和普星的上百万人口，但对于这种精神却并没有发扬和坚持下去，因此我想过，这一切必须也要有一个承上启下的开端。” “泰勒家族如今人丁兴旺，而诸位都已有了既定的人生，这个家里只有我还处在不确定的尴尬状态。我问过我自己，难道我这一生就是如此了么？一直到无意中看到卡德摩斯殖民计划的招募广告，这才发现，原来一直以来，宿命始终在呼唤我的参与，我只是不知道而已。”史蒂文说完了心里久藏的话，将杯中的淡啤酒一饮而尽。 几个哥哥听了史蒂文的话，都不言语，就连喜欢泼凉水冷颜冷面的卢卡斯的脸上也露出为难之色，他们似乎无从辩驳，但要说完全同意弟弟去加入那个众所周知的，死亡率极高的殖民计划中的一员，却又完全是两回事了。 “我理解你的想法，而泰勒家‘勇于进取’的祖训正是我一直以来努力让你们明白的，你的话让我很高兴。”布兰登.泰勒此时终于发话，而他几乎所有的儿子都在内心中松了一口气，从小到大，父亲说话先抑后扬的小毛病让人熟知，正向的夸赞之后总有一两个鞭策的转折，因此，泰勒们和他们的媳妇都在等候着老人随后的那个‘但是’。 “我和你妈完全赞同你的决定，我们全家都为你骄傲，老七。”布兰登向史蒂文举着杯中酒，父亲的鼓励顿时令他慌了手脚，史蒂文连忙在酒桶的龙头上打满了一杯，但还没等他和父亲的酒杯敬上，楞了半晌开始明白过来的泰勒们同时轰然，七嘴八舌的向布兰登抗议和劝解起来。 “你可不能给他这种鼓励，爸，你这是让老七去走一条不归路啊。” “他在垓下都管不好自己，去卡德摩斯那种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的地方您老人家就不担心？” “您受了蒙蔽。” “妈，您就不管这事？爸被那些祖训啊，开拓精神啊什么的给将住了，您呢？那可是您的亲身骨肉啊！” “决不能让老七去送死，我知道我以前反对过，但现在他如果要去‘明日更佳’造飞行车，我一定举双手赞成，总之不能让他去卡德摩斯啊，爸，您可不能让他犯下大错。” 史蒂文舅舅一定已经事先征得了布兰登和梅的同意，乔尼身处事外，因此看的最为清楚，不然凭着老爷子的个性，恐怕事情还未开始就已经被打回结束了，而外婆梅也不可能到现在仍然不发一言。 第一百零四章 卡德摩斯之怨 “想想你们的弟弟和他以前所做的那些毫无意义的事吧。”梅突然说话了，并且声音很大。 “他要追寻心中的那股执念，试图从此改变自己，作为一名母亲，难道不该为此而自豪么？你们这些做哥哥的也一样，把目光放的远一些，什么才是对他最有利的？难道不正是拥有了一个抓的住看得见的目标么？” “都别再争了，史蒂文.泰勒，从今往后，你要为你自己的言行负责，现在，干了这杯该死的酒！”泰勒们第一次看到雌狮一样爆发的母亲。 史蒂文把杯子举向父亲和兄弟们，老泰勒仰脖一口就没了，其他的五个兄弟看看父母，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只得跟着举杯饮尽，史蒂文哈哈一笑，也喝了个底朝天。 乔尼外祖父之前给的那杯酒他已经喝了十几口，并且还有一小半没有喝掉，看着这伙如出一辙像往喉咙里倒似的快速喝酒的泰勒们，他不禁隐隐咂舌，而就在此时他分明听到梅在一遍一遍的喃喃自语中小声祈祷： “羽神护佑我儿，羽神护佑我儿，羽神护佑我儿……” 此时乔安娜首先端着装满菜碟的托盘出来，后面则跟着两个进厨房帮忙的泰勒家的儿媳，看到场面上闹哄哄的，不禁笑着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都冲着老七敬酒？史蒂文，你要娶媳妇了么？”她烧菜烧的心情愉快，说话也乐呵呵的。 众人都很尴尬，无人搭腔，乔尼在桌子外口接过妈妈的托盘，觉得这事总要让母亲知道，并且通过他的口说出来可能杀伤力没那么大，他一边把菜碟上桌，一边语气舒缓道：“妈妈，舅舅要去卡德摩斯食物种植场上班了，刚才庆贺的就是这件事。” “哦？去工厂上班？那确实件喜事，他从小就不总喊着不做农夫不做农夫，又偷偷跑去明日更佳学人造机车，能有个厂子收容，性子也许会稳许多，日后找了媳妇……等一等，我的羽神，乔尼……你刚才说什么？卡德摩斯？”乔安娜大叫。 “嗯。”乔尼在心中叹气，暴风雨就要来了。 “史蒂文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卡德摩斯可是在洛基！几十年前死了一整批殖民的洛基！你去干什么？让我们为你成天担惊受怕么？你要让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么？从小到大，你惹的祸事还不够么？这回你是打算弄个终极的？我决不同意你去那个鬼地方，任你说破了天去！”乔安娜被气的浑身发抖。 …… 生日宴吃的并不开心，乔安娜在众人的劝慰下始终哭哭啼啼，六个兄弟中，作为老五的她向来宠爱最不成器的那一个。 史蒂文正是她从小抱着长大的，而如今他居然拿定了主意要远去几十星系之外的洛基星系，加入被大众畏之成虎，视为九死一生的所谓殖民计划，更最令她生气的是，全家人似乎都铁定了心的支持，对只有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所持一票不受重视的忽视。 梅反倒一直在宽慰自己的女儿，老泰勒只是一杯接一杯的趁着妻子不注意，拼命的喝啤酒，看起来心情也颇为糟糕。 其他人让乔安娜这么一闹，原本缓和下来的气氛也着实凝重。只有史蒂文像个没事人一样，和自己最喜欢的侄子没大没小的闲扯，又说今天本是给乔尼过生日，原本围绕自己的话题说完了也就说完了，不该总抓着来回折腾。 “听姐姐说你在纽顿的成绩似乎挺不错的。”史蒂文皱着眉头，好像是在说一件很丢人的事。 “还行吧，也不是特别优秀。”乔尼谦虚道，作为一名前世曾经从一所著名大学里毕业的人来说，虽然学习的科目完全不同，他也从不觉得在另一个世界的高中里拿到好成绩有什么值得自豪的。 “那就好。”史蒂文挑着眉毛，正打算开句玩笑，一看到乔安娜带着泪光斜视他的眼光，头连忙低下去，连到嘴边的话也忘了。 “有没有参加什么社团呢？”隔了半晌，精美饭菜也吃得味同嚼蜡的史蒂文向侄子问道。 “假期前加入了一个。”乔尼吃了一口咸焗蜗牛，用柔性光束菜夹夹了一些蛙奶炖绛椿叶到自己的盘子里。 “哦？希望不会是什么无聊的辩论组织或模拟竞选团，纽顿竟出这号人，最后不是政客就是奸商，无趣极了。”他对自己所憎恶的类型发表着观点。 “我记得有个电影社团什么的，很有意思，他们用软件删掉一个角色，然后让你在全息电影里全程扮演他，以前你妈上学时我常去观摩，那会我才这么高。”他用手在自己的胸前比划。 “不是那种社团，但听你这么一说，我有空倒要去观摩了。”乔尼笑道。 “当然，泰勒家的都是一路人，我喜欢的，你就必定喜欢，那社团里美女如云，并且对艺术异常投入，她们曾经让我演一个孩子的角色，并且在我脸上亲来亲去，所以我至今都一直记得。”他扁着嘴做出一副受用的表情，乔尼被他逗的直乐。 第一百零五章 家里出了个四分卫 “肯特……我是说你爸爸……今天不来？”史蒂文突然道。 “嗯，不来。”乔尼收了笑容。 “这个家伙啊……在我看来，姐姐这辈子唯一做错的事就是看上他……你别误会，乔尼，我是有啥说啥的人。” “没关系，我喜欢在垓下农场，我喜欢做一个泰勒。”乔尼微笑道。 “说真的，乔尼，没想到你恢复以后，真的会变成我最喜爱的侄子，羽神开眼，我现在对老妈的信仰可是又信了几分。” “那你以前说最喜爱我都是假的咯？” “那不同，以前……我跟着你妈，把奇连七大都市的各大医院都快跑遍，也没治好你的那个……病，以前我对你好像是……” “可怜……”乔尼替他说道。 “也不是那样，总之你一直是我最喜爱的侄子。”史蒂文算是默认。 “那你到底参加的是什么社团？”他继续延续刚刚的话题问道。 “剑齿虎，橄榄球队。”乔尼吮吸着绛椿叶上被蛙奶浸泡的饱饱的汁液。 “羽神家的螃蟹壳！你这是在开玩笑吧？”史蒂文.泰勒大喊大叫的从椅子上跳将起来，吓的乔尼一口蛙奶汁呛到了气管，并且开始连连咳嗽。 “各位泰勒！”史蒂文跳上椅子站到高处大声道，全家的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我有事要宣布！”他叫道。而这句话差点让离他不远的内森.泰勒上去掐他的脖子。 “又有事要宣布，今天你玩上瘾了是不？”丹尼尔.泰勒骂道。 “不不，不是，与我无关，我是想说，我们家的乔尼，加入了纽顿高中的剑齿虎队了！”他说完大笑。 “你别特妈的开玩笑！”冲上来准备抓他下来的内森.泰勒又惊又喜的看着他身边的乔尼，而这会乔尼咳嗽的满面紫涨。 “真的啊？乔尼入剑齿虎？那可是温知市高中的王牌球队啊！”安德鲁.泰勒在长桌的远角抛来一句。 “看起来不假！”卢卡斯.泰勒万年不变的脸上也居然带上了几分惊讶。 “橄榄球队！乔尼？我就说呢，你瞧这小子今天刚进门那会儿我就想说他壮实了许多，但我以为是青春期发育什么的，就强忍住没说出我的怀疑……”丹尼尔.泰勒马后炮道。 “你瞧瞧这肌肉，哎呀，货真价实呢，乔尼你真的加入剑齿虎了？不瞒你说舅舅们都是超级橄榄球迷呢，高中联赛有时候我们也照看不误的，现在你加入纽顿校队了，那我们这伙人可有的玩了，哈哈。”卡梅隆.泰勒上前捏着乔尼的大头肌，笑成一朵花。 “他呛到了！你们看看他呛到了！”乔安娜被桌子和卢卡斯挡着，看着乔尼咳得不行这伙人还在有声有色的谈橄榄球，她真恨不得把这些弟弟的脸上都踹上一脚。 七兄妹中唯一的大姐头一发话，果然大伙都注意到了，于是都到乔尼身边，顺气的顺气，拍背的拍背，递水的递水。 “你说咱们乔尼会打什么样的位置？”轻轻拍打后背的丹尼尔问家里最懂橄榄球的老六安德鲁.泰勒。 “这身段应该打不起跑锋，做个外接手也勉勉强强，也许回跑员更适合点。”安德鲁扁着嘴分析道。 “咱们乔尼的个子倒可以接得到高抛球，这在达阵区争球时很有帮助。”大哥内森也开始发表见解。 “什么回跑员啊，也许只是个踢球员呢？那才是空欢喜一场。”卡梅隆突然很紧张的说。 “放屁！”卢卡斯骂他三哥道，也不知他是说踢球员也不错，还是乔尼不可能是踢球员。 “也许是个全卫！普罗维斯顿别西卜种马队不就有个灵活的全卫东尼.汉默顿，能跑能打，连续三年的全明星球员。”丹尼尔.泰勒显然长于数据。 “但你看看如今的种马队成绩如何？季后赛外徘徊！要我看这种全能型的人才才是别西卜上赛季连败的主因。橄榄球各个位置需要专精，要对自己的本职有着超出一般的理解和专属训练，万能胶似的人物，哼哼，我看还是越少越好。”安德鲁.泰勒满脸鄙夷道。 “六哥说到我心里去了，所以我常说咱们泰勒家也只有六哥才真正懂橄榄球，你们一群门外汉瞎起什么哄。”史蒂文适时的在此时添上一脚，把除了安德鲁外的所有哥哥们都踢了一遍。 “是四分卫！”布兰登.泰勒稳稳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身前杯子里的酒不知什么时候又倒满了，他眼睛并不盯着酒杯，但在他身边，梅已经开始预防他趁着自己不注意一口干掉。 “照啊！这个才叫合理猜测么，你们瞎琢磨什么，泰勒家的人，难得有一个进了著名球队，可不就该打核心角色么。”卡梅隆似乎对乔尼在球队的位置最为紧张。 “乔尼，乔尼，快说，快说，你在剑齿虎到底打什么位置？”史蒂文一看侄子缓点过来，就忙不介的问。 “……替补，替补四分卫。”乔尼被拍着背，抚着胸，喝了口水，咽了半天，结结巴巴的道。 “四分卫！”六个泰勒一同大喊，随即互相拍着手掌放声大笑。 “老爹英明，咱们泰勒家要出一个全明星了！”史蒂文.泰勒随后大声宣布道。 第一百零六章 母与子 天空竟然可以如此之蓝，乔尼呆呆的看了良久，用它与最美的旧日记忆默默相较，并得出了他的最终结论。 他抬手遮挡住略有些刺目的日光，眼睛紧紧盯着米伽和梅斯特拉之间的那条紫白相间的细线，要从那若隐若现的流光中找到这根‘日脐’的能量传输方向，这已经几乎成为他乘坐卡里赛昂飞行上学途中的既定动作。 特有元素的衰变所发出的短波，使得梅斯特拉向外散发着光谱中相对厚重的蓝紫色强光。其强烈的伽玛射线对人类而言无疑是致命的，但经过奇连大气中的惰性成分的吸收，却又在这片沃土之上孕育出独特的暗叶生物。 相对于散发着白炽光辉的米伽来说，梅斯特拉的密度大的惊人，虽然星体大小不及米伽的十分之一，却具有更强的引力，它将米伽所释放的一部分能量吸走，从而造成了双恒星的武皇星系最著名的天体奇景：“双星日脐”。 经过孜孜不倦的半年图书馆生涯，乔尼对这一切自是心知肚明。 他在每一次看到这条连接着两个完全不同恒星的脐带时，却总觉思绪纠结，有时还会陷入某种莫名的扭曲之中。 如果‘见’即是存在，那么眼前的这一切在‘不见’的状态下又该是如何呢？米伽给了武皇星系光明，梅斯特拉显然是他对立的黑暗之光。这颗更大的，有着炽热之体的生命之源，正在举世皆知的被阴冷而致命的另一颗恒星缓缓榨干。 而光明败给了黑暗，这难道才是宇宙终极的定义？亿万年后，当星系中只剩下一颗因为吞噬而显得无比巨大的梅斯特拉时，还会有生命存在么？如果存在的话，那么他们又将成为什么？ 纷乱的思绪，交杂着各种让他无法理解的悲观念头，感觉到一丝不妥的乔尼警觉的收回自己的目光，不敢再在这极佳的天气里，过多的让眼睛暴露在梅斯特拉的照射之中。 “你做的对，那确实对眼睛不好。”乔安娜在他的身旁的轻柔低语，一下子把他的思想从虚幻的真实中拉回。 “我看过一本书，妈妈，是杂谈类的，说是奇连早期开发时，有几个科研人员痴痴的盯着太阳而最后变疯。”乔尼心有所忌的道。 “傻孩子，那又不是真的，那样的书是写来猎奇的，奇连星上生活着数亿人，如果盯着太阳看就会发疯的话，我们这里不成了疯人院了？”母亲想想笑了。 “说的也是，妈妈也看过这样的书么？”乔尼好奇的问道，除了有时候看看电视之外，在家里他可从未看见乔安娜有过任何与家务无关的嗜好。 “年轻时看过。”母亲短短的回答道。 年轻时的乔安娜会是怎样？仁慈、温和、贤惠的她曾经是个什么模样？乔尼不禁在想。 “我曾经听史蒂文舅舅说过，妈妈是从知和学院毕业，我可知道那是奇连排名前三的综合性大学。”乔尼知道，与高中入学采用SST智商测试和初中结业评估结合的方式不同。要想在当今世代的著名大学里念书，就仍然要靠被称作“人生分界”的综合素质评估作为入学门槛。 这种可以左右命运的评估所涉及科目范围几乎包罗万象，学生可以按照自己的长项，在其中任选组合，并按评估后所得出的素质审核结果，分别排入共分九等的综合类或专科类高校里，进行综合素质与职业归属的培养。 当然要想进入排在前位的综合类高校，所选的科目组合和得分就都会有特定的要求，知和学院作为奇连一等一的著名高校，其入学的难度可想而知。 乔安娜听着儿子的赞叹，只是微微一笑。 “过去的事还提了做什么呢？”她道。 “但我并不知道妈妈以前所学的专业。”乔尼试探着继续挖掘。 “专业么，媒体系访谈交流专业。”乔安娜淡淡道。 “您曾经差点要成为一名记者？”乔尼张大了嘴，惊讶无比。 “也不完全是吧，更像是面对用户那种，唐.惠特尼那样的。” “主持人么？”乔尼知道母亲所说的是一位名声赫赫，至今还在播出的生活类访谈节目的女性主持人。 “类似吧，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乔安娜似乎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为什么您没有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呢？有这样的学校，这样的专业，您怎么会选择……哦……”乔尼有些沮丧的垂下头，因为他立刻就能联想的到。 常年不在身边的丈夫，智力缺陷的儿子，她又怎么能去放下一切追寻属于自己的梦想？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儿子。”母亲连忙道。 “与其与那些对我生命而言毫无关系的人们去聊他们的一生，我更期待能与家人有更多在一起的时间，我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乔尼，这令我觉得幸福、满足，而生命的意义可不就是如此么？”乔安娜眯起眼睛向乔尼微笑，飞行车迎风疾驰，车窗灌入的一丝气流拂动着她红褐色的短发，米伽的暖光洒在她柔美脸庞的一侧，印出近乎完美的曲线，在这一刻，乔尼觉得她美得像一位天使。 “但是……妈妈，难道你就没想过继续追寻你曾经的梦想么？我是说，既然我已经长大，完全可以照顾自己……”他建议道。 “傻孩子，你是让你妈找机会参加选秀什么的上电视节目么？”乔安娜噗哧笑了出来。 “不……我是指……”乔尼连忙道。 “厨艺我倒是有几分把握，但如果和一个易比克人去比做焗油啵啵鸡的话，倒不如把我放在一组魅姬人队伍里去选美要多几分胜算。” “至少他们会派一个‘最不自量力’奖给我，又或许是‘精神可嘉’奖杯呢，你知道他们真的有这个奖。”她捂着嘴被自己的玩笑逗乐，笑的开心极了。 “妈妈，如果我有一天离开了这个家，你会……你会没事么？”乔尼有些结结巴巴的问道。 第一百零七章 纽顿学园返校节 “离开？你怎么会离开？哦，你是说等你成家组织了新的家庭么？那怎么又算是离开，我可是迫不及待的要等着抱我的小小乔尼呢……”她兴奋道。 乔尼看着她的模样，低下头无法再说下去，而这给了乔安娜儿子对此有些害羞的信号，她连忙道： “当然离这一天还有几年，现在谈这个可不合适……” “你看我们这是扯到哪里去了，今天可是你入学以来最重要的日子啊，返校节，乔尼，这可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最热门的话题。”母亲提醒儿子两人这次前往纽顿的目的。 “你应该打起精神来，这样的节日一奇年可只有两次。” “哦。”乔尼低着头应一声，右手扳弄着左手的手指。 “名人校友演讲、精彩社团演出、美食长廊、盛大舞会，还有一场美丽的焰火秀，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而你却显得漠不关心，你已经搞砸了一次返校节了，我可不希望这次和上回一样。”乔安娜虎着脸刮着儿子的鼻子。 上一次的返校节……乔安娜如果不提他还几乎想不起来，奇连传统的返校节一年有两次，分别在鸭月的第四旬和羊月的第一旬。 羊月的返校节因为在校学生的课程安排所以规模较小，一般是为毕业生们重游故地，老同学间重聚联欢而设。鸭月则在假期期间，场馆和时间相对丰富，可以按照各个学校的规模举行各式各样的交流及互动活动。 而财力雄厚的大学返校节往往是持续展开，有的要达到一旬之久，期间各种学生社团轮番出动，大学体育联盟也会在此同时举办各式各样的专属比赛。 纽顿高中上一次返校节期间，乔尼还才入学不久，他每天只知道窝在图书馆里查询资料，满脑子里装的都是新事物的认知。 他形单只影，孑然一身，谁也不愿和一个到了高中还由母亲接送上学的怪人做朋友。李白班中，也只有罗杰.克拉克那会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而金发小子返校节那天忙着泡妞耍帅，脑子里也还根本没有乔尼的位置。 母亲乔安娜那时倒是问过他返校节的事，但儿子却表现出一片茫然之色，他的病症显得刚刚好转，她可不愿做出刺激他的任何事。 乔尼对第一次返校节可全无概念，并且毫不关心。事实上，哪怕是到了半年之后的另一个返校节的到来，他也表现出很无所谓的态度。要不是乔安娜催着，说不定就乐得在家里看看闲书休息休息，以缓解前些日子球队的大运动量训练给身体带来的不适。 “开心点儿子，会很有趣的。”乔安娜为乔尼整了整校服套装的衣领，使得后者不得不对她挤出一个笑脸来权作应付。 …… 纽顿高中校园内气氛与往常相比大不一样，原本就已围绕在一片植被密林中的校园，在今天几乎成了各种花卉的海洋，教职员工们在校门口齐齐相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园区内人头攒动，家长、校友和学生们汇成一股人流，井然有序的行走在林荫小道上，各个路口的全息指引牌播放着动人的乐曲，白色的面板上频繁映现着纽顿的校徽和返校节的绿色图标，显得喜庆十足。 顺着小道一路前行，乔安娜带着乔尼，来到隐藏在一片茂密灌木林中的纽顿多功能体育馆，母亲已有多年没来过此地，二十多年的场景变更已让她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她努力辨认着，试图找回那个心目中热情活泼女孩的点滴，却怎么也和此情此景结合不起来。 乔安娜苦笑着摇摇头，正待随着人群走进场馆，她前方一个戴着数据眼镜的中年女士看到了她惊叫出声来。 “泰勒！我的老天，是你么？”烫着蓬松爆炸发型的中年女人一脸不敢相信的神色。 “薇薇安？薇薇安.李？”乔安娜依稀辨认出她曾经最好的朋友的脸庞，也是大为意外。 “可不是我么，乔安娜.泰勒，我的大美女！”薇薇安一阵小跑冲到乔安娜身边，抓着她的手跳个不停。 “你可真想死我了，乔安娜，真没想到今年会在返校节碰上面……”她满面笑容的道。 “我也很想你，但薇薇安，你怎么会在奇连？我以为你会在……”乔安娜显然没有忘记自己的好友。 “普罗维斯顿？是啊，一直在那儿，这次是回来旅行的，正好赶上母校的返校节，咱俩能碰上真实太凑巧了。”薇薇安因为兴奋脸都涨红了。 “你一直参加返校节么？乔安娜？你要知道这是我毕业后第二次参加了，十年前我也是这个日子来的，没碰上你，为此还去了垓下农场你以前的家找你。” “是么？怎么我不知道？”乔安娜惊讶道。 “你的弟弟当时告诉我你不在温知市，好像是和你先生带着孩子去见贤思齐市看病，怎么你们回来后没提到么？” “哪个弟弟？”乔安娜问 “手臂上有纹身的那位。”薇薇安想了想道。 “回头我非收拾他不可，怎么又不要了我的地址去峡间谷地找我？我真的完全不知道你回来。” “是啊，十年没回来了，你现在住在峡间区么？那可是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呢。乔安娜，你一点没变，仍然是我心目中的大美女，哈哈。” “你也还是那样，薇薇安，尽说些好听的话惹人开心，这么多年过去，还美女呢，对了，你还在银盟的外交事务局工作么？” “早不在了，现在发委会联合开发署供职，没以前轻松，成天为一堆琐碎的事忙来忙去，烦的要死，这不，乘着‘净化工程’轮转的空档，正大光明的请长假来奇连旅游，我可是有好一阵子没去镜海的‘天堂海滩’放松放松了。” “哦？开发署么？新开发的那颗殖民星球，卡德摩斯，是受你们管辖么？”乔安娜连忙问道。 第一百零八章 演讲（一） “归开发署管，但不归我们部门管，我主要负责斯嘉蒂和伊吉尔这两个星系的殖民物资配给，卡德摩斯是矿藏行星，环境恶劣，并不是真正的殖民星球，怎么，乔安娜，你干么提到这个？”薇薇安奇怪道。 “没什么……以后再和你说。”乔安娜也确实不知该如何能帮到弟弟史蒂文。 “那么这次我们两个都是作为校友来纽顿咯？”薇薇安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不，我可是家长。”乔安娜转身将一直站在她身后老老实实倾听的乔尼推到前面。 “我儿子，乔尼.肯特，今年高一，这是你薇薇安阿姨。” “李阿姨好。”乔尼早已发现薇薇安的黄肤混血血统。 “不是，我说你怎么？”薇薇安慌慌张张的看着乔安娜，弄得母子二人很奇怪。 “儿子都这么大了啊？”身材有点发胖的薇薇安一脸不信的说道，把乔安娜逗的直乐。 看来是开心果类型的老同学，乔尼礼貌的对正全神贯注打量他的薇薇安报以微笑。 …… 多功能运动中心内部已为了此次的返校节开幕大会有所变化，原先只有沿着外墙最高处的几排看台，通过场馆设计内的模块式架构，延展出密密麻麻的阶梯座椅。 呈椭圆形分布的看台围绕着中心的一块篮球场大小的区域，最中间的大型全息投影装置放置在讲台的前方，整座场地的布局让乔尼想起了旧日的拳击比赛。 预定时间已经接近，全场增设的近万张座席业已坐满了今天参加纽顿高中返校节的学生、家长、校友以及嘉宾。功能中心的穹顶的遮光层渐渐的变化，直到被调节为灰白，将米伽的白色光照完全挡在外间。 整个场馆中，除了各个出口应急面板的绿色光芒，就只有场地中心的地板泛出的乳白色辉光，自然的把场馆的全部焦点集中于上。 正点已到，悠扬的纽顿高中主题曲“纽顿迎接未来”在场馆中回荡，随着一个已近花甲之年的老人迈动矫健的步伐走上中心讲台，发光地板耀眼的白色光芒悄悄黯淡了下去，而全息投影在老人抵达讲台站定的同时开启。 在他的头顶，一个巨大的影像呈十倍放大了他的全貌，让场馆中每个角度都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演讲者的面部表情和动作。 老人不慌不忙的从口袋中掏出数据眼镜戴好，并从容不迫的用眼睛扫视全场，随即他用手做了一个手势，正在播放的音乐嘎然而止，场馆中顿时安静下来，原本近万人的嘈杂，现在却让人觉得咳嗽一声也是唐突的举动。 “女士们，先生们，各位还在纽顿学习或已离开一会儿的兄弟姐妹们，今天是一个我们相逢、相识和相聚的日子，欢迎大家回家！”老人身着纽顿高中传统的教师制服，半秃的头顶精光闪亮，他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耐心的等待着全场如雷掌声的结束。 乔尼知道本杰明.内斯坦是纽顿高中的校长，他在教学楼和图书馆纽顿档案里见过他的一些照片，但真人却是第一次见到。 从公开的档案中，本杰明自从参加工作起就一直呆在纽顿，早年是一位极为优秀的异族认知课的教师，有着过人的资历，并在种族认知和人文历史学上保持着一定的学术权威。 他按部就班的通过层层选拔坐上如今的这个位置，作为纽顿高中的校长已有十几年了。 “在这个既往开来的一年，我们有很多传统的精神需要发扬，很多全新的观念需要转变，很多优秀的思想值得关注……” “……纽顿作为温知建市最初就已成立的著名学府，世世代代站在教育阵线的前沿……” “……历代优秀教职员工的血液在我们这个庞大的教学结构中轮转输送，作为一个承载了无数梦想和激情的接棒者，我想了许多……” “人类的发展离不开我们的每一位学员，从陌生的接触，努力的交流，各自文明的碰撞，那是纽顿人运用所知所学实现了……” 本杰明.内斯坦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他的发言在乔尼的眼中显得中规中矩，在他看来，一个已近花甲之年的长者能做出如此与时俱进的演讲已实属不易，但坐在乔安娜身边的薇薇安.李却在校长的发言期间始终皱着眉头。 “这是艾丽西亚.费雪的腔调……”薇薇安听了半天终于小声确认道。 “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老内斯坦居然还蹭着‘纽顿之光’的荣耀，这一幕和当年可是一模一样……”她向乔安娜抱怨着，乔尼好奇的看看母亲，发现她也在脸上展露出认同的微笑。 “我发誓他一定是读着数据眼镜背后的演讲词，你看他结结巴巴的，说不定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段东西。”薇薇安分析道。 优秀的女性在社会中所处的地位依然不容乐观，乔尼由此想到，艾丽西亚.费雪，一个将自己的全部奉献给事业的女人，她所获得到的东西又是她真正想要的么？那真是天晓得了。 乔尼并不关心与自己毫无瓜葛的副校长费雪的命运，但他却能从母亲老同学的言辞中，多多少少听出了一丝牺牲和谋取的味道。而从心地无比善良的母亲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上来看，也许那并不值得任何同情。 “今天我们请来了一位特别的嘉宾。”本杰明.内斯坦校长在他冗长的开场白后，宣布了他认为即将震撼每个在座校友的讯息。 “众所周知，返校节我们只接待校友，而开场演讲，往年我们会从厚厚的校友录名单中挑选，历年以来，站在这座演讲台上的大多是赫赫有名的业界精英和成功人士，单只是这几年，我们就相继邀请了安吉洛.奥利维尔、格雷厄姆.库里、阿方索.奥斯丁等温知市著名人士参加，而银盟农业部长查尔.斯贾曼也曾经是纽顿返校节的演讲嘉宾……”全息影像上可以看到内斯坦校长不无得意的表情。 第一百零九章 演讲（二） “今天，今天很特别，我们将打破惯例，让一位尤为杰出的女士走上这个纽顿人的讲台，她的名字是……”他有意拖长了音调以提升即将宣布的重磅炸弹的爆发力。 “索非亚.弗里德里希.海因里希女士！”内斯坦的手掌做着一个邀请的动作，他满脸堆笑，似乎每一寸负责情感表达的肌肉，都像花一般绽放开来，而在他手势的尽头，聚光灯齐齐汇聚，从场地隐藏的入口处，一位风姿卓绝的金发美人正含笑走出，不出内斯坦所料，她的到来引发了全场几乎所有人的惊叫和掌声。 “什么？‘女皇’到了奇连？还是参加一场高中的返校节演讲？”本来对内斯坦夸张的做着吊胃口的发言嗤之以鼻的薇薇安一旦听到这个名字，就也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惊诧莫名。 她连忙举起手腕上的全息手表，忙乱的在操作板上查阅着什么，而乔尼放眼四望，在他们座椅的周边，不少人也与她一样，做着同样的动作。 与在场的其他人不同，乔尼对这位有着显赫身世的女强人知之甚少，他的认知局限于业已公开的银盟资料，知道索非亚.海因里希是在银盟有着恐怖商业地位的海森伯格家族的长女，并且作为设立不久的银盟安全委员会的关键的一员，长期活动在银盟政界。 这样高级别的银盟顶尖政治人物出现在纽顿高中，也无怪乎本杰明.内斯坦让一名不属于校友的她来打破惯例。 但对于全场如此喧嚣的气氛，乔尼依然觉得有些古怪，并且他还意外的发现，母亲乔安娜在索非亚上讲台后，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影响，以至于脸色变得略有些苍白。 她转头似乎想向薇薇安问些什么，却又中途而止的放弃，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讲台，那位正在与躬着身子的内斯坦握手的绝美妇人。 “查到了，天使城实时新闻报道，安委会副主席海因里希女士造访农业都市温故知新城，报道时间是……几分钟前？”薇薇安一脸惊讶的看着手表。 “在巴尔德危机的当口给高中生做演讲？安委会的扛鼎人物居然如此清闲？这可是奇闻啊。”她脱口道。 “巴尔德危机？”乔安娜不解的看着自己的朋友。 “啊……那没什么……回头再跟你说吧。”薇薇安连忙道，她有些收不住势，紧张的看看四周，当看到所有人都还沉浸在索非亚出现的震惊中，无人听到她的话时，明显松了口气。 “哦，好的。”乔安娜察觉到友人的慌乱，善解人意的没有继续追问。 巴尔德星系果然出了事！乔尼眼睛望着讲台，心中却在对前些日子和罗杰.克拉克在‘好乐佳’碰上的希望之子事件重新定义。 那个未知事物调查局“诚实”的坎德人幽森细雨在上次的会面中似乎并没有提到重点！ 一件明矾人小范围攻击坎德人游历小队的事故，是绝不可能成为银盟政府职员薇薇安.李口中所说的所谓‘危机’的。 而如果事实真如那个好乐佳‘偶遇’的仙子人所说，环绕沃肯人珀伽索斯星的外交空间站被袭击毁灭的话，一场人类与沃肯人之间的星际大战恐怕随时都会爆发。 而银盟的各方媒体都在隐瞒这个已发生的事实，他们受到了来自银盟某个权威机构的控制了么？而如果是那样的话，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一种不祥的感觉从乔尼的心里升起。 “各位好朋友们。”索非亚.海因里希的声音柔美清澈并且充满自信。 “本来你们今天齐聚一堂，是想看到一位在我们的这个体系中如鱼得水，出身正统的纽顿人，来此对你们发表感言。” “也许他将告知你们善因皆有善果，努力是通向成功的捷径，设定一个伟大目标并以细节步步为营，以每日的收获为乐，点滴成涓，直至汇成江洋大海，最终成为站在这个讲台上对你们发表感言的这个人……”索非亚身着优美典雅的银盟官员女性白色装束，金色长发在脑后盘起，她的举止高贵无比，发言间手势的挥动，矜持的笑容都似乎像是受过最苛刻的礼仪训练，她如魅姬人一般美丽，像尤尼特人一般自信，拥有坎德人一般轻柔舒缓的表达方式。 “我不得不说这样的励志演讲将非常精彩，它能带给在座的每一个人一段心路历程，告诉我们每一个人对人生的正确处理方式，以及积极向上的心态所能带来的更多可能……”她笑意吟吟的道，而几乎全场的每一个人都在凝神倾听。 “今天不能免俗，我也要做类似的演讲，它的主旨近乎相同，只有些微的差别。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对相同的内容而言，也许并不适合一个含着金勺子出生的人。”这个一直优雅无比的贵妇忽然突兀的耸了耸肩膀，而这让原本认为要听一场冗长而无趣的高端发言的乔尼眼前一亮，立刻就觉得此人很有意思。 “我知道你们其中的一部人会认为，自打我出生起，就可以被扔在这个讲台上做着独特的另类演讲，呜哇……呜哇，成功了，成功了……”她学着婴孩般的可爱哭声，似乎在开着某种玩笑，而在座的人没有一个笑得出来。 “不是么？海森伯格家族的一员，拥有星球级别的财富，几乎可以扭转一切的权威，呜哇……呜哇。”她继续拧着可爱的嗓音，而哑然失笑的乔尼此时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有趣极了，他在讲台附近找不到内斯坦，但他立刻在脑海中想象着校长此时绝对值得一看的表情。 “你们今天想看到一位出生正统的纽顿人，带着他的成就向你们展示，而不是我，一个与生俱来的超级富豪，带着她所谓的高傲和目中无人的个性，向你们宣布一项宇宙间最浅显不过的真理。”她眼神炯炯，头顶那巨大的全息影像想在场的每一个人眨着美丽的眼睛。 “那就是……事有不公，而你必须接受它。”她收敛了美丽的微笑，而如此的转折，却令每一位观众动容。 第一百一十章 权倾似海 “这不是危言耸听的偏见，哗众取宠的炫耀，这是当今和若干世代人类所要面对的事实，这是社会结构的基础，经济驱使的动力，存在的证据，欲望的本源……”她的手臂有节奏的随着语气而动，语气真诚坦然，似乎在阐述着一桩再也寻常不过的现实。 “而当你一旦接受了这个事实，才能从迷雾中真正的看清方向，而不是在羡艳中颓废、馋涎里迷惘，当你克服了伊甸之蛇抛出毒果，真正的认清事实，了解自身，并从最本质的角度看待每件事物，明辨真理和假象，你将会知道，一个清醒的人所迈出的每一步都必将成为某种历史，也许他不会成为文明历程中的一段文字，一个符号，但却有着它独特的意义，推动整个进程发展的伟大意义。 “人生百年，雁过留声，这只是一种思想，每个人存在于世间都被赋予某种角色，有些角色被记载了，大多数则没有，而百年之后，终归黄土，欢笑过，成就过，存在过，才是所谓‘生’的真实意义。” “也许你们中的大多数羡慕我的出身，如果可能的话，我想没有任何人会拒绝成为海森伯格家族的一名成员。” “但你们只看到了事物的表象，却不知在那华丽舞台的幕后，仍然有些令人望而却步的义务和责任与这个光鲜的角色相生相伴。”上万人的体育场中鸦雀无声，全体纽顿人或多或少的沉浸在索非亚的语言盛宴之中，美艳的贵妇人此时已操控着全场的气氛。 “自小我就被向成为一名领袖的方向培养，不能吃会令人发胖的易比克食物，不能玩丧失斗志的全息游戏，不能穿简洁轻松的休闲服装，更不能看使人性格软弱的浪漫主义电影，我拥有大多数人一生不能企及的财富，却被剥夺了普通女孩所拥有的一切。” “是冥冥之中的那双手赋予了我这个角色，我无法选择，但我被教导学会认清事实，向我刚才说的那样，一旦我接受了事实，看清了方向，我只有逐渐向赋予我的那个角色转变。” “你们今天想看到一位出生正统的纽顿人，听他向你们娓娓道来一段传奇。”说到这里索非亚突然微笑。 “抱歉让你们失望了，让我这个外来人在此对着诸位大放厥词，我的高中生涯是在普星天使城度过，一所教学氛围相对简单的公立高中，诺克福德高中，听说过没？没有？”索非亚笑容不减。 “但打赌你们的橄榄球队一定听说过，因为这些年来，在天使杯暖场赛中，我们总是能战胜奇连的科莫多龙队，我听说纽顿学园也正朝着高中联赛冠军而努力。” “那么，加油吧，剑齿虎，希望能在另一次的双星大战中，我的母校球队能与你们会师。” …… …… “假作真诚的一番废话！”见身边没有其他人，憋了半天的薇薇安.李对索非亚的演讲终于做出了她的评价，她与乔安娜母子二人在一条蜿蜒的林间秘径中缓缓的向前走着，要顺着这条小路去‘荆棘湖’参加中午的自助午宴。 小路甚为幽静，它的入口隐蔽在一排紫色的暗叶灌木从后，是乔尼无意中在去图书馆的一次迷路途中发现，知道的人并不多。 此时离盛大的午宴还有一段时间，虽然有些绕远，不喜欢拥挤的人群的乔尼还是选择这种相对静谧的氛围前往湖区。 从中心出门后，乔安娜的脸色就显得不对，对老同学发表的意见不置可否，一边走一边入神的想着什么。乔尼见母亲不搭腔，于是便替她向薇薇安询问如此评价的原因。 “我不知她来此的具体用意，堂堂安委会的副主席来到奇连，却出人意料的参加一场高中学园的返校节，而纽顿甚至不是她的母校？”微微安皱着眉，对此事似乎颇为纠结。 “也许只是临时起意，她和内斯坦校长好像并不陌生。”乔尼一点也不明白一位银盟官员来纽顿做一场演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你不明白，小帅哥，安委会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它是银河高智慧种族联盟的实际管理机构，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职能架构细数不尽，归口的管理权责也近乎没有明显的界限。他不但拥有一支配备齐全的预备役部队，还具备与之配套的一整套军事体系” “在十几个星系的数十个殖民星球上，到处分布着他们的科研、医疗、军工和后勤机构。他们掌管诠释民法的权利，并具备执行的一切手段。他们可监控一切通路上的所有讯息，有独立的情报部门和特工队伍，左右着全银盟范围内警局和战术武装部门的行动经费。”薇薇安向乔尼解释道。 “与我们这个渺小如同蝼蚁的发委会资源开发署相比，安委会旗下的各个结构更像是一个庞大臃肿的怪兽，有数百万各族精英在其内供职。而随着他的职能和人员的不断扩张，也许在不远的未来，他们会变得比军委会还要庞大，比银盟主席内阁还要权势滔天。”薇薇安一副笃定撅着嘴，这让乔尼对安全委员会的职责有了新的概念。 “这个索非亚女士，她似乎只是安委会副主席吧？”乔尼问薇薇安。 “对，主席是前军委会上将沈月禾，不过近年来这位军界活化石不大问事，所有的活都交给索非亚在做，女皇算是执行副主席吧。”薇薇安点着头解释。 “她也许不久就会攀的更高。”薇薇安想了想又道：“年前曾有传言，银盟主席团的本届任期即将结束，‘女皇’也许有参加下任主席的意向，从她这几个月来在普星七大都市不停的出镜率可以看得出来。但今天却又到温知的普通高中？” 薇薇安心中确实觉得古怪。 “相信我，乔尼，海森伯格家族的人可从不乱出牌，这么多年的政府职业混下来，我早已看得明白，他们所走的每一步棋都有着用意。”薇薇安耸着肩膀，向好友的儿子说出她所知道的事实。 第一百一十一章 蜗牛坤肯 荆棘湖在纽顿校园的东侧，湖面不大，倒是勉强可以行舟，在它的沿岸遍植了一种叫做‘俏罗兰’的奇异花卉，属于暗叶植物的罗兰科，茎干及枝叶上布满扭曲尖锐的倒刺，却能生长出五色的花朵，花的形状像极了乔尼记忆中的月季，但更精致妖艳。 乔尼和他的伙伴罗杰.克拉克是荆棘湖的常客，这半年多来，两人只要吃完午饭，都会前来此处，在岸边的长亭中休憩，或是在学生稀少的好天气里，乘坐自动船前往湖心，在碧波荡漾里，谈谈说说直到再无话题，乔尼翻看他的全息手表，罗杰则会美美的睡上一轮午觉。 今天的荆棘湖畔则与平常大不一样，除了俏罗兰艳丽的常年怒放的花瓣，若有若无的清爽香气还与原先一般无二，幽静偏僻的校园一角的恬淡氛围已被人群和美食完全取代。 三人还在小径上，老远就能听到风笛的欢鸣、竖琴的和响。人声鼎沸中，间或有一个簧管的高音从激昂的乐曲中点睛似的奏跳而出。 等到他们来到湖畔广场的小喷泉边，现场已经更为热闹。人们在沿湖长廊内支起的长桌上拿取着各种美食，或呼朋唤友的坐在湖边的小圆桌旁，或干脆拿着盘子在广场上观看各种学生社团精心准备的表演，荆棘湖区已成为了标准的假日游乐场。 乔尼他们三个刚刚站定，薇薇安.李就被一个肚子臃肿的像一头风暴海咆哮兽一样的家伙按住了肩膀。 “‘坚果李’，我就知道是你！”他抓着薇薇安的肩膀猛晃，其强烈的程度以至于引起了站在一旁的乔尼的警觉，要冲上前将他的手从母亲友人的身体上拧开。 “‘蜗牛’……史蒂芬.坤肯？”薇薇安认出了这个莽撞的家伙，连忙挥挥手示意已把那男人手臂控制住的乔尼自己没事。 “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太过兴奋。”史蒂芬·坤肯惊疑不定的看着已摊开双手表示歉意的乔尼，一边揉捏着被扭痛的手掌。 “是你儿子？他可真是个大小伙了。”坤肯向薇薇安赞道。 “我可没那个福气，这可是乔安娜的孩子。”她虎着脸看着坤肯，胖男人于是看到她身后的乔安娜，立刻飞红了一张脸颊。 “女神……哦不，乔安娜，你也来了啊？”他不好意思的向曾经的班花问候道。 “坤肯，二十年没见了，你还是老样子。”乔安娜微笑道。 “除了又胖了几十磅，冒失鬼的个性倒真没有任何改观。”薇薇安.李不客气道。 “嘿嘿，看见你们高兴，这么多年过去，要保持个性可太难了，我很自豪我一点没变，保持童心，普通人可不像我这样能轻易做到。”他不敢看乔安娜，只冲着薇薇安.李大咧咧道。 “有没有看见班里的其他同学？”乔安娜问他。 “特雷弗·怀特和斯科特.谢泼德在那边。”他指着长廊的一处。 “你怎么没和他们在一起？”薇薇安奇怪的问他。 “他们带着全家。”坤肯露出鄙夷之色。 “并且志向远去，棱角渐平，见到我也毫无惊喜，于是我找个借口跑开了。”他道。 “在那会儿他们见到你可也并无半分‘惊喜’，你的期待可真的有趣，这让我想起你干的很多蠢事，‘蜗牛’。”薇薇安一边说一边伸手在他的鼻头指指点点，惹得乔安娜在一旁掩嘴而乐。 “别在使小孩性子史蒂芬，走，随我们一道去和老同学打打招呼。”薇薇安狠狠的瞪着坤肯，于是他只好乖乖的跟着她走。 “你可别奇怪，他们可从以前就是这样呢。”乔安娜在乔尼的耳边悄声道。 一对失散了二十多年的开心果同伴，乔尼于是给两人下了定义，而他很高兴坤肯的出现让乔安娜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她笑吟吟的跟在两人身后，不再是刚刚萎靡不振的样子。 “乔尼，乔尼！”罗杰.克拉克突然从某个方向冲到乔尼身边。 “跟我去吃好东西去。”他圆睁着眼睛咧着腮帮，像一只发现了大堆松栗果迫不及待找人分享的斑雀。 “罗杰，你见过我的母亲，请拿出你的礼貌。”乔尼皱着眉头提醒着顽皮的友人。 “哦，阿姨，刚才没发现您，天啦，上次见面可还没过几天，你却像是又年轻了几岁！羽神他老人家一定是尤为眷顾您的容颜，不忍他最心爱的……”他表情丰富的开始满嘴跑起火车。 “妈，你去见朋友吧，我把这个碍眼的家伙从这儿领走。”乔尼狠狠打断山丘脑袋的发言，但他显然已来不及了，因为乔安娜已被罗杰逗得笑的打颤。 “好吧，你们去玩吧。”她抹着笑出的眼泪。“罗杰，你可不能把我们乔尼给带坏了。”乔安娜柔声道。 “阿姨，您有所不知的事，我的这些坏毛病，可全部都是乔尼的功劳……”他话没说完便被乔尼拖走。 …… “什么好东西需要如此一惊一乍？”乔尼气不打一处来的随着罗杰.克拉克，金发青年连推带撞的在人群中开出一条路。 “看了不就知道了？”他居然卖起关子。 两人沿着湖畔长廊一直走到荆棘湖的最北端的凉亭外，罗杰停下脚步，用手臂遥指着凉亭中摆放的自助餐桌，神气的向乔尼道：“我可以用性命打赌，你从没见过如此美好的事物。” 乔尼走近了定睛一瞧，原来在凉亭的正中央，圆形自助餐桌的柔性光束托盘上，层层叠叠整整齐齐堆放着几十枚蓝色皮纸包裹的纽顿汉堡，它们在托盘的光影浮动中散发着浓厚的脂肉香气。 罗杰满脸是笑的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那堆汉堡，他得意非凡，却又显得踌躇不决，那表情看在乔尼的眼里简直绝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得来复失的汉堡 “我不知该怎么办，乔尼。”他哭丧着脸道。 “我从未见过这么完美无缺摆的如此工整的纽顿汉堡，这让我为难，乔尼，我简直不敢破坏这神圣的气氛，你不许笑！”他对乔尼目前的表现感到恼火。 “但……自助餐厅……每天都有成堆的汉堡供应啊……”乔尼笑的话都快说不周全。 “成堆？你在说笑么乔尼？谁特么吃那种娘们才会青睐不已的荞麦汉堡？或者三棋舍呆子们常啃的莴菜凤嘴豆芯的烂玩意儿？我说的可是纽顿汉堡！它拥有构成男子汉胃口的独特配方，并且用尽心血在高温烤箱里打造！它的外部面包可是具备转基因改良知心麦粉制成的特有麸质，里面是货真价实的全脂牛油，包裹着周岁小牛肉那芬芳的清香，还有那根让人意醉的挂藤酸瓜和令人味觉爆炸的咆哮兽脊肉。”他先开始虎着一张脸，然后那层表情凝结的寒冰随着他轻柔的语音正在逐渐融化，说到后来简直就像在轻轻呻吟。 “我从来没在餐厅里看见过三个以上的纽顿汉堡，无论去的有多早！那些该死的孩子们就像饿死鬼投胎似的热爱它们！我总是意犹未尽以至于每天让我的人生都缺少了一半以上的欢乐，而如今的天降食物会令我满足。”他深深吸气，并且大口吸，小口呼。 “这种满足会让我挨过整个雨季，直到万物枯黄的严酷旱季的再次来临，而你将是这一切的见证，乔尼，这是我冒着生死的风险把你拉来此地的目的。”罗杰紧紧盯着乔尼。 “请告诉我，乔尼。”他道。 “我是该从最上面开始拿呢？还是从底部慢慢抽取？”金发少年一脸严肃的问道。 …… “呵，成堆的纽顿汉堡唉，这场景可不多见。” “就是，自助餐厅的总不够吃，真该好好收拾这帮总抢咱们必须食品的饿死鬼们。”两个声音在两人的背后炸响，罗杰听到这个声音脸色立刻变得蜡黄。 乔尼转头一看，说话的是大胖子莫莱诺.鲁维奥，搭腔的则是刀疤脸塞斯.桑托斯，而在两人的身后，还有‘大杨’罗萨斯、‘奶娃’索布里诺、‘笑匠’萨兰德.约翰逊、‘坦克’安东尼.丹尼尔斯、‘滑手’山缪.布兰科，以及‘小杨’以赛亚和他的替补斯科特.金。 众人一拥而上，越过僵在桌前的罗杰，由莫莱诺将汉堡堆推倒开始，争先恐后的抢夺着汉堡，并当着乔尼和罗杰的面前撕开皮纸大嚼，就这样，几乎每人都吃了两个以上，莫莱诺一个人吃了三个，并且手上还拿着一个继续在撕封皮。 “这么痛快的吃法这些年可不多见了。”他叹着气道。 “给先来的也留两个撒，你们这帮自私鬼！”在莫莱诺的大声喝骂下，索布里诺和斯科特才勉强将抢在手里的两枚汉堡留下，莫莱诺抓起来一手一个塞在罗杰和乔尼的手中。 “可别说老子没照顾你们两个懒鬼，吃个东西都要别人往手里送！” “吃饱了可别忘了晚上的焰火舞会。”莫莱诺骂骂咧咧的，随后带着他的组员们呼啸而去，来的像一阵疾风，走的如一场暴雨。 罗杰一动不动，似乎从莫莱诺一伙到来直到吃完抹嘴离开他都保持着同一个动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乔尼颇有些担心，当他正想对友人进行一番劝慰的当口，罗杰却突然间爆发，他掰开手中的汉堡，连皮纸也不撕干净就开始狼吞虎咽。 “趁着大餐还剩下点残羹……”他边吃边支支吾吾。 “我就知道不确定的美好总有着虚假的幻象……”他眼中流出泪来，但从他吃的连鼻子上都沾着辣牛油和酸瓜汁的迹象来看，乔尼不能确定他是真哭还是被辣到了眼睛。 他几口就飞快把纽顿汉堡吃完，并沉着脸掏出柔性光束面巾处置脸上的残局。 乔尼看了看他，将手中的纽顿汉堡递向他。 “喏，还有一个呢。”他温言道。 但山丘似头发的脑袋一扭头走出凉亭，并开始大步行进。 “君子不吃嗟来之食。”罗杰大声对罗杰道。 “这成语用的着实不错。”大笑之际的乔尼由衷夸赞。 “当然，不知怎么，JFK，在我难受的时候，我的汉语就显得特别的好，也许上辈子我是个满腹情怀的羽民诗人。”他头也不回的道。 乔尼无法回应他，他已被自己的这位损友朋友逗的快疯掉了。 …… 乔尼和罗杰回到湖畔广场，却远远瞥见长亭的一角，史蒂芬.坤肯正在暴跳如雷的试图和一名身着精致套装的男子理论，他笨拙的撞翻身边自助餐桌的一盆角蟹，橘红色的汤汁溅的一身，而母亲乔安娜正挡他与套装男子的中间，薇薇安.李也自后拽着坤肯的手臂，乔尼一见连忙跑步上前。 他和罗杰一头雾水的奔至长亭，还没开口询问，就已听见‘蜗牛’的大嗓门正在猛烈爆发着。 “……所以你认为糟践了你心目中的偶像，说了她的不是倒让你烦恼不安了，我就不明白，我哪儿说错了，到底哪儿说错了？”他咆哮着质问那名脸带尴尬笑容并试图避开的男子，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在男子的身后惊恐的拉着他的手臂。 “别跟他说了，谢泼德，我们走，他有些不对劲……”女人埋怨道。 谢泼德脸上带着假笑，脸色已经变得很不好看，看起来只是不愿在乔安娜和薇薇安面前发怒。 “我警告你，坤肯，别得寸进尺，你可以有你令人恶心的疯狂想法，但你不能不顾场合的胡言乱语，你有什么资格对索非亚女士的演讲大放厥词，凭你的无知和野蛮么？”谢泼德嘲笑道。 “资格？你居然说什么资格？”坤肯大怒道，此时他先前的大嗓门已经将周围的人群吸引，围观者都好奇的在长廊的两侧探头探脑。 第一百一十三章 坤肯的倔强 “她才是没有资格对老百姓想什么做什么指手画脚，什么‘接受事实’，‘认清方向’，如此荒唐的东西她居然敢对着全体纽顿人堂而皇之的胡扯！说什么生来就必须成为领袖，这种话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她让我们安于现状，好让她海森伯格家族永远高高在上！是谁规定了人生来就接受命运的？弥诺陶洛斯上的那些弄权者们么？欲望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嫉妒也好，羡慕也罢，只要还是个体时代，我的思想就不允许别人来左右操控。” “操控你？在镜子里看看你自己吧，坤肯，你的愤世嫉俗都为你带来了什么，十几年出不了一部作品的九流作家，靠领救济金过活的老太爷，四十岁还依然是孤家寡人，为什么不想想这一切的原因呢？”谢泼德继续嘲讽道。 “谁也不能凌驾于他人之上，任何人也不能！”坤肯圆睁着眼睛，对谢泼德的话听而不闻，固执的只是重复他的理论，但明显的已丧失了刚刚暴怒的勇气，脸上的神情变的呆滞起来。 “瞧，永远是那个躲在壳里蠢货，坤肯，承认了吧，你就是那只可怜的‘蜗牛’……”谢泼德笑出声来。 “你不是我朋友，不许你叫我‘蜗牛’！”原本傻站着的坤肯突然暴怒起来，举着短胖的胳膊想要绕过乔安娜冲向谢泼德。 “斯科特，够了！”乔安娜用身体挡住坤肯，并转头用严厉的眼神制止谢泼德再说话。 此刻薇薇安差点拉不住壮实的坤肯，乔尼一听到母亲发话，连忙上前拽着‘蜗牛’的另一支胳膊，罗杰用手圈着腰，两人合力才把发怒的坤肯制止下来。 “你刚才也说了，每个人都可以拥有自身的想法，坤肯并没有让你附和他。”乔安娜转身对谢泼德道。 “但他的话让人大倒胃口，要知道这可是自助午宴时间，乔安娜。”谢泼德轻轻一笑，表现的风度翩翩。 “别再刺激他了，斯科特，一场同学，多久才能见到一次？你非要……”她皱着眉叹着气。 “行了，乔安娜，我的错，抱歉，‘蜗牛’”他油滑的弯腰向乔安娜行礼，口中虽在道歉却看也不看史蒂芬.坤肯一下。 “我说了不许叫我‘蜗牛’！”坤肯又在拼命挣扎，但他的脂肪之力在两个橄榄球队员的面前可不够看，而此时斯科特.谢泼德已经和他的女人走的远了。 …… “看来索非亚的拥趸确实不少啊。”薇薇安见事态平息，上前拍了拍乔尼和罗杰的手背，两人随即松开坤肯，李于是掏出柔性光束手巾，将坤肯衣服上的的几块污渍擦净，此时围观的人群业已说笑着缓缓散去。 “我又没说错什么！”坤肯不依不饶道。 “她就是不能扰乱我们的思想嘛，全程演讲都在轻度催眠，搞心理暗示，还以为没人知道。”他大声道。 “别说了，坤肯，催眠是不可能的。”乔安娜摇摇头，看着坤肯，叹口气。 “怎么不可能？那些手势，明明就是诺尔玛派别的玩意儿。”坤肯执着道。 “诺尔玛·阿塔拉？”乔尼突然被坤肯的这句话提醒，让他立刻联系起他在海量的信息查阅中，曾经无意中看过一两篇这样的报道。 “是啊，帅小子看来你也知道，耶神教里的派系，据说在人类心理学研究上承袭了降落日前的一些东西，服洛什么德。”坤肯立即从乔尼这里受到了鼓励。 “佛洛伊德。”乔尼纠正道。 “正是这个名字，乔安娜你有个非常聪明的儿子！几乎比我还要聪明！”他由衷的夸赞道，而身边的薇薇安不禁用手捂住了眼睛。 乔尼礼貌的朝着‘蜗牛’笑着，却不禁在脑中默默回想着今早的索非亚演讲时的片段，想着她那双随着语言激昂翻动的纤纤玉手，和头顶上那个巨大的全息投影人像。 好吧，并不能从中发现什么。 他几乎立即在心中承认，因为无论如何，他也并不懂什么‘催眠’啊。 经过这么一闹，‘蜗牛’像一个经常受到打击的皮球一样完全瘪了脾气，他向两位老同学提出要回家。这个脑袋是一根筋的家伙似乎是一旦有了想法就无法反转，就连薇薇安.李也留不住他，乔安娜只好让乔尼在广场等着，她和李送坤肯去停车场。 临走时坤肯先疑惑的看了看刚才让他难动分毫的罗杰.克拉克，然后摇摇脑袋，又转向乔尼。 “我想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他斩钉截铁的说道。 …… 乔尼和罗杰站在长亭里，一时无话，他拿起手里一直攥着的那枚纽顿汉堡在山丘头的眼前一抛一抛的。 “现在应该有食欲了吧？”他笑道。 “早凉了。”罗杰撇撇嘴，不理他。 此时一阵香风袭来，一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孩从廊道的入口走向两人，看到她，乔尼不禁皱皱眉头。 “好一出闹剧。”米切尔.克鲁兹带着她招牌般的骄傲微笑，看上去美艳不可方物，她穿着沃兹尼亚克式鲜红长裙，背脊和大腿部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颈项上佩戴着名贵的紫宝石项链，纯金色的长发附以蕾丝网罩，松软的盘在脑后，与大部分在校生身着传统的冬季纽顿校服相较，她这一身穿着则更显靓丽脱俗，鹤立鸡群，想来是为了这次返校节做了精心的准备。 “那个神经病的家伙是你妈妈的朋友吧？”她微笑着，皱起鼻子的模样显得可爱俏皮。 乔尼和罗杰都不理她。 “他居然敢直呼安委会主席的名字！还说出那些疯话，这种人就应该被安调局立案稽捕关起来才对，这样才不会放出来像只疯狗一样乱咬人。”米切尔轻描淡写的道。 “真可惜银盟律法并不是你来制定，克鲁兹。”罗杰回应她，而乔尼已打算一贯的转身走开。 第一百一十四章 爆发的反击 “一丘之貉，机器人！”米切尔不理会罗杰，却朝着乔尼叫嚣。 “还有你那个妈妈，那么维护这个胖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故事藏在背后呢？”她眨着漂亮的眼睛，笑容甜的发腻，她得意洋洋，但这句话引来了她做梦也想不到的后果。 “够了，蠢货。”乔尼在罗杰还未开口前突然爆发，他转身怒视着米切尔，铁青的一张脸不但把一向对他不屑一顾的克鲁兹给吓了一跳，也把原本想骂人的罗杰弄得愣住。 “说实话，我有点厌烦了。”乔尼盯着女孩的眼睛，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却让米切尔更感到恐惧。 “你想怎样？大庭广众之下难道你还敢对女人动手？”想通了这一层的米切尔胆子又回来了，她轻蔑的冷笑。 “你是说打的你连你妈也不认识么？”乔尼欺近米切尔，但对方并没有退缩。 “你尽管试试看，动我一下，保证你在纽顿的日子彻底算完。”米切尔发现附近已经有人注意他们的争执并循声而至，于是更加的有持无恐。 “不不，我不会打你，美人。”乔尼笑嘻嘻的看着她，突然腿脚一软身体向一旁倾斜，他手臂一长，佯做慌乱状，手中的那枚纽顿汉堡的一半划出一轮曲线，啪的一声‘恰巧’落在米切尔漂亮洋装的V字型领口上，只在短短的一瞬间，凝固的沸腾牛油和小酸瓜的褐色油渍就已流的到处都是，其中还夹杂着黏糊糊的咆哮兽肉条。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乔尼假装手忙脚乱的为已经僵成一座雕塑的米切尔清理污垢，美人圆睁着杏眼，由于过度的惊吓以至于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好意思，哎哟，不好意思，瞧我这笨手笨脚。”他把手中剩下的半块汉堡丢在了米切尔的裙子上。 “还好没粘在脸上，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要不回家连妈妈也不认得了。”他的脸显得既着急又担心。 “你……你……”米切尔手指颤抖的指向乔尼。 “我……我……”她的对手学着她腔调。 “这一切都是意外！”他环顾四周的向围观的校友们宣布。 “没有人要对米切尔小姐无礼，这完全是无心之失！”乔尼贴近米切尔，假装查看她的状况。 “我还可以这么做一整天，米切尔同学。”他在她的耳边小声道。 “这都怨我，诸位，不该拿着食物乱跑，我愿意全额赔偿衣物清理的费用，并送上我诚挚的道歉。”他哭丧着脸，把自己的戏份做的十足。 几秒钟后，缓过神来的米切尔开始大口喘息，她的泪水夺眶而出，融着黑色的眼线，将精致的面孔冲的一团糟糕，她喘息的的如此之巨，像是突然得了哮喘病，脸孔扭曲的厉害，眼中则渐渐露出疯狂。 “啊……”她尖叫着跑开，向着人少的方向远去。 …… “这下你可惹下了大祸，JFK，这可已经上升到了个人恩怨。”罗杰有些担心的提醒乔尼，后者正在好整以暇的用柔性光束手巾擦拭着手掌的油渍。 “随她去。”乔尼撇撇嘴，从来一直都是，他心道。 “瞧瞧她那一身精心的装扮，就完全是冲着晚会而去，今年可是她的第一年，返校节皇后，知道么？你这个硬心肠的家伙？”罗杰决定继续提醒，乔尼听闻也只是耸耸肩膀。 “我听克罗伊提及过，米切尔是把这三年的返校节皇后视为她的囊中之物，没想到你这么狠。”罗杰抿着嘴唇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 “你应该最清楚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乔尼擦完手，抖动手巾，光束随即将清理物分解成亿万个分子消散在空气中。 “我清楚的很，她说了不该说的，你做了应该做的，但让我不清楚的是，与其用‘我厌烦了’这样的蹩脚宣言，你为什么不义正言辞的把那句：你怎么说我都可以，但是如果你说了某某的话，我就如何如何，给用上呢？”他一脸不解的看着乔尼。 “我该说这句？”乔尼恍然大悟似的，抬着眼皮做点醒状。 “你该说这句！”罗杰大点其头。“这符合一部亲情剧的范畴，特别是动作戏刚开始那部分，并且你所一贯保持的状态和今天发生的‘意外’也与这句完全符合，事实上，简直是天造地和！”他肯定道。 “那我算不算弄砸了这出迷你剧？”乔尼一脸担心的问他。 “不完全算。”罗杰摇头。“但台词分要被倒扣，并且因为不完美从而拿不到任何奖项。” “这么糟糕？”乔尼苦着脸。 “演技恐怕也需要大大的商酌，你装可怜的样子一点也不能引起同情，如此的装模作样恐怕在学委会进行调查时给目击证人以很不好的印象。”罗杰再次点道。 “还会有一场调查？”乔尼明知故问。 “少来，JFK。”罗杰鄙夷的翻着眼睛。 “随她去，罗杰，随她去。”既然已经做出来了，就没什么好后怕担心的，忍无可忍后自然无需再忍，乔尼心想。 “另外……”随着乔尼走出长亭的罗杰突然皱起眉头。 “怎么了？”乔尼站住回头看着他。 “我已决定正式将你剔除出我们的纽顿汉堡联盟。” “我可以问问为什么么？”乔尼笑道。 “因为从技术角度上来说，那可是我的汉堡，而你所做的一切简直是暴殄天物。” “你的汉堡？”乔尼啼笑皆非的看着他。 “你先前给过我，不记得么？”罗杰生气道。 “但我记得你拒绝了。” “我只是假装拒绝，而你应该继续恳求我收下，这可是你的过失。”金发小子一脸的义愤填膺。 “所以从技术角度来看，这一定是我的汉堡，而你却把它用在了报私仇上。”他扁扁嘴。 “那么多谢你的汉堡，罗杰。”乔尼单手抚额，微鞠着躬表示感谢。 “别跟我瞎客气，随便用，JFK。”罗杰立刻大方道。 “但如果你想和我提出重新加入纽顿汉堡联盟之类的鬼话。” “免谈！”他斩钉截铁道。 两人肩并肩向着荆棘湖的码头走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消食的礼仪之舞 时间过的飞快，纽顿高中的返校节狂欢业已濒临尾声，大多数校友和学生已在中午的自助午宴后选择离开，剩下的在校生和部分家长则聚集在复兴楼的学生礼堂之中，等待着即将开始的返校节舞会。 交响乐社团的学生们正各司其职，用手中昂贵的乐器齐奏巴尔扎诺夫的‘明日重现’中的第六乐章。 轻快的舞曲一经奏响，就引起了刚刚从湖畔演出区圆满表演归来的古典舞社团成员们的共鸣，几个穿着白羽短裙的‘天鹅’女在礼堂正中的舞池中不请自来的随声而动，颠着脚尖在纳米地板中轻步款款，做出各种柔美优雅的动作。 穿着莎剧服装的舞台剧社团也第一时间加入了表演，他们中的‘李尔王’和‘基督山伯爵’用同样高难度的动作与‘天鹅’姑娘们做着舞蹈互动，其中一个同样练习过古典舞蹈的爱好者还把其中长的最高挑的‘天鹅’举过头顶。 舞会在热烈而自发的气氛中开始了，一个个有着表演欲望的学生互相鼓励着、嬉笑着步入舞池，他们各自舒展着身体，随心所欲的随着音乐的节拍做出各种合适与不合适的舞姿。 礼堂的天花板上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灯光，原本用来播放课件的全息投影也被好事的学生打开，在场地中一会展示着银河的星辰全貌，一会又转变成为完全不同风格的星系缩影，而巨大的恒星，喷发的星冕，缓缓自转的行星，碎金长廊中迷雾缠绕的星尘，安卓海那一望无际的点点辉光，伴随着满屋的合着节拍的掌声，与舞池中的每一张笑脸相互呼应。 一曲结束，交响乐团的学生们在指挥老师的口令中开始奏响正式的篇章，这是一首叫做‘永恒’的著名舞曲，场中学生们似乎已等了很久，他们在舞曲的前奏中各自站好位置，当大提琴低沉和弦音灌全场时，所有人都同时开始做起动作。 “为什么这么整齐？”乔尼奇怪的看着场中的舞者，刚刚还乱成一团的他们，现在却像是胡桃夹子歌剧里整齐划一的士兵。 “因为这才是今天这场滑稽戏的高潮。”罗杰一脸厌恶的看着场中这些穿着奇装异服，相互抚胸鞠礼的男女学生。如果不是乔尼非要带着乔安娜前来，他恐怕早就跑去露天体育场，跟莫莱诺他们一道等焰火表演了。 “许多家长从小就教他们的孩子跳这种高等社交舞蹈，这本来在上层社会尤为流行。”薇薇安.李替山丘脑袋回答乔尼。 “这种礼仪之舞，据说最开始是由海森伯格家族首先在弥诺陶洛斯星上推行，他们在举办晚宴或是旗下的垄断公司周年的庆典宴会上来上一小段。后来由有幸参加这些宴会的中层管理人员传播开来，他们把舞蹈作为一种身份的象征，曾经在普罗维斯顿的都市里，学这种舞的舞蹈教室遍地开花，民众们生怕自己的孩子丧失了高贵优雅的资格，很小的时候就报名让他们牢牢记住舞步。” “李阿姨，那么进入海森伯格的所辖企业应聘，需要学会这种奇怪的舞蹈咯？” “据我所知，并没有这种要求。” “那会提高应聘的成功率咯？” “那不可能发生，至少我认为在一些重要岗位上，海森伯格的用人筛选机制复杂并有成效，他们对需要花钱支付的环节可从不马虎。”薇薇安道。 “这就是个狗屁的花招，和他们强行推给我们消费的那些玩意儿一样。”罗杰一边说一边指着空空的手腕，他似乎从不佩戴全息手表，正好在这时复兴楼达芬奇班的奚可文举着手表一路走过，他就拽着奚可文的手腕不放，并不顾对方的挣扎将他拖到乔尼眼前。 “看看这些外表华丽光鲜的东西，他会融入你的习惯并改变它们，一旦上了身就会将你箍住不放，只要你的视线再也不能离开它，那些弥诺陶洛斯的贵族老爷们就得逞了，你认为你是在消费这个？”他举着奚可文的胳膊乱晃道。“其实它才是消费者，而你才是那个被消费的倒霉蛋。” 解说员连声喊着干么啊，放开我。但正在说在兴头上的罗杰充耳不闻，手掌像一支铁钳。 在他刚想喊救命时，说完话的罗杰又将他的手腕抛开，从头到尾都没和他正面对过一眼。解说员被弄的莫名其妙，只好摇摇脑袋，举着手表走开。 “瞧见没，又一个成功实施的花招。”罗杰自后指着他全神贯注看着手表的背影重申道。 “小克拉克的观点让我想起来‘蜗牛’以前说的一番话。”薇薇安微笑道。 “蜗牛？哪一只蜗牛？”罗杰有些莫名其妙，而乔尼向他摇摇头，示意不要多问。 “你早上抱着他肚子的胖胖的那支。”薇薇安的提示让他想起来并恍然大悟的点头。 “据他的所谓研究判断，海森伯格家族发明这个‘礼仪之舞’的初衷，可要让趋之若鹜的模仿者们大跌眼镜，因为他们原本只是用来……”薇薇安说道这里顿了顿语气，她抿着嘴唇看看乔安娜，而后者已然在笑。 “帮助饭后消化的。”她宣布着答案。 包括乔尼在内，大家都笑了起来，罗杰笑的尤为大声。 从金字塔最高处向下传递的某种可能只是解决生理现象的习俗……乔尼微笑着想，却被阶层以下的民众诠释为一种高尚的文化传承，这其中也许真如克拉克所说的一样，具有强烈的某种讽刺也说不定，因为事物本身对此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做过和谁还没有做。 “你刚才提到贵族老爷，我记起海森伯格家族曾经给布朗.克拉克授过伯爵的头衔，那是你的爷爷对吧？”薇薇安没有听任何介绍就知道罗杰家里的事，这让乔尼感到吃惊，到现在他才发现克拉克这个数代单传的家族的真正能量。 第一百一十六章 舞会的破坏者 “那又怎么样。”罗杰皱起眉头。 “爵位如果不收回的话，默认的就是世袭，那么你可也是个贵族呢，从这个角度来说，这里所有的人加起来也比不上你更有资格，跳这支贵族发明的舞蹈了。”薇薇安哈哈大笑，罗杰则是一脸尴尬，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无法启齿的模样。 “银盟政府承认这些爵位么？李阿姨？”乔尼适时打岔道。 “那怎么可能，承认这些不就等于承认了海森伯格家族对银盟的实际控制？他们是财富的巨人，却一直在权力的角逐中难有建树，索非亚在安委会的位置已是家族几代人中最成功的一个，但只要选举权还在民众的手中，海森伯格的政客们就很难出头掌握实权，因为不管怎么样……”薇薇安被乐队突然高亢的小提琴声打断，她只好提高嗓门继续道：“又有谁会希望自己的生活和国家都操控在同一个人之手呢？那和准帝王制的‘船民’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么这些所谓的爵位授予，不过是一个庞大家族的茶会游戏节目罢了。”在她的说明之后，乔尼总结道。 “完全可以这么说。”薇薇安点头道。 …… “请大家赶快加入到舞池中的表演中来吧。”主持舞会的三年级生提摩西.凯勒是个长着火红色头发的帅小伙，他站在舞池的最中间，向上举着手臂，两根手指做着手势以吸引围观者们的注意。 “特别是我们的女生们，你们可一定要抛开羞涩，大胆的迈出脚步哦，因为今天的重头戏，舞会皇后将在这个舞池中诞生，只需要走下舞池，你的朋友和倾慕者们就可以对你进行投票。矜持将带来悔恨，踌躇则导致不公正，还等什么呢，女士们，加入这场盛宴吧”他夸张的大笑着，弦乐的节奏则在他的煽动之后明显加快，很多有经验并以逸待劳的校花们在这之后很自然的出现在舞池中。 “妈妈，你也去跳么，我可以陪您。”乔尼向乔安娜建议道。 “哦，阿姨也会跳这种舞么？”罗杰咂舌道。 “她可是我们那一届的连续三年的返校节皇后，小子。”薇薇安扬着眉毛，得意的模样倒像是在说她自己似的。 “我怎么可能还会跳这种舞？傻孩子。”乔安娜被儿子吓了一跳，赶忙连连摇头。“我都不记得曾经学过这种舞蹈了，那是太久之前的事了。” “妈妈已经老了，最好的年华已经过去，现在可是你的时代了。”乔安娜慈祥的看着乔尼。 “那你以前是怎么……”乔尼内心中对来自垓下泰勒家的母亲是如何学会这种舞蹈，并获得返校节皇后的故事很感兴趣。 他的话被舞池中的一阵骚动打断，只见原本缓缓着播放着‘武皇全貌’课件的全息影像，不知怎么被人关掉，主持人凯勒正对着投影机旁手忙脚乱正在做着设置的一名学生大叫：“解说文，你在搞什么鬼！” “对不起……我想你们必须看看这个……”一直摆弄着他的手表给全场摄影的奚可文争辩着，由于他没有佩戴纳米麦克风，声音在嘈杂的礼堂中显得微不可闻。 没人理会他说了些什么，蓄意破坏一年一度的返校节舞会可是大忌，篮球队的伊万.麦克尼尔和橄榄球队的肯尼.费舍尔二话不说已冲上前去，作为学委会为这次舞会指定的秩序维持员，他们有责任阻止奚可文的荒唐举动。 解说员加快速度将手表与全息投影仪相连，舞池中央猛然出现一张沉静的大脸……乔尼的大脸，刚刚奚可文被罗杰抓着手腕时无意拍下的片段，背景声音是罗杰在大放厥词和奚可文在连声呼痛。 “搞什么啊！”几乎全场所有在校学生都在咒骂，连乔尼和罗杰也不能例外。 “对不住，对不住。”奚可文已被肯尼的大手抓住，他拼命的按动着手表，场中的全息投影也就跟着他的动作一起翻台，一会儿是人类扮演魅姬人的电影，一会儿是某动物园刚刚克隆出的熊猫，最后画面定格，出现了见贤市新闻台著名女支持人艾丽.福克斯的那张俏脸。 “我可并不喜欢这个花瓶！”有人在人群中不满意的大嚷道。但更多的人却已经安静下来，“嘘”声连响的帮助解说员制止骚动。“是特别插播新闻，有大事件发生。”有人大叫道。 “新闻报道可是遍布银盟……”奚可文突然乍起声音的嘈杂嚣叫引起周围观众的不满，他不知从何处找了一枚纳米麦克风粘在腮帮子上，并还试图转换频道，要证明所有的银盟新闻频道都在播出同样的内容。但别人正看的好好的，他的举动反倒引起了比刚刚更大的骚乱，在‘大汉’阿尔伯特气急败坏的下达了某个死亡威胁之后，解说员连忙把频道播回见贤新闻台。 在奚可文身后站着高大的伊万和费舍尔，两人早已松开肇事者，愣愣的盯着场中的屏幕，他们三个看起来就像是一位闯祸土豪带着他的两名无所事事的保镖。 “……据我们最新所获得的消息……”艾丽.福克斯的语音清脆而甜美。“……多家城市媒体机构几乎是同时收到了落款为：凯兹米亚共和国的加急送邮件，邮件的内容完全一致，下面是这段可怕讯息的重播……” 场中的画面开始跳转，在电磁乱码之后，一名老者出现在镜头前，他似乎是在一艘太空船里，身后是大片透明的舷窗，一颗巨大的星球作为背景出现在窗外，它发着奇怪的红色光耀，看上去竟是颗恒星，在它的内部遍布黑斑，像是炭火燃尽的熔炉一般，还在残喘流连中发出光与热。 老者身着白色的凯兹米亚圣者服饰，鬓发皆白，他满面褶皱，看起来岁数虽已不小，却精神健硕，尤其一双眼睛发出摄人的神采，在影像中，他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然后开始微笑。 第一百一十七章 法赫勒的独立宣言 “在我身后是一颗即将死亡的恒星，我们称他做阿赫里曼。”他指着身后斑驳闪烁的恒星。 “在我们凯兹米亚人的信仰中，阿赫里曼代表着黑暗与死亡，而我和我的人民从几十年前起，就在此地与之相伴，它挣扎着最后的余威给我们带来生的希望，以便我们在琐罗亚斯德建立起自己的家园。” “是的，我们的家园，凯兹米亚人的家园，这个让人温暖的词语从赛博人时代就已远离我的人民，我们受到的那些不公正的待遇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并说上几天几夜。六大族中，只有凯兹米亚这支饱受磨难并无以为拒，在你们祖先的眼中，我们是一群怪人、异教徒和弄蛇人。而现在，一见到凯兹米亚人，你们又会立刻萌生恐怖主义和跳蚤市场骗子的念头。” “我的诚实、守序、善良、勤劳的人民已经无法再与你们中的任何一族相处，我不得不为凯兹米亚人的生死存亡的未来感到忧心忡忡，在经过数十年的企盼和平、期待民主和希望改变的心路历程中，银盟官僚们和他们这个冗余庞大的所谓高等智慧联盟让我们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我的人民已陷入绝望之中，是时候要站出来为了他们的福祉做出某些转变！必须承认的是，我将尽心尽责的为人民付出一切，并且将凯兹米亚人这数百年凝结成一体的团结的力量发扬光大，薪火相承。” “我谨代表我的人民在这里向银盟的全体公民宣布，凯兹米亚人从现在的一刻起，将脱离这个伪盟的管辖，成立自己的共和制国家，我们将定居在琐罗亚斯德这个被银盟早早放弃的星系，冒着恶劣环境的影响，去追寻永远再也不能从我们生命中分割而去的自由！” …… …… 普罗维斯顿天使城，米伽壮丽的辉光照耀着这座享誉整个银盟威名的天启之城，这座拥有近一千万人口的巨大城市，不但是人类社会经济和文化范畴的一块璀璨夺目的宝钻，其城中充斥遍布的无数银盟机构，也实际上将她推上了银盟这艘巨舰指挥舱的高度。 天使城是人类在武皇星系的第一座都市，她从玻尔摩海峡的一片绿色平原上展开庞大布局，被南部的墨海、东部的叹息荒漠和西边的蕨藤树海所围绕，海峡对面的尽头则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巨大冰原。 银盟安全委员会总部位于天使城中心区安德烈湖的科诺岛，是一座地面以上九十六层，地下十九层的巨型建筑，其外形在远处看起来像是一件矗立在苍穹中的巨大盔甲。 在总部大楼的第七十层，行动指挥中心办公室如今正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纷乱嘈杂的通讯对话声，讯息接驳无人接听的长鸣，办事员匆忙的脚步，各个职能科室主管歇斯底里的咆哮，失控的情绪像是高度传染的瘟疫，只是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已传播到中心各处。 此时，第一会议室的紧急会议议程被迅速启动，所有负责凯兹米亚事物的主管级官员正从大楼和城市的各个角落迅速赶来。 ...... 贝伦.罗森威尔身着银盟将官军服，紧皱着眉头，他已年过半百，发线已有些稀松消隐，修剪齐整的灰白色短发却又让他显得英气勃勃。 他笔直的站在第一会议室落地窗前，数十年的军旅生涯赋予他严厉而刻板的军人做派。 他居高临下的静静鸟瞰着窗外的景色。视野之内，层台累榭、拔地参天，依托天使之剑这栋银盟最高的建筑物为核心，数不清的各式楼宇在城市各处耸立，它们密密麻麻的似是雨后被种下无数魔豆的参天巨树，而越向中心区域则越显得茂密高大。 各类新一代的飞行车翱翔驰骋于空中，在都市钢铁丛林的各个维度有序前行，有的更是在鳞次栉比楼宇内的狭窄缝隙中游刃有余的各自穿梭。 在无云的爽朗天气下，耸入天穹中的规则制定者们有时候会百无聊赖的望向地面，远眺那密密麻麻的蝼蚁般大小的行人和他们的代步工具。 在那里，他们将辗转于地下轨道系统和各类弹丸式管道交通线，以比天空飞行器不遑多让的速度忙碌的朝着各自目的地前行。 不时推门进入的与会者将楼层中紧张的气氛传入会议室中来，而这让身兼自卫军和警察部队司令的安委会副主席感到异常恼火。 “希拉，能不能关上那该死的门！”他朝着坐在主座一旁特设席位的秘书吼叫道。 “立刻办，贝伦先生。”他的秘书按动桌面上的按钮，利索的打开静音力场，将会议室和外间瞬间隔绝。 “无能的饭桶。”稍稍舒展着眉头的贝伦喃喃的咒骂着，对指挥中心乱成一团的局面颇为不满，却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能使这些每年拿着高薪的精英们同时具备沉稳与高能这两个几乎成为悖论的特质。 只是一个小小的内部挫折，就让这些平日嘴上夸夸其谈的下属们抖得如寒风中的蕨藤叶！法赫勒的独立宣言？给我省省吧，说来说去，那也只是一个行将就范的死老头，在临进坟墓之前给世人制造的最后一点幽默段子而已。 他用什么来独立？阿胡拉的矿机和纸壳般的民用飞船么？只是扣押几个物勘小队的职员，就自以为抓住了安委会的老二，可以任意求索？当然，最难办的还是罗伯特.肯特这根废柴，想到这里贝伦不禁皱起眉头。 虽说只是一个小机构的主办，但他毕竟也是银盟发委会这个庞大而复杂的精密构件中，序列排位靠前的几颗齿轮之一。 只是简单的忽略和牺牲掉是会引来不少的抱怨和抗议的，而且那种文山会海的检讨和解释也会让人一时半会的接受不了。 但让副主席尤其想不通的是，作为综合规划局的执行副局长，肯特这个笨蛋为什么好端端的办公室不肯呆着，却在事件几乎爆发之前去什么琐罗亚斯德？他难道是脑子进水，学着坎德人去欣赏什么见鬼的末日余辉不成？ 第一百一十八章 对策会议 贝伦摇着脑袋，把身体紧绷着，不耐烦的在安静会议室内走来走去。 “都说说对策啊，人不来齐就不会思考了还是怎么？”他突然对着会议室中已经赶来的十几个官员埋怨道。 会议室里继续鸦雀无声，因为时间仓促，有的官员是临时被传呼至此，他们面面相觑，用眼神互相问询，显然还没有彻底搞清楚眼下的局面。 “副主席大人，我认为在事态扩大之前，需要对琐罗亚斯德的具体情况进行专项调研。”凯兹米亚人综合管理处的主管官员比尔.坎伯看大家都闭口不言，贝伦的脸色显得越发的难看，决定率先打开尬尴局面。 “调研？”贝伦皱着眉头，“现在谁还给你那种奢侈的时间？没听法赫勒说么，他们独立了，自成一国了！而我们要做的是在最快的时间想出最佳的办法平息这场无稽之谈的骚乱！” “但法赫勒如此有持无恐。”比尔解释着自己的观点。“也许他的琐罗亚斯德里藏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他的琐罗亚斯德？”贝伦突然盯着他。“你也是凯兹米亚人种吧？”他怀疑道，比尔.坎普面容俊朗，有着健康的小麦肤色和浓黑色眉毛，显然具有典型凯兹米亚人的显著特征。 “我父亲是，母亲不是。”比尔的表情显得坦然。 “那你是你父亲的种不？”贝伦则继续盯着他。 “当然。” “那还有什么纠结的？”贝伦给他下了结论，比尔只得略显尴尬的展颜一笑，不再说话。 “行吧，你的意见我会考虑。”副主席敷衍着，把脸扭到一边，不想再搭理坎伯。 “其他人呢，都有什么要说的？”他问道。 鸦雀无声，作为公认的凯兹米亚人问题专家，比尔.坎伯都闭嘴了，房间里又有谁能说的出任何更高明的建议呢。 一帮吃白饭的蠢货！贝伦不由得在心中喃喃咒骂。 “我来迟了，大家，哦，贝伦先生，没想到会议是由您来主持。”一个穿着竖领长衫的年轻人行色匆匆的推门而入，因为静音力场的关系，一直到他进到力场里说话，会议室中的人才注意到。 “恩，伊森，你来的有些晚。”贝伦点着头，对这名年轻人到来，神色倒显得较为温和。 “弹丸公交刚刚停运，只好搭乘子弹地轨，法赫勒的独立宣言让部分凯兹米亚工会宣布罢工，几乎所有天使城的地面交通网都受到影响，照此发展，估计很多服务性行业会因此受到较大影响。我来的时候在办公室瞟了一眼，综情部的琼.里格特正在向我们主任展示匆忙赶出来的受影响行业的短期分析图表呢。” 伊森.丹尼尔斯来自银盟军事委员会特别情报部门，因为凯兹米亚人零星的爆恐调查与安委会诸多部门有过接触，他认识在座的大部分官员，并一一用眼神示意，看到比尔.坎伯却是微微一笑。 “这些都是考虑之中的事。”贝伦沉吟道。 “你有什么可以直接解决这些危机的想法么？伊森？”他期待的问道。 “我么？还没有。”丹尼尔斯尴尬的惭笑，我难道是神仙？比尔.坎伯则在心中替他的笑容补上一句台词。 “不过我认为应该首先将事态的发展控制住，并且将所有的讯息汇报尽快给奇连的海因里希女士。”丹尼尔斯随后还是给出了他的建议。 “伯爵夫人在奇连么？”贝伦对此并不知情，这女人去奇连干么？ “上周末的事，先生，先是由发委会罗沃莉主席发出的邀请，去温故知新城参加两年一次的多族农业贸易论坛，所以并没有向您汇报。”秘书希拉道。 “农业贸易？她安委会主席去什么贸易论坛？”贝伦皱眉道。 “主席女士同时也是海森伯格财阀奇连农贸集团的股东……” “哦……倒忘了她的真实资本身份了。”贝伦点点头 挑了一个好时机啊，这么说原本属于她权则范围内的凯兹米亚狗屎，却要我来替着收拾，他心道。 “那么让她立刻回天使城，带着她的人迅速处理这件事。”他向秘书宣布。 “已经在第一时间发出讯息了，先生，但已被对方拒绝，她的幕僚官李察.纽尼斯先生刚刚回复，副主席女士在奇连已订好一周的行程安排，无法提前回程。” “什么样的安排比琐罗亚斯德的骚乱更加重要？她干了这么多年还辨不出轻重缓急么？即刻通知她回来，告诉她，我今晚就要她的报告！”贝伦再次命令道。 “她没办法，副主席大人，奇连回普星人员因为气压问题需要在减压舱中至少呆两天，而我想这件事的解决方案可等不了这么久。”比尔.坎普忍不住插口道。 “这真是太棒了！”贝伦忍不住大声讽刺。 不到一个特尔的气压差和总共不超过十个的病症范例，交管局的那帮患了偏执病的学究们，就能制定出这么一条雷打不动的条款。 减压舱只有在城市空港客运中心或者大型医疗机构的病房里才有，总不能让安委会的人蜂拥而至的在那种公共场合集体出丑，而如果只是全息影像会议的话，在不在天使城就并不重要，但到头来还是要去亲自指挥她的那些令人作呕的下属。 饭桶啊，真是饭桶…… “那让她参加这个该死的会议！”他向秘书吼道。 “我已经在这里了，罗森威尔。”会议桌的另一端，安委会执行副主席索非亚.弗里德里希.海因里希伯爵夫人优雅端坐，天花板上的高帧全息投影设备将她的影像勾勒的与真人近乎毫无分别。 美艳动人的贵妇人身着银盟官员制服，胸前那枚银色执行主席的胸针在射灯下闪动着流质的光泽，她手指交叉着置于胸前，脸上是恬淡的微笑。 第一百一十九章 明争暗斗 “为了未来的那些该死的选票，你难道打算要跑遍整个银河么？伯爵夫人？”贝伦根本不顾会议室中其他官员的在场，一见面就先讽刺与他平级的索非亚。 “我们都有各自的打算，主席大人，但我想政治野心对于这座天使城来说，可绝不是一个贬义词。”索非亚对贝伦的无礼似乎毫不动容。 “只要你做好份内事，你的野心与我跟安委会无关，我相信指挥中心已经把相关的简报给了你，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办？”握有安委会军权的贝伦在任何时候都表现的更像一位执行主席。 “我的办法是，交给我和我的人处理。”索非亚笑道。 “就这么简单？你不打算对我说说你的方案么？”贝伦不满意道。 虚以委蛇的自傲腔调，高人一等的海森伯格式的招牌笑容，看到她优雅的风采和气度，贝伦就总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物资封锁，我的大人，斯嘉蒂星系殖民者骚乱的老模式，事实证明，它们行之有效。” “用三个银盟标准年么？”贝伦差点被对面这个女人气得发笑。 “你居然打算用饥饿的笨法子来处置地洞里的仓鼠？”他开始咆哮。“他们可是该死的仓鼠，永远也饿不死的仓鼠！这就是你的所谓方案么？伯爵夫人，我看你还是省省吧。” “信仰在生存受到威胁时会逐渐崩溃，罗森威尔大人，而我有证据相信法赫勒的愚民统治并不牢固。”索非亚不急不忙的解释着。“琐罗亚斯德是一个众所周知的贫瘠星系，他们无法在其内任何一个星球上大规模的收获食物。” “仓鼠也会饿死的，我的大人。”她继而眨动着美丽的睫毛。 “主席团不可能接受银盟的几百万公民长期独立，索非亚，哪怕是任何名义或形式上的独立，文老头对此绝不会同意。”贝伦严肃的定义道。 “而且你能想象一下联席议会里那些坎德孬种们的反应么？哪怕是主席内阁强行通过你所谓的封锁计划，他们也一定会派出曼卡莱图舰队向仓鼠们输送给养。”他铁青着脸。“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让军委会派出舰队跟他们打一场两败皆伤的愚蠢战争么？” “封锁计划既然是长期的，坎德人的工作可以慢慢去做，而文主席那里，我想我可以说服他。”索非亚保持笑容。 “当然，用你海森伯格家族独特的魅力，对此我从不怀疑。”贝伦讥讽道。 “封锁计划不可能成功。”丹尼尔.伊耿此时突然意外而不礼貌的打断两位主席间的对话，这立刻引起贝伦的重视，他把身体转向年轻人，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带来了综规局前一阵子向我们传递的资料，上面显示了法赫勒利用在沙赫里瓦尔上开采的乙钛矿石，从我们的资源分配局换取了足够食物。”他在面前的全息视图里翻动着此次带来的表单和图表，但对此刚刚知晓并大为震惊的贝伦.罗森威尔则只是睁大了眼睛且根本无心细看。 “琐罗亚斯德有三百万凯兹米亚人，这么大的人口基数，资源分配局的那一点点交易品又能维持多久？”他像是在向丹尼尔问询，又像是在质疑他的说法。 “两万个货运单位，先生，保存得当的话，可以在无补给的前提下，使他们长期没有食物之忧。”丹尼尔分析道。 “两万个货运单位？”贝伦倒吸一口气。“资源分配局的蠢货们就这样拱手把自治权给了法赫勒？这帮吸血虫却只不过是一帮管粮仓的……” 这简直是一帮毫无用处的蠢货！贝伦用手指挤压着脑门的绷起的血管，即将爆发粗口的老毛病已有了待宣泄的契机。 “食品只是解决生存的问题，那么民生和娱乐用品呢？我相信封锁琐罗亚斯德，仍然可以使他们从内部崩坏，我们要做的，只是收拾残局罢了。”不像贝伦.罗森威尔听到消息显得惊诧，索非亚脸部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这样反倒解决了您的部分担忧，大人。”她微微笑道：“我想坎德人可不会给‘阿胡拉’送去卡里赛昂飞车和全息手表，只要不涉及到生存问题，软心肠的他们对银盟的决策可从无异议。”。 “收起你那套拙劣的绥靖演出计划吧，索非亚！”已在心中下了决定的贝伦从全息演示板上翻出星图，凝神聚目观看着，并在脑中进行着他的演算。 “每到这种时刻，一个有着军事立场的动议往往才能化解全部的危机！”这也是我在这个该死的官僚机构存在的真正原因！他在心中补足怨气。 “我想你们可以回去了。”他向会议室里的人宣布。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主管官员们如临大赦般的齐齐离开。 “先生。”比尔.坎普在离座后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把心中的疑虑说出来。 他的称呼让贝伦抬起头，但一看到是他，又迅速的把头沉下去继续查看星图。 “要注意法赫勒的还没有展现的那手牌啊，贝伦大人，巴赫曼巨大洞窟的报告你应该看过，法赫勒流放之前，那里可是一片山脉……”比尔道。 “山脉？什么山脉？”贝伦头也不抬，心思完全是在星图的推演之中。 “你怎么还不走？”他奇怪的看着比尔。 “伊森……你留一下。”贝伦发现伊森.丹尼尔斯也在收拾资料。 于是丹尼尔留下，比尔.坎普却只有离开。 “在您的行动计划部署之前，我需要提醒您的是，法赫勒羁押了物勘局第64物探小队，还有上个月前往调查异常交易的‘使徒’号的全体成员。”丹尼尔并不确定贝伦是否收到了由他本人亲自编写的汇报材料。 “嗯。”贝伦不经意的回应着。 “使徒号？罗伯特.肯特的船？”索非亚在会议桌的远端问了一句。 第一百二十章 决策 丹尼尔斯面向全息影像向她点头，却奇怪的发现这位素来沉稳的女性面部有了极难察觉的变化，身为调查局的精英成员，经过多种审讯特别训练的丹尼尔斯尤其擅长察言观色，他此时明显感到，面前的索非亚虽然笑容依旧，却略显生硬。 极为亲近的家人或友人发生异变后，强烈克制情绪的面部特征。他在心里背诵着教科书上对于这类表情极为精确的描述。 “他怎么会去琐罗亚斯德？你们已经确定他被法赫勒扣押了么？一个局级的银盟官员？这几乎等同于宣战……他怎么敢……”索非亚神情依旧，但语气上却似乎完全放弃了对那份关注的掩饰。 “我想你终于弄懂了状况，夫人，这一场闹剧从头至尾都是一个家族带着暴民的宣战行为，而战争要用血与火的方式进行回应，这是我正在做的，而您的任务到此为止，可以离开镜头继续做您竞选演说去了。”贝伦下着逐客令。 “库珀，老伙计，我想你已经知道刚刚发生的这一场变故了吧？”贝伦打开全息通讯面板拨通电话，屏幕上一个身穿着自愿军将官军服的预备役军官几乎是在通讯请求的瞬间就跃入画面。 “是的，先生，并且我们已经在做着相应的部署了。”自愿军第七特种大队的指挥官亚力山大.库珀原本在银盟第一舰队时，就是贝伦的副手，退役后加入安委会自愿军负责指挥最精锐的第七特种大队。 他将手中的可视镜头在身前扫了一圈，可以看到他身处某艘战舰的作战指挥室内，除了遍布整座房间的红红绿绿的各种指示灯光和忙碌的操控人员外，在他身后的全息模拟沙盘上，特种大队的各级官员们正在做着某种作战演练，他的数名副手正在通过面板向部队发出各种指令。 “做的好，库珀。”他对自己‘真正’下属的能力完全信任。 “但记住要找开发署的惹祸精们要一份详细的琐罗亚斯德各星球的资料。”贝伦沉声道。 “他们的物探队曾经做过标准流程内的全盘勘探。”他耐心解释。 “在你们的演练中，要加上地面进攻的部分，要特别注意巴赫曼行星的洞穴，那里可能有法赫勒的军工厂什么的，要优先打击。”他得意着自己的心细如发。 “做完演练后，把你们最后的详尽资料给我一份，我要知道模拟结果。”他希望掌控全局。 “遵命，先生！”库铂大声回应，因为同属退役将官，加入安委会后无法再沿袭以往对将军的称呼，他知道贝伦最恨的就是诸如‘大人’或‘主席’之类的称谓，作为一名军人他拒绝在官僚的体系中沉沦，‘先生’无疑是贝伦唯一能接受的叫法。 他知道老上级的一贯要求，对话要简短和直接，个性要率真与爽直，作战要服从并勇敢。部队需与他本人保持同步，追求心发随臂使，意动而身行。 “这件事是一个错误……罗森威尔大人。”在关闭与库铂的通话后，贝伦发现索非亚居然还在。 “那是你的想法，与我无关。”他有些不耐烦道。 “不经过我的允许，你无权做任何军事作战的决定。”索非亚提醒道。 “你说的对，所以一旦拿到演算结果，我会亲自去找文主席，只要他乐意授权签署，你的签名将不再重要。难道你还不明白么？夫人，我再次重申一遍，这已经是一场战争，而作为非军事范畴你的意见，我完全可以选择忽视不见！”贝伦露出占尽上风的笑容。 “贝伦，我求你，你这件事没有完全弄清楚，凯兹米亚人无论怎样，也仍然属于银盟公民，你出动部队去镇压，会犯下大错，而且你要为被扣押的人质想想，他们可都是银盟政府的人，你难道是希望法赫勒将他们全数处死么？”索非亚的情绪已经有些软化下来，这让贝伦从内心深处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 “真是妇人之见，我怎么可能放任法赫勒去屠杀人质？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挑选特种大队去执行这次任务？这难道还用一个完全不明白军事手段的你来质疑么？这么说吧，我只能简单的告诉你这种战术的效果，那就是一个绝无还手之力的碾压，那会让随后而来的拯救行动事半功倍，省省你那悲天悯人的虚假做派吧，战争就应该由军人来决定。”他豪迈的说道。 “放心，美人，我会把你的小情人救出来的。”贝伦突然似笑非笑的道，这让一旁毫无准备的丹尼尔大惊失色，他尴尬的看看贝伦，又看看索非亚，而绝美贵妇的脸上却并没有显露出任何能令贝伦开怀的表情。 “罗伯特.肯特，这才是你的宝贝疙瘩，其他人死光了我想你也不会在乎分毫。”贝伦意图在点燃的柴薪上再添上一把火。 “贝伦.罗森威尔大人，你已经无可救药……”索非亚轻声叹息着。 “并且大难临头了……”她盯着他的眼，端坐的影像从会议桌的远端缓缓消失。 第一百二十一章 后招 默默的收回手臂，看着身前那台全息录影机上蓝色的指示灯光逐渐消隐，索非亚.弗里德里希.海因里希伯爵夫人一动不动的坐着，她神情淡然，精致的脸颊上不起一丝微澜。 “一切将会按照计划播出，女士。”坐在她身边的黑肤女人轻声的向她汇报着。 “关于军事部署的要略过。”索非亚吩咐道。 “那是当然的。”女人应道。 “同时要删减的还有贝伦的那些脏字……和疯言疯语……”女人建议道。 “这个要你来拿捏，我并不懂得如何做新闻。”索非亚微微蹙着眉头。 “所需要的人……”海森伯格家的女主人踌躇着，似乎不愿提及这个必须要提及的话题，计划中最薄弱的环节，让她的内心有些不安。 “那个人……已经找好了么？”她只得向询问。 “已经完全没有问题。”黑肤女人飞快的回答 “要经的住推敲，并且绝对牢靠，只让他知道该知道的，并且绝不会松口。钱要分开给，不能没有念想，人心似水，这个不用我来教你。”索非亚不放心的再次叮嘱道。 “完全明白，女士。”女人收敛着情绪，眼睛只敢望向自己的脚尖。 “你去吧，唐，请顺便将我的助手叫来。”索非亚道。 “立刻，女士。”那个叫‘唐’的女人连忙起身，消失在密室的隔音门外。 罗伯特……他为什么突然对法赫特的行动产生了兴趣？综合规划局作为银盟发展署的下属机构，其负责管理问责的权限虽极为广泛，但对于一个流放者所在星球的关注程度，却已明显已经超出了他的职责所在。 索菲亚心下暗恼，却又不得不带着一份淡淡的牵挂。 对于罗伯特.肯特，她可从来没有任何能驾驭他的自信，这个男人像一匹脱缰的头马一般，游离在她所在的海森伯格家族的触角之外，我行我素，并经常不按常理出牌，却又时时与她所控制的银盟势力保持着若即若离的从属关系，每每念及于此，就总让她颇感头痛。 也许这正是这二十多年来，在心中始终不能放下的缘故吧，她不禁幽幽的在想。 “有什么吩咐么？女士？”索非亚.海因里希忠实而干练的助手李察.纽尼斯爵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纽尼斯自门外走进，优雅的躬身向她致敬后，站在一旁肃手待命。 “准备车子，跟我去趟峡间谷地，人要少点。”索非亚吩咐道。 “现在已是晚上九点，女士，去民居可能稍嫌晚了点，也许对方已经睡下了，奇连的乡村入睡时间较早，习惯与我们不同。” 纽尼斯聪慧博学，口才便给，除了拥有旁人艳羡的绝佳履历，还是一名以灵动敏捷著称的搏击健将，他受过专门的枪械训练，具备射击大赛奖章选手的素质，同时还掌握六种银盟种族语言，知人辨物，风雅识趣，所学渊博。 这个在学界或军界都完全能混的风生水起的人物，如今却作为一名战战兢兢的全职助手，为海森伯格家的女主人做着一些银盟工作之外的杂务。 “没关系，睡了可以叫醒，我要替官方给他们带口讯。”她并不反感纽尼斯的劝阻。 “什么样的口讯？”他的助手好奇的问。 “坏消息。”索非亚简短直接的回答他。 …… 峡间谷地的夜晚之美让有过许多经历的索非亚也颇为感到惊奇，在这个身处高处简直可以触碰星空的山岭上，梅特拉斯的夜霞看起来竟如此的壮丽，它在漆黑的繁星中变幻着色彩，像是做着无穷无尽的琦梦。 满布天际星辰的壮丽，吹在脸颊上夜风的凄冷，嗅在鼻尖里清甜的花香，都让这片城市乡间的平凡土地上，有着与天使城那不羁之夜截然不同的美。 黑色的卡里赛昂远远的停下，两个保镖连同助手纽尼斯陪着索非亚缓缓的爬上山岗，达到目的地后，纽尼斯上前按响了门铃，清脆的叮咚声后有一名男子的回应。 “哪一位？”男子的脚步声向门靠近。 “银盟政府官员。”纽尼斯回应道。 “骗鬼呢，史蒂文舅舅。”英俊的大男孩满面笑容的打开屋门，又立刻褪尽，搓着手有些尴尬的看着门外的不速之客们。 “海因里希女士。”乔尼礼貌的颌首问候。 “你认识我？”索非亚眼睛紧紧的盯着男孩的脸。 “今天上午的演讲，我见过您。”乔尼微笑着回答。 “哦？我讲的怎么样？你认为还令人满意么？”索非亚饶有兴趣的问。 “演讲很成功，海因里希女士，很多人都被您深深的打动。” “那你呢？我问的是你的感受。” “我？我只是一个涉世不深的普通高中生罢了，您说的那些道理，有些能懂，有些则不……”乔尼低着头用手指搓揉着他金色的头发。 “但您演讲时所用的那些手势真的好看，就像是经过训练的舞蹈家一样，我是说以一个孩子的眼光，你知道我们往往只关注一些吸引眼球的玩意儿。”他 乔尼想着坤肯的话，微笑着，并仔细查看索非亚的表情，但他显然没有得到任何收获。 “孩子的眼光，这真的有趣。”索非亚露出微笑。 “今天来是要见你的母亲，我可以进去么？孩子？”她道。 “请进来吧。”乔尼还未开口，乔安娜的声音已在他背后响起。 “你们把车开上来等我，纽尼斯也不用陪着。”索非亚随着乔尼进到门里，转至客厅中，发现乔安娜已站在那里等着。 两人四目相接，乔安娜不动声色，转头向儿子道：“妈妈有事和主席女士详谈，你去自己房间里早点睡吧。” 乔尼闻言转身离开。 第一百二十二章 指挥官法赞尼 “请坐吧。”乔安娜道，在索非亚在沙发上坐下后她坐在对面。 “有什么事？”乔安娜直截了当的问道。 “快二十年过去，你的敌意仍然没有消除，泰勒。”索非亚脸露微笑道。 “如今你的儿子已经长大，并且聪明、世故，颇有父风，而我几乎仍然是孑然一身。” “您是海因里希女士，伯爵夫人，据我所知，您的丈夫施耐德先生仍然健在。”乔安娜道。 “所以是‘几乎’，这些年我们各自忙着彼此的事业，很难有机会见面。” “我很羡慕你，乔安娜。”索非亚举止优雅的撩动着发梢，淡蓝色的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泽。 “羡慕我这个农场主的丑丫头和毫无事业可言的家庭主妇么？”乔安娜淡淡一笑。 “是的，如果这个世间有命运选择的可能，我会毫不犹豫的与你交换。” “这只是如果，并且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你所谓的‘交换’？”乔安娜看着她的眼睛。 “你始终对我存有敌意。”索非亚叹口气道。 “你到我的家里来，为什么？” “有事要通知你。” “是罗伯特的事么？” “是的。” “好吧，让我们敞开说话吧，别再扭扭捏捏的，你和罗伯特在一起了么？”乔安娜沉静的问道。 “我和罗伯特从来就没有在一起过。”索非亚沉静的回答。 “他选择了你，不是么？无论我曾经对你做过什么，你最终赢得了他，你胜利而我失败了，这难道还不能平息你多年来的敌意么？” “我可没说过我有敌意，说说吧，为什么要来我这儿，如果不是你和罗伯特的事，那还能是什么？” “你最后一次和罗伯特见面是什么时候？” “大半年前。” “我是说最后一次通话。” “为什么要问这些？难道……是不是罗伯特出了什么事？”乔安娜明显开始慌起来。 “他没事，乔安娜。”索非亚叹口气道。 “我现在正式以银盟安委会官员的身份通知你，乔安娜.肯特女士，你的丈夫罗伯特.肯特和他的下属们在法赫勒宣布独立后，仍然滞留在琐罗亚斯德星系，据初步判断，可以基本确定是被非法扣押，具体的局面还未开启，细节方面也不明朗，但我可以向你保证，银盟政府正在采取最佳的措施，对他以及银盟政府职员进行拯救……” …… …… 真是地狱的入口…… 法赞尼面无表情心有所触，已有半辈子生涯耗在了银盟第二舰队，他有过几乎数不清的穿越星门的经历，但直到被上级提拔，从而成为一名在指挥舱内操控功能面板的战场调节员后，他才真正有机会用肉眼而不是在炮塔瞄准屏上完整的看清它们的全貌。 之后无论随着他的每次升迁，从战术武器控制、指挥调度官、领航二副，一直到女娲级巡洋舰‘陆上先知’号的指挥官为止，他都一直呆在拥有巨大舷窗，可以把行进路线内的一切尽收眼底的指挥舱内。 而他每次看到星门后，都会在心中默默做着这句相同的评价。 “该死的地狱之门！”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咒骂道。 银盟主席文仲在他的第二个任期开始时，为了兑现竞选承诺而作的军委会裁军议案正式实行后，47岁的法赞尼以准将军衔平庸而不情不愿的从舰队提前退役。 正当他将用酒精和对银盟官僚们的诅咒将自己埋葬时，却又在壮年将尽的苟延残喘中，顺风顺水的进入自愿军王牌大队。于是拿起了高薪，做着熟悉的差事。 就在这之后的两年里，他和他的手下们驻扎在伊童星系福耳库斯为他们专门建设的军用空港里，防范着毫无必要防范的陈规守矩的羽民们的威胁，提防着没有意义提防的胆小如鼠凯兹米亚人的背叛。 从舰船指挥的岗位上被比他更年轻的名校生所取代，法赞尼在他并不显山露水的军旅生涯的最后阶段，作为一名第二舰队后勤部排序最末的军需高级将官。 他曾以为自己吃苦受累的日子终于熬过，可以在军委会的臃肿的奶酪山里，为自己舒舒服服的找一个好吃好喝等着退休的港湾。 但迪诺.派曲克.法赞尼却完全没想到在不久后的这么一天，在他已算是经风历雨的有生之年，却仍然要带领着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却毫无经验的预备役部队来到这种地狱入口，并且仍然要从那该死的星门风眼里拼了老命的穿过去！ ...... 眼帘之内，卷成螺旋状的虫洞风暴缓缓的向内收缩，磁暴闪电在风暴中突然出现又转瞬消失无踪，将那巨大的、莫名的、骇人的、丑陋无匹的星门内貌忽明忽暗的映照而出。 虽然这庞然大物般的宇宙奇景离平叛舰队仍在几个光秒之外，指挥舱的舷窗中，却还是完全塞满着阿娜希袒星门那恐怖的一张巨脸。 这一切都要有拜于恐怖家族的唆使！是他们让那些毫无胆识的凯兹米亚耗子们发了狂！ 法赞尼甚至还记得事情发生的那一天，他在桑拿房里美美的喝着曲酒，然后从‘秋日风情’频道里突然跳跃出拉哈曼.法赫勒的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他现在真想将那张脸给彻底捏碎！不为了别的，仅仅就是为了要让他再次穿越这该死的星门！这让他在多年间却始终频繁在噩梦中出现的该死的星门！ “初步探测的情况如何？”法赞尼极力控制着语调，职业生涯中，他向来装的很好，没有人对他心中的恐惧产生过任何的怀疑。 “指挥官大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的副官妮科尔.肖中校用甜美而清脆的声音向他汇报。 不同于安委会副主席贝伦.罗森威尔对银盟职能称谓近乎变态的憎恶，迪诺.法赞尼喜欢下属叫他做‘大人’，特别是从精挑细选成为他助手的金发美人的口中。 “伽玛量值，核磁分布，力场源和相形振波？我要一个全套的星门威胁侦测，妮科尔。”他颁发命令。 “是的，大人。”助手一丝不苟的将他的指令向指挥舱操控人员传达下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琐罗亚斯德平叛战役（一） 这是耗子们唯一可能阻止我们的伎俩，法赞尼紧张的捏着有些发白的指节，却纹丝不动的保持着风度。 “指挥官大人，再次确认，星门内所有既定参数都显示正常，对方没有进行过任何干扰封锁。”美丽的副官手里拿着战术指挥全息面板，在认真的重新核对过所有的汇总数据后，向法赞尼宣布。 当然不可能，凯兹米亚耗子要有通天的本事才会拥有坎德人的最高科技，虽说是必然无误的事实，法赞尼还是暗暗在心中松了口气。他看看妮可尔望向他听候下一步命令的脸，她不施粉黛却清丽脱俗，五官近乎完美无瑕，却显得冰冷严肃，带着他臆想中的服从。 法赞尼简直不明白，一个拥有如此容貌的美人，又如何选择了从军的这条道路，从普星莫斯提马城‘太行’军事学院以年级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出来，妮可尔中尉年纪轻轻即加入预备役的自愿军特种大队，并签了两年的实习合同。 如果不是他法赞尼从报务处的器材堆里，把她这颗美玉给发掘出来，就算她最终回到现役编制，也许就永远是个底层的军务办事员的命。 而在这个男人至上的特殊职业队伍中，又有多少女性能够在专属职能的各个岗位上崭露头角，成为她如今这样的头衔？ 法赞尼承认妮可尔的优秀，这也是他能够大胆的对她进行火箭式提拔，而不怕军纪委员会说三道四的原因之一，但他有时仍然在幻想着把这名美人引诱到自己床上的香艳画面，并浮想联翩。 这也许是他当初把她从报务处解救出来的唯一目的，对此他一直拿捏不准的很。 但有一点令他不得不慨叹的是，一旦妮可尔显露出她与生俱来的那些才华后，那些以往所拨的算盘就再也不能再行实施，因为毕竟法赞尼也算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一个如此高明的女人，就一定有着保护自己的手段。 他可不乐意见自己那个一直刻意维护的形象，从‘帮我跳出火坑的恩人’到‘帮我跳出火坑就是为了得到我的混蛋’角色的转变。 “连接麒麟，和指挥部做最终战前确认。”法赞尼命令着。 ...... “迪诺，前方情况如何？”亚力山大.库珀在全息屏中显现出他瘦削的身形，他胡子刮的很干净，表情严峻，保持着一贯的不苟言笑寡言少语的形象。这不禁让法赞尼想起一句福耳库斯羽民们的谚语：会咬人的狗往往不叫。 “已抵达阿娜希袒，进行了标准作业，没有异常，库珀指挥官。”法赞尼笔直的站起，以示对自己上级的尊重。 “很好，此次虽属于‘盲点’作业，但演算资料是经过军部参谋室和军委会作战中心确认过的。”库珀说道，法赞尼知道所谓‘盲点’的军事用语是用来描述跨星门作战，因为所有通讯信道的被完全阻截，所有的作战方式都需随机应变。 “你们的模拟战打的很好，思路很清晰。”库珀用眼睛扫了一下法赞尼一旁肃立而站的妮可尔.肖。 “谢谢指挥官的夸赞。”法赞尼大声道。 “好了，行动可以继续。”库铂命令道。 “但在此之前，有个人要和你再说几句话。”他在身前的全息录播设备上切换。 “迪诺。”全息屏上的人像换成了安委会副主席贝伦.罗森威尔。 “主…...罗森威尔先生！”法赞尼完全没想到贝伦会在战前和他通话，作为特种大队的副指挥官，他和贝伦之间虽然只隔着一个亚历山但.库珀，但却依然只是在年度例行汇报工作会上才能见到这位顶头上司，而且还必须和自愿军的几十位指挥官及一帮娘娘腔的警察局长们一道。 “恩，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贝伦上来就直切主题。 “此次的行动将关系到安委会的未来，银盟的未来……琐碎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应该知道此次行动的要旨吧。” “是的，先生，迅速并极大的消灭对方防御舰船，同时救援突击舰实施营救计划，以拯救人质为第一要务，歼灭他们的家族卫军，消除法赫勒的全部独立筹码。”法赞尼道。 “这里有个小小的变动，迪诺，你必须不折不扣的实施第一阶段方案，将法赫勒的作战舰船完全消灭，然后再实施突击救援计划。我不想我们的部队有任何的人员损失，你明白么？”贝伦道。 “明白，先生。”法赞尼应道，他此时突然注意到副官妮可尔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吓得他连忙用眼神狠狠的将她制止。 “此战之后，论功行赏之日，我必不会忘记你，迪诺，你知道我的脾性，我们可都是不折不扣的军人！不能容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现这种乌烟瘴气的叛乱！” “这就是一场叛乱，先生，而我们会给予最严厉的回应。”法赞尼骄傲的抬起下巴。 “很好。”贝伦的影像从全息屏中消失。 第一舰队的那两名笨蛋，而库珀居然都没有在贝伦掐掉信号后再拨过来，法赞尼等了一会儿，不禁在心中默默诅咒。 说什么军人平民的，只是因为服役时不同属一个舰队，他这个千年老二就被当成了后娘养的杂种。 第一百二十四章 阿娜希袒星门接触战 勤务是法赞尼，驻扎是法赞尼，训练是法赞尼，演习是法赞尼，哄着那帮黄皮猴子们老实给民政委员会交税的也是法赞尼！现在倒好了，银盟要打仗，安委会的二线部队首当其冲，特么上战场跟人厮杀的居然还是法赞尼！ 副指挥官耐着性子等待着上司可能回拨的信号，心中泛滥着一片酸海。 他其实并不明白，军委会为何要从伊童将第三和第六舰队调离远赴巴尔德星系，听说不过是当地视财如命的买办们与沃肯人之间发生的小小争执而已。 在他的概念中，凯兹米亚人的这场叛乱可能在原则上是归安委会管辖范畴，但涉及到作战部分的话，他们那些养的白白胖胖的正规军又是干什么吃的？凭什么要预备役部队跟这些难缠的跳蚤和鼠辈们拼命？ 当然逮住凯兹米亚耗子们的这场功劳还是受用的，并且就算贝伦的话当不得真，但只要这回捏着法赫勒的胡子，毕竟日后就有了一张可以拿得出手的好牌。 “大人，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人质的安全可以放在次要位置？”妮可尔打扰了法赞尼的思绪。 “一切都还未知，我们不知道过去之后的情况，这是一个典型的‘盲点’行动。”法赞尼皱着眉头，不愿意在此事上与副官进行争执。 妮可尔点点头不再说话。 “汇报编队情况，妮可尔。”法赞尼在舰长指挥面板上开始执行授权操作。 “标准矢形布局，大人，各舰实施汇总数据在您的面板上，飞翔号的护盾发生器似乎有一点小问题，输出功率达不到峰值。” “这就是预备役部队所能得到的，妮可尔。”法赞尼耸耸肩膀。 “过时的装备，陈旧的规则，周期冗长的保养条例，除此之外你还期待什么呢。”他冲着美人眨着眼睛。 “是的，大人。”妮可尔不苟言笑。 “但我相信这并不算是什么问题，因为凭我的预计，在战斗结束之前，飞翔号甚至都不用开启他们那该死的护盾。”法赞尼显得漫不经心。 …… 阿娜希袒星门的中心处，缓缓的探出飞艇的一个尖角，瞬间，小艇的全身被星门的单相场的强大力量向外推出，同时被注能强制迁跃，它几乎在同一时间暴露于星门前方的几个光秒处。 两艘负责封锁星门的凯兹米亚护卫舰船，先后发现了这艘由银盟女娲级导弹巡洋舰‘濒死的泰坦号’所发出的探测靶舰，两艘护卫舰飞快的调转方向，向着靶舰极速驶去，试图用动能武器将其摧毁。 但探测舰突然在凯兹米亚人的追踪屏幕中失去了踪影，而短短的一分钟后，靶舰刚刚出现的同一方位，近二十艘银盟的各式舰船突然如从迷雾中露出身形，像是陡然在虚无中出现的巨大远古雕像。 凯兹米亚护卫舰的追踪屏幕上瞬间光点一片，护卫舰上由战术电脑控制的警报装置全部开启，各种躲避战术设置和救生预案随之启动。 两艘护卫舰的护盾在覆灭的危机前一秒将将打开，却只在随后的几秒钟内就被火力全开的银盟舰船迅速打掉，并由‘濒死的泰坦号’上所发出的数枚‘毁灭者’巡航导弹，给这场碾压式的突袭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凯兹米亚人的护卫舰在迪诺.法赞尼的眼前剧烈的爆炸着，转瞬间就已成为毫无生气的一堆残骸。它们在宇宙中漂浮滚动着，因为刚刚穿越星门，腹中依然在一阵翻腾的法赞尼脸上并无显露丝毫欣喜之色。 小题大做了点，皱着眉头强忍着不适的法赞尼对此情此景做出了不屑一顾的评价。 由一艘女娲级巡洋舰两艘伏羲级驱逐舰和十六艘护卫舰构成的这支平叛舰队，已是自愿军第七特种大队除了旗舰‘高贵的麒麟’号之外，所能拿的出手的几乎全部底牌。 而这样短时间内的集中火力打击，别说是小小的护卫舰船，就是二级巡洋舰的战舰级反动能护盾，恐怕也撑不住太长时间。 “7光秒外发现两艘凯兹米亚护卫舰，轨迹分析对方正在进行逃逸策略，方向是他们的主星阿胡拉。”指挥舱内的战场协调员报告道。 “实施追击，并让八爪鱼号进行区域威胁扫描。”法赞尼发布命令 “是的，大人，全体舰船按134编队方案，对目标实施追击，我再重申一遍，保持编队，实施追击。” “934号功能舰，请开启既定作业流程。”妮可尔切换着战场讯道，将法赞尼的指令传遍整个舰队。 “大人，会不会是诱敌战术？”她提醒道。 “战术？”他抬眼看了看妮可尔，凯兹米亚耗子们也懂战术？ “保持密集阵型，实施既定作战方案。”他面无表情的命令道。 …… 漫长的追击行动持续了几个钟头，因为还在等待功能舰船大范围实时扫描星系区域情况，平叛舰队虽事先已拥有银盟开发署事前提供的最新星图，指挥官法赞尼却依然以一个经验丰富的作战军人的耐心，没有下达向阿胡拉直接迁跃追击的命令。 对于实力完全一边倒的战役，没有任何冒险的必要，法赞尼手中缓缓拨动咖啡的银勺在复古瓷器的杯沿轻轻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响动。 目标并不是这两艘小鱼，而是法赫勒所有的底牌啊，他喝着手中的咖啡。 “人员定位的情况怎么样？”他向操作台的领航员询问。 “没有任何发现，大人。” “恩。”他不禁皱起眉头。 果然没有运气！非军事作战人员在星际远航前，一般不会有植入定位胶囊的硬性规定，而无论是那些挖矿的小工也好，‘使徒’号上装模作样的业余船员们也罢，他们难道就没有一个肯走一遍那该死的标准航行程序，装哪怕一枚能在现在拯救他们小命的玩意儿么？ “八爪鱼号还没有提交数据？”他终于有些不耐。 “还没有，大人。”通路联络官向他汇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意料之外的武装 他们在磨磨蹭蹭的搞什么鬼？以往的扫描程序可也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琐罗亚斯德暴虐的辐射乱流，大人，一定是它影响了功能舰的采集作业。”妮可尔解释道。 舷窗的远处，行星阿胡拉那狰狞可怖的血红色星体已出现在指挥舱众人的视野之中，两艘凯兹米亚护卫舰仍然在前方游弋着，距离远在舰队中拥有长程激光武器的‘野狼号’驱逐舰的射程范围之外。 法赞尼的旗舰‘濒死的泰坦号’体型庞大，受到行星引力的影响，转向推进所需的时间较一般护卫舰更加漫长，影响了采取密集阵性的整个舰队的航行速度。 耗子最善于逃窜，法赞尼心中多少有些烦躁起来。 “大人，目标降低了速度。反射探测器侦测到前方区域有微弱的舰体预警信号。”战场调度员大声报告。 “法赫勒隐藏的舰队么？有多少数量？”他并不惊讶的问道。 “目标信号非常弱，似乎是关闭了常规引擎，辅助电脑判断对方热能屏蔽已超过计算范畴，信源分析失败，无法得到舰船数量及型号的有效数据。” “会不会是小行星带？”法赞尼问道。 “这个区域？不会的。”副官摇了摇头。“这里离阿胡拉太近，行星引力会把巨石吸过去，不会形成星带，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埋伏，大人，他们是想把我们引到这里！”她判断道。 “什么埋伏？用法赫勒在凯兹米亚跳蚤市场淘到的地摊货么？别危言耸听，丫头，慌乱可是失败的前奏。”法赞尼手指紧摁着脑门，紧皱着眉头。 “继续向目标航行。”他命令道。“通知各舰船做好作战准备，打开力场护盾与舰体规避自启机制，重点防御由阿胡拉方向可能出现的小型作战飞艇。” “可是大人，那些舰体预警？”妮可尔不解道。 “定向爆破诱饵！‘船民’玩厌了的花招，你的‘太行’学院难道没教给你这些？”法赞尼撇着嘴微笑。 法赫勒手下的那帮蠢货，和油滑似鬼的‘船民’们真是一丘之貉，但碰上我也算他们倒霉，在伊童星系驻扎的这些年，他法赞尼又有什么花招是没见过的？在他的面前玩这种并不高明的拙劣把戏，他又怎么会上那样的当？ “大人，诱饵放在此处并不合逻辑，再说就算是诱饵，我们这么以密集阵性开过去不是正中了敌人的下怀？” “你懂什么，丫头？”法赞尼不高兴道。 “再大的定向爆破涉及范围也不会超过1个光秒，而在此之前我们完全可以用‘野狼号’的长程武器把它们一个个摧毁掉！”法赞尼有些不耐烦的解释。“你还没明白么？中尉，我这么做，也正是要看清他法赫勒手里的所有筹码，兵贵神速，还有人质危机尚待解决，我可没工夫跟这个老东西一道按回合出牌。” “迅速航行到‘野狼号’最大射程范围，抵达后全舰队做停锚流程。”指挥官开始吼道。 “可是大人，如果……”妮可尔仍然想表达自己的观点。 “执行命令，肖！”法赞尼口气不逾。 “是的，大人。” …… “已达到指定距离，大人。”随着领航员的汇报，法赞尼发出了一级战备的命令，指挥舱中有条不紊的执行着妮可尔发出的各条指令，‘濒死的泰坦号’引擎随即关闭，力场护盾开启并迅速蹿升到峰值。 “通知‘野狼号’进行武器充能，听我的指令再开火。”法赞尼命令着，他盯着座椅前舰长指挥屏幕，期待的看着反馈探测器所发出的环状射线回波，但令他失望的是，阿胡拉方向并没有任何舰体异动的迹象。 “大人，‘野狼号’充能完毕！”通路联络官向他汇报。 法赞尼坐在指挥椅上点点头，等待还是立刻进攻？他还在为这不费吹灰之力的定点引爆的合适时间而思考。 战场调度员突然在他的控制台前大叫：“报告……大人，前方发现多重热能信号……对方引擎正在暖机，已向我方整体移动，辅助电脑信源分析……最大当量4500军事单位，最小950……” “4500？”法赞尼差点怀疑自己听错。 “驱逐舰级？”他不禁叫道。 “几艘？”妮可尔从法赞尼身边直奔调度台，并亲自在面板上操作。 “一共15艘地方舰船，5艘驱逐舰级。大人！”她想法赞尼汇报道。 不是定向爆破诱饵，而是多达一个标准编队的战斗舰船？5艘驱逐舰级的当量？法赫勒？凯兹米亚人的军事武装？ 法赞尼觉得自己的脑袋发胀，几乎不能接受事实，因为这一切根本就不可能出现！ 只是一个贫瘠无比的被遗弃星系，几百万闲民再加上那个连清真寺都盖不起而且半截身子都已入土的老家伙！他们居然无声无息的搞出一支简直不亚于自愿军标准编队的舰队出来，而银盟军委调查局的那帮‘牛’字写在头顶上的特工们居然一个也没发现？ 饭桶啊，都是些饭桶！震惊不已的法赞尼习惯性的用手掌紧紧的揿着额头。 “对方迅速向我们接近，大人，预计抵达标准交火距离二十分钟……”妮可尔道。 “通知‘野狼号’立刻攻击，趁它们还没有到达前！”法赞尼大声道。 “大人。”妮可尔从操控台迅速返回到指挥官的身前。 “激光轨道炮蓄能间隔太长，并且对船体的伤害有限，‘野狼号’需要能量进行下一阶段的防御，我们不能让他们冒这个险。”她建议着。 “嗯……那么你的想法是什么？”法赞尼焦急的问道。 “正面交锋恐怕正符合了敌方刻意埋伏这么久的企图，在情况还不明了的前提下，建议先撤出战区，我们迁跃到阿娜希袒星门附近，可打可走，同时建立与队部的联系，这里的意外状况可能需要尽快的传递出去。” “你是说让我们不战而逃么？”法赞尼张大了嘴。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战局 “大人，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妮可尔辩解道，但她显然误会了法赞尼的意思。 “通知全体舰队成员，做好迁跃前准备，八爪鱼的扫描数据到了么？”法赞尼一脸焦急的看着通路通讯官。 “大人，如果是迁跃回阿娜希袒，我们并不需要八爪鱼的星图数据啊。”通路通讯官喃喃道。 对啊，不是刚从那该死的星门一路飞过来的么，电脑星图资料里已有自动记录了！法赞尼有些懊恼自己的失言，但此时他也管不得这些了。 “那就赶紧迁跃！全舰队迁跃！还等什么？”他恼羞成怒的大吼道。 “是的，大人，全舰队迁跃准备。”通讯官转身在面板上迅速操作。 “舰队同步迁跃引擎开启，实施短途迁跃，坐标：3064，546，21，倒计时开始，十，九，八，七，六……”通路通讯官读秒的声音突然在此时停止。 “怎么了？为什么停下？难道还要等着我给你发感谢状么？”法赞尼怒道。 “大人，导航系统被敌方干扰，星图坐标无法使用，定向迁跃指令失效！”导航员的十指在自己的操控面板上近乎疯狂的跳动着，而妮可尔只得再次冲向他的操作台。 “干扰？他们怎么会有此种技术？这可是正规作战部队才有的配置……”法赞尼脑子一片混乱，繁杂的形式让他此时不禁觉得，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而他和他的部下正在向洞里坠落，并逐渐消失。 “通路安全防御机制难道失效了么？赶紧给我想办法恢复！让该死的星图能够使用！”法赞尼立刻想起了‘船民’们的黑客技术。 “和通路干扰无关，恐怕是电磁射线，大人，没想到他们已经拥有这种技术。”妮可尔在查验后得出结论。 指挥舱的蓝色灯光在此时突然转红，遇敌机制系统已强行越权开启，原本为了迁跃刚刚关闭的护盾力场业已自动打开，法赞尼站起身来，走至舷窗前看着远方的那些小点，并眼睁睁的看着它们渐渐变的越来越大。 “品字作战阵性，全体舰队炮门开启，按预定射程方案进行攻击！”他命令着，19比15，有旗舰压阵，胜利的天平依然在我这边。 “大人，这样的对攻战正是对方目的啊。”妮可尔道。 “那就用你那个‘太行’学院的脑瓜给我想出个不用这样的法子来！”法赞尼怒吼道，而妮可尔也没法再说什么了，她心中清楚，此刻就算她有通天的本事，恐怕也避免不了这一场胜负未知的大战。 “给我集中火力，通知各个射击单元的作战主管，要优先招呼他们的驱逐舰！”他向着通路通讯官大声叫嚷道。 …… 死亡的光影在漆黑的星空中相互交织，动能炮弹和巡航飞弹拖出一道道长长短短的光曳，紧接着在双方舰船的护盾上爆发出强烈而刺目的巨大火光。 烈火的洗礼几乎从凯兹米亚人舰队一经切入彼此射程就即刻发生，双方炮火全开，并各自派出作战飞艇进行绞杀，就在这离阿胡拉不远真空中的小小区域内，一场无声的杀戮徐徐拉开了帷幕。 ‘濒死的泰坦’号指挥舱里，充斥着各个操作台指挥员在通路中急促的声音，法赞尼紧扳着面孔，眼睛死死盯着身前指挥面板上的全息实时战况反馈视图，他面上虽无表情，并故作沉稳，紧攥的手心却已在冒汗。 “受损情况怎么样？”法赞尼向他的助手询问着。 “各舰船护盾运转情况良好，对方的火力没有辅助电脑预判中的强。”妮可尔汇报道。 “嗯。”法赞尼稍稍松了口气，虽说是五艘驱逐舰，火力等级却只与大型护卫舰级别相当，到目前为止，凯兹米亚人所给的惊喜实在太多，这可是今天唯一的好消息。 “那么对方呢？”他急问道，打从战斗的一开始他就已经知道，凯兹米亚驱逐舰的护盾，无疑是一等一的设计，与自己舰队的几乎是不相伯仲。 “我们的火力压制不起作用，他们的护盾峰值并没有产生太大的波动。”妮可尔汇报道。“并且他们采用的是‘轮替’战术。” 法赞尼心中明白，‘轮替’战术即是指用大舰承受火力，其他防御薄弱舰体进行游斗的常规战法，他这回不得不承认妮可尔凯兹米亚人也有战术的说法。 眼前的场景显然如她所述，五艘大型驱逐舰承受着几乎全部来自己方的火力，其余的护卫舰却边打边走的分散开来，做着无规则规避动作。 他们打算消耗时间？难道……法赞尼脸色已有些发白。 “大人，作战飞艇的对战上我们明显占据优势，已歼灭对方九艘‘黄蜂’式战机，而我方未有损失。”肖汇报道。 终于！法赞尼禁不住点头，作为自愿军的王牌特种大队，最让他引以为傲的就是这帮‘死神之翼’的飞行员们和他们的座驾了。 这支队伍的人员精心挑选，并且经过严格训练，飞行小队完全按照正规作战部队建制，装备有新式的‘蝰蛇’3型星际歼击机。 在曾经的第二舰队功勋飞行队长麦克.佩托维斯基的率领下，运用银盟舰队最新模拟环境，平均每名飞行员2千个小时的作战经历。 而他们此次面对的，显然是缺乏应有训练的凯兹米亚新手，因此目前这样的结果，无疑是再正常不过的。 “很好，让麦克加快进攻节奏，力图全歼敌机，我需要他们的定向集束炸弹，告诉他，只有他能让胜利女神重新向咱们招手！” 法赞尼相信麦克一定能领悟自己的意思，‘蝰蛇’歼击机可以携带数枚热导定向集束炸弹，这种爆炸力惊人却行进缓慢的武器在与敌机相互交锋时毫无价值，却是各类动能屏蔽场和护盾力场的杀手， 在没有敌机干扰的前提下，只要一枚精准发射的定向集束炸弹，就可以轻易的撕碎护卫舰级的防护力场，并对其舰体造成强有力的动能伤害。 第一百二十七章 乱入的太空花园 “遵命，法赞尼大人。”妮可尔立刻在战斗通路里向麦克.佩托维斯基发出法赞尼的命令。 想跟我们拼空战么？那简直是自不量力！法赞尼愉悦的看着屏幕，看着敌方一架架战机在’死神之翼’的攻击下土崩瓦解，他兴奋的简直想立即吹起口哨。 受限于护卫舰的舰舱容积有限，因此无法加载蝰蛇，而他导弹巡洋舰的‘濒死的泰坦’号上，却因为没有装载冗重而体积庞大的‘图拉克’巨炮，倒反而可以在其相对宽裕的分层式舰舱中停靠25-30架蝰蛇。 如果再加上驱逐舰‘飞翔号’和‘野狼号’上各自10架的数量，那就是可以实施各种合击策略的半支飞行小队。 此时他的作战飞艇的数量虽较凯兹米亚人稍逊，但新式的蝰蛇与老旧的改装黄蜂相比，性能却无疑优越的太多，而如果再结合飞行员的整体素质，与凯兹米亚人之间的空间飞艇作战，无疑就更要占据上风。 双方的空战果然如法赞尼所料，战术操作台上的全息影像中，此时也几乎是一面倒的战况。 ‘死神之翼’小队成员们驾驶着他们心爱的战机，正在双方舰队之间炮火纷飞的弹雨中做着一场极为华丽的太空歌剧表演。 他们或结成战斗组合，主僚分工，或仗着速度和飞行技术，与对方陈旧的‘黄蜂’式战机进行缠斗。几个回合的交锋之后，全息图上代表敌机的红色光点就显得愈发单薄，到了最后更是已所剩无几。 此时的法赞尼简直有些佩服自己。 因为正是他的强烈要求，作为预备役舰队王牌中王牌的‘死神之翼’小队才得以组建，全套的蝰蛇歼击机也是由他掐着大队的配给预算才能将将配置。 他记起当初力邀老下属加入自愿军时，这个有着‘疯子’称号的麦克.佩托维斯基，还因为预备役军队没有刺激的战事为由多次向他委婉拒绝。 也正是他低三下四的屈尊求恳和指天发誓的保证，才勉强让这位享誉银盟海军的奇才加入麾下。 这下你总算爽到了吧？麦克小子，你不是要刺激的战事么？凯兹米亚耗子们无疑给咱们送上了一顿大餐！ 战场制空权眼看就要拿下，接下来就可以顺风顺水逐一摧毁对方驱逐舰坚实的护盾。法赞尼此刻心中得意以极，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此战完胜后回到普罗维斯顿加官进爵的美丽幻梦。 但就在这时，战场调度官却从他的控制台前歇斯底里的大叫。 “发现超大型舰体引力场，辅助电脑显示为一级……未知级……战舰！目标正从阿胡拉行星向这边前来！” “战舰！你疯了么？这里怎么可能出现什么战舰！”幻梦被彻底粉碎的法赞尼手忙脚乱在指挥座椅前切换着面板。 “哪儿呢？该死的！”因为太过慌乱他始终无法把自己的面板图像与调度员的同步，他干脆冲向调度操控台。 “这里，大人。”调度官指着屏幕中的一处，原本引力塌陷的漩涡正在迅速消失。 “哪儿啊？我根本看不到！”法赞尼大叫。 “就在对方阵中，大人，它......它迁跃过来了。”妮可尔.肖大声道。 舷窗外，远处的阿胡拉行星与更远处的阿赫里曼恒星在众人的视线中交相呼应，就像一双猩红的眼睛，正在默默注视着这片渺小的战场。 此时，一个大的惊人的庞然巨物正从凯兹米亚人的舰队战阵前缓缓掠过。 “奥尔穆兹德空间站？法赫勒把他女儿的空中花园迁跃过来干么？”法赞尼无法置信的看着窗外的奇景并喃喃自语。 对于奥尔穆兹德空间站的认知法赞尼和大多数银盟公民一样，来自于多部讲述异域风情的电影和一部著名纪录影片，事实上这个美轮美奂的太空奇景在银盟民间的名气很不一般。 它是法赫勒为了自己的两个女儿筹集巨额资金建造，空间站基本为一座太空花园，里面种植了凯兹米亚人为法赫勒家族收集的各种星球的奇花异草。 其上拥有完备的气体调控装置，并利用植物自身所排出的氧气合成水分，整个空间站基本可以做到生态的完美循环。 这座被称为莎缇香园的巨大太空花园，其秀美名声在建成不久后即不胫而走。银盟的各种团体曾经想方设法获得采访游览的机会，来访者曾经络绎不绝，他们把所见所得用全息影片的形式传遍整个银盟。 因此对于拥有极恶劣环境的琐罗亚斯德来说，大部分银盟公民并不知道其主要行星阿胡拉上的‘末日红斑’是怎么回事，但却对奥尔穆兹德空间站上的异域风情耳熟能详。 人们知道在这个巨大的空间站里，有着宇宙间最奇美的太空花园，并且还住着两位全银盟最美丽的凯兹米亚少女。 奥尔穆兹德空间站的突然出现完全令人意外，他阻在凯兹米亚舰队的前方，在这同一时间，几乎的所有的蝰蛇正在朝着这个方向疾驰，自愿军的通路里顿时一片混乱。 “危险，危险，出现大型人造舰船。小心避让，小心避让。” “丹尼尔，你离的太近了！” “杰夫，改变航线，改变航线！你会撞上的！” “拉起，拉起，乔瑟夫，拉起！” 伴随着飞行员们绝望的惨叫，几艘闪避不及的’死神之翼’队员连同他们心爱的座驾，成为了茫茫星空中不起眼的焰火。 “这个花园空间站居然有力场护盾！”战场调度官吃惊道，而他的判断显然是正确的，因为几乎所有的作战人员都看到了，当蝰蛇歼击机游弋在奥尔穆兹德空间站外缘时，机体和透明护盾相撞所发出的蓝色光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法赫勒为什么能把如此庞大的轨道空间站也加载护盾？那可是需要一级战舰级别的力场发生器才能办的到啊！ 法赞尼紧锁眉头，苦苦思索，却对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切想不出任何缘由。 第一百二十八章 盛开的钢铁之花 “将军！”战场调度官操作台的通路扩音器里传出‘死神之翼’队长麦克.佩托维斯基悲愤的声音，他沿袭着在第二舰队中对法赞尼的尊称，嗓门业已嘶哑。 “‘死神之翼’歼击小队将尝试摧毁空间站，请求批准！” “随你怎么去做，麦克，给我干掉这帮狗娘养的！”法赞尼知道麦克.佩托维斯基虽为人油滑，对待下属却极为严格，这位前银盟海军击坠王是出了名的护犊。 刚刚的太空绞杀战他们以轻微的代价获得全胜，此时冲在最前面的一定是小队中的精英，但只是短短的几秒时间，就让佩托维斯基损失了三名得力成员，也难怪在战斗中一向成稳的他会如此震怒。 蝰蛇机群从炮火的缝隙中迅速接近这座庞然大物，凯兹米亚人显然已经注意到他们潜在的危险，几乎全部的动能炮都在向着他们倾泻着弹药。但佩托维斯基和他的蝰蛇们灵动异常，在很少有对方战机阻截的前提下，他们轻松躲开对方密集的炮火，并在空间站前顺利集结。 “用光你们的集束炸弹，小子们，这会儿可别想着再为安委会的那帮富翁们省钱！”佩托维斯基在小队通路中宣布道。 所有蝰蛇将它们弹舱内的集束炸弹同时放出，这些闪亮着红色光点的护盾杀手在真空中只是做了稍稍停滞，弹体发动机随后喷发，它们先是缓缓向着锁定的目标移动，而后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要撞上空间站外层的护盾。 法赞尼仍然紧盯着屏幕，指节已捏的发白，当看到近百枚集束炸弹沿着轨迹冲向敌方，并在屏幕中一枚接一枚的诡异消失，他已完全弄不清状况。 “怎么样？打上了么？打上了么？有效果么？”他急切的询问助手，却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舷窗外，奥尔穆兹德空间站受到轰炸的区域正爆起一连串的火光，但在这场爆炸之后，它似乎毫发无伤，依然像一座漂浮的巨塔。 “大人，是音波防御系统，集束炸弹没起到作用……”妮可尔在操作台的一端宣布着自己的分析结果。 “该死的，我就知道！”法赞尼恼怒的诅咒道。 这是一个令人作呕的诡计！他极力隐藏着内心的震撼。 当然！战舰级的力场护盾，那么相应配套的音波防御体系又有什么稀奇？ 但这全部的勾当放在目前来看就未免太过巧合，从宣布独立、媒体挑衅、故意示弱到诱敌深入，他法赫勒显然早预见到了之后所有的一切！ 法赞尼完全不能理解的是，凯兹米亚人……无论他们战术多么的无耻狡猾，手法多么的令人意想不到，他们……又是如何获取到这些完全超出想象的军事科技的？ 法赞尼是如此的吃惊，他此刻已没有任何的把握可以重创对手，‘死神之翼’已是他最后的底牌，眼前的局面该如何收场？他不知道，他沮丧的觉得自己的坏运气已抵达巅峰。 但他没想到更糟的还在后头。 对峙的星空中，纷乱的炮火业已停息，战机小队也在加速回航进行弹药补给，在这短暂的静默中，奥尔穆兹德空间站却突然动了，它缓缓转向，穿过环形自转引力舱室主轴的末端，正在发生着令人惊异的变化。 它从中裂开，像是一支盛开的钢铁之花，随即从中伸出利矛似的长角，三支聚能光束汇聚于正中，发着幽幽的蓝光。 “大人，有全息讯号向我方强行广播！”通路官员大叫。 法赞尼依然没有从对方空间站的变化中回过神来，他正从舷窗眯着眼睛观察着异象，听闻后立刻冲向战术沙盘，并启动全息投影装置，舱壁的顶端三盏投影射灯随即发出光芒，一个与真人高度无异的老人身着白袍，出现在沙盘上。 “迪诺指挥官，鄙人拉哈曼.耶兹.阿卜杜勒.法赫勒，全能真主的臣民，凯兹米亚族的圣者，独立共和国的见证人，初次见面，不胜荣幸。”法赫勒微笑着。 “你怎么知道……”法赞尼惊讶于法赫勒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字，已没有心思对他那又臭又长的头衔加以讽刺。 “我当然知道，指挥官先生，主告知我一切，而你的行踪并不是秘密，事实上，从贵编队大摇大摆的从福耳库斯基地出发的一刻，我就已经获悉了您即将到来的拜访。”法赫勒礼貌的摊开双臂，并向法赞尼行凯兹米亚经典的会客礼仪。 “你现在想干么？想让我们离开琐罗亚斯德么？”法赞尼其实心中早已打起了退堂鼓。 “离开？哈哈。”法赫勒大笑起来，嘲讽的摇着脑袋。 “难道你还想让我们向你投降么？”法赞尼紧咬着牙关。 “不不不，指挥官先生。”法赫勒双手连摆，这个举动让法赞尼松了口气，但法赫勒的下一句话却几乎让他如如冰窟。 “我们还有一件事没做，指挥官先生……是的，是实力，这是银盟一直用来控制我的人民的依仗，而我们喋喋不休的一直打到现在，至今还并未向你们展现真主赐予的真正神力，这里我说的是惩罚之力，毁灭之力和复仇之力！”法赫勒挥动着双手，眼中似乎透出某种狂热的味道。 “当然。”他平静下来。 “在这之后，你得向我们投降。”他展颜微笑，并从沙盘上消失。 “大人！”妮可尔在舷窗前大叫。“大人你快看！”她指向窗外。 盯着沙盘出神的法赞尼不禁呆呆的循声望向窗外，虽说在这两个标准时中他已多次被对方震动，眼前的情形却还是让他倒吸一口气。 敌方的战阵前，法赫勒太空花园的环形舱室仍在缓缓旋转，因为过于巨大，透过那些透明舱壁，可以清晰的看到其中那些传说中的奇异花卉。 但让法赞尼陷入绝望的却是空间站主轴上蓝色的幽光，这个原本他以为只是航行信标的玩意，不知在何时已转向直指他的舰队，而能量在那矛尖的前端越聚越多，并汇集成黑紫色的奇光，像是一团禁锢着死亡之灵的囚牢。 “探测到对方攻击性能量场，数值已突破警界值！”战场调度官冲着法赞尼大叫。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为难的米迦勒.海顿 舷窗外此时传来刺眼的强光，随即一道无与伦比的光束洪流，划过漆黑的长空，迅捷无比的击打在自愿军舰队‘飞翔号’的力场护盾之上。 两股力量的交汇几乎在瞬间就分出了高下，‘飞翔号’的护盾由透明直接转为红色，一经接触就已达强弩之末的阶段。 法赞尼此时立即向通讯官下令：“赶快接通‘飞翔号’，他们的护盾坚持不了多久，迁跃，让他们赶快迁跃！” “但我们的迁跃坐标依然被对方干扰中……”通讯官有些不解的道。 “接通‘飞翔号’，该死的，盲跳，让他们盲跳！”法赞尼已经在通讯官的耳边大叫。 但一切已经迟了，舰体在巨大能量的袭击下变形融化，并引发了内部强烈的爆炸，飞翔号的通路中先是传出的一片惨厉的尖叫，随后再无声息，所有的乘员连同他们的舰船一道，化作了真空中永恒静默的残片。 毫无价值的死亡……法赞尼呆呆的望着舷窗外那些被护盾弹回的火球，在他有生之年第一次感到如此恐惧。 实力悬殊如此巨大，毫无一丝机会，他感觉二十年的军旅生涯，全部作战经验，在此刻都像纸一般苍白易碎。 法赫勒大可以完全按照这种节奏将他们逐一消灭，他不禁想到。 很久很久，凯兹米亚老者的身影在他的眼前重新出现，他显得有些疲倦，笑容似乎也有些勉强。 “还要我证明什么？指挥官先生？”法赫勒道。 “命令所有舰船降下护盾！”法赞尼向着通讯官下令，饭桶啊，饭桶，他在心中喃喃自语。 “我们投降，法赫勒。”一脸苍白的法赞尼向对手淡淡宣布。 “明智的选择，指挥官先生，明智的选择。”法赫勒点着头一脸凝重。 …… …… 普星天使城，那栋最高建筑物的顶端，主席内阁首席幕僚官米迦勒.海顿办公桌上的多频通讯电话上的接驳灯闪的不停，指示屏上要求通话的请求讯号此起彼伏，为了节约时间，他不得不只用音频与对方通话。 “……这个时候还不能乱下评断，情况还未完全明了，请等候我们稍后的决定。” “……议长女士，我知道贵族对于战争的立场，一切还只是未知数……是的，管委会没有动议，主席团也还未对此进行任何表决……多久？这要看文主席的时间安排……” “主教大人，现在不是时候，无论您有什么样的高明建议，缓解战局？哪儿来的战局？” “……谁？新纽瓦克见闻报？你为什么有这个号码？最新动态你找罗恩要，他才是发言人。”他不耐烦的掐断通话，想了想拨通门外秘书的电话。 “亚历克斯！任何记者的通讯请不要再接这儿来了，我们难道没有媒体公关部……轮转日？好吧。” 一切都发生在如今的这个当口，米迦勒.海顿阴沉着脸应付着四方而来的各式问询，一场彻头彻尾的危机，他心中明白，并且糟糕到毫无挽回的余地。 法赫勒玩弄人心的本事依然不减当年，他利用‘加急送’里的那些凯兹米亚底层职员，将影像掐着时间点的广泛送交给银盟各大媒体。 他知道这些耐不住寂寞的家伙因为彼此的竞争互相较劲，因此只要有一个敢不顾第七修正法案将其播出，其他的也自可洪锋开闸一样的随之趋附，然后把这段可说是歌舞升平年代难得一见的政治灾难传遍整个银盟！ 这些该死的丧礼承办者和掘墓人，噩耗与丑闻无疑是他们的最爱，为了关注度和收视率他们可以做出任何牺牲，毫无原则范畴和法制约束，这让他和主席内阁班底应对的踌躇难当。 法赫勒的那张老脸宣布独立的那个瞬间就已让人措手不及，而自愿军第七大队‘飞翔号’的覆灭就更是雪上添霜。 海顿可以想象如此的轩然大波对于民众心理所造成的恐慌，而这一切原本都可以避免，只要那帮成日指着大新闻的该死的记者们尽守本份的遵守第七修正法案！ 事实上海顿原本准备对此次事件抢先报导的几家银盟媒体予以报复，将肇事的几个主流媒体的驻席记者暂时踢出媒体发布室，让主席首席媒体发言人保罗.罗恩拟一稿顾左言右并略带恐吓性质的官样文章。 用诸如恐怖主义绝不姑息，军事级机密情报的公布时机，需由军委会正式授权等等缘由予以搪塞。 但他知道一旦将此事定性之后的负面影响，惩罚措施也许并不合时宜，并且显然于事无补。 第七修正案所造成的天价罚单有可能让整个事件变得更加糟糕，非常可能正中某些家伙的下怀，他们也许乐意支付，并巧言润色的大吐苦水，引发民众们对银盟政府新一轮的舆论讨伐。 总而言之的是，无论从政治层面和军事层面来讲，这个凯兹米亚鼠辈的伎俩已经得逞，法赫勒所精心布下的蛛网业已收紧，网子里现在不但装着发委会综合开发局的副局长罗伯特.肯特，还有安委会自愿军前去实施救援的1700名预备役士官。 而无论他用了什么方法，能够轻易摧毁掉一艘银盟伏羲级驱逐舰业已证明，琐罗亚斯德的军事威胁已经拔升到一个崭新的高度，而这个高度对于目前来说居然是未知的！ 海顿的手指在脑门上轻轻弹着，对于如今乱成一团麻的局面显然大为头疼。 第一百三十章 一层，一间，一人 “斯蒂芬妮，好姑娘。”米迦勒接通了秘书处的通讯。 “替我应付一下这群豺狗行么？”他讨好的向屏幕微笑。 “这次用什么借口？”全息屏幕中，主席团秘书长斯蒂芬妮.麦金泰尔习惯性的皱起眉头。 “休假似乎是个不错的说法，毕竟大家都在这么干不是么？”海顿挠挠头。 “您的职务不属于轮换岗位范畴。”秘书长冷冷地提醒着他。 “让他们去猜吧，我想，比起筹措各种合适的废话，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和声悦色，对待这位已侍奉过三届银盟主席的女性从不敢怠慢。 “按您说的去办，但请别再叫我‘姑娘’这个词，谢谢。”已不再年轻的麦金泰尔向来以严谨的做事风格、不苟言笑的刻板表情而著称，她不结婚，也没有任何绯闻，永远向后梳着一根不乱的头发，并像一部复杂而高效的机器一样运转。 “如您所愿，麦金泰尔小姐。”在海顿换了个称呼后，斯蒂芬妮的影像从他眼前消失。 调戏麦金泰尔就好比调戏一块岩石，但幕僚长大人对此却总是乐此不疲。这其中委实并无任何有趣的成分，从自身的性趣偏好来看，也并不可能有任何程度上的暧昧。他自己也无法解释这么做的原因，也许只是想看到顽石般严肃的对方有朝一日能够展颜一笑？ 米迦勒摇摇头，拿着手中的杯子起身走到休息间，等他重新回到办公桌前，就不禁再次对麦金泰尔女士的办事效率倍感惊异，只是煮一杯蛙奶摩卡的间隙，那些接入信号已一个个从面板中飞速的消失。 “米迦勒，来我办公室。”全息影像忽略他不应答的设置突然弹跳出来，银盟主席团主席文仲慈和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主席……主席先生，您已经到了？”海顿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嗯，刚刚到，你来吧。”白须老者的影像在他面前消失。 米迦勒连忙从办公桌前站起，走出自己的办公室，门外的办公桌坐着他自己的秘书亚历克斯，见到他出来连忙站起来，他的举动立即引来了会客椅上等待接见的几个下属的反应，都跟着他一道齐刷刷的站起。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用起立！你怎么就听不进呢？”好好的文职工作，人资处那帮管人事的饭桶们就偏要塞个军校兵给我……海顿强忍着心中不快，阴沉着脸从秘书办公桌前走过。 他的其中一个下属拿出手中的文件想让海顿签署，但被他用手挡开。 “回头再说，行么？”他尽量保持和气。 “米迦勒……先生。” “请叫我海顿。”米迦勒可不是你毛头小子能叫的，幕僚长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喜欢这个秘书兵。 “是的，海顿先生，有您的紧急通讯，刚想通知您就出来了。” “难道今天的紧急通讯还少么？”海顿笑了笑，想转身走开。 “是安委会的索非亚.海因里希主席女士。”亚历克斯结结巴巴道。 米迦勒听了不禁慢下脚步，但随即继续迈动。 “就是耶神本人也得等等。”他冷冷的丢下一句。 …… 专用电梯内的视网膜捕捉光线确定了米迦勒.海顿的身份，这才徐徐启动，几秒后梯门开启，骤然而至的温差使他顿觉一阵凉意。 海顿整了整制服的领口，将下摆的宏磁搭扣轻轻合上，又将着装的再次一番确认之后方才走出电梯。 银盟主席团主席层位于天使城第一高度建筑‘天使之剑’的最顶楼，其经久不衰的一层、一间、一人，是银盟官员们熟知的传统，在这个占地数千方的极大空间的四周，构筑和隐藏着火力强大的智能防御系统，一经发动，即可消灭掉一切不被授权允许进入的不速之客。 主席层的采光部分，采用可以抵御六级爆炸物的纳米硅质玻璃打造，并拥有母舰级别的力场护盾发生器。必要时，还可以由楼层底部的助推引擎，将整层楼连带着作为天使城象征的天使之剑一同飞离建筑，再通过小型迁跃引擎撤离到安全区域。 米迦勒.海顿由楼层外围的红毯，踏上一条卵石小径，他从一片竹林和人造假山中穿过，走过一座小桥，经过一处溪流，最终在一间茅草搭建的小屋前停下。 他推开翠绿竹门，进入其内，茅屋内的正中摆设一付绿色的蕨藤枝所制成的桌椅，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山水字画，除此之外别无长物。 银盟主席文仲站在屋内其中的一幅裱着金色镶边的水墨画前，背负着双手，正在欣赏画中的所表现的璀璨星河。 “你对此有什么看法么？”文仲并不转身，似乎沉浸在眼前字画的意境之中。 “这场危机始于罗森威尔的轻敌，但当中依然疑点重重，总之我们既然中了法赫勒的圈套，当务之急应想办法解决媒体方面的压力，民众需要一个合理的交代，我认为……” “不，我是问你对这幅画有什么看法。”文仲右手抚着垂胸长髯，缓缓道。 “这是您老的新作？”米迦勒这才发现，墙上的水墨画似乎从未见过。 “这些天来静养的成果，能够将它完成，着实欣慰，这恐怕是我作画以来最满意的一幅。”老人缓缓转向海顿。 银盟主席团现任主席文仲有着纯正的黄肤血统，按照银盟标准纪年已近七十岁。他为人随和亲善，人脉极为广泛，在民间更是颇具人气，银盟人类称他做‘第一公民’，而坎德人则把他喻做‘深谙此道的智者’。他的亲民作风助他连续两次赢得了大量选票，并以压倒性的选情在主席位子上一坐十年。 第一百三十一章 道学者 文仲须发皆白，留一幅如银般的长髯，他精研古风，极擅养生之道，外貌清瞿，道骨仙风，精力亦是大异于人，坊间多有‘文仲从不睡觉’的传闻。 “您的风格越来越显著了……文老，这里面的意思我已经看不明白……”一幅普通的银河星图罢了，现在老头怎么还有这个闲情弄这个？在文仲的面前，作为他的幕僚长的海顿也并不敢多口。 “年轻人别总是看着表象……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简单的表面里往往有着复杂的真相，错误的判断，粗浅的认知，使得你与它们错过，如果只是盯着眼前的静物，不纵观全局，那么这也只是一幅平常的涂鸦而已。”银盟主席展露慈和的微笑。 海顿挤出笑容，笑得有些尴尬，这几年来他已逐渐习惯了文仲的这种口吻，说教式的善意，循循教诲的表达，模棱两可的描述。 有时候海顿真不明白文仲当年为什么要选他作为助手，一个民政委员会小小文书，却能平步青云毫无阻碍的成为‘第一公民’的左膀右臂，这段经历让他几乎成为炙手可热的励志楷模，但也被各类花边新闻的诸多无稽所包围。 其中最为著名和匪夷所思的一条即为：米迦勒.海顿是文仲的混血野种。 “那么你认为这一切乱象，都是贝伦.罗森威尔轻敌所导致的？”银盟主席离开他所画的长卷，缓步走向自己的藤椅。 “他确实要为此负责，并且我想不出有任何让他躲过这次矛头的理由，只是草草的向军委会参谋部交上一份演习参数，他就敢指派预备役舰队前往‘剿匪’，闯了这么大的篓子，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事先居然都不和我们交代一声……” “是这样么？”文仲似笑非笑盯着把话说到一半僵住的海顿。 “他交代了，自愿军的演习资料和参谋部的附议都直接交到羽翼村，并且得到了我的亲口确认。” “您的确认？可是……文老，您为什么不和我商量？法赫勒发表独立演说时您在家中静养，我以为这样的决定至少要等到休息结束……” “安委会拥有处理这类危机的权力和经验，在当时的场合，他们那样的抉择当然无可厚非，我也应当给他们起码的信任，不是么？”文仲表现的依然不紧不慢。 虽然早已猜到，但文仲如此大方的承认却在他的意料之外。因为只要稍微熟悉一点贝伦.罗森威尔，就知道这位从银盟军委会出身的坏脾气家伙，骨子里却是一位对下蛮横对上服从的典型军人。仅凭此点，海顿想也不想就能猜出，如果没有文仲的首肯，他贝伦是断然不敢向琐罗亚斯德擅自出兵的。 海顿有些心烦意乱起来，作为幕僚长，他有义务为文仲全力获取七大委员会及民众的支持，虽然现任主席的两任任期已满，不用再谋求连任选票，但作为职责所在，他仍然需要为此仔细盘算。 “您刚才是说，资料是交到主席寓所，那么一定是罗森威尔本人送去的？”在得到文仲的确认后，他继续询问： “说道亲口确认，也就是没有任何书面上的证据，没有授权书，没有签名？” “毫无风险的军事行动，这是贝伦当时的原话，既然如此，我自然同意。” 毫无风险的全军覆灭！你们把军人的生命当作了一场儿戏！海顿心中愤愤不平，脸上却不敢表达出任何不满。 “您当然不会同意！”海顿道。 “哦？我不会么？但我清楚的记得……” “您只是表示要考虑一下，演习的资料让您满意，但还必须与幕僚处研讨，然后还要与内阁军事官员开碰头会统一步调，再退一步的话，就算是这一切都无需通报，您至少也会同安委会主席知会，因为在那里的主角不是罗森威尔更不是海因里希，沈月禾才是那里的正牌主席啊！” 这才是你早应该去做的步骤！海顿几乎在心中大叫。 “照你你这么说的话，我倒确实记起了一些不存在的东西。”文仲抚着长髯。 至少他从不在这上面犯浑，海顿不由得松了口气，但让他不得不在脑海中翻想的却是‘道貌岸然’这四个大字。 文老头这个成天把道德经挂在嘴边的人，却又能轻松的接受了他编造的这通谎言……当然这也正是这座城市的真实写照，天使城从不缺乏搞政治的道学家，他不由得在心中替他掩护。 “米迦勒，抱歉没有事先找你商量……”文仲表示。 “罗森威尔那边的态度，您要找他谈谈，对齐口风，给他一个可以光荣退休的承诺他或许也应该毫无困难的接受，因为毕竟是他拟定的计划，安排的数据演习。而且人是他挑的，舰队是他派出的，情报也是他首肯的，正所谓百辩难辞其咎。” 这其中最该死的是经过了你的同意……米迦勒心中对此事颇为不满，但口中却在为这位效忠的对象拟定着计划。 “嗯。”文仲微笑着看着米迦勒，答应了。 信任的部下惹出了大祸，而日后可能的取代者却显示出非凡的智慧，米迦勒决定把他所知的这件事向文仲如实相告。 “文老，不得不说索菲亚.海因里希自有她的一套，我听说在军委会专题会议上，她极力阻止贝伦的军事营救计划，并为此差点和罗森威尔闹翻。”他道。 “是么……当然她会阻止……但你又是听谁说的？” “凯兹米亚综管处的比尔.坎伯。”他道。 “‘无处不在’的坎伯么？没想到你们俩的关系倒是不错。”文仲眯着眼睛微笑，米迦勒.海顿从他的笑容中察觉出一丝戏虐的味道，他显得略有些尴尬，但也只是一下，就已坦荡。 “海森伯格家的这个丫头，这次玩的把戏可连我都给骗过了……”文仲若有所思，并不理会米迦勒向他投来疑问的眼神。 第一百三十二章 静观其变 骗过了？什么意思？难道这一切……不会，要那样的话太过匪夷所思，米迦勒在心中摇着头，不禁暗笑，文老头疑神疑鬼的毛病经年不变，作为他的幕僚长，他对此倒是时有领会。 “追责的问题之后，从法赫勒手里营救人质就成了首当其冲的要务，安委会这次派出的已是罗森威尔手中最精锐的舰队，这时候要再让他们主导行动，怕是只能以数量碾压，那不但救不出人，倒会成为一场屠杀。”米迦勒沉吟道。 “自是不能再交给预备役部队处理这场危机。”文仲点头道。 “军事委员会那边，陆德伦主席有没有和您通过消息？”米迦勒试探性的问，因为巴尔德星系危机，在很短的几次碰头会之后，银盟两支主力舰队就齐赴瓦尔基丽雅备战，其响应速度惊人，有鉴于军委会主席与文仲之间极其默契的关系，他吃不准在此次军事行动彻底失败后，罗伯特.陆德伦和文仲之间会不会再次达成了某种动议。 “你是说启用第一舰队？”文仲微笑，他几乎立即听出海顿话中的门道。 “不不，我不是指整支舰队……”米迦勒赶忙解释道，就是卖光了琐罗亚斯德的乙钛，法赫勒的那点压箱底的零碎也用不了拥有数百艘顶尖战力的第一舰队倾巢而出啊。 “502机动兵团，人质和救援行动，这可是他们的拿手好戏。遍数银盟各星域部队，他们的效率不曾令任何人失望过。” “……平叛一旦用到正规军，其无论成败，哪怕是再小的代价，舆论也会将他们变成一场批判的盛宴，联席议会里尤尼特人和坎德人正在看着笑话，耶神教团则假仁假义的试图扩大影响力，一切又都恰好集中在巴尔德危机的风尖浪口上……”文仲背着手在桌前来回踱步，一向沉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些忧心忡忡的神态。 “米迦勒，我已决定在此次危机中不再派遣任何军事行动。”他宣布道。 “规模如此大的营救必然会有战场减员的情况发生，这当然会对我们的决策存在质疑。”米迦勒点头表示理解。 “那么就只有运用外交手段，与法赫勒进行谈判……”他推测着文仲的想法。 “外交和谈判么？”文仲眼睛紧紧的盯着海顿。 “是的，文老，您要知道……法赫勒唯一想要的就是凯兹米亚独立被正式批准，这恐怕也是外交途径唯一能实现全面和解的前提。” “你是说让几百万公民从银盟分离出去另起炉灶？他想的倒好。”银盟主席不屑的摆摆手。 他居然拒绝？米迦勒皱眉看着文仲，老家伙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除此之外难道还有别的什么法子？ “文老，你听我说，这种事从福耳库斯的羽联和成立后就有了先例，民众那边，只要事态有了转机，他们才会仔细计算各方得失，我们可以在谈判条款上做一些条件苛刻的文章，又或许如羽联和那般用物资控制贸易税和顺差……” 文仲听着他的发言，不置可否，只是在陋室中缓缓踱步，过了一会儿，终于转过身来，他面沉似水，向海顿看了一眼即挂上一抹笑意。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他悠悠道，而显然米迦勒.海顿完全不明白他在说啥。 “这句话出自于道德经的话也有其中的这么一层意思，有时候你什么也不做，倒远比你做尽了一切还来的有效……”他解释着。 “静观其变，不欲其乱，米迦勒，瞧好了，某些人的大戏就要开幕了……”文仲用手掌缓缓的抚动长髯。 …… ……当人类还在武皇星系以粒子推进器为引擎进行星系内航行时，迪斯法拉杜人已经可以使用先进的空间折叠技术遨游星海。 这种被人类称作为‘迁跃’的科技，极大的改变了单靠航行速度在三维空间中向目标推进的方式。 在还没有遇见任何智慧文明之前的人类联邦117年，采用曲率驱动理论而建造的‘天鹰号’实验飞船，载着它的发明者刘芝心博士，从武皇星系的安卓海顺利出发，两年后，‘天鹰号’以无限接近光速的航行速度，成功抵达了在星系另一端的努特星门。 对于飞船成员刘芝心博士来说，该项实验无疑是极具成功的，因为在这艘花费了纳税人数百亿联邦货币的小飞船中，此次航行总过程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瞬。 但就在赞助此项科研的军方对实验结果表示满意，却还没有将此技术运用至新式舰船上时，不期而访的迪斯法拉杜人，却向人类不仅宣布了异族生命的存在，还有那个令人叹为观止的运用于宇宙飞行的空间折叠技术。 在向人类漫天要价，兜售这项他们的远祖发明的科技之前，迪斯法拉杜人允许人类联邦的一组由科学家和工程人员联合组成的团队，登上了他们的飞船。 在他们的商品演示中，他们这艘毫不起眼的飞船，在与正常太空航行无异的舒适航程中，只用了不到二十个标准日的时间，就已完成了刘芝心博士两年才能完成的航行距离。 双方为此紧张的进行着磋商，几个月后，最终人类联邦以惊人的价值万亿计的乙钛资源，以及各类迪斯法拉杜人所能看得上眼的人类民生科技一道，被这个粗鲁而傲慢的种族勉为其难的以该项技术换取。 如此一来，为此项科技如痴成狂的人类科学家和军方，却在数十年后还在为这笔‘划算’的交易而欣慰不已。 合约被取消，项目被搁置，曲率驱动技术的发明者刘芝心博士为此一夜白头。当人们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偷偷开走那艘早已无人关注的军方资产‘天鹰号’的监控录影里。 自那一天起，他和他的宝贝飞船一道，从此永远的消失在浩瀚的星河之中。 在刘芝心最后发往天使城媒体的留言中，他公布了此行的目的地，刘博士说他将向着一片未知进发，踏上无尽的旅途，去宇宙的另一端，亲眼目睹一切的覆灭。 就在这一场闹剧以刘芝心博士的失踪而曲终人散，人类在为获得‘迁跃’科技欢欣雀跃了近百年后，通过这项科技远远扩展了星系探索能力的开发署的地勘队员们，却在弗雷尔星系第一次遇上了友善而温和的坎德人。 当坎德使者在无意间发现，人类飞船还在使用古老的粒子推进器后，产生误解的他立即代表全族坎德人向人类提出…… 我族有一项成熟的空间折叠科技，你们不妨无偿拿去使用…… ----摘自《科学就是这么回事儿》原藤非 第一百三十三章 游历目的地的选择 星系名称：弗雷尔（银盟俗称富饶星系）（坎德人称米索普达欣斯） 星门名称：阿匹斯、孔斯、敏、凯布利 外星种族：坎德人、巴雷卡斯人、鱼皮人、无影人、仙子人、多臂怪 恒星：克瑞斯(坎德语：琼莱木达欣斯，坎德语翻译：一切之源） 居住星球：维斯塔（向往如晨-坎德语翻译）、巴雷卡斯（忠实使我荣耀-坎德语翻译)、阿玛耳忒亚（溽沼-坎德语翻译）、威达尔（雏菊-坎德语翻译）、塔那托斯（湮灭-坎德语翻译）、刻耳柏洛斯（霾霞之瞳-坎德语翻译） 发展：因为坎德人的存在，以上种族全部为高等智慧文明。 ...... ----摘自《银河地理指南》 ...... 星海茫茫，苍广无垠，无穷无尽的虚无真空才是游历者们真正的家园，我们是无助的旅者，苍穹中的一缕回声，把寂寞变为归宿，并善于拥抱孤独，将未知发掘…… “猴子，我算是彻底服了您老了，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居然还在有板有眼忙着摆弄着你的艾斯库达比斯诗集！”狼头人阿瑟那独特低沉嘲讽的笑声打断了扳手的思绪。 多臂怪只得暂时停下动作，他懒得回身面对这位驾驶舱中的不速之客，却不禁沮丧耷拉着脑袋，把上肢的其中一手轻轻拍向脑门，须臾，他的另一只手开始在身前操作台的光键上飞快的跳动着。 ……愚蠢的巴雷卡斯人在圣地中叫嚷，他们用一贯抱怨的口吻指天骂地，毫不掩饰的散发着自身的无知。而当忍耐逐渐成为一种习惯，那不好受……真的，那不好受…… 他用坎德文字继续写道。 “喂，猴子，你装聋作哑的日子可要从今天截至，作为小队的安全长官，我向你提出有关于我的职权范围内的问题，而你有义务对此作出答复！”阿瑟见仍背对着他无动于衷的扳手，不禁怒气蓬发。 多臂怪无法回应他，巴雷卡斯人可不懂艾斯库达比斯手语，但他还是选择给阿瑟几分面子。 只见他中臂右肢的八根手指仍然在操作台前键跳如飞，一边仰着脖子小口吞咽着上肢左手递上嘴边的饮品，同时身体下方的两只更为粗壮的手臂，一只在调教座椅的高度，另一只则在缓缓转移座椅角度，直到他的脸开始面对着震怒的阿瑟，一直敲着光键的那只手才像弹簧一样的迅速抽回。 他耷拉着眼皮，缓慢的指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耳朵，然后沉闷的看着阿瑟。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装聋作哑，而是真聋真哑，是么？”阿瑟怒道。 扳手点头，继续耷拉着眼皮用温吞水般的眼神看着巴雷卡斯人。 “你点头的意思是，你刚刚表达的都是狗屁，而你显然半点也不在乎？”阿瑟吼道。 扳手再次点头，他裂开大嘴，露出一口雪白而整齐的牙。 “我简直没办法和你这家伙交流。”阿瑟气不打一处来。 扳手耸耸肩，下肢摇动转椅，重新将后背送给狼头人。 “我受够了，多臂怪……是的，这是我在你这儿唯一学会的礼貌！一个月来我对你的忍耐已至极限，而你从不给我需要的任何答复，作为一名游历飞船驾驶员，你所作的努力和尝试可真的够呛。他们难道没有在该死的艾斯库达比斯上给你们进修过任何维修课程？我不知道你怎么是怎么想的，但如果是我，在一个毫无危险，万般舒适，其他人冒着危险出门陪着送命，而我独自一人听夜曲喝咖啡的梦幻岗位上，我就该多学学这个岗位所涉及的一切常识，特别是那见鬼的迁跃引擎的修理知识！”阿瑟对着扳手的后背发出一长串的咆哮。 到了今天的这个节骨眼上他真的有点崩溃，自从那场见鬼的人类之子预言的报告传递在坎德游历议会石沉大海之后，艾迪游历小队和他们的启航号就陷入了一连串的坏运气中。 ...... 当他们一行人还在奇连镜海打算做短暂的旅行休憩，并在碧海暖阳的水面上空盘旋时，两艘人类军用级飞艇迅速接近，命令他们随行前往一处远在荒原中的人类基地，接受所谓的‘未知细菌’携带检查。 他们被分别隔离在各自狭小的空间里，穿着按丁香评价描述的‘精神患者’号服，每天做着各种血液和基因测试. 在此期间，一名人类军委会的调查员用并不友善的口吻，向他们反复盘问关于巴尔德星系‘古兰号’覆灭的详情，并显然对小队鬼使神差的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恰好拯救了人类外交官员的事实大有疑心。 荒诞的扣押差点让巴雷卡斯人有了越狱的念头，当他即将付诸行动的当天，未知事物调查局的三名官员的出现转变了整个局面。 坎德女议员幽森细雨和他的同僚在此事上显然姗姗来迟，在他们签署了‘无威胁’的评估报告后，启航号及其乘员方才被准予放行. 之后军委会的探员们勒令艾迪小队成员尽快离开奇连，又说巴尔德星系事关银盟军事级机密，不允许再与任何人类对此事件予以交流。 漫无目的的游历旅程再次开启，按照阿瑟和丁香的保守意见，芙丽嘉星系的‘伊特萨姆纳’和尼尔德星系的‘代达罗斯’似乎都是很好的去处。 它们一个徐徐环绕着渺小却美丽的‘赫缇斯’卫星，其上具有全银盟最令人馋涎欲滴的易比克食材。 一个则有着形成不过百年的围绕行星的巨石环，那是曾经被坎德人和人类共同协助摧毁的，可以毁灭整个尤尼特种族的小行星‘喀戎’的残骸。 但艾迪对此表达了不同的意见，他要去看‘安卓海’。 不出阿瑟的所料，丁香几乎是立刻改变自己的想法，趋附于艾迪的意见，后勤员兼总务官永远是坎德人宗主的应声虫。而对于来了‘武皇’星系却不去看看‘安卓海’的这个罪名，作为一名主旨是游历银河内一切奇观的坎德游历小队成员，巴雷卡斯人阿瑟也觉得自己是背不起的。 再说这个不算古老的宇宙奇景除了路途遥远之外，在他阿瑟自己所拟定的游历危险手册中可以说是榜上无名，犯不上和已经因为巴尔德星系事件关系弄得紧张兮兮的艾迪再起冲突。 于是狼头人同意了，而他现在几乎把肠子都快悔青。 ‘安卓海’位于武皇星系的边缘，比围绕米伽和梅斯特拉而转的武皇星系最遥远的一颗气态行星‘厄里倪俄斯’还要向外数个光年。 当然，凭借坎德科技最新迁跃技术，从奇连开始长途跋涉，‘启航号’只要持续不断的运用反物质能量驱动的短途迁跃引擎，最快也不过只要十几个标准日就可以抵达。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无风的旧日海船 旅途开始进行的非常顺利，按照驾驶员扳手制定的飞行计划，他们只花费了既定航程的一半时间，就已抵达毫无生机的‘透克洛斯’补给星球，在进行了简单的机件保养和物资补充后，他们向着虚无一物的茫茫星海即刻出发。 “此后的旅途将再无人烟。”丁香当时不无兴奋的雀跃着，而“看完那些沉闷无趣的机器炸弹后就可以离开这个该死的星系。”才是阿瑟真实的心态。 但三天之后，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的嘶叫声，启航号的迁跃引擎由此停止了工作，并持续至今。 其间，艾迪和扳手试了一切的方法尝试维修，但却连引擎到底出了什么毛病也找不出来。 阿瑟放弃了与驾驶员扳手的纠葛，怒气冲冲的回到功能舱室的会议桌前，在这里，全体队员向往常一样无所事事的集中在一块儿。 丁香愁眉不展盘弄着手中的口袋，汹浒斜斜倚在他宽大的沙发上，脑袋向后仰着发出巨大的鼾声，未亡坐在最角落的一张椅上，他隐着，看不到脸，只有双手手指那两枚红色的戒指发出血红的奇光。 他把一对戒指相触，拉出一条红色的细线，双手舞动将那条线圈出各种形象，一会儿圆圆的像是汹浒的那张胖脸，一会儿长长的像是丁香的翅膀，巴雷卡斯人一走进房间，那根线曲曲绕绕的在空中变化，扁长的吻，尖尖的耳，竟像极了阿瑟的那颗狼头。 “你该去当一个画家，而不是如今的杀手。”阿瑟数落着无影人。 “是么，谢谢，但我想两者都能胜任。”未亡怪声怪气却看不到人，半空中只见那根细线继续舞动。 “并不见得，考虑到作画和杀人都得保持健全的手指，你这样干只会让两者都在你的生命中成为历史，而且就算你运气好的没边，如果你敢再画我的脸，我会很乐意帮你实现提前退休的计划。”阿瑟闷声道。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未亡的声音和他手中的红影转瞬消失，阿瑟盯着他坐的那张椅子，无法察觉他是不是还坐在那里，他心中恼怒，却无法对此发作，只好重重的哼了一声。 “阿瑟，不要再去质问扳手了，这件事他没有任何责任，相信我，他对此无能为力。”艾迪坐在会议桌中间的一张座椅上，身前放着一台‘奇奇幻’科技公司的全息宇航电脑，他一脸的疲惫，头顶上粉红色的两支触角向下弯曲着，他全神贯注的在光键上操作，却不忘为自己饱受阿瑟骚扰的驾驶员说上一句。 “他是飞行员，现在飞船不能飞了，我不找他我找谁去？如果他都对此无能为力，那我请问，谁对此负责？”阿瑟一听艾迪那软绵绵的纯正坎德语调，心头就腾起一团莫名火。 “飞船没有问题，只是迁跃引擎失效，而且我们仍然在通过常规引擎飞行，将反物质能转换后送往动力舱驱动量子引擎，这项工作的危险性你应该清楚。扳手做了他能做的一切，现在让他在驾驶舱里严密注意各项数据，我们首先要确保安全。” “安全？你说的是发生在这艘倒霉的船上的一个传说中故事么？常规引擎哪怕高负荷运转一年也抵不上正常的一次迁跃，而现在我们又在哪里？”他并不经过艾迪的同意，就把小坎德人正在操作的全息屏幕从半空中拉到会议桌的中央用双手扩张放大，而艾迪停下手中的动作，由着他抢夺着屏幕，并不介意。 “这是你要去的该死的安卓海！”阿瑟指着全息屏幕中星图的一角，并在最后三个字上提高音量。 “而我们在这里！”他手指顺着星图滑向屏幕中闪烁的一点。 “在这之间没有行星，没有补给点，更没有可以停靠的宇宙空港！而我们从‘透克洛斯’出发，遇上了这样的事理应立刻回头，是你，又是你的所谓决定让我们平白无故的失去了宝贵的生存时间！照这样下去，飞船中的给养一旦用光，我们就会被活活饿死在这艘船上。”他怒声道。 “好消息是，这艘船的外壳使用‘升天者’遗迹所制，当亿万年后人们发现这具永恒不朽的宇宙棺木时，他们也许不会知道，一个厄运缠身的坎德游历小队曾经在这里讨论过向前还是向后的问题，而一旦他们知道我们被饿死的真正原因，一定会被笑破肚皮！”阿瑟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咆哮。 “我们几天前曾讨论过这一点，阿瑟。”丁香插言道。 “当时的决策是经过举手表决的，而你也并没有像如今一样反对。”仙子人有些理解阿瑟近来几天逐渐变得失控的情绪。 巴雷卡斯一族的生存信条里，死在战场上或家乡的战神花园里都无可厚非，但如果在游历途中没有经过激烈的反抗而被活活饿死，这样的死亡恐怕是身为战士的狼头人最害怕的。 “那是因为你们保证过那张老旧的通路分布图的正确性！而如今的事实让这一切都打着问号！我想请问，如果那个超远程通信基座仍然存在，而启航号目前的航向正对着它的发射角度，但我们却没有收到任何通路信号，哪怕是一点！” “也许是损坏了吧……”艾迪道。 “太空垃圾、温度、老化、破坏，别忘了还有无处不在的捡旧货船民的非法之徒。这张老图中的通信基座，也许早在多年前就被拆卸偷走了，而我们却把一船人的命赌在上面，并且就算那个该死的基座真的还在那儿，你又要去如何修它？你的履历里可没有‘万能修理工’这样的头衔！” “引擎失效时我们在这里……”艾迪用小手指点着全息星图中的一处位置，觉得有必要阻止狼头人的抱怨。 “离透克洛斯四十七个光时，凭飞船上三个月的给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活着到达，如果回航的话，唯一活命的机会是正好碰上同样航向的飞船，并且我们的救援发射信号要碰巧被他们在迁跃的间隙收到，这样的几率，远没有去基站向游历委员会发出求援来的实际。” 第一百三十五章 通讯问题 “只要抓取到超远程粒子信号，不用去什么见鬼的基站，我们就也能和外界联系上，我就不信在这么大的区域，就没有能够正常工作的基座存在？丁香你就不能再仔细查查那该死的通路分布图么？”阿瑟凶恶的转头刁难起仙子人来。 “不是你信不信的问题，阿瑟，是真没有，新旧版的几十张分布图我都快看的背下来了，符合我们能够到达的区域的，就只有这家叫做‘启明星’的人类超远距离通路公司所设的老旧基座，其他的都太远，并且都是单通路发射模式。”仙子人道。 “什么单通路多通路的？”阿瑟不明白。 “这个你难道不知道么？”丁香诧异道。 “简单来说就是发射方向，在星系的宇宙航道区域，大型通信基座是向四周发射超远程粒子，这样围绕着基座的各个角度都能收到信号。但随着距离的逐渐扩大，虽然超远程粒子是几乎无损的直线发射，却因为引力场和恒星的干扰，它们到了星系边缘依然不可捕捉。因为没有任何一台通路计算电脑，可以将几十光时外的一个比纳米还渺小无数倍的粒子流变化，详尽的标注在星图之上，那样的不确定因素太多。而对于偏远区域的基座，一般就只设计为向着一个方向发射粒子流。”它只好向巴雷卡斯人解释。 “为什么？增加多通路难道还要花钱么？”阿瑟问道。 “不用花钱……”丁香差点被狼头人逗乐。 “但发射超远距离粒子需要能量，非常大的能量……偏远区域的基座所获取的恒星能源有限，因此只可供应较为稀疏的粒子流发射，所以在这种基座粒子流下，一般不能进行影像及较大数据文件的传输，而只能进行文字和语音通信。”它解释道。 “并且哪怕只是是这样，发送粒子流的能源也仍有缺口，它需要通路建设公司在基座上配置相应的裂变能源辅助发生装置，但这也意味着这些基站每隔一段时间就得更换燃料……” “……等等……丁香你是说……”阿瑟似乎听出一些苗头来。 “这正是艾迪想和你解释的……常年不使用的通信基座可能因为缺乏能源的关系从而停止工作，并且你还需要知道，超远距离粒子的发射也需要原料的，不然粒子流从哪儿产生？” “粒子发射需要原料？那我们的通信也……” “是的，所有飞船上的也都一样，超远距离通信粒子需要消耗乙钛金属，只不过消耗的很少很少，不易察觉罢了。” “那如果是那个鬼地方缺乏能源或者乙钛用完的原因，我们完全有办法将基座重新启用？”阿瑟指着飞船前方不远的一个小点。 “启航号储藏舱里有最好的铀浓缩棒和裂变发生器，因此不管那基座上器材老化的程度如何，我们都完全可以将它们全部更换，而至于乙钛么……”丁香拿起桌面上它用来喝精华液体的金属杯。 “这个乙钛合金制成的杯子，应该就可以让单通路的超远距离粒子保持发射二十年吧。” “我管他能不能发射二十年呢，我只要它能发射几秒钟就行，咱们又不是这些懒惰的人类通信公司的维修工！”听了丁香的一席话，感觉到一丝希望的阿瑟有些高兴起来。 “抱歉我没有事先向你解释，阿瑟。”艾迪向狼头人微笑道。 “谁知道你连这些基础的常识也不知道？制定这样的计划就是因为有把握修好基座，而你居然什么也不知道！”丁香并不同意艾迪向阿瑟的道歉。 “没关系，现在知道了也不晚。”巴雷卡斯人大咧咧道。 “不晚么，天晓得，老兄，你可是差点把所有人都骂了个狗血淋头啊，你看我只好装睡才能避免挨骂。”仰着脖子的汹浒突然向狼头人发难，阿瑟这时才发觉从刚才交谈开始，鱼皮人的鼾声就不打了，敢情是一直在听着对话呢。 “你难道又知道了？粒子流、裂变器什么的，我打赌你也就是刚刚才明白，装什么装！”阿瑟被汹浒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行了，危机仍然存在，现在只能让我们的老扳手不受打扰的做他应作的工作，如果连离子驱动引擎也损毁的话，我们就真的完了，阿瑟你同意么？”艾迪将阿瑟拉走的屏幕重新拽回到自己的面前，宇航电脑与飞船的状态控制器接驳，他仔细查看着飞船运行的各项数据，并对航线的稳定性保持关注。 “涉及到安全的一切细节我都会举着双手赞同，少爷你的这句话深入我心，我保证不再去叨扰猴子，并让他完成那本长篇著作。”阿瑟宣布。 “白痴。”舱室外传来未亡的声音，无影人有意将步子迈出响动，听上去正在回自己的居住舱，阿瑟却假装没听到。 “等等……”觉得死里逃生的狼头人仔细想了想突然又望向艾迪。 “刚刚被你们描述给误导了……你们是说基座在的话，没电或者没粒子弹药了都可以维修，那么基座如果不在，或者完全坏了又怎么办？这还是未知数啊！”他重新担心起来。 “那么我说少爷……”他一脸疑惑的对着艾迪。“你应该能凭空造出一个超远程发射基座来吧？”阿瑟询问他道。 而可怜的艾迪此时只能保持沉默。 第一百三十六章 巨大基座上的船民 五个标准日后，在扳手向队员宣布已抵达目的地，并发现目标后，狼头人才知道当初他所提出凭空建造基座的问题是多么的愚蠢。 启航号的驾驶舱内，所有人都圆睁着眼睛，自扳手发出接近目标的警示后，他们不约而同的直冲到这里，即将向他们展现的真相决定了船内各人的生死，无论如何，远距离通信的求援是目前唯一的生路。 艾迪这几天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时间，已经要和驾驶员扳手一样冗长。因为反物质收集器的不稳定因素，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随时盯着参数面板上的数据，而诸多能量阙值和转换值之间的复杂关系，也只有他和扳手才能区分出异常。 他的主要工作是调节飞船高负荷运转的各项指标，使得离子引擎正常稳定持续工作的能力。 艾迪和扳手在驾驶舱中轮流休息，直到‘启明星’公司的超远距离基座在侦测雷达上的一端跃上屏幕，那显然已几乎超出了坎德人的对睡眠需求的极限。 “这么大？”阿瑟从侦测屏上第一眼看到基座体积的数据，就不禁连连咂舌。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通信基座，但以前从未关心过它的尺寸，而如今这个玩意儿居然在他的生与死的衡量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确实不该这么大。”艾迪说的是与阿瑟完全不同的意思。 扳手上肢的双手比划了一下，丁香赶忙翻译。 “扳手说这是一颗星系外缘很罕见的独立巨石，他对“罕见”这个字眼的强调是在独立上。” 阿瑟知道，多臂怪的独特手语有时候比说话更令人清晰，但此时他急于知道前方是巨石还是基座的这个事实，已根本听不进丁香在说什么。 只是还处于小半个光秒外，启航号众人的视野中就已经可以看到这颗庞然大物。它呈不规则状，远远的看起来像个扁平的鹰嘴豆，随着距离的逐渐拉近，他们可以清晰的看到巨石上高耸的发射塔，边缘则裸露着人造物质的痕迹，阿瑟瞪着眼睛仔细辨认，发现其中的一个竟像是离子喷射器。 “这难道是飞船？”阿瑟惊讶道。 “基座因特殊原因偏离坐标需要用到姿态调整装置，但一般是气体发生器，而不是离子助推器。”丁香此时也觉得莫名其妙。 启航号离巨石基座越驶越近，已经可以清晰的看清其中最大的一块恒星能源收集板所发出的蓝色反光。 就在艾迪和他的队员们仔细查看着这枚巨大的陨石基座，一道力场波突然从巨石的中心向外飞速扩张，它瞬间静止，形成一个将巨石整体完全包裹的球形护盾。 众人完全没有心理准备，都被这突然出现的景象吓了一跳， “关闭引擎，停止，停止！见鬼……”阿瑟大吼着冲上操作台，却发现扳手的几只手已经完成了停止，关闭主引擎，开启前引擎倒车的动作。 “人为的？还是自动防御机制？少爷，你没弄错吧，是这是个通信基座？”阿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一切。 “人为的。”艾迪道。 “你怎么知道？又是库鲁索达姆斯？我告诉你少爷……哦……”艾迪的手指着操控台上一战闪烁的信号灯，阿瑟一看连忙住嘴，他知道那是接收到电波通讯的通知。 “来自远方的朋友，是什么风把你们从霍独尔一直吹到这里来了，我可不会说你们的语言，但你们既然来到武皇，就应该听得懂这该死的银盟通用语吧？”对飞船广播的电波中传来一个声音，语气中似乎透露着一丝惊讶。 “人类，男性。”丁香向艾迪小声通报，它是小队中的语言大师。 “你好，我的银盟朋友，我们是坎德游历者，不是迪斯法拉杜人。”艾迪回应道。 “一个坎德人开着‘升天者’的飞船，这真是有趣。”电波中的声音咦了一声，似乎觉得有些好奇。 “尊敬的人类朋友，我们来此的目的是寻找通信基座，从星图坐标中它应该在这里。”艾迪宣布来意。 “你见到已是全部，除非你们要找的是四十光时外的另一颗，如果是那样的话，也许你们该换换船里的星图了。”电波中的声音此时显得很风趣。 “那么基座为何会在这颗巨石之上么？”艾迪问道。 “别问我不知道的问题，我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天知道他们干么费尽力气拉颗巨石来做通信基座，喂，我说，坎德人啥时候也来替人类修修补补了？你们是来重设基座的么？” “不不，我们还以为你是……” “是吸血的星际企业在通信基座的留守员工？哈哈，他们可付不起我这种级别的小时工资。”通讯器中那人听了哈哈大笑。 “我是想说，同是银盟的成员，我们希望……” “你们没错，我确实是个人类，但如果你认为我是你的盟友，那可大错特错，武皇星系外缘没有什么智慧生命联盟，它是我们的乐园，并且这里容不下任何一只银盟的狗，甚至连你们这样的家伙也不例外。”那人不友好的讥讽道。 “他们是船民！”丁香早在怀疑，这时立刻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艾迪一听也迅速明白，素有恶名的船民可不好对付，他头顶的触角紧绷起来。 “向不朽者致敬，伟大的库布斯特躯体虽死却灵魂永存，他将指引我们渡过死亡之河，在彼岸给予我们新生！”小坎德人努力回忆起早年间读到的人类关于‘船民’的书籍。 “不得不佩服你们这些坎德人多年游历积攒的学问，《希望归途》？要按书上写的我这会儿应该回一句：向不朽者致敬，然后放下护盾让你们进来？” “对不起，那是一知半解的笨蛋写的小说，真正的船民可不会说这些废话……”那声音明显透露出不满。 操作台上的电波接收指示灯这时突然熄灭。 阿瑟一看慌了，“你惹毛了他们，少爷，你居然惹毛了他们！现在怎么办？我们可没办法再回去，如果干不掉这倒霉的护盾我们就要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活活饿死了……”巴雷卡斯人的危机意识令他几乎语无伦次。 他话还没说完，舷窗外瞬时间又发生变化，如同扩张开来般的迅速，包围着巨石基座的蓝色护盾收的也毫无征兆，彻彻底底。 启航号的探灯照射下，一座简陋的平台缓慢的从巨石中的洞穴中伸展出来，并在周边发出靠港的指示灯光，那圈闪烁的灯光并不连续，依次开启的顺序下，有一多半都已坏了。 带着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游历队员们，扳手熟练的驾驶着启航号抓紧机会停泊在靠港平台边。 第一百三十七章 船民布兰特 “我叫布乔卡伊瓦.兰花天使.特弗朗多利，你可以叫我布兰特，别误会，放你们进来，我只是想近距离看看‘升天者’所造的飞船。”一名人类男子笑容满面的迎向从启航号走进巨石内部控压力场里的全体队员，听上去就是电波里的那个声音，他的头一句话就让穿着密闭服的艾迪不知如何作答。 这个名字很奇怪的人类男子与艾迪在普星和奇连所见的任何人类显得不太一样。 他穿着破破烂烂打着各种补丁的灰色衣物，身材很高，皮肤很白，却显得瘦削孱弱。他很整齐的向上梳着头发，用红绳扎了一根朝天辫，面孔清秀，大眼直鼻，一说话就微笑，一笑就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欢迎来到布兰特-马尔科姆的欢乐小铺，如您所知，我们这里可不经常接待像你们这样异域客人，今天刚巧是我们的友好接待日，所以既然来了……就请愉快的随便参观吧。”他向众人展开一支手臂。 艾迪和他的队员们听了他的自我介绍，不禁环顾四周。 巨石内的山洞并不宽大，除了他们所站之处可以勉强算是开阔，空间的其余部分则显得狭窄窘迫坑坑洼洼。以巴雷卡斯人的身高，有些地方就必须低着头才能行走，而从洞壁上并不掩饰淡淡的焦黑痕迹来看，山洞是用劣质液氧炸弹硬生生炸出来的，并且已有很长一段时间。 洞内摆放着几排铁质的货架，因为在有氧环境中时间久远，已显得锈迹斑斑，货架上堆放着不少叫不出名称的零碎物件，山洞的进深部分则另有着一处洞穴，黑乎乎的看不清里面是什么，艾迪推测可能是这个叫做布兰特的船民居住休息的地方。 丁香扇动着翅膀，好奇的飞到货架旁捡起一块呈螺旋状的金属，但只看了一眼就撇着嘴将它丢回原处。 “尽都是些垃圾。”它在通讯器里用坎德语小声抱怨，并愁眉苦脸用力的掸着手掌上的铁锈。 “比奇连低三个特尔，在我们这个洞天福地气压下，你可能不用穿这样的衣服。”布兰特眼睛一直紧盯着艾迪和他的队员们，这会儿伸出手来，好奇的想去摸小坎德人身上的密闭盔甲，他这无礼的尝试立刻被站在一旁的阿瑟给挡住拨开。 “……抱歉我的唐突举动，这些年来，我这里还从来没出现过任何一位坎德人，当然，还有他们忠实的同伴……”他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着阿瑟和汹浒，并向丁香看了又看，狼头人和鱼皮人都对他不加理会，丁香则一脸愠怒的回瞪着他。 “我想每年都会有不少我族同胞去‘安卓海’游历。”艾迪操着银盟标准语，他虽戴着面具，扬声器里传出的声音却与平时并无二致。 “但他们可从未想过在此停留，你瞧，一颗早已损坏的通信基座，而建设它的银盟通讯公司业已倒闭多年，我想不出谁会到一颗破巨石上浏览观光？这里远离任何宇宙美景，除了无用的石头之外，就只有我这个毫无生意可做的买卖人了。” “你说你是商人？谁会在这个鬼地方卖东西？”阿瑟操着蹩脚的银盟标准语，斜着眼睛怀疑的看着他。 “想象不到是吧？偏远的野蛮星域，穷得衣不附体的船民小子，任谁也想不出的可笑事实，这里还能有什么正经主顾？”布兰特撅撅嘴角无奈的耸耸肩膀。 “其实我也和大伙存有一样的念头，但对此老实说却毫不在乎，有生意也好，没生意也罢，我占了我想占的地儿，做着我想做的事儿，而人生苦短，疲于奔命，我想这已足够。” “好吧，就算你是个商人，你都卖些什么？一堆破烂么？”丁香讽刺道。 “一点这个，一点那个，你知道的，小零小碎，小打小闹。”布兰特向仙子人促狭的眨动双眼，丁香赶忙扇着翅膀飞到一旁。 “闲话无需再提，我亲爱的朋友们，你们濒临寒舍，到底是出了什么样的麻烦？”船民摊开手，用询问的口气问艾迪。 “我们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使用这个通信基座，向弗雷尔星系我们的游历委员会发送求援的讯息。”艾迪在手臂控制板上轻轻按动，调节压力服中的空气配置，将小脸从头罩中粉红色的烟尘中显露出来。 “想用这个基座？它可早八辈子就不能使用了，没能量，乙钛原料也给人取的精光。”布兰特看着艾迪粉嫩的面庞笑出声来。 “但我们可以修好它。”艾迪道。 “不不，你修不好。”布兰特双手连摇，“你还不明白么？我不允许你修好它，因为你一旦发出了救援信号，不说你的族人开着大大小小的救援船前来，扰得我这个原住民得了人群恐惧症，这座闲置的基座可能也要被重新激活，试问到时候我住哪儿去？我可不像你们，有这么一艘漂亮的金船，我就这么块石头，而且我可不打算失去它。” “难道你不能换个地方去住？你们人类在各地不都有大片的殖民星球！干么住在巨石上？”阿瑟凶神恶煞道。 “错误，大个头异族人，‘你们人类’这个词是种严重的误解，这近乎于侮辱，我可是个船民，你怎么能把我和那帮家伙相提并论？如果能居住在星球上，那还叫船民么？大个子，可能你的巴雷卡斯血统对你来说不怎么重要，但我可是为身为一个船民而深深自豪呢。” 阿瑟听了这话不再言语，同样充满种族的自豪感，使他对布兰特的抗议大感认同。 此刻未亡的声音突然从阿瑟耳边的扬声器里传来，无影人向队友们问道：“我现在可以做掉他了么？”正如一贯所擅长的，他显然隐身站在这个船民身边，手拉灵戒正在磨刀霍霍。 “不要！”阿瑟大吼，这把船民布兰特吓了一跳，他盯着狼头人皱起眉头，神色惴惴，对突然变得暴躁的大块头显得有些戒备。 “为了打消你们的念头，我实话实说吧，通信基座里的主要零件都被我拆的七七八八，有的早已被卖掉，剩下不值钱的还在我的铺子里放着，但我想它们可无法对你们的维修计划起到什么作用。”布兰特的这句话让大家吃了一惊，原本的想法这下子完全泡汤。 “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需要联系救援？难道是被有船民在追杀么？如果是那样的话，务必请离开我的铺子，我可不愿和同族的人起任何冲突。”他连忙宣布道。 “是迁跃引擎，飞船的迁跃引擎失效了。”艾迪无奈道。 “原来是这样，为什么不早说？带我去你们船上去看看吧。” “带你去看又有什么用？连我们的多臂族专家也解决不了的麻烦，你们人类倒能修的好？”阿瑟不信道。 “再次重申，我不是什么那些银盟含着金勺子出生的蠢货，他们是生来就享受各种便利福利的‘公民’，前提是牺牲自我。但我在真空中出世，自幼在舰船上成长，因此修理和驾驶是与生俱来的本事。你恐怕不知道的是，任何一个船民，都要比你所谓的专家更加了解飞船。”布兰特撇了撇嘴。 “事实上，它会和我们说话，并向我们倾吐一切，只要它曾在一片虚无中飞过，就一定会和我们交上朋友……”他喋喋不休，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力场发生器来，按动开关，用力场包裹全身，出了巨石山洞，向停靠平台的启航号走去。 阿瑟和丁香对望一眼，两人同时追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专业技工上船 “一切令人叹为观止，伙计们，你们简直是活在我的白日梦里，并且永远也不用醒。”动力引擎舱里，布兰特一脸艳羡之色，他手脚极快，娴熟的在一组组闪着奇光的模组之间拔插拨动，并用手中一个奇怪的仪器做着某种测量，自从他上了启航号以来，嘴里的赞美之辞就从未停止。 “瞧瞧你们这中舱室配备，所有的这些全新的设备啊……海神六代避震系统，蔻提斯快速环境转换舱，奢侈的兰迪6150能源采集器，我打赌这里的空气和净水循环系统是环境认证的195最高标准，这意味着你们永远不用为了这两样生存的必需品犯愁，是么？”年轻的船民回过身询问丁香，似乎已猜到它才是队伍中可以回答这些问题专家，丁香哼了一声飞走，用高大的巴雷卡斯人遮挡住这个没礼貌人类的视线。 “身为一名富饶星系的欢乐的生命，这已经是一种莫大的福气，我不知道，老天爷赐给你们的福祉难道还不够多么？”布兰特操着手中的柔性光束万能工具，正在费力的扳着一块机械模组盖板上的固定螺帽。 “我们真的就让他这么干？用这些原始的玩意儿？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合格的机械工程师！”阿瑟拧着眉头强忍了半天，这会儿终于忍无可忍，他看着艾迪和扳手，用坎德语向他的同伴们大嚷。 作为回应，一旁的扳手这时候做了几个动作，艾迪则跟着点了点头做出表示。 “扳手说迁跃引擎既然已不能用，那么现在做什么都没有影响，这个人类应该知道他在做什么，他检查的都是与损坏引擎相关的模组，并且扳手还说他在盯着这个人类，量他不敢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艾迪用坎德语替扳手翻译道。 “真的？你确定他说了这些？”阿瑟瞪圆了眼睛。“就这么动两下？为什么他动两下就有这么多内容？”狼头人学着多臂怪刚才的动作，手臂朝天挥舞了几下，他早就有此疑问，甚至有时候觉得扳手只是做做样子，丁香和艾迪这两名假冒的手语翻译是合起来在哄骗他。 “艾斯库达比斯手语就是这样的啊。”因为布兰特的临时力场无法提供氧气，启航号的舱室环境必须配合这位船民，艾迪在他的密闭甲里摊开手臂向阿瑟示意。“理论上来说，扳手的手语才是世间已知的最好表达方式，它比任何一种语言来的更直接有效，但只有霾霞之子一族才可以做这种手语。” “为什么？我刚才做的动作简直和他一模一样！”阿瑟毫不理解。 “因为他们有六只手臂，笨蛋！”丁香在阿瑟身后骂道。“而你刚刚那两下鬼才知道是什么意思。”它扇动翅膀，从狼人的身后飘向前排。 布兰特扭过脸瞅着艾迪和他的队员们，他听不懂坎德语，因此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他用好奇宝宝般的表情一会儿望望阿瑟，一会儿又看看艾迪，手上操作工具拆卸模组面板的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 “又在进行下一个游历目的地之类的愉快交谈了吧？”船民胡乱的猜测。“我知道你们无论做什么都需要投票，例如下一顿要吃什么之类，这点倒与我们的人不谋而合，同样是长时间呆在飞船上，你们总是各处游荡，循着前人的足迹，不着边际的满银河瞎转悠。”他打开了面板。 “船民却不在必要时绝不迁徙，这几乎已经成为一种传统，虽然是个相当混帐的传统，但和你们这帮开着金山银山，却死活仍要到处冒险的家伙比起来，我倒是乐意趋附传统。”布兰特一边检测，一边唠唠叨叨个不停。 “一个人美美的呆在管他什么地方风平浪静的过活，哪怕那地方是个倒垃圾都要开着力场的宇宙孤岛，你瞧，孤岛，对于一块石头而言，这已是我能够想出给予辩护的最完美的称呼。”他把手探进盒中。 “嗯……扰流器……正常、光子发生模块……没问题……”布兰特熟练的叫出各种核心单元的名称，他在模组盒子中一阵翻找，并用手中那个奇怪的仪器做着某种测试。 “……抑制转发器……运转良好，接下来是……”他的动作停滞下来，眼睛紧盯着测试仪器上显示的数值。 “超导体核心的参数不对……这倒有些奇怪。”他喃喃道。 阿瑟在他旁边一直紧张观望着，此时连忙焦急的问道：“超导核心，那是什么？管什么的？出了什么问题？” “不知道……你让那个六手人从反物质核送点能量到引擎模块来，恩……让我看看，3个璇焦……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坎德人的能量单位，总之只要一点让能跑起来的就行。” 布兰特能看出扳手的驾驶员身份，但他却不知道艾迪才是这艘飞船的维修大师，小坎德人赶忙打开舱壁上镶嵌的控制电脑，按照人类的要求向迁越引擎模组输送了极微小当量的能量。 超导核心突然奇光绽放，整间舱室都弥漫在一片碧绿的光波之中。 “行了，原因找到了。”布兰特用工具将核心从模组中小心翼翼的取出，把这个一尺见方的圆柱形物件捧在手里。 “是怎么回事？”阿瑟抢着在艾迪之前问道，他仍然对布兰特的能力将信将疑。 “平衡流体的抑制参数比限定值多了十几个密尔。” “那又是什么意思？”阿瑟完全不懂这些工程术语。 “意思是飞船虽然是‘升天者’外壳，但你们的布雷斯特二型反物质能转换和迁跃发生器，却都还属于小型星舰范畴……” “嗯……布雷斯特……是我家乡的一个城市……”阿瑟听到熟悉的地名，不禁昂起下巴。 “那我应该在这会儿夸赞你？”布兰特露出深深的酒窝。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该出现的迁跃引擎 “但我还是不明白你说的意思……”狼头人终于忍不住道。 “意思是你们走了天大的狗屎运，把一个看上去像是小型迁跃引擎的大家伙装在了不该装的地方，我真奇怪你们居然能从富饶星系一路无恙的过来……”布兰特拿起那根核心放在眼前眯起一只眼细看，艾迪离这个船民靠得最近，他虽然戴着头盔，却比其他人看得更清楚，布兰特的睁开那只眼睛里的瞳孔正在开开合合的发生着变化，这可把他着实吓了一跳。 “你是说我们的飞船错装了迁跃引擎？这真是个笑话，我们出来都几乎快有一个标准年了，如果真像是你所说的那样，我们岂不是早就引擎能量过载，船毁人亡了？”丁香飞到阿瑟身前，对布兰特的所谓诊断嗤之以鼻。 “我们早就该船毁人亡？谁能告诉我这到底特么的是怎么回事？”阿瑟气急败坏的拨开丁香，一脸惊诧的看着船民。 “所以我说奇怪么，理论上来说你们决不可能飞出这么远而不出问题，迁跃以空间折叠方式航行，发生装置对飞船的质量有严格的区间要求，超出哪怕一点都不可以，你知道么，引擎所作的流程实际上令人恐怖，它可是先将飞船本身转化为矢位粒子，再通过超导原理……” “行了，不用在这里给我们上太空航行扫盲课，现在我们连同这艘飞船一道平安无事的站在你的面前，说明你错的离谱。”丁香不耐烦的打断他。 “那也不见得……既然不是从开始就撑到现在，那你们一定在中途更换过超导核心。”布兰特判断道。 “更换核心？这么一艘刚出厂不久的新船？”丁香笑道。 “你真是个花言巧语的庸医！”仙子人总结宣布。 此时站在一旁的扳手却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嘟囔着嘴唇向艾迪做了个手势，后者见得真切，却赶忙向他摇头道：“不会，不可能的。” 丁香停止了对船民的讥笑，收了一直振动的翅膀，沉静下来。 “瞧瞧，有转折了吧？”布兰特朝着仙子人做着鬼脸。 “这里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船民的手掌托着那根核心，指着末端的一个部位，艾迪小队的三个成员都看着他。 “看看这儿。”他向三人展示着，超导核心的乙钛外壳光滑如镜，三人在他手指的部位看不出任何异常，疑问却写满了阿瑟的长脸。 “这很有趣，我的异族朋友。”布兰特微笑道：“用激光束抹掉痕迹从来就不是隐藏真相的良方妙法，这里原本写着‘萨麦尔军工’和核心的制造编号，那么问题来了，银盟第一军工厂的军用级配件为什么会装在一艘民用飞船上？” …… 巨石山洞内，汹浒靠着洞壁席地而坐，手中的最后一包脆鱼丸子刚刚吃完。他砸着嘴吧回味的随着面前的声音而抬头，只见洞口的控压力场一阵波动，他的队友们和那个人类已去而复还。阿瑟头前一马当先，他呲着白牙，神色不愉，一到了洞内就暴跳如雷的发作。 “我真该把那些该死的人类一个个捏碎！”他呼吸沉重，似乎气的不行。 “怎么了？老兄？”汹浒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他紧盯着第二个进门且得意洋洋的布兰特，以为巴雷卡斯人说的是他，鱼皮人嘴角一抿，一向好相与脾气的他，脸色也不由的挂了下来。 “汹浒，你还记得在奇连咱们被莫名其妙拘禁了一周么？”狼头人正热衷于找一个信任的倾诉对象。 “记得啊，吃得极差。”汹浒眯起小眼，努力拒绝回忆那段记忆。 “人类军方居然要置我们于死地！”狼头人震怒道。 “什么？他们难道追到这里来了？”汹浒完全不明白阿瑟说的是什么意思。 “阿瑟，这事没有证据，现在还不可以妄断。”艾迪跟在布兰特身后，听到阿瑟的话连忙道。 “证据？”阿瑟回身一把从布兰特手中夺取那根核心，这让后者一脸看好戏的退后一步微笑。“军事级迁跃组件，好端端的怎么会在我们的船上？他们扣押了飞船，把我们关起来好为所欲为，却又偷偷摸摸的搞这些龌龊的诡计！” “这也许与扣押我们同样是一场误会，我们与人类是盟友，他们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那或许会引起一场渲染大波。” 此时山洞正中有个声音突然道：“正因为那样，他们对于外交途径的忌惮，因此选择让我们‘意外’消失。”未亡说完话即飞快的在众人面前显形，吓的本来在微笑看戏的布兰特大惊失色急急后退，并且差点向后摔倒。 “这是个阴谋，巴尔德星系的太空站爆炸一事恐怕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未亡一脸严肃的伸出手来，在半空中微微点动，中指上的灵戒闪着奇异的光泽。 他的这番推断很难得的没有受到他的死敌的耻笑，狼头人此刻反而认同的微微点头。 “当务之急是与游历委员会取得联系，将我们所掌握的情况如实汇报。”丁香道。 “汇报？用想象中的银河通路么？”阿瑟咬着牙。“这个通信基座已经被人拆了，而我们的船又不能迁跃，总之是瞎忙了一场，又回到原点。” “瞎忙了一场么？不见得。”布兰特向他晃动手指，露出酒窝。“事情远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糟糕。”他松开头顶的皮绳，开始整理满头乱发。 “你是说……”艾迪从头盔中的气雾中探出脸来，疑惑的看着他。 “你是说你能修好我们的飞船？！”阿瑟睁大了眼睛。“是真的么，人类小子？”他抑制不住的吼道。 “修理？不不，我可只字没提过什么修理。”布兰特双手将乱发撸到一处，用指尖的那根皮绳套住，紧了紧，看起来确实精神了很多。 第一百四十章 陨石上的卖货郎 “把过载的超导体材料重新分割，需要一整套实验室仪器和巨大能量，在这块巨石里，就算是精通一切工程领域的库神亲临也做不到，船民虽然擅长修修补补，但这显然已经超出我的能力。” “那你的意思是？”丁香问道。 “我是一个商人，记得么？我一直在反复强调。”布兰特不满意的撇撇嘴。“而商人的天职又是什么？” “难道你有一个超导体核心？”丁香咂舌，超导体核心虽然相对稳定却具有潜在的威胁，经过复杂的偏振处理后甚至有极小的概率形成暂时性的小型黑洞，并吞噬附近的一切。 它故障率极小，因此但凡可以进行迁跃的民间飞船都没有备件可供替换，只有持有审核执照的银盟大型舰船维修厂才有资格出售，并需进行严密而复杂的登记监控流程，它简直不敢想象这个住在破烂巨石里的邋遢鬼商人会有这样的高级货物。 仙子人虎着脸，一脸不信的飞快在山洞中的那些锈迹斑斑的货架旁又转了一圈，而布兰特也不阻止它，抱着手一边看着。 “你真的想让我相信，你能从这堆垃圾里找到一枚超导体核心给我？”它认定了船民是在戏耍自己。 “当然不是这些了，小姑娘。”布兰特笑嘻嘻道。 “我才不是什么小姑娘呢！”丁香大怒。 “好吧，好吧，随你是什么。”布兰特咧着嘴。“总之我有渠道。”他宣布。“小店可以足不出户的获取各种商品资源，我的拍档每隔一段时间会向这里送上一批新货，我需要什么，写个单子交给他，下次就会如约而至。” “哦？一个拍档？这可以解释为什么没有飞船也能在这块巨石里活下来。”丁香想了想终于点点头，信了一半。“那你的拍档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可不知道。”布兰特耸耸肩膀。“短则几天，长则半年，得看他的心情，你知道，在这桩拍档、伙伴或合伙人的关系里，他负责获取运送，我负责收集贩售，所以有点属于……弱势的一方……” “你是说要我们在这个鬼巨石里等上半年才能见到你的……倒霉……拍档？”汹浒被惊吓的舌头打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石洞里又冷又脏，视界范围内还看不见任何食物，他身材高大，刚刚只是走了几步就撞疼了脑壳，在这里呆半年倒真不如杀了他算了。 “呆半年……不不不，大个子你误会了。”布兰特双手连摇。“我这小庙可容不下你们几尊大佛，光我一个人住着就已有点空间紧张，再说这里的条件堪忧，温差极大，寒暑不分，没有床铺，伙食也差。其实这些倒也罢了，最难以忍受的是个人清洁问题，你们知道么，洞里可没有厕所，所以一旦来了事儿……” “够了，有完没完，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再一句接着一句的大喘气。”丁香秀眉倒竖的叫道。 “行，那我们直截了当。”船民昂起头挥着手。“那么重新回到我的问题……作为一个商人的天职是什么？”他一点也不直截了当的问道。 “赚钱！是赚钱！”见咬牙切齿的阿瑟即将扑上，艾迪连忙伸手拦住。 “不愧是坎德人！”布兰特赞道。“富饶星系以贵种族马首是瞻看来并不是毫无道理。” “快说！”阿瑟怒吼，急性子的巴雷卡斯人眼看就要爆发。 “商品需要价格，见钱才能交货，先说好了，我的货物可并不便宜。”布兰特似乎一点也不怕狼人，但最终还是说出了真实目的。 “多少？”丁香盯着他。 “一口价，两万五千个星币。”布兰特得意洋洋的宣布。“而且不接受银盟信用点，我没银盟身份，取现不易，这点还要请你们原谅。”他笑吟吟的看着艾迪，等待着小坎德人的反驳和还价。 “丁香，我们还有多少游历资金？”艾迪用坎德语向仙子人询问，坎德人的游历资金由其家族在出行前提供，以维持常年游历的所需费用，但他从不关心资金，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钱。 “不到两百万银盟星币，尤尼特和易比克现金也有一些，银盟信用点倒有很多。”丁香回复。 “付给他。”艾迪对丁香道，同时友善的向布兰特点头。 “你们居然都不打算还价？”布兰特吃惊的看着正从身后拿出口袋来的丁香。 “不是你说一口价的么？”丁香声音很硬。 “我万分后悔。”布兰特沮丧道，他奇怪的看着蹲在地上丁香，仙子人正打开那个小小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把又一把的银盟星币。 数百个大面额星币很快在丁香的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仙子人一边掏钱，一边道：“别不知足了，邋遢鬼，你狮子大开口，价格比正常渠道的贵了十倍不止，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但对于目前的环境而言，这显然也合乎情理。” 仙子人边掏边数，很快凑足了钱币，而布兰特看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我现在更后悔了。”他哭丧着脸。“我该一个子不要，就要这个次元口袋的。” “别瞎琢磨了，邋遢鬼，没有飞船里的维度空间模块的支持，要这个袋子又有什么用？这只是个定向收发器而已，而且就是给了你也用不了，你的手会被四维空间绞碎。”丁香冲着布兰特灿烂的一笑，一秒钟后却收敛笑容虎起脸来。 “钱有了，货呢？”它气鼓鼓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神秘的储藏室 船民抱着一大堆星币低着头走进山洞的内室，内室里黑洞洞的啥也看不清楚，阿瑟迈着大步想要跟过去看看，却被艾迪给制止住，狼头人怒道：“那头如果有艘飞艇，他跑了怎么办？”他话音刚落，内洞中即传来一阵嘎嘎的机械响动。 “他在发动飞船了！必须阻止他！”阿瑟冲向内室，却因为块头太大被前方的山石影响了行动。 “我进不去，要个头小的，无影鬼呢，需要他的时候倒跑的没影，你到底死哪儿去了？”阿瑟打开扬声器。 “你以为我在哪儿呢？笨蛋。”未亡的声音从每个人的耳麦中响起。 “里面有个保险门，他刚刚打开。”无影人汇报着山石深处阿瑟看不到的情报。 “保险柜后没有出口吧？”狼头人仍不放心，并扒着山石向内张望。 “简直不敢相信。”开着静音力场的未亡在队伍通讯器中大呼道。 “怎么了，怎么了？门口真的有艘飞船？”阿瑟急忙问道。 “狗屁飞船……你们绝对想象不到，这小子藏起来的私货简直可以开个大型舰船修理厂！”未亡是个从不表现喜怒哀乐的无影族精英战士，听着他发出如此惊讶的声调，众人不禁在脑海中想象着那保险门后货物规模。 “而这些飞船配件……奇怪。”无影人突然道。 “怎么奇怪法？”丁香不禁问。 “不知道，它们……行了，人类出来了，你们自己看吧。” 机械声……轰隆……关闭声。 布兰特的脚步声在逐渐靠近。 “你堵着洞门干么？”布兰特奇怪的看着阿瑟，巴雷卡斯人退开几步，并不说话，他和艾迪丁香们一样，眼神炯炯的紧盯着布兰特手中捧着的那枚配件。 …… 光洁如镜的金属质地，淡蓝色的反射光泽，莹莹波动的内部流光，奇异无比的多棱角对称结构，众人诧异的看着布兰特手中这个巴掌大小的圆球，就连熟知当今银盟所有飞船设施与配件的丁香也说不出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是……超导体核心？”艾迪呐呐的问。 “如假包换。”布兰特扬着脸。 “你们船民的……组织……可以制造出这么精致的核心？”艾迪仔细盯着那个圆球，伸出手想去触碰，却又缩回，他穿着密闭甲呢。 “船民？你是在说笑么？好吧，你显然不是。”布兰特收起笑容，似乎因为艾迪对船民组织知之甚少而感到无奈。“银河中出了名的懒鬼与制造业可绝对无缘，他们是强盗、乞丐和废品收集者，实际上，就这三个传统身份的角色来说，近年来也显得越来越不上心，到了有一口吃的就不会张口再要的程度，他们可是连屁也造不出来。” “他们？称呼换的可真快。”丁香冷笑。“你似乎不久之前还宣称是其中的一员，并以此自傲。” “此言属实。”布兰特摊开手臂。“但对于一个拥有两万五千银盟星币的富翁来说……我已刚刚把自己升职了。” “一个人类的笨蛋。”阿瑟把头偏在一边。 “……那么这个核心？”艾迪赶忙阻止即将变味的气氛。 “你是问他的出处么？”布兰特温和微笑着看着艾迪，后者则连连点头。 “不知道。”他回答的很干脆，而阿瑟眼看又要发火。“这是事实，朋友们，我只个商人，记得么？对于供货商所提供商品无权过问，作为兼职品管人员鄙人只负责货物质量，至于它们从何而来从不关注，小本经营，聊以维生，个中细节无需深究。” “别担心，我的朋友。”他察觉出艾迪的疑虑。“看在《希望归途》的份上，后续的安装测试作业我将会负责到底，并且不收你们分毫。因为毕竟在商言商，回头客才是生意人的真正致富诀窍，这是我和那些竞争对手之间最大的不同。除了钱之外……我还有情怀……”船民富翁没皮没脸的露出酒窝，真诚的眨动双眼。 …… …… 在亲自对所有细节做了最后一轮检查，为改动后的引擎模组添加了一组临时监测程序之后。期待最好准备最坏，为可能面临的威胁安装了手控急停装置，虽然知道对即将发生的任何情况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 艾迪对驾驶舱的扳手下达了执行迁跃程序的命令。他仍然坚持一个人呆在动力引擎舱室中，要亲自验证更换核心后状态。 随着反物质能量的注入，转换器中蓝色的光柱逐渐变得明亮刺眼，能量波动的喧嚣渐渐刺耳。 艾迪仍然穿着他的密闭甲，他将静音力场打开，全神贯注的盯着眼前监测屏上的不停变化的诸元数据。他的手紧紧的攥着可以把这一切停止的急停按钮，一旦监测数据出现安全参数范畴外的异常，他就要进行阻止。 绝好的狗屎运气，紧张的艾迪在心中不由自主的念叨，人类船民的描述虽然粗俗不堪，却言之确凿，寓意深泛。 二十个标准日之前的最后那次失败的迁跃，如果不是这种‘狗屎运气’的存在，他们有可能会在不到一个微秒之内成了分子化的星空沙砾。 如果再向之前成功的那几十次迁跃上追溯，这种‘狗屎运气’简直被发扬的淋漓尽致，因为它们中的任何一次都可能成为悲剧的导火索，让他和他的小队在不知不觉中灰飞烟灭，踪迹全无。 他想不出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切可能的发生，也不愿进行无根据的推断去思索整件事的前后因果。 不喜欢妄加评判，极厌恶无中生有，坎德人只讲事实，只说真话，宽容、无私、体谅、理解，这些词汇像是已经雕刻在他们的基因上，浑然天成，无从抗拒。 但依然的，艾迪惊异于内心最深处一丝从未有过的异样，那令他很不好受。 他不熟悉，也并不明白那是什么。 但这种崭新的情绪，却显然是一种愤怒与悲伤的结合体。 第一百四十二章 引擎舱内的星空之战 艾迪其实心中很清楚，如果是因为任性的缘故，而让这些忠实可靠的队友失去了生命，那么之前所作的一切，就都错的无以复加。 他不想用被拯救的古兰号上的幸存者与自己的队员们之间做人数上的比较，更不愿去考虑哪一种选择显得更加高尚。 如果他没有库鲁索达姆斯的指引，如果没有灵魂所趋鬼使神差般，在他生命中凭空增添的命运选项，催促着，挟持着，以不可抵抗的强大精神力量逼着他在瞬间做出抉择……这一切又怎么可能会发生？ 凭着艾迪自己的性格，游历旅途展开之后，他一定是安静顺从的由着巴雷卡斯人阿瑟安排全银河最安全的游历者路线，摒弃他并不喜欢的危险旅程，顺着祖辈们的足迹，在舒舒服服的几个标准年后返回自己热爱的家园。 如所有的坎德游历者一样，这完全也算是经历，且有真实的感受可供后半生追忆，如果是那样，又怎么会有如今的这些烦恼？ …… “你那里一切正常么，少爷？”通讯器里传来阿瑟的问候，小队的全体成员如今都呆在驾驶舱中，在引擎发动后，最沉不住气的巴雷卡斯人显然最为关注动力舱中的情况。 “目前数据并无异常，核心运转良好。”艾迪平静的回复他，如果早先建立这样的监测程序，就不会到现在让大伙担心，他默默对自己作出谴责。 “非常好。”阿瑟的口气显得很兴奋。“少爷，你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当看见这些鬼星星在眼前掠过的情形，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它们是如此之美……” 艾迪知道阿瑟所说的意思，当飞船迁跃后，因为速度的关系，原本相对静止的较近星体会在舷窗外快速移动，较大的星际物质则会成为转瞬即逝的曳光， 那确实美轮美奂。 “别听他的艾迪，刚才他还担心飞船会爆炸呢……等等……扳手刚刚说我们的迁跃速度比以前加快的近百分之十……从我这里反应的数据来看引擎确实运转良好。”丁香在驾驶舱中显然也能看到艾迪架设的同样的监测数据。 “你确定没有问题么？艾迪？”仙子人问道。 速度加快百分之十？艾迪连忙赶到面板前检查，超导体核心此刻已被稳妥的归位安放，从外面可看不出任何异常，他紧张的又跑着回到监测屏前，将各项数据指标一一调取查看细节。 “没有问题啊……丁香。”他确认道。 “奇怪……”仙子人在通讯器的另一头回道。 “到底有没有问题？”阿瑟焦急的在问，这可涉及到全船人的性命。 “没有……难道……难道这个邋遢鬼居然卖了个如此了不得的迁跃配件给我们？这可完全说不通。”丁香道。 缩小版的超导体核心，看不出材质和工艺的奇形构造，似乎违反了一些工程学的基础常识，却又能通过某种它所不理解的作用，不可思议的以超过能量转换效能，在这艘船上正常使用…… 艾迪此刻也紧皱眉头，也同丁香一样想不出缘由，他只是更紧张的捏着紧急制动按钮，并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屏幕。 就在这时，艾迪猛然间听见一阵激烈的尖啸在他耳畔掠过，在猝不及防下使他吃了一惊。 艾迪大惊失色开始检查包裹全身的静音力场，但毫无来由的，一阵令他瘫软的虚弱感突然急袭上身。 小坎德人腿部一软，顿时蜷曲着坐在地板上。他此时神志仍然醒着，思维清晰如常，但身体却似被抽髓去骨般完全不受控。 艾迪顿时想张口呼救，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似乎连呼吸都已变得极为困难。 库鲁索达姆斯！ 他在脑海中向自己安慰，但这种熟悉却又次次皆陌生的感受简直让他生不如死。 前方的迁跃引擎模组此刻突然发出奇异的白光。他惊奇的发现，混合着铅、铝、镍和多种乙钛合金所制的模组外罩金属竟逐渐变得透明，那个放置于机械模块盖板之下的圆形超导体核心，如今看得清清楚楚。它多棱的各个面暗影流动，并向外喷发着黑色的气流。 艾迪试图集中全身的力量去按动制动的按钮，但他的努力完全无效，他无法牵动全身哪怕一丝一毫的神经，像是冻结在巨大冰块中的化石。 他无法警示驾驶舱中的队员们，只有期待他们通过动力引擎舱中的监视设备发现里面的这场巨变。 黑色的暗影在舱室的顶端逐渐汇聚，它越扩越大，占满了舱内的上层空间。紧接着那如浓墨般的暗影从内部发出蓝色的光泽，并逐步转化，成为一个有着各个角度逼真的全息影像！ 影像中，背景是茫茫星海的诺大空域中正在发生着一场史无前例的旷世大战，成百上千艘各式宇宙舰船正绞杀在一起，肆虐的炮火，飞舞的光束，喷发的烈焰与覆灭的残骸。 画面中，一艘巨大的母舰级舰船从战场的一方横空而出，冒着重重弹雨冲到战场的最前方，它的护盾已被打成红色，庞大的舰体被多处击中，内部舱体汹涌的火焰从撕裂的创口中喷出。在下一瞬，与火焰同时喷出的，还有数之不尽的各式各样的战斗飞艇。 这些飞艇似乎并无人员驾驶，却灵动异常的在前线的密集火力中四处穿插，它们中的一部分被对方舰船的定向火力所击毁，而其他的则安然无恙，幸存者们迅速接近目标飞船，并向他们倾泻着机炮、导弹、鱼雷和动能炸弹。 战况在局部范围内发生着质的扭转，这些无人飞艇摧枯拉朽的在敌阵中扮演者死神的角色。而与此同时，装载它们的那艘母舰却在对方的集中火力下毁于一旦。 它不断的剧烈爆炸，最后的一次将它分解无形，强烈的冲击波引起了邻近的数十艘敌我双方舰船的联动，再坚强的动能护盾也无法抵抗这种当量的冲击哪怕一秒。 胶着的星际大战毫不受影响的继续扩展着，更多更惨烈的一幕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战事越来越激烈，双方对于这种绞肉机般的消耗似乎都丝毫没有犹豫。 艾迪努力分辨着画面中的舰船，令他失望的是，正在交战双方的各式船只他居然从未见过，它们不属于银盟的任何种族武装，也不是神秘的沃肯人那著名的联合舰队。 这是两支他从未见过或者听说过的庞大的军事武装，难道这是一部运用画面模拟技术所拍摄的的人类幻想电影么？坎德人不禁疑惑。 第一百四十三章 继续旅程 无尽的战事不知道打了多久，艾迪看得出神，浑不知时间的流逝，直到最后，残余的战斗飞艇集结飞走为止，双方都做到了战至最后一人的范畴。 星空依旧，沙场凄凄，不知多久之后，画面中一艘腹部闪动着莹莹绿光的小型飞艇出现了，它飞行的很慢，似乎在小心翼翼的接近刚刚杀戮完毕的战场，它缓缓的在场中游曳着，像是一只在支离破碎的金属丛林中移动的萤火虫。 它终于在一艘巨大的战舰残骸前停下，腹部的那抹绿光逐渐消隐，而就在此时，灌满整个房间的全息影像嘎然而止，动力引擎舱光影如旧，似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艾迪突然感到身体中本来细若游丝的力量重新复苏，松软的身体也一下紧绷起来，在他刚想按动制动按钮的一刻。 “迁跃测试结束。”通讯器里传来丁香的声音。 能量转换器的蓝色光束逐渐变的黯淡，监视屏上引擎运转的参数逐一归零，艾迪打开静音力场，可以听到各种能量波动平息静止在他耳畔所发出的叹息。 他蹒跚的爬起，打开舱门直冲驾驶舱，进门的一刻，满脸笑容的阿瑟正在和鱼皮人击掌庆贺。 “发生了什么？”艾迪有些激动的向丁香询问道。 “什么发生了什么？”丁香并不理解他的意思，奇怪的看着他。“测试顺利结束了啊，迁跃引擎运转正常。”它道。 “我是问动力引擎舱里发生了什么？”他拨开站在身前像一面墙似的汹浒，在副驾驶座上打开监视日志。 “怎么回事？”阿瑟沉下脸来，他注意到艾迪的紧张，随即关注的盯着小坎德人调出的舱室监控记录，全体队员连忙也自后围观。 “发生了很奇怪的一件事。”艾迪找到画面，并把它放大显示给众人观看，他用手指拨动着时间帧，将影像锁定到刚刚摔倒之前。 监视画面上的艾迪，正紧盯着屏幕，手里攥着制动按钮。 “恩，你很尽责。”阿瑟满意的拍拍小坎德人肩头的盔甲，其实从环境而言，没有人类在船上，引擎舱的气压也已恢复到坎德人适应范畴，艾迪穿着盔甲只是为了防止意外，而他到现在都忘了收起。 紧接着画面上艾迪软倒了。 “就是这儿。”他指着画面对队员们道。 但接下来并没有艾迪亲眼所见的画面，几秒钟后，画面上他缓缓站起，打开静音力场，并随即冲出舱室…… “这是怎么回事？”紧绷着一根弦的艾迪缓缓的跌坐在副驾驶椅上。 “嗯……你摔倒了。”阿瑟看看屏幕，再看看他。“这显然很严重……”他沉声道。“你该好好锻炼身体，并多吃肉，不然今后会持续发生这种情况。” “不不，我见到本不该出现的影像……是幻像……我想。” 艾迪的解释让巴雷卡斯人的表情更加严肃，“那就更加糟糕。”他很不满意的道。“这说明你的饮食结构不但影响到身体，还影响到你的思想，幻听，幻觉可是大忌，少爷，你得听我的，明天开始，跟我去健身房。” 此时的艾迪完全没了主意，这一切难道都是幻觉么？如果是库鲁索达姆斯的指引，他又想向我表达什么？ “没事吧？小兄？”汹浒在一旁关心的问。 “嗯，没事，没事，只是摔了一跤。”艾迪垂头丧气，动动触角，将密闭甲收起，周身的粉红色的烟尘融化在空气里，消失不见。 “体征没有出现异常。”丁香飞到艾迪身边，仔细的看了看他衣服上的身体记录仪数据，摸了摸小坎德人的额头，并得出最终的结论，作为队伍中的兼职医官，丁香可接受过这方面的系统训练。 “那么接下来谈谈飞行行程。”仙子人检查完艾迪后，开始尽职的将既定计划向后延展。 “谈什么行程，自然是向最近的补给星球去了，我们食物已所剩无多，这个半吊子的迁跃配件也不知能用几次，目前的局面就只能屈就着，但一到了维修厂肯定要立刻换掉，一个卖旧货的奸商出售的东西，老实说我极不放心。” “阿瑟说的有一定道理。”丁香点点头，将控制台上的星图拖到面前放大。“离我们最近的补给点是这个叫做恩底弥翁的星球，我对它不太了解，但资料上显示它被液态氢海洋覆盖，按理说建立在那里的补给基地规模一般不会太大，可能只有食物和燃料补给，没有大型可供更换核心配件的维修厂。” “另一个方案就是安卓海……”仙子人说到这里，阿瑟不乐意了，他打断丁香怒道：“还安卓海？我们就是为了去这个鬼地方才出的纰漏！” “纰漏出自奇连，跟我们去不去安卓海毫无联系。”丁香纠正他，狼头人不满意的重重哼了一声。 “我们现在在这儿。”丁香指着星图上的一点。“离安卓海不过几天的迁跃时间。”它解释道。 “而作为银盟著名的传统景点和坎德人游历目标地，安卓海素来不缺流动商人和银盟‘加急送’的补给船，我们完全可能在那里买到合适的配件并进行船体大检，而最重要的是……”它卖了个关子，直到阿瑟向它示弱的表现出‘好了好了’的神色后它才微笑道： “那里有两个超远距离通讯基座，并且一旦出现故障就肯定派人维修，因此我们可以在那里将这些天发生的情况向游历委员会进行汇报，我想这才是当务之急的大事。” “我同意。”艾迪立刻表示道。 “同意。” “同意。” 汹浒、未亡和扳手相继投票。 “我保留意见。”阿瑟掉头走出驾驶舱。“先说好了的，这一路上可别再发生什么，在这样下去我的心脏病都快犯了。”他远远丢下一句。 “不合群的讨厌鬼。”未亡对阿瑟的走开极为不满，同样是作为一名战士，他一直觉得阿瑟嚣张的态度很值得敲打。要说性格，无影人觉得在这个小小团队中自己如果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他都没耍小性子老老实实的按照游历手册的要求每次投票，你这个狼头又耍什么宝！ “那么下面说说食物配给问题。”丁香掏出随身携带的全息板，在细致的分类中翻找着。 “你别想逃走！”丁香头也不抬的，飞到试图溜出驾驶舱的汹浒面前阻住。 “有鉴于全队的餐前点心和餐后点心都已所剩无几，我们今天要对为此事负责的某人的零食配给问题进行投票！”它抬起头看着连手都不知往哪儿搁的鱼皮人。 “同意。” “同意。” 第一百四十四章 艰难的旅程 斗转星移，光影乍收。 启航号在他这几天来最长的一次风驰电掣后停下了步伐，他们按照拟定的航行计划，经过扳手对新引擎性能的重新演算，分秒不差的顺利抵达目的地。 引擎停止后，阿瑟从他的健身房里一身汗水的出来，他肩头搭着一条毛巾，嘴中哼着小调。 云收雾散，这么多天来的担心终于一去不返，他再也不用为队员的安全犯愁，再也不用被饿死在无尽无垠的宇宙虚无中的念头摧残着，没日没夜的焦虑和失眠。 最后一次迁跃前，他连忙躲进了健身房进行锻炼，他发现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自己那一根筋似的危机意识向他输送过于敏感的信号，将精力发泄于铸铁和铅块之间，并将忍耐的极限一次次拔高。 他热衷于这么做，作为队伍中默认指定的安全队长，在旅途中不断的训练自己，时刻保持最佳的体能状态，为此还差点与启航号失之交臂。 早在坎德游历队伍的大本营艾斯库达比斯上，试图招募他的丁香带着一脸懵懂的艾迪询问他对旅途的私人要求时，他就提出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游历飞船上必须有健身房。 但启航号本没有这种奢侈的东西，也正是丁香的保证和他后来不断的游说争取，才让飞船上原本最大的一间储藏舱改建成如今的这般模样，房间里的所有器械可都出自于阿瑟的私人行李，而当他开着那辆向往号掠地车一次次向船上装运货物时，他记得艾迪那双惊讶却又善解人意的眼睛，这让他感到温暖。 有别于让他不齿的其他成员的私人要求，阿瑟尤其对汹浒所提出的：要有热水澡的要求极为不齿。 同样属于战斗民族，巴雷卡斯人对鱼皮人有一种天生的信任和惺惺相惜，他极力欢迎这位极为少见的大块头水栖鱼皮人的到来，却又对他懒懒洋洋的个人生活习惯颇有腹诽。 他也曾经邀请汹浒进入他的健身房共同锻炼，而这种特权他才不会给予同为队友的扳手和未亡。 鱼皮人天生力大无穷，开始图着新鲜跟着阿瑟锻炼了两天，并能完成安全队长兼健身教练的一切要求，但之后就不来了，为此他给了阿瑟一个瞠目结舌的解释：他喜欢洗澡而不喜欢流汗。 阿瑟对此根本没脾气，因为无论他怎么练，扳腕子还是照样要输给汹浒，人那力气是天生天养的，祈求不来。可当他吃惊的在战斗中发现，这个可以将敌人撕成碎片的大胖子却一脸专注的喜欢远程阻击时，就还是差点扯着脖子骂娘。 几天前，作为承诺，他终于把艾迪给哄到健身房来，小坎德人很听话，站在一边耐心并面带微笑的听他对各种技术动作进行讲解，很让他过了一把教练的瘾头。 但问题是，健身房里的器械，哪怕是最小当量的级别艾迪也推不动，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动分毫。这很让原本满是劲头的阿瑟大受打击，只好教他做提臀、深蹲、屈伸之类的练前热身运动，然后小坎德人第二天也不来了，给阿瑟的解释听起来也很合理：我可以在自己房间里做。 阿瑟也根本没打算要把艾迪变成战士，保护坎德人是他进入小队的唯一目的也是唯一使命，他只是对艾迪动不动就晕倒的身体感到害怕，危险意识过于敏感的巴雷卡斯人，曾经在另一个游历小队中扮演过同样的角色，而他的上一位宗主的身体很好，印象中还从来没有艾迪这样迎风就倒的症状。 锻炼完毕的阿瑟直接往驾驶舱，艾迪和丁香已经在了，仙子人看见阿瑟的模样不禁皱起眉头，捏着鼻子飞开。 “一身臭汗就来公共区域，还让不让人活？”丁香骂道。 阿瑟满不在乎的正待反击，此时驾驶舱中的威胁警报灯突然开始闪起，坐在驾驶座上扳手正在迅速反应着，他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速弹跳。 “怎么了？我们不是已经停止迁跃了么？”经过这些天来的打击，狼头人已经近乎得了迁跃恐惧症。 “有战斗飞艇来袭，我们已被近距离锁定。”丁香看着扳手拉出的威胁界面给出警报释意，多臂怪头也不回，上下四只手分别握着方向杆，中间的两只调整着飞船飞行参数，拟定着各种应急准备。 “紧急通讯频道有消息传进来。”艾迪指着控制屏提醒扳手道，多臂族人点点头，手指在面板上轻轻划动，全息屏幕上即显示出对方发来的几行文字。 ……军事例行检查，请熄灭引擎，出示航行编码，我们将执行标准扫描程序…… 屏幕上用通用语、高等坎德语，尤尼特外部语言和丢卡利翁图形语写着这样的提示。 ……请表明检查者的身份…… 扳手用通用语在屏幕上应答道，他已在侦测器上辨明，锁定他们的这两艘飞船是人类舰队最先进的沙罗曼式强击战机。 果然对方飞快的回复：银盟军事委员会第二舰队106战斗飞行中队。 “他们这是冲我们而来？”丁香诧异道。 “这帮锲而不舍的混帐！”阿瑟咬着牙恨恨的，“从奇连一直追到这，是在确定我们有没有半路挂掉！”他说完转身欲出驾驶舱。“未亡、汹浒，准备战斗。”他大喝。 “等等。”艾迪阻止他。“人类不会知道我们来安卓海，如果是那样，他们出现未免的太过巧合。” “我们最后的一次补给是在‘透克洛斯’，那可是公开的记录，我打赌就连迪斯法拉杜人也知道我们去的是安卓海，这些笑里藏刀的婊子养的又怎么会不知道？一定要先动手！他们绝不会放过我们。”阿瑟挣开艾迪，大步走向主舱通道。 “阿瑟，你站住！”艾迪喝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梦幻邮轮 狼头人停下，头也不回的道：“遇上危险如何应对是安全队长的职责，这时候好像不是你下命令的时刻，少爷，请相信我，你们坎德人一碰上这种事情就准婆婆妈妈，那可是会让人送命的。” “你错了，阿瑟，回来，回来看看这屏幕！”艾迪冲他大叫。 “回来，回来，你唯一会做的就是阻挠我干这干那！”阿瑟转身气愤愤的折回。“先说好了，如果贻误了战机我可不答应，你……”他看到了屏幕上对方发来的最新消息。 尊贵的坎德游历者，有幸您和您的成员参加此次的宴会，请按标准航速向我们发送给您的目标地点航行，届时将由导航员接纳贵舰船入港，祝航行愉快。 “宴会？这是怎么回事？”丁香疑惑的看着艾迪，而小坎德人更显得莫名其妙，连忙摊开手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这是一个典型的人类诡计！”阿瑟皱着眉。“他们要将我们诱向埋伏区域，然后伺机消灭我们！” “他们完全可以在这里就这么干。”未亡歪着嘴角，苍白的脸上带着讥讽之色。“这里可也没有什么目击证人令他们不好意思。” “我不这么认为，两艘歼击机还不够看，他们需要更多。”阿瑟傲然道。“也许他们认出了我们的‘升天者’外壳，知道事情棘手。” “两艘沙罗曼对一艘民用飞船？还棘手？我真不知道你在哪儿当的兵，狼头。”未亡咧嘴直乐。 “更糟糕的情况咱们也不是没对付过。”阿瑟怒道，他转向艾迪。“我告诉你，少爷，这绝不是什么好事，伏击圈里一定有更大的飞船，随你赌什么！” “拉倒吧。”未亡懒得再辩，一屁股坐在舱内的小沙发上。“宗主，既然这不属于安全范畴，去不去，终归是你说了算。”他打着哈哈道。 队员们都看着艾迪，扳手则直到现在才松了口气，手指做了几个动作。 “锁定解除，对方向另一个方向飞走了。”艾迪替驾驶员翻译着，想了想，将控制板上的星图拖到自己面前。 “大家瞧。”他放大星图在众人眼前。“对方发来的目的地在这儿。”他指着图上一点。“离我们最近的通讯基座可也在这儿。”他将所指的那个点局部放大，那里果然有一个代表超远距离通讯基座的图标。 “看来我们只能去那儿。”他有些歉意的看看阿瑟，后者神色不愉，却并没有再次反对。 …… 几个标准时后，当他们终于抵达对方在星图上所指的目的地，巴雷卡斯人臆想中的袭击并没有发生，他们顺着指引，向着几个光秒外的既定目标缓缓行进。 等到逐渐靠近，艾迪们这才见识到一个完全展开的通讯基座的全貌，这是一个体积几乎超过启航号数百倍的庞然大物。它中间的核心是一个巨大的圆柱体，其两端矗立着细长尖锐的发射塔台，而在它的四周，则呈扇形结构的伸展出长长停泊旋臂，共有八根之多，在旋臂旁，此时正停靠着几十艘大大小小的飞船，它们的容积吨位都远远超过启航号，而其中最大的一艘，居然达到了盘古级超级星舰的规模。 这是一艘满是舷窗的巨大而又华丽的民用飞船，它拥有前后两个半透明的永久性的蓝色力场穹顶，连接两个穹顶之下巨大空间的楼宇式的舰桥，其上星星点点犹如流光穿梭，舰船的造型美轮美奂，庞大无比，停泊范围几乎占满了整整一根基座旋臂。 “是‘四季’号游轮……”丁香认出了这艘船的身份。“好吧，是四艘‘四季’号其中的一艘。”它补充道。 队员们在彼此震惊的眼神中互相对视着，他们都对在星系的最边缘能见到如此的巨舰倍感新奇。 海森伯格家族旗下的‘四季’娱乐公司所经营的四艘游艇可以说名声远播，就连富饶星系的异族社会也都有所耳闻。 这种全银盟最奢侈、最豪华、最吸引眼球的星际游艇几乎代表着整个上层社会。富翁、明星、政客与意欲打入这个圈子的三教九流们，无不对这种横跨数个星系的太空娱乐项目关注而神往，他们趋之若鹜的花大价钱只为能够成为一员，每一季的船票都会在刚刚发售的几个钟头内订的精光。为此还衍生出一大批靠倒票发了大财的掮客黄牛，并屡禁不休，而这样奢华无匹满载上层人物的飞船，如今却在安卓海这种潜藏着危机的冒险之地出现了。 “四季有安卓海的旅游项目么？”未亡问丁香。 “我又不是旅行社的，我哪儿知道。”丁香没好气的回答。 “好吧。”未亡撅撅嘴，双手抄着后脑勺靠着沙发。“至少狼头没说错，这里确实有一艘‘大’船。”他有意注目的向巴雷卡斯人展露微笑，阿瑟却装作没听到他的讥讽，只是盯着舷窗外难得一见的奇景。 …… “尊敬的坎德游历者，欢迎前来参加我们‘四季’娱乐公司的年度宴会，请在导航模式中安装我们发送给您的停靠程式，它将自动为您提供停泊服务。”一待启航号接近，一个语音导航员就发出了问候。 “他们真的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举办什么宴会！”阿瑟很吃惊，对安全意识尤为在意的他来说，这简直不可思议。 “人类真的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他们用大量不菲的财富堆砌华丽却毫不实用的飞船，然后带着满船的笨蛋，开着它来到拥有可以把全银盟炸的稀烂的炸弹海来，居然还开什么年度宴会！？亏他们想的出来！” “这叫做享受，狼头。”未亡嗤笑道。“当你钱多的整辈子也花不完，也许你会做出比他们更出格的举动。 第一百四十六章 查理24 “我才不会。”阿瑟轻蔑的从嘴角挤出这几个字，作为一名巴雷卡斯人，他素来鄙视那些军火贩子和在通路上买卖旧货的同族同胞，近年来这种风气在他的母星变得越演越烈，并逐渐将原本均有的社会格局完全打破。 一些族人在与人类的交易中学会了讨价还价、金钱至上，甚至因为这个原因凭着高大威猛的先天条件，充当起人类富翁们的保镖和雇佣军，这让遵循种族传统的阿瑟感到不齿，却又毫无办法。 “按他们说的做。”艾迪向看着他露出询问之色的扳手点头。 靠港导航程序一被安装，舷窗上的液态屏幕即显现出路线标记，导航系统自动控制着飞船按着标记向‘四季’号游艇缓缓靠拢，飞船游刃有余的自行移动着，而身为驾驶员的扳手无聊的垂下手臂，哼哼着，似乎对飞船脱离自己的掌控并不满意。 启航号顺着标记驶向游艇的船体之下，他们从舷窗中近距离的观察，对人类这艘舰船的巨大的有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在一眼望不见边际的船身下，此时一处暗门缓缓开启，待启航号徐徐升起进入后缓缓关闭，飞船穿过一片密闭力场，进入到游艇下层的一处停泊空间，艾迪们看到，这个延伸着诸多栈位的太空港口里，密密麻麻的停泊着各式小型飞船，此时，启航号稳稳的在一个中型停泊位上停靠静止。 引擎熄灭，接驳完毕后，停泊位上方一根粗大的管状物向外喷洒着挥发性液体，混杂着除菌、除锈、清洁的雾状气体将飞船完全包裹，随即一阵气流涌过，将原本就已金光灿灿的启航号变得愈发灿烂，璀璨如新。 “欢迎来到四季，尊敬的富饶星友人。”一行人刚刚下了飞船，一个穿着黑色侍者制服的人形机器人已在栈位的尽头恭候着，它头上戴着礼帽，手上戴着白手套，一张娟秀俊朗的中性面孔，如果不是脑后闪烁的指示灯和细长弯曲的金属脖子，艾迪差点就把他当成了人类。 “我是一等舱向导查理24，您和您的朋友可以叫我查理。”机器人说着一口流利的高等坎德语。 “人类不是反对使用机器人么？”阿瑟小声向丁香问询道，他还是头一回见到人形机器。 “四季娱乐是海森伯格的直营企业，在这个人类家族里，银盟的一些限制并不管用。”仙子人同样小声的向他解释道。 “我是机器人，尊敬的客人。”查理24的面部露出完美的微笑。“所以绝不会受到冒犯，同样是因为这个缘由，我的听觉传感器非常敏锐。”他指指耳朵的部位，但那里却并没有如人类般的耳廓。 “什么意思？”阿瑟不解的看着他。 “他意思是：你完全不用降低音量！”未亡的声音在一处响起。 “我又没问你。”阿瑟白了空气一眼。“好吧，查理，你说你是向导，那么能告诉我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阿瑟等着机器人回答，查理24却没有反应。 “喂，机器小子！问你话呢。”他不乐意道。 “对不起，数据调用错误，错误原因，隐形的发声源，正在与主数据库连接获取信息。”查理僵在原地，脸上的微笑依旧亲切。 “你看你把它给弄坏了，这机器人看起来可挺贵的。”阿瑟被逗乐了。 “未亡，快现身出来。”艾迪赶忙道，无影人一脸不乐意的随着艾迪的话音显影出现。 “对不起，未亡先生，我还是第一次与贵种族见面，因为没有相关资料，您的特长影响了我的逻辑判断模块，很荣幸见到您。”查理24笑容满面，已经迅速恢复了正常，他此刻所说的话已经转变为刻耳柏洛斯语，那可是无影人的专有语言。 “荣幸也是我的。”未亡显得大咧咧的，可不是么，这机器人可是第一次见到无影族呢，不过资料传的倒是又快又准。 “是的，先生，您的族人再也不会让我犯同样的错误，对此我再次深深道歉。”查理24礼貌的向无影人鞠躬。 “同样回答您刚刚的问题。”机器人将面孔转向阿瑟。“你们的一位朋友派我前来接你们会面。” “一位朋友？”阿瑟惊讶道。“我们在这里能有什么朋友？谁也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啊。” “这点我并不清楚，先生。”查理毕恭毕敬。 “那么。”艾迪此时也觉得奇怪。“我们的这位朋友他叫什么？” “康奈尔，康奈尔.克拉克。”机器人毫不犹豫的回答他。 …… “游艇的最底层以区域划分，共有四个大型民用空港和一个头等舱专用空港。另外在居住区的最上方，还有一个仅供军方使用的专用空港，大型空港和军用空港都可以停泊银盟神农级及以下船只，它们面积极大，总共拥有一百六十个各式泊位。”查理24一边做着补充介绍，一边带领着众人离开空港区域。 “连接空港与游艇其他设施的，是上百条横穿整艘飞船各个出入口的贵宾走廊，这里作为我们这艘游艇底层的内部交通枢纽，拥有各式代步飞行车一千五百辆，全程由交通引导光束控制，安全便捷、迅速有序，飞行车全部由引导光束与中央控制中心双重操控，可以按照您的喜好只获取少量的信息把您带到正确的目的地。” 由空港出口坐轨道电梯，来到最接近的一条贵宾长廊，站在安全岛内看着如隧道高速般的长廊，一辆辆飞行车风驰电掣的从众人眼前呼啸而过。 查理在安全岛的壁式控制板上操作着，不一会儿的功夫，一辆锃亮崭新的卡里赛昂飞行车顺着引导光束疾驰而来，并缓缓蜿蜒的在安全岛旁停下。 第一百四十七章 邮轮中的邮轮 “长廊中布满侦测感应装置，能在最快的时间发现诸如火警、气密和其他意外，并根据舱压情况做隔离处理，威胁区域的人员会被紧急疏散到安全隔离带或距离最近的救生弹丸舱，确保生命的安全是这艘梦幻之船的第一要务。”车子行驶途中，艾迪和他的队员们好奇四顾，查理则自顾自的对贵宾长廊的安全做着介绍。 “除了交通枢纽，游船的下层区域还是员工居住区，另外，这里还驻扎着大部分飞船上的后勤保障部门，例如保全、工程与维修。下层空间还有两座食品初加工工厂、四座水处理站、四个资源循环中心……”查理如数家珍、喋喋不休。 飞行车在长廊中迅速疾驰，它速度奇快的行驶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当众人在久久还未到目的地的表示质疑，并对飞船内部空间的巨大所感到震惊的同时，卡里赛昂终于降低了速度，转入岔道进入一片开阔区域。 “这里是海滨度假区其中的一个下层入口。”查理介绍道。 “海滨？难道这船上还有海？”汹浒瞪着小眼。 “托特雪山和爱琴海是四季游轮的特色，素有‘户内揽胜’的美誉，它们各据游轮的一端，在长途航行时……” “雪山？这船出门还带着一座山？”阿瑟哭笑不得的摇着头。 “是的，先生。”查理恭敬道。“一般说来我们要先办理入住，存放行李后由居住区酒店乘坐磁浮轨道车到达，但考虑到诸位是乘坐自己的飞船前来，没有行李的拖累，因此……” …… 光线逐渐变得明亮柔和，自动扶梯带着一行人拾级而上，许久，漫长的地下旅途终于结束，地面上阳光普照，一股带着甜香的微风窜入鼻尖，汹浒精神一振，鱼皮人已在凉爽的空气中闻到了他所热爱的气息。 连接下层通道的出口隐藏在一片棕榈树从之中，远处可以听到喧嚣的人声。他们走在一排卵石小道上，抬头仰望着不远处的宏伟楼阁。天际的光影闪耀，穹顶上方有一轮模拟太阳，直视却并不觉刺目。 暖风阵阵，周边的游人开始显得多了起来，他们大多穿着清凉的衣物，带着泳具，有的背着浪板，欢快的表情写在各自的脸上。 艾迪和他的队员们跟着查理，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他们绕过一片花丛，走过一排高耸的绿叶树林，就终于见到传说中的船中海洋。 暖阳和着金色的光辉，映在这片奇迹般的水域上，蓝色的波浪敲打着银白色的沙滩。 在近处，泛白的浪花推动着欢叫的游人，层层叠叠，一浪复似一浪。 而举目远眺，那海竟一眼望不见边际，广阔无垠，像是扭转了时空，将人类世界最美的景象带到这片深处于太空的飞船之中。 “不合逻辑。”未亡眼睛一眨不眨。“这船虽大，却并不能装下如此巨幅的水域。” “您分析的不错。”查理24微笑点头。“环境模拟光束可以加强纵深，爱琴海的上方有数十万个全息投射装置，经过飞船模拟中枢的分析处理后，协同组合，拼成多个位面的巨幅画面，就可以打破视界，表现出最完美的拟真景象。” 它用手指着天际微笑道：“您看那精致的海岛、跳跃的扁嘴豚和展翅的信鸥，它们其中的一部分是真的，而大多数则是模拟影像，系统将根据实际场景模拟最恰如其分的远方景致，并定期更换。” “在爱琴海域，你每天都可以看到不一样的风情。”查理24眨着眼睛总结道，而这明显是一句广告词。 “那些游船，它们也是模拟的影像么？”丁香指着远离海岸的数艘船只。 “与其他的景致相同，他们有真有假。”查理回答。 “那艘呢？那艘船应该肯定是全息模拟的了。”丁香指着海面，它早已注意到在那些劈波斩浪缓缓驶动的海上船只里，有一艘庞大的令人惊讶。 “您说的一定是‘拉美西斯’号。”查理24甚至都不用看丁香所指之处。 “这可是一艘标标准准的海上城堡，尊敬的‘雏菊’之子。”他向丁香施以威达尔注目礼，丁香反射性的急忙跟着动作予以还礼。 “拉美西斯号的存在确实值得您的怀疑，她排水量惊人，体积庞大，共分十层，拥有200间标准客房，一座大型剧院，一个大型购物商场，五个百米泳池，十四间酒吧……”查理的导游程序再次发作。 “……拉美西斯号原本为奇连镜海的一个大型旅游项目建造，建成后因为各种原因并未交付，而后被四季公司收购，投入到爱琴海项目中，此次是她的首航，她可是一艘真正的船中之船。”它骄傲道。 “水池子里的巨无霸么？”未亡冷冷道，他启动手腕上的侦测装备，早已获取了穹顶内空间的实际范围。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丁香不满意道。“如果有机会，我倒是挺乐意买这样的船票，你瞧，游轮中的游轮，这听起来就带劲。” “刚才在下面已经说了，它们没有自主思维，更不会具有情绪，丁香，你不用刻意维护一部机器。”未亡翻着眼睛摇头道。 “我么？呵，我可没去刻意维护谁。”丁香惭笑着，脸上露出拒不承认的神情。 “银盟机器人限制法严格禁止6级以上的人工智能开发，查理不会感到被冒犯，美丽的公主殿下，任何词汇都只是数据演算中的一个符号，它并不代表结果。”查理24面带笑意的解释道。 “哦，那好。”丁香看着人形机器人，心中奇怪它为什么称自己为‘公主殿下’。 “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查理24，我想见我们的那位朋友，能告诉我们他到底在哪儿么？”艾迪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正是我要说的，艾迪队长，康奈尔先生目前所处的方位，正是在拉美西斯号上，那里将是我们的下一站……”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另一个克拉克 由一个精致的泊船码头乘坐快艇抵达目的地，在船中之船的尾部登上甲板，并乘坐电梯直达拉美西斯号的顶部天台。 相比四季的宏伟而言，拉美西斯号的局限即前后可见，天台不大，却有大量的绿叶植物和月牙形状的泳池。中间的开阔地上似乎正举办着一个聚会，有轻音乐队和凯兹米亚杂技艺人，上百人规模的宴席，食物和酒水流水介似的正从围绕天台的几个连接底仓食物处理中心的房间里向外端出来。 宴会正至酣处，人们举杯痛饮并放声大笑，艾迪们跟随着查理24经过又一轮安检进入天台，带着近乎莫名其妙的情绪，他在旁看着这些放肆的人类，不知他们为何发笑，还笑的如此癫狂。 众人刚刚站定，宴会中的一名男子发现了查理和这伙奇形怪状的同伴，他手中拿着酒杯，满面笑容，迅速走来。 “曼卡莱图瑞斯。”他含笑向艾迪施以礼节。 “曼卡莱图瑞斯。”艾迪回礼，礼貌之后仔细打量起这名风度翩翩的男子。 这是一名从人类的审美观点中堪称美男子的中年男士，他身材颀长，全身拥有健康的小麦肤色，看起来经常运动，而鬓角齐整，下巴光滑，显然很注重形象。他面容清秀，眼神灵动，笑容和蔼，虽与艾迪们从未谋面，举止却依旧大方得体，显示出卓越的交际能力。 “康奈尔.克拉克。”他伸出手来，用人类的方式与艾迪第二次打着招呼。 “艾迪。”小坎德人也伸手与之相握。 “汹浒。”鱼皮人抢着上前与中年男士握手。 “强大的实力，硬汉的作风，我的手隐隐作痛。”康奈尔苦笑。“说道硬汉……”他转向阿瑟，跟他握了握，然后异常坚持的与扳手、丁香和未亡都礼貌了一番，手已经疼的举不起来了。 “见过了隐蔽在背后的人，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威胁，那么我去碰碰水了。”汹浒一直忍到现在简直快憋坏了。 “好的，记住不要与人类争执。”艾迪表示同意。 “我可以带您去底层最大的游泳池。”查理24闻言赶紧恭敬的建议道。 “游泳池？有了这片海洋谁还管什么游泳池？”鱼皮人哂道。“我知道这是片假海，但我已有两年没在任何海里游过。” 他庞大的身体向前疾冲，并在向导机器人未来得及阻止的情况下，在平台的边缘纵身一跃，十层楼房的高度，离海面达数十米，鱼皮人就这么粗鲁的跳下去。 他伸展着手臂，身体在空中保持平直，此时的汹浒轻盈的像一只燕子，向远处滑翔，而在临近水面的霎那，他迅速调整了姿势，双臂与腿脚成一条直线，像一枚纺锤体的锥子扎进海面，那水花极小，简直就如同一只捕鱼的海鸟潜入水中一般。 “可不能让他参加我们的跳水比赛。”康奈尔.克拉克轻抚着手掌，向艾迪夸奖他的这位同伴。 小坎德人则对他在面具中报以一笑，他对汹浒的表现有些感动，水栖鱼皮人与他们的近亲不同，理论上来说并不合适长期的星际旅行。 他们在外出时在全身所抹的那层浓缩液体不但是环境需要也是生理需要，水栖鱼皮人的皮肤如果长期不与水分子接触会引发鱼皮人石肤病，这是一种致命的疾病，同样在完全干燥的条件下，只偶尔在陆栖鱼皮人中发生，但却几乎必定会在水栖鱼皮人身上应验。 艾迪知道汹浒爱水如命，因为在乎他的安全，看见海洋却没有第一时间飞奔而去。 待开发的伊童，不毛之地的瓦尔基丽雅和海姆达尔，一年来的游历他们并没有去过任何的海洋星球。虽然启航号中拥有先进的循环水源，可以充分保证他的生理需求，但这仍让从出生起就长在水中的鱼皮人的日子异常煎熬。 也正是为此，奇连温故知新城的预兆向’希望之子’解读之后，艾迪选择了人类世界著名的静海作为休憩地。但是那次的短暂盘恒却在落地前被银盟军委会破坏，其他队员对此都并无太大感触，汹浒却因此落寞了好一阵子，这一切细心的艾迪其实都看在眼里。 “是咸水海！还是我最喜欢的那种味道！”鱼皮人在一次超长时间的深潜后冒出水面，他从嘴中吐出一口水柱，快活的向着拉美西斯号的顶层叫道。 “我们让汹浒自己去玩吧。”眼看鱼皮人和这片虚幻的海洋融为一体，艾迪带着众人从天台的边缘回转。 “他倒找到了喜欢的玩具。”阿瑟不无妒忌的抿着长嘴。 “我们可不敢给你找任何玩具，狼头。”未亡讥笑他。“那样的话整个房间都会塞满了霍斯尸体，而他们的蜥蜴臭味会让半艘船蒙羞。” “闭上你的臭嘴，无影鬼，你说的笑话可一点也不好笑。”阿瑟大步赶上艾迪，将未亡和扳手落在身后。 康奈尔已先站在游泳池的喷泉旁等着他们，人类中年男子小口啜尽杯中酒，低头浅笑。 “这么说传言是真的，你们确实和沃肯人的爪牙们交上了手。”他用并不熟练的坎德语向艾迪道。 “他居然会我们的语言？”阿瑟惊讶道，他盯着丁香要答案，而仙子人却只是给了他一记白眼。 作为一门发音完全不符合人类习惯的语言来说，坎德语无论是听和说学起来都无比艰难，很少有人类能正确并流利的说坎德语，甚至是以此为职业的银盟译官，因此在人类的学校里异族认知课只教授坎德人礼节而不是语言。 双方在交流时采用银盟标准语已成为一种常识，如果一方的坎德人不会说标准语，那么就只有通过电子传译装置，仪器的所有发音都字正腔圆，但因为语境的问题，有时却并不能表达正确的意思。 第一百四十九章 赌徒的追求 “我们为什么会成为您的客人？”艾迪提出问题，却并不回答康奈尔的提问。 “一场赌局，我们的朋友，我只是在一个标准的赌局中押对了筹码。”康奈尔.克拉克眨动眼睛。 “什么赌局？你胡说八道什么？”听到对方的言语似乎无理，阿瑟暴躁的脾气开始发作，艾迪连忙制止。 “愿听其详，康奈尔先生。”小坎德人指了指他们身边支着棚伞的小桌，在一张金属座椅上坐下。 “我对这个人的故事毫无兴趣。”阿瑟发不出脾气，却看见宴会区自助餐位大瓶大瓶的人类美酒。他对那个可是很有兴趣，于是丢句话径直而去，扳手一看有酒自然也跟着他，而未亡也早就隐匿不见，一行人中最后只有丁香陪着艾迪坐在位置上。 “我们刚刚从维斯塔返回，这是这艘超级游船最初的目的地，因为贵族星球之美令人神往，这是我十年来第六次前往，为此我甚至逼着自己学会了贵族的语言。”康奈尔算是解释了会坎德语的缘由。 “而安卓海是我们的第二站，你知道每当周年庆，四季公司都会搞一些稍微出格的旅游安排，它迎合我们这种寻求刺激却又不想冒险的俗人的心态。”他不无自讽的指着自己的鼻尖。 “这艘船的原本计划是前往巴尔德星系观看碎金走廊，却又在启程前转换行程。我们并不知原因，而实际上这里并没有任何可供观赏的景致可言，只能远观而不能接近的条款使得这趟行程寡淡乏味，只能通过不停的举办宴会并开设赌局来熬过接下来的日子。” 在这样的一艘船上？你们可已应有尽有了啊，艾迪心想。 “在此之前我的管家曾给我发来一条讯息，说是几名来自富饶星系的朋友，给小儿宣读了某段关于世界毁灭的预言，为此还引起银盟未知事物调查局的一番问询。” “你是罗杰.克拉克的父亲。”丁香点头道，它和艾迪俩人早在查理24讲出克拉克这个名字之后就多少猜出了他的身份。 “但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前来安卓海的呢？我是说从奇连出发之后，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下一站的目的地。” “我并不知道。”康奈尔笑了。“与你们不同，我并不是预言家。”他挠着头道：“只是恰巧邀请了四季公司此次游船出行负责安全的主管长官赴宴，酒过三巡，又恰巧听到了他在宴席上接到警卫的通报。” “但游历飞船成千上万，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们？”丁香疑惑道。 “游历者虽多，但晓风家族的又有几个？”康奈尔笑道。“没错，你们的航行编码注册在维斯塔的晓风家族名下，而我在发展委员会的朋友早已给了我你们的信息，调查局的相关档案虽已注销，却依然留下了你的坎德名字，晓风吹兰，不是么？” “我们所报告的档案已被注销？”艾迪感到惊讶。“知道原因么，克拉克先生？”他在面罩中问道。 “这个没仔细问，也不好多问，我的朋友虽然还欠着几个人情，但军事委员会介入的事情，揣着明白，装着糊涂显然才是上上之策。”康奈尔道。 “是银盟军委会出面注销的？”艾迪问康奈尔，在获得了肯定的答复后他沉默不语，康奈尔知情识趣的默默等着他思索完毕，好一会儿，艾迪缓过神来，歉意的看着这位主人，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其实就是大概的经过了，我无意中从老肯尼.杰尔逊的全息通话中听到了你们家族的名字，就赌一把看看，骗他说你们是我的客人，正如我前面所说的那样，我只是凑巧压对了筹码。” “赌徒为了金钱而博，那么克拉克先生，您的目的又是？”丁香紧盯着康奈尔。 “也许我只是为了表达一下谢意，大老远的从银河的边缘万里之遥的给小儿送口信。”康奈尔撇撇嘴。“也许只是虚荣心作祟，你知道在人类世界，能有几个坎德游历者作为宴会嘉宾，算得上是很风光的……” “说出你真正的意图。”丁香对他的套词已感到一些厌烦，于是毫不客气的打断他道。 “预言的完整版本和全部的经过！”康奈尔.克拉克瞪大着眼睛，几乎是在丁香话音刚落就迫不及待的宣布道。 “这个……”艾迪有些为难道，为了这件事他和队员吃尽了苦头，海姆达尔的未知行星上，如果不是阿瑟的英勇善战，全队都可能死于霍斯人和明矾人之手。奇连镜海的无故扣押与迁跃引擎的调换，又使得银盟军委会下辖的任何人都成为了潜在的敌人。 正是因为这些困扰，从内心中，艾迪甚至不想再去接触此事，那些所谓整个世界毁灭的疯狂念头，魔王的降临，奇迹的救赎，都让他们一股脑的见鬼去才好。 “按照你们找上小儿的说法，我可也属于预言的范畴之内，希望之子，记得么？我可也是罗杰.克拉克的直系子嗣啊。”康奈尔不甘心的道。 “这些并不能证实的预言只会给你带来麻烦，克拉克先生。”艾迪的面孔在红色的烟雾中忽明忽暗。“甚至有可能带来无妄之灾。” “岁月易过而人生难得。”康奈尔.克拉克俊朗的面孔上显露出一丝狂热。“与其冰冷的苟活却不如燃烧着死，我个人始终持有这样的信念，看在造物主的份上，我恳求您，告诉我详情吧。” “不用再白费口舌，艾迪，他早已说了，他是一名赌徒。”丁香脸上毫无表情。“对赌徒做戒赌的宣言只会愈发激起他下注的欲望。”她道：“把这一切都告诉他吧，如他所说，他确实有资格知道。” 艾迪无奈的在面罩中闭起眼睛，轻轻朝仙子人点了点头。 “在这一切之前，首先要纠正你的误解，克拉克先生，我知道也许你只是一种比喻。”丁香虎着脸，决定把这一切如实相告。“但无论是冰冻还是燃烧，和您也许会陷入的麻烦相比，或许那都并不算什么。”它警示道：“你们的政府似乎在谋划着一件见不得光的龌龊勾当。” 第一百五十章 神秘的安卓海 “今天可是这艘飞船的大日子，我谨此代表四季公司董事会向全船的两万名游客问候，我们将为您和您的家人们，在标准作息时间的今夜---带上一场恢宏的视觉盛宴，一场举世无双的焰火表演，届时我们的爱琴海海滨区域和托特雪山景区将向诸位敞开大门……” 拉美西斯游轮的顶部天台，巴雷卡斯人阿瑟站在临时舞池的中央，正随着人类的音乐大幅度的摆动四肢，他将上半身的衣物一件件的缓缓脱下，露出大片的胸毛和盘根错节的肌肉，此番举动引起了舞池中与泳池中人类女性疯狂的尖叫。 “就是要摇摆……耶耶耶。”狼头人抢过一支话筒学着音乐原声歌者的腔调，看起来在平时竟是没少听这种他曾极力表示‘憎恶’的靡靡之音。 在他的身旁，多臂人扳手也同样是歪歪倒倒，他试图用中臂的双手保持平衡，但因为酒喝的实在太多，最强壮的手臂也使不出半分力气，只能上肢也跟着补上，探手探脚的成了一个仰卧的姿势，他刚想发力站起，狼头人的屁股已经坐在他的身上。 “心肝打颤浓情时分，摇摆……就是要摇摆……耶耶耶”巴雷卡斯人已经把毛茸茸的队友当成了座椅，他一边唱着一边用屁股将扳手压垮，多臂人此时的力气可经不起他全身的重量。 “我去管管这两个醉鬼。”丁香皱着眉头，对狼头人的胡闹简直忍无可忍。 等到它离开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康奈尔.克拉克替自己重新倒了一杯酒，他一口喝下，并努力将刚刚丁香所对他描述的情形，合着酒精的刺激在脑中慢慢消化。 “除了名人之后，不称职的父亲，败家子和赌徒的称号外，我实际上还曾经是一名学者，唯一的爱好就是发掘真相。”他向艾迪缓缓道。 “也许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着重大的危机。”康奈尔在此刻恢复了一贯洋溢在脸上的那种玩世不恭。“事实上我们就坐在其中的一座之上。”他笑道。 “我指的当然那不是这艘游轮。”康奈尔注意到艾迪质疑的眼神。“虽然取了个古代暴君的名字，但它其实却是个可人儿，而且作为唯一不为这艘丑陋巨兽的主子所造的太空玩具，显而易见，我们和它却又偏偏在这艘巨兽的肚腹之中。” “克拉克先生，我并不确定您的意思。”艾迪礼貌的问道。 “安卓海，我当然指的是安卓海。”舌头有些打颤，中年克拉克的眼睛里逐渐有了醉意。“尘封的往事，旧日的阴影，一大块人类不能揭破的伤疤。”他摊开双手做着一个鬼脸。“你瞧，他的位置正处于武皇星系的边缘，这可是银盟的心脏部位。” 康奈尔打开手腕上的全息手表，眯着眼找了半天，才调出正确的星图。 “在直径横跨几乎一个光年的巨大空域，被布下数之不尽的反物质炸弹，有的小如尘埃，有的体积却大过这艘游轮本身。”他指着脚下的拉美西斯号，并把手表上的星图扩展到所能放映的极限。 “这里是终结，是禁地，是航行的噩梦，因为哪怕是具有最强大护盾的银盟战舰，也会在最外层的试探中败下阵来，并且灰飞烟灭。” 他夸张的做着表情，双手合拢向外扩散。 “反物质炸弹以塌陷原理爆炸，那么形成的特性是向内收缩，您的手势并不合理。”艾迪提醒。 于是康奈尔的手势立刻转向，并啜唇成哨，大口吸气。 “又或许它们只是利用巨大的反物质能引发动能伤害，那么您的手势就未免不够明显。”坎德人很认真的描述着。 康奈尔只好再次将手由内向外，并扩及到他臂展能够到达的极限，同时口中模拟发出爆裂的响动。 艾迪刚想提醒他真空中音波无法传送，因此无论是塌陷或者是扩散，理论上也不该有任何动静，但想了想终于还是闭紧了嘴。 “瞧瞧这片死亡之海的全貌吧，它几乎是一个完美的球体，鬼斧神工，令人叹为观止。”康奈尔指着全息图中安卓海的全貌。“但里面是什么？”他面色潮红的看着艾迪，而后者一时间并不能完全领会他的意思。 “……更多的……炸弹？”艾迪奇怪的看着康奈尔，不知他话中的企图，但他的回答让康奈尔.克拉克摇起了手指。 “无论从程序角度和人性角度，赛博人都不会花尽心思的搞出一个炸弹海来，就是为了让后代看了之后在日记本里打上几个感人的惊叹号。” 康奈尔盯着全息影像，面色沉重。“几百年来，在给万物贴上标签的同时，安卓海被奇连双学城的那帮蠢材们诠释成一个精神病患者的思想轨迹。你瞧，输不起的机器了为了毁灭武皇星系所有的生命，在临战败前先造出一堆炸弹来备用，然后再用围绕厄里倪俄斯的十几颗卫星上的发射装置，将它们大量射向普罗维斯顿。” “但你们的历史中确实记载了厄里倪俄斯诸多卫星上，有未曾完工的赛博定向工程……” “这不合理，你瞧，这像是个未完工的模样么？”康奈尔手指敲着全息屏上那轮廓几近完美的球体。 “您是说它是在保护着什么？”艾迪终于明白了。 “或者囚禁着什么，那正是我想表达的意思。”康奈尔倒酒溢出酒杯，只得大口的在杯缘吮吸。 “您认为里面是什么？”艾迪问。 “天堂的大门或地狱的入口，又或是赛博人苟延残喘的退休公寓。”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在真相揭露之前，一切都是猜想。” “这无疑是一种折磨。”康奈尔.克拉克哭丧着脸。“对一个赌徒来说。” “我们习惯于压了筹码后直接见到结果。”他无奈的摇头。“而安卓海却似乎永远也等不到那一天的到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智能型炸弹 “行了，酒鬼！再闹下去，艾迪要生气了！”舞池方向传来丁香的叫喊，仙子人扇着翅膀吃力的拽着狼头人不放，要将他赶下乐队舞台，阿瑟则手持话筒继续歌唱。 “我是自豪的巴雷卡斯情圣！”他欢快的唱道，狼头人醉酒后依然力大无穷，试图撼动他的丁香整个身子都挂在他手舞足蹈的一只胳膊上。 “我俘获小妞的芳心，包成礼盒还给她们……”他继续唱道。 舞台上的被抢了地盘的乐队在笑着给他伴奏，游客们则起哄的起哄，拍手的拍手，多臂怪扳手此刻早已趴在一旁睡着。 “我实在没辙了，你这次一定要好好说说他……”丁香只好回来向艾迪求助，小坎德人则将手连摇，他神色慌张，对上前说服自己的队员毫无信心。 “说起来……”康奈尔适时插言道：“人人都知道我对劝人喝酒……劝人拼酒，哦，劝人戒酒上，倒很有几下散手。”半醉的中年帅哥好不容易将话说圆，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随即倒满一杯颤巍巍的托着，他将手中的空酒瓶远远的抛开，在丁香和艾迪惊悚的注视下，晃动着身体，满面含笑的向舞台走去。 …… 入夜的灯火逐渐亮起，人造阳光早已关闭，天幕中漆黑一片。 但爱琴海人声鼎沸，却正是欢腾热闹的时分，人们并没有如寻常一样回到居住区的酒店休息，他们从银色的沙滩周围的海滨别墅中涌出，或坐或站，有的更只是平躺于沙滩上。 拉美西斯号的天台上早已人满为患，人群推搡拥堵着每一寸空间，头等舱的游客们则坐在专门的区域，他们有保安在出入口护着，喝着香槟翘首以盼，等待着精彩的年度大戏的开演。 穹顶在飞船标准作息时间的午夜准时开启，当有形的永久性护罩缓缓的从中分开，并向两边滑落，爱琴海景区的上空终于出现了久违的真实星空，而如此一来，游轮的内部与冰冷窒息的真空就只隔着那一层薄薄的透明力场。 四季游轮早在几个钟头之前已从通讯基座上驶离，她带着船上的数万名游客来到安卓海的边缘。 前方深邃空寂，却能看到在肉眼所及的巨大空域中如云如雾，米伽和梅斯特拉的余光让这磅礴无际的雾状形态发出不同的光泽，雾气集中之处闪亮如同晨星，反之则形成一片暗影的空洞。那游离如烟的雾色看似静止，而下一秒，又似在缓缓移动。 在游客们齐齐惊叹的呼声中，穹顶的一个角落，上千套全息装置开始向天空投影，影像在空中汇聚成一块铺满天际的巨幕，在那其中，飞船携带的天文级镜头锁定了雾气中的一块，并将它们一层层的放大成像，直至追溯到最小的单位。 那单个安卓的细节在画面上被无数双目光注视着，人们看的清清楚楚，穹顶外死亡之海的新鲜感则在逐渐变淡，游人们的注意力显然更容易被作为旁白注释的全息记录吸引。 影像中，模拟切片的图例在层层分解，它开始显露安卓的内部构造。分析仪器也相应的在图例的一旁给出各种参数和危险警示，然后也许正是它得出结论使人群中一阵尖叫，因为影像中的分析数据显示，这些看上去微如沙尘的玩意儿，只要区区23枚，就可以完全将这艘战舰级的游轮彻底摧毁。 有人夸张的惊叫，有人则大声诅咒，更多的游客却只是阴沉着脸在心中计算，可以毁天灭地的源头近在咫尺，他们竟又处在蜜酒美食的包围中安然无恙，巨大的生与死的反差所造成的猎奇心理，却又让大多数人觉得如饮琼浆。 而当作为此次出游保驾护航的银盟巡洋舰‘云中之城’号从穹顶的一侧出现时，人群不由得又再次发出欢呼。 作为银盟第二舰队的骄傲，服役不满一个标准年的‘云中之城’号可以说是集尖端科技于大成，人类的船舰架构及武器系统，尤尼特人的精密工艺和尖端设备，坎德人的护盾技术与能源控制，甚至还包括迪斯法拉杜人的反物质能源处理核心。 虽然名义上是暂时借出，但谁也不知道海森伯格家族的大神们究竟使用了何种魔法，能让这艘崭新的银盟战船成为四季游轮护航保障船队中的一员。 也许这只是另一条关于金钱万能的最佳写照，武装到牙齿的战争机器最终成为了富翁和名流们的玩具，而“最好的游船一定要配备最佳的安全护卫”，也必定会成为四季公司宣传口号中尤为吸引眼球的一条。 云中之城和她的三艘伏羲级僚舰在短暂的停顿后，同时打开了下方的机库舱门。 一艘小型靶机作为节目的序幕从巡洋舰中出发，拖着长长的尾焰，冲向前方。它几乎在进入茫茫安卓海的瞬间就被摧毁，由于靶舰上携带着大量改装过的液氧炸弹，它的毁灭引起了强烈的爆炸。 在游人的惊呼声中，穹顶屏幕上回放着人们用肉眼分辨不出的细节，全息影像中，一枚微尘大小的安卓物质追踪吸附于靶机上，并释放出与渺小个体不成比例的爆炸当量。 “它们会根据目标的大小自动做出选择。”艾迪身边一个戴着数据眼镜的中年人向他的同伴们解释道。“小个头的对付小船，大块头用来摧毁护卫舰以上的舰船，如果是战舰级别的，它们将会一拥而上。” 游轮的护卫舰队再次放出靶机，这次有几十驾之多，它们排着纵队，分别向着各个方向驶向目标，不久后，引起了一连串色泽各异的爆裂之火。 那火焰向四方飞腾扩撒，如同众多刚从彩色巢穴中出逃的伶龙，形成凄美无比的宇宙礼花，将原本灰暗的空域映出一片霞彩。 第一百五十二章 昂贵的焰火秀 在游人们的尖叫和赞叹声中，穹顶屏幕忠实的回放着安卓海中人们无法看到的细节。 艾迪看着其上显示爆炸发生的整个过程，他好奇的发现，当其中的一枚靶机冲向大小与其几近相同的安卓物质时，它竟然飞速的躲开，最终由附近的一枚更加微小的安卓物质完成了攻击。 而在巨大的液氧火焰向四周扩散时，其位置附近的所有智能炸弹都像有了灵性一般向着各方逃逸，直到爆炸的余波之后这才缓缓归位。 “关于炸弹海里的这些物质，请别搞错，它们可不仅仅只是摆放在那里的太空地雷。”学者模样的中年人继续卖弄道：“对它们的个体研究结果表明，这些家伙可不简单，其本身已具备了2级以上的机器智能。他们能根据实际情况作出避让、逃逸、选择及追踪等一系列动作，并且拥有某种相互联系通讯的整体合作机制。它们甚至能分辨出诱饵及欺诈攻击，比如动能大炮的炮弹就很少能引发追踪，这也是人们管这片炸弹海叫安卓海的真正原因。” 铁雨火焰的视觉盛宴仍在继续，‘云中之城’号和她的僚舰一刻不停的放出携带着各种焰火的自杀靶船，它们成群结队，井然有序的飞向终结之海，只为了在最后的一刻绽放出美丽动人的太空礼花。 焰火节目就这样持续了两个小时，人们最初的新奇感已逐渐消失。当他们习惯了眼前的一切，开始在漫天的花雨下继续饮酒、嬉戏、追逐和放纵时，最后的六艘靶舰终于从天空之城号的飞行甲板上齐齐发射。 这些无人驾驶的靶舰由老旧过时的黄蜂式战机改造，它们速度奇快，只是经由尾部的离子喷射器甫一加速，就已经一头撞向安卓海中。 它们随即被各自区域所在的反物质炸弹在短短的数秒内追上引爆，就此当着数万游客的面，引发了此次焰火晚会最强烈的一场爆炸。 此时，几乎整个穹顶可视范围都被强烈的白光所覆盖，强烈到像是不远处有一颗恒星突然在苍穹中出现。 人群中有人开始惊慌失措，但大多数只是惊呼并惊艳，全体游客的视线又回到天上，有人捂着眼睛，有人则遮着脸。 “发生了什么？”许多人在问。 “高潮。”艾迪身边的中年人仰着头喃喃自语。 果然随着白光逐渐黯淡，所有人的视线渐渐恢复，他们惊奇的发现，刚刚靶舰所引起的连锁爆炸在穹顶外的星空中勾勒出一幅巨大的人物肖像，他含笑注目，神态安详，在无尽的安卓海中向着游轮中的数万游客缓缓颌首。 “沃纳.弗里德里希.冯.海森伯格先生向全船的各位嘉宾致敬！”广播中此时开始传出‘弥诺陶洛斯之灵’这首海森伯格家族的著名乐曲，随着音乐的回响游客们的歌声四起，几乎所有人都在唱着这首自幼即耳熟能详的曲目，他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都对四季公司的这场焰火秀的最终一幕倍感惊奇，而一曲将尽，沃纳的肖像在星空中才缓缓的消逝不见。 “价值不菲的焰火秀。”艾迪再次听到身旁中年人的总结。“四季号的船长们总是努力从各个层面拍老板的马屁。” “不得不说，在此点上他们一向干的不错。” …… 精心准备的年度盛宴业已落幕，曲终人散后，天台上几个小时前还拥挤的水泄不通的人潮如今已没剩下几个，而且大多是不省人事的醉鬼。 艾迪穿着密闭甲，在躺椅上久久不动的平躺着，他睁大了眼睛，盯着外罩尚未闭合的穹顶星空，心中对这片充满神秘气氛的人造星海充满了好奇。 “终于把那群麻烦的家伙们安顿完毕。”丁香从舱下回转，疲累不堪的软倒在泳池边的另一张躺椅上。“那个克拉克可真是个人物，醉成那样，只是动动手指，就能从客满的头等舱中弄到房间。” 艾迪听了不禁露出微笑，上前劝慰的说客最终确实完成了使命，他用最热烈的方式把狼头人和自己一起灌倒，到了最后却还是要让丁香忙前忙后的给收拾残局。 “一个醉酒的巴雷卡斯人。”艾迪问丁香道：“你是怎么让他乖乖去房间的？” “我……我哪有本事弄得动那两个巨人。”丁香想着狼头人的力气和扳手沉重的身躯，咂舌道。“一切体力活都由机器导游出力，这个查理24……”仙子人噗哧笑道：“‘并不是特别的重。’”它学起机器人的声音，惹得艾迪也在头盔中发笑。 “那汹浒呢？”小坎德人关心他的每一位队员。 “游累了，倒下就睡。”丁香撅着嘴很不满意。“这些家伙，他们几乎违反了游历手册里关于登上异族飞船的所有条例，委员会如果知道的话，他们的游历履历表里可要留下不少离经叛道的记录……” “请不要把这些写进日志。”艾迪请求道。“而且这是一艘游轮，从功能来讲，他们做的一切都合乎情理。” “你总是这么护着他们，将来恐怕有一天会悔之莫及。”仙子人扬着头表达着不满，却还是答应了坎德人的要求。 “我把此次引擎组件被恶意更换的经过连同近期的日志一道，已经发给游历委员会了。” “哦？现在还可以发出么？”艾迪点点头。 “刚上船那会就已发出了，那会还停在基座上，飞船通路中的超远程信号强的几乎能给腕表充电。”丁香打了个哈欠，有些疲倦。“你应该去休息了，艾迪，克拉克订的房间就在楼下。” “明白了，但你先去休息，我还想在这里独自呆上一会儿。”艾迪对丁香表示歉意。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又见萤火虫 “呆在这里？有什么意思？”丁香不解道。“你该去参观头等舱的那个为你准备房间，说到享受，恐怕易比克人也不如人类，我想在他们的字典里一定没有节俭和毫无必要这些词汇。”仙子人站起身来抖动翅膀。 “你知道他们是有的。”艾迪含笑看着它。 “但他们根本不懂得使用。”丁香撇撇嘴。“我猜这可能也正是他们最终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之一。”它挥挥手振翅飞起，到了甲板的一侧向下层降落而去。 拉美西斯号的天台上由此再次进入沉寂，艾迪枕着手臂，在密闭头盔的气雾中仰望穹顶星空。安静的入夜作息，充满视野的黑幕和点缀其上的闪亮繁星，耳畔集音器里隐隐传来船下波涛的涌动，过滤气雾中依旧有着淡淡的海水气息。除了那轻抚皮肤催人入睡的海风和身后柔软细腻的白沙，艾迪几乎以为自己身处于维塔斯家族的海滩上，亲吻自然的柔美，聆听海洋的呢喃。 “毫无必要嘛？”他禁不住喃喃自语，熟悉的氛围令他突然有了思乡之情，他想起临走那天妹妹晓风青涩的轻语。 重复着前人的足迹，哪怕历遍银河，用生命中最青春的岁月去领略完全可以在数据通路里查询到的事物，又有什么必要？ 他有了飞船，遨游在无尽的星海里，去过诸多星系。 他有了属于自己的游历伙伴，感受着彼此，学会了尊重、宽容、理解和聆听。 他拯救过生命，在这些人类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并似乎因此经历了一系列的危机，甚至曾经与死亡如此接近。 一直以来，库鲁索达姆斯伴随着他，纠缠着他，指引着他，令他感到新奇、彷徨、害怕和期待时的那些无与伦比的感受，这些在维塔斯的家中又如何能体会的到呢？ 艾迪当然喜欢躺在家中海滩上的感觉，正如现在的一样，似曾相识，又截然不同，生命中需要有不确定的因素存在，而游历给了所有男性坎德人一个目标，一段经历，这也许才是最重要的。 …… “此次的夜间要闻节目……为大家整理近几天来……”身边一阵轻微的银盟标准语让艾迪停下思绪，他注意到几步之外遮阳伞下，一个烂醉如泥的男子斜躺在沙滩椅上，他的全息手表在主人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正向外投放着影像，影像中，一名身着四季号船员制服的美丽女子，由她身后的星空背景可以看出是在居住区的某个功能舱做着某种新闻剪辑。 “针对凯兹米亚人的独立事件的进展，一名神秘人士向民间自由通路上上传了一份由他截获的远距离通讯的影像，在这份真假莫辩的会议影像中，疑似揭露了安委会拯救行动在一开始就有着明显分歧。” “这件事是一个错误……罗森威尔。”影像中一位雍容华贵的人类女子义正言辞的说道。 “那是你的想法，与我无关。”军人作派的老人不屑一顾。 “贝伦.罗森威尔大人，你已经无可救药……”女子的影像缓缓从座位上消失。 艾迪有些奇怪的看着那段新闻，他还完全不知道人类世界发生了什么。 “虽然这段影像记录的真实性还有待有关方面的证实，但它在短短的一天内，已在公开通路中疯传，诚然的，在安委会的拯救行动失败后，落入琐罗亚斯德的银盟人质数量已多达两千四百人，而这段记录的出现无疑是给贝伦主席的伤口上撒上一把盐。”游轮电视台的播音员评论道。 人类发生了内战么？巴尔德星系的霍斯人威胁已经解除了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居然仍要自相残杀…… 艾迪打了一个激灵，那个世界毁灭的预言，那个连一向信奉因果循环、前世未来的丁香都已嗤之以鼻的末世预言……如果都是真实的，那么银盟各种族在此期间的冲突和纷争，就都可能是山雨欲来前隐约的前兆，他不无担心的思索着。 坎德人放松纷乱的思绪，将自己平躺在沙滩椅上，他举目向天，看着穹顶黑幕正在缓缓从两旁重新缓缓合起。穹顶外此时星辰依旧，云雾般的安卓海物质在微弱的星光下若有若无，绵柔无际，磅礴恢宏。 这不知从何而来以何目的而存在的巨大威胁，其巨大的破坏力，近乎无尽的数量，它们难道仅仅是一段传说永恒亘古的见证而已？小坎德人在心中默默思索，却又由衷享受着眼前这无与伦比的宇宙奇观，他眼皮微顿，似乎已悠悠起了睡意。 就在此时，艾迪开始有些警觉，视线中的一个微小近乎不见的异象引起了他的注意，透过红雾状的惰气，他突然在微弱的星光中隐隐瞥见一抹淡淡的虚影。 那不属于雾海却又似曾相识的绿影让他陡然间失去睡意，他急忙开启头盔中的影像捕捉装置将那个奇怪的光点放大，接着惊诧莫名神经质般的坐起，并拼命的调节视距以使得头盔眼幕中的影像变得更加清晰。 那艘曾经在他的幻梦中出现过的奇形小艇，他对那腹部发出莹莹绿光的飞艇在遍布残骸的战场中游弋滑翔的一幕仍记忆犹新。 而它此时却在眼前赫然出现，在无尽安卓海的充斥着死亡梦魇边际，它正灵巧的躲避着飞行路线中的飞船杀手。 它们中的任何一枚都可以轻易将这艘小艇撕碎并化做齑粉，但奇怪的是，这些大小不一的空间杀手们却仍在无规律的随意漂浮，任由那小艇灵巧的避开，像暴风雨汪洋中随波逐流的一叶小舟，惊心动魄的高低起伏，却不受半点损伤。 为了避开那无所不在的爆炸源，小艇行进中的飞行角度极大，它熟练及流畅的转折、偏移、爬升和急坠，飞行技巧之优秀是艾迪从未见过的。 他紧盯着小船，眼看着它不一会儿就飞出了危险地带，并在短短的一瞬间腹部绿光盛炽，随即绿影杳然，小艇从他的眼际消失，无形无踪，像是从未出现过，一切都只是‘预言者’艾迪的另一场幻梦。 此时星空不见，穹顶的天幕已完全合起，在这短暂的黑暗之后，天空中的星辰却显得更加清晰，更加闪亮。 夜的背景，繁星交替的眨着眼，数十万台全息投影正将最美的星辰之色，毫无瑕疵的在密闭的爱琴海景区内，着力的展现。 盛宴既毕，四季游轮将迎来下一阶段的奢华之旅。 第一百五十四章 弥诺陶洛斯的佣兵 琐罗亚斯德星系 阿娜希袒星门亘古经年的向世人继续展现着它狂暴肆虐的一面，在其庞大的令人惊异的位面中心，充斥着骇人的粒子风暴流体。 那些忽明忽暗的磁暴雷电似是衬出其阴影中的巨面獠牙。她如一头紧缚的远古梦魇中的凶兽，正试图挣脱出旷日持久的束缚，随时准备撕碎一切。 星门本身，也确实具备如表象所显示的毁天灭地之力，任何一艘偏离位面航道的太空船只，只要误入其中，就都会在这种无可抗争的力量中化为齑粉，成为其狂怒惩罚代价中的一抹虚无。 黑如漆墨的琐罗亚斯德星系边缘的一角，在离这个骇人的星门不到一个光时之外，两艘红黑相间的凯兹米亚护卫舰正在缓缓游曳。其上的数百名优秀的凯兹米亚人，正在为刚刚成立的独立王国站着屈指可数的头几班岗。 护卫舰的各轮值操作台前，这些共和国士兵们忙碌着，他们熟练的进行着各自岗位上的日常操作，浑不知死亡的阴影正向他们慢慢的靠拢。 群星发出微弱的辉光，在毫无预兆中，这两艘刚刚被编入护国军舰队的神农级舰船突然遭受袭击，在与舰的船员们甚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瞬间，他们即被巨大威力的武器分别击中。 两艘舰船几乎是在瞬间被破去船体护盾，随后从内部发生剧烈的爆炸，一时间，碎裂的舰体分崩离析，红黑色的火焰映满虚空。 这样的景象并没有持续多久，几秒钟后，一股强大的引力将火焰和残骸飞快吞噬，把它们像倾倒在水槽尽头的油彩一般，旋转着倒灌进两个拳头大小的反物质黑洞的深渊之中。 呼吸之间，毫厘不见，这颗由反物质炸弹所释放的吮吸之兽渐渐的合上了巨口，它向着黑洞的中心迅速合拢，留下一道悸动狰狞的电磁射线。 不久之后，这片空域即重新恢复寂静，在远方红色的恒星阿赫里曼的照耀下，只有几分钟前还属于守卫星门的两艘船只留下的屈指可数的零散残片，在虚空中缓缓的漂浮滚动，以证明这场梦魇般的奇袭确已经发生。 数百条生命连同承载他们的两艘舰艇一道，已被从这块星空之板强行擦去，他们的过去如这些漂浮碎片一般无从追溯，直至死亡也无法获知夺取他们生命的袭击来自何方。 好一会儿，阿娜希袒星门方向，原本毫无异样的空间开始变得扭曲起来，一艘发着蓝色光泽的舰体从黑幕中淡淡的显出它奇形怪状的躯壳，它悄无声息，纹丝不动，似是已在此呆了好一段时间，但刚刚凯兹米亚人护卫舰堪称精密的智能侦测系统，却丝毫没有发现它的存在。 ...... 飞船靠近船首的一间舱室，威廉.克莱默静静的只是坐着，他如岩石一般沉寂，垂着头，身体却挺的笔直。他面容像刀鞘般的瘦削，下巴刮的很干净，古铜色肌肤的脸庞两侧，渗出淡淡的黑色络腮毛孔。 他膝盖上放着一柄加了狙击瞄具的雷明顿四型战术狙击步枪，双手抚在枪械上，沉稳而安静。 克莱默被调遣到这支小队的时间还不足百日，作为十三小队中队伍中唯一的人类，他显然得颇被排挤。 在这个有着无数强横战斗种族汇聚的私人雇佣部队中，他的价值如果按副队长蓝山人欧季锋的说法，就简直还不如一枚瓦壳勒裂变型电浆手雷来的更加有效，也不比一把上足了子弹的斯嘉丽任意型号的聚能粒子束步枪使人觉得亲切。 事实上威廉.克莱默并不简单，他在人类一线作战部队中大大有名。他曾经为银盟海军陆战队效力，隶属第一舰队的502机动兵团。 十年时间，从大如瓦尔基丽雅的殖民暴乱，小到伊童星系与船民极端组织‘骷髅帮’的一次次鏖战，从枪林弹雨中克莱默神奇的存活了下来，并且一根汗毛都没伤及。 他实战经验极为丰富，作风强悍，杀敌无数，所获的银盟各类大小奖章简直可以挂满前胸。 在服役期间，克莱默深受所属兵团最高指挥官的赏识，甚至在银盟军事系统严格的军官“学院化”的潜性机制下，这个爱才如命的兵团将官依然排除万难，用尽了自己的人脉，破格令他作为一名普通士兵，跳过陈腐的学士资格验证，直接进入到银盟最好的‘昆仑’军事学院进行深造。 连续三年的优秀学员、军事理论测试年级第一、战术模拟实测全校第一。凭借着过人的智商和天生的军事才华，克莱默并没有辜负指挥官对他寄予的厚望，正如他在战场中一般，在全银盟首屈一指的军校中取得了一连串骄人的成绩。 因为其学习成绩太过优异，就连一直深信他不是池中之物的兵团指挥官也为此大感惊奇，颇觉意外之后更以伯乐自居，全才的威廉.克莱默成为他逢人炫耀的资本。 在‘昆仑’毕业后，克莱默顺理成章的进入到502兵团管理层，从一名普通的列兵成为统御兵团王牌连队的银盟舰队上尉。 他经历良多，并意图将自己的青春完全奉献给部队。 之后他按部就班的成家立业，有了美丽的妻子和乖巧可人的宝贝女儿，事业蒸蒸日上，家庭幸福美满，一切对于并没有什么事业野心的他来说，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嗨，兵王。”一个操着蹩脚银盟通用语的粗鲁声音在克莱默的耳边炸响。“我们在打仗，你却无所事事，你的薪水里怕是得有我的一份。” 听了他的话，原银盟上尉仍然选择端坐不动，他缓缓抬头，看了看那个坐在战术电脑前大放厥词的家伙，对方却浑没瞅他一眼的意思，似乎只是对着空气喊话。 第一百五十五章 十三小队 这家伙拥有十几只触角似的肢体，比起其类人生命的统称，却更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章鱼。 他有一个堪堪称作“头部”的部位，和与人类相似的五官，面容却挤在一处，显得丑陋不堪。 他的触角蜷曲在身体的各处，其中的一部分正在战术电脑的特制面板上操作着什么，另一部分则在向口中进食。 那是一种黏滑肥大仍在不停蠕动的虫子，他将它们吸入口中，咀嚼搅动，舱室中因此始终弥漫着一股极难闻的气息，闻之令人作呕。 “噬神，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让你在护罩里进食，你这样会让整个房间都充满了你的味道，而你是个臭气熏天的高德蠢货，明白么？”发话的人是他们的小队队长，高大魁梧的巴雷卡斯人阿宏。 “开了护罩就无法发声，而我正在和我们的‘兵王’探讨一些价值观的东西，它们意义深远，非常深奥。”高德人满不在乎的继续咀嚼着，他并不用嘴巴说话，发声器官位于头顶的一侧，因此可以一边吃一边说话。 克莱默默不作声，并不想就此和这个讨厌鬼展开一个毫无意义的话题。 他知道，自从副队长欧季锋从公司某个多嘴的前第一舰队军官那里听闻了他以前的事迹后，‘兵王’这个外号就在小队中不胫而走。它显然充满了某种反讽的味道，作为‘真卫’佣兵公司的一名新人，这个昵称简直要让所有第一线的作训人员们笑掉大牙。 与几乎天生就是战士的巴雷卡斯人或鱼皮人相较，人类的身体素质就如同奇连最北方著名都市逝夫城严冬棚架上，那享誉全银盟佐料市场的霜脊酸瓜一般。它们遍布旷野，种植范围极广，但看上去却摇摇欲坠，且一捏即碎，脆弱不堪。 弥诺陶洛斯‘真卫’公司财力雄厚，所聘人员往往是已知智慧种族中最优秀的，这些富饶星系的各族战士和其他星系的雇佣兵们，大多拥有极强悍的生理构造。他们抗力顽强，勇猛无匹，几乎不用任何保护，只佩戴简单的呼吸装置就可在太空中任意行动，坚硬的皮肤和强壮的肌肉确保他们在小规模战斗中的极高生存率。 除去尺寸的因素，他们可以使用银盟军事配置中的一切装备，而除了服从态度问题，他们也适用于任何一套已既定成熟的人类军事战术。 从基因学角度来讲，这些勇无可挡的异星战士们，是与生俱来的战场之子，无论从任何方面都比人类战士优秀的太多。 在小队的这些天里，威廉.克莱默之前积攒的强大自信已几乎被无情的现实给抹杀殆尽。例行训练任务中，不同于在银盟兵团中那些频频被他打破的记录，他的每项指标在这里都毫不突出，并接连在所有关于体能和爆发力的实测中频频垫底。 曾经的他是如此的优秀，在第一舰队的年度大赛中多年保持佳绩，是人类精英作战兵团王牌连队中的翘楚，所有士兵们的骄傲，整个舰队的一面旗帜。而如今在这个百分之八十由异星生物组成的佣兵团体中，他却成了一名一无是处的废柴。 “小虫，再谈一次关于钱的事，我就当场作了你，明白么？”阿宏对高德人的所谓价值观做出了评价，他这样做并没有维护人类下属的任何企图。雇佣兵凡事只看钱，能出生入死的在各种极端环境下卖命可并不是为了所谓的“荣誉感”和“高尚情操”。 但巴雷卡斯老兵阿宏却禁止在自己的小队任何场合谈及金钱。他从事此行当已久，大小战事经历了不少，经验丰富，深知这帮毫无责任心的队员们可能会为任何琐事而相互交恶，而经济纷争无疑是这其中最危险的。 他根本不指望在这样的团队中还存在什么友善协同的战斗情谊，能让所有刺头们服从命令就已要谢天谢地，但在激烈的战斗中最怕看到的，就是某位队员因为某种原因向同伙开枪，在乱成一团麻的局面中彻底解决个人恩怨。 ...... “指挥舱的那伙笨蛋们这会儿是睡着了么？”在高德人噬神对阿宏发出示威似的怪笑表示些许不满后，蓝山人欧季锋却耍着他一向玩世不恭的腔调调侃起来。 作为十三小队的第二号人物，他的个性与严谨沉着、不苟言笑的队长完全相反，蓝山人不着衣物，浑身覆满了红褐色的长毛，但银盟标准语却说的字正腔圆。 “到底在想什么？长途跋涉飞跃小半个银河，就是为了来干掉这两艘渔船？”他盯着舷窗外凯兹米亚人护卫舰的残片，不屑的转过脑袋，似乎再也不看窗外一眼。 “我只关心计划的顺利。”阿宏咧着长嘴，对于老搭档的语调显得并不在意。 “那你觉得现在怎么样？”欧季锋看了看仍坐在一角一言不发的克莱默，把头偏向巴雷卡斯人队长。 “顺倒是顺的。”阿宏指着作战舱中心内的侦测屏幕，飞船的计算中枢正把各种信源方式获取的讯息归类整理，几乎每一秒都有最新的反馈。“不过却显得太容易了点，也许这背后还藏着点什么，恩……但我并不想知道。”狼头人咧着唇角，露出白森森的尖牙。 “无论怎样，至少这艘船令我满意。”他坐在可以旋转三百六十度的炮控室里，抚摸着身前质感丰富的金属操作台，与之相连的是一台威力巨大的动能炮塔。 “他们可没把最好的工作给你，老兄，十三小队在作训积分上排不上座次，“刽子手”和他的鹰犬们总是狗眼里看人……”欧季锋眼神仍然盯着阿宏，余光所视，威廉.克莱默对他的话似乎毫无反应。 “……他们把反物质炮塔给了六队，主炮‘叹息之锤’也落于三队的阿金之手，要知道，这些玩意儿才是船上的可人儿，而我们却连摸的机会也没有。”欧季锋脸上长长的毛发掩盖了所有的表情。 第一百五十六章 目标阿胡拉 “这帮铺张浪费的混蛋，简直像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婊子。”坐在炮台辅控位的奥古人休古特听了这话突然朝着地板上狠狠的啐着口水。 “婊子们可大多见多识广。”欧季锋偏头看着他，脸上的长毛咧出一道纹。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吝啬鬼’休古特瞪着欧季锋，奥古人那典型的向外突出的眼球令他永远看起来义愤填膺。 “反物质炮弹确实价值不菲，我想这也的确伤了你的心。”欧季锋连忙表示理解，并向瘦削身材的休古特正经八百的点着脑袋。 伊吉尔星系的奥古人对财富获取的欲望极为强烈，从休古特的外号就能听出端倪，威廉.克莱默可以从语调中听出蓝山人有幸灾乐祸的挑逗味道。 “价值不菲……你是说……价值不菲？它们的价值是三百七十四万星币！那几乎是老子五年的工资！他们居然用对付战舰的武器来打两条飞虫！这群婊子养的财主老爷！”奥古人果然中了欧季锋的撩拨，喃喃的咒骂出声来。 “闭嘴，休古特。”队长阿宏立刻阻止。“再怎么样浪费，那可也不是你的财产。”他道。 “你和我那号称空前绝后的‘第一侦查员’高薪说去。”休古特依旧很不满意的摇着他瘦削的脑袋。 这些古怪的异族心理学……克莱默垂着头，想起当年‘昆仑’军校中异族认知课里的自己学到的那些东西，却终于忍不住抿了抿嘴唇，在心中发出无奈的叹息，但就在此时…… “全员做战前准备。”阿宏手指扶着耳麦，队长频道显然传来了指挥舱的最新指令。 “不再有任何前戏了，弟兄们。”他宣布道。“我们将直接进入任务环节。” …… 当贝奥武夫号悄无声息的进入阿胡拉的同步轨道时，凯兹米亚人的星球防御体系显得毫无反应。多年的经济封锁，使得这个直到十多年前才发现惊人矿藏的死亡星系缺衣少食，贫瘠无比。 而长期在银盟社会中扮演着流放者角色的法赫勒家族，也委实不可能从他们的魔术袖口里再拖出比庞大的纱缇香园空间站更加炫目的扭转奇迹。 凯兹米亚人主星阿胡拉的防御设施早已陈旧过气，星球轨道上缺乏价格高昂的侦测卫星阵列，对于敌方入侵的战略全局判断上，也还仅仅局限于充斥着致命恶劣大气层下的，那些丝毫无灵敏度可言的雷达电磁波反射装置，和早已成为银盟军事历史的高莱管热能探测设备。 贝奥武夫号的情况则与之完全相反，这艘隶属于弥诺陶洛斯私人军事舰队的新式舰船，从最初的蓝图设计开始，即以极隐秘入侵为最终目标。 它是整个海森伯格财团私人护卫舰队的一枚璀璨的瑰宝。舰艇本身体积只堪比标准级别的银盟驱逐舰稍大，却几乎集合了银盟现今最具前瞻的军事科技，整艘舰船从内至外，每一个细节都被精心打造，并不惜工本。 贝奥武夫号使用大功率粒子推进引擎，速度大大超越普通护卫舰，全速时甚至比蝰蛇歼击机更为迅速。它的反物质贮存槽与固化冷凝装置使得长途迁跃时间大大延长，最长可以达到六个银盟标准时，并可在短短的几个战时单位内即可重新进入迁跃状态。 它具备绝无仅有的绝密的无影人光线曲转科技，从视觉及能量侦测范畴几可以做到无影无形。 它火力强大，随舰携带的反物质武器可以突破常规武器弹舱的体积限制，将它的破坏输出阙值达到近乎于星际战舰当量的级数。 严谨而周密的智能化操控体系直达末端细节，采用最少的人为干预设定，超过银盟军工业限定值的人工智能和流程运算几乎掌控舰船的每一个环节，往往无需下达准确的指令即可执行极其复杂的战术步骤。 这艘集宇航与军事顶尖科技于一体的超级太空作战舰艇，其本身就已是最高机密，就连海森伯格财阀中的一些高层对此也毫不知情。 他们或许会对那些由董事会主席沃纳.弗里德里希.冯.海森伯格亲手签署的庞大的行星改造与矿业开发条款持有异见，却并不敢不知死活的站出来和这位家族公认的商业天才和王朝的掌控者问东问西。 是的，也许在奥丁星系那颗神秘的气态行星厄喀德那，拥有一座与萨麦尔军工一样宏伟的舰船建造工厂，也许这个由银盟独立媒体发掘出的惊人的讯息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但却并不能在整个财阀中，让这名坐拥全人类财富第一交椅的王者失去哪怕一丝的决策力。 …… 通过谨慎的试探，精密无比的远程探测系统为贝奥武夫的行动指挥们获取了当前最为关键的几个有效讯息。 他们通过整个分析系统对敌人的侦测规模、防空力量和地面军事分布大致做出了判断。 之后佣兵们从已解除隐形状态却仍在晶莹闪耀的超级舰艇中开始倾巢出击。 十六艘小型登陆舰装载着武装到牙齿的三百四十名海森伯格家族的雇佣军团部队，在阿胡拉剧毒的红色大气中飞快的穿梭，并最终在预定地点毫发无损的顺利降落。 威廉.克莱默穿着为人类量身打造的全身密闭作战服，他紧绷着身体由座椅上站起，长期的直觉和经验令他的全身肌肉进入到久违的战斗状态。 他下意识的在出舱时拖在队伍的最后并调控着步履，尽量不使自己的行动有半分紧张的迹象，以避免那无处不在的队友们的讥讽。 他随着众人之后来到舱门外，眼前的战术显示屏幕立即呈现出一阵忙碌的环境分析状态，作战服的自动调控设备也立即加速工作，提高内部温度，过滤有害射线，背部的多功能战术背包打开力场束，在他的作战服外形成了一层薄薄的保护膜。 第一百五十七章 寻找地下城入口 克莱默皱着眉头，战术显示屏根据他眼帘的收放调整视野的焦距，在他眼前呈现出一片荒芜空寂，恶气蒸腾的恐怖景象。 伴随着逐渐死亡的恒星，阿胡拉曾经的绿意早已荡然无存，无垠的荒漠和狰狞的岩石取代了这个星球上的一切。而剧毒无比的毒素，难以忍受的气压，构成了阿胡拉血色浓雾般的大气，地表处雾气最盛时，伸手不见五指，能见度极差。 “这顿时让我体会到财神爷们赋予我们高昂薪水的意义。”欧季锋手持一柄巨大的雷明顿聚能光束步枪艰难的跟在一马当先的奥古人身后，他头上戴着便携式通讯装置，身无寸缕，就连完全笼罩着他的力场发生器也不知藏在全身毛发的何处，蓝山人因为血液的特殊性，无需呼吸，因此欧季锋只装备头戴式通讯器而并没有戴呼吸器。 “你的话同时也让我想到一句人类的古语。”在密闭的呼吸器的交流使的队长阿宏的声音有些走样。“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巴雷卡斯人说道。 “但他们给的还明显不够多。”休古特一如既往的展现着他天性中的那份赤裸裸的贪婪。作为小队的侦察兵，奥古人绝佳的视觉加上昂贵的侦测器材，使得他成为小队中不可或缺的探路先锋。 按照行动指挥给出的计划，这支临时搭建的十三战术小队即将成为整个救援任务的攻坚。六名小队成员与配合他们执行第一步计划的第七和第九小队共计二十三人，率先进入着陆点附近有着‘死亡长廊’之称的佩特拉峡谷，他们的任务是找到凯兹米亚人地下城市的入口。 在整支登陆队伍的最前沿，他们与故意滞后的两支主要由无影人及陆栖鱼皮人组成的小队保持一定距离，以防止凯兹米亚人可能的设伏战术。 考虑到那些不确定的导致救援计划完全失控的意外因素，在‘真卫’公司，以小队为单位的他们显然明白作为一名雇佣兵的觉悟。 他们会作为一个更大计划中的牺牲品而被上锋从某个崩坏的环节中毫无顾虑的抛弃，而源自于对自身实力的自信，他们似乎对此并不真的在乎。 “不得不说这是个极不划算的差事。”休古特依旧没完没了的抱怨着。“在这种吸口气就与世长辞的鬼地方居然住着几百万数量级的生物，你们人类的偏执劲也许比我们还强。”他的话题直接指向威廉.克莱默，队伍中明显只有他一名人类。 “几百万，这么多？”‘噬神’走在队伍的后端，故意在队伍通讯频道中大呼小叫，他穿着特制的高德人半身甲胄，并在厚重的动能力场中蠕动身躯。 “你们这些家伙长的完全一模一样却又要把自己分成这族那族，几百万的当量，这显然是你们拥挤的联盟中，人口最繁茂的一支对不？”他回头挑衅着克莱默，而后者则沉稳的在队伍的最后缓缓的走着。 粗鲁的高德人从一开始就让克莱默感到厌烦，这个本名发音长达几十个音节长着一个硕大头颅的脏家伙总是吃个不停。他自称‘噬神’且名副其实，高速代谢使高德人需要随时保持进食状态，不然就会有性命之忧。 ‘噬神’原本供职于弥诺陶洛斯企业安全公司，曾经是极为出色的系统工程师。但因为他是高德人，就有了同时也是合格军人和逆天的战场不死族的先天优势。高速代谢使得高德人肌体的恢复能力大大增强，除了头部以外，他们躯干上几乎所有的器官都可以因损坏而再生。 “我在问你话，兵王。”听不到回应的‘噬神’在通讯器里阴冷着声音，他砸吧着嘴发出他那一惯的粘稠的口吻，拖着长长的音节和词尾。“你是在那身傻龟壳里吓到发不出声来了吧？” 克莱默依旧沉默不语，这对他来说相对简单，面对队友们不友善的挑衅，面对这些粗鲁强横的异族战士嘴里不时迸出的闪烁着优越自豪与不甘人下的歧视性的言辞，作为队伍中唯一的人类而言，他心知肚明且理所应当的承受着一切。 他们空拥有强大的战斗基因，却又不得不为了金钱受雇于自认为孱弱不堪的种族。时机和位置的错位，不恰当的人处于不恰当的环境，还有这些有趣的情绪宣泄，他在心头苦笑，外表却照旧沉静如水。 他知道要做的只是闭上嘴并不作它想，因为只要此时搭上一句言不由衷的套话，‘噬神’或者蓝山人欧季锋就会抛出更多的人类段子出来企图令他更为难堪。 “这是他们人口最少的一族。”巴雷卡斯人队长低沉着嗓音替自己的人类下属回答。“干你的活，小虫，不要再惹威廉。”他左眼远眺着远方连绵无尽的峡谷，右眼的可佩戴器材内，战术面板的缩略图上显示着每名队员的位置分布，在远处的某个方位，侦察兵休古特正在极其迅速的向谷内行进。 “定位胶囊的追踪进度？”阿宏查看着四周的地形。“小虫，我跟你嘱咐再三，要定时向我汇报。” “能有什么变化？我敬爱的队长大人，这帮倒霉蛋就在我们脚下，但我可没足够长的钻头把他们给挖出来。”高德人在力场内驾轻就熟的操控着全息屏幕，他是小队中唯一携带战术电脑的家伙，所有队员身上的高端器材和探测设备都与之相连，诚然是小队中的信息中心和战场分析员。 “为什么指挥部会分三个小组行动？”队伍最后的副队长欧季锋突然道。 “我是说既然情报显示说俘虏都被关在一处，就已经排除了需要协同出击，各处同时发动实施救援的必要。而显然这些爱挖洞的洞穴人类们喜欢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内以加强看护，按理说这也许会演变成一场攻坚战，而不是任何隐秘行动，指挥部怎么偏又让咱们装的像个娘们一样扭扭捏捏？” 欧季锋小心翼翼的向前迈动着步伐，赤裸的双足带着力场壁踩在酷热的砂石上散出阵阵烟尘，周身红褐色的长毛蓬松的随着身躯震动。 克莱默远远的看着他的背影，在心中为他的这番推论暗自点头。 第一百五十八章 突如其来的战事 “难道你想让他们提前收到进攻的消息而将俘虏全数处决么？那样我们可就一个子也拿不到了。”虽然离开队伍很远，侦察兵休古特在对话通路中依然不甘寂寞。 “全数处决么？我看也不见得。”欧季锋低沉着嗓子嗬嗬直笑。“人类的狡诈可与我族女性的暴躁脾气一样声名远播。” “少说废话，老欧。”阿宏发话道。“上面要我们做什么，照做就行，我们是士兵，是战士，可不是那些手指在全息键盘上舞蹈的娘炮。”他的这番话惹来了正在操控电脑的‘噬神’嗬嗬的抗议。 “您老人家说的对。”欧季锋笑道：“服从是天职，做到死是本份。” “找到入口，救人拿钱，笑话放在庆功酒会上你慢慢表演。”阿宏肃声不耐烦的警告他的副手。“小古，你特么的还没找到那该死的入口么？” “老大，再给我点时间。”休古特不满意的在队伍通路中哼哼道。“您要知道，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找一道不起眼的门户可难如登天，鬼天气卷着砂石铺天盖地，能见度低，还完全没有隐蔽物，这简直让‘刑场’里那见鬼的幽暗之森也成为令人神往的回忆……瞧瞧看，这些倒霉的石头，他们简直都是一个模样！” “我们对那片该死森林的记忆，恐怕和你的差别很大。”一听到幽暗之森的名字，蓝山人就不由得全身毛发直竖。 那片由‘真卫’公司应用高端生物基因技术培育而成的森林，作为佣兵们戏称为‘刑场’的六个完全不同类型的极端严酷地貌的实战训练基地之一，以几无穷尽的巨大占地面积和炎热潮湿令人作呕的自然环境而著称。其间更是遍植了武皇星系最骇人且最具杀伤力的各类变种暗夜植物和暗夜生物，无疑是雇佣军团一线作训人员的噩梦。 “奇怪，第六小队怎么出现在我们这片区域？”‘噬神’咕噜着在小队通路中突然道，他似乎从队员们各自携带的探测模组汇总信息中发现了什么。 “什么？小虫。你确定？”阿宏问道。 “是真的，战斗队形，他们在离‘吝啬鬼’不远的地方。”‘噬神’用蜷曲的手指在他的荧屏上划动，组员们立刻从各自的可视装置上看到他所指引的方位。 “107区域，是的，队长，他们离我们不远。”休古特从他的侦查仪器中精确的读到了友军的坐标。 “该死的鱼皮蠢货，他们把人带到我们的任务所在地来干么？”阿宏大惑不解道。 “也许是串门来讨杯酒喝……”欧季锋飞快回答。 “看到他们了，队长……不对……不好！该死的……他们正在和人类交火！”休古特在通路中叫喊道。 “确认，小古，确认，他们是否真的在交火……”阿宏沉声正在询问，他的话随即被前方一阵刺目的强光打断，透过重叠飞滚的浓浓砂石，那道光却依然能够传到众人的眼里，雇佣兵们立刻警觉起来，因为他们知道那是大功率电浆武器击发时所发出的光芒。 “如果不是这能让瞎子也复明的强光，我还以为这是一次隐秘行动呢。”欧季锋耸耸肩笑道。 “先不管是哪儿出了岔子，既然在我们的区域……”阿宏调节着左眼中的视图，此时‘噬神’已通过队伍通路，将战术电脑的战场模拟分析报告发送给他。 “朵戎，请给指挥部发送实时讯息，问询下一步指示。”阿宏向身旁的一人发令，而他的这位手下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发送讯息的动作，但对此阿宏似乎毫不介意。 “小古，前方战况，要具体的。”他转而向奥古人侦察兵询问。 “我方守势，正在僵持，从对方火力看，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人类有大型力场护罩和抛射型爆裂武器，峡谷中无遮蔽，仅凭个人护盾支撑，六队恐怕不能支持很久。” “持续汇报。”阿宏向休古特指示道。“指挥部有消息么？朵戎。”他转头看向全身封闭在密闭甲中的通讯兵，对方冲着他轻轻摇头。 “要救这几个蠢货么？他们可不在我们那长长的蠢货名单中啊。”欧季锋抱怨着，阿宏却根本懒得理他。 “你。”巴雷卡斯人指着队中唯一的人类威廉.克莱默。“这次和小古一道负责阻击任务，就位后等候下一步指示。”阿宏圈定了方位，讯息同时映现在克莱默眼帘中的战术面板上，后者点点头，持枪迅速向前行进，转瞬消失在飞舞的沙尘之中。 “武器检查。”阿宏从后背的枪套包里取下那柄巨型战术散弹枪并通知剩下的队员。“去看看涌浪这小子都给咱们捅了什么篓子。” …… 峡谷中沙尘狂舞，能见度极低，几乎不能视物，克莱默却在其中飞快疾奔，动如矫狼，迅捷无比。 他跑了一会儿，到了贴近崖壁的一处开阔地，停下站住，随后从腰间战术工具包里取出多功能喷射枪，他抬头遥望向山崖顶端那微微弯曲弓起的石梁，从眼帘中的遥感探测器透过重重迷雾选定了合适的目标位置。 他持枪射击，枪中的破岩击发器带着一缕细长的柔性光束细线准确的命中目标，并在其内迸发固定。 克莱默用力拉了拉，左手握紧喷射枪枪把，右手拎着垂下的战术狙击枪，他扣住扳机，身体随即像离弦箭一般向上疾升。 将至崖顶，克莱默晃动手臂使得全身来来回回做了几个大幅摆动，在摆幅攀至顶峰的瞬间他松开扳机，身子向上笔直拔起，喷射抢连接石梁的一缕光束随即消散，他在空中摇身一挺，已稳稳的落于石梁顶端。 崖顶的能见度较峡谷间为好，克莱默沿着绝壁的边缘继续飞速前进，不一会儿来到指定位置，他卧伏于地面，将狙击枪放在身旁，打开手臂前端的操控面板，大幅度缩放着头盔眼帘中的视距，手指轻触面板，按下一组参数，眼帘影像装置随即开启了分析模式。 第一百五十九章 鏖战 下方强风中夹杂着沙尘细石，战场局势完全看不真切，只隐约可见电浆与光束武器击蓝白色的光影交曳，爆裂弹药爆炸后那猩红却抑制的火光迸发。 “队长，我已到位置，需要过滤性视界。”克莱默在通路中汇报。 “小虫，给他。”听到克莱默的声音后阿宏立刻向‘噬神’发令。 “不得不承认，你的速度可着实不慢。”高德人似乎在通路中第一次夸赞他的人类队友。“好日子到头了‘吝啬鬼’……总有一天，‘兵王’会抢了你所有的活计。” “就凭他么？你还是省省吧。”休古特一边迅速向目的地行军，一边不屑一顾的回道。 跟着阿宏与欧季锋在峡谷中稳步前进，‘噬神’口中嗬嗬坏笑，却半点也不影响他上肢触角在战术电脑上飞快的操作。 他取得了克莱默刚刚录制的分析影像，利用电脑中的环境单元给砂石数据迅速编制了一组参数以使得他们从图像中被筛选过滤，再运用热能遥感及光谱识别的基础数据，结合战术电脑强大的演算能力，将克莱默模糊视界予以动态实时模拟。 数据通过小队高频通路不间断的发送至克莱默的眼帘屏幕中，在模拟还原的视界中，现在他已能完全辨认崖下的战况胶着的具体情形。 双方在峡谷一处弯曲的狭长地带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凯兹米亚阵地一端，支撑起一顶巨大的半圆形力场护盾，他们人数众多，约有七八百人之众，大多穿着老式的银盟外太空加压作战服，并佩戴沉重的拖着长管的呼吸装置。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个极端恶劣环境的死亡星球上，稍有差池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他们居然仍然在一波一波的发起冲锋，在友军火力的掩护下，脱离护盾的保护，冒着对方密集的武器能量流冲向敌阵。 而相距数百米开外的峡谷弯道的另一端，数十名雇佣兵则据守一方，利用地形和武器威力的优势对凯兹米亚冲锋队伍实施毁灭性打击。 他们中一些人的防护力场已被凯兹米亚人手中的老式光束武器击散，有的业已全身挂彩，却仍骄傲的迂回冲杀着，将冲出阵地向他们实施对攻的凯兹米亚人士兵一一剿灭于阵地上。 克莱默聚目凝视着，发现在下方的战场中，已经横七竖八的倒下了几十具人类士兵的尸体，而雇佣军团方面亦有死伤。有几具尸体被拖到阵地后方，和无法作战的重伤战士们一起，还有几具陆栖鱼皮人的尸体则成为肉盾掩体堆砌在战地前方，以抵挡凯兹米亚人如同密雨般的贫铀子弹。 克莱默知道，不同于其他小型行动编队的五至七人的队伍人数，这次随舰前来的雇佣军团共有三个具备阵地战职能中队拥有相对较多的成员。 他们多由实力强悍并擅长突击的种族组成，并配备大型攻击性武器，其中六队无疑是人数最多的一支。队中完全由巴雷卡斯人和鱼皮人组成，并由军团中最勇猛善战的培育战士陆栖鱼皮人涌浪担任队长，而雇佣军团历来所执行的重大攻坚任务，也几乎毫无例外的都由六队充当主力。 打退了人类的又一轮进攻后，雇佣军在己方阵地之前展开了由十几个陆栖鱼皮人发起的强大攻势，他们横着排成一列，各自持着沉重的重型电磁步枪，一边缓缓前行，一边向凯兹米亚人阵地发射出一团团圆球形的聚能电磁炸弹。 几十枚专门破坏力场护盾的炸弹落在人类的半圆形护盾上并强烈的随后炸开，巨大的电磁波几乎将护盾完全包裹住，圆形力场闪了一闪后，开始向内瘫缩。而凯兹米亚人则还以颜色，将密集火力向暴露于峡谷弯角的鱼皮人身上猛烈倾泄。 在随身佩戴的小型个人力场护盾被数以百计的枪弹消耗殆尽后，皮糙肉厚的陆栖鱼皮人们却仍然坚持了一段时间，直至手中步枪的弹药打光后才缓缓退却。 此时他们的身躯被坚硬无比的贫铀弹射的千疮百孔，有些鱼皮人的绿色血液已覆满全身，他们蹒跚的退至阵后，一声不吭的由队中医兵进行紧急医治。 就在此时，克莱默惊异的发现，凯兹米亚人的力场护盾逐渐停止了闪烁，它渐渐扩大并复如初，这也宣告了这轮由十几个鱼皮人几乎拿命换来的进攻的彻底失败。 此时阿宏带着剩下的三名队员已经来到六队阵地的后方，通过与指挥部的再次确认，他获知小队连同隐秘配合行动的第七及第九小队的原先定下的任务已暂时终止，而配合六队实施攻坚却变成当前任务，战场指挥权由指挥部授予涌浪，先前的静默通路都被逐一开启，他和小队成员的战场资讯与六队成功予以对接。 “你小子为什么会在这儿？”看着涌浪对从阵地前方折回，驰援的友人随即大声质询，阿宏与涌浪虽血族相异，却同为真卫公司秘密打造的第一批培育战士，在‘刑场’基地训练期间曾同住一间寝室，两人相识已久，交情甚厚。 “‘刽子手’的混蛋计划，谁能猜的透这老小子的心机，高高在上的他们安排让我去哪儿，我还不就得去哪儿？”涌浪扔掉手中的雷明顿战术散弹枪，从支援箱里翻出一把电浆步枪，他翻着眼睛，用手指指天空，似乎觉得阿宏的问题问的古怪。 “我本以为这回要兵不血刃，不会放你们这帮家伙出来。”阿宏咧嘴笑了一笑，他似乎只有在老兄弟面前才笑，就连身边的段子手欧季锋也并不常见。 “拉倒吧，你要是觉得单凭你和你的这帮鱼饼就能拯救人质，你一定是狂妄以为自己的老二可以挤破裤裆。不凭我们把老鼠们给你们熏出来对付着，你又怎么可能一边吃着蛙奶蛋糕一边拯救人质？” 第一百六十章 难以突破的敌阵 “几十万老鼠，你打算怎么对付着？”阿宏笑容更甚。“情报说援救区域就在附近，我以为吸引注意力的行动会放在远离鼠穴的荒原地带。” “我不知道，阿宏，他们让我全歼敌军，我们说话间还有几个小队正向这里支援，但说实话，我对他们这层蛋壳没什么办法，而这些耗子般的人类援军又总是是源源不断……” “力场护盾？”阿宏已从休古特及克莱默的共享影像中已经看到了那似乎坚不可摧的力场。 这个巨大的半透明圆形力场罩于峡谷另一端地面，穿着旧式作战服的上千人类士兵龟缩于内。 这些手持古老的枪弹武器的家伙们在六队火力的间歇期间，徒劳的组织起数次送命的冲锋，被瞬间击溃后又迅速逃回护罩内，留下满地残缺不全的尸骸。 “阿胡拉环境恶劣，我打赌他们正是靠这些力场才在此居住无恙，单以强度而论，可与一艘防御型护卫舰力场相当。”阿宏分析道。 “也许它们原本正是此用途，没有任何步战护场能承受住这么多瓦卡雷电磁脉冲炮的冲击。这些耗子们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能将舰船级的力场用于地面作战。” 涌浪走至己方腹地，从一堆横七竖八的器材箱中拖出一个稍小的金属箱，打开箱盖后启动后，在他和阿宏的身前，随即跃出一幅幅战场实时全息图像，他用手指急急拨动，直至拨到刚刚同步完成的克莱默视野中的那幅。 “恶地出刁民，伙计，这并没有任何新意，而现在事实已很明显，上面那群混蛋逼着让你做一盘菜，但咱们如果敲不开这蛋壳，就做不成那鸡蛋饼吃。”阿宏嘴角扯动露出白齿展露笑意，一边转向身后‘噬神’问道：“编一条算法，模拟一下融合炸弹可以摧毁力场发生器的可能性。” 高德人自打刚刚进入战场后，就一刻不停的进食，闻言后触角飞舞，在面前的战术电脑面板上敲击起来。 “队长，等等……你是说把那玩意用在这一团狗屎上？”休古特显然从共享通讯中获取了阿宏的意图，奥古人的脑子一下像炸开了锅。 “百万克朗的宝贝炸这帮废物渣滓么？队长，你在开玩笑对么？这不是可重复使用的光束绳索和便宜的战术手雷，用完一次可就没了，你说的是那枚宝贝对么？队长，要知道它的申请报告可是一场噩梦，我可不想再经历这么一回……” “只有极低的概率。”‘噬神’关掉休古特的频道，向阿宏轻声言道，高德人的触角只是刚刚停止了跳动，电脑随即给出了令巴雷卡斯人并不满意的结果，‘噬神’摆摆肥硕而丑陋的前额，触角在半瘪的食袋里又掏出一把蛆虫，放在口中大嚼。 “如果是让九队的无影人进入护罩找机会关掉力场呢？”狼头人早有想法，‘噬神’闻言再次忙碌编撰合理描述以供战术电脑分析。 “不行，人类的力场护盾会在他们进入的一瞬抵消掉隐身力场。”‘噬神’口中发出令人作呕的咀嚼声道：“那会像仙子人用光了飞行粉掉进了鲸蛟鳄群，这帮家伙会被鼠辈们活剥掉一层皮。”他嗬嗬怪笑道。 “指挥部希望我们能尽快占领目标并向预定位置行进。”沉吟中的阿宏眼睛直直的望着异灵人朵戎向自己的方向前来，到了近处却又转而向他身边的涌浪公布了指挥部的最新命令。 对于指挥权更换后朵戎立刻更换效忠对象的表现，阿宏心中只有些许不快，却并不以为意。 这个接连跟着他做过数次任务的异灵人他依然认知的不多，并且在某些传言的警示下不打算深加探究。一切都是为了完成该死的工作，狼头人在心中默念，而对于工作而言，轻松愉悦反倒有些不正常苗头的嫌疑。 “尽快？难道让我们冒着枪林弹雨冲锋陷阵，踩着同伴的尸体发动攻势么？”涌浪不满意的上下打量全身包裹在密闭甲中的朵戎，半点也不在意他能通过隐秘频道与总部直属联系的特权。 “也许吧，我只是个通讯兵。”朵戎回答的毫无一丝火气。 “也许？那我该让你排在第一个……该死的乱嚼舌头鼠辈。”六队长小声咒骂，被朵戎不带情感的语气搅得心烦意乱。“老兄，你也听到了，真的要冲过去么？我这些手下可不像刽子手们想象的那般命如草芥，死一个对我来说都是大事。” “生存几率，小虫……”阿宏不情愿的下达命令，但此时他不用战术电脑的演算也能知道，在狭长谷地前冒着对方千百支并不算原始的武器的阻截实施冲锋的结果，哪怕是皮糙肉厚的陆栖鱼皮人和巴雷卡斯人也必将损伤惨重。 “队长，也许我可以关闭力场。”队伍频道里，远在阵地前沿的休古特说道。 “哦？”阿宏意外道，作为一名奥古人，休古特主动请缨的次数可像幽暗之森里的绿叶植物一样稀罕。 在这个偏远星域产出无比贫瘠的气态行星异族的人文字典里，自私可是一种理所当然毫无指责的行为。奥古人嗜财如命，绝不分享，如果有任何异乎寻常的勇敢行动，必然事出有因。 “你打算怎么做？”巴雷卡斯人试探性的问道。 “简单，由崖壁间滑下去，进到力场内，找防守薄弱地带隐蔽，寻机炸掉发生器，破了他们的防御。”通讯器中传来休古特自信的宣言。 “要我给他算算概率不？”‘噬神’不等阿宏吩咐，触角已在面板上舞蹈起来，不一会儿即按着战术电脑给出的结果在众人面前竖起四支触角，却在通讯器中宣布：“十之七八的可行率，依照目前的状况而言，已是极高。” 蓝山人欧季锋被‘噬神’的举动逗乐，赶忙用毛手捂住嘴巴。 第一百六十一章 行动失败 “只有十之四左右的可行率，小虫你不要耍他。”阿宏并不打算隐瞒演算结果。“那么，‘吝啬鬼’，你还打算去做么？” 通讯器陷入短暂的沉默，但不久后即传来休古特略有些苦恼的声音，奥古人道：“做……干么不做？反正我从来不相信臭虫子写的那些算法的真实性，以前在卡德摩斯殖民地骚乱中不就得到了证明，高德人的那些模拟预测根本就是胡扯。” “行啊，‘吝啬休’，老实说我也觉得这回的演算结果过于保守了，你在真卫档案中的资料早已过期，很多你新学到的本领数据缺失，根本无法计入任务模拟中呢，比如论损人利己的能力对别人而言就是个常量，而对你却是变量，还有……磨嘴皮子抱怨的可恶程度，那可是每天都需刷新几个数量级的玩意儿，更别提你那如海藻般又臭又长的金钱欲……” “够了！”‘噬神’源源不绝的数落话语被阿宏打断。 “休古特，提提你的要求吧。”狼头人紧皱着眉头瞥向欧季锋，后者正捏着拳头进环境力场中与‘噬神’蜷起的一只触角相碰，当看到阿宏凌厉的眼神才惭惭的收回。 “要求？什么要求？队长……你呀，不得不说太过实际。这种事情自然需要个人频道的私人交流，涉及到这种貌似难以启齿的私事，我虽然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也怕某些不怀好意的宵小起了可怕的念头是不是……”休古特喋喋不休道。 狼头人不由得喷出一口浊气，手指在耳边轻触，调整频道与奥古人私下沟通，为任务每次可申请的全队特别津贴的额度与‘吝啬鬼’讨价还价。 “克莱默，切换光学镜头，盯紧点休古特，我们要你的实时影象情报，小虫，给他的视镜多留点运算余量，我们要尽可能辨识护罩内的人类分布，给‘吝啬鬼’找几个有效的空档。” “收到。”威廉.克莱默在崖顶石梁的顶端沉寂的如一尊嵌入石壁的雕像，除了头盔内的视镜有时被肥胖的高德人通过远程遥控调整焦距，以配合战术电脑的联动分析，为小队所有人提供视觉信息外，在整个过程中不曾动过分毫。 收到阿宏为休古特提供眼睛的指示后，他在石梁上向奥古人潜伏的对面崖壁匍匐前行，当爬到凯兹米亚人巨大护盾的中心位置时他停下，小心翼翼的将战术狙击枪放好。 拱桥似的石梁横跨山谷，两端粗壮如柱，中间部门却显纤细，宽度将将只够一人掩藏，他缓缓探头，将视觉镜头伸出石梁一侧，从正上方俯瞰整座敌方阵地。 得到了满意经济补偿结果的休古特已然开始行动，瘦长而矫健的身形沿着崖壁在迅速移动，他四肢贴着粗糙磨砺的山石，像游鱼一般下沉、侧转和攀升。奥古人的行动像是打破了数条物理定律般的，在阿胡拉超出常规重力的前提下，他却能毫不受影响的在完全垂直的崖壁上酣畅游走。 跟随着‘噬神’的指引，休古特顺利抵达谷底，在穿过护盾的一瞬他失去了战斗服的环境伪装，手持大口径手枪，奥古人在崖底凯兹米亚人的载具和器材箱后躲躲藏藏，小心翼翼的向着中心地带的力场发生器前进着。 与此同时在崖顶的上方，克莱默紧绷着身体，头颈与身体的角度使得他不得不用十指扣住身体下的石梁。 视觉镜头中人影模糊，但他仍可隐约看到休古特的行动，‘吝啬鬼’此时已成功的躲过了几名护罩内巡视的凯兹米亚人士兵的视线，将身子蜷成一团藏在一辆弹药车下，待‘噬神’发出危险解除的通知后他随即又展开身躯迅速爬行，离中心位置的发生器已不过几十米距离。 当休古特正要从腰间摸出战术手雷试图摧毁发生器时，‘噬神’的警告在他耳边响起。奥古人闻声回首，发现三名身着宇宙服的凯兹米亚士兵已举枪向他追袭而来。 休古特并不慌张，他一边继续掏出手雷，右手手枪则一枪一个，都打在对方头部，士兵尽皆毙命。他向目标扔出手雷，返身就向一端的崖壁间迅速撤离。 烈焰翻滚，他身后战术手雷轰然起爆，几十名闻声追击而来的士兵向着休古特的身形疯狂扫射，坚硬的贫铀子弹被他的高科技战斗甲阻隔，却仍有几枚穿透。 休古特腿部中弹，但并不影响他的双手迅捷无匹的向崖顶上攀爬。 半圆形的护罩在爆炸中微微抖动，却不减分毫，战术手雷的冲击力显然并没有摧毁力场发生装置的正常运转，此时也爬到崖顶大难不死的奥古人喘着粗气咒骂，队伍频道中混杂着‘噬神’的嘲讽和阿宏的询问。 休古特行动失败，克莱默觉得自己已不想再听下去了，他双手撑地，直直的立起，弯身捡起狙击枪，右手提着枪，足尖轻点，他已轻轻从石梁上跃下。 …… 凯兹米亚人举着枪，倾泻的弹雨向着崖顶休古特的藏身之处覆盖，从天而降的克莱默则在半空中调整着姿势，瞄着力场中部的一名士兵，转瞬间，他的双脚已然踩在对方的身体上。 巨大重力所形成的急坠落势使的那名士兵骨断筋折，在惨呼声还未发出前就已断气。 动能战斗靴的力反馈功能，在倒霉士兵的身体上消减了大部分力道，克莱默借力在空中一个折身，就已纵跃至力场发生器附近。 佣兵的行动出人意料，他在凯兹米亚士兵的注意力都放在休古特身上的同时展开行动，整个动作轻盈如絮，但哪怕是这样，却仍然有士兵发现他。 他们在通讯器中互相预警着，齐齐向着克莱默的方向包抄过来，此时克莱默趴在地面上，从一幅金属箱体后架起狙击枪。 这样的距离，他几乎是瞄也不瞄，咄咄咄枪焰不断，瞬间撂倒了五个。 第一百六十二章 破阵 神准的枪法和大口径枪弹的杀伤力使士兵悚然，他们不敢将自己暴露在克莱默的视野之中，各自隐蔽在遮挡物后纷纷对克莱默开枪。 佣兵将自己躲藏的很好，敌人的弹雨无法伤及他分毫，他却可以通过头盔视镜的帮助将全局一览无遗。 趁着与对方交火的间隙，克莱默拔出导线，将战斗服与力场控制器相连，他无法进入锁定的控制器核心，因此只得向小队中的高德人求助。 “噬神，帮我取得控制权。”他在小队通讯中冷冷道。 “你忘了说‘请’字。”他耳边传来高德人怪腔怪调。 “快给他，小虫，别闹。”队长阿宏发话道。 “在弄了，在弄了。”噬神并不是全然没有分寸。“孩子气的冒进，却又要成年人的救场，而我却又在担心倒霉休古特的那份奖金。”他喋喋不休的在通讯器里唠叨着。 “我特么哪儿知道战术手雷干不掉那玩意儿。”腿部受伤的休古特在崖顶喘息着，他隐藏在一块大石后，一边躲避着单向力场中朝他发射的子弹，一边用头盔视镜捕捉着视野中的影像情报。 “笨蛋就总是有一堆理由，对于办不成的事，他们不找自身的原因，却总是器材和他人的错，这不，这次倒又怪上手雷了。”通讯器中传出欧季锋懒洋洋的声音。 “这点确实要跟他好好说道，事情办臭，却还有脸谈及奖金，怪不得人家说奥古人越穷越有本事，这话似乎说得并不算没有道理。”噬神喉咙里滋滋的发出讽刺的笑声，但触角的动作却没有停过。 “行了，兵王，赶紧将这个笑话结束吧。”他破解成功，向克莱默宣布道。 有了噬神的破解，克莱默已经获取了凯兹米亚人力场发生器的控制权。 此刻周边的士兵已经察觉出不妙，纷纷从隐蔽物后不顾性命的冲出来，试图阻止克莱默。 佣兵杀意大起，手中狙击枪喷吐出持续的长焰。他弹无虚发，打完了一匣子弹后飞快的又换上一匣，身前的空旷处倒下了十几名凯兹米亚人。 他一边持续射击，手中利器压制着不停勇敢冲锋的士兵，一边以瞳仁操控头盔视镜，找到力场控制器的能源选项，将它们一项项关闭。 随着克莱默的动作，凯兹米亚人阵地外，包裹着区域范围的朦胧力场护盾在闪动中消隐不见，此时，枪弹如雨，爆炸四起，鱼皮人涌浪带着他的人向凯兹米亚人发起了势无可挡的新一轮冲锋。 没有力场的保护，装备陈旧的人类防线几乎在一瞬间就已崩溃，身着坚固护甲的鱼皮人操持着沉重而威力巨大的瓦卡雷机枪，排成一列朝着凯兹米亚人阵地缓步行进。 摧枯拉朽的密集弹雨令这个新成立共和国的士兵损失惨重，他们龟缩在人工掩体后，只要胆敢露头，就会被弹雨撕碎。随着真卫佣兵们的逐渐逼近，他们的指挥官终于发出了撤退的命令。 千余名士兵向着峡谷的一方边打边退，他们在一处山壁前形成稳固的防御，以地面固定机炮向进入阵地的佣兵们疯狂射击。 强行突击的鱼皮人小队推进受阻，双方在间隔不远的新月型峡谷中部展开对攻。 “停止攻击，涌浪，由着他们撤往地下城！”阿宏在通讯器中判断道。 “胡说八道，我干么要这么做？”鱼皮人大声质疑道。 “因为那是我唯一知道的地下城入口。”阿宏道。 “我管你那么多，上面只让我拿下这个阵地，我现在不就正在拿下这个阵地？”涌浪此刻已来到对阵双方的第一线，拿着他的电浆枪频频射击。 “记住我们的目标，你这个浑小子，他们付钱让我们来是为了解救被扣押人质，而不是来进行狩猎游戏！”阿宏提醒着他的室友。 “你什么意思，你是想放过他们？”涌浪一头雾水的恼怒的问。“什么时候你也玩起了坎德人那套愚蠢逻辑？阿宏，你是培育战士，可不是维斯塔豢养的宠物！” “放屁！我只是不想你那些可爱的手下将连接地下城的通道弄塌！”阿宏有些被他有些激怒。 “让他们走……那你想将战火引向地下？在鼠洞里和武装到牙齿的老鼠战斗么？”涌浪此时虽明白了阿宏的意思，却仍然想不通他的真正用意。 “下不下去要由上面决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人杀得再多你也拿不到一分钱，只有把人质搞出来，咱们这趟任务才算完成。”阿宏淡淡道。 “你的话总是让人觉得厌烦，阿宏，这令我总是想到那些做作的人类饭桶。”涌浪愤愤道。“有时候我真怀疑你还有没有巴雷卡斯人的基因，或者他们在培养皿里给你添加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同样作为一名培育人，你倒是有心情去歧视同类。”阿宏听了室友的话微微皱起眉头。“在弥诺陶洛斯，那些混蛋把我们俩称为同一个‘批次’，就像好乐佳易比克专柜上每日更新的蛙奶，而你居然还在担心我跟你有什么不同。” 阿宏的话让涌浪闭上了嘴，在这之后他终于向自己的手下发出指令。 “停止攻击！让这帮耗子回洞里去！”他命令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 石壁上的雕像 随着涌浪命令的下达，佣兵们阵中的火力骤然停止，已被密集火力打的狼狈不堪的凯兹米亚人，果然趁此间隙利用身后的通道撤往地下城 不久后，在小队的生命探测器中，前方的绿色光点逐步稀少，直至完全消失。 “前方安全！”两个负责侦查的无影人在频道中汇报。 阿宏此刻带着十三小队来道阵地前方，他与在那里等候的涌浪和六队队员们汇合。 “朵戎，向指挥部汇报我们目前的情况，小虫，看看能否侦测到人质的情况。”他向身边的两位手下吩咐着。 战火已熄，克莱默安静的站在自己小队的后方，他不发一言，只是在检查着手中的长枪。 不远处，攀下山崖的休古特正坐在凯兹米亚人的弹药箱上，六队一名战地医生蹲在他身前，用磁力钳起出他腿部的子弹，并给他涂上医疗胶。 “不得不说，你今天给奥古人丢了脸，这次的奖金也一准要泡了汤。”噬神的嘴角蠕动着他的食物，嘟嘟囔囔的仍不忘记揶揄侦察兵休古特。 “你闭嘴，高德蠢货。”休古特一脸的不高兴，在医生弄完后立刻站起来不耐烦的走动，他复原力极强，在未伤及要害的前提下，只是经过简单的医务处理，就已可行动自如。 “小虫说的倒也没错，这确实让人难堪。”欧季锋在一旁眨着眼睛帮腔道。“自称天下第一的休古特却被一名人类击败，我们本来是因为兵王没事干了才让他做侦察兵的活，而他却不但将你办不成的事给办了，还做的漂漂亮亮。” 蓝山人多毛的唇角曲成一道弯芽，冲着休古特嘿嘿直笑。 “也许这几个月来我们搞错了取笑的对象，‘吝啬鬼’，没了你的予以自傲的能力，你的魅力可赢取不了任何同伴的心啊……” “你的那张烂嘴会给你带来魅力？再怎样夸夸其谈，你也只是个怕老婆的蠢货。”休古特还击道。 “尊重女性是写在蓝山人基因里的，就像我很奇怪你们对贬低异性的烂规矩一样。”欧季锋耸着肩膀，对休古特的讥讽并不介怀。“不过我可以向你发誓，小古，如果你是个妞的话，说不定会在十三小队里大受欢迎呢。” “我是认真的。”欧季锋长眉压着眼睛，一脸的喜兴，半点也看不出认真的味道。 “你才是娘们！你这个娘们恐惧症患者！”被欧季锋激怒的休古特叫道。 “我会把这句话当作是赞美呢。”蓝山人听了呵呵的笑。 “这句他可不是在开玩笑，小古，在他们的倒霉习俗里，夸赞男性有女性风范是讨好式的奉承，只有下属对上级才会这么做，这令我作呕，知道么，你可真是个见缝插针拍马屁的家伙。”噬神肥厚的大嘴扭曲着，似乎要将刚吃下的虫子都吐出来。 “放屁！我拍他什么马屁？他只是个乱开玩笑的蠢货而已！”休古特大声叫道。 “这个所谓的‘蠢货’恰好是你的副队长，你用你的尖脑瓜给我记好。”阿宏此时终于忍不住插言，平常就由着这帮谁也不服谁的队员们互相争执，但一旦出现下级侮辱上级的事情，他却仍然要管，哪怕是真卫的佣兵，一名弥诺陶洛斯的培育人，但巴雷卡斯人血脉中的守序和纪律的一面俨然刻在阿宏的骨子里。 “我去那边看看。”休古特嘴里咕噜着独自走向不远处的山壁，不久后，通讯频道里传来他的大呼小叫。 “根本不是什么通道！”他叫道。 “怎么不是通道？这些人类难道还能破土而入不成？”噬神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 “屁话，你们自己来看就知道了。”休古特道。 …… 留着涌浪和六队在在地面架设通讯设备，搭设防御工事，按照出发前的指示，夺取阵地后巩固阵线。阿宏带着他自己的队员来到凯兹米亚人最后驻守的那处山壁之前。 随着浓烈的战场硝烟的散去，他们发现在各自的眼前，高耸如云的山壁平滑的几如一面巨镜。 在它的边缘，从极高处到脚下，皆雕刻着繁复之极的奇异花纹。在这些美轮美奂的纹路之中，映现出两座高大的令人惊异的女性塑像，她们面容秀美，神色端庄，栩栩如生，肤色几如白玉，向外透出琉璃般的七彩。 塑像的双手分别做着两种不同的动作，并向崖壁外突出，在她们的手掌上托着倾倒的巨大银瓶和捧在手心的燃烧的火焰，那瓶中向下流淌着潺潺绢流，火焰则在毫无规律的跳动不息。 “这里的大气如何能点着火？”噬神下意识的问道。阿胡拉上几乎没有氧气，一切的气体供给都需从地下岩层或矿石中析出。 “全息图像呀，笨蛋，而我可不是让你看这毫无吸引力的雕像！”休古特骂道。 众人都已看见，一个较寻常门户大几十倍的巨门建在两座雕像之间，此时正紧闭着，如同巨人国的入口。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雕上去的，后面可能都是石头，你这个蠢货！”噬神回骂休古特道。 “哦？那为什么不查查你的战术电脑，瞧瞧它们都通向哪儿！低能儿，自大狂，吃虫子的白痴！”休古特从箱子上跳了下来。 “骂赢了会有奖金么？”欧季锋看着休古特，选择了对付奥古人最正确的劝架方式，休古特的怒火果然被立刻浇熄，他哼哼唧唧的走到一边，不想再与两人说话。 “这个蠢货还真蒙对了，这扇门后头应该是一部电梯，深入地底，我猜应该可以连接我们要去的地方。”噬神的触角飞快的在身前的全息面板上操作着，他走到门户前，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工程调试接入口，一条触角伸曲而出，从胸前的战术电脑上拖出一根柔性光束接线，向山壁上一塞，随即键入飞快。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奇怪的通讯兵 巨大的石门从中缓缓而分，周遭的地面碎石因此振动跳跃，好一会儿，石门才完全开启，露出一个密闭的空间。 门内的地面材质与外间的截然不同，似金非金，却像是液态的水银般平滑透亮，克莱默等立即明白，那竟是由整块乙钛合金金属制成的地面。 “你……你怎么把门给打开了？”阿宏来不及拦阻，一个健步冲到噬神面前。“但凡是门户，又怎么可能没有监视系统，你这不是向下面的人通知我们就要来了么？”他恨恨道。 “放心，头儿，监视设备我一开始就掐断了，包括在雕像里的那两个。”噬神不无得意的道。 “雕像里的？”阿宏听了不知怎么有些烦躁：“你是说直到刚才我们都被人监视着？”狼头人张大了嘴。 “应该是吧。”噬神调转脑袋看着休古特。 “战术手册里可没说刚跟人打了一场后，还要躲着监视仪器之类的屁话。”奥古人听后不屑道。 “把你的战术手册塞屁缝里去吧，你这个连兵王都不如的没用鬼，但愿你的奥古之神罚你在钱海里淹死一万次。”噬神骂道。而这次，休古特可没有精神再反骂回来了，这让高德人感到高兴因而再次增加了代谢速度，他赶忙用触角从身侧的储食箱里掏出一把虫子大嚼起来。 就在此时，身前石门震动，并缓缓关闭，众人可以清晰的看到门后的那块乙钛金属的地面向下驶动。 “小虫，做点什么！”阿宏高喊道。巴雷卡斯人清楚的知道，在噬神破解了这部电梯之后，地下城中的凯兹米亚人正在紧急关闭门户，他们启动电梯向下，或许就再也不会升上来。 噬神的口中仍在大嚼，几只触角在战术电脑的面板上飞速的跳动着，他不急不忙，胸有成竹，见他如此，阿宏紧绷的心思也随着缓缓放松。 “行了，安全规则被我重写了，电梯的控制权在我们这里。”随着噬神的话语，大门再次缓缓开启，原本已下落的梯板也已重新复位。 “头儿，接下来怎么干？”高德人盯着阿宏。 “朵戎，联系指挥部，告诉他们发现了地下城的入口。”阿宏沉声道。 通讯兵朵戎静静的站在巴雷卡斯人身后，他全身依然穿着那副完全封闭的金属密闭甲，没有携带武器，也没看到他背着任何远程联络装置。 “讯息已发出，指挥部要求我们暂时在原地待命。”只在短短的一瞬间，异灵人就给出了阿宏指挥部的回复。 克莱默奇怪的看着朵戎，完全想不出在没有大功率联络器材的前提下，这个神秘的异灵人是采用何种方式，与还在行星轨道上的贝奥武夫舰船指挥部联系上的，而且毫无滞顿，就如同在对身边的人对话一般，轻松传递着数万公里外的讯息。 “那么要求第七和第九小队迅速赶到支援，因为频道静默我们不知道他们的方位，请指挥部确认。”阿宏连忙道。 “讯息已发出。”朵戎站在那里，用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回复着狼头人，如果克莱默不知道他是个确确实实的异灵人生命体的话，他的一举一动就会让人误当作古老型号的机器人来揣测。 这次过了很久，朵戎也没有收到指挥部的消息，噬神在门户前通过电梯的电子通路监视着凯兹米亚人的安全网络。 “快点下决定啊，头儿，下面一定是炸开锅了，安全警报到处扩散，恐怕已经搞的满城皆知了。而且他们可不只是这么一个进出口，我们要还死守在这儿，过不了多久也许他们会从鼠穴中一窝蜂而出，到时候怕是要被围个严实。” “队长，六队和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威廉.克莱默不由得低声在频道中表达自己的看法。“我们给对方做出的反应时间太长，无论如何，应先撤到相对安全的区域。”他看着阿宏，而狼头人的眼神在他面上划过，根本就不搭理他。 “是啊，头儿，兵王都害怕了，我们也该想想对策了，打还是跑？要知道我可不能一直守着这个破门啊。” “朵戎，指挥部有消息了么？”阿宏问道。 “有了。”异灵人飞快的回答。 “有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阿宏恼火的叫道。 “还在确认细节……”朵戎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欧季锋此时也急了，战场上悬而不决是大忌，到了如此关头几个环节都还在婆婆妈妈的等候细节？ “指挥部下达了最终的命令。”朵戎突然道。 “怎么说？” “让我们按照原计划，由入口进入地下城内执行救援……”全身密闭甲胄的异灵人缓缓道。 “顶着枪口下去送死么？”欧季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我才说要确认细节……”朵戎回答他。 “指挥部的讯息中说，通过监测已获知敌方有数以万计的作战部队正从几个方向朝我们这里围拢，第七和第九小队已经按指示执行撤离，我们的唯一生路就是通过电梯下去，想办法从地下与其他支队会合，执行救援任务，指挥部稍后会有详细的撤退计划和路线。” “从这里下去？还会合？这简直是可笑以极的念头。”欧季锋气急而笑。 “这确实是指挥部的命令么？朵戎？”阿宏盯着异灵人不放。 “千真万确。”朵戎回答道。 “那么我们就执行。”阿宏一字一顿道。 “什么？头儿，你疯了么？”噬神大喊。 “从这里下去么？天神，你会让我们都送命的。”休古特道。 “老兄，你可不能在这种时候开这样无聊的玩笑。”欧季锋冲到阿宏面前，对着他的脸大叫，长毛下的大嘴因为激动使得唾液溅出，喷在狼头人的力场罩上点点斑驳。 “我像是在开玩笑么？”阿宏却在反问他的副手。 欧季锋看着他的脸，不住的摇着头。“疯了，你简直疯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发自远方的命令 “队长，你是有什么计划么？”克莱默此时不再沉默，他走到阿宏身边，盯着他的眼睛。“指挥部的命令下很有些古怪，我们不一定非要遵守，由这里用绳钩攀上峡谷，在荒原里追击部队无法对我们和六队执行围捕，在没有伤员的前提下可打可走，生存几率比下到敌方城内高许多。” “那又怎么样？威廉。”阿宏抬眼看着他。 “别忘了我们是佣兵！”他扫视着众人。“在任务没搞定之前就违命而逃，就算真的全身而退，报业也得一个子不差的换回来，想想后果吧，弟兄们，你们真的觉得能熬得过去？” 听了狼头人的这番话，就连克莱默也不吱声了。 作为一名“真卫”佣兵公司的雇员，他们清楚的知道任务评测不合格后被弃用的下场，那意味着和雇佣兵这个行当彻底告别，海森伯格财阀的一纸解聘书，几乎等同于后半生凄凉生活的开始，对于一名佣兵来说，失去这份千难万难才争取来的工作，可能比战死还要悲惨。 “小古的宝贝这次也许真能派上用场。”阿宏此时突然道。 他的话让有些陷入激动的欧季锋眼前一亮，他顿时明白了巴雷卡斯人的意思。 “你是说我的‘小休’？”休古特扁着嘴，不情不愿的从背后的装备箱里取出一颗绿色的物件。 它浑圆如玉，有巴掌大小，将将被休古特托在手里，晶莹翠绿的外壳隐隐焕发出浮动的色泽。 这颗被休古特成为‘小休’的核融炸弹，是弥诺陶洛斯星球武器科研所秘密研制出品，通过不稳定分子聚变产生巨大能量，由数百个扇面如激射的刀锋一般向四周发射。 它所发出的高温冲击波几乎可瞬间融化一切密度较低的物质，而由于能量的定向释放，因此核融炸弹体积虽小，却覆盖半径巨大。 核融炸弹对普通建筑、力场护盾以及生物体都极具破坏力，因其杀伤力太过耸人听闻，一经问世，就被银盟军事委员会视为大规模杀伤武器而进入禁售名单。 但对于“真卫”佣兵公司而言，自家研发的这个小玩意儿却着实趁手，他们对于旗下的作战部队实行秘密而有限的配给，在真卫公司的诸多隐秘行动中鲜有使用，因此至今不被世人所知。 面对其余小队队员如释重负的神情，克莱默却禁不住对巴雷卡斯人队长的方案提出质疑。 “队长，我们此次前来是为银盟政府解救人质，其行动过程在事后一定会被媒体从细节层面曝光，而一旦使用这样的武器，造成凯兹米亚人大规模的死亡，弥诺陶洛斯倒是恐怕难辞其咎。”克莱默冷静分析道。 “不过是一个佣兵，你又懂得什么政治？”在一旁听得真切的噬神啼笑皆非的说道。 “千万别搞错，小虫，他们人类可个个都是政治家。”欧季锋一本正经的道。 “杀自己人的滋味恐怕确实不好受，兵王，这个我能够理解。”休古特板起脸指着远处的一座磊起的山丘，六队的队员正在将四处散落的人类尸体聚拢在一处，清理出一块防守阵地。 “那里面可也有你的功劳呢，而这时候你却又在装蒜。”奥古人嘿嘿笑道。 “小古，你别废话。”阿宏呲着森森的白牙道。“朵戎，向指挥部阐述我们使用核融炸弹的计划，听他们怎么说。” “已被拒绝。”神秘的异灵人几乎是立即回应。 “这么快？”噬神首先表示不信。“这是‘刽子手’的意思？”他问道。 “不是。”朵戎冷冷道。“这道命令出自于我们的雇主。” …… 新月形峡谷内，弥漫的硝烟业已散去，在涌浪的指挥下，佣兵们已对凯兹米亚人地面工事进行了简单的改造，按照正在行星轨道上方的指挥部的安排，六队将负责防御这处地下城的出入口，直至十三小队的救援任务达成。 巨型电梯外，五名各族佣兵齐齐围拢异灵人朵戎，都对这名通讯兵刚刚传达的指令大惑不解。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下去与对方谈判？用什么去谈？我这支一拳捣在那些公司官僚脸上的手么？我们是佣兵！而不是该死的外交官！”休古特首先就不满意，他腿部受伤，在同伴面前大失颜面，为了再杀几个凯兹米亚人他连那枚宝贝‘小休’的使用都再无异议，而朵戎在这会却告诉他对方已经不再具有敌意。 “你是怎么和他们联系的？”噬神怀疑的用触角推推异灵人，身子外笼罩的力场护罩将朵戎撞了个趔趄。“刚才你说是雇主，这又怎么可能？难道海森伯格家族还秘密派人随舰来了琐罗亚斯德不成？” “不，命令来自于武皇星系，奇连，我想。”朵戎声音冰冷的道。 “胡说八道！武皇离这此几千光年，没有固定的超远程通讯基座，你却能收到由那里发出的讯息？还是省省吧，你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噬神感到被愚弄，不由大发光火。 “我倒是对这个谈判什么的感到好奇呢。”欧季锋道。“如果朵戎的这条消息是真的，那咱们巴巴的穿越这么多星系到这儿来，难不成只是个幌子？”蓝山人沉吟道：“他们人比我们多，地形也比我们熟悉，再加上在星门和地面上吃了这么大的亏，根本没有理由主动提出谈和么。” “这点并不是我们应该去担心的，上面既然传下命令，执行就是。”阿宏面无表情，全体队员中，只有他对异灵人奇怪的传讯毫不怀疑。 队员们此时不禁面面相觑，所有人中，也只有威廉.克莱默对此没有表达任何意见。他一向如此，沉默、隐忍、对身边的一切似乎都漠不关心，但刚刚他那反对使用核融炸弹的举动，却多多少少显露出一些柔软的东西。 第一百六十六章 深入地下 对于通讯兵朵戎，这位连广纳各族的‘真卫’佣兵公司也极为少见的异灵星人，在十三小队中，他是唯一一个让克莱默完全不理解的存在。 身处作战小队，他却几乎从不参加任何军械训练，也不被记入任何实训记录和排名体系之中。 他和克莱默一样在队伍中沉默寡言，从不显山露水，但却显得神秘的多，哪怕是在极其舒适并可任意调节的气压舱室中，也习惯穿着严密的金属密闭服，将整个身子包裹殆尽，从不露半分真容。 入队这些日子以来，克莱默还从未与他有过任何接触，也从未见过他和其他队员们有过交流。他似乎总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只在必要出现的场合出现，作训会议和简报时则缩在房间的一角，不发一言，连呼吸器的进气声也听不到分毫，似乎希望身边的人将他完全忽略。 与有着同样品行的无影人雇员不同的是，他几乎对自己的存在感毫不介怀，似乎真的想成为一具镂空的盔甲，一个从不吸引任何人注意的陈列品。 这位隐隐具备人群恐怖症患者的家伙，却身处于强人如林的雇佣兵军团中，按理说就一定要备受欺凌，这从克莱默仅仅是作为人类佣兵就几乎被垃圾话淹没即可看出。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缘故，佣兵们从不去惹这名性格古怪的队友，甚至连以损人为乐的噬神或欧季锋也是如此。 “小虫，放我们下去。”队长阿宏在与六队队长涌浪交待完毕后后，向高德人做出指示。 “但是……”噬神欲言又止，对于进入敌方的地盘他也充满不安。 “如果事实不是朵戎说的那样怎么办？”欧季锋瞥着异灵人，脚步不动。 “就是。”休古特也连忙道。“如果他们的部队在下面等着我们，根本没有所谓的谈判，我们不就成了活靶子了？” “少废话！”阿宏皱眉道。“现在不是在请求你们，这是命令！”他率先走进那部嵌入在山壁中的电梯，回身看噬神不动，不禁有些着恼。见阿宏向他挥舞着硕大的拳头，高德人连忙触角飞舞的在战术电脑上敲击着。 “要命的差事。”噬神喃喃自语的从控制器上拔下连接线，触角蠕动着滑向电梯。 异灵人朵戎也走进电梯站在阿宏身边，接着是克莱默和叹着气的欧季锋，休古特则迟迟没有迈动脚步。 “队长，下面真得会没事？”他紧张的问着阿宏。 “那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你不下去就一定会有事。”阿宏告诉他。“你任务账户里的那些钱会被清零，而克莱默也将取代你的首席侦察员薪酬。” “他在做梦！”休古特闻言一个箭步冲进电梯，向着威廉.克莱默怒目而视，而克莱默搭着眼皮只是看在空处，理也不理他。 “对这个越来越出彩的任务而言，目前只有一句话能代表我此刻的心情。”休古特咬着牙。 “老子要加薪！”他狠狠道。 “这点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儿了。”噬神伸出触角，对着电梯内的按钮上狠狠的敲击，他刚刚已解除了禁制，使这部通往地下城的电梯已可以正常使用。 “不得不说你这句话深入人心啊。”欧季锋也帮腔道，三人一齐看着阿宏，而巴雷卡斯人却巍然不动。 “作为一名佣兵，你们的贪婪劲简直像一帮纸醉金迷的娘们儿。”阿宏不禁开始冷言冷语。 此时，疾速下降的电梯正在缓缓减速，在众人面前露出一扇巨大的门户。 …… 打开地下城的紧闭的大门，里面是一间面积惊人的气密舱，待所有人进入后噬神将门再次关闭，他的两只触角在墙壁上的控制器上飞速跃动，一张肉嘴中却在喃喃自语：“奇怪，真是奇怪……” “有什奇怪的？说出来听听呢。”欧季锋手中拿着一支战术散弹枪，紧绷着神经的问。 “过时的技术，器材却几乎都是新的，而且都是海森伯格旗下企业出品，这里可一点也不像是敌对势力，倒像是拿了银盟发委会牌照的公司殖民地……”噬神回答他。 “这也并不奇怪，只要有钱，企业城那帮惟利是图的推销员们连自己老妈都卖，他们才不管买主是谁，而这才是商人的本质。”休古特插言道。 “我现在担心的是那边的门后会出现什么，而你们却在讨论什么商业行为。”欧季锋手指着气密舱另一端的压力门，对着休古特没好气的道。 气流不断，舱内的气体被逐渐抽空，又重新更换上适宜呼吸的空气，但队员们没有一个敢脱下头盔或卸去护罩。 不一会儿，那扇硕大的气密门缓缓开启，黑漆漆的门后看起来静悄悄的毫无动静，巴雷卡斯人一马当先的领着众人走出换气舱，原本只是有着微微光照的外间，在他们一行人走出后立刻变的通明瓦亮，地面上，掩体后，高塔中，无数支枪械齐刷刷的对准着六人，眼看着一声令下，就要将他们打成蜂窝。 “我就特么说这是个陷阱！”休古特尖声大叫，他身形一动，想隐蔽在大门后，却被身前的阿宏却厉声喝止。 “都别动！看看情况再说！”巴雷卡斯人大声道。 双方紧张的对峙中，欧季锋举着枪，被身旁的阿宏用手缓缓压下，威廉.克莱默则用头盔中的视镜仔细观察着周边的环境。 他们所在之处似乎处于洞穴外缘的一处高地，显然因为是门户入口的缘故，气密室门外修筑了不少用以御敌的防御工事。 凯兹米亚士兵大多躲藏于后。这样一来，能够反击和逃生的空间就几乎不存在了，克莱默沮丧的在想。 他向远方查看，用眼帘中视镜的放大功能，克莱默可以看得极远。他惊叹于这个地下洞穴的构造，它简直宽阔的骇人，占域之大，空间之广，都直可用一座城市的范畴才能够诠释。 第一百六十七章 异灵星的通灵者 不知洞穴是天然或是人为造就，也许是富含矿脉的缘故，极高的穴顶上方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如星辰闪烁，提供着如夜光一般的照明。 而沿坡而下，可以看到遍及四处星星点点的灯火，那一直蔓延至洞穴的远方。极目远眺，似是无穷无尽，视野所及之处，却只是整个城市中的一部分。 地下城乍看之下拥挤不堪，低矮而奇特的建筑遍布于洞穴中的洼地与山丘之上，其间勾勒着纵横交错的各种道路。 “是谁下令让你攻击我们的士兵？”此时在队员们的正前方，一名身着淡黄色凯兹米亚人传统长服的人带着一群士兵向他们怒气冲冲走来。 这人看上去很年轻，可能是因为尚未婚娶的缘故，他并未留须，光滑的下巴加上英俊的面孔会使人一见之下就会顿生好感，但阿宏却不是人类。 “我收到指令，说你们要谈判？”巴雷卡斯人队长冷冷的问道。 “谈判，是的。”年轻人的这句话让休古特松了一口气，但他的下一句话又令奥古人不解。 “从头至尾我们都在谈判，筹码的交换，各取所需的计划，但为什么你们要对我的人动手？”年轻人再次恼怒的问道。 “人类，我并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们是佣兵，只会按照雇主的意思行事。”阿宏淡淡的道。 “我知道你们是什么！”年轻人怒道。“弥诺陶洛斯的真卫佣兵，海森伯格家族的私人武装！” “这么说你们从一开始就已经打算这么做，以牺牲我的人民作为代价，只是让你们的主子有个更精彩的履历！这与我们说好的可是大相径庭！” “我依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宏回答他，而对方怒极反笑。 “你当然不知道，而我并不是在跟你说话。”年轻人向阿宏人摆着手，走至异灵人朵戎的身前，对着他的脸，一字一顿的道：“索菲亚.海因里希女士，你听到了我说的话了么？” “什么？”休古特第一个惊呼出声，而此时就连沉静的威廉.克莱默都被吓了一跳，海森伯格家族的女皇就是朵戎？作为安委会执行主席，银盟首富家族的长女，她会偷偷混在真卫佣兵的一个小队里，冒着枪林弹雨，穿着隐蔽身份的密闭甲前来琐罗亚斯德？ “你有病吧？胡说八道什么？他怎么可能会是……”噬神撇着肥厚的肉嘴，开始桀桀怪笑，就他来看，这个凯兹米亚人的笑话还说的真不赖。 “她听到了，易卜拉欣阁下。”朵戎突然回应着，这让噬神的大笑嘎然终止，而站在异灵人身边的欧季锋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 “你是……海因里希……女士？”噬神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试探性的问着。 “小虫，你胡扯些什么。”阿宏此刻不耐烦的打断高德人，他紧皱眉头，向身边全身包裹紧密甲胄的异灵人问道：“现在是连线状态么？” “一直是。”朵戎简短的回答。 “那么好，谈判什么的，你们直接交流吧，我带着队员回避一下。”阿宏走到一旁，凯兹米亚人的诸多枪口始终跟随着他，他挥手招呼手下，欧季锋他们于是齐齐围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队长？”蓝山人终于正经起来，他已经看出端倪，作为小队队长的巴雷卡斯培育人一直都在隐瞒着什么。 “异灵人的特殊能力，量子纠缠，听说过么？”阿宏问道，队员们听后面面相觑，只有克莱默站在一旁不动声色。 “那也就不细说了，总而言之就是朵戎天生具有这种能力，他们一族因为身体构造特殊限制，双生现象极其稀少，但一旦产生一卵双胎新生儿，就有一定几率共同成为‘通灵者’。” “通灵者？你是说异灵人的心灵感应吧？”作为电子工程大师，噬神所知道的事显然要超出一般。 “不，异灵人普遍具备心灵感应能力，但那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而通灵者只要乐意，就可以听到和看到孪生子彼此的所闻所见，并且完全忽视距离。他们的确非常罕见，往往整代人中也只有几十对，相对于他们的人口基数而言，已属于相当稀少。” “完全忽视距离？”噬神听了不禁咂舌。 “是的，因此成为绝佳的超距离通讯人选，也成为当今银盟科学界量子通讯的研究对象。”阿宏说道。 “原来是这样……但为什么我不知道这种事？”噬神奇怪的问道。 “你还要继续保持这种状态，这是弥诺陶洛斯星球研究院的机密，朵戎之所以能跟着我们一起出来，完全是因为需要配合这次的任务。” “队长，你意思是说他还有个兄弟在这个无绳电话的另一头……然后能实时的……看到和听到远隔几千个光年外的一切？”休古特惊诧未名。 “是的，也许在未来，在你的头盔里加装某个插件，你也能如异灵人那样……不久的未来。”阿宏透露道。 “我的神啊，如果是那样，可真是件了不得的科技啊。”休古特咂舌道。 …… “这一切都是不可接受的，主席女士！在我们的协议中可从来没有提到这些假戏真做的事！你们击毁我们的星门护卫舰，又跑到阿胡拉攻击我方防线，而现在却还有脸向我要全部的人质？”在不远处，那个叫易卜拉欣的年轻人似乎动了真怒，嗓门变得越来越大。 “这么说这一切都是海森伯格搞得一个局咯？”欧季锋小声对阿宏问道，后者则只是沉默而不回应。 “这事我本来就一直觉得古怪，但弥诺陶洛斯那里的目的又是什么？我想不通。”噬神也道。 “人类之间的事，你要想那么透彻干么？关键是他们出得起这笔钱，而我正需要用钱。”休古特才不愿费脑想这些与钱无关的事，但克莱默却正好与他相反。 一个好的公众形象，危机处置得当，人质拯救顺利，再加上一些必要的挫折和危险，为这场英明的行动增币加码。 为了下任银盟主席的位子，‘女皇’可谓是用心良苦，但从这场并不高明的苦肉计来看，这位安委会的主席女士委实心肠狠辣。她这种为达目的就草菅人命的举措，哪怕是从一名佣兵的角度来看，也觉得过分了些。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最后的命令 威廉.克莱默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心思，前方受操控的通灵者与易卜拉欣的谈判也逐渐进入了僵局。 “我们会把协议中的安委会人质全部交还，但综规局的那名局长却必须留在阿胡拉继续做客，这也是我父亲的意思。”易卜拉欣抛出了他最后的筹码。 “索菲亚女士说那不可接受。”朵戎告诉这位圣者法赫勒的儿子。“所有的银盟成员必须拯救，这毫无商讨的余地。”他毫无感情的声音像是一部机器，这让他所传递的信息中透出一股冰冷的威慑。 “我这根本不是在和你商讨，索菲亚女士，我只是简单的告诉你凯兹米亚共和国最高领袖的决定，仅仅如此而已。”易卜拉欣脸露微笑，而异灵人却已闭嘴不再说话。 “外交辞令已经宣读完毕了么？我们可以离开了？”欧季锋问着阿宏。 “队长，指挥部那边传来讯息，凯兹米亚人已将大批人质释放，地面各小队正在协助登舰，六队已经准备撤退，涌浪在问我们的情况。”噬神在护罩中操控着架在臃肿身体上的战术电脑，向阿宏汇报道。 “让他们等一等。”巴雷卡斯人走至朵戎近前，易卜拉欣和他的卫队只是冷冷看着。 “夫人那里怎么说？”阿宏问。 “还没有消息。”异灵人回答道。 “人质我们已经放了，你们可以回去了。”易卜拉欣似乎已经有些不耐，在这场协商的虚假袭击中死了那么多手下，他此刻恨不得下令将眼前这几名佣兵就地正法。 “替我给索菲亚女士带句话。”易卜拉欣道。“凯兹米亚人永远也忘不了今天的这场耻辱，是非功过，有朝一日一定要好好的算上一笔账。”他说完向着前方的那片防御工事扭身就走，十几名卫队士兵则紧跟着他。 “行了，任务达成，咱们该回去收钱了。”休古特站在门边冲阿宏高呼。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前方的异变突起，正在行走的易卜拉欣突然身形一震，紧接着他的头颅从中猛然炸开，使得他的脑浆和鲜血在半空中迸发，连带着头骨的碎片溅满了一地。 匿迹子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克莱默立刻做出判断，这种可以隐去轨迹无壳子弹外部具有避光涂层，在飞行时无声无息，进入目标后立即爆炸，使受到袭击一方追溯不到发射源。 作为一名杰出的狙击高手，克莱默深知这种子弹的杀伤力和隐蔽性，他知道，一些罪恶滔天的雇佣杀手尤其喜欢使用这类子弹，因为有了这种子弹，只要有一把可以完全消声的好枪，即可做到杀人于无形。 有人要将此事嫁祸给弥诺陶洛斯！易卜拉欣是法赫勒的儿子，在一群真卫佣兵的眼前被杀，而使用这种子弹的目的就显而易见了。 “队长，快隐蔽！”他在通讯器中大声预警，一边向着气压舱门处移动，而此时，阿宏和朵戎还站在开阔处，两人同时看到了眼前惊人的一幕，却都还没有做出反应。 “他们杀了圣者的儿子！”“他们杀了易卜拉欣！”“他们动手了！反击！反击！”防御工事后，许多声音在不停的鼓噪，前方的十几名卫队士兵扑向他们所保护之人的尸体，当发现易卜拉欣绝无可能生还后，立刻向佣兵们举起了枪。 千百朵抢焰齐齐闪烁，子弹如雨般从前方袭来，身材巨伟的巴雷卡斯人阿宏首当其冲，他再强健的体魄，如铁的肌肤，也无法经受如此密集的贫铀子弹所形成的暴雨。他被打的身形狂颤，手足舞动，在还没做出反应之前就已身中数百发子弹气绝而亡。 而凯兹米亚人的下一个目标是异灵人朵戎，他虽穿着坚固的密闭甲胄，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在枪声响起的一瞬间即向后回撤，但后背的盔甲却被很快击穿，内部的气体和着橙色的血液，从各个弹孔中迸射而出。 朵戎求生意识甚强，虽遭巨难，却仍然挣扎着冲到门边，他此时受伤过重，只得匍匐在地上，向着克莱默隐蔽的位置爬行。 他的头盔已被子弹完全击碎，露出一张灰败的满是新旧伤口的脸，旧日的疤痕狰狞扭曲，新的则在汩汩冒血。 克莱默伸出手欲将朵戎拉进门口，但几颗子弹击打在气压门的边框和他的脚下，这使他立即放弃了这个企图。 克莱默在门边可以清晰瞥见朵戎那张神秘的脸，他长着奇怪的尖脑壳，扁平的面容，猩红的嘴唇此刻在剧烈的抖动着，他有着一双与脸部五官不相称的眸子，晶莹透亮，却在闪着倔强的光泽。 “夫人……的指令……救罗伯特.肯特！”朵戎撑着身子对着克莱默冷冷道，他嘴里流着血，身体随即被一梭子弹打的一阵颤动，眼睛却在与克莱默对视。 随后，那份倔强的神采逐渐消散，朵戎扑倒在气压舱门前，再无声息，但远处袭来的无情的子弹，依旧不时的撕扯着他背部的密闭甲，将他的整个身体打的一团血肉模糊。 第一百六十九章 孤注一掷 朵戎惨死！他一定是最后受到攻击时，身处数千个光年外的索菲亚.海因里希还让他向剩余的队员传达的命令，她将这个可怜的生命真的当成了冰冷的工具！这个可恶的女人！躲在门后的克莱默此时紧皱眉头。 得到人类佣兵的预警，欧季锋、噬神和休古特都及时的隐蔽在另一扇气压舱门的背后。 “队长……队长死了！我们该怎么办？”此时声音尖利的休古特不由大叫。 “撤退，我们需要撤退！”噬神用触角抱着怀中的战术电脑，已重新开启了小队联络通路，眼帘中一闪，克莱默可以在头盔视镜中看到高德人向六队队长涌浪发出的求援信号。 “一定得抢回阿宏的尸体！”欧季锋咬着牙道。 “尸体？谁特么这时候还管什么尸体！”待枪声稍抑，休古特向后移动，但身形刚一露出，就被密集的子弹逼回。 “朵戎的最后讯息，雇主的任务目标没变，让我们救那个使徒号上的发委会局长。”克莱默在通讯器中冷冷道。 “要救你去救，我这条命可不止这么点钱。”休古特已一心想着逃跑。 “噬神，你能将这扇该死的气压舱门关闭么？”欧季锋向身旁的高德人询问。 “你以为我现在在干么？他们断掉了这里的电源，而这里的控制通路简直像个迷宫！还是最垃圾的那种！”噬神此时已经用上了他几乎全部的触角。 “吝啬鬼，再告诉我一下，那个核融炸弹的杀伤范围是多少？”欧季锋此时冷声问道，在阿宏死后，作为副队长的他已成为小队的核心。 “大致2500蒂尔纳左右吧，你打算向上面申请使用核融炸弹？”休古特明白过来。 “谁说过要申请？”欧季锋冷冰冰丢了一句，这让休古特立即闭嘴。 此时蓝山人向他挥挥手，休古特只得从器材箱里取出那枚晶莹如玉的核融晶体，又从肩部卸下一支短筒，拧动旋钮，将炮管和装弹器先后弹出，形成一支肩扛式导弹发射器。 “你确定要这么做么？老欧？”休古特取出一枚载弹器，将核融炸弹装入其中，他似乎有些犹豫不绝，这时气压舱内灯光乍起，噬神已恢复了区域能源。 “要决定就赶快，舱门关闭后我们就只能撤退。”噬神有些着急的道。 此刻，一阵密集的枪声自外响起，几个凯兹米亚士兵已经悄悄摸到舱门附近，他们由侧面开枪向气密舱中射击，子弹打在乙钛合金制成的舱门和墙壁上，擦出一溜火花，他们不停的射击，其中的几颗子弹打中了噬神的力场护罩，引起了高德人密闭环境警报发出一阵急促的红光。 “鬼鬼祟祟的耗子！”噬神将自己努力挤向死角，护罩把那个位置休古特顶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小虫！该死的！”休古特大声叫嚷。 此刻身在另一端的克莱默拔出手枪伸出门外，他由视镜中的热能探测器预估着对方的位置，连开数枪，击毙了一名试图继续向前突进的凯兹米亚士兵，其余的几名士兵见状连忙卧倒。 眼见情况危急，欧季锋此时再无犹豫，他不顾休古特的大声抱怨，从奥古人手里夺过发射器，像个玩具一般单手抓在手中。 “副队长，那里可有对方的城市，有平民！核融炸弹会伤及无辜，你这么干可是违反佣兵原则的！”克莱默见欧季锋真的打算发射炸弹，心中骇然，连忙出声试图阻止。 “平民？我可没看见一个。”欧季锋打开发射器瞄准具。“但士兵，倒是有那么一堆。”他突然在舱门后闪身而出，手中发射器微抬，对准前方一处空旷区域按下发射纽，飞弹随即拖着长焰从炮管中发出。 他迅速撤回身子，刚刚他所站的地面上随即下起了一阵子弹雨。 “小虫，就是现在！关门，关门！”欧季锋大声吩咐，噬神的触角早已在身前的电脑上跃动。 沉重的舱门仅在瞬间就已轰然关闭，半空中，那枚飞弹却仍在飞行。 “可惜却看不到那场壮丽的烟火秀。”欧季锋哂然一笑，他一把抓住休古特，拖拽着他躲在噬神的护罩之后，高德人则向不远处的克莱默伸出触角示意，待人类佣兵靠近后他将护罩能量推上峰值，护罩瞬间关闭重启，再开启时，已将三人同时罩在其内。 就在这一刻，核融弹在空中爆炸了，四名佣兵只觉得地面晃动，坚固的气密舱门在巨大的冲击力下逐渐变形，他们身处密闭空间无法看到外间的情形，但却可以大致想象的到那一场火焰蒸腾的恐怖画面。 巨大的冲击力令厚实的气密舱门也撑不住多久，片刻之后，它如纸片一般被炸的粉碎，飞溅的碎片和喷涌而入的火焰将噬神的护罩完全包裹，力场由透明转为蓝色，再由蓝至红，噬神的周身红光大作。 就在护罩即将崩溃前，克莱默觉得要完蛋之际，那股强大的压力渐渐转弱，四人周边的护罩又再次转为蓝色。 气密舱中因没有任何易燃物品，因此火焰来的快去得也快，噬神的触角在地面蠕动，缓缓向外移动，以他为中心，其余队员也跟着小心翼翼的走出舱室。在他们的眼前，外间却已是另外一种情形。 火光冲天！在核融炸弹爆炸区域中已是遍地焦土，由远方的山坡向灯火渐浓的城市纵深延伸的低矮建筑正在燃烧，由高处向下望去，无数个凯兹米亚平民正在火海中奔跑，拯救同伴，抢救伤者，搬运物资。 在这一瞬间，人命如同蝼蚁，生命脆弱如斯，只是一颗小小的炸弹，一场显然被设计的纷争，却又要让这些无辜的平民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看到这一切的克莱默沉默不语，他有些恼恨自己应该早些出手阻止，应该放弃那个该死的救援计划，按休古特的思路回到地面上去。 第一百七十章 燃烧的地下城 “快打开这个该死的护罩，小虫……你这儿可真是臭气熏天。”欧季锋和克莱默看着同样的如若炼狱一般的场景，却丝毫没有一丝悲悯之意。 在核融炸弹的强大威力下，他们的周围已经没有一个活物，待噬神打开护罩后，欧季锋一个箭步窜至巴雷卡斯人的尸体边，用手掌将他身上依旧燃烧的火苗掐熄。 因为尸体紧贴着地面，受到爆炸冲击的威力有限，阿宏周身的毛发虽已被烧焦，面容却依然还栩栩如生。 欧季锋半蹲在友人的身边，闭起眼睛，开始吟唱本族尊重死者的悼词，他此时难受，对失去友人万分悲痛。而至于仅仅是为了抢救尸体而惨死的诸多人类，却不存有半点怜惜。 “兵王，你还想着执行那项最后的任务么？”威廉.克莱默此时正呆呆的望着远方的城中大火，在他身后，噬神却蠕行过来问他。 见克莱默对他的问询不予理会，噬神也不着恼，事实上经过这一天来的实战，高德人对克莱默的态度已有了显著的改观。 “瞧见没，他在这儿，距离此处并不远。”噬神在护罩中指着全息图中的一个蓝点，用触角将平面扫描结果发送到克莱默的头盔视镜中。 欧季锋扛起阿宏的尸体，向回走了几步，见休古特正在一旁叉着腰发呆，他用毛手推推奥古人，眼睛看了看地上的异灵人的尸体，然后看着休古特一脸不情愿的将软成一团泥的朵戎抱在手里。 “小虫，我们上去。”他吩咐道。 “我们还有任务没有完成。”克莱默声音冰冷的对他的副队长道。 “人类的事，最好还是人类来做。”欧季锋头也不回的告诉他。 “只要救了人还能活着回去，队里的那份额外任务奖金就都是你的。”他在下一秒又补充着。 “凭什么……”休古特顿时不满，但欧季锋已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将他踢了个趔趄。 “小虫！”欧季锋呼唤着。 “来了，来了。”高德人答应着，肥厚的大脸却紧盯着克莱默不放。 “我相信每个佣兵在干这个行当之前都有一段心酸事，各个不同，动机也千差万别，老实说，在这点上谁也不在乎谁的。”他抖动触角掏出一把虫子塞进嘴里大嚼，满意的咽下后又道：“但既然入行，我们就都是一个目的。” “一切都只是为了钱。”噬神说完后慢慢的向着电梯入口处蠕行，在那里，欧季锋和休古特等的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巨大的地下洞窟，红色的火焰映红了视野，在这个如碗状城市格局的凯兹米亚人的避难所中，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使得一切都乱成一团。 此时，这个刚刚建立的共和国已经为此动员起来，几乎全部的士兵和诸多居民们正在蜂拥赶赴火场，消防设备和水源源源不绝的输送到灭火前线。 在凶猛的火势之下，所有人都在忙着救火，已经再没有人关注什么银盟的人质和业已退却的真卫佣兵。 圣者法赫勒也亲自率领卫队疏散火区民众，谁也不知道这场大火是由什么所引起的。而至于知道这一切的是如何发生的那些士兵，不是被气化消失不见，就是已成为一堆焦炭。 此刻，在洞窟的山岗上，威廉.克莱默将视线从纷乱的城市边缘收回，他在手腕上按动隐身按钮，密闭甲的环境迷彩功能随即启动，使他周身如焦石一般漆黑。 他在头盔视镜中查看着他的任务清单，噬神不但给他留下了罗伯特.肯特的位置，还通过平面扫描图模拟出一条捷径。 深吸一口气，威廉.克莱默向远方眺望，重新审视着那凄厉的惨景。 “一切都只是为了钱。”他低声喃喃自语。 他纵身一跃，已跳下山岗，依靠乱石的掩护，向着目的地飞快的前行而去。 ...... ...... 厚重的云层里似乎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它直直的横跨过整个天际，从东至西。 恰逢雨后，温故知新市的阴沉的天重新放晴，天空碧蓝，气象大开。米伽和梅特拉斯之间那根连成一线的日脐显得清晰妖艳，为水洗的蓝天画布点睛了命题，使得这张画卷充满着武皇星系独有的诗意。 纽顿高中的校园北端，球场中新铺不久的草皮正是他们不长生涯中最佳的表现时刻，而泥土芬芳，草叶清新，暗夜长草上甚至还挂着初收的雨滴。 很快这些特殊的草皮就被彪形大汉们鲁莽的脚步给踩的的歪歪曲曲，它们艰难不屈的试图还原到自身最初的挺拔，但随后这种迎向它们生命之源--梅斯特拉之光的努力，却又被接踵而至的人群再次破碎。 摔倒的肌肉山在草皮上扎做一堆，球员们全身护具，斗志昂扬，以力和技巧正在激烈的相互角逐。 他们抵手相拒，一码一码的前进或后退，争夺嘶吼着身前的每一寸领土，为了各自的球队，他们甘愿拼尽全身所有的力气。 ...... 罗杰.克拉克坐在剑齿虎队球员休息区靠后的小看台上，他双手抱在脑后，双脚高高的翘在铁质的前排座椅背。他面无表情似乎不带心思的看向场中，右手却习惯性的挤着他下颚的美人沟，这是他在紧张时下意识的动作。 此刻就在球场两队交锋的中部区域，教主中学多足兽队的吉因.法伯正迈动着他巨大且无可阻挡的步伐，将剑齿虎队的防线从中撕裂。 这个肆虐了他们一整个下午的多足兽队的强力跑锋，拥有健壮的令人惊异的体魄和神鬼俱惊的凶悍外貌。 他所在的多足兽队，原本是享有“奇连金融中心”美誉的《富贵不淫》城中一只毫不起眼的队伍。 但正是在这名横空出世且体格出众、意志惊人的一年级生的率领下，他们在本赛季的高中联赛的分区赛事中所向无敌，取得了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优异成绩。 第一百七十一章 最强跑锋之战 剑齿虎队防守组赛前精心布置的联防体系被吉因.法伯那坦克似的身躯以一己之力冲击的几近崩溃。 他摧枯拉朽的掀翻了有着剑齿虎黑白双壁之称的“巨掌”肯尼.费舍尔和“窑洞”菲尔.布朗拼尽全力的合力阻截。 而当他撞开二人后，调整着已堪堪欲坠的身形、歪歪倒倒的踉跄的步伐，又奋力冲出5码的距离后，才被从边路赶来协防的防守组队长凯文.理查德森死死抱住双腿并按在身下。 教主中学的此轮进攻突进了整整二十码，法伯简直势不可挡，只凭单人之力，就将达阵得分的距离再次大幅缩短。 “如果是这种毫无悬念的玩法的话，倒不如给个球让我和这位健身教练直接玩相扑算了。”罗杰禁不住恼恨的小声嘀咕着，并用他认为最恰如其分的声音向着身边人喃喃抱怨。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小子只有16岁。”他语气中带着某种无奈，而他的那名抱怨对象却只是静静的望向场中出神。 罗杰说的显然已很公道，以吉因.法伯那爆炸力的体格和能把小儿吓哭的尊荣来看，这位猛男确实和“一年级新生”这个词显得格格不入，用健身教练来直白描述却显得格外贴切。而从比赛至今为止两人对球队不相伯仲的贡献程度来看，罗杰对“相扑”的这个古语的用词听起来也似乎并无不妥。 十四对十四的比分，同为两次阵地进攻形式的达阵加上之后的附加射门，两队的最强战士都为这场比赛奉献出了超乎寻常的精湛表现。 吉因.法伯擅长的是他那毫不讲道理的直线强行冲撞，其在防守人墙间层层突破并能成功持续推进。 这名横蛮的巨汉除了身体素质是万中之选外还具备钢铁般的意志，在被重重包夹纠缠以至绝无可能站起的情况下，往往能出人意料的屹立不倒并挣扎脱困从而继续战斗。 与法伯相比，剑齿虎王牌跑锋罗杰.克拉克显然与其不同。纽顿高中橄榄球队的冉冉新星没有法伯那股横蛮无理的爆发力，却是另一种优异层面的佼佼者。 他同时具备力量、速度和敏捷，三位一体，迅猛如龙却又油滑似蛇。他不总是冲向对方防守的锋面，往往在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假动作后，选择最恰当的时机，以极佳角度切入弱侧并引起骚乱从而斩获丰厚回报。 他的临场直觉和路线感已具有相当水平，头脑和身体的配合反应速度也颇具天赋。他是将有效战术能发挥极致的优秀人选，对阵中往往一次不经意间的微小闪亮迸发就为球队取得战果极大的突破。 以本次比赛剑齿虎的第二次达阵为例，接球实施突破的罗杰在瞬间察觉对方线后防守队员的一次换位失误，随即在下一秒直接穿过防守空档，之后接连使用了欺骗性动作和闪避跳跃晃倒三名驰援线卫，并长途奔袭五十码达阵得分，完成了一名跑锋所能达到的极致。 两名超过高中联赛水平线一截的跑锋的落力演出，让这场赛季末至关重要的积分大战，成为了各自两支队伍防守组的残酷的自尊梦魇。 在重创之下，他们拼尽全力，付出了比平日更多的擒抱、集中力和怒吼，但现实却依然在无情的鞭挞着主场队员们。 剑齿虎主场左侧上方的复古记分牌上，十四平的比分铭刻着这群强壮少年们共同的屈辱。 “说起来，某人自去年入队以来就尽在我耳边叨叨，说什么橄榄球可玩不了什么个人英雄主义，球队所有的功勋都必须建立于每个参与者的一行一动之间。又说进攻和防守是一个不能分割的整体，互为支撑，缺一不可。”罗杰.克拉克抱着脑袋面孔朝天，似乎是在向他身边的第三替补四分卫乔尼.肯特调侃，眼角却有意无意的瞟向球员席前排正焦急似火盯着赛场的“胖子”莫莱诺.鲁维奥。 “但要照这么打下去，倒不如这轮干脆投降拉倒，忘掉那倒霉的'麦子杯'，赶紧让老子上场得分，打平了好回家睡觉。”他口中一边数落，伸着一个大大的懒腰。 罗杰对距离的尺度拿捏的极好，这通阴阳怪气的的数落，并没有引起拿着通讯指挥平板推演布阵的沃特.福恩特斯教练的注目，但不远处的脸色阴沉的莫莱诺.鲁维奥却显然听得极为真切。 按理说，莫莱诺作为进攻组的“影子队长”，主要承担的是保护组员冲击敌方阵地的重任，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应属于进攻队员。 但这位影子队长却如几乎所有的剑齿虎队进攻组线锋一样，从特别组或防守组队员的身份融入球队，一步步走至今天。 他与进攻组的几位同僚类似，都具有庞大的身躯，浑身的赘肉，霸道的力量与扎实的步伐，是球场中强者的代名词。 但不常能够得分的他们心目中自然而然的觉得，既然自己是一名力控一方的城墙，以令教练和队友放心的程度抵御着对手的冲击和翻越，是矛前之盾，那么就该把进攻这名不符实的字样从生命中拿掉。 莫莱诺等人打心眼里从来并且永远都自认是一名防御者，而不是攻击的骁将，因此罗杰那刺耳的以他的教诲反噬的话语令他简直撕心裂肺。 赛场之上，沃特亲自对防守阵型做出了一系列指示，他显然对这两轮进攻防守组的表现也大为不满，等到他向防守组队长，中线卫凯文.理查德森的部署完毕之后，莫莱诺就迫不及待的一把抢过助教雨果.强森的手中的通讯板。 第一百七十二章 折叠的铁板 “山丘！你特么是在享受冬眠么？”他大声叫嚣着防守组队长这个并不喜欢的外号，一边对被他惹得有些恼怒的大强森讨好的一笑，后者本来皱着眉想对他说些什么，看到他的献媚的胖脸，只得将眉头不展脑袋偏向一边。 防守教练刚刚正在暗自愤懑，防守组守城不力，老沃特居然临时下了自己的兵权亲自指挥起来了，他雨果.强森目前要烦恼的事情可不仅仅是球队的或联赛里一纸空文的通讯制度而已。 “你给我退出频道！”理查德森低哑的嗓音在莫莱诺手中的通讯板中响起，场上的防守组队长站在中线附近，疲惫的身躯依然挺的笔直。他招招手，示意组员们靠拢，要根据老沃特刚刚的战术安排，进行此轮技术暂停前的最后一次部署。 “我拿的是大强森的全息板！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莫莱诺立即明白理查德森话中的意思，这个沧桑的如同中年人的高年级学长以为他用违反了联赛信息安全的法子，用全息手表的违规应用程序侵入了专用通讯频道并与之对话。 要知道这类应用在网路间的传播甚为广泛，有心人甚至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用手中的手表轻易的搜索到脱离银盟安全审查机制的下载链接，在简单的注册并付出一两个小钱后即可使用。 频道入侵软件对民用级的加密破解极为迅速，如橄榄球高中联赛比赛专用讯道这样低级别的加密通讯等级，几分钟内就可以顺利侵入。疯狂的橄榄球粉丝甚至可以整场安心的聆听两支队伍幕后精彩的战术布置。 但对于大型竞技娱乐公司所操持的职业联赛的军用级加密技术而言，它们就显得一无是处了，因此受用人群并没有形成气候。 “还记得我们俩在前年‘天使碗’颁奖典礼那晚的对话么？眼前的现状难道没有让你想起什么来么？”莫莱诺.鲁维奥大声提醒着他的学长，当他看到理查德森明显僵硬的动作时，他立即知道防守组队长还记得那天晚上他们一同经历的那番对话。 “阿撒兹勒翼鲸队的奥斯丁.桑德斯，可不活生生的就是你眼前的吉因.法伯！”胖子拧着眉头，脸色阴郁的冲着通讯板大声叫嚷。 莫莱诺的一番话瞬间唤起了理查德森沉睡的记忆，这个胖胖的一年生在刚加入剑齿虎队时还不显山露水，并与他同在一个宿舍楼，初时他们并不熟识，只是有过几次训练中的寻常接触。 但那一晚，当理查德森打算如往年一般，独自一人静静欣赏职业橄榄球收官之赛的‘天使碗’决赛时，莫莱诺.鲁维奥却不请自来，他带着一大堆廉价零食大咧咧地步入防守组前辈的寝室，一边毫不客气的狂吃蛙奶话梅，一边大言不惭的与理查德森喋喋不休。 两人都对当时这场传奇赛事中，阿撒兹勒翼鲸队狂暴如战神附体的全明星第一跑锋奥斯丁.桑德斯的身体素质感到艳羡不已。 这名有着诸多疯狂的谣传和阴谋论的，据说有着巴雷卡斯人血统的强悍锋线人物，仅仅凭着一己之力就几乎摧垮了所有与之对阵球队的坚实防线。 可就在这场胜负以定天下的‘天使杯’的强强之战中，有着全联盟不败战绩最辉煌纪录的别西卜种马队却让这头时时发狂的凶兽举步维艰。 种马队那群身体素质并不比其他球队更加出色的防守队员，以顽强的区域联防死死的压制住桑德斯一次次的猛烈冲锋，并以最后极其微弱的两分优势笑到了最后，成就了别西卜橄榄球黄金时代的延续。 颇具观赏性的激烈对抗赛之后，两人又一同接着收看颁奖典礼，此时吃着糖果的菜鸟新人莫莱诺.鲁维奥向当时已是剑齿虎队防守组领军人物的凯文.理查德森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学长，桑德斯这枚子弹为什么穿不透种马队的这块铁板呢？要知道如果按板子的质量来说，贝利尔和亚巴顿的防守体系显然更加显著，队员身体素质也皆占优。” 对于这个问题，理查德森想了想，以一名高年级学长的态度回答的近乎完美：“种马的板子更厚。”作为一名从小热爱橄榄球并在优秀高中球队担任主力的二年级球员来说，理查德森分析比赛的眼光着实不弱。 “上场人数有限，他们不可能单纯的只是增加中路的防守而忽略边路突破，要知道这正是鲸队吸纳徐主义这名联盟第一外接手，却一直采用桑德斯作为中路直线突破的用意，因为如果种马队的防守中坚都去守桑德斯的话，那么翼鲸队的半卫和徐主义就大可以放手一搏。”莫莱诺吃着零食，朝正在看向他的理查德森挤出笑脸。 “不，他们没有增厚防线，完全没有。”胖男孩饶有兴致的看着全息电视，镜头中种马队的队长四分卫切斯.布拉德菲尔德正欣喜若狂的举起代表着橄榄球职业联盟至高无上的冠军奖杯“天使杯”，一时间烟花漫天，人群欢动，嘈杂激烈的喧嚣声让两人似乎能感受到远在普罗维斯顿那个令人神往的著名球场中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一切。 “他们只是把同一块铁板折叠了，仅此而已。”莫莱诺呆若木鸡的紧盯着屏幕，刚才的话也似乎只是自言自语，但他一直大嚼的嘴巴却在此时停下，向往的看着五万别西卜球迷哭着笑着簇拥着他们的英雄们，在天使城米尔.维卡兰德体育场庆祝着背靠背的第三个胜利王朝。 而此时此刻，莫莱诺与理查德森不约而同的对望，却都发现了对方眼睛里闪现出异样的神采，不禁相视一笑。 第一百七十三章 菱形变体阵 “只是折叠而已。”理查德森细细的咀嚼着两年前这个学弟的评价，对于已经围绕过来聚成一圈的队员的提醒充耳不闻。 “折叠……”他喃喃自语道。 “队长……”菲尔.布朗开始喊他，他下意识的嗯了一声，随即收敛精神，下定决心，开始为下一轮的防守制定战术。 “菱形防守阵。”他在人圈的中心发布了新的命令。 “什么？菱形？那可是防止边路突破的战术！我们现在要对付的可是吉因.法伯这个怪物啊。”“多嘴李”克里斯多夫小声质疑道。 “阵型微调，一切以我的行动为准，站位的次序按‘阿帕奇13B组’的照搬，“窑洞”你紧跟着我，“杀手”和“误会”，外围就靠你们两个了，成败在此，不挡住他，防守组以后就不用在剑齿虎混了……”惜字若金的理查德森，在做战术部署时却是另一幅模样，他保持着一贯的沉静面容，言语中的鼓舞士气成分，比起球队中精明似鬼的莫莱诺.鲁维奥来的也不遑多让。 战术部属已定，‘杀手’路皮特.伊萨克和‘误会’阿里克.卡辛按照他们防守组当家人的意思各自跑向一边。而当己方球员区内防守组教练雨果.强森疑惑不解的冲着场中大叫时，路皮特.伊萨克滑稽的向着凶恶的助理教练耸耸肩旁，并向他摊手示意自己的无辜。 队员分别按照自己队长的指示站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一直盯着场上情况的老沃特此时却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站位令他感到意外，有心拿起通讯板向理查德森询问，战术暂停的时间却在此刻刚巧截至，讯号被现场控制系统自动静默。 通讯板屏幕上，红色的箭头从球场两侧直指中路，战术界面上还跳动着他之前发向理查德森头盔面罩屏幕的内兹佩尔斯6A微变体战术。 沃特低头深思，只是短短一瞬就已看透了理查德森的念头，老教练不禁狠狠的冲着不远处聚精会神看向场中的莫莱诺瞪了一眼，胖子的的那点小伎俩又哪儿能瞒的过他。 双方开始了新一轮的角逐，多足兽队面对剑齿虎队的新阵型似乎未做任何调整，哨音响起后，四分卫的球还是稳稳的交在法伯的手中，一切似乎都是老样子，拥有强大到可以摧毁任何战阵的王牌球员，一切诡计似乎都是多余的注脚。 吉因.法伯照例冲倒了剑齿虎队两个当头迎向他的防守线卫的擒抱，像一台开足了马力的推土机一般，直奔慢闪电艾迪.巴里和巨掌肯尼.费舍尔而来。 两名防守大将如临大敌，泼出吃蛙奶的力气进行阻截，也只是稍稍减缓了法伯狂暴的脚步，而之后紧随着理查德森一起扑上的“窑洞”菲尔.布朗，则顺利的擒住了多足兽跑锋的腰部。 暴虐整场的吉因.法伯最后被有着两百磅体重的剑齿虎防守中坚皮特.博扬卡迎面撞倒，这个被称为“沉默的博扬卡”的大个子用一记势大力沉的标准冲撞动作迎着法伯右手夹持的皮球而去，并成功的使得法伯持球脱手。 但这名以怪力著称的强力跑锋却展示出他这个身材极其罕见的的敏捷，他只是调整了一下即将倒下的身躯，就已将脱手而出的皮球死死的压在身下。 “哎……”剑齿虎球员席中此时爆出一片惋惜声，并且尤以罗杰.克拉克的嗓门喊得最大。 他早在双方战局甫一开始就早早的从铁凳上站起，当看到这名凶蛮的对手被四名肉山一般的球员层层叠叠的牢牢压住，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落下，并第一个环视四周带头鼓掌，他身边的乔尼虽不像他这般招摇，却也情不自禁的落力拍手。 “九码！一攻无效！”随着测距装置的判决，当值主裁举手宣布，此举引来了全场的掌声雷动。这是整场比赛这名强横的对方跑锋第一次低下高昂的头颅，一直倍感压抑的主场观众们此时终于扬眉吐气，为在之前打的一团糟糕的剑齿虎防守组齐齐喝彩。 这场在鸭月五旬进行的比赛虽还只是属于高中联赛的常规赛事，却因已逢赛末且关系到联赛至高无上的《麦子杯》的参赛资格而使之备受瞩目。 奇连商都富贵不淫市举办的高中橄榄球杯赛，其本身就具有典型农业星球的冠名特点。 它按联赛年度积分每年从数以百计的优秀高中橄榄球队中挑选出八支球队，并按照总计五天的赛事抽签顺序逐队厮杀，直至决出王者，是一年一度奇连高中橄榄球界的最大盛事。 而之后的冠军球队更将与主星普罗维斯敦的联赛冠军进行震撼人心的王者对决，并作为竞赛娱乐职业联盟天使碗的前一天暖场赛事而被人类世界津津乐道。 “干得漂亮，山丘。”球员席前方，莫莱诺一边大喊一边吹着响亮的口哨。 “菱形阵的变体么？”老沃特放下原本打算再次暂停的念头，拿起手中的平板仔细观看着刚刚站位阵型和比赛经过。 “多足兽队，二攻，开始！”随着主裁判的哨音，进攻球队的皮球由四分卫持球后撤，当吸引了线卫的前冲后，扯开一个空档，短传交由一名边路勇猛的半卫进行快速进攻。 该名队员随即迅速被边路一直进行游曳的“杀手”路皮特.伊萨克和随之协防的“窑洞”菲尔.布朗给阻截于进攻线的五码之内。 理查德森的菱形变体阵型在整场满是委屈的各种经典突破防守阵型的拙劣尝试中，出人意料的竟然在此刻大显神通。 这个始料未及的结果得益于他们平时苦练的外角双飞阿帕奇防守阵型，对方向内路的冲击，可以由站位比较靠近的中枢的七八名队员共同防守，而从外围来看，边路的两名直接迎上的角卫也可以得到自内侧插上的线锋和游卫的协同支援。 第一百七十四章 胜利的曙光 “将铁板折叠。”莫莱诺的这个理论在菱形变体阵型中得到了很好的验证，阵内的防守队员可以在中线卫的策动下，就近向对方的持球攻击球员进行优势拦截，一个位置内线防守变成了里外皆可游刃有余的双重站位，而只要全队进行过针对性训练并配合默契，即可有效瓦解进攻方的内外方向的快速推进，使得阵地突破战的企图一筹莫展。 “没想到他们竟能自行领略。”沃特心中略有感慨，对于看起来还满是疮痍的这个变体阵型有着他自身的想法。 菱形阵作为职业球队对付强力跑锋和半卫的防守策略由来已久，但由于该阵型区域范围面积的扩大，对体力消耗和球队默契程度的要求也相应较高，因此在高中联赛中鲜有使用。 剑齿虎队的原本的烈魔菱形阵作为阻截外线接球手的战术模式也经过系统的训练，但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时刻被理查德森们变体使用，老沃特神色如常，嘴上并不说什么，但背地里自然是老怀大畅。 “这下应该可以了。”罗杰.克拉克在第二攻结束后从凳子上爬下来重新坐回座位，看着乔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于是故意扭动着身体，把刚刚站在铁凳上留下的那付脏脚印用臀部擦个干净。 “可以什么？”乔尼看着他示威般的举动叹口气摇着头。 “可以睡安稳觉了呗。”金发小子鄙夷的盯着乔尼，却又把脚朝天高高翘起。“还有一攻，他们只要这轮不得分，胜利女神的天平就会倒向咱们，到时候趁着老莫高兴，就又可以讹他一顿烤肉来吃。”他抱着脑袋仰望蓝天，嘿嘿的笑着。 “搞得人家这轮就毫无办法了一样，菱形阵向内部收缩的变体是个好办法，但如果对方有长传准确的四分卫和小杨那样的接球手，丢一个稳当当落地达阵的概率可就相对也给提高了。”乔尼轻松的坐在他身边进行分析，他已经做了剑齿虎队大半年的替补球员，除了上周以特勤组的角色出场了一次并毫无建树外，沃特几乎不让他在攻防的正式比赛中上场，这让他对于球队的胜负还真是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 “这不是他们没有么，你又瞎操什么心？”金发小子被长空中刺目的阳光惹来一个喷嚏，鼻涕落在外面。“有纸没？”他腆着脸问道。 乔尼全身穿着比赛护甲，闻言打开身边的随身小包，拿出柔性光束发生器，按动旋钮，选择需求后做了一张给他，罗杰拿过来先擦一面再擦另一面，折叠后又擦擦脸，然后握拳捏动让光束纸巾消散无形。 “三攻开始没？”他擦完鼻子笑嘻嘻的问他的同僚。 “还在部署，对方叫了暂停。”乔尼回答他。 “嗯，情理之中……唉，我说你倒也是古怪啊，随队比赛却还带个挎包，咱们又不是去镜海旅游，再说了，这是主场，就没见队里还有人带个包来球员席参加比赛的。”他斜着眼睛看着乔尼的挎包连声抱怨道。 乔尼自也无需解释，这种前世的举动积习难改，而在如今一块手表就包罗万象再无他求的世道，说起来也必然可笑。 “我也没见过擦鼻涕还一并洗脸的怪癖。”他抿起唇角露出笑意。 “我这是效率主义，你不懂，现在可是主流，简而言之，就是遇上事，把附带的分支也都给做了，这样可以省下许多时间。”罗杰大咧咧道。 “看起来你很缺这种奢侈的东西，那省下的时间你老人家都打算用来干啥？”乔尼冲他眨着眼睛 “睡觉呗！废话！”罗杰翻起白眼，没好气的晒道：“还能干啥，难不成还像你一样，钻研这个琢磨那个的硬要把自己装很满，这个我可坚决不学你，吃饱喝足反倒撑着难受，胃里要空，心思却要平和，这可是正正经经的养生学问。” “我可觉得自己还空的很。”乔尼听完笑了起来，眼睛望向场中，旋即道：“三攻开始了。” 场外助威的声势已起，几个坐在主席台前排的大汉们叫的最为响亮，在哨声鸣响起之前，主场的剑齿虎支持者们的喧嚣声在此时已达巅峰。他们都清楚的知道，普通意义上的三攻其实已是强弩之末，能否在此轮得分往往基于此攻的成败，进攻方虽说有四次攻击机会，却因为球权转换与距离推进的缘故，往往在第四次选择弃踢，由特别组的踢球手将球大脚攻向对方腹地，以使得在下次防守中令对方有着更长距离的推进码数。 因此大家都明白，此次的三攻基本已经决定了比赛的走向，剑齿虎队只要如前两次一样防住这轮，因为比分相同，多足兽队就必然要选择弃踢增加码数的方法，来试图保平这场比赛。 有了前两次的成功，大家对于三攻的有效防御都充满信心，就连罗杰.克拉克这个对比赛走势颇有直觉的天才也认为这下尘埃落定，这个由理查德森发起的中路不露一点破绽的变体阵型，唯一的变数恐怕就是四分卫与迅速无球切入的灵活球员的长传配合。 三攻对方一定要出一个花招，几乎所有剑齿虎队的球员和支持者都不免这么想，在中路突破被层层封锁，边路突破毫无指望的前提下，选择一个大范围的横穿扯动防守空档，或是长传接球手放手一搏，他们只能这么干，在所有的概率下，这么做才显得更为合理。 但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多族兽队祭出了这支球队之所以成为新进贵族的唯一的致胜法宝。 还是吉因.法伯！ 第一百七十五章 信仰的力量 没有花招，也没有诡计，一切就是那样简单直接，这支由近百年前耶神教前任大主教出资创办的教会学校，其学员往往出自于有着虔诚信仰的家庭，他们大多信仰耶神，认为是他给世间带来了诸多光明和希望。 多足兽，这支自学校创建以来就已成立的孱弱球队不停的在联赛中输球，他们很少打入联赛排位赛，哪怕进入也是积分垫底，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过一次进入《麦子杯》的参赛资格，而今天的这个绝佳的联赛成绩已经给他们的球队的历史打开了新的篇章。 在他们的心目中，是坚持的祈祷和执着的信仰给他们带来了一切，他们团结一致，互相关爱，并共同面对强敌，哪怕在毫不起眼的联赛底层常年徘徊也从不气馁，他们一直在默默的等待着上天的赐福，而今天的这场比赛在他们的心中，正是他们漫长期待后的一场天许之战。 天色渐暗，向东缓缓沉落的米伽的白光却并无半分示弱的痕迹，他在那一片碧蓝的天际中绽放着辉光，此时云间红晕，霞色漫天，那个唯一的神祗似乎在冥冥之中向这支信念坚强的落魄球队打开了一扇属于胜利的窗户，而举着火炬迎接即将到来的璀璨之光的，正是这支球队的救世主，他们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王牌、领袖和弥赛亚：吉因.法伯。 完全如出一辙的中路突破，这名虔诚的信徒带着必胜的觉悟和无比的勇气，他面孔扭曲的咆哮着，那与身俱来的力量是他唯一的战术，强健无比的身体是他仅有的策略，他持球出击，如神魔附体般在黑紫色的草皮上拼力疾驰。 雄浑的巨大冲力迅捷而轻易的击垮了理查德森精心布置的截击，法伯如同一只斑驳凶猛的饿虎一般在狼群中撕咬，在接连撞倒了剑齿虎队的五名阻截人员，在右腿被勇猛扑上的凯文.理查德森死死的抱住不放后，吉因.法伯却仍然怒吼的拖动着几乎与他等重的理查德森的身体。 他在草皮上挣扎着接连走了几步才被接踵而来的剑齿虎队员齐齐扑上从而力竭伏地，但他的这场力量与坚持的表演委实惊心动魄，令在场的所有人瞠目结舌。 “14码！进攻有效！”随着球场上方的自动测距装置在大屏幕上给出了验证数值后，主裁判立即大声对结果予以确认，多足兽队再次获得了四次进攻的机会，而此时球距离剑齿虎队的终线的距离只有不到15码。 观众席上一阵哗然，人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凭着一己之力的少年，居然硬生生的只是用强力的直线冲击就成功的再次取得球权，这让他们简直有些绝望。 “浑蛋，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家伙居然只有16岁！”纽顿高中椭圆形的大体育场今日旌旗招展，主席台前排的几个显眼的座席上，史蒂文.泰勒和他的四个哥哥早早的入场抢到绝佳座位并联席而坐。 他们为侄子乔尼而来，想亲眼在球队主场看到泰勒家的孩子代表球队出赛，要知道剑齿虎队代表着温知市里高中橄榄球队最高水准，作为一家男丁皆为狂热的橄榄球球迷，或许泰勒们之前并未过多关注高中联赛，但自从乔尼入队以后，情况就又有不同。 “是啊，他长得看起来可比你要成熟的多，史蒂文。”安德鲁.泰勒趁机讥讽弟弟道。 “这年头大多数孩子都看着老气。”史蒂文点点头。“但这并不是我这个有着万年青美誉的不老传说打破了何种禁忌。”他开始一贯的大放厥词。 “我是说……他们年轻时就长成这样，老了可怎么办，一个个都像从民事监狱那操蛋的格子间里靠健身假释的劳改犯一般，除了眉眼，简直都是一个长相。”他开始斜眼撇着只比他大一岁安德鲁，粗壮身材却明显比他老诚许多的兄长只是张着嘴被他逗的呵呵直笑。 “吉因.法伯，十六岁！”丹尼尔.泰勒试图回答这个最小的弟弟的疑惑，他举着腕上的全息手表，用手指把诸多刚刚搜索到的关于这名球员的相关信息拼凑成一面简报。 “球场绿茵报说他是未来可以堪比奥斯丁.桑德斯的奇才，新秀年刊上说出身于老兵世家，祖辈世代都是虔诚的耶神教众，所以才选择了毫无名气的教主中学，保罗.厄尼的球探博客上提到，哪怕同是富贵城的《镜海国专》或是《厄本体中》都曾经对法伯动过招募的念头。” “除了从不屈城用钱抢过来的咆哮兽队外，富贵城自身又有什么了不得的球队？高中球队什么的我是不懂得了，但雌鹅和野蛮熊这两支大联盟球队是年年选秀拿上上签，并且工资帽并列奇连之冠，十几年来，却连个天使碗的门边都进不去。” “高中球队，又没有巧立名目的奖学金一说，谈得上什么招募。”卡梅隆.泰勒不信的摇了摇头。鸭月的此时正处闲暇时分，知心麦一年三季，最长的休种期正在此时，家中老大内森.泰勒这几日随同父亲布兰登.泰勒外出见贤市与多年合作伙伴商谈农机修理事宜，垓下农场此回所有成年男丁尽数出动观战，泰勒不在，就不免轮到老二卡梅隆扮演持重角色。 “这新闻里都说着，哪还有假，虽然无关金钱利益，高中特长生就不可以挑选喜爱的学校了？你看这里……”丹尼尔不服气的指着全息屏幕的一角他找到的消息。 “这上面可说了，罗杰.克拉克之前可就是从普罗维斯敦的新纽约城转学到纽顿来的，这算是跨地域招募的典范了吧。 “就是上两节都为剑齿虎队得分的那小伙子？”史蒂文问道，在得到了丹尼尔哥哥肯定的答复后他又道：“名字起的倒挺好。” 第一百七十六章 胜机 史蒂文说完这句话，就不免发现几个哥哥不由自主的一同奇怪的盯着他瞧，他浑不知意的回看着他们然后反问：“怎么？怎么？” “闭嘴！”所有人几乎同时撤回目光，而惜字若金的卢卡斯.泰勒替他们对史蒂文的无知予以总结。 满不在乎的史提夫此时有些焦虑的咂咂嘴巴，看着场中多足兽队队员激励打气的场面，不耐烦的吹着唇角的小胡子向上扬起。 “乔尼为什么还不出场哩？”他举起腕表用摄影功能将对面球员席的影像放至最大。在画面的焦距里，他的那名俊逸外甥只是静静的坐着，只见他双目直勾勾的望向场中，金色的发端在球场卷起的微风中飘动。 “傻小子。”史蒂夫不满意的咒骂道。“就知道在一边傻坐发愣。” “你呀。”安德鲁一把挥掉弟弟面前的全息屏幕，没好气的数落道：“成天替乔安娜操一份闲心是你，以前为安吉罗双胞胎兄弟取笑你外甥，打的人头破血流差点进监狱的是你，乔尼病好了差点把家里麦酒喝光的是你，进了球队后跟老头子大大咧咧胡说什么祖坟冒了青烟也是你。”安德鲁笑骂：“好了，如今正是一切都好的不能再好的时候，可你现在却又是这付嘴脸。 “他一个一年新生，不坐冷板凳难道还能打主力啊？要我说，能坐在纽顿万人场地里坐上球员席就已经难能可贵，你这着的哪门子的急哩？”安德鲁对只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有些不满的道。 “说的倒也是。”史蒂文闻言歪着嘴眯眼点头，他毕竟心有不堪，最终嘴里还是咕噜道：“但这趟咱们恐怕就算白来了。” …… 剑齿虎队的球员席在裁判宣判后立刻一片哗然，几乎所有球员都对刚才吉因.法伯的这次突破留下了惊艳之感。 “阵地进攻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就连不爱说话的罗萨斯.杨都突然开了口，他与弟弟以赛亚.杨面面相觑，哥俩儿不约而同的吐了吐舌头。 “咱们队里可出不了这类牛人。”刀疤塞斯.桑托斯向进攻组的同伴做出自己的评述，随后不免瞥了瞥身后那个依然保持半躺坐姿的主力跑锋。 他眨着眼睛对身边的索布里诺.赫尔兰德斯又道：“人跑起来像加满了聚变燃料的飞行坦克，撞到人堆里就能碾出一路花来，换了咱们的那位，就恐怕连对方那个畏畏缩缩的线锋也拼不过。” 塞斯低头做势，用头盔轻轻在索布里诺的盔沿上碰了一下，随即一脸惊恐的仰面而倒，吓得后知后觉的“奶娃”长身而起，然后陪着他一道哈哈大笑。 “飞行坦克？不怎么形象，坦克可不像法伯那样，还会刻意寻找对方的弱侧和冲击角度。”罗杰看着“刀疤”的演出也不着恼。“但无论如何，只有傻瓜才跟肉山架子们拼比蛮力撞来撞去呢。”他嗤然一笑道：“老子这身板是属于天使碗的，报销在纽顿这种小场面里，那才是暴殄天物。” “嗯，一天不吹你都会死。”塞斯苦着脸对回过身一脸笑意看戏的萨兰德.约翰逊耸耸肩，并做了个果然又开始了的无奈神情。这名外号“笑匠”的线锋抿着笑一言不发的看看塞斯再看看罗杰。 “你是说这法伯是傻瓜咯？”奶娃索布里诺.赫尔兰德斯转过身闷声闷气的询问罗杰。 “他才不是傻瓜，奶娃……事实上，他与你很像。”罗杰一脸正色的向索布里诺回道。 “哦……那么……那么他可也就不太聪明了……”索布里诺低头嗡声自语，这让一边憋的辛苦的塞斯等人身形抖动，噗哧笑出声来。 “你们都给我闭嘴！”此时坐在第一排的莫莱诺.鲁维奥满脸怒色的站起，他圆睁环眼，手臂连点，指着场中正在紧张的布阵，随即摊开双手，怒目圆睁，一幅都特么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无动于衷在这里聒噪的神情。此时的莫莱诺是一幅怒火欲发，又奋力忍住的模样。 瞧着众人终于收敛，这位更衣室领袖手作扩音，冲着场中连声叫喊，替队员们加油打气。 “老莫天生是个当教练的材料，不像大强森那个笨蛋只是知道生队员的闷气。”罗杰.克拉克从后排的凳子上爬下来，他不像大杨他们那样脸上隐隐带有忧色，而是神色如常，脸上依旧带着笑。 “你却只知道如何去惹毛他们。”乔尼评价他的友人。“哪怕是装，这会也要有着为后续比赛担惊受怕的表情来吧？”。 “这我可装不了。”金发小子连连摇头“而事实上你根本无需担心，因为……”他笑的愈发灿烂的道：“最后这十五码就是这怪物的坟场了。” …… 事实证明，金发小子的预言再次生效，战事再启后，依然延续上一轮战术的多足兽队光环尽去，吉因.法伯连续两次的中路出击的企图被剑齿虎队轻易识破。 以“山丘”凯文.理查德森率领的防守组在中路重兵布防，奋力将法伯作困兽之斗的竭力演出扼杀在10码之内，使得对手的达阵企图完全破灭，最终，只能以射门的方式拿到三分收场。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末日穷途》 “你怎么知道他不能像刚刚那样再成功一次？是因为你看出他已经疲劳了么？”中场休息时间，在更衣室内，想着刚刚场上情形的乔尼愈发好奇。 以他的眼光来看，法伯这两次冲击力度并不比前一次失色，而这名强力跑锋的体力竟像是用不完似的，恐怕离疲态还远的很呢。 “《末日穷途》你看过么？”腿上绑着冰袋的罗杰.克拉克斜依在矮脚长凳上舒展全身，不答他的疑问，却似是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你说的是一部电影么？”乔尼整理着冰桶，将金发小子撒了一地的冰袋收拾在冷冻格子中码好。 “你以为呢？”罗杰睁大了眼睛。 “没看过。”乔尼老实回道。 “好吧。”罗杰扬着眉毛，鄙夷的瞥着他的友人。“乔希·佩克，骷髅帮的传奇战略专家……” “骷髅帮？我知道那是船民的一个激进团体……”乔尼不知道这个跳跃思维的家伙是不是再次转移了话题。 “恩……这些家伙杀人如麻……”罗杰撑起身体，凝神聚目，单手在空中挥舞。“心狠手辣，一个不合眼就大开杀戒，福耳库斯周边航道上因此冤魂无数。” “你这是在引用电影中的旁白，对么？”乔尼苦笑。 “恩……乔希·佩克，他可并不像大多数没脑子的船民那般，要知道乔希这个人，他……可不简单呐……”罗杰此时似乎是在引用电影中的旁白，脸上表情也变得和语气一般沉眉肃穆。 “说重点好么？罗杰，我们可没一整天在这开电影研讨会。”乔尼不禁道。 “……骷髅帮的手段狠辣……”罗杰在继续表演，闻言突然停下动作，有点恼火的瞧着友人。“JFK，我以为你想知道我的坎德式预言是如何能实现的呢……”他沉眉怒目。 “是么，原来你是在……好吧，您请继续。”乔尼啼笑皆非的看着罗杰，后者得到了鼓舞，干脆从凳子上跳起来双手挥舞以助声势。 “骷髅帮可不是普通的船民，他们不为了三餐而劫掠，不谙世事、无法无天、我行我素，他们要的是更多，然后再更多……”罗杰将嗓音故意装的雄浑有力，表情丰富的像个夸张的喜剧演员。 …在他喋喋不休的十分钟后… “……于是镇长和约瑟夫驾驶着沈阳号护卫舰，带领着羽人民兵将乔希和剩余的匪徒们包围在小行星带的隐秘据点中。匪徒们虽依旧像前几次一样顽抗，但这回就再没有恒星风所带来的陨石乱流。‘瞎眼’洛克的大功率电磁脉冲弹的巨大波能，也被‘聪明鬼’约瑟夫的新发明给彻底中和，而乔希用来贿赂自愿军求援的赃物，这回被奥德丽驾船带着小女孩李文静给中途截获。”罗杰伸开双臂，脸上洋溢着夸张的喜悦无匹，他激扬亢奋的做着最后的结案陈词。 “于是……随着鹦鹉刘的一声令下，羽人们万炮齐发，将那颗盘踞整整五年的陨石据点完全气化，乔希.佩克和他的羽人情妇、邋遢参谋以及十八名悍将一起见了阎王，此时歌声阵阵，背景音乐响起，在沈阳号的指挥甲板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音……哎哟……”故事还没彻底说完的罗杰疼的大叫，而他的背后站着一脸戾气的莫莱诺。 “哨子吹半天了，教练找你找不到，你还死在更衣室发个什么春，赶紧给我出场打球去！还有你肯特，陪着这东西胡闹，你打算一辈子坐冷板凳还是怎么？”找人找的一脑门青筋直爆的莫莱诺刚刚狠狠的扇了罗杰一个头皮，接着踢着他的屁股将他赶出更衣室去。金发少年一脸委屈的一路踉跄，一边走一边解开冰袋扔向身后，乔尼则跟在大踏步走向球员廊道的胖子莫莱诺之后，不解的小声继续问身边的这位神棍般的友人。 “那么关于这部电影和你所预言的联系是……”乔尼这句话委实已经憋了很久。 “‘奇迹可是一种奢侈品，出现的太多恐怕就会失去神效’，我以为你在一开始就听出来了呢。”罗杰.克拉克满脸不耐的给出了答案，似乎对乔尼没有自行领悟感到不齿。 “这就是你从电影里看出来的？”乔尼一脸讶然盯着金发小子那吟吟笑意的脸，而他正在与看台两侧观众们伸出的手一一击掌。 “你真该去当个演员……”乔尼顶着疯狂的入场欢呼声向他大吼。 “一个达利.A那样的演员！喔～～～～”罗杰.克拉克面对看台振臂高呼。 “或者是个满口胡言的电影评论员……”乔尼小声总结。 “你刚说了什么？”没听清楚的金发少年停滞了动作转头问他。 “我没说任何你感兴趣的东西……”乔尼目不斜视的道。 …… 下半场即将开始，剑齿虎队进攻组和全体特勤组队员走至场边，舒展身体各自作着赛前准备，乔尼虽确定自己并无上场机会，却照例与同伴一道弯下腰活动着身体。 “罗杰……我们爱你！”球员席看台一侧有几个女孩开始对着金发小子大声尖叫，听到尖叫声的乔尼不禁似笑非笑的望向罗杰，正在不停跃动以松弛腿部肌肉的后者则停下来给了他一个：闭嘴，别多管闲事的凶恶眼神。 比分胶着，剑齿虎目前只落后对方三分，纽顿中心体育场的气氛此时已逐渐升温，今天前来观战的观众较往常战事更多，几可容纳万人的场地居然占席过半，东西看台的前排此时更是挤满了观众。 奇连高中橄榄球联赛不同于大学运动联盟旗下初具商业规模的的半职业联赛，教育委员会严格杜绝金钱利益交杂其中。 因为少年球队之间的水平参差不齐，具有很高水平的比赛也很少进行媒体转播，真正关注赛事的的本地观众除了球员家属之外寥寥无几，并不能形成一定规模。 第一百七十八章 乔尼上场 纽顿剑齿虎主场的门票在学校官网常年赠送，极易获取，但在球队有打入‘麦子杯’的希望又恰逢主场作战的好年份，又或逢普罗维斯敦极富盛名的传统强队前来打友谊赛时，球场中却往往是一票难求。 常规比赛时日，具万人座席规模的体育场观众稀少，而联赛初期，甚至连预订的程序都可省略，只在比赛期间通过刷身份验证换取临时票即可入场。 因此往往是场地中少年们拼的人仰马翻，激烈程度堪比大学联赛，看台上却是门可罗雀，三三两两的闲人哈切连天，期间夹杂着一两声球员家属们的鼓励呐喊，与场上对抗激情相应成趣，并形成强烈的反差…… 但今日的比赛却不同寻常。 相对于体育气息极为浓重的温知市来说，除了城市的骄傲，常年在奇连职业联赛中排名不俗的“牧羊人”队，作为温知高中橄榄球联赛王牌球队的纽顿高中剑齿虎队，无疑是这项运动在这座城市三层梯队中的另一个闪光点。 此次这两支在各自区间赛事中排名靠前的球队夺分战役，对于联赛榜的整体排名具有非凡的意义。因此虽然未至周末，城市内许多热爱此项运动的忠实爱好者们也还是抽空前来观战助威，替这些温知市未来可能会有所表现，有望成为明星球员的小家伙们加油打气。 两队的跑锋大战就早在这场比赛之前就已是众人皆知的卖点，罗杰.克拉克这半年来委实已成为温知市体育圈子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有关于他在联赛中所向披靡的报道不绝于耳。而事实上一个伟大的英雄家族，却出了一位体育天才的话题性杂谈，也常伴随着温知娱乐媒体的八卦中时有提及。 罗杰不但拥有俊朗的面庞，健硕的身躯，是温知体坛中屈指可数的明日之星，并且还拥有显赫的家世，是世所公认的人类英雄之后，一个历经数百年且名人辈出的家族唯一传人，这自是为他显著的迎来了一系列商业邀约和造星计划的游说与接洽。 但罗杰似乎对这些与比赛本身无关却又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衍生事物丝毫提不起任何兴趣，他拒绝一切采访，并将那些张口闭口都是许诺的经纪人队伍一律阻隔在他的生活之外。 对于随之而来的，趋之若鹜的成年女性们养成游戏般的投怀送抱，这位名声浪荡的公子哥此时倒摆的出一副循规蹈矩正统耶教徒的做派，将那些花花绿绿有着明确性暗示的求爱礼物统统倒进垃圾箱里。 “我是个浪漫色彩尤为厚重的情种，对于幸福，向来善于主动出击。”对此他曾经这样和他的好友乔尼.肯特详加解释。 “如果事情不正常的倒过来，一切都水到渠成的话，那不但显得无趣，作为雄性征服的本能也会跟着丧失殆尽。”金发小子耸着肩膀抛出自己的独特观点。 “任何没有挑战的胜利从来就不适合我，出名这件事本身不坏，却不得不让我开始担心我的未来，乔尼老兄……我怕，我怕我从此再也找不到真爱。”他一本正经对着他的友人说出这番话后，皱起眉头显得苦恼万分。 乔尼听了这话除了全身汗毛竖起，自是对这番肉麻谬论并当不得真。诚然的，一个一学年换了七位女友的十六岁男孩说起“真爱”这个字眼时也还是让他禁不住发笑，而他接下来他所发出的嘲讽，倒要令面前的这位情种的眼神变得更加幽怨。 “连你也不懂我。”罗杰一反常态的温言轻语令乔尼像触电般回过神来，并且鸡皮一地，当他开始明白这番对话完全是友人又一个无聊的玩笑后开始追击他，而后者却几乎是逃也似的在桀桀怪笑中跑开。 …… “谢谢你们，但我只爱橄榄球！”罗杰.克拉克双手举过头顶，向着看台上那几个热情的女人摆出胜利的手势。 “你一定在脑海里想象着她们裸体的模样吧？”莫莱诺.鲁维奥跑过来不无妒忌的狠推了罗杰一把，让他不得不放下手臂继续做跃动准备。 “也许吧……”罗杰并不打算撒谎，他一边跳一边解释道：“老莫，你要知道，世间美丽的事物实在太多，哪怕是我也无法一一满足，因此只能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和替补球员们一道，在比赛前做着弯腰作曲肘碰膝动作的乔尼被他逗的简直直不起腰。 “为什么只要涉及到这方面，你的羽人成语就用的如此灵动呢？”他轻轻揉动因为大笑而酸痛的小腹，每日的苦练使得此处坚实如铁，但一旦放松下来受得刺激就不免痛彻心肺。 “拉倒吧克拉克，你那一瓢恐怕是如江似海吧？”莫莱诺则恼怒异常的照例给了罗杰一记头皮。 …… “肯特！布莱尼克不能上场了，你代替他做左翼护球手！”老沃特突然拉着乔尼宣布，这让毫无准备的后者立刻僵直了身形。 “听着，一切技战术我们在训练时都演练过无数次了，你要做的只是集中精神，而这正是你的强项，不是么？”沃特似乎并不打算与这位从未正式上场的新人进行一番长篇大论。 “眼睛死死的盯着球！向前，向前！”他挥手让乔尼加入即将上阵的特勤组的队列。 此时裁判的球哨响彻全场，特勤组的队员们由场边纷纷冲入草地，乔尼木然的混杂其中，脚步虽觉轻盈，心下间一片空白。 自从进入球队，角色被定为四分卫第二替补的乔尼本应属于进攻组组员，但在日常训练中，他却和其他的一年级新生一样，首先被编入的是在橄榄球中起着承头就尾职责的特勤组，负责攻防转换后第一次的进攻或防守任务。 第一百七十九章 屈才的特勤组球员 人类橄榄球比赛与银盟同样大受欢迎的空间飞行球比赛项目有所不同，规则繁杂且司职极多。 进攻、防守、特勤三支轮转都有着专职的小组成员连同各支的替补球员，在人类双星和众多殖民星系大受欢迎的职业比赛中，往往一支球队就需要近百位球员，是银盟人类注册球员数最多的一项运动。 但相比商业气息浓郁，镶金挂钻的职业联盟的赛事而言，奇连高中橄榄球联赛则因涉及教育政策和训练场馆及经费的不足，每只球队的人员编制只得尽可能的缩减到仅可以维持正常排兵布阵的人数。 如此一来，在各个位置上身兼数职当属家常便饭，特别对上场频次较少的特勤组而言，大多以进攻组或防守组的骨干作为其中坚力量，再辅以新人加入赛事实战，获取训练中体验不到的实战经验。 剑齿虎队的特勤组名义上的队长是踢球员本.乔丹，但实际的开球争夺战中却往往由进攻组二当家塞斯.桑托斯指挥，同时上场的老队员也经常变换。 进攻组的‘笑匠’萨兰德.约翰逊，‘坦克’安东尼.丹尼尔斯，‘奶娃’索布里诺.赫尔兰德斯，防守组的‘窑洞’菲尔.布朗、‘巨掌’肯尼.费舍尔、‘误会’阿里克.卡辛都是雷打不动的特勤组固定队员，而像罗萨斯.杨和凯文.理查德森这样身材魁伟，速度也不弱的家伙也是特勤组执行拦截环节任务时的常客。 对于老沃特将乔尼放入特勤组中训练的安排，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但有鉴于几个月后金发少年开始在日常训练中异于常人的惊人表现，罗杰.克拉克是第一跳出来抱打不平的刺头。 按照金发小子的说法，乔尼在这半年来始终无法参与进攻组的实战的训练安排，简直可以用“屈才”二字来形容，而把一个身形相对单薄的优秀四分卫选手放在长人如林，肌山肉海的特勤组中与人互撞冲杀，委实对这名球员的未来就有些不负责任的嫌疑。 实际上罗杰的担忧不无道理，由于特种材料及纳米护具的出现，奇连乃至整个人类世界如今的橄榄球运动虽较百年前已相对安全了许多，但激烈的冲撞所导致的意外却依然在球场上频频出现。 每一年的赛事季期间，扭伤、拉伤、肌肉和韧带的撕裂、甚至骨折，职业伤病在大联盟的中仍显得稀疏平常。与之相较，高中联赛的对抗激烈程度或远为不及，但受伤概率却因球员自身经验及赛事本身的专业程度欠缺而与之几近相同。 剧烈的奔跑，激烈的冲撞，凶猛的擒抱，特勤组在此点上确实属于吃力不讨好的一份苦差，组员们在比赛中极难取分，却要承受着与正式攻防拉锯战中完全相当的攻防压力。 剑齿虎队特勤组的训练由沃特本人亲自担任，作为一支队伍的主教练来说，沃特.福恩特斯是出了名的以严格著称，在他的字典里可从没有“马马虎虎”“大致”或是“推脱”这样的字眼存在，他会让你在百分之百的苦难磨练中流下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汗水，并且从不允许任何忤逆，作风刻板到堪比军事训练中的司职教官。 由于一些固定组员有着各自的训练任务，因此乔尼和其他十多名一年级新生一道，从力量、速度和特勤组的攻防职守为目的，跟着老沃特极有针对性的进行了大量系统练习。 而作为一名替补四分卫，乔尼在训练之外，又还要受到二强森所负责的传切球训练，这半年以来，无论从生理及心理而言，他付出了比其他一年生多的多的代价，当真可算得上是苦不堪言。 随着不堪忍受的新进球员相继离队和最终大名单的出台，一个寒假下来，能留下来的一年级新生只有五人。在所有新生中练的最苦的乔尼自然是其中的一个。他训练时毫无任何怨言，听话之极，而其强大无比的承受力和悟性就连沃特也颇为动容。 与初进球队那会儿相比，乔尼的力量大幅度提高，身体也显得更为壮实，而在速度方面，除了接球手小杨之外，他的百米冲刺在全队中名列前茅，折返跑更是连续在单项评比中排位第一。 就连被“胖子”莫莱诺视若地狱般煎熬的“长征”，他也与罗杰.克拉克也交替取得过球队中的历史最好成绩。 他球接的很稳，传球落点尤为准确，几乎次次都能完美的达成蒂姆.强森给他布置的技战术要求，原本不爱与他交流并对他嗤之以鼻的二强森如今对他刮目相看，以至于将他默默纳入了自己最出色的弟子名册。 进攻组教练为此还在老沃特耳边说了不少有关于乔尼的好话，希望能让他尽快争取到自己的小组进行针对性的攻击训练，但不知怎么，老沃特却巍然不动，拥有几十年高中教练生涯的他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剑齿虎队的影子队长莫莱诺.鲁维奥，对乔尼在短期内就能取得如此巨大的进步也颇觉意外，他自然有让乔尼在当前赛季就能打上主力的想法，但有鉴于他与四分卫陈天放之间的算得上融洽的关系，他却并不好多说些什么，只是平日训练间隙在更衣室内对这位未来替补四分卫循循善诱。 莫莱诺很明确的向乔尼示好，告诉他我老莫非常看好你，而作为一名一年新生，就算是在特勤组训练也要好好表现，我老人家当年可不也是从特勤组出来的么，特勤组这地方才显著的锻炼人，所以才有现如今我这般牛皮哄哄的表现云云。 第一百八十章 舅舅们 不同于蒂姆.强森不疼不痒的擦边球战术和莫莱诺.鲁维奥的新星激励方案，罗杰.克拉克却必然的要为他的好友上窜下跳的开始打抱不平。 在亲自找了老沃特严声质问又假装罢训被识破并无视之后，他更在更衣室中发起了一场，到底是乔尼.肯特还是“滑手”山缪.布兰科更强的不怀好意的球员民主生活会似的话题节目。 金发小子的本意自然是想让乔尼取代布兰科而成为球队进攻组的替补四分卫，这样多少就有了与弱队较量时的上场机会。 但山缪.布兰科本人却对此显得无所谓的很，他资质相对平庸，性情也比一般人更为平和，在球队里是个老好人，并很有自知之明。布兰科对罗杰抛出的本该令他难堪的议题并不感到任何的冒犯。 但讨论中“奶娃”索布里诺.赫尔兰德斯的一番话却让另一个人非常不快并产生了敌意。 “奶娃”在塞斯.桑托斯当时一锤定音的“乔尼自然比布兰克强的太多”后，却又闷声闷气中肯的补充道：“乔尼.肯特的传球很棒，而且很快就会比陈天放更棒。” 索布里诺的话被当作一句玩笑，在一阵哄笑后就被众人忘在脑后，因为谁也不相信乔尼能在短时间内超越四分卫陈天放。 作为队伍中除了罗杰.克拉克的第二块王牌，陈天放有着得天独厚值得自豪的诸多优势。 他心思敏捷，具备一个四分卫选手所应有的敏锐判断力，身体素质更是尤为出色，在与强大的对方线卫的冲撞中也毫不示弱。 这名剑齿虎的正选四分卫出生于一个庞大的黄肤人世家，父亲在从军成为舰队体术教练之前，早年曾投身于影视制作行业，是仙木林旗下的电影制作公司中小有名气的动作指导。而家学渊源，陈天放自小研习体术，并多次在大大小小的体术比赛中取得过优异成绩。 显赫的家世和一帆风顺的人生令陈天放的性格中充斥了无往而不胜的因子。他平日略显拘傲，且不屑于与球队中的那些干苦力的队友为伍，认为他们能力平庸本因低人一筹，因此两年来在剑齿虎的几十个同伴中，也只有天生具备领袖气质的莫莱诺与他交好。 而在训练方面，陈天放则是出了名的我行我素，经常是说不来就不来，来了也不按既定要求训练，别人在室外训练技战演练内容，他却独自在器械间里练体术。 这一点，除了老沃特的责骂还起点微效外，就连他的直属教练蒂姆.强森也拿他没办法。 …… “乔尼！”身形呆滞站在场中，不远处的看台传来嘶哑的呼喊，乔尼扭身查看，发现他的两个小舅舅史蒂文和安德鲁，正在靠近他一侧的看台边缘扶着栏杆快活的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在他们的身后，卢卡斯舅舅板着脸正跑向他的两位弟弟，卡梅隆和丹尼尔则正小心翼翼的从悬空突起的主席台栏杆外缘翻向外侧看台，史蒂文.泰勒见到他呆愣愣的看向他们，不禁拍着安德鲁的肩膀放声大笑。 “史蒂文舅舅，你们怎么来了？”满脸诧异的乔尼不自禁的快步跑向看台，他完全不知道几个舅舅会前来纽顿观看比赛，垓下农场远在城市南郊，纽顿却地处温知市偏东北角的教育专区，虽说城市交通颇为便利，但来回一趟也要花上一两个钟头。 自从月前加入球队后不久被家人获知，虽说史蒂文舅舅打过几回电话问他在队中情况，并说要前来看他比赛，但他从未正式上场比赛，在电话里自然是实话实说，没想到他并不确定的首次出赛，几个舅舅就几乎是全体出动。 “别跑过来！”史蒂文.泰勒冲着侄子连连摆手，一脸的惊惧神情。“你是场上队员，注意力别放在我们这边，好好打球！努力打球！”他声嘶力竭兼带着一脸的恐怖表情的喊叫，吓的乔尼连忙退回既定位置。 “眼睛看那边！别看我们！”史蒂文继续喊道，乔尼只好把目光撤回，望向场中。此刻远处多足兽队的踢球员已做好姿势，扶球手正将球立起。 乔尼摒弃杂乱思绪，稳定心神，深吸一口气，上半身微微前弓，做好了接球的准备。 经过几个舅舅这么出人意料的一闹，有了家人在侧的乔尼原本颇为紧张的心态，反倒显得有所缓和。 目前十七对十四的比分，比赛剩下的时间还有一半，对目前持有进攻权的剑齿虎队来说，本轮的进攻是他们此场能否获胜的关键，他们必须利用阵地战或技战术配合一步步达成最终得分的目的，而如果此轮进攻无果，占据领先地位的多足兽的攻势又显然不能小觑，接下来的比赛恐怕就凶多吉少。 而作为此轮防守一方，多足兽队却也并不是待宰的羔羊，剑齿虎队在进攻中任何一名持球队员的失误，都将会为球队带来毁灭性的灾难。因为一旦丢球被对方抢到则立即改变攻防状态甚至直接达阵得分，届时想要再追回再次拉开的比分委实会难上加难。 …… 随着哨音的响起，双方的比赛再次开启，剑齿虎队前方六名线锋已直扑向前，对方的护球员则迎面进行阻截，多足兽队的踢球员将椭圆状的皮球从本队的底线附近大脚开出。 球在空中高高划出了一道弧线，落向剑齿虎队半场的右侧边线一端，而这里正巧是乔尼所负责的接球区域。 乔尼急速跑动着，眼睛紧紧的盯着空中不停旋转的皮球并准确的预判出它最终的落点。 他几乎是在球落到胸前的一瞬间将将抵达，将球稳稳的抱在胸前，随意的开球变成了准确的传球，双方像是约好了落点一般，乔尼随即右手抄球一刻不停的开始向前突破。 第一百八十一章 初战告捷 前方阵地双方的线锋和护球员此时已撞的人仰马翻，乔尼脚步迈得如飞一般，脑子里已开始仔细推算着跑动方向。他最终选择紧靠右翼的一个点进行切入，这里守卫相对稀松，而且还有并未倒地的大块头多明戈.冈萨雷斯替他做掩护。 这个同为一年新生的冈萨雷斯是被‘通晓一切’的莫莱诺誉为进步第二快的新晋球员，他训练刻苦，并深得防守组雨果.强森的赏识，进队仅仅两个月就已成为防守线锋“窑洞”菲尔.布朗和“慢闪电”艾迪.巴里当仁不让的唯一替补。 冈萨雷斯迈着大步向着前方实施突击，他显然已察觉到队友乔尼已持球跑至身后，按照技战安排，他咬紧牙关猛烈冲击并撞到了一名扑上阻截的角卫。巨大的胡冲力使得他脚步踉跄，却又在倒下之际狠狠的用双臂横向绊倒了另一名试图拦截乔尼的对方球员。 乔尼高高跃起，自三人纠缠在一起的躯体上飞过，落地后势头不减，仍以令人惊异的速度朝对方底线狂奔。 在看台上，满面紫涨的史蒂文动作灵活的越过护栏，在看台最前方的安全通道，跟着乔尼向多足兽队的场端飞奔，他的动作显然也影响到了其他的几个泰勒，安德鲁第一个跟着自己的幼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卡梅隆和丹尼尔紧随其后，而卢卡斯则面无表情的缓缓掉在最后。 此时乔尼已突破对方第一道防线，随着他的推进距离，看台前那五个随着他飞奔的中年男子也鼓噪着大呼小叫，这一侧看台上的观众们似乎也受到了影响，为剑齿虎这名新人助威的喊声由弱至强直至响彻全场。 场上几乎无人能叫的上这名突然冒出队员的名字，却皆能从他奔跑中所表现出的灵动和爆发力感受到只在职业比赛中才能看到的球星风范。 多足兽并未被完全摧毁，他们落于后方的阻截已驰援奔到，一名半卫和游卫死死的挡住了乔尼前进的路线，于是他稍稍调整方向，试图开始向中路无人地带疾奔，而那两名阻截手也随着他的变向动作进行移动拦截，连同一名从底线驰援的护球员一道向他扑来。 离他们仍有一段距离的乔尼再次转向，朝右飞奔，接而向中路，再向右。他的花招收到了奇效，一名于前方阻截的剑齿虎球员被分心神，被自己踩踏出的笨拙脚步所绊倒。 只有两人在路线上！面对猛然扑上的凶狠阻截，乔尼缓了缓脚步，他避开一双擒抱向他的手，扭转身形，将被那人抛在身后，旋即再次晃动身形，并在前方对手抓到他之前做三百六十度转身，绕开了来人的截击。 他来回大幅度迈动步伐，将那名刚刚爬起立足还不稳的倒霉球员用假动作再次晃倒，然后越过他，冲向那用绿叶和暗夜草皮勾勒出巨大长牙猛虎的达阵区域。 乔尼缓缓停下脚步，叉腰喘息着在草皮的虎头上走了几步，他心中也亦讶然，惊诧于此次奔袭的最终结果。 初出茅庐的橄榄球新人竟从己方底线长途奔袭，跑动了近百码距离一举达阵得分，似一骑绝尘的绝世武者，杀入地方腹地如入无人之境，而在他身后的暗夜草皮上留下一溜被他以速度、技巧和勇气打败的对手，在内心深处，他头一次体会到这项竞技运动的有趣。 人声鼎沸，欢呼和掌声如雷鸣炸响并连成一片，随着乔尼一起冲到多足兽看台一端的几个舅舅欢声大叫，卡梅隆和丹尼尔互相抱在一起，安德鲁疯狂的朝天挥舞着粗壮的手臂，史蒂文则一口吻在刚刚抵达的四哥卢卡斯那张不带悲喜的脸颊上，随后被兴奋不已的安德鲁举在天空转圈转的双眼发直。 喧嚣的欢呼声在纽顿校区的最北方震彻云霄，大批紧跟而来的特勤组队员疯狂的扑向刚刚丢掉皮球的乔尼。多明戈.冈萨雷斯第一个将他扑倒在地，后来者则一层层叠压着队友，很快垒成一座人肉土丘，大家笑着骂着，谁也听不清最底下那个撕心裂肺大叫着：压死我了，压死我了的倒霉蛋的可怜声音。 剑齿虎队的观众们被乔尼的这次精彩绝伦的表现所震惊，因为身高和金发的原因，一些人甚至以为刚刚大发神威的是跑锋罗杰.克拉克。有些不明真相的纽顿学生们开始有节奏的呼喊队中头号王牌的名字，而前排的那些女孩们又开始对着场中齐声高呼：“罗杰，我爱你！” 随后她们中的几个突然发现了球员席中从莫莱诺.鲁维奥那巨大的身躯后探出脑袋出来的金发少年，和他一脸雾水的尴尬神情，于是连忙齐齐住嘴。 “你可给球队开了一个好头。”塞斯.桑托斯拨开缓缓爬起四散的肉山，伸出手来，拉起乔尼，而后者心有余悸的揉着胸口，朝着多明戈.冈萨雷斯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嗨，乔尼，胖子被你感动的要哭，你晚上等着吃老莫的烤肉吧。”罗杰.克拉克专门跑到罚球线场边笑嘻嘻的对他大声宣布。 这倒让仍对这次肉山式压力庆祝心有余悸的乔尼再次无言，他在心中回想莫莱诺上次在饭桌上抢他肉吃的那副理所应当的凶恶嘴脸，还有那句‘我胖，自然要多吃点’的无赖托辞，让老莫请吃肉？哼哼，恐怕是收看老莫同学吃肉还差不多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 执着的解说员 随着本.乔丹的一脚大力射门，蹲在一边作为扶球手的乔尼，眼看着那球在空中旋转着划过一弯美丽的弧度，准确的从音叉状的球门上方越过。 乔尼起立伸臂，与兴奋不已紧握单拳做胜利之姿的本拍手庆贺，黑肤少年此刻洋溢着满脸的幸福。 “可惜让我发挥的机会不多。”本笑嘻嘻道。“加踢只有一分，而进攻射门却有三分，有个王牌跑锋的结果就是不常有射门的机会，只有队友达阵后才有加踢。” “但你本场已经成功完成了三次加踢，我知道这可并不简单。”乔尼连忙道。 因为好奇，乔尼曾私下里试着踢过几次球，但都是歪歪斜斜全然达不到要求。这个椭圆形的皮球踢起来极难掌握，需要受力点恰到好处才能保持方向。他连踢远点也是不能，就更别说要又高又准的飞过二十码距离越过球门了。 “三次得分还不抵你一次的一半，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吧？”本.乔丹微笑着向乔尼眨眨眼睛。 “乔尼，干得漂亮，出场秀就得分，咱们家可出了人才了！”观众席上，史蒂文.泰勒在嘈杂的欢呼潮水渐退后向着场中的侄子快活的大叫。乔尼转过身向着几个舅舅的看台方向笑容满面的连连挥手。 “他们是你亲戚？”本羡慕的看着远处做着夸张动作的史蒂文问道。 “我的舅舅们。”乔尼笑道。 “全都是你舅舅？亲舅舅？”本讶然道。 “是的，还有一个没来呢。” “这该是多幸福的一大家子啊。”在得到乔尼回答后，本似乎有点感伤。 “如果我的家人如果肯来看我的比赛，那就好了。”他小声嘀咕着，而乔尼此时正和他的另一个舅舅安德鲁打着招呼。 …… 看台上，随着欢呼声渐渐消退，史蒂文的屁股终于能坐在看椅上。 泰勒五兄弟并排坐着，刚刚为侄子的出彩表现闹腾了一回，情绪激昂，渲泄了一番，除了四哥卢卡斯外，其他几个泰勒都觉疲累，史蒂文更是把嗓子都叫破了音。 “打扰了诸位，请问你们都是乔尼.肯特同学的亲戚么？”史蒂文身旁有人向他们询问，话音刚到，人还未看清，先伸过来一支手臂和打开影像录制的全息手表。 “对不起，非常的对不起，稍显唐突了是么？”鼻子上有些雀斑穿着纽顿校服的少年看着史蒂文.泰勒鄙夷而防范的眼神，将径直伸向对方的手臂向后缩了缩。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奚可文，一年级生、运动期刊主持、摄影与记录片协会主席、温知城常胜篮球队霍比特人队随队记者、纽顿学园媒体撰稿人、三级教务助理，我现在正在自创一份报纸，暂时的媒体定位将放在我所擅长的体育竞技上，今天前来采访您和您的家人是为了获取一些与其相关的素材。” 他凑近了腕表，将史蒂文锁定在全息屏幕正中道：“这么先生，我们是否见过？” 史蒂文被这个突然冒出来一顿机枪炮似聒噪的纽顿少年惊吓的瞠目结舌，一会儿才在对方诚挚并坚持的眼神下算是缓过神来。 “见过？也许吧，是在你女儿幼儿园的入学典礼上，我递给她一杯杜松子酒，于是她对我眉目传情？哦……不对……等等，又或许是在721高航失事的全城哀悼葬礼上，躺在盒子里的你残缺不全却容颜栩栩和现在简直一个模样……哦，不是？那就必然是在那次峡间谷地的种马交配节……” “不不，我一定是哪儿冒犯了您。”奚可文见状连忙收回腕表，将刚刚录制的内容一股脑的丢到有着‘待剪辑’字样的文件夹内，然后再次伸出手臂堆满笑意。 “我只是为了节目的真实性，您知道的……让采访人证明从未事先与我有过接触，以避免有脚本串通故事的嫌疑……”他着力解释。 “唐.惠特尼的《面对面》节目搞的虚伪无比的那套？”史蒂文翻了翻眼白。 “完全正确，但我不知道身为肯特家族的您居然有着如此高明的幽默感，要知道乔尼他……”看着史蒂文突然怒目而视的眼神，奚可文下意识的连忙闭上嘴。 “什么肯特家族？我们是他母亲那方的人！是奠基和成就温知拥有无比荣光的泰勒家族的直系子孙！我们可学不会那种有点学历就将自己标榜成著名科研人士然而却屁也研究不出，成家生子后又抛妻弃子一门心思从政，舔着女皇屁股只为向上爬的……肯特家族！” “闭嘴，史蒂文，什么狗屁？”二哥卡梅隆.泰勒闻言向弟弟怒喝。 “喔……”获得重大新闻的奚可文眼里发着光，手臂腕表对着史蒂文一动不动。“这里面蕴含信息含量如此庞大，我觉得需要慢慢消化。” “删掉。”卢卡斯.泰勒冷冷看着奚可文道。 “但这位先生刚刚同意了我的采访……”楞了楞的奚可文连忙辩道。 “删掉……”卢卡斯提高嗓音再次强调。 “我四哥叫你删掉！”史蒂文伸手紧紧抓住奚可文的手臂，吓得纽顿少年连忙告饶，手指在界面上点击着，满脸不情愿的将刚刚的录影永久删除。 “那么泰勒先生，也许将刚刚的讯息换成文字方式来发表？在本场杰出的表现之后，配合一篇《凄惨而破碎的橄榄球之梦》可好？” “你要敢乱写我就宰了你！”史蒂文恐吓道。 “那么只好是《初秀惊天下》这样没有营养的报道了。”奚可文苦着脸。“也许在其中暗示一些对姓氏的厌恶？我觉得这样可能无伤大雅……” “你把手表拿开，我看不到球赛了。”场上多足兽队的第三次进攻已堪堪打响，剑齿虎队本轮的防守显然颇为不利。 “有着成熟心智的运动天才一定有着异于常人的童年经历……”奚可文收回腕表。“而他又兼顾学业，并在各种评测中都拿下高分……” “剑齿虎……挡住那个家伙呀！怎么他从边路走你们就拦不住了么？”史蒂文紧张的冲着球场大叫。 “是什么样的动力驱使他去面对这一切挑战？天赋是一方面，但那绝不是全部，也许是为了证明什么？又或是在诸多选择的可能性中随势而流？”纽顿少年自顾自的对着腕表录制草稿。 第一百八十三章 跑锋乔尼 场上形势突变，多足兽队选择将吉因.法伯放在边路，由四分卫携球短传或让跟随法伯的强行清场突破，四次进攻后，凯文.理查德森所领衔的变异菱形阵被对方破了个干净，以至于老沃特只得将阵型打散，转为盯人战术，吉因.法伯在哪一侧，理查德森就换位到该侧。 但哪怕是球队的防守中坚凯文.理查德森也不能单独对付法伯，这名强悍无匹的家伙并不只是利用身躯和力量去与对手直面抗衡，他极善于察觉对手重心的弱侧，并以此几乎每击必中，像一名拳速与力量齐备的拳击大师一般，总是能在比赛中找到机会，并尽量在不影响自身的前提下迅速将对方撂倒在地。 面对这样全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对手，‘山丘’也自然暂时找不到方法，眼睁睁的在草皮上看着法伯一路突进，直达彼岸。 “哎～被他们又得分了！都怪你这个新闻小子让我分了心！喂，小子，你到底是干么来了？”面对多足兽球员聚拢在吉因.法伯的身旁欢呼，史蒂文气不打一处来。 “按道理这样的全能之才应该在未来无比耀眼才有道理，作为一名傲然宇内的天使杯奖杯球队的王牌选手么？但那只是代表着其中的一项天赋，那么其他的就要被埋没掉么？”奚可文依然沉浸在自己有‘营养’的新闻稿中。 “也许像他无良父亲那样成为职业政客才是施展才华的最好出路？虽然这是条还未证实和梳理的新元素，但步父辈蒙荫走这条路的银盟政客比比皆是。从少数中脱颖而出并为多数服务，这是精英们的宿命不是么？好吧，也许个人贪心的驱使会使整个旅程发生质变，并沦为被唾弃鄙夷的对象，行驶权利而获私欲，内心挣扎会比成为一名体育明星更为焦灼……” 奚可文觉得目前能想到的就是这些了，他点下存档按钮，在文件夹上输入《乔尼.肯特档案：处女秀的意义和其他更为狂野的念头》 他满意的呼出一口气，伸出腕表，想要再次捕捉乔尼家人们对球赛的观感，却发现面前空空，五名泰勒早趁着他专心致志的神游期间跑了个没影，奚可文举着腕表在看台上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五人的身影。 “在主流媒介已被野心和欲望摧毁，与采访人难以建立的信任缺失和不带偏颇的真实报道，正是我们这一代自由媒体人所要面对的难题，奚可文，你要走的路可还很长……”纽顿男孩默默的收回腕表，将刚刚的感言丢入‘自勉’的文件夹中，他拍拍手，面前的全息画面一闪而逝，奚可文这回只是静静的坐着，嘴角带笑，默默的欣赏起球赛，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的笑容就消失了。 …… 24:21的比分在新一轮攻防后没有丝毫的变化，剑齿虎队首先在罗杰.克拉克成功突破三十码的距离后，因为进攻长传的一次尝试丢掉了本应稳扎稳打的球权，多足兽队对罗杰的重点盯防在这轮防守中呈现功效，被层层包围的罗杰使得陈天放只能选择小杨作为进攻对象，而他的长传却被对方的高大游卫轻易拦截。 攻防轮转，多足兽的此轮攻势比起对手则也好不到哪里去，剑齿虎防守组针对吉因.法伯脱离中心站位的特点，凯文.理查德森率领着‘杀手’路皮特.伊萨克和‘误会’阿里克.卡辛这两名角卫结伴冲击，频频向对方四分卫发动突破式阻截，造成了对方传切混乱。而老沃特的双边卫阵型也在法伯持球冲锋中发挥奇效，让对手的几轮攻势只推进三十五码。 但最终对方的踢球员立下功勋，在全场都以为毫无可能的距离，多足兽队的特勤组长却颇有些运气的将皮球将将踢过门楣，当裁判核定仲裁的哨音吹响引来无数的叹息声时，本.乔丹却不由得走到场边替这名不见经传的同行落力鼓掌，引来观众和防守组队友的无数白眼。 27：21，全场比赛的时间业已不多，在比分持续半场的落后情况下，6分的分差，剑齿虎队却仍有获胜的机会。 只要在此次的新一轮的进攻开球中尽可能争取到码数，接着再通过一次达阵和追踢即可刚好让比分超出，而从比赛的剩余时间来看，那必将会奠定胜局。 于是乔尼.肯特再次让全场惊艳！ 担任中部接球手位置的他本就是队中最易接到皮球的人，而这次的按照沃特教练的部署，全组人员都按既定战术向着球场左翼突破。 塞斯.桑托斯带着护球手们在长达数十码的己方在敌方阵地范围内与对手们撞的人仰马翻，队友们所清出的真空地带使得乔尼轻松的将球带过中线。 在完成任务的及格线后，面对后场从前方和右侧狂扑而来的对方球员，乔尼突然出人意料的转而向右翼斜插。 他利用脚步优势配合极佳的速度，将大批拦截球员抛在身后，意犹未尽，在后场队员已成功合围时，他又如游鱼般滑出并再次转向直至最终被擒。 一路驰骋，长途奔袭七十码，当队友们扑上庆贺时，就连罗杰.克拉克也摸着下巴对着远方正在闪躲‘奶娃’扑抱的友人啧啧称奇。 “这还干什么四分卫啊？我看做个灵巧的跑锋就也不错，这会大大增强咱们队进攻的多样性嘛……”金发小子在临上阵时对正在喝水的乔尼提出建议。 “你不怕那样会减了你王牌跑锋的风头？”两次上场即跑出150码优异成绩的乔尼此时心情极佳。 “这倒也是个难题嘛……”罗杰.克拉克挠着额角的乱发，露出为难的表情。“那你还是朝着四分卫方向努力吧，当我没说。”他圆场般的再次补充道：“我主要是怕沃特老头为难，你知道……战术板改来改去对一个老人家的身子骨可是一种挑战……” 他拍拍友人的肩头，却在乔尼古怪嬉笑的表情中扭身而去，一边向场上跑一边沉着脸暗骂自己多嘴，心情糟糕的像输了一顿烤肉。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大局已定 凭借着乔尼的表现，此轮进攻只需推进十五码即可达阵，这对拥有与对手不相伯仲的王牌跑锋的剑齿虎队来说，实现起来恐怕是轻而易举，而之后致胜一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没有任何的悬念，发挥稳定的踢球员本.乔丹在加踢这个环节本赛季还没有失误过。 在场的所有的观众都打心眼里已觉得大局已定，看台入口处此时已站了不少等待退场的人群，他们只待这次的进攻和加踢结束，就可以带着欢畅的心情从主场称心而去。 为了躲避纽顿少年奚可文的骚扰，刚刚跑至另一侧看台的泰勒五兄弟兴高采烈的混在人群中，五人打算胜利锁定后就提前退场，然后一起去球员通道守着侄子出来拉回垓下农场庆祝，卡梅隆.泰勒甚至给姐姐乔安娜也打了电话通报喜讯，但对方回应却是淡淡的，只叮嘱他们不要让儿子乔尼饮酒，早些将他送回家。 碰了一鼻子灰的卡梅隆只得关掉腕表，心情已不像先前那样大好，几个兄弟面面相觑，史蒂文自然是憋不住火的第一个发难。 “那个混蛋罗伯特，一定是他又让姐姐生气，做人做到他那种真是够了，如果是这样还回来干么？永远也别回来好了。”他气愤愤道。 “肯特回来了么？我怎么不知道？”安德鲁问。 “回来才没几天，前天妈让我去姐姐家送点蔬菜时碰到，装的还挺热忱，跟他聊两句却什么也不肯说，还留我吃饭来着，我跟姐姐打了招呼就走了，姐姐家的饭难道还要他留，还不是想吃就吃？”史蒂文满脸鄙夷。“不过几年没见，他头发倒是都白光了，活该，还不是为了权力什么的想白了头。” “奇怪，肯特又怎么能回来？琐罗亚斯德独立闹的整个银盟风风雨雨，作为发委会的决策层领导，他理应呆在天使城直至事态平息才对吧？”丹尼尔.泰勒小声自语道。 “他算得上什么决策者？发委会下面某个局的副局级而已，哈克特.尼尔森还是明日更佳公司在君务城老旧仓库的首席仓储专员呢，你能说他是公司决策人不？他决策出来的卡里赛昂你敢开不？”史蒂文不满意道。 “短期休假？”卢卡斯.泰勒开口问弟弟道。 “不知道，我问了姐姐罗伯特这回待多久，她也没跟我说。” “嗯。”卢卡斯微微点头，并不说什么，丹尼尔却明白自己四弟的意思。 “不说就不是短假。”他道。 “三哥你是说罗伯特要长期留在家里了？像一个正常丈夫和父亲？”安德鲁有些替姐姐高兴，但又有些担心。“这事咱么得去问一问，弄个明白。” “嫁出去的女儿，收不回的血脉，乔安娜既已改姓肯特，弄得再明白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卡梅隆.泰勒发言道。 “怎么改变不了？大不了让姐姐和他离婚，让她和乔尼都搬到垓下农场来，那才是一大家子团圆了呢。”史蒂文大咧咧道。 “这话从家里唯一没成家的人的嘴里说出来，可真的很有说服力啊。”丹尼尔冲弟弟翻着白眼。 “夫妻之间的事也只有当事人才能解决，我们都别瞎操心了，专心看球吧。你们看，这个叫罗杰.克拉克的小伙子，可真让人瞧着喜欢呢。”卡梅隆手指着场上的剑齿虎跑锋。 此时眼尖的罗杰早瞥见这几个和好友乔尼疯狂互动的中年大叔粉丝团体。他有样学样，也挥着双手向他们示好，此举立刻引来了体育场出口处几十个等待胜利后离场观众的激烈回应，其中又要以跳着脚高呼：‘剑齿虎，达阵。’的史提夫.泰勒最为热切。 紧随着剑齿虎进攻组后，多足兽防守组的队员也悉数踩上了草皮，令全场观众吃惊的是，他们的进攻王牌也夹杂其中，待剑齿虎队的手枪阵型排好后，他们也立即变阵，与跑锋罗杰.克拉克遥遥对应的中线卫的位置，正是虎视眈眈的吉因.法伯！王牌跑锋对王牌跑锋！主场的观众开始惊呼起来。 “这不过是垂死的一搏罢了。”蒂姆.强森眺望着场上局势，将一双白皙的胖手按住乔尼的肩头。“克拉克将会在这场对决中摧垮这名大个子目空一切的狂妄之举。”源于对自己爱徒的极端自信，蒂姆.强森对于多足兽派上跑锋来充当线卫嗤之以鼻。 以他专业的眼光看来，进攻和防守在橄榄球世界里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意识形态，‘不论业余范畴所能达到的程度，专业进攻者成不了专业防守者，反之亦然。’他信奉职业联盟王者阿撒兹勒翼鲸队的主教练，几十年前被誉为‘红衣教父’的安德鲁.博奇说过的每一句话。 而从最初无比冷淡到如今的爱不释手，对于另一位在训练中表现优异，有着绝佳潜质的乔尼.肯特而言，进攻组教练早已更换了他的另一幅面孔。 他像个慈父般温和的替着未来的手下爱将轻揉着肩膀，并且从乔尼下场直到现在，他的手简直就从未离开过。 此举显然让后者如坐针毡，却又不敢公然拒绝他的这番善意。对于这名刚刚在场上有两次上佳表现的新人，作为进攻组教练，二强森简直已喜欢到极处。 “这小子和罗杰，他们才是这支球队的未来”他在心里给这个原本厌恶的俊朗少年作出如此定论。 “天放，既然他们提出了挑战，把球权交给罗杰，你知道该怎么做。”蒂姆.强森拿起通讯面板，向剑齿虎队四分卫做出了最终的布置。 但此次通讯装置中没有传来陈天放平常的回应讯息。 第一百八十五章 自信的代价 此时的陈天放正在怒火交织，他一直强忍着心头的不安，但特勤组上一轮的取得的佳绩竟要令到他也感心折。乔尼那精妙绝伦的大范围穿插表演和所取得的雷霆般的欢呼撕裂了他心底最后保留的那份骄傲。 早在罗杰.克拉克进队之前，他曾是剑齿虎队当之无愧的王牌，绝佳的身体素质和舍我其谁的求胜心使得他在球场上所向披靡。 作为一名一年新生，他从入队起即被老沃特委以重任，扮演着球队最为关键的进攻组织者和战术执行人这种重要的角色，而他尽心尽责几乎完成了教练组给他的所有任务，并率领球队在当年的赛季打出了相对出色的好成绩。 可以说，剑齿虎队能在进攻实力相对薄弱的去年打进奇连高中联赛十强，完全是因为他的出色表现。 但这个理着恶心发型，满嘴乱跑火车的讨厌鬼的出现改变了以往既定的一切。正是因为他的出现，剑齿虎队去年围绕他所编制的几乎全部的战术演练已完全变了模样。 把球权交给罗杰，将球权交给罗杰！那个没什么本事的蒂姆.强森来来去去就只会在战术部署时说这么一句废话！ 如果把一切都交给跑锋，那还要他这个四分卫干么？难道没日没夜辛辛苦苦的训练，练传切，练跑位，背全队各个位置的跑攻战术，就是为了上场后把球权交给这个只爱卖帅耍秀的混蛋么？ 早在此次上场前，陈天放就已暗自下了决定，只是十五码的距离，达阵即可获得整场比赛最终胜利，这样的荣耀凭啥拱手让人？再者说来，对方既已派了那个怪物上来对应站位，目的显然就是为了盯死罗杰。 而在对手已经正确的确定了己方既有的规划部署后，为什么还要冒着失败的风险迎难而上，却不采取其他可行的进攻方式？ 四分卫是进攻端的发起者，被赋予选择战术的职责，有权主掌场中一切。场上的战术都依托四分卫对局势的判断，合理的分析并规避即将发生的潜在弱点！ 而现在的漏洞和弱点明显是那个讨厌的金发少年…… 陈天放绷紧了肌肉，开始暗自准备。 哨音响彻天际，剑齿虎队开始了他们期待已久的最终一击，胖子莫莱诺在最前沿将球从胯下拨给陈天放后，随即带领着大杨和索布里诺凶狠的向对方发起猛烈冲击。 三人同时抵挡住对方线卫试图正面撕开锋面的猛扑，陈天放接球后脸孔冲着罗杰的方向，后者已突前十步，敏捷的避开一名虎扑而来的线卫，并扯出了一个清晰的空档。 传球！金发小子用眼神向他示意。 陈天放立即开始做出动作，他手臂朝着罗杰.克拉克的方向疾挥，但皮球却最终拍在他伸出的另一只手掌之上。他随即展开行动，飞快的扭转身躯，大踏步踩着草皮高高跳起，从莫莱诺和索布里诺奋力撞击而出的的空档中飞跃出去。 当他脚尖落地，并稳稳的持球起跑，十码距离眨眼而过，此时这个倔强的少年只要晃开或撞倒他眼前唯一阻挡在前方的一名游卫，即可顺利完成达阵，并享受暴雨般的欢呼和久违的认同。 陈天放开始微笑，他明显感到了周遭气氛的不同，他不管不顾，不疑其他，自信满满的冲向属于他一个人的胜利。 突然间，一股风声，一声咆哮，在陈天放右侧晃动着一个迅捷无比的黑影，他感觉一股巨力从持球的那只手臂向全身猛袭，他努力将身子前冲，并迈动步伐，希望借着惯性奔向终点，但他却吃惊的发现双脚已踩不到地面。 时间似乎停滞不前，周遭的空气像被抽干了一般，他似身处在真空里，身体在虚无中缓缓飘扬。紧接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臂膀向胸腹间蔓延，他觉得自己已无法呼吸。 他的手掌已抓不住球，那皮球从他身侧缓慢的向远处溅射而去，他惊恐万状，拼尽了全力想去抓球，皮球却已如相隔千里般让他无能为力。 在一片嘈杂而吃惊的叫喊声中，陈天放被吉因.法伯自右侧袭击，狂暴的凶蛮之力像一辆失速的飞行车一般将他撞的凌空飞起，手中的球也被撞的脱手飞出，远远的掉落在临近边线的草皮上，并仍然在飞速的旋转，全场叹息！ 剑齿虎四分卫被法伯撞得重重的摔在暗夜草上，一动不动，但此时却根本无人问津，因为双方的角逐还根本没有结束。 多足兽队的一名角卫率先捡起了球，并直直的顺着右侧边线向场地的另一端狂奔，这时几乎所有的进攻方队员都在中路双方混战成一团人堆里，仅有的几个还站立的组员要么离右翼太远，要么在回援途中被对方绊倒。 那名角卫已奔过中场，却仍然一刻不停的朝着剑齿虎队的底线疾奔。 要达阵？对方竟然要达阵了？ 极具讽刺的反转让全场观众们大惊失色，他们有的还完全没搞清楚情况，还沉浸在区间赛拿下一局胜利的亢奋情绪之中，电光火石之际，自己的球队就已丢了球被对方返攻而来，而腹地空虚，己方竟然没有一个人呆在后面防守！ 就在这名角卫喜悦无比的带球冲过最后的25码区域，前方和身侧都空空荡荡眼看就要得分的当口，一只向前疾伸的手将将够到了他的右脚的脚尖，他右足踏空，迎面扑倒在地，手中的球也随着他的身体一同被压向地面。 是罗杰.克拉克！是疾驰回援的罗杰.克拉克，这名刚刚还处于前线位置的跑锋，在危急关头，却以落后十几个身位的巨大劣势追上了这名角卫，并在最后离终线的20码处将他放倒。 但只是这样还不算完，那球从那名角卫摔倒的身下被挤了出来，并幸运的滚到了罗杰的身边！ 倒在地上的金发小子伸手抓球并将立即皮球紧紧抱在怀中，而就在此时，随后赶到的吉因.法伯死死的抱住了欲待爬起的罗杰的双脚，而后者连忙翻身将球压在身下。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临危受命 迅速赶来的裁判随后确定了球权，并举手予以宣布。就这样，在一个极具戏剧化的追逐中，剧情反转后再次反转，而球权也随之再次更替！ 一切将重头开始！噩梦也才刚刚开始！在比分落后，场上时间已不到一分钟的前提下，经过这一轮的令人惊恐的转折，剑齿虎队虽然还没有丢掉进攻权，却必须在几乎不可能完成哪怕一次完整进攻的前提下，推进整整八十码的距离才有可能最终获胜！ 和所有想提前退场的观众一样，泰勒们捶胸顿足，都为了原本形势大好，剑齿虎却偏偏大意，丢了简直不可能输的一场比赛而着恼。 而史蒂文.泰勒已然仰头望天喃喃咒骂，卢卡斯.泰勒却已在附近找了个位子重新坐下。 “这就是你所谓的战术？”沃特.福恩特斯冷冷的盯着蒂姆.强森，不同于普通高中主教练一般同时兼任进攻组的战术安排，为了沃特几年后退休的问题，纽顿高中教务处特别聘请了实战经验丰富、作风果敢的见贤思齐城市农业高中的主教练蒂姆.强森负责球队进攻组的训练及比赛。 老沃特虽然只抓新人训练和特勤组实战，在比赛期间一般不过问两个组的战术安排，但对于教练组的战术编制和具体演练还是参与的。 他只在必要时才会越俎代庖的向球员发出指令，作为球队主教练而言，这本身也自无可厚非。 而在刚刚如此有利的局面下，虽说是胜负手的关键一球，他却也放心由二强森进行部署，算是已给了他极大的信任。 但煮熟的鸭子如今却飞了，并且飞的如此之远，这对于原本就脾气不太好的沃特老爷子来说，实在是一桩无法容忍的过失。 “不……根本不是！我部署的是既定战术，谁知天放这小子却私自改变安排……”蒂姆.强森憋的面部潮红，他急于分辨，再想说些什么，而老沃特已别过脸去不想再听下去。 “知道了，接下来由我指挥吧。”沃特.福恩特斯下达了他的命令。 “教练，天放受伤不轻，右手已举不起来。”莫莱诺.鲁维奥此时在场地中冲着教练席大叫，在他的身后，纽顿高中医务室随队候命的校医和担架车已经进入场中，在那名校医用扫描设备检查受伤情况时，陈天放将脸别在一边一声不吭。 “先暂停。”老沃特眼睛望向载着陈天放驶出场外的担架车，蒂姆.强森连忙对望向他们的主裁判比出暂停的手势。 待校医和担架车进入球员通道消失不见，纽顿剑齿虎主教练收回视线，他向蒂姆.强森旁边坐着发愣的乔尼招招手，后者随即上前半蹲在他身前。 “用最后这暂停两分钟，我也给你上新人期间的最后一课。”沃特.福恩特斯盯着金发少年蓝色的眼眸。 “善良，是战场上中最不需要的元素。”老沃特一字一顿，神色间却显出后者从未见到的慈和。 “肯特你瞧，橄榄球是世间对抗性最过激烈的运动之一，比赛就像打仗，厮杀拼斗的狠辣程度由过不及，站在草皮上与对方一码一码的争抢胜利，与在战场上以命相搏初衷不同，结果却是一模一样。”老头伸出一只手指在空中摇晃。“为了胜利，仅仅只是为了胜利，只要站在草皮上，你的脑子里就只能有这样的信念。” “现在，去吧，仅仅是为了胜利。”他点头让临危受命的乔尼上场， 至今还对事态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乔尼，让沃特的一番言论下来显然更觉得恍惚，他有点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么。 罗杰.克拉克却恰逢此时出现在场边，他及时救场，冲着乔尼将嘴巴向下弯成一道弧线。 “唔……美梦成真了，领袖。”金发小子将手中所持那个带红点的通讯头盔交给乔尼，示意他将头上的那个换下。 “收起那副傻样投入比赛吧。”他推推乔尼，而后者正在手忙脚乱的解开头盔的下颚带。 “你想怎么做？天才？”他戏虐的笑着直盯着好友。“带球80码直捣龙门吗？虽然做起来确实带种，但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恩恩，时间不够。”乔尼紧张的并没听出其中的反讽。 “只好传球了是不，这可是跑锋与四分卫之间的唯一区别……”他挠挠乱发，想了想又道：“嗯……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吧。” “我可传不了那么远的球，至少要抛出七十码的距离呀，罗杰，这根本不可能，我们这下可输定了。”乔尼想到这层心中更觉慌乱。 “训练时你没传过这么远的球么？”罗杰问道。 “一次也没有。”乔尼戴上通讯头盔。 “教练刚才没向你说什么要点么？我刚才见你听的可认真了，还是子弹进攻阵么？你瞧，二强森把‘疯子’斯科特也遣上阵了。”罗杰笑意吟然的看着一脸狰狞的‘风之子’斯科特.金戴上头盔跑入后场。 “这表示蒂姆大人是彻底绝望了吧……”他转头盯向斯科特的背影。 “罗杰，沃特教练有没有跟你提及过善良，战场，胜利什么的。”乔尼对刚刚的沃特式教诲。 “那是什么？”金发小子奇怪道。“他倒是说过诸如谦恭、家庭和荣耀之类的鬼话，我猜这个自作聪明的老小子用的因材施教的法子。” “好吧，你让我更确信这回输定了，谢谢。”乔尼狠狠的戴上头盔，打开通讯开关，他眼前顿时弹出影像，那里显示着老沃特刚刚发布的战术布置。 “是疯狂尖兵阵。”他向罗杰宣布。 “果然，老头要拼死一搏呢。”金发小子洒然一笑。 “依你看有几成把握？”乔尼不禁问道，他很好奇这个用电影台词做预言的家伙的判断力。 “要我说这回就有五成把握，你瞧，成功或者失败，它们毫无先例，因此是对半开。”罗杰始终在笑，这让乔尼觉得宽心，但另一个声音却在提醒他金发小子一惯的没心没肺。 “你的逻辑简直大有问题。”乔尼不禁道。 “管他什么逻辑呢，仅仅是为了胜利，上吧，JFK。”罗杰转身跑向场地，留下乔尼一个在场边发呆。 四十秒时间、八十码距离，双接球手战术，疯狂尖兵阵型。 在布阵期间，罗杰.克拉克挑衅似的看着吉因.法伯，向着接球手以赛亚.杨的一侧缓缓移动，并且故意挑衅似的朝着对手咳嗽着示威，这让法伯犹豫了一番，但当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墙后的乔尼.肯特后，却并没有如罗杰想象的那样跟随过去。 眼前的影像消隐，紧凑的布阵时间已一晃而过，场上的哨音再次响起。 乔尼深吸一口气，冲前方喊一声：“好！” 莫莱诺.鲁维奥跟着大声附和，将臀下皮球拨向他，发动了剑齿虎队此场比赛的最后一次进攻。 第一百八十七章 十月歌 鸡月覆雪、鸭月融霜、鹅月穗黄、牛月麦子香、马月猪月灯长明、驴月镜海忙、羊月猎兽、狗月织衣、鱼月羽神汤。 细数奇连数百年历史，最初起源于行星大气改造成功后第一批殖民者的登陆，这首传唱至今的《十月歌》，据传作自陆地开发队伍中的一位黄肤羽民，因为其曲调平和歌词易记而成为首批殖民者们的闲暇小调。 十月歌虽短，却也大致描述了当年这些先驱者们在奇连星一年十月中的快乐生活，那是一个人类与赛博人携手和睦的年代，没有猜忌的纷争，没有从主的怨念，千百殖民们在这片诺大新奇的美好世界中，勤勉却悠闲的度过了一段黄金岁月。 但这些快活的歌者们，却并没有预料到梅斯特拉射线对他们所带来的危害。 不同于普罗维斯顿大量繁殖的蕨藤树在大气中喷发所自然形成的微量惰性元素，奇连星的第一次大气改造中，并没有分析出这种极难检测的稀有元素的缺失。 一直到这些早期移民在数年乃至十数年后爆发无法治愈的基因变异病症，赛博人和人类的联合调研队伍，才在一桩桩的实例解剖分析中逐渐发现到其中的真相。 病患者悲痛欲绝的亲属和发现自己即将不久于世的殖民者本身，对赛博人拥有超绝的科技却没有发现如此致命的源头表示不理解。 他们中的绝大数人成为了最早期的赛博反对派，对低调的赛博人提出的所有建议都抱有偏见和异议。 在这之后的十数年间，因为赛博人执行完全不干预人类行为的规则，阴谋论和谣言逐渐成为了民众们认知赛博人的唯一来源。在此种环境下成长的孩童们甚至对金属躯体的赛博人望而生怖，有些更认为自己与整个人类都生活在机器独裁者的统治下苟延残喘。 再数十年后，由人类首先发起攻击的‘赛博之战’爆发了…… ……摘自《羽民的足迹》作者：赢妙言 …… 奇连星本身趋于温和的气候，加上当年人类选址规划的纬度考究，使得其大多数城市都四季如春。 作为最先规划确立的三座都市，温故知新城可说是得天独厚，在主体为农业星球的奇连常年保持农产品产出和交易首位，而曾经有奇连第一都市美誉的温知市辉煌近百年后，才逐渐被后来居上的新兴都市所取代。 在经济总量比不过富贵不淫，人均收入比不过善事利器，人口总量比不过敬事而信，人口教育程度上更是与学不思罔和思不学殆两座文理各表的学城相去甚远。 而君子务本城的机器制造，知和而和城的人文资产，贫贱不屈城的艺术底蕴，朝闻道夕死的军工和逝者如斯夫的矿藏。 不像普罗维斯顿‘老七城’城市结构的冗余相似，奇连十三座都市可说是各擅所长，各领风骚。 ...... 春色已至，暖意遍布温知郊外的峡间谷地，已是到了吃晚饭的光景。山岗上几个半透明的窗口已能见到室内的华灯初放，屋外新冒出绿芽的草地上，一个发色银白的中年男子正抱膝坐着，眼睛望向天际边即将降落不见的米伽，嘴里喃喃自语道：“拜法赫勒所赐，又错过了一年，儿子的生日毕竟又没赶上……” 自从天使城中的不辞而别，罗伯特.肯特从琐罗亚斯德的人质事件中安全返家至今已有半周时间，对于索菲亚.海因里希愿意发动一场小型战争，也要将他从法赫勒的软禁中解救的举动，曾经令他产生疑惑甚至会在内心深处有那么一丝触动。 罗伯特并不感激这个女人为了救自己，可以牺牲其家族私人武装下那些鲜活而珍贵的生命，更对其屠杀凯兹米亚士兵和平民的举动感到费解和愤懑，但作为一名法赫勒的人质，她毕竟是在赌上了一切的在拯救他。 但这一丝触动在他被救之后回到天使城的第一天就完全消失无踪。 因为在阿胡拉的人工力场中，气压的强度超过银盟标准值甚多，因此在进入普罗维斯敦前要经过一系列体征恢复流程。 普星各大城市的宇宙港内都附带大型的减压区域，区域中大多含有港口医院。罗伯特随运载舰回归后被安排在医院的一间单人病房内，他翻阅着身陷琐罗亚斯德期间遗漏的新闻，很容易就找到当时媒体大量报道的那个不具名黑客所截获的会议影像。 影像中，愤怒而自信满满的安委会副主席贝伦.罗森威尔，对抗着强烈反对军事行动的索非亚.海因里希的决策，并最终实施了那场臭名昭著‘拯救琐罗亚斯德人质危机的自卫军成为了新的人质’的军事行动。 “贝伦，我求你，你这件事没有完全弄清楚，凯兹米亚人无论怎样，也仍然属于银盟公民……” “你出动部队去镇压，会犯下大错，而且你要为被扣押的人质想想，他们可都是银盟政府的人，你难道是希望法赫勒将他们全数处死么？”视屏的近景特写中，索菲亚宝相庄严并悲天悯人的替凯兹米亚人求恳着。 这让罗伯特立即条件反射似的在脑海中浮现，那些死绝的包裹着破碎的老旧宇宙甲的凯兹米亚士兵，和惨无人道的地下城市火海。 想到这一切的他顿时觉得胃中一阵翻腾，在病床上接受医疗机器人正在全面检查中，他差点将刚喝下不久的蛙奶饮料呕在满布电子元器件的机械手臂上。 为了权力，你究竟可以厚颜无耻的走到哪一步？他拼命忍下接踵而来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 而在此时，病房的减压区域外，刚刚前来看望他的好友贝蒂斯.安德鲁正在向他挥手打着招呼。 第一百八十八章 归来的罗伯特 之后一天，海森伯格家族为了拯救银盟人质而付诸的小规模军事行动的报道，开始出现于各种个人通路媒体新闻，再一天即汇聚成一股喧哗无匹的爆发洪流。 银盟主流媒体开始竞相播放不知从何种渠道流传而出的人质拯救行动现场录影，画面中真卫佣兵公司的那些骁勇的庞然巨物们在峡谷中向阵地发动冲击，在洞穴中与敌人激战，在地下掩体中和对手交火。 画面切转，一个全身着密闭甲的精悍人类佣兵，与被拯救出地下密室即将登上运载舰的罗伯特.肯特双手紧紧相握，随后画面再次跳转，播放着逾千银盟人质不慌不忙登舰起航的壮观场景。 他们当时带着影像录制装置么？罗伯特已记不起具体的细节来，但却可以肯定影像的真实性和海森伯格欲盖弥彰的企图。 精彩绝伦的剪辑活计，在画面中没有涉及到任何血流成河的杀戮和死亡，也没有冲天的大火和尸体。他们只是体现了私人武装的专注和英勇，却决然不提在这次行动中双方所各自付出的牺牲。 病床前不透光玻璃幕墙中所投放的电视画面里，莫斯提马传媒著名的访谈节目《面对面》主持人唐.惠特尼，正在采访一身亚麻色得体官员制服的索菲亚.海因里希。 “我很高兴这一次我们能全胜而归。”安委会执行副主席向黑肤主持人宣布道。 “这是一场计划缜密，考虑周详的准军事行动，它在自愿军拯救人质行动失败并全军被俘的当天起就被提上日程，在得到军委会情报局的支持下，真卫公司负责了整体援救行动的策划和实施，而从结果来看，它们还不坏。”索菲亚轻描淡写的描述道。 “有消息说您本人也参与了行动计划的制定？”荧屏中的唐.惠特尼庄重严谨，罗伯特知道她是银盟媒体界出名的百变艺人，见人说人见鬼说鬼，在采访中永远保持中立，左右逢源，为《面对面》节目吸引了大量的收视率。 “只是提供了一些显而易见的参考，你知道我不具备军事才华，唐，这样事关生死的重大行动要放心交给专业人士去做。”伯爵夫人矜持的微笑。 “是的，夫人，这样的举动无疑才是睿智的，那么关于此次行动的伤亡情况，我有一些关于真卫公司和凯兹米亚叛军伤亡比率的传言……”唐.惠特尼将话题带向近来民众关注的焦点。 “我方是有一些损伤的数据，但可以说是极为轻微，具体的消息弥诺陶洛斯的真卫总部也还在统计之中，后续资料将会逐步向公众展现……” “夫人，据我所知，官方对此次行动的评价一直缄默，有介于贝伦.罗森威尔副主席已在内部向委员会提出辞职，安委会方面的军事权则是否是由您……” “对于贝伦副主席的事情，我个人认为非常可惜，从大局上来看，他所做的一切都无可厚非……”伯爵夫人很有风度的说道。 “副主席的辞呈还未获得文仲主席的签批，而一旦签批，委员会的军事权责也将由安委会沈月禾主席亲自代理，如我之前说过，我并不精于军事范畴……” ...... 让安德鲁帮忙求情，罗伯特的休假申请最终顺利的得到了局长的应允。从减压舱医护区悄悄从职员出口重新回到搭乘区的罗伯特，避开了所有守候在星际港门外望眼欲穿希望采访他的记者们，他买了最近一趟去往奇连温知市的星际航班。 而当他焦急并平安的回到峡间谷地的家里，紧紧的拥抱着迎面而来的妻子，这些天来为他的生死而焦虑不安的她，一直提着的心弦才终于放下。 温香软玉入怀的罗伯特感到一阵说不出的久违的轻松，令他甚至生出了辞职永久呆在奇连的心态。但乔安娜却开始擦去因喜悦而生出的泪光，轻轻从他的手臂中挣脱，缓步走向厨房。 生死瞬间，就一切皆可原谅，而在这之后总要复原。 银发男子心中想着乘坐‘使徒’前往琐罗亚斯德直至今日的种种过往，突然有种恍如一梦的感受。 …… “你不打算吃晚饭么？”此时在他的身后，乔安娜.肯特从屋内走出向他轻声道，女人在他回来的这些天来一直面色如常，似乎无喜无悲，对她而言，这个家像是一所开了二十年的旅舍，而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子，是那个隔年才会到访一次的顾客。 “乔尼还没回来么？还是我等他回来一起吃吧。”罗伯特.肯特向乔安娜报以微笑。 “他打了电话来要和同学去吃烤肉，晚上不回来吃饭。”乔安娜告诉他。 “你有个好人缘的儿子，你看这忙的。”罗伯特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前些天是橄榄球比赛，又才刚刚被你几个兄弟拉去垓下农场，这些日子天天看不见人影，我以为他的假期还有几天才结束呢？” “他假期要训练，一直是这样的。”乔安娜面无表情。 “我觉得乔尼是在故意躲着我。”银发男子叹了口气，而乔安娜这回却并没有搭腔。 “很多事我不知该用什么方式来和你们解释。”罗伯特叹口气。“一切都有因有果，从前认定的，相信的，到了真相大白的一天却又显得模糊。而那些不得不刻意要暂时忘却的人和事，却又在不经意间让人痴醉……乔安娜，你知道么？就像这抹黄昏……” 银发男人回头指指天际，远方的米伽的主体已沉在地平线下消失不见，它与梅斯特拉之间的日脐却愈发显得瞩目，红黑色的脐带中心不时绽放出奇异的流光，不远处梅斯特拉也在缓缓下沉，像一位被丈夫拽入床幔的含羞女子一般。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夫妻夜谈 “在普罗维斯敦可见不到这样的景致……”罗伯特轻轻伸手挽住妻子的胳膊，她温暖的身体令他感到一股久违的安静和舒适。 “乔安娜，那里只有光和影子，却瞧不见太阳，不像在这里，一切都真实可见。”他盯着她。 “但我却听说普星有着最美丽的星空，所有白天的迷雾到了夜晚都会消散而去。”她躲开他的眼神。 罗伯特知道乔安娜所说的意思，普罗维斯敦原生植物蕨藤树所喷发的特殊气体在白天梅斯特拉的光照下，会使得大气变得极不透明，从而使蕨藤植物能抵御梅斯特拉强烈的死亡射线。 因此普星哪怕是在无云极佳的天气，用肉眼也无法看到米伽与梅斯特拉及其连接双星的日脐闪耀。而在夜晚梅斯特拉逝去，大气因为失去射线的照耀而重新恢复透明，却能毫无阻碍的欣赏夜空。 但他知道妻子并不仅仅是这个意思。 银发男子看着乔安娜秀丽的脸庞，这是一张充满田园气息却又略带书卷气的脸，岁月并没有在这张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他盯着她那明亮的眸子，情不自禁的想要去吻她的唇，却被她偏首避过。 他嘴唇触碰到她鬓角的发丝，柔发的轻抚令他轻轻叹息。罗伯特松开乔安娜的手臂，抬头仰望那光线渐暗的淡蓝色天空。 “自由派目前正在游说联席议会，要在五十年内砍掉整个行星范围内绝大部分蕨藤树，并控制它们的生长，他们想用实验室培养的基因速成类的绿叶植物予以取代大气光合。他们前些日子甚至还发起了一项数万人参与的‘还我蓝天’运动。”罗伯特说道这里哑然而笑。“这帮自私鬼们试图破坏整个普星生态，只为了看到如奇连这般壮丽的天空。” “他们怎么能这么做？普星的天空虽然一直灰蒙，但光照却不受影响，而且蕨藤植物所喷发的大气成分不是对人体有益么？”乔安娜吃惊道，她还是头一回听到如此奇闻。 “可不是说么，普星大气中的天然的抑菌成分相当于医学领域的广谱抗生素，并且不会在人体中产生任何耐药抗体。相比奇连的银盟公民而言，普星人从不发烧感冒，也很少有流行性疾病，这可都有拜于蕨藤树所赐，砍树，真不知道那帮人是怎么想的出来的。”罗伯特笑道。 “那么联席议会又会授权让他们这么做么？”虽然身处另一个星球，但同是银盟公民的乔安娜也不由自主的关心着发生在普星的如此大事。 “虽然是一项滑天下之大稽的愚蠢倡议，但自由派么？”银发男子轻笑道：“有介于他们的主体是一帮游手好闲却财力雄厚的富胄子弟，支持者甚众，天使城的几个家族议员会在媒体上说些无伤大雅并模棱两可的空谈来带动话题，名人们则因为与之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为其站台，能源派为了蕨藤生物所含的氦3元素会为他们买上几个政治掮客，而唯恐天下不乱的绿意组织届时一定会拼了命的助旗呐喊。” 愚蠢么？却也不尽然，抛出如此浅薄的议案的目的，定是为了对联席议会议员倾向的的最后梳理，在不远的选举年为领袖罗沃莉.斯卡娅做好充分的准备，顺便让这数十年来一直支持派系的一批渴望蓝天的定向选民开心满意，加固忠诚。罗伯特心中如此想，却还是给了不懂政治的妻子他觉得最易消化的答案。 “这么复杂？那他们议会会通过议案了？”乔安娜睁大了眼睛，好奇的问。 “那怎么可能。”罗伯特被妻子逗得大笑。“这样的议案，需要超过6成的投票，他们离得远着呢。” 与其对立的环境派必然全力阻止，殖民派和人类派业都已率先跳出来发文抵制，两派在议会的两百六十张座位中占席过半，再加上原生派的几十张投票，拥有一票否决权的坎德人和尤尼特人议会代表甚至都不用出手，倡议投票就已彻底结束。再肮脏的政治，也有明确的黑白，罗伯特在心中感慨。 “坎德人虽无心过问人类内部纷争，但却与约翰·卡兰所领导的人类环境派互通款曲，有他们在联席议会的最后防线，这种可能会造成生态灭绝的荒唐事可不太容易发生。”他向妻子肯定道。 “那就好。”乔安娜不禁拍拍胸脯，罗伯特笑吟吟的看着，眼神中透露出令她心悸的柔光，她垂下头，不愿让他看到内心隔阂的松动。 “这就是我目前所在的世界，乔安娜，因为权利制衡的无处不在，家族、团体、派系和种族，各方为了各种目的做着交易、妥协和对抗，是各种信仰和价值观的碰撞。成千成万的这类人在天使城每天将自己的日程排的满当当，他们昂着头颅威严无比，都觉得是在给天下苍生谋得福祉。他们聪明绝顶，却实则是庸人自扰，其实很多都是自欺欺人的穷折腾罢了。” 说到这里，他从乔安娜眼中发现略带嘲讽的神情，罗伯特向妻子笑了笑道：“你认为我也是其中的一员吧？披着光鲜齐整的外衣高深莫测，却浪费着纳税人的金钱作着自以为是的无用功……乔安娜，有些时候你想的没错。”他承认道。“但我试着与他们不同，一直如此。” 罗伯特说道这里，充满嫩芽芳香气息的草地上一时静默起来，两个分别在各自不同世界的人有着各自不同的想法，罗伯特低头踱步，跺了跺脚上初沾上的新泥，清了嗓子，试图打破僵局。 第一百九十章 埋没在银河的往事 “听你说起来，你对卡兰的环境派似乎挺有好感？”乔安娜却首先问道。 “约翰.卡兰？是的，因为工作关系，在新纽黑文和他见过几次，好人一个，幽默、健谈、浪漫主义并极有远见，怎么，你也知道他么？”罗伯特好奇的看着妻子。 “读过他写的书……”乔安娜点头道：“《埋没在银河的往事》还有《美丽未来》这两本。” “这是他这两年才写的呀，怎么你开始喜爱读书了么？以前你可从不读书啊。”罗伯特惊讶道。 “是乔尼……自打去年进了纽顿高中后，回家就表不离手，读书读到半夜都偏不肯睡，他的书单都存在房间的通路目录里存着，有时等到他上学，我无聊了也就跟着翻翻。”乔安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乔尼……乔尼喜欢看书是吗……”罗伯特渐渐收敛起笑容，盯着已红霞尽没的天际出神。 “他可真的爱看书啊，而且所选的类别极杂，什么都爱涉猎，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针对。”乔安娜并没有注意到丈夫神色间的变化。 “我想看看那些书单……我们回屋吃晚饭吧……”罗伯特说完转身向屋门走去，乔安娜则跟在他身后。 “罗伯特……”走进家门的乔安娜突然叫了一下丈夫的名字。 “嗯？”银发男子正在门廊的除尘毯上站定，门框底部两边的红色发生器射出几束柔光，将他的鞋底鞋帮清理的纤尘不染。 “我想问你……”看着男人走进客厅打开全息屏幕查看书单，乔安娜显得有些迟迟疑疑。 “问吧。”男人的心思已明显不在她身上，但她却没有察觉到。 “卡兰在书里所说的，以前的那颗星球……我是说在降落之日前，人类是不是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因为贪婪的殖民和对资源的掠夺，导致了整个星系生态的紊乱，从而无以为继，只能让有着无穷生命的赛博人带着基因库踏上漫漫征途，直到抵达武皇星系，才让我们这一支文明有所延续呢？”乔安娜向一贯博学的丈夫问出了令她疑惑多日的问题。 “……乔安娜……你问了一个科学界旷日持久并且可能永远也没有答案的好问题啊。”罗伯特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炯炯的望向他的妻子。 “约翰.卡兰在《埋没在银河的往事》里所写的可不都是基于事实，只是他作为浪漫主义色彩的环境派所推崇的一种政治观点罢了。”他解释道。 “事实上自从星舰的消失后，各种前世末日论的假说就被各方学派争的几乎头破血流，这其中较为正统的就有环境灭绝论，恒星爆发论，陨石撞击论，内部战争论，外部战争论，救生船论等等，而其他更诡异的论点在数百年来也是层出不穷，最近甚至还有个网名叫宅坤的无名之辈，居然在&著名的《黑曲直白》通路论坛上提出了点击率极高的坎德人阴谋论，说星舰、赛博人和人类基因都是富饶星系坎德人的实验结果。我们的种族甚至整个银盟的建立，只不过是坎德人为了对付沃肯人及其附庸种族所布下的一局棋而已，你说可笑不可笑。”罗伯特说完和乔安娜两人都笑了起来。 “但无论如何，真相还未被发掘……”罗伯特正色道，乔安娜则看着他点了点头。 “年轻时我也曾经对此痴迷过……”银发男子抬起头望向天花板，他的脸颊肌肉突然跳动了一下，似乎回忆起什么，他摆摆脑袋，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全息屏幕里乔尼所阅读的书单上。 “也许终有一天这些真相会不揭自破……”他盯着屏幕皱起眉头，开始喃喃自语，此时乔安娜已去厨房张罗开饭，多功能厨宝之前一直在为做好的食物保温，直到此时才将腹中的碗碟分门别类的摆放在餐桌上，在汤碗里盛上甜瓜汤，在方盘中码好汁浇咆哮兽肉，在小碟中注满咸蛙奶酱…… …… 深夜，一阵轻声的叫喊使得原本就毫无睡意的罗伯特从床上爬起，他披上睡衣轻轻走至乔尼的房间，透过走廊壁灯投射的柔光，他看到闭着眼在梦中惊叫的儿子脸部已恢复了平静。 一如既往，就如十岁之前在奇连日日夜夜守着他的时候一样，有时在夜里他就也如这般惊叫。最开始把乔安娜吓的不轻，三天两头的拖着他和孩子向医院跑。但医生解释说大多数患有自闭症的孩子都有类似经历，不必多虑，时间长了也就习惯。多年之后，他依然忍不住在隔壁发出响动时前去查看，直到儿子表情舒缓才敢放心离开。 他将乔尼的房门带好并关上壁灯，开始轻揉鬓角，自打回到奇连以后就没再发作的偏头痛终于如期而至。他想着通路存储器中的那些书单目录，心中阴影处的那些谜团愈发的浓重并挥之不去。 书单按订阅时间的排序一一罗列了从去年猪月间直到现在儿子在家里的通路上所看过的每一本书籍。 最早是《光子力学概述》、《光学基础》、《全息技术及应用》这样的科普常规书籍，而涉及到星际旅行的《宇航科技年刊》、《迁跃原理》及《反物质理论》和《星球概览》也在首批阅读的范围之列。 作为一名父亲，罗伯特在哪怕普星工作期间，对于乔尼从特殊学校直到高中这近一年来的学分评定也了如指掌。 他心中明白，如果忘了乔尼身为名牌高校--波利菲尔德.纽顿国际高中的一名优等生的身份不谈，这些林林总总渴望获取新技术原理的求知欲，由一个懵懂了十五年却心智大开的年轻人看上去确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反倒是其他的一些书单陈列。 第一百九十一章 法赫勒的诅咒 诸如《罗杰.克拉克传奇》、《星舰迷航（小说）》这样对赛博人世纪历史事件和人物的架空小说他居然已早已飞快读完，而《文字的构成及演变》这类学者型的枯燥专业书籍居然也显示阅毕。接下来的是《一百种厨房趁心助手（附配送清单）》和《家庭装潢和自然学》、《幼儿心理（教材）》这样的东西对他来说就完全不知所谓。还有诸如《咆哮兽美味的源头（烹饪月刊）》、《近代橄榄球规则》、《百年争夺（普星和奇连大学橄榄球历年比赛概述）》、《运动家杂志（四大球专刊）》……这些他遍历的奇怪书单几乎涉及到每一种分类，并且内容花样百出，令罗伯特眼花缭乱。 这些以乔尼.肯特纽顿学籍卡订阅的免费和学生折扣书籍，订阅时需要其本人眼中的瞳纹扫描授权，按理决不会由他人越俎代庖，而且对儿子隐私一直持尊重态度的乔安娜也不会强行帮他进行订阅。但这些他不但只是订阅而且读完的杂书，毫无规律和章法可循，有些更是错漏百出的劣质杂刊，他这样孜孜不倦又读来何益呢？ 罗伯特思绪纷乱，各种想法在脑中推算交杂，令他更是头痛欲裂。他紧皱着眉头，轻轻步入客厅一角的书房，锁上门，将控音力场开启。 坐在房间中唯一的座椅上，从搭在椅背的银盟官员制服的隐秘口袋中掏出一枚小巧的金属盒子，打开盒盖，取出一粒黄白色的药丸。 如果没有抑制溶剂的话……银发男子想了想，将药丸再次丢入盒中，但脑中立刻示威似的剧痛令他最后忍不住把它又取出了放在口中，仰头直接干咽入喉。 脑中的痛感瞬间消失无踪，他眼前清晰明亮，精神也在瞬间好了许多，他手扶椅把，转了一个方向，然后按动椅把上的按钮，室内灯光渐暗，以他所坐的位置四周，飞快的弹跳出一个个全息屏幕窗口。 “局内的信息……”他宣布着指令。 围绕座椅的圆环状全息窗口不停的跃动出各种图文和影像讯息，并在他的眼前缓缓旋转。 “综合规划局在您上次下线与本次登录期间共更新了一千四百二十条新的讯息，副局长大人。”一个轻柔的女性语音在控音力场的中心随着讯息载入完毕后响起。 “分拣重要级别，关键字联想锁定：阿胡拉、法赫勒、汤姆.赫兰德空间站、弥诺陶洛斯及真卫公司……”他顿了顿又道：“索非亚.海因里希、换届选举……” “部分讯息被权限层级制度封锁，无法获取，副局长大人，您在休假期间的官方访问权限已被委员会监管局重新设定。” “哦，这么快？”罗伯特惊讶道，而之后的沉默显示这个问题让助理语音无法回答。 不得不说彼得.怀特还是很小心的，这位综合局的执行副局长热衷于在蝇头小事上大做文章，说好听点叫事无巨细，但背后却遭到其诸多属下的腹诽，局里著名的炮筒子贝蒂斯.安德鲁女士甚至当面就称呼他做‘尊敬的小事大人’。 罗伯特抚着开始泛出潮红的面颊，配方抑制溶剂的缺乏让这种尴尬的副作用来的更加迅猛，但好在身处静室，家人都在熟睡，而这样的症状一个钟头后就自然会得到缓解。 “更新私人公务讯息……”罗伯特再次发布指令，既然获取讯息的权限已被下调，他可没有兴趣去查什么发委会下级办事员都能看到的表面文章。 “丹尼斯.摩根局长给您发来的慰问。”语音平缓道。 “略过。”罗伯特想也不想。 “弗洛伊德.兰蒂斯和贝蒂斯.安德鲁两位副局长发来的慰问。” “略过。” “前资源分配局粮食储备处主管卡辛迪.弗里曼女士向您发来慰问。” “略……等等，前？” “卡辛迪女士已被委员会监管局予以除名，授权命令的是彼得.怀特大人。” “嗯，‘小事大人’这回倒成了‘后事大人’，略过……” “一封没有任何备注的加密讯息，需要您的语音声纹授权。”语音轻柔道。 “打开吧。”罗伯特指示道，他有些奇怪，但也知道不通过银盟正式授权的讯息制作渠道，运用私人开发软件制作的讯息，可以不加备注的避开银盟民用侦测程序的分类。民间有大量反感政府审查程序的私人讯息使用这种方式传送，而类似的信件在通路中数不胜数，官方除非针对性的进行破解才可获取内中的隐秘。 迎面的一幅全息屏幕开启了一个黑色背景的影像窗口，在一阵滋滋声响的电磁波噪后，拉哈曼.耶兹.阿卜杜勒.法赫勒那张遍布坑洼的脸从黑暗的阴影中冒了出来。 “罗伯特，老朋友。”他试图微笑，但黑蓝双瞳中显而易见的怒火却直接出卖了他的情绪。 “当你收到这条讯息并在你温故知新城郊外的家里舒服的躺在妻子身边阅读时，我儿易卜拉欣.法赫勒才刚刚下葬不久……” “对此你不用惊诧，老朋友，我自然知道你的每一步行踪，你显然也明白我对你的家人也了如指掌……抛开所有的那些装模作样的玩意儿，罗伯特，我擅长什么，做过什么，你一定略有耳闻吧。” 可耻的谋杀和阴险的诡计！罗伯特.肯特心中凛然，刚刚充满活力的躯体立刻显得僵硬。 “但你却不用介怀，我还不至于愚蠢到将这个臭女人背信弃义的烂帐算在你这个无辜者的头上……”法赫勒从黑影背景中愈发凑近屏幕，双眼中密布的红丝让人触目惊心。 “……暂时！”他掷地有声道。 “你给那个臭女人为我带句话去，告诉她，她的主席梦将会在登顶的瞬间破灭！你要让她知道，得罪了法赫勒家族的人，必将永陷火狱，生生世世，永无宁日！”法赫勒咬牙切齿，最后这几句话几乎是对着屏幕在嘶吼。 “至于你……我亲爱的朋友。”法赫勒云收雾散道。 “抱紧你的女人，宠爱你的子嗣吧，祝你假期愉快……”说完这句话，屏幕中的他一闪而逝。 “讯息播放完毕。”毫无情绪波动的轻柔语音宣布道。 第一百九十二章 瓦尔基丽雅屠杀 为了最高权力，为了那个该死的主席位置，她所做的这些计算却引来了不必要的复仇的怒火，罗伯特用手指撑着仍然有些发烫的右脸颊，强烈的药物反应令他觉得头颅沉重，书房中静谧的环境使得他的思绪纷乱如麻。 他回忆起当初被那个浑身浴血的佣兵从密室中救出时的情形，‘不死者’拉哈曼.法赫勒早在与弥诺陶洛斯私人军队交火之前，就已将扣押的全部银盟人质尽数释放，只留他一人作为牵制索非亚的筹码。但却没成想对方撕破脸皮全力救援，愣是掘地三尺的将他从防守森严的易卜拉欣亲王卫队中拯救出来。 他仍记得在跟在那名不苟一言的人类佣兵身后向地面返回时，沿途的上百具尸体和‘达玛士歌’地下都市所腾起的冲天火势，他为此颤栗并充满内疚，显然更为了这些恐怕只是为了一人而亡的双方士兵感到不值。 但那种为众多死者而自责的情绪并没有始终缠绕着他，作为一名从底层直窜云霄的当红政客，多年来的经历使得罗伯特.肯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因为他见过和听过许多不为世人所知的血腥秘史，那足以令他心肠似铁。 六年前的瓦尔基丽雅殖民抗税暴乱，小部分极端暴民杀掉守卫冲入总督府，当着星系总督阿尔法·沃德的面，开着广播通路强奸了他十二岁的幼女，并将总督一家在发委会开发署的专线通路上尽数谋杀。 此等惨绝人寰的举动，引来了安委会引用银盟主席授权而直接跳过联席议会首肯的绝密军事行动。 不被告知目的地和缘由的数千特战队士兵，被封闭式运载舰船输送到瓦尔基丽雅的叛乱行星上挥动屠刀，五万四千名殖民者在此次行动中被杀，其中多半是手无寸铁的老人及妇孺。 作为善后工作人员的罗伯特当时还是开发署应急状态组的组员，他跟随秘密团队前往瓦尔基丽雅，曾见到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也见到获知真相后瑟瑟发抖甚至嚎啕大哭的坚毅士兵们的表情。 从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明白，政治有时可以不问是非，而将一切无辜者强行划入圈定的屠戮对象，仅仅是为了避免麻烦或者警示效仿者，银盟的最高决策者们就可将良知束之高阁。 想着刚刚加密信件中法赫勒那充满血腥的双眼和赤裸裸的恐吓，毫无睡意的罗伯特只觉得心烦意乱。 无需我跟那个女人联系……加密信能发给我，就肯定也能发给那位高高在上的‘女王’，他皱着眉头想着，一边手指按动椅把上的旋钮，在环绕身前的诸多个连成一片的荧幕窗口上，一一开满了十多个银盟主流媒体的新闻视屏通路。 在家里书房内所用的这套高速率通路器材，还是十多年前罗伯特在思学城陆风大学做讲师的时候购置安装的。当时为了陪伴和治愈儿子的自闭症，他只能向校委会申请在家上班。 为了与远在另一个奇连半球的学生们进行实时授课，这种可以环顾整个教室学生状态的专业教学工具就必不可少。 一年多前当他在家休假期间，就又对这套老旧却运转良好的高端设施进行过一次升级，凭借着他发委会副局级每年高达二十万星币的年俸，这对这个还算富裕的家庭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花费。 罗伯特向来对钱没有任何概念，一切源自于政府的薪资每个月都会一个子不少的打向他留给乔安娜的账户中，而作为一名家庭不在本地的外乡人来说，还有额外的返乡津贴，他就用这笔钱购买生活必需品，而他本人所在普星的用度是几乎都可以由局里报销的。 银盟星币是整个银盟数十个加盟智慧种族的通用货币，他没有纸币，而完全由纯乙钛金属打造，对于大多数智慧种族对乙钛的需求，使得它成为银盟当之无愧的硬通货。 除此之外，人类自身还流通两种货币，分别是普星的库特和奇连的克朗，他们从银盟货币制度建立初期与星币兑换1：1和1：5的价值，逐渐因各级货币市场的变化而发生偏转。 时至今日，库特要比克朗更值钱些，与星币的兑换率1：3.4，而作为农产品贸易定位输出为主的奇连克朗与星币的兑换率则逐年下跌，目前已是1：23的惨况，也只在自家星球起来才不算冤枉。 但这种星际货币差却也间接繁荣了奇连秀丽壮观的本土旅游业的发展，而‘赚着库特却花着克朗’的口号，也成为奇连各家旅游公司在普星招揽生意的一项并不十分糟糕的噱头。 罗伯特选择的是各个媒体的实时播报新闻频道，那是各媒体将自家已经播出的新闻节目节选重要的拼凑在一起，按照一定顺序进行全天候的滚动播出，遇到重要新闻的发生还会进行插播。 环形屏幕里各种衣裳光鲜面容出众的播报员们仍然在‘琐罗亚斯德营救’龙卷风般的尾声里持续癫狂，这场蔓延到整个银盟每一处人类角落的政治宣传盛宴，令海森伯格家族的这位业已出嫁的‘女皇’声誉达到了令人惊异的顶峰。 虽然离真正的选举还有半年时间，但这却让她在几家好事媒体所进行的初步民选调查中，遥遥领先于原本并无太大差距的几名主席候选人人选。 环形的屏幕在座椅前匆忙或渐渐的转动，只有正对罗伯特的窗口转到位置时才会发出与画面关联的声音，罗伯特让屏幕转了两圈也没看到什么有价值的新闻。 他手指一划，摇彩球一样任这些视屏在他面前飞快掠过，并在耳边留下令人不愉快的杂乱喧闹，随着旋转的画面缓缓停滞，一个微微发福却保养得当的中年男人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耐烦的说教 “……一个出身高贵野心勃勃却又有真才实料的上上之选，这不禁让人想起三十六年前海伦.亚特女士那完全统治力的主席选举结果，但六个半月后的天使城我们能得到同样的投票结果么？在这里我想说：可能……但不见得……”沈达因综合传媒新闻中心的这位王牌主播在节目中做着俏皮的动作，但罗伯特却一点没觉出他这举动有任何幽默之处。 “有一点我们不得不担心的是，如果已经控制了银盟钱包的海森伯格家族一旦再获取了我们的选票，那么他们下一步就是否就该是姐弟俩共同打造一个世袭帝国，让所有银盟星球臣服于弥诺陶洛斯的统治之下呢？”屏幕上的这名男子似乎说出了所有媒体这些日子里都一直在故意忽视的问题。 弗兰克·格里罗倒有胆子肯道出真相……罗伯特有些意外的看着荧屏发愣，银盟第一传媒旗下所招募这个家伙，早年专门负责在天赋生存秀这些时髦节目里插科打趣，进入沈达因传媒后就主持以逗趣为主的政治幽默秀，但这个小丑又怎么敢与几乎拥有整个银盟媒体资源的的索菲亚唱反调呢？ 罗伯特有些睡眼惺忪的晃着脑袋，‘活力胶囊’的药性将过，他的精神也随之迅速萎靡。他想了想，看了看时间，还是将通讯菜单上的那已多年不用的私人账号调入呼叫窗口，不一会儿，索菲亚.海因里希那张略显意外的美丽脸颊在面前出现了。 “为了我的家人着想，没别的意思，现在我是法赫勒的信使，他让我转交几句话给你……” …… …… 第二天罗伯特.肯特一大早起来给全家做早餐，他一意坚持，让一开始试图夺过万能厨具的乔安娜只得让步，家中三天两头就缺了丈夫和父亲的角色，如今却又良心发现的来弥补，但他似乎又忘掉了不会做饭的事实么？乔安娜没好气的叉腰站在一旁，看着男人笨拙的将食材搅的一团糟糕。 端着几块已有些焦黑的笑脸甜饼上桌，罗伯特发现乔尼正背着包从衣帽间出来，看也不看的朝门口走。银发男子立刻叫他的名字，令金发少年不得不回转身来面对他。 “早餐，笑脸饼，坐。”罗伯特指着餐桌的另一端，率先入座。 “想去学校食堂吃。”乔尼看着盘子里硕大无比的煎饼，还有那看起来就像个遭了火刑的歪嘴斜眼的笑脸，简直一点食欲也无。 “早餐自然是要在家里吃，我以前也教过你，起床后要洗漱，洗漱完了要吃早餐。”罗伯特用光束刀叉切下一块自己烤的饼，不动声色的吃下。 “我已经不再是那样了……你……你明白？”乔尼说道。 “不再是哪样？”罗伯特回答，这让乔尼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显得很蠢。此时乔安娜端着匆忙制作的早餐出来，白了罗伯特一眼，将他身前和对面的‘厨界耻辱’强行没收，并换上新盘。 “蛙奶刚刚被你爸浪费光了，做不了笑脸饼，这是你喜欢吃的甜麦粥……就着知心面包吃。”乔安娜最后一句话是说给罗伯特听的。 直到母亲将端着盘子回到厨房，乔尼这才在罗伯特的对面坐下。 “明白和不明白是一件事，做与不做又是另一回事，乔尼，你长大了，这让我很欣慰，但有很多事你还不明白，轻易的就定下结论对你和别人都不公平。”罗伯特温声道。 “好吧。”乔尼吃着蘸了麦粥的面包，想着尽量敷衍的混过了事，又有些想与这个男人质问对妻子儿子不闻不问的往事，他与乔安娜亲如一家，心中对这男人的行为充满厌恶，但不知怎么着，他却总是对他恨不起来。 “我不希望你只是做一个随声附和的孩子。”罗伯特道。 “好吧。”乔尼大口我行我素的继续喝着麦粥。 “自你的病情好转后，你在电话上说的不多，这次我会在家多呆些时间，一些事情要和你好好聊聊。” “好吧。” “让我们谈谈橄榄球的事，既然你第一次比赛就砸了锅，我希望你能向学校申请正式退出球队。”罗伯特不紧不慢的提出建议，直到了这会儿，乔尼这才将放在麦粥上的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脸上。 少年看着这个陌生的父亲的神色，瞧出他并不是因为自己之前敷衍式的回答而抛出的玩笑，他不置可否，低下头将剩下的甜粥大口喝完，随后背着挎包，扭头就向门口走。 “对父亲所说的话不作回答，可不是一个儿子该有的礼貌。”罗伯特自后冷冷道。 “对儿子的挫折却轻言退却，也不是一个父亲所具备的美德吧？”乔尼穿着鞋不带情绪的回应，这让罗伯特显然哑口无言。 “……总之我坚决反对你去加入那种野蛮的游戏，乔尼，听我说，那对你的将来并无益处，你很有天赋，应该把它们用在更有意义的用途上……”父亲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儿子的回应给打断。 “你认为我有什么天赋？”金发少年回身盯着罗伯特的眼睛，这让银发男人神情变得愈发局促。 他还想再说什么，而乔尼此时却早已走出玄关，他坐上屋外红色的卡里赛昂，一溜烟的下岗而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崭新的学年 新学年的到来，在奇连鹅月的初春，沐浴在一片令人舒适的柔光笼罩下连空气也开始变得暖洋洋的，冷寂盈月的波菲尔德.纽顿国际高中校园开始如应了节气知心麦穗一般，在逐渐变得温暖的米伽的怀抱中复苏。 各座教学楼的配套设施至此已全部重新开放，分散在校园各处的多功能指引牌经过一个多月的休眠重新启用，它们俏皮的向每一位经过的学生打出'欢迎某某同学归校'的笑脸字样，并配上学生相应班级教师的私人致辞。 林茵小道尽头的学生宿舍区，从前几日开始就陆陆续续开始有大批学生入住。而在这一天的上午，校园正中广场的停车坪上，整齐而有序的停满了教师和学生们的飞行车，数十辆黄色的大型校车也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将纽顿学子们送向这所古老却保持新意的著名学府。 一时间校门内外和教务中心大楼附近的校区大道上，穿着金黄丝边蓝底衬校服的学生们向着校园四处教学楼宇缓缓扩散。 教务中心门前喷水池的上方，一代文豪、学校创始人波菲尔德.纽顿的大理石雕像栩栩如生，似乎在审视整座校园的所焕发的勃勃生机，假期已结束，纽顿高中新的一年从今天开始。 唐宋楼李白班的教室里，一脸青春痘症状已略有好转的山姆.埃文斯与雀斑脸马修.赖特着轻声谈笑，两人向前排背转他们而坐的一名女生身后指指点点，彼此做了个怪脸，低声偷笑。 “只有无家可归的可怜虫才在假期期间往学校跑呢。”赖特稍稍提高了点嗓门，而他俩调笑的对象显然是假期期间也一天不拉的来学校图书馆翻阅书籍，班里的学习尖子卢娜.索金斯。 “你们算是有家有业，那就干脆连学校也别来撒。”他们身后的罗杰.克拉克不满意的嘀咕一声，他把脚翘在课桌上双手抄着后脑勺道。 “在假期里你们舒舒服服的躲在家里玩通路对战游戏，而我们却在为了学校的荣誉与奇连的各支强队上阵厮杀，到底谁是可怜虫？”他向前方喝道。 “你那是傻呗，还学校荣誉呢。”马修.赖特头也不回。 “你说啥？再说一遍？”罗杰.克拉克道。 “怎么？你还打算用你假期里搬铁练出来的腱子肉揍我不成？”赖特挑衅般的回过头，一脸笑的盯着罗杰。 “揍你？那可不成，太过麻烦。”罗杰搭着眼皮歪着脑袋直视着赖特的眼睛，“能用嘴解决的事情干么要动手？再说你又吵不过我。” “哦……是么？”马修.赖特被他一幅惫懒的模样惹的怒火上涌，而他身边的山姆.埃文斯连忙跳出来打圆场道：“罗杰，我们可不是在说你，你们橄榄球队的比赛集中在假期举办，每天来学校自然是再正常不过。” “恩，白白浪费一年时间，却连个《麦子杯》的资格赛都打不进，这已经是第几年了？我看纽顿的脸都快被你们活活给丢光了。”赖特发笑道。 “哟嗬……居然也知道《麦子杯》呢，可以啊。”对于赖特的指责，罗杰似乎一点也不生气。 “我还知道你们在区间赛中输给了杂牌队伍教主中学多足兽队，对方只是一个跑锋就打败了你们剑齿虎的全部人马。” “马麻子你居然去看我们球赛了？真不知道你是剑齿虎粉丝呢，我在看台上可没看见你……哦，对了，观众太多太热情，我哪儿能一一关注呢。”罗杰笑呵呵道。 “谁会去看那种级别的倒霉球赛？是有人把录像发到我账户里，我捏着鼻子点着快进看了一遍而已。”赖特对金发小子把他的姓氏拆开，用羽人的调侃方式取笑他的脸一直愤恨不已，每次听到罗杰喊他做‘马麻子’他脸上的雀斑都要充血显得更显著一些。 “那你肯定愈发崇拜的瞧到了我的飒爽英姿，怎么样，说实话，赖特，剑齿虎队大有希望，对吧？”罗杰挤着眼睛道。 “与那个多足兽的高大跑锋相比，你瞧起来就像个擅于逃命的猴子，而你们那个最后出场的替补四分卫，传起球来就像个‘好乐佳’的超市员工。我敢打赌在最后关头他一定是机械手臂临时出了故障，也许是‘希望永存’的益智改造过了保修期的缘故……”马修.赖特尖酸刻薄的嘲讽着，或许是觉得自己最后的比喻恰如其分，他怪笑着用手肘杵杵身边的山姆.埃文斯，试图让好友给他这番发言一个配合性的帮衬。但山姆.埃文斯却不动声色的用眼神向他示意，此时乔尼.肯特正背着挎包从教室后门进来。 “有什么关系，我说的可都是事实。”赖特毫不加掩饰的表达着自己的观念，声音更大到整个教室都能听见。 “我说克拉克，凭良心说话，你还算有两把刷子，但这个机器人却会害死你们整支球队，我是指真相水落石出的一天，届时……” “玩你的蛋去吧，麻子，你的口水让这里变得臭不可闻。”罗杰.克拉克草草的冲着马修.赖特摆摆手，转过头来向刚坐下整理课桌的乔尼打招呼。 “伙计，今天感觉怎样？”他满脸堆笑，殷勤有加。 “和昨天一样。”乔尼奇怪的看看前面马修.赖特气愤愤转过的脸，这才答复罗杰道。 “哦，那么糟？”罗杰脸带戚然道。 “什么那么糟，每天不都一样？”乔尼没好气道。 “但今天不一样啊，今天是开学日，我们今年可是二年级生了。” “嗯，我注意到了，那有什么不一样？”乔尼不解的看着罗杰。 “有什么不一样……你在开玩笑对不对？耶神在上，请告诉我，你一定是在开玩笑！”罗杰装出一副简直不敢置信的嘴脸。 第一百九十五章 比赛的结局 “好了好了，说你的观点。”对金发小子的这种夸张表情早已习惯的乔尼知道他这一番说辞之后必有惊人言论。 “二年级了啊，你明白不？二年级！说明有一年级新生入学了！说明有大量的明眸皓齿美的冒泡的一年级女生，从此加入了那份沉甸甸金灿灿的狩猎名单，而那终于是比咱们年纪小的了，明白么？比咱们小！这还不算是大事么？” “狩猎名单么……全校可能只有你才有那种东西，但你的女朋友还少么？哦……今年毕业了几个，你需要新鲜血液的补充。”说着话间想明白这点的乔尼点点头表示了然。 “最重要的还是年轻血液，你知道么，JFK，老女人虽然疼人，但却太过实际。”罗杰.克拉克揉着太阳穴道。 “老女……她们可比你只大了一两岁啊。”乔尼被他逗得啼笑皆非。 “谁让我是个墨守陈规的主呢，是不。”金发小子腆着脸道：“在我们这种年纪，浪漫是发自肺腑并向天真无邪那一端发展的催化剂，只有两颗年轻的心才能彼此共鸣，一些岁数的隔阂会使这份纯洁蒙上阴影。” “你是打算说年纪小点的好骗，对不？”乔尼直接解读出他的话中之意。 “也不能这么说嘛，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就完全失去了它本身令人玩味的内涵。”罗杰无奈道。“而且你准是没吃过那些大龄女侠的苦头……有时候那简直令人苦不堪言。”他看着好友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他，立即自省似的解释道：“别那么无聊，JFK，我说的是当她们无端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说当她们希望从你的身上获取更多……见鬼，JFK，收起你那邪恶的眼神，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家伙……” “我可什么也没说啊？”乔尼皮笑肉不笑的继续盯着罗杰。 “比如她们希望要一个孩子！”罗杰.克拉克终于道，这话也确实让乔尼吓了一跳。 “那你答应了没有？”乔尼不禁有些为自己这位浪荡子的朋友担心起来。 “当然不会答应了，涉及到那种事的发生，虽然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但作为一名未来的达利.A成员来说，我的技术显然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罗杰扬起眉毛，悠然自得用手拢了拢凌乱的金发，而他自吹自擂的发言立即被一脸狼狈的好友打断。 “明白了，明白了，少爷，您老今天的暗示已经够多的了……”乔尼苦笑着试图彻底终结话题。 “对了，听老莫说陈天放的手臂是粉碎性骨折，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他向罗杰确认着偶然在器械房里听到的传闻。 “嗯，据说相当的麻烦，要带一个多月的夹板，但听说伤愈之后应无大碍。”罗杰点头道。 “这就好。”乔尼低头打开课桌开关，从挎包中取出腕表与之同步，把假期间亚瑟.哈克尼斯布置的课题作业输入教学网络。 “全息手表如果不带在手上而放在包里，那又会成了什么？”罗杰瞧着他的古怪动作，终于忍不住指责道。 那叫手机，乔尼不出声，却默默的在心中回答。 “那并不怪你，JFK。”罗杰突然柔声道。 “啊，什么？”乔尼闻声抬头望向他。 “那场球赛，最后那一传，没有人能做到……”金发小子拍着友人的肩膀。“有时候我只是装的自信满满，并不代表真的不切实际，我是为了给你打气，在那种情况下，那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他解释道。 “是么？”乔尼默默的低下头。心中默默的舔着自那天起一直在心中撕裂的伤口。 如果我能如愿抛出那一记球……他的脑海中跳动着最后关头的画面。如果早一点调整好步伐，而抛出那该死的球的话…… 莫莱诺和罗萨斯将对方的三名防守截锋死死阻住，刀疤塞斯在迂回到自己的身侧干掉了对方的那名端锋，‘奶娃’紧扭着吉因.法伯，‘坦克’和‘笑匠’则扑向两旁回绕的线卫，罗杰演技十足的大范围横向扯动吸引了绝大部分对方的防御力量，而小杨已顺利在边侧向终端疾驰，所有人都近乎完美的执行了这条沃特教练大胆而传统的‘花式外接’战术，他有足够的空档，足够的时间，可以将皮球抛向小杨。 但在即将出手的瞬间看到了摆脱索布里诺疾向他冲来的法伯的眼神，那是对信仰对胜利无比渴望的执着和不屈交杂的拼力一搏。 会不会疼？他只记得当时心里有个声音在问，这让他只是迟疑了一瞬，随后就连人带球被法伯撞飞。 而当他仰躺在黑色的草皮上全身发痛时，尖锐的哨音吹响，比赛结束。 如果能抛出球的话…… 会胜利么？ 第一百九十六章 新学期新挑战 教室的前方的门口走进三个女生，崭新的校服将三位美丽少女的身段勾勒的玲珑有致。 她们中间的米切尔.克鲁兹一头长发如金色的瀑布飞泻，蓝色的制服令她露出的每一寸肌肤都显得洁白如玉。她在瑞米尔斯双胞胎姐妹的簇拥下进入教室，见到乔尼坐在座位上，原本带着笑意的面容冷了下来，她静静的走向自己的位子，一言不发的安坐。 “怎么你这个赛博人还没走么？”艾尔玛.瑞米尔斯奇怪的看着乔尼.肯特，又望向米切尔.克鲁兹，脸上露出无法理解的神情。 “教务处没有向你发出退学通知么？”妹妹克罗伊.瑞米尔斯也觉得奇怪，米切尔宣布的讯息竟然不是事实？这显然毫无道理。 忙着操作课桌资料的少年并无任何回应，乔尼不明白她们在耍什么宝，自然无需理会。 “不管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你都要倒霉了，肯特。你知道么，米切尔的父亲已经向校董会提出了严正声明……” “克罗伊，住嘴。”米切尔.克鲁兹即刻制止住她的伙伴继续说出真相，她心中其实也大感愕然，不明白这个讨厌的机器人怎么还会安然无恙的呆在纽顿。 在那次返校节受辱之后，她连续两天的绝食举动可急坏了双亲，在最终的妥协下，由她口授父亲执笔所书的亲笔信，由父亲的随从提交给纽顿高中家族熟识的一名校董。该名友人拍着胸脯保证会在开学季前的校董会议上，作为附加议题向学校其他董事征询意见。 介于米切尔的父亲兰道.克鲁兹是海森伯格财阀旗下奇连农业贸易集团的副总裁，而克鲁兹家族作为历史悠久的大家族也在奇连政商界有着一定的影响力，那么这封由兰道.克鲁兹亲笔所写，希望学校将欺凌女儿的元凶乔尼.肯特予以开除的信件，就必定会引起校董会的重视从而达到目的。 但如今那让自己在一众学生和家长的面前蒙修的罪魁祸首却满不在乎的坐在教室里，似乎对他所发起的绝不可原谅的攻击所带来的后果还一无所知，而他只是个脑子不健全的特殊学校的插班生，一个像兰赛尔.克鲁兹一样从小流着口水看着她发愣的蠢货罢了！ 米切尔控制着胸中越烧越旺的怒火，脸色阴霾的将头低下，瑞米尔斯姐妹见她这样，都各有心悸的赶忙闭嘴回到各自座位，不敢再惹乔尼。 …… ‘恭喜你……乔尼，祝贺你成为剑齿虎队的正式球员。”在课桌全息屏上忙碌着的乔尼突然收到了来自教室组群的一条私人讯息，他点开讯息源头，发现是前面的卢娜.索金斯给自己发来的。他抬头越过屏幕查看卢娜，见她回头冲自己微微一笑。 ‘谢谢。’乔尼在字版上友好的键入回答，至少在拉斐尔.布莱尼克肠胃炎恢复之前算是正式的特勤组成员吧，他抿着嘴唇想到。 ‘最后那场球我去看了，你成了四分卫，虽然我不懂橄榄球，但也知道那是比赛进攻中最关键的位置。’卢娜飞快的写道。 ‘只是替补，没人了才让我去顶一阵，你也看到了，最后那一阵很糟糕。’乔尼写道。 ‘我倒觉得你表现的很冷静。’卢娜写道。 ‘冷静的被对方放倒……事实上当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乔尼写道。 ‘他们会让你继续打四分卫位置么？’卢娜。 ‘在正式队员伤愈前，也许吧……’乔尼刚把回复传过去，教室门口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响。 ...... “江城如画里，山晓望晴空。两岸夹明镜，双桥落彩虹。同学们早晨好，新的学年到来之际，我们在纽顿这个大家庭里就有长了一岁，李白班在去年有了一个好的开头，今年也必须再接再厉……”屋外操场的课钟刚刚敲响，班主任凯特琳.瑟金斯就一阵风似的走进课堂，她甜美而直率的声音让还不习惯早起而昏昏欲睡的几名学生从白日梦中警醒。 纽顿的固定式班级教学伴随学生整个在校生涯，新生继承已毕业学生的教室和闲置师资，周而复始。 每一位在校的纽顿教师都是眼光挑剔财力雄厚的校董会精挑细选，因此大多具备高中三年各级教案的教学能力和独特方法，这也是其他普通高中所不能匹敌的，温知市排名第一的高中实是实至名归。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任务很重，除了几节新辅课的介绍环节外，我们下午还要集体参加一年一度的入学典礼，在这之后还有业余社团的成果展览，在多功能运动中心主场馆里，我建议你们都去看看。”凯特琳打开讲台。“但首先我们要收取假期作业……”她的话立刻引起了台下学生们的齐声叹息。 “不出我所料，真正自觉传上来的仅仅只有几个同学。”凯特琳摇着头，将学生文档中唯一在假期布置课题的植物学教师哈克尼斯的作业收了几份上来，她心知肚明，尤尼特人一丝不苟的期待这回恐怕再次落空，不能等来什么收获。 “咦，肯特同学，这是什么？”凯特琳打开作业中的一份文件显示在大屏幕上，刚刚乔尼与卢娜的对话在全班的面前显露无疑。 见鬼，关掉屏幕会自动保存字版内容，而最后的定向是作业文档……乔尼手忙脚乱的打开屏幕，却为时已晚，自动保存程序将他和卢娜的名称也一并放在讯息的句首，李白班几乎所有人开始望向他和卢娜，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罗杰.克拉克则当众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JFK，你守身如玉多年，没想到卢娜才是你的菜啊。”金发小子从座位上跑过来，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道，他说完后又飞快的返回端坐，像个嘉年华马戏团里偷取观众手中糖果的猢狲，他动作虽快，却还是被凯特琳狠狠瞪了一眼。 第一百九十七章 罗蒙.泰坦尼斯的选修课 “这些都是正常的同学对话，你们大惊小怪个什么？”凯特琳老师连忙关掉字版，用歉意的眼神望向卢娜，小丫头此时已恨不得将头埋在课桌里了。 “肯特同学，你已经打上四分卫了么？”老师打算通过这种方式来转移话题。 “他只打了一次，我是说一次进攻，并且打完之后还得请我们吃烤肉，我是说打得相当糟糕，凯特琳老师。”罗杰.克拉克立即替友人答复道。 “陈天放，他不是四分卫么？”凯特琳迟疑的问道，她之所以认识陈天放，是因为去年替复兴楼二年级塞万提斯班休产假的汉文释义老师代了半年的课，她对身为羽人血统却汉语尤为糟糕的运动少年有着不太好的印象。 “天放受伤了，所以换了他这个没用的家伙上去直接搞砸，说起来，恐怕陈天放连杀了他的心都有。”罗杰.克拉克大咧咧道。 “收起你那套夸张的言辞，克拉克，还有把脚放回去！”凯特琳.瑟金斯冲他怒道。 “我说的可大半都是事实，这点乔尼本人也乐意作证。”罗杰收脚入桌，满不在乎的轻声笑着，他偏头看看乔尼，对方也正在偷偷回头向他扮起鬼脸。 “玩……你的……蛋去……”乔尼不发出声音却用夸张的口型让罗杰看清楚他说每一个字。 …… 鸦雀无声的听众，济济一堂的教室，哲学楼圆形阶梯礼堂里关着灯拉起窗幕，四周显得一片昏暗。 几束从教室顶部复杂的灯具中打出的射灯，照在罗蒙.泰坦尼斯博士那无比优雅的身段上，他习惯性的拖着他高亢而富有感染力的嗓音，十指轻柔舒缓，手臂飞扬有韵律的挥动着，就像在指挥一个巨大的交响乐团，又似在进行着某种神秘的上肢舞蹈。 “磁导性融合单向聚变伽玛粒子……又叫超级定向传送粒子，超远程传输粒子……神学士们却将其称作‘耶神的思维’……” 他身着享有巨大声誉的‘卡兹玛雅’手工裁剪套装，白色的华服后摆随着他肢体的晃动而轻轻飘荡。 “它们是高达光速千百倍的神秘粒子，违背物理学定义的逆天存在，宇宙学理论里的第一奇迹。它们是时间的杀手，维度中的恶魔。”明星教师的手势开始开始趋缓，似乎乐曲到了最悠扬动人的章节。 “它们是尤尼特人偶然发现，并提供给银盟的绝佳礼物，在最初，整个人类世界曾经为它所展现的事实而疯狂……但是……”他歪着脑袋停顿下来，手势在身前静止不动，用夸张的肢体语言为其充满诗意的语言作着注脚。 “这个可以在一瞬间穿越银河的逃逸者，这个无法察觉却实际在影响整个世界的信息精灵……却可能是由人类首先发现的……”泰坦尼斯博士环顾四周开始响起的窃语，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并向黑暗中的学生们频频点头。 “但是博士……这又怎么可能？……”永远在罗蒙.泰坦尼斯的选修课上抢到第一排位置的卢娜.索金斯质疑道。“我是说……凭着人类现有的科技，也不能直接从乙钛原子中分裂出伽玛粒子，就更别说定向分裂了。” 能在罗蒙.泰坦尼斯的‘尘封的历史’选修课上列席的，大都是各个年级优等生中的佼佼者，因此对于卢娜.索金斯所提出的乙钛原子定向分裂的难度，在场的学生都有所耳闻。 他们知道泰坦尼斯博士对科学的立场，他可不会对学生传播那些吸引眼球，却毫无根据的阴谋学术派的言论。 卢娜的发言正问出他们心中所想，立刻在后排就有学生附和道：“没有尤尼特人制造的核心部件，银盟各大通讯公司的超远程通讯基座就只不过是一堆废铁，如果是人类首先发明了伽玛粒子的特性，为何至今也无法自行制造乙钛分裂装置呢？” “这是事实，肯特同学，对此我并不否认。”博士向后排发言的乔尼.肯特点了点头。 自上学期以来，由于堂堂不拉的来听他的选修课，并且每每问出刁钻提问，对于这两名李白班的优等生，泰坦尼斯已算是熟识。 “我只说是我们发现了这种粒子，却从未提过该制造和应用。”他微笑道。 “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以某个精确波段的偏向磁导属性，再配合一定数量的负电荷轰击，即可以使乙钛原子在某个特定时刻产生聚变融合，从而实现定向裂变反应，并向一个方向释放经过喷发效应加速的伽玛粒子。” “但正如我们知道的一样，哪怕这个过程被偶然而正确的触发并且实现了定向分裂，因为伽玛粒子那无与伦比的速度和穿透力，我们也无法获知，对吧？” 泰坦尼斯看着阶梯课桌上一幅幅闪烁着微光的全息屏幕，和那一张张屏幕后思索的脸。 “是的，因为我们没有多肽钼化合物。”一个科学楼的三年级男生应答道。 “是的，是的。”博士高兴的微笑。“本身密度稀松的多肽钼却因为其分子结合中的磁共生效应，成为阻截伽玛粒子天然的一张网。但不幸的是，我们人类世界的居住星球从没有这种天然化合物，并且这种脆弱的合金也在各种工业应用中也被证实毫无用处。” “幸好尤尼特人的代达罗斯是一颗资源种类复杂的庞大星球，多得是这种多肽链的天然金属化合物，他们那里虽然从未出现过乙钛，但却并不能阻止我们的'加急送速递'将一大块乙钛合金放上他们的门廊。”泰坦尼斯笑着解释着。 “在我们与坎德人共同解决了他们的月球危机后，从此不再有生存危机的一小撮尤尼特人也开始学习咱们人类，整天吃着脆麦饼看着仙木林的电影，而把科学和自然抛在脑后。偶尔出门也不再如以前那般喜爱徒步，我想这恐怕也是我们的卡里赛昂飞行车在代达罗斯能卖到脱销的根本原因……”博士滑稽的语调引起了学生们的欢笑，泰坦尼斯的口才和他所提倡的轻松课堂气氛，也是学生们对他的选修课乐此不疲的原因之一。 第一百九十八章 超远程粒子的发现 “肯特同学，后面的你来概括一下，以防某些过于偏科的家伙们不知道……”博士向后排招着手，乔尼从座位上站起，这种下意识的习惯他并不打算改变，而对此博士显然也已习以为常。 “山姆……山姆.奇斯科夫的那个？”他向泰坦尼斯征询着，但博士只是冲他挥着手。 “六十多年前，一位尤尼特电气工程师在自家车库里，用自制的电磁激光发生器处理飞行车上的锈斑，因为误接了电级偶然导致了定向伽玛粒子的释放。”乔尼对着圆形阶梯教室座无虚席的学生们说着他读到的故事。 “粒子与土壤中的多肽钼发生碰撞，引发了直灌地表深达百米的爆炸，而幸运的山姆却意外存活。” “山姆和表弟为此做了多次试验，并最终发表由此尤尼特人发现了伽玛粒子现象，并用之后的十几个标准年时间发明了超远程通讯应用，再之后通过银盟贸易协定，传入人类世界。”他简短的概括道。 “很不错，哦……无需多礼，你可以坐下了……”博士轻点着乔尼的方向，衣袖飞舞，学生们和乔尼本人都在笑。 “但我们今天要说的是一名人类首先发现了伽玛粒子现象，不是么。”泰坦尼斯将话题的焦点重新带回课堂主题， “这位并被为人所知的发现者名叫丹尼尔斯.巴里，而他出身于温故知新南郊的农夫家庭……” “我们这里的？”“温知城的？”对于宇宙中最伟大的发现与自己的城市沾上边，学生们都显得很兴奋。 “是啊，你们瞧，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吧？但你们依然不知道他，不是么？只是一种依旧毫无瓜葛对于距离感的认同，却让你们对距离感忽略不计的发现产生某种特殊的兴趣。” “一百多年前，丹尼尔斯在海森伯格矿业的一家勘探公司里做采样分析员。在奥丁星系围绕厄喀德那的小行星环带上，他们发现了储量惊人的乙钛矿藏，这也是海森伯格财阀发迹史中打开的另一座宝库……当然，这是题外话……”泰坦尼斯摆摆手。 “总之，这位分析员偶然发现，几颗矿石标本在长期接受电磁光谱分析仪照射下，有微弱的损重现象，他于是将光谱仪拆开，发现设备保养人员竟然无意中接错电极。而当他将故障修复后，乙钛矿石标本则再无异常。由此他通过这一发现判断，负电荷偏向磁性的光谱，在某个磁谐频率下，可以使乙钛原子产生聚变现象。但根据聚变原理所应产生的巨大能量，却并没有如想象中的爆发，而是诡异的消失了。这不禁令他陷入猜想，并写出一篇理论型论文投交给当时著名的《科学世界》杂志……”博士说道这里，半天没有说话，这让在座的学生们不明所以。 “然后呢？泰坦尼斯博士？”卢娜.索金斯忍不住问道。 “然后？然后就没有了。”泰坦尼斯逗趣般的耸耸肩头。“杂志社将稿件退回，并回复丹尼尔斯：这里是《科学世界》而不是《科幻世界》。一个可能会改变世界的伟大发现至此再无人问津。” 教室里此时鸦雀无声，学生们心中都在对此事有所感触，他们由衷的对丹尼尔斯的发现感到惋惜，又不禁对《科学世界》高高在上的姿态产生鄙夷。 “我的导师菲尔.史蒂勒曼博士，在二十年前从已经休刊多年的《科学世界》如山般的拒绝稿件里，无意中翻出了这篇论文的文档。他激动万分的根据地址找到丹尼尔斯.巴里在峡间谷地的家，而此时这名伟大的发现者已经去世多年，他的子嗣们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祖先还曾经有过这样的壮举。而这段原本应该改变整个人类科学界的伟大发现，也至此划上了句号。”泰坦尼斯博士说道这里，将自己的眼神投向四面高耸而坐的学生，他已说完他想要说的，如今正在等待学生们的反馈。 “我觉得《科学世界》的拒绝并不是没有道理。”马修.赖特在他的全息屏幕后首先发言。“如果让所有对于物质世界的质疑和对名利的向往，都顺利的刊载成册的话，也许全世界的纸加起来也不够一期的分量。” “但丹尼尔斯一定在论文中描述了这种无法解释的现象，而杂志社却对事实不顾而只对结果予以否定。”卢娜道。 “那并不是他们的本职工作，正规科学刊物只对合理的推论和解释感兴趣。”有学生在后排插话。 “除去尤尼特人在半个世纪后意外验证了伽玛粒子的存在，当时这位丹尼尔斯先生所发现的标本现象也不一定是同样的偶然，那将推翻泰坦尼斯老师今天的全部设论。”马修不客气的道。 “这似乎不是博士今天所要提出的重点……”乔尼突然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肯特，人类是伽玛粒子的发现者，他今天的主题不就是这个？难道你课上一直在梦游不成？” “对新事物的接受和自我认同的程度，我在泰坦尼斯博士的故事里想到了这些。”乔尼坦然道，而博士在对他微笑。 “嘿，好一个新事物的接受和自我认同！”罗蒙.泰坦尼斯再次开始挥动手臂。 “尤尼特人在山姆的事故后，能立刻将大量的科研精英加入对伽玛粒子的研究中去，而我们却在第一时间否定现象的存在。杂志社忽略了描述的事实而只对看似荒谬的结果予以否定。是的，他们无需为每一个无稽的推论撰写解释，但正是丹尼尔斯自己在被拒绝后的放弃才使这一切终结。” “人类天性藏有一种天然的抗拒，这与尤尼特人的不同，我是指不足……他们迎接挑战，对事物充满好奇，而人类却害怕改变，总是对无法理解的东西产生恐惧，曾经的另一个世代，人类在拒绝承认真相中灭亡而不自省，尤尼特人却在千年灭族本应残酷的绝望中充满信心的活着，这两者的高下自然是一眼便知。” “你是说我们不如尤尼特人么，老师？但为什么我们是银盟之主，而他们却不是？”马修.赖特语气冰冷的道。 “贪婪的欲望和占据一切的野心，也许我们会在下一堂课上把它们当作主题……”泰坦尼斯挥手开启了满室的灯光。 第一百九十九章 米迦勒和他的情人 米迦勒.海顿想方设法要在午夜之前离开酒店，以重新投入他那已乱成一团麻的工作中去，但他的几次尝试都告于失败。 他念念不舍的望着床第间，实是难以拒绝伴侣那坚毅和索求的目光。 作为银盟最高首脑的首席幕僚，在拉哈曼.法赫勒所搅起的惊涛骇浪里，还与这名拥有凯兹米亚人血统的男子在一起缠绵偷欢，如一旦被媒体发现真相，就算老爷子文仲那永世恬淡平和的面容恐怕也要变得不好看。 从40年前银盟建立初始，关于人类同性婚姻的合法性，这个本在人类世界反反复复争吵不休的话题逐渐到了尾声。 从威达尔只有雌雄共生的仙子人，到塔那托斯唯一性征的无影人，再到雌雄皆可受孕的彭透斯的高德人。 诸多加入银盟大家庭的多元生命的繁衍形式，为这个本身就已被自由派叫嚷了一个世纪的‘性向自由’的议题划上了一枚完整的句号。 在自由意志党出身的银盟第二任主席海伦.亚特的大力推动下，不但同性间的婚姻被牢牢的写入了银盟民法中。而诸如双性、变性以及殖民地因多种族融合而最新衍生而出的跨种族婚姻，都被一一从主流舆论中予以承认。 但哪怕是歧视的字眼从此在银盟政府的发言及媒体报道中绝迹，并成为一段不容扭转的历史，异见者的声音也从来没有消失。 直到《同性婚姻法案》实施已达三十多年后的今天，银盟人类的主要教派也依然拒绝承认除单身男女结合以外的任何形式的婚姻。 在耶神教逐步取代羽神而成为普罗维斯敦的主要宗教信仰后，百年前那些针对‘不伦’性取向的斗争，在这十年间又有再次复苏的迹象，自由派媒体将这种现象称为‘无声的歧视’。 米迦勒睁眼盯着天花板上做工精美的灯具，思绪纷乱的想着心事。不久后看了看床边腕表的时间，他从床上起身穿上衬衣，将房间内厚重的窗帘拉开一道缝。 他向外看了看天色，此时远方天际已发白，笼罩在头顶的云层也开始变得浑浊。 米迦勒合上窗帘，苦笑的瞧着床头赤裸着上身的刚刚醒来的那张带着倦意和蓬松卷发的脸。 “比尔，到了这个年纪，我们却还像孩子们那样疯狂，毫无预见的邂逅，不期而遇的巧合，这样的把戏却还要玩几次？这回你的早餐又要吃什么？”他怜惜的看着床上的那名男子，而比尔.坎伯却一脸不在乎的从床案上拿起一支丙醇烟抽起来。 内阁首席幕僚米迦勒.海顿现年三十九岁，在动则花甲之年才逐渐发力的银盟政治圈的顶层世界里实属难得，相比之下比尔.坎伯岁数就更小一些，只有三十五岁。 虽然海顿与坎伯之间的政治地位有着天壤之别，但作为主席内阁所直辖的凯兹米亚综合管理处的主管官员，比尔.坎伯凭借着自己独立部门高效的运作手法，逐渐赢取了底层‘真主教民’的信任。 在琐罗亚斯德法赫勒的独立叛乱一事后，也正是通过坎伯的努力，才使得十几个凯兹米亚工会领袖联名向身在普星的族民发表了‘我们与他们不同’的宣言，算是从局部缓解了凯兹米亚人独立危机。 “我以为你会向上次那样不辞而别，却又关心起什么早餐。”比尔将眼睛眯着一道缝，喷云吐雾着，随后将黑色的管状电子烟具递向米迦勒。“抽一口么？是加了点料的，提神醒脑还增强饱腹感，对保持身材很有好处……对了，我有医嘱的。”他不忘最后加上一句。 米迦勒接过烟吸了一口，不久喷出蒸汽，他举着烟具在眼前看了看，耸耸肩又递还给坎伯。“无论有没有医嘱，挑唆别人抽这个可都算是违法。”他开玩笑道。 “那正好让他们来抓我，然后你就得向他们解释为什么你的床上有个凯兹米亚人。”比尔深深吸了口烟。 “别说这样作践自身的话，比尔，你知道我可不爱听。”米迦勒闻言不禁皱了皱眉。 “我可没觉得这里面存在着何种歧视。”坎伯那张俊朗的脸上保持着微笑。“观念发自内心，种子一旦生根落叶，就会把所有的自省深埋枝头。”他笑着道：“你瞧，我是个有贱民血脉的家伙，而你却爱上了，然后在几个星系外还有一场与这条血脉相关的危机……” “可是……耶神在上，我从来没有关注过你的……肤色……”米迦勒发自内心的认真说道。 “我知道。”比尔苦笑。“而我从来也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和为什么。” “好吧，比尔，我们难道又要陷入关于凯兹米亚人社会地位的热烈交谈中了么？”米迦勒微笑道。 关于凯兹米亚人的生存地位在银盟中整体低下这个话题，两人自相识以来就多次交换过意见，这个由来已久的问题自也被银盟各界不断提及，但却无法从根本上予以解决。 “我已经说过，事实上我与大部分与我相识的合作党成员都私下认同这种现象，但还是那句话，你只要说出任何一条银盟现行宪法中单独针对棕肤人和其所属宗族的条款，或者民法中降低凯兹米亚公民地位的，我就立刻从党内辞职，并且将以个人身份发表修宪建议。” “这与政治无关……我很清楚这一点。”坎伯疲倦的靠着床头软垫，他咬着电子烟，双手抱在脑后，修长的上半身侧有一处年代久远的伤痕。“你我只是这背了黑锅的政坛中的两枚无足轻重的小卒……好吧，也许你并不是。”他改口道。 “好像你并不知道作为这届主席幕僚的无力感似的。”米迦勒试图纠正着他那礼节性的排除法。“从能实现心意的角度来看，你得相信，我的部门远不如你的。” 第两百章 解决方案 “嗯。”对于这个并无新意的话题比尔不予争执，他点点头，接着刚刚的话题道：“自意党的罗沃莉.斯卡娅为了凯兹米亚人的选票承诺专属福利，人类党的索菲亚.海因里希却在阿胡拉为了拯救人质屠杀他们的血亲，而时至今日，作为执政党的贵方却迟迟不见有力的参选对象，针对凯兹米亚人叛乱的这场危机，他文老又打算为了党内继任者的选票做点什么呢？” “你的口气就像个三流记者……”米迦勒坐在床沿上向手臂上佩戴全息腕表，而他的评价让比尔.坎伯笑嘻嘻的将手中的烟具像个话筒一样递到他嘴边。 “我的办公室正在拟定一项谈判初稿，内容是有条件的允许琐罗亚斯德星系的独立，能讲的就这么多。”他从他的手中吸了口烟，再苦着脸喷出。 “禁止棕肤人的宗教信仰……”停了了一会儿，比尔突然道，这让正在手表上查阅私人讯息的米迦勒.海顿吓了一跳。 “什么？我完全不明白。”他关掉全息面板望向仍斜依在床头一脸英气的中年男子。 “条件。”比尔坐起身来。“可以跟法赫勒们谈的独立附带条件，取缔宗庙、停办教刊、封存圣物，完全禁止‘主神教’在琐罗亚斯德传播，同时允许耶神教和羽神教在阿胡拉地下城市建立教堂和宗祠，这样一两个世代后，与凯兹米亚人共生并存的教义就会淡化，届时棕肤人将与黄肤、白肤、黑肤人再无不同。” “一直以来，你都认为这场意识形态的变迁是与宗教相关的么？”米迦勒大为诧异的看着比尔，两人相识七年，成为伴侣也已有五年时间，米迦勒认为比尔.坎伯是他所认识的最虔诚的主神教徒。 “宗教本身的教义并没有绝对的错，错的是对修正教义者和异教徒的立场，我想这样的解释对你来说应不算陌生，你只是奇怪会从我的嘴里说出来。”比尔摊开双手做了个无奈的手势，继续道：“不管你信和不信，凯兹米亚人落到如今的地步，不少族人都明白是可兰书中所曲解的教义和少部分阴谋家们的错，但正像瓦尔基丽雅殖民叛乱期间被屠杀的五万平民一样，棕肤人是被仇恨和懒惰的舆论强行绑在了诸如法赫勒和他的前任们的烈火战车上。” “你怎么……”米迦勒原本想问比尔.坎伯是如何知道瓦尔基丽雅事件，这在银盟政府内部也是一桩高度机密的往事，但想到他一直以来的神通广大，就住口不问。 “所以能改变整个凯兹米亚人命运的，就只有改变宗教或干脆摈弃信仰这个唯一的办法。让那部分意图将族人绑在自己野心上的家伙们失去了依仗，那他们就只有代表自己而不是替整个民族行事。”比尔沉声道。 “这种损害他圣者身份和统治力的谈判提议，法赫勒可绝不会同意。”米迦勒从心底认同伴侣的想法，他已经开始认真思索可能性，但最终还是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我知道。”比尔表示赞同。“一个野心家又怎肯轻易抛弃他赖以保命的护身符呢。” “但我劝你还是照我说的去做，米迦勒。”他坚持道：“因为恐怕只有这样，文仲才会给这种绝无可能成功的和平条款一次机会，而到那时，就要看真主护佑，法赫勒能真的为凯兹米亚人的福祉做哪些让步了。” “我不明白……”米迦勒不解的想要继续问下去，但比尔.坎伯却在他唇上印上一吻后起身穿衣。 “别傻了，幕僚大人，老头子一定会打算用武力来瓦解琐罗亚斯德的独立企图，至于巴尔德星系那边，秘密派遣的第三和第六舰队就已完全说明了问题，看看他们的指挥官都是谁，米迦勒，回到你的宫殿里，做点该死的幕僚长该做的活。” “但我仍然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比尔.坎伯抛出的几枚重磅炸弹让海顿完全慌了手脚。 “鱼有鱼路，虾有虾道。”小麦色肌肤的混血男子眨动着浓眉下的眼睛。 “我一直羡慕你有个全宇宙都举足轻重的工作，如果换了任何一个人，都足以有改变整个世界的能量，而你却在快乐的充当起办公室秘书，这让我感到气愤。”他盯着已说不出话来的米迦勒。 “我必须走了，米迦勒，你瞧，不像凡事都有托辞的贵部门那样，我们人单势微，就得去亲自继续收拾这个自混蛋赛博人起就遗留下来的烂摊子。”整了整衣领，着装完毕，比尔拿起床上的那枚丙醇烟塞进米迦勒的衬衣口袋里。 “相信我，你需要它。”他打开房门，向外看了看，这才消失在门外。 房间内空留下米迦勒.海顿一人在茫然发愣，一会儿他掏出电子烟，猛吸了一口后，将它扔进官员服的内袋中，他叹了口气拉开窗帘检查床铺，随后也离门而去。 第两百零一章 玛拉.亚伦大厦 在这一天的下午时分，位于普罗维斯敦天使城的北部小镇圣约翰尼斯的银盟议会大厦，在厚重云层间透出的米伽的辉光下显得巍峨壮丽。 这座以‘遥远的战争’中立下功勋却因此而牺牲的人类女英雄玛拉.亚伦的名字命名的议会大楼，为银河智慧生物联盟成立初期时建造。 刚开始时是一个地面地下皆为五层，中心是穹顶礼堂的宏伟建筑，而经过数十年间的数次翻修，大厦更在其议会厅功能的原基础上进行扩充，又增加了诸如党派议事厅、新闻发布厅、议员临时办公室等相关设施。 玛拉.亚伦议会大厦远离人口高达数千万，环境相对嘈杂的天使城区，它身处百年前即划分为政府专属区域，风景秀美的圣约翰尼斯古镇。小镇毗邻玻尔摩海峡的暖流海域，气候适宜，就像是伴随着一部天然的温度调节器，是天使城所在的这个狭长而寒暑温差极大的格利高利平原上，不多见的一处冬萌夏荫的绝佳所在。 站在玛拉.亚伦议会大厦那异常显著的拱形塔尖的最顶部，在参观开放日里，来自银盟各地的旅游者们，除了可以感受身处到银盟政治权利中心地带的那股震撼，也可以呼吸着温暖的墨海海风，向北远眺帕尔曼冰原的一望无垠的冷清与孤寂，向南则可以欣赏到波光粼粼不起风浪的安德烈湖区的靓丽与温情。 就在这座大厦正中的椭圆形议会厅里，因常年汇聚了各界各派的银盟政治精英核心，并在银盟重大军政决策的授权上起着主导作用，故而也被银盟各式团体戏虐的称作为“发令枪储藏室”、“吵闹的集市”和“尖叫城堡”。这里也被占有议会不可忽视地位的富饶星系坎德人称为：曼罗普达英斯，意为：天使之心。 从主席内阁首席幕僚层接到邀请电讯并如约单身乘坐弹丸交通线前往议会大厦。上午三个小时，午饭两个半小时，下午四个小时，身处于议会厅旁听席专座中的米迦勒.海顿浑无表情看着前方演讲席内还在滔滔不绝黑肤女议员，他心中暗叹，繁忙而又毫无意义的一天又从开始直到即将结束了。 各主要党派的议员们依次上台，对所要倡议的议案主题一一细述。他们大多是极富煽动力的言论高手，有的甚至从孩童时期起就被父辈刻意锻炼成思维迅捷、逻辑缜密、反应灵动、词汇丰富的答辩好手。 但如今的他们，却只能用尽其一生的每周两天时间，在这座富丽堂皇却只有两百六十七张座席的椭圆形大厅里，向具有相同能力且毫不为所动的同僚们落力做出各种表演，米迦勒从心里有些为他们悲哀。 “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我是今天的最后一个发言者。”一个须发已显灰白却精神奕奕的中等身材的银盟议员在演讲席上说话，米迦勒认得他是人类民主共和党的议会领袖杰拉德.弗格森。 “这个议案关联着两个月前联席议会已经多数票通过的一项协议，但我首先要提一下最近刚刚调查结束的，珀伽索斯的人类贸易空间站失事事件及后续报告。我想大家应该在近期的联合通报中可亲眼所见。”杰拉德.弗格森眼神扫视全场，然后从胸前内袋中取出数据眼镜开始大声朗读稿件。听到他读了一会儿，米迦勒即努力的试图睁开眼睛，他本身对此事亦趋向关注，但杰拉德朗读的声音仿佛在唱着一首催眠曲。 “……银盟39年1月4日，汤姆.赫兰德空间站宣布解体后，四艘霍斯人歼击艇攻击逃生舰古兰号，造成160人伤亡，后经坎德游历飞船启航号;拯救全部一十三人至瓦尔基丽雅星系……” “……银盟39年1月5日，混编舰队特别派遣舰'星辰似海号'于巴尔德星系杜米特夫星门附近遭到霍斯人航母的攻击，经简短交战后，星辰似海号退回瓦尔基丽雅星系待命……” “……银盟39年3月15日，外交舰'博古号'在银盟混编舰队护卫下，与沃肯人行星珀伽索斯单方呼叫14小时，随后遭来霍斯人航母编队突然袭击，退回瓦尔基丽雅星系……” “……银盟39年3月22日，联席议会通过的临时终止单方面停火的决议，以确保沃肯人或他们的盟族霍斯人一旦向我方舰船发动进攻，即可根据银盟战时互助条款，由所属区域的军事级单位组织采取以救援为主的反击……” 都是已经过时的老消息，米迦勒不知道杰拉德.弗格森读这些到底打算做啥，关于巴尔德事件的始末现如今还只是在银盟政治界及民间通路中小范围传播， 汤姆.赫兰德空间站人类生命损失人数达上千人，按理说本应在银盟人类星球范畴内产生轩然大波，但却被执政的合作党以事态未到引发民愤议案在联席议会通过《媒体封锁法案》，不许传媒向公众广播真相。 “……银盟39年5月17日，临时驻扎于瓦尔基丽雅星系忒拉蒙行星的银盟第三及第六舰队，与越境前来的沃肯人战斗编队发生冲突，在全歼敌军后遭受霍斯人航母编队报复，现已放弃瓦尔基丽雅星系向伊吉尔星系尼柔斯星门聚集，以防沃肯族继续侵略。” 杰拉德.弗格森的军情报告还未念完，整个议会大厅里已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本来已昏昏入睡的老朽议员们也从座席上跳将起来。 第两百零二章 动议 “什么，瓦尔基丽雅丢了？！” “瓦尔基丽雅？国境？沃肯人居然入侵了？” “我们的殖民地可怎么办？忒拉蒙可有二十万银盟公民啊！” “这简直不敢想象，他们简直疯了，这是简直是赤裸裸的宣战行为！赫兰德空间站就算用意外和事故能糊弄过去，但这又算做什么？” “这都是你们合作党人试图宁事息人的结果！”一名自由意识党的女性议员指着他身边老人的鼻尖。 “古老爷子到底在做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居然要从一名人类党的议员这里获得情报？”合作党议会领袖埃利斯.纳撒尼尔是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肤人，五十多岁的年纪，他从座位中跑了出来径直向旁听席行来，一边走一边夸张的挥动着手臂。 别说是你，连我也是头一回听闻啊！米迦勒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此时已额头现汗，但他不能在椭圆形议会的几百人中道出实情，只是对着纳撒尼尔压了压手臂，示意他保持冷静。 杰拉德.弗格森是从何处得来的情报？他这么吞吞水水的把如此重大的讯息最后道来是一种在野党派的政治伎俩吗？ 此时已有人也向杰拉德.弗格森问着同样的问题。 “无可奉告，我只可以保证消息的准确性，至于来源，只是比你们稍早一些获知而已，而且事情早在半个月前即已发生，我早讲一会儿晚讲一会儿又有什么关系……”老头滴水不漏的回答，让那些试图对他转加怒意的议员们碰了钉子。 是啊，远在多个星系以外的边境所传来的战况，往往都要更花些时日才能传到银盟首都，哪怕是通过超远程伽玛粒子一个基站一个基站一刻不停的传递，也需费时良久。更何况在斯嘉蒂、洛基、伊吉尔和瓦尔基丽雅这些偏远星系，大型的通讯基站百般难觅，而军事用途的超远程通讯设施因造价极为高昂，银盟军委会十几年来的每次申请，都被预算委员会以未达到战时物资条例的缘由予以否决。 “今天我的动议是……”杰拉德.弗格森待议员们混乱的情绪稍稍平抑，才通过演讲席上的扩音设备提醒在场的所有人他此次的真实目的。 “1.取缔之前由议会通过的《媒体封锁法案》，将汤姆.赫兰德空间站事件的调查结果反馈国民，2.宣布对伊吉尔和瓦尔基丽雅这两个星系的战区管制，3.陈情提交主席内阁及银盟军事委员会，建议向巴尔德星系的沃肯人宣战……” 杰拉德的动议再次在议事厅内数百名政治精英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和嘈杂的争执声中打断，大多数本就没再次回归座席的银盟议员们冲向演讲席。 他们中的一部分点着头鼓掌向人类党议员领袖致意，一部分则指着正在关掉单向全息屏，意图退下演讲台的杰拉德愤怒的大吼：“战争贩子！杀人犯！” “你会将我们带进坟墓的！杰拉德议员！” “在真实情况未明确之前，怎么能轻易宣战？你是不是疯了？” …… “安静，请安静！”此时在主席台正中，一直端坐无声的银盟联席议会议长海滨星眸女士，不得不出言阻止看上去要变得肢体化的愈演愈烈冲突。 她挥动着那柄著名的法槌将厚重的枕木敲的山响，但却收效见微，一直到这把被坎德语誉为‘曼莎达莱’意为‘希望’的蕨藤木槌敲到第二十下，彼此争的面红耳赤的银盟议员们这才偃旗息鼓，陆续归席。 “这里是联席议会，是提出倡议和契合，由所挑选公认指定人选共同审议并表决的所在，我们听取最新动议、对细节提出疑问，获取答复后甄别利弊，最后投出庄严的一票，杰拉德.弗格森议员刚刚提出了几项动议，大家如果对其倡导的议案有什么疑问，请提出，如果没有，我们就将进入下一个投票议程。” 作为在银盟已有多年公职身份的坎德人女性，脸孔和名字都显得像个纯情少女的海滨星眸，则在近期度过了她的第十二个坎德纪年。 已进入传统坎德社会文化中所描绘的生命生涯后半期的她，按银盟历的年龄来算已有七十多岁，要比在场的绝大多数议员更加老诚世故。 自五个银盟历年前，从那个被人类誉为‘宁静女皇’的前任手中接过象征着联席议长职责的法槌，海滨星眸就已在人类占绝对数量的银盟政府中，显露出坎德女性聪慧、率真、果断、决绝的处事风范。 不像她的前任那样，对与坎德社会毫无瓜葛的事态永远保持中立，海滨星眸却以其充沛的精力和饱满的正面情绪，试图染指所能接触到的一切议案，并将其付诸公理的态度。 她在银盟政治圈中竖立起极佳的口碑，并日益让联席议会议长这个原本有些趋附于名誉头衔的职位变得愈发的举足轻重。 但如所有的坎德女性投身于人类世界一般，海滨星眸对这个充满着谎言、诡计、贪欲和野心的种族，内心始终保持着畏惧和一定距离。 身处于党派战场和权谋交锋风口的联席议会，在曾有多年担任坎德人母星‘向往如晨’国民议会议员经历的海滨星眸来说，则是‘丑陋的现在’与‘美好的过去’的强烈对照。 第两百零三章 飞溅的头颅 作为一名异族，议长女士显然至今也分辨不清这些看起来义愤填膺的各党派政客们夸张而做作的举动是否真的发自于心，又或许只是人类们表达强烈立场并试图说服他人的一种演技？ 当她早年初次坐上议长的座席，第一次亲眼所见，一个前一分钟还在向发委会开发署渎职的自意党女议员哽咽陈词，为殖民地设施老化引起事故所伤及的生命而痛哭流涕，后一分钟她就能在同一个议案中，对卡德摩斯星系殖民的生命保障措施的花费额度冷嘲热讽的大加指责。 倡议、答疑和决策，一切都浅显不过的道理。但不真实的立场，伪装的面孔，顾左而右的烟雾却在这所本该充满圣洁所在地如家常便饭般频频而出。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这可能是海滨星眸作为一名坎德人永远也不能明白的谜题。 从此她已学会不再关注议员们的肢体语言和令人困惑的语气，而只是就事论事的从陈情中审视事情的真相和本质。 ‘保持你的内心，保持用坎德人的视角看待问题，并努力使之维持一种平衡……’面对各自返回座席用投票按钮进行投票的议员们，海滨星眸回想着前任在离开普罗维斯敦前给她的忠告。她心神微动，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宁静女皇’的真正含义。 “银盟联席议会，关于银盟39年第146号议案的投票结果。”议会主席台旁的一名书记官员大声宣布道。 “172：86票，9票弃权，法案以超过六成的多数票通过初步裁定。将仍需由议会议长及尤尼特族特别专员同时放弃否决权才能正式通过。”仅仅是今年就将这句话已经说过一百多回的司职书记官驾轻就熟的大声道。 “我族放弃否决权。”昏庸而老朽的尤尼特族议会特派专员杰布.里尔梅茨，用颤颤巍巍的通用语第千百次的宣布着自己似乎总是一成不变的决定。 这名前尤尼特科学研究中心的元老级学者，在政府职能安排的异见上丧失了他原本挺拔的脊梁，他微微躬着背，浑浊的双眼似乎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身旁那浑身包裹着银灰色密闭甲的坎德人议长。 “对于146号议案我的最终决议，1.取缔《媒体封锁法案》，昭示公民，同意……”海滨星眸从明亮面罩的淡紫色烟气中露出少女般的容颜。 “2.伊吉尔和瓦尔基丽雅星系的战区管制，同意。但银盟混合舰队必须同时进驻并参与所有管制决策。”她庄严的用双手制止住主席台下党派议员们即将爆发的各种疑惑。 “3.关于向主席内阁和军委会发出宣战的倡议，不同意……”她的那双被族人誉为可以温暖心灵的星眸凝视着台下的人类议员们，而这些并未有感受到任何温暖的人们立刻像是炸开了锅。 “怎么能否决我们的议案呢，与沃肯人开战也明明是人类自己的事……” “一票否决权？可笑！” “完全是人类座席的议会却偏由一个坎德人做议长，其本身就已可笑的令人发指。” “海滨女士拯救了我们！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蠢货。” “是啊，多从将开赴前线与蜥蜴士兵拼命的士兵的角度去想想，安吉洛。” “够了，杰米，我不记得你的任何一个儿子还呆在一线部队……” “都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说，听我说！”杰拉德.弗格森在人群中大声叫嚷着，因为他是议案的发起者，周围开始变的安静下来。 “没有任何的不敬，议长女士……但是我只是提出了一个议案，146号议案，记得么？而您的否决权可无法将它们一一分割啊。”他的话立刻引来了一部分议员的连声附和和认同。 “是的，我只有一个否决权，但您希望我将它用在整个议案上么？相信我，杰拉德议员，如果您不修改议案的话，我一定会这么做。”海滨星眸在头盔中冲着弗格森微笑。 坎德人居然也玩起了政治交易的把戏！旁听席上的米迦勒.海顿放下手中的腕表，对今日能看到这场并不多见的议会政治秀感到稀奇。 他刚刚已联系上主席内阁本部自己的幕僚助理麦琪.米可和内阁新闻发言人保罗.罗恩，并向他们通报了从议会中获知的情况，而两名主席内阁成员对沃肯人进攻瓦尔基丽雅星系一事显然与他一样一无所知。 他试图用加密线路联络主席文仲，私人通讯线路的请求却始终杳无音信，而内阁秘书长斯蒂芬妮.麦金泰尔却用一向淡然的口气告诉他，主席的行踪她绝不会比一名首席幕僚长知道的更多。 “好吧，议长女士，我将保留自身的意见而同意您的建议……”主席台前，杰拉德.弗格森议员终于从海滨星眸的目光对视中败下阵来。“我希望议长女士知道您正在做的事违背了人类的意愿，这与贵族一向以来的政策……”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议员先生，而这并不抵触我族的任何政策，我们只是简单希望能维持平衡，而你们人类正在竭尽所能的试图打破它们……”海滨星眸正色道。 “关于汤姆.赫兰德空间站的那场惨剧……”海滨星眸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一直聆听发言的诸多议员们突然同时发现，在她的透明面罩中，那对原本充满诗意的双眸在一瞬间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迟疑、惊悚、绝望、怜悯与不甘，混杂着各种情绪的眼眸猛然间黯淡无光。 突然地，议长女士的带着面罩的头颅直直的离开身躯向上飞起，大量蓝色的体液与血浆从她颈部的巨大创口向外喷溅，随即引发了密闭甲的应急措施，淡红色的雾气在创口处瞬间凝聚成形，重新将甲胄封闭，止住了喷射的血液。 凄厉的惨叫从四周几个女议员们的口中迸发而出，而大多数的议员仍然不知道眼前的一切代表了什么。封闭的装有海滨星眸头颅的银色头盔从半空中落下，径直的滚落在杰拉德.弗格森议员的脚下。 “你杀了她！他杀了议长女士！”自意党的一名女议员指着杰拉德尖声大叫，椭圆形议会大厅内，人群四散奔逃，痛苦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警卫，警卫！”一名书记官在主席台边嘶声大吼。 杰拉德.弗格森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不动，眼睛紧盯着那颗已完全充满紫色雾气的可怖面具，吓懵掉的他神智已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我的老天，我的老天……”他一遍遍的反复说着同一句话，仿佛是某种意图救赎的咒语。 “不能让他跑掉！绝不能让他跑掉！”主席台上此时冲下一位佝偻驼背的矮小老者，尤尼特议会专员杰布.里尔梅茨此时老眼含泪，以超出自身极限的速度向前疾奔。 他边喊边跑，立刻就有几位胆大的议员上前扭住了杰拉德的臂膀，而浑浑噩噩的他根本就不知道挣扎。 “不是他，不是他，你们在干什么！快阻止他，快啊！”老人一边奔跑一边喊叫，已经迅速来到紧紧围住杰拉德.弗格森的人群外围。 “杰布专员，您到底在说什么啊！我们已经逮住他了，警卫，这里，快！在这里！”人高马大的合作党议员领袖埃利斯.纳撒尼尔紧紧得抓着在野党议员领袖的胳膊，向闻讯而来的议会警卫大声高呼。 “别让他跑掉！”杰布.里尔梅茨高喊，却被纳撒尼尔拽住了手臂。 “杰布专员，在这里，他在这里啊！”纳撒尼尔手指着仍在喃喃自语的杰拉德.弗格森。 “在哪里？他在哪里？我看不见他了，我看不见他了！你拽着我做什么？完了，他跑了，跑了！” “您到底在说什么？”纳撒尼尔并不笨，他立刻觉查出不对。 “无影人啊……无影人啊！”杰布.里尔梅茨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就在此刻，在旁听席从事件启示就被惊呆的米迦勒没能挪动半分身形，他感到全身发软，只觉得心底有个模糊却又清晰可见的恶魔的影子不知从何时起露出一角狰狞。 他手指颤抖的想在腕表全息面板上拨打电话，却不知怎么迟迟按不下去。 他在心中捕捉到一丝影子，却分明又感到自己此时此地，在银盟政治领袖们所处的这间伟大殿堂里，他所坐的那张座椅在下坠，一直下坠…… 第两百零四章 从前的剪影 随着在被人类称作维斯塔的母星库鲁拜尔瑞斯和六颗卫星上的节节败退，坎德族的命运在其成年男性绥靖思潮的主导下，已逐渐演变成为一场灭族大难。 一直寄希望于无影人政府见好就收，以男性为主的坎德人议会极力压制与敌人抗争到底的军事方针，转而采用已几乎确定无效的外交政策，随后却陷入‘退却-谈判-再退却-再谈判’的可笑怪圈中而不能自拔。 此时在人类称作‘阿尔库俄纽斯’的巴雷卡斯母星上，一场如火如荼的拯救宗主的战争动员正在进行着。巴雷卡斯军政府首先于第一时间，从驻留有大批游历伙伴的，有着‘游历大本营’之称的‘艾斯库达比斯’上，传来了无影人不宣而战的消息。 而正是在这颗库鲁拜尔瑞斯最大也是最著名的卫星上，大多数原本要成为各个坎德人游历小组成员的富饶星系族人，与大量登陆的无影人士兵之间，发生了旷日持久和惨烈的地面战斗。 在全部六颗绕库鲁拜尔瑞斯而转而遭无影人入侵的卫星中，也只有这颗多臂人的家乡星球，在英勇的游历伙伴们与无影人的一次次殊死奋战中，一直坚守到了战争的最后。 对于宗主族对待战事的孱弱作风和每战必败的战况，巴雷卡斯人军政府自然是心存鄙视。但比起讨厌的无影人不宣而战并且试图将坎德全族从富饶星系完全抹去的叛逆举动，他们则更显得义愤填膺，继而怒火高炽。 近千年前，从库鲁拜尔瑞斯上远航而向星系探索的坎德人，在与之相距遥远的富饶星系边缘发现了遍布岩石和冰砾的巴雷卡斯人母星，他们对这些顽强在恶劣气候和坚绝环境中生存的智慧生命给予极大的尊重。 坎德人为巴雷卡斯人带来了最新的科技，以让高死亡出生率的狼头人族群逐渐繁衍壮大。他们毫无藏私将文字、语言、艺术及文化予以展现并任其选择掌握。他们帮助巴雷卡斯人改变环境、修建城市、发展农业、拓展教育和科技。他们给予却从不求任何回报，也不曾在狼头人的自身种族文化中强加进任何观念和影响力。 直到几百年前，生性好战却驯良的巴雷卡斯人还依然执着的将坎德人看作自身的造物主，并以宗主相称，这个习惯性的称呼直到两族建立平等互助盟约后也不曾打破。 因此在库鲁拜尔瑞斯前沿传递的讯息一经传播，就在巴雷卡斯人相对单纯的社会中引发了轩然大波，‘拯救宗主’、‘消灭无影人’、‘这是我们能为世代祖先们予以报答的一天’。 如此轰轰烈烈的运动从军方一直延展到民间，几乎每一个成年男性狼头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连那些智慧卓绝的巴雷卡斯学者们也多少有热血沸腾之感。 因为他们想到，无影人如果一旦将库鲁拜尔瑞斯占领，凭借着其行星上富足丰饶的资源，恐怕下一步就会是侵占整个米索普达欣斯星系了吧？而这种事决不能让这些隐藏在影子中的叛徒们得逞！ 成百上千艘军用或民用飞船，开始在巴雷卡斯人军事工业重镇城市《布雷斯特》聚集，加装强大的反隐侦测装置和可以将隐形力场打出原型来的电磁粒子束炮，狼头人素来智勇双全，不会一脑门热血的去中无影人的诡计！ 而在全员备战的动员令下达几个坎德日后，来自威达尔行星的仙子人太空船队携带了大量战备物资和给养前来助战，并且它们也带来了一个令巴雷卡斯人振奋的绝好消息。 因为据仙子人领袖向军政府所描述的，就在巴雷卡斯人改装舰船，集结人员做战争准备的同时，有着‘异族兄弟’之称的阿玛耳忒亚的溽沼星鱼皮人也正在做着同样的事！ 两个战斗种族的向来彼此尊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更是臭味相投，原本巴雷卡斯军政府就有邀请友族参战的企图，而他们却根本不用相邀就已发动了全族动员！这让巴雷卡斯人的心中当然畅快无比，并更增加了必胜的决心，有了军事实力不容小觑的好哥们鱼皮人的帮助，打败无影人侵略军的胜算就已更是大大增强。 两支几乎合举族之力的舰队随后于四个坎德日后于斯卡曼德洛斯小行星环带汇合，在简单的对战事的主次分工和战略部署后，则势如破竹的立即向目的地进发。 联合舰队形成合击之势，向驻扎在库鲁拜尔瑞斯外围的无影人舰队首先发动了蓄势待发的暴烈袭击。 巴雷卡斯人与鱼皮人联军无畏而大胆的突进式绞杀战，在几乎不到一个坎德时的短短时间内即取得重大战果，几乎全歼了无影人防范突击的外围舰队。 在这之后，全部入侵库鲁拜尔瑞斯行星的无影人舰队收回登陆部队并开始聚集，他们以各种舰船的隐形技术和对激光武器科技的深度应用，与联军进行惨烈的对攻。 巴雷卡斯人与鱼皮人的舰队原本就较无影人舰队数量上少了许多，双方一方蓄谋已久，一方骁勇善战，在数次激烈的太空大战上也仅仅是打成了平手。 此时在库鲁拜尔瑞斯上，坎德人最高议会对正发生在行星轨道上的大战心存怜悯和愧疚。在那里残酷厮杀的双方，都是为了坎德世界的存亡，而对交战造成每日成千上万条生命的消逝，最高议会议长及长老团成员都悲伤到不能自己。 在派遣全部的长老团成员前往联军舰队试图说服盟族联军单方停火后，最高议会议长却只身一人前往无影人舰队进行最后的谈判。 谈判在最开始就已陷入不可收拾的境地，欲放弃库鲁拜尔瑞斯，将全族迁离米索普达欣斯星系以换取各族和平的最高议会议长，却得到了无影人政治领袖给予的平淡而无理的最终答复：“为了米索普达欣斯星系所有种族的福祉，坎德人必须死绝才能终止这场战争……” 最高议会议长瞬间成为无影人意图联军撤军的人质，而此时的库鲁拜尔瑞斯行星坎德人最高议会已重新更换了议长，这名叫做幽谷枯叶的女性坎德人是原议长的义女，她在面对无影人的通讯影像中，对方将她义父的四肢一一截断作为威胁，而她则流着眼泪严词拒绝，并眼睁睁的眼看着亲人最终惨死。 自此事件之后，幽谷枯叶的提议经议会授权，使得大批坎德人女性登上残存的太空舰队，所有战舰都换由女性担任舰长。 幽谷枯叶亲自率领舰队从秘密空港出发，直插正与联军酣战的无影人舰队后方，坎德舰队火力全开，与同时开展决战的联军一道消灭了大部分无影人舰队。 联军乘势追击，展开歼灭战，将战火一直烧到无影人的母星塔那托斯。 而就在此时，人类庞大的舰队突然在塔那托斯的上空出现，意图救援坎德人母星而对塔那托斯实施佯攻作战的人类舰队，此时干脆错打正着，他们不但配合巴雷卡斯与鱼皮人联军进行对行星防空力量的毁灭性打击，还派遣登陆舰艇及特战队员参加围剿无影人的地面作战。 在灭族危机和种族自尊受到双重打击的压力下，无影人士兵及民众展现出了其强大的地面游击战能力，数以万计的人类及联军成员在合攻无影人最大城市黑狱城时阵亡。 人类医护兵玛拉.亚伦因迷路而脱离部队阵列，在寻找自身队伍的途中与一支有着巴雷卡斯人、鱼皮人、仙子人和多臂兽的联军登陆部队偶然相逢，他们共同进退结下深厚友情。 她在此役中一共抢救了七十六名联军伤残士兵，但就在城市巷战接近尾声时，玛拉.亚伦却被一束激光不幸击中心脏，最终死在她刚结识的好友，水栖鱼皮人沽汩的怀抱中。 此时巴雷卡斯人军政府已向全体士兵发出了‘杀掉每一个无影人’的最高命令，而在库鲁拜尔瑞斯的坎德人最高议会，幽谷枯叶却正面临她一生中最艰难的抉择。 最终，她以宗族名义联络联军最高指挥官晓以利害，以灭掉一族易、再生一族难的悲天悯人的态度，最终彻底化解了无影人的灭族危机。 在此之后，无影人继任政治领袖向联军递交国书，宣布无条件投降，并确保永久解除军事武装向库鲁拜尔瑞斯最高议会称臣。 人类及联军舰队先后撤兵，巴雷卡斯人则开始了对无影人行星塔那托斯长达三十个银盟历年的驻扎及军事管制。 一个银盟历年后，坎德人连同其六个盟族，共同加入了以人类为主导的银河智慧种族联盟。 ……摘自《琼莱木达欣斯编年》作者：切尼.安卡内斯 第两百零五章 新赛季 尖利的哨声响彻心扉，乔尼随即大喝着向莫莱诺示意，球转瞬已到他手中。他持球向后撤了一步，用眼睛扫视全场，最前沿的老莫、大杨和奶娃正与对方头手相抵，相持不下。笑匠和坦克则抵住绕行而来的端锋，不让他们靠近，小杨在与两名游卫在十码外撕扯，而罗杰在左塞斯在右。 他直接将球传给塞斯，刀疤脸在几名追赶不及的线卫的眼皮底下轻松将球带过端线。 36：0，比赛即将结束，且毫无任何悬念，剑齿虎似乎没用什么力气，即以极大优势领先于同城弱旅西区中学，这与本赛季的第一场区间赛事几乎如出一辙。 辗转客场征战的剑齿虎队凭借着乔尼.肯特和罗杰.克拉克摧枯拉朽的杰出表现，撕裂了去年处于中游战绩的静海国工赖以成名的强力防守阵型，并以26：10的比分大获全胜。 而用比赛后球队领队罗素.霍斯特向《少年运动》网刊记者所说的话来总结就是：球队已通过顺利交接，我们今年的目标是《麦子杯》！ 高中橄榄球赛季比赛向来奉行两头紧张，中间松弛的赛程安排，因此只是短短的大半个鹅月，剑齿虎就已经连续两次背靠背，进行了一场区间和五场区域赛事。而乔尼作为场场先发的四分卫也不负众望的带领着球队，在这些对手实力不均却各擅所长的比赛中全部获胜。 因为正式比赛锻炼，乔尼与球队间的磨合较之前的训练中更为默契，特别是他与罗杰之间的配合更是显得天衣无缝，往往在比赛中一个眼神，就能让另一人猜出对方想要表达的全貌。 如此的结果，连沃特.福恩特斯教练也感概万分，对这个当时由罗杰.克拉克强烈推荐的瘦弱少年经过近一年的刻苦训练，居然不但成为了球队中坚，还附带使得整支进攻组充满了奇妙的化学效应而大感意外，并老怀大畅。 在本.乔丹的加踢入门再次得分后，只有剑齿虎球员席上传来稀稀落落的掌声和口哨声，而看台上毫无喜庆的冷清也间接能说明两队间的实力差距。 整个球场近万席的座椅本场比赛只有百来个同校师生前来捧场，并且在球赛进行到一大半的时候就似乎再无心思看球，只是各自举着腕表收看着什么。 在球赛未结束前就有人带着慌乱的神色急匆匆的离开，更有些学生聚拢在远处的看台上进行着热烈的讨论。 就在进攻组队友们打打闹闹的回到更衣室后，替补四分卫‘滑手’山缪.布兰科对他们公布了真相。 “银盟联席议会议长被杀！”他以惊魂未定的声音向莫莱诺.鲁维奥和塞斯.桑托斯等好友宣布。“据说是一名无影人刺客。”他沉声道。 乔尼和罗杰.克拉克闻言立刻略有震惊的向已围成一圈的人群靠拢。 ‘滑手’打开全息面板让还没功夫脱掉护具的队员们集中观看。屏幕中，坎德人议长海滨星眸女士被刺杀的消息已占据了整个通路的几乎每一处角落。 “银盟主席内阁在这一极端可耻的行为发生后反应迅速，文仲主席亲临议会现场，并作出谴责凶手及其事后主谋的讲话。” “安全委员会执行主席索菲亚.海因里希女士在与天使城警方的特别会议后发表声明，将按照主席内阁的要求，尽快联合军委会情报部门与未知事物调查局成立专门调查小组，尽一切可能查明事件真相。” “发委会外交事务局在今日向费雷尔星系塔那托斯行星，发出强烈抗议的正式照会……” 布兰科用手指更换频道，各大主流媒体已全部放弃了既定的节目，以重大新闻的字样插播事件最新动态，并让新闻主播人员邀请专业人士，从各个角度分析事件始末和预期效应。 “从四十分钟前开始，通路里就全是这样的东西。”布兰科向莫莱诺道。 “那说明离事态发生还不久。”胖子翻着眼睛在心里算了算。“鹅月的这一旬，温知是白天下午，天使城应该是深夜。” “没想到莫老您还是个算数高手。”刀疤脸塞斯哼着鼻子揶揄道。 “我堂哥在第一舰队服役，就驻扎在天使城奇摩立扎太空港，我们常进行超远距离通讯联系。”莫莱诺向他解释道。 “坎德人也会被刺杀么？我听我妈说他们常年穿着盔甲，刀枪不入呢。”‘笑匠’萨兰德.约翰逊带着他一惯天真的娃娃脸提出疑问。论块头，他比塞斯.桑托斯还大了一圈，但论心智，进攻组的队友们都把他和‘奶娃’索布里诺.赫尔兰德斯划作一道，但‘笑匠’不喜爱喝蛙奶，因此连索布里诺也不经常搭理他。 “穿盔甲是为了增压，笨蛋，才不是为了什么刀枪不入。”塞斯嘲讽他。 “……是降压……但道理是对的……”对于身后乔尼的小声纠正，塞斯只装作没听见。 “那么说坎德人还是议长……在我们人类的地盘被杀……是很大一件事咯？”出身于治安混乱的殖民星球琉喀忒亚，第二外接手‘风之子’斯科特.金是一名混血的棕肤回归移民，他在队伍中不常说话，但与刀疤塞斯却很对脾气。 “看来我们队里真的只有一群洪荒时代的野蛮人，唉……”塞斯叹道。“你瞧，疯子。”他开始掰起手指。 “好心肠的坎德人派一个小女孩来帮着我们投票表决各种疑难，无偿给我们资源接济穷苦殖民地公民，提供混合舰队帮助防范沃肯人的进攻，但最后小女孩却落到无辜死于天使城的命运，这还不是大事？”他回头傲然的看看乔尼，后者连忙将纠正的话语咽进腹中，对他挤出微笑，并连连点头。 此时球员通道脚步纷乱，剩余的防守组队员也在打完了接下来的比赛后回到更衣室，正蹲在地上看新闻的莫莱诺见状抬了抬头，向‘巨掌’肯尼.费舍尔打了声招呼。 第两百零六章 历史和电影 “最后情况怎么样？”莫莱诺问道。 “一码未进。”‘巨掌’面无表情的告诉他。 如今剑齿虎的功勋队长‘山丘’凯文.理查德森已在不久前毕业，防守组领袖的重担已传递给从前的二号人物肯尼.费舍尔的手上，他与莫莱诺.鲁维奥共同加入剑齿虎，更是幼时的伙伴，两人在初中时就同在一个少年校队，可说是交情深厚。 莫莱诺点了下头，眼睛又回到布兰科的全息屏幕上去。 “这里面并没有提到无影人啊。”他开始向‘滑手’发出质疑。 “怎么没有？通路中都传遍了，你瞧，《黑曲直白》论坛里有人引证执政党议员纳撒尼尔向天使城警方做的在场口供，谋杀者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割掉了议长女士的脑袋，并且从容逃走，这如果不是无影人，又是什么？”布兰科分析道。 “事态居然这么严重？”肯尼.费舍尔凑上来只是看了几眼，就已对情况知晓了大半。 “无影人的背叛战争已过去近半个世纪，没想到他们对坎德人的仇恨居然还那么深。”费舍尔虽说是身体强健的武勇之流，但擅于钻研的性格还是让他在拥有极佳生源的温知第一高中的班级评分里，保持着中上的相对好成绩。 “我瞧过那部电影，让我想想……《弗雷尔的晚霞》对不？那可真是部了不起的影片。”‘窑洞’菲尔.布朗开口道。 “是《弗雷尔的曙光》，你这个从茅坑里出来的脏鬼！而那是我这辈子瞧过的最令人作呕的东西！”‘误会’阿里克.卡辛粗声粗气的咒骂着卫线伙伴，他与菲尔.布朗及‘慢闪电’艾迪.巴里因为防守位置的缘故关系很铁，因此这样讽刺布朗对方也不生气。 “电影里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咯？我是说无影人未经宣战就开始偷袭，坎德人在初期每战必败什么的……”游卫‘多嘴的’克里斯多夫.李问自己的队长道。 “应该是真的，坎德人应该是完全没料到他们一向信任的富饶星系的盟族会率举国之力来攻打维斯塔，出乎意料的突然进攻，再加上无影人舰船的隐形科技，这才是最初坎德人舰队败退的主要原因。”费舍尔回道。 ‘源于对盟族的怜悯和对生命的珍惜，当时由男性坎德人担任舰队指挥的官员，下达了不抵抗的命令并率领舰队撤退，那才是艾斯库达比斯星环战役失败的主要原因吧……’ 乔尼在心中默念着尤尼特学者切尼.安卡内斯用通用语所著的《琼莱木达欣斯编年》中的一段描述。 “在这之后无影人发动了多场登陆战，并全部获胜，短短的时间就已夺取了六颗卫星中的五颗的控制权，还有维斯塔的一半领土，在这个关键时刻，空拥有高明的科技实力和强大的太空舰队，坎德人似乎组织不起有效果的进攻。”对这段历史似乎颇有研究的踢球员本.乔丹此时也加入了话题。 “那最后是我们人类终于出兵拯救了小坎德人对吧，电影里就是这么演的，人类联邦战舰将无影人舰队打的稀里哗啦，最后只得放弃企图狼狈逃窜。”菲尔.布朗道。 “对，我们的补给舰降落到维斯塔行星上，为躲在山洞里的小坎德人赠送表示两族友好的食品，不得不说，我们人类还真的乐善好施……”李表示自己也看过那部电影。 “我们应该没出什么力……”乔尼小声道，而他的声明显然引起了菲尔.布朗的敌意。 “怎么没出？电影里都这样演了，怎会有假？我想他们拍电影的总会有个剧本，而写剧本的又总会和什么写历史教材的家伙混在一道，就算不能保证原汁原味，大方向上总是真的吧。”谈及电影，没什么鉴赏力的‘窑洞’似乎懂的还真不少。 “我没看过电影，但看过不少这方面的书，与你们说的有……不少出入……” “说说看，JFK，把你知道的都向这帮废柴们倒一倒。”罗杰.克拉克看到乔尼欲言又止的表情，就在旁边鼓励他。 “说说看。”莫莱诺.鲁维奥也道。 “说吧，四分卫。”塞斯.桑托斯扁着嘴表示自己在等待着，而让他老塞斯干等的事情可不能用几句话就给搪塞过去。 “我读到过一本书，上面说无影人毫无缘由的不宣而战，无疑是让其他弗雷尔星系的坎德人盟族大感费解，并且极度恼火的……”乔尼小声陈述，并开始忠实的描述起《琼莱木达欣斯编年》和《遥远之战纪实》这些文献中的历史，而等他将战争的后续走势大致交待，就连‘奶娃’索布里诺.赫尔兰德斯也撅着厚嘴唇听的津津有味。 “倒忘了你是个优等生了。”莫莱诺下意识的拍拍脑勺，似乎对自己的球队里出现了这么个逆天的怪物感到不满。 “这故事倒很曲折有趣，恩……你说的也好。”《窑洞》菲尔.布朗点头承认。“比那个倒霉电影好多了，我真奇怪他们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的瞎拍电影……” 他似乎将刚刚那句‘了不起的电影’瞬间忘在了脑后。 “经费问题……永远也只能是经费问题。”罗杰.克拉克的发言，顿时让乔尼想起他是个第二理想要当A片演员的家伙。 “他们可请不起巴雷卡斯人来拍这种没什么营养的东西，我琢磨着。”金发小子说出自己的观点。“但也许坎德人会同意免片酬出演，毕竟他们是一帮什么也愿意帮助他人的奇怪家伙。”在听完了乔尼对无影人背叛的历史描述后，罗杰似乎更肯定这一点了。 “坎德人的科技可比我们高明多了，他们那里把电影叫什么？”菲尔.布朗直接问乔尼，他现在已经开始把四分卫当人形电脑来用了。 第两百零七章 浴情与罗杰 “他们……他们可没有电影……事实上在高等坎德语中，似乎连电影这个词汇也没有的。”乔尼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真是个无趣的种族呢，怎么可以没有电影？”‘窑洞’不敢置信道。 “在坎德人的思维中，只有亲眼所见的才真正具有说服力，只有亲身经历的才会产生真实的感受。”乔尼道。 “那是什么意思？”‘窑洞’不解的道。 “意思是他们想要干点什么……就真的去干点什么！而不是像你这样唧唧喳喳！”肯尼.费舍尔给了布朗一记头皮，然后带着沉默的博扬卡、路皮特.伊萨克等人抢先一步去浴室洗澡了。 “不愧是JFK，博学多才更是能说会道，这让我想起了异族认知课的谢菲尔德.瓦格纳老师。”罗杰.克拉克做着拙劣的高等坎德人礼仪手势，风度翩翩道。 “但令我完全不能理解的是……”他突然换上了一张嘴脸。“我们到底是怎么从这件事……到这件事上来的！我的意思是，耶神在上羽神也在上，联席议会议长死了！而且还是个坎德人！”他表现出夸张的愤怒和不解。 “这与我们似乎并无任何关联……”莫莱诺从全息窗口前站起身来并开始脱掉护具。“学得上，球得打，生活得继续，这不是几千万奇里外的那个世界死个坎德人就会改变的。”大家于是都从山缪.布兰科的身边散开。 “说得很公道，老莫，该干么还干么。”塞斯.桑托斯从他的更衣柜里取出精美包裹的洗漱用具，向浴室走去，但他到了门口看见在里面哼着小调的艾迪.巴里，就又皱着眉头踱回更衣室。 “想干么就干么，该干么就干么，这就是你们这帮更衣室教委领袖们所能做的，将我们简单而可爱的大脑搅的一团稀烂！看来我得去看部电影……我现在就想去看一部该死的电影！”菲尔.布朗郑重其事的宣布，然后怒气匆匆的回自己柜子拿腕表去了。 “这可真的有趣，如果感染力是这么展现的话，那么好吧。”罗杰清清嗓门。“我现在还想去镜海钓咆哮兽呢，但却要跟你们这群丑八怪呆在一起流血流汗！”他叫嚷道。“‘巨掌’！你最好带着那帮猴子赶紧搓洗，如果你们把热水用完了，我从今天起就选择用你们的校服擦汗！”他说完又跑至浴室门口催促防守组角卫‘误会’阿里克.卡辛，结果两人立刻发生口角，卡辛将水撒了罗杰一身。 他如落汤鸡一般一脸不在乎的从浴室走回来，原本乱糟糟的头发此时在乔尼的看来倒顿时顺眼了许多。 “我已想好了下辈子投胎的对象。”罗杰.克拉克对自己的友人恨声道。 “你想做一名坎德人？”乔尼替他回答。 “不不，谁会去做什么无趣的坎德……等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他横眉怒目奇怪的看着乔尼，随后表情逐渐舒缓。“算了，总之……我要投胎成为一条水蛇，然后游进浴室把他们下面的小虫子都一一咬掉！”他恶狠狠的向浴室叫道。 “拜托……克拉克，那会让我呻吟的。”‘慢闪电’艾迪.巴里在更衣室中回应他。 “而且会在你嘴里喷个子孙万代！”克里斯多夫.李哈哈大笑，浴室间里顿时怪叫连连，水声笑声响成一片。 “瞧见没，这就是我们敬爱的理查德森队长离开防守组的后遗症，一帮不成熟的青春期孩子，连个先来后到的正确观念都没有了。”罗杰拉扯着乔尼倾诉。 “也就是你还分什么组群观念。”莫莱诺.鲁维奥说完光着身子搭着毛巾施施然进浴室了，他这一进，‘刀疤’塞斯也立马拿着洗漱包冲向浴室。 “进攻、防守是橄榄球不可分割的整体，笨蛋。”以赛亚.杨也缩着身子也跟随着莫莱诺。 “队长，分组洗澡可是我们宝贵的传统哇……”罗杰一脸诚挚表情的晃着乔尼的胳膊。 “别折我寿，这里莫莱诺才是队长。”乔尼心知肚明罗杰这出小小的伎俩，很配合的笑道。 “喂，你们……给我留个位置！”罗杰立刻丢开友人，三下两下脱光了也冲进浴室。 老莫倒是带了个好头啊，听着浴室里的吵闹声，乔尼心下安慰，走到自己的更衣柜前缓缓脱下护具。 老沃特明年就将退休，由两个强森垂涎主教练空缺的暗战所引发的分组对抗，将球场中的部分真实情绪带入日常训练之中，搞得进攻组和防守组终日如临大敌般的在每一件事情上对掐，并老死不相往来。 罗杰.克拉克在这件事上一直有所抱怨，说此举动幼稚无比，是分裂球队友情的罪魁祸首，他向二强森和沃特本人都曾提过意见，有时还试图用逗趣的方法来消除两组之间的隔阂，但‘山丘’凯文.理查德森却是出了名的不苟言笑。 今天也是他的另一次尝试吧？乔尼虽这样在心里正面表扬着友人，并为事情最终有所转机而高兴，但心头却依然有所保留。 这显然不是一次设计好的策略，一想到策略这个字眼和罗杰.克拉克那一头乱发，他又不禁在心中暗自摇头，纯粹是误打误撞罢了，他几乎可以肯定。 “乔尼，你过来看。”山缪.布兰科仍然蹲在那里，在腕表跃出的全息屏上翻找着。作为替补四分卫而言，山缪算得上中规中矩，反应挺快，球传的也不错，但唯一的致命弱点就是一旦球未出手被对方阻截，他就有超过三成的几率丢球，这也是他外号‘滑手’的由来。 他身材比乔尼还略高，篮球打得很好，假期时还与乔尼两人一组，与纽顿霍比人特人篮球队的王牌组合，艾尔伯特和劳伦斯进行了一次四人半场赛，虽说最后以2：3的胜负场数惜败，但却领略到乔尼惊人的篮球天赋。 第两百零八章 不速之客 作为陈天放的替补长达两年，山缪.布兰科与其全部加一起说的话也没他和乔尼打篮球时一天说的多。 可能因为有共同的除橄榄球以外的爱好和擅长的关系，布兰科觉得乔尼很亲切，但他并不知道有这种想法的人，其实在球队里还有好几个。 “你瞧，这是前沈达因传媒著名记者约翰·卡尼的私人微客，这家伙素来以军事消息灵通而著称，在个人媒体通路上有数百万粉丝。两个月前，也正是他发布了至今尚未由银盟证实的人类空间站在巴尔德星系炸毁的消息。” 山缪的话令乔尼顿时想起了当初与罗杰.克拉克共同经历未知事物调查局来访约访一事，他快步走到全息屏幕近前，布兰科于是将约翰·卡尼最新的一篇微客放给他看。 “驻守瓦尔基丽雅星系的第三舰队授命歼灭跨境来袭的沃肯人舰队……霍斯人航母展开报复行动……银盟第三及第六舰队损失惨重……在近日退回伊吉尔星系……” “瓦尔基丽雅星系已经失守了么？”乔尼诧异道，这样的话应该算是两族正式交战了吧？他不无担心的想到。 “从字面上看，好像是这样呢。”布兰科点头。 “如果不是篇虚假报道的话，必定会引来一场轩然大波的。”乔尼发表意见道。 等等……如果真是如此，坎德议长却在这种时候被谋杀？这之间难道有某种联系？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绝不是某种巧合。 一切真如那名坎德游历少年所说的那样，巴尔德星系边界的所发生的离奇纷争，而整个世界即将步入毁灭的预言？罗杰.克拉克他……他真的将成为拯救苍生的救世主？ 想到这里，乔尼顿时感到头大如斗，脑中的思绪似乎幻化成两个扇动翼翅的精灵，一个煞有介事的向他连连点头，一个则捧腹在空中笑的打跌。 “也许会有一场新的战事？我是指……大战？”山缪.布兰科扭头疑惑的看着乔尼，虽然他在年级上比对方还要高一学年，但如今所有剑齿虎队员都已知道乔尼拥有博文强记的本事，并且品学兼优。 “沃肯人可不好对付。”乔尼想起康奈尔·约翰将军在《十年战记》一书中对于《坦塔罗斯星云战役》的描述。 沃肯人的大型战舰没有力场护盾技术，却坚固无比，极难摧毁。他们拥有可以在一瞬间使战舰护盾因过载而崩溃的强力光束武器，颠覆性的边翼包抄式的进攻战术，构造复杂行进如鬼魅般迅速的歼击飞艇，还有作战勇敢、技术卓绝的霍斯人飞行员。 面对这样的对手，人类真的敢与其撕破了脸放开一战么？ “自银盟建立初期邀请沃肯人加入未果后，瓦尔基丽雅和巴尔德星系边境的小规模摩擦就始终不断，但沃肯人似乎无意与人类发生冲突，并且还允许我们在其主星轨道圈上建造汤姆.赫兰德太空站。”乔尼沉吟道。 “那么又到底是什么缘故使他们在近百年的接触中相对安安静静，却选择在如今发动一场侵略呢？”乔尼轻轻摇着头，脑子里没有任何头绪。 “也许是巴尔德星系太过拥挤，他们想打出来好透透气？”布兰科被乔尼皱眉思索的表情弄得挺不自在，想开个轻松的玩笑。 “未必。”乔尼因太过集中而听不出布兰科的玩味。“这与我们所认知的沃肯人价值观极不相符。”他道。 “异族认知课本上说过，沃肯人试图'回归本初，只以必要物质维持物质躯体的延续'，在整个种族的文明发展上，也是以精神层面的拓展为主。” “我可从没看见过这样的异族认知课本……”布兰科咂舌道。 学思城鲁迅文学院，发委会外交事务委培专业的异族认知课本……乔尼心中默念，但却不能脱口而出。他可无意把为了躲避分级权限，经常在审查宽松的教材市场，以乔安娜的名义偷偷购买双学城教材的事实向布兰科合盘倒出。 “也许是我记错了……但我个人觉得沃肯人不会单纯的为了人口扩张和殖民跟人类交战。”巴尔德星系的另一端仍有星门，背后据传另有广阔天地，如果只是为此，他们大可不必向我们这头进军，这对他们毫无意义。乔尼在心中分析着。 “你的意思是……就算打起来，对我们也是无碍的？”布兰科显得有些担忧。“我是说……沃肯人很可能不会再进一步，一直打到武皇星系吧？” “我说不好，山缪，我对战争一窍不通。”乔尼只好摊开手向他的替补抱歉说道。 …… 被山缪.布兰科拖到最后一个洗澡，等乔尼在更衣室换了衣服出门，剑齿虎的球员已全部跑光，布兰科因为没上场出汗不用洗澡，倒是被不耐烦等乔尼的罗杰.克拉克硬要蹭车的也与他先行离去。 当乔尼从体育场的后门出来走上他惯走的林荫小道，打算抄近路去停车场时，外间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下。他走在刚刚被机器人清扫过的碎石路上，两旁微风吹着绿叶植物新长出的嫩叶，簌簌声响，在经过一个指引牌时，休眠中的白色牌板透出亮光。 “这么晚还没回去，肯特同学？”指引牌中发出轻柔的声音，在乔尼径直不理的走开后，它又自后道：“沿途小心，肯特同学。”并打开光亮为乔尼照射道路，直到乔尼走远才再次休眠。 乔尼又向前走了几步，却突然察觉前方传来脚步声，他缓了缓脚步，迎面却看到一个右手缠着夹带挂在胸前的男生正向他走来。 “天放？你今天怎么来了？”乔尼觉得奇怪，陈天放自从伤后就被沃特教练准假不用参加训练，因此开学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而据和他同班的莫莱诺.鲁维奥的消息所说的，陈天放因手臂伤势不轻，申请了在家休养，这段时间连教学课程也没来上。 “嗯，来了，还看了比赛，然后等着你。”陈天放面无表情的走近，他没精打采的看着乔尼， “等我？”乔尼挑了挑眉毛，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第两百零九章 滔天的憎意 “嗯，等你。”陈天放神色淡然。“听着，肯特，我承认你有些手段，在蒂姆.强森那里所玩的欲拒还迎的花招，并且老实说，球打的……也算不错。”他直截了当道。“我还承认，当初是我看走了眼，没瞧出你的心机和野心，以至于毫无防范让你和克拉克那个混蛋一同随了愿去。”他脸上逐渐开始有了怒意。 “沃特最初是为了给我压力才招你入队，而我也按着他的意思尽量收敛，算是给你开了个好头，然后你一步步计算着，终于让你等到时机，但猜猜怎么样，你不也同样在那场比赛里演砸了锅！”受伤的四分卫此刻笑意吟吟，脸部肌肉却因为心中的怒火而变得扭曲。 “天放，你一定是误会了，我可并没有……”乔尼吃惊的发现这名原四分卫居然如此充满敌意。 “行了，别在我面前玩这些花样了，别人你能骗的过，我却已看透了你的嘴脸。”他稍稍靠近脸孔。 “你是一个益智计划的改造人……对吧？”他嘻嘻笑着，而当他发现乔尼此刻的沉默就已更加确信。 “记忆、肢体、反应速度、预判力，这些《希望永存》在你体内植入的东西居然真的如此神奇，他们将个一年前还在查尔斯顿特殊学校上学的家伙改造成了纽顿高中的明星球员，了不起，了不起！”他似乎想用双手鼓掌，却最终放弃。 “都是谁告诉你这些疯话？”乔尼皱着眉。“如果你只为此事而迁怒于我，我只能遗憾的告诉你，你大错特错。” “只为此事，只为此事？”陈天放大笑。“还不止如此，我还有猛料，要不要我告诉你？”他伸出手指摇晃。“但一码归一码，我得问问你，在上次的返校节上，你是不是用你那脏手羞辱了你的同班女生？” “……是的，但事情并不是她跟你说的那般。”乔尼至此已完全明白这出戏的幕后导演是谁。 “对你一个女生？真的？作为一个男人去欺负一个孱弱女子，你居然还认为你攥着什么道理？”陈天放突然迅疾出手，试图打乔尼一个耳光，但被反射神经绝佳的后者向后避开。 “改造的很棒嘛，肯特，我敢打赌你现在的眼前一定画着各种图表和逃跑路线。”陈天放摸着脸颊道。 乔尼眼见他已摆出步伐并跃跃欲试，心知今天的这场偶遇可不会就此轻易了结。 “天放，这些她所告诉你的事我都可以解释，其他的任何举动都毫无必要，她知道你练过体术，所以让你来对付我？” “是又如何？”陈天放大大方方承认。 “你的手臂还受着伤，如果你坚持要这么做，也可等到伤势复原后……”乔尼试图打消他的念头。 “收起你这张伪善的面孔。”陈天放说话间骤然驱近，右腿屈膝向乔尼小腹撞去，待至乔尼向左闪避，脚步虚浮之际，左脚作势一勾，已将乔尼绊倒在地。 “你以为我需要用手教训你么？”他后退一步，左手叉在上衣口袋里，由着乔尼缓缓爬起。 “那么可以了么？”乔尼起身话还没有说完，陈天放的一脚就又踹到，没有任何打架概念的乔尼试图笨拙的去抓他的脚，却见他脚尖斜踏，横展身躯，另一条腿在空中舞了个弧度，脚尖狠狠的踢中乔尼的脸颊，将他硬生生的扫倒在地。 “别着急，才刚开始呢……”这回陈天放不再客气，双脚照着乔尼的头部和胸腹猛烈踹踏，乔尼被他如雨点般的攻击踢的爬不起身，只得以双臂护住头脸，任由他踢打。 一连踹了十几脚，微带喘息的陈天放才停止了袭击。此时因为异常的动静，不远处进入休眠状态的指引牌开始发出光芒照向二人，陈天放却浑然不觉。 “利用反歧视的法令占用了纽顿‘益智生’的唯一入学名额，连米切尔在海森伯格财阀做总裁的老爸也博不倒你。”陈天放的怒气已在刚刚的攻击中宣泄了大半。但看着嘴角渗血缓缓坐起身试图站起的乔尼他又开始怒意高炽，他一脚踹到乔尼，用膝盖压住金发少年的胸口。 愤怒的前任四分卫面容狰狞扭曲，咬牙恨恨道：“索菲亚……是索菲亚.海因里希，你居然要靠这个资本巫婆的能量才保你进的纽顿，而有她做你的后盾，又有哪位校董敢打你的主意？”他怒极而笑道。 “但她却能替你挡的下校园欺凌么？”陈天放突然挥动左手扇了乔尼一记耳光，将他的面颊打的通红。但乔尼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你是她的私生子么？或者你老头子曾经和他有过一段？你不觉得你和她长的有些相似么？同样是尿黄色的头发和那张高高在上的脸！”乔尼倔强的表情再次点燃陈天放的怒火，他抡起手再次扇了乔尼几记耳光，直到把他的鼻子也打出血来。他松开膝盖，起身整了整了右手的夹板。 “随你把我怎么样，肯特……我烂命一条，并且一只手就能叫你趴下。”陈天放临走之前对乔尼道。“闭紧嘴回普星抱着你的亲娘哭去，如果你乐意宣扬的话。”他转身冷笑：“我也算是替所有人做了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第两百一十章 葬礼 陈天放走后，乔尼花了好半天努力才慢慢爬起，他胸腹间被对方踢的遍布瘀青，热辣辣的疼痛。他用手捏了捏肋下，确信并未伤及骨头，这个传说中的打架高手果然手段狠辣，却也算留有余地，并未照死里揍他。 他缓步向前行走，肌肉的牵动着伤处让他丝丝直抽冷气，直到两名校警闻讯赶来，看到他的模样向他问话，原来指引牌发现情况自动引发了安全机制，将事发地的情况从通路中发至安保室。 “只是摔了一跤，真的，走夜路小径的惨烈代价……”乔尼淡淡的向校警陈述。 “我们有现场视屏数据……”校警才不会被他这番说辞糊弄。“有人在园区袭击了你，这对我们来说可是大事。”一名校警搀扶着乔尼，要陪送他去附近医院，乔尼百般推脱不过，只好搭乘学校专车前往。 在医院外伤治疗室里，他面对闻讯赶到的母亲乔安娜乔尼展露笑容，乔安娜见他伤势不禁落泪，他却直说没事。 乔尼的伤处已得到处理，并且打了止疼剂，已完全可以自行行走。他宽慰着母亲却理也不理同时赶来的父亲罗伯特，这让银发男子心中生疑。 “我们已和校方联系，对这次的袭击事件必然要追究！这可是纽顿高中。”罗伯特.肯特对乔尼轻描淡写的事发经过心存不满，校园暴力只在奇连偏远地区条件相对较差的学校里才偶有发生。 “但我又是怎么进的纽顿呢？”乔尼在乔安娜去配药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是说这次的袭击与这件事有关？”罗伯特不禁皱起眉头。 “你果然知道。”乔尼嘿然一笑。 “知道什么？索菲亚.海因里希帮你进了纽顿高中？”罗伯特脸上毫不动声色。“我们相识已久，更是大学四年同窗，帮一个这样的小忙，却有什么关系？” “但愿如此吧。”乔尼分析着他说的话，辨不出任何破绽。 “相信我，乔尼，是你的入学分数打动了纽顿，索菲亚所作的也只是为此确认罢了，作为一个极有天赋的孩子，纽顿高中能招到你是他们的光荣，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一点的。” 苍白无力的解释和明晃晃的谎言，怎么他还是像对待一个自闭症孩童那般，用表彰和赞美鼓励幼稚单纯的心灵勇于尝试么？多年的角色真空使得这位‘慈父’的育儿哲学还停留在可笑的启蒙阶段，他是真如表面这般完全不自知的愚钝么？ 乔尼没有回应罗伯特的话，但接下来父亲的发言却又让他不禁心下为乔安娜戚然，又觉果然如此。 “本来想在你回来后对你宣布的，但事态紧急，不如就在这里对你说明，假期时间有变，政府让我明天回普星报道……” “是因为沃肯人大举进攻的事？”乔尼打断他的话问。 “你怎么知道？”罗伯特很奇怪的看着儿子。 “没有什么隐秘可以被挡在通路之外，就连你们那些自认为万无一失的分级权限制度也是如此。”乔尼嗤然一笑道。 “可别被表面的假象蒙蔽了，我的儿子，你所推崇的那些个人媒体，很大一部分是各派系安插的政治宣传工具罢了，相信我，政治这玩意，就像永远也剥不完皮的洋葱，越往下就越是辛辣，越是剥就越会流泪。” “父亲……”乔尼自此第一次称呼这名男子应该被称呼的称号。“答应我……”他郑重向罗伯特道。“不要再让自己陷入上回在琐罗亚斯德那样的处境……”乔尼盯着远处拿着药包和处方返回的乔安娜的身形。“不要再让母亲失望和担心，你知道，至少你欠她这个。” …… …… 阴沉的灰暗天气让本就陷入一片黯淡的银盟首都更显得郁气重重，多个媒体的天气预报都预计要下雨，但只是云层渐厚，偶有雷电在其内轰鸣作势，却整整一个白天都滴雨未现。 海滨星眸议长女士的悼念仪式享有盛誉的赫尔敏兹登大教堂举行，这里是银盟人类耶教信徒的圣地，其历史直可追溯到赛博人与人类和睦相处的时期，据传是降落日后在普罗维斯敦最先建造的一批建筑之一。 此刻，庞大的教堂内部也无法容下前来参加仪式的各界人士，于是在教堂周边的广场上、街道上、楼宇中、地下弹丸车站内，时间在那一瞬间停滞。 古老的科技将悼念传递，百万人从破例打开只在战时才开启的线路广播中，一同聆听了教宗西思维特三世所作的最终悼词。 议长女士的遗体按理本应要同那些在普星各个城市，为银盟奉献终身的坎德人外交官与政治家一样，埋葬在玻尔摩海峡彼岸的帕尔曼冰原《永恒之所》中，但崭新的墓穴和大批司职国葬弥撒的耶教徒们却都守了空。 事实上在银盟各界代表齐聚天使城为海滨星眸的悼念仪式一经结束后，从维斯塔母星而来的家族飞船即打破了银盟传统，由坎德海滨族人带着家族副族长的尸体向维斯塔回归。 银盟主席文仲在这一天的晚些时候，亲自召开了《为了伟大的海滨星眸议长》为主题的新闻发布会，在发布会上，天使城警察总监厄内斯特.查尔斯、军委会情报部部长埃文.弗兰克以及安委会执行主席索菲亚.海因里希都上台做了陈情跟踪汇报和后续措施公布。 文仲在发言中首先提到了议长本人在这五年来对银盟政府和各种族团结的贡献，并强烈谴责无影人政府，和对此事应付的责任，同时他期待新的坎德人继任议长人选能尽快由维斯塔最高议会裁定，表示银盟各级政府应尊重传统，更应尊重联席议会构建机制…… 洋洋洒洒的发言一直持续到傍晚来临，而久已积蓄的雨似乎再也无法忍耐，由最初的淅淅沥沥直到暴雨倾盆、瓢泼不止，文仲在防雨力场中最后宣布，为了捍卫全银盟各种族公民的权益，联席议会应按照海滨星眸女士的最终遗愿做好未完的工作…… 第两百一十一章 战史系助手 银盟主席内阁办公大厦，第100层的首席幕僚办公室。 墙面的古董时钟指针再次轻轻跳动，米迦勒.海顿的身子深陷在他那张包裹着奇连咆哮兽皮的座椅中，他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垂着头，抱起双手手掌，将两支大拇指分别顶在左右太阳穴上，轻轻的按压揉动。 边境军情纪要的档案文件，要一直到今天才出现在他的首席幕僚长分级权限中，一份在野党议会领袖可以优先获取的绝密档案，他却要三天后才能看到，米迦勒在心中苦笑，事情也许真如比尔.坎伯所说的，一个举足轻重的权位被自己做成了无关痛痒的小吏。 文仲在这种角色的演变上自然是难辞其咎，他独居顶层孤僻难觅，101层对于银盟主席来说是办公室、起居间、画室与会客间。但对于米迦勒这些内阁高层人员，仅仅是几层楼的距离，却无疑似是隔着汹涌波涛的玻尔摩海峡般的鞭长莫及。 但这更要怪他自己，米迦勒在心中摇头。 一步登顶的高位和与之伴随的尊重令他患得患失，无以复加的感激交杂，使得他对这位神秘感十足的政坛常青树充满崇敬、拜服与畏惧的复杂情绪，让他在各种应由他发声的事情上始终保持谨小慎微，并事事请示，有复必应。 也许正是与职位完全不能匹配的无能，才导致今日的无所适从吧，他开始在心中默默感叹。 军情纪要文件中并没有提到任何第三与第六舰队的作战细节，损失情况也没有通报。至于如何被沃肯人攻击，谁先开火，又是怎样的情况下被霍斯人驱离退却，从瓦尔基丽雅星系撤出的经过，也居然是只字未提。 原来那日杰拉德.弗格森的闪烁其辞并非是在故作高深或者是什么政治考量，他只是简单的不知道，就像他这个幕僚长一样。 米迦勒甚至不知道该去找哪个部门对这篇避重就轻的混帐纪要进行敲打，是的，内阁机要处负责向他转发由军委会情报部提供的讯息，但情报部内部又是怎样处理讯息甚至从何方获取讯息他就又不得而知。 他认识情报部部长埃文.弗兰克并有他的电话，他也知道一旦打了电话的结果……那就是没有任何结果，像埃文.弗兰克这样的老狐狸可不是他米迦勒.海顿这种政坛新贵可以量度的，而想到这里就不禁就更令到他心头光火。 该死的，文仲为什么就偏要选我做他的幕僚长呢？ ...... 办公桌面的多功能全息屏显轻轻抖动，米迦勒松开手指，轻呼一口气将将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他抬眼望望屏幕，一封投递到他私人账号中的邮件提示。 又是哪个忘记《公私分明》讯息管控条例的下属发来的工作讯息么？或者是某个神通广大并意图大红大紫的个人媒体从业者？ 海顿无奈的用手指滑动将邮件打开，匿名标题和空备注的邮件上只写着几个字：跟着汤姆这条线…… 几秒后邮件突然从米迦勒的屏幕上消失。 跳过分级审查传递方式外加阅后即焚技术的邮件……哇哦，一定是有人很认真热切的想要告诉我这条讯息呢……米迦勒心脏飞快的突突跳动着。 他不自禁的扫视自己的办公室，这间豪华宽阔的房间是历任首席幕僚长的办公场所，而他无疑是这其中岁数最年轻的。 他眼望向落地大窗的窗外，入夜的灯火在天使城的各处团成一簇簇或刺目或柔和的光影。 汤姆……汤姆.赫兰德？曾经连续十一次打破太空生存时限挑战的第一代航空英雄？汤姆.赫兰德空间站……巴尔德星系珀伽索斯轨道贸易空间站？ 米迦勒张着嘴巴，眼睛聚焦于桌面间虚无的一点。 很快从出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按动桌面的通讯装置，呼叫自己的秘书。 “亚历克斯，你来一下。”米迦勒声音冷冷的道。 门被推开，一名身材匀称的年轻人径直走进，他在他的办公桌前站定，身体绷的笔直。 “不必拘礼，亚历克斯，请随便坐。”米迦勒指着桌前的会客椅。 “不用了，海顿先生，我在外头坐了一整天了。”亚历克斯回复道。 “请叫我米迦勒，我不习惯昂着头跟人说话，你还是请坐下。”幕僚长道，年轻的秘书于是在他面前端坐。 “如果人资处给我的资料不错的话，你今年21岁，是在普星的军校毕业生对吧？”他开始问话。 “贝利尔《昆仑》军事学院，战略文史专业，米迦勒先生。”亚历克斯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坐姿。 “全银盟排名第一的军事学院……了不起……文史专业……你的毕业成绩怎么样？”他问道。 “全班第一，米迦勒先生。”亚历克斯高昂着头。“战略文史专业只有三十二名学生……”他补充道。 “那也很了不起了，亚历克斯，我听说你出自于军人家庭？” “是的，先生。” “那为什么会选择战略文史专业？我是说如果真的要加入银盟舰队，不是舰种战术指挥专业或者联合作战指挥专业更容易进入舰队指挥系统么？” “我喜爱历史，从小的志愿是做一名教师，但作为只有一个孩子的军人家庭，我也要兼顾父母的感受。” “于是你用了上军校，但同时学战史的计谋，好样的。”米迦勒笑道。“服从有时候也是一种责任，对于军人家庭出身的你来说，这点应该更容易体会。” “是的，先生。”亚历克斯对米迦勒貌似推心置腹的谈话并不带有任何情绪，因为毕竟就在不久前，这位首席幕僚长先生还对他言语冰冷，毫无好感。 “今天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查一件事。”海顿也觉得没必要再照之前想好的剧本演下去，经过这几轮交谈，第一次认真的跟这位下属接触，他发现亚历克斯并不是想象中那种只会刻板的按上级要求行事的文书兵，于是他打开话题，开门见山。 第两百一十二章 败将 “我要你用你私人的账号，在私人的时间里，替我在通路上调查巴尔德星系汤姆.赫兰德空间站近两年来的所有驻扎人员名单和安保换防情况，要具体到每一艘外交和贸易船只的靠港明细。”他盯着亚历克斯的眼睛，发现对方依旧毫无表情。“每个轨道空间站会定期将这些情况向安委会备案，而你的战史学籍账号可以从委员会面向军属的公开站点查询这些讯息。” “他们还保留着你的学院学籍，对么？”米迦勒问道。 “是的，先生，一直保留到七月您在我的实习履历上签字为止。”亚历克斯轻轻点头道。 “这样就好……”米迦勒十指紧握放在桌上。“这是一项我私人授权的调查统计，与总统内阁班底和你的文书工作都无任何关联。”他直视着秘书。 “我对此毫无疑义……”亚历克斯扳着面孔。“但我必须知道您想要我查什么，我是说在那片数据海洋中要检索出什么结果？” “异常……亚历克斯……异常。”米迦勒似乎一直在等着他这句疑问，他飞快的答复道。“凭借你对事物的看法，和各个空间站的常规流程，我需要有关于这个空间站与别不同的事件和情况。” “除去它已经在几个月前已炸毁外的特别？”亚历克斯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也许是终于忍不住米迦勒的神神秘秘，想提醒他这已不是隐秘。 “大海里捞针，也许实际情况比这个比喻还要糟糕……”米迦勒并不理会他的玩笑。“亚历克斯……你只需要知道这很重要，仅此而已，而我希望你能迅速给出结果。” “这确实很花时间，米迦勒先生，但我向您保证我将尽一切可能的完成。”这名军校生从座椅上站起来，身形笔直。 …… ...... 阴暗的光线照着乱作一团的床褥，颓然坐在床沿躬着身子的迪诺.派曲克.法赞尼显得垂头丧气，他制服衣襟敞开着，一身的酒气，一脸的胡茬，食指和中指间吊着喝了一大半的酒瓶，承载不住重量的从手指渐渐向地板上滑落。 他嘴里呢喃着什么，用另一只手抓起酒瓶扬起脖子将焦黄色的烈酒几口喝尽，醉眼惺忪的将空瓶扔向墙角，发出叮当的碰撞声响，随即在厚厚的地毯上翻滚不动。 寝室的地面上到处都能找到空空如也的酒瓶。红匕首、威廉二世、皇朝、百喜门……似乎要举办一个劣质烧酒牌子的展览。 他手上没了酒，就似乎少了什么似的，强睁着眼皮站起身在屋内胡乱翻找，终于在枕头下找到瓶还剩一口的'翼天使'，灌下这一口，开始放声大笑。 “天使……翼天使……”他说着自己都听不清的怪话，软到在床边的地毯上，不一会的功夫就开始鼾声大作。 ...... 自阿胡拉行星被真卫公司佣兵运载舰拯救至普星，自愿军第七特种大队的千余名士兵被就地打散，他们中的一部分被送回伊童星系的福耳库斯，与安委会自愿军驻扎基地的人员进行重新整编。 一部分年龄已过预备役服役期的军官和士兵则被强制性退役，发放遣散费回归原籍。 安委会这样的安排委实说也不无道理，本来么，打仗打的连军舰都没了，还要这些富余的原舰队官兵做什么呢？ 琐罗亚斯德外围星域一战，自愿军第七特种大队王牌其出，除了仍然驻守福耳库斯的旗舰'高贵的麒麟'号，和在战役中被法赫勒的'纱缇香园'空间站摧毁的'飞翔号'驱逐舰外，导弹巡洋舰'濒死的泰坦号'，驱逐舰'野狼号'，功能舰'八爪鱼号'及其他十四艘不同吨位级别的护卫舰都尽数落在了凯兹米亚叛军的手里。 这种自银盟成立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舰队物资被敌方缴获的惨剧，当时舰队的指挥迪诺.法赞尼自然是难辞其咎。因此，刚刚从奇摩立扎军港的运载舰上下来，他就已被宪兵以事件审查为由带走控制起来，软禁在离亚巴顿城西郊陆军军事基地旁的一处军人招待所里，一个多月来，他已遍历各个银盟军政机构对其所作的述职审查。 大大小小的提审聆讯至今已过十次，法赞尼将那天发生的具体经过说的嘴皮都已快磨出茧子。他自认为一切处事调度都毫无指责之处，但在那一张张以严峻包裹的面皮之后，他分明看出了这些各阶军政官员对他的嘲讽和蔑视。 “为何在护盾发生故障的前提下仍然坚持让舰船投入战斗？” “这是被诱饵引入敌人伏击圈的抵赖和狡辩吧？” “对歼击飞艇作战效果的盲目自信，应该对后续的战争走向有一个明显的预判。” “在对方护盾攻击不奏效的情况下仍然选择观望？应该有充足的时间率领舰队离开琐罗亚斯德。” “违反作战条例的'盲跳'指令就算情有可原，但发出的时机却有待商酌。” “你不认为应该对'飞翔号'殉职的两百三十六名官兵付有责任么？” “银盟成立至今，还没有一名指挥官向敌人投降。” “对于渎职的理解，你的概念似乎与我军的传统不一致呢。” 第两百一十三章 飞行模拟基地 琐碎的细语，伤人的利刃，阴影中狰狞的张张面孔，千百条索命的手爪，血红的濒死之目，幸灾乐祸的大笑与不容分辩的讥嘲…… 法赞尼在令他几乎疯狂的噩梦中惊醒，他卧倒在地毯上，双手手指紧紧死扣着毯上的长绒，他鼻中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那是毯上嘴边的呕吐物。他闭上眼，缓缓爬起，失魂落魄的走进洗漱间去。他瞧着镜中的自己，直愣楞的出神，打开水龙头，捧了一把水在脸上，随后剃须刮面，并整理制服。 “将军，我授命带您前去基地……”一名干练的少尉走进他的房间，看着正在亲自整理酒瓶的法赞尼，原本严肃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好奇。 “去基地？为什么？”法赞尼停止动作，奇怪的看着少尉，已有整整十天不再有那些令人厌恶的政客的出现，在他看来，他们专程跑来只为让他倍受心灵折磨，而这些门面功夫做足做全后，接下来必然是操持着生杀大权的官吏对他的《审判》结果。 “另一场聆讯。”少尉回答。 “聆讯？你确定只是这样？”他原本认为过程拖沓冗长的宣判还要一些时日，因为毕竟对这么大的篓子的处理要迎合各方各面的利益。 “命令是这么说的，将军。”少尉说道。 “那么好吧，请帮我把这堆无用的垃圾倒一倒。”他将领口搭扣扣上，向下拉了拉有些褶皱的衣襟。 他跟随着几个持枪士兵出了小楼，而每当走出这所警戒森严的军人招待所他都必然感到一阵轻松。这座视野开阔的环境优美的前军官疗养院对他来说却更像是一座监狱，有时候他甚至绝望的认为自己将在这座牢笼中度过余生。 他坐上军用飞行车在空无一物的高速路上飞驰，前后各有一辆军车护送，这让他不禁哑然失笑。也许他们是怕自己跑掉？身为一名罪大恶极的《渎职者》将千百银盟预备役将士推向法赫勒的火焰地狱，这样的阵仗无疑是再合适不过。 “我们到底要去哪儿？”法赞尼发现前面的道路和以往十几次前往军事基地的不同，他开始紧张起来，难道他们要直接对我下手了么？ “亚巴顿城，将军，模拟训练基地……”少尉的话并不能让法赞尼提起的心放下，就这么死了么……未免太过无趣……还不想死……他心有不甘，但此刻他的命运却不由他的意志所决定。 军车一直直驶，见到城市边缘的影子才让他稍稍放心，车辆进入市区，向西飞驰，远方天际似乎漂浮着一个不规则的剪影，那个建筑的影像越来越大，等到车辆驶到近处已是将整个天空都全部遮蔽。 这个似乎是热气球般的扁平的物体如一艘战舰般横在上空，却比战舰更要庞大千百倍。在它的底部有一些与基地建筑相连的入口并整体发出与天光类似的照明，使得从外间驶入其覆盖下的法赞尼并没有感到压抑感和不适。 弗尔兰.切斯综合模拟训练基地，银河智慧生物联盟中最大的作战模拟训练设施，也是银盟条件最好，设施最完善的训练基地之一。 训练中心命名取自联邦最后一任也是银盟第一任主席弗尔兰.切斯，建筑蓝图和设想也可追溯到六十年前，但却因各种问题工期始终停停走走，直到文仲上任后的第三年才最终落成投入使用。 训练基地目前已成为银盟舰队各级作战人员及指挥官的摇篮，是舰队成员在未经任何战事的前提下，却能掌握丰富的战场知识和经验，以使得舰队在各种实战中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所在。 法赞尼可并没有这个荣幸能在弗尔兰.切斯基地进行军校后期作战项目的训练。实际上，他的母校至今也没有这个荣幸能加入弗尔兰.切斯基地的使用者名单中。 法赞尼毕业于毫不起眼的简森巴赫海军军事学院，这所成立于人类联邦末班车时代的小小学院，处于奇连星伊斯塔布大陆的荒原腹地，距离最近的朝闻城也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她除了名字听起来还显阔气，其实近乎一无所有。在得到政府的授权获准建校后，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招生项目，倒是与当时成立不久并如日中天银盟军事委员会相关，其下辖的后勤保障部在这里设了一个委培班，师资力量极其单薄的海军学院，不过是每年为其提供十几名运输舰下层军官的人选而已。 法赞尼出身寒门，祖上在奇连敬事而信城郊的青虫镇上开着一处小农场，世代务农，却只是仅供糊口的营生。传到他父亲老法赞尼的手上时已完全不剩下什么，再加上老法赞尼好吃懒做，爱好酗酒的恶习，一家人的日子过的更是清苦无比。 法赞尼拥有与其他小伙伴相比而言更为凄惨的童年，父亲因为好逸恶劳极度自私的性子对小法赞尼的成长从来不加过问，而他的母亲则是个脑袋转不过弯来的老实农妇，除了务农和家务琐事，什么都也不明白。 但老法赞尼酗酒懒惰，脾气暴躁并且嗓门极大，却从没对法赞尼和他的母亲动过哪怕一次手。相反在不喝酒的间隙，一切家务事上倒是对文化程度比他低不少的妻子言听计从，并且教导儿子他为数不多的人生哲理，那就是要尊重女性，她们才是给这个世界带来欢乐和秩序的人！ 法赞尼就是在这么一个奇怪的贫寒家庭中长大，并逐渐随着求学而走出青虫镇。 带着他刻意隐藏的惫懒性格和糟糕脾气，顺顺当当从高中毕业，顺顺当当的考入学费低廉的九流军校，顺顺当当的加入银盟海军服役，顺顺当当从一个运输舰通讯上士一直做到巡洋舰舰长，再到银盟海军第二舰队准将军衔，从舰队裁军退役，又加入预备役闲职，最后是今天的狼狈局面…… 第两百一十四章 新的机会 法赞尼仰头看着头顶黑云般的模拟舱室，心中发着生不逢时的叹息，他随后和士兵们步入训练基地内的一栋主要建筑，并在一间小会议室中等待。几十分钟后，当会议室的大门打开，从外面走进的两个人让法赞尼大感诧异。 “迪诺，有段时间不见，这些天让你受委屈了。”来人一进来就首先宽慰法赞尼。 “罗森威尔先生！库珀指挥官！”法赞尼机械的从座椅上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在他的面前，银盟安全委员会副主席贝伦.罗森威尔神色和蔼的上前与他亲切握手，他身边身着与法赞尼同样自愿军军官制服的亚历山大.库珀则不苟言笑，只与法赞尼微微点头，即扳着面孔肃立于贝伦的身后。 “我和亚历山大早就想来亚巴顿城看你，但索菲亚那条母狗把你看的太紧，一直找不到机会，拖到今天才来，很对不起。”贝伦的话令法赞尼心有暖意，这是他自从成为法赫勒的人质至今第一次有了委屈得到倾诉的感觉，他眼中含泪，向贝伦敬礼。 “先生，法赞尼给您丢了大脸了，对不起！”他显得情绪激动，却在此时敏感的察觉到亚历山大.库珀眼中的一丝讥嘲。 “这不怪你，不能怪你……”贝伦.罗森威尔点着头。“迪诺，这次是我的失算，做方案和模拟演习中都没有为你预判到法赫勒真正的实力……” “先生！”法赞尼想阻止贝伦，但后者还是把话说了下去。 “这次的失败确实与你无关，事实上，都应归于法赫勒的狡诈和我的轻敌……迪诺，你为我带回了几乎全部的人，在如此战力悬殊的战役中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确属难能可贵啊。”贝伦示意法赞尼坐下，后者笔直端坐，双手按膝。 老家伙说了这么多好听的，接下来是有事要求我？但我如今是待罪之人，被军委会和安委会同时抓着小辫子不放，眼看就要身陷囹圄，他这个身处权利之巅的副主席有我什么能帮的？法赞尼眼观鼻、鼻观心，静等贝伦的下文。 “事实上我已向文主席提出的辞呈，并且已经把所有的责任都揽了过来。”贝伦道。 “您不该这么做，先生，这都是我的失职导致……”法赞尼焦急的道。所有的么？不见得吧？他心想。 “不用再说这样的话，迪诺，我说过，这都是我的问题……”贝伦开始显得有点不高兴，法赞尼于是把嘴闭紧。 “老实说，我也不甘心就这样灰溜溜的退下来，让一世英名付诸东流，并且让海森伯格家的那个女人白白的捡了便宜。”贝伦恼恨道：“因此我在提出辞呈的时候也再次向主席请命，希望他能再给我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至少要扳转了落个功过各半的名头让我度过残年。” “而主席同意了。”贝伦笑道。 让你带着剩余的六个自愿军大队去和拉哈曼.法赫勒搏命么？那可真得祝你好运……法赞尼陪着贝伦一起露出笑容。 “所以我才来了这里……叫上你……”贝伦笑眯眯的看着法赞尼，这回是轮到法赞尼真的看不懂了，他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迪诺，有句俗话叫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羽人也有句俗语叫做吃一堑长一智。”他解释道。 “是我的轻敌，我的失算，造成了你今天的局面，所以我这次给我们两人一个共同的机会，我要把一支舰队交给你，而你要用这支舰队去做一件令整个银盟轰动的大事！”贝伦.罗森威尔笑着拍拍法赞尼的肩膀，而他的这位部下此时已变得呆若木鸡。 …… 曼陀罗菊在这个季节开花，并向四周喷发芳香，又是一个红霞衬日的下午，站在孔明桥的中央，乔尼看着不远处苗圃中的这种美丽奇花，不由联想起校园东侧，《荆棘湖》畔业已凋零的《俏罗兰》花丛。 暗叶植物只在鹅月怒放，千层紫、百瓣红，绿叶花卉却从鱼月绽开，片片粉、十里香，生命的轮替，命运的交接，在这世间纷纷扰扰中满溢忧思、却偏又流连遐想。 对于那个世界的逐渐淡去的回忆和怀恋，对于这个世界的渐渐接受的认知和了解，让他在一方绝美风情的校园环境里一人独处时总有惆怅，叹息着过往，赞叹着当下，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淡淡乡愁。 高明的外伤处理手段和药物，使得在短短几天的功夫，乔尼胸腹的瘀青已逐渐消退，但嘴角和脸颊上浅浅的伤痕，却还是保留着那日陈天放释放的怒意。 他在心中为事情的最后结果而叹息，心中为这名年轻人所不值，只是一场无端挑唆的伎俩，一次不顾后果的冲动，就让这个有着如此好身手的年轻人，偏偏因此要受到本不该走到这一步的磨难。 在校园袭击事件发生过后，虽然第二日在校安保处，乔尼一再声明那只是一件普通事件，是橄榄球队的内部纷争，而同时在场的母亲乔安娜也因为乔尼坚持的请求，对责任的追究从情绪激动转为不置可否。但因兹事体大，纽顿安保处还是分别向剑齿虎领队纽顿教务处的罗素.霍斯特，和分管学生的副校长艾丽西亚.费雪公布了当天指引牌中所记录的情况。 瘦老头霍斯特主张尊重乔尼本人的意见，他认为既然受害人都提出了不予控告的声明，校务这边也就不好强判，具体的给一次有份量的警告然后从剑齿虎队开除出革也就罢了。 而费雪却显得要激烈的多，作为温知第一名校，却出了这么个整天像船民骷髅党徒一般的肇事者。前一次才刚把三个学生打进医院，而记下一次校规大过，这还没好几天呢，就又因为这项可耻的野蛮运动的球队位置，把自己的队友一顿胖揍，并且还被指引牌全程录下，抓了个现行！伤一发而动全身，纽顿如果有这样的一个坏典型的存在，多年来一直坚持的校园氛围和传承文化就要被涂上不可磨灭的污点！ 第两百一十五章 被退学 校长秘书查莱克.布香的一通电话叫来了慌慌忙忙赶来求恳的陈天放母亲，看上去就老实巴交的羽人妇女一进校长办公室就开始哭哭啼啼。陈天放在银盟海军舰队的父亲也好不容易才联系的上，在出任务的舰船上向乔安娜和副校长女士打来电话。 道歉、恳求、保证把好话几乎说尽，但对于费雪的一句：关于他自己的事，陈天放本人现在又在哪儿呢？夫妻二人都苦着表情回答不上。 陈天放最终还是因为此事被学校退学了，乔尼显然不愿意见到这样的结果，他预见到费雪女士的顽固，对于已定下的决策，恐怕不会再有任何反转的可能，但还是在教学办公大楼中找到费雪和她精明干练的秘书，意图为这个可能会因此事而陨落的青年做一次最后的争取。 “你完全不必将这一切归罪于自己，肯特同学……”费雪听了来意反倒开导起他来。“你所作的自也是一片善意，但得到纵容的却未必是最好的结果。” “我只是不想在这件事上产生任何误解，费雪小姐。”乔尼只得对她说出自己的担忧。“我是指……也许是我的背景上……您并不了解真实的情况……” “你是想说……那个神秘的保荐人，在这件事上的起到了什么推动作用么？”费雪皱着眼纹微笑起来。“好吧，也许……我只是说也许，在你入学这件事那起了一些作用，但那也仅仅如此而已。” “肯特同学，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事实上作为我为数不多的这么一两件心存疑虑的决定来看，让你入学恐怕是这几年来最英明的。”副校长女士表示。 “我一直在关注你，肯特同学，对于可能会这所学校带来争议的事，我从来都很上心，而你也并没有让我失望。”她打开腕表，调出其中的学生数据。 “汉文释义A+、科学简史A+、异族认知A+、高级植物A+……你是个无可非议的全优学生，并且每一位老师都在你的年终评语上将你夸赞的上了天。”她将全息屏上的评语用手指拨向乔尼，直接让他看尤尼特教师亚瑟.哈克尼斯写给教务中心的学生评语，乔尼只是瞅了几眼，就已发现里面充满了赞誉之词，他搓着手心，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这样的成绩和品行，不说是绝无仅有，也是历年少见，这让我觉得诧异，就好象你真的参加了《益智计划》一样。我听说他们的项目近来有了突破，已经连续有患者考入思学城的著名理工大学……”她说道这里眼睛一直盯着乔尼看，把少年瞧的心中发毛，但一旁静坐不发一言的查莱克.布香这会儿却连忙出来解释。 “副校长小姐，他并没有……我是说《益智计划》，这在鸡月的学生体检里已经证实了，我亲自盯着医生做完了他的检查，并且仔细检查了体征报告……两次！”布香当着乔尼的面直言道。 “原来……”乔尼不知道布香在那次体检现场是这层用意，当时还以为他对每名学生都关怀备至…… “你真的是个聪明的孩子，乔尼……”费雪第一次称呼他的名字。“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择野蛮而毫无意义的运动作为课余爱好，但你这样的类型的学生无疑是纽顿最需要的，也许有一天你能成为另一个让波菲尔德.纽顿骄傲的学子，就像安吉洛.奥利维尔一样。” “安吉洛.奥利维尔？那是谁？”遍阅万卷杂书学识已算惊人的乔尼也似乎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好吧，也许你会比他还要出色。”费雪点点头道。 …… 替陈天放退学而发出的陈情最终变成了一场表彰会，依在孔明桥栏杆上看着桥底碧水潺潺流淌，乔尼也不禁为此而哑然失笑。 因为遥远的几百年前赛博之战的关系，他们将机器与人结合的技术畏之如虎，而且哪怕在已有正面实例的前提下依旧充满戒备，心生疑虑。 也许这正如罗蒙.泰坦尼斯博士所说的那样，人类恐怕真的存有一种抗拒真相的天性，新生事物的出现让他们惧怕改变并充满恐惧。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益智计划》又如何是能在第一时间开启的呢？这项科技不但被允许投入医学治疗，并且还为此颁布了相应的反歧视法令，作为一家立足于新技术前沿的高科技公司，《希望永存》虽然最终被海森伯格财阀出巨资收购，但在这之前他们又为何能具有如此能量？ 想不透这其中的一切，也懒得再想，乔尼从桥上走下，想顺着长满蝎尾草的小径前去图书馆，因为球队训练的关系，他已有多日未曾涉足，正好趁着外伤未愈，老沃特和二强森还能容忍的情况下开点小差。 也许在那里还能见到卢娜.索金斯，他心中欣慰，想到那个和他一样喜欢看书的戴着数据眼镜的女孩，他不禁有些奇怪，除了以前在图书馆里经常探讨时政，并就各种观点争论不休，他似乎还并不了解她放学后总是呆在图书馆中的真正缘由。当然，这也令他回忆起那几个月里，在同一处场所若饥若渴的苦苦寻找着过去点滴的日子，而现在那种感觉竟已渐渐淡却。 也许是时间的缘故，他想到，一切都本应顺其自然。 “肯特……你在这里。”一个声音自背后传来，乔尼回身，却发现同学山姆.埃文斯自桥下赶来，他跑的气喘吁吁，脸上本来已消减的的青春痘在这段时间似乎又有星点即燎原的迹象。 “山姆……”乔尼亲切的称呼他，对于讨厌鬼马修.赖特在班里最好的朋友，乔尼和罗杰表面上都一向敬而远之。但他从埃文斯的几次交谈中隐隐察觉，青春痘少年似乎并不想与自己作对，并且每当赖特酸牙利齿的和罗杰斗嘴时，他也都经常从中调解。 第两百一十六章 山姆的情报 “找了你半天，肯特，我听他们说你喜欢不训练的时候喜欢泡在图书馆里，但今天去了卢娜却说你有好久没出现了，没想到你还在附近。”山姆说这话间，呼吸渐畅。 “正想去图书馆呢，有什么事么？”乔尼很奇怪，不知道他到处找自己要做什么。 “有什么事……当然有事，而且还不小……你显然还蒙在鼓里！”埃文斯紧张万分的道：“肯特……我跟你说，陈天放找上你这件事，原本和米切尔.克鲁兹有关。”他压低了声音，眼睛还不时的向四周察看，似乎怕人发现他和乔尼的对话。 “你是说米切尔向天放说了《益智计划》的事，引来了我这一顿打？”乔尼向他微笑着，破损的嘴角上还结着一处血痂。 “这么说你知道……”山姆.埃文斯吃惊的看着他。 “可以猜的出。”乔尼点头。 “好吧，实说了吧，这件事情我和马修也有责任……”埃文斯老实道。“当时克鲁兹来找我们时，问到橄榄球队的事，马修就把陈天放被你抢了四分卫位置的事情向克鲁兹都说了，而我并不知道她的企图，所以把天放是体术高手的事情多嘴了几句。”青春痘少年满脸的后悔。 “说的都算是实情，这也不是你们的责任。”乔尼微微摇头。 “怎么不算？你被打成这样，陈天放被退学，说起来我们都有责任……” “事已至此，也无从挽回，而且看得出那至少不是你的本意。”乔尼道。 “但我为此心存愧疚啊，并且终于看清了米切尔.克鲁兹，这个外表迷人的婆娘却有颗毒蛇的心。”他恨恨的啐了一口，这让乔尼觉得有趣。还只是孩子呢，他心道。 “也没有必要说这么怨毒的话。”他觉得应该宽慰埃文斯。 “怎么没有必要？乔尼，你以为克鲁兹会就这么放弃了？她对你在返校节那天给她难堪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呢。”他再次压低嗓音。“昨天她还向马修打听三年级孔子班康莱尔.戴维斯的情况，这小子和马修都是纽顿学委会的成员，而且据马修说，戴维斯的父亲，就在《希望永存》设在温知城的机构里上班。” “这难道会对我有什么不利么？”乔尼奇怪的问道。 “我说了你还都蒙在鼓里，乔尼。”埃文斯叹口气道。“克鲁兹打听到你不是《益智计划》的受益人，但却是以《益智计划》项目的名额进的纽顿，也就是说，你事实上是占用了《益智计划》反歧视法令在纽顿的唯一名额！” 特殊学校向著名高中插班所带来的一系列麻烦，乔尼此时已完全明白了山姆.埃文斯的意思。 他当时从查尔斯顿转到纽顿，因为从无智力病患儿转学的先例，只能通过《益智计划》的纽顿名额顺利进入，而现在反倒因为没有加入计划从而并无资格占用此名额的缘故，可能会引起《希望永存》公司对此事进行反歧视法令的抗议。 也许索菲亚.海因里希作为举荐人，会令已成为她家族旗下企业的《希望永存》公司知难而却步，他想到。 但米切尔.克鲁兹恐怕也知道这一点……《益智计划》……这恐怕并非她打击自己真正的王牌……她要的是曝光索菲亚作为我举荐人的身份，并令媒体找到银盟政要滥用权力，以权谋私的证据，在她正在竞选银盟主席的当口，那会直接导致弃卒保帅的退学令！乔尼在心中推演，吃惊的发现了克鲁兹的真实企图。 “这些可恶的贱人！”山姆.埃文斯恶狠狠的骂道，他可根本没把事情想到乔尼一瞬间所掌握的深度。“她和瑞米尔斯双胞胎，一直以你是《益智计划》受益人的身份对你进行百般攻击，而我们当时都瞎了眼的信了。而现在当她亲口说出你跟该死的赛博人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时，你猜怎么样？她们仍然要以此来对付你！”埃文斯说出他愿意帮助乔尼的真实原因。 “克鲁兹可能是利用其父亲在温知城学界的关系，向纽顿施压才获知了你没有参加《益智计划》的情报，但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山姆.埃文斯表现的义愤填膺：“听着，乔尼，我想我一定能说服马修脱离克鲁兹和她那丑陋的计划，而且我在学委会也有熟人，以你在班里的成绩和正常人的身份，我想你比谁都更有资格入学。哪怕再受克鲁兹的蒙蔽，他们可不能把白的描成黑，再说那个所谓的《反歧视法令》本身就是个笑话……” “谢谢你的好意，山姆。”乔尼由衷的道。“但请不要在这件事上再做任何动作，你能来告知真相就已足够。” “你是说你已经心中有谱了对么？”埃文斯问道。 “事非曲直自有公议，该来的总归也躲不了。”乔尼淡然道，他见山姆.埃文斯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解释，再次感谢后即与他道别。 乔尼心中明白，在这件事上他可做不了什么防范措施，那只会与断水截流的荒唐举动无异，而他也真的很好奇事情一旦发展到需要索菲亚.海因里希出面的地步，为了他这个所谓的同窗之子，那个口口声声败给母亲乔安娜的商界女皇又会做出何种动作。 第两百一十七章 在大巴上 “肯特……没想到你还活着。”刀疤塞斯一脸诧异的看着拎着护具包上车的乔尼，大惊小怪的冲上来捏住他的肩膀。“没有人能在陈天放的那种殴打下生存……”他很肯定的道。“被一只胳膊打着夹板和吊带的男人打成那样，任谁也不能再行苟活。” “谢谢你，'刀疤'，谢谢你让我了无生趣。”乔尼淡淡的回应。 “不用瞎客气，这是我的荣幸。”刀疤恭敬让出过道，伸手摆了个请的姿势，等乔尼过去，他才一屁股坐下，和身边的索布里诺.赫尔兰德斯说了句什么，'奶娃'听完后愣了半晌，然后开始哼哼哼的笑。 “别放在心上，肯特。”莫莱诺.鲁维奥伸出拳头与乔尼的相触。“天放退学也不是你的错。”他直言道。 “他现在哪儿？我是说天放。”乔尼问莫莱诺，胖子和陈天放同班，是队里唯一能和他谈得来的人。 “不知道，也许去了福耳库斯，你知道，他虽没有羽神信仰，却对羽联和的体术宗派充满崇敬，我联系不上他，他父母也拿他没办法。”莫莱诺说完，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乔尼正向后走着，'笑匠'萨兰德.约翰逊突然神秘兮兮的从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凑上来问他。 “听人说你和天放是为了一个女人才动的手，又听人说那个女人是'魅姬人'混血，还听人说她之所以能控制你们，是因为她们那甜美肢体坐在你们小细枪上的舞蹈，我再听人说那种舞蹈会令男人魂不守舍，严重的会直接因为极度愉悦而导致丧命……”'笑匠'紧张的盯着乔尼的眼睛，他面色紧绷，呼吸粗重，铜铃般的大眼一眨不眨。 在乔尼没反应后他又问道：“你真的尝过了？味道究竟如何？”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乔尼眼不斜视并且一路诡笑的从他身边走过。 “还保密？真他妈不是兄弟。”他恨恨的坐下。 “为博女子一笑，天下男人竟折腰，自残自杀自作茧，此事古难全啊。”'滑手'山缪.布兰科突然开始吟诗。 “一笑解千愁，一笑醉人心，但愿床头坐，千里共婵娟啊。”他身边的以赛亚.杨开始跟着一起吟。 “婵你妈个头。”他哥哥罗萨斯.杨在他俩身后一人一个暴栗，打的二人啊啊大叫。 真是欢乐而典型的剑齿虎客场一日游啊......乔尼嘴角咧着笑，开始在车厢中部试图找个空位。 坐在飞行大巴中间位置的菲尔.布朗伸出脚打算绊他，却被他敏捷而轻松的躲过。 “肯特老弟，对于那场硬仗，我想你一定也是挥出了你勇敢的拳头吧？”没得逞的'窑洞'于是问道。 “至少一拳？”他的追问在得到了乔尼的否定后使他变得愤愤然。“妈的，好样的，居然一拳也没打到！” “你不也吃过同样的苦头，请问你那回打到了天放几次？”在前排肯尼.费舍尔数落他。“将心比心，'窑洞'，要将心比心。” “我那是跟他玩耍来着，玩耍懂么？又不是真的要和他打，就凭老子这双拳头，真要砸上了，他陈天放难道还能有命在？你倒不如让我直接出门杀个人算了。”布朗朝着费舍尔的方向直翻白眼。 “怎么样，JFK？感觉好点没？”原本正假寐的罗杰.克拉克发现乔尼的到来，连忙挪挪屁股坐到窗口，把位子空出来让给友人。 “好多了……走路已经不疼了。”乔尼坐下，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腕表看新闻。“怎么布朗也跟陈天放对上过？”他有些好奇的问起罗杰。 “对上过？”克里斯多夫.李在前排扒着椅背跳起来。“那可是去年的更衣室大事件！惊心动魄的阵仗，事件原因出自一包自动售卖机里的脆麦饼，'窑洞'要吃而天放不让……” ……多嘴李口沫横飞的讲了几分钟后。 “'窑洞'的头开始被天放用个什么借力，一会儿撞向衣柜，一会儿撞向售卖机，撞了满头的包，沃特教练后来问布朗满脸是血的原因，他试图替天放隐瞒，回复说不出货所以用脑袋跟食品售卖机斗气，所以之后更衣室就没售卖机了，要吃零食得去室内运动中心那儿去买……” “我哪儿就撞来撞去了？”布朗听到这里不高兴了。“明明就撞了几下，你这么描述倒变成我撞了几十下似的……” “十几下总是有的。”多嘴李道。 “也就七八下至多。” “肯定不止。” “你当时数了？”两人开始争执起来。 “干么这场球要来？”趁着李不再纠缠，罗杰开始询问身边友人“如果跑起来疼的话，你又派不上用场，而且我们有'滑手'坐阵……”他见乔尼正捧着腕表看得入神，就用手在全息屏上猛扇。 “沃特要我跟车。”乔尼将屏幕在身前放大了些，神情专注，看个不停。 “老头把我当幼稚园孩子了，好么，还跟个奶妈。”他嘲讽道，但乔尼却丝毫不为所动的仍然关注着新闻。 两个强森此时先后也上了车，都同时绷着脸没有好颜色，在车头蒂姆.强森用连接着车内扩音器的腕表训话道：“今天跟斯齐福的区间比赛堪称本赛季最重要的比赛之一，具体我们在赛前准备会上已经说的很详细了，三个小时的车程可不是让你们睡觉，都给我在脑子里把战术好好过一遍，要是强调了千万次的东西这回再走样，我回头就让你们一个个把战术板生吞下去！”他恶狠狠的，但整车的人闭眼的闭眼，打鼾的打鼾，根本没人搭理他。 “行了，这就出发，雨果，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他似乎很满意的看着身边刚刚坐下的高大黑人，但就连大强森也似乎不打算搭理他。 “开车！”他向飞行车命令道。 飞行大巴于是风驰电掣，不一会儿就已驶出纽顿校区的后门，随后车子与公路上的引导光束顺利相接，随后速度骤然提升，向着城市东侧的另一座奇连都市见贤思齐市疾驰而去。 第两百一十八章 浮躁的罗杰 见贤思齐市与君子务本、敬事而信以及温故知新市同处奇连最为辽阔的伊特萨姆纳大陆，这座城市规模只是一百五十万人口的小型都市，重要度却类似天使城于普罗维斯敦，是整个奇连星球的行政首府和政治心脏。 从温知到见贤，距离并不算近，除去各自的城市边缘和周边乡镇，两地之间还要横跨过近千奇里的帕斯凯亚荒原。 但在这个时代，距离已不再是出行的巨大障碍。奇连各座都市之间，除了便利的区域航空外，地面交通也极为迅捷。拥有万无一失的引导光束和连接城市区间公路，哪怕是经过交通部门认证的普通民用车辆，都能以每小时近六百奇里的速度在两地间安全行驶。 飞行大巴速度奇快，密闭窗外的景色转眼间就已从郁郁葱葱的植被和楼宇，变成一望无垠的知心麦田，再过不久，则是杳无人烟的黄色荒原。 车辆飞速行驶途中，罗杰好奇的歪头看着乔尼的腕表全息板，他这位受伤未愈的友人，从屁股坐下起，就只顾着在通路上浏览新闻。 “出了什么事让你如此关注？”他禁不住发问，而后者则用手指将屏幕轻轻拨动到两人身前，与他分享。 奇连各个都市的交通引导光束同时具备各类通路的传输信号，它与车辆中的通路广播通讯系统自动对接，因此在极高速行驶的车辆上，也可以毫无阻碍的接收数据量庞大的影像新闻。 “忒拉蒙行星失守，二十万人类殖民在瓦尔基丽雅被困，沃肯人的超级舰队似乎已经进驻星系，从今天早上起，新闻里就都是这件事。”乔尼将沈达因传媒的突发性插播新闻打开让罗杰收看，新闻的标题赫然写着：人质或是屠杀？忒拉蒙二十万生灵陷入危机！ “瓦尔基丽雅星系被沃肯人侵占了么？”罗杰.克拉克似乎吓了一大跳，乔尼知道自己这位友人只是用腕表收看球赛和泡妞，对时政毫不关注。 “几天前在民间版块有着各种传言，媒体却一直隐忍不发，估计是局势恶化，天使城那边终于压不住了……”乔尼边点着面板边分析着。 “你是说他们在几天前就丢了一整座星系？”罗杰低呼道。 “应该不止，边境星系的通讯可没有奇连到普星那样方便，但沃肯人超级舰队这个倒是新消息。” “沃肯人大举进犯，二十万人生死未卜，然后……然后我们居然还要去见贤思齐美滋滋的玩球？”罗杰.克拉克突然跳起来对着整车人大吼道。 所有人都被他这一出弄得莫名其妙，安静了几秒钟后，才有人陆续从车厢的各个角落发出声音。 “闭嘴，克拉克。” “什么沃肯人？” “他在发哪门子的神经？” “你们进攻组的都是一帮笨蛋么？” “都特么别吵了，让我睡会行不？上车庙会，坐车堂会，下车还要战术会，这还到底让不让人活了？” 乔尼一把将金发小子拉回座位，从随身的斜挎包里掏出一粒易比克咀嚼糖递给他。 “先压压惊，少年。”乔尼一本正经道。“你刚刚一定是突然想到半年前那个世界末日的预言，才如此失态的吧？” “你别说，JFK，还真没想起来。”罗杰矢口抵赖，把糖塞进嘴里，狠命咬了几下。“但我现在的心情可愈发的糟糕了。” “这么说，巴尔德星系那档子事这回确定是真的了？”他迟疑的问着友人。 “恐怕是。” “那个小仙子……那个好看的小仙子啊，她口中无稽却美丽、荒谬却好听的预言……原来都是真的……真不愧是仙子。”罗杰眯咬着糖，缝着眼睛，在心里勾勒着丁香的模样。 “预言来自于'升天者'遗迹，而那个小坎德人才是遗迹真正的发现者，仙子人是植物特性，你又不能……”乔尼手指点着面板，面无表情。 “得得……别在继续说了！”罗杰打断他。“梦想美丽而现实丑陋，类似的说教我已经收了一箩筐，给我留个念想行么？” “当然行。”乔尼依旧在全息板上忙碌。“也许下次再见面的时候，记得留个'奇奇幻'账号什么的，也好把它加进你的狩猎名单。” “搞得真能再见似的，并且哪怕我真有什么名单，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就总变了味道，我说不上来……就好像……就好像……” “像个连环杀手似的？” “好吧，现在你让这种味道又多了一个令人作呕的变化。”罗杰拧着眉头，把糖咬的嘎巴响。 ...... “还是没有运气啊……”乔尼突然停下动作，将面前的全息屏幕又切回新闻版块。 “刚刚你都在瞎搞什么？”罗杰忍了半天。 “记得那个幽森细雨么？”乔尼偏过头问他。 “谁？” “未知事物调查局的那位……坎德女性……带着银白色头盔……头盔里有聚合性纳米生化雾的……她头顶上有……” “够了！第一句我就已经想起来了！”罗杰生气道。 “但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乔尼挤出微笑。 “我这是严肃、思索和嘲弄的表情，万搭世间任何情况，是一个演员必须的修养。”他扳着脸。“瞧见没，这是一种。”他还是板着脸。“这已经是第二种。”他表情不变。“然后这是最终的……”他嚼着糖开始松弛脸部肌肉。“而它们可以配合任何一部电影的任何台词！” “随便……但请我们回到幽森细雨女士的身上。”乔尼叹着气，想说话，但一看到罗杰认真聆听的脸就不禁垂头猛笑。 “干么，我又没有……”罗杰不高兴了。 第两百一十九章 我也是演员 “我的错……我的错……让我想想我刚才要说什么……”他收起笑容。“库鲁索达姆斯，灵魂所趋，知道吧……忘了？一种不可预估的感知，想起来了？那是一种可以预见未来的神奇能力，但哪怕在坎德男性中也极少发生……幽森细雨在当时提了一下。” “但那与巴尔德星系又有什么关系？”罗杰抓抓头发问道。 “之前可能还不清楚，但我现在有些开始确信了，我们在'好乐佳'超市所碰到那个艾迪，一定具有这种能力……” “一个真正的预言者？这很有趣……但你刚才还说他传递的预言来自'升天者'遗迹。”罗杰不明所以。 “'升天者'遗迹遍布整个银河，就连奇连也有几座，但为什么他所去的那座就有预言？”乔尼问道。 “你是说他因为有那个库鲁萨达钨丝的能力，所以预言了一座有着预言的升天者遗迹？”罗杰皱起眉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说出了这么绕口的话。 “正是如此，而当时那个仙子人怎么说来着？沃肯人的盟族，明矾人正要对那座遗迹封印？”他再次问道。 “你是在问我还是在告诉我？”罗杰已完全想不起'好乐佳'中的细节。 “是在告诉你，而那个预言是讲述世界即将毁灭的……而你将成为救世主……”乔尼盯着他的眼睛道。 “请别提这个……行不？”罗杰只觉得自己头大。 “巴尔德星系的事情已经得到了证实，而沃肯人也正如预言所说的进攻了，并且幽森细雨当时还提到，在几百年前，我们所碰到的这个小坎德人的家族，晓风……家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曾经出现过一个宣扬世界将毁灭的疯子，引发了当时对末日绝望的坎德人自杀的风潮……”乔尼理着思绪沉吟道。 “这个我记得，因为事后什么也没发生，坎德人把这段疯狂的往事当作坎德预言的反面教材……”罗杰点头。 “但如果这段预言是真的呢？我是说如果这个疯狂的坎德人指的是现在……”乔尼兴致盎然。 “你是说他当时预言了几百年后？”金发小子吃了一惊。 “不然怎么叫做预言呢？”乔尼扬起下巴笑道。 “几百年？胡扯。”罗杰不信道。 “你猜怎么样，这与'升天者'遗迹的预言简直如出一辙，而他们那个预言你认为是多久前作出的？”乔尼微笑。 “几亿年前……”罗杰觉得口中美味的易比克糖已变得味同嚼蜡。 “我刚刚就是在找关于那段晓风族预言历史的详细记载，但毕竟两族文史资料彼此相隔，凭着我的平民分级最高权限，还是什么也找不着。”乔尼叹口气道。 “你干么要找那段历史记载？”罗杰不明白。 “看看在他的预言中有没有提及到你啊，你知道，作为一个已即将被证实的'救世主'，你从现在起应该做一些准备了。”乔尼煞有介事道。 “比如呢？”罗杰斜眼看着友人。 “比如早点起床努力学习杜绝女色修身养性，比如熟读兵书演习战略考入军旅暂露头角，又比如军功卓著众望所归乘风破浪统率一方，还比如……” “停停……停。”罗杰连忙打断倒豆子般说羽人成语的乔尼。“你不会是认真的吧，JFK。”他迟疑的看着友人一本正经的脸，心中第一次由衷的感觉到一种天塌下来的恐惧。 ……乔尼威严的扳着脸孔。 “我跟你开玩笑呢，罗杰，就你，还救世主？”乔尼拍着腿似乎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而罗杰的心总算从天边回落。 “我就说么，我怎么可能拯救什么世界，这都哪儿跟哪儿……你的玩笑开的可太真实了，刚才连我都信了一半……” “但预言一事却是千真万确，几亿年前那个伟大的远古民族所做出的判断，你居然当我是开玩笑？”乔尼迅速的打断他，绷紧了面孔。 罗杰毛骨悚然的看着友人骤然收敛的笑容和愈发严峻的脸，心中又开始打起鼓。 “你……你是说……”他提心吊胆道。 “当然是开玩笑了。”乔尼在他话刚出口之际，突然拍着他的肩膀大笑。 “但你确定？”他转瞬间又板起脸。 “好吧，我错了，少侠……”罗杰有些明白了。“说到演技，你是我见到过最棒的。”他瞧着因满意而露出平常笑容的友人，又补充了一句。“但达利.A可不算。” …… 飞行大巴离开区域公路后速度渐缓，进入见贤市区后沿着横贯城市南北的交通枢纽向前疾驰，乔尼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窗外，为沿途气势磅礴的城市建筑感到震撼。 同样是绿意盎然的环境，见贤思齐市的建筑格局与温知市和他所去过的敬事而信市有着显著的区别，这里没有高耸如云的摩天楼宇，没有熙熙攘攘的飞行车流，没有复杂而拥挤全息广告牌，宽旷的街道上也没有川流不息的行人，天空中见不到一辆反重力型的卡里赛昂。取而代之的是威严的政府建筑，安静的街区和悠闲的旅人。 作为奇连的行政首府，见贤市区遍布银盟各族的使馆、办事处和外事贸易中心，并且因为市区西郊拥有整个奇连最大空港的关系，也是奇连近年新兴崛起旅游业的游客集散地。 当飞行车才不过穿行了市区的几处街道，乔尼就已经见到了许多形形色色外星种族。 大巴在风景秀美的荷比斯湖畔的一处渡口停下，作为伊特萨姆纳大陆占域最广的淡水湖，荷比斯湖向来以绝佳的地理位置和包含风情的自然环境备受游人瞩目。 荷比斯湖由四条江水汇流而成，她南接镜海，东邻奇连首府见贤城，湖中多有岛屿，其中又以拥有'升天者遗迹'的'黄金廊桥'的先民岛最为著名，是与拥有学思和思学两大学城的柯卡塔大陆上的升天者遗迹'观日仪'齐名的史前遗迹，也是前来欣赏湖中风景的游客们必去的场所之一。 第两百二十章 格栅卓瓦公爵殿下 “前辈，打扰一下，怎么我们还要等船才能上斯齐福岛么？”乔尼闻声仰头，之间身后的座椅上探出一个脑袋，今年刚入队的特勤组队员文森特.王正恭恭敬敬的对他低头垂问。 文森特.王在初中橄榄球少年队司职跑锋，特点是动作轻盈敏捷，身体强健，速度也不弱，他与球队防守组游卫克里斯多夫.李是表兄弟，两人都是混血黄肤血统，有了表哥的大力推荐，才得以加入剑齿虎。 “我也没来过呢……”乔尼仰脖对他挤出笑意，对这样扬起脑袋与王之间费劲的对话感到不太习惯。 他来之前虽然也知道斯齐福科学高中是在荷比斯湖中最大的斯齐福岛上，但就连他也以为该岛与见贤市区必连有桥梁，不可能用如此'原始'的渡船方式进入。 “确实是这样……”罗杰.克拉克倒是在上学年来这儿打过一场球。“据说几十年前有连接各岛的跨湖桥梁，后来环境派什么的，搞了场运动……桥就被见贤市府给拆了。” “那学生上学怎么办？也要天天坐渡船么？”文森特.王转而扒向罗杰.克拉克那边的座椅背，这回轮到金发小子要仰脖说话了。 “那个岛……很大，上学的大多是岛民，就住岛上，不用坐船吧……”罗杰按模糊印象中的尽量解释。 “自己用手表查地理百科去！”文森特.王这么扒着座椅让他身边好脾气的本.乔丹也有些光火。 “是的，队长，对不起。”王不好意思的嘻嘻笑着，却是个很谦和的一年级生。 ...... 巨大的渡船很快就来到岸边，剑齿虎队的飞行大巴和在渡口等待的几辆旅游公司的豪华大巴一同开上船去。离岸后，因为开到岛上还有一会儿，一部分队员就走下车去，在渡船巨大的舱腹中，透过厚厚的钢化玻璃，欣赏荷比斯湖清澈见底的湖水和远处秀丽的群山。 乔尼也随着罗杰一同下车，见到湖上如此风景，不由得举起腕表对湖景进行拍摄。在家中，乔安娜不知是否也来过见贤市，欣赏过这样的美丽山水，他打算回家播放给母亲看看。 “小朋友……请不要对我们拍照。”乔尼身前的一个异族人操着拙劣的银盟通用语，对着他连连摆手，而后者闻言收起腕表，打量起这个逐渐走近的家伙。 高大的异族人全身连同脑袋都罩在做工精美的紫色丝绒连帽长袍内，只露出长颚和一对精光四射的小眼。他脸部皮肤上满是褶皱，长颚中裸露出巨大的斑黄牙齿。 在居高临下的扫视着乔尼和他身旁的罗杰，又看看四周散落在船舱各处的剑齿虎球员，异族人鼻中喷出一股白气，似乎是轻轻哼了一声。 乔尼立刻想起异族认知课课案中的影像，知道他是遥远的霍独尔星系的迪斯法拉杜人。他们所居住的巨大行星丢卡利翁，是曾经的银河统治者'升天者'的母星，当亿万年前升天者从银河的各个角落未名消失后，迪斯法拉杜人的始祖在丢卡利翁行星上逐渐进化，他们利用'升天者'遗留在丢卡利翁上的大量远古科技，只用了非常短的时间就已发展成为与人类、坎德人以及尤尼特人不相伯仲的超级文明。 迪斯法拉杜人从'升天者'遗迹中继承并掌握了诸多对于各族文明来说不可思议的技术，是已知文明中唯一可以自行制造小型黑洞进行空间折叠跳跃的智慧种族。 “你们穿着同样的服装，又坐渡船，是去'先民岛'祭拜我族的先祖么？”迪斯法拉杜人长颚不张，却只在嗓子里发出沉闷的声音。 乔尼好奇的望着他出神，心中却不禁想着那些隔着无数世代的远古生物，'升天者'……他们也与丢卡里翁的另一代轮回长得一样么？ “不，我们是球队，是去斯齐福岛上跟对手比赛的。”罗杰.克拉克见异族人询问的乔尼莫名其妙的发呆，就赶紧替友人回答。 “球队？”迪斯法拉杜人似乎不理解这个通用语的意思。“飞行……球？”他似乎很艰难的说道。 “橄榄……球……”罗杰试图用手掌圈出一个椭圆，希望这位麻皮脸游客能听得明白。 “我知道了……你说的是……珊珊纳曲……”他嗓中立刻发出古怪的咕噜声。 “要知道，你们玩的这种游戏，可是伟大的迪斯法拉杜人的小小发明，几百年前你们剽窃了创意，简单的只是修改了规则，就变成这种叫橄榄球……的游戏。” 罗杰.克拉克完全不知道他所热爱的运动还有这样的一段历史，他偏头看看乔尼，后者则对他以极慢的动作缓缓摇头。 “那么贵族也玩这种运动么？我是说这种叫珊……珊纳曲的游戏？”罗杰也是这辈子第一次和迪斯法拉杜人说上话，因此兴致很高。 “是……珊珊纳曲……”异族人纠正道，显然在迪斯法拉杜语中，语气的停顿也会给词义带来不同的含义。 “我们早已抛弃了这种游戏，因为它太野蛮了，这对伟大的迪斯法拉杜文明来说是一颗毒瘤……我是说野蛮……当然，它显然和人类契合……我是说橄榄球……当然。” “您贵姓，尊敬的异乡人？”乔尼突然问道。 “格栅……卓瓦……公爵殿下。”迪斯法拉杜低沉的嗓音道。 “公爵？”罗杰.克拉克吓了一大跳。“这么说您是贵族的皇室宗亲，这是来咱们这块小地方微服出访？” “我不明白这个小朋友的意思。”格栅卓瓦公爵殿下望向乔尼，他可能也觉得比起那个头发乱糟糟的小朋友，这位小朋友显得更聪明些。 “他只是想知道你在贵族的身份和地位，他觉得您看起来位高权重……”乔尼笑嘻嘻的解释。 “谢谢……我想你们是说了一些夸赞迪斯法拉杜人的话，但我仍然不明白……”格栅卓瓦公爵殿下一会儿看看罗杰一会儿看看乔尼，这回也分不清谁更聪明了。 第两百二十一章 嗟来之食 “迪斯法拉杜人没等级的概念……爵位只是一种对自我的描述而已。”乔尼悄悄的告诉罗杰，但他的话仍是被对方听见。 “原来如此，这位小朋友说的很对，伟大的迪斯法拉杜人没有你们人类的阶级之分，在我们那里，每一位先民之子都可以代表全部，我们共享一切，权利、财富、资源和遗产，每个声音都会被聆听和尊重，就像你们人类所描述的美丽梦境，我们就生活在那儿。” 格栅卓瓦公爵殿下那并不流利的通用语将罗杰.克拉克的耳朵和耐心折磨的够呛，一等对方说完，就连他也满脸不信的直接向乔尼询问：“JFK，他说的是真的么？”然后他只见友人古怪的表情，再次以极缓的速度摇头。 “我们每个人都有爵位，并且拥有大量财富……”格栅卓瓦公爵殿下表示自己还没说完，他这话倒是引来了乔尼侧脸看着罗杰的连连点头。 “我们极富创造力，发明了许多你们难以想象的奇迹……” “格栅卓瓦公爵……”罗杰决定打断他的自吹自擂。 “如果你要尊称我的名字，那应该加上殿下二字。”格栅卓瓦公爵殿下友善的提醒道。 “格栅卓瓦公爵殿下……”罗杰开始有点明白了。“您是前去'先民岛'旅游的么？” “完全正确，我的小朋友，任何迪斯法拉杜人都曾发下宏愿，要在有生之年遍历先祖遗迹……”只在遗迹的附近有舒适酒店和优美环境的前提下……乔尼在心中为他的话作着补充。 “就像坎德人那样么？”罗杰好奇的问。 “坎德人？”格栅卓瓦公爵殿下有些不高兴了。“那种不求进取的种族怎么能和伟大的迪斯法拉杜人相提并论？”他道。 “当他们还在利用那种三脚猫的空间技术，在富饶星系瞎转悠的时候，迪斯法拉杜人的'先民佑我'号超级战舰就早已抵达银河的边缘……”格栅卓瓦公爵殿下长颚两侧的鼻中再次喷出白气。 “你们全族可只有一艘那样的战舰……”罗杰觉得越来越听不下去。 “贵族的空间科技确实令银河所有智慧种族叹服，很高兴见到您，格栅卓瓦公爵殿下。”乔尼赶忙打断他的友人，并试图结束这场对话。 “谢谢你对我族应有的夸赞。”迪斯法拉杜人似乎感受到了乔尼的诚意。“今天的对话令我很开心。”他在紫袍中摸出一枚价值百元的厚重星币，将它丢在身前的甲板上。“这是给你们的打赏。”他有些高傲的扬起了长颚。 “他似乎不是在开玩笑呢。”罗杰张着嘴盯着友人，但乔尼也被这位公爵殿下的举动弄得一时蒙了。 罗杰面孔紧绷，径直走向那位异族人。就在乔尼以为他要对迪斯法拉杜人做出很不友好的举动，并想着是否该上前阻止时，罗杰却弯腰捡起了那枚星币；紧接着就在乔尼以为金发少年要将那枚星币砸向那位公爵殿下，并用问候全家的亲切语言引起一场外交灾难时，罗杰却施施然转身而回，并且满脸是笑。 “一百个崭新锃亮的银盟星币，今天算是碰上财神爷了。”他笑的眼睛打弯。“谢谢老爷的赏钱！”罗杰向格栅卓瓦公爵殿下深深鞠躬，后者则满意的在帽中点头，随后转身上了他的豪华旅游大巴。 “瞧，JFK，一百个星币哇！”罗杰将纯乙钛钱币一抛一抛随后举在手里向友人卖弄，像个没见过百元大钞的农庄小厮。 乔尼瞧着他的模样只得微微摇头，财迷入了窍，丢人丢到家，为了异族人的几个小钱，居然敢牺牲了代表着全人类在宇宙中价值观定义的尊严！ 他叹口气走向友人，而此时罗杰正握着钱币摩挲呵气。 “我帮着说话了，所以有三十个是我的，折现后是150个克朗或者7500个学生信用点，你马上打给我。”乔尼整肃着脸，并伸出腕表，以便让罗杰觉得自己绝不是在开玩笑。 “读书你还读傻了你……”突如其来的暴发户此时表现出一脸的市侩。“跟克拉克要钱？你有过成功的先例么？”他冷然掉头，上了球队的飞行大巴。 “还真没有。”乔尼跟在他身后，摸着脑袋嗫嗫喏喏。 “记住别跟莫莱诺说……”他突然在车门台阶上转身，压低嗓子警告乔尼。“说了这一百星币可就要都变成烤肉和易比克糖果了！” “那我的三十个星币……”乔尼提醒他。 “你就点头摇头什么的，怎么值三十？给五个顶大天了。”罗杰不答应。 “老莫……罗杰他……”乔尼开始高呼。 “闭嘴。”他紧张的上前捂住友人的嘴，再回头看看车厢中的莫莱诺，胖子此时正仰头倒在椅背上睡的正香，没有听到他俩的争吵，但两人的举动还是引起了坐在门口的雨果.强森的不满。 “两个进攻组的！”黑肤厚唇的防守教练皱着眉头。“快靠岛上岸了，你们俩别堵着门！”两人听了于是赶忙小跑着上车。 “二十个，最后交易，不然一拍两散。”乔尼在过道里继续讨价还价。 “行，行，少爷，坐下再说，坐下再说，岁数不大，智慧不少，你这钻在钱眼里的劲头还真不小……” …… “我觉得不该拿那些钱的。”坐下分赃完毕后，罗杰有些忐忑的向乔尼说。“我是指你知道……尊严什么的……他把钱扔在地上，像扔一支骨头，而我们就像条狗！” “太不应该了。”乔尼附和道。 “是啊，他太不应该了，既然大家谈得来他开心打赏，为什么不安安静静的放在我们手里，又或许苦苦哀求我们接受什么的。” “我是说你太不应该了，你不该去捡那钱的。”乔尼叹着气。 “有100星币在地上啊，你疯了么？”罗杰大惊失色的道：“再说那可能只是人家的一种习俗……我是说扔东西之类，本来么，他们还给自己取名叫公爵殿下呢！” 第两百二十二章 斯齐福岛 “随你怎么说吧，财迷罗杰，我原本不知道你这么贪财。”乔尼告诉他。 “也许打开腕表问问你账户上的那30星币，你就知道了。”罗杰撇着嘴。 “我要买书……但天知道你要拿钱来干么。”他试探性的问道。 “你管我用来干么。”罗杰翻了翻眼睛，随即又道：“但如今我才发现书读的多也有一定的好处。”他向乔尼感慨的宣布。 “何以见得？”乔尼不明白他意思。 “很多事就蒙不了你了，就比如刚才那位公爵一本正经的，如果是我就准信了至少一半，我以前倒是知道迪斯法拉杜人爱吹牛皮，但没想到是这般吹法……” “吹牛皮嘛？”乔尼用手指抚着额头。“恐怕他们自己都信以为真才对。 ...... 渡船很快靠岸，已到了斯齐福岛渡口，飞行大巴在船舱内缓缓启动。因为还有数站才能抵达'先民岛'，当经过迪斯法拉杜人的旅行巴士时，乔尼发现大巴的一扇窗户被打开，刚才那位格栅卓瓦公爵殿下，正在与身边的两位明显比他还要高大的同族人说话，一边透过车窗向他们的飞行大巴指指点点，那两位迪斯法拉杜人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像是坐着游览车在野外动物园里欣赏两只驯鹿。 “也许那是格栅卓瓦公爵殿下的父母……”乔尼发现罗杰也扒着窗户回望着逐渐向后远去的旅游巴士，于是道。 “你是说那个什么公爵，原来是个小屁孩子？”罗杰几乎是立刻就信了。 “迪斯法拉杜人比人类稍稍长寿，但成年期却较晚，那可能就是跟我们一般大的未成年人吧。”乔尼道。 “真是古怪的民族……”罗杰将已嚼的完全没有味道的咀嚼糖吐到车窗下的垃圾处理器中。“也是受到'升天者'垂青的一族……”推推乔尼的肩膀， “再给一颗。”他求恳道。 “垂青么？也许是诅咒也说不定……”乔尼伸手到挎包里摸出最后的一颗糖，递给身边的友人。 …… 出了岛上的渡口后就又连上道路，车辆在宽阔的引导光束公路上行驶，转眼已看不见湖面，斯齐福岛确实如罗杰.克拉克所说，面积大的惊人。但乔尼却明显感觉到这个距奇连首府并不远的湖中城市，整体风格却显得简单质朴，与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他们在一片低矮的民居前转向掠过，车辆经过时居然有沿途穿着朴素的岛民向他们挥手，当飞行大巴终于在位于岛屿西南的斯齐福科学高中体育馆前停下时，一大群手捧着鲜花的学生将大巴车团团包围。 队员们鱼贯从车上走下时，迎接他们的掌声和欢呼声开始响起，就在体育馆大门不远处，十几个手持着各式管乐器的学生在一位学校老师的指挥下，奏响了'荆棘湖畔的点点星光'这首波菲尔德.纽顿国际高中的校曲。 刚刚下车，乔尼和罗杰两人的手臂就几乎已被香气怡人的鲜花给塞满。 “第一跑锋！克拉克！”人群中有人大叫。 “纽顿该为你骄傲！” 罗杰笑逐颜开的和扑到他身边的所有学生一一握手，完了他用胳膊肘撞撞为他手捧双倍鲜花的乔尼。 “瞧见没，咱到哪儿都是明星，这才是真正的球星风范呢。”他意气风发的一边走一边向着人群挥动手臂。 “詹姆斯.罗宁斯奖在向你招手，乔尼.肯特。”有人在人群中喊，顿时有几名学生也冲上来争抢乔尼。 “没想到他们也知道你呢……”罗杰一脸讶然的看着友人。 “球星风范么。”乔尼捧着鲜花走过他身边，罗杰在后面一边用凶恶的眼神盯着他一边跟着他朝前走。“臭小子，得瑟个屁，做梦吧，还罗宁斯奖……”他走一步低低的骂一句。 “莫莱诺.鲁维奥，你才是球队的领袖！” “菲尔.布朗，你是最棒的！”在他们的身后，友好而气氛热烈的欢迎还在继续。 …… “蒂姆，老伙计，终于又见到你了。”体育场馆内，一个身着布质制服的中年秃顶白肤男子向着剑齿虎带队教练蒂姆.强森伸出了手臂，他挺着大肚腩，身材矮小，与他们身边的雨果.强森相比，这名中年人和蒂姆.强森简直长的就像一对亲兄弟。 “杰姆斯教练，你好，去年一别，这已经过了……十几个月了吧？”蒂姆.强森赶忙把手迎上去和这名斯齐福科学高中橄榄球队的主教练紧握。 “欢迎到斯齐福岛来做客啊。”杰姆斯教练礼貌的与二强森寒暄过后，又分外有力的与雨果.强森握手。 “这个教练看起来倒像一名政客……”罗杰.克拉克在乔尼的耳边小声说道，而后者则只是看着杰姆斯教练身后不发一言。 “面对强大而富有激情的剑齿虎队，你们总是让我们感到自行惭愧并且只能自认技不如人啊，哈哈。”对手的公然示弱让两个强森只能跟着这名主教练陪着笑意。 “诸位，今天说来很凑巧，有位大人物造访本校，他就是我们斯齐福岛的创始人，见贤市的政界领袖，银盟发展委员会综合规划局副局长弗洛伊德.兰蒂斯先生……”杰姆斯教练将身后的这位大人物介绍给球队两位教练，这让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并且也同时很显然觉得受宠若惊。 “很高兴两位教练的前来，我们之前虽没有见过，但听过杰姆斯教练讲过关于贵球队的优秀战绩。”副局长与两位教练握手，在整个银盟发委会都排的上座次的高层人物如今看起来却显得很平民化，这个岁数业已不小的银盟官员如杰姆斯教练和外面的学生们一样，穿着朴素的布质服装，他面容清瘦，身材修长，有清澈的眼神和和蔼的微笑。 第两百二十三章 阴影 “替我向沃特.福恩特斯教练传达问候……”他向雨果.强森展示亲和笑意。 “好吧，我错了，这才是真正的政客……”罗杰.克拉克扒着乔尼的耳朵悄声道。 他的这一举动，在表现的大气也不敢出的整支球队中显得突兀，并且立刻引起了弗洛伊德.兰蒂斯的注意。 “你一定是那位英雄之后，罗杰.克拉克同学。”副局长走至近前，罗杰听了连忙小鸡吃米似的连连点头。 “我曾经和你的爷爷有过一两次愉快的交流……”他亲切的示好，罗杰此时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是乔尼.肯特，罗伯特和乔安娜的儿子。”弗洛伊德突然指向乔尼，而后者却没有流露出多少惊讶的表情。 “兰蒂斯叔叔，你好。”乔尼嘴角牵动着笑。 杰姆斯主教练在此刻已引导剑齿虎队全体人员走向场馆的客队更衣室，乔尼正想跟随，却发现弗洛伊德.兰蒂斯拦在他的面前，似乎有什么话要和他说。他看看随着队伍走向走廊罗杰.克拉克，想向面前的副局长道歉并追上队伍，却终于没有迈动脚步。 “我和你父亲同为综规局官员，分工外部事物和内部规划，一个行走于银盟各地，一个却偏偶于这一方，虽来往不多，却也算得上至交好友，你父亲有向你提起过我么？”弗洛伊德向这位官员之子问道。 “没有。”乔尼回答的很干脆。 “真是典型的肯特。”副局长脸露笑容。“他就是这样，公私分明，什么都放在心里，可不如我这么心直口快。” “兰蒂斯叔叔，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斯齐福岛是您的杰作吧？”乔尼突然微笑着问道。 “杰作嘛，说的太过，你是第一次来斯齐福岛吧？是不是瞧出了什么与别处不同的地方？”弗洛伊德偏着头反问乔尼。 “不同？倒也没什么，只是沿途看到自循环水源处理设备和生物能发电站，从乘坐渡船方能入岛的角度来看，斯齐福岛是在追求自给自足吧。” “聪明的孩子，与你爸爸简直一个样。”弗洛伊德点头道。“如你所见，斯齐福岛实际是由银盟发委会批准的首批生态实验基地，是为未来的长期宇航项目采集各种数据，你所说的追求自给自足，也还只是其中的一方面。” “项目进行的似乎非常不错呢。”乔尼夸奖道。“兰蒂斯叔叔，从我一上岛就没见到有任何人佩戴全息腕表呢。” “是的，一定范围内的信息封锁，也是实验的一部分，要知道在长期航行的飞船中，可无法接收来自人类世界的声音……”弗洛伊德解释道。 “但为什么似乎每个学生都能知道我们的名字？”乔尼笑容不减。“要知道我虽入队一年，但真正打上这个位置的时间还很短，詹姆斯.罗宁斯奖什么的简直就是对这座奖杯的侮辱。也许下次让他们喊点不太超前的东西，比如欢迎剑齿虎全体队员之类的……” 弗洛伊德.兰蒂斯在听到乔尼的第一句话时，就回身瞅了瞅已从客队更衣室回到体育馆大厅的杰姆斯教练，之后仍然转回来微笑着仔细聆听，等到把话说完，乔尼已可以明显的感觉到那名主教练原本红润的脸色在逐渐变得苍白。 “杰姆斯总是太过于热情好客，他不明白有时候出自善意的礼数也会变成虚伪的无礼。”副局长含笑表示完全赞同乔尼。“那么就让我们用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来诠释友谊吧。”他提议道。 …… 呈扇形座席的斯齐福科学高中体育场几乎座无虚席，数千名学生在两队精彩的比赛间隙中随着激昂的风笛曲声，响彻全场并整齐的叫喊着，为自己的球队助势，也为访问而来的客队鼓劲。 比赛已经进行到下班时，比分14：7 ，本身就技高一筹的剑齿虎队暂时领先。 “怪异……”罗杰.克拉克穿着全套护具坐在场边，在场上，剑齿虎防守组刚刚成功的将对方的一次边路突破进攻破坏。 “你不觉得怪异么？”他向身后的本询问道。 “什么怪异？”踢球员却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指观众？”乔尼还在养伤，所以连球衣都没更换。 “太整齐了，你认为呢？”罗杰用吸管喝着补水饮品，咽了几下将最后的一口用牙缝挤出。 “经过训练过的助威，就像个集体啦啦队。”乔尼表示同意。 “这是他们的主场，也许是一种球场风格吧。”本也觉察出乔尼所说的意思，但他仍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去年他们也是这样么？我是指观众……”乔尼问道。 “去年？完全不记得……”罗杰摇头道。“如果像现在这样，我一定会记得。” “那就是在今年发生了什么。”乔尼指出。 “但他们的力量似乎有了很大的进步。”罗杰指着场中，大块头的菲尔.布朗正被科学高中的一名中锋推的向后摔倒。 “我记得这个大个子。”他想了想道：“好像叫迈克……迈克.加维，去年似乎还很单薄，被'山丘'他们整治的毫无脾气。” “恩，力量是够了，只是动作却还不够灵活。”本指着球场，剑齿虎队的多明戈.冈萨雷斯像一只猎豹从翻滚的人群中脱颖而出，一把擒抱住正接球前跑的对方中锋。 “也许是岛上吃的太好……”罗杰.克拉克总结道。 “该上场了。”瞧着正在为冈萨雷斯的成功擒杀而庆祝的防守组，他站起身来，斜眼瞧着乔尼。“你真的不打算上去练练？” “但我腰还疼……”乔尼捂着腹部做出痛苦的表情。 “我看你是懒筋犯了吧。”罗杰数落道。“而且你捂错了地方，腰在这儿……”他俯身将乔尼的手掌放对位置，然后做势挥拳击下，却在最后的关头收住。 第两百二十四章 家园惊梦 “都说了天放的事不要放在心上，不要放在心上……”他劝慰友人道。 “谁？天放？哪儿能……”乔尼连忙摇头。 “人必须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而承担后果……我是指任何人。”罗杰郑重其事的道：“而如果有人非要替别人来为这些后果来负责任的话，那人不是伪君子就是傻瓜。伪善令人作呕，JFK，但罔顾事实的善良也依旧糟糕……不管你的出发点有多么的伟大。” “胡扯八扯什么呢？我受着伤请着假呢，你就推我上场，还一通假装沃特老头的说教……”乔尼不高兴了。 “那你看我学的像不？”罗杰.克拉克刚刚还板起的面孔突然像是开了一朵花。“我不是说了么，JFK，演员易做球员难当，这不，收发自心，扮谁像谁，要不怎么说我是天生的媒体宠儿么。”他说完笑意吟吟的扭头上阵，独留乔尼一人坐在进攻组空荡荡的座席上。 真的不愿上场么？乔尼用手指触了触肋下，似乎还有些酸痛未除，老沃特所谓善良是弱点的说辞，是由针对的有感而发，还是老头对所有的潜力对象都同样说教？ 陈天放离队这件事本就不是他乔尼的过错，有因就有果，造化使然，但沃特吸收他入队的心思不就是要最终换掉天放？并且从一开始就是。沃特有错么？从他的角度来说自然没有，那错在谁？天放么？也许…… 但在他乔尼心底深处的那一份愧疚又是怎么回事？ ...... ...... 巨大的洞窟中，一个漂亮的女孩正在惊恐的向前飞奔，而她身后跟着汹涌奔腾火焰和挣扎狂嘶的惨呼。 她撕心裂肺的呼救，脚步仓促，在蹒跚的洞穴中跑向绝路，山崖高耸，一个声音在她头顶上呼唤：伸出你的手。 她抬头向上，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探手对她伸出援助，她努力跳着想要够到那支粗壮的手臂。 伸出手！那人在上告诉她。 我够不到，太高，我够不到！她心中充满绝望，回身背对石壁，看着从千百石窟中渗出的血色火焰，迅即而来的地狱之焰无处不在，转瞬将她完全包围，她感到毛发在灼烧，身上的每寸肌肤在高温中融化碎裂，狂暴的火焰已将她的尖叫声完全扑灭。 索菲亚从睡梦中惊醒，她睁开眼睛，在自己的床上一动不动，四周的寂静一如浮城边际的坟场。 她在静默中叹息，卧室中落地大窗的窗帘昨夜并未拉紧，缝隙处透过的璀璨星光拢聚在床前角落。 她缓缓起身，眼睛已变得能逐渐适应屋内的视线。她走至酒柜前打开木门，取出水杯，从其中的一个水晶瓶中为杯中倒满纯水，喝下一大口，清晰的感受着冰冷的液体在喉部的滑动，浇灭从梦境中残存的火苗。 回到床上后，她已无法入睡，只得打开台灯，戴上数据眼镜阅读还未读完的一本书籍，但只一小会儿，就因毫无心情而放弃。 她独望空荡荡的床铺，呆了良久，终于轻声苦笑了一下，对于那个终于不再选择和自己同床从前的枕边人，心中委实并无半分眷念。 他们的婚姻已维系了十二年，丈夫施耐德.赫尔曼.海因里希伯爵曾经是兄长沃纳的幼时玩伴。成年后在海森伯格财阀的支持下，建立了著名的《奇奇幻全息科技》，将一个初时只有百余人的研发型公司，发展到一个近乎垄断整个银盟可移动装置市场的庞大帝国。 在兄长的促和下，当时还是一名联席议会合作党议员的索菲亚.海森伯格，与这位银盟旷世奇才奠定佳缘，两人之间的结合更成了当年家喻户晓的重大新闻。《奇奇幻》的股票因此如火箭般攀升，而施耐德.海因里希则作为姻亲的身份加入海森伯格董事会，正式成为家主沃纳.海森伯格的左膀右臂。 一个是弥诺陶洛斯坐镇发令的实际执行者，一个是天使城平步青云的女性政客。两人多年来聚少离多，即使有过片刻的欢愉，也随即被各自繁重而琐碎的事业给破坏殆尽。 索菲亚披上一件厚重的睡袍，走出寝室，她的脚步悄然无息，在点缀着金黄灯火的长廊绒毯上掠过。 当她走至连接《净空庄园》和《悠伦堡》的黑曜石桥的桥口处时，她的助手李察.纽尼斯爵士就已随后赶来，并一言不发的紧随在她身后。 ...... 《云间浮城》上空的星光清澈无比，论可见度甚至堪比普罗维斯敦最富盛名的夜城《新纽瓦克》，她比奇连的任何一座都市星光都更透彻明亮。 经过缜密计算的大气排放成分，由遍布弥诺陶洛斯行星各处的几千座《空气工厂》每日调节，并结合行星自转力形成风、云、雷、雨。 在黑曜石桥上驻足，迎着凉爽清新的夜风，索菲亚深呼一口气，转身走至桥边，手扶身前雕工精美的护栏，俯瞰着这座享誉银盟的繁华都市。 位于弥诺陶洛斯核心都市《企业城》之巅的《云间浮城》，建立于一座由平地陡然突兀而起的巨大高峰之上。 曾经有联盟第一设计师美誉的黄肤人闫须知，于百余年前应海森伯格家族之邀，负责构想整座《企业城》的设计。 她巧妙的将各种复古式的城堡修建于这些山峦之间，并用各种石桥、涵洞与柔性粒子光束通道将它们相连，完成了这座著名的《云间浮城》。随后又依托浮城为中心，八条《登云路》为延伸，向四面层层拓展，以先抑后扬的格局，在弥诺陶洛斯的这座无名平原上建造了这座声名远播的《企业城》。 第两百二十五章 同床异梦 索菲亚掳动长发，她抬眼远眺，只见密布于远方的星星灯火一直烧到天边的尽头。她知道，那里是整座《企业城》中最拥挤，人口最多的所在。 在这个弥诺陶洛斯周末的极夜，一定满是欲望横流，人浮于事。而近前瞧上去是一片静谧，安宁，初灯摇曳，香草遍地，但那却是心机的假象和罪行的伏笔。 越是邻近这座《云间浮城》的住宅，就越接近这个富可敌国的家族的财富核心。 所有的企业高管和商务经理人哪怕常年在普星、奇连或是各个殖民地公干，甚至连家小也不在这里，但为了在企业城内环这些象征着崇高地位宅邸，他们却仍然要想尽一切办法搞到核心区域的居住权。 自此而长大，自此而离家，十年求学十年梦，而梦醒了，就是二十年的银盟路。 索菲亚对着身前的虚无微笑了一下，而在这座黑曜石桥下，是万仞的沟壑和一跃绝命的山崖。 怀念么？这座从小跑来跑去的石桥？ 陌生么？那一幅幅逐渐成熟而扭曲冰冷的心机，一张张佩戴假面而再无信任的脸庞。 不，她知道，她从一开始就已知道，她厌恶这座桥、这座城市和这个该死的星球！ 她厌恶这个无从选择与拒绝的家族身份，和永远也无法逃脱的命运轮转。 她在谎言的毒药中成长，在妒嫉的口涎中挣扎，从最高处瑟瑟寒风中开始，却无时无刻不惦念着高塔下炉火。 但她却终于放弃挣扎，成为了那个曾经令她自己也诅咒的人，她终于不再挣扎，异常努力的不让所有人而除了自己而感到失望。 ...... 跨过石桥到了《悠伦堡》，这里是丈夫施耐德的办公中心。 裹着睡衣她和助手乘坐电梯抵达城堡顶部，她理也不理警卫问询的眼神。此时唯一的房间还亮着灯，伯爵正如她意料中的坐在宽大的桌后。 他显然在她进门的一瞬间关闭了全息屏幕，她心想。 “你不用睡觉的么？我亲爱的夫人，企业城的时差可与天使城并无二致啊……”施耐德.海因里希伯爵手肘放在桌上，十指交错，脸上的神情显露出对索菲亚此刻到来时的惊讶。 “你不也醒着……但我想那是司空见惯……对你而言。”索菲亚挥挥手臂，助手李察.纽尼斯心领神会的退到门外，并轻轻关上房门。 “如果你是来怪我没有上你的床……”伯爵微笑着，用淡蓝色的眼眸温和的凝视妻子。“亲爱的……我们可都已经老了……” “收起那无聊的玩笑吧。”索菲亚与他对视，他仍然英俊挺拔，身材也并未走样，却又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光阴流逝，年华尽去。 “我要见沃纳，他不肯见我，但我一定要和他谈谈。”她道。 “他不肯见你……我又能为此做点什么？”施耐德挑着眉毛。 “作为董事会执行主席，你有权利向他发出列席邀请，而他也有义务参加。”索菲亚道。 “开一场董事会列席会议？内容是什么？”施耐德问道。 “计划，那个计划，而他必须要向我说明我所不了解的一切！”她厉声道。 “你是打算让沃纳在董事会的全体一百七十名董事面前说明这一切么？”施耐德似笑非笑，望向她，而她却并不示弱。 “如果必要的话，是的！”她坚持道：“如果我必须要做一个牵线木偶的话，也要知道这部戏的全部剧本！这就是我要和他谈的！” “我不知道，亲爱的，跟我说这些没用，但我却知道没人能牵着你做你不想做的任何事。”施耐德笑意盈然。“如果一定要见的话，当然你也可以用闯到我这儿来的同样方法闯到你哥哥那里……我是说至少可以试试，聊胜于无。”施耐德撇起唇角，笑意渐冷。 “他的希奥罗特塔的安保方针加强了，门口甚至有巴雷卡斯佣兵，凭我的访客权限，可见不到面。”索菲亚直言道。 “你可以同样的大打亲情牌，比如……让我想想……你是他的亲妹妹，而我只是个可怜的入赘女婿。”伯爵轻声浅笑，但他的自嘲却让索菲亚陷入一时的沉默。 “赫尔曼……”索非亚称呼其丈夫的中间名。“我们是什么时候到了如此境地的？我是说……耶神在上，夫妻之间不是应该共同进退么？” “让我从哪儿开始呢，亲爱的。”施耐德笑容依旧。“也许……从你门口那位忠心耿耿的爵士帮你安排的那些禁娈？我是说那帮面容俊美的男孩？你是从何时起有了这种古怪的偏好？”施耐德嘴角撇的更甚。 “……让我们稍稍展开一些。”他道。“我可以想象那位前任和我当时一样的惊诧，肯特那小子……他的心都被你伤碎了，但他依然还想着你，不是么？我美丽的女皇……” 丈夫的话还没说完索菲亚立刻就已明白，两人的隔阂怕是从此无法挽回了。但是他原来是知道的？又从何时开始？婚前么？ 伯爵夫人在心底为自己的面具被彻底撕掉而感到不适，但她却并不真的在乎。自从十六年前那个撞破门框并摔门而去的悲愤眼神起，她就已完全忘却了一切自尊。 “那么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以一枚棋子应得的权利，告诉我那个魅姬人的事，她为何来弥诺陶洛斯？又到底对沃纳做了些什么？”她只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棋子可没有提问的权利……棋子的权利就是被人掌控。我想你显然已经知道……”施耐德交错的手指轻轻捏动，发出清脆的骨节响声。“而至于魅姬人和沃纳么？”他笑容满面。“他们在做我们如今已不做的事，并且做得热火朝天……” 魅姬人是文仲所派来的美色么？老羽人想从中获得什么？财富，还是权力的延续？沃纳又能帮他什么？索菲亚无视自己丈夫的嘲讽，心中却在为对手的诡计作着各种推演。 真卫公司在阿胡拉地下城市的屠杀；巴尔德危机的后续处理；沃肯人的反常举动；法赫勒的威胁和坎德人议长的谋杀。 这一切中，都有哪些与沃纳或眼前的施耐德有关？目的又是什么？索菲亚此时觉得自己像是只井中之蛙，正在通过弹丸之见以猜度那遮遮掩掩的整片天空。 第两百二十六章 洋葱皮 “沃纳那个蠢货……”一想到这一切都有可能是文仲的阴谋，乔安娜不由得心中烦躁，口中喃喃。 “我想每个男人都愿意当那所谓的蠢货……老实说，包括我。”施耐德发出一声刺耳的怪笑，而他的妻子对此视若无睹。 “就我知道的所言，计划从未改变，索菲亚……如果这是你的问题的话。”伯爵此刻终于道。“你做银盟主席这件事对这个家族很重要……” 重要到不知所以，并且由一个非家族的人来告诉我……索菲亚在他桌前的绒毯上踱步。 “媒体、议会、几个委员会我们都已做了大量工作。”伯爵摊开手掌。“具体的你也看到了，凯兹米亚独立危机后，你的声望已达到巅峰，只需顺势而为即可在年末获选，你只是在为虚无缥缈的事而担心。” “阿胡拉的屠杀，这是虚无缥缈么？”索菲亚怒道。 “那是法赫勒的错，他要留有后手，而我们不能让他这样做，肯特为此而获救，记得么？真卫那边可也死了不少人，牺牲者可都是在为你铺路。” “那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她不由降低了音调。 “那下次请先把办法告诉我们，写一个摘要或锦囊，我给你亲自裱在沃纳办公室的墙上……”施耐德戏虐的嘲讽她。 “那么巴尔德星系呢？”索菲亚立刻又道。 “巴尔德怎么了？” “汤姆.赫兰德空间站，你确定不是我们的人做的？”她问道。 “为什么要做？”施耐德好奇的看着她。 “与沃肯人开战，好让文老头继续留任？”索菲亚说出心底的疑惑。 “我们为什么要为他做这样的事？” “这么说是他自己……”伯爵夫人心中似乎有了定论。“但文仲却在一年前秘密前来弥诺陶洛斯与沃纳见面……这怎么解释？” “终于……你问出了困惑你的问题……”伯爵轻轻点头。“找你兄弟无非就是为了这件事……我想你一定为此寝食难安……生怕这一切都是镜中之花，辛苦终日却被别人摘了头筹。对于权力的渴求，使你成为一名合格的政客，索菲亚。”他不无揶揄的提醒着她，而索菲亚却只关注他随后而出的答案。 “我不了解你是如何知道文仲的弥诺陶洛斯之行……这原本是个极为隐秘的旧闻……”施耐德点头说道。“他们之间的绝密谈话，却也不需要沃纳来亲自告诉你，索菲亚。” “你当时也在场？”伯爵夫人立刻明白了丈夫的意思。 “是的，并且我还可以直接告诉你，文仲在这场绝密交谈里，亲口向沃纳提出了那所谓的计划。” “什么计划？”索非亚不禁询问，但她立刻从丈夫的眼神中看出了答案。 “我们的计划？”她惊讶道。“居然是文仲要我接他的主席位置？” “琐罗亚斯德独立和人质拯救的原稿也是出自于他，我们只是稍加改动……”施耐德.海因里希背靠座椅，保持着微笑，他用与其身份不符的动作，用手指一一捏动指节，发出喀……喀……喀的声音，似在为即将来临的风潮涌动做着某种倒计时。 …… …… 屋外泥土芬芳，种了绿竹、牡丹、芍药和月季，在这个节气仍是花红柳绿，草庐内则沾了外界的春意，人清茶暖，一室叶子香。 文仲在糙纸的末端提笔收住，盯着刚写的字，眼睛的余光则注视着书案前肃立而站，不发一言的首席幕僚长。 “以前从未问过你……米迦勒是耶神教中的天使的名字吧？海顿，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他是耶神的左手，天堂的守护……”他提着毛笔抬头看了看米迦勒.海顿，后者双眼直视草堂窗外的竹枝出神。 “哦……怎么……是的文老，米迦勒是最早的天使之一，圣书里是这么说的。”他回过神来。 “但我听说你并无信仰？并且怎么与天使长起了个同样的名字。”文仲不解的道。 “我母亲是虔诚的摩门派耶教徒，按理绝不能给孩子冠以天神之名，但当时母亲教区内的主教却说服她，取圣人名，行事卓正，于是就成了这样……”米迦勒向他解释。 “恩……正义的天使，你的母亲很伟大，她希望你能以米迦勒之名，行正义之事，而瞧瞧你现在，站在天使城的天使之剑之下……我是说真正的天使之剑。”文仲用手指指草庐之顶，米迦勒知道他是指大厦楼顶那长达171迪纳尔，象征银盟最高权力的乙钛合金之剑。 “取正确的名字，做正确的事……假以时日，我相信你必不负此圣名吧。”老人将手中的毛笔置于案台上的笔架上，又拿起一根稍小些的篆笔，提神聚气，在刚刚书就的那幅字后写上自己的名字。 “你今天来并不是来看我写字。”他边写边道。“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么？” “文老，相信你已经知道，如今媒体闹的沸沸扬扬，军委会对第三和第六舰队在瓦尔基丽雅遭遇战实情的隐晦说明，忒拉蒙行星二十万人类殖民的去留，民间通路各种谣言遍布，对银盟的政策行动横加猜测，您对此难道真的一无所知？” 迟暮老朽的领袖，昏庸无力的政令，在这一届纷乱的换届年的最末，危机四伏，狼烟升起，而这个藏着不可告人目的的老者，却躲在阁楼的清苦草庐里写字！米迦勒决定不再扮演那个唯唯诺诺的角色，对他坦诚相告。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文仲轻声吟道。 收起你那套莫须模棱的学舌说辞，说点有用的东西！米迦勒深吸口气，就想张口追问。 第两百二十七章 表象 “瓦尔基丽雅的问题发展至如此，确实是我所预想不到的……如果你是想确认这一点的话。”文仲突然承认。 “对于沃肯人的异常动作，战情局所提交的报告想必你也看过。”他提醒米迦勒。“汤姆.赫兰德空间站事件过后，他们在边境动作频繁，霍斯人甚至开始主动攻击在杜米特夫星门驻守的《星辰似海号》，在这个前提下，罗伯特·陆德伦提的那个边境确保方案，我记得当时你也是认同的吧？” “当然，文老。”米迦勒点头道：“第三和第六舰队的驻防调动方案，是军委会通过我的幕僚办公室转交给您，从当时的局面来看，无疑是最稳妥的决定。” “那么你的问题究竟在哪儿？”文仲闻言放下小篆，双手撑着台案。 “陆德伦主席在方案中并没有交代清楚……”米迦勒站的笔直，从腋下所夹的文件板中取出一份纸质简报，递交给一脸茫然的文仲。 “第三舰队巡洋舰《圣人号》舰长，《伯明翰号》舰炮协调指挥官，第六舰队参谋长，战舰《墨比斯号》副舰长等两舰队共计17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点。”米迦勒阐述道。 “他们都有至少一个亲属在汤姆.赫兰德空间站失事惨案中身亡……”文仲拿着那份简报念道。“然后呢？”他漠然抬头。 “他们中的5位是在惨案发生后，由其他所属舰队调入已准备前往瓦尔基丽雅的这两只舰队……”米迦勒紧盯着文仲。 “仇恨会驱使人们做出傻事，我已明白你的意思。”文仲点点头。 “而有人故意利用了这种仇恨，意图用它来引燃与沃肯人的战事，挑起两族之间的争斗。”米迦勒大声道。 “但按军委会的报告上所说，在忒拉蒙行星外围接触战中，是霍斯人的航母首先发动了攻击啊？”文仲质疑道。 “问题就在这里。”米迦勒拿出另一份纸质简报交给文仲。“这里是一份发布在《黑曲直白》论坛的一篇署名文章。” “《黑曲直白》？这可是民间阴谋论者的主要平台……史蒂芬.坤肯？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文仲皱着眉头拿着简报细看。 “……沃肯人三艘小型飞船试图进入忒拉蒙大气层降落……银盟巡洋舰突然攻击……摧毁并击溃沃肯人登陆艇……”他眯着眼睛读着，接着轻轻的挥了挥那张纸，抬眼望向米迦勒：“这是什么？海顿？《黑曲直白》……真的？主席内阁办公室已经需要从反政府论者的手中，获取这样的情报了么？” “这是我仅能做的，文老，这篇文章是身在忒拉蒙的天文爱好者，在沃肯人切断行星通讯联系之前，向这名专栏作者传递的信息。”米迦勒解释道。“所有您所参加的秘密军事会议，主席内阁官员没有一个有资格列名参加，也许您知道许多我不知道的事。”他盯着文仲，而文仲也在面无表情的回看着他。 “作为您的首席幕僚长，我尽了能做的一切努力。但陆德伦和格林拉斯在这件事上莫测高深，军委会情报局这段时间铁桶不进，又以各种借口搪塞问责。” “究竟是搪塞呢，还是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的？”文仲将两份简报丢在一边，单手抚髯沉吟，对米迦勒的话似乎并不以为然。 “首先是汤姆.赫兰德空间站、杜米特夫星门、接着是忒拉蒙行星。企者不立，跨者不行，海顿，你必须承认，珀伽索斯区域已不再太平，沃肯人的心思也不再如这几十年间一样容易琢磨，无论是这届政府也好，下届政府也罢，恐怕面对的都是一个新的边境局面……” 沃肯人在巴尔德与瓦尔基丽雅的活跃确实属实，霍斯人的大规模入侵也并非虚构，也许汤姆.赫兰德空间站是全部危机的触发点，但目前却没有任何证据显示，米迦勒心中虽有百般疑惑，却也不得不承认文仲的话占着道理。 “文老，两族战争一旦爆发，对银盟本身绝对是一种不可收拾的打击，作为盟友，坎德人有素来以爱好和平而著称，议长女士的谋杀案至今未有头绪，维斯塔方面又在分批撤离银盟外交官员……” “你要避免战争，这点与我的并无二致。”文仲打断他的话。“我并不打算带着战犯的衔头退休，如果你是怀疑这个的话。”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以两族的开战为契机，宣布战时法案，牺牲亿万人的福祉，只为了银盟主席的这张宝座，你终将成为千古罪人。米迦勒心中凌厉，脸上却沉静淡然。 “但那必须建立在双方坦诚面对一切纷争的基础上……”文仲话锋略转，这让米迦勒提起了心。“历史告诉我们，如果被敌人打破国门还不自省，并一味退让，最终将会引来灭亡的灾难……但至少我们还没到那一步。” “军委会四个舰队近千艘舰船日前从奇摩立扎离岗，对外宣称是针对沃肯人的演习，各路媒体对此噤若寒蝉。罗沃莉.斯卡娅还未辞职，她的竞选团队就已先把对您的弹劾动议提交联系议会，人类党和自意党因此在议会中闹的不可开交，您对此的应对又是什么呢？”米迦勒此时道。 “两年一次的军事演习，我需要代替陆德伦为他军委会的例行部署做一番公示么？”文仲奇怪的看着自己的幕僚长。 “至于罗沃莉，无论她出再大的动静，也无法换取民众对她的信任，她在发委会这三年来着实干的不错，应谋取连任，而不是跟一帮比她更有资质的家伙们抢这草庐中的陋椅。” 文仲在那张简陋的木椅上坐下，检视完毕后，将身前的那幅字缓缓卷起。 第两百二十八章 正邪悖论 “那么忒拉蒙二十万殖民者……文老，你是不是有了打算。”米迦勒不禁问道。 “已与罗森威尔等人谈过，近期将制定具体计划。”文仲告诉他。 “贝伦.罗森威尔？琐罗亚斯德那个丑陋拯救计划的制定者么？”米迦勒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忘了提及他同时也是琉喀忒亚大捷的指挥官，瓦尔基丽雅暴乱平定的执行者，一个有着四十年军龄和十数次大小战役作战经验的军事将领……”文仲提醒道。 “瓦尔基丽雅大屠杀么？那是罗森威尔？”米迦勒心中泛起一阵恶心。“无论如何，文老，让一个新败之将去指挥关乎于二十万人命的行动，如果一旦失败，您这里绝对难辞其咎啊。” “他向我提出了一个戴罪立功的计划，一个以最小损失拯救忒拉蒙殖民地的计划，而从我的观点来看，他与他推荐的指挥官无疑是最佳人选。”文仲向米迦勒道。“而这恰巧也证明了刚刚我的观点，不是么？我不希望两族战争，会尽量用最合适的方式去避免它。” “那么我可以问问计划的内容么？”米迦勒迟疑的向这位本该向他倾吐一切的银盟主席询问着，但果然文仲不发一言的对他微笑，这个明显意味的挑衅让首席幕僚长重重的点了点头。 “请原谅我的独断专行，年轻的幕僚长阁下。”文仲轻松的试图打破两人间的僵局。“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他道：“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擅于聆听者，却从来不是个主见接受者。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我向来有着自己独特的观点，而作为银盟主席，这些观点才是我对所有决策的主要考量。” “所以你才选择我这样的人做你的首席幕僚。”米迦勒只觉得今天他把与这个老者一生的实话都说尽了。 “幕僚长的工作么……没有那么多。”文仲坦言道。“但只是门面功夫么……却也不尽然，你帮了我许多，只是你并不满足，人永远都不会满足。” “我只是希望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为您也为自己。”米迦勒道。 “你一向做的很好，你知道么？比你的上一任要好，莫利纳利在学识和人脉上要强于你许多，但却不明事理，而且显得更强硬一些……说起来……跟你今天的表现倒有些类似。”文仲将那幅字收进草庐墙壁一角由蕨藤树枝编织的分隔书架上，似乎是很不经意的表达着对上任主席幕僚长的评价。 他是在让我少管闲事，回到之前的状态……米迦勒依旧笔直的站在案前。 “米迦勒并不是首位天使，这一点想必你也知道。”文仲突然看着他微笑，幕僚长一脸茫然，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圣书中明确的提及了堕落天使和那个地狱之王的联系，但对于这位耶神长子的心灵历程却写的很隐晦。”文仲清理台案，并重新铺上崭新的纸张。“如果善和恶是自地狱开启而始，那么这位路西法无疑是带来这场辩论的第一人。” “辩论？什么辩论？”米迦勒不明就理的望着他。 “生命以及存在的终极辩论……”文仲将笔浸入砚中，使毛笔蘸饱了墨汁。 “什么是真正的正义……”他在糙纸上写下了第一个比划。“而什么又是绝对的邪恶……” …… …… 弗尔兰.切斯银盟模拟战训练基地，如同一座小型城市的停机库建造在深达数千蒂尔纳的基地表层地下，迪诺.法赞尼站在机库的一座瞭望高台上。 他双手紧紧的捏着栏杆，远远的眺望着机库一端。那里的景象热火朝天，烧焊的火花在空中跳跃、各式吊机穿梭忙碌、巨型切割机和冷却剂在乙钛合金上腾起漫天的水雾。 基地的几百名地勤、工程师和技术人员正在按照上峰的指示，一头雾水的根据军委会舰船工程局的图纸，将几艘残旧的女娲级巡洋舰和各式大型运载舰改造的奇形怪状。 幼稚的诡计和令人发笑的伪装，送命的节奏和野心家们的陪葬品！迪诺在心中敲起小鼓，面对这个十几天前接下的这桩任务，他打心底认为不可能完成，但对于事态变化的无力感，却着实让他在这段时间里倍感挣扎。 不接可以啊，恐怕是继续回亚巴顿军事基地的招待所中醉生梦死的等待审判，而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将是一场将他直接送进坟地的政治谋杀。 什么预备役生涯，什么退休计划，恐怕都要随着那一纸宣判书同时作古，要让他带着前生的回忆和悔恨中在铁窗后直至骨朽肉烂。 贝伦.罗森威尔此时所抛出的这个绣球无疑是对这一切噩梦的大赦，想想看一旦成功的结果吧！法赞尼在心中无数遍的用这句话，试图说服着那个藏匿在深处的懦弱的自己，但却收效甚微。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通了这次任务的险峻之处，也显然明白无论贝伦把这次的行动计划说的多么轻巧和所谓的‘天衣无缝’，其背后也隐隐有股神秘而熟悉的味道。 这不禁令他敏感的联想起琐罗亚斯德之辱，他无法把两者之间的那些细小的碎片拼成一幅答案，但却愈发坚信这一切都是一场诡计。 一场由那些身穿华丽丝制官员服装的操偶士们拉开帷幕的《唐吉珂德》，贝伦是那个穿着劣甲提着木棒挑战风车的傻瓜，而他法赞尼则是那匹倒霉的马。 他以坚定而愉悦的口气在贝伦说完后立刻接受了任务，并对任务细节很快提出了自己的一些设想。 随后他提出要求，他要求任务中带上自己的专属人马。 自己在那该死的福耳库斯花费了该死的三年时间组建的那套人马。 第两百二十九章 手下们 特殊的使命需要特殊的人才，而这样的人选在法赞尼心目中已有了几个。 他要他金发碧眼副官的美丽身段和冷静头脑；他要他引以为傲的‘死神之翼’飞行员和他们的传奇队长麦克.佩托维斯基；他要原‘八爪鱼号’上所有的战情探测组和交战分析员们；他还想要那些跟着他吃了败仗却在法赫勒扣押期间毫无怨言，那些可恶却又可爱的原自愿军第七特种大队的所有下属。 那些跟了他整整三年且训练有素的预备役官兵们。 但哪怕是贝伦.罗森威尔完全无所谓并对这一切报以支持的态度，最终在几天后出现在基地里的，却也只有妮可尔.肖以及麦克.佩托维斯基等寥寥数人。 多数他的原下属已因被强制性退役，还有一些也因为在第七特种大队各自的新分配角色中脱不开身，因此被亚力山大.库珀指挥官严词拒绝。 一场完全急于送命的奇袭，一次高概率会只开大小却压了豹子的搏命之举，在可能会断送整个第七特种大队优秀人才的代价面前，选择这样的托辞倒也确实是他库珀的一贯风格。 “那么只能在这里来替您挑选任务执行所需人员了。”军委会为这次任务特别指派的校级官员斯托克斯.纳瓦罗上校向他表示。 “在这里？这里连军校也不算啊。”没了这些从他自己手上训练出的手下，法赞尼觉得这次任务本来就渺茫的成功几率再次骤减。 “相信我，迪诺将军，在这个训练基地里，有着您意想不到的大量舰艇作战人才。”纳瓦罗上校向法赞尼尊敬的表达着观点，他身体虽有些发福，举手投足间却显露着典型的军人作派。 开着控音立场的秘密任务通报会上，当这五个从福耳库斯行程匆匆赶来的法赞尼的老部下得知任务的一切，除了麦克.佩托维斯基扬起眉毛扁扁嘴后就继续一脸不在乎的咬着香口胶，其他几人都沉坐在他们的座椅上久久没有声音。 ‘死神之翼’的其他两名飞行员玛丽.莎托梅和雷姆斯.约翰过了一会儿开始彼此交换着眼神，指挥官助理妮可尔.肖中校则端坐不动。她一双动人的眸子望在室中的空处，似乎是在默默计算着什么。而此时前‘八爪鱼号’的战情参谋托里斯.福蒂安少校，却已经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皱着眉头向法赞尼抵触的道：“大人，这是个糟糕的主意，完全是在涉险，并且是在拿几十万人的性命做着赌博。” 作为一名年轻的数据参谋，黑肤人福蒂安素来以思维敏捷见识卓越，著称于自愿军第七特种大队，他与指挥官助理妮可尔.肖一样，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莫斯提马‘太行’军事学院。因为银盟军事法令，按惯例要求部分优异军校生编入预备役至少服役五年的传统，运气不佳的他遂成为自愿军的一员。 他这些年来在法赞尼的手下尽心尽责，将对于数据统计及战情分析的才华展露无遗，法赞尼开始对于功能舰船战情分析的重视，可以说就源自于对托里斯.福蒂安的信任。 “说的倒像是有去无回似的。”‘死亡之翼’队长麦克.佩托维斯基少校不满意的扬起脑袋，眼睛斜斜的瞄向天花板。 “这并不是我个人的决定，计划出自于贝伦.罗森威尔将军，授予命令的出处还在最上方……”迪诺.法赞尼将手指向上竖起。 自接下这个任务起，他已有了类似腹稿。“我只是被他选中的执行者，少校，我如果不做，贝伦就会让库珀指挥官去做，而如果罗森威尔拒命不授，他们则会再换上一位。所以目前我们讨论的不是这个主意有多糟糕，而是在这个糟糕的主意里能做哪些减少这些糟和糕的工作！”他刻意做着强调，而这番说辞果然让福蒂安的不满消失了。 “但恕我直言，大人，这几乎是让我们去送命。”年轻的黑肤少校仍不甘心道。 “请问大人……”妮可尔.肖保持军姿，上身坐的笔直，将俏脸面对法赞尼，美丽的双眸直视她的指挥官。“这是一个军令么？”她问道。 令人心醉的妮可尔……她总能一针见血……法赞尼注视着美丽的助手。 “是……是的，这是军令。”作为一名刚刚率领属下打了一场史无前例耻辱之战的舰队指挥官，法赞尼略显犹豫。 “那么就是这样，我们理应执行命令。”肖以不容商量语气提醒着房间内的所有人，这让托里斯.福蒂安刚想张开的嘴也紧紧闭拢。 “只要有仗打，怎么样都行……”佩托维斯基少校低低的哼哼着，将嘴里的香口胶咬的震天作响。“但尊敬的法赞尼将军，除了玛丽和雷姆斯外，我怎么没见到一个‘死亡之翼’的队员？临来前电话里您可都说好了的，这次任务我需要原班人马，少一个我都不干，您应该清楚，没有我，库珀会让他们在机库里发锈……” “指挥官不肯放人，我尽力争取过了……”法赞尼略有些尴尬。 “那是您争取的还不够热情吧，将军，要知道刚听了您的这个所谓的计划后，看在耶神的份上，我觉得您更该再尝试一次。”佩托维斯基突然收起了一向玩世不恭的语调。“十一年前彭透斯行星的那场伏击，因为我的错，没有及时赶到现场，少了有力的支援……凯蒂和詹姆斯可都死在那儿，记得么？” 光盾的辉映，铁雨的绽放，爆裂的蝰蛇，嘶鸣的通路，“保重，法赞尼舰长。”和之后的寂寥无声……迪诺法赞尼微微出神，心中微痛，回忆起还是‘陆上先知号’舰长的那段往事。 “知道了，麦克，我会再次争取。”他承诺道。“但与此同时你也请看看这个……”法赞尼将全息板中的一份资料拨发给佩托维斯基，后者用手臂的腕表接收，拇指和食指轻弹，在面前跳出一份清单。 第两百三十章 转正的预备役 “贝利尔飞行学院的应届生模拟战绩……不不不，将军，我想您一定是搞错了，我要的不是这些新兵蛋子，我要的是我的兵，你当年哄骗着我培养出来的‘死亡之翼’！”佩托维斯基一眼见到那屏幕中的标题，立刻就强烈的反对。 “他们的素质比当初的那批要优秀的太多……麦克，你仔细看看那些记录……”法赞尼劝慰道。 “不不……这可不行，这完全不行，这种倒霉的事在我这倒霉的一生里可不能再来一次，不行，将军，坚决不行！”佩托维斯基一边拨动着名单一边严词拒绝。“不过……”他又犹豫道。“您确定这份模拟战绩是没有猫腻……我是说……耶神在上……瞧瞧这些见鬼的SDT数据，体征状态和PSE！他们是机器人么？” “完全没有任何掺假的数据，麦克，我向你保证，他们就出自这座模拟基地，并且人也都还在训练中。”法赞尼笑了，对于能让麦克.佩托维斯基也吃惊的表情，他喜闻乐见。 “这不大可能，哪怕是贝利尔学院的那个刘岚也教不出这种数据，而且我听说他早已不做教员了。”佩托维斯基少校摇着头。 “这是第一舰队'曼陀罗羽士团'在贝利尔新开的委培班……”法赞尼决定道出真相。 “斯蒂芙.金赛的人？”少校似乎吓了一跳。“无敌勇猛羽士团……银盟第一击坠王……”他口中喃喃道。 “有点意思……撬了她老人家的墙角，无疑是人生一大乐事，那么这……多少……45……个小孩我就都包了。另外，瓜再大，也是熟的甜，您必须实现诺言，把人尽量给我往回要……”他不放心的叮嘱法赞尼道。 “跟库珀那个混蛋撕破脸也在所不惜。”法赞尼保证。 “那么……”佩托维斯基站起身来认认真真向法赞尼行了个军礼。“请求离开，将军。”他道。 “你请随便。”法赞尼还礼。 “那我就放心去基地里转转去了……”少校一边转身一边自言自语道。“话说自从十七年前起就没来再过这个该死的地……”他出了会议室的控音力场。 “大人……”‘死亡之翼’的两名小队长同时起立道。 “等等……差点忘了。”法赞尼从制服口袋里掏出几枚金光灿灿的军制胸章，按动胸章上象征银盟的一片蕨藤树叶，里面即跳出其胸章所有人的详细军职信息及体征信息，他按着各人的名字一一发放，将麦克.佩托维斯基的那枚抛给玛丽.莎托梅。 “这次机密行动隶属银盟军委会情报局管辖，因此你们已算正式服役，今后的军衔就去掉预备役这个前缀。”法赞尼宣布道，他观察两名飞行员的表情，雷姆斯嘴角露出笑意而玛丽无动于衷。 “这枚隶属银盟海军的军衔胸章可以确保你们在基地中自由行动，至于所有第七特种大队成员预备役转服役的事项，军委会的托克斯.纳瓦罗上校正在操办。”他向两人敬礼。 “知道了，将军！”两位上尉大声道。 “随意活动吧。”在他的宣布下两人追着刚刚队长的方向而去。 ‘疯子’麦克，有他在就总能带出一拨忠心耿耿的队伍，法赞尼在心中感叹。 不过哪怕那只是针对他麦克本人的忠心，法赞尼也从不担心，因为早在十六年前他似乎就已吃透佩托维斯基。 法赞尼其实也不太明白，几瓶烧酒，几句贴心贴腹的实话，对外的上下级关系上再由着他点。这些对于他来说举手之劳的事，就让他佩托维斯基不知道怎么就跟定了他这么多年。 “我需要我的组员，将军阁下。”托里斯.福蒂安少校也对他改换了称呼。 “他们一部分还在前来普罗维斯敦的路上，一部分需要你从基地的优秀学员中挑选，纳瓦罗上校会确保你要的一切，少校。” “是的，将军。”福蒂安对此并无疑义，他恭敬的敬礼从门口离开，房间里如今就只剩下迪诺.法赞尼和妮可尔.肖两人。 “从奇摩立扎太空港一别……”法赞尼结结巴巴的。“我被情报局带走后……你那里……库珀没有……没有难为你？”他终于把话说完。 “我很好，将军。”肖表现的不卑不亢。“很高兴您也没事。”她严肃的告诉他。 依旧是不苟言笑的就事论事，古板的军容和那张并不降低一丝美感的脸，法赞尼偷眼看看眼观鼻鼻观心的妮可尔.肖。 “那么你依你看，这件事有几成的把握？”他问道。 “0-40，将军，也许还会更低，这取决于您在临场的决定。”肖诚实的道。“变数太多，而霍斯人的反应将会是成败的关键。考虑到我们对瓦尔基丽雅星系实际情况的了解并不充分，相当可能在第一时间就遭到毁灭性的攻击。” “是在情理中的推断，那么拥有这么多复杂的考量，为什么任务初稿却仍能通过军委会的审议呢？”法赞尼向他的助手试探着问。 “将军阁下。”肖转向他。“除去一切战术上的不稳定因子，在战略角度来看，军委会此次恐怕是做出了一个并不寻常的决定。” “是么？”法赞尼机械的点着头，不再继续追问。 以二十万生灵的命运做政治铺垫么？又或是为了书写一段开疆拓土的帝国历史？在这个最高权利者及其党羽即将进行新一轮交接的当口，在这种多元并存层层束缚的政体之下？那个始作俑者难道是疯了么？ 第两百三十一章 持岗要挟 “我不会把人交给你，迪诺……将军，那些是我的人，原则上来说，从来都是。”亚历山大.库珀在他福耳库斯的大队指挥官邸里对法赞尼做出了拒绝。 永远呆在安全的角落，做着毫无益处的勾当，说着趾高气扬的废话！法赞尼心头烦躁，用余光瞅着全息屏幕里精美的办公装饰和落地大窗外新北京的淡红色天空。 整个基地内最好的风景位置就给他一人占去，而他的窗口居然能清晰的看到檀香街那座大羽神雕像！ “指挥官大人，请恕我冒昧，这次任务的全部细节我想您已清楚，‘死亡之翼’对这次行动的重要性也无需我对你重申，人您有的是，而我只要我的那几十个，这对您来说并不算过分。”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并保持礼貌。 “你的人？据我最后所查的结果，我才是第七大队的指挥官，而你只是副职，‘死亡之翼’是大队的专属编制，不是你一个任务需求就能全部带走的。”库珀怒道。 他的这句话终于烧痛了法赞尼的心，不想再强忍怒气的他于是道：“当年在我建议组建这支队伍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呢，指挥官大人。让我想想您当时的说辞吧，是什么来着？哦……是的，我引申‘管好你该死的蛙奶蛋糕和茶叶蛋，法赞尼，预备役从不需要什么歼击艇中队，那是正规军才该干的活。’引申完毕。” “你是在夸赞自己么？法赞尼？进了银盟海军编制就对你的前任领导大放厥词么？”库珀指了指胸前的银色预备役徽章，而法赞尼早换上了那枚金色的。 “如果说点实话和正确的引申就被归入这一类冒犯的话，那么见你的鬼！是的！”没工夫再跟这种东西绕来绕去，我有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在等着呢！法赞尼反正豁出去了。 “指挥官阁下，没有任何的冒犯，但三年来舔你屁缝的那张假面已经没了，你要对付的是真实的我。人你到底给不给吧，我完全可以将这件事闹到罗森威尔将军那里去。” “嗯，撕破了脸后才真的像那个野鸡军校毕业的你呢，法赞尼。”库珀怒极反笑。 “谢谢夸奖，指挥官大人，对一个永远将屁缝面对下属的人来讲，我已经足够礼貌了。”法赞尼也跟着他一起笑。 “你以为这次任务真的是将军在军委会保荐你？”库珀在屏幕中突然嘲讽道。“你所做的一切，琐罗亚斯德之辱，差点葬送了他的全部事业！”他板起脸来。“贝伦恨你入骨，面对审查为了保全自己把脏水都泼向你，而你却认为他在帮你……那天在亚巴顿你们俩的那场戏简直要让我当场作呕！” 果然如此……法赞尼心存疑问，脸色也不由得变了变。这让一心想折辱他的库珀欢欣鼓舞。 “如果不是那个老家伙一意的要保你负责这次行动，你恐怕现在还烂在地牢里享受芋泥和果酱，收起你那副自大的嘴脸来吧，法赞尼，承认吧，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胆小鬼罢了，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就该谢天谢地……” “哪个老家伙？”法赞尼实在忍不住并且只好打断对方奔波汹涌的咆哮。 “银盟主席文仲！”库珀在屏幕中叫道。“你真该看看贝伦.罗森威尔在安委会办公室惴惴不安的近况，哦，贝伦，可怜的将军，他被对你的不信任和文仲的逼迫简直都快弄疯了，而如果你一旦搞砸，他和文仲都将难辞其咎，明白么，他是被迫和你拴在一道，而如果有选择的话，他会宁愿掐死你然后自己上阵。” “不，你错了，库珀。”法赞尼突然道。 “我？我怎么错了？”亚力山大.库珀发泄了半天，那张曾经沉稳慎重，荣辱不惊的脸颊业已扭曲，他也开始意识到自己这次说的实在太多，在说完这句话后连忙收拾心情。 “他会让你去，指挥官大人。”法赞尼冲他露出古怪的微笑。“在自愿军这个大家庭里，不得不说……将军只信任你一个，第一舰队万岁！”他捏拳祭在胸口。 “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会去？文仲特别指定的你……谁能改变他的命令。”库珀迟疑的道。 “我能……”法赞尼笑嘻嘻道。“我可以装疯卖傻……你应该知道一个琐罗亚斯德之辱可以对野鸡军校毕业生的打击，我也可以摔一跤直到站不起身，被茶叶蛋和蛙奶蛋糕所绊，你知道，我总是胆小并且笨手笨脚。” 法赞尼看着屏幕上的亚历山大.库珀，对方此时眼神闪烁，已经再也说不出话来。 “把我的人送来！立刻！我是说在关掉这个该死的对话之后！”法赞尼冲着屏幕叫嚷后，轻轻的关掉了通讯。 …… “你的人齐了。”法赞尼拍着‘死亡之翼’队长的肩膀，而后者正抱着手臂，眼神炯炯的盯着观察室外的一场真正的大战。 巨大的难以想象的空间中繁星遍布，远方的一颗恒星正释放出巨大光耀，漆黑的星空中有几十艘小型作战飞艇在相互追逐。他们在空间内分作两方相互缠斗，飞船之间虽无致命的光束和飞弹发出，但哪怕是身在观察室中置身事外，也能明显感受外间战斗的激烈程度。 被击中的判定使得绞杀中的一架架飞艇驶离战场，它们由战损程序锁定，缓缓的飞到模拟星空一角的安全区域。 在战斗结束之前无法返回战场，空中的飞艇开始慢慢减少，缠绕作一团的战阵渐渐稀疏，到了最后只剩下双方的两艘战绩最出色的还在相互角逐。 这两艘由老式黄蜂战机改装的训练飞艇，较其余的作战飞艇显得更加灵动。 加速、曲转、回旋、爬升，两艘飞艇在近在咫尺的疾速飞行中相互寻找着对方的弱点，他们每每在即将碰撞的瞬间游刃有余的骤然分散，紧接着又拼杀在一处，相互追咬。 第两百三十二章 真实的体验 不遑多让的双艇绞杀秀持续了近十五分钟，终于以一方的一个小小的偏向失误被另一方抓住机会击落。 对于歼击作战颇有建树的法赞尼算得上是见过大场面的，就连他也不由得为此咂舌，兴奋的用手肘连连桶着佩托维斯基少校，但‘死亡之翼’队长却在演出结束后打了个哈欠。 “嫩是嫩了点，却不用从头再教。”他做了如此评述。 “这可是贝利尔飞行学院在全银盟范围内招选的精英啊，麦克，据说是‘曼陀罗羽士团’现任副团长亲自教的实战课。” “巴尔诺.金赛比他姐可差的太多，不用您说我就一早从战绩报告就猜出来了，数据王从来都是误人子弟，好在羽士团还有个宇文修，刚才那两小孩的动作里就明显有他的影子。” “‘碎颅者’宇文修么？我知道他算是第一舰队现有击坠王的的第二块牌子，击坠数目只比斯蒂芙.金赛差几个。”法赞尼盯着舷窗外正在列队回航的训练机怔怔出神。 “论实战技巧，宇文修估计可以排在斯蒂芙之上，他的本事，可是让船民‘骷髅党’那几个有数的歼击高手都感到害怕。”佩托维斯基用手指轻抚着脸颊上一条长长的疤痕，他道：“几年前第一舰队派遣羽士团开赴斯嘉蒂平乱，宇文修在那一役击毁包括臭名昭著的伊利亚特.孔雀在内的‘骷髅党’18艘战机，几乎以一人之力逼得骷髅党‘偃月飞腾号’航母迁跃回航，所以才得了‘碎颅者’这个外号。” “原来是这么回事。”法赞尼点头，眼睛望向窗外，突然想起了什么。 “麦克，这个模拟平台，以前从未涉猎所以并无概念，自从来见到了之后却觉得浪费的很。”他指着窗外由成千上万枚全息投影模拟而出的无垠星空，质疑道：“我的意思是为何不用全息头盔模拟？银盟海军的那几套软件和器材不是很实用么？又不用占据这么庞大的面积。”法赞尼想起在‘死亡之翼’的组建之初，为了帮佩托维斯基调配那几十套该死的模拟器材，差点和第二舰队军需部的老熟人磨破了嘴皮。 “这才是真正的模拟，将军，咱们福耳库斯基地的那套东西跟这个比起来只能算是聊胜于无啊。”少校抓了抓头发，向他的上司解释。 “真正的战场需要真实的观感，光、影、距离、空间感都必须绝对真实，哪怕差之毫厘都失之千里。”他数着手指道。“而在驾舱里，真实感的模拟就愈发重要，所触与所得，所见与所馈，重心与视线，细微之间的差异，参照物的选择和绝对真实的有效数据，这都是作为一名飞行员需要在真实的战场上才能感受到的。”他的目光不由微微下垂。 “但在真实的战场上，如果你想把这些感受到的经验带入到下一次战斗中，前提就是你必须活着，而这就陷入了一种悖论。”他看着他的手指。 “没有经验等于死亡，但如果侥幸没死，有了一些经验，那么下一场获取更多的经验前，一切又都是未知。” “这就好像一种游戏。”少校撇了撇嘴，他发现法赞尼听的似乎很认真。“飞行员侥幸存活并积累等级迎接更多挑战，但如果战斗的前提一样，等级所能带给你的存活率就会大大提升。” “但是无论如何，在这个游戏中你依然有概率死亡，那将会推倒从前的一切，因为一旦死亡，等级也就随着你灰飞烟灭，没有重新开始，也没有掉级再战，有的只是写在你坟头上的那句废话。”佩托维斯基发出一声轻笑。 生游星海、逝亦无憾……法赞尼在心中想着那句废话，那是银盟海军服役战死者的传统墓志铭。 他突然有些不悦，对这名老兵的多愁善感心生厌烦。战争创痕，谁又他妈的缺少这种该死的玩意？打起那该死的精神来！但他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斥责，只是静静的等待。 “您刚刚说我的人都要回来了？”少校回过神来。 “我做了保证，不是么？”法赞尼拍着他的背，两人一同出了观察室，走在长长的走廊上。 “能私下透露点么？您是怎么做到的？我是说库珀，这人是我所见过最顽固最混蛋的指挥官之一。”少校好奇问道。 “用了点魔法，你知道，阿拉霍洞开，一忘皆空，然后就是水到渠成……” “恐怕是用了点威胁吧？将军”佩托维斯基嘿嘿的笑。 “别把我想的那么粗鲁，麦克，对了，你刚刚说最顽固最混蛋，我是其中之一么？”他假装皱着眉头。 “不，您是另一个分类，将军，迟早要把老麦克送上西天的那类。”少校略带讥讽。 “哦，麦克，瞧你这张触霉头的烂嘴。”法赞尼佯怒道。 “本来就是。”麦克.佩托维斯基满不在乎，嘴里嚼着他的糖。 “那么你准备好见见你这帮新手下了么？”法赞尼开始在腕表上给纳瓦罗上校发出讯息。 “别想把撬墙角的黑锅推给我，校长大人，他们是您的学生，而我只是个教书匠。”少校揶揄道。 “千万别自谦，麦克，在你们的世界里可永远不会出现迪诺.法赞尼的名字。”法赞尼嘴角溢出古怪的笑。“相信我，这事最终都得一股脑的算在你头上，斯蒂芙.金赛一定会想办法揭了你的皮，而我只不过是个行将就木耳根偏软的无用的老头罢了。” “还真是这么回事呢……”佩托维斯基边走边抓起头皮，口中的咀嚼频率也明显加快了。“这真让我怕的发抖。”他半真半假的打了个激灵。 第两百三十三章 王牌委培生 因为涉及到行动的绝密性，弗尔兰.切斯基地至此也没有任何一人知道任务的全部细节，所有的人员调度与后勤配给，都由军委会情报局的托克斯.纳瓦罗带着他的团队，以内部通路进行联络和安排。 大多数参与舰艇改装或物资调配的军委会总装部人员，都被告知这是一切是为了真实数据的采集，是作为银盟舰队军事演习的假想敌而组建的靶舰集群，而这显然都是有先例的。 法赞尼和他的飞行队长坐着高速电梯从模拟训练场回到地下，通过重重的自动安检，进入到特别为这次任务开辟的专属区域，他们在一个可容纳数百人的教学中心里，见到了这些首届《曼陀罗羽士团》委培班的学员们。 即将毕业的军校生们穿着弗尔兰.切斯模拟训练基地的统一作战服，他们中有的莫名其妙，有的跃跃欲试，有的则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迪诺.法赞尼和麦克.佩托维斯基，纳瓦罗上校站在讲台一旁，将手中战术板中最新的训练数据与法赞尼的腕表进行更新。 “一共44人，一人请假。”纳瓦罗向法赞尼汇报道。 “请假？在这里？是病了么？”他皱起眉头问道。 “算是……说去去就来……” “去哪儿就来？”法赞尼没明白。 “厕所……说是拉肚子。”纳瓦罗声音虽低，但还是有学员在他说完后发出轻笑。 法赞尼用眼睛的余光微扫，发现学员们大多坐在前排，有的在他和纳瓦罗说话期间交头接耳的小声谈笑，空旷的教室后排还坐着一名学员，他低着头看着腕表，似乎对发生的一切不为所动。 该死的学生兵…… 法赞尼突然想起自己几十年前在奇连朝闻城郊那座小小的海军学院的往事。胖胖的兹尼.奥本，有趣的秦文浩，漂亮的约翰.麦辛，迷人而令人心生爱慕的罗薇尼格，这些从前的伙伴不也像如今这帮坐在讲台下的军校生们一样，冲动、不羁、好奇、无礼，年轻并充满朝气。但他们如今又在哪儿？从银盟舰队那幅员浩大的人海中逐渐消失，杳无音信。 “听着。”法赞尼声如洪钟，这让教学中心骤然间肃静下来。 “很高兴能在这里和大家见面，我是迪诺.派曲克.法赞尼，是这次你们即将参与行动的特别指挥。”法赞尼平和着音调，他不戴军帽，微有些秃顶，瘦长的马脸上带着暖人的笑意。 “我听闻这次军委会给了这次行动一件天大的礼物，一批贝利尔飞行学院真正的明星，银盟海军未来的骄傲，第一舰队王牌击坠团的潜在精英……”他拖长着语调。“这本来很让我激动，直到刚才……”他开始扭转机锋。 “在我眼前的本应是这次任务的核心，扭转整个边境局势的致命箭矢，但你们的表现却令人笑掉大牙，初出胎盘的婴孩，才呱呱落地就已开始目中无人，你们是什么？新兵蛋子和对一切都茫然的蠢货而已！”他怒吼道。“你们是军人！天杀的该死的银盟海军的一份子，是国境的坚盾，天使之剑的利刃！而你们的所作所为却让捐躯的先辈和依仗我们的公民寒心，你们是什么？一群目无军纪的法外之徒，一帮嘻皮笑脸的可耻船民！” 法赞尼拍着讲台的桌子对着台下痛骂，他长脸上的笑容早已被阴冷和威严替换，他挺拔的身躯似乎陡然间变得高大了许多，紧扣的领口上，一枚金灿灿的将星正闪着光。 台下鸦雀无声，每个军校生都立刻将坐姿调整，达到军旅生涯中的最佳状态，他们收起刚刚舒缓的面容，将脸上每一寸毛孔紧绷，双肩持正，收腹挺身，手放双膝，脚板齐并。 其实在各自长达四年的军校生涯中，他们对于这样的咆哮早已司空见惯。每天清晨的军容检查，早间的出操训练，生活教官对每一个动作的纠正几乎都是喊叫状态，但如这位法赞尼将军那样，前一秒还在温柔细语，后一秒就变成冰雹遍地的，这还是头一遭。 法赞尼突然间的训话，令他身边的两位校官都都格外配合的调整了动作，托克斯.纳瓦罗上校挺直了矮胖的身躯，将下巴昂的高高扬起，就连麦克.佩托维斯基少校也停止了香口胶的咀嚼，但却以手指在鼻尖轻抚，以掩饰他胸中滔天的笑意。 “很好。”法赞尼在台上重重的点头。“这才有了几分军人的样子，这才是你们未来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本该保持并发扬的作风。”他表情稍稍缓和。“从今天起，你们就正式成为了银盟海军的一员，而你们可以说非常幸运，会首先成为我迪诺.法赞尼的兵，下面由情报局的纳瓦罗上校为这次的任务……” “幸运么？琐罗亚斯德的败将……”法赞尼的话还没说完，那个一直坐在后排低头看着腕表的军校生突然抬起头来。“尊敬的将军阁下，这算哪门子的幸运？”他脸上笑嘻嘻的道。 “你！军校生！”纳瓦罗上校气急败坏，伸手在战术板上匆忙的翻着名册。“姆萊……索斯菲特，给我到前面来！立刻！”他指着那名军校生气的发抖。 “是的，上校。”军校生站起并挺直了胸膛，然后迈着标准仪仗步伐从过道走到讲台前。 “索斯菲特，你……你……目无上级，无法无天了你，坐后面干什么？说这些疯话是要上军纪庭么？”纳瓦罗大怒道，作为一名从军二十多年恪尽职守的军官，他对这样的犯上行为无疑是非常抵触的。 “报告上校，我们是《曼陀罗羽士团》的委培生，是第一舰队歼击大队的人，并不是什么……迪诺.法赞尼的兵。”索斯菲特昂着头大声道。 第两百三十四章 击坠王的特权 “歼击大队算什么？这次行动直接授命于军委会总参谋部！你的转调令和服役书上可签着罗伯特.陆德伦的名字！你想干么？想造反么？”纳瓦罗被气的涨红了脸。 “没有疑问，上校，只是一时冲动，上校。”索斯菲特语气毫不收敛，他眼不斜视，始终保持着军姿，却从眼角余光中看到被他羞辱的法赞尼正在看着他，脸上似乎找不到半点被冒犯的脸色发青的迹象。 “恃才傲物的刺头类型。”麦克.佩托维斯基原本一直在捏着下巴看戏，这时则侧身对正走下讲台的法赞尼宣布自己的意见。 “看出来了。”法赞尼微微点头，几步走到军校生姆萊.索斯菲特面前。 “你的战绩全班第一，对不？”法赞尼问他。 “是的，先生，经常第一。”索斯菲特昂着头道。 “看见我胸口的蕨藤叶徽章了么？给你上第一课。”法赞尼不动声色道。“作为一名军人，你要对军阶尊重而不是对人，所以你要用比对你父亲还有母亲加起来都要尊敬的语气叫我作将军，明白了么？” “是的，将军！对不起，将军！”索斯菲特大声道，他不能直视将军，眼神虽聚焦在法赞尼脸部的某个焦点，却毫无示弱的意味。 “全班第一是么？”法赞尼盯着眼前这张英气俊朗的脸庞，这名有着红褐色蜷曲头发的军校生也正在回望着他，眼神中有股倔强且坚毅的味道。 “那么作为一名表率，对于你刚刚的疑问我一并作一次解答。”他转向所有端坐的学员，几十双眼睛也正齐刷刷的看向他。 “军委会将你们正式划归我的治下，这也就是说，除非你们主动退训，并接受军纪庭按逃兵条例的惩罚，你们这些无足轻重的小命就都属于我……”他目光严厉的扫视着每一张脸。 “那么就给你们上第二课。”他微微露出笑容。 “我可以让你们在未来的几个月中生不如死，每天像是活在地狱中一样挣扎，可以让你们不值一文的带着满心的悔恨和噩梦羞耻的回家，从此饱受良心的谴责和亲人的冷眼，一生都背负着平庸和无能的标签，直到再也无法抬起那该死的帅气头颅，直起那意气风发的脊梁！”他的表情变得凶神恶煞。 “或者。”他再次舒缓。“我也可以让你们充分施展天分和才华，在天际中与战友遨游飞翔，在炮火中与敌人斗智斗勇，不枉你们刻苦训练多年的血汗，赢得你们本该拥有的尊重，而在那之后，耶神护佑，阵亡或存活，调离或继续跟随，那完全取决于你们。” “你们的选择，军校生们。”台下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法赞尼则望向他们，似在等待一个回答。 “生游星海、逝亦无憾？”他大声问道。 “生游星海、逝亦无憾！！！”军校生们用尽最高的音量跟随他呼喝，而法赞尼可以清晰的看见他们先前眼神中的困惑已渐渐消失。 “你呢？”他转向姆萊.索斯菲特，询问道，年轻的军校生刚才已随大伙一同呼喊银盟海军墓志铭，此时闻言只得再次重申。 “但我仍然需要知道琐罗亚斯德战役的真相，将军！”他在喊完后不依不饶的继续问道。 “将军的决定拯救了他的士兵……”不等法赞尼说话，佩托维斯基少校插言道。“我就在现场，而你只需要知道这么多。” “请问您是？”索斯菲特自打见到佩托维斯基起就觉得面熟，但他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名少校军衔的中年男子。 “麦克.佩托维斯基。”少校展颜一笑。 “疯……第二舰队的佩……佩托维斯基！？”年轻的军校生倔强的表情终于开始变了，他眼睛睁的大大的，嘴巴张的大大的，鼻尖出汗，脸颊还抹上两点红晕，他满脸的憧憬，一把抓住少校的手臂，直是激动万分。 “是'疯子'佩托维斯基呢！”“第二舰队《死神之镰团》的击坠王者！”“斯蒂芙.金赛一生的对手！”“双机螺旋战术的发明者……”“听说他加入《自愿军》成立了《死神之翼》……”“就是上次那些模拟数据吧？PSE高的吓人！”台下学生们开始像点燃了引线的鞭炮一样，不到几秒钟就接连炸开了窝。 确实是一个他无法进入的世界……法赞尼在心中苦笑，早知道就让佩托维斯基报报名号不就完了，大费唇舌的说了老半天，又唬又吓的，还不如他一句自我介绍来的效果卓著。 “报道！”门口一个洪亮的声音大叫，法赞尼朝声源观望，只见一个小个子的军校生正肃立在门口，他是个具有典型黄肤人相貌的年轻人，大眼睛扁鼻子，有着与其年龄不太相称的娃娃脸，似乎还稚气未脱，他站着军姿，但看到那么多人都看向他，脸首先就红了。 “我……我厕所上完了……”他结结巴巴的向全场宣布。 第两百三十五章 揠苗助长 针对性的飞行训练在日程排的满满的计划中展开了，由麦克.佩托维斯基亲自制定的训练内容包括霍斯人战术理论、作战飞艇的介绍、集群作战演练、佯攻与佯退，实战训练中，则主要强调了针对霍斯歼击艇的单机搏杀战法与他独创的双机螺旋战术。 军委会情报局为此提供了大量绝密信息，并派遣多名沃肯人研究专家前来授课，其中竟有一名生物学界的教授，对新组建的《死亡之翼》78名成员详细阐述了沃肯人与其盟族的生理构造。 而隶属总装部的军械专家们，则为这次行动带来了目前最先进的瓦卡雷无壳机炮系统，并把它们安装在为这次任务所配置的80艘崭新的蝰蛇飞艇上。 这种每分钟可以击发6000发大口径贫铀弹的机载装置，对付没有动能护盾系统霍斯人歼击艇无疑是最为适合不过。 不像佩托维斯基和陆续前来报道《死亡之翼》的老兵们，毫无作战经验的贝利尔学院的军校生们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事充满了期待。 新生牛犊不怕虎，在他们的眼里，霍斯人高明的歼击技术和性能卓越的飞艇虽然声名显赫，却依然有自信能在数量相距不大的对决中轻松取胜。 他们大多出生于银盟各阶层的军人世家，在少年时代就在各方面显露出飞行才华。之所以能进入贝利尔飞行学院的，在能力上无疑都是强者，而能进入《曼陀罗羽士团》委培班的他们就更算是强中之强。 他们在各自的学生时代过惯了顺风顺水的日子，凭着自身的天赋，稍加努力就能立于巅峰，常年不败。也就是到了贝利尔学院后才发现强中自有强中手，渐渐的在极高的起点后分出高下。 但随着训练的逐渐深入，这些年轻的军校生们原本高傲的自尊开始受到了无情的痛击，他们无法接受，这些出自于预备役特战队的《死亡之翼》成员，却能在实战中轻易的击溃他们。 实战训练开始后佩托维斯基就将《死亡之翼》新老成员分组，由45名新人对抗33名旧将，双方开着训练机在基地模拟作战中心的宽广空域中展开激战，军校生们开始自然是义愤填膺，对于整整多出12架差距的不公平对抗充满鄙夷。 在他们看来，哪怕是《疯子》佩托维斯基的队伍，却也仅仅是预备役的顶尖水平而已，怎么能和原本可以进入第一舰队击坠团的他们相提并论？ 于是在第一轮的对抗战打响后，军校生们在小队通路中骂着笑着上场，却在一片肃静和几名女性学员的哭泣中离开模拟训练区域，4：45的战绩令这些原本高高昂起的头颅如霜打的蕨藤叶一般低垂。 实战总结会即将开始的前夕，原本和纳瓦罗与妮可尔.肖忙着和军委会总参部分析战术的的法赞尼姗姗来迟，没看到战斗实况的他在佩托维斯基递给他的战术板上看到如此的战绩也是给吓了一跳。 “干么上来就直接摧毁他们？我记得以前你说过要慢慢来……”他不满意的道。 “您老给的时间不够啊，只能这么干。”少校像是早已准备好了说辞。 “强摘的果子不甜，不过时间倒确实是个问题。”两个月的整备期是总参部雷打不动的底线，法赞尼对此自也没辙。 “凤凰涅磐，却要在火焰和灰烬中重生，这帮小孩也一样，不这么做，他们还以为数据就是一切呢，我这是摧毁他们的无知……当然，也必然会伤及自信。”少校抓着额头。 “别放松，麦克，随你怎么整，我要他们这次能用的上，而且看在耶神的份上，最好能都活着回来。”法赞尼也不知道自己干么加上这句。 “这我可不敢保证，将军。”少校叹口气，法赞尼明白他说的倒是实话，霍斯人小型艇的作战能力无比强大，银盟军事武装有一个算一个，哪怕是第一舰队《羽士团》出尽精英与之对阵，也不可能毫无损失的回来，更何况是这次带着作战次数不过寥寥的《死神之翼》和45名刚刚毕业的军校生呢。 …… “教科书并不是误人子弟的工具……”在总结会上佩托维斯基向前排垂头丧气的新成员们陈述道。“他是你入门的指引，基本功的说明书。”他环视全场静默了一会，随后猛然间转折。“而一旦你正式进入了状态，就必须把那本该死的玩意从脑海中完全抹去！”佩托维斯基言辞灼灼道。 “忘掉基本守则，忘掉安全事项，忘掉那些限制和警报，真实的战场没有慈悲和怜悯，没有犹豫和迟疑，没有估计和可能会，如果你还停留在先想而后动的状态，就只能成为敌人枪口下的一缕青烟！”飞行队长此时绷紧了面孔，平时总是浮现的懒散笑容已消失不见。 “也许你们还在怀疑，还怀疑这些老人的能力，怀疑为什么他们在一切数据上都明显不如你们，却能在战场上将你们尽数打败？那么我告诉你，无需怀疑，因为数据在真正的战场上就是个狗屁。”佩托维斯基盯着台下那几十双疑惑不解的眼睛。 “莎托梅上尉。”他喊着手下得力干将的名字。 “是的，少校。”玛丽.莎托梅上尉从后排的座位上站起，她是个容貌甚美的白肤女兵，脱去军帽后褐色的长发散在肩头，她俏脸凝重，眼神冷漠，浑身散发着浓烈的军人气质。 “你今天的击坠数是8架，老兵组里你算是最高的，那么请告诉我，在此对战之前，你在模拟基地里实战的时间是多久？” “零，少校。”上尉大声道。 “歼击艇BST全息模拟的时间呢？” “4950个银盟标准时，少校！”莎托梅的回答令前排的军校生们惊诧无比，有人禁不住发出惊呼。 作为飞行学院军校生，歼击艇BST全息模拟课程计入战绩评分，算得上是最频繁接触的课程之一，但哪怕是他们之中的最勤奋者，这四年来总共的累计时间也绝不会超过1000标准时。 “进行过几次实战？”佩托维斯基继续问。 “三次，少校。” “详细说明地点和战绩。” “是，少校。伊童星系泰夫努特星门，《加急送》速运护卫任务，击毁2艘'骷髅党'小型改装黄蜂战机，击伤一艘。 “福耳库斯海盗清剿任务，击毁5艘作战飞艇，击伤4艘，共同摧毁海盗护卫舰三艘。” “琐罗亚斯德星系……”她说道这里顿了一顿，佩托维斯基可以看到全体军校生大多露出十分关注的神情，一直满脸写着不高兴的姆萊.索斯菲特将眼神紧紧的锁定莎托梅。 “……人质拯救行动，击毁改装式黄蜂12艘。”莎托梅上尉话音未落，已有人发出抑制不住的感叹，索斯菲特则突然缓缓的拍起掌来，这引发了全体军校生们的掌声雷动。 原来那场战役是如此的激烈！他们大多在心里有了新的感受。 对于凯兹米亚人毫无军事武装，自愿军大举入侵却被诡计吓懵，以至于直接投降交出战舰的通路奇闻，原本是他们确信无疑的。而现在他们终于知道，《死亡之翼》在麦克.佩托维斯基的率领下打过一场争锋相对的考验，仅仅只是莎托梅一人就交出了如此漂亮的试卷。 第两百三十六章 差距 “你们已经明白数据到底是什么了么？”佩托维斯基待掌声稀松，随即向着军校生们发问，但此刻房间内寂静无声，显然没人能真的回答这句话的含义。 “真正的数据是通过大量的练习，是减少肌肉和神经的交换迟滞，是本能和直觉的习惯化。如果经验是一种战场预判的财富，那么这就是你保住性命从而能持续获得经验的本钱。”佩托维斯基阐述道。 “真正的数据不是STD、不是PSE、也不是PCE，这些由机构和学校为你们上机动作和反应所评判，在我来看是一纸空文。真正的数据是在死亡与你擦肩而过，并且在你逐渐战胜它的一次次战斗中累计而来的。它们才是你的保命符和战术指引，你的自信和存活率。”他盯着台下的这些年轻人。 “以一个老兵的身份，我所要告诉你们的就是，必须让他们继续增加，持之以恒的增加。”他紧锁眉头，语重心长。 “少校，您是让我们忘掉一切，然后拼命练习？”索斯菲特在下面发言道。 “对，你们已经有了基础，所缺的只是练习，相信本能，相信直觉，这是要去在实战中体验的东西。” “这可与巴尔诺教官和我们说的不同呢……”索斯菲特身边的一名女性飞行员低声说道。 “巴尔诺可以给你们的成绩单上添上漂亮的数据，而我却只能给你们活命的机会，当然，从个人角度来讲，我觉得有人会毫不犹豫的趋向前者。”佩托维斯基的揶揄让那名女生涨红了脸。 “常青……”佩托维斯基对学生中的一人点名。 “我在这儿呢，少校！”娃娃脸的小个青年站起身来，但他独创性的回应依然引起了几声低低的偷笑。 “倒不用这么兴奋。”少校歪着嘴唇抓抓额头，对这个娃娃脸似乎也没了脾气。 “今天你的击坠数是多少啊？”他问道。 “2架，少校。”他童音未改，嗓音尖锐，引得台下又有人笑。 “你是新兵组的击坠数第一，说说今天的感受呢？” “瞄不到，少校，哥哥姐姐们飞的太快了。”他的话让全体哄堂大笑，娃娃脸常青愣在那儿，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幅'本来就是么'的神情。 “好吧，坐下吧。”佩托维斯基少校觉得再这么问下去就要变成笑星专场演出了。 “从现在开始，全体《死亡之翼》成员将在这短短的一个半月里，要把你们的技能动作和战术水平，提升到能在这场战斗里存活的程度，而这显然需要地狱般的大量练习。”少校用凌厉眼神扫视全部队员。“我已经为你们订下了小艇模拟区域的全部开放时间，在模拟区关闭后，你们将进入全息模拟中心继续练习。” “你们每天只能睡最多4个小时，吃两餐，早晚各一次身体适应性训练，午后一次力量训练，模拟六轮一次评点，每天一场总结，三天进行一轮对战，一周一次任务更新……而其余时间，就都要呆在那咫尺空间的驾舱里给我不断练习！”佩托维斯基毋庸置疑的神态，像一位法官给所有人订下了判决。 “我会一直陪着你们……”他最后道。 会议室外，法赞尼透过后门的窗户冷冷的注视着屋内的情形，在佩托维斯基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放心的转身离去，阴郁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疯子就是疯子，他不禁想，佩托维斯基能让一帮临时拼凑的预备役菜鸟成为《死亡之翼》，当然也能让这些专为飞行而生的高材生们更上一层。 问题是时间......他刚刚松弛的眉头再次紧锁。 还有这个该死的计划，是否真的能如总参部的那群被一向高估的分析家所说的那样，在最基本的战略层面达到预期效果，他想到。 以该死的大规模船民迁徙的幌子，进入忒拉蒙行星领空，真的就不会被沃肯人攻击？ 法赞尼脚步飞快，沿着狭窄的长廊通道走向一部高速电梯。 他需要赶快回到战情分析室去，在那里，妮可尔.肖、托克斯.纳瓦罗、托里斯.福蒂安和情报局的专家顾问们，以及远在数千里之外，总参部为这次计划专设的特别小组的一众高级将官，正在焦急的等待着他…… …… …… “船民才不会在这桩事上为咱们卖命。”银盟发委会综规局副局长贝蒂斯.安德鲁女士闭着眼睛使劲摇晃着头，以此方式来表达自己此种观点的鄙夷。 “他们巴不得银盟和沃肯人打的稀里哗啦，满目疮痍，那样才便于他们清扫战场，挑选垃圾。”她向对面自己的友人说道。 在她的对面，罗伯特.肯特坐在自己的那张办公椅上，开始双手摊开向安德鲁女士阐述自己的观点。 “但他们也同样是人类，不是么？我是说至少在基因的角度来说，和我们同样出自一国。” “基因，对，人类，不敢认同……”安德鲁女士继续摇着她的头。 银盟发委会贝蒂斯.安德鲁与罗伯特.肯特一样，是负责殖民事物的综合规划局一线要员。她是个中等身材细长脸蛋的白肤人，比罗伯特大六岁，她保养得当，常年留着一头深棕色短发，脸部的曲线略显阳刚，却也不乏女人味。 她是罗伯特.肯特在天使城不多的良师益友，以博学、直脾气和爱给人取外号而著名，所以也有好事者给她也取了个外号，叫‘迷人的无所不知先生’，一半是讥嘲，一半倒也是实情。 “船民脱离行星地表，在太空船上生活了将近两个世纪，他们远离文明的时间太久，又是从最初一代起就满怀愤恨，因此我认为从心理学角度来说，他们与我们已经是两个物种。”安德鲁掏出一根香烟试图点着，想了想，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罗伯特，罗伯特连忙颌首表示同意。 副局长女士将窗户开了一条缝，飞快的点着开始吞云吐雾，但高空开窗的气流喧嚣还是让她不胜厌烦，于是她掐灭烟头，关上窗户。 “分子过滤嘴的烟草能将烟尘完全过滤，而且并不影响尼古丁的摄入，您干么一直抽这种违反条例的禁品？”罗伯特对此问题显然已困惑良久。 “我喜欢它的味道，分子过滤嘴可让一切都索然无味。”她举起手中的烟盒。“你知道么，罗伯特，这么一盒十支装的小玩意儿，就要花掉我那并不算阔绰薪资的150个库特。” “您是说那么短短的一支烟草，就相当于十杯易比克奶沫咖啡的钱？”罗伯特不禁为此咂舌，奶沫咖啡无疑是他的最爱，但这种出自于赫缇斯星的高级饮品对于普通工薪阶层来说，仍然算得上是价格不菲。 “要不怎么能算是禁品呢？”安德鲁女士将手中抽了一半的烟装入烟盒收好。“有拜于环境派那帮娘娘腔的恩赐，你不知道现如今要找到这种小玩意有多么艰难。” 罗伯特被友人滑稽的评价弄得啼笑皆非，他不住点头，而副局长女士则是在不住的叹气。 第两百三十七章 船民的前世今天 “我打赌在船民的领地，这些早已入土的小玩意一定层出不穷，想想他们最低劣的旧货贩子也能叼着雪茄烟开着垃圾船满太空乱窜的光景吧，那真是令人神往。”安德鲁女士说道。 “您是在对一个目无法纪的放逐者和罪犯的世界表示羡慕呢，局座大人。”罗伯特笑着提醒她。 “你说的是那些在银盟犯下滔天罪行的法外之徒么？”安德鲁挑了挑细长的眉头，深棕色的眼眸明亮清澈。 “船民组织之所以壮大，不正是这些人的加入所致么？”罗伯特点着头。 “不是所有的罪犯都能加入船民。”安德鲁女士道。“他们将对每个投奔者进行严格审查，从背景到所犯罪行，如果有必要，还会用到测谎仪器和心理暗示……你知道，催眠术或者无论是什么的诡异伎俩。” “如此严格？这对扩招人马可没有任何好处。”罗伯特奇道。 “可不是……”安德鲁眨眨眼道。“他们将过审的人员带走，其他的则给予最低限度的物资驱赶出临时驻留地，这也是安委会和情报局始终无法安插间谍在其内部的根本原因，当然，如果真的有，我们也无法获知就是。” “那么他们又是如何保持人口基数呢？”罗伯特提出质疑，而安德鲁女士听了只是弯着嘴角耸起肩头。 “谁知道呢，他们四散在多个星系边缘，帮派林立，有着各自的活动疆域，却又频繁迁徙。他们似乎没有任何法则，也从不遵守什么道德规范，但有一点非常奇怪。”安德鲁慎重的伸出一根手指。“他们从不为利益互相残杀，当一个目标同时有多方船民组织争夺的情况下，他们会选择同时放弃……” “您的福耳库斯之行似乎收获颇丰呢，贝蒂斯。”罗伯特称赞道。“这些情况都是那些羽人告诉您的？在安委会内部，自愿军会把他们称作……” “船民同情者？”安德鲁女士笑道。“福耳库斯的羽民会为部分温和帮派的船民捐献物资，这点已毋庸置疑。安委会对此事的打击和控制杯水车薪，反而助长了羽民的热情，但你如果知道这其中的根本原因，就并不难理解这一切。” “有关于船民的真正起源？”罗伯特想起了在自己儿子书单里看过的一本书。 “对！”安德鲁手指点着罗伯特连连点头。“两百年前，当赛博之战人类获胜后，联邦临时政府将数万名战争时期囚禁的赛博同情者流放到伊童星系，他们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在福耳库斯行星上改造流放舰船、建立聚居点并修建大羽神像。之后一部分流放者乘坐太空船离开，并发誓自此不再踏足地面，一部分则留在福耳库斯继续生存，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50年前的那场浩劫，各星系的羽人如江水决堤般灌入福耳库斯，这才形成了今天羽联和的局面。” 罗伯特知道安德鲁所说的那场浩劫，那是指当时的联邦政府总统朱莉.埃利斯对羽民所进行的有针对性迫害。 她首先重提反赛博论，并禁止拥有羽民血统的政治家进入联邦政府领导层。事件继而发展到政府单独提高羽民个人税收，通过媒体的抹黑大搞全民歧视化，无数羽民因此而背井离乡投奔福耳库斯，从此再也没有返回故乡。 这场反羽神逐羽人的运动在数年间不断愈演愈烈，直到较为开明联邦总统弗尔兰.切斯上台后才偃旗息鼓。而银盟六年，第二任银盟主席海伦.亚特颁布的法令经联席议会表决通过，准许伊童星系的福耳库斯无军事化独立，也算是为给那场史无前例的浩劫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这么说羽人和船民本是一家？”罗伯特有些诧异道。 “不能说绝对，但你也应该知道当年的那些赛博同情者，他们大部分都是羽民。”安德鲁微微点头。“从赛博同情者到船民同情者，这些可怜的黄肤人，到底还要被折腾几个轮回。”她不无感概的说道。 “我记得你家里也有羽神信仰？”副局长女士问道。 “嗯，孩子他外婆是羽民血脉，我夫人是信羽神的。”罗伯特答道。 “真的？……有趣……不不，我不是指那种有趣，我是指……”安德鲁表情稍有些慌乱。 “您当真的？贝蒂斯……跟我你还要考虑什么政治正确？”罗伯特哂道。他的话让安德鲁不由一笑。 “说实话，罗伯特，无论我们有多讨厌这种意识形态，但恐怕也只有政治正确，才能真正防范朱莉.埃利斯所带来的那种错误。”她不由自主的又掏出烟，吐了吐舌头又准备收回去，罗伯特微笑着指了指办公室一角，打开那里的空气净化装置，这让安德鲁女士眼睛一亮，连忙跑过去吞云吐雾起来。 “这么说只是福耳库斯十天的旅程，您就在那些羽神教长老的指引下，变成了船民问题专家咯？”罗伯特笑吟吟的和这位友人开起玩笑。 “别拿门缝里的眼神瞧人，肯特。”安德鲁美滋滋的享受着她的烟卷。“这些其实都是些常识性的历史，最早是我在奇连学思城求学的时候就有过涉猎，只是这些年又被我们的某些决策者故意封存起来罢了。” “求学时期？那就是三十年前，海伦.亚特的黄金年代咯。”罗伯特不由露齿笑道。 “别不礼貌，肯特，女人的年龄永远是话题中的禁忌。”安德鲁用眼神逼迫着罗伯特做出一个道歉的垂头鞠躬这才罢休。 “黄金年代，那确实是个思想不受任何限制的时期，自意党员们也都以此为傲，他们说人类的文明在那段时间发展的比任何时期都快，此话诚然不假，但保守派却从来并不这么看。” “你指的是海森伯格家族的崛起。”罗伯特点头道。 第两百三十八章 父子的默契 “嗯，无论如何，他们也是当时自由经济体制下的最大收益者，因此阴谋论者一直在以此攻击自意党，并从头至脚……” “海伦.亚特是上代族长约瑟夫.海森伯格的情妇？”罗伯特笑吟吟的接过友人欲言又止的话匣。 “耶神在上……”贝蒂斯.安德鲁望向办公室透明玻璃门外正在忙碌综规局的职员们，不禁用嗔怪的眼神责备罗伯特。“隔墙有耳，肯特，如果是罗沃莉.斯卡娅凑巧听到了你这句话，我看你就得立刻打了包袱滚回奇连了。”自由意识党和发展委员会的双料主席罗沃莉.斯卡娅是她和罗伯特.肯特的顶头上司，也难怪她会半真半假的如此惊慌。 “也没那么玄乎……”罗伯特舒服的靠在椅子上，手指拨动着办公桌上的一支笔。“主席大人贵人事忙，没工夫打理我们这间小庙，再说涉及到年末的参选……她应该近期就会提出辞呈了吧。” “早提交了。”安德鲁将烟头掐灭，把最后的一口烟喷向净化器口。“主席内阁毫无动作，据说是米迦勒.海顿扣着辞呈不放，说要等到忒拉蒙殖民安全撤出瓦尔基丽雅再走不迟。” “米迦勒.海顿？他敢这么做？那人只是个幌子。”罗伯特摇头表示不同意。“这背后八成还是文仲的意思，老家伙肯定是借一切局面削弱斯卡娅的竞选准备，好让合作党的继任能够顺利接棒。” “他似乎没必要做这样的事，人类党的索菲亚.海因里希目前声势正旺，其声望可堪直追当年的海伦.亚特。她有钱，有颜，有人脉，还漂漂亮亮的导演了一场琐罗亚斯德大逃亡……”安德鲁说道这里，立即发现自己友人的一直保持的笑容有些变得僵硬，她心中一凛，知道触碰到了什么，连忙转换话题道：“听说你儿子加入了学校橄榄球队，并且还打上了主力？”她笑嘻嘻的，瞧着罗伯特的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 “可以啊，肯特，要说是家学渊源，我怎么从不见你有任何运动天赋。” “您都从哪儿打听到这些闲言碎语，消息倒灵通的很。”罗伯特摇头苦笑。“这孩子可真让人操碎了心，我让他退出这项野蛮的运动，他却理也不理。” “青春期的孩子不都一个样。”安德鲁女士其实早已宣布出柜，也似乎并不打算进行人工受孕或收养孩子，她没有子嗣，却表现出万分理解的模样，这不禁让罗伯特心中好笑。 “那么有没有影响到学业呢？”她问道。 “那些倒是全优。”罗伯特心中有些自豪道。 “这不就得了，孩子的事，有时该放手就得放手，一切听天由命，卓越还是平凡，是耶神一早定好了事。”安德鲁倒是个虔诚的耶教徒。 “说到孩子，有件事我倒要问问您这个包打听。”罗伯特突然想起几天前乔尼跟他通电话时提及的一件事。 “说说看呢。”贝蒂斯.安德鲁对包打听这个词显得并不忌讳。 “弗洛伊德.兰蒂斯这个人，我见过几面，大多是在局里的统筹会议或者委员会的讲座上，对他不是很了解……”罗伯特向她问道。 “兰蒂斯啊，这人我熟。”安德鲁似乎就没谁是不熟的，她盯着罗伯特怀疑的眼神，露出一副'这又有什么好糊弄'的神情。 “局子里一共就我们五位副局长，除了戴维.华莱士这个娘娘腔和该死的‘小事大人’彼得.怀特，弗洛伊德.兰蒂斯无疑是我们几个当中最低调的。”她提了三个名字，倒把其中的两个骂了一遍。 “兰蒂斯在奇连见贤思齐市的有间综规局设在那儿的办公室，具体负责奇连星球的荒原造地，农业科技什么的，跟我们俩这种成天满殖民地跑的相比，算得上是个清闲的文职吧。”她介绍道。 “只是闲职么？这倒奇怪，哦，事情经过是这样……我孩子去见贤市的某座岛上去参加比赛，回来跟我说……”罗伯特将乔尼对他所述的所见所闻向友人讲述了一遍。 “你是说刻意制造出粉饰太平的气氛？”安德鲁奇怪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那里藏着什么不可向外人宣布的隐秘么？”她一语道破其中的关键。 “他是在搞一种宗教形式的人文改造么？我是说……环境转化，文化宣传或者是别的什么。”罗伯特说出他想到的结论。 “兰蒂斯，异教？”安德鲁闻言连连摇头。“这人是个典型的务实主义者，据我所知并无任何信仰。他毕业于思学城图灵理工学院，与你所在的那所在银盟的知名度不相上下，要说任何的信仰话，他也只是个科技狂人。” “那这一切又都怎么解释？”罗伯特问道。 “会不会是你孩子的妄加推测呢？”安德鲁不无怀疑道。 “乔尼？不会，他所认定的事情，一定必有蹊跷。”罗伯特斩钉截铁道。 “你倒是个典型的好父亲呢。”安德鲁女士露出微笑。“那么好吧，我的部门有个奇连伊特萨姆纳大陆的农机改造项目，相信用点办法的话，还是可以查到兰蒂斯在局内往来账目上有什么小动作的，查出来后我再给你结论。” “就是这样。”罗伯特颌首称谢，副局长女士摆摆手对他告辞，走出了他办公室。 “好父亲么？”罗伯特低着头喃喃自语，他嘴边带着苦笑，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良久，接着叹口气起身站起。 第两百三十九章 约见 罗伯特站在窗边，欣赏着远处安德烈湖区国家自然森林中密密生长的蕨藤树。 此时粼粼的湖水随风波荡，湖面上倒映着科诺岛上那高耸入云的银盟安委会大厦，这令他想到那张艳丽高贵的脸，罗伯特突然厌恶的转头，在屋内来回踱步。 这段无所事事的述职期令他经常烦躁不安，他期待着局内的当家丹尼斯.摩根能将他再次派往各个殖民星球，处理那些停滞不前的发展项目或者任何闲杂琐碎，他对此长袖善舞，并总是毫无顾忌的乐于投身。 但他的局级座驾《使徒》号目前还在法赫特的手里，也许被这个疯狂的老人改装成了战斗护卫舰也说不定。 有关于忒拉蒙银盟殖民被困的危机，是他这次肯立即从乔安娜那温暖舒适的家中回到天使城的主要原因。 但前方战事紧张，银盟第三第六舰队在伊吉尔星系层层设卡，以防御可能的沃肯人的突袭入侵，在这种情况下，作为一名发展委员会有殖民地权则的官员来说，他所能做的工作就极为有限，充其量他还只是一介平民，而瓦尔基丽雅危机，业已上升到一触即发的战争前夜。 首先是儿子乔尼在电话里的一个貌似不经意的提醒，说船民组织的《归途党》在银盟建立初期，曾经在巴尔德星系肆无忌惮的迁徙，沃肯人似乎认同船民的生存方式，并从来未有与之冲突的相关记载。 罗伯特对乔尼的博学并不惊奇，因为就他所知道的而言，这个孩子这一年来所观看的书籍已差不多要超过了他，他又立刻想到，既然船民能在沃肯人星系巴尔德毫无顾忌的迁徙，那么从沃肯人的观感来说，也许由一个船民领袖主导的外交拯救政策，可能会解决这场僵持不下的格局。 但与贝蒂斯.安德鲁的对话，却在一开始就对这个基调做了毫无可能的否定。 罗伯特相信友人的判断，这样的计划如果由自己提交给安委会，恐怕要把沈月禾那个老狐狸笑掉大牙。 就算索菲亚.海因里希真的能对此帮的上忙，方案也不可能顺利通过安委会和军委会的层层审核，再说谁去联络船民？自己么？再来一个琐罗亚斯德事件？那会让他终身被钉上耻辱柱的。 鼻中还能闻到安德鲁女士留下的淡淡烟草清香，罗伯特的心情稍稍转好。他走到办公台前，看了看腕表，抬着眼睛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然后放弃了想拨电话给妻子的想法。他颓然垂首，刚想重新入座，桌台上的全息通讯装置却突然弹出一个窗口。 陌生号码，未知地址。 他觉得奇怪，但还是接收了讯息，讯息并不是一个通话或影像，而是一段文字。 橘子街，卡比诺咖啡，下午3点。 ...... 恶作剧么？罗伯特首先想到，但却在这一个纷乱成团的时节？他紧皱眉头，紧走几步，从衣帽间中取出外套挂上手臂，随后匆匆向外走去。 …… 悠闲的游人，悠闲的街景，在这个银盟行政之都的上班钟点，偏僻的橘子街那条狭窄的街道，时间缓慢的如同思学城内充满咖啡香的书院街一般。 罗伯特在沿街而设的咖啡桌旁坐了已有十多分钟，一杯奶沫咖啡已喝了差不多一半，他环顾街道两头，并没有见到任何可疑的对象，游人只会举着腕表到处乱拍，而像他这样老老实实坐着喝咖啡的，满街还找不出一个。 “肯特先生。”一个穿着卡吉克棉质外套，戴着‘我在天使城！’旅游帽子的年轻人突然坐在他的咖啡桌边，他20岁左右的年纪，长的英俊不凡，罗伯特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他的军人气质。 “刚从军校毕业的吧。”他不动声色的问年轻人。 “是的，肯特先生，我叫约克，约克.亚历克斯。”年轻人自我介绍。“我是主席幕僚长米迦勒.海顿先生的办公秘书。” “哦？你怎么会有我办公室电话？”罗伯特问道。 “我有权限查到所有政府职员的办公电话，正如您刚刚听到的那样，我是一名主席内阁的秘书。”亚历克斯礼貌的道。 “很公平，你找我是为海顿先生传话么？”罗伯特道，他招手传唤侍应，并礼貌的问年轻人喝什么。 “一杯蛙奶摩卡。”亚历克斯道。那可是小朋友的饮品，一肚子奇怪的罗伯特在心中嘀咕着。 “不，我这次来与海顿先生并没什么关系。”亚历克斯待侍应离开后轻声道。“也许也有点关系……”他似乎不确定的样子。 “让我来猜猜，是有关于我办公室的所经办的事项？主席内阁终于要将触角伸向发展委员会了么？”罗伯特轻声笑道。 “不不，与您的工作无关，绝无关系……”幕僚长秘书连忙摆着手。“也许……也许又有那么点关系……”他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道。 “肯特先生，恕我这般冒昧，我正在查证一件事，可能会与您相关……”亚历克斯瞧着罗伯特充满疑惑的眼神，赶紧向他直述来意，但这显然并未见效，他见到罗伯特眼中的疑虑更甚。 “还记得您半年多前所递交的一份报告么？有关于贵委员会资源分配局，七千套低温制冷设备被运往琐罗亚斯德的……那份报告？”亚历克斯问道。 琐罗亚斯德？罗伯特的脑海中顿时出现那场熊熊火焰。 “你怎么会……我是说你发现了什么，亚历克斯？”他沉声问道。 “先别急，肯特先生，让我把这一切向您详细解释。”亚历克斯道。“汤姆.赫兰德空间站，我被授命查证它的详细物资和人员进站情况。” “巴尔德危机？这与我的那份报告有什么联系？”他们在查汤姆.赫兰德空间站事故原因？由主席内阁办公室么？罗伯特已经敏锐的嗅到了其中的一丝异样。 第两百四十章 亚历克斯的发现 “暂时还没说到那儿，肯特先生。”亚历克斯欲言又止，此时侍应送来了咖啡，他礼貌的冲着对方微笑，等侍应走开了这才继续又道：“肯特先生，我确实在空间站的进出清单里查出了一些情况。” 亚历克斯伸出腕表，将一幅全息图像展现给罗伯特，那是一份列举的密密麻麻的空间站货物接收清单，年轻的秘书将其中的一列点开，出现条目的具体明细。 “标准历39年6月14日，斯嘉丽7型超导激光发生器抵达空间站货运港，运送公司为《加急送速运》，来源为奇连学思城图灵理工学院，事由为捐赠。”他点开清单追溯，后面跟随着一系列审批流程和查验报告。 “一切都没有任何疑问，肯特先生，汤姆.赫兰德空间站有个等离子流体研究项目，用于对巴尔德星系的最新矿物标本做价值分析。”亚历克斯解释道。 “请再看这里。”他点开清单的另一份明细。“标准历39年7月11日，0.1个货运单位的浓缩氦3燃料棒送至空间站货运港，来源为发委会资源分配局，事由为空间站轨道调整室引擎燃料。”他看向罗伯特，而对方显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么？亚历克斯。” “是的，肯特先生，有很大的问题，让我仔细向您说明。”他在腕表上调出一份图样，全息图上显示表格较为粗糙，显然是亚历克斯自己整理的东西。 “汤姆.赫兰德空间站建造完成时间是前银盟历43年，建造之初是用于监测洛基星系卡德摩斯行星恶劣的大气现象，20年后人类首批殖民在卡德摩斯定居后，空间站一度被弃置不用，成为一座只有数人维持基础运作的空站点。而后于银盟33年重新启用，在普星萨麦尔舰船中心经过简单的整修后即飞赴巴尔德星系，成为银盟设在珀伽索斯行星轨道上的外交站点和货运中枢。”年轻的秘书在全息屏幕上一页一页的翻动着，罗伯特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也只得耐着性子听着。 “严格意义上来说，汤姆.赫兰德空间站是一座古董，肯特先生，虽然设施齐全一切完善，但他早已超过了既定的使用寿命。”他喝了一口咖啡，用手指将上唇的蛙奶沫轻轻抹掉。 “你想对我说那完全是一场事故？空间站的爆炸和沃肯人没有一丁点关系？”罗伯特问。 “事故？不不……完全不是那个意思。”喜爱历史的幕僚秘书立即明白自己卖弄的过了头。“我想说的是他是一座典型的老空间站，而老空间站的轨道调整引擎都是裂变式的，而不是聚变式……”他赶忙弥补道。 “哦？错误运送的燃料棒么？”罗伯特突然也想到了什么，心不由得随之一紧。 “一组聚能最高温度可达7亿托斯卡纳的激光器材，一堆氦3燃料棒，和一座炸成齑粉的空间站，难道您所能想到的只是错误的快递地址么？”亚历克斯轻轻咳嗽。 “你是说，有人故意……不不，这里面还有一个关键环节。”作为银盟首屈一指理工学院毕业的优等生和一名前科研工作者，罗伯特立刻想到了这副拼图其中缺失的一块。“空间站流体实验室的小小科研员，绝不可能在无专用仪器的前提下凭空诱发核聚变，那需要有效约束、环境参数，还有……” “一颗对聚变研究有着多年经验的头脑……”亚历克斯替他回答，一边用手指在腕表中的全息图中飞快翻找。 “琳达.艾利斯特。”他调出一幅档案，档案一角的照片上，是一位满脸英气的中年女性，她穿着银盟舰队的官员制服，一枚金质的校官徽章在她的领口上显著而耀目。 “毕业于贝利尔《昆仑》军事学院核物理应用系，毕业后供职于雷诺军工、萨麦尔核能实验室、朝闻城军工学院、真卫环球研究室……真是一份了不起的履历。”亚历克斯夸赞道。 “你是说她当时在空间站上？”罗伯特紧皱眉头。 “39年1月调驻汤姆.赫兰德空间站……职衔是……安全主管……”幕僚秘书看着罗伯特。 “核物理学者做空间站的安全主管……”罗伯特脸色愈发的沉重起来。 “绝对的大材小用不是么？”亚历克斯附和道。 “能查到是谁下的调令么？”罗伯特不禁问道。 “查了，查不到，任命书由军委会组织管理局颁发，落款签着朱儿.格林拉斯的名字，但这并不代表着什么，格林拉斯副主席的职责偏重就是银盟军队的人事管理，每个将级军衔以下的调动恐怕都需要她的签名。” 军委会的调令？这群好战的疯子难道要为了挑起战争走到这一步么？ 首先引爆自己的空间站，再嫁祸给沃肯人，然后用惨烈的死亡数字来博得联席议会的同情，并获得开站许可，之后顺理成章的大军压上，与神秘的异星人展开一场难以想象并旷日持久的大战？ 如果真的如此的话，那么他们将把愚蠢这两个字上升到一个崭新的高度，罗伯特在心中暗暗咒骂。 “亚历克斯……约克，我能叫你约克么？”罗伯特道。 “很荣幸您能这么叫我。”亚历克斯手捧着暖意渐去的咖啡，向对面的银发男子报以微笑，罗伯特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他的善意发自于内心。 还是个孩子……他不禁心道。 “好吧，约克，你所查的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不知道你最初的目的，和是谁让你发起的这场调查，对此我不并关心。” 也许是那个傀儡海顿本人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罗伯特继续道：“但这似乎连不上……我是说为什么找上我？汤姆.赫兰德空间站这一事件，和那七千套低温制冷设备又能有何种联系呢？” 第两百四十一章 连接的线索 “这正是我要对您接下来说的重点，肯特先生。”亚历克斯放下咖啡杯，重新对罗伯特递出腕表。 “那部价值不菲的斯嘉丽激光发生器，这里写着是图灵理工学院捐赠，但实际上却只出自于他们其中的一位校友……”他追溯着那张货单的众多批文，直至翻到最原始的那份购买合同。 “这是他的电子签名……”亚历克斯将那份合同放大，在右下角有一个签名，罗伯特看到那个名字，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您知道电子签名有许多便利的好处，它会自动附带诸多条款的法律依据，但黑市作假者却将他们当作了摇钱树，因此银盟民政委员会在5年前颁布法令，要求能对每个电子签名进行有效的真伪核验，委员会的信息实验室于是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他开始在腕表上加载软件，对那个签名进行扫描。 “他们在每个有效的签名中，都加入了自动记载的算法……使得每个签名的编号与合同一一对应，以令审计局有据可查，而在这桩事件里……”他将扫描的结果输入民委会审计局公开通路，立刻就从中查到了那张合同的复刻稿。 “那么如果我们修改他编号最后的一位，看看他的下一个电子签名用在什么地方时……”他在通路上操作。 “我们得到了这个……”他指着界面上跳出的查询结果，并把它展开在罗伯特的眼前。 “林赛.索德伯格实业，七千套低温制冷设备的购买合同。”亚历克斯用手指点着合同中那个同样的签名，全息屏幕的光影在他的指点下微微跳动。 “您的同事，发展委员会综合规划局的副局长，弗洛伊德.兰蒂斯先生，用他的私人账目出帐购买，因此在您的报告中才对此没有定论吧？”亚历克斯将最后一口冰冷的蛙奶摩卡小心的喝光，把杯子轻轻的放在身前的桌上。 兰蒂斯居然是这一切事件的背后主使，他？一个走不上台面的小小局级官员么？事情真如表面所展现的如此简单……不，绝无可能，他的触角还不至于能伸至军委会干预军事管理人员的调动，而且他与这个琳达.艾利斯特又有什么关联？法赫勒又能与他做出何种交易？乔尼所说的那个斯齐福岛…… 罗伯特一时间只觉得头痛欲裂，那个伴随他多年的顽疾竟然在此时毫无征兆的发作了。 “不能不说，你找到我并把这一切都告诉我，实在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他紧皱眉头，用手指紧紧的揉捏着太阳穴。 “我知道您的意思，肯特先生。”亚历克斯坦然道。“不瞒您说，先生，在来之前我也很犹豫，我并不认识您，而这样的连锁事件显然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巨大阴谋……” “您可能与这场阴谋有所牵连……毕竟都是综规局的一员，虽然那份报告表明了态度，并且还成为琐罗亚斯德独立事件的人质，但我并不可能对您阐述这一切……我是说在没有确定您的人格之前。”亚历克斯唠唠叨叨，说不出重点。 “说吧，你调查了我，是什么让你转了心意？”罗伯特有些奇怪，亚历克斯向他展现了细致的信息检索和分析能力，但他又有什么能写在通路里的光荣伟绩？ “人心的善恶无法只靠只言片语的信息调查，肯特先生。”亚历克斯果然道。“但对一个人感观的经验却可以传承。我认识林危船长，肯特先生，他是我们家的常客，是我父亲最要好的战友。” “老林？”罗伯特顿时有些明白了。作为他的常用座驾《使徒号》的船长，林危与他确实接触很多，他们共同去过的星系两只手也数不完，在各殖民星球处理纷争，解决诸般疑难，还曾遇上过海盗的劫掠，算得上是颇有经历。 “是的，肯特先生，林叔叔对您推崇备至，我将这件事与他粗略的描述过，也表达了对您立场的担心，但他却让我把一切都向您如实交待。‘如果是罗伯特.肯特的话，他一定会追查到底’，这是他的原话。”亚历克斯道。 “那么对于委托你进行调查的那个人……”罗伯特强忍着头部的不适，尽量不使自己的情绪受到影响。 “您是说我的上司米迦勒.海顿先生，当然，他将是我下一个汇报的对象，不过首先我要与您确认那份报告的真伪和发展情况。”亚历克斯点头道。 “报告是真的，法赫勒宣布独立前，琐罗亚斯德的粮食储备与银盟发委会必有联系，也许还不只单单是发委会。”罗伯特知道他这已等于是在向首席幕僚长说话。“别忘了海森伯格家族在这其中的作用，我是说单单是货运飞船一项，就够他们张罗一阵，但此事却连半点消息也没透露出来。” “明白了，肯特先生，您还有什么要询问或补充的么？”亚历克斯最后礼貌的问，在看到罗伯特脸色凛然的摇头后，他起身告辞。 ...... 此时已是标准时下午5时，原本平静的橘子街上似乎也渐渐有了生气，三三两两的行人开始在街旁的咖啡馆中落座。 忙了一天的银盟各机构的职员们丢下永远繁杂的工作，从附近的各座大厦中溜达出来，坐在这里美美的喝上一杯香甜的饮品，这才各自回家，已成为不少公务员每天的习惯。 车声轻轻鸣响，一辆黄色的出租车从街底的巷口处驶来，在空无一人的窄街上慢悠悠的滑行。这是一辆专门为出租车辆设计的老款卡里赛昂。 亚历克斯离开咖啡馆走了几步，看见出租车，就冲它高高招手，车辆于是向他缓缓开来，年轻的幕僚长秘书转身向仍坐在街边咖啡座的罗伯特挥了挥手，正与自己的强烈发作的顽疾抗争的银发男子，这时也强笑着勉强挥手回应。 第两百四十二章 突如其来 凭着米迦勒.海顿在内阁中的能量，恐怕还是不能给这场仍藏在黑暗中的阴谋带来任何的转机吧，罗伯特心想。 以后这孩子也将会是名政客么？如果海顿如此器重他的话，也许会吧，但到那时他身上的那些纯洁的闪光仍会保留么？又或许沉入绛色的染缸中，将那份美好也一并埋没吧。 罗伯特揉捏着额角，发出长长的叹息，十几步外等待出租车的亚历克斯似乎听到了他的动静，他回过头来，俊朗的面颊上带着几分好奇，随即对罗伯特展露友好的微笑。 此刻，陡然间异变突起，那辆缓缓驶来的出租车毫无征兆的开始猛然加速，并瞬间将并无半分准备的约克.亚历克斯猛的撞倒！ 年轻人被那股巨力撞的飞了出去，身子像一只弯曲的蛉虾。他飞过街边的咖啡座椅，狠狠的撞击在路边店铺的一扇钢化玻璃门上，那门立刻片片碎裂。 附近的行人和咖啡馆的顾客开始惊呼尖叫，罗伯特猛然起身，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那辆肇事的出租车飞快的转了个圈，在众人的眼前疾掠而过，而驾驶室里却是空空如也。 罗伯特拨开桌子，迅即冲向路面，试图拦住车辆。 不，不是空的！他猛然间想起联席议会议长之死，再看时，竟猛然间发现疾驰而去的车窗后有一对血色的眼睛，在盯着他！并随着那辆车从街角消失。 “亚历克斯！”罗伯特冲向倒在血泊和玻璃碎片中的年轻人，发现他挣扎着努力睁开眼睛，不断溢出鲜血的嘴唇开合蠕动，似乎要说什么。 “帮我叫救护车！快！”他向逐渐围拢而来的人群怒吼，立刻有人举起腕表操作。 “琳……琳……琳达……”亚历克斯对蹲在他身边查看他伤势的罗伯特颤抖着发出声音。 “琳达.艾利斯特。”罗伯特握住年轻人的手，帮他把名字补全。 “她……她……还……活着……”年轻人说完，罗伯特只觉的手掌一紧，随后看着他偏头停止了呼吸…… …… “肇事车辆已找到，就在事发地点的几个街区之外，幕僚长阁下。”天使城警方的一名高级探员向米迦勒.海顿介绍着他们调查的情况。“车辆进行过一系列猛烈的撞击，已损毁严重，目前《明日更佳》公司的本地机构正派出技师配合警方进行调查。” “凶手呢，凶手找到了么？”米迦勒紧锁着眉头，脸色苍白，他急不可耐，却又无可奈何，神情比任何时候都更显得阴郁。 “凶手？我们只找到这辆卡里赛昂，阁下，初步评估是导航系统的失控导致的这场车祸……”探员解释道。 “车祸？你们认为这只是一场车祸么？”米迦勒怒道，一群养尊处优的笨蛋，多年来犯罪率低下的太平盛世让他们的断案素质能力每况愈下。 “只是初步调查结果，很多细节还在推敲，如果您对这个结果有所疑问的话……”探员迟疑的道。“那能告诉我您的这位办公秘书的被害动机么？我是说……如果您知道的话，会给我们的破案工作提高不少效率。” 他所说的也不无道理……米迦勒摇头不语并在心中叹气，而这怎么可能是天使城警察就能解决的案件呢？ “目击者方面呢？”他只得向探员询问道。 “我们已为多名事件的目击者作了详细口供，所有人都说没有看到有任何人驾驶那辆车，但只有发委会的一位局长的描述与他们不同。” “发委会的局长？他说了什么？”米迦勒紧皱眉头问道。 “他说他在出租车的车窗后，看到……看到……” “看到什么？” “无影人！幕僚长阁下，他说看到了无影人。”探员似乎觉得此事无稽可笑，嘴角也不经意的弯起来，但当他看到米迦勒那张紧绷着的脸，连忙也把笑容收起。 “他在哪儿？我是说那名局长。” “还在医院，阁下，他是首位目击证人，似乎和死者……和您的秘书认识，急诊抢救结束后他也没走……在急救中心的走廊上！”他话只说到一半，米迦勒.海顿迈步就走，探员只好在他背后叫着告诉他具体位置。 ...... 米迦勒随即在离殓尸间不远的急救中心找到了罗伯特.肯特。 两人同为银盟政府有名号的人物，在各种场合时而相见，虽没说过什么话，却也算是相识。 米迦勒放缓了脚步走向他时，罗伯特正双掌交错放在膝盖上，垂着头盯着地板，听见脚步声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头不由自主的又垂了下去。 米迦勒悄无声息的坐在他一旁，背靠墙壁，仰面向天，两人都不说话，直至罗伯特终于打破静默。 “我一直在等着你。”他冒出一句。 “我知道。”幕僚长回答他。 “你知道他会去找我？”罗伯特问道。 “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米迦勒道。 “你居然让一个孩子去查这样的事……”罗伯特.肯特苦笑着抬起脸来从旁看着米迦勒.海顿，而后者面无表情的只是靠椅背坐着。 “这已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幕僚长此时显得安静异常。 “最好的办法？这就是你的最佳托辞了么？耶神在上，你最好说出比这更具城府的话。”罗伯特显然有些愤怒。 “从一个被你们在背后称作‘傀儡’的家伙嘴里，你还准备听到如何高明的东西？”米迦勒意兴阑珊，似乎在抵抗，又似乎在自我鞭挞。 “你难道就不感到羞愧么？”银发男子攻击道。“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葬送你手。对，也许你有无数的理由，但却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了这条下作之极的招数。” “你到底想说什么？”米迦勒有些奇怪的问道。 “这难道不正是你的方案？那么请容我再说的'具体'一些。”他愈发恼怒道：“你让一个毫无经验的新手，去查可能带来杀身之祸的隐秘，如果他查不到，自然无碍，如果他查到并被杀了，不就正巧证明了你的观点？” 第两百四十三章 必死之人 “你难道就不感到羞愧么？”银发男子攻击道。“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葬送你手，对，也许你有无数的理由，但却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了这条下作之极的招数。” “你到底想说什么？”米迦勒有些奇怪的问道。 “这难道不正是你的方案？那么请容我再说的《具体》一些。”他愈发恼怒道：“你让一个毫无经验的新手，去查可能带来杀身之祸的隐秘，如果他查不到，自然无碍，如果他查到并被杀了，不就正巧证明了你的观点？” “耶神在上，你居然这样想？”米迦勒有些惊慌。“我承认考虑欠周，也承认没把这件事与生死联系，但你必须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亚历克斯涉入险境！” 议长被杀，无影人，掀开一角的黑幕，神秘的提示，苍白的建言，无能的幕僚，失控的全局，哈哈，你从来没想，哈哈，你从来没想？米迦勒口中拒认心中疯狂，他不想承认，不敢承认，不能承认！ “随便吧。”罗伯特轻轻呼出一口气，他已在没有用药的前提下挨过了这场头痛，但精神极度虚弱，只觉得全部的感知和判断，已被这场事件和那该死的顽疾给摧残殆尽。 “告诉我一切，肯特先生，我要知道亚历克斯查出的一切。”米迦勒试探的问道，他至今也还不确定罗伯特是否知道任何详情，而这句话立刻引来了对方强烈的回应。 “我当然要告诉你一切，你以为你跑的掉？我当然要告诉你这该死的一切！”罗伯特大声道。“为了亚历克斯和他那条命！你欠他的那条命！” 接下来，在空无一人的急诊室走廊中，罗伯特开始将下午他和亚历克斯的所有对话细节，对米迦勒.海顿一一细述。 “那么弗洛伊德.兰蒂斯是整件阴谋的焦点人物？”米迦勒在听完后皱起眉头，和他一直推断的情况似乎完全不同。 “嗯，也许还不止这些已经发生的，他似乎在奇连的见贤市还有个什么与世隔绝的宇航实验岛。”罗伯特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 “那与这两件阴谋有什么关联么？”米迦勒疑惑的问。 “也许有，也许是独立事件，现在还不知道。” “我会想办法去查。”米迦勒道。“忒拉蒙殖民地那边呢？亚历克斯有没有提到贝伦.罗森威尔的名字？”他问。 “忒拉蒙？20万殖民被困一事？没有提及，你那里有什么最新进展么？”作为一名负责殖民事物的综规局局长，这自然令罗伯特关心。 “和你一样，我也只是个对事情一知半解的局外人，军委会那边似乎要有一场拯救行动，其他的我一概不知。”如果不是去逼文仲，老头恐怕连这点也不会透露给我。米迦勒叹口气道。 “好吧，幕僚长阁下。”罗伯特站起身准备离开。“记住那个琳达.艾利斯特，汤姆.赫兰德空间站的幸存者之一，她也许是您一个突破口。”他盯着米迦勒的眼睛。“这是约克.亚历克斯临死前要我转交给你的最后一句话。” “知道了，我会……我一定……努力去查。”米迦勒被罗伯特紧紧盯着他的眼神看的头皮发毛，等他回答完毕后，罗伯特.肯特转身就走。 “肯特！”他迟疑的叫住他。“我可以……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些保护……你知道……” “良心发现了么？幕僚长阁下？”他冲着米迦勒.海顿露出疲惫不堪的微笑。 “不必了。”罗伯特转身继续前行。“谁又能保护一个即将被无影人干掉的必死之人呢？”他轻轻向后挥了挥手臂。 …… …… 周七午后，微云，气温适宜，有风，诸事皆宜。 波利菲尔德.纽顿高中的教学办公楼前，几只羽毛靓丽的斑鸠和白嘴雀在高大的雕塑前，停止的喷泉边，轻快的落地跳跃，它们啄水的动作在水池中泛起阵阵涟漪。 正是一周三天假期的最末，校园内空无一人，只有各式各样的飞鸟，和幽森静谧的校区，环境优美的纽顿校园此刻已成了它们的专享王国。 但好景不长，校园后的阵阵喧嚣声打扰了安宁，它们再不能驻足无忌，流连于地面，被惊的四散飞起。 它们在空中寻找着肇事者，最后发现竟数之不尽，站在高耸的云杉枝头，歪着脑袋，它们看着不远处椭圆形巨大场地中愈演愈烈的喧闹，扇扇翅膀，逃也似的飞离。 纽顿高中主场之战，休息了近两周的剑齿虎队，终于赢来了本赛季遇到的最强大对手，逝夫城-柯邵文地勘中学-石怪队。 这支上赛季打进麦子杯，并获得不错佳绩的球队，拥有身材高大、体格健硕，号称高中联赛最强防线的上赛季最佳球队防守组。这无疑是对剑齿虎队进攻组，这对刚刚冒出苗头的二年级组合的一次巨大挑战。 两边居中的看台壮观的座无虚席，这场球吸引了数千观众前来观战，介于剑齿虎队本赛季已打出的这个7场全胜的不败战绩，本城的一些橄榄球铁杆球迷已开始对球队加强了关注。 有着多年观球经验的球迷，自然会对剑齿虎目前锋线产生浓厚兴趣。 一个上赛季在全联赛范围内表现数一数二的跑锋，和一个完全具备取得詹姆.罗宁斯奖潜质的超级四分卫！ “冲啊，乔尼，冲啊！”看台的最前方，史蒂文.泰勒额角青筋暴起，涨红了脖子挣紫了脸，扯着喉咙把嗓子已快叫破，而在他的身边，除了老四卢卡斯.泰勒还能保持镇静，其他五名泰勒已和他们的小弟一样，尽皆疯狂。 他们有的仰天大吼，有的以掌扩音，安德鲁.泰勒一边流泪一边拼命晃着身前护栏，紧抓着看台栏杆一眨不眨的的盯着侄子的一举一动的卢卡斯，则随着栏杆的摇动也跟着晃动，但他却浑然不觉。 第两百四十四章 第二年赛事 球场上，乔尼正在精彩演出。他和罗杰.克拉克的欺骗式交球从隐蔽层面和表演层面都近乎完美。 罗杰一丝不苟的持球和护球动作至少为他骗走了一名端锋和两名线卫，所以当他迈开长腿持球向另一侧进攻时，地勘中学石怪队的防线事实上已被彻底撕开。 他奔跑如飞，见身前空阔，用余光飞快扫了一眼另一侧，包围罗杰.克拉克的防守球员已从假象中醒觉，舍弃金发小子向他包抄过来。 此时传球？急坠球？变数太大，而且罗杰身边仍有对方端锋看守，防守的确实很有章法…… 他继续前行，越过另一个十码线，观众席上已开始沸腾，巨大的欢呼正在从四面炸响，但他心中空明，什么也听不到。 继续带球么？自由奔行在这里结束，需要博一把么？博一把，好吧，博一把。 他收敛脚步，面对扑来的角卫，他一步跨在他双腿之间，立即仰着身子，在对方的手将将要抱着身体的瞬间，由头部起在倾斜的角度下，做大幅一百八十度转身，角卫向前栽倒，他则继续启动前奔。 这次是两个，需要博么？护紧球，护紧球，博，博了。 他向左旋转，待两人扑来之际再原地向右，脚步横移，跨了一大步，避开四双手的纠缠，从他们扑倒的身体上飞跃而起，凌空翻了个跟头，落下后已远离陷阱，他脚步蹒跚，微做调整即恢复正常，随后加速飞奔。 最后十码，到此为止么？还有三个，完全不可能啊，沿边线，不行就出界，不过仍有可能，仍可以博，博么？博了！ 他冲向边线，三名对手向他夹击，毫无避让角度，他突然收足，像是放弃似的向边界移动，待扑来的三人精神稍懈，他向后飞快的移动了几步，退出了一个空档！然后向一阵风一样从他们身边闪过。 最后一人，博……这个倒简单…… 一名游卫站在达阵线的边缘，此人速度极快，刚刚从罗杰的一侧一直跟随着他穿插到达阵线。但他避也不避的向这名游卫疾冲，接着用肩头将他撞的飞出几步。 乔尼将前冲之力完全卸于对方那个倒霉游卫的身上，他碎步走过得分线，吐出一口长气，随后偏头望向看台，向着叔叔们的方向招手。 “乔尼！我真要疯了，乔尼！乔尼！我简直不敢相信……老天爷，老天爷啊！”史蒂文.泰勒发疯般举高双手向他作出回应。 “臭小子50码长驱直入，四分卫做跑锋的活，而且达阵就跟玩似的。”内森.泰勒惊诧莫名的揉着眼。 “是啊，大哥，你这两次都没来，你不知道，乔尼无所不在，全能、全面、是个全才。”丹尼尔.泰勒兴奋道。 “我的朋友乔纳森.雷根在沈达因体育频道有个星探专栏，我引申他的原话：剑齿虎队的乔尼.肯特是我所见到过唯一的百年难遇的天才球员！”安德鲁.泰勒得意洋洋道。 “雷根？你只是他的忠实读者吧，还朋友呢。”安德鲁的谎言立刻被他二哥卡梅隆揭穿。 “等他知道乔尼是我的侄子，我们不就是朋友了？你真没远见。”安德鲁毫不在意的道。 远方球场上，剑齿虎进攻组球员从各个角度一拥而上，想要将他们的功臣拽倒在草皮上，乔尼拼命的躲闪，结果被‘刀疤’塞斯一把擒住，一伙肉山似的队友立刻将他压在身下。 罗杰.克拉克意图拯救友人，却被身后的'奶娃'索布里诺给捉住丢上人山，庆祝人群中随即叫骂声一片。 几个泰勒被这副景象惹得哈哈大笑，安德鲁.泰勒却突然感伤，他拍着弟弟史蒂文的肩膀叹气道：“接下来的今年的麦子杯你就看不到咯，那真是太可惜了。” 史蒂文不说话，只是眼神贪恋的盯着球场，他今天着正装穿皮鞋，敞开的长领上衣内还露出熨烫平整的白色衬衣，令平日刻意侧露的朋克形象随之大有改观。他乱糟糟的长发业已剃短，以前邋遢的胡须也不见踪影，经过一番整理之后，还算得上是一位英俊的大龄青年。 此时在离他们不远处的看台上，一个穿着纽顿春季校服，梳理着古怪辫发的小个子正拿着腕表自说自话。 “……我们这里可以见到，温知城的著名媒体《苹果线视》也派出了专门的摄制团队，他们似乎没有主持人，让我来对他们进行采访。”他跑向看台中一个肩部装着摄影机的电视台工作人员。 “请问摄影师先生，贵台的一部这样的专业摄制仪器大概需要多少钱？我知道这是《阿奇米思》公司所出的第五代，跟业余级的《奇奇幻》全息产品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但我并不了解他具体的型号和价格，请您说说看。”奚可文举着他的腕表，对一个正在对比赛进行实况拍摄的工作人员递了出去。 “……走……走开！” “我们似乎遇上了一位不喜欢交流的媒体工作者，这也很容易理解，毕竟他们经常躲在镜头之后，从没有登上舞台的机会……” “请问您对这场球的感想是怎样的？哦……对不起，瞧我的礼貌……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奚可文，这所学校的二年级生、是运动期刊主持、摄影与记录片协会主席、温知城常胜篮球队霍比特人队随队记者、学园媒体撰稿人、三级教务助理，我正在自创一份……” “这位工作者向后走开了，也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让我们跟着他。”辫发少年并不气馁。 “先生……先生……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是说评价一下我们的乔尼吧，贵频道派您来一定是为了他，用您自己的话来评价一下这名出色的选手吧，他是剑齿虎队的希望……”他伸出腕表，对着正在把刚架设好的器材又重新拆除的倒霉家伙。 “我……不……关……心！”那人在他的腕表前一字一顿的喊道，随后再次扛着摄影机逃跑。 第两百四十五章 渐入佳境 “也许我们碰到了另一位只为谋生而全无梦想的上班族了吧……”奚可文失望的放弃了继续追踪的企图，并在观众席的台阶通道上四处张望。 “这里我们又有了一份意外的惊喜，在看台的最前面……我所拍摄的那个位置，是我们的明星球员乔尼.肯特的亲人，应该是属于他母亲家族的舅舅们，而不是他们所讨厌的父亲这一族，如果按照上次吸收的教训的话……我在考虑是否要上前进行采访，毕竟上回的经历并不是那么完美……” “他们其中的一位发现了我，这位舅舅似乎与之前大不相同……我是说干净了许多，他在做着什么动作，希望不是任何侮辱性的，因为上次……不不，他是在对我招手，我好激动……”奚可文举着手臂从看台台阶向下猛冲。 “这是明星球员的血亲，我亲爱的观众朋友们，他主动邀请我进行采访，请记住这一时刻，这是通往胜利终点的第一个脚印……” “闭嘴！”史蒂文.泰勒打断跑到身边依然絮絮叨叨的奚可文。 “举好你的腕表！”他吩咐道，奚可文连忙闭紧嘴把腕表对准史蒂文。 “我有几句话要和亲爱的侄子说。”仍然年轻的舅舅用手抚了抚头顶的短发，又有些不习惯的放下了手臂，他想了良久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但就在奚可文试图张嘴打破僵局，将节目摄制重新带入他的节奏时，史蒂文却终于出声了。 “乔尼……”他道。 …… 比赛的最终哨音吹响了，剑齿虎队最终以32：14的比分战胜了去年赛季排名第三的柯邵文地勘中学队。 球队防守组自从灵魂人物‘山丘’凯文.理查德森与中坚力量托马斯.路德毕业离队后，从统率能力到整体配合上不免大打折扣。 但好在二线梯队已经顺利成长，有了从原特勤组多明戈.冈萨雷斯与拉斐尔.布莱尼克这两名悍将的加入，从素质的角度来说，与去年的防守组仍然不遑多让。 特别是有外号‘丧尸’之称的冈萨雷斯，成长速度之快要令莫莱诺.鲁维奥这样的个中好手也啧啧称奇。 他拼抢凶狠，意志力更是强的惊人，往往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不可避免的失分，他的优异表现在上个赛季的特勤组就已有先兆，雨果.强森不免将他当作另一个凯文.理查德森来培养，但比理查德森还要寡言少语的冈萨雷斯，离防守领袖的阶梯还明显差着一截。 ‘巨掌’肯尼.费舍尔曾在私下里对莫莱诺承认，能力上冈萨雷斯也许比他还强，但要接防守组队长的班，‘丧尸’无疑还需要有更多的‘幽默感’和‘说服力’。 相对于还在与去年的自己赛跑的防守组来说，球队的进攻组就简直是另一个故事，他们的成员变化不大，作为锋线的三面巨盾，莫莱诺、奶娃和大杨这三名三年级生较去年相比只有更为成熟，同样，三年级的‘刀疤’、‘笑匠’、‘坦克’作为四分卫的贴身护卫，从技战术角度来看也越来越趋于完善，而二年级的小杨和‘风之子’斯科特.金这两名擅长奔跑的外接手，也屡屡为球队立下奇功。 至于罗杰.克拉克……这位已踩紧联赛第一跑锋名号的年轻人，更是已成为球队进攻中的灵魂，只要有他在的每一球，对方都不敢掉以轻心。 他油滑如鱼、敏捷如豹、强健似虎，头脑还足够灵活，并且从无伤病。其得分率、持续率和稳定比在联赛中数据中全部名列前茅，是每一名进攻教练心目中的首选。 但哪怕是这样一只人员配置与去年相比没有太大变化的队伍，在只打到一小半的本赛季仍然要令人惊异的跌掉下巴。 他们能以毫无争议的大比分，战胜同城西区中学这样的弱队，也能以毫无疑义的大比分，战胜上赛季还陷入苦战的中上水平球队，诸如富贵城的镜海国专和厄本体中尽皆败于他们手中。 他们更是能在此次一役中，战胜了去年惨遭对方蹂躏，且痛失《麦子杯》参赛资格的逝夫城地勘中学队，两个多标准时的鏖战后，居然还是大比分！ 一切的变化是乔尼.肯特，也只能是乔尼.肯特！ 这个平时不显山露水的低调球员，在接受采访的罗杰.克拉克身边永远保持微笑，他似乎不善言辞，但在场中却以专注的投入与灵动的球风，让喜爱这项运动的所有人谨记。 他所执行的每一记快速传球都像手术刀般精准，跨越数十码的长传则充满了预判和想象力。 他体态优雅、一头金发且相貌英俊，并且能突善跑，持球躲避技术堪比一名顶尖跑锋。 他的视野和大局观不拘一格，将欺骗式打法演绎的就像一场舞台剧，因此体育通路中的橄榄球爱好者已给他取了‘金色之狐’的别名。 更衣室在比赛结束后，此时的球员们已笑成一团，门外仍能听到被剑齿虎表现所折服，不愿离去的观众们的欢呼和呐喊。 ‘刀疤’塞斯走向正急于脱去全身护具的乔尼，他伸出手来，与一脸莫名其妙的金发少年相握。 “打完了这场以后，我才算是真正服了你。”他嘴角歪着直笑，但相处已有时日的乔尼知道这是他最开心时所展露的表情。 “你服有个屁用啊。”莫莱诺一把推开塞斯，也伸出手来，乔尼只好与他相握。 “我怎么样？”胖子显得一脸的严肃。 “什么……什么怎样？老莫，我还……还有事……”乔尼被他拽着手上下翻飞的抖个不停，只得用另一只手去解开胸前的护具。 “我一直佩服自己的眼光，这场后就要更佩服几分，乔尼……不得不说，正是你的表现，让我更加佩服自己……”他点着头，乔尼不由仔细盯着他的面皮，那里没有一丝皱纹，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 第两百四十六章 史蒂文的讯息（一） 瞧着莫莱诺.鲁维奥一本正经的样子，乔尼倒被搞的一脸的惶恐。 “很高兴能成全你的伟大……”他唯唯诺诺的只好道，但他这话刚说完立刻就有人不答应了。 “拉倒吧，就你？还你有眼光？当时是谁说要向教练推荐乔尼跟我要易比克奶糖来着？那现在你伟大了，把奶糖还我！”罗杰.克拉克听着一个虎跳就蹦过来了，他显然为此已经憋了很久的气。 “我要是不看好他，你把整个好乐佳的奶糖都搬给我也没辙。”胖子神色俨然，但想了想还是在下一秒示弱道：”哎……我当时就是考察考察你，看看你意志坚定不坚定，这么个好苗子怎么你也能看出来呢，对不？是试探……不过现在想想你显然也跟我一样……有眼光我是说，当然可能还差了那么一点点。”莫莱诺用双手比了一个距离，然后想想不对，又把双手张的更大，后来干脆手臂向两边尽量伸直。 “这么说正如罗素.霍斯特所讲，咱们今年的目标是《麦子杯》？”‘笑匠’笑着向罗杰.克拉克问道。 “当然。”罗杰捏拳怪叫。 “麦子杯！麦子杯！”于是所有人都在更衣室中拍着护具大喊大叫，这让正探身进门的沃特.福恩特斯又缩回身子把门带上。 “他们还没乐完。”剑齿虎主教练郑重其事的对身边的蒂姆.强森道。“这种化学反应要让他们保持，你我绝不能破坏，明白不？”他身边矮胖的二强森连忙像筛糠似的点头。 …… 轻快的脚步激起了沿途的飞鸟，乔尼一阵小跑的穿过幽静的小径，从体育场一直跑向校园的正门。比赛散场后，观众都从体育场附近的学校后门进出，因此他与几位舅舅和他约定的地点放在相对人少的前门。 今天是史蒂文舅舅登上星系穿梭艇，前往洛基星系卡德摩斯行星的大日子。因恰逢比赛日，全家约好了在赛后由几个舅舅一道陪同乔尼，前去城市最北部荒原地区的史达克国际空港，给泰勒家这位最小舅舅的遥远旅途践行。 外公布兰登.泰勒、外婆梅以及乔尼的母亲乔安娜和一众家中亲属，带着史蒂文.泰勒的随身行李，已在早些时分自垓下农场出发，赶赴城市北郊。 史蒂文.泰勒则非要看乔尼打完这场比赛，这场赛前被安德鲁.泰勒称为《麦子杯》前战的比赛，以剑齿虎的大胜圆满结束，算是乔尼对他临别的赠礼。 洛基星系位于离武皇十几个星系以外的银盟边缘地带，路途遥远，哪怕有星门与各星系间相接，使用民间最快的星系穿梭艇，单途往来一次也要长达三到四个月之久。 银盟发展委员会对卡德摩斯行星开发才不过十几年，其上生存条件堪忧，而因为经费问题，用于与武皇星系往来的穿梭艇就更为稀少，作为殖民地的农业技术员，史蒂文按合同将要必须至少干满五年才有返回母星的机会。 乔尼跑至学校前方的停车场，等了半天，也不见几个舅舅从体育场过来。他在停车场内转了一圈，除了自己的那辆卡里赛昂也没发现舅舅们的车。 他觉得奇怪，刚想拿起腕表拨打电话，就只见教学区的大道上晃晃悠悠奔跑过来的一个身影。 小个子的奚可文一路跑一路冲着他招手，乔尼只好等着他气喘吁吁的奔到近前，再等他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的缓过气来。 “你舅舅……他们……让我告诉……你。”一头小辫的奚可文喘着道。 “不用……不用等他们了，他们已经去空港了，让你放心……”奚可文刚才到更衣室去找乔尼，又再次被'坦克'安东尼.丹尼尔斯抓了个现行，长的凶神恶煞的安东尼平日话最少，体格却与球队里最壮的奶娃索布里诺相当。他拎着解说奚的衣领把他提起来乱晃，并警告他再私闯民宅就宰了他，这可把解说文吓得脸色发白。 一直到罗杰.克拉克正好出门把他救下，并告诉奚可文乔尼去了前门停车场，可怜的小个子这才一路追过来。 “怎么可以丢下我直接去？”乔尼闻言连忙向自己的卡里赛昂奔去。史蒂文舅舅的穿梭艇要到晚上才飞，现在去也一定来得及。 “他让你别去送他。”奚可文传话道。 “知道了，谢谢你。”乔尼打开车门上车。 “另外还有一段录影要交给你。”奚可文将腕表伸出，努努嘴，示意乔尼也把他的打开。 “我可没留备份。”他随后宣称道。 传递了消息后，奚可文这才如释重负向乔尼挥手道别。乔尼坐在驾驶座向飞行车交代了目的地，车辆驶动之后，他调出腕表界面打开那段录影，里面却是史蒂文舅舅在体育场录给他的一段话。 “乔尼……我最疼爱的侄子，有些话不好意思对你当面说，只好让这个小孩录段音给你……” 奚可文：“叔叔，这个也带影像的……” 史蒂文：“你闭嘴！” 恼羞成怒的史蒂文此刻换上笑颜：“乔尼……今天我就要走了，闹了几个月终于要走了，你知道发委会开发署的那些流程，役检啊，心理状态啊，宇航知识和求生培训啊等等的……但终于我要踏上属于自己的旅程了，这很好，我很期待，有点紧张我承认，但很期待。” “乔尼……我说你是我最疼爱的侄子……我说的是真心话。大哥他们成家晚，姐姐出嫁后……你是家里第一个出生的下一代。那时候我还是跟如今的你一般大的年纪，辍学在家，又无所事事……我记得你出生那天我在医院第一次看到你，你是那么的漂亮，可爱，头顶上软软的绒毛，紧闭的眼睛，我伸手指碰你的脸，被你的小手紧紧握住……” “姐姐第一次抱着你到垓下农场，你伏在她肩头，我就在后面扮鬼脸逗你，你用那双大眼睛盯着我，看了半天，终于笑了，我开心极了，让姐姐给我抱你，但你一碰到我的手就哭，哭个不停，吓得我赶忙把你交还给姐姐。然后你就不哭了，还用那双眼睛看着我，不用我逗，就又笑起来。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是个爱开玩笑的家伙，跟我一样，咱们泰勒家的都不缺幽默细胞。” 第两百四十七章 史蒂文的讯息（二） “后来没多久你就被查出得了那种病，姐姐成天哭，妈妈也劝不住，你父亲……罗伯特似乎也不是很着急，虽然他那会儿对姐姐很好，对你也……很好。我陪着你们全家一起跑遍了伊特萨姆纳和柯卡塔大陆，你知道，全奇连最好的医生都集中在这两块大陆上，但还是没法治好你的病。” “罗伯特后来带着姐姐和你去普罗维斯敦的几个城市，也去了天使城，还是没有办法，你看，你那时那么小，就已经游遍整个武皇星系了，而我直到现在还没离开过奇连……” “你三岁的时候才会走路，五岁的时候才会说话，姐姐经常把你带到垓下农场，我那会带着你在麦镇、黄谷集、老温城到处玩。你那会已经不怕我了，也肯让我抱。我抱着小小的你一路走，心头温暖，一直走到知心麦田边，对你说这是我们泰勒家供给全银盟的食品。而你只是发着呆，看着那些熟透的麦穗，不说话，却充满好奇，是的，我能在你眼睛里看得出来，你在想很多事情，但你就是不肯说出来。” “后来姐姐和罗伯特也认命了，不再折腾你跑动跑西，你那时已经不太喜欢理人，只是整天在研究那些青虫和蚂蚁，一看就是一整个钟头，我跟姐姐说你其实并不笨，只是不善于表达，你能看得见我们不注意的东西，而且很善良，不然怎么从来也不去骚扰那些蚂蚁呢？”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不是么？那天姐姐对我说你的病情有所好转，我乐了一整个早上，下午就赶忙去学校接你，而你似乎像是不认得我一样，真是有些奇怪，以前哪怕你不喜欢理人，我还是能从你眼神中看的出来，你在对我打招呼，在表示感谢，在对我抱怨，或是在对我说回见，但自那天起就再也从你眼里看不到了。” “也许病好了就是这样，我也不大明白……你像是变了个人，乔尼，老泰勒家虽然从不在你面前提及，但大家心中都有同样的想法，你变了，像是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但大家都很开心你的变化，你还是你，还是那个善良的有礼貌的多愁善感男孩，但你终于学会将这一切表达出来了，这让我们都很惊喜，尤其是我。” 看到这里，乔尼不禁心生感慨，原来那一切过去的并非完全没有意义，原来他们都还记得，原来他们也同样感受到这种变化，泰勒家是这样，乔安娜呢？罗伯特呢？他心中不由冒起熟悉的滋味，那是一股淡淡的忧虑和歉疚，如他刚来的时候那般，只是少了那份不确定感和对陌生世界的恐惧。 “乔尼……我……” 安德鲁.泰勒（开始跳起扭动腰身的舞曲）：“乔尼又传球成功了！哇哈哈哈。” 内森.泰勒（声音）：“太神奇了！” 卡梅隆.泰勒（伸出腕表正在拍摄）：“无与伦比，无与伦比，这记传球估计可以排入今年的十佳。” 史蒂文.泰勒（闻声音猛然回头，跺脚，转回来后一脸沮丧）：“我靠，录个影搞得球没看到，我说那个小孩……” 奚可文（声音）：“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奚可文，这所学校的二年级生、是运动期刊……” 史蒂文.泰勒（表情异常凶狠的）：“闭嘴！我站这儿，你站这儿，这样我就能看到比赛了。” 奚可文（声音）：“但我就看不到了……” 史蒂文.泰勒：“你个记者要看什么球？采访才是本职工作。” 奚可文：“但您这明明是把我当了留言薄……” 史蒂文.泰勒：“闭嘴！怎么这么罗嗦……”（镜头晃动，画面转到抖动的地面、盯着球场如痴如醉的泰勒兄弟，然后是一脸不耐烦的史蒂文，史蒂文身后的背景变成了看台。） 史蒂文.泰勒：“好吧，继续开始录了” “……乔尼……我最疼爱的侄子，也许你并不了解我这次前去卡德摩斯当开垦殖民的目的，我想跟你说这并不是为钱，我虽然没有你父亲那么高的学问，但从小也有理想，我想和坎德人一样，游历整个银河，也想像尤尼特人一样，为人类文明奉献属于自己的力量，想来想去这两种理想的折衷就只能是去殖民地了。” “乔尼，你也一定有自己的理想吧？我想说的是，也许不只是橄榄球，虽然你显然很有天赋，我是说恐怕拥有极高的天赋，这也许来自于罗伯特，但他只是个书呆子，我想大半还是泰勒家血统纯正的缘故……但让我们不要再说题外话，如果你有你的理想，那么哪怕不惜一切也要去付诸行动，无论结果如何，因为……啊……冲啊！冲啊！乔尼！冲啊！啊！” （镜头晃动不已，奚可文在向后退。所有泰勒除了卢卡斯）：“冲啊！乔尼！冲啊！” （全场喧嚣……） （这种情形持续的过了老半天……） 奚可文（走上前）：“叔叔，您录完了吧？你说的好令我感动呢，您知道么？我也是个有理想的人，我的理想是……” 史蒂文.泰勒（一脸不耐烦，拨开奚可文）：“……臭小子别挡着我……搞什么这是？哦，我录完了，你掐掉吧，记住，如果你敢私自留备份的话……” 录影在此终止。 乔尼啼笑皆非的终于看完这段录影，他在飞行车中默默的想着心思，自动驾驶的飞行车一路无阻向北疾驰，终于抵达城市极北的史达克空港。 从复杂的分层立交桥上驶下，远远的看到天地间似乎以纽带相连，乔尼还是第一次来到这儿，他不禁对眼前的景象感到震撼。 巨大空港的地面部分由几座巨型的候机大厅构成，候机厅顶部有管道直冲云霄，一次可乘坐数百人的太空电梯，连接着通往行星外轨道，那里有着环绕行星轨道同步运转的真正太空港口。 第两百四十八章 无影人简史 乔尼打电话联系上母亲，经过乔安娜的指引，终于在三号候机厅的门外找到了泰勒一家人，而史蒂夫却已不在其中。 乔安娜遥遥指着其中一部太空电梯，那里面有强光刺目，且正冉冉上升。 她眼神柔和的对儿子说道：“你小舅已经上去了。” “他不想在最后一刻看见你来送别……”母亲仰望着那条接入云端消失不见的长长的管道。“他说怕见到你会哭，那会影响他在你心目中的形象……” 典型的史蒂文.泰勒式的念头……只为了保持那个恐怕与他想象中并不相符的‘形象’…… 那并不光辉伟大……也没有任何敬仰和憧憬的成分掺入其中。 只是亲情，真正的亲情啊，傻瓜……乔尼恼恨他的那份自私，却也明白他这么作分明是因为太执念、太在乎。 失落的儿子突然发现母亲乔安娜的眼角有些湿润，似乎刚刚已经哭过。 她扶着母亲梅，老太太则显得神色如常，不过乔尼可以看出她其实是强忍着悲伤。 家中最小的儿子第一次离家远行，而前途未卜，等待他的将是环境恶劣且一切未知的新世界，这让包括老布兰登在内的泰勒一家尽皆感伤。 驻足良久后，泰勒兄弟和一大家子人开始簇拥着二老返回空港停车坪，乔尼走在人群最后。 为了理想么？他抬头再次望向天空，瞧着太空电梯尽头的那片隐隐透出霞光的云层，心中觉得怅然若失。 史蒂文拥有他真正的理想，为了那个只在想象中露出惊鸿一瞥的影子，他就愿意放弃身边舒适的一切而勇于追寻。 而他那个最疼爱的侄子呢？ 我又有什么理想呢？ …… …… ……恒星琼莱木达欣斯为坎德人提供了全弗雷尔星系最舒适的环境，但这颗被坎德人称为《一切之源》，同时兼备温暖与明亮的文明之母，在无影人的世界却是死亡的征兆与肆虐的暴君。 无影人的星球塔那托斯在他们的古语中称为《湮灭》，是整个富饶星系中有生命孕育的最靠近恒星的一颗行星。那里日长夜短，终年酷热难当，形同地狱般的烈焰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烧灼着行星表面，使得寸草不生。 但正是在这个原本绝不可能形成任何气候的小小的行星上，却惊人的在地下繁杂而交错的洞穴中，因为荧光藻类的大量存在，继而繁衍出顽强的生命。 经过无数世代的痛苦挣扎，这些无影人的祖先自身基因得到一定进化，他们皮肤和肌肉中的组织，可以使可见光及多数恒星致死射线偏转发散，这样就能有效保护他们的大脑和内脏，使得智慧的发展成为可能。 他们在黑暗的荧光中进化到最早的无影人文明，开挖洞穴，建造居所，并培育出各种食用性藻类。 他们虽称不上富足，却终于算得上生存。 随着其人口的不断增多，使得洞穴中仅剩资源的消耗也急剧增加，日益恶化的生存环境令不少无影人不得不逃离洞穴，在地表的岩石夹缝与深达万仞的地表裂痕中继续挣扎求生。 偏光组织虽然可以为他们抵御大量有害射线，却依旧不能直面恒星的照射。他们大批大批的死去，哪怕侥幸活下来的，也都成了暗影中毫无思想一心求生的孤魂，而这，即是臭名昭著的暗影人的最初由来。 （至于他们对后世的影响，请参看游历手册历史篇—暗影人的灵魂。） ……这种将剩余人口驱逐出洞穴的仪式，每固定一段时间都会爆发。他有效的保护了无影人的生存资源，使得整个仪式继承了整整上千个坎德年，并几乎横贯无影人有记载的所有历史。 ……资源的无比贫瘠，使得无影人发展不出任何技术文明，他们转而向精神世界发展。死亡以及死亡后魂魄将要去的那个世界，成为无影人的宗教和信仰。 神秘主义在这个智力层面远远大于科技层面的种族中盛行不衰，而这种与现代整个银盟社会都格格不入的文明趋势，直至坎德人以卓越的科技完全扭转了他们的世界观后，也不曾有过真正根本的改变…… ---摘自《艾斯库达比斯游历手册》第十版，米索普达欣斯星系成员篇、无影人、第一章节，由刻耳柏洛斯游历委员会编撰。 …… 墙壁上发出暖色光晕的壁灯，将满室映照的如同白昼，飞船中央大厅内显得安静了许多。 这里虽处于整座飞船的中心地带，附近不但有船中唯一的食品加工区和主要的物资储藏室，更是起居区与工作区的连接处。 虽然在白天不多的几名成员在此来来往往，或稍作休憩，但在统一规定的‘入夜’期间，队员们则一般各自回房休息，少有走动。 大厅的中间摆着一圈皮质的高级沙发和一排白色的茶几，它们是人类某个殖民地工厂的杰作。在已开发行星上猎取动物，获得毛皮，砍伐雨林，获得原木，再以流水线的方式生产出民生用品，通过《舒室家居》或《好乐佳超市》这种贩售连锁，行销至全银盟各个智慧种族星球。 艾迪正坐在沙发的一角，膝盖上摆放着一部《奇奇幻》公司专为坎德人体工学所设计的全息电脑，他头顶的两根触角软软的搭在额头上，眼睛紧盯着屏幕，手指在界面上轻轻滑动，写着他每天必须完成的宇航日记。 在他的对面，无影人未亡正在用他手指上的灵戒在空中作画。 红色的死亡光束弯曲多变，一会儿凝成艾迪那张专注的脸，一会儿又细节入微的凝幻成他那付无精打采的触角，无影人似乎玩的不亦乐乎，以至于能量激荡的夺命之索相互碰撞，在议会室的富氧空气中滋滋作响。 第两百四十九章 贴心话 “对不住，宗主。”未亡隐着身，面对艾迪抬头面向他的疑惑，坦然道歉。 “你怎么还不睡？未亡？”艾迪问他。 “睡不着……”未亡解释道。“您知道，宗主，不像那些大个子一般，无影人需要睡眠的时间，本来就不多。” 他收起灵戒，踪影全无，其存在感立刻从艾迪的感知中消失。但随即他稍稍调整了偏光旋钮，让艾迪可以看到他的眼，那双血红色的双眼。 “你们的隐身状态就是最佳的休息，这个我倒是知道。”艾迪点头，将面前的全息界面用手指关闭。 未亡自上《启航号》以来几乎与他从无交流，事实上，无影人个性孤僻，与所有船员都不太说话，总是隐身，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如今天这样主动对他说话，这还是头一回。 “很无奈的生存习惯，不是么？”未亡的眼睛眨了眨，也许是做了什么古怪的动作，艾迪分辨不出。 “远离光线，远离光明，在暗影中喘息，在沟壑中苟且生存，话说起来，我的祖先们的日子过的可没什么滋味，一切都只是为了生存，全无其他。” “是啊。”艾迪感叹道，他完全能明白未亡的意思。“你们拥有一个超越想象境界的伟大的民族呢，未亡。” “比坎德文明还要伟大么？”未亡的眼睛弯着，似乎在笑。 “从某种角度来看，是的。”艾迪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人类的智者曾经说过，一个伟大的文明孕育在苦难的开始，战胜的过程和持续的自省中。我想在弗雷尔星系，没有任何一族比无影族更了解什么叫做苦难。” 艾迪此时记起父亲曾经说过的历史，当第一次在湮灭行星上发现无影人时，全部坎德人都被他们艰难卓绝的千年求生意识所打动，拯救无影人脱离苦海的运动曾在维斯塔持续多年。 一直到偏光率可控科技被坎德人科学家迅速的开发出来，并被聪慧绝伦的无影人发扬光大后，这场运动才告一段落。 无影人和坎德人之间的友谊因为无偿的援手而维系数百年，直至无影人背叛战争的突然爆发。 “持续的自省么？我想我族恐怕缺乏这种理念。”未亡的声音似乎显得有些无奈。“但谢谢宗主对我族毫无保留的认同，说真的，自从那场可耻的战争后，我族与贵族的关系……就一直处于这种尴尬的局面上。” “对了，你提到了这一点呢。”小坎德人粉红色的触角在头顶微微耸起，曾经在自己的母星接受过游历随从培训的未亡知道，这是他在表达好奇。 “自从我们两族的可怕战争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坎德人游历小队中都失去了无影人的身影，似乎只是在近几年，才由贵族的政治领袖批准，重新恢复游历伙伴的身份。我并不知道原因，还请你指教一二。”艾迪似乎对此事困惑已久，在他繁复之极的理论知识中，这显然是一块缺失答案的谜题。 “我……指教？”未亡尴尬的发出笑声。“我只是一个战士，可不是学者呢，宗主。”他道。“但巴雷卡斯人三十年的驻扎和常年的军事管制，可能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吧，我说不好。” “对对，我读到过这个。”艾迪声音中有些热烈。“他们在塔那托斯有一支数万人的军队，似乎很受到贵族民众的爱戴……” “等等，宗主……”未亡打断艾迪。“爱戴？您都是从哪本书里看来的啊？因为他们常年穿着可以折射光线的镜面护甲，我族平民可都把他们戏称做《反光禽兽》。”他说完笑出声来，又道：“长嘴蛮子们横行无忌，犯下许多罪行，也正是被欺压的狠了，我族才打破无军事化的条款，成立《死之军团》，其主旨还不是为了遏制他们的诸多无礼举动？” “原来如此……”艾迪心中慨叹，看来哪怕是坎德学者，也沾染上了银盟人类报喜不报忧的脾性。 “说起来，无影人和巴雷卡斯人之间还真的就像天生的仇人，他们把我们称作躲在影子里的杀手，而我们把他们形容成头脑空空的莽夫，也许这从两族的意识形态本身就格格不入。” 未亡今天打开了话匣子，就似是一时收不住。“就比如说阿瑟这小子，我说什么他都会反对，他说的任何话我都听不惯，这叫世仇，无法化解的世仇！” “千万可别这么说。”艾迪看看大厅通往起居区的那个门，生怕狼头人突然闯进来似的，对于未亡和阿瑟之间显而易见的摩擦，他虽然关注已久，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你知道阿瑟，他只是个特别注重团队安全……” “我知道，所有长嘴蛮子都缺着一根弦，他们那无休无止的抱怨，听了可真让人厌烦……”看着艾迪着急的神情，未亡突然停下来，嗤的发出一笑。“您看，呆久了，我都被他传染了似的。” 在小坎德人的微笑下，无影人重新沉默下来，血红的眼睛盯在他身前的一处。 “那么能问问《死之军团》的事么？”艾迪继续保持他的好奇。“我听阿瑟说现今无影人最厉害的《死之军团》部队无疑是《亡灵之队》，据说个个都是经过特殊选拔才脱颖而出的人物。” “我知道您想问什么，宗主。”未亡缓缓的闭上眼，又再次睁开。“我确实曾是其中的一员。”他承认道。“拥有灵戒是我族战士的一项无上的荣誉，《亡灵之队》入选极难，长嘴对此倒没有说错。” “但‘亡灵’并不是塔那托斯最强的部队。”他突然说道。 第二百五十章 怕什么来什么 “贵族还有更强的部队？”艾迪咂舌道，小坎德人对于未亡那杀人于无形的高明手段已经有所领教，他不敢想象还有灵戒更厉害的暗杀手法。 “不是我族……也许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还得算是。”未亡沉声道：“最强的应该算暗影人军团，他们人数稀少，但每个人都是出类拔萃的战士。” “暗影人？”艾迪奇怪道。“是贵族多年来一直生活在地下洞穴之外的一族么？我听说他们不具有任何智慧，只有单纯的生存本能，像野外的野兽一般。” “是的，宗主。”未亡认同道：“他们的世界是极其疯狂的，其程度令我们这些从小在那里长大的无影人听了也都要不寒而栗，原本他们真的如野兽一般只在城市与地下城之外的区域活动，但后来……” “后来怎样？”艾迪问道，但他的追问却等来了长时间的沉默。 “不说了……宗主。”未亡的血色之眼在对面缓缓消失。“讨厌的人来了。”他补上一句，声音已来自起居区域的通道。 过了不一会儿，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那里，巴雷卡斯人阿瑟伸着懒腰，从厅门低头走进。 “我就起夜方便一下，就听着监视器里叽叽喳喳，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是准备改变作息时间么？”他大咧咧的亮着大嗓门，突然停下脚步，手掌弯曲，在身子周围猛然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后，阿瑟耸耸肩，打着哈欠坐到艾迪对面的沙发上， “等等……好吧。”艾迪伸手阻止也已晚了，他生怕未亡还坐在那里，但阿瑟显然一无所觉。 “等什么？”他斜眼盯着艾迪膝盖上的全息电脑。 “还在写日志？”他问道。 “嗯。”艾迪重新打开全息屏幕。 “我就搞不懂你，白天也写，晚上也写，成天写个没完。”阿瑟晃着大脑袋仰在沙发上活动颈部骨骼，发出脆耳的响声。 “白天写得是旅行日志，这是航行日志，一个是要提交给游历委员会的，一个是航线的……” “得得，少爷，您尽管写，我一听你说这个就头痛欲裂。”阿瑟伸出手掌阻止艾迪的描述。 “写，干么不写呢，对不，这么太太平平的对您对我都有好处……”他砸起长嘴，似乎在牙缝里有什么异物。 “扳手在驾驶室？”他晃着腿，一副悠闲的模样。 “已经去休息了。”艾迪看着屏幕，一边回答他。 “那么丁香在咯？”巴雷卡斯人问道，作为全能后勤，丁香有时也会代替多臂兽和艾迪来驾驶飞船。 “没人在，目前是自动驾驶。”艾迪答道。 “什么？自动？”狼头人直起身来。“不说好了要有个人值班的么？万一发生点情况怎么办？” “我可没睡呀，阿瑟。”艾迪不解道，按照这位安全主管所定的规则，飞船上永远要有人值班，以便应对某种极端情况。 “你可在写日志！这算是值班么？”阿瑟呲牙怒道。“那汹浒还在床上吐泡泡呢，难道他那也算值班么？” “别着急，阿瑟。”小坎德人在全息屏幕上用手指轻轻滑动。“瞧，我把飞船上的重要数据诸元都与这台电脑连接了，目前航线稳定，再不用几个标准时，就能抵达目的地了。”艾迪指着屏幕上的各个参数向狼头人展示着，从穿越奥西里斯星门抵达布拉琪星系后，他们已经经过四十多组短途迁跃，目前已绕过星系边缘的小行星带，正直线向珀琉斯行星航行。 “哦……”阿瑟眯着眼睛看了看屏幕，他可一点也看不明白参数，艾迪瞧着他满脸不放心的样子，就把直观的星图用手调出来放在空中，拉大了向他演示行进路线，两人随即被全息的巨大布拉琪星系所笼罩， “这是阿伽门农行星，是一颗长满雨林的行星，虽然不在我们的行程之内，但下一站也许会去那儿瞧瞧。”艾迪指着星图中的一颗星球解释道。“而这里是珀琉斯行星，一块尚无任何势力占据的原生态行星。” “那么这里呢？”阿瑟对珀琉斯行星显然毫无兴趣，只是指着星图中飞船不远处的几个毫不起眼的光点。 “这是……”艾迪一下愣住，几秒后就丢下电脑向驾驶舱方向冲去。 “是什么呀？”阿瑟一边追随着他，一边在他身后不依不饶的问。 “是太空船，正朝我们这个方向而来……”艾迪已经顾不上解释。 “哦，太空……太空船？！在这个鬼地方？天，他们一定充满敌意吧？冲我们而来，你确定？”两人穿过长长的机舱通道，艾迪不答他话，只是奔跑，不一会已抵达驾驶舱，他并不慌乱，坐下后打开引擎检测和粒子探测器，发现正在储能中的飞船还未达到迁跃的要求，而对方的行进速度远比想象的还要迅速，只是短短的瞬间，就已近在咫尺。 “一共六艘，他们一定是跟了我们很久，并远离我们的探测器半径之外。”艾迪立刻得出结论，离行星越近，反物质粒子的收集时间就成倍增加，这些飞船乘着《启航号》的迁跃间隙迅速逼近，一定是图谋已久。 “我就说驾驶舱里绝不能断人！这下倒好，为了您所谓的‘工作时间人性化’，咱们要把小命葬送在这里了。”狼头人首先抱怨。 “对方是否敌意？”然后他沉声应对。 “应该是。”艾迪马上给出他的判断。 “懒虫们都给我起来！敌人来了。”狼头人立刻坐上他的位置，用全船扩音器叫的回声阵阵。 第两百五十一章 即将交战 在阿瑟的催促声中，揉着眼睛的丁香和扳手赶来了，未亡显然也早跟着艾迪他们一同进了驾驶舱，他试图凑上去看探测器参数，却不小心碰到了阿瑟的胳膊，然后在隐身状态下，立即被惹毛了的狼头人一巴掌扇的摇摇晃晃。 “到底怎么回事？”丁香推推阿瑟，而扳手此时已默不作声的坐进他的主驾驶位置，他四手飞快在各种按钮和全息界面上操作着，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将推进引擎的功率提升到数倍，众人只感到一阵向后的惯性，身不由主的各自抓住身边一切可以抓住的固定之物，在通道那边，此时却传来鱼皮人汹浒摔倒在地和他咕噜的声音。 “还怎么了，被人追着尾巴了呗。”阿瑟没好气的道。探测器屏幕上，虽然《启航号》的速度得到了提升，但那几艘飞船却无疑更快，距离正在被一点一点的缩短。 “迁跃引擎能量指数怎么样？”未亡在艾迪身后问道。 “还差不少，离一次迁跃的最低阙值也许还得有半个标准时。”艾迪心中虽然也有些焦急，声音却并不显慌乱。 “各就各位，去武器系统操作台！”当务之急是能守到迁跃引擎的启动，阿瑟立刻决定，并第一个冲出驾驶舱门。 “阿瑟，是在做安全演习么？”刚爬起身来的汹浒不明就理，在他经过他身边时还问他。 “马上都快没命了，还演习！快！你去1号基台。” “1号基台？”只操作过主基台的汹浒有些不太明白。 “左边的基台！”狼头人连跑带喊。 鱼皮人用手比了比方向，向左边的通道而去。 “没影鬼，你知道该怎么做！”打开随身通信器的狼头人开始进入战斗布置。 “废话！”他耳朵里传来未亡的声音。 阿瑟登上主战基台，这里主要的武器，是那门被他以巴雷卡斯女战神之名命名的高频聚变光子炮—阿雅。 他将双肩和小腿扣在稳定器上，并将战场环境控制器打开，把视野范围调整至最大。基台内部的舱壁顿时如一幅画被抽去了油彩，褪色、黯淡、再变得渐渐明亮，不一会儿，阿瑟就已身处虚无一物的宇宙空间之中。 主战基台的武器视点，取自于架设在启航号船体上方的主武器塔位置，因此在环境三维模拟的基台内，可以由舱外的视角观看船体上半部的全貌。此时启航号的三根离子推进引擎已全部打开，喷发出耀目的淡蓝色光焰，拖着一条长尾的轨迹飞速向前。在前方，一颗灰褐色的行星在黑色背景中逐渐清晰，而在船尾，细如蚁点般的六艘敌对飞船也隐约可见。 “都到位了没有？”阿瑟在通讯器里大喊。 “2号基台好了。”未亡回答道。 “等等……再等几秒钟……可恶的搭扣，它太紧了……”汹浒在频道里嘀咕着 “也许你平时少吃几袋脆皮鱼……就不会连个战位基台的破带子，都扣不上！”阿瑟怒骂道。 “好了好了。”汹浒赶忙道。“老大，这话由你的嘴里说出来，可真令人寒心。” “行了，跟上回的差不多，相似的情况，不同的敌人。”阿瑟厉声道。“集中火力打散他们，尽量驱赶到两边，我撒网，你们俩捕鱼。” “你是说要用到阿雅？”汹浒的声音有些兴奋，上船以来就尽听阿瑟吹嘘，这门由巴雷卡斯人自行研制设计的光子炮的厉害，他们也曾在阿瑟鼓捣的一场安全演习中试射过两次，但没有目标和命中后的反应，一道光柱打在茫茫的宇宙海里确实激不起半分水花，如果这回能实际用上的话，喜爱远程狙击的汹浒当然很希望能作为操作者。 “要给迁跃引擎积攒能量的时间，阿雅自然排出在选择之外。”狼头人回应道，光子炮之所以威力巨大，是因为直接取用飞船迁跃贮能装置中的反物质能源，这也是他不让汹浒操作主战基台的原因。 启航号船尾的光点越来越大，阿瑟在虚空中用手指框出一个专属视角，两指拖动将它放大，对方的船体在其中已可分辨。 “是改装过的人类小型歼击艇。”未亡的声音首先从频道中传来。 “银盟海军？”丁香在驾驶舱中问道。 “改装过的旧式军用战机……不好意思，伙计们，咱们幸运的遇上海盗了。”阿瑟大声道。 “船民？”艾迪在操作台上进行着船体结构扫描程序。“《骷髅党》，还是《恶灵骑士》？” “对不起，少爷，不管他们是谁，在我的眼里可都是死人。”阿瑟道。 “我们有必要先开火么？也许……我是说也许……”艾迪犹豫不决。 “你可别再这么干了，少爷，我是说他们已经有所觉悟，宇宙通用条例……不想和死神见面……就不要总跟着巴雷卡斯人！”阿瑟的话音刚落，驾驶舱里蓝色灯光开启，绵长的警示音自驾驶台中发出。 “我们被锁定了！”丁香大惊失色道，在它的身前，扳手正在调用各种被袭击前的船体姿态和躲避策略。 “攻击了，他们向我们攻击了！”丁香在频道中大吼。 “好像这会令我惊讶似的……”阿瑟在舰体外的视野中看得清清楚楚，启航号尾部紧追不舍的六艘小型艇已进入射程范围，其中领头的一艘向他们发出了一枚飞弹，他手指划动，用视角窗口锁定飞弹，并根据窗口旁跳出的参数进行着弹时间的计算。 “十四秒。”他得出答案。 第两百五十二章 太空之战（一） 随着扳手关键躲避策略因参数条件达成而自动实行，启航号从直向珀琉斯行星的航线开始疾速向仰角升起。这对于有着自身单向引力的飞船内部来说，只是舷窗外背景的变化，驾驶舱中几乎没有感觉。 对于身处作战基台内的三名战斗队员，因为广阔的视角和近距离的参照物的缘故，虽然身体上没有任何感受，但还是能察觉到身体因飞船航线的极速转变而带来的不适。 飞弹在启航号曾经驶过的航线上兜了一个圈子，然后直直的自尾后追击，阿瑟左手手指点在专属视角中的飞弹上，右手则在武器窗口中进行选择，他专门挑选了阻截远程鱼雷和大型飞弹的速射动能炮弹作为武器。 红色的射程超距的警告符一闪一闪，等到它终于转为绿色，阿瑟右手手指轻点开火，启航号舰体外，中央炮台开始瞄准那枚飞弹，砰砰砰的攻击起来。 这个以银盟军事级电脑为核心打造的基台，对其目标的锁定和跟踪都可以自动完成，而炮台和藏于其中的各式武器器械，却是军工业颇为发达的巴雷卡斯人的杰作。武器系统每次只可选择一种，由炮台内部的传动装置按电脑指示进行自动更换。 防御炮台的最初的几次阻击都显得不够成功，随着目标距离的愈发接近，电脑的的自适应焦距终于完全锁定飞弹，砰的一炮，飞弹被大口径的动能子弹给击中，在星空中蓬起一串火花，它并没有爆炸，却被打的偏离了航线。 在经过短暂的调整后，飞弹正在重新锁定目标，并修正航线，但很快就被另一枚机炮子弹击中飞弹弹头，在启航号的尾部发生猛烈的爆炸。 “危险解除。”驾驶舱中，光线重新恢复正常，丁香不由也松了口气。 “似乎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武器。”阿瑟瞅着在那枚飞弹的爆炸规模做出评价。 但好景不长，蓝色光芒再次笼罩驾驶舱，接连乍起的警示音几乎连成一片。 “我们被六艘敌船同时锁定！”丁香在频道中大声叫嚷道。 “飞弹已发出，六枚，正在迅速接近……阿瑟，你能全部搞定，对么？”仙子人没有空间作战的传统，对歼击艇战也完全不擅长，丁香心中强烈不安，只得向狼头人寻找安慰。 “搞定？如果启航号的护盾不经用，这一轮咱们就携手上路了，如果这是你所谓的搞定的话！”阿瑟讥讽道。 “锁定飞弹。”“锁定。”汹浒和未亡同时发声。 “难道我们是在等待乐曲跳贴面舞么？锁定就开火！”狼头人怒道。 启航号的三座炮台火力齐开，在外部真空中悄然无声的怒放，身在内部基台的三人耳内却是砰砰不绝。雨点般的防空炮火和倾泻而出的密集阵子弹雨，在启航号的尾部形成一张炙热的铁网。 爆炸后的弹幕与击毁飞弹的火焰在黑夜星空中像花般绽放。启航号三位游历伙伴的猛烈的抵抗，成功防御了六枚飞弹中的五颗，但还是有一枚突破了汹浒的左翼火力，在离启航号近距离处爆炸，它所引发的大量弹片在击中动能护盾后反弹不见，并没有对船体造成任何伤害。 “引爆弹？”汹浒在频道中迟疑的问着。 “电磁干扰弹。”未亡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他的话刚说完，三人所在基台内的环绕幕屏千百个晶体模块在闪烁，浩瀚星空的景象突然消失，黄色灯光自动开启，整个作战控制台恢复到最原始状态。 “你们都知道该做什么。”临到危急时刻，阿瑟倒比平日更为冷静，他一边命令着，一边动作飞快的揿下按钮。此时从基台的底部弹出一个抽屉，那里有折叠的全身甲与密闭头盔。阿瑟一概不用，只取出旁边的一个呼吸面罩，在检查基台舱门后拉动抽屉内的一根长长的制动杆，他将它拉起，并带上呼吸罩抬头等待。 半圆形的基台顶部从中裂开，缓缓的落下层层展开的台阶，他顺阶而上后，脚部的磁力靴即开始工作。舱室在他走出后缓缓的关闭，基台外的瞭望孔上露出星光，连接的即是舰船外的炮塔，塔中的武器后，有一个专供操作的旋转座椅。 如大多数的金属一般，可以自我修复的《启航号》船壳同样具有磁向性。阿瑟咔咔的踩着船体走到操控位前，坐上系好安全带，他狠狠的拉动摇杆，悬空的座椅下立刻伸出箍环将他的磁力靴固定，此时他与座椅立刻成为一个整体。 “费钱又费神的垃圾科技，只不过是菜鸟们的玩具。”他在面罩下喃喃咒骂。“比起躲在铁壳子里做乌龟，这才是巴雷卡斯人真正的战斗方式。” “来吧，土狼们，让阿瑟大爷教教你们为什么不能惹毛巴雷卡斯人的原因。”狼头人眼睛里发着光，露在面罩之外的嘴角咧出森森白牙，他似乎开始在笑，脑中早已没有那些对于生死的眷恋和担忧。 作为一名优秀的巴雷卡斯人战士，真正的战场才能引燃他们血脉中的滔天斗志。 他奋力的拨动身前的枪栓，通过炮台前方的视镜观察着来袭的一艘小艇。他等待着，待那艘飞艇接近到一定距离后，猛然间将枪口偏转，通过视镜中的瞄准具对其突然开火。 动能炮弹准确无误的打在小艇上，但歼击艇上的护盾使这次貌似成功的偷袭依旧无果，小艇虽被炮弹打的向外翻滚，却没伤及机身。它调整姿态后即再次扑向炮塔，向其倾泻下一串密密的弹雨，但也随后被启航号的护盾阻挡无功。 第两百五十三章 太空之战（二） 此时在左右两侧，汹浒和未亡的战斗也开始打响，鱼皮人与阿瑟一样，在外太空无需穿着笨拙的压力服，而只需佩戴呼吸器或面罩即可。在出舱之前，他再次为自己涂抹浓缩溶液，因为不像巴雷卡斯人，水栖鱼皮人的表层皮肤依然很容易受到恒星射线的影响。 未亡出舱则必须穿戴密闭甲，因为未曾预料的基台失效，他不曾随身带着的无影人专用甲，而只能穿基台中储藏的通用甲，因此不再具有隐身能力，不过这样的太空战斗，就算隐身又能如何？对方要摧毁的是这座炮台，而不是他本人。 无声的战斗在激烈的进行，启航号依旧在极速前进，船民的歼击艇在飞船前后上下不停穿梭，向船体不时的用机炮扫射。 “他们是想耗光我们的护盾！”未亡在小队频道中道。 “哦，狗屎，这还用你说！”阿瑟一边骂，一边向迎面驶来的船民飞艇倾泻炮弹。 “扳手，我们还有多久才能迁跃？”他焦急问道。 “好吧，好像他能告诉你似的，笨蛋。”未亡在频道中做出对阿瑟的反击，他用密集火力对准了驶近的一艘飞艇，子弹连成一道弹雨，但那艘小艇飞行轨迹极为刁钻，只是几个旋转就已躲过他弹雨的追击，转而在汹浒左侧的炮塔外留下一串袭击护盾的光痕。 “阿瑟，不好了，驾驶舱迁跃电脑失灵，我们设不了跃点坐标！”丁香的尖利嗓音在频道中显得刺耳，仙子人无疑已陷入惊慌失措的状态。 “为什么不早说！”阿瑟怒道。 “他们的那些干扰弹显然就是为了阻止我们迁跃。”艾迪的声音依然平静。 “那看来他们成功了不是么？”阿瑟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机炮，开始为自己打开缠绕腰部的安全纽。 “这些家伙为什么不用导弹打我们，而只是用这些小口径的机炮？”汹浒突然在频道中问。 “鸟占鹊巢，听说过么，他们想要这艘船。”阿瑟打开脚环，走下操作台。 “如果他们占了这艘船，那我们呢？”汹浒问。 “或许他们会挑个旅游胜地将你放下，然后快快活活度过余生也说不定。”阿瑟揶揄道。 “有那么好？”汹浒一边开炮一边还问。 “当然没那么好！汹浒，他们会把我们扔进太空成为一具永恒的干尸，这是船民的老套路，老把戏！”丁香叫道。 “是么，那他们简直太坏了。”汹浒闻言后开始打个不停。 拉下悬梯，阿瑟爬上炮塔最上层，此时在他眼前呈现的，是那门名叫阿雅的光子巨炮。 “扳手，停止推进引擎。”他命令着，开始在巨炮底部的传动轴上打开应急开关，将阿雅的瞄具改为手动。 “停……停止？”丁香差异道。“你疯了么？阿瑟，在这个时候停下飞船？你是打算向船民投降么？” “说飞，你又飞不过人家，白白的浪费能源有什么用？不如把它们都转移到护盾上，再给我争取到一些时间。”狼头人手握阿雅的后部转向把手，捏动，转向座上即弹出一个绿色的瞄具，阿瑟将眼睛贴上去，手臂扭转摇把，开始转动阿雅。 启航号的三具常规引擎在一瞬间全灭，虽然仍然还在继续滑行，但附近的那颗行星引力正在迅速减缓它的速度。 “我已就位，少爷，将迁跃能源输向阿雅，我就要发射了。”他向艾迪通知道。 “把好不容易积攒的反物质能源用来打空气么？那是迁跃所需的能量啊。”丁香已完全糊涂。 “你是说我们还可以迁跃么？”狼头人质疑。 “但我们依然可以盲跳。”仙子人大声道。 “在如此靠近行星的附近？”阿瑟嘿嘿直笑。“不说附近巨大的行星引力会把我们撕裂，就算成功了，你能确保我们不会以比光还快百倍的速度，撞在那块无边无际的大石头么？那可必然是叹为观止，丁香。我可以保证你肯定感觉不到一丝疼痛的前提下，就化为那个陌生世界的一撮新土……” “把那该死的能量给我！”狼头人在通讯器中怒吼，而等他的声音刚刚结束，阿雅的能量指示仪就开始指针缓缓转动。 “这还差不多……”狼头人满意的点着头，在辅助瞄具的配合下，计算着一艘飞行平稳的船民飞艇的路线。 “给老爹带回点什么，阿雅……你可是从来出门也不空手……”他露出牙齿，在呼吸罩中轻轻的喃喃自语。 伸出炮塔的长长炮管在传动轴的齿轮间缓缓的移动，光子炮不像密集阵那样可以不间断的发出动能弹雨，她更像粒子束狙击步枪那样，一击致命，具有强大的单发杀伤力。 阿瑟很小心的等待着最佳时机，他很清楚阿雅的威力，也知道往往是第一发最易达成效果，船民已对已经哑火的主炮台和左右翼并不奏效的攻势变得掉以轻心。他们的飞艇已不像刚接触时飞的那般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转而急于消耗启航号的护盾。他们的试探期已过，因此变得更加直接和大胆，仗着军用飞艇护盾对启航号民用动能武器的免疫力，开始以直线方式来回冲击。 漆黑的帷幕下，停滞不前的金色飞船，六艘上下翻飞的飞艇，一道白光突然划过星空，它自启航号舰体上部起，于一艘正在疾速飞行的船民歼击艇上止，在短暂的无声停顿之后，那艘仍在滑翔的飞艇从内部发出强烈的光华，瞬间发声了剧烈的爆炸，成为太空中片片碎裂的齑粉。 第两百五十四章 丛林 “这才是我的阿雅。”阿瑟眯着眼看着前方那片白光，一边轻柔抚摸着光子炮身，一边看着能量指示器，惊人的能量正从转化器中提取而来，转贮到阿雅的能量夹里。 “一次一发，一发回家。”狼头人哼着小调，眼睛贴着瞄具看着四散飞逃，远离启航号的其余飞艇，他锁定一艘，趁着对方正迷糊的直线逃离的光景，待能量槽蓄满后，再次发射。 阿雅惊人的射距使得又一艘船民飞艇成为星空中的尘埃，他光顾着逃离却忘了光子炮除了威力巨大，射程也要远胜于普通动能武器。 “哇，过瘾，我真希望能亲自站在你那儿。”汹浒的声音透着兴奋，阿瑟如今倒有点明白这个力大无穷的伙伴为啥喜爱远程武器了。 “瞧瞧他们都跑远了没？少爷。”阿瑟依然脸贴着瞄具在四处寻找。 “已经离开射程了。”艾迪回应道。 “那些该死的电脑呢？” “我已经在查找原因，可能是某些组件对电磁波攻击的反应所导致，目前还不好判断。” “好吧，请您跟我说说看，还需要多久才能修好？” “最坏的估计，也许得两天，涉及到更换的话，如果正巧碰上我们储备清单中缺失的组件，我们得从飞船上的其他部分匀出一些来。” “两天？我们得在这该死的地方待上两天？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么，少爷？” “不不，阿瑟，我几乎从不开玩笑。”艾迪慌忙在小队频道里澄清道。 “嗯嗯，好像我们不知道似的。”阿瑟哼了一声。 “匀出一部分是什么意思？小兄？”汹浒问道。 “意思就是如果迁跃引擎里的冷却装置坏了，你的澡今后就洗不了了，所有的水都得给这个宝贝疙瘩降温。”未亡道。 “啊？！” “别担心，汹浒，迁跃引擎可不能用水降温，那会发生氢聚变反应让飞船爆炸的。”艾迪赶忙得给汹浒降温。 “未亡，你干么耍汹浒？”丁香不满意道。 “我是在教胖蛋如何开玩笑，连这个你都不明白么？” “未亡，你今天倒是话多，平常一棍子都打不响。” “那是你打不着我。” “我们可以从炮塔里下去了么？阿瑟？”汹浒问。 “还有三架可能要回来呢，基台失效，到时候下去你还要再爬上来，你这么胖，很不方便。” “未亡，你够了，别总欺负汹浒。” “他是鱼皮人唉，我欺负他？你说的有人信么？” “好了，别吵了，欢乐也该结束了！”阿瑟开始发威，他不敢相信危机才刚刚结束没多久，这帮不知轻重的家伙们居然就开始叽叽喳喳个没完。 “少爷，我们去附近的那颗星球……” “那是阿伽门农……银盟将它取了一个人类远古时代诸王的名字，而它在坎德星图里叫做……”艾迪回应道。 “不管它叫什么！”阿瑟连忙打断，小坎德人一旦说起典故来总是没完没了。“我们藏在森林里修好飞船，这些吃了亏的船民一定还会回来，也许他们在附近就有个基地。” “他们的基地说不定就在那颗行星上……”未亡泼冷水道。 “船民可不能踏足地面……”丁香表示不同意。 “听着。”阿瑟可不想把刚压下火苗的争执再次点燃。“无论如何，藏匿行踪，修好飞船，然后咱们再按行程继续游历，同意不？” “同意。”艾迪道。 “同意。”丁香跟着他。 “行吧。”未亡勉为其难。 “……”扳手挥挥手。 “扳手，这回得找个离水近点的着陆点啊，我刚才都出汗了。”汹浒也立即表达了意见。 …… “是谁说船民不能踏足地面的？”阿瑟着恼的看着身后的丁香，他矮着身子，低着嗓门，手上抓着他那两把巨大的转轮手枪。 在他们的前方，长满了叫不出名字的高大阔叶树木，这些树木与整片雨林中呈统治地位的树种相同，只是显得更为粗大一些，而在这些树木的枝干和树杈上，却修筑着层层叠叠的木台、木桥、木梯以及各式各样的木屋。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木质建筑在半空中形成一座规模不小的城市，平台与平台相连形成街道，屋与屋贯通变成楼阁，从地面上远远的望去，其在上居住的人数着实不少，人流聚集处，似乎还有着几座集市和一个广场。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并没有踏足地面……”丁香坚持自己从游历手册中学到的知识。 “恩，虚伪，人类的通病，他们将一切真理埋在表象之下，然后宣称尽皆掌握。”阿瑟歪着长嘴道。 “也许这才是他们寻找真理的方法……我是说，他们的祖先从前发下诺言，后世子孙虽然极为不便也要遵守，哪怕是达成某种条件的服从，也算是信守承诺，我记得在你们巴雷卡斯人的道德规范里，这是非常关键的一条。”丁香扇着翅膀，习惯性的要飞起来，被阿瑟一把按住匍匐在地面上。 “你怕他们找不到我们是吧，要不要再撒点金粉？”他怒道。 “对不起。” “退回去吧，我们在飞船上等，让没影鬼来这儿盯着，他鬼鬼祟祟，人类不易察觉。”阿瑟扶着地面腐朽的植物枝干向后退去。 “艾迪说要修好飞船至少还有一天，要是在这期间人类发现我们怎么办？”丁香走到他身前问他。 “我怎么知道。”阿瑟不耐烦的挥挥手臂，他直起身，高大的身躯在泥泞的雨林黑土里踩下深深的足印。“但愿下一场雨将这倒霉的土冲刷一新。”他已经不打算清理脚印，再说那对真正的猎人们丝毫不起作用。 两小时后，两人乘坐双人反重力掠地艇，返回启航号的隐蔽处，这里遮天蔽日，不透风雨，空气中闷热不堪极度潮湿，以阿瑟的体格刚从掠地艇上出来，就已是汗如雨下。 启航号停泊在密林的包围之中，因为阿伽门农行星上到处遍布雨林，飞船不得不先出动向往号掠地车，在地面上用车载聚能炮轰倒了不少树木，再清理出一块区域供启航号降落。 第两百五十五章 暂时的安宁 一直到从飞船气密舱中出来，凉爽而舒适的的船中气压和空气，才让阿瑟终于喘过气来，他大口呼吸着富氧气体，将那件特大号的游历服装褪至腰间扎起，露出满是胸毛和肌肉的前胸。 “我真是受够了。”跟随他一起出气密舱的丁香捂着鼻子向他抱怨。“无论做点什么，你们就都要出汗，为什么要分泌出那种令人作呕的液体呢？” “哦，你刚才没出汗么？”两人已走至议事厅，阿瑟从储物间的冰柜中取出一瓶纯水，一边说一边大口的吞咽。 “出汗？仙子人怎么会出汗，你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丁香不满意的看着他。 “那说明你很适应这里。”阿瑟举着水瓶子一边喝一边斜眼看着丁香。 “……确实有些很奇怪的来过这里的感觉，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并不喜欢这地方。”丁香摇着头。 “我以为在你家乡《雏菊》，也一定到处都是树呢。” “是有许多，但是没有这么多，在我们的星球，树与树之间彼此充满尊重和礼貌，树神让他的子民们都成为真正的智者，教会它们理解万物，思考真理。但在这个星球，我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是对土壤的贪婪和对阳光的霸占，它们像是野兽，在确保生存以外的资源争夺中依然无止无休……”丁香再次摇起头，似乎不愿再说。 “也许因为他们没有树神的指引，那是你们之所以能成为一个智慧文明的源头……我听人说树神是这个世上最睿智的生灵。”同为富饶星一族，阿瑟多多少少也听说过关于《雏菊》行星的传说。 “但树神却说他并不是……”丁香的透明翼翅在背后收起，成为一张紧贴脊背的薄薄的膜，它垂着头，长长的睫毛眨动，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汹浒死哪儿去了？他不是最喜欢水么？外面的空气里可满是水雾！”阿瑟似乎最见不得人感伤，一看见丁香萎靡如此，就试图岔开话题。 “大兄，我在这儿。”汹浒在食品储物间里，手里抓着包零食，听见狼头人叫他，不禁从隔壁露出脸来，他走进大厅，小眼眨巴着，嘴里塞满了脆皮鱼。 “你又在偷吃大伙的零食！”丁香一见汹浒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大伙？艾迪和你都不能吃这些人类的食物，干么又要分成六份？”汹浒嘟嘟囔囔的抵抗，话说的倒比人长的聪明。 “我们为什么不能吃？所有游历小队的成员共享小队一切资源，这可是铁打的规定，你不能违反规定，无论是任何理由！”丁香没好气的道。 “好吧，你吃下一片，今后我就答应不吃你那份。”鱼皮人将手中的那包鱼片递到丁香面前。“来，就一片。”他抿着厚嘴唇，温润的小圆豆眼盯着仙子人。 “你说的……吃一片就吃一片。”丁香从他手里挑了一片最小的放在眼前左右翻动，酝酿了半天，然后一脸作呕的扔回汹浒的纸袋。 “不只是我和艾迪的，你每次都把它们吃的底朝天，那可包括扳手和未亡的，还有阿瑟的！”丁香生气的道。 “对此我可没什么意见。”狼头人在旁边摊开双手连忙澄清。“零食是给孩子吃的，至少在我们那儿肯定如此。” “什锦坚果和淡味菇我可以匀给他俩，一包换一包，那个不好吃。”汹浒连忙乘热打铁。 “但有关于分享，游历手册里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应该严格遵守规定！”后勤员刻板的道。 “难道树神没教过你们各取所需么？”汹浒眨着眼，往嘴里又塞了一把。 “你这是生存所需么？你这是馋！”丁香怒道。 “但我没觉得这有什么错。”满不在乎的鱼皮人大口嚼着脆鱼。“戏水和进食在我看来，是对生命存在的真实写照，所以只要条件允许，嘴就不能闲着。” “你少拿种族特征来唬我，在艾斯库达比斯上我可认识不少鱼皮人，他们都是极其优秀的战士，并且从不偷嘴！”丁香用小手指点着汹浒扁平的鼻孔。 “那他们是水栖的么？”汹浒嘟囔着立刻问。 “……是陆栖……鱼皮人。”丁香愣了愣，只好诚实道。 “那是一帮没意思的家伙，小丁香，相信我，刻板教条，军人做派，除了听命与人就只知道服从……”汹浒鼓着腮帮描述着。“陆栖和水栖虽是兄弟，但实际上我们才是真正受到各方欢迎的一支，他们崇尚传统和秩序，而我们要的是自由和无拘无束……” “好吧，零食分配讨论会结束了。”阿瑟赶忙为仙子人失败的脆鱼片攻坚战订下论调。 “汹浒，你知道没影鬼去哪儿了？”只要未亡不在附近现身和发出声音，狼头就总是感到浑身难受。 “不知道，也许在他自己房间里。”鱼皮人摇着头。 “他和你没出船走走？我是说外面的空气对你可非常合适……” “合适什么呀，粘稠的像是被臼齿鲸喷了一身的鼻涕。”汹浒眨着小眼，歪着嘴唇。“我转不了一小圈就赶忙逃回来，而且林子里还有很多绿眼睛的小狗骚扰个不停，赶也赶不走。” “小狗？”狼头人不知道这颗星球上还有动物，也许是那些船民的家禽？他不禁在想。 “嗯，很顽固的小东西，牙尖齿利，见物就咬，我一连打翻了几只才得以脱身，但还是被它们一路追踪到飞船边来。” “在哪儿呢？我回来时并没看到么？”阿瑟问道。 “不知道，回到船上，未亡那小子看到了，说要去杀掉两只烤了给我填肚皮，被我严厉的阻止了。”鱼皮人表示道。 “干得好。”阿瑟夸赞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表扬汹浒。“这些恶心动物的肉肯定不入你的眼。” 第两百五十六章 趣谈 “我不喜欢吃肉啊，大兄！”鱼皮人抛出了一个让狼头人吓一跳的事实。“参草和海苔才是我的最爱，我是人类字典里描述那类……怎么说的……素食者呢。” “但你吃鱼！鱼皮人吃鱼！”丁香叫嚣道。 “只是偶尔……补充点蛋白质。”汹浒再次眨巴小眼。 “只是偶尔？问问垃圾处理站那一堆脆皮鱼纸袋看看它们同意不！”仙子人怒火又烧起来了。“而且你们既然叫做鱼皮人，就不该吃鱼！” “鱼也吃我们呀。”汹浒向仙子人耐心解释。“从古至今，阿玛耳忒亚猎食鲸一直以我族为食，算得上是天敌，一直到当我们掌握了坎德护盾科技后，被捕食的死亡率才逐年减少。” “是吗？那真该让那家伙上我们的船！”丁香火气不消的轻哼道。 “猎食鲸么？我们的船上可装不下那种大家伙。”汹浒道。 “它很大？”丁香好奇的问。 “最大的可能和启航号差不多大小。”鱼皮人揉捏着纸袋，试图将底部的脆皮鱼碎屑一点不剩倒进嘴里。“你对《溽沼》知之甚少么，丁香，一名仙子人不是该知道所有的事情么？”汹浒歪着脑袋。 “那是树神的工作！”丁香极不满意道。“我只管学好手册上的知识，对，就是那本你学的一知半解的东西，而你居然好意思说我知之甚少！” “如果你的职责只是负责战斗，我真不知道你与一条比你厉害的天敌有何种区别。”仙子人数落道。 “第一，它们不能在深海外的区域存活。”汹浒开始有板有眼的向它进行解释。 “第二，因为没有食物它们正濒临灭绝，现在仅剩下的，也是我族的科学专家在尽力供养。”他转着圈子，要与仙子人面对面的将道理，而丁香却哼着鼻子，总把脑袋偏来偏去。 “第三，它只是动物，只知生存和繁衍什么的，而我却充满智慧并且拥有灵魂。”鱼皮人最后道。 “灵魂？那是人类对生命毫无意义的揣度，没想到你居然也信这种东西。”丁香对此嗤之以鼻。 “你们不信么？”汹浒奇怪的看着丁香。“如果没有另外一个世界，那仙子人死后会去哪里？”他问道。 “死后？身体会消亡，但经验和意识会保留和传递，最终树神会照看我们。”丁香道。 “你是说在这儿？相隔这么多星系？如此遥远的距离？你们的老大可真够神奇的。”汹浒咂舌道。 “这儿？你胡说什么，当然是回到威达尔才行！唉，你是盼我早点死掉是不？你说……你说……你这条恶毒的馋鱼！”丁香又生气了。 “我当然不是那种意思……” “你就是……” “怎么可能是，你死了谁给我买脆皮鱼吃……” “下一次补给我要再买我就跟你姓。” “汹香……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名字呢。” “你混蛋！”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卵生的？看来手册还是教了不少的东西。” “……” “行了，孩子们！别再闹了。”阿瑟站在大厅一角的功能面板前，汹浒和丁香这对冤家都快把他逼疯了。“看看探测器吧，我们的麻烦来了。”狼头人用手指着面板，汹浒和丁香都凑上前观看，只见在遇敌探测器的界面上，有一个红点正在向着飞船的方向迅速靠近。 “你确定这不是未亡？”丁香不禁问道。 “热能探测器对冷血的家伙丝毫不起作用，如果这真是他，他必须是穿着气压甲开着暖气一路飞过来。”那个永远隐身的鼠辈决不会大胆的穿着常规甲乱跑，而且就算如此，他也跑不了这么快。 “要不去观景台看看？”汹浒建议着，阿瑟和丁香听闻同时点头，三人随即先后穿过长廊进入后舷。 启航号尾部这处不小的后舱室，由一个光学实验室和隔间的太空观景台共同构成。观景台极宽，呈一百八十度的舷窗，由整块特种宇航玻璃制成。它的内面是透明的光学触摸屏，玻璃内部还有可调节摄入光线亮度惰性气隔层。单向透光的玻璃使船外视野内一切一览无遗，但在外部这块玻璃却如一块黑色的大理石一般，毫无光泽。 观景台内摆有沙发，却是面向船尾，方便船员欣赏璀璨星空和恒星之美。这里显然是汹浒的最爱，因此遍地丢着脆鱼皮袋子，丁香进来就横了他一眼，但也没心思在这个节骨眼对他再骂什么。 三人在狭长的空间内挤为一处，都望向船舷的一边，在远处，只见一只高大的猛兽缓缓的收慢了脚步，向着启航号的方向，警惕的靠近。 野兽面目狰狞，绿色的眼睛摄人心魄，露出的长牙择人欲噬，它有六只矫健的短腿，一条舞动有力的长尾，全身被黑色的长毛覆盖，当它与启航号一定距离就不再欺近，只是横着身子跑动了几个来回。 “这就是你所说的小狗么？”阿瑟朝汹浒翻起白眼，这野兽要是直立起来，恐怕要比他还高上不少。 “比刚才那几只略大。”汹浒连忙解释。 “只是略大么？”丁香也斜着眼看鱼皮人。 “由你这么一问，确实大了不少。”汹浒仔细对着舷窗外的凶兽用手指量度。 野兽游走完毕，突然停了下来，它头颈向地面伸直，前肢弯曲，跪了下来。 “有个什么东西在它背上！”丁香惊讶之极，手指战战兢兢的点着舷窗外。 那跪倒的野兽背部一阵悸动，从长长的毛发中探出一只手来，接着是整个身子和腿。 “这是只母兽生了只小兽么？”汹浒歪着头看得非常仔细。 “是个人类！是个人类的小女孩！”丁香惊呼道。 “丁香你是说这个六只脚的家伙生了个人类出来？”鱼皮人只觉得浑身皮肤发痒，惊悚无比。 第两百五十七章 魅姬幼女 黑色的长发，裸露的肢体，她从野兽的头部缓缓爬下，用手在猛兽的鼻端轻轻摩挲，那凶兽温顺的如同一只小猫，脸颊蹭在她的小手上，闭起眼似乎在享受主人的宠爱。 她在野兽的耳边低吟，兽头轻点，并缓缓的退后。野兽张嘴嚎叫，依依不舍的离去，她则转向飞船，一步一步的靠近。 突然站立不动，她眼睛直直的望着飞船，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长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到表情，但她突然开口说话，声音清脆，如溪水在山谷间跳跃，又似晨间那支最悦耳的鸟鸣，她一字一句，用的却都是银盟标准语。 “我从黎明的方向而来，寻求友人的帮助……” 她身上破衣烂衫，露出大片肌肤，虽然看起来肮脏污秽，却掩盖不住全身的灵秀之气。她偏着头，盯着一处，似乎发现了什么而感到好奇。 “无助者的请求最难拒绝，无辜者的愿望最为纯洁，无害者的行为最易辨识，我在寻求游历者们的帮助。” 她伸出手臂，在空中斜斜举起，向前踏出一步，又一步，当第三步将要跨出时，一道红色的灵戒之索已在她的颈下停滞，一双比那更要鲜红的双眼出现在咫尺之前。 “试试，再走一步看看。”未亡的语气冷得如极地的寒冰。“歌声很有趣，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你绝不是人类……”他紧紧的盯着眼前的这名黑发幼女，在那些黑发的缝隙间，她正向无影人展现这世上最俏丽的笑颜。 …… “曼卡莱图瑞斯。”女孩说道。 “曼卡莱图瑞斯。”艾迪赶忙回应。 “来自库鲁拜尔瑞斯的游历者们啊，我叫瞳，从充满着流霞光影的娜瑟而来，那里有一颗绿意盎然的米索达亚行星，银盟的人类把我们把我们称作为魅姬人。”女孩说完优雅地举起身前的水杯，喝了一口纯水，刚刚委顿的精神已显得好了许多。。 她已更换了好心的丁香为其准备的游历制服，虽然那已是仙子人最宽松的一套，穿在她身上仍显得有些紧绷。 在做完标准检疫流程和无水化清洁之后，她被丁香带至飞船中心的议事厅内，而此时除了扳手，所有成员都齐聚一堂。 艾迪也刚刚才从动力引擎舱室出来，启航号因电磁干扰弹损坏的关键组件已经更换，一系列确保引擎能够正常启用的测试才做到一半，在被丁香大呼小叫的用通讯器给催赶至此，他将后续的数据跟踪任务交给扳手，和游历队员们一道，艾迪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魅姬人。 “布拉琪离娜瑟相隔十数个星系，距离遥远，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艾迪好奇的询问。 这一场他所期望的对话变成了他不期望的格局。魅姬女孩一人坐在沙发的一边，其他人则不约而同的都坐在她的对面。 巴雷卡斯人和鱼皮人身形庞大，两人一左一右将穿着密闭甲的艾迪挤在中间，丁香则扇着翼翅飘在一旁，未亡显出身形，坐在最边上。几乎所有人都死死盯着这名叫做瞳的女孩，虽然只是个孩子，她却美得令人窒息。 “生存的需要，自私的企图，毫无预兆的袭击，是船民，他们将我掳来此地。”瞳微微垂头。 “是攻击我们的是同一批船民么？”小坎德人转向他的两名战斗顾问，只见鱼皮人向下弯着厚嘴唇似是充满怜惜，阿瑟则向他缓缓点了点头。 “你的家人呢？我是说和你一起出行的族人呢？她们现在都在哪里？”艾迪问道。 “我没有家人。”魅姬女孩摇了摇头。“迷惘的记忆，善意的接纳，琳达慕船长，一艘加急送快递的飞船，是他们帮我离开米索达亚，前往伊童。” “人类的飞船？”艾迪对瞳所说的话充满了好奇。 “是的，迷航的货船，他们在芝茎花丛中出现，载着我远航，随后在褐色大地的边缘，他们被飞弹击落，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船长和她勇敢的手下。” “她的声音就像是在唱歌。”丁香在艾迪的头盔旁悄声道。 也许这就是她们的语言转换及思维方式吧，艾迪轻轻点了点头。 对于魅姬人他并不太了解，而不像人类那样为之疯狂，并试图从极为有限的接触中找出一切真相和联系，坎德人对魅姬人的魅力几乎是免疫的。 “你是说是你自己主动要求人类将你带出米索达亚的？”艾迪迟疑的问，他在父亲那里学过，魅姬人母星米索达亚大气中充满电磁辐射波，任何太空船只也无法进入。 “是的，我想离开那里。”瞳道。 “为什么？我是说跟陌生人一道离开家乡，这很危险，不是么？”艾迪询问道。 “耳畔不绝的轻言，脑中反复的企盼，和贵族的库鲁索达姆斯一样，我们也追求随心而向。”瞳说着话，做了一个表示恭敬的高等坎德礼节，丁香在一旁瞧的仔细，不由心头震撼，对于这种手势繁杂的礼节，就连它也无法如这名魅姬少女做的那般标准，那般优美。 “你逃出了虎口，这很显然。”阿瑟突然道。“但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您的足迹，尊敬的阁下，宠物嗅到了风中的影子，它将我带向目的地，它明白我的心意。”瞳道。 “那么船民为什么要扣押你呢？”丁香禁不住问道。 “我不知道。”女孩道。 “等她长大了做老婆吧，这不难理解。”阿瑟猜测道，在所有的富饶星种族中，也只有巴雷卡斯人与人类的思维方式更为接近，虽然骄傲的狼头人从不承认这一点。 “呦～～阿瑟，你的想法可真让人恶心。”丁香难受的敲打着狼头人的后背，阿瑟也只是耸耸肩。 “那么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呢？你那么小，而他们人那么多。”那个建在树杈间的城市，丁香心头闪过一丝不安。 “我不知道，只是简单的请求，获得了意外的同意，他们让我接触宠物，并任我们奔跑离去……”瞳解释道。 “不好了！这是陷阱！”阿瑟听完立刻从艾迪身边的沙发上跳了起来。 第两百五十八章 歌声、经历、迁跃 “什么陷阱，魅姬女孩是陷阱？”丁香还有些不明白。 “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颗行星上降落，也知道找不到我们，就用魅姬人和她的宠物！”阿瑟大声道。“少爷，飞船已经可以迁跃了么？” “损坏组件已经更换，但运行测试还没做完。”艾迪连忙回答。 “这时候还要做什么测试，让扳手立刻起飞，引擎的能量是满的么？”他大步走向墙壁上的功能面板，探测器的预警装置几乎在他手指刚刚接触的瞬间开始骤响。 “该死的森林！”狼头人咒骂道。“它令我们的探测范围急剧减少……他们正在靠近，而且人数众多。”阿瑟操作面板，在议事厅的天花板投下的全息图像，在众人的身前，代表启航号飞船中心的绿色光点附近，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正从四面八方的范围边缘向着中心围拢。 “我去基台……”未亡刚站起身就被艾迪以手势阻止。 “没必要进入杀戮，那于事无补。”他在头盔中向驾驶舱的扳手发出指令，此时房间轻微震动，启航号已从地面腾空而起。“阿瑟，听我说，不要再伤人了，我去引擎室盯着。”艾迪随即快步离开。 “就知道他还惦记着……”阿瑟气恼的在沙发上恨恨的坐下。 “那我去驾驶舱。”丁香飞走。 “瞧，只剩下我们这些无用的废物。”狼头人仰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嘴里嘀咕着什么。 “大兄，真的不用上基台么？”汹浒看看渐渐隐身的未亡，再看看抱着脑袋一副天塌下来也不管了的阿瑟。 “随便他吧。”阿瑟道。“至少对扳手的技术，我算是略有信心。” “请问，尊敬的阁下。”魅姬幼女似乎仍有些不明就理。“无声的争执，仓促的启航，是我的到来引发了这一切么？如果必要的话，请将我交给那些追逐的猎人，我不愿再看到另一次悲剧的重演。” “说到悲剧，小姑娘，这可与你毫无关系。”阿瑟吸着牙缝，偏头冲她挥动手指。“那问题可孕育久远，也许要一直追溯到造物主在坎德人的基因中加入了什么古怪的东西开始。”他露出长牙，对着瞳展颜一笑。 强大的气流在启航号下凝聚不散，将高大树木的枝叶吹的压向一端，当姿态调整后，飞船尾部喷出的气流让它冉冉升起，那气流逐渐转为赤红色的火焰，蒸腾的气流随即变为一场半空中的大火，周遭的空气似乎也被在这瞬间点燃，焰光转淡，由红转蓝，再从蓝色转为透明。 此时，十几艘船民的各式飞船出现在启航号的周围，一时间，密集的弹雨几乎将启航号的全身覆盖，飞船的力场护盾在雨点般的攻击下显现出半透明状态，各种棱角的光影在碰撞与摩擦中，将猛烈的袭击阻隔于外。 但这种状态显然并不能持久，在如此巨量的压力下，护盾的光泽逐渐黯淡，如败落的枯叶般凋零，灰暗的棱光在急剧闪动的光晕下形成豁口，船民的炮火终于击打在启航号拥有《升天者》遗迹的金属外壳之上，擦出光华四溅的辉光。 飞船破空之势正在加速提升，它要挣脱行星引力的牵制，挣脱大气的束缚，向一望无垠的太空进行逃逸。 但船民们的飞船显然更快，高速的爬升似乎并不影响他们将大量怒火倾泻在敌人的舰体上，小型艇交替盘旋着，缠绕着，追逐着即将丧失护盾的启航号。 预期的反击并没有出现，这使得他们反而加倍小心，因为毕竟正是在行星外阻截时的大意，才在这艘金色的坎德人飞船上栽了跟头，损失了他们引以为傲的两名王牌。 灰败的枯叶终于被残暴的攻击揉为齑粉，护盾消散，飞船已完全暴露在弹雨之下，启航号大势已去，《升天者》外壳具备神奇的自我修复能力，却并不以坚固著称。 就在此时，启航号船尾原本已转至无色的推进焰突然爆发，狂暴的气流冲击将附近的船民飞艇吹的歪歪斜斜，好半天才控住姿态，而在他们的探测器中，刚刚还陷入重重包围面临灭顶之灾的启航号，竟然没了。 这艘已丧失了护盾的囊中之物，竟然在行星引力场的范围内，大胆的开启了迁跃引擎，用仅存的反物质能量成功的短途迁跃，从行星视野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 “大胆的举动！令人叹为观止的临危决断，扳手，你让我原本对你积攒的信心值上升到了新的高度……”阿瑟站在驾驶舱中，面对多臂人在他驾驶台中悠闲的操作，没口子的称赞。 “不过我刚刚将它们重置了……”他突然沉下脸来，开始对着飞行员大叫大嚷。“因为你居然敢在行星引力场内就启动迁跃引擎！你一定是疯了，死猴子！或者是铁壳人的又一次善举，让你终于步入了癫狂的境界！” 此时多臂人回过头，用温润的眼神看了看阿瑟，一只手指在耳边点点，那意思是我耳朵不好，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个举动当即令阿瑟暴怒。 “又在装聋作哑，这招我已经玩腻了，你让我们在毫无所知的前提下经历了一次生死，而某人却说在游历小队里什么都是要投票的呢，感谢你，老人家！”他在毫无所动的扳手耳边叫道。“也感谢你！”他向一脸无辜正从廊道走进门来的丁香点头。 “但最重要的还是感谢你！”他对着全息影像中正在引擎室做着紧张测试的艾迪叫喊道。 “不客气。”艾迪焦点集中在他的那台工程电脑上，听到阿瑟的大嗓门后，对他展示灿烂微笑。 “跳动的旋律，优雅的科技，启航号，你们的飞船有个寓意深远的名字。”跟着丁香一起进来的瞳笑意吟吟，大眼睛眨也不眨，好奇的打量着整个驾驶舱。 “丁香，你怎么让不相关的乘客也来驾驶舱？”阿瑟一眼看到房间内的瞳，立刻对仙子人发火。 第两百五十九章 相似的逻辑 丁香刚从引擎室归来，并不知道瞳也跟着过来，但对阿瑟的横加指责依旧感到不满。 “你也半点不懂驾驶，还不是在这儿有个专门的座位。”它顶撞道， “我是小队成员，她也是么？你不能随便让人进驾驶舱，句号。你明不明白？”阿瑟冲着仙子人大喊大叫。 “我可以离开。”瞳赶忙道。 “现在离开还有什么用，秘密都被你瞧光了。”狼头人不满道。 “秘密？”魅姬女孩看着满室五颜六色的指示灯闪烁，不解的问。 “航行参数，迁跃数据什么的，跟你说了也不懂。”阿瑟大剌剌的抱着手臂，。 “你懂！”忍了半天的丁香恨不得给队友一巴掌。 “小姑娘，你多大了？”阿瑟问瞳。 “多大？”女孩不明白。 “我是指多少岁……过了几个生日，坎德年，标准年？”阿瑟解释道。 “米索达亚人没有生辰，也从来不计算日出日落，时间在那里，无足轻重……”魅姬女孩回应着。 “那也总得有个记录年龄的方法吧？没有时间的概念么？真是奇怪的民俗……”狼头人皱起眉头。 “你多大？”瞳看着阿瑟。 “怎么问起我来了？但如果你是要找一种示范，我倒是可以很清晰的告诉你，按标准年计，我今年三十二岁，这大约是巴雷卡斯人平均寿命的一半。” “那么我也是。”瞳告诉阿瑟。 “你也三十二岁？”阿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上下打量这名与所见过的人类完全无异的魅姬人女孩，一点也看不出任何具有和自己年龄一致的外貌。 “人生的一半，生命的一半，如果那是岁月的长度，那么我想是的，我刚刚迈过了它们。”瞳微笑着，眼睛里发出不可捉摸的神采。 “啊？”阿瑟讶然。“那你们魅姬人活的可真短。”想着身前的这个女孩可能只有数年好活，他开始同情起来，瞳保持微笑，这让被她无比魅力打动的阿瑟更感怜惜。 “你说过你要去伊童星系。”狼头人问道。“那里有你什么亲戚在么？” “也许有，也许没有，我并不清楚。”瞳回应道。 “但你很清楚你要去的星系啊？难道你不知道要去那儿干么？”阿瑟再次讶然。 “雨点不知为何落向地面，流水不知为何奔向海洋，我有一个明确的去向和模糊的使命，这已足够。”瞳轻柔细语，却又显得无比坚定。 “我听过这段……”狼头人突然奇怪的盯着瞳。“我们的少爷就经常抛出这种貌似贤哲实际荒唐的蠢话。” “那些你所谓的蠢话救过大伙的命！还不止一次！”在扳手身边看着他与艾迪核对数据的丁香终于忍不住了，但它的表述却让阿瑟不为所动。 “说起来，如果不看你的人类相貌，只是听那些歌词的话……”狼头人用手比着瞳的个头，并拉来愤怒闪动翅膀要脱离他魔爪的丁香来做参照。 “你简直就是另一个铁壳人……我是说与引擎室的那位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指着全息屏幕忙碌的艾迪向瞳展示，魅姬女孩因此盯着屏幕，与正投递问询眼神的艾迪互相对视，然后同时微笑。 …… …… 军委会战情汇报室是一座面积不大，仅供数十人就座的小型会议室，但因为其中经常召开军委会及银盟军事高层会议而声明远播。这里被不少有心人誉为‘战车点火钥匙室’，后来则干脆在彼此的谈话间用‘那枚钥匙’，来代替这间看上去极为普通却意义深远的房间。 汇报室深处地下，位置在占地面积惊人的地面十六层军事委员会大厦地下三十六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此刻这间房间外部正站着荷枪实弹军姿挺拔的宪兵，隔音力场开启的红灯在金属门外闪烁着，军事级的力场保护使得这个房间与世隔绝，其中的任何谈话都不可能被外界获知。 主席内阁首席幕僚米迦勒.海顿坐在房间座席的前排，在他的身边是军委会主席罗伯特.陆德伦，两名副主席朱儿.格林拉斯和萨维奇.艾哈迈德，还有安委会主席沈月禾。 房间里几乎坐满了人，他们大多坐得笔直，保持着军姿，所有人都盯着房间的前方，在那里，一位着军人制服的年轻人正在对他们做着全息图的讲解。 “……船民组织最大的一个分支《归途派》曾经是这个非法组织的核心，事实上现今这些层出不穷的杂系都曾经是《归途派》的成员之一，比起船民组织中无恶不作的《骷髅党》及稍有节制的《恶灵骑士》，《归途派》就几乎是他们之中的圣人，与其他派系主要的羽神信仰不同，他们既信仰羽神，还敬奉数百年前的那位赛博人领袖库布斯特，将其称为‘工匠之神’……” “……《归途派》的下辖成员从不参与海盗行为，除了定期的接受《福耳库斯》羽联和的一些民间捐赠外，他们还为银盟民间或中小型企业提供矿物、处理太空垃圾和修理飞船等服务，以换取实物报酬为生，当然，他们有时也会对无人居住的空间站和弃置飞船进行洗劫……” “……其技师在太空船的维修和改造上极有才华，他们成为银盟民间太空竞速各个团体最乐意接纳的人士……” 战情汇报室座席前沿，特别情报员伊森.丹尼尔斯在身前投射出的全息图像上，边缓缓翻动边侃侃而谈。 他向全场几十名军委会所辖部门的高层播放着他自己所制作的全息图，但刚说到这里，他的汇报就被他的顶头上司埃文.弗兰克打断。 “伊森，让你汇报边境船民动向报告，而不是来给大家上历史课，说重点，前面的都不用再啰嗦。”情报局局长不耐烦的皱眉看着他的下属，他的话随即引来了坐在前排的军委会主席罗伯特.陆德伦的注意，陆德伦面无表情的回头看看他，没说什么，又转过头去。 “是的，局长。”丹尼尔斯略显的有些尴尬，手指连连拨动，将战情汇报的主题跳到埃文.弗兰克所说的‘重点’上。 第两百六十章 战情会议 “在巴尔德星系，百年来一直有船民组织的个体活动，但真正算得上成规模的却寥寥无几。一直到三十多年前，《归途派》因某种不为知的原因从伊童星系整体迁徙到巴尔德星系的奎本汉穆夫星门附近，当然……关于船民的迁徙刚才我们没说到，作为他们中的主要派系，他们几乎每隔几十年都会这么干一次……”丹尼尔斯说到这里眼睛飞快的溜了一眼埃文.弗兰克，而后者正在托着手掌面带阴沉的催他加快速度。 “据我们统计，这次迁徙的规模可能达到数百艘飞船，十万人的规模，他们在星门附近建立空间基地，也派出各种小艇寻找可供交换矿物和太空垃圾。而就在这一次，一直对银盟官方进行星系探索百般阻挠的沃肯人，居然对此毫无动作，他们不但准许船民在其所辖星系活动，还派出运载船与船民组织建立了食品和医疗方面的实物交易体系……” “你是说他们不但不驱逐这些讨厌的垃圾佬，反而在属于自己的领地里帮助他们建立基地？”米迦勒辨音识人，知道插话发言的正是军委会副主席萨维奇.艾哈迈德。 此人是全银盟唯一的黑肤人三星上将，负责武皇星系的防务重任，是驻扎于普星的第一，第五和第七舰队的总指挥，更是年富力强的军委会主席罗伯特.陆德伦的左膀右臂。 “正是如此，将军。”丹尼尔斯向这位副主席点头给出肯定的答复。“据我局的情报研究人员分析，《归途派》船民的生存方式，可能正迎合了沃肯人放弃物质发展，以精神层面为方向的主旨。他们双方在物资占有方面都极其贫瘠，又都以最大程度的栖身窄小空间，不影响自然的生存理念为宗旨。因此或许可以这么说，将军，沃肯人很喜欢《归途派》船民，认为他们是一路人……” “是么？我想环境派的约翰.卡兰一定也能被这帮垃圾佬感动的嘤嘤哭出来。”艾哈迈德的一句嘲讽令满屋子的军人尽皆大笑，就连台上的丹尼尔斯也有些忍俊不禁。 米迦勒丝毫没有被这个拙劣的笑话逗乐，他知道素来以理想主义而著称的著名作家约翰.卡兰，是自由意识党内刻意捧出的一颗媒体之星，但卡兰本人却不是自意党员。 他所发起的《返璞归真》运动在普星新纽黑文郊区有一座巨大的‘卡兰农庄’，数千名成员在农庄内远离科技，自给自足的生活着，作为主席内阁成员，他还与助手麦琪.米可去卡兰农庄拜访过这位环境派人士，也曾被他天真与雄辩的复杂性格所折服。 “战争与自然总是格格不入，因此军委会与环境派的相互敌视就顺理成章。” 米迦勒想起伴侣比尔.坎伯曾经的一句评论，不由在此时也得到验证的弯起了笑意的嘴角。 他今天穿着得体的官员服装，带着文仲交给他的重要文件，不带心思的听着渐入佳境的会议主题，手掌却在抚摸着下巴上今晨忘记刮掉的胡茬。 他外表没有异样，内心却极为憔悴，对这个并不想沾上一星半点关系的战情会议充满了抵触和厌恶。他在想象汹涌海洋中的一叶孤舟，而此刻满屋的军服让他的官员制服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那么这个所谓的伪装入境的计划，是你们情报局提出来的咯？”坐在陆德伦身旁的安委会主席沈月禾突然问道。 “是的，沈主席。”埃文.弗兰克局长在他身后恭敬的回答道。“自文仲主席向我局寻求瓦尔基丽雅星系的殖民撤离解决方案以来，这个计划是我们提出的十六份报告中文主席唯一同意的一个。” “十六个方案？看来你们真下了不少功夫……”沈月禾点点头，端坐在椅上不再问话。 是明知故问的做戏，还是确实被有选择性的蒙在鼓里？难道对于安委会所辖如此重大的人事任命，沈月禾作为主席却是真的不知道？米迦勒在心中暗自揣度。 对于这名享誉银盟政坛的老人，刚刚接触到他的人，大多会产生'这是另外一个文仲'的普遍思想。 两人诚然有诸多的相似之处，同样的精力充沛且岁数相当，同为黄肤人羽民的后代，都具备深藏不露、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只是这几样，就这很容易从一人联想到另一人。 但米迦勒知道，沈月禾其实与文仲有着截然不同的政治背景，不同于银盟主席那苍白的服役历史，这名曾经在联邦时代就已在海军舰队服役的老兵，是硕果仅存的还活跃在银盟军政界的一枚活化石，他经历了从普通舰员到舰船指挥再到舰队指挥的所有历程。 在他从舰队指挥进入军委会领导层的时期，罗伯特.陆德伦、萨维奇.艾哈迈德以及贝伦.罗森威尔等人还只不过是舰队指挥官甚至舰船指挥，可以说是在座银盟军事首脑中，辈份和资格最老的一位。 因政见的不同，这位军界老者于前任银盟政府的末期从军委会副主席的位置退休，后经文仲的邀请，作为银盟安全委员会主席的人选被提上联席议会审议日程。 有鉴于主流三党在议会中的长期分歧，互相拆台抵制，中伤对手，以至于新政任命往往费时良久。但对于沈月禾的安委会主席任命，三党意见倒是出奇的统一，任命议案几乎取得了全票通过，在一个小时内即审议完毕，可以说俨然打破了玛拉.亚伦议会大厦的历史记录，其声誉度的隆盛由此可想而知。 第两百六十一章 完美计划 也就是这样一位，一手握着被誉为“第二军事阵线”的安委会大权，一手桃李满天下，嫡系和旁系分支遍布银盟各个角落的老者，就连真正的军委会当家陆德伦也要对其礼让三分，而他与主席文仲之间的关系，也一直是众说风云。 银盟各种阴谋论调者在通路中漫天论述，有的说文仲对沈月禾有知遇之恩，按理说老头自应图报。也有的说沈月禾还想再做10年的银盟主席，这才算入土圆满，把天下间最著名的权力宝座轮番坐了一遍。还有的说因对执政党殖民推进进程的不满，老头已转而支持人类党候选人索菲亚.海因里希，并为其站台背书，要使得人类重新走回几十年前联邦的老路。 “那么介绍了这次计划的理论基础后，让我们说说具体细节。”丹尼尔森将全息影像中的星图打开，在他的身前，出现了巨大的星系三维地图。 “这是瓦尔基丽雅的全景图。”情报员将地图稍稍放大。“这是塞勒凯特星门……而这里是忒拉蒙行星。” “我们的情报显示，沃肯人在塞勒凯特星门附近有一些零星的活动，初步判断是他们的前哨，主要是由一些无人探测飞艇和小型护航舰队构成。”丹尼尔斯在星门的不远处用手指划出一个红圈。 “怎么他们没有把舰队集中在星门驻守么？”军委会后勤保障部的一名高级军官问道。 “是的，沃肯人的作战舰队和霍斯人的航母编队主要集中在忒拉蒙行星外太空轨道附近。”丹尼尔斯在星图上描了一个小小的红圈，之后那红圈随着星图上行星的自转也跟着缓缓移动。 “这是这次计划发起的先决条件，因为如果对方守着星门，那么进入星系后一旦被识破就毫无生路，要试图解救被困殖民，就只能用舰队进攻硬碰硬的法子，那势必会将我们卷入无休止的两族大战中。” “说了半天，你们对这个伪装船民的计划看起来并无信心啊。”军事总装部的一名将军插言道。 “是的，将军，您在军校里应该也学过，战场之道，先谋不胜，运筹帷幄，考虑周详，再以必胜之条件寻求战机，因此最忌先交战，再图侥幸。这应该是常识吧？这与我们对计划的信心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丹尼尔斯微笑道，他的话引来了情报局和参谋部十几名将官的笑声，令那名插话的将军羞愧难当。 “我们当然要做好计划被识破的准备，因此从细节上来说，要考虑到多种情况的发生。” “如果目的只是解救殖民，那么整个行动的主旨就是尽量避免双方发生任何冲突，因此要强化侦测系统，在船队中加入功能舰，一旦发现对方的主要舰队有异动，哪怕只是嫌疑，都要付诸预判战略，尽快撤离瓦尔基丽雅。”丹尼尔斯的手指划向星门，座席上有人开始彼此窃窃私语。 “我们将这一计划整体定为三个周期，首先，如果改装飞船穿越星门抵达星系后，功能键发现地方舰队异动，我们掉头撤出。”他在星门处写了一个一字，并划了个后撤的箭头。 “第二个周期，如果我们顺利通过星门，对方毫无反应，那么我们就继续到下一步，这儿……”他指着星图中的一个地段，那里有许多雾化的小点。 “塞勒凯特和忒拉蒙的中途，有个伊卡洛斯小行星带，救援舰队会在这里的外缘假装建立迁徙驻地。”丹尼尔斯画了个圈，又用一个长箭头直指忒拉蒙行星。“此时可以派遣少量运输舰前往行星，假装与殖民地交换所需物资，忒拉蒙总督府目前应该已经获取了我们传递的秘密情报，由他们负责组织规划，分批将人员输送至运输船上……” “二十万人，只有几艘运输船能装的下么？”后勤部军官打断丹尼尔斯问道。 “经过改装的运输舰每艘最大运载量大约是7000人，为了尽量降低沃肯人的怀疑，每次最多只能派遣三艘，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十个往返才能将人员完全撤离完毕，按一到两天一次的进度，这需要花费10-15个标准日的时间。”丹尼尔斯解释道。 “时间拖的太长，沃肯人不是笨蛋，对于殖民地的动态不会不闻不问，只需要一个简单的热能探测就能报销你的整个计划。”沈月禾此时提出了异议。 “沈主席，运用最新的伪装技术，我们带去的器材，可以使殖民地在对方探测器上的各种数据都维持不变，这点已在我们缴获的沃肯人飞船上做过详尽的测试。”还没等丹尼尔斯开口，情报局长埃文.弗兰克就再次解释。 一级对一级，长幼次序保持不变，千古万亘的真理，无比受用的人生哲学啊。米迦勒在心中莞尔，对埃文.弗兰克的献媚嘴脸心存蔑视。 “正是如此，主席阁下，全息复刻式伪装技术就如同拍摄照片一样，将有针对性的动态数据和……”丹尼尔斯说到这里，斜眼瞥见埃文.弗兰克凝重的眉头，就不敢再往下说，连忙转换话题。“那么在这层周期中，一旦沃肯人有所怀疑，派出探测艇或出动舰队，我们将会按计划要求，放弃救援任务，快速予以撤离。”他在星门处标了一个2字，划上另一个后撤的箭头。 “放弃等待救援的民众……有意思，那么遗留下来的当地殖民又会怎么想？”军委会副主席朱儿.格林拉斯问道。 “至少没有人会死。”罗伯特.陆德伦微笑着看着伊森.丹尼尔斯，话却是回答给他的副手听的，朱儿.格林拉斯在她的数据眼镜后颦起眉头，不再说话。 第两百六十二章 相形见拙的舰载艇 “据我局的分析资料显示，沃肯人并没有屠杀异族的倾向，他们在巴尔德星系的安菲翁冲突中释放了扣押的殖民团体，十一年前的奎本汉穆夫星门之战，他们也向我方归还了全部阵亡烈士遗体，所有的迹象都显示这是一支具有高度文明爱好和平的种族……” “你是说和平？”萨维奇.艾哈迈德质疑的盯着丹尼尔斯。“从侵略我方整个星系的角度看出来的么？”银盟军委会副主席指着星图上刚刚由丹尼尔斯标注出的沃肯人舰队道：“这是个极度自私和狡诈的种族，他们将自己搞的神神秘秘，稍有不慎就以军事手段应对。他们思路清晰，战术手段多变，是个极为难缠的对手，一个崇尚和平的种族可积攒不出这些诡异的门道。”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米迦勒在心中对这位将军评价道，他不知在座的有几个在心中萌生了这样的念头，但他分明看到军委会主席罗伯特.陆德伦那张已趋苍老但仍充满英气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你刚才说三个周期，还有么？”沈月禾问丹尼尔斯道，这间接解救了正被艾哈迈德的插言弄得无比尴尬的情报员。 “是的，主席阁下，除去这两种可能外，我们还考虑到对方进行迁跃作战，以消灭救援舰队为目的的最恶劣的一种情况。”丹尼尔斯将代表沃肯人舰队的那个红圈用手指挪动到小行星带附近。 “救援舰队的功能舰可以有效预判对方的迁跃路线和抵达时间。但如若一旦进入快速作战状态，或敌方的母舰已开始释放歼击艇攻击舰队，那么无论是我方伪装作业人员的撤离和舰队迁跃引擎的能源收集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因为众所周知，除非用上迪斯法拉杜人最新的储能技术，反物质能量是不能长期存储的，而如果舰队不停顿的持续收集空间能量，也一定会引起沃肯人的注意……” “那么为什么不用上这项技术呢？我是说既然你们对飞船进行了彻底的改造？”朱儿.格林拉斯将军问道。 “阁下，也许您有所不知，迪斯法拉杜人的这项科技授权可是按次收费的。”军事总装部的那名将军说道。“以今年的军费规模而言，我们勉强能给第一和第二舰队的几艘主要战舰装上这种玩意儿已经要大费周折，又哪儿有那种奢侈花费在这种临时任务上？”他似乎一点也不畏惧格林拉斯的副主席身份。 “好吧，那你们打算怎么做。”格林拉斯只好将脸孔转向丹尼尔斯。 “小艇对小艇，打一场歼击作战，尽可能的消耗和拖延，以达成舰队采集迁跃能源的时间，一待目的达成，即刻回收作战飞艇实施迁跃。因为背对小行星带，所以要选择前端分三点迁跃至星门……这里，这里，和这里。”丹尼尔斯在星图上画出分段迁跃的路线，最后在塞勒凯特星门旁写下了3的字样，撤退的箭头这回画的又粗又长。 “也许还有第四种情况，丹尼尔斯。”参谋部一位年轻的校级军官突然道，他显然与伊森.丹尼尔斯相识，因此但有所想就脱口而出，可他的这份直率在所有人都看向他时变得畏畏缩缩，他眼神凌乱，结结巴巴道：“也许……我是说也许……哪怕识破了船民的伪装，沃肯人也会对这次……我是说这次救援行动置之不理……” 无人评价，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别处，有的更是在心中暗笑。 对银盟的呈情通讯置之不理，驱逐任何进入星系的银盟外交或民间船只，舰队停靠在殖民星球附近驻守，分明就是存心要以20万银盟殖民者的生命作为威胁，以使得庞大的银盟舰队缩手缩脚不敢造次，从而达成从本质上占领银盟领地的事实。 “倒确实是一种最过完美的救援结果，虽然太理想化了一点，但却不是绝无可能。”丹尼尔斯点点头，将一个4的数字写在他的三点之上，并划了一个浓浓的圆圈。 “好了，谈谈歼击艇的安排，伪装舰队这次可以装载多少艘，有运输舰的话，一个大队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沈月禾问道。 “主席……是这样……”埃文.弗兰克刚想解释。 “让小伊森说吧，我就不转过来了。”沈月禾礼貌的拒绝让弗兰克惭惭的坐直了身子，米迦勒的嘴角不禁露出笑意，而丹尼尔斯却连看也不敢看他的直属上级。 “因为改装扩容的缘故，原本的标准弹射装置和应急航道管都被拆除了，所以这次的7艘运输舰都无法发射小艇。”情报员汇报道。 “那么能带多少艘？” “一个中队，主席阁下！”丹尼尔斯大声回答。 “100艘沙罗曼么？”沈月禾问。 “80艘蝰蛇，主席阁下！”丹尼尔斯道，他的话立刻引来台下几位将军的窃窃私语。 “80艘太少，与霍斯人拼歼击，这个数量肯定不够……那么，用的是哪个舰队的飞行中队？金赛姐弟的人么？” “……也可以是这么说……阁下，用了曼陀罗羽士团今年在贝利尔飞行学院的一个委培班……”丹尼尔斯显得嗫嗫喏喏，他知道今天这场汇报最难的部分要开始了，他早已做好了挨骂的准备，虽然这一切与他个人毫不相关。 “用一帮菜鸟？你们打算用一帮菜鸟？”沈月禾还没说话，他旁边的萨维奇.艾哈迈德首先急了。 “还有自愿军第七特种大队的《死神之翼》歼击艇中队……”丹尼尔斯连忙作出补充。 “自愿军？这怎么规划的……你们参谋部是干什么吃的？让预备役打正规战场？”艾哈迈德怒道。“……沈主席……对不住……我这可不是针对您啊。”他突然想到人自愿军老大就坐旁边呢，连忙向沈月禾赔罪。 “没关系……小萨，不得不说，这是定的有点草率了些。”沈月禾亲切的称呼着他的老下属。 第两百六十三章 一纸护身符 米迦勒知道沈月禾喜欢用羽民的方式来称呼晚辈，他冷眼相看，发现萨维奇.艾哈迈德不但没有感到冒犯，反而有些受用的表情。 在他看来，老头这样的习惯并不是倚老卖老，而是真正具备这个资格，当然，这恐怕能这样称呼艾哈迈德将军的唯一范例吧。 “这次行动的指挥官呢？”安委会主席问道，就在这一刻，米迦勒用余光敏锐的察觉到，他身边罗伯特.陆德伦表情中的一丝异样，那是一种想大笑又拼命忍住的掩饰。 沈月禾对这一切就真的一无所知？陆德伦的表情让米迦勒最初的判断发生了变化，他与文仲两人，真的不是一张牌上的正反头像么？但为什么贝伦.罗森威尔是文仲的人？第一舰队指挥官不都是沈系的拥趸么？ “是迪诺.法赞尼准将，主席阁下。”丹尼尔斯说出了他的答案，然后开始静待暴风雨的到来。 “法……法赞尼？”果然艾哈迈德将军迟疑的紧盯着情报员。 “那是谁？”他的后一句话让丹尼尔斯的笑容在绽开一半时凝滞。 “第二舰队陆上先知号的船长，后来是贝伦.罗森威尔的人。”罗伯特.陆德伦提醒着他的同僚。 “哦……想起来了！”艾哈迈德一拍大腿叫道。“那个第二舰队管军需的秃子！他不是去了自愿军了么？怎么一个管库房的还会指挥舰队么？”他直白的道。 “指挥的很好呢……琐罗亚斯德之辱就是拜他所赐……”米迦勒奇怪的发现，陆德伦似乎是在点着艾哈迈德的火苗。 “他？你说是他！让这种东西指挥这次行动？他该被军纪庭关起来坐一辈子的牢！”艾哈迈德果然一点就着，并且愈烧愈旺。“喂，参谋部，汤米，这是你推荐的人？你当咱们银盟海军人都死绝了么？”他冲着坐在第三排中间的首席参谋长汤米.霍吉叫道。 “参谋部只负责行动计划的制定和配合部署，并且对一个已内定的指挥官人选无权过问。”汤米.霍吉端坐不动，一脸严肃，对艾哈迈德的挑衅置之不理，回答得也是不卑不亢。 “内定？谁内定的？罗伯特……这是你的决定？”艾哈迈德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上司兼好友。 “我可做不出如此英明的决定。”陆伯伦连连摇头。“幕僚长阁下，我相信您今天应该带来了我所需要的东西。”他转向米迦勒，后者看出他眼中的笑意。 “是的，这是您要的。”米迦勒打开文件袋，取出那份纸质文件，他只觉得手指尖有一种灼烧感，只想赶快将这份该死的东西交给陆德伦。 “很好。”军委会主席接过那份文件打开，仔细看了看，待发现自己想要的结果后才向众人宣读展示。 “兹于银盟40年7月末展开瓦尔基丽雅殖民地救援行动，迪诺.派屈克.法赞尼为银盟主席亲自委任行动指挥官人选。银盟军事委员会向主席内阁提交的报告中所述，迪诺.派屈克.法赞尼不堪重用，不应成为这次行动指挥官的提议，经主席内阁慎重考虑后予以否决。法赞尼准将将继续作为行动指挥官负责此次救援行动的所有细节，此次行动所产生的一切后果由银盟主席文仲本人负责。”陆伯伦读完这份文件，又向在场的所有官员展示文仲的亲笔签名。 “诸位，我做过了所有该做的努力，但文主席依然一意孤行，作为银盟主席，在重大军事要职的任命上，他有这样的权利。如此一来，我所能作的只能是期盼最好的，准备最坏的。参谋部和情报局此次为这项计划所制定的细节，刚刚已经很清楚了……” 米迦勒此时在耳朵里已经再也听不到四星上将陆伯伦接下来的陈述，作为一名与人类民主共和党走的颇近，且站在银盟军政之巅的人，罗伯特.陆德伦一定是希望执政党在瓦尔基丽雅的这盘复杂的棋盘上，栽一个天大的跟头吧？ 有了索菲亚.海因里希背后那富可敌国的家族支持，对于一个已经拥有无上权力的军委会主席而言，金钱，无疑只会是他所剩下的余生中追求的另一个目标。 有了这一纸文件，陆伯伦等于是拿到一张独善其身的免死金牌，此次行动中所出现的任何问题，他尽可以都以指挥不力的罪名来搪塞，而那就必定是文仲的错，与他毫无干系。 20万条殖民者沉甸甸的生命与这张轻如鸿毛的纸片相较，而这些无耻的政客却在以'做过了努力'作为辩护！ 米迦勒瞅着陆伯伦那张曾经英俊非凡如今沧桑老朽的脸庞，看着他意在志满的在空中挥动着那张文仲的赦令，心中突然油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厌恶和憎意。他只觉得胃部一阵翻腾，口中顿感一股膻腥，他捂住嘴巴，直接冲出汇报室，出门的速度要让两旁守卫的宪兵惊疑不定的举起枪来。 他在洗手间吐尽了腹中的积食，直到苦水也吐的不剩，这才用热水冲淋洗脸台，将那些溅出的污垢用手指擦拭干净。 他站在镜子前，用光束手帕擦着口涎和挣出的泪水，突然发现鬓角边一根很明显的白发，他仔细将它捏住，狠狠的拔出，丢掷在水槽中。但好景不长，他刚刚抬头就又发现一根，而用手指轻轻一拨，竟发现鬓间已有不少。 “两处秋霜明镜悲，心头愁苦白发催……呵呵，年轻人如果从现在开始有了这种感受，倒也不算太迟。”一名老者在米迦勒的身后发出声音，他回身一看，正是安委会主席沈月禾。 第两百六十四章 同盟 “沈老，让您见笑了。”米迦勒不确定老头有没有看到他呕吐的那一幕。 “倒没什么见笑不见笑的。”沈月禾走到另一侧的洗脸台，将出水孔翻转向上，用喷涌而出的纯水漱了漱口。“我是觉得如果连这一点对另一面的容纳度都欠奉的话……你还真的不适合做一名政客呢，首席幕僚长阁下。”他掏出光束手帕，将嘴角的水渍擦净。 “不不，沈老，您误会了，只是身体不适，没有任何其他的缘故……”米迦勒赶忙向他解释。 “是么？”沈月禾只是冷冷的盯着他，而米迦勒却只觉得老头的眼神一直看到他心里去。“不是对陆德伦那个混蛋所表现出的明哲保身的态度感到厌恶？”老人将水孔再次掉转，用手指在水柱间拨弄了一下，像是在弹奏着什么乐器。 “您……您……”米迦勒已经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在这之前以为我对这些是知情的？”沈月禾突然问道。 “不……是的，沈老，我以为……” “你以为贝伦.罗森威尔既然是我的手下，又是第一舰队的旧人，他和文仲搅出来的这桩事是不是就该首先知会我？”沈月禾偏着头问道。 “您……您对我了如指掌……”米迦勒简直要放弃了任何抵抗，他只觉得在这位老人的面前，他所作的任何掩饰都只会让事情变糟。 “贝伦曾经是我的下属，但现在他已经是文仲的人，你明白么？”老头意境深远的话，让米迦勒只好连连摇头。 “好吧，这个你无需多虑，但我想有一些事你已经明显注意到了，这也是今天我们会有这番交谈的原因。”沈月禾关掉水流，用手指向后点点。“别担心，门口有我的人。” 古怪的洗手间式谈话，一场开诚布公的信息交换么？老头意思显然再明显不过，但米迦勒却仍然迟疑不决。 “你发现了很多不寻常的事情，不是么？我是指近期在天使城中的可发生了不少事件啊。”沈月禾似乎抛出了他的第一张牌。 “哦，您是指哪些？”米迦勒试探的问道。 “只是一些么？”沈月禾笑道。“那么就从橘子街的那场古怪的车祸开始吧。”他指着米迦勒。“是你让那个可怜的孩子送了命……” “不……不是我……”米迦勒不由自主的想为自己辩解。 “不是你？那么罗伯特.肯特又怎么样，你认为他是下一个么？”老头收敛笑容，眼神冰冷，这让米迦勒的心防在瞬间崩塌。 “是你......是你的干的么？亚历克斯……他……”沈月禾……他既然知道一切！这怎么解释？他和文仲仍然是一张牌？ “我？”沈月禾有些啼笑皆非。“如果是我，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里么？” “那是谁？是谁？为什么？”米迦勒提高了嗓门。 “我以为你知道呢……你是知道的对么？不然怎么会让约克.亚历克斯去查什么汤姆.赫兰德空间站？”老人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文仲？果然是文仲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干？为了掩饰巴尔德危机真正幕后主使么？但那人是发委会的……这与他……”米迦勒眼神闪烁，已不知该相信什么。 “我从未说过那是文仲干的。”沈月禾看着米迦勒越来越迷惘的眼神。“但请相信，千丝万缕织线的背后，一定有一个高高在上的吐丝结网者在操弄这一切。” 他向米迦勒阐述道：“巴尔德危机，可以看作是他的第一手天门，而之后的凯兹米亚独立和琐罗亚斯德人质事件，也可以算是他与海森伯格家族达成的共识，第三和第六舰队的驻防转换，只能说是他触角伸向银盟军队的一步好棋，他想避开我的眼线，故意不动武皇星系的驻防舰队，但那又怎么可能瞒得过我。”沈月禾微微的点着头，神情就像一名正在长考的棋手。 “沈老，我查出第三和第六舰队首先向沃肯人开火，巴尔德危机的怒火引燃了战线，丢掉瓦尔基丽雅完全是我们自己的失误所导致。”米迦勒此时已决定勉强相信沈月禾，他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 “这点我早已知道。”沈月禾道。“但我却万万没想到，他将错就错的利用了这场殖民地受困的危机，继而攒出了如此荒诞的救援计划。看来虽然沃肯人的反应超出了他的谋划，但他似乎并不死心，最终目的依然是为了在银盟内部点燃这场该死的战争！” “您是说他打算牺牲20万殖民，就是为了激怒银盟民众，好让这场他预想中的两族大战顺利展开么？”米迦勒征询着老人的意见。 “我可以保证他有这样的想法。”沈月禾点头道。 “为什么？我是说这么做对他有什么意义？”米迦勒对此一直并不能完全明白。 “如果一个人获得了超越一切的权利，那么他还想要什么？”沈月禾问道。 “要什么？” “……更多的权利……”老人不由得叹口气道。“人性如此，任谁也无法逃脱此般束缚。” “那他只是为了继续打破常规，想继续连任银盟主席么？” “也许还不仅止步于此，如果战争能带来更多的声誉，我想他恐怕会更进一步。”沈月禾沉声道。 “你是说文仲要当皇帝？”米迦勒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哈哈。”沈月禾闻言大笑。“那才真是个有趣的话题呢。让我们还是不要妄自揣测了，眼下见招拆招才是正事。” 他轻轻拍了拍米迦勒的肩头，在洗手台的镜前审视自己的颜容，看起来他已经想结束此次的交谈。但此刻仍然心有一事不明的米迦勒拦住了他向门口移动的身形。 “沈老，这里有个地方说不通。”紧皱眉头的米迦勒道。 “你是指他让你转交给陆伯伦的赦令吧。”沈月禾似乎总是知道他要说什么。 第两百六十五章 充满悬念的远航 老人的睿智让米迦勒心惊，他点头道：“是的，如果文仲想要挑起战争，又想借战争之助连任银盟主席的话，首先他就不能将自己变为20万人无辜惨死的罪魁祸首。” “恩，这点我刚刚也曾想过，似乎目前还没有合理的解释，他一定还留有后手，此事毋庸置疑，不然绝无道理。”沈月禾抿了抿嘴唇。“但至于下一步棋该怎么走，估计除了他之外，无人能够揣度的出。” “那么无论如何，我们也先要阻止这次的救援行动。”米迦勒表示道。 “阻止？拿什么来阻止？又为什么要阻止？”沈月禾看着他面带讥讽。 “沈老，您这是在开玩笑么？为什么阻止？20万殖民的生命……和即将被引燃的战火？”米迦勒奇怪道。“他们特意采用预备役的歼击中队，还挑选了一帮贝利尔的孩子随同参战，如果这样还不算的话，在指挥官的人选上，放着这么多的军委会优秀将官不要，他们偏偏挑了一个刚在琐罗亚斯德创下银盟海军奇耻大辱的后勤准将！”他几乎要将那个欲盖弥彰的阴谋大声叫嚷出来。 “那么你认为这次行动绝无胜算咯？”沈月禾平静的问道。 “您认为呢？”米迦勒反问道。 “我认为你还远没有看清真相，幕僚长阁下。”安委会主席再次轻拍他的肩膀。 “小伊森刚才给人上了一课，说了一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道理，那都说得不算错。”沈月禾轻轻笑了一下。“但千万别被假象蒙蔽，要知道他只是个情报员，说出来的话也只能蒙蒙总装部的那些白痴罢了。” 他在米迦勒满脸不解的神色下摇着头走向门口，在即将出门前他停下脚步道： “这次的结局，与文仲所设计的恐怕会有所不同，也许会给所有人一个惊喜也说不定……” 老人推门而出，留下米迦勒一个人在洗手间中发楞。 “惊喜？”米迦勒盯着洗脸台上的镜子，只见镜中的那个憔悴的自己，此时也正同样露出迷惘的神色。 …… …… 苍穹中的暴风，黑暗中的光影，似庞然巨兽在咆哮威吓，如彼岸恶魔在勾指诱惑，旋转的噩梦与无声的真实，它就在你眼前，却又相隔无比遥远，一旦接近，风暴之眼又能在只是几个到十几个标准分钟内，将你从这一头的迷茫抛入另一头的彷徨。 面对这种本不该存在于世间的东西，迪诺.法赞尼一直以来并且可能永远都是充满畏惧。 他与那些咬着香口胶穿着飞行服，坐在该死的船舱里等待星门穿越的《死神之翼》的成员们可不同。他得眼睁睁的，在一面可以从正面视角一览无遗的巨大舷窗里，看着那个嘲讽着他的，咒骂着他的，恐吓着他的，诱惑着他的风暴之海，将他与他所率领的舰队全数吞没。 到底是谁创造了这样的东西？在星系与星系之间用一个定向的黑洞相连？ 他们是怎样做到的？难道这世界真的存在有神么？耶神？羽神？ 如果是《升天者》，他们会是神么？ 那他们又为何会凭空消失？ 法赞尼发觉自己脑子里的那些噪杂的声音又开始发作，就像个缠着父母追问的孩子。 法赞尼知道自己在陷入高度紧张的时候经常会这样，为此事他曾困惑良久，还偷偷的找到过新北京著名的心理咨询专家徐天明博士。 这位享誉福耳库斯的老者在听完了他的描述后，很快写了一封密封的医嘱给他，并神神秘秘的让他有了心爱的一半时再打开这份医嘱。 急性子的法赞尼当然在当晚就把医嘱撕开，而那里面只有几个字： 你需要一个孩子！ 这让早已下定决心一辈子都孑然一身的法赞尼简直啼笑皆非，真的？一个孩子？！一个家庭？那才是老天爷所开的天大玩笑！ 让自己对着那个小东西成天吼叫连连并满怀怨气么？还是教会他或她如自己一样，将骨子里的那份挥之不去的戾气，刻意的掩藏在微笑和伪善的面具背后？然后再为了获取这个世界的认同，不断的谴责和否定自己，将那份无法示人的真实的自我埋葬殆尽？ 见了他的鬼去！ 低劣的蒸馏酒水，可以让他驱散对这个盛行伪装和虚伪的世界的憎意，妖娆的廉价女妓，可以令他感受这个人浮于事肆欲横流的人间的真实，他认为他已拥有了全部的应对方案，一切的逃避手段。 要一个孩子？ 见了他的鬼去！ “将军，我们已经通过了第三舰队审核识别，指挥官约翰.亨德里克斯少将刚刚发来电文。”助手妮可尔.肖中校此时从忙碌的操作台前抬起头，她那充满女性魅力的柔和嗓音打断了法赞尼的思绪。 “亨德里克斯？他说什么？”法赞尼皱着眉头。 “预祝一切顺利。”肖回答道。 “就这么多？” “是的，将军，就是这句话。”肖点了一下头。 是那个嚣张的亨德里克斯，法赞尼感到心中不快，这不禁让他回想起那场两人彼此间唯一一次的会面。 一年多以前，他麾下《死神之翼》成员在队长麦克.佩托维斯基的率领下，与第三舰队《狮子团》歼击艇大队的十几个飞行员，在军人酒吧发生严重斗殴事件，此事件要严重到登上本地新闻头条的程度，双方因此都有人进了医院。 护犊心切的法赞尼不顾军衔与正统之别，怒气冲冲的跑到约翰.亨德里克斯的办公室与其对峙，双方尖酸刻薄的互相嘲讽，如果不是随后赶到的妮可尔.肖的劝阻，还差点要发生将官级别的互殴行为。 虽然按照佩托维斯基的描述，是对方侮辱在先，并且还首先动手，但就冲着事后亨德里克斯少将没有向军纪庭提出犯上申述一事，法赞尼就也不好再追究什么，双方偃旗息鼓互相遏制手下，使整个事件不再扩大，但从此《死神之翼》就不免与整个《狮子团》结下仇怨。 第两百六十六章 暴风雨前夜 “他们如此盲目的行动，又狼狈的逃窜，并丢了整个瓦尔基丽雅，还拉下了20万银盟公民。当然如果是真正的战略考虑，那倒也无可厚非，但对一个冒死去帮他们擦屁股的人来说，不该至少得一句，对不起么？”法赞尼将最后那三个字说的诚恳之极，但他的小幽默显然无法引来肖的一笑。 “他们确实是减员了不少呢。”碰了一鼻子灰的法赞尼只好用手指着战术操作台上的雷达窗体，并将它放大置于整个桌面之上，自愿军第七特种大队与银盟第三及第六舰队同时驻扎在伊童星系的福耳库斯，他们共享一个军用空港，对彼此的舰船分布和排列阵法都相对熟悉。 “妮可尔，你瞧，这群笨蛋还保持着那个倒霉的‘利奥特’编队阵型，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被揍的满地找牙似的。”他指着区域星图上第三舰队整齐的纵型编队，在队伍的边缘显然空缺出许多真空。 “我已经注意到了，将军……”肖调取战术台上的资料，并将早先的编队记录与当前的结合。“初步统计下来，单单只是第三舰队，就少了二艘驱逐舰和九艘护卫舰，也许是受伤严重，被拖入最近的空港维修……” “恐怕就是船民也修不好船毁人亡的太空垃圾……”法赞尼不自禁的鼓动腮帮。“我们与那些大脑袋异星人一旦发生战事，也许最兴奋的就是这帮家伙了，垃圾的急剧增加，不但能为他们下次的迁徙准备大量的关键配件，还能带来丰富的战备食品。你知道么，妮可尔，那些底层船舱里的压缩食品和蛋白棒足够全体船员吃上整整一年，只要它们不在炮火中损毁，在真空中就几乎可以永久保鲜。”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将军。”肖面无表情道。“后勤保障部的舰船食品配给是按战时标准，考虑到非常有可能出现的引擎失效和仪器导致的迷航，后备食品可以大大提高舰船被救援后的存活率。” “我倒希望那些倒霉的空间能多装些蝰蛇，哪怕多出一架也会提高此次行动的成功率。”该死的赎罪式的行动，80艘可怜的蝰蛇去迎击霍斯人的整个舰队！法赞尼在心中喃喃咒骂。 “也许根本用不着，将军，整个计划的成功率取决于这场船民迁徙式的伪装，而不是歼击艇的多寡。”肖一针见血的道。“如果真的道了需要出动蝰蛇的地步，我们的任务完整性就已经报销了一半。” “忘掉了那个所谓的完整性吧，妮可尔。”法赞尼手指不自禁的在星图上轻点着。“我可以向你肯定，这绝不是一次轻松之旅，绝对不会！” “但您上次在琐罗亚斯德却说了完全不同的话呢。”妮可尔.肖看着法赞尼，这让后者从她的美丽眼眸中看出一丝取笑的意味。 她果然一直在为上次的指挥耿耿于怀，那场由一开始就先入为主的误判，将决定战场走向的主动权完全交给了法赫勒，但那与这次又怎么相同，那只是凯兹米亚鼠辈，而这次是才智卓绝的沃肯人！ “沃肯人可不会像参谋部的那帮书呆子描述的那般弱智。”法赞尼只好发表自己的论点。“对于这个拙劣的伪装计划，说实话我从开始就没有任何兴趣，那些大脑袋的蓝色人偶，也许能透过时间和空间去思索生命本源或意义何在，这些鬼知道狗屁的玩意儿……”他向助手摊开双手，做了个滑稽的表情。“他们会不知道我们这些歪七歪八的改装飞船，实际是银盟的手笔？还是给我省省吧。” “舰船工程局的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将军，而情报局收集的那些资料我已经做过分析，它们详尽细致、专业可靠，可以说是我所见过最出色的……” “但去的不是他们，是我们，记得么？”天晓得那会发生什么！没有人会知道！法赞尼在心中大叫。“到时候一旦发生情况，就得靠自己的直觉来随机应变，而不是靠那堆无用的资料。”他向肖宣布道。 “您说了算，将军。”肖恭敬的回答道。 又是那种眼神！有了琐罗亚斯德的那场羞辱，她可并不信任我的什么直觉。对于妮可尔.肖眼中传递的质疑，法赞尼只装没看到，他手肘撑在战术操作台上，双手手掌托着下巴，眼睛里紧紧的盯着区域星图里，那个代表着他这个小小舰队的红点，和前方那形成一大片红雾的塞勒凯特星门。 阿努比斯、伊西斯、阿图姆、泰夫努特……为了抵达这个该死的银盟边缘星系，法赞尼和他的《船民》舰队在二十天的航程中，已经穿越了形式各样的共计九座星门。这些或无边无际、或集中浓郁、或黑雾弥漫、或红云密布的星门只可说千奇百怪，无一类似。 但在法赞尼的心中，他们却有一个显著的共同点，那就是天杀的风暴之眼和可恶的电磁闪电，还要算上他每次经过时提心吊胆的心灵颤抖，法赞尼只觉得，在每次经过这些受到远古恶魔们诅咒的云团时，他的灵魂也在被一层层剥裂。 “功能舰那边准备好了么？让托里斯跟我说话。”他开始吩咐着助手，要开始了，他在心中默默道，他不得不将这一毫无可能终止的进程继续。 “将军！”托里斯.福蒂安少校黑黝的面庞在战术操作台的全息投影中出现，他如今穿着一身银盟海军校官制服，海蓝色的鹅绒面料将他挺拔的身躯衬托出一股爽朗的英气。 “托里斯，靶舰准备的如何了？”法赞尼向他的这位爱将点了点头。 “正在候命，将军。”福蒂安道。 “发射吧。”法赞尼轻声道。让我们看看是不是要立刻打道回府，他抿着嘴唇。 第两百六十七章 第一阶段 已改造成船民飞船典型无规则外形的功能舰《比目鱼号》，其本身所装备的复杂的侦测体系和强大的分析电脑，并没有受到外壳改造的丝毫影响。 此时从它的船头方向打开了一处隐蔽的活动甲板，一艘毫不起眼的黑色无人小艇从船舱内一跃而出，在船内遥感的指挥下，向着如巨大的浪涛起伏的塞勒凯特星门的中心飞快的驶去。 “信号已中断……”福蒂安向法赞尼所在的本次行动指挥的旗舰《嘲讽的命运号》，发出了靶舰已进入星门的汇报。 焦躁的等待与对未知恐惧的忧虑，让法赞尼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如度过了几年般漫长。他面沉似水的死死盯住区域星图中的塞勒凯特星门的风暴之眼，迟迟没有动静的探测反馈令他异常亢奋的血脉贲张，却又有些说不出的无力感。 对于这个靠天收的既定局面法赞尼倍感无奈，因为一旦探测靶船返回沃肯人驻守星门的讯息，这场筹备了整整三个月的行动就只得以悲惨的‘无聊’二字来立刻收场。 到那时，哪怕有通天的本事也无可扭转，已经有了倒霉名字的旗舰的和愈发倒霉的命运。立刻退役继续落监服刑，他已经在脑中描想无功而返后的待遇。 该死的那才是真正的嘲讽……法赞尼沮丧的想到。 “靶舰返回……”福蒂安报告道，此时在法赞尼的眼前星门中部，此刻多出了一个细小的红点。 “怎么样？”他焦急的问询着手下的这名战情参谋。 “在星门外发现数艘沃肯人小型太空艇，热能扫描显示应该是无人驾驶探测艇。”福蒂安少校立即将探测舰的获取数据分析发给旗舰。 “与情报局给我们的数据完全吻合。”肖在核对后向法赞尼汇报。 “对方会不会在刚才发现靶舰？”法赞尼问道，这也是他对第一阶段实施过程中最担心的。 “应该不会，将军，如我上次和您汇报的讯息一致，工程局对靶舰的偏光性和探测波吸收率都做了严格的测试，以沃肯人现有的科技，不可能发现这艘探测舰。”福蒂安对他的玩具似乎很有自信。 “好吧。”法赞尼收回紧盯着操作台上的目光，望向对面的那名美人，而肖此时也在一脸严肃的看向他。 “可以开始了……”法赞尼轻声道，随即缓缓后退，坐入身后的那张指挥椅上，他偏着头，一只手撑着脸颊，小拇指则陷入眼眶之中，指甲在眼皮下留下一道印痕。 而此时的肖则是动作繁复，在操作台上忙碌的调配数据坐标，并根据阵型情况向所有舰船发布指令。 “第一阶段正式实施，各舰指挥按所发数据坐标做预定动作，再说一遍，第一阶段正式实施……” 原本排列齐整的飞船在这之后变的大乱，他们歪歪斜斜毫无规律的由星门中心处进入，这个由妮可尔.肖精心安排的杂序无章的阵型，却深谙船民的迁徙飞行之道，看似乱成一片，却也首尾排于一线，可以最大程度的保证航行角度的一致。 该死的……地狱的入口…… 当那咆哮的怒涛在舷窗外鼓荡，法赞尼紧紧的握住了指挥椅的把手，四周的光线逐渐暗淡下来。 在那一瞬间，舱室里的辉光似乎如气流一样被抽出舱室，舷窗外只见无数细长的线条向船后疾驰，光影摇曳，视界模糊。法赞尼心中的惊恐总是在此时最为强烈，他几乎要大声的狂呼出声来，在忽明忽暗的模糊视线中，他发现妮可尔.肖仍趴在战术操作台上用手中的标尺笔描着什么。 而在指挥舱的其他几个立式的操作台前，几名他手下的驾驶员和参谋们也正在做着穿越星门后的准备操作。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害怕？他曾经无数次询问过这个问题，明明已经经历过那么多次，并且始终有惊无险，为什么总是害怕？是因为胆小么？还是基因中不可言喻的那份‘天然的’拙劣？ 光影乍收，一切异样都完全恢复，法赞尼手指一松，心中那个孩子气的声音消失了，他知道他已再次挺过来了，他们已由伊吉尔抵达了这次行动的最终目的星系瓦尔基丽雅。 “联系《比目鱼》号，我要忒拉蒙周边的动态，快！”他的话音刚落，肖就已把他的命令向托里斯.福蒂安传递。 过了不久后，战术台原先的内置星图上，刷出了巨大的忒拉蒙行星，在它轨道的一端，布满了星星点点的沃肯人及其盟族的飞船。 “大约接近1.63个标准分的延迟，将军。”福蒂安少校的声音在操作台前响起。 “那么我们就等10分钟。”法赞尼命令道。“妮可尔，让外层运输舰做出一些动作，别让沃肯人的无人探测艇闲着。” “好的，将军。”肖立刻做出指令。 杂乱无章的救援队伍在巨大的星门外缓慢的移动，几艘奇形怪状的运输舰在队伍中一会儿驰前一会儿滞后，像几名酗酒的醉汉。 在他们的中央，舰船提及最小的《比目鱼》号正火力全开的接收着星系中的动态，并在细微的蛛丝马迹中推演着对方的反应。 “似乎成功了，将军。”福蒂安少校的声音中透露着兴奋。“他们没有任何反应！” “别那么着急下判断，托里斯。”法赞尼依旧紧皱着眉头。“锁定星门坐标，让各舰船立即采取行动，将该坐标数据写死在下一次的迁跃数据里！”他颁布命令。 “等等，将军。”福蒂安少校身影在战术台的窗口上出现，他惊讶的看着法赞尼，满脸的不解。“这样我们就无法向伊卡洛斯小行星带进行迁跃了啊？” “是谁说过我们要迁跃过去？”法赞尼沉静的道。“我们就这样用常规引擎飞行过去。” 大摇大摆的飞过去！法赞尼心中的某个角落正在拍掌大笑。 第两百六十八章 讨厌鬼 “但是将军，那要花费时间，大量的时间！”福蒂安急道，他参加过所有的与参谋部和情报局的分析会议，也在模拟训练中进行过多次的演练。 他心中清楚，对于这次的任务来说，时间无疑是其中一项最重要的环节，因为周期越短，就越能保证任务的完整性和成功率。而对于拖延的每一分钟来说，都会使沃肯人醒悟并揭破这次伪装迁徙的机会提高一分，那会陪上全舰队上千名人员的生命，更何况还有比这更多了数百倍的忒拉蒙行星殖民者的人身安全在内。 “别废话，照做！这是命令！”法赞尼不高兴道。 “是的，将军！”福蒂安少校立正敬礼，并关掉了影像传送，法赞尼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关闭影响前紧皱的眉心。 “是预防迁跃干扰么，将军？”肖在福蒂安消失后问道，她刚刚已忠实的将法赞尼的命令向各舰发布。 “也不全是。”法赞尼闭上眼揉着额头。 就在他说话间，战术台上光影流转，全息影像突然再次打开，法赞尼一见画面中那张俊朗帅气的面孔，捏着额头的手指不由就紧了几分。 “奥格雷迪上校，为什么违反静默条例？是有什么特殊情况么？”肖秀眉稍颦，盯着这名男子，而后者只是向她礼貌的点头致意，即将身子转向法赞尼。 “将军，刚刚收到您的讯息，说要我们在数据里写死迁跃坐标？请问有没有这回事？”他炯炯有神的看着正在指挥椅上撑着半边脑袋的法赞尼。 “有，关掉，执行。”法赞尼翻着眼睛，轻声应答，他只觉得说多一个字都是浪费。 这个赫本.奥格雷迪是军委会从亚巴顿的陆战队军事基地为他抽调的几十位舰船指挥官之一，负责此次行动人事安排的斯托克斯.纳瓦罗上校曾经向法赞尼对此人做过隆重的介绍。 奥格雷迪是贝利尔《昆仑》军事学院的高材生，功勋卓著的第一舰队137陆战旅优秀舰船指挥，军委会少壮派军官中的佼佼者。此人所知繁杂，极富韬略，特别是对特种作战和隐秘军事行动颇具独创性的理念心得，还出过两本获得军事理论大奖的专业书籍，其卓越的经验和能力与本次行动的过程相当契合。 但法赞尼从第一面见到这个表面谦和能言善辩的第一舰队宠儿起，心中就不免老大的不喜。诚然的，第一舰队这个招牌是这种厌恶感的一个触发点。 作为千年老二的第二舰队中还饱受上级白眼的一名将级军官，法赞尼对他这个所谓《银盟王者之师》的出身本来就颇具成见。再加上这个面孔和体格都绝对可以打上高分的年轻人，在妮可尔.肖面前故作潇洒的惺惺作态，和他那双会说话眼睛里对自己助手脉脉含情的挑逗意味，就更让他气不打一处来的在心中的那份憎恶名单里重重的写上了他的名字。 “但是将军阁下，如若一旦写死了数据，不但我们抵达伊卡洛斯的时间会大大延长，对下一步突发事件的应对选择也会降到极致。难道一旦沃肯人的开始怀疑，我们就只有一逃了之的策略了么？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就在于多变的战术选择，如我们在巴尔德星系的安菲阿剌俄斯战役和安菲翁冲突中能够采用……”奥格雷迪上校侃侃而谈，并用上了试图说服法赞尼的口吻，他的语气里带着洋溢的情绪，清朗的脸上充满坦诚和期待。 “我说了，执行！”法赞尼不耐烦的挥着手打断他的继续说辞。他真恨不能从这个该死的全息投射器中，掐住脖子将奥格雷迪给拽出来，然后再扔到地板上在他脸上猛踩。 目无军纪的犯上者，夸夸其谈的纸面论，如果不是任务正在执行中，如果不是在运载舰登陆忒拉蒙时还用的上他所谓的《经验》，那么现在就该立刻让随舰宪兵将他拘禁，关押在甲板下层的光栅牢笼里直到任务结束。 “但是将军阁下，如若……”奥格雷迪上校还想继续说话，他的影像传递被肖在这瞬间掐断。 “对不起，将军，我应该早点掐断信号。”肖中校面带歉意的望向法赞尼。 “行了，见多了这号人，这没啥……”法赞尼心中腾起的怒火被助手的一句话给浇灭。 “要将这一切记录，并在此次任务后呈递军纪庭！”肖严肃道。 “这倒毫无必要……”法赞尼摇摇头。 “可是，将军，他刚刚分明就是违抗军令……” “服从是军人的天职么？”法赞尼微笑。 “你对此难道有另一种见解么，将军？”肖紧盯着法赞尼不放。 “没有没有……我哪儿有……”法赞尼连忙闭着眼打着激灵般的摇头。 漫长而安静的航行持续了一段时间，由功能舰所传递的地方稳定数据，使得法赞尼原本紧揪的心稍稍放松，他负手踱步，走到舱壁边，望向巨大舷窗外的如烟尘般的星云。 “妮可尔，你还记得在伊童星系克拉托斯的那场追击战么？”他突然转头向助手问道。 “克拉托斯？”年轻的助手依然紧守着操作台，闻言不禁奇怪。“是的，将军，我记得，是船民的《苍穹骑士》组织，他们因为洗劫《加急送》速递公司的货运船而受到安委会通缉，在克拉托斯行星我们追上了他们。” “是啊，高明的飞行技巧，出色的战术配合，只是不到10架的改装黄蜂，就让'疯子麦克'成倍数量的《死神之翼》相形见拙，我们完全不是对手，不是么？”法赞尼缓缓的说道。 第两百六十九章 苍穹骑士 “《苍穹骑士》的成员是船民中战机飞行员中的精英，就连《曼陀罗羽士团》都拿他们没办法，佩托维斯基少校的那场不胜不负的战斗并不算丢脸。”妮可尔.肖并不知道法赞尼此时提起这件往事的用意，但她对于当时在《濒死的泰坦号》上所见到的激烈战斗也记忆犹新。 “只是不胜不负么？他们只是一味的躲避，只在最必要的时刻才开火威吓，麦克后来告诉我，如果对方真的要认真起来，那次咱们的《死神之翼》就要折损大半。”法赞尼笑道。 “嗯，比起《骷髅党》的人数众多和目无法纪，《恶灵骑士》的善变和夺船后实施真空葬礼的恶行，《苍穹骑士》则更像是船民中的侠盗。他们只抢劫私人飞船或任何与海森伯格家族企业有关联的货运船只，并且几乎从不伤人。抢来的大部分物资也都用来接济福耳库斯的穷苦羽民，因此在银盟民间的声誉日隆，还被拍成各种幻想电影……”妮可尔.肖突然想到其中的一部，嘴角不由的露出笑容。 “是啊，《苍穹骑士》……倒是真想能与他们交个朋友。”法赞尼察觉到肖的心神放松，不禁在脑海中反复播放着她刚刚那难得的微笑。“你有没有注意到，妮可尔……”他开始说出脑中所想。 “那天在这帮得意的船民小子们让咱们的麦克无地自容的主动放弃追击后，你还记得他们的那艘母舰是怎么飞走的么？” “怎么飞走？收回战斗艇后……他们……他们……慢慢的……” “他们迁跃了么？”法赞尼提示道。 “没有……” “那他们加速了么？” “也没有……您……将军，您是说……”肖似乎有点明白了。 “对，那帮土匪可都是一帮无业游民啊！他们拥有全宇宙的时间用来干耗，又干么要忍受什么迁跃所带来的压力之苦呢？” “所以我们这样慢悠悠的……” “才正是船民的本色！”法赞尼点头道。“沃肯人目前的反应，说明情报局那帮书虫的闲饭并没有白吃，但到了我们这儿，就得把这场戏演得再精致点。大摇大摆，漫无目标，不然又算得上什么船民？” 法赞尼轻点着鼻头，满意的看见面前的美人露出了醉人的微笑。 …… 近60个光秒的长距离飞行，抵达伊卡洛斯小行星带大约需费时两个标准日，但法赞尼在舰队飞行了大约16个小时后，却又发布了一道临时命令，该命令完全推翻了迁跃坐标死写的决定，要求所有迁跃引擎采集能量，并在之后的两个标准时后完成一次集体短途迁跃。 “将军阁下，这样的距离，就还不如不迁跃呢……”奥格雷迪上校再次强行发布舰船通讯，而这一次，没等法赞尼骂声出口，妮可尔.肖就已将信号飞快的截断。 “这个混蛋到底以为自己是谁？舰队的副总指挥么？”法赞尼被奥格雷迪执着的肆意妄为气的苦笑。 “他还真是……”肖在战术台上调取科本.奥格雷迪的履历细看，在职务栏中赫然写着第一舰队137陆战旅副总指挥的职衔。 “受宠若惊！他们还真是派了一位能人给我啊。”法赞尼欣赏着眼前缓缓旋转的履历表格，还有奥格雷迪那张带着爽朗笑意的履历照片。 干脆和他换个角色，来个临场换将，这样就只用听令而无需再承担整个失败的过错了吧？法赞尼不无揶揄的在心中暗道。 “我已关闭了《微笑的刺客号》的舰队联系通路，只留了应急频道，我想那会使他收敛，将军。”肖汇报道。 一切都还是琐罗亚斯德失利的后遗症所致啊！法赞尼在心中发出叹息，他们把这一切完全归集于舰队的指挥，而不顾行动前模拟作战数据的缺失。那些骤然出现的大规模军事武装，和经过复杂军用武装改造后的奥尔穆兹德空间站，在一瞬间将一切都变得毫无悬念。 是谁为法赫勒提供了这些军事关键部件？又是谁该为这次情报误导的失职而担责？ 为什么银盟各级委员会对此不闻不问？他们竟像是对待虚无缥缈的魔幻故事般，将这些细节轻描淡写的略过，而把这所有的罪责都降罪于他这个可悲的替罪羊身上，可怜而无辜的法赞尼啊！ 但那又能怎么样，这就是这个残忍的现实无比的虚伪世界所能提供的酬赏，给一个委屈的满腹抱怨的优秀员工的酬赏！ 他们给他一支不属于他的舰队，去做一个完全没指望的任务，而他还必须得为了自己和手下的小命去将这一切完美的实现！ 真是见了他的鬼去！ “妮可尔……”法赞尼突然两眼放光的盯着他的助手。 我向你发誓，有生之年我必须要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舰队……我是说完全听命于我，拥有极高军事素养和战斗意识的舰队，我将率领他们超越那个该死的第一舰队，成为整个银盟的军事核心，而你将和我同时拥有这一切！ “怎么？将军？”肖中校抬起头，有些奇怪的打量着虎视眈眈的法赞尼。 “没什么……”法赞尼收回目光，委顿的摊在自己的指挥椅上，他望着窗外的靓丽的星云，自顾寻思。 这些天来他睡的很少，大多数时候只是在指挥舱中的专座上，假寐般的闭上几个钟头的眼睛。 作为舰队指挥的他可以这么干，而舰员们则必须按照严格的规定，轮番进入舰船后部舱室或下层甲板中。 分布于飞船各处的舰船《深眠舱》，可以通过缓释的催眠气体和无重力漂浮的方式，在2-3个小时内完成深度睡眠，以保持战时充沛的体力和放松紧张的神经。 第两百七十章 拙劣的太空表演 法赞尼已不记得他的助手上次去深眠的时间，也许在他仰在指挥椅上真的睡着的那几个小时期间？但很可能与他一样，也有近乎两天没去深眠了。 但此时正是任务进行到最需要肖这枚指挥舱中定海神针的时刻，因此就连法赞尼也不敢在这一刻让这位令他怜惜的美人去深眠舱休息。 一触即发的危机就在身边，但一切又平静的如家乡的镜海，紧绷的心弦，放松的身体，本该紧张万分的思绪，如今却在想着此前一生的种种过往，有些是坏的，有些是好的。 “将军，离预订的迁跃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您的指示是？”肖中校提醒着法赞尼。 “查一遍最终坐标数据。”法赞尼指示。 “已经核实无误。” “将迁跃操作权交给各舰船自行控制，要求他们在1分钟之内，根据喜好自行决定迁跃时机。”法赞尼想了想道：“不，改为5分钟，间隔要再拉大一点……” “根据喜好？”肖似乎不太明白。 “就是在时间范围内，随便他们挑选时机。”法赞尼解释道：“船民不是军人，可没什么遵守纪律的传统……如我们所作的一样，沃肯人也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我们，如果这是一场大幕拉开的舞台，我们除了剧本，演技也要能跟的上才行。” “是的，将军。”肖立刻向各舰船发布指令，而因为通路的屏蔽，烦人的奥格雷迪终于没再全息屏幕上再次出现。 “开始吧……”法赞尼向助手发出指示，而当她的迁跃计时指令发出之后，整个舰队的19艘舰船竟无一迁跃。 “也许给的时间还是稍稍长了点……”法赞尼抓抓他头顶所剩无几的灰白头发，咧着嘴角轻笑。 “我仍然不明白您做出这个短途迁跃决定的用意。”肖扳着脸质疑道。 “没什么用意，妮可尔，只是一个友善的提醒……”法赞尼道。“我只是想向那些远方的大脑袋异族人再次发布一个重要事实而已。” “事实？我不明白。”肖诚实的表示。 “这很容易理解，既然我们是船民，那就别想猜透我们的心思，就是如此。” “仅仅只是为此？”肖表现的有些吃惊。 “嗯，不拘礼，不造次，不慌不忙，不卑不亢，拥抱星空，适应流浪，并在一个笼统的目的下漫无目的……”法赞尼看着舷窗外的编队，此时已有几艘舰船划作一道道离弦之箭，在视野中成为另一枚璀璨星河中的繁星，并最终渐渐消隐。 “妮可尔……这就是我所知道的船民啊。”他向助手点头，并对座舰《嘲讽的命运号》下达了迁跃的指令…… …… 伪装舰队于两日后终于顺利抵达既定地点的伊卡洛斯小行星带，在法赞尼刻意的拖延下，直至第三个标准日的下午，舰队所载的作业船只和工程人员才开始出舱，在周边几颗较大的小行星上开凿洞穴，并搭建各种临时建筑及管线。 早在这次行动开始之前，法赞尼就亲自对这些舰船工程局派来的工程兵，召开过不止一次的专项会议，他让其中的设计人员规划方案，正经八百的出台作业图纸。他让纳瓦罗上校在工程局的老旧仓库里，调来一大批联盟时代的宇航服装，经过严格的气密和机能检修后，将外表用各式涂料喷的污垢不堪。 他对这些需要在外部工作的军人特意强调了身为一个船民的许多注意事项，包括不许敬礼，不能握手，摈弃一切军姿等等，他要这些军人在任务期间完全忘记军旅生涯，将自己想象成一个酗烈酒抽烟草，并永远不肯老实合作的法外之徒。 法赞尼甚至让工程兵们互相开关于生殖器的玩笑，以培养彼此间带有幽默感的默契。他告诉他们，如果仙木林每年的电影节要发一个集体表演奖，你们这帮该死的家伙也至少在这次得给我拿到，因为事关全局，还包括你们自己小命，演好了就是生，演砸了就是死，孰轻孰重在途中自行拿捏。 正因为如此，这些在太空作业的二线军人一开始就有些慌了神，他们为法赞尼的警告而变的缩手缩脚，战战兢兢，作业船开的东倒西歪，管线也搭建的摇摇欲坠。开孔挖掘机因为手抖的厉害，就怎么也对不准标尺，将可怜的大块陨石钻的千疮百孔，所出的碎石尘埃如乌云飘散，直可说乱成一团。 “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将军。”妮可尔.肖喝着手里杯中的热咖啡，瞅着舷窗外的糟糕景象皱起眉头。 “谁又说不是呢……”法赞尼听闻也在座椅上抓着额头，他用钢勺轻轻搅动着复古咖啡杯中褐色稠液，在唇间浅酌一口，不禁发出了舒畅之极的感叹。 终于可以定下心来好好的品尝饮品，这对于紧张的行动第一阶段已顺利结束而言，确实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在接下来的十来天的时间内，舰队所派出的运输舰，要假借与殖民地进行实物交换的方式，在忒拉蒙行星上布置伪装探测数据，并最终要飞批把20万银盟殖民一个不拉的偷运出来。 这些大脑壳的沃肯人能吃这一套么？法赞尼刚刚放松的心弦又开始打起小鼓。 “妮可尔，给我看看《比目鱼》的数据。”这是法赞尼在这一天来第十一次说出同样的话，而肖立刻从舷窗边返回，她放下手中的杯子，操作着战术台。 “依旧没有变化，将军。”肖中校核对着数据，将分析图划向法赞尼的座椅，随即在他座椅的前方的全息投影开启，出现了离此大约一光分间隔的沃肯人舰队数据。 “嗯。”如果有变化，托里斯.福蒂安会的那张脸会第一时间从眼前的屏幕里跳出来吧……法赞尼对这一天来的疑神疑鬼自己的都感到厌烦，但事关大局，和舰队这么多人的生存，他不得不加倍小心。 第两百七十一章 第二阶段 “将军，佩托维斯基少校发来讯息，您要接么？”肖汇报道。 “好吧，急性鬼终于忍不住了……”法赞尼点了点头，在他的身前就立刻跃动出麦克.佩托维斯基的身影。 《死神之翼》的队长似乎是刚刚从自己的座椅上站起，在背景中他身处于他自己的那间飞行控制室内，法赞尼知道那个房间离指挥舱大约格着七八层甲板，处于这艘经过改装的巨大女娲级巡洋舰的下层后方，在那里有三层歼击机库和六路歼击艇发射管道，是他麾下的《死神之翼》成员主力比较集中的区域。 “将军，这都多少天了，还没有作战命令，我们这儿可等的精神头都没了……”佩托维斯基的身后有几名飞行员一同站着，他一脸不乐意的神色，但法赞尼知道他是在用他特有的方式在跟自己开玩笑。 “如果你嫌自己命长，麦克，我对此可没半点意见。”法赞尼向他露出笑意。 “我可没那么容易就挂，怎么也要搞掉他十个八个的。”佩托维斯基正了正面容，说道：“救援行动已经开始了么？我是说运载登陆舰快要出去了吧？需不需要我们这里也做好准备？” “你永远要给我做好准备！战斗任务在整个行动结束之前，随时都可能发布……”法赞尼也拉长了脸。 “您这可是让我们又悲又喜呢，将军，您知道，这根弦如果绷的太紧，就迟早会开小差，比如我们的常青刚刚还问我会不会打麻将……”他指着身后一个小个子的飞行员。法赞尼立刻虎视眈眈的盯向他，这让这名年轻的少尉立刻就惊慌失措起来。 “你还想打麻将？”在羽人领地呆了整整三年的法赞尼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他表面威严，心头却带着微笑。 “可……可是……将军，我……我并没有带麻将牌来啊……”娃娃脸的常青皱起眉头撅着嘴，将眼睛瞟向佩托维斯基，似乎在抱怨他的队长将自己出卖，他的表情让法赞尼差点笑出声来。 “等这次行动圆满结束，我来陪你打几圈，不……陪你打个够！”法赞尼向常青露出微笑，小个子飞行员心神一松，脸上立刻开了朵花。 军委会那些冷血混蛋们将所有人玩弄于指骨之间，可他们还只是一群孩子……法赞尼在心中感叹，他真希望沃肯人在此次的整个行动中不要拆破他们的伪装，这样就不用硬着心肠派这些刚刚毕业的军校生们登上飞艇，进入世事难料的战场。 “那么也让麦克你来做个见证吧……”法赞尼向妮可尔.肖发出命令。“通知奥格雷迪上校，他的第二阶段行动可以开始了。” …… 一个小时后，三艘运载舰从小行星带缓缓驶出，在经过一次迁跃后，他们在行星的轨道圈外等待进入大气的时机。 此时在法赞尼临时拼凑起来的这支舰队里，所有人都紧盯着全息图中忒拉蒙行星轨道外的沃肯人舰队。因为一旦霍斯人的飞艇出击拦截，那么这三艘运载舰上的乘员就已经是死人一个，而小行星带剩余的舰船无疑就只能选择开始逃亡。 无论如何，作为一名离死亡比任何舰船更要接近的登陆舰负责人，这个科本.奥格雷迪至少还算得上是一名勇敢的军人。法赞尼在心中为这个讨厌鬼做着评价。 又也许，如果拯救任务一旦结束，那么把全部殖民运出忒拉蒙的功劳，可能就要比我这个便宜指挥要来的更大。这小子已经是军委会某些头面人物眼中的香饽饽，那么既然能参加这次任务，就铁定是来抢功勋给自个镀金身的…… 等等……这么说那些草菅人命的阴谋家们，居然是相信这次任务能够成功的？不然他们又怎么肯派这个油头粉面的舞男来自行送死？但如果是这样，他们又干么塞一堆军校生给我？这完全抵触，毫无共通之处啊？ “……已成功进入大气层……”奥格雷迪的声音自通讯器中播放，正想着乱七八糟心思的法赞尼回过神来，放目一看，他发现驾驶舱中所有的舰员都停下手头的工作在聆听。 “……已顺利登陆……”听到这句话的法赞尼不由得送了口气，而在战术台前一脸紧张之色的妮可尔.肖也和他一样。 “……实施《换天计划》，单人飞行艇已向殖民区域的边界派出。” “换天计划？”法赞尼疑惑的望向妮可尔.肖。 “奥格雷迪少校为布置反探测假象行动制定的名称……” “倒是描述得当，没什么好挑刺的……”换个狗屁的天啊，这帮书虫，能耐就尽用在这些无用的命名上了，法赞尼微微点了点头，向助手表达对'油头粉面'的认可。 “……已与总督府的情报官员联系上了，一切顺利……他们早已获知了此次行动，情报局的讯息应该顺利送到了。”通讯器中传来奥格雷迪松了口气的声音。 看来他的症结是在与总督府的地面联系上，法赞尼在心中暗笑。 不像奥格雷迪，他反倒从未对此事有过丝毫的担心，因为只要沃肯人不动，而探测假象也能如预期的成功，那么他们大可以在殖民地敲锣打鼓的召集民众，而不怕被沃肯人察觉分毫。 但如果一旦失去前两项前提，恐怕就是把所有人都排好队等着上船也必然会被发现。 与军委会情报局和参谋部所提出的此次行动的要素不同的是，时间，对于法赞尼来说，从来就不是这次任务的一个关键。 几个标准时在焦急的等待中一分一秒的熬过，法赞尼始终开着全息影像，保持着与飞行控制室的联系。 在此期间紧张的如常青这样的年轻飞行员已经上了好几次厕所，而佩托维斯基少校只是坐在他的椅子上翘着脚看着。站了近四个钟头军姿的军校生姆萊.索斯菲特，依旧挺着刻板的军姿昂头站在他所崇拜的英雄身后，看得出对于此次登陆行动的全程直播也异常关注。 第两百七十三章 救援成功 “……换天计划已完成部署，现在开启截断模式……”奥格雷迪的地面行动小队此刻终于传来新的讯息。 “将《比目鱼》的忒拉蒙地面扫描数据同步进行刷新，同时严密监测沃肯人动态。”法赞尼向肖肃声道。 肖立刻向《比目鱼号》发送命令，过不一会儿，托里斯.福蒂安已将最新的分析对比数据传递了过来。 “反探测装置部署的很成功……”肖中校将两幅平面图样悬置在战术台上空。“这是先前的跟踪的热能分布。”她指着右边的一幅，“而这是刚刚的。” 全息窗口中，两幅完全一致的图样中满是密密麻麻的黄色光点，中部区域因为过于集中看起来糊成一团。 “把换完天后的那幅放大了看看。”法赞尼吩咐着，肖中校遂用她的葱葱纤指将左边的图面放大，从而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黄色小点，有的还在缓缓移动。 “是电脑随机模拟么？”法赞尼问道。 “是的，探测反馈将复刻最后截断前瞬间的所有数据，并使每个个体按照既定的程序保持动态，以形成与真实探测相同的效果。” “这么说我们实际上是可以控制这些个体的？我是说可以控制速度和移动方向？”法赞尼问道。 “是的……他们只是矢量图形……任何您想要的结果都完全没问题。”肖并不知道法赞尼问这个问题的用意。 “嗯。”法赞尼只是点了点头。 “看来没我什么事了，将军。”屏幕里的佩托维斯基少校用一根手指诙谐的在眼前掠过，向法赞尼致意。“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醒来的时候最好已经到了普罗维斯敦。” “可别想偷懒，麦克，大戏才唱了个开头，主角还未登场，你竟然就想开溜？”法赞尼笑道。 “我哪里也不去，将军。”佩托维斯基咧着嘴角。“但我请允许我给您一个后续场次的剧透……那就是……'索然无味'……”少校耸着肩膀，嘴角露出他一贯懒散的笑意。 “您还看不出来么？咱们这次的行动已经可以正式宣布成功了，我是说无需再提心吊胆紧张兮兮。”他道。 “你什么意思……麦克？”法赞尼有些不解的瞧着他。 “没有所谓的战斗，也没有什么人质威胁，他们只是等我们来把人接走而已。”佩托维斯基用手指指节轻揉着眼角。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也许他们厌倦了战斗，厌倦了和愚蠢的人类为蝇头小利牺牲族人性命。我是说，看看这一切的顺当，将军，难道你真的认为沃肯人看不出我们是伪装的船民么？”佩托维斯基少校眨着眼，向法赞尼做了个可笑的表情。 无声的沉默，死一般的寂静，沃肯人至今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一个看似合理的花招，就能招摇过市，把这支公认的比人类更具智慧的种族骗的团团转么？臭小子说的并非全无道理…… “做好你的战斗准备去，士兵！我不想再听你这毫无根据的论调，直播节目到此结束……”法赞尼笑骂道。 “在第一批殖民抵达之后，你和你的人可以将轮值深眠的时间延长一些了，并且……”他指着佩托维斯基身后的飞行员。 “让他们几个把军容弄齐整些，我是说瞧瞧那些刺眼的胡茬，我们已经有舰船工程局的专职演员，无需再弄出另一拨去扮演什么船民！” “如您所愿，将军阁下。”佩托维斯基试图做着一个拙劣的高等坎德礼节，但显然完全不得其法，他自嘲的看了看一脸严肃的法赞尼，抬了抬眉毛道：“请允许我说实话，将军，如果说起军容和胡茬的话……您的表率作用可……” “闭嘴，麦克。”法赞尼关掉全息屏幕，想象着飞行队长做出无奈神情，并收获身后飞行员们一片笑声的情形。 …… 平淡无奇，波澜不惊，舞台的帷幕在一片猜疑和焦灼中徐徐拉开，然而正如麦克.佩托维斯基所预见的那样，整个救援行动在这种有惊无险的氛围中，毫无干扰的一次又一次的连续成功。 九个标准日时间就这样飞快过去，忒拉蒙行星上大量的殖民地民众，被三艘冒充船民贸易船的登陆运载舰分批运载回伊卡洛斯小行星带。他们在巨大的陨石背面通过跨舰连接通道，转移到比巡洋舰更加巨大的改装居住船上。 居住船由专为殖民的民间运载飞船改造而成，并早已为被救援的殖民们准备好了舒适的床铺、丰富的食品、医疗协助和相对宽裕的活动空间。船上甚至还有一些诸如影院和迷你酒吧之类的娱乐设施可供消遣，经过扩容后的每艘大型居住船可容纳5万人，而至今为止这四艘飞船都已接近满员。 每一天，这些刚刚被拯救的殖民地代表都会乘坐穿梭艇，登上此次行动的指挥舰《嘲讽的命运号》，除了表达那些千篇一律的感激之情，令因为八字还没一撇的法赞尼感到厌烦和无奈外，也会为他带来一些本地殖民地的情报。 忒拉蒙殖民地总督保罗.埃德尼，乘坐第八日的登陆舰安全返回救援舰队在小行星带的临时驻地，他显然在殖民地人员安排过程中过于疲累，于是在居住船中休息一晚后，于第二日前来法赞尼的旗舰拜访。 埃德尼总督是个身材矮小，言语滑稽的无须老者，曾经做过银盟发委会开发署的人员组织部长。他是奇连星的善事利器城人，善事城与法赞尼的出生地朝闻城同处奇连伊斯塔布大陆，算起来倒是半个老乡。 不与第一批首先撤离，也不乘最后一批事毕扫尾，虚伪却有底线，现实但含城府，再加上面容亲切，神畜无害，老头倒也是法赞尼所喜欢打交道的那种类型。 法赞尼在巡洋舰舰腹底部的宇宙港首先对乘小艇登舰的埃德尼总督表示慰问，老头紧抓他的手，一幅大难不死又受宠若惊的模样，说不尽的感恩戴德，道不完的千恩万谢，就差没学弥诺陶洛斯的那些爵位拥有者们那样，低头亲吻他的粗糙的大手了。 第两百七十四章 隐情 法赞尼带着总督和他的一行随从，来到上层甲板的一间会客的休息室内，宾主落座未久，捧着香浓的奇连麦茶的埃德尼总督，甜美的家乡特产还未来得及入喉，就被法赞尼的一句单刀直入的问话弄得差点岔了气，并开始咳嗽连连。 “是第三舰队首先向沃肯人登陆艇开火，击毁异族飞船，从而导致了对方的大举报复？”在日前的殖民代表登舰慰问中，法赞尼无意间由其中的一位代表的口中得到这条似乎并不可靠的消息，为此还派了妮可尔.肖和几名前自愿军第七特种大队信得过的老部下，一同前去居住船进行调查。 “……这个……将军阁下，确实是有这样的谣言……我是说恐慌和绝望的气氛使得一切都变得疯狂，这种毫无证据的推测……其实也并不能说明什么……”保罗.埃德尼被麦茶呛红了脸，法赞尼则静静的等待他恢复并说完。 “已经有好几个不同的证人向我的人描述过这件事，而他们所说的近乎一致。”法赞尼打开手中的电子记录板，念道：“标准历2月16日16时左右，三艘沃肯人登陆艇在行星轨道等待进入行星大气层，遭到第三舰队数艘大型舰船的炮击，其中两艘登陆艇当即遭到摧毁，一艘带伤逃逸，17日5时，大量沃肯战舰和及航母出现在行星轨道处，与第三第六舰队进行了长达3个多小时的对峙……” 他读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埃德尼总督，老头显然很紧张，但脸上却并没有吃惊的神情。 看来他都清楚…… 法赞尼低头继续念道：“17日8时40分左右，第三舰队再次首先开火，后双方展开激战，银盟舰队在损失多艘舰船的情况下迁跃逃跑，沃肯人舰队并未追击……” “将军，这是民间谣言，可并不是我们总督府的官方版本啊。”埃德尼总督摇着头，眼睛却不自禁的看看身边的一位随从。 “您贵姓？”法赞尼几乎是立即转向那名随从。 “我？沃特纳，将军阁下，威廉.沃特纳。”那名身着银盟安委会殖民地制服的武官连忙站起身来回答。 “你是负责殖民地安全的安委会特派专员对吧？沃他纳……沃特那先生。”法赞尼拗口的纠正着自己的发音。 “是的，将军。” “是第一舰队的？”法赞尼试探性的问道，他很清楚，沈月禾和贝伦习惯将第一舰队的老兵安插到银盟殖民地的每一处角落。 “是的，将军。”沃特纳果然道。“前第一舰队317特种作战大队少校军衔，银盟38年末复员后加入安委会。”特派员身形挺拔，保持着标准的军人作态。 “那么就你所言，这些殖民们的描述是否与您所收集的情报一致？”法赞尼问道。 “那是一派胡言，将军阁下，天体爱好者可没有那种可以分辨孰是孰非的能力或者装备，他们不过是一帮无业的殖民淘汰者而已。”沃特纳昂着下巴评述道。 “我从来没说过他们是天体爱好者……这些事他们向你汇报过，没错吧？”法赞尼紧盯着他。 “……是的，将军阁下，这几个月陆续收到多次这样的目击报告，但您必须要知道，殖民地不同于武皇星系双子星人的文明与贤良，在这些环境恶劣的初开星球上，暴躁取代耐心，无情取代善意，优秀的品行被恶劣的习惯所渐渐替换……” “双子星？”法赞尼打断他。“殖民地是这么称呼奇连和普罗维斯敦的？”他不禁发笑。 “正是这样，被文明社会淘汰的合同制殖民和那些第二代们无法认清现实，他们向往武皇的舒适生活，但又拒绝不了高薪的诱惑，他们把我们称作双子星人，故意将这两个世界分化……” 他们……我们……两个世界，故意分化的到底是谁？法赞尼开始皱起眉头。 “我只想知道袭击的真相，沃特纳先生，您是从何种角度判断这些消息的真假呢？” “这就是我在向您描述的，事实上没有任何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在恶意的编撰着不存在的故事。将军阁下，这些无所事事的观星者们只会夸大其词的试图博取媒体的眼球，期待受到瞩目和关注，而作为一名殖民者，他们不劳而获的生活态度决定了他们的生活地位……” “你是说无人知道所发生的真相，甚至包括总督府在内？”法赞尼再次打断他的嘲讽。 “我们现有人员和装备只是为了防止殖民地日益增加的犯罪行为，并没有针对外太空的侦测和防卫体系，您知道，瓦尔基丽雅是边境星系，忒拉蒙行星与奎本汉穆夫星门常年驻有银盟舰队，那显然是军委会的职责范畴……” “我知道了。”法赞尼决定终止这场毫无收获的对话。 在相送埃德尼总督和他的随从们乘坐穿梭艇回归居住船的路上，法赞尼特意避开沃特纳和总督府的其他随从，将矮小的埃德尼拉至身旁相询。 “依您的见解，如果沃肯人事先派遣小艇登陆的谣言属实的话，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我是说是要与您的所辖地建立某种联系么？贸易的或是外交的？”他边走边小声问道。 “联系么？不会，沃肯人从来不会与人类主动交流……也许对船民组织会有些不同，但对于您来说应该不是什么秘密。”埃德尼总督指着这艘飞船，并面带微笑。 “如果消息属实，我只是说如果……”老人很紧张的选择着辞令。 “有可能他们是为了《升天者》遗迹而来，我听说过类似的传闻……” 第两百七十五章 突变 “在忒拉蒙有《升天者》遗迹？”法赞尼好奇的问道。 “是的，是的，这可并不是什么秘闻，在我们殖民地边缘确实有一个亿万年前的《升天者》遗迹，它一直深入地下，人类考古学者在近百年前就已做过详细的考察。因为是属于边境星系，再加上忒拉蒙行星恶劣的条件，开发署既然无法将它发展为旅游胜地，就只好不闻不问。”老头摊了摊手，做了个滑稽的表情。 “那么你为什么认为沃肯人是为了……”法赞尼问道。 “我听过一个第一代殖民的描述。”埃德尼点着头解释道：“在我们还没招募大批人员建立行星殖民地之前，一艘沃肯人登陆艇就已去过这个《升天者》遗迹进行过某种勘察。他们似乎还得到过几名人类的帮助，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十几个标准年后才卷土重来。”法赞尼从他最后的话中已听出端倪，总督老头实际上已算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他显然是比那个沃特纳更相信那几名天体爱好者的言论。 ...... 在宇宙港送走总督府的人员之后，重新回到指挥舱的法赞尼托着腮帮，看着身前全息投影屏幕上真正地面数据，在那里，奥格雷迪和他的人正在协助最后一批殖民登上三艘运载舰。 等到他们返回伊卡洛斯，在草草的收场后即可上演一场可能并无必要的逃亡。 沃肯人发现也好，追击也罢，抢占先机的他们一定能比对方首先抵达星门，而一切是否都能真如计划中的那样顺利……他不禁坐在椅上陷入沉思。 巴尔德的凌乱，沃肯人的躁动，无声的宣战和强烈的反击，这一切与这个该死的《升天者》遗迹又能扯得上什么联系？而如果第三舰队真的首先对沃肯人的无武装飞船进行袭击，这个自巴尔德危机所起的局面就绝不是偶然。 弄权者们的阴谋已开始露出峥嵘，他们能用媒体封锁的手段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这点显然已毋庸置疑，琐罗亚斯德那该死的惊奇事件就已经最好的例子，但他们到底要做什么？而这场至今为止一帆风顺的救援秀，又到底在这一盘看不透前势后招的棋局中，扮演了何种角色？ 纷乱的思索在千丝万缕的乱麻中连不出一条清晰的脉络，阴郁的思绪被正在操作台前忙碌的妮可尔.肖的极速汇报彻底打断。 “是福蒂安，将军，应急频道！”肖刚刚说完，《比目鱼号》战情参谋托里斯.福蒂安焦急的面孔就从台面上急跃而出。 “法赞尼将军，沃肯舰队刚刚有了新动态……他们发出了一艘小艇……是的，一艘小艇。”福蒂安少校似乎在与自己的手下确认着。 “是冲着我们而来？”法赞尼听得眉头皱起。 “不不，将军，它正进入忒拉蒙大气，是一艘登陆艇，是登陆艇！” “什么？”法赞尼从指挥椅上几乎是跳起来的。 “是冲着殖民区域而去么？”他连忙问道。 “是的，已确认，目标方向正是冲着殖民地。”福蒂安刚刚沉静的声音开始变得与他焦虑的表情一致。 “抵达时间？”妮可尔.肖问道。 “按照情报局沃肯人登陆艇的资料……”福蒂安指示着手下，可以看到屏幕前多个窗口三四双手正在拼命翻找。“……与行星大气资料，我需要一个算法！”黑肤少校对着手下大叫。 “快！快！好了......将军，初步估计是大约30个标准分。” 只有半个小时，他们就将发现一切假象！到那时，情报局和参谋部为此次行动的所有布局都将付诸东流，选择放弃殖民立刻逃亡还是……法赞尼用手指紧紧的捏着嘴唇。 “将军，您必须做出决定！”妮可尔.肖对他道。 但如果真如佩托维斯基所说的，以沃肯人的聪明不可能不知道伪装船民的差异，一直以来沃肯人都在任由事态发展而不加干预，如果这样的话就无需多虑，继续按计划派出运载舰接收殖民，但他们为什么又在此时发出登陆艇？ “法赞尼将军！”屏幕中的福蒂安与战术台前的肖同时提高了声音，这让陷入深思中的法赞尼似乎吓了一跳，他紧皱着眉头看了看屏幕，闭眼揉着脑门在舱内中踱步，然后几乎在肖要再次高声提醒的同时发出了他的指令。 “紧急指令，令所有飞船进入迁跃能量收集状态。” “通知四艘居住船，将既定路点输入迁跃电脑，一旦收到指挥舰的指令，立即启动撤退返回伊吉尔星系的操作流程。” “让所有小行星带工程作业人员丢弃一切作业器械，火速返回所属舰船。” “通知《死神之翼》全体队员进入正式战斗准备，我需要所有歼击艇随时可以出击。” “托里斯！继续跟踪沃肯人登陆艇，跟踪它的飞行轨迹和降落坐标，沃肯人舰队的实时动态要精确毫秒！哪怕舰体转个身我也必须知道！” “联系奥格雷迪上校。”法赞尼在发出命令后最后平静的道，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肖已经将他的全部命令发送至舰队，福蒂安少校也敬礼从战术台上消失。 不一会儿，屏幕上换了一张比福蒂安少校英俊十倍的面孔，科本.奥格雷迪上校表情严峻，似乎对刚刚所有发生的事已心中了然。 “将军，请您吩咐。”他心中期许的等待着，而法赞尼也确实没令他失望。 “上校，如你已经知道的一样，沃肯人的登陆艇将在不久后发现实情，而你们所要作的就是尽快返回。”法赞尼皱着眉头，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无人可用，他真不想见到奥格雷迪这张令他难受的面孔。 第两百七十六章 后果成谜 “是的，将军，我考虑过这种情况，请允许我向你提出建议，首先应该先确保居住船十几万殖民的安全……” “做好你的活！奥格雷迪，其余的由我来担心！”法赞尼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向这位扰人的上校温言道：“路上一定要小心，上校，我可要你活着回来！”是的，活着回来好让我亲手宰了你！法赞尼眨着眼睛，嘴角露出他所认为最抚慰人心的微笑。 “谢谢！将军。”奥格雷迪明显被感动，他语音颤抖的关掉影像联系，法赞尼古怪的想象着他之后必然是发表演讲鼓动所属船队的士气，也许还要故意用扩音器放给满舱的殖民们听呢。 瞧着法赞尼紧盯着屏幕，没有再发出任何指令，妮可尔.肖不由得有些奇怪。 “将军，我们无需再做什么么？”她问道。 “能做什么？等！”在一切真的被拆穿前，在舞男带着剩余的两万名殖民抵达安全地点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都可能会影响全局，除非真有万能的神能预知未来并将实情告知，而在那一切都并不存在的前提下，只能根据现有能掌控的讯息随即应变，法赞尼一边思索一边在舷窗前来回踱步。 就在此时，奥格雷迪上校的三艘登陆舰已经开始从地面起飞，在地面反探测装置的迷惑下，他们无疑已将舰船所能达到挣脱行星引力的速度，提到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最后一批殖民显然也是所有20万中的倒霉蛋，他们要承受数倍于自身重量相压的苦难。 法赞尼始终紧紧的盯着屏幕上光点，按照福蒂安少校的数据显示，离沃肯人的小型艇进入行星大气并完全降落还有充裕的时间。 法赞尼心中盘算着，如果按照人类的习惯，调查、发现、判断，再根据结果实施应对，救援舰队就会比沃肯人掌握了先机，目前已提前进行能量采集的舰队本身，肯定在某种程度上引起了沃肯人的怀疑，但从他们并没有采取同样的行为来看，也许船民假象的伪装仍然在发挥着功效也说不定。 也许冥冥之中，此次任务一直以来的上佳运气还在伴随，只等奥格雷迪率领运载舰安全回到小行星带，一直不敢想象的美好第三阶段就算正式开启。 “将军……”托里斯.福蒂安的面孔再次在法赞尼眼前出现，这让后者本能的开始揪着心。 “探测器显示，那艘沃肯人的飞船改变了航向……” “他不在殖民区域降落了么？”法赞尼问道。 “是的，将军，它采取了引力逃逸姿态，正在向我们的运载舰接近。” “什么？”沃肯人在干什么？他们在追击最后一批殖民？法赞尼心中凛然。 “等等，你是说沃肯人能跟踪奥格雷迪的运载舰？在反探测装置开启的前提下？这到底……”妮可尔.肖质疑道，而她的话令法赞尼立刻警觉。 “不好，有问题。”他脑中一片大乱，但虽然嘴上这么说出来，却压根不知道问题出自何方。 “将军！”福蒂安焦急道。 “别他妈将军将军的！”法赞尼终于忍不住了。“有什么建议，提！没有就闭嘴！”他紧捏着额头，从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妮可尔.肖的嘴角似在冷笑。 琐罗亚斯德惨剧的重现！她一定是这么想的！但在这个时候，他完全已经没工夫，还想着取悦这个由他亲自挑选的美女副官的心情了。 “……是，将军。”明显楞了一下的福蒂安闭上了嘴。 “迁跃能量采集量已达到多少？”法赞尼眼睛盯着地面，向助手询问。 “50-65，已完全达到完成所有路点的迁跃的能量峰值。” “作业人员呢？已经全部回舱了么？” “是的，阁下。” “除了居住船，将驻地内的所有舰船迁跃权限回收，具体坐标和迁跃时间由指挥舰操控。”他命令道。 “已完成。”肖并没有动，显然她早已将这个毫无意外的操作完成。 “将军，沃肯人飞艇已在行星近距轨道追上，正在与其同速并行。”福蒂安汇报道。 “告诉奥格雷迪不要轻举妄动！”他吩咐肖。 “沃肯人方面有影像讯号传来，将军。”福蒂安少校再次汇报。 “影像？！”法赞尼吃了一惊，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宣战前的声明？还是如法赫勒那个老东西一样，在劝降前的军事示范演讲？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奥尔穆兹德空间站那闪着黑紫色异霞的矛尖，和《飞翔号》通路中那一片凄厉的惨呼。 “要不要接，将军？”肖等待了一会儿问道。 “怎么接？穿着银盟的这身军服么？”他怒道。 到底有没有暴露，有没有？而最好和最坏的打算又是什么？他迟疑着，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要看牌！他要看看对方手里的牌！ “妮可尔，把影像接过……”他的话还未说完，福蒂安就已在通讯中大叫。 “飞弹……对方发射了飞弹！”他的面孔因为激动而扭曲，但随即稍稍放松。“不不，是干扰弹，他们向法诺比上校的运载舰发射了迁跃干扰弹。” “妮可尔，让法诺比不要做出任何行动，让其他两艘……”但他的话在一瞬间被福蒂安的报告所凝固。 “我方三艘舰船做出了反击，他们刚刚用机炮击毁了对方飞艇！”黑肤少校大惊失色的叫道。 第两百七十七章 无奈的选择 “该死的，该死的！这个该死的奥格雷迪！我说了要他不能轻举妄动！妮可尔，你传达了么，你到底传达了没有？”法赞尼愤怒的挥动着拳头，冲着战术台大喊大叫。而妮可尔.肖这回并不说话，只将刚才发给奥格雷迪的令文指给他看。 “这个该死的，他们都是一路货色，这些第一舰队的草包！他非得拉上两万条命陪葬才会罢休，这个千刀万剐的混蛋！”恼怒的法赞尼在继续咆哮。 “将军，沃肯舰队迁跃引擎正在全体暖机……”福蒂安的汇报一句比一句沮丧。 “居住船，启动！”法赞尼在听闻之后第一时间朝着肖大吼。 好了，面具撕下，帷幕拉开，现在他不能不拼了老命去救那个号称韬略满胸却一触即溃的狗屎，为了另外两万条命，那些奥格雷迪本应照看和负责的无辜者！ “居住船已安全迁跃，将军。”肖向他汇报。 “妮可尔，在迁跃电脑被锁定的前提下，我们的迁跃指挥权还有作用么？”法赞尼向她问道。 “那是两套系统，将军……”肖已经立刻明白法赞尼的意思，手指在战术台上飞快的操作起来。“迁跃指挥系统的受控端不是电脑，它应该不受电磁干扰弹的影响……但是……” “但是什么？” “它不能远程控制，而必须在可视距离，这也是迁跃指挥的真正目的，使得舰队能够以统一步调……” “好吧，集结所有作战舰船，我们过去，登陆舰的最低迁跃能量要收集多久？”法赞尼问道。 “以离行星如此近的距离？那算是反物质能量的盲区。” “那么就让他们以最大速度远离行星飞行，而一旦收集能源成功，命令另外两艘立刻按正确的路点迁跃！”他大声命令道。 “是的，将军。”法赞尼的每一条命令似乎都让尼科尔.肖原本冰冷的面颊稍稍回暖，这位由莫斯提马《太行军事学院》以班级第一名毕业的优等生，刚刚也在心中拟定方案，那与法赞尼所颁布的大致吻合。 “我们要把损失尽量降低，将两万人降到7000人……”但哪怕只是7000人的丧命，依然会让我在萨麦尔或逝夫城的重犯监狱里烂成一堆枯骨！法赞尼不禁沮丧的在想。 “麦克，该你露脸的时候了！”他打开屏幕，对着一脸坦然的《死神之翼》队长，眼中既有期待，也有对临行前那种心照不宣的诀别。 而一直默默旁观不发一言的佩托维斯基冲他微微点头，随即一脸肃容的转身离开了画面。 …… 黄灯闪烁，引擎轰鸣，机舱中开始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抑制粒子烘烤空气形成微微的焦灼，就像新纽卡斯尔狂欢节维尼大叔用喷枪烧烤出的野味。串串香，椒咸鸡柳，脆皮蝾螈，棒棒蜥，伴着漫天的焰火和爽朗的笑，那是家乡的味道，至少在这个瞬间，有那么一点点，他不太确定。 也许只是饿了，或者有点想念家乡的美食和那份轻松的无忧无虑，但这与眼前这场即将开启的战事相比，它们又似乎显得毫不相关，只是旁枝末节和记忆碎片，他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来。 常青刚刚从全息模拟器中被人给紧急拉出来，他全身穿着柔软的密闭飞行服，如所有《死神之翼》的成员一样甲不离身，他们严格的按照轮换时间执行深眠，确保体力和精神不被漫长而无聊的等待而透支。 这样的情形已差不多过了十天，期间佩托维斯基少校甚至只允许他们洗了两次澡，而对于索斯菲特和克莱姆等敢于抱怨的直言，少校也只是以：无聊就去把模拟器当电动玩具玩吧，轻易就把这帮刺头打发了。 常青从来就不是个刺头，从小到大都是妈妈心中的乖儿子，老师心中的听话学生，同学们的开心果。就连他那个反叛气息十足的姐姐，也经常用浓妆艳抹的眼睛瞅着他瞧着奇怪，并向他赌咒发誓如果不是亲眼看着母亲将他生出来，就绝对不相信他能是自己的弟弟。 哪儿有单亲家庭的孩子是这么乐天派的？姐姐有一次这么告诉他，而他只是冲着她的鼻环发愣，并问她戴这个疼不疼。 他快步冲向自己的座驾，对那架编号DW-11的蝰蛇在诺大机库中停放的位置已相对熟悉，十天来他们已经这么干过无数次，大多数是演习。 每天当奥格雷迪上校的运载舰返回伊卡洛斯驻地时，《死神之翼》中的一半成员都需要在各自的歼击艇上候命。 刚从模拟舱中出来的常青，虽然还并不完全了解目前的情况，但他已经从窗外的陨石移动和空勤人员的表情看出了事态出现了变化。 这次恐怕是要来真格的了。想到这里他顿时感到有些兴奋，因为四年军校的刻苦和三个月的地狱式磨练，现在也该是有所回报的时候了。 他的那架蝰蛇排在弹射管道的队列前首，离舱室区相对远了些，当他跑到时，机库中大多数飞行员都已登上各自的飞艇，但他发现姆萊.索斯菲特还站在过道的一旁等他。 “不要死哦。”长着一头红褐色卷发俊逸脱俗的索斯菲特，嘴角露出一抹真诚的微笑，他伸出手来，常青也伸手。 “你也一样。”他稍仰着头，与对方紧紧握手。 在一名空勤人员的帮助下，常青登上蝰蛇，那人在检查气密情况后向他竖起拇指。 “好运。”他的口型在说，常青也竖起手指点头示意。 第两百七十八章 即将出击 娃娃脸的年轻人此时戴上头盔，将密闭服上的管线与飞行座椅相连，一瞬间，眼前立刻跳出各种数据窗口。他检查着机体参数，只在几秒钟后就确认无误。 这样的例行动作他无疑已作了成千上万次，对于普通人而言，那是数据繁杂的万花筒，而对于他们这些经过四年飞行训练，经过大量模拟练习的飞行精英来说，委实已是小菜一碟。 在近2000小时的模拟飞行训练中，常青驾驶过几乎所有的歼击艇机型，从联邦老旧的黄蜂四型战机，到近年才在银盟海军中少量配置的沙罗曼一型歼击机。但要论驾驶体验的舒适，他无疑还是会选择身下的这架量产型的蝰蛇二型。 这种机长20，展翼15，净高3.5个蒂尔纳的单人战斗艇，配备强劲的等离子引擎和导向偏转发生器，拥有不逊于第三代战机的巡航速度和瞬间推进力。它灵活小巧，战场可塑性极佳，只是在续航能力和火力方面略逊于沙罗曼一型。 与黄蜂系列一样，二型蝰蛇只能用于太空战场。它们可以凭借机翼，在气压相对较低的行星大气中迫降于地面，但却远不能如沙罗曼歼击机那般，可以在太空和行星大气中穿梭自如，成为名副其实的两栖战机。 常青尤爱蝰蛇，事实上他甚至觉得，只有这种单纯为太空作战而设计的机种，才能将他的胸中所学发挥至酣畅淋漓。 在贝利尔飞行学院那个著名的委培班，最初报名期间的素质测试中，与大多数毕业于少年军校，从小即定向于飞行员职业的考生们相比，常青的成绩并不特别突出，甚至只是勉强达到班级平均水平的及格线而已。 这个事实曾经令从小热爱飞行，并屡次在家乡少年飞行大赛中获奖的年轻人有些惊讶。 因为在普星新纽卡斯尔这个著名的飞行之城，城市法律对于拥有广漠无垠疆域的自由派居民相对松散，自打小起即驾驶无重力卡里赛昂在天空翱翔玩耍的孩童比比皆是，而常青无疑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甚至在一次飞行大赛夺冠由市长向他颁奖时，一脸善意的大赛举办者还在夸奖他，告诉他日后一定会成为银盟海军飞行员中的骄傲。 以笑面应对一切，永远保持乐观，把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常青，骨子里却有股不服输的劲头。 他的小个头让他在一帮高大帅气的男性委培生中毫不起眼，甚至还经常受到不可避免的欺凌。但以他绝好的脾气和可爱的笑容，就连那些欺负人成瘾的校园恶霸也显得毫无办法，并渐渐丧失了兴趣。 他总是比所有人更早起床，更努力的练习体格，上课记大堆的笔记，晚上别人出去娱乐交际，他却一个人在宿舍里默默的啃着专业书籍。 模拟实操课期间他总是找全班最强的同窗进行对峙，胜少败多的他一次次在心中反复总结得失。他的萌性子和好学无疑得到了委培班教员们的关注，就连来自《曼陀罗羽士团》的宇文上校似乎也很喜欢他，在短短数天的特别授课期间，将自己很多实用的技巧倾囊相授。 皇天不负苦心人，从第三年起，常青就成为了委培班中理论及实战经常的双料第一。虽然在他与姆萊.索斯菲特的实战技巧孰强孰弱上，班级中的那些女性军校生们还在闺中谈话时难以取舍，但他无疑以好人缘和无害的邻家小弟的外貌，比桀骜不驯的索斯菲特更容易得到她们的亲睐。 “他们两个人刚才还恶心的握了手呢……”查看完座驾情况的常青，刚一打开队伍通讯，就听见麦琪.珍内特的大嗓门在其内大肆嘲讽。 “是啊，'不要死哦'……”在班级里被誉为'恶汉'的林查.克莱姆低沉着嗓子，学起姆萊.索斯菲特的声音。“他就像个老旧电视剧集里的感情戏明星！并且是毫无演技只会耍帅那种……” “催人泪下的段子在今天可不要多说，克莱姆，索斯菲特这小子肯定是记着我们万人迷常青的好，要在奔赴战场前特意告白呢……”珍内特大发厥词的说道。 有时候常青觉得这个和自己岁数差不多的女孩，倒有些像极了那个比他大了不少的姐姐常新。 “麦琪，不会吧？你刚刚是说告白？我以为索斯菲特要这么干也只会去找你！”一个男生的声音。 “老娘忙着杀敌救国，腿中无空，想和我乐呵乐呵，那还得等上几年……”珍内特满不在乎抛出的这句话令频道中充满惊呼，当然大多数是男性。 “唉唉，够了啊……”佩托维斯基少校的声音适时的在频道中响起，这让年轻人的喧闹声立即化为寂静。 “我可不想麦琪把你们搞的酥痒难当，荷尔蒙过剩，然后出门就动作走形，让处男之身保持永恒……”他的话立刻引来了频道中的一片大笑，就连常青也忍俊不禁。 “记住我说的那几个要领，要随时让直觉和身体记忆去掌控危机，我们做了那么多的练习就是为了今日，一切的一切就是要保住小命，明白么？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佩托维斯基的话刚说完，常青眼帘的一角有电讯传来，标识是指挥中心的符号，他连忙眨眼开启。 “我给你们更新一下任务情报，《死神之翼》们。”迪诺.法赞尼将军的身影在眼帘中的影像窗口中出现，他神情严峻，浮肿的双眼虽满是倦意，一双眸子却仍在闪着光。 “敌方用电磁辐射弹，干扰了我们返回运载舰中的一艘，而我们必须跳过去用指挥权控制它的迁跃。这需要花费一定时间，而在此期间，你们的任务是要保护所有战斗舰船的安全，直至迁跃能量收集完毕。” “我们在此期间会暂时关闭迁跃电脑，以防止对方的干扰作战，但如果对方一旦展开攻击，你们就得给我干掉那帮狗娘养的！” “耶神保佑，羽神保佑，祝你们一切顺利。” 第两百七十九章 鏖战开启 在迪诺.法赞尼说完这句祈福的话语之后，眼帘内影像突收，此时在窗口中换上了佩托维斯基少校的脸，他戴着头盔，脸部被镜头的暖光映的雪白。 “打起精神来，噩梦就要开始了！”他提醒道。 少校的发言竟像是连着舰队的迁跃引擎，就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常青就能感到一阵身体的压力。他知道飞船一定是已经进入了迁跃状态，虽然船体自身的补偿性引力发生器会在迁跃的同时也瞬间启动，并根据压力自动调节，以抵消巨大的迁跃惯性所带来的对机件和人体本身的伤害，但飞船那股在几个微秒间就极速爆发的航速，还是会给其内的人带来些许的不适。 常青不由想起自己第一次乘坐太空飞船进行迁跃时，难受到呕吐的情形。 那会儿他还年幼，那个当年叫做父亲的男子，带着他和姐姐去奇连见贤思齐市旅游，一周的行程让他对这个拥有洁净蓝天的美丽星球充满向往，甚至央求父亲让他把家搬到这里。 后来这个男人还真的这么做了，只是抛弃了他和整个家庭，与一个美丽的咖啡馆侍应生一道，带着几乎全部的家庭积蓄，从普罗维斯敦上从此消失。 对于父亲的这场彻彻底底的背叛，常青与妈妈和姐姐的想法不太一样，虽然他从来不提及，却早已从心底里将他原谅了，对他来说，毕竟是至亲之人，并且小时候对他也有过养育之情，似乎没什么值得憎恶一辈子的理由，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他只是碰巧选了要惹妈妈伤心的那种…… 十分钟的时间飞快而过，在微微的晃动下，巡洋舰已经抵达了迁跃目的地，常青的眼帘中的一处屏幕有了讯息，他将它放大，里面是飞行控制室的操作员向整个中队发送的画面，那是经过战情室编辑处理过的各舰船舱外的讯息。 他看到画面中，三艘外壳残破的伪装运载舰，正在全速向着舰队的方向驶来，在他身后靠着行星外围轨道的一端，密密麻麻的分布着沃肯人舰队的近百艘大小不一的各式舰船，他们缓缓的逼近着，这让常青立刻想到了大雨前的那股凝重的气息。 “少校，我们要出击么？”嘴总也闲不住的林查.克莱姆发出质疑。 “我方是弱势，出击是情非得已，笨蛋！”索斯菲特禁不住在频道中骂他。 “那就这样干等着？我们都等了十来天了！”克莱姆嘀咕道。 “就你是？谁不是？你看我抱怨了么？”索斯菲特怒道。 “喂，这里是队伍战术部署频道，小两口要打打闹闹，请开窗口私聊！”珍内特有些不耐烦道。 此时在机库内，警报在此刻突然响起，所有飞行员的战术锁定窗口中，传来了指挥舱所发出了即将出击的命令。而在飞行控制室所发来的实时视屏中，沃肯人的舰队突然向正在逃亡中的一艘运载舰发射耀目的白色光柱，那束强光击打在舰体外的护盾上，迸发出棱角分明的反射弧光。 常青感到身下的舰体在微微晃动，通过飞行控制中心发来的数据，他知道救援舰队正在全速启动，不久，整个舰队已迎上那三艘运载舰，并将他们完全护在舰队身后。白色的光柱击打在正处于该角度范围的《微笑的刺客号》号的护盾上，但对于这艘巨大的巡洋舰来说，这种程度的攻击无疑只是给他抓痒。 沃肯人的光束攻击即刻停止，而想象中的千万道激光武器更强烈的后续攻击，在这之后却并没有发生。但仅仅只是在所有人都刚刚松了口气的间隙，几十艘如同针芒般的小点突然从沃肯人舰队中出现，它们从庞大的航母编队中脱颖而出，飞行迅捷无比，从放大的镜头上，可以看到这是霍斯人的歼击艇。 出击的命令几乎在此同时下达，常青操作着飞艇从机位中驶出，他的头盔屏幕中闪烁着通向发射管道的指引路线，飞艇驶上滑道，随着引擎的推动，速度逐渐加剧，稳稳的进入了机库后舱所连接的一处发射管中。 “开始了？”常青的耳边频道中传来了僚机雯尼.赫尔曼的声音，她与常青配对已久，但除了在战场上的熟悉外，在之外却从无交流，常青的几次尝试也都因毫不理睬的冷漠而宣告失败，他不知赫尔曼为何如此，只知道她来自一个名声显赫的军人家庭，为人极度自律和刻板。 “开始了！”他对赫尔曼宣布。 眼前标注着指引箭头的发射管线如蜿蜒的蛇形洞穴，他将引擎杆一推到底，管线内的气压密度超过舱内十倍，飞艇向一支射出的箭一般在其内穿梭，眼前的指引箭头已成为一道连续的直线。 蝰蛇如一枚弹丸一般从巡洋舰底部的发射口飞射而出，常青的眼前一阵空阔，感受到了在弗尔兰.切斯模拟训练基地那些地狱式训练中，身体失重与自由飞翔的那份快乐，只是更真实，更触手可及。 他控住飞艇在离《嘲讽的命运号》不远处等待，而此时身边的《死神之翼》成员也越聚越多，三艘巡洋舰及两艘驱逐舰上的所有蝰蛇业已发射，在与沃肯人相较明显渺小的舰队之前，形成一道战斗艇之墙，常青知道，指挥舰一上来就尽遣所有的举动，隐隐有向对方震慑的意思。 对面的几十艘霍斯人歼击艇见状明显放慢了速度，但就在以为它们要知难而退的时候，霍斯人却突然向着救援舰队的底角极速冲下。 第两百八十章 初战告捷 “他们想避过我们！”眼见如此，克莱姆开始在频道中宣布着人人皆知的事实。 “你说对了，‘恶汉’，但你又该怎么办？”有人嘲讽他道。 “他们似乎仍然是冲着运载舰而去。” “怎么那上面有沃肯人的公主么？” “他们是要干掉那上面的殖民，他们忍受不了全部人质都被我们偷偷救走的事实！” “你是说只要咱们肯将那艘船送给他们，我们就会安全了，是么？ “闭上你的鸟嘴，文森特，你说的那可是两万名活生生的殖民。” 频道中七嘴八舌，常青发现，此时同样身处队伍中的佩托维斯基少校似乎并没打算阻止，反倒是麦琪.珍内特大炮筒似的让所有人闭嘴，但过不了一会儿克莱姆就总是又忍不住。 霍斯人的飞艇此时已接近救援舰队的纵轴面，正在众人焦急的等待着飞行控制室的消息时，指挥中心却由妮可尔.肖中校直接发来了法赞尼的命令。 “《死神之翼》即刻发动拦截，准予攻击，再说一遍，准予攻击！”美人柔和的声音似乎在给这几十艘霍斯人的小艇签署的死刑判决书。 “瞧好了的。”索斯菲特操作的蝰蛇第一个向下冲去。 “打飞机去咯！”他的僚机克莱姆也一同跟着。 所有蝰蛇在此刻同时将机身朝下，齐齐喷发的粒子火焰形成一道壮丽的奇景，他们很快就已接近飞艇。霍斯人的编队却突然如炸了锅的蚂蚁一般，向四面分散奔逃。 他们的这种企图在士气高涨的《死神之翼》队员的突击下，似乎并不起任何作用。78艘蝰蛇在完全掌握战局动态的飞行控制室的分配下，向四散的敌机予以追击，并逐渐形成了三追一或二追一的局面。 常青和他的分配小队追击者其中的8艘敌艇，他以过人的技巧在进行各种变线飞行的敌机中死死的咬住了一艘，他在眼帘的瞄具中努力的对焦，但发射时机却总是不到火候，对方无疑飞的很棒，有几次几乎甩掉了他如形附骨的追踪。 他终于等到了速度和角度都恰到好处瞬间，按下射击钮，只见他的座驾前方，经过改良的瓦卡雷无壳机炮枪焰暴涨，将那架霍斯人飞艇精准无比的自后击中，小艇在剧烈的爆炸后从中断裂，随后再次发生数次爆炸，之后永久的成为了无垠太空中一堆碎片。 常青只觉心头一揪，随后立即明白这其实是他飞行生涯中的第一次屠杀，虽然在模拟作战中杀敌无数，但那毕竟是虚幻的假象，而眼前的这一切才是彻底的真实，他稍稍感触着，但随即挣脱出心魔，投入到另一场猎杀之中。 “他们像靶子一样，这对我们来说几乎没有难度啊。”索斯菲特此时已经击毁了2架霍斯人飞艇。 “怎么回事，少校，这和你跟我们说的可不一样。”一名女性军校生质疑道。 “不要放松警惕，他们只是还没放手还击。”佩托维斯基大声提醒道。 “躲开，伊利亚，在你的前面……”《死神之翼》的老兵玛丽.莎托梅突然在频道中大喊。 一艘被三架蝰蛇追击的霍斯人小艇突然转向，它在急速中停悬，向着其中的一艘追击的蝰蛇发射了一枚动能炮弹，只见一团白色的光影与迎面而来的蝰蛇相撞，歼击艇的护盾对此完全无效，激荡的强烈爆炸顺着蝰蛇疾速前行的方向形成一条长焰，那个刚刚还在质疑佩托维斯基的女性飞行员被当场气化，连惨呼声都来不及发出。 三艘追击蝰蛇中的一架此时在空中极速旋转，它由技战术老练的莎托梅驾驶。蝰蛇飞快的改变角度，之后突然一折，在空中也近乎停滞，在那艘瞄准她的小艇试图如法炮制的瞬间，莎托梅机头的怒花开放，将那艘霍斯人飞艇打成了筛子，将其爆裂为一朵盛开的火焰。 “那可不是飞行靶！他们会还击！而你们会死！如果你们还以为自己在模拟基地，那就会和她一样！”佩托维斯基在频道中怒吼。 《死神之翼》损失一名成员，却并没有为接下来对霍斯人飞艇的围猎造成任何困扰，经过模拟基地地狱式训练的新老成员们，在自身舰队炮火的掩护下，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已完全剿灭了来犯的霍斯人歼击艇，在这一期间，他们取得了仅仅只有一艘蝰蛇被动能弹擦伤的优异战绩。 “搞定了！哈哈，我干掉了3个！”林查.克莱姆得意的在频道里道。 “你小子只是狗屎运。”也同样击毁三艘敌艇的索斯菲特骂道。“常青，你呢？几个？”他向他的长期对手问道。 “现在不是计数的时候，他们会派出更多！所以不能掉以轻心！”佩托维斯基在频道中叫喊道，这让常青把原本想说出5个的回答连忙咽下。 “都注意，来了，他们来了！”《死神之翼》老兵雷姆斯.约翰沉着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 沃肯人的大型母舰，从几十个发射孔向外喷射着歼击艇，像数之不尽的恶魔们终于在地狱之门上找到了可供穿行的出口。 常青在舰载视具的放大影像中看到，从沃肯人舰队方向，数不清的光点正在向救援舰队的方向飞速而来。 “200……300……500……还在继续增加！”玛丽.莎托梅大声道。 “500？像刚刚那样的飞艇？”有人在频道中嘀咕。 “太多了……太多了……”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林查.克莱姆似乎也害怕起来。 第两百八十一章 激战 “多什么？少有少打，多有多打，不怕告诉你们，这个机会我已经等了好久了，攒来攒去太麻烦，老子今天要把数字直接提到击坠王的程度！”索斯菲特在频道中牛皮哄哄，显得毫无惧色。 “记住你们的训练，队员们，我们专门强调过这种情况。”佩托维斯基大声道。“各小队执行7号战术方案，按照控制室给你们的坐标，听我的命令。” 频道中顿时鸦雀无声，所有蝰蛇呈扇形在救援舰队的前方停滞，而就在不远处，比他们数量多出七八倍的霍斯人飞艇正在迎面扑来，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已经到了不必通过视具就能看清对方船形的程度。 “就是现在！”佩托维斯基少校在频道中发出了命令，紧接着，原本静止不动的几十架蝰蛇突然暴起向着多个方向散开，它们各自马力全开，推进器拖着长焰，整个过程就似一朵骤然绽放的蓝色喇叭花。 霍斯人飞艇保持着与先前完全一致的队列，似乎对于前方的异变丝毫不为所动，数百艘形式奇特的飞艇航速惊人，不久后，即已抵达救援舰队的边缘。他们冒着四艘巡洋舰猛烈的防空炮火，阵列开始变得稍稍松散，却依然毫不停滞的向前疾冲。 “少校，他们的航向没变，他们是冲着舰队！而不是我们！”雷姆斯.约翰上尉的语气中透着难得的惊讶。 “全体队员，执行夹击战术，终止7号战术，保护舰队，保护舰队！”佩托维斯基宣布。 分散的蝰蛇在他的命令下开始从各个方向折返，此时霍斯人飞艇已经接近四艘摆在外围的巡洋舰，纤细的小艇在救援舰队暴雨般的防空火力下灵活异常，他们一边向舰队用动能弹实施还击，一边仍然向舰队的纵深强行突破。 瓦卡雷机炮的死亡闪光，从最先一批抵达舰队上下纵轴的蝰蛇的机首频频亮起，七八艘在狭小的飞船间隙中穿插的霍斯人小艇躲避不及，被坚硬无比的贫铀炮弹轰击得粉碎。 蝰蛇们从舰队中对穿而过，频道中响着克莱姆和珍内特等人兴奋的狂叫，在他们之后，横轴两翼的莎托梅和常青的小队也照猫画虎的收获了十余艘击坠数，加上在强行突破时被舰队的防空火力击毁的飞艇，霍斯人只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已损失近30艘飞艇。 如潮水般涌向舰队的飞艇此时明显稍稍一滞，随后开始分出几支小队，向蝰蛇穿插的各个方向进行拦截。 “好了，成功的引起了他们的注意，7号战术继续执行！”佩托维斯基指示道。 引擎的粒子使用率已趋于饱和，不断的做着各种教科书中的摆脱动作，即将被锁定的警示音依然在耳畔扰人的重复又重复着，常青紧盯着眼帘中的雷达和后视具中鬼魅般的敌艇，察觉到共有三架飞艇吊在他的尾后。 绝不能慌！他提醒着自己，一边手中做出各种复杂的操作。太空旷了，他们这样追的会很舒坦……后视具里白光一闪，他下意识的紧拨操作杆，蝰蛇向侧翻滚，动能弹擦着机翼在他眼前飞过。 差点……常青全身冒出冷汗，但另一道白光又在视具中乍闪，他向上拉起，在一种潜意识中异常舒适的感觉下，他突然关掉引擎，将偏向发生器的角度选择成宇文修曾经教给他的那个魔幻数字，紧接着，一道白色的光团在头顶上的透明护罩将将掠过，他在与瞬间的死亡擦身而过之际，眼帘中的瞄具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响。 常青猛然按下发射钮，蝰蛇在一个不可思议的反向弯折角度，向他身后的三艘飞艇扫射出致命的火光。 突如其来的奇袭令霍斯人飞艇完全没有预料，两艘小艇被这一场狂暴的密雨当即击毁，另一艘则尾部中弹，拖着肉眼可见的烟尘向仰角疾速逃逸。 常青呼出一口浊气，推足引擎，拨转瞄具，在绿色的光标刚刚闪现时即刻按动发射钮，只见蝰蛇一侧机翼下蓝芒厉闪，一枚《毒液》式飞弹如离弦之箭，只在一个呼吸之间即已追上那艘飞艇，使它变成了远方的一道火光。 “赫尔曼，赫尔曼，你在哪儿？”刚刚舒了一口气的常青，却在雷达中找不到他的僚机。 “我被三个敌人追击，坐标已发送，坐标已发送……救我！”他的耳边传来雯尼.赫尔曼的求救声。 “坚持住，我立刻赶到。”常青盯着眼帘中的坐标，拨转机身，向着救援舰队的方向疾驰而去。 当他赶到坐标附近，却也不由为眼前的情形而吃惊，只见三艘小艇紧紧的咬着赫尔曼的那艘蝰蛇，距离近在咫尺。赫尔曼的蝰蛇左突右冲试图摆脱，却全无功效，她只是因为不停的变线，才让随后的霍斯人不能轻易瞄准，但眼看就要因距离的接近而成为霍斯人的炮下之魂。 常青想也不想就直冲过去，他知道当下所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扰乱霍斯人的攻击，因为如现在这个距离，一旦霍斯人锁定赫尔曼，就算是闭着眼睛乱打恐怕也能命中。 他远远的即向三艘霍斯人发射机炮，这当然并不能起到任何效果，霍斯人果然各自闪躲，随后重新聚集，将转向跟随着赫尔曼的常青也加入了目标。 “好吧，你偏要加入陪跑，现在该怎么样？”赫尔曼似乎半点也不领情。 “《双机螺旋》”常青只说了这几个字。 “但那是攻击战术啊……”赫尔曼显得有些惊讶。 “也许用来逃跑也不错。”常青重复着脑子里突然冒起的那个声音，他不确定佩托维斯基少校是否说过类似的话，但以他这样的口气，完全可能与这个把军帽抓在手里一抛一抛，永远咬着香口胶的男人说出来话一模一样。 “好吧，你是全班第一，自然听你的。”刻板而不近人情的赫尔曼在这方面却显得相当果决。 第两百八十二章 双机螺旋 两架蝰蛇上下分错，开始沿着一个轨迹交替旋转，它们这样只是略微降速，但翻滚的机身却让霍斯人的自动锁定装置发生了紊乱，刚刚锁定一架，又立即被另一架更合适的锁定源扰乱了优先权。 《双机螺旋》分击战术，这套佩托维斯基自创的著名战法，早在贝利尔飞行学院时期，就由教员们向委培班的他们进行过系统的传授，但直到在弗尔兰.切斯模拟基地遇上佩托维斯基本人，他们才算领略到这套战法中的真正精髓。 以旋转的机身和各自绕行的机体作为迷惑，误导，难以追踪并增加广泛的武器范围覆盖，双机交替的轨迹可以根据不同的对阵局势进行更换，它可以成为类圆的任何形状，却决定了机体表现的千变万化。 这种战法因不停的机体乱转而极易产生相撞的危险，所以必须要两名飞行员间默契的配合，并且还因为需要不停的旋转，哪怕只是在拥有简单参照物的宇宙空间，也无疑会使飞行员头晕目眩。佩托维斯基少校曾经戏虐的把自己发明的战术称之为《眩晕症治疗战术》。 在模拟基地时，佩托维斯基曾郑重其事的警告《死神之翼》成员，在数十年前的联邦海军飞行员，甚至哪怕是在今天，沙罗曼歼击艇的飞行员都要进行500小时以上的离心机训练，所以想要做真正的两栖飞行员，适应力和控制力都要强大到令人发指的程度才算勉强合格。 从军校起即被上级指派作为主僚机和小队合作伙伴，常青与雯尼.赫尔曼两人之间无疑对这种战术练习的最多，两人在此时战法一经启动，配合多年的熟悉感就已完全战胜了恐惧和紧张，赫尔曼原本颤抖的双手也终于开始稳定起来。 霍斯人完全无法锁定目标，只能通过手动瞄准，按照双机交汇的规律，小艇连续发射了三发动能弹。但他们显然并不明白那些规律只是假象，双机螺旋并不既定于某种轨迹，而完全取决于战势情况。对于袭来三枚的白芒，常青和赫尔曼只是双机一分，即从容避过，随后又再次盘旋交汇。 强光自远方照射，黑幕中自有繁星点点，从头盔中透过透明的护罩，常青可以见到忒拉蒙行星那巨大的身影。 云层、山峦、雪原，一切似乎都那么触手可及，但事实上又极其遥远。 在模拟器和实战模拟中，他经历过各种复杂与极其难以想象的环境，也当然在离星球如此近的行星轨道与多个种族的敌人交战，但无论拟真度的尽善尽美和细节的无可挑剔，也令他无法提起对那些战斗背景产生欣赏的兴致，他心中明白，那并不真实，而只是人间假象。 但在这里，在离家数千个光年外的边境星系里，面对强大的对手与它那夺人魂魄的光束，面对同伴和自身的重重危机，面对三艘势若疯虎的异星飞艇的追击，他居然在欣赏着苍穹之大，感慨起自然之美。 澎湃的情绪似乎在常青的胸中点燃了什么，他再次感觉到那种舒适，那是技术和战法碰撞后产生的一瞬间的念头，而稍纵即逝，他的肌体本能的按照这种念头随心而动。 他首先向赫尔曼发出一个轨迹变化的讯号，随后即操作着他的座驾疾速向前。突然间，那条旋转并前突的蝰蛇在那一瞬调转了方向，他的这个令人咂舌的掉头动作几乎要突破了力学定律，流畅的就像几乎从没发生过一样，而他仍然在继续旋转，继续与赫尔曼的战机做着交替循环。 他像一个黑暗中的鬼影，从与赫尔曼的交替中出现，蝰蛇机炮的火焰随后开始怒放，眨眼之间的三次闪光，分别准确的命中目标，他们身后的霍斯人飞艇顷刻间像撞上了一堵墙，随后在虚空中分裂成细小的碎片。 歼灭强敌，常青不由吐出一口浊气，他推动摇杆将偏向发生器的方向扭转，并重新开启粒子引擎。 他刚刚竟是使用了为改变机体行进方向的发生器的推力，并伪装成继续前行的模样，在赫尔曼的机体阻挡下，他在霍斯人还没醒悟过来之前就将他们彻底解决。 “你是个真正的杀手，常青，而耶神却给了你一张天使的面庞，也许你是为了某种目的而生，但无论是什么，你救了我，谢谢。”赫尔曼说了几年来她对常青所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但在他还未礼貌的回应，队伍频道中就已传出求救声。 “队长，队长，我和莱特曼失散了，我需要帮忙！我需要帮忙！”急促的呼吸，气急败坏的情绪，看得出这名队员正在被霍斯人追得快没了命。 “坚持住！詹德利……别散开，赫尔曼，你跟着我。”常青的蝰蛇在虚空中急转，赫尔曼则紧随着他，两人架机向那处闪着光点的坐标疾速飞去。 …… “《死神之翼》，各小队队长汇报你们的战损！”佩托维斯基少校的声音自频道中传来。 “第二小队已摆脱追踪……损失4架……克莱姆他……死了……”姆萊.索斯菲特的声音中早已没有了刚刚的豪气。 常青听了这话心中不由一顿，他知道，自进入贝利尔飞行学院以来，林查.克莱姆这个大嗓门，一直都与索斯菲特最为要好，两人既是主僚机搭档，又是同一个寝室的室友，性格与姆莱迥异的克莱姆虽然对所有人都显得大大咧咧，但对索斯菲特却几乎言听计从。 他简直不敢想象，刚刚还在频道中活蹦乱跳的《恶汉》居然就这么死了…… 第两百八十三章 陌生的死亡 “第五小队损失2架……”莎托梅上尉在通讯器中异常沉静的汇报着。 “第四小队已损失1架……”常青有些失神的低声汇报。是查古斯特.欧申，他在心中默默念着这名队友的名字，那名飞行球校队高大的守门员，在他与队员们赶到前就已被化成漫天花雨。 “第三小队呢？雷姆斯，汇报你们的情况。”等待了片刻，佩托维斯基开始在频道中焦急的问询。 “……少校……约翰上尉已经阵亡……第三小队损失……6名队员……”是麦琪.珍内特，这名委培班的大姐大带着哭音，说到最后已是声线颤抖。 雷姆斯.约翰阵亡？！那个沉稳的笑容亲切的《死神之翼》老兵……那个总是说退役后要在福耳库斯买上一艘飞船去加入《苍穹骑士》的黑肤大哥……被玛丽.莎托梅誉为运气银盟第一的自愿军击坠王……他的人生也在此结束了么？ “打起精神来《死神之翼》！战斗还没结束！作为一名军人，我们都知道会发生什么！”通路中的佩托维斯基少校似乎毫无劝慰的意思，反而用坚毅与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 真实的战场就是这样么？为了军人的尊严，民众的安全，拼尽全力后依然换来无可避免的牺牲，但他们的人生呢？但我们的人生呢？难道就这样还未开始就已瞬间结束？常青不禁在脑海中闪过那几位刚刚的逝去者的音容笑貌，他觉得有些迷惘，有些困惑，有些……害怕…… 此时在他眼帘前，那个代表指挥舰的图标开始闪烁，舰队指挥舱随即向飞行中队传来了法赞尼的通讯。 “士兵们！霍斯人正在攻击殖民乘坐的《奥法.沃德号》，那里有7000名无辜的银盟公民！”常青看到将军的额头有一块淤青，手臂的袖管破碎，褶皱的海军将官服上沾染了血迹，他的助手肖中校正在给将军包扎手臂伤口，而他身后的舱室地面上一片狼藉，巡洋舰上的医护人员似乎刚刚赶到，正在抢救一名躺在地板上的伤员。 “霍斯人的火力很猛，而第一小队需要你们的支援，命令你们在传送坐标集结后从底部突入，尽一切可能，保护平民！”他命令道。 …… 迎着恒星，我要迎着恒星在银河中飞翔，她是光与希望，生命的主宰，存在的见证……我要迎着恒星，迎着她在银河中飞翔…… 常青的脑海中莫名其妙的响起一个熟悉的曲调，他想哼这首曲调，想将这首《明日更佳》新款卡里赛昂的广告曲，作为平静激荡情绪的一个方法。 死亡的恐惧开始紧紧的包围着他，也包围着所有《死神之翼》的成员。 当他和队员们飞速抵达预定坐标，眼见那个险恶的屠戮场，他就已打消了哼曲子的念头，因为他已突然完全不记得那首曲调的开头。 恒星辉映下，一道道连成一线的弹雨将那幅惨烈的画面，撕裂成一片片可怖的剪影，到处是爆炸的烈焰，漂浮的残片，密集的炮火与穿梭的飞艇。 救援舰队9艘战斗舰船，把那艘满载着7000忒拉蒙殖民的《奥法.沃德号》将将围在中心，这些外形怪异的伪装飞船如今护盾全开，正以密集的防空火力抵御着数百架霍斯人飞艇的攻击。 此刻，有两艘驱逐舰的护盾已被打掉，如今只能以坚固的乙钛合金船身抵御飞艇的动能炮火。但好在所有的飞艇的目标只有一个，他们除了必要的反击，似乎都只冲着那艘运载舰而来。 《奥法.沃德号》紧贴着旗舰《嘲讽的命运号》，他的护盾早已被打光，此时是以巡洋舰的护盾作为防护，但在猛烈的飞艇袭击下，那个比寻常护卫舰护盾强大百倍的旗舰护盾也渐渐抵受不住，开始由蓝色渐渐转红。 佩托维斯基所率领的是《死神之翼》第一小队，这支基本由前自愿军第七特种大队原班底组成的飞行小队，如今已经所剩无几。 众人只看见灵动如脱兔的佩托维斯基的蝰蛇在舰队的狭缝处，带着他的几名队员冒死向敌人实施穿插，而当他们的蝰蛇掠过，就必有霍斯人飞艇爆炸。 常青刚刚以为自己已经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而现在的一幕却让他在心中更加生出一份混乱与无奈。 “我们就这样冲进去么？”一名女兵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难道你还能想出其他的方法么？”同是女性的莎托梅上尉冷冷的回应。 “我要报仇！我要给克莱姆报仇！”索斯菲特已从队列中脱颖而出，在舰队的纵轴下向上疾驰。 “他一个人！这个笨蛋！这个笨蛋！”珍内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也勇敢的跟着他疾冲。 引擎齐发，数十架蝰蛇几乎同时驶向救援舰队，不到一分钟后，所有的《死神之翼》成员都进入了这片舰与舰间隙的死亡空间，形如飞艇绞肉机的狭窄世界。 对于救援舰队突然多出不少的精准火力，令正在拼命消耗旗舰护盾的霍斯人飞艇不得不暂时放弃企图。上百艘飞艇旋即转向与《死神之翼》展开对攻，双方开始相互疯狂的攻击，而蝰蛇们在佩托维斯基的率领下，杀红了眼的队员们不顾性命的连续穿插，中心区域不久后就又添上了几十朵绚烂的死亡之花。 血腥的绞杀战就此展开，一架架蝰蛇在数倍于己身的炮火中扭曲爆裂，化为那数不清的，随意散落在战场上的一张张残片。 为了保护运载舰内的银盟平民，为了拖延到可以迁跃的一刻，《死神之翼》的队员们正在用一条条生命做着维系时间转动的指针。 他们冒着密集而致命的白色寒芒，将对方在虚空中用火雨埋葬，随后由数个方向从舰队中心的泥潭中对冲而出。 而当他们就此脱离险境，却又必须各自调转头来，再次把自身投进那个似长着巨口獠牙的深渊…… 第两百八十四章 诀别的眼泪 “注意你的右边，雯尼！” “他们到处都是，到处都是！” “莱曼，躲开，躲开！” “詹得利死了！他死了！玛丽……我……” “邹宁也走了……他们都走了……” “奥德莉，别冲着我开火，那他妈是我！” “打起精神来！别慌，别慌！” “救我……救……啊……” “太乱了，我们不能呆在这儿！少校，我们不能呆在这儿！” “不要停留，不要停留，不要停留！” “别迎着他们冲！笨蛋！我说了别迎着他们冲！” “反正活不了了！” “不不，麦琪，不不不，你不能那样做，你不能……” “不！麦琪！！”索斯菲特在频道中疯狂狂呼喊着。 是么？麦琪.珍内特也走了么？常青觉得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流出来，他突然记起自己还从来没有哭过，自小记事开始直到刚才，一次也没有哭过！而他现在感到自己正在流泪，泪如泉涌！他自嘲的想笑，却发现嗓子里只能发出低哑的呻吟。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佩托维斯基在频道中狂呼。 他是在坚持，是在强撑，不……他几乎已完全放弃，此时是本能和直觉现在占领他的意识，他依然在躲避，依然在做出令人叹为观止的动作，而他的瓦卡雷在精准的频繁的无声的怒吼。 他再次拯救了被两架敌机追击的雯尼.赫尔曼，并用《毒液》将瞄准佩托维斯基的一艘飞艇炸成碎片，他向一艘正在轰击《嘲讽的命运号》的霍斯人飞艇发起冲击，击毁飞艇后，他的蝰蛇一个疾速的拉起，使身后的两个霍斯人撞在护盾上，爆出冲天的火焰。 他脑中一片空白，像个机器人一样完全由着肌肉中的记忆，意识里的习惯，斗志内的不屈在继续战斗，继续生存着。 “有回舰警示，是回舰警示！”有人在频道中大叫。 “一定是终于可以迁跃了。” “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快从两翼出去，让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佩托维斯基少校大声道。 剩余的《死神之翼》开始向舰队的两端实施突击，但追击的飞艇让侥幸存活的队员数量又少了几名，常青浑浑噩噩的跟随着赫尔曼的僚机，绕到旗舰的机库的位置，在附近密集的防空火力的保护下，霍斯人不能靠近。 蝰蛇滞空漂浮，队员们焦急的等待着，机库附近的护盾的可以局部关闭，以方便在战斗期间回收歼击艇。 “护盾关闭了？但为什么机库的舱门并没打开？” “我这边也是，舱门紧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机件出现了问题么？” “老天爷，别再开玩笑了！在这个时刻？” …… “逃逸！队员们，实施逃逸方案！实施逃逸方案！”佩托维斯基在频道中大喊道。 “耶神在上……我不明白……” “逃逸？少校？为什么？” 但不久后他们明白了…… 猩红的光霞映照天穹，身前那艘巨大的巡洋舰开始在缓缓颤抖，它微微倾斜，像是在对目疵皆裂的队员们哭泣，又似是在对他们做着最后的诀别敬礼。 短短的数秒钟后，救援舰队的所有船只，在常青和所有队员的眼前消失，它们化为无尽黑夜中的一颗星，逐渐隐没在远方。 舰队迁跃所造成的巨大冲击力，将十几艘挡在航道上的霍斯人飞艇轻易撕裂，一连串剧烈的爆炸映红了空荡荡的战场，也映红了那一双双充满绝望的脸。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简直不敢相信啊！” “他们迁跃了！他们丢下我们迁跃了！” “逃逸！实施逃逸动作！他们会回来的！相信我，他们会回来的！”佩托维斯基在频道中大叫。 “我们完了！少校，请告诉我们实情，我们是不是完了！” “动起来啊！该死的！《死神之翼》！都给我动起来！这是战术，我重申一遍，这只是战术！必须要确保平民的安全，相信我，他们会回来的！” 但就在不远处，霍斯人却首先动起来了，大群集结的飞艇向着《死神之翼》们疾冲而来，未完成的使命烧灼着每一个霍斯人的心，他们需要寻找慰籍，而眼前的这些撕裂了一批批同伴的罪魁祸首们，无疑是最佳人选。 “7号战术，7号战术啊，保住你们的命！别任性，先保住自己的命！” “你知道么？去他娘的，我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少校！”索斯菲特的蝰蛇猛然行动起来，他迎向恒星，朝着数百艘霍斯人飞艇的最集中处，发起了他最后的冲锋。 “回来！姆萊！你他妈的给我回来！” 大多数服从命令的《死神之翼》正在按照佩托维斯基的指令四散奔逃，而少校本人却单人只艇的追向索斯菲特，但一会儿他就已发现他不是唯一的一个。 常青的那架红色蝰蛇如一只蹦越在山泉间的白嘴鹿一般，只是几个灵秀之极的加速冲刺，就已抢在他之前冲向蜂拥而至的飞艇。 “索斯菲特！回来！你保证过要活着！”常青在频道中冲着前方大喊。但那名热血冲脑的年轻人的精神，已被一名名友人的逝去而彻底摧毁，他陷入疯狂的状态，已经完全听不进任何劝慰。 一马当先的蝰蛇盲目的向着敌方喷射着驾驶者的怒火，索斯菲特流着泪怒吼着，狂笑着，宣泄的火雨和无畏的癫狂使他的前方爆出一片火光。 常青此时已追上姆萊.索菲斯特，他正想着如何协助击毁几架敌机，以使得他能够从中全身而退。 就在这一刻，十几枚迎面击来的动能弹准确无误的命中了仍在开火的蝰蛇，剧烈的爆炸和爆裂的残片让将将赶上他的常青的座驾在虚空中偏转、熄火、并不断在虚空中翻腾。 “索斯菲特！你说过你不会死！你这个笨蛋！”常青已控不住失去引擎的座驾，他流着泪痛骂，自从刚刚珍内特死后，他的眼泪就没停过，他这一辈子的泪都似乎要在这一场场诀别的葬礼中流尽。 第两百八十五章 生与死 星空依旧，血色恒星在前方弥漫出磅礴光影，暮然间，一枚动能弹自前方那些爆裂船体的火焰中脱颖而出，向着他蝰蛇滑行的方向，准确无比的，划出一记完美的弧度。 “拉起，常青，拉起！”佩托维斯基少校嘶心裂肺的在频道中大叫。 为什么？为什么要拉起？娃娃脸的年轻人此刻泪眼婆娑。 为什么他们都死了？为什么我又要活着？难道这就是所谓战争的残酷么？ 头盔中的警报拼命的闪烁，而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贝利尔的明珠，飞行学院中的一颗宝钻，第一舰队《曼陀罗羽士团》的首批委培生，而你将会是银盟海军的骄傲…… 而这就是骄傲的下场么？ 白色的光芒迅速笼罩了那艘纤细小巧的蝰蛇，常青闭上眼睛，但本能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抵抗了他的意识，拉动了弹射的拉杆，他在向太空飞去，迎着恒星，迎着光，而他将遨游整个银河…… 身下的座驾爆裂出橘红色的火光，火色转浓，像是一张丑陋的恶魔探出的脸。四处激荡的破碎残片飞舞着，其中的一片追上了喷射着助推火焰的座椅，将飞行椅的一角连同他的一条左腿一道，齐齐切断！ 他没有喊叫，甚至没有皱眉，他似乎已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而只是流着泪。 腿部飞腾的鲜血向上浮起，溅在他的头盔外，形成一道刺目的标记，而他却只是微睁眼，关注着那颗在眼前漂浮的露珠。 是的，那是泪，他的眼泪。它在他的注视下缓缓飘向内壁，隔着那层坚厚的透明外罩，与他的血液紧紧的依偎在一处。 密闭服的防护机能此时开始启动，在他腿部伤患处紧密的收缩，使衣服内的气压再次封闭，也部分减缓了他腿部动脉的大量出血。 “常青……常……青……坚持……坚……”佩托维斯基少校在频道中喊着他的名字，断断续续，或许是因为失血，或许是因为通讯机件受损，他听不清少校在说什么。 他在模糊的视线中望向前方，看见那些霍斯人飞艇似乎正在回航。异族人的战机队列密密麻麻，他们直直的驶过佩托维斯基驾驶的那艘蝰蛇，似乎理也不理。 他们在回航么……那么少校就安全了。 那么我呢？我还活着么？他望向那颗比平日美丽一万倍的恒星，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像是沐浴在儿时父母的欢笑里。而星空下，阳光中，父亲正搂着母亲，他们在慈和的看着他，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满足，姐姐的小手在抚摸他的一头软发，他望向她，只觉她是那么的清纯美丽。 他不确定，这未免太过美好……他并不确定自己还活着。 他觉得累了，非常累了，自从基地出发开始，有多久没有好好的睡一觉？珍内特和克莱姆都说深眠舱无梦，严格上不能算是睡眠，那么到了现在，是不是终于可以安睡了…… 他眼望星空，那里有光霞四射，一层薄雾笼罩在银白色的舰体上。 那是一艘飞船……他默默的想到……我好像记得他的名字…… 他叫…… …… ...... 两个半小时之前…… …… 《嘲讽的命运号》上，对《死神之翼》刚刚做完任务简讯的法赞尼，随后发出了向奥格雷迪运载船队迁跃的指令。 舰队中的作业工程舰和一艘应急的运载舰被他留在了小行星带，法赞尼曾经考虑过将福蒂安的那艘功能舰也一并留下，因为只是神农级的《比目鱼》号除了护盾强大，堪比普通驱逐舰外，却几乎没有任何攻击系统，只有两门密集阵防空火力而已。 但伊卡洛斯离忒拉蒙行星仍有一定距离，法赞尼显然无法忍受分析数据的延迟，再加上他需要用上《比目鱼》号强大的战场分析系统，并且心中隐隐有种可能会用到这艘小舰船……和它超出自身级别的护盾的念头。 10艘舰船在10分钟后，由伊卡洛斯小行星带迁跃至忒拉蒙行星轨道附近。在更接近忒拉蒙的低空轨道范围内，比他们舰船数量多出十倍的沃肯人舰队，正在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他们，而在两者之间，三艘运载舰正在加速向着他们的拯救天使方向驶来。 “迁跃能量大约需要多久才能采集完毕？我是说可供最小距离的迁跃？”法赞尼向助手问道。 “请等一下，将军……”妮可尔.肖在战术台上飞快的查阅资料。 “这个难道还需要现场查？”他不满意的瞧着颦起眉头专心翻阅舰船工程局档案的中校。 “工程局设计所规定的最小迁跃距离是21光秒，但通过应急程序手动操作，可以将这个距离缩短为14光秒，我已查阅到具体操作说明，将军！”肖在获得她所需要的数据后汇报道。 “嗯，把它们发给运载舰，让他们立即操作！”法赞尼明白了助手的用意，在心中点头，但愁眉刚展，就又紧皱起来。“你还没告诉我收集时间！” “大约2-3个小时……将军……”肖回答。 “只是14个光秒？却要2个小时？”法赞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多不少，将军。”肖指着战术台上的区域星图，沉静道：“因为受行星的影响，迁跃能量采集异常艰难，他们在量子物理学中叫做物质……” “……抗拒原理，类似于磁抗性阻隔，我知道……”王牌军校的优等生们……他们总是把别人都当作不识字的文盲不成？这是少年军校生们都会明白的道理！但这该死的两个小时！之间又会发生什么？法赞尼烦躁的紧捏着额头。 此时白色的光辉在舷窗外闪烁，指挥舱中警报声大作，法赞尼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助手大声警示道：“他们发射了激光束！目标是《奥法.沃德号》！奥格雷迪上校的那艘！” 仇恨怒火的目标似乎总是不偏不倚……法赞尼心中腹诽口中飞速发出命令。 “通知《死神之翼》，准备出击！所有舰船采用最大加速，迎上那艘该死的运载舰！” 第两百八十六章 全貌（一） 聚集的光束消耗着脆弱的护盾，只是短短的几秒钟就已相形见拙，但舰队之后迅速与他们汇合，强大的死亡之光被随后迎上的《微笑的刺客号》以巨大的身躯抵挡。 如果不是那上面还有7000名殖民，他一定会手捧咖啡，微笑着看着那个奥格雷迪化为虚空中的一股臭气吧？法赞尼刚松了口气，战术台板上就传来福蒂安少校急促的声音。 “不好，将军，他们出动了歼击艇，数量为……25艘！” “让所有运载舰继续向恒星方向以最大速度飞行，同时……”法赞尼停顿了一下。 “肖，让麦克出击……”他最终下达了这项命令，而就在几个小时前，他曾以为在这次任务中已经不需要再说这句话。 “全部么？将军？”肖确认道。 “嗯，全部。”要让对方知难而退……也给这些孩子多点生存的机会……他在心中盘桓。 “各飞行小队已出动，将军。”肖汇报。 “嗯，我看到了。”法赞尼走向舷窗，眼望着那些机翼及舱体上画着黑色翅翼的蝰蛇，它们从数艘巡洋舰和驱逐舰中弹射而出，在舰队的前方列队展开阵型，五种颜色的鲜艳机身整齐的排列，像是等待检阅的仪仗队，又像是为前方巨大的忒拉蒙行星新画上的一抹笑意吟然的嘴。 25对80……沃肯人……会怎么做？退后还是派遣更多？这该死的时间，真希望它能走的更快点…… “敌机正在俯冲！他们要绕过我们的歼击艇？”肖觉得有些奇怪。 “搞什么鬼？在想什么？难道我们会任他们绕过蝰蛇来袭击舰队么？”法赞尼喃喃道。 “25艘歼击艇对我们的战斗船只没有太大威胁，他们应该仍然是冲着运载舰而来！”肖做出判断道。 “看来的确如此……” “我们要进行拦截么，将军？” “呼叫麦克，我要他的意见。”法赞尼沉吟道，肖动作迅速，战术台板转瞬出现了麦克.佩托维斯基那张满是胡茬的脸。因为头盔内的拍取视角，佩托维斯基的眼睛并没有盯着屏幕，他的脸部在取景灯的照射下略微泛白，通讯一经连接，他立即道：“将军，我需要您出击的命令！” “我不确定，麦克，我是说这些霍斯人飞艇看起来威胁很小，就算钻到我们的舰队里影响也不大。”法赞尼握紧拳头。“我们可有三艘该死的巡洋舰，它们全部武装到牙齿，难道还对付不了这一伙蚜虫么？” “他们是冲着运载舰，不是冲着《死神之翼》或您的舰队！这些先发飞艇必须要消灭掉……” “是啊，先发……你用了一个很好的词汇。”法赞尼抚额苦笑。“看看他们的航母吧，麦克，如果干掉了这一波，他们又会再派出多少？” “将军！敌人已即将抵达舰队下方了！您的决定？”肖在一旁插话道。 “如果他们这25艘飞艇的攻击陷入僵局，难道他们就不会派出后援了么？将军！到那时候腹背受敌，而我们又失去了数量优势的先机！”佩托维斯基望向荧屏，眼里闪着坚毅的光。 歼灭这一波敌军么？臭小子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但这事关大局，而麦克的着眼点恐怕只是眼前……时间！我需要时间啊！ “敌人已越过《死神之翼》纵轴，将军！”看着法赞尼始终犹豫不决，肖虽然知道上级对此事的反感，却仍然再次忠实的执行着助手的使命。 她的催促终于收到了效果，仍在举棋不定的法赞尼在如此局势下只得向她缓缓点头。 “《死神之翼》即刻发动拦截……准予攻击！”肖对着战术台发布着命令。 舷窗外，五色的飞艇如落雁般向远方坠落，像一场喜庆欢腾的节日礼花，不久后，下方漆黑的星幕中闪亮着点点辉火，法赞尼的耳畔边，妮可尔.肖沉稳着汇报着由飞行控制室发来的战况。 捷报频频！以巨大的数量优势和分组合击的战术，所收获的显著效果也是预料中的事，法赞尼满意的点着头，对佩托维斯基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银盟老兵充满信心。 这个当年在《死神镰刀》团中还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伙，如今却已成长为一名真正的领袖。也许他的那份与生俱来的飞行天赋，精湛卓越的技战理念，也会寄由这帮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的逐渐成长，成为银盟海军歼击军种的一项宝贵财富吧。 “将军，已全歼来犯之敌，我飞行中队损失……一架……”肖中校经过与飞行控制室的核对，向他汇报道。 “很好。”法赞尼点头道。他完全明白这种战损比的不易。哪怕是在以优势数量的前提下，霍斯人素以灵巧而疯狂的小艇歼击作战在银盟享有恶名。 人类与沃肯族对峙已久，两族间近百年来小规模冲突不断。而死在霍斯人那臭名昭著的动能炮下的人，要比死在沃肯族光束战舰下的多出几个数量级。 如此的战损比已绝对可以在任何战果评定会议中打出高分，仅凭此战，佩托维斯基和他的全体手下说不定就可以每人都荣升一级军衔。 “让舰队迅速赶上前方的运载舰，我们要看看沃肯人是否肯就此罢休。”时间……我要的是时间！法赞尼又开始揉捏额头，这是他的一项紧张就立即发作的坏习惯。 和许许多多其他的必须纠正和隐藏的习惯一样，他曾经努力的试图避免过，但却总是改不掉，只要遇到纠结或需要思考的任务，他的额头附近就总是有一块红斑。麦克.佩托维斯基曾经戏虐的说那是《勉为其难的胎记》，他想到这里不由恼怒的放下手臂。 “他们在出动大量的飞艇，将军……”福蒂安的声音在战术台上响起。 也许这小子是厄运之神也说不定，因为他总是会带来坏消息……心神立刻揪结的法赞尼古怪的想。 第两百八十七章 全貌（二） “多少？”法赞尼有些急切的问道。 “……他们停下了……大约550艘，将军……” “500……550艘？”法赞尼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眼角的余光似乎感觉到妮可尔.肖的脸色也正在发白，但他望向助手，并与她对视，却只见肖沉静如常，晶莹白皙的的面庞肃穆庄重……她毫无惧色。 又在胡想……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个紧要关头，还会去注意谁脸色的变化。 是害怕……你正在害怕！而你在想找一个女人，来分享这项羞耻的担当！他恼怒的想到。你这个愚蠢基因毫无建树不该存在于世间的俗物！作为一名舰队指挥官，你居然在这种时候害怕！ “让麦克不要触其锋芒，他们不可能挡的住！”他连忙向肖吩咐。 “是的，将军！”肖立刻传令。 舷窗外集结的《死神之翼》在这一瞬间向四面炸开，矛盾重重的法赞尼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些蝰蛇，他突然有种全身衣服被人撕得粉碎的感觉，而如此一来，他就得袒胸露腹的面对虚空中插来的那把利刃！ 他一边在心中咒骂着自己，一边向战术台上始终连接着的福蒂安发问。 “托里斯！外面的情况怎样？”他其实在问完这句话后就从舷窗外得知真相，霍斯人那黑压压的大片飞艇完全不顾蝰蛇的分散，正在向他的舰队进发。 “他们冲着我们，航向未变，航向未变！” “命令舰队全速后撤！”他高声吩咐。需要时间……需要时间！ “他们的速度很快，将军，我们无法与歼击艇比航速啊……”福蒂安试图提醒。 废话！法赞尼极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暴躁脾气。 “全舰队防空炮火，随意开火！”他再次下达命令。 法赞尼在舷窗前来回踱步，正在下着某种决心。此时就在窗外的远角，第一批霍斯人飞艇已飞临他的旗舰附近，密集阵的弹雨和速射炮的爆裂弹，从巡洋舰的各个角落向着对方宣泄，大批小艇灵动异常的躲闪着，但仍有几架被当即击中，成为眼前璀璨的焰火。 “妮可尔，让麦克回来搅搅局。”法赞尼此时拿定主意，但想想又再次道：“注意提醒他不要与敌纠缠，引走一部分是最好，如果对方不理会，那就搅个不停！”他的话音未落，舷窗外密布的霍斯人小艇突然频频爆炸，只见《死神之翼》的成员正从四面八方而来，速度极快的蝰蛇在扫射一轮后穿插而走，毫不停留，而霍斯人果然分出了近百架飞艇分别前去追击。 真不愧是'疯子'麦克啊，法赞尼在心中由衷感叹，但在他眼前仍有似乎数之不尽的飞艇，正疯狂的突破三艘巡洋舰交错的猛烈炮火，向救援舰队的纵深涌来。 “是运载舰！他们的目标是运载舰！”肖在战术台前高声警示道。 法赞尼闻言立刻冲向战术台，他从区域星图中看到大量黄色小点从旗舰旁掠过，其中的几艘已经冲过了防空火力的重重封锁，抵达三艘运载舰附近，他们在舰体的周围纠缠不放，很明显正在对目标开火。 最易击破却换来最大战果的战利品么？法赞尼头只觉头皮发炸。 “全体舰队靠近运载舰，让他们不要停！”他大声道。 “将军，如果他们的目标只是运载舰，那么光靠舰体本身的护盾，无论如何也不能坚持多久……”肖向他陈述着一个无比沉重的事实。 是的，脆弱的舰体会在迁跃能量收集完毕前就灰飞烟灭！好毒辣的招数！这些大脑壳的杀人犯！法赞尼脸色苍白，不断的揉捏的额头。 “将军！”福蒂安的声音在战术台前响起。 “干么！”被打扰思绪的法赞尼已经不想再听到任何报丧的讯息。 “不不，将军……”福蒂安少校居然似乎明白法赞尼这一句愤怒回应的意思。“我发现霍斯人似乎只攻击《奥法.沃德号》，但对其他两艘运载舰却视而不见！” “《奥法.沃德号》？”法赞尼皱眉。 “奥格雷迪上校的那艘……”福蒂安连忙道。 果然！光束瞄准的只是奥格雷迪的船！而现在他们用飞艇实施突击的也是……那么刚刚那25艘飞艇……法赞尼已经几乎确定，他敢打赌从头至尾沃肯人的目标就只是这艘船！ 是奥格雷迪首先向沃肯人小艇开火，引发了这整场危机，难道他干掉了沃肯人在那艘小艇上什么重要的家伙么？或者他们只是睚眦必报的现世报应？ 法赞尼已经无从再对这些细细推想，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那个蠢货和他的船！ “妮可尔，让奥格雷迪停船，并向旗舰靠拢……” “停船？可是……将军。” “别再可是了……好吧，我挑明了吧，当他靠拢后，我们关掉机库护盾，然后……” “但将军，以《奥法.沃德号》的体积，可无法进入机库啊……” “只要靠过来，罩住即可，我们需要时间……而他的护盾可没有给我们这种奢侈的时间！” “是的，将军。”回过神来的肖立刻向运载舰发布指示。 “另外两艘可不要停！让他继续向前！”法赞尼做着补充。 “将军，奥格雷迪上校拒绝执行命令……”肖不敢置信的看着联系窗口，法赞尼低头细看，只见那上面赫然写着：为了全船7000人的生命，我拒绝执行您的自杀命令。 “什么？让他跟我通话！”法赞尼暴怒的狂吼起来。 “将军……奥格雷迪……这个混蛋，他已掐断了与我们的联系……”肖嗫喏着，姣好的脸因愤怒而涨的通红。 “哈哈……”法赞尼几乎要狂笑起来，这人一定是厄运之神的替身！他是专门来为这次行动添堵的么？！如果不是他的小命也在那艘船上，法赞尼就要立刻相信，这场阴谋注定是举荐他的那个文仲的恶作剧了，但也许这个笨蛋还是名死士呢！他狂躁的在心中咒骂，把一双拳头捏的嘎嘎作响。 “敌艇已经靠过去很多，《奥法.沃德号》的护盾支持不了多久了，将军。”肖情绪激动，她第一次开始真正的表现出焦虑。 第两百八十八章 火拼奥法.沃德号 时间已容不得他再做出任何多余的举动，法赞尼极速冲到战术台边，打开全息窗口，紧紧的盯着画面中福蒂安少校吃惊的表情。 “托里斯，《比目鱼》功能舰的护盾可以动向包裹比他体积更大的舰船。斯嘉蒂殖民暴乱期间，这种方法曾被第二舰队用于保护民船……具体的方法我让妮可尔发给你，操作并不复杂……”他尽量言简意骸。“听着，老伙计，这有风险，我明白，但只有这一条路……” “明白了！将军，您想让我怎么做？”福蒂安却出乎他意料的想也不想就立刻表示同意。 “追过去，开启护盾，罩住那艘该死的运载舰，让你的人强行登舰，把那个混蛋给我抓住……”抛出舱外！让他成为这场战争永恒的见证者！他不得不强行忍住这条命令。 “夺得指挥权后，按照我的命令，将它靠过来……能做到么？”他斜眼有些狐疑的瞧着这名非战斗人员出身的战情参谋。 “一定不负您所望！”福蒂安少校挺直了身躯。 …… 恒星光霞四射的笼罩着陷入激战的双方，每一艘舰船和小艇上都似滚动着液体的金色，像是一幅边缘描金的油画般令人遐思，却在万千火雨与弹幕中，将一切拉入残酷的现实。 护卫舰级的《比目鱼》号，除了孱弱的武器系统还不如一辆标准的军用掠地车外，其他的防御配置则是升级版驱逐舰的等级。 强大的推进引擎使它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即追上正被十几艘霍斯人飞艇盘旋袭击的运载舰，并在友方舰船的护盾将将变红崩溃之际，用自身的护盾将其完全包裹。 它与《奥法.沃德号》并行，在通讯请求无果之下，福蒂安只得采取强攻行动。他命令《比目鱼号》上唯一的一名宪兵，带领着四名受过军械训练的信息操作员，在伸出并封闭的跨舰通道内，对紧闭的运载舱门实施了定点爆破，并将一名试图抵抗的奥格雷迪上校的手下予以击毙。 奥格雷迪被重重柔性光束捆绑着押送回比目鱼号后，福蒂安则派出了《比目鱼号》上最好的驾驶员登上《奥法.沃德号》，随后还向后舱的殖民代表们进行了安抚。 这一切的行动，都在霍斯人飞艇对运载舰毫不停歇的攻击下完成，期间任何一个意想不到的疏忽，就会导致两只舰船及其内诸多船民的丧命。 法赞尼在舷窗的一角眉头紧锁，手心里捏着一把汗的就这么看着，而妮可尔.肖则始终保持着与《比目鱼》的联系，并对其后发生的每一个环节发出正确的指令。 但就连《比目鱼号》那强大的聚能护盾，此时也已接近油尽灯枯的地步。受到众多动能弹攻击的护盾，在巨大的能耗压力下已渐渐由蓝转黄，再由黄转红，两艘舰船并排齐驱，冒着一道道的白色光弹，奋力的驶向法赞尼的旗舰，但显然都已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们撑不住……这样下去他们不可能撑得住。”法赞尼口中喃喃自语，他焦急万分，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期望冥冥中那个不靠谱的神明，能拯救这一船可怜人，和他自己的命运。 他的祈祷似乎有了答案，舷窗外此时异变又起，只见一阵黑色蝰蛇的风暴，下起了瓦卡雷机炮的瓢泼般的骤雨。那些原本飘忽不定，躲避着防空炮火的霍斯人飞艇，在贫铀炮弹的雨点中化为一簇簇爆碎的花瓣。 蝰蛇们从巡洋舰的前方飞速掠过，那是佩托维斯基！和他的《死神之翼》第一小队！法赞尼吃惊的望向舷窗外，令他更欣喜的是，在第一小队驱散霍斯人飞艇后，由于攻击压力骤减，《比目鱼号》的护盾正在缓慢恢复。 “来的真是恰逢其时啊！麦克！”他由衷的道。 “不如说是早有预谋……”佩托维斯基的语气显得轻松，他带来第一小队的大约15艘蝰蛇，正在使用穿插战术，对舰队居中区域的霍斯人飞艇进行火力集中的突袭。 “小心！”法赞尼看见佩托维斯基那艘漆黑的座驾，在遍布光弹的空域中如游鱼般的穿梭，不禁替他捏了一把汗。 霍斯人立即开始对第一小队展开猛烈的反击，无数光弹在佩托维斯基和他的队员前似结成了一张网，躲避不及的几名《死神之翼》顿时船毁人亡。 “我只能再撑一会儿，将军，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做？”冲出重围的佩托维斯基少校说完这句话后，又率队再次折回。 “托里斯，让你的慢动作明星加快速度，快快！”法赞尼对着《比目鱼号》的通讯频道叫嚷着。 “已经快到了，将军……是的……我们已经抵达预定目标。” “停船，关闭引擎！妮可尔，关掉护盾。”法赞尼命令道。 《奥法.沃德号》与《嘲讽的命运号》终于并排相靠，严格来说这艘容量惊人的运载舰虽然只属于伏羲级别，却与女娲级巡洋舰的长度几近相当，在旗舰降下护盾之后，仍处于《比目鱼号》护盾保护下的《奥法.沃德号》，继续受到诸多霍斯人飞艇的猛烈袭击。 “护盾无法完全覆盖两艘舰船，将军，它们还需要靠的更紧一些！”肖大声报告道。 “托里斯，你听见了么，让你的人靠过来，再近一些！”法赞尼连忙传令。 “那不行，将军，太近了，会发生碰撞的！”福蒂安少校回应。“看来只能由功能舰的护盾继续支撑了……” “你们那小球怕是再撑不过一分钟！别管什么小擦小碰了，现在可是人命关天！”法赞尼怒道。“难道今天你还没学会什么是真正的冒险么？” “可是……” “该死的，服从命令！” “是，将军！”无法忤逆暴怒中上司的福蒂安此刻只得屈服，他带着两名随从冲过连接舰桥，并在《奥法.沃德号》上亲自指挥，运载舰一点一点的靠向已完全不设防的旗舰。 “不好，霍斯人正改变攻击目标，转而向我舰发动攻势！”肖的汇报，让正紧锁眉头注视着两舰情况的法赞尼吃了一惊。 第两百八十九章 一发千钧 舷窗外，像大群的鲨鱼闻到了血腥，近百架霍斯人飞艇正在向《嘲讽的命运号》蜂拥而至，数不清的白色光球击打在坚固的乙钛合金舰身上，引起外壁与舱内的一系列爆炸。炮塔被摧毁，外壁被撕裂，数个武器操作舱被大火吞没，数十条人命转瞬消逝。 旗舰的指挥舱也在此轮的攻击下发生了猛烈的晃动，此时，一枚穿壁而入的动能弹击中了舱内的操作台，引发了一场爆炸。 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发生了窒息感和浑身血液似被抽空的煎熬，这种情况在真空舱壁内的应急修补机制下暂时得到了缓解，但碎裂喷发的战术屏幕玻璃和起火燃烧的线路，却让指挥舱中的几名操作员和参谋受了重伤。 他们有的已倒在血泊中，有的则被身体上燃烧的火焰烫的惨叫与挣扎，几名只受了轻伤的舰员则立即冲上去帮助扑打。 法赞尼受巨大的冲击力的影响一头撞在舷窗上，他的右手手臂被一块爆裂的金属片割出了长长的口子，鲜血顺着手指直流在地板上。 “妮可尔，妮可尔！”他在烟雾中喊着助手的名字。 “我没事，将军。”摔倒在战术台下的肖正从地上艰难的起身。 “护盾……开启护盾……”他举着伤手试图帮助肖。 肖抓着法赞尼的手站起来，突然发现满手腻滑潮湿，这才发现上司受了伤。 “将军，你的手……”她连忙在昏暗的光线下查看。 “别管这个……那艘该死的运载舰，你看看，护住了没有……”法赞尼额角一块淤青，只觉得天旋地转。 “是的，可以了，完全护住了。”肖查看着台板上的参数，赶忙向他报告。 刚刚的那次袭击，使得巡洋舰的应急机制连同关闭的护盾也自动开启，如果没有停靠在有限的范围之内，形如实体的聚能护盾恐怕会对运载舰船体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 “很好……”法赞尼依着战术台，精神萎顿，睡眠不足和失血令他极度疲乏。 总算是又闯过一关……他在心中默默感慨。 舷窗外此时白光闪烁，虚空中那蓝色的各式棱角状的护盾，正将霍斯人的攻击化于无形。他猛然间看到佩托维斯基那艘黑色的蝰蛇从窗前掠过，毒液飞弹拖着长尾，将一架正在攻击旗舰的飞艇炸的粉碎。 麦克还在！他还活着！看来老天爷还没抛弃我们！ “赶快叫人来收拾这一摊子……”他用手指着一片狼藉的舰船驾驶区，一名操作员仍然在地板上躺着，身形高大的指挥舰驾驶员正在为他做着胸外心脏按压。 “让各区域主管汇报刚刚的受损情况……迁跃模块诸元怎么样？”他紧皱眉头转向助手。 “从我这里看没任何问题。”肖汇报道。 “嗯……让工程部仔细检查，这个如果出问题，怕是一个也走不了。”只有旗舰安装了指挥迁跃系统，而受到电磁干扰组件损坏的《奥法.沃德号》需要迁跃导航，而时间……时间又怎么样了？ “托里斯，给我去瞧瞧那个能量收集器，我们还要再这样撑多久？”他打开与《比目鱼号》的通讯器，几秒钟后托里斯.福蒂安即从《奥法.沃德号》回应他。 “还需30分钟以上，将军！” “30分钟？这该死的……”法赞尼开始喃喃咒骂。 “让麦克统计《死神之翼》各小队的战损情况。”他吩咐助手，而肖正在用光束刃帮他划开衣袖，以便处理伤口，她闻言立刻联系佩托维斯基，过了不久后，她转过身向法赞尼汇报。 “少校已作出回应……《死神之翼》已损失20架，将军……” “是么？”这已比他预计的要好…… “让麦克叫他们全体回航实施攻击……”他立刻做出决定。 “……将军，您应该知道在这种局面下，《死神之翼》会损失惨重……”肖提醒道。 我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第一小队只是短短的十几分钟，就已仅剩几架，这还是他从福耳库斯一路带出来的老兵！ 法赞尼向正为他处理伤口的助手点头，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打开面向全体歼击艇飞行员的通讯，深呼了一口气，他郑重道：“士兵们……” …… 新添的柴火在炼狱熔炉的烧灼中，渐渐的也化为焦黑的灰烬。 紧盯着舷窗外惨烈的战事，心肠似铁的法赞尼也不由得心中绞痛。这些被银盟海军寄以厚望的委培军校生们，还只是一帮孩子，此生的第一次出征，居然就要被他带的陷入到如此凄惨的境地。 一艘艘勇敢冲向敌阵的麾下精英，一条条爆裂在眼前的鲜活生命，都是因他所下的命令，在用他们的血肉之躯，为舰队的撤离努力拖延。 “将军，护盾能量峰值已经到达预警水平，能量损耗越来越快……”肖向他汇报。 “该死的……托里斯！还有多久？”他擦了一下眼角，转过身朝战术台通讯中叫喊，在这一期间他几乎每分钟都要向《奥法.沃德号》发问。 “就快了，将军，现在的采集速度已比先前快了许多。”福蒂安的回复让他稍感安慰。 “妮可尔，另外两艘运载舰的情况如何？”他问。 “已经安全迁跃，将军。” “那么让《死神之翼》回舰！”他发出指令。 “将军，护盾已快失效！能量值已不足百分之一！” “这么快？妮可尔，赶快让《死神之翼》回舰！” “指令已发出……” “托里斯！” “还有几秒钟……就快了……”福蒂安显然在盯着跳动的能量条。“好了，将军，《奥法.沃德号》已可执行迁跃！” “护盾值已降至最低，已随时面临崩溃。情况危急！机库舱门打不开！空勤人员正在……” “迁跃……”在下一秒钟法赞尼突道。 “什么？”妮可尔.肖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的上司。 “我说了迁跃！”法赞尼厉声命令道。 第两百九十章 幸存的阴影 伊吉尔星系，塞勒凯特星门附近，银盟第三舰队，《永恒亚伦号》医疗船…… 刚刚从太空港的穿梭艇中抵达，手臂打着吊带的法赞尼一脸凝重，匆匆忙忙的赶到舰船底层的急救中心。 但他刚一进门就隐隐听见抽泣之声……法赞尼心中一个咯噔，一边跑，一边向重症监护室中望去，只见几名医护人员正在为那位满身浴血的飞行员罩上尸衣…… 还是晚了一步啊！他心中最柔软之处，似乎被一张无形之手死死的攥住，那是悔恨、愤怒、感慨与怜惜…… 他放慢脚步，从自动滑开的门外走进，此时有人立刻向他敬礼，而他连忙回应，但紊乱的心绪让动作显得猝不及防。 麦克.佩托维斯基少校站在幸存的几名《死神之翼》成员身边，他肃手而立，面无表情，对法赞尼的到来显得无动于衷。 他在怪我！麦克真的要把这一切算在我的头上！ 法赞尼顿时有股大难临头的感受，那根尚存侥幸的心弦顿时绷断，他在来时的路上反复思讨，对经历的这场战事在心中细细推想。 《死神之翼》此役损兵折将，阵亡人数之高是行动实施前所不敢想象的。诚然在最坏的预想中，全军覆没的消极念头也曾不止一次爬上心头，但那是他法赞尼和队员们一道携手共赴黄泉，无怨无悔，而不是像如今这般，他站着，而他们倒下，成为一个个静默无声的坟冢，一双双在虚空中凝视的眼…… ...... 在率领舰队成功实施迁跃后，法赞尼立即命令妮可尔.肖解除舰队迁跃指挥权，并令其他所有舰船立即按既定路点向塞勒凯特星门迁跃。 在最大限度的绕开迁跃引擎冷却保护机制下，二十分钟后，他率领《嘲讽的命运号》，以单舰迁跃的方式，顶着红色的护盾返回忒拉蒙行星轨道，并立即开始召集残余的《死神之翼》回舰。 此时这艘旗舰的护盾能量还低的可怜，如若一旦遭到霍斯人飞艇的围攻，不等全体歼击艇回归，就必然是惨遭覆灭的下场。 但沃肯人却没有对其发动攻击，这也大致符合了法赞尼的预料。数百架霍斯人飞艇整齐的向着行星轨道上的母舰飞驶而去，对《嘲讽的命运号》与返回的蝰蛇却不闻不问。 在佩托维斯基的指引下，舰载救援艇将漂浮在太空中重伤的常青拯救回舱。 巡洋舰上医疗室简陋的维持生命设备，对已近乎流尽全身血液的年轻人毫无帮助。在大量输血也不起作用，已失去生命体征的情况下，巡洋舰只得马不停蹄的多次迁跃并穿越星门。 他们向驻守在伊吉尔星系的第三舰队发出救援的请求，并迅速得到了舰队医疗船的回应。但尽管如此，却也最终也没有挽回常青那年轻而短暂的生命。 “对不起，麦克……”法赞尼面带歉意的望向自己的这位得力部下。 “并没有任何需要道歉的理由，将军。”佩托维斯基并没有正视着他，这让法赞尼看到他心中的那堵墙。 …… 雪白的尸布覆盖着曾经鲜活跳跃的生命。 法赞尼和佩托维斯基站在常青的尸体边，两人长时间的肃立无声。 “他就是那个第一天迟到的厕所男孩，对么？”法赞尼终于决定开口，对于常青他其实印象尤为深刻。 在他的身旁，佩托维斯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自法赞尼在医疗船上见到时起就显得死气沉沉。在急救室里、走廊中、舰桥上和现在，他没有再向法赞尼说过任何一句话，这让后者有一丝不祥的念头。 “真是个受欢迎的小子，他的出现总是会带来一阵欢笑。”法赞尼不由想起了当年在简森.巴赫海军学院的同班秦文浩，模样滑稽的羽民后裔说出来的段子，总是能令全班笑得前仰后合。 佩托维斯基继续沉默。 “此次战役，你的击坠数量是14艘吧？”法赞尼向下属问道，但他并没有收到答复，于是他决定换一个方式。 “玛丽.莎托梅呢？”他问道，并等待着。 过了好半天，佩托维斯基才道：“12。” “这样的战绩恐怕就是金赛的人也得仰视，我是说这可是霍斯人，不是骷髅党的那群滥竽充数的菜鸟。”法赞尼真心赞叹，因为如果不是这些击坠的数字，那7000名平民恐怕就再也见不到米伽的日出。 但他的这次夸赞只是赢得了少校鼻中的冷哼。 “你们是这次战役的头两名么？”法赞尼故意问道。 佩托维斯基这次终于缓缓摇头。 “姆萊.索斯菲特，第二名，击坠数16架。”佩托维斯基眼中无神的盯着眼前那裹住的躯体。 “常青......击坠数27架。”他庄严肃穆，慢慢的举起手臂，开始向着已阵亡的飞行员致以敬礼。 幸存者流血的心，只能用对逝者的缅怀与敬意慢慢修补，法赞尼觉得自己诱导性对话的目的已经达到，他跟随着佩托维斯基一道，向身前这位英年早逝的不世出天才少年致以敬礼，他在心中发出叹息，生出无限遗憾，一半是内疚，一半是可惜。 “你逝得其所，年轻人……”他默念祝词。“我们会记得你，20万被拯救的银盟公民会记得你，他们的家人和整个人类社会都会记得你……” “荣耀并不属于逝去者，他们也毫不在意，将军……”佩托维斯基轻笑着摇头。“您瞧着吧，鲜花、掌声、赞美和吹捧将会笼罩四周……那属于腆着脸活下来的我们……”少校转身离开殓房，在临别前头也不回的大笑。 “生游星海、逝亦无憾。哈哈哈！” 第两百九十一章 战火外的桃源 剑齿虎训练中心，力量训练室中，乔尼正在挥汗如雨。他极努力的在多功能训练机上练习着腿部蹬踏动作，如今在档位放置最大的重量下，他已经每组能做到20下左右。 这已经是定量每天10组中的最后几下，他浑身筋络暴涨，胸口赤红，均匀的呼出一口气，并稳稳的将这一组动作顺利完成。 “现在越来越有样子。”一身臭汗的胖子莫莱诺在自己休息的时候颇有兴致的前来观摩，他递给乔尼一瓶水，将自己的那瓶一口吹光，用大毛巾擦着汗，他对乔尼笑道：“我记得你去年刚来这里的时候的模样，那会你的腿就像这么细。”他用手指比出牙签的宽度。 “如果真是那样，倒是一件奇观。”乔尼扮个鬼脸，打开瓶盖喝了口。 “为什么你做啥都这么拼命？”莫莱诺好奇的望着他。“我是说优等生，一肚子学问什么的，运动天赋比克拉克那个草包要强，简直要媲美于我，而且长得还不难看……” “多谢夸赞，不敢当，老莫，不过咱们俩可并不合适……”乔尼嘻嘻笑道。 “少跟我装蒜，你可没啥幽默细胞，就算是耶神对你特别眷顾，这点却是唯一的缺憾呢。”莫莱诺擦了把脸，将大毛巾卷了卷丢向收集筒中。 “说实话我有点羡慕你……乔尼，你瞧，我有个不错的头脑，体魄方面也是野兽级别，还具备天生的黑肤浪漫，说白了就应该是个万人迷的角色。”他斜着眼瞥向正被他逗乐的金发青年。 “但为啥一到上场，那些小妞不是喊你的名字，就是喊罗杰的名字？我是说罗杰我还能理解，他就是个厚脸皮的人间败类，但你……” “我怎么？”乔尼憋着笑的问。 “你就是个羞答答的小男孩嘛，而且那玩意儿还没我的一半长，过早的享受这番际遇，是不是对身心不好啊？”莫莱诺露出一脸的鄙夷。 “啥际遇？就喊喊名字这都能让您老妒忌？”乔尼笑道。 “还装？再装我可生气了啊。”莫莱诺不高兴道。 “装啥了？”乔尼有些奇怪。 “‘笑匠’他们几个可是替你在球队里疯传，说你被魅姬人给上了，老实说我其实并不信，头脑，对么？”他指指自己的脑袋，而乔尼连忙跟着他点头。“但无风不成雨，而无墙不透风，我仔细琢磨着一帮痴鬼整天一脸幽怨四处说得绘声绘色，而你却连解释一句都没，这就又有点让人瞧不通了。” “他们在胡扯，我解释什么？再说解释有用么？”乔尼真没想到这件鬼打架的事居然都能引起了莫莱诺首长级的重视。 “典型的对抗性抵赖……嗯，有趣……看来这事多半有假。”莫莱诺用手指梳理着眉毛，所得的结论刚让乔尼松了口气，他就又道：“我听说被魅姬人缠上的最后都会落得个形容枯槁的下场。” “要注意哦，四分卫……”他郑重其事的警告乔尼，然后施施然晃着肚子走开。 “老莫都跟你嘀咕了些什么？”罗杰.克拉克喘着气的从门外进来，一脑门子的汗，他见乔尼眼睛直勾勾的瞅着莫莱诺的背影发呆，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纯水瓶子，也不管他喝没喝过，先咚咚对嘴吹了一半。 “人……人生阅历……”乔尼顾左右而言他。 “那你可得仔细听。”罗杰喘着气道。“告诉你，JFK，我谁也不服但我服老莫，这人是鬼灵精有大智慧。你别看成绩不怎么样，长的也不像做学问的模样，但那思想境界……整个纽顿可没有一个能及得上。”他又接连喝了几口水，将瓶盖拧紧了递还给乔尼。 “那你给说说什么是思想境界？”乔尼追着问，手上的瓶子一抛一抛。 “哎哟……这可就很难解释了……要靠‘悟劲’，具体就跟你写得了漂亮的汉字，而我却完全不知道那是怎么做到的一个道理。”罗杰闭着眼摇着头，一幅山人之计草民不可揣度的嘴脸。 “你是说悟性吧？”乔尼直接纠正。 “切……我真是像在对牛弹琴，悟性人人都有，但个中那种更深层次更有力度的渴求和寻觅就可遇而不可求了……”他用手掌比出一个天地，瞪大了眼，表情很正式。 “听起来倒像是坎德人用词藏意的味道。”乔尼拿捏不住他的意思，但听风辨意，结合自己从一堆异族认知书中看来的怪学问，情不禁拿来对照。 “是么？那我就不清楚……但你知道么……JFK，也许正是这样，先前我还不太确定……我身体里那股古古怪怪的神秘力量出自何方，也许……自从银盟建立，人类与坎德人之神彼此把酒言欢，他们的神祗将神迹从弗雷尔一路撒播到武皇……”罗杰展开手臂，欲作虔诚信徒之状，但他手里立刻被乔尼塞上了那瓶纯水。 “看起来‘瓦尔基丽雅奇迹’让你心情大好了，没有20万殖民的人质危机，沃肯人因此退回巴尔德。两族既无一触即发的战争，你这个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希望之子’正好可以卸下重担。”乔尼指出友人心情大好的真正缘由。 “别把人都想的这般自私好不？”罗杰一脸的委屈。“我是在为生命获得解救，战争得到救赎而感到舒心啊，也为我们这届政府的高水平谋略拍案叫绝。”他鼓起掌，还四周看，弄得正在一手举着重磅哑铃的‘奶娃’也莫名其妙只好丢下铁砣跟他一起拍手。 “真是深谋远虑的绝妙奇招！瞧瞧，JFK，他们以船民迁徙的伪装大大方方突入沃肯人驻扎的行星，然后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一船一船把人都偷运出来，这需要多精准的预判和多疯狂的自信？”他一边拍手，一边撅着嘴唇连连点头。 第两百九十二章 轻谈 以船民迁徙的方式实施救援计划，这倒是比当初乔尼向罗伯特建议的谈判更进了一层。 他并不确信自己的建言是否起到了任何作用。在经过了全银盟所有媒体不间断的轰炸之后，对于目前这场漫天疯传，喜闻乐见，人人皆知，战果辉煌的军事行动的诸多细节，如今却已蔓延出方向一致，却分支不一的十几个著名的版本，但乔尼至今也不知道其中的哪一个才更为真实。 “我听人说，所有的这一套想法，和具体的实施步骤，都出自于银盟主席文仲。有人说老头遵循羽民传统，并计无遗策。在救援舰队出发之前老头给了指挥官十多个锦囊，让他每当发生了封皮上所写的情况，就当场打开一个，救援舰队就是靠这个才一路无阻，逢凶化吉。”罗杰板着脸煞有介事道。 “这么说那里面装的是羽人仙术的法宝咯？”乔尼眨着眼问。 “什么呀，锦囊么，肯定是写的字。”罗杰连忙解释。 “那就是咒语咯？”乔尼继续眨眼。 “你这不是瞎扯么，当然是奇巧的计策和避祸的奇谋了！”罗杰不高兴了。 “好吧，那么是什么呢？铺天盖地的政治宣传里，从头至末就提到一个伪装船民迁徙，其他还有什么？”乔尼盯着张口欲辨却说不出话来的友人。 “那就是什么也没有……”他最后道。 “细节！他们当然不会报道什么细节！你真是够了，JFK，以后看来还真不能跟你谈魔幻电影了，因为你指不定会向我问，那人为什么会飞这样的愚蠢问题的。”罗杰对此并不以为然。 “你要细节么？”乔尼望向他道：“还记得年初返校节我母亲的那位校友史蒂芬.坤肯么？” “有印象，有印象。”罗杰抓着头皮。 “那个被人激怒要打架的家伙……我们俩合力才制止的？”乔尼一边提示，罗杰拼命回忆并连续点头。 “完全不记得……”罗杰最后只好放弃。 “好吧，小心身体，不要勉强。”乔尼白了眼满不在乎的潜在健忘症患者。 “别看这家伙瞧起来有点……你知道……”乔尼在自己的脑袋上用两支手指弯曲做势，而金发小子的表情则表示完全不知道他在作啥。 “好吧……这个史蒂芬.坤肯，原来还是个小有名气的专栏作家，当然……偏阴谋理论那类，荒诞的政治阴谋啊，不存在的塔那托斯暗影人这些……”乔尼很正经的向友人描述着，而罗杰就很正经的搭着眼皮听着。 “我经常看他写的东西，他在《黑曲直白》论坛有不少个媒……嗯，个人媒体新闻……最近的一篇就是关于这场‘瓦尔基丽雅奇迹’的。”他推了推假装睡着的罗杰，接着道：“据他在本次解救出的线人的描述，银盟安委会在遣散殖民者各回原籍前，给每个成年人都签署了，不允许向媒体透露任何拯救细节的协约书……条件是所属岗位五年的殖民地工资。” “既然有协议，那这个坤肯又怎么会知道？”罗杰提出质疑，他甩着手臂，原地跳了跳，以松弛腿部渐渐发紧的肌肉， “所以他才不能透露线人的名字……”乔尼解释着，看了看蹦蹦跳跳友人，站起身来，将多功能训练机调换制式，训练机的一部分随即缓缓的在改变形式。 他待机器的多个组件自动摆放到位后，向友人做出了邀请的手势，而后者则当仁不让的一屁股坐上他原先的位置，乔尼站在机器的触屏旁，帮他调整参数。 “振幅多少？”他问罗杰道。 “25……但转念一想30也不错，那就35吧。” “搞定。” “有劳，但说好了，这回可没什么倒霉的小费！” “没关系，回头一道算。”乔尼一本正经。 “你想的倒美。”罗杰不屑一顾。 振动的腿部松弛装置将罗杰.克拉克的大腿抖做一团，而他的上半身却没受到任何影响，他接过乔尼递来的另一瓶纯水，开盖后美美的啜了一口，在长长的舒了口气后，他开始继续刚刚的话题。 “乔尼，你得戒掉这些骗鬼的把戏了，我是说匿名线索？那才真是太方便了呢，这么一来我不就可以随意乱写？我甚至可以假设这场神奇的大捷，其实是沃肯人有意而为之……”罗杰举着水瓶敬向半空，一脸鄙夷的道。 “你说的正是盛传的一种阴谋论呢。”乔尼抿着嘴唇直笑，这让罗杰的手僵了半天。 “个媒的可信度确实不高。”他笑着向友人解释道。“如你所说，中伤和谣言遍布其中……但只有经常获得事后验证有了口碑之后，才会形成成批的关注者，才会有真正的拥趸而不是起哄的社会分子。” “那这个胖子是其中之一咯？”罗杰皱起眉喝口水。 “哦……原来你记得他。”乔尼眯缝着眼。 “刚想起来呗。”罗杰抵赖。 “是的，坤肯最近很受欢迎，有关于第三舰队首先攻击沃肯人的目击报告可信度很高，而最近的这篇，临时救援舰队实际阵亡83人，其中就有56名歼击艇飞行员的先发报道，后来也被沈达因和翼城记事等媒体从救援舰队指挥官那里得到了证实。”乔尼坐在一张矮凳上向他描述着。 “有人员阵亡？我以为这是一场20万对零的达阵表演赛呢……”罗杰听后不由惊讶道。 “这些都有报道……”乔尼向罗杰指出。“他们刻意收缩篇幅，只是对着救援结果大作文章。” “人们喜爱快乐结局，也许这都在这些媒体油滑鬼们的考虑之内……”罗杰立即抛出自己的观点。 是啊，利好的消息一篇接一篇，随手可阅，但如果想看些负面的，就必须有大量订购才具备资格的阅读权限。 媒体公然地在挑选新闻传于公众，银盟政府的这套信息审查机制，既便利了政治宣传，又控制了自由言论。 难道就真的只有个别人对此持有疑虑么？ 第两百九十三章 我还有事儿 “从官方的编制表中可以看出，他们派出了一个中队的歼击艇，考虑到舰船的空间规模，也许还不到。”乔尼想了想道。“从阵亡人数来看，期间也许曾发生了一场了不得的战事。” “一个中队是多少？”不明白银盟军事编制的罗杰好奇的问道。 “100-150艘，包括救援艇和工作舰。”乔尼回答他。 “那一个大队呢？” “5个中队以上吧。” “好吧，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靠看这些阴谋论坛么？”罗杰一脸费解的看着他。 “我知道你的意思，罗杰，我只是什么都随便看看，看得多了，就都知道了。”乔尼嘴上虽作着如此回答，心中却着实另有所想。 事实上直到现在，他也对这副好脑筋存在着一定困惑，因为能一目十行，迅速理解，并且几乎过目不忘。在内心深处，还有股对新世界了解全貌的无法遏制的渴望，这让他总是查个没完。 好在这里有最方便迅捷的信息通道，只是手中的腕表就可与林林总总相接而不费吹灰之力，更何况这里近乎一切都以电子数据的形式存放，这有利于他迅速的掌握诸多层面的边边角角。 “飞行员阵亡一半？”罗杰顺着乔尼刚才的话，想了想也颇感意外。“如果这样的话，沃肯人可不算被糊弄了。” “可不是。”乔尼立刻表示赞同。“能将殖民完全拯救，真是一场奇迹。” 他简直不敢想象，激烈的战事一旦开启，而对方又不存心想让，这20万殖民到底是怎么救出来的？媒体一致对期间的战役细节保持缄默，就连坤肯的文章内也写的含糊不清，到底是何种力量在屏蔽着真相？ “别想了，JFK。”罗杰伸手关掉机器，拍拍腿站起身来，对于乔尼仍在沉思的神情不禁连连摇头，在他看来，这是典型的看着史册替古人担忧。数千光年之外的纷争，另一个星球上的烦扰，与他们这些朝起不知午餐为何物的高中生又有何干系？ “总而言之，死了几十人，救了20万，按人情按概率都是一场大胜，刚刚你还说真是奇迹，又皱着眉头想东想西。”他将那瓶水一口喝完，将空瓶子一个抛物线准准的扔在收集桶里。 “人命这东西可不能按概率计算……而且……那是收毛巾的。”乔尼走过去捡出瓶子扔进附近的环保袋。 “我知道，不这样你还不起来呢。”罗杰笑嘻嘻的。“你的洁癖可堪比我家的那位慈父，我是说……在他清醒的时候。” 他突然发现乔尼正在收拾挎包，似乎准备离开，有些惊讶道：“今天这么早？这才练了几组啊，回头不怕老鬼收拾你？” “十组结束了。”乔尼对付着回应道。 “只是腿部踩踏？拉伸呢、提杠呢、合胸也没做吧？还有长征呢，你今天想偷懒吧？”罗杰一项项数给他。 “我去找二强森请个短假，今天……有点事。”他飞快的拉上包，挎上就走，而罗杰则随后跟着他。 “干么？”乔尼在训练室门口站住，回头瞧着友人。 “什么干么？”金发小子好整以暇的回视着他。 “我说了有点事……”乔尼显得有些尴尬。 “什么事？”罗杰则直接问。 “一件倒霉的事，而且与您老人家毫不相关……”乔尼板着脸孔，这让存心使坏的罗杰顿时大感没趣。 “你正经起来简直比‘山丘’还要糟糕！”罗杰.克拉克苦着脸评价，他只好放过乔尼，转身返回力量训练室，此时房门自动关闭，只听他的大嗓门的在房间里说道：“重大新闻，剑齿虎队又出现了个理查德森！” “臭小子别胡说八道，凯文昨天还在莫斯提马和我视频微客，哪能那么快就到奇连？”房间内的肯尼.费舍尔骂道。 “‘巨掌’，那你听说过附身没有……”罗杰开始神神秘秘道。 …… 躲得过明枪，躲不了暗箭。 坐在飞行车上，看着匆匆而过的街景，乔尼心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他心中苦笑，虽始终对此事保持淡然，甚至在这场约会未到时间前，还去球队进行了一部分正常训练，但毕竟事关学籍的去留，和能不能以纽顿学子的身份从高中毕业的未来规划，因此本来想装傻充愣淡化处理的他，也不得不来。 虽然不知道将面对的是何种指控，但他总相信公道自在人心，在这个虽有瑕疵却仍健全的法制社会，一桩针对特殊学生的《反歧视法》，难道还真的会因此剥夺他的纽顿学籍么？ 他终于领教到一个女人的恨意是多么的强大，因莫须有为由而凭空产生憎恶，继而发起令人不可忍受的攻势。当荒诞的谎言被真相打破，她却能以此作为武器，又再次向他发起攻击。 乔尼突然想起他自从转校进纽顿以来，还从来没与米切尔.克鲁兹在校正式对过话，当然，除了返校节的那场争锋相对的羞辱之外。 她从不与不相干的人对话，除非是带有某种目的。冷眼旁观的乔尼曾经得出过这样的结论。 也许是教育使然，也许只是缺乏关爱，也许是某种等级分明的弥诺陶洛斯症候群，乔尼并不知道原因，也丝毫不关心。 他从诸多名著中读过那些蛇蝎美人的故事，知道怨毒的心思，狠辣的念头和残酷的动机。 但从来没想到这一切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关于《希望永存》公司的内部调查一事，包括父母，好友罗杰.克拉克，和全体队友，他并没有向任何人提及。 他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此事微不足道，而是觉得谁也对其无能为力。 他知道，按照当时副校长费雪的理念，诚然他是占用了《益智计划》在纽顿的唯一名额。但作为查尔斯顿特殊学校的学生，教育部的《反歧视法》对他同样具有效力，既然同样为智力和行为的提升，又被一系列的事实证明，他就完全有资格成为纽顿的一员，不论那是不是《益智计划》的名额。 第两百九十四章 古怪的办事处 按私人讯息上给他的留言，对他的这场关于违规的聆讯，对方需要他前去温知市区的《希望永存》市属办事处进行。 没有教师的陪同，也没有学委会代表的出面。按查莱克.布香在通信通路中对他解释，《希望永存》公司只想做一个提讼事件的初步了解，而并不打算将此事发展扩大。但他们必须当面见到乔尼，以确信他具备取代公司名额的条件。 乔尼在下午5时准点来到位于市区最繁华地带的韦斯利特大厦，飞行车顺着引导光束的指引，停靠在大厦地下车库中，他则搭乘精美的高速电梯前往大厦的113楼。 电梯中响奏着清扬的音乐，一会儿即迅速抵达，而仍然穿着纽顿夏季校服的乔尼，则一脸惊讶的走进这座现代化气息极其浓郁的楼层。 出了电梯门他简直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身前一片开阔，站在一座顶部覆盖皑皑雪线的山峰之前，周围植被密布，涓流奔腾，不远处有几颗高大的云杉巍峨耸立，近前却是水仙花丛和扑打着翅膀向四面逃遁的斑雀。 微风徐徐，吹来淡淡的花香，耳畔中是清泉的水声和花叶的婆娑，令他不敢迈动步伐。 乔尼心中清楚这一切都是全息影像，原理和他房间的景观幕墙相似，但此间的一切都显得太过真实，不禁令他要回身查看那部电梯，他居然怀疑那是一部空间传送器，而他已被传送到极为遥远的人间仙境？ 他自嘲的微笑，对凭空生出的这种念头嗤之以鼻。 “是肯特先生？”画面中突然出现的这名机器人将乔尼一下拉回现实，绝妙的光影魔术，也存在着致命的弱点，而真实的人和物，总归会使美好的虚幻变得更为短暂。 “你难道还需要问？”乔尼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纤长身材的机器人，事实上他并不似人，却像一件抽象艺术作品。 它弯折的身躯向地面伸展，小巧的头部在拱形的躯干上微微晃动，让乔尼吃惊的是，它居然是凭空漂浮在空中！ “是的，肯特先生，更拟人化的问候会带给您宾至如归的感受，其实我们有时候也很厌烦呢……”机器人的头部在它的肩胛上滚动了一个来回，这再次让乔尼吓了一跳。 “你听起来比你长的样子聪明。”乔尼听闻他的应答，立刻就决定得罪一下机器人。 “是因为我长的不像人类么？”机器人的躯干上下滚动着两个圆球，在它说话之际球体裂开，探出两根长须似的手臂，再从手臂上分出五根手指。 “现在像点了吧？”它舞动着灵活的手指。 “一点也不像。”乔尼评价道。 “不过我打赌你经常听到这种抱怨。”他微笑道。 “你们总是正确……”机器人居然似乎在叹气，它向乔尼勾了勾手指，让他跟着它。“让我们把这件事尽快完成吧，肯特同学……你还穿着校服呢，小毛孩子装老气横秋，这年头啊……”它低着声音悄悄抱怨。 乔尼明知道这只是高明的拟人程序，说不定连声音的分贝也是调教好的，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被逗得噗哧一笑。 失去了外间山水原野的极高明伪装，作为一间科技公司的城市办事处，眼前的一切就显得合理起来。 乔尼随着机器人穿过室外的全息投影布景，走进一座大厅，这里可以看到许多《希望永存》公司的员工，他们在一个相对敞开的环境中工作着。 整个大厅中整洁异常，且绿意盎然。摆放于整个空间的绿叶与暗叶植物的盆栽充斥在各处，纯白色的流线型工作台造型各异，实用而又具艺术气息。 他看不到任何花哨的全息景象，也听不见嘈杂的人声，一切都静的异乎寻常，于是仔细观察，终于发现每个宽敞的工作位边缘都有肉眼极难察觉的隔音力场。 诸多正在忙碌的人们没人去关注他和那名机器人，他们各自全神贯注在全息面板上操作着什么。有的似是工程图，有的则只是图表数据，还有几名员工半躺在工作台前，脑袋上戴着头套型感应装置，看起来竟与纽顿高中图书馆的交互式影像浏览设备极为相似，但乔尼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可不是在欣赏什么互动式电影。 穿过这一大片让乔尼颇感兴趣的工作区域，负责接待他的机器人始终不发一言，这让金发青年感到奇怪，多嘴的程序设计不正该对此作出繁杂的介绍么？ “他们都在干么？”他好奇的问道。 “如您所见的一样，他们正在……工作。”机器人特意强调着那两个字，给了一个令他不齿的答复。 “什么样的工作？我是说作为一间办事处，其主要的职责不是宣传产品和维护售后么？而刚刚那些台位上，似乎是在做着某种研发。”乔尼指出他的疑惑。 “我不知道，肯特同学，也许他们就是在做着你所说的那些事，也许完全不是，而我只是个按部就班的程序执行者罢了。”机器人突然停下，圆球状的头颅转到乔尼的面前。 “您是期待用嘴来说服我跨越这些规则，然后将数据库中的隐秘向您一吐为快么？”他说着话又开始移动，身子仍在向前漂浮，肩胛上的圆球脑袋却依旧冲着乔尼。 “你们的思维可真的有趣，有时候我只要想想就一地鸡皮，当然，那只是种比喻，哦等等，那就是种比喻……有趣有趣。” 机器人发出一阵滋滋的噪音，似乎是在嘲笑乔尼，它将手臂重新缩回两边的圆球，那球从弧线形的身躯上翻转而上，上了机器人的肩胛，与那颗稍大些的权作头颅的圆球并列，随后三个圆球同时调转，将光滑的背面给了乔尼。 第两百九十五章 等待 乔尼一路跟着，尾随这名发着小脾气的机器人走出大厅，来到一条一侧是落地大窗的长廊，在这里可以见到大厦外秀丽风景。乔尼有些奇怪，但他决定在抵达目的地前对机器人进行最后一次小测试。 “如果只是从谈吐上去判断的话。”乔尼自后耸了耸肩膀。“你简直像是个赛博人。”他似乎不经意的道。 “是就好了。”圆球们在弯曲的肩胛上滚来滚去，乔尼自认为是重磅炸弹的一句话看起来对它并没有影响。它飞快的变出双手，指着一间紧靠着玻璃幕窗的透明房间。 “请在这里等待片刻。”它在乔尼还没明白过来前就转身飘走。 玻璃房空空荡荡，只在窗口处摆放着两张高脚座椅，并不像一间标准的会客间，乔尼一个人在房间中踱步，等了几分钟，也没看到有任何人前来，百般无奈下，只得透过窗户欣赏高空俯瞰的温知市美景。 对于这场完全不知所谓的聆讯，他如今越来越心存疑惑，他们不选择学校而选择这里，到底是存了何种念头？门厅前那令人惊艳逼真的全息模拟技术，明显与众不同的机器人，还有这些疑似在做专项研发的团队……而这还只是这间刚刚崛起不过数年的新兴公司的一所办事处而已。 利用他的高级公民阅读权限，乔尼在来之前就已对《希望永存》公司做过一番了解，从公开通路中能找到的资料来看，这所数年前还籍籍无名的小公司，能够发展至今天的规模，几乎可以用‘奇迹’或‘光速’这样的词汇才可以正确形容。 《希望永存》公司成立于人类联邦时代后期，在奇连相对历史悠久的知和而和城，它百年前注册开立，起初，也还只是一间主要业务范围为农机改造为主的家庭公司。 四年前，这个从未涉足新科技领域的机械公司，在现年已有六十多岁的公司拥有者萨缪尔.康威的带领下，却突然出人意料的出品了令整个银盟医疗界惊叹的智能义肢产品。 其细致入微的设计思路，流畅完美的工程构建，考虑周详的实用功能，相对合理的购买价格，要让市面上那些享誉多年的同类产品在一夜间蒙羞，成为与之相较毫无优势的旧石器时代玩具。 一时之间，残疾者的福音，生活重铸者，义肢代名词的美誉，再加上无出其右的卓越品质，使《希望永存》公司在短时间内完成了该分类产品的市场垄断。 资本积累迅速，利润率高涨，企业良性指数直窜天际。这间选择不拆分上市，并眼看着蒸蒸日上的新科技公司，却在最后关头，以一个不为人知的内部协议，向富可敌国的海森伯格财阀低下了高昂的头，成为这个庞大的财富帝国中，又一员俯首称臣的骁将。 两年前，《希望永存》公司推出了一项令银盟人类社会产生无数争执和震动的益智计划，他们以电子信号修补和大脑皮层刺激治疗的方式，对弱智、自闭孤独症、严重多动症患儿提供器械辅助的专项针对服务。 计划一经推出就受到诸多抵制，银盟民众对于赛博人的恐惧，加上对未知事物的怀疑，使得该计划进展缓慢。 《希望永存》公司开始不计工本的展开市场行为，他们雇佣最顶尖的销售公司对产品进行推广，还在海森伯格财阀诸多政治说客的帮助下，成功游说银盟民政委员会推出了有利于项目开展的《益智计划参与者反歧视法案》。 直到两年后的今天，他们的大量投入终于有了结果，《益智计划》已被大多饱受子女疾患的家庭认可，其受众人群已扩展到武皇双星与银盟范围的多个星系，计划疗效验证显著，发展前景一片光明。 在这一年来，虽然与之毫无瓜葛，却又一直被米切尔等人当作《益智计划》的一员，乔尼有时既感无奈又感好笑，对背着误打误撞这口黑锅的遭遇无法可想。他依然记得在查尔斯顿提升中心，以指节敲击触发那位‘易比克奶糖男’眉骨植入器械受损的往事。 他对那个提升了智力恢复正常人后，就趾高气扬的兰赛尔可并没有任何好感，连带着这些易出故障的植入物一道，很快就被他丢进了不重要的记忆垃圾堆中，并从此几乎忘却。 但他绝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天，两道看似毫不相关的轨迹竟然在此重新交汇，他得专程来这家公司，并被一个机器人晾背，坐在这间透明的屋子里等一个迟迟不到的陌生人。 时间已过去20分钟，乔尼一直很耐心的等待着，当他终于开始在房间中踱步，并考虑是不是自行离开，或去寻找那个漂浮的机器人时，在他的身前出现了一道人影。 “万分抱歉，肯特同学，让你等了那么久。”一个穿着银灰色连体服，衣服上印着《益智计划》人体标志的黑肤中年男子在全息影像中出现。 “原来这是间全息通讯室……”乔尼望向玻璃间四角凭空射出的全息投影，却始终找不到投射装置。“那么这次的聆讯是一场远程……还没请教，您是？”他礼貌的向影像中的中年人颌首相询。 “哦……瞧我的礼貌，我是马尔姆.戴维斯，是这间办事处的负责人。”黑肤男子表现友好的道。 “那么戴维斯先生，请问您目前在哪里……远离温知城么？”乔尼不禁问道。 如果是一个需要远程全息技术的聆讯，这倒是可以解释他们为什么不去纽顿高中的原因，但这个通讯室太过简陋，光线和安全性之类的，就更不用说。 “我就在你附近，肯特同学，而这也并不是什么通讯室……”戴维斯微笑着道。 第两百九十六章 调味 乔尼并不明白戴维斯的话，但在下一刻这间玻璃屋突然向窗外移动，不久后，他的脚下成为只隔着一层透明地板的万丈深壑，他开始明白原来这是一部电梯。 深渊下蠕动的人流就像米伽下闲适的蚁群，而飞行车似彩蝶，在形同花骨的楼宇中寻找着什么，看着头顶突出的檐臂，感受着透明的承载，乔尼觉得像是在凭着自己的力量向上腾飞。 一间不能由主楼电梯抵达的密室？乔尼好奇的看着大厦玻璃幕墙中反射着他徐徐上升的身体，心中不禁对这间奇怪的公司又增添了几分神秘。 直到韦斯利特大厦顶部的通讯塔座触手可及，透明电梯才停止移动，两扇玻璃门向两侧滑开。刚刚从全息影像中消失的马尔姆.戴维斯，此时就笑吟吟的站在门外，他似乎对乔尼脸上尚未褪去的惊讶表情感到满意，待他走出电梯进入这间大厦顶层的密闭空间后，优雅的伸手让乔尼自后跟随。 他们在黑漆漆没有任何灯光的走廊中行走，不久后就几不视物，乔尼抬手欲打开腕表，想了想又放下，只是紧紧跟着黑肤男子。 一直走到廊道尽头，戴维斯才推开一扇门。屋内柔光四溢，进门一看竟是一间装饰颇为不凡的大开间办公室，房间的一侧是一面巨大的景观装饰墙，此时正呈现着奇连镜海独特的湛蓝海面，耳畔中则不时响起徐徐的海风和信鸥的欢叫。 宽广而气派的长桌前，摆着一张设计精美的长椅，戴维斯示意乔尼落座，他自己走到迷你吧台处，从底部的柜子中拿出一套雪白的瓷器。 “咖啡、麦茶、蛙奶还是果汁？”他头也不回的问道。 “蛙奶吧。”乔尼在椅子上坐下。 “如果没弄错的话，乔尼，对吧？今年是二年级？”戴维斯将倒满蛙奶的瓷杯交到乔尼手中。 “是的，戴维斯先生，您应该有我的全套资料，倒也不用如此客套。”乔尼低头啜饮一口蛙奶，果然是温热的赫缇斯原汁，而不是《好乐佳》贩售的那种价格也颇为不菲的仿制品。 “事实上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肯特同学，我们并没有什么你所谓‘全套’资料，也许这正是你今天前来的目的。”戴维斯绕行来到桌后，坐在那张与他身前这张豪华办公桌同款的长靠椅上，他端起桌前的乙钛合金暖杯，喝了一口。 “全优的学年成绩，令人赞叹的教师评语。”戴维斯按动座椅椅把上的按钮，在他的眼前出现旋即出现了一张全息屏幕。“一名前查尔斯顿特殊学校的学生，却摇身一变，成了著名的波菲尔德.纽顿学园的宠儿。”他将屏幕拨开，含笑望向桌前端坐的乔尼。 “如果您所说的是占用了贵公司在纽顿名额一事，那么，对此我有一个答案。”乔尼被戴维斯那奇怪的眼神看得心中一跳。 “不不……肯特同学，你有所误会，《反歧视法案》不只针对我们的《益智计划》，他属于所有人……我是说相对特殊的那部分，如果你认为我公司会为此而向内斯坦先生或费雪女士提出任何疑义的话，那么大可不必。”戴维斯忍不住微笑。 “您是说贵公司不会对我的学籍合法性提出质疑么？”乔尼有些讶然，将手中的瓷杯搁在办公桌上。 戴维斯点点头，似乎对乔尼的话有些啼笑皆非。 “当然，我们很高兴你能从自身的阴霾中走出，过上与正常人一样的生活，这不是正是《希望永存》创办《益智计划》的主旨么？”他笑道。“对于我们这个计划而言，道德伦理方面的辩论比技术手段恐怕更为重要。从宣传角度来讲，公司也不允许由你这件越俎代庖的小事，再发展出任何新的舆论争执，一个入学名额本就微不足道。” 这倒让人意外……乔尼只好丢弃在心中本已打好的腹稿，但下一个问题立刻又来了，他们到底让我来这儿做什么？ “我看出你有些疑问，肯特同学。”戴维斯友好的微笑。“是有关于这个隐蔽的顶层么？好吧，我要交代，韦斯利特大厦的六部电梯有一部直达这里，只不过那需要一些特殊权限……一张通讯磁卡，声纹检测和监控分析才能启动，不然在这里办公的几个人又是怎么上来的呢？我是说玻璃电梯……不适合所有人，特别是我这样有轻微恐高症的。” “但您却在大厦的顶层办公……”乔尼提醒着他。 “恐惧本身无害，伤害你的是因恐惧而发生的不恰当的行为。”戴维斯委婉的表示。“而它又会随环境的变化而彻底改变，不是么？一堵墙，一扇窗，一层不透明的地板，那种感觉就消于无形，哪怕事实上你的位置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对于戴维斯的解释，乔尼不自禁的点点头，心中并不确定他所说的意思。 “常言道久病成医，肯特同学，我想你对儿童障碍症一定有一些了解吧？当然……你还只是个高中生，但最浅显的道理……比如他的形成，我是说先天的……”戴维斯眼神中带着某种期许之色，那是一种典型学者型的，技痒难搔的表征，乔尼不禁在心中为他做出如此评语。 “人体理化因子的紊乱，导致感官功能的低效或者缺失？”乔尼能联想到之前读过的几篇文章，但对此其实并没有做过细致的研究，从某方面来说，他似乎很抵触曾经患病的这个事实。 “一个标准答案。”戴维斯点头表示赞许，乔尼则扬起脸等待他的下文。 第两百九十七章 搅动 “感官低能所造成的感觉丧失，患儿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被环境因子所营造的墙，阻隔了寻常人该有的喜怒哀乐。”戴维斯举着手中的乙钛水杯做画地为牢状。“或者因为外界干预造成某面墙的临时崩塌，所反映出超乎寻常的惊悚和愤怒。”他将紧闭的水杯在空中倾倒。 “在早期的治疗中，人们曾经试图淡化这些虚拟的墙，搞出组织一些感官统合、行为分解及技巧训练的外部干预疗法，但那显然收效甚微。”戴维斯摊开手臂，做出遗憾的神情。 “但是《希望永存》找到了打破这些墙的办法……”乔尼忍不住插言道。 “不不……那不可能，环境因子的缺失无法弥补，这些墙在理论中牢不可破。”戴维斯叹口气，接着道：“但我们却可以将外界信号传递到墙内！”他的眼中开始发出神采。“通过脑部干预外设或电子植入，针对部分缺失的强化，确保一个整体感官的均衡，多年来，我们一直致力于此，并治愈了成千上万的患者，这也是益智计划的初衷和目的。” 虽然对眼前这位黑肤男子并不了解，但从马尔姆.戴维斯的眼神，乔尼也可以明显感受到他对于自己投身的这个项目的狂热，这让他不禁想起查尔斯顿那个接受益智计划手术的男孩，也许那是他们一个失败的案例？或者那也算作治愈？部分外部感官的增强，也同时显著提升了负面性格，这恐怕是他刚刚所强调的《均衡》的真正意义吧，显然他们对此做的还不够，他暗暗评估着。 “贵公司的《益智计划》确实意义深远，对治愈人类顽疾贡献巨大。”所获得的利益报酬也同样'巨大'。乔尼不禁微笑：“那么这一切又与我何干？您应该知道，我并没有参加这项计划，但却因为某种原因而坐在这儿……” “这并不是我的决定，肯特同学，虽然你的经历令人惊异，甚至是我。”戴维斯耸耸肩。“身为一个从事儿童病理学二十多年的专家，我这一生中还从未遇到过你这样的情况，我是说从一个孤独症患儿成为完全正常的优等生，并且还是运动健将，这几乎令人不可思议。” 戴维斯将全息屏幕调至面前，在其上用手指操作。 “为此我们专门调取了你在查尔斯顿和普纳尔长老会医院的资料，当然这是完全合法的，作为一个具备银盟专业资质的病症研究机构，我们拥有这样的授权……”他在屏幕中一页一页的翻动着。“这是一份无可挑剔的典型患儿的病历，这是一种完全无法治愈，要伴随你直至终身的先天疾病……而正向你所说的，现在你却坐在这里，面带微笑，提出质疑……也许是新型病症，也许是外部刺激导致自愈，也许是羽神显圣。无论如何，我们想知道其背后的原因。” “您是说要对我进行某种测试？”乔尼惊讶的看着戴维斯。 “非常简单的抽样检测，与任何体检一样，对身体毫无伤害，并且需时不过几分钟……”戴维斯点着头道。 “恐怕我没有时间和义务来配合你们。”乔尼表达的直截了当。 “但我说过，这并不是我的决定……命令出自于最上方，康威先生对此异常坚持……”戴维斯面有难色的道。 “这似乎与我毫无关系吧？”萨缪尔.康威么？这老家伙要对我做什么测试？难道说他知道……但那又怎么可能……乔尼断然否定了脑中那个荒唐的念头。 “肯特同学，你不想为孤独症和自闭患儿奉献一些绵薄之力么？羽神在上，一年多前你自己可也在饱受其害啊。”戴维斯劝慰道。 “这和尽不尽力无关，我只是对这项所谓的测试心存疑惑……”乔尼皱起眉头，对戴维斯此种推销员式的作风感到厌恶。 “只是用于针对性的研究，我们并不确定能发现什么，但为了未来的患者们，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就不放过一次机会，不是么？你的些许付出就可能在未来产生某种医学奇迹也说不定……”戴维斯撇撇嘴，乔尼发现他似乎是真的对这项所谓的测试毫无期待，只是对公司高层的授意予以执行罢了。 “好吧，明说了吧，戴维斯先生，我不信任你们，而你们也不可能抵触我的意愿强制实行，所以长言短话，就让我们这次的会面以这种方式收场吧……”乔尼站起身来，礼貌的一笑，等待黑肤男子的回应后就要转身离去。 “还不急呢……肯特同学。”戴维斯叹口气，似乎有些不情不愿。“现在只好说了吧……康威先生的吩咐，如果你拒绝测试，我们将向地方法庭发起诉讼，状告纽顿高中违规剥夺《益智计划》的名额……” “那么谢谢您对之前的自我否决，戴维斯先生。我对此并无异议，如果非要闹上法庭，请便！”乔尼依旧微笑，对这场闹剧到底将引向何方并不作任何不切实际的打算，但'大不了就退学呗'的念头依然在这个节骨眼从心底绷出来。 “康威先生还吩咐，如果你仍然拒绝，那么他会利用公司的一切资源，在各大媒体发布真相。安委会索菲亚.海因里希主席对纽顿学园施压，是你能够顺利进入名额的唯一助力。主席女士目前正在参选银盟第一人的角色，这样的真相一定会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困扰吧……”戴维斯抿着嘴唇带有歉意的看着乔尼。“当然我们知道那并不是真相，你品学兼优，完全具备进入纽顿的条件，但那……并不重要，并且不是我所能左右的决定。” 第两百九十八章 鸡尾酒 “康威老先生他……没想到他是这样一类人……”乔尼有些诧异的听到此番言论，海森伯格财阀可是拥有这家公司，而他们竟然也敢以此威胁？ “老先生？不不，我想你误会了，这一切可与我们的董事长无关，决议出自于迈克尔.康威……是的，董事长唯一的儿子，而他在《益智计划》项目上具有决定权……”戴维斯连忙解释。 儿子？那么他又想做点什么？乔尼面色沉重的缓缓摇着脑袋。 “无论怎样，你们难道就不怕海森伯格家族对《希望永存》进行制裁么？”他问道。 “也许怕，也许不怕……”戴维斯不禁苦笑。“实话说，我认为不该去惹那个沉默的巨人，但这并不是我的想法，我只是个医生，只对治疗病患感兴趣，在这件整件事中，只是个传话的角色……” 拔出萝卜牵着泥，索菲亚之后，就是罗伯特，主席女士的政敌们会让党派趋附媒体把整件事渲染的路人皆知，而到时候不但他们两个，就连乔安娜也要受到牵连，而人言可畏，无休无止，她却又要无辜的受到何种屈辱……乔尼在心中一路想通，刚刚那个决不能让他们得逞的念头也开始动摇。 “这里是二份授权协议。”戴维斯微微叹气，将面前的全息屏幕轻轻推向乔尼，两张表单在屋内轻轻飘动，像蓝色的幽灵般越过长桌，在乔尼的眼前静止。 “一份是身体组织的采集授权，范围在备注里写的很详细。”戴维斯解释道。 “……脑干切片，脊椎髓质……”乔尼被栏目中的字样吓了一跳。 “粒子光束抽取，尤尼特人极为成熟的组织样本技术，无创痕，无痛感，当然的无后遗症，全部过程只需要几分钟……”戴维斯连忙道。 “那么这份呢？”乔尼皱起眉看着另一份写着银盟民政委员会标头的授权。 “这份是《益智计划》对你在纽顿高中入学名额的正式授权，此文件已经列入银盟民委会的正式签署文件序列，你只要揿下指纹，日后就再不用担心有人翻你学籍的老账。”戴维斯向他解释道。 乔尼还在思索着，戴维斯则耐心等待，诺大的房间此时安静下来。 满室开始有了股淡淡的海洋的气息，直到此时乔尼才发现景观墙上的镜海，天空中竟布满了黑压压的黑云，并且在海面上下起小雨，雨声细碎，几不可闻，让平静无波的水面出现了无数细小的涟漪。 一个影音味俱全的场景置换器么？如果家里也买一个倒不用四处旅游了，他突然在心底冒出这样的念头。 而幕墙上的雨却越下越大起来。 “马月的骤雨在镜海倒是很少见呢……”戴维斯撅起嘴唇，说出了令乔尼惊讶的，这些场景是实时信号的事实。 紧接着他按动座椅按钮，将场景幕墙换了几个景致，终于停留在柯卡塔大陆那壮丽的黑色草原上。 “你们想要我的脑组织？”乔尼终于问道。 “用于极好的理由。”戴维斯点点头。“而且真的不疼……”他再次做出补充。 “我希望那是事实。”乔尼叹口气，终于放弃了内心挣扎。 这些狡诈的商人，他们只是一群唯利是图者，希望通过特有的技术维持在行业中的垄断。 而这个可能存有行业机密的封闭式顶层，和他们几乎不惜一切的运作方式来看，也许《希望永存》会是另一个海森伯格财阀也说不定。 金钱的贪婪，欲望的渴求，这些世人觉得丑陋的疤痕，却会是推动整个文明进程的源动力。 《好乐佳》带来生活的便利，《奇奇幻》使信息无处不在，《明日更佳》缩短距离，《仙木林》带来快乐，而《希望永存》则缓解无药可医的疾病。 也许真得无所谓独善其身，而都要陷入这一方熔炉。 他在心中苦笑。 “那好吧，让我们赶快结束这桩勾当。”他端起瓷杯，将已凉透的蛙奶一口喝光，他是真心喜欢这种原汁的味道，但这玩意儿也真心是贵的吓人。 “结束？”戴维斯似笑非笑的看着乔尼。“早已结束了啊！”他将全息屏幕揽回面前，检视着文件中已被乔尼确认的指纹授权。 在确认后戴维斯抬头看着一脸不解的乔尼，他开始微笑，并指了指办公桌前的乔尼所坐的那张座椅。 “这张粒子光束采样椅可价值不菲，肯特同学，1200万克朗，比我这张可昂贵了百倍。”他笑吟吟的拍着身下那张椅把上布满按钮的座椅。 “那刚刚……它已经……”乔尼一个激灵的跳将起来，盯着那张座椅看得瞠目结舌。 “它在你签署授权书后即启动采样，考虑到授权书中那些吓人的字眼，我们发现用这种无意识状态的采集效果最佳……”戴维斯挥动着他手中的金属杯子，满脸得意的说道。 “但你们完全可以在我没授权的前提下……”乔尼禁不住道。 “可那不符合法律规定，要知道我们可是一家享誉银盟的企业，那会给公司的法律部门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而我们最怕的就是麻烦……”戴维斯嘴角微弯，脸上刚刚的那份信念和执着已荡然无存，他满面精明的神气，更带着一抹神秘的笑。 乔尼此时已完全明白，这个可恶的推销员！他刚刚所说的那些什么法庭，媒体，传话的角色，恐怕都全不作数。他令自己毫不设防，并在对方事先拟定的诡计下进入翁中，轻轻松松的对他进行了采样。 “您真的曾是一名医生么？”被戏耍的乔尼心中苦笑，却完全生不起气来，他好奇的抛出自己的疑问。 “如假包换，肯特同学，不过不是儿童病理学，而是心理学……”戴维斯一脸纯真的看向他。 “哦……那当然……”乔尼摇头惭笑，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 第两百九十九章 颓废的梦境 早上八九点的天使城天光昏暗，漫天的云雾在米伽的照射下变得厚重无比。 刚刚进入梦乡不久，索菲亚就又悠然醒转，她将手指搁于额头，皱着眉盯着天花板上的浮起的雕塑，七只神态各异咆哮兽围绕在海之女神的脚下，正冲着她做出各种姿态的怒吼。女神的面容栩栩如生，神色宁静，眼神中似乎含有悲悯之意，她在上方看着索菲亚，并与她无力的眼神交汇在一处。 索菲亚身上仅盖着一层薄薄的床单，她全身赤裸，浑身无处不痛。昨夜纵欲的疯狂正以一种她所熟悉的方式在事后折磨着她，生理和心理上的，毫不留情的鞭挞与谴责。她已不再年轻，虽然保养着姣好的面容和动人的身材，但岁月依然带走了她原本用于抵抗这份惩罚的柔软和灵动。 索非亚的私人助手李察.纽尼斯爵士，一如既往的替她挑选出最完美的纵情声色的人选。他们拥有年轻有力的躯体，在药物的帮助下，具备充满激情的爆发力，而她则可以在强烈的冲击下持续不断的欢愉。 她享受那份感觉，彻底享受，因此哪怕要承受这一切之后的身心惩罚，也依然乐此不疲。 昨夜那名刚刚成年不久的凯兹米亚青年并没有令她有一丝失望，他榨干了她最后一分积蓄的苛求，而她也榨干了他的。但激情总要从体内褪去，在纽尼斯将青年带走之后，那份随着年龄而愈来愈强烈的巨大落差，开始无情的摧残着她，折磨着她，要使她转侧难眠，泪湿孤枕。 随后是噩梦，接连不停的燃烧的噩梦，她在无声的火焰中挣扎、扭曲、灼烧、惊叫，直到一口气喘不上来的惊厥醒来，她不禁呼吸急促，大汗淋漓。 索非亚不知最近自己是怎么了，自从在琐罗亚斯德人质危机之后，她就开始不停的做着那个令人费解的梦，哪怕是在平静中入睡，有时也会陷入在那个奇怪的梦魇中，并最终从残酷的烈焰中惊醒。 那并不公平……那是施耐德和沃纳的决定，而不是她的，她有时会向耶神祈祷，祈求这个无所不能的神能放过自己。但哪怕她是全银盟最富有的女人，拥有令人难以想象的巨大财富，她的这份祷告也并不比寻常人换取神祗给予的更多回报。 夜晚的失眠和焦虑换来的是更加疯狂的游戏，她不想一个人呆着，却又找不出任何理由，让这一具具陌生而强健的躯体留在床第直到天明。她必须在黑暗中与这些所谓的‘工具’缠绵云雨，贪图极乐，她不能与他们发生任何感情，甚至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谁。 无论如何，她是一个将要登上人类权利巅峰宝座的女性，她是海森伯格家族从财富向另一个极致领域跨界的象征。自从十五年前有人称她作女王时开始，民间就不断有索菲亚.海森伯格必将成为银盟统治者的风评，她并不知晓其中的琐碎细节，但知道那多少来自于大哥沃纳.海森伯格的授意。 那些潜伏在银盟和媒体中密谋的棋子，和被大量金钱收买的政客和活动家们，他们在刻意逢迎，尽其所能，让她一步步稳健的走向终点，那个许久前就已设计好的这场游戏的完美结局。 但他们又与昨晚她所使用的那个‘工具’有什么区别么？她并不能分辨。 屋内寂静如初晨的坟墓，但终于有了叮铃一声轻响，那是床头的内部呼叫器上传来的讯息。 是纽尼斯爵士，只有他的通讯装置才能与呼叫器相连。 索菲亚睡眼惺忪的支撑起身体，她打开通讯器，单薄的床单滑至腰间，露出她雪白的胸脯和平坦的小腹。 “说吧，李察。”她有些意兴阑珊。 “夫人，有一位叫坎伯的发委会职员前来找您，他没有预约，也不肯说明确切来意，只说有您会感兴趣的话题……” “比尔.坎伯么？”索菲亚微微皱起眉头，作为安委会执行主席，她自然认识这名优雅英俊的混血男子，也清楚这位凯兹米亚综管处主管在银盟的斤两，但她却完全猜不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来找自己的用意，难道琐罗亚斯德有了什么她所不知的新消息？ “让他去花园等我……”索菲亚还是打算听听这个不速之客的所谓话题，她腹中空空，觉得昨晚消耗的大量体力需待补充。“李察……让厨房做一份早餐，咖啡多加两个浓度，还有……替我拿一粒药丸……” “是的，夫人。”纽尼斯语气恭敬。 关掉通讯器，索菲亚掀开床单起身，站在衣柜的镜前，她仔细审视着自己，凌乱的柔发遮掩着无神的双眼，倔强的嘴唇因失色而苍白，皮肤不再如水般光滑，双颊则略显凹陷。她突然在镜中皱眉，用手指轻轻抚摸，发现在胳膊上有一道瘀青，但她立即释然，一边摇头苦笑，那定是昨晚荒诞的战利品。她拉开那扇巨大的衣橱门，将镜子滑向一旁，从中找出一件浴袍穿上，随后走进隔壁的盥洗间。 …… 花园名为榭丽，位于天使城历史悠久的圣子感恩大厦，在古色古香的阶梯形双子楼较矮栋的顶层。大厦地处风景宜人的安德烈湖畔，《榭丽花园》在多年前还是一座开放式的空中咖啡馆，并且生意兴隆。 在索菲亚就职于银盟安委会后，这两栋价值惊人的古老建筑成为海森伯格家族的私人宅邸。她请名家设计打造，将原先的咖啡馆改造为仅供她个人观赏的空中花园，其间遍植各种珍奇花卉，虽整体数量还比不上拉哈曼.法赫勒为其女儿打造的《纱缇香园》，但单论其中名品的种类，却有过之而不不及。 第三百章 造访 从与纽尼斯通话过了三十分钟后，索菲亚才施施然从自己的居所中缓步而出，她身着一袭卡茨齐奥风格的淡蓝色长裙，衣袖和金发在微风中向身后轻轻摆动。 踱过玻璃长桥，来到穹顶完全敞开的榭丽花园，园内弥漫着淡淡的花草香气，与她颈项和腕间的香水味浑然一体。 花园的边缘摆着一圈舒适的茶座，年轻的比尔.坎伯正坐在沿湖的一端，他手里捏着白瓷咖啡杯，正在饶有兴致的观赏着不远处粼波荡漾的安德烈湖景。 “请恕我冒昧，主席女士。”坎伯直到她走近才发现她的到来，英俊的年轻人连忙站起身来，礼貌的为索菲亚拉出柔软的长背靠椅，待她在椅上坐定，这才回归原位。 “怎么现在连天使城里，都流行着弥诺陶洛斯的那套毫无意义的绅士作态么？”索菲亚抿嘴一笑，她生长在那个环境，对这些展现男子惺惺作态的勾当实是最熟悉不过。 “人心难测……主席女士。”坎伯似乎并没有为索菲亚迎面的一击感到尴尬。“绅士二字可不能写在脸上，所以为了在女士面前有最佳表现，我们只好用行动来落力补足。”他端正的坐着，不苟言笑，但话语间又分明有一丝幽默的成份。 “你做的不错，会让那些真正的淑女们受宠有佳。”索菲亚不置可否的微笑摇头。 此时助手纽尼斯用晶亮的餐盘为她端来早餐，摆放妥当后她向比尔.坎伯指了指，示意要不要也来一份，后者则连连摆手，举着咖啡杯表示有这个就足够了。 索菲亚在餐盘上拿起一只小盒，从盒中拿出那枚黄白相间的药丸，就着浓郁的咖啡一口咽下，随后开始用光束刀叉吃着奶焗莴苣和西兰花。 “说吧，比尔，彼此都不算陌生，来找我是什么事？”索菲亚轻嚼着菜叶，虽然餐盘中香气扑鼻，她却没有半点享受的情绪。 坎伯闻言只是喝着自己的咖啡，他微微一笑，静待着收拾餐盘的纽尼斯走远。 “一句提醒和一句警告，主席女士。”好半天坎伯才终于开口道。他扬着脸对她微笑，对这位动则即可使银盟政坛震荡的女性似乎并不带着应有的畏惧。 年轻政客们的典型作风，同样的权利在他们的眼中却依旧分作两性，他们会对位高权重的男性的任何一句话都表现的战战兢兢，却把同样地位的女性的政治脸孔当作儿戏。 索菲亚知道自己身边容不下任何年轻政客，只有李察.纽尼斯这种老成持重者才令她信任，这一点身为同僚的罗沃莉.斯卡娅似乎做得比她更好，但索菲亚却对此表示怀疑。 那个岁数比自己大了不少的发委会第一人，拥有令人艳羡的幸福婚姻。丈夫是著名律师，一双儿女一个从政一个经商，更是各有擅长。但索菲亚在多年的政坛生涯中学会了一点，那就是越是完美，就越有玄机。 “尽量说说看，坎伯，你知道，我可不像贝伦.罗森威尔那般专横固执。”索菲亚用刀叉切下一段蔬菜。“当然也不具备任何人种歧视倾向……”她将蔬菜不断切成小粒，叉了一粒缓缓放入口中。 “这一点我自然明白，但这并不是我此次前来的初衷。”坎伯似乎略有些尴尬。“这无关于政见，主席女士，也许只与目前银盟的局势有关，但毋庸置疑的是，您掌握着比我更清晰的信息，对于最近的这一场局面上的变化，我却生怕您还没有揣测通透。” 一个趋炎附势的弄权者么？因为是女性，就需要他来为我解读一切？揣测通透……他以为他是谁？ “你是指瓦尔基丽雅的这一场大胜么？”索菲亚低垂着眼皮，专注的切着蔬菜。贝伦选到一步好棋，扯平了在琐罗亚斯德丢盔弃甲的耻辱，他只是逢了好运，落下个不胜不败的僵局，而沃肯人的威胁仍在，法赫勒也依然在闹着独立，局面上的变化委实有限。 “这可不是一场什么大胜，主席女士，这是一个局……”坎伯端起咖啡杯放在嘴边，双眼炯炯看着索菲亚。“按照我的情报，这十有八九是早已筹划的一场布局。” 弥诺陶洛斯的造访，沃纳和文仲之间的对话，一个局？索菲亚心中一凛，她不动声色，继续切着蔬菜，只不过那些菜粒被她切的过于细小，光束叉的叉尖已不能叉起。 “你在危言耸听呢，比尔。”索菲亚放下餐具，开始仔细品尝今早的咖啡，香郁的浓咖啡搅动在她的舌尖，却索然无味，但她依然在小口的啜饮着。 “瓦尔基丽雅作战方案是军委会情报局和参谋部的成果，他们离最初的制定日期还不超过三个月，如果这其中有何种诡计的话，他必定需要有某种能预知未来的能力。” “完全不必，主席女士，只要掌握正确的局势走向……”坎伯放下咖啡杯向她正色道。“如果我告诉您，今天这一切的局面都是人为设计，是专门为了达到某种目的预先干预，您会不会为接下来的形势发展而感到心惊和忧虑？” “你这是阴谋论者腔调呢，比尔……”索菲亚微微一笑。当然会心惊，如果那是真相。但要说文仲一开始就将线拉的那么远，她却又完全不信。 “巴尔德危机，我已有证据证实是我们自己引爆了汤姆.赫兰德空间站。”坎伯掰着手指，抛出了他的第一枚炸弹。 第三百零一章 坎伯的质疑 “索菲亚女士，我还有大量证据证明，至少有30人以上的空间站遇难家属，之后向第三和第六舰队进行了异常调动。”坎伯伸出他的第二支手指。 “忒拉蒙行星目击者证实，第三舰队曾经首先向沃肯人无武装飞船开火。”第三支手指。 “他亲自确定了危险性极大的船民迁徙伪装战术作为殖民拯救计划。”第四支。 “他亲自选择了琐罗亚斯德耻辱的败将迪诺.法赞尼，作为整个行动计划的指挥官。”他展开整个手掌。 “请问这是阴谋论么？主席女士？”坎伯不禁苦笑。“这一系列的脉络难道还不够清晰可见么？” “但是他失败了，不是么？”索菲亚仍然在轻轻微笑。“法赞尼救出了所有殖民，把这场拙劣的死神降临秀化成了一曲欢乐颂……” “您果然早已清楚这一切。”坎伯点点头，而索菲亚则无动于衷。 “只是根据你的论调得出结论罢了，比尔。另外，是的，这些论调可都并不新鲜。”索菲亚继续啜饮手中的浓咖，此时她委顿的精神已经在那颗药丸的作用下缓和了许多。 “您果然也没有将这一切揣测通透。”坎伯叹了口气，微笑着对她摇头。 “您以为这一切就这样结束了么，以一个拯救大量公民的完美胜利而圆满收场？您不觉得这样太过于简单了么？我是说从头至末，这一切的布局，就只是为了以这样的方式而结束？” 凯兹米亚混血男子以不容置疑的眼神盯着索菲亚，这让本已胸有成竹的她意外的发现，那份支撑着信心的落脚点似乎空空如也。政坛打拼多年的经验告诉她，眼前这个男子所说的话并不是无的放矢，文仲的图谋也许真的不仅仅如此。 沃纳和他的那个神秘魅姬人……文仲拼命要让人类发动一场并不确信能打赢的战争，如此疯狂的举动是否与其有关？ “如果他试图以20万银盟公民的生命作为代价，发起一场与异族间的战事，甚至为此不惜背上授意者的罪名。拯救计划一旦失败，人类与沃肯人必将宣战，而他也将会引咎辞职。”她着重强调了‘如果’二字。“但如今计划成功，战争将不可能重现。”她斩钉截铁道。 “是的，主席女士，我完全能明白您的意思。”坎伯对她连连点头，并分析道：“大选年末银盟主席换届，自意党徒素来崇尚和平，罗沃莉.斯卡娅甚至连拓展殖民地都显得战战兢兢。合作党候选人尼古拉.乔治是一介书生，青年时代在尤尼特人的尼尔德星系待了整整15年，尤尼特人不与天下争长短的精神已经深深刻在他的骨子里。而您，尊敬的主席女士……”坎伯谨慎的选择着接下来的措辞。“作为一名女性，您拥有天性中的善良和悲悯……” 天性么？海森伯格的血脉中会有这两个字眼的存在么？索菲亚在心中摇头叹息。 “这一切会在大选前发生！”坎伯接下来的这句话立刻让索菲亚警觉，她神色不变，却捏紧了手中的咖啡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他……会继续开展骚扰行动么？”她皱着眉道。 “骚扰行动？不不，主席女士，他会向沃肯人全面宣战，并出动人类史无前例的最庞大的一次攻击。”坎伯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一只手紧握着拳头。 “什么？他要怎么做到这一点？”索菲亚终于开始有些惊讶。 “他应该近期就会向联席议会提出倡议，而一旦议案被通过，人类与沃肯人之间的绵绵战事就从此开启了。”一阵劲风掠过，坎伯颈项间那条紫色的飘带正在迎风摇摆。 “联席议会通过，那谈何容易。”索菲亚轻笑一声，心中反倒松了口气，就算是银盟主席的主席令，在没有经过三党议会和坎德人、尤尼特人的首肯，也不可能由此发动大规模的战事，文仲要真的这么干那才是自取其辱。就算他能获得至少两党在议会的全部赞成票，也还必须通过坎德人和尤尼特人的一票否决权，那对于热爱和平的坎德人和尤尼特人是决不可能的。 “千万别小看了文仲的危机公关手段，主席女士。”两人似乎在谈话之初就有了默契，但坎伯还是终于说出了这个名字。 “在海伦亚特时代进入银盟政坛的第一战，他就以批驳赛博人恐惧者为论调，以一名羽人的身份，对福耳库斯羽民大迁徙充满同情。而当他自十年前成为银盟主席直至今天，赛博人恐惧论却反倒成为舆论的主流。现如今，不但是赛博人同情论者，甚至是船民同情者都在被安委会刻意打压，这您应该很清楚。” 索菲亚在心中默默点头，贝伦.罗森威尔将自愿军特种大队的驻军基地，从离武皇只有二个星系之遥的芙丽嘉搬迁到伊童，恐怕就正是文仲本人的授命。而那些额外的税收、刻意控制的资源，抑制民间贸易的禁令……用现役两个舰队再加上一个预备役同时驻扎福耳库斯，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保护他自己的“族民”么？ “文仲是一条变色龙，主席女士，我知道作为一名政客而言，这样的指责并不稀奇。”坎伯坦言道：“但他具备超乎寻常的隐忍耐性，和不为人所知的密谋的目的。” “对于坎德人驻银盟混合舰队正在回归弗雷尔星系，您应该有所耳闻吧？”坎伯突然提到此事。 “嗯，军委会方面宣称是富饶星人正常的军事换防。”索菲亚点头道。 “如果是换防，那么请问替代的那支舰队在哪儿？”坎伯立即反问道。 第三百零二章 幸存者之夜 他们是在为议长女士的谋杀而气愤，撤走舰队恐怕已经是坎德人对于这种愤怒最直接的表达方式。对坎伯的质疑，索菲亚在心中有着自己的答案。 “那么如果，我是说如果，文仲逼走了坎德人，议长的位子就此空缺着，坎德人可不会再派一位女士在莫名其妙的状况下前来送死……”坎伯分析着。 “一旦议会收到主席令进入表决状态，那么极有可能是完全由人类自己来决定这场战争是否开启。多年生长在文仲的阴霾下，合作党自是趋附无疑，他们在议会占有多数席位，只要两党的任何一党随同附议，战争就有可能从此开启。” “你的意思是让我这个候选人去干预联席议会的投票？”终于明白了原委的索菲亚笑吟吟的看着比尔.坎伯。 “运用您的关系，如果我没搞错的话，议员领袖杰拉德.弗格森应该是您的人，只要人类党能坚持投反对票，他的如意算盘就会彻底报销。自由意识党内那些根深蒂固的和平传统，可不是单单一个文仲所能改变的。” 微风拂面，带来圣子感恩大厦下不远处湖面的气息，索菲亚用手指轻轻梳理鬓角的软发，将被吹散的发丝拢于耳后。她终于第一次开始仔细打量面前这位俊朗的年轻人，他眼神凌厉，拥有海水般色泽的眼瞳，两条明显的凯兹米亚人特有的浓眉，将脸部俊秀之意集于眉端。 他很英俊，并且令人印象深刻，这不禁令她想起昨夜的那名凯兹米亚青年。 “避免战争……这一切都是你与米迦勒.海顿谋求的结果么？”索菲亚嘴角含笑，似乎不经意间提及一件微不足道的琐事。 “完全正确。”坎伯神色毫无异样，对索菲亚的言下之意予以默认。 “如果这是首席幕僚长悲天悯人的提议，我会认真考虑……”索菲亚点点头。“这算是一个提醒，那么那个警告呢？”她向坎伯询问。 “那颗您刚刚服用的药丸，我恰巧知道它的发明者……”坎伯捏着咖啡杯，在手中默默的把玩。 “是么？那么我们又多了一个共同的朋友。”索菲亚似乎毫不意外，还冲着比尔.坎伯微笑。 “事实上他也算是我们这个小团队中的一员，我是说和米迦勒，不不……我不是指那种……团队。”瞧着索菲亚终于有所变化的脸，坎伯连忙摆手并试图予以解释。 “我是说他有危险……”他尴尬的赶忙抛出重点。“对于汤姆.赫兰德空间站的调查，我们丧失了一条年轻的生命，而他是最后的见证人……” “是么……是怎么……你是说，罗伯特他......”索菲亚有些动容。 “我们同伴的牺牲与议长女士之死如出一辙。”坎伯解释道。 “无影人？！”看着比尔.坎伯郑重的点头，索菲亚紧皱眉头，几乎是立刻在心中在做着某种思量。 …… …… 窃语在阴暗的沟渠中横行，而一旦他们堂而皇之的浮出污秽，从肮脏的气泡中迸发着飘扬过市，在阳光和雨露的洗涤下，就成为奉承和赞誉。 它呈现人前，伴随着虚假的笑容和廉价的泪，带着自私或不为人知的目的，将事实夸大，把真相埋葬。 ---摘自《希望归途》作者：佛罗伦萨.卡松巴 ...... 夜晚，繁星，细雨，宽阔的街道，无处不在的灯火。地面，半空，车流交错，千灯如织，繁华的商业区，大块大块的全息广告屏上，其上的模特们在展现着各自动人的胴体。 法赞尼行色匆匆的走在人群中，他一身便装，头戴一顶卡拉瓦尼式的毡檐帽，两手抄在大衣的口袋中，一路疾走。 刚参加完享誉银盟的GNC著名深夜节目《玻尔寇南秀》，正一肚子火的从只会死板认路的出租车上下来。 他没有随身携带柔性光束雨伞的习惯，就更别提避雨力场，如雾般的雨水转瞬间就将他和他的大衣打湿，他心中厌恶，阴沉着脸，在这些时刻举着腕表嘴巴和傻笑都永远不停的人流中，避让着，推搡着，喃喃咒骂着…… 当现场观众的掌声和起立的欢呼结束后，法赞尼立即去后台拿了大衣就走。他不知道从偏僻的后门出入，只得单人匹马的推开无数双手，推开无数个举着腕表等待签名的渴求的面孔，将自己暴露在疯狂闪耀的闪光灯的一片白中，并逃也似的从片场大楼外乘车远遁。 如果不是朱儿.格林拉斯给他所谓的‘军令’，如果不是海军媒体公关部的威压，他法赞尼才不愿去加入这一切。 军委会为这场《奇迹》给他升了职，从准将升到少将，而在庆功会上给了灌了一通迷魂汤后，却要他去替军委会歌声颂德。 天晓得，他们在当初的任务人选安排时，对这场由上自下的安排是多么的不满。 按照当初斯托克斯.纳瓦罗上校偷偷告诉他的话来说，军委会那个暴脾气的萨维奇.艾哈迈德，曾经向他威胁过，任务如果一旦失败的话，就要把法赞尼和他的‘蛋黄’都给捏出来，并同时押往军纪庭判渎职罪蹲大牢。 如今好了，‘蛋黄’终于不用捏了，大牢也再不用蹲，但这些该死的虚伪的毫无意义的宣传，却又几乎要了他法赞尼的命！ 只是仅仅几天的功夫，诸多媒体和民间机构的发布会，见面会，表彰会，都已经让他不胜其烦。而面对诸多的采访，那些曲解的引用，刻意的规避，尖锐的提问，就又让他愤愤不平。更别说这个有着通天手段，直接找上军委会主席罗伯特.陆伯伦向他施压的深夜秀了，那简直是一场灾难！ 第三百零三章 焚烧酒吧 那个该死的喜剧演员和那些该死的笑话！他们就像湿漉漉的雨点依附在皮肤上一样令人难以忍受。他在心中暗暗诅咒，当时却又不得不抿出笑容在镜头前假装享受，并慎重其事的接受对方的赞美。 是的，法赞尼当然喜欢被人交口称赞，事实上他发现自己从幼年时起就极为渴望被旁人认可，哪怕是在学校里，哪一科的老师对他表扬的越多，那一科他就考的更好。 但如今他人已渐入苍老，所期待得到的与飞扬跋扈年轻时已有很大的不同。他需要的是同僚的尊敬和下属的依赖，而不是一帮不相干的路人和假作真诚的秀场明星的故作吹捧。 节目录制中，在那个故作深沉的寇南对他所作出的牺牲表示钦佩时，一直假笑的法赞尼终于忍不住爆发，他回了一句：不是军人的你又懂什么？随后被讶然的节目主持冷场数秒后，用一个他认为极为拙劣的玩笑带过。但愚蠢的现场观众们依然在编导的指挥下，恰如其分的为其热烈鼓掌。 在节目的最后寇南委婉的评论说，法赞尼是一位‘性格直率的军人’，而他对此却完全不敢苟同。要论花花肠子，他觉得自己的弯弯绕绕也还够用，至少要比自视颇高的亚历山大.库珀这类蠢货要来的强。 但他却又对安委会主席沈月禾经历瓦尔基丽雅战役后，在《亚巴顿编年报》对他做出的评述同样愧不敢当。 ‘心机似海，策略得当，每个细节的运用都堪称经典。’这位银盟资格最老的海军前四星上将，对他的这次行动过程的称赞不吝奢辞。 法赞尼其实只见过沈月禾一面，那是在银盟海军将官受衔仪式上，老人作为嘉宾在首排落座。那一次，同时荣升将官的一共有11人，他只是其中的一个。 虽然沈月禾的旧部遍布银盟海军，但法赞尼却从不认为自己是其麾下嫡系，在这位功勋卓著的军委会副主席离开银盟海军时，他还只不过是一名提不上名单的大校，是第二舰队数十艘优秀战舰指挥官中的其中一员。 但据说在银盟主席文仲因为要兑现第二任期承诺，而准备开始实施大规模裁军前，也正是沈月禾的一句：‘要为有杰出贡献的舰船指挥官提升军衔’的建议，法赞尼才得以荣耀的从此佩戴将星，并进入舰队后勤部做了二把手。 …… 拥挤的街口，半空和地面如真似幻的全息海洋中，法赞尼在雨中驻足，他笨拙的举着崭新的腕表，试图调取界面以便查看地图，但在细雨中恼怒的戳了近五分钟，也还完全不得其法。在狂怒中，他将手臂转向一旁，喊道：“妮可尔！”然后僵在当场哑然失笑。 行人们纷纷打着光束雨伞，在经过时奇怪的看着落汤鸡似的他，他面容丑陋衣服湿透，从那些投来的眼神中他分辨出熟悉的意味，那是好奇、厌恶、不耐和怜悯。 也许这正是自己目前正想要的，他自嘲的心道。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成了一座古董，他与当前市面上这些流行的新潮玩意儿彻底绝缘。 他可以熟练的在复杂无比的战术操作台调取各种即发数据，可以在繁复的数据和图表的汪洋中瞬间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曾做过舰船导航员、通讯官、数据分析、战术参谋甚至还是一名合格巡洋舰驾驶员，还为海军后勤保障部第17机动舰队开过几年的运输船。他经验丰富，经历良多，对银盟各式大型舰船的运作和操控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但如今他却被这一块《奇奇幻》公司的民用全息腕表弄得傻了眼。 法赞尼苦笑连连的继续摆弄着手表，最终终于幸运的找到了并不难找的地图界面，他眯着眼睛研究了半天，这才将妮可尔告诉他的那个地址输入进去。 确实离此不远……当地图上的那个目的地的图标在他眼前闪动时，他开始后悔刚刚为什么不随便找个路人问一下，但这些行走在街道上的平民在他的眼里，却又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不相干’的角色……于是他开始怀念几十年前出租车里仍然有司机的年代…… 按着地图的指引，他偏离繁华的街道，拐进一处不起眼的小巷，走了没多远，两边的高楼就已完全遮掩住外间万千的灯火。 他的背后依然是一片嘈杂，但身前的巷内却一片寂静，而脚下崎岖不平的地面，头顶横七竖八的电线，让他几乎要认为自己又回到了福耳库斯新北京的城郊，在半醉的在潇湘区寻找羽人女妓的日子。 人类的伊甸，银河的中心，天使城居然也有这样的场景！当他终于看到巷内深处的那盏忽明忽灭的霓虹灯时，心中不禁有了这样的念头。 霓虹灯中用各种分辨不清的文字写着店名，但法赞尼只能辨认出汉字，《焚烧酒吧》，灯上的那几个字只闪出一半，又迅速在偃旗息鼓的熄灭。 他踩着泥水，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前行，不一会儿就听着腕表在告诉他：您已抵达目的地。他恼怒的将腕表掐灭，开始抬头仔细打量四周。 四面浓墨一般毫无照明，但远处的城市灯光却将将可以让法赞尼勉强看清一切，他发现小巷的尽头居然是一块还未施工的空地，这对于寸土寸金的天使城城区来说确属难得，而这间有着不雅名号的焚烧酒吧就建在这诺大的一片空地之上。 第三百零四章 在酒吧里 酒吧的门前显得还算宽敞，四处长满了野草和低矮的蕨藤灌木。几名叼着烟头，浑身纹满了各种图案的男女正靠在门外聊天，一名男子在门前的垃圾桶前呕吐，还有一个穿着皮裤像得了厌食症般的瘦高男子，正在用自己的‘水枪’替一颗蕨藤树苗浇水。 这真是太棒了！法赞尼在心中打出一个作为旅游景点的评分。 他走向门口，这引来了纹身者们的注意，他们对法赞你一身水渍的邋遢形象似乎毫不在意，只是盯着看了几眼就又偏头抽着烟各自聊着。 法赞尼在心中奇怪，烟草这玩意哪怕在离武皇遥远的伊童星系也属于禁品，其黑市价格随着多年禁令一路水涨船高，就连法赞尼这种相对优厚的自愿军薪水也不大抽的起，而这些家伙却又能人人叼着一支。 他摇了摇头，推门进入酒吧。 酒吧内的昏暗程度只比室外稍好几分，浑浊的空气中散发着法赞尼熟悉的气息，那是烈酒、烧肉、薰香和汗臭。 酒吧并不大，此时却几乎坐满了人，法赞尼发现他们中的不少人穿着银盟海军制服。 他在吧台上找到了正在伏案而睡的麦克.佩托维斯基，这位建制被完全打残的《死神之翼》队长，此刻仍然穿着他那身蓝灰色的歼击艇飞行员的外出服，从褶皱和其上的污渍可以看出已经许多天不曾更换。他敞着领口，头发凌乱，伏倒的手臂前放着一瓶见底的《红匕首》，法赞尼坐在他身边，听见他似乎在睡梦中呓语。 法赞尼开始皱起眉头，用手将满脸的雨水抹掉，他捏着下巴，斜眼瞧着佩托维斯基，考虑是不是要把他唤醒。 他抬头看到吧台内唯一的职员，那是个一位长着黄色胡须的壮汉，他正用光束手帕擦着酒杯，在法赞尼落座后就一直搭着眼皮斜眼注视着他。 “他喝了多少？”法赞尼向酒保询问。 “多少？让我想想……应该不少，我得为了他专门进一次货。”黄胡子很不满意的看着熟睡的少校。“如果允许的话，他恐怕能喝干整个安德烈湖……你是他家属？”他问道。 “算是吧，我专程为他而来。”法赞尼点头向他解释道。 “赶紧带走，在这儿呆了几天了。”黄胡子似乎有些不耐烦。“我们给第一和第五舰队都打过电话，那里说没这号人，但最近奇摩立扎港也没听说有新的舰队驻扎，你们到底是哪儿的？”他语气不善的问。 “我们？哦，我们是‘关你屁事’舰队的，嘴上积德，老兄。”被对方语气冒犯的法赞尼当即不客气的予以反击。 “积德？积什么德，老唐尼永远都是这么说话，不爱听，你别来啊。”黄胡子唐尼擦着酒杯耸着肩膀。 “对不住，是我的错。”酒保的直言直语让法赞尼倒不觉得如何刺耳，相反还平添了一份好感。“那么老兄，请问他就一直在这儿么？从未离开过？” “可不是，早上关铺子他就睡在门外，一开门就又进来，赶都赶不走，昨天还跟沙皮党的小托尼为了抢一瓶酒干了一场，如果不是我出面，这帮无法无天的小子说不定就能当场崩了他。”唐尼指指佩托维斯基。 他将擦净的杯子归入杯架，展开手指把光束手帕化为亿万分子，他拿起另一只酒杯，从袖口的发生器中又拽出一张手帕，继续擦将起来。 “看你们是外地人，我好心告诉你们，这帮沙皮党的小家伙们可不好惹，家里都非富即贵，天使城可不比其他城市，随便掉块转也能砸死几个名流，如果你们是游客，可最好别来我们这种地方。”唐尼一脸正经的道。 “这么说得感谢你。”法赞尼向他点着头。 “当然。”唐尼毫不客气。 “事实上我有点认出来了，你是那个救援行动的指挥官对么……法惨……法惨泥，这两天通路电视里总有你的脸，但实话说因为长得太过普通而印象不深，你看我直到现在才想的起来。”他转身从身后的酒柜上抓起一瓶《绿王朝》，咚的一声敲在法赞尼面前。 “冲你干的事，这瓶酒算我的。”他大方道。 “酒……有酒……”原本睡的死死的佩托维斯基这时突然醒转过来，他在目瞪口呆的法赞尼的注视下夺过他身前的酒瓶，打开瓶盖一口气吹了一小半，吓的法赞尼连忙将酒抢过。 “偷人的媳妇改嫁的娘，家家都有几桩龌龊的事。按说卖酒的该喜欢酒鬼，但如果人人都像你这位朋友这样，我就准关了铺子去街面上正正经经的卖蛙奶布丁去了。”黄胡子唐尼摇头晃脑，背转了身子。佩托维斯基此时正脚步蹒跚的试图用手够那瓶酒，而法赞尼则站起身将瓶子举得高高的。 “老板！”被佩托维斯基缠得毫无办法的法赞尼着急似火的大喊。 “干么？” “有醒酒药么？” “我是开酒吧的，你说我有没有？” “到底有还是没有？” “有，还是特效的，但每一粒要花费你5个库特。”黄胡子唐尼面无表情的道。 “成交！”法赞尼大叫，他已要几乎站在椅子上，手中的酒瓶眼看着就要被佩托维斯基夺走。 “还有把这瓶该死的酒拿开！”他怒视着黄胡子酒保道。 第三百零五章 不速之客 在酒保的帮助下，法赞尼对烂醉如泥的佩托维斯基实施了强灌药片的行动。行动很成功，特效醒酒药也不愧是特效。 捏着下属的鼻子灌入药片和水不久后，佩托维斯基就开始跑进洗手间呕吐。他这几天很少吃东西，完全就是喝酒，而呕吐的酒气熏人欲醉，就连曾经是老酒鬼的法赞尼也不敢站在洗手间外。他看下属那架势，怕是还要吐还一会儿，就赶紧走到酒吧外避难。 出乎他意外的是，这回那几个纹身党终于认出了他来，因为瓦尔基丽雅奇迹的熟脸子，他居然从门外沙皮党的小家伙那里骗到了香烟。他贪婪的吞云吐雾，一边等待着，而佩托维斯基直折腾了近一个钟头才逐渐酒醒。 眼眶深陷，精神迷离，佩托维斯基虽然醒着，却似仍在梦中。法赞尼找了个座位，扶着他坐下，两人还没开始说话，黄胡子唐尼就又送来一瓶酒，他没等法赞尼开始发火，即道：“低度酒，让他慢慢喝，这样反而不难受，对胃也有些好处。” 听了酒保的话，法赞尼就举起瓶子来替下属和自己都倒上一点，佩托维斯基自然是一口饮尽，法赞尼就又给他倒上一点，过了不久后，少校的精神果然稍稍好转。 “妮可尔说你在这儿。”法赞尼沉声道。 “嗯。”佩托维斯基微闭着眼。 “真没想到在天使城里还能找到这么一间酒吧。”法赞尼确实大感意外。 “嗯。”佩托维斯基举着杯子将酒缓缓倒进嘴里。 “麦克，你必须得停止这样，我知道这一切让你困扰，但这样能解决什么问题？”法赞尼把语气加重了些。 “问题？什么问题？我没有任何问题，将军。”他挣扎着将法赞尼刚刚帮他扣紧的衣领再次敞开，似乎要透一口气。 “喝酒能解决这件事么？麦克？如果能的话，我陪你喝。”法赞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陪我喝，陪我......但这酒……这酒可不行……”佩托维斯基大着舌头，向吧台里的唐尼招手，吓得法赞尼连忙冲着黄胡子连连摇头。 “不是在这儿！”法赞尼道。“论喝酒，我可能比你更有资格，但要喝我们回去喝，回舰队喝！” “舰队？”佩托维斯基歪着脑袋斜视着法赞尼。“我们……我们还有……还有舰队？”他嘻嘻嗬嗬直乐，似乎听到是这世间最滑稽的笑话。 “现在还没有，但不代表以后也没有……”法赞尼其实指的是驻扎在奇摩立扎太空港的另一只舰队，目前他和妮可尔.肖，福蒂安，佩托维斯基以及剩余的原自愿军成员被军委会暂时划归至银盟第十舰队，对于日后的安排，似乎朱儿.格林拉斯那边有着什么想法，但法赞尼还不得而知。 “我们最终会有一支属于自己的舰队，我向你保证，麦克，而届时我会需要你，我要你来重新组建一支崭新的《死神之翼》……”法赞尼满怀期待的看着他的下属。 “舰队？《死神之翼》……不不不不不！”佩托维斯基连说了五个不字，他的身子躬起向内缩着，逐渐离开座椅向后退却，他睚疵欲裂，双眼血红，看向法赞尼，竟像是看到了眦人欲噬的怪兽。 “组建一支新的……你是说要让他们再次被吞噬么？不！”他眼睛虽然望向法赞尼，但焦点却在他身前，他慌张焦虑，惊悚恐惧。 “他们一个个折了翅膀，凯蒂、詹姆斯……地狱之魔前来索命……之前我们拿了他的武器，如今又夺走翅膀，他在愤怒……在咆哮，将军，你看见了么？他就在那儿，就在那儿。”他颤抖着手指指向身前的空处。 “麦克，麦克！”法赞尼走上前捏住他的肩头，摇晃着他。“见他的鬼去！你必须打起精神来！这是命令！”看见属下的如此表现，他终于开始不耐烦。 “命令？”佩托维斯基突然收回目光看着法赞尼，他眼神充满迷惑，宿醉的混沌感正紧紧缠绕着他。 “你必须跟我回去，该死的，记住你是一名军人，天杀的银盟海军！”法赞尼怒视着他。“你指望什么，麦克，天神护佑虹霞万丈的给你一座胜利之桥么？死亡是每个人的归宿，我们处在第一线，只有离的更近！” 他一路推搡着他直至酒吧门口，佩托维斯基显得浑浑噩噩，法赞尼则是怒不可遏。 就在他们欲待推门而出，那扇画满了涂鸦的酒吧大门却被人向内推开，几名身材高大的军人恰巧从外面走进门来，他们身穿银盟海军飞行员外出服，正好与揪着颓丧下属的法赞尼打了个照面。 他们之中为首的一名男子佩戴中校肩衔，有着一头浓郁的褐金色头发，令人印象深刻。他相貌英俊身形挺拔，蓝色的双眸在法赞尼的脸上一掠而过，却停留在垂头丧气的佩托维斯基的身上。 “我就知道。”这名男子和他身旁一位短发男子相互交换眼神。“哪儿有酒，哪儿就必然会出现酒鬼佩托维斯基的身影，而那只是个时间问题。” “巴尔诺.金赛？他怎么也来了焚烧酒吧？”“你说的是第一舰队的那个巴尔诺？”“废话，除了金赛姐弟，谁还能长出那种头发？” 法赞尼听见有两名军人在身旁的台子上窃窃私语，他们酒后的嗓门也大，咋咋呼呼的声音在悠扬的乡村音乐中显得尤为刺耳，不一会，全酒吧几乎有一半人都开始盯着这几个不速之客。 第三百零六章 目无军纪 法赞尼还从没有见过这对享誉银盟海军的天才姐弟，但他却在军委会内刊和军事杂志上看过两人的照片，经过多嘴酒客的提醒，他确定眼前的正是那个号称飞行数据天下第一的巴尔诺.金赛。 “嗨，酒鬼，说你呢。”金赛中校对着佩托维斯基提高了声音，但《死神之翼》队长只是抬眼看了看他，又将头垂了下去，他似乎脚下有些不稳，法赞尼连忙从旁将他扶住。 “听我的人跟我说你在这儿，我原先还不太相信，他们说鬼才麦克来到咱们这座小城，我心里还想，没门儿！奇连善事城的霍去病军港人家好山好水呆的美美的，又怎么会来咱们这种除了人山就是人海的烂地方？”金赛摇着头看着佩托维斯基，在他身后，那几名飞行员帮腔做势的轻笑出声。 “后来我一打听，原来人家早已从第二舰队除役，却又要到安委会谋一个自愿军的预备役，还组了个垃圾歼击团叫《死神之翼》。”他脸上始终带着微笑，这时却弯起嘴角，做出一副沮丧的嘴脸。“是埃里克.切维尼的糖豆不够分了么，麦克？所以你必须得作践自己离开《死神之镰》？那可是你这一生中无数件错事中的一件呢……” “够了，金赛！”法赞尼觉得有必要终止这场荒诞的讽刺秀，他偶然间听到几次佩托维斯基评论金赛姐弟，把这位弟弟说得华而不实，也知道第二舰队的《死神之镰》与第一舰队的《曼陀罗羽士团》素有旧怨，他与羽士团的人并无交恶，但对于巴尔诺.金赛今天的这张嘴……却心生不喜。 “你又是哪位？”金赛斜着眼看看法赞尼。 “迪诺.法赞尼，银盟海军少将！”法赞尼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他在说完后发现金赛的几个同伴都不约而同的挺直了腰板，其中的一个还想伸手敬礼，但巴尔诺.金赛却毫无表示，显然并不为所动。 “这年头任何人都可以称自己是将军，自意党徒如蕨藤树一样疯涨……”他怀疑的盯着法赞尼，而吧台后的黄胡子唐尼远远的提醒着他。 “中校，他是那个法赞尼，瓦尔基丽雅奇迹的英雄，他总是上通路电视……” 法赞尼从大衣口袋掏出金质胸章，并按动蕨藤叶显示其中的全息信息，巴尔诺.金赛仔细审视后立刻与他的同僚一道站定向法赞尼敬礼。 “请允许说话，将军！”巴尔诺.金赛抬着下巴大声道，他的眼睛盯在空气里。 “随意，你说吧，中校。”法赞尼向他们回礼。 “与琐罗亚斯德人质行动一样，瓦尔基丽雅战役是一个耻辱，而不是一个奇迹，说完了，将军！”金赛中校声音大的全酒吧都能听到。 “你……”法赞尼被他突然的顶撞气的说不出话。 “还有一句，将军！”这一次他不等法赞尼同意就直接道：“您用羽士团委培生的生命获取了这份殊荣，还大言不惭的在通路中夸夸其谈，那简直令人作呕。请恕我坦率的说，您是银盟海军的耻辱，我的话再次说完，将军……”金赛盯着法赞尼，将最后两个字的尾音拖长。 “金赛你这个笨蛋。”麦克.佩托维斯基突然从旁一跃而出，他挥拳击向巴尔诺.金赛，在猝不及防间，羽士团副团长被他这一拳打在脸颊上，佩托维斯基虽然酒醉无力，却依然将他打的向旁跨出一步，他嘴角渗出血丝，眼神凶恶，缓缓的将脸望向眼前的佩托维斯基。 “你居然还敢向我动手？”他面带笑容的抓着少校的衣襟，突然迅捷无比的左右开弓，一顿组合拳将佩托维斯基打倒在地。 “金赛！你……你要目无军纪么？”法赞尼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混蛋居然在他的眼皮底下打他的下属！他向巴尔诺.金赛扑去，要挡在佩托维斯基的身前，但随同金赛而来的几名飞行员却默契的将他拦下。 “让开！”法赞尼怒道。 “将军，你也看到了，是他先动的手。”巴尔诺一只手将扑倒在地的佩托维斯基拎了起来，狠狠的撞在酒吧正中的廊柱上。 “喂，喂！”黄胡子唐尼连忙出声阻止，但被巴尔诺.金赛凌厉的眼神逼回，继续垂着眼睛擦拭酒杯。 “论军衔，我可比你高啊。”金赛用手指抬起嘴角正在汩汩出血的对手的下巴。“你以下犯上，去军纪庭可也完全占不住理，倒不如就这么单对单的解决。”他猛的一拳轰在佩托维斯基的小腹上，把少校打的身体躬成了一道弯，佩托维斯基张大了嘴，呕出一滩黄水，除此之外却哼也不哼。 “金赛，你够了啊，无法无天了，你们真是无法无天了啊？”法赞尼试图绕过几名飞行员，但这些肃然站立的家伙们的体格，哪是他这个已将垂老的身板可比拟的，他们脚下生根似的一动不动，将他紧紧的夹在人墙中。 “怎么样，麦克，你还手啊，我知道你的本事，这点小酒就能让你如此犯怂了？别装，来吧，照这儿打。”巴尔诺指着自己微微发肿的一边脸颊，笑吟吟的将脸递到佩托维斯基的面前，但后者却身形微颤，垂着头毫无所动。 “怎么，不打啊，不打你也逃不掉啊……”巴尔诺又是一拳捣在对方的腹部，巨大的冲力让佩托维斯基失去了支撑，缓缓的跪倒在廊柱前。 “这一拳是为我的那帮孩子们打的，你这个废物！”巴尔诺.金赛眉头紧锁，阴沉着脸孔，咬牙切齿的道，他一记上勾拳打中佩托维斯基的下巴，使他的头部猛然向抖动，乱发飞扬，肮脏的地板上出现了几滴鲜血。 “这一拳是为了姆萊.索斯菲特！我最好的学生！他父亲将他嘱托给我，而你却让他尸骨无存！”他恶狠狠的抓起少校的头发，目光与他满脸是血的眼睛对视。 第三百零七章 幸存者的诅咒 “为了你自己的荣耀，究竟还要死多少人，麦克？你难道就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么？”巴尔诺紧盯着佩托维斯基的眼，看见那张原本倔强的脸慢慢的变化，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少校的眼眶中涌出。 “原来你是知道的！”他厌恶的松开佩托维斯基的头发，开始站起身来整理仪容。 “走了。”他将松开的宏磁袖扣重新搭上，飞行员们随即给法赞尼让出一条路，法赞尼这才看见下属的惨状，佩托维斯基背靠廊柱坐着，他曲着一条腿，头发凌乱，双颊肿胀，一脸血污。 “我会呈情军纪庭！一定会让你们为此付出代价！”法赞尼奔至下属身前，仔细检视着，发现他除了精神萎顿以外，并没有受到重伤，这才稍稍放下心。 “随您的便，将军。”巴尔诺.金赛飞快的向着法赞尼行礼，他转身带着手下要走，佩托维斯基却在此时叫住他。 “等等，金赛。”死神之翼队长挣扎着爬起身，挥手摆脱了从旁欲要帮助他的法赞尼的手，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丝鲜血，摇摇晃晃走向巴尔诺.金赛。 “死了37个孩子，而你却像个娘娘腔似的就打这么几拳？别婆婆妈妈的，让你的人一起动手，搞完了我们好两不相欠。”佩托维斯基在对方的身后站定，法赞尼则战战兢兢的站在他身边。 他已无法再想，对这些摆明了藐视军纪的大头兵们毫无办法，他想过要调出腕表拨打舰队宪兵处的电话，但凭他对这种民用通讯道具的熟悉程度，那恐怕需费时良久。 法赞尼完全明白，金赛姐弟在天使城军方，哪怕是在这间酒吧中也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因为都把人打成这样，在座的军人却没一个上前帮忙，甚至连举起腕表拨打电话的都没有。 “你是说两不相欠？”原本已走至酒吧门口驻足的巴尔诺.金赛重新转身，他看着佩托维斯基露出诧异之色，良久后又微微摇头。“你不欠我们任何东西，麦克，我今天想要的公理已经达到了目的。”他向前行了一步。 “在这儿，你欠的债，一笔一笔，它都帮你记着。”他用手指点了点佩托维斯基的胸口。“而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他戏虐的冲着对手大笑，满意的瞧着原本写在佩托维斯基眼中抵抗的神采已渐渐黯淡，并消失无踪。 再次转身推开酒吧大门，临别时分他向法赞尼和佩托维斯基挥手。 “生游星海、逝亦无憾。”巴尔诺说道。 “那是给死去的人……” 此时屋外细雨已停，金赛中校带着他的飞行员们从酒吧大门走出，弹簧门轻轻向内合上，带起了那漫天清爽的星空。 …… 坐在返回舰队的出租车上，眼望着车窗外安德烈湖的宁静，法赞尼和佩托维斯基长久无语。 车窗始终开着，被凄凉的夜风吹拂一路的少校，已渐渐从酒精的麻木中恢复了神智。飞行车沿湖疾驰，在微弱的灯光映照下，湖水如夜色一般，黑得如同浓墨。 “这并不是我料想的结局。”法赞尼突然感伤的向他的下属道。 而沉默了许久后，佩托维斯基终于开言。 “但却与我预料的差不太多……”少校始终望向车窗外的远方，他的脸颊愈发的肿胀，瘀肿的眼睛却在夜色下发着光。 “3艘巡洋舰，10艘战斗舰艇，却要去挑战整支沃肯人舰队……将军……其实如此的结果真的已不算太糟。”他突然展颜微笑，并看着法赞尼。后者则有些奇怪的皱眉盯着他。 “您知道么？将军。”佩托维斯基终于在这次行动后第一次对法赞尼打开了话匣子。“在那个鬼基地里，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这次任务的结局。而一旦偏离参谋部那帮蠢材的方向，就总免不了由我们这伙人粉墨登场……事实上，在我无数次的构想中，比这样还惨的比比皆是。”他的嘴角开始抽搐。 “但那只是想象，对么？而这是现实，两者的不同之处就是，你必须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在你的眼前惨死，并且在之后的每一天都饱受煎熬，直到老天爷哪一天能终于让你闭眼。”佩托维斯基仍在微笑，但双目中再次流出泪珠。 “他们是那么的优秀，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人都要优秀……”他开始止不住啜泣。“什么击坠王，什么狗屁的击坠王，和这些孩子相比，我们这些快要入土的家伙又算是什么？” “麦克……”法赞尼自旁扶住他颤抖的肩头。 “别碰我！”佩托维斯基反射式的向旁避开。那堵墙……它依旧存在……法赞尼心道。 “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永远不是我？凯蒂、詹姆斯、隆巴顿、巴林和佩奇，现在又是克莱姆、珍内特、雷姆斯、姆萊、常青……我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他捂着脸抹去一把泪，再抬起头来已是在仰着脸大笑，他满脸伤痕和瘀青，却笑得如此欢畅。 法赞尼不想阻止他，因此飞行车一路带着佩托维斯基歇斯底里的笑，他们向着远方闪耀着辉光的军营处疾驰。 此时风吹的更劲，在跨过湖面的桥梁下，穿过山脉的涵洞内，道路双侧的枫林里，引发了无数回响。 似是呜咽，更像是倾诉衷肠…… 第三百零八章 极北悍族 奇连星是武皇星系人类最适宜居住的星球之一，她处于普罗维斯敦恒星轨道外侧，与这颗银盟的心脏行星一样，同样绕行米伽和梅斯特拉，绕行一周时间为420个标准天，比普星的360个要多出60天。 因为两颗星球的自转公期近乎一致，而一月42天，全年10个月，奇连人类虽在作息上保持本土星球习惯，但在官方纪年和相关数据使用上，他们与其他人类殖民地一样，仍然需使用源自于普星行星环境的银盟标准纪年。 两颗人类的主要星球的恒星轨道之间，是一颗名曰希连的气态行星，它充满了多种对人致命的气体，因此无法被居住化改造。除了两个围绕它旋转的科研太空站和近星轨道的烷类气体采集工厂外，没有人类生活在希连。 从人类自身对气候的适宜程度而言，普罗维斯敦的行星赤道地区显得较为炎热，而奇连的两极又显得极为寒冷。因此也有人为两星之间的希连而感到惋惜，并不断有闲人向科学界提倡研究改造希连的方法。 数百年来，科学骗子和政客们用改造希连的幌子赚取了无数金钱和眼球。但至于要把这颗内核尚未成气候的行星如何真的变为适宜居住，奇连双学城那些不堪其扰的专家们，曾经为此创建了一个《希连改造终极方案》的通路站点。在点击进入之后，里面只写了一句话：请等待上帝在你的面前出现！ 不像普罗维斯敦拥有赫尔墨斯和赫利俄斯环绕行星而转，奇连并没有卫星，因此可以形成静如镜面的镜海。 但在这颗星球的两极，却因为海底板块的不稳定，持续地震不断，从而因各种恶劣环境的存在形成毫无规律的洋流和无法预测的天气。 它们在激烈冲撞的水域涌起巨浪滔天，而平坦的海面不知何时就变得乌云覆日，雷声阵阵，飓风骤雨。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里，那里突然出现的巨大连锁闪电能映白整座天空。这对迷航的游船和前来捕捉咆哮兽的渔民来说，都是转瞬生死的灾难。 灾祸连着灾祸，故事酝酿传说，久而久之，生活在奇连两极的人类，就把这些与平风和日的镜海相连，却自成极端气候的固定海域，统称为《风暴海》。 ……摘自《武皇轶事集》作者：王厉明 …… 库库尔坎大陆位于奇连北半球，是五块大陆中面积排第四的大陆，大陆南部区域宽阔，西部是连绵山脉，东部则是一望无际的坦泰云斯平原。这里地产丰盛，居民富庶，拥有奇连经济总量排名第一的富贵不淫城。 在库库尔坎大陆的北部，是一条狭长地带，绵长的大陆架一直伸长到北部的行星极点。离大陆偏离奇连北极圈纬度不远的地方，群山环绕之间，坐落着著名的渔业城市贫贱不屈城。 这座小小的人口只有150万的山城，有着恶劣的气候和彪悍的民风，却靠出品最上乘的咆哮兽周边产品，稳稳的在奇连十三都市之中占有一席之地。 不屈城除了出产价值极为昂贵的咆哮兽肉品，还是奇连闻名遐迩的体育圣地。 这些早年与恶劣自然搏命的渔民的子嗣们，将祖先们的精神和强健的体魄发扬光大。他们较一般奇连人显得体格更为粗旷，遍历暴雨与海风的洗涤，使他们大多具备钢铁般的意识和斗士般的力量。 他们在诸如举重、投掷、腕力、拳击和摔角等标准奥林匹亚项目中独占鳌头，并有一支称霸银盟多年的职业冰球队伍。 在传统四大球方面，相对于对技巧方面有一定要求的足球、篮球和飞行球外，以力量见长的不屈人对橄榄球更显得情有独钟，他们的职业橄榄球队在奇连甚至银盟天使碗中都取得过优异战绩。 对于18岁以下级别的高中橄榄球联赛而言，不屈城的三所传统橄榄球中学更是其中当之无愧的王者，在一些天才辈出的年份，他们甚至将涵盖整个星球的橄榄球高中联赛《麦子杯》，变成自己的城市杯来进行角逐…… 三所学校中，以泰坦高中的科莫多龙队更加强悍，他们几乎是每届《麦子杯》中的常客，多年来所获得的冠军奖座可以塞满一整间教室。科莫多龙队现今的每一名正式队员都是诸多少年体坛杂志中的明星，他们各擅所长，并训练有素。 对于目前不断的胜利而言，那只是他们漫长橄榄球生涯中所经历的第一段历程。事实上他们中的大多数三年级生，在今年的《麦子杯》还没开打之前，就已收到了各家擅长橄榄球项目的著名学府邀约，并向他们早早的发出了全额奖学金和各种优厚的承诺。 第三百零九章 罗杰的担心 泰坦高中，奥布达尔圆形体育场，客队更衣室。 乔尼坐在长凳上，躬着身子，手中拿着他的那支气垫鞋，手指穿梭，正在慢慢为球鞋打着鞋带。 他带着无线耳机，听着那首著名《前线乐队》新出版专辑中的主打歌曲。他将头随着曲中劲爆鼓点轻轻点动，不知不觉中，穿鞋带的那只手也带起脑中的节奏。 他觉得轻松适宜，并渐渐的喜欢上了这种赛前放松的好法子，脑中的一切琐碎在音乐中都偃旗息鼓。 不久后他即打好两只鞋的鞋带，把它们穿上脚紧了紧，感觉非常不错。他站起身跃动了两下，此时曲子正值高潮，他的情绪一时被带了上来，遂用手拍打更衣柜，嘴巴里还跟着哼了几句。 “他是犯了羊吊病了么？”刀疤塞斯正在往身上披挂护具，瞧见乔尼一脸投入的模样，特意转过身向索布里诺.赫尔兰德斯问道。 奶娃则一脸懵懂，完全不明白塞斯的意思。 “我说刀疤，你又不喝蛙奶，干么总找我们奶娃的麻烦。”菲尔.布朗在旁不乐意了，‘窑洞’不但喝蛙奶，严格来说还属于索布里诺那古怪的亲友团成员，而且因为奶娃对另一位蛙奶爱好者乔尼的亲切，‘窑洞’因此一来二去就成了四分卫乔尼的第一拥趸。 “我是说倒是少见四分卫同学这么放松……”碰到两个不赏脸的，刀疤就只好说正经话。 “青春期，刀疤，那是青春期。”‘笑匠’煞有介事的告诉塞斯.桑托斯。“我打赌他一定是在战前宣泄过了……这孩子尺寸短，好哄，一炮顶十天，要不怎么说我们这些真正的成年人才需要煎熬度日呢。”萨兰德.约翰逊不无妒忌的道。 “我看你是精虫上脑吧，娘的你才青春期，人乔尼纯洁无暇，估计连个男女有别都完全不懂……”布朗大咧咧的，既明骂了笑匠，又暗损了乔尼，显得得意洋洋。 “就你懂，你生出来时就懂！怪不得叫做‘窑洞’！”笑匠笑骂道。 “……喂，过了啊，萨兰德，让家属歇会儿好么？”莫莱诺用手中的大毛巾抖了一下光着屁股蛋的笑匠。“不过倒是个好笑话，表扬一下。”他侧着脸用手指点点额角，笑匠则对他嘿嘿直笑。 “妈得……”到现在才明白过来的布朗扑向笑匠，两人顿时打作一团。 “这两家伙怎么掐起来了？”乔尼摘掉耳机，奇怪的看着打着滚着到他脚边的约翰逊和布朗，他抬起脚面让着两人，向衣柜紧靠着他的罗杰.克拉克问道。 “生殖器笑话，‘窑洞’在裤裆里淋上火油，‘笑匠’则帮他点上，于是他们搂抱起来互相扑救。”罗杰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他慢吞吞的从大挎包里拿出队服，取出来摆在身后的长凳上，此时奶娃正在把滚做一团的两名悍将一手一个强行拉开。 “今天你好像不开心？”乔尼好奇的问道，在区间航班上呼呼大睡，罗杰今天继续秉承了他在赛前积蓄体力的传统，但一般来说在口涎流湿椅背抵达目的地后，娇憨的睡美人儿也总会重新生龙活虎成为健如蛮牛的猛男。 但今天金发小子却与平日不同，从机场一直蔫到群山环抱的市区，对那些令乔尼咂舌的高耸天堑毫无观赏之念。一直到比赛即将开始，他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如果你指得是这个……”罗杰指着地板上用油漆喷涂出的那只口中吐着烈焰的绿皮怪兽，那是泰坦高中科莫多龙队的队标。“面对全奇连最强的高中球队，我要是表现的开开心心，那不是愚蠢就定然有病……” “那我现在就挺好，我又属于什么？”乔尼将耳机和腕表塞回挎包，闻言后笑吟吟的望向罗杰。 “你？你属于两者之间，正确的称呼是愚不可及……我是说这可是大名鼎鼎的科莫多龙队啊，你满脸笑的打算表示什么，即将被人打的满地找牙前的露齿展示么？需要我替您拍照留念么？”他举起手臂，假装那上面有只腕表。 “放松，罗杰，听老沃特的。”乔尼试图为友人减压。“针对这场比赛我们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记住该记住的，两天来我们对他们的每一位球员都做过详尽的分析，忘掉该忘掉的，他们的荣誉和那些所谓的传说，胜则欢喜败亦欣然，一场球赛而已……”乔尼穿上球衣，展开护具包开始披挂。 “一场球赛而已，你就是看待这场比赛的？不说这是我们今年遇上的最强对手，本场比赛决定了我们能以什么姿态进入《麦子杯》！”罗杰横眉怒目的道。 “我们的战绩不是铁定进《麦子杯》了么？”乔尼继续轻松的穿着护具。 “科莫多龙也是！所以这是场前哨战！这决定了是以糟糕的战败者的身份去麦子杯展露你满嘴的碎齿……”罗杰哭丧着脸。“或者是以侥幸的胜利者的身份让对方认真起来以便继续崩坏门牙……”罗杰还是哭丧着脸。 “听得出来你相当悲观，罗杰，这恐怕与去年的败绩有关吧？”乔尼为他总结道。“你们去年碰上科莫多龙两次，两次都败了我知道，但比分并不是非常悬殊啊。” “那是因为他们在半场就换下了全部的主力，这帮看不起人的家伙，他们用全部的一年级生和我们比赛！”罗杰皱眉回忆着，咬牙切齿的道。 “你去年可不也是一年级么。”乔尼赶紧替他打气。 “但那时的剑齿虎可有凯文.理查德森和托马斯.路德啊，就连他们也抵挡不住派瑟卡哇和卡罗阿的双跑锋战术。”罗杰仍然心有余悸。 “这两个跑锋……他们比你要强？”乔尼微笑的看着友人。 第三百一十章 两只鸟儿 “那又怎么可能！加起来也许，单对单随便虐死他们。”罗杰此时眉挑起来了，头昂起来了，嘴角也要翘到了耳边。 “但我怕‘巨掌’他们根本拦不住……”他突然又泄气的说道，而乔尼连忙对友人的丧气话加以阻止，因为他发现防守组的‘多嘴李’正在用余光关注着他们。 “咱们担心咱们的。”他放低了声音。“马阿奇和帕阿曼这两个线卫，他们是三年级对吧？在老鬼给的几个视屏里的动作相当不错，是我这浅显的橄榄球眼光里所见过最棒的。”乔尼由衷道。 “别自谦，JFK，你说的又没错。我听老鬼曾经说过，他们两人的防守水平已基本达到职业化球队的标准，力量和技术运用远远超出同龄球员水平，所以才成了联赛各校进攻组的噩梦。”罗杰皱着眉艾克力点头。 “所以我今天想多玩点阴的……”乔尼抿着嘴眨动眼睛，而他的友人立刻领悟了他的言下之意。 “你是说咱们在小场地玩的那些花招？”罗杰眉头先是微锁，随后慢慢的舒展。“做那些事老沃特能同意？”他怀疑道。 “二强森反正没意见，我刚在飞机上和他讨论了一下。”乔尼护具穿戴完毕，用手指轻弹前胸的护甲，发出一阵缜密而愉悦的鼓点。 “白胖子已被你在今年一举降伏，他将你视若神明，恐怕你就是自称耶神转世，他没准也要大点其头。我是说老沃特，JFK，不按正经的策略来，惹了老头儿不高兴，回头要每天训练时给你加十圈‘长征’。”罗杰不同意道。 “试一轮吧，如果不行再看，咱们是弱队，输了正常赢了是赚，《麦子杯》之前，打打新战术也没什么大不了。”乔尼解释道。 “弱队？咱们今年的战绩可是全胜！这在校队历史上都绝无仅有，罗素.霍斯特可是对一帮记者自吹自擂的，要以不败战绩结束全年赛事呢！”罗杰不满意了。 “他是纽顿教务处的，又是球队领队，大打形象牌是他的工作，罗杰，这种事你要得看的透彻。瞧，事情如果真如他所说，那是皆大欢喜，他得个高瞻远瞩的美名，纽顿教务处体育组的几个老师也脸面有光。如果败了，那也只是教练指挥不力，队员发挥失常，到时可与学校无关啊。”乔尼为友人详细分析。 “你听起来像个卑劣的弄权者呢，JFK。”罗杰皱着眉。 “不管你喜不喜欢，这可都是实情，罗杰，我只是在和你分析事理。”乔尼耐心道。 “哦？实情是么？那我想你一定会喜欢这个。”罗杰.克拉克说完这句话突然跳上长凳，对着默默着装穿戴一片寂静的剑齿虎更衣室大声宣讲。 “各位！有人告诉我不屈城素来民风彪悍却是热情好客，他们崇拜强者同情弱者，在与强者对垒时拼尽全力，在与弱者交锋时礼让三分，刚才四分卫兼球队顶尖分析家乔尼.肯特对我说，今天科莫多龙队在大比分领先后，会换上全部的一年级生来对付我们。他们把这当作一种礼貌，而我却认为是一种侮辱！” 他停下声音，偏头看了看乔尼，他的友人如今正张大着嘴被搞的一脸茫然。 “如果我们连最起码的也做不到，我是说不能将他们的主力一直留在场上，那么这几年的汗算白流了，苦算白吃了，老莫的烤肉你们就也再也吃不着了！”罗杰站在高处义正言辞把一番话说完，更衣室中一时鸦雀无声，众人楞了几秒后，又开始换衣的换衣，呆坐的呆坐，罗杰.克拉克的话就像一阵掠过的微风。 “闭嘴，克拉克。”有人在远处轻言。 “是啊，闭嘴，等你当教练了再来做战前动员！”似乎是‘巨掌’费舍尔的声音。 “还说什么耻辱和礼貌呢，他当自己是谁？书呆子乔尼.肯特么？”某人嘻嘻直笑道。 “他们两人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你应该对此有数的……” “哦……明白，明白！‘滑手’，还是你眼光毒辣。” “还说什么一年级生，老子今天倒要在他们那帮先发的咆哮兽嘴里，塞满草茎和湿泥！” “‘杀手’，怎么？你是说要让他们损兵折将后才换上一年级生？” “呃……是这个主意……你真多嘴，李……不过正是这个主意。”路皮特.伊萨克摇头晃脑道。 “一年级？哼哼，那他们可不能在老布朗的裆下走过哪怕一个回合。”一脸愉悦轻松表情的‘窑洞’此时终于开讲。 “你是说居然要使用那柄‘宝剑’么？布朗？”‘笑匠’连忙替他配合搭腔。 “是削铁如泥断金斩玉神奇无比的……那柄‘宝剑’！以后要说全称，不然我立刻削你！”‘窑洞’非常不满的道。 “切，又没我的长。”笑匠像是一时受到刺激。 “你……要不咱们比比？” “比就比！” “那你先掏出来。” “你说比的自然你先掏！” “你掏！” “你……” 刚穿好护具的莫莱诺.鲁维奥，被两人因‘器物’而引发的争吵惹得大怒。 “我马上就把你们俩的‘牙签’都拽出来，你们好一路抖着上场，让你们在全体观众的面前比去！”莫莱诺恶狠狠对两人道，这下更衣室中立马宁静许多。 “瞧见没。”罗杰此时跳下长凳，对友人洋洋得意道：“这么一来不但达到了预期的鼓舞士气的效果，还让他们更加讨厌我了，这就叫做一箭双雕！只不过一支是孔雀，一支是烧焦的鸟。” 乔尼此时笑得难以自禁，他连连摇头，对着罗杰比出大拇指，实在是高。 第三百一十一章 打个死结 “‘笑匠’，就是老莫让咱们抖出来上场，其实我也完全不怕。”菲尔.布朗在莫莱诺施施然走开后，又禁不住再放厥词。“我可以当腰带系在腰上，而且还能打个蝴蝶结呢。”他大言不惭的夸耀道。 “那我就能打两个结，不……也许能打三个。”‘笑匠’毫不示弱。 “你你……那我就同时打上织布结、八字结、墨水结、丁香结、帐篷结和绳头结！”‘窑洞’生气道。 “……那我……那我……”约翰逊有些结结巴巴，显然在打结方面没布朗那么博学。“我在所有你说的结上，再打上一个死结！”他突然很得意道。 “……好吧，你赢了。”布朗想了想宣布，他觉得在这件事上，还是‘笑匠’来的更狠一些。但笑匠此时立马觉得裤裆发紧，他嘿嘿苦笑，生怕对手要让他当众表演。 “好了，剑齿虎们！”沃特.福恩特斯从更衣室外推门而入，老头今天显得相当精神，本赛季绝佳的战绩让他的体育生涯焕发了第二春，已经有数家意图打造自身橄榄球队的大学向他递出橄榄枝，他们开价不菲，条件和附加待遇也都属一流。 “我听说今天科莫多龙队在大比分领先后，会换上全部的一年级生来对付我们，他们把这当作一种礼貌，而我要说这是一桩奇耻大辱！他们……你们怎么了？”老头说道这里，发现球员们大多面面相觑，还有人鼓着腮帮强忍着笑，过了一会儿，也不知是谁首先狂笑起来，随后全体剑齿虎球员都放声大笑。 “……就是这样……就是这种气势，嘲笑他们……”在哄堂大笑中，老沃特虽说是一头雾水，但却非常欢喜队伍中所爆发的这种情绪。 乔尼在心中大乐，最终终于忍俊不禁，他哭笑不得的用手掌狠狠的拍了一下罗杰.克拉克的后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而后者只是抱着手臂，纹丝不动一脸严肃的看着老教练频频点头。 …… 奇连由马月的第一旬起，南北极的极昼极夜现象会持续九十天之久，直到猪月的最后一旬才告结束，但对人类而言，只有大陆架紧邻南北端的库库尔坎与面积最小的阿普切，居民们才会受到显著影响。 这种极端的昼夜无差别的现象，在奇连十三都市中只有两个城市榜上有名，它们分别是紧临北极圈的贫贱不屈城，和阿普切大陆深入南极圈的逝者如斯夫城。 两城在年中二月有着类似的经历。不屈城在马月为极昼，而逝夫城则是极夜，420天后，因为围绕恒星公转角度的变化，两城极昼夜情况又会发生逆转。 不屈城在今年恰逢长夜，猪马两月内，这里白天只有6个标准时，而夜晚却长达18个标准时。 气温骤降，寒风扑面，却阻挡不住奥布达尔球场中观众热烈的气氛，喧嚣的电声鼓乐和扩音器中的嘶吼，在诺大的绿茵草皮上空回荡。 场边座席几乎坐满了观众，在这个以橄榄球为第一运动的奇连体育圣城，相对稀少的人口的数量却抵不住前来观战人群的激情。 在这所蝉联多次《麦子杯》冠军的著名高中球场上，不屈城狂热的球迷们正在撕心裂肺的为主队喝彩，同时也对造访的客队所表现出的卓越水准大感兴奋。 两支球队在长达1个多小时的激烈角逐中，分别发挥出非同一般的水准，将这场成年组以下最高水平的赛事演绎的精彩纷呈。 17：17的比分一直紧咬到比赛的最后一节，在科莫多龙队离达阵不过10码处的二次进攻失利后，他们选择用王牌卡罗阿在边界处突破。 球由联赛明星球员四分卫艾克力准确的传递到卡罗阿手上，这位上赛季詹姆.罗宁斯奖的获得者用假动作骗过‘误会’阿里克.卡辛，紧接着，‘窑洞’菲尔.布朗和‘慢闪电’艾迪.巴里也都被卡罗阿精妙的步伐给晃在身后。 一骑绝尘的不屈人并没有笑到最后，他被自后凌空杀至的剑齿虎新生代英雄人物多明戈.冈萨雷斯给死死的按在身下，此时卡罗阿身下的皮球离终线只不过数步之遥，功亏一篑的突破随即引来了全场一片叹息。 此后科莫多龙对踢球员轻易的一脚射门，使比分改写为20：17。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剑齿虎队拥有进攻球权，如果能最终能达阵得分，他们即将赢得这场比赛，如果射门得分，两队则进入加时，而如若一旦在进攻中丢球，他们的客场旅途就将以失败而告终。 双方的特勤组球员鱼贯上场，上赛季一直伤病不断的剑齿虎三年级生拉斐尔.布莱尼克在本赛季大显神威。也许是体能终于达标的缘故，又或许是腿脚的病痛不在，布莱尼克在本场比赛的最后一次回球中突然爆发，迈开他那双大长腿从己方端线处接球直跑了40码才被对方球员阻截，为球队的最后一次进攻获得了一个极好的开端。 下午三时左右，天色开始转暗，全场的灯光尽数打开，似乎是在为这场最高水平的高中赛事的最后一次进攻，做着一回画龙点睛式的说明。 聚光舞台由此摆设，在进攻组球员站定位置之后，乔尼与罗杰联袂进入球场。他俩腋下夹着头盔，友好的向场边的观众们示意，一直跑到场中准备开球前，还在向对二人喝着倒彩叫嚷着嘘声的主场观众们，挥舞着各自的手臂。 他俩的笑容简直灿烂之极，两头深浅不一的金发，两张棱骨分明的俊面，而修长的身材，健硕的躯体，和那两抹充满阳光雨露般的笑，像是在已将入夜的绿茵草皮上即将绽放的金色花瓣。 第三百一十二章 马戏团进城 各自戴上头盔后，友好二人组刚刚的热乎劲似乎消失了。 罗杰不小心踩了乔尼一脚，乔尼则恼怒的推了罗杰一把，罗杰大怒，向乔尼指指点点似乎嘴里在说着什么，乔尼也像是被惹怒，扑上前欲与罗杰理论，他被后者以转身不理的态度规避，于是上前拉扯对方的衣袖，又再次被罗杰甩开。 剑齿虎跑锋向一边缓缓跑开，四分卫却仍想追过去，但看到身边裁判举在口边欲待吹响判罚的哨子，就立刻止步，一边不好意思的举手向裁判打着手势。 他俩的举动引起观众席上一阵哄笑，但已有人看出其中的不妥，在看台前方有人在高喊着什么让主队球员注意，巨大的笑声却覆盖了这些理智的声音，裁判在此时吹响了进攻的哨音，在10秒钟内，剑齿虎必须开球，以此发动本轮攻势的第一次进攻。 此时乔尼突然再次用指尖指向罗杰，他不顾欲待拨球的中锋莫莱诺，却像个怒发冲冠的孩童似的向对方比出中指，而罗杰也似乎正打算还以颜色。 “开球。”乔尼突然发出轻微的指令。 莫莱诺将球立即从裆部发出，罗杰向着乔尼猛冲过去，两人的身形合在一处，皮球旋即钻入了其中一人的怀中。 在这一刻电石火花之际，乔尼和罗杰突然向两侧飞速分开。从罗杰的迅速跑动，到接球，到分别散开，两人之间的整个动作竟没有丝毫的停顿，行云流水的如同一人臂使。 与此同时，莫莱诺、奶娃和大杨迅速向前碾压，他们合力与对方线卫抵角在一处，而刀疤、笑匠和坦克三人从人缝中挤破人墙，以无球状态向着中路突破。在球场的两侧，以赛亚.杨和‘风之子’斯科特这两名接球手正在撒了欢的向前方猛冲，他们身形如电，像两道离弦之箭。 科莫多龙队简直蒙了，在开球之前，他们大多还是明白两人是在为战术做戏，但因为两位影帝级的橄榄球新秀过于投入的表演，和完美的时间差的拿捏，依然使他们完全预料不到。在开球后的几秒钟内，他们不能像以往那般思路清晰，首先需要判断，需要辨识，需要摆脱骗局…… 而直到现在，他们中的一部分甚至还不知道球究竟在谁的手里！ 科莫多龙队防守组球员有的愣在原地，他们双目两边乱扫，在护球动作完全一致的两位青年身上辨认着，任由剑齿虎的几名半卫和强卫突破到身后，有的则在瞎跑，其中的一个扑倒了刀疤塞斯，还有一个拽着笑匠不放，抱着逮着一个算一个的心思。 但王牌就是王牌，防守中坚马阿奇和帕阿曼却几乎在一瞬间就已判明了形式，他们两人同时向着罗杰.克拉克绕行的方向扑来，并形成包夹之势，而罗杰手上确实是拿着球在跑。 好一个罗杰，在被对方识破后，就在两人对他实施冲击前的一个最恰当的时机，向远处抛出了皮球！他随后被两名彪悍的不屈人将整个身体撞出了边线，但球却已远离他这一侧。 一个球队跑锋的传球！并且还是长传！ 平心而论，罗杰选择传球的时机几乎是完美的，出手的姿态和手法也完全正确，他和乔尼等人在玩小场的时候经常调换身份，有的时候他是跑锋，有的时候则是四分卫。 但罗杰显然是个很烂的四分卫…… 球确实是传出去了，却乱七八糟旋转的毫无章法，像是被横着抛出的一张长条状的铁饼，在空中无准星的飞速旋转，皮球的落点也是毫无水准，以至于已经冲了十几码的乔尼要返回五码来等球。 但因为两人的做戏太过于逼真，所有的眼球被吸引到罗杰身上，乔尼的一侧此刻是一片宽阔的空档。 他接球在手，第一个考虑是要不要传给前方的小杨，但科莫多龙队的防守体系毕竟是联赛中最优秀的，无论此次他与罗杰的战术有多么成功，主队也早已有角卫贴身看守住这位剑齿虎队的第二得分王。 因此他只能选择自己带球突破。 他奋力疾驰，速度奇快，最终在跑出二十码距离后被对方齐齐压上的大军给合围拦截。 乔尼在还未与对方接触前就已主动护球倒地，他对扑过来急停驻足的科莫多龙队球员展露笑颜。科莫多龙队防守组拿他毫无办法，球员们面面相觑，对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四分卫也只得就此作罢。 一发进攻成功后，剑齿虎突破50码中线，将战火烧至对方腹地10码处。 乔尼与罗杰在场中交汇，他们互相指着对笑，彼此调侃着刚刚彼此拙劣的表演，并和队友们一一拍手庆贺。 刀疤塞斯扑上来紧紧抱住乔尼，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后者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罗杰则在旁轻拍着乔尼的背，几名队员之间气氛和谐的要令主队观众产生嫉妒。 第二轮进攻即将开始，老沃特的战术指令从头盔中向乔尼传达，乔尼收起眼帘前的全息面板，将剑齿虎球员们聚在一道，开始布置战术，随后拍掌而散，莫莱诺们走入锋线，调整着低伏的姿势，与对手凝重对视。 两队重新排成一线。 进攻的哨音还未吹响，场上却再次发生令人惊异的一幕。 站在线锋后原本相安无事的乔尼和罗杰又扭成了一团！两人似乎是为了争夺莫莱诺身后的接球位发生了争执，两位刚刚亲切的好伙伴此时又怒目相向，彼此揪着对方的球衣不放，还开始互相推搡。 ‘刀疤’塞斯.桑托斯和‘笑匠’萨兰德.约翰逊在两旁叉腰看戏，剑齿虎队锋线三人组则不为所动，而这回，科莫多龙队的端锋和线卫可就不再上当了，他们只是紧盯着莫莱诺胯下的皮球，对于乔尼和罗杰表演只当没看见。 同样的伎俩，拙劣的表现，竟然再次戏耍不屈人，把他们当成了傻瓜！ 第三百一十三章 仙木林情节 此时，两人赤裸裸的骗局引来主场观众们的大怒，巨大的嘘声在奥布达尔球场上空回响，喝倒彩的，骂娘的，诅咒金发二人组生儿子没屁股眼儿的，全场炸开的情绪简直让裁判无法吹响进攻哨。 在响彻全场的的咒骂声中，两人东看西看，停止了互相撕扯，似乎是被伎俩识破后的尴尬，乔尼在抓头，罗杰在耸肩，这甚至让观众更加愤怒，嘘声四起骂声无数，而就在此时，场上终于响起了进攻开启的哨音。 剑齿虎似乎仍不着急，两个刚刚戴上头盔并有说有笑的影帝似乎又拉起了家常，罗杰甚至还像个画着白脸的舞台剧演员一样，在为彼此间的什么话题假装拍腿大笑。而这让终于再也忍不住抬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的科莫多龙队的防守截锋们，目眦欲裂！ 聊得正欢的乔尼在第九秒呼喝开球，而球刚出了莫莱诺的手，科莫多龙队中线卫马阿奇就以一个标准的拨头而过的动作，从剑齿虎进攻线锋的扎堆中游鱼般的挤了出来。 他扑向接球后仍在和身边罗杰聊天的乔尼，沉稳的马阿奇用肩胛对准了乔尼前胸部位，他心中明白，凭着他的冲击，只要撞上就必定会使对方丢球，而只要他或后续冲上的队友抢到球，这场意外的战至如此胶着的比赛也就结束了。 但看似毫无准备的乔尼突然将手中的球向脚下砸出，随即一个侧身躲过了马阿奇势若疯虎的冲撞，皮球在地上猛然反弹，滚的老远，丢球后的剑齿虎四分卫像是丢掉了一个什么麻烦似的，依然意犹未尽的和身旁那个正在说的口沫横飞的罗杰聊着什么，而倒地的马阿奇在他们身旁听的分明。 “昆西.林奇的作品才不是什么垃圾，他的《塔林奇缘》可拿了仙木林的大奖！” “塔伦蒂诺的那部《欧文的反击》才称得上名作，林奇的奇幻调子太浓，如今写实主义才是电影主流。” “去你的写实主义！让该死的文艺片都见鬼去！我们花钱去黑屋里戴上倒霉的全景头盔，可不是为了看几个娘们儿的哭哭啼啼！” “那叫生活，懂么，罗杰，魔法和龙可不存在，他们不能引起任何共鸣。” “成天喝加糖红茶和忆苦思甜可不是什么现实，如果不打打杀杀又干么要拍电影？任何一个无趣的家伙都能假装文艺！”罗杰扳着一张脸，似乎义愤填膺，他看见还躺在草皮上的马阿奇，上前一手抓着他的手，一用力将他拉起。 “老马你给评评理，奇幻和文艺片你更喜欢看哪种？”他一脸正经的盯着马阿奇，像个通路中歇斯底里的影评人，而这位科莫多龙队的防守大将，只觉得自己的肺都快被这对活宝气炸，他愤愤的甩开罗杰的手，径直走向自己的场地。 四分卫的扣球！ 这种并不常在高中联赛中使用的战术，等同于故意的传球失误，会使场上的计时暂停，但却会丧失一次宝贵的进攻机会。 嘘声和笑声回荡全场，观众们大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为了彼此间的继续谈话，就故意失误么？这显然是某种诡计，虽然他们看上去毫无意义，但只要剑齿虎持续丢掉进攻机会，主队的赢面就大了一分。 线列排起，剑齿虎的金发二人组却依然在喋喋不休，场边嘘声不断，两人充耳不闻，客队线列后的阵型排的松松散散，似乎就连他们自己的球员也看不下去，近端锋塞斯.桑托斯从线列中走向乔尼，他大声喝问着什么，却被罗杰.克拉克推了一把跌在草皮上。 著名的奥布达尔球场简直成了马戏团小丑们的乐园，而此时哨音响起，爬起的塞斯再不能动，尴尬的僵在线列和四分卫之间。 皮球立刻由莫莱诺的胯下发出，乔尼接球后直接传给罗杰，罗杰飞快的将球扔回，乔尼再次掷出球，而罗杰又抛了回来，橄榄球像个烫手山芋般在两人的身前来来回回。 两人滑稽的动作令全场开始大笑，但科莫多龙队的防守球员可不会因为丑角的行径而停下步伐，经验丰富的外线卫和防守端锋从线列中塞斯的空缺中一拥而上，像是大坝上决口的泥石流，乔尼一看不好连忙持球向一侧飞奔，而罗杰则向着另一侧。 “看紧那个。”已绕过莫莱诺的中线卫马阿奇手指着罗杰，沉着的向一侧的角卫和外线卫发令，他则紧追平移的乔尼不放，眼看就要追上。 但经过塞斯身边的乔尼突然开始折跑，他在几名防守截锋的眼皮下掠过锋线，莫莱诺用庞大的身躯帮他阻住两名截锋，而相对灵活的‘笑匠’萨兰德.约翰逊撞开一名外线卫，‘坦克’安东尼.丹尼尔斯则在前方替乔尼开道，他转瞬与对方猛扑而来的强卫帕阿曼撞在一处，乔尼高高跃起掠过二人，脚步飞快，他右手曲在腰间，将正在从他身后变向的马阿奇甩出一截。 “球不在他那儿！”马阿奇大吼。 经验丰富的中线卫立刻开始追向不远处正在撒腿狂奔的刀疤塞斯，于是所有人都望向那个持球奔跑的近端锋，科莫多龙队的防守阵型被这场突入其来的变故搅得一团乱麻。 塞斯.桑托斯稳稳的向前突破了10码，已经顺利的完成了这场事先定下计策的任务，他在剑齿虎是跑锋出身，在少年球队还打过两年的四分卫，因此视野和大局观并不比替补四分卫‘滑手’山缪.布兰科来的弱。 他看到纷纷向他聚拢的科莫多龙队球员，和在他身前依然前冲的乔尼，在剑齿虎四分卫身前，有着相对开阔的无人区。 赌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也相信依然不肯停足的乔尼的判断。他挥动长臂，皮球在寒风中舞动，在即将被马阿奇扑倒之际，塞斯掷出了剑齿虎橄榄球生涯中不多的一记传球！ 第三百一十四章 同步解说 球扔的很高，角度却很正，乔尼听到塞斯的呐喊，偏头看了一眼皮球的来势，只是一眼他就已确定了球即将下落的大致方位，他仍在前冲，而两个边线处的角卫正在丢弃小杨和斯科特向正中夹击。 太高……会在接球前落地……他判断着，并在几个碎步后向上高高跃起。 他的指尖触到了皮球，缓了缓前冲和下落之势，在他落下调整步伐继续奔跑后，球滑向离他前方不远处……椭圆形的皮球在空中打着转，他不确定是否能稳稳接到，或功亏一篑的脱手。 乔尼脚下不停，他伸出手指，在前方即将下坠的球上轻轻垫了一把，那球向一侧翻转，他紧盯来势，五指稳稳的抓在球心，并立即将球持至腋下。 10码…… 马阿奇就在他身后狂追，而速度奇快的帕阿曼也离他不远。 8码…… 角卫塔奇已在他身前，双臂展开，和身后的马阿奇形成夹击。 6码…… 他的猛然360度转身动作，让猝不及防的塔奇和马阿奇撞在一处，但他的脚尖被马阿奇的手指触到，他踉跄几步，帕阿曼在左侧的身形已经能从余光中看到。 4码…… 另一名角卫卡库向他迎头撞来，他的脚步还不甚稳，只能用手将将拨开来势。 3码…… 卡库吊在他身上，帕阿曼已经追了上来。 2码…… 巨大的冲击力从帕阿曼的一侧传来，他紧紧的护住球，并奋力向另一侧转身卸力，卡库已抓不住他，手也从他的腰间滑脱。 1码…… 他向一侧即将摔倒，只以右手五指高举皮球，左手在草皮上一撑，他已能找到支撑点。 0码…… 他紧抓着球跌进达阵区…… …… “20：23！比分超过了！他们超越了泰坦高中，剑齿虎队在比分上创造历史的第一次超越了科莫多龙队！他们是咆哮兽的故乡，他们是不屈人的骄傲，他们曾是高中联赛中的王者，传媒界的宠儿，但今天却被即将被剑齿虎征服，即将被纽顿的这支优秀的球队击败……”解说员奚可文的拖着长音，在扩音器里，在诺大的体育场中，他那高昂的，兴奋的嗓门正在空荡荡的球场中长久不散的回响。 纽顿高中体育场，稀稀落落的掌声和口哨声在激动的解说文身边响起，数百名安坐于主席台前观看前方全息投射大屏的纽顿师生，此时纷纷起立鼓掌，对剑齿虎此役所取得的佳绩表示赞赏，也为能在第一时间能收看到自己学校如此精彩的比赛，对实况转播的创办者兼解说员表示感激。 为这场酝酿数周之久的两地同步转播计划，奚可文实可说是尽心尽力。 作为一名并没有显赫家世的普通二年级生，他首先以校内注册的几个冷门兴趣组主席的身份，寻求学校董事会秘书查莱克.布香的帮助。要求在剑齿虎客队比赛时，由他麾下的《摄影与记录片协会》向学校租借纽顿体育场，搞几场‘非赢利性质’的同步实况转播。 但布香显然不懂什么橄榄球，而且作为一名在校生，又怎么能打着唯一会员和主席的旗号，以个人名义租借纽顿校产？ 在拒绝了多次后，奚可文正正经经的申请表上，已经从运动期刊主编，换到了三级教务助理。 布香被这个锲而不舍的学生缠的实在没法，又怕他再祭出什么其他花样的头衔出来，就将麻烦都推给教务处专管体育的罗素.霍斯特身上，跟奚可文说找他，只找他即可，不要再找任何人啦！ 奚可文于是又开始正正经经的重新打印表格，还贴一堆像素照片上去以表示严谨。等到他正式找到教务处，见到了戴着厚镜片数据眼镜的罗素.霍斯特，并说明来意等待被第一次拒绝时，老头听完却笑了。 作为剑齿虎和霍比特人的共同领队，罗素.霍斯特素以能使不对脾气的福恩特斯兄弟相安无事而小有名气。 纽顿学园这两位性格迥异的双胞胎兄弟，一个阴狠狡猾，一个直爽多谋，从小到大就处处相对的两个人的交友名单中，唯一的交汇点就是这位罗素.霍斯特。 多年以来，霍比特人队能成为奇连高中篮球的老牌劲旅，剑齿虎队也在橄榄球联赛中保持着不俗的佳绩，不得不说这名幕后快嘴快舌的古怪领队也委实居功甚伟。 霍斯特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奚可文的请求，还说他其实对解说文的行为已经观察了几个月，对于一头辫发的二年级生勇于追逐理想的魄力表示钦佩。他向奚可文解释，小家伙的作风让他回想起海伦.亚特时期自由媒体和独立记者百花齐放的美好年代。并让他继续保持这种劲头，有朝一日要成为一名连纽顿学园也要深感自豪的媒体人。 奚可文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受到了如此高规格人士的肯定，他于是倍感兴奋的跑到剑齿虎队，在罗杰.克拉克的帮助下躲开门神安东尼.丹尼尔斯。 他专程找到同属复兴楼的学长，球队替补四分卫山缪.布兰克。在许以一年内三包易比克奶糖，每场转播不低于十分钟出镜率的承诺下，将‘滑手’成功拉入他的《纽顿摄影与记录片协会》，成为此协会中光荣的第二位成员。 “20：24！本.乔丹继续保持了本赛季射门率100的记录！他将球稳稳的射进了球门，真是一名超级稳定的踢球员。在之前我们说过，乔丹在初中时代是一名足球前锋，他能加入剑齿虎是我们的幸运。” 奚可文带着纳米麦克风，在主席台前从容的做着解说，当他看到数百名纽顿师生围聚在他的身边，眼中紧盯着球场上方的大屏投影，聚精会神的听着他的解说词时，心中那股子美美的得意和成就感令他几乎要醺然欲醉。 第三百一十五章 笑星布兰科 “比赛尚未结束，从理论上来说科莫多龙队仍有将比分反超的机会，只要一次有效达阵，也仅仅是六分达阵，他们才能最终获胜，但离比赛结束时间只有不到2分钟，而我们的防守队员今天表现的尤为出色，相信在他们的努力下，对方的卡罗阿和派瑟卡哇不会再获得更多的机会。” “解说文，该轮到我说两句了吧。”在摇晃的镜头后，山缪.布兰科的声音悠然响起。因为奇连媒体多年来不成文的规定，对四大球的高中联赛都不予转播，因此在通路电视中只能看到一些精彩集锦和赛后采访。 奚可文虽有成为媒体人的野心，却没有认识从业者的门路，他还试图在剑齿虎主场结交前来录影的本地电视台摄像师，但却惨遭失败。痛定思痛之下，他只能自己组建人马，而山缪.布兰科显然是他伟大计划中的第一位雇员。 “女士们先生们，在中场休息时我们曾隆重介绍过的布兰科又回来了！当然……他一直没走，在帮我们拍摄现场比赛，虽然技术和角度都有待商酌……”奚可文在腕表上转换微客平台的通讯频道，将纳米麦克风暂时关闭，他对着腕表小声说道：“学长，这回不要在镜头后说话，你说的声音全场都能听到，先在面板上切一下频道，等到了镜头前再打开……”他话还没说完，满场就已经到处回荡着山缪.布兰科的回应了。 “说啥，解说文？面板，啥面板？哦，你说腕表面板啊，微客我从没用过，又哪会琢磨那些复杂的玩意儿……喂……那个谁，‘钞票’……过来，来替我拿一下表，来撒。” 观众席中许多人嘻嘻嘻的笑，这让奚可文脸上无光，但他毫无办法，温知这儿跟不屈城隔着万里之遥呢，光时差都有3个小时，布兰科是他唯一能指望的上的人。 “女士们先生们，可能各位对剑齿虎的新球员还不够熟悉，布兰科说的‘钞票’其实是特勤组新加入的一年生库特.拉里什，因为他的名字叫库特，所以……” 奚可文向全场观众解释。 球场大屏中出现一个身材壮硕的年轻人，他似乎还搞不清楚情况，在布兰科的镜头里显得有些尴尬。 “前辈，我就要上场了呀。”拉里什一脸无辜的对着镜头说道。 “还有两分钟暂停才结束呢，急个屁啊。”好脾气的布兰科对忤逆自己的新人可也没多少好脾气。大屏上镜头晃动，一会儿出现了布兰科那张还算英俊的脸。 “又是我！”他摆出剪刀指。 “我这里看不到诸位，但我知道诸位一定在纽顿能看得见我，这不枉我在这个冻的要死的鬼地方为大家做这场直播，想到这里我冰冷的血脉才能渐渐发热，我僵硬的手指才能逐渐舒展。生死两重天，别来不屈城，咆哮兽的故乡真不是盖的，来时我们在飞机上看到海啸，足有上百个蒂尔纳那么高……” “学长，谈橄榄球，这不是旅游节目……”奚可文赶忙在私聊频道中通知他。 “哦，这样啊……”布兰科戴着奚可文给他的一套微客装备，一只耳朵里专门有一个与总部接线生、加编导、加主持人私聊的耳机。 “我今天不上场的原因是因为乔尼没有受伤，诸位知道作为一名替补四分卫，其实我……” “谈刚才的那次进攻，而不是自己……”奚可文再次发出指示。 “……那么好吧，上一轮进攻那个骗局能够实施成功，我个人认为那相当偶然，诸位不知道的是，我们在更衣室中经常开这样的玩笑，‘窑洞’和‘笑匠’在这方面可比刚刚那两个蹩脚演员强的多，我们经常共同找一个话题，当着两位强森教练的面前吵打起来，然后假装不合让教练分别谈话，以此逃过球队非人的训练项目……” “不不不……不要说负面的东西啊！”奚可文急得简直要骂娘。 “……那个……我是说那些都是玩笑而已，其实球队队员们互相关爱，我们经常购买易比克奶糖彼此赠送，它们属于每次赌博的最终胜利者，而且有时莫莱诺大人会请我们吃烤肉，但其实是大家轮流掏钱，然后他一个人吃五个人份的，这也没办法，谁让他吃的快……” 几百人此时哈哈大笑，而奚可文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子上，捂着眼睛无法可想。 “前辈，我真的要上场了，就差我一个了……”镜头后的拉里什可怜兮兮的说道。 “哪儿那么多废……哦，真的，裁判要判罚了……快，你快点撒！磨磨蹭蹭的……唉……回来……把表还给我！”布兰科在晃动的镜头外着急的道。 场中的笑声持续不断，有学生已经笑的不行，倒在朋友的肩头上，有人则在笑得连连咳嗽。奚可文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旁边几个笑得前仰后合的老师的话又让他重拾信心。 “奚可文啊，你是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助手，我看他一定是经过喜剧演员的专业训练吧？你们这个协会看来还真出了不少人才么？” “是啊，瓦格纳老师，布兰科他……对这方面是有点小天赋……”他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好了，比赛即将开始……”屏幕上晃动的镜头终于平稳，布兰科开始老老实实的执行他兼职摄影师的任务。 “我简直不敢相信……”奚可文紧盯着屏幕，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他们竟然敢派遣全部的一年生出战！”布兰科在镜头后插嘴道，他似乎气极而笑，屏幕上的画面在微微颤抖。 “是的！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可以看见，他们的特勤组中已没有任何一名熟悉的面孔，科莫多龙队是用这种方式向我们顽强的剑齿虎们示弱么？还是他们打了某种不可揣测的鬼主意？”奚可文评论道。 第三百一十六章 前哨战获胜 纽顿体育场中的观众开始紧张起来，在他们身前的大屏上，随着踢球员本.乔丹的一记势大力沉的大脚开球，双方的特勤组开始混战。 科莫多龙队后场的一名球员接球后开始向剑齿虎阵地猛冲，他留着一头不屈人少见的长发，发梢从头盔中直伸出来，披于护肩之上。他速度奇快，只是短短的瞬间就已冲进剑齿虎队的半场腹地。 “9号……”奚可文迅速的翻找着腕表中的球员名单。“萨米……索利。”他艰难的念道。 “这是一位杰出的新人，他在本赛季的数据表现很优秀……非常优秀！”他飞快的确认着。 大屏上，那名科莫多龙新秀在剑齿虎们的蜂拥阻截中横突竖冲。他闪过布莱尼克的擒抱，躲过文森特.王的奋力一扑，就连速度不慢的‘窑洞’菲尔.布朗和‘杀手’路皮特.伊萨克也被他转瞬甩在身后。 萨米索利突出重围，要向着剑齿虎后场猛攻，他的同伴在替他扫清障碍，一名胖大的护球卫正将前来驰援的‘误会’阿里克.卡辛撞倒。 “他们是有备而来，他们是认真的！不屈人要的是一次达阵！耶神在上！他们能做到么？”奚可文的声音颤抖，显得无比紧张，纽顿数百观众对这场变故毫无心理准备，看台上有女生惊呼出声来。 屏幕中，萨米索利如飞一般奔跑，通过布兰科的腕表传送的音频中，奥布达尔球场的观众席上正在逐渐沸腾。 但嘶哑的欢呼声此时却嘎然而止，转而变成为一片遗憾的叹息。 剑齿虎队后场，横空出世的一员悍将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向萨米索利袭来，不但将他撞倒飞出几步，还让他手中紧握的皮球脱离怀抱。 “‘钞票’！是‘钞票’！”奚可文的声音在扬声器中嘶吼，几百名纽顿师生从座椅中跳将起来。“对不起……是库特.拉里什，是拉里什！刚刚帮我们录制节目的一年级生！” 画面中，随后赶上剑齿虎队的多明戈.冈萨雷斯俯身捡起了皮球。镜头开始凌乱的乱抖，一会照向天空，一会显示地面，显然是兴奋不已的兼职摄影师布兰科在挥舞着手臂庆祝。 “好样的，‘钞票’！好样的！”在传送的画面中，布兰科发疯似的吼着。 纽顿体育场中，奚可文正在颤抖着嘶哑着声音宣布着胜利。“我们赢了！剑齿虎赢了！”他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突如其来的危机和惊喜一来一去，将所有纽顿人的从地狱带入天堂。 许多女生互相抱着一边跳一边哭，老成持重的教师们也大多举着手臂高呼胜利，一场酣畅淋漓的高水平橄榄球比赛，居然能带来心绪上如此的波荡。 他们仍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场强强对决的比赛剑齿虎队终于胜利。 镜头再次平稳，布兰科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职责，画面中，剑齿虎球员早已扑入绿茵场，高大的莫莱诺和奶娃嘻嘻哈哈的将‘钞票’高高扛上肩头，在他们的身边，是笑逐颜开的乔尼.肯特和罗杰.克拉克。 ‘巨掌’在欢笑，‘窑洞’在舞蹈，沉默的博扬卡则满地打滚，‘笑匠’在和他压根不认识的一年级生艾萨克.斑比抱着跳着，像是两个梳着小辫的女孩。 刀疤塞斯则快步上前，与在莫莱诺一侧扶着拉里什的乔尼紧紧握手。 “这是本赛季常规赛的最后一场比赛，而我们赢了，17连胜，17场连续的无可争议的胜利，而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奚可文拖着长音。 “麦子杯！” “麦子杯！麦子杯！麦子杯！麦子杯！”剑齿虎主场上空，此刻几百位纽顿学子整齐划一的随着他一同高叫。 …… …… 罗伯特紧张的盯着前方，在他办公桌的全息屏幕上，那个灵动无比的身影正在持球突破。 他的迅速转身让两名对手撞成一团，在下一秒却被另一名队员擒抱。在他的侧面，体格强壮无比的球员迅猛的撞向他，似乎将他整个人撞的飞出。 他在空中似乎努力调整着姿态，落地后即将摔倒，却又奋力在地上一撑，借着巨大的惯性，跌跌撞撞的摔进那片深绿色的草皮。 巨大的掌声和叹息声在之后响起，同为身穿红色球衣白色球裤的一方，他的同伴们从场上场下四面八方发疯般的冲向他。 他们将起初拼命躲闪的他摁倒在地，然后摘了他的头盔，把他整个人在十几双强壮的手臂中越抛越高。 他的金发在空中飞舞，脸上洋溢着笑，似乎是想让同伴们停下，而他们却大声喊着口号，抛一下，就喊一声。 “乔尼.肯特！” “第一四分卫！” “乔尼.肯特！” “第一四分卫！” 屏幕画面切换，一位手持长柄话筒的主持人开始发言，他似乎是站在球员通道口，远处看台上密密麻麻的观众正在退场，而他的身边则站着两名年轻人，一个貌似镇静，却在罗伯特的眼中看出明显有些不太适应摄像头的是乔尼，而另一个剃着金色短发阳刚气十足的青年，却显出一副与之年龄不符的久经征战的模样。他紧盯着镜头，用手指沾着口水整理着眉毛，半点也没有怯场之色。 “奇连高中橄榄球常规赛季已将结束，而作为去年成绩还算不错的温知市剑齿虎队，今年的表现却要让所有人意外，他们增添了几名新秀，其中的一位是今年詹姆.罗宁斯奖的强力角逐者，他就是乔尼.肯特！乔尼，来和我们的观众说上几句。”主持人将话筒递向乔尼，而后者显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在手足无措的僵了几秒后，他的友人赶忙帮他救场。 “新秀都是这样……他们总是战战兢兢。”他身旁的那个家伙将脸凑在话筒前。“去年他们也和我说过同样的话，我是指罗宁斯奖之类的空谈，结果因为球队成绩不突出，我连个屁也没……”他一脸恼火的还要继续说，而主持人迅速收回话筒圆场。 第三百一十七章 赛事评论 “这是我们都熟悉的罗杰.克拉克，一位我们都所熟知的英雄的后代……当然，我们期待有一天罗杰能取得比他那位祖先更伟大的成就……”主持人在克拉克异常严厉的眼神下避让，镜头也顿时转向乔尼，为了避开主持人的尴尬给了他一个特写。 罗伯特此时揉捏着手心，刚刚赛事集锦报道的最后，他一直将拳头攥得紧紧的。 他盯着屏幕中的乔尼，只见儿子低垂着眼，似乎不敢看镜头。他还处于发育期的末梢，罗伯特不由得在心中念叨，他在乔尼那张大特写的脸上，看得见平常不被注意的几颗小痘痘，那是青春的气息。 “我们查过上个赛季的名单，我们发现你作为剑齿虎队的第三替补，似乎并不显山露水呢。”屏幕中的镜头被重新切回，主持人面向乔尼。“拥有这样的天赋，却并没有得到球队的重用，能跟我们说说是为什么？”他将话筒递向依旧低垂着眼皮的乔尼。 “应该是还没做好准备……”乔尼嘶哑着嗓音说道，随后连声咳嗽。 “那去年你都在做些什么？”主持人问。 “……学习、观察、训练，有很多不懂的东西……”乔尼平静的回答。 “还负责替正式球员捡球、递水、收集毛巾和按摩肩膀……”罗杰在一旁数着指头插话，这让主持人的话筒又朝乔尼的方向紧了紧，而腼腆的被采访者偏头看着友人，表现的一本正经：“正是那样。”他点着头确认道。 “以前在少年球队里难道这些都没掌握么？我是说那些不懂的……”主持人好奇的问道。 “我是在去年刚接触这项运动……”乔尼解释道。 “什么……去年？你是说以前没参加过比赛？这简直令人不可思议。”主持人讶然道。 “他那会是正宗球盲，连规则也不大懂呢。”罗杰继续插言。 “真的是这样么？乔尼？”主持人问道。 “是的。”乔尼短短的回答。 “一个真正的初学者？真让人难以置信，你的父亲……他从没教过你么，我是说只是简单的投掷与接球，大多数拥有男孩子的家庭可都会这么做……” 话筒再次递到他面前，这次乔尼抬眼看了看镜头。 “是的……他没有……”他有些冷漠的回答道。 他的眼神和回答令屏幕前的罗伯特心中一痛，但这却是毫无疑义的事实。 在他的内心中一部分此时不禁要跳出来辩护，他的脑海中情不自禁的出现了幼年乔尼的双眸，那双无神而没有焦点的眸子……而医生在无奈的摊手，乔安娜在不住的抽泣，史蒂文.泰勒懵懵懂懂却又带着同情的目光……拥有这样破碎的童年，而他又如何成为一名寻常人父？ 但你离开了，罗伯特……内心的另一部分却又一如既往的跳出来撕扯着他，那些谴责的声音幻化成乔安娜和乔尼冷漠的脸孔……你抛弃了他们独自离开了，那可是百辩难辞其咎的罪责…… 他仰面靠在座椅上，觉得额角的一根筋在抽痛。 “剑齿虎能在今年取得如此佳绩，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乔尼，你觉得这与你的迅速成长有关联么？” “……有吧，我想……”乔尼垂下眼皮。“但如果准确来讲，这与球队的整体成长有关……我是说进攻与防守，那是这项运动本身所决定的，我们是一个整体，球场上，每一名球员都是具体战术的执行者，我们各司其职，都做到了最好，那么相应的成绩就也有了提高。” “这确实是一个詹姆.罗宁斯式的回答呢。”主持人开着玩笑，乔尼则一脸茫然。“那么最后说说你的下一个目标吧，乔尼。”他递上话筒。 “下一个目标？”被采访者显得依然有些恍惚。 “当然是《麦子杯》了，笨蛋！”罗杰.克拉克的声音自画面外传来。 “哦，是的，《麦子杯》。”乔尼连忙点头。 屏幕上的画面缩小，切回了《赛事纵横》节目演播室的画面，主持人律安嘴角似乎还带着残余的笑，他重新换上严肃的面容，对小画面中的现场主持点头表示尊重。 “谢谢吉米在寒冷的不屈城给我们带来的精彩报道。”小画面切掉后，他开始用轻松的口气向两席的嘉宾评论道。 “喔，《麦子杯》是剑齿虎的下一个目标么？纽顿这支球队虽然历史悠久，可是却从未获得过如此殊荣，凯文指导，对于这一点您有什么看法？” “在这一场比赛胜利后，无疑他们对获取最后奖杯的赢面大大提高。”律安右手旁带着数据眼镜的嘉宾点评道。 “让我们先不要着急下结论，凯文。”他对面的另一位光头嘉宾立即反驳：“诚然在乔尼.肯特的出色发挥下，剑齿虎如今成了联赛的香饽饽，但不要忘记八强赛中仍然有柯邵文地勘、古尔维格高中和北境中学这样的传统强队……” “强森，等等。”主持人律安阻止住他。“你是说柯邵文地勘？那个被剑齿虎打了18分差的另一个极圈内的球队么？他们防强攻弱，号称联赛之盾，但却被在比赛中被人打成筛子……” “……好吧，那是个糟糕的例子，我承认，高中的球赛，可能会发生任何事。”光头嘉宾强自说道。“乔尼.肯特是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这点任何人也无法反驳，但如果如他所说，去年还是一届新丁，今年却要率领球队去夺取麦子杯了，这简直就是神话故事。我这里说的是持续性、伤病和心态，没有人可以在一年内将一切调整到尽善尽美……” “17场连胜啊，强森，这难道不是持续性么？”律安微笑着用手指敲着桌子提醒他。 “我只能说一切还有待观望，这不是一个典型的路数……”光头有些尴尬，但仍然在坚持着。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不世出的天才 节目中的的主持人和两位嘉宾还在相互争执，全息画面前的罗伯特却陷入了沉思。 这是一个他原本意想不到的情况，但从某种意义上却又显得合理，但对于为何乔尼会迷上这项无比野蛮的运动，他一直以来都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一年的训练和练习而已，他居然真的开始暂露头角，能在这项运动中达到如此程度，并且成为各种体育媒介争相报道的新闻人物。 这项广受银盟中下层人士喜爱的运动，受众面之广恐怕要占到四大球之首，罗伯特在心中本能的抵触着儿子参加球队，却又不得不接受他寄此变为温知城的小小名人的事实。 自从在月前收到史蒂文.泰勒在遥远的卡德摩斯找人给他捎来的讯息，这位从成年之后，就一向不怎么爱搭理小舅子，这回倒破天荒的降下自尊费尽周折的找到他，史蒂文让罗伯特想些办法，从开发署殖民地补给配送船上，捎送一些有关于乔尼近期打橄榄球的数据盘给他。 罗伯特所在的部门与开发署同属银盟发委会管辖，说起来人数稀少的综合规划局，还要凌驾于雇员广布银盟各个星系的开发署之上，按照职权规划，属于发委会权责范围最大的部门之一。因此虽然由固定时段出发的开发署配给船有着严格的管控规定，但替小舅子捎运一些不属于禁品的家庭数据文件则又另当别论。 为此他开始关注乔尼在通路中打球的讯息，把他们收集起来一股脑的存进数据盘中，连带着一些在殖民地稀缺的食品，以及正版的影音娱乐数据一道，托现供职于开发署的老下属林威帮忙传递。 林威凭着以往丰富的舰船经验荣升开发署配送调度，手下管着几十条船，其中正好就包含了前往洛基星系卡德摩斯行星的配送任务，对于他这个老上司的请求，他自然不会拒绝。 罗伯特至今也不明白史蒂文签署这个合同殖民者的用意，对于他这个不靠谱的小舅子为何突然转了性，要去卡德摩斯这种鸟不生蛋的鬼地方苦挨，他无法理解，也无从劝慰。 他心中清楚，在奇连老丈人的这座农场里，大多数泰勒都对他持有反感态度。特别是史蒂文，这个与乔安娜最为亲密的弟弟，青少年时代几乎是缠绕着他们一家，乔安娜去哪儿他都得跟着，委实令他大感头疼。 而对于他前往普罗维斯敦做一名政府职员，并常年与家人两星相隔的局面，就不免令他冠以了抛妻弃子的敌对观念，对他多年来不理不睬，就是见了面也是一副恶脸相迎。 但罗伯特同时也很清楚史蒂文对于乔尼的那份发自于肺腑的亲情，并为此也有过几次由衷的感动。这份特别的亲情，也许是来自小舅子与他姐姐的亲密关系，又也许是对外甥幼年患病的怜惜。当然有鉴于丈人一家人彼此之间融洽和睦，或许他只把乔尼作为一个'泰勒'而不是'肯特'来看待才是最终实情。 卡德摩斯与武皇星系相隔遥远，其间更要穿越过多个荒漠星系，那里通讯不便，就连通过超远程传输粒子一站站传递，价格高昂并延时惊人的的星系电话，也要分时段才能暂时连通，就更别说载量庞大的影音数据。 由帮着史蒂文收集乔尼和剑齿虎的讯息，罗伯特终于明白了小舅子的心情，他是想在五年的合同殖民的生涯中，尽量不错过外甥在这项运动中成长的点滴，而乔尼在比赛中的出色表现，要令他这个门外汉也委实感到惊异。 他虽不知儿子为何要选择这项他所唾弃的野蛮运动，但对儿子所取得的一场场胜利，一声声由衷的惊艳的赞美，却仍隐隐有些自豪与骄傲。 “一个不世出的天才，现在我们可以稳妥的说出这句话了么？”身前的全息屏幕上，经过一番与嘉宾们争执，主持人律安正在做着某种总结。 “我仍然觉得，乔纳森.雷根的那句百年难遇未免太过。”光头强森不依不饶道。“顶多算是十年未遇，而再看看联赛中那些同样扭转局面的各队优秀球员们，他们可连这份赞誉也无人提及呢……” “可以看出你是个社会份子，强森。”律安呵呵开始笑着，他的话令一旁话语不多的方姓指导也露出笑意。 “许多人都这么说过，但我却并不同意。”强森连连摆手。 “承认吧，老兄，你就是。每座金字塔都有塔基与塔尖，荣耀永远只属于少数，而你却似乎打算把他们翻转过来。”律安假装板着面孔道。 “金字塔？那可是降落日前的狗屁玩意儿。”强森有些着急了。 “那么还要加上一条赛博人恐惧症候的评语给您……”律安哈哈大笑，并接下来收敛开始做结束语。 “好了，各位观众，这里就是今天的全部《赛事纵横》节目，再次感谢两位嘉宾，它们是……” 就在此时，罗伯特办公桌一角的内部电话指示灯开始发出光芒，清脆的铃声在空旷的办公室中回响，罗伯特连忙关掉全息屏幕，手指摁下通话键。 “局座，安德鲁副局长打来电话，让您去她办公室一趟。”轻柔的女性语音在座机中响起，这是著名的《奇奇幻》公司开发的虚拟助手玛丽。 在一系列的办公设备投标中，发委会以极低的价格获得了一套企业版，她可以解决这个庞大机构中所有的语音文档、邮件、和数据统合，还可以充当大量分支部门的对外客服工作。另外为了减少机构人员冗余，玛丽还成为几乎所有发委会科室主管级别的私人事务助理。 第三百一十九章 百合友人 以罗伯特的职务，他完全可以如彼得.怀特或自己的好友贝蒂斯.安德鲁那样，拥有一个真正的秘书，但他却觉得使用玛丽更加便捷和舒适。 他完全不用考虑对方的心情，也不用在费心费神的记住对方的生日，批准约会，参加孩子聚会之类的琐事。 为此他在温知城的家中和办公室都申请了一套，并做过很多项私人的配置，应用数据连接局属的专门服务器组，使用起来安全方便。 罗伯特此时直接挂断电话，这是他选择虚拟助手的好处之一，这可以使得他甚至都不用说任何诸如谢谢或知道了之类的废话。 他起身走出办公室，在一片他所管辖的办公区域中穿过，一张张透明的办公屏风后，他的下属正在忙碌着。 对于这场史无前例的瓦尔基丽雅奇迹，军方无疑赢取了媒体和民众们一致的赞誉。而殖民拯救的后续，忒拉蒙行星20万人的信息登记和所属安排，包括签署那份军委会强压而至的协议，就不免都落在了发委会综规局的头上。 为此，罗伯特和安德鲁女士的两个部门正在为此夜以继日的工作着，对这桩由局长丹尼斯.摩根亲自指定的任务，他们也并无怨言。毕竟外部星系所属一切开发、监管和配送都在两人的工作职责之内。 两人的所属部门为此还详尽的做了分工，并一同拟定了具体的时间表，向发委会主席罗沃莉.斯卡娅做了一次专项汇报。但这项工作对他们二人而言，也就是开头那阵规划细则期间最为紧张，而一旦部署安排下去后，只要定期收到汇报材料即可，较之他们下属职员而言，两位副局长反倒可以卸下重压，一身轻松。 乘电梯直上五层，一出门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花草清香，不同于他那层中规中矩的采用蕨藤植物来清新办公环境，贝蒂斯.安德鲁则独喜百合，并在所有里里外外，摆放这种由数百年前赛博人星舰基因库中还原的远古花卉。 白色或粉色的花朵在柔光下饱满而傲然的绽放着，经过变种改良后，它们可以保持着很久的花期与沁人心腑的芳香。 有鉴于友人的性取向和坦诚的性格，罗伯特不免会时常忘记她身为一名女子的爱美天性，贝蒂斯.安德鲁独喜百合，是不是也是因为其自身也符合了那纯洁率真的花意呢？ 径直来到安德鲁女士的办公室前，她的秘书凯美斯冲罗伯特微笑招手，并示意他赶紧入内。因为安德鲁的关系，他和凯美斯也很熟悉，几年前还参加过她的婚礼。当然，这也是他不想要秘书的理由之一，因为他不喜欢应酬，哪怕是和凯美斯那些很好相与的亲友，那对他来说也毕竟陌生。 他径直走进办公室，就立刻发觉出周围的环境有了一些变化，他熟悉这种感觉，知道这是走入静音力场后与外界杂音隔绝后感官所产生的微微不适。 贝蒂斯.安德鲁站在窗边，正用一把小巧的花剪修剪着她那盆珍贵无比的琥珀百合。 “天天就见你在剪，只要进来就看见在剪，您就不怕哪一天不小心将那朵最大的剪掉了花茎，那这盆花可就不值钱了。”罗伯特调侃着笑道。 “剪断了最大的，小的就多了养分，迟早长得和它们的姐妹们一般无二。”安德鲁丢下花剪，将花盆微微旋转，以便将盆中的花蕊迎向窗外的柔光。 罗伯特看到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心中好奇，不禁向友人提出疑问道：“天使城也适宜养这么名贵的花卉么？” “你是指无法直透过云层的阳光？”安德鲁爱怜的轻抚着琥珀百合那湛蓝的花瓣。“不，你错了，罗伯特。” 看着罗伯特疑问的神色，她解释道：“我看过一份最新的植物学权威报告，那上面说相较奇连而言，普星恐怕更适合绿叶植物的生长。” 安德鲁抬着手，轻指着窗外的天空，在远方此刻有着灰色的云层越积越厚，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午后的细雨。 “米伽其实并不给予我们更少。”她道：“光和热通过大气的过滤，除去其中的有害射线，散射至地面，其间完全不影响植物的光合，却又不过分蒸腾植物水气。这让喜光的植物不用紧对着日光，只要头顶有一片天空就能愉悦生长。而相对于喜阴的这些美人们……”安德鲁冲着自己的花盆微笑。 “她们倒可以从树荫下挣脱呵护，勇敢的面对原本致命的广阔天空……” “这我原先倒不知道……”罗伯特这才恍然道。 “蕨藤雾气对人体有莫大的好处，这你总该知道，我是说那些飘散在大气中的微小孢子……”安德鲁女士从窗台走至自己的办公桌前。 “它们极大的提高了人类的免疫能力，还能有效降低心血管疾病，这让普星人类的平均寿命较其他殖民地高了不少，甚至包括你那个拥有碧蓝天穹的家乡奇连。” “好景致并不能让你活的更久，我想我已经明白了您的意思……”罗伯特点头呵呵笑道。 “我的意思是，该是怎样就是怎样……”安德鲁女士从抽屉中掏出烟来，打开桌上一个精致的抽气装置，点火吸起烟来。 “我热爱这片生养我成长的土地，罗伯特，无论那些蓝天派如何诋毁，她也有着别处寻不到的独特之美。就像这支烟一样，它和蕨藤雾气同样进入我的肺中，却又与之完全对立，是一个潜在的杀手……”安德鲁举起烟头上寥寥升起，却又飘散着被抽气扇吸走的烟尘。“但哪怕是这样，我依然乐意付出经济上和寿命上的代价去享用那短暂的快乐。” 罗伯特偏着头看向贝蒂斯.安德鲁，明显察觉出她的这番话是有感而发。 第三百二十章 选情 “自由派对于消除蕨藤树，改造普星蓝天的言论又有所升级了么？”他不禁向她问道。 “嗯，这个荒诞之极的提议，受到索非亚.海因里希目前迅速崛起的声望的压力，自意党原本加以抵制的决心似乎正在动摇。”安德鲁女士摇了摇头道。 “哪个自意党议员会去支持这种可笑的事？”罗伯特不相信的摇头笑道。“不，不可能的，罗沃莉.斯卡娅曾经发出过明确的批判，此事在自意党的口风早已经上下一致。” “为了那些该死的选票，他们可以对着亲生子嗣编撰谎言，而改变一张过时的声明，又算得上什么？”安德鲁无奈的笑了笑，她在玻璃烟缸中弹了弹烟灰，对罗伯特说继续道：“今天上午，久久未动的辞职请求终于得到了主席内阁的获准，斯卡娅已经宣布正式参选下一届银盟主席了。”她抛出了这个令人意外的消息。 “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忒拉蒙行星大量殖民的归属还未安排完毕，瓦尔基丽雅目前的局势未明，银盟在此时失去四大委员会其中之一的发委会主席，内阁所作出的这项决定是否明智？罗伯特对此稍稍显得有些惊讶。 “按理说，文仲对这项年前就已提出的辞职申请已经拖的够久，斯卡娅为此已然深受其害。她的竞选活动虽然早已展开，但毕竟挂着这样的一个头衔，各方各面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对竞选筹款有很大弊端。”安德鲁道。 “那么由谁来接替斯卡娅的发委会职务？”罗伯特问。 “丹尼斯.摩根。”安德鲁女士用手指从舌尖上夹出沾上的一缕烟草，面无表情的望向罗伯特。 “倒也在情理之中……”罗伯特点点头道，他不惊不诧的表现，显然让心存试探的安德鲁觉得满意。 发委会综规局局长丹尼斯.摩根在银盟发委会的根基很深，是个有着二十多年党龄的自意党徒。自从罗沃莉.斯卡娅做了自由意识党和发展委员会的双料主席后，两人走的愈发靠近。摩根遂成为斯卡娅在党内的忠实拥趸和委员会的左膀右臂，罗沃莉.斯卡娅走后，由他来接掌斯卡娅未尽的工作实是再合理不过。 “直到大选年结束，他会在主席的位子上舒舒坦坦的坐上一阵，一旦斯卡娅成功上位，那么会为他再增添至少五年的保质期，但如果是另一位主席女士执政，届时摩根也许还得再回到咱们局子里来。”安德鲁意味深长的道。 “两位主席女士......那么合作党的尼古拉.乔治又怎样？我似乎发现人们总是忽视他作为执政党候选人也参加了此次竞选的事实。”罗伯特道。 “人性使然，尼古拉.乔治肯定不会当选。”安德鲁女士喷出一口烟，向罗伯特解释道。 “求新求变，这是人们骨子里的天性。而再好的政府也有微词，再完美的政策也会受到诋毁，政党不可能躺在功劳簿上不思进取。连任政府的所属党派，只有极少概率再次获得成功，这已成政坛的普遍共识。如乔治那种毫无益处的书生形象，从银盟目前的局势来看，能够获选的几率可说是微乎其微，他竞选时间的挑选可真不算什么最佳时机。” “但人们热爱和平，而乔治也许能……”罗伯特不禁争辩道。 “爱好和平是相对的，同自身安全感丧失相比，前者只会变得无足轻重。在尤尼特人那种纯真的环境中培养出来的人，是不可能给银盟公民带来任何安全感的。而这也是人性导致他不能当选的第二个因素。”安德鲁紧凑着抽风口，以便于喷出的烟能够全部被吸走。 “那按照您的意思，银盟军事实力这十年间的疯狂扩张，舰队从6支增至10支，军费攀涨，不堪维持，从扩军到裁军，再到变相增加预备役部队的预算投入，本届政府的所作所为，倒是给人带来所谓的'安全感'咯？”罗伯特在心中并不同意安德鲁的观点。 “我们这里说的可是那位‘道学者’文仲呢……”安德鲁不禁点点头。与这位小着他几岁的友人交谈，她其实在很多时候都能感受到罗伯特天真的一面，他并不像大多数圆滑的政客一样，虽然他有着一切权谋者应有的世故与直觉，但却时不时冒出一两分学者似的直率。 “早在他上台之前，不少睿智的政坛耆宿就已经用‘野心勃勃’做出过委婉的评论，而关于其隐忍、伪善、精于计算、心思难测的民间报道更是不绝于耳。不说其他，就想想在选举年前后发生的这一系列事件吧，罗伯特，难道你还以为这与他和他的党羽们无关么？” 她果然也对此心存疑虑，罗伯特心道。对于各种事物敏感度极高的贝蒂斯.安德鲁而言，丝毫不起怀疑才不是她的风格，对此他并不感到奇怪。但如果要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对她和盘托出……罗伯特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亚历克斯那张不断渗出血的嘴角。他皱着眉头，努力将那幅撕扯着他情绪的画面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我相信您叫我来并不是为了告诉我主席女士竞选的事。”这一定不是安德鲁在办公室里开着静音力场的缘故，这点罗伯特几乎可以肯定。 “你说的对。”安德鲁将烟头掐灭在烟缸里，她明显察觉出罗伯特想要转移话题的企图，但却不疑其他。罗伯特很忙，与自己相似，对于发委会这个臃肿而庞大的银盟机构综合管理，哪怕只是从中协调，其工作的繁忙程度是寻常人不敢想象的。 “长话短说，罗伯特，你让我查的那件事，我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她捧着茶杯喝了一口水后道。 “……弗洛伊德.兰蒂斯的事么？”在经过亚历克斯和米迦勒的事件后，天使城的阴谋和无影人杀手在他脑中挥之不去，罗伯特几乎已经快把乔尼所描述的那件事给忘掉。 第三百二十一章 小岛疑云 “嗯，斯齐福岛作为银盟科学委员会，长期宇航项目的生态基地，在奇连首府的科委会项目申请，与见贤市府的批复档案中都有备案。”安德鲁女士打开办公室中的全息投影，在她和罗伯特的身前显现出一页页的文档资料。 “申请手续合法，审核过程合理，项目批文有效，从外表看不出任何毛病。”她用手指在空中拨动着那些资料。 “但他却不该是兰蒂斯负责，对么？”罗伯特从开始听到安德鲁提到银盟科委会，心中就已有了定论。 “那只是一方面。”安德鲁点点头。“发委会与科委会的下辖部门，在某个大型项目中相互通力合作，这种事倒也不是没有先例。但那只是在殖民地所属设备的改良，或是对新技术相对安全范围内的测试。如若一旦涉及到与人类本身有关的任何研究，从审批权的严谨角度来看，发委会或科委会的主席办公室都得过问与最终签批。” “而这里并没有一个值得瞩目的签名……”罗伯特也在拨动着半空中的那些全息资料查看。 “那个岛上我查过了，有大约3万多居民，并全部列入进该项目的测试名单。”安德鲁切换着画面，屏幕中出现名单列表。“一个由发委会综规局副局长亲自负责的如此大规模的项目，却找不到斯卡娅的授权令，或者是科委会主席戴尔.布兰斯顿的，又或者是他们的执行副主席迟昊淼的。” “那么这些项目申请又是谁签批的？”罗伯特奇怪道。 “你猜。”安德鲁冲着一脸茫然的罗伯特微笑，把头抬起来看了看天花板…… “我们的局长？”那个永远是老好人的丹尼斯.摩根么！综规局在奇连见贤市开启了一个秘密项目？而两名最高领导都参与其中？罗伯特倒吸了一口凉气。 “局长成了代理主席，从现在的角度来说，这个项目已经完全合规了。”安德鲁不由笑道。 “一个人类长期宇航项目的测试……在众多星系都拥有大量星门的今天？摩根他们到底想做什么？”罗伯特沉吟道。 “也许是想继续向那些没有星门的星系进行探索？” “不可能。”罗伯特立刻摇头否定有人的假设道。“星门的由来虽然没人说的清楚，但已被证实不是某种广泛存在的自然现象，所有拥有星门的星系有着明显挑选过的痕迹。而只有那些单恒星、无生命、或无资源可用的星系中才没有星门，这已经是天体界多年研究的事实。耗费无数人力财力去一处被确定毫无价值的星系，是不可能获得资金和认可的。”他们是在打着一个幌子，而目的可能正如乔尼所说的那样，是在做着某种不可告人目的的社会改造实验，罗伯特不禁在心中想到。 “这正是我在这场调查中急于想知道。”安德鲁点着头，打开抽屉又想拿烟，但却被罗伯特的一声轻咳丧失了继续伤害自己的勇气，她合上抽屉，在全息屏上调出另一份资料。 “这里显示项目资金来源属于‘私人筹款’……他们没有政府的任何拨款，却给岛上的每个居民都发放高昂的报酬，作为该项目开展后导致生活不便的补偿。”她调出其中的一份明细。 “五万克朗每人每月？”罗伯特吃了一惊，这对于奇连小镇居民来说是笔大数目。 “这还只是基本补助，相关的食品补偿、医疗补偿、生活补偿以及项目本身的运作资金，每个月该项目的涉及资金是20亿克朗。”她微笑道。 “如此数量的巨型投入居然没有引来关注？这可不合理啊，贝蒂斯。”罗伯特疑惑道。 “是不合理，按理说长此以往，财政委员会税政司和金融监管局定能嗅出蛛丝马迹，只要他们一介入，安委会就会紧随其后。但他们在奇连金融界所设的预警期限是半个标准年，而这批巨款却只发了三个奇月就被如数退回……” “如数退回？”罗伯特惊讶道。“他们并没有向岛上居民发放补偿款？” “发肯定是发了，有几万份电子签收单可以证明，但从他们的资金回笼状态来看，他们显然是用了某种办法，将这些补偿款又给‘要’了回来！”安德鲁抱着手臂，眼睛紧紧的盯着罗伯特。 “洗脑……”罗伯特说出了那个在脑中不断翻转的字眼，而安德鲁缓缓的点头。 “这无疑是一个巧取豪夺的好法子，他们用金钱诱惑岛民的贪欲，让他们签署测试同意书，然后将他们变成傀儡后，再把花出去的钱成功回收。”安德鲁沉重的分析道。 “这些资料，贝蒂斯，它们不可能放在那儿等人查阅……”罗伯特指着那些全息文档。 “资金状况，货物进出，这些都涉及到第三方，而作为一个政府项目，那自然要相关的有支撑数据以便于归档。当然如果一定要的话，这些都可以作假，但他们显然并没有这么做。”她向友人开始微笑。 “这些资料当然被藏的很好，在发委会的最高审阅权限中都只涉及索引。他们太过自信，我想应该是完全没料到，有个拥有权限资格的人会特意去查这一切。我只是假设那些文件就在那儿，再用上一些设定范围和定义词的小伎俩，过滤和筛选之后，它们就得以从数据海洋中一一跳上荧幕。” “但无论是丹尼斯.摩根或弗洛伊德.兰蒂斯都不可能首先拥有这笔钱。”罗伯特皱着眉再次提出疑义。“这么大的一笔数目，哪怕是暂时投入，也必须是资金储备巨大的政府部门……或者是……” 第三百二十二章 幕后天才 “一家享誉银盟的大型企业……比如说《希望永存》公司！”安德鲁接过他的话，手脚飞快的在全息屏上操作着。 “所谓最好的留在最后，哇啦。”她调出一张附件单，那是一份奇连西北银行的帐票影印件，账额是一千万银盟星币，收款方是综规局奇连农产品协调处，也就是兰蒂斯负责的那个部门，付款方上则赫然写着《希望永存》公司，最下的签名很潦草，罗伯特辨认不出。 “我想这样的账票还有不少张呢。”安德鲁看起来似乎很得意，这让罗伯特立刻明白她在获得这些银行帐票上一定用了很多办法，很聪明的办法。 “这个签名是谁？”他指着全息图中的下方问道。 “迈克尔.康威，《希望永存》公司的少当家。”安德鲁直接在通路中搜索出对方的资料，而信息寥寥，权威的人物百科中对他的介绍居然也不超过十行。 “这么大牌的富家少爷居然查不到任何照片？”罗伯特笑了笑。“恐怕是花了相当的代价想把自己从公众的视线中抹掉。” “那他可失败了。”安德鲁随手调出一份档案，那是安委会几年前的调查报告。“他想默默无闻的做一只蚂蚁，但只要开始显山露水，却又怎么躲得这张利益和权谋编织的网？” 全息屏幕中显示出一张照片，照片中人年轻而俊美，拥有一头向下低垂着，要将阴郁眼神遮掩的褐色长发。他的脸颊曲线柔和，如果不是那付令人难忘的眼神，罗伯特开始差点以为他是个女子。 细长的眼角，白多黑少的眸子，正在懒散的看着某处，罗伯特不禁皱起眉头，因为那是一双第一眼看到，就要令人生厌的眼睛。那是一副复杂的，令人费解的眼神。 “这是他早年在思学城柯卡塔理工的照片，我查过，他是个科技天才，17岁时就发明了与脑波同步的智能义肢技术，这也是《希望永存》能从一家农机公司，一跃成为银盟首屈一指的新技术公司的根本原因。”安德鲁描述道。 “可他还是一个孩子……今年顶多……”罗伯特不肯相信道。 “二十二，还是虚岁……”安德鲁表示同意。 “他能是那个隐藏在整个计划后的人？”罗伯特嘴上问着友人，心中想的却是弗洛伊德.兰蒂斯为拉哈曼.法赫勒购买的那七千套低温制冷设备，它们价格不菲，而林赛.索德伯格实业……一家从未听闻的神秘企业？这也许要与《希望永存》也能扯上联系。但作为一家科技公司，他们在琐罗亚斯德的独立上又能捞到什么好处？ “不知道，而他确如传闻所说，是《希望永存》事实上的实际操纵者。”安德鲁女士回应道。“我在奇连农机改造项目中的朋友告诉我，萨缪尔.康威，也就是这孩子的父亲，只是个毫无特点的普通人，五六年前《希望永存》公司哪怕是在奇连农机行业也都还籍籍无名。他们在银盟目前大行其道的《益智计划》，也是小康威在主掌一切……” “《益智计划》？这个我知道。”罗伯特打断安德鲁的话，突然想起几年前乔安娜因为乔尼的病症，被查尔斯顿的推销员找上门来鼓动游说，妻子让他调查过此事，但因为涉及到脑部植入手术，两人当时都是一致抵触。 “这家公司在特殊病症患儿的脑部植入某种矫正装置，并通过一定的训练以达到行为或智力的改变……”他紧皱着眉捏着下巴。“他们在拿斯齐福岛的三万居民做行为干预实验！”罗伯特立刻得出结论。 “等等……行为干预实验？你是说通过某种脑部植入？”安德鲁不敢置信的道。 “正是那样，用于控制他们的思想和行动，使他们成为便于操纵的工具！”结合今天所掌握的信息，虽然不清楚《希望永存》是否与整个巴尔德危机和凯兹米亚人独立事件有关，但从他们与这两起事件的焦点人物与弗洛伊德.兰蒂斯同在一条船的情况来看，他们一定有着某种令人思之恐极的计划。 安德鲁闻言连忙伸出手掌。“不不，罗伯特，先别下此定论，我们得考虑其中的动机……”她摇着头，一脸不信道：“他们如此是为了什么？要奴役整个人类社会，让我们变成为他们舞蹈的玩物？” 罗伯特此时没说话，而在两人身前的全息投影中，迈克尔.康威的头像正在缓缓转动着。贝蒂斯.安德鲁半张着嘴看着画面中他的眼睛，表情慢慢的发生着转变，她失去了之前红润的脸色，双颊发白。 好半天后她终于点头道：“好吧，我承认这点很可疑。”安德鲁说完话后打开抽屉，这回是再也不管不顾掏出了香烟，匆匆点着大口的吮吸着。 一名年少的天才，一间庞大的企业，一个巨大的阴谋，这已足够值得令她再吸上几口。 “那么我们现在该做点什么，罗伯特？”安德鲁有些不知所措的询问自己的友人，她识人辨物，博学多谋，外加分析能力一流，但在对事物的抉择上，却似乎总是缺了点功夫。 “我们？”罗伯特看着她。“自然是什么都不做。”他轻轻摇头。 “什么都不做？”安德鲁一脸不解的看着友人。 “是的，至少在大选年结束前。”要理清其中的线索，《希望永存》、海森伯格、摩根和文仲，还有……索菲亚，在这些牵扯着若即若离的丝线完全清晰之前，任何的举动都会引来未知的变数。 对方拥有近乎无限的资源，而他们却只有模糊的真相。如今只有用正确的做法，聪明的举动，要掌握先机，洞悉一切，最后才能一击成功！ 第三百二十三章 蓄势待发 “贝蒂斯，听着，这件事还远不是表面这么简单，这可能只是整个冰山的一角，我们要面对的不只是一个摩根或是兰蒂斯，也许涉及面之广要令你我惊异。”他言辞灼灼的向友人警示着。 安德鲁女士吞云吐雾，这轮烟抽的飞快，罗伯特的话令她充满好奇。 “你是掌握什么最新的情况了么？我是说……从你儿子那里。”她眨着眼睛，毕竟最初的情报来自于乔尼。 “我儿子……不不，贝蒂斯，刚才我说的可与他无关，你不要问，只要答应我……”他盯着安德鲁的眼睛。“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他郑重其事的告诉她。而后者在讶然的目光中终于点头，安德鲁女士在烟缸中掐灭香烟，最后的一口从鼻中喷出。 “行了，罗伯特，别搞得那么神神秘秘，我相信你的判断。”她点头同意。 “谢谢你，贝蒂斯。”罗伯特缓缓舒了口气。 “我会把剩余的资料找全，你何时准备发动就提前通知我。”安德鲁捧起水杯，向他的友人继续又道：“无论如何，打响这场孤岛危机战役首轮攻击的就一定也只能是媒体，而我在沈达因有个可靠的人选。” “沈欣蓓么，她最近可好？”罗伯特知道安德鲁提及的是她的妻子，沈达因传媒新闻部主任沈欣蓓，她的祖父是名声赫赫的银盟传媒大亨沈达因。家族渊源加上个人能力的出色，使她旗下的几个栏目成为当今银盟新闻界的佼佼者，其收视率和口碑在浩渺如烟的业界多年处于统治地位。 “也没什么好与不好的，你知道的，在孩子的问题上我们一直有所分歧，这一周来我正在面临如火如荼的第四次家庭冷战中。”安德鲁无奈的撅着嘴唇，做出一个滑稽的表情，这让知道内情的罗伯特也不由莞尔一笑。 数十年前，随着银盟政府对同性婚姻大开绿灯，相应的基因定制受孕也在各个医疗机构中逐渐出现。该项技术是早已成熟的，只不过之前因为合乎法规的问题被严格禁止。之后民政委员会为此专门配合政府决策出台一项法案，从此允许同性夫妻使用该项技术养育后代。 这种融合双方基因序列在专业实验室中培育胚胎，再植入人体内由家长经历整个孕期诞生的方式，或多或少在民间受到非议。因为由此一来，男性也可怀孕并通过剖腹产手术诞下子嗣，而女性则不需要男性精子亦可和伴侣实施受孕。 刚刚渡过了十年歧视迫害的羽神教此时还在休养生息，他们对此法案提出了坚决的否定，但因为同性婚姻在其绝对人口中显得凤毛麟角，一向以族群意识为先的羽民们大多抱着自扫门前雪的态度。 耶神教方面，几个著名的派系对此法案提出强烈抗议，他们发出了巨大的呼声。为此虔诚的普星耶教徒们甚至直至现今，都要在每年3月和11月组织大规模的抗议游行，他们宣称耶神造人的目的是为了传达两性互补，而基因干预培育人类胚胎是一种赤裸裸的亵渎，是对水乳交融的两性之美的一种彻底的诋毁。 与拒绝但低调的羽民，平和却高喊着口号的耶教徒们不同，作为信仰人口第三的主神教，凯兹米亚人则对此显得尤为过激。 他们宣称该法案的成立，是向真主和他虔诚的先知的宣战，银盟政府用承认同性婚姻的方式，在万能的造物主身上割开一道伤口，而现在又向其鲜红的血口中播撒毒药，他们是想谋杀神灵，从而颠覆整个人类历史。 对于大多数人的政治考量，使的当时的银盟政府并不打算理会棕肤族民的威吓和叫嚣，而之后在普星和奇连主要城市中的一系列恐袭爆炸案，与凯兹米亚圣者拉哈曼.耶兹.法赫勒的崛起，使得这场人与神的较量一时间达到了巅峰。 “也许你真的该要个孩子，贝蒂斯，我是说这里面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么？”罗伯特知道贝蒂斯.安德鲁算得上是一名虔诚的耶教徒，也许在要孩子这件事上，会与她的教义相悖？但他们完全可以代孕或领养，他心中想到。 “难言之隐？不，罗伯特，我和耶神相安无事，不想要孩子只是一种谨守实际的人生观。”她解释道。“欣蓓和我都是事业型女性，各自有着不可或缺的琐碎事务，我们常年聚少离多，自己的一半有时候都顾不上，又怎么能将那个小东西抚养成人？” “哦，原来是这样。”罗伯特顿时恍然，但在安德鲁说道‘那个小东西’时还是禁不住微笑，这让他想起周岁前的乔尼，想起他柔软的胎发和稚嫩的小手，还有那双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的大眼睛，虽然它们在数年后与他的心情一道，变得逐渐黯淡…… “我简直不敢想象，每天要背着这样一个大新闻，却又要忍着不能去讨好她……”安德鲁嘿嘿笑着。 而罗伯特连忙再次提醒：“坚持住，贝蒂斯，这新闻一定是嫂子的，要记住，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第三百二十四章 暗影侵袭 ‘赫尔墨斯，古怪调皮，东顾西走，四处掩藏， 被你捉到，耍起无奈，刷亮黑夜，气走睡神。’ ----一首凯兹米亚童谣。 …… 晴空，星夜，又是一个工作持续到深夜的日子。 天空繁星点点，壮丽无匹，白天浓如云烟的普星大气在此时变得近乎完全透明。 正因为此，人们与漫天星辰之间似乎再无阻隔，可以将最美好的天象尽收眼底。 奇景造就激情，而跌宕的心绪会制造佳作，因此就有那首著名的民谣歌曲，《奇连的白天普罗维斯敦的夜》，百年前就已唱遍武皇双星。 罗伯特站在综规局所属《双翼大厦》东塔的大堂内，按规定用指纹在门口的安检全息窗口上留下离开大楼的记录。他向值晚班的安保人员东尼和麦克米兰挥手致意，两个隶属于安委会安全保障处的职员一见是他，脸上都是笑吟吟的。 常年值夜班的他们与罗伯特自是早已相熟，知道这位经常深夜才离开的银发男子在这栋大楼内位高权重，是个典型的工作狂人，但却笑容温和从不对他们展露任何官僚嘴脸。 走出东塔大楼后他徒步来到停车场，在昏黄的夜灯和星光下找到自己的卡里赛昂。他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当一盏盏表示组件运作的微光在车内依次闪烁，并最终保持荧光。此时正前方的挡风玻璃上出现文字，车子正在对他询问目的地。 不像在办公环境那样对语音助手的依赖，他讨厌一辆车子开口说话，它们被生产出来只有一个代步的目的，而不是学着鹦鹉学舌般的向乘客问东问西。 “回家。”他毫无感情的命令着，简短的不想多浪费一个字。 车子随即发动，倒档，转向，并精准的在标线中保持上限行速，最终在道路的尽头稍稍偏转，驶上主干道，与桔红色导向光束连接。 罗伯特举起手腕，在这块发委会定制版的全息手表上查看最新邮件，他如一个偏执狂般反复确认着，当肯定自己再没有未尽的工作后，这才放下手腕。 他打开车窗，深吸了口气，精神竟自好了许多，这座遍布着璀璨灯火的城市，夜晚的空气却亦如温知郊外峡间谷地般的清新并充满凉意。 他侧目望向夜空，赫利俄斯那细长月牙的身躯，正在一座座高楼的间距中，伴着他的卡里赛昂一路随行。 他想试着寻找另一个月亮赫尔墨斯，但肉眼所及，却怎么也看不见它躲在哪里，他自嘲的笑着摇头，合上车窗，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企图。 罗伯特曾经一直想带乔安娜和乔尼来欣赏这颗普星的隐月奇景，却一直挤不出时间。 他工作繁忙假期有限，乔安娜虽然有空却要在奇连照顾儿子，乔尼则要上学，并且哪怕这一切都不成问题……作为赫尔墨斯自身，也有着明确并吝啬的观赏档期。 因其自身的吸光效应，这颗古怪卫星的存在一度给居住在普星的人类造成极大的不便。它只在每标准年的4月和10月盈满时才能被肉眼所见，并且是一天亮过一天，而在这两个月的月底，它会将半年来吸收的米伽的光用3-4天内均衡释放。 普星虽不像奇连那般因地轴偏转，而在两极产生极昼夜，却会因为赫尔墨斯的存在，而形成独一无二的天体奇观：《月昼》。 赫尔墨斯的释放在白天出现时，只会使灰蒙的天空稍稍发白，对人们的影响微乎其微。 而一旦它在夜晚释放，那一夜天空的亮度则会与白天几乎不分伯仲，在那些夜晚，赫尔墨斯会像一轮银盘般悬挂在依旧透明的天空，而万千繁星在那些夜晚将黯淡无光，却又依稀可见。 它终年躲藏，一旦露面却又美仑美奂令人激赏，因此大大受到普星浪漫主义派的推崇。他们将赫尔墨斯的奇特现象诠释为‘神的诗意’，甚至成立协会，把一些自然景观分类定级，而《月昼》无疑为普星七大奇景之首，是人类共同的瑰宝。 但那些不愿关闭隔光窗，偏要迎着星空睡眠的人们，却痛恨这颗卫星夺走了他们的美梦。百年前曾有一场集体上书联邦政府的运动，签名一度达到数十万，他们对《月昼》现象不堪其扰，竟要求政府炸掉赫尔墨斯。对于这个疯狂的建议，自然遭到了当时大多数民众的嘲笑。 黑色的卡利赛昂在高速道路的一处拐角迅速转向，它脱离了导向光束，转而向一条小路飞速疾驰。 相对陌生的街景，引起了观望月色的罗伯特的注意，他在挡风玻璃上调出导航图，红色的路线直指天使城的西南方向，与他所租的公寓相隔了十几个街区。 “导航有误，我是说回家！”他按下车上的问询按钮，向卡里赛昂提出质疑。 《正在回家……先生》挡风屏幕上显示出车子的回复，但导航图上的路线却没有丝毫改变。 有人篡改了快捷定义？罗伯特皱起眉头。 “改变路线，目的地，开普勒大街241号。”他心知不对，连忙将正确公寓的地址向座驾传达。 《正在改变路线……开普勒大街241号……路线设置错误……》屏幕中似在计算，但最终的结果却令罗伯特心惊。 “停车！”他高声命令道。 《正在停车……》屏幕显示着，但飞驰的卡里赛昂却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控制模块失灵……建议联系当地应急单位……》卡里赛昂的安全机制此刻终于被触发，红色的警报标志在屏幕中显现。 《坐标锁定……武皇星系普罗维斯敦天使城下城区……正在联系紧急状况列表……》 罗伯特紧盯着屏幕，他现在已经确定自己遇上了麻烦。 难道是……米迦勒.海顿曾经试图提醒过他，那场他亲眼目睹的卑劣谋杀，那双在车窗后诡异消失的眼，它们如亚历克斯的血一般猩红，是轮到自己了么？他们终于决定向自己出手了么？ 第三百二十五章 袭击 《与外界连接的尝试意外中断……》屏幕上所显示的每一个字都令罗伯特变得更为紧张。 一定是他们，他们用什么方法干预了这辆车！一场即将开启的谋杀，一场隐藏在未知幕后的谋杀！他们是谁？而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罗伯特沉吟着，赶忙替自己系好了光束安全带，他做好了即将面对车辆失控的最坏打算，但这样做又能令他侥幸存活么？他不知道……他们一定会设计计算每一个细节，以确保不出差错。 罗伯特脑海中反复出现着那双血红的眼睛，狰狞恐怖，令人心悸。 他甚至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双眼睛的主人此刻就在他身后，在这辆车的后座上，那个看不见的幽灵杀手，正对着他展露着那看不见的笑容。 《系统关键性错误……应急方案实施……撤销所有应用……关闭引擎……》屏幕上红色的警示图标迅速闪动，在这之后，车内突然一片漆黑，原本一直持续轻啸作响的引擎声拖着一个长长的尾音，渐渐变得悄无声息，卡里赛昂在滑行了一段距离后也停了下来。 得救了？！ 罗伯特解开安全扣，柔性光束随即倏然向车壁间收回。他打开车门下车，发现自己所处的是一段狭窄的无人街区，两旁的建筑似乎是一大片民用仓库。它们大多破败陈旧，而街灯昏暗，道路上坑坑洼洼，下午的一场阵雨更是使得其中积水四溢。 这是在哪儿？他打开腕表确定方位，发现自己所处之处是城市的南郊，离刚刚卡里赛昂显示的目的地只有几个街区。那里是他们准备终结我的地方么？他连忙向市区的方向行走，一边使用腕表迅速拨打电话。 “迅达出租车公司，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一个柔美的女声自腕表中传来，从它吐字格外清晰的角度来判断，罗伯特听出那是租车行夜班语音助手的腔调。 “我需要一辆车返回市区。”他连忙道。 “车已在路上，离您的位置稍有些距离，请您稍候……”语音礼貌而婉转的说道。 打过电话后，罗伯特稍稍安心，仍然在继续向着前方高耸的霓虹灯火处前行。他打消了向天使城警方报警的念头，心想如果这一切只不过是卡里赛昂自身的问题，那会再次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至今还记得亚历克斯事件中那位侦探的眼神，当他提及无影人时对方已无心再做现场笔录，只是出于礼貌才不当面提出质疑。 对于这种只出现于异族认知课本上的奇异生灵，人们还显得极为陌生，因为几乎从未有他们踏足人类世界的报道。如果不是几十年前因为那场富饶星“遥远之战”将人类帮助坎德人战胜强大对手的肆意鼓吹，大多数人类恐怕都还不了解无影人的真实存在。 罗伯特在久未修葺的小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走着，坑坑洼洼的积水路面使行进速度大打折扣，他不慎一脚踩入一处水洼中，泥水漫过脚面，令鞋袜尽湿。 他遥望前方道路，至今也见不到出租车的灯光，但随即听到身后有轻微的响动，他猛然回身，从昏黄的灯光下，发现一辆浓黑色的卡里赛昂正在向他缓缓驶近。 车在他回头时停止，车门打开，从上走下一名中等身材的男子，他穿着毫不起眼的居民服装，微弱的光线下看不清长相。 “您迷路了么，先生？”他问道。 “你是谁？”罗伯特原本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中跳出，但看见是一名人类从车中走出，竟是大大松了口气，但出于直觉，对这辆贸然而出现的车，他仍是提着谨慎。 “我住在这一带，正要去城区，要我搭上您一段么？”男子缓缓走近，而那辆漆黑的车也在跟着他。 “不用了，我的车马上就到。”罗伯特提高了警觉，转身加快了步伐。 “我想我必须坚持这份‘盛情’，肯特先生。”男子向他直奔而来，罗伯特惊悚之下立刻开始奔跑。 作为一名学者，他哪怕是年轻时也不常运动，虽然至今身体保持的还算不错，但跑步却从来不是他的强项。 罗伯特只在几个呼吸间就被那人追上，那人揪着他的衣领，用力一拽，罗伯特则回过身猛的向他的脸部打了一拳。 他鬼使神差的击中了男子的脸颊，却只觉得似是打上了坚硬的墙壁。罗伯特看清了男子的脸，那是张充满戾气，眼神凶恶的面孔。那人只轻轻一折就已将他的手臂扭在背后，气力大的令他难以想象。 “跟我走一趟吧，肯特，你也看到了，反抗是没用的。”这名男子向随行的那辆车招手，示意车内的人靠近，车子顿时停了下来，从后座上又走下两名男子，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巧的注射枪。 “你们要对我做什么？”罗伯特的手完全使不出力，他从这几人的动作和身姿可以看出他们可能接受过军事训练。 “不要打歪了主意！我是银盟发委会局级官员，如果出了任何闪失，安委会的人一定会彻查到底！”罗伯特惊恐的盯着那个手持注射枪走近的家伙。 “别误会，肯特，没人想要伤害你。”为首的那名男子在他身后冷着声音道：“有人想见你，而我们只是充当卑微的司机。” 他一手扭着罗伯特的胳膊，一手掰动他的脖颈露出静脉，随后向同伴点头。那人持注射枪迅速在罗伯特颈部击发，药液几乎是瞬间发作，使得他顿时瘫软在地。 第三百二十六章 又见佣兵 诱人的兰花香气，一声声海鸥般的轻吟，他感到自己在睡梦中，但那扇雕花镐金的木门在眼前碎成齑粉。 他凝视着那两具一丝不挂的胴体，她也正在凝视着他。挣脱出肢体的纠缠，她眼中刚刚那种癫狂至极的欲火正在迅速冷却，转而写满了无助与求恳。 撕裂的爱恋，扭曲的柔情，他感到自己依旧在睡梦中，却猛然间狂暴的砸毁了一切。 多年的心血在眼前焚之一炬，他只觉得胸腹中有股力量要爆炸开来，无法平复的情绪，久久的如影随形的缠绕着他。 ...... 宿醉的清晨，初升的米伽嘲讽着他如今的形单只影。 迷茫的傍晚，镜海的海风提醒着他此刻的失落委屈。 他感到自己在睡梦中，对那样一个曾经所爱至极的女子毫无缘由的背叛，他的心在流血，却不想舔舐伤口，他无法接受，觉得自己将一生沉沦。 ……是一个褐发女子的温婉之声抚平了他的那份不甘和屈辱，令他重新获得久违的平静与欢笑，他感觉一切都重新活了过来，但婚姻却令他再次生出恐惧。因为他有着残酷的过去，他感到害怕，那张曾经熟悉的疯狂面容一直撕扯着他的一生。 睡梦中，他觉得记忆中一阵空白，但那双蓝色眸子的大眼睛却在与他对视，是乔尼，乔尼……我的儿子……他默默的呢喃着，由衷的感到一阵喜悦和自豪。 蓝色的眼如天使城夜晚的星辰，明亮清晰，但那份光泽却终于在初晨的雾气中逐渐变得浑浊不堪。 不……我的儿……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 为远离你和家庭……为之前的一切…… 他挣扎着虚弱的手，向天空伸展，那里有他的不甘，有他的悔恨，也有他的挚爱。 他猛然感觉到身体在剧烈晃动，进而在极速翻滚，他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中不断奔跑，不断跳跃，不断碰撞，眼帘中的天幕片片碎裂，似乎天塌了下来。 那些弥漫在各处的蕨藤雾气凝聚成一缕缕可见的烟尘，向四周飘散着，它们逐渐靠近他的鼻息，吸入后有辛辣窒息之感，他不禁咳嗽起来，睁开了双眼。 罗伯特眼前模模糊糊，他不知何时已在车里，但所乘的车辆如今已完全翻转。 他可以看到眼前本应在座位前的脚垫，而身体却似乎躺在已变形的车厢顶部。 车内散发着难闻的烟雾，车窗玻璃裂成无数小块，散落在车子内外。他知道自己已身处险境，但觉得浑身无力，就连动一根手指也有困难，就更别说爬出车厢。 车厢内有人在呻吟，车外则有短促的‘咄咄’动静，听起来竟似是电影中裹着消音器的枪声，在近处不断作响。 但随着不远处‘啵’的一声轻响，随后是人体摔倒在车身上的响动。不久后，一阵轻微脚步声传来，一双穿着黑色的软底多扣鞋的脚踝出现在车窗外，鞋底踩着无害的玻璃渣发出脆响。 ‘啵’……枪声再响，车内原本呻吟的人停止了呼吸。罗伯特只觉得身体被一只手拎着衣领从车内拖拽出来，将他在满是钝角玻璃碎片的地面上拖了数十步，然后轻轻的松手将他丢下。 罗伯特疲惫的仰望着星空，一张脸则在他面前出现。 “对不住，局座大人，我原本想将事情做的更简单些。”那人的话音里似乎带着歉意，但看起来却完全没那层意思。“他们是一帮老手，挺不好对付。” “我……我见过你……”罗伯特声音颤抖，却在第一时间认出了这张脸，他轮廓分明，让人印象深刻。 “琐罗亚斯德，是的，我们曾经见过。”他点了点头，沉静的脸上不显露任何表情。 他的眼里似乎有一丝无奈和不屑，罗伯特立刻回想起阿胡拉凯兹米亚人地下城市的熊熊大火，那双无情的眸子，与当时一样对他透露出相同的信息。 我又救了你一次。 这也许是这副眼神背后的潜台词。 “克莱默？”罗伯特曾经听到他的队友这么称呼他。 “嗯。”威廉.克莱默点了点头，伏下身来伸出手指，搭在罗伯特颈部。“药物还在起作用，局座大人，您目前思维清楚，身体却还要等上一会儿，而我们得离开这儿。”他看了看四周。 “请原谅我的冒犯，但为了您的安全着想……”他用手拉着罗伯特的手臂，在后者还没回过神来的瞬间，就已将他扛在肩上。 罗伯特只觉得身体腾空，地面在眼前颤动，克莱默在迅速移动着，似乎丝毫不受到他体重的影响。 他们离事发现场逐渐拉开距离，此时罗伯特看到了刚刚那辆黑色飞行车的全貌，只见车前的引擎盖不翼而飞，一簇火光正在车头蓬发而起，在他们离开不久后，车辆发生了剧烈的爆炸，飞行车最终的安全机能终于完全启动，只见大片的抑制泡沫从车内迸发而出，将飞行车和附近的地面完全笼罩，原本强烈的火光随即消失，周围的空气里飘荡出薄薄的烟尘。 克莱默将他塞进一辆空间狭窄的路面飞行器后座中，罗伯特知道这种《明日更佳》的老款产品，它没有导向光束接纳设备，只能由手动操控才能驾驶，极佳的行进速度和灵活的操控，使得在各大殖民地大受欢迎，但在普星和天使城中却颇为少见，只有一些民间狂热的飞行车收藏家才会有上几辆。 “您要去哪儿？”驾驶位的克莱默表现的如一名联盟时代的专职司机。 “回我住的地方。”罗伯特说道。他坐得的东倒西歪，四肢几乎没有感觉，要靠座椅上安全带调成紧致的张力才能找到重心。 克莱默对此并不异议，只是将引擎催动，随即风驰电掣的带着罗伯特离开了这处远郊。 第三百二十七章 软肋 飞行机车一直开到罗伯特所居住的公寓大楼的门口，凉爽的夜风缓解了他的不适，此刻，他已能在克莱默的扶持下行走。 极夜的天使城市区车流依然穿梭不息，但大楼内却显得比任何时候更加安静。两人乘坐电梯来到73层，帮罗伯特掏出电子密钥打开房门后，威廉.克莱默竟然转身就走。 “等等……你还没跟我解释这一切。”罗伯特急道，他扶着居所的门框，身体还未完全恢复。 “我并不比您知道的更多。”克莱默头也不回的走向电梯。 “但你却知道他们要对付我……到底是谁派你来的？”罗伯特追问道，而他却眼睁睁的看着克莱默走进电梯，回过身与他对视，然后两人聚焦的视线被紧闭的电梯门所截断。而对于他的问题，克莱默并没有回答。 他是一名真卫公司的佣兵，刚刚的解救行为就绝不能解释为自发，而真卫公司只为海森伯格财阀提供服务，作为主席幕僚长的米迦勒.海顿可请不到这样的狠角色，那么唯一的人选只有一个…… 那个曾经夺去他的心又踩得粉碎的人…… ...... 催动心弦的叹息，纠缠挣扎的躯体，欢愉的残余媚笑，激荡的眼角泪痕，在他心中的最柔软处划上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在那件事发生之后，她不止一次向罗伯特示弱，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皇，变为一个垂头认错的小女孩。 但他不可能原谅她，有了那幕无法抹去的记忆，永远也不可能…… 她最终嫁给了施耐德.海因里希，嫁给了那个他幼时的玩伴，聪慧绝伦的发明家，深谋远虑的纵横士。 他们门当户对，是美丽和优秀的最完美结合，正如从前的他与她一样，海森伯格的女皇终于转向了他的替代者，那个与他一样，从小就爱上这个美丽尤物的家伙。 沃纳为此给了施耐德一切，那是他丝毫不理解并曾经唾弃的财富和权利，但却是施耐德一直以来所追求的。他拥有才华和睿智，本该得到那些，在沃纳之下，施耐德本该成为这个巨大家族的实际操控者。 但她依然有着那种令人不齿的陋习么？又或者是施耐德默许了他所不能容忍的？ 在这场银盟巨大的权谋风暴中，她又与那位他从小就看不真切的家族之主扮演了何种角色？ 当他偶然成为幕后操控者们的目标后，又真的是她在想方设法的保护着自己么？ 琐罗亚斯德的营救和今晚这个叫克莱默的佣兵，如果真的如此的话，她已经彻彻底底的救了他两次。 坐在沙发上的罗伯特思绪纷乱，他在身边的茶几上用半圆形的玻璃水瓶，给自己倒了一杯纯水，他手指颤抖的举至嘴边大口吞咽，混乱的旧日记忆令他心中焦灼，繁杂的现实局面让他喉舌似火。 他举起手腕，从全息腕表中蓬发出的拨号界面中按动一组数字，那是米迦勒.海顿留给他的一个具备语音加密功能的通路电话号码。 “肯特……”米迦勒.海顿憔悴的面庞在腕表上方出现了，他面色苍白，眼中有几条清晰易见的血丝，与罗伯特一样，他显然还未打算入睡。 “海顿，今晚我遭到袭击了……”罗伯特面沉似水的对着全息影像道。 “什么？在哪里？是无影人么？你怎么逃脱的？”大惊失色的米迦勒立刻抛出了一堆疑问。 “就在不久前，回公寓的路上，他们似乎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好在被人半途给救了出来。”罗伯特回答道。 “不是无影人？”米迦勒疑惑的问着，罗伯特则对着他缓缓摇头。 “谁救了你？”幕僚长随后又问。 “一个真卫公司的佣兵。” “偶然的？” “我想应该不是，我们在琐罗亚斯德见过一面，他也参加了那场人质拯救行动。”罗伯特如实回答道。 “索菲亚.海因里希，对么？”米迦勒面无表情，在得到罗伯特无声的默认后他严肃道：“你的过去正在保护你，从某种层面上。”腕表上的全息人像紧紧盯着举着手腕的人。 “无论他们扮演了其中的什么角色，海森伯格家族都参与了这场博弈，而你能活下来证明了一件事……”米迦勒郑重道。 “在这一场财富与权利的联盟中，仍然有着脆弱的环节，它们还不够牢固，也许这对我们来说是好消息。”在罗伯特询问的眼神下，米迦勒做出这样的解释。 “凭什么这样认为？没有无影人，也没有任何致命的暗杀，我是说他们似乎并不想伤害我。”罗伯特质疑道。 “别天真了，罗伯特，如果没有最后的拯救，你必死无疑！他们也许是想清理痕迹，也许是要从你这儿了解一些情况，但作为一名银盟局级官员，你真的觉得他们会在事后放了你？”米迦勒肃声道。 “好吧，但索菲亚她……也许对整件事并不知情……”一个对过去的纠葛，一个理想化的不肯承认的事实，她真的在这件阴谋中无辜？这一结论委实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下任银盟主席的竞选，法赫勒的独立的时机，还有那些以人质拯救者自居的媒体宣传么？别令人发笑了，罗伯特，这已经是再浅显不过的事实，而她是主谋之一！”米迦勒叹口气摇头道。 “但从她最终对你心软来看，主事者与海森伯格家族之间应该还有猜忌和分歧，你瞧，一方对你发动了袭击，而另一方试图救你，他们并不似我们想象的那样雨泼不进。” “那么目前我该怎么做？”罗伯特问道。隐藏在神秘帷幕后的那张诡异的面皮，自从亚历克斯的惨死后就已掀开。如今他们已经开始向他动手，那么也必然会清楚米迦勒在背后的这些小动作，而对于发动点的选择，作为主席首席幕僚的米迦勒，自然比他这个小小的发委会局长更具操作性。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一张王牌 “等待他运筹经年的这场计划的流产！”米迦勒不无欣慰的表示。“瓦尔基丽雅殖民解救计划的成功改变了一切，他已经丧失了对沃肯人全面开战的理由，而竞选年的时钟又在一刻不停的减缓着他对于局势的影响力。” “你得承认，罗伯特，他好不容易搬起了这块石头，却不慎将迈步的双足给生生砸断，如今的联席议会可不会按照他的意志决定未来走向。”米迦勒的声音中透露着兴奋之意。 “那么你是说等他失去权力后，再彻底揪出这些烂在地里的根茎……”罗伯特点头表示同意，米迦勒的思路与他的不谋而合。 “这显而易见，肯特，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天知道一旦将他逼上绝路，他会用手中仅剩不久的权利做出任何疯狂的举动。”米迦勒皱着眉头道。“离他下台不过数月，而届时在这些铁证面前，海森伯格家族也必然将他抛弃，到时候无论银盟主席是谁，我们都可以从失势的他身上打开缺口，进而收网捉住每一条鱼。” “同意，海顿。”罗伯特再次点头，米迦勒的想法无疑是目前最为现实的。 “但需要给你提个醒的是，《希望永存》的迈克尔.康威是这场阴谋中我们一直没有注意到的人物。”罗伯特遂将贝蒂斯.安德鲁早前寻获的信息向米迦勒合盘道出，他着重强调了弗洛伊德.兰蒂斯在汤姆.霍兰德空间站与琐罗亚斯德星系独立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还把怀疑《希望永存》在奇连斯齐福岛上的进行大规模人体实验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米迦勒在听取他的情报时眉头紧锁，在听到斯齐福岛的异常时更是大感惊讶，他听完后面色愈发沉重，踌躇多时，久久不发一言。 “我想不通其中的逻辑。”他最后诚实的宣布道。“他是个野心家，但绝不会疯狂到要将所有人改造成专供奴役的傀儡……没有人会那么疯狂……我是说……天啦，罗伯特，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米迦勒不自禁的在摇头。 “如果这是他们全盘计划中的一部分，斯齐福岛的实验恐怕就是一个预兆……”罗伯特向他解释道。“他们布局长远，从蛛丝马迹中已经令人心寒，因此一定要阻止和拆穿他们，海顿，我想以你我手头的力量，还不能完全确保这点。” “你说的很对，这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仅以我们的力量，确实无法与之抗衡。” 看着全息影像中米迦勒沉重的脸色，想到今晚所渡过的这场鬼门关，罗伯特在心中暗暗有了一个决定。他需要向有实力终结这一切的人摊牌，无论她知道多少，无论她从中出演了何种角色。 他依旧相信，相信那个和他一同渡过童年的幼时玩伴，相信那个外表盛气凌人内心孤独善良的女孩。她不可能知道所有这一切，也决不可能同意这场阴谋所带来的惨绝人寰的后果。 “也许我还可以再打一张牌，肯特，一张从级别和影响力不亚于主谋者的王牌。”米迦勒突然颌首决定道。 “一张王牌？”罗伯特不解的问道。 “他也许永远也想不到，我们居然可以搬出这样重量级的对手。他总是战无不胜，恐怕早忘了银盟政治结构本身的牵扯和限制。”米迦勒的双指搭上额头，缓缓的揉动着，他像是在对罗伯特解释，又像是在自说自画。 “如果说这五年来我从银盟政坛的这摊浑水中学到了什么的话……那么就是……”米迦勒突然在今天第一次露出他那招牌式的微笑。“无论如何，你永远也无法一手遮天。” …… 米迦勒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十指交错的放在桌面上，他用额头抵触着手指，闭起眼睛，像个虔诚的耶教徒在耶神殿中伏案祈祷。 但他这么做却只是因睡眠不足而犯困的举措，他斜眼瞥向办公桌前，助理幕僚麦琪.米可仍然捧着电子板一丝不苟的向他做着汇报。 对于这些主席内阁日常琐碎的安排，他只觉得不胜其烦，却又没有任何理由，让娇小而迷人的米可停止那些催人入眠的冗长音调。 “……15：30，与蓝山人女性知音代表团的成员，前往东郊参加今年的天使城妇女闪耀庆典……16:25，沃德星系宏源矿贸的总裁将造访羽翼村，对事先选定的14家媒体，发表与异灵人民营机构合作开发斯屯托耳星带的讲话……17：00，杰出退伍军人及家属的年度晚宴……” “以上是文主席一天的安排，下面向您汇报的是新闻发言处，内阁办公室，礼仪风范管理处，内阁通译处的配合日程安排……”米可抬起来微笑着看了看米迦勒，正想低头继续朗诵，后者连忙睁大了眼睛以手势阻止。 “得得，麦琪，不用……不用再汇报，清单发给我即可，我会找时间仔细审阅。”米迦勒脸色不郁，近20分钟的呈报都已快把他逼疯，他看看助手奇怪的眼神，立刻就心知肚明那其中的意味。 详细的工作汇报流程是他在上任之初就定下来的，以往他哪怕听上一个钟头也不觉厌烦，由此可以将每日内阁各部门的行程和规划尽收眼底，并可吹毛求疵，力图将每日的繁杂工作变得趋于完美。 曾经有一段时间，米迦勒在内心里几乎将银盟主席的工作，描绘成一种至上权力的象征性仪式。 会见、接洽、参与事物、赞美选民，那是一份令异族尊敬和重视的人类公职，一场让令所有人都保持快乐的政治秀。 第三百二十九章 意外人选 在这一整套由各个内阁职属部门所搭建的舞台上，文仲无疑是这其中真正的明星，他是主演，是吸引眼球的全部，一举一动都凝聚了背后数百名才华卓越的各界人士的智慧和经验。而作为首席幕僚长的他所要作的，就是让这场表演更守时，更精确，更具说服力。 四大委员会与其下辖的各类机构和数十万雇员们，是这座银盟发动机的真正组成部分，那些由无数个头脑中孕育的计划，经过委员会的重重筛选，传递到这场仪式的末端时业已成型，而文仲所要做的，只不过是在其上写下那个象征性的签名。 米迦勒自然不会真的认为银盟主席的工作仅限于此，他还不至于如此天真，在文仲没有挑选他进入主席内阁之前，他曾是一名出色的民权律师，年纪轻轻就已成为普星新纽波特市检察院闪着灼灼光辉的一颗新星。 但他永远也想不到，自己是在为一个意图牺牲20万殖民的生命，只为了获得政治筹码的‘恶魔’而服务。 一旦认清了这一点，并确信无疑后，他就再也不能坐视，以至于忧心忡忡，榻枕难眠。 以往早已习惯的每日事物呈报，逐渐成为了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他也不想再在诸如异族人生存权益研讨，或某个福利政策的媒体解读上浪费时间。他无时无刻不在反复思踱着这一盘大棋中的局势，用手中已有的讯息试图堆砌全貌，推演着各种可能的走向。 “大新闻！”内阁新闻发言人保罗.罗恩此时推门而入，身形修长的罗恩见到米可也在幕僚长办公室内，不禁连忙驻足，他在获得米迦勒的颌首应允后，才向助理幕僚礼貌致意，而米可也对他报以微笑。 “发生了什么？”米迦勒略有些不耐烦，有关于这对鸳鸯的风流韵事近期已经在内阁中传开，就连刻板的内阁秘书长斯蒂芬妮.麦金泰尔也在背后向他不止一次的提及，但瞧两人在眼前装模作样的态度，却以为已将所有人蒙在鼓里。 “联席议会临时议长的人刚刚终于选定下来了，文主席让我准备新闻演讲稿，我第一时间就……怎么你已经早就知道了么？”罗恩看着不动声色的米迦勒，再看看麦琪.米可，后者则对他扁扁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确实是好消息。”米迦勒面无表情的道。 “可不是么。”米可同样表示道：“联席议会已停摆多日，财政委员会的第四季预算迟迟得不到有效审议，我们就快连工资也发不出……” “你们为什么不问问临时议长的人选是谁？”罗恩诧异的看着二人。 “让我猜猜……那显而易见的是……唐恩.巴克兰？这种板上钉钉的事为什么又要问呢？”米可对罗恩眨着眼睛道。作为前任银盟主席的巴克兰，无论是政治遗产或是手腕，在银盟还健在的人之中无疑都是首屈一指，虽说年岁已高，却依然身体健硕。他与现任主席文仲，同为银盟智慧生物合作党成员，两人政治理念雷同，又是素来交好，这次既然被资质审查委员会列入人选名单之中，就必然会得到决策权占很大比重的文仲的支持。 “不对！”罗恩笑嘻嘻的。 “什么？”米可这下倒真的惊讶起来。“难道是罗沃莉.斯卡娅？她已经不打算参与主席职位的竞选了么？议长的职位是临时，最终还是要交给坎德人……”作为联邦政府传承的惯例，发展委员会主席一向在银盟政府中拥有极大的权利，在第一及第二顺位的官员因变故无法行使权力时，如果不出意外，将自动成为替代人选名单中的一员，而作为名单中唯一的女性，罗沃莉.斯卡娅在之后的辞职手续虽已获批，但凭借着多年的政坛声望，她依旧是联席议会临时议长强有力的人选之一。 “是沈月禾。”米迦勒打断了米可的胡乱猜测，说出了罗恩想要告诉他们的答案。 “那怎么可能？”米可讶然道。“除去安委会主席人选的举荐这层情谊外，他与文主席的政见明显不同，在裁军、殖民和异族外交上，沈月禾一直是主席内阁政策主要的唱反调者，在政治走向上，他则更偏向保守主义，是人类党在军界最大的依仗，主席一定是疯了才会让他做临时议长……我是说来自党内的压力，难道要真的如外界所说的那样，将合作党的执政权对‘女王’拱手相让么？”年轻的助理幕僚对党派的忠心此时显露无疑。 “我只能说是大势所趋。”罗恩抿着嘴唇道。“海森伯格家族又曾几何时做过没把握的交易？他们拥有全银盟几乎一半的传媒力量，舆论导向也已做了数年之久，初期竞选民调显示，索菲亚.海因里希获得了压倒性胜利，保守党将赢得此次大选，这已经不成为任何秘密。” “但为什么是沈月禾？我是说因为年龄的关系，资质审查委员会曾经将他的顺位排在最末……因此哪怕就算得到主席认可，委员会也必将提出异议。”米可皱起眉头道。 “不知道，应该是有人从中游说的缘故，据说名单交到文老手里的时候，安委会主席的顺位已经排在第二，仅次于唐恩.巴克兰之后。”罗恩解释道。 “是人类党的说客么？”米可问道。 “恐怕是了，他们是唯一的受益者。”罗恩点头称是。 “为了他们女王的执政顺利，他们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米可不屑的道。 第三百三十章 糟糕的预感 房间此时陷入一阵短暂的沉寂，米迦勒依旧交叉着手指，不动声色的在思索着什么。 “还有什么事么？”悄声无息的幕僚长终于发话，他开始审视着桌面全息屏幕中的一份清单，严肃的表情令两位内阁下属立刻明白这是下了逐客令。两人一先一后走出米迦勒的办公室，罗恩在走之后为他关好了房门。 文仲也选择了沈月禾么？米迦勒紧闭双目，眉心紧皱为数道深渠，对于临时议长人选这么快就能通过委员会的审核，令他也颇有些意外。 正是他亲自对审查委员会负责人努列茨议员进行游说，提供医学报告和相关证明将沈月禾在审委会的排位予以提升，原本他只想着为议长的人选制造阻碍，利用委员会的甄选权，尽可能的拖延与文仲长期处于蜜月期的唐恩.巴克兰的临时议长动议。但没想到的是，文仲竟然会顺风使舵予以附议。 米迦勒本能的察觉出一丝不妥，却不知道到底错在哪里。自从在军委会战情汇报室与沈月禾交换情报以来，一直以来在心头没着没落的无力感终于找到了一个坚实的支撑，对于一个在银盟军政两界都可翻手覆云雨的强有力盟友的存在，不禁令他倍感欣慰。 他知道沈月禾一直在关注文仲的动态，并且似乎还掌握了比他和罗伯特.肯特更多的情报。老将军很了解琐罗亚斯德独立和人质拯救中的猫腻，也掌握了第三第六舰队异常换防和人员调动的不寻常的动态，他对文仲意图用20万条生命开启战争谋求连任的野心饱含敌意。而最关键的一点是，他成功预见到了瓦尔基丽雅殖民救援任务的胜利。 这让米迦勒对他所说的一切都开始愈发的相信，这个享誉银盟多年的老者，有着过人的洞察全局的能力，而一旦将他放在恰当合适的位置上时，必然会成为抵挡文仲肆意妄为计划的一道坚墙。 但为什么文仲对此提案并不反对？如果这是一个前进路线上的阻碍话，以他一贯的性格，一定会想方设法搬开这块大石吧？ 难道说……这才是他真正的计划？！ 米迦勒脑中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这令他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不可能的……在战情汇报室洗手间里的那番话……那太过凑巧……他摇着头哑然而笑，心中却一时间充满了惊惧。 文仲如果真的和沈月禾是一路人的话…… 还能再有人力挽狂澜么？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米迦勒呆坐在椅上，全身发软，缓缓低下了头。 …… ...... 红灯闪，蓝灯耀，驾驶舱中亮起万点繁星，迁跃状态中的飞船内部与普通航行是并无二致。 对于其中的富饶星系游历伙伴而言，在开始和结束迁跃时会伴有一阵小小的不适，而哪怕只是这种不适，也在每天的数十次常规程序中逐渐趋于习惯。 于是对待这种不适的反应开始转变为其他形式，在漫长的航行旅途中，成为小队成员各自性格的一面小小的放大镜，每当迁跃引擎启动后，就开始从每名队员的身上逐渐显现。 艾迪自然是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他有时在迁跃时会将密闭甲打开，哪怕是在最适宜坎德人身体条件的舱内环境下，将自己浸泡在稠密的粉色雾气中，让队员们看不见他的脸，而他却能在这种特殊气体中毫不受阻的观察着一切。 小坎德人非常喜欢观察他的这些队员，并为他们在无意识中所表现出的真实一面感到极为有趣。 他敏锐的察觉到阿瑟有些天生的惧怕迁跃航行，因为只要启航号开启反物质引擎，他就会本能的皱起眉头，并且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烦躁不安。 在这时你绝对不能惹阿瑟，因为他会像一只被迎面拔掉胡须的猛虎一样可怕。他的嗓门音量会在此期间增强一倍，连带着毫无缘由的怒气，和满当当的负面情绪。 艾迪并不喜欢阿瑟这样，却又多少能理解这名巴雷卡斯人老兵的心情。整艘启航号上也许除了汹浒之外，就没一个他乐意搭档的对象，事实上他似乎更趋向于‘讨厌’大多数队员，在艾迪的揣摩中，可能是由于坚毅不拔的士兵个性，要与船内平民的慵懒性子格格不入而导致的吧，他对此并不十分确定。 在阿瑟最为不齿的人之中，无影人未亡自然当仁不让稳居首席，但他却同样是一名杰出的战士。 这名塔那托斯行星王牌《亡灵》部队的前成员，单按军中级别而论，要比巴雷卡斯人高了可不止一级，而阿瑟自然要对此嗤之以鼻。因为在狼头人的世界观里，无影人的所谓《亡灵》部队不过是一帮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无胆匪类罢了，又怎么能和他们一族的《无畏军》相提并论？ 未亡在启航号上露面很少，他在飞船迁跃时像个幽灵般从不见踪迹。不提阿瑟的怒气，这有时甚至令丁香都大为光火，仙子人在过道里飞来飞去，好几次都觉得扇动的翅膀似乎碰上了什么，但与未亡当面对峙，对方却又从不承认……或否认……这自然令每次被吓的花枝微颤的丁香难以接受。 不过它也只得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和一个不愿和你见面你就见不着的家伙实在没法生气，于是它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在每日游历会议或用餐时旁敲侧击，以小队后勤员兼政治委员的身份，随时提点着诸如：我们的队伍中潜藏着一名无组织无纪律的我行我素份子……来对日常的惊吓予以报复。 第三百三十一章 队员们 游历小队队员中，除了艾迪之外，鱼皮人汹浒对未亡最过宽容，他身形胖大，却是行走如风，在启航号廊道的狭小空间里，时间久了，就不免经常与隐身的无影人发生肢体碰撞。 但汹浒却无所谓的很，只要未亡不用手指上的灵戒在他身上开一道口子，他就乐得完全无视这名幽灵的存在。天性是个乐天派的水栖鱼皮人，只要能每天洗三次以上的澡，吃六袋以上的脆皮鱼，就已让他觉得是活在天堂里。 当然，他依然在不时在怀念海洋，这从他经常反复观看的几段影像数据可以猜得出来。那是总显得醉醺醺的康奈尔.克拉克当时用腕表拍摄的，画面很粗糙，还不停的在晃，但内容却是汹浒在《四季号》游轮的人工爱琴海中戏水。 这位著名的人类英雄之后好客而滑稽，对鱼皮人高明的泳姿却颇为青睐，影像中除了汹浒游鱼般在海中穿梭的情形，还颇有福利的加上了康奈尔.克拉克那神经质般的惊叹和赞美的画外音。 每当见到眨着小眼盯着全息屏看得可怜巴巴的汹浒，艾迪就觉得有种负疚感，他又何尝不想找一片广漠的水域供队员们玩耍呢，但茫茫星海，能具备这一条件的行星委实少得可怜，而他们所在进行的可是坎德人相对艰苦卓绝的探险游历，而不是风光无限的四季号旅游项目。 在所有的复杂的离奇的互不妥协的队员关系中，扳手无疑是一位世外高人。他因为没有发声声带而显得最为沉静，也是小队中唯一一名在迁跃引擎开启后毫无异样的成员，在旅途中的大多数时间扳手都老老实实的呆在驾驶舱左首那个专用位上。 除了是一名极为优秀的舰船驾驶员外，扳手还是一名优秀的作家、诗人和填词者。他在家乡《霾霞之瞳》著名的创作期刊上算得上小有名气。而在旅途的大部分休憩时间里，他都在忙着写作，编撰着一本长篇旅行游记和一篇随笔诗集。 语言的沉默并不代表思想的匮乏，艾迪本身也深信这个道理，相比阿瑟和丁香把想法都放在了唇齿间，多臂人则将念头在头脑中仔细回味，收精祛粕的酝酿出优美的词语和动人的诗句。 但沉默的扳手在这段时期却不再沉默了，他一反常态的离开了驾驶座椅，离开了他工作和创作的舒适空间。带着那个美丽的魅姬女孩，以一名飞船导游的身份，走遍了启航号的每一间舱室。他俩经常一起坐在后舱的观景台中，欣赏着外间的无尽星辰，探讨着神秘银河后隐藏着的传说和故事，他们成了飞船上最为亲密的一对好友，似乎总能找到共同的话题，并无所不谈。 对于这位上船不久的新成员，魅姬人瞳成了艾迪近来重点观察的对象。作为一位形同人类小女孩的异族人，她无法真的成为只有富饶星系族人才能获准加入的坎德人游历小队。瞳的身份是一名访客，至少按照丁香的理论解释如此，但阿瑟却把这名少女称作为'隐藏危机的难民'，艾迪当然不会同意狼头人一贯的危言耸听。 瞳很聪明，她对飞船上的事务原本一窍不通，但耳闻目染不久后就已都能尽数掌握。她为丁香整理储藏室，为汹浒的淋浴室制造额外水源，替队员们打理凌乱的起居间，并用有限的食材烹调出精美绝伦的美食。 魅姬人天生玲珑剔透，是完美的聆听者、歌舞伎和家务大师。她们在异族语言学习上似乎有令人惊异的天赋。瞳原本不懂艾斯库达比斯手语，但在艾迪和丁香很浅薄的指点之下，仅仅在数日后就能可以明白扳手的肢体语言，几个星期后，就能以十指模拟，描绘出这门复杂手语中许多简单的词汇。这一举动自然令多臂人倍感亲切，因为就算是熟识手语的丁香，也只能进行准确的翻译，而无法同样用肢体语言与扳手交流。 瞳似乎是在尽量使自己在启航号上发挥作用，并令满船的富饶星人能够接受她这个异族人的存在，而她也确实仅用一项实用的技能就顷刻间达成目标。 她用蛋白棒和脱水油果配合现成的佐料，在高温融合烤箱里反复烘培从而做出的千层酥，要令汹浒丢掉脆皮鱼袋扑上桌来大快朵颐，吃得连盘子都要舔穿。 而就连从不贪嘴的阿瑟，也对她用油脂和酱料制成的香嫩柔美，汁水四溢的冰原兽肉赞不绝口，并以仙品和俗物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评语，为现在和之前的急冻冰原兽肉所制成的菜肴做出点评，惹得前任兼职厨师丁香对他大翻白眼。 魅姬人的出现，使得艾迪游历小队变得比之前较为和睦起来，她很快就融入了这个团体，并理所当然的成为众人所瞩目的核心。 在她的面前，阿瑟不再和未亡纠缠不清，汹浒也不总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扳手开始更多的向成员聚集的议事厅闲逛，所有人中可能只有丁香有些失落，毕竟被瞳的出色表现掩盖了后勤员的光芒。 但对能够撒手不管阿瑟和汹浒那臭气熏天的起居室，它倒是觉得再高兴不过，因为凭什么这些可恶家伙的私人空间也该由仙子人管理？但倒霉的游历手册上就这么写了，它又能有什么办法。 第三百三十二章 难以抉择的目的地 启航号再次进入迁跃，位于飞船心脏部位的多功能大厅中，此时正满室散发着蓝色光辉，游历小队正在一圈沙发前的全息星图上，商讨和制定下一阶段的游历目标。 “达慕斯气云也去过了……”艾迪在星图中的一块区域中标注着。“布拉琪星系里已经再没什么可以看的，是时候选择我们的即将前往的下一个方向。”他仍然穿着密闭甲，稚嫩的小脸在头罩的雾气中时隐时现。 “那么就去福尔赛提吧。”丁香指着星图的一角，将中意的星系星图扩大到中央。“那里的俄里翁行星围绕着久负盛名的原子云，按照去年的游历年刊中评述的，可观赏性极高。” “原子云？听起来很危险。”阿瑟立刻警觉起来。 “是很危险，如果你楞要把船开进去的话！”丁香白了一眼阿瑟，转过脸来看着艾迪又道：“在伊阿宋行星的近距轨道上，有个人类废弃的观察点，在他们的前银盟时代曾经是几个旅游公司的风景项目之一。” “那为什么又废弃了呢？”阿瑟怀疑道。 “这谁知道，百多年前的事。”丁香皱着眉头，作为游历小队导航员，每次商讨游历目标时，都要经历阿瑟这个偏执症的关卡，这已经令它不胜其烦，好在星际旅行需时漫长，它可以用期间的大量时间来缓解怒气。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故。”阿瑟咧着白牙，很不满意道。 “什么事故？说，你说，那个鬼地方能发生什么事故！”丁香终于爆发了。 “可以发生的事多着呢。”阿瑟伸出一根手指。“比如异灵人的星际海盗，受诅咒的他们被原子云变得不死不活，只有不停的杀戮才能获得救赎，他们登上人类的飞船，杀光了每一个人，让那个该死的地方成为鬼域，因此再也没有人能够踏足。” 狼头人神神秘秘的继续绷紧了面孔，在仙子人嘲讽的表情中再次娓娓道来。“又比如远古的恶魔终于在沉睡中醒来，他们用胚胎占据了观察点，等着人类观光者前来，以他们为食，继而进化出更恐怖的生物。” “你有毛病了，阿瑟。”丁香恼怒的看着他。 “我可以这么说上一整天。”阿瑟毫不在乎。 “就巴雷卡斯人而言，你倒很有想象力呢。”未亡嗤得一声笑道。“故事框架不错，却缺少诱人的辞藻，这点上你倒是可以向扳手请教一二，然后投身于惊悚小说界，没准那会比现在不情不愿的当个游历伙伴来的便利。”无影人隐着身体，却露出一张半透明的脸来，在那里可以清晰的看到面颊后红色的血脉的流动。 “我说过不要在我们的面前显形！”阿瑟大吼道。“恶心死了，如果你喜欢隐着，就请保持那个令所有人都舒畅的状态，闭嘴或永远消失，对我来说那都一样！”他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而未亡在他面前迅速隐形。 “如您所愿，殿下。”无影人在虚无中调侃道。在他身旁，魅姬人瞳露出饶有趣味的表情，她看看阿瑟，再看着从眼前消失的无影人，并伸出手去试图触碰未亡，以求证对方是否还坐在那里。但她的手臂在半途就被未亡粗暴的给推开了，瞳伸了伸舌头，像个犯错的小女孩般老老实实的重新端坐。 “汹浒，你有什么意见么？”艾迪看着鱼皮人的嘴巴一张一合的，以为他想说什么。 “我？问我？我能有什么意见。”汹浒继续砸吧着嘴，脆皮鱼的供给在昨天终于断了，而附近又没有任何可以补充的地方，他只能靠咂嘴来止馋。“哪颗星球上有海？”他还是不甘心的问道。 “附近都没有这种行星呢。”艾迪诚实的回答道。 “那么去哪儿都一样。”鱼皮人眨着小眼，一张大嘴抿成一道向下弯曲的月牙儿。 “好吧，那我们就去不去福尔赛提星系展开投票。”艾迪看了看小女孩瞳，心想她不属于小队成员，恐怕就不需要事先问询了，但在粉色的烟尘中，那个原本端坐静默的魅姬人却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他。 “时不久待，你难道没有真的想要去的地方么？”瞳樱口轻张，面无表情的对他说道。 雾气缭绕，在他的眼前如烟般飘动，他的眼前一阵晃动，刚刚的景象和现在的情形似乎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偏差，瞳依然老实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螓首微垂，似乎根本未曾转头向他说过任何话，而在场的队员们也显得正常如初。 “瞳，你刚刚有对我说了什么么？”艾迪紧盯着眼前的小魅姬人。 “我？没有啊。”瞳转过头来，表情和角度与艾迪刚刚眼前的一幕中的完全一致。 “她没对我说话？”他问丁香，仙子人奇怪的看着他，并缓缓摇头。 “搞什么鬼？她又不是队员，她能跟你说什么话。”阿瑟皱眉看着艾迪，小坎德人的脸淹没在雾气之中，但他惊惧的语气却能令狼头人立刻觉察出事情有所不对。 “少爷，别告诉我你又开始犯病了吧？”阿瑟开始有些不耐烦的打量着他。而艾迪在狼头人脱口而出的'犯病'二字后，突然有了一种轻微的感觉，那像是一股念头，一段记忆，一波思绪，又或是全部。它在心底的某个角落正冉冉灼烧，他萌生出一种感觉，那是向往？追求？欲望？又或是全部？ 艾迪心绪辗转，他说不上来，坎德人本不该有任何一种如此明确的感觉，但他如今却有了全部。 淡淡的，如每次经历的痛苦、无力和挣扎一样，似是海姆达尔升天者预言的强烈的召唤，只是微颤着，触碰着，却比任何一次的指示都更为清晰。 库鲁索达姆斯！ 在这个时刻！在鬼魅般的听闻了魅姬人说的那番话后！ 第三百三十三章 投票表决 此时艾迪自座位上站起，他在队员们奇怪的注视下，走至全息星图近前，他在比例中选择，直至眼前巨大的星辰变为微不可见的砂砾。 “这里。”他指着银河一支旋臂中的一点，并把该恒星系选中，接着一次次放大将它放在全息屏幕的中央。 “尼莫西妮？”丁香查看星图中的注释，随后讶异的看着艾迪。“那里可是游历的禁地啊。”仙子人警告道。 “禁地么？那么肯定不能考虑。”阿瑟率先发表意见。艾迪神神道道的模样令他起疑，他生怕又陷入另一个所谓坎德巫术的古怪漩涡中去，因此是但能避免，绝不趋附。 “我们得去，无论怎样，我们都得去。”艾迪大声道，阿瑟拒绝的声音让库鲁索达姆斯陡然变得强烈，他只有大声坚持，才能稍稍压下那股说不出的不适。 它在驱使我，灵魂在驱使我！艾迪在心中对自己解释着。 “游历委员会严厉禁止各游历小队前往以下星系。”丁香在全息屏上调出新版手册，在最后的列表星系名单中找出了尼莫西妮星系的名字。“按照手册的要求，我们不能去。” “知道被禁是什么原因么？”未亡的声音在一旁问道。 “不知道，委员会没作具体注释，但肯定有不容置疑的危险。”丁香摇头道。 “是像《失败的星门》那样的危险么？”汹浒好奇的问道， 众人都知道汹浒所说的是大折角星系的死亡星门，它不知从何时起开始逐渐崩塌，并进而引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狂暴的星际风暴逐渐充斥了整座星系，将原本稳定的恒星引力链完全摧毁，星系中的数颗行星已被星门吞噬，就连庞大的恒星也似乎挣脱不了即将覆灭的命运。 “也许没有那么夸张，但是……”丁香望向艾迪，发现他在雾气中的表情竟是异常的坚决。“那里究竟有什么？”仙子人毕竟有些好奇。 “我不知道。”艾迪的回答一如平常。 “那么只有靠投票决定了。”未亡的声音中似乎透露着某种快乐。 “只能是如此。”仙子人叹了口气。在抵触游历手册条例的前提下，游历小队可以违背坎德宗主的意愿，按投票的最终结果决定事态走向。 “反对！”阿瑟第一个表决。 “同意！”未亡在座位上响起的声音令阿瑟气的磨牙，他们双方已习惯了这种对立的角色，如果一旦意见一致，那才是要让彼此跌碎眼镜。 “同意！”艾迪低声道。 “……反对。”丁香想了想终于发表意见，它自游历以来还从未违背过艾迪的心意，但既然与手册相悖，作为小队导航员就有义务承担职责。 “……那我也反对吧……小兄，对不住，我是真怕被那种星门吸走……”汹浒天不怕地不怕，但一旦想到要被吸进那个无尽的深渊里，万一不死，还没澡洗，那就太恐怖了！ “3：2……”阿瑟开始盯着多臂怪。“你呢，扳手，反对的话这场闹剧就结束了。”他尽量使自己的声线变得温柔。 扳手不动，好半天不动，他仔细看了看艾迪，又看了看全息屏幕上禁止游历的列表。 最后他终于伸出一只手做出了决定。 “他说什么？”阿瑟着急的问。 “他说同意……”丁香变得有些垂头丧气。 “同意什么？同意我说的话，还是同意去那个该死的禁地？”阿瑟赶忙追问。 “同意去禁地……”丁香回答道。 “你确定你没看错？他们这些古怪的动作……”阿瑟学着扳手刚刚那只手的动作在空中挥动。“这就是同意？就这么一下？也许它代表了其他的意思，我是说他也许是想要一杯纯水……或是一根香蕉。这也太不可信了，就这么一下？真的？而我们就得去那个该死的死亡星系了？”阿瑟不敢置信的张嘴露出满口的白牙。 “三点错误，纠正一下。”丁香没好气的看着阿瑟。“第一，你比划的那一下不是反对，也不是同意，严格说来是一句自我羞辱，具体可以介于‘我是个笨手笨脚的家伙’至‘我不小心用刀割掉了手指’之间。”仙子人学着巴雷卡斯人的动作解释着，而扳手在旁连忙对此翻译的正确性大点其头。 “第二，尼莫西妮不是死亡星系，确切来说她的恒星相对温和，在星系其中的两颗行星上都已进化出低等生命。” “第三，3：3，票数持平，决议还未结束。”丁香插着腰数落着阿瑟，但听完第三点回过味来的阿瑟可又来了精神。 “居然打平。”他抓着头皮道，与每次唱反调都只有自己的一票，或者少量的汹浒友情支援票不同的是，这还是游历小队有史以来第一次在投票结束的前提下没有决议，只此一点，阿瑟就已觉得获得了某种胜利。 “那么怎么办？又再没其他成员，重投一遍也毫无意义，要不咱们就以掰腕子决定结果吧，为了公平点就三对三，顺序随你们选……”阿瑟相当大方的道。 他和汹浒加起来力气恐怕能把启航号都给生生拆掉，居然腆着脸要比腕子，还让艾迪、扳手和未亡随便选顺序，狼头人的这种义举，就连同一阵线的丁香都对着他直翻白眼。 “别瞎捣乱，手册中有专门的指导方法。”丁香手指轻触眼前蓝色的光幕，调出游历手册中的条款。 “这些字我可不认识。”坐在对面的汹浒眯缝着小眼看了半天，不禁摇头放弃道。 “废话，反着看你当然不认识！”丁香没好气的告诉他。 “如果遇到投票数持平的争议。”它开始读道。“一.联系游历委员会专属咨询员定夺争议。” “在布拉琪和周边几个星系可找不到任何超远程通讯设备……”丁香耸耸肩。 “二.如动议不是由小队队长提出，要由队长最后决议。艾迪是动议发起人，自然这条也不可以……” “三.由游历小队外的友人提出建议，前提：该人选需获取小队成员的全体同意。”丁香不禁望向小魅姬人。 “同意！”汹浒立即表示道。 第三百三十四章 驶向尼莫西妮 “你同意什么？”丁香虎着脸，但接下来却又旋即软化下来。“似乎真的只有这个方法来决定了。”它开始喃喃自语。 仙子人望向艾迪，小坎德人冲它缓缓点头，阿瑟伸着大长腿倒在沙发上一脸烦躁，汹浒眨着小眼一会儿瞅瞅丁香，一会儿瞅瞅阿瑟，似乎变得兴致盎然。 瞳依旧端坐，她垂着头，柔嫩的面颊上不透露一丝悲喜，她像一尊端庄的塑像般，全身只有长长的睫毛在微微晃动，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 在获得所有人的首肯之后，丁香向她询问最后的答案，瞳沉寂着，不置可否，再之后，她缓缓颌首，似乎是在下着某种艰难的决定。 “我同意。”她道。 她抬头叹息，将一双眼睛望向艾迪，眼神凝重，似要滴出水来。 …… 百谋千算，却终究难逃宿命。 灵魂所向，又何须自哀自怨。 过去的牺牲，是今日的鲁莽，他日的祸端，由远古时深埋。 潜伏的亡灵，他们蠢蠢欲动，恶魔的号角，将在远方吹响。 嗟叹银河悲喜，但问因果何来。 无人怅别离，无人怅别离。 生命的眼光总是望向未来，却没有一双会去审度过去。 …… 月余的长途航行，启航号终于抵达了目标星系。 观景台中，瞳形单之影，唇角微张，正在轻声吟唱着歌曲。 她的嗓音稚嫩动听，歌曲曲调怪异，词句晦涩难懂，听来却甚是悦耳。 她不做态不做势，逐渐高亢的音调却在她的唇齿间轻松流淌，当唱完最后一句，她转过身来，看着在舱门处呆立的艾迪，展颜一笑，皓齿朱唇，煞是可爱。 “好听么？”小魅姬人向艾迪询问道。 “我从未听过如此动听的曲调。”艾迪点头老实承认。“这是你家乡的歌曲么？”他问道。 “是的，这是我的歌曲。”瞳微笑道。 “为什么……这些歌词，它们似乎属于银盟人类的一个语系。”小坎德人有些不解问道。 “米索达亚人没有语言，船民却拥有丰富辞藻，我学会他们的诗句，唱出自己的歌。”瞳蜷身坐在长椅上，穿着丁香的连身短裙，她的小脚不着鞋袜，一条腿搁在身前，她用下巴轻触着膝盖，如雾般的眼眸望向观景台巨大的舷窗外。那里星光如虹，连成一线，涌动着风暴的庞然巨物也在迁跃的极速中缓缓趋离。 “每一处星门，都有一首动人的歌曲，我虽不知她的名字，却熟悉她的旋律。”瞳用纤细的手指指向逐渐远去的星团。 “那是安穆凯星门，银盟人类用远古的神祗为每座星门赋名，这个好像是水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艾迪在他的记忆中翻找着。 “坎德人又叫她什么？”小魅姬人眨着眼睛，好奇的问着艾迪。 “米索嗔达奇斯……”艾迪连忙回答道。 “是与生命相关？”瞳并不懂坎德语，却奇怪的能猜出部分词义。 “死者之地……如果用标准语直接翻译的话。”艾迪点头道。 “浅薄的词义不能表达全部的情绪，伤痛、哀悼、眷恋，它们藏在背后，不愿出现。” “正是这样。”艾迪对瞳所表现出的奇异语言天赋已经见怪不怪，她连艾斯库达比斯手语都只用几天就能明白，那曾经花费了他小半个坎德年刻苦学习，对于魅姬人的此种天赋而言，察觉出坎德语中所具备的潜意特点自然是毫无半点难度。 “为什么我们来这里？”艾迪在密闭甲中向小女孩发出质询。 “为什么？”瞳那明亮的眼睛转向小坎德人。“那可是你的提议。”她对他眨起眼睛。 “那你当时为什么会同意？”艾迪追问道。 “因为你要去。”瞳飞快的回答。 艾迪僵在门廊处，对原本就不明所以的心中疑问本身就自带质疑，那只是另一个幻象，另一个不受控思维所制造的虚妄闪影。它在库鲁拜尔瑞斯出现过，通过海啸的预警，拯救了晓风一族的同辈至亲，它在海姆达尔的未知行星上也出现过，令他找到洞穴，延缓封印，开启了《升天者》预言。 他在启航号的动力舱里也出现过，在他面前呈现出至今也完全理不出头绪的巨大战场，却在《四季号》的穹顶中看到了幻象中的同一艘小艇…… “纷乱的念头会令人不知所措。”瞳突然站起身来，赤足在甲板上缓步走向廊道，她露出花般面容，笑如银铃。 “未知的旅途充满神秘，只有亲眼所见才有感同身受，如果这是坎德人游历的目的……”她在飞船的廊道中独自轻吟。 “我们将成为岁月年轮上一个印记……”她并不回头，人影在远处的拐角处消失，幽怨的叹息声如歌如泣…… …… 尼莫西妮星系，行星斯芬克斯上，雪花纷纷，飘荡不停。薄薄的雾气中，视力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皑皑，在这种极寒的环境下，却随处可见大地向天空喷发着高耸如柱的沸腾蒸汽，显露出宁静地表下的一丝狰狞。 没有进入人类的待开发名册，还莫名其妙列入坎德人的游历禁地，斯芬克斯行星在严格意义上算起来，却并不是颗寸草不生的死亡星球，它只是还太过年轻。 仅仅只有三十五亿年的星球寿龄，在星球表面正在逐步形成着一层可抵御强烈射线的大气。行星上没有海洋，地表下却富含水分，高温将这些水分喷射至大气中，再冷凝成雨雪落向地面，加上地表岩石的风化斑驳露出隐藏于地下的大量水源，因此到处可见湍急的河流和广漠的湖泊。 大量的岩石包裹着陆地，经过水流的冲刷已形成土壤，藓类植物已开始统治着每一处暖水河谷和附近的山脉。而在一些河谷的边缘，逐渐出现低矮的蕨类，它们可远不如普罗维斯顿上的同族那般种类繁杂且多数高大挺拔，但却在这颗刚刚形成简单生态圈不久的年轻星球上，在相对恶劣的自然环境里，执着而顽强的生长着。 第三百三十五章 斯芬克斯行星 阿瑟坐在《向往号》掠地车的驾驶座上，双手在操控球上稳健的控制着行进的方向。他敞开前窗的光谱滤镜，将外间白色笼罩的世界尽收眼底，天空中纷纷扬扬飘落的冰菱之花看上去并不稠密，只是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掠地车按着艾迪指引的方向已经行驶了近两个标准时，眼前的景象却与从启航号出发时几乎一模一样。 “至少这里的气候令人喜欢。”一路嘟嘟囔囔的狼头人眼见自然环境还算得上安全，沿途又是无惊无险，提到嗓子眼的心就落下了一半。他生长于富饶星最寒冷的巴雷卡斯行星，掠地车外一片素白的景象正与家乡的《荒瘠郊原》异曲同工。 “我可喜欢不起来，这么多水，却成了毫无意义的冰。”汹浒有些不高兴，在车子的最尾部抱臂而坐，他一想到又不能游泳，就弯着嘴巴，闭起了小眼。 “别忘了那些地下随时喷出的蒸汽。”丁香紧张的提醒着阿瑟。“一旦被喷上了，我们说不定都会没命的。”它在这一路上已将这句话反复说了七八遍，而阿瑟看起来却似乎一点不在意。 “掠地车是密闭环境，并且有动能护盾和乙钛合金外壁，又怎会怕什么蒸汽？”未亡终于忍不住替驾驶员解释，但阿瑟看起来却一点也不领情。 “这可也说不定。”狼头人道。“高温也许会把你也化作一股气，我正好可以把你排掉，你瞧，就像我这辆车陡然放了个屁。”他粗野的嗬嗬笑着。 “有点常识好不好，狼头，塔那托斯人会怕高温？”生于富饶星系最炎热行星的未亡并不动怒。“但我却可以想象你们的铁壳军在黑狱城里窘态呢……热死我了，热死我了，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啊。”他开始粗声粗气的学着巴雷卡斯人的嗓门。 “不许侮辱《无畏军》，没影鬼，小心我用你的灵戒勒死你！”阿瑟转过头，对着未亡座席的虚无露齿叫嚣着。 “你尽可以试试。”未亡哼道。 “你们俩够了！吵吵吵，成天就知道吵！”丁香大叫起来，违反手册进入禁地的罪恶感时时刻刻缠绕着它，而这两个冤家居然还不分轻重的在对掐！ “他先开始的，又不是我。”未亡不满意道。 “我又没说什么……”阿瑟嘟囔着，但对仙子人陡然凶恶起来的样子还是有点担心。“你没事吧？丁香。”他略带关心的问。 “我？能有什么事……你看着路，别再马虎了，一车人的命在你手上呢！”丁香也觉得自己失态，但瞧见阿瑟回头看他，就不禁语气渐转。 仙子人扒着座椅，看看前排缩在座椅里的艾迪，小坎德人的一只手一直举着，在为阿瑟指示方向，似乎对车内刚刚的争执毫不在意。 “你们别说，我就挺怕这些蒸汽。”汹浒看着后窗外四处喷发的气柱，倒是很有些担心。在他的家乡阿玛耳忒亚一个著名的水栖鱼皮人聚居地中，就有这种从地表下喷发的蒸汽，但规模却比这里要小许多。在他的童年时代，和小伙伴们将肥硕的圆头鱼叉在长棍上，瞅准时机放在喷发口上等待，两三下就成了肉嫩鲜香的美味，但没想到如今他自己也要经历可能变为‘熟鱼’的危机。 “别管这些倒霉蒸汽了，要想想少爷会把我们这帮可怜虫领到哪儿。”阿瑟声音冷冷的，他是故意向艾迪示威，海姆达尔的经历可是令他印象深刻，而当时那个糟糕局面的引路人，如今正蜷缩在座位上做着相同的动作，这让他尤感揪心。 “甭管去哪儿，我想一定会很有趣。”未亡似乎跃跃欲试，和狼头人的担忧完全对立。 “你当然会觉得有趣，把自己隐起来实施偷袭，整个境遇是既不危险也不担心……”阿瑟禁不住哂道。 “但却可以救了你的命。”未亡打断他道。 “你救的是他，不是我！到底要我向你说多少遍？”狼头人指着委顿在一旁的艾迪。 “宗主当时可是为了保护你，而我既救了他也救了你，这也就是说，你既欠了他的也欠了我……”未亡平静的解释道。 “我不欠任何人任何事！永远不！”阿瑟突然高声大怒道。 “怎么又吵起来了？”丁香皱着眉头。“在飞船上怎么这阵子不见你们吵吵？在魅姬人面前怎么不见你们吵吵？”按照手册规定，瞳不能参加地面探险，因此和扳手都留在了启航号上。 “你是在假设我被那个小女孩给迷惑了？别胡扯了，丁香。”阿瑟不屑一顾的冷哼道。 “你可别算上我，我族可不像某些长毛长脸的家伙一般，还分什么男女。”未亡也同样语气轻快的道。 “是啊，你不男不女。”阿瑟哈哈大笑。 “怎么你觉得好笑么？将这词汇用在塔那托斯人身上，而我会认为被冒犯么？”未亡嗤之以鼻的道。“典型的两性种族的浅薄，是不是啊，丁香？”他立刻找到同为无性征的仙子人作为盟友。 “别拿我说事，我从生物理论角度来说基本上属于植物，对你们两个笨蛋脑子里的龌龊压根不懂，也毫不关心！”丁香将脸偏在一边，恼火得扇了扇翅膀。 “就在前面！”在三人不可开交的争执中，艾迪突然发话道，他似乎突然来了精神，身体坐的笔直，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前窗外，众人闻言也都探身观看。 “别压着我，汹浒！”未亡大声抗议道。 “对不起。”鱼皮人赶忙缩回身子。 “探测器有什么显示么？”丁香冲着狼头人询问。 “嗯，很奇怪……什么也没有！”阿瑟先假装认真观看，然后咧着嘴向身边的艾迪说出事实，并讥讽的敲着身前的屏幕。 “我说了就在前面！”艾迪的脸庞从头盔中显现，他睁大了眼睛，头顶的触角绷的笔直。 第三百三十六章 遗迹山 掠地车在浓郁的雾气中缓缓前进，不久后即被眼前陡然而起的巨大岩石给阻住了去路。 在他们的眼前，白雪覆盖的山峦在迷雾中突兀的显出轮廓，看上去巍峨不群，它遍体银白，间或在一些凹角处露出呈黑褐色的山体，及目处连绵不绝，似乎一直延伸至天际的尽头。 “怎么好好的会有座山在这儿？”阿瑟的语气中也透出惊讶，他们由出发到现在已经行驶了几个标准时，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成规模的大型山脉。 “车子已经无法前进，接下来怎么办，要徒步？”他转向艾迪，而小坎德人眼睛紧盯着前方，只是微微点头。 “行了，少爷发话，那就全体下车，汹浒，拿好你的大家伙，丁香，别忘了力场发生器……” “知道了，罗嗦死了。”丁香打心眼里不想下掠地车，但又毫无办法。它掀开座椅，在储物箱里拿出功能包，将小巧的包裹紧紧的吸附于背后。然后取出随身携带的精华液，喝了一口，身体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 与脆弱的坎德人不同的是，威达尔的仙子人不惧气压也无需呼吸，只要能及时补充这种特殊的精华液，它们即可适应于任何极端环境。 游历队员们从车尾部的气压舱中鱼贯而下，他们聚拢在丁香身边，仙子人随即开启了力场护盾。 薄雾般透明的护盾范围颇大，可以将身材高大的阿瑟和汹浒都笼罩于其中，丁香按下功能包上的取暖按钮，护盾中顿时加注了温和的热源，众人的周遭变得温暖如春，与盾外的极寒环境形成了两个世界。 一行人缓缓向着山峦处进发，沿途的积雪在护盾的笼罩下飞速融化，使他们得以辨识落脚处，在锋利的岩石丛和沙砾中向高处前行。 艾迪率先要走在头里，却被一脸不痛快的阿瑟给拉在身后，巴雷卡斯人双手持着他那把雷明顿战术散弹枪，在护盾的最前方小心翼翼朝前摸索着。 近一个标准时后，他们终于来到山脚下，头前领路的阿瑟只走了几步就停下了脚步。 “奇怪！这里居然有台阶！”戴着呼吸器的狼头人在通讯器里说道。 他在前方盯着脚下岩石，艾迪们连忙上前查看，也都对眼前的景象大惑不解。只见山壁间真的有一级级的台阶，在丁香靠近的护盾下融雪露出真容，黑色的阶面光滑平整，似是用刀斧砍削所制，却又找不到任何打磨的痕迹，台阶蜿蜒向上，隐没在不远处的积雪中。 “你确定不是自然形成的？”汹浒傻乎乎的问道。 “让我们来确认一下。”阿瑟举起散弹枪，砰的向脚下开了一枪，将身后的丁香给吓了一跳，而崩碎的石块溅在阿瑟和汹浒的身上，两人都浑若不觉。 碎裂的石阶裂缝中散发出金色的光泽，阿瑟用枪托砸开碎石，露出了一块矩形的金属，那其上有着繁杂的纹理，看起来细密而凌乱，这让在场的众人都大吃一惊。 “《升天者》遗迹！”未亡在通讯中失声叫道。 “我的树神啊，如果一直到山顶有整座石阶，难道都会藏着这个？成千上万的遗迹金属，这可是亿万年前的产物啊！”丁香也惊讶莫名。 “不是巧合……这让我不得不承认……。”阿瑟看着艾迪，艾迪却在看着山峦的远方。 “少爷，你又找到一处消失而未记载的远古遗迹，这要是让坎德人议会知道了，恐怕要给你冠以'升天者遗迹探查大师'的美誉，你都是怎么做到的？短短两个标准年的时间，就已经发现了两处？还一找一个准？”狼头人语气惊诧，这要是旁人说给他听的话，他肯定绝不能信，但事实如今就在眼前，这些金光灿灿的远古金属就摆在这儿，这又该怎么解释？ “库鲁索达姆斯。”艾迪回答的漫不经心。 “好吧……”阿瑟下意识的闭紧了嘴，立刻就决定不再追根究底。他可不想了解什么坎德人巫术，那是对正常的现实的逻辑的讲道理并活生生的前《无畏军》战士的一种不负责任的亵渎。 他们沿着石阶向山上攀登，阶梯曲折蜿蜒，似乎永远没有尽头。阿瑟和汹浒身材高大，腿长步广，体力又好，爬起来山来如履平地，而矮小身材的艾迪就显得颇为吃力，他每次需艰难的高抬腿脚，并用手撑着膝盖攀上台阶，爬到山腰时，动作变得逐渐缓慢。 汹浒迟疑的看看丁香，仙子人则对他缓缓摇头，游历手册中有着明确的规定，除非自身无法达成的游历过程，当涉及到全体队员都需完成的游历历程时，坎德人也必须与其他成员一样，在无人帮助下由自身亲历。 阿瑟一路不耐烦的走走停停，紧皱着眉头盯着缓缓攀登阶梯的艾迪，恨不得拉着盔甲人的一双手，将他远远的抛上山去。 “我敢打赌那个该死的没影鬼已经抵达终点了。”他气呼呼的道。 “这又不是爬台阶比赛，我干么走那么快？”未亡的声音从他的耳边和通信器中同时传出，显示他就在狼头人身边。阿瑟闻声立刻做势双手一抓，狠狠的做了个向外猛抛的动作，把一旁看得真切的丁香给惊悚的大叫，它连忙飞到崖壁边向下观望，山壁下雪光耀目，却又能看得出什么异状来？ “你当他真的敢这么做？”未亡的声音适时的在通讯器中响起，而狼头人则在嘿嘿直笑。 此时，厚重的云层中透出赤红色恒星的剪影，方位与先前几乎无异，但山势高耸，他们拾级而上，这一路竟然走了几个标准时。 第三百三十七章 神秘的洞穴 当脚下黑色的石阶终于踏尽，艾迪和队员们走上一处宽旷平坦的所在，他抬头遥遥望着隐没在云层中的山巅，发现他们所处之地位于整座山峰差不多一半的高度。 在半山腰处向外伸展着面积惊人的巨大平台，地面由一块块黑色岩石质地方砖而堆砌，与台阶上只覆着薄薄一层雪不同，平台上竟连一点水滴都见不着，飘扬的雪花落于其上，就似落于酷热的熔炉中一般，还未接触就旋即消失，化作一缕缕水汽。 “这下面一定也埋着遗迹金属吧？”阿瑟皱眉看着光滑如镜的地面，向丁香询问。 “一定是。”仙子人点头道，它嘟着嘴唇耸起肩头，对自己的这个回答却也不太确定。 对于遗迹金属而言，其实不只是丁香，银盟中科技最发达的三大族也都束手无策，几百年来，研究它的各族专家们成千上万，但却殊途同归且少有建树。 对于这种奇怪质地的金属，其最显著的特性，是在损毁后可以进行自我复原，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个分子，也会在漫长的分裂过程中恢复如初。它只存在于属于《升天者》的时代，其物质元素绝无仅有，不存在于任何已知星球的元素表中。 “我敢打赌，这是咱们启航号总是金光闪闪的原因，纤尘不染，雨雪不侵，这倒可以省掉许多清洗费用。”阿瑟咧着嘴，在平台上迈着阔步，他四处张望，不久后发现到远处山壁间的裂缝。 “瞧见没，那应该就是那个无论叫什么的巫神向你推销的地点。”他指着巨大平台的远方，嶙峋的山石被积雪覆盖，正中却有着一处显著的门户，阿瑟领着众人走至近前，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个外观呈椭圆形的洞穴。 阿瑟在洞口处举着枪，谨慎的向内刚跨了一步，发现足底生出异样，不禁令他连忙收回脚步。 耀眼的光芒在他踏足的部位砰然生辉，随后逐渐向内延伸，将阴森的洞穴映成一片金。石壁上点点晶莹，在金辉的映射下呈放着各色荧光，洞穴深至山体内部，其中曲径通幽，不知通向何处。 “这些作古的讨厌鬼！”阿瑟不禁咒骂道。“他们总是大费周章的将这些坟墓似的玩意儿弄得神神秘秘。” “到底进不进去？”未亡听起来有些按耐不住。 “嘿，这回你倒是老实的紧，不再一声不响的冲进去。”阿瑟嘲讽道，而无影人竟出奇的没有反驳他。 “少爷，里面情况不明，我看……”阿瑟转头看着艾迪，但看到小坎德人在面罩后直勾勾的眼神，他就已没兴趣再继续说下去。 “汹浒，你殿后，你们都跟着我。”他命令道。 “收到，大兄，你要小心。”鱼皮人持着他那把改制版的227型突击步枪，大声自后回应。 洞穴狭窄，似乎只能容纳一人通过，阿瑟这样的壮硕身材在其中只可以勉强转身，比他更高的汹浒则必须稍稍躬着身子才可进入。 丁香用手臂上的控制器调整着护盾，走在阿瑟和艾迪身后，它抬头看着一马当先的狼头人，再看看椭圆形洞穴构造，突然奇怪道：“这里似乎是替你量身定做的呢，阿瑟。” “胡说八道。”狼头人在通讯器中道。“亿万年前升天者能知道巴雷卡斯人？说得好像他们真的有大神通似的。” “反正肯定不是按我的身材。”汹浒有些不满意，说着话间，他的脑袋就又再次撞上了洞顶，还好皮糙肉厚，受不得伤。 “不知是我眼花还是怎么，我居然可以看得到你呢，无影人。”鱼皮人突然道。 “闭嘴！”未亡语气中似乎透出一丝不安。 “你没隐身？”丁香闻言振着翼翅，回身奇怪的看着他，这个连在启航号里都隐踪匿迹的家伙，怎么在这个时候反而大大咧咧的显露行踪？ “隐不了。”未亡没好气的回复着，他一踏进洞口就发现到身体迅速显形的异常，洞穴里似乎有着什么古怪，竟令他的偏光发生装置无效，经过反复再三调校也都宣告失败，偏光发生器经检测运转正常，但偏偏就是隐不了身。 “什么？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丁香不敢置信的盯着无影人，未亡则挥动着苍白的手臂让仙子人继续前行。 “别一惊一乍，丁香。”阿瑟在头前冷哼一声道。“他能不能隐身从来与游历无关，特别是在这种空间狭小的地方，镰刀割庄稼，现身也是一下，隐着也是一下，你还当他隐身就真的消失了……”狼头人话未说完，突然迅速的托起散弹枪，因为就在洞穴的不远处，一抹更浓烈的光华正从前方涌入，那缕金色光芒看起来竟如汁似液，像只有形的触手般在洞穴中蔓延。 “这也许是出口。”阿瑟向前紧走几步，躬身走入那团金光之中。 “我简直不敢相信……”他怅然的在前方驻足感叹道。而在他之后，游历小队也鱼贯而出，他们并排站在一处，面对着眼前的景象，彼此都感到一阵强烈的震撼，以至于很长时间静默无言。 狭小洞穴的尽头，他们所站之处已是仅仅容身的高台，在他们身前则是庞大的令人惊异的世界。洞穴穿过山体外层，已达至其深处，而这里竟似是被完全掏空，叹为观止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对比之下，游历队员们就如同五只蝼蚁闯入了巨龙的巢穴，在尽收眼底的壮丽宏伟中颤抖着，体会和见证着卑微自身的渺小与远古文明的伟大。 空间中贴满了数以亿计的遗迹金属，自主蓬发的金色光芒辉织成明亮耀眼的恢宏巨殿。光晕耀眼刺目，竟似交缠为一股股流质般漂浮的光体。 它们似乎如有形之物般在空间中缓缓游动，亲吻着中心区域中缓缓褪却的黑暗，并将其重新镀上璀璨之色。 第三百三十八章 深潭与鱼头 “树神啊，这里简直可以装的下一整只曼卡莱图舰队！”丁香张着嘴咂舌道。 “别胡扯，根本塞不进几艘。”阿瑟纠正道。“你是被这些晃眼的金属蒙了心窍。”话虽如此，巴雷卡斯人其实也被同样震撼的双眼发直。 “就在那里。”艾迪指着正前方，队员中只有他仍然坚持着这次探查的初衷。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向远方极目而视，发现在巨大洞窟的彼岸，隐隐有四处灰暗的痕迹，在金色光华中，它们像是明亮恒星上的数点耀斑，嵌在洞壁的半空，却大小一致，排列均匀。 “问题是怎么过去。”阿瑟看了看就立刻皱起眉头。 “从这里可以向下。”未亡指着高台的一角，一段遗迹金属制成的台阶紧贴着洞壁，它们混杂在澎湃的光晕里，不走到近处仔细观察已很难分辨。 “真是古怪的设计。”观察着台阶的走向，阿瑟摇着脑袋道。他不明白这些所谓的远古智慧为啥总是婆婆妈妈，花费巨大的手笔难道就是为了令前来寻宝的蠢货们知难而退么？ “都提起精神来，明白么，我们这是在从未有人踏足的远古异域。”他再次强调道。 小队成员们跟着狼头人走上金色的台阶，它们似乎是牢牢的镶嵌在洞壁上，一边是晃眼刺目的金属墙壁，一边是深不可测的万丈深堑。阿瑟带领着众人走了不久就开始后悔，这要是突然遭到袭击，就连个闪躲的机会也没有。 空间并非密闭，仍拥有空气，丁香扇着翅膀飞在半空中，保护着紧随阿瑟亦步亦趋的艾迪，生怕他一步踩不稳掉下去。但小坎德人脚步稳健，并没有因为身居险境而感到害怕。一行人中反倒是汹浒最为紧张，他身材过于胖大，那些窄小的台阶仅供他将将落足，他死死的抱着步枪，背后紧紧的贴着墙壁，不敢向下观看，只是顺着方向侧步滑行。他小眼圆睁，嘴角弯曲，嘟囔着祈祷海神垂怜，可别在这个鬼地方因为身材问题而送了命去。 “下面是水？”无影人的视线可以及远，观察力最为出色，他第一个察觉到洞穴昏暗底部的涟漪。 “在这里？你别骗人。”汹浒不信道。 “底下确实是个大水塘。”丁香直飞向下，察看一番绕回说道。 “那还客气什么？”汹浒哈哈一笑，将步枪掠回背后，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一跃跳下台阶。 “别，笨蛋！那也许是酸！”丁香大叫道。 “你怎么不早……”鱼皮人扑通一声摔入塘中，发出巨大的水花声响。 “汹浒！汹浒！”阿瑟在台阶上连声呼喊，但却半晌没听到回应。 “快……快快……”狼头人着急的加快了脚步，艾迪跟着他，丁香则又飞下去察看。 “要真的是致命液体，怎么样都晚了，快又能有什么用？”未亡嘴上说着，却也还是紧随着登级而下的艾迪。 “汹浒……”丁香在下大声呼叫。 “怎么样，他怎么样？”阿瑟大步在台阶上前冲。 “不知道，你们快下来看。”丁香的声音显得焦急。 “这个笨蛋，这个笨蛋。”阿瑟一边骂一边跑。 当他终于抵达台阶底部，第一件事就是弯身伸指在水潭内试探。 “是水！”他向仍在努力奔跑的艾迪的方向大喊道。“或任何反正不致命的玩意儿。”他用手指揉搓着指尖的湿润，并不能确切辨认液体的成分，而洞穴底部较上方昏暗，潭中水波激荡，汹浒依然不见踪影。 潭中有一条横跨对岸的遗迹金属拱桥，其上可供三个巴雷卡斯人并驾齐驱，也正是这里发出的金光映照着，才使得穴底勉强可以视物。 阿瑟几个健步跑上金桥，他不会水，只得紧扒着桥面向水中观瞧，但遗迹金属光源微弱，那只能触及到桥下水面，而潭中漆黑一片，但剧烈涌动的水势却显示出水中有物体正在涌向水面。 “出来了，出来了。”丁香扇着翅膀盘旋在水塘上空，它指着向两边翻滚的潭水，一个硕大的影子正从底部飞快升上水面。 水势飞腾，哗啦啦溅向四周，一只庞然巨物此时终于从水下升出，丁香定睛一看，立刻歇斯底里的开始大叫。此时艾迪已跑下台阶，他和未亡两人连忙冲到拱桥上向下观看。只见湖水荡漾，一张大嘴在水面上浮浮沉沉。 那不是汹浒，而是一个巨大的鱼头！ “这家伙难道……难道……”未亡惊疑不定。 “你是说汹浒被这条鱼给吃了么？”艾迪被他吓了一跳。 “不……我认为这条鱼就是汹浒，他变身了，别忘了他可是阿玛耳忒亚人，这一定是他们这一族的不宣之秘，遇水则生鳍遇险则暴涨，不然又怎么能叫做水栖鱼皮人呢！”未亡竖起一根手指，苍白的脸，猩红的眼，一本正经，向小坎德人说得神神秘秘。 “你人类的画片看多了吧？”阿瑟冷冷的道。“还变身？你不隐身就成了傻瓜了么？” “变啥身？”潭水中突然露出汹浒的脑袋，这让上空的丁香再次惊叫。 鱼皮人看了看扇着翅膀的丁香，从口中吐出一口水，突然从水中拔起，翻了筋斗，他双脚踩着那条大鱼翻向水面的鱼肚，借势再次纵身，轻轻松松的跃上拱桥。 “怎么回事，汹浒？你没事吧？”阿瑟上前紧张的按着汹浒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仔细查看。 “没事，水底另有条通路，我想看看情况，却看见一头比阿玛耳忒亚猎食鲸更大的家伙，我就没敢再过去，回来的路上却遇上它……”他指着水中的那条比他大了好几倍的怪鱼，怪鱼长着与身体不相称的硕大鱼头，一张大口中布满利齿，它虽翻着肚皮，却似乎还没死，身体旁一对巨大的鱼鳍还在飞快振动。 第三百三十九章 小巫见大巫 “他追上来要吃我，我就回身给了他几下。”汹浒抖了抖手臂上的水，溅了狼头人一身，但阿瑟却一点也不介意。 “于是他就吃了苦头，翻了肚皮，哈哈。”阿瑟大力的拍着汹浒的肩，对他这位在水中比陆地更加悍勇的老弟倍感自豪，巴雷卡斯人因星球环境使然，少有游泳健将，因此对擅水的水栖鱼皮人友人充满敬佩。 “可惜个头太大，要不可以搬到启航号上充当口粮，我虽然叫不出这种鱼的名字，但却知道它一定肉味鲜美。”汹浒很有些可惜的道。作为水栖鱼皮人，他辨识水中珍馐的本事可以说是得天独厚，而启航号上数月未曾补给，脆鱼干早已吃的弹尽粮绝，路见美味，却不能大快朵颐，确实是他汹浒的一大憾事。 “瞧，你的口粮要逃走了！”未亡指着水面说道。 果然此时在水中，那头被汹浒打晕的鱼在水中极速的晃动着，它似乎终于调稳了身躯，沉入水中，又再次翻出水面，一双长在正前方的鱼眼凶狠的盯着汹浒，它露出利齿，似乎正在向它的敌人示威。 “这鱼倒还认得你。”未亡再次调侃道。 “这个星球的地下有丰富的水源，也许就像这样，孕育着特有的智慧生物也说不定。”丁香一边看一遍评论着，它使用手臂上操控面板上记录下备忘文档，以方便回启航号后协助艾迪撰写游历日记。 “有危险！”艾迪突然说道，这让众人一阵警觉，丁香赶忙飞到桥上与众队员齐聚，四名游历伙伴围绕着艾迪，都是武器在手。阿瑟则环顾四周，如临大敌的查看了半天，但周遭一如之前，洞窟中的气氛静谧而凝重，只有那头仍不肯游开的怪鱼还在水面上露出大嘴，用尖长的牙齿恐吓着汹浒。 “危险在哪儿？”阿瑟询问着艾迪，而小坎德人则显得自己也很不确定的样子，他犹豫的半天，在头盔中闭上了眼睛，他的手似在空中摸索，半晌后终于指向桥下的深潭。 “我们已经知道了那有条鱼！”阿瑟没好气的道，他松下了戒备，正想讥讽艾迪。 “确实不对……”一直盯着那条怪鱼的汹浒突然道。 随着他的话音，潭中浓墨般的池水似乎在发生着变化，岸边水势渐收，像即将退潮时的海水，那条拥有硕大鱼头的怪鱼原先还在冲着汹浒鼓着双颚，敲击牙齿，发出难以入耳的喀喀的声响，这时却显得惊慌失措，一头扎入水下，却又几乎在瞬间就又冒出头来。 “沤～沤～”他对着汹浒发出叫声，既像邀战又似悲鸣。 “快……快下桥！”汹浒指着对岸，完全顾不得询问，阿瑟一手紧夹着艾迪已冲向岸边，未亡灵动的身形紧紧跟着。 潭水如螺旋状向中心收拢，那条怪鱼凄惨无比的奋力向岸边游着，却逐渐被水面下那巨大的吸力拉向着池中。 就在这一刻，潭中的水面急涨，一张与半个潭面差不多大小的狰狞巨口从水中涌向半空，将那条怪鱼吞入口中，旋即它露出全貌，飞跃在深潭上空。 它庞大的身躯令人惊异，却在一瞬间轻易撞毁了遗迹金属所制的拱桥。众人早在艾迪和汹浒的事先预警下奔至对岸，却只见这头纯白色全身如银的庞然巨物在空中一折身躯，又直直的潭中落去，它激荡水面所溅起的巨大水花，顿时将岸边的队员们全身浸透。 怪物在潭水中消失，水面上白沫翻滚，池水久久未平，众人除了丁香外都带着呼吸器，艾迪更是全身着甲，一行人中只有倒霉的仙子人样子最为狼狈。 “这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家伙’？”丁香嘴中吐着水，后悔刚刚下阶梯时为了飞行方便，关掉了力场护盾。 “如假包换。”汹浒眨着小眼道。 “那你所说的阿玛耳忒亚猎食鲸，跟这头怪物比起来如何？”仙子人有些后怕的问道。 “最大的猎食鲸应该和这个差不多，游动起来可能更快，但它们只能在水压巨大的深海中存活，可不能和刚刚这样的怪物那样，还可以跃出水面。”汹浒不厌其烦的解释道。 “别管那些该死的怪鱼科普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阿瑟丧气道，他们又回到了原点，这回失去了拱桥，又该怎么跨过深潭？难道要让汹浒一个个游着背过去？但想想这水底有那样庞大的怪兽，阿瑟现在是连脚面也不打算沾水。 “怎么办？等呗。”未亡嘲讽他道。 “胡扯八扯，等你个……哦……”狼头人顺着未亡的手指，看见那座被水中巨兽完全撞毁的拱桥，正在两岸的金色基座上缓缓向半空中生长，他立刻想起了遗迹金属可以复原的属性。 “看来不隐身倒能提高智商呢。”他不无揶揄的再次调侃起无影人。 …… 等待，等待，还是等待。因为损毁严重，遗迹金属的自我修复又相对缓慢，而对于漫长的亿万年历程而言，这种神奇的修复能力已等同于即开即合似的迅速。 漫长而无奈的等待中，队员们各自取出随身携带的即食高能食品，进行了生理上的补充，阿瑟一边吃着能量棒，一边谨慎的环顾着四周，他嗅着鼻子，隐隐感觉出一丝异样。直觉和经验告诉他，这种不安来自于强敌环伺，但无论他如何聚拢心神，并调出仪器中一切的侦测方式，丁香所携带的生物探测器也只能探测到那黑漆般的潭水中仍不太平，但他有种古怪的感觉，那个注视他们的眼睛并不在水中，而是在岸上。 十个标准时后，石桥已自我修复到可以通过的程度，丁香则不理会阿瑟的劝告，早已借着与启航号联络通讯的借口，在飞出洞窟外与扳手联系并确定方位后，又扇着翅膀将巨大的洞穴足足绕了一遍。 第三百四十章 远古的巨像 “那里有四尊雕像。”丁香飞回来后向艾迪描述道。“它们像是连有某种机关，有一座已经打开，而其余的则原封不动。” “已经打开了？”艾迪感到讶异。“那你有没有进去看看？”他问道。 “我不敢……”仙子人实话实说，它能不遵守安全队长阿瑟的命令，好奇的将洞穴浏览一遍，就已经算得上是胆大妄为。富饶星系威达尔星人素来以精巧的空间科技和玲珑的处事手腕闻名于世，但要论勇敢，从来没有军队概念的它们可要比其他友好盟族差了一大截。 艾迪最终体会到了丁香口中所说的意思，当他头晕目眩且疲累不堪，顺着那个不知有多少级台阶的旋转楼梯，爬上金色大殿的另一端的平台时，阿瑟他们已经在叉腰仰视着那四尊嵌入金壁中的巨大雕像。 当近距离看到这四尊雕像时，艾迪几乎无法用任何他所知的语言来形容此时所带来的震撼！ 他浑身发颤，不敢眨眼的盯着这一塑塑鬼斧神工的远古杰作。如果雕像仅仅是庞大，还不至于令他如此失态，他所去过的福耳库斯，大羽神像要比这四尊加在一起还要高大，其高度要令在新北京城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见到那位手托星舰的人类至高之神。 让艾迪所震撼的是这些雕塑的形体和面容，这恐怕是迄今为止，银河系中唯一被发现的《升天者》的实际模样，而他和他的游历队员们是首批见证者！ 虽然学界依然在争论不休，但已有大量各族业界权威们相信，正是这个拥有超凡智慧和科技的远古文明，制造了可以便捷穿越各个星系的巨大星门。而那些令世人震惊的《碎金长廊》、《地下星球》、《水银星带》和《大角环》，也都已被或多或少的证实着与他们有着蛛丝马迹的联系。 正是这个神秘的远古文明，留下了一处处叹为观止的永恒的《升天者遗迹》，供后世的文明瞻仰他们的足迹，从惊鸿一瞥中猜度着他们伟大的经历。 而现在，恰恰是他和他的小队，在一处亿万年都未被发掘的遗迹中，看到了他们最初的真容！ 雕像完全由遗迹金属制成，万千的神秘纹路在金芒中随着光影似在游动，艾迪用头盔中的视觉增强装置仔细观看着它们，从头颅、躯干到四肢，并试图与他所认知的已知种族进行比较。 它们显然与宣称是《升天者》继承者的迪斯法拉杜人长的完全不同，除了都各自长有长长的尾巴。这些生长在丢卡利翁《升天者》母星上的第二代智能生物，从外貌上要更偏向于巴尔德星系的霍斯人，只是爬行生物的特征更为明显，态度也更加无礼。 而从这些雕像的面部来看，他们与同一个星球孕育出的2.0版本的远亲有着显著的区别，他们更像是人类，或者更像是…… “这些雕像长的和你很像。”阿瑟眯着眼睛，似乎也已经研究了半天。 “我？”一旁的丁香莫名其妙道。 “不是你！我说艾迪……”阿瑟生气的皱着眉。“你是树……而他们是……” “他们是什么？他们就不能是树？”丁香立刻萌生出一股被种族歧视的感觉，因此显得气愤愤的。 “确实很像坎德人呢。”未亡也随着艾迪之后爬上了楼梯，他至今也仍无法隐身，上来后看着这些巨大的雕像，猩红的血眼不由得被完全吸引，他抿着苍白的嘴唇，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难道说，坎德人才是升天者的后代么？”汹浒站在艾迪的身旁，眨着小眼不停的先打量着小坎德人，再看看雕像。 “霍独尔与弗雷尔相隔十数个星系，升天者怎么能和坎德人扯得上什么关系？”丁香对汹浒的分析嗤之以鼻。 “也许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分支，我是说被放逐的升天者经过漫长的旅途来到弗雷尔，爱上了维斯塔的环境从而定居，然后……”汹浒用两个胖手指比划着。 “我族有着从无至有完整的一条进化历程，有各个时代的化石为证，这在近百个坎德年前的生物考古学中已经予以定论。”艾迪向汹浒解释道。 “但也许是发生了什么灾难，科技尽失，人口凋零，然后再从零开始……”汹浒不依不饶的道。 “灾难？在维斯塔么？别开玩笑了，那里可是天堂，能发生什么灾难？”阿瑟咧着嘴道，他一眼瞥见似在沉思的未亡，对无影人一直显身的状态有些不太习惯。“说到这个，无影人当年为什么要背后捅他们的恩人一刀？还不是为了那块宝地。”他故意挑衅道，但这一次，未亡却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些雕像。 第一尊雕像，面容稚嫩，似在微笑。雕像穿着古怪的长袍，衣衫及地，双手做着展开的模样，整体向外微微倾斜，在边缘处有一道敞开的裂缝，像是一道开启的门，其内光影波动，显示着其后的空间。 “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丁香振了振翅膀，向队员们询问。 “你指望我会说什么……不要么？”阿瑟白了它一眼，径直大踏步走向那处光影。 当他从那处光影中消失后，过了好一阵，他也并没有出现，众人有些紧张起来，汹浒要上前查看，却被未亡给拦住。 “让你们进来，怎么没带耳朵么？里面又没危险。”阿瑟的高大身躯从雕像的背后走出，他在通讯器中不耐烦的埋怨着，挥舞着手臂，让队员们跟着他。 他们全部步入雕像后的空间，发现他们竟站在一片虚无中，无处不在的遗迹金属将它们环绕着，但却似乎完全触碰不着。脚下不知是踩在什么之上，无形无实，却又充满质感，汹浒试着跳了两下，多功能重力靴落地在虚无中发出一阵哒哒的声响。 身处虚空的感觉令周围的空间感无穷无尽，那些唯一可以划分距离的金属，看上去很清晰，似乎近在咫尺，却又在队员们各自的感知中显得模糊不清。 第三百四十一章 四维空间 “果然与海姆达尔的遗迹一模一样，所有数值都是维斯塔行星的完美复刻。”丁香看着手中的探测器，向狼头人点头道。 “是另一处预言……而除了这一处外，隔壁明显还有三个。”阿瑟咧着长嘴，一幅不满意的模样。“他们就不能把这些该死的鬼故事放在一块儿？却偏偏要让我们这些可怜倒霉蛋奔来奔去……少爷，您老人家还不开始么？”他对着艾迪招着手掌。 “开始什么？”小坎德人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得了吧，这次可没有明矾人和霍斯人，更没有那些会自爆的大脑壳笨蛋，你完全可以按着自己的步调来，我们不着急。”他抱着手臂，一幅准备看大戏的模样。 “我该做什么？”艾迪紧张的伸展着触角，他的脸在保护气体中一会儿浮现，一会儿消隐。 “摆摆小手，伸伸懒腰，又也许是转个圈儿，我哪会知道你们坎德人的那套巫术。”阿瑟皱着眉头道。 “像这样？”艾迪上上下下摆动着手，又跳了跳，还转圈，在汹浒的建议下，还向虚无的空处四面鞠躬，但什么也没发生，空间中一切如初。 “上回你只是伸了伸手呢，还记得是怎么做到的么？”阿瑟不耐烦道。 “我……我想不起来……完全想不起来……”艾迪努力的回忆，却徒劳无果。 “你能记得哪些？”丁香振着翅膀飞到艾迪身边，空间内的气压和空气令它全身舒适，就连飞行也轻松畅快，不像外间那般吃力。 “我记得……我记得它在召唤我……像是对我在说什么，但却听不真切，而库鲁索达姆斯驱使我一定要听到那些耳语般的声音。”艾迪解释着。 “那你现在有这种感觉么？”丁香问。 “完全没有。” “看来这里真的已被人来过了……”仙子人转向阿瑟，它无意中瞥见始终不言不语的未亡，发现他的如雪般苍白的脸上充满不安，绿色的经络在他那双血眼两侧向脑后延伸，他死死的盯着脚下，不知在想着什么。 “那就换一个吧，也许其中的内容完全一样……恐怖大魔王第一，大魔王第二，恐怖大魔王第三次降临人间，而救世主是……某个愚蠢的人类！耶～”狼头人捏着嗓门，拍起手掌。 队员们走出空间，回到平台上，阿瑟突然皱着眉头，从丁香背后的功能包里拿出探测器打开。 “奇怪！”他咦了一声，拿着仪器跑向另一处雕像，众人不解的随后跟着。 金色的平台宽广的如同旷野，脚下流光晃眼，艾迪觉得自己像是顶着烈日。他们跑向阿瑟，狼头人站在几尊雕像的正中，手中的探测器紧对着他们，他从第一尊雕像一直扫描到最后一尊，然后转身将结果告诉众人：“探测器找不到任何额外的空间……这里显示着这是一堵墙壁，实实在在的墙壁。” 他将探测器扔给丁香，仙子人接过后不禁再次自行扫描确认着。 “那刚刚我们去的是哪儿？”汹浒奇怪道。 “……四维空间……”丁香突然道。 “什么空间？”鱼皮人对此完全没有概念。 “怎么说呢……”丁香有些为难。“简单来讲，就是在这个维度里看不见也探测不到的空间，但却可以与我们这维度相连，我的空间袋就是一个例子，它是一个四维空间制造装置，在一定的距离内，可以从穿过第四维度去远方的正常维度拿取物品。”丁香从功能包中取出空间袋，放在手里。 “这也很容易说的通嘛。”汹浒使劲点着头。“雕像背后是个和你这个一样的大口袋，只不过口袋是封住的，只有一个出入口，而你们仙子人的科技，《升天者》就未必没有。” “倒也是这个理。”丁香微微颌首，这令原本对此一窍不通的汹浒得意起来，他冲未亡眨着小眼，无影人老说他笨啊笨的，现在看看，鱼皮人可也不比玲珑剔透的仙子人差多少。而未亡显得失魂落魄，连正眼也没瞧他。 “不过……”丁香紧紧皱起眉头。“进入或离开四维空间要经过复杂的扭曲和旋转，如此一来，就没有任何活物能够通过，因此空间袋只能取物，并且只能由经过训练的仙子人的手臂才行。”丁香努力想象着其中的可能性。 “为什么只有你才行？”汹浒不明白了。 “因为它不是活物，笨蛋！”未亡突然骂道，接下来又陷入他的沉思中，队员们都少有见无影人显形如此长的时间，对未亡表情的异常不以为然，艾迪和丁香觉得他是因为长时间现身不习惯所带来的苦恼，阿瑟则觉得他隐着时没准也是一脸苦相，而汹浒压根就看不出端倪。 “你们有没有觉得进出那个倒霉的空间时，有种难以言喻的痛苦，然后又一下就没了？”阿瑟突然问道。 “是啊，怎么你也这样？我原本以为只有我……是消化问题呢。”汹浒拍着脑袋道。 “我也是……”艾迪也点着头。 “瞬间的痛苦，也许是从生物分子层面的扭曲和翻转，《升天者》恐怕发明了一项了不起的四维空间技术呢。”对于自己母星这项独一无二的科技，丁香也曾经展开过一段时间的研究。 “空间袋已是我族科技的最高峰，而他们却可以在亿万年前发明出如此巨大的四维空间门。”丁香兴奋道。“想想看一旦能引入银盟社会所能带来的便捷吧，交通、运输、旅行，一切只在弹指之间……” “不如说是轩然大波。”阿瑟并不赞同丁香。“偷窃、走私、逃犯，各族的社会秩序会将比现在更加混乱。” “还有谋杀……那会变得愈发容易……”未亡的话引得众人都齐齐的盯着他看，他毫不在乎，血红的眼眸中透着一股狠劲。 “真希望你永远不要隐身，那会让别人更快的看清你……”阿瑟一语双关道，但未亡似乎根本听不到他的话，无影人此时古怪的看着艾迪，双眼开始变得呆板，似乎又再次陷入沉思中。 第三百四十二章 第二尊雕像 “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唉。”汹浒再次拍着脑袋道。“会不会是触碰空间门的瞬间，我们就已经死了，所以才会痛，然后空间门在另一面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我们，这样一来，形式上是通过，其实只是毁灭和重置。”鱼皮人脑洞大开的道。 “胡说八道，那尸体呢。”丁香骂道。 “气化呗。” “怎么再造，有造那么快的？” “生物打印或者是其他无论什么叫法。” “你是看到一个词不明白意思就瞎用！”丁香指摘他。 “是吧，我只是说这是一种可能。” “完全不可能！”丁香拼命摇着脑袋道。 “那你再去试试，我这回在外面看仔细点……”汹浒立刻建议。 “你……我不去……” “就还是有可能么。” “绝对不可能！我死没死难道还不知道？” “那去试试啊。” “不去！” “好了，孩子们！注意了！”阿瑟觉得有必要阻止两人的争吵了，因为他看见艾迪正在眼睛直勾勾的望向第二尊雕像，他像个行尸般缓步走向雕像，这令众人立即想起自从跟随他游历以来异常，此时在他们心中，齐刷刷的书写着那个无比熟悉的坎德文字。 库鲁索达姆斯！ “怎么就这样让他……”丁香担心的飞到小坎德人身后，却被阿瑟伸出的手臂阻住。 “让他去……”阿瑟一脸严肃的说道。 艾迪缓缓前行，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脚下似有千钧，小队成员们自后跟随，都是轻手轻脚，生怕惊扰了灵魂所驱里的那位灵魂。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了最后几乎是在奔行，队员们则惊诧未名的也同样加快了脚步。 不久后，艾迪停住，身后跟随的一行人也陡然刹住，汹浒由于立足不稳还撞倒了丁香，令仙子人怒目而向。 “嗯……”艾迪的声音从通讯器中响起，他拖着音调，似在念着咒语。 “你们瞧，这有个手掌印！”他欢快的突然转身，想对远处的队员们大喊，但却没想到他们都贴着尾巴跟着，齐聚的目光和深陷包围的态势将他吓了一跳，他退了几步，密闭甲撞在墙上，发出铿啷作响。 “怎么了？”艾迪有些不解道。 “是有个手掌印呢。”四人此时已舍弃艾迪，去研究雕像旁的那个手印。 “那么小，看起来还是坎德人的。” “废话，你如果能找得到这儿，没准就是个巴雷卡斯人的脚印！” 第二尊雕像，同样有着仿似坎德人的面貌，但却眼眉挤在一处，嘴部微张，面目狰狞，手臂弯曲的紧握着拳头，上身赤裸，有股说不出的诡异。而那个发出嫩红色的印记，就镶嵌在雕像的底部。 “护盾里能调节气压么？”阿瑟向丁香问道。 “这是单向力场护盾，只能保证星球本身的气压，但这样的压力，密闭甲如果只是开启手掌，有保护气体的帮助，对艾迪并没有大碍。”丁香分析道。 “你觉得可以么？”阿瑟转向艾迪，而此刻小坎德人已经打开手部甲胄，密闭甲一节节向手腕收回，甲内那粉色的烟尘瞬间在缺口处凝固。 艾迪只觉得手掌刺痛，流淌于其内的血脉似已静止。他强忍着疼痛，将手掌放入那个小小的掌印中，顷刻间即感到痛感消失，身体突然如饮冰彻的清泉般打了一个冷颤。 巨大的雕像开始发出吭吭的声势，紧接着在内部不断响着细碎的响动，并持续不绝，似乎其内许多极精密的机关正在逐一开启，不久后，雕像向一边微微开启，如第一尊一样，露出背后金色的流光。 “这回我却不想进去了。”汹浒看着那个入口幽幽的道。 “就算你的理论成立，你也已经死了好几回了，为什么还会怕再死一回呢？”丁香完全不像鼓励的鼓励他道。 “我不去！”汹浒掉头欲逃，却被阿瑟拦着。 艾迪此时已重新在手掌上罩上密闭甲，刚刚那股清凉之意令他这一日来颓丧的精力为之一振，他大踏步上前，在阿瑟还没反应过来的前提下，率先走进了四维空间之中。 “他进去了，他进去了！”丁香手忙脚乱的指着雕像的裂缝。 “行了，别再任性了，汹浒！”阿瑟推搡着鱼皮人冲向入口，汹浒闭起眼睛大叫，随后砰然一响，等他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和狼头人倒在雕像前，还根本没有进入那个先杀了他然后再复活他的世界。 “怎么回事？”丁香飞向入口，伸出手掌试探，却发现如同触在一团软胶上，它大惊之下振翅撞向那团金光，却立即被相同的力量弹回，和阿瑟他们一样，摔倒在入口前。 “我们进不去！而艾迪去在里面！”丁香尖叫道。 阿瑟站起身来奋力冲向入口，随后被弹出老远，他在在遗迹金属的平台上翻滚，只差一点就要掉下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潭。 “汹浒，用枪……开枪试试！”他远远的大叫。 鱼皮人从背后摘下步枪，挑好了角度扣下扳机，反弹的子弹速度丝毫不减的飞向圆形巨殿的对面，在金色墙壁上擦出细小的火花。 “没用，大兄，这像道反作用力墙，你越是使力，它越是反击。”汹浒惊讶道。 “怎么办？怎么办？”阿瑟爬起来身来，手脚颤抖，他此刻浑没了主意，因为除了在启航号上，小坎德人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如今他身陷险境，自己却完全无法相救，这种糟糕的感觉几乎令他绝望。 “没影鬼！你在干么？”他看到无影人此时正在缓缓隐形，未亡似乎也正在奇怪的看着自己的手臂，首先是皮肤与肌肉，随后是血脉与骨骼，一直无法隐身他，竟然就在这一时刻，突然在雕像前消失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心中的恶魔 “未亡？”丁香惊讶道。 “为什么你突然能隐身了？”阿瑟冲向入口，而鱼皮人已比他更快。汹浒展开了长臂，在四维空间门前一阵挥动。 “你在哪儿？”阿瑟在通讯器中大声质询，他显然大惑不解，丁香则将生物探测器递给他。 “他好像进去了呢。”仙子人道。探测器上，果然已没有未亡的踪迹。 “这个混蛋！”阿瑟紧皱着眉头。他走近四维空间入口，用手在那团光影中仔细试探，却只是像抓着一团胶泥。 汹浒站在一旁眨着小眼，他颇觉欣慰，毕竟未亡是富饶星盟族战士，有他在保护艾迪，倒是也令人放心，特别是无影人已恢复了隐身能力。 阿瑟则完全与他的想法不同，作为艾迪游历小队的一员，虽然两人总时不时针锋相对，但若凭心而论，无影人也算是尽职尽责，无论是在战技和谋略上，都是一名值得信任的游历伙伴。但他自进入这个遗迹以来，一直隐瞒可以隐身的真相到底有何图谋？为什么只有他和艾迪可以进入四维空间，而其他人则不可以？ 巴雷卡斯人隐隐有种不详之感。 …… 虚无中，金光耀眼，艾迪悬浮在半空中，全身甲胄已褪，露出粉红色的柔嫩皮肤，他下垂的脚尖绷的笔直，朝前方伸着双手，双眼紧闭，柔软的头部触角向两旁歪斜轻颤。 空间的极近或极远处，四面环绕着的那些遍布繁杂纹路的遗迹金属，它们从艾迪失去意识后就开始不停的无休止的碎裂，一化二，二作四，直至成为齑粉，随后如一支有形之手般在虚空中飞舞。 金粉游荡于四处，陡然间聚集成一抹流梭，它飞速向半空中毫无知觉的艾迪袭来，穿过他的身体，将他激的在空中不停翻动。 “杀了他！”一个声音对未亡说道，他隐着身，望着眼前的奇景已有好一会儿。 “为什么？”他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声音道。“宿命！轮回！终结！” “你说了太多这样的话，我根本不明白。”未亡虚弱的道。 “这一切必须在此了结！”沙哑的声音在虚无中回响。 “我不愿意，我不能……他是我的宗主，我的主人！”未亡叫道。“无影人欠坎德人太多，我要保护他，而不是伤害他！”他试图说服那个声音。 “哈哈，主人！我就知道，你永远也改不了。”愤怒的声音在他身前飘荡。 “你到底记起了多少？”声音咬牙切齿的问着他。 “难道你不知道？”未亡有些奇怪的问。 “纵容我一下，你这个废物！告诉我你到底想起了多少？！”声音似已被他彻底激怒。 “过去……未来……我不确定……”未亡踌躇道。“我想我不是未亡，我是谁？我不知道……”他痛苦的捂着脸，但透过无形的手掌，眼睛依然能看到虚无空间中澎湃的金色流光，它们包裹着完全失去意识的坎德人，疾速旋转，发出忽明忽暗的光泽。 “永远是这样，永远是这样……”声音失望的喃喃道。 “我不明白……”未亡道。 “那只是冰山的一角，你这个失忆的混蛋，解不开诅咒的废物！”声音咆哮着，阵阵回响不绝于耳。 灵戒的血光，液金般的巨门，浩瀚的星河，激射的炮火，风暴、烈火、洪水、地裂，哭泣的族人、肆虐的巨龙……一股股复杂交错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向未亡，他的坚持被尘封的碎片所扰乱，他的决心为潜藏的意识而动摇。 “别缠着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瘫软在地，血红的双眼中滴出紫色的泪。 “你永远也过不了这一关，无论多少次，永远不能！我恨不能杀了你！”声音怒喝着。 “但你永远也杀不了我……不是么？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他放声大笑，而那个他心中的声音却变得默不作声。 …… 雕像下，丁香仍然紧盯着探测器不放，汹浒大马金刀地坐着，将那把大枪摆在双腿间，他靠着金属壁，一双小圆眼紧盯着阿瑟来来去去，狼头人则焦躁的在入口处不停的踱步。 “这么久！”他恨声道。“这些该死的升天者！” “如果能让你好受些的话，大兄，他们确实已经死的连块化石也不剩了。”汹浒安慰他道。 “什么时候坎德人游历变成了一味的遗迹探索？难道不该只是太空旅行，并安全适宜的浏览沿途风景么？”阿瑟气愤愤的摊开手臂，挥动着手中那把雷明顿战术散弹枪。 “我们也确实去过不少地方呀。”丁香抬起头道。“武皇的安卓海、沃德的斯屯托耳星带、布拉琪的达慕斯气云……” “别忘了塔图因的三体和斯考尔德的碎石环！”汹浒连忙补充道，从小就喜爱星际航行并亲眼见证宇宙奇景的他，对跟随艾迪小队的游历倒是颇感满意。 “但为什么我们会落在这儿？我是说艾迪那个鬼附身的什么灵魂所驱，那些故弄玄虚的上古鬼魅设下这一座座捉弄后世文明的迷宫，他们到底存的什么心？”阿瑟恼火道。 “我不知道，没人能知道。”汹浒回答道。 “正是这样！因为没人知道，这一切才变得令我毛骨悚然，他们设局挖陷，然后让坎德人来跳这个陷阱。”阿瑟用手中的枪指着前方。“看到那边的第一门没有？那同样有个手印！你们能想象我们并不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游历小队么？而他们如今又在哪儿？为什么这么重大的升天者遗迹的发现从未公诸于世，反而被游历委员会将星系列入了禁止名单？” “你是说也有个同我们一样的游历小队发现了这里，打开了第一尊雕像，然后从此消失了？”汹浒咂舌道。 “这倒是可以解释星系被禁的原因。”丁香也不禁点头，它立刻变得害怕起来，连忙道：“我说过不要打破手册规则，但你们都不听！” 第三百四十四章 疑云密布 “你是在说我？”阿瑟斜眼盯着仙子人，而汹浒也在对它耸着肩头。 “哦，你们是……”丁香这才意识到在场的三人都是对这次探险投了反对票的。 “会不会是……因为心有抵触，才被空间门拒绝呢？”汹浒的脑洞又打开了。 “做梦吧你……它难道还能探查你的思想？”丁香不屑的嘲笑道，但它想了想又收敛笑容，目光和阿瑟及汹浒交汇在一起。 三人对视了好一会儿，随后几乎是同时冲向那团光芒四射的光影，仙子人闭上眼睛，开始口中喃喃自语：“我改主意了，同意这次探险，我同意了……”它伸出手触碰光团，随后睁开眼。 “怎么样？”汹浒忙不迭的问道。 “狗屁，根本没用。”丁香沮丧道。 “那一定是你转变的不够真诚，让我来试试。”汹浒此时已经把他害怕通过死亡之门的念头给忘得一干二净。 但就在他搓着手跃跃欲试的当口，原本发着金色光华的空间门却突然黯淡下来，金光消散，成为一片浓墨般漆黑的暗影。 “怎么回事？”阿瑟大惊失色。 “不知道啊。”汹浒委屈道。“我还没开始转念呢。” 黑影跃动，未亡抱着艾迪从空间门中飞快走出，他原本的隐身在刚出门之际就开始显形，从骨骼到皮肤，在众人的面前逐一呈现，他双手托着已重新罩上密闭甲的艾迪，出来后一言不发，惨白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他怎么了？”阿瑟扯着嗓子大声质问着未亡。 “没怎么，老样子。”无影人不卑不亢的回答。 “嗯～”艾迪似乎已缓缓醒转，他从未亡的手臂上挣扎落地，茫然四顾的看看围聚的伙伴们，奇怪道：“咦，怎么我们还在外面？我刚刚怎么了？” 阿瑟呼出一口气，直至现在才放下那颗高悬的心，汹浒则用手扶着有些摇摇晃晃的艾迪，不解的问道：“你不是进去过了么？小主？怎么你完全不记得了么？” “我进去过……这里？”艾迪疑惑的看着汹浒，鱼皮人眨着小眼连连点头。 “我只记得你们在商量到底要不要进去，然后就是刚才，醒过来由未亡抱着我……” “这倒解释的极为省事。”对于艾迪动不动就失去意识，阿瑟早已见怪不怪，他只是盯着无影人，一字一顿的问他：“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未亡回答道，他抿着薄薄的嘴唇，苍白的肌肤在周围的金光中镀上了一层凄凉的暮色。 “别想这么应付过去！”阿瑟厉声道：“他失去了记忆，说明一定发生了什么，而只有你在里头，所以你得一个字不拉的都告诉我。” 未亡突然对狼头人笑了笑。“好吧，如果这对你有任何帮助的话。”他道。 “他脱光了衣服，不知道为何在空中飞来飞去，我一直等着，他一直飞着，他掉下来，我接着他，打开盔甲抱他出来，就是这样。” “只是这样？”阿瑟怀疑的看着未亡，后者只是面无表情的站着。 “没有图画？没有预言？”丁香在旁追问。 “没有。” “那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丁香疑惑道。 “小兄，你学会飞行了么？就像丁香那样？”汹浒好奇的扒着艾迪的肩头问道。 “我？怎么可能……”艾迪连忙道。 “不瞎扯了。”阿瑟制止住想要继续追问到底的汹浒，他斜眼瞥着未亡，直截了当道：“你就跟我们说说，为什么能隐身却一直告诉我们不能吧，你在图谋着什么？” “哦？我能么？”未亡笑着伸出手臂，在偏光控制器上操作着，众人只见他身形闪烁了几下，却依然毫无在眼前消失的迹象。 “也许是升天者的又一个设计，实在搞不清他们究竟想要什么。”丁香试图打消阿瑟的顾虑，队员们都亲眼看到艾迪被他无惊无险的抱着出来，如果说他有任何意图伤害的念头，不论是在启航号上或是旅途中，都有着大把的机会，根本无需与他们耍什么隐身设备故障的诡计。 “这倒是个很好的问题。”未亡突然针对丁香的言辞道：“死了亿万年的鬼魂们，他们又该想要些什么呢？我是说，当然，对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他瞪着血红的眼，嘴角带着一抹笑，挑衅般的望着阿瑟，狼头人则半分不让的也回瞪着他。 “是什么？”对两人视线的僵持，汹浒毫不在意，他只想知道答案。 “死亡呗。”未亡收回视线，轻松的道。“死物的眼中也只看得见死物，因此他要将这世界向另一面彻底转变，而如果你侥幸存活的话……”未亡用手轻触着眼角，举起，将手指放在眼前。 “它们会诅咒你，令你活在一个比死亡更惨的轮回。”他神神秘秘的微笑着，用两根手指在众人面前轻轻揉捏。 …… 黑色的山峰下，启航号早已抵达等候，在回收了向往号掠地车后，扳手和瞳终于在蒸腾的雾气中盼来了安全返回的艾迪小队。 直到全体队员登上金色的飞船，在气密舱里做全套清理流程时，汹浒还在喋喋不休的向着早已不耐烦的丁香不停的询问。 “那为什么小兄的手掌可以打开第二尊雕像呢？我是说如果四尊雕像真的各有主人的话，为什么不是第三尊或第四尊？” “我不知道！”丁香没好气的道。 “会不会是小兄在按手掌上去的时候没有完全接触？我是说升天者如果是运用掌纹技术或者无论什么，也许会产生误判，也有可能是精神状态，毕竟小兄刚刚恢复意识，精神说不定还未恢复，也许我们该休息一天再去碰碰运气。” “我不知道！并且我们也不会再多等一天！”丁香冲他叫道。 “别激动，丁香，我只是在问你问题……那么如果是第一尊雕像呢？小兄的手掌放上去会出现什么情况？我是说，空间门已经打开，那些已被人获取的升天者信息会不会重演？金板雕刻或无论什么，我可是在海姆达尔见过那般奇景……” 在翻腾扰动的气流的包裹中，启航号腾空而起，它在四面喷发的水汽中盘旋上升，舰首缓缓仰起，尾部的迁跃引擎逐渐发出湛蓝的光辉。它在空中突然静滞不动，在下一秒陡然消失，化作远方天空一点闪烁的星。 飞船升空带起的巨大气流逐渐平息，四方的地底依然持续的喷出磅礴之气。黑色山峰半山的广阔平台上，金色的辉光正从那个隐秘的椭圆形山洞口逐渐伸展至外，须臾，一个矮小的身影走出洞口，他全身不着寸缕，粗糙的淡红色肌肤上沟壑纵横。 飞雪漫天下，他丝毫不觉寒冷，只是呆呆的仰头盯着启航号变成的那颗繁星，一直等到它渐渐黯淡，并消失不见…… 第三百四十五章 奇摩立扎港 普罗维斯敦-天使城-奇摩立扎太空港-银盟第十舰队驻地 大幅的落地舷窗前，法赞尼背着手臂，正试图努力欣赏这银盟第一空港的恢宏而惊人的巨大格局。 在他的身后，他的这间新装修的办公室才刚刚启用，还散发着一股新刷的环保油漆的气息。办公室宽敞气派，采用了银盟海军将官级统一的布局，分别以白色和蓝色为主要色调，整间办公室分为办公区、会客区和信息区，拥有可以调制高级咖啡和饮品的茶水室，一座豪华洗手间和一个自带盥洗室的休息间。 法赞尼讨厌这里，他虽然很喜欢有这么一间一应俱全的参谋长办公室，但他却讨厌这间办公室的所在。 它在太空里！ 在远离普星的行星轨道上！ 在这座巨大的军用太空港中，他的办公室无疑是一个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单元。它的位置放在第十六支臂的147枝节的中部，是属于银盟军委会划归给第十舰队在太空港中常设的专属行政区域。 法赞尼讨厌被忽略不计，更讨厌在太空中常居。作为一名骄傲的银盟海军，他可以驾驶或率领舰船遨游星海，而一旦任务结束，就应该返回行星，荒糜或假作楷模的过该过的日子，操该操的心。 他怀念在伊童星系福耳库斯驻扎的日子，虽然能看到最好风景的豪华办公室被蠢货亚历山大.库珀占据，但在属于他的那座小巧的小木楼里，却依旧可以将淡红色的天空和远处的羽神像尽收眼底。 而相比而言最重要的是，那里脚踏实地，在湿润的土壤上，可以踩出清晰的脚印！ 当然在奇摩立扎任何支臂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自带重力，它们依靠行星引力的推动，绕着空港核心区域永恒旋转，所产生的离心力化作单向引力，因此无需如普通大型太空舰艇上那样开启重力力场，也根本不用随时穿着磁力靴以防万一。 法赞尼并非反感太空港中与行星上相似的模拟重力，他只是更喜欢呆在地面上，哪怕那与他身为银盟海军高级指挥的事实相抵触。 在刚刚从军的那段时间里，因为训练任务繁重，他曾经不得不与军委会后勤保障部的诸多新人一道，驾驶着运输舰，在繁忙的补给线上为六支银盟舰队运送食品、装备和生活给养。长期在太空中持续不断的往复进行补给任务，令他像得了相思病般的想念家乡奇连的一方热土。 他也曾经在运载着满船的厕纸期间，不断自欺欺人的告诫着自己：与舰船和空港相比，行星不过是另一个太空巨大的载体……他们殊途同归，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奇摩立扎空港被称为银盟第一空港并不是没有缘由，这个耗费无数资源建造的人造天体，体型巨大无匹，在普星地面清澈的夜晚时分，其结构哪怕用肉眼也能清晰可见。 它的每根支臂拥有360个枝节，每支舰队按照既定分类，可在属于各自的支臂上停靠。盘古级舰船作为银盟最庞大的战斗舰船，一般需占用5-6个枝节，女娲级则需占用3-4个，伏羲级1个，而只是任何太空港其中的一个枝节，就可以同时停靠4艘以上的神农级舰船。 在设计之初，具备十六根支臂的奇摩立扎太空港的目标是可以同时停泊全银盟的所有舰队。'一根支臂、一支舰队'的宣传语曾经风靡整个银盟海军。 计划不如变化，在海军舰船功能不断的增多，护甲不断的加强，体积不断的变大的前提下，银盟海军近年来预算充足，设施齐备，正处于兵强马壮的鼎盛时期。 而仅以第一舰队为例，如今的舰船规模就已远不是一根支臂能够满足的。在所有舰队中，哪怕是新组建不久的第十舰队，其麾下舰船也已能挂满大半支臂。 因此当今银盟的军事力量对比，单以数量而言，人类舰队要比排名第二的坎德人曼卡莱图舰队多出太多，而哪怕是整个富饶星系盟族的所有舰船加起来，也还及不过人类的六支主力舰队。 太空港的每一座枝臂内都有一条贯通直线的轨道电车，这让单一枝臂中枝节与枝节间的交通显得尤为便捷，但如果你在一个枝臂的某一个枝节，想要去遥远的另一端的支臂的某一个枝节，就不免要大费周折。 不费脑筋的想法，就是搭乘枝臂的轨道电车直达空港核心区，在中央枢纽中选择要去的枝臂，然后再次搭乘电轨抵达目标枝节下车即可。 但如果是偏执症发作，一味的要追求最短距离的话，就也可以搭乘每隔30个枝节一座的，连接临近两个枝臂的太空电梯，然后一站一站横向到达目标枝臂，再乘坐电轨去想要去枝节。 法赞尼就是因为这种听上去极为糟糕的交通，而几次打消了前往第五舰队空港驻地拜访老熟人的念头。 事实上因为奇摩立扎太空港过于庞大，如果单以长宽距离来衡量的话，它要超过大多数在普星或奇连的小型城市。但也许在太空中，速度这个概念如同人们身处的位置一样被极大提高了，人们在行星上所能忍受的距离交通的等待时间，在这座惊人的人造太空港上就变成了一种难以忍受的煎熬。 但真正令法赞尼不安的，还是自身处于这个远离行星的巨大空港的缘由。他其实根本不必在这儿，与银盟海军的所有作战部队类似，第十舰队在非战时期驻扎在天使城东部，在当世著名的蒂尔纳峡谷所在山区内，有一座隐蔽而适宜的舰队基地。 奇摩立扎常年驻有空港舰队，他们隶属于第一舰队，有完善的轮换制度，因此压根轮不上排在序列最末的第十舰队前来换防。也只有在正规演习或战时，各普星所属舰队的士兵们才会获准踏上这里的金属地板，因此有许多自第十舰队组建就已服役的舰队官兵，也是直到今日才能亲眼见到这个传说中的银盟第一空港。 第三百四十六章 将奥格雷迪埋葬 在奇利莫扎空港上，士兵们还是只能在各自的舰船中起居，并有着一些较严格的进入空港的规定。只有舰队中的士官级以上军衔，才有机会走出厚重的乙钛壳牢笼，在这座神圣的太空军事圣地上短暂的生活和居住，并利用空港中舒适的空间和办公场所来处理日常公务。 法赞尼预感到舰队的这次入港非同寻常，虽然军委会向外界打着年度军事演习的幌子，但他却能从一些军事总装部例行公文中看出端倪。给养和装备成倍的聚集，弹药补充远超军演所需数量，太空作训科目也随之频繁增加。 而在与对接的总参部在召开各舰队日常网络会议时，他也能从各路高官们闪烁的言辞和政治口吻的暗示中，察觉出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法赞尼原本并不相信，在瓦尔基丽雅拯救行动成功后，银盟还会继续打着与沃肯人开战的主意。 巴尔德星系强敌环伺，围绕着沃肯人的战斗种族并不比富饶星系坎德人各盟族来的逊色，他们拥有坚不可摧的沃肯人大舰巨炮，数量惊人作战勇敢的霍斯人歼击艇军团，还有以大量坚固的护卫舰为主力的明矾人的《蝾螈舰队》。 因此一旦两族开战，在爱好和平的坎德人的抵制和袖手旁观下，战事趋于胶着，那么就势必会将所有银盟人类，拖入到黑暗的无尽痛苦中。 法赞尼眼睛直勾勾的望向舷窗外，他在心中动着念头，尝试着推断军委会这些疯子们的想法。 空港的支臂无时不刻不在自转，这不禁不令他回想起尘封的往事，这就像童年时代跟随着父亲，在敬事城郊外的嘉年华里所坐的摩天轮。父亲一脸的不情不愿，小法赞尼却挥舞着手臂在吊篮里欢呼雀跃，为自己能够在天空飞翔兴奋不已，而如今的这个转轮，比当时的却又何止大了千倍万倍。 空港不停旋转除了可以提供重力场，还有另一个显著的优点，那就是可以与其他十六根支臂上的人一道分享美景，而不用只是盯着万年不变的一处。 身处太空能欣赏到地面上瞧不见的空间自然，这个法赞尼倒是承认，事实上这是他不讨厌这间俗不可耐的办公室的唯一原因。 窗外景象壮丽无比，繁星无数，在真空中显得异常清晰，此时正是视野中的最佳时刻，淡蓝色的普星如同一张发着柔光的银盘，触碰着人思想深处代表着‘归宿’的那处神经，在她远方的一侧，两颗大小相近的天体相生相伴。稍亮的一颗是正进入盈满期的赫尔墨斯，他在十几个标准天内即将释放光华，向地面的人们宣读《月昼》的魅力。而另一颗赫利俄斯则完全不像在普星地面上所见的那样，它羞涩的只顾躲在那个顽皮兄弟的背后，发出若隐若现的橙黄色微华。 双卫和空间站绕行普星，而她却不停自转，又终年围绕米伽与梅斯特拉公转。斗转星移，白驹过隙，舷窗外的景致则永不重复，这要比让法赞尼嗤之以鼻的拟真场景置换墙面真实万倍，当然，至少是在他的心理层面上。 ...... 清脆的铃声在他背后响起，这多少打扰了法赞尼欣赏美景的心情，而语音助手柔美的声音随后播报着他早先设定的提醒。 “给该……死的奥格雷迪送葬。”语音助手将不合规的词语分开朗读。 差点忘掉！法赞尼用手指轻敲额角，刚过天命之年就开始有记不住事儿的迹象。 就在前天下午，军委会第七军纪庭发来传令，将对瓦尔基丽雅救援任务期间，赫本.奥格雷迪上校渎职和违反军纪的诉状，进行公开的第二次庭审，并通知他旁听出席。 法赞尼如今与他所辖救援舰队的大部分手下，现已划归第十舰队所属，考虑到第十舰队正在奇摩立扎空港出任务，因此军事法官托马斯.帕登特别在空港的模拟事物中心，开启了一间专门聆讯的房间，准许法赞尼以远程全息通信的方式应召这次证人传唤。 一想到奥格雷迪这个名字，法赞尼就已感到怒不可遏，因为正是他毫无缘由的愚蠢举动，才引发了一系列骨牌的崩塌，而现在也该是时候，为那些死去的《死亡之翼》成员的棺木上撒上最后一把土了！ 伪装羊羔的豺狼，假作可怜的一场无耻的做秀！法赞尼心中不快，对不久前的那场庭审仍然记忆犹新。 这个家境优越奥格雷迪，居然肯花大价钱，聘请了著名的刑事辩护律师乔利恩.考特来为他脱罪。 虽然银盟军纪庭对自身案件的审理偏向于内部化，军队中也有专门从司法学院毕业的军方律师，但却并没有严格的法律条款，禁止民间执业律师为嫌疑人进行辩护。 号称永不败诉的乔利恩.考特确实不负盛名，他只在短短的准备期间内就把十多本厚厚的银盟军法研究的透烂，以至于在庭审中口若悬河，引经据典，要令到从业多年的军方法务人员都肃然起敬。 在上一轮的庭审的交叉问询中，这个狡猾的著名刑辩律师居然直接跳过法赞尼，让作为事件主要当事人的法赞尼只接受了检察官的简单问询就草草下场。 他把主要的火力，集中在为检方提供证词的第二证人托里斯.福蒂安上，乔利恩在福蒂安指挥下属强行登上《奥法.沃德》号使用暴力，并打死一名年轻船员的事件上大做文章。为此还传召来与奥格雷迪一案没有直接联系的船员家属，让这位伤痛欲绝的美丽妻子，抱着刚出世不久的孩童在证人席上对着亡夫的影像记录号啕大哭。 乔利恩.考特试图用言语激怒托里斯.福蒂安，要把黑肤战情官在陪审员的心目中，塑造成一名蛮不讲理的匪徒。 第三百四十七章 参谋长法赞尼 第一次庭审期间，精明能干的福蒂安自然没有跳入考特的圈套，中了他的奸计。在暴躁的法赞尼手下多年，他早已习惯了被不断激怒的历练。他只说了应该说的，将那天他所亲历的事实向检察官忠实描述，并没有理会乔利恩.考特那高明的挑衅式言语。 而在那之后，考特开始打出拖延牌，对检方的步步紧逼只是伶牙俐齿予以防御，他以一名关键证人的缺席，并最终获得了法官帕登的同意，将双方辩论拖入了第二场。 …… 因为正直公务繁忙的午后，可供数十人乘坐的车辆几乎坐的满满当当，这也就意味着电轨目的地的增加。 电磁轨道车风驰电掣，速度极快，却因为站点而停停走走。有人下车得停，有人上车也得停，运气不好时，每一个空港内枝节都要停车，那确实会将长途跋涉的乘客逼疯。 法赞尼没过几站就已开始后悔，后悔为什么不使用头顶上那直达目的地的单座弹丸型轨道舱，哪怕那种乘坐的感觉令他不适。 弹丸舱的轨道在支臂半透明的天棚上，因为空港靠旋转产生的离心力产生单向重力，乘坐时需五花大绑似的束在座椅上，并因为反向重力的缘故，始终有头上脚下的不真实感。如果故意打开弹丸舱滤镜，以身下的街区、人流和建筑作为参照的话，全程就有有如一直倒着坐过山车的感觉，因此也有好事者将奇摩立扎空港的支臂弹丸舱称作为'尖叫舱'。 近半个标准时跑了120个枝节，如果一次不停的话，电轨本可以在几分钟内抵达终点，看着启动不久刚刚进入疾速的电轨再次减速停下，法赞尼开始皱着眉头，并在心中骂娘。 但在此枝节站点妮可尔.肖的出现，顿时让这股怨气立刻烟消云散，肖一身戎装，显得英姿飒爽，靓丽的面孔在天棚中透出米伽辉映下，显得阳光而自信，她戴着海军军帽，将一头金色秀发掩藏其内。 肖有着高挑的身材，在裁剪体合的军服下，鼓荡出动人的曲线。她上车后下巴高昂，目不斜视，严格的保持着军姿，像一尊庄严塑像，她秀目的余光很快发现一旁紧盯着她欣赏的法赞尼。 “将军！”她立刻向法赞尼行礼。 “也是去事物中心的？”法赞尼坐着并不站起，只是简单的回了个礼。 “是的，将军，第七军纪庭的模拟法庭。” “他们也给你发传唤令了？”法赞尼有些奇怪。 “没有，将军。”肖严肃的站在那儿，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我只是想亲眼看看这个狗娘养的下场！”她大声道，激烈的言辞引来了车厢内几名军人的注视，而他们大多是第十舰队的人。 法赞尼顿时觉得有些讶异，又有些啼笑皆非，妮可尔.肖在之前跟随他已达数年，她性格坚韧，作风刻板，算得上是一名教科书般的模范军人，他这些年来还从未听过肖用脏话骂人，而她刚刚一纸调令的从自己身边离开，就已经变得如此直率了？ “那个婆娘对你还好吧？”法赞尼几乎确信肖可能受到了谁的影响。 “非常好，将军。”肖扬着脸，她可不敢用婆娘的字眼来称呼自己的直属上司。 “如果她欺负你，告诉我，我直接打上门去，量她也不敢对我怎样。”法赞尼一半是玩笑，一半是真情的说道。 他显然拥有这种动机，因为至今为止，他依然对第十舰队指挥官莎拉.阿姆斯特朗间接将肖从他身边抢走而感到愤愤不平。 自从军委会副主席朱儿.格林拉斯有意将他升任为第十舰队参谋长一职后，对于这些从福耳库斯安委会自愿军时期就一直跟随至今的老下属的安排，委实令他头痛不已。 这些深受他信任的得力干将，以他的性格，自然是仍想紧紧的抓在手里。要他法赞尼器重和相信一个人是要花时间的，而他现在已没有那些耐性再培养什么党羽，他原本指望着军委会看在所谓的《瓦尔基丽雅奇迹》的份上，会让他统领一支小型支援舰队，又哪怕只是一艘银盟最先进的战舰，那样不就可将他们收在羽下，各尽其职？ 对于舰队，法赞尼不是没有野心，但他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心知肚明，要统领一只银盟正规编属的舰队，除了要有冷静的头脑、卓越的能力、骄人的战绩，还得拥有玲珑的政治手腕和广泛的人脉交际。 往事历历在目，曾经在第二舰队后勤部的那些经历，已经要令他不堪回首，从军购采办、舰队经费、薪资构架，到复杂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各舰队间派系脉络，纠缠勾结的军政利益网。除此之外，还要与诸如海森伯格或明日更佳这样的巨型财阀旗下的各种机构各类公司虚以委蛇，协商、谈判、贿赂、妥协。 那简直会要了他的命！ 但他确实没想到，格林拉斯将他推上了这个完全陌生的职位。作为舰队参谋长，他不再拥有全方位的人员编配，参谋长所能管的也不过只有参谋罢了。 对于麦克.佩托维斯基和玛丽.莎托梅这两名手下，法赞尼倒也很容易处理。第十舰队组建不久的歼击艇大队是一帮毫无建树的菜鸟，有他们这两个在整个银盟海军击坠榜上都有名有姓的人物的出现，自然要被供若神明。 法赞尼也不担心他的那些宝贝飞行员们，他们只要呆在第十舰队，何时出击，何时返回，他就拥有很大的建议和决策权，因此从理论上说，也就还属于他参谋部的管辖范畴。 但对于完全不对口的助手和战情参谋而言，要想收归手边就不免要大费周章。 而就在他打着将妮可尔.肖和托里斯.福蒂安想办法变成舰队参谋部一员的算盘时，指挥官莎拉.阿姆斯特朗却突然横插一杠，以需要一个女性指挥舰助理为名，将妮可尔.肖就这么生生的要了过去。 第三百四十八章 模拟法庭 法赞尼与肖一同来到位于空港核心区域的模拟事物中心，这里既是空港的讯息传递中心，又是各类真实事物的模拟中心。 在这里，远离家庭的军人和军事承包商们，可以租一间具备高清采集和播放的模拟间，参加家庭聚会，陪伴子女，照顾亲友和沟通交流，只要对面也拥有一套相应的全息设备，模拟中心里就可以做一切触碰不到，但却看得到的事。 “他们有的把这里叫做'生理放松'中心呢，你相信么？如果那是真的话。”瞧着肖那美好的身段，法赞尼心下稍稍动了点念头，他不自禁的使坏，不堪的用词脱口而出。“我只是听说……而已……都在传……”他越描越乱的道。 “那自然是真的。”肖点着头。“离家久了会让人想起这个，特别是男人。” “哦～”法赞尼觉得一阵燥热。“那间该死的模拟军纪庭到底在哪儿？”他开始喃喃咒骂道。 他们在迷宫般的模拟中心的下一个拐角，终于找到了那个指定的模拟间，而在门口，却站着一名警备部的宪兵。 “请出示证明，将军，女士……”他根据军衔判断着。 “是小姐。”法赞尼将胸章递给他进行扫描登记。 两人推门而入，房间内是标准军纪庭内的摆设，法官桌、证人席、诉讼席、辩护席和陪审团席位一应俱全，旁听席位上坐着一人，见到两人的到来只是稍稍点头，就又将头沉了下去。 那是麦克.佩托维斯基，离那场惨痛的歼击艇大战已然过去数月之久，他虽然在法赞尼的软磨硬施下加入了第十舰队，也随舰队官兵来到了奇摩立扎太空港，但伤痛还未消除，精神也依然萎靡。 他掏出那枚贴身携带的银制酒壶，打开盖子刚想喝一口，就被跟着法赞尼进来的那名宪兵阻止。 “少校，我刚刚说过，军纪庭中不能饮酒。” “这……这又不是什么军……军纪庭。”佩托维斯基的话语中明显带着酒意，他这些日子酗酒已经习惯，但歼击艇大队中毕竟无人敢管，而法赞尼升任舰队参谋长后，事务繁忙，也不能将这名又爱又恨的属下成天看在身边。 “全息模拟开启后，喝酒会被法官抓到，到时候不但是少校你，我也要跟着倒霉。”宪兵解释的已经算是苦口婆心，他们是军队中的警察，再无法无天的士兵见了他们也要害怕，如今能够这样耐心，完全是看在佩托维斯基少校军衔的份上。 “那么就别把我拍进去，我不过是……是个旁听。”佩托维斯基犹自抵抗道。 “这可是军纪庭模拟啊，少校，整个房间都会扫描进去……”宪兵不敢置信的看着佩托维斯基，想着要不要驱逐此人出去。 “麦克，把酒壶给我！”法赞尼拧着眉头伸出手，看着佩托维斯基不情不愿放在他手里，他将银制酒壶交给宪兵，冲他点了点头，宪兵向他敬礼后，随即带了门返身出去。 “我让你打起精神来，这就是你给我的回复么？”法赞尼摇着头坐在佩托维斯基身边，盯着他满不在乎的脸，长长叹了一口气。 “在大队里过的如何？”他向这位老下属问道，法赞尼有点自责，近来刚刚接手的工作对他来说有些陌生，许多之前从来没接触的领域还正在摸索，因此也没抽出空来关心关心这名颓废的下属。 “不错。”佩托维斯基双手一摊。“他们打算给玛丽申请个副队长当当，我说这不是有现成的么，把我一撸到底，就多出一个位置。” “胡扯！他们还准备申请你当队长呢！”法赞尼骂道，他这话说的倒是道出实情。歼击大队队长里奥.安德普近来就连着几回向舰队指挥部打报告，要求与新来的佩托维斯基对换位置，他做副职而让佩托维斯基做正职。而在被舰队指挥官阿姆斯特朗以‘胡闹’二字否决后，他又打起了将中队队名《麦田春华》改为《死神之翼》的主意，报告紧接着又赶着趟的打到指挥部来，缘由里写着：“先前取名报备时没注意，队名太土，不够杀气。” 想到这儿就好笑的法赞尼不禁也为佩托维斯基能碰上这么个倒霉队长而感到揪心。安德普诚然是虚心意图接纳的过了份，而凭麦克.佩托维斯基的狗熊性子，没点开山裂石的真能耐显然也镇不住他。而且他这么久还在那些噩梦中沉迷，这样一来，他那个所能依仗的‘疯狂麦克’还能回的来么？他不仅在心中叹息。 “那个参谋没跟着您？”佩托维斯基惺忪的双眼无力的在房间里找着。 “福蒂安？”法赞尼用双手扶住他的肩膀，皱眉道：“他随舰作训去了，今天可来不了。”战情参谋目前是法赞尼唯一能真正留在身边的老下属。 “随舰作训？同船齐心，同生同死，他的工作可令人艳羡的紧啊。”佩托维斯基突然道。 “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把将你向战情官的方向转……”法赞尼显然误会了佩托维斯基的意思，因为年轻的少校立刻大笑起来。 “我？一个参谋？哈哈，这真是个绝佳的玩笑……”他笑得似乎眼泪都出来了。“不不，我的将军，歼击艇是我的宿命，无论她给了我什么样的噩梦和际遇，我都一如既往，由始而终。她是个贱货，呃～至少现在是，但我的泪和血会仍将在她的躯体上流尽。” “生游星海，逝亦无憾？”法赞尼板着脸问道。 佩托维斯基听了楞了楞。“还是您最了解我。”他突然松了绷紧的身躯，翻着半醉的眼，没大没小的攀起了法赞尼的肩膀，呵呵的傻笑。 第三百四十九章 开庭 “将军，开始了。”坐在前排的肖提醒道，法赞尼闻言抬头，只见房间四角的射出蓝色的扇面光束，在他们的四周平缓扫描。当射线扫到肖所坐的位置时，一道红色的光芒在她面前闪动，同时房间内的许多旁听席位上出现了绿色光点。程序这是在通知肖，在现场已经有人入座这张座席了，肖连忙挑了一个绿点坐下，扫描程序这才再次继续，不一会儿，就已扫遍了整个房间。 光影闪动，由模糊而逐渐变得清晰无比，房间就此出现了形形色色的人物，陪审席上坐着九名陪审员，他们穿着蓝色或白色的制服，从肩衔可以看出，都是准尉以上级的军官。 检察官阿德里安.席勒少校坐在他的诉讼席的一角，旁边是他的助手吕宋，辩护席桌子后则坐着一脸轻松的赫本.奥格雷迪，他交叉着手指放在桌上，似乎正在活动着关节。法赞尼此时真想跑过去不管不顾的给上他一拳，但他知道那只是全息影像，真实的他现在正在普星莫斯提马市的第七军纪庭，那个和这里一模一样的房间，他们也正和他一样，能看到这里的一举一动。 法赞尼下意识的看了看身边的佩托维斯基，却发现他根本就没注意那个奥格雷迪，只是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 辩护席的一端，一个身着卡拉瓦尼套装的中年男子站在席边，他双手垂在身旁，背对着旁听席，似乎在望向空荡荡的法官座椅，他一动不动的站立了良久，突然缓缓回身，眼睛在旁听席间扫着，当看到法赞尼时，冲他点头微笑。 他看起来像个没有触角和长鼻的易比克厨子……法赞尼也同样对他憨厚报以微笑。 乔利恩.考特确实貌不惊人，粗糙的皮肤，坍塌的鼻子，还有张与肥大脸庞毫不相称的薄皮小嘴，但正是这张嘴为他带来了声誉和财富，常年鏖战在刑法辩护前线的他，替一个个腰缠万贯的富家子弟或名流打了近百场官司，竟无一失守，有着律政界不败的美誉。 他似乎也配得起这份荣誉，只是九流法学院毕业的考特，在考取了执照后，从一个游走于警局和医院淘取残羹冷炙的不入流的民法律师，一直做到天使城著名律师行合伙人，他所依仗和表演的魔法，就是一场场精妙绝伦的胜利，仅此而已。 “全体起立！”法官托马斯.帕登此时入场，一名军纪庭执庭吏叫喊道，现场全员站起，第二场奥格雷迪渎职及违反军纪案，也正式宣布开庭。 …… “……当时在那样的情况，霍斯人不断的向我们开火，法赞尼指挥官传令让我们停船返回，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奥格雷迪少校对我们说，各位，为了7000银盟公民的生存，我们只能选择拒绝执行，我当时就说，少校，那可是违反军令啊！奥格雷迪少校沉默了很久，还是选择了拒绝命令……”在证人席上，《奥法.沃德》号运输舰中尉吉布森正在做着陈述。 “你是说法赞尼将军是在没有告诉你们为什么要停船，为什么要返回的前提下，做出以上命令的？”站在证人席边的乔利恩.考特问道。 “是的，没有解释。” “而凭当时的情况来判断，如果停船返回的话更可能船毁人亡？”考特挑着眉毛。 “反对，无端推论！”检查官席勒少校抗议道。 “反对有效。”帕登法官道。 “那么我换种方式……”考特微笑着，两只手指捏着肥厚的下巴。“在霍斯人持续对你们袭击的前提下，你们最后的获救过程是怎样的，中尉？” “我们当时并不知道，后来听说是托里斯.福蒂安少校，用《比目鱼》功能舰的护盾将我们包裹住，然后冒着霍斯人的攻击将《奥法.沃德》号开向旗舰，并以巡洋舰护盾撑到了最后。” “也就是说，如果《比目鱼》号没有及时赶到，凭你们的既定航线来看，《奥法.沃德》号的护盾应该撑不了多久的，是吧？”考特突然问道，这令身在旁听席的法赞尼立刻警觉起来，考特在帮倒忙，这是在设下圈套？而在诉讼席上，果然这回席勒少校没有提出异议。 “应该是的。”吉布森中尉点头道。 “是还是不是。”考特追问道。 “是的。”中尉这次给出肯定的回答。 “你这是在凭经验回答么？我是说，作为一名有着5年驾船经验的技师，你的这项判断应该非常准确才对。”考特微笑道。 “是的，这属于航行基本常识，有了这些我们在作战中才能生存。”吉布森中尉点了点头。 “那么从你们拒绝命令，到《比目鱼》号获得《奥法.沃德》号的控制权，是多长时间？”考特问道。 “反对，辩护人正在引导证人，他不可能记得当时经过的确切时间！”席勒少校抗议道。 “不，少校，你错了，难道你不知道有种东西叫做驾驶舱记录仪么？我已经有精确的数据，向证人询问只是确定他的‘经验’有没有问题罢了。” “反对无效，证人可以回答。”帕登法官于是道。 “……10……12个标准分左右……”吉布森中尉想了想道。 “接近，非常接近……”考特挥动着手中电子记录板。“经过军委会军事总装部技术中心的确认，这段时间确定为11.7个标准分……”他将记录板中的资料拨发给军纪庭书记官、检察官席勒和法官帕登。 “你果然是个了不起的舰船驾驶员，中尉，我是说在那种生死攸关的紧张前提下。”考特点着头开始夸赞吉布森中尉。 第三百五十章 诡辩 法庭中，考特清了清嗓子，圆盘似的脸上露着灿烂的笑容。“那么请幽默我一下，中尉，你判断当时停船返回，并成功停靠至法赞尼将军的旗舰《嘲讽的命运号》的时间需时多久？”他一边问一边转身面对席勒少校，解释道：“我同样有福蒂安从夺取舰船后，从停船掉头到最终接受旗舰护盾保护的确切时间，而这同样经过专家的验证确认。” “但我仍要反对。”席勒少校紧锁着眉头。“这一切毫无意义，就算你证明了飞船返回可能的危险，但却不能改变奥格雷迪上校违抗军令的事实！如果不是法赞尼将军机智的派遣《比目鱼》号前去强行夺取飞船，你刚才也验证了那种结局，那么今天就没有了这场审判，反而会凭空多出7000座银盟殖民者的坟墓！” “我承认你说的后者完全可能。”考特微笑道。“但审判么……依然会有，只不过坐在这里的不会是已死去的奥格雷迪，而会是另有其人吧？” 他是在说我，他是在说我呢……旁听席中法赞尼此时在心中苦笑，这个乔利恩.考特当真是了得，绕来绕去居然倒打一耙。他望向佩托维斯基，发现少校正垂着脑袋，帽檐压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 “一名优秀的舰船指挥官所要作的，是在最必要的前提下既要避免自己和舰员的覆灭，又要能带领着他们逃出升天，这样的人才哪怕是在银盟海军中也凤毛麟角。”考特此时走到陪审席前，他用手轻轻理了理蓬松的黄发，静静的看着那九名陪审员，对他们说道：“不够幸运的是，奥格雷迪少校并不具备那样的才能，他只是诸多尽职的普通舰船指挥官中的一员，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免前者的覆灭，而在后者的奇迹或者说运气上，大多有着糟糕的记录。”考特看了看旁听席，法赞尼发现他是在瞥着自己，这让他有一股寒意从心头生起。 “17.5个标准分！”考特大声道。“没错，这证明了如果奥格雷迪上校当时严格服从命令决定返航的话，至少在他所在的层面来看，《奥法.沃德》号和它所载的7000名银盟公民必将逃脱不了覆灭的命运！”他散发着记录板中的资料。 “奥格雷迪上校的判断被证实是对的，而他所面临的违背军令的指控就有些无稽了……我是说，同7000条鲜活的生命去比较，在这张军纪的天平上，孰重，孰轻？也真的不是我这个一介平民所能揣度的。”他做出举手投降的模样。 “也许军纪在我们银盟海军这个伟大的系统中真的代表一切，但就我三十年在法律界的从业经验来看，我们所执掌的每一条律法也不外乎人情……” “无稽之谈。”席勒少校摇着头。“作为一整个行动计划的组成部分，纵观全局并不是他的工作，上校罔顾上级命令，首先开火引起整个伪装计划的暴露，又拒不停船造成所在舰船一名船员的死亡，他此次的行为简直为银盟海军蒙羞，而你居然在大谈什么尽职！”检察官的言辞开始变得激烈起来，他转过身形，望向辩护席中含笑而坐的赫本.奥格雷迪，嘲讽道：“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如果不服约束，你大可以凭你母亲的关系在弥诺陶洛斯谋取高职，而不是用她的钱替自己脱罪！我说的对么，上校？我是说……勋爵老爷？” 阿德里安.席勒鄙夷的瞧着他的讽刺对象，奥格雷迪与他目光相接，始终保持着良好的风度，他依然微笑，只是紧抿的嘴唇微微扭曲。 “反对！”乔利恩.考特笑着连连摇头，似乎是在为席勒的失态而惋惜。 “反对有效！”帕登法官立刻裁决道。“控方必须注意自己的言行……” 席勒少校叹息着，向辩护席微微颌首。“我很抱歉……”他道。 “接受您的道歉……并且充分理解。”考特飞快的替奥格雷迪道。 “正像尊敬的检察官大人所表现出的那样，作为一名职业军人，对于有违天职的现象，一定会深恶痛绝，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偏见，也是正常的人性使然。”他将手指在胸前交叠一处，面对陪审席的方向微笑道：“由此引申，接下来就到了下一个问题，请记住这仍然与偏见有关，但却也许能解释一切。” “你们一定想问，除了对危险的正确判断，奥格雷迪上校违背如此清晰的命令，也许还有什么原因？一定还有什么原因！”他扫视着九位陪审员。 “……为什么？我是说在那种极端的情况下，为什么不相信自己指挥官的决定？法赞尼将军既然想的到利用功能舰的超载护盾去保护《奥法.沃德》号，那么在运载舰回归遇到刻不容缓的危机前，自然也会有相同的判断……但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冒着如此严重的后果，明知道要被送上军纪庭……你们瞧他已经坐在这儿了，带着一脸假笑，却魂不守舍，心神不宁……满腹委屈。”考特用手指着辩护席后的奥格雷迪，后者原来的笑容被他说的渐渐收敛，他惊疑不定的看着法官和他的救星，最终长叹一口气，脑袋低垂，放弃了极力保持的军姿。 “我要宣召一位证人，也许他可以向诸位解释一切。”乔利恩.考特转身向法官质询，在获得许可后他向执庭吏点头，一身黑色制服的军纪庭执庭吏于是大声宣布。 “传召辩方证人，亚力山大.库珀先生。” 法赞尼听到库珀的名字顿时一惊，他惊讶的看着从前方军纪庭侧门里，大步走进的那个曾经是他直属上级的家伙，而亚力山大.库珀则目不斜视，一丝不苟的走进证人席。 第三百五十一章 诚实的诋毁 在库珀宣誓完毕后，矮胖的乔利恩.考特轻松的走到他所坐的证人席之前，微笑着向鬓角银白的预备役指挥官颌首示意。 “请您简单的介绍一下自己。” “亚力山大.库珀，银盟安全委员会第七特种大队指挥官。”库珀目光如炬，坐的笔直，显示出极佳的军人素质。 银样蜡枪头，永远都只是门面功夫……法赞尼在心中不无讥讽，库珀的出现显然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是军委会的军纪庭，审讯的是参加瓦尔基丽雅行动的正规服役军人，库珀只是预备役，而且没有涉及这次任务，他干么来了？并且还是作为辩方证人？ “您之前也在银盟海军服役对吧？”考特问道。 “是的，第一舰队利维坦集群副总指挥，少将军衔，银盟标准历34年调入安委会预备役部队。” “喔，确实是令人惊叹的履历呢。”考特仰着脸装模作样。“生游星海，逝亦无憾，第一舰队是真正的王者之师，库珀阁下，我敢打赌这里有不少认得你的面孔。” “确有几个熟人。”库珀点头称是。 “恐怕还包含身在远方，人影却在这里的前任下属吧？”考特回转身子望向旁听席法赞尼的方向。 “是的。” “反对！”席勒少校在诉讼席位置上皱眉道。“辩方的全部提问都与本案无关！” “反对有效！”帕登道。 “我马上就到那儿了……你们这些大兵……真是……”考特假作尴尬，开起了玩笑，但全场却无人发笑。 “说说迪诺.法赞尼吧。”考特继续像拉家常似的与库珀说话。 “反对！法赞尼将军与本案无关！”席勒抗议道。 “要证明我的当事人为何违反军纪，将军是其中的主因，法赞尼当然与本案有关！”考特在法官未宣布前即抢先辩道。 “……反对无效……但辩方必须直入主题，别再兜什么圈子。”帕登法官犹豫了一下决定道。 “是的，法官阁下，那么指挥官阁下，回到刚刚的问题，请说说你的看法。”考特延续着之前的风格，而这显然很冒险的是在挑战军纪庭法官的耐心。 “法赞尼……将军他原先是第七特种大队副指挥官，主要负责后勤和训练工作，38年前后开始参与作战任务，工作出色，效率显著。”库珀面无表情的道。 “你是说法赞尼将军是在两年前才参与作战管理的么？”考特问道。 “不错。” “只有两年的作战经验……那么之前将军一定是正规舰队的作战官员咯？” “应该不是，据我所知道的，他退役前隶属于第二舰队军需部，主要负责物资的运输和补给。”库珀回答道。 “原来如此，法赞尼将军，原来是银盟海军的后勤专家啊！”考特显得有些惊讶道。 “反对！反对……他尽说些毫不相关的事！”席勒少校再也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向帕登狂吼。 “反对有效！”帕登显得也有些恼火起来。“辩方，如果你再不收敛，我要判你藐视军纪庭……” “琐罗亚斯德之辱！”矮胖的刑事辩护律师打断了帕登的威胁，在身前竖起一根手指，异常严肃的转过身来，面对法庭众人。 “法赞尼将军所率领的那次行动，诸位应该还记忆犹新吧？我在银盟军队的一名位高权重的朋友曾经这样告诉我，引申来说就是：银盟海军有史以来最丢脸的一次行动。”他目光炯炯的扫视着旁听席及陪审席。 “两百三十六条人命，14艘崭新的银盟舰船，超过1000名银盟预备役被俘虏的人质！那是拉哈曼.法赫勒的一场大胜，恐怖家族平增的号召力和凯兹米亚人的一部史诗！而这都些都有拜于这位只是后勤专家的将军！” 此时，考特用手指有意无意间指向旁听席上的法赞尼，这让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他。法赞尼觉得这些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与嘲讽，这不禁顿时令他萌生出荒诞的念头，军纪庭的气氛诡异，如今受审的似乎不是那个导致《死神之翼》差点灭团的罪人，而是拯救了忒拉蒙二十万殖民的他！ 考特眼看群情被他的言辞带动到法赞尼身上，于是趁热打铁的问道：“库珀阁下，请问当时为何要选择法赞尼将军，作为琐罗亚斯德行动的指挥官？我是说仅凭将军如此单薄的作战指挥履历，原本这样的任务应该落在您或者更适合的人手上才对啊。” “那是罗森威尔主席的选择。”库珀回答道。 “安委会副主席贝伦.罗森威尔？” “是的。”库珀点头道。“法赞尼将军能够负责瓦尔基丽雅的这次行动，也正是罗森威尔主席背后的运作。” “这是军委会的决议，阁下怎么会知道？” “因为是我亲自陪同罗森威尔主席前往弗尔兰.切斯模拟基地，在主席向当时被羁押的法赞尼宣布这个决议时，我在场。”库珀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真是好一个戴罪立功啊！”乔利恩.考特向着人群展颜笑道。 旁观席上，军人和相关家属们在窃窃私语，不断的有人用怀疑的眼光瞥向法赞尼，这让已觉得受够了的他站起身来，在考特的微笑中正准备拂袖而去。 但他看到不远处的妮可尔.肖正在对他缓缓摇头，于是整了整军服，再次入座，他不动声色的捏着额头，心中澎湃的怒火却已能将整个军纪庭彻底燃尽。 “说了半天，辩方却还是在释放着与本案毫不相关的烟雾，你难道要罔顾事实，不承认将军此次救援行动的巨大成功么？”席勒少校向乔利恩.考特质问道。 “不不，我从没这样说过，瓦尔基丽雅奇迹是我所听过的最振奋人心的一次军事行动，我虽然是绝对的外行，也知道法赞尼将军和这场行动本身都必将会载入银盟史册。”考特连忙道。 “也许会和琐罗亚斯德之辱放在同一个篇章里……”他突然做出补充，旁听席上有平民发出笑声。 第三百五十二章 仇敌难触 “我是说你们能相信么？那样的一场巨大的惨败，却没多久后获取了这样一个辉煌的胜利，而他们的指挥官居然同为一人，这真令我这个一介平民对教科书上的那些所谓的名将感到忧心。”考特如一个脱口秀演员一样，抛着包袱，引发笑点。 “你到底想说什么？”席勒不耐烦的看着摊开手装样的考特。 “考特先生！”法官帕登也再次提醒他。 “没有人能想到法赞尼可以成功，包括我的当事人，这就是我想要说的。”考特向着陪审员们道，他这句话一出口，旁听席上立刻传出一阵窃窃私语。 “让我们设身处地的想象一下奥格雷迪上校当时的感觉吧，生死未卜的重大行动，7000条人命，还有一位从未接触过的指挥官。”考特言辞灼灼。“他不知道法赞尼将军所具有的任何能力，在此任务前，他从未跟随过他哪怕一天。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那场臭名昭著的耻辱之战，还有对将军满腹的怀疑。”他苦口婆心的向陪审员们推销着他的观点。 “但奥格雷迪上校依然尽忠职守的完成了将军布置给他的命令，在他的指挥下，《奥法.沃德》号全体组员共同努力，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一次次返回和驶出对方重兵集结的腹地，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和恐惧，他在难以想象的精神压力下，救出了忒拉蒙的所有殖民。而在最后的关头，一边是数千人的生命，一边则是当时完全不值得信任的上级，和他的一个无人能理解的命令。那么奥格雷迪上校选择了什么？”他紧盯着那些陪审员们。 “他选择的是亲自对他们的生命负责，选择的是同样以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 …… 漫长的休庭时间终于快要过去，法赞尼在只有他们三人却又籍籍满堂的军纪庭模拟会场中端坐，遥远的主会场中，有旁听者因为座席不够，意欲坐在法赞尼全息影像的那个空座位上，却被他凶恶眼神的怒视给逼退。佩托维斯基整场一直酣睡不醒，宿醉的困倦似乎在他最信任的上司的面前才得以完全释放，他歪着脑袋靠在法赞尼的身上，后者则只是微皱眉头并不介怀。 法赞尼目前唯一担心的就是这场审判的结果，第二场控辩双方的交叉盘问和辩论后，进行一个小时的休庭，陪审员们将针对两场所获得的讯息进行讨论和投票，已决定奥格雷迪上校被控的数项罪名是否成立，而帕登法官将根据陪审团的决议，为被控有罪的罪行确定处罚方案。 法官席前，赫本.奥格雷迪手指交叉垂头安静的坐着，而他身旁的乔利恩.考特则是一副成竹于胸的模样，翻动着手中的电子记录板，一边和身在前排律师行助手交谈着什么。海军司法检察官阿德里安.席勒少校和他的助手都是正襟危坐，和在场的大部分银盟军事人员一样，他们属于现役军官，有着严格的军事素养和限制，并不能如考特那样的平民一样随意。 随着法官和全体陪审员的出现，军纪庭执庭吏再次高呼起立。 托马斯.帕登法官宣读诉讼书后，陪审团中的首席陪审员开始宣读他们决议的结果。 “关于银盟第一舰队137陆战旅副总指挥赫本.奥格雷迪少校诉讼案的宣判结果是：”他举着记录板用手在屏幕上翻页。 “故意违抗上级军令罪……有罪。”陪审员说道。旁听席上法赞尼顿时感到舒了一口气，但还没等到他缓过神来，陪审员接下来的宣判又令他的心一次次下沉。 “故意导致伤害罪……无罪。” “过失导致伤害罪……有罪。” “阻碍执行职责罪……无罪。” “违令作战罪……无罪。” “渎职玩忽职守罪……无罪。” “宣判完毕。” “感谢陪审团。”帕顿冲席间点头致意，将目光放在奥格雷迪的身上。“针对陪审团已定夺的两项罪名，在听取了控辩双方的各自陈述后给予以下判罚。” “对于奥格雷迪上校的违抗军令罪做军衔降三级处理。” “对于奥格雷迪上校的过失导致伤害罪做解除军役，永不录用处理。” “综合两项罪责的处理结果，奥格雷迪先生，你从现在起已被银盟海军正式除名，今后将是一名普通平民，判决结束。”帕顿在法官桌上敲响了法槌。 原本鸦雀无声的军纪庭中此时开始出现声音，军人们议论纷纷，有人脸上透着欣慰，有人则露出不平。辩护席上，乔利恩.考特向奥格雷迪伸出手掌，与仍只是微笑的代理人握手相庆。一个原本完全没可能胜诉的案子，如今虽然说被毫无尊严的解除兵役，却脱去了牢狱之灾，这委实对于奥格雷迪或考特来说已是一场大胜。 “什么？他害死了我手下那么多兵，就这么给一个军役除名？”佩托维斯基此刻突然在庭上大喊。他已经醒了，或许从庭审开始就一直没有睡着，他和法赞尼一样同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不过法赞尼隐忍未发，而他却什么也顾不得了。 “请不要在军纪庭里大声喧哗！”执庭吏冲他大声喝道。 “这是什么军纪庭？这人是个罪犯，而你们却打算就这么放了他？”佩托维斯基挣红了脸，突然从自己的座位上窜出，法赞尼一个没拉住，他已经一阵风似的冲向辩护席。 “你这个混蛋！”他飞着扑了出去，双手如钩，要去掐住赫本.奥格雷迪的脖子，而后者只是像看傻瓜一样的冷冷望着他。 他当然扑了个空，穿过奥格雷迪的全息人影，佩托维斯基一头撞在模拟法庭那张一模一样的桌子上，顿时额角鲜血淋漓。 第三百五十三章 经验与运气 “麦克！”法赞尼飞奔过去，从无动于衷的奥格雷迪脚下将他的下属扶起，肖此时也来到近前，检查着佩托维斯基的伤势，模拟间外，那名宪兵听着动静冲进门来，他和远方的旁听席中的那些人一样，呆呆望着三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疯子麦克！”法赞尼听到近在咫尺的奥格雷迪怪腔怪调的说道。他站起身来，双眼紧紧的盯着冲他微笑的这名平民，而奥格雷迪也丝毫不乱的看着他。 此时妮可尔.肖摁住佩托维斯基的伤口，挥着手让那个傻站的宪兵过来，两人将已昏厥的酒鬼抬了出去。 “你真该亲吻你的律师，是他的缘故才没让你烂在牢里。”法赞尼咬着牙道。 “谢谢。”一直在一旁看戏的考特听了笑道，而法赞尼压根就不搭理他。 “告诉他，奥格雷迪，你手上的那些血债，现在又多了一个要偿还的人。” “嗨，如果没弄错的话，你是在威胁我的当事人，还有我对么？”考特的薄皮小嘴飞快的道，而法赞尼只是凶恶的看了他一眼。 “好吧，我只是个律师，我懂什么？”考特嘿嘿笑着自嘲。“我们走吧，赫本老兄，去我那儿，香槟和咆哮肉可已经早就准备好了，而且……你还有一堆支票要签呢……”他拍着奥格雷迪的肩膀，穿过法赞尼的身体，两人谈笑着向侧门而去，将不住因愤恨而喘息着的法赞尼晾在那里。 法官和陪审员们此时早已离场，旁听席上的军人和家属们也在从后方的大门离开，军纪庭的几个工作人员还在座席上做着案宗的最后处理，法赞尼形单之影，在模拟间内，也在远方的军纪庭。 “对不起，法赞尼将军。”此时席勒少校走过来对他道。“我已经做了最大努力。”检察官此时的脸色很难看，对帕顿将奥格雷迪这个败类轻易放走也很不甘心。 “没事，少校，这次是他有运气……”法赞尼言不由衷的道。“从好的一方面来讲，至少他不能再祸害银盟海军，没有士兵会再因他而死。” “我不相信运气，将军。”席勒直率的道。“考特的引导性处理确实很厉害，他从头至尾都将我耍的团团转，我如果有更强的能力和经验，结局就绝不会如此。” “但现在你有了，不是么？”法赞尼宽慰他道，他与少校点头作别，并看着他与助手走出侧门。 房间开始暗了下来，人影逐渐变得模糊，扇面型的蓝光从那些重叠的光影中露出真容，并一扇扇的关闭，法赞尼走出房间，门口的宪兵告诉他，妮可尔已经将佩托维斯基少校送往空港核心区的海军医院。 舰队参谋部下午还有一个会议，他作为新上任不久的一把手，有必要准时前往。 他向电磁轨道车枢纽站的方向走去，一边想着检察官席勒最后说的那番话。 如果不相信运气，经验总是在失败中领悟，那么对于一旦失败就丧命的危险行当，又该怎么办呢？ 那当然需要运气，才能使得他们在一次次战斗中存活、积累、领悟，再投入到下一场的生死赌博中去。 想到这里，法赞尼突然有些替佩托维斯基的伤势担心起来，他停下脚步，在随处可见的白色指引牌上找到医院的方位，踩着自动地板向那里而去。 他快步在已然前行的地板上行进，惦记着他所认识的那个一直以来的赢家，暗自感叹。 有些人，他们天赋鼎异，天生的运气绝佳，他们赌赢了所有的场次，却在永无止尽的生死游戏中逐渐丧失了灵魂。 …… 马月将尽，猪月又至，短暂夏日的微风终于吹黄了茂密的落羽杉叶，迎来一阵秋意。此时正是标准历的银盟40年5月中旬，十几个光秒之遥，普罗维斯敦却处处皆绿，蕨藤花怒放，恋恋不舍的抓着春天的尾巴。 因为绕恒星公转半径的不同，奇连星上的季节很少与被誉为‘银盟之心’的普星相同，因此虽然普遍采用标准历纪年与整个银盟保持着统一的步调，却也有着和自身节气相符的十月纪年方式。 由于地域的差异和产出的不同，两颗人类姊妹星球在民俗、文化甚至泛泛的居民性格上都有着一些区别，并有着普星人更实际圆滑，奇连人更诚实善良的普世认知。 作为银盟的首都星球，普罗维斯敦集内外政治、异族外交、殖民经济与星际军事于一身，更像是一部将各族冲突、矛盾予以调和，并融汇糅合的巨大机器。 与普星相较，奇连则更像个足不出户的小家碧玉，终年躲藏在万人瞩目的明星姐姐身后，以其惊人的农业、制造业及人才输出，默默的在为整个银盟世界做出无可替代的贡献。 主席日、议长日、坎德人加盟节、肤色荣耀节、殖民团聚节、海军节…… 不像普星那贯穿全年，包罗万象，盛大而隆重，体面而喧哗的诸多庆典和节日，奇连星的庆祝活动则更趋向于区域化和局部范围。 五大陆上，收获日、风暴节和植树节分别在作物、气候及传统占据了各地的庆祝风俗。 但与曾经的普星一样，奇连至今却仍将《降落日》作为星球上最大的节日。 这个古老的人类传统节日，在标准历年从降落日纪年改为银盟成立纪年后，几十年间，在节日繁多的普罗维斯敦上已有逐渐消亡的前兆。 专家们为此而忧心忡忡，他们认为，恐怕正是人们对赛博人的恐惧和多年来持续的负面宣传，才导致了降落日在普星消亡。 而他们同样对奇连的现状感到惊讶，因为奇连人与普星人一样，对从前的赛博人并不抱有好感，也从民意上一面倒的抵制人工智能的开发。 但对于这个节日，他们却抱着极大的包容的心态，忽略掉是赛博人降落星舰，并从试管中培育出人类的事实。大多数奇连人都觉得，那既然是人类重新诞生的第一天，那么这个日子就完全值得永久铭记。 第三百五十四章 无良媒体 从降落日起，其庆祝活动和假期一般要持续十天，据说那正是当时赛博人成功培育大量人类胚胎的具体天数，但各地的耶教徒们却毫无意外的竞相抵触这种荒诞的冒犯言论。 这一天，纽顿学园布置出一片花卉的海洋，各种从人造环境中培育出的蕨藤植物盆栽，装点着校园大道，传递出厚重的节日气氛。 蕨藤植物并不能在奇连的大气环境中长期存活，因此只能装点修饰，为学生们共同熟悉的校园中增加一些陌生和神秘。 假期期间虽然停课，却保持全校各个区域的开放，虽然大部分学校师生会选择享受假期，但依然会有不少学生和家长前来学校，与同窗们共同渡过节日，因此每到这个时候，也正是学校内的兴趣组织和业余社团最活跃的时期。 高中橄榄球联赛的常规赛事已经将将战罢，决定至尊命运的《麦子杯》被安排在《降落日》之后，老沃特在假期前期就已发出命令，狠抓严抓疯抓，取消一切假期，全体新老队员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滚回纽顿，别人放假，我们训练！ 剑齿虎主教练的如此打算当算得上是合情合理，球队目前已有五年没打入过麦子杯，而在他麾下所取得的最好的成绩，就还要追溯到25年前那次眼看就要夺取麦子杯的惨败。 如今可算是沃特.福恩特斯在主教练生涯最为辉煌的时期，剑齿虎队在常规赛季所保持的不败战绩，已将温知市各方各面的眼球点亮，而他们在战胜了强敌科莫多龙队后，这种聚焦的愿望又进一步加强。各类媒体和名流的追捧，各种访谈和演讲的邀请，就连市长都要亲自向纽顿校长本杰明.内斯坦打来电话祝贺。 老沃特倒真不愧为一名深谙此道的老姜，他对此毫无所动，常规赛季结束以后，他一切照旧，训练和理疗从不间断，他拒绝一切邀约活动，光拒绝采访的媒体就几有一打。但他仍为手下的球员们而担惊受怕，虽然已经很努力的将翅膀张开的保护他们，但无孔不入的记者们，还是会在一切不合时宜的时机下，对他们的王牌球员们狂轰乱炸。 纽顿学园的停车场中，乔尼刚走下他的那辆卡里赛昂，立刻就被两名在校内等候多时的记者给拦截住。他试图不理会的从两人身边绕过，却反而被一前一后的夹击，一人死死的拽着他所携带的护具挎包，一人戴着数据眼镜，手中握着操作器，他操作着肩上小巧的摄像机，对着乔尼的脸紧追不放。 “乔尼，乔尼，嗨，浮夸新闻的，我们是你的忠粉，请务必接受我们的采访。”那个肩上有摄像机的家伙道，乔尼看看身后那人，指指他的挎包，那人只得将手松开。 “一路走一路说吧。”乔尼毫无办法，知道他们绝不会轻易放弃，这样的家伙们这些天来他已遇到几拨，自从球队以不败战绩在常规赛收官之后，他就简直成了奇连体育界新一轮造星运动的宠儿。 “谢谢，谢谢。”那人一路跟拍，而乔尼走的脚步飞快。 “对于剑齿虎自从你加入之后，如同火箭般上升的成绩，你做何感想？”他双手在身前操控着手柄，调整着肩部的镜头。 “成绩属于球队共同努力的结果，球场上11名队员，进攻和防守，我只是其中的一员。”乔尼有些不耐烦，这些问题这些天来已被问烂。 “但去年剑齿虎联赛战绩平平，甚至连《麦子杯》也没打进。”那人追问道。 “去年我可也在球队里。”乔尼皱眉道。 “那是作为特勤组球员，而不是一名四分卫……”那人道。 “那又怎么样？”乔尼反问道。 “你是个天才，而他们却将你整整雪藏了一年，如果不是之前的那个四分卫退出……” “不是你所说的那样。”乔尼道。“能力是好是坏，训练时教练都看得到，我在我该处的位置，又说什么雪藏？”他紧走几步，来到教学中心大楼附近，此时大楼前的广场上，有学校各种业余社团正在展示他们的课余成果，模型社的几个学生正在波菲尔德.纽顿的雕像前，竖起一座用废弃的食堂餐盘和蛙奶盒子制作的巨大星舰模型，其细致入微的造型与诸多书籍中描绘的十分相似。 乔尼不由停下脚步，盯着那个模型颇有兴致的看着。 “这依然不能解释今年剑齿虎如此令人惊异的成绩啊。”那个记者绕到他的眼前，肩头的摄像机对准他的脸，这让乔尼的兴致顿失，他发现广场上有人在一直盯着他们，仔细一看居然是复兴楼达芬奇班的奚可文。 解说文身前摆着几张桌子，桌前门口罗雀，他懒洋洋的将身子靠着一块硕大的AT板上，板子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早已淘汰过时的静态相片，似乎是在办着一个某种形式的复古摄影展。 乔尼心中有了主意，对那名不依不饶的浮夸新闻记者最后解释道。 “成绩是靠一场场比赛拼出来的，与每个位置的队员的成长都有关联，如果只是我的缘故，那些著名的职业球队都只要有一个优秀的四分卫就可以获取胜利了？”他笑了起来。“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总是用这种套路，但如果是聪明人的话，还以为你们这是要对付我……” 乔尼看着一脸不解的记者，耐心的解释道：“你们想我一人独揽胜利果实，内心膨胀，弄得人神共愤，臭名远扬，然后再重重的从天上摔下来，最好是脸朝地，摔的永远也爬不起来，而这样，你们就可以发感慨加惋惜，另外赠送恨铁不成钢之类的事后鸡汤。如果我是个聪明人的话，就会知道这叫肆意捧杀，这叫诲人不倦……” 他一番快嘴快炮说的那名记者尴尬万分，连连摆手，连摄影机也低垂镜头。 第三百五十五章 降落日福利 “但我可并不是个聪明人呢，所以刚才说的全都不算。”乔尼冲那名记者微笑。“行了，我还要训练，忙着备战，你们也不想剑齿虎到了紧要关头掉链子不是？”他转身欲走。 “但是……我们的采访还没结束，还有许多问题。”那记者又再次追了上来。 “好吧。”乔尼走到奚可文展台的跟前，冲着他使了个眼色，一脸懵懂的解说文张着嘴看着他，完全不明白他要干么。 “这是我校著名校刊的主编奚同学，他也是剑齿虎队的随队记者和媒体公关部首席……那个……”乔尼已经编不下去。 “顾问，首席顾问……”有些明白过来的奚可文连忙接下乔尼的话茬。 “对，首席顾问！你们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向我的老搭档咨询，他一定会知无不言。”乔尼看看奚可文，辫发青年听到'老搭档'这三个字，此刻的表情已经立刻从懵懂顽童转换为睿智大叔，他悠然颌首，数据眼镜在阳光中闪着晶亮的光芒。 “两位好，是奚可文。”他用醇厚的声音先自报家门，并伸出手去与两位记者分别相握，对方则是一脸茫然。“我是这所学校的二年级生、是运动期刊主持、摄影与记录片协会主席、温知城常胜篮球队霍比特人队和不败王者剑齿虎橄榄球队随队记者、学园媒体撰稿人、三级教务助理，我正在自创一份……” 在解说文报着冗长的名衔的同时，乔尼连忙借机开溜，而两名在蕨藤功的缠绕下云里雾里的记者，此时已经失去了继续采访的动力。 …… 推开更衣室的门刚刚走进，乔尼就被蹲在门口假装穿鞋的安东尼.丹尼尔斯凶恶眼神给吓了一跳，‘坦克’人如其名，一身黑黝黝的腱子肉，身形彪悍之极，当真是拳上能走马，臂上能站人的狠角色，但乔尼却总是不明白，他老在门口晃荡作啥？ 乔尼百思不解的走进内室，橱边正在换衣的罗杰.克拉克一见就立刻鼓噪：“挨，你可完蛋了啊，迟到了啊。” “哪有迟到，正好。”乔尼是掐着点一路疾冲过来的。 “迟了15秒，瞧见没。”罗杰给乔尼看他手腕上那块不存在的表，后者对他挤出一个无辜的笑。 “降落日赶场子来学校训练的，这辈子还是头一遭啊……”罗杰叹着气道。“我是说……降落日啊！降落日……”他挤眉弄眼的道。 “你们在说啥哩？”莫莱诺赤着身子从器械室中走出，他一身大汗，看起来早已练开，也不知是不是米伽没冒头就披星带月的赶来学校了。 “大日子……反正你不懂……”罗杰一看到莫莱诺就立马装正经，但胖子立刻拆穿他。 “还不是借机播种？你当我不知道？这套路几百年前就有人在玩了。”莫莱诺呲着牙鄙夷的掉脸走开。 “还是您鲁维奥大侠知深知浅。”罗杰在他身后连忙赔笑着补上一句夸赞。“比起您老来，这位雏鸟简直还刚从蛋里孵出来似的。”他指着乔尼，乔尼则莫名其妙。 “我还真不明白你们说的是啥呢。”乔尼只好不知深浅的道。 “哟嗬，你还真问？那我就真作答了？”罗杰立刻展开神秘的笑容，这让乔尼有种踢翻了马蜂窝般的念头。 “四百年前的今天，普罗维斯敦上发生了什么？”金发小子信心满满的问着乔尼。 “这谁能知道啊？”乔尼想了想道。“星舰所携带的第一批家禽基因被成功克隆？”他还真没想到罗杰对那段历史会研究到如此细微入至。 “滚！是造人！赛博人造人！”罗杰鄙夷道。 “但那是416年前，不是400……”乔尼连忙道，而罗杰只是无视他。 “……无论如何，有了这段历史，这就成了我们能够获得大好机会的借口。”他神神秘秘的道。 “什么借口？”乔尼仍然不明白。 “孺子不可教也！”罗杰摇着头道。“找一个心仪的对象啊，如果你对她深情款款的说……”他立即展开动作，开始深情款款的望着前方，但那里是正在一边脱裤子一边冷冷瞧着他的‘笑匠’萨兰德.约翰逊，于是他连忙换了个方向，继续深情款款，手上甚至有舒展和兰花指的动作。 “啊……”他咏叹道：“茫茫宇宙，我们作为一粒种子穿过浩瀚的星河，为了延续毁灭的文明，千难万苦在所不惜，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我们播撒下爱和眼泪，孕育出伟大的文明……”他语调舒缓，眼眉低垂，情绪似在沉淀。 “啊……”他突然提高嗓门又道，这把听的正认真的乔尼明显吓了一跳。 “时光勾勒出点滴雨露，那是动人的喜悦和欢笑，那是纠缠的真情与叹息，让我们珍惜这短暂的瞬间，相互宣泄久藏的天性，为了伟大的文明，为了彼此的爱，拥抱在一起吧……”他手指做出一个婉转的收势，将丰富到溢出的饱满情绪渐渐收回。 “如何？”恢复正常的罗杰此时笑逐颜开。 “这……”乔尼的鸡皮疙瘩刚刚已全部落地，如今剩下的就只能是惊悚。“你这是作诗？怎么听起来像只黄莺鸟一样？” “作诗？不不！”罗杰摇着脑袋诧异道。“是为了播种啊！笨蛋！用言辞激起她们的母性，我们就好在插秧撒种前做那套令人愉悦的体操……当然在最后关头你可不能真的播了，得拔出来……” “行行行行！”终于听懂的乔尼立刻做举手投降状。 “德行。”罗杰扁嘴道。 “雏鸟。”他瞟着乔尼依然不依不饶。 “您老人家都对！”乔尼只好道，他可不想将这场成人对话继续下去，但还是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这么干，难道真的成功过？”那简直毫无天理！他问完这句话后已经觉得非常好奇。 第三百五十六章 窑洞的困惑 “降落日与我简直就是天造地合……我是说那既合天象又合风水……我是说阴阳互补，八字不缺……”罗杰明确表示道。 “您是不是想到什么词都敢说啊？”乔尼都快被他惊呆了。 “我还敢写呢！”罗杰突然奇怪的看着某个方向。 “总而言之，屡试不爽！”他洋洋得意的道。“你知道么？JFK，降落日也是我的处子身破日呢，事情是这样的，她发生在多年前这一天的一个晴朗的下午……” “窑洞！”此时乔尼兴冲冲抓着救星似的对着门口大叫，让刚刚进门的菲尔.布朗吓的全身一抖。 “你不是号称要请假去镜海旅游么？”乔尼赶忙撇下罗杰，还特意跑到布朗的身边。 “别提了，老鬼在电话里直接给我否掉了，还威胁说如果不来训练，就罚我全部《麦子杯》比赛都作壁上观呢！”‘窑洞’一脸的无精打采，似乎还没从痛苦的现实中挣脱出来。 “他那也只是说说，防守组如果没有你‘窑洞’，那还能干成什么啊？”罗杰上前劝慰着，但他这句话因为太过大声，所以立即引来更衣室内‘丧尸’多明戈.冈萨雷斯的一顿白眼。 “你能确保他只是说说么？”布朗连忙问罗杰。 “不能。”金发青年飞快的回答。 “我可是把两个人车票和酒店都订好了啊，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退。”布朗只好唉声叹气。 “两个人？”罗杰斜眼看着他。 “是啊……降落日么……你懂的……”布朗用手抓着头，似乎有些羞涩。 “哦……了解了解。”罗杰立即一本正经的点着头。这让之前完全不明白这一切玄机的乔尼，觉得自己真像一只刚孵出壳的鸟。 “但你又怎么会订票呢？”罗杰有些不解问。“我是说……《麦子杯》赛程早已确定，而一旦打入季后赛，沃特教练肯定会在降落日假期安排集训啊……” “我知道，但我哪有时间去看什么日历！”布朗愤然道：“去年降落日明明是在驴月！现在可还不到猪月，我以为……” “降落日是用的标准历，你以为是按十月纪年？”罗杰愣神看着他，表情开始变得惊悚。 “这是奇连，我当然用咱们土生土长的东西。”布朗认认真真说道。 “但星舰最初是在哪儿降落的？”罗杰奇怪的盯着他。 “不是在奇连么？”布朗表示费解。 “在普罗维斯敦啊！大侠！”罗杰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乔尼在一边则只是笑。 “哦……但哪怕是我用了不同的纪年，为什么去年是在驴月，今年又偏偏是在猪月呢？”'窑洞'依然显得不太明白。 “因为奇连一年有480天，而标准历只有360天啊，大侠！”罗杰已经几乎是冲着布朗吼了。 “480……360……”布朗双手各竖一根手指，晃着脑袋翻着眼睛算来算去，很久后总算是明白了。 “这就完全说的通了。”他有些释然的道。“我就说这么多年来降落日都过的不明不白的，心中总觉得不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 上午是既定的力量训练及理疗，午休后是各个组的战术研讨，之后是小场地的综合训练和技战术演练，紧张而充实的转瞬即过。 训练了一天的乔尼在洗完澡后不免疲乏，此时离天黑时间还早，他一边整理着挎包，一边盘算着要不要去图书馆见见卢娜.索金斯。 这个羞涩的女孩出乎意料的表达了意图与他交往的意思。在几周前的玉兰节里，她送给了他一本刚刚在图书馆打印出的崭新的纸质书籍，书名《眷恋》，打开书页，有一朵未放的花苞夹于其中，花香沁人心腑，却寓意深远。 玉兰节属于羽民，又有羽人的情人节之称，而在此期间女性向心仪的男子送上一朵只能通过温室培育，而早已尘封故往的玉兰花，则有向对方表示爱慕，并愿追随一生一世的意味。 卢娜知道乔尼拥有羽人血统，母亲更是虔诚的羽神教信徒，因此想到用这样的方式来表示心意。 更衣室中，乔尼拉开挎包的内袋，看到卢娜送给他的那本书，他一直将书带着，是存了找机会将它还给卢娜的意思，他喜欢这位酷爱读书的女孩，却从没动过任何异样的念头，因此觉得有必要要尽快与她说明。 但这本由卢娜自己写的书确实令他爱不释手，那里面满当当的都是这个爱书如狂的女孩的各类笔记，她似乎习惯于将所读所想的都记录下来，言辞中充满理性和睿智，表达着她爱憎分明的独特观点。 乔尼没敢把这本书读完，因为当他读到卢娜用象征性的‘那个人’来表示某件令她分心的事时，她显得有些不安、好奇和自怨自怜。 她似乎一开始在试图抗拒着什么，直到终于默默接受。而当乔尼终于看到作为标题的《图书馆的那个人》的篇章时，才确信那个人就是他自己，于是再不敢继续细细品味，也不敢再去想什么‘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的意境。 降落日……他在心中想着罗杰.克拉克刚刚那番播种的言论，心中生起一股古怪的念头，但最终却又叹着气的将挎包拉上。 那还只是个小女孩……他在心中默默摇头。 对于自己只是把卢娜当作小女孩，却把罗杰和一众剑齿虎队友当作兄弟的心态，乔尼有时候也颇为不解。诚然以他的心理年龄，似乎本不应该在此点上还带有什么性别之分。 但他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正是身边的这一帮可爱家伙们，他才可以重拾青春，嬉笑怒骂着在这一片原本陌生的世界里，真实而快乐的成长着、感受着，将那段尘封的往事渐渐忘却。 第三百五十七章 解说文的双亲 罗杰.克拉克此时从浴室里出来，他头上缠着雪白的毛巾，像刚刚出浴的贵妇般在更衣室前方的大落地镜前搔首弄姿。莫莱诺看到了他这副模样，则在罗杰身后开始用大浴巾使劲抽他的屁股，打得他嗷嗷直叫。 装样过后，罗杰却又一本正经的开始指摘一旁的刀疤塞斯护肤品用的不对，因为完全找不到‘除皱’二字，搞得虽生得丑陋，却又总是悉心呵护自己的‘刀疤’冲着他直翻白眼。 等到罗杰解下头顶的毛巾时，湿发已干，他于是走到自己的橱柜前，飞快的穿衣。 正打算离开的乔尼见状微微觉得奇怪，因为从概率上来讲，这位开心果先生每天不将所有人都惹毛一遍，一般是不会罢手的，但今天却似乎是毫无捣蛋的兴致，他衣服一上身背了包似乎就打算要走，乔尼连忙叫住他。 “去哪儿？”他禁不住问。 “有事。”金发青年说完立即转身欲走。 “真的要去播种啊？”乔尼想当然的道。 “别那么粗鲁，JFK，女性世界多彩多姿，充满遐想，蕴含着无尽的可能和千百层意境，而你却用浅薄的词语诠释整个过程，这可真让人鄙视。”罗杰闭目摇首，外加长叹一口气。 “这些可都是你先前的词语，我只是现搬照用啊……”乔尼委屈道。 “我的词语？笑话……”罗杰嗤然一笑。“那些肢体语言和丰富情感呢，在哪里？你当我做出来是取悦于你？”他冷眼看着友人，开始挥动手臂。 “那是弥撒前的祝祷，祈福前的唱诗，是不可略过的仪式，是重要的前戏！”他怒道。 “是这样么？”乔尼已经分不出他是在搞笑还是正经，总之罗杰此时显得异常严肃。 “想想女权主义吧，JFK，你如果继续这么天真下去，她们会发动全天下的女性远离于你，届时你就只能和满身长毛的蓝山人悍妇搅在一起了，据说她们倒是很中意身上光溜溜的人类，并且以残忍的虐夫癖好而著名。”他不屑一顾的背着包就走，而早已收拾停当的乔尼赶忙关上橱柜门跟着他。 “你干么？”罗杰只好停了脚步回身问道。 “什么干么？”乔尼则一脸无辜。 “我说了我有事！”罗杰皱起眉头。 “似曾相识呢，罗杰，似曾相识……”乔尼点着头，向他伸出恭送的手臂。 “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罗杰嘴角撇着笑意，转身大剌剌走出更衣室。 …… 乔尼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不去图书馆了，他不知道卢娜是否会在降落日也前来学校。在这个一年一度的节日里，与友人分享，与家人团聚，不同的星球，不同的肤色，都会有自己的释意。 当然他也不确定这两周来故意躲着卢娜，是否令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但仅从教室里那个不再转目浅笑，而只以背影相对的她来看，聪明的卢娜一定是读懂了他的潜台词，至少他希望如此。 当他来到教学中心大楼广场，学生们已基本散尽，只有他们的杰作还东一处西一处的留在原来的位置，衬托出一片节日的气息。 奚可文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可他的摊位却还在，也许假期这十天里，他每天都会来学校宣传他的社团，以争取吸收到难得的会员吧？想到这里，乔尼心中也确实有些为他不值。 他不理解奚可文所创建的这些听起来名字很酷的社团，却为什么总是吸收不到会员，文学和摄影听起来古老而陈旧，却在用其特有的方式记录着这个世间的一切。 但事实就是这样，当吸引眼球的巨大模型和在天空的无人机交相呼应，当荆棘湖面上飘扬着风帆，各种自制的复古舰船竞相航行时，谁又会去注意那些蕴含真理的板块文字与记录瞬间的古旧照片呢？ 乔尼停下脚步，在奚可文的摊位前驻足观望，那块布满静态照片的幕板上，充斥着纽顿校园中过往的点滴记录，它们以辫发青年的视角，向乔尼讲述着各种各样的故事。 他很快在那成片的幕板中很惊讶的找到一张属于自己的，照片中他拍着篮球，正在冲向篮板前站立的那个化身为著名篮球运动员的全息人偶。他眼睛斜斜看着地板，神情显得专注无比，却嘴边带笑，似乎正在为一个绝妙的想法而喜不自禁。 这张照片显然拍摄于两年多以前，那时乔尼还没加入剑齿虎队，才刚刚在纽顿多功能室内体育场中找到篮球的乐趣，和这个身体中惊人的运动天赋。 乔尼完全不知道解说文在那时就已注意到他，并实施了偷拍，但他无论是角度、光影和时刻都拿捏的很好，让乔尼几乎是在一瞬就找回了当时那种尝试与惊喜的心态。 在这些人与物的静态照片中，乔尼还注意到角落里不显眼处的一张，画面中是奚可文与两名黄肤中年男子的合影，照片中，辫发少年明显比如今稚嫩了几岁，他坐在两个男子的中间，三人都伸出剪刀指快活的大笑。 乔尼曾经听‘滑手’山缪.布兰科说过，奚可文原本是个凯兹米亚孤儿，很小的时候即从君子务本城的孤儿院被身为同性恋的双亲收养长大，这也是他虽不是黄肤人，却有个羽人名字的原因。 乔尼可以看出那几张笑脸发自内心，他的双亲看起来很疼爱他，这让他几乎立刻联想起乔安娜，心中却又不禁替这个总是很缠人的家伙感到高兴。 第三百五十八章 罗杰的孩子们 乘坐飞行车驶出校园，乔尼在远处绿树成荫的街角看到了罗杰.克拉克的熟悉身影，他正在登上一辆黄色的出租车，随即向着前往北郊的道路疾速而去。 乔尼有些纳闷，他知道罗杰在温知市区的西边有一处祖传的老房子，罗杰是名人之后，虽家道中落却死而不僵，其家中甚至还有管家、厨师和花匠。 他不乘管家的车而打车已经要让乔尼意外，而他却又向城北而去，那里人烟稀少，设施凋零，治安也不稳定，似乎只有非法的异族移民和罪犯们才会选择住在那一区域。 好奇心驱使之下，他遂令卡里赛昂远远跟随，要看看那辆出租车到底驶向哪里。 飞行车在具有引导光线的主干道上行驶了很长时间后即转向一段小路，直驶了半个小时的路程。路边歪斜的路牌显示，他已进入了这个叫做‘荒谷镇’的北郊小镇。 乔尼可从来也没来过这里，视野中低矮的平房和乱糟糟的街景，使他对于贫民窟的概念又加深了一层印象。 倏的一声，一辆黄色的飞行车从他眼前掠过，向着身后的道路疾行而去，那是业已回程的空荡荡的出租车。 等他走下车去找到罗杰时，金发青年正背着他的护具挎包走向一片空地。他立刻发现了乔尼，对于友人跟踪和不请自来的不满，却也只在他脸上稍纵即逝，他叹口气释然道：“正好回去可以坐你的车，倒也省了我几十个库特的车费。” 乔尼随着他走向那片空地，只见在尘土飞扬的荒原土壤上，有十几个少年正在一个用白色石灰粉划着规规整整的‘烤盘’场地中，像模像样的进行着橄榄球比赛。 罗杰走到场边，那群少年中有几个眼尖的瞧见了他，都大叫着向他跑来，场上原本激烈紧张的攻守气氛立刻被一阵欢呼声所取代，乔尼看到空地附近原本有几个正在兴致勃勃欣赏比赛的成年男子，也都远远的向着罗杰点头打着招呼。 “教练！教练！教练好！”有几个孩子大声道。 “教练好，你今天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有个长得看起来特别机灵的盯着罗杰手里的挎包。 “没出息的馋鬼！”一脸阳光的罗杰冲着他们笑骂道。“易比克奶糖！够隆重了吧？”他从挎包里掏出有着《好乐佳商城》图样的纸袋，少年们的人群中顿时爆出一阵欢腾。 “糖不够多，却能保证每人都有一颗！”罗杰看着那些向他拼命伸出的小手，将纸袋交给其中那个长得最机灵的孩子。 “阿法耶，你来发，要人人有份哦。”他提醒孩子道。 “知道！”阿法耶挥舞着手臂，高举着糖袋，口中呼喝，让乱成一团的孩子们排队。 乔尼瞧着这些笑逐颜开的少年们，他们最大的不过十来岁的样子，小的也才只有六七岁，他们穿着简朴，有的身上棉质的衣物上还打着补丁，却在这片连草也长不出的荒原土壤上，因为橄榄球而玩的灰头土面。 他们老老实实的排起了队，一个个拿到了糖果，舔着嚼着，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意。 “原来你的信用点都花在了这里……”乔尼终于明白了罗杰.克拉克平时抠门的原因，这些易比克奶糖价值不菲，他居然整包买了送给贫民窟的孩子们。 “那还能用在哪里？”罗杰白了乔尼一眼，反问他道。 “我一直以为你是拿去泡妞……”乔尼诚实道。 “泡妞还要花钱？你当我是笑匠那个淫荡货？”罗杰不屑的哼起鼻子。 “但这是为什么？我是说这些孩子，他们怎么会……”乔尼仔细想着各种可能，然后他几乎是立刻得出了一种最可怕的推测。 “……他们不会……都是你的……孩子吧？”他大惊失色的轻声嗫喏着，而罗杰却显然没听出他的意思。 “我的孩子……”他正在用温和的眼光瞅着少年们贪婪而满足的品尝着糖果。“我的孩子？！”终于品出味道来的罗杰立即向乔尼怒目而视。 “我才17岁啊，大侠！”他冲着友人怒吼。“我养得出十多岁的孩子么我？”他指着负责发糖的阿法耶，少年却一脸不开心的拿着纸袋走过来。 “缺一颗。”阿法耶撅着嘴道。“我没有。”他倾倒着空空如也的纸袋。 “糟糕，这倒完全没料到呢。”罗杰有些为难，在挎包了翻来找去，拿出他带来的几套儿童版的橄榄球护具，都递给阿法耶。 “但这样你就可以首先穿上这些装备了。”他试图安慰他道。 “我才不需要什么装备呢。”少年昂起脑袋。“动如脱兔，滑如游鱼，教练说得我已经能完全做到，这里可没有人能挡得住我。”他将装备分给几个最小的孩子后，不再叨扰罗杰，只是乖觉的站在一边。他眼睛盯着那些小伙伴们，喉部蠕动，不停的咽着唾沫。 “我那儿有甜点呢。”乔尼突然记起母亲乔安娜早上给他做的笑脸煎饼，他因为记者纠缠给忘了丢在车上，这会儿连忙跑过去从卡里赛昂中拿了过来，将一餐盒的笑脸煎饼递在阿法耶手里。 “最好的蛙奶做的，不亚于易比克奶糖哦。”他笑嘻嘻的向少年推荐道。 造型精美的煎饼立刻令早已有些饥饿的少年产生了食欲，他擦净了手，小心翼翼的撕下一块来，在嘴里细细咀嚼。 “很好吃！”他立刻睁大了眼睛评价道，笑脸煎饼虽不如易比克奶糖美味，但因为有好几块之多，在数量上可比一颗奶糖要来的实在多了。 瞧着阿法耶在吃了几口后，却依旧拿着餐盒与小伙伴们分享，乔尼打心里对这孩子产生一股说不出的钦佩。这少年毫无疑问是他们之中的领袖和佼佼者，但却不是因为个头或蛮力，而是他的成熟和无私。 第三百五十九章 被遗忘的角落 “说说吧，罗杰，到底怎么回事？”乔尼向友人问道，他依旧不明白他怎么能与和这些贫穷的少年相识。 “我原本并不知道这里。”罗杰.克拉克眼神慈和的望向这帮少年。“船民的淘汰者、失败的破产户、解除契约的星系殖民人，他们是存在于银盟阴角巷里的一代。”他解释道。 “因为没有正式的身份，或者债权归属的缘故，他们的家庭领不到任何政府福利，只能靠给图便宜的雇主们打临工度日。” “资本垄断法你应该知道吧，乔尼？”罗杰知道友人几乎是万事皆通。 “嗯，那是人类联邦时代的民法条款吧，自海伦.亚特时代就已被银盟取缔。”乔尼点头道。 “是啊，如今的银行界被财阀们牢牢控制，旗下的资本触角涉及到每一寸角落，他们成规模有计划的入侵各类民生，凭借雄厚的实力和背景统合与吞并，形成一间间巨型连锁。他们以廉价、平衡和饱和来蚕食市场，使缺少资金支持的个体无法与之抗衡。一旦垄断形成后，他们又大量采用自动化作业流程，传统行业的工作岗位因此正在逐步消失。” “你是说他们这些人……”乔尼望向空地边那些东歪西倒的棚户。“越来越多了么？”他吃惊发现，自己这近两年来眼中所见，大多是繁华盛世，歌舞升平，在原先的概念中，贫穷应该早已成为历史。 “而且越来越活不下去。”罗杰点头道。“再也找不到工作，而奇连各大城市的优厚福利又发不到他们手中，你让这些孩子们怎么办？”他叹息道。 “我就是在市区购物时碰上了阿法耶，那时候还不到十岁，他在偷取食物时被人抓住。我看着可怜，就给付了钱，在送他回家时，发现了这里。” “这简直是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世界……但却就在你的身边……这就是我当时的感觉。”罗杰沉声道。“我曾经像你现在一样惊讶，然后在通路中找了找信息，这样的地方在普星和奇连可都还有不少。” “自意党不是号称人人平等，铲除不均么？这样的情况，作为在野党又为何从不向议会提及？”乔尼奇怪道，这可不像是号称为民间疾苦而奋斗的自意党徒们的信条。 “因为他们没有选票……”罗杰叹了口气，一言道明真相。 …… “东尼，记住我说的那些要点，身子要沉下，腿部要始终保持力度。” “游隼，想象一下你是只展翅飞翔的大鸟，你是船民的后代，又怎么会惧怕小小的挫折，爬起来，继续飞奔！” “卡尔夫，你可比阿法耶要更强壮，要利用自己的优势，而不是跟他比拼敏捷，对，手指要这样，勾住了就再也跑不掉……” “需要顺势而为，要在脑中形成画面，落点要事先想好，而不是调整后再想。” “闪避成功后，也要提防对方的手臂，要时刻想着，就算他倒下了，也不会放过你……” 尘土飘扬的空地上，罗杰和乔尼原本的一身光鲜，如今已经被满脸的泥土混杂的汗水所替代，他们在场上手把手的指导着少年们各种技战术知识，孩子们学的很用心，也很快乐。 在他们的世界里，全息腕表与各类娱乐器材都是遥不可及之物，他们所拥有的，只有饱经磨难的身躯和不肯服输的狠劲。 他们很喜欢橄榄球，这几乎已经成了他们唯一的乐趣，他们全神贯注，珍惜每一个难得的机会。 …… 一身尘土，一脸疲惫，乔尼和罗杰坐在飞驰回程的飞行车上，两人却各自想着相同的心思。 也许是因为训练一天又指导孩子们练了几个小时的缘故，他们都累到不想开口说话，但等到卡里赛昂驶回拥有引导光束的大道，罗杰忍不住终于打开话匣。 “越是见得多了，这世界就和我当初所想的越不一样。”他突然道，而这正是乔尼心中思索的问题。 “哦？你以前是什么样？”他抱着奇怪的探秘心理，很想知道罗杰的过往。 “在普星？没心没肺呗，永远考虑的都只有自己。”罗杰靠着座椅，眼睛望向逐渐繁华的街景。“你呢？”他问道。 “我什么？” “你以前啊，很少听你提及。”金发青年道。 “是根本没提过。”乔尼微微笑道。 “那提提呗，我只知道你有个漂亮的妈妈，应该还有个爸爸，但我不太确定。”罗杰开始讥讽友人。 “彼此彼此。”乔尼则故意映射。 “难得我们都有难以启齿的家事。”罗杰叹道。 “伯父还没从旅行中回来么？”乔尼问。 “没有。”罗杰冷冷的道。“但他确实发来几封通讯，其中一封说他在旅途中遇上了那支坎德小队。” “你的那支？”乔尼立刻警觉起来。 “什么我的那支。”罗杰皱眉道。“总之就是那支，如果你乐意的话也可以叫做好乐佳的那支……” “好吧，那么他们对你父亲说了什么没有？” “不知道，以上是全部信息。”他在座位中挪了挪位置，似乎对坐姿有所不满。 “世界可真小。”乔尼感叹道。 “是啊，可真小。”罗杰亦自重复。 “大选年即将到来，明年我们就都可以投票，你想好投给谁了么？”乔尼转开了话题。 “……是啊，投给谁呢？”罗杰楞了一下道。 “你不会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吧？”乔尼看着他。 “怎么样？有什么区别么？银盟公民亿万，少了我一票，多了你一票，又有什么区别？每年有的是不投票的人。”罗杰靠着座椅，歪着头，很有些意兴阑珊。 第三百六十章 罗杰的主张 “要是我就投给尼古拉.乔治。”乔尼并不争辩，只是说出自己的观点。 “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个没水平的人。”罗杰讽刺道。 “确实……”乔尼居然点头承认，这让歪打正着的罗杰一时来了精神。 “那你还选他？你胡挑乱选，又敢指摘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坐直了身体的罗杰瞅着乔尼直笑。 “我当然想过。”乔尼连忙辩解道。“尼古拉.乔治既是环境派拥趸，又是合作党徒，如果他上台，银盟穷兵黩武的现状就一定会得到改善。”而他的念头刚说出口，副驾驶座上的罗杰就已经嘲讽的哼起鼻子。 “别凭空作想了，JFK，那什么也改不了，只要有海森伯格这些财阀存在，就一切都不会改善。”他摇着头故作深沉的叹息着。“利益，是人性，它们驱动一切。而追求利益最大化，永远都只能是牺牲大多数，从而满足少数。”他瞅了瞅乔尼，见后者弯着嘴点着头一脸深以为然，切了一声又道：“这是我12岁就已想通的道理，怎么样，够深沉大气吧？” “知道为什么发委会要选择星系殖民么？”罗杰又继续问道。 “为了开发适宜行星，便于安排人口居住？”乔尼随口回答。 “错！”罗杰翻起眼睛。“奇连和普星在自然资源上和星球土地面积上，从理论上说可以容纳200亿人，而我们现在才不过20亿，又何必要拼死拼活的去开发那十几个适宜居住星球呢？” “哦，那是为什么呢？”这个问题倒是乔尼一直没有仔细去想过的。 “是为了人口安置！又或者说是被自动化机器所取代的闲置人口安置。他们以高薪为诱，一批一批的将只拿温饱福利而吃闲饭的家伙们，送去那种鸟不拉屎的烂地方，这就让本星的人口密度和安全性得到了保障。”罗杰说着他的道理，乔尼在旁不禁点头。 “他们这是在将星球‘去贫化’！”金发青年语气慷慨激昂。 “这些精英们要将看不顺的讨厌鬼们一个个赶出星球，去穷乡恶土上替他们的后代统治者们开荒。而今后能留在普星和奇连的，就都是一帮拥有巨大财富的富翁了，这样用不了多久，整个银河就会充满了一个又一个的弥诺陶洛斯。”他向乔尼宣布。 “而这都是你在12岁时候想出来的？”乔尼对罗杰的这番分析暗暗心惊，这可完全不像平常的他啊。 “当然……”罗杰昂起下巴，但最后还是老实交代道：“当然这是我家老爷子说的……但……但难得的是我都记下来了！”他强自辩解道。 “伯父原来如此深谙政治。”乔尼赞叹道，只凭罗杰以前的描述，他还以为他的父亲是个成天只知道玩的酒鬼呢。 “别搞错了，他只是个酒鬼，并且成天只知道玩。”罗杰.克拉克似乎立刻知道乔尼在想什么。“但他确实是个智商卓绝的家伙，我爷爷曾说他如果不生在军人家庭，也许会成为他值得自豪的儿子……” “看来你们要共同令他老人家失望了。”乔尼叹口气道，罗杰的父亲要成为旅行家，而他自己的目标是职业橄榄球界明星球员，延续数百年的军人血脉也许就会从他这一代断绝。 “我不知道，乔尼，我不知道……”罗杰却突然道。而这让乔尼感到吃惊，不到一年之前，就是坐在这辆车的同一张座位上，这个大男孩向他描述了自己的梦想。他酷爱这项运动，并极具天赋，他不想做一名军人，却也不想如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一样虚度一生，他要凭借在橄榄球职业赛事中所获得的荣耀来慰籍祖父，为了这个梦想，他其实已经相当努力。 “那些孩子们的生活和我父亲曾经说过的话……我这一年来想了很多，乔尼。”罗杰双眼无神的望着窗外，那里霓虹四射，万灯长明。 “如果整个银盟政府就像另一个海森伯格，将普通人按位排序，只服务于位高权重者，他们用欺骗和特权分化整个社会，令贫者愈贫，苦者更苦……”他紧皱着眉头，表情复杂。 “想想那些孩子……阿法耶……他是那么的早熟、机智和善良，卡尔夫……他心里永远只有家庭，东尼，他虽失去了一条手臂，却是那么的乐观和顽强，还有约翰、福勒、画眉、和小游隼，他们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出色！却因为只是血脉，出身和那些弄权者们的规定，吃不饱穿不暖，将永远生活在人类文明的边缘。” “罗杰……”看着友人逐渐激动的情绪，乔尼试图劝慰，但澎湃中的罗杰此时已无法重归安静。 “别罗杰我……”他拒绝道。“如果真的如我那个酒鬼父亲所说的那样，发委会所谓的殖民计划，是使这样的孩子越变越多的元凶，而我们却又好意思一头扎在沙子里，将我们的未来与逝去的青春，浪费在一场场娱乐表演比赛上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罗杰缓缓摇着头，语气中满是困惑。 “我从前没想过这些……”过了好半天乔尼承认道。“我只是关心校园、家庭和周边……” “世界很大啊，乔尼……”始终望向窗外的罗杰有些语重心长。 “是啊，很大。”乔尼想法亦然。 第三百六十一章 赔率第五 繁星稍移，在普罗维斯敦天使城上空的同步太空港中，一场不为世人所知的庞大的军事人员调动，正在悄无声息的拉开帷幕。 而与此同时，在相隔十数个光秒外的奇连星库库尔坎大陆，在此行星中拥有'最奢华都市'美誉的富贵不淫城，橄榄球高中职业联赛优秀球队杯赛，又被称作《麦子杯》的赛事，业已激烈的绞杀至最后的收官之战。 八只球队，四天赛事，只要输一场即可打道回府的残酷规则，无法获得休息连续与对手作战的比赛强度，使得每年的这四天成为顶尖高中球员们既爱又恨的日子。 就在这里，一年年在上演着各种故事，有些全程欢笑，有些则充满悲情。 新秀、中坚与即将毕业的老将们，在这里作着一场场传承、诀别、与更替。 天赋、运气、勤奋，在此时此地发挥着它们各自神奇的魔力，交糅碰撞成为一道道遍猜不透的谜题。 而今年这道动人的谜语又再次展开，围绕这道这个谜面的中心，剑齿虎无疑成为其最不可捉摸的谜中之谜。 作为高中联赛中唯一一支保持不败战绩的球队，闪耀的光芒的背后也同时带来了沉重无比的压力。从去年还处于中下游实力的球队，剑齿虎顶着'常规赛不败'的金子招牌，一跃成为《麦子杯》热门球队，这让富有经验的球迷和专业人士发出共同的质疑：连胜……到底是实力还只是运气？ 非法的外围博彩赔率为这种普遍的质疑增添了独特的视角。在比赛之前，相对于夺冠热门的传统强队，不屈城的三柄鱼叉，科莫多龙队、独眼巨人队和电鳐队，分别以1：1，1：3和1：4的赔率名列三甲，逝夫城石怪队以1：6名列第四，剑齿虎则以1：8位列第五，仅仅比拥有吉因.法伯的本地球队多足兽队的1：9稍高一筹。 庄开盘闲落注，没有傻瓜会撒着大把的库特，作赔本只赚吆喝的生意。开出这样的盘口，自然是遍请能人对联赛的每一场比赛经过了缜密而专业的分析。 他们有着多年的经验，知道在高中联赛中，偶尔会出现只要有一两位杰出球员，加上持续的好运气，就能打出一片天来的偶然情况。 多足兽队就是其中很典型的例子，因为法伯这名强力跑锋的存在，他们已经连续打入两届《麦子杯》，但去年却只在第一场即被大比分淘汰。 要知道无论吉因.法伯发挥到任何令人惊异的程度，在全员皆秀的不屈城的三杆鱼叉面前，他也必将铩羽而归，成为另一个只手难敌众拳的悲情范例。 比赛开始后，上下半组各四支球队，按抽签顺序开始逐队厮杀，两天时间，两场比赛，剑齿虎的以杰出表现，击碎了前一天还在媒体中大谈‘运气’的所谓专家们的有色眼镜，令那些无端的质疑瞬间烟消云散。 他们在第一场即遭遇联赛期间的手下败将，柯邵文地勘中学石怪队，并以同样相同的比分32：14毫无悬念的复刻了上一场胜利。那个号称全奇连高中第一的强悍内线，被罗杰.克拉克矫健的身躯冲击的千疮百孔。 而在第二场，他们又遭遇到不屈城古尔维格高中‘独眼巨人队’的强力阻击。在这场四强赛与不屈人的对决中，又是罗杰.克拉克可圈可点的表现，在21：21的比分持平，老沃特几乎要弃踢将比赛拖入加时赛的前提下，他把握住了最后一次的进攻机会，一反常态的横冲直撞。他如吉因.法伯般蛮不讲理的撞倒了多名体格健硕的对手，强攻15码，将剑齿虎最终胜利的比分锁定为28：21。 …… 打破魔咒，剑齿虎将在总决赛与强敌重逢！--温知早安节目 剑齿虎很可能在温知市绝无仅有的历史中获得一场大胜--少年体坛 我们的小伙子们要拿《麦子杯》了！--戴维.怀特深夜秀 大力出奇迹，罗杰.克拉克将门虎子！--沈达因传媒专栏作家乔纳森.雷根 乔-罗组合再发神威，温知剑齿虎已一手握住奇连《麦子杯》！--GNC体育综合 全队奋战，为了梦想，25年后再获登顶机会，沃特.福恩特斯用一生向《麦子杯》致敬！--温知体育频道赛事纵横栏目组 …… 达姆.斯坦利体育场，可同时容纳4万观众的场地，全奇连最大的橄榄球体育场，离最终比赛开始时间还有接近两个标准时。 此刻，号角喧鸣，人声如潮，替双方球队打气的喝彩声此起彼伏。 如往年一样，有着同一块大陆地利优势的贫贱不屈城，在决赛期间派出了庞大的球队声援团。 他们大多乘着飞行车沿途穿越整个库库尔坎大陆的高速公路而来，经过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在短暂的休息后与在此呆了三天的核心粉丝们一道，浩浩荡荡进入赛场。 他们身着统一的红色球衣，不少人头上还戴着北地独有的咆哮兽皮绒帽，他们一个个身材高大，气势夺人，扯着嗓门吼叫的整整齐齐。 “我们是第一！我们是第一！” 此刻，在看台下深处，奢华而整洁的剑齿虎球队更衣室内，‘窑洞’菲尔.布朗手里抓着他的那块老式腕表，正眉头紧皱，在眼前的全息图像上不停的用手指拨动着。 一手一个拿着做工精美的巧克力蛋糕，‘笑匠’萨兰德.约翰逊吃的绕嘴一圈的，他施施然走到‘窑洞’身边，一边继续吃着，一边问。 “你干么呢？”‘笑匠’傻傻的盯着那些标题吓人的新闻。 “找我的名字。”‘窑洞’不耐烦的告诉他。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不满意 “怎么可能找得到，你是防守组……而且还不是中线卫……”‘笑匠’吃了一口蛋糕，口中嘟嘟囔囔的说着。 “这显然不够公平！我是说凭什么乔尼和罗杰的名字每篇都是，而我们却连根毛都不提？”布朗很不开心的道。 “因为他们比你出色呗……咦，我说你怎么……哦，我明白了。”‘笑匠’咽下蛋糕大声道。“可要小心你的自负啊，我警告你，‘窑洞’。”‘笑匠’突然伸手用蛋糕指着布朗。“到了最后一场别因为你的野心而影响到整支球队啊，我告诉你，那样话小心我会揍扁你！”他威胁起对方道。 “狗屁野心，你才有野心！我只是对自己在一个成功的球队里并不成功而感到嗟叹！”布朗看到更衣室里有几双扫过来注意着他的眼睛，顿时有些慌乱起来。 “去年你怎么不嗟叹来着？去年你的毛就是可以多得编织成一件毛线衣也没人理睬，那会你怎么不提？”‘笑匠’一针见血的问他道。 “贪心不足呗，欲壑难填呗。”离他俩不远处，以赛亚.杨在怪声怪气的搭腔。 “是有点不满意……”布朗显得有些尴尬。 “不满意？不满意……”‘笑匠’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举着蛋糕，脚尖开始飞快的打起拍子。 “一块感激，二块涕零，三块四块我向钱看，五块六块坐飞机，七块八块昂起头，九块十块耍赖皮，要是再加一库特，海森伯格又算老几。”他将这首很有争议的著名说唱曲刚唱到一半，半个更衣室的人就已经跟着他一道在念叨，到了最后几句，就连布朗本人也小声哼了起来。但当他们唱完最后一句，却只有一年级生文森特.王还在继续唱第二段。 “我骗了你妈，狠吸你爸，然后再不给他们打任何电话……”他唱了一句就觉不对，连忙停下，但所有人已经都用异样的眼神盯着他。 “‘废话’，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小鹿’艾萨克.斑比假装鄙夷道。 “能文能武的性取向倒也算难得呢。”‘刀疤’塞斯.桑托斯适时的补上他睿智的评语。 “以后别跟人说你是我老表，丢不起这个人！”克里斯多夫.李恶狠狠的将手中的毛巾丢在表弟的脸上。 此时，‘笑匠’一脸笑吟吟的瞅着快哭出来的文森特.王，而‘巨掌’肯尼.费舍尔正狠狠用毛巾抽打多嘴李以收拾残局。 “你开心了？‘窑洞’，让新人替你挡刀。”他吃完了一只手的蛋糕，开始专心对付起另一个。 “哪儿来的蛋糕？”‘窑洞’瞅了他半晌终于忍不住问，而这显然正中‘笑匠’的下怀。 “来两次了，你特么的还不知道？后面可有一整个零食间，里面的东西可以随便拿！” “真的？”‘窑洞’顿时惊呆，零食间，还免费！ “骗你有蛋糕吃么？走，我带你去！”两人遂从更衣室中迅速消失。 他们刚一出门，不一会就有两人从门外进来，乔尼和罗杰各自手中拿着一瓶纯水，谈谈笑笑的走进更衣室。 “门外的小妞可真不算少。”罗杰悠闲的举着水瓶，向他的队友们描述道。 “是啊，小妞……”正在穿戴护甲的‘杀手’路皮特.伊萨克对着他的邻柜好友‘误会’阿里克.卡辛问道：“她们属于谁？” 两人双目相触，然后突然单膝跪地，垂着头双手向罗杰.克拉克展开，同时大声道。“英俊而勇猛的克拉克。” “唉唉～够了啊。”罗杰下意识的立刻避开，他已经为此给这两位如此戏耍了好几回了。“我早说过，别恨选手，恨这场游戏！”他试图教化他俩道。 “人都齐了么？！”更衣室门此时突然被推开，沃特.福恩特斯带着蒂姆.强森和雨果.强森大步走了进来，所有队员都转过身来，知道老头这是要做重要比赛的赛前动员了。 敞开的大门外此刻传来谈话和笑声，布朗和约翰逊联袂而回，两人手里都拿满了点心，‘窑洞’的嘴里还含着一块蜂蜜乳酪。 瞅着满房间的人都看着他们，沃特又在跟前，两人笑不出了，沃特挥挥手，二强森从身边拿个垃圾篓递到两人身前。 “教练……”笑匠委屈的说。 “早恋……”窑洞也含糊不清。 “丢掉。”胖强森命令道。“比赛完随便吃，反正又不要钱。”他补充道，显然也很懂行情，然后两人开始依依不舍的往篓子里丢辛苦挑选的零食。 “这是你们许多人在纽顿的最后一场比赛！”老沃特此刻在一旁开始了。 “是的，我很幸运，带到你们这一届剑齿虎，这是我们全体教练组的幸运。而你们也很幸运，能够用这一场比赛，全力以赴，为自己的高中三年在剑齿虎的日日夜夜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请记住，全奇连数百万毕业生，近万橄榄球队员，只有对面更衣室的那几十个才有你们这种幸运。请记住，今天的这场比赛，无论胜负，你们此刻已经立于不败之巅。” 沃特说到这里竟转身欲走，这让全体剑齿虎队员面面相觑。 相比较之前的两场比赛，老头每次都说了一堆，又总是以冗长的麦子杯历史和他35年的教练生涯来阐述前来此处的不易，而在这最后终极对决的一战眼前，却忽然转了性子玩起欲擒故纵了？ 全体队员没有一个相信老沃特会就这么放过他们，但他却带着两个强森真的消失在门口，等到鸦雀无声的更衣室突然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来时，根本在门口没挪窝的沃特又重新推开门。 他探头进来，只露出一张老脸，更衣室中立刻消声，活跃分子山缪.布兰科和以赛亚.杨甚至捂着嘴做出一脸惊恐状。 第三百六十三章 配角也是人！ “不是杀回马枪啊，说明一下。”老头立刻解释道。“我只是友情提醒你们一声，从今年麦子杯开始，达利集团会给胜利者球队的每名球员制作专门的总冠军戒指，凭这枚戒指，以后跟人吹牛泡妞什么的就都会如虎添翼，而且妙在它们是定做，因此刻上名字后每个人的都不一样，全银盟可只有一枚。” 他缩头关门，在更衣室中还未爆发之前又再次伸头提醒道：“记住了，戒指可只有冠军才有……输了，就只能看着人家拿。”这回众人等了良久，才确定他真的走了。 “马的，我必须要得到这枚戒指。”莫莱诺捏着他那个戒指既定位置的手指。“不然这三年流血流汗的，就算替这两个小子白打工了……”他用手指着乔尼和罗杰，两人则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老莫说的很对。”刀疤塞斯立即跳出来捧场。 “我也要！不然就真的太亏了！”窑洞也表示同意。 “一定要入手！”坦克恶狠狠的也道。 “我们要戒指！”山缪.布兰科举着手臂叫道。 “我们要戒指！”大家跟着他一起喊， “配角也是人！”斯科特.金补充道。 “配角也是人！”全更衣室的三组人员一起大喊。 “我们要戒指！配角也是人！”他们齐齐面对着乔尼和罗杰放声高呼，这让傻了眼的两人呆呆的不知所措，乔尼手里的纯水瓶子一个握不住掉在地板上，赶忙手忙脚乱的蹲下身快速捡起，他神情羞涩，眼睛不敢与任何人相接。 门外，早已酝酿许久的两个强森适时的敞开更衣室大门，高声吼叫的让球员们穿戴整齐。 “缩紧你们的肥屁股，拿出气势来，我们还有一个冠军要拿！”蒂姆.强森大吼道。 “摸摸你们下面的卵蛋，想起你们是谁，你们这帮该死的娘娘腔。”雨果.强森也不甘示弱。 队员们此时群情激昂，一个个嗷嗷叫着从更衣室冲向通道，两个强森站各站一侧，在他们的肩膀和屁股上狠狠拍打。 “干掉那帮渔夫，你们将拥有整个世界！”他俩口调一致的怒吼着。 所有人都跑着出门，并且就连黑白强森都跟着跑的没影，更衣室中只剩下乔尼和罗杰还在簌簌发抖，两人面面相觑，同时醒过神来，连忙冲到更衣柜前加紧穿戴护具。 “我们是不是已经被强行塑造成弥诺陶洛斯的那些倒霉爵士了啊？”罗杰急匆匆的绑着护腿。 “看来你的精英理论已经在小范围内得到验证了。”乔尼穿戴的动作要比罗杰稍快，他穿上胸甲并系紧绷带。 “但我们既没鱼肉乡里，也没中饱私囊啊，这凭什么去的？”罗杰抱怨道。 “既得利益者可没有扮演无辜的资格……”乔尼全身穿戴完毕，站起来跳了跳，转动身体检测舒适度。 “但我们真的无辜啊！”罗杰绑着护肘，有些手忙脚乱。 “别恨选手，恨这场游戏。”乔尼用罗杰的话来对付罗杰，他从柜里拿出头盔，伸手在友人的肩头上拍了拍，随即转身走出更衣室。 他压根没注意到，此时的背对他而坐的罗杰正疼的呲牙裂嘴，他手上的动作愈发缓慢，需要屏一口气，才能忍痛扎紧胸带。 …… 达姆.斯坦利体育场外形像一只巨碗，是奇连名声赫赫的职业联赛翘楚球队-富贵城咆哮兽队的主场，咆哮兽队原本属于贫贱不屈城，在奇连星职业联赛中已算是一只强队。这支球队在十年前被达利集团高价收购，从而南迁至奇连第一繁华都市的富贵不淫城。 靠着金钱诱饵，在全银盟顶尖的球员池中，他们钓起了一枚枚闪耀着伟大光辉的名字，球队在换主当年即拿到奇连职业联赛总冠军。在JFL和PFL两大联盟七年前合并之后，作为银盟橄榄球职业联赛的GFL球队，咆哮兽队更成为奇连星上不多的几支，能与普罗维斯敦的那些传统强队争夺天使碗的伟大球队之一。 能容纳四万人的达姆.斯坦利体育场今天几乎座无虚席，其中的观众来自各个大陆，他们大多数是入围麦子杯的八只球队的支持者，之中最突出的莫过于联袂而坐，穿着红色球衫的不屈城人。但此时场中最主要的仍是富贵城本地观众，他们在吉因.法伯的教主中学多足兽队在第一场即惨遭淘汰后，因为同属一块大陆的缘故，转而开始为泰坦高中的科莫多龙队喝彩。 在不屈人首先从一角的场内通道冲出后，震天动地的巨大欢呼声几乎要把整座体育场淹没，而后发出场的剑齿虎队则只获得稀稀落落的满场掌声。 在冷清的回应声中，有几个体态不一，却眉目间相似的中年男子，他们各自都带着一大家子人，在他们中间站着一位美丽的妇人。当剑齿虎冲进球场时，男人们冲着队伍中间的乔尼尖叫，而剑齿虎的四分卫则笑意吟吟的冲着他们连连挥手，但他在人群中辨认出母亲时也还是一愣。 泰勒们居然把乔安娜也带来观战了。 “你这几个舅舅对你可真好。”入归球员席后，坐在乔尼身前的本.乔丹告诉他。 “你妈怎么也来了？”罗杰奇怪的问。 “我也不知道，我特别告诉舅舅们不让她来，你知道，没有哪个母亲能忍受儿子被人撞来撞去。”乔尼心有余悸，在去年乔安娜发现他身上伤痕累累后还为此落泪，因此和泰勒们强调了几次，怎么也不让她去观看比赛。 “这我可没经验，我从小就是个只有爹没有娘的可怜娃儿。”罗杰略有些感触道。 第三百六十四章 回礼的代价 听出罗杰的落寞，乔尼不敢接话，只是远远望向对面看台上的乔安娜。她似乎正在球员中辨认着自己。 乔尼知道母亲视力不太好，于是向她连连招手，乔安娜好半天后终于看到，也向着他的方向挥手。乔尼看见她拉着旁边卢卡斯.泰勒的胳膊，指着他的方向向他说着什么，然后卢卡斯举起腕表，释放出全息图像，将图像放大了让她看得清楚。 “今天你可能要多担待点了呢，脏活苦活要抢着做，算是给我妈一个面子。”乔尼开着玩笑道，而罗杰却难得的只是沉默不语。 ...... 低沉的号角震耳欲聋，喧闹的人声穿透云霄。 随着裁判的哨声，剑齿虎与科莫多龙队的在本赛季的第二次比赛再次开启。 上一回，因为最后时刻一年级新生库特.拉里什的出色表现，剑齿虎险胜对手，保持了不败战绩。 但队员们都清楚的认识到对方的强大，他们在防守和进攻的各条线路上都有明星级球员，而且其天才云集的一年级生队伍也在迅速成长。他们与剑齿虎队第一场交战前，也同样是不曾一败，而麦子杯鏖战至今，在下半组的四支球队中，他们也分别以较大的优势战胜了对手。 这个曾经败给剑齿虎的优秀队伍，其实强的可怕！ 两队的特勤组从各自的球员席间飞奔出场，喧嚣的欢腾声中，罗杰转向乔尼，他犹豫不决的想对友人说些什么，但却被突然爆发的巨大欢呼声给彻底打断。 两人回头转向，只见科莫多龙队的特勤组中，有一位球员平展着手臂冲进场地，像一只展开双翼的海鸟。他越奔越快，顺着奔跑的惯性在草皮上，手臂交错的连续翻了十几个筋斗，引起了一阵巨大的惊叹。 “是那个萨米索利。”乔尼记得住那一张被海风吹的黝黑的脸庞，这个看起来总是笑容满面的家伙，却要被少年体坛杂志誉为百年难遇的天才，在身体素质的综合评分上，数据排名甚至还要在他之上。 “不熟悉。”罗杰老实道。他向来鄙视穿戴科技，甚至连腕表也不屑于带，自然没什么兴趣去研究对手，如果一定要的话，老沃特的赛前分析会里会提到他应该知道的。 “筋斗倒是翻的不错，很压得住场面。”罗杰诚实评价着。 萨米索利的表演很快结束，他脸不红气不喘，浑若无事，带着一脸天真无邪的微笑。他的这一连串精彩的动作被场边的摄影师始终捕捉着，随着之后的这张笑脸一道，被放送到达姆.斯坦利球场上空，由数十道光影交汇的全息投影中，引来了无数的欢叫和掌声。 此时坐在剑齿虎球员席第一排的莫莱诺.鲁维奥突然转身，他手上拿着一个球，看了看乔尼。 “给大伙回个礼貌，肯特。”他将球抛给乔尼，后者茫然的接在手中。 “扔给小杨。”老莫指点着场地的远方。 乔尼望向场中，只见以赛亚.杨作为阻跑员正在半场远角，离他大约有接近50码的遥远距离。莫莱诺用手指嘬着嘴唇，冲球场中响亮的打了个口哨，引来了全体特勤组的注意。 乔尼此时毫无办法，他心中清楚，如此远的距离，要把球传准确的传递到位，除了掷球者的力道和准度外，对接球者的判断也有很高的要求。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在心中拿捏着尺度，再抬起头来时，球已在脑后，他振臂向上疾抛，那球在天空中沿轴心旋转着，向着场中直飞而去。 称职的摄影师第一时间发现到剑齿虎的回击行动，他将镜头一直锁着乔尼。在他掷球后，那枚渺不可见的橄榄球，却在球场上空的有个全息镜像，两个球保持同步的爬升、飞行、坠落，直至落入动也没动一步的小杨伸出的右手之中！ 50码的距离，原地不动的掷球，这一传竟准至如此！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观众们开始惊讶了，有些发出惊叹，有些则开始鼓掌，不多一会儿则是全场掌声大作，而对面看台上的几个泰勒已经是载歌载舞，并相互拍掌庆贺了。 哨音乍响，裁判的话音通过全场的扬声器传至仍在鼓掌的每个人的耳中。 “投掷非比赛用球入场，剑齿虎队技术犯规，判罚5码。” 裁判的宣判除了引来一阵嘘声，同时也让观众们大笑，他们都对剑齿虎队这次漂亮回应的结局感到有趣。 乔尼伸伸舌头连忙坐下，莫莱诺则没事人一样，对着一脸怒气跑过来的蒂姆.强森以‘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哪知道他却真的干了’把挑唆的罪名推的一干二净。 至此全场比赛正式开始，由科莫多龙队大脚开球，球至端线外，剑齿虎队布莱尼克接球后单膝触地，特勤组任务结束，进攻组随即轮换上阵，不急不忙的从己方15码处展开进攻。 双方进攻组和防守组各自按照战术部署排成队列，这是他们在几个星期来的第二次对垒。锋线对峙处，‘奶娃’和大杨如两座山一样向着对手怒目而视，莫莱诺则轻蔑向面前的这个和自己一样魁梧的家伙微笑，一边低头查看他发白的指节，判断着出力方式。 “嗨！肯特！今天怎么不扮小丑了？你们的表演呢？我可是在等着看呢！”科莫多龙队的防守灵魂人物马阿奇对着四分卫乔尼叫嚷着，四周他的队友随即跟着他发出大笑。 “闭嘴！渔夫，你的对手是我，要动他你得排到明年。”‘笑匠’萨兰德.约翰逊喳喳呼呼的向对方说道。 “就你？”马阿奇嘲讽道。 他话音刚落，哨音激荡，乔尼在瞬间即宣布开球，莫莱诺身下皮球交在四分卫手里，罗杰.克拉克却如一只豹子般窜入敌阵。 线卫们在锋线上抵角相迎，莫莱诺们死死巩固防线，科莫多龙队两名悍将从人群中挤出身来，他们一左一右，扑向持球观望的乔尼，却分别被‘笑匠’和‘刀疤’用手臂死死挡住。 此时乔尼的手臂闪电般的一挥，手中之球如炮弹般袭向前方的罗杰，后者返身倒地接球，并死死的抱在怀中。 一攻成功，10码球。 “我怎么样？你倒是说完撒。”‘笑匠’在经过马阿奇的身边时正经八百的问他。 第三百六十五章 持强凌弱 此后的三轮进攻，都是以罗杰为收尾点，或定点站桩接球，或实施强行突破，剑齿虎按照老沃特的指示，稳扎稳打，成功突进对方腹地20码。科莫多龙队对于罗杰敏捷的突破，乔尼精准的炮弹式传球，剑齿虎进攻组上下一条心的阻挠显得没有太多的办法。 在阵地战即将失守的前提下，他们开始抽出多名球员严防罗杰，但乔尼却偏偏将球传给了早已扯开无数次空档的以赛亚.杨。 作为与罗杰.克拉克一样被寄以厚望的小杨，也是在一年级进队后即列入先发名单，他以速度和灵活冠绝全队，并能同时作为进攻组和特勤组频频出场。 在特勤组中，小杨则是一名过得去的阻跑员和顶尖的回跑员，他凭借着奇快的速度和灵巧的步伐，接球后长驱直入对方腹地，屡次为后续的有效进攻打下坚实的基础。 而做为一名进攻组外接手，小杨的表现就更是可圈可点，他做得兢兢业业，在常规联赛中得分排在全队第二，应得的光环却被更加耀眼的乔-罗组合所笼罩。 剑齿虎主教练沃特.福恩特斯是一位出名的阵地进攻专家，而他的得力爱将罗杰.克拉克，又恰恰是全奇连高中联赛中数一数二的天才跑锋。因此哪怕是球队的后起之秀四分卫乔尼擅于长传球，每轮进攻中所能给小杨的发挥空间也极有限。 但小杨无疑是一名极优秀的外接手，他和‘风之子’斯科特.金一左一右，为剑齿虎的阵地主打进攻增添了许多变数。 利用罗杰.克拉克的突破去吸引注意力，而最终让以赛亚.杨或斯科特.金扯开空档得分的战术，剑齿虎在此赛季已经将此战术玩的令诸多对手颇为头疼。 此刻也是同样，乔尼将球准确的将球抛向小杨，那球绕过科莫多龙队的防守方阵，角度刁钻，落点奇准，使得以赛亚.杨能够异常舒适的伸手相接，他撒开那条无敌的快腿，甩开对方的一名角卫，在边线处长驱20码，将球稳稳的带入端线。 成功达阵！ 全场掌声雷动，剑齿虎球员席上一片欢乐，防守组球员举手相庆，‘杀手’和‘误会’撅着嘴彼此隔空亲吻，‘多嘴李’和‘滑手’则紧紧的抱在一处。 一切顺利！一切都与本赛季的所有比赛一样顺利！ 此时本.乔丹戴上头盔上场，他不负所望，在加踢时稳稳将球踢入门框，剑齿虎以7：0领先。 “还只是开始呢，你们兴奋个屁啊。”‘巨掌’拉着‘窑洞’的球衣，将试图向四周观众表演旋转芭蕾的菲尔.布朗拉回座椅。 “你说的对，费舍尔。”‘窑洞’向防守组队长点头承认。“接下来还要看我们的，我会让刚才那个翻跟头的猴崽子知道布朗大爷的厉害。”他虎视眈眈的望向球场。 “不对啊。”‘巨掌’突然看着场上道，此时双方的特勤组已再次出场。 “怎么不对？我只是在迎合你，要说不对，也该是我来表达，‘巨掌’，你的措辞逻辑可大成问题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仔细看看他们的特勤组！”巨掌恼怒的指着场中。 “怎么了？看哪儿？” “他们的队员！你难道还不明白么？他们在前面换上了所有防守组的线卫！” “那又如何？”布朗奇怪的瞅着场中的对方球员，他们大多数身材高大，在‘窑洞’的眼中，这些不屈人长的完全是一个德行。 “那说明他们要用特勤组发起进攻了，你这个笨蛋！”巨掌的好脾气已经被布朗的无知挑战到了底线。 剑齿虎主教练显然也注意到场上的变化，雨果.强森和他说了几句什么，但沃特却最终并没有叫暂停。 场中比赛继续进行着，本.乔丹大脚踢出皮球，在旋转中那球直奔对方底线，科莫多龙队的派瑟卡哇接球在手，他立即向着前方快步狂奔，而在双方阵地前沿，他的队友已经如狼群一般扑入剑齿虎腹地。 他们大多数是三年级球员，经验和力量也比剑齿虎以一年生为主的特勤组队员更具优势。在训练有素的压制性护球阵型下，剑齿虎的阻跑员们大多与对方纠缠或被撞倒在地。 派瑟卡哇沿边飞速而奔，他不但动作敏捷，力量也颇为不弱，他不闪不避，将迎面阻截的艾萨克.斑比撞翻在地，随后依然能调整步伐后继续前奔。 两名强壮的科莫多龙角卫塔奇和卡库在前方替他开道，在剑齿虎的后场，‘眼镜’李天华和‘王子’约翰.爱德华这两名一年生，又哪是他俩的对手，他们被两名壮汉撕扯着，推搡着，终于给派瑟卡哇让出一条路。 著名的科莫多龙防御马阿奇和帕阿曼则在侧翼拦下了‘钞票’库特.拉里什和拉斐尔.布莱尼克，他们已是剑齿虎的最后希望。 超级回攻达阵！ 在这场关键无比的两强之战中！ 当身如捷豹的派瑟卡哇勇猛的冲入剑齿虎队的达阵区时，全场观众沸腾了，场中喊声如雷，解说员亢奋的声音飘荡在球场上空。 红色的科莫多龙队球衣在不屈人聚集的大片看台上跳跃抖动着，各种画着龙队头像的巨大旗帜此刻彻底展开了，它们迎风招展，衬托出那一只只狰狞的喷吐着烈焰的爬行巨兽。 同样的加踢射门成功，科莫多龙队用一个漂亮的压迫式进攻，狠狠的报了刚刚被达阵的一箭之仇。 他们在向对手宣布着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在各个位置上，不屈人的实力都不容小觑。他们有不亚于罗杰.克拉克的天才跑锋，也有着大批可以完全压制对方防线的力量型球员。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不妙！ “这样也行么？”‘窑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赖皮，乘我们不在，专挑着新人欺负。” “这是战术，完全符合比赛规则……”巨掌紧皱着眉头。 “但这明显是在持强凌弱啊？我是说，那我们也可以这么干么？”‘窑洞’努力的想象着他在一群新人堆中摧枯拉朽的光辉形象，嘴角不禁露出笑意。 “你有这个体力么？”巨掌鄙夷道。 “哦……”‘窑洞‘顿时觉得自己在想象的球场中撞到了一堵墙，于是不再言语了。 ‘窑洞’性格直爽，为人滑稽，经常不入脑的放嘴直言，但他却也不算太笨。他知道不屈人因为常年地处极端天气和周边环境，体格和耐力天生就比身处暗叶花海的温知城人要优越的多，虽然在这三年来，剑齿虎队员们经历了一次又一次艰苦难熬的折返跑训练，老沃特设计独特的《长征》冲刺也大大提升了体能。但单以体力而论，他们却仍然要远逊于这帮在海底能憋气长达三分钟以上的怪物们。 …… 晴空中点缀着几片云朵，其白若雪，米伽则在蓝色天际显得摇摇欲坠。 时间在飞快流逝…… 达姆.斯坦利体育场中，激烈的角逐，对磊的咆哮，一阵阵嘶喊，一次次攻守，在那块巨型的，承载着场中一切的记分板上，翻动着彼此数字间的对抗。 比分一直在交替上升，在上班场结束前的最后一分钟仍然是15：15持平。两队在攻防水平上整体相当，科莫多龙队强在进攻多样化，防守连贯性高，而剑齿虎则在进攻与防守的关键位置个人能力显著突出。 此时是剑齿虎队握有球权，之前四次成功推进，离对方端线只剩15码。沃特在战术通讯中向四分卫乔尼布置了传统的错锋战术，此战术剑齿虎队平日训练时演练的最多，其战术主旨主要由跑锋发起，以截锋和全卫放弃保护四分卫作为代价，全员向一侧冲击，外接手吸引对方火力，最后以跑锋视野来决定突破口，并实施强力突击。 当乔尼向聚拢的队员们布置战术时，他敏锐的察觉到罗杰.克拉克头盔后惨白的脸色，这已经是他在这场比赛中不止一次感到异样。 罗杰虽然在之前的战术中忠实的实现了沃特所制定的部署，使得剑齿虎的进攻层层推进，但却毫无爆发性的突破。要知道在这场比赛之前，多数媒体已将罗杰.克拉克的名字排在当今高中联赛第一跑锋的位置上，在剑齿虎正赛季不败战绩的光环下，他已经与勇猛无匹的基因.法伯之间定出了胜负。 罗杰的瞬间爆发力早已是公认的一流，他每每在兴奋时能够逆天的从毫不可能的困境中，凭借平衡的敏捷和力量找到一条令人意想不到的生路。这一特点在他与强队比拼时就更为明显，因为在强手如林的肌山肉海中，就更能激发他生性中异乎寻常的斗志。 他除了能较好的发挥老沃特针对他所设置战术中的特点，而且经常能远超所期的获得重大突破，在一场场与强劲防守组搏杀的比赛中，他往往左突右冲的挣扎出对方的埋伏圈，最大化的实现球队得分的可能。 但今天一整场比赛，罗杰都似乎没有显露出此种特质，虽然他在执行战术时稳定和坚决性上可圈可点，但却让乔尼觉得缺少了些什么。起先他只是以为他也许只是不在状态，但比赛的越久，他就越是能发现不对。 他的动作中已经没有了中‘舍我其谁’的气势！ 他一定是在害怕着什么！ 上一场与古尔维格高中的比赛最后，他不顾危险的与多名对方球员正面对撞，以不可思议的惊人毅力，楞是持球撞出一片空档，最后踩着结束时间达阵使得球队意外获胜。他在为剑齿虎不用拖入之后的加时赛，保护主力队员已快透支的体力上，立下了巨大功劳。 罗杰难道是受伤了么？ 乔尼在心中揣摩分析着，结合罗杰今日的表现，他立刻得出了正确的结论。 “红鬼2号战术，散弹枪阵型。”心思已定的他随即篡改了沃特的战术，并向队友们宣布，而这让胖子莫莱诺和刀疤塞斯这样的机灵鬼顿时察觉出异样。 “你确定？”塞斯不敢相信的问道。 “这一定是你的点子。”莫莱诺却立即断言，四分卫有权利根据场上形势临场更改战术，这点倒并不算稀奇。 “老鬼可没那么大胆子，我们至少还有三次机会，15码太远，我们应该仍然用罗杰做拳头形成突破。”他建议道。 “按我的指示执行！”乔尼不容分说，莫莱诺抬头看了看他坚决的眼神，隐形领袖也只好在这时选择闭嘴。 剥夺了罗杰的进攻球权，他此时居然连一句抗拒的话也没有，金发青年的脸此刻隐在头盔的阴影中，乔尼却能够清楚的听得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罗杰果然受了伤！他更加确信。 此时已是最后不多的几次机会，如果宣布暂停换人必然会影响到此次进攻的效果，而且罗杰的位置剑齿虎中无人可代，他只要留在场上，最起码也会吸引到对方两至三名球员的盯防，这显然对这次豪赌的进攻至关重要。 剑齿虎队的散弹枪阵型一经布开，科莫多龙队也随即调整阵型。他们的主教练对于对手突然改换大胆的阵型，多少都有些奇怪，这个闻名奇连高中橄榄球界的著名教练此时望向对面剑齿虎的座席，随后清晰的捕捉到沃特.福恩特斯的脸上的那一丝困惑。 他向场中一直在注意着他的中线卫马阿奇缓缓点头，意思是对方这次进攻并没有使诈，可以放心按反制战术实施部署。 第三百六十七章 罗杰受伤！ 战术布置通讯在双方展开阵势前被关闭，但老谋深算的科莫多龙队主教练，依然与手下球员有着隐蔽的沟通方式，这可以保证他的战术意图在不被对方察觉的前提下，在最后一刻予以修正。 一旦证实无诈的话，散弹枪阵型的战术意图就很明确，布此阵型后几乎肯定会以传球实施进攻，而不是以跑锋突破。与错峰战术相似，四分卫在此战术中没有队员防护，但此时持球的压力却从跑锋那里，转嫁到这次进攻的组织者身上。 乔尼站的离锋线较远，这样可以尽量与对方试图擒杀自己的球员保持一定距离，他身边站着在此战术中完全充当摆设的罗杰。 他刚刚一直用眼角的余光盯着马阿奇和他的教练，早在上一场比赛乔尼就发现了对方的这一秘密，当布阵形成后，一旦对方阵型不合常规，他们的进攻或防守核心，会在最后时刻与主教练用眼神交换最终意见，然后再由场上核心以暗号向相关球员转达。 他瞥见对方教练对马阿奇的暗示，知道他们已经确信了如此布阵的意图，这不免令他感到有些遗憾。因为如果是在罗杰完全正常的情况下，他此时大可以将战术再做微调，以传球观望的欺诈方式将对方吸引到自己身边，再在最后一刻将球传给迅速突入敌阵后方的罗杰，以此收到不可预料的奇效。 但现在他却毫无选择，只能继续执行这套生死未明的战术，他清楚的知道，对方此次的冲击必定迅速，必须要在他们到来之前将球准确传出。 “开球！”乔尼高声喊道。 皮球从莫莱诺身下远远的飞到他的手里，他接过球，向后缓缓撤步，观看着进攻组球员们展开一线的向地方阵地发起的全面冲锋。 坦克的位置最好，但是……塞斯那里倒也可以，他至少接的住球……金被盯的太紧，速度、身高、臂展……他争不过对手……小杨跑的还不够深，中间变数太多……最好再等等……乔尼在审视着、评估着、斟酌着、他等的很耐心，而马阿奇和帕阿曼就已快冲到他眼前。 就差几步，小杨，就差几步……他判断着马阿奇的动作，知道已不可能再等。乔尼晃动着身体，做了个欲左而右的假动作，令对方的前扑的势头一滞，他向一边迅速转移，但视线中的死角却令他没发现从一侧绕行而来的帕阿曼。 行了，到位置了，乔尼持球扬起手。而帕阿曼已经腾空向他撞来，他对着乔尼掷球的右肩，有十足的把握能在乔尼球还未出手之前，将他连人带球一起撞飞。 在全场观众的一阵惊呼声中，一直在一旁作壁上观的罗杰.克拉克此时也已腾空而起，他从一侧发力，一头撞击在帕阿曼的身侧，猛烈的撞击令两人的身体相互交错，帕阿曼被他撞的偏离了目标，乔尼手中的球因此得以毫无阻碍的向前方掷出，在天空中划出一抹褐色的弧线光影。 远方的泰勒们跳了起来，并围着乔安娜紧紧的抱成了一团！ 达阵了！达阵了！球场的解说声动情而热烈。 小杨在端线内直接接住了乔尼的十五码传球，剑齿虎四分卫在这次传球中表现出令人惊异的预判和想象力，他完全算准了以赛亚.杨的行进路线和速度，再以一个精确的定点向着数秒后才会出现小杨身影的空档，抛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弧线球。 风向、身高、对方球员站位、反应速度、贴身盯守的阻截角度，他几乎考虑了那片区域内的一切因素，当不受影响的出手后他就已知道必将得分，因为这与开场时的那记表演性的长传并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他需要将球送进‘跑动中的’小杨的手里。 乔尼有些奇怪自己没被帕阿曼扑倒，他最后看不见他，却知道他就在附近。而当他看到正在愤愤爬起的对方线卫时，也同时发现了正在草皮上挣扎扭动的罗杰.克拉克。 乔尼大惊之下扑向友人，一边询问他的情况，一边摘下他的头盔，却看见脸色惨白的罗杰紧咬牙关，他双眼无神，很快缩成一团，然后开始连连咳嗽，嘴角和鼻下立刻出现血丝。 “担架！”乔尼冲着己方的球员席大吼。 “医生！”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开始颤抖。 …… “原本应该只是肩胛骨裂啦，现在倒成了粉碎性骨折，细小碎片扎入上部肺部，造成挫伤，我虽然已做了一些处理，但你们仍然要尽快去医院替他做外科手术啦。”球员更衣室后的医护室内，身着白衫的约翰斯顿医生指着身前全息造影的图像，向沃特.福恩特斯和两名强森教练解释着。 在医护室场景置换屏风后的多功能医疗床上，罗杰.克拉克安静的躺着，他已被注射了止痛剂和消炎药物，原本钻心的疼痛得到了缓解，精神也比先前好转了许多，乔尼和莫莱诺则站着床边，两人都紧盯着一脸歉意的罗杰。 “瞒一天不说，你是打算自杀还是怎么着？你当这是在开玩笑？为一个麦子杯牺牲整个橄榄球生涯？”莫莱诺愤愤然的责备道。 “我以为能闯得过去呢，老莫，你懂的，轻伤不下火线……”罗杰笑道。 “我懂个屁！你当这是战场，穿个胸甲就以为自己是星际步兵了？你是琢磨着为国捐躯骗我掉两滴猫泪，告诉你，疼死了你，我只有笑的打跌的份！” “行了，老莫，也别说他了，他是怕不出场影响到其他队员的情绪。”乔尼帮着友人说道。 “胡扯！剑齿虎没他就不行了？他这简直是搞乱了整个布局，昨天说出来多好，有商有量的，大伙都还有个准备，想得出替代方案。” “想的出么？”罗杰咧着嘴，憨憨的冲莫莱诺笑，气得胖子恨不得再在肩膀上给他一拳。 第三百六十八章 ‘滑手’上场 此时约翰斯顿医生已向剑齿虎三名教练说完了罗杰的情况，他关闭了全息图像，沃特连忙向他道谢。 约翰斯顿医生是职业球队咆哮兽队的司职队医，其外科医术水平较之大型医院的主治医师也毫不逊色，他受麦子杯主办方也是咆哮兽队拥有者达利集团的委托，在四天的比赛中额外值班，没想到直到最后一场都还不清闲。 约翰斯顿医生走至屏风内替罗杰.克拉克再次测量体征，乘着机会蒂姆.强森连忙上前向他询问。 “医生，他的伤，不会影响到之后的比赛吧？”胖胖的进攻组教练心急如焚的问道，罗杰.克拉克可是他的命根子，明年沃特退休后，在主教练的位子上要出成绩，就都要靠眼前这两个金毛小子。 “你是说这场比赛？”约翰斯顿医生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不不，我是说以后，未来……有影响么？”二强森尴尬的陪着笑，乔尼则是一脸奇怪的看着他和医生。这怎么能在病人面前直接问呢？他心想。 “动作和力量上应该是没什么影响啦，毕竟骨骼再生手术现在已经很成熟啦，但他是个跑锋对吧？”他指着罗杰问，橄榄球队的队医和医院医生确实还是有所不同。 “嗯，怎么？”蒂姆.强森一脸担心的问。 “穿着纳米材质胸甲，衬着真空肩垫，居然还能把骨头撞裂？这说明上肢力量还要加强啊……”医生突然语重心长的道，这让蒂姆.强森差点双脚软倒。 “不然就算拿了麦子杯，又怎么进的了像咆哮兽这样的顶尖职业球队呢？”约翰斯顿医生解释道。 “你们打到这个份上应该是冲着职业比赛这条路，对吧？”他看着罗杰，罗杰则看了看乔尼，想了想，摇了摇头，他老实道：“以前是，现在不知道了。” “好吧，你可以了，回头去医院把手术做啦，这是一点止痛片……”医生让罗杰起身，递给他一个小药瓶，随即朝门外离开。 “撞一下居然就不敢走职业路线啦……现在的孩子们都怎么啦……”约翰斯顿医生一边走一边感慨，很快消失在更衣室门外。 “他就这么走了？也不怕我们随便拿点违禁药什么的？”罗杰笑着指着刚刚约翰斯顿医生拿药片的那个医用柜。 “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敢开玩笑？”莫莱诺一看罗杰那副惫懒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但以前他却曾经很难得的调书包夸赞过罗杰的性子是‘色厉内敛，不放不施’，也不知文化课成绩并不好的他哪儿来的这些羽人词汇。 “下半场就快开始了，现在该怎么办教练？”尘埃落定，定下心来想着眼下比赛，乔尼的心又悬了起来。剑齿虎的进攻向来以罗杰.克拉克作为核心，没有跑锋的战术剑齿虎显然并不擅长，他看着沃特，希望老教练能给出办法。 “我现在不疼了……”罗杰听了在旁连忙请战道，惹得莫莱诺立刻上去就给他一个头皮。 “信不信我让我你疼？”这位球队的核心中锋恶狠狠道。 “但我有止痛片……”罗杰得意的晃动着手中的那个小药瓶，话还没说完就立刻被莫莱诺飞快的夺走。 胖子丢下他，回到更衣室中，举着药瓶向剑齿虎队友们宣布因罗杰隐瞒病情，要造成大家要戴不上冠军戒指的可怕事实，而罗杰则在他后面追着缠着索要那瓶药片。 医护室内，沃特.福恩特斯沉吟良久，终于叹口气向乔尼道：“肯特……你觉得作为一名跑锋应该具有哪些特点？” 老头冲他微笑着，眼睛里闪着光，那模样似乎是在他引以为傲的乔-罗组合被拆散，到嘴边的冠军鸭子就要飞掉的情况下，仍然并不死心，认为还有希望。 …… “什么，让我上场？”山缪.布兰科一脸震惊的看着身前神色如常的老沃特，老头身旁的蒂姆.强森虽然面如死灰，却犹自在强装笑颜。 “你是替补四分卫，这个位置上需要人，不是你上场是谁上场？”沃特微笑着反问。 “但这是罗杰受伤，而不是乔尼.肯特，我可是他的替补……”布兰科兀自争辩道，他在球场上极易紧张，手汗大，经常丢球，对参加这种级别的比赛毫无信心，这已早在陈天放时代就得到过多次验证，因此怎么也不敢轻易上阵。 “肯特要接替跑锋的位置，他是这个球队里综合素质最接近于克拉克的人，而对于我们排演的那些战术，他也是再熟悉不过……”老沃特瞧着布兰科，‘滑手’此时已经紧张的额头冒汗。“你也同样，布兰科，你接受了与肯特几乎相同的训练项目，付出了努力，并样样达标。” “但是……教练……”布兰克依然嗫喏着，这使得旁边窝着一肚子火的二强森再也忍不住脾气。 “布兰科，你哪儿那么多废话，该死的，你吃了这么多苦难道就是为了在队伍里闲混么？球队现在需要你，而你唯一能说的和做的，就是好的！然后拍着胸脯上场！”蒂姆.强森还待再说，老沃特却用眼神阻止住他。 “山缪……”他亲切的叫着‘滑手’的名字。“在我的心目中，你从来都是一个既听话，又肯吃苦的好孩子，是一名合格的进攻组织者……” “我上场……我上场，教练……”尴尬挨夸的布兰科连忙制止沃特的话匣。 此时在球场上，科莫多龙队的进攻如怒潮般汹涌，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剑齿虎队的阵线，罗杰.克拉克的重伤下场，无疑给这支早已熟悉于胜利的王者之师重新打上了一注强心剂，对手失去了赖以依仗的王牌，使得他们士气高涨，悍勇难当。 但哪怕是在这样的一支科莫多龙队面前，剑齿虎队也并没有举白旗投降，他们在‘巨掌’肯尼.费舍尔出色的指挥下，一次次瓦解了对方两名强力跑锋的交替攻势。 第三百六十九章 剑齿虎三贱客 防守组‘杀手’路皮特.伊萨克和‘误会’阿里克.卡辛在球场上就是一对默契的搭档，两名司职角卫的壮汉平常沉默寡言冷孔冷面，和进攻组的‘坦克’安东尼.丹尼尔斯在剑齿虎的这片小天地里却自成一国。他们三个的话虽不多，却都因喜爱超级英雄漫画，向来各自以球队的守护神联盟自居。 三人不知何时私下默默定了分工，由‘坦克’守卫体育场门户，负责审查疯狂粉丝和变态球迷，另外二人则负责球队比赛期间的安全保障。 橄榄球比赛素以力相搏，因此哪怕是在高中赛场，球场暴力也屡见不鲜。每当剑齿虎球员与对手发生争执，‘杀手’往往是队伍里冲的最快的，他总是能凭着刁钻的角度和过人的蛮力将对方的肇事者瞬间击倒，然后由‘误会’作为和事佬拦截裁判，或上前友好的拉起对方球员让‘杀手’再干倒一回。 久而久之，这两名门神算是在高中橄榄球届打出恶名，不像其他队友的外号大多是莫莱诺或罗杰所起，‘杀手’和‘误会’这两个外号都是被场上对手恶狠狠的喊成了习惯，才逐渐被队友们沿袭而用。 面对科莫多龙队那两名素质堪比罗杰.克拉克的跑锋，伊萨克和卡辛才不会惧怕分毫，在球场中，两人的默契犹如天成，协同配合能力堪称一流。派瑟卡哇和萨米索利就算再强悍，再敏捷，但皮球却只有一个，他们用速度晃得过‘杀手’却绝不能再躲过迅速赴援的‘误会’，他们用脚步骗倒了‘误会’却再没机会让补位及时的‘杀手’上当。 科莫多龙队的此轮进攻，最终被遏制在离剑齿虎端线的20码外，在三次突破都被卡辛与伊萨克破坏之后，不屈人只能以远距离射门勉强获取到三分。 场上比分成为22：18，剑齿虎领先4分。 …… 两次攻击过后，山缪.布兰科仍然觉得紧张，他只要一持球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多汗体质使得手心汗出如浆，他飞快的将球交给身边的乔尼，并看着他一次次冲击着对方阵线，却被早有准备的密集防守死死包围，突破无果。 “是绿鬼3号战术！你不该那么早的将球给我！”乔尼在重新集结的阵型后告诉他。“别总是担心丢球，布兰科，你可以的！”兼职跑锋一边宽慰着，一边拍着他的肩头，这竟然令比乔尼还要高一年级的布兰科感到一丝温暖。 他努力调整着自己，并尽量不去考虑那些该死的丢球瞬间，但过去的那些巨大的黑色阴影却始终围绕着他。 他想起陈天放那一脸厌恶表情时他插科打趣后的落寞。 他想起莫莱诺给他起外号时他大声应承后的刺痛。 他以幽默和俏皮话驱赶梦魇，以微笑和没心没肺掩饰失落。 他甩了甩头，想要挣脱出这些负面情绪，这毕竟是他所喜爱的运动，毕竟是他一场训练没拉，流血流汗三年的球队，他热爱自己的球队，和那些朝夕相伴的队友。 布兰科失魂落魄，嘴上叫着“开球。”心里却有自己不属于这里的念头。 他浑浑噩噩的接住球，观察着迂回冲向弱侧的正选四分卫，举起手臂，想要掷出球交给对方，却发现身体腾空，皮球飞起。 ‘滑手’又一次丢球！ 场上形势逆转，已突入敌阵的剑齿虎球员们纷纷努力回撤，但布兰科的球已被撞倒他的帕阿曼捡在手中，这名防守大将疾速奔跑，速度奇快，居然并不比进攻队员稍有逊色，乔尼在他身后紧紧追赶，试图努力缩短着彼此间的距离。 由滑步转身至启动，乔尼从十几个身位一直追到咫尺之遥，却最终还是棋差一招，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帕阿曼冲过端线。 科莫多龙队阻截达阵得分！看台上红色的波涛再次汹涌鼓动，在他们加踢成功后，比分改写为22：25，科莫多龙对领先三分！ 球场上，整齐划一的歌声从红衫球迷中开始唱响，那是《迎接风暴》，曾经令他们无比自豪的咆哮兽队的著名队歌，而这一举动立即引来了全场大多数富贵城观众的共鸣。 这支球队有着承载两城的历史，古老的队歌传唱至今，在座的几乎人人皆耳熟能详。他们立刻随着不屈人放声高歌，达姆.斯坦利体育场此刻变成了4万人合唱团的欢乐海洋，他们齐声高唱：我们是勇士，我们是战神，披荆斩棘，乘风破浪…… …… 双方的特勤组下场后，剑齿虎进攻组再次上阵，队员们围聚在一处，在进行战术宣布时，布兰科的眼神明显有些失落。 “对不起，兄弟们。”他在交待完沃特的战术后向大家承认。“我总是丢球，这似乎已成定论……”他在头盔内不甘心的苦笑着，听到他的自嘲，剑齿虎队员们都是一阵沉默，他们心中明白，如果不是罗杰.克拉克伤重，确实也轮不到布兰科上场受辱。 “肯特不也丢球？他还被誉为什么倒霉的百年难遇四分卫呢。”‘风之子’斯科特.金突然道。“不说常规赛，就是在这么重要的《麦子杯》，他也已经直接或间接的被阻截过四次。”金似乎刻意做过某种打算令乔尼难看的记录。 “就是……你看他不照样得意洋洋？”以赛亚.杨及时帮腔道，他与金一左一右，是进攻中的两枚利剑，此时他指着乔尼，后者则连忙双手乱舞的做出得意洋洋状。 第三百七十章 形势好转 “他四次，你才一次，我看你这个‘滑手’的外号倒名不符实的很……唉，对了，说半天这个临时跑锋连个外号也没有，老莫，要不然你给他也起一个？”塞斯.桑托斯歪着嘴角，头盔护栏后那处刀疤猩红触目。 “他？他算老几？”莫莱诺冷哼道。“能让我莫莱诺给起外号的，都得是久经考验的自家兄弟，肯特么……人长的漂亮，球打得不错，只可惜不入我法眼，只能是再考察考察。”剑齿虎中锋勉为其难的道。 “但打完这场球，我们就要毕业了啊，你怎么给他起外号？”萨兰德.约翰逊提醒莫莱诺，但立刻被他隔着头盔抽了个老大的头皮。 “毕业就不能给人起外号了，你规定的啊？”莫莱诺在面罩后翻起眼睛。 “总之，山缪，把你这三年的训练水平都发挥出来，不留遗憾即可，别带任何包袱。”胖子最后道。 “谢谢，谢谢大家。”布兰科对伙伴们的鼓励自是心知肚明。 不留遗憾……不留遗憾！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反复翻想着老莫说的这句话，然后不知怎么，他觉得那种一直纠缠着他的紧张感逐渐消失了。 三年的刻苦训练，近千个日日夜夜，汗水流的汇成溪流，掷球掷得手臂麻木，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呆在球队里厮混？还是在球场中拼出一切好证明自己？ 我不是‘滑手’！我是山缪.布兰科，高中橄榄球王牌球队四分卫的第一替补！ 布兰科脑海中再没有那些阴影，而是专注于场中，他异常集中的审视着局面，该传球时传球，传不出去就立即缩身倒地护球。 绝对不能再丢球！他向着自己的那个可恶的外号宣誓！ 而在接下来的进攻中，这名替补四分卫终于开始发挥稳定，他竟像脱胎换骨般，频频传出好球。 布兰科的传球手法很醇正，球路经典，速度和准确性也较高。他臂长力猛，非常适合于那种站桩式的子弹传球。因此哪怕因为大局观欠奉，视野也不够开阔，不能传出如乔尼那样的长传球，却也能凭此一招鲜的绝技，为擅于在人群中发现空档的塞斯和乔尼两人，精准的喂出好球。 剑齿虎队靠着令对手无解的此种方式层层推进，用他们最为熟悉的稳妥战术将球一步步送进端线。 而当刀疤塞斯接布兰科的传球，在对方达阵线内漫步游走的那一刻，全体进攻组球员激动万分的立刻围拢‘滑手’，拍着他的头盔狂呼怪叫。 “我就知道你小子行的！球给的太舒服了。”一向沉稳的塞斯此时兴奋的像个孩子。 “我们假装给你打气，其实心里怕的要命……”‘笑匠’连忙掏心窝说出真话。 “是啊，肯特是丢过球，但他一次也没给对方抢去得分啊……”风之子也承认。 “刚才有句话我一直忍着没说。”罗萨斯.杨叫嚣道：“你要把冠军戒指给我们搞丢了，我非活撕了你不可。”他向布兰科展示臂间隆起的大团肌肉。 “山缪我没白疼你。”莫莱诺冲过来在布兰科头盔上印上湿吻。“你打得不比那个半吊子跑锋来的差。”他嘲讽着乔尼，乔尼却笑嘻嘻的。 “总而言之，这都是从小坚持喝蛙奶的结果。”赫尔兰德斯在布兰科身边，紧紧搂住他的亲友团成员，一本正经的对所有人道。 …… 29：25，剑齿虎领先4分。 决战气息浓重，比赛异常激烈，交战双方都是拼尽全力。 剑齿虎虽折损明星级大将，却在这一轮的交锋中全取7分，继续保持领先，这不禁令原本就想看到一场精彩之战的现场观众们倍感兴奋。 在如雷的欢呼声中，双方特勤组再次出场，罗杰.克拉克则在场边与山缪.布兰科紧紧拥抱。 “你救了我的小命。”他由衷道。“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拿不到冠军，莫莱诺一定会亲手宰了我……”他瞥着一旁的高大中锋，小声告诉布兰科，而莫莱诺只是向他发出冷笑。 “克拉克，也许你并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重要呢。”菲尔.布朗也从球员席间跑下来起哄。 “确实……因此对于布兰科我是又爱又恨。”罗杰立即承认。“我心中有两种力量正在交锋，其中一种希望你们输了比赛，好证明我伟大的实力，另一种却希望我们能赢得冠军，好让我不挨老莫的揍。相信我，这两种滋味都不好受。”他从药瓶中拿出止痛片，打开手中的纯水瓶，用一口水冲下喉咙。 “你怎么把这个当易比克糖果来吃……”乔尼连忙一把夺过他的药瓶。 就在此时的球场上，由科莫多龙队防守组和进攻组的精英联合组成的这支特勤组，再次向着剑齿虎薄弱的阻跑力量发出强烈的冲击。 本.乔丹的球开出后，蜂拥而上的不屈人巨汉们每个人都盯着一个目标，显然他们在战术布置中已经有了明确的安排。他们纠缠住对手，令本队的强力跑锋得以长驱直入。 这次是他们的超级跑锋萨米索利，他在跑过近90码的距离后，才被挣扎出对方纠缠的多明戈.冈萨雷斯勇猛的扑倒。 此次回跑令科莫多龙队获得了巨大的进攻优势，他们的首次进攻就已在仅距离剑齿虎得分线10码之处，对于拥有两名明星跑锋的进攻方来说，达阵已几乎成为不可逆转的事实。 但他们的第一次进攻，就在全场观众由低沉而高昂的助威声中彻底演砸，短短的达阵距离成了咫尺天涯，助威声在菲尔.布朗扑出皮球的一瞬嘎然而止，转而成为一片叹息。 频频疲劳作战的科莫多龙队特勤组终于收获了吃来的惩罚，萨米索利得分心切，在持球冲击时，由于体力不支闪避动作出现失误，腿脚发软，一屁股滑倒在草皮上，被一旁眼尖手疾的‘窑洞’菲尔.布朗拨走了球，并牢牢压在身下。 球权瞬时易转！ 第三百七十一章 超级截杀达阵 科莫多龙队只发动了一次进攻就乖乖拱手让位，剑齿虎队进攻组屁股还没坐热，就因为‘窑洞’的一记妙手空空而离座上场。 “就不能让我们再歇会儿？为那点破学生信用点，拼得什么命啊这是。”‘笑匠’在迎面走过这位损友的身边时幽怨的嗔怪道。 “你跟我这枚总冠军戒指说切！”‘窑洞’亲吻着中指指节，并把他伸直了展露给‘笑匠’观看。 但接下来剑齿虎的进攻却异常艰难，因为开球点就在自家门前，布兰科要球后不敢退回端线内，生怕一个不慎丢球被对方轻易达阵，或被擒杀形成安防失分。 而在科莫多龙队完全压上，赌博似的防御前，塞斯和乔尼的突破也不像之前那般顺利，布兰科在不后撤又等不到希望的前提下两次扣球，一次传球失误，剑齿虎队因此不得不在第四次进攻中，派遣本.乔丹上场采取弃踢战术。 科莫多龙队此时也进行换人，他们换下了防守组的一名游卫，居然换上了进攻组的萨米索利。 “也许他们是想利用他的速度进行返跑，联盟中经常由替补外接手充当返跑员。”‘巨掌’肯尼.费舍尔在布朗虚心向他请教时告诉他。 “他们这是在乱来，哪有队员一场比赛在三个组里都出现的？”‘窑洞’觉得科莫多龙队的教练这简直是在乱弹琴。 “是挺少见，但并不违反规则。”费舍尔向他解释道。 场上科莫多龙队防守组大军压境，萨米索利在中场游曳，但他在裁判的哨音尚未响起前突然冲向锋线，站在一名截锋的身边。 “不好，他们是要阻截弃踢球！”肯尼.费舍尔站了起来， “什么？”一脸懵懂的布朗也跟着站起。 费舍尔远眺己方阵地，欣慰的发现乔尼正在向本.乔丹打着注意对方截球的手势，但令他揪心的是，在这方面明显没有经验的山缪.布兰科却显得一无所知，他在哨音响起后，立即发动了开球的指令。 皮球传到布兰科的手中，他和乔丹已离剑齿虎的端线外不远，他飞快的竖起球，等待着队友的起脚。而此时萨米索利却如一道闪电，从侧面布兰科难以发现的方向，快速扑向他手中的球。 早已知道不妥的乔尼有心在第一时间阻截萨米索利，但却被一直紧盯着他的马阿奇扑倒在地。 本.乔丹迅速起脚，在他的脚尖刚刚触球的一瞬，萨米索利就已经迅速扑到，不屈人用自己胸部挡住皮球，随后紧紧抱住，他的身子平着向达阵区继续滑动，并最终触线，而仓促出脚的本.乔丹需要很努力的及时收足，才不至于一脚踢上他的头盔。 截杀达阵！是极为难得的截杀达阵！ 全场沸腾了，大多数人直到现在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彻头彻尾的偷袭，不可思议的截杀，如此奇技淫巧之举居然会在这场比赛中频频出现！ 科莫多龙队的这名王牌一年生犯下不应该的失误，却又立即替自己将功赎罪，此次截杀全取6分，将一次进攻的失败，转换为另一次防守的大捷。 欢呼声在远方的看台中此起彼伏，此时整个观众席中最坐得住的应该就是泰勒一家了，他们虽然很喜欢这场比分胶着的比赛，却很自然的担心剑齿虎队拿不到冠军。 泰勒们此次出行，家中除了岁数大的二老和一个媳妇没来之外，垓下农场几乎是全部出动，几十口子大大小小，连区间航空机票带住宿酒店委实是花费不菲，而这一切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给乔尼和他所在的这支球队打气来了。 五个手足兄弟一体同心，看到科莫多龙队王牌的出色表现后都不禁唉声叹气。 安德鲁.泰勒用手比划着，一直试图在向完全看不懂比赛的乔安娜讲解规则，但他的姐姐只是睁大了眼睛听的完全不得章法，而每当场上的乔尼被对方球员扑倒时，她都会皱起眉头满脸关心的询问弟弟。 乔安娜：“这样撞……这样会不会受伤？” 安德鲁：“不会，有护具保护呢。” 乔安娜：“太激烈了，一定会受伤的。” 安德鲁：“大姐，不会的，规则和护具都会保护球员，橄榄球都有数百年历史了。” 乔安娜：“但刚刚那个乔尼的好朋友怎么受伤了呢？” 安德鲁：“……” 加踢之后，比分再次改写为：29：32，科莫多龙对继续领先3分，而比赛所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特勤组再次上场交锋，在上一场双雄对决最后时刻做出惊人之举的库特.拉里什，在接球后奉献了本场比赛中他最精彩的一次表现。 库特.拉里什在赛季初加入剑齿虎时，是眼光比沃特还毒辣的莫莱诺.鲁维奥评价最高的一员新秀，平常话语虽不太多，却难得训练的尤其刻苦。 拉里什无论从身体素质和意识上都堪称一流，因此在球队的日常训练中往往做出惊人举动。 同乔尼一样，这个外号叫做‘钞票’的新人却有着过于单薄的橄榄球历史。他在初中时并没有参加过任何体育项目，却因为素质全面而令进攻组教练蒂姆.强森犯难，未来是将他未来打造成一名外接手，还是跑锋？二强森对此实是难以取舍。 但无论如何，剑齿虎中任谁也不能否认，‘钞票’正在迅速成长为特勤组中的一名优秀回跑员的事实。 在此次比赛的最后阶段，拉里什在己方前场球员完全被科莫多龙队强悍的防守组球员控制的前提下，依然凭借速度和敏锐的意识，从中场密集防守的人堆中脱颖而出。他闪转腾挪，毫不畏惧，晃过一个个对手，被他抛在身后的是一连串有着闪耀名字的对方王牌球员。 最终在拉里什在敌方腹地20码处被对方角卫塔奇擒抱，但凭借着在《麦子杯》决赛中，几乎是以单人只手之力，就在乱军中冲出长长65码距离的壮举，也必定能让这位剑齿虎新人，在今后获得各方眼球的关注。 第三百七十二章 还以颜色 比赛时间至此还剩下1分45秒，剑齿虎在距对方端线30码处展开攻势。 布兰科在一攻时显得有些着急，他谨记老沃特所交待的直线传球原则，将皮球掷得如同一颗子弹，过快的球速使得刚刚跑到空位的塞斯.桑托斯还来不及反应，球在他手掌边缘擦过，直接砸在草皮上，弹的既远又高。 “别急，还有时间。”乔尼一边让布兰科冷静，一边看着远处巨大的电子时钟，它在皮球没完全静止前无情的跃动着。 “恐怕不行了……队长……”布兰科觉得离开不久的那股不安又开始袭向身体，手掌中似乎又有了粘滞感。 “你刚刚做的已经很好。”乔尼对他说道。 “球飞了，你没看到么？球飞了啊！我已经控制不住力道，力量小的话，被抄截会更糟！”布兰科语气急躁，显得毫无自信。 “你的判断是对的。”乔尼点点头道。“还是这个战术，同样的力道，下一球，传给我！” …… 红色与蓝色的球衣在乔尼眼前剧烈的晃动，沉闷的撞击声与压抑的嘶吼，肌肉山在身前纠缠，他迈动脚步，在一片乱军中艰难的向前移动。 左右摇晃的身形，疾速转向的躲避，那一张张隐藏在血红头盔中，色厉狰狞的面容，他从容的控制着脚步，将那一片红影甩在身后。 塞斯也突出来了，布兰科的身边只有‘坦克’，帕阿曼不久就会突围而出，对他实施擒杀，要保证传球空档，尽快让布兰科出手。 在电光火石之际，乔尼在心中分析着阵前局势，他已跑出15码距离，但在他与布兰科的传球路线之间，仍有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那是中线卫马阿奇，科莫多龙队的防守灵魂，他看出了乔尼的企图，以身体阻住球路，展开手臂紧紧盯防。 必须摆脱纠缠！面对强敌，乔尼依旧保持冷静。他向一侧跨出一大步，紧依着他的马阿奇见状连忙跟着移动，乔尼随以此足为轴心，扭转身形从他身侧转出了一个平面。他立刻抵靠在马阿奇身前，此时空档已形成！他可以看到己方阵地布兰科的长臂在高举，可以感到背后马阿奇迫人的压力。 乔尼让身子倾斜，脚步踩稳草皮，死死抵抗着欲图绕前的对手，而布兰科的球在此时传出！ 球如离弦之箭，力道大的吓人，可以看出替补四分卫急于求稳的心态，他宁要球触地，也不想让球被中途拦截，而以这样的球速，中途也不可能有人能接的住。 那球准确的奔着乔尼而来，他挺起胸脯，让球砸在胸口。椭圆的皮球从他的护甲上向无法预知的方向弹开，乔尼强大的反射神经开始发生效用，他闪电般的出手，只是瞬间就将球势压住。而此时他身后有一股巨力袭来，马阿奇抱着他的腰将他狠狠的扑倒。 丢球了么？ 附近的双方球员争相扑上前进入混战，马阿奇与乔尼身上顿时压着六七个人，而所有人都在拼命的在人缝中找球。 直到裁判上前拉开所有人，露出匍匐在草皮上的乔尼，此时才发现从他的手臂中露出皮球的一角。 “进攻有效！攻方，剑齿虎，10码球！”主裁判展开手臂，面对统计席做出裁定。 躺在草皮上，在身前捏紧拳头庆贺的乔尼，被莫莱诺和赫尔兰德斯伸臂拉起，塞斯.桑托斯冲过来抱着他，乔尼则垂头笑着，与小跑过来庆贺的布兰科拍手相握。 “再来两次，《麦子杯》就是我们的了。”替补四分卫兴奋道。 20码距离，比赛时间还剩下55秒，剑齿虎只能勉强组织起两轮进攻，丢球或进攻不畅，他们都将会以3分的劣势落败，但如成功达阵，他们却会创造历史，成为纽顿剑齿虎创队至今，第一次拿到《麦子杯》的队伍。 “我想我们能赢。”‘巨掌’肯尼.费舍尔坐在球员席的最高处，他在球场上镇静自若，如今却显得紧张万分，他习惯性的搓起手掌，发现那双大手中已经满是汗水。 “梦想和现实可有着不可逾越的距离……”在费舍尔身旁，与他同样紧张的菲尔.布朗，突然文邹邹的说了一句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警句，这让‘巨掌’转过脸来奇怪的看着他，而布朗却直视着场中浑然不觉。 ‘窑洞’的乌鸦嘴这次不幸言中了。 摆在剑齿虎面前的，是再下一成即是永恒的大好形势，但在所熟悉擅长的阵地战进攻中，他们却遭遇了科莫多龙队顽强的阻击。 20码的第一攻，布兰科在乔尼被对方的两员大将盯防的情况下，向沿边突进的小杨仓促出手，不擅长距离传球的他，将球擦着以赛亚.杨的手掌出界。 第二攻，乔尼扯动出一个完美的空档，布兰科受到对方中线卫马阿奇的驱前压迫，炮弹式传球失去了准头，击在离乔尼几个身位外的草地上。 而在至关重要的第三攻中，塞斯从布兰科手中接球冲锋，他按照老沃特的布置，在剑齿虎三名线锋的保护下，采取直线突破的方式。却终于在8码处，被对方迅速收压的阵型重重包围，最终功亏一篑，没能将阵地向前成功推进。 如此三攻后，比赛时间只剩15秒，而剑齿虎在对手强大的收缩防守态势下，却始终停留在距胜利仅20码处，不得越雷池一步。 老沃特在此次攻击之后使用了最后一个暂停，剑齿虎此时落后三分，而能否继续存活与对手展开加时赛，就取决于踢球员本.乔丹的射门了。 沃特将乔丹和扶球员布兰科拉到身边，向两人反复灌输已讲的要耳朵起茧子的射门进攻要点，有了刚刚科莫多龙队那一次绝妙的截杀达阵，令老沃特心头产生了阴影，此后自然是不敢再掉以轻心。 球员席前，罗杰给乔尼递上一瓶水，他一脸沮丧，显然对在这么关键的比赛中掉链子很不甘心。 第三百七十三章 出乎意料的达阵 “刚才塞斯那球……可惜了。”他摇着脑袋对大口喝水的乔尼说道。 “确实。”乔尼点着头，眼睛却望向友人。“说老实话，你觉得我们在加时赛能赢了对手么？”他继续喝着水，一双眸子却不放过罗杰。 “问我？我现在废人一个，心乱如麻，我甚至连能不能打进加时赛都不知道。”罗杰苦着脸道。 “20码射门又没有难度，凭本的心理素质和稳定性，应该有九成九的把握。”乔尼告诉罗杰。 “但愿如此吧。”罗杰继续苦着脸。 “正经点，罗杰，说呢，加时赛你觉得我们能赢么？我是说体力、士气……主要还是体力，能赢么？”乔尼认真的继续追问。 罗杰.克拉克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冲着乔尼缓缓的摇头。 “我也是这么认为。”乔尼将那瓶水盖好递给他，转身走向主教练沃特.福恩特斯。 …… 暂停时间飞速而过，双方队员重新回到场上，剑齿虎实施本轮进攻的第四攻，无论成功与否都将交出球权，因此选择射门是最稳妥的方法。在他们取得三分之后，只剩下短暂时间的科莫多龙队不太可能再形成得分，这就会将比赛直接拖至加时赛。 身穿9号球衣的本.乔丹站在剑齿虎阵型最后，他双手叉着腰，眼望矗立在前方的球门杆，看上去还算镇静。山缪.布兰科则单膝跪在离他几个身位的前方，准备着替他扶球。 乔尼和塞斯一左一右，站在己方的锋线球员身后，对于本.乔丹在整个赛季所保持的高入门率，他俩充满信心，此次进攻剑齿虎们只要挡住对方意图破坏踢球的突破即可。而科莫多龙队此次也并没有换上派瑟卡哇或萨米索利，他们深知奇袭用过一次就不灵的道理，因此只是让两名王牌跑锋在球员席中恢复体力，以便应对后续的加时赛。 哨音很快响起，布兰科左右看了一看，然后利落的宣布开球。球从莫莱诺裆部飞快发出，他接在手中，迅速在本.乔丹的身前竖起，此时踢球员开始助跑，他右脚向后撩起，脚尖紧绷，照着布兰科手中的球狠狠踢去。 球场之上，科莫多龙队谨守自己的阵型，锋线并未形成压力，而剑齿虎队也亦然，双方保持着距离，似乎都在等待着踢球员赶紧将球踢出。 本.乔丹调整着身姿，左手向前右手向后，右脚迅猛的擦过草皮，他以一向完美的踢球姿势，用尽全身的力气，完成了整个踢球动作。 在对手行动后，科莫多龙队的球员们不由抬头望向空中，但令他们惊讶的是，竟然看不见那皮球的踪影！ 一向保持百分百入门率的本.乔丹此次竟一脚踢空，他作了个逼真的踢球假动作，皮球仍在布兰科的手里，而他正在迅速转身将球抛给不远处的乔尼！ “盯住他！”科莫多龙队中线卫马阿奇沉稳的指挥着，他毫不慌乱，双足各踩一方，身体稳稳的半蹲，一双眼睛在头盔后仔细观察着前方发生的一切。 “老莫！”接球后的乔尼开始大喊。 “冠军！”莫莱诺大吼着回应，他张开手臂，庞大的身躯向前方碾压，将对方的线锋推的歪歪斜斜。 “冠军！！”大杨、奶娃、坦克、刀疤同时大喝，四人齐齐压上，在锋线上如同四把利刃，将迎面而来的对方防守球员捅得人仰马翻。 “麦子……杯！！”笑匠撒开步子一路疾驰，在说道最后一个字时，他一头撞向科莫多龙队防守大将帕阿曼，将对方撞了个满怀，两人纠缠着翻倒在地。 而这所有的一切就是为了现在！ 乔尼开始动了！他如一条游蛇般，从中路被队友们推搡出的一道缝隙中闪了出去，他挟球在草皮上飞奔，以假动作晃过了慌乱的角卫卡库，又以错碎的步伐骗过了向他扑来的塔奇。 他疾奔10码，却不稍停，他的眼中只有达阵线后的那片红色的草皮。 离端线还有9码时，马阿奇已经在前方迎接他的到来，中线卫此时心中狂喜，只要拦住剑齿虎这个小子，他们就可以全取麦子杯的胜利！ 8码，两名游卫包夹过来，卡库和塔奇在乔尼身后狂追不已。 7码，马阿奇向迎面而来的乔尼大声怒喝，他展开手臂，稳扎身躯，无论对方使用什么样的诡计，也不可能从他的身前再逾越一步。 6码，乔尼放缓脚步，卡库已加速从背后向他冲来。 5码，乔尼收住势头，手臂急挥，将球掷了出去，他随即被卡库擒抱倒地，两人顺着惯性在草皮上翻翻滚滚。 球在天空中腾起，在飘动的白云，低垂的米伽前划出一道动人的弧线，它掠过两名赶来协防的游卫的头顶，掠过正被紧紧盯防的小杨抬头仰视的眼，准确的落在那个穿着蓝色球衫，在赛场上几乎从未触碰过橄榄球的手掌里...... 那是本.乔丹，他在持球疾奔！在无人盯守的情况下，踢球员迈开大步，拼尽全力，沿着边线，向着胜利狂奔。 全场比赛的时间所剩无几，达姆.斯坦利体育场的巨型计时器在无情的翻动着。 在剩余4秒时，球场中几乎所有观众都已站起。 3秒，早已齐齐站起的泰勒们跳着叫着向踢球员的方向拼尽全力的狂呼。 2秒，剑齿虎球员席所有人已驻足场边，老沃特在微笑，黑强森在大吼，白强森在发抖，罗杰一脸茫然，费舍尔振臂狂呼，菲尔.布朗则沿线狂奔。 1秒，乔尼笑了…… 当本.乔丹一脚踏上那块代表胜利的草地，并兴奋的将球抛向空中时，所有剑齿虎球员在场地中，从草坪外，发疯似的冲向踢球员，蓝色的球衣像席卷过球场的一阵风暴。 他们流着热泪，却快活的大叫，他们一路狂奔，一边将头盔向天空高高抛起。 第三百七十四章 交换球衣 球场一端的达阵线内，看到凶神恶煞队友们的气势，本.乔丹有些愣住了，可怜的踢球员在之后的瞬间被一群如狼似虎的队友给奋力扑倒。 后续的队员们一个接一个的向人堆中猛扑，草皮上很快被磊成一座小山。这个三年来一直兢兢业业，忠实的扮演着边缘角色却无可替代的黑肤青年，此刻在人堆下涕泪横飞，导致如此的原因，一半是如海一般的喜悦，另一半则是似山一般的份量。 “压死我了！”本在下面大叫着，他此时才总算明白，乔尼对这种庆祝方式心有余悸的感受和原因。 队员们过了好一会儿才从人山中挣扎爬起，他们嬉笑打骂，开心无比。莫莱诺们很快将被压的半死不活的本.乔丹继续丢上肩头，高大魁梧的剑齿虎大汉们于是结成方阵，在草坪边缘狂呼大叫着开始绕场一周，达姆.斯坦利体育场此刻被他们的热情所点燃，全场观众掌声雷动。 …… 球场之上，科莫多龙队球员们满心失落，在比赛结束后有多名球员当众落泪，他们有的互相拥抱安慰，有的则落寞的向球员通道缓缓前行。这支称霸高中联赛多年的骄傲的球队，在近年来的几个赛季中曾难逢一败，但却在这数周来饱尝苦果，连着两次败给这支赛季初并不被看好的剑齿虎队，并且丢掉了他们已保有数年的《麦子杯》。 在本.乔丹被压的喊救命时，乔尼只是在一旁笑着收看，他对踢球员差点被压成肉饼的一幕也是心生感触，并且可没胆子加入那个人肉山的传统活动中。 在莫莱诺领头的剑齿虎庆祝方阵满场示威似的迈开步伐时，他刚想上前加入，科莫多龙队的跑锋萨米索利却从场边跑过来拉住他。 “可以和你交换球衣么，学长？”这位不屈人有着健康的小麦肤色和阳光的笑容。 “他的球衣是我的，笨蛋！”他们的防守灵魂人物马阿奇走过来告诉这名一年级生，萨米索利只得伸伸舌头赶忙跑开。 “球打的不错。”已是三年级生的马阿奇手中拿着自己脱下的球衣，乔尼见状赶忙开始脱自己的。 “你现在是二年级，还有一年，不然倒可以和我一起去加入见贤学院东部分校的火鸟队，那是全奇连最好的大学橄榄球队。”马阿奇不无惋惜的道。 “那里的确是。”乔尼将球衣递给马阿奇。他也听说过火鸟队，知道那是奇连大学橄榄球联盟中的一支常胜军。 “要早做决定，不然会挑花了眼。”马阿奇告诉乔尼。“各学院的球探在这场比赛后都会盯着你，接下来对你的邀约将变得络绎不绝，相信我，对此我有经验。” “是的，早做决定……明白。”乔尼队马阿奇的赞美有些显得战战兢兢，他接过对方的球衣，并与这位球场对手友好握手。 他将对手的球衣搭在手臂上，赶忙加入剑齿虎庆祝的方阵，他们环绕全场，所到之处，必有一阵欢呼和掌声。 “那个讨厌鬼跟你说什么？”罗杰.克拉克在队伍中陪在乔尼身边。 “让我尽早选好大学。”乔尼告诉他。 “你准备大学也打三年球么？”罗杰不禁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吧，他们也说我打的不错……” “他们？” “那些不屈城的人。” “向着看台，举起你的手臂，你就会明白事实到底如何了。”罗杰直视前方，不带表情的说道。 乔尼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举起手，观众席间顿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喧哗。 “肯特，你可真厉害！”他听到前排有穿着红衫的观众对他大吼。 “精彩的表现，我们已经成了你的粉丝了！”有人叫道。 “明年麦子杯再见！”有些富贵城的观众也叫道。 “娶我吧，乔尼！”几名容貌艳丽的女观众打趣的高喊。 “乔尼，我们爱你！”一群学生模样的科莫多龙队的女子拥趸们整齐的高呼，这令乔尼立刻红了脸将手臂放下，他老老实实的混在剑齿虎的人群中，不敢再行造次。 “克拉克，你的爱慕者们已经改了姓呢，你瞧，只不过一场球不上，你就整整丢了几千个愿意与你共赴云雨的机会。”莫莱诺哈哈笑道。 罗杰.克拉克闻言却只是恶狠狠的盯着乔尼。 “不许再与观众互动！”他怒气冲冲道。“早知道如此，我就是含着止疼药，也得上场拼命啊。”他开始唉声叹气，而让他气不打一处来的是，乔尼居然又把手挥起来了，还对着看台笑得特别甜。 “你……你还……”罗杰真生气了，不顾肩头有伤的就要伸手压制友人高举的手臂。 “看看是谁！”乔尼提醒他。 “我管是谁……哦，原来是伯母啊……”罗杰连忙放下手臂，一脸老实像的冲着看台连连点头。 看台上，泰勒一家正在向乔尼挥手做庆，他们将乔安娜夹在中间，他的五个舅舅满面春风，一边向乔尼招手，一边向邻座的观众们吹嘘着。 “瞧见没，那个金头发的，那就是咱泰勒家的娃，出息吧？嫉妒吧？艳羡吧？那就对了！” “怎么，你们不信？他不正在和我们挥手来着，不是对我们挥手？你们懂个屁！”安德鲁.泰勒立马跟人吵起来了。 自从弟弟史蒂文.泰勒离开家以后，他就成了泰勒中的最小的幺弟，刮了大胡子后安德鲁显得愈发的年轻，并且就连脾气都有些向着史蒂文的版本偏移。 乔尼看着看台上的母亲，乔安娜正在冲他微笑，她神色中满是欣慰，似乎是在祝贺他拿下这个她毫不关注的冠军，又像是见他打完了一场残酷的比赛，没蹭没刮后的释然与开心。 第三百七十五章 突如其来的荣誉 “咱们也只有肯特家的亲属，肯飞半片星球的来看球队比赛吧？”巡游仪仗中，莫莱诺突然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禁点头，说来也奇怪，这么重要的比赛，还真的只有乔尼家的大队人马肯到富贵城来前来看球。 “那就喊两嗓子，对他们感谢感谢，我数一二三。”莫莱诺道。 “为人民服务！”窑洞突然道。 “滚蛋！喊伯母你好，一二三！”莫莱诺指挥着。 “伯母你好！”全体剑齿虎冲着看台高叫，坐在莫莱诺肩头上正兴致勃勃欣赏球场风景的本.乔丹此时叫的最为大声。 “伯母你好漂亮！”又是窑洞，这回被莫莱诺狠狠抽了个头皮。 “瞧见没，他们全体向我姐姐问候呢，相信了吧，没话说了吧？”看台上的安德鲁显得得意洋洋。 “什么，不是喊我姐，那你以为他们在喊谁？你？大娘你也不撒泡尿照照……” …… 十五分钟后，颁奖典礼在达姆.斯坦利体育场继续举行，当乔尼作为球队四分卫率先高举起那支代表着高中橄榄球界最高荣誉的麦子杯时，他由衷发出喜悦的笑容，这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和满足。 而在此之后他则显得略带尴尬的接二连三的走上领奖台，麦子杯组委会在给个人颁奖时两次提到他的名字，并分别颁与他另两座奖杯，《优秀球队杯赛最佳球员奖》和代表高中橄榄球的最高个人荣誉的《詹姆.罗宁斯奖》。 在这个奇连早秋的季节，乔尼作为一名杰出的橄榄球新星开始被世人所注意，他用一场险之又险的胜利，证明了自己的天赋和能力。 此时正值银盟标准历40年5月的最后一天，这名从自闭症中苏醒的男孩才刚刚迈入17岁的黄金岁月，而围绕着他所展开的故事，也才刚刚开启…… …… …… 普罗维斯敦，圣约翰尼斯古镇，风景秀美的小镇上到处是闲庭信步的游人。 在玻尔摩海峡南部，这座由降落日后就伴随着古老天使城一同存在的小镇，据说最初是围绕赛博人首领曾经居住的一座古堡发展而来。 那座阴森的古堡早在数百年前就已被愤怒的人类所焚毁，但圣约翰尼斯镇却因赛博之战期间，当时的人类联邦政府在此办公而得以幸存。 不像它南边的天使城那般几度重建，城市容颜与几百年前大不相同，圣约翰尼斯镇作为历史古迹，受到历任政府的保护和维修，小镇格局亘年不变，成为古建筑研究学者和旧时人文爱好者的圣殿。 银盟成立初期，顺应政府组织结构的变化，玛拉.亚伦议会大厦在小镇中开始兴建，当时的银盟政府因为安全原因，将镇上本就不多的居民完全撤出，使圣约翰尼斯成为一座无人居住的空城。 银盟31年文仲登上主席职位，却又将此处开发为旅游景点，向广大银盟公民敞开门户，游客们可以在古镇的历代建筑中窥斑见豹，领略普罗维斯敦人类数百年历史的变迁。 标准历40年7月1日，沉寂了大半年的议会大厦重新进入喧闹，《尖叫城堡》在39年11月的无影人刺杀疑云中失去了尊贵的议会议长，坎德人海滨星眸。 在此之后，银盟政府发布主席签批令，由银盟安委会的一个特别调查组，联合富饶星系几个种族的代表，对无影人政府是否参与了此次谋杀行动展开调查。 调查组在此次事件的调查中不可谓不出力，组员中有着多名享誉各殖民星系安防界的个中好手，但哪怕是这样的队伍，却在几个月里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就这样，他们在一片毫无头绪中匆匆开始，又在无影人政府的严厉抗议声中草草结束。 坎德人对于此次由银盟政府发起的调查毫不关注，竟然连个代表也没派出，他们带走了本应按银盟传统安葬在《永恒之所》的海滨星眸女士的遗体，之后更是撤回了大量驻扎于银盟人类世界的学者、教师、科研人员及外交官。他们对此次暗杀事件似乎有着自己的定论，所有矛头隐隐指向的，竟然是由文仲所领导的银盟政府。 久候的议长人选维斯塔坎德人最高议会迟迟不肯派遣，银盟与他们的多方磋商也一度陷入僵局。 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误会，而导致素来温和的富饶星首领宗族与银盟渐行渐远，就不禁要成为合作党执政期间的一场难以掩盖的重大失策。党内有识之士纷纷向主席文仲质问缘由，并要求拿出让坎德人重新回到银盟合作轨道的办法。 而文仲主席内阁也确实在这之后很快拿出了一个声称可以彻底解决一切的议案…… 联席议会大厅内，经述职审查委员会甄选而成为临时议长的沈月禾，此时眉头紧锁的居于高台上的议长席中，他轻抚着额头，似乎在烦恼着什么。 他的身边，坐着尤尼特议会特派专员切尼.安卡内斯，在议会谋杀案发生之后，经过尤尼特人政府的授权，由这位相对年轻的尤尼特学者，来替代已提出退休的前议会专员杰布.里尔梅茨。 在以他们座席为核心，向前方呈放射线布局的宽敞大厅中，联席议会议员们正济济一堂，总数为270个的三党议员座席全部坐满，就连近来身患重病的自由意识党老议员瑞安.卡拉内拉女士，也坐着医疗轮椅居于其中。她鼻中插着氧管，脸色憔悴，却因为对今日议题项目的关注不得不冒病前来。 议会大厅的发言席上，身材高大的黑肤人议员埃利斯.纳撒尼尔刚刚做完议项陈情，习惯于手拿纸张发言的他在陈情中多次被台下的议员打断，因此时间花的比预计的要长，而在他的宣读完议案后，多数议员们随即开始议论纷纷。 第三百七十六章 议会大厅的刀剑 巨大的喧闹声不绝于耳，在谁也听不清谁在说什么的前提下，临时议长沈月禾只好敲响了法槌，过了好一会儿，大厅中才重归宁静。但还没等沈月禾开口说话，一个响亮的声音就从人类党的座席间响起。 “你一定是在开着什么扭曲的玩笑吧，议员领袖先生？”人类党议员乔迪.赫尔光滑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丝毫不带尊重的望向纳撒尼尔。“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解决目前外交局面的办法？” “我并没有开什么玩笑，赫尔先生，只有先着手解决‘外患’，才能抽出空来处理‘内忧’。”面对年轻议员赫尔的刻意讥讽，纳撒尼尔表现的不为所动。 “你是说用战争？！”赫尔张着口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将全银盟拖入火雨的洗礼中，这就是你们想要的？以坎德人最不能忍受的野蛮行为去获取外交解决途径？你却说这不是个玩笑。”他向着自己的同僚们摊开双手，人类党议员席中随之发出几声附和的轻笑。 “我认为这正是解决沃肯人危机的最佳时刻。”合作党议员席中迅速站起一人，他有着臃肿的身材和激烈的眼神，一头柔软的金发蜷曲在额角，显得特立独行，让人一眼就能认出那是执政党著名右翼议员唐纳德.约翰逊。 他瞥了一眼议员赫尔，微微摇头，随即曲臂捏指，侃侃而谈。“坎德人的绥靖政策过于天真，要记住他们曾经因此险些被自己的附属宗族所灭。沃肯人此番向银盟挑衅，炸毁空间站，残杀外交官，一言不发的偷袭瓦尔基丽雅，此时正是用我们强大的舰队给予回应的最佳时机。” “约翰逊议员，你这里可是在说，我们应当背着盟友的意愿，去发动一场可耻的侵略战争？”乔迪.赫尔看着他嗤然一笑，对于这个思想极端的家伙，自意党与人类党中都存有大量反感的人。 “侵略？沃肯人的舰队早先可是在我们的星系！记得那20万忒拉蒙的殖民么？记得那83位战死的银盟海军士兵么？”唐纳德.约翰逊反击道。 “到底是哪一方在故意挑起战火，瓦尔基丽雅的孰是孰非自有公论。沃肯人舰队目前已退回巴尔德，我们要去那儿，坎德人首先就不会同意。”赫尔避开约翰逊试图引导的话题。 “作为盟族，我们与坎德人有着军事互助协议，他们理应派军支援，而不是加以抵制。”约翰逊道。 “让坎德人帮我们去与沃肯人作战？”赫尔大乐。“你可真想的出啊，约翰逊议员。”他嘲讽着这位合作当议员的异想天开，而约翰逊却只是冷冷看着他。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议案中我并没有提到过任何坎德人的军事协助。”纳撒尼尔提醒着赫尔。“这场战事并不需要他们与我们并肩作战，此次行动提议将完全围绕我们自己的舰队展开。” “哈哈，这话从一名合作党徒的嘴里说出来真是天大的讽刺。”赫尔大笑道。“成天喊着银盟万岁，智慧种族联合，这会儿却又将盟族条约完全推翻。先辈建立银盟可不是儿戏，我尊敬的议员领袖先生，弗尔兰.切斯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会被对你们这帮肆意篡改党纲的儿郎们气得吐血三升。” “嘴上积德，赫尔。”唐纳德.约翰逊此时似乎被赫尔的语气给彻底激怒。“拒绝承认银盟政体的贵党，不也口口声声叫嚣着人类优先，但曾几何时你们却又成了富饶星系的代理人？你们口中的人类，难道是指弥诺陶洛斯上的诸位公侯么？好乐佳的易比克食品一定是把你们给全吃傻了。天晓得，本应站在人类自己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的人类党，现在倒成了给沃肯人唱赞歌的走狗。” “至少我们不会去别人的家园烧杀掳掠，这是你们最终的目的，不是么？约翰逊？”苍老的自意党议员卡拉内拉隐忍良久，此时终于奋力说出自己的肺腑之言。“我们与沃肯族相安数百年，边境从未有今天这般纷乱，到底是什么让你们迷了心窍，要在这一时刻发起战争？是为了扰乱大选年么？是为了文仲的独裁么？”老议员话音颤抖，说了几句呼吸就显急促。 “这可是恶意的中伤呢，瑞安。”唐纳德.约翰逊面无表情的盯着卡拉内拉，接下来的话怕是就不好听了，而纳撒尼尔却试图阻止他。 “合作党无意干涉大选，更不会试图修宪。”他作为执政党的议员领袖斩钉截铁道。 “卑劣的人会将一切都想的卑劣呢。”唐纳德.约翰逊却依旧毫不容情的用尖刻的言语攻击着重病的女议员。 “够了，约翰逊！”沈月禾似乎已经再也听不下去。“议题可以争辩，但请就事论事，任何人身攻击在我的议会里都是不允许的！”老人皱着眉头，只是瞟了一眼大腹便便的约翰逊，合作党员的焰立刻被压了下去。 “是的，议长先生，我会注意。”约翰逊掏出柔性光束手帕，擦了擦油光汗渍的脸，随后他向沈月禾伸手相示，表示自己要发言，临时议长点头同意。 “我这里有一份数据，请大家看一看。”约翰逊议员从怀中掏出小巧的记忆板，开始对着自己的单向全息屏传送着数据。蓝色的星图在大厅上空的全息投影中闪现，与会的议员们纷纷打开身前的屏幕，发现那是一份写着发委会铭头的殖民规划纲要。 “这是我们所有已知的星系。”约翰逊医院指点着星图。 “万千世界，星辰如烟，但能被我们开发的适宜居住星球却只有19个。”他扫视全场，肥厚的双掌微微挥动。 第三百七十七章 占地游戏 “发委会综规局按人口上升率和分布情况在近期得出数据，相信我，那绝不容乐观。”唐纳德.约翰逊用手指划动着星图，各星系中显示出颜色不一的条状数据，有些呈绿色，但大多数都已偏红。 “维尔丹尼，斯考尔德，这两个星系在十年前还是曾经的不毛之地，而现在人工力场下却挤满了各族殖民和他们的后代……恐怖的数字……不是么？”他将其中的一幅放大。 “这不都是文仲所谓《闲置殖民法案》的功劳？武皇星系数千万人为生计从而背井离乡，他的一道道主席令对此功不可没。”乔迪.赫尔此时插言，他指出约翰逊言语中的漏洞，而正在侃侃而言的合作党议员却假装没听到。 “三年前我发起过人口控制议案，就在这里，被你们彻底否决……这都有拜于诸位所赐。”他转头看了看自意党议员们的座席，又继续道：“现今各殖民地的区域开发速度和人口增长速度，已经呈现入不敷出的尴尬局面。”约翰逊一脸郑重的强调道。 “我们如今正处于一个人口爆炸的年代，银盟初期，人类的人口还在5亿上下徘徊，而现在已经是25亿，按照此速度进行下去，不过百年，人类人口总数就将超过200亿！”他以夸张的表情配合令人触目惊心的数字。 “那又怎样？”乔迪.赫尔却在冷笑，作为一名原奇连知和城的学者，他知道约翰逊议员的设论并没有太过夸张。 “这还用我说么？”约翰逊微笑道。“资源缺乏、分配困难、生活质量急剧下降，你我的后代子孙需要吃着令人作呕的合成食品，住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 “约翰逊议员，我们今天可不是来谈什么人口控制，你到底想说什么？”赫尔微皱着眉头道。 “人类发展的一切都是关于人口，赫尔，用你的小脑瓜仔细想想，然后再张嘴问清问题。”约翰逊嘿嘿一笑，他见沈月禾脸色不愉，连忙又道：“好吧，那么就谈谈巴尔德星系，自从食古不化的沃肯人与我们相互认知以来，他们就死死的控制住这个门户。”他从星图中调出巴尔德星系的局部图。 “而多亏了多年前军委会隐秘的探知计划，我们如今知道在它背后有着异乎寻常的广大天地。”约翰逊用其肥胖的手指操作着星图，在众人面前蓝色的星图中，突然出现了一大片红色区域，那之中枝枝节节，有着数之不尽的诸多星系。 “就目前看来，我们所已经探明的，175个适居星球，它们大部分都与奇连星一样，只需简单的大气干预，即可进行大量殖民！”约翰逊捏起手指，在众人目光的环伺下，说出了这个不为人知的绝密信息，在座的与会议员们大多还是第一次听闻。 “而且这还不是全部。”他补充道。“无穷无尽的星门似乎一直延伸到银河以外，那里是一片未知，但这也许不是今天的我们该考虑的问题。” “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抢占资源和土地……”卡拉内拉悲伤的叹息着，一脸病容的脸孔上充满无奈。 “从来并且永远都是……”约翰逊昂着头傲然道。“承认吧，这是人类的天性，是赖以生存的基准。” “为了这个就要去屠杀和灭族么？那我们与菱蛟虫又有什么区别？你在胡说什么天性，难道反而要因此而埋没人性？”卡拉内拉怒道。 “是谁要屠杀？谁没人性？如果不是银盟与沃肯人协商多年无果，我们又干么要开启战争？这些自私的田园主义者，对扩张既然没有兴趣，难道就不能和坎德人一样？解除封锁，缔结盟约，给我们让开一条路？！”约翰逊的声音也在提高。 “那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如坎德人一样？我是说仅在武皇星系就可以供养百亿人，为什么一定要向外征服呢？”一名人类党议员提议道。 “他们拥有天堂般的家园，完美的生育机能，我们呢？”约翰逊反问他。 “我们也可以进行人口控制啊。”远处一位女性自意党议员下意识道。 “哈哈，那么回到我曾为之倡议的老路上来，当年贵党可是全票否定呢。你知道么？那会遭到所有人的憎恨。”约翰逊议员苦笑着道。 “先不说那些遍布银盟吵吵嚷嚷的自由派，耶神教徒首先就会用臭鸡蛋将你淹没，而羽神教徒呢？会淋满火油在你的妻子和孩子面前自焚。但最有趣的一定是主神教徒……他们会在你家窗台下引爆自杀炸弹，将你和家人送入他们先知所在的天国。相信我，女士，这种倡议会将你自己推上一条绝路。” “为了巴尔德背后的那片天地，人类与沃肯人迟早有此一战，女士们先生们，难道到了现今，你们仍没有胆子把这句话说出来么？”约翰逊对着所有议员们大声道。 “我说过，现在正是时机！我们拥有强大的舰队和开战的理由，沃肯人要么加入银盟，要么我们强制他们加入，这点已毋庸置疑。我们有必要向沃肯人展示实力，让他们知道别无选择。如果不是现在，那么就会是在将来，届时一定会有无数被人口爆炸伤透了脑筋的家伙们，像我今天这样将这些大不帏的话挑明。”说完这句话，唐纳德.约翰逊议员开始变得激动起来。 “我们本该负起责任，而不是将这种必然留给后辈子孙，抛去假面吧，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祝福银盟之路永无止尽！”肥胖的议员高高举着拳头，激昂的言辞引来了周围合作党员的一片掌声。 第三百七十八章 最后的抵抗 经过议题辩论和之后的投票，这场由执政党发起的战争动员议案终于抵达最后环节，议员投票刚刚结束，一脸病容的卡拉内拉脸色变得如雪片般惨白。 “艾伦，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她从震惊中逐渐看清了真相，面对自意党议员领袖艾伦.海耶斯，卡拉内拉疾言厉色，这个在政见上与她不分伯仲的‘一生好友’，却在刚刚的党派投票中，带头对这场可耻的战争按下了绿灯。 “为什么？”卡拉内拉盯着面带歉意海耶斯，急于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我们需要一个看得见的的未来，瑞安……所以……”艾伦.海耶斯向友人遗憾道。 “所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卡拉内拉紧盯着他，老议员忧郁的眼神令海耶斯不敢直视。 “罗沃莉.斯卡娅与文仲会面，然后在内部会议中对你们施压……”她无力的斜倚在轮椅上，在一片死一般寂静的气氛中，鼻中的氧气导管发出嘶嘶的响。而面对她的指控，艾伦.海耶斯选择以沉默回应。 ...... “针对银盟40年151号议案的计票结果……”议会发言人海蒂.莫拉罕议员高亢的声音此时在大厅中回响。 “166票赞成，103票反对，1票弃权。”她宣读道。“议案以超过六成的多数票通过初步裁定，将由议会议长及尤尼特特别专员选择是否使用一票否决权利。” 在莫拉罕宣布议案初步通过后，大厅中重回肃静，此刻，270双眼睛望向主席台方向，对于这个要决定银盟未来走势的议案，能否正式获得合法授权，如今已完全取决于台上那两个座席中至高无上的权利。 “我族一向崇尚和平，反对战争和暴力……”尤尼特人切尼.安卡内斯首先发言。“但我相信这并不是一个需由我族来最终定夺的议案，因此我放弃使用否决权。”安卡内斯的话音刚落，就立即在大厅中引起了一阵轰动，一百多名投了反对票的议员纷纷站起对尤尼特人展开攻击。 “为什么不使用否决权？”有人质疑。 “别以为战火不会烧到尼尔德！特派员先生。”也有人持言恐吓。 “作为一个被人类解除了灭族危机的盟友，这难道就是贵族的回报么？”有议员这样提出。 “原来你们也和文仲这个阴谋家走到了一处！” “安静，请安静！”安卡内斯伸手试图使群情激昂的议员们冷静，他看了看身侧的临时议长，此时本应是他来维持大厅中的秩序，但沈月禾只是闭着双眼，在桌前轻抚额间皱纹。 “就银盟目前的政府结构而言，与几十年前的人类联邦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这是一个以贵族为主导的联盟，不是坎德人，更不是尤尼特人的。”他说出一个银盟成立初期就已饱含争议的事实，这让原本在大厅中喧哗的议员们逐渐收拢了声音。 “我们只是一旁聆听的异族，干预和阻挠，只能令贵族努力建立起来的这套体系变得更加混乱。”安卡内斯坦言道，这位异族的著名学者目前还尚属年轻，他不似老迈的杰布.里尔梅茨那样，在数十年的外交生涯中，已将人类的一切虚伪完全看透。 “尤尼特人永远期待和平，并会谴责每一个破坏星系平衡的企图，我当然期待着，也相信我们的议长先生会最终选择正确的方向。”安卡内斯将眼光投向沈月禾，这让全场的焦点都在此刻保持着高度的集中，但还没等到临时议长开口发言，乔迪.赫尔即已站起发言道。 “议长先生，沈主席，您接下来所作的决定将左右着成千上万银盟公民的生死，请您一定要明白，战争定会将我们拖入黑暗的深渊，而只有谈判和协商才是真正的出路……” “现在可并不是辩论时间，赫尔议员，也请不要再用武断的毫无根据的言辞试图搅局，这里可有接近170位各党议员不同意你的观点呢。”唐纳德.约翰逊向人类党座席抛出轻蔑的眼神。 “这才是我最害怕的。”赫尔环视四周，脸上露出迷茫和不可思议之色。“说说看，文仲到底到底许诺了你们什么？财富，更高的权利？他究竟用了什么魔力蒙蔽了你们的眼睛，我无法明白。” “因为你还嫩着，小毛头，并且只会盯着眼前，而看不清大局……”约翰逊轻哼一声哂道，在他的不远处，党派领袖埃利斯.纳撒尼尔皱着眉以眼神向他示意，他却理也不理。 “议长大人，我想发言。”在赫尔筹措着词语欲图对约翰逊继续反击的静默时，瑞安.卡拉内拉却突然出声，她似乎从刚刚的震惊中逐渐醒转，又像是终于琢磨出什么。 “现在？”沈月禾微微睁开眼睛，迟疑了一会，最终向她微微点头。 “谢谢。”卡拉内拉向临时议长道谢，颤巍巍的从轮椅中试图站起，在她的身旁，自意党议员领袖艾伦.海耶斯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但这位病弱膏肓的老者却以手臂毅然决然的将他伸出的手掌挡开。 她拔出鼻中长长的氧气导管，双手扶着轮椅，傲然站立。 环顾全场，努力调整着呼吸，良久良久，在那些交杂着冷漠、嘲讽、钦佩及怜惜的眼神中卡拉内卡女议员终于开口。 “我这一生中从没如今日这般震撼。”她道。 “在三十年银盟政客生涯里，本以为见到过最肮脏的，经历了最阴暗的，但我却显然错了……”卡拉内拉神色阴郁的道。 “恶行的伪装与赤裸裸的煽动，一个享誉政坛的执政党的议员，居然将整个人类的发展描述成一场令人作呕的生存竞争！”她言辞激荡的陈述着，受到她攻击的唐纳德.约翰逊眉角一扬，正待出言回击，这次却被纳撒尼尔以明确的手势予以阻止。 “曾经的银河智慧联盟的建立，让我们对人类及盟族的共同家园充满梦幻般的遐想，回头再看，却全是镜中花月的梦境……” “银盟从最初试图建立一个平等合作智慧种族平台，经过40年的发展，如今却成了为了资源和疆域归属，可以任意妄为，不顾民意，从而轻易开启侵略战争的霸权主义载体！” “议长大人，请容许我在此向您发出作为一名普通议员的最终陈请，为了人类的未来，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不只是因贪婪而生存，并最终成为破坏和吞噬整个宇宙的灾难和病菌……行使您的否决权吧。”卡拉内拉心神激动，几乎是带着求恳的语气。 “是的，议长大人，在这个被权利和欲望所腐蚀议会中，在整个银盟命悬一发的危难下，行使您被神灵所赋予的职权吧！”乔迪.赫尔被卡拉内拉所感动，他立即长身站起，议会大厅的三党议员席内，刚刚投了反对票的议员们争先恐后，都纷纷站起以示对自意党这名议员的支持，而在这些人之中，人类党议员却占据了大半。 “请您务必执行否决权！”他们都对这沈月禾如是道。 大厅内，一缕柔光从上方高悬的吊灯中投印在议会主席台上，照着议长席位中沈月禾那张满是沧桑的面孔，显得阴晴不定。 这位拥有银盟海军活化石之称的枯朽老者，处事杀伐果断，雷厉风行。他在这一生中多次经历生死抉择，并最终带领着他的下属和拥护者走出困境并获得胜利。 而就在此时，当他面对着台下众多期待的目光，却不发一言，只是久久的沉默着。 第三百七十九章 血脉的共鸣 尽管对许多本地人来说，奇连的蓝天才是心中所想，但普罗维斯敦的白天日照却是很多殖民地居民做梦都想要的，这里没有刺目的阳光，火辣的日晒，却采光充足，终年持续，这一优势在赫尔墨斯发生月昼时就更为明显。 标准时上午十点刚过，公寓内隔光窗自动按室内光线调节着取光，而厅内的全息电视开启着，其内正播放着一场橄榄球赛，罗伯特手中抓着一支柱形啤酒，双目中透着关切与兴奋，正在聚精会神的观看。 这场他并不熟知的《麦子杯》的冠亚军角逐，由本地一家体育频道进行实况直播，一想到自己的儿子此时正在另一个星球上，在几万人的关注下演绎着精彩的表现，他就不禁有着一股不真实的感受。 罗伯特确实没曾想到，乔尼能够真的带领球队走到今天，一场代表着整个奇连最高水平的高中橄榄球决赛，而他居然是毫无争议的焦点人物！ 为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对儿子不离不弃的支持和呵护，罗伯特忠实的执行着史蒂文.泰勒所交待给他的任务，将每一场麦子杯剑齿虎对阵的全场赛事都录制下来，他打算在赛事结束后，通过开发署的殖民地补给船给他送去，令他那枯燥乏味的殖民生活带来一丝他所期盼的亲情。 “你儿子？”旁边有个声音问他，这令满心沉浸在自豪与关注中的罗伯特这才想起身后一直悄无声息的那个人。 “是的，我儿子。”罗伯特点着头，对于在自己的公寓中有着这样的一个家伙还有些不适应。 威廉.克莱默在几个钟头前不请自来，他对于罗伯特在局里专门请了半天假回家看球的情况似乎是了如指掌。 对于这点罗伯特倒也并不奇怪，他只是好奇这个曾经两次救过他的佣兵的来意，而对方始终静默不言，却掏出随身携带的一部复杂的军事级电脑，联入他公寓中的专用通路，并向罗伯特索要他的发委会高级权限，罗伯特当然不肯给，而他却似乎也并不在乎。 当克莱默开始在那台军用级设备上忙碌的操作时，他并不拒绝罗伯特在他身边查看。但有着一定通路架构基础的罗伯特除了知道对方是在破解着什么之外，对于他那漫无边际的命令与接入的信息竟是丝毫看不明白，在看了半晌问了无果之后，他也只好打开电视，按计划开始边看边录着期待已久的比赛。 “他是个极有天赋的孩子。”同样也忙了几个钟头后，克莱默突然停了下来，他一边喝着罗伯特早先递给他的一瓶啤酒，一边也饶有兴致的看起比赛来。 “是么？我之前还不知道他会有这样的天赋呢……”罗伯特脱口而出道，这话完全是实情。他之所以一直反对乔尼进行这项运动，是因为这显然对他的未来毫无意义，并且直到现在也依然如此。但没有一个父亲会对子女取得成就感到厌恶，事实上，在整个《麦子杯》的过程期间，他无疑一直享受其中。任何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爱好，而乔尼显然也不能例外，他对自己做出如是解释。 “那你真是个糟糕的父亲，不过好在并不算全然无救。”克莱默指了指正在录影的记录盘，罗伯特有些尴尬的笑笑，却并不打算对他吐露实情。 “瞧你房间的布置，丝毫没有女人的痕迹，你是个清教徒么？或者又是另一个唐尼.奥克兰？”克莱默看着他，不苟言笑的脸上竟然带着一丝讥讽，罗伯特知道他所说的唐尼.奥卡兰是数年前被定罪的一名连环杀手，其人格极具分裂，有着典型的洁癖，他在公园或小巷内以匕首杀人，并且皆为年轻女性，他从不录任何蛛丝马迹，直到最后一次被埋伏了数月的卧底女警擒获，被判处终身监禁。 “我有家室，并且远在奇连，这个公寓一来是租住，二来不过是个休息的地方，我想你对此应该完全清楚。”罗伯特淡然道。 他这五年来一直住在这间公寓里，并谨慎的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完全隔离。会客都在局里，因此从来没有任何访客，一日三餐也尽量在外面先行解决，因此没有油烟盘碟之累。他将并不宽敞的起居间和大厅收拾的井井有条，换洗衣衫则有自动家务设备清洗熨烫，公寓内简约洁净，完全符合他对于居住环境的习惯。 “如果不出意外，你儿子的球队就要赢了……”克莱默仰脖喝了一口啤酒，罗伯特则心中不信，他俩都盯着全息电视，比赛此时已进行到最后关头，看起来剑齿虎正准备以一记射门将比分拉平。 “你是说加时赛？”罗伯特不禁道，他在这一期间耳熟能详，已经算是基本摸清了橄榄球规则，他不清楚克莱默懂不懂这个，但作为一名崇尚暴力的佣兵，他就算不熟知这项运动，至少也不会连规则也完全不知。 “我是说假踢真传。”克莱默静静道。“踢球员的身体和球不是一条直线，而是稍稍偏离，他被授命故意踢偏，心里有了念头，脚步就会忠实执行。” “真的假的？我才不信！”罗伯特关心则乱，他抛弃了防范的面具，显露出真性情。好不容易打到决赛，从原本的不在乎，到此刻恨不得儿子能立即赢得比赛，因此嘴上抵抗，心中倒宁愿克莱默所说的是实情。 “我靠！是真的！”他看到踢球员空脚而出，扶球的那个总是紧张兮兮的替补将球传给乔尼，儿子球队的锋线恰在此时发动出猛烈的攻势。 “好啊！”罗伯特不禁叫出声来，他紧张的捏着手掌，眼睛紧盯着屏幕，电视中球场中喧杂一片，观众的叫嚷声甚至要将频道解说员的声音覆盖，他只见乔尼左突右冲，却在离端线不远处被几个对方球员包围阻截。 第三百八十章 不明确的目的 “完蛋了，完蛋了。”罗伯特沮丧的大声叫嚷着，而此时球已从乔尼的手中飞出，落在那个向前疾冲的踢球员的怀里。 “哈哈，传得真妙！”他转忧为喜，踢球员的一举一动开始狠揪着他的心。 “赢了，赢了！”当踢球员一脚踏上蓝色的达阵区，罗伯特已从椅中跳了起来，他跟着电视中的观众一起鼓掌，而此时镜头晃动，大批的蓝色球衣正在向着对方的达阵区内挥舞着头盔猛冲。 克莱默将手中那支啤酒主动伸向罗伯特，兴奋不已的父亲如今已是满面紫涨，他伸手将那支原封未动的柱状啤酒与佣兵的相碰，之后一口气喝掉一半，而克莱默则早已饮尽，颇有趣味的盯着他看。 “真没想到你有个这样的儿子。”面容瘦削的佣兵在罗伯特的面前第一次露出一丝微笑。 “谢谢，谢谢。”还沉浸在喜悦中罗伯特连忙道。 “你是个书生，一名政客，而他却偏偏是个当兵的好苗子，速度和反应都属一流，这样的素质干我们这行倒很合适……”克莱默用手指轻抚下巴上胡茬，似乎深有感触的道。 “你是说做一名杀人不眨眼的佣兵么？”罗伯特的神色已渐渐冷了下来。 “请记住正是这样的佣兵在不停的救你的小命……”克莱默轻松的指出道，这令罗伯特顿时哑口无言。 “我并没有要求你……我是说为了救我的命去……”罗伯特想了想已再说不下去，不同于自由派的那些虚伪的善良，他仍然相对务实。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自认没有能力去教化一名佣兵从善或不杀，而那样做或许会使事情变得更糟。 “至今你也没告诉我到底是谁打算杀我。”罗伯特只好道。 “这重要么？”克莱默盯着自己手中器材的屏幕，不经意的反问道。 “对于你来说也许不，但对我来说却是，我得知道我的敌人是谁……”罗伯特紧皱着眉头。 “知道了你又能做什么？”克莱默黝黑的面庞上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嘲。 摊开底牌或能令对手投鼠忌器，只要有正确的方式，而不是在对方不知情的前提下成为毫无价值的牺牲品，罗伯特心道。 “也许并不能做什么，但至少死也死个明白。”对于这名由索菲亚.海因里希所派来的佣兵，他可不愿意暴露心声，自亚历克斯将巴尔德危机背后的阴谋告知他并惨死后，多年的从政经验告诉他，所信任的名单越短小，所隐藏秘密就越安全。 “嗯，这个答案挑不出毛病。”克莱默将脸再次隐藏在那台设备之后，过了一会儿才终于道：“也许你现在最明智的举动是收拾东西跟我走，局座大人。” “为什么？”罗伯特讶然。 “这并不是一锤子的买卖，你的劫难还远未结束呢。”他将设备转过让罗伯特观看，屏幕上显示着一张档案，在上首的动态照片上，一个罗伯特不熟悉的面孔正面容冷峻的冷冷的盯着他。 “这是谁？”罗伯特问道。 “怀特.布莱恩……有个外号叫‘凶徒’，是上次劫持你的那伙人中的一名，前陆军特种作战旅上尉……在我没干掉他前，供职于斯坦尼斯保全公司。” “保全公司，你是说他们都是保镖么？”罗伯特对此并不太理解。 “是和我一样的佣兵。”克莱默解释道。“斯坦尼斯是银盟中仅次于弥诺陶洛斯《真卫》的私人扈从集团，不像《真卫》大部分成员为异族佣兵或是培育战士，他们的一线人员几乎全部是前银盟各军种的军事精英，是用钱能买到的最好的人类雇佣兵。” “最好的？那你为什么没加入这个斯坦尼斯？”罗伯特听了禁不住好奇的问道。 “《真卫》开价更高。”克莱默回答的直接了当。 “哦……真是问了个傻问题呢。”罗伯特无奈的摇着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皱眉问道：“那么是谁雇佣了他们来杀我？” “杀你？”克莱默摇了摇头。“战场心理学、追踪大师、侦讯专家，只是看这个布莱恩的档案，就可以肯定那是一次绑架，他们如果要杀你，不会派这样的人。” “如果要杀你……”佣兵突然瞥了一眼罗伯特公寓里一侧的窗户，那里离他所坐的位置尚有一定距离。“只是简单的一个喂弹一万发以上经验的狙击手就已足够，那样的人多如牛毛，基本不用花什么钱……” “你……”罗伯特有些哑口无言，他总不能为此与克莱默争执，杀自己值得花钱，应该派再多两万发的无论什么来执行吧？ “他们确实在弄晕我之前，说有人想见我……”罗伯特回忆起那天的情形，记得那个领头的说过这样的话。 “看来你有了一些神秘的拥趸者呢。”克莱默取笑罗伯特道，不苟言笑的他不知怎么，似乎对这个位职不低的政客并无恶感。“会不会是你儿子的疯狂粉丝？你知道，绑架了父亲好骗取小家伙值钱的签名？或初夜权？”他露出笑容道。 “请别开这种拙劣的玩笑。”罗伯特不高兴道。“我打赌你一定也有子女，你难道能接受别人这样说你孩子？” “对不起。”原本微笑的克莱默连忙露出歉意，这让罗伯特更确定他已为人父的事实，他点点头不再说话，一边继续看着电视。当频道中回放着刚刚的精彩画面时，儿子在胜利的队伍中向看台招手，此时镜头聚拢，拍向疯狂回应着乔尼的泰勒一家人，镜头的特写中，他看到人群里的乔安娜在开心的微笑，她在画面中简直美极了，这令他心中陡然间一痛。 第三百八十一章 突袭 “一个女儿。”隔了好一会儿，克莱默突然道。 “什么？”罗伯特的心思仍还在妻子身上。 “我有一个女儿。”克莱默再次道。 “哦，是么？”罗伯特稍稍感到惊讶。“多大？” “六岁。”克莱默道。 “那正是花朵一般的年纪。”罗伯特不禁道。他想起在阿胡拉地底城市的那场大火，这样的一个杀人如麻的家伙……却是一个幼小女童的父亲？他的心中又开始涌现出那股不真实感。 “却也是一个对自己父亲的职业充满好奇的年纪。”克莱默不由得叹了口气，但他的面孔也只是柔软了这么一瞬，就又重归冰冷。 “我并不知道是谁雇佣了这帮家伙。”他说道。“也曾尝试过破解，但斯坦尼斯的数据库采用军事级加密引擎，其复杂的算法，就连弥诺陶洛斯的高德人通路专家也搞不定。” “原来如此……”罗伯特点点头。他们真的还会派人来么？”罗伯特问道。 “你认为呢？”克莱默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名傻瓜，他在之后紧盯着眼前的军用级电脑，突然皱了皱眉头。 “你刚刚说我们要离开这间公寓，你是说在这儿并不安全么？”罗伯特分析道。 “嗯。”克莱默承认。 “那你想带我去哪儿？我如今可绝不能离开天使城。”局里繁忙的工作，还有这场阴谋背后的主使，一个个谜团尚待解开，乔安娜和乔尼会不会有事？贝蒂斯.安德鲁是否安全？弗洛伊德.兰蒂斯知道我们在查他？米迦勒.海顿……与他之间的联系必须保持通畅，现如今，他罗伯特根本无法从这一渐渐剥落出真实面目的迷宫中消失。 “先应付眼下吧，局座，计划可能有变，他们终于忍不住要行动了。”克莱默突然合上那部电脑，在罗伯特还未反应过来前从怀中掏出手枪和一只奇怪的风镜。 叮咚一声，有人在门外按着门铃，罗伯特奇怪的看着佣兵从口袋中拿出消音器，从容不迫的将其拧上枪口。 “罗伯特先生，我是大厦保全。”门口那人大声道。“有人向我们投诉，说您……” “啵”一声，装好了消音器的克莱默举枪向房门射击，门外随即传来人体软倒的声音。 “怎么，你杀了他？你疯了么？”罗伯特简直被克莱默吓傻。 “这是单身公寓大楼，又不是企业和政府大厦，哪儿来的保全？”克莱默看了看手中的枪道。 “这你并不能确定！”罗伯特已差不多要吼叫出声来。 “随便吧。”佣兵翻了翻眼睛，紧接着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看了看罗伯特公寓的那两扇窗户，然后对罗伯特招了招手 “请站到我身边来。”他指示道，此时他套上那只风镜，并用手指在眼镜的边缘按动着。站在他面前的罗伯特发现，那只原本透明的眼镜似乎从边缘涌动出浓雾，随即将克莱默的双眼完全隐藏。 “怎么回事？”罗伯特惊慌不已，只好按着佣兵的话走向他身边，克莱默闪电般的伸出一只手将他的衣领揪住，罗伯特只觉得一股极巨的力量将他的身体完全压在地板上，他不明就理，还想试图站起。 “你在干么？放开我！”他道。 “你最好闭上眼睛。”克莱默的声音中不带有任何情绪。 就在此时，客厅沿街一侧的窗户发出两声脆响，紧接着玻璃碎裂，两枚黑色的扁平物件被人从窗外丢进房内，罗伯特只觉眼前一白，下意识的连忙闭上双眼，但却似乎为时已晚，眼帘内，脑海间，此刻皆是刚刚的那片白色，伴着他油然而生的恐惧，令他无从思考。 屋内白光骤敛，突然有两道黑影从窗外荡绳而入，他们身体的冲击使得厚厚的双层玻璃四散崩裂，但就在两人刚刚荡进窗棂还滞在空中时，克莱默手中的手枪早已发出啵啵两声枪响。 他枪法奇准，一枪击中其中一人的头部，令他当场毙命，尸体顺着惯性摔进房内，跌进全息电视正在播放的一部古老的枪战电影之中。 另一枪则击中另一人的胸口，那人落地后立即做了个完美的军事翻滚动作，同时手中装着消音器的自动枪械立刻向克莱默喷吐出枪焰。 他的子弹全部打在真卫佣兵背后的墙上，克莱默早已躲在墙角，他用手将匍匐在地板上的罗伯特拉了过去，发现他双眼无神，眼眸呆滞。 “我说了，让你闭上眼睛。”克莱默叹口气道。 “那你就该花点时间然后告诉我，为什么！”如今已经知道为什么的罗伯特冲着他大声抱怨道。 克莱默此时深吸一口气，身体突然从墙后顺地面翻出，那名缩身在沙发后的雇佣兵向他接连扫射，子弹却都打在地板和墙面上，克莱默在他无果的袭击下，已飞快欺近，他如一道魅影一般从地面上一跃而起，转瞬间，他的手枪已顶在那人头部。 那名雇佣兵僵在当场，他裹着全套战斗护甲，却并没有戴着头盔，克莱默知道那是极有经验的军事人员的习惯，二型单兵作战装甲可以防弹，防火，防寒，但受到材料本身的限制，其防护系数却都极为有限，只是简单的一颗50毫米口径的穿甲弹，照样可以将厚实的胸甲打的稀烂。 作为整套装备中最为鸡肋的作战头盔，不但防护能力还不如护甲，还会极大的削弱使用者的观察视野，而哪怕是后续升级版中装备有完善的电子显示屏系统，极大的增强了对周边声音的捕捉和视距的范围，但对于富有经验的老兵来说，却仍然觉得累赘。 因为在他们看来，在战场中能够被对方准确爆头的几率，相对而言毕竟稀少，又为什么要用仅仅能防御小口径子弹的代价，来换取灵活的视角和敏锐的直觉呢？ 第三百八十二章 洞察先机 克莱默枪下的雇佣兵是个有着黄色胡须壮汉，受制的他此时缓缓举起双手，他眨着眼睛，接下来向他的同行做了个‘你赢了’的滑稽表情，他突然向克莱默露齿微笑，而戴着风镜的后者则在此刻却突然弯腰低头。 大口径的狙击枪子弹在一瞬间击中了黄胡子的头部，使他的脸炸成了一朵恐怖的血喇花，紧接着，窗外持续不断的射击着，子弹击打在墙壁上，地板里，造成墙皮和木屑四处乱飞，随后又击倒了罗伯特客厅里的小桌台，子弹打在全息电视盒上，并爆裂开来，其内的元器件闪着电磁火花在半空中凌乱飞舞。 克莱默此时已有惊无险的匍匐爬行到罗伯特身边，罗伯特双眼不能视物，耳朵却能听的清楚。他在子弹的呼啸声中吓得半死，趴在地板上不敢稍动，直到克莱默来到他的身边。 “该起床了，局座大人。”佣兵告诉他，动人心魄的枪击声突然停止，原本整洁的屋内已是一片狼藉。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罗伯特觉得眼前的白雾正在缓缓褪散，但一切都还显得模模糊糊，他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有些惊慌失措，拉着克莱默想问个清楚。 “来了两个擦窗户的，一个死了，一个……好吧，有点惨，头爆掉了。”克莱默轻描淡写道。 罗伯特受到眩晕炸弹的影响，脑中乱作一团，他感到有些恶心，死亡似乎在这些日子里一直围绕着他，克莱默到底已为他杀了多少人了？他简直不敢想象。 “你把他们都杀了？”他不禁问道。 “算是吧，对面大厦的狙击手也帮了点小忙。”克莱默平静道。 “对面……狙击手？！那你刚刚……”罗伯特想到克莱默对便宜的狙击手的评论，此时猛然醒悟。 “是的，他们一直在。”克莱默道。 “我的天，他们全程瞄着公寓，而你居然对我一个字也不提！”罗伯特惊悚道。 “我说了他们不想杀你，你很安全。”克莱默解释道。 “安全？那他们在狙击谁？哦……”罗伯特不问自知，对方这是在试图干掉克莱默，想起刚刚在进门后这名佣兵就一直呆在厅内的死角，并始终不动分毫，想来是早已洞悉对方在对面布置了狙击手的缘故。 “所以你就一直呆在后面？”罗伯特问道。 “当然，我又不防弹。”克莱默奇怪的看着他。 “好吧，那现在该怎么办？”罗伯特此时仍觉得脑中眩晕，但眼睛的视线已渐渐恢复。 “等。”克莱默言简意骸的道。 屋内此时寂静无声，大部分听到响动的上下层邻居要么拨号报警，要么正躲在家里瑟瑟发抖，紧接着一阵紧密而细碎的脚步声从门前响起，罗伯特被克莱默拉在墙角后，他此时惊讶的发现，这名佣兵此时正闭起眼睛用耳朵紧贴着墙壁，手里似乎是拿着一个遥控引爆装置。 就在罗伯特完全惊疑不定之际，克莱默突然睁眼按下了手中的按钮。 巨大爆炸的轰然巨响夹杂着门外佣兵们的凄然惨叫，自公寓的门口响起，两人所站之处的过道中一阵乱屑横飞。猛烈的冲击波使津贴墙壁而立的罗伯特几乎无法呼吸。 在烟尘四起中，克莱默突然单手持枪走了出去，他捡起地面上的那台有着乙钛合金外罩保护的军用级电脑，单手拎着，罗伯特此时已身不由主，只好踩着满地的碎屑紧紧跟随着他。 他转过墙角才惊讶的发现此次爆炸的威力，在过道前原本是大门的地方，公寓的一整面墙壁已经消失不见，残垣断壁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斯坦尼斯的雇佣兵，其中的一个满面是血黑发佣兵依靠在罗伯特公寓对面的一堵墙上，见到克莱默举枪走近，仍想手指颤抖的去握住胸前的枪械。 克莱默压根不理他，他消失在硝烟密布的楼道中，不久后又重新出现，他缓缓的用枪管抵住那名佣兵的脑袋，那人手指本已扣住扳机，正在努力想将武器举起，此时只好松掉胸腹中那口浊气，呼吸急促，斜着眼睛只是瞥着克莱默。 “这可是震荡炸弹……”克莱默用枪管敲敲他的手臂，佣兵顿时疼得闭紧了眼。“你的骨骼已经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他告诉眼前的这名佣兵。 “但只要一个简单的再生手术就能令你生龙活虎。”克莱默说道。“为了活命，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么？”他盯着黑发佣兵，后者却只是恶狠狠的怒目而视。 “痛快点，别特么婆婆妈妈。”佣兵恨恨的对克莱默道。 “倒碰上个有骨气的。”克莱默回身向罗伯特无奈的摊开手。“说吧，告诉我雇主，我饶你活命。”他开始用枪管使劲戳着佣兵的肩头，对方面色惨白，顿时抖作一团。 “我操你……狗日的《真卫》，你们都是一群烂货！”黑发佣兵紧咬着牙，全身疼得已不能自制，但他面部肌肉狰狞，却带着一抹残忍的笑。 “哦，我不知道原来还有这种竞争意识的？”克莱默停下动作，脸上有些讶然。“但我们是私人公司，又不跟你们抢生意……”他立刻用枪管又狠狠的捣了佣兵两下，这次让对方终于忍不住大声呼痛。 “克莱默！”罗伯特此时受不了了，想替这个倒霉的家伙求情。 “……那么就痛快点呗……”克莱默站起，将枪对准佣兵额头，准备扣动扳机，黑发佣兵则喘息着，面孔扭曲，狞笑着将额头紧紧凑近枪口。 “这么期待我还不乐意了……”克莱默在罗伯特还未出声之前就收回手枪，突然转身再次走进久久不散的烟尘之中，由着佣兵背靠着墙壁继续急促的呼吸。 第三百八十三章 掌控全局 “我们并不是要他的命！只是有人要和他谈谈！就是这么简单！”此刻，捡回一条命的佣兵大声吼道。 “只是谈谈的话，需要出动斯坦尼斯的雇佣兵么？”罗伯特插言道，而那名佣兵听了只是冷笑。 “罗伯特先生，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佣兵对他道。“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就一定会明白，整个银盟，也只有我们才能保护你，而你必须跟这个搅局的家伙分道扬镳！” “保护我？说的真好听！用麻药和狙击枪么？你们不过是一帮肆意妄为的法外之徒！”罗伯特冲着他怒声道。 “让咱们离开这儿，他们应该还有后援。”这次克莱默的返回似乎多花了点时间，他盯着佣兵看了一会儿，微皱着眉头，黑发佣兵却下意识间察觉他似乎又起了杀意。 但不久后克莱默即展开眉毛，他向罗伯特招着手，后者连忙跟上他，两人走至楼道的尽头，按动电梯消失在楼道内。 “我在城郊有个地方……”黑发佣兵在电梯门关闭前最后听到克莱默如此说道。 佣兵远远看着那部电梯，只见它一路从73层向下，他艰难的伸手按动通讯器，呼叫道：“黄雀黄雀，收到没有？目标已下电梯，目标已在电梯内，不要交火，再说一遍，不要交火！”通讯器内传出一片杂音，黑发佣兵不禁喃喃咒骂，这个该死的《真卫》的混蛋，居然将这里实施了讯号屏蔽。 房门轻响，此时从楼道的一间公寓中探出一个女人的脸来，她穿着睡袍，见到门外凌乱的爆炸场面和尸体开始放声尖叫。 “闭上嘴，女士，滚回你的公寓去！”黑发佣兵恐吓道，那女人立刻停止叫嚷，关上门锁了三道。 就这样过了不久，一部电梯叮的一声轻响，四名穿着战斗甲的佣兵从楼道内出现，他们躬着身子，枪前人后，警惕的扫视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他们已经走了！”黑发佣兵对他们大叫。 “‘白犀’！”一名佣兵吃了一惊，他快步走至他面前，伸手解开他战甲，想替他检查伤势。 “不碍事，‘顽熊’，只是骨头断了几百截。”这名代号叫‘白犀’的佣兵苦笑道。 “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他吩咐身前的佣兵，‘顽熊’连忙向他身后的三人打了个手势。 “这都是那家伙干的？”‘顽熊’问道。 “嗯，看来我们还是小觑了他，‘真卫’的人可真不好对付。”‘白犀’咬着牙道。“查出他的真实身份没有？”他问顽熊。 “查不到，‘大牛’一直不断的黑进16警局的监控通路，也找不到他任何一张正脸的动态照片。” “他似乎叫克莱默，我听到罗伯特.肯特这么叫他，用这个名字在公司的库里查查看，他一定和我们一样，是……是银盟特战部队出来的。”《白犀》紧闭着眼睛，虚弱的喘着气，碎裂的胸骨令他几乎要痛晕过去，他无法看到，‘顽熊’在听到克莱默的名字时明显一怔。 “克莱默？威廉.克莱默？”‘顽熊’惊讶道。“那可是第一舰队502机动兵团的传奇人物啊。” “是么？那一定就是那家伙了。”‘白犀’吃力的点着头。 “队长，虎子他们……都走了……”一名佣兵检查过队友的情况，走上前来对白犀道。 “嗯，知道了……这混蛋背着我们的9条人命，这笔帐……最终得跟他好好清算！”佣兵队长《白犀》咬牙切齿的道。 “虎子死的可真惨……右手和一只眼球都给炸没了。”那佣兵一脸悲愤的道。 “是啊……”《白犀》微微叹了口气，却转瞬间脸色大变。“右手……和一只眼球……什么！？”他大惊失色道。“快快，联系总部！我们有了一个安全漏洞！信号被屏蔽？快下楼！快扶着我下楼！” …… 与此同时，在同一座大厦的76层的一间公寓中，克莱默正十指如飞的在那台军用电脑上操作着。在他身边原本饶有兴致观看的罗伯特，一看到他从衣袋内掏出一段手臂和一颗眼球出来时，哪怕像他这种见惯了恶劣殖民气候，与亲历多场残酷暴乱的人也倍感不适，嗓子眼里一痒，差点呕了出来。 “这家伙果然有登录权限。”克莱默向强忍着恶心的罗伯特道。 “斯坦尼斯的任务数据？”罗伯特终于是好奇心驱使，看着克莱默在电脑中的数据池中飞快的检索着，好在使用指纹和眼瞳成功进入后，克莱默就把断手和眼珠丢在一边，不用再看到那吓人的玩意儿，这至少令他稍稍好受。 “我得专注并加快速度了，如果可以的话，你帮我盯着他们。” “盯着谁？”罗伯特奇怪的看了看四周，这间公寓里空荡荡的，连个入眼的家具也全然欠奉。 “这些人。”克莱默手掌在电脑屏幕上一展，只见这台电脑的上方投射出一组全息图像，在图像中，有街道、小巷、门厅、电梯内部，以及炸成一团凌乱的楼道。 “这是……这间大厦……你监控了所有区域？”罗伯特讶然道。 “那你认为我是怎么发现对面的狙击手呢？靠第七感应么？”克莱默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着。 “那你……你是怎么做到的？”罗伯特禁不住问道，监视安装不易，要在不为人知的前提下布线拉网，形成眼前这种几乎全局面的布控，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又谈何容易？ “用这个。”克莱默从衣袋中掏出一粒东西抛给他，罗伯特接在手中，发现是一颗比易比克奶糖还要小上一圈黑色圆球，它晶莹光滑，随着视线的偏转，可以看见其内似有一种液体的流动感。 第三百八十四章 黄雀 想着这个玩意儿是克莱默从刚刚装着手臂和眼球的同一个衣袋中取出的，罗伯特就不禁觉得这颗圆球上也沾满了体液和血浆，他强忍着心中那股把圆球狠狠扔掉的冲动，却又萌发出另一股使用清洁液用力擦洗手掌的心思。 “即视球，《真卫》公司专享科技，可以吸附在几乎任何物体上，可自身存储一定数据，也可联网实时同步，终端可控其内的镜头角度，采用纳米电池技术，满电工作时间可达数天。”克莱默口中解释着，眼睛却始终专注于在斯塔尼斯的庞大数据库中寻找所需资料。 “他们的后援已经来了，四个人。”罗伯特向他汇报道。“我们在这儿安全不？”他有些心有余悸的看着那些敞开的窗户。 “他们不可能知道我租下了这里，而且刚刚你的动作也还算快。”克莱默道。 刚刚罗伯特在电梯即将关闭的一瞬间被他拉出来，在烟尘缭绕中那个依墙而坐的佣兵绝不可能发现，他们轻手轻脚的顺着楼梯上了三层，当克莱默如回家般用钥匙打开公寓门时，也还是将罗伯特吓了一大跳。 原来这几个星期以来，这名《真卫》公司的佣兵，就一直住在自己的头顶上，并且使用先进的布控，使得这座大楼内外的每一个举动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他们的雇主是……《希望永存》公司？”克莱默此时终于获取到他要找的数据。 《希望永存》？迈克尔.康威？他是那个弗洛伊德.兰蒂斯的主子，如今兰蒂斯几条线索都缠于一身，他既是汤姆.赫兰德空间站核聚变事件的参与者，又是琐罗亚斯德独立事件的幕后金主，还是斯齐福岛非法人体实验的代理人。 《希望永存》为什么要绑架自己？难道真的是与亚历克斯之死同样的原因？那他们为什么又不直接痛下杀手？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罗伯特赶忙绕到克莱默的身后观看。 “黄雀行动？”他皱眉看着档案中的任务代号，觉得有些奇怪。 “首要任务，保证罗伯特.肯特博士一定存活……你还是个博士？”克莱默回头看了看罗伯特。“是什么类型的博士？医学类型的？” “基因……工程，这个并不重要，我已经不从事研究工作许多年了，都已经算不上学者，又怎么称得上是博士。” “但他们的雇主可不是这么想的呢……”克莱默指出道。“首要任务，将肯特博士以隐秘方式，送至奇连见贤思齐市斯齐福岛。” “那个岛上有什么？”克莱默有些好奇，但当他看到罗伯特沉默不语就立刻打消继续追问的心思，因为无论是什么原因，他的任务也只是保护罗伯特而已，其他一切对他来说都并不重要。 “这里应该还有一些有趣的信息。”克莱默手指拨动，却抬眼看到全息监控图像中，楼道内的佣兵们正在冲向电梯。 “不好，他们已经察觉，你房间的讯号屏蔽器范围不大，我必须赶快将那些内容取出来。”他一边解释，一边在光键上十指连弹，屏幕中此时弹出一根进度条，随着高速网络的配合下正在缓慢的运行。 “但愿他们有个冗长的应急处置机制……”克莱默话刚说到这里，进度条突然中断，他在斯坦尼斯任务数据的页面就已被踢出，登录账号被封锁，电脑的反追踪系统警报大作，显然对方已经在查他的具体方位。 “看起来对方也肯定拥有与‘噬神’一样的家伙啊。”克莱默感慨道。 “‘噬神’……那是谁？”罗伯特有些好奇的问道。 “一个肮脏的讨厌鬼……”克莱默摇着头道，既然知道有这样的高手存在，虽然这台出自《真卫》公司的军用级电脑极其安全，他也并不敢再行挑战对方的手段，他快速断开网络，使得电脑完全独立，警报声也随着这一举动而销声匿迹。 “最后取到了什么信息没有？”罗伯特有些期待的问道。 “让我看看……”克莱默打开刚刚保存成功的几百条数据，并将它们转换成可读取的字符模式，但接连打开了几条，却都是些完全看不明白的残缺信息。 “没办法了，他们对每一份文件都实施了加密，如果不在平台上读取，哪怕是通过授权下载到本地，估计也需要特别的工具才能看到全貌。”他用手指拖动着那些杂乱无章的数据条，正想将页面彻底关闭，罗伯特却突然在一旁阻止住他。 “等等，看看这个。”他指着几百条数据中的一个，其上的文件名依稀可见，写着弥诺陶洛斯的字样。 “斯坦尼斯怎么会有海森伯格的任务？”克莱默也觉得奇怪，海森伯格家族花费数十年心血，上千亿星币才打造出的《真卫》公司，是银盟首屈一指的私人武装，有了这种无论忠诚即能力都堪付重用的家族军队，又怎么会去寻求明显次于《真卫》的斯坦尼斯呢？ 他打开那个文件，只见其中的内容也不无意外的明显缺失，并且很多字符都是不可辨认的乱码，但所幸可以看到一条任务简要和一份模糊的名单。 “这是什么？”看到名单的罗伯特惊悚道，他陡然间觉得一阵心惊，心中有股说不出的疯狂的念头，所有的谜团，一切的解释，也许就在这一份斯坦尼斯保全公司的名单上获得突破。 “不知道，似乎是银盟的官员们去弥诺陶洛斯上旅游？”克莱默耸耸肩道。“但我在那里也呆了一段时间，倒是未曾听闻银盟主席造访海森伯格家族星球，当然也许是秘密的，你知道，政治和钱，永远有着扯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弥诺陶洛斯的秘密会见……能够见到的还能是谁？沃纳.海森伯格……难道他才是这一切幕后的主使？罗伯特无法抑制的加速了呼吸…… 第三百八十五章 疑云密布 此时，罗伯特想起了一望无际的《企业城》与《登云路》、扶摇直上的《云间浮城》，高耸如云的《悠伦堡》。 想起了喷发的《冰山火焰》、迷宫般的《万镜长廊》、梦幻般的《镂空倒影》。 想起了那一处处令人目不暇接的美景，一座座让人称颂赞叹的伟大工程…… 他想起自己的童年，想起那时的沃纳.海森伯格，那个拥有灿烂笑容的少年，他向自己伸出手掌，一脸的阳光，帅气而俊朗。 想起那张永远阴郁不苟言笑的面孔，那个曾经的弥诺陶洛斯之主，苍老而枯朽的他几乎拥有一切，却始终郁郁寡欢，他躲藏在阴影中，深居简出。 他想起那张美丽无匹的骄傲容颜，和那双因好奇而始终瞧着他的流光溢彩的眼，他的心猛然间一痛。 不堪回首的童年，却又是他此生中最值得留恋的记忆核心，它们深埋在心底，在不经意间时而涌现，令他一阵欣喜，一阵伤心。 那个魅姬人！ 他突然间回忆起当时在琐罗亚斯德拉哈曼.法赫勒和他有过关于‘婊子’的一番对话。 在那之前为知心麦的运输异常事宜，罗伯特曾专程去过一趟弥诺陶洛斯，那次他并没见到沃纳，只见到施耐德.海因里希。这位海森伯格家族的执行董事，似乎提到过关于魅姬人的一些事，但他却怎么也记不起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与沃纳的风流韵事相较，他那时一心只想查明的，是琐罗亚斯德囤积粮食的真相。 娜瑟之魂，米索达亚之荚，它们能绽放出纯洁生命……她在花瓣中出现，带着巨大使命……罗伯特突然想起了那首曾经他深爱的女孩唱起的童谣。 如今这一切都发生在沃纳拥有了那名异域绝色之后，这个魅姬人出现的时间与之后的一桩桩事件的开启，难道只是一个巧合？ 罗伯特思绪纷乱，他似乎在一团麻的种种联系中，抓到一丝淡淡的真相的痕迹。 他心知肚明，在这块超乎寻常的沉重拼图中，此刻依然缺失着重要的部分，以至于无法看清全貌。 在沉吟许久后，摇摇头，终于放弃在思想迷宫中不着边际的步伐，不久后，他猛然记起此时在圣约翰尼斯所那场布满争议的议案，他在心中默默的计算着时间，终于举起腕表，开始拨打米迦勒.海顿的电话。 …… 天空泛白，厚重的云层中似是藏着亿万盏灯火，将往日灰蒙蒙的天使城上空照耀出一片崭新的气象。此刻，万道霞光自云间透出撩拨之手，在高耸林立的一栋栋建筑间顽皮的游曳着，竟像空谷剪影，又似密林流荫，光影变幻中，令这座拥有数千万人口的银盟第一城市凭空增添了一份宏伟，一丝神秘。 坐落于安德烈湖北驪的天使之剑大厦，有着银盟最高建筑的美誉，在大厦较高的楼层上，近眺郁郁葱葱的科诺岛，远望古意盎然的圣约翰尼斯，并可以轻易的将整个天使城尽收眼底。 在大厦100层长长的过道处，米迦勒.海顿刚刚从冗长的幕僚会议中归来。他眉头不展，一脸的疲惫之色，之前永远光洁的下巴上也开始窜出了根根硬须。 经过这些天来的焦急的等待，那个巨大的谜团在逐渐吞噬着他的耐心，使得他毫无心情妥善处理生活和工作上的繁杂琐事。 在他的办公室外的小间，几名企业说客正在沙发上等候，见到他的到来连忙起身问候，但他只是冲这些熟面孔略微点头，随后向那名刚上任不久的秘书道：“克莱尔，除了罗恩以外，任何人不许进来，明白么？” 他在年轻秘书应承和说客们满腹狐疑的复杂眼神中，大步进入内间，并紧紧的关上房门。 丢下手中的公文包，解开衣领的搭扣，踱步来到窗边，他心神不宁，根本无心欣赏窗外美景。 作为首席幕僚，文仲与罗沃莉.斯卡娅的秘密会见躲不过他的耳目，但却令他对今日的联席议会议员票选产生了一阵恐慌。 为了今天的投票，为了能扼杀合作党所制定的这项战争计划，他处心积虑，用局外人比尔.坎伯前往索非亚.海因里希处告知主张、晓以利害，并最终获得了作为人类党党魁的女王的初步首肯。 约克.亚历克斯的惨死，让所有的幕后深挖工作陷入停顿，而那个半途上车的罗伯特.肯特虽说精明能干，是个正义感十足的可信任之人，却又面临着与自己助手相同的遭遇。 如果这盏莹莹之光再被那双幕后之手所掐灭，那么他就显然再无强援，陷入孤立无助的境地。 作为主席首席幕僚，米迦勒自然也拥有了寻常人想象不到的信息渠道，他为此多少查到一些肯特的过去，知道这名自幼成长于弥诺陶洛斯的战争孤儿，与海森伯格家族有着一些鲜为人知的联系，并与商界女王索非亚.海因里希有过一段令人艳羡的恋情。 米迦勒之所以肯冒着巨大的风险，让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心爱伴侣去做这样异乎寻常的游说，一方面是放不下心中那个巨大的疑团，一方面也是想提醒索菲亚，她的旧日之情如今正陷入在生死边缘。 良苦用心终于得到了回报，罗伯特获得了《真卫》公司高手的庇护，虽然在次针对他的袭击事件中并不涉及到无影人，但却也能充分说明了，索菲亚.海因里希哪怕在这场巨大的阴谋中扮演着某种角色，也并不会是主谋。 从罗伯特真的被袭击和索菲亚依然念旧情出手拯救来看，在黑幕中的那些鬼影并没有通天彻地之能，他们也出现了计有遗算，损兵折将的行动，也许甚至更佳的是，那还是一场鬼打鬼的分歧之争，他们正在互相猜忌，并最终露出马脚来。 第三百八十六章 挣扎的米迦勒 闭眼清空思绪，米迦勒抄手入袋，突然不经意间摸到一物，他取出在眼前翻动观看，已多日阴冷的面容在此刻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一直将这个小玩意放在衣袋中，几个月来不曾记起，那物小巧精致，是比尔.坎伯留给他的那支黑色的管状电子烟具…… 他将窗户推开一角，打开烟具的开关，深深吸了一口，坎伯的这支烟具制作的极为精良，长久没有使用，其内的烟油也并没有干涸。 他感到一股香甜浓郁的丙醇蒸汽在鼻间回荡，这令他一直压抑的精神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他吐出烟气，看着它们在窗棂间渐渐飘散，成为包裹整个行星的蕨藤大气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组成部分。 此时天空愈发的明亮了，赫尔墨斯的《月昼》正在继续发挥着它神奇的威力，将厚重的天空映为一片白，这个顽皮的普洛维斯敦卫星已经这么干了几天，却一点也没有丝毫消停的意思。 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令米迦勒这几天简直要喘不过气，他享受着唇齿间这种柔滑舒适的感觉，不知不觉间抽了一口接着一口，直到舌头出现了发涩感，才恋恋不舍的关掉电源，将那支烟管郑重其事的收在贴身内袋里。 桌台上此时铃声骤响，米迦勒闭着眼睛一声叹息，只觉得刚刚那股缓缓释放的压力又重新包围了自己，他紧皱着眉，按下应答按钮。 “说。”他有些不耐烦道。 “阁下，是保罗.罗恩的电话。”秘书克莱尔告诉他。 “快接进来。”他连忙道。 在今天的早些时候，为了应付对时隔大半年重启表现出浓厚兴趣的银盟各大媒体，米迦勒派遣内阁新闻发言人保罗.罗恩前去圣约翰尼斯，一半是为了稳住可能失控的局面，让罗恩管好那些瞎提问题好夺取独家新闻的无良记者们的嘴，一半也是能让罗恩及时向自己汇报议案的票选实情。 此时桌台投影器蓝光一闪，将发线整理的一丝不苟的保罗.罗恩的影像迅速弹出。 “海顿，大新闻！”全息投影中的罗恩保持着他一贯的开场白。“166票赞成，103票反对，巴尔德的宣战议案已经得到议会的初步裁定！” “什么？怎么可能？”米迦勒大惊失色。 米迦勒的这种神色显然要让独自难受的罗恩满意，他苦着脸道：“就是啊，这要令所有人都想不到，合作党虽然也有十几名议员当场反水，但却毕竟抵挡不住大多数自意党议员所投的赞成票，两个敌对党派今天奇怪的空前达成一致，瑞安.卡拉内拉当场痛骂艾伦.海耶斯，老家伙已经快被自己党派的不寻常举动给气的奄奄一息。” 自意党的投票！而文仲在之前约见了斯卡娅，果然如此！米迦勒心神激动，浑身不受控的颤抖起来。 他的奸计……已经得逞了么？ “议案已经到了尤尼特人投票阶段，按照他们的一贯习惯，应该会放弃否决权，将决策权交到议会议长手里。”罗恩抿着薄薄的嘴唇，对米迦勒的失态浑然不觉。“但合作党搞得这么一个大动作到头来估计还是没戏，沈月禾在这几十年间素来以反对与沃肯人冲突作为军事立场，到了如今这个阶段，手中捏着可以让文主席难堪的王牌，我想他一定会实施否决权。” 是么？他会么？米迦勒此时心神大乱，却多少在心中还存着一丝指望。 他想起在瓦尔基丽雅那场奇迹发生前，那名睿智的老者对他袒露心扉，告诉他并不是在孤身作战，还有更多的有良知与智慧的‘成年人’，正在关注着这一系列事态，并会在最恰当合适的关键时科发动攻势，对威胁实施必要的清理。 是他指出了文仲的动机，他的欲望，他想要谋取更多的权利…… 是他预先得出了文仲欲与沃肯人发生长期战争的结论…… 也正是这名军旅生涯中无往而不利的老将军，精确的预言了法赞尼的胜任能力，在行动中的一切都被军委会唱衰的前提下，那个创造琐罗亚斯德耻辱的家伙，却给了所有人一个惊喜…… 尽管如此，米迦勒却依然揪着心，他在心中隐隐藏着一个念头，却从来不敢直面，但那些疑问，那些可以改变一切的疑问……也始终在折磨着他的情绪。 文仲为什么要挑选他作为议会临时议长？ 在多项政见中沈月禾明显与他对立，并且完全可以阻止他进入最后大名单的前提下，为什么要对沈月禾大开绿灯，等于将老头恭送进可以令他痛不欲生的宝座上？ 为什么？ 米迦勒在心头浮现着一个多日缠绕着的念头，但他却并不愿意去面对事实。 不可能，那绝不可能。 他的理智在安慰着他自己。 第三百八十七章 信念崩塌 头痛欲裂的感觉开始侵袭，此时衣袋内的通讯板却在震动，米迦勒知道能对这个号码打进电话的只有一个人，罗伯特.肯特。 “随时关注动态，有结果立即通知我。”他立刻挂掉桌面上与罗恩的通讯，取出长方形的透明通讯板，打开加密电话。 “怎么了，罗伯特，你还好么？”米迦勒担心的问。 “我没事，刚刚躲过一劫。”罗伯特在电话的另一头道。 “什么？是另一次？”米迦勒惊讶道。 “是的，但我打电话并不是要说这个。”罗伯特的声音道。“我想知道那个议案的投票结果，我知道是在今天下午，但却不知具体时间，告诉我，米迦勒，战争决议被否决了对么？”罗伯特关注的问着。 “已获得初步裁定，刚刚进入两位正副议长的动议阶段。”米迦勒向他宣布道。 “什么？初步裁定……他们居然能拿的下六成选票？本届议会难道都是文仲的玩偶么？”罗伯特大惊道。“那么尤尼特人会执行他们的否决权，对吧？别的我不好说，但他们痛恨战争，这点我敢肯定！”罗伯特斩钉截铁的说道，对此他确实很有感触，他至今还记得在奇连思学城求学期间，所遇见的那些尤尼特人教员，他们崇尚默契合作，反对个人主义，尤其是对战争和暴力更是深恶痛绝，他们甚至对人类和坎德人拥有大量舰队都感到不解和厌恶。 尤尼特人认为，银河不小，宇宙更大，难道还容不下我们这些卑微的生命么？愚蠢的战争又能为文明的延续和发展带来什么呢？只能是对利益的盲目追逐和自我毁灭罢了。 “还不知道，肯特，但也许他们仍然会执行一贯的不干预政策，将最终决策权交给议长。”米迦勒道。 “如果那样的话，一切将真的变得不可收拾，他们掩人耳目的一系列动作将最终达到目的，文仲将把银盟拖入永无止尽的战争泥潭！”罗伯特声音中透露出绝望。 “先别彻底悲观，肯特。”带着心中唯一的期待，米迦勒切身感受着这位来自统一阵线发委会官员的肺腑之言。“我们还有沈月禾！是的……他与我开诚布公，曾经明确的表示对文仲的抵制……他就是我上次跟你所说的那张王牌，我费劲周折令他获得委员会的审批，就是为了在此时对文仲做出致命一击！” “沈月禾？！他是你的王牌？”罗伯特在电话中惊讶的说道。 “是的，我在军委会与他会面，把所有的话都谈开了，他也注意到了近来这一系列事件的异常，我们彼此交换了意见，对文仲试图以扩大战争而夺取更多权力的看法不谋而合。”米迦勒一边说着，一边反复回想着沈月禾当时的态度，那并不是作假，而他可以确定！此刻他心中渐趋平静，拿着通讯板，眼睛却望在空处，在这间空阔的办公室里，此时他分明可以看到，那个睿智的老者向议会提出否决后，身处羽翼村的文仲呈现出气急败坏的表情， “海顿，沈月禾和文仲是一伙的！”罗伯特的声音令他眼前这些美丽的假想挥之一炬，飞散无踪。 米迦勒楞了半晌，脑中一直在不停着琢磨罗伯特话语中的意思。 “你……你说什么？一伙的？别乱开玩笑了，肯特。”米迦勒轻笑出声，作为发委会综规局的局长，罗伯特.肯特又怎么会比自己知道更多关于沈月禾的事，这真是个有够腹黑的笑话，吓了一跳，这家伙简直把我吓了一跳。 “海顿，我绝没有开玩笑，他们同穿一条裤子，这千真万确！”罗伯特在电话中焦虑的说道：“我获取到一份斯坦尼斯保全公司的护送名单，日期是两年多前，银盟有至少十三位政府官员前往弥诺陶洛斯会见沃纳.海森伯格，而这其中就包括文仲和沈月禾！” “弥诺陶洛斯？这能说明什么？”米迦勒只觉得周遭那股一直缠绕着他的压力逐渐挤压着他，并且越压越紧，越压越紧……但他依旧强自争辩，那不过是简单的例行拜访！他心中的一部分挣扎的大叫，但另一部分却发出嘲讽的笑。 “那可是一切的开始！海顿。”罗伯特试图让米迦勒认清事实。“这里面涉及到我们已知线索中的关键人物，弗洛伊德.兰蒂斯、彼得.怀特和迈克尔.康威可都在名单之中，没人知道这次会面的细节，如果不是这份斯坦尼斯的任务数据，甚至没有人知道有这次会面！就连弥诺陶洛斯上《真卫》的佣兵也不知道！” “但为什么……我是说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一盘毫无意义的棋局，一场看不透意图的线偶剧，这毫无意义……毫无意义……”米迦勒此刻心神已涣散，久悬多日的心弦在这一瞬间完全崩溃，他对着电话喃喃自语，而电话另一头的罗伯特却不疑其他。 “没人知道他们的企图，但可能是一个魅姬人……我对此不敢确定，但在这次的会面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们达成了某种共识，而从时间上来判断的话，我却有相当大的把握，弥诺陶洛斯是所有事件的起点。”罗伯特再次强调道。 “伟大的推销员……沃纳.海森伯格……他出售邪恶的末日，而魔王赋予他伶俐之舌，哈哈，他说服了文仲，说服了沈月禾，那一定是一句了不起的推销词，文仲用它来说服罗沃莉.斯卡娅……哈哈，也成功了，他们成功了……了不起的推销词……了不起！”米迦勒疯狂的大笑。 “你怎么了，海顿？你还好么？”米迦勒带着哭腔的笑声终于令罗伯特有所察觉。 “……没事……我回头和你联系。”此时的米迦勒的精神已是强弩之末，他逐渐恢复神智，飞快的挂掉了罗伯特的电话。 第三百八十八章 败局 静如死寂的办公室，米迦勒失神落魄的呆坐着，而不久之后，他就再次接到了保罗.罗恩来电。 “超大新闻！”全息影像中的罗恩表现的一脸震惊，但米迦勒此时却已知道他的震惊来自何处。 “沈月禾……临时议长他，放弃了否决权，针对沃肯人巴尔德星系的战争议案通过了！”保罗.罗恩一惊一乍的公布结局，他很奇怪面前只是冷冷看着他的米迦勒，不明白他为何不与自己一样震惊。 “还有其他的么？”米迦勒有些虚弱的问道。 “开战了，海顿！由银盟政府授权的战争啊！这可是数百年来的头一遭，你难道就只有一句：还有其他的么？天啦，我们究竟是生活在一个什么年代？我是说，背着亿万银盟公民向异族开战？这还是一个民主政体么……”罗恩还待继续再说，却已被米迦勒掐断了信号。 为了一己之欲和极少数人的利益，他们利用从民众中榨取的金钱和公民所赋予的权利，居然要在这一桩桩处心积虑却漏洞百出的弥天大谎之下，向一个不可知不确定的未来燃起致命的战火，而他们居然成功了！ 他们编织着一张巨大的网，在权利的巅峰结党营私，他们在人前表演，在台后勾结，用谎言和心计骗取了他的信任，然而无论自己有多么谨慎，最终居然也成了被利用一环，间接变为他们这项阴谋的帮凶！ 想到这里米迦勒怒气上冲，却又懊恼不已。 不能就这样！这不对！沈月禾骗了我！文仲利用了我！他只觉得热血上涌，全身激颤，但转瞬间，一股茫然，一份委屈，沮丧的无力感使他跌坐在椅子上，米迦勒仰天长叹。 此刻，他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约克.亚历克斯的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庞，实习生此时正对他露出温和的笑，那样子似乎是在说，这一切并不怪你…… 但他立即再次回忆起那场令他至今魂萦梦牵的葬礼，在苍翠的松柏林间，小小的一处坟堆，红褐色的棺木，悲恸的双亲……他们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定是心痛如绞。 米迦勒记起亚历克斯的父亲，那个由银盟海军退役的上校，他穿着蓝白相间的老式军队制服，向自己儿子行注目礼……他察觉到这位父亲颤抖的双唇，饱含的热泪，颤巍巍的军姿保持了很久很久。 而亚历克斯的母亲，那位面目慈和的老妇，有着她儿子那般坚毅的性格，她强忍悲痛而来，却最终在坟前几次哭得昏死过去。她当着前来哀悼的众人的面，将《明日更佳》公司的慰问金支票连着大额保险单据一并撕得粉碎，并不顾众人的阻拦，径直冲向那位前来悼念的特别代表。 “拿走你们的钱，把儿子还给我！”她对着那帮保险经纪和代表们大吼。 那简直吼在了米迦勒的心坎里…… 那并不是一起事故，是阴谋家们驱使无影人杀了你儿子，而我才是直接导致这一切的幕后凶手！他在心中疯狂的呼喊着，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在这两位双亲的感激中，向亚历克斯的坟中撒上一把土。 只是一名实习期间的工作，他们将米迦勒当作一名有良心的政客，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参加葬礼，但真实的情况却是…… 是我害死了你们的孩子啊！ 他心头大恸，在合土而安的亚历克斯的墓前哭个不停，让一众前来悼念的亲朋感动无匹，他们对米迦勒连连劝慰，家属变成了反倒在安慰客人，但他们越是劝慰，米迦勒就越是眼泪不停，最后还是亚历克斯母亲的一句话令他止住抽泣。 “我们的儿子跟对了一位好人啊。”她当时如是道。 一个好人？我是么？米迦勒想到此处已是再次泪挂双颊。 但我却可以自此成为一个！他此刻在心中暗暗做了决定。 擦干泪水，打开记忆板，他开始正对着那枚黑洞洞的微型镜头，沉默着，良久良久，他调出程序，开始录影。 ……当你们看到这一个**时，说明我已经死去…… 米迦勒对着镜头微微含笑的说道，他至此已完全放掉心中枷锁，多少天来他第一次感到如此轻松。 …… 山石嶙峋、清溪潺潺，稀疏的竹枝横七竖八的在黑褐色的泥土中生长着，看似凌乱随心，却又将将在卵石铺就的小径中挑出一帘门户. 米迦勒.海顿小径间阔步前行。但到了那间闻名于银盟的小草庐外，却又不禁放慢了步伐，他踌躇着紧盯着那扇枯黄的紧闭竹门，感受到脚下圆石的硌人硬度，随即深吸一口气，紧走几步推门而入。 草庐内格局亘古不变，一张桌、一把椅、一方砚，数只毛笔、几张糙纸，和两面草灰墙壁悬裱的字画，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一进门，米迦勒就顿时感到丝丝暖意，较外间冰冷的拟真环境，不禁带给他一股久未感受的释然。 他看见文仲，这个被坎德人誉为‘深谙此道的智者’，此时正在屋内，他一身素白的道者装束，背手而立，正在欣赏墙壁上的那副水墨银河。 “你来了？”老人对米迦勒道。他双眼不离画卷，只是伸手缓缓抚动银须。 “嗯，来了。”米迦勒苦笑着点头道，他心中纷乱，不知几何，在一阵沉默中，他将手缓缓伸向胸口。 “你对此有什么看法么？”文仲突然问道。 “什么？”米迦勒稍稍讶异，旋即明白他是在问自己关于那幅画的意见，他放下手臂，走至文仲身旁，开始第一次仔细审视这幅金色镶边的水墨画卷 直到此刻，米迦勒才发现此画与墙壁间所悬挂的其他的卷幅的略有不同，它格局庞大，纸张幅度是寻常画卷的数倍，其上积墨似星，泼笔作云，而大片的留白处已呈隐隐泛黄之色，显示着作画年代已堪久远。 第三百八十九章 画内乾坤 “我记得您曾说过这是一幅新作……”米迦勒奇怪道，他对此画依稀仍保有印象。 “是的，去年才刚刚画完不久，但从开始动笔到完成，我却整整花费了三十年。”文仲看着米迦勒，脸上露出微笑。 “好吧。”米迦勒对此并没有任何的兴趣，他不走心的一边浏览着画卷，一边在心中拿捏着时机。 “等等……”他陡然间醒悟。“这并不是现存已知的星图。”作为主席内阁重要成员，米迦勒经常受邀参加发委会开发署的殖民进展汇报，他早将那些呈现出各种形状的平面或全息图例看得烂熟于胸，而文仲所画的这些，从形状、排列、局部和全貌上都与脑中那些熟悉的图例不同，他立刻醒悟，这居然是一个令他完全陌生的未知星图！ “这里……我知道……”米迦勒用手指着画卷的左下角。“这是巴尔德星系……”他的手指不由自主的向上方移动，接着展开手掌在画卷前挥动。 “这难道是……”他迟疑的望着文仲，而老人则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巴尔德星系后的世外桃源！”文仲冲着他微笑，红润的脸膛上此刻散发着异样的神采。 “海顿，你知道我们的星图其实是依托星门走势，而建立一张轨道交通图么？”文仲突然话题一转，这令米迦勒奇怪，不知道他是打着什么主意。 “知道，各星门连接固定星系，我们的按起始路点制作星图，而完全忽略星系在宇宙中的实际位置。”米迦勒回答道。 “但你知道这些星门的排列也有规律么？”文仲笑着问道。 “也许是距离的限制，也许是顺序的需要，那些伟大的远古生灵们运用星门，将银河系做成了如同旧日的地下轨道交通的线路网！一号线、四号线、六号线，而它们之间互不相连，但在特定的一些星系里却可以进行线路间的换乘！”文仲语出惊人的说道。他见米迦勒似乎仍不能理解，也并不着急，只从长衫的衣襟中取出一块全息板，放在草庐内唯一的蕨藤木桌之上。 他的手指在全息板上划动，全息板中蓝色光影波动，草庐内的狭窄空间内，顿时勾勒出一幅巨大而立体的璀璨银河。 “这是我们的家园，无垠宇宙海洋中的一叶偏舟，我们在惊涛骇浪中的庇护所。”文仲背着手臂，在呈蓝色的银河星图中踱步而走。 “她分为两支旋臂，对此你应该并不陌生。”文仲指着遍布星辰，缓缓绕核心转动的一部分道。“根据赛博人星舰残留的资料，这一条叫做英仙臂，而我们所在的这一条，就叫做半人马臂。” “在我们所知的大多数星系中，占绝大多数有两个星门的，我们可以称它们为‘站台’，承上启下，起到连接整个旋臂交通网的作用。但也有只有一个星门的，如琐罗亚斯德，我们就权且叫它‘终站’。”他延用着旧时的地下交通网打着比喻。 “拥有两个以上星门的星系很少，最著名的有尤尼特人的尼尔德星系，还有坎德人的弗雷尔，她们各自连着几个分支旋臂，人类其中的几个最大殖民星系就在那里。中转星门是前往那里的唯一入口，当然，除非你肯在路上花费成百上千年。”文仲解释的相当耐心。 “但令人遗憾的是，当初的赛博人并没有把我们带上正途。”他惋惜的表示道。“你瞧，我们所有已知的星系，其实都位于其中一个分支的矩尺旋臂上，而通向半人马主旋臂的门户中转站却在这里。”文仲的手指指向星图中一处浓密的星云。 “巴尔德星系……”米迦勒此时已大致明白了文仲意思。 文仲向他点头，微笑道：“数百年来，天文学者们一直在想方设法弄清星门星图与真实星图之间的联系，而当他们得知真相，却发现我们所在的万千世界，还不到这艘银河巨舰的四分之一。”他摊开手臂，长眉微扬，做出无奈的表情。 “因此在银盟最初建立期间，军委会按照当时银盟主席弗尔兰.切斯的授意，执行了隐秘的《半人马》行动。他们利用由赫尔墨斯卫星上所特有的吸光物质，建造了数十艘较无影人偏光战舰更为先进的探测飞船，之后更是成功的在巴尔德星系发现了艾谢特和哈碧这两处被沃肯人封锁的星门。为了顺利穿过它们，军委会甚至还发动了一次假装殖民的秘密行动。” “安菲翁殖民冲突……”米迦勒闻言不由得紧紧咬着嘴唇，他曾经读到过关于此次事件的报道，沃肯人在那次冲突中，毫无悬念的派遣舰队驱逐银盟舰船出境。当时人类殖民飞船发生了极为严重的碰撞事故，数百名殖民者在太空中窒息而亡，银盟因此将罪责推向巴尔德一方，两族为此在边境曾展开长达数年的十几次小规模交锋。 如果现在按照文仲所说，安菲翁殖民原来并不是发委会的失职，而是得到银盟主席授权的一次军事行动！那么引申到那场事故，很可能也同汤姆.赫兰德空间站一样，是一场细思极恐的阴谋！ “完全正确。”文仲此时点头道。“那次行动成功转移了沃肯人的注意力，使得所有的探测器能够顺利穿越这两座星门。无人探测器一刻不停，它们之后穿越数百座星门，经过几十年的探索，绘制出半人马旋臂的绝大多数星系的星图，通过超远程粒子阵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向我们发送出一桩桩令人震惊的发现。” “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么？海顿？”文仲在眼前流转的银河中向米迦勒问道，但沉浸在惊恐中的后者竟无言以对。 “可容纳万亿殖民，可催生庞大文明，取之不尽的资源，用之不完的能量。按照目前的规模，我们可以造出千倍于今的舰队，并可以使战略纵深延展至银河系之外！”文仲有些激动的说道。 第三百九十章 悲愤的刺客 “您是说这一切的筹备，早在银盟建立初期就已打下基调？”不顾文仲那诱人的憧憬，米迦勒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个残酷的事实。 “当然，这并不是我的构想，历任的每一届银盟主席都很清楚《半人马》行动。”文仲回答道。 “然而他们的经费却从未断过？”米迦勒惊异的问道。他清楚的知道，这种隐秘行动所要动用的人手和资源的基数，单单仅是超远程粒子的捕捉，按照这种距离来测算的话，就需要将接收阵列布满整个武皇星系！ “从没断过。”文仲直率的回答道。 “就连海伦.亚特的那十年？”米迦勒不甘心的又问道。 “特别是海伦的那十年。”文仲向米迦勒展露微笑。“海森伯格财阀大量专项资金的介入，令原本相形见拙的探测计划如打了强心剂一样开始变得高效。” 听了文仲的解释，米迦勒心潮起伏。一丘之貉！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头响起。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并对文仲所表现出的洋洋自得的嘴脸感到厌恶。那些攀附在权利巅峰的精英们，他们如编写的程序般精准而冷酷，在思维上尽然保持着如此的一致。 消灭沃肯人和他们的盟族，将银河所有的地盘都踩在人类的脚下！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难道就是他们用一系列复杂的幕后阴谋，所要表达的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人性之恶的思维么？ “所以你所作的……这所有的这一切……就只是为了打开一条通向半人马旋臂的征服之路？”米迦勒望着文仲，后者也正在和颜悦色的看着他。 “这只是一方面。”文仲回答道。“适者生存，物竞天择，但哪怕就只是这种单纯的目的，在这一系列事件的立场上，我也不会有着一丝一毫的退让。”老人微笑着抚动长须。 “就为了人类能成为银河的霸主？你就要将一个伟大的智慧文明从造物神的杰作名单中抹掉？”米迦勒怒道。 “哈哈，造物神……”文仲大笑。“我以为你们这些从两个学城毕业出来的优等生们，都是典型的无神论者呢。”他笑容满面的拍拍手，将全息板关闭，屋内的蓝色银河顿时消隐无踪。 “就算赛博人并不存心欺诈，那些由星舰之影所传下的神祗神迹，也都只不过是对陈旧过去的无用回忆！”文仲大声此刻稍显激动，他对米迦勒提高了嗓音。 “这些神从未踏足过我们的土地，他们在遥远的银河的另一半，英仙座，记得么？那里离我们至少有5万光年，并且还没有任何可用的星门，那要令神也会抱怨路途遥远，更甭提他们原本就是虚构。” “这些食古不化的沃肯人，他们死守星门，意欲何为？不仍然是欲图独占其后无尽的资源，或自行享用，或待价而沽？”文仲不屑道。 “沃肯人，他们憎恶物质科技，是已被确认证实的资源无用主义者啊！”米迦勒忍不住替沃肯人辩解。 “这谁知道呢……”文仲对此只是耸耸肩。“但如果真是那样，他们就该让开一条路，而不是用舰队封锁那片广漠的希望。”他道。 “……所以为了这个所谓的希望，你就可以无所用不及？炸毁汤姆.赫兰德空间站，将祸水倒向沃肯人，命令舰队擦枪走火，诱使他们进攻瓦尔基丽雅，再拿忒拉蒙的20万公民的生命做赌注，好最终实现开战的目的？”米迦勒此时再也忍不住，他早做好了向文仲完全摊牌的准备，知道这番话说出后，自己就算是自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但此刻他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米迦勒期待着文仲对他这番话所做出的反应，但他预想的那些嘲讽、疑惑、暴怒或是矢口抵赖并没有出现，这个须发皆白的第一公民此刻脸上却什么表情也没有，米迦勒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坦然，一份淡漠。 “沈月禾……”米迦勒立刻醒悟道。“我向他交底，他自然将一切都和你说了。” “对，说了。”文仲竟然直接承认，这让米迦勒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也荡然无存，他心神激荡，呼吸变得愈发急促。 “我为你痛心，米迦勒。”文仲突然叹口气道：“作为我的首席幕僚官，你本该直接来找我谈，而不是偷偷派人做什么调查。你把不现实的希望寄予一名完全够不上斤两的政客身上，罗伯特.肯特那个伪君子又能替你带来什么？靠着他成为千百面首之一的特有魅力么？你以为凭索菲亚.海因里希就能扳的倒我么？” 文仲冲米迦勒笑笑，他再道:“更不用提你的那个可怜的军校生秘书，他叫什么来着？”他拍了拍脑门，而他的这一举动令原本就已暗下决心的米迦勒突然失控。 “他叫亚历克斯！约克.亚历克斯！你这个草菅人命的混蛋！”米迦勒伸手入怀，探手间已从内袋中掏出一件小型武器，他将枪口对准文仲，呼吸粗重，考虑着要不要立刻扣动扳机。 “哦～陶瓷手枪呢……我敢打赌连子弹也是特制的……”此刻文仲仍显得不慌不忙。“我就在想你会带着什么上来呢。”他笑道。 “这里有着银盟最高级别的安全措施，如果带着普通武器，恐怕刚出电梯口就要被打成一团筛糠。但现在又怎么样呢？你应该知道，虽然这把手枪不会触发警报，但只要你向我开火，系统依然会将你判为敌对，这间草庐里所布置的近程武器会立刻将你击得粉碎。” “我知道！我愿意以命换命！”米迦勒冲着他大声吼道。 第三百九十一章 大天使之死 至此文仲依旧不动声色，他看着持枪瞄向自己的米迦勒，从未有过任何军事训练的幕僚长此时却显得紧张万分，可以清楚的看到颤抖的手臂和迟疑的眼神，文仲为此轻轻摇头，他劝米迦勒道：“别犯傻，海顿，你不会想这么做，想想看，我死了，对你，对任何人也并没有好处。” “阻止你膨胀的野心，拯救万千因两族开战而死伤的公民，对我来说，这就是天大的好处！”米迦勒怒道。 “你以为我死了就可以阻止这场该死的战争？”文仲摇头大笑。“你真有趣，米迦勒。”他直呼起他的名字。 “真的，我很欣赏你，幕僚长阁下，除了你那个天使长的名字外，你还总能让我回忆起从前的自己，那个天真的羽神信仰者……这也是当年我将你从民政委员会的小小文书，调到这个万人艳羡的位子上的根本原因。”文仲突然道：“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相信我，米迦勒，我如果想要杀你，你现在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回了。同样也请相信我，就算我死了，这场战争也会继续，任何一个登上银盟最高舞台的智者，都不可能逃脱这一宿命。”他斩钉截铁的道。 但米迦勒对此却不为所动。 “我做我的一部分，至于其他的，会有人不断得向强权挑战，而我将成为他们的表率。”米迦勒说完深吸一口气，打算完成他作为一名幕僚长最后的工作。 “等一等，米迦勒。”见劝阻无果的文仲连忙伸手阻止他，他似乎是做出了某种决定，在沉吟了片刻后他点点头道：“事已至此，我只好将实情告诉你，但如果我向你吐露了这一桩隐秘，我是说只有很少人才知道的一个天大的秘密，你仍然要选择杀我的话……也只有悉听尊便。”面对致命枪口，文仲丝毫没有紧张的意思，这要令米迦勒大起疑心。 他要念那个咒语，他一定是要念那个咒语，沃纳.海森伯格用咒语说服了文仲和沈月禾，而文仲又用他说服了罗沃莉.斯卡娅，一丘之貉，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此时米迦勒心中的两种声音在不断争执，一个要让他立刻开枪，一个却好奇的想听听文仲将要说出的话，而理智的后者最终战胜了前者的疯狂。 “你说吧。”米迦勒依然谨慎的举着枪。 “在这之前你必须知道，米迦勒，我刚才所说的战略纵深可并非说笑，那关系到整个人类世界甚至是整个银盟的生存。”文仲闭上眼睛，垂于眼角的长眉在微微悸动，他紧锁眉头，似乎正在想着一件极可怕的事。 米迦勒不解的看着他，他手臂不敢稍动，枪口紧紧的对着文仲，生怕他这一切都是在做戏。 “事情要追溯到两年多以前……”文仲此时突然睁开眼，他的目光中似乎透着一丝疲倦。“沃纳.海森伯格给我与另外12名银盟各级官员和商界巨贾，发来一封阅后即焚的信函，那封信是这么写的……”文仲侃侃而谈，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他向对面这名用枪指着自己的下属，原原本本说出了一切。 …… “不，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米迦勒在听完文仲的大段叙述后惊疑不定，他仔细盯着对方的脸，要从他的眼睛中看出欺骗的意味来，但文仲坦然的眼神令他失望。 “这一切都是事实，而你心知肚明，与此相比，所有的牺牲都微不足道……”文仲的话再次敲打着米迦勒的心灵。 杀了他！那是满口胡言！疯狂的声音在他心中大叫。 “你说的牺牲……那也包括约克.亚历克斯的？”米迦勒突然问道。 “是的，也包括他的。”文仲叹口气，静静的望向他的首席幕僚。此时，时间如静止一般，两人久久的对峙着，都不再说话，静默之中，只能听到草庐外溪水汩汩的流淌。 “好吧。”在一片肃然之下，天人交战并最终下定决心的米迦勒突然伸直手臂，他将枪口对准这位白发老者的头颅，并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寂静无声，却阻不住文仲脸上的笑意。 他对米迦勒连连摇头，眼神中却带着明显的讥讽和蔑视。 枪声未响，子弹未出，而草庐地面与屋梁下的大口径自动武器也并未因威胁而发动。 米迦勒不解的看着手中的枪，缓缓的张开嘴，显得惊恐万状。 眼前，那支坚硬的陶瓷枪管正连同他的五根手指一道，与枪身和手掌逐渐脱离，剧烈的疼痛感猛烈来袭，但当米迦勒的惨叫声还未出喉，就已被瞬间的永恒给彻底终结。 他终于见到了那双眼，那双传说中的眼，它们与罗伯特曾经在停尸间外对他描述的一般无二，只是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猩红，更加诡异。 那如绸缎般舞动的丝线，扭曲奔放着，若然无物的在米迦勒的脖间穿过，停滞了他的思考，他的一切，制造出一道斜斜的伤口。 他的头颅在停顿的瞬间后向下滑落，无主的身躯向外喷涌出浓烈的血腥，飘洒在泥地中，桌台边和墙壁的字画上。 头颅落地，身躯软到，血溅草庐！ 就在此刻，米迦勒40岁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而他所欲行刺的对象，如今却紧皱眉头，看着他的那些字画，眼神中不禁充满惋惜。 此时在草庐外，竹林青翠，溪水欢腾。 一层、一间、一人。 天使已逝，恶灵露头。 第三百九十二章 奇摩立扎上的烦恼 星空无垠，繁星无尽，如一座城市般巨大的奇摩立扎太空港上，一场紧锣密鼓的战前动员正在悄然打响。 空港的十六根支臂中，已有一半正在紧张进行着各种繁杂的舰船补给作业。长长的廊道中，各色无人驾驶的运输车辆，正顺着红色引导光线的指引，有条不紊的从主干道路上向前行进。 按照既定所设的配给安排，车辆又从主干线上自行拐入一处处向下延伸的分流支道中，向空港巨型支臂下所悬挂的各类银盟舰船进行着货运补给。 各种弹药、压缩能源块、食品、饮水、应急液氧以及形形色色的战时给养，源源不绝的从空港核心区的巨型仓库和卸货区中，向即将出动的银盟各支舰队进行输送。 巨大的空港内外，此时风声鹤唳，万千银盟海军官兵都收到了即将出发作战的消息，在舰船舱室中，支臂建筑群内，有人摩拳擦掌，有人一心担忧。 因核心区的全息模拟通讯因战时信息安全的缘故于近日停运，收到出战讯息的海军将士们，就只能在空港内部通路中各自抒写家书或个人录影。 信息经过检索审查后将由空港的信息中心选择恰当的时机，将这些堪称遗书的个人通讯进行发送。 此时，在空港核心区的一间巨大的作训室内，银盟各舰队正副级指挥官济济一堂，在此次会议中可说是将星齐至，一场由银盟主席内阁、联席议会及军委会共同主持的战前动员会议正在召开。 这场由军委会主席罗伯特.陆德伦首先以《胜利前的聚首》而订下基调的军事集中会议，集中了驻防普罗维斯敦的第一、第七、第十，与驻防奇连的第四、第九舰队的所有将级军官，他们将与目前仍驻扎在伊吉尔和瓦尔基丽雅星系的第三、第六舰队一道，共同实施这场几乎集结了全银盟所有舰队的孤注一掷的侵袭。 法赞尼此时坐在离主席台较远的位置中，在他身旁的则坐着第十舰队指挥官莎拉.阿姆斯特朗少将和副指挥官司徒珏准将。 相比第一舰队在前排昂首坐着满当当的一排将官，第十舰队缩在最后的三人组合就显得相形见拙，司徒珏因此还在会议开始前对法赞尼耳语。 “他们船多将广，事非不断，盛名之下就还不如咱们这支远没有满编的舰队了，咱们同心一致，三个臭皮匠，可顶得他们十个诸葛亮！” 对这位极好脾气的羽人同僚的旧时谚语，在福耳库斯呆了多年的法赞尼倒也能听得个大致明白，但他对此也只是付之一笑，并不打算和是人就熟的司徒珏就此扩展出什么自欺欺人的好言好语。 避繁就简，处置冗余，他可以给第十舰队的决策层这一高分评价，但要说同心一致么？他不禁在心中微微苦笑摇头。 能成为银盟十大舰队中唯一的人类女性指挥官，莎拉.阿姆斯特朗又怎会是个好相与的上司，从银盟混编第八舰队的舰船指挥一直做到舰队副总指挥，莎拉无疑从那位享誉银盟军界的坎德女性‘星辰之影’身上学到了许多。 作为银盟海军舰队中唯一一支由各族精英组编的特混舰队领袖，莎拉以果决的作风和不偏不颇的公断能力，不但受到人类下属的爱戴，也同时获得了诸多盟族军人的尊敬。 但她对法赞尼却似乎并不太感冒，甚至还有些反感上司朱儿.格林拉斯将他安排到自己舰队的做法，对于法赞尼身负瓦尔基丽雅奇迹的光环，这个岁数只比法赞尼略小的独身主义者也显然嗤之以鼻。 莎拉甚至以‘愚蠢的冒进’和‘完全凭借运气’这样的评价，在法赞尼故意推辞不去的战术交流会上，当着众多舰队指挥官们的面，将他当时的战术给批的一文不值。 但在那场会议上，她也随即领教了法赞尼嫡系参谋福蒂安少校的厉害，黑肤参谋用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怎么没见着指挥官您也有这种运气”的冷言冷语，要令得全场鸦雀无声，还引来了糟糕的事后风评。 法赞尼当然不会去在意阿姆斯特朗那些小鸡肚肠的评价，事实上他觉得话说得虽然刺耳伤人，倒也不算完全没有道理。为此他还将在交流会上为了他而顶撞阿姆斯特朗的舰队参谋托里斯.福蒂安一顿臭骂。 诚然法赞尼喜爱在自己身边布满熟面孔，而这显然也无可厚非，世间谁又不是这样？ 在任参谋长期间，他陆续把跟随着他的不少手下从格林拉斯的手中要来，并安插于第十舰队的各处。因为这些老兵原本优秀的能力，再加上舰队中绝大多数人不曾拥有的战场经历，他们自然而然成为各个岗位中的佼佼者和领衔人。 正是因此，一些舰队中的好事之徒乘机起哄，他们将‘参谋长欲图在第十舰队打造属于自己的独立王国’竞相疯传，居然还引来了几个因能力出众而受到各方排挤的校级军官的关注，他们偷偷给法赞尼写来邮件，婉转向他询问有没有机会能加入这个所谓的老兵团体。 法赞尼对此自然大感头疼，他无意挑战舰队最高指挥的权威。在舰队里遍插老部下，也只是沿袭以前在第二舰队所学到的以旧带新的老办法。 第十舰队组建成立时间不久，所属舰员大多来自一线作战舰队的冗余人员，能力和经验在他看来都属于前景堪忧的状态，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一旦发生战事，就只有眼看着这群菜鸟被送入无尽的宇宙尘埃之中。 第三百九十三章 鬼扯淡 会议室里，法赞尼不带心思的听着主席台中的发言，那个一头卷曲金发的议会代表唐纳德.约翰逊，正在向一众将星们灌输巴尔德星系及其背后的广大天地。他着重强调了这个旋臂门户的重要地理位置，并郑重宣读了联席议会议长沈月禾向各舰队指挥官所发表的期许和鼓励。 不像房间内诸多将官所表现出的那样，法赞尼对巴尔德星系后藏有如此诱人天地既不吃惊，也不激动。从忒拉蒙殖民地被拯救代表中所获取的情报来看，第三和第六舰队在瓦尔基丽雅的惨败大抵属于咎由自取，但在这一切争执的背后，却隐藏着主事者必有所图的事实。 而如今银盟舰队大批入驻奇摩立扎，对巴尔德星系沃肯人宣战的疯传也终于敲实，尘埃落定之后，再看这一系列遮遮掩掩的勾当，法赞尼不由得心生感慨，由衷感到身不由己，充满失望。 肥胖的约翰逊议员对于联席议会通过战争决议的一番解释，至少令大多数与会人员解开了心头之惑，一部分人在心中欢欣雀跃，为人类的未来有着如此美好的前景凭增激情。 拿下巴尔德，打败沃肯人，就是替一个辉煌的人类未来增注加筹，本应成为一名职业军人战有所愿的向往目标。而另一些有识之士则与之相反，他们深知沃肯人及其盟族不容小觑的军事实力，对此时向沃肯人全面开战抱有不满。 但作为军人，他们要与联席议会那些张嘴就来的政客们不同，受于天职所限，在作为议会代表的约翰逊议员发言完毕后，台下静默无声，这让饱尝争执之苦的合作党徒颇觉意外。 他素来以嘴炮擅长，早在乘坐穿梭艇前来空港之前，就已做好了回击的准备，他原本以为哪怕是到了这里，也会有人因为厌恶战争而向他大放厥词呢。 服从都在面上，意见都在心里，在座的银盟海军最高将领们都是同一个心思。既然已有正式合法的议会文件支持，向沃肯人宣战的企图就已完全坐实，而接下来的，就只不过是忠实的执行军委会最高指挥中枢的意见，向巴尔德发动有效进攻而已。 …… 简短的战前动员会开得令法赞尼有些莫名其妙，阴谋家们的诡计终于得逞，说是来做什么战前动员，实际上却是前来以战争之名在粉饰太平，这其间的反讽，也只有这帮高高在上的大佬们才体会不出，法赞尼在心中对这次会议给出他所认为最合适的评语。 平民的决议弄完了，就该轮到军人去流血流泪。他们在巨大的星图上，用那一双双油烟不沾的小手点出一座座目标，然后就坐在蕨藤树围绕的军委会大楼地下，在战情室里吃着肉排喝着蛙奶，开着超远程粒子通路电视，兴致勃勃的观看着真正经过血与火洗礼的银盟精英们去一个个送命！ 想到这里，法赞尼厌恶的闭起眼睛，这几天来茶饭不思的惩罚正逐步在他体能上显现。精力不旺，并且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而为了这场该死的战争，作为一名舰队参谋长，他却要不停的离开那间宽敞舒适的办公室，去开这些情报部或参谋总部的这些大大小小，毫无必要也毫无新意的该死的会议！ 他低着脑袋坐在后排尽量不引人注意，但此刻心头既然不畅，口中自是喃喃。 “迪诺，对此你有什么要补充的么？”房间最前方的有人向他喊话，名字倒是叫的很亲切，语气里却是一副不耐的模样。 法赞尼睁开眼睛，发现是作为主讲人的军委会情报局长埃文.弗兰克，他这才记起来自己这是在情报局召开的沃肯人舰队作战分析课上，而不是参谋部首席参谋长汤米.霍吉的战略综合模拟讲座。 霍吉为人冷峻严肃，却是法赞尼私底下承认的银盟海军最精明的家伙，因此他所掌握的一些情报法赞尼也还勉强肯听。而至于埃文.弗兰克的那些误人子弟的陈词滥调，却像是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众人情报局计无遗策，信息周详的口吻，所以对于之前这位情报局长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法赞尼是一句也没听。 “没什么要补充的。”法赞尼摇头连忙道。 他这句话让弗兰克皱了皱眉头，也不知法赞尼这句话是冒犯了还是过关了，总之在这之后这位局长大人又重拾高昂情绪，用手指画着圈，继续开始讲解着沃肯人爱好集群作战的所谓战术。 “鬼扯淡是吧。”正想实施睁眼假寐手段的法赞尼听到身边有人道，那是坐在后排边缘的一位小个子黄肤人，准将军衔，看起来年纪业已不小，却对法赞尼露出一副爽朗无害的笑脸，这令后者立刻联想到成天向自己示好的第十舰队副指挥官司徒珏。 “第五舰队参谋长范泽阳，幸会，法赞尼将军。”小个子挪着身子从几张座椅外移到法赞尼身边，向他伸出手。 因为瓦尔基丽雅奇迹和一段时间频频上节目，为银盟军委会宣传的缘故，法赞尼在奇摩立扎经常会遇上想与他套近乎的各舰队军官，一般来说他都不愿与陌生人过多接触，但小个子刚刚这句投其所好的评论却令他心中喜欢，见人客气，他也只好礼尚往来。 “荣幸也是我的，范参谋，五舰队的……那秦文浩你认识不？”他想起自己在第五舰队的老友。 “军需长啊，当然认识，关系挺不错。”范泽阳一听到法赞尼提到秦文浩，脸上笑意更浓。 “那是我军校同学，三十年的交情。”法赞尼看看台上正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弗兰克，小声道。 “知道，他经常提起你，老秦这人念旧，开心果一个，但说来说去都是想当年，关于你的事，他可在我们面前可也提了不少。”范泽阳小声说话，脸上笑嘻嘻的。 第三百九十四章 志同道合 “烂嚼舌头的混蛋，他都说了些什么？”法赞尼有些好奇。 “说你为了追一个女孩攒钱买易比克糖，在送人回宿舍路上一路攥着不敢送，结果都捏化了。”范泽阳笑道。 罗薇尼格……法赞尼心中温暖，记忆中模糊的呈现出军校女孩娇羞动人的面容，她现在音讯全无，也许早已成家，膝下的孩子也该长大了吧。 “这个不知羞的老东西，别人的故事，他倒拿来当笑话说。”法赞尼气愤愤的道。 “我们已不再年轻了，法赞尼将军，有些故事也只好用来分享回忆。”准将有些感慨的道，看起来年轻时也是个很有故事的家伙。 “是啊。”法赞尼也不禁道，当年的那批同窗，走得走，散得散，如今能保持联系的就已不多。而在这之后多年的银盟海军生涯中，就再也找不到当初在简森巴赫海军学院里那种纯真无邪，无忧无虑的感觉。 “你刚刚说鬼扯淡……”法赞尼将话题一转。“是对局长大人异常珍贵且机密的敌军战术体系有何不满么？”他话中带着对埃文.弗兰克的讥讽，这让刚刚严肃下来的范准将又再次笑意上脸。 他真的很爱笑呢，法赞尼在心中作着评价。 “沃肯人才没有什么固定的战法，他们是先天的实用主义，根据战场形势随时调整作战策略，有时候是一支舰队，有时候是多支，才不是什么‘习惯于集群作战’呢。” 范泽阳此番话引起了法赞尼的注意，早在瓦尔基丽雅行动之前，还在弗尔兰.切斯模拟战训练基地期间，他通过斯托克斯.纳瓦罗上校获取了军委会情报局人类百年以来与沃肯人作战的海量数据。 得到助手妮可尔.肖的帮助，法赞尼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将这些作战数据分门别类，并做了一系列的分析，这之后他也确实也得出了类似于范泽阳所说的结论。 银盟舰队自建造日起就有着明确的舰队构成系数，按照舰队最初的计划，几艘战舰，几艘航母，都分布精确，严格执行。而对于盘古级的容积，伏羲级的尺寸，因为靠港及舰队阵型的需要，也需进行着统一的作业要求。 沃肯人舰队则与人类完全不同，他们并不将自身舰船按功能分成一支支舰队，而是基本统合在一处。他们在行星轨道中没有空港的概念，舰船停放只是随遇而安，在安菲阿剌俄斯、安菲翁、安德洛玛刻、安提罗科斯这四颗沃肯人称为‘四圣星’的巨大行星间，呈不规则阵列，随时迁跃，毫无规律可循。 而至于他们那船坚炮利的战舰的大小，所具功能，在法赞尼看来也似乎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规则界限。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他有些好奇的问着范泽阳，这位第五舰队参谋长却只是耸耸肩。 “分析对手是我们做参谋的基础课，既然知道迟早要与沃肯人开战，做一些必要的功课自然无可厚非。”范泽阳准将说道。“诚然沃肯人的军事力量对我们一直保持神秘，小规模作战永远都只是霍斯人首当其冲，但通过去年在瓦尔基丽雅他们与第三第六舰队的那场鏖战，就能很轻易的推翻前人对他们误判。” “你也看过那些数据了？”法赞尼问他。 “自然，第一时间入手。”范泽阳笑道。 法赞尼此刻不禁对这位小个子参谋长再增好感，作为情报局首脑，至今这个埃文.弗兰克还在拿着陈词滥调祸害他的这帮同僚，而没想到个中自有能手。第五舰队的这名参谋长既然有着和自己同样的思路，其他舰队的那些能人们自然也不会由着官僚们牵着鼻子摸黑乱走。 “那你也认为是对方向我们先开火么？”法赞尼此时禁不住问道，情报局的资料虽然被裁剪的天衣无缝，但作为有心人的他依然能从中看出不少破绽，关键是先入为主，既然知道该看什么，而所看到的那些又代表了何种意义。 “从双方交战之初的交火情况上来看，你说的此点确实要令人大生怀疑呢。”范泽阳道。 “你是不是认为……太仓促了。”法赞尼看着他。 “对。”小个子准将点头称是。“双方似乎都无准备，火力输出和舰船移动方式都不像是计划中的。” “是的。”法赞尼点头道。“沃肯人素来行动高度统一，如果是他们首先发难，我想第三舰队的损失应该不会如现在这般。”他向同僚分析道。 “照啊！法赞尼将军，名不虚传，你这话简直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范泽阳拍着腿大声道。 他这回声音大了点，引来了附近几排座位将军们的注目，讲台上正对着全息图说的口沫横飞的埃文.弗兰克一看当然不答应了。 “那个谁……范将军，你们第五舰队是不是有什么机密信息要向大家阐述？那么就请你上来讲讲好吧？”情报局长对这名在座将领中军衔最末的小小准将自然毫不客气。 “好啊。”范泽阳笑颜一敛，做势就要上台，但却被法赞尼一把抓着军服的衣角。 “那个……弗兰克局长，老范是实诚人，不懂银盟官场上那套，您给根绳子他还真以为要逼他上吊呢，原谅他，您继续，别耽误上课……”法赞尼软中带硬，硬中带软的一番话让弗兰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虽然贵为局长，又是个不大不小的少将军衔，在军委会中位列三班，说话很有分量，但要他与这帮一线作战的将军对着来互掐的话，却也是不敢。 他见台下的一帮各舰队的参谋长和副指挥官都一脸笑的瞧着他，知道这些人虽因各自舰队立场抱不成团，但却有根深蒂固的排外传统。一线作战部队和支援部门的区别，就是一旦争执起来，整个房间里没几个会站在他这一边，自己作为一个外人来讲可绝落不了好。 “那么还是由我继续接着讲……”他狠狠的盯了法赞尼一眼，自然而然的在心中记下一笔，法赞尼自也不顶撞，靠着椅背只是含笑看着他，过不多时，重新找到感觉的埃文.弗兰克就又开始手势飞舞，侃侃而谈起来。 范泽阳气愤愤的坐下后，不一会儿又觉得有趣。 “上课，发言，打小报告，我觉得我们像是回到了军校时代了呢。”年纪已不小的他突然嘿然一乐，差点笑出声来。 “军校才没有这种授课方式呢。”法赞尼也乐了。“我倒是觉得像高中，上课说两句闲话都要被班主任大声斥责……”他形象的比喻着，声音压的低低的，但还是令前后排的几名将军嗤然一笑，范泽阳更是把头连点，脸上的笑纹堆成了小山。 第三百九十五章 青黄不接的剑齿虎 纽顿学园唐宋楼李白班课堂，上午最后一节课。 “罗杰.克拉克！你的脚！”凯特琳.瑟金斯突然从讲台对着后排大吼，被她斥责的金发小子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差点将倾斜的椅子仰倒，他放下翘在课桌上的脚，揉揉眼，似乎是刚刚醒转的模样。 “都已经是三年级即将成年了，你为什么却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瑟金斯叹口气多了句嘴，好在自知理亏的罗杰并不回嘴，只是向她一个劲的点头。 “……刚才的所讲的会作为留堂作业，现在翻到讲义的14页，我们继续谈一谈汉字释义中的意境，它们与坎德文字的空间感有异曲同工之处，但是……”瑟金斯不再理罗杰，开始接着上课，而已经从晨间的迷糊劲中醒转过来的金发小子，这会可就再也睡不着了。 “我刚刚在梦里以为我们拿到了《麦子杯》呢。”罗杰于是开始骚扰正在仔细听课的乔尼。 “哦？你不会又要打算假装提及手指了吧？”乔尼眼睛看着课桌上方的全息图，将瑟金斯所讲的几个重点在讲义上用手指圈出。 “是啊，你这样一讲，我想起来我的指甲还没剪呢。”罗杰伸出手掌在眼前观看，突然面容大变。 “然后你会问我手上这枚戒指是怎么回事……”乔尼看也不看他的接下话茬。 “天啦，乔尼，我手上这是什么？难道是……难道竟然是……”罗杰果然看着手指中那枚刻着他名字的戒指，他嘴唇颤动，似乎就快要哭出来。 “你会说这不是梦，我们居然拿到了麦子杯……”乔尼开始在模拟键盘上敲打一篇课堂笔记。 “这居然不是梦……我们……我们真的做到了，真的拿到了……麦子……”罗杰双眼微闭，紧紧捏着拳头，似乎在下一秒就要跳起来高呼，但却转而收敛全部夸张表情，一脸不耐的向乔尼道：“哎我说你这样就没劲了啊，JFK，你直接跑剧情还让演员怎么发挥啊？你又不是我的台词板，一个好演员必然都事先做好功课，真是的……”他一脸不愿的数落道。 “同一出戏出演的太多，就不禁让人望而生厌了……”乔尼仍不看他，只顾在忙自己的。 “哦，你看过这一出？”罗杰扬眉道。 “从开学到现在短短一周，六次！”乔尼终于望向罗杰，摇着头叹道。“罗杰，你得是多喜欢这枚戒指啊……” “我却不记得有那么多。”罗杰扬着脸不满意的犹自道。“相比你的那座詹姆.罗宁斯杯，这枚冠军戒指又算得了什么？我敢打赌你一定是用嘴把整座奖杯给舔了个遍……” “胡扯……”乔尼一脸作呕的道。“要是你拿到了，会打算那么干？”他好奇的问。 “当然！”罗杰连连点头并且一脸憧憬。“那可是属于自己的奖杯啊，又不像麦子杯那种临时货明年还得给人再送回去，如果是我……我得好好的搂着那个金光灿灿的美人儿，整晚搁在枕头边……”他温柔的在半空中用手抚摸着那座想象中的奖杯，突然间又横眉厉目的瞪着乔尼。“现在好了，奖杯被你拿了，老莫和巨掌他们这帮三年级老人们一走，今年能不能打入麦子杯都是个问题，你可是赶上了一个了不起的好时候呢，JFK！” 罗杰的话说的虽然戾气十足，其中却又不乏道理。 剑齿虎在去年以不可思议的全胜战绩拿到麦子杯后，按照球队领队罗素.霍斯特的一番毫不客气的开场白来说，就是：辉煌已逝，雁过拔毛，卧薪尝胆，凤凰涅磐。 老头用一幅滑稽的羽人腔调，试图在新学年球队欢迎仪式上博得剑齿虎球员们一乐，但他的这番话却令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因为他们皆都知道，在新赛季剑齿虎接下来所要面临的，是一场翻天彻地的超级大换血。 担任球队主教练25年的沃特.福恩特斯，终于带着生涯中仅有的一枚冠军戒指走了，多年兢兢业业的努力，在临近退休的最后阶段给了他完美的回报，也间接给了他一份自信和敬事城史蒂文.巴特勒教会学院的一份邀约。 据接任他成为剑齿虎主教练的蒂姆.强森所说，作为一名刚刚组建不久又充满挑战的大学球队教练，年龄已不再成为沃特所担心的问题，在那里，身体硬朗的他又给自己重新制定了一个15年的目标，他要将这支还显稚嫩的球队，带上学院橄榄球联赛的冠军宝座，就像在剑齿虎一样。 而就乔尼和罗杰来说，球队换帅的问题倒还在其次，白强森除了脾气臭点，多年来深受老沃特的熏陶，已经将他的那套三位一体攻防战术学了个十足，在临场应变方面也比岁数偏大的沃特.福恩特斯要显得灵活的多。 有他和擅于抓训练的助理教练雨果.强森一道，剑齿虎在队伍指挥层面就再无分歧。两个强森原本总是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在近日得到了彻底的缓和。他们二人既在座次上定出了高下，平日间的争锋相对可就一去不复返，白强森既肯客客气气，黑强森自也唯唯诺诺。 雨果.强森没办法不这样，谁让这个原本看不起的胖小子突然成了他的顶头上司呢。 但最让乔尼担心的不是一个或几个球员，而且是几乎全部的主力球员…… 在他的内心中，剑齿虎之所以能拿到上赛季的麦子杯，其主要原因不是他，不是罗杰，也不是小杨，而是那些从不显山露水，却肯拼尽全力，在训练中，在赛场上，默默而无私的为球队奉献着天赋，汗水和信念的攻防组先发球员们。 一年级的懵懂，二年级的困惑，他们没有辉煌的战绩，甚至没打入奇连麦子杯的八强。 虽然战绩普遍不佳，但却没有人试图否认，剑齿虎的每名球员都在不断成长。他们将高中生涯，也或许是这一生中最好的赛场表现，全部贡献给了这支母校球队。 因此才有了乔尼和罗杰的稳定发挥，因此才有在高中橄榄球赛级少见的20场全胜的战绩。而一旦没有了这群可爱队友的支撑，这两名王牌恐怕早已被对手凶狠的防线所撕碎。 这支可以说是由诸多三年级生所支撑起的辉煌球队，将会在莫莱诺.鲁维奥所领衔的十五位先发球员的毕业离队后，进入一个令人尬尴的青黄不接期。 第三百九十六章 怀念烤肉 “说起来，我是真的挺想他们的。”乔尼由衷的对友人说道。 球队恢复训练的这两天，他在更衣室中已经再也找不回当初的那种感觉。 没有了‘窑洞’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没有了‘笑匠’那变态般的笑声，甚至没有了‘坦克’在更衣室门前那凶恶的眼神，他不禁很不习惯那种肃静的氛围和新生们仰视的目光。 事实上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我却一点都不！”罗杰此刻咬着牙恨恨道。“分别宴上他们把我灌的烂醉，害我在温知市惩戒所里呆了整晚强制醒酒，他们是一帮最损不过的队友和害人精！” “这不怪任何人，酒大家都喝了，但也没人强迫你去警车旁撒尿啊。”乔尼一想到那天在市区烤肉店里的那场分别宴，心头就冒出一股眩晕与畅快混杂在一块儿的奇怪感觉。 在那天在杯盘交错中，即将离去的剑齿虎们又是唱又是跳，他们还通过已成年的刀疤塞斯的身份证明，在好乐佳通路中订了成箱的美酒，众皆喝的酩酊大醉。 乔尼不知道那天自己究竟喝了多少，总之是在歪歪斜斜的爬上卡里赛昂后一路风吹着回家，还被乔安娜一通责备，在第二天下午睡醒时仍然是一房间的酒气。 他要直到之后小杨给他打来电话，才获知那天酒宴结束后罗杰.克拉克的一番壮举。 “是他们怂恿我的！”罗杰闻言立即恼火的说道。 “我说我不能喝酒吧，老莫他们非逮着我死灌，出门我说要放水吧，刀疤就跑过来献宝似的指指点点，说什么那有辆车是剑齿虎的颜色，又说什么长于旗下，遮风挡雨，肥水不留外人田什么的。”罗杰开始挥舞手臂，这引来了瑟金斯老师的注目。 “我一看也没多想，醉了么，对不？就过去解决了一把，但奇就奇在蓝白相间居然是奇连警车的颜色，而且里面还坐着俩警察！他们全程看着我表演完毕，这才把我摁在引擎盖上，天晓得，我只顾护着我的宝贝，几乎连轮胎也没尿到……” “克拉克，你的声音太大！”瑟金斯老师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的喝斥他，罗杰连忙吐吐舌头，将头隐藏在全息屏后。 “好吧，李白班的诸位同学，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瑟金斯按动指间控制器，将讲台上的全息课件收起，她用眼光扫过每一名学生，说道：“惊风飘百日，光景西驰流，今年我们已经是三年级了，再过不久，你们就要走出纽顿，去各所院校中继续各自的学业……或者无论什么……”她说这句话时刻意盯着全息屏收起后浑然不觉的罗杰.克拉克，金发青年趴在桌上，仍然在与隔桌的乔尼说着什么，而乔尼正在用眼神向他努力暗示。 “在这个岁数，我们已大多拥有了自己的梦想和目标，有着自己期待的人生，那么只要记住，量力而行这四个字。”瑟金斯向着她的学生们道。 “但如果到了这个时候还对此模糊，或只凭直觉走哪儿算哪儿，那么你们肯定需要这方面的咨询。按照常规，自本学期开始，对于各位今后的择校建议和未来规划，学生会及教务处辅导部有着相应的青年发展辅导员和升学协调组，他们在此方面有着多年的经验……” …… 纽顿学园离唐宋楼最近的学生餐厅内，罗杰正皱着眉头踱步，他在自助区的诸多食品中挑来选去，最终在乔尼都已坐下开吃的情况下装满餐盘，拿了几块炸鸡，一个奶油土豆饼，一个纽顿汉堡和一杯米露。 “吃了这么多年，他们就也不怕学生腻烦，每天都是这几样倒霉东西，真是让人生不出半分食欲……”他将盘子搁在乔尼对面，大咧咧的坐下，还冲着刚刚走进餐厅的山姆.埃文斯点头打了个招呼。 “没有食欲你还拿这么多？”乔尼吃着自己的蛙奶煎饼和一碗知心麦粥，他如今随时带着一餐盒松软的糕饼，中午吃一些，下午球队训练后去《荒谷镇》带一些。 易比克奶糖价格高昂，凭着他与罗杰的学生信用点可不够买上几次，但乔安娜的笑脸煎饼却做的极好，并且很受欢迎，每次一到空地就不免被孩子们一哄而上的抢的精光。 “所以我就说你，每天那么高强度的训练，居然只吃素，而你还敢称自己叫橄榄球球员呢。”罗杰不满意的数落着他。 “没那么夸张，我可不是素食者啊，莫莱诺的烤肉我不是每回都去？”乔尼笑道，然而在下一秒他收起了笑颜，眼神中露出点失落。 “以后可没烤肉吃咯……”罗杰点着头，似乎知道友人在想什么。“如今钱包倒是不怕瘪了，但肉却怎么也吃不出味道来，你别说，以前不知道，但其实看老莫吃烤肉可真是种享受……”他感慨的道。 对此乔尼深以为然，就在几天前为了响应剑齿虎队保持了三年的优良传统，还由罗杰出面，俩人共同组织了一场小型聚会，带领着剑齿虎一帮二年级生，去莫莱诺的老场地去吃烤肉。 结果地方是同样的地方，肉是同样的肉，却怎么也吃不出感觉来，一伙人对付着整盘烤的酥香骨软，满是脂油的肉品全无食欲，再没有想当年莫莱诺上来就大快朵颐，众人奋力与之拼抢，且个个吃的兴致高昂的那股子劲头。 ‘废话’文森特.王、‘小鹿’艾萨克.斑比、‘眼镜’李天华和‘王子’约翰.爱德华这几个剑齿虎的二年级生，身材都相对单薄，他们吃了几口就都喊饱，‘钞票’库特.拉里什吃的稍多，也还远远不到平日剑齿虎球员正常水平的一半。 ‘丧尸’多明戈.冈萨雷斯是队员中吃得最多的，他倒是发挥出应有的水平，但也仅仅是吃完自己的而已，冈萨雷斯对别人盘中的肉显然浑无半点兴致，这让原本充满期待的罗杰.克拉克大失所望。 而至于小杨和多嘴李这两位莫莱诺烤肉宴上的常客，则与乔尼和罗杰一样，撑着脑袋，搭着眼皮，一口接一口的叹气。 第三百九十七章 对未来的迷惘 “班主任为啥要在这个时候提到毕业的事？”罗杰此时大口啃着自己的汉堡，几口咆哮兽肉咽下，他的食欲就又回来了。 “她不说了么，按照常规……我们现在是三年级了。”乔尼告诉他。 “但还有差不多一年呢，现在说什么择校什么的，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早？”罗杰皱皱眉头，腮帮鼓起，嚼着口中的食物。 “对有目标定向的人来说，选择就早已定下，但对那些至今还不知将来欲意何为者，这一年恐怕是人生的第一道抉择，做一些理性的考虑可宜早不宜迟啊。”乔尼向他解释道。 “说的这些大道理，听起来倒像是你已经活过一次似的。”罗杰用吸管使劲的吸吮着杯中的米露，发出滋滋的声响，乔尼却只是对他笑笑。 “以前的我的目标就很明确，努力训练，好好打球，进一所能有用武之地的大学强队，之后加入职业橄榄球联盟……”罗杰出神的看着面前啃了一半的纽顿汉堡，喃喃道：“我承认之前所说的话还有些武断，你知道，对是否最终走这条路这些日子以来总存有质疑，但却仅仅是想想罢了，并没有真的将多年的梦想付之一炬。” “那么现在呢？”乔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我不知道……”罗杰有些挣扎的道。“自从拿了那个该死的麦子杯，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我是说，我已经足够证明了自己，顺风顺水的再走下去还有没有必要？”他问乔尼道。 “顺风顺水……你是说职业橄榄球？”乔尼扁了扁嘴。 “我可不喜欢你这种伪君子的表情，JFK……”罗杰不满意道。“让我们就承认了吧，只要没有持续性的伤病，我们俩能在橄榄球这条路上走的更远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我是说那可是天杀的麦子杯啊，想想看那些活跃在联盟中的名角们，哪个又不是这么走过来的？” “你是说你不想成为他们？”乔尼笑容可掬的望向他，这让罗杰立马警觉起来。 “我如果说不想，你下面一定会回我一句伪君子对不对？”他手指如枪的对着乔尼，一付‘我就知道’的模样，而乔尼只好摊手告饶。 “顶级球员的生活自然令人艳羡，花不光的金钱，泡不完美妞，尝不尽的美食，但你不觉得从现在起就奔着一个如此确定的未来，该是多么的无趣么？”罗杰感慨道。 “你的想法才是真的有趣。”乔尼笑道。“许多人会拼死也要谋取一份看得见的未来，而你却希望它们模糊不清。” “人生充满惊喜，而我不愿就此按部就班，这难道有什么错么？”罗杰奇怪道。 “没错……也许……但不是任何人有你这样的家世，你的想法恐怕明显受到了此方面的影响。”乔尼提醒着他，两年来的朝夕相处已使他知道罗杰的本质，纯真却又复杂的个性外环绕着家族的阴影。他幽默风趣，却又敏感多虑，像一颗包裹着糖衣的洋葱，剥去那层甜皮，则是一层又一层的辛辣与酸涩。 “我只能告诉你，罗杰……”乔尼诚挚的向友人抛出他的见解。“你习惯于拒绝被设定的人生路线，甚至是自我设定的，这显然已陷入相对偏执的范畴。” 乔尼此时看得到罗杰眼中的思索，金发青年显然没有对这个他一直所禁忌的伟人家族的话题予以否认，他似乎是正在认真琢磨着乔尼的话。 但仅仅在下一秒后，那种难得一见的困惑就已从他的眼中消失，罗杰抚嘴闭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之后开始专心对付剩下那一半汉堡。 “学霸、球星，甚至还是个半真半假的心理医生……”罗杰嘴里嘟嘟囔囔的道。“我真受够了你，JFK，你让一切都变得那么无趣……”他将米露一口吸光，在餐盘的狼藉中寻找剩下的那块炸鸡，但当他找到后看向乔尼，却发现对方却也在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干么？你要吃啊？”罗杰将那块鸡在乔尼眼前晃了晃。 “我刚刚的话还只说到一半……”乔尼突然对他道：“那只不过是理性的，而你想不想听点狂野和有趣的？”他笑吟吟的道，这种表情让罗杰.克拉克顿时提起了小心，他绷起心弦等待着乔尼，但后者却似乎在等他允可。 “不想说就别说了，憋几天会腹泻的。”罗杰没好气道。 “那么我就说了……”乔尼神神秘秘道：“那是关于‘希望之子’……” “你闭嘴！”罗杰闻言立即打断他。“我们都已同意了不再拿这桩事说笑，而你现在却又提出来，这已经完全不好笑了，乔尼！” “不不，罗杰，你听我说完。”乔尼知道每当罗杰直接称呼他的名字而不是JFK时，那层以幽默佐料的糖衣就处于剥离状态。察觉到他真正的抵触，但乔尼却仍想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想想这样的一种可能性吧，如果，我只是说如果，你真的是那个坎德人在升天者预言中提及的‘希望之子’，那么以这样的大人物而言，难道会穷极心力，用半辈子的时间，去尝试成为一名职业橄榄球明星么？”乔尼嘴角抿着笑道。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些与神一般，拥有经天纬地之能，创造星门之力的升天者，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处延传亿万年的遗迹设计，一个个成了沽名钓誉的狂徒？”他有理有据的解释着。 “拉倒吧，这哪儿能又联系的上，我只是不确定还要不要继续走橄榄球这条路，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又生生的往这桩古怪上来套？”罗杰完全不信，并且连听都不要听，他瞧着乔尼有些投入的表情，正色道：“他们说什么末日之兆，现在却是天下太平，又说什么魔王降世，那就是活脱脱的神鬼故事……哎我说你怎么把这事又提出来了？”他有些奇怪。 “天下已不再太平，我们马上要跟沃肯人开战了，罗杰。”乔尼郑重其事的告诉他。 “胡扯。”罗杰却根本不相信。 第三百九十八章 蔷薇之火 “是真的。”乔尼一脸严肃的道。 “这个我一直没和你提及，民间通路里自一个多月前就开始疯传，但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消息。” “都是什么消息？”见友人认真，罗杰不禁好奇的问。 “联席议会今日在秘密进行着战争投票，主席内阁首席幕僚长神秘失踪，政府运用第七修正法案对媒体实施信息封锁，部分自意党议员在一周前举行的党内峰会上大肆指责罗沃莉.斯卡娅。这些隐秘的时政新闻，尽管安委会在严控封锁，却显然是纸已快包不住火。作为民间最大的自媒体论坛，《黑曲直白》四天前也被民政委员会勒令关停……”乔尼开始向罗杰一桩桩阐述着，他每说一件，后者的眉头就紧皱一分，而当他话刚说完，罗杰则狠狠的咬了一口炸鸡。 “你说的这一切就算是真的，我也不相信银盟政府会背着民众发动一场战争！”他手中举着那块鸡，口中大嚼，声音不免大了点，这让隔桌几个正在轻声低语的三年级学生听见。他们先是面露震惊，接着转为释然，过不多时，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都端着餐盘来到乔尼和罗杰这桌。 “挤挤……”满面红光的山姆.埃文斯将手中的餐盘放下，一屁股坐在罗杰身边，其他人也都各自落座，这让喜爱宽阔空间的金发青年不由陷入窘迫局面，他高高端起餐盘，看着几名同龄人，脸上一副惊疑不定。 “你们……非得上这儿吃？”他不由道。 “嘘，小声……”埃文斯满脸的青春痘如今已消失殆尽，但坑坑洼洼的皮肤显示出曾经的后遗症，他看着二人，一边假装喝粥，一边神神秘秘的小声道：“我们刚刚注册了一个反战社团，名字叫做《蔷薇城堡》，二位大明星想不想加入？” “哦？”罗杰一听就来了精神。“是地下组织么？”他小声问道。 “地下组……不……不是的……你怎么……”埃文斯看着他。 “不是你搞这么神秘？还反战社团呢。”他提着嗓门，但立即被埃文斯飞快的打断。 “嘘……没必要那么大声！罗杰，要知道这里可是学校！”埃文斯左观右看，发现无人关注他们才松了口气。 “学校又怎么了？”罗杰此时被搞得一头雾水，只得向埃文斯虚心求教，他望向乔尼，发现他被两名胖胖的三年级生夹着，明明比自己还辛苦，却显得非常安静。 “我们是银盟的未来，是他们意图进行军政统治的下一代，你觉得他们会如何？在这所由政府拨款的免费学校里不安插任何人？我这里说的是教育，去个性化，扭曲世界观和培育盲从心理……战争即将开启，而他们需要源源不绝的炮灰……”埃文斯分析的有板有眼。 “所以你就觉得时刻都受到监视，就注册了个与反战毫不相关的怪花的名字？”罗杰问他。 “那是旧日的童话，睡美人的故事，整个王国被诅咒沉睡，野蔷薇笼罩城墙，让世人将旧日遗忘……”埃文斯解释道。 “所以你们是期待被诅咒沉睡？”罗杰微笑着继续问他。 “不不，反过来！是打破魔咒，让沉睡的王国苏醒！我们在王国里，明白么？而银盟政府就是编造诅咒的巫婆，他们将我们的思想和言论束缚，想把我们变成可奴役的对象……”埃文斯有些着急的大声道。 “明白了明白了。”罗杰示意他放低嗓门。“那么你们这个社团的名字就起的不好。”他露出鄙夷之色。“应该叫《捣毁蔷薇》或是《蔷薇啊蔷薇，我是那么的恨你》，也许再顺口和霸气一些的话，叫做《蔷薇杀手》……不行，这似乎又有点走回了老路……”罗杰有些为难的撑起下巴作想。 “《蔷薇之火》”此时乔尼突然笑嘻嘻道。 “对对。”罗杰立刻同意。“这名字非常好，既霸气，又不产生歧义……” 山姆.埃文斯和几名同班此时哑口无言，他们看看乔尼和罗杰，又不禁面面相觑。 良久之后，其中的一个男生突然道：“我就说《蔷薇城堡》是个烂名字！”他盯着埃文斯，麻脸青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起脑袋。 “那么就是《蔷薇之火》好了……”他在下一刻篡改了自己社团几分钟前还显赫骄傲的名字。 “够了！你们这帮娃娃脸！”罗杰此时突然扳着面孔，露出凶恶之色，他体格魁梧，配上那副学自于‘坦克’般凶神恶煞般表情也足够震慑，他瞧起来像极了一名游走于法律边缘的私货贩子，把埃文斯和另几名男生吓得抿着嘴睁圆了眼睛。 “端盘子，起立，到那边玩你们的过家家去！”罗杰冲着他们吼叫道。 几名男生在他的话音刚毕后，立刻和他们的餐盘一道消失的没影，而埃文斯仗着自己是同班还赖着着没走，小胖子嗫嗫喏喏的似乎还想说几句。 “你是仍打算邀我入会还是怎么？”罗杰将那副狠辣的嘴脸靠近了展露给埃文斯看，这让胖男生吓的连忙起立并退后一步。 “不不，我只是想首先告诉你们，今天市政府那里有一场反战集会，由……由著名人士发起，似乎有一个很大的行动……”埃文斯结结巴巴道。 “那你又是怎么‘首先’知道的呢？”罗杰问他。 “我……我将《蔷薇城堡》，不……《蔷薇之火》加入了通路中的反战团体联盟了，他们给我们回复了致信通知……我们刚刚就是想……”埃文斯解释道。 “我说山姆，咱们俩都是几年的老交情了，我又是个著名的老实人，你看我装装样你们都能怕成这样，这么危险的反政府行为，你们还是乖乖的不要出格了吧。”罗杰热络的扒着埃文斯的肩头，向他痛陈厉害，但当埃文斯想要对‘著名的老实人’这句用词提出疑意时，他就又用‘坦克’脸吓唬他，这回终于让胖男生落荒而逃。 第三百九十九章 反战集会 “我不禁要开始为银盟军队担心了。”罗杰在埃文斯逃跑后对乔尼道。“我是说如果他们成为军队的炮灰的话，那甭管是沃肯人还是什么，我们的好日子就真的要到头了呢。”他评价道。 “埃文斯说的其实也有那么几分道理。”乔尼将垃圾盛上餐盘，一手抓着他的，一手抓着埃文斯逃跑拉下的，将它们统统塞进垃圾处理站中。 “本届银盟政府确实在信息控制的欲望上，远远强于过去，在许多畅销文学作品中，作者们对海伦.亚特时代的自由与公平赞不绝口，那其中就包括着通路信息的公众化。”他向罗杰解释道。 “那对我来说并没有区别。”罗杰坦言道。“我们这些所谓俗人，对那些被禁忌起来的肮脏的东西，产生不了多大毫无兴趣，我是说知道了又能如何？” “但如果信息畅通，又怎么会发生违背民意的战争呢？”乔尼指出道。 “玛拉.亚伦议会大厅可坐不下全银盟所有的人，联席议会能够通过的决议，从某方面来说就是代表着民意。”罗杰表示不同意道。 “但如果是背离民意的政治阴谋呢？”乔尼指着罗杰的餐盘，示意他快点吃完，而他却将剩下的鸡块和土豆饼一股脑丢进垃圾站，在乔尼的注目下率先走出餐厅。 “别危言耸听了，JFK，埃文斯喜爱起哄，要试图将自己平淡的人生活出点味道出来，而你可是已经拿了詹姆.罗宁斯奖了啊，老天在上。”罗杰讥讽道。 “那你还记得坎德人议长的离奇之死么？”乔尼边走边问罗杰道。 “记得啊，不就是无影人么。”罗杰觉得有些奇怪。 “如果这位议长还在议会的话，你认为银盟政府的战争决议还能顺利通过么？”乔尼又问。 “……好吧，我承认这里面有些古怪，但作为普通人的我们，却又能做点什么？”罗杰摇着头道。 “不能做什么……”乔尼承认。 “可不就是。” “但也许可以去参加今天的那个反战集会作为开始……”乔尼突然建议道。 “呵呵，反战集会，真好笑……”罗杰打着哈哈，但他发现乔尼脸上并无丝毫笑容。“老天爷，你居然是认真的！”他有些紧张的看着友人。 “当然是认真的，对于这类严肃的事，我可从来不开玩笑。”乔尼此时面沉似水，异常严峻的表情证明他对此事的认真程度，这令罗杰感到意外，甚至开始在内心中胡乱猜测，难道在乔尼的家中，有什么因战而死的亲属不成？ “为了亲眼见证，‘希望之子’的诞生，我们可不能错过任何的机会，要知道罗杰，是远古的神秘力量预言了你的伟大……”乔尼陡然间站立，不顾呆若木鸡的罗杰，他将手指向天空，威严道：“此刻就算有一道闪电劈下击中你，我也不会觉得奇怪，因为那会赐予你力量，并且令你高喊，我是希望之子！从此一段传奇的开挂人生即将展开……” “乔尼……”惊呆了的罗杰此时看着他。 “怎么了？”乔尼也觉察出罗杰的脸色。“我学你是不是学得有点过头了？”云收雾散的他也有些觉得不好意思。 “学我？你……你差点吓死我……”罗杰很诚实的告诉他。“我以为你突然失心疯了呢。”他惊吓不已的拍着自己胸脯，并在之后再三强调以后乔尼绝不能再学他耍帅。 “你知道做这些难度系数复杂的表情和动作，需要许多除了演技以外的局部变量和环境因素么？”罗杰为此向乔尼努力解释。“要怪的话，就怪你脸孔长的过于正直……刻意做这种事，就总会令人向极不友好的方面去恶意揣度……” …… 下午4点，向球队请了假的乔尼和罗杰乘车赶赴温知市政厅。 他俩对这场由山姆.埃文斯口中所说的反战集会，原本并不抱有任何太多的想法，一个由通路发起的民间集会，遍撒的邀约能发到社团刚成立不过几天的埃文斯的信箱里，其浮夸的成分就可见一斑。 但当两人抵达目的地后，却被现场涌动的人群和嘈杂的场面给着实吓了一跳，市政大厅门前的大片空地上，数千市民齐聚广场，人头攒动，正随着临时搭起高台上的一个身着奇装异服的家伙，大声喊着口号。 “要和平，不要战争！”那人率领着群众们叫道。 “让政客都滚蛋，给银盟以未来！”他手持话筒，喊的声嘶力竭，在高台上如一名摇滚明星。 “我们不要军政府！”“和平才会带来希望。”下了车的乔尼远远看见有人打着各种各样的示威牌。 “我们需要坎德人做银盟主席！”“沃肯人可没有做错什么！”乔尼发现有人携带着昂贵的《奇奇幻》全息投影仪，在天空中打出各种影像和标语。 “有趣，我还从来没见过如此阵仗呢。”看到如此场面，罗杰.克拉克不由满脸兴奋，在他身旁的乔尼一个没拉住，金发青年就已迅速冲进人群中，凭借着他的力量和敏捷，从拥挤的人群中向高台方向突破，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罗杰！”乔尼在后面喊着他的名字，在前方的剑齿虎跑锋却理也不理。 不像乔尼打算尽量远离人群，只是在外面看看，特喜欢热闹的罗杰却一定要挤到前排占一个好座。 他很快如一条游鱼般顺利穿过人群阻隔，在高台下笑容满面的驻足观看，此时他发现在不远处的市政大厅门前，竟密密麻麻的站着许多城市警察，他们大多穿着厚重的防暴服装，手里拿着几有一人高的透明盾牌，正在警惕的注视着越来越显躁动的人群。 第四百章 罗杰上台 此刻在高台之上，那个包着红色头巾的男子手持着老式话筒，沙哑的嗓音掀起了与会者中不少人的共鸣。 “我们受够了银盟政府的谎言，我们受够了政客们的偏见，他们要蔑视大多数人的民意，为了他们自己，为了那些贪婪的财阀和垄断商人们，他们将把20亿人带往无尽的深渊！”男子的语气中带着强烈的鼓动，不少人于是附和他。 “正是那样！” “他们一直在对我们撒谎！” “见他们的鬼去！”人群中叫喊着。 “如今已是黑暗之前的最后一次黎明，我的亲人们，如果我们此时不再发出正确的呼声，就将再无任何机会！战争将毁掉我们的生活，剥夺我们的权益，使我们的后代陷入永无宁日的末日！”男子手势飞舞，激昂不已的情绪再次点燃了台下民众。 “要和平，不要战争！” “要和平，不要战争！” 数千人自发的整齐划一的呼喊起来，而发言者在台上抱臂作势，很享受的随着民众的口号用头部打着拍子。 一脸兴奋的罗杰正张嘴看得起劲，就在此刻，却感到有人用手肘杵着他的胳膊，一旁一个高举着《殖民地是人类一切罪恶之源》示威牌的中年人一边高喊着口号，一边用疑问的眼神紧盯着他，金发青年于是只得跟着人群一道喊口号。 “亲人们，亲人们！”发言者用手势缓和着台下持续不断的怒潮，过了好一会儿，全场又再次变得鸦雀无声。 “要做爱，不要战争！”高台下一个年轻的声音在短暂的沉默中高声叫道，引来了全场的哄堂大笑。 “这位小兄弟说得非常正确！”发言者用手指着台下罗杰.克拉克充满笑意的脸，围观的群众都不由随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向他，罗杰身边的那名举着大标语牌的中年人突然丢开标语，伸手紧紧搂住他以示支持。 乔尼在这会儿终于循着声音挤了过来，但此刻在人群中却突然有人认出了罗杰。 “这是剑齿虎的那个小家伙……” “是罗杰.克拉克呢。”有人在台下议论，他们声音不大，但发言者却已然隐隐听到。 “你是罗杰.克拉克？”他手持话筒在全场数千人面前对金发青年询问，罗杰此时脸上的笑容已经没了，他完全没想到在这个与橄榄球完全靠不上边的集会里，却仍然有人能认出他。 “英雄之后！”发言者大声叫道，他带头鼓掌，让全场的掌声从稀稀落落变为一阵雷鸣。 “罗杰！”乔尼已挤到友人身前，他只顾费力挤进来，完全没注意到场中的气氛，等到他站在罗杰的身边正想抱怨时，却发现周围许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俩。 “怎么了？”他问友人道，但罗杰却不答他，只是看着台上的那个向他招手，示意让他上台的发言者的邀请，委屈的紧绷着面孔，一个劲的摇头。 ‘希望之子’？乔尼看到此番场景，不知怎么脑海中第一时间就跳出这几个字，他见在对方的耐心邀请下，罗杰却始终不肯上台，突的心头一股冲动，伸出手来，从背后将金发青年推搡向前。 此时在众人的目光下，罗杰.克拉克既然越众而出，就只得委委屈屈的由阶梯走上高台。 “我叫乔利安.福音，是一名社会活动家，为林赛.索德伯格慈善基金会工作。”发言者与罗杰握手，首先介绍了一下自己。 “你是罗杰.克拉克？我是说那个……赛博之战的人类英雄之后？”他确认着，而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的罗杰只是微微点头承认。 “为什么你会在这儿？”乔利安.福音将手中的话筒伸向罗杰。 “有个该死的混蛋推了我……”罗杰大声道，眼光在台下寻找，然后一眼锁定了笑呵呵的乔尼，但他的话已经引起了场中示威者的一片欢笑。 “很有幽默感，我可以给你这个评价。”福音抿嘴而笑。“但如果你能对前来这场反战集会的目的加以解释的话，我想那会让亲人们更加愉悦……” “他们愉悦不愉悦不关我的事。”罗杰满不在乎的说出心里话，这让福音尴尬的试图收回话筒，并重新考虑圆场的说辞。 “我只是感到不公平，对自己，也对所有人。”他的话让福音刚刚抽回的话筒又迅速回到金发青年嘴边。 “我是说所有的这些信息分级限制，第七修正法案，坎德人议长的谋杀，让我们感觉到质疑和不妥，却又无法收取和传递内心……”罗杰想起乔尼之前跟他提到的一切。 “我的一位相当博学的朋友告诉我，虽然我们身微言轻，做再多也许也不能够改变什么，但至少要首先尝试，他跟我说这样的集会也许是一个开始，于是我就跟着来了，具体情况就是这样。”罗杰面无表的说道。 他所说的话中道理也很浅显单薄，却显然触碰到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内心，这些自发前来的集会者们听了罗杰像是发自他们肺腑的一番话，都一个个大声附和，全场再次掌声雷动。 “我希望我也能认识你的那位朋友。”满脸写着感动的福音此刻对罗杰连连点头道。 “我希望大家都能成为你朋友那样的人！”他开始面对观众，而罗杰则泄了一口气般的转身欲下高台，却被台上的一名会议组织者拦住。 “让我们成为真相和真理的散播者吧，让身边的兄弟姐妹、同仁亲朋都能接触到理性的呼声和对强权的质疑，让我们将此声音扩大吧，要让它如钟鼓，似雷鸣，震天动地，要让这股声音飘向普罗维斯敦的心脏，直抵天使城的中心。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才是银盟之主，要让他们明白，背离民意的主张是永远行不通的！” 乔利安.福音沙哑的嗓音极具磁性，他口才便给，词语间也是饱含激情。在他演讲的煽动下，数千人开始齐齐怒吼，他在话筒里说一句，台下就跟着他喊一句。 第四百零一章 机会主义者 “乔尼.肯特！”当乔尼还在奇怪罗杰怎么如今还呆在台上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着他的名字。 他转头一看，发现是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胖子，并且自己还认识，那是乔安娜在纽顿学园的同学史蒂芬.坤肯！ 坤肯挺着大肚皮，满面红光，厚嘴唇咧着，蒜鼻头喷着气，脸上也已经渗出汗来。如此拥挤的人群，越到前排越是密集，就是乔尼这样的橄榄球员进来也着实花费了一番气力，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挤进来的。 “坤肯叔叔？”乔尼不由呼道。 “原来你还记得我！”史蒂芬.坤肯闻言很高兴的道。 “何止是记得，我可是经常拜读您在《黑曲直白》中发表的文章呢。”乔尼告诉他。 “是么？我就知道你是个挺有意思的孩子，喜欢我的文章？那说明你今后会大有出息！”坤肯大笑道，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自吹自擂，但在乔尼的直觉中，觉得应该是后者。 “乔安娜也来了么？”这位外号叫做‘蜗牛’的中年矮胖男子问乔尼。 “没有。”乔尼只是简短的回答，他觉得坤肯的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多余，母亲身系家庭，早先更是全心放在儿子身上，乔安娜从不关心政治，对眼下最普通的时局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时候，乔尼甚至怀疑她就连罗伯特在发委会是做什么的都不太清楚。 “我见到你，还想着也能见见她呢，你要知道，在学校里，我是你妈妈的诸多追求者之一，当然只是默默的，我是说暗恋……”坤肯很直白的对他道，乔尼虽然并不觉冒犯，但却也感到他似乎完全没有心机，能将这样的话直接对人家儿子说，也无怪乎上次在纽顿，能和多年前的同班好端端的差点打起来。 “您也是来参加反战集会的么？”乔尼岔开这个尴尬的话题，而坤肯的回答倒令他吃了一惊。 “不，不是参加，我是这场集会的主要发起人。”史蒂芬.坤肯洋洋得意道。 “是您组建了通路上的反战团体联盟？”乔尼有些讶异的看着他。 “当然，他们封掉了《黑曲直白》，也封掉了我的声音，他们想让民众们活在恐惧和黑暗里，我想我必须为此做点什么，正巧这时候林赛.索德伯格慈善基金会找到我，他们给我了充足的经费和一帮强援，这样就有了这次的集会，相信我肯特，这还只是个开头呢。”坤肯自信满满的道。 “林赛.索德伯格基金会？那可是一家由海森伯格财阀资助的非赢利性基金啊。”乔尼突然想起在财经年报里无意间看到的一篇报道，他具备照片式记忆，几乎对任何所见的东西都能过目不忘。 “知道。”坤肯笑着点点头。 “知道？”乔尼奇怪的看着他，心中并不确定这个肥胖的男子是否明白自己的意思。 “当然……”坤肯小声向乔尼解释道：“索菲亚.海因里希生怕文仲通过巴尔德之战从而死赖在台上，从而扰了她的银盟主席梦，他们利用我做幌子发起这项反战运动，而我也显然要利用他们的财力……” “坤肯叔叔，您……”乔尼有些惊讶，这个看上去如一堆烂泥的邋遢中年人，却并不似看上去那般愚钝无知。他早先对索非亚.海因里希在纽顿学园的演讲嗤之以鼻，将身处财富和权力至高点的‘女皇’的发言，描述为一种使人安于现状的说教。 而现如今他却又与之愉快合作，这有点超乎了他的想象，这个总是在《黑曲直白》发表着过激言论且刚正不阿的个媒作家，原来竟是一名彻头彻尾的机会主义者。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肯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也许是你心中如今对我的评价，但那也得看那个‘目的’究竟是什么。”他坦承直言的要让乔尼再次觉得他毫无心机。 刚刚的这两轮对话，换在任何一位正常的机会主义者身上，也不可能在一个毫不知根知底的旧日之友的儿子面前提及，而坤肯就是这么毫不犹豫的向他挑明了。 “我的目的是尽量的制造出噪音，将早已麻木的民众由沉睡中唤醒，让他们知道自己身处何种境遇，他们应该予以抗争，在当灾难降临时不至于手足无措。”坤肯解释道。 “也间接的扰人清梦，令他们对生活和未来产生莫名的恐惧。”乔尼微笑着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只要这个梦是不真实的，我们作为知情者就有义务将他们彻底唤醒，难道让他们继续沉睡在政客们的催眠曲中么？”坤肯看起来信念坚定，似乎毫不质疑自己的立场。 “民众在沉睡……”乔尼突然笑出声来，这让习惯于与人辩论却容不得别人嘲讽的坤肯有些恼怒。 “你对此有什么意见么？”他皱起眉头道。 “没有没有，坤肯叔叔，您的观点我基本认同，所以才会一篇不拉的读您所写的文章，刚才恕我冒昧，我只是由此想到一个笑话……”乔尼其实是想起了山姆.埃文斯的野蔷薇城堡。 “哦？是什么样的笑话？”坤肯听到乔尼叫他叔叔，怒气就已消了大半，但他依然不依不饶，试图打破沙锅问到底。 “没什么，只是学校里……”乔尼的话还未说完，高台上的乔利安.福音已经提到了坤肯，他扬抑起伏的音调在悬浮于四面场地上空的扩音设备中响起，福音早已将场上气氛已煽动的七七八八，正在等待坤肯的出现，此时一见到他，就立即开始向全场介绍。 “……反战同盟的领袖，集会的组织者，著名个媒记者史蒂芬.坤肯！请上台来和大家说几句。”乔利安.福音隆重的宣布道。 第四百零二章 不自信的坤肯 看台下，史蒂夫.坤肯昂着头向台前走了几步，想了想，突然又转回身来。 “肯特，来，你和我一起上去。”他对乔尼说道。 “我？我上去做什么？”乔尼心中奇怪，连忙摇头。 “你就忍心让你的朋友一个人在上面么？”坤肯对他耸耸肩道。 乔尼闻言看看高台，发现罗杰仍然呆愣愣的站在台上，他略感奇怪，听坤肯这么一说，倒也对友人的际遇略有些歉疚，毕竟刚刚是他将罗杰推上去的。 两人于是来到台上，矮胖的坤肯接过福音的话筒，乔尼却站在罗杰身边小声问他。 “干么说完了还不下去？”他奇怪道。 “他们死活不让！”罗杰嘴唇嘟囔着，面对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他也不好意思当众与举办方人员发生争执。 乔尼心中奇怪，看着眼前那个矮墩墩的背影，又想起刚刚坤肯欲让他上台的动作，倒似乎是有计划让他登台似的。 面对齐齐注目的观众，史蒂芬.坤肯用手指弹了弹话筒，在广场的各个方向顿时传来沉闷的响动。此时，他看到闻讯赶来的本地记者已在外围架起长枪短炮，镜头都指向广场正中的看台，于是满意的点点头。 “大家好，我，史蒂芬.坤肯。”臃肿的男人有些羞涩的介绍着自己，他显然从未在如此多的关注者面前做过发言，说起话来声音发颤，嗓子眼里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罗杰.克拉克，乔尼.肯特。”他清了清嗓子，转身轻声介绍起身后的两个年轻人，这不禁令两人越来越觉得古怪。 “在场的恐怕有些人不知道，我的职业是……职业是一个报道各种真相……我是说被刻意隐藏起来的事实……我是一名作家……是的，时政类的作家。”坤肯努力调整着自己，但不善言辞的他越是调整，就越是结巴，他明显感受到台下注目者的不耐，诚然与刚刚那个充满激情的福音比较起来，坤肯的形象和谈吐都远远不如。 “总而言之，召集这场集会的原因，并不是让大家叫嚷几句口号，或是骂几句不疼不痒的政客……我在这里的原因涉及到一件隐秘，他们关停了个媒平台，但我得想出这个办法……”坤肯也注意到了围观示威者的情绪，许多人手中一直高举的标语已经渐渐放了下来，这令他感到沮丧，但显然他还不打算放弃。 “坎德人……我要说说坎德人！”他突然提高了嗓音。 “大家都知道他们有一个奇怪的习俗……我是说游历……他们遨游银河，游走于各方，凭着与生俱来的观察事物的直觉，发现了一个又一个鲜为人知的宇宙奇观和尘封的隐秘。”他言辞烁烁，突然说起毫不相关的东西，令台下失望的情绪更甚，但乔尼却已隐约觉察出他话语中一丝异样。 “两年前，巴尔德危机的起因，大家应该也知道吧。”坤肯问道，他看到台下有不少人情不自禁的点头，得到了一丝鼓励。 “汤姆.赫兰德空间站的失事，其实是银盟政府搞的鬼……”他终于抛出自己的杀手锏，这果然令众多的示威者动容，有人露出一脸不信的微笑，有些则在交头接耳的谈论。 “一个坎德游历小队当时正巧在那里，他们亲眼目睹了霍斯人追击银盟外交船只的事件，并将此事汇报给坎德人游历委员会。” “空间站爆炸事件，令沃肯人下决心将银盟驱逐出巴尔德星系，就连银盟第五混编舰队的一艘坎德人战舰也不能幸免。但就在这艘战舰离开巴尔德星系之前，沃肯人却通过秘密渠道，向该艘战舰的女性坎德人舰长发送了一条加载着奇怪**的讯息，那涉及到汤姆.赫兰德空间站爆炸的真相。”在不自信的适应期挨过以后，坤肯的发言开始渐渐流利并富有逻辑，但台下的示威观众却完全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这算什么真相？”台下有人嘀咕道。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与那些阴谋论者一样满口胡言，坤肯先生。” “《黑曲直白》允许您胡编乱造么？” 三言两语的嘲讽令坤肯颇为难堪，他脑门已现汗珠，口中的语气也渐渐强硬。 “难道你们不想了解真相？都要做一头扎在沙里的鸵鸟么？”他高声质问着台下，这多少令哄乱的笑声有所收敛，但大多数人只是如对待一名异类般的看着他，许多人仍在微微摇头。 “口说无凭，你难道还会有那段**么？”与会现场，气氛嘈杂，突然有人在后排扬声大叫。 “事实上，我真有，并且正想放给大家观看……”坤肯松了口气，他张嘴笑着，向身后挥挥手臂，收到指令的一名组织方的工作人员，随即在高台之上打开身前早已准备好的超大范围全息投影装置。 蓝光在台上闪烁，几乎是立刻，在高台上方的半空中，一个巨大的棕褐色星球出现在众人眼前。 坤肯一手拿着话筒，一手在面前与投影同步的可触式全息图上轻轻拖曳。 “这是沃肯人的主星珀伽索斯，而这是我们的汤姆.赫兰德空间站。”他操控着头顶的硕大影像，将全息图用手指放大。 影像的清晰度极高，在如此巨幅的拖曳下画质也不受一丝半点的影响，这样不多一会，那个曾经的人类空间站逐渐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现在请注意看。”坤肯提醒道，他此时开启时帧按钮，只见原本平静的空间站中，在锥底的一个角落，突然向太空中喷射出巨大火焰，紧接着接连不断的爆炸覆盖了整座呈圆锥状的空间站。 虽然画面没有任何声音，但因为那无比真实的爆炸场面，依然令台下的人群中发出惊呼，此刻许多人闭上双眼，为死难的空间人员默默祈祷，但绝大部份人却紧盯着上方的巨大影像，希望能看出更多细节。 第四百零三章 毫厘必现的阴谋 就在此刻，影像中突然有一艘浑圆的飞船从火焰中冲出，它几乎在一瞬间就已进入到迁跃状态，而伴随着台下人群的集体发出的叹息，空间站就在这时发生了最后一次大爆炸，使得整座太空建筑分崩离析，成为环绕行星珀伽索斯旋转的无数残片。 “让我们来看看这艘船的船名。”坤肯将影像的时帧倒退，锁定在飞船冲出的一瞬间，他不断的放大着影像，而令人惊奇的时，此时哪怕是将影像扩展到如此的程度，画面却依然毫不失真，台下观众聚精会神，他们与坤肯共同辨识并读出了最终画面中船体上名称字样。 “古兰号……”几百个声音同时道。 此时台上的乔尼和罗杰也与围观群众们一样，对坤肯居然拿得出这样的影像感到惊奇，而当古兰号的字样最终被确认后，乔尼不禁对罗杰点了点头，金发青年开始还不理解，转念间就明白过来，这艘船名与那个坏脾气的美丽仙子人告诉他们的完全一致。 乔尼此时很奇怪的看着画面中的影像，那似乎并不是由任何的银盟器材拍摄，它竟然如一幅经过无数张动态数据拼接而成的星图似的。但人类的星图恐怕怎么也无法制作出如此细致入微的图像，并且还能进行实时播放！ “但这并不能解释你所说的政府阴谋，我是说从画面上来看，空间站显然是没有受到沃肯人的攻击，但也许是他们的一名间谍潜入后引爆的呢。”一名站在前排的家伙脸上戴着数据眼镜，看起来像是一名有点派头的学者模样，他一边用眼镜记录着眼前的全息图，一边对坤肯刚刚的阴谋论提出了质疑。 “不，我说的是有根据的，并且我会让你们看到。”坤肯笑着回应着他，正在围观群众面面相觑，奇怪他要怎么给大伙看到的当口，坤肯却将时帧又倒退至空间站未爆炸之前，同时对准一个焦点不断的进行着影像放大的操作。 “这样还不是只能看到船体，又不能看到里面所发生的……”那名眼镜男才刚刚发出质疑，却突然被眼前的景象惊讶的张大了嘴。 只见在坤肯的操作下，极具放大影像突然间发生了神奇的变化，它钻进了空间站的外壳，直接透入站内，在空间站的内部，俯瞰的镜头竞像切片似的将一座座舱室的平面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这些影像只是高明的建模？不，那不可能如此逼真，奇怪，这根本有违任何物理学常识啊……”眼镜男喃喃自语道。 “我也不太懂这些，但这显然是沃肯人的特有科技，据这条影像数据的线索提供者说，这要涉及到量子效应，也许和异灵人的通灵术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坤肯尽可能的解释道。 “是超远距离粒子么？那不是尤尼特人的玩意儿么。”大多数人明显搞不清状况，不停的有人向身边的人询问。 “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说道量子效应，大致上来说，就是不受空间和距离限制，微观粒子之间的行为衍射，这倒是能从理论上解释眼前的一切。”眼镜男此时频频点头，他受到坤肯的提示，顿时成了此方面的权威。 “那让我们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吧。”坤肯手中缓缓操控着镜头焦距，而数千双圆睁的眼睛紧盯不放，所有人都此时都不禁屏住了呼吸，要亲眼目睹这场两年前悲剧的神秘起因。 “在这儿。”坤肯已从密密麻麻的空间站舱室中找到了目标，他飞快的放大着目标，画面由俯瞰变为近景。 在一间看上去似是实验舱的房间内，一名身着安委会制服的人类女性，正在一台复杂的仪器上进行着操作。坤肯翻转着镜头，众人可以清晰的看到她那张不乏娟秀的面容，她的手指此时在虚拟键盘上停止了跃动，呆立良久之后，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决，在敲下最后一组命令后，她迅速的离开了房间。 “就是这个玩意引发的爆炸。”坤肯将画面切到那台仪器的近景，众人可以看到在仪器的前方正在释放着浓郁的光束，它冲着一个方向，目标是摆放在实验台中的一个黑色圆球形的物质。 “她是在制造聚变反应！坤肯先生，您说的对，这是个阴谋！”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在人群中大声叫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有人立即问他。 “我是学高能物理的，对这类仪器有过涉猎，这是大功率激光发生器和诱变物质，它能产生高达数亿托斯卡纳的超级温度，从而引发物质原子的核聚变！”那名男子对着周围的人解释道。 “会不会只是一场事故？我是说她并不知道会导致的结果，毕竟她也还在空间站里啊。”男子身边有人质疑道。 “她肯定知道！这样的操作需要实践经验和专业学识，我是说单只是同位素的提纯就已经复杂无比。”高个男子斩钉截铁的道。 “但那也许只是与空间站的科学任务相关，你看那不正是一间实验室么？”那个质疑他的人却仍存有疑虑。 台下的争执传到坤肯的耳里，这位大腹便便的男子开始对着所有人露出微笑。 “刚刚有人怀疑那不过是一场实验，一个悲剧性的事故，又说既然这名肇事者也在空间站里，她难道也会拿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么？”坤肯嘿嘿一笑，手指随即飞快运作。 “这很容易，让我们先找到她。” 图中画面继续切到近景，坤肯以第一人称视角，顺着连绵不绝的舱道，终于在空间站的小型空港附近找到了那名正在迅速奔跑的女子。 “瞧，她在那儿。”坤肯用视角锁定她，众人于是可以看到她正在进入那艘圆滚滚的古兰号外交船，一边喘息着，一边打开飞行操作台。 台下的围观者们此时摒息观望，他们皆知道这些逼真的画面，其实是来自于两年前的那场异域星系的灾难。但那真实而清晰的全景视角却令他们身临其境，仿佛就在现场一般，这不禁将他们的心紧紧的抓住。 画面中，人们看见那名女子正在用舰船通讯说着什么，几秒钟后，古兰号船舱内红灯急闪，显然是某个紧急启动预案正在实施。 “阴谋！”此时在人群的远方，有人首先开始大声叫喊。 “阴谋！”几名女子尖声尖叫。 “阴谋！”全场一片哗然。 第四百零四章 真相毕露 瞧着台下群情激动，示威者们的情绪暴涨，坤肯笑吟吟的冲他们点头，手指微动，将画面又切回刚刚那间实验室。 “应该差不多了。”他语气轻松的道。 就在此刻，全息图的画面中，刚刚那枚黑色的圆球正在迅速的塌陷萎缩，在接下来的一瞬间，巨大的全息画面成为一片白光，刺目的强光使台下的大多数人不禁以胳膊挡住眼睛，坤肯这时连忙将画面切回宇宙场景。 “对不住。”他抱歉道。 在他头顶的画面中，此时汤姆.赫兰德空间站的一角正在剧烈的喷发着火焰，只不过在这一次，知晓了真相的群众开始愤怒，他们终于明白，银盟政府为了将罪责嫁祸给沃肯人，居然故意谋杀了整个空间站的所有人类！ “这些可恶的混蛋！”有个女人在人群中尖利的大喊。 “坤肯，谢谢你让我看到了真相！”也有人在感谢坤肯。 “我们该怎么办？这简直令人不可思议。”一名前排的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擦着眼泪，似乎觉得天也要塌下来了。 “不能再信任他们，大选年在即，我们要用手中的选票将这帮豺狼赶走！”一名穿着职员服装的中年男子很理性的道。 “那能选谁？他们都是一伙的！要我看，选谁都不能彻底解决问题！”一名老者道。 “这次有没有选举都还不知道呢，如果银盟是处于战争状态，他们完全可以跳过流程，取消几个月后的大选。”有人道。 “我们完蛋了，这场战争一定是人类的末日！”前排的那名学生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别胡说八道，只是打仗，而我们又不见得会输……” “但你能确保会赢么？” “文仲这些年用我们的钱扩招了那么多支舰队，不就是在等这一天？” “你不会天真的认为沃肯人没准备吧？” “但他们应该舰队没我们多吧？” “你确定？你刚刚没看到人家的这项技术？他们能洞悉一切！也许连现在你我的对话他们都能监测的到！” “你们俩算老几？沃肯人会监测你？哼……” …… 台下出现了几波小范围争论的高潮，而台上的坤肯已经收起了全息影像。他向四周观望，发现许多正在陆续赶来的摄影车辆，而远处空中交通网的停滞区中，也出现了印着本地媒体字样的无重力飞行车。 大量的镜头正在聚焦于市政大厅的这场集会，他们将刚刚那场无与伦比的场景实情，通过实况转播的方式散播到各种飘舞的信道之中。而那些原本并不看好这场可笑反战集会的媒体，正如闻到血腥的鲨鱼般，在尽一切努力的涌向此处。 坤肯此时走近正在为刚刚那残酷的真实而发怵的乔尼和罗杰，他以手做势，示意两人别着急。 “再忍耐一会儿……”他略带歉意的告诉他俩。 乔尼与罗杰皱着眉头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不知道这个男人的意思，两人刚想追问，却只见坤肯又再次返回台前。 “我还可以再次告诉大家一个事实。”坤肯的眼神开始变得坚定，声音也开始变得洪亮，充沛的自信可以将一个弱者变为勇士，他的话立即压住了嘈杂无比的现场，人们立刻住嘴，不约而同的齐齐注目着这名矮小肥胖的不起眼男子。 “……因为这段资料，坎德人最高议会早在两年前就已得知真相。据我在天使城的线索提供者所述，银盟联席议会议长海滨星眸女士，就是因为想在议会中阐述这段事实，而被政府收买的无影人所谋杀！” “什么？” “他们居然还杀了议长！” 虽然极少一部分人已事先多多少少有所怀疑，但坤肯的话仍然令台下一片哗然。 “是的！这已毋庸置疑，因此坎德人才会接走议长女士的遗体，并从银盟大量撤回人员……”坤肯紧握着拳头，并开始挥动着肥肥的手臂。“正是因为这届银盟政府的所作所为，坎德人正在背弃银盟，背弃他们素来崇尚友好的种族传统！他们被逼无奈，只能暂时置身世外，而在这场战争打响之后，一切都还是未知……” “刚才我听到有人在争论战争的输赢……”坤肯在此刻摇头笑道。“我可以郑重的告诉你们，这场战争一旦打响，我们就早已输了大半……” “怎么可能？”有人在台下不信的大声质疑，但更多的人却都在等着坤肯的答案。 “因为银盟政府正在给我们……塑造一个更强大的对手！那就是坎德人！”坤肯一字一顿的道。 “是啊，他说的很有道理！” “按坎德人的天性，他们决不会对人类入侵巴尔德星系的行为熟若无睹……” “但他们似乎与沃肯人也不对牌吧？” “谁知道呢，我又不是坎德人，那些紫色婴孩的想法，没人能猜得透。” “但坤肯说得很对，如果坎德人一旦率领着富饶星系四大盟族与我们开战，人类将腹背受敌……” “那时候恐怕真得是十支舰队也不够填的。” 唧唧喳喳的一阵争执，在场的围观者们至此已越来越信服坤肯的论断。 “我们该怎么办，坤肯先生？”有人在台下不禁问。 “是啊，如果再不能信任政府，请问我们该怎么办？”更多的人向坤肯提出相同的疑问。 面对台下涌动的情绪，坤肯似乎有些为难，他垂头踱步，在并不宽裕的高台上来来回回走了几转，而看台下，那些比他高大健壮英俊擅言的凡人们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我想再次曝光一件事实。”坤肯突然驻足抬头道。 他今天这些关于事实的曝光已经成为了场中的某种信号，话刚出口，就令眼光和镜头齐齐聚拢。 “我刚才提到的坎德人游历小队，他们还发现了一件真相……一个升天者遗迹，那其中蕴含着某个神奇的预言。”他不顾众人眼中带有疑惑的目光，望向身后，向金发青年伸手相邀。“按这个预言中所说，可以解决一切危机的对象，现在就站在你们的面前！” 第四百零五章 躲藏 高台之上，罗杰.克拉克此刻一脸惊慌的被坤肯拽至台前，他的身后则跟着紧皱眉头的乔尼。 坤肯早已设计好了这一切，他写给山姆.埃文斯的信中一定是让他将罗杰带至市政厅，并且生怕罗杰猜出实情而拒绝，还特意让埃文斯帮助隐瞒。 这恐怕也是乔利安.福音一听到罗杰.克拉克的名字就立刻邀他上台的原因。 而坤肯作为集会筹办人，高台已搭好，人员已就位，但开始在台下见到他时，他却是从人群外挤进来的！ 他根本就是在外面一直等着罗杰！ “乔尼，你当时也在场，不如你来把坎德游历小队的预言来对大伙说一下。”坤肯突然面对乔尼，肥厚的脸庞因为兴奋而变得潮红。 乔尼看了看他，心中不喜，这个为达目的可以不顾一切的家伙，正是他所厌恶的那种类型，为了所谓的崇高目的，难道就可以不管不顾的违背他人意愿么？ 想到这里，乔尼本打算一口拒绝坤肯，但他也同时明白，对方既然知道坎德小队找过他们，自然也一定知道预言的详细内容。 此时，他突然想起预言中关于‘希望之子的描述’，想到长达两年的时间，他和罗杰对这桩神秘而荒唐的预言的各种猜测和热议。 他想到来集会之前对友人所开的那个玩笑，和推他上台时半真半假的心态，而在这个场合下，高台、人群、演讲、镜头，竟是无一不具，似乎全部应验了所谓‘希望之子’隆重登场的契合，这一切难道并不是巧合？他不禁想到，这会不会正是他作为预言之人的生涯的开始？ 乔尼冲坤肯点了点头，他接过话筒，在心中默默回忆着，整理着措辞，他将要把那个轰动整座银盟的升天者预言，在此时此地，和盘托出！ 乔尼手举话筒，看了看台下的四周，而簇拥的人群齐齐注目着他。 “我们在好乐佳超市遇上了专程前来的坎德人小队，由他们的仙子人队员向我们传达了这个预言……” 乔尼深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预言是这样说的……” …… …… 普罗维斯敦天使城，中华街。 相对于相隔不远的第六大道，地处商业中心边缘的中华街一向有着‘闹市静室’的美誉。该地段属于天使城的著名地产大亨菲利普.唐璜，这个继承了庞大帝国的超级富豪，素来以该处祖产作为他地产帝国中的一枚璀璨的瑰宝。 唐璜乐意花费大笔金钱向民委会进行游说，将原本为主干道的中华街不再允许行驶车辆。而就连一项蛮横的城市空中交通管制局也为他金钱所驱，将反重力飞行车的交通线由第六大道以南，改为向西行驶，生生的让每天通过该区域的数百万车辆绕道而驰，成为金钱和权力默契配合下的又一桩人间喜剧。 玫瑰大厦，楼高81层，在参天巨厦遍布的天使城中并不起眼，甚至在以豪华私宅和公寓楼为主的中华街中，也不是最高建筑。 此时在这座大厦的76层，一间以珍妮.艾斯利的名字租赁的单身公寓内，罗伯特.肯特懒洋洋半躺在沙发上，正眯缝着双眼，在无聊的翻动着那枚威廉.克莱默帮他改良过的全息腕表。 罗伯特这段日子过得并不舒心，他对自己的境遇充满无奈，心中委实是焦虑之极。 他和克莱默至今仍呆在他原本那间公寓的三层楼上，在这间被佣兵称作‘安全屋’的大三间的公寓里，他成天浑浑噩噩，两眼一闭一睁间就算苦苦挨过一天，而在此处躲了近一个月，却仍然没有得到克莱默关于‘安全’的首肯。 在躲藏的第一天，因为楼下剧烈的爆炸惊动了天使城警方，他们派出人手逐层问话，而当门敲到这里来时，威廉.克莱默让罗伯特别出声，后者自然连大气也不敢出，两人因此躲过了警察的巡查。 在这之后罗伯特曾试图说服克莱默，他考虑向银盟政府相关部门自首，并找到合适的人向《希望永存》传递讯息，以向公众公开的威胁令对方投鼠忌器，放弃对他的骚扰，还他一个继续平静的生活。 罗伯特实在不敢想象，在警方查明楼下公寓住户的身份后，收到自己失踪消息的乔安娜会是何种反应，而在综规局中，‘小大人’彼得.怀特又会对这桩事下着什么令人作呕的论调。 但就在第二日克莱默获知米迦勒.海顿的失踪，并且已被银盟主席内阁发言人以官方口吻证实以后，佣兵回到房间里就开始郑重的告诉罗伯特，他这条命如果还想保住的话，今后就得完全都听他的。 自此之后，克莱默对罗伯特看得很紧，在罗伯特的眼里简直成了一名典狱长或是暴君。 佣兵禁止罗伯特走出这间公寓，并总是能在他试图逃跑前出现在面前，并向他展露无奈笑容，告诉罗伯特无需再测试他的耐心。 罗伯特为此对他痛陈利害，告诉他任职的综规局要上班，失踪的幕僚长要联系，奇连的一家子要照顾，殖民的小舅子还有任务啊。 但克莱默却一概不理，反而问他，是上班重要……还是小命重要？ 罗伯特自然是想要活命，但这样委曲求全毫无希望的活着，却又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好不容易等到原本就没打算常驻的公寓中食物用尽，罗伯特想要叫餐，克莱默却又神秘兮兮的告诉他，天使城最严密的监控体系，恐怕就设在数以千计的饮食连锁通路里。 每一条叫餐信息都会直接进入安委会信息管理局备查，只要他们有了授权追踪的对象，指不定在哪次就会被怀疑到这里，到那时来的就不是送餐员，而是文仲或沈月禾派来的杀手。 第四百零六章 无奈的宅居生活 克莱默只能自己出门去购买食品，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包罗万象的工具包，他将自己化妆成一个惟妙惟肖的中年大叔形象，除了那一脸特意留起的络腮胡，竟是面目全非，再无半分原先的面部特征。 在夜幕降临后，临出门前佣兵特意叮嘱，他知道哪怕就算将门反锁，罗伯特一定也会想尽一切办法的破门而出，因此和他约法三章。 佣兵告诉罗伯特，第一，命是你自己的，出去必死，这个已毋庸置疑。第二，如果你出去了也没死，陷入危机时我也不会再救你，因为真卫公司所给的任务其实早已完成，而一心求死的人不值得拯救。第三，如果你乖乖听话不出门，我会去弄一块相对安全的腕表给你，届时可以解决与外界联系的问题，还可以当作娱乐工具。 这样一直等到凌晨时分，克莱默背着能支撑两人月余的大袋宇航食品归来时，心存指望的罗伯特果然老老实实的呆在房间里，直到并不食言的佣兵将那块改装腕表交在他手中，乖宝宝罗伯特兴奋的就像个孩子。 一拿到手，他就首先与妻子进行通讯，身在温知城郊的乔安娜，由于天使城警方拖拉的办事效率，目前还根本没与她联系过，因此至今还没有察觉到丈夫的失联。 乔安娜通过时间查询，还奇怪的问他为何在天使城凌晨三点还醒着不睡觉？ 罗伯特因此向她阐述情况，略过一系列的遇险经过，只告诉乔安娜所住公寓出了点麻烦，人已没事，如果有后知后觉的警方打来问询电话，和他们直说无妨。 他故意省掉佣兵和爆炸一事，是不想让妻子过于担心。而乔安娜见到他毫发无伤的样子，倒对于他其间发生了什么提不起半分兴趣。 两人许多年来一直这样聚少离多，她原本热切的心已逐渐发冷，并将全部的嫁在家中唯一的独子身上，至于丈夫的行踪她则早已学会忽略。 通路中那些恶毒的闲言，对旧日秘闻中伤的恶语，曾经令她转辗反侧，泪透枕背。 乔安娜在家中刻意摈弃那些**产品，并且近乎偏执，就是不想再看哪怕一眼那个傲然脾睨的女王，她早已将心头的那份委屈深埋，而每次看到经常出镜的她时，就又不自觉感到浑身的不适。 对于丈夫，乔安娜其实已完全想开。他做什么，想什么，她不在乎，只要平平安安对她来说就已足够。 两人之后还聊了聊乔尼的球赛，乔安娜告诉罗伯特，再过一周乔尼就要开学，又不禁向他询问弟弟史蒂文.泰勒在洛基星系卡德摩斯的近况。 不久后克莱默即以手势示意，让罗伯特挂掉电话。 佣兵在之后告诉他，改装后的腕表可以扰乱定位的时效只有十分钟，而超过就必会露馅。 安委会既然是沈月禾在管，信息管理局一定会在他奇连的家里，和天使城的办公室中重点布控，而所说的话必须仔细衡量，因为恐怕每一通电话都会被监听。 于是在第二天一早，罗伯特给综规局里打了几个电话，对于友人贝蒂斯.安德鲁的追问，他没有说出实情，只告诉她，公寓发生气体泄露爆炸，他平安无事已经换了住处，并需要一些时间处理《私人事务》。 安德鲁在询问无果的情况下只好作罢，但也同时让他对局里的情况放心。安德鲁并告诉他，臭名昭著的《轮转日》业已来临，综规局此刻已几乎停摆，所以在至少一个月的时间里，没人会在乎他到底在不在那里。 就这样一直到此时此刻，罗伯特有生以来头一次如一名真正的‘宅居者’一般，吃睡轮番，不理俗事，除了偶然用改装腕表与家人联系，他并不敢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但他每天不免都花一定的时间，去折磨那个令他必须忍受这段煎熬日子的罪魁祸首。 “克莱默！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到头啊？”罗伯特半躺在沙发上，冲着克莱默的房间大声嚷嚷着，他不得不在每隔几个钟头就这么提醒佣兵一次，管他厌烦不厌烦，他需要发泄，需要抗议，而多数时候克莱默也根本不理他。 “跟你说了不要这么大声。”克莱默走出房间，手里拿着一瓶啤酒，他最近也很烦躁，至少罗伯特是这么认为，因为他偷着化妆出门买酒的次数变得多了起来。 “我管你，饿了我就得吃，烦了我就要喊。”罗伯特手中不停的切换着腕表全息图中的页面，他找到一部幼时很喜爱看的描写赛博之战的电影，随即打开播放。 “这里的隔音可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而且租户契约上写的是一名女性，如果被邻居听见了，也许就会报警。”克莱默啜了一口啤酒，间罗伯特并不理他，只好饶有兴致的也在旁边欣赏那部影片。 “赛博人怎么都是机器人？”他看了一会儿问罗伯特。 “我哪儿知道？”罗伯特没好气的道。“从头至尾也只有一个赛博人吧好像，是他们的领袖，好像叫……什么库布斯特……” “机器人又需要什么领袖？”克莱默奇怪道。“那只是一堆程序和传动机械罢了。” 两人此时的对话已完全卸掉各自的防备，他们同处一间公寓中呆了近一个月，朝夕相处，彼此已是再熟悉不过。 罗伯特和克莱默彼此都明白，公寓外所蕴藏着的那些并不确定的杀机，是由银盟最上层的一群顶尖政客主导的一场阴谋。而米迦勒.海顿的神秘失踪，让原本已只隔一层的窗户纸岌岌可危，目前还有没有被捅破就真是天知道了。 但在这间公寓之内，却是另有一番天地，至少他们还活着，并且只要小心的消踪匿迹，就不用担心杀手会随时上门，但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在米迦勒的行踪还未确定之前，就也真的难说。 第四百零七章 一环一重天 罗伯特性格复杂，并天性多疑，在同事和家人的心目中表现出沉稳，持重的一面。 克莱默则是性格内敛，沉默寡言，凡事都放在心中从不露峥嵘。 但在骨子里，他们二人却都有着各自纯真的一面。 褪去彼此成熟的气质，再无顾忌，随性而为，就很自然的如两个大男孩一般，时常为一些小事争执不休。 “这些机器人可不是你所说的一堆程序，他们可都有着各自不同的AI等级和独立人格，他们服从赛博人领袖可不是因为程序指令，而是因为忠诚和信仰……”罗伯特向他解释道。 “机器人还有信仰？”克莱默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他在弥诺陶洛斯接触过那些超过银盟AI标准的机器人助手，并据奥古人休古特的内幕消息，真卫公司甚至还在秘密研发新一代的机器人佣兵。 但在克莱默看来，那些铁壳脑袋聪明是聪明的，不过仍远远不能达到拥有‘人格’的程度。 他们也许可以成为很好的武器改造能手和合格的战场数据分析员，但却又远远不能与蓝山人欧季锋和高德人噬神相提并论。前者能把一堆废铁改造成杀伤力十足武器，而那个整天满嘴臭气的高德蠢货，却能在无论多么复杂的地面进攻中，准确的向作战人员输送出最精确最需要的数据，而不是像机器人助手那般，把一堆杂乱无章的战局万花筒尽皆抛给一线人员。 “不但有信仰，而且他们还有自身的造物神呢。”罗伯特一边看着电影，一边向克莱默解释。 “造物神？给他们AI人格不正是人类本身么？难道是那个赛博人？但如果他是半人半机械话，之前也一定是个十足的人类嘛。”克莱默对此有些好奇，他简直不敢想象，这些几百年前的旧世代机器人，居然能比财力可以买下小半个银盟的海瑟伯格家族所研制的机器人还要优秀。 “这个就不知道了，但在一些前人的研究中，他们称库布斯特为‘首领’或‘那个赛博人’，而将羽神称作造物主，也许正是他们口中的这位造物主，才是真正编写这些奇异AI的始作俑者吧。”罗伯特很认真的回答道。 “你觉得真的有羽神？”克莱默面带微笑，对罗伯特的话半信不信。 “你可以当他不存在，但并不代表那就是事实，那些刻在星舰舱板上的壁画似乎描述了整个旧世代的历史……”罗伯特盯着眼前的全息电影，视线的焦点却渐渐偏离。 “真想早生几百年，亲眼见一见那些壁画……”他突然沮丧的道。 “这么看来，你似乎是个赛博人同情者呢，肯特。”克莱默笑道。 “我才不是，我只是另一个知道点真相的倒霉蛋而已，就像现在一样，困在这个鬼地方，成天靠吃蛋白棒和怀旧电影活着。”罗伯特恨恨的道。 “至少你还活着……”克莱默叹了口气，心中默默的开始想着心事。 此时电影中正播放到赛博人和人类的第一次交战，只见画面中光束狂舞，曳光弹横飞，一部部武装到牙齿的巨型机器人正向手持小型武器的人类抵抗军步步紧逼。人类尸横遍野，很快被屠戮殆尽，而那些机器人仍在毫不留情对跪地投降者倾泻着可把人肢解的光束。 “哈哈，真会瞎拍。”罗伯特看到这儿不禁笑出声来，他关掉全息电影，见克莱默已坐在沙发上，正一口一口喝着闷酒，而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又想女儿了？”罗伯特道。克莱默不答他，过了一会儿才默默点头。 “那为什么不打个电话给她？”罗伯特有些奇怪，把手中的腕表递给克莱默，但对方却不接。 “因为是弥诺陶洛斯，那里需要专门的线路……”克莱默说道。 “哦……对啊，你看我这个记性。”罗伯特顿时醒悟，海森伯格家族所在的弥诺陶洛斯星球，以商业机密和私人领地为由，屏蔽了银盟所有军事或民用通讯，要与其通讯，只能前往设立在银盟各个城市的海森伯格旗下企业，或繁华城市各处的《弥亭》。 《弥亭》类似于旧时的电话亭，却更宽阔，在其内可以录制和传递超高质量的全息影像，并与弥诺陶洛斯上的各类全息通讯设备联系。在《弥亭》中，使用者将完全免费，但前提是你得拥有受到海森伯格财阀授权的有效雇员账号才可进入。 “我听说他们也给雇员发放手持通讯设备？”罗伯特知道一些海森伯格企业内部的职员为了出行方便，经常使用一种从《奇奇幻》定制的曲面腕表，他在这几年的殖民地巡查期间经常能看到这样的家伙，他们身着精美的华服，坐着高档的卡里赛昂新款车辆，使用这种哪怕在偏远的殖民地，也能与母公司通讯的尖端器材。 “那样的东西，只配发给《企业城》三环内的住户，我们家远在七环之外，根本没有这种资格。”克莱默苦笑摇头道。 “原来是这样……”罗伯特顿时了然，他有些为佣兵的际遇而感到惋惜，这样的一个可以将生死之弈作为职业的前任银盟军人，在那个充满着铜臭的弥诺陶洛斯上，也只不过是一位远离核心的七级雇员。 此时在他的脑海深处，突然记起一段淡淡的回忆，紧接着令他感到一股微醺的甜蜜。 他想起在当年那段寄人篱下的往事，想起沃纳、施耐德和她。 他们一同念书，一起玩耍，而童年易过，青春难熬。 他很知道当初自己所处的那个位置，施耐德和他只不过是海森伯格家族继承人的伴读和玩伴而已。 但只要陪伴在她的身边，就真的算是令人艳羡。 他想起在汉文释义课后，那个盘起云鬟的美人，在临渊万丈的黑曜石桥上，学着书中的人物背手踱步。 她曼妙轻声，似是即兴而作，微风揉乱青丝，却是令人心生爱意。 ...... 冰山火焰凄冷冷，万镜长廊人影怜。 镂空倒影阴森森，云间浮城无人烟。 君不见万千灯火企业城，是非恩怨藏中间。 八条登云路，一环一重天。 第四百零八章 禁忌的往事 “八条登云路，一环一重天。”罗伯特微闭着双眼，口中喃喃念起这句诗词。 曾经美好的片段，却在那阵无数次回荡在耳边的呻吟和叹息声中，被击的粉碎。 罗伯特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见到喝着啤酒的克莱默正在古怪的斜视着他，不禁老脸一红，连忙岔开话题问道：“你妻子……支持你这个工作么？” “你是说佣兵？”克莱默将手中喝尽的啤酒罐捏成一团。“她没法不支持。”他将手中铝罐准确的投入即将溢满的垃圾篓中。 “怎么说？”罗伯特问道。 “因为珍妮的病，我们必须前往弥诺陶洛斯，企业城中有全银盟最顶尖的医疗设备，那虽然完全免费，但他们只接诊家族企业雇员的亲属。”克莱默坦白道，这还是他第一次提及自己女儿的病情。 “到底是什么病？”罗伯特关心的问道，之前只是知道克莱默家的千金身体不是很好。 “粒细胞白血病。”克莱默长叹一口气，而作为学基因工程出身的学者，罗伯特不禁动容，他知道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慢性绝症。 “我们跑遍了整个银盟，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却仍是杯水车薪，刚开始是药物维持，后来则必须不断的进行干细胞移植，只凭我这个三颗蕨藤叶的上尉薪资，和银盟海军家属医保，又怎么可能付的起那天文数字般的医疗费用？如此一来，除了去《真卫》做佣兵外，我还能有什么选择？”克莱默苦笑道。 “原来是这样。”罗伯特开始沉吟，他如今终于知道了克莱默放弃自己的军事前程，却愿意前往弥诺陶洛斯，成为一名背负恶名的佣兵的真正缘由。他只是为了女儿能继续活下去，并打算用自己所有的一切为珍妮赢取生存的权利。 房间内此时陷入安静，两人彼此都不开口说话，过了很久后克莱默终于叹了口气，但在他没张口之前罗伯特突然打破沉寂。 “我倒认识一个家伙……”罗伯特此时突然道。“怎么说呢……他是个天才……一个疯狂的天才……”他皱着眉头，似乎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而克莱默只是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也许你女儿的病……他有办法根治……”罗伯特有些结结巴巴的道。 “怎么可能？”克莱默微笑道。“我女儿的病是先天性基因染色体的功能性缺失，只有不断的补充造血细胞，才能维持体质稳定，这可并不像那些可清除的癌细胞……” “我知道，克莱默……”罗伯特看着对方，似乎在心中作了什么决定。“我曾经是学这个的，因此能完全明白你所说的意思，慢性粒细胞源的疾病确实被现代医学称作为不治之症，但请相信我，我说的这个家伙……他……”他不知怎么将话只说了一半。 “他怎么？”克莱默虽然仍然不信，但毕竟是在常年的黑暗中似乎看见了一丝光明。“你是说他真能治好珍妮的病？不用再定期治疗，将她摧残的奄奄一息？”佣兵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是的……采用的定向培育的干细胞组织移植，或许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功能性缺失的问题，只是……”罗伯特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为难之色。 “只是……只是什么？”克莱默着急道。“是费用么？这个我可以想办法去筹……” “不是钱的问题。”罗伯特连忙道。“我说的这个人啊，可并不简单……他因为非法试验被银盟医学界永久取缔行医和教学资格，到今天还在被政府通缉，可说是声名狼藉。而且这家伙性格非常古怪，如果他不想作的事情，就没有人能够逼迫他去做，所以我不能保证……” “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大学校友，或是以前的同事？我是说关系如何？”克莱默禁不住连连追问道。 “他……他是我的父亲……”罗伯特只得吐露实情。“但只是从生理上而言，他可从来没有抚养过我哪怕一天……”他补充道。 “你父亲？”克莱默楞了一下，随即满心欢喜。“肯特，你没骗我？你真的确信他能治好珍妮的病？”他紧盯着罗伯特，口气虽是质疑，但却又满怀期待。 “如果他肯接受治疗你女儿，我觉得应该有七八成的把握。”罗伯特点头道。“我并不想夸大其词，但却不得不承认……在指向性定制基因方面，他是我所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天才。” “你是说居然有着七八成的把握！”克莱默脸孔顿时变得热切起来。 “是的，相对于这种级别的定制，他还做过许多更复杂更疯狂的动植物试验……这对他来说或许都不算是种挑战……”罗伯特向他保证。 “太好了。”克莱默上前紧紧抓住罗伯特的双手，他立即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松开罗伯特后，眼中仍充满激动。 “如果珍妮的病……如果她不再需要那些仪器，我们全家就可以离开那个该死的星球……”他摇头苦笑，但随即收敛笑容，似乎想到了什么。 “肯特，如果真如你所说，令尊既然有这样的手段，又为什么不将这种方法应用到临床中呢？”他问道。 “我说过他已被取消行医资格。”罗伯特解释道。 “但我指的是他的研究成果，既然能够救死扶伤，为什么在我辗转了这么多银盟医疗机构后，却从来未曾听闻呢？”克莱默依然不解的道。 “你误会了，他对救死扶伤可没半点兴趣，并且他的那些疯狂的念头也根本没人能学的会，从学城毕业后我曾经和他呆过一段时间，那段经历令人作呕，反而催生了我弃医从政的心理。”罗伯特脸上露出难受的表情。 “那令尊他……他又是基于什么目的，作这些非法的试验呢？”克莱默不禁奇怪的问。 “这我不太确定……”罗伯特此刻显得有些迷惘。“但他确实曾说过，想测出人类基因极限这样的疯话，他说任何智慧种族最终都会这么做，哪怕是曾经的《升天者》。” “有时候我真的认为他已经疯了……”罗伯特此时像是解释着什么，又像是在自语。“但就他所作出的那些成果而言，他又的的确确是一个天才。” “因此我觉得你还是先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他突然对满面欢欣的克莱默说道。“毕竟你女儿的病对他来说……” “怎么，他会因为棘手而不想接受么？”克莱默有些紧张的道，他此刻患得患失，似乎生怕天上掉下的救星陡然间消失。 “不不，正相反。”罗伯特连连摇头。“我是怕他因为没有挑战性而不屑一顾呢……” 第四百零九章 电视转播 午后的中华街更显得安静，站在公寓那扇充满浓郁隔光气体的落地窗前，罗伯特远远的眺望着远处第六大道上空那拥挤的无重力飞行车流，对还要在这间精巧的牢笼中关多久一片茫然。 隔光窗的单面透光效应，使他不必担心对面大楼或半空中的窥探，因此可以在无聊至极的囚禁生涯中，还至少享有向远方眺望的权利。 威廉.克莱默从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就出去，直到现在也还没回来。 罗伯特并不担心这名身手强悍，战术高明的佣兵的安危，在没有他的拖累下，克莱默完全可以轻松自如的照顾好他自己。 罗伯特知道，像他这样的家伙，拥有过人的直觉和生存智慧，他们从不会使自身陷入任何无解的险境，并且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和一整队手段高超的斯坦尼斯佣兵们从容周旋。 罗伯特知道克莱默的心思，自从前日告诉他那个能治愈他女儿绝症的喜讯，他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躁动的就像个孩子，急于将这个好消息去向还身处弥诺陶洛斯的妻子和女儿汇报。 他一定是去找一间合适的《弥亭》，罗伯特心道。他可以想象的到佣兵小心出没的身影，既然他们在监听自己，就也必然能查的出保护着他的佣兵克莱默的虚实。但银盟政府的触角又能够伸得到弥诺陶洛斯上去么？这个他还不太确定。 诚然的，威廉.克莱默供职于海森伯格家族的真卫公司，严格说起来自己如今是庇护在沃纳和索菲亚的一对羽翼之下。但对于沃纳.海森伯格所发起的那场银盟首脑聚会，却又偏偏可能是蒙受这份死亡威胁的最初起因。 索菲亚到底知不知道他哥哥的事？这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想到这些事，罗伯特脑中一片繁杂，只觉那些交织在一处的线索和联系相互撕扯，最终成为一团乱麻。 如果是沃纳发起了这一切……不，那还太过于牵强。 他为这个疑问定下论调。 但如果真的是他，那又代表着什么？ …… 沙发中的腕表上方，正在发出幽幽的蓝色光华，全息图像中正在播报着当日的各种时事新闻。 正在出神的罗伯特隐隐听见其中出现了奇连温知市的字眼，这令他不禁将视线从窗外收回，他走至沙发边，舒舒服服的坐下，将全息影像拉至眼前，颇有趣味的瞧着现场报道中那大批反战群众。 当镜头中出现那个矮胖的集会召集者时，他隐约似乎看到了乔尼的身影，这令他感到奇怪，镜头角度使他看不清高台上的一切，但当那个胖男子开始播放一段号称是从坎德人那里得到的**时，天使城本地电视台立刻将画面切向广告。 没头没脑的被故意掐断的直播令罗伯特感到蹊跷，他随后接连转了几家电视台，甚至寻找到一家奇连温知市的新闻综合频道。 看到他们正以突发新闻的方式，播报着那个据称是巴尔德危机始末的**，当罗伯特惊悚的看到那个胖男子，将镜头切入汤姆.赫兰德空间站的内部，该电视台的信号同样突然消失。 罗伯特于是立即得出结论，安委会的信息审查机制正在背后运作！ 但这自然难不住拥有政府一级权限的罗伯特，他立刻用指纹登录，并通过通路连入自己的综规局办公室。他让虚拟助手对这台设备进行暂时授权，然后立刻展开搜索，最终他找到一个正在一边拍摄，一边向自媒体专栏发布的现场信源。 这是一个身处人群前部的**信源提供者，从画面中可以隐约看到他的鼻尖，因此罗伯特知道他是在用数据眼镜进行着拍摄。 画面中，那台全息投影发生器正在喷射出浓烈的光束，罗伯特可以清晰的听见拍摄者逐渐急促的呼吸，和他身边女人的轻呼。 当肥胖男子将跟踪的画面，锁定到那名身穿安委会制服的女子身上时，罗伯特此时再无怀疑，他口中喃喃说出那个亚历克斯曾经告诉他的名字。 “琳达.艾利斯特……”他禁不住道。 虽然早已从那名惨死的军校生口中得知一切，但当这一切竟然清晰的在他眼前上演时，罗伯特依然为此感到震惊不已。 一个学识渊博履历惊人的核能物理专家，却能在明知此举会使数百银盟公民灰飞烟灭的前提下，毫不犹豫的作出了如此残忍的决定，而她还居然敢厚着脸皮选择逃生！ 这已经不是任何信念或受到蒙蔽所能解释的，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谋杀，是一次耸人听闻的人性的湮灭。 “阴谋！”画面中人们在齐齐呐喊，不久后这名拍摄者也在跟着众人在屏幕后一同高呼。 此时，一阵强烈的白光在画面中闪耀，一只胳膊伸出来挡住了镜头。 拍摄者的身边，有人正在止不住的哭泣，但更多的声音则在大声咒骂银盟政府。 …… “……银盟政府正在给我们……塑造一个更强大的对手！那就是坎德人！” 全息电视中，罗伯特很仔细的打量起这名矮小肥胖的陌生男子，不知怎么，他此时居然觉得这些言论站得住脚，并非是那些无脑的阴谋论调。 之前那些不为人知的谜团，终于在这场毫不起眼的小小集会中被揭开了，罗伯特并不清楚这名男子身份，也不知道这个叫做史蒂芬.坤肯的家伙到底有何种能量，居然可以搞到银盟各大媒体做梦都想不到的这段**。 第四百一十章 冲突 清晰无比的图像，无论如何放大都不失真的画面，可以透过物质外壳直视其内部的不合理性，都证明了这段可以动摇银盟最高统治的东西，并不是出自于人类。 沃肯人也许真的具备这样的技术，毕竟从其摄制地点星域和一向神秘的科技来看，他们完全有理由监视着作为外交和交易中转的人类空间站。 而当人类作出令人费解的举动时，这些在理论上应拥有超常智慧的生物，或许是洞察了人类的企图，或许是为了保护自有星系的安全，就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向银盟在巴尔德星系所属的各种船只，下达了毫不留情的逐客令。 如果是第一时间，他们将这条录制的证据交给了素来向往和平的坎德人，那么在海滨星眸议长被杀当天，议长本人对巴尔德危机的人类脚本无疑是心知肚明的。但文仲之流又怎会知道坎德人拥有这条证据？他们派出无影人谋杀议长难道只是为沈月禾腾出位置？而他们又是如何知道，坎德人最高议会不再为联席议会派遣接替者的呢？ 难道在这个制造了种种阴谋的团队中，也有着擅于筹措布局、推演后事的大师？是文仲，还是沈月禾？而这两个羽神信仰者的后代，就真如他们流传千古的名句一般，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么？ 在巴尔德星系战役打响后，坎德人真的会置身世外？要知道那支强大而善战的曼卡莱图舰队，可不是维斯塔行星的摆设，他们的战舰具备最顶尖的护盾科技，其配设的磁轨炮更是可以轻易撕碎银盟伏羲级舰船。坎德人早已吸取了在无影人背叛之战中的教训，将所有战舰中都配备了大批坚韧卓绝，绝不退让的女性，令这支舰队曾经唯一的种族个性弱点，也至此荡然无存。 一支坎德人的主力舰队即已是如此，而他们在富饶星系里，那些好战的、狡诈的、神奇的、天生神勇的盟族，在此之后又会做出何种举动？ 如果届时坎德人振臂一呼，银盟这十支看上去庞大无比的舰队，又能经受的住沃肯人与富饶星人联盟的攻击么？ 那恐怕将会是人类的末日！ “乔尼，你当时也在场，不如你来把坎德游历小队的预言来对大伙说一下。”画面中的坤肯向镜头外递出话筒，在罗伯特的震惊中，他的儿子出现在画面中。 “什么？”当那名健硕帅气的年轻人走进画面时，罗伯特情不自禁的低呼出声。 他刚刚确实是似乎看到乔尼的身形，但因为拍摄者所站位置和视角的缘故，他如今才知道自己儿子真的在现场，并且一直就站在高台上！ “……仙子人队员向我们传达了这个预言……”乔尼的话立刻引起了罗伯特的注意。 他完全不知道乔尼为什么要被带上演讲台，但一个由坎德人向人类转述的预言？升天者预言？而乔尼却是当事人？ 那到底什么样的预言？！ “预言是这样说的……”乔尼继续说着，但他的声音却突然间变得低不可闻，罗伯特先以为是音源出现问题，急忙试图调节腕表音量，但他随即发现眼前画面晃动，人群中有人大嚷：“听不见，扩音器出问题了！” “怎么回事？” “赶快检查！”几个组织者声音在附近。 “是谁在干扰我们的设备？”高台上有人在大叫，罗伯特发现画面中，乔尼此时业已停止了他的发言，他眼睛紧紧盯着一个方向，随后转头和身边另一名金色发质的年轻人说几句什么。 “是警察！他们怎么冲过来了。”画面前方有人大叫。 “他们想干么？把我们全抓进去？”旁边有个女性问道。 “怕什么！我们这是合法集会，在民委会备案的，他们又能把我们怎样？ “哈哈，这些狗奴才反应不慢么，想要扼杀刚刚的证据，但该看得都看完了，想把公民们都蒙在鼓里？他们以为自己是谁？该死的赛博人？他们难道不知掉赛博人的下场？” “糟了，他们居然真动手了！”此时镜头晃动，前方传来怒吼和哭叫，罗伯特听到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呼。 “打人了，他们一声不响的冲上来就打！”有一个从前方向回挤的人惊慌失措的道。 “打回去啊！”后排有人大吼。 “跟他们打！”这是一名女子的声音。 “别冲动，别冲动，别跟他们起冲突，别给他们任何安插暴民头衔的机会！”罗伯特在嘈杂的人声中分辨出坤肯的叫喊。 罗伯特有些焦急，他不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此时镜头晃动，可以看出这名拍摄者正在分开人群，向人们后退的反方向行进。 “粉丝们，让我们去看看这些狗奴才的嘴脸。”这名自媒体拍摄者勇敢的越众向前。 恐惧的尖叫和疼痛的呻吟，镜头的前方人群倒下一片，几十名全副武装的警察正手持警棍，向着人群中疯狂的挥舞，在他们的身后，另有十几名警察正在给满地被打得头破血流的示威群众带上光束手铐。 “你们怎么敢打人？”已冲至最前方的拍摄者向警察们大声质问，但却没人回答他。 “这还是一个正常的银盟么？这还是一个公民的……”拍摄者怒气填膺，但此时突然有一根皮棍突然在镜头前出现，接着血光乍现，镜头碎裂，拍摄者嘶声惨呼，仰天摔倒。 画面歪斜，一侧贴于地面，可以看到一双双黑色的防暴靴从镜头前踏过，其中的一只脚似乎无意间踩在了拍摄者的手臂上，令他大声哀嚎，他呼痛的声音立即引起了那名警察的注意，只见一道黑色的棍影从天而降，直击在那个戴得歪歪斜斜，已经出现裂纹的数据眼镜上，令影像霎那间从此消失。 罗伯特惊恐的张大了嘴，他们居然对一个已倒下的示威者下如此重手！ 乔尼……乔尼！他怎样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反抗 罗伯特手忙脚乱的拨打着儿子的号码，但连续拨了好几次，却发现总是忙音，他想起刚才高台上有组织者大喊设备被干扰，难道他们居然使用了全频干扰器，连腕表通讯的信道也被屏蔽了？ 罗伯特简直不敢相信，他喘息着在光键上再次搜索通路中的关键词语，在点开了几个毫无价值的道听途说的自媒报道之后，他发现了一个在远处空中拍摄的画面。 画面正远远的对着现场，影像话题的拍摄者似乎此时是在一辆反重力飞行车上，车辆缓缓沿线路疾驰，他高抬着腕表，可以看见移动的画面中，远方黑压压的人群正在被一道尖锐的警察阵型从中分开。 “耶神在上！”拍摄者在镜头后不禁大声疾呼。“我从没看过警察可以这样打人！” 飞行车上的镜头随着车辆的疾驰而渐渐远去，拍摄者见无法再拍到广场上的实景，只好将画面转回飞行车内，就在他转向自己自拍并对刚刚的可怕场景添油加醋的评述时，罗伯特却意外的通过他镜头视角，看到在无重力车的临时停靠区中挤满了各式悬停进行拍摄的电视台记者车辆。 此刻，在那些媒体车辆的车窗中，正伸出各种拍摄工具对准市政厅方向，其中一辆箱型转播车在**中看起来最为显著，只见一名摄影工作者正趴在几千蒂尔纳高空的车顶，冒着坠落的风险用肩头的长焦距摄影机进行着拍摄，罗伯特几乎是一瞬间就从车子的台标上认出，这是温知市体育频道的转播车。 罗伯特此刻立即切出画面，开始在通路中搜索这家电视台的直播**。全息图的检索信息中，所有温知市的**信息，都被奇怪的标上了红色授权的分级，但以罗伯特的权限却依然可以打开这家电视台的通路播报。 **连接成功后，频道中播放的果然是现场实况，那名大胆的摄影师将镜头拉的很近，因为是专业摄影器材的缘故，画面相当清晰。 罗伯特此时惊讶的发现，广场上，有近百人正反手坐在靠市政大厅阶梯的一方，而更多的示威者正在于警方对峙。他们聚集成阵，一边缓缓后退，一边大声咒骂，前排的则向警察丢掷石块，但多数人则对手持坚硬护盾且全副武装的警方不构成威胁，石块砸在盾牌上被弹回，警察们却仍在步步紧逼。 “各位刚打开电视机的观众，我是《赛事纵横》节目的主持人律安，现在正向您转播的……对不起，这虽然不是体育新闻，却是一件确确实实的大事件。”此时画外音从全息画面中响起，这个不多的几家仍在实况报道现场的体育台，是近期来罗伯特喜爱的电视频道，自从乔尼逐渐成为剑齿虎校队主力以来，这家电视台无疑成了他获取最新消息的主要渠道。 体育台的长焦摄影器材显然是从远处观察的最佳选择，他们被用来从看台上或球场边，远远拍摄球员的每一个细节和动作，而此时的镜头之下，双方的一举一动都被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 穿着厚重防暴服装的警察们依然在肆无忌惮的推进，示威人群虽众，但多手无寸铁，他们有些人用手中的标语牌进行抵抗，但松软的纸牌和一触即折的木杆，又怎么可能比得过警察们手中的纳米硬胶质的警棍？ 人群不断在后退，前排则不停的有人倒下，棍棒飞舞之下，几十倍于警方数量的示威人众完全不是对手，由着对方如割草般将他们一排排制服。 “我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本还一片安宁的警察们突然对反战人群实施突袭，他们似乎是想驱赶人群离开市议会，但看起来又像是打算将所有人逮捕……”律安的画外音在屏幕中响起。 “观众朋友们……我们可以看到，这场反战集会的发起者史蒂芬.坤肯已经走向警察，我们的两名剑齿虎金童正在跟着他，人群为他们让开一条路……作为这场集会的召集人和组织者，坤肯刚刚曝光了一段不可思议，并令人困扰的全息视频。安委会也许正是因此而对这场示威进行镇压？我们不得而知……但让我们看看这位《黑曲直白》的明星能为此做点什么。” 此时在画面中，矮胖的坤肯走至人群之前，警察的动作开始停了下来，坤肯正在挥舞着手臂，激烈的对着他们说着什么，因为距离过远，摄影师无法捕捉到音频。但在这之后的瞬间，一名警察突然抄起手中的警棍对着坤肯的头部，狠狠的就是一下。 “耶神在上！”在主持人律安的惊呼声中，毫无防备的坤肯被这一下击中，镜头此时锁定他放大，只见坤肯伸手捂住脸颊，一缕鲜血沿着他的指缝间流淌出来。 “这些狠辣的畜生，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画外音后的律安不禁大声质疑，而此时在画面中，刚刚袭击坤肯的那名警察，又再次举起的手中的棍棒。 一个身影此刻从坤肯的身后窜出，挡在肥胖男子的身前，罗伯特惊恐的发现那是自己的儿子乔尼，警察动作稍稍停滞，但紧接着再次抡动警棍，他狠狠的向着乔尼的头部砸去，这让频道主持人律安和镜头前的罗伯特同时惊呼。 镜头中，那一棍迅疾异常，看得出那名警察对自己的发力没有任何的保留，但悲剧的一幕并没有上演，刚刚击打在坤肯头部的棍棒，却并没有碰上乔尼的脸颊。它被乔尼伸出的一只手紧紧的攥住，警察运力欲图抽回警棍，但却被乔尼一转腕间就已夺走。 “好一个棒小伙子。”在律安的称赞声中，被夺去警棍警察身边的几名防暴警竟同时向乔尼发动了袭击，他们手中的警棍上下飞舞，齐齐挥向乔尼，却都被他用那至警棍一一格开。 第四百一十二章 意外邮件 就在这时，乔尼身后的那名年轻人突然由人群中冲出，他如一头矫健的猎豹一般，一个肩撞就使得一名手持盾牌的警察向后摔倒，之后他用脚踩住那名警察的胸部，双手把他的警棍和盾牌一股脑的都夺了过来。 他以左手的盾牌抵挡住四面如雨的棍棒，右手的警棍则借机捣向一帮警察们的面部，弄得他们头盔歪斜，几下就被杵趴下两个。 画面中，周围的示威者们此刻齐齐冲上，这群已被打红了眼的反战人众们，原本因为对方凶狠的手段一味的后退，这时受到了乔尼和罗杰的鼓舞，皆是群情激愤。 他们纷纷向前，对警察以盾牌围起的防御阵型展开攻击，或以脚猛踹盾牌，或以手抢夺警棍，几十个胆子较大的示威者们猛向前冲，将原先市政厅门前一面倒的颓势，转瞬扭转为几十名警察围拢一圈只能龟缩于盾牌后防守的局面。 “这两个剑齿虎的小家伙……他们真是太棒了！”律安在画面外由衷的发着感叹。“如果不是他们在这里，我们的记者还不会前去采访，但之前却完全不知道事件会发展到如此境地，警方意外的失控……也或许是故意而为，让公民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两位剑齿虎的小将却在此时挺身而出！他们……他们可只有十七八岁啊！” 此刻，投影电视前的罗伯特见乔尼没事，提起的一颗心才总算是稍稍放下。他至今仍不知道自己儿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场似有蓄谋的反战集会之中。画面中，罗伯特看到乔尼站在纷纷涌上的人群之中，他将手中的警棍丢在地上，但转瞬间即被一名愤怒的示威者拾起，挥舞着冲向龟缩成一团的防暴警。 此刻，满脸是血的坤肯背转着身子，正在以手作势，他似乎在拼命的阻挡着人群涌向警方，但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人流却对他的努力丝毫不予理会。 在眼前的实时画面中，罗伯特发现乔尼正在向人群中大喊着什么，开始他以为儿子也和坤肯一样在阻止人群，但过了一会儿，那个留着古怪发型的金发青年从人群中飞快钻出。他手中空空，一脸的笑，但乔尼却面无表情，他在向对方说了些什么后，就转身向广场外走去，而那名青年则跟在他身后。 坤肯这时候自两天背后追了上去，他似乎要与乔尼说着些什么，此时镜头已不再关注他们，只是对着广场正中。 蜂拥而上的人群正在将警察们团团包围，内圈中的悍勇之辈正在扒开他们的盾牌，眼看一场残酷的大反转就要发生。 就在这一刻，镜头被直接切回律安的演播室，这名金牌主持似乎还没从震惊中恢复，他眼睛紧盯着镜头外一角的转播图像，全神贯注，似乎还不知道画面已被导播切回。 不久后律安陡然间楞神，他以手指放在耳垂旁，似乎从耳麦中收到了什么消息，令他的精致的面容开始变得阴晴不定。 “观众朋友们，看来这场直播只能到此为止了……”他微微带着愠怒的说道。“有鉴于一个不具名的政府部门给我台发来通牒，你知道……该死的第七修正案的那些狗屁条款，我们不得不……”律安说道这里顿了一下，当他再次开口时，脸上却带着一缕毅然决然的神请。 “我知道以一个体育新闻主持人的身份，说出这些话对事态全然无益，但我仍然要在今天说说，主席内阁和议会所发动的这场战争，要把数万万民众完全蒙蔽，作为一名媒体从业者的立场，我们的职责就是要尽量道出事实。体育或是政治，在今日已没有分别，我们不能再次沉默，要把今天所看到的一切说出来，虽然我们只是一家地方电视台，但对于这……” 画面此时突然一面漆黑，之后突然跳转成某段广告，罗伯特自然明白这是电视台方面使用了强制措施，哪怕是令当家的明星主持人难堪，他们也完全不敢与政府的第七修正案进行明晃晃的对抗。 罗伯特在这一刻简直心乱如麻，他毕竟从政多年，知道这场暴力袭警的后果。 在此次事件中，虽然是警方主动攻击，但乔尼和他的那位同学，毕竟是引发形势一面倒的始作俑者。虽然在他看来，自己儿子已经足够聪明，在事件扩大后，就立即带着那名发动抗争的年轻人离开了现场，但毕竟现场镜头和目击者无数，日后如果温知警方或是安委会当局要是清算起来，他们二人很可能要为此事件的惩罚首当其冲。 罗伯特想了想，决定还是先给乔尼拨打电话，他想就此提醒他事情的严重性，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许还需要替他尽快请到一名出色的律师…… 他将这个跨行星间的电话打了几次，却始终都未能拨通。正在他一脸焦虑的打算继续尝试时，手中的腕表此刻却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显示有一封邮件传入。 罗伯特有些惊异，随即明白是发委会账号里的邮件接收提醒，他刚刚通过办公室授权登录，至今还未注销，这样的工作邮件他之前一天要收到几十封，在繁忙的时候也许要更多。 银盟**通讯虽已发展到单星系实时通讯的程度，但在政府部门采用这种陈旧通讯方式的人，数量也依然不少。 罗伯特本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还去关注什么工作邮件，他扫了一眼邮件标题，却立刻发现到一个令他大吃一惊的名字。 琳达.艾利斯特…… 她是巴尔德危机的制造者，汤姆.赫兰德空间站爆炸案的元凶！ 为什么她会给自己发来邮件？在这个时候……在她引发空间站核聚变爆炸的视频，被史蒂芬.坤肯刚刚曝光的时候？！ 第四百一十三章 请求见面 罗伯特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很想知道这个拥有核物理专业显赫履历的女子，在邮件里到底对自己说了些什么。 他打开全息窗口，调出邮件，打开。 邮件本身没有内容，附件中有一幅图片，图中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几行字，娟秀的字体，看起来却有些歪斜， 罗伯特.肯特，我是琳达.艾利斯特，我手里有可以改变一切的情报，如果你想要，今晚十点，来见我，记住是一个人来…… 字条旁放着一张今天日期的《阿撒兹勒财经报》，报纸中某个版面的中部栏位上，被人用红笔圈了一则简洁至极的讣告。 陶德.李的安葬日，地点：酆都郊区公墓，西区，1410。 她居然约我去公墓见面？罗伯特觉得很有些讶然。 一个躲藏在黑暗中长达两年之久，这个汤姆.赫兰德空间站的‘幸存者’却在刚刚被视频曝光之后，就向他这个与政界决策层几乎毫无关联的小小政客发送了邀请，她是出于什么目的？那个可以改变一切的所谓‘情报’……又究竟是什么？ 她在成功的躲藏期间，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和米迦勒.海顿正在探查她的行踪？ 约克.亚历克斯在临死前，却仍然挣扎着向他阐述着琳达.艾利斯特的重要性。这个称职的调查员，用生命谱写了一曲真理之歌，他一定是认定艾利斯特是整个事件的突破口，才会将之作为临终遗言提醒着他和米迦勒.海顿的吧。 他们确实在这之后用尽了一切办法查找她的行踪，米迦勒为此还使用了不少只有主席内阁才具备的门路，而他的那个很有些神通的爱侣比尔.坎伯，也通过与之相熟的凯兹米亚人工会，利用他们那些错综复杂的情报网，在普星各个城市的下层空间中仔细排查过。 但就在两年多以前，琳达.艾利斯特从古兰号回归天使城后，就已从天使城空港的减压医院中神秘消失，自此人间蒸发，再也没出现在任何公众视野。 曾经有一段时间，米迦勒和他还一度认为，艾利斯特已被文仲秘密的‘清理’掉了，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显然事实并不是那样，她只是事先准备充分，一经发动后，就可以按照缜密的隐蔽计划真的做到消踪匿迹。 此时，罗伯特心中充满疑问，为什么是现在？在斯坦尼斯和文仲的人满城寻找他的节骨眼上？这会不会是一场骗局？她所谓的‘情报’又是不是用来最后保命的护身符？ 尽管就在刚刚那个矮胖的集会发起者公开了那段视频，并铁证如山的证明了琳达.艾利斯特与空间站的爆炸脱不了干系，但所有的事实从理论上来说目前也还只能导向她一个人。就算文仲和沈月禾所掌控本届银盟政府最终压不住舆论，他们也大可以将所有的罪责用‘个人仇恨行为’来进行媒体洗白。 但这就意味着他们一定要让琳达.艾利斯特永远的闭嘴，而她为了活命，就必须也有着足够的动机，以使得她手中的证据以最妥善的方式予以曝光，那或许是她唯一脱离暗杀的机会！ 这果然是一个突破口！罗伯特想到这里开始下定了决心。 …… 焦急而漫长的等待，在这期间他始终无法和乔尼或是乔安娜联系得上，甚至是大舅子内森.泰勒的电话也打不通，他查看过腕表的信源正常，或许普星和奇连之间行星通讯发生了严重的故障，至少是在民用范畴。 就这样一直在焦虑中又苦苦等待了几个小时，直到天色渐暗，威廉.克莱默才从外珊珊而归。他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错，也许是在《弥亭》中终于见到了女儿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终于在多年绝望中见到了一丝曙光。 他轻松的哼着小调，将身后的大袋食品丢上沙发，佣兵向罗伯特示意道：“外面的那层口袋里可有一包真正的咆哮兽肉排，只单单一片，就要卖到令人发疯的五十个库特。”克拉默夸张的比着手势，他笑着又道：“怪不得人说奇连贫贱不屈城人半点也不贫贱，这种抢劫式要价法，倒令我立即对佣兵生涯萌生退意，等孩子病好后，不如我带着她和我老婆一起去奇连库库尔坎大陆定居，凭我这身手，也许做个在风暴海中与海兽和天气搏斗的渔夫也还够格。”他一脸愉悦的嘿嘿笑着，抬起头来，却猛然间发现罗伯特那铁青的脸色。 “出了什么事？”克莱默立刻警觉的绷紧了身体。 “并不是这儿……”罗伯特做手势让他安心。“是我儿子，在温知参加了一场反战集会。” “哦，我当是什么……反战集会啊。”克莱默将笑容重新挂上嘴角。“羡慕你有个好儿子呢，肯特，有天赋，还有思想，他以后定能做出一番很了不起的事。” “事情可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罗伯特叹了口气，遂将坤肯的那段视频大致与克莱默说了一遍，克莱默一开始微笑着很好奇的聆听，当他听说坤肯的视频可以透过物体观察图像中的每一处细节，就到底有些不信，于是打开他那台真卫军用电脑，然后向罗伯特索要发委会账号。 这次罗伯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将账号给他，他不用克莱默再行吩咐，立刻按照流程揿摁指纹，验证眼瞳，并连接综规局办公室。 “授权失败？”克莱默皱起眉头，罗伯特赶忙上前查看，并再次连接授权，但很显然他的账号已被连接服务器的终端所拒绝。 “怎么回事？”罗伯特大惊失色，刚刚他还能连的上，现在就不行了？ “我的腕表！”他连忙查看手中的设备，发现全息腕表中的账号早已登出，他用全息表中的应用又重新登录了一遍，但系统所给出提示仍然是‘授权失败’。 第四百一十四章 行踪暴露 罗伯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我依然可以连我的私人助手啊，证明他们并没有取消我的权限……”他道，接着立即向办公室的语音秘书发出指令，询问账号为何不能授权。 虚拟助手在文字窗口的光标中闪了几秒后告诉他，不清楚受限原因，外部授权数量已归零，但在办公室内依然可以正常使用账号。 “他们对你的权限做了手脚……”克莱默伸手向罗伯特要那块腕表，后者老老实实的交给他，不知道他要用来干么。 “你是说他们在这块表上做了手……好吧……当我没说。”他在克莱默将腕表扔在地板上一脚踏碎后只得道。 “你使用政府的账号，在通路中呆的时间太长。”克莱默紧锁眉头的告诉他。“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需要尽快离开。” 佣兵合上电脑，不再说话，并立刻行动飞快的走向门边，他回头看到罗伯特仍然在迟迟疑疑，不禁用凌厉眼神向他示意。 “赶快，肯特，现在可不是跟我犯别扭的时候！”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仪器在眼前查看着。 “呆了这么多天，你居然说走就走……”罗伯特环顾房间，似乎很有些恋恋不舍，他心知肚明，在此间呆了一个多月，从生理和心理上都已完全适应，而大门之外，则是一片未知的凶险。 “我怕是已有了社交恐惧症的症状。”他坦承道，而克莱默已在此时打开房门。 “不怕死你可以呆在这儿。”克莱默仔细检查完毕，抬起头来，发现罗伯特正在急促呼吸。 “而你之前所说的倒和这话正好相反……”罗伯特完全没法，只好顺从的跟着克莱默走出房门，穿过长廊，步入电梯。 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一刹那，罗伯特突然告诉克莱默。 “我忘了关房门……” …… 离他俩自大厦后门离开不过二十分钟，一辆白色的箱式飞行车在玫瑰大厦楼下缓缓停靠，车门大开，三个身穿‘布里吉装修’字样的建筑工人拖着绒毯和壁纸卷，施施然行入大楼。 他们在进入电梯后立刻行动，从伪装成建筑墙纸的圆筒中各自取出枪械，脱去工作服，露出一身佣兵装甲劲装。 电梯在76层停下，三人小心翼翼的接近那间公寓，在谨慎的试探之后，三人通过无线通讯向行动中心通报情况，他们褪去面罩，其中一个淡金色发质的佣兵首先道：“这个502军团的小子确实厉害。”他狠狠的向地板上啐了一口唾沫，用手向身边二人指了指，他吐了一口的地方，是那只碎成齑粉的腕表。 “再厉害也得作了他，他搞掉我们9条人命，这要是让他全身而退，以后斯坦尼斯的人还怎么混？”他身边一个身材巨伟的佣兵对他说道，他代号‘顽熊’，是斯坦尼斯公司地面行动小队--兽队的一名副指挥，此次的行动指挥‘白犀’此时仍在骨质复建的恢复期间，因此后续行动由他率领指挥。 “大牛。”‘顽熊’向他身后的正在四处张望的黑肤汉子道。“你确认在黑进他设备的时候没有引发某种警报？” “怎么可能有警报……”外号大牛的黑肤人看了看地板上那摊碎片。“他手表是做了改装，我们无法进行位置定位，但我黑的可是他们发委会的账号，用通路节点一层层拼出的位置，他们怎么可能会知道。” “现在该怎么办，‘狐’？”‘顽熊’不禁向那个金发佣兵询问道。 “既然知道他们已经出去了，接下来还要我教么？‘大牛’有的是办法，对吧？”‘狐’轻笑道。 “我可没你的鬼主意多……”大牛不满意的皱着眉头。“但确实，天使城监控密布，要取得权限又轻而易举，我可以先从那儿着手，弄个面部识别怎样？”他有些得意的说道。 “少废话，赶紧做。”‘顽熊’对他怒翻着眼睛。“我们走，在车里做机动，一查到他们，就立刻行动。”他带头离开公寓。 “就在肯特那小子原来住的三层楼上……克莱默这小子可真鬼的要命啊。”‘狐’在出门时仔细看了看那间未锁的公寓，他突然注意到在敞开的房门上端，吸附着一枚圆滚滚的小球，其中竟透着幽幽蓝光。 “你可真鬼……”‘狐’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他冲着那个小球抛了一记飞吻，随后掉头迅速离开。 …… “你认识这个人么？”在一辆无人出租车上，罗伯特看着克莱默手中的仪器，问他道。 “不认识。”克莱默想了想说道。“但我在第一舰队的粉丝众多……没准他也是其中的一个。”佣兵抬起头，他手中仪器中的画面此时正在一个个飞快的消失，受距离限制，克莱默所布置在玫瑰大厦附近的诸多摄像头已逐渐失去了功效。 “这一个小球……要不少星币吧？”罗伯特不禁有些替他心疼道。 “不知道，也不关心……”克莱默坦白道。“任务损耗，又不用记在我的账上。” “但你却在抱怨咆哮兽肉的价格……”罗伯特发笑道。 “当然，那可是我私人掏的腰包，而且还报销不了！”克莱默立刻回应道。 飞行车风驰电掣，罗伯特看着克莱默在车内驾驶台中所设定的方向，想了想他道：“也许我们可以不再躲避……我是说无论是文仲的追杀或是‘希望永存’的绑架，也许是时候在手中握有一枚真正的筹码。” “你是指琳达.艾利斯特？”不动声色的克莱默突然道。 “你……你是怎么……”罗伯特惊讶无比。 “这个嘛……”克莱默微微一笑。“我很想告诉你我已洞悉一切，有关于这个女子的行踪也一并查的清楚，但是……刚刚登你账号的时候飞快的扫了一眼邮箱……” 第四百一十五章 迟疑 “哦……”罗伯特苦笑着摇头，幽默版本的克莱默也并不比冷峻版的更加有趣。术业有专攻，有些人能征善战，而有些人则是天生的段子手。 此时罗伯特不禁联想到综规局的贝蒂斯.安德鲁，这名酷爱百合的女**人，如果认真的开起玩笑来，确实能把除了彼得.怀特之外的其他人全部笑倒。但贝蒂斯幽默是幽默的，却又从不认为自己幽默，也许这才是她的笑话说的如此成功的原因吧。 “你认为我们该去么？”罗伯特问道。 “去送命么？那摆明了就是个文仲捉你的陷阱！”克莱默摇着头道。 “我自然也这么想过……”罗伯特立即承认。“但如果不是呢？我是说如果艾利斯特确实有什么证据要交给我们，那将会错过扳倒文仲的最好时机。” “在那场该死的战争启动之前？”克莱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嗯，如果能在这时揭露他的阴谋，令他不能一手遮天，也许……无数即将赴死的银盟将士们就有了一线生机……”罗伯特对他点头道。 罗伯特的话令这位曾经的陆战队上尉变得沉默不语，两人都不再说话，飞行车内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只有出租车内自动换挡器因车辆加速所发出的轻微的嘎达声响。 …… “你觉得我们能去么？”过了一会儿克莱默听到罗伯特向自己询问。 “正在想……”佣兵回复道。 一个消失了两年的鬼魅，却选择在被曝光的这一天还魂……这样的时机看似巧合，却又合情合理，但如果是对方故意计算着引着他们由暗处走向明处，这么冒冒失失前往就绝不明智。 他们既然已掌握了所有的情报，又在众目睽睽之下首当其冲的除掉了海顿，那么接下来就一定是肯特，他这枚夹杂在多方利益冲突中的棋子，能活到现在已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作为一名战斗天才和经历过无数危险的前军人和佣兵，克莱默向来信任自己的直觉，正是因为这种与生俱来的对危机预见的本能，才令他在战场和任务中一直存活到今天。 现如今，克莱默可以明显的察觉到这其中的蕴含的杀机，但心中的另一股力量却又在干扰着他，让他无法轻易的对此轻易作出判断。 来自于银盟最高权力者的威胁，他所能动用的能量也许要大大超越自己的认知。 但哪怕是这样，他却不得不承认，这其中仍有很大的概率，艾利斯特会如期出现在那里，而她所提供的证据，也许真的能阻止银盟政府的这场貌似疯狂的行径。 终止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 想到这里，克莱默不禁回忆起当年在502军团中的岁月。在那里，上司的器重，下属的尊敬，那里可说有着他成年后最美好的一段记忆。 此时502兵团也许已即将远航，与第一舰队一道，一同奔赴巴尔德，他们将踏上珀伽索斯那一无所知的陌土，那些曾经与他共同奋战过的战友、朋友和兄弟…… 也许仅仅是他和罗伯特的一次赴险，却能拯救所有人…… 这个看似胜算很大的赌注无法不令他心动，无法不令他审视内心，重新评估，从而对直觉说不…… 当然还有珍妮……克莱默在心中默默念着女儿的名字，罗伯特在公寓中对他所说的一番话，给了他在很久前就已放弃的希望。 原本只是为了完成李察.纽尼斯爵士通过《真卫》公司交予他的一项任务，但如今他已全心全意，罗伯特已成为他必须保护的目标。 他也许会给珍妮一个值得活下去的未来……虽然那并不确定，他却打心眼里宁愿相信这一渺茫的希望。 从那段不堪回首的厄运笼罩着女儿后，克莱默曾经无数次的向耶神祈祷，始终盼望着奇迹的发生，然而无情的现实一次次摧毁他虔诚的信念。在他逐渐陷入信仰的真空，诅天咒地逐渐放弃一切后，而罗伯特却在无尽的黑夜中给了他一丝光明。 他此时已经开始坚信，冥冥中的那股力量依旧存在，仍然在一如既往的眷顾着自己，如无数次从枪林弹雨中佑护着他毫发无伤的归来一样，神也许从未离他而去。 但如果一直这样躲藏和逃避，又怎么能有机会让罗伯特去真正地实现他所许下的诺言？ 他想起女儿憔悴的容颜，珍妮......她柔弱、善良、世故，被病魔摧残一生，却依然强颜欢笑。 如果这真的是耶神的恩赐，他愿意与神和解，为了那个在许久之前就摈弃了他的神，他曾经怒视天地、向他吐露过最恶毒的词语。 他当然愿意付出代价，为了那个爱笑爱美的女孩，为了她能如寻常孩子那样行走，玩耍，愉悦和欢笑…… 为了他的珍妮，他愿意为此付出任何惩罚…… ...... “是十点？”心意已决的克莱默突然冷冷道。 “是的，你已决定去了么？”罗伯特声音听起来有些欣慰，自从在电视上看见集会暴动，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惦记着家中的情况，而这些无休无止的追捕却又令他寸步难行。 “去可以，但之后的一切必须都得听我的……”克莱默沉静的道。 “当然，我很清楚这其中的风险，除非是不想要命了才和你对着来。”罗伯特强自笑道。 “那么还有一个标准时……”克莱默看了看车内的时钟，想了想道。“首先，我们必须确认那确实是琳达.艾利斯特给你发来的邮件……” “这……这要怎么确认？”罗伯特不解道。“她发来的可不是视频讯息，而只是手写的文字图片而已……” “这正是我担心的，如果那是一个诡计，他们定下那样短的碰面时间，就应该知道我们没空去调查她的字迹真假。”克莱默冷冷道。 “那我们该怎么做？”罗伯特皱着眉头问道。 “很简单……”克莱默将出租车行驶的目的地做出修正，随后打开了他手中的那台军用级电脑。 第四百一十六章 元凶 静夜无声，万物皆眠。 酆都地方公墓，夜的痕迹在这块远离天使城区的死亡之所中，此刻显得愈发的显著。 星光隐匿，赫利俄斯的辉光也只在云层中若隐若现，这预示着明天将会是一个相当糟糕的天气。 虽濒临墨海，天使城却极少降雨，这与北部地带极寒的帕尔曼冰原的永恒冻土不无相关。 但很少并不代表从不，正如今晚一样，厚积的雨云逐渐笼罩城市上空，在这片东郊人烟罕至的区域，漆黑的夜幕将统治着周遭的一切。 克莱默和罗伯特悄无声息，两人此时趴在一处隆起的小山丘上，这里地势开阔，视线可以及远，能观察四方的动静。 此时离邮件所约定的1410区域墓地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克莱默再次戴起他那副风镜式的数据采集器，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处细微的变化。 就在他的身边，罗伯特.肯特的视线却不能及远，他只能模糊的看到那几条墓地小径，微弱的灯光从三三两两还在正常工作的路灯上，洒向黑漆漆的酆都墓园，他能隐隐感觉到那漫山遍野无处不在的石质墓碑，他想象着每一座碑下就必有一副枯骨的事实，心中有些发毛，眼中瞧见什么都显得阴森森的。 “怎么样了？”罗伯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询问着克莱默，此时佣兵的存在，是他没被周遭的情形吓得惊慌失措的唯一依仗。 但克莱默却不理他，只是用手指在风镜边不断的调整着什么。 “如果那帮斯坦尼斯的家伙找到了我们该怎么办？你先前可说过他们可以黑进天使城的监控网络……”眼瞅着克莱默在身旁那台打开的军用级电脑不知道在操作着什么，罗伯特对那帮心存不良的佣兵倒一直存着几分担忧。 这些一直以来想要绑架他的家伙，几乎是无所用而不及，他们手段高超，大费周章的对他进行全面的围捕，难道真的就是为了让他去和迈克尔.康威，那个《希望永存》的实际掌控人见上一面？那绝不可能！他在心中定然的下着结论。 “这个设备可以使我们的面部变得模糊。”克莱默掏出怀中那部像小型显示器似的仪器，罗伯特早先见过佣兵用这个来观察球型监控的信息。 “你是说他发出干扰，可以使我们在任何监视设备中面部模糊？”罗伯特试着从克莱默简短的话语中拼凑出他的真实解释，而克莱默只是微微偏了偏头，做出一副‘除了这样，还能如何’的表情。 罗伯特发现自从佣兵答应他来墓地后，就又陷入了刚见面时的那股严峻冷漠的气氛之中，他对此还颇有些不习惯，但一想到佣兵可能是因为必须进入角色而不得不如此时，就又完全释然，毕竟他目前需要的是一名可以信任的佣兵，而不是那个脾气古怪却心地温和的室友。 “还没出现么？时间已经快到了啊。”见克莱默仍然不回答，罗伯特只得无趣的轻轻反转身体，他躺在佣兵的身边，抬头望向星空，找了半天，却连原本最亮的那几颗也看不到。 “别出声，她来了。”就在罗伯特以为这场会面一切都不会有后续时，克莱默却突然绷紧了身体，并向他发出了警告。 罗伯特连忙再次反转身体，他小心翼翼的匍匐着在山丘后露出一双眼睛，果然发现在远处墓地小径中，有一道身影正在缓缓向目标地点靠近。 “看起来似乎是个女的。”罗伯特努力辨认着那人的身形，而克莱默已经在用风镜中对远方女人放大的面部图像，与身边电脑内的数据进行核对。 “是她没错……琳达.艾利斯特。”克莱默向罗伯特宣布。 “你确定？”罗伯特有些不敢相信。 “确定。”克莱默冷冰冰的告诉他。 他将那台军用级电脑合上，反转，打开这个形如手提箱的电脑后的一块暗格，并从中取出一件方块状的物体。 他拉拽扭曲，使那个物件迅速露出真容，罗伯特惊讶的发现，那居然是一把样式古怪的长枪。 克莱默手指在风镜旁的旋钮上连连拨动，他取下连接线，将头戴的风镜与手中的长枪相连，眼前的单镜所现，已是手中枪管的焦距。 “按我先前跟你向你交待的，先过去，我会帮你盯着四周，要记住，一旦发生任何异常，就立刻向我这里跑，明白了么？”佣兵耐心的再次把方案轻声了叙述了一遍，他趴在小山丘上，头部紧贴着那支架设的长枪。 “明白，那么现在我该怎么过去？”罗伯特瞧着他如临大敌的模样，也不由紧张万分的问。 …… 低矮着身子冲下山丘，罗伯特迅速来到一条墓地小径上，周围一片漆黑，但昏黄的柔光却照射着身前的地面，想着克莱默手持长程武器，正在时刻注视着他的行踪，不禁令他稍稍觉得安心，但面对前方那个即将出现任何可能的目的地，他心中依然觉得惴惴不安。 当走近那片墓园，他终于看清了那名女子的背影。她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淡黄色棉布长裙，背转着身子站在微弱的路灯下，肩头似在微微耸动。 罗伯特大着胆子缓缓靠近她，而当他的脚步在她的背后响起，女子却并不回头，罗伯特此时听到一阵轻微的啜泣声。 “嗨……”罗伯特首先开腔。 “琳达……艾利斯特？”他小声向女子问道。 他的话音终于使那女子回身，只见她满面泪痕，姣好面颊上原本淡淡的妆容，已被泪水冲的一片狼藉。 “是我，罗伯特.肯特。”罗伯特示意她无需紧张，他快步走至近前，在暗黑中终于辨认出对方正是坤肯视频中的安委会职员，引爆汤姆.赫兰德空间站的琳达.艾利斯特。 第四百一十七章 灭口 “你不该来这儿……”艾利斯特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哭腔。 “为什么？是你写邮件让我来的啊。”罗伯特奇怪道。 艾利斯特并不回答罗伯特的疑问，却在喃喃自语：“两年了，躲躲藏藏，羞于见人，我成了没有身份的孤魂野鬼……” “没有人比我更傻，对么？肯特先生？作为一名军人，我服从了不该服从的命令，作为一名学者，我玷污了不该玷污的名誉，而作为一个人……我的手上却沾满血腥。”艾利斯特面容扭曲的仍然在笑，她止不住泪水，却笑得声音嘶哑。 “他们杀了所有的人……不不，是我……是我杀了他们。”她突然面色惊惧的望向身后的墓碑，罗伯特随着她的目光，看见那上面写着：陶德.李，银盟前12年-40年。 “我想救他们的，陶德先生……他对我很好，其他人也都对我不错，我通知他们上了古兰号，回到天使城后他们却开始怀疑我……”她出神的望着眼前的虚无。 “他向我保证会‘处理’一切，却原来是这样处理的……哈哈……”她干笑着，突然全身颤抖起来，脚步后退，对着那片墓区后虚无的空间连连摇头。 “我不知道，先生，我不知道他会这么干……我完全不知道……”她一脸的惶恐，似乎从坟墓的背后看到了鬼影。 “他们骗了我……骗了我呀！”她突然大哭起来。 “为了人类更远大的前程！”她由哭转笑，身形摇摇晃晃，精神状似疯癫，在墓地里，在坟场间，这样的情形不禁令罗伯特感到毛骨悚然。 艾利斯特笑声持续不断，在这个人迹罕至的极夜，积云密布，厚重的似是随时都能降下雨来。 “你说的‘他’是谁？”罗伯特向逐渐止住笑的女人问道，她用一双无神的眼珠盯着罗伯特，鼻中轻轻哼了一声，似是不屑，又像是叹息。 “没用了，没用了……”艾利斯特喃喃道。“我就快要死了……而你也一样……” “他就在附近……”艾利斯特抬起失神的双眼，轻轻向罗伯特宣布着一个可怕的事实。 “谁？谁在附近？”罗伯特大惊失色，他急切的看着女人，追问道：“是文仲？还是沈月禾？到底是谁在附近？” 罗伯特在内心的震惊下突然下意识的眯起眼睛捂住右耳，因为克莱默的声音正在耳麦中炸响！ “跑！”佣兵在远处对他发出警示，而在罗伯特身前的艾利斯特却浑然未觉。 她浑浑噩噩，似是刚才那场大笑，将全身的力气都已用尽。 “无……影……人……”她一字一顿的刚把这三个字说完，突然眼睛圆睁，僵硬的表情定格在刚刚最后的一瞬。 罗伯特在克莱默警告他的第一时间就已转身迈步，在艾利斯特说完那三个字时就开始撒腿狂奔，他一边跑一边回头，只见艾利斯特仍然在站着，只是上身在缓缓移动，这个可怜的女人，竟然由右肩胛至左肋骨被一股力量齐齐的切断，平缓的向一侧滑落于地面。 “老天爷！”罗伯特被这一幕场景吓的放声大叫，他立刻加速奔跑，使出了全身力道，向着克莱默隐藏的方向，带着对死亡的恐惧，豁出命的在跑。 罗伯特突然觉得耳边似有一阵疾风掠过，随即听到砰的一声清脆枪响，在空阔的墓地间响彻起阵阵声音的涟漪。 克莱默开枪了！他打中了么？罗伯特心中询问，脚下却不敢放松半步。 他的念头刚起，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紧接着罗伯特的耳边响起克莱默的声音。 “向墓园的出口处跑！”佣兵的声音虽仍显得沉着镇静，但罗伯特却已从他的改变计划的安排中感觉出不妙。 枪声在这之后连续响起，罗伯特只得按照克莱默的吩咐拼命的沿着小径奔逃，他久未锻炼，只不过跑了一会儿就不免气喘嘘嘘，他奔行的速度已逐渐放缓，脚步踉跄，似是已经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不要停！”克莱默在耳麦中告诉他。“那里会有人接应你，切记不要反抗！”他向罗伯特告诫道。 不要反抗？罗伯特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但体力不支的他此刻已无从细想，只是一味的向前奔行。 急促的喘息中，他感到心跳如鼓，脚下的地面忽高忽低，两侧是一座座白色的石碑，路灯昏黄的光影微微揭露着墓园的一角，令生和死相隔的界限变得如此模糊。 枪声响彻天际，在罗伯特的身后持续不断的回荡，似是在向他践行，又像是佣兵克莱默的最后怒吼。 …… 克莱默瞄的很准，在这点上他有着强烈的自信，因为正是狙击项目令他在银盟最出色的海军陆战军团中崭露头角，他以出色的视界和无人匹敌的移动靶命中率冠绝全军，并为此拿到了他的军事生涯中第一枚军演单兵项目奖章。 在年轻时，克莱默曾经钟爱狙击枪近乎达到痴迷的程度，在军旅生涯的青涩之年，他哪怕是在列队时，也无时无刻不在测算着自身与各个假想目标之间的距离。 军旗至营房1743蒂尔纳…… 伙房至训练场橄榄球门柱2512…… ‘死眼’埃文斯至’泥鳅’别里琴科674.1…… 他在出操时心中计算风偏，匍匐训练时想着俯仰角的修正，他为手中使用过的每一把雷明顿或斯嘉丽的狙击步枪命名， ‘大胸’、‘翘臀’、‘短发’、‘黑美人’…… 他知道只有为之如痴成狂，才能真正领悟其内真正的精髓。 直到他后来找到这些潜意识中命名的真实含义，并与‘玛拉.亚伦号’医疗舰的护士，黑肤美人碧昂卡一道组建起自己温馨的小家庭，他那爱枪成痴的毛病也并没有为此而改变多少。 第四百一十八章 最后的舞台 头戴式全方位光谱及多种探测装置的视觉增强器，也并不能将眼前的那名形如鬼魅般的生物完全显形，视镜中的他看上去只是一团淡淡的影子，一缕不停翻滚的雾气。 他亲眼目睹了从那团光影中突然红光乍现，艾利斯特被切成半截的真实情形，无影人自后紧追着奔跑中的罗伯特，行动迅捷无比，并且眼看着就要追上。 克莱默在射出的第一枪时就已感到不妥，那团淡淡的影子似乎只是略作停顿，随即就毫不受影响的继续追击。 发出的第二枪，也依然无果，但克莱默此刻却惊讶的发现，那团光影在子弹击中他之前，似乎是做出了一个极难察觉的避让动作，光影上半部分向一侧摇摆，躲过了子弹，这使得克莱默所精心设计的奇袭，成为一场拙劣的空靶表演。 能够轻易的躲避狙击步枪的子弹？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无影人？克莱默对此颇感惊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真卫公司，他也曾见识过这些奇异的富饶星生物，不同于公司科研部自己的培育战士，这些骄傲的塔那托斯勇士性格恶劣，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对小队上级的命令充满抵抗。但他们拥有可以在大部分探测仪器前隐匿行踪的独特科技，因此是探查敌情和搞隐秘行动的绝佳人选。 克莱默从未听到《真卫》的任何一名异族佣兵提及过，无影人的亡灵精英军团除了拥有柔性光束粒子般的灵戒之索之外，居然自身还可以躲避枪弹！那绝不可能是他们的通用技能，因为拥有那样逆天技法的民族，恐怕是绝不可能输掉那场声名狼藉的‘遥远之战’的。 克莱默眼见袭击无果，却并没有惊慌失措，心念电转之际，他立即迅速从怀中掏出那块平板状的仪器。按动其上一个早已编辑好的程序按钮，令设备指示器开始飞快闪烁着。 在处置好一切之后，他开始静下心来，一边向罗伯特发出指令，一边一枪枪精准无比的射击那团光影，使得无影人只能停下躲闪，从而与罗伯特的距离越拉越远。 一道短促的电光在天空中闪烁了一下，紧接着密密麻麻的闪电在天际连成一张网，把空旷的墓园映成一片白。 戴着风镜的克莱默脸孔紧贴着枪把，在左眼视具的探测器中看到罗伯特已离开墓园大门远去。他心中稍定，手势迅捷，立即飞快的给手中的这柄特制的瓦卡雷折叠步枪重新换上一匣子弹。但当他凝神再看目标，却发现在一阵巨大的雷鸣声中，刚刚还在身前200蒂尔纳处晃荡的那团光影竟完全消失了！ 克莱默几乎是立刻做出反应，他从山丘上飞速翻滚着爬起，手持长枪，迅速后退，右眼视具扩大范围随即扫描着身前的一切。但令他失望的是，夜视成像仪和光谱分析此时竟全然无果，眼帘中的绿色场景，在下一刻的突然乍起的电光中，变得一片惨白。 微风自一侧突然刮向克莱默，他身体的毛发顿时感受到那股浓烈的杀意，浑身紧绷的佣兵此时想也不想，将枪口对准前方的空处连开数枪，他边射击边退后，右眼视具紧锁身前。 一道曲转如虹的暗红色光华在他的眼帘中飞快一闪，它不知从何方而来，这条细长柔软的夺命之索，在克莱默的眼内的残像中勾勒出一条轨迹，紧接着在克莱默持枪的手臂上飞速绕了一圈。 红色的光影杳然而逝，像是天际勃发的另一记闪电，但佣兵在此时却突然觉得手中一轻，那支他所珍爱的瓦卡雷折叠步枪与他的肢体一道，掉落在已开始显得潮湿的墓园泥土地上。 克莱默的右臂齐肘而断！在眼前倾斜的地面上缓缓翻滚，巨大的疼痛感在此刻同时袭来，令猝不及防的他发出一个长音的闷哼。 克莱默紧咬着牙，扔掉左手的功能板，他探手入袋，紧紧的捏着拳头，此时眼前一团光影似是从天而降，一股巨力袭来，将他一下子击倒在地。 手臂的鲜血汩汩而出，竟是再也无法遏制，克莱默全身紧绷的精力也像是找到渲泄口般，随着失血而迅速消减。 黄色的光影在眼前晃动，虽依然浑浊，但他却终于能看得清对方的身形，无影人伸出手来，轻轻将佣兵眼前的风镜扯下，克莱默大口的喘息着，手掌不被察觉的翻动，眼睛却死死的盯着眼前那个透明的、全身流淌着奇异光影的家伙。 红影乍现，柔软的夺命之索在漆黑的雨夜中划出一条扭曲的弧度。 “等等！”克莱默此时突然大叫道。“让我看见你，我要看见你！” 电光在天际中再次连成一片，雷声随之传来，一滴雨点此时落在克莱默的额头上，接着是另一颗，再一颗…… 久积的雨云，如今似是再也兜不住那份沉重，雨势倾盆，水珠击打在无影人身上，让克莱默终于看清了他的轮廓。 他开始显形，嘴角上翘，似乎正在微笑，无影人用一支脚踩踏在克莱默的胸膛上，微微躬身，将那张看上去仍然透明的脸孔逐渐靠近濒死的佣兵。 “如您所愿……”无影人用银盟标准语向他回应着，他直起身子，手臂微动，逐渐在克莱默的身前露出真容。 猩红的眼，苍白的脸，还有那抹奇怪的微笑，克莱默看到了他令人生怖的面容，无影人逐渐在雨中现身，高高在上的垂眼看着克莱默。 “你是谁！”克莱默在哗哗的雨声中冲他大叫。 “你管我是谁。”无影人笑容满面。 第四百一十九章 佣兵的落幕 “为什么要杀艾利斯特？为什么要杀肯特？”克莱默大喊。 “受命于人……”无影人脸上突然收敛笑容，似乎显露出些许悲悯之态，但在转瞬间却立即换上一脸的虐笑。“不……耍你玩呢，嗬嗬……我只是喜欢那么干，杀戮让我喜悦，我热爱这种感觉。当然，他们为此还付我很多星币，那对我虽然无用，但我却喜欢别人求我，特别那些是位居权力之巅的家伙们……” “文仲……和沈月禾？”克莱默语音颤抖，力量正在迅速消失，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然不多。 “也许是，也许不是。政治与我无关，小子，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其实是按意愿杀人，而这又涉及到一场有趣的战争，如果你们是想阻止此事的发生……好吧，你们不能，嗬嗬。”无影人此时又露出他那副古怪的笑容。 “你为什么……要……战争？”克莱默越来越虚弱，而无影人只是踩着他，似乎是颇有兴趣眼睁睁的观察他逐渐死去。 “我不知道。”无影人笑着道。“也许那只是感觉很棒。” 暴雨中，无影人看着因为失血过巨，眼皮逐渐在挣扎的佣兵，他明显可以感觉到对方生命的流逝，却没有一丝的怜悯，脸上愈发的散发着幸灾乐祸的神情。 “反正你也要死了，你想知道是谁杀了你？这点可能要令你失望……”他嘻嘻笑道：“不瞒你说，我患有失忆症，最远的记忆只是几年以前，原本只是内心强烈的要去做一件事，却不想被人抢了先，后来我辗转来到天使城，就开始替这些令我觉得有趣的家伙们办事……” “你一定死也想知道我是如何能躲过子弹的吧？老实说我也是才发现不久，一旦发生危险，时间就会在我眼前变得很慢，这可是项了不得的特技对么？”无影人突然面上得意洋洋，并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这与无影人的隐身科技不同，倒像是封存在我身体中的一种机能，但对于我脑子里那些过去的回响，却必须通过不停的杀戮才得以打开……我只记得我活了很久，说不定有几万年，我知道你一定觉得这很不可思议，哈哈……”无影人毫不理会克莱默神智的消失，只是一味的喋喋不休，他似乎平常从不说话，因此话匣一开就刹不住似的。 “珍妮……记住……承诺……”克莱默此时突然虚弱的道。 “珍妮？那是谁？什么承诺？我怎么会给你这个死人承诺？哈哈，别再让人发笑了，你知道这两年有多少人向我求饶么？零！因为我从不废话，今天为你破例，而你应该为此感激。”无影人继续唠叨着，此刻克莱默已开始逐渐失去意识。 “你知道那些汤姆.赫兰德空间站的幸存者们么？我将他们大卸八块，把身体瞎拼乱凑，然后都埋在了这里！我还通过殡葬公司给他们都立了碑，写上真实的名字，嘻嘻，你们和海顿那小子联合起来查东问西，却没一个人知道这个……”无影人哈哈大笑道。 “你叫……什么……名字……”克莱默挣扎着，用尽了仅剩的一丝力气，他打断无影人，向眼前的这名怪物提出了他此生的最后一个问题。 “名字？”无影人似乎愣了愣。“从没有人向我问过名字，他们只是叫我做‘那个无影人’，对啊……名字……”无影人似乎在苦苦思索。 “对不起，我想不起来……”他看着克莱默，佣兵此时脑袋歪向一边，已然阖目而逝。 无影人伸出双手，将中指间的一对双戒相触，他从中拉出那条血红色的光束，手指一挥，即将克莱默的头颅给生生切下。 “借你的头去吓吓那个肯特。”无影人嘿嘿直笑，似乎这对他来说是件极为好玩的事。 他重新隐身，手中拎着克莱默的头颅。灰败的脸色，溢出的血丝，令那颗无躯之首成为半悬在空中的浮屠。 无影人突然提速，几个纵跃间就已消隐在墓园的黑暗之中。 骤雨愈发肆虐，在这个被死亡笼罩的夜晚，克莱默的躯体静静的躺在一处泥泞中，雨水冲刷着他的全身，似是在为他做着超度前的洗礼。 此刻克莱默的躯体微微动了一下，原本微微张开的左手已完全僵硬，一枚黑色的圆球从他掌心中滚了出来，在泥泞的水流中被冲的弯弯绕绕，最终跌落沉浸在躯体旁渐渐积起的水洼之中，不见踪迹。 …… 罗伯特在暴雨中狂奔不止，他浑身已被雨水浸透，但却终于成功跑出墓园大门，他回身望向那条小径，努力在雨中愈发显得昏暗的灯光中辨认着，但令他失望的是，他既没有再次听到枪声，而克莱默也并没有如想象中般紧随他出来。 站在墓园大门处那所破败的小屋前，罗伯特焦急的等待着，那辆载着他与克莱默前来的黄色出租车，此刻已经用温和的语音提醒了他几次，但这里荒无人烟，他在大雨中又跑丢了耳麦，不等到克莱默，他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墓园的远方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在那条由酆都公墓通往天使城唯一的道路上，似乎正有车辆向此处行驶。 罗伯特想着佣兵最后对他说的那番话，急忙冒雨向着眼前道路方向奔跑。 但不知怎么，他却突然在密雨中疾速后退，因为他差点撞在一堵‘墙’上！一堵透明的，却在雨水中显露出人形轮廓的墙壁！ 那透明人手中似乎拎着一个东西，当罗伯特注意到时，对方却将那枚东西直接丢给他。 “克莱默！”罗伯特认清了人头的紧闭双目的那张脸，他不由惊叫起来，他颤抖着捂住自己的嘴，双眼紧盯着那个缓缓向自己走来的无影人。 第四百二十章 异变 红光乍现，在无影人手中突然冒出了那条散发着奇异光芒的血色之索，细密的暴雨落在那条红线上，就立即化为丝丝气体，在柔索妖艳的映射下，他的透明身外笼罩着一层浓郁的血雾。 此刻大雨骤停，来得迅疾去得彻底，倒像是被人突然拧闭了水闸。而天空积云消散，繁星初现，墓园门前漆黑的夜色一时被冲淡了许多。 “就是你用这条光索杀了联席议会的议长！”罗伯特突然停止了全身的颤抖，冲着眼前的无影人大声道。 “不错。”对方满不在乎的回应道，他的身影在水渍的迅速蒸发下重新隐匿。 “仍然是你，驾车撞死了约克.亚历克斯！”罗伯特咬牙切齿。 “完全正确！”无影人再次愉快的回应。“虽然我这是头一回听到他的倒霉名字。”他的声音越来越近，而那条发出忽明忽暗光泽的致命光束，则如一条择人欲噬的毒蛇。 “还是你，刚刚杀了克莱默！”罗伯特双目如炬，狠狠的瞪在空处，后者则在他的身前站定。 “怎么你的战士是叫这个名字么？”无影人语气顿了顿，似乎觉着有些奇怪，但很快就道：“随便吧，你如果想要列一张清单，那么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什么海顿也是死在这条灵戒之索下……”他抖动着那条可以切割一切的红线， “是的，海顿……我早该想到。”主席幕僚长无故失踪，文仲和沈月禾难辞其咎，但他们居然是派遣无影人……罗伯特心中难受之极，他知道此时自己已至绝境，但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反而一片安宁。 “质问了一溜，你又能为此做点什么？”无影人在虚无中发出怪笑。 “你可能会后悔有如此一问呢。”一头银发的男子此刻突然道。 多年的担忧终于发生，再没有依仗，再没有犹豫，现如今，就只剩下唯一的选择...... 罗伯特在心中默默叹息，油然而生的一缕思绪，正在向着平凡的自己而挥手作别。 他抬头凝视着虚空，眉间紧皱，似乎是在做着一个艰难的决定。 陡然间怪异的一笑，他突然闭上双眼，深深的呼吸。 他的眼帘开始剧烈的抖动。 他脸颊的肌肉疾速震颤。 他嘴唇开启，喉间发出异响，嗡嗡有声，似乎是在念动着什么咒语。 他似乎是在内心中经历着什么，面上的表情不停的变化，是不甘、屈辱、怀疑，亦或是解脱、舒适、冷峻。 不久后，他吐出一口气，面容舒缓，眉心松弛，像是刚从一场惨烈的梦魇中苏醒，又像是在禁锢的牢笼中脱狱。 看着罗伯特这一系列的奇怪举动，无影人倒觉得有些好奇，他并不忙动手，只是在罗伯特站立不动的身体前走了一转。 但等了良久后，见他浑若未觉的依然紧闭着双眼，他终于开始不耐烦起来，光索在罗伯特的身前迅疾一动，要将他如艾利斯特一般劈作两截。 此时罗伯特却睁眼了，他的眼睛直视身前，面容平淡，不带有一丝表情，他看起来虽与刚刚没有任何的不同，但无影人却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罗伯特纹丝不动，只是冷冷的看着前方，隐身中的无影人竟奇怪的发现，身前这个刚刚还在亡命逃窜的人类政客，此时的目光却似乎是正紧锁着他的双眼。 无影人不禁愣了愣，但也只是在短短的一瞬，他作势转身欲走，却轻动手指，将红色的光影向着罗伯特的颈部袭来。 “等等！”两人的身后有人大叫。 闻声的无影人手势丝毫不停，他望向墓园前的那条小路，只见一辆白色的箱型车辆正无声无息的向着二人的方向疾速驶来。他转过头来，试图检视罗伯特的尸体，却发现对方仍然站在原地。 他面容冷峻，毫发无伤，灵戒之索的这一记百试不爽的袭击，居然被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避开。 “无影人先生，我们来此并没有恶意！”白色的箱车此时在墓园门前停下，车内跳下几个身穿佣兵装甲的男子，为首的一人单手扬起手中的武器，以示没有任何敌意。 一阵疾风掠过，无影人手中那道细长的光影已在那人的脖颈之下。 “你们也是这个肯特的战士么？”无影人向佣兵问道，而此人正是寻迹而来的‘顽熊’。 斯坦尼斯佣兵队长此刻高举起双手，但他身后的三名队员却禁不住举枪对准隐身的无影人，‘大牛’和另一名队员枪口对着‘顽熊’的身后，而‘狐’的枪口却指向这名队长的身前。‘顽熊’皱了皱眉，立即用眼神示意让他们放下枪。 “无影人先生，我们是斯坦尼斯保全公司的人。”他冲着前方大声说道。 “哦，原谅我这个异族人的礼貌，我应该对此表示什么……印象深刻？”无影人弯着嘴唇戏虐的道。 “不不，我们的雇主有一段讯息要给您，是关于罗伯特.肯特……”面对诡异的无影人杀手，‘顽熊’表现的有些战战兢兢，作为一名银盟老兵，他也曾听说神秘的塔那托斯亡灵军团，知道脖颈下的这条灵戒之索的厉害，据说它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的切割万物，更何况自己这柔软的脖子。 “你们的雇主？我为什么要看他的讯息？”无影人似乎也有些奇怪。 “《希望永存》的迈克尔.康威！”觉得颈部腾起一股热辣感的‘顽熊’猛然大叫，这让正打算动手的无影人手势稍稍放松，佣兵长吁一口气，赶忙道:“此前我们与文老方面达成了共识，只是您走的太快，没办法通知到……” “讯息呢？”无影人打断他。 “在……在我身上。”‘顽熊’探手入怀，从胸甲的一侧拽出一封密闭的黄色信封，无影人抖抖手指，那根连接在两枚灵戒之间的暗红光线顿时消失，‘顽熊’察觉到手中的信函有股力量正在夺取，于是他赶忙松手。 “嘿，纸质书信，你们人类可真有趣。”无影人调侃道。 他仍隐着身，书信在半空中正反翻动了一下，随即信封撕开，信函被取出展开。 “嘿，居然是坎德文字，想的倒很周到。”虚空中的声音轻轻笑道。 信的内容不长，哪怕是使用坎德文字，无影人也只在数秒内即读完书信，之后他将信函撕得粉碎，向着罗伯特的上空抛洒过去，纷纷扬扬的下落的纸片似是庆祝的礼花。 “我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了，肯特……这让我怎么说呢……那很令人吃惊啊。”无影人露出他那双血红的双眼，若隐若现的嘴角在向罗伯特发出刻骨的讥嘲。 第四百二十一章 杀手之名 “如果你早这么干，说不定就能救下你的兵，但你却没有，这可真的不令人意外，哈哈。”无影人冲着罗伯特大笑，而被他取笑的人却一言不发，只是神色淡然的紧盯着他。 “好了，我没事了，你们带他去见小康威吧。”无影人转身冲着‘顽熊’一伙交待道。 “你们确定……没偷看那封信吧？”他的声音突然欺近了淡金色发质的‘狐’，这使得原本一直保持笑意的佣兵顿时紧张起来，他收敛笑容，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长枪。 “无影人先生，我们可是斯坦尼斯的人。”‘顽熊’此时在一旁道。 “你怎么总是提这个名字？那又能代表什么？”无影人的声音飘向‘顽熊’。 “没有任何的不敬，先生，那代表着原则，令我们成为银盟排名第二的私人武装公司的原则。”‘顽熊’大声回应道。 “‘原则’？嗬嗬，别让我笑掉大牙了，用钱可以收买的战士，却又在叫嚣着什么原则。”无影人发出一阵怪笑，这令几名佣兵顿感一阵尴尬，一阵愤怒。 “我建议你们给这小子戴上手铐……”无影人指着罗伯特对‘顽熊’说道。 “为什么？”顽熊不禁奇怪的问。 “不为什么……也许那并没有什么屁用，戴不戴随你们，我走了。”无影人语气中透着不耐烦的道。 “等一下……”罗伯特这时候突然开口道。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他盯着无影人的方向。 “为什么你们总是在意这些毫无意义的代号？那个死人头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无影人笑道。 “如果你一定要以此方式记住我的话……几年前我倒是给自己取过一个名字，那叫……”无影人声音顿了顿，似是在努力回忆。 “未亡。”他轻声说道。 …… 漆夜渐现星月，轻言飘散于旷野。大雨过后的墓园静谧安宁，空气中充满了一股潮湿的气息。 在无影人留下这句话后，发声处就再无声息，过了很久很久，不见动静的‘顽熊’四处张望，他看了半天，也不知那个吓人的煞神到底走了没有。 “无影人先生，无影人先生？”他和另外三名佣兵只得四处巡视。 “他早走了。”罗伯特则淡淡的告诉他们。 “你怎么知道？你能看得见他？”‘顽熊’不信的问道，但罗伯特却只是呆呆的盯着地面上克莱默的头颅，对他的话不理不睬。 “好吧……”‘顽熊’想了想道。“肯特先生，你应该知道我们从不想伤害你，事实上这次也算是救了你一命。”他走向罗伯特，从腰间掏出一副柔性光束手铐。 “无需担心，这样做只是为了确保你的安全。”他向罗伯特保证。 “是克莱默发讯息让你们来的？”罗伯特冷冰冰的问他。 “是的，本来我们还不确信，监控网络中突然出现你们的方位和求救讯号，但显然威廉.克莱默一直忠实的执行着他的任务，直到他死前也在想方设法让您逃脱追杀。”‘顽熊’用眼角瞥了瞥那颗头颅，轻轻叹了口气。 “死者无辜，入土为安，我得把他的尸体埋了。”罗伯特的面孔上不起一丝微澜。 “当然，同为佣兵，克莱默的举动令我们尊敬，我们会帮忙的，肯特先生。”‘顽熊’连忙道。“你想把他埋在哪儿？酆都墓园虽然是古老的羽民墓地，但却也算是一块风水宝地呢。”他想将繁枝末节尽快了结，因此不禁大力推荐。 “那得找着他的另一半。”罗伯特不置可否的道。 “没问题……但你得戴上这个，我们可不想再出任何差错。”顽熊向罗伯特晃动着手中的手铐，后者则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我想是不可能说服你们放过我了？我是说用钱或是其他的什么办法？”罗伯特问道。 “别学那个无影鬼，肯特先生。”虽然确定对方早已去远，顽熊说完这句还是下意识的瞥了瞥四周。 “公司既然已经和雇主签了合约，这就是我们必须完成的使命，我们从奇连大老远的跑来这里，到目前为止已经死了9个人，可不是为了跟你谈什么狗屁条件，我们是佣兵，这点难道你还不明白么？”对这个已经搭上了自己小队一半人马的罪魁祸首，自控力很强的‘顽熊’在此刻也禁不住加重了口气。 “明白了，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罗伯特伸出双臂，任由他用光束扣住手腕。 “那我们下一站去哪儿？奇连么？是搭乘星系穿梭机前往么？”罗伯特一边问，一边走到克莱默的头颅前。 “不用那么麻烦，肯特先生，我们有自己的区间飞船。”‘顽熊’对他道。“您可能还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真卫公司对您的保护，你最初的价码现在已经翻了几倍，我不知道康威先生急于见您的原因，他的钱，爱怎么花那是他的事，但令我奇怪的是，为什么两大佣兵公司都在争夺你呢？” “你会知道的。”罗伯特沉声对他道，他此时缓缓蹲在那颗头颅边，双手将其捧起。 他戴着手铐，柔软的黄色光束在两只乙钛合金的手环一侧相接，特制的柔性光束可曲折缠绕，却无法截断，也拉不长分毫。 罗伯特将那张熟悉的脸孔一点点翻转在眼前，盯着逝去佣兵的面容看了很久。他缓缓点了点头，捧着克莱默的人头，一马当先，缓步迈入墓园，身后的几名佣兵则紧紧跟随。 此时已入极夜，星辰如往昔般闪烁，赫利俄斯圆如玉盘，正发出璀璨夺目的晶莹光辉。 墓园的大门前，那辆黄色的出租车终于等到了极限，正开始按照设定程序缓缓驶离，只不过它来的时候带着一名沉稳的佣兵，和一名慌张的银盟政客，而现在，两人都已不见。 墓园外，长草随夜风而动，一粒粒原本藏在草叶尖的雨露，飘荡在如洗的清新空气中，四散碎裂，洒落凡尘，成为夜神的泪珠。 第四百二十二章 伊童往事 伊童星系，福耳库斯行星，作为新北京唯一的军用及民用空港，青岛港哪怕是放在整个伊童星系来说，也同样具有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 这座始建于银盟海伦.亚特时代的太空港口，如今其内不驻有银盟海军常驻伊童的第三及第六舰队，还驻扎着属于预备役的安委会第七特种大队混编舰队，再加上专属军需输送的军委会后勤保障部的第12及17机动舰队，它作为运输中转所覆盖的范围，除了船民出没频繁的伊童，甚至还包括了周边人口稀薄的几个矿物星系和小型殖民地。 但就在联邦向银盟过渡的年代，青岛港却只不过是一座不起眼的民用空港。 不像普罗维斯敦天使城的奇摩立扎，或是奇连善事城的霍去病空港那般，将港口修建于行星同步轨道，然后以太空电梯与地面连接的方式，青岛港则采用旧时的地面入港方式，将庞大的军民两用港修建在一片广漠无垠的黄色荒原之上。 在青岛港靠港的太空舰船，都必须具备三级防护以上的力场护盾，或是具有含量达标的牢固的乙钛金属合金船壳，方可在福耳库斯相对稠密的大气层中顺利降落。 因为有了这样的限制，无疑是对用一堆破烂在星系间搞民间货运的小型公司的噩梦，他们无力承担针对伊童的诸多运输合约，而只有不惜工本舰船齐备的大型货运集团，正如海森伯格旗下的《加急送》速递联合这样的企业，才有能力对福耳库斯进行货运输送和物资配给。 标准历7年，福耳库斯的羽联和甫一正式宣布独立，即开始在离新北京城不远的华夏平原开始修建青岛港。 标准历11年，自意党领袖海伦.亚特成功获得银盟主席连任，青岛港因为伊童星系的地利优势，而逐渐成为银盟星系运输业中转港口。 羽民友善礼貌、吃苦耐劳且人口基数庞大，他们将福耳库斯和青岛港完全向全银盟开放，货物集散、物资补给、舰船维修，这让大型运输公司的飞船在福耳库斯行星上频繁起降，从而引起了极为痛恨资本制度的星际海盗们的重点关注。 一时之间，原本活跃于各个不同星系的船民组织，骷髅党、恶灵骑士、苍穹骑士甚至是循规蹈矩的归途派，在伊童都曾经有过袭击这些资本控制下的大型货运飞船的斑斑劣迹。 他们有的只抢劫货船物资，有的则连船带货全部夺取；有的只劫掠不伤人，将随船人员释放到安全地带；有的则大开杀戒，或实施将人员由气密门抛向宇宙空间的所谓‘真空杀戮’。 标准历21年，发委会综规局特别调查员在联系议会听证会上公开呈情，证实长期以来福耳库斯羽联和一直在与船民互通有无，他们虚报数字，将发委会因为星球贫瘠而进行的粮食实际配给量翻了几番，并转手通过秘密运输渠道援助给坦塔罗斯小行星带长期驻留的归途派船民。 此项调查在联系议会中引起轩然大波，沈达因传媒著名的《早安天使》节目在听证会第二天一早即对此事件作出详细报道，主持人弗兰克.格里罗在节目中赫然叫嚣：当年这些坚持要独立的该死的羽人们，居然拿着银盟的物资去供养海盗！ 在这之后，于己无关的在野党议员们纷纷在各大媒体中露面，他们共同谴责执政党政策的漏洞，而上任才不过几个月的银盟主席霍华德.佐恩，自然将罪责全部推卸在他的前任，自意党党魁提姆.莱恩身上。 事态由此开始不可收拾，普星各大城市民意沸腾，海伦.亚特时代销声匿迹的反羽民风潮，在此时又开始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 政治失误，自然是军事补上，一肚子委屈的霍华德.佐恩因为民调的急转直下而显得气急败坏，他授命军委会对猖獗伊童海盗现象进行治理，军委会为此制定了‘拔根’行动，要将多年缠绕在伊童周边星域的星际海盗现象斩草除根。 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自然要树立合适的对手，不同于闻风逃窜的骷髅党和恶灵骑士的党羽们，庞大的剿匪舰队进入到船民传统栖息地坦塔罗斯小行星带，开始与每支当量超过十万人的船民组织‘归途派’交战。 打着如意算盘，原本意图将这些‘鼠辈’们完全从伊童星系驱逐的主席内阁，在军委会刚刚对其实施大规模袭击行动后，就开始受到了银盟各界羽民团体及各个温和派组织的强烈抵制和谴责。 第三及第六舰队在与船民陈旧的作战船只的交锋中，并没有得到太大的便宜，相反还因此损兵折将。但哪怕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因为攻击既能作战又兼居住的船民舰船，两只舰队依然被大多数银盟民众们描述为‘婴儿杀手’。 船民且战且走，却始终不肯离开伊童，银盟海军在数月的战事中士气低迷，战果寥寥。 而在福耳库斯羽联和方面，因为对同根同源的船民归途派的支持，几场反应剧烈的羽民与银盟士兵的冲突之后，驻扎于福耳库斯的银盟军事基地被大批愤怒的民众包围。军人们紧闭大门示弱不出，乘火打劫的骷髅党成员则有组织有计划的在夜晚对基地实施突袭。 十几架早先秘密潜入福耳库斯荒原地带的‘黄蜂’战机，他们在地面人员定向指引下，趁夜色低空躲避雷达飞行，他们携带大量燃烧弹向银盟军营倾卸邪恶之火，只此一举，就令银盟海军基地在那一晚减员达15%。 烧伤的士兵的惨状点燃了海军们的怒火，之后在新北京城郊，一小股不受上级命令的海军陆战队员们，向仍然组织前往基地示威的羽民团体发生冲突，他们以实弹向手无寸铁的民众开枪，打死打伤300多人，这一暴行被‘骷髅党’派人偷偷录制下来发往通路，从而引发了巨大的社会反响。 第四百二十三章 还能别写这些倒霉的摘自了？ 媒体的风向逆转，使得民众的主流意见也开始急速转向。 新闻一经播出后，原本因信仰不同与羽民老死不相往来的耶教徒们开始迅速走上街头，他们为暴行感到羞耻，为正义大声疾呼。 武皇各传统派系中，环境派因极力推崇船民‘归途派’的生活方式，也以此为契机，开始大张旗鼓的为其进行实物募捐。 合作党则发动了规模盛大的商会罢市运动，他们发出声音，将船民与政府之间的冲突，统统归结于几百年前的赛博之战的后遗症，同时强调银河智慧种族的多元化也理应尊重羽联和的独立性，此举立即得到了坎德人和尤尼特人的声援。 自意党则由强有力的党内新秀艾伦.卡拉内拉发表演讲，她号召银盟公民认清人类党倾向于复辟联邦的邪恶脸谱，将霍华德.佐恩执政期间的一系列针对羽联和的恶行一一罗列，并希望民众能在当年的换届选举中，对意图连任的人类党加以抵制。 面对如此严重危机，合作党资深议员文仲，在此刻充分彰显出他杰出的政治嗅觉和迅速反应能力，他以一个羽民的后代发表著名演讲，又将所谓政府屠杀的阴谋论驳斥的一无是处，之后更是组织起联合调查团，由诸多羽民团体和银盟安委会共同出面，将当时开枪的几十名陆战队员尽数绳之以法。 他借此危机与船民组织‘归途派’进行磋商，承认该组织在伊童星系的合法地位，并专门督促联席议会通过一项决议，将伊童的坦塔罗斯小行星带作为‘归途派’的永久迁徙地。 ...... 标准历31年，新当选不久的银盟主席文仲颁布主席令，将银盟海军由最初的六支舰队扩建为十支，三年后，舰队建制成型，军委会将原先驻扎武皇星系普罗维斯敦的第三舰队，驻扎富饶星系塔那托斯行星的第六舰队陆续改驻伊童。 有鉴于此，联席议会在标准历36年通过合作党拟定的所谓《伊童安全方案》。 在获得庞大的筹建拨款后，银盟安委会开始按照小型作战舰队标准，由各舰队及军事院校中抽调精英，成立自愿军第七特种大队，第一任指挥官即为原银盟海军第一舰队利维坦集群副总指挥，亚力山大.库珀少将。 频繁的军事调动，意味着银盟政府对伊童星系依旧猖獗的海盗行径已无法容忍。 ‘绝不能低估对手，派出最好的，准备最坏的。”文仲在年度述职会议上的发言，为伊童星系的大规模海盗清剿吹响了号角。 有鉴于银盟26年修正案决议，在未受到大规模打击前不得在银盟所辖星域内出动正规军队的条款，隶属于安委会管辖范畴的预备役自愿军，在此次行动中成了当之无愧的主角。 第七特种大队和其自行组建的‘死神之翼’飞行中队，以一个令人意外的姿态令局面扭转，在短短一个标准年的时间屡立奇功，这样一来，对‘骷髅党’和‘恶灵骑士’的专项打击在得到了预期的回报，各大货运集团的船只在护航舰队的保护下，再无后顾之忧，可以横行无忌的航行在伊童的固定航线内。 在此之后，自愿军第七特种大队全数出动，对伊童星系残余的‘骷髅党’进行了猛烈的清剿行动，‘死神之翼’歼击中队在一系列的鏖战中表现依旧出色，‘骷髅党’也在多方围剿中，从此在伊童星系一蹶不振。 银盟36年，文仲不出意外的再次击败卡拉内拉获得连任，胜选当年，银盟安委会信息安全局扩大通路审核范围，并开始实施争议不绝的银盟通路信息分级制度。 ……以上摘自《伊童纪元》作者：柯林.芦莺 …… 疾风知劲草，岁寒见后凋。 在黄尘漫天的原野中，一簇簇分布均匀的骆驼草，是福耳库斯行星人为改造的见证者。 在新北京城远方的青岛空港，沙化的土地已逐渐被这些顽强的植物所控制，经过数十年持续不断的改造，这片原本环境和气候条件无比恶劣的贫瘠之地，正在逐渐由内而外，成为旧日古籍中传说中的‘鱼米江南’。 青岛空港，民用区，各式小型舰船从浑浊的大气中显露出身影，他们依序在空港调度员的安排下进入指定停靠位，此时正逢福耳库斯一年一度的羽神节，而诺大的民用空港内，此刻早已密密麻麻的排满了由各个星系前来朝圣的羽民们的飞船。 在空港西区的一个停泊点上，启航号在昏黄的日光下像是披着一层流动的金砂，它是如此的显著，古老的造型和光泽引来了不少过往朝圣者们的赞叹，有些经验老道的羽民甚至看出，这艘飞船是由极为罕有的遗迹金属打造，如此一来就更添瞩目。 飞船舱门紧闭，驾驶员扳手在标准历的深夜将飞船靠港，此刻游历小队还在艰难的倒着时差。 阿瑟是小队中第一个从居住舱中走出的队员，他光着上半身伸着长手臂在长廊上舒展筋骨，打着哈切赶着瞌睡虫的走到驾驶舱，他从船头扇形的滤光透镜窗这中发现飞船已靠港，而多臂人扳手却专心致志的坐在他的宝座上，向飞船系统中输入着航行日志。 “哟嗬，到了唉。”阿瑟表示很愉快，他情绪饱满，身体放松。这对于他来说并不多见，事实上要按照这他两年来眉头紧皱和抱怨不断的时间来计算的话，他如今无事一身轻的心情简直要用‘稀少’或‘罕有’才能形容。 “你还在写那倒霉日志呢？”阿瑟高高兴兴的向驾驶员打着他认为很贴切的招呼，扳手则保持一贯的作风和忽视的态度，对他不理不睬。 “我说扳手，能再次来福耳库斯，你可是居功至伟啊……”阿瑟一屁股坐在驾驶座后的那排沙发上，抱着脑袋，暇意的望着前窗外那颗昏黄而古老的的恒星。 第四百二十四章 心情大好的阿瑟 “我见你和小丫头那么要好，以为你绝不会放她离开，而结果呢……你却又为此投了赞成票。”阿瑟咧着嘴自说字画，就算扳手并不理他，他也显得毫不介意，谁让巴雷卡斯人今天心情大好呢？ “哎，我说，回头也把你写的那本什么小说，也拿给我看看，要知道我多少懂点这个，通路里的人类网文可也看了不少，总体来说都是些无病呻吟的无趣玩意儿，拿来一目十行的消遣还行，真的一细读，可就千疮百孔，完全不得其法。”阿瑟牛皮哄哄的卖弄着他所谓的学识。 “也不知道你那些诗啊，感慨啊，是不是和人类的那些套路一般无二，总之文学这种东西，下苦功是没用的，你听过千言万语不抵一句话的典故么？就好比我说了这么多，你只要动动几个手指，就能用你那霾霞之瞳的手语来诠释一番一样，我当然不会完全明白，但却一定能蒙得住……”阿瑟翘起腿，开始有节奏的抖起脚尖。 此时扳手却突然回过身子，冲着阿瑟四只手臂极速挥舞，就这样比划了半天，这可直把阿瑟吓了一跳。 “我一点也看不懂，但从平常你那言简意赅的手语表达来看，你刚刚一定是向我读完了你的全部著作？这真令人吃惊……和浪费……”狼头人傻愣愣的看着扳手，有点惋惜的说道。 “他是说你像个鲮蛟虫一样嗡嗡作响，说一堆废话，却辞不达意。”丁香此时正巧飞进驾驶舱来，算是给呆若木鸡的阿瑟指点了迷津，但狼头人却依然大惑不解。 “但他，像是说了很多啊，你看，还在动还在动呢，你一定是没翻译全吧？”阿瑟质疑道。 “扳手啥也没说，不过就是在做驱赶虫子的动作……”丁香一脸失望的对着阿瑟连连摇头。 “那你又说鲮蛟虫……哦，你就是瞎翻啊……”狼头人总算是明白过来。“这可算是违反了游历手册条例了吧？”他连忙对仙子人将上一军。 但丁香只是飞到沙发的一角舒舒服服的坐下，对他的抗议完全不理。 “如果能令你不安，我倒是能很高兴的打破条例……”仙子人扬起眉角道。 “你们起的都很早嘛。”此时艾迪也走进驾驶舱来，因为瞳的缘故，他依旧穿着密闭甲，粉嫩的小脸带着笑容在头盔的雾气中浮浮沉沉，他进入副驾驶座，开始如寻常的每天一样，仔细检查着启航号的所有数据。 阿瑟原本怒视着丁香，在艾迪进来后才转移视线，对小坎德人行注目礼，等他坐下，就又拧眉怒目的看着仙子人，但他突然放松了情绪，嗤然一笑，将脸别在一边。 “我才不会不安呢，事实上我如今开心的很，拼死拼活的旅途难得有此小憩，我又犯得着和你生什么气。”他头枕双手，继续抖着大脚。 “你当然高兴了，瞳要下船，我看最开心的人莫过是你。”丁香没好气的道。 “是她自己要走，你又能留的住么？人家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一条船一条路，只不过船不是我们这条船，路也不是我们要走的路。”阿瑟咧着白牙哂道。 “不过说实话确实有点松口气的感觉，你们知道么，在人类世界里，魅姬人可是被描述为不详的角色，红颜祸水……或是别的什么。”阿瑟撇起长嘴。“你们瞧，通路中的那些传言就不必多说，仅从他们历史的角度来看，这些从豆荚里出生的美人儿，她们所跟的人类，至今可没一个是能善终的呢。”他直起身子神神秘秘的告诉丁香。 “如果不是总听你骂人类白痴，又公然不把整个银盟放在眼里，单听你刚刚的话，倒以为你是那种在通路里倒售假货给他们的投机分子呢。”丁香捂着嘴笑道。 “嗯嗯，随你怎么说，反正你不能破坏我的好心情。”阿瑟识破仙子人的图谋，让丁香一时鼓起了腮帮。 “总之这是好事，上回在这里来接到了汹浒，这回来又送走了魅姬人，这片黄沙漠土的福耳库斯一定是我的福地，看来今后要多来逛逛才对。”阿瑟嘻嘻笑着，但他突然想到什么，猛然间皱起了眉头。 “这两天你见到无影鬼了么？”阿瑟向丁香询问着。 “未亡？他还能在哪儿，呆在房间或满船瞎转悠呗，怎么你居然有两天没见到一个同船的游历队友么？”丁香不满意道。 “见到或没见到，我从来都当他是空气。”阿瑟满不在乎，他静静等待着，因为按照惯例，如果未亡在这里，一定会对他的话予以反击，但他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你们不觉得奇怪么？自从尼莫西妮星系的升天者遗迹出来，这小子就变得古古怪怪，我有几次见到他不隐身就坐在功能厅里发呆，见到我也不说话……”阿瑟描述道。 “你们俩又不对牌，他干么要跟你说话？你不总是告诉他，让我来引申……‘不要再跟我说一句废话’么？”丁香粗着嗓门学起阿瑟的声音。 “我是让他闭紧那张薄皮小嘴不假，但他最近却转而和自己说上话了，前几天我无意间路过他房间，就听见他正在里面大叫大嚷，似乎在跟人争执，等我推门进去一看究竟，他就隐起来一声不响的躲开，这可很让人奇怪。”阿瑟道。 “谁让你从不关心队友的死活……”丁香对狼头人数落道。“未亡这段时间其实一直呆在房间里，他有几次让我把食物送进去，有时候他会在我们用餐后自己出来弄点吃的，我想他可能是得了某种长期宇航的心理疾病。” 第四百二十五章 自身的旅途 “是么？这真是太棒了，一个会隐身的无影鬼患上了心理疾病，而我这个安全队长一直到现在才知道……”阿瑟微笑着望向丁香，仙子人却丝毫不为所动。 “这事我早已跟艾迪说过了，我们为此还找未亡聊了一次，只不过觉得没必要告诉你罢了。”丁香说道。 “是深空宇航恐惧症，这在游历小队中并不算罕见，并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位游历伙伴的身上。”艾迪此时在一旁插言。“这种心理疾病只要踏上行星土地就会明显好转，这也是我们选择在此时返回伊童的原因之一。”他已将测试情况记录日志，又向阿瑟把自己所知道的情况予以解释。 “我们将在福耳库斯多呆上一段时间，直到未亡的症状完全消除后再继续游历。”小坎德人宣布道。 “那最好了。”阿瑟听到这儿又高兴起来。“想呆多久就呆多久，对此我全无疑议，最好是治不好没影鬼这毛病，将他和魅姬丫头一道丢在这儿。你们知道么？自从第一次未亡登上启航号，我的眼皮就总是在跳，魅姬人来后，就跳的更加厉害，也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共同之处……” 阿瑟还想继续再说，但此时站在门口的丁香却突然向他连递眼色，这让狼头人感到费解。 “你眼睛眨那么快是想做啥？丁香，你的眼皮也开始跳了么？我曾听说仙子人如果长期不聆听威达尔树神的教诲，就可能会得上某种精神方面的疾病，难道无影鬼的深空的什么病，竟然还会传染……” 阿瑟说这些话是想起来仙子人已经有近三个标准年未归故里，不像弗雷尔星系其他受到银盟科技影响的行星，仙子人的母星威达尔上并没有建立有规模的超远距离通讯通路。丁香因此不能如其他队员们那样，能在启航号进入通讯基站范围或停靠补给站时，与远在数十或几百光年外的亲友进行实时通讯，这显然已超出了明白亲情为何物的狼头人的想象。 阿瑟知道艾迪和扳手喜爱在驾驶舱中与家人通讯，汹浒则是有些含羞躲在起居室内，与他那个脾气不好且唠唠叨叨的母亲倾诉旅途经历。而对于阿瑟来说，如果不是每隔一阵就能在全息通讯中，亲眼见见那几个个头窜得飞快的侄子，和他们插科打趣将旅途中的惊险故事说道一番，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挨得过这毫无意义，毫无乐趣，重担在身，又危机重重的游历之旅。 “你瞎胡扯什么？”丁香被阿瑟气得没法，只得用嘴角撇撇门边，要一直到迈着细碎脚步走进门来的小魅姬人出现，狼头人才醒悟的哦了一声，并赶忙闭上了嘴。 “下午好。”瞳的声音在驾驶舱众人的耳边响起，她今天神采动人，靓丽的容颜在舱室的光线中绽放出柔和的光泽，她向所有在场的人打着招呼，接着手臂轻抬，纤指微曲，用业已精纯的艾斯库达比斯手语，与回转身用温润眼神关注她的扳手相视而笑。 “她在跟扳手说啥？”狼头人看不明白他们的交流，于是向丁香求助。 “她是在说，再会了，我的朋友，用你最完美的驾驶技术，给游历小队以平安……”丁香翻译道。 “哦。”阿瑟点点头，但仙子人立即白了他一眼。 “她还对扳手说，期待着你的著作，完成你美丽的故事，有一天我将在远方拜读，带着思念与崇敬……”丁香继续道。 “啊？”阿瑟开始啧啧称奇。 “还没完呢……”丁香不高兴道。“瞳还说，别担心我的安危，冥冥中将有安排，你们伟大的旅途已进行了一部分，而我自己的却从今日才刚刚开始……” “天啦，就这么比划一下，能表示出这么多意思？”虽然早知一个简单的艾斯库达比斯手语蕴含着丰富的词义，但由一个魅姬人这么用几根手指就比划出来，依然让狼头人感到震惊。 “如果你不打断我，你会知道她所描述的另外还有三层含义，我只不过才翻译了她的一只手而已。”丁香翻着眼睛，对嘴张的合不拢的阿瑟的大惊小怪表示鄙夷。 …… 日光渐渐昏黄，在舷窗的滤光镜中显得愈发的黯淡，瞳此时转向阿瑟，微微一笑。 “勇敢善良的异族战士啊，我们因缘际会，共同经历了一段旅途……”她笑靥如花，竟令一向对她冷淡的阿瑟也感到心神一松。“也许再无明日的重聚，但也请收下一名米索达亚人的敬幕之意。” 她冲着阿瑟颌首示意，这不禁令靠在沙发上的狼头人也坐直了身体，咧嘴向她展露笑容。 “你确定已经有了具体的去处了么？作为一名魅姬人，在人类的世界里，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丁香见瞳已开始在向众人告别，就禁不住又再次提醒。 游历小队的所有成员中，仙子人无疑是最不愿意见到瞳离开的那一个，小魅姬人心思细腻，善解人意，对事物又有着令人惊讶的领悟力，在启航号这段时间航行途中，她已成为丁香后勤工作的最佳力助。 如果不是手册条款明确的标明了游历伙伴只能在费雷尔星系的盟族中选取，丁香真想与艾迪求恳，让瞳留在启航号继续与他们一同游历。 仙子人很清楚问题并不在小坎德人或是手册的限制上，瞳虽然年纪幼小，却显然是有着自己的想法，她似乎确信生来有着一个目的，虽然她从不明确说出那是什么，但按照瞳的只言片语中分析可以得出，那与坎德人的库鲁索达姆斯极为类似，在适当的场合适当的时机，命运之神将会光顾，并为魅姬人开启一段属于她自己的生命旅途。 第四百二十六章 不忘初心 “面对将要面对的，经历将要经历的，一张白纸需要墨迹诠释真意，一段旅途需要风景讲述过往，对威达尔人的善意，瞳会谨记心间。”小魅姬人向丁香感激的一笑，但对于如此模糊的答案，仙子人心中却七上八下的难以接受。 “能认识你是我的荣幸。”艾迪此时从座椅上站起身来，走上前与瞳相对，两人站在一起差不多的身高，小坎德人在头盔的雾气中露出脸来，对着她展露略带稚气的微笑。 “祝你的旅途中有一路美好的风景。”他真诚的祝福着，伸出了紧裹着环状金属的小手想与瞳相握。 “谢谢你的好意……”瞳却礼貌的婉拒。“再美好的风景也逃不过岁月的摧残，再纯洁的心灵也承受不住命运的不公……” 魅姬人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淡淡忧伤，这令艾迪感到不解，他听不懂对方话中的含意，正想就此询问，瞳却又对他道：“注定的无从抗拒，那只是时间的轮转，唯一能改变的是心中的宁静……不忘初心，是我对你唯一的建议，记住现在的自己，那才是真正的你，艾迪……” 小坎德人此刻望着瞳，心里突然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那如梦似幻，又似是已缠绕他一生，这种感觉，就如库鲁索达姆斯附身时的那股温暖，那股力量，指引着他，左右着他，令他毫无选择，却又倍感欢欣。 “我不明白……记住我自己？”艾迪不解的问道，而瞳却已不再言语。 “她是让想你记住游历的初衷，就是坐上漂亮的飞船，带着一帮心甘情愿的笨蛋，将老头子们看过一遍的银河星系地理重新浏览一遍而已。而不是别出心裁，偏要去发掘什么升天者遗迹！”阿瑟在两人的静默中突然插言，算是打破了略显尴尬的气氛，但显然这番话也开启了狼头人的牢骚模式。 “实话对你说把，少爷，那些神神秘秘的家伙们活该早已作古，他们像一群精神不正常的虐待犯一样，用这些金光灿灿的倒霉玩艺在银河中设下一座座坟墓般的迷局，而你却不知道用了什么巫术，还颇有兴致的将着散发着恶臭的令人作呕的烂坟给一一找到，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游历！”对此早已憋了一肚子怨气的狼头人选择在此刻一股脑的大吐苦水，这顿时令艾迪失去了继续向小魅姬人继续追问下去的动力。 “你这个满嘴酸牙的莽夫！”丁香在旁忍了半天，此刻终于再也听不下去。“不说艾迪那些惊人的发现，会在游历委员会引起的赞叹和艳羡，晓风如兰这个名字，恐怕今后的每一位坎德游历者都会铭记，而且我早已向你解释了无数遍游历手册里关于目的地的选择，那里头明确的写着……”丁香深吸一口气，以使自己喉间的模拟声带发挥出最大效用。 “一～切～都～听～他～的！”它在阿瑟的耳朵边大吼，但狼头人却显得无动于衷。 “矛盾的规矩，都听他的干么又要投票？”阿瑟冷静质疑道。 “你是故意的对吧？投票是因为目的地不在推荐名录内，或是有极大的危险……”丁香解释道。 “那不就是我想表达的意思，我们又有哪次出行是不危险的？”阿瑟对着仙子人露齿而笑，丁香见说不过他，只得生气将脸孔转向一边。 驾驶舱中两人吵吵嚷嚷，门外却有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众人都听出来那是汹浒，他也许是光赤着上身刚刚起床，或是在功能厅才享用了瞳所作的早餐。但当鱼皮人一脸兴奋走进驾驶舱时时，游历队员们这才发现他全身穿戴整齐还抹了保湿液，身后甚至还背着他那把雷明顿227型突击步枪。 “怎么你们还没准备？”汹浒看着舱内众人奇怪的眨着小眼。 “准备什么？”丁香问他。 “给瞳送行顺便游览新北京城啊。”汹浒楞神道。 “送行就送行，你带着武器干么？”阿瑟不解道。 “咦，我以为你们清楚呢。”汹浒惊讶道。“她在阿伽门农行星上被船民拘禁，而这个星球可是这伙不法之徒的老巢！” “福耳库斯的主要居民是羽民……又不是船民……”丁香听了则连连摇头，但在下一刻它又开始不确定起来，事实上丁香确实对人类这一支系的复杂关系有些混淆，游历手册上并未详尽提及，但树神却在它幼年时讲述过人类的赛博之战的始末，印象里，船民与羽民，似乎确实有着某种联系。 “人类的船民和羽民，他们长得可是一模一样！我在上回独自来这里的时候就已察觉到了这一古怪。”汹浒神神秘秘的向众人汇报他的重大发现。 “人类不都长得一样么？”阿瑟奇怪的道。“我是说除了面貌特征什么的，他们难道在族群之中还有区分？” “是啊，就如同鱼皮人分水栖陆栖，巴雷卡斯人有短颚长颚一般，他们以皮肤的颜色划分，这些在你们的异族认知课上没教过么？”汹浒诧异道。 “我那个年代哪有什么异族认知课？”阿瑟有点暴露自己年龄的不满意道。 “不过……”刚刚回过神来的阿瑟猛然开始惊呼。“你是说在布拉琪星系那伙匪徒，喜欢抢劫船只然后把船员们活生生抛入太空的那些混蛋……”狼头人的指着汹浒，指尖开始微微发颤。“现在一整个星球……都是他们的人？” “很有可能。”汹浒明知好友武断的推论恐怕不合常理，但为了证实自己的担心，依然神秘兮兮的眨着小眼予以认可。 “这还得了？”巴雷卡斯人立刻跳起来大叫。“就在刚才，我还以为这次是来了个不用担心的安全地界，没想到却是刚出阎王殿，又进魔王窟啊！” 第四百二十七章 空港集市 “别为这个担心，阿瑟，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艾迪此时赶忙解释，作为一名坎德人，他倒是比较了解人类几大分支的历史。“福耳库斯的羽民并不是船民，他们在很久以前就已成为两个分支，并且，哪怕是船民，也不都是无恶不作的星际海盗，这在游历培训中都有提及，而你也应该知道……” “不费那个神了。”阿瑟的危机意识强迫症此时再次发作。“不管这里危险与否都必须提高安全等级，让我想想……最高级！ “你有不是最高级的时候么？”丁香翻着眼睛指摘他，但绷紧了发条的阿瑟对仙子人的话根本不予理会。 “但是阿瑟……”艾迪忍不住提醒他。“记得么？我们来过福耳库斯啊，这里人民风淳朴，友善好客，你还曾经在奇连拿来做过比较，说论风景福耳库斯不如，但论热情程度却又远远胜过……” “我说过那样的话么？”阿瑟紧皱眉头，似乎完全想不出这种恶心的话怎么会出自于他。 “还说了不止一遍，而是每天都絮絮叨叨的念叨！”丁香怒道。 “好吧，那时候我可并不知道这里是该死的海盗港……”阿瑟耸着肩膀，手里做出一副无动于衷的动作，随即他大声喝令，开始行使他作为小队安全专员的特权。 “扳手，你守着船，六只手必须有一只给我放在护盾开关上！瞳你再考虑考虑要不要离开险境跟我们走？”他横眉厉目的盯着小魅姬人，似乎下一步就要让驾驶员发动飞船离港一般。 瞳眨着眼睛奇怪的阿瑟，然后对着他连连摇头。 “不走？”阿瑟再次确认，瞳连忙点头。 “我就知道你是个没有危机意识的乐天派，但我们只能保护你暂时抵达目的地，之后你的安全状态将与本游历小队无关……”阿瑟发出正式宣告。 “如果在我们走后，有人对她不利怎么办？”汹浒则有些担忧的连忙插嘴。 “那她也只能自求多福了……”阿瑟看着小魅姬人，语重心长的道。 “全体下船，送我们的临时队员一程，艾迪你跟着我，密闭甲不许摘除，丁香背好你的双肩包，汹浒……汹浒今天表现得不错！”狼头人拍着老友的肩膀表扬道，鱼皮人眯着小眼裂开大嘴只是憨憨的笑。 “两个神经病……”丁香拧眉垂目的低声骂道。 …… 日暮西垂，淡黄色的天空中不见云层，却只有三三两两的星际飞船穿过稠密的大气，向着青岛港的起降区域缓缓入港。 此刻在繁忙的港口枢纽地带，一条通往换乘车站的主要街道上，由各自飞船上走下的人流正缓步行进于此，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漫长的街道向上延伸，两旁遍布着低矮拥挤的简易式建筑，是呈谷地荒原的起降区至高处换乘区的必经之路。 长街一眼望不到头，由于空港的人口流动频繁，因此不免商贾云集，不少新北京城内的居民在此摆摊设铺，作着一方营生。 店铺虽多，却大多狭小玲珑，其内设施也显得简陋陈旧，但所涉商品却是包罗万象。从复杂如飞船迁跃引擎配件，聚变发生器，粒子推进装置，简单如针头线脑，糕饼药丸，宇航食品，直是分门别类，应有尽有。 因为这千百间店铺的存在，此条长街因此又被福耳库斯的羽民视为地处贫瘠荒原的青岛港的一道特殊风景，并把它称作为‘空港集市’。 由于未亡对这次的临时队友护送不感兴趣，始终呆在自己的起居舱里不肯出来，为此恼火的阿瑟干脆就直接带了队员们出来，而不是如往常一般由无影人对这片闹哄哄的空港周边先进行一番大致的调查。 按照狼头人的要求，游历小队排着标准的战斗队形，阿瑟全副武装并一马当先，他让汹浒坠后，丁香居中策应，但刚走了没多远，瞳和艾迪就开始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游历小队那毫无作用的队形，逐渐在空港主街的人流中拉成了一张嘲讽的笑脸。 满脸戒备的狼头人很快陷入沮丧，因为他发现自己精心设计的队形，早已在蜂拥而至的羽民人流中被冲散，而面对两旁那些争相吆喝的店铺，那个如一个老鬼魂附身般的小魅姬人瞳，却又顿时变成了一个对万物充满好奇的小女孩。 她不顾阿瑟的阻拦，睁着大眼睛，在一片花花绿绿的摊位前驻足浏览，好不容易等她离开一间铺面，转眼就又窜至另一处，还操着动人的音律口音，和贩卖者问长问短。 “这小姑娘长的可真漂亮。”阿瑟听见附近有人做出评价。 “小时候就如此迷人，长大了又会如何？”一个店铺伙计悄悄的对同伴说道。 “瞧起来是本地人的样子，不过说起话来就像是在唱歌，不知羽神给了哪家人如此的福气，她……就像个仙女呢。”一位女性朝拜者也向自己的丈夫说道，而他的丈夫一声不吭，只是看着正在一处装饰品摊位前挑挑拣拣的瞳，眼神迷离，似乎已经痴了。 阿瑟为此皱起眉头，只好不耐烦的从前方折返而回，他拨开那对正在为丈夫无礼举动而争吵的夫妇，径直走到满脸喜悦的小魅姬人身边。 “小贩，你这儿有头盔没有？”阿瑟向那个紧盯着瞳不放的店铺商贩询问，但对方此刻眼神涣散，竟然不回他话。 “喂，笨蛋，我在问你话！”阿瑟开始对着商贩咆哮，他嗓门一升高，就将巴雷卡斯人的那份凶恶的形象显露无疑，这不禁令神游体外的羽民商人吓的突突打了激灵。 “狼……不不，先生，你是说头盔？可我这里是卖装饰品的……”他一脸惊恐的望着阿瑟，但眼神再次被一双大眼睛来回看着他俩的瞳的可爱表情所吸引，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小魅姬人，从摊位上顺手拿起一根小巧精美的镀银头簪，他的声音由害怕转为柔和，他轻声道：“美丽的饰物配美丽的人儿，有了您这样的绝色，这些俗物才从此变得真有意义。” 第四百二十八章 又见布兰特 瞳望向那名商贩，又看看他手中的头饰，见到那饰品具有靓丽的色彩，精巧的雕刻，一只拥有七彩羽毛的飞禽正在振翅高歌，她心中喜欢，伸手接过，在手中仔细把玩，不禁露出甜美的笑颜。 “谢谢你。”瞳开心的说道。 “不客气。”被迷的三魂六道都离了窍的小贩趴在摊位上向她发出呓语。 瞳看了看他，做了个古怪的表情，又向另一处摊位跑去，等她跑开后，阿瑟一肚子不满意的正想走开，却被这名小贩一把拉住手臂。 “两个星币……”小贩喃喃道。 “什么星币？”阿瑟不解。 “头簪，拿了东西要付钱，天公地道，此乃常理。”小贩冲他翻着眼白。 “什么？我以为你刚刚是送给她……”阿瑟完全糊涂起来。 “我说过这话么？没有吧……她不是我妈，不是我老婆，我凭啥要送东西给他？”小贩一脸奇怪的道。 “但你刚才那副模样，我以为你被她……”阿瑟诧异道。 “被她迷住？拜托，那只是个小女孩！”小贩摇着头轻轻一笑。“不过你确实要给她买个面具戴上，并不是每个人类都如我一般不受魅姬人的魅惑。” “你居然知道她是……”阿瑟此时越发的惊讶。 “废话，人哪能长成那样？”小贩翻着眼白对他哂道。 毫无办法的阿瑟只得招呼不远处的丁香过来付钱，仙子人一来就显然猜出了个大概，白了阿瑟一眼后就乖乖从背后取出四维口袋。 阿瑟这会刚松口气，却只见艾迪和汹浒与瞳并排站在一处摊位前，两人在摊位前指指点点，半天没挪窝，阿瑟感到奇怪，心中想着安全安全，连忙推搡着人流挤到近前。 艾迪此刻正在和汹浒说话，鱼皮人大脑袋连连摇动，他们身边的瞳只是好奇的在旁听着。 在他们的身前，锈迹斑斑的几排铁架上陈列着一些锈迹斑斑的舰船机械或传动装置，看起来是一间贩卖飞船配件的商铺，摊位中并没有站着商人，只是显得空空荡荡，在摊位后排建筑中、对着街道敞开着一扇大门，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大兄，你来的正好。”汹浒抓着而色的臂膀，将他推往艾迪身旁。“小兄刚才跟我说，这些铁架似曾相识，也许商铺的主人是我们的一位老相识。” “老相识？谁？”阿瑟皱着眉问，羽人星球，船民领地，艾迪居然有什么老相识？今天真是一桩惊喜连着一桩！ “记得我们在武皇星系前往‘安卓海’的行程么？银盟的那些混蛋在奇连上调换了我们的迁跃引擎，让我们的飞船变成了一颗潜在的反物质定时炸弹。”汹浒眨着小眼述说道。 “怎么会不记得。”阿瑟想起来就一肚子窝火，他咬牙切齿道：“一群银盟军委会的混蛋，恐怕是为了他们在巴尔德星系所作的勾当而欲盖弥彰，不过这些我们已经向游历委员会汇报过了呀。”他奇怪的望着汹浒道。 “那你还记得是谁帮我们修理了飞船么？在那颗奇怪的石头上，那个扎着独角辫的家伙，穿的破破烂烂，声称自己是船民，跟我们瞎收修理费的……”汹浒见阿瑟一直不回应，就连续不断的说下去。 “够了够了，是那个名字说起来一长串的混蛋。”巴雷卡斯人终于制止住他，其实在汹浒说了第一句时他就已经想起来了。 “对对，就是他，刚刚小兄说这间铺子没准是他的，因为架子雷同，我就跟他说不可能。”汹浒晃着大脑袋道：“整个银盟倒卖飞船配件的商贩千千万万，偶尔遇见个用同款货架的又有什么稀奇，武皇离伊童十多个星系之遥，他在那个大石头上又怎么能过得来？再说哪就有那么个巧劲，就这么随便逛一间铺子，还能碰上故人……”鱼皮人说道这里，发现阿瑟和刚飞过来的丁香都很奇怪的看着他。 “你们怎么了？”他向仙子人问道，然后他突然开了天眼般的醒悟过来。“难不成……难不成那家伙就在我身后？”汹浒嘿嘿的笑，慢慢的转身面对摊位方向，发现那里空荡荡并无人影，就不由松了口气，而正在他想回身相询时，却听有人在他耳边提示道：“这边……” 鱼皮人下意识的将身子急忙转向右侧，这次他没弄错，身前果然站着一人，他贴着汹浒，站得很靠近，虽然他在人类中身材已算是很高，但高大的鱼皮人依然需要俯视着看他。 清秀的面孔，高耸的鼻梁，整齐的黑发，只不过这次不是向上而是向后梳理，他已不再瘦削孱弱，显得稍稍胖了点，原本白皙的皮肤如今也透出红润之色，他衣着光鲜，款式虽不新潮却崭新整洁，如果不是脸上的那抹满不在乎的笑容和深陷的酒窝，汹浒差点就认不出他。 “抱歉，我必须得等你把话说完，这是一种礼貌，一个远离文明却依旧谦卑的银河之子，之所以能被称作万众景仰的表率，就取决于这种无穷无尽的耐心和面对质疑的的勇气。”他向汹浒恭敬的做着坎德人高等礼节，而鱼皮人只是眨着小眼冲着他发愣。 “曼卡莱图瑞斯。”他转向艾迪，并向他行同一礼节。 “曼卡莱图瑞斯。”艾迪连忙还礼。 “抱歉我不能说出你的全名……因为那太长了。”艾迪诚实的道。 “是么？”他睁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那么我重复一遍，我叫布加迪威龙.兰博基尼.特斯拉，你瞧，那其实很好记忆，你只需顺着三段式首字，然后瞎编就可以了。”他笑嘻嘻的指导艾迪，小坎德人则也像汹浒那样，在面罩中呆呆的看着他。 “其实叫我布兰特就可以了，都是老相识，何必那么客气。”布兰特很体贴的示意道。 第四百二十九章 交货 “老相识？你在那块超远程通讯基座上漫天要价，狠狠讹了我们一把，难道你患有选择性遗忘？”丁香此时禁不住道。 “真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你们，这恐怕应该算是一种缘分了吧？”布兰特根本不答仙子人的腔，但却对它展露灿烂笑容。 “我也没想到作为一名船民，你居然还真敢踏上真正的土地。”丁香连忙数落他，仙子人在性格上趋向于恪守陈规，对于离经叛道之辈向来痛恨。 “小妹妹，实话跟你说了吧，虽然同属船民，我可不是那些只知道谨守卡松巴准则的‘归途派’啊。”布兰特对丁香眨起眼睛，仙子人连忙厌恶的飞开。 “不是归途派，那就是骷髅党，他们可是一帮无恶不作的败类！”丁香在汹浒身后大声道，它的话立刻引起了阿瑟的注意，狼头人想着在布拉琪星系的那场遭遇，不禁伸手捏紧了腰间的大型手枪。 “我怎么可能加入那种不入流的团体……”布兰特一脸的沮丧，看起来简直委屈极了。“相信我，小妹妹，我们这个组织虽然人数不多，却都是一等一的正义之辈，行义举，管天下不平之事，这样的团体，世间又有何不能踏足之处？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别再说了，满嘴油腔滑调，你就是‘骷髅党’，不然就是‘恶灵骑士’”丁香满脸不信的冷哼着。 布兰特此时不乐意了，他一脸郑重的望向丁香，正色道：“熟归熟，但你却不能用这些污秽的字眼强加与我……不瞒你说，小妹妹，事实上我们是一个超神秘的组织，所作的事说出来要吓坏了你……”他表情开始变得神神秘秘。 “笑话，我会被吓到？你倒是有种说说看呢。”丁香扇着翅翼轻蔑的看着这个船民。 “好吧……说出来你可别到处散播啊。”布兰特靠近仙子人，在绷紧了身体强忍着尴尬又想听他说啥的丁香的耳边小声道：“我们在对抗恶魔，还保卫着半边银河……”他说完退后一步，随后喜气洋洋的看着丁香的反应。 “胡说八道，吹牛皮不脸红！”丁香立刻啐道。 “爱信不信。”布兰特昂着下巴笑容灿烂。 艾迪站在丁香的身旁，头盔中的交流稳定设备使他能清晰的听到布兰特所开的玩笑，不知怎么的，这令艾迪心跳加速，似是依稀中抓住了一抹即将逃逸的影子，他立即想向布兰特详细询问，却发现身后有一人走至船民的身前。 那是瞳，她望向布兰特，似乎想要跟他说些什么，但似乎试了几次都难于启齿，布兰特奇怪的看着她，脸上虽然仍在微笑，却明显为瞳的绝色而惊艳。 此时小魅姬人神色庄重，她突然轻启朱唇，缓缓的唱起歌来。 “旧日的梦魇，它们寻踪而至，却被勇于献身的灵魂们牵制，受到感召的苍穹勇士，挺枪而出，在恶魔的心脏与之交锋……热血与泪水，勇气与无私，他们是守卫者真正的传人……壮举撼动天地，义行教化世人，随亘古星纹，在银河永存……” 此时瞳的脸上荡漾着异样的神采，唱到最后，她的声音已是轻不可闻，以至于站得稍远些的阿瑟汹浒都没听清她到底在唱些什么，只是为音律之柔美而感叹。 但就在瞳的身前，那个看上去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布兰特却脸色大变，他皱着眉头，紧盯着瞳不放。 “魅姬人？”他肃声道。“你们原来都已经知道？”他看着瞳，又扳起面孔望了望艾迪，这让小坎德人一时觉得无所适从。 “知道什么？”丁香简直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它转而向瞳询问。“你到底唱了些什么？让他像被踩了尾巴似的？”仙子人奇怪问道。 但瞳只是对它轻轻摇头，她走到艾迪身边，向他伸出小手，这让艾迪想起在飞船上她拒绝与自己握手的一幕。 “是他么？这是你前来福耳库斯的真正目的？”艾迪此时猛然间醒悟。 瞳轻轻点头，这让小坎德人明白这是瞳在对他做真正的告别，他于是伸出手来，与瞳的小手轻轻相握。 “不忘初心。”瞳眨动双眼，表情黯淡，似在为分别伤感，又像是在为什么而担心，但艾迪却显然听不出其中的意味。 “不忘初心。”小坎德人微笑重复着，表示自己已将此言谨记。 “他？你说的是他？这个满口胡言的混蛋？他是你来此的目的？”终于听明白过来的丁香此时突然如一颗爆竹般炸响。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瞳，这家伙只是个倒腾假货的商贩，你瞧瞧他摊位上卖得都是什么玩意儿！”丁香挥舞着手臂，将绣铁架上的飞船配件丢来丢去，而布兰特此刻脸色已恢复如初，看见丁香折腾他的铺子，也不生气，只是抱着手臂看戏似的望着两人嘻嘻的笑。 “你辗转数千光年，又被一伙船民劫持，吃尽了苦头，就是为了找他？我才不信呢。”丁香依旧不依不饶。“这不合理，你一定是搞错了，我们上次见到这个笨蛋的时候，他还在一个鸟不生蛋的烂地方，他把那里称作‘孤岛’，但那只不过是块毫不起眼的石头。” “不不，长着翅膀的小妹妹，你说的可不完全正确。”布兰特连忙在旁举手插言。“那是我曾经的家，顺便说一下，它依然还在那儿，现在也依然属于本人不多的不动产中的一处，新北京的天气再热点，说不定我还回去避暑度假的。”他拧着眉头撅嘴道。 “你闭嘴，我可不放心把瞳交到你这样的人手上。”丁香兀自怒道。 “等等……”布兰特像是终于警醒过来。“你是说把这个小魅姬人交给我？”他一脸惊悚的望着丁香。 “是啊，你在做梦呢，而我正在告诉她这有多么错误。”恼怒的丁香恨不得过去捏住他的嘴。 第四百三十章 魅惑 “让我把这事理一理。”布兰特伸出双手制止住丁香的发言。“你是说，她跟你说要让你把她交给我，而你却要说服她让她不要让你把她交给我？”布兰特饶舌的卖弄着，嘴皮飞快，让众人听的一阵眩晕，丁香于是变得更是恼怒。 “你废话真多，我不想再听你说话。”仙子人终于忍不住怒道，但布兰特却显然会说的更多。 “拉倒吧，小妹妹。”他道。“这事可不如你们想的那般一厢情愿，一个未成年的魅姬人？我能拿她来做啥？用也不能用，卖也不能卖，还得成天担心受怕的提防人来偷来抢，这种亏本的买卖……我可不做。”布兰特闭起眼睛，把头摇了又摇，腮帮子上新长出来的两团肉直抖。 “谁说要把她交给你了？”丁香怒道。“而且什么叫用？什么叫卖？你这个好色的匪类！唯利是图的船民！” “随你怎么说，反正别打算把这个麻烦就这么交给我。”布兰特再次大摇其头。 “交给你，你想得倒美呢！”丁香讥讽道。 “行了，孩子们，一个不肯给，一个不肯要，你们俩奇怪的争执已经开始让我感到无聊了。”阿瑟禁不住发言欲图阻止这种荒诞的争吵。 “我们女人的事，要你插个什么嘴？”丁香翅膀连扇，向狼头人怒道。 “女人？丁香你不是植物么？”汹浒在旁边却听不懂了。 “要你管！”仙子人一记凌厉的眼神将汹浒吓退，鱼皮人赶忙将硕大的脑袋偏在一边。 此时夜幕也开始逐渐来临，街道上亮起华彩，大多数商铺和街边摊位上都点亮了彩灯，‘空港集市’的灯火如一条巨龙般在一望无垠的荒原中延伸，急于进城的朝拜者与旅客则加快了脚步，他们行色匆匆，对玲琅满目的集市商品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他们知道换乘车辆会在夜间减少车次，如果在此耽搁，也就得要深夜才能抵达新北京城了。 布兰特的小铺子中，僵持不下的丁香和派系不明船民之间的交锋并没有结束，布兰特抱着手臂，仙子人则是叉着腰。 艾迪这会不知如何是好，对于小魅姬人的在旅途中断断续续对他说的那些莫测高深的话，他曾经心有感触，但却总是询问无果。在他看来，瞳有时候所唱出的那些音律奇特的语言，无疑是具有着与她这个年纪不相符的经验和阅历，但在大多数时候，她却如一个人类或坎德人女孩一般，天真烂漫，毫无心机。 她在登上启航号向他们求助以后，就已明确的说明了自己想要去的目的地，而这才刚到福耳库斯，她就已宣布找到了目标。这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但介于她与这个船民的对话来看，却又明显藏有他难以理解的玄机。 她的目的是什么？而与这个两次与游历小队偶遇的奇怪的船民所说的话又是真是假？他们二人言语间所说的那个魔王，又和几年前在海姆达尔升天者遗迹获知的古怪预言有着什么联系么？ 艾迪思前想后，却始终无法得出确切的结论，如今小魅姬人似乎是心意已决，但她所投奔的这个‘对象’，却又对她的出现毫无准备，似乎是完全不知情。 瞳从刚刚就一直沉默着，眼看着个不易打破的僵局已既成事实，她突然对着布兰特幽幽叹了口气，声如耳畔的呢喃，轻似颊边的鼻息。 她缓缓走向布兰特，在他的身前停下，游历队员们此时发现，船民双眼发直，抱臂而观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他望着瞳，表情谨慎，眼神中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畏惧。 “米索达亚之主给守护之神带来讯息，而你将会替我转达。”瞳抬起头望向布兰特，晶润的眼神中隐隐有着奇异的光华。 布兰特手臂微颤，眼睛里似乎有着某种挣扎，但不久后他却终于顺从的道：“是的，我将会转达。” “我将留在人类世界，直至使命完成。”瞳对他又道。 “是的，我会协助你完成使命。”布兰特说完这句话后，脸上僵硬的表情一滞，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开心了吧，愉快了吧？这回你总该满意了吧？”他不敢面向小魅姬人，却开始气愤愤向丁香表达着不满，而仙子人却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它惊讶的看着瞳，不明白她刚刚都做了些什么。 “这下好了，马尔科姆总说要保持低调，保持低调，现在却突然养个魅姬人在铺子里，为什么要让我摊上这档子事呢，真是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布兰特哼哼着喃喃自语，但却被穿戴着密闭甲的艾迪在头盔中听了个真切。 “马尔科姆？我记得在武皇星系第一次遇到你，你的店铺名字就叫做……”艾迪依稀记得那个称谓，不禁好奇的问他。 “马尔科姆-布兰特的欢乐小铺嘛，如假包换。”布兰特忍不住炫耀道。“今年年初拿下这间店面，我本来打算在门头做一块牌匾，但马尔科姆却坚决不同意。” “他是你的经商伙伴？”艾迪问。 “这很显而易见。”布兰特似乎并不打算隐瞒。“我管理这间店铺。”他指着身后搭得歪歪斜斜的简易房子。“是售货员，品管和仓储管理员，有时候还兼安装和维修工，可以说是累死累活的一线蓝领啊” “那么马尔科姆呢？他负责啥？”艾迪对那个从未见过的人挺感兴趣。 “货咯。”布兰特白了他一眼。“他负责进货，我负责卖，这在物理界叫做不对称共相性原理，在生物界叫做鸟占雀巢，在商界嘛……这叫供货商和零售商，但如今无本钱的买卖愈发难做，你看我好不容易从那块该死的石头上下来，这还没得意两天呢，你们就又带着麻烦找上门来。” 第四百三十一章 狮子大开口 布兰特说道这里，眼睛眨了眨，突然道：“上回卖引擎的钱可都做了店铺投资，如今你们丢这么一口子在我这里，好吃好喝的宠着养着，是不是也该意思意思？”他顾左右而言他，却显然是向艾迪要起钱来。 “真的？”丁香不敢相信的盯着他。“你还敢跟我们要钱？你皮痒了是吧？”丁香见他无赖，原本就憋着的一肚子火气发作不出，如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很合理，你们既素不相识，将我们的朋友嘱托给你，是需要一些补偿，说吧，你要多少？”艾迪拦住正要爆发的丁香问道。 “还是坎德小哥懂得人情世故啊。”布兰特叹着气，一脸为难的道：“不瞒你们说，私自答应你们已是相当不妥，马尔科姆一旦回来，这桩事还真不好交待，如果有点钱款做引子，就也许就不会给我太大的难堪，而且我必须向你挑明啊……”他有些不情愿的望向瞳，似乎刚刚在她那里吃了什么可苦头。 “你所要作的事可全仰仗于他，我不过就是个没半点屁用的看店伙计罢了。”布兰特可怜兮兮的道。 “那要怎么样才能说服这个马尔科姆？”艾迪连忙又问。 “他啊，可不容易……”布兰特扁着嘴。“孤家寡人，无拘无束，典型的独身主义，守旧的浪漫情怀，他是混血船民，‘归途派’的弃儿，性子尤为古怪，向来只有一个爱好，并且也只有这种东西才能打动他……” “你下面要说的是钱，是不是？”丁香冷声打断布兰特的话，并在旁边用眼睛斜瞥着他。 “错……但也不算错……”布兰特显得略有些尴尬。“他喜爱乙钛金属，纯度越高就越是喜爱，他收集它们，一见到就不免两眼放光……而你们也知道银盟纯度最高的乙钛是什么啦。” “星币……”丁香哼了一声。“说了半天还不就是要钱！”它扇动翅膀冲着布兰特大吼，可怜的船民只得绷紧了脸向后退却。 “要多少？”艾迪问。 “老相识，给个友情价吧，没说的，不多不少，十万个星币。”布兰特说得乐呵呵的。 “十万个星币？”丁香嗔目结舌。“你也不怕把你给压死！”它再次冲着布兰特怒吼，使得后者吓得惭笑着缩起身子，做出防卫姿态。 “给他，丁香。”艾迪向仙子人轻声说道，十万星币对人类来说可是笔大数目，但对坎德人却也并不算怎么了不起。维斯塔行星拥有充裕的乙钛矿藏，因此几乎所有的坎德人对于普通人类来说都属于隐形富豪。 艾迪隶属的晓风家族地盘虽然没有矿藏，但却是第一大陆西海岸的最鼎盛家族，为了艾迪的这场当作成年礼的游历，多年来父母为他攒下许多积蓄，因此钱倒是他所最不用担心的。 “但是艾迪……”丁香不甘心的还想分辨，艾迪却从头盔的雾气中探出脸来冲仙子人宽慰的微笑。 “你这个坐地起价的无良奸商！”丁香对艾迪的求恳显得毫无办法，它一边骂，一边委委屈屈的从身后掏着四维口袋，而一见有门儿的布兰特则赶忙跑过来站在一旁挫起手掌。 “这个马尔科姆……他什么时候回来？”艾迪向布兰特问道。 “他呀，不巧，去了起降区，我刚刚从那边过来就是为了送他，这会应该补给完毕就要启航了吧。”布兰特见丁香终于把口袋取出来，赶忙手脚飞快的腾空一张货架。 “搁这儿，搁这儿。”他一脸媚笑的招呼着丁香，眼看着仙子人慢腾腾的从口袋里掏钱。 夜幕将天际拉成一片漆黑，福耳库斯没有卫星，浑浊的大气使得行星地表上不见到天际的繁星，由于没有自然光的分散，青岛港中随处可见的灯火，就使得港内的格局变得更加清晰。 艾迪站在人流已变得渐渐稀少的街道正中，身处高处，他望向远方的起降区，通过头盔中的视镜，可以清楚的看到空港民用区中蓬勃的辉光。星星点点的万千霓虹发自于成百上千艘舰船，它们与各自连接区域的指示灯和照明灯火汇成一片，显示出拥挤的停泊状况。 而就在不远处，蔓延至荒原与天际交接的尽头，巨大的青岛港军用区域，在游历小队第一次来此时，曾见到密密麻麻的银盟舰队群。如今却只见摇曳且稀松的靠港指示灯光，那支庞大的战争机器却已不见踪影。 “为什么见不到驻港舰队？”艾迪不由奇怪的问布兰特道，而此时他正在双眼放光的数着丁香一把把掏出的星币。 “你是说银盟第三和第六舰队？”布兰特紧盯着身前的晶亮的银盟通用货币，有些心不在焉。“去巴尔德发动他们那场该死的战争去了。” “银盟与沃肯人开战了？”阿瑟闻言吓了一跳，启航号这半年来长期航行于偏远星域，还没有机会更新到银盟的最新讯息。 “那可不。”布兰特抬起头道。“这两支舰队年前就已进发瓦尔基丽雅，如今银盟舰队从武皇星系蜂拥而出，可能现在就已经和沃肯人干上了。” “以什么样名义？发起这场战争？”艾迪连忙问道。 “名义？少爷，他们可是人类，一言不发的开启战事已成为习惯，你不能用自己种族的标准来衡量这些无礼的家伙。”阿瑟有些心烦意乱的说道。 “错了，开启战事他们依然是需要借口的，并且至少要能说得过去，虚伪和自欺欺人在这里虽属于贬义，却真实的隐藏在他们的每一寸血脉之中。”布兰特说完这句话，见停下动作的丁香鄙视的瞧着他，嘴边随即露出笑意。 “你是在讥讽我们也是一丘之貉，对么？”他用手掌掂起一枚星币，在身前上下抛动。 第四百三十二章 三见萤火虫 “几百年来，船民置身世外，吃尽了颠沛流离之苦，因此早已忘却了那些麻烦的东西。我们如果想干掉谁可无需借口，只要是感觉对了，就会去做。”布兰特抿着嘴唇道。 “成为无法无天的野蛮异族，这就是远离文明世界的好处之一了，不是么？”布兰特冲着丁香微笑，然后勾动手指催促它继续掏钱。 “那么布兰特，银盟的借口到底是什么？巴尔德危机么？”艾迪此时不禁问。 “也许是吧，具体的缘由，我们这些化外游民却也说不好，但据这两天铺天盖地的新闻所述，在普星和奇连的各大城市都爆发了大规模的反战游行，有些城市的警察和示威者之间已几度失控，关于民众死伤的报道也是络绎不绝。” “反战游行？”阿瑟皱着眉问道，在巴雷卡斯人的世界中可没有反战和游行这两个字眼，他们的军政府缺乏任何野心，从不主动挑起事端，但战斗民族要么就打，要么就不打，在立场上总是万众一心，因此阿瑟对人类的这些偶发的举动并不熟悉。 “是的，人们走上街头，高呼口号，投掷石块，沿途抢劫商店，砸毁车辆……”布兰特越说越激动，他面色潮红，却突然意兴阑珊的道：“但最后他们却总是令人失望的被警察们击溃……” “那么在这里，也能见到？”阿瑟有心想看看这些从没见过的玩意儿。 “你是说在福耳库斯？”布兰特奇怪的盯着狼头人，表情有些忍俊不禁。 “是啊，难道这里居住的大部分人口，不正是暴躁的人类么？”暴躁的巴雷卡斯人不解的问道。 “确实，羽民确属于人类，但他们有着正确的信仰，相对银盟这个被肥厚青虫钻的千疮百孔的香酥橙，他们更像是生长紧密的坚果，不受侵蚀，吃起来却又唇齿流芳……”布兰特夸张的做出适宜的神情，却看见身前的狼头人一脸的不解，欲待吹嘘的劲头就全跑的没影。 “不管怎样，福耳库斯的羽联和是独立政体，拥有高度的自治权，这里的羽民们名义上虽属银盟管辖，却对发生在几十个星系外的纷争完全不感兴趣。” “打起仗来了也不管不问？”阿瑟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布兰特手里抓着一把星币，脸上的每一寸肥肉似乎都在微笑。 “你瞧，再过两天就是羽神节，本地居民和朝拜者们脑子里装的是大羽神像前的祭祀大典，城南郊的庙会和灯谜，当然，还有百年老店‘自得斋’的那一碗碗羽神汤，至于银盟和沃肯人之间的战事……可与他们无关。”布兰特一边解释着，一边撇起嘴角，他数着星币，瞟着丁香，此时是一身的喜气洋洋，一脸的小人得志。 …… 星辰轮转，福耳库斯的夜变得渐渐浓郁，青岛港也由喧嚣陷入沉寂。艾迪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头盔中的视镜设备正按照他的要求，指出了巴尔德星系的大致方向，它不在地平线下，却刚巧就在头顶的天穹正中。 爆炸，拯救，阴谋，他相信凡事皆有缘由，一切都逃不过因果。 初出米索普达欣斯后游历，所经历的第一个强烈的库鲁索达姆斯，就是拯救巴尔德危机幸存后的古兰号。转念间三个标准年过去，战争终于开启，无论如何，如果是起因才导致结果，自己与游历小队的队员们，又在这桩足以影响整个银盟格局的事件中扮演了何种角色？ 一直以来，他完全将自己释放，灵魂所向驱使他见证了一次次奇妙的升天者遗迹之旅。那些令阿瑟咆哮，队员入险，却总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出生天的经历，令他如今成为坎德人游历大军中的佼佼者，但这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 什么是因？又会导致何种结果？ 他说不上，只觉得一阵迷茫，在银盟在巴尔德星系吹响的战争号角中，他第一次隐隐有了一丝不祥的念头。 天空中漆黑一片，标注着那个正陷入纷乱星系方向的箭头在艾迪的眼帘中极速闪烁，但就连头盔中这个设计巧妙的缩放视镜，也无法在福耳库斯浑浊而稠密的大气层下捕捉道哪怕到一丝星光。 缓缓将仰视的目光收回，远方传来轻微的引擎轰鸣，这令他不禁将注意力重新投向空港的起降区的方向。 此刻，在绵长街道正对的青岛港民用区域，远远的望过去，一艘小型飞船正在前方缓慢腾空。 精巧而别致的太空飞船在半空中展现着柔美的曲线，四只可变向的离子助推器正向下喷吐着蓝色光焰。 它逐渐在半空中调整姿态，圆弧般的舰首由平升变为直指夜幕。 “那是马尔科姆的船，‘星芒号’。”布兰特也注意到了艾迪双目眺望的方向，看了看就立刻向他介绍道。 “是么？”艾迪缓缓点了点头。 此时在他眼帘的视镜中，这艘叫做‘星芒号’的飞船姿态已调整几乎垂直，那四只喷射着离子光焰的助推器曲转向下，使它保持着徐徐上升的趋势，须臾之后，这艘飞船的腹部开始发出灿烂夺目的绿色光华，那抹光彩忽明忽暗，像是伴随着飞船的呼吸而发出的莹莹之火。 “是它！”脑中一炸的艾迪此刻突然间扬声大叫，这将还在观看着布兰特数星币的游历小队成员们都给吓了一跳。夜幕中，丁香丢下四维口袋飞到艾迪身边，汹浒向四处观看，阿瑟则为此掏出了手枪，布兰特一个虎跳扑在面前的货架上，紧紧的抱着他的那堆宝贝，将高高隆起的星币撞的撒了一地。 “是谁？”四人都盯着艾迪，齐齐向他询问着同样的问题。众人之中，只有一直呆立在店铺暗影中的瞳不为所动，小魅姬人此时也同样望着星芒号的方向，眼神中透露着一种迷离而复杂的光晕。 第四百三十三章 战争前夜 艾迪不说话，却在脑海中反复闪现着一幅幅记忆中的画面，那千百艘绞杀在未知星域的巨大战场，那个在万千残骸中游荡的莹莹绿光，四季号天穹中的安卓海边缘，灵巧的躲避着那些飞船杀手的小船，还有眼前这艘腹部绿光渐盛的星芒号。 “它几乎是一个完美的球体，鬼斧神工，令人叹为观止……但里面又是什么？”他记起康奈尔.克拉克那张若醒若醉的微笑，和他对安卓海真相的质疑。 “他负责进货，我负责卖……在商界嘛……这叫供货商和零售商。”他想到布兰特刚刚的滑稽言辞。 “你们船民的……组织……可以制造出这么精致的核心？” “船民？你是在说笑么……他们可是连屁也造不出来。”他突然想起那枚造型古怪却效率卓越的超导体核心。 “受到感召的苍穹勇士，挺枪而出，在恶魔的心脏与之交锋……”他耳边回荡着瞳动人的歌声…… 眼帘中的诸多画面碎裂成千万碎片，他们重新拼接，组成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艾迪在头盔中不禁张大了嘴，他此时已将这一切想的明白，终于抓住了从第一次见到‘星芒号’起，就久存于心间的那个模糊的影子。 “原来是这样……”艾迪喃喃说道。 …… …… 瓦尔基丽雅星系，奎本汉穆夫星门，螺旋状的星云内部，风暴迭起。 强烈的电磁波和连锁闪电，在星门的核心处发出骇人的强烈闪光，让前方几十个光秒处的庞大的舰队在黑暗的真空中显现身影，无处藏匿。 靠近奎本汉穆夫星门的最前方，由第十舰队的126艘战斗舰船集结而成的桶状阵型，正在近在咫尺的风暴眼附近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将体量较小的驱逐舰和护卫舰摆放在外围，女娲级以上舰船集中于中部，在这个阵型的最核心处，则是第十舰队的旗舰‘阿瓦布伦南号’。 这艘银白色的巨型舰船是银盟盘古级的标准战舰，长891，宽310，高210蒂尔纳，两头狭长中间鼓起，整艘战舰如同一只平摆的橄榄球。它装备强大，整艘舰船前后共装设六门可旋转210度视角的‘图拉克’型磁轨巨炮；舰船两侧炮位则装备有73门大口径‘缪神’动能大炮；除此之外，战舰还装有14副鱼雷发射器和32具近距粒子光束*******拉克’磁轨炮的最大射击半径可达1/3光秒，其精准度可以细致到用手掌宽度作为参数，是当今银盟军事舰船威力最大的武器；而‘缪神’大炮则是人类联邦时期‘麦格拉斯’巨炮的改良版本，由萨麦尔军械设计局监制，巴雷卡斯布雷斯特军工企业负责建造。 虽然‘缪神’的相对于‘麦格拉斯’口径已小了许多，但威力却比老版本更胜一筹。其强大的中远距离攻击能力，只是区区数发炮弹，就几乎可将无护盾保护的小型船只在短时间内化为齑粉。 虽不属于支援型母舰或歼击艇巡洋舰的范畴，‘阿瓦布伦南’也同样具备作战飞艇的存储能力，其宽大的战斗艇出发舱位于舰船的底部，机库容积按银盟常规标准，可存放50艘蝰蛇或55艘黄蜂作战歼击艇，如果机库经过分层改造后，甚至可以存放一个整编歼击艇小队。 作为战舰的核心，她高耸的舰桥挺立在椭圆形船身的中后部，这里有着整艘战舰最为严密的防空火力交叉体系，也是动能护盾能量最集中的一块区域。 由于第十舰队成立不久，这艘刚刚交付使用不超过两个标准年的盘古级战舰，如同刚刚从萨麦尔舰船制造中心诞生的新生儿一般，她崭新如初，晶亮厚重的乙钛合金舰身上几无一丝划痕。 与多年未曾更换舰船的第三和第六舰队相比，第十舰队只是这一艘‘阿瓦布伦南号’，就要令这两只舰队那厚实却笨重的旧日联邦制式的旗舰汗颜无比，两支舰队的舰队指挥官亨德里克斯少将与达切斯齐少将，因此曾经在不少场合对新编四支银盟舰队的新型舰船表示艳羡。 “老家伙就活该开破船嘛？资格浅的倒是能领到新玩具。”亨德里克斯少将在银盟海军高层的年度晚宴上，曾像个要不到易比克糖果的孩子一般对军委会主席罗伯特.陆德伦进行抱怨。 但他所说的那位指挥官在银盟海军中并不算籍籍无名，同样佩戴金质蕨藤叶少将军衔，银盟舰队指挥中唯一的女性，此次作为任务属性是侦查和佯动的先头部队，第十舰队成为首先穿越奎本汉穆夫星门，进入巴尔德星系的第一支银盟舰队。 而那个主动向军委会统筹指挥部就先发舰队请缨并得到获准的，正是舰队指挥官莎拉.阿姆斯特朗。 …… 此时在第十舰队旗舰‘阿瓦布伦南号’的舰桥休息间内，参谋长迪诺.法赞尼坐在房间正中的一张柔软沙发上正襟危坐，上身保持着挺拔的军姿，他双目出神的望着前方，身上穿着的，则是一袭在灯光下显得灿灿生辉的崭新军服。 对于银盟将官级指挥人员习惯在大战前领一套全新制服的传统，一直以来，法赞尼其实在心中颇为不喜。 此种‘带着荣耀与辉煌’一身光鲜勇敢赴死的觉悟，对他来说，就与那烂片如云的仙木林电影里所着力吹捧的，在万千舰船炮火激荡死神逐渐笼罩时，还沉静的吟唱着尤金.普莱尼的诗歌一般可笑。 第四百三十四章 新制服与新上司 作为20年身处一线作战部队的一名老兵，法赞尼清楚的知道，太空中的激战，一旦护盾陨灭，船舱泄漏，真空的内外压会将人的血液，从但凡有出口的身体的各处挤压至体外，届时一身新衣怕是要沾满了粘稠的血迹和令人羞耻的污物。 除此之外，就更别提一旦舰船的核聚变粒子引擎或反物质迁跃引擎发生爆炸的惨状，届时所有身处舰船内的生灵，无论是死的还是活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将化为浩瀚星辰中一处处毫不起眼的残肢碎片，或干脆羽化成烟，成为飘散在虚无中气化物的微小分子。 一身光鲜的赴死？想得倒美的紧呢，法赞尼禁不住在心中为之发笑。 他此次之所以领取新衣，不为别的，倒是因为副指挥官司徒珏的不断催促，他不堪其扰无法可想，才只得向舰队军需处申请了一套。 对这位第十舰队副指挥官的刻意示好和无微不至的关怀，法赞尼早在刚来到舰队时就已深深领教。 可能是受到此前被称‘瓦尔基丽雅奇迹’的任务的影响，司徒珏对这位舰队参谋长的到来显得满心欢喜，并对他本人也充满敬意。 他总是寻找一切机会向法赞尼嘘长问短，因为职责的一部分是舰队人事运营和给养分配的缘故，这位友好的副指挥又总是向曾担任过银盟第二舰队军需副手的法赞尼虚心求教， 在诸如战时配给，舰船调度，物资存放，装置保养等等方面，司徒珏不厌其烦的总是仔细征询，反复求证，并期待得到他的首肯。而一旦受教，这个岁数已不小的中年准将，又总是以一幅‘不愧是大舰队出来的’的夸赞来做着他自己的学**结。 司徒珏不断显露善意，却令身为舰队参谋长的法赞尼感到不胜其烦。他甚至在几次的会面中特意点出自己已不是军需官员，舰队里的这些琐事不用再向他征求意见。 但司徒珏却完全察觉不到法赞尼那些客套话之后的潜台词，副指挥官阁下依然我行我素，到后来更是每日拿着电子公文板，把那些根本不归法赞尼负责的运营事物也来找他商议。 因为法赞尼身为舰队第三号首长，却与莎拉.阿姆斯特朗同为少将军衔的缘故，司徒珏此举就俨然像是跃过了舰队指挥官，却隐隐将参谋长大人当作了自己的顶头上司的苗头。 就这样，在司徒珏的‘怎么您还没有申请军服？’的一次次询问下，法赞尼为了让对方闭嘴，也只得按规定申请。 申请表格提交才不过一天，一个隶属于军委会军需部的裁缝就被司徒珏领到办公室来，替他细心的丈量了尺码，不久后就送来了这套以价值不菲的高档面料所制成的将官制服。 事实上法赞尼很喜欢这身崭新的制服，主要是因为它体贴合身。这套衣服确实做工精良，每一个细节都拿捏的巧妙。 法赞尼的上一套制服虽也是同款样式，但却远没有如今的这一套穿得如此舒适。对此司徒珏曾得意的告诉他，批量颁发与刻意定制的自然不同，定制可以选择面料和裁缝，批量的则与普通士兵制服用料一致，并由军委会军需部下属的自动工厂统一制作。 对于舰队副指挥官利用职权，用一套制服来向他偷偷示好的做法，法赞尼倒显然没一点上心。 他既不觉得感激，也不想刨根问底。银盟舰队目前已成批进驻奇摩立扎空港，他们即将与沃肯人展开史无前例的大战，只有傻瓜才会关注身上所穿衣物的好坏。 但他却也不想显得过于特立独行，以一个抵制海军传统的形象让下属们误解。将自愿军原第七特种大队的老兵们安插于舰队各个岗位，已经令他背负了某种‘任人唯亲’的恶名，莎拉.阿姆斯特朗对他的态度逐渐的转冷就是明证。 从某方面来说，他又打心底觉得身穿崭新制服是件好事，这可以把他和那些讨厌的在各舰队倚老卖老的将官们区分开来，这些刻板教条，喜欢作姿作态的老家伙们，其行为往往令他厌恶。 他们抓紧一切时机，在非正式场合不违反军规的前提下，他们会换上那身早已作古十多年或更长时间的第一代或第二代银盟将官制服，以节俭朴素的外在表象，骨子里却无时无刻不在向人显摆着作为一名老资格银盟将官的傲慢，竟像是生怕那张脸被别人认不出似的，还偏要用一身洗的发白的老式军服来间接作秀。 …… 舰桥休息间内，法赞尼望着正前方舷窗外奎本汉穆夫星门那恐怖的漩涡，对于即将要穿越的星门，又开始产生那种令他无语言表的恐惧。 他不理解指挥官莎拉.阿姆斯特朗主动请缨的举动，这不禁令他觉得，这名身处高位的女性此时却更像是个好大喜功的孩童。大战在即，她却试图在一场不知深浅的争斗中抢着不属于自己的易比克糖果。 八支银盟舰队齐赴瓦尔基丽雅，其中有银盟‘最强战力’的之称的拉斐尔.科恩中将所率领的第一舰队，也有着以老谋深算闻名全军的弗雷迪.奥格斯特中将指挥的第四舰队，两支舰队都拥有具备强大炮火威力的超一流盘古级战舰群。 作为军委会心肝宝贝的银盟第一舰队，甚至还拥有两艘银盟最大的母舰级支援舰船‘群峰之岭号’和‘耶神佑我号’，庞大的机库内装载着满编的两个飞行大队近千艘新式沙罗曼歼击艇，其攻击和防御能力简直是无与伦比。 而在此点上尤为令法赞尼不解的是，作为八支舰队中唯一一支只有不到一半编制的第十舰队，却又凭什么要独自穿越星门，去与明显具备舰队级毁灭能力的沃肯人战舰集群去斗智斗勇？ 这一切原本完全可以避免，此次获准成为先头部队出战，却居然是这个该死的贪功女人自己所招来的祸端！ 第四百三十五章 错误的位置 作战本部的战略思路，法赞尼其实完全明白，他对参谋总长汤米.霍吉欲图用一支舰队来检验沃肯人真实战斗实力的做法，要举双手认同。 银盟虽与巴尔德星系对峙百年，其间更是摩擦不断，但除了年前第三及第六舰队在瓦尔基丽雅那一场惨败外，他们还从未与沃肯人舰队进行过如此大规模的交锋。 舰队实力和作战方式的先行试探，自然是防止无可挽回灾难的唯一手段，而一旦先头部队与对方交火后获得真实数据，如无显著的意外，知己知彼的后续舰队即可以飞速穿越星门进行支援，从而保证从战术层面的有效打击。 但战略意图出台是出台了，选择哪一支舰队作为诱饵，去跟沃肯人缠斗以收集数据却又令总参谋部为难。 既然作战指挥本部一致通过了按稳妥出牌的方式，那么显而易见的的是，在第一手就将拥有最强战力的第一舰队这张牌打出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在总参谋部秘密的内部讨论会上，据传参谋总长原本中意的是同样拥有大批新式作战舰船的第四舰队。在这支舰队中，多数舰船都皆已换上了银盟最新研发的第六代聚变粒子推进引擎，其舰队无论是远程续航能力和常规推进速度都要较其他舰队高出一筹，舰船机动性可说是天下无双。 按照法赞尼从新近结交的第五舰队参谋长范泽阳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在参谋总长汤米.霍吉在正要向指挥本部提交他的整个计划时，主动找上门的莎拉.阿姆斯特朗与他的一席谈话，却令这位位高权重的谋将最终改变了的心意。 待整个事态敲定，木已成舟，在指挥本部全盘同意了总参谋部运用第十舰队做白老鼠的计划后，这场并不算机密的对话被几名当时在场的参谋们泄漏出来，一来二去就不免传到人缘甚好，交友广阔的范泽阳准将的耳中。 莎拉当时说服总参谋长，将任务交给第十舰队的话语其实说起来平平无奇，其中心主题无疑只有一个。 那就是第十舰队是此次行动所有的八支银盟舰队中，唯一一支可以‘全员皆损’，却不会伤及到军委会巴尔德侵袭计划完整性的编队。 为了荣耀与功勋，将所有舰队成员都当作可做炮灰的弃子，而她居然觉得这是正确的！ 法赞尼当时听完了范泽阳准将的消息后，就立刻在心中替莎拉.阿姆斯特朗总结出这么一句话。 有这个要功勋而不要命的女人作为上司，法赞尼不禁为此而感到前途未卜。 他心中明白，有了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龌龊心思，作为一支舰队负责全局的指挥官，她在与敌对战时所作的每一个决定，就免不了成为无畏却疯狂的举措，那显然会令一切抉择陷入扭曲的功利主义，而法赞尼尤其痛恨这一点。 事实上，他怕死，怕的要命。 他还远远没活够，更谈不上要为这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事而献身。 战争对于他来说，是立志成为一名银盟军人所要付出的代价，那既是责任也是一种诅咒，而如果能从自身层面能够予以选择的话，他才不要作为一名看上去高高在上的参谋长官而坐进这座铁壳坟墓，倒宁愿在遥远的福耳库斯，在自己那间树荫透进窗棂的自愿军副指挥官的办公室里，喝着热气扑鼻的香茗，远远眺望高耸威严的大羽神像来得轻松写意。 成为一抹替该死的第一舰队测探敌方舰队军力的炮灰么？绝不！ 法赞尼恼怒的在心中盘算着自己的念头，也沮丧的明白脑中浮现的那些小心机在已既定的命令中毫无蛋用，他如今像是被绑在第十舰队这个疯女人旗舰船首的人偶，要生则一同生，要死他可绝对跑不了。 ...... 舷窗外的可怖的星门展现着法赞尼多年的噩梦，他此时心烦意乱，一种对事物无法掌控的无力感包围着他。多年来，哪怕是在卑劣的亚力山大.库珀的手下，他也是独掌一方大权，有着自己中意的舰队配置和可信任的全套班底。 在伊童星系的剿匪战役中，就算是面对技战术能力远远超出麾下‘死神之翼’的苍穹骑士，他也从来没有如现在的这般感受。 作为舰队参谋长而言，他可说是位高权重。所说出的每一句建言，制定的任何一条方案，都具有一定的份量。 但正因为不是真正的舰队掌权者，他所拟定的思路和想法，都要得到别人的首肯后方可实施，这就间接的要令到他顾虑重重，在所有的建议脱口而出时，还必须首先得考虑舰队指挥官的状况和念头，要试着‘说服’而不是直接‘执行’，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差地别的变化。 这些年来，哪怕是在只知道扯后腿的库珀的手下，他也有着相对独立的一片天地。 他习惯于‘告诉’别人去怎么做，而不是‘建议’，他喜欢‘命令’而多于‘服从’。 这令他开始觉得自己不适合去做一名参谋长...... 法赞尼了解自己的短板，他从没有上过名校，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文凭，是当年在奇连朝闻城简森巴赫学院的那张后勤系的毕业证书。 他心中很清楚，自己与那些从莫斯提马或贝利尔著名军事院校指挥系毕业者们的差距。那些从小就被寄予厚望的高材生们，他们大多聪慧博学，理论知识极其丰富，可以只凭借战术操作台上的数据，就将战场形势分析的头头是道。 战术推演，战局预测，敌我形势分析，他如今所能提供给参谋长这个职位的，不过是从第二舰队和第七特种大队所呆这些年里现学现卖的一些基础套路，而这些东西他手下的诸多参谋几乎人人能做，如他的前任助手妮可尔.肖或托里斯.福蒂安之流，恐怕还不只是单单能胜任，而是在质量上和效率上能够做得比他远远出色。 法赞尼也当然了解自己的长处，他擅长临场指挥，并能根据局势实际的演变情况及时调整策略，对于实际战局发展的预测，他对自己有着莫名的强大自信。 过往的一系列经历使他坚信，相对于那些表象上看起来极富才华的名校指挥系毕业的优等生们，他对战局所作出的判断才更为合理而实际。 第四百三十六章 指挥官莎拉 敏锐的直觉并不代表一切，临危不乱也不总是解决困局，法赞尼知道，他所能做出的这些极佳判断的大前提，就一定是前期情报的准确性，并在执行过程中没有经过任何人为的干预和误导，这也是他尤为依仗妮可尔.肖和托里斯.福蒂安的最根本原因。 在法赞尼的舰队指挥概念中，太空作战不同于地面部署，他认为临场应变能力才是这个职位的重中之重。真空状态战舰巨炮间的交锋，小小的意外却往往带来惨烈而不可逆的结局，恰当的时机总是稍纵即逝，上一秒的好想法会成为下一秒的坏主意。 但现如今，战事已定，强敌在侧，在这场人类从未经历过的，即将开启的旷世大战中，他却没有往日的舰队指挥权。他觉得自己所擅长的一切在此刻变得毫无意义，他感到自己陷入自信的低潮，有种无法将糟糕局面扭转的无力感。 …… 舰桥休息室位于舰船指挥舱的正下方，因此拥有与上部舱室几乎相同的视野，集结的第十舰队布下桶装防守阵型已差不多有三个标准时，他们在早先发射了几支探测靶舰，用以了解巴尔德星系敌方舰队的具体分布，但等待至今，星门探测器的反馈却还迟迟未到。 远方密布的银盟舰船在奎本汉穆夫星门附近停滞或游曳，成千上万只舰船在体量惊人的星门前，一如一口深潭旁集结的蝼蚁，而在他们围聚所指的焦点，则是法赞尼所处相对单薄的第十舰队。 他们是在为‘赴死者’践行……看着舷窗远方庞大的布局，法赞尼禁不住沮丧的在想。 专属电梯的门铃声叮呤一响，静静的等待着指挥舱召唤的法赞尼却发现莎拉.阿姆斯特朗从舰桥电梯中独自走了出来，那个他曾经的助手，与舰队指挥官形影不离的妮可尔.肖这次却并没有跟随。 “阁下。”法赞尼站起身来，向着指挥官敬礼，对方微微一笑，还了一礼。 “等急了吧？”莎拉微笑道。 急着去送死么？法赞尼在心中嘀咕着。 “不急。”他道。 “坐呢。”莎拉招呼着法赞尼，在他对面的沙发上首先落座，法赞尼这才挺直了身姿重新落座。 “情报收集不如想象的那样顺利，你知道沃肯人一直用粒子屏障在巴尔德阻止超远程粒子的通过，技术人员正在用一些早年两族交恶期间想到的办法尝试，但探测靶舰自身有着主动归航的程序，就算他们的办法行不通，目标星系的情报也总是跑不远。”莎拉向法赞尼解释着，她此时突然翘着腿，双掌轻握着放在膝头，轻松的面对着眼前这个与她同一军衔的下属。 哦？不在乎军容军姿的放松模式么？在一个有着‘自立山头’谣言的三号面前？这可着实有趣……法赞尼脸上不动声色，只是向莎拉点头称是。 “你一定是非常讨厌这个职位。”指挥官注视着他突然道，这让猝不及防的法赞尼差点皱起了眉头。 “何以见得，阁下？”法赞尼稍稍带出一丝诧异之色。 “战术会议，你拒绝参加，却跑到这里来看星门……”莎拉妩媚的一笑，这多少让一直观察她的法赞尼心中微微一荡，此时他似乎是自从加入舰队以来第一回感觉到，这位捉摸不透的指挥官原来也还是个风韵犹存的女人。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莎拉.阿姆斯特朗无疑是位极具魅力的女性，她只比法赞尼小上几岁，却有一头柔顺光滑的栗色短发，按照军规允许的最大尺度一直留到脖颈处。她面孔清丽，有着白肤女性普遍的高耸鼻梁和宽广额头，眼睛长的很精致，并大而有神，皮肤滑润，身材均匀。唯一的缺憾就是嘴唇稍厚，唇形也嫌稍显阔了一些。 年轻时候应该可以打到8分，法赞尼戏虐的在心中做起无聊的点评。虽然给人打出了相对的高分，但他却对莎拉并没有任何兴趣，在这一点上可与任何道德无关，莎拉至今未婚，而法赞尼也从不是什么君子，他只是觉得对方的年纪太老。 作为奉行独身主义的法赞尼来说，他不佳的长相和粗鄙的性格使得他不可能受到年轻女性的欢迎，但他不幸的却偏偏好这一口。 自愿军期间那还算不菲的薪资中，无牵无挂的他用很大一部分用来支付昂贵的嫖资，在福耳库斯新北京或第二舰队驻扎的奇连善事利器城中，很有几个谈得拢的相好，当然，如果没有克朗或是星币的魔力，那就必然又谈不拢了。 “哦，报告都是托里斯帮我弄的，他讲起来要比我清晰，之前我已经和他碰过，因此倒不用再听一遍。”法赞尼很干脆的实话实说。 “但如果我需要做补充，或者提出任何修改意见，托里斯.福蒂安又能代表你认同或否定么？”莎拉向他微笑道。 那么这算是什么？一场上司与顽逆下属之间的促膝谈心么？法赞尼看了看莎拉女性将官制服裙摆下交错的双腿，和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心中不由得有些烦躁起来。 “一个战术分析而已，沿用的不过是埃文.弗兰克的那些陈词滥调，如果您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话，托里斯所掌握的肯定要比我更加详尽。”法赞尼流露出稍稍抵触的情绪。 “哦？陈词滥调？这就是你从情报局的战术分析会上得来的观点么？”莎拉问。 “是的，它们毫无用处，所以我并不想参与其中。”法赞尼声音有些发冷。 “看来沈月禾对你的评价没错。”莎拉看着法赞尼，突然从口中冒出这样一句话，这自然令法赞尼有些惊讶。 “沈老？他评价我什么？”他问道。 第四百三十七章 嫡系 “说你在参谋长这个职位干不长久，日后要么升迁，要么重归军需的清闲岗位……”莎拉用手指抹着嘴角的微笑，又道：“他老人家还说，朱儿.格林拉斯不堪大用，这个军委会副主席当的毫不称职，她将你调入第十舰队升为参谋长，看上去是褒奖，其实却是大材小用。” “是么？”在如此盛赞之下，法赞尼毕竟有些尴尬，但他突然又觉奇怪，不禁问道：“沈老……他怎么会对您说这些话？” 莎拉望向法赞尼，笑容不减，却只是道：“你说呢？” 我说？说什么？这事还用得着打个哑谜？难不成你会是老家伙的姘头？法赞尼摇了摇头，正色道：“我不知道。” “典型的男性思维。”莎拉微微摇头。“心下认定了一桩，就不会再考虑其他，哪怕是精明似鬼的法赞尼将军。” “沈老门生遍天下，就不带有个女性将军的拥趸么？”她抿唇微笑道。 “哦，是了，确是如此。”法赞尼在心中暗骂自己愚笨，口中连忙应承。 “我入伍后一直呆在第一舰队，银盟34年才调入银盟第八混编舰队，那时候第一舰队指挥官是当今军委会主席罗伯特.陆德伦，他是我的顶头上司，沈月禾却做过他的上级，因此说起来我倒也算是嫡系。”莎拉解释道。 原来是该死的第一舰队，徒子徒孙的，却在美其名曰什么嫡系。法赞尼在心中暗笑，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指挥官阁下与沈老有此渊源，能得到他老人家的评价，倒确实让我受宠若惊。”他这句话倒不完全是谎言。 “你倒也不用自谦，瓦尔基丽雅一役确实令人叹为观止，但你所不知的是，沈老却早在琐罗亚斯德独立事件之前就已开始注意你。”莎拉坦言道。 “哦？”法赞尼心中略觉惊讶。 “他认为你的临场决断和善用歼击艇的手法，应能当得起一只主力舰队的指挥官。”莎拉微笑的看着法赞尼，终于满意的看到对方的沉静的表情发生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当然沈老已经无权做这些决定咯，他识人擅认，早年在军委会任职期间提拔过不少青年俊秀，你想想当年从第二舰队退役之前升任准将，那该是谁的功劳？”莎拉微笑着提醒着他。 果然是沈月禾？法赞尼为此曾经怀疑了很多年，作为从军多年的资深将官，他心中很清楚从一名上校到准将之间那道几乎无法逾越的鸿沟。多少比他业务娴熟，出身名门的校级军官为此奋斗一生也颓然无果，而他却是在临退役前轻松的获得晋升。 他至今还仍然记得陆德伦为他佩戴将星时，沈月禾在台下注视的目光，而现在却真的由他的这位嫡系证实了有此一说，法赞尼此刻心中有些震动，感激之情自然在所难免，面对莎拉的这番陈情，他轻轻点了点头。 “就为了这些职衔的授意，自意党在早年间为此向联席议会弹劾沈月禾，说他结党营私，意图将全银盟的军事将才全部拢于袖中。沈老受逼不过，最后只得从军委会请辞，而如今门生更甚，自意党对此却又毫无办法了。”莎拉以手指轻敲手背，说起这些军政往事像是在对法赞尼聊着家常。 “老头就是这么个欢喜一个热闹的人，他无儿无女，孑然一身，可笑那些干任何事都带有目的的政客们以己度人，偏要给他戴上这么一顶高帽。”她说到这里似是觉得有趣，眼睛笑成了一道弯牙。 单单只是喜欢热闹么？如果沈月禾真的没野心，那么被文仲推上临时议长的位子，对巴尔德入侵大开方便之门又算是什么？法赞尼却在心中暗自摇头。 “我知道你对这次试探攻击抱有成见。”莎拉突然话题一转，她扬起眉毛，观察着法赞尼的反应，但后者只是挺直了身姿坐着，不发一言，以此态度来表示默认。 “不得不承认，为是否争取下这次任务，我也想了很久。”莎拉承认道。“全银盟唯一的女性舰队指挥官，半只舰队，当面的古怪眼光，背后的闲言碎语，作为一名男性，你可能永远也不会经历我所面对的一切。”她苦笑道。 那么这只是一次欲图证明自己的表演？法赞尼盯着脚下的金属地板，仍然不说话。 “在第八混编舰队那会儿，我总是羡慕身边的那些坎德女性，她们正直、睿智、独立、说一不二，从没有人去质疑她们的决定，更没有背后那些肆意的谩骂与中伤。”莎拉此时眼神温润，似乎是在回忆着过往。 “你知道么？有人说当初军委会之所以组建第十舰队的目的，就是为了要让自由派的女权主义者闭嘴。”莎拉微笑道。“七百万银盟海军，八十万女性将士，总得找一个裱挂起来的旗帜，以给这些同样为银盟效力的娘们儿们一个说的过的理由，而至于人选么，好吧，只要是个女性，其他的其实都并不重要……” 所以这一切，居然又变成了两性斗争的舞台？法赞尼此刻越是听她说下去，就越是觉得啼笑皆非，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平常总是不苟言笑的第十舰队指挥官，在即将奔赴巴尔德星系展开一场旷世大战之前，却又感性之极的向他倾倒起心头的苦水。 她这是疯了么？这把可怜的参谋长当成了什么？一名该死的排解疑难治疗创伤的心理医生么？ “有人跟你说，我是以‘第十舰队可牺牲’为理由，争取到了这次接触战任务的机会，对么？”莎拉突然叹口气道，她的话令原本一直低头瞧着地板的法赞尼顿时抬起头，他盯着对方，皱了皱眉头。 “难道并不是这样？”法赞尼在长久的保持沉默后，第一次开口相询。 第四百三十八章 宣战 “大大小小一百多艘舰船，两万四千名官兵，虽然只是半只舰队，却是军方与议会筹谋多年而诞出的心肝宝贝。政治上的无数妥协，决策层面的诸多角力，千亿星币的预算拨款，才可能倾力打造出一支具备不俗实力的武装。而你觉得凭着可以牺牲一说，他汤米.霍吉就能被轻易说服么？”莎拉瞅着法赞尼不放，脸上笑意吟吟，话语中却带着几分讥讽。 “那你所说的又是？”法赞尼只得正面问她。 “是你。”莎拉郑重其事的凝视着法赞尼道。 “对不起，阁下，请原谅，我没听明白。”法赞尼此时竟吓了一跳。 “你明白的很。”莎拉笑道。 “面对沃肯人，银盟海军所有将级军官里有一个算一个，能与其交锋并最终全身而退的，也只有你。”她接着道：“而你在第十舰队，这就说明如果一定要选择一支舰队进行接触战，我们无疑是最合适的。” “你真的这样说了？”法赞尼斜眼不信的看着她。 “当然。”莎拉对他冒犯毫不在意。 “而霍吉居然就吃了这套，相信了？”法赞尼此时不禁想放声大笑。 “他相信我的判断，而我却相信你的能力。”莎拉点头道。 “因此你想让我代替你指挥第十舰队？”法赞尼笑容不减。 “不，我想让你从现在起，以一名指挥官的身份去思考，并随时给我有效的谏言，在这场战役胜利后，我将向上峰如实汇报你的表现。”指挥官莎拉正色道。“也许到那时，谁知道呢，弗雷迪.奥格斯特和褚天鸣都年事已高，一支银盟主力舰队的指挥官人选，听上去不错，不是么？”莎拉凝视着法赞尼，精致的笑容洋溢在脸上，使得她更增一分魅力。 到了此刻，法赞尼终于明白了刚刚这些感性的自述和开诚布公的交流，这简直比他从范泽阳那里听到的显得更加糟糕。 莎拉.阿姆斯特朗正在盲目的做着一项赌博，她的底牌是他法赞尼，而赌注却居然是整个舰队！ “还有，法赞尼……”莎拉想了想又道：“对此请千万别有太大压力，我知道，我们都想活命，这有时会让人不顾一切，但请记住，我们是银盟海军，是民主政体下扭转整个人类未来的剑与盾，因此就算是功败牺牲了，也不该有什么遗憾。” “这才更像你，指挥官女士。”法赞尼站起身，脸上带着一抹古怪的笑意。“但我们对牺牲的看法，却有着天壤之别。” 他向莎拉以最恭敬的姿势敬礼，随后掉头转身，一言不发的走进去往指挥舱的电梯。 …… 星辰似海，迷茫虚空，哪里又是归途。 位于银盟广漠星域边缘的巴尔德星系，素来以其璀璨华丽的自然天体享誉于世，其星系处于尤拉诺斯星云的最稠密处，因此在星系周边奇景迭起，令人沉迷。 由于沃肯人的封锁，这里常年笼罩着神秘的面纱，对大多数银盟人类和其他盟族来说，它无疑是一个未解之谜。 ‘大角环’、‘冰冻星球’、‘碎金长廊’，是其中孕育多年的传奇故事，而‘艾谢特’、‘哈碧’、‘杜米特夫’这三座尘封已久的星门，则是希望、无尽、与永恒的代名词。 与神奇的拥有五个智慧种族的弗雷尔星系一样，巴尔德星系也拥有得天独厚，适于生命进化发展的自然环境。 恒星克拉托斯如今正处于壮年期，为星系提供着无穷无尽的光和热。气候温和的四圣星安菲阿剌俄斯、安菲翁、安德洛玛刻和安提罗科斯行星，则为星系内的众多生命提供着温暖的居所，丰盛的食物和取之不竭的资源。 相对寒冷的星系外圈行星轨道上，暗绿色的珀伽索斯作为巴尔德星系中体积最大的一颗行星，也是沃肯人的如今的母星家园。 珀伽索斯水资源丰富，星球上到处生长着一种富含水分的植物，虽处于相对恶劣的光照条件下，它们却长得如参天巨木般挺拔高大。 放着日和风丽的宜居星球不住，却偏偏要吃苦挨冻，生活在珀伽索斯这颗资源贫乏的外缘行星上，这不禁会令追求享乐安逸的人类不解，就连异星种族专家们也无法解释沃肯人的这一奇怪选择。 在人类的眼里，这些有着硕大脑容量的蓝色生物，似是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团，在人类与之百年来的不断接触中，人们开始将性格怪异、不循常理、喜怒无常、与世无争这些或褒或贬的标签，逐渐的添加到对沃肯人种族分析的分类栏中。 …… 银盟标准历40年12月20日，在距离主席内阁换届大选还不到3个月的这一天，已掌握对方星系部分动态的银盟海军下达第一阶段作战令，派遣第十舰队由瓦尔基丽雅的奎本汉穆夫星门实施突破。 此时，并没有如战前分析预测的那样，沃肯人放弃固守星门，却将全部舰队停于母星珀伽索斯行星附近。作为诱饵的第十舰队遂能毫不受阻的抵达星门另一端。 在战战兢兢的等待了近一个个标准时，对方却仍然毫无动静之后，由莎拉.阿姆斯特朗下达命令，第十舰队旗舰‘阿瓦布伦南号’随即向珀伽索斯行星方向，发送出银盟联席议会的宣战声明： 巴尔德原住民沃肯族及其盟族，银河智慧联盟与贵族本无仇怨。 却因贵种族生性高傲，无良善之心，无视我族信仰，驱逐民间商户，破坏交易合约，并无故摧毁我银盟科研站点，屠杀银盟公民。 事尤未尽，又派遣舰队侵袭我方星域，占领我族殖民星球，攻击我方防御舰队，造成千百无辜民众惨死。 斑斑劣迹，无可比拟，种种恶行，实难原谅。 现由银盟最高联席议会以超过多数投票表决，对巴尔德星系沃肯族及其盟族宣战，此令颁布后直至战争结束，终止银盟与巴尔德星系的一切官方及民间往来。 ---银河智慧种族联盟联席议会银盟标准历40年12月 第四百三十九章 等待 漫长的等待，却只是无尽永恒中的一瞬。 阿瓦布伦南号指挥舱巨大的舷窗旁，法赞尼负手而立，静静的望着一窗之隔的那片亘古的虚空。 他远眺窗外，只见繁星耀眼，星云斑驳，远方的恒星克拉托斯正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光辉，向整个星系喷吐着自身蓬勃的热能。 再次穿越那该死的星门，使得法赞尼胃部发出了强烈的抵抗。器官不适的微微抽搐已经折磨了他几个钟头，但从他的脸上却并不能看出一丝异样，他身板依旧笔直，下巴高高抬起，在舰队指挥舱几十双眼睛的注目下显得沉稳自信，似是对接下来的未知战事胸有成竹。 无论如何，你从此永远也无法逃脱这种古怪的命运，不是么？ 法赞尼在心中无声自语，轻轻叹息。 已经记不起从何时而起，他原本只是一名无忧无虑，隶属于后勤保障部机动舰队的运输船长。 整天装卸、运载、统计货单、计算行程，哼着小调与不多的几个手下嬉笑怒骂。吃在船上，住在船上，以船为友，以港做家。 他那时以为星辰似海，无处不是归途。 从前的记忆已无比模糊，他只依稀记得不知怎么就进了正规部队，经过一系列的二次培训，成为第二舰队伏羲级舰船的一名驾驶尉官。 二十五年第二舰队生涯，他战战兢兢、循规蹈矩，事做的很多，话说的很少，然后就是一路邪门的晋升、晋升、再晋升。 他从驾驶员到领航员、从士官长再到战情参谋，从驱逐舰船长一直做到女娲级支援巡洋舰‘陆上先知号’的舰船指挥。 他自此开始愈发的紧绷着自己，永远表情认真严肃，不苟言笑，丑陋的面孔也逐渐变得凶巴巴的，让惶恐的下属见到他就首先心虚三分。 再之后就是这些倒霉的，该死的星门。 穿越、穿越，永远的、不知疲倦的，没完没了的游曳在这一座座混帐星系之间，朝起问远日，晚卧看星辰。 事实上法赞尼早已对此有了抵触，他打心眼里烦透了这种颠沛流离，日无居所的生活。但在他47岁那年即被除役，可以无拘无束的天高任鸟飞的那一天，他却选择将自己灌的烂醉，连续几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萎靡不振。他郁郁寡欢，无从自抑，对前程未卜的恐惧心和无力感，只差一点就可以完全毁了他的一切。 即将满三十年的海军生涯，令他对除了军队之外的生活充满了各种排斥，他讨厌平平淡淡的闲适生活，憎恶成为一名无所事事的普通平民。 也许正式这种古怪的命运，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吧，他时常在空无一人的起居舱中如此作想。 而现在，在这场别人以为他明白，其实却完全没有一点头绪的星际战争即将到来之际，他却仍然要如他军旅生涯后期那无数个日日夜夜一般，做那个他最熟悉做的自己，而将那个暴怒的、脆弱的、委屈的没用鬼，下放到心灵深处那片看不见的角落，以使他不能在这如此关键的节骨眼上，扰乱自己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 恢宏的舞台已搭好，毫无剧本的大戏也即将上演，法赞尼却茫然看着舷窗外，看着那汪令他畏惧的、不解的、迷惘的星门之海，眼中的瞳仁随着电磁风暴内那些巨大闪电的一生一灭，轻轻的震颤着。 此刻，在战术操作台前，妮可尔.肖少校从繁杂的全息战情界面中停下了忙碌的手指，向着前方汇报： “阁下，三艘功能舰已按约定方位抵达目标，已与我方本部成功建立超远程通讯，目前正在等待下一步指示。” “让这些记录仪等着就是……”法赞尼话刚一出口，就已察觉出不对，他连忙住口，回身冲着指挥座席前正查看星图的莎拉.阿姆斯特朗尴尬一笑。 “按参谋长的话吩咐下去。”莎拉头也不抬，似乎毫不介意。 法赞尼此时禁不住看了看妮可尔.肖，透过战术台的全息影像，年轻貌美的指挥官助理正巧也在瞧着他，她冲法赞尼一笑，职业化的一脸严霜在这抹柔和的微笑中稍稍融化，令法赞尼不由得心中一荡，随即将目光偏在一旁。 金钱和职衔可换不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情，对于他而言，那些令人心醉的逢场作戏，却只不过是灵与肉的等价交换罢了。 丑陋的法赞尼心知肚明，却又只能选择将这股自怨自怜的情绪化作无形。 别再想入非非！你这个不知死活的笨蛋！他在心中烦躁的对着自己叫嚷着。 “指令已发出，功能舰已运行数据采集模式。”肖汇报道。 “沃肯人那边……目前还是没有动静么？”法赞尼问她。 “是的，参谋长。”肖飞快道。 不出所料，看来还是保持着那种古怪的不按常理出牌…… 在此之前，法赞尼已经从瓦尔基丽雅收到靶舰的信息反馈中得知，沃肯人一反常态的并没有封锁奎本汉穆夫星门，而是集结在此时离星门不远的珀伽索斯行星轨道附近，那会儿的直觉就告诉他，沃肯人也许不会对他们做出主动攻击…… 而在开战宣言向对方发布之后，此时已经过了这么久，那篇被他誉为狗屁不通的挑衅书，也依然并没有引来本该勃然大怒的沃肯人的回应。 “三天了，敌人依然丝毫没有反应，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莎拉此时走到法赞尼身边，这令后者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是装傻还是根本全无主见？难道每一个决策都要我来给谏言？法赞尼在心中发笑。 “继续等。”他只好对她道。 “等多久？”莎拉问。 “维持现状，有多久就自然等多久。”法赞尼说道。 他心中清楚，对方舰队如不趋近攻击，功能舰就无法顺利收集交战数据，而要让这半只舰队迁跃大半个星系跑到人家地盘就展开进攻，那就真的是存心要为这个倒霉的任务而舍生取义了。 第四百四十章 突起争执 “如此等下去并不是个办法，我们不如向安菲翁行星的方向靠拢，情报显示，那里有着明矾人的聚居区……”莎拉似乎并不同意他的建议，她在视野宽旷的主舷窗前踱着步子，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兀自低头沉吟。 “好主意，花上几周的时间，找一颗最近的星球，攻其不备，令沃肯人不得不赶来驰援。”法赞尼心中不喜，脸色紧绷着。“也许再对行星上释放一些集束核弹，忘掉银盟海军守则，干掉几万平民，使得咱们邀战的企图更加明确，那时就事半功倍，背水一战，也许会收到某种奇效。” 我们可是该死的银盟海军！战争就该发生在彼此的军队之间，而不是毫无抵抗能力的平民！莎拉的建议无疑触犯了他心中的天条，因此无法受控的予以讽刺。 “你在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对于法赞尼毫不客气的讽刺，莎拉不禁一愣，她皱眉辩解道：“我可并不打算违反不伤害平民的海军守则呢，参谋长阁下。”指挥官女士稍稍强硬了声调，以提醒法赞尼此刻的过激。 “但您却提及明矾人聚集区，我的意思是，千万不要以平民作为要挟，那会使战争升级，令对方变得毫无顾忌。”法赞尼只好向她明确。 “我猜你并不知道沃肯人如今对我们看法。”莎拉摇头道。“也许他们早已经认定银盟十恶不赦，也许他们早已放开顾忌，你还不明白么？法赞尼，我们已经向对方宣战……”她加重语气道。 “只因他们和我们不是一族，我们就可以真正成为无恶不作的暴徒？想想武皇星系的那些公民吧，莎拉，一旦战事发展不力，你要让他们成为沃肯人报复的对象么？”法赞尼皱着眉头道。 “天啦，你居然真得认为沃肯人能赢得胜利，并以此反击，从而侵袭银盟的大片星域么？”莎拉惊讶道。 “在战争局势不明朗之前，一切都还属于未知，我想不出这有什么不可能！”法赞尼肃声道。“在巴尔德或瓦尔基丽雅，我们输掉了几乎每一场战争，沃肯人只是用霍斯人的飞艇，就粉碎了一次次有组织的企图。” “那只是因为我们未尽全力！”莎拉提醒他道。 “那么你真的认为他们已经出全了底牌？而霍斯人已是他们的最强依仗？”法赞尼冷冷道。 “天啦，法赞尼。”莎拉惊讶的的看着他。“原本我认为你的过于谨慎，是居于你在瓦尔基丽雅一役时对沃肯人战力的了解，现在我终于明白，你只是一味的惧怕，怕他们具备某种不为人知的‘神奇’力量。” “惧怕么？也许。但了解那些沃肯人么？我相信全银盟都找不出一个这样的家伙出来。”法赞尼斩钉截铁的道。 “耶神在上，我们已经和他们打了近百年的交道，而你却偏执的认为他们还隐藏着什么……”莎拉语气愈发的不满，两人站在舷窗前争执，声音虽不大，但却令站在他们身后的妮可尔.肖紧皱眉头。 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与她争执？银盟海军内部对沃肯人认知的不足又不是她一个，情报局长埃文.弗兰克在战术分析会议上，还把沃肯人舰队以代号划分，将霍斯飞艇支援母舰作为目标打击的核心。 舰队作战，效用区分，单一的舰船设计，蹩脚的阵型运用，如今都已完全浸透在这些银盟海军将领的血脉里，而现在跟她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法赞尼在心中暗自苦笑。 “请别忘了此行的目的，指挥官阁下，诱饵战期主旨是引出沃肯人主力不假，但这也即是说明，指挥本部间接宣布了我们对沃肯人的实际战力有所疑虑，阁下您所请缨的这场行动，事实上也即将成为银盟与巴尔德异族开战前的最后缓冲……”大战在即，虽然心中不愿，但法赞尼依然试图继续扭转莎拉心中的那片误区，这涉及到全舰队所有人的生死，也包括他的，而这个固执己见的该死的指挥官却似乎并不在乎。 “你是说如果一旦战事发生不妥，他汤姆.霍吉还能够说服罗伯特.陆德伦和他身后的合作党徒们，放弃此次侵袭，向沃肯人再行示好，以求和睦么？”莎拉面露苦笑，连连摇头。 “明说了吧，法赞尼，这场战役关系到银盟对外扩展的未来，文仲和沈月禾背负着巨大的压力，总参部却是在谨守着自身的职责。他们派出我们这帮白老鼠去做试探不假，而该来的必当会来，无论我们的遭遇如何，主力舰队一定会跨越星门进行作战，陆德伦之流绝不会让这场耗费惊人的盛宴无功而返。”莎拉背着手臂，向法赞尼宣布着作为一名舰队指挥官所知道的事实，但后者却翻着白多黑少的眼眸，对她所说的话显得无动于衷。 “还是顾着眼前吧，阁下。”看着窗外闪烁的星辰，法赞尼终于对莎拉道。“上哪道菜，该怎么吃，我们也必须活着才能看到。” “是这样么？”莎拉转头望向他。“如果你只是一味的畏惧，也许我们刚刚在休息室里的那番话，还是不要再提的为好。” “如您所愿。”法赞尼毫不犹豫的对她道。 忘掉那些毫不实际的许诺和那手荒诞的示好牌吧，随时的谏言？在战场瞬息万变的当口？聆听、怀疑、斟酌、决策，所有的这些倒还不如她自行去作决定，哪怕是那些只不过是平庸的常识性决策。 “也许我真的看错了你。”莎拉听了他这反应极快的回馈不由一愣。“做好你自己的本职事物吧，法赞尼，这里已暂时不需要你。”她有些恼羞成怒，并向这位表现出倔强的舰队参谋长下起了逐客令。 “那么我会在战术室等候您的差遣……”法赞尼站定向莎拉敬礼，并转身向电梯走去。 第四百四十一章 远离星门 此时法赞尼心中已是啼笑皆非，舰队参谋长在开战前被指挥官赶出指挥舱，这要是被那些多嘴的战情参谋们传出去，就必将会变为轰动整个银盟海军的一佐餐前笑料。 法赞尼心中清楚，在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辞中，他可不会是那其中最受揶揄的对象，因为那将是她莎拉.阿姆斯特朗的专享。 “等等，指挥官阁下。”妮可尔.肖此时突然伸手阻止了法赞尼。 “这里可没有你发号施令的空间。”莎拉转身立刻道，她脸上带着一丝不悦，用眼睛狠狠瞪着容颜秀丽的助手。 “沃肯人的舰队正在暖机。”肖却依旧道。 “是么？”莎拉听到这话立刻顾不上法赞尼，她冲到肖身前的战术台边。 “与本部约定的时间还有多久？”她沉着的向肖问道。 无人靶舰每隔一段时间即穿梭于星门之间，将功能船所收到的最新情报向指挥本部进行反馈。按照计划中的最坏打算，一旦作为诱饵的第十舰队不再向瓦尔基丽雅方发送靶舰，即说明双方已开始交战。 “还有不到七个标准时，阁下。”肖向莎拉汇报道。 如此短暂的时间，对一意邀功的她来说也许并不是件好事，但对整个舰队的数万官兵来说，却又是另一个故事，法赞尼不无忤逆的想到。 七个标准时后，无论双方战事进行到那一步，远在数百光年外另外七支银盟舰队即会穿过奎本汉穆夫星门前来赴援，只要他们能以火力吸引住沃肯人舰队，使其无法对穿越舰船进行星门截击，那么所肩负的使命就也算圆满完成。 “三艘功能舰目前有没有暴露行踪？”莎拉将眼前的星图以手指扩大，急切的关注着珀伽索斯方向，代表着沃肯人舰队集群的那一团红点，法赞尼转身回来，也来到战术台前紧盯着眼前的星图。 “无法判断，阁下，还没有发现敌方针对功能舰船的异常举动。”肖大声道。 “你猜他们会是来与我们作战么？”莎拉不由向法赞尼问道。 “为什么是现在？在开战书递交的三个标准天之后？”法赞尼对此有些疑虑。 “也许他们另有打算，阁下，但无论怎样，沃肯人接下来的举动，都将会是对我们这场宣战的回复。”他脱口说道。 “指挥官阁下，对方舰队现在已经进入迁跃状态，从方向上来看，应该是冲我们而来……最多三次折叠……加上能量补偿时间……初步推算大约是两个标准时以后。”肖做出汇报。 “迟来的必将会来，忘掉沃肯人的无理性吧，参谋长大人，战争就要开始，你也许也该认清现实了。”莎拉向法赞尼宣布道。 …… 星空做底，舷窗为镜，此时法赞尼在滤光镜的反光中看到了自己模糊的身形。 吊眉圆眼，直鼻阔口，一脸褶皱的皮肤使原本就不帅气的他看上去更加丑陋。 对此他一向满不在乎，好男儿志在四方，长得美丑如果自己能够控制的话，这世上恐就再无荣满二字的存在。 一个骄傲的五分，还在简森巴赫海军学院时期，他曾经自豪的向他所钟爱的女孩如此评价自己，这个评分在年轻时恐怕还有那么一两分谦逊的味道，但如果拿到现在来说就简直是狂妄。 他身板虽还像年轻时一样笔直，但原本浓密生长的头发却已在顶部出现一圈孤岛，紧绷的皮肤如今愈发松弛，胡须也开始长得杂乱无章漫无目的，只要一天不刮，就看起来像个奇连伊斯塔布的自由民野人。 “和一帮长着明星相的该死的军人们相处的如何？” 这是当年他从第二舰队返回青虫镇家中时，那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家伙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是的，很好，爸爸，他们如今管你这个丑儿子叫大人或阁下，并且得用那些俊俏的面容装出一副尊敬的笑脸出来，为什么？让我想想，就因为我是个该死的银盟少将！您觉得那足够了么？ 此刻，狂暴的星门如同老家伙那张喜怒无常的脸，却在出神的法赞尼的眼前缓缓漂移，舷窗外，第十舰队旗舰‘阿瓦布伦南号’此时正在做出姿态调整，将舰首的方向对准远方的恒星克拉托斯。 “也许我们该转移舰队所处的位置。”看出她欲图坚守星门的企图，法赞尼终于任不住向莎拉提出建议。 “远离星门么？”莎拉皱起眉头问道。 “是的，如果一旦迁跃，背后的星门将会成为一堵讨厌的墙。”法赞尼解释道。 “那可真的奇怪。”莎拉不明白。“如果迁跃是用来避敌，那么穿越奎本汉穆夫回到瓦尔基丽雅，无疑是最稳妥最安全的举措，怎么又把它说成一堵墙？” “一堵无法进行机动规避的墙，我想我说的已经够明白了。”法赞尼心中又开始烦躁起来。 “那么后续驰援的舰队又该怎么办？”莎拉质疑道。“一旦战事在星门附近发生，本部的七支舰队当然需要我们这支先遣队帮他们巩固既定战场，难道你希望他们在护盾未开启前就被沃肯人迎头痛击么？”她似乎完全不能理解，直到现在，这个她所寄予厚望的参谋长所提出的建议，却没有一条是令她满意并能够接受的。这样的家伙，又怎么会是沈月禾心中的主力舰队指挥的首选人物？ 她此时甚至开始怀疑，那场被银盟军委会标榜成‘奇迹’的瓦尔基丽雅救援，到底是不是被吹捧的有些过了头。 “阻拦子弹并不是非得用身体去挡，指挥官阁下，还有个办法叫做‘干扰持枪者的射击’。”法赞尼试图提醒莎拉。“我们有近百门‘图拉克’磁轨炮，如果沃肯人专注于封锁星门，他们无疑会在我们对其侧翼的袭击下损失惨重。” 第四百四十二章 巨舰集结 “以我方舰队被对方在星门阻截作为代价么？不，这绝不可能。”参谋长的建议令莎拉连连摇头。 “想想我们这半支舰队挡在星门前，被对方打得溃不成军的后果吧，那样显然会更糟！阁下，离约定时间还有七个标准时，沃肯人大可以将我们击溃后再行封锁星门，而那样的话……”你可就无论如何也难辞其咎咯，法赞尼在心中为自己的话做出补充。 “你认为我们是坚持不了多久的？甚至是以这种专注防守的传统阵型？”莎拉想了想突然点点头，法赞尼的一番话无疑最终说服了她。 连凯兹米亚那支不入流舰队都能玩得出的战阵，她却又以此用来作为依仗？法赞尼在心中默默摇头。 他很清楚莎拉的意思，这种圆桶阵型确实是已被验证的绝佳防御体系，外圈利用外圈不停移动形成密集火力，并确保小型舰船护盾不会受到对方压制性打击，从而被一艘艘消灭。 他甚至还为此吃过苦头，在那个令他难以忘怀的琐罗亚斯德之辱中，法赫勒所谓的共和国护卫军就是以这种阵法化解了他的攻击。 但那时的作为预备役部队，特种大队作战舰船所安装的，大都是以各种穿击弹为弹基的动能大炮，因为口径较大的问题，不免装弹过于缓慢，以至于在炮击效率上无法做到火力持续输出。如此一来，原本舰炮打击的目标会通过阵型运转很快藏在其他舰船之后，之后可以通过缓慢却持续的充能对损耗的护盾峰值进行修补。 而如今的沃肯人舰队则不然，他们的武器全部采用光束袭击，攻击准确性和频率与动能大炮相较，都明显不可同日而语，在舰船数量明显高出不止一筹的沃肯人舰队的打击下，如果只是依靠防守战阵期待好的结果，那必将是痴人说梦的妄想。 “绝对撑不了多久。”想到这里，法赞尼斩钉截铁的给出了他的判断。 “那么就依参谋长的意见。”莎拉点点头，向身边的妮可尔.肖吩咐。“通知下去，解除阵型限制，全体舰队按第二预定象限坐标修正航线。告诉他们，迁跃引擎必须始终保持暖机状态。” “是的，阁下。”肖大声应诺，双手也随着命令开始繁复操作。 …… 在真空中航行，因为毫无重力，上与下的概念完全取决人们在舰船中所站立的方向。现如今，人工重力场的技术已日趋成熟，不通过产生离心力，而由粒子振动所形成的人工引力，因其耗能相对巨大，所以并不太适合如奇摩立扎太空军港这样大型人工天体。但对于穿梭于茫茫宇宙间的各种载人舰船来说，却又无疑是必须和不可或缺的。 法赞尼紧贴着舷窗站立，奎本汉穆夫星门在脚下的视野之中，如一只有着螺旋之瞳的巨眼，星门的外缘正向周边的星域内，如灵神吐信般不断喷吐着长达数个光秒的闪电风暴。 第十舰队在此刻谨守阵型，早早的排好了阵势，所有人都紧盯着远方的星门方向，舰队联系通路中保持着一片静默。 但风雨前的宁静终于在不久后被打破，舰队通路猛然间喧闹无比，传来了各式各样向指挥舰发出预警的通讯，这预示着，所有人都同时注意到星门正前方处，那一片如云似雨般密集而来的沃肯人舰船。 他们在一片虚影中转瞬形成实体，一排排，一列列，形成一片骇人的、浓烈的、密而紧布的舰体之云。他们阵型古怪，排列是如此的紧密，空间折叠后的一艘艘舰船竟像是在真空中掀起一股狂风，却又在下一刻云收雾散，成为密集舰雨中一颗不起眼的水珠。 “对方正在脱离迁跃状态。” “敌人舰队已抵达星门。” “目标已达星门。” ”数量很多，超出预期。“ ”耶神在上，他们居然派出了全部的舰队！“ 舰队通路中的喧嚣和嘈杂，不禁令法赞尼紧紧皱起眉头。 真该问问那些把骄傲写在头顶的‘名师们’，到底是怎样给这帮该死的家伙们上的通讯管制课？他在心中喃喃咒骂起来。 多年无战事的太平年代，舰船指挥官们大多疏于实战，战前的想法是一回事，真的到了动真章的时候，一见对方势大却又立刻令他们慌了手脚。单从此点来看，这个被第五舰队参谋长范泽阳所描绘的，‘拼拼凑凑第十舰队，战战兢兢的最弱战力’，还真是一语成谶。 但他们心中的恐惧感并不是毫无道理，如果是真要以半只舰队的实力与倾巢而出的沃肯人舰队发起正面绞杀的话，以这样的状态，恐怕届时连一个标准时也不一定能支撑得住吧。 法赞尼默默为如今自己所在的这支舰队做出评估，他紧盯着舷窗外对方舰队收缩紧密的阵型，脸色逐渐变得愈发的难看。而此刻，指挥官莎拉.阿姆斯特朗已在舰队通路中向着各作战舰船发出指示。 “第十舰队，保持行船间距，各舰调整攻击视野，准备迎敌！”她话音刚落，身下的阿瓦布伦南号战舰已开始调整姿态，以侧位的火力扇面应对强敌，与此同时，第十舰队的所有舰船也随着旗舰整齐的做着同一动作。 “已全员进入作战准备。”肖此时看着战术台向莎拉汇报，但指挥官女士此时却如法赞尼一般皱起眉头。 “为什么他们却没有任何反应？”她有些奇怪的问肖，但之后却又摇摇头，看着背着身子仍站在舷窗口的法赞尼。 “难道你作战时一定要亲眼盯着战场么？参谋长先生？”莎拉不由问道。 “哦，不好意思，并没有此种古怪的习惯。”法赞尼转身走向战术台，肖望了他一眼，将战场形势分析的全息图拉到法赞尼的面前。 “你觉得对方是在做什么？”莎拉指着屏幕向法赞尼询问，沃肯人舰队的阵型此时毫无变化，千百舰船舰首所指，仍然是奎本汉穆夫星门的方向。 “他们难道是要穿越星门与我方主力交战么？”莎拉怀疑道。 第四百四十三章 沛然之光 “这不大不可能。”法赞尼立刻摇头道。“对银盟大批舰队的到来，沃肯人一定是早已掌握了全部信息。这只从瓦尔基丽雅侵袭一战就很清楚，当时的第三舰队及第六舰队刚刚抵达瓦尔基丽雅星系，沃肯人就已派遣舰队进驻与其对峙。” “他们一定知道星门的对面需要面对的是什么，也可能很清楚我们的功能舰正试图突破粒子阵列的封锁，以向本部舰队传递着实时信息。”法赞尼分析道。 “为什么从你的分析中，却总是能听到对敌方的赞美，和对己方的贬低呢？参谋长先生，你似乎总是在高估着沃肯人呢。”莎拉禁不住道。 “那是因为我所说的都是事实。”法赞尼表现的不卑不亢。 “但愿如此吧。”莎拉皱眉道。 “如果是一个愿望的话，我许的祝祷倒与您相反呢。”法赞尼此时是真心希望自己的直觉都是错误的才好，沃肯人越是弱小，他就越有希望从这一汪浑水中求生而出。 “他们视我们为无物，迁跃前来，却又不与我们交战，到底又是打了什么主意？”莎拉不理法赞尼的数落，转而却又在问他。 “这谁知道……”法赞尼的回答令莎拉再次绷紧面孔。“也许是在等待我们的主力正式进场？也许是在嘲讽我们的先头部队舰船稀少？也许……” 此时微笑的法赞尼突然闭紧嘴，他紧盯着星图中沃肯人的舰群，目光中带着疑惑和惊恐。 “他们将舰队排列的如此紧密……沃肯人可从不会毫无意义的出牌……”他喃喃自语道。 “不好！我们必须立刻发起攻击！”他突然对莎拉叫道。 “发动袭击？你刚刚可一直是在夸耀对方的强大……”莎拉似乎并不同意。 “他们是想要摧毁星门！”法赞尼立刻打断她。 “别说令人发笑的废话！法赞尼！”指挥官女士闻言大怒。“你难道是将升天者与沃肯人混淆了？星门是轻易能够被摧毁的么？难道你忘了那场维尔丹尼星系的试验了么？” 法赞尼知道莎拉所说的试验，是人类联邦时期在废弃的维尔丹尼星系所进行的准军事行动。在这场耗资巨大的军事试验中，一整支联邦舰队携带大量行星级炸弹，对该星系的艾德乔星门狂轰滥炸，以测试星门被毁灭的可能性。 但如此巨大当量的攻击，却只是像在一汪深潭中抛掷的石块，溅起了一串水花后，就很快又重归于宁静。 在这次试验后，星门无法被摧毁的概念才终于深植人心，这也使得那些原本忧心忡忡的殖民开发署官员们暗自松了一口气。 “也许我们不能，但他们可以……”法赞尼此时却强自道。 “他们可以？他们如果可以，又怎么会等到现在？”莎拉拧着眉头继续追问。 “也许是为了与我们协商，也许是为了为了审视全局，也许他们只是喜欢如此，该死的，我怎么会知道……”法赞尼恼怒冲着他的指挥官的叫道。 言辞激烈的回答使周遭的气氛变得异样，十几名身处指挥舱内的军官们都不禁望向战术台，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暴躁的法赞尼在冲着莎拉大吼大叫。 “好吧，你的意见我会考虑……但请记住自己的立场，参谋长先生，你已经不是指挥官，而这也并不是你麾下的舰队……”莎拉努力看起来在平复着情绪，但显然已被法赞尼的口气给激怒。 “指挥官，沃肯人舰队有新的动作！”妮可尔.肖突然在一旁警示道。 “怎么了？”莎拉将连忙探身向一旁的战术台，当她看到分析图中敌方舰队的能量探测值时，不由吸了一口冷气。 “对方舰队正在聚能……已经开始在发动攻击，所有的舰船！他们的目标是星门！”肖在此时做出判断道。 就在她话音刚落之际，在指挥舱外突然迸发出一片刺目的白光，强烈的光线透过厚重的舷窗映入舱内，使舰桥内每名将官都笼罩在一层纯白的光影之中。 光照强度触发滤镜装置疾速启动，自动调节后的舷窗降低了光线亮度，法赞尼此刻疾冲向窗前，而莎拉则在战术台中目瞪口呆的盯着眼前的实时战场影像。 十几个光秒之外，密集聚拢的沃肯人舰队正在展现其骇人的攻击实力，剧烈的光耀下，每一艘船的舰首都在喷射出一股强光；无数道浑白光束划破沉寂的虚无，在沃肯人舰队的前方渐渐汇集，形成一道雄浑的沛然无匹的光柱，而光柱正对着奎本汉穆夫星门的中心，它撕裂真空，直贯而入。 “难道……这是在袭击瓦尔基丽雅的我方舰队？”指挥官莎拉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沃肯人会有如此举动。 “光子无法穿越星门，这些鬼玩意只能通过有形粒子！”站在舷窗前看到这惊人一幕的法赞尼，此刻立即提高嗓音说出如此浅显的事实。 “我说过他们要摧毁星门，这下你总该相信，阁下，我们必须立刻展开攻击！”他对着莎拉大吼道。 “攻击？”莎拉喃喃自语道，她此时已被沃肯人的集束光柱所惊呆，情报局所提供的详尽信息，战前预演的多场沙盘模拟，为什么从没有人提及过这样的攻击方式？如此集中的火力，可聚焦集中一处的光子束攻击？运用这种方式居然可以摧毁星门？那么如果是对准自己的舰队来一下又会如何？ 她缓缓坐倒在指挥椅上，迟迟不敢做出决定。 “阁下，您的命令？”眼见对方如此，心急如焚的法赞尼已经再也忍不住，隐隐的就要爆发。 “但哪怕是这样……他们也不能摧毁星门吧？”莎拉仍然不确定。 “关键是他们已经在做，您亲眼所见，这可不是什么诡计。”法赞尼咬着牙道。 “星门不可能被摧毁……这是我们从没预计到的情况，更多的信息……我需要了解他们此举的真实目的……”莎拉依旧道。 “该死的……”法赞尼再也忍不住情绪的低声咒骂，但眼神悸动的莎拉.阿姆斯特朗却对此并没有做出反应。 “好！妮可尔，给我联系托里斯，关于这个该死的光束打击，会对星门产生什么样的效果，让他尽最快速度给我一个答案。”法赞尼恶狠狠的向肖发出指示，肖看了看莎拉，后者则冲着她微微颌首。 第四百四十四章 沃肯人的企图 澎湃的光束袭击已持续了十多分钟，沃肯人释放的光束此时不但没有能量消退的迹象，反而却在逐渐增强。 与这只看上去如同骇人巨目的星门相比，沃肯人的聚集光柱就像是一枚闪烁着璀璨光泽的银针。它直插进星门的核心深处，使得其间本已显得不安分的漩涡状星云风暴，在光柱的攻击下变得愈发的暴躁。 厚重如实的星际物质在漩涡中在光束的影响下掀起阵阵涟漪，以中心为原点，向外扩散，形成一股股涌浪翻腾般的趋势。原本浓云密布般的核心此时已开始发生异变，向星门的各个方向，喷吐出更多，也更为令人触目惊心的链式电磁闪电。 在无数道闪电中，一道长达十数个光秒的超级闪电此时竟从沃肯人集结的舰群中一闪掠过，星门似是一头被受刑不过的庞然巨兽，正向着实刑者进行着强烈的抵抗与反噬，数秒之后，紧密分布的沃肯人舰队内部发生了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十几艘大小不一的舰船向真空中喷吐出烈焰，随即灰飞烟灭。 光束如初，并不因此而减少分毫，沃肯人对自己舰队意外的损失似乎无动于衷。就在此刻，法赞尼眼望窗外的难得一见的星门异象，他心中烦躁不安，电磁闪电所产生的白光和对方舰船的余波未尽使得他脸孔间忽明忽暗，像是被镀上一层灿烂的油彩。他对沃肯人诸多舰船的覆灭毫不感到喜悦，却陡然间觉得一阵阵心悸。 他们是明知道有这样的风险，只得在明确得到银盟的宣战声明后才出此下策，而这更说明他们一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是有所准备的！ “指挥官阁下，参谋长。”托里斯.福蒂安的面孔此时从战术台中出现，一向沉稳的他神色间似也有些紧张慌乱，但这种细微的表情变化，也只有与他相处了多年的法赞尼才能一眼分辨。 “建模后的结果已经出来了。”福蒂安对指挥官莎拉.阿姆斯特朗汇报道。“以此种当量的热能光束注入星门，会使核心附近离子电磁层的发生不可估量的变化，一旦突破既定峰值上限，恐怕会引起更加强烈的连锁反应……” “你是说他们真的有能力毁掉奎本汉穆夫星门？”莎拉忍不住打断他，她一脸的不信。 “不，他们不能，指挥官阁下。”福蒂安连忙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但却可以使此星门长期处于舰船无法穿越的状态。”他在莎拉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给予噩耗。 “您应该知道，整个星门的本身即由无法想象的电磁能量形成，它的构成原理至今也无法解释，但正因为是单纯能量的复杂构成体，在某个振幅与波动的范围，从理论上来说本身就有着可人为干预的可能性空间，沃肯人的聚能光束恐怕就是使用了这一原理，他们……” “说点你可以予以确认的东西，少校！而不是来和我们谈什么理论。”法赞尼皱起眉头，对于这位战情参谋情商方面的硬伤，他一直以来也只是听之任之。 托里斯.福蒂安智商卓越，见闻广博，专业及理论分析方面的能力，在法赞尼所认识的人之中无出其右。但聪明到一定程度就有短板，这位黑肤校官唯一的弱点就是不通人情世故，此刻星门处已是风起云涌，指挥决策更是难以下达，所有人都是火烧眉头的当口，他却还在试图解释沃肯人是怎么做到的。 “参谋长，您的问题是？”福蒂安有些惶恐的看着法赞尼。 “还有多久他们就能够成功的‘关掉’星门？”法赞尼用了他认为最为适合描述目前窘境的词汇，坐在指挥椅上的莎拉此时看了看他。 “不清楚，参谋长，我们的数据模型细节还不够准确，这需要……”福蒂安还想借着往下说。 “给个大概范畴，我要你的模糊判断！”法赞尼不耐烦的打断他。 “一会儿，参谋长，我是说也许几十分钟。”福蒂安连忙道。 “那关闭后的星门要多久才会自行恢复？”法赞尼问。 “这可不知道，无从判断，参谋长……”试图再次精准反馈的福蒂安看到法赞尼逼视的眼神，连忙改口又道：“很久，我认为……非常久……” 这些沃肯人……他们将我们放进来，却又明晃晃的去关闭星门，以阻止更多舰队进入，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是要将这支先遣队关在巴尔德做困兽之斗么？ 在这片陌生的毫无人烟的异族之地，按着沃肯人的古怪脾气说不定会容我们自生自灭？届时该怎么办，让这数万之众的第十舰队的将士在这片有家不能归的牢笼里自成一国么？ 法赞尼想到这里只觉得有些不寒而栗。而事到如今，也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此刻突然间在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他没有半分迟疑的走向莎拉，站在她的面前，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第四百四十五章 炮手吉米 在联邦海军舰队初现峥嵘的时代，太空战争已经从小型舰艇间光束与飞弹的追逐，逐渐演变成一场大舰巨炮的盛宴。 曾几何时，由地面和海洋移至星际空间的军事旅途，似乎有着向前世那个陌生的航海时代致敬的趋势。 战争在此时再次演化成为矛与盾的角逐，是厚重的乙钛合金装甲，是坚不可摧的力场护盾，是武器打击体系效率与威力的增加，是火力速度和破坏力的比拼。 从外间看着那些无声的，炫目之焰的喷发，也许还不会使人立即进入遐想的幻梦，但如果身处舰内，在施发炮台的狭窄空间亲身经历，就几乎肯定可以与那些星舰记载的动人传说联系起来，并产生战栗的共鸣。 装弹、瞄准、施放，巨炮的咆哮，和远方腾起的一团团毁灭之火。 曾经因为彼此之间遥远的距离，战舰与战舰的对攻，往往成为一场如慢镜头般躲避炮火的滑稽戏。而之后由于粒子推进弹基的出现，则将此种窘迫的情形彻底改写。 现如今，炮弹以极快的速度出膛后，由粒子弹基推进器提供的直线推力，可以将弹速在一瞬间提升至光速的1/10的极致。 从释放到命中，启动到结果，以往漫长的等待，如今在常规太空作战中一般却只需短短的一瞬，而能使这一切能成为可能的，无疑是这种划时代的粒子推进弹基的功劳。 银盟海军动能炮台在经过几十年不断的改进和发展，已经较旧日联邦时期有了长足的进步，采用战时装填弹药技术，每个炮位的自动弹药舱里，都可按照炮位人员的要求，迅速装配出各种符合战场需求的炮弹。这种将弹基和弹头分离的做法，主要是因为弹基的体积太大，而弹药舱的容积有限的缘故。 用此种简单易行的现场自动装配方法，就可以使狭窄弹舱内所存储的每一枚弹基，能都发挥其最大的效用…… ---摘自《安菲阿剌俄斯战记》作者：弗海滨 …… 弹雨、火焰、覆灭， 困兽、胶着、激战。 奎本汉穆夫星门前方，沃肯人战舰集群原本指向星门的白色光柱，虽然还依旧闪烁着璀璨光华，却因第十舰队这种不顾一切的突进式乱战，使得他们必须分出一部分舰船御敌，从而令威力减弱。 此刻，狂暴的电磁闪电已逐渐有了收敛的迹象，沃肯人对星门核心产生的影响也似乎正在回落。 这场由法赞尼提出建议，莎拉.阿姆斯特朗勉为其难并最终采纳的战法，是将第十舰队全舰队拆散，以十几艘战舰做先行盾牌，在全员抵达目标区域后再向四面突破，以将己身舰队冒着巨大风险完全埋入沃肯舰队的密集阵型之中。 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无赖’式打法，严谨却又精擅应变的沃肯人，此时却似乎拿不出太多的办法。如果后撤集结，然后花费一些时间剿灭这半只舰队，对他们来说显得毫无意义。但如果放任不顾，己方的舰群就会在这种混乱局面中而遭受不可估量的损失。 为此，沃肯人临时所抽调出的一支分舰队，却明显无法守住这块相对广阔的空域。他们密集阵型的边缘舰船，已经开始被第十舰队诸多机动灵活的驱逐舰群冲的七零八落，星门封锁虽然仍然在继续，但所花费的时间却显然正在逐渐延长。 惨烈的绞杀战进入到最残酷的短兵相接的时刻，第十舰队‘阿蒙’机动集群，伏羲级驱逐舰‘奇迹号’，正与被打散的诸多银盟舰船一样，在无法抽身攻击的沃肯人舰队中反复穿插，它此时已行进到到离星门不远的沃肯人舰队前方的的最密集处。 在这艘攻击型驱逐舰舰首，十六门‘缪神’动能大炮疯狂而不停顿的喷吐着火舌，正向不远处的一艘沃肯人战舰倾泻着密集的炮弹雨。 银盟伏羲级作战舰船的体积都并不算大，攻击型驱逐舰只比普通神农级护卫舰大两到三倍，但要与盘古级的大型战舰相较，却又如巨轮旁毫不起眼的驳船。 ‘奇迹号’驱逐舰由萨麦尔军工建成到如今的实战才不过短短两个标准年，算得上是银盟最新式的小型作战舰船。其防御护盾的峰值虽远不及体位巨大的巡洋舰及战舰，但如完全以当量衡量的话，它的火力输出却要更显得突出一些。 三层舱室，24具动能大炮，其固定标准载员达到120人。除去指挥舱、驾驶室、维修舱、工程舱、还有几个委委屈屈却又荣誉感满满的陆战队员外，其他人员在作战时则必须呆在分布于舰船各个位置的既定炮舱内。 他们大多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司职炮手，按照一个击发手，一个操作手，一个协调员的银盟标准炮舱配置，几乎一多半的‘奇迹号’舰员在战时担当着舰船火力输出的任务，使得这项工作显得既平凡却又至关重要。 作战甲板第三层十四号炮舱内，此时其内的三名炮手正在紧张的进行着战斗作业，炮塔在舰船的一侧或是前方，而相应操作炮塔射击的炮手，则必须呆在离该炮塔最近的位置。 银盟军事总装部设计局的这种炮位与炮舱相连的紧密设计，其实也并非全无道理，动能大炮激发所产生的巨大音波通过舰船舱壁的传导，会令对其进行操作的炮手获得第一手反馈和交互感，此举无疑可以培养炮手们对作战局势最真实的感受，而不是各自带着全景眼镜，如玩一款高清星战游戏那样去对待火焰及死亡。 但对于这一点，炮座击发手，二级上士吉米.詹金斯却从来不这么看。 在银盟海军服役年数不过三年的吉米，虽然军衔不高，却已经可算作是一名辗转银盟海军三支舰队的老兵。这个有着男性化名字的女兵，虽然有着窈窕动人的身姿，面容姣好，偏偏喜爱剃着一头齐根的寸板，跟同处一个‘战壕’的男性战友们称兄道弟。 第四百四十六章 炮舱内 言语粗鲁，嗓门也不小，有时候还非常小心眼，吉米在这支几乎全员皆为菜鸟的第十舰队中享有广为流传的恶名。 因为不知根知底，再加上舰队底层士兵及炮兵队伍中少有女性混迹其中，模样俊俏的她不免受到许多青葱气息未褪的新入伍士兵们的喜爱。在刚刚被调入这这支新编银盟舰队的初期，吉米全息腕表里的求爱信就总是收了一封又来一封。 在此方面，吉米用以拒绝对方求爱的手法也开始变得逐渐广为人知。身为女子的吉米只要收到这样的信，她就一定会找上门去，将那些捧着鲜花满怀期待的新兵蛋子们痛扁一顿，然后不屑的踩着人脊梁骨把自己的指节捏的嘎嘎作响。 “发春的话给老娘死远点！”一般她会这么说。 “就凭你还想在这儿把妹？也不看看你那副怂样！”如果对方相貌普通，身手一般，她还会补上这样一句。 吉米揍人确实厉害，她很会打架，并似乎在长时间内都未逢对手，如此一来就有人开始半认真半开玩笑的疯传。 说吉米曾经有个精通体术的相好，在临死前将一身功力都通过筋脉逆转而传给了她，于是她才可以借此大发雌威。但不知怎么着，她那个曾经相好的鬼魂却又整天缠着她不放，所以在随时被‘监控’的状态下，她就拒绝一切男欢女爱，被迫永远的选择独身…… 传出这段讯息的那几个人当然被吉米找出来一顿狂揍，但此谣言显然并没有因此没止住，反而还越传越盛，越传越凶险。 …… 吉米.詹金斯戴着那顶头套式的全景眼镜，一根长长的线缆从后脑部垂下；她坐在炮舱瞄具位上，扬着脑袋，一手旋转着控制炮塔方向的滚动球，一手握着炮座击发按钮，手指只要一动，就是山崩地裂般的砰然巨响。 “吵死了！吵死了！吵得我耳朵要冒血了！”吉米在炮舱中大喊大叫，此时在她身旁，操作手祁文斌抓着她的手递给她一幅耳塞，吉米却将耳塞抛在一边。 “塞着耳朵还打个屁啊，你想害死整船的人么？老祁！”吉米一边说着话，一边聆听着自动弹舱给炮塔上弹的响动，在语音提示还没从耳边响起时，她右手一捏，再次引发轰然巨响，她所控制的动能大炮正在船舷外大发雌威。 “搞的好像没你的话，那其他十几门炮就哑火了似的。”协调员提姆.斯坦利在令人耳鸣的轰鸣声后小声的嘀咕着，他以为吉米不可能听到他的抱怨，但刚刚吵吵着说耳朵冒血的吉米.詹金斯，却立刻在戴着眼镜全盲的状态下给了他一记头皮。 “没我咱们铁定玩完，这些沃肯笨蛋的船皮结实的惊人，只有我才能发现他们的弱点，你瞧，对着光束炮台，那里一炮就是一朵花。”吉米告诉他。 “是么？让我看看啊。”提姆手指晃动，来到舰船讯息通信板中炮舱协调员的共享信息界面。 “吉米姐说，光束炮台是敌人弱点。”他一边说一边向界面里输入着。 “帕登立即回复了……”他看着手中的面板。 “早特么知道了……”他念到。 “傻个图齐也回复了……”提姆继续念。“让吉米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这帮傻货，我说是这么说了，他们也要能打的中才行。”吉米骂道，手指一动，轰的又是一发。 “好了，打中了……成了……成功干掉一艘！”吉米此时在炮舱内放声大笑，她模样粗豪的如一名莽夫，笑声却显得清脆悦耳。 提姆.斯坦利闻言连忙将头凑至祁文斌的操作台前观看，果然看到原本在放大的全息图中的红色目标业已消失。 他禁不住调节旋钮，将头上佩戴的通讯耳麦由舰船指挥频道，调到炮手交流频道，果然立刻从耳麦中传来一片嘈杂，笑声、歌声和怒吼充斥在频道中，‘奇迹号’的所有炮位正在为成功击毁目标而庆贺。 看到吉米.詹金斯的身形似乎微微一动，提姆在心中叹着气的连忙将频道拨回。这是14号炮位雷打不动的怪规矩，击发手喜欢安静，连耳麦中传出点聒噪的嘈杂她也接受不了，但对于轰然作响的大炮轰鸣，她却又在大多数时候与其相安无事。 “提姆，给我向‘复活号’11号炮舱的考利恩上士致谢，他们选的目标，最后由我们的炮位收尾，运气是需要分享的，而这回我们做的非常不赖。”吉米在连接炮位视角的全景眼镜中寻找着目标，而他身旁的提姆.斯坦利和祁文斌却在面面相觑。 “复活号……已经不在了，他们被敌方联合阻击，集束光束直接破盾，考利恩他们已经……已经全体阵亡。”协调员告诉吉米。 “什么？”吉米一手拽掉眼镜，紧盯着提姆，但不过几秒钟后她已缓缓平复情绪，将全景眼镜重新套上头顶。 “那就是说他们把全部的运气都给了我们……”她咬牙道。 “目前有没有舰队优先级目标？”吉米向提姆发问。 “没有，‘阿瓦布伦南号’刚刚被对方几艘战舰围剿，目前虽然已突出重围，却并没有做出任何最新指令，所以目前我们还是处于自由射击状态。”负责信息分享的提姆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吉米。 “那好，老祁，给我把击毁复活号的那艘沃肯人船给找出来。”吉米向祁文斌命令。 “已找到。”祁文斌飞快回复，红色的目标在千百艘敌方的舰船中被甄选至全息图中，顺着老祁的指引，吉米在全景眼镜中也立刻发现敌舰，那是一艘看起来尤为庞大的沃肯人战舰，其体积要明显超过‘奇迹号’许多。 “提姆，把‘接运’目标发给指挥，看看能不能直接获得授权。”在吉米的命令中，协调员立刻向舰船指挥舱发送选择目标。 第四百四十七章 ‘接运游戏’ 击毁大型舰船的最后一击的炮位击发手，将有权选择协同炮火的下一个目标，这种被舰船炮手们称作‘接运’的行为，不知从何时起已成为银盟海军的一种半公开的习俗。 或许只是迷信，或者说是对运气的崇拜，在这个旦夕间即生离死别的特殊职业上，迅速的杀死对手，则己方就获得了一定生机。 如今这种最浅显不过的道理，却已不再是一两句轻薄的玩笑，他们以这种特殊的传递的方式，将真实的荣誉和虚幻的运气捆绑在一起，成为一场破击庆祝的典礼，更是将诸多炮手们情感上窜连在一起的一种精神支柱。 “指挥予以批准，并已发送至全舰协调窗口。”提姆向她汇报道。 “他当然得批准。”吉米不由冷哼一声，手指一动，向目标舰船发出了第一炮。 ‘接运’行为在炮手们心目中的地位无疑是神圣的，舰船指挥官甚至是舰队指挥，除非是在紧急事态或特殊状况下才会更改‘接运者’所选择的目标。 而一旦接运者获准对目标展开攻击，他所在舰船的全部有效炮位也会随之一同向其释放全程火力，不仅如此，其他友军舰船如果此时舰位合适，在暂时没有协同目标的前提下，也会一同对其发动攻势。 在自由攻击的一片乱战的前提下，银盟作战舰船的火力输出，却因为这项传统而依然能够拿出不错的效率和结果，这也是‘接运’行为能够被底层士兵直至上层指挥接受的原因之一。 14号炮舱内，由近及远的多个炮击声从船身的各个位置传来，在吉米开了第一炮后，所有的协同炮火都已转向目标舰，开始向对方展开攻势。 十数枚动能炮弹拖曳着蓝色粒子尾焰，以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速度袭向那艘巨大的沃肯人战舰，随即在船舷的一侧爆发出一朵朵褐红色的烈焰之花。 受到巨大动能的作用力，这艘原本与第十舰队另一艘战舰展开对攻的沃肯人舰船，被击的微微向一侧倾斜。但它随即调整姿态，转向航行，驶出了那艘银盟战舰的最佳杀伤距离，却转而开始向着较近的‘奇迹’号驱逐舰开火。 “该死的，注意到我们了啊。”带着视镜的吉米喃喃咒骂道。 “提姆，让伙计们盯着右侧位面的炮位招呼，那里对我们的杀伤力最大。”从全景视镜中，看见对方的白色光束击打在舰首护盾上所迸发的强光，吉米不由替自己所在的这艘驱逐舰狠捏着一把汗。 “明白了。”提姆砸着嘴巴回应她道。 “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在吃糖？”耳尖的吉米立刻听出了他口中的异常。 “干么，不可以么？”提姆满不在乎的道。 “不，正相反，提姆，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如此带种。”吉米一边发炮，一边与他调侃。 “是易比克奶糖呢。”提姆对她道。“最后的一包，临走时我妈给我的，让我带到奇摩立扎时吃，我没舍得，如今说不定就是最后一口了，你要来一个么？”他从怀中拿出一纸包糖果，取出一颗放在吉米伸出的手里，瞧着她不剥开糖纸就丢进嘴大嚼。提姆转向祁文斌，将纸包递到对方眼前，沉默的操作员此时看了看他，从纸包中取出一粒，慢腾腾的剥去糖纸，等着几口吃完糖的吉米再次伸出手掌，他将自己的那颗糖放进她的掌心。 “6号弹对这种大壳子船好像没用。”吉米紧张的嚼着糖，手中的炮弹击发却从没有停过。 “老祁，快给我配点4号弹，嗯……先配20枚，刚才剩下6号也不用拆掉，我试着再打几发看看损伤分析结果。”吉米向祁文斌吩咐道。 “4号弹药，20枚。”祁文斌重复着她的命令，在操作台上稳健的进行着操作。“弹基还有200发不到。”他提醒着吉米。 “够用。”女汉子立刻回他。“至少在我们被干掉之前。”她适时的又做出乌鸦嘴式的补充。 此时，护盾已被消耗了大半的‘奇迹号’，开始用战术规避动作的向一侧掉头逃逸，这令精神集中的吉米无法用炮台再行瞄准那艘沃肯人战舰。 “这什么指挥啊，这明显还有一半以上的护盾呢，他居然就选择机动！这个新兵蛋子，没卵鬼！”她大骂道。 炮舱内其他两人吉米如此大放厥词早已习以为常，提姆此时倒稍稍舒了一口气，被一艘战舰瞄准并持续攻击的心理压力，可不像是说说那么简单，作为协调员，对战场上的战损情况，他往往要比专注于发射炮弹的吉米，和她忠实的炮塔操作员祁文斌要了解的更加详细。 胶着的战事一团麻般的激烈，虽然敌方大部分舰船的攻击目标仍然是星门，但仅仅是分舰队的防御，第十舰队直至目前为止，也已损失了接近1/3的作战飞船。这其中更是有5艘号称‘永不沉没’的新式盘古级战舰，数千人因此而丧命或乘坐救生丸逃逸，对于舰队此番不顾一切的攻击收效未知，沃肯人损失的虽与己方几近相当，但相对于他们的舰船数量来说，双方的实力占比明显已开始越拉越大。 “永不沉没……那么试试在太空中融成一堆废铁又怎么样？”提姆不由为此发出感慨，但作为一名炮舱成员，甚至还只是一名协调员，他能做的又是什么？ 沃肯人清一色的光束武器令提姆有些害怕，不像动能攻击在爆炸后死的痛痛快快，热能光束首先会将护盾击穿，然后将透过乙钛合金船板将高温传导至整艘舰船，届时舱内会成为人间地狱，固态向液态极速偏转，一切皆会融化，那显然也包括120条活生生的生命。 第四百四十八章 生死之间 “吉米姐，福德指挥官才不是什么新兵呢。”安静了一会儿，提姆终于忍不住向击发手提醒。 “他叫丹尼尔.福德，是参谋长迪诺.法赞尼从第七特种大队带过来的人，曾是那个传奇的‘死神之翼’的成员，参加过瓦尔基丽雅之役……” “一名歼击艇飞行员？他怎么又能指挥咱们的驱逐舰？”吉米闻言惊讶道，她此时在搜索着原定目标，但‘奇迹号’似乎正在向后方迂回，离目标的距离正在越来越远，这不禁令她在心中对这个丹尼尔.福德充满鄙夷。 “多才多艺呗。”提姆回答道。“据说以前他在自愿军时期就一直是护卫舰和驱逐舰的指挥，法赞尼将军成立‘死神之翼’后他自动请缨要求当一名飞行员。” “从来没听过他。”吉米.詹金斯道。“我只听说过‘死神之翼’的麦克.佩托维斯基和玛丽.莎托梅，他们俩是银盟海军目前排名前十的击坠王。”驱逐舰飞快疾驰，此时吉米一边紧盯着炮火纷飞，光束密布的战场，一边与提姆聊着。 “他能从瓦尔基丽雅活着回来，就已是很了不起的事，当时的战损比是多少？老祁……我不大记得。”提姆向祁文斌询问道。 “83：56。”祁文斌从不说废话。 “你瞧，幸存者不过27个，其中大部分还是贝利尔飞行学院的军校生，原第七特种大队的‘死神之翼’就没几个能活着回来的，因此这个福德……我是说指挥官福德还是很有点本事的。”提姆向吉米介绍道。 “是啊，看他这样躲来躲去，我倒是奇怪他怎么能死……”吉米没好气的道。 “我可是不想死，吉米姐，指挥官这么干的越长，咱们能活下来的希望就越大。”提姆很诚实的交代道。 “你是说让沃肯人封死星门，我们有家难回，就在这该死的巴尔德星系与他们玩几十年的捉迷藏么？那样的活着，我倒觉得还不如死了的好！”对于吉米如此大声的评述，提姆.斯坦利无法分辩，偃旗息鼓的耷拉下脑袋。 “单靠我们一只驱逐舰，却又能扭转什么？”他仍是忍不住喃喃自语。 “要都像你这么想，这仗也没法打了。”吉米带着全景眼镜，因此无法对提姆做出凶恶表情，但她的语气却显得恶狠狠的，提姆还想再说什么，却看见祁文斌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摇晃，示意他闭嘴。 “咦……这个福德，他到底想干么？”吉米此时咦了一声，因为她发现‘奇迹号’正从沃肯人极低的纵轴方向，舰首垂直，向着对方密集的舰群猛冲。 炮舱内没有舷窗，因此祁文斌和提姆.斯坦利都没有察觉出舰船的变化，但带着全景眼镜的吉米却能通过炮塔视镜看得清清楚楚。 “才刚说他没种，这会儿却又像个疯子一样冲向敌阵？没有战舰护盾的保护，我们又怎么可能成功靠近？”吉米摇头，完全不明白舰船指挥的用意。 “你是说我们正在冲向敌人堆里？”提姆听后大惊，连忙挤到祁文斌身边，他探头探脑，在狭窄的炮舱空间里仔细查阅着局部星图。 “耶神啊，真的，这个福德原来是个疯子！”提姆看完后立刻大叫，他此时打开耳麦的自由频道，顿时听到其他炮舱中也是一片质疑的嘈杂。 “把频道拨回去！”吉米冷冷的告诉他，于是提姆只好照做，但等他刚把通讯调回指挥频道，指挥官丹尼尔.福德的声音已从里面传了出来。 “……我们已没有退路，唯一的能活下去的方法是拼死一搏。”福德说道，他前面说的什么提姆没听清。 “敌人正在释放歼击艇，他们意图用小艇与我们缠斗，舰队继续攻击星门的方式会把我们完全隔绝在巴尔德星系。”提姆拨动旋钮，把指挥官的声音播放在炮舱的扬声器里。 “他们在释放歼击艇的时候会从底部打开坚硬的舱门，而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福德声音中透露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毅。 “我已得到舰队指挥官莎拉.阿姆斯特朗阁下的正式授权，负责对沃肯人舰队靠前的那艘舰船展开攻击，‘阿蒙’集群的其他六艘作战舰船将会协助我们，另外，‘死亡之翼’的成员此时也已经出动……” 向死亡奔袭的驱逐舰，生死未卜的一次袭击，此时在炮舱内部，三名炮手都同时陷入了沉寂。 “鬼才信他什么底部开天窗的屁话，以为曾经和沃肯人打了一场就异想天开。”带着全景视镜，吉米首先打破炮舱中的沉默。“但这种孤注一掷的劲头，倒真不愧是瓦尔基丽雅那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家伙，说实话，仗打到这个份上，越是想活，就越死的快。”她旁敲侧击，似乎是鞭打着刚刚喊着要活命的提姆。 “死神之翼也要出动了么？麦克.佩托维斯基少校，他可是一直都病怏怏的。”提姆不理吉米的讽刺，只管说出自己的质疑。他此时虽然提心吊胆，但却还没丧失理智，炮舱密闭的环境使得他对外界的激烈战事只有数据，却瞧不见真实的场面，因此恐惧感虽然愈发的强烈，他却还能勉强转换话题。 “如果他真那个大名鼎鼎的击坠王，那么能治他宿醉毛病，恐怕就只有如今的这场战斗。”树大招风，关于佩托维斯基的颓废现况，也早已传入了吉米.詹金斯的耳朵里，但显然作为女汉子的她有着自己的想法。 “老祁，抵达指挥官所说的目标区域还有多久？”吉米问道。 “还很远。”祁文斌短短的回答。 “真是磨磨蹭蹭。”吉米不满意道，她此时伸出手掌，又开始向提姆要易比克糖果。 “吉米姐，你说实话，我们这次会死么？”提姆将糖剥开放在她手里问道。 “你说呢？”吉米将糖丢进嘴里。“我可是在拼命的在帮你拯救着遗憾呢。”她嘟嘟囔囔道。 “什么遗憾啊？”提姆哭丧着脸问。 “你知道的……人死了……但糖还没吃完。”吉米大大咧咧，将嘴里的坚果糖咬的嘎嘣脆响。 第四百四十九章 星空下的男儿 星辰似海，哪里才是归途…… 宽大的机库中，气流蒸腾，引擎轰鸣。 狭窄的驾驶舱内，数不尽的各色指示灯和仪表盘底光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全封闭的机舱，自循环封闭式的飞行服与头盔，令周遭的一切显得紧凑压抑。就连配方气体中也似乎充满着令人发疯的凝重气氛，使得他烦躁不安，简直要喘不上气。 太挤了，真是太挤了，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一个声音受此窘迫的环境，在他的心中肆无忌惮的大叫。 深吸一口气，周遭无形的压力已让他要情不自禁的要放声嘶吼，但随着耳畔中的一声令下，他却得以立刻释放了情绪。 狠狠的推动着引擎杆，蝰蛇出击！ 螺旋状的阀门纹路在眼前晃动，闪烁的引导灯连着红色的箭头，在形如蛇穴的漫长甬道由缓至疾的向身后延伸。 密闭的气压舱中喷吐着灼热的气流，两旁的舱壁却如两扇正在合拢的墙壁。 从身下的爱机穿过发射管，直至在阿瓦布伦南号底部发射舱如满弓拉箭似的激射而出，麦克.佩托维斯基感觉自己似乎又苍老了一岁。 虚幻中的永恒，真实间的一瞬，星光耀目，在四周向他频频眨眼，广漠无垠的无尽空间，抚慰着刚刚那颗惶恐的心，蝰蛇疾驰中，他的嘴角突然挂上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漫长的歼击艇发射管线，是他在飞行生涯中最憎恶也是最恐惧的无可避免的经历。 而身处一片真空，在微弱的星光和黑暗中展翅翱翔，却又是他这一生中最愉悦的旅途。 此时他操控着那架艇身如浓墨般漆黑的蝰蛇歼击艇，驱动起粒子加速引擎，使得飞行速度瞬间倍增。他轻轻拨动身前的摇杆，驾驶着战机，在眼前巨大的阿瓦布伦南号战舰之前接连翻了几个跟头。 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压在心头的那一块大石不见了，他感觉自己已不再是那个几分钟前还垂头丧气的可怜人，不再是那个以自怨自怜作为心灵惩罚的笨蛋。 在这一刻，他觉得人机合一，他长出了一对羽翼，在寒冷而窒息的真空中不受束缚，没有制约的感受着那份期盼和向往的自由，和久别重逢的那份自信。 宿醉、少食、缺眠，他这些日子将自己搞得一团凌乱，但此时的他却不知从哪里获得了莫大的勇气和动力，眼望着不远处那个使周遭一切都显得渺小不堪的星门，他绽放了原本紧致的面孔，呵呵哈哈的豪放大笑。 ...... “少校，全体死神之翼已就位，等待您的指示。”在队伍频道中，已升为少校军衔的玛丽.莎托梅正在向他发出请示。 第十舰队原‘麦田春华’飞行中队队长里奥.安德普，不久前刚刚被军委会副主席朱儿.格林拉斯调至银盟第五舰队，这样一来，名声赫赫的‘死神之翼’中队即可以在第十舰队名正言顺的予以重建。 原本按照参谋长迪诺.法赞尼的组建计划，击坠王麦克.佩托维斯基是当仁不让的队长人选。但此任命下达后却又被心灰意冷的银盟少校严辞拒绝，他软硬不吃，泼水不进，任由法赞尼再怎么劝说也死活不同意。 对此毫无办法的法赞尼只得按照他的心意，向指挥官莎拉.阿姆斯特朗提出建议，让多场战役一直表现优异的击坠王玛丽.莎托梅担任临时队长。 纷乱的战场上，此刻这支新的死神之翼中队业已全体出动，在佩托维斯基那架黑色的蝰蛇之后，呈黑、蓝、紫、红、黄的五色小队，总共一百五十架崭新的蝰蛇，在星空中有序的排列出整齐的战斗队形。 “玛丽，我不是和说过了，一切都不要再向我汇报，作为队长，你必须自己负起责任来。”佩托维斯基打开通讯开关，向莎托梅提醒。 “但是，队长，我……”玛丽却还在纠结。 “你是什么？久经考验的死神之翼击坠王！难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跟我争执这些么？”通讯频道中，佩托维斯基蛮不客气的提高嗓音，但在下一秒，他却又软化下来，轻叹口气道:“带好你的人，从底部迂回而上，尽量贴近敌方舰船，他们的光束武器很难对小艇形成有效伤害，你们的对手仍然是那些霍斯人……” “让他们活着回去……”佩托维斯丢下一句话，操控蝰蛇战机迎着敌舰的最密集处飞去。 “队长，你去哪儿？”玛丽.莎托梅看到他的举动简直吓了一跳。 “我嘛，和死神有个约会。”佩托维斯基大笑着回应。 “什么？队长，队长！”莎托梅在频道中大叫，她试图驾机追上佩托维斯的蝰蛇，但此时佩托维斯基早已关掉通讯器，如一颗流星般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第四百五十章 死神的衣角 狂暴的战场，肆虐的炮火，如雨般倾泻的光束在虚空中切割出一幅幅剪影。 光与影、生与死。 洞穿、泄漏、融化、爆炸、化为齑粉…… 一艘灵动无匹的蝰蛇穿梭于密集的火雨之中，如一只在千百巨兽厮杀的战阵中从容飞舞的蜂鸟，它急停疾走，飘忽轻盈，行踪不定。 它在舰群中穿插，在光束与曳光的倾盆弹雨中闪避，一艘又一艘，狠狠的捕捉着沃肯人母舰不断释放出的霍斯人飞艇。 在数量惊人的银盟歼击艇飞行员中，麦克.佩托维斯基无疑是其中最具灵气的一位，这一点就连一向与他不睦的第一舰队王牌--巴尔诺.金赛也无法否认。 年轻时代的佩托维斯基甫一出道，即成为万众瞩目的王者；他毕业于著名的阿撒兹勒海军飞行学院，是该校SDT数据最高纪录的保持者，而直至现在，这个夸张的记录也从没有任何学员能望其项背。 天赋异禀加上一帆风顺，同僚的钦佩，上司的赏识，就更使得佩托维斯基愈发的放纵自我，而他那不拘一格的个性，却又显得与银盟军队严谨刻板的教条式作风格格不入。 他在当年曾直接拒绝海军第一击坠团‘曼陀罗羽士团’向他抛出的橄榄枝，却偏偏要加入还在重组状态的，那个毫无名气的第二舰队歼击艇中队‘死神镰刀’，原因没有其他，就因为‘死神镰刀’的团长埃里克.切维尼，是他喜爱的学长和莫斯提马的老乡。 让‘曼陀罗羽士团’吃闭门羹并逐渐成为‘死神镰刀’的头块王牌，加上作战时总是喳喳呼呼狂呼乱吼，使得麦克.佩托维斯基得了一个‘疯子’的不雅外号。 他似乎总是那样放荡不羁，是战场上队友们的救星，战场下寻衅滋事的捣蛋鬼。 佩托维斯基尤为喜爱饮酒，并经常在就醉后在酒馆中与平民打的一团浆糊，宪兵和军纪庭对他来说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他不尊重军队中最为忌讳的军衔关系，能和比他高几个层级的不认识的军官称兄道弟，还有一次不为点事就对一名上校报以老拳，为此被第二舰队军纪庭关了七天，出来后军衔还被降了一级。 因为有好脾气和护犊子的‘死神镰刀’团长埃里克.切维尼的听之任之，就不禁令佩托维斯基的行事更加张狂，以至于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彭透斯行星与高德人的领地争执小规模战役中，在前一天战情会后佩托维斯基即把自己灌的烂醉，他居然在一次拦截任务的等待期间在歼击艇中因为犯困而睡着了。 因为没有得到信号并及时赶往另一个拦截点，他作为僚机没有提供有效的支援，但此时高德人其实已成功破获第二舰队的超远程粒子信号，舰队指挥部所给的目标其实是高德人布下的一张天罗地网。 意外的渎职令佩托维斯基逃过那场几乎必死的劫难，但任务小队的其他几名‘死神镰刀’成员却没有他那么好运，他们在英勇奋战之后，尽数死在了高德人的伏击圈中。 为此佩托维斯基在之后的军纪庭审判中，差点被送进大牢，却最终由该任务巡洋舰的舰长迪诺.法赞尼提供证词，一口咬定当时是通信信标的故障，才得以无罪释放，继续在第二舰队服役。 虽然不愿对方为自己撒谎，但多多少少仍然有些感激，自此开始，两人走的很近。 酒友、上司、失意者，忘年交、实用主义、臭味相投，佩托维斯基逐渐将法赞尼视若亲朋，开始真的掏心对待。 而他却从未向法赞尼提及过，能够让放荡无稽的他真正收敛而完全听命的原因，却是那天酒醒后，在讯道中听到凯蒂和詹姆斯中伏击而死，他痛哭失声欲架机前去拼命时，强烈阻止他的‘陆上先知号’舰长对他在频道中嘶吼着所说的那一句话： “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 弹如火雨，激射不停，机腹下的瓦卡雷机炮将一架架霍斯人飞艇化为飞腾的烈焰。 一架接着一架，他如一头循着血迹而来的野兽，展开獠牙，将这些可怜的异族勇士扼杀在冰冷的真空中。 不久后，逐渐开始集结的霍斯人飞艇编队终于注意到他，他们分出十数艘小艇，开始对这名隐藏在巨舰暗影处的杀手发动截杀，顷刻间，无数的动能光弹密集的朝着佩托维斯基的蝰蛇飞来。 对不起，我的老船长，看来这次不能实现当年对你的诺言了，佩托维斯基一边在白色的光弹中躲避，一边在心中戚然自语。 白光晃眼刺目，疾速而至的毁灭光影在瞬间形成一道无可逾越的幕墙，佩托维斯基的蝰蛇被夹击在敌我双方的舰船缝隙之间，眼看着再也无法逃出升天。 此刻佩托维斯基松开操控爱机的双手，轻轻抱于胸前。 面对眼前的那片惨白，他嘴角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凯特、詹姆斯、姆萊、常青，我来了，我终于来了。 不用再带着负疚的折磨活在这一片混沌中，终于可以加入你们的行列，隐入那虚无的无尽深空，成为另一颗不起眼的星星。 时光如梭，只是短短一瞬，弹指之际，却又如绵绵一生。 在这一刻，佩托维斯基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了起来，嘈杂的静电磁噪和引擎声突然消失了，他已听不见任何声音。 在这一刻，一切都静止了下来，那些瞬息万丈的致命光束与恐怖的动能光球，在不远处嘎然而止，如一柄无形的断水之刃横斩于虚空，将它们的致命轨迹生生阻止。 佩托维斯基含笑欣赏着这一切，心念电转间，只是嗟叹死亡原来是如此凄美。 他这一生过得懵懂无知，自由自在，却不知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而在这生命旅途尽头的一瞬，在解脱和释然之后，竟然还另有这样一股感受。 它如柔纱拂面，油然而至，又似浑若自成，天造地就。 是因果轮转？还是命运使然？ 此刻，在从容赴死的佩托维斯基的眼中，他分明已见到了死神的一袭衣角。 第四百五十一章 讨厌鬼和疯想法 面向黑暗，他将融入星辰。 但就在此时，另一股力量陡然间在他体内爆发，它似乎来的既无征兆，却汹涌澎湃之极，直令他心脏剧烈鼓动，像是要击穿胸腔般的挣脱出来。 那是他的求生之念，那是对余生未了并依旧充满眷念，他不甘心，对残留尘世仍有不舍。 死便死吧，能有何惧？他大惑不解，又试图宽慰自己的内心。 但就这样死了么？就这样死了么？他的心却在质疑他，挽留他，嘲讽他。 求生的欲望如肆虐的洪水般，无情的冲刷着他毅然决然意图放弃的意志，在那一瞬间，佩托维斯基心中苦笑，他知道，在这生命旅途的终点，他却无法背叛自己的内心。 他痛恨并厌恶着，为在离世前的那份不甘，为那颗对俗世示弱的心，他无法自抑。 光影密布，毫无缝隙，面对必死的险境，求生的欲望显然无法拯救他，那需要一个奇迹。 他在心中大笑不已，尽情嘲讽着自己的懦弱。 一道光柱此刻正从一片光幕之中脱颖而出，冲着他的蝰蛇正面袭来，四周的光弹则封堵了他所有的角度，佩托维斯基惨然一笑，他缓缓闭上双眼，等待着光束把机体击穿融化，将自己化为一阵尘烟。 但不久后他发现一切都没发生，睁眼后却仍然好好的坐在蝰蛇的驾驶座里，他此时看到，就在正前方的位置，突然出现一艘银白色的银盟驱逐舰，它正被原本袭向佩托维斯基的诸多光影包围着。它用那宽大的船身封堵住敌方密集的攻击，用蓝色的护盾替他抵受住那些致命的飞弹。 真是多管闲事的讨厌鬼！佩托维斯基不由在心中暗骂。 此时在他的战术头盔屏幕中，显示出一行在舰队频道中锁定他所发来的文字。 奇迹号：队长，交通拥堵，请注意安全。后面还打着一个笑脸。 是丹尼尔.福德！佩托维斯基立刻明白刚刚是谁救了他一命，这是自福耳库斯就一直跟随他的‘死神之翼’成员，素有‘好运福’之称的自愿军老兵。 他赶忙打开通讯器，果然奇迹号早已向他发来的**请求，佩托维斯基一边操作着蝰蛇在敌方的炮火间穿梭，一边接通了与这位驱逐舰指挥的通讯。 “队长，是碰上什么麻烦么？”丹尼尔.福德少校脸上带着一抹笑意，他人近中年，与佩托维斯基差不多的年纪，相貌寻常，身材一般，看起来毫无过人之处。 “你可总是阴魂不散呢，丹尼尔。”对于相处多年的老队员，佩托维斯基倒是完全不用客气，他语气轻松，在屏幕中冲对方翻起眼白。 有了奇迹号的掩护，佩托维斯基很快就摆脱了诸多霍斯人飞艇的追踪和锁定，黑色的蝰蛇在敌我舰群的缝隙中重新活了过来。 “丹尼尔，有日子不见，你却真的回到老岗位了哈，玛丽那会儿告诉我时我还不信，我原以为你喜欢架机独自飞行呢。”逃出生天的佩托维斯基此刻立时开始调侃起福德。 在死神之翼小队中，无论是在自愿军期间，或是弗尔兰.切斯模拟基地期间的军校生团队，作为队长，佩托维斯基能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并几乎了解每一个人的个性。 但对这个丹尼尔.福德，佩托维斯基却一直拿捏不准。 作为一名自愿军舰船指挥，丹尼尔在死神之翼初建时，出人意料的主动请缨报名加入。没有任何单机驾驶经验的他，却又能在严格的选拔测试中将将达到及格的标准线，并同那些由法赞尼从四处网络的预备役军人们一道，接受了佩托维斯基那一系列非人的训练项目。 离心机中无休无止的眩晕感练习，福德是所有新人中唯一一名毫无异样的学员；单击模拟练习中，他的击坠成绩也永远混迹在不好不坏的位置；体能训练，瞄靶训练，障碍飞行，双机螺旋对战，福德似乎从不显山露水，SDT的综合对抗测试数据也只是一般。 但就是这个低调的，不起眼的，似乎毫无个性却又始终微笑的大龄青年，却在死神之翼小队的实战中每次都有所斩获。几场战斗下来，他的战果似乎与他的训练成绩完全相符，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差的。但最令人惊奇的是，大大小小十几场出击之后，他却与玛丽.莎托梅这种天生的王牌一道存活了下来。 “队长，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福德收敛笑容，向着佩托维斯基行了一礼，他此时正在奇迹号的指挥舱中，背后的舰船参谋和几名驾驶台成员正在紧张的忙碌着。 “我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并且已经获得了舰队指挥官的授权。”福德道。 “是么？”佩托维斯基假作震惊的说道，他带着同样目的出击，不过早先他对此方案的提出者确有些意外。 “少校，您还记得我们在瓦尔基丽雅时，大型沃肯人母舰是如何释放霍斯人飞艇的么？”丹尼尔.福德将手掌放在空中，另一只手则对其作出进和出的动作。 “真是个令人困惑的动作呢，没想到你是个风趣且猥琐的内敛男……”佩托维斯基看到福德的手势，不由得对他歪嘴一笑。“法赞尼将军已经告诉我了，他很喜欢你的想法，因此才将死神之翼全数出动……” “队长，你还好么？”正说话间，佩托维斯基头盔的通讯窗口中却跳出玛丽.莎托梅那张美丽而坚韧的脸庞。 不苟言笑的莎托梅见到无恙的佩托维斯基似乎松了口气，在少校自己关掉通讯器后，她率领一百多艘死神之翼中队的蝰蛇战机冲入胶着的战阵，试图寻找老队长，但放眼望去皆是肆虐的炮火，汹涌的爆炸，又哪儿能找得着那艘如沧海一粟的小艇？ “我没事，玛丽，队伍现在情况怎么样？”佩托维斯基禁不住问。 “按照将军的要求，分散队形，躲避追击，死神之翼损失不大。”她的话不禁也令佩托维斯基长舒了一口气。 第四百五十二章 破茧之战（一） “敌人抽调出的分舰队数量有限，与我军势均力敌，但他们如果放出大量霍斯人小艇，那对战局的影响将会是致命性的。”眼帘的影像窗口内丹尼尔.福德阐述道。 “我不知道你的念头，丹尼尔，但从揭开的龟壳向里面扔爆竹？耶神在上，这要么是个馊点子要么是个鬼主意，却半点也不像有奏效的可能性。”佩托维斯基向福德表示道。 “揭开所有的龟壳，那似乎并不可能。”福德道。“但只是他们排在星门前的那几艘的话，却并不是不可实现。” “敌军势大，这是目前我们唯一能做的，那很有可能干扰他们的企图。”他解释着。“集束光柱由千艘沃肯人舰艇汇聚于此，但他们最大的战舰不在侧翼防御我方的骚扰，却处于星门的最前方……” “你是说干掉这几艘战舰，就能阻止他们关闭星门了么？”加入讨论的玛丽此时不禁质疑道。 “这点谁也不能确定。”福德道。“但按探测器中显示，那里确实有巨大的磁向性导向力场的涌动，他们可以使高能光束聚合成型，并形成具有强大的干扰力的粒子流，那也许就是电磁能量异状形态的星门，却能在比相对能量小的多的粒子束下发生逆转效应的真正原因吧。” “……丹尼尔，你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但却觉得挺有意思。”佩托维斯基不得不承认，他对此感到吃惊，这么多年下来，队里却一直隐藏着一个学者型的死神之翼？他啼笑皆非，几乎无法想象。 “让我们来做这件事吧。”他随即向丹尼尔和玛丽宣布。 此时在不远处，成百上千的霍斯人飞艇不请自至，向着以奇迹号为首的第十舰队‘阿蒙’驱逐舰集群发动猛烈攻势。佩托维斯基眼望来势汹汹的地方飞艇，连忙在通讯器中提示道：“丹尼尔，迂回规避，躲开他们的攻击！” 密集炮火和动能飞弹使得‘奇迹号’驱逐舰的蓝色护盾已开始微微发红，佩托维斯基可不愿这位老下属和整艘船的一百多条生命就此与世长辞，他飞快的拉动着引擎杆，座下的蝰蛇如一支穿云箭矢，直插入纷乱如雨的霍斯人飞艇群。 瓦卡雷机炮在身下怒吼，毒液式飞弹在视镜中拖曳长尾，只是一个照面间，佩托维斯基就已从密集的飞艇群中搞定了三架，这使得一些霍斯人放弃了对奇迹号为首的驱逐舰集群的袭击，转而对迅速向上疾速拉升的黑色歼击艇进行追击。 银盟伏羲级舰船的最显著特点，无疑是极快的常规航速和相对灵活的变向，因此在各大银盟舰队中，都有着数套成型的驱逐舰机动战术。 在‘奇迹号’的率领下，六艘银盟驱逐舰如一人使臂般，在密集的弹雨中迅速转向。它们飞快的向着目标地点迅速攀升，而佩托维斯基则在成功的摆脱霍斯人飞艇的追杀后，也及时回到舰群阵列。 在他们的身后，十几艘小型沃肯人舰船和大量霍斯人飞艇仍在自后紧随，白色的动能光团如雨点般自后袭来，却因为受面范围的窄小，不能对驱逐舰的护盾造成太大的威胁。但其数量的逐步增加，却显然对此次任务的实施有着严峻的威胁。 形势危急中，佩托维斯基仗着身下蝰蛇的速度和灵活度，再次驾机返回接战迎敌，他飞快的击毁几架尾随的霍斯人飞艇，试图将对方的火力引向自己，但驱逐舰群的目标实在太大，他们的目的虽还未被对方获知，沿途的沃肯人舰船依然试图在拦截他们。 光束飞舞中，已尽量选择规避路线的驱逐舰队，遇上了一支数量惊人的沃肯人战舰群的阻截，一艘坠后的驱逐舰在数十道高能光束的集中火力中被打的盾破船毁，裂变粒子推进引擎因为能源过载从而形成的剧烈爆炸，在佩托维斯基的头盔的反光中映出一片火红。 无尽的黑夜因此被这一瞬间的激荡照亮了片刻，伴随着那些毫无逃生机会的船员们在频道中濒死前的呼喊，使得他的心间猛然一紧。 “该死的！”佩托维斯基喃喃咒骂道。“玛丽，你们到底在哪里？”他在频道中怒吼。 死神之翼本应负责这次行动的掩护任务，但直至此时，却没有一只歼击艇小队按时抵达战场。 “我们小队在通过阵地时遇上了麻烦，队长。”玛丽回复道。“米尔.维卡兰德号战舰……已经完了……” 玛丽此时并没有将情形完全说明，事实上在死神之翼迅速向目标行进的途中，第十舰队中号称护盾和装甲最厚的功勋战舰米尔.维卡兰德号，被沃肯人分舰队以集中火力击毁。 因为迁跃引擎始终保持暖机状态，巨大的反物质能储备从残破的引擎核心中泄露，在虚空中引发出吞噬一切的小型黑洞。为此玛丽所在的第一小队损失了三架蝰蛇，其中也包括了瓦尔基丽雅之役的幸存者，那个身手笨拙的，总是将一切搞砸的奥德莉.莱曼。 莱曼之所以能从上回高达2/3的战损中存活，完全是凭着天生的运气使然，她还一度还被玛丽.莎托梅戏虐的称为是另一个丹尼尔.福德。 残酷的太空大战，同学的大量阵亡和战场所积累的经验，使得莱曼在此次战役中表现的极为隐忍果断，她在驶向任务目标的途中，一举击落三架霍斯人飞艇，但却在银盟自身舰船的陨灭中被卷入死亡漩涡，尸骨无存。 该死的！舰队中十艘盘古级巨无霸已经报销掉六艘！这也就意味着大批的银盟官兵也相应的随舰而亡！佩托维斯基不由狠狠的咒骂起来。 先让半只舰队和沃肯人盘恒，然后所有的银盟舰队同时杀到巴尔德，再对其进行彻底围剿，这是何等愚蠢和想当然的战略思路和想法啊。他恨恨的游走于己方驱逐舰船的身侧，在上百门动能炮台的掩护下，与行进方向背道而驰，向霍斯人飞艇再次发起一轮孤身一艇的冲锋。 第四百五十三章 破茧之战（二） 胶着纷乱的战局，纵横交错的厮杀，佩托维斯基的瓦卡雷在绽放怒火，而他的心情也与之同样，米尔.维卡兰德号战舰的毁灭令他不禁心烦意乱。 军委会的那些饭桶们这次又大大的搞了一回乌龙，这些自视奇高的聪明蛋们难道就真的没想过，沃肯人可能会拥有关闭星门的办法？ 如今倒好，哪怕是通过数艘功能舰的实时播报，眼看着第十舰队被对方摧枯拉朽打得溃不成军，这些装备到牙齿的主力舰队，却也只能在遥远的瓦尔基丽雅作壁上观，而不是按照计划乘势而入，一举以舰船数量和火力优势将局势扭转。 这群只知道在光键上舞蹈的政客，只知道纸上谈兵的愚蠢的谋略官！ 佩托维斯基此刻简直是义愤填膺。 加速、急停、翻转、回旋，蝰蛇在激荡的无数光球中灵活的闪避着，当面对远处密密麻麻的霍斯人飞艇，佩托维斯基却又立时心若止水，沉静的心绪中不起一丝波澜。 只要能拉开一定的距离，只要还有一丝缝隙，只要无数能令他陷入死地的选择中仍有一线生机的可能，他就总是能凭借着直觉和经验逃出生天，然后给予对手致命的一击。 但他无法阻止对手，哪怕是在五艘边走边打的驱逐舰支援火力之下，数百艘霍斯人飞艇和前方突然而至的沃肯人舰船的拦截，使得这支小型银盟编队越来越显得毫无生机。 数枚动能光球在蝰蛇的机翼旁险险的擦过，令即刻做出动作的佩托维斯基也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他此时不禁感到无以为继。纷乱的战场，处处是致命的陷阱，点燃的虚空，满目皆是破碎的残骸。 此时就在他蝰蛇机首的前方，一阵密集的瓦卡雷的暴雨，将急速追击的十几艘霍斯人飞艇撕裂成耀目的红焰，数十架赤红色的蝰蛇由黑暗中破空而出，它们在敌人庞大集结阵型的一侧，如一支支锐利无匹的箭矢，飞快的一穿而过，所经之处，粒子推进器激起的光焰如一条色彩斑斓的星尘。 “死神之翼，第四小队，已抵达目标。”区间频道里响起前军校生雯尼.赫尔曼的声音，这名永远冷颜冷面的女性飞行员，有着令人惊异的军事家族身份，曾经与贝利尔飞行学院的王牌飞行员常青是固定搭档。 她凭借稳定持续的表现，长期充当着娃娃脸王牌飞行员的僚机，而在常青战死后，赫尔曼接过了搭档座驾上地炎龙的机翼标志，成为死神之翼第四小队新一代队长。 “很好，雯尼，打散队形，扰袭作战，不要一味蛮干，要让蜥蜴人看得到吃不着。”对这支强援的到来，佩托维斯基大感欣慰。 “收到。”雯尼.赫尔曼冷冷的回答他。 “丹尼尔，你的计划是什么？”佩托维斯基直至此刻才将任务继续的可能性重新摆回台面。 “在星门最近处组织防御体系，引诱对方战舰释放飞艇，随后集中火力向对方舰船腹部发起攻击……”丹尼尔.福德解释道。“但在此之前，却不能再浪费炮弹，沃肯人战舰的外壳坚固无比，而打到现在，我们的弹基已经不多了，自动机炮也只能用于防御近距离飞艇。” “也并没指望你们的炮手能对付霍斯人飞艇，只要你真能干掉一两艘沃肯人战舰，苦活累活自然都是咱们死神之翼来做。”佩托维斯基对福德道。 “队长，我可也还是死神之翼。”眼帘窗口中的福德突然微笑。 “当然，丹尼尔，开着驱逐舰，你无疑是我们之中最阔气的……”知道自己所错话的佩托维斯基赶忙安抚道。 “也是目标最大的……”区域频道的窗口中又多出一人，圆鼻头阔嘴唇，却是剑眉星目。“第二小队抵达目标区域。”他在影像中对所有人展露笑脸，露出一嘴整齐的牙齿。 “帕登，你已经出院了？”佩托维斯基惊讶道，他宿醉终日，并不清楚这名死神之翼的老兵托马斯.帕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方在瓦尔基丽雅身负重伤，座驾被霍斯人飞艇击中导致机体碎裂，在真空中飘荡了近一个标准时才被救援艇救回。后一直在第三舰队的医疗船‘永恒亚伦号’修养，佩托维斯基和玛丽还一同去看过他几次。 “你都不关心我，队长，我可早从那该死的雪白牢房里逃出来了。”托马斯.帕登不满意道。 数十架蓝色的蝰蛇从垂直面的下方，迅速接近佩托维斯基和五艘驱逐舰，帕登一看第四小队正在与大队霍斯人飞艇陷入激战，立刻率队投入绞杀的战场。 “第三小队抵达！”“第五小队抵达！” “第一小队就位。”玛丽.莎托梅率领着数十架黑色的蝰蛇由远方飞驶而来，并立刻与其他的飞行小队同时投入战斗中。 “不要与对手过多纠缠，记住此次行动不是以杀伤敌人为目的。记住训练时的动作，多采用双机螺旋战术，如果有必要，可以远离战场。”佩托维斯基在全队频道中提醒着死神之翼的全体成员。他此时精神高度集中，心中只是想着丹尼尔.福德所提出的任务。 在这个瞬间就能融化生命的巨大熔炉中，他暂时忘掉一味求死的初衷，心思已重新回到如何保全队员的生命上，开始重新履行着作为死神之翼队长的职责。 “队长……能见到你这样……真好……”玛丽.莎托梅在频道突然说道，女性击坠王的语音微颤，更带一丝哽咽。 “还看不见希望，玛丽，我只是希望大伙都活下来，今天的死亡已经太多了……”佩托维斯基低沉着声音道。 “是啊，太多了。”玛丽也感慨着。 纠缠不休的战线在原本一片洁净的真空中，拉开一道几达数个光秒的浑浊。银盟方仅以半只舰队的血肉之躯，飞蛾扑火般的闯入密集的地方阵营中，只在短短几个标准时内，第十舰队就已损伤过半。而这一切，还只是发生在沃肯人专注于攻击星门，只是抽调了小部分舰船御敌的前提上。 第四百五十四章 破茧之战（三） 黑色的蝰蛇机群带着翼间醒目的火鸦图标，在被五只死神之翼小队冲击散开的敌方舰船集群中疾速掠过。 玛丽.莎托梅，这名死神之翼的王牌击坠王，同时代替着麦克.佩托维斯基充当着这支最强小队的灵魂人物。 她无愧于公认的第二强者的美誉，将身下那艘黑色蝰蛇操控的静如观止，动如脱兔，奔放而灵动，像是在动人乐章上跳动的绝妙音符，在她的那门宣读死亡的瓦卡雷机炮下，不停的簇起一团团覆灭的死亡之花。 “已发现对方目标。”在一刻不停的舰队移动中，丹尼尔.福德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这令正与两艘霍斯人飞艇缠斗的佩托维斯基心中一凛。 牵强的理论终于到了真实实践的一刻，而这些数量占优的舰船和小艇却如杀不尽的索命之魂，刚刚费尽周折的干掉一艘，就总会又出现新的强敌。他和他的队员们一道，在避让、游斗、交锋中斗智斗勇，而这些灵动异常的霍斯人飞艇一旦分散，就亦如脱缰野马般的无可束缚。 战场中，每时每刻都有敌机被状态神勇的蝰蛇机炮片片撕裂，而新组建的死神之翼们，却也在对方一轮又一轮磨盘式的碾压下，不停的消耗着难以补充的生命。 惨烈的爆裂火焰和绝望的呼号，不断的在队伍频道中响起，他们那旺盛的生命之火，也在那疯狂的嘶吼之后归于永恒的平静。 无论佩托维斯基多么强调采用袭扰战术，保全自己，甚至允许麾下队员脱离战阵，整理恐惧的心绪后再回归战场，但在这瞬息万变的激战中又能如何简单做到？面对数量如此巨大的敌人，打既打不过，逃又逃不掉，他们仅剩下的选择，也唯有搏命一途而已。 不远处，奎本汉穆夫星门已越来越近，巨大的强磁场射电在方圆几个光秒的范围内膨胀着，扭曲着，使得它更像是一头被电枷锁住的巨大猛兽。 电磁射线散发出蓝色或白色的强光，将原本漆黑的虚空映现成一片白昼。 闪烁的光线照射出沃肯人密集舰阵群的前方部规模，它们有数十条大型舰船组成，在数千光束的聚合光柱之后，则是数艘庞大的令人惊异的沃肯人超级母舰。 “周边没有蜥蜴人的支援母舰，如果他们要放出小艇抵御我方侵袭的话，就一定是最头前的这几艘船了。”丹尼尔.福德在频道中向佩托维斯基解释着。 “不用再胡乱猜测，丹尼尔，反正我们此举也只是孤注一掷。”正在继续与三架敌艇周旋的佩托维斯基笑道，他操控蝰蛇在空中一连转了好几个圈子，这才抽出间隙的空档出来，瞄准着对方的一艘小艇，释放出机翼所挂的最后一枚毒液飞弹。 飞腾的火焰在佩托维斯基的身后炸起，紧追不舍的两艘霍斯人飞艇此时向两旁拉升逃逸，他们当中一艘被毒液飞弹那汹涌的助燃剂吞没的霍斯人，恐怕至死也不明白，一艘逃逸中的人类歼击艇，又是如何将追踪导弹锁定到身后目标的？ “也许这并不是母舰。”托马斯.帕登突然抽空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别看它们如此庞大，却不一定载有霍斯人飞艇。” “任何沃肯人飞船中都有作战飞艇。”丹尼尔.福德说道。“虽然沃肯人自身因为体型和缺乏直觉无法成为小艇飞行员，但他们却深知遇敌交锋中，运用小艇袭击的好处。” “你是说敏捷灵活？这点我必须承认，但要论杀伤力的话却又完全不堪复用了。”帕登对此不由抱怨起来。 相比击毁霍斯人小艇所带来的成就感，他倒是很羡慕如今福德能够重回到驱逐舰岗位上，最少能够有几率用几十门大口径动能大炮干掉对方同级别的舰船。而如果只是用蝰蛇或沙罗曼来单纯攻击的话，除非是采用专门用来消耗对方护盾或坚固船体的集束炸弹，如只使用瓦卡雷机炮或追踪导弹的话，怕是打完了所有的弹舱也只能伤得对方的一层皮毛。 “不，我说的是性价比。”福德否定道。“单以银盟的舰船为例，几十艘蝰蛇的造价与一艘伏羲级驱逐舰相当，而其能产生的效果，也许在火力输出上大致持平，但实际用途和应变却广泛的多。 “你这里牵涉到一个关键因素，福德。”帕登不同意道。“人的因素……”他解释道。“歼击艇飞行员要求的素质和训练时间，可远远要比驱逐舰炮手来的要苛刻。” “我承认，托马斯，但这个问题今后说不定会有其他的解决方式……”福德道。 “你这里是不是又要说赛博化飞行员那种可笑的言论了吧？”帕登大笑道，他与丹尼尔.福德同样来自于自愿军第七特种大队，是死神之翼的首批成员，两人相处已久，这样的话题听起来并不新鲜。 “怎么杀到人家门口了，对方也没有任何反应呢？”帕登此时也在暗自着急，看着自己小队中成员不断的损失，虽然知道这是战争，是这次任务期间无可避免的必要历程，却依然令他倍感煎熬。 他火热心肠，视手下为亲人，此时真恨不得发出指令，将那些战技还在磨合的第十舰队原‘麦田春华’的飞行员们指派的远远的，而不是在这里因为笨拙的操作而凭空丧命。 “也许不逼他们认真起来，这次任务就看不到结果。”并不对此次行动抱有希望的佩托维斯基此时说道。“我们需要加强攻势，是时候让那些集束炸弹发挥功用了。” “雯尼！”他在频道中大声道。 “在，队长。”作为首先抵达目标区域的死神之翼小队，雯尼.赫尔曼率领的第四小队目前却损失最小。她的队伍中高手云集，基本都为前贝利尔飞行学院的高材生，经过瓦尔基丽雅那生与死的战事之后，这些原本就极为优秀的军校生们，比从‘麦田春华’飞行中队转到‘死神之翼’没几天的飞行员们可明显强悍不少。 “带上你的人，去指示坐标方向，把那几艘沃肯人舰船给我干掉。”佩托维斯基大声命令道。 “是，队长。”雯尼.赫尔曼回应道，她的语气不悲不喜，声音冷的像冰，但几乎是在一瞬间，数十架红色的蝰蛇就已从纠缠的混战中一跃而出，向着星门处不远沃肯人集结舰群飞去。 “所有死神之翼，阻拦住对方追击飞艇，务必确保第四小队顺利完成任务。”佩托维斯基继续命令道。 第四百五十五章 破茧之战（四） 惨烈的飞艇大战使战事变得愈发胶着，就在这块离星门不过十几个光秒的一方区域中，成百上千艘霍斯人飞艇与一百多架银盟海军蝰蛇，展开了一场前所未见的太空绞杀战。 黑色的瓦卡雷机炮子弹密似雨点，白色的霍斯人动能弹则亮如星辰。 一艘艘飞艇被贫铀弹的暴雨撕裂，一架架蝰蛇也在廖若繁星的袭击中艇毁人亡。 杀戮的泥潭使人无法自拔，生离死别却在这一瞬间变得如呼吸般普通与平静。 一旦为了掩护第四小队，从而放弃了佩托维斯基所制定的游击战法，死神之翼的战损率就陡然上升，从原本的1：10，逐渐上升到2：8，再到3：7，在霍斯人不顾一切的进攻下，为了封堵住对方的去路，往往只是消灭掉几艘小艇，死神之翼就有一人在无数动能光弹的光幕中惨死。 残酷的对攻战让一些队员心生怯意，队友的死亡一度令他们几乎失去了理智，多名死神之翼的新成员为此肝胆欲裂，十几艘蝰蛇因此从阵型中脱逃而走。 眼看此举，佩托维斯基和莎托梅等老兵们，此刻却并没有做出呼喝禁止的举动。他们只是身先士卒，操控着自己的蝰蛇飞艇，在散乱的敌阵中强行穿插。他们以密布的弹雨形成一堵看不见的铜墙铁壁，将霍斯人欲图阻止第四小队侵扰战舰的举动化于无形。 无畏的牺牲换取了战场局部的主动权，第四小队的数十架红色歼击艇在虚空中化出一道笔直的轨迹，很快顺利抵达目标。 眼看不妙的几艘沃肯人战舰，此时只得将袭向星门的高能光束分出十几支来展开攻击，但雯尼.赫尔曼和她的队员们早已做好准备，飘忽不定的蝰蛇令对方无法瞄准，他们各自以极快的速度，迅速贴近头前那几艘战舰，令转向缓慢的光束炮台失去效用，成为徒具杀伤力的装饰品。 “第四小队，就是现在。”赫尔曼在队伍通讯中一声令下，数十艘蝰蛇打开机腹投弹舱门，闪耀着点点红光的集束炸弹被一枚枚释放而出，在黑幕的星空中如同空港指挥起降时那善意的信标，却带着恐怖当量的聚能爆炸物缓缓移向各自的目标，须臾之后，成为一朵朵在沃肯人战舰外壳上盛开而怒炽的硕大喇叭花。 集束炸弹的无与伦比的巨大破坏力，在这一刻得到了充分的验证，哪怕是沃肯人拥有相对银盟战舰坚固的多的舰船外壳，却也在此轮攻击下吃了苦头。 战舰外烈焰腾空，破损船壳向外喷涌的蒸腾气流，极大的助长了爆焰的气势。不少沃肯人的尸骸从船舱内被炸向虚空，他们大多支离破碎，但哪怕是完整无缺，也会在真空中因内压膨胀而立刻惨死。 死神之翼第四小队的队员们此生还是第一次见到真实的沃肯人，却没想到是在如此情形下，他们好奇的盯着这些肢体修长，面目可憎的大脑壳怪物们飘荡在自己的蝰蛇周围。 战舰外部已是如此，可以想象在巨型战舰内部死伤惨重的情形。但哪怕是这样，这几艘体积庞大无比的沃肯人战舰依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他们的常规推进引擎在停船时缩入舱内，有比舱壁更加厚重的防御型甲板保护，舰船驱动核心更是置于船体最中心位置，毫无从外部袭击的可能。 沃肯人似乎只是慌乱了一会，就已又重新控制住局面，破损的缺口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予以封堵，泄露气体被隔绝，燃烧的火焰也转瞬熄灭，而在此期间，他们的高能光束炮台从未停歇，仍在持续向着奎本汉穆夫释放着能量。 “再来一轮！”眼看对方云收雾散，却仍然没有任何释放霍斯人飞艇的迹象，就连冷到骨子里的雯尼.赫尔曼的话语里也稍稍显露出不安。 就在他们的不远处，残酷的飞艇大战仍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死神之翼原本的百来艘蝰蛇已越打越少。 劣币淘汰，大浪冲沙，原‘麦田春华’的歼击艇中队许多飞行员已死的死，逃的逃，此时战场上还剩下在与众多敌人奋力缠斗的，已几乎都是经过血与火洗礼的原死神之翼老兵。 同样的蝰蛇，同样的装备，在不同的飞行员手中则焕发出完全不同的风采。 能力与经验、决断与选择，使他们跃然而出，位于同辈之巅。他们如沙砾中的闪亮钻石，虽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却因压力而变得无比坚硬，因战火而变得意志顽强。 他们灿灿生辉，在繁杂纷乱的混战中游刃有余的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往往只是毫厘之差，就要阴阳相隔，成为千百花雨中的另一簇爆焰。但他们却能渡过一次次危机，用几乎是繁杂选择中唯一正确的预判在延续着自己生存，随后在逃出生天之后，又毫无犹豫的将对方的生命之火予以掐灭。 几十艘银盟歼击艇对抗上百艘霍斯人飞艇，却能在对攻战中渐渐占据上风，死神之翼的队员们越打越顺，他们在佩托维斯基和莎托梅等人的率领下，将多出己方数倍的小艇集群一口一口的吃掉，而这还是在第四小队的完全没有加入战斗的前提下。 “终于！”此时在频道中响起奇迹号舰长丹尼尔.福德的一声大喝。 佩托维斯基闻言控住蝰蛇，在一阵繁复的花式翻转中，暂时驶离了这处火热的熔炉，他抬眼观看，只见前方数十艘沃肯人战舰缓缓打开了下方的舱门，一艘艘小型舰艇则开始层出不穷的在空域中涌现。 “怎么是‘蝾螈战队’！”福德在频道中道。 “该死的大脑壳混蛋，他们居然在战舰中还藏着护卫舰！”帕登此时忍不住咒骂道。 第四百五十六章 闭嘴吧提姆 此时就在众人视野的上方，沃肯人的巨型战舰正缓缓打开腹部的舱门，那舱口比一般舰船的飞艇发射口大了几乎十倍，而从战舰腹内向外飞出的，并不是典型的霍斯人飞艇，而是散发着晶莹光泽，白色的，一支支不亚于银盟神农级飞船体积的明矾人护卫舰！ “他们一定是打算尽快解决战斗。”福德判断道。 “真是想到一块去了。”帕登在频道中大笑。“我们也特么一样！” “接下来看你的了，丹尼尔。”佩托维斯基在头盔中对福德道，而眼帘的视镜屏幕中，这个相貌平凡的准中年人正在对着镜头微笑。 “没问题，队长。”他短短说了一句。 “第四小队，给这帮天杀的炮兵们清出一条路来！”佩托维斯基向雯尼.赫尔曼发出命令。 “是的，队长！”声音依旧冰冷，但赫尔曼的语气中已经有了一份决绝的味道。 此刻，数不尽的敌方飞艇，正在朝着两个方向的银盟方猛扑而来，数艘明矾人的护卫舰初出战舰，就立即一字排开拦阻在前方，在舰腹中，等待出舱的护卫舰源源不绝，‘蝾螈舰队’的强大防护力，可以使其应对任何意料之外的袭击。 在这场漫长如一生的战事中，一次以理论为基础的‘不可能任务’已经到了真正实施的当口。 前戏已演足，大幕已拉开，星辰淡薄如烟，恒星亘古永存。 星空中的奎本汉穆夫星门，正如一只硕大的巨眼，在炯炯观赏着这出生与死的太空歌剧，并见证着已唱至最后高潮的咏叹调。 …… “这些死神之翼的家伙们可真不是浪得虚名。”奇迹号14号炮舱中，用炮台瞄具亲眼目睹了飞艇大战全过程的吉米.詹金斯，发出了她由衷的赞叹。 “厉害是厉害的，然而却并没有什么用处。”在她的身旁，炮舱协调员提姆.斯坦利一如既往的对击发手泼着凉水，而操作员祁文斌却只是在静静的关注着身前的全息星图。 “命令已经下来了。”提姆向两人宣布。“福德指挥官的指示，一分钟后，击毁拦路的一切阻碍，清空区域，向目标舱室内展开炮击。” “说的倒是轻巧。”提姆在宣布完指令后，自己先忍不住小声评论。 “我必须承认，根本没想过能一直杀到这里。”吉米头上套着全景眼镜，嘴角歪出一抹笑容，这立即令如今心中七上八下的提姆.斯坦利感到不满。 “吉米姐，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你还笑？我觉得你很有些享受其中的样子。”他向吉米质疑道。 “你很有洞察力，提姆，老娘确实很开心，不像你，怕得发抖，又能顶个屁用。”吉米笑道。 “我怕是因为尊重和珍惜生命，不像你和老祁，一脸的视死如归。”提姆抗议道。 “难道你还幻想着能活着回去？”女击发手此时大笑，由于过于剧烈，她一边笑一边咳嗽，而此时的祁文斌也在用宽温的笑容迎向一脸疑问的提姆。 “难道我们活不了了？吉米姐？”提姆大惊失色的询问吉米，但对方只是一味的在笑，他于是转向祁文斌，惜字如金的炮舱操作员却抿起嘴来，半晌后缓缓点头。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提姆自言自语道。“我以为这次银盟全军出动，拿下巴尔德只是小菜一碟，在奇摩立扎还和我妈通讯安慰她来着……真没想到啊……”他面如死灰，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我……我还没娶媳妇呢。”提姆此时不禁喃喃道，他这话就连祁文斌都开始忍俊不禁，吉米.詹金斯更是笑得花枝招展。 “安了，小子！”吉米突然整肃面容，眼睛关注着视镜中那枚已倒数至个位的计时器。“如果这次能活下来，姐答应你，保证给你在舰队通讯组里找一个美美的姑娘。” “真的？吉米姐？”提姆听了此话立时眼睛一亮。“你是说……我们还能……还能活下来？”他不由又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嗯，也许。”吉米深吸一口气，呼出，喝道：“只要你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闭上嘴！”她指尖轻触，炮舱中轰然而响，随即舰船各方如密集的雨点般炸响起各个炮台的怒吼。 被压抑许久的怒火，从奇迹号中如开闸般的洪水般释放，与此同时，与之同级别的另外四艘驱逐舰也在同时发威。密集的弹雨拖着一抹抹曳光，悄无声息的在短短的距离中陡然加速，将刚刚脱离母船的明矾人护卫舰阵列硬生生撕开一道豁口。 “这玩儿真硬！”吉米一边等待着自动弹药舱的装弹，一边向另外两名炮舱人员发着牢骚，祁文斌与提姆.斯坦利面面相觑，前者是不爱说话，后者是被女击发手禁言了，于是炮舱中只有吉米一人在不停的抱怨。 “该死的明矾人！” “是谁给他们造的这种壳子？” “耶神在上，那只不过是护卫舰级别，却要用掉咱们那么多发四号单？” “好了，干掉了。” “该死！补位真快，瞄不进内舱，这些披着能量衣的粘虫！知道我们想干么了哈。” “福德的烂计划！这又能怎么完成？” “你们两个是死人啊，骂了半天，好歹搭搭腔！”吉米在不停的开炮，而作为她的助手，祁文斌和提姆却互相扁起嘴对视，始终不发一言。 “你们不觉得三个人在这儿太挤了么？你们在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要陪我聊天！不然要你们做什么？”吉米手指一动，轰的又是一声。而此时提姆的嘴唇却咬的更紧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败招 战事陷入不可预料的混沌状，大批霍斯人飞艇正在自集结的沃肯人舰船阵列中向奇迹号的方向攻来，数十艘明矾人护卫舰也已从庞大的沃肯人战舰中鱼贯而出。 雯尼.赫尔曼此时正带领着她的死神之翼第四小队，不得不与与明矾人的蝾螈舰队展开激战。 蝰蛇的瓦卡雷机炮与毒液飞弹，都无法对这种晶莹透亮的白色护卫舰产生伤害，但好在他们还有刚刚攻击战舰时所剩下的集束炸弹。 红色的歼击艇在明矾人急促的短距离高能光束下盘旋而过，蝰蛇自带的小型护盾无法长时间抵御光束袭击，却可以凭借着快速的机动力令明矾人无法瞄准。 数十架小艇如觅食的鱼鸥般在尚未成型的蝾螈舰队中回旋，将一枚枚集束炸弹准确的投向各自的目标，十几艘明矾人护卫舰在这种强大的对舰武器的攻击下灰飞烟灭，使奇迹号的炮位前方形成一片真空。 …… “就是现在！”提姆毫无生气的复述着发自于舰长丹尼尔.福德的通知。而佩戴全景眼镜的吉米却比他知道的更早。 “老祁，六号弹！”她的声音几乎和提姆一同响起，操作员手指连动，弹药舱中传来一阵金属磨合的嘎嘎声。 “装弹完毕！”祁文斌喝道。 “成败在此一举！”吉米此时毫不犹豫的按动了击发舰，炮台轰鸣作响，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三人的炮舱产生微微的晃动。 这种被银盟海军炮手俗称为六号弹的聚合爆裂弹，其内含有大量的浓缩氧化镁，杀伤覆盖面积在所有弹药中堪称第一，但如打在护盾和船体外壳上却又毫无作用。因为很少使用，加上其剧烈燃烧后会残留聚合镁难闻的气味，因此又被银盟舰船炮手们戏虐的称作为‘臭弹’。 吉米的六号弹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出膛，她的目标正是对着沃肯人阵型最前方的那艘大的骇人的母舰。 与此同时，五艘驱逐舰上其他数十门动能炮台也先后怒吼，弹基后的粒子推进器分别点亮，如一道道劈开黑幕的流星般，向着各自的目标飞速疾驰。 长空无忌，毫无阻隔，第一枚炮弹准确的钻入了沃肯人为首母舰的腹部，在其内向外迸发出一缕绕动的火舌，接着，第二枚，第三枚，持续不断的炮弹飞入对方舱内，而舱门驶动，沃肯人终于清晰了他们的企图，正在缓缓合上他们的死穴。 在这之后，所有已打开的沃肯舰船舱门都迅速关闭，吉米的第二颗六号弹连同其他所有炮台的弹药，都击打在地方舰船坚实的外壁上，虽爆出汹涌的火花，却只能是隔靴挠痒的无用功。 “完蛋。”吉米吐出一口气，缓缓的摘掉头上的眼镜，对着一脸期盼等待好消息的提姆.斯坦利露出苦笑。 “我很抱歉你临死之际还是一介处男。”她道。“这点我无能为力。” “怎么，吉米姐，攻击失败了么？”提姆瞠目结舌的望着已失去攻击意识的她。 “完全不奏效。”吉米撇着嘴角，轻轻哼了一声。 “那么我们彻底完了？”提姆向她问道。 “彻底完了。”吉米很平静，她望向身边的祁文斌，见老祁正冲着她微笑。 她伸出手臂，与祁文斌双手相握，又伸出另一只手，向着提姆示意。 “真的就这么完了？”提姆不甘心的也伸出手。“我们就要这么死了？”他嘴唇缠斗，像是要哭出来，而吉米连忙捏着他的手掌安慰他。 “那么我就明说了吧，吉米姐，你刚刚说的不对，你可不是无能为力……”他撅着嘴唇向吉米.詹金斯道。 “你胡扯些什么！”回过味来的吉米立刻予以喝骂。 而此时，奇迹号舰身一阵巨颤，后方大批霍斯人飞艇的动能光弹业已来袭，巨量的火力使数艘驱逐舰的护盾顿时由蓝转红，五艘舰船中的其中一艘‘日晟号’因为滞在最后，因此舰身受弹也是最多。此时它终于抵受不住密集的火力，在机动规避中护盾破裂，船身亦被几十枚光弹击中，霎那间失去了动力，舰船由破损处喷涌出气流和熊熊火焰，眼见已即将覆灭。 此时，‘阿蒙’集群剩余的数艘驱逐舰同时向几个方向散开，开始狼狈奔逃，霍斯人飞艇则分出四支队伍对其展开追击。 “福德也许最后会采取冒险的迁跃逃跑的办法。”吉米一边说，一边将靠在自己胸前的提姆缓缓推开。在刚刚剧烈的晃动与翻腾中，炮舱中的三人几乎挤在了一起。 “很软……”提姆红着脸刚刚说出这两个字，就被击发手凶神恶煞的眼神给吓得魂飞魄散。“我是说……我们能活下来？如果迁跃的话？”他连忙转换话题道。 “也许能……像丧家之犬般的活下来……从此东躲西藏的在星系里，与沃肯人的走狗们做‘抓住我如果你能’的幼稚游戏。”她叹口气，眼睛盯着炮舱中的灯光，似乎有些出神。 …… 奇迹号在飞速奔逃，所有死神之翼的歼击艇，也在佩托维斯基的指示下各自执行着逃逸方案。计划一旦失败，就没必要再为此搭上更多的性命，谋事在人，而成事在天，丹尼尔.福德提出了这个看起来很美的计划，却最终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这一切，都不再与任何人相关，死神之翼，第十舰队，此时已是待宰的羔羊，目前唯一的疑问只是宰杀的时间。 “麦克，计划进展的不顺利？”就在此刻，第十舰队参谋长法赞尼的声音在佩托维斯基的头盔中响起。 作为整支舰队指挥舰，阿瓦布伦南号在初期突围后，就一直滞留在远离混乱战场的后方，对此颇有腹诽的法赞尼已经和莎拉.阿姆斯特朗冷嘲暗讽了数回，舰队指挥官却都不为所动。 第四百五十八章 强援侵入 旗舰一旦覆灭，剩下的舰队又该怎么办？不像法赞尼总是喜欢将指挥舰放在最突出的位置，莎拉也似乎有着她的指挥原则。 而她的这一举动，听上去很没种，却又是每一所著名指挥学院中教科书上的内容，作为一个从名不见经传的学校毕业的后勤专业生，法赞尼对此无从分辨，只能心中暗骂，但莎拉本为女性，骂她没种或没卵鬼之类的，却又显得于事无补。 “本来就没指望过什么，将军。”佩托维斯基对法赞尼沿袭着以往的老称呼，他知一晓十，才不相信法赞尼喜欢当什么舰队的参谋长。 “尽快收编你的手下，我要你们赶快回到阿瓦布伦南号上来！”法赞尼对他道。 “回来又能如何？他们一旦成功封锁了星门，我们其实和立时死了也没什么两样。”佩托维斯基满不在乎的笑道。 “而且我可再没有多少手下可以收编了。”他不由苦笑。在刚刚霍斯人的蝗虫般的进攻中，刚刚出院就忙不迭的加入战斗的托马斯.帕登上尉，英勇牺牲。 他和他的那架蓝色蝰蛇被霍斯人密雨般的光弹击中，成为混乱战场上无从分辨的又一堆残片。 这个几秒钟前还在骂骂咧咧指摘霍斯人飞行技术太差的直率汉子，在不久后却永远的闭上了他的那张爱说笑的嘴，生死之际，就像一个拙劣的玩笑。 “托马斯死了，将军。”佩托维斯基向法赞尼报告噩耗。 “帕登？他……他不是还在医疗船上么？”法赞尼在通讯窗口中紧皱起眉头。 “偷偷跑回来加入战斗的，据说。”佩托维斯基解释道：“看来他求死的欲望看起来比我还要强烈啊……”击坠王想到这里却不由得又开始伤感起来，他刚在丹尼尔.福德拯救那一瞬消除了死志，并负起应有的责任，担当起飞行队长和击坠王的双重角色，如今战事灿然，眼看着就要在这异域过苟延残喘的日子，他就又开始有了动念。 “不要再说了，赶紧给我死回……赶紧给我把人带回来！”心有余悸的法赞尼对消沉期的佩托维斯基着实已有些后怕。 “参谋长，参谋长……”佩托维斯基看到法赞尼身后的正对他呼喊的妮可尔.肖。 “怎么了？”法赞尼闻声转过脸去。 …… “中尉！”祁文斌大睁大眼睛冲着眼前的全息屏幕，对着吉米.詹金斯大叫道。 “怎么了，老祁？”吉米有些奇怪，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祁文斌如此激动。 “成功了！我们特么的成功了！”祁文斌此时一脸的狂喜之色。 “什么成功了？你是说沃肯人舰船？”吉米猛然间醒悟过来，连忙将扔在一边的全景眼睛捡起套在头上。 逃逸中的奇迹号正在加速在星门前迂回，吉米努力调整炮台瞄具，将视角锁定刚刚他们千辛万苦袭击的那只，排在敌方阵型最前方的舰船。 爆炸、塌陷、扭曲，汹涌的火焰正从巨大的舰体中向外涌出，那已简直不是刚才他们共同看到的那艘船。它似乎是从内部发生了巨变，导致了完全的崩溃，如今正在成为一颗无法遏制的巨大火球。 这艘巨大的战舰似乎已生机全无，所有的光束炮台完全关闭，船头缓缓向下，似乎是在最后的一瞬，沃肯人的指挥官曾尝试要脱离阵型。 白光闪耀，亮眼刺目，陡然间，虚无的黑狱中像是打开了一扇通往光明的椭圆形大门，在这之后，强光四散迸发，将足足一个光秒的星域映现出一片白昼。 突如其来的强烈爆炸使得沃肯人舰队一片大乱，爆炸所激发的无与伦比的应力使得周边的舰船全部移位。 在爆炸源最核心的区域，未被收回的明矾人护卫舰，霍斯人飞艇，甚至是较小体积的沃肯人舰船统统受到冲击波的影响，有的勉强逃过一劫，却也已暂时失去动力，有的则随着那艘沃肯人战舰一道，在浩瀚的真空中化为短暂及逝的死亡之焰。 影响星门的巨大的光柱在此时突然停止，但阵型前方乱成一团的沃肯人舰队似乎还想着再度集结，他们重新试图首尾相接，各艘舰船的调度与衔接的效率和速度令人叹为观止。 沃肯人……他们仍想封闭星门！ “陆德伦和霍吉如果不是白痴的话，这时候就应该展开全面攻击了。”阿瓦布伦南号上，法赞尼喃喃自语着，在他的身后，莎拉.阿姆斯特朗则面沉如水。两人此刻正并肩站在舷窗前，共同观看着远方那无声的巨变。 法赞尼没有说错，在成功突破粒子力场封锁后，三艘人类隐形功能舰一直在运用远程通讯粒子，向着瓦尔基丽雅星系的银盟舰队本部发送着战场信息，几与实时信号相媲美的超远距离通讯，使得银盟指挥本部在此时发出了正确的命令。 战局自此突变！逐渐由暴虐转为平静的奎本汉穆夫星门核心处，一艘艘巨型的银盟战舰突然脱颖而出，并且一旦脱离星门的电磁引导，他们就迅速开启强劲的防御护盾，并立刻向着不远处的沃肯人舰队集群展开各种攻击。 弗尔兰.切斯号、霍华德.佐恩号、星辰之刃号、新纽约城号、罗杰.克拉克号……从开始的十艘到五十艘再到三百艘，以银盟海军各舰队战舰为先锋的庞大集群已安全穿越星门。 早已结成火力集中阵型，银盟战舰编队以逸待劳，对猝不及防的沃肯人战舰群展开猛烈的攻击。密集的火力和蓄势待发的准备，使得数十艘坚固的沃肯人舰船在几轮攻击后，就成为四散崩裂的片片尘埃。 沃肯人见势立即后退，并出动大量霍斯人飞艇对银盟舰队进行扰袭，而银盟混合舰队此时见招拆招，也立即派出王牌歼击大队，第一舰队的‘曼陀罗羽士团’与其对垒。 第四百五十九章 数量优势 “做到了！我们做到了！”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吉米此时在炮舱中大叫，而这次不用提姆打开通讯频道，三人也能听到廊道上诸多舰员和炮手的狂呼乱叫。 “我们活下来了？”提姆.斯坦利张着嘴问吉米。 “活下来了！活下来了！援军已经全部开到，提姆，看来你的处男金身保不到死的那一天了。”吉米摘了眼镜大笑道。“但相信我……破了也真不如不破，至少这样你在我眼里还稍显可爱些。”她突然板起脸来冲提姆.斯坦利说教，而后者却只是一脸的懵懂之色，提姆刚刚才接受了必死的现实，如今却又得逆转心绪，这确实令他倍觉辛苦。 …… “我们需要加入进攻么？”此时在阿瓦布伦南号指挥舱中，莎拉.阿姆斯特朗向法赞尼问道。 “在这个时候？”法赞尼斜着眼睛瞥着莎拉，冲她没好气的摇头。“让那帮玩票的去疯吧，我们做了该做的一切，已经没必要再证明什么。” 他拧着眉头望向莎拉，又道：“您需要尽量保持神秘感，指挥官阁下，一场仗下来，最初的那份感觉已经在我这儿逐渐消失了呢。”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是么？”莎拉望向他。 “你是说已经看透了我么？参谋长阁下。”她原本冰冷的面庞上突然多出了一抹妩媚的笑。 此时在两人的身后，战术台前的妮可尔.肖眼睛紧盯着胶着的战局，听到莎拉的话，她似乎微微蹙起了眉头。 …… 光弹横飞，深邃的星夜中不断腾起一簇簇的爆炎。 一艘黑色的蝰蛇正如蛇般游走，他在舰群和大片残骸中灵巧的躲避着，身后则有大批的霍斯人飞艇尾随不放。 “麦克.佩托维斯基，我们可有日子没见了啊。”此时在中队频道中传来一声令死神之翼队长不怎么舒服的声音，随即战术头盔眼帘中一阵闪烁，一张淡淡而笑的人脸没有经过授权，就已加入到他的影像排列窗口之中。 浓郁的褐金色头发，碧蓝的眼珠，还有那张俊逸出尘的脸颊。 巴尔诺.金赛！佩托维斯基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曼陀罗羽士团的副大队长，但他很奇怪，巴尔诺是怎么能一下子就找到小队的信道，并且还可以突破限制强行加权？真是好大的本事！佩托维斯基皱着眉头，向巴尔诺撇撇嘴。 “嗨，金毛……”他叫着往日给巴尔诺起的侮辱性的外号。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麦克，对待前来拯救你们的英雄，你难道就是这样的一副嘴脸？”巴尔诺眼神的焦点似乎并不在屏幕中，他的头部在微微晃动，似乎正在与敌人交战。 此时，追击佩托维斯基的十几架霍斯人飞艇已经在曲转回航，击坠王见状立即拉住蝰蛇，想着将自己重新投入战斗。 前方光影流动，他只见远处双方猛烈对攻的战场之上，数百架最新式的银盟沙罗曼战机，正从两艘体量惊人的的支援母舰内不断的激射而出，他们一旦出舱，就立即与数量庞大的霍斯人飞艇展开缠斗。 “感谢你的好意，巴尔诺，我可不记得曾经发出过任何求援。”佩托维斯基此时已打定主意，手掌一挥，拉动引擎杆，身下的蝰蛇一骑绝尘般向一片火光的战场中心飞驰。 “我承认今天你们干的不错，我是说自动请缨瞎打立功牌坊，用半支舰队拖住沃肯人破坏星门什么的。而至于你的那队羽毛啊翅膀什么的歼击中队，拜托，麦克，别让我发笑，天晓得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巴尔诺在头盔中抽着间隙看了看镜头，露出一脸的笑。 “是么？这话却从一个拥有银盟海军最佳资源的队长口中说出来。”佩托维斯基在头盔中对巴尔诺挤出一丝笑。“500羽士团，千亿雪花银，座下沙罗曼，常年库中闲。这似乎说的不就是你们么？” “哟嗬，你也会羡慕咱们？麦克，不地道了啊，当年我姐可是一心一意求着你入伙来着，而当时你却又是个什么态度？一个羽士团怕是还装不下你这份傲气吧？”巴尔诺哼了一声道。 “行了，金毛，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前事莫提，自求心安。”佩托维斯基此时已快速赶到战场，手势一抖，一蓬璀璨的花雨就在蝰蛇的机首前暴怒而放。 “哟，杀回来了啊。”黑色蝰蛇在清一色的沙罗曼战机群中显得很抢眼，飞艇大战混作一团，也居然被眼尖的巴尔诺看到。 炮火映红黑暗，光束划破虚空，银盟海军正与沃肯人战舰展开对攻，在弹雨和光束间，成百上千架双方歼击艇正在各自追逐。 蓝色的护盾，红色的爆焰，激荡的空域中充斥着各式足以致命的飞弹与高能光束。 燃烧的战舰，破裂的机体，死亡之花正在各处绽放盛开。 战事胶着，双方一时间打的难分难解，沃肯人虽被银盟海军的突进攻了个措手不及，但如今他们不用再干扰星门，即可全力投入，将所有光束向对手灼烧。 星门中如云雾缭绕，此时正再次连续闪动出奇异的辉光，第二波银盟舰船在这之后业已赶到，他们甫一抵达也立即投入战斗，将肆虐的炮火向敌舰毫无顾忌的倾泻。 紧接着，第三波，第四波，银盟舰船逐渐开始占据数量优势，将原本就已高出一筹的火力输出又再次提升。 如此一来，沃肯人终于有些抵挡不住了，密集阵型对密集阵型，而对手的数量与火力都遥遥领先，哪怕是他们的舰船再坚固，却也无法抵受住这种毫无意外的正面消耗。 此时，沃肯人战阵最前方受弹较多的十几艘战舰首先尝到苦果，他们被万千弹雨击破外壳，打得千疮百孔，却仍在苦苦支撑。而在他们的周围，一些较小的舰船已开始在间接炮火的袭击中接连爆炸。 第四百六十章 溃退 双方歼击艇的对战方面，银盟则更显得优势明显，一千架羽士团雄鹰目前已全部从母舰中出击，沙罗曼战机的性能远比霍斯人飞艇优越，而操作着它们的，又是经过千挑万选的银盟海军飞行精英。 在数量仍比霍斯人飞艇少一半的前提下，银盟歼击艇却能形成碾压之势，疾风暴雨似的联合突击，雷厉风行般的协同绞杀，银色的沙罗曼在敌阵中游刃有余的上下穿插，左右逢源，利用其小艇强大的机动性，令其在对方的心理数量远远超过实际数量，并产生无法与之匹敌的无力感。 不愧是那个骄傲的女人所带出的羽士团啊……亲眼目睹这支雪藏已久的队伍展示出的实力，佩托维斯基不由得发出感叹。此时就连也不得不在心中承认，这支号称天下第一的王牌大队并不是浪得虚名。 这套由不世出的天才斯蒂芙.金赛所建立的技战体系确实无可挑剔，它集一切技战术理念于大成，将战机性能、飞行员素质、团队配合和心理攻势全部融合在一处。从理论和实用性上都无懈可击，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但赞叹是赞叹，佩服是佩服，佩托维斯基却打心眼里讨厌这种战术，哪怕是在以往嘲笑它的不实用，而现在终于看到它其实运转的高效而实际。 反正他不喜欢，一点儿也不。 精美的艺术品，华丽的圆舞曲，辉煌的交响乐，但是……打磨的痕迹却显得太重…… 只此一点就已令佩托维斯基对其嗤之以鼻，并且因此而在当年斯蒂芙.金赛的亲自邀请下含笑拒绝。 他才不要去参加这个见鬼的集体芭蕾舞排练，去充当这个庞大而完美的战争机器中的一颗精美的螺丝钉，哪怕那是多么的高效，多么的安全，可以在每场战斗中都获得胜利，保全自己，活下来，积攒功勋…… 他宁愿驾驶着黑色的蝰蛇在枪林弹雨中自由飞翔，用勇气和自信，冷静与牺牲，艰难的换取一次次生存的权利，并直至最终消失在茫茫星辰中，成为永恒迷雾的一抹痕迹。 但也许正是这份崇尚自由的理念，才使得那些可爱的小家伙们为此而送命…… 这个猛然间从脑海中跳出的念头，使得佩托维斯基心中一痛。他的动作因此一滞，蝰蛇原本迅猛的冲力一时慢了下来。 几架周围的霍斯人飞艇瞧出了便宜，纷纷聚拢包抄过来，并向他发射动能光弹，佩托维斯基此刻只觉得呼吸急促，一如酒精的麻痹，宿醉后的不适，他感到长期以来支撑着他的那份自信又再次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手势慌乱，面对袭来的光球，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本能与肌肉记忆立刻接掌了他僵硬的身体，蝰蛇在凌空的旋转中，将将避过了那几枚飞弹，而佩托维斯基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电光炮奇异闪烁，‘毒刺’飞弹划过一弯动人的曲线，数蓬火光在他身后接连暴起，霍斯人小艇纷纷爆炸，紧接着，几架沙罗曼在佩托维斯基的眼前飞快掠过。 “你在发梦么？麦克？”巴尔诺.金赛在频道着奇怪看了看镜头。“如果你觉得自己还不够英武，却也不用在这儿舍生取义，我向你保证，这里可不适合塑造任何雕像。” 那几架救了佩托维斯基的沙罗曼战机，此时已再次突入前方的霍斯人飞艇群中，左突右冲，如入无人之境。 够了！佩托维斯基在心中冲着自己怒吼。 够了……他叹息着再次对自己强调。 眼望战场，他看到眼前浑浊的火焰，虚空中漂浮的残骸，不远处相互追逐的战机，和远方炮火阵阵，光线闪烁的大舰对垒。 他只觉得一切都够了。 此时，几乎是在一瞬间的，正与羽士团激烈交锋的霍斯人飞艇突然集体转向，向着沃肯人战舰的方向加速飞行。 区域频道中此时一片欢腾，第一舰队的飞行员狂呼乱叫，都对霍斯人的溃败兴奋不已。 “这帮胆小鬼！” “蜥蜴人害怕了，哈哈！” “他们要逃了！” “怎么能让他们得逞！” 羽士团的数百架沙罗曼奋起追击，速度极快，除了将落后的霍斯人飞艇一一剿灭，还咬着尾巴用电光炮和‘毒刺’飞弹，干掉了不少阵列后缀的霍斯人飞艇。 就在这时，一缕强光在前方密织，刺的佩托维斯基在头盔中几乎睁不开眼，他并没有如羽士团那样对敌人追击，蝰蛇孤零零的悬在一片战场残骸中。他迅速的调整滤光设备，却发现如此剧烈的光源出自与沃肯人舰队。 “闪开！”佩托维斯基的声音在区域频道中怒吼。 但等到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时已来不及了，集聚成柱的高能光束在羽士团歼击艇的猝不及防下，准确的命中了他们之中的最密集处，使得几十艘沙罗曼直接气化，踪迹全无，似是被那光柱带到了另一维度。 光柱威力巨大无匹，连被它只是擦过的飞艇也蓬出火光，使得侥幸存活的飞行员不得不喷射座椅，弃机逃生。 “全体散开！执行7号标准程序！”佩托维斯基此时听到频道中一个女性正在沉着的发出命令，那是斯蒂芙.金赛，第一击坠王，银盟海军的骄傲，曼陀罗羽士团的灵魂。 在她的命令下达后，沙罗曼战机如炸开的蚁群般向着各个方向飞速而散。数秒之后，而此时在沃肯人的战舰群中，数十道与先前一般的光柱瞬时点亮夜空。沃肯人战舰为了使霍斯人飞艇能够顺利登舰，竟然完全放弃了对银盟舰船的进攻，而是将万千高能光束集聚成型，向着结阵追击的银盟歼击艇发动攻击。 斯蒂芙.金赛的命令无疑是准确而及时的，羽士团数百艘小艇在散乱无序编队中，无法令对方再能占到什么便宜，这一轮较之前更大规模的光束袭击几乎毫无效果，只有一艘倒霉的沙罗曼被击中气化，其余的成员则皆安然无恙。 但此时在远方沃肯人舰船集结处，霍斯人飞艇已开始纷纷回归母舰，沃肯人舰队顶着星门前方银盟七个舰队的炮火，收容小艇完毕后，纷纷开始作偏转移动。 之后，他们的全部舰船的迁跃引擎进入暖机状态，紧接着，在银盟舰队眼睁睁看着的前提下，整支庞大的沃肯人舰队划作远方恒星方向附近的一颗闪亮的星辰，消失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中。 第四百六十一章 羽翼村的访客 ……人类联邦311年，洛基星系的卡德摩斯行星发现储量巨大的乙钛金属矿藏，莫拉罕的远恒矿业公司在政府竞标中，以舍我其谁的魄力，将全部的筹码压上桌，击败了当时已成为宇内霸主的海森伯格矿业联合，成为这支下蛋金鹅的第一任主人。 有了貌似美好前景的保证，唐纳.莫拉罕立志于通过矿石开采和输出为契机，将当时还寸草不生的卡德摩斯改造为自己的独立王国，一颗属于莫拉罕家族的私有行星，就像海森伯格财阀正在大兴土木的弥诺陶洛斯一样。 就在他的美梦一天天按照计划接近现实，一场突如其来的行星地裂却几乎毁掉了他的一切。 不计工本，巨资投入的行星大气改造设备；前期基础设施建设物资毁于一旦。成千上万为此项目远离家园，前往不毛之地的雇工和合同殖民者，也因此魂陨异乡。 悲剧发生之后，要求赔偿的家属和的前来要款的供货商，将原本就不大的刻依塞伊斯小镇挤得满满当当，业已濒临破崩溃唐纳.莫拉罕和他的家人们长期龟缩于这座‘珞珈山庄’中，加强保卫，闭门谢客，惶惶不可终日。 此事件最终由莫拉罕宣布破产，联邦政府出面处置安抚而收场，他名下的所有财产全部被估价拍卖。他所拥有的那座著名宅邸‘珞珈山庄’，因地势险要，建筑布局合理，在收归政府资产后被用于大型会议用途，成为议会议员们的专属度假村。 在这之后，莫拉罕耗尽家财竞拍到的卡德摩斯行星的经营权，也被联邦政府以偿还债务的形式收回，之后顺水推舟的高价卖给早已欲图染指的海森伯格矿业联合。 银盟初期，第一任银盟主席弗尔兰.切斯选中珞珈山庄，将它作为日常休假，疗养，假期办公和接待各族使节的主席宅邸，在他之后，其他五任银盟主席也都沿袭了此项传统。 银盟31年，银盟历史上第六任主席文仲，从他的前任唐恩.巴克兰手中，接过象征着银盟最高权力的天使之剑徽章。 他将这处美轮美奂的度假胜地进行了一番去繁化简的改造后，将珞珈山庄改名为‘羽翼村’，以作为天使城最高权位者字面意义的延伸…… ---摘自《珞珈纪事》作者：琳恩.莫拉罕 …… 才迎霜雪，又见梅花。 普罗维斯敦天使城西部的珞珈高地上，羽翼村的大片梅林含苞待放，正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珞珈高地位于宁和平静的刻依塞伊斯小镇的正中，其上建有一座美轮美奂且享誉银盟的著名庄园，这里曾经是普星第一首富唐纳.莫拉罕的私人宅邸。 通过一道道繁复之极的核验程序，黑色的卡里赛昂沿着蜿蜒的山间道路进入到羽翼村的外围。但在最后的一道关卡处，又不得不停下来等待安检，两名荷枪实弹的银盟士兵推着门框式的探测扫描仪，缓缓从车窗前经过，耳边一阵嗡嗡声由远及近，再逐渐向后，变得微不可闻。 索菲亚.海因里希端坐在后座上，眼见着如此高规格的保全措施不由微皱起眉头。 这个嘴边总挂着天地之道，致虚极静的文仲，在宣战演讲中也是一幅道貌岸然的口吻，说什么绝学无忧，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相去几何？完全就不顾台下所坐的，是一帮与他崇尚的道德经毫无瓜葛的政客。 看着这些明显加强检查力度的主席卫队，原来以天作父以地为母的他，却也知道在战时期间如此保护自己？想到这里索菲亚不由心中发笑。 但这也有可能是安委会贝伦.罗森伯格之流的刻意逢迎，将当前的安保等级，陡然提升到与事态吻合的如此程度却也说不定，她又暗想。 战争么，谁知道到底会发生何种诡异的事件？毕竟这是自赛博之战以来，人类或者说是这个所谓的银盟，所经历的第一场真正的举国之战。 而这个‘第一’二字，也许在不久之后，就会随着巴尔德星系被打开的门户，成为一个不断增补的数字。 “海因里希女士，安检状态已确认无误，现在您可以随车入内了。”一名手持通讯板的陆军上尉在落下的车窗外对着索菲亚敬礼，并挥手向驾驶座上的李察.纽尼斯爵士示意。 车辆徐徐启动，经过墙外森严的岗哨，前方是大片喷吐着扑鼻清香的梅林，卡里赛昂轻轻一个转折，进入到羽翼村真正的核心。 海因里希女士……索菲亚心中对这个称谓一直以来都颇为不喜，不是主席女士，不是海森伯格，甚至连那个她一向唾弃的女皇的雅号，却也在近年间逐渐无人提及。 这个名号只代表着那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作为施耐德.海因里希的夫人，一个可以作用银盟经济根基的家族继承者，一个游刃有余驰骋于银盟政商舞台的强者，却又要背负着那个永远缩在弥诺陶洛斯，已成为沃纳的一条狗的男人的名号下。 这就是作为一名女性的悲哀，不是么？她轻轻在心中发出自嘲。 成功辞去安委会执行主席的职衔后，索菲亚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接踵而至的大选年参选事宜上，成立竞选委员会，成立基金会，并装腔作势的募集竞选经费。没有人会相信作为最富有的海森伯格家族成员，她参加竞选还得向民众筹钱，这一点就连她自己也不信。 父亲约瑟夫.海森伯格在早年为她制定未来时，早已设立了一笔数目庞大的秘密基金，以供她在扫清政治障碍的运作中使用。 媒体、宣传、广告、演讲，她需要在长期抛头露面，以使民众保持关注。而这一切，又都有一个共通之处，那就是钱。 第四百六十二章 满腹怀疑 忠实而能干的李察.纽尼斯为她操办这一切，将秘密基金通过家族银行运作，分散成无数笔小额政治献金，注入竞选基金，通过竞选委员会的台前操作，成为公关费，广告费，事物销用，公开捐款或是说客薪金。 成千上万个银盟这艘巨大航船中的小角色，在为她的当选忙碌游走，或是振臂疾呼。除了较少的一部分是纯政治理念契合，心甘情愿为其效劳外，其他人也还不都是看在钱的份上？ 自还是叛逆的满怀诗意的文艺青年时期起，索菲亚就对自己有朝一日，能真正执掌这一幕真正的舞台有过无数憧憬。对于父亲约瑟夫那些老生常谈的教诲，这场代表着终极成就的银盟之冠，也是她唯一不觉得反感的‘家族性安排’。 沃纳作为父亲唯一的儿子，当然是要继承家族产业，以使海森伯格亘古不灭。而她却可以去完成历代家族直系至亲一直所谋求的那个位置。 银盟主席，天使之剑下的第一人，权力巅峰上的至高者。 但当她真正进入到梦寐以求的大好年景，开始向着生来就注定要谋得的那个目标开始冲刺时，却又发现事情完全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分析、调研、会议、研讨、对稿、排演，当真是操不完的烦心事，数不尽的折磨牌。为此她必须牺牲睡眠，牺牲娱乐，牺牲做发型和修甲时的悠闲，牺牲一切！ 然后就是不停的决策，再决策。演讲场地要她决策，亲民人选要她决策，上哪家媒体发言要她决策，跟议员吃饭挑个餐馆要她决策，竞选委员会的志愿者给多少补助，午餐吃什么居然也要她决策！ 索菲亚有时候真觉得，这些长着脑袋并且有着不错智商的手下，似乎在竞选期间都得了临时痴呆症一般，他们将所有事物的大小决策权都一股脑的丢给她，让她事事亲历亲为，这令她简直是不胜其烦。 而且她还有个强大的竞选对手，那个同样带着四大委员会主席光环的罗沃莉.斯卡娅，除了具备半分也不亚于她的银盟政坛声望，还曾经是发委会一把手。 常年执掌发委会的斯卡娅比她更具权势，不像安委会这边不但有高高在上的沈月禾，还有个完全不对牌的贝伦.罗森伯格在随时拆台，与她分庭抗礼。 从党派角度来看，斯卡娅有着一帮厚脸皮的，为了吸引眼球不惜一切的自由派拥趸们的支持，并且在议会中颇为强势的自意党徒们，也对斯这位党内第一人的参选感到振奋不已。 而在自己的党派这边，人类孤立主义已经时过境迁，在大众对诸多银盟异族的认知越来越深的前提下，只为了那一帮行将就木且智商堪忧的阿撒兹勒民族主义蠢货们的选票，就要给予那不合时宜的‘解散银盟，重归联邦’的承诺，委实已越来越令她感到不耐。 加入人类党，并在家族传统势力的操作下成为党主席，对于索菲亚来说，实在是无可奈何的权宜之举。如果是按照她的自身政见，则更趋向于如今的执政党派银河智慧合作党的范畴。 将人类带入一个崭新的纪元，与一切智慧种族共生共荣，分享资源和科技，竭力互助，共创辉煌。 这种听上去美好合理，操作起来正义凌然的党内宗旨，比起人类党那‘自己人优先’，‘永远只有人类第一’的短视纲领不知高大了多少。 拥有坎德人和尤尼特人这两支毫无野心，一心只求和睦的盟族的支持，这种银盟各种族合作的路线，无论从何种角度都是民心所向。而这也是近两届银盟主席都出自合作党的最根本原因。 如果不是他们本届参选的尼古拉.乔治政治根底太过薄弱，自己和斯卡娅又怎么可能在执政党的强大民意支持下，获得哪怕半分机会？ 但为什么合作党的党内选举，却又要捧出这么一个明知道不可能当选的参选者来呢？如果这是一个自由派或环境派的某个小型团体倒还情有可原，毕竟尼古拉.乔治本身算得上是银盟这一摊浑水中的一汪清流，而他所代表的银盟学界，也必然会为他投出有史以来政见最为统一的一轮选票。 但银盟可并不是只有那些头顶向天的学者，并且学界的那些貌似强势的选票，相对于见识浅薄的大多数银盟公民来说，也只是浩瀚汪洋中的一条汇入的支流罢了。在民主投票上，人人平等，选票本身不分高下，因此他们这一支几乎是无足轻重。 文仲为什么要选择尼古拉.乔治？难道他真的想要通过战争，来延续合作党的执政限制么？ 他想成为终身主席？ 他想将银盟政体变为帝国？ 他难道想做皇帝？！ 而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今天找我来又是为何呢？ 摊牌？还是…… 带着这些所有的疑问，索菲亚来到这里。她必须要解除这些纠缠不清的疑惑，她需要弄清楚文仲的真正用心，这个被坎德人称为‘深谙此道的长者’，在权力交棒的风口，却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欲图展开一场无声的政变么？ 车辆在双向道路上稳稳的飞驰着，随着索菲亚思绪的波动，窗外连绵不绝的梅林也终于看到了末端。 梅树尽头，花枝开处，飞檐挑梁跃起，棱瓦依序排布，一幢别致古雅的双层宅邸渐渐显露在眼前。而花坛前，台阶下，那名消瘦的老者一袭白衫，正矗立门廊，眼望道路，似乎正在等候着她的到来。 第四百六十三章 要挟 “文老……您怎么……”索菲亚在车辆还没完全静止就连忙推门下车，现任银盟主席亲自在羽翼村宅邸前相迎，确实令她有些惊讶。 “既然是邀请你来，不在门前接一接，又算得上是怎么回事。”文仲单手抚着长髯，对索菲亚露出微笑。 “您实在是太客气了，天气越来越凉，您的身体……可要保重啊。”索菲亚提醒着他。 “是啊，快七十的人了，的确也该到了服老的年纪。”文仲笑道。 他此时身姿挺拔，脸庞红润，眼神凌厉，所留长髯一丝不乱，看上去显得精神奕奕。 “在这方面，全银盟的老者都应该跟您学习，修身养性，老而弥坚，您可完全不像七十岁的。”索菲亚笑容满面，却字字不离主题。 “是么？在这点上我倒确实比你父亲略有些心得，大道泛兮，其可左右，唯有顺应天时，参破生死，方是真正的养身之道啊。”文仲抚髯而乐，索菲亚听他提及父亲，不知他的用意，她不好明问，只得点头称是。 “今天请你来，是有些话要和你单独谈谈。”文仲看了看黑色卡里赛昂中的李察.纽尼斯，对索菲亚说道。 “李察，你去将车停好等我。”索菲亚向助手吩咐道。 “是的，夫人。”忠实的纽尼斯遂将飞行车缓缓开走。 纽尼斯离开后，空旷的门厅前再无一人，文仲向索菲亚招招手，转身走入他的府邸。 “已经有些等不及了吧，索菲亚？”他不回头，言语中却透出一丝笑意。 “什么？”索菲亚一阵心惊，连忙追上文仲的脚步，试探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这个位子……”文仲斜眼瞥着她。“如果你想要，那就必然是你的……”他言辞闪烁的说道。 …… “我不明白……您是想让我在选举前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改弦易辙？”宽敞的会客室内，索菲亚一脸惊讶不解的看着文仲，实在不明白他所说的将‘政治遗产进行到底’是什么意思。 “并不是你想的那种意思。”文仲坐在一张青竹所制的椅子上，在整间铺着丝绒地毯，座椅皆为高档皮革的会客室中尤其显得醒目突兀。 “与彼此的党派纲领无关，但却与这场开启的战争不无关联。”文仲手中捧着一杯清茶，而索菲亚面前的金属茶几上却放着一杯咖啡。 “您是说如果我一旦当选后，需要将这场战争继续打下去？”索菲亚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的。”文仲点点头。“人类第一也好，解散银盟重回联邦也好，你竟可以在五年执政过程中兑现自己向选民的承诺，这个我不关心……”他啜着一口茶水，眼睛紧盯着索菲亚。 “您不关心？但银盟政体的持续性，不正是合作党的主要纲领么？”索菲亚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她完全没想到文仲会开诚布公的见面就谈选举的事，而且还是在商讨她当选后的政见。这个做了十年银盟主席，却仍是个谜一样老人，难道真的不是为了以战争为借口，以延续他的这张权力宝座么？ “相比和坎德人卿卿我我，让尤尼特人保持微笑，我更关心的是人类的未来，也或许……是整个银盟的未来……”文仲正色道。 “但巴尔德星系……与沃肯人的战争，您的这份政治遗产已经在引起轩然大波……”索菲亚向他提醒道。 “你说的是近来奇连的反战风潮吧？”文仲点点头。“罗森伯格确实是个废物，这点我倒是承认，温知市的那场反战示威活动本可以另一种结局收场，他却将之办成了一场无视民权的血腥镇压，直到十三都市的大规模示威活动因此搞得如火如荼，他才最终醒悟。” “不只是奇连呢，文老。”索菲亚向他明确道。“信息监控的遏制手段如今已在反噬，关于那个由坎德人泄露而出的全息影像，已经被那个反战组织在各种通路中公诸于世，巴尔德危机的谎言很快就会引起一场巨大的政坛地震……” “反战组织？”文仲摇头露出笑容。“是你的基金会在幕后运作吧？” “这怎么可能？”索菲亚假装惊悚。“文老，相信我，在这一点上我并不知情。”她既不肯定也不否认，却又装作无辜。 事实上，在收到文仲的邀请时，索菲亚就很自然的将之与这一切背后的小动作联系起来，她知道凭着文仲的厉害，就一定会查出林赛.索德伯格基金会的幕后金主是海森伯格家族。 “不不……”瞧着索菲亚一脸的真诚，文仲已笑的咳嗽起来。“我请你来不是要和你对质这些……”他一边笑一边连声咳嗽道。 “文老……您……”索菲亚赶忙做出束手无策状。 “我请你来，是想告诉你……”文仲咳嗽渐止，他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我可以毁了你的主席梦……”他突然淡淡的道。 索菲亚身子一凛，呆坐在皮革座椅中，心思电转，仔细斟酌着他的用意。 “是的，沈月禾是我的人。”文仲毫无征兆的向索菲亚承认道。“有了执政党的多数议席，联席议会就成了我的私人表决团，这点你应该明白。” 通过议会颁布因战争而竞选延迟的议案，然后顺理成章的在这张过期的宝座上一直坐下去，直到战争结束，又可以借胜利之师做愚民宣传，最终达成终身主席制的目标！ 索菲亚早已在来之前就将这一切想通，只不过她却没想到文仲会直接将这一切承认。 她在这些日子里过的十分挣扎，对未来的不确定，从联席议会对沃肯人宣战那日开始，即在无时无刻的折磨着她，就在她本以为一切募定，民心所向，可以顺利实现父亲的夙愿，文仲的这一手无理牌却打的她措手不及。 第四百六十四章 遗祸 索菲亚曾经做过无数次的自我评估，也为目前的这种情况无数次的安慰自己，她可以失败，可以等到下一次，或是再下一次，只要不停的尝试，每一次失败都会成为最后成功的跳板。 她还年轻，至少和文仲相比是如此，哪怕他和执政的合作党在信息封锁下一手遮天，成功获得连任，并哪怕成为终身制主席，那么在他死去的那一天，就将是她索菲亚.海森伯格反戈一击的最好时机。 但对于这个心计深远的老者，她又怎么能想象的如此简单？如果他还留有后招，在未来某个不经意的时机，以预料不到的方式横空出世，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所能做的，难道是再一次的无尽等待么？ “文老，您的意思是说，只要我答应您延续战争的要求，您就会放弃影响选举的企图么？”索菲亚问道。 “是的。”文仲肯定的道。“并且合作党将成为贵党最忠实的盟友，他们会在各种表态上为你站台，确保你顺利当选。” “是这样？”索菲亚心存疑惑。 “为什么不是斯卡娅？”她不禁问道。“我知道您与她有过一次私下的密会，自意党的议员投票左右了议会的战争决策，我一直以为……” “以为什么？罗沃莉.斯卡娅也是我的人？”文仲微笑道。 “难道不是？”索菲亚追问道。 “我不支持斯卡娅夫人参选，正是因为我与她的那番谈话……”文仲说到此处似乎有些犹豫。 “为了议会的多数投票，这是个不得不做出的决定……当时的情况下，不是你，就是她……而我希望……作为未来银盟的决策者，至少在下一任，能有一幅清晰的头脑，而不是……”他说道这里却突然收声不语。 “我不明白……”索菲亚紧皱眉头，完全不知道他说的意思。 但文仲却闭目不语，微微摇头，过了一会儿，他从竹椅中站起，捧着手中的香茗，在亭中缓缓踱步。 “天之道，损有馀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文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道。 “我学道多年，从政之日起，就处处效仿前世先哲，但在临事之际，却仍然不免方寸大乱。”他此时眼神有些停滞，但在转瞬间即又恢复神采。 “道冲不盈，象帝争先，我不行，你们就更不行。”他望着一脸费解的索菲亚哈哈大笑道。 “不说这些。”他道。“如果你同意了第一条，那么我们来谈第二条。” “除了这个，你还有别的要求？”索菲亚道。 “当然，但与拿到巴尔德星系的控制权相比，这一条倒相对简单。”文仲啜着香茗说道。 “第一条可以说是我政治遗产的延续，而第二条嘛……只是一个善意的收尾罢了。”他看了看索菲亚笑道。“这与你应该不无关系……嗯，猜猜看，一句成语的谜面，解铃还须系铃人……” 琐罗亚斯德的法赫勒！文仲的话刚出口，索菲亚几乎是立刻就从心中蹦出了这几个字眼，但她面色丝毫不动，只是再次露出不解之色。 “我不明白……”她道。 “你明白的。”文仲却笑道。 “……那么您老的意思是？”索菲亚模棱两可的问道。 “除了第二舰队驻防奇连，第八混编舰队驻防弗雷尔，银盟所有的舰队如今可都放在巴尔德前线……”文仲道。“从目前的战局来看，虽然从实力上我们占据绝对的优势，但巴尔德的战事恐怕得打上一段日子。” “之前我没动手，只因为我的敌人只有法赫勒一个，原本我是想单独对付他，但我的人却不肯答应出手……”文仲微微皱起眉头。 “您是说无影人吧？”索菲亚脱口便道，她此时回忆起比尔.坎伯在‘榭丽花园’楼顶对她所说的那番话，在那以后安排‘真卫公司’派出好手保护罗伯特，弥诺陶洛斯所给出的最后报告已经是几周之前，罗伯特那会正躲在安全屋中，真卫派去的人似乎很得力，几次遇敌都有惊无险。 她对下意识的说出事实，却并不觉得后悔，也许趁着这个时机，正可以向文仲点明。 果然这位白须老者轻轻点了点头，他似乎不想扯开这个话题，居然也不问索菲亚是如何知道，轻抚长髯，他还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 “打既打不得，杀也杀不了，那么这块横在银盟腹地的大石在我离任前又该如何拿掉？”他望着索菲亚，眼中有询问之色。 “琐罗亚斯德是单星门星系，法赫勒在那儿占山为王似乎也不碍着谁，依我看就不如承认凯兹米亚人的独立。”索菲亚对此倒是早有想法。 “你的想法倒是与我那不争气的幕僚长不谋而合。”文仲摇着头叹道。 “米迦勒.海顿？我听说他近期失踪了。”索菲亚不由道。 “嗯，确实，为沃肯人开战一事他曾经来找过我说要辞职。”文仲道。“我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机会，他却一意孤行……” “海顿还年轻，也许只是闹闹脾气，也许不久后就会在哪位议员的幕僚席位中再次出现。”索菲亚道。 “也许是吧……”文仲沉默了下来。 “那么您是不打算承认凯兹米亚人的独立咯？”索菲亚将话题回到刚刚的主题。 “是的，不打算。”文仲皱了皱眉头，在厅内来回走了几步。 “可以问问为什么么？”索菲亚有些奇怪。 “没有为什么，没有人可以从我的任期中将银盟的领土和公民分离出去！”文仲望向索菲亚，声音中有着一丝很明显的反抗。 “但文老，40年前，弗尔兰.切斯对伊童的福耳库斯，可是做了与您完全不同的举动。”索菲亚提醒他道。 “弗尔兰.切斯，弗尔兰.切斯……”文仲敲着手中的杯盖，他猛然抬起头来，索菲亚吃惊的发现他的脸上满是轻蔑。 第四百六十五章 心结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文仲摇头道。“从前的纷争、过去的覆灭，星舰的涂鸦，那些毫无根据的救世谣言，却让他们崇拜的好一个伪神！”他将手中的杯盖喀的一声合上。 “正是当年选中这里作为主席宅邸的那个蠢货，是他给了这些冥顽不灵的老家伙们一个犯下大错的机会，为了信仰而叫嚷着独立！他给了那些羽人们不切实际的希望，又仓促间急于对福耳库斯进行开发。”文仲此时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段经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似乎在牵扯着他的神经。 “酷热与沙暴可从不管什么信仰，他们那所谓羽神的神迹看来也早在上一世代就已用尽！”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 “您……”索菲亚奇怪的看着文仲的逐渐失态，40年前……20多岁的他……与那场著名的福耳库斯大迁徙初期的殖民者惨案有什么联系么？ 但文仲却不理她，仍然继续自说自画道：“直到20年前，这帮伪神的信仰者也还是活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他开始挥舞着一支手臂。“如果不是我在联席议会中提案，解散了他们的军队，给予他们秩序，并拨发巨款，让开发署尽遣精兵，替他们对那颗毫无价值的破烂星球进行宜居改造的话，他们怕是早已成了这些所谓独立的反面教材！” “米迦勒和……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又说什么承认独立，给凯兹米亚人自由，试问什么是自由？在阿胡拉的那些臭气冲天的洞穴中的所谓自由么？”文仲显得愈发怒气冲冲，他眼神凶恶的盯着索菲亚，后者此时已被他的神情给吓傻。 “你，索菲亚，难道希望把羽人们当初的那些苦难，重新转嫁给凯兹米亚人么？”文仲指着她道。 “是啊，他们当然会开开心心的当宝贝疙瘩一样接过去，打造旗帜、谱写国歌、建几百上千的法赫勒和他那真神的雕塑，并在其下载歌载舞。但到头来灾祸遍布，瘟疫横行的时候，又将是谁来帮他们渡过难关？是你么？银盟主席女士？”文仲此时怒气勃发，他一反常态的将这番话说完，不由背转过了身子，手中的茶盏微微作响，似乎是手抖的厉害。 会客厅中此时一阵静默，索菲亚已经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为好，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文仲，而且可以打赌从没有人见过。这个一直以来以道为宗，以静为旨的睿智的政坛常青树，却又对伊童的福耳库斯有着如此令人费解的敌意。 “我的错……失礼了。”过了很久之后，文仲突然如此道，他虽然仍是背转着身，但索菲亚可以清晰看到他似乎用一只手在擦拭眼泪。 “文老……”索菲亚刚想说话，但文仲却打断她。 “我曾经有过一个妻子……而她……”他道：“她……是个虔诚的羽神信仰者……” “福耳库斯的殖民者惨案？”索菲亚此时恍然大悟，为了证实，她轻声的问。 “嗯。”文仲背转着身，再次以手擦拭眼泪。 “她不肯听我的劝告，满腔的热情，要去加入那个该死的大羽神像的建设……结果当那场超级沙暴来袭时，毫无防范的他们竟无法应对。”文仲闭起眼睛，仰天长叹。 “信仰这种东西，实在是被世人吹捧的过于神圣，那在力场发生器发生故障时毫无用处，只能陷入窒息的痛苦中，眼睁睁看着那肆虐的狂沙将自己埋葬……她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至今仍然不见尸体，被深深的淹没在新北京城外那片沙漠之下。” “对不起，文老。”索菲亚发出由衷的道歉，她以前并不知道这个崇尚独身主义的老者原来还有过家庭，听起来他对妻子的感情很深，这或许也是他从此未娶的原因吧。 “那么，你应该已完全了解到我的观点，如果不能在离任前顺利解决这一切，我怕是要给后世的保守主义者挖坟鞭尸，说我放任分离主义在银盟肆意横行，不一而就，也会给未来的殖民地骚乱提供有力的口实。”文仲此时转过身来，脸上神色已一如寻常。 “如今多个星系的殖民地因为琐罗亚斯德的现状，已经有了蠢蠢欲动的迹象，你也不希望在属于你的任期内，为这些事情而焦头烂额吧？”老头手抚长髯，开始对索菲亚再次露出微笑。 “说吧，文老，您想我怎么做？”到了这个时候，索菲亚觉得自己已不得不改变初衷，但文仲却并不直接回答她。 “想象一下，如果老鼠逃进了鼠洞，你除了把整面墙都拆掉让其无处藏身外，还有什么其他办法么？”他笑着问索菲亚，而后者却不解的摇摇头。 “他们虽然坚韧顽强，却也有着隐忍的底线。虽然鼠洞里潮湿肮脏，终日不见阳光，但只要有几根麦草，几滴污水，只要能活得下去，这些执拗的小家伙们就绝不肯出来。”文仲冲着索菲亚微笑。 “您老说的是对琐罗亚斯德星系进行物资封锁么？”索菲亚皱眉问。 “物资封锁？”文仲紧盯着索菲亚，笑容更甚。“在法赫勒与你们达成交易，用乙钛换取了可以吃一百年的知心麦后？”他大笑起来，又在索菲亚刚想张口前打断她。 “索菲亚，别矢口否认，我能够理解，这不过只是一场家族单纯的生意经……”文仲笑道。“但也许还能在接下来的人质危机中，用真卫公司的私人武装打一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公关好牌。”他向索菲亚眨眨眼，这让后者打消了想要辩驳的念头，干脆以沉默应对。 “意外总是要发生，不是么？索菲亚，阿胡拉地下的那场大火一定让原本的同谋们恨极了你……”文仲满意的看到面前这个女子神色中透露出的一丝异样。 “不不，不是物资封锁，我比你还清楚，那在有一口就能活的鼠辈们心里根本不算什么。”文仲将话题重新回到原点。 “无法拆了整座房子，却可以让其内的暖气失灵，过热或过冷，以使他们无法在鼠洞中再行苟且偷生，这才是正确驱赶老鼠的方法。”他终于给出答案。 “您是说用什么方法去干预琐罗亚斯德居住环境么？但阿赫里曼已经是衰变末期，他们的太阳已经初步进入死亡阶段了啊……” “是的，还有几百年或上千年才会出现氦变，并在亘古久远的岁月中成为一颗渐渐膨胀的红巨星，到那时，这只耗子恐怕已被养成一条巨龙咯。”文仲摊开手臂。“阿赫里曼的死亡过程需要一个小小的加速，而我知道你们弥诺陶洛斯的星球研究所，已经有了类似恒星炸弹的原型。” “对一个生活着数百万人类的星系使用恒星炸弹？”索菲亚一脸惊悚的望着文仲，她此时发现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不，文老，这太过冒险，而且绝不可能。”她斩钉截铁的摇头否决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该又回到之前的那个话题……”文仲笑容不减的道。“索菲亚，你知道，我可以毁了你的主席梦……”他以戏虐的表情紧盯着索菲亚.海因里希，在牌面已全部摊开的这场博弈中，注视着她脸中的坚毅之色已逐渐褪去，并转变成忧虑和犹豫。 “我知道你和你的团队，一定会想出法子来让那帮跟随者接受事实，重新回到银盟这个大家庭来的。”文仲满意的点着头，对着未来的银盟主席提出了他最后的建议。 第四百六十六章 获释与出名 多事之秋，银盟陷入纷乱之中。 在巴尔德星系，围绕数个可以通向无尽银河星门的战事才刚刚开启。 普罗维斯敦上，第九届银盟主席大选也已渐渐拉开帷幕。 在一向平和守矩的奇连行星上，因为一场事前并不被人熟知的反战集会，乔尼的人生也从此不像从前那般确定。 通报、传召、羁押，在那场意外的反战活动之后，因为抢夺温知城警方的执法工具，并且对‘谨慎防御’的防暴警‘大打出手’。乔尼与罗杰.克拉克一道，以妨碍司法罪和袭警罪名被警方以‘调查’为名，被哄骗至警局中予以拘捕，同时市检察院也开始展开司法定罪流程。 为此，乔安娜和刚刚回到奇连的罗杰.克拉克的父亲，康奈尔.克拉克各自运用手腕，立即对他们的宝贝儿子们展开了一场司法营救行动。 律师、游说、抗诉、贿赂，康奈尔.克拉克不愧是交友豪阔的世家子弟，为了这个从无牢狱之灾的儿子，他由熟人引荐，甚至亲自登门，向审理此案的温知城法官大谈育儿经，并且避重就轻的试图以财物化解这场危难。 但这名预审法官却非常诚实的告诉康奈尔，本来以罗杰未成年无案底的身份，这样的案子根本不会上升到诉讼这种高度。但此案在办理过程中，市检察院受到银盟安委会的施压，因此也只能小事化大，试图给普罗维斯敦那帮气的跳脚的的高层们一个满意的处置答复。 康奈尔听了这话才开始着急起来，他连忙联系普星的故友，并打算亲自前去安委会总部，找几个老朋友想想办法。 但当他订好星系穿梭机票，收拾行李还没曾出发前，儿子罗杰.克拉克却已经施施然的一脸困意的返回家来。 在康奈尔的追问之下，倒头就睡的的罗杰只好告诉他，是同学乔尼的家里找了些关系，因此羁押了不到三天就被无罪释放了。 这个回答不禁令康奈尔.克拉克又惊又喜，但他不禁也很奇怪，自己这个政商交际圈内的‘宠儿’，在这件棘手的祸事上，却连门边还没摸着呢，就有人帮忙把事情给完全解决了？这个叫做乔尼的同班同学，家里又到底有着多大的能量？ 但事情实际上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复杂。 作为乔尼的母亲，乔安娜从头至尾也就打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给丈夫，但却长时间无法接通。乔安娜不知道她丈夫的那部电话，当时已被真卫佣兵威廉.克莱默给毁掉。 第二个电话给索菲亚.海因里希，在两年前丈夫在琐罗亚斯德独立期间成为人质，海森伯格女皇曾经为此亲自造访，并给她留下了私人联系方式。 当她拨通电话，与索菲亚说明乔尼被抓寻求帮助的实情后，这位目前正参选银盟主席的女性只回答了一句话。 “知道了，给我一天时间。”她当时如是说。 而一天后，果然乔尼和罗杰就被顺利释放，谁也不知道这位权势如山的女性到底在幕后做了些什么。 但在这之后，乔尼和罗杰又再次享誉整个奇连。温知市那场反战运动的政府镇压，被林赛.索德伯格慈善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全程摄制，并绕过安委会信息审查程序，通过公开通路向整个银盟传播。 当人们看到暴虐的防暴警不分缘由的殴打示威者，他们开始震惊和愤怒。 而当他们看到现场两个十五六岁的高中生在被打的人群中挺身而出，奋力的抵抗着警方的蛮横时，人们又不禁义愤填膺。 孩子们都能这样，我们却又算作什么？ 许多人都由此产生了效仿的念头。 奇连星人行动迅猛，在政府暴力镇压视频流出的第二天，几乎是同时的，十三大都市全部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反战与反政府暴力运动。 受到乔尼和罗杰的影响，各个城市的高中生和双学城的大学生们首先走上街头，对银盟政府不经民意就像巴尔德星系开战的行为进行示威游行。 在这之后，部分对政治关注度较高的市民们也加入到学生们之中，随后是贫穷者、政见不满者和小部分反社会分子。 趁乱起意的不法之徒们借机在街头实施抢劫，他们打砸商店，焚烧飞行车，向负责警戒的防暴警投掷石块和燃烧瓶，警方则用喷水枪和催泪瓦斯予以还击和驱散。 无法受控的暴动陆陆续续的在各个城市持续展开，失业者、殖民淘汰者、无业游民们组织成各式各样的帮帮派派，他们之中的佼佼者们，则欲图在这场站在民意基础上的反战运动中谋取金钱和名望。 一场原本充满着正义的运动，却又迅速在私欲和贪婪中变味腐蚀，以至于警方可以毫无顾忌的抓捕街头破坏者，而媒体和市民们却不自禁的拍掌叫好。 面对诸多的商家被抢，车辆焚毁，街头的暴力层出不穷，人们的怒火正在一天天熄灭，他们迫切的要求政府警察部门化解此次危机。 在原本银盟一片歌舞升平的气氛之下，这些生活富足，无忧无虑的普通人却并不知道，在这个看似公正的社会里，居然还有这么多吃不饱穿不暖的社会底层，而这些‘被遗忘’的人们又是多么充满愤怒。 在这个充满着鎏金外壳的银盟自由之塔下，却也有着流淌着污垢的阴暗角落，他们不被世人所知，却又普遍存在，繁华都市中底层的剪影，却是各大殖民地真实的写照。 对那些银盟领域经常爆发殖民地骚动，原本对他们不是很理解有识之士们也终于开始醒悟，巨大的贫富差距，物资和生活条件的缺失，才是殖民地暴乱的真正起因，而不是银盟政客们所说‘无所事事’或‘妒忌’。 第四百六十七章 回归、疑惑、愧疚 乔尼和罗杰的意外出名，两人一开始也并不知情，但在学校里走的好好的却受到集体的掌声，一旦上了街头，一些认出他倆的路人也会对他们竖起大拇指喊一声‘好样的’。这不禁令两人哭笑不得，不堪其扰。 在这之后，一封来自于纽顿学园教务处和学生委员会共同发出的休学令，却要更令二人浑摸不着头脑。 这个号称是由校长本杰明.内斯坦‘顶着校董事会压力’做出的裁决，得到了全校师生特别是副校长艾丽西亚.费雪女士的强烈反对，但内斯坦校长却在对二人宣布时一脸的歉疚，说这是奇连教育委员会特别点名所致。 煽动仇恨气氛，发表不当言论，这是奇连教委会所给出的罪状。他们试图减缓来自政界各层的压力，要将这两名奇连反战运动的始作俑者革除学籍，以儆效尤。 乔安娜为此很是着急，在多方联系不到丈夫罗伯特的情况下，她很想再给索菲亚.海因里希拨打电话，但纽顿学园的校长却先行一步，带着副校长费雪特意前来峡间谷地的乔尼家中拜访。 可能是因为由索菲亚介绍乔尼入学的关系，内斯坦对这名学生一家的能量无法估计。精明圆滑的他只得向乔安娜言明，自己所作的这一切不过是个幌子，休学顶多一个月，等风声稍过，乔尼和罗杰就都可以重返校园，而至于缺失的学分和平时成绩，也会与任课老师协商解决。 总之不会影响到你家乔尼的毕业成绩！谦恭至极的内斯坦在最后临走前还向着乔安娜信誓旦旦。 乔安娜至此才终于放下一颗心，但乔尼却不得不待在家里，并且连带球队的正常训练，也因为学校要向某方表明态度而不得不暂时中止，他无聊之际，只好一头扎进电子书籍的海洋中中寻找慰籍。 为此，同样也无所事事的罗杰.克拉克，这段时间倒是经常乘坐出租车前来找他。 罗杰对休学停训一事出乎意料的平静，他带着乔尼满城乱跑，四处游玩。 两人这下有了大把的时间，去北郊‘荒谷镇’的次数也逐渐增多起来，孩子们当然很开心，他们为两名教练带来的精美食品雀跃不已，不禁更加投入的沉浸在橄榄球运动的乐趣之中。 但聪明的阿法耶却明显看出了异样，对于白天上课时间两位教练却也能泡在这里感到奇怪。 等到他从自己父亲那里知道真相后，却以一个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心智告诉乔尼和罗杰这两位大哥哥。 “不要为暂时的困扰而感到失落，羽神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当一扇大门在眼前关闭时，就意味着另一扇大门的开启。”阿法耶对两人如是说道。 而就在乔尼休学的一周以后，乔安娜因为一直联系不上，差点要向当地警方报警的罗伯特.肯特，却又平安的从普罗维斯敦回来了。 …… 午后的空气已不如晨间那般湿润，暖阳照射大地，峡间谷地的小山坡上，乔尼正席地而坐，从高处眺望着这一片永远也看不够的风景，米伽耀目横空，梅斯特拉展现风情，那条黑白分明的日脐在无云的天空中显得格外瞩目，奇连有着普罗维斯敦无法比拟的湛蓝天空。 此时，水洗过似的天穹中只有几条细长的穿梭机云，正在证明着在这处绝美之境，却已有人类涉足。而山岗下，旷野中，一台台大型无人作业车辆缓缓驶动，正在松软的泥土中为来年的知心麦播种。 这些美景不禁令乔尼产生感慨，令他有着一种不真实的强烈感受，似乎这一切都是一场真实无比的幻梦，而在下一秒，他却可能毫无受控的，在银河的另一端醒来。 罗伯特的突然归来令他觉得奇怪，两天前，他也是坐在这片草皮上，看到罗伯特从黄色的出租车上下来时，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他没有任何行李，在这个仍有些寒意的奇连早春，却穿着单薄的衬衣，并且衣袖和裤腿都有明显撕破的痕迹。 他到底是从何处而来？普星么？那为什么没有任何电话通知，也不带行李？ 要知道虽然星系间的行星穿梭，现今已成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短途旅行，但如果是不具备迁跃引擎的普通穿梭机，哪怕是在普星与奇连相距最近的交汇期，在途中也依然要花费数天的时间。 而这样的行程他全程就穿着一件衬衣？ 乔安娜似乎对这一切都已习以为常，她还在生着丈夫的气，儿子羁押期间却联系不上，把乔尼被强制休学的事告诉他，却也只是心不在焉的哦一声就完事了一般。 回来后不吃不喝，就一味的只是睡，并且叫也叫不醒，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起来，吃了点东西后，却只打了个招呼就又乘车出门。 “我要去一趟君务城，可能要有几天。”罗伯特交待完就走了，留下一脸苦笑乔安娜和因此而为母亲气愤不已的乔尼。 这样的男人，却又怎么有这样的福气可以娶到乔安娜？乔尼开始对罗伯特诡异的行径愈发的不齿。 …… 乔尼躺在草地上望着上方的蓝色天空，他嘴边咬着一根黑色的暗夜草叶，这种奇连遍地生长的特有植物，在绿意盎然的峡间谷地却并不多，只是偶然能够发现几颗，混杂在绿叶植物的海洋里，惶惶不可终日，没几天就会被竞争对手予以消灭。 绿叶植物是人类改造奇连的产物，在原本的奇连星上，却只是这种黑色的暗夜植物的乐园。乔尼咬着草想着《中级植物》课亚瑟.哈克尼斯老师的话语。 和这些逐渐被绿叶植物占据领地的原生植物一样，作为外来者，却又占据了自身这副躯体，而原本的那个乔尼却又去了哪里？ 他不止一次的想到过这个问题，并且总是隐隐有着一份对乔安娜的愧疚。 如果她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却又能释然么？ 乔尼在草皮上摆了摆脑袋，努力将这些念头驱赶出去，但却无法做到。 他也不想这样，这并不是他的选择，他的错，他试图如此安慰自己，却又觉得这个立论显得有些软弱无力。 第四百六十八章 祸起萧墙 为了让自己分心，乔尼只得打开腕表，将全息影像置于眼前较为舒适的位置。他浏览着当天的本地新闻，在眼前繁杂的跃动影像中看到一缕正在冉冉上升的烟尘，他点进影像中，看到一架落于荒野间的星系穿梭机的仍在冒烟的残骸。 “这是三天前位于君务城附近荒原的坠机事件的影像，现在已经引起了安委会和奇连空间管制局的重视……”影像中画面切到一场新闻发布会，一个光头警长正在镜头前说着什么，画面外，新闻播报员的声音顿挫抑扬，显得格外夸张。 “当地警方已在新闻发布会中公布死亡数字，坠落现场共发现七具尸体，且全部皆为男性，并且从飞船残骸中散落的大量武器装备来看，这些已无法辨认的尸体可能是执行任务的军人。” “军委会奇连媒体联络局发言人莱斯特上校，否定了相关媒体的一致推测，他很确定的说明，军方并没有在此区域执行任何军事行动，但对这艘失事飞船的出处和坠落的原因，却拒绝给予评论。” “空间管理局的事故调查小组已经对事故现场进行清理，关于飞船在奇连空域失事的原因，我们也会在接下来的进一步跟踪报道中向您揭露真相……” 一艘失事的星系穿梭机？三天前？ 乔尼想起罗伯特返家的时间，他衣袖和裤管残破的痕迹。他会与这有关？但这又怎么可能？ 他想到这儿撅了撅腮帮，歪嘴一笑，心中对自己的这番奇思妙想感到有趣。 从一艘失事的太空飞船中存活？除非他是超人！ 但那一身划破的衣物和倒头就睡的反常又要怎么解释呢？也许只是罗伯特不拘一格？或是这个工作狂人完全沉浸在巴尔德星系的纷争中无法自拔？ 但无论如何，这显然也只是一个巧合，他乘坐民间客运公司的标准穿梭机从普星前来奇连，时间就会拖的很久，这也解释了乔安娜为什么电话打不通的原因。 蓝光闪烁，铃声响起，此时有人给乔尼打来电话，屏幕中跳出一个头像，乔尼一看，是复兴楼达芬奇班的奚可文。 “乔尼，快打开新闻！”屏幕上出现了奚可文那张略显黝黑的面孔，辫发青年此时看起来像是很着急。 “我正看着呢。”乔尼告诉他。 “哦，是么？你都知道了？”奚可文立刻露出一脸抱歉的神情。 “知道什么？”乔尼奇怪的问，难道他说的是飞机失事？ “你还不知道呢，赛事纵横，快！赛事纵横！”奚可文连忙催促道。 乔尼手指拨动，在全息屏幕中按照他所说的，打开了温知市体育频道的那档著名节目。 画面中，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小型记者发布会，站在话筒前正在发言的人乔尼认识，那是奇连业余体育竞技协会主席，奇连高中橄榄球联赛组委会负责人简森.哈里斯。 作为整个奇连橄榄球业余比赛的承办和组织者，哈里斯在体育圈中赫赫有名，他拥有官方和资本方的双重背景，是银盟体育竞技青少年项目的权威，还拥有一间经营体育用品的庞大的连锁企业。 作为与会的组织方，去年的麦子杯和詹姆.罗宁斯奖正是由哈里斯颁发到乔尼的手上，因此乔尼至今仍记得他的那副灿烂而做作的笑容。 “你的前途无可限量。”当时哈里斯在将那座金色的掷球人偶颁发给他时，曾对乔尼满怀期许。 而现在那副精致的笑容如今却被冰冷的表情所替代，他站在话筒前，正在回答着台下记者的提问。 “永久停赛？哈里斯先生，这对这两位具有非凡天赋的橄榄球种子选手来说，是不是太过严厉？我是说耶神在上，他们还只是两个孩子。”一名记者在镜头后道。 “这个决定是组委会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我对此也深表遗憾，但这世间需要惩恶扬善，每个人都必须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他们已离成年不远，应该有着明辨是非的能力。”哈里森冷冷的道。 “但那可是反战示威活动，在执法暴力面前，他们俩只是做出了所有人都必须做出举动，不提赞扬，你们却为此而对他们进行惩罚？”记者中有人提出质疑。 “橄榄球并不是政治，这位先生。”哈里斯语气冰冷的道。“我们对这种孩子气的政见并不感兴趣……” “但你刚刚还说他们不是孩子……”先前那位记者立刻插言道，此话引来其他几个同行附和的轻笑，但哈里斯却不加理会。 “他们向执法人员动手，并且还打伤了数名警官，作为一名橄榄球运动员，他们的训练成果应该放在球场上，而不是球场外。”协会主席毫不停顿的说下去。 “今天的发布会主要是谈本赛季的赛事安排，经过变动的新规则会令未来的整个赛季充满活力……”哈里斯试图转换话题，但台下的诸多记者却显然不答应。 “哈里森先生，你确定这一惩处并不含有任何政治方面的偏见么？我们都知道这场暴力执法的幕后授权者来自安委会高层，而您旗下所经营的体育用具公司，是整个银盟警方的文体娱乐用品唯一的供应商……”一名记者手中举着腕表正在用手指点点拨拨，哈里斯的发言被再次打断，而他的脸上已显露出一丝怒意。 “针对民主政府的野蛮攻击不容姑息，我们只是在尽职的做着自己的工作……”哈里斯皱着眉道。 “用两个前途无量的孩子的未来，来谋取政府长期订单的工作？哈里斯先生？”那名记者不依不饶的追问着。 “前途无量？”哈里斯脸上突然露出他经典的笑容。“20亿人口，100万橄榄球运动员，有能力走上职业巅峰的球员比比皆是，詹姆.罗宁斯奖年年都发，能真正一路无阻走到底的又有几个？”他突然微笑起来并逼视反问着那名记者。 第四百六十九章 心态 “而关于利益，这位记者先生，这些在力量房里终年累月举着铁块，在比赛场上拼尽一切的孩子们，难道只是为了一介爱好么？如果没有大联盟职业比赛的高昂薪酬和成名后的天价契约的激励，这些你们所说的‘天赋’又有几个会出现在球场上？” “你……哈里斯先生，你是在否定孩子们的梦想么？”这名记者显然没想到他会直接翻脸，他被哈里斯的‘诚实’论调有些打乱了节奏。 “不，我鼓励梦想。”哈里斯脸色又冷了下来。“刚刚只是指出这些所谓梦想的实质。” “利益和金钱？你就是这样看待青少年体育项目的？”那名记者不敢置信问道。 “难道你不承认么？那不正是这些动力的源头么？而作为组织者的我们，才是那座不可替代的桥梁……”哈里斯不容置疑的说道。 他的发言，使得台下的记者一片哗然，此时腕表和摄影器材在镜头前不停晃动，抢着提问的记者们将发布现场变成了高音选秀会，哈里斯眼见不妙，立刻偃旗息鼓的宣布道：“组委会已做出决定，纽顿剑齿队的乔尼.肯特与罗杰.克拉克，终身不得再登上奇连任何橄榄球赛事的球场，这场新闻发布会到此结束。”他说完这句话，立即收拾发言稿转身离开，任由安保人员阻挡住试图追上缠问的几名记者。 …… “乔尼，我很抱歉，没想到这帮毫无廉耻的家伙能把事情做到这一步。”奚可文在全息画面中关切的注视着他。“普罗维斯敦的政客们一定是恨死了你们俩，所以才施压让简森.哈里斯封杀你们。” “也不一定。”突闻噩耗却脸色一如寻常，乔尼心中其实也并不好受。小人物所处的大舞台，他在心中不无揶揄的在想着。他并不相信安委会的那些头头脑脑们，会专门为了自己和罗杰颁下一纸让竞技协会对他们实施禁赛的决议，但听了刚刚简森.哈里斯的发言，却能从他话中的字里行间，听出对协会麾下所有球员的一种赤裸裸的轻蔑。 诚然的，这世上有天赋的人实在太多，肯刻苦努力并花心思打磨自己的球员也如雨后青笋，每一年层出不穷的涌现。麦子杯与詹姆.罗宁斯奖，也许是如他这样的高中球员们从小奋斗的目标，为了荣誉不惜拼尽一切，但这些对于哈里斯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们来说，却又算上得什么呢？ 他们几乎见证了每一位球星的成长，整整一代人所敬仰憧憬的‘伟大人物’，也都是从如高中橄榄球联赛，或相对受众群体较小的联盟中所出，司空见惯，习以为常，闻天籁而似牛鸣的举动也就不足为奇。 他们所关心和唯一感兴趣的，也只是将这些过人的天赋和拼搏通过兜售球票和转播权，变现成袋中那沉甸甸的星币罢了。 “你并没有不高兴……乔尼……”奚可文从他的表情中读到了些什么。 “确实没有太多的沮丧，如果你是指这个的话。”乔尼冲着辫发青年微笑。 “业余体育竞技协会封杀了你，乔尼，难道你还不明白么？如果不去抗争令他们解除禁令的话，毕业后将没有任何大学橄榄球队会接纳你们，哪怕是不在禁令范畴内的普罗维斯敦上的那些强队。”奚可文一脸担心的道。 “是的，大学球队会有行星区间赛事，没有哪支强队能忍受球员无法在奇连进行比赛的损失。”乔尼冲奚可文点点头。 “所以你们需要抗争，你和罗杰，我知道蒂姆.强森会为损失你们俩去与组委会拼命，沃特老教练在富贵城组委会中也应有些门路，还有教务处的罗素.霍斯特，他也许还可以从教育委员会……”奚可文落力的帮着乔尼分析。 “我从没想过要一辈子打橄榄球。”乔尼不禁打断奚可文，但解说员却并没理会。 “没有人能打一辈子球，但如果加入不了大学球队，进职业联赛恐怕就有很多限制。当然这也并不是不可能，亚巴顿白嘴豚队的麦肯.科恩就是从高中直接进入……”奚可文开始喋喋不休。 “我是说从没想过要进职业球队以此谋生，橄榄球对我来说只是一种爱好。”金钱和利益？在这里？乔尼在心中发笑，简森.哈里斯所谓的现实理论对他的案例来讲可并不算合适。 “是么？没有进职业球队的打算？”奚可文愣了半晌，终于点点头，算是明白了乔尼如此镇定的缘由。 “那么罗杰呢？”他不甘心的又问。 “这我可不知道。”乔尼闻言只得冲他摇头，他此时心中也不无担心，这对一生致力于打入职业球队，成为伟大球员的罗杰.克拉克来说也许真的是种致命的打击。虽然他近来对不能参加球队训练似乎毫不在乎，并且在拿到麦子杯后对橄榄球也表现的也不再执着，但那恐怕只是一股在必然结果前的自发抵触情绪吧，乔尼暗自推想着。 “那么你可得和他好好谈谈，乔尼。”奚可文提醒着他。 “我会的。”乔尼点点头。 “乔尼，你要知道，这一切并不像哈里斯说的那样已成定论……也许通过媒体，再发动一些球迷的声音，对那帮没脑的委员们施压……”解说员说到这一块他所不擅长的领域，声音也开始变得很不确定，但他最后依然有些不信的问着乔尼。 “你真的从没打算以橄榄球为职业么？乔尼？” “是的，从没有。”乔尼很正式的告诉这位业余记者。 “越是容易登顶就越不在乎，我现在终于能理解这句话的心态了。”奚可文睁大眼睛抿着嘴唇呼出一口气，像是一颗提起的心终于落了地。 第四百七十章 另一个家伙的心态 “罗杰，你看了新闻了么？”乔尼拨打电话接通后，立刻向正一脸轻松的罗杰询问。 “什么新闻？JFK，我怎么会去看新闻？”罗杰立刻指摘他，他此时坐在车里，画面和身姿同时晃动，似乎正在上坡。 “很公平。”乔尼向他点点头，突然皱起眉头接着道：“你不会是正坐车驶上我家门前的那个坡吧？” “咦，你怎么知道？”罗杰一脸震惊的看着屏幕。“我还特意把背景调模糊了，没想到你居然还能猜的出。” “这并不奇怪，每次我打电话你都半天才接，而这回却这么快。”乔尼对他道。 “那不过是表示我将该死的腕表戴在了手腕上罢了。”罗杰撇着嘴不满意道。 “不，你不会，你讨厌腕表，却又不得不带着它以便拨打电话，平时你只会放在裤袋里。”乔尼指出他在撒谎，因为他从罗杰手臂的角度可以看出，他是在拿着腕表，而不是戴在手上。 此时，一辆黄色的飞行车驶上山岗，如被休学的这十多天来的几次一样，罗杰坐了一辆出租车来到友人家里。 “你只有在憋着坏的时候，才会那么快接电话。”乔尼迎向飞行车，罗杰正举着腕表从车门中走出。 “你显然可以去当私家侦探了，JFK。”罗杰对着全息屏幕歪着嘴角。 两人近在咫尺，却都冲着手表的全息窗口说话，这不禁让听到车辆行驶声推门查看的乔安娜感到诡异万分。 “你们俩在干么呢？”母亲不解的向正冲着手表笑吟吟的罗杰问道，金发小子闻声连忙放下手臂。 “伯母好。”他礼貌的先鞠躬。“每次这么叫您，我都觉得是莫大的讽刺，明明年轻的像个姐姐，却又偏偏是乔尼的妈妈。”然后甜言蜜语。 “好好。”每次罗杰都将乔安娜弄得毫无脾气，她常听乔尼提及这名友人，对罗杰在荒原镇所作的那些义举也是大感欣慰。由儿子的口中，她知道这孩子虽表面油滑顽皮，内心却着实善良。但她对这个名人后裔的世家子弟，却又能和自己儿子成为形影不离的朋友，倒确实也感到有些奇怪。 “今天中午留这儿吃饭，可不许像上回那样一声不吭的走。”乔安娜交待着罗杰，在对方笑着大声答应后，这才满意的走回屋去。 “新闻里说的是禁赛的事么？”在山岗高处的草坪上，罗杰盘膝而坐，还没等乔尼开口，他就已说出彼此皆知的事实。 “恩，你怎么知道的？你又不看新闻。”乔尼问道。 “新闻都是旧事，等报道出来，那个什么鸭子都飞了……”罗杰砸着嘴道。“艾萨克.斑比有个表叔在富贵城竞技协会任职，消息是他放出来的，昨天我就已经知道了。” “‘小鹿’告诉你的？”乔尼点点头，这帮二年级剑齿虎球员大多与罗杰交好，他似乎有一种天生令人与之亲切的魔力，从斑比能给罗杰打电话，却并没有通知自己来看，剑齿虎新生代球员们对他这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四分卫，可能是带有着些惧怕之情的。 “他让我转告你一声，据他表叔说，目前协会内部因为哈里斯的坚持，从而不得不做出决定，但等这阵风声过去后，也许情况会有所转机也说不定。”罗杰带来了新的情报。 “内斯特校长说休学是在等风声，这回倒好，想进联赛打球也要等风声，咱们这事做的挺大，不是么？”罗杰望着乔尼，神情略有些尴尬。 “你是说抢警察棍子还捣破了几张脸那档子事么？”乔尼斜眼瞥着他。“那也不算什么吧，对于英雄之子来说。” “你还说我夺棍子捣警察？我一直不提这事，提起来我就上火。摸着良心，JFK，当时可是你先抢的棍子，我只不过是在学你而已！”罗杰愤愤然的道。 “我那是自卫。”乔尼扬起脸。 “那我也是自卫。”罗杰也扬起脸。 “从我后面冲出来撞入人堆可谈不上任何自卫的范畴，而且我觉得你当时还用了标准的肩撞动作，对吧？然后我以为你接下来会直接擒抱呢。”乔尼讥讽着友人道，他俩自从惩戒所中被放出后就没有再提那天发生的事，此时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乔尼倒颇觉有趣。 “那叫做习惯性反射！”罗杰翻着眼白道。“不过说实话，第一次遇到那样的情形，那么多棍子挥过来我却不觉得怕，也不知道正常不正常。”他不由自主的扁起嘴。 “正常，怎么不正常？”乔尼连忙替他辩护道。“英雄之子么。”然后急转直下。 “好吧，少扯这些没用的。”罗杰不满意了。“赛季报销了，你打算怎么办？要我替你找点关系复赛么？你知道，我老头子好歹回来了，这方面，他也许有些路数。” “替我找关系？”乔尼有些奇怪了。“为什么不是替你找关系？你可也是与我连坐啊。” “哦，忘了跟你说了。”罗杰吸了口气，正色道：“我不打算加入大学橄榄球队了，也就是说，我的橄榄球生涯已经结束。” “是么？”乔尼感到惊讶。“这我倒是头一回听说。” “什么头一回？”罗杰怒道。“我跟你说了很多回了，你显然没有好好在听，JFK。” “确实是对未来有过质疑，但我当时认为你只是说说罢了，从幼年时期就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怎么能说变就变呢？”乔尼不解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罗杰摇了摇头。“一个以荣誉来换取功利的职业？而我需要为此奉献前半生么？”他此时叹了口气。 “以前只不过是隐隐的有反感的念头，但自从认识了阿法耶这群孩子后，这种想法就更加根深蒂固了，然后是认识你……” 第四百七十一章 罗伯特.肯特（一） “我？我在你这伟大的职业选择中还起着什么作用么？”乔尼很诧异的问道。 “当然，你这个装模作样的混蛋！”罗杰骂道。“你头脑好，博学强记，运动天赋也不亚于我，几乎是样样都比我出色，原本我以为天下第一，自信满满，而你却让我看到了这世界真实的一面。” “罗杰……你怎么？”乔尼还真是没察觉他原来有这样的念头。 “让我说完！”罗杰抿着嘴，有些愤愤然。“武皇星系很大，而银河更大，单只是人类一族就有各式各样出色的人才，就更不用提那些比我们基因更优秀，身体结构更合理的异族了。” “如果是巴雷卡斯人可以进入我们的比赛，也许只是随便拼凑出一支队伍，就能成为顶级大联盟的佼佼者，而我还在为能成为一个出色的跑锋而沾沾自喜。” “你是说我们的着眼点太窄了是么？”乔尼突然道。 “我不知道。”罗杰似乎并没有将这个话题展开的深度。“我只是……我只是……”他似乎在斟酌着正确的语言。 “索然无味……”他终于道。“麦子杯后，以前那种上场就满足兴奋的感觉突然消失了，而取代它们的，是这个，是的，索然无味……” “罗杰……”乔尼此时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友人，对于罗杰的疑虑，他深有同感，关于自身职业的选择，一直是他在心中举棋不定的困惑。已经逐渐淡去的上一世的记忆，和如今莫名的出现在这一处不知几何的异世，过去是什么，未来又该如何，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又是谁？这种淡淡的困惑总是在不经意间跳出来拷问和折磨着他。 “也许我们该出去散散心。”在一阵静默的尴尬中，罗杰突然提议。 “好的，吃过午饭我们去好乐佳商城逛逛。”乔尼觉得他的主意不错，休学，停赛，还有罗伯特的异常，他觉得自己确实需要放松一下。 “不，我说的是出去散散心。”罗杰竖起一根手指，冲着天上。 “出去？出奇连？”乔尼明白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一种恐惧感突然笼罩着他，飞出行星，进入宇宙？这在如今已经司空见惯，为此奇连和普罗维斯敦甚至有固定的星系穿梭航班，但他似乎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对，出门看看，去旅游还是什么，随便。”罗杰开始兴奋的道。“趁着沃肯人还没将银盟海军击败，趁着旅行飞船还没有因战争而关闭，坐上具备迁跃引擎的飞船，去看看冰冻星球或是碎金长廊什么的。” “那些在巴尔德，哪家旅行社会安排去战区参观的项目啊？”乔尼瞠目结舌的盯着罗杰。 “无所谓，那就换一个，趁现在，我是说那些大脑壳的家伙们，也许会成为人类的占领者和统治者，到时候可就再也来不及。当我们成为血汗工厂里的奴隶，必定会为此后悔。”罗杰大大咧咧的说道。 “休学期只不过一个月，现在已经快过了一半，又哪来的什么空闲时间？”乔尼指出罗杰计划中的漏洞。 “管他呢，离毕业才不过半年时间，你就是一堂课不上也是全优生，而我呢，就是满勤，文化课也过不了关，所以根本无所谓耽搁。”罗杰说的倒是实情。 “我不知道，我妈不会同意。”乔尼将终极挡箭牌竖在身前。 “是么？这个容易。”罗杰摩拳擦掌道。“相信我，JFK，对付美人，我很有几下散手。” 他潇洒展露笑容，转身就向乔尼家的玄关走去。 乔尼被他说的愣住，半天才回过神来，连忙从背后追上去。 “嗨，你可别乱来！”他警告道，完全不知道这个坏小子要做什么。 “我是乱来的人么？”罗杰头也不回的道。 “你是，你是！”乔尼紧追着他，两人一前一后跑进屋去。 此刻，米伽已至天顶，蓝色的天空似是被抽去了几分色彩，微微泛白，似是一幅平整干净的画布。 峡间谷地的小山岗上，刚刚被乔尼和罗杰落座压倒的绿色草叶，正在阳光的鼓励下还原竖起，不一会即挺拔如初，在微风中愉悦的悸动。 …… …… 奇连，当车辆驶出君子务本城逐渐稀松的城市建筑群，贫瘠无垠的土地和犬牙交错的岩石，向世人展现出行星未改造前的真实面容。 气温抖升，湿度全无，空气中也渐渐带着一缕难闻的硫磺气息，在这大片无人居住的区域，连接城市之间的公路是其中唯一的人造物。 伊特萨姆纳大陆上虽然没有沙漠，但如这种寸草不生，怪石嶙峋的荒原所构成的无人地带却仍有不少，它们大多是旧日难以进行开发的硬骨头，其下也没有值得开采的矿藏，大多远离都市和各个乡村，成为被人们遗忘的大片荒原。 一辆大功率的反重力型飞行车带着刺耳的音啸，正在空无一人的区间公路上疾驰，自从开通了便捷的都市航班后，除了每月一次的路面清洁车辆，已经很少有人再冒着酷热和车辆抛锚的危险，使用这条区间公路。 漫长的行驶距离却因环境的恶劣，无人肯值守的沿途服务站点，业已成为旅行者的噩梦。 少见的区间公路使用者，却驾驶着少见的大功率卡里赛昂，飞行车在行驶途中突然驶出公路，朝着怪石密布的荒原中加速前行，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远方蒸腾的热气里。 罗伯特此时正手动驾驶着这辆租来的卡里赛昂，他将车内的自动驾驶程序关掉，并把除了动力以外的所有服务模组也一并关闭，他紧闭着车窗，以防飞行车反重力系统扬起的砂石进入车内。 他灵活的驾驶着飞行车，面对前方随时出现的巨型怪石，一直保持着较高的车速，在没有路面的荒原中极速飞驰，激起车尾后的大片尘土。 不久之后，怪异的巨大岩石逐渐连成一片，山势突起，在飞行车的两旁陡然上升，罗伯特操控车辆在两山之间飞驰，不一会儿就已穿越了这座著名的柯邵文峡谷。 第四百七十二章 罗伯特.肯特（二） 出了峡谷后，前方再次豁然开朗，罗伯特却驾车沿山势而行，不过一会儿，他拉动重力引擎操控杆，将飞行车凭空升起。 飞行车疾速上升，在逐渐平滑的山壁间形成倒影。 一路从温知市区疾驰而来，这辆车载的能量已几乎见底，没有与地面的作用力，反重力引擎就会耗能巨大。罗伯特知道，具备高空飞行的反重力飞行车都只适合短途交通，在交通拥挤的都市核心区域才有真正应用的价值，但这辆车却是他此行不得不使用的道具。 他此时眼望着仪表盘，手中控制着飞行高度，飞行车在一座山峰的半山之际悬停静止，眼前山壁平滑如镜，似是刀斧削过一般。据说当年在奇连开发时期，殖民者们曾经尝试用高能激光束，切割荒原中随处可见的石山，却因为工程进度缓慢，工作量实在过于巨大，才终于放弃。 罗伯特查看手中的腕表，与飞行车中的数据进行着核对，当他确认数据无误时，毫不犹豫的推动引擎，将飞行车朝着平如镜面的山石直撞过去。 车内的光线在撞上山壁时猛然间一暗，随即穿石而过，在一处平缓的洞**缓缓落地。 下了飞行车，在车灯的照明下，罗伯特在一堆杂乱的废弃金属和锈迹斑斑的零件堆中翻找，好不容易才找到充电电缆，他将电缆接在飞行车一侧的插口上，以腕表灯光在山壁中找到能源开关，并将它们一一推上。 此时光影闪烁，洞**的那个开启了不知多久的全息场景发生器，因能量涌动发生了短暂的异常，等到它恢复正常，忽明忽暗的洞口透入的阳光又已消失不见，显露出逼真的山壁图像。 洞穴照明灯在罗伯特的手中一一开启，灯光辉映之下，露出紧靠山壁一角的楼梯台阶。罗伯特拾级而上，螺旋状的石阶蜿蜒绵长，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到达石阶的尽头。 罗伯特静静的站在入口处，他仔细的审视着黑漆漆的洞穴四周，不远处，一组如绿色萤火般的微弱光源正在频频闪烁。 “系统。”他突然轻轻说道，话音在空阔的洞穴中隐隐传来回声。 “声纹已确认。”虚无中传来一个声音。 周遭立刻起了变化，眼前由暗转明，紧接着，微风拂面，草叶的清香混杂着一丝泥土气味，随风势扑面而来，而鸟雀的鸣叫，潺潺的水流声也清晰的在耳畔响起。 洞窟中明亮整洁，与下一层的杂乱无章有着明显的不同。随着各个环境功能全面上线运作，暗藏的场景置换器将洞窟空间变为云雾缭绕的林中湿地，光影似粘稠的油脂般流淌，覆盖了每一处角落。 此刻，石质的地面被化作湿润的泥土，灰色的洞穴顶部呈现出微微晃动的落羽杉树尖，枝叶摇曳中透出纯净蓝天，其上洒下的微暖华光中充斥着令人舒适的微尘和雾气。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罗伯特先生。”随着洞**全息布局的展开，一个声线优雅的女声在幽静的树林中响起。 罗伯特面无表情。 “自从上次我走后，有没有异常情况？”他开口问道。 “十一个标准年四个月零七天，实验室自您上次离开后一切无恙。”女声回应道。 “他呢，那个人，体征情况如何？”罗伯特道。 “睡眠箱完全正常，罗伯特先生，博士的体征数据没有任何值得担心的波动。” “很好，启动复原程序。”罗伯特直接道。 “好的，按照安全机制，我将对您进行详细扫描，已获得最终的授权。”女声依旧动听。 “嗯。”罗伯特不再说话。 一缕红色的光束立即从树从深处投射而来，直射到罗伯特的身上，受到衣物的阻隔，分出光影，似是有形蛛网，渐渐的向全身蔓延，直至将他完全包裹。持续了一会儿，光束猛然间从源头断绝，在罗伯特的身上逐渐暗淡，消失无踪。 “身份最终确认。”女声宣布道。 “实施复原程序，第一阶段启动……” …… 一个普通人，一名政客，丈夫，父亲，凡夫俗子，有血有肉…… 曾经…… 规划着自己的角色，想象着这一切的发展，最终得到快乐，得到慰籍，得到他最想要的那份认同和安宁。 他几乎成功了…… 流血流汗流泪，混迹于世俗与人海之中，游刃有余，做着既定的事。 他是一名伪装大师，用被动的演技晃过了所有人，同事、朋友、敌人，和朝夕与共的枕边人。 他却无法真正忘记自己是谁…… 禁制身体机能，删除或封存那些过往的记忆，甚至改造它们，以蒙蔽自身的一部分感知。 他却自始自终知道自己活在虚假的幻梦里…… 他明白自己是一名异类，一个由海森伯格用大量财富堆积，在实验室中凭空所制的半成品。 他是约瑟夫.海森伯格扭曲欲望的产物，他是一件失败的容器…… 基因干预，脑部改造，他的身体虽如常人无异，但全部的机能却远超普通人类。 他像一个由各种自适应机体拼凑而成的人偶，伪装成人类的模样，实际上却是另辟蹊径，从人体工程学角度，一个细胞一个细胞的设计而成。 智力、记忆力、速度、力量、反应、爆发力，他拥有令世间任何人都要馋涎艳羡的超常天赋，他可以用涵盖一切的博学论调，将擅辩的纵横家们批驳的一无是处，也可以用这些超一流的身体机能去驰骋沙场，令那些经验丰富的兵王们都要为之汗颜。 只要他想，他就完全可以成为这世间最好的学者、专家、科研人员或是士兵、杀手和竞技之王。 但从一开始拥有意识和感知时起，他却又选择封闭这一切，使得自己可以像一个普通人般，去缓慢的思考，体验各种情绪，并真实的存在。 他混迹在人海中，享受着平凡人生，不显山露水的以一个凡人的力量做着自己相信的事业。 他用了十年的时间，从一名毫不起眼的发委会职员，一步步走进了银盟政治舞台的一角。 而如今，他却在一种无法抑制的情绪中，被迫觉醒…… 第四百七十三章 奥古西恩 当寒冷的雾气从透明的低温睡眠舱中缓缓散去，其内的那个全身赤裸的人体此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皮肤松弛，身形瘦弱，看起来年纪已是不小，那些因睡眠时期缓慢长出的胡须，已经将他的半张脸盖住。他慢慢睁开双眼，眼神呆滞，似乎意识还没有得到恢复，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才看得清站在睡眠舱前是谁。 “罗伯特……我睡了多久？你……看起来倒没怎么变，该死的！为什么这么早就把我唤醒？”他才刚刚苏醒，声音虚弱无力，却立刻大致估出了自己被唤醒的时间。 “十一年零四个月，博士，算起来您这一觉睡的也不算短了。”罗伯特面无表情的对他道。 “你……出了什么事？这幅奇怪的腔调，让我想想，是不是你已经解除了那个禁制？”那人冷冷的看着罗伯特，突然嘴角有了一丝笑意。“我当年说过什么来着？以如此无聊的方式试着融入不属于你的世界……你总有一天会感到厌倦。你瞧，多年后我的预言终于灵验了吧？” “想方设法的解除禁制……一定让你煞费了一番苦心。”休眠舱苏醒之人嘿嘿笑着，虽然双眼中已经开始神采，他的语气却仍显得虚弱，似乎长期休眠产生的副作用正在缓缓侵蚀着他。 “我并没有，它只是这样发生了。”罗伯特如实告诉他，同时手指在操作台上键入一连串指令。 “那又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人有些奇怪的道。“是不是安卓海已经被人打开了？”他问。 “安卓海？并不是。”罗伯特回答。 睡眠舱内，一排微小的机械手臂在那人的颈项一侧出现，一管管颜色不一的针剂从那人的脖颈一直延展到肩头，尖锐的针头逐一扎入他的血管，推送药剂后再一一拔出，之后，或许是刺痛或许是药物反应，让休眠者的表情开始扭曲。 “那么是为啥？”他咬着牙关仍在发问，此时注入他体内的药物开始迅速发生效用，他脸上原先的那抹苍白之色已变得正常起来。 “罗伯特先生，复原程序已顺利完成。”优雅的女声通知道。 “奥古西恩博士，这次将您唤醒，是为了让你帮我做一件事。”罗伯特不答他话，却在告诉对方另一个事实。 “做一件事？”名叫奥古西恩的休眠者此刻已显得精神奕奕，他跨步离开那幅睡了十一年的活棺材，全身赤裸，却做起一套体操来，罗伯特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等着，只见他活动完后，即穿过整间布置的像远古墓穴般的低温睡眠室，打开全息树丛后隐蔽的一组衣柜，拿出一件实验室连体服套上。 “我还记得当年你也像如今这样寻求我的帮助，你知道，那最后的结果可不大好。”奥古西恩这时走近罗伯特，胡须微动，似乎在笑。 “这次只是举手之劳。”罗伯特向后退了一步，以避开他难闻的口气。“一个小女孩，先天性血液疾病，而我需要您帮助治好她。” “一个小女孩，我需要您帮助治好……”奥古西恩怪腔怪调的学着罗伯特的话。“好一个救死扶伤的请求，我是开了间诊所么，罗伯特？你见我给人治过病？” “是的，我见过。”罗伯特立刻回答他。 “是的，你见过……你见过。”奥古西恩再次咧起嘴。“难道这个小女孩能和约瑟夫.海森伯格相提并论？”他有些气恼的说道。 “在我的心目中，她有过之而无不及。”罗伯特回答他道。 “就为了这个？就为了这个你把我提前唤醒？难道她是你的女儿？”奥古西恩怒道。 “不不，我突然想起来了，你不可能有女儿。”他突然夸张的敲了敲脑袋。“你可以做足全套，却播不出种子，你可以取悦别人，却不能取悦自己，哈哈，哈哈，可怜，哈哈，哈哈，可笑。” “留着在您的梦里继续笑吧，博士，等这个事办完了，您可以继续回睡眠舱作您永生的美梦。”罗伯特冷言冷语，似乎并没有被他的言语激怒，他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拥有灵魂与生命，却又形如一部没有任务的机器。 “睡得已经够久了，这次不睡了。”这个叫做奥古西恩的男子突然叹口气道。“你说的并没错，我在那些该死的白日梦里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对那件事的研究，不再执念也许才是最好出路。” “近一百年的时光，真正活着的日子却只不过四十多年，低温中的睡眠让我苍老了几乎十年，如果只是为了等待，恐怕我会老死在睡眠舱里，让这副冷冻棺材实至名归呢。”他不禁看了看不远处的那间墓室。 “这个话题一直是禁忌，但我却一直想问您……”罗伯特听他提及这话题，不禁问道。“博士，如果您和老约瑟夫一样，那么渴望永生的话，您凭空造出了我，却又为什么不能使用同一理论来改造自己呢？” “你是永生的么？”奥古西恩此时斜眼瞥着罗伯特。 “原来如此……”罗伯特点点头，尽管有着令人惊异的超常天赋，在生理年龄上，他却与寻常人一样，细胞也在成长、变化、衰老，从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他与其他人类并没有任何不同。而从奥古西恩依然要进入低温睡眠来躲过死神来看，就应该并没有在他这个实验品身上有所保留。 “但您仍然可以借此提升细胞活力，拥有远超常人的能力啊？”罗伯特继续追问着。 “我要变得强壮干什么？”博士闻言却不屑的哼了一声。 “要论头脑的话，解除禁止之后，你博闻强记的能力恐怕要快过大多数银盟超级计算机，但你却又能及得上我么？你能做我所做的事么？瞧瞧，区区一个血液病，你却偏偏需要唤醒我求着帮忙。” “我拥有想要的一切！所缺的不过是时间！”奥古西恩对着罗伯特发怒道。 第四百七十四章 永绝平凡 “那么为什么不继续完成你的实验？却躲在这里虚度时光？我是说既然把我称作一个失败的作品的话，不应该接着再接再厉，去追逐成功么？”罗伯特问道。 “你今天的问题很多，比起我们在这里相处那几年加起来都要多。”奥古西恩有些抵触的道。“而我可不喜欢这样。” “我记得很久前曾称您为父亲，您当时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罗伯特说道。 “这我至今也没改变过，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那又有什么问题？”博士道。“一个无中生有的人又怎么能有什么父亲？我当时必须和你把这交代清楚。” “一个错误，我想您当时表达的很清楚。”罗伯特接过他的话。 “本来就是。”奥古西恩满不在乎的点着头。“怪就怪当初那个该死的数据模型，如果它足够准确的话，你可能在还没意识到生命是什么的前提下，就已被销毁。” “那还得替我谢谢那个数据模型。”罗伯特冷冷道。 “让你的这些笨拙的幽默感见鬼去吧。”奥古西恩摇着头道。“如果不是后来发现你细胞更新率与常人无异，仍会衰老，那么等到你15岁时，意识转换手术就将把你终结，约瑟夫.海瑟伯格会成为你这具身躯的新主人。” “我很抱歉，让他老人家失望了。”罗伯特继续着同样的声调，这句话倒是把奥古西恩给逗乐了。 “我应该和你说明，罗伯特，你知道在这点上我从来不避讳什么，如果不是老约瑟夫一夜之间暴毙的话，你确实也活不到今天。”博士耸着肩膀对他说道。“把你放在‘云间浮城’养了那么多年，你以为他是真的打算用你作为一双儿女陪读么？”他身体前倾，一双眼睛紧盯着罗伯特。 “一个实验人偶，一尊永生容器，约瑟夫.海森伯格奇怪的眼神，弥诺陶洛斯收养的假象，博士，这点却也不用您告诉我，也自能想的明白。”罗伯特冷冷说道。 “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实验不继续下去？”罗伯特延续着刚才的疑问，这不禁让一向对这一切充满抵触的奥古西恩紧皱眉头。 “我说过，我不喜欢这样！”他怒吼道。 “哪样？”罗伯特不动声色的问道。 “用言语铺垫，心理暗示，忽紧忽慢的法子套我的话，问我不想回答的问题！千万别忘了，你的意识不过是个复杂的程序，而我是那个编写它们的家伙！”奥古西恩冲着他叫嚷道。 “您想得太多了，博士。”罗伯特摇了摇头，心中叹了口气，老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并不适合智取。 “关于解除禁制，我很好奇，你曾经是如此向往普通人的生活，也正是你自己，编写了那个足以令任何人工智能研究蒙羞的的禁制协议。”拒绝回答罗伯特的疑问，奥古西恩有些厌恶的摇头转移话题。他从衣柜里取出一双鞋船上，开始在凌乱的实验里东翻西找着什么，他突然停下动作，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回身来又冲着罗伯特。 “你知道么，那时你还像个孩子……好吧，如果从诞生日算起，你不就是个孩子么，但你却能知晓世间万物，遍参几乎所有的谜题……”他皱眉道。 “当然，这要将帮我挣脱出那个该死的研究瓶颈排除在外，那显然不符合你自身的利益，我是说，既然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将你打造成……某种只知服从并亦步亦趋的傀儡，我就从没指望在这方面能得到你的任何有趣的建议。”奥古西恩的语气中透露着某种悔恨。 “在这一点上我确实无法帮你。”罗伯特冷冰冰的指出道。 “这我当然不能置信，你虽然无法对我撒谎，却又大可以用各种方式绕过核心守则，自由意识，对么？那才是我所作这一切的真正前提。”奥古西恩用手指点着自己的额角，笑吟吟的说道。 “我需要您帮我重新打开那个禁制。”罗伯特告诉他。 “怎么你自己不能打开么？”奥古西恩弯着一侧嘴角戏虐的看着他。 “是的，无论我如何尝试，内核系统却总是显示失败。”罗伯特并不打算隐瞒。 “禁制协议……那可并不是个开关啊。”奥古西恩闻言后大笑。 “这你应该很清楚才是，毕竟当初正是由你创建，你瞧，那会你还没有真正接触到这个错综复杂世界，因此可以在一张白纸上做出各种限制，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繁杂的经历和认知已经无法用老办法再对你的意识强加限定。”奥古西恩一边说着，一边笑个不停。 “当然了，你大可以重新调整全身机能，让自己再次归于平凡，但那却于事无补，因为你的意识已经无法逆转并永远处于一个封闭的逻辑环状态，这也就是说，无论怎样尝试，你将再也无法重建之前的模拟人性环境。”奥古西恩咧着嘴说出残酷的事实，他有些期待的看着罗伯特的脸，希望在那里找到些许难受的表情，但后者神色如常，并没有显露出任何令他开怀的情绪。 “事实上你应该为此而感到庆幸呢。”有些失望的奥古西恩突然又道。 “庆幸？为何？”罗伯特依然不动声色。 “用禁制协议封闭自己，你当这一切就没有副作用？”奥古西恩嘻嘻笑道。“真实自我在接受外界刺激的异常冗余也有着既定的上限，它们在禁制协议的框架外暗流涌动，一旦溢出，则会默默的对你的身体机能做出反噬。” “比如？”罗伯特问道。 “还比如？我想你对此清楚的很！”奥古西恩对罗伯特的装傻充愣有些不满，但还是对此作出解释道：“脑中的幻觉、身体的刺痛、或是某种程度的偏头痛，外界信息获取的越多，这种症状就越明显，而当这些错误的意识流累积到一定的程度，就完全可以摧毁你的全部自我……令你成为如同悠伦堡礼仪机器人一般的行尸走肉。” 第四百七十五章 后代的真相 “你早就知道这些，为什么当时却没有阻止我？”罗伯特此时再次发问道。 “我干么要阻止？”奥古西恩点点头。“事实上你倒也算是帮了一个大忙，禁制协议让你成为一个无趣的蠢货不假，却也同样令你变得毫无威胁，这至少要令约瑟夫.海森伯格松了口气，说实话，我至今不知他出于何种目的和勇气，要将自己的永生容器放在两个子女的身边……” “老头真的不是你杀的对吧？”奥古西恩话说到此处，在毫无征兆下却猛然间问道，他紧盯着罗伯特的眼睛，发现后者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神情镇静，面如止水。 “不是。”罗伯特小声回答。 “应该也不是，这似乎困扰了我不少年。”博士点了点头。“全身无伤痕，心脏衰竭，倒像是中了一种极难察觉的血液诱发剂。” “沃纳与你谈过这事么？”他对罗伯特再次发问。 “没有。”罗伯特脸上表情淡淡的。 “好吧，不提这些旧事，让咱们着眼于现在。”奥古西恩放下他的话题，跳至另一个。“那么说说看，是什么样的事情能令你解除了禁制？我现在只关心这个。”他好奇并耐心的等待着罗伯特的回答。 “不确定。”罗伯特作答道。“局面上似乎是涉及到生存，但却并不比之前更为凶险。” “生命危险，你？真是倒霉的运气，对么？”博士不禁微笑。“是抢劫么？或是一颗走火的子弹？我想知道那一瞬间的感觉。”他一脸关注的紧盯着自己的作品。 “愤怒。”罗伯特想了想后告诉他。 “愤怒？”奥古西恩愣了愣神，似乎颇觉奇怪。 “这倒是让人意想不到。”他不解的扬起脑袋思索着，抬起手来想摸摸下巴，却抓着一把浓密的胡须。奥古西恩撇撇嘴，转身走开，想去不远处的盥洗室剃须修面，但罗伯特却在他身后突然叫住他。 “不继续进行实验是因为没有了材料……”罗伯特冷冷道。“并不是你所说的无中生有……我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一种独特的基因，对么？” 他突然发难，问出他作为一名普通人多年思考的疑惑，但他发现转过身来的奥古西恩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猜到就猜到了吧，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博士挥了挥手，像是驱赶着空中的飞虫。 “我就跟你说了吧，罗伯特，你今天能够站在这里，全都是因为约瑟夫.海森伯格当年给了我一根头发。”奥古西恩开始微笑。“那原本属于某个让你意想不到的人，并且被人小心的在时间胶囊保存了将近两百年。” “头发？”罗伯特终于奇怪。 “嗯，一根金色的头发。”奥古西恩点头道。“虽然后期经过谨慎的保存，但在最初得到它时却显然过于疏忽。你瞧，它虽是这世界最珍贵之物，却仍逃不过时间之轮的腐蚀，造成了基因链基的缺失，这导致它作为克隆材料的不完整性。” “运用最庞大的运算电脑，最复杂的修补模型，经过数以亿计的数据模型演算，从而扩展出还算堪用的基因序列，之后就是活体实验那几无穷尽的一次又一次失败。”奥古西恩说道这里紧皱眉头，似乎那段经历令他不堪回首。 “你从没对我说过这些。”罗伯特点点头道。 “对你说什么？基因工程的本质就是一次次的撞大运么？”奥古西恩哈哈大笑。 “一个反讽不是么？没有造物主所给的正确密码，这一切就只好演变成令人难堪的循环往复，其过程的复杂和冗长你自然可以想象的到。为了造出你，这根头发最终被使用了大半，而剩下的那一小半，却全部用在了你的小乔尼身上……”他突然说出了罗伯特一直想要了解的实情。 果然！十几年来他始终瞒着自己。 他拥有功能，却无法生育，无法满足乔安娜想要一个孩子的愿望，为此他向奥古西恩求助，却得到那枚据说是融合了他和乔安娜共同基因的受精卵。 原来这一切也不过是他的另一个实验计划！ “你将那种不确定的东西，却用在我妻子的身上。”罗伯特冷声道。 “并不是不确定，有你作为先例，我不过是进一步扩展了它的可能性，而你必须相信我的绝无虚假的动机，对于基因受体成功的期待，我可比你要来的更为强烈，这我尽可以对着造物主发誓。”奥古西恩向上伸出二指。 眼见罗伯特依旧平和的情绪，奥古西恩却陡然间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这一切可都怪你自己，怪你偏要生活在禁制机能的模拟人性下。”他用手指点着罗伯特。“是你自己苦恼，又委委屈屈，你在我这儿无谓的忙碌，用你那些毫无用处的缺链基因试图拼出一个未来，你想满足你夫人的愿望，满足你自己的缺憾，而却又想不出任何办法。” “然后你却骗过了我。”罗伯特指出道。 “骗了你？我向你保证过，这个孩子一定会是你的。”奥古西恩举着双手微微晃动。“难道我没做到么？”他怪笑着，逐渐红润的面部皮肤像是熟透的甜果。此刻罗伯特依旧冷冷的盯着奥古西恩，盯着这个他们父子二人的缔造者。 “我并没有撒任何谎，不是么？”奥古西恩对罗伯特的注目却恍若不知。“你俩拥有共同的基因，绝无虚假的血脉相连。但不像你是在培养液中诞生，小乔尼却是在你老婆的母体中一天天孕娠，正常的顺产而出。” “他现在应该是个大孩子了，对吧？”奥古西恩眨着眼笑道。“基因数据的缺失会造成脑部发育不良，罗伯特，你很幸运我及时发现，又想尽了办法为你植入替代脑干功能的生物计算机，才使得你能够如这世间最伟大的天才般思考。” “也同时方便控制我的一切。”罗伯特为他做出一针见血的补充。 第四百七十六章 序列游戏 “这是当然的。”奥古西恩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但乔尼可就没有你这么幸运了，没有我的干预，这种缺陷自然会导致神经元交互受阻或是知感障碍，那些银盟的庸医们会把这种先天缺陷归入狗屁的智力低下或是……怎么说来着……自闭症的范畴。”他笑着连连摇头，似乎是在为他人的无知而感到好笑。 “你居然从一开始就知道。”罗伯特冷冷道。 “当然。”奥古西恩疑惑的看着罗伯特。“哦，你是说为什么不把真相向你首先说明……”他夸张的做出恍然大悟状。 “好吧，在这点上我承认有罪。”他弯嘴角举起双手。“事实上我还是带有小小的一点期待的。”他用两根手指在空中捏出一段距离。“虽然那在概率上绝无可能，我是说在基因序列缺失的前提下，却又能在母体里神奇的复原。生命遵循无上法则，在这点上就绝无例外。但当时真正发生摇摆的是我自己，在这个浑浊的世间呆久了，有时候就也总是如寻常蠢货般的期待某种奇迹。” “你要知道，数十亿个基因序列，只要有一个排序上的小小不同，就会缔造出完全不相干的新奇物种，而将他们耐心的培育出来，又要受到这个伪善社会的道德批判。我空有一身无人能及的本事，却必须躲在这个鬼地方，在这座由几百年前的羽民们挖出的粪坑里残喘苟活！”奥古西恩突然有些激动。 “是的，海森伯格给了我一切的便利，金钱和设备，又把这里打造成全奇连最尖端的实验室，但如果你是我，你会甘心么？”他大声抱怨起来。 “在这点上我并不同情您，博士。”罗伯特淡淡的道。“说起来，也正是您一手导致了我一家人的苦难，禁制协议有或没有，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我恨您，博士，我想我该将这种情绪反馈给你。”罗伯特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显然引起了奥古西恩的兴趣。 “是么？说实话，这倒是令我有些意外。”博士收敛了笑容，神色中勉强带出几分遗憾。“你应该知道，我缺乏这些与人亲近的东西。”他似乎软化下来。 “造物主给了你一样东西，就很有可能要夺走另一样。约瑟夫拥有数不尽的财富，一人拥有整个星球，但你在弥诺陶洛斯呆了那么久，曾几何时可看见他笑过么？而他那个唯一的儿子沃纳，性格也是偏执的厉害，怕是终有一天也要走上他家老头子的老路。” “而至于我……”奥古西恩耸耸肩膀。“海马体神经元先天性萎缩，情感障碍性功能缺失，又叫做天才病。”他指着自己的脑袋。 “我无法治愈自己，也从没这种念想，对于乔尼所患的那种病症，很抱歉，木已成舟，我也无能为力，你知道我只擅长摆弄材料，而至于他们最终变成什么，那是造物主的不解之谜。”奥古西恩一边解释，一边盯着罗伯特看得尤为仔细。 “你瞧，我知道说这些话并不能让你对这一切予以释怀，但我也只不过是权且一说，却并不是真的有什么抱歉的想法。”奥古西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一个被世人所排斥的典型例子就在你身边，当年的你又觉得只是自己与众不同，哈哈，哈哈。” “别装的像是不了解我，罗伯特！”他突然收敛笑容恶狠狠的继续说道。“你还不明白么？那是唯一能圆了你那该死的传宗接代梦的方法，而我当时需要用仅剩的材料再赌一次！这是一场双赢！皆大欢喜！只不过结局是残酷的，对我们两个都是！”奥古西恩大声咆哮着。 “我已经原谅你了。”罗伯特此时对着怒发须张的奥古西恩冷冷的道。 “原谅什么？我根本就不在乎！”博士再次冲着他再次吼叫，而他只见罗伯特那张冰冷的脸上，嘴角的那丝笑意却更为显著。 “等等，原谅我？”奥古西恩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乔尼的病好转了么？”他惊讶的问。 “一个正常的孩子。”不能对他撒谎的罗伯特并不打算沉默。“拥有比同龄人稍稍突出的智商和运动能力的正常孩子。” “这又怎么可能？我可是仔细分析过你带来的那些样本！那花了我近乎半年才最终定论，基因链的缺失，又怎么可能出现什么奇迹？造物主设下无与伦比的生物密码，而所有的生命都必须遵循！”奥古西恩根本不信罗伯特的话，他有些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 “哦，是么？说这话的人，却又和约瑟夫.海森伯格一道，做着那个愚蠢的永生梦呢。”罗伯特安静的说道。 “你又懂得什么？”奥古西恩大怒。“那可不是什么愚蠢的梦想！而是铁证如山的事实！那根头发的主人，不就已经……”他说到这里突然醒悟，怒气渐消，冲着罗伯特嘿嘿直笑。 “你是说我的基因是来自于一名真正的永生者么？他是谁？”罗伯特不紧不慢的追问着。 “我说了别再对我用这些下作的心理游戏，罗伯特，我不喜欢你这么做。”奥古西恩轻蔑的笑了几声，转身走出实验室，在外间的储物架上继续翻找着什么。 罗伯特在房间中沉默了一会儿也转身而出，他飞快的下楼来到那辆飞行车旁，从车厢中拎出一只口袋，回到楼上后他将袋子递给奥古西恩。 奥古西恩迟疑的打开口袋，只见其内装满了各种方便食品，他眼睛一亮，立刻飞快的撕开一包即食面饼，放在口中大嚼起来。 “饥饿，是这世间最微不足道的疾病。”他用手指着手中之物，嘴里含含糊糊的道。“但却比绝大多数导致死亡的病症更令人倍感煎熬呢。” “但又正如大多数的疾病一样，只要在一切都还未晚之前对症下药，就又都能治愈。”他几口咽下面饼，又开始拆一包牛油果。 “是所有。”罗伯特出言纠正他。 “所有？所有什么？”奥古西恩嚼着满口甜香的油脂，不解的问道。 “所有的疾病，不能对症下药是因为无法了解真正的病因和尚未完善的治疗手段。”罗伯特告诉他。 “真正的病因？”奥古西恩闻言神色开始变得古怪起来。“有趣，有趣。”他丢下牛油果，手指搓揉着长须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你刚刚说有个女孩……血液病……治疗什么的？”他此时有些不耐烦的挥动起手指。 “好吧，我答应了。”他不等罗伯特回答即道。“条件是……” “那根本不可能！”听出他潜台词的罗伯特立刻以冰冷的声音的打断他。 “不，你让我说完。”奥古西恩制止住还待拒绝的罗伯特。“我不会割开你宝贝儿子的任何器官，也不会再做什么采样，那些毫无意义。” “你瞧，我只是想见见他。”奥古西恩摊开双手柔声说道。“三世同堂人间极乐，乔安娜还没见过我这个公公呢，而我和小乔尼……会相处的很好。”“无论如何，一个慈祥的祖父和一个父爱缺失的大男孩之间，一定会有太多的事情要谈。”他望向死死盯着他的罗伯特，冲他宽慰的一笑。 “很多，很多。”奥古西恩眯着眼睛捏着胡子，这次他似乎又再次注意到长须的累赘，于是皱了皱眉转身离开。 房间里，只留下罗伯特一人在座椅中枯坐。 第四百七十七章 梦想与实际 魔王在漆黑的星空打开了一扇门，汹涌而入的异世怪兽吞没了整个世界。 无所不能的羽神在这一天出生、成长、并参透世间的一切奥秘。 他率领大军与强大的异兽之王争斗，逐渐成为人类的最后希望。 在魔王的亲自干预下，寡不敌众的羽神军团选择了向银河彼岸的撤退。 带着最后残留的人类种姓之源，七艘星舰在茫茫星海中先后失散。 其中的一艘经过千万年的长途跋涉，最终来到武皇星系，选择在寒冷的普罗维斯敦上停下脚步。 亿万年的冰雪被热流融化，蕨藤树随气流摇曳，星舰缓缓降落，在墨海的南部大陆发芽生根。 那一天被后世的人类称为：降落日。 ----摘自《羽人的民间传说》作者：佚名 ...... ...... 363年6月12日火耀日 日光浴、游泳馆、健身房，殖民者对基地设置的全面感到满意，少量的工作，大量的消闲时间，海森伯格所给的薪酬和补偿性保险金也相当丰厚。 我想我终于找到了梦寐以求的工作，二十年来的那一切烂事和眼前的舒适环境相比，就像一个不堪回首的噩梦。 这里一切都还好，比我预期的要美好许多，除了该死的远程通讯。 据大个子泰瑞说，在十几个未开发星系建立超远程通讯基座所要花的钱，几乎是一个天文数字，因此哪怕是海森伯格这样的企业也知难而退。 好在他们依然准许我们录制私人影像或书写家信，然后由补给舰带回武皇去交给加急送处理，我给黛西写了封信，请求她的原谅，当年的不辞而别确实对她和女儿都太不公平。 我打算将合同收入的一部分汇入她的名下，如果她等我回去，我发誓要好好待她。如果不，也没关系，小丽贝卡需要一笔钱用来读书，将来做一个医生或学者之流，而不是像她这个没用的种庄稼的父亲。 …… 星辰眨眼，恒星辉映，天幕中四处飘动着若隐若现的极光剪影，在视野中巨大的气态行星前，史蒂文.泰勒不由驻足，他以手掌遮挡恒星狄俄倪索斯毫无顾忌的刺目强光，望向那颗呈条状斑驳的巨大星球，心中再次产生出不真实的朦胧感受。 呆望着卡吕普索行星，他仔细观察着围绕行星的那片无名星带，它薄的像一张纸片，却又如一圈大了尺码的腰带，松松垮垮的套在气态行星那大腹便便的腰间。一层层，一圈圈，黄的、黑的、灰的，在他的眼里盛放出暗光谱色彩的隐秘，使得他原本沮丧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挑战自然，做一名伟大的先驱！ 史蒂文在心中默默叹息着，将当初殖民招募处的宣传口号反反复复的默念。 简直是一堆狗屁！他不由在心中做出如此评价。 陈旧的设施，狭窄的空间，一批批前来此处的雇佣殖民者们，却至今还必须呆在巨型的人工力场中生活。 因为多年前的行星改造计划的失败，卡德摩斯上至今还没有形成有效大气，单薄如雾气似的气体成分是当年改造失败的见证者，它们完全无法支撑起生存环境，有时倒是会在天空中聚集成云彩，在厚度全无，几乎完全透明的天空中漂浮不散，与黑色的天幕，漫天的星辰相映成趣。 卸下种子，倒入集中箱内，播种程序操控机械臂将其精准播撒至每一个水培槽的中央。监控温度，湿度，检查营养液氮素消耗，保证光源灯泡的更换。 这，就是他史蒂文.泰勒在这个该死的星球上的全部工作！ 什么作物基因改良，银盟顶级的可食用植物实验室，不是劳动力殖民，而是技术殖民，成为基地中真正的植物学者…… 那些空洞的招募广告，培训中心主管们虚伪的笑容…… “狗屁！狗屁！全部都是狗屁！”史蒂文.泰勒突然悲从心头来，对着远方那颗异域气息十足的星球开始大声咒骂。 “发什么神经呢，史蒂文？”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男子此时恰好经过，眼见着这个与自己同一批乘船前来的青年，正在食物种植工厂的门前跳着脚的骂起太阳，不由显得奇怪。 “没你的事，伍迪，你走你的。”史蒂文对他挥挥手。 “哦。”中年人答应了，刚迈开大步想起来什么就又停下。“开发署的补给船刚刚到了，我知道你每次都让凯文通知你……这次比预期的晚了两天，你恐怕是一直等着新种子的配给吧，你应该知道，近期食品工厂里出品的这些蛋白棒，总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唉，你跑什么？” 伍迪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史蒂文已经一声招呼不打，一溜烟的沿着金属台阶向港口区域跑去。 …… “凯文……喂，凯文！”紧赶慢赶一路冲刺，卡德摩斯综合基地的面积虽然不是很大，但从食品工厂到卸货港仍是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史蒂文跑得气喘吁吁，一到了目的地，就冲着靠港高台的上方连声高喊。 “干么？泰勒？”高台上的一间金属房子里，此时向外伸出一个带着安全头盔的脑袋，港口调度员凯文.吉布森不耐烦的看着下方向他正挥手的史蒂文。 “东西……我的东西，他们到了没？”史蒂文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嗓音。 “什么你的东西。”凯文冲他摆摆手，将脑袋缩回。 “你特么……”史蒂文刚想骂娘，想了想还是憋了回去，他此时爬上一部登台悬梯，随着钢缆缓慢的上升到平台上，他冲进凯文的那间调度员办公室，用手指着他的鼻子。 第四百七十八章 家书难觅 “小子，跟我来这套，是吧？”史蒂文怒气冲冲道。 “来哪套啊？”凯文一脸费解的望着他，他手里捧着个全息板，正在看一部老电影。 史蒂文此时一肚子火气，他在基地已有半年，顶着食品工厂工程师的衔头，各方各面都算要给几分面子。调度员凯文.莱利虽与他同样来自奇连，却是柯卡塔大陆思学城人，他戴着一副厚厚的近视镜，人五人六的，说起来是在著名的双学城文化氛围中长大，却因为记忆力不行，连一天大学也没念过。 “我的东西呢？”史蒂文再次提醒他。 “水培溶液和麦种？我让克莱夫给你送过去了啊。”凯文说完又盯着电影观看，几秒钟后就被情节惹得嘴角浮出笑容。食品工厂的补给品关系到全基地人的生存，这个他可不敢马虎。 “我是说我的包裹，私人的包裹！”史蒂文此时恨不得拎着他的耳朵，让他不能再盯着那该死的电影。 “哦，私人邮件啊。”凯文斜眼瞥了瞥他。“这我可不便给你。” “为什么？”史蒂文奇怪道。 “因为什么？因为战争！”凯文告诉他。“吉布森前天说了，基地所有雇员通过补给飞船托寄的物品都是违规的，以后要向开发署提出严令禁止，已经运到的就需要经过警务局的检查。” “检查什么？巴尔德离我们这里数十个星系，难道他还怕沃肯人将自己缩小，混在包裹里钻进来么？”史蒂文惊讶道。“再说这里是哪儿？偏远星系、无人关注的一介矿坑！我们不过是一群挖石头的，又能碍着他们安委会什么。” “这不关我的事，史蒂文，你要么去找吉布森去……”凯文说完眼睛又继续回到电影上。 “我找他……哼哼，我找他。”史蒂文面带冷笑，却不敢真的去警务局找那个蛮横的基地安全负责人，他眼珠乱转，东张西望，发现办公室一角的大型储物箱并没有盖严，露出其中开发署专用包裹的深绿色封皮。 他一个健步冲上，用力推开储物箱盖，开始在内中翻找起来。 “喂，史蒂文，我可警告过你了，吉布森来了我可要汇报实情。”凯文连站都懒得站起来。 “艾莉、希拉、李察、查尔……”史蒂文读着包裹上标印的名字，将各式各样的绿色封袋一通乱扔。 “怎么没有？”史蒂文几乎翻遍了箱子，并不厌其烦的再次仔细查验了每一个标识。 “凯文，包裹全在这儿了？”他一肚子气的走上前，用手挥断了凯文的全息投影。 “你认为还能在哪儿？”凯文翻着白眼。 “真是太奇怪了，两轮补给了，这个混蛋居然把我给忘了？”他不禁恼火道。 “谁啊？”看不成电影的凯文只好搭腔问他。 “还能是谁？我那个混蛋姐夫呗！”史蒂文咬牙切齿。“就让他帮忙办这点小事，都能做的勉勉强强，真是可恶。” “你说的是上回让补给船给你带香烟的家伙吧？你那会儿可是夸他夸的赞不绝口。”凯文提醒他，当时作为港口调度，他也美美的分了一杯羹，因此记得很清楚。 “此一时彼一时。”史蒂文哼了一声。“交待的最重要的事他都没给办，这都过了多久了？” “还有比香烟更重要的事呢？”凯文扁了扁嘴，史蒂文能在基地混的风生水起，他的那些由福耳库斯出品的香烟可发挥了很大作用。 香烟这玩意儿在普星和奇连都价值不菲，但在有船民迁徙的诸多殖民星系却又不值什么钱，归途派据说有庞大的大型水培舰船专门种植烟草，拿这些银盟禁品与治安松懈的殖民地换取民生用品。 但在这个偏远的洛基星系，却因为星系自然环境恶劣，别说是船民，就连穿梭于各大星系的加急送速递的那些漂亮的运载舰船也看不到一只。 “跟你说了你也听不到懂。”史蒂文不耐烦的摆摆手。“这回的补给舰船长还是那个马尔文吧？”他问凯文道。 “船长？总共就俩人的船还有啥船长？”凯文盯着他直笑。“如果那样的话，你我不就成了厂长和港长了？这个称呼倒也有趣。”他扁着嘴点着头。 “什么港长？笨蛋，没有人这么叫的，那叫港督！”史蒂文讥讽他。“告诉我那个该死的马尔文在哪儿！”他见凯文不理他，软化下来，双手合十，又柔声道：“算我求你了，还不成么。” “你们这些知心麦啊……”凯文摇着头。“开货船的抵达目的地，憋了一个标准月还能在哪儿？”他反问史蒂文。 “我特么哪儿知……哦，莱尼酒吧！”史蒂文恍然大悟。 “废话。”凯文翻着眼睛，手掌在全息板上扇动，当电影画面再次跳出来时，他就再也不理史蒂文了，只是一个人坐在那儿盯着全息图像傻笑。 第四百七十九章 乙钛行星 通过电磁引力场，将相隔数十数百，乃至上千光年的距离，通过维度的定向折叠，使得宇宙飞行物瞬间抵达目标。 尽管部分赛博人曾经隐晦的透露，星舰是通过星门的一次次跳跃到达了武皇星系，但这种听起来简直不可思议的奇思妙想，在数百年前的耶神教还是把它称之为‘荒唐可笑的无稽之谈’。 当人类的第一艘探测飞艇穿越阿努比斯星门，在几乎一瞬间抵达五十光年外的芙丽嘉星系并成功返回时，所有的怀疑论调不禁为此偃旗息鼓。 除了信奉孤立主义，试图劝阻大规模殖民的分支魁格教派外，耶神教总体上对联邦发展署所做出的星球殖民规划呈支持的态度。 因为这些信仰者相信，正是神的力量造出了这些令人无法理解的星门，令载人宇航飞船能够毫发无损的穿越，将认知向茫茫宇宙迅速推进。而神的目的也很明显，那即是以人类信徒为传播者，将他的神迹撒遍荒瘠的银河四方。 对于星门的建造者和建造时间，人类的空间物理学者和历史学家们一直存在着巨大的分歧。 亿万年前的远古文明‘升天者’，因为遗迹金属的特质，留下了数亿千计的‘文明遗迹’。他们理所当然的称为人类历史学家认定的星门制造者，但空间物理学者们却从星梦电磁力场极其微弱的衰减效应中提出不同意见。他们认为，庞大的星门所诞生的时间，应该比那些可以侦测出具体年轮的升天者遗迹更加久远。也许早在升天者文明之前，它们就已长久存在。 甚至还有著名学者提出了宇宙大爆炸期间，就已产生出诸多星门的说法，这一理论被大多数理智的人士所唾弃，但却得到耶神教徒们的大力吹捧。 教派长老们向信徒们传道，就星门的非人力所为从而证明神的存在，并质问人们，如果不是神迹，又有什么力量能凭空产生出永恒的能量；如果不是神迹，那么星门为什么又在毫无生机、空无一物的恒星系中销声匿迹呢？ 为了这种牵强却又说得过去的理论，在人类联邦初建时期，曾产生过各方激烈的辩论。 物理学者用电磁引力场的微弱衰减，证实了耶神教关于永恒星门的谬误。 空间地理学者们，则用大量的荒芜贫瘠、毫无生命迹象的恒星系，已证明星门设立地点，是经过‘选择’的荒谬理论。 但经过多年以后，随着新元素的发现和衍伸，效用和相应技术领域的开发，尤尼特矿物勘测技术的提供，这些原本在‘证据’名单中的‘一无所有’的星系，却又相继发现了大量适用于文明发展的有效矿藏。 耶神教徒们为此雀跃欢欣，每一次的名单中行星的某种发现，都会使他们更加坚定自己的信仰。 而地质学者们却又对此嗤之以鼻，他们用‘任何一座山里，总能挖出几块金子’的理论，对试图教化他们的教徒们予以还击。 联邦311年，开发署的一支物勘小队，在许久前就已登上贫瘠名单的行星卡德摩斯上，发现人类迄今为止最大储量的乙钛矿藏。于是这场历时数百年的星门起源的辩论终于步入了尾声，联邦科学院院长、享誉学城的著名天体物理学者虞句谦，在一次重要的科学峰会发言中表示： 无论是谁建造了这些令科学界至今也无法理解的星门，建造者一定是有‘选择’的，至少是在当时的星系环境和科技文明发展水平的前提下。 而今天所罗列的那些没有生命，一无是处的星门所在星系，也许在不远的将来，将会成为文明发展的又一座座无法替代的宝库。 ---摘选自《人类宇航简史》作者：丽塔.海蒂斯 …… 363年6月22日金耀日 今天泰瑞告诉我，重型钻探机在岩层深处遇上了麻烦，各种规格的钻头都换上了，却都变形的厉害。 物资库的简森.布莱克在吃饭时说，因为地质结构的复杂，原先所预期的开采进度目前还完成不到十分之一，并且超合金钻头的库存业已告罄，正在等待半月后补给舰的另一次补充。 进度的缓慢让基地高层坐立不安，这两天经常看到矿务局主管杰瑞德.霍兰在大骂手下，矿工们的情绪似乎很压抑。 希望他们还能如期给我们发放薪水。 我需要这笔钱，这已是我唯一向黛西证明自己爱她和关心她的证据。 我知道这很傻，而且很市侩，但我只是一个庄稼汉，不对么？ 与氮肥、蛭石和麦种打交道的庄稼汉…… …… “悠闲的殖民地生活，将一帮傻瓜们变成了白痴……”史蒂文在离开凯文的办公室时喃喃自语。 各司其职，各谋其位，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在卡德摩斯这块区域方圆不过一两个街区的狭小力场里，每个人能做的事情就确实不多。 乙钛矿储量全银盟第一，各类衍生矿物的储量也同样惊人，但这些价值不菲的值钱玩意儿，却又位于行星地壳深处。 触之即死的地下酸气、可以将钻探设备融为一滩钢水的高热度气态矿，随时涌动而出的岩浆，不停移动的地下板块结构，硬如钻石般的岩层。层出不穷的突发状况，令哪怕拥有最先进的尤尼特采矿设备的矿业公司也大伤脑筋。 事故频发，灾祸不断，矿物开采计划每每延期，业绩完成率直线下降。管理着几百名矿工的基地分管负责人为了头上的这顶乌纱，和丰厚的奖金和红利，刻意隐瞒，造假成风，向开发署矿物局汇报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只有真正的出现了重大的人员伤亡，才无可奈何且避重就轻的撰写事故报告。 好在拥有开采权的‘明日更佳’公司家底殷实，对星球开发的缓慢进度也有足够的耐心，他们派遣的监管人员收受了矿业公司的大笔贿赂，对于基地的种种乱象，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 他们在上级催的不紧的前提下，也就乐得大开方便之门，由着举步维艰的开采计划一天又一天这么不紧不慢的拖下去。 第四百八十章 莱尼酒吧 殖民基地的主业已是如此，周边项目以及负责辅助支援的诸如通讯、医疗、食品、娱乐等原本就呈弱势的就更加如此。 合同殖民者原本来的就已不情不愿，他们大多放弃了在武皇星系的舒适环境，来到这个偏远之地苦挨，不过是冲着相对较高的薪水。 眼见那几百名因为开采计划受阻的职业矿工们整天无所事事，他们彼此都是心中雪亮，知道这趟前来绝不可能如宣传手册中所说的那样，把卡德摩斯建设成另一个奇连。因此大多消极怠工，只求合同期满，能在第一时间离开这个鬼地方。 下了港口高台，在金属路面上行不多时，史蒂文就已来到全基地唯一的那间莱尼酒吧，此时还只是标准时的上午时分，酒吧门廊上歪歪斜斜的霓虹灯还未开启。 这是一幢由快干混凝土浇筑而成的简易建筑，半圆形的建筑像是一口倒扣在金属基座上的铁锅，呈弧度的外墙上切出正方形的缺口，装着单面透光的塑性窗户，黑色的大门此时紧闭，门把上挂着个‘尚未营业’的店牌。 史蒂文想也不想就推门进去，发现里面灯光昏暗，一张张长背靠椅正倒架在圆桌上，老板娘莱尼.阿塔拉拿着个大扫把正在清洁地面。 “还没开门，猴急什么？”莱尼低着头面无表情的扫着地面的烟头和呕吐物。 莱尼看上去已不年轻，是个有着一头鲜艳红发的中年女人，她相貌普普通通，却保养得当，身材凹凸有致，没有像矿业公司的其他女人们一般，被无情的岁月摧残的臃肿不堪。 “莱尼宝贝，难道我来了也不欢迎？”史蒂文东张西望，瞧见在吧台的一角有人趴在桌上睡觉。 “你啊？”莱尼抬头看了看史蒂文，又接着扫地。“一大早又来干么？把我这儿再搅成一团麻么？”她懒洋洋的挥动着扫帚，唰一下，唰又是一下。 “还不是想你了呗。”史蒂文笑嘻嘻的。 “骗鬼去。”莱尼并不理会他。 “那个马尔文，他昨晚就来了？”史蒂文指着趴在吧台上睡觉的家伙。 “也许是吧，谁在意这个。”莱尼虚着眼睛，一幅没精打采的模样，她挥动着扫帚，丰满的胸脯随着动作抖动着。 “你可是越变越漂亮了呢，莱尼宝贝。”史蒂文看着她的胸脯，咽着口水。 “是啊是啊，你们都会这么说。”能在偏远地带开一间酒吧，莱尼当然见多识广。 “但他们说的可不如我那么真心啊。”史蒂文打趣道。 “一口黄汤，几句浑话，你们男人还能有什么真心实意？”莱尼摇着头道。 “莱尼宝贝，可别那么埋汰人，我这不还没喝酒么，说出来的话，多半就是真心实意。”史蒂文嘿嘿笑着，不禁在莱尼的胸脯上又狠狠瞄了几眼。 他闪过莱尼作势扫向脚边的大扫帚，冲对方做出一个不满意的鬼脸，绕过几张桌子，来到吧台前。 “喂，马尔文，马尔文。”他推了推趴倒在吧台上睡的正香的补给舰驾驶员。后者却无动于衷，继续趴着呼呼大睡。 “老板娘，来瓶红匕首！”史蒂文大声叫道。 这次马尔文立刻醒了。 “红匕首？给我……给我也来一杯。”马尔文挣扎着支起身子，眼皮忽开忽合，天人交战的好不辛苦。 “莱尼，算我的，给他来一杯。”史蒂文见状，知道不给他点甜头，怕是立刻又要趴回去。 “昨晚疯了一夜还不够，一大早就又搅得鸡飞狗跳，一帮只认黄汤的东西，喝，喝死了拉倒。”莱尼丢下手中扫帚，一路骂骂咧咧的转到吧台后，倒上一杯色泽浑浊的酒，重重的敲在台子上，刚转身欲走，就被史蒂文伸手拦住。 “这么着，不麻烦你，整瓶留下。”他对莱尼挤出一个笑脸。 “哟，这回倒又大方了。”莱尼数落着，从酒柜中将那瓶红匕首摆上吧台。 殖民地地处偏远，经过授权开立的娱乐场所要交很重的物建税，日常进货也需要打表格申请审批，由开发署补给船一个月一次的送来，因此贩售价格水涨船高，一瓶在武皇星系周边只卖几个库特的红匕首烧酒，到了卡德摩斯殖民基地，倒要翻上十几倍的价格。 合同殖民们虽然薪水不错，却也不能将这种有名牌的酒品敞开了喝，他们往往是点上一两杯开开心，然后用酒味十足，却味同嚼蜡的便宜的私酿酒精将自己灌得人事不醒。 “喏，先来一口顺顺气。”史蒂文将那杯酒推向马尔文，然后眼看着对方贪婪的举杯一口饮尽。 “哈……”马尔文长出一口气，眼神中的困顿消失了不少。 “再来一杯。”他要求道。 “行。”史蒂文大方的给他又斟满一杯。马尔又是一口，当酒精顺喉而下后不久，他打出一个响亮的饱嗝，之后眼睛也亮了，嘴角也咧开了。 “舒坦。”他笑道。“干这个鬼差事，也就只剩下这点乐趣了，哈哈，这位老弟可真够朋友！” “是我啊，马尔文，我史蒂文啊。”史蒂文眼见他已不认得自己，连忙提醒他。 “史蒂文？哦，是有些面熟，我们见过面？”马尔文抓着头，似乎一点也记不起来。 “何止见过？”史蒂文讶然道。“喝了几顿酒，还干过一架，有一次你还邀请我去参观了你的那艘‘月光号’补给舰呢。” “是么？完全不记得呢。”马尔文诧异道。 “什么不记得！你答应我给我带的我外甥的比赛呢？带了没有？”史蒂文皱着眉头问他。 “什么比赛？我压根不知道你在说啥。”马尔文眼看着眼皮又开始打起架来。 “好好，你居然骗我……”史蒂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四百八十一章 马尔文船长 “等等，史蒂文，我有些想起来了，你是补给舰调度官林危的侄子，对不？”马尔文指着斯蒂文道。 “林危？”史蒂文醒悟过来，那是罗伯特替他找的开发署的熟人，如果没有他首肯帮忙，按照安全规定，补给舰船是不允许替合同殖民捎带私人物品的。 “对，他算是我远方表叔吧。”史蒂文本来就操着一口的羽民腔，有着羽人血统的他从小受到母亲梅的熏陶，因此倒并不怕在这上面穿帮。 “林危是我的上级长官。”马尔文笑嘻嘻的道。“那么说起来咱们倒算是一家人。”他盯着史蒂文的酒瓶，后者连忙会意的替他再次倒满酒杯。 “飞了一个多月，头昏脑胀，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比赛，不过呢，看在你请我喝酒的份上，你可以向我打听点别的，毕竟，你们像是活在一个孤岛上。”马尔文哈哈大笑，说完又一杯酒下肚，开始愉快的拍着史蒂文的后背。 “你这个骗人的混蛋，那条香烟看来是甭想要回来了。”史蒂文看着马尔文一脸的莫名其妙，知道他可能真的把自己所嘱托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好吧，混蛋，跟我说说家里的情况吧，你知道，巴尔德战争什么的，基地警务局这两天正传的厉害。”史蒂文无奈之下只好退而求其次的问道。 “这个嘛，上面可下了规定让我们不要乱嚼舌头……”马尔文有些为难，他看着史蒂文手中的酒瓶，后者只好愤愤的在他的酒杯中倒满了橙黄色的烧酒。 “你太客气了，老弟。”马尔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依然立刻端起酒杯将酒一口灌进嘴里。 “哈……不错，有劲。”他长吁短叹道。“不瞒你说，老弟，我这次出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只知道安委会对各界媒体下了第七号修正令，事实上，普罗维斯敦那边虽对战争这件事议论纷纷，但真正的报道却又少只有少。” “是么？原来你也并不知道什么啊。”史蒂文皱起眉头，有些恼火的将手中的软木塞塞进酒瓶。 “但我好歹也算是银盟政府人士，不是么？虽隶属于发委会开发署，却也曾是正经从简森巴赫海军学院考出来的银盟海军啊。”马尔文见状立刻道。史蒂文心知肚明，他顾左右而言他，无非就是想多骗两杯酒吃，而他用这点酒将他所知道的都倒出来也不是坏事。 他又一次为马尔文倒上酒。一边惭笑着问道：“倒还真不知道你从前是个服役海军呢，这方面的路数一定是比我们这等平民百姓要强过许多。” “那当然了。”马尔文此时睁大了眼睛，情绪满满的道。“不是跟你吹牛啊，我也就是落魄了才会去发委会干这桩倒霉的差事，当年如果不是银盟主席文仲大刀阔斧的搞假裁军，我如今在军委会后勤保障部好端端的开运载舰，又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当年我开的可是伏羲级的大型舰船，比现在的这种排不上级别的补给舰船大了何止十几倍？那会儿我手下可管着十几个人，导航、信息、通讯、舱务，甚至还专门有个一脸聪明像的战情员呢！哪像现在，除了我自己，就只剩下个从瓦尔基丽雅逃出来的合同殖民……” “瓦尔基丽雅逃出来的……合同殖民？”史蒂文听了他的话感到很奇怪。 “是啊，瓦尔基丽雅奇迹，听说过没有？”马尔文问他。 “有所耳闻，那会儿我才刚刚到卡德摩斯，在家信里我外甥跟我提过这事儿，是说银盟海军假扮船民迁徙，从沃肯人舰队的眼皮底下，将20万忒拉蒙殖民拯救的事吧？” “可不是么？这可是银盟海军自建立以来最成功、最伟大的一次援救行动。”马尔文兴高采烈的道。 “有那么厉害？”史蒂文惊讶道，他从乔尼写给他的信里可看不出这有多伟大，沃肯人开始似乎是在故意放水，最后在接战时，银盟歼击艇又损失惨重，将之称作奇迹恐怕还是因为20万殖民者毫发无损的缘故吧。 “还有还有呢，你知道当时指挥这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指挥官是谁么？”马尔文眼睛发亮。 “是谁？难不成是你认识的人？”史蒂文笑道。 “正是那样！”马尔文兴奋道。“或者说差不离……我虽然没见过他，但指挥官迪诺.法赞尼，却是我的母校简森巴赫海军学院的老学长，并且也只不过比我早了十多年而已。” 早一年没见过也不算认识啊，史蒂文在心中暗笑，面上却不能带出什么来，只是故作凝重的点了点头。 “可惜老学长成名太晚，这场让人魂萦梦牵的大胜啊……如果再早个十年，我也不至于消极落寞，反而会为此发奋努力……简森巴赫虽小，却也是能出杰出的指挥官的！”马尔文说到这里不禁意兴阑珊。 早十年你也还是一个模样，史蒂文此时不由想起自己当初，闲混终日却一朝觉悟，接着跑到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来继续消沉…… “总而言之，老学长虽说救下了那帮瓦尔基丽雅的笨蛋们，但此番大胜，却又不禁令开发署的统筹部门犯了难。”马尔文举起酒杯，这回却只啜了一小口，舍不得似的。 “他们为难什么？”史蒂文不由奇怪。 “怎么会不为难呢？你想啊，合同殖民，合同还在，但殖民地却没了，沃肯人就算是离开了瓦尔基丽雅星系，作为边境战区，又有谁乐意回去做双方交战的炮灰呢？”马尔文掰着手指对史蒂文解释道。 “所以他们就只好花钱消灾玩遣散咯，按合同原先白纸黑字写的条款，还要加上些补偿金和封口费什么的，一来二去到了最后几千人时，统筹部却没钱了，所以你猜他们怎么办？”马尔文卖起关子。 第四百八十二章 度日如年 363年7月12日水耀日 补给舰一如既往的迟到，矿务开采局办公室的几名大佬的忍耐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每名矿工都在莫名其妙的挨罚，原本许诺的开采奖金也随着进度一起泡了汤。 泰瑞和汤米今天跑来告诉我，他们在基地一角的岩石后发现了一处通往地下的坡道，因为被杰瑞德派去清理路面，那块从没有人注意的黑色大石之下却居然压着一个神秘洞穴！ 矿务局已开始成立探索小队，号召矿工们踊跃报名，希望能发现通往地下矿脉的捷径。我想我应该去试试，毕竟他们答应给每人两千联邦星币的报酬，这无疑很诱人。女儿日后需要用很多钱，而我有必要从现在起就为她积攒。 …… 星光耀眼，阳光就更加耀眼，在巨大穹顶状的力场下生活的日子，对于史蒂文.泰勒来说，也确实渐渐成为一种折磨。 初来时的新鲜感很快就已过去，那份自信满满的要在卡德摩斯大干一番事业的心思，也在毫无建设性可言的日常工作中，如水漏般流了个干净。 不过几个标准月的时间，史蒂文就开始有股强烈的思乡情绪，他无比怀念那亲密无间的兄弟之情，怀念姐姐亲手下厨做的饭菜，怀念父母的微笑，麦酒的甜香，怀念那个逐渐成长为大明星的外甥乔尼。 卡德摩斯自转缓慢，长久的黑夜令他总是感到恐惧和寒冷，刺目的阳光又驱逐着好不容易才积攒的睡意，史蒂文对此感到无奈，对于以普星作息衡量的银盟标准时在各大殖民星球大多不受欢迎，哪怕是在同处武皇星系的奇连。 除此之外，他还讨厌力场的束缚，讨厌反光的金属地板，讨厌故障连连的人工重力，讨厌食品工厂隆隆作响的机器运转声，讨厌矿物公司那些高高在上的嘴脸，讨厌住在中心控制大楼内的每一张面孔，他几乎讨厌一切，甚至开始对自己也开始产生厌恶。 已经是不小的年纪，却还像个孩子般的思考问题，在垓下农场无忧无虑的生活，一切繁杂都由哥哥们替他解决，而现在，他想当然的要将梦想付诸行动时，现实却如一柄无情的大锤敲砸着他，令他无从思考，并逐渐被黑暗的情绪所吞没。 不管不顾的放弃合同，逃出去，逃回奇连，逃回那个令他感到无比舒适的家，放弃这些不起实际的梦想，永远放弃。 他在闲暇无聊至极时总是在禁不住如此作想。 但他不却敢真的这么做。自尊、骄傲、理智如三条巨蟒般缠绕着他的手脚。他说出了大话，签署了合约，许下了誓言，就决不能不顾一切的逃回家，逃回父母的和兄长们的身边，那会令他永远也抬不起头，让他的后半生在自责自怜中度过。 只有一个愚蠢的懦夫才会干那样的事！他经常不断的这样告诫自己。 罗伯特托人给他捎带的包裹，曾经是这片令他了无生趣的狭小聚居地的唯一乐趣。这个他一向不想承认也不爱搭理的姐夫，在做这件对史蒂文来说至关重要的事时，似乎也显得特别细心。 在补给舰严格限定的私人包裹的容积内，罗伯特总是给他塞满了各种洗漱用具和易比克零食，当然还有近期的最新影视剧，全息游戏的记忆棒，音乐合辑和整条福耳库斯出品的皇城香烟。而在这其中对于史蒂文最最关键的，恐怕就是那一场场录播的纽顿剑齿虎队的橄榄球比赛了。 这些他视若珍宝的精彩比赛，经过他的反复的细致入微的观看，最后连每场比赛在何时出现何种状况，他都能准确的一口道出。对于在场上外甥乔尼的卓越表现，史蒂文实在是欢喜到心坎里去。 从最后一场他在现场观看的纽顿学园对阵柯邵文地勘中学的比赛起，面对一个个更加棘手的强敌，剑齿虎却如履薄冰的一一击溃，直至战胜高中联赛的最强者科莫多龙队。史蒂文为此欢欣雀跃，心情好的像一只聒噪的百灵鸟，在工厂里唱歌，在酒吧里请客，还强拉着酒吧老板莱尼一起跳舞。 但在这之后，罗伯特的包裹却不知为何的嘎然而止…… 剑齿虎当时业已以全胜战绩获得‘麦子杯’八强的门票，面对背靠背的高负荷作战，乔尼又能否再次发挥出色，最终夺得奖杯呢？ 史蒂文如猫抓心一样在苦苦等待着，卡德摩斯的补给舰一个月来一个月回，除非发生特殊情况，一般是三艘轮转，一艘到达了，另一艘再行出发。驾驶员可以在抵达目的地后，在卡德摩斯和普罗维斯敦分别呆上一段时间。 就就是这样的耐心等待了两个多月后，罗伯特的答应他的包裹却依然没有踪迹。 为此史蒂文也毫无办法，他无法与罗伯特直接联系，洛基星系与武皇星系之间相距极为遥远，发委会早已规划中的，在诸多未开发星系之间建立超远程通讯的计划，也同样是遥遥无期。 就连基地指挥中心与开发署总部之间的数据交换，都必须通过补给舰进行传递，卡德摩斯因此拥有一套相对独立的系统和应急机制，基地也常年驻留一艘可容纳全体殖民者的运载舰，以防止意外灾难的发生。 为了能早日看到那些比赛，他甚至用一条香烟作为代价，与前来卡德摩斯补给舰船员进行交易，而马尔文就是他最后的一根稻草，但这个该死的骗子却又在早上装作不认识自己！ 等待，只有等待，史蒂文默默的告诉他自己。 此时在房间的一角，蓝色的影响正在闪烁着，画面中，看到那两个一本正经使坏的孩子，正在假装互相撕扯，推推搡搡骂骂咧咧，史蒂文脸上的笑意就从没有停止过。 第四百八十三章 派瑞.戈麦斯 在食物加工厂旁自己的蜗居内，史蒂文正用全息平板再次播放着剑齿虎与科莫多龙队的那场两强之争。 “开球。”他几乎是与画面中的乔尼一同开口。 “球在罗杰手上，你这个笨龙队的线卫。”他指着笨拙的不知如何是好的科莫多龙队的一名线卫大笑。 “球传的很烂啊，罗杰。”他轻轻评论着乔尼的队友，画面中罗杰才刚刚抛出手中皮球。 “接的好，乔尼，跑，快跑！”史蒂文早已知道接下来的所有场面，但他还是在乔尼冲出20码的距离后举起手臂大笑。 “瞧见没，泰勒家的崽！”他凭空对四周指点，像是自己的身边围满了观众。 画面中刀疤奔跑过来与乔尼庆祝，他在对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你是个坏小子呢，你这个丑脸男。”史蒂文点评道。“不过，我喜欢你，你长得比我难看，球打的倒比我强……”他说到这里，原本兴致勃勃的神情变得落寞起来。 是啊，作为一名高中生，人家有自己的梦想，可以上大球场玩球，可以上电视节目，被粉丝们讲整场比赛录播下来。而他呢？却一个人将自己锁在这里，孤影自怜，看着自己外甥的比赛得意不凡。 史蒂文叹口气，默默的将眼前的全息图像以手掌挥灭。他松了心神般，叹息着一头倒在室中的床铺上，将脸深深的埋入枕头里。 “史蒂文先生。”此时门外传来声音，一个听起来陌生的声音正在喊他的名字。 “史蒂文已经死了。”他用枕头蒙着头，将这句话轻轻的吐露在厚重的床褥中。 “史蒂文先生，你在里面么？”陌生人再次隔着门问道。 又是来这里要食品的新晋矿业公司员工么？早跟他们当家的说了，要给员工做基地职能培训，这里不是食堂，而是原材料培育工厂，他们怎么就是不肯听！ 史蒂文不耐烦的撑起身子，他一把拽开屋门，冲着门前的那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吼叫道：“睁大了眼睛不会看啊，这个鬼地方又怎么会像是有东西吃？” 那个年轻人显然被他的暴躁行径给吓了一跳。他盯着史蒂文，脸上露出不解之色。 “史蒂文先生。”他试探的问。 “干么？有屁快放！”史蒂文没好气的对付他。 “是你让我来找你的，记得么？”年轻人对他道。 “我让你……胡扯什么？我根本都不认识你！”史蒂文怒道，哪儿就跑出这么个愣头愣脑的家伙出来了这是，矿业公司一定是招不到人了，人员直是素质每况愈下。 “不认识我？”年轻人奇怪道。“是我呀，派瑞.戈麦斯啊，我们昨天见过面的。” “见过面？是么？”史蒂文仔细瞅了瞅这个派瑞.戈麦斯，年轻人身材瘦削，相貌英俊，穿着发委会标准的舰船驾驶员制服。 “你是补给舰……新来的驾驶员？”他心中有些奇怪，很肯定自己在这儿之前从未见过他，早上在酒吧里还与马尔文聊过此人，但隐隐约约的，似乎确实又在哪儿见过他。 “昨天见过？你们昨天不是还没来么？”史蒂文笑着揭穿他的谎言。 “我们昨晚就到了啊，你还向马尔文船长要什么包裹来着，记得么？”派瑞提醒着他。 对啊，马尔文在酒吧里趴了一夜，那么说起来月光号是昨晚就到了，但他印象中昨晚并没有去卸货港啊，更别说向马尔文要什么包裹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史蒂文先生，你没事吧？”派瑞关切的问道。 “没事，有什么事？”史蒂文甩甩脑袋，也许是健忘或是别的什么，殖民病，他想。 在前来卡德摩斯的前夕，他在奇连参加过一系列的合同殖民基础培训。开发署的医疗专家曾经给他们做过求生讲座，当时似乎也提及到在殖民地因为环境差异，有时会产生精神方面的疾病，幻觉、健忘、嗜睡或是失眠。 医生当时曾言，遇到这种情况要先向自己宣布是正常的，不用慌张，服药或是合同期满回到正常环境，一切症状就都会消除。 “好吧，好吧，不去在琢磨这些旁枝末节，你有什么事赶紧说，我很忙的。”史蒂文不耐烦的道。 “你不记得了么？我们之间的交易？”派瑞很奇怪的看着他。 “交易？什么交易？我跟你之间能有什么交易？”史蒂文有些怒气勃发，一个漂亮的家伙，在这个女人可以一只手数完的鬼地方，要做交易？那搞得是什么鬼？他几乎是立刻往那方面去想。 “好吧，显然你已经完全不记得。”派瑞不理解的摇摇头，只好道：“那么我再重新跟你说一遍吧。” “我有一段你急切需要的节目……怎么说呢，是橄榄球比赛，具体是奇连星上赛季麦子杯的八强赛……”派瑞说一句，史蒂文的眼睛就瞪大一分，直到他说到这里，已经等包裹已快等疯了的泰勒家小儿子突然大声尖叫。 “什么？！”他惊悚的望着这名强塞进开发署的补给舰驾驶员。“你怎么会……你怎么会知道我……” “史蒂文先生，如我刚刚所说的，我们昨晚在莱尼酒吧里见过，无意中提及此事，当时你也是这种神情呢……”派瑞一脸疑惑，他看着正在苦苦思索的史蒂文，轻轻又道：“你确认你没事么？史蒂文先生？” “……这个节目，是八强赛全部的比赛？”他问派瑞，在对方点头确认后想了想道：“你刚刚提及交易，你是打算将它们作为商品卖给我么？”史蒂文此刻已是一心要得到比赛影响，其他的都已不容再细想。 “正相反，先生，我是打算送给你。”派瑞微笑道。“但却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史蒂文皱起眉头。 “卡德摩斯上的从前的殖民基地，我想去那里看看，而你昨天也答应了。”派瑞告诉他。 “旧基地？海森伯格财团当年放弃的那个？”史蒂文奇怪道，他可不记得答应过他任何事。 “是的，这里的人告诉我你对那儿很熟。”派瑞说道。 第四百八十四章 往事成谜 363年7月14日土耀日 经过一轮初步的勘探，我与十三名自愿者携带全副装备进入未知洞穴，蜿蜒的地洞像是永远没有尽头般的一直向下，有些地段因为过于陡峭，几乎难以直立。 安全绳和登山斧今天算是救了泰瑞一命，他非要自作主张的排在第一个，对于一名普通的掠地车司机来说，这显得过于自信。 他从一处陡岩上坠落，连接全队的绳子拉住了他，排在他身后的谢福蒂差点被他同样带入山崖，但泰瑞最终发现崖底平坦，是一处面积甚广的平台，洞中没有一丝光线，队长赵长安让我们按标准时在此休息。 为了节省能量，便携灯的功率调到最小，但在昏暗的灯光下写字并不是我的第一次。 这让我想起在普星新纽卡斯尔苞谷集老家的往事，那里因为地处山区而经常断电，入夏时我经常期待赫尔墨斯的月昼，因为那是唯一可以支持我，在夜晚把那本该死的小说写下去的灵感和动力。 一个成为畅销作家的梦，却最终让我辗转反复，最终来到这儿，和父亲一样成为一名卑微的庄稼汉。 我真希望那些高高在上的出版社编辑们，当年能看到那本小说中的亮点，而不是一次次的回绝。 也许这真的是命，不是么？ …… 对于那个曾经生活着大量殖民者的旧日基地，史蒂文在这一年间确实去过几次。那里在几十年前爆发过殖民者暴动，之后弥诺陶洛斯的私人武装对其进行了血腥而残酷的秘密镇压，事件在几年后被媒体从几个殖民幸存者身上挖掘出来。 银盟政府当时刚刚成立，最高法院所办的第一桩大案子，即是重审人类联邦363年的卡德摩斯惨案。尽管对自己的各项指控始终不予承认，但数月后的有罪宣判，却依然令弥诺陶洛斯‘真卫’公司执行总裁，拜伦.鲁登道夫为此锒铛入狱。 一年后，联席议会以多数票通过一项表决，强制收回海森伯格家族的卡德摩斯开采权。 在这之后的银盟37年，悬疑已久的星球开采权花落旁家，被急需要乙钛金属扩张其飞行车生产规模的‘明日更佳’财团，以天价契约金拿下。 为防止误会，刻意区别明日更佳财团的开明与海森伯格财团的残暴，最新批准的殖民者基地并没有在久已荒废的旧日基地上重建，而是在与之相隔并不远的另一处矿脉重起炉灶。 当史蒂文作为第一批合同殖民者来到这里时，先期抵达的基地建设和保全人员，早已在旧日基地中探查过数次。既然明日更佳公司从理论角度已拥有整个卡德摩斯行星的一切，旧日基地中那些被海森伯格财阀所放弃的无主的器材和残余设备，丢在那里就着实可惜。 于是基地指挥中心开始大规模调集各种运输车辆，派遣各职能部门的专业人士一同前往，将旧基地中那些在稀薄的大气下仍保存良好的有价值物品‘洗劫’一空，一股脑搬运回新基地进行收纳分类，以便日后重新运用。 史蒂文作为基地关键岗位，食品加工厂的唯一人选，当初也参加了那次‘大扫荡’行动。他不像矿业部门和安全部门那样斩获良多，在那次搬家行动中却什么也搬不回来。 几十年前的空间无土种植技术还相对陈旧，凭着海森伯格财团的雄厚实力，他们的殖民基地却还在沿用古老的有机土壤种植技术。堆积如山的第五代麦种已在真空和缺氧环境下失去活性，对史蒂文的新型食物工厂毫无用处，整包整包保存完好的有机肥和蛭石也令他丝毫提不起兴趣。 但他却在这间老旧工厂的实验室里，意外的发现了一本由当初这里的负责人用手工写就的日记本。 史蒂文当时只是翻了几页就觉得有趣，随手带在身上。回到基地以后，拿出来读了几段，却又不禁觉得毛骨悚然，原来这并不是一本日记，似乎更像是一本以基地场景所编撰的虚构小说！ 史蒂文自小时起，就最不喜欢看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的害怕，就将其扔在一边。过了几个月后，当他闲极无聊，将这本小说又重新拿出来咬着牙读完后，心中却又产生了一系列的疑问。 那些书中所描写的地下的宫殿，纯金的地面和墙壁，发狂的矿工和无所不在的耳边轻语，是如此的写实与真切，难道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这些看起来玄妙无比的描述，会不会真的是当年卡德摩斯殖民暴乱的真正起因呢？ 好奇加上无聊，使得他以考察旧基地可利用实验资料为由，大着胆子向指挥中心申请了几次外出车辆，一个人去基地仔细勘察了几次，却始终找不到那本书里所描述的‘黄金宫殿’的入口。 史蒂文书读的少，却并不笨，在翻看这本形似日记的文字时，他也曾经想过，是不是有个升天者遗迹的埋藏在旧时基地下面。 他对此知道的不多，但升天者那纯金色的遗迹金属，却也曾听三哥丹尼尔.泰勒提及过，知道那是永恒不灭的奇异金属，与书中描写的有些类似。 他连续几次一人前往就基地，搜查无果，也就罢了。但不久后这是事却被一帮矿业公司的矿工们知道，他们对此并不理解，一个人前往那处当年充满了血腥和虐杀的不详之地，难道就不会怕么？ 于是在莱尼酒吧，有人给了史蒂文一个崭新的外号，叫他：两个胆的泰勒。 第四百八十五章 遗迹爱好者 “谁跟你说我对那儿很熟？我熟个屁！”史蒂文对这些嚼舌根的矿工们有些愤愤然，他心里想着那些麦子杯的录影，又不禁对这个驾驶员想去旧时基地感到奇怪，他问道：“你要去那个鬼地方干么？” 他凝神聚气的说到这里，就连自己都在发笑。“你瞧，鬼地方，说起来还真是贴切的很，殖民地一夜之际发起暴动，将安保人员杀得一个不剩，后来真卫的佣兵们长途跋涉前来报复，死了成百上千的人！” “对于这个我很清楚。”派瑞点点头不为所动。“史蒂文先生，正如我昨晚跟你说的那样，我是个狂热的升天者遗迹考察者，立志于在有生之年尽可能多的遍历这种远古文明的遗迹。” “升天者遗迹考察者？这是哪门子的职业啊。”史蒂文不禁噗哧一笑，他上下打量着在门前笔直站立的这名年轻人，质疑道：“你是说在卡德摩斯有一处升天者遗迹么？” “千真万确。”派瑞正色道。“它就在海森伯格矿业公司原先的基地下面。” 难道那本日记里所写的竟然是真的？但为什么按照其上所述，自己却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呢？史蒂文心道。 “你今年才多大，满银盟的已知升天遗迹还不够你看的？却偏要到这儿来找一个不存在的遗迹？而且你又怎么知道它们在那儿？”他不禁奇怪的问。 “史蒂文先生，这你有所不知，我所说的升天者遗迹，是那些不知名或还未被发掘的，我对银盟的那些遗迹旅游项目并不敢兴趣，如果需要的话，查查资料，看看全息影像就已足够。”派瑞解释道。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那里有升天遗迹，那涉及到一个故事，你是想听长的还是短的？”派瑞问他。 “短的吧，我还很忙。”史蒂文皱起眉头。 “好吧，我不久前从另一座隐秘的升天者遗迹那里获取到这里的坐标。”派瑞抿着嘴唇道。 “另一座遗迹？”史蒂文觉得很有意思。“有趣，那么说说长长的呢。”他打算听听过程。 “长的？那得从我小时候说起了，我出生于斯嘉蒂星系的塞壬行星，那里自然环境恶劣，相对于武皇星系来讲……” “好了，停停。”史蒂文立刻决定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知道短的就可以了。”他连忙道。 “那么也就是说只要我想办法带你去旧时基地，你就会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 “麦子杯的所有比赛，是的，它们都在我的记忆棒上。”派瑞连连点头道。 “你是怎么知道乔尼是我外甥的？你又怎么会去专门带着麦子杯比赛的记忆棒，从几十个星系外来到这里？难道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史蒂文好奇的问道。 “我并不认识任何乔尼，如果你说的是某名球员的话，史蒂文先生。”派瑞表示道：“事实上我也从来不喜欢橄榄球运动，更别说去把他们录下来了，我昨晚向你提及过，这不过是一场偶然，我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想要录的影视节目却变成了球赛，而它们却正好是你所需要的。” “好吧，好吧。”史蒂文已经不想在费脑试图理清这些，不就是要去旧时基地么？打个申请弄辆掠地车带过去不就完了，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是想今天就去？”他问派瑞。 “是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在卡德摩斯所呆的时间不会太长，你知道，马尔文船长在普星还有家室，他急着回去，而作为船员，我只有跟着他。” “那么你准备准备，咱们一会儿就出发，但基地有规定，不能在力场外呆太久，到了限定时间我们就必须回来。”史蒂文告诉他。 “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我想那要不了多久。”派瑞对着他微笑道。 …… 363年7月15日月耀日 经过一天的艰难攀行，我们终于抵达了这个洞穴的真正目的地。 金光闪烁的墙壁和地面，似乎离我们很远，却又像是近在咫尺。 见多识广的汤米.布莱恩跟我们说这是升天者遗迹，是从亿万年前消失的远古文明手中延传至今的玩意儿，我小时候似乎听说过类似的传言，但已经没什么印象。 洞穴中再无其他出路，赵长安用探测器测了半天才沮丧的告诉我们，这里离深入地壳的乙钛矿脉仍有不短的距离，而无论如何，大型挖掘机也不大可能抵达这里。 但泰瑞提出不同见解，他认为这里空旷的简直可以修建另一座基地，如果在此修建通往地面的气压管道，工具和人员就可以络绎不绝的运送至此，从而搭建起一座小型的挖掘平台。 下午我们沿原路返回，但汤米在临走前，说他在那些触碰不到的墙壁上看到了一张人脸，我们顺着他指引却什么也没发现，他之后变得歇斯底里，赌咒发誓那张脸就在那儿，并且还在对着他笑。 也许是对升天者的那些古怪的传言令他看见了某种幻象，探险队中唯一有些医疗经历的麦卡.尤尼安为此提出他的看法，我们也觉得应该是这样。 …… 史蒂文开着掠地车载着派瑞缓慢行进，在基地的力场闸门处，门口的警务局成员亚当.巴特勒将车子拦住，在查验过史蒂文所递交的指挥中心核准的文件后，他不禁又向他开起玩笑。 “双胆侠，这回出去，是又要去那处鬼屋历险啊。” “滚你的，正正经经，我是给这位补给舰驾驶员做导游呢。”他指了指身边坐着的派瑞。“人家来一趟也挺不容易，不给看看这里的风景，总窝在基地里算是怎么个事儿。” “哟，卡德摩斯这个破地方还有风景看呢？”巴特勒大笑，冲着驾驶室另一边的派瑞.戈麦斯点头示意，补给舰是殖民基地的真正生命线，因此所有基地人员对其上的驾驶员都很客气。 第四百八十六章 瓦尔基丽雅幸存者 “怎么会没有风景？黑石地面、无垠荒原，还有头顶上那个带环的卡吕普索行星，你知道么，老兄，如果找个好方位好角度，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话，其实也不比奇连镜海差到哪里。”史蒂文手指绕着圈的指指点点道。 “少扯了，史蒂文，还奇连镜海呢。”巴特勒笑得厉害，他伸手向史蒂文做了个示意，后者连忙将车窗关闭，检查了密闭情况后，他对巴特勒比出大拇指。 红色的旋转灯光此时在力场闸门上方亮起，力场分离器将犹如实质的半透明能量场壁拉开一个豁口，史蒂文把车开进两道力场护盾之间，在巴特勒的操作下，他们身后的力场重新合拢。不久后，前方的分离器为掠地车拉开一道门户，史蒂文手臂一推，掠地扯随即缓缓驶离基地力场范围，不一会儿他就换档提速，向着一望无际的荒野疾驰而去。 ...... “说说你在瓦尔基丽雅的事来听听。”掠地车上，史蒂文一边扶着驾驶盘，一边点燃了嘴边的一颗香烟，他从烟盒里抖出一根来给派瑞。 “说什么？”派瑞却摇头婉拒。 “还能是什么？去年殖民救援那档子的事呗。”史蒂文摇摇头，将烟盒收回衣袋。 “哦，那我可说不好。”派瑞告诉他道。“咳……我是说救援差不多用了十天的时间，忒拉蒙二十万殖民却只有三艘运载舰，咳咳……但一直到最后一天沃肯人才开始发难。” 他被史蒂文的喷云吐雾弄得不知所措，并连连咳嗽，密闭的掠地车，外间是暴虐的恒星射线和几乎为零的压力值，一旦发生泄漏，就恐怕不是窒息而是血管爆裂而死，然而史蒂文却在满不在乎的抽烟？ “那给我说说最后一天的情形，打得激烈不激烈？听说银盟海军的一支歼击艇小队损失惨重，你一定是目睹了整个过程，对么？”史蒂文饶有兴致，他见派瑞涨的的通红的脸，手指旋转，将气体交换设备功率开到最大，果然烟尘疾速收拢，在车顶的风孔消于无形。 “没有，看不到的，7000多人挤在一艘闷罐子船里，对外面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我只知道当时运载舰开的异常颠簸，似乎在中途还更换过一次驾驶人员。”派瑞此时脸色已正常了些，但史蒂文依然是烟不离口。 “是么？那么无趣？你可是在一场被银盟各方鼓吹为‘奇迹’的战役中啊，居然什么也看不到，真是严重浪费。”史蒂文咬着烟头，扁起嘴道。 掠地车在一望无际的黑色平原上飞驰，卡德摩斯没有大气，地表也没有水，由于地势平坦，少见山峦，反重力掠地车从理论上来说，可以用最高速长途跋涉，而不用担心出现任何路况的危险。 史蒂文目前就正在这么干。 “按照当时总督府的抽签排列，原本我应该是在倒数第二批。”派瑞眼睛望向窗外，那里却毫无景致可言，几近静止的天体参照物，使他很难想到史蒂文是在用每小时500蒂尔纳的速度飞驰。 “后来因为我必须去一个地方拿一样东西，所以只好申请排在最末一批撤离。”派瑞缓缓道。 “当时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回到普星却听人说，只有最后的这条船受到了沃肯人的疯狂袭击，运载舰护盾都曾经被打红，如果不是指挥官用旗舰护盾保护，还有那些拼死奋战的海军飞行员，我们全船几千人的小命，差点就保不住了。”他似乎是心有余悸，在回忆时眼睛盯着脚下的舱板。 “你去什么地方拿什么东西？”史蒂文不禁好奇的问他。 “也没什么，一件小玩意儿，或者说是纪念品。”派瑞摇摇头道。 “什么东西值得用命去拿啊？真是。”史蒂文数落着他，却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 黑色的大地在一处地势渐渐上升的高地前呈现出一处渺小突起的黑点，似乎是万古不变的平滑镜面上的一点瑕疵。 黑点在掠地车的疾驰中逐渐变大，成为高低耸动的一幢幢人造建筑，旧时基地的规模超过明日更佳的新建基地，占地面积大了更是大了一倍。 史蒂文驾驶者掠地车减速，由一段金属路面向早已废弃的建筑群中心行驶，没有力场护盾的保护，部分路面已经在恒星的照射下脆若积雪，被掠地车的应力激荡的四散飘起。 “我可不知道那该死的升天者遗迹在哪儿，而且我也并不建议你去。”史蒂文告诉派瑞。 “为什么？”年轻的派瑞不禁望向他。 “不知道，也许你并不相信，但你如果我在基地发现的那本东西所写的是真实的，也许进入遗迹后你会最终发疯……”史蒂文微笑道，他对那些书中的鬼话可是一点也不信。 “你在这里发现过东西？”派瑞眼睛睁的大大的，脸色大变。 “是啊，一个日记本，在某座实验室里捡到的。”史蒂文道。 “那在你身上么？快拿出来给我瞧瞧。”派瑞焦急道。 “我随身带那玩意儿干么？”史蒂文很奇怪。 “那么上面到底都提到了什么？有提到过我么？或者是你？”派瑞此时似乎绷紧了全身，英俊的脸颊因为紧张而显得扭曲。 “提到你我？你开什么玩笑？那会我们可还没有出生呢！”史蒂文道，此时掠地车已驶至旧时基地的主建筑塔楼附近，他将车辆停下，心中对这个派瑞更加的奇怪了。 “上面有没有提到过一个金色的宫殿？”派瑞急促问道。 “提到过啊，升天者遗迹么。” “那么有没有提到那些令人发疯的耳边低语？”派瑞接着问。 “有啊，你怎么知道的？”史蒂文开始愈发诧异，他对那本日记如此熟悉，难道竟是原作者的后代？如果是那样的话，就能够说的通了。 “好吧，如此就确认无疑了，那处遗迹就在这里。”派瑞点点头。 第四百八十七章 寻迹 “那么你既然确定了，我们现在回去吧？你想要看日记，而我想要看麦子杯的比赛。”史蒂文心中烦躁，打算早点结束这次的旅游项目。 “回去？”派瑞奇怪的看着他。“我说过我们是来寻找遗迹，而到目前为止却连车还没下呢。” “不不，你不明白。”史蒂文道。“我早已经将这里仔仔细细的摸过一遍了，各种探测器也都轮番上阵，却从来没有发现那所谓的地下洞穴。” “探测器？”派瑞听了呵呵直笑。“它们只对普通的遗迹有效，对这种刻意安排，精心保存下来的品种来说，却又全无效用。” “你知道么？史蒂文先生。”派瑞伸出手指摆在眉心。“有些升天者遗迹能被发现纯属巧合，或是在设计之初就已预测一切。” “笑话了这说的是。”史蒂文根本不信。“别说是什么亿万年前的预测，如果它们就在那儿，怎么还能躲过探测？而且这又算得上是什么巧合？哦，我看见了，难道它还会凭空消失么？派瑞……你必须明白，埋的再深再好，但它们毕竟也是存在的。” “不，你还不理解我的意思，如果它不想让你看见，你就看不见它们。”派瑞对他笑道。 “鬼扯蛋。”史蒂文使劲摇着头。“你当升天者遗迹可以像无影人般隐形么？” “不是，这与隐形无关。”派瑞告诉史蒂文。 “很多升天者遗迹……”他盯着一脸不解的泰勒。“并不在我们这个维度。” …… 穿戴密闭服背着氧气包，两人从掠地车后方的气密舱下车。他们顺着那条曾经的金属大道在旧时基地中转悠了几个标准时，事实如史蒂文所说的一样，所有区域和建筑附近都仔细查看，依然没有发现那个所谓升天者遗迹的入口。 “我一直觉得那本日记是一本小说。”史蒂文在通话器中对身边的派瑞明言。“作者似乎有点文学青年的腔调，有点郁郁不得志，也许他当时突发奇想的打算编撰一本纪实版的《惊悚一百天》呢。” 他想起家中男丁中唯一考上大学的丹尼尔.泰勒，三哥在孩童时期就热衷于各类恐怖影片，而他对那类东西却最为反感，兄弟二人还就有关于片源的选择爆发过不止一次的全息板大战。当然如果这样算起来，不是每次都赢的史蒂文确实被迫的看了不少恐怖影片。 “他写的一定是当时的情况。”派瑞在通讯器中道。“也许只是从自身的角度而言，但那些故事都是确实发生的。” “你怎么知道？你又没看到过。”史蒂文开始察觉到这个派瑞.戈麦斯言语中的古怪。 “我曾经和你一样，史蒂文先生，因为一本日志，开始了这场升天者遗迹的狂热之旅。”派瑞在前方走着，眼睛看着脚下，不放过路面上的一点蛛丝马迹。 “是那个长版本故事的一部分么？”史蒂文问道。 “长得令你无法想象。”派瑞似乎是心不在焉的在回答他，但不知怎么，史蒂文突然觉得他的这句话中另有所指。 “行了，这已经是第二圈了，你到底要查看到什么时候，我来之前说过，基地对外出时间可有着严格的规定……”瞧着派瑞依旧没有回去的意思，史蒂文不由再次提醒。 “再等一下，我相信我们离接近真相已经不远了。”派瑞转过身来，脸上露出求恳之色，他的脸膛在头盔中似乎散发着一缕光芒。 “等等，你别动。”史蒂文突然叫住他，此时他见到在派瑞的头盔面罩中，似乎从内部发出某种奇异的光泽，那像是阳光，又像是金属的光芒，而他自己却丝毫感觉不到？ “你带着什么？是新款的腕表发出光么？”他向派瑞问道。 “光？什么光？”派瑞奇怪的从头盔与密闭服接驳处向胸口打量。 “怎么？你看不到么？那道光束似乎是从你衣服中发出来的。”史蒂文不明白了，那个光源看上去非常明显。 “你看到了光束？”派瑞的声音有些颤抖。“它是什么形状的！？快，快告诉我！” “形状？”史蒂文不太理解年轻人如此激动的情绪，但经过他的提醒，他确实发现派瑞脸上的那抹光像是一个标志。 “好像是一个指引箭头……它朝着……那里。”他顺着光束的方向指着附近的一块空地。 派瑞闻言几乎是使用了冲刺的速度，行星较小的重力和金属路面的破碎的缺口，使他的重力靴踏了个空，令他向上弹起，史蒂文连忙用连接二人的绳索将他迅速拉回地面。 “不要命了你？那么着急干么？”他埋怨道。“那里什么也没有，我们刚刚不是查看过了？” “不不，我们只是没有找对重点。”派瑞迅速来到那块空地前，他匍匐在金属地面上，用手指在费力的抠开一块金属板。 “他们一定是填埋了入口，你瞧，这些土壤的颜色。”他指着金属板下，那与行星地表截然不同的黄色的柔软土壤。 “这是……蛭石？”史蒂文奇怪的上前用手抓起一把，细小的颗粒在他的手套上静止，头盔视镜锁定其中的一粒放大，那是圆柱形的人造土壤，史蒂文此时已确认无疑。 “他们无法使用卡德摩斯坚硬的岩石，于是就用了种植作物的蛭石来填埋入口。”史蒂文在头盔中微微皱起眉头。 那么那本日记所写的一切都是真的？金色的升天者遗迹大殿，被远古恶灵们缠绕至疯狂的矿工…… 那么我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会来到这个该死的地方？史蒂文突然害怕起来。 第四百八十八章 地狱之钥 “我们必须回去！”史蒂文站起身来，转身朝着掠地车的方向。“你来不来？”他停足看着身后还在扒着蛭石土壤的派瑞。 “现在？在已经发现了这一切都不是妄言之后么？”派瑞纹丝不动。 “这里很危险，如果那本日记里记载的事都是真实的，那些恶灵恐怕就在附近！”史蒂文环顾四周，心中愈发的恐惧。 “哈哈，恶灵，那家伙原来是这样记录的么？”派瑞在通讯器中笑了起来。“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你返回基地又有什么用？难道你认为这些恶灵还会有地域的概念？”派瑞站起身来，史蒂文透过头盔的透明面罩，可以看到他嘲讽的表情和那抹箭头直直向下的光晕。 “不不，我要回去了！随你怎么说，如果你不走，就自己呆在这儿！”史蒂文此刻突然产生了转身欲逃的念头。 “回去你怎么向基地指挥中心交代呢？走的时候是两个人，所有人可都看见了，而回去只有一个，那个可怜的补给舰驾驶员派瑞.戈麦斯又在哪儿呢？天啦，你不会是把他弄丢了吧？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派瑞假扮浓郁的嗓音在史蒂文的耳边回响着。 一直对他保持着礼貌的年轻人，此时此刻，却又像是一位设下了圈套的狡猾猎人，史蒂文觉得自己上了他的当，他心里虽存着撇下他独自回归的念头，却又不敢冒着死也说不清的风险真的回转。 “好吧，无论怎样，现在入口也被封住了，他们一定是尽可能的倾倒有机土壤填满整座洞穴，我们光靠两只手又怎么挖得出一条通道来？”他想了想，决定用这个来对派瑞晓之以理。 从当时的人们封住洞穴入口的行为来看，那些可怕的描述怕是完全符实，不能进去！说什么也不能进去！史蒂文在心中恐惧的呐喊着。 “这些土壤？他们甚至都算不上任何封印。”派瑞在通讯器中发笑。 “史蒂文先生，接下来你所要看到的，才是你一生中难得一见的奇景……”派瑞说到这儿，在头盔中冲着史蒂文一笑，耀目的恒星照射令透明面罩反射着弧光。 紧接着在他的头盔之中，原本只是淡淡的一抹金色，猛然间却爆炽如虹。光华盛涨，犹如绽开的奇异花瓣，令史蒂文无法正目直视， “你能看到这些而避开目光，就说明已经荣幸的登上了那张诅咒名单，史蒂文先生，而你到现在却还可悲的什么都不知道。”派瑞叹息着。 “这些你能看到的光芒，对我而言却是一片黑暗，但和你不同的是，我却能知道它们的功效。”他此时双手托住头盔，缓缓的开始旋转。 “你疯了么？摘下头盔你会死的！”史蒂文大惊失色的冲向他，他对刚刚派瑞的话丝毫不能理解，诅咒的名单？就像眼前的这个疯子一样？ 在史蒂文来不及阻止他之前，派瑞已经摘下了头盔，他的头部此时已完全沉浸在那蓬刺目的金光之中，史蒂文呆呆的看着他，发现他表情轻松，正在冲着自己笑。 “放轻松，史蒂文先生，我才不会死，事实上我倒挺期待那样，你知道么，死亡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是一种极不现实的奢望。”派瑞.戈麦斯嘴角带着一抹凄惨的笑容，他虽然摘去了头盔，但史蒂文的耳边却能一字不拉的听到他说的话。 “你……你怎么？”史蒂文指着他，心中直是恐惧之极，他一步步的后退，想要转身逃回到掠地车上，但却不知为何双腿无力，似乎迈不动步子。 “继续看……”派瑞手指放在唇边摆出一个嘘声的姿势，他开始褪下全身的密闭服，一时之间，金光耀目，将他笼罩在那片光华之中。 “这个东西，一切都是为了这个东西。”他伸手入怀，取出一物握在手中，璀璨的金色光华自他手中喷涌而出，并向着全身的各处流淌。似乎那些保护他不在真空中窒息或血管爆裂而亡的金光，都是从他手中的这一奇异物件中发出。 “钥匙……”史蒂文猛然间喃喃自语道。刺目的光晕令他无法分辨出物件的形状，但鬼使神差中他却又着魔般的说出了物件的真相。 钥匙！日记本中那个首先发疯的汤米所说的钥匙！而现在，却在这个瓦尔基丽雅之役的幸存者手上！ “看来你还是知道一些……”派瑞挑眉看着他，肌肤内部在光耀中露出骇人的暗红色，似乎是在其下涌动着热烈的岩浆。 “它真是件宝贝，不是么？”派瑞在手中缓缓翻动着光华，使它变得更加璀璨。 “亿万年前的设计，却是为了亿万年后的目的……”他喃喃道。 “那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是谁？”史蒂文情不自禁的在头盔中向他吼道。 “是什么？我是谁？”派瑞哈哈大笑，几近真空的隔绝，音波不可能从密闭的头盔中传递，但他却似乎能完全听得到史蒂文的嘶吼。 “这个嘛。”他举起那枚物件。“伊甸园的金苹果，地狱撒旦的毒牙，奥林匹斯山上的火种……它是希望的源头，也是终结的开始，但你把它称作‘钥匙’，却显然最为贴切。” “你打算用它来做什么？”史蒂文吼道。 “既然被称作钥匙，当然是为了打开一扇门。”他笑道。“但现在么，它却可以首先为我们找到那扇门。”派瑞举着那蓬金光，手势缓缓向下，对准了那填满了大量蛭石的洞口。 光华初现，开始只是从他手掌中蓬勃四溢的流光，它越聚越浓，似是一枚正在爆发的微缩恒星。 第四百八十九章 魔王的门 流光飞逝，向着脚下的人造土壤猛烈冲击，巨大的光影和迸发的蛭石屑冲天而起，如一场惊天动地的地下爆破。 惊人的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将远在十几步之外的史蒂文吹的腾空而起，蛭石砸在坚固的密闭服外壳上噼啪作响。而近在咫尺的派瑞却毫发无损，飞溅的泥土和黑色石块撞在他周身的金色光芒上，像是遇上了不可穿透的屏障般纷纷坠落。 等狂暴的沙尘散去，缓缓爬起身来的史蒂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只见地表被金光穿出了一个大洞，派瑞此时正毫不犹豫的向下走去，他转眼就消失在在地表，进入了那处尘封多年的洞穴。 “不要！”史蒂文冲上前去，伸出一只手，心中想着阻止派瑞，但日记本上疯狂的故事却令他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跟着他？还是逃掉？他在心中艰难的挣扎着。 回去要如何交待？他所说的诅咒名单又是怎么回事？这一切，这一切，难道都是做梦么？ 他狠狠的咬了咬嘴唇，直至下唇迸出血珠。感觉到钻心疼痛和舌尖血腥的温热，他才敢确信，这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个派瑞，他……他要打开一扇门？那是什么样的门？ 史蒂文不知为何对此产生出无比的焦虑，他谨慎的走至洞口，瞧着洞穴中的那抹包裹着派瑞周身的金光，先是缓慢移动，猛然间却加速远去，成为黑暗中的一颗发亮的星。 这令他不禁再次吃了一惊。 气压管道！他使用了气压管道！他猛然间醒悟，心中开始犹疑不定。 一扇门，一扇门……史蒂文在喃喃自语，他穿着厚重的密闭服，在洞口前来回踱步。 他似乎想起了些什么，与此有关的，却又在脑海中分明显得模糊不清。 到底怎么了？我到底想做什么？他急躁无比，却丝毫不知道原因。 哥哥们如果在此又会怎么做？他无力的想着那几个总是在他身前保护着他的强健身躯，不自禁的全身发抖，突然间开始怕的要命。 为什么会如此害怕？我可是一名泰勒！勇敢无畏的奇连开拓者‘灰胡子’乔治.泰勒的后代！他狠狠的提醒着自己。 就在此时，不经意间的，垓下农场的家在他的眼前浮现，在史蒂文那纷乱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张慈和的面容来。 那是母亲梅，纯正血统的羽民，虔诚的羽神信仰者，这使他不禁回忆想起母亲小时候曾向他所说的那个故事。 魔王的一扇门？ 难道羽神竟然是真实的？他脑海中反复斟酌着那段故事的内容，心中大为震惊。 羽民的信仰，母亲的信仰，也是他曾经深信不疑的信仰。 金钱、科技、虚荣、懒惰，令他对开始追逐俗世中的名利，他逐渐淡忘了那个不切实际的神明，成为独立的个体，自己的上帝。 但如所有平凡无知的大多数人一样，他不但丧失了内心的宁静，还毫无建树，最终沦落到这片不毛之地。 经过这一天来匪夷所思的所见所得，少年时期曾拥有对羽神绝对信仰的史蒂文，猛然间将这一切联系在一起，并且得出了令他惊惧的答案。 必须阻止他，阻止他打开那扇门！无论那是不是通往地狱的通道，阻止他总没错！他不由自主想道。 他始终犹豫不决，却在动念间毅然决然的走下洞穴，他战战兢兢的打开胸口的照明灯光，顺着脚下黑色的岩石，一脚深一脚浅的走下坡道。 一条绵延向下的黄色管道就在眼前，史蒂文站在气压管道的入口。那里看起来很宽阔，目测可以容下他穿着密闭服的身躯。 史蒂文并不知道这跟管道到底是用来载人还是载物，或者是两者皆有，但派瑞已经进去了好一会儿，如果靠向下攀行的话，按照那本日记中所说的可能要整整一天。 管他呢，大不了豁出命去！倔起来的史蒂文几乎是一根筋，一旦他认定的事情，其余的部分就总是欠缺考虑。 他迅速钻进管道，心中狂念羽神护佑，猛地松开了紧握管壁的手指，他沿着角度并不甚抖的管道向下滑出。 在气压管中滑行，开始速度并不快，但却在逐渐加速。随着速度的越来越快，管道的角度也变得越来越倾斜，他看着胸前照明灯光照射出管道外的岩壁，飞驰而过的那些犬牙交错的岩石像是一只只择人待噬的猛兽，这让把它们作为参照物在暗暗测速的史蒂文一阵心悸。 他最终开始控制不住的大声惨呼，快若流星的速度，使得他的心已经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一路尖叫着，声音却完全被闷在那副密闭甲里。 他感觉自己在下坠，向着无底的深渊一直坠落，漫长的重力加速折磨使得每一分钟都似永恒的末日，昏天黑地中，史蒂文已不知自己究竟坠了多久，他只知道管道的坡度正在渐渐收拢，到了最后已形成上升之势，将他迅疾的速度迅速减缓，直至完全停滞。 他脚下一空，整个身子从管道中摔出，重重的落在地面上。 好棒的设计，厉害，厉害。他隔着头盔向着手套虚印一记飞吻，并把它一把拍在管道壁上。 史蒂文喘息着，收敛起刚刚魂飞魄散的心情。前方此时金光高炽，在一座架设了一半的小型钻探平台后，露出全身发着光的派瑞。 “看到了这个了么？”金色的派瑞似乎知道他的接近，他指着前方黑色山壁，在他周身光芒的映照下，一个长方形的金色门户的边框显现出来，其内漆黑一片，显得是比周边岩石更加黑暗。 那里看似空无一物，但遇上了派瑞身上的金光，那片虚无的墨色却突然如水银般涌动。 “这就是遗迹的入口，是突破时空，封存记忆的四维空间。它看起来就在这片山壁之后，却又远在天边，也或许根本就不在这颗星球上。”派瑞用手**着墨色的液状物，它们在他的手指下极速涌动，似已沸腾。 第四百九十章 咒语 “你不能打开那扇门！”史蒂文靠近他，他如今总算是明白了一点，派瑞的声音恐怕是通过那些奇异的金光所传导的，因此尽管他戴着头盔，光依然能通过透明的面罩进入，所以他所说的话派瑞也应该能听的很清楚。 “为什么不能？”派瑞微笑着转身问他。 “因为魔……你没想过打开门后，所释放的将会是什么恐怖的东西么？”史蒂文并不很确信自己的理论一定正确，他只是相信，不打开门生活将原样继续，打开后却不一定有好的结果。 “老实说，我想过。”派瑞此时告诉他。“并且想过许多许多次。” “但我最后想通了，无论那是什么，却又关我什么事？”他笑道。 “我只是这个世界中无足轻重的一颗沙砾，偶然间被它们选中，我只是一枚工具，摊上了这档子事也只是想着解脱……”派瑞闭上眼睛，金色的脸孔内闪映着暗红的奇异之物，正随着他的呼吸变得忽明忽暗。 “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派瑞，你刚才也说过，我也上了那份诅咒名单不是么？”史蒂文此时试图接近他。 “是的，你也上了，这说明如果我一旦失败了，你将接过我的命运。”派瑞笑道。“你还什么也不知道呢，史蒂文先生，升天者……或者无论他们是什么，永远都有完美的备用计划，他们的思维就像这道门户后的空间一般，与我们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 “无论如何，我都必须阻止你，派瑞，我不能由着你胡来。”史蒂文向着他缓缓靠近，并伸出手臂。 “一切都是注定的，史蒂文先生，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一定会理解我的这句话。”派瑞哈哈一笑，突然间闪身步入了那座门户。 光影消逝，周遭立刻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史蒂文胸前的照明灯射出的光柱还停留在墨色的虚空中，不反射，不显影，灯光似乎已被门户内那些逐渐平息的液状物完全吸收了。 也许这真的是命运？史蒂文在心中默默的对自己道。 前半生的浑浑噩噩，却突然对合同殖民动了念头，人生历程的不羁倒换来了几十个星系外的一场奇遇…… 也许这一切真的都有联系？ 敞开的门户，魔王的入侵，也许他史蒂文.泰勒能拯救银河！ 他在心头蓬发出一丝热切，想着家人，想着母亲，突然紧咬着牙根向前疾冲，他毅然决然的冲入那团墨色，冲入那片虚无。 随着史蒂文消失在山壁间，洞穴中原本剩下的一丝光明也已不见，黑暗重新占据一切，一切又再次变为未知。 …… 363年8月1日水耀日 气压管道的建设方案得到矿务局几位高层的一致通过，开采进度日益萎缩，来自弥诺陶洛斯的压力也明显加剧，我可以想象他们的孤注一掷。 泰瑞这几天显得得意洋洋，因为这毕竟是他的鬼点子，而他显然希望在计划实施成功之后能获得某种嘉赏。 我给他连泼凉水，告诉他按照矿务局一项的做法，每名合同殖民的所提交的提案在他们看来都是‘免费’的，因为他们‘拥有’合同殖民，而海森伯格‘拥有’他们。 汤米近来依然是疯疯癫癫，睡觉很少，并且不断的自言自语，他向遇见的所有人谈及那张脸，并且还不停的莫名其妙说着那把‘钥匙’的事。 谁也不知道他所说的意思，甚至是医疗所里那个有心理学大学文凭的南希.博伊尔医生，但她对汤米的所患病症倒非常肯定。 幻想型精神分裂，她如是说。 但我对她的诊断却不太确定。 …… 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是短短的一瞬，从迈步跨入门户到完全进入，史蒂文觉得自己只是撞开了一扇水帘，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斗转星移，时空变动的异样感受。 什么狗屁四维空间？他不禁在心中暗笑，这不就是山壁里的另一个巨大洞穴么？ 但等他环顾四周，听见耳边传来金铁摩擦的响动，长久不绝。当他发现那似近非远的金色墙壁，和脚下所踩的一片虚空，不禁对刚刚的想法又变得不确定起来。 他看见前方的派瑞，正呆呆的站立着，他周身的金光正在缓缓散去，直至身体完全暴露在外。 “你的保护光！”史蒂文不禁大叫，他不确定派瑞是否能听到他在头盔中的发言，但后者却只是缓缓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身体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这里有空气和重力，你完全可以脱掉那倒霉的宇宙服。”史蒂文发现派瑞的声音此刻依然能传入头盔，四面的墙壁所散发着金光，显然也同样有着传导音波的特性。 “我才不会脱下这该死的宇宙服！”史蒂文大声告诉他。 “随便你。”派瑞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他双手捧着金色的物件，由于失去了浓郁的辉光，史蒂文发现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正方形金板。 “终于要结束这一切了，终于……”派瑞面色如灰，看着史蒂文竟惨然一笑。 “结束什么？”史蒂文问他，派瑞却摇头不答。“门已经被你打开了么？”他至今也没有看到什么门。 “门？什么门？”派瑞摇头笑道。 “你手中的钥匙，你说过要用它打开一扇门。”前言后语完全搭不上，史蒂文觉得这小子已经完全疯了。 “哦，你是想看看他如何使用么？那么我可以演示给你看。”派瑞对他道。“并且只有一次机会，要睁大眼睛哦。” “扎娜古迦，米索嗔达，库鲁索达，琼莱木达！”派瑞突然举起那块金板，口中似乎在念动着什么咒语。 在派瑞做出异常举动的同时，史蒂文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扑上去阻止他。但他穿着相对臃肿的密闭甲，行动不便，等到他冲到近前，派瑞的密语业已念完，紧接着周围的空间中开始发生着巨变。 第四百九十一章 蛊惑人心 远方，近处，那些散发着徐徐金辉的奇异金属陡然间黯淡了下来，但不过是一瞬间，这些金属板的其中一部分却开始大放异彩，亮若星辰。 双手本已抓住了派瑞，史蒂文却不禁被眼前的这一番异象吸引。他放下手臂，站在派瑞的身边，茫然环顾，对眼前的奇景浑浑噩噩。 从上至下，在这个貌似球状的金色空间里，一面面金属如依序开启的明灯，以两人所站之处为中心，正在勾勒出一个规则的三维图形。 在下方的最后一颗金光绽放时，史蒂文早已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菱状体。 随后这些发亮的金板开始动了，它们从原本的墙壁、地面和天顶上脱离，像是有无数双无形的手控制着，在近处驾临，从远方飞驶。 它们开始缩小，在派瑞的身前逐渐汇聚，重新堆积，再次还原成一个菱状体。 奇异的金属，却组成一个令人费解的形状，面对眼前的异象，史蒂文此时已是不知所措。他不禁观察着这个菱状体，观察着它的表面，那一块块巴掌大小的金板上，有着各种各样的奇异的纹理，它们或细密或凌乱，有的是圆形，有的是流水线条，还有的则呈现出放射状。 菱状物约有两个人的高度，它拼接的毫无瑕疵，如果不是亲眼目睹那些金板的飞聚，一定会以为是整体铸造而成。 此时，史蒂文看到，在这颗菱状体的中心腹部，有一个正方形的缺口，缺口内金光耀目，正在向外散发着浓郁的辉光，似乎在那中空的菱状体内部，还藏着什么玄机。 “把这块东西放上去，一切就算是结束了。”派瑞手中拿着那块金板在眼前仔细打量，在他转动金板发出明暗不同的光泽时，史蒂文发现这个被称为‘钥匙’的奇异金属，一面有着复杂的纹理，一面则没有。 “我决不会让你这么干。”史蒂文告诉他，随后突然暴起，意图从派瑞的手中夺取那块金板。 砰然一声，史蒂文的身体离地而起，远远的摔倒在一旁，派瑞将伸出的手掌缓缓放下，他刚刚推出的那一击，力道大的出奇。 “是么？那你打算怎么阻止我？”派瑞冲史蒂文一笑。 “无数个岁月，无数个轮回，我等待的就是这一天，你居然想蛊惑这样的废物来试图阻止我！？”他对着广漠的虚空大声吼叫道。 “不确定，不相信，不承认，你早知我的心意，却又任由我一步步走到今天！亿万年的计划，亿万年的图谋，哈哈哈！” “没想到吧？没想到吧？”他冲着史蒂文，冲着菱状体，冲着整个空间，疯狂的大笑。 流光乍泄，光影攒动，原本四周黯淡的金色墙体重新焕发出刺目的光霞。 此时，派瑞.戈麦斯整肃面容，重归宁静，他笔直站立，如一尊落寞的雕像。 “生游星海。”他突然喃喃自语。 “逝亦无憾！”他高声厉喝。 他将手中的金板翻转，毫不迟疑的向着菱状体上按了下去。 静寂无声，原本围绕在耳边的奇异的吟唱突然消失，史蒂文缓缓的爬起身来，惊异的观察着四周。 此刻，似乎就连光影也停止了悸动，那丝丝缕缕的光线，像一条条有形的实质一般，在他的动作下，与密闭服相撞，碎裂成无数几无分辨的微小颗粒。 他看见派瑞，看见他正双手持着金板，正对着菱状体的那处缺口，他一动不动，似是被施以了某种定身大法般，眼神犀利，面容决绝，却再也不能将手移动分毫。 时间也似乎在这一瞬间静止！ “阻止他。”史蒂文的耳边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 “阻止他。”那个声音很熟悉，听起来像是母亲，又像是姐姐。 “阻止他！”多个声音整齐划一的叫嚷着，像是父亲布兰登.泰勒和其余五兄弟的共同呐喊。 史蒂文开始行动起来，他不能让派瑞打开这扇门，母亲的故事，羽神的真相，他不能让这一切在他的眼前发生却什么也不去做。 他咬牙切齿的再次冲向派瑞，周遭光与时间的停滞，却并不能影响到他分毫。他迈开步伐，挥动手臂，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拳狠狠的打在派瑞的脸颊上。 随着他这一拳的挥动，周遭的一切都恢复如初，就如同暂停的影像按下了播放键钮，在这一瞬间，禁滞的光与时间又开始重新飞扬和流淌。 史蒂文所击出的这一拳好大的力道，他眼见着年轻人的半边面孔被打的支离破碎，身体在半空中旋转着飞出老远，那枚奇异的金板从他的手中脱手飞出，在虚无的地面上颠了几下，落在史蒂文的脚下。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史蒂文吃惊的看着自己的右手，纳米材质的手套上还沾着派瑞脸部的血肉，这不禁令他感到一阵作呕，心思恍惚间，眼望匍匐在地面上的派瑞，他已经完全不知该做什么。 “捡起来……”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说道。 那个声音……是乔尼……自己最疼爱的外甥。 史蒂文只觉得一阵迷惑，不由自主的弯腰捡起了那块金板。 “不能……你不能……受到……影响。”一阵微弱蚊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是派瑞，他半边脸血肉模糊，双手挣扎着试图爬起，但此时光影流转，所有由各处散发的金光正在派瑞的周围熄灭，那些蓬勃的光晕似乎受到了某种指示，正在远离他，隔离他。 一瞬间，还在挣扎的派瑞似乎受到了某种重击，他的躯体在扭曲，脸部正在流淌的血液也似乎化做了冰棱。 “不，不要杀了他！”眼看着不对的史蒂文大叫着接近派瑞，试图将身边的金色光晕重新带回给他。 但等到他奔跑到派瑞的附近，却没有一束光跟着他过来，他忘了，他还穿着密闭服。 第四百九十二章 功亏一篑 翻转……纹理……史蒂文看着派瑞，年轻人正用口型最后试图向他传递着某种信息。 但史蒂文却不明白，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更不明白这些金光为什么要杀了他。 他亲眼看着派瑞缓缓停止了挣扎，裸露的肌肤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黑色的筋脉在皮肤下如一条条死去的游蛇，他在虚无和真空中痛苦的死去，只留下那具不忍直视的躯壳。而突然之间，史蒂文开始泪如泉涌，像个孩子般在面罩中放声哭泣。 翻转纹理！他突然懂了，这些金光要致派瑞于死地的真正原因。 他突然想通了一切！ 派瑞不是要打开那扇门，他是要破坏那扇门啊！ 史蒂文抽噎着上前抱住派瑞的尸体，为刚刚鬼使神差打出的那一拳感到万分歉疚。 他逐渐的开始明白派瑞之前所说的那番话，耳边的那些声音，它们蛊惑着他，而他却分辨不出真假，信了他们的弥天大谎。 翻转纹理！ 史蒂文将派瑞的尸体缓缓放下，拉开他僵硬的手臂，是他们叠放在主人的胸口。 他站起身来，仔细分辨着手中的金板，那一面有着极为复杂的纹理，一面却又光滑如镜。 翻转纹理！ 他在面罩中怒吼着，冲向那个菱状体，他双手紧抓着金板，纹理冲外，光面朝里。 他伸直手臂，将那块‘钥匙’伸向缺口。此刻他看到缺口出涌动的金光，正在向内收缩，似乎被他的这一举动惊吓的退却。 他的双手已将将触到菱状体，金板眼看就要与缺口重合。 就在此时，史蒂文突然一个趔趄，随后完全失去了意识，他的身体像是被抽髓去骨，缓缓的在菱状体前软倒，他手中的那块金板，也从半空中滑落。 金光黯淡，空间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如同无数世代缓缓的更替流逝，这里却始终保持亘古不变。此刻，在这个精心设计巧妙无比的四维世界的三维空间中，唯一与亿万年间不同的是，是那两具躺在虚空中毫无生机的躯壳。 随着史蒂文的倒下，那阵阵吟唱似的金属声逐渐蔓延，菱状体突然开始微微晃动，并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是激烈，在一瞬间，它陡然碎裂，化为无数飘散于空中的粉尘，在空间内盘旋不止。 不久后，金粉汇聚，成为一双诡异的睁开的巨眼，他正冷冷审视着这处空间，审视着派瑞和史蒂文倒下的身躯，随后缓缓阖上。 粉尘再次飘散，潺潺而动，化为它们最初的模样。 千百块遗迹金属重新归于空间的各处，派瑞和史蒂文的躯体，在犹如实质的虚空中缓缓下沉，下沉，直至完全消失不见，似乎融入到那片金光中去，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 …… 琐罗亚斯德星系，阿胡拉行星。 站在蒙卡奇拉山脉最高峰的圆顶尖塔的外廊，拉哈曼.法赫勒可以在此眺望整个安拉平原。 透过高塔外透明的区域力场，眼望着脚下那荒瘠无垠，一无所有的丑陋地表，法赫勒的胸腹中却总是充满一股无从倾述的诗意。 圣者、领袖、先知，煽动者、分裂者、恐怖家族，他的一生从默默无闻到遍布争议，戏剧性的人生情节似乎总是与他形影不离。 从前，他想要宁和平静，侍奉信仰。 他娶了善良的妻子，生下了五名子女，他刚以为获得了他想要的一切。 而如今，妻子在极端种族分子、连环杀手弗雷迪.库格的惊天大案中惨死，幼女阿娜耶在阿胡拉恶劣环境的一场事故中丧命，而他最疼爱的小儿子易卜拉欣，也死在了海森伯格真卫公司佣兵的枪口之下。 他的命运似乎从妻子死的那一天起，就受到了恶神阿赫里曼的诅咒。这正是几十年前在被流放到琐罗亚斯德时，他为这颗散发着死亡之光的系内恒星，以恶神之名更换的真正动机。 法赫勒从不真的相信命运，神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工具，那个在他年轻时无比信仰、虔诚信奉的至高真主，却毫无缘由的夺取了他心爱女人的生命。 他以恶神之名对命运做出嘲讽，毁天灭地的死亡恒星又怎么样？哪怕是阿赫里曼亲临琐罗亚斯德，他也要试图逆天改命！ 站在这座数年前他七十岁生日，当时还健在的小儿子为他所建的山顶寺庙的最高处，眼望着远方黑幕中的那一团血红狰狞的恒星，法赫勒确实感慨良多。 暗自经营数年，又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向世人宣布独立；与海森伯格家族密谋共处，却最终被那个卑劣的女人在背后深深捅了一刀，阿胡拉的凯兹米亚人为此损失惨重，还搭上了自己宝贝儿子的命。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又会不会选择走上这条路？ 当然！他心中毫无迟疑的给出肯定的答案。 但叫嚣着独立，煽动着分离，却又是为了在这片不毛之地的地下，像鼹鼠一样的苟活度日么？ 不，绝不！法赫勒想到这里，嘴角牵扯出一丝笑意。 在此点上法赫勒早已有过全面的规划，并且完全是将银盟那帮笨蛋们蒙在鼓中。 独立可以带来大量必须的人口，他可从中挑选有才能的信仰之徒，聘请专业人士训练他们，让其成为法赫勒帝国的中流砥柱。 利用在沙赫里瓦尔上发现的大量乙钛矿藏，可以与各方势力偷偷交换各自所需。法赫勒知道，在这个充满欲望的世界里，抛去那些虚伪的陈词滥调，利益才是最最重要的主题，在各个殖民地中，不法之徒一抓一把，效忠银盟政府什么的，统统都尽是些不值一提的狗屁。 第四百九十三章 法赫勒的图谋 至于巴赫曼行星所秘密建立的那个舰船建造基地，则可以为他每年出产足够的军事舰船。忠实的凯兹米亚信徒们千方百计给他偷来的技术资料，虽然只是些老旧的银盟驱逐舰和护卫舰的图纸，却让他能如最富有的海森伯格家族一般，拥有一支真正忠实于自己的私人武装。 等这一切都已按部就班的结束，等到他的法赫勒帝国舰队初具规模，接下来就是他所最擅长的工作了。 唆使和煽动，激起人们心中的憎恶和仇恨，将事实曲解，把观念扭曲，让他们信任自己，从而一步一步走上他所布的圈套。 早在十几年前，他就掌握了银盟在多个星系的殖民地资料。政见单一，管理粗暴，民愤压抑，各种小规模的暴乱层出不穷，而每次都是由安委会派遣自愿军前去镇压，这让他觉得是个绝好的突破口。 在法赫勒看来，各星系的银盟殖民地有着明显的防务弱点，而除了有诸多船民盘踞的伊童星系外，这帮骄傲的军委会蠢货们居然不为任何一个殖民地驻扎正规舰队！ 在遥远的巴尔德星系，战火正在持续燃烧，这可以为他长久构思的计划赢取时间。 法赫勒从几年前起，就不断派出的凯兹米亚骨干，在各个殖民地中煽风点火。趁着几乎全部的银盟海军舰队在巴尔德与沃肯人鏖战，只待民怨四起的殖民地爆发连锁风波，安委会那支不值一提的预备役力量无以为继时，他将坐上那艘具有战舰实力的奥尔穆兹德空间站，率领麾下的帝国舰队，以压倒性的战力，横扫一切。 资源、人口、设备、舰船，各大殖民地的银盟政府资产会迅速扩充帝国军备，他可以在短时间内形成可与银盟局部舰队抗衡的实力。 届时，由内而外的，发动起义，策反军官，那支庞大的银盟舰队也许会在他的精明谋略下变得不堪一击。 当然，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银盟舰队还陷在巴尔德泥潭的前提下，法赫勒在此时又不禁在向那个久违的真神祈祷，希望沃肯人的军事力量能撑得更久一些，双方的战事能拖的更长一些。 那样的话，也许他就能在有生之年篡夺整个银河！ “父亲，您传唤我？”身后的声音打断了法赫勒雄心勃勃的思路，这让他不禁皱起眉头，是艾哈迈德，他的大儿子，从前的失宠者，法赫勒帝国如今唯一的继承人。 站在塔顶的露台上并不回头，法赫勒依旧性质盎然的观看着脚下绵延不绝，已被他彻底征服的这片恶土。总有一天我要站在天使之剑的楼顶同样俯视那里的一切，他在心中再一次发出这样的宏愿。 狂暴的恒星射线、肆虐的大气狂风，已被尖塔外雄浑的力场所阻隔。外间是哪怕穿着防护服，也毫无可能生存的环境，而相隔不过咫尺，在这座尖塔寺庙的内部，却又显得温暖如春。 狂风的哭嚎和砂石的激荡声绝迹于此，圆顶塔尖下的一室空间中静寂无声，法赫勒的身后此时只有两名忠诚的卫兵，和那个满面胡须垂首听命的不孝子。 “我让你亲自跟踪的事情进行的怎样了？”法赫勒此时终于转过身来，身着凯兹米亚传统服装的艾哈迈德不由显得更为拘谨。 “是的，父亲，我正是来向你汇报此事。”艾哈迈德连忙道。 “银盟主席文仲近来深居简出，似乎是为了躲避媒体的纠缠，一直呆在羽翼村里，由于幕僚长米迦勒.海顿的失踪，天使城的主席内阁似乎也形同虚设。新任幕僚长保罗.罗恩原本是新闻发言人出身，他似乎并不了解什么内幕，应对媒体也只是以各种理由搪塞……”艾哈迈德汇报道这里，法赫勒却突然打断他。 “文仲的情况，想想看，有没有漏掉了什么？”他皱着眉头，在心中叹息着。 “漏掉……没有啊，老四的情报上就是这么写的。”艾哈迈德抬眼看了看父亲，后者凌厉的眼神让他又连忙低下头。 “索菲亚.海因里希，她前往羽翼村与文仲会面，难道情报上也没有么？”对儿子的无奈，使法赫勒不禁闭上眼睛。 “那重要么？”艾哈迈德奇怪道。“文仲在羽翼村与银盟政府许多人会面，包括临时议长沈月禾和新上任的合作党党魁唐纳德.约翰逊，您曾经说过汇报要言简意骸……” “一个主席候选者与现任主席，在大选还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碰面，你却认为这不重要？”法赫勒怒道。“你觉得这个毒妇去文仲府上，会只是和你一样，喝喝花酒，聊聊风月么？” “但是……父亲。”艾哈迈德还欲待争辩。 “好了，好了，不谈这个。”法赫勒不耐烦道，他挥动着手臂，要把儿子打发走，想了想突然又叫住他。 “近期对星门区域的封锁要予以加强，这段时间我们虽然低调，但文仲老奸巨猾，也许能猜出一些什么来，继而派遣舰队征剿。”法赫勒有些不放心的道。 “这个还请父亲您放心，我早已把共和国卫队的所有舰船调派完毕，按照您的指示，阿娜希袒星门的防御天衣无缝。”艾哈迈德是武勇之辈，受到父亲的熏陶，在军事指挥上也算小有造诣。他对法赫勒刻意培养他去学的那些情报和策略完全不感兴趣，但听到舰队二字，却不禁眉飞色舞起来。 “银盟海军与沃肯人交战正酣，几乎将所有的舰队都投入到巴尔德前线，在这个时候，您为什么却还担心银盟的入侵？”艾哈迈德有些不解的问。 “因为他们还有一整支该死的第二舰队！”法赫勒冲他道。“难道你觉得凭借奥尔穆兹德空间站和百余艘驱逐舰，就能战胜银盟海军的一整支舰队？”他盯着这个唯一的继承人，心情复杂，很怕他下一句说出什么蠢话出来。 第四百九十四章 违建强拆 “我没这么想，父亲。”艾哈迈德的话让法赫勒稍稍安心，但他却显然还未说完。 “如果是力敌的话，当然不能。”这位未来帝国的王子补充道。 “哦？那么你还有什么能击败这支舰队的法子么？”法赫勒只好问道。 “是的，父亲。”艾哈迈德点头道。“那就是出其不意……主动出击。” “胡说！”法赫勒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你是想带着我们积攒已久的实力去武皇星系送死？用老旧的驱逐舰去撞银盟盘古级战舰的护盾么？” “他们才不会想到这一点，我们突然派出的舰队，也许会形成一场奇袭。”艾哈迈德兀自道。 “在战争时期？在整个银盟中心只有一支舰队的驻防下，你却指望着他们会放松警惕？你当银盟军委会的人全都是傻瓜么？”法赫勒简直不敢相信这个蠢儿子还能说出的这样的蠢话。 “您把对方高估了，父亲。”艾哈迈德抵抗道。“他们所吹捧的那个瓦尔基丽雅之役的英雄，当年却在我方舰队的手下败的连渣也不剩，他们那些引以为傲的驱逐舰和功能船，如今可都在我们的船坞里。” “等等……你是说那艘功能舰还停在巴赫曼行星？”法赫勒有些惊讶。 “八爪鱼号？是的，穆罕穆德博士的反向工程研究尚未结束，您也知道，假以时日我们可以自己建造这样的船。”艾哈迈德回答道。 “我记得曾经明确的指示你将功能舰调入星门封锁舰队……”法赫勒怒不可遏道。 “但博士，博士跟我说……”艾哈迈德对父亲的突然发作有些不解。 “你这个蠢货！你忘记弥诺陶洛斯的隐形舰船了么？你忘记易卜拉欣是怎么丧命了的么？”法赫勒眉头紧锁，一脸的孽气。 “但是父亲，我以为防御的是来自银盟的攻击，人质既然已经全部交还，海森伯格的私人武装又怎么会再次来袭？”艾哈迈德仍然试图解释。 “因为他们家就要出一个银盟主席了！”法赫勒暴躁道。 “而索菲亚.海因里希为什么会去羽翼村？在你的蠢脑瓜里也许无足轻重，但那可能就是文仲的最后布局……” 此刻，烦躁不安法赫勒揉捏着额角，开始在塔楼内来回走动。 “表面上做出不肯让位的幌子，却以此作为筹码，向女皇要挟，他和沈月禾对琐罗亚斯德迟迟没有动作，难道是，难道是……”他怔怔的望在空处，眼神中闪烁着迷惑的光。 “赶快通知巴赫曼基地，让他们将八爪鱼号以最快速度调往阿娜希袒星门！”法赫勒大声命令道。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塔楼的阶梯出传来，紧接着，法赫勒私人卫队的队长哈基姆冲上尖塔房间。 “圣者，阿娜希袒……阿娜希袒星门……传来预警。”圣洁之地不容亵渎，因此在这座山顶寺庙中，没有任何现代通讯设备，得到消息的哈基姆只好跑上来。 “什么预警！？星门舰队已经和对方交火了么？”法赫勒吃了一惊道。 “不，不是的，对方利用隐形技术进入琐罗亚斯德，他们向阿赫里曼发射了一枚不明飞弹，并……并留下一段预警……”哈基姆似乎也对此不知根底，他一脸雾水，说到后来已不连贯。 “快，快回地下城去。”法赫勒此时已无法细想，他必须亲自见到那份预警内容。 圆顶寺庙的最下方，连接着从山脉顶部通往地下深处的高速电梯。易卜拉欣.法赫勒当初为了讨父亲欢心，在此项工程上投注了巨大的心力和资源，就连这部如子弹般迅捷的电梯，也是经过精挑细选后，最终定制的与天使城银盟主席内阁大楼的同款。 迅速抵达共和国军事司令部，在凯兹米亚地下城市的这所占地甚广的核心区域，法赫勒终于读到了这份由对方舰船发出的预警。 致银盟反叛分子领袖，拉哈曼.耶兹.阿卜杜勒.法赫勒阁下。 我方已向琐罗亚斯德星系恒星发射一枚恒星炸弹，当炸弹爆炸后，会使恒星内核加速衰变，令整个星系产生无可估量的影响。 恒星炸弹采用精确工艺设计，请不要尝试破坏，那会影响其引爆时间的设定。 炸弹抵达恒星距此预警讯息发出，还有大约一个标准月时间。 请务必重视，并立即安排全部人员撤出琐罗亚斯德星系。 出于人道主义，我方已在阿娜希袒星门外部安排了数十艘运载飞船，携有大量食品和医疗物资，如有需要，请即刻撤去星门封锁，与我方取得联系。 再次重申，还有一个标准月时间，请立即撤出琐罗亚斯德星系。 …… 预警在这之后不断得重复着这句话。 不用一兵一卒，不发一枪一弹，只用恒星炸弹干扰阿赫里曼，使之提前爆发可将一切毁灭的氦闪，让凯兹米亚人在此多年经营的一切，完全主动的放弃！好一个引蛇出洞的手法！好一条釜底抽薪的毒计！ 法赫勒看到这条预警突然禁不住大笑起来，多年的经营，隐忍、涅磐、运筹帷幄，所有一切的图谋，却都在文仲和索菲亚.海因里希的一次小小的攻击中灰飞烟灭，成为后世对他的笑柄！ “这分明是一个圈套！”艾哈迈德.法赫勒在看了预警内容后禁不住发表意见。“父亲，他们这是在吹牛，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什么可以影响恒星的炸弹？这种诡计也只是骗骗小孩子的玩意罢了。” “是么？”法赫勒垂着眼眉看着儿子。“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弥诺陶洛斯的星球研究院呢？” “星球研究院？那是什么？”艾哈迈德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嗯，那就闭上你的嘴。”法赫勒冷冷道。 第四百九十五章 虚幻的楼阁 在银盟军事科研视角还放在爆炸当量和杀伤程度时，海森伯格就已经在聘请尖端科研人员，研究如何毁灭整个行星甚至是恒星了。在这方面，法赫勒隐藏在弥诺陶洛斯的探子，早先已给他发来不少情报，其中就提到该研究院对芬萨丽尔星系安提罗科斯恒星的那一场实验。 ‘颇有成效’。他记得当时情报员是如此评述。 法赫勒此时不禁后悔，当时如果对这一讯息稍为上心，提前有了防备，也许就不至于今天被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法利斯，由你指挥，集结星系内所有的飞船，我们在20个标准日内必须离开琐罗亚斯德。”经过长久的沉吟，法赫勒向司令部中的军事首领们发布了此条命令。 “什么？”艾哈迈德听了不禁大惊失色。“离开琐罗亚斯德？凭什么？就为了这颗可笑的炸弹么？” “父亲！您已经中了他们的诡计！”一脸络腮胡须的艾哈迈德此时须发皆张，法赫勒家族的帝王梦已初见成效，受宠的幼弟已亡，日后老头子作古，这一方局面就都是他的，而现在却要他放弃一切？！ “我不是让你闭上嘴么？”法赫勒此时已不想和这个笨蛋儿子再说什么，他不怒自威的发言，令艾哈迈德无法在继续说下去。 …… 暴躁的情绪完全得不到释放，回到自己居所后的艾哈迈德.法赫勒几乎砸烂了家中一切可以砸烂的物件。他的几名妻子胆战心惊的缩在一角，都不敢出声，生怕丈夫的无名怒火会烧向自身。 可恶的老头子！他张口闭口的辱骂自己的亲生骨肉，谁才是蠢货？那个中了银盟政府奸计的人才是！ 艾哈迈德完全不理解父亲为什么在这么简单的骗局上如此固执，你偏相信那是什么所谓的恒星炸弹是吧？那么如果能将它中途拦截，令他影响不到阿赫里曼，到那个时候老头子又会怎么说？ 不能让他的固执，毁了他期待已久的法赫勒帝国！ 艾哈迈德暗暗下定决心，走进自己的书房，用通讯器拨通了他的亲信，奥尔穆兹德空间站司令阿哈曼.奥古斯汀的私人讯号。 …… 全员撤退的命令一经发布，就立刻受到许多虔诚的凯兹米亚人的质疑。他们放弃武皇相对舒适的条件，全家迁徙到阿胡拉来，就是为了信仰、平等和自由，在这个遍布同族的地下城市里，人们大多互相关爱，共同的信仰使他们的心贴的很近。 他们相信圣者法赫勒对古兰书教旨的诠释，相信在这个拥有六圣星的被遗忘星系，有着唯一之神替他们设计的完美未来。 圣者的精心运作和安排，使阿胡拉囤积了大量食物，如今信徒们的日子还算过得去。在这个睁眼不见天日的地下城市中，人们追求更多的是心灵的力量，而不是物质的享乐和安逸，而现在却又要放弃这一切，重新回归银盟？ 这让他们几乎无法接受。 一遍遍的疏导，一轮轮的演讲，法赫勒终于使他们之中最顽固的信徒也开始收拾家当，跟随着撤离大军疏散至各式各样的飞船中。 在离恒星炸弹引爆时间还有10天，阿胡拉地下城市的全员已登上舰船踏上返回银盟之路，密密麻麻的撤离舰队正在驶离阿胡拉，向着阿娜希袒星门的方向缓缓前进。 百万人口的撤退，让承载他们的交通工具变得相形见拙，好在巴赫曼行星最新建造的数百艘驱逐舰已堪付用，这些原本作为法赫勒制霸一方的秘密武器，在如今经过改装后，却成为拯救凯兹米亚人的方舟。 因为物资和零件的极度缺乏，飞船的年久失修，在他们之中，已经有不少大型殖民飞船丧失了迁跃航行的能力。经过数天来的紧急抢修，总算是恢复了常规动力的驱动。 通过刚刚成立的疏散委员会规划小组的精心计算，以目前阿娜希袒与阿胡拉并不遥远的距离，哪怕是以这样的速度缓慢航行，也大可以在恒星氦闪的威力抵达星门之前，就毫发无伤的全员撤出琐罗亚斯德星系。 而至于停泊在星门另一端的那支弥诺陶洛斯的运载舰队，法赫勒就从来就没想过要向他们求援。 毁掉族民们寄以希望的家园，又假惺惺施以援手，这又算得上是什么？如今巴尔德战事未明，这一张棋盘上各方势力也还在各自出子，这一份屈辱就先暂且记下，来日必当百倍奉还！ …… 虽然已空无一人，但城市的大部分灯光却还没有熄灭，阿胡拉上充足的石油资源，使得这座不断扩大的地下城始终保持光明。这里被银盟政府戏虐的称作为耗子窝，却被众多的凯兹米亚同族们誉为不夜城。 几十年前，当法赫勒带着一家人和虔诚信徒们被流放至此时，那股绝望和希望并存的心态，至今还在影响着他，驱动着他。 作为最后一批离开的人员，法赫勒面对眼前着空荡荡的地下空间，心中不由泛起一阵感慨。此时多年来相对秩序井然的地下城市中一片狼藉，那些原本被族人们视若珍宝的诸多民生物件，因为过于笨重而被丢弃。 他想着这些虔诚的信徒们受到他的感召从各方而来，由涓涓溪流般，汇聚至今天可比拟福耳库斯羽联和的规模，他们携家带口，费尽周折的带来的这些器具和物品，而如今却又因逃命而不得不被放弃。 他此时颇为歉疚，觉得对不起他的人民。 一直以来法赫勒野心勃勃，力图打造一个充满生机的帝国，给凯兹米亚人一个完全不受歧视、平等自由的国度。为此他可以去做任何见不得人的勾当，在银盟纷乱的各方势力中见缝插针，巧取豪夺。 他没想到如今却又是这样一种尴尬的收场。 第四百九十六章 提前 “父亲。”一个柔美的声音在法赫勒的身后响起，那是他的大女儿，萨密尔.法赫勒，凯兹米亚共和国的外交大臣，纱缇香园的主人。 “哦，萨密尔啊，你怎么还不上船？”法赫勒闻声回头，看到他心爱的女儿，脸上不由露出慈和之色。 “不着急，等您回味完毕后，一起去。”萨密尔向父亲微笑着，话语中带出一丝俏皮。 “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这样说话了？”法赫勒呵呵的笑，两个女儿中萨米尔庄重冷静，阿娜耶却是活泼顽皮，而现在最能令他开心的那个却早已香消玉殒，成为阿胡拉万千孤魂中的一员。想到这里法赫勒不禁牵动嘴角，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我们下一站会去哪里？父亲？”萨密尔此时不由问出心中的疑问，作为女性，虽然位列共和国高位，但却没有资格参加父亲召开的大多数会议。 “这暂时还是机密。”法赫勒看到女儿落寞的表情，不由心软，又道：“我想应该是伊童星系，但在离开琐罗亚斯德抵达最终目的地前，一切都还在变化。” “您说的是银盟文仲的下一步棋……”萨密尔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不错。”法赫勒点着头，对自己女儿的睿智他并不感到意外。“他既用这种手段将我们逼离这片家园，就猜的到我们绝不会回归武皇，因此还有什么后手在等着我们，现在还说不清。” “但前往羽联和的领地？我们和船民的‘归途派’又会不会发起冲突？”萨密尔道。 “呵呵，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法赫勒微笑道：“但伊童如今已经没有银盟的正规舰队，安委会自愿军在那里的实力也相对薄弱，至于羽民和归途派么，他们对凯兹米亚人都不存反感，如果我们只是占据克拉托斯行星，过自给自足的日子，他们又凭什么针对我们？而且退一步说，我手上还有一支实力不俗的舰队。” “您真的只打算在克拉托斯立足？”萨密尔眨着眼睛，这令法赫勒不禁大笑。 “信仰坚定的信士犹如果实累累的大树，而信仰薄弱的信士就像不会结果的枯木。我的女儿啊，岁月还长，凯兹米亚人的路途也才刚刚开始起步，能有一方天地落足，这已经是我目前最大的满足了。” “您的满足会带给我族以繁荣，父亲，我们可不像船民，以船为家，与繁星作伴，能脚踏实地的生活才是族人们的期盼，听了您的话我就放心了。” 萨密尔原来以为我会率领着族人在太空漂泊？法赫勒此时已经明白了女儿的心意，他知道萨密尔在几个子女中最为聪慧，贤良淑德的表相之下，却并不缺一颗善于思考分析的头脑。她生怕自己会一意孤行，为了与银盟政府斗气，将族人的一生拘禁在这些太空飞船上。 这个善解人意的萨密尔，法赫勒此刻不由心疼起女儿。她的岁数已经不小，却又从不谈论婚嫁，为她安排的几桩婚姻都被委婉拒绝，因为从前妻子的意愿，他也不好迫着萨密尔出嫁，如今想起来，倒也不知道她何时才会成家。 “那你的满足是什么呢，萨密尔？”法赫勒突然不无揶揄的问萨密尔。 “我？”萨密尔不禁一愣。“我的满足嘛……” “知耻、宽容、刷牙、用香水！”她眨着大眼睛笑嘻嘻的道。 “用古兰书中的话来回答你的圣者父亲，真不愧是你啊。”法赫勒被女儿逗的哈哈大笑。 此刻，就在父女俩人笑容满面，一家子其乐融融之时，与法赫勒久违的恶神阿赫里曼却已找上门来。 …… “圣者，圣者！”又是卫队长哈基姆，他神色慌张，跑得气喘吁吁。 “什么事？天塌下来了么？”法赫勒声音冷冷的，作为一名有着反科技传统的凯兹米亚圣者，法赫勒从不携带任何通讯工具，遇到紧急事件，都是由手下向他传递，但此时他却对打断父女对话，跑来汇报的卫队队长感到有些不耐烦。 “不……不是。”哈基姆深吸一口气道：“是奥尔穆兹德空间站……” “纱缇香园？”法赫勒皱眉道。“我不是早已通知阿哈曼前去阿娜希袒星门了么？” “不，他违背了您的命令，去……去追击那颗恒星炸弹……”哈基姆苦着脸说道。 “继续说。”法赫勒此时心中已吃了一惊。 “他用色兰之锥，向那颗炸弹发动袭击，结果……结果引发巨大爆炸，奥尔穆兹德空间站应已被瞬间气化，我们在探测器中已找不到它的反馈信号。” “什么？”法赫勒倒吸一口冷气。“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已经是两天之前……因为距离的原因，司令部不久前才收到爆炸所产生的引力波，分析人员刚刚得出的结论……” “两天内之前？为什么没人告诉我阿哈曼的动向，到底是谁让他这么干的？法利斯么？”法赫勒怒火高炽，第一个从心中跳出的就是军事司令部总司令法利斯.阿卜杜勒.纳赛尔的名字。 “是艾哈迈德……您的儿子。”哈基姆汇报道。 “……阿赫里曼恒星……受到影响了么？”法赫勒此时已顾不上发火，如果是儿子艾哈迈德，那所有的帐就都要记在他自己头上，他如今必须知道一切。 “这正是我要对您说的，氦闪……阿赫里曼出现了氦闪，锋面威力距离阿胡拉大约还有一天时间！” 第四百九十七章 选择 “圣者，现在已无法推断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只能告诉您，恒星炸弹不是虚言，阿赫里曼的内核正在受到影响，虽远低于我们原先的预期，但内部的氦聚变却仍然使能量释放峰值超过普通值的上千倍……”军事司令部最大的一艘指挥舰船‘阿齐兹’号上，凯兹米亚共和国首席科学家穆罕穆德.拉维耶博士，正在一组全息数据前凝神观看，在他的身边，则围聚着法赫勒和他的共和国领袖们。 “我只想知道确切的时间和她所带来的破坏力！其他的暂时不用和我解释。”法赫勒拧着眉头，一向沉着的心绪此时已在无助的翻腾。 “21个标准时左右，辐射峰值将抵达阿胡拉，破坏力嘛……如果是在辐射覆盖范围内，应该说没有人能够生存……”穆罕穆德表示道。 “哪怕是在深达地下数百米的这个掩体中？你曾经说过，无论阿赫里曼如何暴虐，地下城市也能不受影响，而且你刚刚提到峰值能量远低于预期。” “恒星表面偶发的局部喷发，是的，那不会对地下城市产生影响，但现在已完全不同。”穆罕穆德转身面对法赫勒耐心的解释道。 “圣者，炸弹确实没有直接命中恒星，但其有效冲击波却依然在干预内核，难以估算的高温使恒星提前进入红巨星阶段，并向外喷发大量热能。” “阿胡拉一旦被这场恒星氦闪触及，将不会如我们先前预计的那样被瞬间气化，而是被比平日高出千百倍的热量灼烧，成为火海和炼狱。滞留在地下城市的人会被高温活活烤死，那整个过程显然是极度痛苦和缓慢的……”穆罕穆德手此时势飞舞，数据眼镜后的一双眼睛透露出惊悚之色。 “届时，阿胡拉的地壳结构也会因高温膨胀而断裂，地下岩浆将突破我们的加固层，将整个地下城市淹没……”他试图继续描述。 “够了，博士！”法赫勒不由厉声阻止住他，此时，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身边的那些族长和军事领袖们正在窃窃私语。 “事实已经摆在这儿了，关于提前撤出星系，我需要一个最佳方案。”他向在场的所有人询问着，但此时舱内却静寂无声，没有人再敢说话。 “圣者，拥有迁跃引擎的飞船可以避过氦闪锋面，但那也必须要早做决定，我们已经快没有时间了。”穆罕穆德不禁提醒。 “法利斯，从殖民舰船上转移的情况进行的如何了？”法赫勒向身旁站的笔直的共和国司令问道。 “圣者，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所有具备迁跃能力的飞船都已不堪负荷，依然有大约20万人的缺口……”法利斯的面部不带一丝情绪。 “20万人？”法赫勒此刻眉头皱得更紧。 “是的，圣者，在尽量保证年轻妇女和儿童优先的前提下，这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极限。”这位已年近六十的共和国军事长官肃声说道，他身姿站的笔直，如磐石般的面容上突然有了一丝犹豫。 “除非……”他的话刚刚出口，就被法赫勒毫无犹豫的打断。 “别说了，法利斯，那个决不在你的考虑范畴之内！”法赫勒斩钉截铁道。 “是的，圣者。”法利斯闻言立即放弃了他的企图。 “司令官，您想说的是阿娜希袒星门外的银盟舰船吧，我们确实可以向他们求援！他们也许可以救这些人……我是说救我们。”一名年轻的军官提出建议道。 “银盟舰船？时间上已完全不允许……”法利斯迟疑道。 “早知道如此，我们就应该在最开始时求援……”年轻军官欲言又止。 法赫勒注意到舱内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很多张熟悉的脸上都透露着不解之色。 他们在责怪我的固执……如果当初就同意那场虚伪的救援，所有人就都能活下来，而现在，因为无能的艾哈迈德私作主张，却又有这么多同族要孤苦无助的丧生在这里。 20万人……20万人啊，他必须为此负责！而我也必须为此负责…… 日薄桑榆，天下事又何足挂齿，老骥伏枥，一生梦当不忘初心。 法赫勒此时在心中叹口气，他淡淡一笑，在这一刻终于拿定了主意， “法利斯，撤退工作的细节就交给你，所有飞船由即刻起，可以向星门迁跃了。” “圣者，您是说……”法利斯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些什么，他惊疑不定。 “现在我要见萨密尔，之后的事你们可以找她询问，时间已经不多，你们各自行动起来。”法赫勒向他的追随者们发布了最后的命令。 第四百九十八章 赎罪 舱门紧闭，并不宽阔的圣者居住舱门前和长廊中挤满了儿童和妇女，法赫勒最忠实的族人领袖和军官们也在此焦急的等候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这场冗长的父女对话中，阿赫里曼那狂暴的辐射锋面已经离阿胡拉越来越近。 此时，撤离舰队中能够迁跃的船只都已尽皆离去，只有这艘滞留至最后的法赫勒的指挥舰，还在默默陪伴着那几十艘失去迁跃能力，却仍是拼命向星门方向以常规方式行驶的舰船。 舱门开启，萨密尔.法赫勒孤身一人从室中走了出来，她面色沉静，眼角虽仍显湿润，她却并不遮掩那些哭泣的泪痕，反而高高昂起头，向着门前的一位军官道：“巴迪勒舰长，您可以执行迁跃程序了。” “圣者呢？”一名军官小心翼翼的向萨密尔问道。 “父亲在那里。”萨密尔指着长廊舷窗外，那艘正与指挥舰并肩飞行的殖民飞船，此刻，一枚纯白色的药丸逃生舱正在进入飞船的牵引立场范围，并迅速的被那黄色的光束拉了进去。 “什么？”所有明白过来的人都扑向舷窗，妇女中有人开始哭叫，军官们也是惊异无比。 “父亲从前说过，要永远和最苦难的凯兹米亚人在一起，而现在，他正在完成他所说的诺言。”萨密尔嘴唇颤抖着，望向舷窗外那艘庞大无匹，却又在这场灾难中，一无是处的殖民舰船。 此时，拥挤舱道中，共和国军官们齐齐围拢，向萨密尔大声表达着疑惑和不解，但她却完全不予理会，只是轻抬柔荑，将脸颊边的丝质面纱重新挂起，遮挡住那张再次开始抽噎的秀丽面容。 …… 大型殖民飞船萨利曼号，飞船中心内有一间占地广阔的圆形大厅，这艘飞船之前停泊在地下城市的出口处，原本是一间用来向真神祷告的寺庙。 飞船大厅的墙壁和穹顶上有着各式各样精美的图案，心灵手巧的阿胡拉凯兹米亚人将古兰书中的寓言，与数百年传承的族群历史画满了整间寺庙。 大厅的白色地面此刻坐满了人，环绕大厅的七层居住舱室外，也都是密密麻麻，人头攒动。 法赫勒站在白色大厅祷告高台的正中央，环顾四周，发现遗留下来的大多是已上了岁数的男性和老年妇女，所有人的眼睛都齐齐盯着他，要听他发表最后的演讲。 “我的兄长，我的姐妹们。”法赫勒扫视台下，发现许多关切的注视着他的熟悉面孔，正是当年首批响应他的号召，来到这个炼狱之地的虔诚信徒。 “我们今天将同生共死。”他大声对他们说着，他注意着他们的眼神，发现有的欣慰，有的迷惑。 “是的，同生共死这个字眼用在今天很不合适，是我一人犯下的错，却要由我的族人们一道来替我偿还。”法赫勒面露沮丧的说。 “恶神阿赫里曼曾经侵蚀了我，让我失去妻子，失去一双儿女，如今他又来向我索命，要扼杀我，扼杀我的族人们，用我亲生骨肉的一双手……”法赫勒此时闭上眼睛，轻轻叹息着，随后睁开眼突然大声道。“带出来！” 大厅的远方，艾哈迈德.法赫勒正被哈基姆带着几名卫兵推搡着向高台而来，哈基姆和这些卫兵原本只是押解艾哈迈德，当他们收到圣者前来共同赴死的消息后，就都再也不肯离开，愿意陪着法赫勒共赴天堂。 看到这位圣者之子被绑缚着带来，席地而坐的凯兹米亚人纷纷让开一条路，他们大多不解，法赫勒将唯一的儿子带到这里，他这一族恐怕是要从此灭绝，而这到底又为了什么？ “是我，没有教好这个逆子，是我，让族人们原本的生机就此断绝，艾哈迈德的罪责，请真神责怪与我，原谅他此世的一切过错。”法赫勒双手抚在双肩，向他的神喃喃祈祷。 “艾哈迈德，我的孩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他在所有眼睛的注目下慈和的望向他唯一的儿子。 “父亲！我知道错了，那只是无心之失，我怎么也不可能想到会变成这样，您原谅我，饶过我，日后我会将功赎罪，事事都听从您的吩咐。”被绑缚双手的艾哈迈德连忙跪倒，低着头向法赫勒不停求饶。 “我早已经原谅你了，孩子，我刚刚也已经说了，你的罪责出自于我，真神对你的恶业的惩罚，应该由我来承担。”法赫勒和颜悦色的对他道。 “谢谢，谢谢，父亲大人。”艾哈迈德惊喜交加，这个一向严厉的父亲难道会就这么放过自己？他有些迟疑，因此还是跪着不动。 “哈吉姆，可以了。”法赫勒对他的卫队队长点了点头。哈吉姆向身边的两名卫兵使了个眼色，艾哈迈德即被他们迅速架起，他们将他绑在高台中央的一根柱上，哈吉姆打开手中的桶盖，开始向艾哈迈德身上倾倒火油。 清冽的易燃液体令艾哈迈德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他此时就是再笨也知道法赫勒要对自己做什么。 “父亲，您是在开玩笑么？你要……烧死我？你居然要烧死我？”他此时须发上已溅满了火油，紧贴在皮肤上，他拼命的将泼洒在嘴中的油吐出来，一脸的不信。 “忍一忍，一会儿就过去了。”法赫勒不由闭起眼睛。 第四百九十九章 忏悔 “不，不！你疯了么？你特么的是疯了么？我可是你的儿子啊，你唯一的儿子啊，你的梦想，法赫勒家族的梦想啊，谁帮你实现，谁又能帮你实现？”艾哈迈德大喊道。 “我的梦想已经被你给亲手撕碎了呀，儿子！”法赫勒一脸的痛苦，禁不住向他说情事实，他此时伸出手臂，哈基姆将手中点燃的火炬递给他。 “等等……等等呀！”艾哈迈德大叫道。“只是为了一颗炸弹，只是为了一颗该死的炸弹啊！”他嚎啕大哭起来，法赫勒原本稳定的手臂此时微微颤抖。 “我不能就这么死……不能就这么死。”艾哈迈德在哭号中突然喃喃自语。 “我告诉你，我向你坦白，我弟弟，易卜拉欣，他是死于我手！是我亲手宰了他！”他由哭转笑，得意的看着眼前的这名手持火炬的老者脸色大变，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不相信？”艾哈迈德哈哈笑道。“真卫佣兵来袭，在你还忙着交还人质的时候，是我亲自发送了入口位置，引诱着那帮异族佣兵从圣者营指挥部的电梯进来，在易卜拉欣跟他们谈判时，也正是我混在圣者营中的亲卫，在混乱中用匿迹子弹一枪打碎了他漂亮的脑壳。” “不不……”法赫勒连连摇头。“为什么，为什么？”他喘息着问。 “为什么，为了拥有这个帝国！我要成为王者，成为历史的创造者和编撰者，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教给我们的么？”艾哈迈德咬着牙道。“为了目的，就可以不择手段，我是在你那儿学到了这句话，而易卜拉欣不死，我就当不了这个王！” “是我教了你这些？你从我这儿就学到了这些？”法赫勒怒极发笑，他跨上一步，又跨上一步，看着儿子逐渐由疯狂变得绝望再变成祈求的眼神，他怒不可遏，对着这个亲眼看着一天天长大的血肉之亲大吼道：“凭你，也配当的起这个王？” 他将手中的火炬狠狠的扔在艾哈迈德身上，并一眼不眨的眼看着烈焰从他身上飞腾飘扬，眼看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嚎叫，直至最终寂静无声，成为一团逐渐熄灭的炭火。 大厅中、廊道下、居所外，层层叠叠的人群目瞪口呆，他们亲眼目睹了这一场父弑子的惨剧，宽大的祷告厅堂内此时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灼气息。而法赫勒就在儿子的尸体旁，向所有即将被阿赫里曼夺取生命的族人们侃侃而言。 “是的，我曾经想过要成为一名帝王，想过带领着我的族人，走上人类的巅峰，让凯兹米亚人成为这个世间的主宰。” “是的，我曾试图嘲讽这份命运，从势微的四族歧视，卑劣的政治对待中不顾一切的追求胜利，追求那个看起来万分渺茫的希望。” “我曾期盼获得这份荣耀，能让我的族人重新获得尊重，在银盟议会，在人类历史，都占据着极为重要的角色，充分发挥着我族的智慧、忍耐和美德。” “从今天的这个角度来说，我必须承认，我错了。”法赫勒向半空伸出双臂。 “安拉告诉我们，为何要嫉妒自己的同胞兄弟呢？当看到自己的兄弟幸福时，你们应该为他祝福。” “他又说，宽容在于忍耐，若要别人对你好，自己先行好，若要远避别人的伤害，自己先不要伤害别人。” “我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就像我的大儿子艾哈迈德一样，最后居然谋杀了他的同族兄弟。” “作为一个圣者，我向你们解读安拉的圣意，但对于自身的修行，却在这几十年的放逐中被荒废，从而逐渐忘了圣主的真正安排。” “我让阿赫里曼逐渐占据我的心灵，并以此为荣，变成了我曾经厌恶的一名恶徒！但今天我终于感到羞愧，那个蒙蔽的我在今天终于醒悟。虽然为时已晚，但对我们即将而去的圣洁之地，时间却又亘古永恒。” “原谅我，我的兄长，我的姐妹，今天，我自愿前来，带着从未有过的清晰头脑，而今天……今天我们将同生共死……”法赫勒眼望台下，在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他找到了信任、理解、疑虑、不满与恐惧。 此时，他已经明白，自己无论再说什么，也消除不了他和他的家族对凯兹米亚人造成的伤害。 他在心中叹息，看着远处的时钟，计算着生命所剩的时间。 “那么，今天，我将向我的族人们最后诠释真主的留言，希望真理能带领着我们远离迷惘河谷的诱惑，直达彼岸，寻找到神圣而永恒的阿胡拉圣殿。” “请先随我一同念祝祷词……”法赫勒双臂平展，闭目昂头，开始带领着全体凯兹米亚人祈祷…… 皈依真主，皈依于他的天仙…… 47艘大小不一的太空舰船，20万4132名虔诚的信徒。 他的使者，皈信好的与坏的，均来自清高之神…… 在飞船的寺庙，廊道，舱室，在萨利曼号飞船向局部广播的通路中，人们跟随着他们的圣者一道，交臂于肩，男人们面容颤抖，女人们泪挂双颊，他们闭上眼睛，呢喃着，啜泣着，开始向心中的神灵默默祝祷。 愿真主原谅我等的无知与彷徨…… 绵延不绝的嗡嗡声在每一艘太空船中响起，像是在宣告末日的来临，像是在预言死亡的宁静。男人、女人，族长、族人，军人、平民，都在这一刻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赐福于安宁，幸福，给予来生…… 此刻，远方黑幕般的星空逐渐发亮，化作一片白。47艘舰船齐齐被巨大的电磁波齐齐熄灭了引擎，成为飘荡在虚无中的棺木。 在这之后，一片澎湃的无可比拟的橙黄色光雾包裹住这些舰船。 天摇地动，茫茫末日，他们就此消失不见…… 第五百章 附身之魇 昏黄的奇连落日，沉寂在远方麦田间的米伽还在喷吐出动人的霞光，将天际感染的一片金黄，它与黄色的知心麦穗相接，从上至下，像是包含油墨的画笔重重的点下一迹墨色后，再缓缓提笔。 坐在草坪上的乔尼被那天地间鬼斧神工的完美造诣再次征服，他痴痴傻傻的凝视着天空，内心宁静空灵。 但就在此时，他却不禁发现，在极遥远的那抹灿烂中，突然出现一个细小的黑点。 黑点越来越大，似乎是一艘直飞向此处的飞船，乔尼不由感到觉得奇怪。他站起身来，眺目观望，极目之下，终于发现那颗黑点似有似无的轮廓。当他确认无疑那是艘飞船后，黑点却已变为不可思议的巨大黑影。 那黑影似是在突然加速，只不过是一个短短的瞬间，它就已在乔尼所在的山岗上方盘旋。扁平状的巨大的舰体，极具复杂的舰腹结构，不同于他所见过或在任何影像中看到过的银盟战舰，它大的惊人，却又如一艘宇宙小艇般轻盈飘荡，寂静无声。 这不是一艘银盟海军战舰，并且不存在于任何已知的舰船介绍中！乔尼在此点上敢用全部的学生信用点跟任何人打赌。 他此时已几乎肯定，这艘巨舰是冲着自己而来！ 乔尼惊讶之际，不禁目测着与其的距离，惊奇的发现，峡间谷地的家所在这处山岗，却正好是这艘巨舰漂浮的中心！ 就在这时，黑色的巨舰腹部划开了一处小口，一缕桔黄色的光束从缺口处涌动而出，直接向乔尼照射着。这让他顿时吓了一跳，连忙闪身避开那束光照。但紧接着，从那个开启的缺口处突然有一物向下降落，起初只是不起眼的另一颗黑点，在接近后却让凝神关注着的乔尼心中骇然恐惧。 金属的身体，奇异的四肢，那是一具散发着幽幽蓝光的人形机械，他像是一副由人体骨骼结构改良而成，最关键的是，他有着一张人脸！一张和乔尼记忆中的那个曾经的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脸！ 在急速的下坠，缓慢的停滞之后，那个人形机械正对着乔尼疾冲而来，乔尼惊恐的看着他的脸，此刻，他已经完全忘了躲避！ 人形机械那张苍白的毫无感情的脸，在这一瞬间突然绽放，它在微笑，那张脸在对着乔尼微笑！ 它毫不停顿的撞向乔尼，迅猛无极的冲力让他开始放声大叫。 啊～～ 乔尼醒了，在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上被刚刚的那场噩梦所惊醒，他被惊出一身冷汗，醒来后只觉得口干舌燥，使得他不断的强咽着唾沫。 “没事吧？”房间的灯被打开，罗伯特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他。 “噩梦？”他问乔尼。 “嗯。”乔尼闭着眼摇着头，他还没从惊悚的噩梦中完全回过神来，此时并不想多说什么。 “也许喝点蛙奶能让你好受些，我去给你倒些来。”在乔尼还没发声阻止前，罗伯特已转身走开，再进屋时，手上已多了一杯蛙奶。 “喏。”罗伯特将杯子递给儿子，乔尼看了看他，也只得接过，他此时确实有些口渴，一口气将那杯蛙奶喝光。 “再来一杯？”罗伯特询问道。 “不了，谢谢。”喝了蛙奶后乔尼确实觉得已舒服了许多。 “晚安。”他将杯子还给罗伯特，轻轻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 “盖好毯子，局部的凉意会使人噩梦连连。”罗伯特告诉他。 他看了看一动不动，不愿再和他说话的乔尼，只得返身走开。 灯灭，门闭，乔尼听见罗伯特在门外停留了一会儿，随后脚步渐弱，罗伯特也已返回他和乔安娜的房间。 可怕的噩梦，可怕之极……乔尼在心中不禁对刚刚那个梦做着评估。他此时已毫无睡意，轻轻翻了个身坐起，扶着床沿，他打开床边的夜光灯，他呆坐着不动，好一会儿，他将夜光灯拿起举着，掀开了那具昨天刚刚损坏的场景发生器的控制板。 …… 几年前乔安娜的一句话最终一语成谶，卧室里的场景置换器终于给他弄坏了，在昨日早间乔尼欲图打开伊斯塔布大陆的黑色暗叶草原换换心情时，周遭的显影墙壁尽皆跳出红色惊叹号的问题窗口。而当他跃跃欲试的打开手势感应器下的控制面板，试图找出置换器硬体装置出现了什么问题，却赫然发现面板盒盖后藏着的那幅奇怪的涂鸦。 “难道你都忘了么？这些可都是你的杰作呢。”母亲乔安娜在乔尼拿着面板来找她询问时不住的摇头微笑。 “那些年你可是想着法子在家里偷偷画着写奇怪的东西，每当我发现了一处，将这些图画清除掉，过不了几天它们就会出现在另一处。你那会对此是如此的着迷，以至于对我所说的话也完全不理，你现在已经不记得那些了么？” 对于母亲的疑问，乔尼当然无法作答，只好为此岔开话题。乔安娜见状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她知道儿子在逐渐恢复后，对于过去十几年的往事总是模模糊糊，这当然没有任何问题，毕竟在那之前，他连正常的话也说不出几句。 也许那些年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梦，而现在梦醒了，乔安娜对她自己这样的解释。 孩童的涂鸦，稚嫩的手笔，在这幅一直隐藏在枕边置换器面板下的连环画般的图画里，竟赫然画着一个半人半机械的怪物正在扑向少年，并附身于他体内！ 半人半机械的怪物显然不会是他，但关于附身的这一层却又如何解释？这一切难道只是牵强的巧合么？对此乔尼简直无法想象。 对于这一切，罗伯特虽没有发表过任何言论，乔尼却能从他冷峻的面容里看出与从前不同的一些东西，他并不确定父亲的这种奇怪的神情是否与自己相关。 第五百零一章 往事如梦 罗伯特从敬事而信回来已有几天，他每天在他的书房里忙着远程办公，看上去总是愁眉不展，似乎在他所负责的发委会的诸多事务上，也有着不小的麻烦。 此时银盟政府在巴尔德发动的战争目前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而因为第七修正法案的存在，几乎所有的媒体对于战争的报道，都仅仅局限于一笔带过的层面。 因为安委会及其执政党的疯狂压制，使得诸多关于这场战争的话题成为公众的禁地，信息管控局对通路中的民间交流版块实施了前所未有的审查力度，近乎完美的筛选机制，使得他们可以监控任何一个有违导向的话题，并在它们即将散发热度之前就予以掐灭。 删除不良言论，关闭通路站点，安委会相关部门在主席内阁和联席议会的授意下，已经明晃晃的将自海伦亚特时代即建立起的自由言论框架尽皆抛弃。 在各种传统渠道中，如今民众们所能接触到的相关信息是如此之少，以至于在信息通路如此发达的现在，却仍有许多银盟公民对这场被誉为‘巴尔德侵略战争’的战事一无所知。 集会和游行申请被各地市府议会接连拒签，但却并不能阻止已经知晓真相的民众的小规模活动，成千上万的反战人士在奇连和普星的各个城市展开一次次的示威，却都被安委会打上各类非法的标签予以驱散。 意欲乘此机会在政界崭露头角的机会主义者和野心家们此时也在明里暗里的大肆活动，但他们对于四大委员会口风一致对外的铁桶一般的阵势，却也找不到太多下嘴的契机和突破口。 在这个大选月即将到来，主席内阁却对此闭口不言的时刻，所有人也只能摩拳擦掌的等待着，期待着一场文仲的战时政令所能够引发的政坛连锁风暴。 宁静祥和，毫无生气的冰层下孕育着疾速奔涌的逆流，在这场由银盟政府精心策划的愚民导向的另一面，无数受到压制的主流媒体从业人员，与民间的有识之士们，正在酝酿着一场史无前例的变革。 各式各样的暗语、代号、擦边话题、秘密论坛，正在如雨后春笋般的先后建立。重压之下必有反抗，乔尼可以在通路中感受到那种受到压抑后反弹的怒火和不安，它们正在以信息管控局无法监控的方式，无声默语的在各处发生着…… 乔尼其实并不喜欢政治，从来就不。 他对那些权谋交汇，尔虞我诈的人类金字塔顶峰的那变幻无常的气象并不感冒，甚至还一直带有某种反感。 他之所以花时间读那些有关于银盟政治结构和历史的书籍，充其量是想多多了解这个世界的上层运作，并将其与自己所熟悉的事务相比拟。 在乔尼的观感之中，他觉得当今银盟政坛明显带着一股‘沉重的戾气’。 无论是那个‘深谙此道的老者’文仲或‘银盟军界活化石’的沈月禾，都让他吃惊的发现，在这些人身上有一股令他不寒而栗的东西。 他们俩一手遮天的在临时议长和与沃肯人宣战的事件中扮演着某种角色，却将麾下的民众全部当成了傻瓜。他们将谎言运作，将阴谋实施，最终却能够得逞的事实，也间接证明了这个看上去自由民主的银盟，事实上只不过是少数一群人用以谋私的工具。 从普星回到奇连后，罗伯特还是与之前一样，有着与表象不符的诸多神秘。 对于他在书房里偷偷摸摸的似乎在搞着一些什么，乔尼也曾经好奇的假装路过，从门缝里偷偷观察。但每次罗伯特都能无中生有的识破他的伎俩，关闭视讯窗口并在房内告诉他这是政府机密公务，到了后来更是干脆将书房门锁上了事。 …… 附身的有着人脸的机械人……难道是赛博人？也或许那梦，是之前就曾经做过的？不然又该如何解释这些图画呢？ 乔尼手里举着夜光灯，将刚刚梦境中的情形与面板后的涂鸦进行着比较和验证，他毕竟得不出任何结论，只是在脑海中反复猜度。 作为半人半机械的生物，赛博人又怎么会占据人类的身体？但这个梦，和这些图画，又都分别代表着什么呢？ 而被自己占据了身躯后，那个原先的小乔尼，他现在又在哪里？ 他放下夜灯，双手抱在脑后躺倒在床榻上，看着头顶上被夜光灯映射出一片弧光的屋顶，眼帘微微颤动，再次开始有了一些困意。 纽顿……橄榄球……罗杰.克拉克，这难道也只不过是一场梦么？ 如果真的是那样，也未免太过真实。 而且，这一切如果真的是一场幻梦，自己到底又身处何方？ 还在之前的那个世界里么？就像如今这样，躺在某张床上，昏迷不醒？他想到这里，突然一阵心悸，不由得猛地晃了晃脑袋。 不能再让这个奇怪的梦影响到自己，对于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能像这样一刻不停的拿出来折磨自己，直到心力交瘁无以为继。 罗杰……他那天提到过的一场旅行，而现在，在罗伯特回来后，乔安娜又会不会因此改变主意？ 休学，禁赛，成为银盟政府的监控对象，困惑的局面，无法预见的未来。 一个貌似还不错的体育人生，在稍稍为他拉开帷幕后又旋即关闭，而这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 乔尼的脑海中反复的做着这些思考，渐渐疲意袭来，沉沉睡去。 第五百零二章 复学和道歉 乔尼本来也没心存指望，他向罗伯特提出的旅行要求，果然毫不出意外的被立刻否决了。对此他并没有做出任何争辩，因为那毫无用处，而才到家不过几天，罗伯特就又向乔安娜和乔尼道别，说要去天使城发委会总部处理一些短期事物。 罗伯特闪烁的言辞令乔尼不禁对此起疑，在他乘坐家里唯一的那辆卡里赛昂自行返回后，乔尼即调用行车记录查看行程明细。如他所料，飞行车并没有前往拥有固定星际航班的温知市史达克空港，而是去了同样处于城市北郊的‘加急送’速递联合的温知专用空港。 经过通路查阅，乔尼了解到这个专用空港每周会有两次前往弥诺陶洛斯的商务航班，而罗伯特出发的那个时点恰恰符合其中的一趟。 作为一名银盟发委会的局长，罗伯特又需要在海森伯格家族行星上处理什么‘公务’？乔尼自是不信他所说的那番谎言，但如果是与索菲亚.海因里希私会，却也不显得太不符合逻辑。 作为声誉日隆的主席候选人，‘女皇’索菲亚如今正在普星各大都市做着竞选前的巡游演讲，为了寻求各地民众的参选选票，也正在为不可避免的战争话题做着模棱两可的推搪。 她看上去与自意党的罗沃莉.斯卡娅和合作党的尼古拉.乔治一样，焦虑、真诚、关心，一无所知却又无所不知，她为前线奋战的海军将士们祈福，却不忘将沃肯人的邪恶与威胁常放嘴边。她向民众热切的表示要谋取和平，却又不断的提及后代、未来和发展。 但如果罗伯特去弥诺陶洛斯不是为了见‘女皇’，那么又是什么原因？乔尼想来想去也猜不出这其中的关联，最后只得放弃。他并不打算将这个发现告诉乔安娜，在事实未明的情形下，这显然于事无补。但他却不禁为乔安娜感到难受，为罗伯特，也为他俩之间这种貌似正常却又显得扭曲的夫妻关系。 整件事证明乔尼似乎想的有点多，乔安娜心情很不错，至少是在纽顿学园副校长艾丽西亚.费雪给她打来电话之后，费雪女士告诉乔安娜，乔尼的休学期已经结束，暂时取消的学籍业已恢复，让他第二天就返校上课。 母亲对此自是感到万分欢喜，她见儿子在家郁郁不乐，很自然的就将其与休学和球队禁赛联系在一起。她并不知道，乔尼是看到那幅小乔尼的涂鸦后，为了那份莫名的罪恶感而难受，然后又为罗伯特的谎言而为她不值。 能够提前解除休学禁令，得以重新返回校园，乔尼自然不会有任何的不快，但他认为这一切或许又是罗伯特在幕后动用了什么能量的关系，他既然能够让权势滔天的索菲亚.海因里希作为自己进入纽顿的举荐人，这种将商议日期稍稍提前的小事自然根本不算什么。 一个发委会中不大不小的局级官员，却又拥有着能与海森伯格家族带上瓜葛的手段，除了他与那位‘女皇’之间的龌龊之外，乔尼也已想不出任何的其他的解释。 ...... “我精心准备了三天，老头子甚至笑眯眯的把行李都给我打好了，然后却又收到那位老巫婆的电话！”李白班的教室里，罗杰.克拉克一看到乔尼就一脸的委屈。 “我很抱歉。”乔尼只好对他道。 “你抱歉个啥？你又不是费雪。”罗杰诧异道。 “为你不得不来上学而抱歉啊，在荒原镇，阿法耶是想上学没处上，而你呢，是有学不想上，你们不如俩人调一调。”乔尼扁着嘴道。 “那敢情好，我还巴不得呢。”罗杰向乔尼直翻眼睛。“不过说实话，凭着阿法耶的聪明劲，如果能上纽顿，一定不会输给你，我觉得。”他立刻对乔尼做出反击。 “那是当然的。”乔尼微笑道。 “喏……虚伪……”罗杰指摘他。“还假笑……”他再次发力。 “那我该做出如何表示？”乔尼微笑不变。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沉默不语，然后做出很深沉的姿态，一方面让人觉得你很正式的认同，一方面又带着诚实的矜持。就好像在说，阿法耶么，很有实力，也许能超过我，但世事无常，实力并不是一切。”罗杰一边说一边表演，他沉着脸，一幅老成持重的扮相，说到后面，声线也开始转粗，就像是那些虐心电影里的反角。 乔尼被他逗得直乐，而此时，青春痘转雀斑脸的山姆.埃文斯却突然来到他俩身前。 “我很抱歉。”他上来就直接道。 “见了你的鬼！你又抱歉个啥？”罗杰都快被弄晕了。 “你们也许还不知道……”埃文斯显得有些扭捏不安。“上回那场反战集会，其实……其实是有人指名道姓的让我诳着你俩去的……” “指名道姓……你是指？”罗杰根本不明白埃文斯的话，而乔尼却安静的坐在一边不发一言。 “在我提交集会申请后，这个基金会突然给我发来邮件，他们向我说明你们对这场集会的重要性，于是我就……” “你没去那集会？”乔尼突然向埃文斯发问。 “是的……我……我父亲不允许我去……” “等等……你是说当然让我们加入你那个社团什么的，原来都是要诳我们去那场集会？”罗杰此时似乎总算是绕明白了。 “是莱昂想出的点子，说直接邀请你们，怕是会被拒绝，而如果是以社团的名义……也许……”埃文斯抿着嘴唇结结巴巴道。 第五百零三章 临毕业前（一） “真有你的，山姆老弟，居然能让我和JFK都中了计而毫无察觉。”罗杰闻言不由拍了拍埃文斯的肩膀。 “在此，谨让我们为逝去的‘蔷薇之火’社团浮一大白，为那位被老头子的一句话吓的不敢表达政见的社长大人，也为了我们这些无辜被骗的社员。”他捏掌作势，随后仰脖而尽。 罗杰的话令山姆.埃文斯感到羞愧，他面孔紫涨，咬了半天牙终于道：“‘蔷薇之火’才不会熄灭，就这两天，温知城反战联盟又要有最新的行动，我这次保证会去，我发誓。” “不要对我说。”罗杰告诉埃文斯。“要对这儿说。”他指着对方的心口，埃文斯一脸郑重的缓缓点头。 “你的鼓励，也许会令他干出很出格的事。”在埃文斯走开后，乔尼向罗杰表示。 “埃文斯？”罗杰斜着眼看乔尼。“不会……”他拖着长腔道。 “他的决心恐怕只是到现场跟着喊两句口号为止，而在那场引发全奇连暴动的示威镇压后，我不相信安委会还会派出棍棒和盾牌见人就打。”罗杰向乔尼解释。 “但愿如此吧。”在经历了那一次事件之后，乔尼对银盟政府确实已经丧失了信心。 此时，罗杰用手指胡乱的按动着课椅椅把上的按钮，课桌上的全息屏幕从他身前跳出，他将影像搅得一团杂乱，然后叹口气，又点点头。 “所以，我们还是要在外间群情激当，风雨飘摇的日子里，在这所避风港内安静的上课？”他冲乔尼笑道。 “那还又能够如何？生活必须继续，这与你要去做的星际旅行相比，确实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我倒是觉得相差巨大。”罗杰对此嗤之以鼻。“那是去玩，而现在，却是在活受罪！” 对于学渣罗杰的抵触情绪，乔尼并不是不能体会，罗杰.克拉克的文化课成绩一直不是很好，在纽顿学园的大部分时间要么是在训练，要么就是在课堂上睡觉。 对于此点，乔尼也曾多次提出要帮他辅导的倡议，但每次都被他以‘我没钱请家教’的言辞予以严词拒绝。 “罗杰，你很聪明，也许你只是还没了解知识的美丽之处。”乔尼善意的提醒道。“如今已没有球赛，离择校考试虽然已没有多久，但如果你真想的沉下心思的话……” “别别……打住，JFK，别往下继续说，我帮你辅导，你头脑不笨这样的话我耳朵已经听出茧子来……” “但如果你不以橄榄球特长择校的话，你的分数……”乔尼不无担心的提醒着友人。 “不打橄榄球就没法活了么？”罗杰反问着他。“而为什么又要继续上学？”他突然道。 “好了好了，我承认我还没想好，但我已经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他在乔尼还未开口前为自己的话圆场。他先是眉头紧锁，又即释然，乔尼看在眼里，知道罗杰是在刻意逃避。 看来被业余竞技联盟永久禁赛所带来的打击要超出预期啊，乔尼在心中默默评估着。 “二世，如果没有橄榄球，你又会是个什么呢？我对此感到好奇。”在教室的前方，双胞胎姐姐艾尔玛.瑞米尔斯显然听到了乔尼和罗杰俩人的对话，此时不禁跳出来大加讽刺。 “是啊，克拉克，机器人靠作弊也许能获得一个升入九流大学的机会，而你呢？恐怕连不入流的择校分数也拿不到吧？”焦不离孟，这是妹妹克罗伊.瑞米尔斯。 “管好你们自己的事，女士们。”罗杰不耐烦的道。“还有你们那张嘴……你们的废话已经令我了无生趣了呢。” “想想你自己的惨状吧，克拉克，一个没有球队敢要的球员，一个无法择校的高中生，你的情形要令我都感到惋惜呢。”克罗伊反击道。 “惨状？”罗杰冲着红发女生微笑，他比出自己的中指，上面是那枚硕大的定制版的麦子杯戒指。“对你们那平淡无奇的人生来讲，也许光是这枚戒指就可以炫耀一生了，而且话再说回来，你们姐妹俩可也谈不上学业优秀的评语吧？” 他的话显然起到了效果，令两姐妹翻着眼睛住了嘴，乔尼此时冷眼旁观，发现作为李白班姐妹花三人组的，米切尔.克鲁兹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向着罗杰.克拉克大放厥词，并且连头也没回一下。 自从在一年级末的返校节给米切尔‘上过一课’，并且在她所设计的‘益智计划’入学名额事件中毫发无伤后，飞扬跋扈的米切尔明显在他的面前收敛的性子，她不敢再向乔尼造次，有时候倒是将怒火发泄在罗杰.克拉克的身上。 但要说到讽刺和刁难，罗杰却算得上是个中能手，不急不燥的腔调再加上刁钻刻薄的口吻，就往往令三姐妹无功而返，并自受其辱。 乔尼其实有时候真觉得来到这里有种‘犯太岁’的嫌疑，好端端的从一年级起就被一帮娘们嫉恨，不招谁惹谁的，就想着法子的设陷挖坑，还把胆小的马修.赖特顶在前面权作炮灰。 好在学业不错，脑子也不笨的马修最终醒悟过来，知道米切尔不过是在利用他，而模样长的不怎么样的他恐怕这辈子也不可能获得女神的亲睐时，这才算是正式脱离了米切尔的控制，反而与山姆.埃文斯等人在二年级时期成为剑齿虎橄榄球队的粉丝。在剑齿虎队去年终于拿到麦子杯后，他对乔尼的敬佩之心也是与日俱增。 击退了瑞米尔斯姐妹的攻击，罗杰看起来却依然没什么情绪，他无精打采的依在椅中，手中的光笔转个不停。 乔尼知道这时候可无法劝慰，既定的人生一旦失去目标，在找到下一个之前恐怕对任何谏言都会产生抵触。 他知道罗杰很聪明，性子中也有坚韧倔强的一面，只不过对待不上心的事物时过于惫懒。从他刚刚决定未来不打橄榄球，就打算用一场星际旅行来逃避的情况来看，他显然已经预料到即将发生的困惑，但却不肯真正的去面对，或是因为无法可想，从而引发了他某些逆反情绪。 第五百零四章 军募 上课音乐声刚从门外的走廊中响起，凯特琳.瑟金斯就已准时来到教室，她看到乔尼和罗杰，冲俩人点了点头，作为三年级李白班的班主任，瑟金斯显然早已收到教务处的通知，知道他们二人今天会返校上课。 “晓战随金鼓，霄眠抱玉鞍。又是一天新气象，同学们早上好。”瑟金斯情绪满满，等待着学生们的回应，但教室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学生向她道好。 “今天我要向大家最新介绍一位职业导师，他是银盟海军军募处的刘连甲上尉，请大家鼓掌欢迎。”她首先拍手，跟着她的的掌声也同样稀稀落落。 此时从教室门外，快速的走进一位身着笔挺海军外出服的军人，他身材高大，相貌英俊，一行一动之间极有男子气概，他一身的绛蓝色覆领军服显得正式庄重，站定后先行了个极具水准的军礼，这令在后排看得真切的罗杰.克拉克不禁噗哧笑出声来。 “克拉克，你在笑什么？这就是一个纽顿学生对待军人的礼貌么？”凯特琳.瑟金斯对罗杰大声喝斥。 “没有任何的不敬，瑟金斯老师，我只是好奇这位上尉先生到此的时机。”罗杰回应道。“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事正在巴尔德展开，民间反战热潮一浪高过一浪，军委会军募处却又四处派出人马招募学生兵。” “请问上尉，是不是因为沃肯人太过厉害，从而导致军委会的兵源不够了？”罗杰促狭的挤着眼睛，他的话使李白班不少学生的发出笑声。 “克拉克，不要像个小丑似的说话，而且你说的话一点也不好笑……”瑟金斯老师脸上此时罩上了一层寒霜。 “没关系的，凯特琳老师，我相信这位同学只是提出了一个问题，如同所有的问题一样，我将做出回答。”刘连甲上尉脸带微笑，对罗杰的冒犯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第一点，关于时机。”他远远的望着罗杰露出笑容道。“每年的这个时候，奇连军募处都会派出人员去各个都市的著名高中，由我这样的职业导师向学生们做军事职业规划的相关介绍，哪怕是在军委会大裁军时期的三年。” “如任何职业一样，军队需要大量人才运转，新老更替，历久不息，我们要找你们当中最棒的，来加入这一轮转机制，就像家里更换冰箱中的蛙奶一般，必须保持新鲜度，过期的会变得臭不可闻。”刘上尉耸着肩膀，摊着手掌，做无可奈何状，他随和风趣的谈吐，立刻让李白班的不少学生提高了注意力。 “第二点，巴尔德战争。”刘上尉点了点头。“这里稍稍透露一下吧，一周前传来的讯息，在奎本汉穆夫星门战役中，我方目前已取得绝对的主动权，银盟舰队在星门争夺中击败沃肯及其盟族舰队，完全达成了第一阶段军事目标。” “我们打赢了？”坐在罗杰前排的马修.赖特有些惊讶的问道。 “阶段性胜利并不意味着整个计划，但从暂时受到的消息而言，是的，我们打赢了。”刘上尉微笑道。 “太好了。” “不愧是银盟海军呢。” “我就说了吧，沃肯人不可能赢得战争，你们却还不信。” “这下放心了。”…… 听到这个消息，班级里的学生们交头接耳的谈论起来，他们脸上大多露出兴奋之色，有的已在拍掌叫好。 胜利永远是战争争议性的一剂良方，他可以使人忘记初衷，但却无法遮掩当初充满疑点的入侵。而如今在巴尔德的沃肯人又是怎样作想？作为银盟一份子的坎德人呢？尤尼特人呢？这样的话题为什么近来会在媒体甚至民间通路上有着消声匿火的趋势？ 乔尼在自己的座位上冷眼旁观，心中感慨着人性的凉薄，也许只有战争一直被拖下去，才会令反战热潮持续吧，他不禁理性的想到。因为一旦胜利，理智的声音会很快被欢呼声所覆盖，等到银盟舰队胜利返航的那一天，盲目的自豪感会点燃绝大多数人内心中的那支火炬，人类至上主义的苗头也会随之愈烧愈旺。 “这个消息虽然属实，但还被正式向公众发布，所以当你们知道后，请务必保持这个状态，嘘～”刘上尉风趣的作着手势，这让心情畅快的学生们不禁大笑。 就在这时，前排一直垂着头不出声的卢娜.索金斯突然发话，她道：“巴尔德战事是一场人类入侵异族领地的侵略战争，我们以道德低位开启这场战争，却还在装腔作势庆祝胜利，刘上尉，这难道就是银盟海军的节操与守则么？” “侵略战争？这位同学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沃肯族毁坏银盟空间站、封锁星门、又派出大规模舰队入侵银盟领域，将瓦尔基丽雅的20万人挟持作为人质，这场战争的起因早已明确，他们起了头，我们给予还击，就是这样简单。” “但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沃肯人作为一个智慧比人类还高出不少的种族，却又用如此明显的笨法子，来招惹军事实力强大的银盟呢？”卢娜问道。 “这点我却不能回答你，因为我并不是沃肯人啊。”刘上尉一脸奇怪的看着卢娜，他的话令马修.赖特和几名男生忍不住发出笑声。 “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的是，任何种族都会将它族作为潜在的对手，包括我们，就如同对于蕨藤树和咆哮兽来说，人类是入侵者一样。这一点想必会在沃肯人加入银盟后得到质的改变。” “刘上尉，你的意思是说，人类未来发展的动力就是不断的向外部征服，对不服从的任一异族展开逼迫式的战争么？”卢娜问道。 “没错，我喜欢这样，不服就打到你服。”在卢娜的身后，一名男生突然大声叫道，他向邻桌的山姆.埃文斯伸出手掌，埃文斯皱着眉头摇摇头，不予理会。 第五百零五章 战争辩论 “好了好了，这位同学，今天我到这里并不是来探讨战争和银盟的未来发展，作为一名银盟士兵，勇气、义务、忠诚和服从才是最主要的，如果军人对公民合法选举出的政府主张挑挑选选，那必将会引发不可估量的悲惨后果，这点你也承认吧？”刘连甲的话让卢娜不得不点头称是，她重新垂下头去，盯着课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建立一支强大军队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对外扩张，同学们，这点你们必须明白。”刘上尉看上去一脸的真诚。而乔尼却觉得他显然已进入了某种模式。 “银盟建立至今才不过短短40年，在多达十几个智慧文明的接触和交流中，正是因为拥有一只不容小觑的军事力量，才能使我们在各个特性的种族之间，游刃有余的占据主动地位。”刘上尉挥动着双手，这个论点倒也确实无法辩驳，乔尼心中评价着。 “也正是因为重视军队的建设，人类才能从一支弱小的外来种族，经过几十年的赛博人之战后迅速复苏，建立起如今这个幅员辽阔的智慧种族合作体。军人是矛，但同时也是盾牌，想象一下如果没有这面盾牌，人类的未来当会如何吧。” “百年前的斯考尔德异变，蓝山人的叛军毫无缘由的侵占联邦殖民地，杀害我方殖民；七十年前西普斯同的格多伦哥人偷袭海森伯格矿业公司，造成数千名人类丧生；31年前沃德的异灵人因迷幻剂禁运，撕毁盟约，向银盟宣战；在更早一些的时候，彭透斯的高德人曾制定过完全消灭人类的‘武皇星系清除计划’……” “如果没有军队这枚盾牌，这些事件也许就会迅速扩大并不可收拾，也许更进一步会直接挑战人类的生存权。”刘上尉扫视着讲台下的李白班学生，言辞灼灼的说道。 “银河很大，而宇宙更大，只是周边星系的这些邻居就已经要让我们不堪其扰，因为种族特性，伦理观和对事物看法的不同，人类几乎不可能从一开始就与之合拍，强大的武力，往往是唯一能够让彼此保持理智的最佳依仗。”他开始对着李白班的学生们侃侃而谈。 乔尼此时发觉，这个刘上尉的发言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很具说服力，就连对巴尔德战争充满厌恶的他此时也不得不承认，上尉的话中虽仍有着导向性的嫌疑，但大体上却还是符合事实的。 “这些难道不正是无休止扩张所带来的后果么？上尉先生？”罗杰继续不服，对这些所谓的事实有着他自己的看法。 “关于民主政府制定了怎样的走向，人类的发展是否过分依赖于扩张，甚至于军队自身规模的限制或扩充，都并不是作为一名军人所要考虑的事，你的问题让我为难，这位同学，刚刚我似乎已明确的说过，军人的天职即是服从。”刘上尉依旧耐心，但乔尼已经看出他对这种话题的厌倦。 “那么选择不加入军队，不正是对这种扩张性质的政见发起对抗的最佳方法么，就像您所说的，战争机器里缺少了我们这些最新的齿轮，老的就终究会锈掉，直至不堪复用，那些眼高于顶的政客们也许才会改弦易辙，重订主张。”罗杰突然抛出自己的观点，而他的话令刘连甲一愣。 “做你想要做的，这并没错。”刘上尉摇头微笑。“不说这种思路的对与错，每个人的想法不同，要实现这些所谓的抵抗，恐怕并不是你想象般的容易。” “我知道，上尉，我只是抛出此种观念，作为普通人对当今政见的一种表达。”罗杰毫不迟疑的道。 “政见表达？那也许用选票的方式更好吧，你不觉得么？”刘连甲脸上装出尴尬的表情，令学生们哄堂大笑。 “好吧好吧，让我换个方式来说。”上尉看到罗杰张口还待再说，连忙摇手臂阻止，他似乎并不想将渐趋于尴尬的气氛偏向于一场争辩。 “如果银盟无端受到异族的攻击，为了不夹带历史观和成见，我们假设这是个未知的异族。”刘上尉举起一只手指，颇具意味的微笑着用眼神扫着教室中一张张学生的脸。 “假设双方的首次接触，对方就向我们发动可以导致毁灭性的攻击……不问缘由，不问事非，就这样的大军压上，碾压着所经过的所有星系，遇神弑神，毫无怜悯，就这样一路屠杀过去……”上尉用手掌摩挲滑动，脸上做出凶恶表情。 “那我自然会到离我最近的征募点，以最快的速度加入银盟军队。”罗杰.克拉克听了他的话没有半分的犹豫。 “瞧，这就是我所说的意思。”上尉向罗杰眨着眼。“但你不觉得到时候已经晚了么？我是说作训方面，军事素养……你会开太空舰船么？你会操作炮台、光导、掠地车或哪怕只是战术面板么？” “你会拿枪射击杀敌么？”他最后向着罗杰问。 “不会，但我可以学，而且学的很快。”罗杰很自信的道。 “当然，当然，那在你学的时候谁又去抵抗和拖延呢？我是说既然大家都要提出自己的政见，军队里就不过剩下一帮你所说的‘锈掉’的家伙们，你乐意看着一帮行将就木的老爷子开着歼击艇保护着后方，以便你能尽快掌握所谓的军事技能么？”刘连甲的反问让罗杰哑口无言。 “您这个问题具有明显的设计痕迹，上尉。”卢娜在此时发言，她帮着罗杰说话道：“数百年来，人类已将星门探遍，未知异族出现的可能性基本为零，而且在我的见解范畴，这世间根本不存在无缘无故的战争。您这是在危言耸听呢。” “我是么？”刘连甲盯着卢娜，不知怎的，小姑娘居然被他的眼神迫得低下头去，这令坐在几张座位后的乔尼略感到有些奇怪。 “我说过这世间很大，那些不在你的‘见解范畴’中的稀奇古怪的事怕是还有很多……”他的话令卢娜也无从反驳。 乔尼能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些什么来，他直到此时才突然觉得这个刘连甲上尉并不简单，并不是因为他睿智与流畅的谈吐，而是一股更深层次的东西，他感觉的出，却说不上。 “那么今天答疑环节就此结束？”刘上尉此时环顾教室，微笑的用眼神征询着学生们的意见，直至大多数人向他点头并出声附议。 “好的很。”他笑道。“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说点喜闻乐见的东西，你们谁想知道银盟海军最大的战舰是什么？船上有多少乘员，有几间餐厅，伙食如何，日常的娱乐活动又是什么呢？我今天没带任何全息课件，但却带来了实物……你们瞧，这是一尊外形高度还原的‘新纽约城号’战舰模型……” 第五百零六章 临毕业前（二） 凯特.墨菲老师的《稀有物种认知》，刘易斯.罗夏老师的《能源开发及应用》，李明丽老师的《异族战争史》，钟咏老师的《哲学启蒙》，罗杰的一日三秋，却是乔尼的流光易逝。纽顿学园又一天的课程业已结束，两个金发青年在唐宋楼的外部回廊中结伴而行，如同这两年来的在校的每个下午一样，他们不由自主的走上林间小径，向着纽顿体育场的方向缓缓而行。 此时已是奇连的牛月中旬，高中结业会考的日期已日益接近，校园内的空旷草坪上，到处可以看到正在抱着全息板，抓紧突击的学生的身影。 乔尼在脑海中想象着校园里唯一的温布尔顿图书馆的盛况，每年一到了这个时候，平常空荡荡的图书馆中都会塞满了毕业生，他们为了能进一所双学城的大学，放弃休闲的日常，放弃爱好，放弃任性，各自摆出战斗姿态，在这个经年不变的升学舞台上拼杀，而今年已到了他们这一届。 乔尼知道自己能在结业会考中得到不错的成绩，他如今的全科综合成绩早已排在三年级生中的首位，因此早在未被业余竞协会禁赛之前，除了各个拥有传统橄榄球强队的学府向他频频伸出橄榄枝外，学思城和思学城的不少著名院校也在向学校索要他的资料。 一封教务处的推荐信，一封自荐意愿申请，一个看起来只要过得去的会考成绩单，凭借着他在纽顿学园几近完美的档案，相信当世的任何一所学院也无法拒绝如此成绩优异的申请人。 而罗杰在此方面就显得差强人意，综合成绩排在年级下游，教师们的评语也都大多是走走形式，对择校评估显然毫无帮助。如果不动用家族关系，没有康纳尔.克拉克在背后做些不为人知的运作，光靠罗杰本身的实力要考上奇连的著名学府，按照班主任凯特琳.瑟金斯的原话来说，除非羽神下凡附体，让他在会考中得到出人意料的高分，除此之外，全然没戏。 但罗杰显然才不管那么许多，他向为他担心的乔尼做过解释，说他连人生的下一个目标都还没有选好，又哪还顾的上什么大学？而当乔尼试图将大学和他的下一个目标划上等号时，他却为此嗤之以鼻。 “这并不是一个书虫统治的世界，JFK，也许作为你会奇怪，但这却是事实呢。”在林荫道上并肩而走，罗杰再次向乔尼发表见解。 “想做一件事并做成，与我们所学的那些认知和应用可毫无关联，你瞧瞧我这样的家伙，天晓得，如果花尽时间去做一桩不喜欢的事时，到底能发挥多少能量，那会让我生不如死的。”他高高的昂着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漏洞。 “良好的教育会使一切事半功倍，无论你喜欢什么，你所学到的知识总能运用其上。”乔尼仍然在试图向他解释。 “你是说如果我想成为一名橄榄球教练，那些稀有物种和异族战争什么的能运用的上？我们这里不是在谈那张该死的文凭吧，JFK，你知道我对由那张纸决定终身的看法的。”罗杰不高兴道。 任性的看法……乔尼心中如此想着，他不想就这个话题再与罗杰争辩，只是道：“学习是一门技能，他带来的不仅仅是知识，而是各种方法，当一名橄榄球教练，新战术，新体系，新对手，你依然需要学习和分析，这时候方法不就用上了？” “你已经决定要当橄榄球教练了么？罗杰？”他此时好奇的问道。 “也许吧，我不知道。”罗杰低声道。 “你应该知道吧，如果不入行打球的话，要成为一名教练可不太容易，也就是说想当教练，你还是得先成为一名职业球员啊……”乔尼提醒他道。 “是吧，那就只好取消这个目标了。”罗杰不为所动。 “你说参军怎么样？乔尼？”走至孔明桥附近，罗杰突然道。 “参军？”乔尼看着他。“我记得你说过不愿再走祖辈的老路，你在强烈的反抗中选择了橄榄球，而现在，加入军队？” “是啊，瞧我这乱七八糟的。”罗杰承认着，眉头愈发的褶皱了起来。 …… “乔尼，乔尼，等等……”两人身后，有人在喊着，回头一看，奚可文正一路小跑的沿着碎石小道追了上来。 “乔尼……”解说文气喘吁吁，指着身后。“大汉……不，艾尔伯特要见你，他逼着我到处找……” “艾尔伯特？”乔尼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他不是早就毕业了么？” “是啊，毕业了，在善事利器城的史麦格学院，他好像是要招募你，我先给你个提醒。”奚可文扁着嘴飞快的道，乔尼和罗杰只好等着，不一会儿，自孔明桥上走下艾尔伯特那高大的身影。 “乔尼老弟……一向可好？”艾尔伯特一见乔尼就笑逐颜开，他上前拍着乔尼的肩头，对罗杰.克拉克却只是点点头。 “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艾尔伯特，我还行，你呢？”乔尼客套着。 “我么，很好！”艾尔伯特哈哈大笑道。“特别是当我听到你被竞技协会禁赛！哈哈。” “是么，这么说你是专程来取笑我的？从伊斯塔布大陆飞过来可不容易。”乔尼挤出笑脸。 “探亲假，提前回来拿些衣服，暑期要打分赛区生死战，赶不回来。”艾尔伯特解释道。“别误会，我只是来给你传达一个好消息。”他挑起眉毛，一脸的得意之色。 “自从得知你被禁赛，我当年那颗被你拒绝的心就又开始活跃起来，你要知道那会儿我有多么悲伤么？季后赛打到第三轮，劳伦斯受伤，约翰.赫斯特的手感又在彷徨期，我于是就想到了你。”艾尔伯特苦着脸道。 第五百零七章 临毕业前（三） “当时如果你答应加入霍比特人队，第一年的总冠军奖杯恐怕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不像你在剑齿虎委委屈屈，要第二年才能拿到那毫无价值的麦子杯，如果你听我的话，总冠军戒指提前一年就戴上了。”他凄婉而夸张的表达让乔尼都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我很抱歉，艾尔伯特，过去的事也就不用说了，你刚刚说的那个消息？”乔尼问道。 “哦对，消息，不，是好消息。”他再次挑起眉毛。“刚刚说到我的心活跃起来……对不？紧接着，我就找到咱们大学尼尔根矮人队的窦易天教练，我把当年你打球的那段视频拿给他看……” “打球的视频？”乔尼奇怪的问。 “就解说文录的那个，还有后来你跟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山缪.布兰科一起打的那些，这小子给了我一套。”他指着奚可文，后者则睁大眼睛连连点头。 “我都有永久存档的。”奚可文在旁解释道。 “你别插嘴！”艾尔伯特凶恶的沉下脸。“总之……”他脸上浮现笑容。“窦教练看了你打球的视频，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才，然后我就告诉他你作为剑齿虎球员拿到了今年的麦子杯。结果，你猜怎样，你猜怎样。”他紧握着拳头一脸急切的向着乔尼连连追问。 “怎样？”罗杰见势不妙的连忙替友人搭腔。 “窦教练惊讶极了，他立刻从通路中调取你们最后那场和科莫多龙队的比赛节选，在我陪他看了二十分钟后，他得出一个结论。” “什么样的结论？”罗杰这次在艾尔伯特还没问之前赶紧先搭腔。 “那就是，乔尼是一名百年难遇的运动天才！”艾尔伯特大笑着拍着乔尼的肩膀，让吃痛的他眨着眼忍的异常辛苦。 “切，这还要看比赛，而且看二十分钟才知道？”罗杰轻蔑的道。“他那会儿还不会打橄榄球，连规则都不懂，我只看他跨出一步，就已经知道了！这才想尽办法将他弄尽球队！” “是啊是啊。”艾尔伯特听了罗杰的话一点也不生气。“你不也一同遭了殃了么，终身禁赛，克拉克，不好受吧。” “至少我拿到了这个。”被艾尔伯特言语激怒的罗杰比出了中指，还有其上所套的那枚散发着白光的总冠军戒指！ “但你永远拿不到天使杯了，而我，却离比尔.肖普曼奖杯无限接近！”艾尔伯特不禁讽刺道。 “吹吧，你就，史麦格那支烂队，大学篮球联赛季后赛的坠尾天团！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来意，你想招募乔尼入你们学院篮球队增添实力，但你却别忘了，他是被业余竞技协会禁赛，那涵盖所有运动，也包括倒霉的篮球！”罗杰直截了当的道。 “不，你错了，窦教练已经向协会问过了。”艾尔伯特沉稳的说道。“只是橄榄球，被禁赛的仅仅只是橄榄球！” “啊？”罗杰疑惑。“哦。”罗杰明白了。 对一名橄榄球球员禁赛，只禁橄榄球当然就已足够了，协会的人又怎么会知道，他乔尼.肯特却是在两个球类运动里，都能打出不俗水准来的？ “白纸黑字，而且无法更改！”艾尔伯特兴奋道。“教练让我务必在这次探亲假里和你先行接洽，后续会派学院的事务部的人来和你做专门的详谈。” “你可以去打篮球了，JFK，这条路也许还没向你关上。”罗杰有些酸酸的道。 艾尔伯特听了连忙道：“是啊，在这件事上最精彩的是，没有一间学院在这场明星级球员的争抢中与我们匹敌，他们虽然有无所不在的球探和数据分析员，但却并不知道本届詹姆.罗宁斯奖的获得者，其实也同样是一名可以创造辉煌的篮球手，所以这属于是因祸得福，因为当年如果你加入了霍比特人队，也许凭我的水平还不能和乔尼同处一个大学队，而现在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我将见证一个王朝，并成为其中的一份子！我真是太开心了！” “我不会加入大学篮球队。”在艾尔伯特的大笑声中，乔尼淡淡的说了一句，这让他的得意劲嘎然而止。 “什么？乔尼，我刚刚是不是有些幻听？你不会加入大学篮球队？”艾尔伯特愣楞的望着乔尼。 “是的，你没听错，我不想再进行任何功利性的比赛，橄榄球也好，篮球也罢，不会在加入球队了。”乔尼直言道，他此时用眼睛的余光注意到，解说文已经在将手中的腕表偷偷对着他们拍摄。 “为什么？！”艾尔伯特不解的大声问道。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厌倦了，也许……”乔尼自己确实也说不好，自从看到简森.哈里斯将他禁赛的那段视频，他就对此再也提不起兴趣，也许是对那些高高在上似乎主宰着一切的协会高层们的不满，也许是对这些毫无意义的比赛已经不屑，他确实已经有些厌倦。 看着艾尔伯特依旧不解的眼神，乔尼只好再次补充道：“事实上我从来就不是一名真正的运动员，如果不是罗杰的缘故，我想我也绝不会加入剑齿虎……” “又是罗杰……”再次悲痛欲绝的艾尔伯特似乎被这句话点醒了什么。 “我明白了。”他重新恢复沉稳。“对于克拉克的入队申请可能会有些麻烦。”他很理智冷静的分析着。“毕竟尼尔根矮人队算得上整个奇连的一支劲旅，能常年进季后赛的球队又怎么可能不是？” “大学校队不同于高中校队，基本上是不养闲人的。那么克拉克，你打过篮球？”艾尔伯特对罗杰问道。 第五百零八章 临毕业前（四） “篮球？我哪儿打过什么篮球。”一脸懵懂的罗杰赶忙摇着头回答。 “那么就不可能成为得分手。”艾尔伯特摸着下巴。“强壮度是够的，也许能打大前锋，但身高方面就又不再有任何优势，以前是跑锋，灵活度也许是够的，不不，橄榄球的灵活和篮球的灵活根本不同。” “你的弹跳力如何？”内心交战的艾尔伯特再次询问罗杰。 “弹跳力？一般吧？”罗杰机械的答道。 “一般？”艾尔伯特斜眼看着罗杰。“那么就连抢篮板之类的脏活也干不了，没投篮，没灵活，也没速度，那他又能干啥呢。” “好吧，经过我的初步考虑，也许罗杰可以进球队，长期的板凳球员或者是更衣室开心果之类的，他很会煽动球员情绪，这个我在纽顿上学时有过一些耳闻，而且只要他愿意，还可以做队员陪练来增加篮球水平，平常也可以捡捡球什么的。” “只要你肯进球队，乔尼，我就一定想办法将克拉克也弄进球队！”艾尔伯特面色坚决的向乔尼做出承诺。 乔尼此时似笑非笑的看着身边的罗杰，一脸正经的道：“你看呢，罗杰，艾尔伯特也许真能将我们俩弄进大学篮球队呢。” “放屁！”忍了半天的罗杰此时终于爆发了。“板凳球员？陪练？捡球的！我？伟大的光芒万丈一统江湖的罗杰他娘的克拉克？” “见你尼尔根矮人的鬼去！艾尔伯特！”罗杰大声咒骂着，转身大踏步离开，将倔强的背影留给了这个令他唾弃的业余球探。 …… 剑齿虎队的门口，一推门进去，蹲在门口假装系鞋带的‘丧尸’多明戈.冈萨雷斯那凶恶的眼神就立刻瞄了上来，他一见是乔尼和罗杰，眼睛里的那股冰冷的霜雪顿时融化了，鞋带也没系的就扑上来抱住罗杰，然后又抱了抱乔尼。 “我嘴笨……不会说话。”冈萨雷斯笨嘴笨舌的道。“这帮混蛋官僚们真该被烧死。”继承了‘坦克’安东尼.丹尼尔斯更衣室门神的他终于说出恐怖的真心话。 力量房中气氛热烈，大多数新进球员正在大汗淋漓的进行着紧张的训练，‘小鹿’艾萨克.斑比精赤着上身，一身的大汗，手中拿着一瓶纯水，正在给几名一年级生的最后一组动作打气，当他一见到乔尼和罗杰进门来，连忙丢掉手中的瓶子凑了上来。 “别抱哦。”罗杰提醒着他，而艾萨克只是嘿嘿的笑。 “结实了许多呢。”乔尼看着小鹿的身躯做出评价，艾萨克以前单薄的身子确实比前阵子壮实了许多，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能有这样的变化，说明他在力量训练方面下了狠功夫。 “队长……罗杰……”正在做着推举的‘钞票’库特.拉里什听到乔尼的声音，连忙将杠铃挂档起身，他以前就很强壮，而如今看上去肌肉已经达到了罗杰.克拉克的程度。 “怎么剃了个光头？”罗杰禁不住好奇的问他。 “懒得打理。”‘钞票’憨憨的道。 “他跟我却说是削发明志呢。”斑比立刻揭穿他。 “推举还是要找个人看着，我知道你力量够，但这些举铁的规定还是有道理的，要遵守。”乔尼告诉拉里什，后者则连连点头称是。 “小杨呢？”罗杰问斑比。 “在小场地跑长征，二强森看着呢。”斑比道。 此时‘废话’文森特.王、‘眼镜’李天华、‘王子’约翰.爱德华听说两位禁赛大佬驾到，也都各自放下手中的器械围聚过来。 “体育竞技却又牵扯到当今这一团纷乱的政治，我觉得这个混蛋哈里斯日后估计要遭报应。”‘王子’有着他特有的见解。 “可不是说么。”‘眼镜’李天华点头同意。“战争让一帮子趋炎附势的机会主义者露出了本色，简森.哈里斯的眼光怕是不只是在小小的奇连竞技协会上，靠政府的体育用品采购合同他已经赚到了足够的钱，下一步怕是想进入天使城，在沈月禾的手下谋个一官半职呢。” 作为剑齿虎新任的踢球员，李天华的脚法虽然脚法没有前特勤组队长本.乔丹那般华丽，却也有着不俗的射门和弃踢数据。他是剑齿虎队除了乔尼之外的又一名文化课优等生，因为常年戴着数据眼镜而得了这个外号，倒也算是实至名归。 “他们抽髓去骨，将咱们的剑齿虎剥的只剩下了一张皮。”‘废话’在谈到协会的禁赛令时恨恨的道。 “队长，没有你们，我们又该怎么办？”‘小鹿’不无担心的道，自从两人被禁赛后，赛季前期剑齿虎所取得的优势已在逐渐在丧失，从伊特萨姆纳大陆分赛区的第一到如今的第十一名，近来更是在一个多月的时间，还没有赢过一场。 “其实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乔尼指着小鹿的胸膛，看着他一脸疑惑的还不明白，只得笑道：“拼命练习，不留遗憾。难道你不正是这样想的么？” “啊？没……没有啊。”小鹿有些发懵。“我只是每次练力量时都很生气，恨那些协会的官僚剥夺了你们的运动生涯，我是说耶神在上，联赛第一四分卫和第一跑锋，因为反对银盟政府的侵略战争而无端受到惩处，各方各面却都默然接受了，我们到底是处在一个怎样黑暗的民主社会啊？” “于是我每练一下就默默骂几句，这样骂了不知多少句后，以前不能完成的量就能完成了，我自己高兴，教练也表扬，于是就继续这么骂下去了……” “嗯，是啊，效果是有了，就是吵的我们耳朵疼。”文森特评价道。 众人正在继续寒暄中，房间里突然传来大嗓门的喝斥。 第五百零九章 临毕业前（五） “是谁告诉你们可以聚众聊天的？你们的训练都完成了？要不要我给你们再加点量？”防守组教练雨果.强森此时冲进力量房，几句话说得几名二年级生连忙作鸟兽散。 “肯特，克拉克，你们这里来一下。”大强森带着二人离开力量房，穿过走廊来到教练办公室。 “我要你们知道，在协会禁赛这件事上，教练组和教务处都下了不少功夫挽救。”黑肤教练脸色不渝，站在一张写字台后，似乎也为此憋着一肚子的火。 “我和蒂姆为你们俩个的事专程去了一趟富贵城，千里迢迢的，倒吃了那些官僚们的一个闭门羹。罗素.霍斯特的抗诉报告虽然已经打到奇连教育委员会主席的桌上，但体育竞技协会和教委会原本就是互不对牌的状态，因此当哈里斯这个混蛋一旦铁了心，就连他们也对此肃手无策。” 乔尼还不知道有这样的事，他心中有些感动，连忙道：“教练，对此我和罗杰万分感谢，教务处既然已经尽了力，就不用再继续抗诉下去了，请不要替我们担心，我们俩……” “替你们担心？”雨果.强森皱着眉头。“我是为剑齿虎的未来担心！” “原本围绕你俩打造的战术现在无人能替，今年的招的一批新生，架子也还未成型，防守组目前压力还不算太大，进攻组却又是另一个故事。” “沃特老头一走，学校对我和蒂姆的压力就明显提升了，顶着麦子杯冠军的头衔，如今却连个分赛区排名都混在中游，去年是全胜战绩，今年已经是7场连败。” “教练，您到底想要我们做什么？”乔尼此时已经多少听出大强森的抱怨中带着什么目的。 “做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们去参加那个该死的反战集会！”雨果.强森怒道。“学生的职责是好好上学，球员的职责是好好训练，好好比赛，可你们俩倒好，年纪轻轻的却又醉心于什么政治是非，你们又懂得什么战争？你们又能左右什么？” 原来拖着我们过来是为了发泄怒气？乔尼此时倒也有几分惊讶，大强森平日里对他俩还是客客气气的，如今就为了这点比赛成绩，倒不觉露出真面目来了。 乔尼带出些抵触情绪，不自禁的道：“教练，你这些话我就不明白了，关于这场战争，懂与不懂，罗杰和我也都已将成年，参与公共事务合法合规。既然这其中带有争议，我们用自己的方式去表达心声，这也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 “好好……我不和你们争这些，我也不关心，我所关心的是这支冠军球队的荣誉，和作为王牌球员的你们到底是否能上场！”雨果.强森似在努力控制情绪。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你们俩今天在这里给我写下悔过书，我会想办法通过以前的老关系递交业余竞技协会，施点贿赂或是欠些人情，也许就能将禁令解除……” “等等……”一直默不作声的罗杰此时打断大强森的话。“悔过书？”他道。“悔过什么？没有亲自去富贵城踢这些官僚的屁股么？” “你……你。”雨果.强森被罗杰的话说的愣住，他指着罗杰，罗杰却反而在笑。 “说什么球队的荣誉，雨果教练，我看你是在担心自己的饭碗才对吧？”罗杰挖苦道。 “你……你胡说什么？”大强森结结巴巴道。 “本来就是么，说什么我们年轻，我们不懂，一个银盟公民不能对政府暴政发表意见，才是真正的幼稚可笑！悔过书？我心中无悔，又怎么写得出那种东西！”罗杰的声音越说越高，到最后已经是在对大强森拧眉怒视。 “乔尼，我们走！”他已不想再说什么，掉头向更衣室走去，乔尼看着被气得喘息不已的雨果.强森，有心想说点什么劝慰，最终却还是抿上嘴紧跟着罗杰。 两人一先一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流血流汗三年的橄榄球训练基地。 …… “没事吧？”在绿树成荫的碎石小道上，乔尼向虎着脸的罗杰询问。 “没事，能有什么事？”罗杰摇摇头，但毕竟大步如飞的步伐还是逐渐慢了下来。 “你说的和我想的一个样，我觉得应该先跟你汇报一下。”乔尼笑嘻嘻的对他道。 “嗯，这个并不奇怪，正因为我们在这点上合拍，才能像现在这样。”罗杰毫不客气的大咧咧道。 “哪样？”乔尼装模作样的问。 “少来这套！”罗杰用嘴角吹了吹头发，以遮掩心中的尴尬，他山丘头的边缘垂下几缕金发，正随着气息向上方飘动。 “这下恐怕是没机会归队咯！”乔尼笑容不减。 “正好，早就打烦了。”罗杰歪着嘴角哂道。“撞来撞去像一群精神病人似的，拉手拉脚，抱来抱去，我现在向你坦白，其实我非常讨厌被人摸来摸去，尤其是一帮全身都是腱子肉的男人！” “我可没打算摸你。”乔尼连忙双手高抬。 “你想得倒美！”罗杰恨声道。“不过……”他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而将语气硬生生转折。“如果……如果你有那方面的想法，我也完全理解和支持……当然，只要不是我！作为好友，我一定会表示一万个支持。” “等等……哪方面的想法？”乔尼眨着眼睛问。 “就那个……那个啥什么的，你知道的……你没有女朋友……人家追你又被婉拒什么的……”罗杰说来说去说到点上，但乔尼却仍在装傻。 “我婉拒谁了？” “卢娜，卢娜.索金斯啊，你以为在荆棘湖畔还日记本是残酷的浪漫再外加天衣无缝？瑞米尔斯姐妹当时躲在廊亭灌木从里呢！” “是吗？”乔尼这倒是第一次听闻。“她们躲在那儿干么？”他皱着眉头问。 第五百一十章 临毕业前（六） “抓你们的现行呗，你和卢娜都是她们姐妹俩在班上最恨的人，见你偷偷摸摸约卢娜独自出去，又怎么可能忍得住不跟着瞧瞧状况？”罗杰叹口气道。 “姐妹俩当天就已经将你们的事传得全班皆知了，后来咱们被休学，这种烦心事我就没跟你提。” “那卢娜她……”乔尼回想起在返校后，索金斯确实在刻意躲着他，别说是一句话，连眼神接触都全无。 “显然是在风尖浪口的苦熬呗，作为受害者和苦主，却还要承受来自世俗的流言和妄语，真是可怜人呐。”罗杰眯着眼睛望着乔尼，扁着嘴唇，摇着头。 “受害者？我可是什么也……”乔尼看到罗杰脸上戏虐的表情。“好吧，告诉我，她们都是怎么传的？” “你还小……我们还小……”罗杰板起脸来，学起乔尼的声音，学完了然后还问他。“我一直想问你，你说的小……该不会是指的是卢娜的胸脯吧？” “年龄！我说的是年龄！”乔尼闻言连忙告诉他。 “哦，那我误会了。”罗杰扬起下巴。“不过就这一点我有些经验需要点拨你一下，JFK，那团肉其实与女性魅力毫无干系，她们被过分夸大了功效，你明白我意思么？”他一脸正经的道。 “我不想明白！”乔尼已经在试图阻止住这个话题了。 “所以虽然你拒绝女性，但其实却并不是柜中之人，我说的没错吧？”罗杰一边走着，一边替乔尼总结着。 “是这样。”乔尼点头。 “那么……”罗杰突然拉着乔尼让他站定。 金发青年盯着乔尼的眼睛，郑重其事的说道：“乔尼，你恐怕是得了某种心理上的疾病，并且是很难治愈的那种……” 他关切的双手扶着乔尼的肩头，轻轻的拍了几下以示鼓励。 …… 几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又到了周末的下午时光，坐在哲学楼环形教室里，享受着罗蒙.泰坦尼斯老师给每位学生所带来的可口饮品，回想着他刚刚所介绍的双学城学术氛围，乔尼倒是有些好奇这位纽顿的明星级教师，目前所扮演的这个角色。 众所周知的是，由泰坦尼斯主讲的《尘封的历史》选修课程，是整个纽顿学园最受欢迎的课程，也是诸多优等生们的集结地。在这学期末的最后一堂课上，向即将毕业的学生们做关于双学城的介绍，本也无可厚非，但进门就先提供一杯易比克黄金草饮料，却还是多少让人感到意外，并在各自心目中揣测着他的用意。 “这不是贿赂，首先我必须申明。”罗蒙.泰坦尼斯博士在他的主题宣讲完毕后，捧着自己的杯子喝起黄金草饮品，跟学生们开起了玩笑。 “我知道同以往相比，单调的学院介绍和师资履历可能会使大家觉得无聊，所以请大家喝上一杯易比克饮品，以防止你们将光笔丢来丢去。”博士耸着肩膀，啜着饮品，享受着教室内学生们的微笑。 “当然，这要排除掉那些刚刚介绍学城中的美食和娱乐单元，黄金草的魔力在那会可不起效用，你们显然会更自发的集中，无需我这个魔药师配方的诱惑。”他这句话一说完，学生们才注意起他今天的穿着，精致的唐纳.卡拉瓦尼套装被黑色的长袍替代，一开始还没人知道是为什么，原来却是藏着一个伏笔。 泰坦尼斯此时手中已多了一支长长的光笔，他装模作样的在空中舞动着划出一溜光影，在座的学生们都被他的举动逗得笑成了一朵花。 “你们有没有想过，在降落日之前的世代就流传至今的这套著作，也同样可能拍出过了不起的电影？但他们却无法用尤尼特人去饰演弗立维教授。”他用光笔指向学生们。让一直沉静的乔尼此时也不由露出会心的笑容。 因为那里没有尤尼特人，而这里也没有侏儒症患者，乔尼在心中为博士补充着。 “尤尼特人就像托尔金笔下的霍比特人一样身材矮小，相信我，这点我有经验，咱们学校的亚瑟.哈克尼斯老师在代达罗斯上，可是有个类似巨人的外号呢。”博士继续开着尤尼特人身材的玩笑，但介于对亚瑟.哈克尼斯老师的尊敬，在座的优等生们大多没有发笑。 “很好，你们做的很好，这确实不是一个用来取笑的话题。”泰坦尼斯博士似乎在偃旗息鼓的道。 “但除了身材，只看名字，许多学生却在没见到我之前认为我是个尤尼特人，而见到后，却又顿时推翻先入为主的想法。”泰坦尼斯皱起眉头，似乎又要开始发表什么歧视言论，这令在场的部分学生们感到一丝尴尬。 “矮就是矮么，又有什么值得隐瞒的？”果然他道。“这话就是哈克尼斯老师来到现场我也照说不误，而且保证他不会生气。” “因为我父亲就是一名尤尼特人，而我本人则有着两族的血脉。”泰坦尼斯笑着道。 他的话一出口，教室里就开始沸腾，绝大部分学生都完全不知道罗蒙.泰坦尼斯具有异族混血。 “你们瞧，这才是人类正常的反应，对新兴事物的好奇和惊讶，并逐渐产生认知与理解，随后融汇、习惯、淡然，再不会为类似的事件惶恐或歇斯底里。”博士的话让教室中渐渐安静。 “相信我，关于这件事我并不是每年都和毕业生们说一次。”博士耸着肩头。“但看了你们的表现，也许从今年起这应该成为一个惯例。” “也许你们不知道的是，跨族婚姻，在几十年前就已不是什么奇事，刻板专注的尤尼特人与人类因为共同的理想和爱好而相互结合，生下的孩子大多拥有正常人类的身高，他们因为显而易见的缘由，藏起自己的跨族身份混迹于人类社会，这样的故事并不少见。” “随着社会的发展，知识所带来多元的理解，学识则蕴含心灵的包容，今后像我这样的跨族人种也许会更多。”泰坦尼斯博士用如此的开场白，一脸严肃的开启了这堂主题为《多元、分歧以及包容》的选修课程。 第五百一十一章 临毕业前（七） 在没有球队训练的日子里，罗杰.克拉克变得非常有空，只要一放学，他就会去荒原镇与那些孩子们在一起。 最近他因为去的过于频繁，引起了阿法耶的怀疑。聪明的阿法耶居然猜出了罗杰必有变故，为了证实，他瞒着父母，带着游隼和卡尔夫等几个孩子扒着自动化运输车辆进城，又走了整整一个上午，一路问着找着终于来到纽顿剑齿虎球场。 当孩子们从正在加训的艾萨克.斑比的口中，得知罗杰和乔尼被禁赛的事实后，好心的‘小鹿’随即带着孩子们在唐宋楼附近找到罗杰。 乔尼和罗杰两人在午时就在学生食堂里给孩子们买了一顿饭，饭点已过，食堂里剩下的品种并没有多少，但却依然让他们吃得很高兴，年纪最小的游隼还一边吃一边偷偷的问阿法耶，为什么我们不能来纽顿这样的学校里上学？ 在乔尼去上泰坦尼斯博士的选修课前，罗杰向他借了车送阿法耶等孩子们回家，荒原镇地处温知城北郊，来回怕是要很晚，上完选修课后乔尼已不愿再等，此时正打算叫车回家。 他独自一人走向停车场，正想用腕表拨打出租车公司的电话，却远远看见卢娜.索金斯匆匆从校门口走了出去。 索金斯在上完选修课后显然是在刻意躲着他，这令乔尼也不禁感到一丝无奈，他很想找个恰当的机会向卢娜解释，但至于该如何解释，又怎样能令对方好受一些，他却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 此时他犹豫着，正打算鼓起勇气追上前去，但只听到‘吱’的一声，一辆颜色靓丽的卡里赛昂停在身前，阻住他的步伐，车窗摇下，一张脸从车内探了出来。 “肯特老弟，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儿碰上你。”那人一脸兴奋的对着乔尼说话，他蒜头鼻厚嘴唇，一脸凶相，乔尼一眼认出他来，快三年没见，这人居然是查尔斯顿那个四处发糖勾着人叫大爷的兰赛尔。 “你怎么会在这儿？”乔尼微微有些奇怪。 “我在这儿上学！”兰赛尔翻着眼睛道。“怎么，就许你进纽顿啊，我从拜尔瑞初中荣誉毕业，不来这儿还能去哪儿？” “哦，对。”乔尼立刻记起来，当初他还用兰赛尔的事向副校长费雪施压，现在他倒也进了纽顿。 “放学了怎么还不走？”对于兰赛尔，乔尼并没什么好感，应付两句他就想走开。 “在这儿等我姐，这不看到你，就把车开过来了。”兰赛尔的神色倒显得很亲切。 “好吧，你继续等，我走了。”乔尼笑了笑，向车前走。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姐是谁么？”兰赛尔突然问乔尼。 “我为什么……”乔尼皱着眉头，突然想起了兰赛尔的姓氏。“米切尔.克鲁兹？她是你姐？” “没想到吧，我和你是同学，我姐也和你是同学呢，真的很巧呢。”兰赛尔大笑。 百般刁难，无缘无故的憎恶，机器人，赛博人，三规，陷害，校董会的举报，如今这一切乔尼都算是明白了，原来她却有着这么个通过‘希望永存’益智改造的弟弟！ 但当时进入纽顿，兰赛尔去了拜尔瑞中学，他并没有占用她弟弟的名额，这股强烈的恨意又是从何而来？ 乔尼想不明白，也不打算继续再想。他冲着兰赛尔挤出笑容，点了点头就想转身离开。 “冲啊，剑齿虎。”兰赛尔突然在他身后大叫道。乔尼扭头看着他，只间蒜鼻头从车窗内探出半个身子，正笑容满面的挥舞着手臂。 “肯特，我可是你的忠实粉丝呢，你二年级的每一场球赛我都看过，你可真厉害，但最近却没有看到你上场呢，是有了伤病么？”兰赛尔问道。 “谢谢。”乔尼此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这种局面是他刚刚见到兰赛尔后没想到的，而兰赛尔显然还不知道他已经被禁赛。 “行了，我姐来了，你忙你的吧，肯特，被她看到我们说话回头要说我的。”兰赛尔似乎来不及追问，此时他缩回身子，飞快的摇上车窗，车窗的滤光镜调的很高，在外面看不到他的脸。 脚步声响，金发女孩默不作声的从一条碎石小道快步走来，米切尔低垂着头，在经过站立不动的乔尼时停下脚步。 “你都知道了？”米切尔抬头看着乔尼，俏丽的脸上罩着一层寒霜。 “你弟弟的事？嗯……”乔尼并不想多说什么。 “别……请别跟瑞米尔斯她们说……”米切尔神情不变，但语气间毕竟软了下来。 瑞米尔斯姐妹？我又会跟她们说什么？ “知道。”乔尼对她点头。 “所有人，我是说所有人，罗杰，山姆他们……也别说。”她想了想又道。 “嗯，不说。”乔尼明白她的意思。丢人的曾经弱智的弟弟，如果扯上任何牵连，就会令她在同伴面前颜面尽失。而让人不予怀疑的办法，却是激烈的去批判另一个，当真是让人无法理解的扭曲心思。 “我其实......早已经不恨你了……”米切尔突然道，脸上的霜也似乎在融化。“我想在临毕业前应该让你知道。” “我很高兴听到这一点。”乔尼只得冲她笑了笑。 他礼貌的替米切尔拉开车门，并看着她迟疑的坐进去，前排的兰赛尔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乔尼和自己的姐姐，他的疑问被乔尼随后关上的车门所阻隔。 乔尼转身向着校门方向迅速离开，他一边走一边掏出腕表叫车，心里想着要不要和可能还身在荒原镇的罗杰通一个电话。 他转瞬已将刚刚的事忘在脑后。 而克鲁兹姐弟俩的那辆卡里赛昂，却在停车场中停了很久，很久。 第五百一十二章 20万人的斤两 牛月将尽，马月又至，在银盟主席选举月的前夕，一轮轰轰烈烈的倒阁运动正在冰层下暗暗展开。 纸终于包不住火，在民间各地的反战浪潮居高不下的前提下，来自琐罗亚斯德的惨绝人寰的恒星炸弹事件，却又再次将主席内阁推向了风尖浪口。 内阁临时幕僚长保罗.罗恩，代表休假的银盟主席文仲向媒体发言，在这场特殊的媒体发布会上，他指出该项独立事件与主席内阁及银盟联席议会绝无关联。 与此同时，极端右翼的白肤人至上团体‘斯宾塞党’却向媒体宣称，是他们幕后操作了一切。 但这个成员不过数百，大部分成员皆为失业者及农夫的团体在做出异乎寻常的此举之后，就立即被诸多评论界简直笑掉了大牙。 沈达因传媒新闻中心主任弗兰克.格里罗，甚至在他的微客中直言不讳的调侃说道：这帮土鳖也许连什么是恒星炸弹都不知道，却又厚着脸皮敢冒领‘功勋’。 随后这位曾经红的发紫的新闻主播的微客立即被左翼团体完全攻陷，自由派和凯兹米亚同情者们要他在使用‘功勋’二字的用意上做出解释，并且就连为什么是单引号不是双引号，也展开了长达数百页微客的辩论。 原本气势汹汹的针对主席内阁的民间浪潮，却被格里罗这一条无心之失的微客带偏了公众注意力。 个媒作家史蒂芬.坤肯在之后的评论文章中写道：20万凯兹米亚人的生命却还不如弗兰克.格里罗的一句失言来的引人注目，这恐怕是因为在这20万人之中，没有一个能如格里罗般，在微客上拥有的1600万粉丝的缘故吧。 最终，在针对琐罗亚斯德的恒星氦闪事件里，以安委会反恐情报局的一句：我们将会严查彻查，在政府层面草草收尾。 这不禁令有心人回忆起，当年的恐怖家族在奇连的一系列煽动爆恐事件后，当时的情报局也是以这样的论调展开调查。 “真是好一个奇妙的反讽！”著名体育评论员律安在他的微客中这样写道。 而一天后，他收到了来自极右翼人士的死亡威胁信。 一封从字典中剪下的字母拼凑而成的信中赫然写着：少掺和政治，擦好你自己的橄榄球屁股！不然你将与那20万只耗子大军一起汇合！ …… 另一方面，在巴尔德战争的反战风潮中，越来越激烈的诸多批判的声音也不断的从各界传出。面对如此乱象，安委会在巨大的压力下处置的已经完全不成章法。 银盟41年1月7日普星亚巴顿市的一场反战游行中，来自当地13所大学的学生发生激烈暴动，他们投掷石块和汽油瓶，令失去理智的安委会防爆特警向人群开枪，造成13人死亡76人受伤。 1月9日，安委会事件调查组新闻发布现场，当安委会执行主席贝伦.罗森威尔当众宣布，此次事件是由部分‘存有野心’的分离主义者借机闹事时，一名凯兹米亚人手持猎枪向他袭击。这名失去理智刺客是一位在天使城当了四十七年油漆工的老者，他在连开两枪后被安保人员当场击毙，而罗森威尔却侥幸只是被子弹擦破油皮。 1月11日，贝伦.罗森威尔因在亚巴顿反战游行镇压事件中‘犯下不可原谅的错误’，被文仲主席内阁予以解职，银盟安委会在沈月禾出任议长，两大副主席一个参选一个革职，群龙无首的情况下，为了安抚银盟领域成千上万凯兹米亚人的情绪，内阁述职委员会遂紧急抽调凯兹米亚人综管处的比尔.坎伯担任安委会临时主席。 …… 纷扰的外间局势已开始逐渐升温，而在奇连温知城中，却看不出与之前有任何明显的不同。 当米伽再次从天边升起，拖拽着日脐的梅斯特拉像是个贪睡的孩子，在巨大的白色光球的努力下恋恋不舍的跃出地平线。 城市间的车流此刻开始汇成一片汪洋，平凡的银盟公民各自开始忙碌的一天，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他们对遥远星系的那场战争多少抱着一股关注，但既然因为政府的干预，没有什么方便的渠道获取信息，就也懒得再做什么。 而对于凯兹米亚人在琐罗亚斯德的那场灾祸，大多数温知人虽也有着同情之心，却不知该为其做些什么，为其募捐的慈善基金这些天来如雨后春笋般的涌出来，很多人为此捐了钱，但却不确定这些钱最终会流向哪里。 而在这其中，认为凯兹米亚人是咎由自取的声音，也逐渐在通路中的怜悯和祝祷中占有一席之地。不负责任的通路暴民和自我宣泄者，列举当年发生在奇连的种种惨案，又将法赫勒两年前宣布独立的视频予以编辑。 他们将法赫勒当时介绍身后的死亡恒星阿赫里曼时，那志在意满的表情给予大幅的特写，而当他说到：是的，这是我们的家园，凯兹米亚人的家园后，画面切换成恒星爆发时的纪录影片，从而形成了巨大的引人深思的讽刺。 ...... 在峡间谷地的家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乔尼正从腕表中收看着这条影像。当他知道在这场人为的恒星灾难中，琐罗亚斯德的凯兹米亚人几乎损失了十分之一的人口时，也不禁为此倒吸一口冷气。 在恒星炸弹还存在于理论性范畴的今天，有实力研发成功并且付诸实施的机构在银盟屈指可数，这么浅显易见的道理，银盟政府和各大媒体却闭口不提，他们用一句严查彻查的万金油言辞和所有人打起太极，而那可是活生生的20万条生命啊！ 面对‘法赫勒独立重制版’这样的如此明显具有歧视与仇恨导向性的视频，却又能堂而皇之的在微客的流行榜上占据一席之地，并且关注量仍在不断的提升。 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态，又怎么能在这样的一种氛围下，还敢制作如此诬蔑凯兹米亚人的东西？而人们又到底是存了何种心态去关注它，并为它点赞？ 在视频的喜好评论中，点赞的和厌恶的数字五五开，这得自于当年的爆恐事件和多年来银盟政府对法赫勒家族的负面宣传。 法赫勒与凯兹米亚人几乎被银盟的主流社会轻易的划上了一个等号，他们荣辱与共，相生相灭。 第五百一十三章 父与子 “终于见识到导向性宣传的威力了吧。”在乔尼正皱着眉头正看得义愤填膺时，在他身后传来罗伯特的声音。 罗伯特在昨晚回来，加上漫长的路途，一共却只有短短的两周时间，与以往的出行经历相较，已是令乔尼和乔安娜都觉得奇怪。 他今天起的极早，又瞒着乔安娜，在厨房里偷偷的做起笑脸煎饼。而这次端上桌时，香气扑鼻，外形工整的甜饼做的似乎很有点样子。 等到乔尼有些不情愿的吃完后，他不得不在心中承认，相比起乔安娜经常做的早餐来说，罗伯特这次的完全可以打出更高的分数，小小的一个煎饼，他居然能做出可以媲美易比克人餐厅的风味。 一顿早餐当然并不能缩短乔尼对罗伯特始终保持的距离，但却要令乔安娜一时心情大好。在母亲的追问下，罗伯特只得承认他为此专门练了很久，但乔尼却不大相信。 在他的概念中，这样精妙的对食物和调味的感觉，却并不是能‘练’出来的，倒像是以前故意搞砸，而现在只是发挥正常实力，但他却想不出任何罗伯特需要‘故意’的理由。 “导向性宣传？”乔尼扭头斜瞥着罗伯特，不知道他所指的真正用意。 “策略、心理和套路，再加上专门的团队，经过精心筛选的信息，带有目的性的误导言论，分散注意力，操纵人心，你所能想得到的，无一而不足。”罗伯特此时解下腰间的围裙，刚刚高高兴兴吃完早餐的乔安娜一把夺过围裙，向他皱着眉。 “怎么跟孩子说这些事？” “他可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罗伯特木然回答道。 “高中还没毕业，还不是孩子？”乔安娜有些不高兴了。 “妈妈，没事，只是在家里说说。”乔尼对母亲笑笑道。 “那是最好，但这些念头也许会令你再次休学的。”乔安娜不禁提醒道。 “你是说这些视频、言论甚至是流行都是被幕后操控的？有一群人做着世人不为所知的动作，为了某种目的，在扭曲整个银盟的观念走向？”乔尼脑中思索着罗伯特的话，摇着头，觉得不敢置信。 看着父子二人都不理会她，乔安娜心中虽然担心，却对父子二人难得和谐的相处倒是稍感欣慰，她叹口气摇摇头，只得端起小圆桌上吃剩的餐盘去厨房收拾，由着他们继续交谈。 “不是一群人，是很多群人。”罗伯特纠正乔尼道。“而且何谓观念？他们给你看到的就是，但那些没有写着大标题在媒体首页上呈现的呢？难道就不算是观念么？” “在人们的概念中那应该是属于不重要的……”乔尼踌躇的回答着，他已开始觉得罗伯特的话有些道理。 “那么是谁来决定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你觉得会是那些‘恪尽操守’的媒体和新闻从业者们么？”罗伯特问他。 “难道不是么？让人们知晓已发生或即将发生的事，陈述事实，做普世价值观的评述，提供专业的分析与详尽的相关资料，这难道不是媒体从业者的职责所在么？”乔尼皱着眉质疑道。 “职责所在？也许从前是这样吧。但如今当这份职责可以换取大量利益时，他们即可以做出选择。”罗伯特虽是冷颜冷面的瞧着乔尼，却让后者觉察出他目光中的那份平和，他不禁发现，银发男子以前的那份担心和焦虑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种令他看不透的恬淡。 他真的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呢，乔尼在心中默默的想到。 “如今的传媒界是各方势力争逐的战场，他们如政坛一般各分派系，为政客与其背后的利益团体站台，他们生产导向性新闻，制造分散集中力的噪音……”罗伯特继续陈述道。 “既然如此，作为一名政府官员，你却不打算做些什么？”乔尼打断他的话，并向他提出质疑。 “我？一个发委会无足轻重的小卒？”罗伯特神情漠然的道。 “但你却明显能与下届银盟主席相识，并且能在戒备森严的弥诺陶洛斯随意进出。”见母亲已走开，乔尼禁不住向罗伯特抛出底牌，但后者却丝毫不动声色。 “是飞行车的行车记录出卖了我，对吧？”罗伯特几乎是立刻就能想到泄密的缘由，他见乔尼不置可否的仍然紧盯着自己，点点头道：“有些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此次去那儿与海森伯格家族无关，只是为了一件私事，一件朋友的私事。” “但你却对自己的妻子撒了谎。”乔尼指出。 “只是善意的谎言，那对于你母亲来说是一种保护。”罗伯特冷冷道。“乔尼，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意思。” 罗伯特的话让指责的他的乔尼陷入沉默，他突然想到，要说到谎言的话，他何尝不是从开头就在欺骗着所有人？ “至于索菲亚.海因里希夫人，在琐罗亚斯德的这场惨剧后，能不能当上这个银盟主席却也还说不定的很。”罗伯特突然道。 “你是说……琐罗亚斯德的恒星炸弹，是海森伯格家族干的？”乔尼闻言心中吃了一惊，虽然他有过怀疑，但罗伯特的话却似乎像是有了什么真凭实据？ “当然，他们，谁又能研发出这种毁天灭地般的武器？”罗伯特点头道。 “我不知道，但军事总装部旗下的科研局？明日更佳的重力研究所？仙木林的尖端实验室、全景科技、希望永存这些公司似乎都有类似的嫌疑呢。”乔尼并不同意罗伯特貌似武断的看法。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海森伯格，乔尼。”罗伯特告诉他。“他们对权力的欲望已经超出理智所能诠释的范畴，作为一个全银盟首屈一指的经济体，你认为他们的家族目标是什么？守成的维护与稳健的投资么？” “难道不是么？”乔尼惊讶道。 “当然不是。”罗伯特摇着头，缓缓道：“更多……他们要的是更多。” 第五百一十四章 会面 “更多？更多什么？”乔尼不解的向罗伯特问道。 “一切！”罗伯特道。“金钱、权力、荣誉、关注及仰视的眼球，任何你能想到的人们为之奋斗的最终目的，他们全要，并且试图永久占据和拥有……”他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 “罗伯特……”乔尼向来只称呼他的名字，听了对方的讲述，他也不禁感到好奇。“你和海森伯格家族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我和乔安娜不知道的事？” 他的疑问让陷入某种思绪中的罗伯特睁开了眼睛。 “也许有吧。”他道。“但你绝不想知道。” “而我也不打算告诉你。”他嘴角牵动，向乔尼展现微笑。 “为什么？”这不禁令乔尼更感好奇。 “不为什么，父辈们的难言之隐，只是个人的经历和感受，我相信这个解释对你来说已经足够。”罗伯特对她道。 “不，你必须告诉我。”乔尼坚持着，看到罗伯特漠然注视着，对他提出的要求根本不为所动。 “这事先放一放，时间已经不早，你今天得和我出去，完了一会儿我送你上学。”罗伯特对乔尼道。 “我已经一个人上学两年了。”乔尼闻言连忙摇头，他可不想和罗伯特一块出门。 “我知道，但我这并不是个请求，而只是在告诉你。”罗伯特不理他，转身迳自向厨房走去。 …… 黑色的路面，橘红色的引导光束将大小不一的飞行车连成一长串，高速行进的卡里赛昂如一枚枚出膛的子弹，在笔直的中央大道上丝毫无阻的疾驰。 “去城北？学校在西边啊。”乔尼眼看着飞行车错过那个他所熟悉的路口，不禁对罗伯特做出提醒。这位父亲喜欢在上车后就将飞行车的语音装置关掉，车辆行驶途中的状况只在屏幕中显示，乔尼此时才从车窗上看清目的地，那是离荒原镇已不远的一片无人的郊区。 “先去跟我办些事，回头我送你上学。”坐在前排驾驶座的罗伯特对他道。 “能预先问问是什么事么，如果是公务，你却一定要带上我？”乔尼奇怪道。 “是私事，去见一个人，到时候见面时你别说话，对他所说的任何废话也无需多想。”罗伯特头也不回的道。 “见一个人？是与我有关么？”乔尼问。 “与你有关？那是他的想法，我并不这么看。”罗伯特淡淡道。 “我不明白。”乔尼被罗伯特弄得糊涂了。“那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问道。 “一个疯子。”罗伯特冷冷的回答他。 …… 卡里赛昂在全程的导引光束下很快抵达城外，飞行车转向一条小径，又再向北方行驶了一会儿，最终来到一处周边荒芜一片的地面载具充电站，罗伯特将车在建筑外破败的停车场中停下，打开车门下车，乔尼有些疑虑的环顾四周，想了想，也只好下车，跟随着罗伯特向充电站一旁的便捷餐厅走去。 随着区间航班的大量建立，城市间货运业的已渐渐由陆路向空中转移，各大物流公司在此前提下也相继改换旗下载具，使用明日更佳最新自动无人驾驶技术的超级货车承载了绝大部分的陆路运输，这种吨位达上千个单位的庞然大物，可以全程稳定并无人值守的长途行驶，让原先还需半自动驾驶的货运卡车司机尽皆失业。 有了这一领域的科技变革，令曾经遍及城市区间公路沿途的载具充电站和司机餐厅也开始逐渐消亡，只有在各大都市的边缘，还残留着一些家庭式充电站仍然在勉强维持。依靠着小型物流企业不多的一些人工货运业，薪资微薄的司机们为了图便宜，也都还在这里为谋生的载具充电，吃上一餐口味奇差的饭食和自酿啤酒，随后进城交货后踏上茫茫返程之路。 乔尼跟随着罗伯特进了充电站后的自营餐厅，空荡荡的沿窗座椅中不见一个人影，供餐台后听到门铃响动懒洋洋的走出一名中年女人，她无精打采的打量着罗伯特和乔尼，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着什么。 “要什么？”女人强挣着睡眼惺忪的眼睛问着罗伯特。 “两杯咖啡。”罗伯特回答道。 女人翻了翻眼睛，嘴中继续嘟嘟囔囔。 “6个克朗。”她告诉罗伯特，接过后者手中递来的一张小钞，转身进到里间，不一会儿她拿着个大咖啡壶给坐在窗口的两人杯中倒满了咖啡，随后掉头走开。 “没想到在温知还有这种地方吧？”罗伯特一脸平淡的瞧着乔尼，而后者则是咧咧嘴，更北边的荒原镇就连这种餐厅也找不到一间，而这类地方怕是在奇连还有的是，乔尼心道。 “到底要见谁，约在这种地方？是跟你的工作有关么？”乔尼一直到现在也不太了解罗伯特的工作性质，他曾经查过发委会综规局的资料，但对于他这个副局长具体负责的事项却一无所知。 “我说了，是一件私事，再提醒你一下，到时候别说话，也别对他说的话入脑。”罗伯特说道。 “不入脑？那该如何做到？”乔尼笑吟吟的看着他，这令罗伯特有些语塞。 “总之不管他说什么，你就当是一派胡言即可。”他再次叮嘱。 两人又坐着等了一会儿，谁也没去动面前的那杯看上去异常粘稠的咖啡，乔尼不禁看着腕表，就算此时立刻去学校也已经显然要迟到了，他望向罗伯特，对方却一脸的平静，似乎并不着急。 就在这时，门铃作响，一个看上去很精神的干瘦老头笑嘻嘻的从门口进来，乔尼坐在窗边一直向外张望，却不知这个老头是从什么方向过来的。 “嗨，老板娘，给我来个全餐。”老头向懒洋洋走出来的女人打着招呼，然后直接来到罗伯特身旁坐下。 第五百一十五章 出卖 老头此时正对着乔尼，一坐下来就仔细瞅着他，皮肤松弛的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眼睛里发着奇异的光彩。乔尼被他看得一阵毛骨悚然，他将视线偏开，想着罗伯特刚才在车中对他说的话。 一个疯子？ “你还没跟小乔尼说呢，是吧？”奥古西恩此时向罗伯特问道。 “说什么？”罗伯特则冷冷的回应他。 “不说也好，对自身的命运太过了解，反而会失去许多。”奥古西恩点着头，继续颇有意味的打量着乔尼。 “造物神真是有趣，将他的子民们打造的每每不一，你瞧，同一个源头，你和乔尼却长的完全不同，就长相而言，我们的小家伙也许更接近原作呢。”奥古西恩紧盯着乔尼微笑道。 原作？他在说什么？ 乔尼此时不禁皱眉瞅着面前的这个奇怪老头，发现他深邃的瞳仁里有着一丝说不出的迫切，他不明就理的望向罗伯特，发现他此时已经端起了那杯已开始变凉的咖啡。 “你要求的我已经达成，那么我要的东西，你弄好了没有？”罗伯特轻轻啜了一口咖啡，面沉似水，动作明显停滞了一下，但依然继续喝着第二口。 “小意思，我说过，你只要给我新鲜血样，我就能做出匹配的合成血液。”奥古西恩从怀中掏出一支晶亮的试管，里面装满了透明的液体。 “凭你现有的能力，有了现成的样本，要复制这一过程应该没有任何难度，到时候只要每年全身换一次血，就可以正常人完全无异。”他说完将试管交给罗伯特。 “就是这么简单？”罗伯特接过试管后问他。 “你以为有多复杂？”奥古西恩笑嘻嘻的对他道。“不过她最好不要去做一名运动员，你知道，长跑，游泳或是任何需要用用到耐力的项目。” “怎么？是因为心脏？我以为你说过她会完全正常！”罗伯特神色虽如寻常，声音却明显提高了几分。 “不不，你误会了，改良后的人造血液会大大提高附氧量和养分输送比率，所以她会感觉不到疲劳，特别是在这些项目上，那显然对他人不太公平，那明显是在作弊，不是么？”奥古西恩笑容满面的道。 此时，无精打采的女人端着餐盘送来餐点，罗伯特替奥古西恩付了钱，老头拍拍手掌，随即开始对付起满桌的肉排、鹰嘴豆和土豆泥，他大快朵颐，吃的兴高采烈。 “很久没有吃这么痛快了，那些过期的蛋白棒和压缩食品这些天简直要了我的命。”他抱怨道。 “那就尽量多吃，可能一会儿就吃不上了。”罗伯特冷冷道。 “怎么会吃不上？”奥古西恩嘴里塞满了食物。“咱们现在可是幸福的一家子，这也就是说，你和你儿子自然得照顾着我这位长辈，我那一点口腹之欲，你的银盟政府高薪自是应付的起。当然，如果你需要用钱，我倒可以向沃纳那小子再要个几千万星币，只要他有他老子一半的头脑，就应该知道这些钱根本算个屁。” “不过也说不定不用再和他们家再扯上关系，毕竟我不欠他们任何东西。”奥古西恩此时望着乔尼，脸上露出诡异的笑。“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能找到方法，破了这个该死的造物主谜语。” 沃纳？沃纳.海森伯格？谜语？造物主？他们都在到底说些什么！乔尼在心中仔细的过滤着这些令他震惊的讯息，他此刻似乎在脑海中抓到了一丝影子，但那份模糊念头却又转瞬即过，令他一无所获。 “我是说，在拘禁期间，他们也许不会提供这样的食品给你。”罗伯特此时道，这令正在捧着肉排大嚼的奥古西恩愣住。“但也或许会提供更好的给你。” “仔细想想，老实说我趋向于后者，所以刚刚可能是多虑了。”罗伯特冲他牵动嘴角微笑。 “你……你居然报警了？”奥古西恩闻言吐出嘴中的食物，不敢置信的看着罗伯特。 “更糟。”罗伯特告诉他。 “什么更糟？这怎么可能？你不可能出卖我，程序……我亲自写的程序……那可不允许你这么干啊。”奥古西恩紧盯着罗伯特，但他所看到的只是对方冰冷的眼神。 “你怎么做到的？你用了什么办法？”奥古西恩焦急的问着，但罗伯特却不理会。 就在此时，三人只听到窗外传来一阵躁动，转瞬间，十几辆黑色的飞行车疾驰而至。那些车辆有序的在窗外停下，似乎已将整个充电站包围。十几个身着战斗甲的男子全副武装，手持自动枪械冲进餐厅来。 奥古西恩看着来势汹汹的武装人员，眼神突然变得呆滞，他突然毫无征兆的猛地站起身来，对着面前的乔尼嘶声大吼道：“乔尼……你是……” 但在他刚刚爆发之际，一旁的罗伯特似乎早已有所防备，他动作迅捷如电，一记手刀敲击在奥古西恩的颈侧，老头双眼一翻仰倒在餐椅上，已经立刻失去知觉。 乔尼被罗伯特的这一手吓了一跳，他正在推断眼前这些枪手的来意，对奥古西恩最后所喊的话不得其意，而罗伯特……他刚刚的动作简直像个电影中的杀手！ 武装人员此时齐齐聚拢，将罗伯特和乔尼围了半圈，同时有人进入厨房，将吓得瑟瑟发抖的女人和一名穿着肮脏围裙的厨师拽了出来。 “他就是……”罗伯特伸手指着奥古西恩，他手臂刚一动，所有人的枪就齐刷刷的举了起来，十几支枪口同时对着他的罗伯特的脑袋。 乔尼这会已经懵掉，这个罗伯特，他到底是惹上了什么样的人物？这些人是谁？这个被罗伯特敲晕的老头又到底是谁？！ 第五百一十六章 老相识 “肯特博士，我们又见面了。”在二人的近前，一名黑发男子冷笑着用手中的微型冲锋枪瞄着罗伯特。 “对，在我公寓里，断骨头那位，你叫做……”罗伯特翻着眼睛作想。 “我想我们还从没有介绍彼此的机会。”黑发男子阴阴的道。 “是的，见过但不认识，而且一共没说过几句话，其中的大部分时间你都在惨叫。”罗伯特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他的挑衅让对方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增压迫。 “信不信我直接打烂你这张臭嘴？”黑发男子将枪口逼近罗伯特，乔尼在一旁看得清楚，他似乎是在强自压制着情绪，眼睛里却似乎是要喷出火来。 “我不信。”罗伯特冷冷道。“你的雇主合约里可没有这样的条款，时刻记住你的身份，佣兵。” “你害死了我14个手下，生死与共的兄弟，而你却打算用什么狗屁的合约来说事！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说看为什么我不能杀了你！”黑发佣兵咆哮着，枪管已经顶在了罗伯特的太阳穴上。 “如果你能这么做的话，你早就这么做了。”罗伯特用眼睛斜瞥着他，黑发男子此刻鼻息粗重，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似在抖动。 “白犀！别犯傻！”此时身后有人阻止他，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走了过来，一只大手抓住他的枪管，向上一提。 “都放下枪！”他环顾四周命令着，周围的枪手立刻将举起的枪口低垂。 “罗伯特先生……我想你更乐意听到这样的称呼。”这名男子紧盯着罗伯特，不带任何表情的道。 “我叫苍鹫，请恕我不能向你吐露真名，你知道的，合约的关系。”他淡淡的道。 “以代号划分职责，禽组对吧？你是他们的指挥官。”罗伯特此时伸出一只手，魁梧男子奇怪的看着他，最终还是与他握了握手。 “这是你家公子？”苍鹫看了看乔尼。 “是，我儿子乔尼，他对此一无所知，我想他现在应该回避一下，你觉得呢？”罗伯特说道。 “一无所知是吧？我明白了。”苍鹫点点头。 他此时偏头示意，身后有两个佣兵立刻上前来将瘫软的奥古西恩架走。 “乔尼，你去车里等我。”罗伯特向乔尼道。 “可是……他们……”14条人命？而这些武装人员按罗伯特的话说是佣兵？乔尼此时完全不知道罗伯特卷入了什么事件中，我现在甚至怀疑他身在发委会综规局的职业身份。一个幌子么？难不成罗伯特居然是一名政府特工？ “听我说，乔尼，我不会有事，这一切我回头会向你详细解释。”罗伯特不容置疑的吩咐着。 苍鹫向旁让开一个身位，乔尼见状也只好离座向门外走。 “看着他，听我的最后指令。”苍鹫向身旁的一名佣兵下令，那人立刻转身跟着乔尼。 在餐厅门外，十几辆飞行车将充电站围了一圈，两名佣兵刚刚将昏迷不醒的干瘦老头塞进了其中的一辆，留守的几十名枪手见乔尼走出来，都立即用枪对着他，直到跟出来的那名佣兵向他们以手势示意，这才齐齐放下枪口。 乔尼此刻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虚汗，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蜂拥而至的佣兵组织，针锋相对的敌对状态，罗伯特给自己惹上了一个天大的麻烦，而他却敢冒着风险带着自己的儿子一同前来。 他走至自家车前，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眼看着那名佣兵走至他的车前站定，他貌似轻松，却显然是在防备着什么，最后的指令？他很清楚那个外号叫做苍鹫的男人的意思。 他们会当场射杀自己？在这个鸟不生蛋的不毛之地么？ 乔尼此时精神高度紧张，不安的心中只有一个疑问。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 在餐厅中，站满了荷枪实弹的佣兵，却又静寂无声，苍鹫缓缓的坐在原先乔尼所坐的那个位置。他看了看餐桌上一片狼藉的肉排和土豆泥，将身前那杯原封不动的咖啡杯拨在一边，双手合十，放在桌面上。 “虽然你成功的使我们的客户转移了目标，但你应该清楚，罗伯特先生，我们的关系可不会如合约那样简单……”身材高大的苍鹫哪怕是坐下来，也比对面的罗伯特要高出半个脑袋。 “你欠我们的，很多，太多，而你打算用什么方式来偿还？”他开始对着罗伯特微笑。 “是么？你们对我都知道多少？”罗伯特问道。 “一切。”苍鹫回答。“雇主对斯坦尼斯并没有任何的隐瞒，这在那艘回归奇连的穿梭艇失事后已和我们达成一致共识，相信我，罗伯特先生，我们知道你是什么。” “好吧，如果这样的话，我什么也不欠你们的。”罗伯特端着手中的咖啡，又喝了一口，最后厌恶的将它们倾倒在奥古西恩的肉排盘子里，他轻轻放下杯子，神态轻松。 “问问你们还活下来的那个家伙，你就会知道一切真相。”罗伯特对身前的这名佣兵道。 “你是说狐？”一旁的白犀此时忍不住愤怒道。“他现在全身无一处完整，至今昏迷不醒，真相？真相就是我们好心好意的请你见客户，而你却杀了他们！你这个狡猾的赛博混蛋！” “白犀，是吧？”罗伯特却不看他。“作为一名队长你应该不会和你的手下一样愚笨，对于你们的那家竞争对手，你们却没有做足功课。”他冷声道。 “像我这样的人，作为海森伯格的变相资产，真卫公司又怎么会让你们活着带走？”罗伯特嘴角扯动，露出自嘲的笑意。 “你什么意思？”白犀显然不理解他话中的含义。 第五百一十七章 失事真相 “意思是作为一明一暗的行动部署，永远都是真卫能打出的保险牌。你们难道就没想过，威廉.克莱默只凭一人之力，却防得住你们全部，他能够洞悉一切的真正原因是什么？”罗伯特淡淡的解释道。 “你是说……你是说，狐，他是……真卫的人？”白犀迟疑的说出推断，又紧跟着连连摇头。“不会，不可能！你在撒谎，他与我共事十年，一起出生入死，任何事也不会瞒着我。” “‘交情归交情，钱归钱……’这是他在杀掉你那些可爱手下后，对我所说的原话。”罗伯特告诉白犀。“查查他的影子账户，虽然可能藏得很深，但我相信你们斯坦尼斯有这样的人才。” “不，你撒谎，这不可能！”白犀兀自强硬。但默不作声的苍鹫此时却在旁对他道：“这可以解释大牛尸体上的那些弹痕……” “瞧，真相永远都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而作为佣兵，你们本应该是这方面的行家。”罗伯特摊着手臂道。 “我不信，这不是真的。我是说……狐？”白犀摇着头，望向苍鹫，一脸的激愤。 “我要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了又想，终于咬着牙道。 “过程其实真的很简单，飞船到了奇连领空后，你们的那位佣兵就突然开始接连杀人。”罗伯特描述道。 “其中的一位黑肤壮汉的受着伤与他交战，最后也被他打死，那时飞船因为没有驾驶员已经失控，他扔掉所有降落伞只剩下自己背上的那个，打开舱门跳出飞船，我只好挣脱手铐也跟着他跳。” “最后我在空中截住他，夺下他的枪将他打晕，但降落伞因为不能支持两个人的重量而破损，之后我们掉在一片树林里，他摔的半死而我没事。”罗伯特轻描淡写的说着，将惊险万分的场面讲述的平淡之极。 “是啊，因为你是个该死的合成人！你这个混蛋！”白犀怒意不减，而罗伯特并不反驳的只是静静的盯着桌面。 “没事了，你们都出去吧。”苍鹫此时命令道。“白鹳，让兄弟们带着货物先走，留一辆车，你和乌雕带着这两个平民在外面等我们。还有，别难为那孩子。” 在他的话音落下，十几个训练有素的佣兵们带着店主和厨子立即离开餐厅，窗外车声阵阵轰鸣，一辆辆黑色飞行车先后离开，只留下一辆，而乔尼摇下车窗正在奇怪的向这里张望着。 “罗伯特先生，让我们先避开这段恩怨暂且不提。”苍鹫此时道。“我们今天来，除了是为了完成雇主的合约，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不用再说下去了。”罗伯特微笑着阻止他。 “我不是什么所谓的改造战士，而只是一个悲惨的实验品，我想这点你们很清楚。我和我儿子对你们那些所谓的体质增强项目毫无益处，就算再怎么进行研究也不会使你们强壮半分，而我们的基因中所存在的大量链基的缺失，也使得克隆或基因复制变得完全不可行。” “不，罗伯特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苍鹫连忙道。 “如果你不相信，希望永存的小康威也许可以说服你，他其实早已知道了这一点，在获取了我儿子的组织样本后就已发现那完全行不通，因此他还想要我的。他以为我是始作俑者，想要获取第一手资料，而他错了，我并不是。”早已推算出原委的罗伯特此时道。 “这些我们已经很清楚了，罗伯特先生。”苍鹫点头道。 “那你就应该更清楚我向康威交出去的是谁，这位希望永存的少东家如果想如同所有金钱的掌控者一样，去追逐那该死的永生梦，随便他！那与我毫无关系。我只想如普通人一样的生活，并希望这一切就此终结，今后身边不再被你们这样的家伙围绕。”罗伯特声音冰冷，却似在对苍鹫发出肺腑之言，这不禁令身前这位魁伟的壮汉一时语塞。 “咳咳，合约上写得清楚，罗伯特先生，我的雇主只要奥古西恩博士一个，我想我们今后恐怕不会再见面。”苍鹫向他解释道。 他此时突然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球形的物件，将他摆在罗伯特的身前。 “这是？”罗伯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小球，那是威廉.克莱默用来监视大厦用的‘即视球’，是弥诺陶洛斯真卫公司的高科技产品。 他伸手拿起那枚即视球，仔细的查看着，发现小球的外壳已碎裂，包裹在其上的金属也明显有着灼烧过的痕迹。 “这是我们在顽熊的尸体上找到的。”苍鹫告诉他。“他是兽组的副队长，护送你从普星返回奇连的其中一员，你应该有所印象。” “嗯，是领头的，跟你长的很像。”罗伯特点头。 “他是我的亲弟弟。”苍鹫面无表情。 “哦……”罗伯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球……怎么会在你弟弟身上？”他淡淡的问道。 “那是克莱默尸体附近找到的，顽熊乘你不注意的时候藏了起来。”苍鹫道。 “克莱默身边？这里面是什么？”罗伯特警觉起来，他明白苍鹫绝不会拿一个空白的监视球，又这样郑重其事的交给他。 “无影人杀手，可以证明他存在的影像和对话。”苍鹫说道。 “是么。”罗伯特手指微动，立刻在球体上寻找着打开影像的方式。 “不幸的是，这个小型录影装置已经在飞船事故中损毁了，其内的数据已完全消失。”苍鹫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罗伯特抬眼望着他。 “不过万幸的是，顽熊在之前曾经发给我一个影像的备份，这个我可以给你。”苍鹫从怀中掏出一个记忆棒，再次放在罗伯特身前。 “就佣兵而言，你大喘气的套路玩的还算不赖。”罗伯特嘴角一动，面露微笑，但他对面的苍鹫却始终板着脸。 第五百一十八章 不忘承诺 用佣兵所提供的播放设备，罗伯特看到了克莱默临终前所录下的那段影像，他的角度拿捏的很准，在他手指的缝隙间，可以看到无影人的那张可怖的半透明的脸。 红色的双眼显现着奇光，诡异的音调透露着疯狂，当克莱默大声引诱着几乎令他说出真相时，他却并没有直接承认。 “珍妮……记住……承诺……”克莱默用虚弱的声音嘶吼着，他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向罗伯特提醒他们之间的诺言。 罗伯特的身前，佣兵领袖苍鹫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身前的罗伯特，他在克莱默大声呼唤着自己女儿珍妮的名字时已注意到，罗伯特虽是瞳仁悸动却仍是面沉如水。 影像播放完毕后，白犀和苍鹫两人都默不作声，作为佣兵，他们对克莱默拼着一死也要保护罗伯特的举动也有着一些共鸣，为钱也好，为女儿也罢，他们是放弃了一切荣辱的战士，是没有归属的士兵。这名曾经让许多士兵们印象深刻的无敌兵王，最终却就这样，死在了荒无人烟的一片墓园里。 而他们的最终归宿，也将会如克莱默一般么？两人扪心自问着，真卫佣兵的惨死不禁令他们有种兔死狗烹的凄凉感受。 “谢谢你们找到这段影像，这对我很重要。”罗伯特淡淡的说道。 “银盟政府居然豢养着无影人杀手，这是连顽熊当时也感到惊讶无比的事。”苍鹫一直显得平静的脸上此时也有些动容。“联席议会议长被斩首的事情一年前闹的沸沸扬扬，人人都当无影人杀手是在野党杜撰出来的有一个阴谋论调，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如果这样推算起来，从最开始的巴尔德纷争就都是一个弥天大谎，琳达.艾利斯特，她是汤姆.赫兰德空间站事件的幸存者对么？他们预谋已久，文仲在撒谎，沈月禾也在撒谎，所有的目的都是冲着与沃肯人开战。”白犀此时也道。 “我们都是前银盟军人出身，上级、下属和战友遍布各个舰队，一想到这场酝酿了两年的复仇之战，从一开始就是少数人的设计，就令我怒不可遏。”白犀气愤愤的道。 “我们本来打算将这个视频分发给各大媒体，但介于目前的第七修正案，这些靠着利益吃饭的从业者恐怕没几家会发出来。”苍鹫道。 “从他们派出无影人追杀你这件事来看，你显然是身处这场风暴的中心，所以我们把这玩意儿物归原主，由你来决定该如何处理。”魁梧的佣兵有着与他身材不符的冷静。 “当然，在你未解释飞船失事的那些经过前，我和苍鹫还在就做掉你或放走你之间抉择。”白犀冷冷的补充道。 “没想到你们……还有这样的心思？”听了他们的解释后，罗伯特显得有些意外。 “佣兵也是凡人，也会流血流泪，罗伯特。”苍鹫面色从容。“就像威廉.克莱默一样。”他道。 “而且这与公司的业务无关，喜好完全是我们自己的事。”白犀也道。 “明白了，如果是这么说样的话，那你们根本无需担心。”罗伯特点点头告诉他们。 “那位道学者可着实欠着我几条人命。”他静静的说道。 …… “你不打算将这一切跟我解释么？”在飞行车前去纽顿学园的路上，乔尼询问着一上车就沉默不语的罗伯特。 “解释什么？”罗伯特轻声问。 “那个对着我评头论足的老头，还有他给你的东西，后来的那批人明显有着军队背景，他们是雇佣兵对么？斯坦尼斯的人。”乔尼竹筒倒豆子般的接连问。 “你懂得可真不少。”罗伯特微笑，虽然对于乔尼的博学还没有足够的认知，但他自己能做到的，他相信儿子会做的更好。 “我想我应该不会向你解释任何事，因为这些目前都与你无关。”罗伯特向乔尼解释道。“也许再过几年，等你决定了你的人生走向时……” “你是说等你替我决定了那些未来规划时？”乔尼有些怨气的道。 “不，你怎么会有如此想法？”罗伯特奇怪道。 “禁止我进剑齿虎球队是一个，带着我见那老头却又不告诉我真相是另一个。”简单粗暴的对话，家庭观念的单薄，还有对乔安娜的那一次次伤害，乔尼在心中补充着。 “你是不是认为我太年轻，无法选择和理解你那所谓的‘成熟的世界’？”乔尼坐在驾驶座，罗伯特却在后座，因此他只有扭过身子来与他对话。此时飞行车已从郊区小路上驶到尽头，在岔道口缓缓停下，等待着主交通枢纽导引光束的接入。 “不让你加入橄榄球运动是因为那对你的人生毫无意义，我想你如今在这场弃卒保帅的禁赛风波里，应该已经深刻体会到这一点，你练得再苦，打的再好，对于上层的操控者来说，也是可以随时舍弃的一枚棋子。”罗伯特表达着自己的观点。 “又有哪个行业不是这样呢？”乔尼反问着他。 “倒也是呢。”罗伯特点着头微笑起来。 “这不得不说是这个充满阶层的社会的一种病态表征呢，而从存在即为合理的理解来看，这又是个劝人向上的一个最具说服力的动力。”罗伯特在松软的坐垫上挪了挪，似乎觉得有些很不舒适，他将乔安娜精心布置的那张卡通坐垫拿在手里呆呆的看了看，随后将它轻轻放在一旁。 “那人提到什么程序……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乔尼其实最关心的就是那干瘦老头与罗伯特之间的关系，还有他最后试图向自己喊却没有喊出口的那番话，罗伯特的出手显然是在阻止他对自己宣告什么。 第五百一十九章 闭口不谈 “你是打算用这种方式将这件事对付过去么？”在罗伯特长时间的沉默后，乔尼有些愤懑的问着他，而后座的男子却不为所动。 “我不想对你撒谎，也没有什么需要告诉你的，如果能这样对付过去无疑是最合适。”隔了许久罗伯特才轻声道。 “这对我没用，罗伯特，你知道的，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出其中的真相。”乔尼直呼他的名字，他很少这么做，也从未管他叫过父亲，与乔安娜不同，乔尼对这位一家之长一直没有什么好感，而在经过北郊的这些事后，乔尼之前所建立起的对他观感瞬间崩塌，此时，他已经觉得完全不认得这个神神秘秘的家伙。 多年来他那如谜一般的工作，执着的事业心，对乔安娜的态度和与女皇索菲亚的关系，令乔尼对其疏远，他在奇连的家中呆的时间加在一起也没超过一个月，这次反倒是历次之中最长的。而两人之间唯一一次的父子同行，竟然却是被他来添作筹码，和陌生的古怪老头作着某种隐秘的交易。 虽然不甚强烈，但乔尼心底多少已生出了一些防备之意，而他的这位异世父亲却突然面色柔和的凝视着他。 “那是你的自由，你的选择，乔尼，我不怀疑你的能力，事实上我也许比你自己更了解你，就像我其实知道你对橄榄球并不是真的感兴趣一样。” “强健体魄并娱乐大众，追逐荣誉和金钱，那些在旁人看来美好的事物，却并不适合你，而我相信你也感觉到了。”罗伯特向乔尼微笑。 “也许你说的都对，罗伯特，但这却并不能改变什么。”见追问无果，明白罗伯特绝不会和他说实话的乔尼转过身来，坐在驾驶座中木然望着前方笔直的导引光束。 橄榄球……罗伯特说的不算错，因为友人的推荐而进了剑齿虎，而教练、队友和赛场中激烈的感觉令他肩扛责任，激发潜能，全力而为。 但他却没有真正对这项运动产生热爱，哪怕是被无辜禁赛，他也没有太多的眷念。 在那帮荣辱与共的队友们从纽顿毕业后各奔东西后，乔尼其实对橄榄球多少有了些倦意，如果不是为了罗杰，或许他仅仅连这个赛季的开头都无法坚持。 对未来的渴求，对自身的期盼，他随波逐流，通过两年的努力登上了青少年竞技项目的最高峰，但他却从来没有将打橄榄球作为未来唯一要做到事……这可能也是他一开始不想进纽顿篮球队的真正原因。 而如今，当尘埃落定，不能在大学期间打球的禁赛令已成事实，在人生抉择来临的未来两个月中，他又当何去何从呢？ …… …… 星空永夜，遥远的拉达曼达斯恒星却在吐露出她的美丽光华，将黑夜驱散，令光明诞生。 从舰桥的最高处望向巨舰阿瓦布伦南号的舰首，并从它直指的方向，远眺那颗散发着橙黄色莹莹奇光的行星，迪诺.法赞尼此刻紧锁着眉头，思绪纷乱，为他所在舰队，也为自己而感到悲哀。 奇袭珀伽索斯！这就是那帮将战局视为棋盘，将万千银盟将士权作子卒的军委会大佬们所能想出来的绝妙主意！ 45天前，当奎本汉穆夫星门之役以沃肯人舰队迁跃败退而告一段落，罗伯特.陆德伦曾在第一时间亲临第十舰队，为军委会对先遣舰队的英勇表现做出嘉奖。 这位曾在斯考尔德星系与蓝山人交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原第一舰队指挥官，在阿瓦布伦南号上向全体银盟舰队慷慨激昂的宣布： 巴尔德星系如今已是我们的！ 陆德伦所说的这一席话从其本身来说，显然并没有原则上的错误，银盟海军大军压上，如今几乎调集了全部的实力入侵巴尔德，而仅仅是经过边境星门的一场鏖战，他们即相信已经初步掌握了沃肯人舰队的真正实力。 占领巴尔德，其主要目的是为了占据其星系内数量众多的星门，总参谋部和作战指挥中心在奎本汉穆夫一役后，即立刻着手制定第二阶段攻势。七只银盟舰队被拆分成两个集团军，各自由两个方向，开始对艾谢特和哈碧星门的沃肯人星门舰队发动袭击。 但总参部的此项安排，却立刻受到了来自第十舰队和第五舰队两位参谋长的质疑。 法赞尼在接到战略部署的第一时间里，即向首席参谋长汤米.霍吉首先发难，他向这位以冷静和多谋闻名的将领阐明自己的观念，即针对沃肯人舰队的分兵作战简直愚蠢之极，在后期会战中一定将犯下极大的错误。 法赞尼表示，对沃肯人实力尽显的判断他还持有保留态度，他认为此前一役敌方舰队并没有受到任何毁灭性的打击，而分兵作战却正合了对方以逸待劳，各个歼灭的心理。 第五舰队参谋长范泽阳准将，则在对其集团军指挥萨维奇.艾哈迈德的特别邮件中指出，沃肯人的舰船数量虽远远低于银盟七支舰队的总和，舰载武器的破坏力却又强于同等数量级的银盟舰船许多，他们的战舰虽不装备护盾，却依然坚固异常，极难摧毁。因此集团军应重新合二为一，以主力优势层层推进，不求速度，而只谋效率。 军委会第二号人物萨维奇.艾哈迈德在银盟素有猛将之称，他在收到范泽阳的邮件后，却在通路中将这位资历单薄的黄肤人准将一通臭骂，告诉他分兵突破，令对方首尾不能自顾，才正是此次星系速攻任务的重点。 第五百二十章 金元之战 实际上萨维奇担心的不在舰队的作战军力，他心中本就藏不住事儿，而且早就窝着一团火气，但显然却还不能和麾下这种舰队级别小小参谋推心置腹，畅意直言。 银盟海军此次长途奔袭，补给线路扯上了十几个星系的殖民地，船民和极端分离组织据说正在蠢蠢欲动，后勤保障部的报告一封接着一封，警告他补给舰队在少量护卫的前提下，随时都可能会遭遇阻击。 而在人类的老家武皇星系，此刻正因为一场沃肯人对巴尔德危机捏造事实的阴谋，搞得全民反战浪潮风云迭起，这些歪瓜劣枣的平民们也正在难得的渡过一场批判当权者的狂欢。声势浩大的反战风潮令民调一落千丈，文老头据说在羽翼村深居简出以躲避事端，内阁的述职认可率也从去年6月间的46%跌倒了如今的7%！ 战争期间，却又正逢雷打不动的主席换届大选，而最有希望获胜的人类党和自意党候选人，都对这场战争的评价避讳森森。而无论如何，算上联邦政府和银盟统共三百多年，由两个惺惺作态的娘们竞选第一公民的奇景，倒是第一回出现，这不得不让艾哈迈德愈发觉得世事无常，心头的那把火也自然烧的更旺。 萨维奇.艾哈迈德在与罗伯特.陆德伦的私人会面中，这位一直让他由衷钦佩的上司和多年友人对他做出过一些提点。 ‘在未来的军事政策还不够明朗的前提下，迎合执政党和联席议会的决议迅速拿下巴尔德，恐怕才是彰显银盟军事实力，让众多伤口止损的最有效办法。’ 而他深以为然。 此次为了对沃肯人形成碾压之势，军方几乎倾巢而出的一次派出如此多的部队，银盟预算委员会那帮眼睛仔已经上纲上线的多次发来预警通告，这给军委会战时指挥中心带来不小的压力。在那些只会以数据对话的学城会计们的眼里，打仗恐怕就是在拼命的花钱，因为不仅仅是大部分一次性使用的军械弹药，就连这两百多万名士兵消耗，银盟大军在巴尔德哪怕多呆上一天，也都是如天文数字般夸张的费用。 腻腻歪歪的高估敌人是居心叵测，拖拖拉拉的打保守仗则是劳民伤财，于是哪怕属下邮件中所阐述的观点在他看起来仍然具有一定的道理，萨维奇.艾哈迈德还是用他特有的方式让范泽阳乖乖闭紧了嘴。 …… 分兵同时攻击沃肯人的两座星门，接下来的，就是这一被称为‘星门速攻’战役的银盟两场胶着之战。 尽管沃肯人第一场封锁星门的战役中败北远遁，但他们在这两场战役中的表现却又着实可圈可点。充分利用其舰船机动快速的特点，沃肯人在艾谢特和哈碧这两处星门对银盟舰队分别以主力舰队实施打击，分支舰队予以拖延的方式，令银盟舰队损失惨重。 在追击沃肯人分舰队期间，却意外的迎面撞上从另一处星门迁跃而来的沃肯人主力舰队，银盟第六舰队被万道光束齐发的敌方舰船迎头痛击，诸多主力舰船毁人亡，丢盔弃甲的逃回指挥部大本营，几乎连建制也被打残。 75艘战舰近半数尽毁，135艘其他各类作战舰船有大部分被沃肯人狂暴的集中火力摧毁，或舰体严重损伤退出了作战序列。 这两场战役节奏打得飞快，等到银盟舰队主力集群终于合围成型，抓住并击溃沃肯人的分舰队，获得两座星门的控制权时，这场大舰巨炮式的消耗性战役，最终以银盟损失整整一支舰队舰船的惨痛代价，取得了名义上的胜利。 而至于那支神出鬼没的沃肯人主力舰队，在丧失两座星门的控制后，却又分作成多支游离分散的小型编队，开始对银盟各舰队实施不间断的侵扰，使得他们无暇兼顾其他，只是一味狼狈的防御。 两百多艘舰船的损失，数万名银盟将士的生命，而这一切，却又只是为了军委会欲图加快征服巴尔德星系的速度！而谁又将最后担负起这样的责任？法赞尼一想到此处，就不禁为身处于这个将谎言当作信仰的时代而开始感到悲哀。 一个或几个人的失误，就可以造成如此惨痛的后果，而这一切却又是明明是完全可以避免的。罗伯特.陆德伦和萨维奇.艾哈迈德心中的那副棋盘一定是以枯骨所作，因为他们在事后似乎并无反省，居然还有脸在全军的阶段性会议上高奏凯歌。 但显然就连他们也知道，没有人真的是任人盘剥的傻瓜，恐怕也正是由于这两场再丢人不过的星门会战，才让表面无恙却内心焦虑的陆德伦重新制定了战略，进而想着从沃肯人的家园行星上动起了歪脑筋？ 法赞尼沮丧的为他的顶头上司的心理线索做着一番推论。 “虽然狡猾的沃肯人制造了一些‘小小’的阻碍，但他们费尽周折所作的这一切，却影响不到巴尔德战事的整体局面。”一表人才的罗伯特.陆德伦在旗舰‘霍华德.佐恩号’的会议厅里，厚着脸皮对与会的舰队级军事将领做出如此这番的阶段性总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必须要更具侵攻性，更狠、准、稳，才能令他们走上谈判桌，而瓦尔基丽雅星系忒拉蒙殖民地的那场夙愿，也终于可以在此了结。”陆德伦在总结会议结束后的特别会议上，对法赞尼和莎拉.阿姆斯特朗的第十舰队做出了侵袭珀伽索斯行星的指示。 “轰炸他们的城市，使得沃肯人主力舰队不得不出面干预，而不是东躲西藏跟我们打游击。”风度翩翩并正气凌然的陆德伦一脸的微笑，却要令法赞尼一阵心寒。 第五百二十一章 制造凶手 轰炸沃肯人城市？屠杀平民？法赞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您一定要那样做的话，为什么又要抽调单支舰队前往？我们大可以将赌注都压在珀伽索斯上，用全部的舰队与之决战。”法赞尼直言不讳的干脆建议道。 “艾谢特、哈碧和接下来的杜米特夫星门才是我们的首要目标。等到三座星门拿下，沃肯人再无回天之力后，银盟政府会派出人员与其谈判，令他们能够接受事实，我们不可能消灭整支沃肯人文明，但却要令他们知道，除了加入银盟，别无选择。”陆德伦完全避开法赞尼的辞锋，顾左右而言他，这令第十舰队参谋长立刻明白他的真实意图。 在奎本汉穆夫星门一役中，沃肯人所爆发出的真正实力，要令这帮指挥中心战略规划者感到心惊。而在继而发生的艾谢特与哈碧的星门会战之后，陆德伦显然已有些胆寒。他此次又与上回一样，将如今只有小半支建制的第十舰队作为诱饵抛出去，这次伤及其根本，他要看看神秘的沃肯人还有没有令人意外的拼死一击。 如果有，那么只是牺牲掉一支不足为道的最末序列的舰队，其主力部队可以得到讯息和经验，再寻求方式解决。 如果没有，则可大军压上，与被牵制的沃肯人舰队进行最终决战。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种有关于生存的拼死一击的方法，一般都仅限于一次性使用。 一枚毁天灭地式的武器，一场自杀式冲击的抗击，或许是隐秘的最终力量，狂怒的自然或是埋伏多时的行星防御性打击。 他陆德伦为此必须抛出诱饵，以一个从棋盘上方俯瞰的角度，虽然冷血、不近人情，却又显然挑不出任何毛病。 ‘躲在规则和制度后的利己主义者’，法赞尼看着远方越来越近的那颗行星，为这位受到不少士官们爱戴和敬仰，并以其作为自己军旅生涯梦幻目标的军方统帅，做出了他独特的简短评语。 而就在此刻，第十舰队的71艘作战舰艇终于接近了预定目标，开始进入到珀伽索斯行星的引力轨道中去。 …… “到目前为止，所收到的反馈信息还不错。”舰船指挥舱中，妮科尔.肖在战术台上浏览着分别由舰队功能舰和哈碧星门信息中心的发来的数据，并做着详细的对比。 “2000个光秒内没有侦测到引力场异常，沃肯舰队应该并没有开始向珀伽索斯实施迁跃。”她蹙着眉头，俏脸上有些疑惑，不理解沃肯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做出相应的行动。 “那就说明我们可以为所欲为了？”法赞尼在舷窗前望向她。 “事情不可能那么顺，耶神在上，这里可是他们的家园所在，而对我们的到来，他们却居然能漠不关心？”第十舰队指挥官莎拉.阿姆斯特朗坐在她的指挥椅上，正从身前的全息窗口调取着肖少校替她整理的数据。 “军人和平民，永远是相生相克的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法赞尼歪着嘴在笑。“老死不相往来，又或者他们早已签署了离婚协议并分清了家产。”此时他紧悬的一颗心放下了一半，就颇有心情跟身边的美女们开起玩笑，但莎拉和肖显然都没理他。 “我们都清楚沃肯人有个硕大的脑袋，脑容量更要超过人类和坎德人，他们的智商有目共睹，但情商方面却一直是不解之谜啊。”法赞尼促狭的咧着嘴，不知为什么，突然感到兴致盎然。 “想想接下来该做的事吧，我的参谋长大人。”莎拉对他道。 在奎本汉穆夫星门一役中，正是法赞尼的出色判断，使得战役向着预想的方向发展，也正是法赞尼带来的那些老部下，让沃肯人试图关闭星门的企图功亏一篑，因此作为第十舰队指挥官，莎拉对这位参谋长的言语间此刻也不禁客气了很多。 “想什么？难道阁下您还真的想按照陆德伦的要求，向珀伽索斯投掷成吨的行星炸弹？”法赞尼对她笑道。 “怎么，在这件事情难道我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么？”莎拉奇怪的望向法赞尼。 “这不是选择和不选择，而是该不该做。”法赞尼长呼了一口气道。“你可以说我是伪善或是多愁善感什么的，但如果我们真的在珀伽索斯屠杀沃肯人平民，他们的那支四处躲藏的庞大舰队就将会成为银盟各星系的无尽梦魇。” “想想看如果现在的武皇星系，普罗维斯敦或是奇连，如果被未知的异族给轰炸攻击，死伤无数，当我们返回家园时会向征服者屈服么？”法赞尼轻轻挥动其一根手指，眼中带着嘲讽的笑。 “让沃肯人没有选择的加入银盟……陆德伦把这句话说的如此轻巧，他们怎么会没有选择？他们完全可以选择当海盗！没有家园也没有希望的星际毁灭者！”法赞尼用手掌捏起额头，拇指的指甲在皮肤上擦出一道红印。 “船民的‘骷髅党’在银盟肆意横行多年，包围和清剿计划也制定了一个接着一个。事实上，我所带队的自愿军舰队就和他们交过手，你完全无法想象这帮没有既定未来的家伙们到底能做到哪一步。他们隐忍、耐心、狂热、无畏并漠视一切世俗陈规。人类一旦硬其心肠来，即可以正大光明做出连禽兽也做不出的事，而这些沃肯人呢？你想逼着他们也达到那种境界么？”法赞尼紧盯着舰队指挥官问道。 第五百二十二章 外交使节 莎拉被法赞尼的话一时说楞，她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一层，残暴的平民屠杀会封印沃肯人的最后一丝希望，使他们变成没有约束的无主舰队。但那是来自最高指挥部的命令，而就服从的角度上来讲，她并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如果你对此有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你不在陆德伦主席布置这场行动时向他说明？”莎拉有些费解的问道。 “向他说明什么？这些浅显的道理他们难道没有考虑？又或者我们宣称不愿意接受这项任务，你我会被军纪庭立即羁押，他们挑个听话的继续任务，那又能对这事能起到什么不同的效果？”法赞尼转过身去，饶有兴致的看着那颗已占据了整个舷窗的星球，又在接着继续叹气。 “不是来攻击他们的星球，那我们又到底来这儿干么？”对于法赞尼抗命的解释，莎拉虽然认同，却还没有下定决心，对于轰炸还是不轰炸而言，决策权在她，她才是第十舰队的指挥官，而不是法赞尼。 虽然到目前为止，这位瓦尔基丽雅奇迹的缔造者确实令她惊讶，但命令就是命令，身为军人，个人的选择权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在入伍宣誓时就已然放弃。 但法赞尼的下一句话令她眉头皱的更紧了。 “陆德伦提到招揽沃肯人加入银盟，为此天使城方面要在后期派遣银盟使节，但那显然大费周章。”他笑道。 “你的意思是？”莎拉不解的问道。 “干么要等那么久呢？说到使节，这里正巧有现成的一个。”法赞尼用手指点点自己的脑门，在两个女性军官的注目下又继续道：“我将亲自带队登陆，谈判或是沟通，无论是什么，我相信也比屠杀平民来得强，这些比我们更加有着智慧的生命，肯定也期盼着能有打破这场拉锯般僵局的途径。” “你是说去那儿？去谈判？”莎拉手指着眼前的巨大行星，双眼发直。“你简直是疯了！”她不敢置信的道，此时，妮科尔.肖也从战术台前抬起头来，也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法赞尼。 “战争阶段，在没有收到确切的意图前，你的这种行径简直就是去送死，而且，这种涉及到违抗军命的事，我怎么可能由着你胡来。”莎拉摇头断然拒绝。 “两族交战，不斩来使么。”法赞尼微笑，他在福耳库斯的经历已经令他成为一名合格的羽人名言专家。 “并且我会携带陆战队一同前往，一旦出现危险，我会放弃谈判企图返回舰队，届时再重新另做打算。”法赞尼向莎拉表示道。 听到这句话，莎拉稍稍有些犹豫，如果一切真如情报局的讯息所反映的，沃肯人与人类相似，军和民各自独立，而不是全民皆兵，那么有鉴于他们的主力舰队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珀伽索斯上所居住的应该绝大部分都是平民。 有陆战队员保护，在碰到危险的情况下立刻撤出，此举虽然危机重重，却也不比轰炸沃肯人家园而引起对方主力舰队的报复更显得拙劣。而且，这么一来，带着违抗军命也要避免屠杀平民的光环，也许在未来的内阁换了崭新的一片天后…… “但你想去和沃肯人谈些什么？在没有与军委会和银盟政府事先沟通的情况下，你所作的一切承诺可都是无效的啊。”莎拉对此依旧存在疑虑。 “只是去阐明事实，却不会承诺任何事，关于银盟发动侵略的真正原因，也许他们知道，也许不知道。我要做的，是让彼此都不留遗憾，告诉他们这场战争的起因，和双方为何而对立，然后再看看能否求同存异。” “你是说只要他们肯放弃星门控制权，其他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任何改变？”莎拉皱着眉问。 “不……我其实是想告诉沃肯人，他们必须离开巴尔德星系……”法赞尼用手指轻轻刮着额头，对莎拉说道。 …… 珀伽索斯行星的轨道上，一艘登陆舰从第十舰队的小小集群中脱颖而现，它向着行星中一块大陆架的方向疾速飞行，在进入大气层后，舰船的前部开启了定向护盾，摩擦的气体顿时在蓝色的光盾上蓬发出迅疾四溢的火光。 珀伽索斯是一颗气候宜人的美丽星球，其上植被和水资源都较为丰富，沃肯人与人类所需自然环境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因为这里的大气中充满着对沃肯人无害，却会对人体神经系统造成损伤的气体的存在，并且很难从大气中予以分离过滤，因此人类在登陆该时，就仍然需穿着配有氧气罐的密闭宇宙服。 法赞尼并未向莎拉索要太多的随行人员，为其安全考虑，舰队指挥仍然让肖刻意甄选，这使得此次行动第十舰队的武装战斗人员精英尽出。 此时一船的舰属陆战队员与他同舱而坐，这支总人数200人的地面作战部队，已是第十舰队能拿得出手的最佳登陆人选。 因为军种与作训方式的不同，海军陆战队在银盟海军中有着特殊的地位，他们自身有着一套独立的运作系统，在装备和日常配给上优于舰队士兵，伙食和居住条件也非同一般，他们隶属于各舰队配置，遵从舰队指挥链的调遣，却有着自身独立的战略运用机制。 由舰队提供目标和要求，陆战队长官出具方案和实施过程，派遣麾下士兵按方针执行，最终得出结果。 就海军陆战队本身而言，将自身隔离于舰队日常之外，只在必要时出手，在危险重重的极端任务中行动。他们名义上是地面作战部队，因此太空中的你来我往舰艇间炮战就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激烈的的歼击艇绞杀缠斗他们也显然帮不上忙，虽然从原则上来说，陆战队中的精英人员也能熟练操作和驾驶舰船，甚至有的还可以将黄蜂战机也开的不错。 第五百二十三章 登陆珀伽索斯 在人类联邦的尾声，‘恶灵骑士’用小艇加集束炸弹战术，击毁作战船只护盾，随后实施疯狂的登舰行动，导致了多艘银盟驱逐舰被对方抢夺。海军陆战队员由此时开始多了一个护舰的职责，他们被分批打散，驻扎在每一艘伏羲级以上的作战舰只中。 此项配置，曾经在长达四年之久的伊童星系围剿‘骷髅党’行动中取得不错效果。 破舱壁而入的骷髅党暴徒往往在泄漏的气流中还未曾辨明方向，就受到来自陆战队员们致命火力的压制，身着全副太空甲的士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在火力交战中总是能以少敌多，让当时欲图学习友邦海盗的骷髅党徒损失惨重。 由此一站，海军陆战队一夜成名，从可有可无的军种角色，变为无可替代的舰队保护神。 登陆舰此时穿过珀伽索斯行星厚重的大气层，进入预定目标的附近。 飞船剧烈的晃动终于停止，法赞尼直感到眼前天昏地暗，喉中做痒，一阵恶心。他耸动着肩膀，调整着身姿，尽量不让胸口中那股烦闷爆发出来，当着这些陆战队员的面，如果真的吐了一地也许会引发嘲笑。 该死的登陆过程，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如星际穿梭机那样，为登陆舰安装避震器？法赞尼在心中喃喃咒骂着，阴郁的神色令身边的战情参谋托里斯.福蒂安察觉出异样。 “没事吧，参谋长？”黑肤少校关切的问道。 “好久没这样的登陆，有点不适应。”法赞尼并不打算瞒他。 “降落前准备！检查你们的装备！”此时一个声音在宽阔的机舱中响起，第十舰队陆战队队长雷蒙.亨特上尉已经站起身在舱内巡视。 “还在梦乡里呢，威尔莫特下士？你妈没教过你如何系鞋带么？哈丁！都给我特么的打起精神来，记住，这可不是该死的演习，成千上万的蓝脑壳就在外面等着将你撕碎！”亨特上尉穿着磁力靴，在金属舱板上大踏步的走着，他身材高大，神情严峻，威风凛凛。 “上尉。”法赞尼胸口上系着安全光束，脸色泛白的拦住亨特。 “是的，阁下。”亨特在他身前站定，言语虽恭敬，表情却居傲，扬着下巴居高临下的审视舰队长官。 “不要散步恐慌气氛。”法赞尼向他道。“我们这是前去谈判，不是去殖民地平乱。”他略带讽刺的道。 “对于我来说，这并没有区别，阁下。”亨特大声道。“如果确定是安全地带，我和我的人就不该出现在这儿。” “有道理。”法赞尼不得不承认。“但请向我保证，不经过我的允许，你们不得向任何一个沃肯人发动袭击。” “这个我并不能保证，阁下。”亨特直言不讳的道。“就像您也不能保证沃肯人不对我们做出袭击一样。” “他们是一帮平民，上尉，不是军人，至于对方是不是具有敌意，这一点让我来担心吧，你要做的，是执行我的命令。”法赞尼稍稍加重了语气。 “是的，阁下。”亨特于是只得遵从。 “别婆婆妈妈的，女士们，检查你们的密闭服，抓紧你们的枪，如果不想死在这个烂地方的话！”亨特走开后继续着他降落前的巡视，他带着郁结的怒气，向着他的队员们嘶吼。“趁早打消在这儿休养的念头！我可以不想听到你家女人哭哭啼啼的向我要人！” “这个上尉，似乎认为此行必有一战呢，参谋长。”托里斯.福蒂安在法赞尼身旁小声对他道。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里就将会是我们的埋身之所了。”法赞尼摇着头。 “真的那么严重？”福蒂安可从没想过要死在这儿，跟随法赞尼越久，他就越发相信这位其貌不扬的上司对于审时度势的把握，如果是九死一生的任务，法赞尼绝不会冒这个险。 “哪儿有什么严重不严重的。”法赞尼笑了。“我们在降落时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不是么？这可是个极好的预兆。” …… 登陆舰顺利在预定地点降落，这里距沃肯人的著名的‘天伦城’并不遥远。200名穿着全身甲胄的陆战队员们从登陆舰上蜂拥而出，他们戴着着连眼部都已被完全防护的金属头盔，看起来像完全由合金打造的人型机器。 他们行动自如，并没有因完全的视线阻隔而对周遭一无所知，头盔中完善的视觉系统将为他们提供各种光谱的真实影像。 在他们的身后，数十辆具备坚固防护装甲的掠地运兵车从舱门坡道处鱼贯驶下，亨特上尉令几个小队向外一圈形成警戒线，一些陆战队员则纷纷登上车辆操作起武器作战单元，向四周做出防卫状态，直至局势看似稳定，亨特才撤回前端警戒，让剩余的队员们进入运兵车。 当陆战队士兵们极度紧张行动的同时，法赞尼和福蒂安身穿标准宇宙服缓缓步出舱门，降落处似是一片充满绿意的原野，在他们的周遭，则生长着色泽碧绿的高大植物。它们笔直向上生长，在极高处分叉，拖出长长的枝干型结构，再往上，则又有新的分支。 “他们把这里叫做巨人的平原。”托里斯.福蒂安在通讯器里对法赞尼说道。“珀伽索斯上遍布这种植物，它们虽生的高大，却是草本类，在巨人的眼里也许只不过是普通的小草。” “那得是多么高大的巨人才能有此殊荣？”法赞尼抬头仰望着那些巨草直入天际的枝干，斟酌着作为参照物而言，人类的渺小。 “沃肯人看起来并不比我们高大，同样的，尤尼特人或坎德人的体型也和我们差不多，也许就尺寸而言，造物神也有着统一的标准呢。”福蒂安道。 就在此时，他们脚下的地面开始微微抖动，细碎的泥土和小石子颤动不已。 第五百二十四章 浮空之城 因为戴着头盔，听不到声音，但因为珀伽索斯上富含大气，法赞尼连忙打开外部扬声器，他立刻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 “是飞船？”托里斯.福蒂安在透明面罩后露出一脸的茫然。 大地震动，风势突起，高耸如云的巨大植物的上层枝干向着一边齐齐歪斜。 “赶快上车！”两人的头盔中传来亨特上尉的催促声，此刻登陆舰附近气浪蒸腾，法赞尼感觉自己要被强大气流吹的飞起。 “参谋长！”福蒂安少校动作飞快，他拽着上司的臂膀向最近处的运兵车艰难的移动着，两名陆战队员此时就持枪站在车旁，其中的一个向着法赞尼奔来，要对将军实施援救。 霎那间，一阵劲风将沉重的运兵车刮的离地而起，当风势掠过后车辆又重重的落下，那名奔跑中的陆战队士兵被这阵疾风刮的向上腾空飞起，他在空中手舞足蹈的挣扎，在法赞尼和福蒂安的注目下，如飞絮一般飘向极远处。 “该死的！快跑！”亨特的声音听上去焦急万分。 法赞尼闻言拼命将脚步迈了起来，他在福蒂安和另一名士兵的协助下最终顺利的登上运兵车。 “那个兵……”法赞尼看着福蒂安问，而后者只是缓缓摇头。 “这么大的动静，这得是什么样的飞船？”他惊疑不定，想了想，手脚并用的从车内的并肩而坐的陆战队员身前穿过，来到前排驾驶舱。 “给我外部视野图像。”他拍着正在仪器上忙碌的一名陆战队员的肩膀，那名队员回头见是他，连忙加紧操作。 “阁下，您头盔的影像装置与我们的仪器格式不匹配，我们的是仙木林制式，而您的是奇奇幻不兼容的老产品。” 该死的军事总装部，他们在这些琐碎的细节上尽做出不可饶恕的疏忽，这里是军队，可不是奇奇幻的腕表体验店！法赞尼在心中怒吼，却又不好以将军的身份向着眼前的士兵发泄。 “我可以转换成全息影像给您看，给我一分钟。”士兵向他建议。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看。”法赞尼指着运兵车上方的武器操作台。 “不行，阁下，那不是全封闭的，这么大的风势，会有危险！”士兵连忙道。 “我必须亲眼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法赞尼理也不理的冲向武器台，顺着扶梯向上攀爬。 “参谋长！您这是要干什么！”福蒂安在下面着急的喊道，而已爬上平台的法赞尼一言不发。 …… 铺天盖地的风势将刚爬上武器平台的法赞尼吹的向后一仰，但好在环形的防弹装甲板将他牢牢护住。远处，千百颗绿油油的参天巨草被风吹的从中折断，有的更是连根拔起，在上空飞舞悸动，似是张牙舞爪的怪物。 轰鸣声此时越来越大，地面不断震动，砂石漫天，沉重的运兵车几欲腾空。 法赞尼双手紧紧的抓着身边的护栏，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他此时发现，远方的地平线似乎正在缓缓升空，不，那不是一艘飞船，也不是大批飞船，而是整个一条该死的地平线！ 庞大的骇人的整个地面慢慢向上飞升，并由缓至疾，逐渐露出全貌。 那像是一座从海平面升起的孤岛，其上密密麻麻的分布着各式建筑，那是沃肯人的居所，一座城市，天伦城！他们将整座城市飞上了半空！ 一整座城市在向上飞腾，带着其下的土壤及一切！它在法赞尼的眼前形同一个巨大无匹的倒三角形，松软的泥土在上升过程中大块大块的落下，截断的河流在空中城市的边缘形成溅落的瀑布。 城市逐渐上升到远离地面的高度，而疾风渐止，狂乱的气流陡然间消失无踪，似乎眼前的壮丽奇景只是一场荒唐的幻梦。 法赞尼环顾四周，吃惊的望着周边四处倾倒的参天巨草，和被刚刚狂烈的风势吹翻的几辆运兵车。 不少陆战队员们已从那些翻覆的车辆中爬出，一部分在试图抢救运兵车中的伤员，但更多的战士却只是呆呆的望着上方那占据了几乎整个天空的浮城。 “托里斯，他们居然将一整座城市飞走了。”法赞尼在通讯器中向战情参谋描述道。 “什么，将军？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福蒂安在下面根本不信。 “你可以自己用眼睛看，那不可能有第二种解释。”法赞尼仰头呆呆的望着天际，瞧着那片雨云般的物体，他已逐渐将整个恒星的光芒覆盖，使登陆舰附近如临黑夜，能见度极具降低。 但它毫不停留的继续不断上升着，不久后拉达曼达斯的辉光又再次让降落区域重现光明。 此刻福蒂安和车中的陆战队员们已经打开后方车门，黑肤少校跃下车后立刻被眼前的情形吸引，他如法赞尼一般，双眼眨也不眨的仰望着天空城市的奇景。 “耶神在上。”福蒂安喃喃道。“是真正的反重力干预！他们居然能借此将整个城市浮空！这得是多么惊人的科技啊。”他的语气无比震惊。 “但他们又要升起这个大玩意儿做什么呢？”福蒂安在这之后却又质疑道。“是想用它来与我们的舰队作战么？” 这个问题法赞尼无法回答，但就在在下一分钟，这座天空之城给出了浅显的答案。 已是离地面极远，却依然大的惊人的漂浮城市，从一个方向上突然间发出一股刺目的强光。 待那光线逐渐转弱，空间中开始虚虚幻幻出现扭曲，先是一小半，再到一半，直至整座浮游城市的全部，它发出七彩氤氲，如虹似霞。 光线似在那片霞光异彩的黑云间缓慢抖动，规律性的，层次分明的，似是心脏的起搏，而随着它的每一次悸动，那空中的幻影就明显淡去一分，再动，又更添黯淡，直至最后，那座庞然巨物在空中消失不见。 此刻，淡蓝色天空依旧，撕碎的云朵再次悠然飘动，而那座浮城，天伦城，竟像是被橡皮在巨幅的画板上凭空擦去了一般，它似乎从未在那儿，从未存在过。 第五百二十五章 临别赠言 “参谋长阁下，我们的功能舰确实侦测到珀伽索斯引力场的巨大波动，场源的强度前所未见，哈碧星门信息中心的专家初步判断，应该是类似于空间迁跃形式的物质转移。”法赞尼趴在断崖的边缘，有些胆战心惊的看着眼前的这座深坑，在他的影像装置中，身处阿瓦布伦南号上的妮可尔.肖，正在紧张的将收集到各个渠道的结果反馈给他。 “四维空间迁跃？一座城市？这又怎么可能？”眼望着急势直下，如刀削斧切般的坑壁，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坑穴就像是地狱的入口，黑洞洞深不见底，宁静无声，却又令法赞尼觉得随时会从深邃的暗影中扑出猩红狂暴的巨兽。 “看上去这些专家们说的没错，阁下，第五舰队106工程中队刚刚也想信息中心发来预期数据，刚刚布设在珀伽索斯附近的十六个探测器证实了信息中心的推断，引力场源强度依次朝某个方向递增，他们进入维度空间，并且还在加速。”肖汇报道。 “方向？他们这是去哪儿？”法赞尼问道。 “杜米特夫星门，阁下，刚刚收到的情报，他们的舰队也在那儿。” “只是沃肯人的一座城市？”法赞尼立即问道。 “不，阁下，是全部。”肖不语气平淡的道。“有了天伦城目前的数据，我们立即对珀伽索斯行星进行了匹配扫描，发现这样的巨大坑穴还有11座。” “既然他们带走了所有的人。”法赞尼沉吟道。“那么他们的盟族呢？霍斯人、明矾人，那些无论藏在哪儿的沃肯人臣属种族。” “不清楚，阁下，但指挥中心本部已经派遣第六舰队余部前往霍斯人母星安提罗科斯，各舰队工程兵种也正在巴尔德架设超远程通讯基座，如果有任何消息，我会立刻向您汇报。”肖在头盔影像的影像中站直了身躯，姣好的身形在法赞尼的眼前一览无遗。 “妮科尔。”法赞尼站从深不见底的坑穴前站起身来，话语柔和。 “怎么，将军？”肖不自禁的用起多年习惯的称呼。 “事情正在向好的一面发展，不是么？”法赞尼在头盔中向着镜头微笑。“也许这场战争就要结束了。” 法赞尼此时关闭了影像，背转身，向着用运兵车围绕的陆战队临时营地走去，两名陆战队员持械紧随着他。在他们的身后，水声阵阵，一股涓流不息的河水正在源源不绝的向着坑洞内注入，不久之后，这里将会出现一片工整的湖泊，将曾经的城市遗址完全淹没。 …… “他们在杜米特夫星门集结准备离开巴尔德星系，而本部的意思却是要舰队齐出，予以拦截？他们是要挽留沃肯人么？或者是说，陆德伦的意图是赶尽杀绝？”阿瓦布伦南号上，刚刚返回旗舰不久的法赞尼即被召来开启作战会议，亲眼看到有作战指挥本部发来的命令信息，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迪诺，那不是他们的意图。”指挥官莎拉告诉他。“他们将此作为一种警告，要以一场大胜给沃肯人及其后代留下深刻印象，使得他们不再萌生返回巴尔德星系的念头，因此这次行动的代号被称为‘临别赠言’……” “只是一次警告么？不如说是因为功劳簿上还有着艾谢特和哈碧星门之役的两个污点，陆德伦和萨维奇想以此建立某种万世之辉吧？”法赞尼一肚子的恼火，刚刚难得才酝酿起的好心情，却被这本部的这条命令给摧毁殆尽。 “无论他们是怎么打算的，迪诺，在本部的军令之下，各个舰队都根本没得选择。”莎拉叹着气，她何尝不明白法赞尼的意思，第十舰队在巴尔德的数场战役后减员严重，原本就不满编的舰队数量更是被打的只剩下一半，舰队官兵士气萎靡，听到沃肯人撤退的消息众皆奔走相告，思乡气氛热烈，急待休整。 而如今，本部却做出与杜米特夫星门沃肯人主力决战的命令，这又要让丧失大批手下的她该如何作想？ “参谋本部是干什么吃的？他汤米.霍吉多少也算是个明白人，在这件事上为什么又不阻止？”法赞尼怒道。 先遣队命令，分兵进攻命令，甚至是前来轰炸珀伽索斯的命令，这位法赞尼还算看好的参谋长在这些愚蠢的决策里到底扮演了何种角色，他不得为之，但如今这个与沃肯人决战的命令，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于沃肯人最终要离开巴尔德，法赞尼早已有过预见，而在珀伽索斯上，沃肯人举城撤退的行动，就更进一步证实了他的想法。 在星门封锁失败后，游击战，星门侵扰，和化整为零故布疑阵的用兵，这些蓝脑壳们的所作的一切努力，都只不过是为了掩护自己民众撤退的幌子，而从这些凭空升起的城市来看，他们显然是早有计划。 而莎拉此刻却在向法赞尼摇着头， “参谋部提出过抗辩，霍吉本人向陆德伦陈述过交战利害，其实不只是他，第七舰队的褚天鸣和第五舰队的黄鹤，都分别去过霍华德.佐恩号上单独与陆德伦会面抗诉过，沃肯人主力舰队实力仍在，与其决战必会给银盟舰队带来不可预估的损失，但你猜陆德伦怎么说？” “他怎么说？”法赞尼压根没有猜度这名第一舰队笨蛋的心思。 “在银盟最大的威胁面前，精英尽遣的阵仗才能令对方永不敢再起报复之念，他提到当年在斯考尔德星系与蓝山人交战，当时仅仅是一支第一舰队，就将蓝山人予以自傲的女神军团尽数毁灭，令这支倔强文明相对强大的军事实力一蹶不振，只好加入银盟，向人类称臣。”莎拉对他道。 “以绝对的装备优势碾压蓝山人过时的军事科技，他倒有脸把那件事总是挂在嘴上。”法赞尼嗤然笑道。 “还有，军事武装如果不用于武力恐吓而只是消耗税款，那不就成了仪仗队了么？这是陆德伦的原话。”莎拉笑道。 “陆德伦当年为了应对越来越明显的边境威胁，磨破了嘴皮子游说议会，最终以此和文仲内阁结成统一战线，使得银盟海军从六支扩充为十支，而现在有了最终决战的机会，他又怎么会轻易放弃？”莎拉一语道破真相。 第五百二十六章 杜米特夫星门战役（一） “我很奇怪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信息的？褚天鸣和黄鹤的会面，好像你在场似的。”在心中认同之际，法赞尼有些纳闷的问道。 “鱼有鱼路，虾有虾道，迪诺，共享信息，互通有无，也许有一天你也会明白军事派系到底是怎么回事。”莎拉淡淡的道。 原来是沈月禾嫡系的便利，法赞尼立刻明白莎拉的所指，并在心中滋生鄙夷，作为一名军人，却将此种令人发指的行为诠释的正大光明，个中的滋味也只有亲历者才能真正明白吧。 “那么对于这场最终的会战你有什么看法么，迪诺？”莎拉眼见法赞尼陷入沉默，不禁向他询问。 “看法？对于接下来这场可耻的‘临别赠言’么？没有，我没有任何看法。”法赞尼用手指轻轻刮着额头，露出尴尬的笑。 “但本着让咱们剩下的这帮老弱残兵还能保全性命的宗旨来看，我们的舰阵运作也许应该笨拙一些。”他道。 “笨拙？你的意思是消极不战？”立刻省悟的莎拉闻言不禁皱起眉头。 “不，我没有这样说过。”法赞尼连忙道。“既然是最终的会战，陆德伦又说过要尽遣精英，那么他一定会将攻击的选择权更多的放在他的嫡系手里。” 他微笑着继续道：“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莎拉，你再怎么争取，在陆德伦的心中也只是旁系，第一舰队的拉斐尔.科恩才是那个能‘完美’执行他思路的家伙。” 第一舰队指挥官拉斐尔.科恩，从年轻时就担任罗伯特.陆德伦的副手，两人之间更是有着几十年的私交，因此对于法赞尼说的这一点，连莎拉.阿姆斯特朗也只得承认。 “战略会议闭紧嘴，把自己当作透明人，按照第十舰队目前的规模，就一准是和被打残的第六舰队一样被作为‘光荣’的预备队。”法赞尼此时看到指挥官女士眉头紧锁，心中明白她对战绩的那份渴求。 “给自己留下点资本吧，莎拉，学学我，经过此役之后，这些士兵日后将成为舰队中无可替代的支柱，你要做的就是让他们顺利活下来，而不是做谋取战功的祭品啊。”他心下不满，言语间又不由露出锋芒，这自然令莎拉板起面孔。 “参谋长阁下，你这话说的倒也古怪。”莎拉冷冷道。“虽比不上你那样爱兵如子，但在这支舰队里，牺牲他人性命而为自己谋私利却并不是事实，我所作的不过是上锋的军令，难道你对此有所异议么？” “不不，指挥官阁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吧，就算这是个善意的提醒吧，我想这样的说法并不过分。”法赞尼见已达到自己的目的，挤出一脸笑，而他这位风姿卓绝的上司则紧盯着他，莎拉不满意的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 杜米特夫星门，骇人的电磁风暴在形似云雾般的星门内部疯狂跳跃着，将原本漆黑的真空映现出大片惨白。 呈螺旋状星门的内部，形形色色的飞船正在依次进入星门，向着无比遥远却又尽在咫尺的外域星系进发。 在星门的不远处，千余艘大小不一的沃肯人战舰正摆开阵势，在为撤出星系的盟族飞船保驾护航，在它们的前方，则漂浮着那座无比硕大的天伦城。 与跨度宏伟的星门相比，这座巨大的浮空城市，看起来也只是那暴风风眼中的一颗砂砾，但与诸多的沃肯舰船相较，这座漂浮在宇宙中的巨型城市就不免太过庞大，只单以其表面积而论，哪怕是沃肯人主力舰队的所有舰船都停泊于其上，也不会觉得太过拥挤。 而他的实际体积则更是庞大的令人吃惊，这是一座呈现圆锥状的太空城市，它具备单向重力场，其上密密麻麻的遍布着各种建筑，大多风格古朴，低矮且造型别致，而越是靠近城市的中心，这种同样有着复古建筑的高度也显得，其中的一座高耸矗立的数百层高大建筑，或许同普星的天使之剑大厦一样，是这座城市也是整个沃肯人社会的心脏。 此刻，星门附近已看不见从珀伽索斯行星迁跃至此的其他空中城市，沃肯人巧妙的用主力舰队吸引着银盟海军的注意力，并与之缠斗多日，那些事先脱离母星的巨大城市，此时似乎早已从星门撤离。 虚空浮动，在黑幕中此刻闪现出阵阵电光，一艘银盟战舰在距离沃肯人舰队十几个光秒的位置突然出现，紧接着，蓝白色的电磁效应此起彼伏，一艘艘黑色的、银白色的银盟舰船从空间折叠中迁跃至星门附近，准确的形成各种阵列。 成百上千艘战争机器在疾速的光影中突发而至，随即各自开启蓝色的力场护盾，在一片如死亡一般的寂静中，悄无声息的与星门前的沃肯人舰队对峙。 为了更迅速的抵达杜米特夫星门，以抢在沃肯人没有完全撤离星系之前与之交战，作战指挥本部对分散在两个星门的分支舰队，下达了按编排坐标迁跃的命令，所有的迁跃路线和抵达目标经过指挥中心战术电脑的缜密计算，核实无误后，才通过指挥通路，向具体到舰船的方式分层发放数据。 以约定精确时间先后启动迁跃程序，并使所有舰队的每一艘舰船都能如期抵达，指挥本部那些以数据见长的战情参谋们总算是不辱使命，这些被誉为银盟最杰出的战场数据大师们，将星图中的一切可变因素都全盘分析，并在手中的光键上流畅而充满激情的舞蹈。 任何一个小小的疏忽，或是一个欠妥的判断，就都有可能令乘坐着诸多海军精英的舰船在复杂多变的星海中发生迁跃灾难，高维度的折叠虽可以避免低维度中星际物质的阻碍，但对于小行星、恒星引力场以及折叠衰变期的‘防护真空’，却依旧可能使得舰船出现不可逆转的致命危险。 第五百二十七章 杜米特夫星门战役（二） 指挥本部旗舰霍华德.佐恩号上，军委会主席罗伯特.陆德伦站在指挥舱呈180度的巨型舷窗前，听着助手向他宣布全员安全抵达的消息，他身姿挺立，神色俨然。 眼望着远处的对阵情形，手捧着一杯咖啡，一只手用小勺在杯中来回轻轻搅动。 一勺蛙奶，两块枫糖，三滴杜松子酒，这是他一贯以来喝咖啡的习惯，经年不变。 曾经在第一舰队做舰长时期，为了这个癖好还被有心人向沈月禾打了小报告，说他执行任务时喝酒，但沈月禾对此自然是一笑了之，并不理睬。 而现在，整个银盟军旅中，又还有谁敢对他的这个小小的习惯说一句妄言？ “向沃肯人发送影像对话请求。”他向助手做出指示，一边悠闲的喝着手中的咖啡，眼睛紧盯着远方排列出怪异队列的沃肯人舰队。 加入银盟，老老实实的回归，或者……不加入，我方将发起攻击。他在心中斟酌着接下来要表达的措辞。 拿着咖啡杯，还是放下？他有些啼笑皆非的斟酌着。 多年的对峙，长期的边境封锁，这些倔强的如同石头一样的蓝脑壳们终于也有仓惶逃命的一天！他略有些得意的在想。 近一百五十年的时间！从发现这些貌似强大的异域种族开始，人类联邦时代的人们曾为此战战兢兢，生怕他们突生歹念率着眼前的这支庞大舰队杀向武皇，将刚刚建立起星系文明，正在逐渐旺盛的人类之火就此掐灭。 沃肯人并不是不可战胜，只要造出比他们更多的舰船，拥有比他们更有效的舰载武器，这支让人类担惊受怕了这么久的硬骨头不也就这样啃下来了么，而这一切却都是在自己的任下，并且这股战胜最终强敌的辉煌还将继续持续下去。 他可以愉快的预见到，此役之后他的个人威望将会达到顶峰，至于武皇如今的纷扰，什么反战、侵略、异族杀手，都会在即将开始的这场史诗般的大胜中烟消云散。 文仲处心积虑所发起的这场战争，却又被他陆德伦捡了便宜果子，而在这名羽人老头退下去后，新任银盟主席无论是谁，都将必须依仗他在军界的实权。 在此役之后，他必定会与当年的沈月禾一样，成为军政两届无可比拟的翘楚人物，到那个时候，谁又知道呢，也许参选一届银盟主席也并不算什么离经叛道的大事。 就年龄而言，他还相对年轻，当然与拥有敌国之富的海森伯格家族的索菲亚.海因里希比起来还是老了些，但那又能如何？ 沃纳.海森伯格在弥诺陶洛斯上所玩的那些欲盖弥彰的花招，也许也只有他本人才以为都是些无人获知的隐秘，但作为拥有数千名精英，并直接向他汇报的军事情报机构的实际当家，那名银盟首富想打造一支强大的私人舰队的念头，他陆德伦又怎可能不知？ 他要做的只是等待，等待一切都有了实据的时候，发动一场奇袭，以违宪罪名将他的小小梦想一举打破，以外族雇佣军和培育战士，成立一支游离于银盟军委会管辖之外的私家舰队？ 钱烧脑烧疯了，也真亏他想的出！ 脑中的念头闪烁间，他的助手迈克尔.卡尔内拉少校从战术台前抬起头来，向他汇报。 “阁下，对方拒绝了影像请求，并对我们的任何联络都没有反馈。” “永远也不出意外的反应。”陆德伦不禁微笑道。 “那么就是这样。”他开始发出命令。“让第一舰队从侧翼首先向对方首先发起进攻，第五和第七舰队迂回至对方舰队后翼，第三、第四、第九舰队从正面佯攻，第六和第十做准预备队。” 助手卡尔内拉手指飞快的开始执行着他的指令，嘴里却道：“也就是说，完全按照军事会议部署的计划执行？” 他扁了扁嘴，似乎觉得自己顶头上司的吩咐有些多此一举。 陆德伦则对他笑骂道：“啰嗦。” …… 战事在陆德伦的命令下达不久后就此打响，身处侧翼的第一舰队拥有银盟十支舰队中最强大的舰炮火力，他们麾下的战舰数量最多，舰船总数也远超标准配置。 密集的火力自银盟舰队的一侧开始向对方倾泻，攻击甫一发动，集结的沃肯人舰队也立即转向对第一舰队，以光束武器实施还击，而在另一侧，两支银盟舰队正试图绕过巨大的空中城市，向着对手的后方包抄。 在星门的正前方，三支银盟舰队的炮门全开，粒子磁轨炮、光束轨道炮、动能大炮、破甲鱼雷……各个舰种，五花八门的舰载武器系统，向着对方迸发出成千上万声怒吼，在双方之间的真空地带，拖曳出无数条清晰而繁杂的轨迹。 狂暴的弹雨在沃肯人舰队前方迸发出一蓬蓬刺目的光晕，随即转为火光，一艘艘体型较小的舰艇正向外喷吐着烈焰，在这轮攻击中分崩离析。 但此刻沃肯人舰队却猛然间将攻击转换了方向，万千光束集为数支，向着银盟舰队阵列的中阵袭来。 排在正面对阵阵列最前方的‘圣人号’首当其冲，这艘隶属于第三舰队的老式战舰，装备有银盟最高位级的力场护盾，建舰40年来历经多次战役，从无刮伤。是第三舰队全体将士心目中的神灵佑护的吉物。 而这次，神弃舰而去，圣人号的强大护盾在沃肯人强大的聚能光束下，只撑了不过几分钟，就开始由蓝转红。随后，战舰以保证生存的最高原则推翻阵列限制，尾部的推进器开动，试图以机动方式规避光束。 但就此时，原本分散的那数只沃肯人光束竟然集为一支，并立刻成为一道粗大的光柱。在猝不及防之下，圣人号前首厚达两个蒂尔纳的乙钛合金装甲，被轻易融化洞穿，聚集的光束透船而过，击毁了位于船舱中部的核心引擎。 眨眼之后，聚变能量和反物质残留物同时爆发，将圣人号的大部分船体连同舰内的数千名银盟军人一道，全数化为不可追溯的气态分子！ 第五百二十八章 杜米特夫星门战役（三） 圣人号的剧烈爆炸覆盖了周围的巨大空域，他的姐妹舰船圣子号在一旁遭到重创，护盾被摧毁，多处分隔舱体严重泄漏，身处外舱的动能炮台炮手伤亡惨重，有些被船体剧烈的震动撞击而亡，有些则因船舱撕裂吸往真空，还有的因应急呼吸装置的损毁，在空气泄露的舱内带着呼吸罩窒息而亡。 同时受到波及的还有附近的三艘伏羲级驱逐舰，在圣人号陨灭的冲击波下，它们如被狂风卷过的落叶，相互纠缠碰撞，最终尽数爆炸，因为发生时间极短，能搭乘逃生舱侥幸存活的幸存者寥寥无几。 一击即有如此巨大的威力，而将全部舰队火力聚集一点来进行攻击，沃肯人的光束武器在摧毁圣人号后并不稍滞，它开始继续寻找着目标，对银盟舰船展开攻势。 多条光束在静止不动的银盟阵列中游曳，在任何舰船上只是稍作停留就可将其击毁，驱逐舰不过数十秒，战舰也绝不会超过10分钟，至于神农级的小型舰船，更是一扫而过，无需停留。 这么打下去可不行！陆德伦眉头紧聚，心中吃惊，他紧紧凝望着前方的舰队阵列，眼前的舷窗被一艘艘爆裂喷涌着橙黄火焰的舰船映的发亮。 “解除队列限制，让舰队动起来！”陆德伦眼睛并不放开战场，一只手指指向助手。 “是的，阁下！”卡尔内拉少校连忙通过战术台向各舰队传令。 窗外的舰队在一瞬间移动起来，按照各次军演中的既定方案，对于机动作战各个舰队都有一套标准流程，考虑到舰队之间的衔接配合和方位冲突，当陆德伦的解除队列的命令传达后，指挥舱内的参谋们立刻接手其后的具体分工。 “第三舰队，你们不能再按12号方案执行了，那里已经有一支舰队。” “舰队位置无需改变，只要将各舰间距拉大，随时保证机动射击，这是一场消耗战！” “他们在屠杀你们！间距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采用9号逃逸方案，先缓解一下你舰队的压力。” “将舰船打散，增加对方瞄具锁定时间，我们有全套对付密集轰炸的作业指导，你知道那是什么，就现在，用上！” “当务之急是避免受损舰船的波及，拉开距离，拉开距离！” “需要考虑联合攻击的角度问题，间距是要提高，但也不能乱来，他们在集中火力，你们难道不能？” “避免与对方舰队的正面冲突，记住你们的任务。利用那座太空浮城，用它作为掩护，你们要做的是迅速迂回到敌人后方！” 银盟海军以舰队编制作战由来已久，全部的作战手册及演习都是据此所设。在单舰队行动时，由各舰队指挥部向隶属舰船发布统一或分布的行动指令，在必要时，舰队指挥系统还可以接管旗下舰船诸如行进、队列调整以及集体迁跃操作。 如果遇到像今天这样的数个舰队在小范围内协同作战的情况，如果阵列不变，只是停船与对方对轰，凭舰船和武器数量打消耗战，倒还没什么问题。 而一旦脱离阵列，进入机动作战环节，单舰队指挥体系对此就不免相形见拙，舰队往往很少协同而只是各自为战。 也正是基于此点，银盟军委会在多舰队作战中加入指挥本部的理念，以一艘旗舰作为指挥中心，所有舰队在解除队列限制时放弃舰队指挥系统，将指挥权交由指挥中心专属的协同作战参谋掌控，从而在根本上成为只有单一指挥系统的合并舰队。 指挥本部协同作战参谋，大多毕业与贝利尔‘昆仑’军事学院的太空军事指挥系，这里每年所招的学生凤毛麟角，并且从不对外，只从军队系统中崭露头角，并极具潜力的军官中挑选生源。 指挥系的学生在顺利毕业后可进入各舰队指挥系统充当各类职务，也只有他们之中的佼佼者，才有望进入总参谋部下属的这个特殊部门，平日放在专属舰队任舰队副指挥官或助手，军演及战时进入迅速组建的临时指挥本部，在指挥中心中他们将与其他协同参谋们一道，以审时度势，相互磋商，彼舍我得的基调，完全基于整体利益来指挥自己的舰队，以使战局在各个层面都能取得最佳战果。 …… 真是一场吵闹的指挥秀…… 陆德伦看着眼前凌乱的战局，听着耳边的喧闹，心中烦躁，却又对此无可奈何。 诚然的，在指挥舱的协同指挥区域，为了避免影响彼此的思路，每位舰队协同参谋的战术操作台上都设有静音力场，打开后即可进入各自独立的静谧空间。 但自当年的沈月禾开始，所有临时作战本部的高级将领，都延续了需要‘监督他们都是怎么指挥的’的方针，使得这种吵吵闹闹的指挥气氛一直延传至今，变相成为一种对人员能力考查的传统。 协同参谋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发出的每一条命令都会被记录在案，并能获得最高指挥官同步的倾听，这不禁令这些才高八斗的舰队副手们精神高度集中，始终绷紧着弦，将各自的对舰队指挥方面的才华充分发挥。 籍籍无名，却又能对其下的数十万将士的生死产生决定作用，这群才华横溢的银盟高级指挥人才们，也只有所作的决策和决定在符合当前战略方针的前提下，最大程度的达到效果，并获得本部高层的满意，才有机会在新老交替的环节中，取代各自的舰队指挥，而成为银盟海军的一方大员，成为真正的掌控者。 “你们可以打散阵型，但火力输出决不能受到影响，迂回舰队的行动要快，各舰队歼击艇队伍也要做好准备。”陆德伦大声对着协同区域发出命令，他的声音一起，协同参谋们就同时噤声，等到他一说完，就立即开始忙碌起来。而急促而繁杂的话音，使指挥舱内变得如同繁忙时分的空港控制室。 第五百二十九章 杜米特夫星门战役（四） 此时在舷窗外，看到己方阵型已完全散开，这使得陆德伦的愁眉稍展。 对于移动中的舰船，由大量光束武器组成的聚集光束显然无法以统一步调精准的进行着追踪，银盟海军的多艘战舰成功在护盾被耗尽之前逃出生天，并积攒能量再次返回向对方发动协同攻势。 沃肯人阵列中，已有数艘大型战舰被银盟舰队密集的炮雨所摧毁，但他们却不为所动，前赴后继，一艘舰船被毁后，立刻由后方实施填补，与银盟如今松散的阵型相较，舰船数量较少却静滞不动的沃肯人似乎更想与银盟打一场真正的消耗战，这令指挥本部的众多参谋们百思不得其解。 “指挥官阁下，您的舰队为什么停下了？本部的命令是迂回，而不是让您做机动攻击啊！”此时，陆德伦听见协同区域一名参谋的声音，由于嗓音尖利，因此很好辨认，那是负责第七舰队协同指挥的亨利.奥斯本上校。 第七舰队？停下？陆德伦不由将注意力从与沃肯人舰队的激烈交战，转向那个在太空中漂浮的天伦城方向。在那里，他所派遣的两支舰队正在以庞大的天伦城作为掩护，以最短的距离向着沃肯人舰队后方包抄。 而现在，他远远的可以看到，两支舰队数百艘舰船的推进器似乎正在逐一熄灭，行进速度也近乎停滞。 “怎么回事，奥斯本？”陆德伦立即问道。 “第七舰队褚天鸣将军汇报，天伦城方面发生异象，整座城市的能量波动似乎很不正常，似乎是藏有行星级别的防御性武器。”协同指挥官亨利.奥斯本大声道。 “迈克尔，给我接褚天鸣。”陆德伦向身后的卡尔内拉发出指令。 当一脸严肃的黄肤人少将出现在他的眼前时，这位第七舰队的指挥官似乎还在与身边的助手做着什么交代。 “阁下，按照舰队紧急事态条款，我向您申请我舰队的独立指挥权。”他一见到陆德伦就抛出这句话。 “为什么？”陆德伦心中惊异，脸色却不动，他放下手中已经喝得差不多的咖啡杯，坐在指挥椅上，手指交错。 “那里不对劲。”褚天鸣手指着他的前方。“探测器里的能量峰值不断上升，已经突破警戒线，相信我，主席，他们对此早有防备，而我们必须撤退！” “撤退？”陆德伦在心中发笑。“他们当然对此早有防备，不然独留这座城在星门外干么？但无论这座城里藏着什么，也都是在本部考虑中的。” “执行你的包抄任务，褚将军！”最后他命令道。 “但是……主席，我有不好的预感啊。”褚天鸣拧着眉头道。 “告诉我，老褚，你是坎德人么？”陆德伦心中虽说啼笑皆非，脸上却什么也不显露出来。 “坎德人？不，我怎么会是……”褚天鸣说到这里，明白过来，立刻闭上了嘴。 “那你的那些预感就都是个屁。”陆德伦一脸正经的道。“执行命令。”他宣布。 “是，主席。”褚天鸣虽然答应了，眼神中却闪烁着迟疑，这点陆德伦能看得出来。 在‘昆仑’军事学院，褚天鸣比他高两届，沈月禾当年亲自挑选的大将，据说是著名的粗中有细的玲珑人物，但这么多年来，陆德伦却一直没觉出他细在哪儿。 大嗓门，躁脾气，易与人红脸，脏话连篇，总是抱怨，这就是他对褚天鸣的整体评价。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这个普星新纽黑文城贫民后代的真实身份，他是凭着什么考进‘昆仑’的？是撰写了某种抱怨学院伙食的奇葩文章么？而他能平步青云的当上舰队指挥又是不是裙带关系？因为很显然的，他是一个羽民的后代，而沈月禾也是…… 凭心而论，陆德伦其实倒也喜欢粗人，他的副手萨维奇.艾哈迈德即是此等范例的明证，他能坐上军委会的第二把交椅，不得不说就与陆德伦的这个喜好有关。 当然在此点上陆德伦也自有他的道理，直人直语听着不费心思，莽撞的性格也容易控制，而最重要的，是一旦明确了这种性格不是装出来的，就再不用担心着他们在背后算计自己而捅上一刀，在这一点上，朱儿.格林拉斯那个娘们可就比任何人都更需谨慎提防。 陆德伦此时走下指挥椅，再次来到弦窗边，在那座巨大黑影的边缘，两支舰队业已展开行动，正在重新调校方位。 天伦城，这座传说中沃肯人千年前逃难来到珀伽索斯所建立的城市，他比人类最古老的天使城历史更为悠久，而同样都是在文明被近乎终结又再度崛起的两个种族，为何令人生厌的沃肯人却又要将人类的善意一次次的拒之门外呢？ 这座百年来都是人类认知中谜一般的城市，如今运用某种神奇的科技飞临太空，在它的表面其上的这些破败的低矮建筑中，又能藏有什么令人生惧的强大武器？ “什么？你们要迁跃？为什么？”协同区域此时再次传来奥斯本的尖利嗓音。 陆德伦听了皱起眉头，心中已生出怒意，他此时已远远看到，第七舰队的所有舰船正在整齐划一的调整方向，目标不是星门，却是一片空阔的星系远方，而第五舰队似乎也正在有样学样的照做。 “联系黄鹤，褚天鸣……还有两支舰队的宪兵指挥官！”陆德伦冲着助手大声吩咐道。 他的话音刚落，天伦城方向猛然间发出一轮刺目的强光，高亮度的光线令滤光设备顷刻间启动，透明的舷窗立刻转为灰色，并随着光线的持续增强，还在不断的加深着窗面光谱深度。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陆德伦对着身后大声询问。 “阁下，探测器中有能量的涌动。”卡尔内拉少校回应道。 “废话，是武器么？何种形式？”陆德伦焦急的问。 “不清楚，阁下。” “第七舰队已经迁跃了，主席！”奥斯本上校突然大声叫道。 第五百三十章 杜米特夫星门战役（终章） 褚天鸣他竟然？他怎么敢！？ 陆德伦此刻心中已是恼怒之极，他刚想让卡尔内拉用专用通路联系第七舰队的宪兵队指挥，但话到了嘴边，却又立即改念。 “让第五舰队也立刻迁跃，快！”他突然向着协调指挥区大吼。 陆德伦的反应并不算慢，他清楚褚天鸣虽然鲁莽却从不会冒险，这个有着三十年经验的老将自然明白违抗军令的严重后果，但却又依然不管不顾的逃走，这就说明事态可能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不妙。 光耀突收，已成茶色的舷窗正在缓慢褪色，此时突然的，在天伦城那个成倒三角的圆锥体的中部，一道沛然无匹的白色光虹激射而出，它向着正在进入迁跃准备的第五舰队的方向，疾速掠过。 “迁跃，无论如何，让他们赶紧迁跃！”陆德伦心中震惊，那道巨大的光虹……是什么？ 迁跃引擎齐齐发动，数百艘舰船向着星系的远方如疾电般一闪而逝，但在刚刚那道光虹掠过的区域，第五舰队的几十艘舰船却没有随队迁跃，而只是静静的停留在那里。 “那是干扰迁跃的一种装置么？”他向助手询问。见己方的舰船无碍，陆德伦不由稍稍放心，但在这之后他却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设问。因为通过舷窗上的聚焦影像中他依稀能看到，在那些停滞舰船尾后，迁跃引擎启动后的蓝色光芒还在微微抖动。 “迈克尔，那到底是……”他转身向着助手，但就在这一刻，远方的那数十艘银盟舰船突然剧烈爆炸。 “耶神在上。”陆德伦察觉到光影的细微变化，当他重新转身亲眼目睹到那些舰船的惨状，原本还心存侥幸的情绪也开始随着那些爆炸的舰船一道，向着未知的黑暗中疾速下沉。 那爆炸似是从舰船的内部启始，随后向外部迸发。它极具威力，似乎舰中物质每一个原子所包含的能量都已被尽数榨出，那股巨大当量的爆炸，使得距其极为遥远的本部旗舰霍华德.佐恩号上，都能感受到那股迅速袭来的冲击波，并且令心灰意冷的陆德伦脚步一晃。 与此同时，在距离星门不远处的太空战场上，人们并没注意到另一块区域发生异变，双方的舰队依然在进行着无比惨烈的阵地对攻战。 从整体局面来看，银盟舰队的消耗战术正在取得一定成效，沃肯舰船如银盟的一般，各自都有损失，但凭借着远超过对方的舰船数量，只要彼此的战损比还过得去，这场战役就终能取得陆德伦所预期功效。 “……通知所有舰队，准备撤退。”陆德伦遥望着远方太空浮城旁，那逐渐收敛的巨焰，在垂着头沉吟许久后，他最终做出了决定。 “但是……我军目前势优啊……”卡尔内拉少校稍稍有些不解，他站在战术台前一直忙碌，显然还没有意识到眼前那真正的威胁。 “照我的话去做，这是命令！”陆德伦不耐烦的大声喝道。 “但是……阁下……”迈克尔.卡尔内拉道。 “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陆德伦狂怒的吼着，他转身怒视着年轻的助手，却见他一脸茫然的用手指着陆德伦身后，这不禁令他茫然回转。 在他的眼前，舷窗的颜色正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白光，又是那个该死的白光！陆伯伦心烦意乱的走近窗口，他驻足，背手，眯着眼睛，要从充满浓墨气体般的滤光镜中仔细的审视天伦城。 “这回又是哪个倒霉蛋要被……”他烦躁不安，口中喃喃自语，但陡然间他只觉身子一阵发硬，再过一瞬，全身竟然似是被寒冰包裹住一般，再也无法动弹。 “......袭击呢？”他的思绪却在继续延展…… …… “霍华德.佐恩号完了！副主席阁下，指挥本部全员阵亡！”战场预备队旗舰新纽约城号上，当助手瑞奇.林恩中校将以证实的噩耗告知副总指挥萨维奇.艾哈迈德时，这位平日对一切都充满信心的银盟第一猛将，此刻却长大了嘴，一脸震惊的呆呆注视着林恩，居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陆德伦他……”萨维奇焦急的问。 “主席阁下已经阵亡了，您现在是银盟海军作战部队的最高长官，请尽快对眼下战局做出指示。”年近四旬的林恩中校比萨维奇小了五岁，却在此时显现出超出常人的镇静。 “指示？什么指示？”完全被这一出转折惊呆的萨维奇虽还不至于陷入慌乱，却已经是全无半分主意。 “是战，是留？我军仍在与对方舰队交战，指挥系统目前完全瘫痪，按照既定流程，各舰队指挥权已转入这艘战舰。您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啊，阁下！”林恩提高了嗓门，少见的冒犯语气令萨维奇不禁清醒了许多。 “旗舰最后发布的命令是什么？”他开始对着远处的通讯官大吼。 “所有舰队准备撤退！阁下。”这是忠实的卡尔内拉少校在受袭前最后一刹那所发出的陆德伦的命令，而作为两支残破舰队组成的预备队指挥官，萨维奇原本的全部职责就是吃着易比克果仁糖观看战事，但如今，他却必须成为银盟两千艘作战舰船，数百万海军将士的拯救者。 “按照这个命令执行，瑞奇，全军撤退，全军立刻撤退！”萨维奇拼命咬着牙，似乎这几个字在他的口中灼烧着什么。 “是的，指挥官阁下！”林恩大声答应着，立刻将指令从指挥系统向各舰队分发。 此时，外间的对攻战仍未停止，萨维奇发现他的旗舰正在迅速转向，迁跃引擎也开始暖机。 “见鬼！瑞奇，作为指挥舰我们先跑？你疯了么？”他向着战术台怒吼道。 “他们在瞄着旗舰，阁下！看看他们对霍华德.佐恩号做的一切吧！”林恩丝毫不为所动的向驾驶舱继续发布着后续命令。 “但是……”萨维奇一旦明白过来，就再也凶不起来。“你是说他们能确定哪艘是指挥舰？并且在这种距离还能实施攻击？”他一脸的不信，但语气却已丧失了平日的坚决。蓝脑壳们这些日子一个惊喜接着一个惊喜，袖口里怕是还装着数不尽的死亡陷阱。 第五百三十一章 谜一般的武器 “阁下，我们不知道对方的意图，但无论如何，您必须活下来，依我看来，这场战争还远没有结束。”林恩眼神坚毅，向萨维奇表示着自己的看法，这令一向器重这位助手的鲁莽汉子只得不再多言，闭上嘴乖乖的坐着，由着指挥椅中柔性光束安全带将他紧缚。 纷乱的星门战场上，银盟猛烈的炮火已开始逐渐收敛，而沃肯人居然也在做着同样的事，在距离战场十数个光秒的银盟预备舰队集结处，新纽约城号的蓝色舰体正在扭曲变形，如一条被拉长的皮筋，在下一秒，它一闪而逝，成为万千星空中的另一点繁星。 几分钟后，由第六舰队和第十舰队残部所组成的战场预备队齐齐转向，与其余的四支舰队一道，向着固定的集结方向同时开启了迁跃引擎。 在这一过程中，那道让银盟舰队已怕到发抖的白光，却自始至终也没有再次亮起。 …… 冷静而理智的瑞奇.林恩中校如他这一生中的诸多闪光时刻一般，做出他审时度势的最佳判断。 在这之后的数天，银盟舰队一边向天使城汇报着作战指挥本部全员战死的噩耗，一边惴惴不安的等待着沃肯人的下一次来袭。 失去了整个本部的银盟舰队已放弃了艾谢特与哈碧星门的驻守，将全部舰队龟缩至边境星门附近实施布防。 三天内，萨维奇.艾哈迈德大小会议召集了十几场，汤米.霍吉和他的参谋们绞尽脑汁的试图想出对付天伦城的办法，方案出了十几套，却没有一条不在舰队指挥官质疑声中草草收场。 “如果这种武器可以如我们推断的那样持续性攻击，那么就算是将整整八支银盟舰队都填进去也屁用没有。”在几场群策群力的高级指挥官会议的进行不久后，几场会议中都一直默不作声的迪诺.派曲克.法赞尼，在莎拉.阿姆斯特朗的坚持下，终于向全体与会人员表达了他负面十足的观点。 “法赞尼，你混帐，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如果没有建设性的谏言，就请闭上你的鸟嘴！”已取代陆德伦成为本部指挥官的萨维奇向他大声怒斥。 “建设性的谏言么，我有。”法赞尼静静的看着这位新上任的军事最高领袖。“那就是别再惹他们，将舰队开回去继续过我们的日子。”他淡淡的说道。 “你怎么能建议放弃巴尔德星系，在我们已经取得三个星门和全部星球控制权的大好形势下？”第四舰队指挥官弗雷迪.奥格斯特中将对法赞尼的此条建议简直是怒不可遏。 “大好形势？奥格斯特将军，我们现在可是在这唯一的边境星门外吓的瑟瑟发抖呢。”法赞尼毫无留情面的指出事实。 “如果就这样丢盔弃甲的回去，银盟海军从此怕是再也抬不起头来。”第一舰队指挥官拉斐尔.科恩道。 “但至少还活着，而不是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缩在会议室的一角，褚天鸣中将也在此时发表着意见。 “真没想到你也会贪生怕死呢，老褚。”萨维奇闻声转向，冲这位一向与他不对牌的指挥官冷然一笑。 银盟政治媒体经常将萨维奇和褚天鸣划归一类，因为两人的性格十分相似，又都是以勇著称的舰队指挥大师，但萨维奇却知道褚天鸣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他长的虽然英武，内心里却是个娘娘腔的胆小鬼，抛弃自己长官独自逃跑的孬种！ “为一点乙钛矿和一些人意欲控制整座旋臂的野心而送命么？是的，副主席阁下，您说对了，我怕死！” “你！”瞧着褚天鸣毫无顾忌的顶撞着他，萨维奇空有一肚子火气却反而发不出来。 “不会再有战事，沃肯人一定会离开，诸位，难道你们还看不出么？他们将所有城市升空却并不留下向我们攻击就是实证。”第五舰队的参谋长范泽阳准将业在此时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这也许是因为只有天伦城才具备这种攻击性武器。”参谋部次席参谋周举并不同意。“我们对这种奇异的武器能量进行过详尽的对比分析，但对于它的能量构成，所有的已知数据模型都给出了不能确定的反馈，我们虽不知道它是究竟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那是因为它不在我们的认知之内。” “你是说你们并不知道他们用什么袭击了舰队，但为什么会有唯一性的推论？”范泽阳不解的问道。 “因为无法认知，这几天来，我的人几乎翻查了银盟各族的共享资料库，攻击前的强光、极远距离、静滞的受攻击状态，剧烈的内部能量爆炸，符合这样描述的只有寥寥数条，并且都是由坎德人提供的。” “他们知道沃肯人有这样的武器？”对于周举的话，萨维奇听了有些咂舌，坎德人如果明知对方有这样强力的武器，却又在战事开启后不向银盟政府做出警示，那么这许多年他们难道一直是在伪装的善意不成？ “不，副主席阁下，是在他们的游历报告中。”周举说道。 “游历报告？”萨维奇不明白。 “成年坎德人游历后必须将沿途经历汇总，提交给设在刻耳柏洛斯的游历委员会，他们将其分类储存，并对我们也开放了查阅权限。” “那该死的报告里都写了些什么？”萨维奇不耐烦的问。 “芬萨丽尔星系的升天者遗言……副主席阁下，一种武器的描述，它与我们看到的完全一致。”周举道。 “升天者？”萨维奇瞪大了眼睛，他与在场的与会者一样，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你是说……那该死的武器是升天者的？” “虽然只是猜测，但很有可能。”周举道。“众所周知的是，巴尔德的珀伽索斯是除了霍独尔的丢卡利翁之外，升天者遗迹最多的行星，也许千年前沃肯人选择改造珀伽索斯并定居在那里，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第五百三十二章 古怪的胜利 “一件升天者的武器？”萨维奇说完不禁满面愁容，但他摇摇头，仍然不肯相信。“这不可能，据我所知，就连迪斯法拉杜人也没有那样的玩意。” “发生在第四舰队与霍华德.佐恩号的攻击无法解释，阁下，一件埋藏在天伦城下的史前武器，那与我们所有的信息相符，也是参谋部目前能得出的最佳结论。” 周举的此番发言让会议室中陷入一阵沉寂，在此次会议之前，诸如第一舰队指挥官拉斐尔.科恩之流的与会者们，仍然认为这场丢掉指挥官小命的战役并不算失败，但如今当得知沃肯人居然可能拥有亿万年前升天者的武器后，与之交战的心思不免动摇。 星门、迁跃、微型虫洞技术、遗迹金属，这些埋藏在升天遗迹中的逆天史前科技无疑太过深入人心，令人们在为这个强悍的文明突然消失而扼腕叹息之时，又好奇那场变故的缘由。 在普世认知中，曾经的升天者是无所不能的，而如果不是因为那些神秘的遗迹与圣书中的描述不符，耶神教一定会将他们当成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创世者，而从可能是他们创建了各个星系的星门来看，这样的评述也毫无不妥。 在这个神秘文明消逝的亿万个世代后，他们曾经的发现却依然在影响着每一个智慧文明，而当周举很具说服力的，将一个从未听闻的‘升天者武器’抛上议题之后，所有人的心里都不禁产生了‘怪不得’或‘原来如此’的念头。 “我的结论并没有改变，诸位，哪怕是他们拥有这种‘升天者武器。”范泽阳此刻打破沉默，继续发表观点。 “他们也升起了其余的城市，不是么？并且业已全数穿过了杜米特夫星门，如果他们是想夺回巴尔德，也许只需要升起一座天伦城就完全可以。” “他们恐怕是担心我们会攻击这些城市。”作为与会者中唯一的女性，莎拉.阿姆斯特朗在会议期间一直默不作声，此时也禁不住开口，她皱眉道：“如果拥有一件史前武器，我想不出任何理由他们会放弃巴尔德。” “不能以人类的观念来评判他们，指挥官阁下，就像你永远也想不通当年坎德人为何要放弃抵抗，将维斯塔拱手让给无影人一样。也许是因为厌倦，也许是嫌麻烦，或者终于不堪其扰的打算换个星系呆呆，他们本身是外来民族，星系之间的迁徙说不定与咱们的船民组织一样……”小个头的范泽阳此时语速飞快。 “不堪其扰……范将军这是将咱们比作了扰人清梦的讨厌鬼了呢。”莎拉语态轻柔的微笑着道，此举引来了多位指挥官共同笑声。 “其实吧，杜米特夫星门的这场战役本可以避免，沃肯人及其盟族已决定撤离巴尔德，在当时我们可对此全无异议，但当我们逼迫着他们进行反击后，沉痛的打击又使我们对其去意产生了怀疑。”范泽阳不理对他斜眼相视的萨维奇的不友好的目光，只是摇着头。 “诸位，沃肯人可是一直知道这种武器的威力的啊，所以他们的离去，与这件武器能对我们做出的巨大伤害，两者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联系。”他分析道。 范泽阳的一番话，让几乎所有与会者都不禁点头，但当然也依然有人在质疑。 “范准将，按你的意思，沃肯人会乖乖的离开巴尔德？”萨维奇轻蔑的咧着嘴在笑。“胡说八道。” “我可不这么认为。”他再次重申道。 …… 没有舰队……没有太空城……没有袭击……恐怖的白光也并没有将死亡的阴云再次笼罩。 战争并没有如舰队最高指挥官所预测的那样在巴尔德星系仍然持续。 在漂浮在太空的城市向银盟舰队做出那场神鬼莫测的袭击后，沃肯人显然具备了这场战争获胜的一切前提，但他们却依旧全员由杜米特夫星门撤离。 沃肯人及其盟族留下了整座空荡荡的巴尔德星系，和在此繁衍了数千年的文明的痕迹。 银盟舰队在此不久后，即派遣小型探索舰队进入一无阻拦的杜米特夫星门，追踪沃肯人的去向。探索舰队通过几个月的追踪，利用情报局绝密的星图辨认方向，跨越过一座座星门，但却始终无法发现沃肯人迁徙大军的任何蛛丝马迹。 沃肯人此次有着庞大的迁徙队伍，数十座太空城市，几乎无可计数的各式舰船和人口，但离开巴尔德星系的后他们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这个有着谜一般经历的族群，带着追随他们的诸多盟族们，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融入茫茫星海之中。 对于他们的前程去向，人类一无所知。 在此期间，巴尔德星系战役顺利宣告结束，银盟海军以损失几乎两个舰队当量的舰船、人员伤亡两百五十万的代价，拿下了这座近百年来始终笼罩着神秘面纱的异族星系。 按照银盟现任政府和联席议会商讨后的决议，在留下第四和第七舰队分别驻守珀伽索斯和杜米特夫星门之后，舰队指挥官萨维奇.艾哈迈德率领着其余六支舰队，以胜利者的姿态开始返回武皇星系。 …… 此时，在普罗维斯敦天使城，一场愈演愈烈的媒体风暴正在逐渐发酵。因为掌握着大量确凿的证据，各大媒体终于鼓足勇气开始正面对抗主席内阁，而这次，第七修正案的坚盾终于在媒体人之间相互声援，共同进退中无法再次发挥效用。 久藏的真相被公诸于世，隐瞒的事实也无所遁形，而这一切只是源自于一段影像讯息。 一段设立了标准发送时间，隐藏在主席内阁内部服务器组中长达几个月的讯息。它的录制者，正是从公众视线中消失了几个月的内阁首席幕僚长，米迦勒.海顿。 第五百三十三章 米迦勒的遗言 离主席大选投票日不都一周，这段突如其来的影像数据，却在几乎同一时间被发送至银盟各大著名媒体。 毫无疑义的邮件来源地，绝无可能删改的腕表录制记录，随后就是这名曾经引起媒体诸多猜测的主席内阁的销声匿迹者，和他在讯息中所宣称的：‘如果你们看到这段影像，就说明我已死亡’的令人悚然动容的开场白。 米迦勒在这段讯息中，将自己所掌握的有关于巴尔德危机的全部情报和盘托出，他把文仲政府当局制造汤姆.霍兰德空间站惨案的经过详加阐述，对他干预军委会，派驻银盟第三及第六舰队前往瓦尔基丽雅的真实企图，海军向沃肯人首先开火，文仲在忒拉蒙殖民拯救计划背后的险恶用心也一一叙述。 米迦勒在讯息里特别提到了助手约克.亚历克斯的死亡，将凶手推测为文仲所所豢养的无影人杀手，并将其与联席议会坎德人议长之死关联起来。 米迦勒同时揭开了沈月禾的面具，把他描述为一个文仲多年前就已布下的暗子。他在讯息中断言，文仲之所以派无影人杀掉坎德人女议长，其实就是要将沈月禾捧上临时议长宝座。而在那之后，银盟主席大人更是与自意党的罗沃莉.斯卡娅勾结，使得巴尔德星系的战争议案投票顺利通过，并名正言顺的拿到了具有生死否决权的沈月禾的一票。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从几年前就已秘密制定的计划，而这个计划的最终目的，就是与沃肯人开战，侵略巴尔德星系，以战争延续的手段使其留在主席宝座上，使其能够长久的滞留在权力之巅！ 米迦勒在讯息中表示，他将会立即前去刺杀文仲，以阻止这场人为干预战争的开启。 他特意将这个影像设定在几个月后发出，一方面是为了如果不能活着回来，这段影像将会成为他留给媒体的证据。 而一旦他刺杀失败，在此时巴尔德星系的战争必然已进行的如火如荼，主席大选可能即将或已被取缔。 他要阻止文仲，阻止他对银盟民主的践踏，他最后提醒公众们不要被战争所蒙蔽，只有通过手中的投票权和选择权，才能令文明延续繁荣，而不是使银盟成为肆意妄为的野心家们的乐园。 …… 在收到米迦勒的所录制的这段影像后，考虑到银盟军方近期的行动和各地反战风潮所引发的政治压制，各大媒体高层对此影像大多抱有采信的态度；他们为此既感到震惊，又觉得愤怒，银盟最高公民一手遮天，亲自的导演的这一出惊天迷局目的何在？难道真的是为了10年权利巅峰的延续？那么他将银盟广大民众的福祉又究竟搁在哪里？ 有了这样的情绪，这段讯息理所当然的立即引起他们的重视，在影像的真实性经技术专家的证实无疑后，这些在前一段时间还为了第七修正法案那数额庞大的罚金，掐自己节目主播仗义执言话语权的银盟主流媒体的真正拥有者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段，就大开绿灯的让旗下新闻人发布了这段彻底颠覆人们对银盟政府认知的重磅炸弹。 有了幕后老板们的支持，这些主流媒体新闻工作者们在压抑了几个月后，终于有了释放怨气的机会，他们把影像滚动播出，轮番轰炸，让米迦勒的这段疑似死前留言，在很短的时间内即获得了大量关注的眼球。 而有关于文仲政府暗中操作议会，违反民意发动巴尔德战争的话题也终于开始升温，最终在通路中热的发烫。 在这之后，在银盟传媒界颇具盛名的沈达因新闻频道，又适当逢时的放出时多次时政谈话节目，作为第一个敢公开质疑这场战争的主流媒体，他们请到了联席议会的多位在野党议员。 人类党的乔迪.赫尔劲头十足，在十几分钟的超长评述中，他将巴尔德星系银盟与沃肯人的战争，描述为一场争权夺利，不顾公民与军人生命的可笑阴谋。 一直病体未愈的自意党资深议员瑞安.卡拉内拉女士，则摘下呼吸面罩，从议会发动战争的动机谈起。她刻意提到那次完全意料之外的议员投票，字里行间对自己的党主席罗沃莉.斯卡娅向合作党妥协的举措大为不满。 随后，沈达因新闻台的一系列令人震惊的独家报道，又开始进一步令此事件持续发酵。传媒大亨、六次普林斯新闻奖获得者沈达因的孙女，该传媒集团新闻中心负责人沈欣蓓，却不知道使用了何种魔法，居然从一个匿名而神秘的政府线人手中获取了大量的无可辩驳，无从诋毁的实据。 有着极高收视率的多个时间段的节目被刻意调节成协同配合的模式，由那几张拥有千百万关注度，传媒多年打造的熟面孔，向着亿万银盟观众娓娓讲述该事件来龙去脉和发展始末。 他们从汤姆.赫兰德空间站安保主管琳达.艾利斯特的真实身份，到第三、六舰队数十个关键岗位与之相关的人员调令，尽皆是无法抵赖白纸黑字的铁证。而关于那段在酆都墓园，将琳达.艾利斯特灭口的无影人露出真身的场景，更要令每一个收看节目的观众感到后背发冷，细思恐极。 在连续轰炸的主流媒体曝光下，面对民意逐渐失控的愤怒，和几乎无处不在的质疑，主席内阁代理幕僚长保罗.罗恩，这位在传媒风暴的第一阶段米迦勒.海顿的视频播出时，还在恪尽职守的向媒体推搪。他用一面之辞，毫无佐证，不理智的愤怒员工恶意的中伤云云为主席文仲进行辩护。 但这种无力的申辩，却又在沈达因传媒的这记重磅炸弹播出之后立即销声匿迹。 在大量毫无疑义的被展现向公众的的证据面前，主席内阁成员们似乎也在此同时感受到了‘大厦将倾，一木难支’的压力，他们自此刻起不免集体失声，而没有任何前兆的，临时幕僚长保罗.罗恩突然取消了原本计划内的全部媒体发布通风会，更是在数天后，从他的私人微客中发布了已向主席内阁提出辞呈的重磅消息。 我们在揭露！我们在怒吼！罪恶滔天的文仲和他的主席内阁业已土崩瓦解！在前一段时间饱受争议的弗兰克.格里罗，在他的微客中得意洋洋的这样写道。 而这回，就再没有任何一位自由派的通路战士挑他措辞的毛病，他的这篇微客被转发数万次之多，歌声颂德的赞美在他的个人微客上已近泛滥，人们似乎将这场以沈达因传媒为主导的新闻人的胜利宝冠，统统戴在了这位已处于半退休状态的沈达因前新闻中心主任的头上。 第五百三十四章 真相大白 在文仲刻意躲避媒体，隐藏于戒备森严的羽翼村中始终不露面的前提下，临时议长沈月禾却没有选择逃避，这位名声赫赫的前军委会上将，对诸多指控并没有太多的解释，只是不断的在一遍又一遍的描述这场战争对人类未来的意义。 但在所有的这些质疑声中，他的那些所谓的危机和战略纵深之类的理论，却又被媒体和专家们普遍批判。 因为公然对抗电视台的上司，从而失业成为通路红人的原体坛纵横节目主持人律安，则在收获大量的关注和粉丝的私人微客中，用“一个充满皱纹的笑话’和‘濒死前的危言耸听’替这位银盟军界活化石予以盖棺定论。 对于主席内阁前幕僚长米迦勒.海顿的去向，无疑是这场风暴中民众齐齐关注的一个焦点。如果真的如他自己在视频中所说的那样，因为前去行刺文仲而因此丧命的话，为什么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主席内阁却从没有对此作出任何声明？ 这些不再让人信任的政客们到底做过些什么？米迦勒.海顿是否还活着？他是被羁押，驱逐，或者是已被灭口？ 在文仲内阁集体噤声的前提下，各大媒体在高炽的质疑声中极努力的试图找出隐藏在背后的真相。新闻调查员和专家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从主席内阁底层职员，失踪人口调查部门，天使城警方，安委会特别调查组的口中拼命挖掘着各种独家消息。 关于米迦勒.海顿是生是死的这个消息，终于在巴尔德战争悲喜交加的讯息还没有传至普罗维斯敦的前一天，由临危受命的安慰会代理执行主席以新闻发布会的形式向世人公布。 在齐聚安委会盔甲状大楼的门前广场上，面对长枪短炮般的摄像器材和黑压压的记者，安委会临时主席比尔.坎伯形容枯槁，面色惨白，米迦勒失踪多月的事实委实令他寝食难安，因此人也显得无比的憔悴。 “是的，我这一生唯一的挚爱，我的爱侣米迦勒.海顿先生，已经于今日早间被证实身亡。”他红着眼的向台下的记者们宣布。 “什么？”在场的媒体人大多惊愕，他们中的不少人虽然多少猜测到这场发布会是公布前幕僚长的死讯，但却没想到作为代理执行主席的比尔.坎伯，却竟然毫不避讳的公布了他与死者的同性关系。 “坎伯先生，坎伯先生。”记者们在短暂的惊愕后开始鼓噪起来。 “你们是恋人么？” “坎伯先生，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机公开您与海顿先生的关系？” “在这之前您也一直在调查吧？” “坎伯先生，你们一直在交往么？有多久？” “你们是否已秘密结婚？” “坎伯先生，凯兹米亚人教团对你们的事知情么？他们的看法又是如何？” 纷乱的人群，嘈杂的器材声响，利刃一般的质询，完全不加掩饰的火上浇油。 比尔.坎伯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的这帮人，心中的怒火却在肆意翻腾，他克制着自己，却又不由得咬紧牙关不肯再吭一声。 “米迦勒.海顿尸体找到了么？而他的死因又是什么！？”人群中，突然有人向坎伯大声询问着，他雄浑的嗓音盖过了所有嘈杂的声音，抛出的问题如当头棒喝，令大部分头脑还算灵活的质问者们立刻闭嘴收声。 “沈达音传媒，哈米特.奥特莱尔，坎伯先生，请节哀顺变。”混迹在人群中的哈米特高大挺拔，他背着挎包，手里只有一支笔和纸质记事簿，在一帮淹没在器材堆里的记者中显得特立独群。 听了他的问候，比尔.坎伯面色渐趋缓和，他向哈米特点头致意，虽没见过对方，但沈达音的第一战地记者名声在外，因为对殖民地镇压的反战报导而被各界人士所熟知。他是罗伯特.陆德伦最讨厌的人，由此次随军赴往前线的申情被军委会打回即可见一斑，而现在他所提出的这个正确的问题，却也是坎伯开这个新闻发布会的真正原因。 “海顿先生的尸体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在墨海海边发现，被人砍去头颅和四肢，因为全身高度腐烂，DNA采集样本在数据库已找不到正确匹配，当地警方一直将其作为无名氏存于停尸房等待认领线索。”比尔.坎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几乎落泪，他是一名老练的政客，在任何场合都可以和大多数同僚一般做到荣辱不惊，但一谈到米迦勒的惨状，却依旧无法保持镇静。 “坎伯先生，坎伯先生。”许多记者伸手欲提问，比尔.坎伯却只是看着哈米特.奥特莱尔，待场面再次安静时，后者果然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急待了解的问题。 “为什么你如此确定那具尸体是海顿先生？我是说在没有头颅，DNA也无法辨认的前提下？”哈米特托着他的小本子，笔尖在纸面上停滞，他盯着坎伯，耐心的等待着回复。 “因为当初警方在腐烂尸体的贴身衣袋找到了这个。”坎伯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那支小巧的电子烟具，把它举起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支电子烟是我送给海顿先生的礼物，因为产量极少，每一个烟具内部的发烟器上都标有唯一的编号，而这支与我所购买的编号完全一致。” “这枚电子烟具在这段时间里一直放在当地警方的证物间中，直到我们在近期查对意外死亡人口时，由遗物清单中发现了它。” “米迦勒.海顿先生是死于一场可耻的谋杀！”坎伯就此静静的宣布着，他站在一堆麦克风前，任由身前暴雨般的闪光灯为他打上银盟历史的烙印。 第五百三十五章 落井下石 “坎伯先生，为什么您这么肯定？”后排一个女记者叫道。 “通过法医鉴定。”比尔.坎伯回答道。“海顿先生颈部和手掌的切口平滑异常，与一年前联席议会议长海滨星眸女士的伤口数据基本相符。” “无影人！”记者中立刻有人小声惊呼道。 “那么又是什么样的武器可以导致这样的伤害？”那名女记者继续追问。 “亡灵军团的灵戒，高能柔性光子束。”哈米特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着坎伯的话，一边自顾自的说道。 战地记者的这番言语显然引起了一阵关注，甚至有记者将镜头对准他，但被他皱着眉头避开。 “这么说就您看来，海顿先生在临终前发往媒体的指控都是事实哦？”哈米特抬头望向坎伯，又问出了一个值得全场关注的问题。 “我并没有权利这样说。”坎伯却摇头道。“但我们的刑侦部门已经将所有证据提交司法委员会，而那名灵戒战士，只要他还在银盟领地，我们就是掘地三尺，也必会将他找出来。” “至于文仲主席，作为案件的嫌疑人，在获得司法委员会的合法授权后，我们将依法传告，希望他能够在此案中配合调查，直到案情的水落石出。”坎伯淡淡的说出了安委会的下一步计划。 “嫌疑人？”听到这个字眼，记者们开始鼓噪起来，他们争相伸出手臂向坎伯提问，发布会陷入一阵混乱。 一个即将卸任的最高权力拥有者，银盟第一公民，却要成为这场惊天谋杀案中的嫌疑犯么？ 带着此种百年难遇的新闻焦点，与会记者们的激情被彻底点燃，他们兴奋不已的在记录板和个人微客中用足了胸中的词汇，他们向坎伯追问每一处细节，生怕漏掉了任何值得关注的视点。 …… 就在这一天下午，各大媒体头版头条中纷纷出现了令人震惊的字眼。 文仲是否是坎德人议长之死的幕后主使！ 安委会比尔.坎伯说文仲是嫌疑人！ 主席幕僚长米迦勒.海顿已证实被谋杀，证据指向银盟第一人！ 银盟司法委员会授权成立特别调查组，银盟现任主席文仲可能将受到调查！ 也正是在这一天，自奇连温故知新市反战示威暴乱后紧闭的舆论闸口，这一次被彻底打开，舆论导向完全一致的倒向一边，人们将几个月时间蓄满了不解和愤怒的媒体怨气统统宣泄。 那些曾经因政策淫威显得战战兢兢的新闻从业者们，此次在高度统一的论调中齐齐将炮口指向银盟天使之剑的所在地，笔诛墨伐的带起了一股势不可挡的谴责与质问的洪流。 此时，曾经谈虎色变的银盟第七修正法案已正式成为一纸空文，银盟政坛气象突变，那些原本不愿在镜头前出现的反对党领袖突然频频露面。他们不再闪烁言辞，而表现的更像是一名名即将赴死的烈士，慷慨激昂的发言和评论中，他们将文仲内阁的十年功绩批驳的一无是处。 墙倒众人推的现状，就连当今银盟政坛的第一大党，银河智慧种族合作党的诸多首脑们也不禁为此低下了曾经高昂的头，他们或多或少的还在为内阁和自己的党派辩护，但言语中早已失去了之前舍我其谁的霸气。 风向变得如此之快，面对来自各界轰然间出现的万千指责，作为执政党的一方显得猝不及防，诸多原本团结一心的派系之间也开始互相诋毁撕扯。如此窘迫的局面要令那些政坛耆宿也坐立难安，以至于前任银盟主席，老合作党员唐恩.巴克兰感慨的对前来采访的记者叹道：“我们的人性中总是充斥着一种落井下石的嘲讽，我真是要为那些见风使舵的家伙们感到汗颜。” 但对于他的这种说法，人类党议员乔迪.赫尔却又显露出嗤之以鼻的态度。 “落井下石？也许用势不两立来形容才算合适！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相信这句羽人古语用在当今银盟主席的身上再合适不过。” 他在镜头前侃侃而谈，对媒体向文仲做出的指控赫尔表示持坚决支持的态度，他甚至督促因临时议长身陷丑闻而暂时停摆状态的联席议会，摒弃议长否决权重新恢复议会职能，以使得尽快通过一项关于立即罢黜文仲，彻底审查现任内阁的议题。而此项动议一经发出，就已收到了多位议会领袖及几乎全部媒体的支持。 “目前的证据还不足以证实文仲有罪，这就是我唯一所能告诉你的。”合作党议会领袖埃利斯.纳撒尼尔在玛拉.亚伦议会大厦尴尬的躲避着镜头，不耐烦的回答着数十名蹲守记者的质疑。 “这一切都是诽谤，他们想最大程度的抹黑联席议会的合法决议，抹黑这场正义之战！背后的主使者也许就是沃肯人本身，或者是假惺惺的坎德人议会！”在合作党总部，唐纳德.约翰逊议员一脸悲愤的召开着他自己的新闻发布会，抛出了坎德人是反战事件幕后主使的另一个著名话题。 “罪恶之人最善于蛊惑人心，我想大家如今都已清楚文仲是何方神圣，这与我在五年前的竞选期间所说的话如出一辙，铁证如山！证据确凿！如今他还有什么话说？”自意党资深议员瑞安.卡拉内拉不顾自己的病情，在天使城著名的丽贝卡.麦金尼斯医疗中心的喷泉草坪上，向记者们激愤不已的发表着她的看法。 “一切都与罗沃莉.斯卡娅女士无关，议会投票的决议是我下的，我承认受到了文仲关于银河一统的蛊惑，并将完全承担这个错误决定所带来的一切后果。”自意党议会领袖艾伦.海耶斯则在发表他的一篇紧急申明时如是说道。 第五百三十六章 深夜秀访谈 天使城克里福德大街141号，GNC传媒大厦第61层。 现场气氛热烈，欢笑阵阵，呈淡蓝色的演播大厅内座无虚席，自发的随着导播的指挥配合互动，并异常专注，几乎每一张面孔上都洋溢着一股迫切的投入。 摄像机前，舒适家居装饰的直播舞台打着养眼的暖光，其后的全息投影背景之中，欢腾而喧闹的黑压压的人群，正齐齐挥动着人类党红黑相间的旗帜。无声却震撼的画面，衬托出端坐于软沙发上那名金发美人背后的能量，她悠闲的撩动起发梢，向坐于对面的那名采访者侃侃而谈。 “一直以来，我和我的党派都对巴尔德之战抱有明显的戒心。”银盟主席候选人之一，前安委会副主席索菲亚.海因里希在做客GNC电视台著名的‘玻尔寇南秀’时指出。 “众所周知的，在联席议会的决议中，人类党是当时唯一一支全员投反对票的党派力量，但独木难支，我们却在执政党和自意党的政治联盟中败下阵来。” “我的党派有着清晰的远景和理智的视角，更有着将银盟公民的福祉放在第一位的承诺与决心。十年前是因为候选人的不够强势，五年前则是那段令人尴尬的绯闻。” “民调往往领先，议会席位也不容小觑，尽管具备可以改变整个银盟颓势的执政理念，却始终无法走完最后这一步……”索菲亚在镜头和齐齐而坐的现场观众前，对梳着夸张发型的节目主持人玻尔.寇南无奈的抿嘴微笑。 “您是说如果您一旦当上银盟主席，那么这一切就将得到反转，银盟的政策核心会放在公民的身上，而不再是那些蓝脑壳的环保人士。”寇南沉寂着一张脸，现场观众被他逗的大笑。 “可以是这么说，寇南。”索菲亚配合的绽放出美丽笑容。“说实话，此界政府放在巴尔德星系的精力确实太多，银盟从构思到成立不过半个世纪，许多当时的政令和法规从发展的角度来看如今已显得不合时宜。” “在这一点上，已作古的弗尔兰.切斯可不会同意您的看法。”寇南弯着嘴，耸耸眉毛，继续保持着他插科打诨的风格，但这次在观众的笑声中，索菲亚却依旧保持严肃。 “我这一年来去过普罗维斯顿和奇连的许多地方，寇南，我见到太多破败的城市边缘，看过凄惨的破产户和殖民地失业者，他们游离于银盟的公民保障之外，过着勉强果腹的日子，这可是在天使城高高在上的象牙塔里看不见情景，而他们的人口基数正在逐年增长。”索菲亚动情的说道。 “也许是时候将着眼点放在自己人身上，而不是那些遥不可及的星球。”寇南闻言立即开始整肃面容，他的表情千变万化，只要他想，就完全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实力派演员。 “完全是这样！”索菲亚重重点着头。“这也是我将会把此次的竞选比喻成‘一场公民的胜利’的真正原因。” “已经在提前庆祝了么？竞选人女士？我知道您的民调目前非常的好，但却仍然需要小心，因为同为女性竞选者，罗沃莉.斯卡娅的自意党可比您的党派更有经验，算起来，海伦.亚特可是给银盟的所有女性开了个好头。” “是的，一直以来，海伦女士都是我心目中首屈一指的杰出政治家，海森伯格家族真正的朋友。”索菲亚微笑着点头，她的最后一句话立刻使人联想起举世皆知的传闻，曾经的当家人约瑟夫.海森伯格与海伦.亚特交往过于‘缜密’的流言蜚语。 “是的，她显然是。”寇南继续保持着严肃的面孔，这次却令现场观众集体哄笑，他假装奇怪的扫视全场，撇撇嘴，对索菲亚抛出此次节目的主题：“索菲亚女士，对于近日来在银盟传得的沸沸扬扬的内阁幕僚长谋杀事件，安委会此前已经立案调查，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文仲本人，您对次又有什么样的看法？”玻尔.寇南此时紧盯着索菲亚不放，虽然他只是银盟最受欢迎的深夜秀主持人，而不是新闻工作者，却依然很想看到索菲亚此刻的表情。 但令他失望的是，索菲亚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上平淡如常，不起一丝微澜。 “除去所有的那些证据，我个人本不愿相信那些指控都是真的，作为一名享誉政坛多年的睿智老者，他让我们这些后进有着畏惧和亲切并存的感受，我们都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对他的为人也感到由衷钦佩。”索菲亚说道此处话锋一转。 “但如果那一切只是表面工夫，是为了掩盖真实而常年扮演的角色，为了某些不切实际的目的而去指使犯罪，制造和扭曲真相从而实现个人野心，牺牲民众，成就自我……那就完全违背了这个智慧种族联盟建立的初衷，那样的话，他就必须受到严厉制裁和惩罚！” “如此说来，在您当上银盟主席……原谅我，斯卡娅女士，我这轮筹码买索菲亚……”寇南对着镜头假装和另一名候选人说话，他的诙谐再次引来大笑声，他等观众欢悦的情绪稍抑继续道：“安委会的指控非常严重，官司怕是要打的旷日持久，在成为下届银盟主席之后，你会督令加速这一进程么？” “不，我不会这么做。”索菲亚对寇南微笑。 “哦？我原本期待的是另一种气势磅礴的回答呢……”寇南撇嘴，观众大笑。 “我是说我不会对此作任何动作，那属于官员风纪委员会、司法委员会、银盟最高检察院和安委会的职责，我能做的只是不加干扰的让他们做好自己的工作，众所周知的是，已伴随耶神身侧的米迦勒.海顿先生，用自己的生命谱写了一名出色政治家的所具备的一切篇章，而他的友人和我们都会被他此种精神时刻激励着。” 索菲亚在说道友人时特意加重语气强调，任谁也知道她是在暗示安委会代理主席比尔.坎伯，她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在案件审理过程中不会给安委会制造麻烦，这样一来，坎伯即可脱开束缚为他的恋人伸张正义。 “索菲亚女士，恕我多嘴一句，自沈月禾成为临时议长，贝伦.罗森威尔因镇压反战人士请辞后，比尔.坎伯能从小小的凯兹米亚人管理处直接跃入龙门，坐上四大委员会份量最重的安委会代理主席的位子，我听说正是您那居功至伟的举荐呢。”寇南促狭的一脸笑意。 “对于这个人人皆知的传闻，你的消息渠道很令人称道，寇南。”索菲亚一本正经的点着头承认。“但你应该把至少将这条传言给说完，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和坎伯之间绝对是清清白白……”索菲亚此时耸起肩膀，寇南假扮哑口无言，观众们都被逗得欢笑鼓掌。 第五百三十七章 文仲的执念 普罗维斯顿，天使城。 站在银盟最高建筑的顶层，文仲不多见的走出他那间静谧的茅草小屋，站在整扇纳米硅质落地窗后，审视着脚下这个充斥着物欲横流的银盟之都。 一层、一间、一人，第一公民，银盟第一人。 而此时大厦将倾，他身边却连一个值得信任的下属也没有，形单只影，那些曾经在他对人类未来前景描述下激动的簌簌发抖的合作党徒们也大多作鸟兽散，近百个议员中，也唯独只有唐纳德.约翰逊还仗着一张厚脸皮死硬的咬着坎德阴谋论不放。 事实就是如此，他确实没想到这个懦弱而冲动的米迦勒.海顿，居然还留有这种后手…… 当初在挑选这个毫无任何背景的年轻人来做自己的助手，除了他的名字和性取向令人满意之外，对事物的执着和独具一格的见解也是诸多考虑之一。 他早该料到米迦勒前来行刺之前必有动作，但当时掌控着议会及四大委员会，用贝伦.罗森威尔看管着蠢动的媒体，又怎会想到他会留下电子遗言，并算准了正确的时间。 在大选年投票即将展开之际，按照计划，他胁迫索菲亚.海因里希继续执行扩张方针，并在离任前强制要求她解决掉琐罗亚斯德遗留的那副烂摊子。 他不曾想到，索非亚简直干得比他想象的还要绝妙，20万凯兹米亚人为此付出生命，就连那只总是叽叽喳喳的仓鼠拉哈曼.法赫勒也因此而作古。 他并不感到后悔，一点也不，为了一个银盟的框架，和那个令人战栗的潜在威胁，再大的牺牲也都是值得的。 在20亿人类和更多盟族的未来面前，20万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而已，虽然那悲惨的结局足够吸引眼球，是目前这场政治骚动的主因之一，但是他却打心里觉得一点不觉得后悔和同情。 谁让他们誓死也要跟随恐怖家族？他已经给过法赫勒们实在太多的机会，而他们却并没有珍惜！ 作为政治遗产和要挟底牌，为主席宝座而忙了整整四年的索菲亚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丑闻可以毁掉生命……政治生命，让曾经高高在上的当权者在一夜间陷入囹圄。 在明知法赫勒具备如此强大的实力的前提下，她不分享情报还故意激怒贝伦.罗森威尔，制造了轰动一时的琐罗亚斯德之辱。 身背数百条自愿军士兵的冤魂，冒着所有银盟人质可能会被法赫勒杀害的风险，却只不过是仅仅是为了提高她在公众面前的形象！ 这样的女人，其心肠之硬和手段之辣，令人心悸。在她的那张绝美的外貌之下，取之不竭的财富背后，居然是一名真正的政坛精英！ 对野心的驾驭，都权利的渴望，她所展现出的东西就连他文仲也要成为拥趸，因此在主席接任者的人选上，他毫不犹豫的选择支持索菲亚，而不是罗沃莉.斯卡娅。 他深深相信，为了那些可以影响到她未来前程的闲言碎语，为了让他文仲在卸任后闭紧嘴吧，海森伯格女皇会毫无保留的遵从彼此间的约定，从而将他扩大战略纵深的思路继续进行下去。 为了计划，为了最终的目的，他选择不相信任何人，甚至是完全可以作为同盟的索菲亚.海因里希，最初的消息……那个彻底改变他信念的警世恒言，毕竟是来自她的兄弟，但文仲却早已判断出索菲亚对此并不知情。 沃纳.海森伯格是不是因为此原因，才开始让索菲亚全力向银盟主席宝座冲刺，在这一点上他不得而知。 他从不相信沃纳口中所说的那个解决方案，完全不信，而对于索菲亚是不是他布局中的一枚棋子也满不在乎，在他的心中，永远并且也仅有一条出路，突破沃肯人的封锁，为人类的未来生生打造出一片生机！ 殚精竭虑的筹划，挖空心思的设计，当他在第二任期时终于开始详细审视弗尔兰.切斯的‘探知计划’，一经拿到了具体数据，就已认定了那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最终方法。 而现如今，这一切就要从他的任期内彻底圆满结束。 就在昨日晚间，军委会情报局从杜米特夫星门之役的战况传来的讯息，在损失了罗伯特.陆德伦和十几万银盟海军的巨大代价下，银盟联合舰队终于拿下了巴尔德星系的全部控制权，这个消息令他激动异常，他明白，此生将再无遗憾。 除了陆德伦的死亡让他略感意外之外，对方的损失情况，沃肯人迁徙大军的最终去向，在此次情报却没有更多的提及。 对此文仲并不在乎，由未来大势看今天的一切，任何的牺牲也在所不惜。 他已垂暮，身体虽还硬朗，岁数却在时刻提醒着他，大限将至，他只希望那一切的噩梦到来的再晚一些，更晚一些。 这还只是计划的开端，在有生之年，他算是为所有的继任者开了一个好头。 而现在，他将亲自为这场开幕演出的终场收尾，亲手为这一切拉上帷幕。 文仲贪婪的注视着窗外那史诗一般的城市场景，他所处的至高点，可以看到脚下这一片代表着人类最辉煌的天使城全貌，他此时觉得自己隐隐看到了那个不既定的未来，和眼前这繁华似景的天使城背后所隐藏的危机。 此时，静谧而宽阔的大厅内，主席层的专有VI助手那不紧不慢的声音再次响起。 “主席阁下，司法委员会特别调查组所发出的进入申请已经延时，他们带有全体大法官的授权书，根据银盟宪法章程，我已无法再为您保持楼层封闭状态。” 终于躲不过了么？文仲嘴角露出无奈的微笑，在这个悲伧落寞的最后，依旧是独自一人，这不禁让他想起曾经年少时的憧憬，高朋满座的家中，杯盏觥筹的盛宴，还有妻子那双关怀备至的眼睛。 那双眼睛至今还在他的心灵深处，并且美得令人窒息。 第五百三十八章 遗产与威吓 “寻找一切的条文漏洞，尽最大可能的再给我拖一拖，另外……给我马上用加密通讯接通索菲亚.海因里希。”文仲向VI指示道。 此刻还完全忠实，一旦离任后就又将成为下一任银盟主席的私人秘书，冰冷的程序思维，受限的智能延伸，为了那个可笑的赛博人谎言，如每任联邦和银盟第一人一样，他极力反对政府和民间对人工智能的进一步研究，哪怕是在参加了沃纳的那场‘改变一切’的该死的会议之后。 他连人都不愿信任，就更别说是这些冷冰冰的机器。在他看来，它们仅仅也只能永远是作为人类的工具，而不是成为思想的实体，或是共度难关的伙伴。 这不禁令他怀念起从前的斯蒂芬妮.麦金泰尔，那个从不苟言笑的三任内阁秘书，她一年前突然毫无征兆的主动提出辞呈，文仲自是明白那其中必有缘故，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而她却也足够聪明，在离任后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这令她保住了性命，而文仲也乐意放过麦金泰尔让她颐养天年。 他并不是弑杀的凶手，或是容不下任何风险的执念者，他热衷于挑战，是个精神层面的赌徒，但他却从不敢将人类的未来，押宝在那个银盟第一富豪的身上。 由特殊的情报渠道，他清晰的掌握了弥诺陶洛斯上沃纳.海森伯格的绝大多数动作，而显然他也不出所料的，正在进行着一件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认同的事。在大乱将起的今天，亿万生命的毁灭和另一股力量的崛起，孰轻孰重，他自是想的明白，这显然已经不再是一种困扰。对于沃纳的那些出格的举措，他也许已再无闲情去予以阻止，却依旧并不以为然。 “按照设置我只能再延迟五分钟，主席阁下，届时电梯将自行开启。”VI助手对他汇报道。 “知道了，那么请给我接通索菲亚，可以么？”文仲语气里透出些许不耐，但说完后连他自己都觉得此种情绪显得极为可笑。 “已建立加密讯息，竞选候选人女士已在线。”VI毫无生气的说道。 面对眼前尚在颤动的全息投影的质量，文仲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主席层内无处不在的影像发生器，令索菲亚.海因里希像是越过了戒备森严的安保防范，直接进入到这座固若金汤的楼层之中。 “让我们长话短说吧，索菲亚，你相信你已经猜到我时日无多。”面对对方的静默，道学者只得首先开腔说道。 “我在听着。”索菲亚向镜头外挥了挥手，似乎是在让她的贴身助手出去。 “好吧，开诚布公的说，我依然在担心着我们的约定，我打这个电话是想确保这一点。”文仲背着双手，开始在那条鹅卵石小径上缓步而走，索非亚的影像却始终在他眼前。 “在让我背上琐罗亚斯德大屠杀的恶名之后么？主席先生？我这些天来一直想问您，作为一名智者，您是否已经预见到这场悲剧的发生？”索菲亚声音显得有些发颤，她显然已为此事强忍了很久，但却出奇的一直等到现在。 “预见到什么？拉哈曼.法赫勒有一个不成气候并且搞砸一切的儿子么？”文仲轻轻发笑道。 “那样的结果，也只有他们的真神才能预见得到吧。”他解释道。 “那几十万银盟海军将士的阵亡又该怎么说？杜米特夫星门一役正是你一力主导的结果，你双手沾满鲜血的罪恶，足够让您被判罚到宇宙毁灭的一天，而司法委员会却又只是让您为米迦勒.海顿的死负责。” “我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为自己堆砌了蜿蜒曲折的多米诺骨牌，而米迦勒.海顿是只是倒下的第一个，相信我，我并不打算将这华丽的一幕看完。”文仲微笑道。 “如您所看的一样，主席阁下，人类党正在跳过令人发疯的冗长环节，在重新开启的联席议会中通过一项对您弹劾的倡议，就在今天上午，这些议案已获得超过合法数量的议员投票，只等司法委员会的谋杀嫌疑人身份确定，您的主席生涯就彻底结束了。”索菲亚宣布道。 “所以如今在门外敲门的已经不是调查人员，而是拿着镣铐的狱卒？”文仲保持微笑。 “从您的表情来看，这似乎并不是您意料之外的事。” “确实。”文仲在竹林边站定，对影像中的索菲亚点点头。“我的时代业已结束，丫头，而你的才刚刚开始。” “我想您一定是误会了什么。”索菲亚听了以文仲的年纪来讲并不算过分的称谓，却不禁皱起眉头。“党派不同，理念也是一样，我们的政见向来都有分歧，主席阁下，如果是我的礼貌让您觉得这是一场交接棒的传承，请恕我直言，您错了。” “不不，丫头，我觉得我是对的。”文仲执意用着这样的字眼。“今天无论即将发生什么，你也将实现对我做出的承诺，我在你的言辞中似乎听出了一丝反悔，但愿是我想的太多。”文仲看着影像中索非亚冷冷看着他的眼神，突然大笑。 “原来你真的是这么想呢。”他笑道。“米迦勒的延时炸弹看来不止令我难堪，显然也让你阵脚大乱呢。” “海顿先生的死并不是主因，主席阁下，事实上是我对您的人格产生了质疑，不愿与您沾染上任何的联系。”索菲亚冷冷道。 “随便你怎么说……咳咳。”文仲笑得止不住气，而全息影像中的索菲亚依旧面无表情。 “谈及人格问题，可真是要让我觉得汗颜……你真的认为你的所作所为天衣无缝么？丫头？动机、野心和证据，好吧，实际上我已经为你准备了一堆。”文仲说到这里笑容渐止。 第五百三十九章 逃亡 “从你安排黑客故意放给媒体的安委会会议决策的录像，到已经成为阶下囚的‘面对面’主持人唐.惠特尼的口供；从沃纳操纵林赛.索德伯格慈善基金会为法赫勒购买资源局库存粮食的单据，到利用加急送运送制冷器材和乙钛金属回报的虚假申报文书；还有真卫公司为救人质在阿胡拉地下城放火的真相，羽翼村与我谈论你的主席梦的那场私人会谈录影。”文仲按捺不住的又在微笑。 “除此之外，我还有更绝的，嗯……怎么说呢，那个年轻凯兹米亚人为我录制的夜视成像记录，那个画面，要令到我这个鳏居40年的独身主义者也感到脸红……”文仲此时紧紧盯着影像中索非亚的脸，随后笑容更甚。 “真该让你那个几百万星币聘请的演说训练师看看如今你的表情，他的那套拙劣的催眠手法和笑容可在这会起不了任何作用，你瞧，明明震惊却又无动于衷，一切都作的有模有样，但最终却被你的眼神出卖。丫头，你的政治生涯还很长，也许这个日后还真的需要多加锻炼。”文仲向她建议。 “明白了，你的政治遗产。”索菲亚在文仲说完这一切之后突然点点头。“它们将按照你的方针确认无疑的执行。”她声音冰冷，与刚刚并没有任何不同，但文仲知道这下重击终于打到痛处，这会令她从现在起乖乖就范。 但鉴于接下来他将要做的事，他决定再将墙钉敲实。 “虽然意外，但米迦勒确实为我提供了一个行之有效的监督方案，相信我，索菲亚，只要你在任期间仍然延续着扩张路线，那么这些见不得光的证据就永远停留在写着各大媒体地址的待发栏里。” “明白了，主席阁下。”索菲亚静静的看着她的威胁者。 “我为你和银盟打开了一扇门，那之后会有无限的可能，主席女士。”文仲此时用正式的称呼提醒着索菲亚，距离大选日已不到一个星期，而这位海森伯格的女皇目前在民调中已遥遥领先。 “恕我直言，文主席，我却并不这么看。”索菲亚面色平淡，似乎已不想再说什么。 “历史将铭记这一切，而你总有一天会记起咱们今天的这番谈话，并且心怀感激，这个我可以向你保证。”文仲禁不住作出了他的声明，而索菲亚却依旧冷冷的注视着他。 新旧交替，世代变更，在两人最后尴尬异常的静默中，银盟政治舞台即由此时而开启了崭新的篇章。 …… 银河智慧种族联盟标准纪年41年3月7日，在民间引起巨大反响的米迦勒.海顿谋杀案，在司法委员会的一纸传令后陷入此事件最诡异的沸腾点。 集合安委会特别调查组及相关人员的团队来到内阁大楼，在羽翼村扑了一个空的他们获悉了文仲的最终去向并重新锁定目标，却被主席楼层拒之门外长达两个标准时。 在交涉无果，所有的请求都被无视，只得求助于司法委员会的前提下，因为考虑到事态的严重性，10位大法官一致同意进行司法授权。 就这样，这支由比尔.坎伯亲自率队的调查组，最终得以打开通向银盟第一人专属领地的唯一电梯入口。 但在由司法部和安委会联合调查组的一众干员还没有进入电梯之前，他们却眼睁睁的瞧着异变突起，巨大的乱流喷吐，众人在慌乱中看到头顶渐露天光，高达100蒂尔纳的银盟权利象征，‘天使之剑’和她相连的整层建筑腾空而起。 独自一人身处主席层的文仲，竟然在此时开启了楼层的紧急状态模式，将这座第一建筑的顶层作为一艘逃生飞船升空。 文仲想要逃跑！ 令人震惊的消息由随调查组同时前往内阁大楼的驻内阁新闻记者首先发出，继而迅速占据各个新闻台的插播报道，千百个镜头和无数双天使城居民的眼球共同见证了这举世罕见的一幕。 一个还未被弹劾的在位主席，银盟最高权力的掌有者，却居然在他在任阶段的最后一周，不但背上了谋杀的罪名，并试图带着巨大的‘天使之剑’畏罪潜逃！ 他要去哪里？弥诺陶洛斯请求海森伯格家族的庇护么？还是前往瓦尔基丽雅星系，与正在撤回武皇星系的银盟海军舰队汇合？ 主席楼层设计巧妙，是一艘完全智能化并可以进行迁跃飞行的奇异飞船，理论上它可以穿越星门，并在短时间内前往任一星系，而其上独立的VI设计，和完善的星图资料，也使得诸多荒唐的猜测完全成为可能。 在通讯无果，警告无效之后，安委会被文仲的这一出无理手搞得猝不及防，短时间内想不出任何办法予以阻止。 数以亿计的民众正在眼睁睁的看着这场大戏的开启，比尔.坎伯不得不在此时发出上任以来的第一道军事命令。 一个按照突袭太空空间站而修改的方案在此之后迅速出台，驻防普星莫斯提马城的自愿军第一特种大队被紧急通告，12架黄蜂战机和一艘空中作业舰船在刻不容缓之际发射升空，隶属于安委会军事系统的反恐大队也在此行动中尽遣精英。 他们要在文仲和他的飞行器收集足够可进行迁跃的反物质能量之前，突击登上这艘作为银盟最高权力象征的飞船，抓捕既定嫌疑人，瓦解其逃亡企图。 行动小队在普罗维斯顿外太空轨道附近，终于拦截到刚刚冲出大气层的那枚‘利剑’，随即进行的登船行动遭到了飞船外围防御型火力的袭击，空中作业船在密集机炮的扫射下根本无法靠近。 第五百四十章 玉石俱焚 黄蜂战机的还击请求被上峰言辞拒绝，枪弹不长眼，破坏主席飞船的同时可能也会损害其并不坚固的密封层，而在天使城此次行动的指挥中心，比尔.坎伯向试图摧毁飞船防御的特种大队指挥官发出了明确的指示。 “那里面坐着的可是见鬼的现任银盟主席，在未经审判的前提下他就是少了一根汗毛，你的这条小命也不够赔！” 在如此毫无变通的强硬命令下，束手无策的行动小队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飞船离普星越飞越远。他们知道，在远离行星的真空中，飞船所采集的反物质能量也大大增加。 此刻，事态已发展到无法控制的程度，这艘曾经是内阁大厦顶层建筑所演化的飞船，眼看就要进入迁跃状态，带着那枚象征银盟政权的天使之剑，和其上的那名‘深谙此道的智者’一道，消失在茫茫星海之中。 蓝色的光芒闪烁，飞船迁跃引擎在完全启动前的已进入蓄能状态，然而它在即将爆发的一瞬突然出现了某种故障，在本该启动维度空间，如一支箭矢般折叠而出的时刻，飞船却发生了令人难以想象的爆炸！ 反物质能量所产生的破坏力是如此惊人，仅仅只是一眨眼之际，飞船和那柄天使之剑即可化为无可追溯的星尘。巨大的冲击波使多艘离飞船不远的沙罗曼受到波及，孱弱的力场护盾琴顷刻间被破坏，机体破损使得飞行员不得不接连弹射以保住性命。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天使城特别调查组的一众成员感到费解和震惊，他们一边慌乱的指挥作业飞船拯救飘浮在真空中的飞行员，一边却不禁心中带着巨大的疑问。 文仲尽然在逃亡途中因飞船失事而死了？！ 当天的新闻滚动报道逐渐演变成一场曲折反转的大戏，要让那些无所事事的闲人们在大呼过瘾的同时也不禁怀疑。 现任银盟主席真的死了么？ 各大媒体在当天晚间的插播环节中不约而同的提出了疑问，有鉴于谁也不能确定这位精研道学的政坛第一人，在主席层升空时是否真的就在其上，也许那只是他所对楼层VI所发出的指令。 但从黄蜂战机中弹射并侥幸生还的约翰.艾德林的口中，他们却得到了明确的答复。这位第一特种大队歼击队长赌咒发誓并绘声绘色的向记者描述，他当时离飞船很近，在爆炸前的一瞬间曾亲眼看到了站在透明落地窗前的文仲，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在诡异的冲着他微笑，而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那凝固在一瞬间的神秘笑脸。 文仲真的死了！ 各大媒体在一天的反复查核后终于给出了与安委会同样的答案，与此同时，几乎所有的显著版面和时事节目中都充斥了文仲死亡的各类猜测。 现任银盟主席文仲意外身故！--阿撒兹勒《首页新闻》 ‘天使之剑’爆炸！银盟第一公民惨死于普星外层空间！--《新纽波特报道》 畏罪逃亡还是畏罪自杀？专家对文仲之死提出质疑！--见贤思齐《特典周刊》 “都醒醒吧，银盟公民们，这个羽民老头差点将我们带入了恐怖战争的深渊，我们应该庆幸的是，羽神将他带走而不是在人间多待上两年，但那些内阁大厦前不断增加的鲜花又到底特么的是怎么回事？”著名音乐人，三届亚当斯奖获得者咪咪.莉哈娜在天使在线节目中，对前来向文仲敬献哀悼的公民表示费解。 “老家伙还活着，这一点我几乎可以肯定，他所精心设计的这一场反物质烟火秀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火眼睛睛的李维斯，至于那个笨蛋飞行队长所说的微笑的文仲……好吧，他一定是这辈子都没有见过所谓的‘全息投影’？文老头如今说不定在镜海的天堂海滩上晒着躺着，喝着蓝莓汁，看着沈达因新闻，一边笑得满地打跌呢！”过气摇滚巨星小明.李维斯在今日晚间秀节目中夸张的抛出他所谓的阴谋理论。 通路中铺天盖地的猜疑，对于文仲之死的争议，娱乐至上的银盟媒体由最初的谨慎的审度事态，小心翼翼的推敲事实，到为了吸引眼球和通路订阅量的嘲讽与调侃。仅仅是几天的时间，十年主政的内阁极端丑闻变成了一场愉悦大众的滑稽戏，已将走下政治神坛的合作党徒们一夜之间成为各种政治喜剧落力讽刺的笑点。 闲人们在茶余饭后之际，不免用指天咒地的口吻评论文仲这些年来给银盟带来的所谓‘功绩’，一时之间，喜闻乐道，翻江倒海似的吐槽式言论将各种通路板块尽皆淹没，而诸如‘就知道’、‘早已看出’、‘这很明显’之类的词汇，也在人们自吹自擂的睿智口吻中逐渐占据主流。 批驳通路分级制度，嘲讽第七修正法案，痛斥变相扩军的危害性，而关于以沈月禾为代表的军方高层与本届政府狼狈勾结的质疑声也随之愈演愈烈。 此等巨大的民间呼声，使得官员风纪委员会的诸多检察官们一时间风声鹤唳。为了响应这些声音，在选举夜结束之前，饱受争议的临时议长沈月禾与议会领袖埃利斯.纳撒尼尔被司法委员会派人暂时控制，以配合即将为此而成立的专项特别调查组的问话。合作党资深议员唐纳德.约翰逊则因首先在联席议会上提出巴尔德战争动议，而被安委会缉捕羁押，成为‘嫌疑人’文仲的第一名‘嫌疑’共犯。 在这一期间，巴尔德战役结束的讯息虽已被军委会予以公布，但在银盟主席谋杀幕僚长畏罪潜逃惨死太空的离奇宫斗剧正热的发烫时，这个之前被千万人翘首关注的讯息却不免成为正剧开演间隙的残羹冷炙。主流媒体中也只有沈达音传媒愿意损失流量，对战事过程和未来走向展开分析报道。 第五百四十一章 高处不胜寒 “……总而言之，这场战争的过程并不似最初想象的一帆风顺，我军此次在此次战役中几乎倾巢而出，对方也揭开神秘面纱，展现了前所未见的真正实力……”虽然没有随军出征，但作为沈达因的王牌战地记者，哈米特.奥特莱尔自然有着他自己的消息渠道。 “以我所获得的全部信息来看，这场战争并不明显具备胜利和战败的标签。我方在奎本汉穆夫星门之役中，作为先发舰队，第十舰队只凭半只舰队就完全牵制并摧毁了沃肯人予以封锁星门的企图，其舰队指挥官的表现可圈可点。而在杜米特夫星门的收官之战中，完全没有预料的史前科技却又令数量占据上风的银盟舰队成为待宰杀的羔羊。在沃肯人的第二轮攻势中，身居战场后方的本部旗舰都能够被他们摧毁，罗伯特.陆德伦和一众银盟海军精英也全部丧生……” “……综上所述，沃肯人凭借其无与伦比的史前武器，完全可以再次发动攻势，以彻底消灭入侵巴尔德的银盟舰队，但他们却又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选择主动退出该星系，因此这场对于双方都惨烈无比的战争不存在任何一方的胜利。”哈米特在采访中为这场战事予以总结。 “曾经的星系主人用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给予人类迎头痛击，却又旋即离开，而沾沾自喜的我们在得到巴尔德这个星门枢纽之地后，又将何去何从？这场由合作党发起的闹剧，以文仲不光彩的落幕而收场。他的继任者，又将作出不同的抉择么？我们只能拭目以待。” …… 主席大选夜，武皇双星和各个殖民地的目光齐齐注视天使城，十年的政权交替，注定要让这个夜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人类党总部大厦，主席竞选总部办公室，索菲亚.海因里希静静的坐在她的那张办公桌后，她眉头紧锁，为一个月后即将展开的另一段人生忧心忡忡。 在摧枯拉朽的选情局面下，各地捷报频频，音乐响起，放着维纶.韦斯特著名的那首《胜利》，总部中气氛热烈，志愿者和竞选助理们正在齐齐举杯庆祝。 而就在此时，索菲亚却在人群的簇拥下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心悸，她浅笑吟吟的将动人的微笑撒向每一张因即将赢得获选而涨红的脸，随后在不苟言笑的李察.纽尼斯的耳边低语几句，她脚步轻盈的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紧闭房门。 索菲亚此时觉得浑身无力，一进房间，她就瘫软在长背靠椅上。 鉴于几个重要票仓的投票数据也已经出来，以往选情激烈的几个大型殖民地也呈现出一边倒的迹象，除非在罗沃莉.斯卡娅的身上发生奇迹，初步的选举结果已经预示着她将毫无疑问的成为下一任银盟主席。 单从目前的选情来看，她和她的人类党恐怕要超过文仲在五年前创造的选举记录，在此次的主席大选中不但将以压倒性的票数获得胜利，还极有可能从其余两党手中夺取更多的议会席位，从而成为真正可以一手遮天的执政党。 按理说她应该高兴，哪怕是只是一丝欣慰，但此刻她却感受不到心中有任何喜悦的情绪。 从决定参选的三年前一直走到今天，出席各类独特团体的集会，遍历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的诸多的名人演讲，政情解读，酒会，筹款会。 发展和促进，展望与未来，没完没了自以为重要的各类人士、富豪、说客与野心家们成天在她的耳边絮絮叨叨。 而她却必须保持着矜持、关注、探讨的态度与其相对，她要时刻保持集中力，乐意聆听，并附上独特并老道的见解和分析，假意周旋、虚以委蛇…… 她逐渐受够了这一切，但挣扎和逃避却从来不是存在于她生命中的选项，在这最终的结果即将宣告天下时，久积的疲惫和厌倦却在这一刻不请自来，令她猝不及防，却又不得不面对内心的那份不安。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索菲亚不由得在扪心自问，这难道不正是一直以来刻意追求的一切么？ 当这场寻常人想象不到的胜利悄然揭过后，随之而来的权利巅峰的那份荣耀，那份登高一览众山小的磅礴气势，这难道不正是终日佩戴这张可耻面具所赢得的奖励么？ 但不知为什么，如今的她就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想到文仲最后向她交代的那番话，想着这位纵横银盟政坛数十年的老者最终落寞的结局。玩火者势将死于火焰，而她自己呢？为了今天能登上终于这座高峰，在数年的竞选之路中，卑劣的权谋，无耻的交换，还有那些在火海中嘶喊无助的无辜魂魄。 她的舞台已经开启，而在曲终人散后，又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也许地狱之门早已为她开启，也许一切从最开始就已冥冥注定。 繁杂的思绪如丝如茧的始终在束缚着她，在此时此刻，在这个本该放下一切愉悦享受美梦成真的夜晚，她患得患失，心绪不宁，总觉得被什么事瞒在鼓里。 沃纳有什么事在提防着自己！她终于想到。 那份由罗伯特.肯特提供给沈达因的与会名单，还有弗洛伊德.兰蒂斯、‘希望永存’科技与弥诺陶洛斯的种种联系，他们交织成一张密如蛛丝的网，在文仲的这份开战阴谋后默默的隐藏着。 索菲亚实在有点不明白，作为一个小小的发委会综规局的副局长，罗伯特.肯特却为何能搞到如此多的关键证据。他趁着米迦勒.海顿的延迟遗言引起轩然大波之际，聪明的将手中的底牌尽数打出，文仲政治舞台的落幕，这个曾经的幼时伙伴委实才是真正的幕后功臣。 但也许就连他恐怕却也没有估计到海森伯格家族的真正能量，和自己丈夫施耐德.海因里希隐藏至深的权谋手段。 第五百四十二章 另一个女王 沈达因传媒新闻中心的沈欣蓓，罗伯特所信任的正义之士却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清白，自己的父亲约瑟夫.海森伯格早在她祖父还健在期间，就以大价格秘密收购了沈达因手中的大多数股份，以使得当时已趋于濒死的传媒巨擎能够继续维持。获得第二次机会的沈达因从失败中总结得失，改换思路，调整结构，才终于能够扭亏为盈。 但沈达因已绝不可能再从约瑟夫手中购回那些使得他重新发迹的股份，因此只得选择对自己的董事会始终隐瞒真相，而弥诺陶洛斯的主人倒也乐得他这样做，因为与其成为实际的拥有者在人前饱受操纵媒体的争议，倒不如将沈氏的面子和尊严作为筹码攥紧在手里。 平日间不疼不痒的批驳和讽刺，对资本的漠视，对不公的叫嚣，沈达因传媒作为银盟最为重要的喉舌之一，却在巨大危机来临时在所有人不知情的前提下，为了换回部分股权，而对信息提供者一方彻彻底底的选择背叛。 因为这场可耻的丑闻与股权的交易，使施耐德对此危机提前而做出了准备。运用金钱攻势，发动说客和老牌媒体人从中游说，又以高昂的广告合同作为要挟，让各大主流媒体对海森伯格此番的负面报道集体失声。 沃纳到底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文仲当时与罗沃莉.斯卡娅秘谋又到底是什么？ “夫人，新纽卡斯尔的计票已过大半，我们将毫无意外的取得压倒性优势！”电话的另一端，索菲亚的竞选经理程琳燕女士声音中透着无比的兴奋，她从事竞选造势工作已有多年，但如今天这般势如破竹般的大好选情态势也是初次所见。 “哦？已经有结果了么？”索菲亚不带心思的随意应付着，脸上虽依旧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心下间却是冷冷的。 “一边倒的计票，在统计时也许会更节约点时间。”竞选经理女士轻松的开起了玩笑，不像索菲亚，她的心情简直好极了。 作为一名无可争议的强敌，罗沃莉.斯卡娅在一年前的获选呼声要超过索菲亚.海因里希，清白的从业生涯，美满幸福的家庭，前发委会主席女士拥有比索菲亚更耀眼的政坛履历，如果不是因为支持巴尔德战争一事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此次大选鹿死谁手就仍然是个巨大的变数。 “我想您也许可以开始准备当选宣言了，主席女士。”程琳燕提醒着索菲亚。 “那个不急。”索菲亚轻声道。“我仍然在等着一个重要的电话。” “是斯卡娅的败选电话么？看起来她虽有些拖延，却无论如何也得面对现实。”竞选经理大笑。 知道还占着线……索菲亚有些不耐烦，却又不得不对这位劳苦功高的手下报以微笑。 …… 摒弃浮华、远离沉沦、我们是羽神最忠实的子民。 唾弃谎言、倾听真理、它们总是被繁华的假象所蒙蔽。 从简拒奢、净化心灵、无垠星空才是真正的归途。 保持虔诚、保持耐心、羽神即将归来，在彼岸给予信徒永生。 ---摘自《希望归途》作者：佛罗伦萨.卡松巴 …… 灯光昏暗，破旧的船舱中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臭的气息。 赢凤雏伫立在厚重的硅质舷窗前良久，她眼望着茫茫星空，姣好的面容上浮动着一丝不安。 她能感觉到远方的那些星辰微小的悸动，如一颗颗动人心魄的眼睛，正在对她回视，星光随着眼帘的眨动忽明忽暗，似是在嘲讽着什么。 眼中所见，即心中所虑，她在心中苦笑着，感受着内心中那份长久凝固的凄婉，久久凝视这片让祖先们为之向往并毅然决然投身于其间的星海，她终于轻轻叹了口气，从外间磅礴无垠的广漠星域中收回目光。 三百年归途梦，两百年漂泊苦，作为一名正统的船民，她在极幼年时就跟随父亲在羽神像前立誓，‘在世界仍然被愚昧与歧视笼罩之前，永不踏足任何地表。无比虔诚，勿忘初心。’ 家族渊源，血脉使然，幼年的她对此誓言曾有着无比坚定的信念。鄙视世间的不公，唾弃虚假的奢华，让贪欲主导一切的人性法则在信仰中再无死灰复燃的土壤。 她曾坚信传统，并恪守着父辈们执着甚至顽固的观念，但随着年纪渐涨，见闻日增，她开始变得不再自信。 物资缺乏，生活窘迫，以至于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直至难以为继，在经常饿肚子的前提下，船民的精神可并不像父亲所说的那样坚如磐石。 作为执掌归途派的终身制首脑，她的父亲赢佳客盛年时无疑是一名当之无愧的拯救者，正是他所率领的两次正确的迁徙，使庞大的船民舰队在缺衣少吃中熬过了水培作物的青黄不接的衰竭期。 采集小行星矿物，承揽零散的舰船维修业务，与福耳库斯的同源氏族始终保持紧密的联系，物资交换、工作薪酬、变相乞讨……归途派在人口日益减少的趋势下顽强的活着。 在之前的几十年间，这种半开放式的对外政策或许还颇具成效，至少没有人再被饿死，归途派的生活质量较一百五十年前那场导致船民组织分崩离析的大饥荒来，无疑也算有所改观。 但赢凤雏却不觉得父亲的这种所谓变通，会为船民的生存带来什么根本的转变，作为一个虔诚的羽神信徒，一旦被打上了身为船民的烙印，于是就该永生永世漂泊于星海，如一个没有家园，也没有目标的拾荒者一样么？ 耳畔中传来一阵令人生厌的嘎嘎作响声，此时舱门开启，赢凤雏的思绪被将将打断，舱外步入的一位老者令这支舰队的主人焦虑稍抑。柯林.芦莺是父亲和她共同的启蒙老师，也是船民中已不多见的一名睿智学者，从十几年前起就常伴于她身边，几乎没有一天分离。 第五百四十三章 双姝（一） “凤雏，法赫勒家的那位幸存者已经到了。”芦莺静静的向她宣布，老人须发皆白，形容枯槁，一对眸子却显得格外有生气。 “那就让她进来。”凤雏吩咐着，但发现芦莺却不为所动。 “怎么，老师？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又有何疑虑？”她不禁问道。 “我知道你一直以来的心思。”盯着她的眼睛，芦莺点着头缓缓道。“阴谋家族只剩下这一根独苗，却未必不是最难对付的。从琐罗亚斯德前来伊童还只不过几天的功夫，他们就在克拉托斯行星建起了基地，凯兹米亚人在此等灭族大难后被逼入绝境，怕是什么的恶业都能做得出来……” “老师，您到底想表达什么？”赢凤雏闻言不禁微笑。 “萨密尔.法赫勒此行的来意绝不简单，她在伊童立足未稳，就已展开策略，一方面派人去福耳库斯与羽联合各大宗祠联络，自己却独自一人跑到这里要求与你见面，她不找你的父亲和叔叔，却又首先瞄上你，我想你不会认为是同为女性的缘故吧？”芦莺.柯林长眉微挑，斜瞥着自己的学生。 “为什么不呢？”赢凤雏咯咯娇笑。“船民组织里也只有我会打开船门听听她们要说什么，她如果真像您所说的那样聪明，倒也不枉这一场会面。” “但凤雏你有想过佳客的心思么？他所作的那些努力，让归途派始终停留在银盟军委会‘不具威胁性’的异族名单中，而你却偏偏要和他们的敌对势力私下碰面。”芦莺向她质疑道。 “父亲有什么样的想法是他的事，他既然已将一半的舰船和民众交在我手上，为他们选择何种未来并最终获得肯定是我自己的责任。”赢凤雏板起脸，她并不忌讳对自己的老师说出心中的实话，而芦莺.柯林能在她身边多年，不得不说在某些观点上，两人有着相似的契合。 “如果你真的决定了这样做，那么就去做。”芦莺果然不再劝慰。“但你应该能预想到你父亲的反应，凤雏，他和佳宾是船民守旧传统的两块基石，如果你想要做出彻头彻尾的改变，在他俩的面前多半是行不通的。”芦莺提醒着他的学生。 “我对老师的话可有着不同的观点。”赢凤雏轻轻摇着头，将眼神转回舱门，芦莺叹口气走出门外。片刻之后，身着莎丽，脸蒙面纱的萨密尔.法赫勒就已出现在船舱内，她缓步轻盈，眼望此间的主人，眼眸晶润，似是在仔细打量和揣度着赢凤雏。 “漫漫归途，向曾经的不朽者致敬。”萨密尔屈身作礼，微微颌首，赢凤雏则缓舒柔荑，手掌由内向外展开，向她作出还礼。 “初次见面，我是凯兹米亚共和国外交特使萨密尔.法赫勒。”来者恭敬的向赢凤雏道。 “外交特使？我以为你已经成了你族的女王呢。”赢凤雏奇怪的看着她。 “共和国将在伊童星系安顿下来后进行族民投票，届时将选出我国的另一位圣者，以圣灵之名统领全体族人。”萨密尔轻垂眼皮缓缓道。 “哦？投票而不是世袭？这倒与我族的规矩有些相似。”赢凤雏不禁道，有着强势位于族群巅峰地位的法赫勒家族，却又任性的由着多年经营的权利旁落他家？也许那所谓的投票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而仅剩的法赫勒却只是作为一名外交官么？”她心中不信，脸上却不显露出来。 “如您所见，我并不是一名圣者，因此不具备领袖我族民众的资格。”萨密尔似是猜到她的心思，于是直接给出了解释。 “成为一名圣者，很难？”赢凤雏问道。 “是的，那需要多年的学识浸淫和对古兰书的完美诠释，最重要的，是要经历三患五难和原旨教会的一系列挑战。”萨密尔回答道。 “那么，贵族的圣者有多少？”赢凤雏有些好奇的继续问道。 “并不多。”萨密尔轻垂秀首轻声道。“自从家父殉亡后，共和国内再无一名神教圣者。” “这么说要从银盟地盘里去挑选？让一个拒绝与你们共渡苦难的同族做你们的领袖？这真是一个奇怪的规定。”赢凤雏吃惊道。 “这是我族的传统，统领民众者必须是经过真主亲自挑选的圣者，而我们并不打算背弃。”萨密尔说完这句话后抬起双眼，与赢凤雏的双目交汇。 “正如贵族所立的，永不踏足地表的誓言一样。”她轻轻道。 “看来我们两族彼此都有不可挣脱的信念枷锁。”赢凤雏微笑道。 “是的，祖辈们定下的规矩，无论它有多么不合理，却又是你我必须遵守的铁律。”萨密尔突然话锋转硬，而这样的语气反转令赢凤雏在心中有些不快。 “撇开这些弯弯绕的外交辞令，那么你今天来到底有什么目的？”她向萨密尔发问道。 “想见见你。”萨密尔似乎想了想才道。 “只是为了见我？”赢凤雏笑了。“是作为新邻居的例行拜访么？你知道船民没有真正的属地，虽长期滞留伊童，我们却不是这个星系的主人。如果出于政治目的的拜访，羽联合的宗族祠堂和银盟所属驻军机构才是他们宪法条例中合规的正式‘住客’，而我们，只不过一群拾荒者和乞丐罢了。”她向萨密尔眨动双眼，眼角的笑纹皱折出一抹精致的自嘲。 “不是来客见主，也不存在任何的政治目的，我只是为了来亲眼见见你。”萨密尔手指轻捻脸颊，将挡在面部的轻纱揭下。“也为了让你能亲眼见到我。”她轻启朱唇，微微一笑，在揭开面纱后显现出完美的真容，刚刚那只会说话的双眼在完整的绝美容貌下，更似在流淌着动人的诗句。 第五百四十四章 双姝（二） “睿智者，铁娘子，船民女皇，当之无愧的归途派下届统率，凤雏小姐，关于你的传闻简直多过福耳库斯的沙砾，羽神一定是刻意眷顾着你，因此给了你一切令人向往的特质。” “真不愧是一个外交使者的辞令。”赢凤雏莞尔一笑。“我们彼此算是见过面了，那么接下来呢？”她盯着萨密尔。 “接下来我需要向你转述一段事实，和我父亲对与这段事实的猜测。”萨密尔缓缓道。 “事实与猜测？”赢凤雏略有些奇怪。“说说看。”她道。 “这牵涉到眼下银盟政府展开的巴尔德战事，银盟主席文仲和他的同党合谋，在三年前引爆了汤姆.赫兰德空间站，使得巴尔德入侵有了口舌之便……”萨密尔说道这里顿了顿，待她欲图继续描述时，赢凤雏却打断她。 “这些遍地蔓延的东西新闻里都在播，民间把它叫做‘阴谋战争’。”她点点头，看到萨密尔询问的眼神，愣了愣后随即醒悟。“船民虽不关注政治，却也不是野蛮人，在真空中讨生活的我们，对于战争这种东西尤其敏感，巴尔德战事可是让我们损失了与沃肯人的交易渠道呢。” “好吧，那么关于这场战争的起因，却是银盟媒体无法猜度而出的。”萨密尔此时轻声说道。“合作党徒们穷尽心思，一力主战，并且说服了一向视战争为洪水猛兽的自意党，但文仲又是怎么做到这点的呢？”她用清澈的眼睛望向船民女皇，而对此赢凤雏只能摇头表示不知。 “这一切都源自于弥诺陶洛斯的一场极秘密的会议！”萨密尔突然肃声道。“我父亲在殉亡前将这一切向我告知，一名暗线在数年前曾经向他警示，沃纳.海森伯格用秘密渠道紧急联系多名位高权重的银盟政府官员和企业家，在忧伦堡中召开了一场特殊的会议，其中就包括银盟主席文仲和安委会主席沈月禾。” “在此次会议之后，仅仅是一夜之间，银盟政治风向明显转变，已成型的裁军动议被长期搁置，银盟海军反而开始编制猛增，尘封多年的沃肯人威胁论的基调莫名又起，而之后的汤姆.赫兰德空间站爆炸更是最终敲实了文仲对外扩张的企图。” “我不明白，这一切又和沃纳.海森伯格有什么联系？”听完萨密尔的论述，赢凤雏不解的问道。 “这也是我父亲长期想不通的地方，按理说仅凭银盟第一富豪的一席谏言是绝不可能令文仲之流改变国策，但他却隐隐察觉到沃纳.海森伯格身边的那名魅姬人……” “魅姬人？”赢凤雏微微皱眉。 “是的，米索达亚的神秘种族在娜瑟星系外向来很少出现，但她们每次离开自己的星系化身为异族之貌时，却总是带有明确的目的性，据传闻在代达罗斯近月危机和无影人背叛战争中，就明显存有着魅姬人使徒的影子……”萨密尔耐心的解释着。 “等等。”赢凤雏打断她。“魅姬人不是类人种族么，你怎么说什么化身？” 萨密尔的话使赢凤雏不由得想起流传于船民间的奇异往事，当羽神信徒们齐聚于福耳库斯饱受风沙之苦时，一个声望日隆的宗族统率向羽民们发出了投身于茫茫星海，抛弃无休无止的领地纷争，静候羽神踏上归途的倡议。而她的妻子佛罗伦萨.卡松巴也为此写了一本关于信仰和起源的著名读物《希望归途》，引发了当年众多羽民义无反顾的离开地表，成为星际船民的风潮。 而据传这位美艳绝伦的统率之妻，就是一名由米索达亚流落到福耳库斯的魅姬人。 “在人类世界，她们自然是化身为人形……”萨密尔道。 “你是说她们可以随意变身？”赢凤雏好奇的问。 “这似乎并没有定论。”萨密尔闻言说道。“我族的史学者曾经专门做过相关资料的收集，他们认为米索达亚的这种奇异生物，可以化身为任意高等智慧种族的女性，无论是在外形和生理上，这从资料中魅姬人可以正常生育即可推断而出。” “但她们似乎是从母星出发时就已确定了化身种族，并且不可逆转。”针对赢凤雏的变身疑问，萨密尔说出了自己所掌握的情报。 “你是说，这些米索达亚异族派出基因构化后的使徒，用绝美的容貌迷惑可以扭转乾坤的掌权者，在他们的耳边大吹枕头风，以达到其被派遣的确切目的？”赢凤雏惊讶的推断道。 “你说了我想表达的一切。”萨密尔点头称是。“但有时她们可能并不能以魅力得逞，比如由女性主掌大权的坎德人或蓝山人，那时她们就只得以只手之力改变乾坤。” “而据传言魅姬人具有惊人的洞察力和预见力，她们识人辨物，有着惊人的危机预判能力。”萨密尔又道。 “真是一支令人生畏的种族。”赢凤雏咂舌道。“容器化的百变躯体和这些所谓的能力，使她们能成为最好的煽动家和魅惑者，我无法想象她们的掌权者是怎样的家伙，她们就像分派了任务的特工，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为了达成目标，魅姬人恐怕不会隐瞒她们此行的真相。”萨密尔摇起了头。“在此点上，弥诺陶洛斯星球上的那位就是个例子，那名魅姬人也许有能力让沃纳.海森伯格对她俯首称臣，却绝不可能令一干银盟政府首脑都为她着迷从而干出蠢事，并且据父亲的线报来看，那场改变了银盟气象的会议，魅姬人却并不在场。” “你是说她给沃纳.海森伯格带去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而这个消息要令到银盟执政党立刻开始改变军事布局？”赢凤雏几乎是立即明白了萨密尔想表达的一切。 “对！”萨密尔满意的轻轻点着头，一股果然名不虚传的念头正在她的心头涌起。 第五百四十五章 双姝（三） “好吧，那么问题来了，这个惊人的消息，我是说这位魅姬使徒从米索达亚带出来的消息，到底是什么？”赢凤雏眼睛紧盯着萨密尔，而这位法赫勒家族唯一幸存的女子在接下来却给了她失望的回答。 “我不知道。”萨密尔轻声说道。 “这里就涉及到一个几乎无法予以证实的猜测。”她在这之后补充道。 “你父亲的猜测？”赢凤雏问道。 “是的。”萨密尔点点头。“但对我来说，家父的这个猜想等同于事实，不夸张的来说，父亲是我这一生中所见过的最睿智者，而请相信我，这并不是一个女儿对亡父的恭维。”萨密尔面色沉静，但赢凤雏却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隐隐的怀念和悲伤。 “要完成这一猜想，首先要知道文仲冒着大不讳，拼着与沃肯人撕破脸也要攻占巴尔德星系的动机。”萨密尔说道。 “占据巴尔德通向另一支银河旋臂枢纽的星门？”赢凤雏立即道。 “对。”萨密尔点头。“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紧接着她又问道。 “资源？无穷尽的资源？”赢凤雏回答她，而此刻萨密尔先点点头，又旋即摇头。 “迅速膨胀的人口……极具增加的士兵……空间……我知道了！他所要的是战略空间！”赢凤雏恍然大悟，而这次萨密尔微笑着点头。 “强敌在侧，如坐针毡，潜在的威胁使文仲发了狂般的要加速扩展银盟疆域，以获得增量的人口和军事资源，还有用以维系生存的战略空间。”萨密尔道。 “这就是魅姬人带来的讯息？一个潜在的敌人嘛？他们是谁？从哪儿来？”赢凤雏不解的问道。 “如果是你的父亲和叔叔，在这里恐怕就会一笑而之，然后忙着送客了吧。”萨密尔笑道。 “我并不像我的父亲和叔叔，这你当然早已知道，而这样的奉承只会令我难堪。”赢凤雏紧皱眉头。“说吧，一个未知的敌人，他们又能从哪儿来？” “武皇星系……”萨密尔盯着她的眼睛微笑。 “武皇……银盟心脏？这又怎么可能？”赢凤雏嗔目结舌道。 “正是如此，你想想在武皇，哪个是绝无可能的威胁涌现地？”萨密尔抿着嘴唇，等待着赢凤雏的推论，而这次她显然又没有失望，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这位船民女皇就一口道出真相。 “安卓海！”赢凤雏在说完之后连自己都抽了一口冷气。 “正是！”萨密尔点头道。“一直以来人们都以星门的数量来诠释星图，远古文明在缔造这些巨型通道时使用了与我们一般的逻辑。” “一个星门代表星系连接的终结，是终点站，二个星门，则是一个星系与另一个之间的连接，三个星门以上，则是枢纽和中转站。”萨密尔不紧不慢的开始道出拉哈曼.法赫勒主动赴死前向她描述的猜想。 “多年来，武皇一直如琐罗亚斯德一样，被星图出版商们描述成只有努特星门的单星门星系，而在真正的银河地理上这倒也说的通，她位于半人马矩尺旋臂的末端，作为人类向外部世界拓展的起点来说，那也并没有任何学术上的错误。” “那么赛博人为什么要用安卓海来刻意的封闭这个星门？”赢凤雏思绪飞转，已经迅速的跳到了问题的关键。 “作为船民，作为数百年前被放逐的赛博同情者的后代，这些答案难道还需要我告诉你么？”萨密尔在微笑。 “为了保护人类！他们制造那片炸弹海洋封锁星门是为了不让什么东西穿越过来！”赢凤雏恍然大悟的睁大了眼睛，萨密尔的话，令她终于将困扰多时的疑惑给完全想通。 “是的，凤雏，而那些所谓的‘东西’，显然才是令文仲们陷入疯狂的焦点。”萨密尔眼眸中闪烁着晶芒。 “为什么，我是说是什么令他们如此害怕？而赛博人……能够令这些机械生命做出这种保守的绝望行为的……”赢凤雏思绪连转，不禁心生恐惧。 “一个令赛博人驾驶星舰带着我们前来这里的真正威胁，一个使旧世代的人类最终毁灭的强大力量！”萨密尔斩钉截铁的道。 “天啦！”赢凤雏情不自禁的捂住了嘴，她在懂事后还从来没像如今这样表现出一副小女儿的姿态，而那股因恐惧而滋生的慌张，对未知事物产生的惊惧使得她感到呼吸沉重，似是透不过气。 浑浊的空气，难闻的气息，经年使用的设备虽一直修修补补，却终究因远超使用周期而变得磕磕碰碰，故障不停。 此时，一盏昏黄陈旧的老式氙气灯在舱内激烈的闪烁了一下，随即永久的停止了工作，这使得船舱内顿时蒙上一层阴影。 舷窗外，万千繁星清晰可见，星光夺目，在寂静阴冷的舱内显得异样灿烂。 赢凤雏轻闭双目，缓缓深吸了一口气，在她的身前，萨密尔.法赫勒的那双动人的双眼却始终紧随着她。 “为什么是现在？”赢凤雏如呓语般的询问着眼前的这位绝美女子，虚幻的真相令她在震惊之后陷入遐想，她想到祖先们为了维护赛博人而受到的非难，艰难的旅途始终伴随着他们这些‘异类’的后人们，年深日久，以至于现如今很大一部分的船民都不再相信祖先们的初衷和赛博人的无辜。 而原来这些人类新生世代的缔造者们，一直以来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人类，他们在那场战争的最后阶段建立起无与伦比的防御体系，目的就是将那座无法摧毁的星门永久的封闭，以防止一场浩劫的再次到来。 但赛博之战业已经过数百年之久，杀机密布的安卓海也亦如往昔，如若这座赛博人所建立的防御之盾还在持续发生效用，那么这场所谓的威胁论又是从何说起？ 第五百四十六章 双姝（四） “为什么是现在？”萨密尔重复着她的话，清澈的眼眸中也显露出一丝迷惘。“我不知道。”她不禁垂下眼皮。 “一切都还是与那个魅姬人有关，对吧？”赢凤雏轻声道。“她所传递给海森伯格讯息的内容，才是这场银盟乱象的真正缘由。” “是的。”萨密尔颌首。 “这不禁让我怀疑你向我阐述这段惊天迷局的真正原因。”赢凤雏突然笑道。“拥有广布密探和一整支作战舰队的凯兹米亚人，难道是要与船民联合，去攻占弥诺陶洛斯，揪出那个魅姬人以获得那个恐怖的谜底么？” “又或者你是认为我们有某种能力可以让沃纳.海森伯格本人向世人吐露实情？”赢凤雏苦笑着摇着头。 “你误会了，凤雏小姐。”萨密尔赶忙道。“沃纳并不笨，如果那个恐怖的真相会在世俗中制造无法遏制的恐慌和暴乱，使秩序的天平轰然倒塌，作为一个产业遍布银盟的既得利益者，一个庞大商业帝国的主人，他可不愿在没有头绪和方法的前提下挑起一场轩然大波。” “真相也许永远不会被揭露，至少在海森伯格的层面可以得出这个结论。”萨密尔解释道。 “那这更让我不解了，尊敬的外交使节。”赢凤雏皱起眉头，一双秀目审视着萨密尔。“真相和猜测已传递完毕，是时候说说你的来意了。” “我的来意很简单。”萨密尔正色道。“攻占福耳库斯，让船民重归故土，进而由我们两族一道，控制整个伊童星系。” “这是我所提议的一个短期目标。”萨密尔看着面部神色没有任何反应的赢凤雏，又补充道。 “哦？那么长期的呢？”赢凤雏不紧不慢的问道。 “依托行星建立完善的地面和轨道防御体系，做两手准备，一方面予以抵御银盟可能的袭击，一方面则是应对最坏的可能。” “安卓海中的威胁。”赢凤雏接过萨密尔的话。 “是的。” “福耳库斯目前是相对独立的羽联和，他们与船民同身共体，有着不可磨灭的血缘联系，对于船民和凯兹米亚人的入侵，他们又会如何作想？最重要的是，我的人民又会对这种赤裸裸的背叛怎么看？你觉得他们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么？”赢凤雏面露苦笑，对萨密尔连连摇头。 “这也是我派人去羽联和宗祠的原因，安卓海内真相，目前正在以同样的方式传递给他们的大族长，你也说了船民和羽民同身共体，在如此巨大的威胁面前，我相信宗祠领袖们会敞开怀抱欢迎你们的回归。” “你是说不费一枪一弹夺取福耳库斯么？” “不，虽然第三及第六舰队调往巴尔德参战，但新北京依然有安委会第七特种大队的数万驻军。” “银盟的预备役军队。”赢凤雏点点头。 “第七特种大队是自愿军中的王牌，装备和人员素质与正规军不遑多让，所以单以战力来讲，他们并不可小觑。”萨密尔表示道。 “要我们帮忙拿下福耳库斯么，倒是挺有意思……”赢凤雏开始在舱内来回踱步，她轻启朱唇，似在自言自语 “这里有一个不得不提的疑问。”她突然缓步走向萨密尔，嘴角含笑。“如果是武皇双星数百年建立的行星防御体系都应付不了的敌人，你又怎么能指望区区一个福耳库斯可以侥幸？” “执着于行星地表的防御，无非是愚蠢的大地母亲般的空洞信条，船民数百年来生活在真空里，不带牵挂，自由自在，一旦武皇发生战事，我族正可以不受束缚的逃之夭夭，又为什么偏要去在贫瘠的福耳库斯上做什么挨打布防的勾当。”对萨密尔抛出威胁论后又据守地表的提议，赢凤雏不禁有些好笑，也许在这之前她还动过类似的念头，并且猜出了对方的大致来意，但如今却又不同，如此浅薄的道理，她不信这位凯兹米亚智者的女儿没有考虑过。 “逃之夭夭？”萨密尔睁大了眼睛奇怪的看着船民。 “当然，你觉得我会因此而产生什么颜面扫地的奇怪想法么？你觉得除了生存之外，又还有什么是船民想要的？”赢凤雏笑道。 “凤雏小姐，对在阿胡拉地下呆了这麽多年的凯兹米亚人来说，我们与船民拥有完全相似的信条。”萨密尔严肃的告诉船民女皇。“但如果要逃的话，你们要怎么逃？用这样的一艘艘年久失修的古董舰船么？” 凯兹米亚人的这句话令赢凤雏一时哑口无言，船体老化，设施陈旧，船民组织虽有世间最好的舰船维修人员，却在经年的频繁迁徙后陷入窘迫境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无法将如此巨量的不堪复用的设备尽皆更换。 “利用地表无尽的空间才可能建立大型制造工厂，而且也只有在那里，人力资源才能得到充分应用，你们有最好的熟知一切舰船工程细节的维护人员，稍加培训就可以组成一支全银盟最棒的建造大军，而我们手里有着完善的银盟军工舰船建造图纸和整套流程方案，只要通力合作，就完全可以……” “你忘了提资源。”赢凤雏此时插口道。“制造大型舰船需要数不尽的电气元件，光导材料和运算模组，就算这一切都可以通过交易和以旧翻新来解决，巨大的乙钛合金缺口却又从哪里去找？就算是把船民的所有旧船都融掉提炼，按照目前的工艺，也绝造不出同等规模的新舰。正是有鉴于此，银盟政府素来将乙钛金属列入战略资源并实施禁运，你难道是想让我用福耳库斯的沙子去打造船体么？” “整整五十艘银盟驱逐舰当量的精纯乙钛够不够你补这个缺口？”萨密尔礼貌的等待着赢凤雏把话说完后，静静的道。 “什么？”萨密尔的话让赢凤雏吃了一惊，而她立即醒悟到凯兹米亚人此话背后的含义。“你是说……” “是的，它们的价值是20万条活生生的生命，其中也包括我的父亲……”萨密尔说到此处语气不由颤抖，并努力控制着情绪，但不争气的眼泪却已涌出眼眶。 银盟伏羲级驱逐舰载员可达千人，如果是紧急状况作为运载船，其空间内塞上五千人也完全不是问题，凯兹米亚人在琐罗亚斯德的恒星氦闪中，因缺乏适合迁跃的舰船而损失了20万人，原来他们竟然为了这五十船乙钛，居然放弃拯救这些追随者！ 赢凤雏此刻惊诧莫名，她张着口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为了更多同胞的生存，必须毫不犹豫的做出必要的牺牲。”萨密尔泪挂双颊，心中只是想着父亲临别时对她说的这番话。 父亲带着这样的秘密与那些信徒们共同赴死，在天国，他们又会理解和原谅他么？ “这50船乙钛是我们仅剩的遗产，并且愿意与贵派全体船民共同分享，你们能造出适合远途的舰船，而我们有现成的资源。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们的全盘计划了，这也是家父最终的想法，占据福耳库斯以便于打造舰船，而在大难真的来临时……”萨密尔抬起眼眸，用手指轻轻擦去面颊的泪痕。 “我们将一起逃之夭夭。”她盯着赢凤雏的眼睛，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舱室内尤如一道惊雷。 第五百四十七章 女王万岁 普罗维斯敦，天使城。 建立不过41个标准年的银河智慧种族联盟，如今正在改头换面，从而步入一个崭新的篇章。 在经过上届政府逐渐显露的斑斑劣迹下，停滞不前的科技，经济颓靡的市场，银盟经济总量的发展曲线较之10年前唐恩.巴克兰时代，并没有出现明显的上升的趋势，反倒在文仲的第二任期内急转直下，已经持续三年形成负增长。 在民主政治的载体在传媒和信息掌控方面，安委会经议会授权从而发起的信息分级制度，和诸多令人发指的倒行逆施，令本应被放大的声音无人关注。 而在武皇星系之外，殖民地居民饱受歧视，过度工作或无所事事，漫长的星系间民生供应链，不成体系的运输章程，一团乱麻的分配制度，十数个大型殖民星系中在数年间骚乱迭起，又被安委会派出自愿军尽数镇压。 在一片大型都市依旧是纸醉金迷的繁华假象下，越来越多失去信用度的银盟公民，被挂着政府牌照的私营保险公司毫不犹豫的踢出公民保障体系，成为边缘化的‘社会闲民’。 失业率居高不下，公民满意度业已接近历史最低水平；民生指数每况愈下，物价指数反倒在逐年升高；而作为民选代表的议会体制，却因为垄断银盟各个行业的寡头集团的存在，为了自身的利益，接受贿款，游走于一个个政治掮客之间，对民间疾苦不闻不问。 做牛做马，不如作威作福，替选民说话，却又怎及得上替金主投票？ 广为流传的‘捞足了五年就走’这句玩笑话，却已经逐渐成为276位联席议会议员中一个不争的事实，少数还存有着正义感的议会议员们嘴上说不得什么，心中的怨气却已然要久淤成疾。 在战争方面，合作党一力主张的巴尔德战事在一系列难堪战役后的终于落下了帷幕，而作为执政党所主政的这十年间，用天文数字般的高昂军费所维持的银盟海军，倒也换来的一些值得称道的效果。 伊童星系作为原本星际海盗横行的纷乱之地已逐渐稳定，在安委会及银盟数个舰队的轮番剿灭下，船民极端组织中的‘骷髅党’及‘恶灵骑士’趋于势微，位于福耳库斯与克拉托斯两颗行星的诸多暗藏的海盗港亦被尽数捣毁。 外族争端方面，有着‘毛茸茸的麻烦’之称蓝山人的舰船，却始终在斯考尔德星系对银盟设于此处的殖民地进行频繁骚扰。这场由百年前即开始的领土争端，在文仲第一任期派遣罗伯特.陆伯伦的第一舰队前去征讨之后曾经消停了一阵。但近期在蓝山人的女王易帜之后，重整旗鼓的蓝山人舰队乘着银盟舰队赶赴巴尔德作战，又开始对不具备完善防御体系的人类殖民星球爱泼特斯磨刀霍霍，斯考尔德星系因此风声鹤唳，两族之间的大战也是一触即发。 由文仲主导的这十年间，银盟在太空军事方面得到了长足发展，在军事委员会打造舰队、疯狂扩军、采购物资的背后，是政府大量负债的缺口，而这些债务指标，则大多数牢牢的紧攥在不多的几个大型财阀的手中。他们心有目的，手握筹码，随时能让债台高筑的银盟政府陷入债务崩盘的局面。 在普知大众的层面，一方面是利用第七修正案让政府的现况得以瞒天过海，而在另一方面，财政委员会的预算公告因受法规条款的限制，却又不得不透明公开，那些赤红的数字让有识之士心生警觉，经济类的撰文和评论也大都在唱衰银盟的‘下一个五年’。 因此，人们不禁对‘银盟经济支柱’的海森伯格家族却即将出一个‘银盟第一公民’的恶感大大降低，‘商业女皇’之所以能够以碾压之势成功胜选，除了民众对文仲内阁和自意党勾结的丑闻的反刍外，似乎也与她的出身以及其背后家族无尽的经济支持有着一定的关系。 索菲亚.海因里希在她诸多精彩的竞选演讲中，不停的宣讲的‘刺激经济’、‘减税’以及‘公民福利改善’，并许下任内诺言，这也使得人们不无天真的期待海森伯格家族在经济复苏一事上能够尽心尽力。 “作为最有钱的家族一旦执政，在经济建设上，他们至少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这句沈达因传媒的分析人士在为‘女皇’造势时所说的话，也诚然是诸多银盟中低产公民们的心声。 …… 厚重的天际透出米伽璀璨的光芒，它向着四方迸射，天空中像是开着投向各方的探照灯，千万道光照来自云端的深处，映射于安德烈湖微微荡漾的水面之上，形成阵阵涟漪的闪耀光华。 环绕湖区的提尔诺国家湿地公园中，繁茂如云的一丛丛紫蕨花盛放如炽，香飘十里，周遭的空气中充满清新好闻的植物气息。 哪怕是有着高效有序的引导光束的编排指引，环绕安德烈湖区的多维交通线路此时也显得拥挤不堪。在通向就职典礼现场如蛛网般蔓延的步行道路上，人流络绎不绝，如同发现可以满足整季食物从而倾巢而出的穴蚁大军。 标准时上午8：40，赫尔敏兹登大教堂门前的玫瑰广场已是人山人海，一片欢腾，诺大的三阶梯礼拜会场被挤得水泄不通。在时隔十年之后，第九届银盟主席的就职典礼，将在这个有着悠久历史的神圣广场上再次举行。 索菲亚.海因里希和他的丈夫施耐德.海因里希早早的已在大教堂中的前排落座，按照惯例，在宣布她将成为下一任银盟主席之前，将由有着银盟第一信仰之称的耶神教教宗对其祝祷施礼，赐予神之祝福，令其为虔诚信徒也为迷茫的异教徒们能够尽心服务。 第五百四十八章 就职典礼（一） 在教宗西思维特三世将圣香油点燃之际，著名的赫尔敏兹登少年唱诗班用银铃般的天籁之音开始齐唱《三日神迹》，索菲亚面色庄重，端坐在《伊甸之光》与《圣子诞生》这些著名天穹名画的正下方，眼观鼻鼻观心，显露出无比的肃穆虔诚，但其心中却早已觉得不耐。 一个在旧世代也充斥着罪恶与杀戮的神祗，却又被赛博人忠实的传递到重建的文明中来，那么在之前那众所周知的文明毁灭中，这样的神又到底发挥了什么作用？ 一本延传至今的圣经，现如今已被双学城中的神学家们视为人类起源的鉴证，他们狗尾续貂的在其后添加上篇幅冗长的现代福音，用神的指引一说将星舰的文明延续说成是信仰的功劳，将赛博人描述成为执行神之意愿的天堂使者。但对于那场无法自圆其说的赛博之战，他们却又着力去淡化，用‘恶魔的滋生’和‘背叛’这些字眼来粉饰太平。 索菲亚清楚的知道，数百年前，面对羽神信仰者的逐渐扩大，赛博人领袖曾被他们当作当世神祗来寄托信仰和期盼，但也正是由耶神教团作为主体的赛博人仇恨者首先发起了那场战事。 这其中错综扭曲的异教不和、宗教自身的发展和生存空间，也是近代一些善于思考的学者们喜闻乐道的辩论观点。 在对此不容小觑的是，作为赛博之战胜利者的人类联邦的统治者们，因彼此大多数都具有耶神信仰，从而导致其教义在人类世界更广泛的传播，耶神教以此收获人心，数百年后，已成为当世受众最广的第一神教。 历史之书，皆是由胜利者的笔所书…… 索菲亚对这句旧世代的古训深信不疑，在个体需求与无处不在的宣传之下，信仰之神似乎从来就没有从人类的认知中消隐过，他在这一世代的最初阶段就在发挥着其蛊惑人心的神迹，争夺受众人群，排除异己。 也许正是这些冥冥之神的耳边轻语，才令本该被登上神座的赛博人被人类消灭殆尽，才让诸多虔诚的异教徒们远走他乡，飞向伊童，流放琐罗亚斯德，将这片流淌着蜜糖和奶汁的武皇圣境独留给他的信徒…… 索菲亚在脑中胡乱纷飞的遐想着，此时教宗已牵动着摇摆的焚香炉来到她和施耐德近前，在索菲亚的身边，这位海森伯格财阀的首席理事、忧伦堡的总管、弥诺陶洛斯掌控实权的第二人此刻正面色肃穆，如铁般的脸庞上不带有一丝情绪。 “以圣父、圣子及圣灵的名义，全能的父，创造天地的主，全知、全能、全爱的主，自在及永在的真神……”西思维特三世口中开始默默祝祷，而本届银盟主席索菲亚微微低首，垂目聆听。 她脸上虔诚，心中却在发笑。 如果你的神是如此的全能，却又让我这样一位大不敬的无信仰者登上你们所设的王座。 如果你的神是如此的全爱，为什么又不阻止那场地下城市的大火，和夺取诸多生命的阿赫里曼的提前爆发？ 如果你的神是如此的全知，又怎么可能不清楚文仲和我之间那场交易？让人人都以为上台后会终结的扩张路线，却被一个被丑闻挟持，不得不变本加厉的沿袭既定路线的单纯权力谋取者，得到这令所有人艳羡的第一公民的头衔？她在心中无可抑制的大笑。 “我等必当竭尽所能，阿门……”索菲亚.海因里希面色凝重，举止庄严，轻声随着教宗重复着最后的祷词。 …… “多年的努力有了真正的回报。”在祝祷仪式结束后，施耐德.海因里希冷峻的声音如金似铁，像是含着万年不融的寒冰。 “你却又在意什么。”索菲亚目不斜视，小声的做出同样冰冷的回应。 名存实亡的夫妻之情，也只是在如此重大的就职仪式上才做出某种妥协，为了配合这场意义重大的典礼，施耐德昨晚才乘坐私人穿梭机从弥诺陶洛斯专程赶来，两人一直到今早在车里才算是见上面，一路无话的直达教堂，此番对话竟然是他俩在弥诺陶洛斯那次谈话数年后的延续。 “老爷子泉下有知，也必定会感到欣慰吧。”施耐德似想缓和气氛，但声音却显得十分生硬。 索菲亚此刻正冲着以炯炯有神眼神向她注视着的合作党议员领袖埃利斯.纳撒尼尔善意的一笑，待对方点头示礼眼睛偏向一旁后，她收敛住笑容，声音依旧透着冰冷的对丈夫道：“说这些没用的干么？他可对我并没有这样的期待。” “是么，那么我听到的却是另一个故事。”施耐德告诉她。 “沃纳的那些关于父亲的谎言，也只有你才会深信。”索菲亚保持微笑，向着唱诗班前媒体记者们的长枪短炮展示风采。 “那么罗伯特呢？他的话你会不会信？在当年你被告知一切时，面对着那尊永生容器，他那刻板的睿智和机械式的幽默一定很能打动人心吧？”施耐德那冷若坚冰的脸上突然扯出一丝笑意，他虽已步入中年，外貌却依旧英俊，眼尖的记者们在他脸孔上似乎读到了故事，喧闹如潮的摄影器材的咔咔声不绝于耳的在四周响起。 而索菲亚此时心中着恼，已不想再理会他。 “恭喜您的就职。”本届执政党议员领袖杰拉德.弗格森从第二排座椅后向索菲亚示意，他随后望向施耐德满面堆笑的伸出手与对方相握。 第五百四十九章 就职典礼（二） “杰拉德？好久不见，他们说今天你会来参加典礼，你的身体已经好一些了？”索菲亚回头看着这位人类党资深议员，细长的眉毛挑了挑。 被无影人和议长海滨星眸之死吓破了胆的杰拉德.弗格森，先是在内阁特勤局被廉价的咖啡喝到崩溃，之后的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病又抽丝剥茧的令他身形消瘦，以至于在联席议会长期休会期间他一直住在医院里。 不久之前的那场议员换届选举，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位在玛拉.亚伦银盟议会大厦中差点吓得尿裤子的胆小鬼，却又能在为数众多的新纽约城议员候选人的相互攻讦中存活下来，在几轮绞杀之后，他依然巍然不倒，这已经是连续第三届当选为这个新兴大型都市的代表议员。 人类党资深议员领袖的连任，让‘那个可怜鬼杰拉德的运气’这句话，在近几个月来已经成为本届联席议会议员们一半是玩笑，另一半则是福运和风水的一句戏言。 对于这个从最开始就义无反顾的投靠到自己阵营的老牌政客而言，索菲亚对其委实并没有什么恶感，反而在其重整旗鼓的身体和理智都明显恢复后感到一丝欣慰。 “谢谢主席女士的关心。”杰拉德一脸感恩戴德的模样，他如今身材又胖了不少，几个月前颓靡的眼神也被意气风发的笑颜所代替。“今天的观礼人数听说已经破了往届的记录。”他一脸喜色的将刚刚得知的消息赶忙通知索菲亚。 “哦，是么？”索菲亚故作惊讶的道，而助手李察.纽尼斯早在半个钟头前就已向她汇报过了。 “可不是么，主席女士，刚刚我还忍不住在和巴克兰主席说，三党执政已经有几十个年头了，今年人类党总算是托您的盛名才能在议会席位中大获全胜，然后你猜怎么着，就连开业剪彩的这场就职典礼，咱们也还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唐恩.巴克兰当年的观礼人数就不用提了，文仲当选的第二任期，他那挟破纪录高票的势头，也和今天您的这种场面相去甚远。”头发已白了一半的杰拉德.弗格森此刻表情夸张的像个孩子，似乎是真在为人类党所取得的成就而发自内心的开怀。 也就是这位民选不弃的老牌议员，才将观礼人数的多寡看成是党派的一场胜利。议会三党多年来勾心斗角，肆意党争却已被他们当成了一种习惯。索菲亚默默的在心中想着。 “那我可得去跟老主席去道个歉。”索菲亚笑道。“他老人家这么大岁数还能来参加典礼，你却又用琐碎的闲言令人难堪。”索菲亚抿着嘴唇，弯曲而动人的嘴角明显带着一丝笑意。 “主席女士说得对。”杰拉德连忙表露出愧色，他做作的挠着头，眼中满是倾慕和服从之色。 虚伪、做作和唯唯诺诺？这就是银盟权力第一人日常所要面对众人的反馈么？索菲亚有些无奈的心道。 “老主席。”索菲亚撇下施耐德，走至同排而坐的唐恩.巴克兰身边，文仲死后，他已是唯一还在世的前任银盟主********女士。”巴克兰闻言拄着拐棍摇摇晃晃的站起，他身边的助手连忙伸手相搀，索菲亚却早已托住老人的手臂。 “有鉴于您的身体，非常感谢能来参加这场典礼。”索菲亚微笑道。 “前任参加继任的就职典礼，从联邦时期开始就已是不成文的惯例，文仲既然死了，自然是由我来应这个景。”巴克兰一点也不避讳的直率道。 “真的感谢。”索菲亚感激的点着头连忙道。 “不用谢我这个，主席女士。”巴克兰将头昂起，一双苍老浑浊的眼眸紧盯着索菲亚，他突然叹口气，用一只手拍了拍索菲亚搀扶他的手臂。 “也许在此提起并不合适，但我要向您求恳一件事……”巴克兰说出这句话似乎有些犹豫。 “您老尽管说。”索菲亚告诉他。 “是沈月禾，他目前被安委会以共谋罪名羁押，主席女士，你应该清楚，和我一般，他那样的年纪，已是没有几天好活，如今却被比尔.坎伯毫无缘由的囚禁在帕尔曼冰原……”巴克兰说道。 “沈主席也是我的老上司，一等这里的事结束，我会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做的。”索菲亚闻言连忙道，对于沈月禾，她这段日子确实没有时间顾及，而这个坎伯，他居然真的把军界第一人当罪犯一样羁押了？想用普通刑事案件的模式来审理沈月禾？这不，老头的那些徒子徒孙们还没有发话呢，唐恩.巴克兰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了。 索菲亚心中苦笑，她清楚的知道，天使城的所有人之间都连着一根无形的线，牵一发而动全身，而这个被报复冲昏了头脑的坎伯，难道对此还不明白么？如果他还想在安委会这个位子上混的长久，沈月禾这样级数的人物就显然是触碰不得的。 “主席女士，你有所不知的是，老沈为人很忠义，在我主政时为了大局曾经受过不少的委屈，就算坎德人议长那件事与文仲有关，也绝对牵扯不上他，合作党可欠着沈月禾一份情啊……”巴克兰说道这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月禾忠义？在他手下这么多年，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索菲亚在心中暗笑，面上却呈现凝重，合作党虽然在这次大选中当年的威风尽丧，但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大。他们在自己的票仓城市中的影响力并不稍减，议会的多数席位虽被人类党及自意党在此次大选中予以扫荡，却仍持有一支数量不容小觑的在野党议员队伍在玛拉.亚伦议会大厦内虎视眈眈。 “从我本人的角度，我也相信此时与沈主席毫无干系，就这件事，我会找坎伯好好谈谈，放心吧，巴克兰主席。”索菲亚连忙做出保证。 她心中有谱，比尔.坎伯是因为她，而从小小的凯兹米亚人综管局一步踏云霄坐上安委会代理主席的位子，既然能让他上，自然也更容易让他下，作为新上任的银盟主席面对还不明确的迷局而言，听话的棋子总比我行我素的刺头来的更使人放心。 第五百五十章 就职典礼（三） “主席女士，离正式颁礼时间还有五分钟。”负责就职典礼流程的程琳燕小跑着过来提醒着索菲亚。这位前竞选经理此刻荣光焕发，一身光鲜的卡茨齐奥职业套装将她丰盈曲婉的身材勾勒的性感而理性。 “演说的那几个地方都在正式稿中都体现了么？”索菲亚问道。 “已经完全按照您的要求重新措辞。”程琳燕赶紧道。 “你瞧，也不知在忙个什么，一直到现在都没机会把材料再温习一遍。”索菲亚摇着头叹口气，就职典礼演讲将向数亿银盟公民第一次正式的介绍本届内阁的拟定国策，虽然在这之前她已于内阁筹备团队一字一句的反复斟酌，但一直到了昨晚也才正式确定下来。 “没关系，主席女士，单向全息字幕虽然万无一失，但我觉得最好再佩戴纳米耳机，您知道，我可以全程……”程琳燕听到索菲亚的话，嘴上宽慰，神色却立刻显得有些紧张起来。 “不了，谢谢。”索菲亚向她微笑。“相信我，我比你更期待这次演讲的顺利，有了你和那几个天才的帮忙，相信这次的演讲可以引爆全场！”她自信的向这位下属展露美丽笑容。 “一定的……我相信你，主席女士！”程琳燕激动不已的给索菲亚打气道。 “可以开始了，主席女士。”在两人的身后，忠实的李察.纽尼斯爵士恰如其分的越众而出，他在前方向施耐德做出邀请的姿势，后者则上前不苟言笑的向索菲亚伸出了胳膊。 赫尔敏兹登大教堂的内部，地毯两旁的人群此时都齐刷刷的停止了交谈，数百双眼睛炯炯注视着挽着丈夫缓步而行的索菲亚。 此时四周的音乐声渐渐响起，曾经的‘商业女皇’如今站在自己丈夫的身边，由他向前小心引领着前行，她深吸着一口气，款步从大教堂的古老而厚重的蕨藤木大门内径直而出。 音乐声不停，广场四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不断，负责主持就职典礼的沈达因传媒新闻中心主任沈欣蓓，在主席台前向数十万名现场观礼者宣布，就职宣誓仪式正式开始！ 地毯走尽，索菲亚来到观礼台前，现任司法委员会首席大法官纳尔逊.福勒只身一人正站在那里等她。他的手中捧着一本圣经和袖珍版的天使之剑，古老的圣经封皮发黄陈旧，据说是自星舰的上世代遗物中流传至今，尺长的天使之剑则是用纯乙钛打磨制作，剑刃未经开锋，却在云层穿透的米伽映射下显得熠熠生辉。 年老的大法官手势微微颤抖，托了好一会儿这两件象征之物使他有些体力不支，索菲亚连忙一手托住他的手背，一手按住上方的长剑，她望了望施耐德，丈夫也随即上前伸双手托住。 索菲亚此时微微一笑，随即收敛笑容，站定身形，表情庄严肃穆。 “请随我宣誓。”纳尔逊大法官大声宣布，随着纳米耳麦的传递，他的声音在玫瑰广场上空嘹亮回荡。 “我谨庄严宣誓。”纳尔逊道。 “我谨庄严宣誓。”索菲亚随后宣布。 “我将恪尽职守，为人类及盟友的福祉而不懈努力。” “摒弃偏见，专断与私欲，公正，公开，公平的处理任内一切事物。” “从此刻起，我将竭尽所能，忠实执行银河智慧种族联盟主席一职，捍卫和维护宪法及盟族合作条款。” “人神共证。”庄严肃穆的宣誓仪式中，数十万人都摒息注目，观礼台上，首席大法官纳尔逊.福勒说一句，索菲亚就跟着念一句。 当她将最后一句“人神共证。”四字说完之后，整个玫瑰广场的数十万人同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面对如云般的观礼人潮，索菲亚笑逐颜开，她与苍老的首席大法官握手并拥抱，又与自己的丈夫在其后互亲脸颊扮足了戏份。 主持人沈欣蓓此时宣布主席宣誓流程圆满结束，索菲亚.海因里希已正式成为银河智慧种族联盟的第九届主席！ 彩带飞舞，礼炮阵阵，容纳着拥挤观礼公民的玫瑰广场此刻已成为喧闹与欢腾的海洋。 天空中，数十架来自于亚巴顿模拟飞行基地的沙罗曼战机，如银雁掠空，在厚重的云层中化出一道道七色彩烟，当它们呼啸飞跃在天际时，成人们抬首眺望指点谈论，孩子们则是欢呼雀跃兴奋异常。 盛大的庆祝过场进行时，索菲亚与正与从主席台上走下的沈欣蓓紧紧拥抱。 “作为一名女性，我为您的获选而感到自豪。”也许是受到现场气氛的影响，沈欣蓓在说这句话时泪光盈盈，看得出是发自内心。 也别忘不了你从海森伯格财阀赎回的价值数千万星币的期权股票。索菲亚不无腹诽的想到，她表面微笑，却对沈欣蓓激动的恭维一点也提不上心。 “主席女士。”一个声音自身后默默的响起，索菲亚闻言回头，发现是身着凯兹米亚传统服饰的安委会代理主席比尔.坎伯。 对于坎伯的如此穿着，索菲亚只是短瞬间皱了皱眉头，就又立即释然。毕竟他是凯兹米亚混血，她对此倒予以理解，而这也正是为了平息琐罗亚斯德那场悲剧，特意连跳数级，提拔并不够资格的他来出任掌管银盟安全的真正缘由。 “比尔，今天可要把你忙的够呛。”索菲亚微笑道，就职典礼期间，大量涌入的普星各城市居民，让这座本身就已趋于饱和的银盟第一都市充满了不确定因素。作为银盟当选主席，索菲亚的个人安全虽由内阁特勤局专门负责，但其他的安全保障职责，却大多要落在他比尔.坎伯的肩上。 “每一天都有一个新的危机，而我要做的只是一件件解决，主席女士。”坎伯一只手臂放在身后，一只抚在前胸，他微微躬身，向索菲亚施以很正式的凯兹米亚人礼节。 第五百五十一章 火狱 “而你所说的解决，却又是将沈月禾这个过气的军界吉祥物给关在帕尔曼冰原的惩戒所里。”索菲亚一点也不喜欢坎伯正在对她所作的凯兹米亚人至高礼节，她似乎是不经意的提醒着对方的疏忽，言辞尽量小心，却又透露出隐隐的一丝权威，她已有足够的资本对这名曾经的小吏做出任何指示，从前是，如今更是。 “您说的对，主席女士，所以我今天在前来这里之前，已经叫人将老爷子释放。”坎伯恭敬道。 “是么？”索菲亚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心头间萌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 此时一架低空掠过的沙罗曼引起了索菲亚的注意，她抬头看了看，皱了皱眉头。在她所站的前方，大多数参加这场观礼的嘉宾业已落座，她看到乔迪.赫尔，那名对她的话言听计从的宠臣，此时正在与娇艳的妻子一道，向着不停低空掠过的海军战机指点着什么。 身为当今媒体的宠儿，乔迪.赫尔曾经令索菲亚有过以他来更换党内议会领袖杰拉德.弗格森的念头，虽然他的那张唇舌在议会和她的床上都有过‘大显神威’的记录，但有了弗格森此前的示好，此时在仔细想想，赫尔显然还太过年轻。 她看到坐在轮椅上鼻间戴着呼吸器瑞安.卡拉内拉，形容枯槁的自意党议员正在呆呆的望着她，一向都极力与任何中间及右翼路线唱反调的她，素来在索菲亚的心中有着‘伪善者’的定论。而她如今在行将就木之际这样盯着自己，是为了5年前没有如愿获选而对此时此景嫉妒的发狂？又或是无言的示威，对她这个银盟首富家族出身却能登上银盟政治巅峰者的某种鄙视呢？ 在前来观礼的诸多议员和前任政府高层中，索菲亚并没有发现罗沃莉.斯卡娅的身影，是什么导致了她的缺席？索菲亚此刻不得而知，一个从最初就已有定论的失败，任何任性的举动似乎都已显得不合时宜。 也许，也是时候让这位自意党‘女王’的自尊连同她的政治生涯一同落幕了吧？ 站在她面前的比尔.坎伯此时并没有走开，他在索菲亚微微分神期间依旧礼貌而优雅的站在她身前。 “接下来是您作为银盟主席的首次演讲。”坎伯耐心的等待着索菲亚眼中焦距的重新回归，似乎还想与她再说些什么。 “一个冗长的过场，比尔，该说的我早在那上百场竞选演说中重复了无数遍。”索菲亚闻言坦白告诉他。 “那就并不可惜。”坎伯微笑道。 他见索菲亚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嘴角的笑意更为显著，小麦肤色的英俊脸庞上洋溢着令索菲亚也觉得醉人的奇异气息。 “因为您的这次演讲恐怕不能实现了。”坎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此时居然已笑出声来。 “什么？”索菲亚闻言不由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脸孔终于变得僵硬起来，心中突然泛起了一种熟悉的感觉，那是在梦中被火焰灼烧的痛楚。 “我的父亲，拉哈曼.法赫勒让我给您带一句话……”坎伯突然大声说道。 “警卫！警卫！”索菲亚反应的并不慢，她在一瞬间就已明白，她冲着里他俩不远的特勤局探员大叫，她想逃离比尔.坎伯的身边，但后者的双手却如钢钳一般抓住她的双臂。 “你的主席梦将会在登顶的瞬间破灭……”坎伯继续微笑的对着她的脸，陈述着惊人的话语。 他面容平静，声音平和，却已察觉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 此刻，两旁的特勤局探员对于突入其来的变故正处于毫无心理准备的状态，坎伯作为安委会目前的第一把手，是作为银盟支柱的四大委员会中，权重并不亚于军委会的代理主席，如果一旦主席发生意外，他也将会是毫无争议的第三号替补人选。 而现在，他却很明显对银盟主席产生的某种威胁！ 探员们在突然的惊诧莫名之后，还是发挥出久经训练的本色，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就已从观礼主席台的各处冲向比尔.坎伯。 “得罪了法赫勒家族的人，必将永陷火狱……”坎伯继续念叨，而索菲亚在拼命挣扎。 观礼主席台上，醒悟过来的政治精英们齐齐站起，女人们已经开始尖叫，坐得离观礼台较近的人群纷纷后撤，机灵的军委会情报部部长埃文.弗兰克一见不妙，撒腿就向着赫尔敏兹登大教堂大门跑去。而索菲亚的丈夫施耐德.海因里希却端坐不动，他面沉似铁，如此情形下竟然并不起身，只是盯着索菲亚不放。 合作党议员领袖埃利斯.纳撒尼尔、发委会主席丹尼斯.摩根、军委会参谋部次席参谋长米克.琼恩少将，见状几乎同时长身而起，然后随着特勤局的探员们一道，勇敢的冲向比尔.坎伯。 但此刻有人比他们更快，索菲亚多年来忠心耿耿的助手李察.纽尼斯，已不知从何处冒出，他后发而先至，身形如电的驱上，用手臂狠狠的圈住了坎伯的脖子，并将他用力拉得倒地。 被坎伯一双手牢牢抓着的索菲亚随着他一同倒下，此时探员们已将他们团团围聚，数把手枪纷纷拔出，却被索菲亚的身体挡住。 主席台下，前排区域中看得真切的观众一片哗然，但却没有人将脚步移动分毫，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奇的念头驱使着试图发现更多的真相。 “生生世世……永……永无宁日！”坎伯的气管已被纽尼斯锁的死死的，但他却仍挣扎拼尽全力的在口中沙哑的嘶吼着。 “求求你……”索菲亚在此时放声大叫。 毫无征兆，无从选择。 蒸腾的烈焰自演讲台的后方猛然间爆发，它如云雾般磅礴，并向着四周飞速蔓延。主席台上，肆意横行的红色火焰像是打开了炼狱的大门，汹涌如万千恶灵翻滚的未名之火随即淹没了惊恐的人海。 在拥挤的人潮中，在无数双不明就理，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眼瞳中，扑面而来的火焰随后掐断了一切生机。 狂暴的火焰一直持续膨胀，在一片撕心裂肺的惊叫声中，在暴走而纷乱的人群互相践踏下，毫不留情的吞没着他们，巨大的火势直烧到离第二阶梯不远处的巨大范围才颓然停止。 在事件发生的中心百米范围内，此时已没有一个活物，而在火焰喷发的外围，数百个浑身浴火的观礼者们手足乱舞，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着，他们疯狂的惨叫声可以令任何处事不惊的心肠也为之动容。 震惊、惊悚、骇人、耸人听闻，因来的较晚而没有抢到前排位置的幸运者们，此时正朝着他们所能找到的任何方向，发疯般的嘶喊着奔逃。 地面上在狂暴的人潮逐渐褪去之后，到处分布着被人群踩踏后大声呻吟的伤者，而哭喊声，叫骂声，嘶吼声不绝于耳。 许多并没有受到波及的幸存者们则被眼前惨烈的景象完全吓傻，他们瘫坐于地，嚎啕大哭，屎尿齐流，疯狂大笑。 在普星天使城，地处风景秀丽，暖阳风徐的安德烈湖畔，在这座以第一代耶神教宗阿方索.赫尔敏兹登姓氏所命名的久负盛名的大教堂前，此刻已俨然变成了一方真正的人间地狱！ 三年运筹，十年换届，一生之梦。 在这个初春暖阳的早间，世间最富有家族的唯一直系女性，曾经的‘商业女皇’索菲亚.海森伯格，在41岁芳华茂盛正可以大展拳脚的年纪，被烧成一堆无法辨认的焦炭。 而她所筹谋多年的那个主席梦，也就此终结。 ...... ...... 第五百五十二章 崭新的一天 363年8月27日月耀日 几个在洞**部铺设管道的工程人员发生了可怕的斗殴事件，胖子杰瑞米.法肯因心脏被万能锥刺中而死亡，基地安保处迅速控制了那几名肇事者，但他们却发誓说对那起意外一无所知。 安保处负责人安德森.凯奇在审讯后将几人全部丢进禁闭室，泰瑞告诉我，如果他们再继续说谎，安德森可能会采用水刑逼供。 我觉得如果有必要的话，也的确应该如此，可怜的法肯，虽然不怎么认识他，上一次见面，曾听他当面抱怨过食品工厂的麦种质量。 氮肥在基地的富氧环境下挥发的太快，将工厂内部搞成了臭狗屎窝棚，我还没抱怨呢，他却又有什么资格？ 但无论如何，祝他一路走好。 死在这个远离家乡的倒霉行星上，就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真不值得。 …… 在狄俄倪索斯依然散发着刺目强光的午后，史蒂文.泰勒照例会来到离他那所食物工厂并不远的物资仓库的屋顶。 坐在经过力场护盾过滤的暖暖的阳光下，躺在柔软的纳米塑性材料的简易板材上，观看远方有着臃肿的五色星环的卡吕普索行星。 随着卡德摩斯自身的旋转，卡吕普索在每个标准时都呈现出大体一致，却细节有别的外貌。以拟人的角度来揣度造物之神的表现力，那对于百般无聊的史蒂文来说，简直是在这个倒霉星球上唯一的嗜好。 狰狞可怖或是慵懒怡人，满目疮痍又或是静若观止，因为其行星暴虐的猩红风暴始终连绵不绝，漩涡状的红色风眼在史蒂文的眼中，演化成一张意欲找人倾述衷肠的脸。 那些在其星球上可以毁天灭地的恶劣自然，却又成为十数个光秒外躺在力场下楼顶上的无聊农夫想象中那“胖脸蛋”的密友。 史蒂文有时候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这片遍历诅咒的矿物星球给逼疯了，更糟糕的是那些听过他关于卡吕普索故事的酒友也同样这么看。 ‘它’是在想对自己说着什么！史蒂文赌咒发誓这颗不适合宜居的‘巨脸’行星尝试过这么干，‘它’对所有人都选择沉默，却单单对自己乐意倾吐心扉。 只不过史蒂文至今也不知道，这个拥有变幻莫测的五官的‘它’，到底想对他表达些什么。 “让所谓的技术殖民统统都见了鬼去！那全部都是狗屁！”他枕着手臂，在纳米材质的屋顶对着天空，大声的对着他的‘密友’倾述着。 那些发小广告并且满口胡言的殖民地宣传员们真该被集体吊死！他用心中的恶意将满肚子苦楚引发的憎恶狠狠补足。 “又在发神经呢？”史蒂文听到仓库下的金属小道上传来人声，他支起一半身子，发现说话的是矿机技术专员伍迪，他头顶戴着安全帽，手中拿记忆板，看起来是要前去采掘工地上班。 一年前两人乘坐同一艘运载船来到卡德摩斯，在飞船上的自助餐厅里，这个身材壮硕，膀阔腰圆的逝夫城人曾经向史蒂文详尽的介绍过他自己。 但史蒂文一直不记得伍迪到底是姓还是名，他可以肯定这位有着地质学院专科文凭的憨厚笨蛋与自己毫无共同语言，而对于他的另一个倒霉的姓或者名，直到现在，史蒂文根本连问也懒得问。 “怎么说话呢，伍迪？如果发两句牢骚就是发神经，咱们潘医生的那间漂亮的诊所里恐怕就得塞满了抱怨鬼。”史蒂文竖起一只中指向着伍迪示威，脾气好的后者却只是对他笑笑。 “开发署的补给船刚刚到了，我知道你每次都让凯文通知你……”伍迪仰着脑袋对他道。 “是么？”史蒂文感到有些兴奋起来，等天等地的就等着这艘烂船，而它早该在两天前就抵达卡德摩斯。 “那我可得赶紧去。”史蒂文飞快的从仓库的悬梯上下来，在眼角的余光中伍迪早已走得没影，他心中略有些奇怪，却也完全顾不上。 他撒开步子，向着卸货港的高台处一路飞奔。 “凯文！”史蒂文在高台下大叫。 “干么？”不一会儿功夫，凯文.莱利的脑袋自港口办公室的那扇窗口中伸了出来，当他发现是史蒂文后，又连忙缩回了探出的头。 “没你的邮件！”史蒂文听到他在办公室中的瓮声瓮气的回应。 还没问呢，他就告诉我说没邮件？这个戴着眼镜装模作样的思学城蠢货！ 史蒂文怒气冲冲的冲上高台，进门之后，他发现港口调度员凯文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正在呆呆的看着身前的一只储物柜。 “你这个混蛋，我的东西呢？”史蒂文见凯文半点没反应，于是上前不耐烦的推了推他。 “什么东西？”凯文推了推鼻间眼镜，似乎才看到史蒂文似的，这让后者更加怒气蓬勃。 “我的邮件！补给舰上的那些私人邮件！你不会是惦记着老子的香烟，就把它藏起来了吧？”史蒂文怒道。 “藏你的邮件？没有的事。”凯文奇怪的看着他，摇了摇头。“私人邮件都在这个储物箱里，你要不信就自己找。”他告诉史蒂文。 “你当我还会跟你客气是怎么着。”史蒂文立刻打开柜子开始翻找起来。 “艾莉、希拉、李察、查尔……”他读着包裹上的名字，并开始将绿色邮袋四处乱抛。 “有些古怪。”凯文在一旁原本只是默默看着，不知怎么，他突然低声喃喃自语。 “马的，真没有！”史蒂文怒道。“罗伯特这个混蛋！他真得把我给忘了？”他咬牙切齿的道。 “你刚才说什么古怪？”史蒂文看了看仍旧是一脸木然的凯文，这个喜爱看旧日电影的爱好者，如今却是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 “那艘补给舰……还有这些邮包……它们似乎……它们似乎……”凯文似乎欲言又止，这不禁让史蒂文感到不耐。 “话都说不周全。”他嗤之以鼻的转身出屋。 “那个马尔文，他是不是在莱尼那儿？”他走到门边转头问凯文。 “哪个马尔文？”凯文呆愣愣的盯着空处，似乎心思完全不在这儿。 “拉倒吧。”史蒂文挥挥手，快步下了卸货港高台。 第五百五十三章 似曾相识 363年9月13日木耀日 近期基地聚众斗殴事件层出不穷，地下洞穴的小型挖掘机还只搭建到一半，工程部的剩下的几个人却全体进了医疗所。 这次事件不是发生在地下，而是地上，他们几个在酒吧里对矿工们大放厥词，引来一顿暴揍，这样一来所有的基地工程师全军覆灭，短时间内怕是没有人会去搭那些金属积木了。 杰瑞德.霍兰对此大发光火，他在咒骂那些参与斗殴的矿工时提到了物质惩罚，结果被力大如牛的特瑞森.艾德一拳放倒，下颚骨折，牙齿也掉了三颗。 艾德为此被安德森关了禁闭，听说安保处的几个人还在昨晚狠狠的‘教育’他，为了他们的好哥们杰瑞德报了一拳之恨。 也许是长期驻外殖民的后遗症已经在慢慢显效，我觉得目前基地中的暴力事件确实是比以往多出不少。 酒吧里如今动不动就是一滩血，要令到安德森.凯奇考虑是不是要强行关掉。 但我想那一定会引发更大的骚动。 …… 悠闲无趣的生活，将这群傻瓜们变成了白痴…… 史蒂文独自一人走在港口区的金属路面上，尚未开工的标准时早间，狄俄倪索斯的日照已经快把人晒出痱子来，一帮懒鬼们却还躲在滤光窗全开的小黑屋里昏昏大睡！ 由于卡德摩斯的行星自转速度，远远大于银盟标准计时的模板行星普罗维斯敦，在一个标准日内，卡德摩斯的日夜交替可达四次，因此也有‘转两圈上班，再转两圈睡觉’的殖民地谐语。 为了保持与遥远的银盟心脏的一切同步，‘明日更佳’的星球殖民守册上规定了旗下产业必须严格按照该作息执行，而对于这个垄断银盟几乎全部车辆制造业的庞大企业而言，跟着总部的步调委实才是绝对的真理。 此举显然获得了某些权威医疗机构的背书和认同。 “相对于与普星同步，在非标行星上生活和居住时，一成不变的睡眠时间和日常作息，将会大大降低殖民病的发生，并且从心理健康的角度来说也极有好处。”思学城著名医科大学的某位系主任，曾在史蒂文的殖民培训课程上如是道。 但在一年多的殖民地生涯后，史蒂文原本确信无疑的看法却已有了相当的改变。 八小时以上睡眠的说法简直就是个屁！而且如那些职业推销员和基地矿业专员们所放的一般恶臭。 他在无数次试图响应这条真理的辗转反侧后，终于得出了以上的结论。 频繁的日夜更替和刻板到如同一种信仰的标准作息方式，无疑使史蒂文原本就已烦躁不安的起居状态变得更加糟糕。 在大多数的时候，入夜，去莱尼酒吧，花上几个小钱买一瓶自酿的烧酒，让那充满发锈金属和机油混杂般味道的恶心液体，热辣辣的滚过整条喉咙，在胃中灼烧，然后晕晕乎乎的神游故里，确实是一种无奈却颇有成效的自我麻痹方式。 但哪怕就是这样，几个小时之后醒来，宿醉虽然还在脑袋里的神经中跳跃，精神却又会很快予以恢复。 有的时候，史蒂文甚至觉得睡眠是一种人类进化史上最傻的休息方式，因为如果能够一直醒着，谁特么的又乐意在毫无蛋用的床上将有限的光阴故意缩短？ 出生就是睡，成年了还是得睡，就哪怕是远离舒适的环境，来到这种鸟不拉屎的矿业行星，饱受短暂而强烈的光照，同样短暂却又令人百般难熬的夜晚，却还是早也得睡，晚也得睡，美其名曰的遵守殖民守册。 要睡，死了可以一直睡！睡到天荒地老！睡到海枯石烂！史蒂文恶狠狠的在心中谩骂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最近的精神状态确实有些过于激愤，易怒而暴躁，并总是义愤填膺。 也许这就是看不到《麦子杯》决赛的负面效应吧，而这都得怪那个背信弃义，当着面一套背着脸又是一套的伪君子罗伯特！史蒂文给他心理上的怪异行径找到了最恰如其分的缘由。 从卸货港走到莱尼酒吧可用不了一会儿功夫，卡德摩斯这座‘明日更佳’矿业基地虽然设施齐备，造价不菲，其总体面积却还抵不上家里‘垓下农场’的一半。 史蒂夫刚走到酒吧的门口，正想推门而入，那门却已由内打开，老板娘莱尼.阿塔拉手里持着一支大扫帚，走出门来。她一抬眼看见史蒂文，口中嘟囔了几句，一只手将门把上的那块‘尚未营业’的木牌反转。 “莱尼宝贝，你可真是个勤快的女人呢。”史蒂文笑容满面的对她道。“我真有点羡慕那个未来娶了你作媳妇的混蛋。” “那样的混蛋可永远也不存在。”莱尼冲他翻着白眼。“一大早就来灌黄汤，”她小声嘀咕着，转身走进门去，由着那扇屋门在惯性下忽开忽合。 “拒人千里的态度，永远是那样的迷人。”史蒂文砸着嘴巴，正想进屋，他忽然瞥见门把上的那块木牌，其上一片惨白，并没有写着任何字样，他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头，不疑其他，推门进入酒吧。 酒吧经过莱尼的一番打扫和收拾，看上去显得很干净，十几张圆桌摆放齐整，长背靠椅已放下一半，莱尼放好扫帚，正在一声不吭的搬着另一半。 半人高的长吧台的一角此时正趴着一人，穿着开发署运输舰的飞行员服饰，在史蒂文走到近前也一动不动，似乎是宿醉未醒的模样。史蒂文将一张园凳拖到离他不远的地方，想了想，问一旁一脸不高兴的莱尼道：“他是刚来还是昨晚就倒在这儿了？” 莱尼酒吧因为只有莱尼一个酒保，因此并不一直营业，对待宿醉不醒的矿工和无所事事的殖民，一般是连推带赶的逐出门拉倒。 第五百五十四章 另一个马尔文 “你还有脸问我？”莱尼用手中的碎布条利索的抹着一张椅子，脸上的神色已变得很不好看。“带人将我这儿搞的一团糟，却又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你们这些长不大的孩子这辈子就该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而不是学人扮成熟的满银河的乱转！” “瞧你这话说的。”史蒂文对莱尼的话不是很明白，但对‘长不大的孩子’这句话从全基地他唯一看得上眼的女人口里说出来，还是充满抵触。 “莱尼宝贝，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是谁让你那娇艳的小脸气的通红？”他一如既往的调戏道，而莱尼却理也不理他并转身走开。 史蒂文无奈下只好坐上圆凳，瞧着那个将脸埋在臂弯里的飞行员，伸手轻轻的推了推。 “喂，马尔文，醒醒。”他道。 瞧见对方咕噜了一声并没有反应，史蒂文又使劲推了推他，凑过脑袋在他耳边大喊道：“太阳晒屁股了，喝酒时间到了！” 他的此举显然奏效，那人一个猛子抬起头来，耷拉着眼皮，砸着嘴。 “有酒？喝酒！”他说完这话脸上似乎有了点生气。 “咦？你是谁？”史蒂文奇怪的看着眼前的这名年轻飞行员，虽然惺忪的睡眼和邋遢的胡须使他看上去像基地里典型的矿工，但英俊的脸颊和飞挑的剑眉依旧使人注意他不俗的相貌。 “我？我是谁？”年轻飞行员嘴里嘟囔着，眼皮正在上下打架。 “你是史蒂文。”他认出了眼前叫醒他的人。“我……我是马尔文。”他突然打了一个酒嗝，酒气熏人欲醉，史蒂文紧皱着眉，他却闭着眼睛嘴中蠕动，似乎在慢慢品味。 “你是马尔文？那才真是活见了鬼！”史蒂文惊讶道，他虽与补给舰飞行员接触不多，但毕竟也见过几次。 “马尔文外号叫‘大胡子’，是开发署卡德摩斯基地补给舰的船长！”他怒道。 “我……我就是那个‘大胡子’”年轻人撑着眼皮砸着嘴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胡须，然后又抬起来点了点鼻尖。“我就是船长。” “胡说八道，马尔文哪儿有你这么年轻？马尔文长的可是……”史蒂文说道这里突然停住，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记得马尔文的长相。 “反正你不是马尔文。”他只好道。 “那……那我是谁？”宿醉未醒的飞行员偏着脑袋问他，他眼神松弛，似乎又要睡过去了。 “我哪知道你是谁？”史蒂文一脸费解的道。 “笨蛋，他不是马尔文是谁？你们昨晚有说有笑手挽手的进来，喝了不少黄汤，说了不少疯话，然后又是哭又是笑的，搅得我这儿鸡犬不宁。”莱尼此时已经摆完椅子回到吧台里，她显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看着史蒂文煞有介事的嘴脸，就终于忍不住插话。 “昨晚？我昨晚在工厂里睡大觉，根本就没出门！我看你是见了鬼了吧？”史蒂文莫名其妙，不知怎么心中一阵发紧。 “懒得理你。”莱尼背过身去，用那块肮脏的碎布开始擦拭酒杯。 “老板娘，再给我一瓶酒！”睡眼惺忪的马尔文突然撑起身子放声大叫起来。 …… 363年9月27日金曜日？ 泰瑞所说的那些低语声我终于听到了，我们得罪了地下的神灵，或者是远古的阴魂。 从头到尾汤米都是对的！ 现在整个基地但凡去过地下洞穴的人都开始产生幻觉，失眠和脑袋里的声音简直要了我的命！ 黛西.博伊尔医生的小诊疗室前门庭若市，排队就诊的家伙们互相不怀好意的对视，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一场流血之争。 事件已经惊扰到基地高层，满脸包着绷带的杰瑞德.霍兰正在带人封闭洞穴，没有人去阻止他，大家都觉得这么做没错。 但愿完全封闭后，一切都能恢复正常。 我已经整整四天没睡了。 …… 屋内一片狼藉，吃剩下的蛋白棒和从自助餐厅私自夹带的餐盆丢的到处倒是，损坏已久的全景窗帘不停的在一面墙壁上跃动着，早已失去了它应有的使人心神放松的功能。 凌乱的被褥上放着一枚被随意丢弃的柔性光束发生器，枕边放着男用慰籍装置，脏衣服和袜子则扔的满床都是。史蒂文坐在墙角的地板上，全身蜷缩着，眼镜眨也不眨的看着房间里正在投放的全息画面。 在画面的正中，一身蓝白队服的乔尼.肯特正在敏捷的持球奔跑，他晃过了前方数名的对手，以无可挑剔的脚步优势骗过了最后一名防守队员，并最终冲进对方的达阵区。 闪烁的全息画面中央，剑齿虎队队员们正在扑向他们的英雄，早把这一切看得烂熟于胸的史蒂文显得无动于衷。他长久的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面色呆滞，心绪却一直在不停飞速的翻转。 这个地方……有什么事看起来明显不对……他在心中开始打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似是而非的人和物，与记忆中的完全不同。而那些记忆的细节，却又在脑海中显得模糊不清。他此时就像沉没在卡德摩斯那股漆黑如墨汁一般的夜中，伸手不见五指，睁眼望不到前路，而能够被他双眼聚焦到的，也只有头顶上那片显得无比黯淡的星空。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史蒂文非常努力的试着去回忆，但一切的尝试都不禁令他平添失望。 他开始不能追忆过往岁月的种种细节，而只是模模糊糊的只能想起一个大概。 这难道就是殖民心理疾病的征兆么？他不禁在想。 为了找到病因，他还在中午时分专门去了一趟矿业大楼，找基地医生潘文谦咨询了一番。这名有着一定临床经验的医务专家，既然能被‘明日更佳’公司高薪聘请前来卡德摩斯，针对殖民者心理疾病就毕竟也懂得不少。 第五百五十五章 胖派瑞 但潘医生听完他的描述后，却告诉他没什么大碍，他的这种‘小小的症状’，也只不过是疲劳和饮食不规律导致生理机能的紊乱失常，他给史蒂文开了点镇静类的药片，就打发他回去休息。 “睡一觉准好。”潘文谦漫不经心的向他保证，史蒂文也只能选择相信他的专业意见。 但令他失望的是，在回到这间该死的居室，吃了那该死的药片之后，他却无论怎样也睡不着。 老天一定是在开着一个拙劣的玩笑，史蒂文不由自主的想到。 他蒙骗着自己带着激情和梦想，一路高歌的远离温馨舒适的家，却跑到这个令人发笑的地狱坑穴中来。而正当他想着向命运臣服，坦然接受那虚假契机背后的荒唐，熬过合同限期，拿着星币回奇连重新开启一段人生时，这个突如其来的职业病却又不期而至的缠上了他。 这显然令他怒意难平，并怨天尤人，他此刻只想着冲出门去，对着力场护盾穹顶的卡吕普索指天骂地，以释放和宣泄心中之火。 “史蒂文先生。”门外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随后砰砰的拍门，巨大的拍门声震的简易房墙板簌簌抖动。 “干么呢？有家教么？”正在心烦意乱的史蒂文见状不由得大吼。 他愤愤然的站起，冲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拧眉怒目的打量着门前这个呆呆望着他的这个人。 “马尔文？”史蒂文此时火气全消，面前的这个中年人精神奕奕，一张扁平的圆脸上洋溢着充沛的精力，他下巴剃的尤为光滑，滑稽的一张脸板的正正经经，他身着开发署飞行员制服，腰板挺的出奇的直。 “派瑞.戈麦斯，我们昨晚见过的。”中年人轻哼一声道。“你一定是把我跟那小子的名字搞混了。” “那小子？”史蒂文此时已觉得头大如斗，他仔细辨认着对方的脸，心中已经募定这人就是他模糊印象中的那个马尔文。 “对，酒鬼马尔文么，空长一张脸，却是个银样蜡枪头的货色。”中年人派瑞恨恨的道。 “他是马尔文，而你倒是戈麦斯？”史蒂文不敢置信的盯着他，错乱的记忆和现实已将他观感搅得一团乱麻。 “不错，这就是发委会那帮娘炮们偏执的审美观了，让一个长得像达利.A影片明星那样的家伙来充当运载舰船长，不得不承认这是一项很高明的宣传手段。”派瑞嗓子鼓动，皱着鼻子吸了一口浓痰偏头粗鲁的吐出，看到史蒂文一脸诧异的看向他，他却是一脸的不在乎。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发委会开发署的那帮可怜的家伙，油头粉面，衣着光鲜，却没女人缘。他们拿着令人艳羡的高昂薪酬，抠门算计着，期待健身和漱口水能带来什么艳遇。”派瑞瞥着嘴唇，肥厚的双颊上带着一抹鄙夷的笑。“结果你也看到了。”他开始夸张的挥舞着肥硕的手指，扁嘴做出一脸苦相。 “漂亮的马尔文刚刚毕业就有幸当上了舰长，而开了一辈子船的老派瑞倒要成了打杂的下手。”派瑞无奈的摊着手道：“现如今，就连这没人在乎的殖民地运输业也需要明星相的噱头，他们按脸上赘肉的多寡来决定座次和职衔，却把那些所谓的能力和经验，都一鼓作气的抛在那该死的帕尔曼冰原里……” 中年派瑞毫无来由的一通抱怨，令原本就不胜其烦的史蒂文感到头大如斗，眼见他苦水连篇没完没了，史蒂文终于毫不客气的打断他。 “闭嘴，蠢货！有话回家找你娘说去！”他觉得暴躁的情绪又要开始失控，而这个突然凭空冒出来的家伙令他原本一团麻的记忆更加混乱。 “你说你昨晚见过我？在哪儿？莱尼的酒吧里么？”史蒂文紧锁着眉头，手指狠狠的揿着太阳穴问他。 “酒吧？不不，那是酒鬼马尔文的嗜好，作为一名载誉多年也没出过任何事故的运载舰飞行员，老派瑞又怎么可能有这样恶劣的陋习？”派瑞讲起话来就絮絮叨叨个没完，他显然注意到史蒂文愈发涨红的脸，却搭着眼皮显得并不在意。 “是在飞船里，昨晚，我的那艘‘月光号’。”他终于道。“也许那在严格意义上并不算是‘我的船’，马尔文也许在黄汤灌饱醒来后对这有一两句说道，但那特么的又有什么关系……”中年派瑞抱起手臂，呲牙露齿的笑。 “所以我们是在那艘‘破船’上见过……”史蒂文试图在记忆中拼凑出一幅完整的经过。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你主动找上老派瑞……你瞧，我当时在货舱清理货箱，而你却冒冒失失的闯进来要找什么包裹。”派瑞道。 “然后呢？”史蒂文问道。 “然后你难道会不记得？”派瑞翻了翻眼睛。 “如果我告诉你我有记忆方面的疾病，并且时好时坏，有时候对之前的事不大记得……”史蒂文此刻觉得自己是认真的。 “那么你可得好好治治这该死的毛病了。”派瑞一脸怀疑的望着他。“并且我必须得提醒你，无论你现在所扮演的是哪出戏，咱们昨晚所作的交易可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如果你想独吞那桩好处，请记住老派瑞可不像那些空长一张脸的家伙那样容易哄骗，我会紧盯着你，哪怕在离开这个该死的星球之后！” “什么交易？什么好处？”史蒂文觉得这个完全陌生的派瑞已经快把自己弄疯了，而对方只是紧紧盯着他的脸不放。 “如果论装样，你无疑是我这些年中见过的最好的……但这都无关紧要。”派瑞看了他半晌才终于道。“知道我为什么肯把那桩隐秘告诉你并放心让你分一杯羹么？史蒂文先生？”他伸手入怀，从驾驶员制服的宏磁搭扣中掏出一物。 史蒂夫仔细一看，那是一块金属质地正方形的薄板，它只有巴掌大小，却在恒星的光照下璀璨生辉，发射出奇异的金色光芒。 第五百五十六章 浓雾渐起 “别小看了这个小玩意，史蒂文先生，为了得到它，我可是在瓦尔基丽雅差点送了命去！”派瑞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中的金属板，眼睛里发着贪婪的光。 “无论你打得是什么奇怪的主意，没有了它，可打不开那处宝藏，而它将会与老派瑞形影不离，如果你能明白我的意思的话。”他将手中的金属块郑重其事的重新收好，当目光回到史蒂文的脸上，派瑞一脸的得意之色，像是揭露并阻止了对方的某种诡计。 “这不对……”金光乍收之后，史蒂文低声喃喃自语道。 “什么不对？你是说在老派瑞识破了你那拙劣而自私的独吞伎俩之后？你还是省省吧。”派瑞挤眉弄眼的吐出一口气，肥厚的双唇抖动不已。 “下面我们来谈谈细节。”他道，但接下来他为史蒂文奇怪的表情而皱眉，并停下话匣。 “这不对……”史蒂夫提高了嗓门，脸上已是一幅惊恐欲绝的模样！ 他想起了中年派瑞手中的这枚光板，想起了另一个派瑞拿着它走向菱形装置时的那张坚毅和年轻的脸，他想起了耳边的那些声音，母亲的、姐姐的、兄弟们的、乔尼的…… 这一切都完全不对！这是一个梦！所有的这些都不是真实的！ 史蒂文此时不由茫然四顾，他看见胖派瑞正皱眉奇怪的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显得很不耐烦。 史蒂文伸出手来，突然狠狠的在自己的脸颊上扇了一巴掌，他被自己打的头偏在一边，疼的直咧嘴，脸颊处随即火辣辣的如灼烧般肿胀起来。 “见鬼，这是真的！”史蒂文大叫道，他心神激荡，努力的试着回忆起一切，虽然他并不明白身遭所发生的缘由，却已显然明白自己正处在一个无法想象的诡异局面中。 遗弃的基地，深埋的地穴，升天者的遗迹，还有那双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的金色之眼！ 中年派瑞举起一只手来，在史蒂文迷茫的眼前连连挥动。 “喂，没事吧？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他一脸的怀疑，语气也开始变得不善。 “不，你不是真的，你不是派瑞。”史蒂文猛的推开对方的手臂，脑中一阵眩晕。他想逃回自己的小屋，但只走了一步就觉得天旋地转。 眼前一片模糊，五色的光晕在天际和地表间同时浮现，史蒂文踉踉跄跄的夺路而走，他绕过紧皱眉心的中年派瑞，径直冲向粮食工厂外的的金属路面，他举目透过力场穹顶望向黑幕中那颗臃肿的，拥有五色星环的卡吕普索行星，她如雾似幻，在迷离的眼神中像烟尘般飘忽不定。 突然间，史蒂文眼前的世界开始崩塌，星的背景，光的假象，一切的一切，化碎成亿万颗金色的流星，它们向着四方疾速飘散，转瞬间消失于无形。 漆墨一片中，史蒂文只觉得周遭广漠无垠的宇宙中只剩下他孤独一人，他双眼不能视物，耳畔是一阵死寂，只有胸腔中那颗砰然跃动的心跳，还见证着某种存在。 他已完全被这一诡异情形吓傻，脑中一片空白。 “妈妈！妈妈……” “姐姐……” 他像个婴儿般的痛哭起来，泪水流了满脸，撕心裂肺的哭叫声在黑暗的真空中发出阵阵回响。 “这到底……”他委屈无比的抽泣着，却陡然间感觉一阵强烈的睡意袭来。在无数个难熬的失眠夜后，在困顿和萎靡的负面情绪已快压断他精神中那最后一根稻草之时。 他却突然自全身开始涌入睡意！ 永夜无眠或是长眠不醒，史蒂文会毫不犹豫的宁愿选择后者。 他在自己的哭声中突然哈哈大笑，笑声疯狂激荡，却逐渐转为睡梦中的呢喃。 史蒂文瘫软在地，渐渐失去了知觉，他全身蜷曲着，颤抖着，像是躺在一幅无影无形的胎盘之中。 须臾，他终于不再抖动，瘦弱的身躯融进那浓墨般的‘永夜’里。 ...... ...... 一间静寂如死的舱室内，一双血红的眼睛正在扭曲。 舱内的照明灯自始至终的关闭着，柔和的白炽灯光无热无害，但这间房间的主人却从来不喜，他最爱黑暗，讨厌光明。 听不见一丝引擎的轰鸣，更听不见功能厅内那部食品处理机磨牙般的呻吟，他只是独自一人呆呆的坐在那张形同虚设的小床床沿。舱室悄无声息，绝佳的隔音墙壁，使得这间起居室在启航号疾速迁跃和常规航行中不受打扰，他已将自己与外界近乎隔绝。 他喜爱独处，自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奉行着这条简单而令他心神放松的铁律，在这段令他几乎陷入疯狂的日子里，如果没有必要，他也绝不出现在人前。 在空气中消失，在暗影中徘徊，从前，他曾经乐此不疲的玩着自己的光影游戏。 悄无声息，审视丁香那间从不让人进入，遍布花草的私人密室，翻看它的日记，并恶作剧般的将它珍爱的游历手册故意偏转一些角度，静静的等待着仙子人返回，随后兴高采烈的看着守序而偏执的仙子人神经紧绷，并最终歇斯底里。 他匿迹隐踪，在驾驶舱中长期逗留，在不被察觉的前提下，学起扳手与丁香对话时的手势，理解其代表的各种含义，他曾饶有兴致的瞧着多臂人熟练操作着航行设置，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对方将枯燥的飞船驾驶变成一出精彩的音乐剧。 他曾如影随形的紧跟在艾迪的身后，看着他低调而巧妙的解决和处理飞船各种微小故障，看着他在引擎室内严肃而认真的检查机件运行状况，仔细观察着小坎德人那满是阳光的表情，和他用优美的词藻写给两个妹妹的通路信函。 他不露痕迹，在观景舱内陪伴着以星辰佐餐的汹浒，听着他口中的咀嚼声，看着他小眼中发出的热烈的神采，猜度他吃饱后打盹时所发出梦呓的含义。 他小心翼翼，在多疑的阿瑟身边迂回围绕，在他的健身房中含笑看着他流汗如雨；他曾经常弄翻一块哑铃，或在沉重的铅块上轻轻敲击，随后愉悦的躲在一角看戏，看着这个令人讨厌的巴雷卡斯人满房间乱窜，疑神疑鬼，心神不宁。 他习惯于躲在暗处关注一切，观察着，学习着，认同着，嘲讽着，戏弄着。 那段美好的时光如今已不复存在，在那段令他困扰的旅途归来之后，那场如梦魇般的经历却并没有结束，尖利的笑声在脑中回想，低吟的话语在耳边呢喃，每时每刻，他都被这个似是过往的影子所缠绕，他渐渐无法自制，再也隐藏不住自己。 无论在何时何地，无论是隐身还是显形，那个声音却似一个附身的恶灵一般，始终围绕着他，困扰着他，折磨着他。他像是一枚正在疾速融化的冰块，暴露于艳阳之下，他找不到那片熟悉的阴影，看不清迷雾中的未来。 第五百五十七章 最后的挣扎 未亡坐在熟悉的舱室里，一动不动的闭着眼睛，但他此时却在对着脑海中那个陌生的自己，声嘶力竭的大喊。 “你到底要什么！你到底要什么！”他在心中吼叫。 无人回应，他如一个傻瓜般等待着，不自禁的绷紧了颈项的神经，紧闭的眼皮随之一阵阵的抽搐。 良久良久，当他叹息着正打算放弃，那个声音却突然在他的脑中开始桀桀怪笑。 “你知道我要什么。”声音说。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你莫名其妙的出现，一切都毫无征兆！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另一个我？”未亡不解的叫嚷道。 “毫无征兆么？”声音说道，他的语气险恶无比，像是滋滋作响的电荷跃动，铿锵沉重的金属摩擦，但骨子里却的确像是他的声音，未亡自己的声音。 “我才是这副身躯的真正主人！而你不过是意识的本能，空缺的填充。我正在回归！小子！喜欢或是厌恶，那可由不得你。”声音哈哈大笑道。 “不，我才是！这是我的身体，你不过是分裂的思绪，过去的幽灵！”未亡抗争道。 “随你喜欢，小子，幽灵或是什么，最终你会是我，我会是你，我们总是这样，一贯是这样。”声音止不住的笑。 “我不会，我才不会变成你，我能感受到你的滔天憎意，你的杀机，它们毫无界限，你是邪恶的化身。”未亡在心中大叫。 “对于一个记不起过去的人来讲，你未免太过自信，你是谁？而我又是谁？”声音怪笑连连。“你总会都想起来的，这点我可以保证，也许就在那个混蛋所定的下一个目的地上。宗主、游历、伙伴……哈哈，如往常一样，你竟然真的成了坎德人的一条狗，小子，你知道么？当我发现这一切，每一次都让我有种想掐死自己的欲望。”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讨厌坎德人？”未亡心中奇怪，他可以感受到另一个自己情绪的变化，似乎在提及到坎德人时，这个‘他’总是显得怒不可遏。未亡已经多次向他询问这个问题，但对方给出的回答却从未令他满意。 “讨厌坎德人？不，我是想杀尽他们。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我才不会对他们带有任何憎意，能获取这一殊荣的从来并且永远只有一个，而你显然知道他属于谁。”声音在未亡的脑海中回荡着，显得诡异绝伦，又清晰无比。 “艾迪？”未亡情不自禁的惊呼出声，当他正想进一步询问缘由时，寂静的舱室内传来清脆的铃声。 “未亡，我听得到你。”门外响起仙子人丁香的声音。“打开门让我们进去，大伙都在担心你。” “走开！”未亡一如平常那样对着密闭的舱门大喊。 “他们是坎德人养的一群宠物……”他脑中的声音在此时阴阳怪气的说道。 “你到底怎么了，未亡，我们可是游历伙伴，有什么事为什么不可以和大伙说说呢。”丁香在门外坚持着。 “不干你的事，我只不过是想一个人静静！”未亡怒道。 “你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你知道的，未亡，再这样下去可不行，我们必须向游历委员会汇报，这可是会影响艾迪的正常游历行程的。”丁香回应道。 “你瞧，你以为是在关心你？它这么说只不过是在担心主子的行程，在他们这伙人的心目中，你不过是件工具，一个用完了随时即可丢弃的打手，日常旅途中不碍眼的保镖而已。”声音在他的耳边回旋着。 “你闭嘴！”未亡大吼。 他歇斯底里的叫喊让门外的丁香停止了劝说，寂静无声中，门外的它忽然悠悠叹了一口气，未亡可以听见羽翼扇动在空气中发出轻微的振响，声音随之远去，仙子人再次打消了尝试的念头，无功而返，这不禁让苦恼不已的无影人稍稍松了口气。 “我记得这种转变的历程。”沉寂了好一会，脑海中的声音突然开始说道。“我是说从‘你’变成‘我’的历程，那感觉确实不好受，但如今想想却着实有趣……” “我再说一遍，我绝不会变成你！”未亡情不自禁的用双手堵住自己的耳朵。“你说的那些东西，那些所谓的轮回，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你已经信了，不是么？”声音道。“那些在你脑袋里翻腾不息的碎片，那是属于你我的记忆，你要做的，只是把它们拼凑完整……” “然后会如何？让你取代我么？你这个巧言悦色的恶灵！”未亡面孔扭曲这，猩红的双眼因为恐惧而在漆黑的舱室中发着光。 “取代你？不不，你误会了，小子。”声音大笑。“届时你将会发现那个令你惊讶无比的真相，而当知道这一切后，那种颠覆一切的情绪会比现在这种小小的自发的抵抗更要激烈百倍。” “放轻松，小子，不怕告诉你，到了最后，我会在你的耳边消失。”声音似乎在安慰着未亡。 “而你却会变成那个真正的，唯一的你。”他开始孑孑大笑，且越笑越显得疯狂。 第五百五十八章 一颗子弹 “那个无影鬼，他终于崩溃了，对么？”启航号的中央大厅内，阿瑟舒展着身体斜倚在沙发上，他一只手垫在脑后，一只手将那把他所钟爱的转轮手枪上上下下的抛来接去。 “正常的深空航行心理症状，并没有你说的那般严重。”丁香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它将翼翅萎靡的收拢在背后，看见狼头人满不在乎的玩着大口径杀伤性武器，就不由得拧起了眉头。 “能不能别折腾那把该死的枪？这要是走火伤了人该怎么办？亏你还是小队里的安全负责人呢！”它对阿瑟横眉厉目的道。 “没有我的允许，我的小宝贝可不会对任何人或物件产生兴趣，当然，除非你很愿意被它‘咬’上一口。”阿瑟将手枪扔的老高，落下时在他的手指上飞速的旋转。 “你又怎么会怕我的这件小小的‘玩具’？丁香，我可是听说‘雏菊’星人无视动能伤害，无论哪儿被打到，你们都大可以再‘长’回来。”阿瑟呲牙裂嘴的对着丁香做出无良的笑。 “在威达尔行星或许可以，但这里是一片虚无的真空啊，你这个笨蛋！”丁香有些生气的道。 “没有了‘息壤’的滋养和树神的祈福，仙子人的身体本就如人类一般脆弱。再说这是在一艘正在迁跃航行的飞船上，你的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会让大伙都送命的！”它不满意的撅着嘴唇，阿瑟闻言只好停下动作。 受丁香凌厉的眼神逼迫，狼头人无奈之下只得将左轮手枪掰开，露出六发装转轮中空空如也的弹仓。 “瞧，撞机上是空的，也就是说你很安全。”他冲着丁香呲牙一笑。 虽然狼头人用手指有意无意的挡住了转轮下方的弹仓，但眼尖的丁香却仍然发现那里装有唯一的一颗子弹，这让它顿时义愤填膺，手指指着巴雷卡斯人大声指责。 “你这个冒失鬼，还有一枚子弹！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趣？在毫无危险的飞船内，做着导致危险的事？如果一不小心击中舷窗，你这颗子弹也许会引发一场灾难！” “放轻松，丁香，转不到点上又怎么会击发？我总是在枪里留一颗子弹，这只是一个习惯。”阿瑟摊开手道。 “习惯？你这个我行我素的笨蛋！手册里可是明令禁止在飞船上摆弄枪械，并且你的枪居然还上了膛！这可是一个明确违反规定的习惯！”丁香怒道。 “手上有把没有上膛的枪，对我来说就是个拙劣的笑话。”阿瑟用拇指推着手枪，那枪在手指间继续旋转，他撇起嘴道：“说道武器，未亡手里的灵戒可是比我这把枪的杀伤力大的多，我可从未听过你对此有任何抱怨。” “那是他的贴身武器，并且那是曾经加入亡灵中队的证明，对他有着显然的象征意味，你的这把枪和这颗子弹又算什么？任性的玩具？又或是安全缺乏症的证明么？”丁香显然总有它的解释，而且也总是有后招来对付阿瑟的反击，但令它意外的是，阿瑟却没有如想象中的那样开始发怒。 “象征意味……”过了好一会儿狼头人才说道。“那倒是解释了许多。”阿瑟停下了动作，脸上似乎露出一丝苦笑。 “解释了什么？”丁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游历伙伴似乎被自己的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在它的印象中，巴雷卡斯人与‘多愁善感’一词近乎绝缘，阿瑟一直以来都表现出对游历手册那些繁杂的条款的不屑，我行我素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但如今他却只是静静的坐着，他收起了那把硕大的玩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着大厅上悬挂的全息投影灯具，默默的似是在想着什么心思。 “你怎么了，阿瑟？”仙子人不由有些奇怪的问道。 “没怎么。”阿瑟晃了晃脑袋，将面孔偏在一边，他双手拢在身前，紧紧的握着，丁香不明所以，心下关切，不禁从沙发上站起，轻轻的坐在他的身边。 舱门微响，艾迪捧着他宝贝宇航电脑从厅门外走进，他身后跟着不苟言笑时也看上去滑稽的鱼皮人汹浒，两人走进大厅内发现气氛古怪，艾迪怔了怔，用询问的眼神望了望丁香。 “怎么未亡还不肯出来嘛？”小坎德人用手抚了抚头顶的触角，问道。 丁香冲他点了点头。“情况似乎有些愈发的严重了。”仙子人道。 “他还是在不停的自言自语？”汹浒也问道。 “不但如此，好像在情绪方面也比之前更加暴躁和易怒了。”丁香想起刚刚的经历，指出道。 “真的是极为严重的宇航心理疾病么？”汹浒闻言下意识的抿起嘴唇。“这可真的要令人担心呢。” “我听父亲曾经说过，这样的情况很少出现在弗雷尔星系的游历伙伴中。”艾迪说着自己所知道的，把手中捧着的电脑搁在沙发的一角，他转过身来，那台电脑却在此时轻轻合上，发出清脆的咔的一声轻响，艾迪偏过头看了看，不禁伸出手掌来放在眼前查看，他头顶的触角缓缓的蠕动着，粉色的肌肤透露出健康的光泽。 “但在人类的远途宇航飞行中，这样的状况倒似乎是时有发生。”艾迪缓缓放下手掌，摇了摇头接着补充道。 “人类？”汹浒有些不信的看着艾迪。“他们也会犯上这样的毛病？”他问道。 “可不是么。”丁香颌首言道。“根据游历手册中的历史篇记载，在早期星系穿越期间，一些人类探索飞船上时有成员突然间情绪崩溃。”它撅起嘴唇，似乎对此也有些不解。 “胡乱的星图导航和机件的超负载使用，会使得他们的跨星域飞船每每发生事故。”艾迪向众人解释道。“对这些人为灾难最终的调查结果，却总是锁定在一些看起来一切正常，事实上已完全失去理智的船员身上。” 第五百五十九章 浮躁的阿瑟 “哦？看上去正常？”阿瑟不解的摇起头。 “是的，这些肇事者往往对所做出的行为毫无悔意，他们甚至真心实意的觉得自己是在拯救着什么。坎德人太空救援组织至今已经处理过数十起类似的事故案例，并将它们作为警示记载在案。”艾迪描述道。 “你是说这种心理病症是在人类宇航员中首先发生的？而之前我们却是不知它为何物？”汹浒疑惑的问道。“那么这会不会是一种具备传染性的疾病呢？”他说道这里，不禁对起居室方向望了一眼，未亡的寝室和汹浒的紧挨着，这种想法令他顿时觉得有些紧张起来。 “只有你才能想出这样无聊的故事！”丁香没好气的对汹浒道。“说什么心理疾病还会传染，真不知道你的常识到哪里去了。”它口中喃喃。 “这个毛病也只有在该死的人类身上才会发生。”沉默无语的阿瑟突然开口道。“一触即溃的躯体，不堪重负的心灵，这些满脑子只有占有和繁殖欲望的混蛋们却能够成为称霸一方的银盟之主，不得不说是造物神所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狼头人咧着嘴，两排白牙咬的紧紧的。 “脆弱？”丁香吃惊于伙伴的满腹怨气。“他们可是跨越了无数个星系才从银河的另一端来到这里啊。”它不禁疑惑道。 “跨越银河么，哈哈，作为培养液中的那些漂浮的呕吐物么？他们可真是英勇呢。”阿瑟露齿笑道。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阿瑟？”丁香越来越感到不对。 “我是说这些只知道忘恩负义的讨厌鬼们，其实根本就不该被带离他们那颗该死的星球，应该同他们的那些无论是什么的祖先们一道，在这个并不欢迎他们存在的银河中消失。”阿瑟恨恨的道。 “阿瑟，为什么你会说出这样的话？”艾迪惊讶不已的问道，他同在场的游历伙伴们一样，对巴雷卡斯人突然爆发的脾气完全毫无头绪。 他知道在小队的五名队员中，除了汹浒之外，都对银盟人类持有或多或少的成见，这其中，又显然以阿瑟对人类的恶感最为显著，但他却没想到这股恨意却是如此的强烈。 “不为什么，我只不过是说出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罢了。”狼头人摊开手掌道。“能被小儿科的星门风暴吓傻的民族，却又总是假装自己是宇宙之王，他们用欲盖弥彰的空间站自爆来掩盖贪婪的扩张企图，为此竟然还雇用无影人杀掉了坎德人议长。”他激烈的说道。 “我不知道你那套依旧自欺欺人的共创未来的合作基调，少爷，但如果是我，在同胞被异族以站不住脚的邪恶缘由砍去头颅，无论怎样，我一定会将他们视为仇敌，并小心提防。” “你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缘故而把怒意投向整个种族，阿瑟，善与恶存于已知的各个族群中，这已是不争的事实……”艾迪淡淡的道。 “你这话该说给维斯塔最高议会去听，少爷，他们可是已经从银盟撤出了全部的外交人员，如果只是对一个人类的迁怒，这样的举动可显得不够明智。”阿瑟抿出一抹笑，尖利的长齿在白昼灯下闪亮着釉质光泽。 “我坚信自己的观念，无意去挑战最高议会的权威，也没有能力去左右他人的想法。”艾迪缓缓说道。 “但你却在试图左右我的。”阿瑟盯着他道，他的话令小坎德人一时语塞，头顶上的触角随即软化下来。 “阿瑟，艾迪可不是这个意思……”丁香此时在一旁试图打圆场。 “你到底怎么了，阿瑟？”在旁听了半天的汹浒也终于忍不住插嘴道。 “没怎么，只是说几句心里话罢了。”狼头人冲友人摆摆手道。 “这可并不像平常的你呢。”汹浒将话挑明道。“一个对人类持不屑态度的巴雷卡斯人，这原本并不算新鲜，但在你的话里，却像是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汹浒眨着一对小眼，胖大的面颊上挂着一脸的担忧。 “也许只是对未来的担忧吧，伙计们，你们难道还不能看透这一切么？人类前世的毁灭，安卓海中那场神秘的战争，这些该死的人类竟然以守护者自居，他们将一切都瞒天过海，却将我们这些倒霉的原住民们都权当成了空气！”阿瑟咬着牙说道。 “大兄，你是说这些人类勇士独自守护着一方门户，而不让某种恐怖的力量侵入，而你却因为无法加入而感到被冒犯了？”汹浒替阿瑟分析道。 “谁又会稀罕他们那种小儿科的战争？”阿瑟却道。“我只是因为被蒙在鼓里而感到愤怒，并且只要一想到这帮吹弹可破的家伙们自以为是在保护半边银河的念头，就不禁令我作呕。”他咬着白牙，最后的声音似乎是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 “那个布兰特所说的话，我可不大信。”不同于其他的游历伙伴，丁香在此刻发表着它自己的意见。 “让我们把这事理一理。”它摊开小手开始解释。 “按照这个卖旧货船民的说法，在银河的另一面，原先那些人类的毁灭者即将寻迹而来。”对此并不相信的丁香开始微微摇起头。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赛博人建造安卓海的目的不是为了抵御而是为了保护人类，一处无人知晓的星门，不断的涌现而出敌人，而那些所谓的苍穹勇士多少世代以来，就一直在这片炸弹海的中心与其交战？”说道这里仙子人已经在猛摇其头。 “这世间还没有任何一个智慧文明可以作出如此义举！那绝无可能！”仙子人斩钉截铁的道。“我是说想想那会是多么惨烈的战事吧，前赴后继的与敌交战，不计生死和永无止尽的战斗，而这一切却又都是刻意隐瞒和不为人知的？” 第五百六十章 不屑 丁香的分析说的铿锵有力，这使得房间内不免陷入一片安静，阿瑟和汹浒都不言语，两人都各自在以代入感将自身种族置于仙子人所述的那个位置，之后他们双目交接的对视着，同时缓缓的摇头。 “丁香你是在质疑他们所奉献和牺牲的意义，是么？”此刻艾迪却轻声问道。 “当然，那听起来可完全不合理。”丁香点点头道。 “那么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并且被世人所知，近在咫尺的的威胁会让所有人都带着战栗和惶恐的心态，你认为这样倒是可以接受的？”小坎德人扬起脸冲着他的队员微笑起来。 “毫无疑问的是，他们那样做对我们来说极有意义。”艾迪说出他的结论。 “但如果真的是那样，这些可怜的家伙们又能得到什么？”丁香仍然带着质疑。 “什么也得不到。”艾迪叹口气道。“但那也许才是这一切显得如此伟大的原因。”小坎德人手指交错的抵着下巴，眼神盯在空处。“为了他人的生而勇于赴死，并不求一丝回报，这无疑是极为纯洁的思想，令人崇敬的无畏。”他夸赞道。 “这些行径确实令人钦佩，但丁香说的话却又不对，无人可比么？我打赌这样的家伙在维斯塔可也有不少。”汹浒自刚才其一直在用小眼盯着陷入沉思中的艾迪，此刻终于开始发表意见。 “我族么？”艾迪不由愣了愣，他圆睁着眼睛，却慢慢委顿。“也许吧。”他似乎有些言不由衷。 “什么叫也许，当然是一定，是谁从食物链底层将鱼皮人变为溽沼之主？是谁在冰窖中给了巴雷卡斯人可以期待的明天？是谁令‘雏菊’温暖如春而成为树神的花园？又是谁让无影人可以从地下洞窟中走出来，大胆的直面恒星之光？”汹浒小眼连眨着说道。 “小主，你的先辈们丝毫不计得失，将米索普达欣斯变成了一片充满生机的乐园，说到不求回报，坎德人在此点上可做的并不赖。”鱼皮人做着自己的总结，他看看阿瑟寻求认同，狼头人此刻闭起眼睛，将头轻点。 “但这个类比毫无意义，坎德人可无法用自身实力去守护什么，那些该死的人类就更不行。”阿瑟睁开眼正色道。“作为一名巴雷卡斯人，我最不愿看到的就是那个该死的预言成为事实，如果真有什么鬼扯蛋的危机，我们难道不能自己对付？却需要那些孱弱的没毛鬼多管什么闲事？” “这正是我奇怪的地方，阿瑟。”丁香对此依旧表示怀疑。 “如果艾迪所获取的升天者预言是真实的，赛博人又早在几百年前就安排好一切，但那些人类，我是说苍穹勇士，他们又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何种角色？他们的人数显然不多，却又能阻挡住所谓的‘毁天灭地’的力量，你们不觉得这其中显得很古怪么？” “我才懒得去想。”阿瑟半躺在沙发上，耸着肩胛转起脑袋试图放松，这使得他颈项间的骨骼发出脆响。 “布兰特说的是实情。”艾迪此时说道。“一场前所未见的战争，一艘平安进出安卓海的飞船，这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阿瑟斜瞥着小坎德人。 “是库鲁索达姆斯的指引，登上‘四季号’之前，在引擎舱里……”艾迪要待解释。 “好吧。”阿瑟打断他，仰面倒在沙发上，咧着嘴开始摇头。 “真要是那样的话，我们需要做点什么？”汹浒问道。 “做什么？”艾迪被问的一愣。“具体情况我已经汇成材料发往游历委员会了，他们当然会知道怎么做。”他解释道。 “知道怎么做？也许。”阿瑟此时突然大笑。“极有可能是另一个晓风吹兰式的疯言疯语呢。” “够了啊，阿瑟。”原本平静的丁香立刻被这句话激怒。“艾迪从不说谎，而委员会也不像你想象的那般无能。” “对于我们提交的材料，他们当然会核实查证，以得出正确的结论。”仙子人不容置疑的说道。 “嗨，我可没说我不信他啊。”阿瑟举起双手表示委屈。“这一路走来，经历不少离奇事，见过太多疯狂景，已经见怪不怪，顺其自然了。” “说实话，少爷。”狼头人又道。“到了这个份上如果还不信您与众不同，那我真就是冥顽不灵，迂腐不堪了。” “这话却又自你的口中说出来呢。”阿瑟的话令丁香惊讶，艾迪和汹浒也都满脸好奇的看着他。 “本来就是嘛。”阿瑟耸耸肩头。“我就把话挑明了吧。”他道：“少爷您今后无论说啥，无论去哪儿，我都不质疑，不劝阻，也不拦着。” “你这么说是认真的？”丁香表情间的质疑在这番话后更显著了，它瞅着阿瑟上看下看，而后者则满不在乎的扬着下巴。 “这不对头。”汹浒此时也发表意见道。“大兄你一定是哪儿出了问题。” “你才不对头呢。”阿瑟笑骂道，但鱼皮人却一脸正经。 “你瞧，有鉴于你刚刚的异常表现，我如今倒是越来越相信，未亡的那种病会传染了。”汹浒一脸担心的说道。 “哪有什么狗屁疾病。”阿瑟张开长嘴大笑。“一个娇滴滴的无影可人儿突然学起魅姬人的千娇百媚，就把一帮没见过世面的米索普达欣斯人给吓得鸡飞狗跳。”他用手点着艾迪，再点着丁香。 “说什么深空航行症，依我看不过是撒撒娇以便博人关注，他未亡好歹算是塔那托斯行星的精英战士，在黑狱城怕是享尽了艳羡的眼球和凯旋的花瓣雨，这回屈尊来到咱们这儿成天隐来藏去，就终于尝到了被人冷漠的滋味。”阿瑟手指捏着眉头呵呵直笑。 “我可不这么认为呢，阿瑟。”艾迪闻言摇起头道。 第五百六十一章 灾年 “随便你怎么想，少爷。”阿瑟根本不为所动。“思乡病人人皆有，但像这样装着掖着，让旁人帮着胡猜的家伙，恐怕也只有盛产混蛋的塔那托斯才每年对外发售几个。”心中依旧对未亡充满鄙视的狼头人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他轻挥手臂，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让他踩上该死的沙子，在烈阳中暴晒终日，也许这毛病就会无药自愈。”他突然道。 “你是说让艾迪终止游历，将启航号返回弗雷尔么？”丁香此时猜度着阿瑟话中的意思。 “回弗雷尔？那怎么成？这样一来游历委员会那帮多疑的审查员们围上来疑神疑鬼，然后随便找个借口强制取消行程，给少爷的游历记录里抹上毫无必要的污点。”阿瑟摇着头回答。 “什么时候你开始关心起艾迪的游历记录了？”丁香没好气的道，对于这位似乎永远在和坎德人游历者唱反调的家伙，仙子人认为阿瑟才不会在意那些记载在册的书面文章呢。 “难道不是永远么？”阿瑟撇嘴呲牙，对丁香的话很有些感冒。“我的名字可也在那份该死的记录里呢。”他的下一句立刻暴露心计。 “得了吧，人类憎恨者。”丁香故意讽刺道。 “这并不会让我难堪，你知道。”阿瑟展展眉头。 “那你的高见究竟是什么？”仙子人问。 “很简单，找个跟他们那颗倒霉的星球环境相似的地方，由我带着他出去绕上一阵，我准保这小子跟在后面笑嘻嘻的回来。”阿瑟说道。 “胡扯，他那是心理疾病，而在这艘船上没有一个受过这方面的游历培训，你真以为说两句好话就能治愈他的……”丁香根本不信，但此时艾迪却突然插言。 “阿瑟说的话听起来不无道理。”小坎德人点头道。“我读过人类写的一些故事，熟悉的外界环境可以使高度紧张的情绪得到放松，我也相信未亡需要这个。” “但是，艾迪……”丁香迟疑道。“我们又去哪儿才能找到与塔那托斯相似的星球呢？” “放心，丁香。”艾迪笑道。“在我们的备选目的地中，正巧就有这么一颗。” …… …… 碧空无云，烈日如火，米伽的白色辉光照在身上竟然有着灼烧般的不适，这对于一向温暖柔和的这枚异域恒星来说，委实有些令人觉得不同寻常。 峡间谷地家门前的那片碧绿的草坪上，乔尼正席地而坐，他将腕表解下放在身前，将全息模式的尺寸调至最大值，他的双手在眼前的蓝色光影中繁复的操作着。他试图在这一片无垠的信息汪洋中，找出那些被刻意屏蔽和隐藏的真相。 天使城惨剧！主席就职典礼上发生了一场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血腥事件，刚刚继任的银盟主席索菲亚.海因里希和他的丈夫施耐德.海因里希被当量极大的核融炸弹炸得尸骨无存！ 这个即将走上银盟第一公民宝座的女性，同时也是集庞大财富于一身的海森伯格家族的第二继承人，就在她四十三岁这一年，带着那可想而知的遗憾和落寞，终于远离了喧嚣复杂的银盟政坛。 前任银盟主席畏罪潜逃，又在普星行星轨道上命丧黄泉，继任主席遭遇骇人听闻的恐袭事件惨死，连带银盟政府诸多观礼人员，多达76名前来参加就职典礼的银盟议会议员，数百位荣登主席台座席身份显贵的银盟高官，四大委员会多位现任正副主席随其一同殉难。 在这其中，前任银盟主席唐恩.巴克兰、三党议员领袖埃利斯.纳撒尼尔、杰拉德.弗格森、艾伦.海耶斯、资深议员瑞安.卡拉内拉，以及未来政治生涯不可限量的少壮派人类党议员乔迪.赫尔和他的名模妻子，都不幸加入了那份沉重而冗长的死亡者名单，他们连同数万名与会现场的银盟公民一道，在这场突如其来并空前绝后的恐怖灾难中化为灰烬。 如此巨变所引发的后果不可估量，恐怖的气氛如一团厚重的乌云一般笼罩在银盟核心都市之上，众多的死难者家属和部分义愤填膺的民众已在普星各个城市发动声势浩大的游行。在这场被各大媒体描述为一场‘血腥屠杀’的政坛大地震之后，愤怒、恐慌、质疑、悲悯的各种情绪充斥于人们的心头。 这一切是为什么？ 又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我们需要真相！ 必须严惩凶手！ 民众惨烈的哀号和愤怒的怒吼在这座自‘降落日’起已有400年历史的天佑之城中此起彼伏，群龙无首的本届政府在大难当头之际显得慌乱无序，应对无方。 索菲亚如愿获选后，合作党走下神坛，人类党步入殿堂，双方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换届流程原本正在进入节奏缓慢的交接期，但一旦到了如此关键的时刻，面对民众如此强烈的呼声，双方党派都完全失去了头绪。 成文成款的应急预案运用的不成章法，政令朝发夕改，执行无力，而两党硕果仅存的数位资深大拿在纷扰的局势面前都不愿趟这一滩浑水，他们用诸如政权交割或事态不明朗等托辞逃避责任，纷纷离开一片喧嚣的银盟中心，躲到人烟稀少的度假胜地或干脆搭乘仍在正常营运的四季号游轮避避风头。 第五百六十二章 时局的困惑 在这桩极为恶劣的事件的事发当晚，罗伯特在家中第一时间收到惨案的消息后，就立即着手安排搭乘第二日的星际穿梭机前往天使城。 鉴于一直以来对他与这位香消玉殒的女子的猜忌，乔尼在他出门之际曾经对他的状态做过仔细的观察，但令他失望的是，始终面无表情的罗伯特从表面根本看不出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这让乔尼多少感到些困惑。实际上，自这次父亲从普星返回温知城后，他就再也无法如之前那样从罗伯特的脸上读取到任何信息。 银发男子以前虽然冷峻，却也还有显露真情的一面，而如今却总是不苟言笑，语气冰冷。休假在家的这段时间，他总是将自己锁在书房里，就算是与乔安娜也极少交流，看上去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尽管如此，乔尼依然能从罗伯特匆忙收拾衣物的动作中多少看出他对此极端事态的一丝焦虑，至少从这个角度来看，乔尼觉得罗伯特还是以前那个视工作为第一生命的男人，在他所归属的综规局本部乱成一锅粥的情况下，刚刚替代罗沃莉.斯卡娅升任发委会主席的丹尼斯.摩根也同遭大难，没有任何人希望或要求罗伯特回去，他却又义无反顾的仓促成行。 乔尼委实不知道他这个充当巡视调解银盟各殖民地纷争的综规局副局长，到底能在这部庞大的政治机器中具备多大的能量，他此次回到那个还笼罩在恐怖阴霾中的城市，又能给那乱成一团麻的局面带去任何扭转局面的契机么？ 面对通路和新闻媒体中铺天盖地的惊人报道，心中生怖的乔安娜本不愿让好不容易在家呆了没多久的丈夫再回到天使城，她试图努力的劝慰着罗伯特，告诉他在一切局势不明了的前提下应该留在家中陪伴自己的家人，而不是去那个纷乱的城市冒险。但罗伯特对她的劝告却始终保持沉默，由着这位贤妻落泪叫嚷。 他只在第二日临别前以炯炯眼神注视乔安娜，最后在试图躲避的后者额头笨拙的一吻，随后头也不回的坐上出租车扬尘而去。 对于父母之间的这些事，乔尼自是无从干预，却也不好对罗伯特多说什么。事实上，这一场发生在普罗维斯敦的巨大灾难，对奇连所造成的影响却出乎意料的微弱。虽然超远程粒子所建立的信息通路将两颗星球拉的如此之近，但毕竟相隔一片死寂的真空，距离相对遥远，因此身为奇连人的大多数银盟公民，实际感受都远不如普星民众那般强烈。 在奇连各区域的通路中，要求找出幕后凶手，给数万死难者一个说法的呼声也有，但更多的却是人们对无辜惨死者及其家属的慰籍和哀悼。 无数个缅怀和悼念的民间站点在一夜间被雨后春笋般的建立起来，为死难民众筹款募捐的链接也比比皆是。人们聚集在各城市的标志性建筑或雕像前，自发的摆放花束和长眠灯火，以各自的信仰对逝去的生命予以祝福。 这场超乎想象的恐怖事件，还是给奇连人的生活和工作上带来一些不便，有鉴于临时拼凑的银盟现任政府在第二日晚间即发布了紧急宵禁和一级戒备令，见贤市奇连行政首府也相应颁布相当于战时预案的紧急法令。 企业停工，学校停课，军警和自愿军开始进驻城市，并在街道上设防设卡。各市议会代表们全体出动，在通路媒体和电台的帮助下安抚民众情绪。 突逢巨变，让民众呆在家中而不是走上街头，无疑是这些已经有些焦头烂额的政客和高官们所能想出的最好办法。但在一切之后，这个人口基数数十亿，拥有多个殖民星球的民主政府的走向，却又是诸多有识之士和不同政见者心中抛不开的种种疑虑。 在此期间，纽顿学园已于日前宣布休课，副校长艾丽西亚.费雪的一封安抚邮件随后被发送到两千名在校师生的通路邮箱里。 一切都是暂时性的……费雪在信中试图将此次异乎寻常的教委会决定尽量淡化。 伤口会愈合，形势会好转，纽顿学园将在收到复课通知的第一时间重新恢复正常……副校长女士用语重心长的口吻，为如今纷乱的局势予以祈福。 …… 临到毕业季，却又凭空出了这种惊动整个人类世界的大事，坐在草坪上翻看着随时涌入海量信息的乔尼也不由得摇头苦笑起来。 好奇心和挖掘真相的欲望使得他长时间贪婪的滞留于通路讯息的海洋之中，但面对通路中如此巨量和复杂的猜测与质疑，他却无力分辨并拼凑出一幅完整的全貌。 虽然他足够聪明，也将如今这个连接万物的通路脉络摸得尽皆透彻，但此时的他还不过是一个即将毕业的高中生，接触和遇见的也都是尚处于懵懂期的同龄人。 前世的记忆使他具备一些超越年龄的判断和逻辑思考，但对于错综复杂的政治，他却无疑如襁褓中的婴孩一般，并无胜人一筹的洞察力。 三党之间的那些你争我夺的龌龊，貌似迎合却实则互相拆台的阴险手段，之间的那些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在他看来也委实烧脑伤神，不愿细究费心，又更何况是为此理出一条清晰的链路。 但事俱荣损，不幸中的万幸，那个决定高中生涯命运的银盟高等教育标准测试在上周刚刚结束。这个在牛月提前于普通学期会考的测试，将在毕业成绩中占有很高比重。 对于自己的文化成绩，一向是品学兼优的乔尼自然毫不担心，尽管奇连教委会的课本与之前的大有不同，但拥有另一个世代记忆的他有时候还是觉得，每一次测试或应考他都像是在作弊，一种无法言喻，不能与人道之的欺骗。 第五百六十三章 解说文的电话（一） 不像是其他的大多数学生那样，学生会及教务处辅导部的青年发展辅导老师只与乔尼见过一面，这位鼻子上坠着数据眼镜，用眼睛瞄着他的年老教师在仔细看过他的学籍档案后就立刻做出了，你今后不用再浪费时间跑来咨询的结论。 “按你这样的成绩，银盟范围内的所有大学你大可以尽情挑选。”乔尼一直到现在仍能清晰的记得她那双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睛，和略有些不耐烦的表情。 已经优秀到要令人生厌了么？他不禁哭笑不得的想到。 尘归尘，土归土，恐袭事件虽惊扰了一切，但最终仍然要尘埃落尽，而至于在这场凭空而起的显著灾难趋于平静后，关于那个考虑了良久的人生轨迹的选择，乔尼却一如高一进校时期那般，心里委实浑没有半分主意。 不同于乔尼的困惑，乔安娜倒是曾经对儿子的未来有过细致的规划，但那一切都显然在三年前乔尼的病症恢复后成了不切实际的玩笑，对拥有如此出色的儿子，乔安娜从早先的完全不能适应，到渐渐的极度满足和自豪。 在她的眼里，自己儿子自从病情一夜消失后，就从未做出过任何忤逆和孩子气的举动，他懂事、善良、聪明、好学，并异常的沉稳，久而久之后，逐渐习惯了儿子自行安排自己的乔安娜，除了在心中不时涌现出一股说不出的感受之外，却开始对一切都听之任之，信任到近乎盲目。 对儿子高中毕业后的选择，她也只是以一句：“我相信你的判断，不论名气或花费，选一所你喜欢的才是最重要的。”将选择权完全放心的交给儿子。 而对于当初在剑齿虎打橄榄球持强烈反对意见的罗伯特，这个对自己儿子的未来原本充满主见的男人，却在这一时刻成了妻子的应声虫。 “你妈妈说的就是我的意思。”他毫无表情的附和。 尽管他这样做出了表示，但乔尼却觉得那不一定是出自于他心中的本意。 也许是在十年间忙于工作，与乔安娜聚少离多所作出的决策权上的补偿？用对自己孩子无比重要的未来定向上向妻子示弱么？他那已经被定论的不合格的情商，难道真的就抵至如此么？ 视窗的蓝色光幕跳动闪烁，随即草坪上的腕表开始震动起来。 是奚可文来电。 正在五指飞速操作的乔尼在全息屏右下方看见辫发青年通路账号的头像微微抖动，他小指一勾，将通讯窗口切到主界面上。 “库鲁索达辉斯……”解说文的小脸刚刚跃上屏幕，就开始双手抚胸做着高等坎德礼节中表示沉痛哀思的手势。 “库鲁索达……”不明就理的乔尼连忙下意识的跟着做同样的礼节，他手势做到一半停了下来，奇怪的问道：“奚可文，我不是坎德人，这句也不是坎德人的问候语啊。” “当然不是。”辫发青年一脸轻松的道。“这是学委会主席希尔.戴维斯和你们班的马修.赖特想出来的问候语，你知道，在那件恐怖的事情发生之后，人人都被那些火一样惨烈的画面吓的瑟瑟发抖，希尔觉得应当让每个纽顿学子都知道，我们既然同处一片天空，同在一处屋檐下，也理当分享和担当彼此的感受……于是她和马修两个人就想出这么一手。” “这无疑非常体贴。”乔尼想了想不禁赞道。“但为什么又用坎德语？”他有些奇怪。 “关于问候语，希尔觉得要简短直接，并蕴含各类情感，于是马修.赖特去图书馆翻了半天的书，就终于得出这么一句。据他说这句话配合高等礼节手势，可以表达出节哀、安息、理解、心心相映、灵魂互通等等释义，是由坎德人的一句神秘的密语修改而成。” “好吧，库鲁索达……辉斯。”乔尼别扭的说着话，做着动作。 “很好，乔尼，你的善意远比其他人要来的强烈，同样的话和动作，好多人都问我吃错了什么药。而你的朋友罗杰.克拉克更是不堪，他用手指对我做下流动作，并把这句问候语故意说成是‘裤裆锁了会死’……”奚可文气愤愤的在屏幕中挥舞着手臂，他的话让乔尼不禁莞尔。 “这的确像是罗杰的风格。”他评述道。 “可不是么，我不过是传达学委会的好意，算是个将爱撒播于四方的使者，可他们倒好，竟然嘲笑我，哼……”辫发青年有些余怒未消的说道，随后他甩甩头，用手指抚了抚紧致的辫发。 “闲话少叙。”奚可文道。“打这个电话是邀请你参加今天晚上的祝福晚会，你知道，奇连从南半球的逝夫城到北边的不屈城，各个城市都在举办类似的哀悼活动，身为纽顿学子的我们又怎么能够甘于人下？” “这可不是某种竞赛……”乔尼闻言立刻友善的提醒他。 “是的，乔尼，我并不想表达出这种意思。”奚可文醒悟后立即道。“看来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媒体从业者，我还得再更努力的打磨我的思想才行。” “打磨到何许程度呢，心口不一么？”乔尼笑道。 “不不，是缄默和深沉，你知道的，乔尼，胸中有巨浪翻滚，面上却不起一丝微澜。”解说文很认真的说道。 “这也许并不是一个优秀主持人应具备的素质呢……”乔尼轻声评述着，他心里却觉得再这么打击辫发青年努力改造自己的积极性显得有些过分。 第五百六十四章 解说文的电话（二） “那么……一个为逝去的银盟当选主席哀悼的晚会。”乔尼开始犹豫着要不要去，在神神秘秘的斯坦尼斯佣兵组织会面和天使城主席就职典礼灾难后，不知怎么，乔尼突然感到这个曾经令他觉得安全的世界突然间变得危机重重。罗伯特一声不响的离开奇连后，家里只剩下乔安娜一个，他有些不愿出门。 “不不，是为了所有的死难者，尤其是那些只是前往参加典礼的普通民众，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才是真正的无辜者。”奚可文摆起双手。 “那你是说那些身处主席台中的政客们都是死有余辜咯？”乔尼听出他话中的意味，心中奇怪，不由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有点这个意思，但却并不是全部。”这次奚可文倒直接点头应是。 “也许大部分看台上的达官显贵们都算是无辜，他们与前排区域那些可怜人一样，是这场政治复仇中的附带波及者。”辫发青年用手指点着自己屏幕，全息画面微微抖动起来。 “复仇？”乔尼有些吃惊道。“谁的复仇？” “拉哈曼.法赫勒。”奚可文神神秘秘的道。“还有他的那个私生子比尔.坎伯。” “比尔.坎伯是法赫勒的私生子？”乔尼更加惊讶了，安委会代理主席比尔.坎伯已被银盟官方确认为是这次事件的唯一实施者，多个高空镜头和卫星高帧影像显示出，他在事件发生的前一瞬间强行挟持了索菲亚.海因里希，而那枚葬送了两万人生命的核融炸弹也正是从他的位置开始引爆。 “如假包换。”奚可文扳着面孔，开始郑重其事的道。“知道琐罗亚斯德大逃亡么？恒星阿赫里曼突然的氦闪爆发使得20万凯兹米亚人惨死，而这起事件的始作俑者正是索菲亚.海因里希！” “真的？”瞧着奚可文煞有介事的描述，这个一直以来被民间阴谋论者反复提及的论调在他那里倒像是变成了事实。 “你是如何知道的呢？”乔尼问道。 “史蒂夫.坤肯。”辫发青年摊开手说道。 “黑曲直白？”乔尼点了点头，顿时觉得他的这番话与那些阴谋论调一样，可信程度有待商酌。 “当然还有我的一些渠道。”瞧着乔尼不信的神色，奚可文在这之后做出补充。 “你的渠道？”乔尼不禁睁大了眼睛看着屏幕中的同龄者。你还是个孩子，又哪儿来的什么渠道？ “怎么？乔尼，你不相信么？”奚可文有些不满意的撅着嘴。“千万别忘了我一直为之努力的从业方向并低估了我的决心！”辫发青年大声道。“我可是运动期刊主持、摄影与记录片协会主席、温知城常胜篮球队霍比特人队随队记者、学园媒体撰稿人、三级教务助理、还有尚在襁褓中的‘银河最强报道’报纸的创办者啊！” “是的，我都记得。”乔尼冲他友善却敷衍的笑，这不禁令奚可文的自信心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为什么这些衔头从来都不管用呢？”他不禁抱怨，像一只泄气的皮球那样垂头丧气。 “好吧，忘记什么渠道，我老实向你说吧。”奚可文只好道。“注意到我的肤色了没？”他指指自己的脸。 “嗯，它们看上很健康。”乔尼微笑道。 “不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乔尼。”奚可文盯着他坦言道。“你瞧，我是一个孤儿，又被同性双亲抚养长大，这在别人眼中是一件趣闻，对我而言却又是另一回事。”他伸手制止住欲待说什么的乔尼，笑道：“无论他们把我们称作什么，他们却无法夺走我内心的归属感。” “我是一个骄傲的凯兹米亚人呢，乔尼。”辫发青年笑容满面。 “是了，因此在琐罗亚斯德的那场灾难中，你有着比我们更多的情报？”乔尼听言辩意的分析着，他与奚可文自一年级起即算相识，互留联系方式后，活泼而善谈的辫发青年称得上是他的第一位拥趸，他总是寻找一切机会与乔尼接触，有时候为了刺探一些剑齿虎队赛事的情况，但大多数时候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 乔尼知道，奚可文很想和他作朋友，性格大大咧咧的他为了他的体育解说事业，在纽顿学园里可没少得罪人，再加上凯兹米亚人的出身，他的朋友原本就少的可怜。 自打相识时算起，一直到今天，乔尼还是第一次听见奚可文为了自己的身世而吐露心扉，这让本来对此就不抱一丝成见的他颇感意外，又不禁为他的自豪感而感到欣慰。 “是的，乔尼，恒星阿赫里曼受人为影响而爆发是我的伯父告诉我的。” “你的伯父？”乔尼诧异的问道。 “嗯。”奚可文点着头应道：“原本我们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你要知道，作为一名没有根的孤儿，我的养父们为能找到我的真正亲人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他们从未放弃努力，一直到几年之前，一个受他们嘱托的友人才从阿胡拉带来伯父健在的消息。” “之后我们断断续续建立了联系，从伯父那里，我了解到我的亲身父母死于爱泼特斯殖民开发的事故灾难，作为一名婴孩，我被耶神教派的慈善机构从环境恶劣的爱泼特斯送到温知孤儿院，因为开发署建档部门的混乱，听闻噩耗而赶到殖民地的伯父为此寻找了我长达好几年。” 第五百六十五章 解说文的电话（三） “我为你感到高兴。”乔尼由衷道：“有如此好的一位亲人，你又为什么不与他团聚？”他问。 “伯父不让，他皈依主神教已久，是圣者法赫勒的忠实信徒，他向我讲述阿胡拉地下城市的趣闻，还有那里恶劣的自然环境……死亡恒星的领域，原本就不适合人类居住。”奚可文原本明亮的眼神此时黯淡下来，似乎是想到了族人的悲惨遭遇。 “再说我也舍不得我的双亲，他们可是一对很风趣健谈的人呢。”想到了家人，辫发青年的嘴边又露出了微笑。 “你伯父……他目前还好么？”想到那场20万避难者的死亡，乔尼试探着问。 “还活着，如果你是问这个的话。”奚可文直言不讳的说道。“伯父几个月前从琐罗亚斯德逃往伊童，通过超远程基站向我们一家通报了平安。如今他和数百万凯兹米亚难民暂在克拉托斯行星落脚，那里的大气只经过不成功的低度开发，与阿胡拉一般，需要在人工力场中生活，没有资源，也没有日常配给，日子听起来很不好过。” 数百万难民，每日所需的生存配给显然是个惊人的数字……乔尼不禁在想。 “他们为何不驶入武皇星系，寻求银盟政府的支持？”他向奚可文问道。 “向一个将他们赶出家园，并谋害了二十万同族生命的刽子手求援么？”奚可文气愤愤的道。 “如果确实是弥诺陶洛斯要为此事负责，那为什么不将所收集的证据提交给安委会或相关部门呢？”乔尼对此有些奇怪。“再不然就发送给各大媒体，这样具有巨大的影响力的事件，我相信无人可以一手遮天。”他建议道。 “他们确实可以做到如你说的那种程度。”奚可文摇摇头道。“伯父告诉我，在刚刚抵达伊童后，他们的领袖就早已将琐罗亚斯德惨案的真相向银盟各大媒介发送了，但你猜怎么样？这些号称以揭露事实卫生的业内人士，却以所提供证据无法查证为由，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缄默！” “牵连如此广泛，死亡人数如此之多的一场屠杀，他们却只泛泛的用无可预见的天体灾难一笔带过，而作为这场耸人听闻杀戮的幕后主使者，索菲亚.海因里希却能以历史性的高票在这之后成功当选！这一切难道还不能足以说明海森伯格家族的恐怖能量么？”奚可文说道这里，那张一向带着笑容的面孔也因愤怒而变得扭曲，他似乎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久后又重归平静。 “作为媒体人和新闻从业者，挑战权威，蔑视恐吓，在无比的压力下向世人揭露美丽地毯下的肮脏，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个人信念和职业操守。而他们倒好，将这些准则统统抛弃，用丑闻作为筹码以谋取私利，或是在强权的压迫中唯唯诺诺。” 集体失声的媒体和可以忽略的事实？为了将索菲亚送上银盟主席宝座，海森伯格家族居然可以做到令他不敢想象的信息封锁么？同这一切相较，信息分级审查制度与第七修正案形同于婴孩间的游戏，如果奚可文所说的皆是事实，那么这个次世代世界的专制局势恐怕要比他想象中的更加令人沮丧。 “制度可以被打破，风气也可扭转，我的朋友，相信这正是你一直坚持和努力的方向。”乔尼不觉以自己的方式鼓励起奚可文来，而他的这番话也让士气低沉的辫发青年眼里发出了光。 “这将是一个挑战，乔尼，也预示着我选择这条道路的正确。”奚可文开始振奋起来。“在这个黑幕遮天蔽地的时代，个人媒体始终无法与主流抗争。与史蒂芬.坤肯不同，我会首先加入他们，再试图从内部将其击溃。我已经想好了，学思城海格尔传媒大学新闻系，那是我下一站要去的地方。”他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为你的正确选择而感到高兴。”乔尼告诉他。 “谢谢你，乔尼。”奚可文高兴的道，但他脸庞上的一抹阳光随即在下一秒黯淡下来。 “但我的标准测试分数目前还没有出来，你知道作为银盟最著名的传媒大学，海大新闻学院所需要的综合分数可一向苛刻，以我年级排名不过勉强前一百的成绩，怕是很难能考得上。” 对于拥有近五百名即将毕业学生的纽顿学园来说，奚可文这样的成绩已经算是过得去，但与他相比，综合成绩排名稳居前五的乔尼此时也只能报以微笑。标准测试业已收官结束，他可不愿在此时说些什么‘你可以’或‘你能行的’之类的空洞的废话。 在这个依旧是成绩决定未来的世界，一切的因果也只能是自醒自知。种下的豆，结出的果，如果摈除家庭和一些运气的因素，也称得上是相对的公平。 “之后如果要在这个行业出人头地，怕是更要将精神专注于学业。至于我那份报纸……也即将胎死腹中了。”奚可文不无可惜的叹道。 “不会的，身为多个兴趣组和社团创办者，你一定能想出办法来挽救这个绝妙的计划的。”乔尼微笑着道。 “是么，你是说我仍然可以么？绝妙计划……连你也觉得是这样么？”奚可文又惊又喜的在屏幕中盯着乔尼。 “我认为是的。”乔尼告诉他道。“在真正的纸张上印下真正的新闻，让民众亲眼看到那些避开银盟政府的信息干预和分级审查的事实和真相，你真是个天才呢，我的朋友，也许单单只是这个想法，就能让海格尔传媒的那些学者们眼睛一亮呢。” “哦……原来如此……”奚可文下意识的摸着下巴。“我是说这当然是原先计划中的一环了……不然又怎么会想到去办什么星舰寓言中才有的报纸呢。”他忙不迭的澄清道。 “这么说来，我一定是个了不得的天才。”辫发青年顿时来了精神。 “是的，也许你只是还没察觉到。”乔尼抿着嘴冲着全息屏点着头微笑。 第五百六十六章 为远方哀悼 繁星璀璨，烛光点点，夜晚的徐徐清风将暗夜花圃的香气吹送到校园的各处，小径上，长廊里，湖畔边，三三两两的纽顿学子们手捧烛火和白百合结伴而行，他们肃穆庄严，有的在口中轻轻哼着延传至今的那首安魂曲。 教师办公楼前广场的区域中，波菲尔德.纽顿的那座全身雕像前，三年级的学生们在环绕四周的烛光中席地而坐，他们中有的垂头默哀，有的则抬头眺望着洁净如洗的星空，一些女生们脸上挂着泪痕，由同伴搀扶依偎着，静谧的气氛下可以清晰听见风中所带来的轻微啜泣声。 乔尼坐在罗杰的身边，两人长时间的缄默无语，通过全体师生一致自发的宁静氛围，他们彼此能够感受到发生在另一个星球之上，吞没无数生命的复仇之火给生者带来的冲击。 琐罗亚斯德的天谴，天使之剑的陨灭，紧接着就是这场令人无法置信的恐袭事件，多事之秋，银盟如今正陷入一系列的灾难沼泽之中，政坛凋零，人心悚动，国将不国。 而此刻离巴尔德星系的那场大战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放弃家园而不露踪迹沃肯人会不会在得到如此利好消息后，再次返回侵袭？一向打不服的蓝山人女性，又会不会借机再次从美狄丝行星上派遣舰队，向斯考尔德星系的人类殖民地发起攻击？而在银盟政府如此势弱的前提下，纷争不断的各星系殖民地的独立意识又会不会再次抬头？ 《骷髅党》、《恶灵骑士》、《苍穹骑士》、《归途派》，那些飘泊于银盟各个星系的法外之徒们又将如何应对？船民组织会不会改变那个‘不踏足地面’的初衷，乘着银盟军方和安委会乱成一团，攻城掠地，抢夺他们所一直缺乏的民生物资？ “你似乎是总是在想着一些很深沉无聊的事。”一直配合沉默的罗杰.克拉克此时终于开口，他用手掌在乔尼的眼前挥来挥去，以便阻止他‘深沉’的思路。 “他们可不让在悼念晚会上发声。”被拉回现实的乔尼赶忙提醒友人，学委会为此次的集中悼念下了不少功夫，布置校区，营造氛围，光蜡烛和花就买了整整一车。既然受邀前来集中为远方的死难者哀悼，自然就得遵从那些事先发下的小卡片上的注意事项。 “他们？”罗杰挑起眉毛嗤的一笑。“我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发的，从没听说开个追悼会还得禁言的。” “那你去电影院里能大声说话不？”乔尼没办法，只得挑了个罗杰最容易理解的劝他。 “……一码归一码，看电影和在这儿傻坐又怎么会一样？这里又没有娜塔莉.吉德或维尼.马卡亚丽那样的面孔能让人保持集中力。”罗杰依旧强自念叨着，但明显声音收敛了许多。 “我以为你去看电影是为了内容而不是明星脸呢。”乔尼虽然明知在此种的场合不适合谈这样话题，但还是忍不住讥讽道。 “神仙也有俗念，JFK，喜颜悦色充满人生哲理，而我还只不过是个青春期的孩子。”罗杰大咧咧的扬着头道。“还是个看不见未来天空的孩子……”他说到这里言语中突然带了些伤感。 标准测试勉强合格，综合成绩却一团糟糕，他此刻已经没有了剑齿虎明星跑锋的光环笼罩。在奇连各大传统强队都因为竞赛委员会的禁令对他们二人噤若寒蝉的前提下，没有球员身份和校队奖学金，以罗杰.克拉克这样的分数，委实是要与任何一所著名学府绝缘的。 “人死不能复生，傻乎乎的悼念仪式无疑是虚伪和蹩脚的做戏，就这么点一堆蜡烛傻坐着浪费时间，又能对当下纷乱的局面产生什么作用？”还没有伤感一秒钟，金发青年就立刻恢复常态。 “因为我们是人，有情感，需要渲泄，这个烛光集会就属于这种产物，寄托哀思，明白么？真不敢相信这种常识还要向你解释。”乔尼摇着头，大拇指和食指合拢，向友人做了个收声的手势。 “情感宣泄？我看是情感绑架还差不多。”罗杰才不理会乔尼的什么手势。 “大伙都是自愿来的，你这话说的倒也奇怪。”乔尼有些不信的看着他。 “2万无辜者的引子，为其哀悼的帽子，不来就一定是禽兽的绊子，他们在道德高地四处设陷下伏，又有人谁敢不‘自愿’么？”罗杰翻着眼睛道。 “话可不能这样说……你这是抹黑学委会的善意。”乔尼挑不出罗杰话中的毛病，却明白友人又再次剑走偏锋。罗杰精明豁达，却有个能直走绝不绕路的毛病，情商上的缺陷堪忧，也不知道高中三年来那频繁更换的十多个女朋友到底是怎么交上的。 “见仁见智，JFK，见仁见智。”罗杰此时已不想分辨，却用手指着前方的一个胖胖的身影，乔尼顺着他的指引，看到自己班级的山姆.埃文斯身形一冲一冲的似乎正在打着瞌睡。 “善良所需要的是自由的空气，而不是道德绑架和威压下的屈从，如果将一件原本很体面的事情办得令人昏昏欲睡，那么这虚伪的作秀节目品质可就有待商酌了。”罗杰撅着嘴一脸的笑，他说话的声音不小，这让坐在他身旁的乔尼不禁担心，他查看着不远处学委会干部们的方向，发现他们正在带领烛光最盛区域的学生们齐唱著名的《阿撒兹勒挽歌》，歌声悠扬悦耳，飘扬在夜空中，逐渐有更多的在场学生加入哼唱。 蓝色之海啊，我们要为你歌唱。 为你孕育出这神奇的生灵。 它在飞翔，翼鲸在平整如镜的海面上飞翔。 肋生双翼，身躯如云，它曾是海的长子，水中之王。 而如今渐至暮年，它跃出水面，与天空相伴，与疾风为伍，它振翼翱翔。 蓝色之海，我们要为你歌唱。 为你孕育出这神奇的生灵。 它将从云中坠落，化做一阵磅礴之雨，又如一颗璀璨晨星。 从此它将消失于云层与深海。 而新的生命，却又在海之母亲的怀抱中繁衍不断，生生不息。 第五百六十七章 旅行计划 插花社呈递精美花篮，诗词社朗诵雪莱的阿瑞尔之舞，交响乐队为其伴奏，才艺社的几名高挑的女生一脸悲戚的绷直了鞋尖，在乐声中缓缓起舞。 纽顿学园《摄影与记录片协会》受学委会之邀为整个悼念晚会全程录影，因为成功组织远程赛况直播而勉强获得一笔经费的奚可文，一脸肃容的拿着那部入门级的《阿奇米思》摄像机，脚步沉重的四处一通乱拍，他唯一的助手兼协会副会长山缪.布兰科则手持测光仪紧紧的跟着，两人不一会儿就为了谁来扛摄影器材的事情争的面红耳赤。 “瞧见了没，一场闹剧。”在曲终人散后罗杰.克拉克依旧不依不饶的试图向乔尼阐述自己观点的正确性。 “演出很棒，学委会这次活动明显办得很成功嘛。”乔尼顾左右而言他，对罗杰今晚表现出来的执拗性子不觉有些奇怪。 “对那些普罗维斯敦的受难者和家属来说，这样的综艺演出可愈合不了任何的伤口。”罗杰板着脸道，他跟随着乔尼走向停车场，并老实不客气的拉开车门，皱起眉头一屁股坐进卡里赛昂飞行车内。 “那么，去哪儿？少爷？”乔尼坐进驾驶座，学着经常送罗杰上学的管家的口气。 “不知道，鲍里斯，我心情很糟，去哪儿你看着办，鲍里斯。”罗杰应景的杜撰出一个管家的名字，听上去心情应该也还不算太过糟糕。 “很晚了啊，我只能送你回家，不然伯父下一次见到我会问个不停。”乔尼闻言不禁说出自己的担心。 自从上回被罗杰.克拉克强邀着去了趟他那间在温知东郊的深宅大院后，对于那个举止得体，谈吐优雅却总是一刻不停喋喋不休的‘伯父’，乔尼还是有点觉着后怕。 诚然的，这个容貌不俗的‘苍老版’克拉克看起来平易近人的实在是有些过了头，初次见面还没十分钟，他就想认乔尼做干儿子。 因为从罗杰口中总挂着这位名人之后父亲的负面消息，对于乔尼来说，康奈尔.克拉克的亲切无疑使他打消了部分有关于‘这人恐怕是个混蛋’的顾虑， 但天生不喜欢太过热闹的他依旧矜持的拒绝了康奈尔的好意。 突然冒出头的一个干爹，对他似乎显得太喜兴了一些，再说他并不确定这位满脸笑意一身淡淡酒气的伯父，是不是也对每个光顾他宅子的儿子友人都闹过这么一出，至于他把这一切当不当真，那就更不容易猜测了。 “对了，提到老头子，我倒忘了跟你说了。”罗杰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标准测试已经结束，三年学业也总算到了尾声，在等待教委会因为书虫实力而给你发放金质奖章期间，你打算做点什么？”他问乔尼道。 “在家呗，还能做什么？”乔尼不知罗杰的用意，他向飞行车宣布目的地，车子离开地面，开始顺着校门口的车流缓缓前驶。 “看来不能期待你有什么高明的答案。”罗杰叹了口气，将后脑勺舒舒坦坦的倒在座椅背上。 “毕业测试虽然结束了，选修课可还依然开着，罗蒙.泰坦尼斯的课精彩纷呈，我这两年多来倒是一堂没拉。”乔尼解释说。 “那个尤尼特混血老师的课？拉倒吧，我去过一次，完全听不明白他在说啥。”罗杰撇嘴哂道。“选修课你居然也上的那么起劲，JFK，我真不知道我们到底是如何交上朋友的。”他闭上眼睛，在座椅上不停的摇头。 “但现在休学期我可没办法去听课呢。”乔尼可不想和罗杰探讨关于兴趣的问题，只得连忙岔开话题。 “很好，闲着也是闲着，那么跟我出趟远门吧。”罗杰稍稍仰起脑袋说道。 “还是想着去伊童么？”乔尼有些奇怪的问道。“现在这个时候去那儿可不太合适吧？”他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整个银盟目前除了武皇星系，哪儿不都是太太平平的？”罗杰表示不同意道。 “巴尔德打赢了，沃肯人赶跑了，凯兹米亚人的独立梦也终于瓦解，反倒是作为心脏核心的这儿整天吵吵嚷嚷，还怪事一桩接着一桩。”他用手掌抚着自己板寸头，倔强的金发在他的掌心间一缕缕的弹起。 “琐罗亚斯德恒星灾难后，那些法赫勒的难民们去了伊童，按照前些日子安委会发布的星系旅行指数，那里可并不适合旅行。”乔尼赶忙告诉他。 “哦……但如果你不想去伊童的话……”罗杰欲言又止的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什么很难以启齿的事要说出来。“那你想不想去四季号游轮？” “四季号游轮？”乔尼偏头看着躺倒在副驾座上的罗杰，眼睛睁得老大。 “你不知道四季公司的那几艘超级游船么？”罗杰斜眼瞥向友人。“又大又笨的盘古级飞船……又是山又是海的驮着像个太空乌龟……带着一群总花不完钱的蠢货们跨着星系尽情吃喝……最好的风景，最贵的船票，最无聊的旅行……” “好吧，好吧，多谢你的提醒。”乔尼被罗杰的一番话逗得直笑。“但谁又不能不知道海森伯格的‘梦幻之船’呢？”他笑道。 “那就是说你想去咯？”罗杰翻着眼睛。 “也许会有那么一天，但现在的我可负担不起那么昂贵的奢侈旅行啊，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它最低档次的票价似乎也要卖到……” “5万星币？”罗杰接过他的话道。 “那就是又涨价了。”乔尼扁了扁嘴，5万星币大约是100万奇连克朗，他可不敢跟乔安娜伸手要这么一笔巨款。 第五百六十八章 出行前 “我说的旅行跟钱可没任何联系，你只要想去，说一声就好。”罗杰告诉他。“老爷子在这方面一向有他的路子，四季游轮上不但常年给他留着房间，就连我们也都是可以免费乘坐的。” “是这样么？”乔尼有些动心的道。“没想到伯父还是这样的一位交游豪阔的能人呢。” “别羡慕，JFK，你还什么都不明白呢。”罗杰哑然失笑道。“当你把丰厚的祖产都像天女散花似的花用殆尽，你也能在这种蠢货聚集的乌龟船或倒霉的绅士俱乐部里谋取到一席之地。” “好吧，罗杰。”乔尼点点头道。“这个我得考虑考虑，并且还要问问我妈的意思。” “恩，好孩子和窝囊废通常都会这么干。”罗杰再次撇起嘴来，而乔尼对他的讽刺却不以为意，他望着车窗外的被路灯照的一片白的路面，飞行车车窗屏幕上的既定路线已将将驶过了一半。 “等一下。”乔尼突然想到了什么。“鉴于你将如此厌恶这艘飞船的模样都放在脸上，我不得不冒昧的问这么一句。” “这个四季游轮的旅行……您老人家会不会一起去呢？”他眨眨眼望着罗杰。 “这还真是个好问题。”罗杰眯缝着眼睛伸手抓着头皮。“自打我11岁起，那个自私自利的家伙就总是求恳着我与他一道出门旅行……” “你知道么？他可是甚至跟我讨论过关于‘上学是浪费时间’之类的话题呢。”罗杰挤出一嘴笑。 “是有点乱来呢。”乔尼弯着嘴角点点头道。 “但他的愿望至今可一次也没成功过。”罗杰说道。“你瞧，他其实很疼爱我，这点自然毋庸置疑，而我也知道自从妈妈去世后他一个人其实并不好受，于是就用这一场场糟糕无聊的太空舞会来驱散寂寞。但我还不至于要承了他的衣钵，变成一个温和的酒鬼和自以为无所不知的闲混子。”罗杰用手指盘拨着那几缕冲天翘起的金发，而它们正从他的指尖中倔强的滑出。 “我并不喜爱学习，这你应该知道。”他接着道。 全纽顿的人恐怕都知道，乔尼在心里嘀咕着，并努力在脸上堆上一抹安慰的笑。 “相对于瑟金斯老师的汉文释义课，登上那艘纸醉金迷的烂游轮也许会更令人觉得昏昏欲睡。”罗杰直言不讳的说道。“但这回老爷子很坚持，除了以往的关于父子的陈词滥调，还说了一些俯瞰星河领略无垠真空会使人成长的歪理，而我又终于失去了去上课和橄榄球联赛的借口。” “如果一定要为这种显著的堕落去做点什么的话……”罗杰瞥着乔尼道。“那至少得拉上一个垫背的才算说得过去，而你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JFK。” “因为我是个书虫么？”乔尼闻言不禁笑道。 “不。”罗杰立即摇起头。 “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扳着面孔的说着，真诚的话语竟然令乔尼颇为感动。 “而且这一路明显缺一个导游，你知道的，这是作为一名书虫的唯一用途。”他咧开嘴，原本一本正经的脸上换上了一幅欠揍的嬉笑。 “也就是说，你这三年来拼死拼活吃得一肚子墨水……终于要发挥效用了。”罗杰笑意吟吟的道。 …… 在四周由透明力场壁包裹的太空电梯中呆呆的出神，眼望着脚下管道中有节奏的疾速掠过一缕缕闪烁的灯光，那些关于太空航行的概念，对于乔尼来说，还仅仅只是局限于在那段尘封记忆里的些许碎片中。 收缩手脚，将自己紧紧的绑在机件复杂的座椅上，身处于狭窄局促的小小空间里，由喷发着炙热助推火焰的巨大火箭发射升空，突破重重大气的阻隔，挣脱沉重的地心引力，在剧烈的摆动中收敛心神，在随时都可能出现不可预知灾难的恐惧中祈祷，然后，压力骤减至无形，全身像鸟儿腾飞一般轻盈舒畅。 一切释然，看着愈发深邃的舷窗外星空，欣赏着逐渐清晰耀眼的点点星光，解开紧缚的安全带，在密闭的极小空间中享受失重的快乐。 那是关于人类登月的一些纪录影片，科幻题材的几部太空灾难电影，也许还得算上著名主题公园内的室内过山车之类的娱乐项目。 很久以前，他从未想到有生之年自己会有飞向太空的一天，而在来到这个世界后，虽然明知当今的宇航科技已经成熟到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但他依旧并没有细细的想过那到底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 罗杰那听上去并不怎么靠谱的一番邀约，令他竟然可以真的第一次踏上前往茫茫宇宙的太空之旅。 在紧赶慢催和明显强势的威逼利诱下，他的那一句‘考虑考虑’被金发青年直接篡改成‘你可是铁板钉钉的答应过的’，以至于他不得不向乔安娜说明原委，恳求母亲能够对这个看起来很昂贵的出行计划给予认同。 有着一半羽人血统的乔安娜，天性中似乎也带有着与母亲梅一般执着的勇气，因为乔尼幼年的症状，她一度很怕孩子在纽顿学园被人欺负，但不知为什么，乔安娜却对乔尼的这位经常来家里流窜的同班同学信任有加。 有鉴于罗杰总是满嘴跑火车的性子，在第一次来家里蹭饭时曾经很让乔尼有些担心，生怕他的举止闹出笑话，惹乔安娜生气。但那一切想象中惹得母亲大怒的情形却并没有发生，一向好脾气的乔安娜在晚餐桌上被罗杰的那抹了蜜般的夸赞逗得简直开心极了。 自此以后，在对乔尼问及学校情况时就总不免提到他的这位同班加剑齿虎球队好友，而晚餐桌上，也开始增加了罗杰爱吃的烤咆哮兽肉和壳类海鲜，罗杰逐渐成了家中的常客，乔安娜的笑容也开始变得愈发灿烂。 第五百六十九章 三人行 有鉴于此，这个充当罗杰玩伴的旅行计划一经提出，就顺利的得到了乔安娜的许可，母亲只是稍稍犹豫了片刻，即点头应允，并开始为儿子的这趟行程张罗规划起来。 洗漱用具、急救药品、应急干粮，通讯器材、休闲娱乐、远足装备自然要一应俱全，而适合各种气候的衣物、合脚的拖鞋、舒适的坐垫、袜子、遮阳帽、风镜、围巾、手套也都必须为儿子准备一套，考虑到四季游轮既有山又有水的特点，泳裤泳镜、暖毯和口罩也绝不能少。 为了乔尼的这趟旅行，乔安娜还专门乘车去市区的旅行用品商店和好乐佳商城进行了一番大采购，一些临时想到又来不及采购的，就又列了清单打电话让垓下农场的弟弟安德鲁.泰勒专门找熟人买了送来。 总之到了最后去北郊史达克空港给乔尼送行时，安德鲁的那辆小货车里塞的满满当当都是外甥的行李，整整六个大旅行箱的物品要由一辆机场行李车专门运送，这幅场景显然要把孑然一身只背一个肩包赴行的罗杰给吓了一大跳。 “你是打算下半辈子就住在四季游轮上了还是怎么着？”傻了眼的金发青年指着行李车一脸不解的问道。 “拗不过我妈。”乔尼不好意思的告诉他。“带着它们或是呆在家里，这是一道答案明显的单项选择题。” 就这样，在顺顺当当办理完托运和签票手续，从候机大厅与母亲和舅舅道别，乔安娜把需要注意的事项和要求又再次数了一箩筐。 乔尼心中明白，母亲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在这个纷争四起的当口，天使城恐袭事件的余波还在纷纷扬扬，数万冤魂未散，事态也还远没有达到平息的程度。现如今，他却又不管不顾的登上长距离飞船，进行一场所谓‘治愈心灵’的太空之旅，这显然太过张扬和无稽了些。 但好在他所乘坐的是四季号，银盟最著名最奢华的太空游轮之一。这个每次出行都伴有一支小型护航编队的超盘古级飞船，由正规银盟海军为其保驾护航，编队中甚至还有一艘武装到牙齿的新式战舰‘云中之城号’充当威慑四方的主力，相比那些尚在运营的星际穿梭机和货运飞船而言，这无疑也是一次最安全的太空旅行了。 …… 候机大厅的入港出口乘坐太空电梯，乔尼和克拉克父子两人一道，在高速向上疾升的电梯间里，向远方投注着逐渐展开的视野。 他们和十多个同乘电梯的旅客安坐在舒适的座椅中，人们彼此谈笑着，气氛异常的轻松。 没有任何捆绑于身的束缚，没有高速逃逸引力所形成的拖拽感，密闭的太空电梯中如一辆垂直在天际中闲庭信步的卡里赛昂飞行车一般，随意走动并为电梯中乘客送上可口饮品的‘电梯女郎’，可以从各个角度观赏到太空电梯运行全貌的设计，都在将乔尼心中那陈腐而可笑‘艰难驶离大气层的概念’敲打的体无完肤。 自在的啜饮着杯中的气泡蕨藤汁，他开始向透过电梯的力场壁远眺着远处恢宏壮丽的城市剪影，此时的温知城正在落日的余辉中发出金色的光泽。 一个标准时不到的‘升空之旅’，太空电梯将搭载着即将踏上各自旅途的乘客，来到行星同步轨道上空的真正空港，在这里，他们将按照各自的行程，登上停泊在史达克空港内的各艘太空船只，并等待它们按的顺利离港，前往目的地。 太空电梯在磁相性管道中飞速行驶了大约一小半的距离，坐在乔尼对面的康奈尔.克拉克就已经开始要第二杯酒。 他手中举着装满了上品杜松子酒的柔性光束杯，饶有兴致的紧盯着乔尼不放，随即举起自己的酒杯笑吟吟的迎向乔尼，后者连忙也举杯致礼。 康奈尔将酒杯送到嘴边将淡黄色酒液呷了一口，乔尼则一口将杯中的饮料干尽，他咽的太快，气泡把他呛得一阵咳嗽，鼻子里也有蕨藤汁冒出来。 “是头一次坐四季号？我是说这种类似的太空游轮？”康奈尔用手指拨弄着修剪齐整的鬓角发茬，笑眯眯的对乔尼问道。 “头一次坐太空电梯呢。”乔尼老实说道。 “太空电梯，头一次？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康奈尔像是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小时候也许坐过，但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乔尼连忙向他解释着，心中却在奇怪于康奈尔的反应。 星际航行虽说如今已进入千家万户，其必然昂贵的旅行费用和繁琐的增减压流程还是阻挡住一些意图进入太空的人的脚步，而相对于行星地表安全系数和无处不在的船民海盗的存在，也使得部分星域依旧令人望而却步。在奇连和普罗维斯敦上，一生安于地面从未离开过行星大气层的银盟公民大有人在。 “哦，仅仅是想不起来了，当然这也难怪，我是说你所得的那种病……小儿早前跟我提过……” “咳咳。”康奈尔的话被一旁恼怒看着他的罗杰皱眉打断，他以咳嗽提醒着自己这位口无遮拦的父亲，后者连忙改换口风。 “星空寂寥，亘古永恒……”康奈尔把玩着手中的柔性光束酒杯，意味深长的说道：“在这无尽的真空和薄光掠影占据的空域中，其实饱含这世间一切的哲学与真理，没有真正的领略到这一点，眼光和见识就不免要差了一筹。” “而小儿却对你总是赞许有加，成天到晚不是乔尼长就是乔尼短……”康奈尔笑道。 “咳咳！”罗杰皱起眉头，拳头捏在嘴边对着康奈尔连声咳嗽。 第五百七十章 揭露往事 “小儿却对你总是赞许有加，成天到晚不是乔尼长就是乔尼短……”康奈尔嘴角露出微笑。 “咳咳！”罗杰皱起眉头，拳头捏在嘴边对着康奈尔连声咳嗽。 “总之我对你的优秀算是如雷贯耳了，乔尼.肯特，能让他这么长挂在嘴边的人物，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一个，当然就连我也没有这种令人艳羡的殊荣呢。”康奈尔冲着乔尼笑嘻嘻的，清秀的脸庞令人觉得倍感亲切。他看起来显然很注重外表形象，一头灰色的头发向后梳的发亮，下巴刮的异常光滑，虽然隔着一张座位，鼻子里却仍能隐隐闻到他身上那淡淡的绅士香水的植物香气。 “别听他胡扯，JFK，也别用为人长辈的世俗观来看待他，没大没小，老没正经，这是我家老爷子的显著毛病。”见到自己父亲的惫懒模样，罗杰毫不客气的向乔尼指摘道。 “这是克拉克家族著名的魔咒。一个浪荡子紧跟着一个刻板货，作为夹在你们爷孙之间的那个倒霉蛋，我真是有苦难言呢。”康奈尔笑容不变，似乎对儿子冒犯的言辞已经习以为常。 “嗯，要论谁能将这个家里保存的一点脸面丢光用尽的话，您老人家无疑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选呢。”罗杰靠在座椅上数落道。 “这话也许算不得什么恭维，但我却必须欣然接受呢，儿子。”康奈尔笑吟吟的道。“用前人的辉煌来装裱门面，对一个充满自我意识的可怜后代来说无疑是下作的个性坟墓，人如果失去了选择，而只是安于现状而随波逐流，那又与那些冥顽蠢物有何分别？再说了，因为一个充满讽刺的欺骗行径而受到万民敬仰的克拉克家族，也许从一开始起，就不该获得这份令后代蒙荫的殊荣呢。” “好嘛，你又开始来这一套了。”罗杰抚着额头，手掌遮住了半边脸，苦笑着连连摇头。 “这是事实，儿子，你越是早一天接受它们，就越是早一天拥抱真实。”康奈尔.克拉克收敛起笑容，认真的说着。 “您说的是几百年前，指挥官罗杰.克拉克率领联邦特种部队消灭赛博人领袖的那桩往事吧？”乔尼有些好奇的问。 “虚伪的妥协和真实的背叛，是的，那确实是一切纷争的开始。”康奈尔点点头道。 “纷争的开始？”乔尼听不明白，人类联邦自消灭赛博人后从无发生过内部纷争，羽民和凯兹米亚人脱离人类政权独立也并没有引发大规模战争，而且仅仅是发生在这几十年间。 “对，因为愚蠢，他们给人类的未来重新打上了一重难以摆脱的基调，我是说灾祸和苦难。”康奈尔说完叹了口气，轻轻的抿了一口酒在唇舌中搅动着。 “别听他的，乔尼，口若悬河，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可是我家老爷子的一个显著特点，他的那些疯话毫无根据，说出来也许连他自己也不信的。”罗杰告诉乔尼。 “是啊，也许吧，疯话……”康奈尔咽下酒液，继续叹着气。“世人皆醉我独醒，大梦临了现尸骸啊。”他对乔尼展颜一笑。 “伯父，您的意思是关于赛博人背叛的论据完全都是错误的，人类发动了错误的战争，从而使自身永远的失去了这些心灵手巧的机械生命的支持？”乔尼抛出了一直以来自己所研究的推论，他长期浸淫于信息海洋之中，博览群书，从许多被忽略和遗忘的历典和史籍中拼凑出自身对于赛博之战的看法，而他的话明显让一脸落寞的康纳尔眼中一亮。 “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乔尼，看来罗杰所说的那些话所言无虚。”康奈尔高兴道，而一旁的罗杰又再次皱起眉头，脸上摆出一副‘怎么又提到我’，转而向乔尼怒目而视，手势轻挥，又是一副‘你干么要附和他’的神情。 “说道赛博人的背叛，这无疑是人类自身可耻的悲哀。”康奈尔说道：“我们这个物种天性中对自身主导地位的痴迷已经到了一种癫狂的境界，不是主人就是奴仆的这个概念，已深深得篆刻在咱们那可怜的基因序列上。而多疑、猜忌、善妒、缺乏信任这些先天附加的毛病，在这一桩毫无缘由的‘除去异己’的执念之战中，也真的发挥了相当的作用。”康奈尔.克拉克表示道。 “三百年前，奇连的那场由恒星梅斯特拉所引发的灾难，直接导致了这些负面情绪的滋生和扩大，因为亲情或是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慌，正是那些缺乏理智、一意孤行的羽神怀疑论者，首先发起了那场臭名昭著却又被后世粉饰太平的‘赛博之战’。” “嗨嗨，够了啊，老爷子，听听你自己的话，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啥。”因为声音过大而导致一些安坐在椅中旅客的关注，罗杰试图打断父亲的慷慨陈词，但说的正来劲的康奈尔却并不理会。 “面对人类真刀真枪的奋战，赛博人却选择退让，哪怕是面对咄咄逼人的大规模战事挑衅，拥有明显可以轻易致命武器的他们也尽量隐忍，不做出反击。他们试图与人类协商谈判，却次次都被铁了心的联邦政府给拒绝，一直到赛博人领袖做出了局部抵抗的决定，人类开始有了一定的伤亡，他们才不得不开启谈判议程。”康奈尔手指捏着高脚酒杯，微微晃动着，对乔尼绘声绘色的说道。 “但在这些被释放的虚假迷雾中，却有着令人作呕的骗局！”他面带阴霾。“首先，联邦开始派遣亲赛博派的外交人员接触赛博使者，要求他们的至高领袖库布斯特亲自走上谈判桌。” 第五百七十一章 电梯趣谈 “随后，他们暗自在既定的谈判区域埋伏重兵，并派遣当时他们最得意的特种作战部队执行斩首狙击任务。而我的那位令世人敬爱的祖先，却正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以之后所发生的事实来推断，他显然是不属于浪荡子的范畴，而要归于罗杰和他爷爷那样的刻板作风派……”康纳尔正正经经的如是说道，此举自然立即引来了罗杰的不满。 “嗨嗨！”罗杰伸手欲从康奈尔手中夺取那支被他用作演讲道具的酒杯。 “军人做派，遵循死理，刻板的克拉克心里装的只有上级和任务。”康奈尔口中不停，偏着身子狼狈的避让着儿子。 “接下来的故事就是路人皆知了，伟大而服从的克拉克偷袭成功，在这次任务中击毙了赛博人领袖，从而导致他们群龙无首，只得乘坐星舰逃离普罗维斯敦。而也正因如此，克拉克他老人家的事迹被才联邦政府竞相传播，一座座他端着那把该死狙击枪的雕像也随之拔地而起。荣誉、声望、人心、荣华富贵，可以使得他老人家与我们这些不孝子孙一生都享用不尽的奖赏接踵而来，而这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他将目光望向乔尼，而后者对此并不感到吃惊，他心中将几年前即以推断出的理论与康奈尔的进行验证，不禁对这名在罗杰口中被称作‘只顾自己的家伙’多出几分敬意。 “欲盖弥彰的掩饰和淆乱视听的企图！他们将罗杰.克拉克高高的捧在天上，其用意就是想让所有人都忽略掉一个令人发指的真相，那就是关于赛博之战，其实人类才是真正的背叛者，而不是那些一直循规守矩的赛博人！”康奈尔说道这里不禁提高了嗓音，这令电梯中不少乘客都转头望向他。 “先生，您说话的声音恐怕会影响到其他人……”太空电梯中唯一的美丽空勤走过来对这位激昂陈词者悄声说道。 “是我的错，美人，思学城的自由派教育令我成了个我行我素的讨厌鬼呢，对此我感到万分抱歉。”康奈尔嘴角一弯，露出一副谦和的微笑，他温柔的声音甜得发腻，优雅的动作使得那位空勤的脸上一红。 “再给我一杯这种好喝的杜松子酒吧，美人……再想一想，你的身段让它们原本醇和的味道变得更加浓烈，也许加点冰块会更合适些。”康奈尔低声在空勤的耳边轻语着，不知怎么的，这种原本让人觉得轻浮的举动，他做出来却毫不显得突兀，旁人也似乎都觉得本该如此。 手中换上一杯羞涩的空勤刚刚送来的美酒，透明的冰块在杯壁上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康奈尔呷了一口酒，美美的长舒了一口气。 一旁的罗杰.克拉克对自己父亲的作势作态表现的嗤之以鼻，气呼呼的偏过头不再搭理他。而乔尼却开始对这位伯父大人愈发的感兴趣起来，他看着康奈尔喝酒的模样，嘴角不由露出微笑。 “知道为什么在太空电梯里却还能喝酒么，乔尼？”康奈尔.克拉克不再提及刚刚的话题，却转而举起酒杯指向电梯的力场外壁。 乔尼顺着他的手望去，透过透明的力场和太空电梯管道，白如冠玉的大气光影已被漆墨般的星空所代替，此时，他已离开了这个呆了三年的星球，随着电梯的冉冉上升，向着近距离行星轨道的空港疾速而去。 “您指的是失重？”乔尼挑眉问康奈尔，后者微笑着冲他点头。 “磁向性力场可以把部分上升的动能，转化为指向性的模拟引力。”乔尼如实描述着他所知的宇航学理论知识。“同样的技术也适用于各种级别的太空舰船，模拟引力系统可以在船只静止时也依旧持续提供应力，使得飞船内部的重力场与行星类似。” “学识渊博，出类拔萃，罗杰所说的果然没错。”康奈尔笑道。“对一位不记得自己曾坐过太空电梯的人来说，你所知道的，已经远比那些应该对这些知识耳熟能详的家伙要强的多。”他嘴角动了动指着罗杰。 “你猜这小子当年被我问同一个问题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康奈尔笑道。 “我想一定是个很有趣的答案。”乔尼配合道。 “可不是嘛！”康奈尔睁大眼睛道。“那会他才九岁，居然和我说：船民吸烟，而酒鬼喝酒，一部电梯又怎能挡的住某些人的贪杯之念？”他说完这句话大笑起来，乔尼闻言也跟着一道露出笑颜。 “要知道，他对宇航常识毫无涉猎，也不产生一星半点的兴趣，却又像个小大人一样说出这般富有哲理的话来，那种情形，倒真是令人忍俊不禁……”康奈尔笑到连声咳嗽，手中盈满的酒杯晃动着撒出酒来，他连忙掏出柔性光束手帕，一边收敛笑容，一边擦拭溅在衣服和座椅上的水渍。 “我可就在这儿呢！”罗杰听完不禁向康奈尔抱怨道。“你能不能不在当事人的眼皮子底下提及那些所谓过往的糗事？再说这么多年来你也就只知道笑，对杯中之物的迷恋可一点也不比当年来的要少。” “这我都知道，儿子。”康奈尔将手帕挥散，微笑着摇头说道。“克制也好放纵也罢，这世间每个人都有着不堪一击的软肋。我的软肋，是这令人暂时摆脱苦恼的慢性毒药，而你的，却是你的名字。”他望向罗杰微笑。 “自愿或是强制，服从亦或是叛逆，在嘲讽的命运面前，这些都显然全无用处。”温文尔雅的康奈尔弯着嘴唇似是在喃喃自语，罗杰听了却不予反驳，他只是闭紧了嘴不再搭理父亲，太空电梯中逐渐变得安静下来，不久之后，仰头靠着座椅上假寐的罗杰手指轻点着上方的星空。 “瞧，JFK，我们的第一站到了。”他说完这话突然坐直了身体，一把夺走了康奈尔喝了不到一半的那杯杜松子酒，将金黄色的液体倒在座椅旁的垃圾收集器中。 第五百七十二章 拟物之语 星空无垠，至奂至美，淡蓝色行星的巨大背景下，提尔梅斯.史达克空港的身影投身在一片蓝色的光影之中，竟像是在茫茫碧波中摇曳的一叶轻舟。 纺锤型的空港在行星的引力下徐徐的围绕奇连环行，通过其四周的姿态调整装置，保持着自身与星球自转过程中的垂直同步状态。在空港鼓起的中部，是一面冲着行星的锥状底部，则接驳着数十部由地面直达的太空电梯。 并不短暂的升空旅途此刻告一段落，乔尼和克拉克父子二人此时已抵达空港内部，对于这座只闻其名却从未踏足的奇连著名空港，乔尼十分好奇。身上依旧背着他的宝贝挎包，他一身轻松的跟随着康奈尔.克拉克，步入连绵不绝的自动人行道中。 他不时的四下张望，看着众多的专用车辆在金属路面上由引导光束牵引着来往穿梭，四周空旷，远远的可以看到一幢幢的建筑，在道路的两旁，人头攒动，有着层出不穷的店铺和玲琅满目的商品，直到在头顶看到候机区域的显著标识，他才再次提醒着自己，这是一座空港，而不是都市的繁华商业中心。 前方看不见尽头，空港的圆盘内部简直大的惊人，这让乔尼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推算着这里的面积，而在他的身旁，罗杰.克拉克面无表情的站立在自动进行的人行道上，对四周的摩肩接踵的繁荣景象视而不见。 “如果不是最近那场天使城的灾难，这里的人流恐怕还要再增添一倍。”康奈尔在前方转头说道。 “君子务本、敬事而信、见贤思齐，伊特萨姆纳大陆所有城市的太空电梯在这里汇聚，与半军事用途的霍去病空港相较，史达克空港无论是内部空间和舰船容载量都显然要大的多。”指着周遭宽敞的空间，康奈尔对这一切似乎是如数家珍般的熟悉。 奇摩立扎、史达克、萨麦尔军工、霍去病，这四座分别位于普罗维斯敦与奇连两大行星轨道上的太空港，是整个银盟太空航行和运输的枢纽，乔尼在介绍武皇人工天体的多本书籍上看到过有关于它们的描述，也曾经在罗蒙.泰坦尼斯的《尘封的历史》选修课上观看过奇摩立扎空港三维细节的全息影像，为了建造这座银盟第一太空港口，在付出了数百位各类事故的死难者作为代价，六万名凯兹米亚太空建筑工人整整耗费了十个标准年才得以完工。 “伯父，银盟为何要建造如此巨型的太空港呢？我是说单以乘客的流转容量而论，一座比这个再小百倍的空间站也已足够。”面对似乎比他显得更要博学的康奈尔.克拉克，乔尼脱口问出令他一直疑惑不解问题。 “如果要我说的话，是好大喜功和对庞大事物的迷恋，在此点上，效率或是节省空间和资源，从来就不在这些决策者们的考量之内。”康纳尔眨着眼睛说道：“而这只在表面来看也完全说的通，我是说维修、货运、给养配给，这都需要大量的存贮空间不是么？针对那些超大型的空间船只，它们可不是一座座空有其表的乙钛船壳，建造的如此巨型显然都是有原因的。它们一般载员众多，所需的一切配给都是超出常规标准的几倍甚至几十倍，就像是个神话中的巨人，想象一下他们吃喝拉撒起来所产生的吞吐量吧。” “也许你对这个还没有较为直观的认识，这其实就是我一开始所说的‘亲眼见到’和‘只是听闻’之间的差别了。”看着乔尼似乎仍有疑问的样子，康奈尔笑了起来。 “瞧瞧这个。”他在传送带似的人行道上退了一步，以使得乔尼能看清前方空阔地带的巨大舷窗。 空港内亮如白昼的室内灯光掩盖不住舱外的的一片空寂，外间的星海磅礴无际，如梦似幻。舷窗外，一个物体正在米伽的照耀下发射出洁白如银的辉光，它巨大无匹，要让乔尼原以为那是空港主体构造中的一座分支。高耸的舰桥，连同其下上万间游客舱室所构成主舰体，巨型推进引擎的上方，两个半球形的庞然巨物几乎占据了眼前舷窗的全部视野。 四季号游轮，或只是她露出峥嵘的一小部分，如一只雌伏在真空中的庞然巨兽，依附在空港边缘。停泊在附近的星际穿梭机和运载舰与其相较，就更像是孩童手中的模型玩具一般。她鹤立鸡群，令人叹为观止，其本身除了庞大的体积极为惊人外，还具备饱满的流线造型，她是宇航工程中的杰作，舰船科技里的集大成者。 “觉得这玩意像什么？”罗杰突然指着那逐渐展现出全貌的巨大游轮向乔尼问道，他嘴角流露出诡笑，显然是不怀好意，而不明其意的乔尼只好摇头表示不知。 “别再装样了，JFK，如果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就说明对你身体的某个重要部分失去了应有的关注，而这明显是在一个17岁的孩子身上不该发生的事。”他一本正经的上下扫视着友人，随后做出惊恐欲绝状。 “还真是……”立刻恍然大悟的康奈尔.克拉克摸着下巴嘿嘿的笑。 “还真是……”回过神来的乔尼则弯着嘴唇连连点头。 “一根照字面来说大摇大摆飘荡于银河各方的‘巨物’，其内却装着诸多的蠢货们一路吃喝……”罗杰突然笑得合不拢嘴。 “这也许是我这辈子所能达成的最令人捧腹的笑话了。”他拍着腿笑道。 “并没有那么好笑。”同样被归于‘蠢货们’的康奈尔.克拉克此时撇着嘴收起了笑容，乔尼则以旁观者的角度忍俊不禁的打量着这一对父子。 第五百七十三章 名酒 在‘重点旅客’候机厅内又等候了大约一个标准时，经过安检扫描、查验身份、核对相关资料的一系列繁复的流程之后，乔尼终于可以顺利走上宽敞的登机閘道，与数千名旅客一道，由气压接驳舱向着这艘‘梦幻之船’进发。 整个登船的过程令乔尼想起记忆中的那部著名影片。即将第一次远航的巨型邮轮，长长的引桥，拥挤的人流，满载着欢欣喜悦的游客，除了没有岸边送行和在船舷挥动着手臂的人群，或是在船首振臂欢呼的年轻船客。但那只是一场急转直下的灾难之旅，船毁人亡，让世人铭记的，仅仅是那深海中凄美悲伤的传说。他想到这里，不由为自己脑子里突然蹦出的这种念头感到好笑。 一切都如通路广告和旅行期刊中描述的一模一样，这艘美轮美奂的星空之船显然值回每一分票价，她精致而复杂、壮观且富有前瞻，所有细节都近乎完美，如海森伯格的诸多产业一样，在各个环节上都倾注心血并不惜工本。 乔尼与克拉克父子从接驳舱直接进入到舰船上部的游客中心，那是一幢现代气息十足的庞大建筑，却矗立于几可乱真的一片山石之上。 数千名刚上船的旅客聚集于此，普通船舱旅客沿着漫长的悬梯，被导引至建筑一层的中央大厅，他们在舒适的休息区域观赏头顶介绍这艘‘梦幻之船’的巨幅全息影像。此时，精美的餐点和各式饮品流水介般的送到他们面前，近百名穿着黑色礼服的游轮工作人员耐心的听取着各类需求，并高效而有序的为所有人安排入住。 二等座舱以上的旅客则有专门的工作人员为其服务，在游客中心二层的贵宾间内，这个一见面就自称是‘查理24’的人形机器人，似乎与康奈尔.克拉克彼此颇为熟悉，他亲切的为后者端上一杯咖啡，将精美的镶金瓷杯和锃亮的乙钛合金小勺轻轻搁在磁盘上。 “斯考尔德星系的最新货，克拉克先生，一切照旧，三勺蛙奶，一颗糖，然后，这是您最喜爱的28年的金酒，正宗阿撒兹勒瓦莱尔庄园的陈酿。”机器人说话间递给康奈尔小巧而别致的酒瓶。 “哦，查理，我真快被你宠坏了。”康奈尔接过酒瓶开心的说道，他打开瓶盖在鼻端深吸一口气，随后舒适的轻轻叹息。“只有这儿才能尝到真正的好酒。”他由衷的赞叹着，小心翼翼的将瓶中的液体倒了几滴在咖啡杯中。 “也只有这儿的傻瓜才能出的起这种贵得离谱的天价。”罗杰在一旁泼凉水道。 “不不，尊敬的克拉克先生，您父亲可是四季号游轮的贵客，在这里，他所享有的一切都是本舰的最高规格，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令旁人人艳羡的价格最惠礼遇。”两人的身边，彬彬有礼的机器人服务生查理24闻言后连忙解释道。 “就是说他老来老来的，所以你们给他打了狠折咯？”罗杰问道。 “完全正确，尊敬的先生，作为对老朋友起码的礼貌，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查理24解释道。 “那么请告诉我，查……查理。”罗杰面对着机器人，后者那张与人类全无二致，且正扬着脸真切的聆听，这不禁令金发青年话语一滞。 “这样的一瓶东西，你们要收他多少钱？”他从康奈尔的手中夺过小酒瓶，并在手中抛来抛去，他可怜的父亲见状立刻一脸惊恐的跳将起来，展开双手欲待抢夺，却又怕弄撒了酒。 “零售价是900个星币，克拉克先生，而您的父亲却只需要600枚星币即可拥有。”查理24恭敬的回答道。 “喔！”乔尼首先惊呼出声，一小瓶酒就几乎是买辆二手卡里赛昂飞行车的价钱，这就难怪四季号又有着‘富豪的乐园’和‘销金窟’的称谓了。 “就这破玩意？居然要卖到上千星币？”罗杰似乎也被吓了一跳，手中拿着那瓶酒翻来覆去的查看。 “瓦莱尔庄园有着银盟首屈一指的私藏佳酿，别说900个星币，就是上万星币一瓶的名酒也绝不稀奇。”康奈尔焦急的伸出手，想要将儿子手中的宝贝要回来。“可千万别撒了。”他道。“这可是等闲也买不到的16年陈酿，喝一瓶就少一瓶，约瑟夫，快别玩了，快把它给我。”康奈尔急得连儿子的中间名都喊出来了。 罗杰此时深深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酒瓶抛给自己父亲，后者手忙脚乱的接过，脸上笑开了一朵花，这情形令他唯一的儿子连连摇头。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罗杰此时在口中轻轻念道。 “北郊的那些孩子们，在最好的年景也只能勉强吃顿饱饭，如今普星动荡，连带奇连的各行各业怕是也要受到牵连，小福勒家里有个残疾的老娘，画眉父母双亡，却被穷得只剩下一间房的叔父收养，约翰13岁的年纪就得跟着他父亲去工地做苦工，养活他的四个弟弟妹妹，至于阿法耶，为了能给妹妹吃上一口蛙奶，要沦落到街头去做扒手……”他有些愤怒的说着。 听了罗杰的描述，乔尼心下有些震动，在这个已可以进行星系间殖民、经济总量已达到前所未有高度的当世，失业、破产、疾病甚至贫穷都应成为早已远去的历史。但在城市的边缘，为何又有如此数量的民众，还在为了日常的一餐一饭而苦苦挣扎呢？ 他抬眼打量着四下穷奢极欲的布景和装饰，那些清泉和假山石间被殷勤接待的头等舱游客们，大腹便便的暴发户，神态居傲的企业主，洋洋自得的世家子弟们。他们穿戴的雍容华贵，假装礼貌谦和却精于算计，哪怕是到了四季号这个放松休闲的渡假胜地，却依然在追逐着各自的虚荣心，攀比着彼此的财富。 看着眼前的这一张张因营养过剩而显得满面红光的脸孔，乔尼心中不由第一次生出一股无可言喻的悲哀，他为这个几乎拥有无限可能，却又依旧冥顽不灵的世代而感到悲哀，他们与过去的那些破碎的影子一般无二。人类天性中的那些积习难改的龌龊，野心与欲望，自私和无情，在千年万载之后，也始终无法彻底治愈。 第五百七十四章 勒索 飞船在标准时的午后准时启航，经过一段短暂的飞行数据调整，四季号游轮及那支小型的护航舰队启动了迁跃引擎，随即背离恒星消失在飘渺无垠的远方，成为亿万星光中的一点。 穿越世代，以一个他所不理解的方式活于当下，三年的高中生涯，平淡而充实，却并没有任何可圈可点的惊人之举。作为一名橄榄球员，也许从某方面来说，他确实获取了一些关注的眼球，但在这个貌似歌舞升平，却又隐隐透着纷扰冲突的年代，对于存在的意义，重生的意味，他却比任何时候更显得迷茫。 光影收拢，逐渐成为舷窗外的一缕缕散发着奇异光泽的细线，乔尼笔直站立于自己房间内那扇大的骇人的落地舷窗前，双手交错置于胸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些流光异彩的光线出神。 那是万千恒星发出的光所产生的奇观，无从琢磨，无迹可寻，不可抑制。过去和未来，它们是时间的仆人，岁月的载体，而如今却在看似触手可及的眼前，成为有序的规律的形如静止的实质。 舷窗相隔两重天，房间内灯火通明，他所在的头等舱位于飞船中部居住区域的上层甲板，拥有三间卧室、一间书房、一个观景平台和两座对门而开的宽大起居室，居住面积简直比乔尼在峡间谷地的家还要大出不少。 这里的船票据罗杰所说极难预订，就连神通广大的黄牛贩子也很少能买到，因此是人类上流社会多金之客的齐齐向往所在。能够顺利登船而成为上层甲板的座上宾，钱只是一个方面，你还必须拥有连金钱也不一定能获得的社会地位或是显赫家世。 “叹为观止的时空秀，它们总是令人百看不厌。”康奈尔.克拉克不知什么时候已走进乔尼的房间，他的卧室在起居室大厅的另一端，穿过房间即可抵达。 “非常令人印象深刻。”乔尼承认。“从未想到这种跨越维度的迁跃航行方式是如此的简洁，身处于疾速行驶的高维空间，船舱内的我们却居然没有任何不适。”他如今对曾经学到过的《宇航基础理论》算是有了一个真切的认知。 “疾速行驶么？也不尽然。”康奈尔纠正着他。“对于高维空间本身的距离的概念来说，我们这些擅闯禁地的外来者的速度也许慢的可怜呢。”他微笑的解释道。 “伯父对这方面似乎也有着一定的涉猎？”乔尼有些惊讶的问道。 “存在的参照，快乐的源泉，比起乏味的在地面苟延残喘，能够贴近这些美好的，各自诉说着亿万条故事的星辰才是我的归宿。因为不得不在地面上做短暂逗留，我为它们简直要害起了相思病，而久疾成医，相关的理论在闲暇时倒是也读过不少。” “看起来这一切是值得的。”乔尼点头应道。 “值得么？你是说在我像一个恶劣的败家子一样，将先人所留的丰厚家产散光用尽后？”康奈尔在脸上挤出一丝自嘲的笑，手指点着自己鼻尖缓缓摇头。他在构图华美的绒线地毯上轻轻踱着步子，随后走至舷窗前与乔尼并肩站立。 “也许再过不久，因为众所皆知的原因，这份慵懒奢华的世子宴就会告一段落。而真的到了那一天，找一份写旅行游记的工作，做一名从事咏叹银河历史的学者或诗人，谁知道呢，也许这一切都事出有因也说不定。”他双眼望着舷窗，对着其间自己的倒影耸着肩膀做了个鬼脸。 过往的糜烂将成为日后源源不绝灵感的契因，而他似乎是在企盼着这一切的发生，康奈尔的话让乔尼真切的感受到他浮华外表下的那份天真，他嘴角含笑，回身走到床边，开始继续整理起刚刚由货舱送来的大件行李。 “还没有机会向您道谢呢，伯父，我是说能够获邀来四季号一同出行。”见康奈尔并没有走的意思，乔尼只好试图转换一下房间内略显得安静的气氛。 “获邀？瞧你说的。”康奈尔莞尔一笑。“真是一艘货真价实的梦幻之船不是么？仅仅是单人的费用就要5万星币，而头等舱的怎么也得翻上几番。”康奈尔说道这里顿了顿，乔尼的脸上则带着迷惑的神情。 “年轻人，这些钱我可从没答应过要替你支付啊。”他一脸笑的望着乔尼，并且满意的看到对方有些变得僵硬的面容。 “好吧，先别紧张，也别急着在心里将那个‘克拉克温文尔雅的败家子老爹’的形象替换成更加糟糕的。”他赶忙宣布。“在这个令人作呕的时代，我是说几乎任何事物都可以交易，那么金钱恐怕是这其中最可以度量价值的工具。” “一张头等舱的船票，和后续的全部花费，这是我所出的筹码。”康奈尔道。“而相应的，我需要从你那儿也得到等价的东西。”他言辞灼灼的补充道。 “等价？价值十几万星币？”乔尼苦笑着对着康奈尔摇头。“伯父，我想我并没有你所想要的东西。” 一趟康奈尔并不情愿的奢华之旅？乔尼被这个一脸推销员微笑的友人之父弄得简直尴尬至极，难道是罗杰这小子又犯了当年强行拉他入剑齿虎队的老毛病？在所有都还不知道他是哪个葱的当初，他不就敢拍着胸脯向他宣布球队需要他，而且还说出教练沃特和胖子莫莱诺也万分欣赏他的谎言。 克拉克家族的遗传病！ 乔尼在心中摇头。 “不，你有。”康奈尔却对他闭目摇头。“并且只要一句话就能实现。”他睁开眼紧盯着乔尼。 第五百七十五章 康奈尔的推断 “一句话……值……十几万星币？”乔尼已经被康奈尔给弄糊涂了。 “正是。”优雅的中年版克拉克一脸郑重的点头。 “真心实意的评述，一句发自肺腑的实话，是的，它们对我来说价值千金。”他解释道。 “您是说？”乔尼皱起眉头。 “两年前坎德人游历者所带来的那个预言，对于罗杰被升天者预言称为‘救世主’一事，你觉得他是那个人么？”康奈尔语速飞快的问道。 “哦，是这件事。”乔尼明白了。“我不知道。”他毫不犹豫的回答。 “如果真的如升天者的预言所述，将亿万生灵的生存的希望寄于一人之手，老实说，我宁愿这是那些远古的卓越生命所开的一个玩笑。”乔尼很直率的说 出自己的意见。 “哪怕是在预言的一部分已经逐渐应验的前提下么？”康奈尔问道。 “你说的是当初的巴尔德危机和之后接连出现的种种情况吧。”乔尼从身前的行李箱中取出一叠衣物，将它们整齐的放在床沿上。 “政治野心或是自我膨胀，由他们所引发的事端还远不够将世界毁灭，如果一定要将此事和‘升天者’预言联系起来，唯一要担心的或许倒是不远的将来。”乔尼一边收拾，一边思索着道。 “怎么说？”康奈尔似乎对此颇为感兴趣。 “巴尔德之战，集结了银盟全部的军事力量的一战，从战役时间和结果来说不愧为一场大胜。”乔尼停下手上的动作，分析道。 “而你却并不这么看？”康奈尔微笑着问。 “是的。”乔尼转过身来冲着他缓缓点头。 “尽管官方措辞飘忽并万般掩饰，但却改变不了军委会最高统帅在交战过程中阵亡的事实，沃肯人据说是在占据极大优势的前提下，主动放弃了巴尔德。”他此时望着背对舷窗的康奈尔.克拉克，后者的眼中似乎正在闪着光。 “继续说呢。”中年人鼓励道。 “换届大选，政权交替，从坎德人和尤尼特人对于这场战争的态度来看，银盟基于多种族合作的主旨目前也许已将名存实亡。在银盟多种族文明的这个大环境下，要将银盟建立成为各种智慧文明之间的一座桥梁又谈何容易，我们已经证明了自己还不适合肩负如此重任，并眼看着几十年的努力建起的影响力正在迅速消失。” “但你所说的这些，与我所问的那个问题又有什么关联么？”康奈尔笑意盈然的问道。 “孤立、猜忌、对峙，乃至最终一触即发的战争，正如无数个世代人类所经历的历史一样，如果任由事态如此发展，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恐怕正如那段预言中所说的一样，会陷入无法扭转的生存危机中而难以挣脱。但那是在日后，而不是在当下。”乔尼总结道。 “也就是说，你虽然选择相信那段预言的真实性，却并不相信那会在眼前发生？”康奈尔点点头道。 “可以这么说。”乔尼承认。 “好吧，虽然罗嗦了一点，但你的回答也算是能值回票价。”康奈尔眨着眼道。“但我的看法却和你不同呢。” “是么？”乔尼眉头一动，略有些惊讶。“伯父，您相信那个预言说得是现在，并且罗杰真的是那个可以‘拯救一切’的人？” 虚荣心和士族观，把自己修饰的格外整齐的康奈尔无疑要兼具这两者，而盲目的家族忠诚和子嗣的自豪感，显然会蒙蔽内心，最终扭曲真实的判断。乔尼在心中微微摇头，却又对康奈尔所表现出的这种观点无可奈何，因为单仅从伦理上来说，又有哪一位父亲不期望自己的孩子成为可以扭转乾坤，继而拯救苍生的大英雄呢？ “是也不是。”康奈尔却这样回答道。 “我相信这段预言中的所描述的东西也许并不像你想象的那般遥远，如果那其中所说的是一个未来的灾难，它就不会被一个当代的坎德人予以发现。”康奈尔解释道。 “你可能有所不知的是，库鲁索达姆斯虽然无影无形，却在坎德人的文明进化史中起着令人想象不到的作用，既然他们用它找到了那处遗迹，那么就绝不会是无的放矢。”康奈尔信誓旦旦的说道。乔尼闻言后，仔细思索的着他的话，心头也不禁有了一些触动。 “但这帮可爱的游历小子们，却将这封可能改变一切的升天者信函送错了对象。”康奈尔突然道。 “什么？您是说？”乔尼惊讶道，自三年前在好乐佳商城偶遇艾迪的游历小队后，他还完全没想到过有这种可能。 “虽然不得不承认那有些无趣，但预言中的那个英雄之子却绝不可能是我的儿子。”康奈尔点着头。 “为什么？”乔尼不禁问道。 “因为那里从没有什么英雄，而我早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告诉你了。”康奈尔摇头微笑道。“如果这些远古的天神一般的生命真的能预见一切，他们就一定会知道罗杰.克拉克根本就不是什么人类英雄，而只是时事造势的一枚幌子罢了。如果他们连这个也看不出来的话，对我而言，这个倒霉的毁灭预言也只能付诸一笑了。” “如果不是罗杰？那么又会是谁？”乔尼急忙问。 “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升天者。”康奈尔白了他一眼。 第五百七十六章 共同话题 此时外间传来响动，有脚步声踩在客厅的木质地板上。 “乔尼，乔尼！”房间外罗杰在喊，他探头探脑的伸进头来，一看到站在窗户边的康奈尔，就一个箭步冲进房来。 “我还纳闷你在和谁说话呢，原来……哼哼，你们俩怎么还能有什么共同的话题么？”他一脸不解的看看乔尼，再看看自己老爹。 “多到令你吃惊！”康奈尔笑嘻嘻的。 “切，还不是说一些令人了无生趣的歪理。”罗杰撇着嘴说道，他转向乔尼，脸上呈现出循循教悔之色。“可别让老酒鬼引得你入魔中蛊，乔尼，成天在谎言的毒药中浸泡，他的话语自然甜得令人发腻，但至于那些藏于其中的弯弯绕，却又要把你拖入谬误的深渊中而不能自拔。” “瞧你这说的，伯父的很多话都发人深省，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一半是实情，一半是恭维，见罗杰当着康奈尔的面说这些话，乔尼急于想为父子二人打圆场。 “臭小子的话其实也不无道理，在这些永远高谈阔论的混蛋圈子里呆久了，思维和举止也会随之改变。”康奈尔一脸的笑，不仅不觉得冒犯，反倒是一幅受用的样子。 “但你却从没想过要置身世外，跟你的那些狐朋狗友们点个头，道一句晚安，随后逃之大吉？”罗杰不无揶揄的哂道。 “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去《黑曲直白》做一名满嘴厌世诅咒的阴谋论者么？又或者去加入那些行将就木者的行列，手捧圣书每日去耶神教堂祈祷来世？”康奈尔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还是省省吧，小子，不像你还有个橄榄球可以逃避世事，我可就只有这点爱好……”他说道这里，敏感的察觉出自己儿子神情中的一丝变化，于是连忙住嘴，并试图劝慰。 “年轻人受到点挫折是难免的，如果你真想做点什么，摆在你面前可供选择的路何止千条万条，并且区区一个奇连竞协的禁令又算得上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么，那个叫简森.哈里斯的混蛋我是不认识，但橄榄球职业大联盟的现任当家查尔斯.内森却与我相熟，只要卖一个小小的人情，你和乔尼的终身禁赛令就绝不再是个问题……” “还是留着你的人情吧，老头子，在这件事上，我可不想要你的帮助。”罗杰摇头道。 “但那可是你的梦想啊？你又怎么能轻易放弃？”康奈尔不解道。 “曾经的梦想，曾经是。”罗杰缓缓道。“如果出尽全力的训练所获得的诸多胜利仍能被某名笨蛋的个人力量所轻易否定，那就让那些都见鬼去。”他用两根手指在眼前划过，像是驱赶着扰人的蚊虫。 “我承认我至今依旧热爱着这项运动，但一纸禁令却让我看清了其内的现实，它既然能够被高高在上的弄权者轻易掌控，而我却又要为它制定职业规划并付出全部的青春？一切为了什么，钱么？谢谢，我看还是算了吧。”他在身前捏着蜷曲的手指，又瞬间张开，脸上变得气愤愤的。 原来是这样……乔尼到此刻才算终于明白罗杰对于终身禁令的真实想法，对于这运动本身的喜爱，恐怕才是他不予抗争的真正缘由，因为愈是热爱，就愈发对其中的官僚作派如针芒入眼无法忽视，而既然无法使之改变，倒不如敬而远之。 “瞧我们这又是扯到哪儿了？”罗杰此时闭气眼睛微微摇头，而当他再次睁开眼时，脸上已经更换起另一副神情。 “忘掉那些令人不快的烦心事吧，我们这可是在四季号上！与其呆在屋里听酒鬼的唠叨，倒不如出去看看这一片自成一格的天地！”他一脸兴奋的说道。 “但我的行李还没收拾好呢……”乔尼指着床上对成小山似的衣物。 “别再管它们，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跟着我。”罗杰催促着。“带上泳裤和防晒霜，那才是你真正需要的东西，你该去看看那片海，无边无际，和真的一样……”他说着已跑出房间，而乔尼只好飞快的找出他说的两样东西紧跟着。 “伯父……”乔尼在出房间时想起向康奈尔示意，而后者则对着他连连挥手。 “跟着去啊，不然又来这儿干么？”中年人笑嘻嘻的对他道。 …… 天穹蔚蓝，暖阳照耀着湛蓝的海面，折射出炫目的点点光晕。海潮起落不息，扑打着白色的沙滩，在高耸的棕榈和椰子树的点缀下，星罗棋布的海滩椅和遮阳伞提示着即将到来的欢乐时光，搭乘酒店前方的轻轨来到爱琴海区域，湿润而清新的空气不由使人精神一振。 边角圆润的青石路面，遍植于各处的树木和花卉，这些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它们十有八九不属于人类世界，却使得整个海岸休憩区域显得郁郁葱葱。 穿着宽松的休闲着装，手中拿着一杯服务生递上的饮料，乔尼走在服务区络绎不绝的人流之中。在这里，道路两旁那形形色色美食沙龙已然开启，来自于普星和奇连各地的美食应有尽有，而花样繁多的冰淇淋自助机，饮料发放点，甜品站，以及散发出扑鼻浓香的烧烤摊位，色泽诱人的熟食，完全是敞开了量的免费供应。 烈阳如炙，人海似潮，这一犹如夏日镜海天堂海滩的复刻，却是在一艘正在茫茫宇宙中疾速航行的飞船上，这不禁让乔尼生出感慨，嗟叹这些出自于海森伯格商业帝国中，无与伦比的创造和想象力。 第五百七十七章 棒棒蜥 此时罗杰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他穿着花格子衬衫，敞着胸口，戴着墨镜，一脸笑吟吟的。他的双手各抓着一支穿的满当当的串烤，一支是棒棒蜥，一支是烤咆哮肉块，都是新烤出来还滴着油脂，闻在鼻中一股浓香。 “你要哪支？”他双手递来递去的迟疑不决，于是向乔尼问道。 “都要。”乔尼笑嘻嘻的告诉他。 “好主意。”罗杰将两支烤串一股脑的交给乔尼，随即跑开，再回来时手中已又多了两串东西，一支是蝾螈胆，另一支是蕨藤果。 “对于大肚汉来说，来这里蹭美食确实有点屈才了。”罗杰畅快的咬着木签上熟透的蕨藤果实，甜美的汁液随即溅了他一脸。 “你是想说只有较难获得的口腹之欲才会有幸福感？”乔尼不禁笑道。 “咬文嚼字。”罗杰翻起眼睛。“但……也许是吧。”他啃着黑色的蝾螈胆承认道。 “在咱们学生餐厅颇为抢手的咆哮肉，到了这里却成了整块整块无限量供应的大路货，说实话，这令我很难接受，我是说我的食欲明显受到了影响。”他三下两下消灭掉一长串蝾螈胆，接着开始继续对付多汁的美味水果。 “看上去和听起来却并不是一回事呢。”乔尼笑道，很自然的将手中的一支咆哮肉串递给罗杰。 “填饱肚子和大快朵颐在意境上可是大有分别。”罗杰接过肉狠狠的吃着。“一个是为了生存而不得不为。”他嚼着肉，鼓涨着腮帮把话说的含含糊糊。“另一个却是高明的艺术，是为了取悦于自己而让心灵中的渴望与美食激情碰撞，是自主选择加上机缘巧合，那种感觉会随着每一次的高潮而升华并与时俱进。”罗杰艰难的咽下口中的食物，一脸正经的向乔尼讲述着他的‘艺术’观点。 “如果不是你那百搭的戏剧脸，我几乎要认为你是在腹黑的评述着某部达利.A的影片呢。”乔尼嘻嘻笑道，他的这番话让罗杰显然觉得惊讶，他挑起眉头笑逐颜开。 “这才像话，JFK。”他点头道。“你终于抓住了我所在精神领域的一丝精髓，但考虑到三年来我在你面前的谆谆教导，这种笨拙的领悟力也实在太令人汗颜了。” “聪明师傅总是会教出个笨蛋徒弟，也许这就是造化弄人。”乔尼被他逗得呵呵的笑。 …… 吃了一口手中的棒棒蜥，惊讶于唇舌中难以言喻的美味，乔尼不禁好奇的将它拿到眼前仔细察看。他还是头一次品尝到这种休闲食品，却对它知之甚详，他知道这种风靡银盟的串烧式小吃，几乎在所有旅游景区都有售卖，此‘蜥’非彼‘蜥’，其主要原料却是来自于谷物蛋白的‘人造肉’。 人造肉技术在银盟食品行业并不算稀奇，而真正能将其口味制作的与真实肉品接近却又是业界难题。奇连善事利器的马洛尼家族在百年前研制出这种口感与肉类极为相似的合成肉品，其配方至今成谜，由该家族垄断的合成肉品因为价格极其低廉而受到低收入家庭的拥趸。 几十年前，普星新纽卡斯尔市的烤肉摊主洛佩兹.加查尝试用马洛尼人造肉制作烤肉，他在烧烤过程中加入多味香辛料，并将人造肉塑模成莫斯提马双足蜥蜴的形状，结果一时大热，仅靠这种造型独特、口感筋爽、味道奇异的烧烤品种，他不到五年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富翁。在这之后，这种简单易学的烤肉风潮逐渐蔓延到几乎全部的银盟旅游景点，在景色宜人的度假胜地，和家人一同品尝各种口味和特色的‘棒棒蜥’，也逐渐成为人们旅行时的一项乐于经历的有趣习俗。 “这儿的口味怎么样？”罗杰此时问乔尼，但他不知道后者是第一次吃这玩意。 “挺好吃的。”乔尼回道。“肉味十足，很有嚼劲。”他补充道。 “肉味十足？这是啥狗屁评论？”罗杰立刻听出端倪。“没肉味那还是棒棒蜥么？”他一把夺过乔尼手中的肉串咬了一大口。 “婆罗叶放的太多，酱料倒还算地道。”他一边嚼一边评论。“牛至粉、鲜橄榄油、芒蕉、上等枫糖，果然是四季号的浮夸风格，但真的要和加查小铺以前的口味相比，却还是差了不少。” “那是这种食物的第一家，对么？”乔尼问道。 “嗯，不过那种口味已经近乎绝迹了，我曾经听我爷爷说过，当年的莫斯提马棒棒蜥因为生意太好普通游客根本就买不到。”罗杰点头解释道。 “你知道么？JFK，要做出那种冠绝银盟的棒棒蜥，除了食材之外，还得用心，这也是如今加查小铺的原始版不如他几个徒弟的改良版的原因，洛佩兹.加查年岁已高，人一旦有了钱后，就会丧失那份最初的真诚，现在他做的棒棒蜥，变得和他的心态一样勉强和乏味。” “从来没想过，你居然还是个真正的美食家呢。”乔尼听完他的评述后由衷的点头道。 “可不是么，而你本该早就发现我这项与生俱来的天赋。”罗杰昂起头。“尽管在你面前日唱夜唱，你却总把我当定义为一名馋嘴的吃货，这是你一惯的毛病JFK，先入为主，再加上有点小小的清高视己，小觑众生的书虫脾气。”他假装不满意的抱怨着，虽是开开玩笑，乔尼听了却又深以为然。 沉默、避世、不苟言笑，他似乎总是在独自面对和思考，而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真正缘由没有显山露水之前，那份对一切事物有所防备的心态是自发而不受控的，他曾经认真的分析过自己性格的延续和转变，对此自也并没有什么解决的方法。 “你都这么说了，就一定我的错。”乔尼微笑道。“但说道清高和书虫脾性，那么请务必相信以下我所说的话。”他作势开始调整面容，一张脸显得极为严肃，罗杰见他突然如此正经，不由得也立刻收敛脸上的那副坏笑。 “我相信那一定是一句了不得的话。”他说完仔细聆听。 “纽顿汉堡难吃死了！”顿了一顿后，乔尼突然一板一眼的说道。 落差极大的罗杰对乔尼关于汉堡的评论显得措手不及，他想大笑，又想发怒，结果两种情绪交杂后令他陷入困扰并且瞠目结舌。 “你……你滚……蛋！”在结结巴巴的说完这句话后，他终于找着北的冲着乔尼大吼：“纽顿汉堡是最好的！你这个三棋社吃素菜饼的孬货！” 第五百七十八章 改变目的地 “本来想说的是：我从来没有小觑过任何人，特别是你。”乔尼手中举着一支冰淇淋，一边吃着一边向罗杰解释着。“结果你期待的眼神使这一切变了味。” “是么？只是这一句？”罗杰脸上显露出一丝失望，手里却也拿着一支冰淇淋在舔。“那倒还不如胆敢诋毁我心中圣物来得令人激赏了。”他撇着嘴道。“我是说至少那很带种，并且能让我下定决心将你从纽顿汉堡联盟解决剔除。” “但我以为我从来都不是其中的一员呢。”乔尼倒是记得罗杰所说的这个幻想中的联盟。 “嗯，联盟确实是正在组建中，但恐怕你是再也没机会了。”罗杰用舌尖卷下一口冰淇淋，得意洋洋的道。 “而且不得不说，JFK，你正经起来的样子确实有点让人意外，我是说虽然你总是僵着一张脸，但像刚刚那种郑重其事的模样却不多见。”他捏着华夫筒的手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圈，冰淇淋球晃晃悠悠差点要从筒中飞将出来。 “我差点要以为你要向我告白呢，老实讲。”罗杰嘻嘻的笑。 “嗯，能这么想也许证明我并不是第一个。”乔尼不为所动，才不上他的当。 “少来吧，JFK，搞得好像你不知道那种群体的侦测雷达一样。”见乔尼并不中计，罗杰显然不太满意。 “什么雷达？”乔尼还真不知道。 “可以探测直男的雷达啊，比如我这样的容易令人误解的人士，那玩意老远的就会拼命发出红色预警，以使得其主人能够避而远之。”罗杰解释道。 “神奇的东西……”乔尼有些明白了。“那么在哪儿买那种的东西？微客商城么？”他板着脸一本正经的道。 “回的好，JFK，不错的笑话……”罗杰不由大笑，但他发现乔尼仍然扳着面孔，于是笑容开始僵硬。“你……你是认真的？”他迟疑道。 “认真什么？”乔尼露出不解之色。“我只想知道这雷达在哪里能买到。” 随着罗杰脸部急转直下的表情，乔尼在气氛迥异的下一刻终于开始憋不住笑。 “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我可不想对着一名直男告白来自讨没趣呢。”他一边说一边笑的打跌，旧日的阴影，重生的迷惑，和那份始终挂在心头的占据少年身躯的歉疚，在这一刻，似乎终于不再纠缠牵绊。 他拍着一脸云雾的友人的后背，对着他开怀大笑。 …… 艳阳当空，海水湛蓝，暖风、沙滩、美食、欢笑，在这一天和接下来的两周的时间，乔尼渡过了他此段人生中最舒适美好，无忧无虑的假期生涯。 在最初的几天，康奈尔带着他与罗杰几乎将四季号的每一个角落逛遍，就连不让游客进入的壮观的舰桥飞行控制区域，飞船下层层层密布的服务性工厂和员工区也全不放过。 在这里，乔尼和罗杰都终于领略到康奈尔人脉和交际手段，他不但能与四季号舰长大副之流的高层打趣闲聊，还记忆力惊人的叫出沿途许多舰员的名字，对于这座庞大的如一座城市的超级太空船，康奈尔似是对每一处设施和区域的用途都了如指掌，在带着两人参观期间，他就像是个无所不知的景区导游，如数家珍的点评和叙述着这艘飞船的建造过程和诸多趣闻。 他调侃曾经登上过这艘船的许多银盟政要，说他们是制度的卫道者，富翁们的保护神，民主社会的寄生虫；他嘲讽曾经多次前来此处为四季号出航祈福的耶神教宗和各地的黄衫主教，说他们所谓的虔诚和信仰都是一副用以掩盖贪赃枉法的面具，也许只有他们自己和耶神本人才明白其中的真相。 他提及众多慕名来四季号旅行的银盟异族，坎德人高贵稳重，恬淡平和，尤尼特人天真烂漫，对事物充满好奇心，易比克人行动迟缓，却有条不紊；他提及异灵人的诡异，奥古人的贪婪，蓝山人的暴躁，高德人的猥琐。 他还向两人详细介绍了四季号出游的停靠点，因为景观的时间效应，为了配合最佳的观赏效果，按各星系行星季节所安排的行程每每不一，但在诸多的宇宙奇景的选择中，费雷尔星系坎德人母星维斯塔，无论从地缘政治和可观赏价值上都是首选，所以往往作为四季号游轮巡游的最终目的地。 “我刚刚才听说，咱们这趟恐怕是去不成维斯塔了。”在四季号行驶了两周后的一天下午，康奈尔一脸歉意的带来了他所得知的最新消息。 “什么，不能去维斯塔？这怎么可能？”尽管自己老爹去过不下八回，罗杰这辈子却还从未去过费雷尔星系，对于那颗完美的如人间仙境的淡蓝色行星，他一直期待已久，因此康奈尔的坏消息一出口，他首先着急起来。 “伯父，既然出行前那里还是这趟航行的最终目的地，他们取消既定航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知不妙的乔尼赶忙问道。 “还能是什么？恶业的报应呗。”康奈尔叹了口气道。“就在昨日，维斯塔最高联席议会已经宣布，针对人类布局侵占巴尔德星系的行径，坎德人已正式脱离银盟阵营，他们这一退出，原本就无心和人类结盟的巴雷卡斯人第一个附议跟风，阿尔库俄纽斯行星目前正在驱逐人类外交官和全部商会人员，所有的互惠贸易协定全部废止，我看再不出一天，富饶星系的其他三族也一定会跟着巴雷卡斯人一并照做。” “是因为巴尔德战争的影响？我看这是小题大做，沃肯人对待娃娃脸们如人类一样冷淡，如今他们被打跑了，坎德人又干么偏要强出头？”罗杰闻言不解的问道。 “天性使然吧。”康奈尔摇头答道。“热爱和平讨厌纷争，真诚善良充满爱心，坎德人具备造物神赋予生命的一切善意，对于人类横蛮多年的隐忍，他们能直到现在才退出银盟，在我看来简直是个奇迹。” 第五百七十九章 旧日的光影 乔尼在一旁点头，表示同意康奈尔的话。“他们知晓巴尔德危机一事的真相，作为人类的盟友，沃肯人首先将那段人类自行引爆空间站的影响发给了坎德人，银盟联席议会议长之死，恐怕要使得他们对人类的芥蒂更为加深。” “嗯，去年撤回外交官员和常驻机构，已是他们能提出的很严正抗议的方式，但你看看主席内阁和军委会为此又做了些什么？发动一场可耻的战争，不可理喻扮起争抢地盘的强盗！”康纳尔语气里已开始微微透出怒气。 “他们当然要忽视坎德人对这场战争的态度。”罗杰此刻却道。“既然花尽心思布下了局，又怎肯半途而弃？依我看啊，那个主席老头如果真的像乔尼所说的那样，是那只幕后的黑手，他就必定会在这之前把这一切的演变都考虑好了。你瞧，凭空而现的无影人杀手，获得议会通过的战争决议。他们一早定下剧本，筹谋来规划去，绝顶聪明的一出大戏，都是演技派，却偏偏是反派获胜，一点也不皆大欢喜。” “也许正是那样。”康奈尔点头赞许儿子的电影式注解。“文仲太精于算计，想方设法的要延续他的权力，最终却搭上了一条命不能善终，还被炸的尸骨无存。” “伯父，你认为他真的是为了再次连任，才一手制造了巴尔德危机么？”乔尼此时突然问道。 “除此之外又还能为什么呢？”康奈尔闻言反问道。“贪婪、欲望和野心向来是三位孪生兄弟，对这些家伙来说它们既是祝福也是诅咒，能激励着他们勇往直前，最终登上权力的高峰；也能使他们醉心于斯，以至于心智渐失的昏招迭出。” “好家伙，炸掉一座空间站牺牲诸多性命只是为了开启一场绵延的战事？而这样的人却是被银盟的亿万公民给选出来的，不得不说这真是个完美无缺的伟大体制。”罗杰此时充满嘲讽的插言，而康纳尔兀自在摇头叹息，但紧接着他却脸露古怪笑容的道：“尽管如此，大多数人却依然认为人类应该成为整个银河的霸主。凭什么呢？我是说，这种优越感究竟出自何方？” “谁知道呢，也许咱们天生就带有这种自我催眠的基因，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如若不从，一言不合即大杀四方。”罗杰说这些话时手臂挥动，他脸上虽带着笑，言语中却带着一丝激愤。 玩世不恭的态度，光棍眼里不揉沙的性格，对待事物看法往往有着独到却合理的认知和见解，乔尼此时在心中默默评判着眼前两个克拉克，哪怕是个性中有着显著的不同，但‘苹果永远不会掉落的远离树下’，他不禁由衷的感叹着。 “总之这些权谋算计和外交纷争上的事端，光凭我们一介平民的牢骚可没法子改变什么。”康奈尔此时笑着摇头自嘲道。 “假期、游轮、太空风情，目的地虽然改变，但对行程计划却没有多少影响。”他宽慰道。“玩你们该玩的，吃你们该吃的，天上的事，自有那帮神仙们去烦恼焦虑。” “这倒真像是您老人家能说出的话。”罗杰哼了一声，却不再言语。 巴尔德战争和宣誓典礼惨案的阴影笼罩着整个人类世界，随着坎德人的退出，这个延续了不过40个标准年的‘银盟’政治体系也许已是大厦将倾，在这样的背景下，他们却又舒适而悠闲的乘坐这艘‘梦幻之船’在各个太空奇景中游弋。 此时外间纷扰不休，而这里却风景独好，也许是麻痹的绮梦，亦或是愚昧的自欺，在此点上他们毕竟无法选择。正像康奈尔所说的那样，作为亿万银盟公民中的普通一员，哪怕对这一切的真相都有着清醒的认知，他们却并不能真的为此去改变任何事实，而只能随波逐流的跟随着他口中的那些‘蠢货’们的步伐。 在这个银盟政府疑似要分崩离析的关键时刻，被动或者无奈，也只好接受身这种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事实。英明或是愚笨，力挽狂澜或是火上添油，不得不承认的是，银盟临时政府接下来的一系列政策才真正是决定人类未来命运的关键。 …… …… 武皇星系的普罗维斯敦因为在夜间大气近乎透明，因此也非常适合天文爱好者架镜观星。 在每个标准年的6月至10月期间，身处于北半球的诸多城市可以看到著名的‘阿奇利斯’星座，它肉眼可及，清晰无比，并几乎是个对称的等边三角形，以至于被数百年前的天文学家比作古传说中强悍战士健美的腹肌。 ‘在星光下强身健体’这句百年前不屈城人的戏言，如今却成了连锁品牌健身馆的招牌口号。全息广告在各城市的楼宇间闪烁跃动，星光耀目的倒三角形象也逐渐开始深入人心，就连三岁孩子也能叫出星座名和讲述它背后的故事。 但在这一切的表象之后，却很少能有人叫出构成星座的那三个星系的名称，又或是对银河地理指南中所描述的尼莫西妮、布拉琪和伊童感到大惑不解，因为在人们的心目中，贫瘠且几乎绝于银盟任何媒体报道的伊童星系，应该远在离武皇的数百个光年之外，她的恒星所发出的光芒也绝不该如此明亮...... 摘自《我们这一代》，银盟41年第二期，《星座背后的故事》作者：卢娜.索金斯 …… 破旧的舱室里，一台崭新的多功能全息投影设备正在中央区域播放着科普电视节目。 节目中，尽管这位著名的天文学者在作出了详尽的解释，他告诉台下的观众，很久以前，一场持续200多年的恒星黑子运动，伊童星系的太阳光谱在同一时期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使其亮度大大增加，辐射热能却增长有限。 ‘因为光速的关系，你所见到的不是如今的伊童，而是三百多年前的伊童。’学者很努力的试图解释，但现场的观众很多人都不理解。 “那是因为使用空间迁跃和星门折叠，永远也无法在有生之年抵达的光影构筑，我们却在这场与时间赛跑的游戏中做了弊……”赢凤雏将身子缩在舱室内一角，口中喃喃自语。她淡然一笑，手指微动，将投影信号掐掉，没有了湛蓝色的影像，这间小小的舱室内顿时暗了下来，只剩下舷窗外的透入的星光，映射在她的一侧脸颊上，衬托出一抹久不见阳光的惨白。 第五百八十章 大鱼 “鹩哥，仍是没有结果么？”赢凤雏打开耳边的通讯器，向驾驶室的驾驶员坎贝尔.鹩哥询问着。 “是的，凤雏，还没找到。”通讯器那头传来回应。“也许他们不在这条线上？”听了一会儿，赢凤雏的耳麦中传来驾驶员的疑问。 “他们一定在。”赢凤雏不容置疑的告诉他。“睁大你的眼睛。”她道。 ‘沿着超远程粒子的轨迹，就总能找的到大鱼。’赢凤雏此时突然想起那个已作古多年的乔希.佩克所说过的话，这位传奇的骷髅党徒和他的手下们，曾经让银盟的星际运输业濒临崩溃，是银盟安委会眼中的一根刺。 在超远程通讯基座或粒子通讯束范围内贮存反物质能量，做长程迁跃前的准备，是银盟空间航行手册上多年不曾修订的一条法则。 这些教条和刻板的大型舰船领航员们，大多是从那些一板一眼教着他们拉杆按钮的飞行学院出道。经年的积习和试图时刻保持与遥远世俗的联系的渴望，使得他们严格的遵循着此类守则。 而他们却至死也不会知道，那条连接着他们家人通讯和诸多娱乐节目的超远程粒子束，也正是一条招揽海盗袭击的夺命之索。 敏感的反侦测雷达会对任何投射于其上的光波和粒子束进行区分侦辨，如果使用星图扫描的方式搜索目标，对方可以在一瞬间就察觉出即将靠近的敌意。 而关闭所有探测仪器，配合覆有吸光涂层的小型舰船，以特有的气体推进方式逐渐靠近，并在即将抵达对方视界范围的一瞬突然加速，迅速接近目标已达到侵占的最终目的，这也是臭名昭著的‘恶灵骑士’们百试不爽的招数之一。 骷髅党和恶灵骑士，对于这两个游离于船民之外的组织而言，赢凤雏一直以来都抱有复杂的心态。 祖辈同源，这些被银盟各大执法机构冠以“凶手’‘谋杀犯’‘冷血海盗’的家伙们，在百多年前和他们一样，又都属于光荣却又悲惨的的放逐者的代名词--‘船民’ 频频发生的饥荒，真空中死亡的恐惧使他们对自己的生存环境产生了无法遏制的质疑。一百五十年前，这些愤怒而激进的赛博人同情者的后代们，登上各自的小艇向着茫茫星海进发，他们虽仍恪守着祖辈的训言，至死不踏足地面一步，却将被剥夺这一切的愤怒发泄在当时的人类联邦身上。 摧毁运输舰，袭击太空站，侵占民用舰船，绑架或处决所有与联邦有关的船员和游客，无情的杀戮，令人发指的‘真空葬’，使得联邦政府的各个安全机构终于开始认真起来。 正规军、预备役、功勋舰队和王牌歼击大队，从联邦末期一直到到银盟文仲连任这十年间，长期的扫荡和清剿，使得这些太空海盗再也不能入往日一般招摇过市，在核心力量受到沉重打击后不得不龟缩至杳无人烟的星系，躲躲藏藏的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自食恶果，咎由自取，这是曾经赢凤雏给予这两个与其同源的海盗组织的评语，但是今天当她想到这些时却已不再确定。 为了族人的生存和归途系的未来，她不得不打破遵循了多年的船民规则，而当她做出了这项决定后，竟发现要比自己想象的要更轻松愉悦。 也许对于这些恩将仇报的地表混蛋们的唾弃，已深植在每一名船民的血脉中，她对自己如是解释着。 “凤雏，你说的对，他们就在那儿！”此时通讯器中传来讯息，坎贝尔.鹩哥的声音显得很兴奋。 “告诉我详细情况。”听到消息的赢凤雏顿时长身而起。 “一支龙虾，十几条鳞鱼，如你说的一样一桌盛宴，大餐与甜点，它们排的整整齐齐。”鹩哥回答道。 “距离？”凤雏问。 “11个光秒，可视视界以外，他们看不到我们，如果你是担心这个的话。”鹩哥告诉她。 “嗯，除非他们那儿也有人具备你那样的眼力。”赢凤雏话虽如此说，心里却毫不担心。 因为需要对舰船精密组件维修的原因，电子义眼的改造在船民中司空见惯。在没有任何残疾的前提下，将正常的眼球取出，以更换成可视极远亦可做电子显微镜使用的义眼，这在一贯养尊处优的银盟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但对于身处真空，与死亡只隔一层薄壁的船民而言，则又是再正常不过的小小牺牲。 打开舱门走进通道，步入后舱一处敞开的空间，在这里，数百个她最杰出的手下正在席地而坐，他们手持各种枪械，神情肃穆，严阵以待。见到赢凤雏如一阵风的走进舱门，这些船民们纷纷站起。 “伙计们，觅食时间已到。”她大声宣布道。“托我之福，你们将能吃到最大的那份。” …… 斯嘉蒂星系，距离赛壬行星2.7光秒处，四季号游轮及护航编队正停泊在设于此处的超远程通讯基座上。护航舰队旗舰《云中之城》号舰桥的指挥舱内，银盟海军上校克里夫.罗伊正笔直的站在舷窗前，观看赛壬上埃尔法火山的喷发奇景。 眼前，烈焰冲天，汹涌喷发的熔岩似是将要冲出行星大气，面对如此壮观的景象，这名观赏者却面无表情。 对于这个每三个标准年才会固定爆发的地质奇观，克里夫并不觉得有丝毫值得关注的念头，他皱起眉头，浑不知道眼前那些日子闲得发疯钱多的烧脑的笨蛋们为什么会偏偏好这一口。 穿越五六座星门，耗费一个月的时间，就是为了巴巴的跑到这种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来，等着看这场无聊的火山喷发？他在心中不自禁的暗骂着。 为了保护这帮谁也不会惦记的混蛋们，他和他的护航舰队已经错过了那场举世瞩目的巴尔德攻坚战役，不久前，当战役胜利的喜讯由前线传来，作为一名军人，他为没能赶上这场势必要青史留名的宏大战役而感到闷闷不乐。 第五百八十一章 遇敌 有着令人艳羡的军事家族子弟，几近完美的个人履历，克里夫曾经以为，在进入第一舰队成为舰船指挥官，并率领一支最先进的作战编队，将会是一生中闪光荣耀的开始。 他从没想象过自己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在充当这个难堪的‘海森伯格家族玩具保姆’的三年期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一件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实。 为什么偏偏是他！ 肆虐的烈焰喷发在行星那无形的大气中弓出一个弧度，墨黑的烟尘在行星大陆上四处弥漫，克里夫此刻在脑海中想象着不远处那艘‘梦幻之船’中奢靡的情形，他们在穹顶尽数开启的乐园中嬉笑欢腾，举杯遥祝，为那片与他们毫无干系的世界的崩塌而欢呼赞叹，狂呼乱叫的念叨着‘壮观’‘精彩’或‘不虚此行’这类的废话。 真是一帮一无是处的平民！ 克里夫一脸不愉的转过身步入座椅，手指轻触，将舷窗中那片惊人的外景以一幅星图遮盖。 再熬两个月！他心中计算着。 等到这趟行程结束，他就可以随了心愿重新回到第一舰队利维坦集群，虽然这种美好的愿望也许会被朱儿.格林拉斯的另一张三年契约所打破，但他觉得坏运气总不能一件接着一件。 第一舰队指挥官拉斐尔.科恩前些天专门发来私人邮件，让他这趟护航行程多多注意沿途海盗。 三年来这位顶头上司对他这个外调人员一直抱着不闻不问的态度，在如今这个内忧外患暗流涌动的当口，这样的信函倒也着实令人暖心。 至少他还把自己当作是第一舰队的人呢，克里夫不无愉悦的想到。 沃肯人行踪不明，坎德人撕破盟约，一个凯兹米亚混血的人渣用一条烂命换了天使城两万人。 军委会目前要配合临时政府稳定纷乱局面，战战兢兢、杯弓蛇影，科恩的邮件恐怕就是这种背景下瞎操心的典型实例。 总共不过一万出头数量的游客的四季号游轮，倒要派遣载有五千多名正规军的护航舰队沿途保护，用一艘盘古级战舰跟着华丽的游船满银河瞎转，委实是用大炮打蚊子般的令人发笑。 克里夫实是参不透这背后的缘由，唯利是图的海森伯格家族向来擅于精打细算，他们难道就不明白这些护航舰队的花费都全部打了水漂么？ 凭借着四季号下层的那些停泊位的空间，带上一支预备役的歼击艇小队权作防卫，就完全可以对付日趋凋零的星际海盗的骚扰。这样一艘并有没任何战略意图的游轮，难道还值得某个非银盟势力冒着与人类开战的风险，派遣一整只舰队与其对峙？ “指挥官阁下，侦测雷达上出现不明信号反应。”指挥舱内，一名战情分析突然向克里夫警示道。 “哦？在这个鬼地方？”克里夫手指微动，在座椅前方调出星图，查看着实时扫描数据。 “在哪儿？”他找了半天没发现端倪，有些不高兴的问道。 “四号区域，距离我们7光秒处。”那名分析员告诉他。 “7个光秒，这么近？”克里夫皱起眉头，手指在星图上摩挲着，最终发现了那团显得十分模糊的光影。 “这是什么？小行星么？”他仔细察看着图像。 “不，指挥官先生。”战情员飞快的回道。 “你怎么知道？”克里夫有些不满的问。 “它正在加速，指挥官阁下，而我们处于赛壬行星的引力场之外。”战情员道。 “加速？那它的方向是？”克里夫眯眼看着数据界面，而当下一帧实时数据刷新后，他的眼睛顿时睁大。 “战斗准备！进入战斗准备！”他高声厉喝。 “您说什么？”他的助手曼切尼少校此时似乎才缓过神来，多年悠闲的护航生涯磨圆了他原本锋锐的棱角，他懵懵懂懂的看着克里夫，显得不知所措。 “通知舰炮指挥，把那玩意儿给我打掉！”克里夫几乎是冲着曼切尼吼道。 “指挥官阁下，对方正在持续加速，照这个趋势，5分钟以内将会与我方舰队接触。”战情员继续汇报道。 “现在你该搞清楚它们是什么了吧？”克里夫对那名首先预警的战情员似乎并无半分好感。 “是的，阁下，系统正在给出判断，它们是……”说道这里，战情员似乎有所疑惑。“德雷斯勒二型驱逐舰。” “德雷斯勒？”克里夫闻言与战情员一样产生疑惑，联邦时期的伏羲级驱逐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指挥官阁下，舰炮指挥正在通知炮手进入作战炮台。”曼切尼汇报道。 “进入炮台？他们没有按照护航程序分组值守？到现在作战位还没人？”克里夫不敢相信的道。 “……指挥官阁下，因为长期没有任何作战任务，战时分组值守程序已经搁置很久了，这一点您也是知道的……”少校小声对克里夫道。 “炮手不在炮台呆着，那他们都在做什么？”克里夫怒道。 “观景……”曼切尼低声道。 “什么？”克里夫不明就理。 “他们刚刚正在观赏埃尔法火山的爆发，阁下！”助手无奈的只好大声回答道。 “火山……”克里夫一脸不信的盯着助手，滔天怒意几乎要把他的理智完全冲破。“我要把那些混蛋军法从事！”他怒吼道。 “对方还在加速，阁下，时间已经不多了。”此时战情员高声道。 “全舰所有自动武器，我是说调动全部！光子炮，拦截机炮，电磁阵列，音波防御，全部激活，交由防御系统自动执行！” “是的，阁下。”曼切你少校大声应诺，手指在战术台前一阵忙乱的操作着。 “敌方距我舰一个光秒，战斗警报已开启，三分钟接舷预警……”一名战情员在工作台前大叫。 红色光影在舱内闪起，经过严格训练的指挥舱人员开始各负其职，松弛多年的神经已完全绷紧，所有人都如临大敌的关注着自己所负责的一块。 “升起护盾！”仍是一脸火气的克里夫.罗伊此时已逐渐稳定了自己的情绪。 “护盾升起！”他的助手大声重复着。 当蓝色的透明力场在舷窗前方绽放出琉璃光影时，克里夫的心绪已趋于平静。 第五百八十二章 接舷作战 老旧的联邦驱逐舰船？他在心中盘恒着，十年围剿，臭名昭著的伊童海盗已近乎绝迹，就算在这之前，骷髅党和恶灵骑士也不可能有这样大的手笔。如今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帮逃出琐罗亚斯德的凯兹米亚流民，但在损失了拉哈曼.法赫勒这根脊梁后，这帮不成气候的鼠辈们却又真的敢向银盟海军叫嚣宣战么？ “17艘驱逐舰，密集切入阵型，预计抵达时间50秒。”战情员汇报道。 “防御机制呢？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克里夫紧皱眉头望向助手。 “阁下，自动武器控制系统似乎出现问题！”曼切尼少校在战术台上的手指不停，面对克里夫的责问，只得作出踌躇的回答。 “在这个时候？”克里夫大怒。“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怒道。 “不清楚，指挥官阁下，系统拒绝执行开火指令……”曼切尼一边如实回答，一边仍然在试图找出原因。 “耶神在上！你们……”克里夫只觉得脑门的那根筋隐隐作痛。“那炮台人员应该就位了吧？”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的问道。 “刚刚已全部就位，阁下。”助手连忙回答。“但目标太过接近，处于射限死角范围内，无法射击。”他补充着。 “该死的混蛋！”克里夫此刻终于咒骂出声。 “那请你告诉我，我们目前还有什么是可以用的？！”他冲着助手大叫道。 “护盾，阁下，护盾。”曼切尼少校提醒着他道。“他们无法冲破护盾而进行接舷战。” 在他这句话刚刚说完之后，红光颤动，处于战斗状态的指挥舱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到底特么的是怎么回事！”克里夫咆哮着，他此时不禁感到一辈子所有的坏运气怕是都集中在这一刻了。 但显然这一切都还不算完。 “克里夫……指挥官阁下……”曼切尼叫着上司的名字，双眼惊恐的望着前方。 “又怎么了？”克里夫怒意滔天的转身，顺着助手目光的方向，他看到舷窗外的巨变。 蓝色的光影正在眼前消融，从晶润充盈到薄如蝉翼，就如一张张正在燃烧的纸片。 ‘天空之城号’外，拥有‘绝对防御’美誉的能源力场护盾正在急速塌缩！ 就在此时，紧贴战舰纵轴一侧，密集驱逐舰群正在迅速接近，它们倏然而至，从舰首喷出制动火焰中缓缓显现身形，精准的舰距计算，高明的操舰手法，要令到护航舰队的海军战情官们倒吸一口冷气。 此刻，除了云中之城号因舰载武器系统出现故障而无法攻击之外，四季游轮剩余的9艘护航舰正在向这些不速之客全面开火。它们所倾泻的火力被驱逐舰展开的护盾阻隔，17艘驱逐舰中，一部分开始调整舰体向护航舰只还击，另一部分则引擎齐动，向着云中之城号和四季号游轮靠拢。 …… 永不踏足地表，杜绝一切奢侈和贪欲，自给自足，在真空中净化、绽放、保持纯美。 至高的、万能的、悲悯的羽神即将降临尘世。 届时一切苦难将烟消云散，神会带领他真正的信徒踏上归途，前往万物诞生的乐土。 --《归途派守则》作者：佚名 …… 外间炮火激荡，房间内却显得鸦雀无声，曳光乍泄，刺目的火花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呜咽。 厚重的乙钛合金舱壁可以抵抗战舰舰炮和激光武器的攻击，但在聚变高分子切割设备下却显得不堪一击。很快的，沉重的舱门在失去最后一丝支撑后倾倒，砰然而动的铿锵声似是替舱内的防御一方打响了发令枪。 枪声大作，光束横飞，隐藏在空阔飞行机库内的银盟军人顿时撕去沉默的面纱，通道里，大厅中，隐蔽在器械箱和离子光栅后的陆战队员们向着舱门处猛烈开火。 眼见倾泻的弹雨并没有换来舱门外对方的的回应，一名陆战队上尉在隐身处站起来连连打着熄火的手势。枪声渐止，空气中却愈发弥漫出一股浓烈的战场气息。 “注意隐蔽，注意隐蔽！”那名上尉大声喊着。他的话顿时令一些有经验的士兵们警觉，他们抱紧枪械，将身子与遮挡物紧紧贴着。 此时，满是弹痕的巨大舱门处异常的安静，黑洞洞的廊道中看起来无声无息，没有发动任何攻击和冲锋，对方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而这让舱内的舰员们更加紧张。 当～ 一声清脆的轻响，一个不过拳头大小的金属球从门外的阴影中被扔了出来，它在金属地面上滚动着，球面的纹理中发出莹莹绿光。 当～当～ 接着又是两枚扔了进来。 “是炸弹？！”舱内有人叫道，这让探头探脑欲图观察的士兵们连忙重新隐蔽。 但此后什么也没发生，那三枚金属球似乎并无异样，在翻翻滚滚后终于静止不动。 “他们在搞什么鬼？”有人禁不住问道。 就像是回复他的问题，此时舱门处异象突起，一阵雨点般的脆响连绵不绝，大量的金属球被人从机库外扔了进来，它们散落在地面上，滚的满地都是。 “小心～”一个声音在机库中大叫，而就在此时，那些金属小球陡然间绿光大盛，众人只感觉耳间开始刺痛，一阵尖锐刺耳的音啸瞬间席卷了整个机库大厅。 “音波……音波炸弹！”陆战队员中有人歇斯底里的大叫，而他的声音此时却连自己也分辨不清。 巨大的高频音波令机库内所有银盟士兵陷入极度痛苦之中，他们有些紧紧捂住双耳蹲在地上，但无孔不入的音波却丝毫不受阻碍的继续袭扰着，他们只觉得那令人发疯的噪音似是从脑袋里发出的一样。 硝烟不起的战斗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就已结束，当赢凤雏带着她的手下持枪缓缓走进机库时，云中之城号的舰员和陆战队员们已经完全失去了作战能力。他们有些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地，有些则在翻江倒海的呕吐着，体质稍弱的早已晕厥。 第五百八十三章 韩三足 “去，缴了这帮笨蛋的武器。”从舱门通道处率先而入的赢凤雏指点吩咐着，她身后涌入的船民们立刻四散开来开始照办。 几百名奉命死守机库的军人，被数量比他们少了一半的船民不费一枪一弹的击败，他们被脸孔向下，手腕向后，用柔性光束绑缚着，像是一只只深坠于蛛网中的猎物。 沉重的机库大门在此刻缓缓向两旁打开，细碎的脚步声响由远及近，听到动静，在赢凤雏身边警戒的船民们都纷纷举起了枪，但等到他们看到来人时紧绷的神经随即松懈。 门内走出的十几条身影与船民们穿着同样破旧而满是油垢的服装，他们中大多戴着五花八门简易呼吸器，领头一人高大威武，穿着一身船民中难得一见的老式联邦战斗甲，他径直走向赢凤雏，满是胡茬的四方脸庞上带着令人舒适的笑意。 “行动倒是飞快，却把这些刚到手的玩具撒的精光，赤鸟他们已带着人已经攻入工程舱，至于舰桥那边，没有了这些昂贵的小玩意，我看你又怎么轻易拿得下来。”他笑意吟吟的道。 “你呢，三足？为啥不跟着你哥偏要到这？拿下前部舱区域再行汇合，我可是明确的给过指示。”赢凤雏转头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个叫做韩三足的男子，她素来是心中不喜，她脸挂寒霜，神色不愉。 “对方在机库既然设下了埋伏，我当然是怕我们敬爱的首领会碰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韩三足此刻笑容不减。 “那现在呢，你觉得还会有麻烦么？”赢凤雏指了指绑缚满地的银盟士兵，板起脸直视着他的眼睛，微微摇了摇手指。 “你总是这么要强。”韩三足露齿而笑。“凤雏，这些肮脏的事，原本让男人们去做就好，而你却偏要身先士卒。”他毫无忌讳的说道。 “少说这种蠢话，三足。”赢凤雏秀眉微皱道。“而且你说起话来简直就跟你的义父，那个名声赫赫的‘学舌者’一模一样。” “除去那些令人作呕的尊称，你也不该如此埋汰他。”韩三足笑道。“凤雏，赢佳宾可是你的亲叔叔，他要让女人成为家务的奴仆和生育的工具，而我却不同。”韩三足连忙道。 “哦？有哪些不同？说来听听。”赢凤雏挑着眉毛问道。 “在我的眼里，女人可都是些捧在掌心的公主，宠爱和敬畏尤之不及，又怎么能铤而走险，让她们去做这些危险的活计。”韩三足呵呵的笑。 “是么？三足，这么说来，我也是你的公主咯？”一名站在赢凤雏身边的丑脸女子怪声怪气的对三足道。 “如假包换，勺鸡。”韩三足立刻回应道。“如果我对公主们的态度是要在刻意亲近和敬而远之间设定一场短跑赛事的话，你无疑是要在终点先拔头筹的冠军呢。” “并且是遥遥领先。”他不忘做出补充道。 “嗯，那你最好滚远点。”丑脸女轻蔑的将面孔偏在一旁。 “别再做些令自己难堪的事，三足。”拿他浑无办法的赢凤雏有些着恼的道。 对这个从小一同长大的玩伴，她多少还有些了解，十几年前，在她还是青春萌动的年纪，韩三足成为了叔叔赢佳宾的义子。曾经的她对这个看起来外表粗豪实际上心细如发的男子心系情丝，但他的放荡无稽却又为那段幼稚的小女儿情节黯然划上句号。 实际上，赢凤雏自她父亲治下赢得民心，以至于被毫无缘由的强制‘分家’远离归途派圣地‘卧龙石’后，对于这位儿时伙伴的记忆，就还只是停留在从前的范畴，直到几年前他和他的异姓兄弟琼恩.赤鸟带着几千船民和数十艘居船前来投奔，而自那时起，赢凤雏总能察觉到他眼神中隐隐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忧郁。 青梅竹马或重圆旧梦什么的，难道还不算是小孩子的玩艺？这个韩三足，难道不正是个把一切神秀内敛于心中之人么？他既然这么做，就一定有着某种不可道人的目的。 也正是自那时起，赢凤雏开始对这个貌似粗豪的汉子始终存着戒心。 “难堪？从来就不明白这个词的意义所在呢。”韩三足此刻回应道。“我只想着此行没有丝毫令人意外的惊喜，能保住这一条小命，也好去前方的那艘‘梦幻之舰’上美美的玩上一玩。”他冲着赢凤雏笑了笑，还算白皙的面庞上顿时陷下一对酒窝。 “贪欲和奢侈，记得么？那可是作为船民而无法拥有的原罪。”赢凤雏尽管知道全然无效，却仍试着提醒他。 “是这样么？那么说来我早已是罪恶滔天，但奇怪的是羽神他老人家却始终让我快快乐乐的活到今天。”他突然粗旷的哈哈大笑，这让机库内的还在防备的船民都好奇的转过身来看他。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他冲着正对他皱眉的赢凤雏眨了眨眼，表情上的反差却让赢凤雏眉头皱的更紧。 “别再蠢话连篇了，三足，如果不是从小就认识，你看起来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骷髅党徒！真不知道佳宾那样精明似鬼的家伙，怎么会把你收做义子……” “你这话到简直说进了我心坎里去……”韩三足嘴角弯起，还待继续说下去，但赢凤雏却伸手制止住他，她手指捏在耳边，通讯器中此刻传来声音，她眼睛紧盯着韩三足，在仔细聆听后却不按键回复。 “前舱似乎有点麻烦。”赢凤雏秀眉微皱的向韩三足示意。 “是我刚刚所说的那种‘惊喜’？”韩三足扬眉问道，他含笑等待着赢凤雏不情不愿的承认。 “我真讨厌这种总是正确的感受。”他笑着摇起头来。 “那说明你长了张满是霉运的嘴。”不远处的勺鸡冷冷的告诉他。 “如果真是那样，你又能为此做点什么？”韩三足举起手中的动能手枪，捧到眼前查看电容余量。 “我可以令它永久的闭上。”勺鸡的丑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事实，勺鸡，但在今天，也许不用劳您大驾就能如愿。”韩三足脸庞上带着他那独有的笑意，他伸出一根手指，向前挥了挥，他的那十几名手下立刻转身向外而去，韩三足走在最后，从腰间的子弹袋中取出一枚裂变电池熟练的在枪上更换。 “不要与对手硬拼！”赢凤雏自后警告他道。 “遵命，我的女王。”韩三足双指在额前划过。“再次重申，这些可与运气扯不上关系。”他突然对着勺鸡说道。 “什么？”勺鸡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说这跟我性感的嘴唇的无关。”韩三足大声道。“如果银盟没有这点‘惊喜’，骷髅党徒们就早该在天使城作威作福了……” 他说完转身追上他的手下，向着前舱而去。 第五百八十四章 小型作战 银盟标准历第32年，由伊童星系的福耳库斯上逐渐开始有了关于船民‘女王’横空出世的传闻。 无法追溯其源的消息主要围绕着当今‘归途派王者’赢佳客的独女赢凤雏，这名英姿飒爽的女性在信息相对闭塞的船民世界中，仅靠口口相传的风评，就已缓缓成为日趋窘迫船民们的最后希望。 开明的思路，效率化的管理，加上福耳库斯各大宗祠的鼎力支持，赢凤雏率领着她的归途派分支游走于伊童及周边星系，并与除银盟政府外的方方面面势力保持着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 多年的经营终于开花结果，缺食少穿的归途派船民在保守的赢家兄弟的统领下过的每况愈下，而赢凤雏的船民支脉却逐渐成为各方投奔的对象。 正大光明的迁徙，不告而走的逃亡，主脉及各支脉治下的船民团体如绢流入溪般，纷纷投靠向这名在船民世界声誉日隆的‘明日女王’。 此消彼长之际，赢凤雏逐渐赢得了绝大多数归途派成员的信任，麾下的人口基数也成为归途派各支脉中的翘楚，其势头已直追坦塔罗斯小行星带赢佳客的船民主脉。 随着银盟政府对伊童星系海盗的打击力度逐渐增强，虽生存理念与‘骷髅党’及‘恶灵骑士’完全不同，同为船民的归途派在近几年也多少受到一些波及。 有着旧日宿怨的船民原本就极为憎恶地表之人，他们认为，正是这些标榜着正义的家伙们因为对权力的贪念，将羽神赋予人类的使者们屠戮殆尽；也正是这些背信弃义之徒，将持异见的船民祖先们投入真空，从此四处漂泊，经历了非人的苦难。 与百年前的那场惨绝人寰的饥荒导致和滋生了极端思维的支脉组织一样，船民组织中的智者柯林.芦莺早在多年前就预言，银盟政府无休止的剿灭和封锁，会使得归途派的分裂加剧、暴力思想开始复苏，以至于将出现更多如‘骷髅党’和‘恶灵骑士’这样的组织。 但作为船民之王曾经的的老师，睿智的老羽人在此点上无疑预测有误，因为正是由于横空出世的赢凤雏一脉，使得日子已揭不开锅的船民们还能吃上一口饱饭，作为芦莺的最后一名学生，赢凤雏算是暂时缓解了她老师所担心的船民分裂的历史重演。 ---摘自《真空中的幽灵》作者：许文鑫 …… 漆夜无声，只见光影。 当出膛的炮火与激射的光束汇聚成一股洪流，将无法承载其肆虐的护盾完全撕破，进而直击舰体，并最终在一片死寂中爆作一团恐怖的炽炎，令其上的数百条悲凉无助的生命成为冤魂。 斯嘉蒂星系，荒无人烟，寸草不生，在这个拥有一颗年轻恒星的域外星系中，有着围之而转的三颗仍在不时接受炼狱洗礼的行星。 这里完全不具备任何符合银盟开发署标准的宜居或资源开发价值，并远离银盟军政核心，距离最近的人类殖民星系斯考尔德要跨越十四座星门。 而此时此地，这些刚刚投入使用不久的老式驱逐舰，正在与四季号的护航舰队展开对攻，双方都是炮门大开，完全不计损失的全力而为。 以迅猛之势疾速而来的船民武装，出其不意的瓦解了护航舰队中拥有最强战力的天空之城号的防御体系，船民们此番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在对方还未作出正确的反应之前，就以雨点般的电磁脉冲弹干扰了四季号游轮和大部分护航舰船的迁跃引擎。 神秘的潜伏者在云中之城号中做出蓄谋已久的通路攻击，使得这艘有着恐怖战力的盘古级战舰挣扎于结局不明的接舷战中。而此刻，四季号剩余的护航舰船陷入令人尴尬的两难局面，在旗舰既不能迁跃也无法还击的前提下，他们所要保护的唯一目标又暂时无法逃逸。 虽然遭受超过己方一倍数量的舰船的围攻，四季号护航舰队也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不得已的与对方展开最直接的‘太空阵地战’。 多年艰苦卓绝的训练和领先了差不多半个世纪的舰载攻击系统，护航舰队在火力输出效率方面无疑要远远比船民的驱逐舰队更为优越。对于这些刚刚从凯兹米亚友人手中到手不久的崭新舰船来说，船民们整体的实操时间可能还不及对方的一个零头，但在这些一生都漂泊于真空中的人的眼里，这世上就根本不存在任何玩不转的‘太空玩具’。 战事开启之后，从最初笨拙的火控操作而被对方完全压制，船民们在损失了一艘驱逐舰后开始逐渐摸出了一些门道，之后那些看起来猛烈却杂乱无章的舰炮输出开始渐趋稳定并形成威胁，交战20分钟后，船民们用集结的炮火摧毁了护航舰队中火力最猛的一艘银盟驱逐舰，算是替他们的同胞报了一箭之仇。 在这之后，胶着的舰炮大战在真空中演变的愈发激烈，双方皆是全力而为，两个标准时后，各自的主力作战舰船都已被彼此肆虐的炮火打的伤痕累累。 …… 外间无声的激战，内部却是令人耳鸣的爆炸和侵蚀生命的枪林弹雨。 ‘云中之城’号战舰上，这场由底层机舱所发起的夺舰之战已将接近尾声。 赢凤雏将登舰队伍分作三个小队，除了亲自带队出战，分批作战队伍由她信任的手下率领，带着关于这艘飞船的详尽情报，向这艘战舰的各个重要防御展开攻击。 致命的光束在数不尽的舷窗内飞舞，双方在每一层每一间舱室展开激烈角逐，巨大的战舰之中，银盟海军士兵们所坚守的阵地正在被逐步蚕食。 出乎意料的战斗力水平，令人费解的高科技武器，面对疏于防范和严重缺乏训练的银盟士兵，船民们突如其来的袭击如一把划开纸页的利刃，他们在短时间内就已突破了对方所布下的重重防线，又几乎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已夺取了由银盟海军陆战队员重兵防范的飞行机库。 人数不足一千，这支名为‘归途之盾’的船民武装，是有着‘智者’称号的柯林.芦莺在几年前秘密组建，他从众多船民支脉的各个民兵小队中物色人选，经过严格的选拔和训练出一支绝对忠于赢凤雏的精英队伍。 第五百八十五章 近身 除了赢凤雏亲自率领的队伍，登舰的另两支小队分别由‘鬼瞳’坎贝尔.鹩哥与‘凶禽’艾萨克.赤鸟带队，在各自顺利的拿下工程舱和动力控制中心后，两支队伍遂合为一队，向着拥有军械库和舰炮指挥中心的前舱迅速突进。 此役之前，赢凤雏曾经很明确向各个小队进行了缜密的任务细分，她发出了‘迟则生变，要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拿下云中之城武器控制系统’的严令。 生物信号扫描、脑波探测、伽玛射线武器、音波炸弹，凭借着令对方想象不到的强大的装备实力，这些视死亡于无物的战斗精英们忠实有效的执行着女王的指令。 就在前舱的一场遭遇战中，船民们此前一帆风顺的突袭，却在此地意外的划上了一个句号。 三名训练有素的陆战队士兵，凭借着作战装甲的无敌防御和强大火力，竟完全守住了前舱的预设防线，并将数量超过他们数十倍的船民们，死死的钉在了隐蔽物后无法露头。 这几个隶属于银盟第一舰队502兵团的随舰士兵们，身上穿着新式的恩克勒夫能量装甲，刀枪不入，纵跃如飞。 他们从之前飞速瓦解的机库防御战中吸取到教训，此役人人携带小型静音力场，可以将音波炸弹的脑神经干扰波尽数反弹。 恩克勒夫能量装甲除了是单兵作战坚不可摧的防护甲外，其本身还兼具有多种强大的动能武器平台。凭借着这种理论上尚处于实验阶段的超级装甲，陆战队员们在通往指挥中心的军械库门前设下埋伏并大开杀戒，将当先一拨攻入前舱的入侵者尽数消灭。 前舱通道内此时光束飞舞，贫铀弹如雨般笼罩着长长的整条通道，只要前方有一点异动，密集的弹雨就会狭窄的空间完全覆盖，船民登舰者大多被压制在通道入口地带，但一些勇敢的船民正试图凭借速度在此进行迂回穿插。 他们之中，几乎避无可避的弹雨使得不少人中途倒下，而身手敏捷的韩三足也混迹其中。 他如一道魅影般迅速，低着身子在长廊般的通道内疾向前冲，面对对方压制性的攻击，他算准了时间和距离，在密布的子弹雨将将要把他撕碎之际，成功的钻入了通道一侧的一间舰员营房。 一梭贫铀弹紧随着韩三足，在他身后的金属门框上砸出一溜火花，船民紧靠着墙壁，似乎是刚想喘上一口气，但猛然间他摒息疾动，作出一个漂亮的翻滚，将隐藏在营房内一名士兵射出的粒子束以毫厘之差的躲过。 双足在地面上一点，韩三足一个虎扑式的前翻，左手中的克朗勃动能手枪已在向着那名偷袭者开火，动能弹带着一道白色的曳光准确的击穿那名士兵的前胸，使其当场毙命，他的尸体被一股巨力击打的向后腾空，轰然撞在远处的墙壁上。 但就在韩三足刚刚伏地还未站定之际，他只觉得一阵骇人的凌厉疾风随即向自己袭来，一个穿着少见的艾默敦单兵外骨骼的陆战队士兵，正悄无声息的逼近向他发起攻击。 韩三足的动作好快，他身子向左一倾，及时的偏头闪避，使对方挥了个空，这一记势大力沉的攻击将营房的合金地面砸出一个小坑。那名士兵见一击不中，随即张开手臂向他扑来，他试图抱住韩三足，以外骨骼提供的机械力量将他生生挤死。 韩三足右手在地面一撑，半蹲的身躯向后跃起，在躲过了对方的扑抱后，他左手的枪即刻击发，但明明对的很准的动能弹却击打在对方士兵身后的深眠舱上，引起火花四溅。 增强型外骨骼具备瞬间运算的预判机制，这名士兵的行动超出常人，如此近的距离，却能被他偏身躲过。 韩三足没有再次射击，动能手枪在连续两发后需待充能，那士兵眼见对方枪把上红色的能量条正在缓慢跃动，脸上不由带着一丝嘲讽之色。 此时的韩三足左脚跨出一步，身体在半空中转了一圈，随即以一记侧身踢踹向对方，但那名士兵已双手如电般抓住他的脚腕，旋身一抡，将韩三足狠狠的砸向地面。 空手对付身着动力骨骼的陆战队士兵，任何人也明白那样的生存机会几乎为零。 船民胸腹着地，感觉全身如散了架般疼痛，他忍着痛向旁奋力一滚，又及时的避开了对手迅速欺近轰然踩下的一脚。 团身、蜷曲、前翻、跃动，他犹如一只灵活的狸猫般围绕着对方闪避，包裹着机械骨骼的手臂和脚板在距他咫尺之处肆虐着，韩三足心中清楚，只要被砸中一次，就能立刻要了他的命。 他闪避的动作无疑已经达到极限，而对方却似乎比他更快，就在韩三足刚刚艰难的躲过对方左臂的一记重击后，他却再也无法躲开紧随而来的另一支拳头，他被对方一拳打在胸口，雄浑的巨力将他打的向后飞出。 他的后背被狠狠的砸在墙上，纳米战斗护甲消除了一部分受力，但韩三足仍觉得全身麻木，胸口如灼烧般的剧痛。 “结束吧，船民。”银盟陆战士兵大喝一声，此刻在他身后气体激射，双足在金属地面上飞快的滑动，像是一支离弦的箭。他扬起右臂的拳套，直冲向已委顿在地的韩三足。 此刻外间的太空激战依旧胶着，一艘体积最大的银盟护卫舰突然在真空中爆炸，赤红色的死亡余波透进这间营房，满室皆被映上一层琉璃之色。 韩三足浑身无力的瘫软在舷窗下，举起手中的动能枪，红色的充能标识仍在缓慢的跃动着，动力骨骼来的好快，眨眼间已到他近前，那名士兵很见识到对方这把枪的威力，也很清楚其充能时间所需漫长。他要速战速决，带着疾速前冲之势，动力骨骼发出骇人的声响，那只力可千钧的近身拳套已向韩三足的头部猛地砸出。 砰的一声，动能枪响，一团白色的光球将那士兵的头颅给击得粉碎，韩三足将头只是一偏，就已躲过了这记足以致命的一拳，对方的拳套在舷窗下的坚硬的乙钛合金墙壁上直砸出一个凹痕，但此时穿戴者已死，执行完最后一项指令的动力骨骼急速坍塌下来。 韩三足从地上艰难的爬起身来，伸脚在那具尸体上狠踢了几下。 “枪是可以改的，笨蛋，谁告诉你充电状态就不能发射了？”他举起手中的动能手枪，将红色的能量条已尽的状态屏展现给那句头颅已炸裂的尸体看。 “喏，瞧见没，这才是打不出一根毛的状态。”他微微喘息着，有些艰难的手指拨开搭扣，从腰间的功能袋中掏出一颗裂变电池给枪换上，随即红条顿时转绿。 他干笑了几声，连连摇头，随即将动能手枪插入胯间的枪套，从嘴中吐出一口血沫，开始蹲下身来摆弄起那副动力骨骼。 第五百八十六章 足生双翅 “三足，你怎么样了，半天没反应，你死在了里面么？”韩三足耳边的通讯器中此刻传来艾萨克.赤鸟的声音。 “恐怕要让你今天也失望了呢，赤鸟，运动是有些过于激烈，但仍然还在蹦弹。”韩三足俏皮的回应着自己的兄长。 “很好，半点不出声，我以为你死透了呢。”赤鸟瓮声道。 “看在羽神的份上，你就不能说哪怕一句令人不太难受的话？”韩三足对着通讯器笑骂道，他只是三两下就已找到了动力骨骼的总控面板，说着话间，他用手指轻轻拨动着界面，飞快的浏览起这架机械衣所具备的功能。 “好吧，如果还没死的话，就出点像样的主意，帮我把军械库门口的那几只铁壳子搞掉。”赤鸟的声音显得冷冷的，这倒不令韩三足奇怪，自打小从义父那里两人相识，这个体格魁梧的家伙就一直是这样的一副嘴脸。 “像样的主意？那我可没有。”韩三足想也不想就立即告诉赤鸟，他按动总控面板上的一个开关，动力骨骼红光闪动，警报响起，面板显示出即将自爆的字样，他连忙手忙脚乱的寻找着取消设置，当最终完成设置，他不禁长吁了一口气，接着对着骨骼内那具无头尸体扮了个鬼脸。 “按照凯兹米亚人的情报，那是尚在研制阶段的恩克勒夫能量装甲，整个银盟从理论上来讲就没有几套，而现在你也看到了，他们居然把它们当作欢迎宴会的燕尾服来穿。”韩三足一边继续摆弄着手中这具高科技装置，一边向赤鸟抱怨着。 “从一艘游轮的护航舰队都能见到这玩意儿的道理上来看，这些大家伙恐怕是早已量产，并且已经发放到所有的银盟作战部队了。”赤鸟分析道。 “这很有可能。”韩三足表示同意。“死鬼文仲将这事瞒得这么好，怕是还有其他的伏笔还在酝酿中。” “他们加快尖端武器的部署，就一定有着某些令他们担忧的原因，这也许更进一步说明了法赫勒预测的正确性。”赤鸟道。 “那又能怎么样？”韩三足轻哼了一声。“为了这个所谓‘毁灭’的威胁，让所有人都违背诺言的踏上地表？好吧，这我倒并不在乎，但如果这个该死的预测真的准确，我们又该如何呢？在倒霉的福耳库斯上挖老鼠洞么？就像那帮凯兹米亚人一样？”他话说到这里，手指飞快的在动力骨骼的面板上按动这，随后‘啪’的一声响，这具黑色的作战辅助装置由中间向外展开。 “一步走一步看，想那么远干么？现在我们可就连这艘战舰都搞不定，又还谈什么福尔库斯？”赤鸟在通讯器中冷冷道。 “谁说过搞不定了？”韩三足闻言不满意道。 “刚刚你不还说没主意么？”赤鸟问道。 “我是说没有好的主意。”韩三足在通讯器中告诉他。“但要说起能让自己送命的糟糕主意，那可是要多少有多少。”他苦笑着将银盟士兵的尸体从外骨骼装甲中拽出来，然后自己躺进去。 不多时，营房内铿锵的金属声大作，这具黑色的骨骼装甲从躺倒的地面上倏然间直直的立了起来，韩三足挺直身躯，将紧箍在外臂间的机械手臂顺势做了几个大回旋。 他随即开启操控面板上的攻击模式，头部防护环此时向外射出光影，很快覆住了他的整个脸庞。随着他的视线的移动，这道全息屏中的焦距也随之移动，而当他的目光锁定身前的一个物件，眼前就瞬时延展出有关于此物体的各种图表和环境侦析数据。 “事情正变得越来越有趣。”韩三足笑嘻嘻的喃喃自语着，他迈动步伐，操控着外骨骼装甲走出一步，再一步。如此缓慢的走了几步后，他背后的喷气式装置陡然间发出尖利的音啸，他身子突然向前疾驱，又随即骤然停止。 他蹲下身子，伸出腿来做了个平衡的姿势，之后单腿向后翻腾，黑色的身影顿时凌空而起，他手掌撑地，稳稳的站立，之后他并不停歇，整个人连着沉重的金属骨架，在并不十分宽裕的空间里接连翻了十几个跟头。 弯起嘴角，笑逐颜开，韩三足的脑袋在蓝色的显像光屏后有节奏的摆动着，像是个稚气未脱，完全沉浸在‘斯维雅特’鼓点中的孩子。 他摇晃着双肩，大摇大摆的走出营房，面对不远处因愕然而暂时停止攻击的银盟士兵们，他轻挥手掌，笑意吟吟的冲着他们打起招呼来。 细碎而缜密的枪声和空气中尖锐的划空声响，在短暂的静默后乍然再起，身处能量装甲中的陆战队员们，准确的通过面部识别系统发现了这名鸠占鹊巢者，他们用手中的瓦卡雷机枪和肩头的斯嘉丽七型光子炮，对这个欲图混淆视听的笨蛋给予回应。 面对如此密集的袭击，韩三足却仍然在笑，他不慌不忙，在子弹雨即将把他撕碎之际，突然一个纵身向上高高跃起，他的身体在空中翻转，头下脚上，动力骨骼脚掌底部的磁导向功能同时开启，他不偏不倚的‘站在’甬道的顶部，随后伏下身子，开始向着前方猛冲。 眼见如此，银盟士兵连忙调整枪口，如雨般倾泻的弹雨从地面向上方偏转，跳跃的火星、激荡的烟尘，在甬道顶部的金属壁上掠过一条令人惊怖的弹道划痕。 白光掠影，几门能量装甲中的光子炮对准了韩三足迅速发出，这些可以轻易将人体击碎的能量光弹却都打在空处，为了躲避这些枪弹，迅捷无比的船民此时竟踩着墙壁在通道上下跑了一转。 有了身上这件动力骨骼的帮助，他的动作只比平时更快，千钧一发之际，他对疾速而来的枪弹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闪躲动作，使其徒劳无功；他迅速向银盟士兵们接近，并成功的吸引了他们全部的火力。 第五百八十七章 以命相搏 飞舞的光弹在墙壁上不断爆发出白色电链，激射的贫铀子弹则在地面上扬起一连串弹花；对阵这个敏捷的令人惊诧的韩三足，几名坚守阵地的士兵并没有显得惊慌失措，他们沉稳异常，肩载手持的强力武器一刻不停，几乎覆盖住身前的所有区域。 电光火石之际，韩三足的身影已疾驰而至，他躬着身子，缩成一团，面对站在防护甲板后的一名银盟士兵，他突然长身而起，猛然挥出一拳，动力骨骼的机械臂中发出尖利刺耳的音啸。 钢拳击中对方的胸口，在能量装甲上印出深深的凹痕，轰然声响中，那名士兵却没有受到损伤，他腿部不动，身后气流激射，整个身体向后疾退，他举起手中致命的瓦卡雷机枪，对着韩三足狠狠的扣动扳机。 船民的身影在他眼前只是一晃，气流激荡中，一转眼间，韩三足就已在他身后，他伸足一踹，一股巨力使这名装甲战士向前倾倒，令他手中武器喷发的子弹尽皆打在金属地板上。 此时一名肩膀上有着红色标记的的士兵向他们疾速而来，一晃身已自后抱住韩三足的身子，他所穿的能量装甲有着优于动力骨骼的力量和近战能力，另一名一直在使用肩载武器平台的士兵则收拢光束炮，右臂横挥，硕大的铁拳带着虎虎声势向着韩三足击来。 双臂向外发力，动力骨骼满负荷运转，磨牙的金属变形声在两人的双臂间嘎嘎作响，在被打中前的一刹那间，韩三足已争取到足够的脱困空间，他整个身子向下急缩，迅速的挣脱出身后士兵的纠缠；他一矮身，从那副能量装甲的胯间钻到此名士兵的身后。 另一名战士的那记势大力沉的拳头抡了个空，而韩三足手中的铁拳却已狠狠的砸在身前士兵的密闭头盔上，头盔被击的扭曲变形，内中的气体外泄，那个有着队长标记的士兵被这一击打的站立不住，摇摇晃晃跌至一边。 此时韩三足手臂一长，动力骨骼的手掌中心突出一根光子炮管，他以极近的距离向身前的一名能量装甲士兵开火，那人刚刚收回手臂，此时眼见危急，急忙用手掌护住头部，光弹转瞬在他的手部和眼前炸开，装甲崩裂，血浆四溅，强劲的能量攻击毁掉了他的半条手臂，而余波未尽，更令他头盔中的智能系统陷入紊乱。 在对外扩音器中惨呼连连并惊恐的嘶吼声中，能量装甲载着那名士兵急速前驱，一个猛子扎向墙壁，将连着头颅的整个身躯撞的凹进墙体中一半，之后，那副装甲似是失去了所有的机能，头颅虽仍然嵌在墙壁中，却已是机甲瘫软，一动不动。 战友的惨死并不能使意志坚定的银盟陆战队员受到吓阻，反而会激发他们的坚韧不拔勇气，前方被韩三足踹倒的那名战士此刻已经爬起身来，他手握瓦卡雷机枪，调整枪口，再次对准船民。 韩三足眼见不妙，急忙闪身躲避，他冲向那名士兵，在他即将扫射前及时的用手拨开枪口，激射的子弹打在一侧的墙壁上，那士兵顺势抡起长长的枪管，一边紧扣扳机继续射击，一边将冒着枪焰的瓦卡雷枪管砸向他。 发射中的密林枪管似是一条足以致命的火焰长鞭，随时威胁着并没有足够防护的韩三足，但船民在此刻却显得毫无惧色，他单手抓着对方的手臂，身躯却向后绕行，一眨眼间整个人就已滑向那名士兵的身后；他双手握住对方的两支臂膀，将怒射的子弹尽皆打向那名正尾随而来，臂标红记的陆战队首领。 那名士兵的反应极快，手掌一翻，由掌间发出一堵稀薄的蓝色护盾，贫铀子弹击打其上纷纷坠落，地面上顿时像是下起了一阵小雨。 发生器中的一声怒吼，韩三足怀中的士兵突然停止射击，能量装甲以一个极不寻常的方式猛然间急转，他挣脱了韩三足的双手，与其贴身面对，随即头部一仰，猛然间一头撞向船民。 这些倒霉的陆战队员怎么总喜欢用脑袋攻击？韩三足在心中笑骂着，脑袋只是一偏，就已躲开对方的攻击；士兵前冲之势未尽，伸出双臂将韩三足死死抱住，他使出全力，能量装甲在辅助力大的惊人，将对手身着的动力骨骼挤压的喀喀作响；韩三足运劲于臂，想要挣出束缚，却发现眼前的显示屏中极速跳动着一个图标，那是能源不足的提示，动力骨骼居然在这个关键时刻没动力了！ 那名士兵持续发力，双臂越勒越紧，只听嘎嘣一声脆响，韩三足一声猛哼，动力骨骼的一根支柱受压不过从而断裂，乙钛合金骨架扎入了他的肋间，顿时血流如注。 “小子，让你知道谁才是你的死亡天使。”面甲一层层向后收起，那名银盟士兵以瞳仁操作打开头盔，他相貌英武，四方脸，一脸的络腮胡须，他咬着牙关，脸部肌肉因发力而紧绷扭曲着。 “噢～”受制完全无法动弹的韩三足茫然的看着他，似是放弃了抵抗。 “谢谢啊。”他在脸部挤出一丝笑，猛然间仰起颈项，一头撞在对方的额头上。 装甲松懈，那名骁勇的银盟战士手臂垂了下来，他被韩三足的这一下骤然猛击撞的晕了过去。 动力骨骼无法驱动，韩三足只得用手奋力掰开胸前的制动开关，他颤抖的将已插进自己肺部的那根铁枝拔出，但还没等到他缓口气来，就见到眼前光影大盛，他豁出命般的就地翻滚，那枚瞄准他而发的光束弹随即击中空荡荡的动力骨骼，连着那名在装甲中晕厥的银盟士兵一道，惊天动地的炸做一团。 韩三足蜷曲在金属地面上躲避爆炸的碎片，他肋间受了重伤，身手已不能如先前一般敏捷，事实上，伤口太大导致失血过多，他目前连站起来的力量也没有。 甬道内此时只剩下那名领头的银盟战士，在对方的肩头上，则是那门威力惊人的单兵光子炮，战士瞄准在地上蠕动的韩三足，待充电完毕，白光一闪，砰的一响，对着他又是一炮。 韩三足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向一旁闪避，那光弹擦着金属地面反弹，远远的击打在通道顶部。 气流喷射中，那战士在一瞬间滑向正在地面匍匐的韩三足，突然抬起一脚，把船民踢的整个人飞了起来，重重的撞在防护甲板上弹落在地。一对三的前提下，在眼皮底下折损了两名极为优秀的伙伴，这名首领委实是恨透了这名身手如鬼魅般的船民。眼见韩三足已伤重不能动弹，战士竟不稍停，一个推进平移，就又到了船民的近前，伸出手来卡住韩三足的脖子，将他摁在墙壁上高高举起。 第五百八十八章 生与死 巨大的抓力令船民无法呼吸，他只觉得颈项间骨骼咔咔作响，像是随时都能扭断，他眼神无力的看着对方，知道对方此时不下重手，只是想要看到他缓缓的窒息而死。 一阵密集的枪声自远方传来，随即在银盟士兵的能量装甲上发出密如雨点的撞击声，眼见通道的封锁已被韩三足解除，船民登舰小队正自甬道口赶来，领头的是身躯高大的一名赤发男子，他一边奔跑，一边用手中的能量武器向那名战士开火，而其他的冲在前方的船民们也同时火力齐施。 普通枪弹不能对坚硬的能量装甲构成威胁，但威力巨大的能量球却依然将士兵击打的身体剧烈晃动。那名首领望了望双眼已翻白的船民，松手丢开他；附身拾起那柄瓦卡雷机枪，长长的子弹带由同伴瘫软的能量盔甲中拖曳而出，战士迎向蜂拥扑来的船民，肩头的光子炮倏然发射，手中的瓦卡雷则开始喷吐着致命的火舌。 没有有效护具的船民们此时密集弹雨的袭击中纷纷倒下，他们匍匐在地，有的以死去的同伴的尸体作为掩护，对方只是一人，在这间相对狭窄的空间中，却又能实施火力压制，使得他们寸步难进。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此刻这个无名的银盟军人竟如一尊弑神般勇武，他将枪口指向通道顶部，令坚硬的贫铀子弹由反弹角度杀敌，而肩头的那门光束炮更是致命，一个抛物线式的射击，就能造成一片尸体横飞，惨呼阵阵。 近百名勇敢的船民被区区一杆瓦卡雷机枪压得抬不起头，对方的子弹和能量竟似永远都用不完似的，光束炮频繁发射，每隔几秒都有人丧命。 赢凤雏声音此时响起，她在远处的通道口向手下大声呼喝。 “回来，都退回来！” 几个船民闻言连忙起身回撤，却都被弹雨打的向前扑出，惨死在长长的甬道中。 正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之际，在那名正杀红了眼的战士身后突然砰的一声枪响，一团动能光弹击中了那名战士的头部，将密闭的头盔打的向前方飞出，那战士头部受此重创，却还一时没死，停止了射击，缓缓的转过身子，却见那个刚刚已没了气的船民依在墙角，眼前，是韩三足那把动能手枪的枪口。 头盔被打掉，银盟士兵此刻终于露出真容，金发飘逸，面容柔美，却是一名容貌尚佳的女子，她被韩三足动能手枪的这一击，使得面部多处受损，她满面是血，正沿着脸颊上柔和的曲线向下流淌。 韩三足一脸讶然的看着能量装甲中的那名银盟女战士，却在她猛然向自己举起瓦卡雷机枪时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动能弹将女战士的整颗头颅击碎，血污高高扬起，溅洒满地，装甲中只剩下一具无头之躯。当啷一声响，仍旧在冒着白烟的瓦卡雷机枪滚落在地，失去了操作者的恩克勒夫能量装甲静止不动，巍然耸立，像是一尊失去了灵魂的巨大雕塑。 “没有任何的不敬，你确实是个强劲的对手，美丽的小妞。”韩三足虚弱无力喘息着说道。 而此时，那名高大的赤发男子业已飞奔而至，他手扶着即将软到的韩三足，面色虽显得沉稳，眼神中却有着一丝焦虑。 “会死么？”他对韩三足问。 “会。”倒在他怀里的韩三足不忘向他翻起白眼。 “但我听说在这样的银盟的战舰上至少会有一间自动诊疗舱。”韩三足的神智还算清晰，说话也很流畅，赤发男子已经将他横着抱起，他脚步稳健的向回急转，以韩三足这样一个成年人的体重，他却浑若未觉，像是捧着一块木板，通道中正在救助伤者的船民们此时都让开一条路。 “我一直想试试那玩意儿，却总也没机会，今天总算要如愿以偿了。”韩三足面带微笑，满不在乎的道。 …… “咱们可真得好好谢谢凯兹米亚人的慷慨，我是说他们所提供的驱逐舰和那些一早潜伏在这艘船上的家伙们。”韩三足吁口气说道。“赤鸟，看起来咱们之前最担心的一幕，如今倒确实有些多虑了。”战舰云中之城号的医疗舱内，浑身浴血的他正侧脸望向舷窗，看到窗外逐渐平息的战事，他不由得对眼前的异姓兄长发出感叹。 他此刻躺在自动诊疗床上，手臂和肋部都受了重创。高大的赤发男子琼恩.赤鸟，正在床边帮他脱去上身的护甲撕开衣物，当破碎的护甲解开宏磁搭扣时敞开的一刹那，一抹鲜血从韩三足的肋下涌出。 “护甲阻住了出血，这解释了你为啥还活着。”赤鸟仔细查看着他全身的伤势，眉头不由紧锁。 “凯兹米亚人可真令人惊讶，他们是怎么能造出联邦时代的驱逐舰的？你瞧，这些这些驱逐舰虽小，却又比咱们的那些破船精致的太多。”韩三足眼睛依旧关注着窗外。 “知道么？你就快死了，笨蛋！居然还有空查看风景？”赤鸟稍稍提高了嗓门。 “少唬人了，赤鸟。”韩三足满是血污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只要不是真的短少了什么零件，就没有什么伤是他们这些操蛋的机器治不了的。” “这话由一个船民的口里说出来，可真是令人舒心。”赤鸟快步走向床沿，手指在诊疗床的控制板上跳跃着，他始终皱紧眉头，不久后却稍稍舒展，他调出诊疗方案面板，蓝色的全息屏随即跃至他眼前。 “诊疗分析中……”一个悦耳的女声在医疗舱中响起，诊疗床上方此时闪烁着淡红色的光束，开始从头至脚的对韩三足进行着扫描。 “听声音的话应该是个美女，可惜却不是真人，算是美中不足的一种补偿吧。”剧烈的疼痛使得韩三足说话时丝丝的吸气，他满不在乎的调侃着，似乎对自己严重的伤势一点也不在意。 “刚刚那个妞……真是可惜了。”韩三足悠悠叹了口气。 第五百八十九章 生龙活虎 “如果双方不是敌对状态，我倒是很乐意的接受她的那朵玉兰花呢。”韩三足此时闭起眼睛弯着嘴角，一会儿轻轻的摇头，再一会儿又开始不断的点头。 “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你知道么？”赤鸟眼睛一边紧盯着屏幕一边说道。“放荡不羁，粗俗无礼，自私自利，典型的船民脾性……”他一字一句的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不，正是因为这些特征较一般人太过显著，以至于你成了下属的表率，宗族长老眼中的一根刺。”赤鸟想了想补充道。 “谢谢……谢谢你的赞誉，但能不能请你让那该死的玩意儿赶紧动起来？再这样下去……也许我真得会死。”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韩三足的气力正在渐渐丧失，话说到后来已是声音微弱，气若游丝。 “患者神智清晰，脑部未查出异样，全身多处骨折，高热烧伤，共计7处严重外伤，初步判断由极剧烈的战斗伤害导致……”医疗舱里再次响起悦耳的语音。 “说……说点我不知道的……”韩三足逐渐开始呼吸困难，却兀自挣扎着要与不存在的虚拟医生拌嘴，他眼帘颤动，眼看就要晕厥。 “检测到患者体征数据紊乱，建议立刻选择诊疗方案。”赤鸟眼前的可控面板此时发出急促的嘟嘟声，随即那柔和的女音开始提醒。 赤鸟沉着面孔，并没有因面前的警报而产生一丝的慌乱，他手指在半空中轻轻拨动着，仔细阅读着虚拟医生所给出的每一条方案，而在诊疗床上的韩三足颈项已经歪在一边，正在努力强睁着眼皮使自己不会因失血过多而昏过去。 “诊疗方案已确认，纳米药剂调配中……调配完毕……开始实施注射程序……”语音汇报着每一项流程。 诊疗床此时出现变化，两旁弹出的伸缩圈将韩三足紧紧绑住，由床沿下方伸出几十支金属触手在空中舞动，当它们各自停滞，上方的扫描设备随即射出红色光束，在韩三足的头部、胸腹、大腿及脚底板出现细小的光点。 “注射中……”语音轻声道。 话音未落，金属触手在这一刻同时启动，其顶端如针似芒的注射器准确的扎入那些预设的红点之中，并开始向韩三足的血管和脏腑中注入药液。 可怜的韩三足身体上此时插满了金属触手，他疼的双目圆睁，身体不能稍动只能以嘶喊消减痛楚，这不禁令控制台后的赤鸟扁起了嘴。 “对不住，没时间给你打麻醉了。”他有些抱歉的告诉韩三足，而后者此刻已是双眼翻白的快要疼死过去。 “注射完毕，开始激活纳米修复因子。”语音温言道。 触手盘曲收起，诊疗床上方的设备此时却绽放出晃眼的强光，光线顺着韩三足的头部向下缓缓移动，逐步激活纳米因子在他的体内开始工作，淤血被清理，血管被修补，肌腱和骨骼也都在被一一修复。 赤鸟走上前在一旁仔细观察，见强光扫过之处，韩三足裸露的皮肤下青瘀渐去，就连刚刚那场战斗中被撕裂的肌肤也在神奇的复原。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此种银盟科技的功效，不禁啧啧称奇。 “不得不说，这真是地表蠢货们的一项伟大的发明呢。”他评价道。 “恩，如果你指的是尤尼特人的话。”韩三足此时已由诊疗床上坐了起来，刚刚还即将死去的他，如今除了精神有些萎顿外，竟像是完全恢复了。 “我说呢，怪不得。”赤鸟闻言点点头。“他们有了这么了不起的大夫，士兵受伤后等同于没了后顾之忧，这样不就成了和高德人一般的不死之族了么？”赤鸟捏着下巴摇着头道。 “那么在一艘这样的铁棺材中被炸成亿万个分子又算作是什么呢？我可不觉得这些挥着科技魔法棒的小矮人们，能从一团气里把惨死的你给拼接出来。”韩三足精赤着上身光着脚下床，站在舷窗前曲臂查看着高高隆起的肌肉。 “功能齐备，完好如新。”韩三足说着话转动着胳膊，活动着筋骨，臂膀间一条青龙的纹身在灯光下栩栩如生。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笑容上脸。 “为了女王陛下的事业，接下来去哪儿？指挥舱？”韩三足拿起桌上他的那支长枪，一脸笑的向赤鸟问询道。 赤鸟还没有回答，却由医疗舱外走进的一人却替他回答。 “别费事了，那帮胆小鬼已经全体投降。”赢凤雏嘴角含笑，很有意味的盯着精赤着上身的韩三足上下打量，她显然不在乎欣赏下属的裸体，而韩三足在她的注视下一如寻常浑无所觉，显然对此更不在乎。 “那真是令人扫兴。”韩三足撇着嘴说道。“本来还想再玩一会儿呢，老实说，这些银盟陆战队员确实让事情变得有趣，但这些身上挂满了蕨藤叶勋章的笨蛋们却又让这一切索然无味。” “如此说来，生死对你只是一场游戏？”赢凤雏不由奇怪的望向他，虽早已习惯他一贯的我行我素，但在受了如此重的伤后，却仍是毫无顾忌的大放厥词，这不禁要令她在心头迸出‘怪胎’这两个字来。 “天上你为尊，下地我为王，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难道不都是个游戏？”韩三足嘻嘻笑道。“公平只是相对，命运也早已拟定，知晓全部倒不如游戏人间，有句老话说的好，认真的话，你就已经输了。” 他此时从医疗舱的地面上捡起那件被赤鸟扔掉的护甲，放在眼前左看右看，一脸作呕神情。 在赢凤雏目光的注目下，他将已凝成血痂的棉质衣物从甲胄中一条条的拖拽出来，接着把那件破破烂烂的纳米战斗甲就这么赤膊穿上。 “外面也差不多搞完了，一切都正如你计划中安排的。”韩三足指着舷窗外业已收官的太空大战，又满不在乎的态度来回应赢凤雏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么现在我们可以登上那艘该死的游轮了么？”他眯着眼睛，一脸期待的向赢凤雏问道。 第五百九十章 在缆车上 皑皑白雪笼罩，纷纷雪花飘落。 暖阳在上方普照，天穹则是一片碧蓝。 雪色如银，映照出天际蓬勃的霞光丽影，在人们的眼前，呈现出令人惊异的流彩。 茫茫旷野之中，一座巍峨挺拔的陡峭山峰突兀的矗立而起，整座山体由高至低，山势呈极等称的均匀滑落，山脚及周边生长着郁郁葱葱的一片绿叶丛林，一眼望去，参天巨木比比皆是，树林向远方延展，竟是望不见边际。 高耸的山巅覆盖着厚重的积雪，在上方耀目的光照下发出的光泽，山脊上，一道长索连绵而下，它横跨过十几座高大的索桥，其上此起彼伏的承载着诸多造型别致，乘坐舒适的大型缆车，正顺着索道徐徐上升，向着山峰雪线之上的一处设施迅速行进着。 一辆缆车上，乔尼和罗杰.克拉克父子在一张宽敞的柔软长椅上并排而坐，两个年轻人分座两旁，都探头居高临下欣赏着窗外那片白茫茫的世界，康奈尔.克拉克则目不斜视的坐在居中，手中捧着他的那瓶已经喝了一半的宝贝金酒，打开盖子轻啜一口，口角蠕动着，闭着眼睛细细品味，许久许久，才摇摇头，叹口气。 “一个大半由全息影像所组成的景观，却又要引得人驻足流连，心中嗟叹。”康奈尔口中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精致的那个小酒瓶。“影像堆了堆去，不就是一片惨白，有啥好看的？”他小声嘀咕道。 “这话却又从你这位一年赶八趟四季号的资深游客的嘴里说出来。”罗杰鄙夷的转头瞥了一眼父亲。“消费折扣，固定套房，您老就快把这当家了，却又指摘咱们俩贪念美景。”他闭着眼睛身子一阵哆嗦，随后继续关注缆车外的银白世界。 “批评的对，公平合理。”对儿子态度上的不敬康奈尔似乎从不以为意。“但必须说明，我喜欢这儿可不是为了这座假山和游泳池。”老克拉克昂着头道。 “你是说杯中之物？”罗杰不禁又转过头来。“那可显得更不高明了，您老在对晚辈说教时能不能先别自暴其短，要使人信服，你得占据高位才是。” “那么向往和憧憬自由算不算高位？”康奈尔笑吟吟的问道。 “自由？在这样一艘四处游荡的太空船里？对不起，父亲大人，请恕小的想象力还不够丰富。” “那正是我想表达的意思。”康奈尔脸上的笑容更甚。“无处可逃却又玲琅满目的豪华游轮，禁锢而松弛，沉闷并有趣，我们身处真空中，外界是一触即逝的生命墓园，死神在窗口游曳，她是如此之近，近到使你几乎能听见那股令人战栗的呼吸，而我们却又在此等环境下做着什么？懒洋洋的躺在游泳池边由着模拟光源将自己晒黑，或者是舒舒坦坦的坐着缆车去假山上滑雪。” “您老到底想表达啥？”老爷子的喋喋不休已经让身旁的罗杰感到不耐。 “自由是相对的，小子。”康奈尔立刻告诉他。“没有残酷参照物的比较，这个字眼也不过是个抽象的概念罢了，如果你明白我所说的意思的话。” “少来吧，自持高深的荒诞观念。”罗杰撇撇嘴。“作为说教它们可明显不合格。”他翻着眼睛不同意道。 “叔叔，你是想说银盟近年来安委会的信息管控，资讯分级制度，以及第七修正案所造成的自由言论缺失，以使得您有了一种想要逃避的念头？”乔尼听了父子二人的争执后此时不禁问道。 “嗯……并不尽然吧，但你说的这些倒也没错。”康奈尔扁着嘴想了想，对乔尼的话不置可否。 “他呀，才不会对这些自由言论方面的琐事关心在意呢，JFK，贪杯取乐，嗜赌成性，而这艘船正是基于这些人性的原罪而设，你瞧，门当户对，天造地合。”罗杰立即揭穿他，这让康奈尔立即打开瓶盖，又再次小口啜饮美酒。 “仍然挑不出毛病，小子，老实说，除了传自于我的那些惫懒的性子和大不敬的嘴脸，你总是能在揭短时踩到实处，并令人无言以对。”可怜的老克拉克苦笑着摇头。“我觉得你呀，还是更像你妈妈多一些……”他突然这样说道，这让原本一脸得意的罗杰收敛了笑容，皱着眉头不再理他。 “心灵之属，五感所受，憎恶也好，恐惧也罢，我想每个人也许都有着不想直面的禁忌话题，而说道逃避……”康奈尔话音突然停顿。 “也许我们所有人都在忽略一个看似无足轻重却又诡异无比的事实呢。”他神情落寞，手中把玩着那枚已快见底的酒瓶。 “哦？是什么呢？”乔尼此刻被康奈尔的话说的莫名其妙的心头一跳。 “从前的鬼影，如今的隐患。”康奈尔用隐晦的言语回答着乔尼，他扬起脸，视线凝焦在缆车上方蓝色的全息影像中，在那里，四季号的驻舰电视台正在采播着不久前刚刚由超远程通讯基站收集的各大主流媒体的新闻摘要，此刻，奇连见贤思齐市新闻台的当家花旦艾丽.福克斯俏面如春，正在播报着银盟各大舰队从巴尔德星系胜利返航的消息。 画面中，柔如薄雾般的阿努比斯星门一侧，正不停涌现出呈密集阵形分布的大量银盟军方舰船，背景音乐里播放着联邦时代伟大作曲家阿齐兹.连曼那首著名的《凯旋》，而有着‘冰美人’之称的艾丽.福克斯正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精致而俏丽的脸庞如一朵缓缓绽放的初蕊。 “主力舰队回归武皇，裸了近一年的贵妇人这才总算穿回了衣裳，你瞧，就连咱们的小艾丽也显然很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呢。”康纳尔对着全息画面微笑，他似乎是已经忘记了刚刚的那个话题，而乔尼却显然一直在思索着。 第五百九十一章 预言成真 “叔叔，你是说上一个世代人类灭亡的结局，会成为这个世代灾难的引子么？”乔尼此刻插言，而他的话显然令呆望着新闻的康奈尔和靠在一边沉思的罗杰都吓了一跳。 “只从我的一番胡言乱语中，你就能拼凑出这些来？”康奈尔惊讶的道。 “罗杰，在这一点上你可要向乔尼好好学学。”他立刻如一个寻常父亲般教导儿子。 “是啦，是啦，在学，在学。”罗杰有些不耐烦的撇着嘴。 “叔叔刚刚说的那个人人都在忽略的事实，我于是就想到了这个。”乔尼对此解释道。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康奈尔连连点头，眼睛里闪着光。“人类的起源，毁灭的真相，赛博人当年为了拯救而载着‘起源之种’来到武皇，几百年过去，我们这些次世代的幸存者们却又齐齐选择将那段往事彻底遗忘，这真的要令人人拍案叫绝，不提银盟其他种族，咱们人类的这种自欺欺人的本领啊，当真是要冠绝宇内了。” “不是选择遗忘，而是无迹可寻。”乔尼此刻想起了罗蒙.泰坦尼斯，这位备受纽顿优等生爱戴的饱学之士，曾经在几年前给过他一个最为合理的解释。 “无迹可寻么？不见得吧……”康奈尔轻摇头道。“赛博人的无故败退，星舰的神秘失踪，安卓海的迅速成型，这世间不乏能将这一切联系在一起，并且悟出真相的能人，但他们就是不愿接受和相信一个浅显的事实：卑劣而可耻的背叛者，却又能不计前嫌的做出如此残酷的牺牲。” “也或许只是无法遏制的恐惧使然。”乔尼闻言不禁抛出自己的观点。“人们无法接受那个毁灭旧梦的重现，而且还近在咫尺。” “也许是吧。”康奈尔叹口气喃喃说道，他的身旁，一头雾水的罗杰.克拉克却皱紧眉头，在二人的交谈中突然插言。 “什么真相？”他困惑的问道。“什么又是毁灭的旧梦？”他呆呆的看着乔尼，再看看康奈尔。 “安卓海中的星门，赛博人星舰的来时方向。”康奈尔告诉他，而乔尼则看着友人也微微点头。 “另一座星门？炸弹海？”罗杰似乎还有些不明白，他眨着眼睛，突然在下一刻圆睁起来。“魔王！小仙女所说的那个……魔王！”他惊呼起来。 “不可能的，怎么会？你们这是在乱猜。”罗杰扬起脸来嘿嘿的笑，笑声凌乱，面色勉强。 “作为预言里那名可以阻止魔王的英雄之子，你的反应可的确不快。”康奈尔对着自己的儿子连连摇头。 “这么说那个预言是真的是真的！”罗杰开始有些语无伦次。 “谁知道呢，但那显然与事实相符，我是说合理的解释，如果确实是一股力量毁灭了人类最初的那个世界，那么又有什么理由他会放弃这一个？”乔尼也道。 “魔王……毁灭……”罗杰闻言站起身来，在并不宽敞的缆车内飞快的来回踱步，这不禁令三人所坐的这间载具微微晃动。 “喂……喂……小子，我可是有轻微恐高症啊！”康奈尔微觉害怕的道出实情，原来他不敢看向外风景倒是因为这个原因。 上行速度趋缓，此时缆车已至山巅，高台险峻，转运站点建于一处绝壁之上，引桥向外凸起，索绳向内延伸，迎面则是一方明亮的洞穴长廊，连接站台的自动地板载着诸多到站的游客向长廊深处移动，不远处则转向上弯曲。 到站的缆车车门自动向一侧轻轻滑开，罗杰第一个从中窜出，金发小子继续在站台上踱步，一边口中喋喋不休。 “完蛋了，完蛋了。”他苦着脸焦虑不安，而乔尼自后扶着脸色有些发白的康奈尔.克拉克随后走出缆车。 “这个不知轻重的混小子，好像来回走走就能拯救世界似的。”康奈尔一边走一边笑骂道。 “这事确实要让任何人也无法轻易接受。”乔尼却在替友人做着解释。 “那你呢？又是多久以前就领悟这一切的？”康奈尔好奇的问他道。 “并不久。”乔尼淡淡回应道。 事实上从几年前遍览有关于武皇星系的大量书籍时起，对于安卓海的形成，乔尼就已有了那是防内而不是防外的一番猜想。 来自于另一个世界，没有带着先入为主的偏见，自然能够理性的分析那场几百年前发生的人与机器的战争。 他从铺天盖地为人类战胜赛博人而歌声颂德的篇章中，找出不被人重视的只言片语，又在被银盟当局刻意打压的赛博人同情者和羽民学者的书籍中，两相对照的寻找出官方历史典籍中的诸多疑点。 作为一个初来时浑沌懵懂的十五岁少年，他从无至有的逐渐按照自己的方式学习着这个世界的一切，长达一年多并且至今仍然当作嗜好，他从海量资讯的如饥似渴的阅览中，寻找出可以拼凑出完整真相的拼图。而对于历史由胜利者所书的这句话，他如今已深以为然。 一场无中生有甚至可以说是蛮不讲理的开战起因，毫无廉耻的单向发力的战争过程，直至莫名其妙的战胜对手并草草收场。在乔尼的眼里，这场打了几十年之久赛博之战，倒很像是一场排除异己的信仰之战，那上一个世代的被赛博人忠实传递的信仰文化，在人们的心中生根发芽，并一步步结出迷惘之果。 从最初的膜拜，尊敬，信任到嫉妒，质疑，憎恶，这些亲手培育出崭新人类世界的机械生命们，却最终败在了那些虚幻的神明的影响之下。 所见不如所盼，真实不如梦幻，乔尼在心中暗暗叹息，并为曾经的那一场错误的战争默默的做出结论。 第五百九十二章 直觉 顺着自动地板穿过长长的廊道，三人来到缆车站台上方的一处平台，此处地势平坦，占域广阔，极高的海拔使得四周的景物尽收眼底。尽管身处山巅，平台上却感觉不到凛冽的寒风，相反徐风微薰，充斥着一股香甜的花草气息。 在这里，脚下踩着柔嫩的青草，眼前飘撒着鹅羽般的飞絮，远方山势延绵，茂密丛林的绿意点缀着雪色旷野，奔腾的山溪，溅射的瀑水，正在喧唱着浓郁的生机。而悠荡的缆车，欢笑的游客，也给这一方绝美的天地中增添了一丝别样的生气。 乔尼心中自然明白，眼前的这一切，恐怕绝大多数都要归功于托特雪山景点内成千上万的大功率全息投影设备，他们按照近乎完美的程序设计，将各种如真似幻的景致分割投放，其细致程度完全可以以假乱真，仅凭肉眼根本就无从分辨。 但哪怕知道这一切尽皆幻象，是刻意打磨的一场光和影的骗局，他却依然被矗立山巅，一览众生小的意境给深深打动。乔尼走至平台边缘从绝壁上突出的观景台，手扶护栏，鼻间呼吸着清新的花草香气，眼中眺望着壮丽山河，情不自禁的久久驻足。 不久后，他的这份赏心悦目的情绪却被身后的罗杰.克拉克给打断，金发青年此刻心情焦虑沮丧，和登上缆车前跃跃欲试的模样不同，对于山巅平台上的绝好风景，他此刻不再有任何的兴趣。 “发现了这么重大的危机，你却还有心思在这儿赏景？”他皱着眉头将乔尼拉的回转，满脸写着不满。 “发现了什么？”乔尼故意道。 “少来，乔尼，到了这个时候可没法子再开什么玩笑，人们的生命岌岌可危，我们的世界也可能会毁于一旦，我不明白，这难道还不够引起你的重视么？”罗杰一肚子烦躁和恼怒，此时借着点宣泄的叫嚷起来。 “放轻松，罗杰。”乔尼倒是被他的激愤的情绪给吓了一跳，他上前轻拍着友人的肩膀，但第二下却被金发青年拧着眉头躲开。 “几百年前就已既定的事实，你这会儿才着急又于事何补？安卓海不是昨天才建成，如果其内有星门的话，就更是会有着亿万年的历史。”乔尼轻声劝慰道。 “是啊，几百年的事实，而如今又有几个人知道？”罗杰反问起乔尼。 “我们应该将这一切尽快告知银盟高层！而不是消消停停的在此赏花弄雪。”他不耐烦的挥舞着手掌，要将飘扬不息的飞雪赶开，但天空絮絮纷纷的人工降雪又怎么会停。 “告知什么？这不过只是一个猜测。”乔尼告诉他。“没有证据，那只不过是有关于威胁的另一个阴谋论调罢了。”他此时不禁想到那个被信息管控局关停的《黑曲直白》论坛，在那里，有关于人类起源的猜想和末日降临的帖子可着实有着不少。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那个预言！”罗杰此时不禁提醒道。 “是么？他们不知道么？你难道忘了那场两年前未知事物调查局的问询了么？”乔尼凝视着他，眼神中透出古怪之色，这让罗杰立刻悟出他的意思。 “你是说……他们早已知道？”金发青年不敢置性的道。 “没准。”乔尼回答他。“游历小队应该对此向坎德人方面也一并做了汇报，而从他们能派出相关部门对我们进行核实来看，这个所谓的预言一定也已进入了某种查验程序中。” “那么这个程序的结果出来了么？”罗杰关心的问道。 “这谁能知道。”乔尼冲着友人笑出声来。“我又不是神仙。” “抱歉，我有点被这破事给弄糊涂了。”罗杰闻言不觉叹了口气，但在下一秒他却又皱起眉头。“但这又怎么能怪我，谁让你总是一副无所不知的模样。”他愤愤的道。 “那怪我，怪我。”乔尼连忙道，他啼笑皆非，却又对从牛角尖中钻出来的友人感到欣慰。 “你好像对这事特别在意呢，罗杰。”乔尼此时不禁道，他有些不理解友人为何如此紧张兮兮。 “虽然你们说只是猜想，我却觉得是十有八九呢。”罗杰只好道。 “那你又为什么这么肯定呢？”乔尼有些感到好笑，十几分钟之前他对此还一无所知呢。 “不知道……”罗杰坦白道。“直觉……也许是，你难道没发现么？我的直觉总是很灵，也许我是个变了异的坎德人也说不定。”他想想又做出补充。 “恐怕这世上并没你这么一种变异范畴。”乔尼闻言露出微笑。 “别穷担心这个了，罗杰，如果真的有上一个世代的人类仇敌追击至此，赛博人也已建造了无可破解的终极防御以保护武皇星系，这恐怕正是他们在战争最后时期建造安卓海的原因吧。”他再次试图宽慰罗杰，但这句话却让金发青年眉头皱的更紧了。 “保护武皇，保护人类……他们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说……在那场该死的战争还在持续进行之中时？”罗杰又开始习惯性的向着无所不知的友人追问着。 “我不知道……”乔尼的回答令他再次失望。 “也许他们只是想保护一直在保护的目标，你知道的，既定程序使得赛博人无法违抗……”看着友人的困惑，乔尼只得抛出他并不确定的答案。 “你是说那些赛博人，他们……他们从未起过异心？从未背叛过人类？”罗杰惊讶道。 “应该是的。”乔尼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罗杰喃喃自语的道，他此时呆呆的站在观景台中，眼睛望在空处，视线中却没有那些光与影所组成的养眼景色。 “那他……他又为什么要做那件可耻的事呢？”乔尼听到罗杰在低声细语的说话，他略一思索，就已明白罗杰正陷在对那个同名同姓的祖先的质疑中。 他心中一凛，对罗杰最终绕到这个环节上来倒是未曾料到，他暗暗自责，正想着如何规劝他挣出心魔，在二人的身后，康奈尔.克拉克却在大声呼唤。 “你们两个，去滑雪还是继续攀上主峰？”老克拉克问道。 第五百九十三章 托特雪山的选项 “喂，罗杰，你爸叫我们呢。”乔尼通知罗杰，但对方却没反应。 “要不就去爬山吧，来一趟怪不容易的，不攀到最高处似乎有些说不过去，羽民可都有见山登顶的习俗呢。”乔尼建议道，他见罗杰还是不应，不禁喊他名字。 “喂……罗杰……喂！”而金发青年此刻终于回过头来。 “登顶？登什么顶？你从哪个角度看出来我是个羽民的？”罗杰撅着嘴唇，一脸的不快。“任谁也都知道，来四季号的托特雪山，不滑雪的话才算白来一趟呢，再说登顶要坐滑翔机下山，你看我家老爷子那模样，像是能上滑翔机的样子么？” “你说的很对，那么听你的，我们去滑雪吧。”乔尼拉着罗杰远离处于峭壁前端的观景台，不知怎么着，他的一颗心到现在才总算放下。 无孔不入的忧郁，决绝的动念，临死之际的那份绝望，前世尘封的记忆深埋在他的脑海里，却又在这时如针似锥的刺痛着他，使得他疑神疑鬼。 “别那么婆婆妈妈，JFK，我没事。”罗杰挣脱出乔尼的手，从父亲的身边走过，康奈尔默默的注视着他，眼神中透露出些许伤感。他离得一直不远，乔尼和罗杰的交谈他大部分都听在耳里。一直不想向儿子提及的家族伤疤如今却被乔尼无意间揭开，那个让克拉克家族倍受萌荫的先辈又怎么会知道，他那致命一击将彻底改变不知多少代家族成员的命运？ 听了乔尼的分析，罗杰只觉心中愈发的烦闷，他双手抄在裤袋中摇晃着向前走着，脚下的步子却迈动的飞快，逐渐混迹于谈笑风声的游客人群中，乔尼和康奈尔快步跟上，三人来到平台尽头的岔道口，在这里，几个长得如查理23一模一样的机器人服务生，正在对过往的游客介绍游览路线并派发景区地图。 “由此向上，可以入驻独具托特雪山特色的山顶酒店，绝顶风情，值得推荐。”一个服务生对身前驻足的游客们绘声绘色的说道。 “当然如果您喜欢尝试冒险，还可以乘坐双人半自动滑翔机在景区上空翱翔。”它用手指着一架刚刚从上方掠过的飞行器，在那展开的长翼下悬挂着两个年轻人，两人都戴着护目镜，正操控着滑翔机俯冲下山，他们快活的大叫，欢笑声也随之逐渐远去。 “山顶除了有令人倍感刺激的滑翔机，我们在晚一些时候还会有精彩激烈的飞行球职业比赛，届时，普星新纽卡斯尔阿帕奇队对阵阿撒兹勒城苏族人队将为我们奉献一场季前赛事，请喜爱这项运动的船客们一定要留下来欣赏。” 当机器人说道这里，游客中一些年轻人突然一阵欢呼，精彩的飞行球比赛在普罗维斯敦近年来尤为流行，其激烈角逐的程度与传统三大球赛事不遑多让，受众人群多为喜爱刺激的学生和白领一族。作为两支职业联盟顶尖球队的粉丝，他们对这场在太空游轮上即将进行的比赛显然充满期待。 “由此向下，可乘坐游览车直达托特雪山著名的藏龙瀑布景点，瀑布水帘后的好乐佳瀑布超市更是大大有名，如果想在此买上点独立无二的纪念品，那里将会是您和家人的最佳选择。”机器人继续道。 随着机器人的卖力介绍，围聚在一处的人群逐渐开始分流，坐车的坐车，行路的行路，而乔尼三人却只是在一旁等着。 “喂，我们要去滑雪，你怎么不介绍那个？”罗杰此时有些不耐，他大咧咧的向那名喋喋不休的导游询问，旁边的机器人闻言，立刻递给他一张柔性光束制成的景区地图。 “敬启您知，卢克.费隆雪场今天不开放。”人形机器人声音温和异常。 “不开放？”罗杰不满意了。“凭啥？”他这趟可是专程来这儿显摆他的滑雪技术的。 “例行整修，检查安全隐患，这位先生，这在我们的景点通告中都有。”机器人笑意吟吟的指着罗杰手中的地图。 “这个？这是它刚刚才给我的！”罗杰怒道。 “我很遗憾，这位先生，我们在景区入口有着很显著的提示，为您的不便表示抱歉。”机器人显得小心翼翼的说着。 “这倒霉劲的，三双眼睛，谁没看到什么该死的提示。”听了机器人的解释，罗杰不禁恼怒的道。 “这样也好，咱们还是去爬山。”乔尼自后劝说着，拉了拉罗杰的手臂。 “万分抱歉。”机器人兀自在赔着不是，而罗杰却翻着眼白回过身。 “你是打算去看那什么飞行球比赛吧，那不过就是个噱头！”他显然有些意兴阑珊。“天上打的橄榄球，又哪儿有地上的精彩好看呢。” “哪儿又是什么橄榄球？规则可完全不同。”乔尼不同意道。 “我看也差不多少，并且危险系数还高，不要命的新纽卡斯尔人发明出来的疯狂玩意儿，自从热度起来后就尽出古怪的纰漏。”罗杰评价道。 “那还去不去滑雪？”康奈尔此时在一旁问道。 “怎么去？没听导游说检修么。”罗杰没好气的告诉自己父亲。 “是么，那正好上山去酒店歇歇脚。”康奈尔于是道。 “你根本就没走几步！”罗杰指摘道。“我看你是酒瓶空了要上去补充给养才是真的。” “确实。”康奈尔干脆承认。“有好些日子没去尝尝那儿的冽瀑曲酒呢，藏龙瀑的水虽是人造的，作为羽民曲酒的材料却又别有风味。” 老克拉克眉毛不自禁的扬起，一谈及杯中之物他就立刻显得精神奕奕，这自然让一旁的罗杰眉头皱的更紧。 “喂，我说，除了这几处地方，这破山上还有什么可以玩的地方？”他向机器人问着话，缆车站运转不停，平台上游客渐至，三人的周围又已快站满了人。 “喂，查理……”见机器人不理他，他不由提高了嗓门，但他面前的三个人偶却仍如静止般的僵立不动。 第五百九十四章 故障 难道是名字喊的不对？罗杰不耐烦的心想着。 “杰克、苏珊、麦琪、罗斯、玛丽、乔尼！”他喊出一连串的名字，喊到最后一个时斜眼看着乔尼，后者对他扁扁嘴，罗杰则弯着嘴角，笑意吟吟。 “好像是出了什么故障了。”见到机器人服务生仍是毫无动静，乔尼不禁上前查看。 “那可真是完美。”罗杰吐出一口浊气道。“铁脑壳偏戴着一张人面具，纷纷扬扬的人造雪，却又是那些精明似鬼的海森伯格聪明蛋们所能想出来的拆台扯腿的法子，电路和线路显然怕潮湿，而这里的天空上却整日将整个镜海当量的水舞得纷纷扬扬，并且永远也不会停！” 他的话刚说道这里，身边的人群发出一阵骚动，天光渐明，暖阳扑面，刚刚还在纷扬飘散的细碎雪花，却在此时突然停了。 “现在才开始防潮防湿，不觉得稍稍晚了点么？”罗杰见状不自禁的嘲讽道。 “有些不对劲。”乔尼突然提醒道，他用手指指向一片空处，众人莫名其妙的跟随着他的指引，只见远方秀丽无匹的风光正在出现变化，那些原本目不可及的蔚蓝天空、深邃峡谷、茂密丛林，此刻却正在大片大片的消失，像是美轮美奂的山河风情秀被丑陋的铁幕给生生遮住，那些巨大的壮丽的咏唱着诗歌与意境的景致，竟像是被各个方向点燃灼烧的一幅画卷，失真闪动着，随即消失不见，露出其后死板而毫无生气的金属真相。 眼见如此骇人的巨变，人群中早已有人惊呼出声。人们并不明白此刻发生了什么，他们带着愉悦的赞叹，悠闲的心态，来到这一方太空幻梦般的极乐天堂，虽对周遭一切的幻象心知肚明，却又不由完全投入的将自身融进这一切之中。但当这些精心编织的伪装完全褪除后，他们才发现自身所处的真实所在，那只是勉强笼罩这座人造山体的一层外壳，相对之前的宏伟而言，它渺小可怜，占据的空间更是狭窄有限。 拟真景观消失，全息投影关闭，原本发自于四处的柔和而明亮的光影此时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半圆形金属穹顶上应急灯光的照射，巨大的心理落差使得很多游客无法接受现实，平台上，人们逐渐开始鼓噪起来，一些孩子正在大声哭泣，而他们的父母则更是义愤填膺。 “到底怎么回事？”有人问道。 “不管是停电还是什么，这都是令人无法容忍的失职！”有个尖利的女人的声音在人群中大叫。 “这个体验简直太糟糕了。”不止一个人在高呼着这句话。 “这些狗屁又怎么值四万星币的票价？该死的海森伯格简直是一伙强盗！” “对，他们必须退票，还得赔偿损失！” 人声鼎沸，群情激荡，人群中已经开始有人冲下平台，穿过山体隧道去缆车站台找工作人员理论，而在罗杰他们前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性黑肤人游客正抓着其中的一个导游机器人使劲摇晃。 “喂，别装死，我们要一个解释，你这个没用的混蛋人偶！”他怒吼道。 罗杰有点摸不着头脑的站在那里看戏，乔尼却自后拉着他和康奈尔走出逐渐围聚成一团的人群，三人在激愤的人群外围站住，两个年轻人好奇的感受着周遭原本愉悦氛围的突变，而康奈尔.克拉克却只是在环顾不远处那令人感到窘迫压抑的金属墙壁。 “虽然早该知道，但当你真的发觉自己是在一个该死的雪花水晶球里，这种感觉可也确实挺不好受。”康奈尔神色淡淡的，不自禁的又掏出那个喝的见底的酒瓶，他高高的举起瓶子，却再也倒不出什么，只得将滑落滚动的最后一滴酒液涂抹在嘴唇上。 “可能是系统的临时故障。”乔尼闻言推测道。“叔叔，您这些年经常来这儿，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么？”他问道。 “从来没有。”康奈尔摇着头。“对于一向将细节追求到极致的海森伯格企业而言，这样的事故恐怕要有无数的倒霉蛋为此而失业的。” “那这倒是有些古怪。”乔尼皱眉道。 “古怪个啥？”罗杰此时却不同意。“再精准的设计也有着必然的瑕疵，不出事纯粹是运气使然，不就是全息投影被关掉么？我看只是小事一桩，瞧好了的，一会儿等到再完全开启后，那些喊着糟糕体验的家伙们保证就又乖乖的合作，跟着障眼法继续游玩。” “人工造雪停止、导游机器人故障、还有全部的全息投影都同时不工作了？不，这并不寻常。”乔尼冷静的分析着。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却在此时出现一阵骚动，原本僵硬不动的机器人服务生微微颤动，却突然从它们的身体中发出一股细碎的声响，那名仍被黑肤大汉紧抓着的机器人动了起来，它的头部颤动，诡异无匹的疾速转了一圈，紧接着伸出双手，猛然将身前发怵的男子推开；黑肤游客被它的那股巨力推的腾空而起，远远的飞出，撞倒在身后围聚的人堆里，几名游客人仰马翻，跟着他一同遭殃，而他显然是胸腹受伤，竟是再也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人群里有女性发出尖叫，不少反应快的游客立即四散逃避。 “执行最新上传程序，维持秩序，控制活动。”机器导游的声音柔和清晰。 三名机器人开始移动，它们分处一方，展开双臂，拦阻住试图涌向顶峰和瀑布方向的人流，鉴于对具体局面的困惑，这些面带和蔼笑容的人形机械令游客们感到莫名的恐惧，他们纷纷止住步伐，与机器人保持一定距离。 第五百九十五章 天外秀 “出事了。”一脸诧异的罗杰此时方道。“真是好本事，在这些鬼打架的怪事中你却总是能先知先觉，但先不管你有着何种未卜先知的能力，下回能不能提前告知，也好让我们事先有个准备什么的。”他处事不惊，并且仍不忘对乔尼先前的推断做一番评价。 “我可没那样的本领，并且也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瞧着四周目前令人费解的闹剧，乔尼只好道。 “你是说这还没完？”罗杰吃惊道。 但在乔尼没有回答之前，他就已经开始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昏暗的山体，死寂的空阔之处，凛冽的寒风正在哭号，寒意渐起，所有人的头顶上却现出一丝天光，在这座被虚影笼罩的雪山之巅，穹顶的金属护罩正缓缓的向两旁滑开。 浑若无物的透明力场罩外，赛壬行星正散发出蓬勃的异样光华；其上那座鼎负盛名的埃尔法火山被浓厚的云层密密的遮起，浓云闪耀，斑点猩红，向着四方扩散，正喷吐着无穷无尽的岩浆雨，肆虐的火海令小半颗星球之中保持着一片血红之色。 与四季号的爱琴海景区不同的是，托特雪山的穹顶几乎从未正式开启过，而今天它却完全打开，面对着远方令人激赏的美景，这样的安排，不禁让许多刚刚还怕的要命的游客开始产生怀疑，以为这不过是时常出人意料的四季号营运方精心设下的一枚彩蛋。诚然的，又有什么要比站在一艘太空船的绝高之巅观看难得一见的宇宙奇观更令人心旷神怡呢？ 此时人群中有人开始鼓掌，受到洋溢气氛的烘托，稀稀落落的掌声也跟着响起，并有更多的游客加入，到了最后，掌声轰鸣，满山之际皆能听到游客们的喝彩和叫好声。 但就在这一刻，一道触目惊心的流光却从力场外乍然出现，随即在靠近四季号的一艘护卫舰船的护盾上蓬发出蓝色的光晕。在这之后，一道道，一枚枚，弹雨横飞，光束如炽，穹顶之外，四季号的护航舰队摆出阵势，调整姿态，正向着一个方向作着全力攻击。 掌声不减，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作为银盟最豪华游轮的护航舰队，这些令人瞩目的新式舰船除了充当太空保镖外，也时不时的会上演一场场令人惊叹的即兴演习节目，而这些桥段，作为四季号的熟客们自是早已习以为常。 惊悚话剧，壮丽火山秀，居然还有一场精彩纷呈的星际大战！此时，刚刚还叫嚣着不值票价的一众游客们早已将抱怨咽回肚里，他们举着腕表或拿出摄影工具，仰着脖子，笑逐颜开的欣赏着穹顶外上演的这出太空奇幻剧集。 “他们难道就看不出这是在真的交战么？怎么还鼓掌欢呼？”罗杰.克拉克这回要比乔尼更早的发现出不妥，他眼睛望向乔尼和康奈尔，见两人都面露不解之色。 “舰船的护盾在消减变红！这可不是在装模作样的模拟演习呀！”他解释道。 “是么？”乔尼闻言后也随即注意到。“是谁在攻击他们，海盗么？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冲着四季号而来！”他几乎是立即得出结论。 “海盗？”罗杰开始紧张起来，作为军事家庭出身的世家子弟，他对残忍劫掠和实施真空葬的星际海盗自然是有所耳闻。 “我们要为此担心么？”他望向康奈尔，作为克拉克家族的长辈和这艘倒霉飞船的常客，三人中自然是他最具有发言权。 “担心？担心什么？”康奈尔似乎到目前为止还没完全弄清状况。 “海盗又怎么可能打得赢四季号的护航舰队？”他道。“这支舰队可非同一般，他们不是保全公司的花拳绣腿，也不是自愿军的杂牌，而是从银盟海军现役第一舰队精挑细选的精英啊。” 对四季号游轮编队知根知底的康奈尔很清楚护航舰队在银盟海军中的份量，他对这支具备一流战力的保护者们显然很有信心。经过数十年的专项打击，如今银盟领域星际海盗的几乎已快被剿灭殆尽，而四季号的旅行路线规划又鲜少包含早先海盗猖獗的伊童星系。而就算是伊童的骷髅党徒们，又有谁会驾着早已过时的小型战斗舰船，来和武装至牙齿的银盟正规海军对垒？那才真是叫做愚不可及呢。 但就在康纳尔自信满满的话刚刚才说完，穹顶外的战局已经开始出现了变化，一艘四季号的护卫舰被动能炮弹击破护盾，在船体外壳上剧烈的爆炸，紧接一团疾速而至的磁轨炮光弹直接命中船体，并破甲而入，在船壳上形成一处骇人的缺口，随即向外喷射出令人触目惊心的火光。 “看哪，看哪，你们瞧！”罗杰指着那艘护卫舰对着乔尼和康奈尔大叫，此时虽然掌声仍然在继续，人群的喧闹声中也已开始夹杂着诧异的惊呼。 “没事，银盟伏羲级以上的舰船都有着周详的损补机制。”康奈尔盯着那艘船镇静的说道。 他的判断果然没错，在众人的眼前，紧靠着四季号的那艘护卫舰正在加速移动，而破损缺口处喷涌出的气体和火焰也在一瞬间熄灭。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康奈尔洋洋得意道。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那艘向着战场一侧逃逸的护卫舰却突然从中部发生爆炸，橘红色的光焰先是小面积的从舰船的各处涌动，随后汇聚成一团悸动澎湃的爆裂之炎。 内部的剧烈爆炸，将这艘银盟护卫舰炸的灰飞烟灭，因为极近距离的关系，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令众人只觉得脚下微微震动。 平台上的许多人尖叫起来，刚刚在驻足观赏的人们已经开始觉得不妙，因为只要不缺根筋的都能想到，哪怕是再慷慨的烟火秀，却也不会搭上一艘崭新的军用舰船。 穹顶之外正在发生的是一场真正的太空大战，而不是取悦四季号船客们的表演！ 第五百九十六章 受困 “老爷子，现在我们可以担心了么？”罗杰一脸焦急之色，他没好气的对着康奈尔大叫，而此时后者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诧的说不出话来。 “这里不安全，我们必须立刻下山！”乔尼几乎是立刻判断道。 “那还等什么？”罗杰点头表示同意，随即拉着呆若木鸡的康奈尔.克拉克准备向着缆车站方向走。 “缆车停了，那里是条死路！”乔尼自后拽住罗杰，他明白形势意识刻不容缓，于是双手抓着康奈尔的肩膀带上点力气晃动。 “叔叔，叔叔，冷静下来，别分神，从哪条路下山最近？”他沉声问道。 “下去？下山？”康奈尔有些恍惚的道。“瀑布……藏龙瀑布。”他像是已经清醒过来。 “好乐佳内有直达山下的电梯！”康奈尔大声告诉乔尼。 “明白了，我们就去瀑布。”乔尼立即对罗杰道。 三人于是向着平台的一角行动。 此时，周遭的人群早已开始出现骚动，受到惊吓的游客们如无头苍蝇般的四下乱跑，而在平台几个出口的方向，除了去往缆车站的地下通道，都分别站着一名机器人服务生，他们伸长手臂，稳稳的阻住去路。 “让我过去！”一个满面油光的肥胖男子从踌躇的人群中冲向机器人，这个方向却正是前往藏龙瀑布的必经之路。 “前方危险，请您务必留在所属区域。”机器人伸出一只手，轻松的抵住这名男子的冲击，接着手势一推，即将他推的接连倒退，跌坐在众人的前方。 “让开，你这个没用的人偶！” “求求你，放我们下去。” “我们要下山！”人群中七嘴八舌不停的有人说着，机器人却不为所动，他继续张开手臂，脸上依旧带着谦恭动人的微笑。 “跟这个鬼东西还解释什么！只有干掉他，我们才能通过。”此时有人在人群中大喝，几个胆子大的男子跃众而出，他们齐齐冲向机器人，抱手抱脚的将它缠住，但他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也不能将其扳倒。 机器人对此开始做出反应，它单手抓住其中一人的衣领，将他拎在半空并远远的抛出，随后手脚齐施的将令两名游客迫退，那名被抛出的游客跌落在平台山崖的一侧，巨大的惯性使他在地面上一阵翻滚，进而身子由护栏底部翻出崖边。他全身悬空，只有双手紧抓在平台的边缘，惊恐之际他开始冲着上方放声嘶吼。 “救我！救救我！”这名倒霉的游客双臂无力，已是再抓不住什么。 不远处，乔尼和罗杰见状齐齐扑上，罗杰一个鱼越由地面滑向那人所处的方位并终于单手抓住对方的手腕，乔尼则打算翻过栏杆去拽他的另一只手。 “握住我的手！快握住我的手！”罗杰一手抓着上方的护栏，一手死死的扣住对方。 “不，不，我会死！我会死的！”那人手指无力，大嚷大叫着拒绝，却又如救命稻草般的拼命伸右手抓住罗杰的手臂。 “左手给我！”乔尼身子一手抓着护栏，整个悬在护栏外侧，他此时突然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眩晕感，但仍伸长了手臂试图去救对方。 “我的手，我的手！天啦，我在向下滑，救救我，快救救我！”那人汗出如浆的手掌正从罗杰的手臂上滑开，趴在地面上的罗杰发不出力，而护栏外的乔尼努力伸出手也够不到。一个成年人的体重如今已完全吊在他的一只手臂上，罗杰只觉得自己也快抓不住那人的手腕。 “别慌！抓住我的衣服，或者无论什么！”罗杰对那人叫道。 但对方却完全听不进他的话，一只手乱舞着，拼命扭动挣扎着身体。 “别动，别再动了！”罗杰警告道。 但为时已晚，在歇斯底里的求生挣扎中，罗杰的手已再也抓不住对方的手腕，那人脱离了金发青年的控制，眼睛圆整着向下急坠。 “不。”罗杰手指抠住山崖边缘，身子疾速下沉，试图用一只手去抓他，但此时一支膝盖却已稳稳抵住他的肩头。 乔尼原本单手抓着栏杆，整个身子悬空在外，见势不妙，就立刻松手下坠，双手死死的抓住下层护栏，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以膝盖阻住半截身子已在平台外的罗杰.克拉克。 整个托特雪山的电源被截断，原本用来防范失足的柔性光束网也失去效用，那名坠崖者在临死之际放声惨叫，凄厉而恐怖的声音在空阔的穹顶间传来阵阵回响。 在平台上，三个不同的方向，三名机器人此时却不约而同的齐齐向着那人坠足的方向同时鞠躬。 “谨为对您带来的不便感到深深抱歉。”他们异口同声的齐齐说道。 紧紧的咬着嘴唇，乔尼小心翼翼的将罗杰用膝部顶回平台，而后者刚一脱险即愤怒的跳将起来，向着藏龙瀑布出口的那条小径飞奔，乔尼运力翻过栏杆，一个没拉住，只得自后追着他。 “你这个机器蠢货！你刚刚谋杀了那名游客！”罗杰一边大叫一边冲向那名机器人导游。 机器人伸出双手迎着他的方向，但这位曾经的奇连高中第一跑锋却殊非等闲，罗杰在与对方接触前即矮身沉肩，他躲过机器人的手臂，以一记势大力沉的冲撞将机器人扑倒。 那机器人手臂在地面上一撑立刻站起，他抓起仰面朝天的罗杰将他高高举起，但在他还没有做出下一步动作之前，一条迅捷无比的身影从一侧窜了出来，向着他的腿部猛扑。 那是乔尼，他眼见不妙，在奔跑中立刻做出擒抱动作，乔尼生怕这个失控的人偶与刚才一样将友人扔下山崖，因此这一次着实用尽了全力。 机器人被乔尼这一撞整个身子腾空飞了起来，他的双腿被穿过他裆部的乔尼反手抄在腋下，他前冲之势不减，将那机器人直撞的头上脚下，头部重重的狠砸在地面上，并拖拽出一长串在地上翻腾挣扎着，电磁火花在它的颈项间闪烁不停，紧接着一股淡淡的青烟从它的面部冒出，那张保持着谦卑的嘴脸已经严重扭曲变形，它口角一张一张的仍在发声。 “很……很高兴……能够帮到您……”它兀自说着，随后再也不动的陷入沉寂。 第五百九十七章 前往瀑布 眼见机器人倒下，罗杰爬起身来赶忙对着深厚的人群大喊：“道路通了！快从这里下山！” 怕事的游客们立刻骚动起来，都争先恐后的绕过机器人向着山下疾奔，另外两个路口的机器人此时并没有试图阻止，他们依旧伸展着手臂，口中却在喃喃念叨个不停。 “托特雪山期待您的下一次光临。”它们齐声说着。 山道出口处，罗杰上前伸手拉起乔尼，他检视着友人的手臂和身体，他没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手掌拍了拍乔尼的肩膀，像是训练场地上长征折返跑后的加勉，又似是联赛中每一次成功夺码后的鼓励。 “吓死我了，你们两个。”康奈尔.克拉克此时从蜂拥下山的人群中挣出身来，他刚刚是自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帮他们。 “切，这算什么，不过是家常便饭。”罗杰牛皮哄哄的吹嘘着。 他说话之际，一阵刺目的强光使三人目不能视，紧接着地面颤抖，令在场的所有人不禁双腿发软。穹顶外，此刻正映作一片红，一艘看起来颇为宏伟的驱逐舰被如潮般的攻势击毁爆炸，其浓烈的爆焰，几乎要遮盖住远方那片赤红的埃尔法火山的喷发。 再次确认的事实让人们的惊惧之心升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在这艘外界即是死神疆域的游轮中，所有人都能真切的感受到那股从来未曾体验过的死亡恐惧，他们本能的为生存而做出努力，却不明所以的只有跟着人群拼命沿着山道奔跑。他们中有的在疾奔中惊呼着摔倒，也有些刚刚情形的干扰彼此踩踏相撞。 但这显然还没有结束，随着冲击波影响的加剧，此时上方传来一阵淅淅沥沥的响动，山道一侧的山体上有碎石滚落下来，初时还显得细碎，而后竟有石质的岩层大片大片的滑落，溅落的石屑碎片如出膛的子弹向四方激射，人群中立刻有人被击中挂彩，他们放声哭嚎，连接平台的绵长山道上已然是乱作一团。 “我们得赶紧下山！”康奈尔用手抚摸着身侧的岩石突然对两个年轻人道。 “说点我不知道的，老爷子！”罗杰一把拽着他，和乔尼一道向前疾行。 三人在拥挤的山道上好不容易抵达藏龙瀑布的岔路，一部分游客由此转向，但大多数人还是选择顺着山路继续下山。 “真该死，如果好乐佳的电梯没有电的话，咱们又该如何？”在跑向瀑布的小径上，罗杰突然道。 “那就祈祷那儿仍然有电。”康奈尔紧皱着眉头说道。 “耶神教的祈祷手势怎么做来着？”罗杰于是便跑边问乔尼。 “左右上下划十字。”乔尼告诉他。 “那羽神信仰的手势呢？”罗杰又问他。 “没有那种手势。” “怎么可能没有？那还让人怎么祈福？”罗杰根本不信。 “那就把头绕着脖子转三圈。”乔尼回答的并不算慢。 “这样？”罗杰连忙照做。 “还要念祈祷用的咒语。”乔尼告诉他。 “是什么，一次说完，别婆婆妈妈的。”罗杰不高兴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乔尼吟道。 “关关雎……好吧，你在耍我。”罗杰才不上当。“不过第二句我似乎挺喜欢。”他想了想又道。 三人一路小跑，两个年轻人是橄榄球员，长期的耐力训练下，有着充沛的体力，为了照顾康奈尔奔行速度放的很慢，因此边跑边谈也毫不费力，而仅仅是以这样的速度，康奈尔.克拉克却已经跑得连话也说不出了。 “你们……还有空开玩笑？”康奈尔一脸费解的道。 “不然又能怎样？”罗杰搀扶着他，脚下加快。“逃离危险，奔向您老人家指出的生路，我想不出说两句闲话耽误了啥。” “我倒是想问问到底是谁建议来这个该死的雪山的？”他此时已经完全不记得。 “你！”康奈尔和乔尼同时没好气的道。 “好吧，很公平。”罗杰只好道。 “那么又是哪个聪明蛋建议来这艘可恶的死亡游轮的呢？”他又恨恨的问道。 “还是你！”两人又异口同声的告诉他。 “好么，百发百中。”罗杰闻言不禁咂嘴，他用手顺顺眼前飘扬的金发，脸上却丝毫没有任何反悔之意。“真是碰上了好年景，有这样的运气，也许我该学着老爷子去赌桌上赢点什么回来。”他不禁道。 “就你？还赢点什么？”康奈尔跑得已快喘不过气，但听了这话仍然要对儿子发表鄙视。“对于……对于一个二十年的资深赌客来说，你刚刚的那句话简直是种侮辱！” “切，运气又不看年头，也许你输了这么多年的东西，我只要一把就能帮你都赢回来！”罗杰志在意满的对康奈尔说道。 …… 山势高耸，挺拔而上，而在山崖间却有着一条并不狭窄的青石小径，小道曲折蜿蜒，紧靠山体的一侧显得坑洼不平，整条道路竟像是由刀斧开凿而成。脚下青石如玉，圆润异常，行不过几步鼻间就能闻到空气中的湿润。 一涓细流从上而挂，水流在下方的一块大石上溅出水花，水汽弥漫，在味蕾间注入一丝甜意。 “这也算是瀑布？”眼望着那幅看起来不怎么样的水帘，罗杰首先表达起意见。 “当然不是。”康奈尔没好气的告诉他。“糟了，这说明整座山恐怕都被掐断了能源。”他心中焦急，向着青石路的前方快步疾走，不久后，当走至那水帘之下时，山壁后露出一处庞大的洞穴入口。 “平时水势大的时候洞口是完全被遮住的，要进入其后的好乐佳，还得分时段等着挑帘器将瀑布向两旁拨开，如今倒可以直接……”在经过洞口时康奈尔禁不住解释着，但他的话旋即被罗杰打断。 “购物导游的工作已经结束了，老爷子，现在可是活命生存秀时段啊。”他拉住康奈尔，率先走进洞穴，乔尼则也越过老克拉克紧随着他。 第五百九十八章 好乐佳领班 如康奈尔所料，藏龙瀑布的好乐佳超市果然一片漆黑，本应亮如白昼充满各种全息幻象的商城内如今昏黄阴暗，只有根本不趋附用的自动应急灯还在正常工作，四下传来各种人声，有喊有叫，似乎其内还有着不少游客。 来自平台的几十个同一路径的游客存了和康奈尔一样的心思，有鉴于罗杰和乔尼刚刚英勇的举动，他们都默契的跟在三人的身后，让两小一大的奇怪组合打着头阵。 此时三人已走到商城内部，在他们的眼前，准备区域一片狼藉，电子导购单撒的满地都是，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不远处有几张组合购物车辆被拆的七零八落，再向前行不远，几排购物区的高大货架完全翻到，瓶瓶罐罐的商品将整洁的地面弄得一团糟糕。 “我看我们还是回头吧。”乔尼见状建议道。 “怕了是吧？”这是罗杰的第一个反应。“阴森可怖，充满危机，恐怖电影里这样的场景很多，但你要知道，气氛渲染的还很不够，那些妖魔鬼怪才不会出来，所以咱们暂时安全。” “但这可不是恐怖片啊。”乔尼哭笑不得的道。 “人生如戏，异曲同工，依我看来全都一样。”罗杰边走边说道。 “瞧，那是啥？”走在最后的康奈尔.克拉克此刻声音颤抖，他手指着一个方向，乔尼和罗杰遂扭身查看。 一双发着蓝色光泽的眼睛正在逼近，待它从货架的阴影中走出来后，三人才看清那是一个好乐佳的导购机器人。 “欢迎来到好乐佳。”机器人对他们鞠躬见礼，然后走的更近。 “别过来，停下！”罗杰命令道，但机器人却似乎并不理会，不紧不慢的继续走过来。 “好吧，跑！”罗杰见状立即宣布，他首先冲向康奈尔，将他的手臂搭上自己的肩头，单手扶着他的腰，向着洞穴入口处奔跑。 “跑啊，跑啊！”他看到一头雾水的几十个跟随者还在犹疑，连忙对他们喝道。 “为了您的安全，请务必停留在原地。”众人的前方突然出现了几十名机器人，它们长着一致的面容，说着分秒不差的话，声音汇聚如雷，震人心扉。机器人拉起手臂，阻住入口，他们向前压迫，行动迅速，进而将入口处的所有人都逼往商城内部。 …… “真是倒霉劲的。”身子依在一处货架上，罗杰恼火的抱怨道。 如果仅仅是他和乔尼的话，也许还能凭借着灵活，从机器人连起的手臂下穿过，然后再寻路下山，但康奈尔却显然做不到他们所能做的，因此也只得退一步另谋出路。 “我该听你的话。”他对乔尼表示道。“而你总是正确。” “这个评价显然武断的很。”乔尼冲他露齿一笑。 “说说看，接下来该怎么办？”罗杰虚心求教道。 “我说不好。”乔尼告诉罗杰，他在对方皱起眉头之前又道：“但我们显然可以先问问他。”他指向货架的一侧。 灯光忽明忽暗，诺大的商城内，此刻不时的能听到绝望的啜泣和低语声。罗杰顺着乔尼的手指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覆领长衫的男子，他头发梳的异常齐整，全身上下更是丝毫不乱，他脸色苍白，神色紧张，正带着惊惧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那些导购机器人。 “你不会也是机器人吧？”罗杰瞧着他的穿着打扮没头没脑的冲着他问道。 “机器……不，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我在这里上班，具体说来是一个领班。”从罗杰的眼中看得出怀疑，那人连忙为自己辩解道。 “机器人领班？”罗杰问道。 “对……不，不对，才不是什么机器人……”那人似是被这些原本听命于他的助手们给惊吓的不轻。“我们……我们穿着同样的制服，做着同样的事，这能让顾客……让顾客……” “无从分辨，以假乱真？”乔尼帮他说完。 “对对，同时……同时也起到现场管理的作用……可是现在……一切都乱了套。”那人苦着脸说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乔尼对他问道。 “我不知道，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该死的戴尔.布兰斯顿突然被上面召去开会，哦，他是这间倒霉商城的店长，小心眼还有个坏脾气，常把我们当机器人一样使唤，加班加点，还不给足奖金，他在船中船的拉美西斯上有一个豪华套房，经常翘班去哪里寻欢作乐，却还以为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他每个月都更换情妇，性骚扰的官司更是累积成了山……”那人说着说着开始跑偏话题。 “戴尔？那人我认识，确实是个有趣的浪子，我听说他有个舅舅在海森伯格矿业做高管，布兰斯顿家族在弥诺陶洛斯企业城的一环内算得上是有些名望……”康奈尔.克拉克此时禁不住发表意见。 “打住，打住，这可不是谈论女性八卦节目的时点！”罗杰冲着他老爷子怒道。 “您怎么称呼来着……”乔尼问那人道。 “里奥，里奥.威利茨，他们都叫我做小威利，商城里的员工称呼我为里奥三世，大概是觉得我的服务态度和机器人导购不遑多让的缘故……我想如今这个称呼恐怕变成了某种侮辱……”当话题打开后，原本战战兢兢的里奥心神定了许多，他絮絮叨叨，薄嘴皮吐字飞快。 “好的，里奥先生，很高兴认识你，现在跟我们说说事情的经过。”乔尼耐心的继续询问。 “经过？都说了没有什么经过，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该死的戴尔.布兰斯顿突然被上面召去开会，他是……” “从开会这儿往下说。”乔尼见状只好打断他。 “对，对，是紧急会议，杰克11告诉我店长脸色不好，走得也相当匆忙，你知道机器人从不说谎，但我却没想到他们能变成一帮恐怖的牵线人偶！”里奥望着准备区域的那些曾经的机器人同事，眼睛里露出惧怕之色。 第五百九十九章 还说你不是机器人！ “然后发生了什么？商城的电源是怎么被断掉的？机器人如何被重编程序？外面的那场太空交战又是怎么回事？”乔尼接连抛出他心中的疑问。 “戴尔在去舰桥区不久后就给博伊尔.亨特发来讯息，要求商城内立刻执行紧急疏散程序，博伊尔是商城的安全负责人，他向我们传达指令时大伙都以为哪儿着了火。”里奥手势纷飞的说着。“说道着火，这在藏龙瀑布这间见了鬼的商城内可不是稀罕事，你瞧，诺大的四季号，他们却偏偏要选在这里建该死的商城，外面水龙高悬，空气潮湿得能长得出吓死人的繁茂菌菇，而为了保持干燥，大功率抽湿装置的噪音又让挑剔的顾客抱怨连连，但这却并不能阻止年久失修的电器材料点燃货架和商品。银盟34年从我来那年算起，大大小小的火灾简直已经可以用两只手来计算，而今年就更是夸张到令人无语，三月一次，降落日不久后就又来一次……” “我说你怎么……”在里奥的喋喋不休中，罗杰已经忍了几次，他心中焦急，强压下火气，这会儿却终于受不了，正待爆发之际，却被乔尼以眼神制止。 “那么博伊尔他人呢？我是说你们这儿的那个安全负责人。”乔尼对里奥问道，这让刚刚还在眉飞色舞口若悬河的商城领班陡然间意志消沉起来。 “死了。”他指着不远处倾倒的几排货架。“商城突然停电后，机器人突然开始威胁顾客，博伊尔去保险柜中拿出枪来对付他们，结果在天摇地动地震中被倒下的货架给砸中，一会儿就没了呼吸。” “对此我感到抱歉。”乔尼道。“所以，你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一场战斗？”乔尼问他。 “战斗？你是说在四季号外？耶神在上，是……是沃肯人么？”里奥惊慌失措的叫道。 “恐怕不是。”乔尼告诉他。 两族目前处于战争状态，巴尔德星系的战事虽已告一段落，但沃肯人和他们的舰队无端的神秘消失，却已是全银盟都知晓的不争的事实。但那些引爆护卫舰队的攻击武器却不像是书本中所描述的‘高效的’‘聚能光束’，在穹顶下虽然看不清战场的全貌，乔尼却也多少明白对方使用的是与银盟相同的武器科技。 “商城中直达山下的电梯，现在还能使用么？”明知毫无可能，乔尼还是问道。 “当然不能。”里奥奇怪的看着乔尼。“能用的话我们还会在这儿呆着？”他道。 “好嘛，老爷子，你又把我们带进了一条绝路！”沮丧的罗杰闻言不禁数落道。 “如果不算上机器人的话，在这儿其实很安全。”听到罗杰的抱怨，原本一脸慌张的里奥此时反而开始宽慰三人。“无论怎样，这可是一座储备十足的好乐佳商城啊。” “食品、服饰、娱乐用具，我们这儿应有尽有，除了售卖区域，下面的仓库里还有更多的存货，整座托特雪山每天那庞大的物资配给可都从我们这儿走。”他有些得意洋洋的说道 “对某两个离家出走卿卿我我并试图用无聊的对视以填补整个人生的怨侣而言，你恐怕是对的。”罗杰一本正经的大点其头。“但在外间是漫天乱飞的激光和炮弹，并随时能把我们打作一团灰的前提下，易比克坚果糖和奇奇幻全息游戏机却不能使之提高任何所谓‘安全’的可能！更何况我们是在一艘该死的毫无防范能力的太空游轮之上！”他越说越大声，最后已几乎是在里奥大吼起来，这令后者不禁缩起手臂护住胸口，一脸惧色的瞧着他。 “别难为他，罗杰，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乔尼说道。“而在这儿呆着恐怕也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他紧皱眉头的说道。 “你意思是？”罗杰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焦虑，这与他心中的那种莫名其妙的急躁情绪暗暗契合，他想不出缘由，只是觉得不妙。 “里奥，你刚才说你们的店长……”乔尼继续询问。 “戴尔.布兰斯顿，裙带主义滋生的淫荡货……”里奥立刻做出补充道。 “对，戴尔，你说他在舰桥给你们发来通讯，对商城进行紧急疏散？”乔尼问道。 “是发给博伊尔.亨特，那是他的亲信，曾经的银盟海军少尉，有着令人憎恶的训斥癖，脏话连篇，并且还是个溜须拍马的皮条客，布兰斯顿的那些情妇就是他……”里奥似乎对这个刚刚惨死的安全员有着极深的怨念。 “那么你们是怎么进行即时通讯的？也和游客一样用腕表么？”腕表通讯早在平台断电时就已停掉，四季号无处不在的内部无线网络似乎已完全消失，但乔尼早已注意到这个商城领班里奥.威利茨手腕上并没有佩戴腕表。 “腕表？那又怎么可能，只有游客才会使用公开通路，信息安全保障可是四季号营运守则里的重中之重，我们虽然是商城的人，却也同样具备普通机组人员的内部安全通路权级……”里奥说道这儿有些傲然的昂起头来。 “是啊，安全保障可真是安全，如今整艘船鸡飞狗跳不说，就连个发传单的都被人策反了。”罗杰指着外面的导购机器人哼哼着说出事实，这令里奥高昂的颈项立刻矮了半截。 “你是说你们有一套独立的通讯设备？”乔尼继续发问道。 “当然，内部安全通路自然要有相应的收发装置，你问这个干么？”里奥不解道。 “那么请把这个装置拿给我看看。”乔尼道。 “拿给你？这可能办不到。”里奥为难道，他看到罗杰张口想要说什么就连忙摆摆手，只见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一揿，他的面孔前方陡然间出现一幅蓝色好乐佳超市图标的全息图像，投影光源似乎是从他的眼睛里发出来的，这可把罗杰给吓了一跳。 “还说你不是机器人！”他退后两步吼道。 第六百章 预警 “别担心，别担心，是皮下植入型的全息收发器，每个好乐佳的人类员工都有一个，平时只是投射在眼球视网膜上所以看不出来，但它当然也可以体外成像，你们瞧……”里奥的手指在太阳穴上按动，他前方的那个蓝色影像顿时向外扩展，并开始变长变大。 “这么说你不是个机器人……”罗杰看着那个正在旋转的好乐佳图标愣愣的道。“而是个投影仪？” “用这个呼叫你们店长看看。”乔尼此时向里奥建议道。 “早这么干过了，那行不通。”里奥说完眨着眼进入连接模式。“讨厌鬼一号。”他小声道，屏幕上立即显示在呼叫戴尔.布兰斯顿。“挺方便的快捷昵称……”他显得有些尴尬。 “这些光从你眼睛射出来，就不嫌难受么？”罗杰盯着他已经看了半天了，他此时伸出手去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将全息投影遮得忽明忽暗，但里奥却根本不理他。 “你瞧，根本接不通。”里奥指着面前无人接听的界面。“虽然这上面显示连接信号并没有断，但显然所有的收发讯息都被限制了，让船上的所有工作人员无法相互联系。” “那么这个呢？”乔尼走到全息图前，手指着通讯列表中的一个名字。 “哦，那是系统自带的联系人，也许是信息管控室的某个眼镜仔，我不知道，从没联系过。”里奥说道。 “试试看。”乔尼说道，里奥闻言点点头，眨着眼睛开始连接。 “一样。”过了一会儿里奥告诉乔尼。 “那么发条讯息给他。”乔尼并不气馁的说道。 “这个简单，但发什么内容呢？”里奥问道。 “有活人么？”罗杰抢着建议道，里奥听了皱起眉头，但在乔尼点头后他还是照做。 “没反应，看来同样也被屏蔽了。”等了半天后他终于宣布。 就在此时，众人脚下的地面突然再次开始发生震动，在他们身前，高大货架正在剧烈的摇晃，四下传出凄惨的尖叫，罗杰拉着康奈尔首先从购物区窜到空处，他大声叫着友人的名字，而乔尼却扶着腿脚发软的里奥紧跟着奔出。 天摇地动，好一会儿才算趋于平静，不远处的珍馐区域的货架倒了几排，货架上价值不菲的高档食品撒了一地，商场内的应急灯崩坏了几个，使得这座依洞窟而建的巨大商城更加昏暗。 “又爆一艘？”罗杰眉头紧锁着向乔尼问道，后者则微微点头。 “看来事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境地。”乔尼自言自语的说道。 “里奥，请再给那个管理员发一条讯息。”他语气舒缓，言辞也很客气，但不知怎么，却让里奥觉得无从质疑，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照单全收的做。 “你说吧，发什么内容。”他眨着眼进入讯息发送界面。 “致四季号游轮的新主人……”乔尼向前缓缓踱了一步，他的话让里奥有些动容，他唇角轻动，以舌尖和腮部肌肉键入乔尼所说的内容。 “托特雪山即将崩塌，而死掉的人质对你们没有任何价值，请务必重视这条讯息，查看分析该景区的相关数据……”乔尼沉着的说出想要传递的信息，但他看似轻描淡写一句话却令康奈尔和罗杰都大吃一惊。 “啊？你是说这座山要倒掉，而我们将会死在这里？”里奥显然被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给吓了一跳。 “嗯，请按我说的发送。”乔尼提醒他道。 “但可不一定有人能收到啊，完了，我们难道真的要死于这场该死的地震？”结合这几次的发生在商城中的恐怖经历，里奥对乔尼的话已经信了一大半，他努着嘴将讯息数完发送，然后等待回应。 “不起效果，这下惨了。”商城领班沮丧极了，眼泪汪汪的竟像是要哭出声来。 但就在他豆大的泪珠涌出眼眶，即将涕泪横流之际，他的眼中却突然蓝光盛涨，在众人的眼前，那个由他眼睛里投射而出的全息影像中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他黑发碧眼，面容粗豪，身上的衣着透着古怪，竟像是四季号上主要景点经常能看得到的凯兹米亚杂耍者的统一装束。 “哦，全角度投影？原来是瀑布好乐佳的员工，刚刚是你发讯息说托特雪山会倒掉么？”影像中的那人皱着眉看了看面前泪挂双颊呆呆看着他的里奥，缓缓摇了摇头，又转过身子，扫视着克拉克父子和乔尼。 “我认识你，康奈尔.克拉克，拉美西斯号上的常客，诚实的赌徒，守序的酒鬼，不沾女色的花花公子。”那人一眼认出了老克拉克。 “你是？”康奈尔眯着眼睛仔细辨认，显然却不认识他。 “无人注意的小人物。”那人道。“狂欢天台中的一具雕塑，奢侈酒会里的一盆花卉，我们在这个世界里，围绕着你们，却又如无影人般透明。” “对不起……请原谅我，但我真的没有印象……”康奈尔诚实的说道。 “无需歉疚，这件事与你无关。”粗豪相貌的凯兹米亚人露齿一笑。“其实我觉得你还不错，从来不难为我们，甚至对机器人也足够客气，小费还给的特别慷慨。” “谢谢。”康奈尔尴尬的回复道，这让罗杰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家老爷子，那模样显然是在说，都什么时候了，还跟人如此客气？ “是你发讯息说雪山要倒的？”那人对康奈尔问道。 “是我。”乔尼跨前一步。 “你？你又是谁？”那人一脸疑惑的看着眼前的这名相貌俊美，体型健硕的高中生模样的年轻人。 “小人物。”乔尼也同样展颜一笑道。 第六百零一章 崩塌的雪山 “这次的事件，是为了琐罗亚斯德惨死的20万同族对银盟实施的报复行动么？”乔尼结合对方的身份试着问道。 “哦，学者型的小家伙。”凯兹米亚人不回答乔尼的问题，只是微微点头。“你是怎么知道雪山有倒塌的危险的？”他问。 “我并不知道，那只是基于现状的猜测，而你的出现证明了这一猜想的可能性。”乔尼说道。“篡改机器人程序却不伤害游客，断掉各处的能源令人们只能滞留原地，不想让人们因恐慌而进行的各种尝试危及任务，我猜你们虽然控制了整艘飞船却似乎人手有限，因此只能黑进程序让机器人帮忙。这艘船上满是银盟叫得出名号的富翁和名流显贵，这说明除了夺船，你们还要活着的人质。” “虽然切断了公众通路，你们却保留安全网络，好与正在与护航舰队交战的同伙联系，你们虽封锁了所有机组人员的通讯，却不会停掉拥有最高权限的那一个。”乔尼继续道。 “你们显然一直在持续监控通路，而我那稍有些夸张的讯息自然会引起注意，并会对我所说的怀疑予以核实，而从你直接以真实身份连接过来的情况来看，第一，你们的侵袭舰队目前已经占据上风，获胜只是时间问题，第二，你们所查验的景区数据明显不妙，这也就是说，托特雪山真的有倒塌的可能！” “好一番说辞，真是令人惊叹的分析能力。”凯兹米亚人弯着嘴点头，他轻轻拍着手掌，毫不忌讳的夸赞起乔尼。 “有你这样的小家伙事情就相对简单了，无聊的废话也不用多说，因为时间已逐渐成为你们的敌人，想让商城里所有人都活命的话，你们接下来必须这么做……”那人一脸严肃的告诉乔尼。 …… 能源恢复，电梯启用，机器人被再次下发最新的命令，这些刚刚还颇具威胁的人偶此刻却成为高效和友善的救星，他们首先搬开障碍，将被倒塌货架围困的诸多游客从中拯救出来，又随着满商城奔跑告知事态危急的乔尼和罗杰两人一道，维持秩序，疏导人群，协助伤患。 数百名被困在好乐佳超市的四季号游客，随即分批乘坐直达山下的高速电梯离开险境，三部客运电梯美观舒适，还兼具观光效果，但每次只能运载十数名游客，好在两部货运电梯容积庞大，商城内的诸多货物都是由此输送，因此来回不过几趟，就已将所有人送下了山。 乔尼和罗杰父子随着最后一波游客乘电梯下山，此时纷纷雪花早已不见，道路两旁的积雪也随着景区内温度的升高逐渐融化，托特雪山下，各种不同型号的服务机器人正从四季号的各个位置奔赴雪山。它们有的扶着受伤游客，有的抬起担架，近千名游客在沿途机器人的引导下，踩着积水和泥泞在景观大道上有序的涌出景区，朝着相对安全的酒店区域迅速转移着。 “如今我总算是明白咱们的先辈为何如此惧怕赛博人了。”在平安抵达酒店区域后，罗杰对乔尼发表起自己的观点。 “从冷血的威胁到友善的助手，它们在天使和魔鬼之间转变的实在太快，而也许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程序，就能令它们都发了狂。”金发青年心有余悸的坦言道。 “确实，在这里，它们还只是件工具，掌握它们的人才是真正决定一切的幕后主使，而这样以个人或小部分群体所操控的力量，又未免太过强大……”乔尼由衷赞成着友人，对今天的这场巨变发出感慨。 此时，在酒店区域透明的力场罩外，激烈的太空之战看上去业已进入尾声，银盟护航舰队似乎已不剩下几艘，却还在与远方的对手做着火力完全不对等的殊死顽抗。 “你说他们该向对方投降么？JFK？”罗杰呆呆的盯着天空，看着这幅局面不禁问乔尼道。 “我不知道……”乔尼老实回答他。“也许从一个平民的角度来看，现在应该承认现实，降下护盾缴械投降，但他们是军人，也许有着我们所不能理解的道德观。” “是啊，军人……”罗杰此时叹口气，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头顶天穹的一方。 在那里，一艘已被打的千疮百孔的银盟伏羲级驱逐舰正在不停做出还击，她的护盾已经数次被打掉，却在凭借着出色的机动战术技巧闪避过一次次致命的袭击，她在拼命的拖延时间，以积攒起可怜的护盾能量。 但终于的，这艘以最小着弹面积将舰体直指对手的驱逐舰，却在一系列避无可避的磁轨炮的攻击中，被几颗能量弹直接迎面击中。 在酒店区观星天幕下近万人的注视之下，只见这艘负偶顽抗的驱逐舰船首被打的向内凹进，紧接着那高耸的舰桥舷窗碎裂，开始从内部向外喷发着猩红色的烈焰，能量弹似是由舰首穿入并渗透至舰体深处，并在其内引燃了一切。 无声的爆裂，夺目的喷发，火焰和死亡将所有事物尽皆抹杀、蒸腾、替代。 罗杰此时不禁低下头来，他将脸孔冲着地面，一头淡金色的长发下垂，遮住了眼睛和脸颊，不忍再看那令人动容的悲壮收场。 四季号游轮酒店区域，人们能感觉到脚下的剧烈颤动，原本光滑的大理石地面随即出现了更多的裂纹。而惊惧的嘶呼，无可抑制的悲鸣，数不清的四季号游客在为亲眼目睹的这一幕惨剧而悲拗欲绝。 天穹之外，漫天璀璨的烟火比任何一场太空表演秀都更加灿烂夺目，但这一次却没有一个游客带着欣赏的目光，他们大多眼含热泪，在为英勇逝去的守护者哭泣，也为无助的自己和未知的旅途而担心。 就在这时，随着天崩地裂的一声巨响，远方穹顶区域内那座挺拔高耸的托特雪山开始隆隆做响，竟像是海滩上被海浪侵蚀的沙制城堡般突然坍塌，巍峨的山体由最高点向内塌陷，开始只是山尖，接着是山脊，它飞快的收拢，似是内中藏着可以吸食一切的黑洞。 须臾之间，漫天烟尘笼罩，滚滚巨石涌动，待得声势渐褪，浮尘消散，托特雪山已然成为一座烟云密布的碎石坟冢。 第六百零二章 占领者 四季号飞行总控塔台内，当赢凤雏听完了凯兹米亚人琼拿.亚瑟的汇报后，秀眉微扬，倒是为这个差点坏了她全盘计划的意外灾难而感到一阵心悸。 “这么说来，亚瑟，是这么个小家伙拯救了整座雪山的游客？”她向这名相貌粗豪的四季号潜伏者问道，而凯兹米亚人连忙恭敬的向她颌首确认。 “四季号头等舱的乔尼.肯特……奇连温知纽顿高中在读……还只是一个高中生？”翻阅着亚瑟递过来的乘客资料，赢凤雏更加惊讶。 “鬼使神差的巧合罢了，说明冥冥中自有神明相助，留下这些地表笨蛋的性命，好为我们的这场豪赌增添更多的筹码。”随在她一侧的韩三足此时不屑的抛出他的论调。 “这个小孩确实有些名堂。”琼拿.亚瑟却不这么认为。“我查了他的部分档案，父亲在银盟发委会供职，母亲是个家庭妇女，其本人不但是极为出色的橄榄球员，拿过奇连高中的麦子杯和最佳球员奖，还是个品学兼优的全优生。” “哦？打的一手好橄榄球竟然还能拿全优？这倒也算有趣。”韩三足有些夸张的张着嘴，带着明显讥嘲的口吻道。 “从他的旅行签章上来看，好像在童年时代出行相对频繁，让我来看看……去的都是武皇星系的大型都市，这次的四季号旅行似乎是多年来的头一回。”亚瑟一边说这话，一边继续翻阅着手中的全息资料。 “这并不奇怪。”韩三足挑着眉头耸着肩。“那他准得有一双自由派政治倾向的父母，典型的理想浪漫主义做派，凭着过得去的颜值，他们用自欺欺人的爱恋、疲于奔命的床第纠葛，无休无止派对与旅行使得彼此保持亲密，并在婚前婚后都沐浴在荷尔蒙弥漫的虚假幻梦里长时间无法自拔。”他开始发表长篇大论。 “当然这样的浪漫喜剧在几年后会急转直下，一旦诞下哭闹不休的子嗣，他们就会猛然间从这一场春梦里惊醒；再往后，光阴如箭，岁月似刀，双方会逐渐形同陌路，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我可以打赌这孩子出自于单亲家庭，并且必然是个令人讨厌的麻烦鬼。”他最后很自信的做出某种总结。 “对一个从未成家的船民来说，你分析的有理有据，这显然令我们获益匪浅。”赢凤雏同样学起他说着反话。 “乐意效劳。”韩三足一脸居傲的道，才不管她话里的那些讥讽之意。 “这孩子现在在哪儿？”赢凤雏转头问亚瑟道。 “和所有人一样，在酒店区呆在他们自己的房间里，但如果您想要见他，我可以让机器人把他带过来。”凯兹米亚人始终保持着恭敬的语调。 “哦，凤雏，别告诉我你突然对这种巧合的壮举产生了某种兴趣，要知道我们如今可没有种抚慰人质的奢侈时间。”韩三足闻言不满意的说道。 “您如果对下一步的计划存有任何犹疑，我这里倒有个小小的提示。”他道。 “福耳库斯，记得么？”韩三足用手指在脑袋上轻轻敲击。“与其在这艘塌掉一半的该死的飞船上玩女王授勋的游戏，咱们倒不如仔细想想该如何拿下那颗行星。” “管好你自己的事，三足。”赢凤雏微微皱眉，对这个难以管束属下的顶撞她早就习以为常，但在一众凯兹米亚人盟友的面前却仍然大放厥词自然令他不满。 “福耳库斯的事，我心中自然有数。”她想了想也还是放低姿态，好给韩三足一个台阶。 “心中有数的说法可不能让任何人放心呢。”韩三足似乎根本没听出来，或是半点也不打算领情。 “为了那些该死的军火，你和迈克尔.康威之间做的某种交易我是不得而知，也根本不关心，但有句老话叫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在这点上不妨问问那个给你们牵线搭桥的萨密尔.法赫勒，问问她当年是谁给了他们建造一整支舰队所需的各类军事级配件，又是谁将凯兹米亚人作为政治筹码转手抛弃，让他们付出20万条活生生的人命？而那可是血的教训！”韩三足对此举似乎心中早已存着不满，此时恰逢其时，就不禁顺着脾气的发作出来，他怒气勃发，越说越是大声，到后来已是如嘶吼一般。 “够了，三足！”赢凤雏还未发话，在她身边，须发皆白的柯林.芦莺却终于忍不住喝斥。“这种事又要你操个什么心？” “不是，老爷子……我只是想做个善意的提醒……”韩三足虽然天不怕地不怕，甚至有时都不把赢凤雏放在眼里，但对这位陪伴三代归途派首领的老者，他却又显得既尊重又惧怕。 “要你来做什么提醒？我难道是死人么？”老头被韩三足气的直吹胡子，他怒道：“你自诩能文能武，是归途派的不世出大英雄，既然你把这一切想的周全，那么还要我在这里做啥？不如从现在起，支脉参议这个虚衔，就让与你好了，我正好可以返回坦塔罗斯安度晚年。” “什么狗屁的大英雄……老爷子……别这样……我不是那个意思。”韩三足被芦莺一番话挤兑的很不好意思，他高昂的颈项有些蔫了下来，一脸的怒容也不禁偃旗息鼓，惭惭的只是对芦莺陪起笑脸。 “不是就闭上你的鸟嘴，听凤雏的吩咐。”柯林.芦莺说道‘鸟嘴’二字也不禁莞尔，不知从何时开始，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船民以写在赛博人星舰舱壁上的前世鸟类的名称做为姓名，此等习俗经历代流传，至今已有数百年的历史。 “你老爷子的话，我反正是一定听的。”韩三足见芦莺脸露微笑，不觉松了口气，他的回应虽仍带抵抗，却也算是收敛了他了桀骜不驯的脾气。 第六百零三章 封锁 “那么，你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么？”赢凤雏此时冷冷的盯着韩三足，后者则若无其事的扬起了下巴，不吭声。 “亚瑟，将你甄选名单中的旅客都带出来吧，地点么，就放在拉美西斯号上，刚刚的事故对它没有什么影响吧？”赢凤雏将头转向凯兹米亚人。 “是的，阁下，爱琴海景区并无大碍，那里的游客也全被转移了，将会面放在那艘船中船上我看很合适。”亚瑟微笑道。 “很好，我们这就过去。”赢凤雏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把那孩子的一家也加入名单，一块儿带来见见。”她向亚瑟嘱咐着，一边又看了看正用指甲剔着牙缝的韩三足。 “你也来么？”她问。 “去欣赏那帮地表蠢货们战战兢兢的表现么？那又如何能够错过？”韩三足立刻表示道。“而且我早就想看看那片该死的太空海洋了，为此我差点还丢了命去，记得么？” “但我以为你没有这种‘奢侈’时间。”赢凤雏闻言对他笑道。 “是没有。”韩三足承认。“所以请您将这场无趣的人质安抚节目尽可能的精炼摘要。” “要知道，对于一个连洗脸水都要循环再生的船民而言，能够谨守誓言不踏足地表却又能痛痛快快的洗澡，这在我们这一伙凄凄惨惨的短暂一生中可不多见，而现在倒好，终于有一艘船可以成全这个念想，因为她不但在太空里，而且这个游泳池大的简直可以装下全体船民呢。”韩三足夸张的做起手势，这把他身旁的艾萨克.赤鸟逗乐了。 “你是打算用这片假海来吸引更多脉系的邋遢鬼，好让他们加入凤雏？”形容巨伟的赤鸟似乎猜测到他义弟的心思。 “这可是个荒唐的点子呢，赤鸟。”韩三足连忙将头摇的拨浪鼓似的。“那些满身尘土的脏小子们会让那里变得臭不可闻，而我还指望着这艘辛苦抢来的太空度假村成为我们几个的养老院呢。” …… 紧闭的房门，昏暗的灯光，豪华套间早已没有不久前那般温暖；一室皆静，悄然无声，阴冷的压抑感却又显得无处不在。 乔尼和罗杰父子站在客厅尽头那扇巨大的舷窗前，三人都不说话，只是对着外间万千疾速掠过的光影发愣。 在亲眼目睹那场残酷的护航之战以银盟方的惨败而收场后，这支疑似船民海盗的组织随即派遣大量人员登上四季号。他们穿得破破烂烂，却大多手持高端的银盟装备，凶神恶煞的让所有身处室外的游客返回酒店。他们用机器人监管所有楼层，并开始限制供电，这使得原本舒适的酒店内室温变得奇冷无比。 失魂落魄的情绪、大难临头的猜疑、无法自控的恐惧，面对这个在出行前完全无法预料到的局面，游客们根本不能接受这一现实，眼前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极了一场永远也无法醒来的噩梦。 所有游客中，没有一个能完全摸的清目前的现状，这些可怜的富甲一方的豪绅名流们，只知道整个四季号业已陷落敌手，自己与近万乘客不免成为对方的手中刀俎。但对于这些人数众多，装备精良的法外之徒们，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占领了这艘飞船他们显然不得而知，更是一头的雾水。 在他们看来，洗劫和占领四季号的举动完全不合情理，要知道作为海森伯格财阀的掌上明珠，这艘梦幻之船的安全防范业已做到极致，而哪怕就算四季号真的被他们成功占据了，银盟军方和弥诺陶洛斯又怎肯善罢甘休？ 不提银盟海军浩浩荡荡的十支庞大的舰队，单单只是海森伯格家族的私人武装‘真卫’公司，就足够要让银盟所属的任何文明种族军队也要大感头痛，他们曾经独自承揽琐罗亚斯德法赫勒一手制造的人质危机，并一个不拉的全部成功救出，临走之际更是留下了一座仍在燃烧的地下城市。 在此方面，‘真卫’显然是有着出类拔萃的手段和经验的。 而这些衣着古怪的船民们，难道就不怕那些诡异卓绝，强壮勇猛的雇佣军战士将他们如蝼蚁一般的撕碎么？他们又怎么有这样大的胆子，竟然敢袭击摧毁银盟军委会的武装飞船，并且占领海森伯格家族的旗下资产？ 难道他们真的只是一伙没有远见，愚蠢的亡命之徒么？ “真是倒霉的运气，真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上了一艘‘贼船’。”在长久默契的静默中，还是康奈尔.克拉克第一个打破了沉寂，他虽然生性纯真滑稽，又终日沉迷于美景和美酒之中，但在三人之中他毕竟是长辈，如今突逢大难，就不由把陷入这摊祸事的罪责都揽向自己。 “谁又能想的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罗杰闻言不由翻着眼睛用他独有的方式来劝慰父亲。“当然这多少也要怪你将这里所有的乐子都尝了个遍。”他道。 “十年来跟着四季号满银河的乱飘，您简直已经可以算作是位兼职船员，不拿工钱却还在倒贴大把星币的冤大头，这一点就恐怕要感动上苍，惊动寰宇，于是当他们在袖口里再也抖不出任何花样之后，干脆就上演一场真实版本的《末日穷途》，也好让您老人家始终保持旺盛的斗志和新鲜感，让您和这艘伴随您一生的梦幻之船之间的故事流芳飘万里，亘古即永恒啊。” 老克拉克被儿子说的哑口无言，知道这小子是借机会数落他多年来离家游玩，对于他不管不顾的的一通反击。但事实就是如此，这些年来他每每念及于此也实感愧疚，却又阻不住自己内心中那股心魔般的冲动，依旧身不由己的再次踏上茫茫旅途。 第六百零四章 鸿门宴 “这些凯兹米亚人……他们打算把我们带到哪里？”罗杰此时指着窗外疾速消逝的繁星同时向康奈尔和乔尼问道，但他所认识的这两位最博学者却显然回答不出。 “总之不会是武皇星系。”康奈尔喃喃道。 “好吧，银盟政府的强硬行动惹来了这场祸端，他们将琐罗亚斯德的几百万棕肤人完全变成了一帮无法无天的海盗！天知道他们会为此做出些什么举动，我是说……究竟是人质还是殉道者现在还不得而知，你们说说看……我们会不会被……”罗杰用手指在自己脖子上一抹。 “胡说八道。”康奈尔拼命摇头。 “20万死难者的怨念，而仇恨会让人盲目！”罗杰试图提醒父亲。 “不可能的，要真那样，他们早就做了，干么又放我们下山。”康奈尔拒绝接受。 “亲自动手才解恨嘛。”罗杰继续分析着。 “别胡扯！”老克拉克的脸色越来越白。 “应该不是为了单纯的复仇。”乔尼此时觉得有必要打断这出儿子对老子的恫吓的荒诞剧了。 “在几年前的人质事件里，就有报道说凯兹米亚人拥有一小支武装舰队，而刚刚登船的却是一伙船民，也许这两支被银盟驱逐和遗弃的势力终于在近期联合起来了。”他推测道。 “为什么是船民？福耳库斯的羽民可也是黄肤面孔，同样的一口羽人腔，你刚进纽顿那会儿不也是这样？你难道也是船民？”罗杰撇着嘴不同意道。 “衣着。”乔尼只好告诉他。 “你是说太脏？我倒觉得他们大多数看上去可都干净的很。”金发小子继续撇着嘴。 “不是新旧和清洁，是款式。”乔尼继续解释道。“羽联和虽独立却依然处于银盟经济圈内，加急送和好乐佳这样的连锁企业在福耳库斯怕是也比比皆是，所以那里的羽民就绝不可能还穿着带有明显联邦时期特征的服装。” “没想到你连这也懂。”罗杰翻起眼睛。“但也许是复古时尚，也许是文化抵抗，谁知道呢，JFK，如果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乔希.佩克那样的骷髅党徒，可也搞不出消灭一整支银盟护航舰队那样的阵仗。”他将嘴形改撇为撅，显然并没有被乔尼说服。 “首先服饰的款式与文化无关，那只是经贸与商圈制造流行的影响力，是经济和舒适的提升，性能与材质的改良。”乔尼表示道。 “而且那些船民也不是骷髅党。”他做出补充道。 “那他们又能是什么？论人数和手段，恶灵骑士可排在他们之下，我才不信那帮偷鸡摸狗，专门搞真空葬的无耻海盗们能攻的下四季号。”罗杰抛出自己的见解。 “骷髅党恐怕也不能。”乔尼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你是说……你是说……那个什么，归……”罗杰有些诧异的紧盯着乔尼，但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门口的一阵敲门声给打断。 套间的房门在这之后直接打开，人形机器人服务生查理23走了进来，它一身绸缎礼服熨烫的平整光润，脸上洋溢着暖人的微笑，进门后先对着三人深深鞠躬，态度一如往昔。 “晚上好，让您久等了，我的新主人邀请三位去参加一场未被具名的聚会，请跟随我的指引一同前往。”机器人露出淳朴的笑意，像是发自内心的为眼前的三人感到高兴。 …… 爱琴海拉美西斯号天台，几百名被带至此地的四季号游客大多一脸的惊恐，他们或坐或站，不知所措，完全不知被带到这里的目的，而在他们的周围，拉美西斯号上似乎一如往昔般的热闹。 奇异的假山，高耸的棕榈，一条人工溪流正在近处潺潺流淌，靡靡之音游离在身侧，却又分辨不出声源出自何方。 在天台的中心区域，精美而丰盛的各类美食摆放在自助餐台上供游客随意拿取，几个机器人服务生在酒水吧中伺候着，调拌着浓香四溢的蛋酒与庞曲，使空气中充斥着一股令人微醺的气息。 尽管已经快饿了一整天，整个天台几百名战战兢兢的游客，却没有一个敢大着胆子上前拿取食物。四下皆静，鸦雀无声，只有粗重的呼吸和拼命抑制急不可闻的抽噎声响。 天台表演区内，十几个仍然身着黄色奇装异服的凯兹米亚杂耍者正抱臂而立，在他们最中间的，则是乔尼他们在好乐佳领班的全息通讯影像中见过的那名粗豪男子。他留着一副修剪整齐的浓须，身材较一般凯兹米亚人更为高大，全身但凡露出皮肤的地方皆长着茂密的体毛，他膀阔腰圆，筋肉盘结，看起来简直像是个小了一号的巴雷卡斯人。 面对平台上游客们那数百双惊惧和疑惑的眼睛，杂耍艺人们大多面无表情只是以冷漠回应，但乔尼却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快慰的笑意。曾经的他们只是一种娱乐于消遣的工具，而如今却高高在上，成为主宰他人命运的一方，这也确实令事情变得更加讽刺。 “各位稍安，在人来齐之前，不妨请先享用一些食物。”凯兹米亚人亚瑟在一阵沉寂后突然开口说道。 没有人吭声，或是回应着做出动作，眼前自助桌台上那些诱人的糕点和巧克力喷泉在他的这句话后立即有了某种嫌疑，将游客聚集于此，开一个象征性的聚会，是为了分批毒死整船的人么？ 有人的脸上已在变色，窃窃私语将心中的疑虑如瘟疫一般传递，人们不禁纷纷移动脚步，不是走向桌台而是惶恐以极的远离，但此时人群中一人跃众而出，此人脸色苍白神情迷惘犹豫眼睛里却在发着光，没有走向餐台却径直走向吧台，伸手从衣兜里掏出几枚星币拍在桌上，他的脸庞开始红润神色恢复如常，他声势如虹，嗓门清脆。 “一杯杜松子酒！两块冰，再加一颗酸橄榄。”康奈尔.克拉克对机器人侍应喝道。“要压箱底的货色而不是那种骗单程客的劣质玩意儿……”他压低了嗓音补充着。 “你的要求一向是我们的愉悦，克拉克先生。”机器人熟络的回应着康奈尔，手中则飞快的倒酒夹冰块挤橄榄。 第六百零五章 自助餐 当酒杯摆在康奈尔身前的杯垫上时，这位小有名气的四季号常客立刻迫不及待的举杯痛饮。在几百双目光的注视之下，呷下一大口清凉心腑却又隐隐灼烧酒水的康奈尔.克拉克终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而在这之后所说的话就更是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总算是活过来了。”他感慨的说道。 看着康奈尔一杯一杯的喝着酒，一边笑逐颜开一边长吁短叹，罗杰.克拉克也随后行动起来。 “被老爷子这么一闹，我突然想起来今天到现在还没吃上一口餐饭。”金发青年边说边走到自助餐台前，乔尼则跟在他身后。 “搞得花团锦簇的，却又找不出一个像样的汉堡。”罗杰挑来挑去，最终在保温区找到一块咆哮兽肉排捧着大嚼，而乔尼已经拿起一块易比克小点心品尝起来。 “嘿，你就不打算等等看再做决定么？”罗杰一边咀嚼一边调侃起乔尼。 “等你毒发身亡么？”乔尼被他逗得直笑。“想必那一定会令人凄然泪下，但这样的悲惨局面显然还在酝酿。”他道：“对方既对游客有所图谋，又怎么可能在食物中下毒？” “道理虽然不错，却不见得占着全部的概率。”罗杰呲牙对友人哂道。“但只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你就打算以身试毒么？瞧瞧，这可是个蠢想法。” “难道你不也因此在做着同一件事？”乔尼提醒他道。 “我？”罗杰奇怪的看着乔尼。“我是真的饿了。”他道。“而且……饱死鬼也总比饿死鬼强。”罗杰恶狠狠的将嘴里塞满了咆哮兽肉。 两个年轻人一边吃一边谈笑，要引得周围的游客有些按捺不住，长时间没进食的他们自然人人感到饥饿，见此情形就有人立即也迫不及待的也上前拿去食物，但哪怕如此，大多数人却依然忍着持观望态度。 无声的宴会在轻柔舒缓的音乐声中继续进行着，其间不断的有机器人侍应陪同不明就理的游客进入天台，轻嚼细咽和低声细语的交谈使不少游客暂时降下心防，围聚在自助台前拿取食物的人流也开始逐渐增多。 乔尼和罗杰两人捧着亮釉瓷盘，在假山旁的僻静处找了一张小圆桌坐下，乔尼的盘子里放着几块点心和一支色彩斑斓的冲溪蚌，罗杰的盘子里却堆满了各类肉品。 “来早了就总有惊喜，吃饭的气氛虽然不堪，但这些玩意儿可都是精品……”他口中鼓涨，右手光束餐叉举着转圈，神色自若，似乎早已忘记了已成为阶下囚的事实。 “比起纽顿食堂的味道如何？”乔尼笑着问道，他无法作想，心知此次事态恐怕不会轻易脱身，但见友人故作镇静，却也不愿示弱。 “一个是凡间美味，一个却是仙品。”罗杰嘟嘟囔囔的说道。 “不过我倒宁愿品尝纽顿汉堡而不是这些烹调入味的咆哮兽肉，你知道么JFK，好的东西一旦在你面前堆成了山，就再也不能算作是奢侈品。”他用光束叉戳着一块鳍鱼寿司，并努力的大口吞咽着嘴里的肉。 “而且这里连米露也没有……”他喉结蠕动着抱怨道，光叉一挥，将那块寿司又丢进嘴里。 “你这话说的倒也没错。”乔尼点头道。“如果在今后被绑架的岁月里长期处于这种状态下，这样一段时间后，谁知道呢，也许你今后一见到咆哮兽肉就唯恐避之不及。” “讨厌咆哮兽肉？真是说的傻话。”罗杰用指甲剔着牙。“那样的故事也许将发生在另一个宇宙，但绝不可能在这儿，更绝不可能是我。”他竖起双指发誓道。 乔尼对他展颜一笑，手指盘弄着餐盘中冲溪蚌壳，将它滴溜溜的旋转，随着惯性的结束，下端尖锐的蚌尾指向一处时他却逐渐收了笑容，抬头看着仍在吃个不停的罗杰。 “你有想过他们为什么把我们这些人召来这里么？”他问道。 “不知道，也不想费神去猜。”罗杰歪歪嘴。“如果他们想让你知道，你自然就会知道。” “那么这些又都是些什么人呢？”乔尼又问。 “我又哪儿会知道。”罗杰奇怪的看着他。“我想你问错了对象，JFK，交际和互相吹捧是我家老爷子擅长的勾当，而你却试图把我跟他化作一类。” 罗杰清空餐盘，咽下最后一口食物，紧接着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而乔尼却在扫视着假山前的人群。 “这些人可都是银盟排得上名号的政客和富豪啊。”乔尼告诉罗杰。“把他们挑出来聚集在这儿，应该是想要宣布什么。” “你是说恐吓和索要赎金？”罗杰似乎一早就有了概念，毫不犹豫的抢着友人的话茬。 “也许。”乔尼微微颌首。“但你和伯父还说的通，把我也给带上又是怎么回事？”他有些疑惑的道。 “哦，一起来的，你还想独善其身啊。”罗杰一听不满意了。“美得你的！”他嗤然道。 远处电梯叮呤声响，似乎又有游客抵达天台，当半透明的滑门打开，从内走出十几个手持武器的一伙人，他们簇拥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快步走至天台正中，周围的游客们纷纷退后让出空间。 “很高兴能搭乘此次四季号的梦幻旅程，虽然过程稍显颠簸了些。”赢凤雏环顾四周，一张俏面上带着暖人的笑。 “各位想必也已经知道，咱们接下来的旅途恐怕要添加一些变数，行程路线已被更改，航行日志恐怕也得重写，冗长的陈词滥调，无趣的官样文章，但却又是不得以而为之的功课。”她笑吟吟的说着话，而与之回应的却是游客们更增惊惧的眼神。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在银盟星域袭击海军船只，抢劫民用游轮，真是好大的胆子！”此时人群中有人大声质责，众游客循声让路，将那人孤零零的显出身形。 第六百零六章 政论 越众而出的这位身材矮胖，脸上带有一种居傲的神情，他昂着头左右观望，似乎也有些紧张，但随即挺直胸脯，大步走到赢凤雏面前。 “果然是您呢，亚当斯议员，我就想着在登船的硕果仅存的几位中，会不会是您第一个站出来仗义执言呢。”在对方毫不气馁的直视下，赢凤雏颇有趣味回望着他，脸上也不由得浸满了笑意。 “我知道你是谁。”亚当斯鼓足勇气的说道。“赢凤雏，船民归途派的支脉领袖，犯下如此的滔天大罪，你难道是疯了么？” “作为联席议会战情委员会的首席，您倒是很熟悉自己的职责领域呢，亚当斯议员。”赢凤雏冲他比出大拇指夸赞。“但我又究竟犯了什么罪呢？”她笑嘻嘻的问道。 “攻击银盟海军的四季号护航舰队，强占民间飞船，非法拘押乘客！这难道还要我告诉你？”亚当斯怒道。 “但我却听不出这里面有何不妥啊，这些是属于犯罪么？”赢凤雏抿嘴而笑道。 “装傻充愣，不知死活！你破坏了法律，就必将受到应有的制裁！”亚当斯道。 “哪家的法律？”赢凤雏问道。 “银盟宪法！”亚当斯大叫。 “那么我们又是何时加入银盟的呢？”赢凤雏含笑问亚当斯，这让后者顿时语塞。 “这无关所属，而是常识，难道船民组织就可以不辨是非？你们难道就没有法律？”亚当斯气急败坏的道。 “尽可能的活着，这就是船民的法律，也是一切的前提，你瞧，我们的垃圾船实在太旧，而这里正巧有一艘崭新的游轮，而它简直可以装的下我十条船里的垃圾佬，为了生存，我们想抢而你们不让，于是也只好疯狂一把，放一场令人瞩目的烟火秀，黑几个呆头呆脑的机器人，最终我们却来到这里，与您探讨有关于法律和常识的话题。”赢凤雏嗓音清脆，声调平和，说话时始终在笑。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亚当斯在她说完后询问着。 “什么？”赢凤雏轻轻挑起眉头。 “如果你们要抢四季号的话，这几十年来实在有太多的机会，我是问为什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亚当斯有些沮丧的解释道。 “终于肯换上务实点的论调了么？啧啧……亚当斯议员，这可并不像联席议会上满口正义和道德你呢……”赢凤雏眯起眼睛。 “把政治暂时搁在一边，我只想知道事实。”亚当斯似乎并不想就此理论。“也有权利知道。”他想了想又道。 “你猜。”赢凤雏抿嘴望向他，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显得很放松，似是很享受的样子。 “宣誓典礼惨案！你们这是在趁乱起意！”亚当斯斩钉截铁的说道，他在这一天里已将此次事件自我推演了一番，作为一名政客，也显然考虑到一些用于谈判的辞令。 “世人皆知船民生活凄苦，凤雏小姐，我们早已意识到银盟对船民归途派的种种不公，也曾经想着试图改善。”他突然语调趋缓，一脸的真诚。 “是吗？”赢凤雏闻言不由得睁大眼睛。 “当然。”亚当斯奋力点头。“作为一名在野党议员，我们从多年前起就一直在阻挠文仲的所谓‘伊童解决方案’的通过。” “那么它通过了么？”赢凤雏眨着眼问道。 “结果虽然不能如愿，但那也只与议会席位的多寡相关，事实上，在福耳库斯民生物资的配给上，我们也曾经尝试增加一定额度。” “那么它增加了没？” “这仍然与合作党的独裁统治有一定的关联，凤雏小姐，我只是想说你们并不算孤立……”亚当斯仍不死心，他开始一一陈述，试图向赢凤雏阐述他在天使城中对船民所作的‘功绩’，而赢凤雏这回却并不打断，只是笑吟吟的听着。 “这个小胖子到底想表达点什么？”在亚当斯滔滔不绝的表述期间，坐在假山前逐渐失去耐心的罗杰忍不住的向乔尼问道。 “表达他是个好人。”乔尼告诉他。 “然后呢？”罗杰接着问。 “看看能得到什么……也许……”乔尼耸了耸肩膀。 “跟一个占尽了上风的海盗头子索取并不存在的奖赏？他以为呱呱这么张两下嘴巴，就能让人感激涕零的把所有人都给放了？”罗杰不敢置信的摇晃起脑袋。 “这些玩政治的家伙们为啥总是这样？说着不切实际的台词，带着令人作呕的虚伪，事实上他们就像仙木林电影里的那些反派喽罗，巴拉巴拉的说着牛皮哄哄的狠话，然后在下一秒被某个不起眼的配角揍得七零八落，稀里哗啦。”罗杰说着说着说出了点火气，他扮足了夸张的表情，手臂也在身前挥舞，而乔尼看着他露出会意的笑。 “我是说这些整天浸淫在尔虞我诈中的家伙，不应该是玲珑剔透，八瓣心窍的机灵蛋么？为何人前人后的又总像是天真的低龄儿童似的。他们难道就真的不明白么？在这时这点上，任何求恳恫吓的辞令也无法改变对方的心意，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嘴听人摆布罢了。” “他们明白的，从一开始就是。”乔尼提出见解。 “那这个说个不停的家伙，演得又是哪一出呢？”罗杰费解的问。 “不知道。”乔尼嘴角弯着回答他。“习惯使然吧，我想，职业病什么的。”他对罗杰眨眨眼睛，而后者则配合的做恍然大悟状。 而此时在天台中央，赢凤雏终于礼貌的打断了喋喋不休的亚当斯的发言。 “我想回答您刚刚提出的那个问题，亚当斯议员。”她微笑道。 “那只是一个开始。”亚当斯立即昂起脑袋。 第六百零七章 人质 “您说的完全正确，一个开始，亚当斯议员。”对亚当斯的话赢凤雏弯起眼睛点头称是。“当您和您的同僚们从银盟政治风暴的核心踏上这艘船时开始，诸位就已经成了我们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 “赫尔敏兹登教堂外，比尔.坎伯设在演讲台下的燃烧弹可将那张冗长的政客名单清理了小半，一百八十二位列席就职典礼的联席议会议员竟无一幸免。”赢凤雏说到这里紧盯着亚当斯的眼，后者起初镇静的回视，却最终败下阵来，低垂着脑袋，似是在为死去的同伴默哀。 “大乱突生，政局动荡，天使城几百万人为此怕的瑟瑟发抖，而大难不死的诸位却又能弃民众于不顾，忙里偷闲，乘着这艘梦幻之船四处游玩。”赢凤雏说着亚当斯不愿聆听的事实，她鼻翼微微皱起，笑容可掬。 “我们只不过是想冷静冷静！那样的画面，没有一个人能够受得了，如果你亲眼见到……那实在是令人……”亚当斯语气微颤道。 “凤雏小姐，你在犯一个大错。”他顿了顿话锋突然一转，眼睛望着表演区的那几名杂耍艺人，语气也开始变得强硬。“你应该很清楚，比尔.坎伯最后的所说的那些疯话已经通过电视直播传递到银盟的任何一个角落，这也就是说，凯兹米亚人要为这场惨剧负责！银盟军委会为此目前已在拟定清剿计划，而你现在显然是在与琐罗亚斯德恐怖家族的遗祸进行着某种合作！你就不怕银盟海军将复仇的怒火转嫁于你们么？”亚当斯抬起头来，眼光与身前的这位船民首领再次交战。 “他原来不傻啊？”听了亚当斯的发言，罗杰倒显得有些惊讶。 “傻子可干不了政客。”乔尼附和他道。 “但装傻却没准会干的更加出色。”罗杰扁起嘴来做出点评。 此刻在亚当斯的身前，赢凤雏已给出了她的答案。 “您再次正确，亚当斯议员，我很怕，怕的要命，也正因如此，才费劲心思牺牲人命的也要将大家伙请进这个局中来。”她始终笑意吟吟，言辞中却渐渐显出锋芒。 “船民福薄命贱，漂在真空几百年也不遭人怠见，而诸位则不然，您瞧，议会议员、政坛精英、顶级富豪、圈内名人，四季号游轮上总是藏龙卧虎，跺跺脚即可震动一方的大人物恐怕多出几只手也数不过来。就算我等命若草芥，在座的各位却都是身娇体贵。” “你打算拿我们如何？”亚当斯闻言问道。 “你再猜。”赢凤雏面露戏谑之色，似乎是在嘲讽亚当斯的明知故问。 “绑架政府官员作为筹码，可不是和银盟当局展开谈判的好法子，在20亿公民的关注下，他们才不会主动示弱，为了这一船人向你们做出任何妥协。”亚当斯脸色惨白，说的倒是实话。 “他们的确不会。”赢凤雏抿嘴一笑。“为了所谓的大局，无论是谁接下那柄乙钛长剑，成为银盟第一人，恐怕都会一如既往的首先进行损害控制，封锁全部信息，并悄无声息的解决这一场危机。” “而到了最终针尖对麦芒的时刻，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我想那都一定是如今在这艘船里中的任何人都不会喜欢的结局。”她环顾四周，看着那一双双充满惊怖的眼。 “大家也应该明白这一事实了。”赢凤雏对所有人说道。“诸位如今和我们绑在一条船上，要生一起生，要死一块死，这当真是比任何浪漫读物更加引人遐思呢。” 人群中发出微微骚动，有人惊恐万状，有人窃窃私语，他们中聪明点的已经立即明白赢凤雏话语中的含义，海军舰队的行动既然无法阻止，却可以引爆整艘四季号，将全船的人一同化为灰烬。 船民首领脸上自始至终带着微笑，她表面如一名娇羞的少女，淳朴而高贵，那对成熟的眸子里却似是有着难以言喻的魔力，配合着那副醉人的浅笑，似是洞察一切后的不屑或是鼓励，令人一眼见过就无法忘却，刻骨铭心。 赢凤雏说了她想要说的，再不理睬众人，一转脸却拿盘取碟，在自助餐台上挑拣起食物来，她既然开了头，身旁的那些手下就也一窝蜂的学着做。 而在平台的中心，老成持重的柯林.芦莺接过赢凤雏的话茬，替她开始宣布此次召集的真实目的。 “事情我们已经做下了，并且绝对没有回旋的余地，诸位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现实，一切听从我方的安排。”老头岁数已是不小，声音虽是颤巍巍的，但平台上的每一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凭借着四季号的美名，此刻能站在这里的，皆是银盟各界的翘楚人物，对聪明人不玩花样，让我们敞开天窗来说话，你们已经命悬一线，这也就是说，须当竭尽所能的保重自己的这条命。回你们各自的房间，用腕表录下私人讯息，发给家人或是各自认为最重要的友人。你们可以告诉他们，归途派取得此船的控制权，你们能返回家园的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通过谈判……” “让我来把这事理一理。”芦莺的话说到这里却被亚当斯打断，现任自意党议员满脸露出不信之色。 “你是说让我们帮你们想方设法阻止银盟政府的军事行动，在非法占领这艘船，将所有人拘禁成为人质之后？”亚当斯哑然失笑道。 “是的。”芦莺面无表情的道。“我们已经在这艘船的各个方位布下炸弹，如果你期待银盟军方的人质拯救计划，那只会害死所有的人。”他语气平淡，所陈述的事实却让众人大惊失色。 “听好了，关于鱼死网破，船民的信仰可与你们不同，我们在真空中呆得太久，对于死亡和生存之间的界限看得极淡，这点可以在你们的影像讯息中尽管透露。”柯林.芦莺站得笔直，依然在对所有人做出某种解释道。“给家人报一句平安，向子嗣们说一段教诲吧，如果事态不向着我们所期望的方向发展，也许这将是你们最后的遗言。” “当然每一段影像都会经过我方的查核，你们应该知道什么能说而什么不能……”他继续阐述着。 第六百零八章 谈话 衣衫褴褛的船民们在取餐台前围了一转，他们大多直接以手抓取食物，将流淌着浓汁和油脂的美食塞进口中大嚼，几个年轻人为了一块咆哮兽肉而争夺吵闹，上了岁数的则一杯又一杯的在透明容器中舀起蛋酒痛饮。 在人们的注视之下，船民们显得粗鲁豪放，半点也不在意那些充满敌意的眼神，他们不堪的行径并没有受到赢凤雏的阻止，船民首领此刻捧着装满食物的餐盘，一边品尝，一边向着假山前走来。 她看了看乔尼和罗杰，将手中的餐盘轻轻放在两人所坐圆桌上，拖过一张长背座椅，不理罗杰的疑惑的眼神，赢凤雏缓缓的坐下。 吮吸起手指上残留的酱汁，抬头看了乔尼一眼，她神色淡淡的，黑色的眸子温润如玉，咽下口中的食物，她伸出手来，在罗杰的盘子里翻了翻，随后捏着一块早已凉透的烤肉排，银牙轻启，拽着咬下一块来，在嘴里缓缓的咀嚼。 “大王，您吃了我的肉……”面对眼前这位风姿卓绝的女性，罗杰试图用俏皮话打开话题，但对方却根本看也不看他，只是颇有兴趣的打量着乔尼，乔尼也随即开始打量起她。 赢凤雏口中牵动，目不斜视，将那块肉排重新丢回罗杰的餐盘，罗杰张着嘴合不拢一脸惊异的看着她，对方的视线始终聚焦在乔尼身上。 “年轻人，作为托特雪山的英雄，你今天可救了不少人呢。”这位紧盯着乔尼的船民首领突然道。 “你是说那座被贵方弄塌的雪山么？万幸的很，我们侥幸逃脱。”乔尼淡淡的回道。 “只是侥幸么？”赢凤雏含笑看着乔尼，眼神中闪烁出动人的光泽。“你可是准确的预判到所有人都不曾去考虑的一场灾难呢，而如果不是你的预警，我们恐怕至少会损失五分之一的人质。” “一场实力不等的屠杀，一次不宣而战的奇袭，贵方如果真的关心我们这些人的死活，却又奇怪的不给那些垂死奋战的海军士兵们留下一线生机。”乔尼紧捏着手指，仔细审度着眼前这名女性，但令他失望的是，他的强硬话语并未在对方的眼中激起一丝微澜。 “屠杀？这个字眼可与事实不符啊。”赢凤雏摇头笑道。“我给了他们最崇高的尊重，以真空作伴，以星辰为棺，这已是身为一名战士的最佳归宿；生游星海、逝亦无憾，听听银盟海军值得夸赞的豪言壮志，我敢打赌你们这些地表人对于荣誉和我们有着一样信条，至少从表面上看是如此。” “荣誉？船民组织中也存在这样的东西么？”被赢凤雏的不理不睬搞的心烦意乱，罗杰闻言忍不住在一旁插言道，这让船民首领将注意力第一次转向他身上。 “不但存在，并且丰富的令你无法想象。”赢凤雏一双凤目斜瞥着罗杰，又再次缓缓的转移视线。 “感谢你所作的一切，我想我欠你一个人情。”她目光炯炯的对着乔尼说道。 “欠人情？那现在不正是兑现的好时候？”罗杰一听在旁顿时来了精神头。 “与其拖着让彼此惦记着，倒不如现在解了大王您的一个心结，您瞧，他救了几千个宁愿倾家荡产也乐意赎身的肉票，以他们在银盟的身份和资产而言，那可是乖乖了不得的一大笔钱！”他用手抓着乔尼的肩头，猛然间的发力让后者丝的吸了口气。 “放了我们！”乔尼和罗杰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 托特雪山崩塌后，被救出景区的好乐佳领班在混乱中与他们三人失散，这样一来在游客中没有人知道是乔尼首先发现了危机，也就更谈不上感谢。糟糕的逃生体验和落入陷阱后的挫折感使得他们沮丧，对事态发展的猜测又令他们觉得前途未卜。面对巨变，乔尼虽说并没有像其他游客那样将惶恐和惊惧写满了一脸，却也不禁暗自担心，一半是为克拉克父子还有自己，一半倒是替家中的乔安娜担忧。 歼灭军方护航舰队、劫持四季号、绑架上万名人质，归途派摈弃了数百年来置身世外，游离于人类社会边缘的生存态度，作出了这场明显有着预谋和后续计划的行动。对于船民们最终的目的，乔尼此时还看不真切，但无论最后是否能真的随了他们的愿，又或是银盟军方冒险展开人质拯救行动，对于他们来说，都将是一段异常凶险的旅途。 而当消息传至遥远的武皇奇连，独自一人呆在峡间谷地家中的乔安娜，又该如何接受自己儿子被绑架并随时面临噩耗的事实？那一定会令她悲戚欲绝无法自抑的。 “放了你们？”赢凤雏闻言后睁大了眼睛。“在这片人迹罕至的斯嘉蒂星系么？炽热而暴躁的赛壬是这里唯一的行星，而除非你们能忍受炼狱般的高温，泡在岩浆和辐射物的热澡盆里，虚无的真空将为你们提供无尽的坟冢空间。” 看着哑口无言的两个年轻人，赢凤雏抿嘴浅笑。 “退一步来说，就算我狠发善心的提供一艘具备迁跃能力的飞船，你们又能成功驾驶着返回武皇星系么？”她眨着眼问道。 “这可是你说的。”罗杰.克拉克一脸兴奋的跳将起来，他摆手向正无精打采啜着小酒的康纳尔.克拉克连连示意，在后者终于注意到后冲他大声叫嚷道：“你会开飞船，是吧？任何飞船！” 康纳尔皱眉困惑一开始没听明白儿子的话，等到罗杰又再次重复了一遍后，他翻了翻眼睛，摊着双手，脑袋猛摇，这让原本兴头十足的罗杰立刻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的惭惭跌坐。 第六百零九章 急症 “无论是什么神祗在掌控着一切，有一点可以明确的是，她无疑太过实际，不留半分戏剧性发挥的余地，你瞧，老爷子果然给不出任何惊喜。”失望的罗杰只有叹气。 “您大可以在福耳库斯给予我们自由……”乔尼此时突然说道，他紧盯着赢凤雏的眼睛，发现她毫无所动，只是笑容更甚，如一朵始终蓄势待放的玫瑰。 “为什么你确定我们一定会返回伊童？”赢凤雏笑吟吟的问道。 “为什么？我不知道。”乔尼摇起头来。“但坦塔罗斯小行星带归途派的永久聚居地，至今还有您的大批的族人，恶劣环境的克拉托斯上，琐罗亚斯德的幸存者们正在苟延残喘；您和您的支脉摧毁了银盟军方的武装，占领了海森伯格的资产，倒是可以过起奢华却并不能持久的逃亡生涯，但你的族人和盟友却必定要为此付出无可估量的代价。”他静静的描述和分析着事实，赢凤雏听后眸子虽已亮了起来，却始终保持微笑。 “向来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船民首领此时道。“也许我们如乔希.佩克之流一样，只是一群为生存而战的拙劣的海盗。” “恐惧和私欲可无法让您拥有这样一支可以战胜银盟正规军的武装，狡诈与诡计也不可能令这些凯兹米亚幸存者们与您并肩而战。”乔尼再次摇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贵方有着一个思虑周详且明确的目的，四季号还只是一切的开始。” 乔尼的此番发言令赢凤雏陷入沉默，她长久的看着眼前这名外貌俊逸脱俗，态度矜持拘谨的年轻人，她捕捉着他的目光，而他不避不让，这不禁令他们能够更仔细审相互间的眼瞳，以至于能够在彼此异样却皆显深邃的瞳仁上，察觉出倒映着自己的剪影，两人在同一时间醒觉，都不动声色的错开互视的眼神。 “也许我们该另找个时间谈谈你所谓的猜测，到那时候，谁知道呢，也许你们确实值得提前赢取自由也说不定。”赢凤雏笑意盈然的说着，乔尼则向她点头应允。抓住所有可能的机会，从这一场不知道结局的危机中带着克拉克父子全身而退，他默默的思讨着，在心中仔细盘恒着接下来要说的每一句话。 但此时柯林.芦莺却已来到假山前，他迎面走向他的学生，对周遭惊惧的目光和不绝于而的窃窃私语声浑若未闻，赢凤雏则环顾四周那一张张惊恐的面容，满意的冲着须发皆白的老师点头微笑。 “你可把他们给吓的够呛。”她优雅的翻转手腕。“但我想你已将这个诡异局面阐述的相当透彻。” “我想是的，一部分人对银盟方面恐怕还依旧存有幻想，这点不足为虑，长期的现状应足以让他们认清事实……”芦莺面无表情的面对赢凤雏陈述着，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乔尼正在仔细聆听他们的对话，他转头望向乔尼，细长的双眼扫视着眼前的这名年轻人，他哼了一声，放过乔尼打量起坐在对面的罗杰.克拉克，后者则对他扮起鬼脸。 就在这刹那间，芦莺突然长眉紧皱，那张经年不变的看不出悲喜的面容陡然间露出惊讶之极的神色，他呆呆的望着罗杰，眼神中却已似是失去了焦点，他口中喃喃自语，银白色的长须微微悸动，竟是全身开始颤抖不已。 老头的这一举动，不禁令他身前的罗杰感到大惑不解，他收了装样滑稽的嘴脸张大了嘴，手足无措的看着已抖成筛糠般的柯林.芦莺。 “我可没有想表达任何的不敬……”罗杰连忙道。 “库……库……”芦莺似已站立不住，他单膝跪在地面，嘴角呢喃，满脸是泪，他双手的手臂前伸，似是要拥抱什么，他抽噎的如此厉害，以至于双眼翻白的当场晕厥过去。 “来人！”赢凤雏大声对着前方呼喝，她飞快的站起身来，用手指搭在扑倒在地的芦莺的颈项探查脉息，拉美西斯号平台前方，十几名赢凤雏的贴身护卫闻讯赶来，面对如此情况，都不知如何是好。 “这里有医生么？”乔尼此刻第一个省悟过来，随即对着身前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群中大喊。 “我是医生。”立刻有一名游客应声而出，在赢凤雏的眼神示意下，护卫们让开一条路，这名来此度假却无辜成为人质的名医本着救死扶伤的职业守则，也只得战战兢兢的赶忙蹲下检查芦莺。 “心率正常，体征也还好，应该不碍事。”他在初步诊断后向赢凤雏道。“是情绪激动导致脑供血不足，休息休息就会醒转。” “谢谢。”赢凤雏冷冰冰的向医生道谢，她向着手下挥了挥手，四个船民立即上前将芦莺缓缓抬起，向着游船的阶梯处行去。 对于老师刚刚那古怪的举动，赢凤雏并不清楚是何种缘由导致，她在脑海中回忆着芦莺手臂最后所对的方向，随即抬头望向那名沉着而内敛的年轻人，而他也在望向自己，眼神中透着不解，似是对这一变故也同样的毫无头绪。 “该说的都说了，接下来的要做什么，你们已经很清楚。”赢凤雏突然肃声向着天台中的几百名游客大声宣布，她面沉似水，更无笑容。“想活的话就按我们的要求去做，别想歪了，这已是诸位唯一的生路。”她再次强调道。 “是时候结束这一场无聊的独角戏了，将他们都带回酒店。”她对身旁的手下小声吩咐着。 “而你们俩个……”她迟疑的看着乔尼和罗杰二人，似乎对如何安排他们有些犹豫不决。“算了，先回酒店吧，需要的话，我会派人来邀你们见面。” 赢凤雏说完挥了挥手臂，转身向着前方的电梯走去。 第六百一十章 意外的拯救者 表面上虽恬淡平和，思绪中却又廖若繁星，没有那些神奇的全息影像的诠释，船中本无日月。 为了节省能源，这处平日间满是繁华光影的所在，如今却陷入采光不畅灯火不明的境地，黑暗无处不在，而始终伴随的，是四季号的再一次冗长而毫无征兆的长距离迁跃。 标准时入夜时分，跟随着查理24回到康奈尔的那间套房，乔尼已在厅堂内的软沙发上独自枯坐了近两个钟头。寂静而黯淡的四周，是夜非夜，脚下是柔顺的绒毯，背后是鹅绒制式的大号软枕，他身上虽然披着厚厚的法兰绒睡衣，却依旧被室内的低温冻的瑟瑟发抖。 修葺成壁炉模样的光辐式采暖装置在如今真的变为一件摆设，原本花团锦簇的室灯也全不管用，但前方舷窗外的那些变幻莫测的流光剪影，却又将将勾勒出房间内各式物件的轮廓。 乔尼痴痴的盯着那些即现即隐的光影，眼神迷离，心中的那交织成一片的思绪，也似是与这一道道超越时空的星辰之影一般，正在抽丝剥茧的离他远去。 对于如今身遭所发生的一切，他感到忧心忡忡，并无从遏制将正在发生或已经结束的各个事件，与如今身陷局中的自己比对揣摩。他情不自禁的将这一切与三年前重生后的种种遭遇联系，并试图在其间找出某些关联。 他向来崇尚因果，不相信巧合，而如今前世的所有信念都已变得模糊扭曲。要提及真实还是虚幻，又或者是哲学范畴的自省，他的意识和个体存在本身，就已成为一种可以颠覆全部所学认知的悖论。 繁杂的念头使他精神萎顿，却又不像罗杰.克拉克那般能够狠狠的的抱怨一番后接着倒头大睡。 飞船在长途迁跃期间气温骤降，勉强可以抵御严寒的倒是厚厚的床铺，三人之中以康奈尔的体质最弱，在喝了点小酒后更是首先抵受不住。罗杰帮着自己父亲掖好被褥，又回到起居室与乔尼攀谈拉美西斯号上的这场鸿门宴，对于这个年纪比他们俩明显大不了多少的船民领袖，两人倒是都有着共同的感受，乔尼形容她为：喜怒不形于色，有很深的城府，罗杰则形容她为：九分的容貌倒有十二分枭雄的心。 套房的三间卧房与起居室相通，静室无声，不愿回房入睡的乔尼此刻可以清晰的听到熟睡中罗杰均匀的呼吸。而舷窗外疾速飞驰的光正在渐渐趋缓，线条状的星辰之影凝聚一处，在一瞬间又再次化作漫天闪耀的繁星。 他抬起手腕上已失去网络连接功能的手表，测算着此次迁跃的时间。 还剩下一次迁跃，乔尼默默的做出计算。 从海奎特到奥西里斯星门，按照这个航线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船民们确实是在将四季号开往伊童星系。 归途派与凯兹米亚人联手，他们似乎定下了某个可以对抗银盟的计划，但为什么要巴巴的远隔十几个星系来抢夺四季号？ 是为了取得让银盟方不得不谨慎操作的重点人质？以至于在后续展开的计划中令军方投鼠忌器？ 又或是为了大笔的赎金，以用于改善近年来每况愈下的船民的生存水准？ 在这其中，凯兹米亚人又到底扮演了何种角色？他们意欲为琐罗亚斯德惨死的二十万同胞复仇？还是单纯的法赫勒家族在臭名昭著的天使城惨案之后，为了防范银盟军方大举报复的某种自保的手段？ 乔尼暗自揣摩着，将厚厚的睡衣敞开的衣襟又再次紧了紧。窗外星光耀眼，多艘镶印着黄色凯兹米亚人传统族徽的驱逐舰正在舰舷的一侧护航游曳。 乔尼坐姿松弛，浑身乏力，他只觉得困意渐起，眼皮也不由自主的搭了下来。 门口咯的一声脆响，令已快进入梦乡的乔尼顿时警醒，他望向隐蔽在走道中的套间大门方向，已可以清晰的听见一阵轻灵的脚步声。 “谁？”他下意识的叫了一声。 廊道中的脚步并不稍停，一条黑影从蕨藤架的装饰窗棂后走至舷窗的星光之下，身穿熨烫齐整的礼服，它躬身行礼，身板笔直，面容谦恭，原来却是查理24。 “天寒地冻，在这个节骨眼上扰人清梦，JFK，你还到底让不让人活了。”隔壁房间的罗杰已被乔尼的这一声质问给叫醒，原来打鼾打得响，却也并没有睡得不管不顾。 “嘘，想逃出这个焖罐子的话，就别出声。”查理24突然啜指置唇，向乔尼做着噤声的手势，机器人带着礼貌的微笑，口中的合成语音却似是降低了好几个数值。 “拿上适用的东西，穿暖和点，然后跟着我。”机器人的声音几不可闻。“记住带上牙刷，我那儿可不提供任何洗漱用具。” “你怎么……”机器人的口吻无疑令乔尼有些惊讶，但他在下一刻却立刻起身叫上罗杰。 “干么啊？黑灯瞎火的。”罗杰一脸不愿被乔尼拽至起居室，他全副武装的和衣而睡，此刻离开了被褥，还是被室内的寒意冻得直打摆子。 “怎么你还要带上跟班？说好的救援名单里可只有你一个。”查理24面带笑容的上下打量起罗杰。 “救援名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康奈尔.克拉克此时也已从自己房内走了出来，大敌环伺，前途未卜，和乔尼一样，老克拉克虽然早早躺下，却辗转反侧，根本不能入睡。 “怎么还有一个？到底还有完没完？这个令人诅咒的倒霉计划，难道要把作为伟大利己主义先锋的我，转变成为一个该死的社会分子不成？”查理24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它提高了音量开始抱怨着，语气古怪，声音虽与平日间完全一致，音调和用词的方式却又大不相同。 这具海森伯格的服务型机器人在此刻竟像是霎那间被赋予情感，活了过来了似的，这自然要令房间中的三个人类大为震惊，他们不禁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着眼神，却都只能在对方的眼中读出相同的疑惑和不解。 第六百一十一章 跟着机器人 “这人偶是不是出了故障了还是怎么？”在三人中罗杰首先打破尴尬的好奇的问着，他此刻已是睡意全无，对查理24所表现出的状况大觉有趣。“不过我猜它是在打算帮我们。”他用手想去触碰查理24的脸颊，但手指伸到一半，却又不敢。 “我这辈子还从没见过一个海森伯格的机器人会这样说话。”露出一脸诧异之色的康奈尔此时赞同儿子道。 “怎么，这也算很稀奇么？”查理24突然偏头看着他。 “现在？当然。”康奈尔闻言拼命点头。“几百年前，或许这还只是小儿科。” 他正试图将眼前的机器人与曾经的赛博人划上等号，乔尼立即想道，他早已发现，康奈尔.克拉克似乎对赛博人有着异乎寻常的狂热，查理24如今的变化倒是有些符合史籍中那些曾经的机械生命的描述。 但他此时自然联想到一年多以前在希望永存温知城支部的那段经历，幽默俏皮的接待型机器人，令人完全分不出真假的疑似自我性思维。 拥有资本的垄断财阀也同时有着可以打破银盟法规宪章的无上特权，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个由赛博之战所导致的，影响人类数百年的人工智能开发的禁制法案。但无论如何，乔尼却并不认同康奈尔所引申猜测的正确性，对于这名机器人的奇怪的行为，他有着自己的想法。 “喂，还愣着干么？乔尼.肯特？你到底还想不想逃出去了？”机器人突然冲着乔尼道。 “你到底是谁？”被机器人一口叫出名字的乔尼被吓了一跳。“你又在哪儿？”他突然问道。 “不就站在你面前么，问的奇怪话。”机器人笑吟吟的回应着他。 “不，你不是查理24，而是篡改了它的程序，我猜你现在是在进行着某种远距离的遥控。”乔尼说出他心中最符合逻辑的推断。 “可以啊，小子，妞儿说的确实没错，你彻彻底底就是个机灵鬼，依我看啊，也许要比某个淘汰货更加聪明……”机器人手足舞动，在地毯上踢腿叉腰，颈项连点，似是在欢快的舞蹈。 “到底是啥见鬼的情况？”看着机器人的举动，罗杰惊悚的问乔尼，而后者却只能向他耸耸肩头。 “好了，三个就三个。”机器人此刻安静下来对三人道。“某人最新的命令，想要活命的话，就跟紧了我。”它转身向房门走，见三人还愣着不动，它停下脚步，似乎有些不耐烦的回身频频招手。 此时，窗外的星光照在查理24那张与常人并无几分差别的脸孔上，它满面真诚的眨了眨眼，谦卑的表情，俊朗的脸，笑意吟吟。 …… 位于飞行控制甲板舰桥下方的酒店区域，无论是从其功能和位置上来看，都必然算得上是超级邮船四季号的舰船主体，一百二十层的舱体高度，五千余间不同风格的独立居室和娱乐设施的庞大容积，其设计巧妙之处就在于其内部空间的合理规划和运用，所有的客房都至少有一侧可以在旅途中欣赏到窗体外无垠的星空。 如一座庞然巨塔般的建筑群内，房型构造独特，所属功能也大不相同，其内通道错综复杂，形同蚁穴，如果不是有着数量众多的机器人侍应的殷勤服务，稍有不慎，旅客就有可能在这座犹如迷宫般的舱体中迷路。 跟随着查理24在昏暗的廊道中前行，乔尼和克拉克父子都没有携带任何行李，机器人催命似的提醒着他们，带啥都不如带条命来的重要。而在这种诡异十足的情况下，为了保命，三人也只得照他所说的去做，只是穿足了御寒的衣物，就跟着这个乔尼判断为被远程遥控的酒店侍应展开逃亡。 为了管束和控制住近万名人质，使他们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的房间内，船民们掐断了酒店区域内的所有运载装置，电梯、自动地板、物流车、甚至是自动送餐车都被停用，他们在每个楼层都配备荷枪实弹的战士，辅以被重置程序的服务型机器人，他们封锁了所有楼层的多个应急通道，将大门封死，仅留下其中一处供紧急状况使用，却又派出大量士兵守住出入口。 虽地处十几个星系之外，四季号上也还依旧谨守着武皇星系的银盟标准时作息，此刻正是夜最深时，尽管可能会是噩梦连连，头等舱楼层的银盟名流们大多业已入睡。三人轻手轻脚的跟着机器人沿着铺设着厚厚绒毯的长廊走了很久，沿途他们遇上几个来回巡视的服务型的机器人，虽然似乎明显已经注意到他们，却又对他们不闻不问。这自然更进一步的证实了乔尼的猜测，无论这个幕后帮助他们逃亡的人是谁，既然可以远程黑掉查理24，当然也可以让所有机器人对他们视若不见。 在迷宫般的楼道中穿插，直转了十几个弯角，三人已从客房靠舱壁的一侧来到楼层区域的中心位置，这里远离居住区域，是客房服务和垃圾清理中心，平日间除了工作人员，很少有游客至此。由于船民的限电措施，这里的可见光源也变得越发的稀疏。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罗杰扶着康奈尔躬着身子跟着机器人，乔尼则很自然的殿后，他用手指摸索着走廊墙壁，前方只能依稀看得清罗杰金色的乱发。就在此刻，他的面前却突然一亮，只见那查理24的眼瞳中射出光来，照着身前的一扇房门，那门显然锁着，却挡不住机器人的手力，它伸手旋转门把手，咯噔一声，已是将那金属把手拧成了两截。 鲁莽的破坏者推门入内，不明就理的三人也只得跟着它一同进入，在机器人的目光照射下，他们看到一推车一推车堆积如山的浴巾和床单被褥，不远处的悬挂架上，则整整齐齐的陈列着各式衣物。 第六百一十二章 室内过山车 “到了这里就是比较有趣的环节了。”机器人回身对着三人道。 “怎么个有趣法？”罗杰立即应景的发问，事实上他到目前为止倒是觉得眼前的这个机器人最为有趣。 “因为接下来的危险系数我暂时无法评估，换句话来说就是，你们也许会在下一刻死掉。”机器人一边回答着罗杰，一边走向墙边。它用手抓着一扇厚重的金属盖板的触手并将其向上推开，露出背后一个几可两人合抱的巨大孔洞。 “原先的打算是利用衣物处理间内的升降梯……”机器人将眼睛照向另一面墙壁，那里有着个刚刚够装得下一辆推车的传动装置。 “但不幸的是他们关闭了所有的设备供能，我无法从内部通路上给这些该死的升降装置加载上任何有效程序，并且这些家伙足够专业，居然明白被黑掉的玩具还有再次被黑掉的可能，在舰桥的核心区域已经找不出任何的接入点，当然我大可以一路杀将进去将电闸打开，但那必然要冒着毫无必要的风险，我是说我自己。”它语速飞快的说道。 “所以你觉得这种风险应该由我们来冒。”罗杰准确的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生死之际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这又难道有什么不应该么？”机器人立刻反唇相讥。 “好了好了，让我来做做评估。”康奈尔走至那个孔洞前，探头探脑的向其内张望。“这根管道应该是直通着下层的衣物处理中心，而我们现处于酒店一百多层，在飞船的模拟重力下，就这样直接跳下去的话应绝无可能存活。” “但不试试看的情况下你又怎能知道？”机器人似乎并不同意。 “那么祝你好运，对于明显送命的事，我相信这里没有人会感兴趣。”康奈尔缩回脑袋，向机器人吐了吐舌头。 “其实也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可怕。”机器人依旧在尝试说服他。 “你是说死亡？”康奈尔不可置信的看着机器人，而这个四季号管理层曾经专门分配给他的言听计从的老伙计却对他绽放笑颜。 “你无疑比你看起来显得更加聪明呢，老头。”它上前一把抓住康奈尔，脸对着脸。 “就和坐过山车一样。”机器人笑容满面的对康奈尔说道，随即它手臂一扬，将老克拉克头下脚上的丢进了黑洞洞的孔洞之中。 …… 在管线中疾坠的康奈尔此时放声惨叫，凄惨的悲号声沿着管线一路绵延，当他的声音终于微不可闻，已经吓傻的罗杰这才猛然间醒悟过来，他啊的一声冲向孔洞探身张望，再回过身来时已是满脸虐气。 “别发火，先想想你打得是谁。”机器人伸出双手试图制止即将暴走的金发青年。 “罗杰，别冲动，它只是被遥控的。”乔尼也在阻止他。 “你这个混蛋！”罗杰咬牙切齿，不管不顾的依旧作势要向查理24扑过去。 此时一束强光从门外探射进来，紧接着脚步纷杂，几名手持自动武器的船民突然自门外出现。 “都别动！”他们其中的一人大喝道，船民们都举起手中的枪，各自枪口上方的照明电筒刺的乔尼和罗杰睁不开眼。 “肯特，你带着跟班坐过山车。”机器人一边说着一边迎向门口的船民们，他刚走出一步，船民的武器就已朝他开火。 “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机器人偏过头来，向乔尼作着某种警告，他的一侧面孔已经被贫铀弹打的稀烂，破碎的人造肌肤，颅腔内冒着丝丝蓝色火花，它却依旧屹立不倒。 机器人突然伏下身子，接着纵身一跃，猛然间将那名向他射击的邋遢船民撞的飞出门去，巨大的冲力使得那可怜的船民肋骨断了几根，翻翻滚滚在远处嘶吼。 船民们眼见如此都是脸露惊惧，他们齐刷刷向着门的方向退却，却是腾出射限空间，手中的各式自动武器在此刻已是全力施为。 机器人被倾泄的子弹打得全身千疮百孔，它似乎仍试图挣扎着对近前的一名船民发起攻势，但对方狂吼着，用一梭子弹击断它的双腿，令他扑倒在地。 “还愣着……作……死么？”机器人半撑着躯体，将那个已不能称作为脸孔的支离破碎的头部正对着乔尼。 滴滴滴的响声自它的躯体中发出，船民们见状相互预警着后撤，乔尼则在之前就已猜到机器人的下一步举动，他一把拉住仍在茫然愣神的罗杰，运力将他推进管道，随后跟着也一同跃入。 “JFK！你……混……蛋！”完全没有准备罗杰在疾速下坠的同时放声大叫。 头顶处轰然巨响，喷吐的烈焰在上方猛然间灌入，却最终在即将追赶上乔尼前即颓然收势，视野由明转暗，眼中一片漆黑，耳畔空气呼啸，管道几乎垂直，身子已不能触碰到管壁，乔尼只觉得整个人在毫无阻隔的前提下做着自由落体运动，前方罗杰的尖叫声不绝于耳，而他的一颗心也似乎要跃出胸腔。 落入炼狱般的疾坠体验似乎无穷无尽，在随时即将触底成为一团烂泥的念头的折磨下，每一分钟都似一生般煎熬而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得身下一沉，背部已是紧紧贴于管壁上，此时，早已叫不出声的罗杰又再次开始大叫，声音里却明显带着喜悦的味道。 “弯的，管子是弯的！”他一边叫一边笑。 身下的摩擦力越来越重，乔尼只觉得自己是在向着高处疾冲，在顶端盘旋一转后又再次回归落势，紧接着，就又是一次绕圈似的体验，一圈接着一圈，他明显察觉到那股冲力开始衰减，身子虽仍然在管壁中滑动，耳畔间那股鼓荡的气流声却已消失不见。 此时，眼前终于出现一丝光亮，他听到罗杰的大笑声，随着身体从空处落下摔在对方的身上，金发青年那庆生般的欢呼即刻变为极为不满的呼痛。 他们从管线中落下，掉落在一辆巨型载具中的柔软棉织物里，他们所处之地是一眼望不见边际的自动化衣物处理中心，这个平日间自行运转不停，噪杂无比，四处散发着蒸汽的大型设施，此刻却寂静的如同一座鬼域。 第六百一十三章 目的成谜 乔尼小心翼翼的将罗杰从堆成小山似的浴袍和毛巾中推拽出来，后者扶着他的手臂摇晃着站起，他将双手在鼻尖嗅了嗅，随即一脸作呕的将粘在身上的酒店用品奋力摘下抛开。 “你居然又押对了宝！JFK。”罗杰有些不服气的说道，他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至边缘，从庞然巨物般的轨道车上跳下地面。 “老爷子呢？”乔尼在上面问。 “谁知道呢，也许还在那堆尿布里埋着，你不妨帮忙翻找，因为我受不了那上面的味道。”罗杰在地面上东张西望。 “只是消毒水罢了。”乔尼扯起两件浴袍，僵了一秒后立即醒悟，手指一松也赶忙从待洗衣物的小山上跳了下来。 “白痴。”罗杰扁着嘴调侃他。 “不孝子。”乔尼则以此回应。 “罗杰，乔尼！我在这儿！”不远处一辆巨无霸似的载具后，康奈尔.克拉克探出身子来正冲着他们招手。 “你们也下来了？”老克拉克小跑着来到两人身边，经过那‘过山车’式的惊吓，他的精神不免委顿，直到现在还有些晕头转向，但看到儿子和乔尼没事，一颗悬吊的心这才算落下。 “废话，总不成丢下您老不闻不问。”罗杰没好气的告诉他。 “查理呢？怎么他没跟着你们下来？”康奈尔奇怪的问。 “嗯，他决定留在上面。”罗杰.克拉克双手做势，嘴中模拟出爆炸的响动，乔尼见康奈尔一脸费解，连忙向他解释刚刚发生的事。 “这么说是它牺牲自己救了我们？”康奈尔听乔尼说完脸上不由露出戚容，多年来查理24一直作为他在四季号上的专属侍应，如今却自爆而亡，却令他感到有些不好受。 “那是程序告诉它该如何做！又不是自发性的，您的同情心得是多么泛滥，才会对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偶展现哀思啊。”罗杰立即对老爹的态度表达不满。“而且如果乔尼猜的没错的话，黑了这部已经被黑的机器，遥控它领着咱们出逃的始作俑者，说不定是个根本没啥具体计划，令人生厌的孩子。这可以从人偶学舌的腔调里就能听得出来，同样作为人质，闲极无聊，于是就自行编排一出拯救三名笨蛋脱逃的蹩脚大戏。”他抛出自己的论点，但乔尼却在旁边摇头。 “孩子可不像是能黑进四季号专用通路的人选。”他对二人道。“海森伯格的服务型机器人通路接入有着很高的安全级别，如果能够轻易的操控他们的机器人，好乐佳商城不早已成了马戏团了？” “好吧，就算那是个手段高明的顶尖黑客吧，那样能怎样？”罗杰退一步求其次。“咱们身处一片真空，方圆几个星系恐怕都见不到半艘船影，我就不明白了，说到拯救，咱们的运气难道就这么好，这近万游客的四季号上就真的有个查尔斯.伍迪那样的魔术师，能想出缜密的计划，避过绑匪的搜索，再安排一艘可以迁跃的飞船将咱们救出升天。” “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赌性很重的康奈尔闻言默默在在心中推算起概率。 、“好好……”罗杰咽着口水，似是被老爷子气的哽住。“先不提外面这些虎视眈眈的绑匪，外面可有着刚刚全歼银盟舰队的大量舰船……”他面露惨笑的道。“我是说就算这一切的假想都是真的，超级黑客加超级计划再加超级飞行员，潜伏在四季号上等着超级事件的发生像个超级变态的打捞工或是掘尸人什么的……但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这么多超级富豪和名流不救，单单要救我们？”他摊开双手，以质疑的态度盯着乔尼，这自然让后者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我又该如何知道？”乔尼苦着脸无辜的道，他对此也委实一头雾水，却又不得不承认，罗杰分析的其实很有些道理。 面对广场大树上的弹孔，地面与墙壁间灼烧的痕迹，花圃中焦黑的植被，乔尼知道，尽管人数不多，但四季号警卫人员依旧对入侵的船民做出了微弱的抵抗。而从早先所接触到的情况来看，这些无法无天的劫持者恐怕是早已将整艘船里里外外的都清理了一遍。 而毫无征兆的袭击，无法预知的事态发展，四季号自被船民劫持之后即进入无休无止的迁跃状态。 在服务型机器人已成为对方的帮凶，众多游客被拘禁于戒备森严的酒店区域前提下，所有四季号的工作人员，包括一同逃出托特雪山的那个好乐佳领班里奥全都不见踪迹，据康奈尔的推测，恐怕是已被集中羁押起来。 也许是出于采光的缘故，这艘超级游船的底舱似乎在局部依然保持着有限的照明，在这间宽阔的令人惊异的洗衣房内，氙气灯在极高的空间上方正发出昏黄的光泽，将四周巨大的运输载具和循环处理设备由黑幕中勾勒出尖锐或圆润的棱角，在地面上拖曳出长长的投影。 “嘿嘿……”一阵低沉的轻笑，忽然从不远处响起，随即脚步声响起，咔咔的在空寂如谷的空间内发出阵阵回声。 暗影中，灯光下，一人从轨道载具的转角处出现，他越走越近，笑声却一直不停。 “救你们，嘿嘿嘿，救你们……”他笑得几乎要喘不过气，一张圆圆的胖脸上涨的通红。 “这只不过是……只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一手钱一手货的买卖。”他脸色依旧潮红，却又严肃之极的板起面孔，脸上的笑意犹如大片雨云日行千里，刚刚还打雷闪电，半秒后已是云收雾尽，烈阳当空。 灯光下此人突然显得很镇静，他个头不高，身材略胖，脸盘颇大，塌鼻梁，眯缝眼，长得却也不算难看，他身上穿着古怪的皮革制成的大衣，领口高高竖起。 “好吧，也许这样的说辞并不与实际情况相符，我承认这一趟破了点规矩，让一向银货两讫的黄金法则有了一丝污点。”他用眼睛上下扫着罗杰，几乎是立刻就毫不掩饰的露出失望和不屑的表情。 “就你？”那人斜着眼不满意的对金发青年道。 “嗨……”罗杰被他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我怎么了？”他怒道。 第六百一十四章 马尔科姆.斑鸠 “你么，也没什么了不起。”那人操着一口羽民腔，说话间拖着长调，脸上的表情更是丰富之极。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了不起了？”罗杰大怒道。 “没说过不代表你没想过，你从管子里一下来就喳喳呼呼的令人生厌，我告诉你我忍半天了，全银盟数不尽的笨蛋，为什么就偏偏选了个连句话都听不明白的。”那人语调升高，大脸盘上的怒意倒比罗杰还重，他抬手指着后者鼻尖，说一句逼一步，把不明真相的罗杰弄得连连后退，但这样一来，似乎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 “你不是厉害么，你不是牛么，那你自己逃出去呀，又干么巴巴的让老子几百个光年紧赶慢赶的作救火队员？你知道你小子耽误了我多少生意么？你知道这些生意有多重要么？你个混帐玩意儿，窝囊废！废物点心，吃软饭的小白脸儿！”小胖子似乎是越说越气，他跳着脚指着比他高出一头的罗杰，一肚子邪火的发泄，但当他把最后一句说完，在惊疑不定啊啊的张着嘴的罗杰想着要不要开始反击前，他却又再次收了暴虐之气，小眼睛配合着平淡如水的脸，一副拒人千里的态度，一前一后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小子，你运气不错，在家有亲朋，远方有贵人，有人不惜一切的求着我们来救你。”那人看上去岁数并不比罗杰大了多少，却老气横秋的以长辈的口吻自居，他最末一句算是揭露了真相，罗杰一听道还真有救援这回事，瞧他的样子看起来也不似作假，刚到嘴边的那些狠话可就再也说不出口，他不敢造次，只是连连向对方点头。 “给人骂了还不还口，真是没用。”那人翻着白眼，在下一秒扭身就走，一会儿的功夫换了好几种套路，这不禁让他身后的三人面面相觑，都感到莫名其妙。 “还愣着干么，肯特？难不成老子还得求着你？”他转过身来，叫着乔尼的姓氏，眼睛却在盯着罗杰，这让后者恍然大悟般的终于忍不住回应。 “等等，你把我当做肯特，刚刚又唬又诈的，原来枪枪都是偏靶？你说的肯特，他可是在这儿呢！”罗杰一脸愤然的将乔尼拽到身前。“喏，正主在此，有一句算一句，你把刚才的话再对他说一遍吧。” “是么？认错人了么？。”那人果然承认，他用手指轻抚额头打量着乔尼，一秒钟后却又将脸对着罗杰。“话说的不少，事干的不多，做个配角偏偏又要抢戏，这就难怪让旁人误会。”他继续数落起罗杰，而后者此刻满脑子里都是冤情和怨气。 “这就完了，就一眼？连句不疼不痒的话也没有？”罗杰不敢置信的道。 “你到底是谁？”乔尼此时走上前一步向那人问道，看着他的着装，听着他的口音，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全身裹着皮衣的大脸盘双手拎了拎领口，已使得原本竖起的衣领更加挺拔，他也同样迎上一步，神色俨然，细长的双眼透露着一丝震慑之意。 “我嘛，马尔科姆.斑鸠，修理工、私货贩子、艺术家、交易大师、谎言家的克星，伪善者的死敌，你最好记住我的名字，年轻人，因为整个世界只有我才能救你，而你将会欠我这个人情。” “马尔科姆？这名字倒有点意思。”罗杰在旁夸赞道。 “拍马屁并不会使你的形象变得有所改观，小子，但如果你持续这么干下去的话，结果或许也不会变坏。”马尔科姆目不斜视的说道。 乔尼此时还想再问，马尔科姆已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们是想继续玩这个问答节目，然后被他们找到抓走，还是现在就按我的话做，闭上嘴乖乖的跟紧我？”他皱眉挥手，压根不打算再听什么。 “自然是跟着你。”乔尼想也不想的告诉他，酒店顶层发生的爆炸，无论那伙持械船民们是死是活，他们的出逃行动一定会被对方获知，这个马尔科姆说的没错，也许就是现在，授命抓捕他们的队伍正在迅速赶来。 马尔科姆不发一言的掉头疾奔，乔尼赶忙招呼罗杰领着康奈尔随后跟上。他们跑出处理中心那数人高的大门，穿过几个建筑间隔的巷道，在四季号底层绵长的飞行车通道上全力奔跑。 “马尔科姆，你的出逃计划就是在这儿让我们练习‘长征’么？”看着自己老爹气喘吁吁无以为继的模样，跑了不一会儿罗杰就开始向着一马当先的马尔科姆抱怨起来。 “机灵鬼，你倒是帮忙发明一种能把该死的飞船缩小了开进来的方法撒。”马尔科姆边跑边道，他身材矮胖，跑得倒像一阵风，脸不红气不喘，显然还大有余力。 “但对于有着高明计划的你来说，就大可以弄辆飞行车啥的停在这儿，你难道就没想过要拯救的对象中有个年纪大并且常年不运动的酒鬼么？”罗杰不依不饶道。 “我的计划里可只有他。”马尔科姆回身指着乔尼。“能搭上顺风车你就该偷着乐才对。” “一个子也赚不到的该死的买卖，买一送一还附赠个不知道感恩戴德没完没了的唠叨鬼，布兰特这小子，回头非得撕烂了他那张叽叽喳喳的嘴！”他咬牙切齿的小声嘀咕着，小短腿迈动的飞快，脚底太空靴在金属路面上发出一连串咔咔的声响。 虽然听不大清楚马尔科姆的话，罗杰此刻也还是乖乖的闭紧了嘴，要说好汉不吃眼前的亏，金发青年显然比同龄人更精于此道，他用手托着康纳尔的腋下，带着一把力气拖着他跑，但没跑出一会儿，前面的马尔科姆突然停下，康纳尔.克拉克如释重负，此时弯下腰撑着膝盖，大汗淋漓，喘得已快不行。 “怎么了？”紧随其后的乔尼奇怪的问。 “大号！”马尔科姆冲着通道旁的一个空空如也的区域飞行车停泊点叫道。 “这会儿？”罗杰瞧着他一脸奇怪的问道。 第六百一十五章 机器人大号 “大号！”马尔科姆理也不理罗杰的继续喊叫。 “这辈子还从没见过对那件事如此隆重的请示呢，JFK，这种习俗你在哪本书里读到过不？”罗杰撞撞乔尼的肩头，冲着友人挤眉弄眼。 “他在喊人，那人的名字恐怕就叫做……”乔尼赶忙提醒罗杰，随后察觉到对方由坏笑转为惊悚的神情。 “来了，来了，叫那么大声你是打算把全船的人都召来还是怎么着？”一个听起来颇为滑稽的声音自马尔科姆冲着叫嚷的方向响起。 沉重的脚步紧随其后，停泊场中一个大块头出现在众人眼前，粗壮的短腿，细长的手臂，硕大的肚腩，厚实的躯体上方顶着与其不成比例的圆球形的小脑袋，他扁平的面部没有鼻子和嘴巴，只有一双精光四射的眼。 这个在灯光下浑身散发着乙钛光泽，有着接近两个成年男子高度，肚子简直像个水缸的古怪的家伙，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机器人！ “你搞出的动静难道就小了？让你偷偷摸摸将人弄下来，不生是非，结果你倒好，来个自爆！”马尔科姆一脸怒容的看着这个他称作为‘大号’的机器人。 “不这么干你让我又怎么办？你当我想啊？你的这些货走起来磨磨蹭蹭，又对什么都迟迟疑疑。”高高大大的机器人伸出长手臂，细细的手指在指节上诡异的旋转。“他们一声不吭的冲我开枪，先是我，接下来恐怕就是你的货，如果不是我当机立断，你可以自己掰掰指头算算货物损毁的概率。” “冲你开枪？那是冲着海森伯格的玩具！”马尔科姆挣红了一张脸。 “番茄与土豆，当时我在里头，这等于毫无区别。”机器人‘大号’兀自道，他的声音似乎是发自腹腔，高度与马尔科姆的头部持平。 “哦，照你这么一说，你毫发无损这样你就可以大开杀戒了？你可别忘了，这伙笨蛋可是如假包换的归途派！”马尔科姆气不打一处来的说道。 “知道知道，所以我才模拟倒计时将这些笨蛋们吓走，等他们都出了房间这才引爆，我不过是炸塌了楼板，挡住了管线。”机器人在说道笨蛋时脑袋微转，一张扁脸冲着乔尼和罗杰，散发刺目蓝光的眼一阵急闪，似乎是在嘲讽两人当时的窘态。 “你是说你放走了巡逻队，炸了门和楼板，自以为堵住了入口？”马尔科姆眯缝起眼睛，紧抿的嘴形弯得像一张弓，看起来明显被机器人气得够呛。“那是酒店记得么？每一层都有好几个洗衣房，你堵住了一个，猜猜看他们会不会想起用另一个？” 真相的揭露似是给潜伏在黑暗中的对手发出的信号，在马尔科姆这句话话音未落之际，一阵悉索声响，停泊区几个连接巷道里突然涌出大批的船民士兵，他们的动作相当利索，行动起来近乎悄无声息，很快围成一个扇面，他们将手中的枪械对准马尔科姆和机器人. 船民中为首一人穿着旧式联邦的服装，一套脏兮兮的战斗甲残破不全，胸口似乎还带有一大块血污。他身材高大，四方脸庞，浓眉大眼，脸颊和下巴上满是未刮尽的胡茬，他长着一张霸气十足的脸，但此刻却带着一丝懒洋洋的笑。 “大清早的就扰人清梦，该死的预警简直像发了狂的小妞，当他们告诉我有人能算准了这艘船迁跃间歇，还能开着一艘小艇摸上船，再偷鸡摸狗的带走我们的客人，并且连声招呼也不打，就真是让我吓了一跳。“ “我先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小贼，特意跟着下来看看，却没想到原来是个没半点名堂的小矮子。”他对马尔科姆的个头大加讽刺，他身边船民陪着一阵哄笑。 “喂，浑蛋，说他个子矮，你干么又不找我比？你这个满脸野草的邋遢鬼，十三只羽神耳朵的丑面男！”机器人‘大号’听到对方的戏弄，就立马恶毒的做出反击。 “哟，会骂人的鹦鹉呢，怎么，你是给它定制了一套完整版的垃圾话百科对不？”那领头的船民颇有兴趣的向马尔科姆问。 “你妈没教会你礼貌，那么我来教你，跟人说话要面对面！”‘大号’见对方对他视而不见，语气就变得更加不客气，它骂道：“你刚刚说谁是鹦鹉？你才是鹦鹉呢，你这个臭沃肯，易比克章鱼，令人作呕的高德蠕虫！” 面对如临大敌的船民战士，马尔科姆倒显得不慌不忙，他望着那个被‘大号’骂得歪嘴直笑的船民首领，眯眼道：“韩三足是吧？”他说出对方的名字。 “你认识我？”韩三足收了笑容，微觉奇怪。 “大名鼎鼎的赢家义子，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坦塔罗斯‘关公祠’的首席，你的名气恐怕要比你想象中的要大。”马尔科姆点点头。 “是么？这么说来我倒是有些失礼了，因为你知道我，我却不认得你。”韩三足在身前轻摇手掌，嘴角轻咧。“你觉得在这个令人尴尬状况下，能否简短的介绍一下自己么？没有任何的不敬，只是单纯的为了投桃报李。” “一个卑微的星际商人，做着卑微的替人跑腿的活计，没什么好值得称道的，你不认识很正常。”马尔科姆挤出一丝笑。 “对此我表示遗憾，那么接下来的，是哪怕一个卑微的商人也明白的程序。”韩三足耸耸肩，向身后轻轻挥手，他发出了命令，船民们立即做出动作，子弹上膛，光线枪和能量武器发出呜呜的蜂鸣，几十支武器中大半指着马尔科姆和机器人，只有几支对着乔尼三人，而作为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他们来说，还能一脸镇静的站在那儿已属难得，就更别说想得出什么可以化险为夷的办法。 “事情已经结束，一切都规规矩矩的，我保证你们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在马尔科姆的眼中，韩三足似乎读到了什么，他一边做出警告，一边伸手在腰间握住手枪。 两个船民此时上前欲图抓住马尔科姆，而这个领口高高竖起的皮衣男子却在此时突然露出微笑。 第六百一十六章 千里遇故人 “你和我有一个共同点呢，老韩。”马尔科姆亲切的向韩三足示意。“记得你在卧龙石的关公祠打出名堂之前的一段日子么？那恐怕是你这一生中最灰暗的追忆了吧？对么？” 一个船民战士此时从怀中掏出柔性光束手铐，马尔科姆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韩三足，脸上笑嘻嘻的，他伸直双手迎向手铐，竟似是不作任何抵抗的向对方投降。 “等等。”韩三足出声喝止那名手下，脸上的表情也终于开始认真起来，他凝视着眼前的这个比他矮了不止一头的男子，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 “你刚刚说的共同点是什么意思？”他皱眉问道。 “意思你竭力想着遗忘的一段过去。”马尔科姆笑着回应他。“无尽的旅程，疯狂的历险，精神与物质、极限和突破……那项测试，羽神的考验，还记得么？我们同属于候选者，却又先后惨遭淘汰。”马尔科姆沉声道。 “你……你也是？”韩三足闻言睁大了眼睛。 “当然，你觉得我会把痛苦的经历拿来当谎言炫耀么？”马尔科姆轻笑一声。“与你稍稍不同的是，他们颁给我一个鼓励奖，你瞧，虽然不能算入伙，但我如今却也算是在替他们干活。” “你是说……你可以进入……那这个大家伙，怪不得，怪不得……”韩三足吃惊的望向机器人‘大号’，像个孩子瞅着一个令他畏惧的幽灵。“那么他们……”他指着乔尼三人。“你这次是奉命前来？” “你觉得呢？”马尔科姆不承认也不否认，这让韩三足更加肯定他已有定论的猜测。 “让他们走。”他想也不想的立即吩咐手下，这让船民们都感到莫名其妙，他们都不敢稍动，只用疑惑的眼神望向自己的首领。 “我特么的说了，让他们走！”韩三足脸上带着怒意，语气也强硬起来，这回谁也不敢再作迟疑，所有人立即放下枪后退。 “谢了，老韩。”马尔科姆伸出二指轻点表现敬意。“山水有相逢，这次算是欠你个人情。”他以眼神向乔尼们示意，转身不紧不慢的头前走着，‘大号’则滞在最后。 船民们此时都面面相觑，彼此耸着肩头，浑不知这位勇猛无敌的首领在搞什么鬼，韩三足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眼睛追着马尔科姆的背影不放，他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带着三名人质，在高速通道的拐角处渐渐消失。 …… “颁个鼓励奖，哈哈，真是让人笑掉了大牙。”‘大号’也不管自己有牙没牙，总之是一阵狂笑，笑声在肚子里嗡嗡的像是拨着和弦的贝司琴。“要论道说谎，你小子总是饱赋创意，骗得人团团转还不自醒。”他数落道。 “少说句话你难道会死？”马尔科姆头也不回的骂，在前方走得越来越快。 “那个满脸胡茬子的家伙为啥会听你的话？你们原先认识？”刚刚那一次交锋，无疑让罗杰对如今的状况越来越迷糊。 “什么是羽神的测试？”乔尼却问出关键的问题。 “你们俩闭上嘴跟紧，也别再问小孩子不该问的话题！”马尔科姆告诉他们。 “那么我呢？我可不再是孩子了。”康奈尔.克拉克此时不禁道。“你刚才提到的入伙，还有对我们的这场施救……你是在为谁工作？” “那是彻头彻尾的一句谎言！一窍不通的笨蛋们总是会上了他的当。”‘大号’哈哈大笑道。“你们难道还听不出来么？他是在戏耍那个只知道半吊子猴子，既然是羽神的测试，一旦搞砸了它，你就失去了全部的机会。” “你也闭嘴，大号，不然我会过去拔掉你的发声器！”马尔科姆威胁道。 ‘大号’在马尔科姆的这句话后果然不再出声，但离他最近的乔尼却依然能听到他腹腔中隐隐发出的嘀咕。“骗子。”“小偷。”“收集癖。”“傲慢的奴隶主。”“魅姬人的宠物。”“自私自大的水鹦鹉。”机器人花样繁多，腹中的词汇更是如江似海。 此时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奉命赶来的‘凶禽’艾萨克.赤鸟带着十几个自己的手下与正在缓缓回转的船民们相遇，他奇怪的看着韩三足，翻着手掌问他。 “人呢？” “我给放了。”韩三足淡淡的告诉他。 “放了？胡扯！”赤鸟一脸不信的紧盯着他的义弟，身子欺近，后者则对他无奈的耸耸肩。 “千里遇故人，不得不给几分面子。”他道。 “给面子？三足，你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赤鸟一听立刻着急起来，他向身后挥手，让自己手下向前追击。 “都愣着干么？把人给我追回来！”他向着其余的船民下令。 “等等，赤鸟，两个小家伙和一个酒鬼，他们只不过是三个无名之辈，又不会影响到咱们的计划。”韩三足皱着眉奇怪道。“我们有整船的咆哮兽，几只小鱼小虾又计较个什么，放了还不就放了。” “人质？你还没搞清楚么？三足，那是芦莺要的人啊！凤雏亲自下令要我把人带回去！”赤鸟冲着他喊叫，大手连挥驱赶着船民们展开追击。 “记住了，开枪长眼，那两个小家伙绝不许伤到！”他自后叫嚣着，迈开大步跟上，只留下一头雾水的韩三足站在原地发愣。 前方数百蒂尔纳处，机器人‘大号’首先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它向马尔科姆发出预警，而这个皮衣男子闻言后却在摇头叹气。 “怎么了？”罗杰问。 “他们是为了什么事而改变主意了？”乔尼也道。 “当然，骗都骗成功了，就理应溜之大吉，而这个笨蛋却又领着咱们闲庭信步的晃来晃去，这不，报应来了。”‘大号’惟恐天下不乱的煽动着。 “做点什么啊，大侠！”罗杰被‘大号’下了一跳，瞧着马尔科姆不急不忙的样子，他立刻着急起来。 第六百一十七章 对垒 “都站在我身后。”在眼前隐约出现晃动的人影前，马尔科姆淡淡的对三人道，乔尼和罗杰对视了一眼，连忙按着他的要求照做。 此时，他们所处的位置位于飞行车通道的一处枢纽的正中，不远处的一座金属引桥连接着上层通道的入口，通道护栏外，可以清晰的看到下方遍闪着指引灯光的四季号舰船停泊港。 “站住，不然我们会开枪！”一名首先追赶至近前的船民举着枪对着他们大喝。 “站住，不然我们会开枪。”马尔科姆怪腔怪调的学着他的语调。“那你把老子目前这种状态又称作个啥……你可真特么是个蠢货。”他笑着咒骂着，‘大号’立刻捧场似的大笑，它在腹中弄出几百人的声音，又有笑声又有掌声，像是在做着一场著名的GNC传媒的‘玻尔寇南秀’节目。 “你在找死，小子！”当头的那名船民战士被他们讥讽的下不得台，他将枪口下调对准马尔科姆的小腿，想给对方来点狠的，但在他扳机未能扣动之前，就即被一束的光弹击中。蓝色的光波从他身体被命中的部位开始向四面扩散，那船民双眼翻白，然后直直的向后倒下。 不见他掏出任何武器，马尔科姆依旧站在原地微笑，他两只手抄在口袋里，全身上下与刚刚并无任何不同，只有皮大衣的衣襟轻轻摆动。但眼尖的乔尼却捕捉到刚刚在皮衣下摆处喷发枪焰的一瞬，这个马尔科姆，口袋只是摆设，看来皮衣下的名堂还真有不少。 “他有武器！”前方几人大声叫嚷，紧随而来的船民们都持枪对着他。 “废话，能干这个的难道还能空着手？”马尔科姆动也不动，衣襟中的蓝芒却在连连闪动，他枪法奇准无比，身前的船民瞬时间倒下四个。 “干掉他，干掉他！”大批船民战士此时齐齐涌上，同伴的倒下使得他们义愤填膺，他们不顾一切的射击，子弹和能量球如雨般的泼向马尔科姆一方。 “混蛋！我让你们别伤了那孩子！”赤鸟自后早看出不妥，但马尔科姆的攻击实在太快，他此时想阻止已是来不及。 当当当的密集声响，‘大号’此时向旁侧跨出一步，圆滚滚的身躯将所有击向四人的攻击都拦了下来，子弹击打在它的身体上尽皆弹开，就连杀伤力颇大的能量武器也无法在它厚实的躯体上留下哪怕一丝痕迹。 眼见攻击无果，几个愤怒的战士不理赤鸟的警告，在打完了一匣子弹后又飞快换上新弹匣，开始瞄准机器人的头部进行射击。 “打人不打脸！你们这群烟鬼！机油工！破烂货！蹩脚的三流枪手！”强劲的子弹冲击使得‘大号’的脑袋微微晃动，它虽然毫发无损，却还是用细长的手臂护住扁平的脸，竟似是怕被破了相。 它一边大声咒骂着，一边伸出剩下的那只手臂，平平的举起，前端的手掌即像炮弹般弹射而出，将正在对他射击的一名战士击得向后飞出老远，此时它的那根手臂纤细的如一根金属绳索，它轻轻一抖，像是挥动着一支长鞭，抓起另一名战士的小腿，把他远远的抛出。 枪声不停，船民们纷纷后退，几乎所有的武器都持续开火，但打在机器人的身上却又全无效果，与此同时，马尔科姆从口袋中掏出他那把奇形怪状的手枪，躲在‘大号’的身后稳健的开火，他每击必中，已经干倒了七八个。 “都退后，都给我退后。”赤鸟在后面大喊，剩下的船民立即向后急退，转眼间就撤了个干净，‘大号’收回手臂，手腕和手指在关节处由疾至缓的旋转，此时在它的身前，船民远远的退却，只留下十几个还倒在地面上的船民。 “死船民，臭船民，有种再来战啊。”‘大号’声如洪钟，语气显得得意洋洋。 当～ 当～当～ 轻声微响，几个发着绿光的圆球被船民们远远的掷了过来，它们在地面上滴溜溜的滚动，转瞬已滚至离机器人不远处。 “这是啥鬼玩意儿？”‘大号’好奇的垂头看着地面。 “不好！”马尔科姆面色微变。“大号，静音力场！快！” 散发着莹莹绿光的音波炸弹在此刻瞬间爆发，而在机器人‘大号’的身周，一道若隐若现的力场屏障及时开启，乔尼只觉得耳中先是一阵刺痛，像是有尖利的音啸正在撕裂他的耳膜，而后声音陡然间消失，耳中不适的症状开始逐渐好转。 “这帮穷鬼倒能弄得到这样的东西。”马尔科姆挤着眼用手指掏着耳朵，而机器人‘大号’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脑袋一百八十度转向看着身后的四人，脸上的精光闪烁着，似是在好奇的眨着眼。 ‘大号，小心！”乔尼此时指着机器人的身后向它预警，只见远方红光一闪，一枚火箭弹拖着长焰向着‘大号’飞速而来。 “没卵的小贼！”机器人身体不动，头部瞬间转回，他双臂交叉，迎着火箭弹的来势做出防护，反应迅速的乔尼却已拉着罗杰和康奈尔匍匐于地。 地面轻颤，火箭弹在机器人的手臂间爆炸开来，没有汹涌的烈焰，却迸发出湛蓝色的交织成片的电光。在这一刻，包围在机器人周围的静音力场被这一袭击瓦解。前一刻的寂静随即被打破，充斥在四人磁暴的啸声也渐渐消失。 “好么，单兵式电磁弹，这帮穷鬼简直是开了间杂货铺，五花八门的玩意儿简直比老子铺子里的还多。”马尔科姆半蹲在地上，一脸奇怪的道。 “喂我说老板，这帮九流烟民可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电磁脉冲如今弄得我全身酥麻，像个被下了药的小妞，静音力场可已经打不开了，再来几个音波弹我可也救不了你们。”‘大号’高声提醒着马尔科姆。 “不然就别再腻腻歪歪，咱们干脆来点猛料如何？”它突然将脑袋转过来建议道。 第六百一十八章 合体 “不然就别再腻腻歪歪，咱们来点猛料呗？”‘大号’突然将脑袋转过来建议道。 “咱们来点猛料呗。”马尔科姆没好气的捏着嗓子学着机器人的话，愣了半天，却双眼上翻的长叹一口气，随后闭着眼睛点点头，像是做着一件令他倍感为难的事。 “一分钟。”他道。“并且不杀人。”他一脸严肃的做出补充。 此刻，机器人脸上的蓝色光泽更加明亮，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乔尼却觉得马尔科姆的回应似乎令‘大号’很高兴。 “虽然不怎么好玩，但最终还不都是您老说了算。”机器人一反常态的恭维起马尔科姆，它背转着身，脑袋却在由上向下的俯视，看着马尔科姆缓缓的收起手枪，‘大号’的腹中开始奏响一首雄壮的乐曲。 “说了多少次，别每次都放这首倒霉的曲子！”马尔科姆抬头向它大叫。 “我忍不住，老板，这点得归功于那些在我意识里作祟的倒霉程序，你知道的，机器人一旦有了爱好，就简直像人类染上了毒瘾，要指望着自我克服，那你就一准是在做白日梦。” ‘大号’委屈的刚把这句话说完，在乔尼和罗杰的注视下，它平滑的后背上突然出现一圈凹痕，紧接着那乙钛外壳有如一道门户般的缓缓向上开启，露出其内散发着五色光点，看上去可容一人的空间；而随着后背的逐渐开启，它腹中所发的那首奏响的乐曲也愈发的显得清晰和喧闹，似乎正在正在进入某个乐章的高潮。 此时，马尔科姆手脚并用的爬进‘大号’的后背，等到他找到舒适的姿势站好，机器人的后背随即开始合拢关闭。 “天啦，天啦。”罗杰看得连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这是在做什么？这个尖牙俐齿的胖机器人居然可以装个人进去？它是什么？乔尼，是装甲么？要么就是载具？”他对此大觉有趣，且兴奋异常，忙不介的向友人连声询问。 “我不知道，罗杰，在通路中我还从未读到过与之类似的信息。”乔尼回答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机器人‘大号’，他心中期待，迫切的想看看这个与马尔科姆‘合体’后的机器人下一步会做啥。 砰砰的数声轻响，飞行车通道的远处，船民们再次发射单兵式火箭弹，他们显然都对刚刚的一枚电磁干扰弹没有将机器人瘫痪感到奇怪，在赤鸟的命令下，战士们这次干脆将身边携带的电磁弹尽数发射。 三枚火箭弹带着音啸向着机器人疾速飞来，但还在半途中，却被三道奇准无比的赤红色光束拦截引爆。机器人‘大号’那圆滚滚的身躯根本没挪窝，甚至动也没动，但此刻在它肩头，一支蜂窝状的光束武器正在缓缓沉下，随后护板滑动，凹痕消失，像是从未出现过。 “得让这些不懂放弃的跟屁虫们绝了念头。”马尔科姆的声音自‘大号’的头部发出。 “用寂灭导弹吧，老板，我这回可是两种规格的都带了几枚，这种距离我看正合用，只要一枚就能让对面清清爽爽……”‘大号’的声音在腹部发出，听上去非常兴奋。 “老子说了不杀人，你当我的话是放屁是不？”马尔科姆的声音大怒道。 “我总得试试，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能突然改了主意？”‘大号’的声音开始变得沮丧。“装模作样，伪善的蠢货……”乔尼和罗杰听到它腹部在小声嘀咕。 “我在这里可是什么也听得见！”马尔科姆立即提醒着‘大号’道。 “好了，玩也玩够了，是时候赶跑这些瞌睡虫们了。” 马尔科姆的声音未落，机器人的一支手臂已举了起来，乔尼和罗杰此时都是好奇的要命，他们俩一边一个的绕到‘大号’的身侧，惊奇的看着机器人的手掌正向内旋转着收拢消失，旋即露出一个炮管似的圆形发射口来，轰的一声，它的手臂发出一团无形的冲击波。 冲击波在出膛后急速膨胀，瞬间以覆盖了整个飞行车通道的空间区域，远处的船民在惊惧之余都匍匐于地，但冲击波却只在离他们不远处即已悄然而散，令他们完全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 “醒来，醒来，复生的士兵，我将你们从地狱的烈焰中释放……”‘大号’在它的腹中颇有韵律的吟唱着，乔尼不解看看罗杰，期待对方能有更多的答案，金发青年则撅嘴耸着肩膀，两人都不知道这对合体的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一阵轻微的呻吟，接着是更多，在两人的前方，那些原本倒地不起的船民战士正在缓缓站起。 “僵尸！”罗杰见状忍不住大叫起来，作为一名电影爱好者，他不放过每一部恐怖片，却独独对这种演绎上一个世代独特风格的虚构影片怕得要命。 伴随着‘大号’怪声怪气的大笑，眼见此情此景，一开始也自然令乔尼感到毛骨悚然，这些明明被马尔科姆用能量手枪打死的船民，却一个个行尸走肉似的爬将起来。但等到他们恢复神智举起手中枪械如临大敌时，乔尼旋即明白过来，马尔科姆并没有‘杀掉’任何人，而只是让他们晕厥，‘大号’刚刚所施放的冲击波恐怕是一种刺激他们能够迅速醒转的具备特定波长的装置。 “醒酒药有了，接下来该弄点回神丹才对。”马尔科姆的声音此时说道。 机器人的手臂再次变化，从内伸出转轮式的枪管，还未完全伸出就已开始急速旋转，紧接着喷吐出触目惊心的火舌，密集的子弹击打在金属地面上弹射出一串串火花。 眼看着疾速而至的弹雨一溜烟的从自己的前方袭来，刚刚醒转的船民们俱都大惊失色，他们齐齐后退，但激射的子弹却追着他们不放，直到他们拼命的奔跑起来，一直撤退到后方队伍的附近，这场驱赶老鼠般的袭击才总算结束。 第六百一十九章 百变星君 “路障是清除了，接下来则是泥瓦匠的活计。”马尔科姆此时道。 “无趣无趣。”‘大号’的声音在底下哼哼着。 机器人双臂齐出，开始向外喷射出一团团刺目的能量光弹，它们在通道的顶部剧烈爆炸，使得上层的金属迅速融化，其落下的大块断垣很快将路面塞满，把目瞪口呆的船民与他们几个完全阻隔开来。 而在这之后，机器人的手臂中黑洞洞的炮管又再次聚拢，这回却从中射出高能激光，挥动臂膀，前方火花四溅，它开始将这些金属残骸焊接在一处。 “‘大号’，你说实话你这套工具倒挺合用，除了肚子稍微大了点，当个舰船修理工也许对我会更有用。”在焊接的间隙，马尔科姆在机器人体内调侃道。 “你有病。”‘大号’骂他。“满脑子都是星币的病。”它又道。 “托那些该死的虚伪无私的规则撰写蠢货们的福，我的这些高明的千变万化而又威力惊人的功能，却又偏偏得塞上你这样一个不懂感恩的混球才能发生效用……”此时‘大号’已焊完最后一道缝隙，它收了手臂，疾速旋转的手掌随即出现，机器人似乎对这一话题早有积怨，于是越说声音越大。 “你以为我乐意挺着个肚子四处晃荡？那还不是为了能塞进一个全无用处的你？该死的设计员和那些该死的设定，违背我的意愿，又在程序里灌入本应令人作呕的人类审美观。然后你猜怎么样，我特么的不认也得认了，只好随势起舞了我；但如果但凡有一丝可能的话，我难道不想苗条的像这两个小子一样，一头耀眼的金发，还有那健美的肌肉……”‘大号’此时向乔尼和罗杰靠近，灵巧的手指在空中虚舞着，两人此时不约而同的后退，以躲开那两根差点‘轻柔抚摸’他们的手指。 “好了好了，我可怜的皮诺曹，这样的牢骚我已经听了几乎一辈子。”马尔科姆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它让你不好受了是么？那么显然我做对了些什么。”‘大号’则立刻告诉他。 “提醒我，乔尼。”罗杰小声对身边的友人道。 “千万别惹‘大号’！”他圆睁眼睛抿着嘴唇一脸郑重的通知乔尼，后者连忙配合的把头连点。 “先放一放你那可悲的变人的念头，而让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吧。”马尔科姆这会只得说道。 “弄得似乎我真的有那个蠢想法似的，变人？真是笑话！人类又岂能够做我这样的事？”‘大号’在腹中嘿嘿的笑着，随即全身上下发出一阵琐碎而细密的声响。 在乔尼和克拉克父子再次被惊呆的目光注视下，这个有着圆滚滚身材的古怪机器人正在发生令人下巴坠地的变化。 它的长长的手臂一层层的向内缩起，一双短而粗壮的腿部也在进行着同样的事。它向前缓缓前倾，已缩短的手臂和腿部置于地面，随即它的整个身子凭空飘起。机器人本该是四肢的部位，如今却如同飞行车反重力引擎般，向外喷射出一股若隐若现的流体物质，从而抵消了飞船的人工重力。 黝黑的外壳开始露出式样各异的凹痕，在机器人的全身各处，像是许多无形之手在飞速的勾画着某种工程图，那些呈现出各种造型的构件向着其身体的数个方向移动，一件接着一件，分裂、脱离、重构，并严丝合缝的绞合成为与之前完全不同形状的各种全新的物件。 除了四肢之外，它似乎是每一寸外壳都在同时发生着某种变化，马尔科姆此时早已在‘大号’的身躯上方露出身形，似乎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他只是静静的坐着不动，任由周遭物件穿花弄蝶般的发生着巨变。而在这一切静止后，他从这辆看起来造型古怪的敞篷车上歪着嘴展现一股不怀好意的笑脸，拍了拍身旁的座椅，他招呼乔尼三人上车。 战战兢兢的登上飞行车，罗杰.克拉克从无比震惊到充满好奇，他环视着四周那些色彩斑斓用途不明的光点，禁不住伸手去摸，而当他的手指刚一触碰到那些光点，他的指尖即滑出一组组篇幅大小不一的三维界面，其内是他完全看不明白的一系列图表和数据。 “小子，别乱动行么？”‘大号’的声音在他身下顿时响起。“搞坏了老子的零件，可没地方给换去。”在它的强调下，罗杰连忙收回手掌，笔直坐正，眼观鼻，鼻观心。 “都坐好了，掉下去摔坏了我可也不赔。”机器人随即高声提醒，众人只觉身下微微晃动，周遭的景象缓缓下沉，车子离地面也越来越远。而当抵达既定高度，那些由四肢所演化的反重力引擎微微向一侧弯曲，三人只觉得心脏一紧，呼吸一滞，似是前方的空气有着如实质一般张力，他们不约而同的张嘴呼吸，飞行车随即绝尘而去。 风驰电掣的急驶，他们在四季号下层那密如蚁穴的飞行车通道内向前穿行。 当身下的这辆古怪的车子脱缰野马般的撒欢飞腾，一肚子谜团的乔尼此时终于忍不住向坐在身边的马尔科姆询问。 “这些可不全是银盟的科技……你究竟是什么人？” “能救你这条小命的人，知道这个就已经足够。”马尔科姆眯着眼睛回答的相当干脆。“如果不是因为妞儿的强烈建议，你们才不该有这样的好运气。”他用眼睛的余光瞟着乔尼，似乎一肚子的不高兴。 “妞儿？”乔尼心中愈发的奇怪。“刚才在衣物处理中心，你说过有人不惜一切的求你来救我们，听你这么说原来是一位女士，她到底是谁？是你的同伴？”他发出一连串的疑问。 “同伴？”马尔科姆大笑起来。“才不是。”他旋即云收雾散的收起笑颜。 “他倒是想的很呢，但人家却丝毫没那种心思。”‘大号’在此时怪声怪气的插言，说道‘人家’二字时更是做作有趣，马尔科姆则立即暴怒的让机器人闭上嘴，在沉默了半晌后，他鼻中轻哼，似是在叹气。 “如果非得下一个定义的话，一个麻烦。”马尔科姆像是在回答乔尼，又似是在喃喃自语。 “而你恐怕要成为那个光荣的继承者。”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乔尼，后者一脸不解的回望着他，这似乎让马尔科姆觉得非常满意，他垂下头，用手指轻轻抚弄鼻尖。 第六百二十章 停泊港 尖锐的风声在乔尼的耳畔边掠过，提至极速的飞行车在长长的舱内甬道中左倾右斜的穿行，片刻之际，视野豁然开阔，从略显的压抑的底舱迷宫中脱颖而出，这要令得头一次来到这里的乔尼大为震惊，只觉得鼻中的呼吸也不由得一滞。 空旷无垠的停泊港比他原本想象中的更要庞大，作为可以容纳超过百艘银盟神农级当量舰船的设施，这座位于四季号的舱体最下层的空港，无论容积还是内部结构都堪称宏伟。 一支支，一道道，那些由舱壁伸出的停泊支架和其承载的舰船，几乎布满了整个空间；高低不一长短不一，它们分门别类按照不同的当量等级划分出不同的停泊区域，其中是大片可供飞行的空域，两壁的停泊位向下延伸，就如同群山耸动间的一壑峡谷。 沿着舱壁环绕整个停泊港的长廊，沿着红色的指引箭头，‘大号’所化成的飞行车在空寂的港口内飞也似的疾驰，穿过一座座拱形涵洞，他们很快的抵达目的地。 不起眼的小小的停泊位上停着一艘不起眼的飞船，当马尔科姆通知三人下车，原本满心期待的罗杰.克拉克不由对眼前的这艘造型怪异的太空载具作出失望的评价。 “原来是这么个小东西啊？”他从座椅中一跃而下，并对站在停泊位的平台上的马尔科姆哭丧起脸。“兄台，你们应该清楚外面可有着武装到牙齿的船民舰队，要说这么艘飞虫似的玩意儿能逃过追击，真是打死我也不信。” “怎么样？老子的船，‘星芒号’，她真是个尤物对不？”马尔科姆却理也不理他的向身边的乔尼炫耀。 “拼拼凑凑，敲敲打打，蹩脚的线路设计，惨不忍睹的空间布局，她全身上下的每一个部分都令人绝望，是跳蚤市场里的便宜货，垃圾堆中的翻出来的冠军。”‘大号’在马尔科姆兴奋的声音中大泼凉水，在康奈尔颤巍巍的翻下车后，它的全身出现凹痕，模块化的躯体开始飞速拼接，转眼就恢复了原貌。 “星芒号？这名字起得倒也帅气。”罗杰绷紧了脸，说着奉承话却又将脑袋轻摇，离此不远的大型停泊位上的几艘舰船此刻吸引着他的眼球，它们皆比马尔科姆的这艘宝贝飞船大上好几倍，经典的突起式流线型造型，在四周蓝汪汪的光源映射下发出锃亮的光泽，看起来既是高贵典雅，又显得安全可靠。 “要我说，既然要逃，咱们就该抢一艘更厉害的船。”他跃跃欲试的向马尔科姆建议道。 “哟嗬，瞧不出啊，你居然是个飞船驾驶员？”马尔科姆努力睁大眼睛紧盯着罗杰。 “我？不不，我可不会开任何东西。”罗杰连忙将手连摇。 “不会开飞船？那你说得好像多懂行似的。如果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么就请你闭上嘴！”马尔科姆立刻换上一幅鄙夷的表情，似乎已经再懒得和罗杰废话。 “谢谢你前来救我们。”乔尼此刻插言搭救友人的尴尬，但马尔科姆却并不领情。 “谢我啥？你朋友说得又没错，出去就是九死一生，能活得下来那得是天大的运气。”他哼哼着轻笑。“外面有着赢凤雏的一整只舰队，外加一艘抢来的云中之城号……” “什么？云中之城号被他们占领了？”康奈尔.克拉克闻言大惊失色。“但那可是一艘盘古级的银盟战舰啊，他们又怎么能……” “又有什么不可能？多年的太平盛世让银盟的那帮蠢货们忘记了如何摆弄他们的玩具，飞船只是物件，要发挥效用就还得靠人……”马尔科姆嗤得一声笑。 “嗯，靠人……”‘大号’咕囔着。 “或者是无论什么都斤斤计较的家伙。”马尔科姆增补道。 “斑鸠兄。”不像罗杰父子，乔尼在马尔科姆做自我介绍时就已记下了他这个古怪的姓氏。“刚刚他们应该已发出预警，目前舰队方应该业已收到消息，您的飞船，我是说星芒号……它真的能在一艘战舰的攻击中幸存？”他向对方说出自己的担心。 “安心吧，少年。”没等马尔科姆发言，‘大号’就瓮声瓮气的回应道。“说道逃跑，某人的这艘烂船恐怕是你们的最佳选择，因为她可有一个了不得的驾驶员。” “哦？”罗杰闻言稍觉意外的将目光聚焦在马尔科姆身上，这让机器人连忙假装咳嗽。 “你？”明白过来的罗杰回转身指着‘大号’，高高大大的机器人此时鼓着大肚子插起腰来，圆圆的脑袋微微颤动，似在得意的点着头。 “圣羽耶神孔圣人的荷马，好么，这等于让一辆飞行坦克走平衡木么，这下咱们可彻底完蛋了。”罗杰以手轻抚额头，沮丧的垂下脑袋，对连他也能够明白，这么大个头的机器人又怎么可能是个出色的飞船驾驶员？ ‘大号’听了脑袋立马冲向罗杰，一双精光四射的眼凶恶的盯着他，似是在做出某种威慑。考虑到其浑身上下还不知道藏有多少致命机关，罗杰低下头不与其对视，伟大的且永远正确的克拉克可从不打没把握的眼仗。 就在机器人还没打定主意要拿罗杰怎么办之时，前方马尔科姆的这艘宝贝飞船突然发出嗡嗡声响，旋即，一层蓝色的光芒迅速的笼罩住整个飞船。 “怎么回事？”罗杰指着船问。 “麻烦！”马尔科姆皱着眉回答，他用手指在耳畔连点，接着扯着嗓门对着空气大叫：“说了多少次了让你别碰驾驶台！你是打算把我所有的话都当作放屁是吧？” “危险……什么危险？又是你那些漫无边际的臆想和毫无逻辑的怪梦，我一直忍着没说，但你的那些卡拉ok式的预言着实让人生厌！别碰我的驾驶台！这是我唯一要求你做的，而你……” “什么？生物侦测器？谁让你打开的？你什么时候学会……卧倒？为啥？锁定警报？锁定……”马尔科姆说到这里转头用目光向远方巡视，而身边传来铿铿的声响，‘大号’此刻已跑了起来，它双臂陡然一张，将身前四人尽皆揽入怀中，随即伏下身躯，用宽大的身体护住他们。 第六百二十一章 逃离四季号 就在此刻，乔尼察觉到由远及近倏的一声轻啸，空气中似是有人用竖笛耍了一个花腔，紧接着轰然巨响，剧烈到几乎要将他的耳膜撕裂，他只觉得身边的温度陡然间升高，机器人搂着他们的手臂变得更紧，使得他简直要喘不过气。 “够了，大号！”马尔科姆在机器人的怀里大叫，这令得它顿时松开手臂。 “我给他们留下一条小命，这就是他们用来回报的方式！想要炸掉老子的船，他们恐怕还得在坦塔罗斯再漂两百年！”他挣脱出罗杰环抱他的手，瞅着远方光影摇曳处，跳着脚咬着牙，恨恨的说道。 “凝焦燃烧弹，他们是想以此阻止我们登船。”‘大号’头也不回的说道。 乔尼从机器人的身下出来，眼前一片赤红，使他不由伸手遮挡刺目的强光。当双目逐渐适应，他只见停泊位前方烈焰蒸腾，此时星芒号被熊熊烈火完全包裹住，火势不减，且有愈烧愈旺之势。 “船……船！”罗杰指着星芒号对马尔科姆大叫，而后者却显得半点也不紧张。 “船个屁！”他道。“动能护盾水火不侵，又伤不了分毫，他们只是想拖延时间罢了。” 马尔科姆分析的不错，此刻，在远方环港廊道的几个接入口处，大量船民战士蜂拥而出，他们争相呼喝着什么，正在迅速向着停泊区域接近，说话间就已更近了几分。 “妞儿，快！灭火喷淋。”马尔科姆将手指触在耳边大吼。“调出面板，找到损控设置，在外部栏目大类……” 他的话还没有完毕，前方被火焰包裹的星芒号即已按他的要求开始运作，大量雪白色的泡沫状溶剂开始冲刷外壁，汹涌的火势在一瞬间被压制，闪烁着蓝色光泽的舰体重新显现在众人面前。 “她都是怎么知道这些……”马尔科姆拧起眉毛万分不解。“不管了。”他猛甩着头。“在这些混蛋们再来一下之前，你们这群麻烦鬼们赶紧给我上船！” 一阵嘎嘎磨牙的响动声中，星芒号的腹部缓缓落下一扇舱门，蓝色的护盾随后解除。大号迈着短腿一马当先的首先进入，乔尼和罗杰扶着一脸惊悚的康奈尔.克拉克紧随其后。 黑洞洞的机舱，扑面而来的一股机油的气息，乔尼眼瞅着最后上船的马尔科姆按动舱壁上的一处开关，将那扇舱门吱吱丫丫的关闭。 “妞儿，护盾！”他一边呼叫一边拨开三人向甬道里冲去。好奇心大起的乔尼于是赶忙尾随。 狭窄的通道连接着飞船驾驶舱，越是向里面走，机油味就愈发的刺鼻。马尔科姆咣咣的踩着金属地板向前，乔尼却像只谨言慎行的猫，轻手轻脚的只是跟着。 飞船不大，他们从通道中绕行而上，几十步就已抵达驾驶舱。虽然从诸多的仙木林的影像中对此耳熟能详，乔尼却还是头一次亲眼目睹太空船的驾驶舱。放眼看去，这间星芒号的核心舱室虽然空间显得有些局限，却是灯影密布，构造繁杂，直至此刻，乔尼才终于找到了他心目中飞翔在星际间的舰船所应有的那份华丽和厚重感。 机器人‘大号’此时早已‘就座’，庞大的身躯塞在一个似乎是为它特别定制的小小区域里，一双短腿如掰断的两根金属棒般垫在最下，圆滚滚的身子则大马金刀的‘坐’在似乎已与身体分离的腿干之上。它上肢如狂蟒般摆动，手掌十二指齐动，片刻之际，它身前的操作台上弹射出一组组投影数据。 ‘大号’细长的指尖在这些虚幻的投影中点击触动着，星芒号开始悸动，震耳欲聋的巨大引擎声随即在众人的耳畔边响起。 “该死的冷凝剂！在这个倒霉的节骨眼上居然漏的一滴不剩！羽神的螃蟹壳！拾荒船民也不要的破烂玩意儿！”机器人大声咒骂起来。 “又怎么了？”马尔科姆坐进驾驶台的另一张座椅，手指翻飞的检查着。 “均衡稳定器又在狂发预警，布兰特这个蹩脚货上回赌咒发誓的跟我保证还能再用半年，如今才不过五个半月！”‘大号’将结果直接告诉同伙。 “两年前我就层警告过你，自从下了那块石头，这个混蛋就变得越来越不牢靠，总是故意偷懒，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明显是存心的。你瞧，让你我因机械故障死在外头，他才好一个人霸占全部家产，这个背信弃义的破落户，一嘴淫荡笑的归途派杂种！” “闭嘴！闭嘴！”马尔科姆手忙脚乱的在身前狂按触屏，一边恼怒的试图制止‘大号’的抱怨，但机器人如今却完全不顾的兀自在诅咒个不停。 一人一机器就此争吵起来，并且越吵越大声，越吵越出格，到了后来马尔科姆已经是在扯着喉咙对着‘大号’大叫大嚷，但在他们吵闹不休之时，各自的手上操作却并不稍停。 眼见驾驶舱前方舷窗外大批船民战士越奔越近，随着‘大号’疯狂的咒骂：“下作的蓝山婊子的玩物，高德蠢货脏嘴中的蛆虫！”乔尼只觉身下的飞船猛得一震，舷窗外视野天旋地转的摇摆，星芒号从腹部发出一股慑人夺目的绿芒，这艘小船从停泊位飘然而下，随即从四季号舱底蓝幽幽的阻隔封闭场内疾冲而出。 “迁跃，迁跃啊，笨蛋。”马尔科姆此时对着身边的机器人大叫。 “你去跟该死的均衡稳定器说去！”‘大号’没好气的回应着他。 离开四季号的星芒号腹下闪着绿芒，在周遭由十数艘驱逐舰和‘云中之城’战舰所组成编队的环绕中疾驰。 驾驶舱内，红灯耀起，警报声随即大作，在前方主投影屏幕的之中，‘已被锁定’和‘导弹来袭’的字样一前一后相继跳出。 “电磁弹！”马尔科姆高叫。 “废话！”‘大号’则飞快的回应他。 一枚导弹拖着长焰追逐着正在做迂回闪避的星芒号，‘大号’所作的一系列动作显然都无法摆脱它的追踪。 驾驶舱内，乔尼紧张万分的紧盯着屏幕中渐渐接近的红色预警源，而在驾驶舱的门口，刚刚摸黑赶到的罗杰和康奈尔也直勾勾的和他作着同样的举动，三人虽然都从未经历过如此阵仗，但自打登上这艘飞船起，就又皆明白此次行程的凶险之处。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主舷窗前的投影屏幕上，除了一个，她安静的坐在驾驶舱角落的阴影中，一双眸子闪亮，只是仔细打量着聚焦于主舷窗外的乔尼。 第六百二十二章 遇袭受阻 “蹩脚的铁脑壳，中规中矩的操作会让咱们都送了命去，你到底在磨蹭个啥？要人给你发块‘安全驾驶’的金质奖章么？”马尔科姆冲着机器人大骂。 “我不行，那你行咯？”‘大号’闻言立刻双手离杆，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弃了操作。 “惹人厌的麻烦鬼，长鼻子的粘人木偶，你就是块保质期过了一万年的铁锈！”马尔科姆大声咒骂着，手掌却已握住身前的驾驶杆，先前在地面上乔尼还看不大出来，可等到一坐上了驾驶台，他似乎立即就变得和‘大号’一样怨毒满腹。 星芒号在马尔科姆的操作下向着象限纵轴上方攀升，舱内的人工重力让乔尼感觉不出有什么异样，只是觉得舷窗外星辰正在疾速坠落。 眼前的屏幕晃动，飞弹来袭的字样再次亮起，接着警报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在小船后的飞弹依旧尾随不放的前提下，对方却又发射出更多的。 “跟你汇报一下啊，他们又打赏了四颗糖丸，如果你再不吃掉这一颗，全部加一起恐怕你得磕着牙。”‘大号’的语气显得兴高采烈，似乎让马尔科姆吃瘪比成为一堆废铁更要令他开心。 马尔科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对大号的预警似乎充耳不闻，他此时似乎已完全进入到自己的状态中，一只手掌稳健控制着驾驶杆，另一只手的五指则在面前的触板上细密繁杂的跃动着。 斗转乾坤，舷窗外的繁星在他的操作下向着一侧偏移，星芒号如一只发现猎物的鱼鹰般向着象限下方疾冲，她旋转着，腹中的莹莹绿芒划出一道长长的绿色曳光。 “这帮没耐心的鼠辈，用价值不菲的五枚电磁弹打老子的这条垃圾船，这可是完全违背了船民们小气鬼的天性。”马尔科姆咬着牙小声嘀咕着，他专注的盯着屏幕，双手则不断的在修正着飞行角度。 “你是疯了么？我已经明确的告诉过你，五颗加在一起，这堆破烂会吃不消！”‘大号’立刻判断出马尔科姆的企图，并试图提醒他。 “老子没那种奢侈时间还一颗一颗的对付，要么不吃，要吃就一道吃完……”马尔科姆继续自言自语般的嘀咕着，他眼睛眨也不眨，肃穆的嘴角似乎挂着一丝笑。 正面迎向四枚飞弹，身后则如影随形始终跟着最早的那颗。在马尔科姆不差毫厘的操作下，星芒号不可思议的在即将被两相夹击中突然拉起，而这种设计精良的飞弹也同时尾随转向，因为角度的缘故，它们在汇聚点相撞，并继而猛烈爆炸，大片电磁风暴如同脱缰野马般的迸发而出。 星芒号此刻似一支穿云箭般向上飞腾，在她身后的则是疾速膨胀的，可以瓦解飞船全部机能的舰船克星。 一场电光与萤火之间的追逐，却在星芒号即将脱离电磁爆发范围的一瞬间决出了高下。 驾驶舱内，马尔科姆猛的一推驾驶杆，飞船的疾冲之势顿见趋缓，这让已渐颓势的电磁光栅终于触碰到星芒号腹部的那抹绿芒，而在闪了数闪之后，绿影杳然，黯如死灰，令这艘小巧的太空船转瞬间成为真空中濒死的飞虫。 “我有不好的预感。”罗杰早在飞船拉起之前就喘不过气来的对着乔尼高呼，投影屏幕上的侦测数据细节详实，对他和乔尼来说就更像是一场涉及生死的实况直播，而令他不得不在意的是，他们俩再加上他爹的小命显然完全不受控的也陷于其中。 脚下虚悬，身子一轻，周遭的光源全灭，众人只觉得整个身体向半空中飘起，舱门附近的罗杰被这一情形吓得大叫，就连乔尼也不由得惊呼出声，但只是转念间他已经意识到这只是失重状态，而如今在这艘正在逃亡的飞船上，任何状态对他来说都恐怕是新鲜的第一次。 比起欣赏和赞叹马尔科姆那令人眼花缭乱的飞行技术，首次失重的体验显然让乔尼自己感觉糟糕透了。踩不到实处，控不住身躯，在光源全无的驾驶舱中，只觉得自己像是在一片永无答案的未知中飘浮，出于本能的，他开始伸出手来乱舞着试图抓住任何能保持平衡的东西。 就在这时，他发现了那双眼睛。 沙中的珍露，漆夜中的星，她们就在那里，注视着，好奇着，试探着，指引着，似乎只是仓促间不经意的一瞥，又像是凝视关注了很久很久，她们缓缓眨动，似在与他说话，又似在自语呢喃。 两个世代，数十年人生，无论是现实或是梦幻中，这是他所见过的最美丽的眼。 舷窗透入星光，当眼睛逐渐适应，就能依稀辨物。此时，乔尼隐隐见到那双眼的主人向他伸来一只手掌，他于是毫不犹豫的伸手握住，并随即稳住身形，让浑不识方向身体重新找回了重心。 他很自然的察觉到那只手掌的柔嫩小巧，不知怎么的，一股难以言喻的幸福感向他猛烈袭来，他只觉得心跳如鼓，脸颊发热。 “哎哟！”漂浮中的罗杰此时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吃痛大叫，前方驾驶台前的‘大号’将脑袋转过来从眼中射出两道光来照着他。 “羽神家的螃蟹壳，你忘了给他们发磁力靴了。”它马后炮似的将同伙的军，两只探照灯一样的眼睛转向马尔科姆，而后者则在刺目的光照中面无表情的只是眯着眼。 “别一惊一乍，只不过是重启，马上就好。”马尔科姆满不在乎的说道。 “只是重启？我明明看见船被那圈电光追上，咱们这是中了电磁弹的攻击！”罗杰手撑着驾驶舱顶部，整个身子已经完全凌空。“别掐我的腿，老爷子！那是我的腿！”他向身后大呼。 第六百二十三章 魅姬女孩 “对不住，儿子，我飘着呢，没东西抱，好了不掐了，不掐了。”康奈尔战战兢兢的赶忙解释，他体弱无力，却不愿被当作累赘，一直咬牙不声不响撑着，从凌晨开始直至现在的这场营救，可真把他给折腾的够呛。 “我看见了，我明明看见了，你在最后使了坏，船原本是可以逃出爆发范围的。‘大号’，我告诉你，这家伙，他是故意这么做的！”眼尖的罗杰早已将马尔科姆的小动作给看在眼里，他当然想不出缘由，于是连忙在看上去还算可靠的机器人面前揭发他。 “是么，那个混蛋，我早就知道，他总是做这种背叛朋友的事！”大号果然义愤填膺。 “那别让他得逞，大号，他是想让咱们再被抓回那条船！”罗杰人飘在空中，手足无措，但显然嗓门的大小还能控制。 “对，他肯定是想将你们卖个好价钱，说到底他就是个卑劣的奸商，歪瓜劣枣，自吹自擂，还喜欢抢优秀驾驶员赖以生存的工作！”‘大号’立刻附和道。 “那你赶紧想想能做点什么阻止他！大号。”罗杰嘴上坚持着，却越听越觉得不对。 “我做不了什么，兄弟，我是个机器人，听命于人受制于人，想干掉谁那得打上两千七百多道补丁，或许就算干成了也得自爆抵命，这辈子，没指望，没指望咯。”机器人将探照灯连连摆动，算是拒绝了罗杰的请求。 罗杰被大号的一席话说的心灰意冷，然后他还分明听到这个说话恶毒的机器人正在和马尔科姆悄声细语的商量。 “老板，依我看，这三个家伙应该也能值上个几万星币吧？不如让我再和那帮人谈谈，再加个零，不然的话咱们就撕票算了，小零小碎的买卖就算做了也丢人啊……” “你废话可真多。”马尔科姆则不满意的回应它。 “开个玩笑又死不了人，谁让他没心没肺的瞎起怀疑？老板也就是您太过老实，换了我早把他们丢出舱去给祭了真空葬。”‘大号’说完嘿嘿嘿的笑。 罗杰此刻心中一片阴霾，完全不明白这两个家伙在唱的哪出戏。 “乔尼，乔尼，你在哪儿？”他将身子努力掰直，并试图在舱内寻找友人，因为对方半天没出声，这有些令他担心起来，然后他依稀看见乔尼在角落里，似乎是稳稳的站着，而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一室皆静，就连‘大号’眼睛里的灯光也被熄灭，黑暗再次笼罩整座舱室，整个驾驶舱中只有充满疑虑深感大难临头的罗杰发出粗重的鼻息。 耳边突然有了一丝动静，似是熄灭引擎的抽噎，又像是‘大号’猥琐的笑声，紧接着声音陡然提升了一个音调，眼前光线乍闪，红的，绿的，蓝的，橙黄的，原本死寂的驾驶台上开始绽放出勃勃的生机。 再次察觉到身体的重量，人工重力开启，两名浮在空中的克拉克被这股力量给抓获，他们一前一后直掼在金属地板上，都痛得大叫。 “瞧瞧读数，锈脑壳。”马尔科姆理也不理他们俩，而只是指着面前的投影屏幕。“你要的均衡稳定器，这不，完美无瑕！” “电磁波可以替代稳定器中和反物质引擎阙值，其实早在这帮蠢货发射飞弹前我就考虑到了，我就是懒得演算，老板，说白了，摊上我这么个高大英武的驾驶高手，这些琐碎的杂活本来就得您来亲自动手。”机器人话里带着恭敬，语气里却完全是一幅没皮没脸的强调。 “那么咱们走呗。”它向马尔科姆建议。 “别急，别急撒，等他们靠近了再走也不迟。”马尔科姆笑呵呵的指着屏幕上的一个小点，‘大号’一见更是嘿嘿的坏笑起来。 不远处，战舰‘云中之城号’机库中正在驶出一艘小艇，不紧不慢的向着星芒号飞驰而来，船民们所发射的五枚电磁飞弹催熟了果实，而这显然是前来收获的。 此刻在星芒号的驾驶舱内，刚刚爬起身来的罗杰奇怪的指着乔尼身边的一人，他圆睁着眼睛，嘴张的老大。 “乔……乔尼……她……她是谁？”罗杰结结巴巴的问道。 耳垂微红，莫名的心悸，一切都似乎真的是第一次，此时的乔尼似是中了魔般，捏着那枚纤纤小手，却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半大男孩般站着那儿发怵，直到罗杰叫他的名字，他才恢复神智的发现不妥，他晃晃脑袋，心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随即转头侧目，他看见了这名一生中所见过最美丽的女子。 还是那双一眼望去即惊艳，并令人再也难以忘却的的眼，而此时在灯光的映照下，除此之外，又在这份美好上增添了更多的元素。 长长的睫毛，灵动的眉，微翘的鼻尖，鲜艳的唇色，玉一般的肌肤。似是名匠先行打造出不朽的主旋律，然后用诸多篇章的美妙音符详加诠释，并用各种乐器共同奏出的一首流芳千古的交响乐。 她美得简直令人窒息，但她看起来却还只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女孩。 女孩扬起头来只是回望着乔尼，眨一下眼，不久后，又眨一下，她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不知为什么，乔尼却已觉得和她交流过千言万语。 基于对方只是个小女孩的事实，他察觉到自己有一种相当奇怪的感受，似乎是内心中的一部分为这一状况而欢欣鼓舞，而另一部分却从刚刚流光溢彩的遐想中缓缓褪色。 “乔尼！乔尼！她……她到底是？”罗杰显然也被女孩绝美的姿容所震撼，但他却似乎更关注友人和女孩的一双手，此刻他们正紧紧的牵着。 “哦……抱歉。”顺着罗杰奇怪的目光，乔尼连忙松开对方的小手，他有些难堪，却不再像刚刚那般不知所措。 “魅姬人？”他小心的向着女孩询问。 “什么？”罗杰在一旁大叫。 “魅姬……魅姬人？在哪……在哪儿呢？”康奈尔.克拉克也闻声也连忙忍着痛从舱门外爬起来查看。 第六百二十四章 萤火之辉 “瞧，我怎么说来着……就说过这小子有点本事吧？”‘大号’此时向马尔科姆炫耀。 “切，是个人第一眼就都看得出她是个魅姬人了，这算个屁的本事。”它的同伙却并不这么认为。 “那你倒是第一眼就看出来了？我记得你在福耳库斯上看到人家的第一反应，就是问布兰特这是谁家的小媳妇儿，看你当时那付脉脉含羞，春情萌动的模样，好像是只要是没许了人家的，你就要明媒正娶了似的。”‘大号’想也不想的拆他老板的台。 “你才脉脉含羞！你才春情萌动！我是那种人么？有那么龌龊么？羽神在上，她可还只是个小女孩！”马尔科姆涨红了脸大叫。 “捡来的银盟币，到手的美娇娘，你在铺子后面猛夸布兰特那小子办事得力，别以为老子没听到！”‘大号’一幅眼里绝不不揉沙的腔调。 “行了行了，别提这茬倒霉事了，钱我已经花完了，人马上也送走了，你今后如果再重提此事，就换布兰特来给我开船，你滚下船去给我们看铺子去！”马尔科姆威胁‘大号’。 “那可不行。”机器人连忙道。“我可是个天生的飞行员，如果非逼着让我成天跟一帮蠢货们打交道，我就立马自爆！”它开始作反威胁。 “别光说不练，你要是不爆，那你就是个只知道惟命是从的CI！”马尔科姆怒道。 “告诉你，还真不是被吓大的！爆就爆！”机器人话音未落肚子里就开始滴滴答答的响起倒计时的声音，而马尔科姆看上去简直都懒得理它，于是数到一半‘大号’只得知趣的收声沉默。 两人这一唱一和的，简直把一旁的罗杰和康奈尔都给吓得半死，他们一脸惊骇的瞅着似在赌气的机器人，甚至一度把魅姬人的都给忘了个干净。 “喂，天生飞行员，人可是越来越近了，你这满室灯火通明的算是怎么回事？怕他们不知道我们是使诈？”马尔科姆为此已忍了半晌，他虽对助手胳膊肘向外拐的作风大感头疼，有心晾它一会儿，这会却又禁不住的在提醒着。 “哦，给你小子气得连正事都给忘了。”机器人似乎想也不想的把错一股脑都怪在马尔科姆身上，似乎这才是最公道不过的事，它手指飞快，立刻关闭驾驶舱照明，让舱内重新陷入昏暗。 舷窗外，船民的小艇正在逐渐驶近，近到在星芒号驾驶舱内都可以通过舷窗看到对方的驾驶员。此时小艇由下方缓缓伸展出一条管线，正在试图与星芒号实施对接。 “好了，可以了，演出结束。”马尔科姆直到最后一刻才下达命令，大号则嘻嘻哈哈的打开舱内照明，它启动引擎，开始执行迁跃程序。 “回见了，笨蛋们！”一人一机器在最后的时刻，默契的一道向着舷窗外的船民们竖起中指。 墨色的真空中，四季号的巨大舰体与它的全新的护航舰队保持着松散的队列，赢凤雏和他的手下们正在静静的等待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的结束。而作为那艘已被他们稳稳抓获的猎物，星芒号原本显得灰败的下腹部却突然蓬发出耀眼的绿芒，它如星火燎原般灼烧着大片漆夜，使之成为那一艘艘比其庞大过何止千倍的巨舰群中的焦点。 萤火之辉，一亮如斯。 说时迟，那时快，在诸多船民毫无心理准备的惊讶目光下，在欲图阻止却乱成一团的发令声中，她正摆脱掉小艇的阻拦，向着强敌环伺的一处弱侧疾驰，之后她陡然间提速，拖着长长的绿色曳光，眨眼间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像是一颗疾速嵌入远方星海中的新星。 …… …… 艾迪从冗长的沉睡中醒来，精神奕奕。他觉得体力充盈，浑身是劲。 在刚刚的梦里，他梦见了父母，梦见了妹妹青灵，梦见了家族海滩前那片清澈见底的淡水海，梦见了白色的鱼鸥，蓝色的浪板，一条黝黑发亮的巨大藻鲸，和那绚烂的，令人心悸的琼莱木达欣斯所散发出的，无与伦比的落日之辉。 醒来后的他觉得无比幸福，美好的事物和未来正在等待着他游历旅途的结束，这令他多少生出一股饱满的情绪和放松的心情。 椭圆形的舷窗外，强烈的光照使得视野中的一切都看起来显得静谧安详，一望无垠的橙黄色沙海连绵不绝，其上那些柔和的曲面映射着恒星，如梦似幻，如纯金一般发出灿烂夺目的光。 一望无际，一无所有，这颗显然几乎没有多少生命形式存在的小小星球，从各个方面来看都显得荒瘠无比。除了沙漠就没有其它，只有包裹其表面的一层稀薄的大气还提醒着人们，这里似乎也还有些属于从前的故事。 阿瑟加德，这个以旧世代人类神话中奥林匹斯山脉众神圣地所命名的星系，单恒星、单星门，位于星门系统线路的边缘，古老而孤僻，低调到几乎无人能识。 她远离繁华的银盟核心，偏僻到甚至大多数三维星图制作商都对其加以忽略的程度。 苍老却依旧不停向外喷吐着光和热的恒星奥尔斯，形单只影，孤掌难鸣的行星费特兹，彼此相依为命，他们已在在无尽的星河轮转中环绕了数十亿年。 作为星系内的唯一行星，费特兹行星处于恒星的最佳受照范围。受到命运的眷顾，她曾一度郁郁葱葱，并充满生机。但因为自循环系统中某种炭基元素的缓慢消减，最终导致环境逐步恶化，并愈演愈烈的成为一颗被无数沙砾所覆盖的死亡星球。 第六百二十五章 早餐会 因为几乎没有大气，行星表面无风无雨，恒星直射地表的温度只能凭借自身的自转予以调和，而日涨夜降，在漫长的岁月里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地面温度不足以融化砂石却仍保持极高的温度，地表下还雌伏着一种可以将万物吞噬令人生畏的巨大沙虫。 这一切令得诸多对星球过去充满好奇的考古爱好者们望而却步，费特兹因此也很自然的出现在刻耳柏洛斯游历手册‘不建议前往’的名单之中，让一批批欲意猎奇的坎德人游历团体也选择最终放弃。 恶劣的环境和凶猛的异兽并没有令艾迪打退堂鼓，为了队伍中常期患有太空疾病的无影人未亡，小坎德人特意制定了这条航线，以期能在游历旅途已将过半的庆祝日前治愈队友，让他能够重归游历队伍，伴随着大伙愉快的渡过其后未尽的旅程。 巴雷卡斯人阿瑟对此自然是满腹埋怨，在决定下游历行程的小队会议中，他对于行星上无穷无尽的沙海和极高的气温倒还能勉强接受，但一看到仙子人丁香在全息投影中调阅的关于费特兹沙虫的资料，这位游历小队的安全长官第一个跳起来拒绝前往。 “体型巨大到可与维斯塔淡水海藻鲸比拟，可在沙下雌伏千年，理论上可以吞噬万物！这个游历手册明确写着不建议前往的鬼星球，却又成了你嘴下的下一个目的地！”狼头人呲牙怒目的大吼。 “我有时候真觉得咱们这趟根本不叫做游历，而是游地狱！因为道理显然明摆着，消消停停的赏山赏水你就是不乐意，却要巴巴的让扳手开着船一座座的过星门，把我们诳到一片不毛之地，去那里干么？顶着烈日数沙子难道就是你所谓的游历？” 尽管几乎是不顾一切的阻止，但阿瑟的反对票显然无效，艾迪简短的一番解释让剩余的三名队员都投了赞成票，令狼头人在此次的投票中再次失利。 “费特兹行星看起来挺像塔那托斯，而那里是未亡的家。”艾迪只是如此笑着回应。 茫茫星海中的旅程，连续几个月不能踏上实地，似乎让患了古怪太空病的未亡病得更加厉害。他深居简出，只躲在自己的舱室里不出，歇斯底里的嘶喊怒吼，轻声细气的自言自语，说着一些谁也听不明白的话。 这些天以来，这个曾经无比高傲的亡灵战士，却似乎连进食的欲望也在消减，丁香端到门口的食物不再像之前那样盘中空空，而是隔了一天也仍然是原样不动。 太空心理疾病需要有一个温和而熟悉的环境，但天体环境变幻莫测，身处远离银盟腹地十几个星系外的坎德人游历小队，能幸运的找到一个类似于未亡家乡的星球已经真的要谢天谢地，因此丁香和汹浒虽然也对星球上的沙虫有着一定的担心，却还是赞同的跟着艾迪和扳手，在同意前往的决议中一致举手。 ...... 绕行一个标准日，做完全的地形和生物扫描资料，然后在最佳的时刻，最佳的位置，从这颗仅有少量大气的行星上降落，多臂人驾驶员扳手确实也没花上什么力气。 因为降落在星球背对恒星的一面，队员们于是得以在启航号上又修整了一个晚上，等到登陆第二日，艾迪推开自己的舱门笑吟吟的来到功能大厅时，小队的四名队员却都已集合在这里。 汹浒一见到艾迪就笑呵呵的打起招呼，丁香则只顾着将加热箱中的早餐忙不迭的端出来分发。扳手坐在沙发的一角眼神温润，他向刚进门的艾迪点了点头，用上肢的一双手接过仙子人递来的餐盘，却不像汹浒那样急吼吼的狼吞虎咽，而只是将混合口味的蛋白棒用光束餐刀切成一段段，然后放在口中细细咀嚼。 阿瑟大咧咧的一个人占着一整张沙发，他抱着手臂偏头坐着，对艾迪的献身和丁香的早餐似乎都不感兴趣。 “也知道起床啊，少爷！”狼头人扬起手指晃动，算是打了招呼，艾迪却听得出他语气中的不满。 “是贪睡了一些。”小坎德人微微一笑，坐在另一张长沙发上，他探着身子打开茶几上的全息面板，将界面划至身前，检查起飞船数据。 “昨晚降落后艾迪和扳手又忙了很久，你倒是回房大睡，这会却又指摘别人起的晚。”丁香没好气的讥讽起阿瑟，一边费力的将一大盘食物端在他的面前，但狼头人只是抱臂坐着不动。 “怎么？嫌不好吃？你要我将这盘肉酱糊在脸上么？”仙子人插着腰扇动翼翅，对阿瑟虎着脸。 自从魅姬人瞳离开启航号后，除了患病的未亡和贪吃的汹浒，敏感的丁香发现其它三名队员的饭量都明显下降，这自然令她的自尊心受到一些打击。 但丁香当然的不会当众承认是自己厨艺的问题，而是将原因归结于这帮没心没肺的家伙们不懂得感恩。虽然游历手册里规定有写，但又凭什么由一个体量最小的威达尔人来服侍这帮身强体壮的大爷？而且最关键的是，做了还得不到认可，做了还得不到感激！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这是这段时间里在用餐时丁香经常放在嘴边的一句话。 “只是凉一凉，你知道的，我最怕烫。”阿瑟连忙解释。 “怕烫？那给你吃生的好了，开袋即食，也省了我麻烦。”丁香振翼飞开，继续忙活。 第六百二十六章 不祥的预感 在小队成员中，巴雷卡斯人的主食是分子浓缩化的肉类食品，把薄如纸片的肉排恢复到最初的模样可要花上好一些时间，启航号的多功能食物处理机虽然是最新的型号，复原箱的高电荷激化功率却总成问。 量少些并且时间久一点，还原后的浓缩食品才能保持原有的口味，而一旦贪功想省点时间的加速处理，扳手那里倒还好，反正说不出话不抱怨，汹浒却必然要一边吃一边提意见。在众人之中，阿瑟的表现却又要最令人光火，不抱怨但也不吃，却干饿着抗议让丁香内疚。 而对于艾迪而言，启航号因为节约空间而相对简陋的食物烹调设备无疑对他最为不公，虽然不比易比克人复杂到骇人的膳食食谱，维斯塔上极为丰富的天然资源，自然也使得每一名坎德人成为天生的美食家。 在启航号长时间航行，食物种类逐渐短缺的前提下，原先对用餐很讲究的小坎德人自发的开始调整自己的饮食习惯。存储方便并不易变质，营养丰富却口味单调的高蛋白简易食品，逐渐成为了艾迪的主食，这让负责后勤的丁香每每看在眼里都暗暗自责，因此只要有机会停靠港口或登陆拥有资源的星球，仙子人也总是尽一切可能的为小队成员们寻找适口的食材。 “丁香，你应该知道大兄所出生的巴雷卡斯主星上终年积雪，是富饶星系气温相对最低的星球呢。”汹浒捧着自己的大餐盆，吃的正不亦乐乎，他一听阿瑟说自己怕烫，就立刻抛出自己所悟出的似是而非的理论出来。 “气温低和怕烫有什么关系？”丁香在亭中飞动，将手中的餐盘递给艾迪。 “恐怕确实没啥关系。”汹浒想了想点点头，大嘴嚼动，小眼温和的注视着阿瑟。“我只是说大兄怕热，这也许是他不愿意来这儿的另一个原因，你知道的，他们那儿可见不到一粒沙子，而这却是这颗行星的唯一特产。” “别尽说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汹浒。”阿瑟此时发话道。“更恶劣环境的地方咱们也不是没去过，咱们两族在这种方面有共通点，让巴雷卡斯人不能踏足的星球屈指可数。” “又是这种腔调，少吹两句牛一天你会难受还是怎么？”给所有人都送上各自的餐食，丁香收了翼翅坐在艾迪身边，要论对于环境的适应，在富饶星系中倒以看似脆弱的仙子人最为显著，只凭可以长时间不用呼吸这一点，就没有任何一个种族可以与之匹敌。 “阿瑟，我已经做过一番研究，费特兹行星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仙子人用经典的打一巴掌摸两下的作风对付坏脾气的阿瑟。“那些你所担心的地下怪物，让它们赖以生存的是亿万年前动植物的演化物，那些玩意儿深埋地表之下，因此对于它们来说，地下可远比地上更为舒适。” “但如果地面上突然来了几个不知死活的……送到嘴边的……”阿瑟咧着长嘴，眼睛瞥向丁香，一边用餐叉翻动着身前的肉排。 “别尽作这么不合适的比喻！”仙子人怒道。 “说正经的，艾迪。”狼头人此刻一脸郑重的望着小坎德人。“不是我非要阻止你带队进入这片倒霉的沙海，环境和地下的威胁并不是我最害怕的……我只是觉得……”阿瑟欲言又止，似乎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措辞。 “觉得什么，大兄？”不等艾迪出声，汹浒已经在好奇抢着的问。 “我不知道，汹浒……”阿瑟从鼻中喷出一口粗气，有些结结巴巴的道：“这个地方……这个地方……让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预感！”汹浒闻言圆睁小眼。“刚刚我都听到了什么。”他大惊小怪的叫道。“一个预感！小兄，瞧瞧你都对我大兄做了些什么？” “笨蛋，才不是他那种毫无根据的东西。”阿瑟不耐烦的欲图终结鱼皮人的调侃，但此时就连丁香也在嘲讽他。 “不亲眼所见就打死不信，顽固而又充满实际，倔强到简直不可理喻，一个巴雷卡斯人的预感？哼，我真不敢相信这是由你口中说出的话呢。”仙子人撅起嘴来。 “好了好了，都怪我，行了吧，一个拙劣的玩笑，以后自然再也不用提……”阿瑟狠狠的咬着他的肉排用以掩饰尴尬。 “等等……都怪我？”丁香再次露出惊讶的表情。“一个前所未见的自我批评！”她假装惊呼出声，而汹浒则用他标志性的呵呵笑声起哄。 “阿瑟，扳手刚才说，也许你该去医疗间检查一下。”丁香翻译着多臂人的手语，令巴雷卡斯人冲着扳手直瞪眼，后者温吞吞吃完盘中最后一口蛋白棒，正适宜的用手指擦着厚嘴唇。 “那个真正病重的家伙呢？怎么到了现在还不见人影？要知道这趟来可全都是为他啊。”阿瑟欲图转移话题的问艾迪，到了现在，连一开始认为只是装模作样的他，却也不得不承认未亡的病症，成天不肯露面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自说自话，这要只是装可怜谋取同情的伎俩，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些。 “我去叫他。”丁香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艾迪却拦住它。 “我去。”他轻轻道。 将手中的餐盘放下，穿过船舱的主通道，小坎德人来到未亡的房间的门口。 舱门紧锁，里面听不见任何响动，艾迪等了一会儿，用手轻轻敲门。 “未亡……”他道。 舱内没有任何回应，一切都静悄悄的，艾迪决定再等一等，他站在门外，聆听着自己的呼吸，然而在静物无声中，他似乎能听见室内隐隐约约的传来的一种声音。 嘶哑的压抑着的笑，无助的喘息着的哭泣，那仅仅是一股奇怪的令人不快的感受，却又如发生在自己的体内的真实倒影，他在静谧中似乎‘听’到了未亡的心声，而他就在那里，独自一人倒在自己舱室内的角落，无声无息的昏睡着。 第六百二十七章 剧本 “未亡！”艾迪不禁提高了嗓门，但房间内却始终没有回应，这令他感到不妥，他手掌放在舱门上推了推，自然纹丝不动，他想进去查看未亡的情况，心中越来越焦急，他查看着舱门上的电子锁，考虑着如何拆开面板，用超限的方式强行打开。 但门锁卡塔一声却突然开了。 一条人影由黑暗中缓缓走出，未亡完全显形，他静静的站立在艾迪的面前，在通道廊灯的光照下，似是一尊从暗影中走出的雕像，又像是一个刚刚从坟冢中脱困的幽灵。 雪白的皮肤中映出无数细长复杂的蓝色血脉，无神的双眼一片赤红，他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竟像是盲了一般，看得见前方的艾迪，又似乎身前是一片虚影。 “费特兹行星？”未亡口中喃喃，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的。”艾迪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颗和你的家乡塔那托斯相似的星球。”他解释着希望未亡能够明白。 “家乡？”无影人眼神一凝，投注在艾迪身上的目光似是直到现在才有了焦点。“是啊……家乡……”他突然道。 “无尽梦魇的开始和结束……却总是以这样的讽刺的词汇作为开场……哈哈哈。”他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并且一直笑个不停，他笑得是如此癫狂，如此的激烈，这样的一幅诡异的场景，却令得艾迪突然周身泛起了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感受。远处长廊的尽头，阿瑟们听到动静，也随即闻声而来。 “怎么回事？他……怎么了？”狼头人见未亡其状疯癫，连忙一个箭步冲上，他将迷惘中的艾迪拉在身后，眼睛却紧紧的盯着无影人。 “艾迪，你们刚才发生了什么？”丁香也紧随其后的飞来。 “我……”小坎德人此刻只觉得周身发软，他说不出话，这让充满防备的阿瑟更加起疑。 “有病就治，神神经经的这是发的哪门子的疯？”他拧着眉头提醒着未亡。“记住你是一名战士，湮灭人，虽然我不愿夸赞你，但你无疑是我所遇见过的最厉害的家伙。”见未亡如此惨状，阿瑟不禁发出久藏不宣的心声。 他委实已有多日不见未亡，此时见他的模样，却比丁香前些日子所描述的还要更凄惨，心中也不由隐隐起了恻隐之心。两人唇枪舌战了整整一路，虽说不上是惺惺相惜，但阿瑟多少还是认同无影人在多次危机中所发挥出的实力。如今眼见他如此，也不由对艾迪将大伙带到这颗该死的沙漠行星多了几分认可，如果真如艾迪和丁香所说，来这里就能使得他的病症得到缓解，那么就显然值得冒上一些风险。 “战士？我是一名战士？”未亡突然停止疯狂，他眼神迷乱，似乎在记忆中拼命的寻找着什么。 “对，你是。”汹浒在旁插嘴。“还是百里挑一，万里挑一的亡灵战士！” “亡灵战士？”未亡的声音似是在呓语。“炼狱里的幽魂，暗影中的死神……为了生存，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孤独的亡灵，最后的战士……” 他在说完这句话陷入沉默，但片刻之后却又指着前方大喊：“瞧啊，瞧啊，你们快瞧啊，他们都死了……都死了！黑狱城中的屠杀……沙尘漫天，尸体如山，神啊！你瞧啊，只剩下我一个，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他捂着脑袋大叫，随即蹲在地上，肩头耸动，似在抽噎。 张扬的举动，毫无逻辑的话语，未亡的癫狂再一次发作，这显然令围观的几名队员面面相觑，丁香被惊吓的不轻，似乎连话都说不出来，汹浒倒是有一说一的向艾迪下着任谁也看得出的定义。 “小兄，我看未亡的这个病症……可不轻啊。” “所以才需要治疗么！”阿瑟紧皱眉头，他回身望向艾迪。“少爷，我看事不宜迟，按丁香说的，就由我来把未亡带下船，之后再走一步算一步的看。”他提出建议，却又立即察觉到小坎德人神色似乎不对。 “你又怎么了？被刚才那一下给吓到了？”眼见艾迪越来越虚弱，似乎就要软倒的样子，阿瑟自己首先吓了一跳，他连忙伸出手臂，扶住艾迪的身体。 “不……我没事……”艾迪似乎缓过神来，喘息着，努力调整着自己，心底的一个念头，脑中的一股思绪，此时，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向他说话，轻声细语，在耳边，心里，像是在倾诉，却根本听不清。 他收敛心神，试图却辨识出那个声音，但他奇怪的发现，越是做出尝试，他的身体就越显虚弱。 艾迪有过相似的经历，同样的情形不止出现过一次，他不明就理，却也不愿就此被难以言喻的痛楚所煎熬，于是他只得放弃所有的企图，在这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前，放空自我，一切随心。而此时这么做果然立即见效，他只觉得周身一轻，消逝的体力也正在缓缓恢复，但刚刚那个一直不停重复的声音也就此消失。 “库鲁……库鲁索达姆斯……”艾迪对着众人道。 “现在？在这里？”阿瑟闻言立刻张大了嘴，他盯着小坎德人，对于这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令他不禁起疑。 “不，是那里……”艾迪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他用手指指着一个方向，这立即吸引住所有的目光。 “这座舱门？未亡的房间？”阿瑟顺指一看，一脸不解的发问，而艾迪只是摇头。 “他说的是外面！在费特兹行星的某处。”丁香明白了艾迪的意思，小坎德人连忙点头。 “好么，治愈之旅又瞬间变成了倒霉预言家的‘我指，你们去。’的真人秀节目！”阿瑟用宽大的手掌捂住半边脸。“少爷，在来之前你真的就没感受到什么？我是说就真有这么巧的事？随便找一个沙漠星球给无影鬼治病，然后一到这儿屁股还没坐稳呢，这个无论是什么鬼玩意儿的剧本模式就这样隆重开启了？” 第六百二十八章 全员行动 阿瑟的问题让艾迪难以回答，在这一点上就连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自从第一次在家族海滩上经历了那种奇怪的感觉之后，这些年来他一直试图弄清楚这种由父亲所描述的‘男性坎德人有一定概率发生’的生理现象在坎德世界中有多么普及。 在查阅了一系列的科研文献和历史事件后，他如今知道，这个所谓的‘一定的概率’有多么的稀少。 普世皆知的库鲁索达姆斯是一种神奇的直觉，人类学者将其描述为坎德男性对周边氛围微妙的洞察力。在获取信息前就已能知晓其内容，又或是未经提示就已能猜到正确的选择，极少部分坎德男性甚至还能预测天气，预知即将发生的凶险。 而直到现在，艾迪还没有在这些公开资料中，发现任何一起与自己这三年来类似的实例，他用库鲁索达姆斯所发现两座升天者遗迹的游历报告，其实已经引发了刻耳柏洛斯游历委员会的关注，但出于某些原因，这些本该向所有游历者公布的信息却一直被雪藏。 “阿瑟，我不知道……它们之间也许有着某种关联，也许没有……我是说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我的判断……”艾迪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想法，而他的这番说辞却令本已不耐的巴雷卡斯人更加迷惑。 “潜移默化？”阿瑟不解的摇着头。 “命运……“舱壁边蜷缩着的未亡开始缓缓站起。“他所说的是命运……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罢了。”他似乎已得到了一些恢复，虽然眼中还透着疯狂，薄唇似在扭曲，脸孔上的神情却变得淡然。 “好了，别再像个喋喋不休的话痨了，你这个过去的幽魂，从前的倒影！”他突然大喝，伸手在半空中一挥，像是凭空斩断着什么。 “逃不脱的命运，挣不出的轮回……”未亡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蓝色的血脉在皮肤下飞速悸动。 “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我其实都算是可怜人。”他微微转首，无神的双眼望向艾迪，呆滞良久，最后露出诡异的一笑。 而此刻，包括艾迪在内，所有小队成员们都一脸骇然的望着他，但未亡却似乎并不在乎，他稳稳的站立着，苍白的肌肤在血脉的映射下薄如纸片。 “好吧，谈及命运……”阿瑟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未亡，半天才又转向艾迪。“你能定位确切地点是吧，少爷？就好像前几次一样？” “也许吧，我想。”艾迪并不确定，事实上，对于库鲁索达姆斯，他从来也或许永远都不能确定。 “那就这么决定，扳手，你按着艾迪的意思，将飞船开到这颗该死的星球上任何他想去的地方。”阿瑟向多臂人下令，扳手温良的冲他点头，却又扬起手臂打起手语，这回没等丁香在旁翻译，狼头人就已懂得扳手的心意。 “哦，这次的行动全员参加。”他道。 作为队伍中当之无愧的首席驾驶员，多臂人在每次地面行动中都需留守船内，以防紧急状况的发生。性格温顺的扳手虽然对此从无怨言，但每名成员都知道他其实也期待加入小队行动。与坎德人一样，刻耳柏洛斯多臂人种族的字典中没有暴力二字，族人之间彼此关爱，从无纷争。 他们肢体灵活，适应力极强，因此是长程飞船驾驶员的好苗子。在成为坎德人游历伙伴的首选种族之后，设于其家园星球的游历委员会总部，又对加入游历队伍的多臂人进行了多种形式的技能培训。 不像勇猛彪悍的巴雷卡斯人和鱼皮人，多臂人的身体几乎和坎德人一样脆弱，但因为较富饶星系的其他种族多出一对手臂，他们却几乎都是天生的单兵武器专家。 扳手拥有在艾迪小队中，唯一的一枚由游历委员会培训机构颁发的长程枪械认证徽章，他可以操作一切在银盟武装协会内注册过的狙击型武器，并且对枪械的改装也有着一定的涉猎。与半瓶子水乱晃的鱼皮人汹浒比起来，其实一直老老实实负责开船的扳手，才是真正的枪械专家和狙击大师。 这点不但负责小队人员档案的丁香清楚的很，负责军事技能评估的阿瑟也是心中有数，就连一向对伙伴能力不甚关心的艾迪也曾有耳闻，唯一不知道实情还蒙在鼓中的可能也只有汹浒一个。 “别担心，老伙计，虽然你不会战斗，但我会好好的照看你。”在听到阿瑟下达的全员出行的命令后，鱼皮人用大手拍着扳手的肩膀宽慰他。“小兄那里有大兄罩着，出不了差错，而我的任务自然是保护你。”汹浒眨起小眼，视力不好的他却居然用余光察觉到丁香的不满，他显然对了解扳手身手的仙子人会错了意，连忙又道：“当然还有丁香你。” “哟，一个人保护两个人，你确定能忙得过来么？”丁香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它不能明说，只好用上讥讽的口气，而外粗内细的汹浒这回却听不出来。 “又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只要保得你们无恙，拼上性命也就是了。”他呵呵的傻笑，这倒让丁香楞了神，仙子人嘴上再不说什么，心中却着实感动。 “少爷，你现在感觉好点了没有？”阿瑟松开手查看艾迪，见小坎德人脸上露出微笑的冲他点头，也不由松了口气。 “那还愣着干么？去陪着扳手开船去啊，要知道，我们还有一个见鬼的库鲁什么丝需要完成呢。” “是库鲁索达姆斯。”艾迪笑着纠正道。 “是啦，是啦，快去快去。”狼头人不耐烦的掸起手掌，艾迪和扳手随即领命而去。 第六百八十九章 战争的假设 “还有你们也去准备。”阿瑟继续吩咐道：“丁香检查功能包的电池，别再出上回的状况。汹浒你要把弹药带足，考虑到这里的鬼环境，多带点冰棱弹也许更就手。”他向两人做出指示，鉴于那是安全队长的职责所在，丁香撅着嘴和汹浒一起答应着也转身离开。 “至于你……未亡……”阿瑟很难得的称呼起无影人的名字。“跟着大伙一道下去，踩踩实地，看看风景，回头跟我们说说这里的沙子和塔那托斯的有什么不同。”他还是忍不住的小小的讽刺了未亡一把。 “最后，祝你早日康复。”阿瑟肃正面容，语态真诚的说道，他的话让未亡原本呆滞的身体明显一震，无影人微微偏头，用赤红的双眼盯紧阿瑟。 “你居然是真心的。”未亡语气冰冷的说道。“这可与之前的你有些不一样呢。” “别挑战我的耐心，也根本别产生什么幼稚的所谓感激之情。”阿瑟嗤的从鼻中呼出一口气。“实话实说，我以前极讨厌你，如今也一样。你是个自私自利的麻烦鬼，又总是把自己搞得神神秘秘，还有嘴上也是一副油滑的强调，这都是我所不喜欢的。”他拧着眉头，狠狠的回瞪着未亡，却又在对方满不在乎的微笑下松缓面容叹了口气。 “老实说，如果只是这些，原本也构不成我如此讨厌你的理由，你是小队中不可或缺的一名能手，技艺超群，对自己的那些玩意儿着实有着一套，而且还曾经……救……帮过我。”说到这里，狼头人有些结结巴巴。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如此的憎恶你，也许是种族之间太多的不协调，这点你应该清楚，那些舞文弄墨的家伙们是怎么说来着的……哦，对，冰与火……血与沙。”在这个难得的，只有他们二人面对面在场的前提下，阿瑟终于向这个一直以来的死对头倾吐心声，未亡此时斜眼看着他，脸色则越来越显苍白。 “还有那场该死的战争……它让原先的一切都变了样，也许……这才是主因。”阿瑟说到这里低下头来，似乎在暗暗自省，但他没察觉到眼前的未亡听了这话却是神情大变。 “战争……那场战争……”他紧绷着身体，怒目圆睁，而凸出的眼球，紧抿的嘴唇，似乎正在内心中做着某种天人交战。但不久后，他已再次恢复如初，深吸一口气，未亡道：“关于那场战争，说句题外话。阿瑟，你算是暴风族的一名老兵，也接受过舰船指挥方面的正规训练，你跟我说实话，如果我方……如果当时的无影人方不做出登陆维斯塔和刻耳柏洛斯的愚蠢决定，而是直接以逸待劳，在斯卡曼德洛斯星环处等待联合舰队的汇合，那么最后的战局又将如何？” “以逸待劳？那又怎么可能，你们又不是神仙，怎么能提前知道我方的汇合点？”阿瑟闻言望向他奇怪道。 “我自然只是假设，过去的早已过去，所以除了假设，我们又还能做什么呢？”未亡向巴雷卡斯人挤出一丝笑。 “非要如此假设的话，那自然是能将我方舰队各个歼灭了……”阿瑟想也不想的判定道。 “我也是这么觉得呢。”未亡蜷起手臂，一根大拇指缓缓的抚摸着另一支手指节上的灵戒，他向阿瑟颌首称谢，并露出一个优雅的笑脸，这不禁令阿瑟愈发感到奇怪，怎么刚刚还歇斯底里如痴如狂的无影人，此时却表现的似乎毫无异样一般。 也许他的病症是间发性的，阿瑟此时不疑其他，他冲着无影人微微点头，心思已转向接下来的小队行动。 “我也要和你说一句实话。”未亡在阿瑟即将离开前突然叫住他。 “记得你之前问过，为什么当时已经看到你在启航号上，却仍然坚持要上艾迪的船么？” “你当时说你喜欢遗迹金属制造的飞船，怎么，现在却又有什么不同答案么？”阿瑟奇怪道。 “那时我还什么都不明白，只是随口瞎编，而现却又不相同。”未亡笑道。 “有什么不同？”阿瑟问道。 “这段时间的静思，让我想起了更多……从前的事。”未亡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 将自己锁在房间，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又是哭又是笑还自言自语的说个没完，而他却把发病期间的异常叫做‘静思’。听到他说这样的话，阿瑟将刚刚还升起的一股怀疑的念头彻底浇熄。 “随便吧。”与一个精神明显不正常的无影人却说了这么久的话，这令他大感不耐，他转身欲走，未亡却再次叫住他。 “我还没和你说那个答案。”未亡轻轻的道。 “答案？哦，你说。”阿瑟无奈的等着。 “突然想到，这个答案也许同样能解释你刚刚的那种困惑，你知道的，无端的憎恶和莫名的恨意什么的。”未亡说完这话后嘻嘻的笑。 “一个轮回！无尽的轮回！”无影人终于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而阿瑟根本不明白他所说的意思。 他又开始发作了……巴雷卡斯人只在心中默默叹息，他此时已不再有心情再与未亡胡扯，迈着大步转身离开，而在他的身后，无影人正在缓缓的收敛笑意。 他轻抬手臂，手指挥动，随后他的整个身子渐渐的消融在廊道的暗影里。 第六百九十章 沙海猎奇 沙尘逐渐驱散，永恒的漆夜中，星辰黯淡，而远方的恒星却在吐露出光华，将连绵的沙海镀上一层金色。 因为几乎没有大气，不经漂染的费特兹的天空展现出本该拥有的原貌。烈阳当照，星空依旧，恒星奥尔斯的光辉照耀着地表的游历者们，拖曳出几道长长的倒影。天际间，那些数不尽的来自于数百成千年前的星辰之光，却又瑕不掩瑜的与其争辉耀目。 白昼和黑夜同在，过去和现在并存……艾迪此时突然想起了这句出自于第四大陆著名游历者清泉破晓的名言，这名伟大的游历传统的先驱者曾用华丽的词藻撰写过无数的游历心得，而作为坎德人的历史足迹，他所经历的一切也将与这项传统持续传承，成为每一位追随先辈脚步的游历者心中的那盏航灯。 走在队伍的正中心，密闭甲中的控温装置令艾迪感觉不出任何异样，但头盔中的环境警示仪却一如既往的提醒着他，外间的气温数值较坎德人所能忍受的范畴超过数十倍，而一旦褪去这层保护他不受到恶劣环境伤害的宇宙甲，他就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受到血液蒸腾的影响而死去。 白天和黑夜，过去与现在，生存和死亡，这些本该彼此背离的悖论，在这个无人造访的小小行星上，它们之间的距离却又是如此之近。 小队所有成员此次出行都统一穿着沙地鞋，这种在鞋帮边缘可以扩展出柔性光束的装备，是专门为了游历者可以自由行走在硅质土壤上而设计。根据沙化地面的柔软程度，柔性光束的面积也可相应的延展，以使得足部不会深陷沙中。 尽管如此，由于体重的关系，阿瑟还是对这种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方式感到不适，狼头人更是在才走过一座沙丘的距离就大感不耐，他调整着眼部的视镜焦距，望着眼前漫无边际的沙海，呼吸器中的气体被烈日烤的滚烫，这让他感到非常不适。 不像汹浒好歹还在身上涂着一层液体宇宙服，浑身毛发的阿瑟却又在丁香的催促下坚持不穿为他特质的宇宙甲，恒星的有害射线和周遭的高温环境，除了造成不适，却并不能伤害他的强健的身躯，而且他极度讨厌穿这些在光线下闪亮着光泽的东西。 塔那托斯行星占领期间，拥有辉煌战绩的无畏军曾统一穿着晶亮的乙钛防护服以抵抗星球的极端环境，却被当地人形容为‘铁壳军’，相比不着寸缕却依旧能在如此环境下生存的无影人而言，彪悍无匹的巴雷卡斯战士却需要缩在铁壳中躲避炎热。 只是这样简单一条的风评，也要令号称富饶星系最强战力的无畏军受到奚落，更是让把尊严放在价值观念首位的巴雷卡斯人无法接受。 有鉴于此，经常将全身密闭甲包裹的艾迪称为‘铁壳人’的阿瑟，就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些使他行动受到束缚的高科技装甲。 “少爷，你说的就在附近，难道是以星球半径为基准的全新的距离尺度么？为什么走了半天却没到？”阿瑟回来抱怨，他脚下踩着细碎的沙砾，宽大的柔性光束脚蹼使他更像一只笨拙的扁足鸭。 “你对时间的基准才是全新的呢，这走了才多久？”丁香一听立即维护艾迪道，虽因缺少空气不能飞行，但体态轻盈的它却无需穿沙地鞋也能在细沙上闲庭信步。仙子人看着阿瑟受囧的模样，也不禁被眼前的情形给逗乐。而在身后不远处，与阿瑟同样形容巨伟的汹浒却显得轻松的多，他脚掌宽厚，穿了沙地鞋后走的甚稳，在他们说着话间就与扳手一同赶了上来。 “这就到了么，阿瑟？”汹浒咧开大嘴，似乎对走这么点路就抵达目的地还有些不习惯。 “美得你呢，也许还得走一天也说不定！”狼头人没好气的回道。 “这样啊，那干脆歇歇。”鱼皮人的话让阿瑟稍稍舒心，心说还是汹浒最善解人意，异族兄弟这个称呼可也不是白叫的，但接下来的话却让狼头人掉头发狠的继续向前走。 “要不，咱们弄点吃的再上路？”汹浒正正经经的建议道。 “还吃？刚吃过你就饿了？快闭上嘴跟着走！”丁香一听简直怒上心头。 “应该就在前面。”艾迪赶到阿瑟身旁，轻声宽慰着他。在这种环境下，就连坎德人的行走速度也能轻松追上与脚下沙子搏命的他。 “以之前的经验来看，你这句话的可信度为零！”阿瑟咧着白牙斩钉截铁的说道，但哪怕是他自以为对艾迪式的预言早已心中有数，这回却又明显错了。 沙海绵延，在众人的前方是一连片向上方拔起的沙丘，等到众人缓缓的攀至最高点，他们不再前行，而是并排站在沙丘的顶端，向下俯瞰着远方的一处奇景。 脚下的沙丘向着远方延伸，在极目所至处似是兜了一个弯，而在众人的前方，原本随势而起的沙丘在另一面却几乎垂直，其势陡峭，圈出一方呈圆形的谷地。谷中极为宽广，且地势平坦，一眼望去，褶皱的沙化地貌在表面上如微风拂浪，令人产生错觉，竟似底部的沙海在缓缓涌动。阳光下，眼前的细碎砂石闪动着夺目的奇光，像是波光粼粼的海面。 “应该就是这儿了吧？”和大伙儿一样，阿瑟显然也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跳，经过多年的游历，他对造物神那鬼斧神工的想象力已然逐渐适应，但每当见到这样的奇景，却还是会令他莫名的震撼。在这点上，从万千树海的故乡威达尔行星而来的丁香，曾经为此做过最为贴切的点评：“任何生灵都会对自然之美产生共鸣，哪怕是毫无半分雅意的巴雷卡斯人。” 第六百九十一章 风沙漫天 “是的，就是这儿。”乔尼感受着胸中那股快美难言的意境，库鲁索达姆斯的意境，那股一直以来支配他的神秘力量似乎很满意，并且正在给予他奖励。 “未亡，你人呢？”阿瑟在坡上已转了一圈，此时禁不住在队伍频道中问道，这已经是他自出发前的第三次询问，无影人在起居间通道的那次谈话后一直隐身，但却如以前的许多地面行动中一样，在通讯器中给予反馈。 “在你旁边。”耳机中传来未亡冷冷的声音，这让阿瑟下意识的错开一步，他仔细查看着身子周围，但眼中只见黄沙耀目，星辰剪影，哪儿又有无影人的鬼影子。 “别担心，时间还没到……”似是对他的举动做出的反应，更像是一种嘲笑，未亡的声音在对他道。 “什么时间没到？”阿瑟不禁追问，但耳畔的通讯器中却再也没有无影人的回应。 奇怪的病症自然会有奇怪的举动，阿瑟自然不期望短短的只是在这颗该死的星球上走上几步，就能治好他那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病。他耸耸肩膀，回身走向艾迪，却又突然停下脚步，用长手臂在四周猛的转了一圈。 仍然是手中空空，抛出的渔网没有兜到任何大鱼，阿瑟翻了翻眼睛，拧着眉头快步来到艾迪身边。 “少爷，赶紧做你的事，完事了我们也好赶紧回启航号，要知道这里地下的那玩意儿可是随时会出来。”他催促道。 “好的，做我的事。”艾迪连忙点头回应。“但是……该怎么做？”抬起头来望着狼头人，头盔烟尘里的他一脸的真诚。 “现在可不是跟我开玩笑的时候！”阿瑟大怒。“我哪知道你该做啥？” “但是……但是……”小坎德人被阿瑟说得有些不知所措， “和之前一样，少爷，想想接下来要的事，也许那个库鲁……什么斯就会显灵。”阿瑟试图尽量放缓语气，作为一名游历伙伴，哪怕是巴雷卡斯人，总是向坎德人咆哮显然并不是一件值得提倡的事。 库鲁索达姆斯可不是这样运作的啊，艾迪心想。 “但是……阿瑟……”他想向阿瑟说明这一点。 “但是什么？别但是了，少爷！我们不是出来郊外野餐，如今可是身处一处险境啊！”不知怎么着，自与未亡谈过那番话后，来时前的那种惧怕登陆这颗星球的感觉似乎更加明显了，此刻，一股想着逃离此地的迫切念头包裹着他，阿瑟血液上涌，忍不住冲着艾迪大吼。 “阿瑟，你怎么回事！”丁香在旁边立即指责道。“都跟你说了，时间不是问题，生物探测仪我可是一直盯着呢。”仙子人说着说着上了点脾气。 “亏你还是这么个大块头，却给几条蚯蚓吓成这样，艾迪你别急，就慢慢来，看他能把你怎么样。”它扬起脸来挑衅似的望着阿瑟。 “说得倒轻巧，几条蚯蚓……你我可都知道那玩意儿的可怕。”阿瑟明知自己失态，定了定神，却仍坚持道：“少爷……你……”他话未说完，却只见艾迪抬起一只手臂，这让他立即住嘴，并满面欣喜。 艾迪终于抬手了！而所有人都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细看。他指的是谷地的中心的一处位置，但下方亿万沙砾在阳光的照射下璀璨晶莹，看起来与别处没有任何不同。 “你们瞧。”小坎德人突然说道。 “瞧什么？”阿瑟奇怪道 “那是……”艾迪手臂伸的笔直。 阿瑟闻言连忙调整双眼的视镜，但就算将焦距放再大，看得再仔细，他也没发现什么。 “到底要看什么？”汹浒也在用大手拨弄着他的视镜，甚至开始沿着艾迪手指的范围进行地毯式扫描分析。 “你们看不到么？真的好美……”艾迪对伙伴的反应觉得有些奇怪，他缓缓的站起身来，似乎眼前的景象令他万分的惊奇，他眼睛睁的老大，头顶那一对粉色的触角因兴奋而变得赤红。 “金銮殿，万年衣，跨日月，解谜题。”他口中喃喃，眼中透着一股狂热，稚嫩的面孔也随着情绪的澎湃而显得有些微微扭曲，密闭甲的头盔中，那些围绕着他的粉色气体似拨开的迷雾一般迅速消散，他那张如同人类婴孩般的面孔也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到底要让我们看什么？”阿瑟向他询问，而话因未落就只觉得脚下一震。 “地层下有剧烈反应！”丁香此时大叫，它一直盯着眼前的全息面板，功能包中的多谱相探测装置正在对它发出预警。 “不好！是沙虫！”阿瑟立即做出判断。“所有人，回撤！都回撤！”他狂吼着在小队频道中向众人下令。 风起云涌，砂石漫天，天际间在一瞬间即开始发生着无法言喻的巨变，突如其来的狂风卷着无尽的沙尘扑面而来，来势奇快，转眼间，风沙已将天空高挂的恒星和亿万星辰彻底遮蔽。 无边的黑暗由四面袭来，连带着黄色的沙砾所组成的云团，稀薄的大气中竟能生出如此的风势，就连体型庞大的汹浒也本能的匍匐在地面，生怕被这阵莫名的狂风给吹走。 “艾迪！”阿瑟在通讯器中狂吼，眼前黄影悸动，能见度几乎为零，他试图向前方摸索，任由肆虐的砂石击打在他的身体上，但此刻，他却找不到小坎德人。 阿瑟在发狂的风沙飞舞中找到丁香，仙子人小小的身躯几乎被那瞬间突起的沙砾埋住，他双手如飞的将它挖出，攥住对方的肩头，他冲着丁香大喊。 “艾迪呢！艾迪呢？”他已完全顾不上通讯器的传播与外界环境无关，他心中焦急似火，唯一的念头就是他的保护对象。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丁香一脸的惊惧，它自然与阿瑟一样关心艾迪，只是被这种突发的异象吓得一时蒙住。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没有大气，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风？是沙虫么？一定是沙虫！”阿瑟奋力摇晃着丁香的身子，这让仙子人恢复神智，它在手臂控制器上输入指令，后背的功能包立即向四周喷吐出蓝色光华，转瞬间，风势消散，砂石落地，四周又重归平静。 小队护盾开启后，丁香手指不停，继续操作着功能包中的探测仪侦测周边情况。 第六百九十二章 沙中之城 “阿瑟，地下并无任何生命特征信号！”丁香道。 “生命信号？你确定那些记载在资料中的沙虫是生命体？”阿瑟问道。 “只要是能动的，又有什么物种是没有生命特征的？除非它们是一部机器！”丁香着恼的回答道。 “你意思是说这不是沙虫出巢的表现？但你又怎么解释这一切？”阿瑟用手指着护盾外的一片混沌，但他的疑问显然这让已近崩溃的丁香反应的更加激烈。 “我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仙子人怒道。“现在还管哪门子的沙虫，找艾迪啊！你赶紧去找艾迪啊！” “好了，好了。”阿瑟连忙向丁香摆手，示意它冷静。 此时他瞥见到护盾一角的边缘似乎出现一丝动静，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将扳手从一堆沙子里拽了进来。 “大兄！”通讯器中传来汹浒的叫嚷声，他自一片滚动的沙尘中冲向护盾，小队护盾可以辨析成员的外表体征，单向力场会与符合体征的分子产生互斥作用，因此鱼皮人就如一辆刚刚从洗车中心驶出的飞行车一般被挤了进来。 “你没事吧？”阿瑟望着看起来精神奕奕的汹浒，而他的这位体格硕大的异族兄弟只是呵呵的笑。 “呸呸，我能……呸呸……我能有什么事？”他边说边吐出满嘴的沙，然后弯着厚嘴唇一脸的轻松模样。 “那最好。”阿瑟可不像汹浒那样在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但艾迪却不见了。”他沉声向汹浒说道。 “不见了？大兄你是什么意思？”汹浒奇怪道。 “什么什么意思？不见了，消失了，被风刮走了，沙虫抓走了，游历小队没了游历者，一帮子保镖弄丢了保护人！总之咱们有大麻烦了！”阿瑟怒气上涌，还是平生第一次的对着汹浒大吼。 “但是……但是……”汹浒眨起小眼。 “我都说了不要再跟我提什么但是！”阿瑟怒道。 “好吧，大兄。”汹浒竖起一根手指向上戳戳。 “你什么意思？”阿瑟皱起眉头。 “上面……”汹浒向他提醒着，而此刻，扳手和丁香也一脸讶然的用手指一齐指向阿瑟的头顶上方。 “到底是什……”阿瑟仰头。 狂风卷着沙尘在肆意舞动，却在小队护盾的上方凝聚成型，形成一座令人骇然的巨大龙卷风，周遭狂魔乱舞，内中却是一片宁静。风眼中，一个小小的身影正飘然而上，他在恒星奥尔斯透眼而入的照耀下，浑身上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那是身穿密闭甲的艾迪，他正悬浮在半空之上，狂暴的风沙并不曾伤及他分毫，反而似乎在带着他飞向某处。 旷野之中，沙海之上，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的核心正在缓缓偏移，它载着风眼中的艾迪，正向着谷地的中心移动。 风卷残云，砂石渐去，恒星之光和万千星辰又重新出现，处于谷地边缘的游历伙伴们并排站在护盾中，眼睁睁的看着周遭迅速恢复了平静。在强烈的光照下，如果不是远处那个还在持续肆虐着大地的巨大风暴，刚刚的一切竟似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心中震惊，眼神呆滞，阿瑟长嘴张的老大，他试图从自己所有逻辑或是疯狂的认知里，努力寻求一个符合眼前此情此景的解释，却发现根本没有一条能靠的上哪怕一星半点的边。 尽管亲眼见到艾迪在风暴中无恙，甚至肯定正是由于他的出现，才导致了这场莫名其妙的沙暴，但他却还是在为艾迪担心着。 这场毫无预兆的风暴来得如此突然，很难说是不是预先设计，或者至少在两者之间有着某种神秘的关联，但为什么又是艾迪？是友善还是具有敌意？而这样的事态发展到底又是什么目的？ 这个该死的库鲁什么斯的坎德魔法，到底又是什么令人绞尽脑汁也思量不出的鬼东西？！ 阿瑟只觉得脑中纷想，手中却无力，作为一名游历队伍中负责安全的队长，他必须为此做些什么，但却想不出任何方法可以立即付诸实施。他此时不无惊异的察觉到自己与这名坎德人之间的巨大鸿沟，他只不过是一名巴雷卡斯战士，而对方却在此刻像一位无所不能的神祗。 “阿瑟，地层下的活动仍然在继续……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升上来。”丁香虽处于莫名的惊诧之中，却仍然忠实的执行它的角色，它将一直在采集数据的多谱相探测仪的全息屏拖至阿瑟面前，狼头人皱着眉查看，却完全摸不出门道。 “这里的数值，它们已经高的有些离谱，这说明……”丁香指着屏幕的一处想向阿瑟解释，但前方的扳手却做出手势来打断他们。 多臂人用手指着前方，在那片直冲天际的龙卷风下，一支散发着绚烂金光的巨型方尖塔正在从沙海中升起。雷声隆隆，脚下的地面剧烈颤动，阿瑟深陷沙中的脚面，使得那双沙地鞋的柔性光束立即扩张到最大限值。 砂石涌动，如海浪般翻腾，在这座圆形的谷地中，从地面下喷涌出无数道几乎高达数百蒂尔纳的沙泉。 平坦的沙谷此刻直如沸腾的间歇泉一般，一座座，一排排，自下而上的涌现出令人眼花缭乱的金色建筑，它们出现的是如此的突兀，让站在沙丘上的游历伙伴们大惊之下纷纷后退，汹浒更是一个没站稳的仰面摔倒。 高大的，雄浑的，令人无法想象的地底建筑群，如海市蜃楼般的瞬间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巨塔、高楼、庙宇似的尖顶建筑，桥梁、街道、造型奇特的巨大雕像，它们比纯金更加灿烂，竟是无一不发出夺目的灿灿金辉，它们所发出的金光逐渐连成一片，使得队员们再也无法分辨其内的细节。 阿瑟们惊诧莫名，已然共同目睹了眼前的奇观，他们眼神相互交汇，并且立即达成了共识，原来这些从地表下窜起的建筑，竟似是一座深埋沙海中的小型城市！ 第六百九十三章 杀意渐起 远方风势渐收，原本磅礴旋转的砂石旋即不见，像是突然间彻底蒸发了一般。 此时在众人的眼中看到一个小小的黑点，他笔直挺立于那支高高耸立于城市之巅的方尖塔顶端，此时，一道光柱正从方尖塔上喷涌而出，直冲天际。在视镜的放大下，他们看到身穿密闭甲的小坎德人悬浮于那束光柱之中，手脚伸的笔直，头部高高昂起，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艾迪！”阿瑟在小队频道中大吼，但通讯器中却没传来回应。 “他的通讯装置离线了……”丁香在身前的面板中查询后告诉他。 “离线？那是怎么回事？”阿瑟不解道。 “风。”汹浒插口说道。“小主刚刚可是驾着一阵龙卷风上了那座尖塔。” “然后呢？”阿瑟有些不耐的问。 “通讯器也许被吹跑了吧。”汹浒眨起小眼有板有眼的道。 “他的通讯装置在头盔里，怎么吹的跑？”阿瑟指出道。 “哦，那就是被风吹坏了……”汹浒坚持己见的道。“总之我打赌是风，再不然就是沙子。”他强调。 “也许吧。”阿瑟不想再继续跟汹浒争下去，他心中焦急，不知道艾迪的悬浮是否与那束光有关，而一旦他落下，那只有巴掌大小的塔尖上根本无法立足，在这种系数的行星引力下，摔下来就一定会送命。 “我们得以最快速度过去！”他指了指护盾让丁香收起，随即转身欲行。 “未亡，你人在哪儿？”阿瑟突然停下脚步，到此时他才想起无影人未亡，自从风沙暴起后，就一直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 “喂，未亡！”他在小队频道中再次呼叫，但等了好一会儿，耳边却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他不会出了什么事吧？”汹浒见状有些担心的道，他从额头上拉下视镜，开始在周边的沙砾中搜寻。 “别搜了，他隐着呢，就算找也不容易找到，再说现在也没时间。他是个机灵鬼，也许根本没事，和以前一样早就抢在我们前面入城了。”阿瑟嘴上虽是这么说，想了想后却还是指点站在身旁的多臂人。 “扳手，你留下，在附近帮着找找无影鬼。另外，这座突然冒出的城市也许会有什么玄机，这里地势高，你用你的狙击枪帮忙照看一下。”他交代着，然后对指着自己鼻子欲图与扳手互换角色的汹浒猛然挥手。 “别闹了，汹浒，救艾迪要紧。”他一边说着，一边迈开大步跑向前方沙丘的一端。在那里，一座金色的拱桥连接着城市的入口，狼头人踏上实地，点了点脚尖收起光束脚蹼，随即一马当先，领着丁香和汹浒二人向城中疾行而去。 …… 注视着阿瑟们在拱桥的尽头消失，一双赤红的眼从虚空中一闪而逝，未亡此时匍匐在沙丘的另一端，筋肉紧绷，喘息不已，正在做着最后的交战。 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身穿宇宙服的扳手，多臂人正在附近的沙子里翻找着什么，他挥动四支有力的手臂，挖得沙土飞扬，却显得迅捷而有效。行星上空气稀薄，原本就无法呼吸，因此从存活角度上来看，在短时间内，口含氧气糖的无影人就算被被埋在沙下也与外界环境无异，但扳手却一刻不停，从动作停顿的时间间隔上来看，他显然已然尽了全力。 “瞧瞧那个笨蛋，他以为自己在拯救你，哈哈哈。”心中的那个沙哑的声音在大笑。“一个自不量力的卑微的刻耳柏洛斯人，循规蹈矩，天生的驯良，你瞧，他们简直就像是坎德人的宠物……他叫什么来着的，我突然给忘了。” “扳手。”未亡默默道。 “对，或者是工具，他就是个六支胳膊的畸形，给坎德人开船的畸形！哈哈哈。虽然每次都是割断他的脖子，但我倒是一直很想知道，这个没有声带的宠物在死前会不会惨叫？” “……”未亡沉默不语。 沙丘上，此时扳手已经把大部分区域都翻找了一遍，他显然累的实在够呛，坐在地上身体微微起伏晃动，喘息着，似乎已是完全透支了体力。 “就是现在！”那个声音告诉未亡。 他缓缓的站起，脚步轻盈上身蜷曲，多年的练习使得他即使在松软的沙面上行走，也几乎留不下任何痕迹。 他放轻脚步，从多臂人的背后慢慢的靠近，天际间，阳光和星空并存，时间与命运交汇。长达数月之久的心灵之战，脑中那无休无止的过去的回音，他觉得自己已经到达了意识的临界点，离彻底失控也只差一步。 他已经差不多被那个声音给逼疯！ 只有放弃……只有选择放弃，他无从逃避，也无法逃避，那是他的影子，无影人又怎么能摆脱掉自己的影子？ 未亡紧紧的攥着拳头，双手指节上的灵戒感应到他的杀意，开始绽放出鲜红的光泽，他将一对戒指相触，旋即拉出那条可以勒断一切的灵戒之索。向着正在小憩的扳手，他自后缓缓接近，一步，又一步，再一步。 此时，未亡能听得见心中的那个幽灵粗重的喘息，能感应到他那滔天的恨意，他无疑已为此等待了太久太久，而一旦再迈出一步，一切就都会重归原点。 在这段日子里，虽然还不完全，他却已回忆起太多太多。他无法相信记忆中的这一切，更无法想象这居然是他的部分经历。 杀戮、绝望、孤独、恐惧、仇恨，一次又一次，一轮又一轮，它们交错着，叠加着，培育出野兽，滋生着疯狂。 一步，只要再一步，他就可以解脱。 记忆会被擦去，幽灵也随即消失，至少他会暂时忘却这段苦难，忘却神魔交战的种种经历，忘却真相，忘却无助、挣扎和困惑，他将会忘却一切……而他可以为此做任何事！ 第六百九十四章 神与魔 未亡轻轻抬起手臂，那根散发出诡异光芒的死亡绞索也随之舞动。 他微微闭上双眼，扳手，对不起，他在心中呐喊着。 咬紧牙关，他即将跨上一步，向着自己的命运屈服。 但此时脚下沙砾悸动，微尘扑面，使得他重新睁开眼睛。身前的扳手却已站起，他手臂如飞的刨动着身下的沙砾，经过短暂的体力恢复后，多臂人依然不肯放弃的继续寻找着。 “发什么愣啊？动手啊！”脑中的声音大吼着，向他传达着无边的怒意。 “他……他想救我。”未亡口中喃喃，手臂微颤，灵戒之索的那条血线也随之忽明忽暗。 “管他呢？那是他的任务！他总是这样，一直是这样！只是一个懦弱的蠢货，坎德人的宠物！”声音被未亡的犹豫所震怒，在他耳畔边大叫大嚷。 “不，他不是。”未亡在意识中自然而然的做出抵抗。“他是游历伙伴，出色的驾驶员，他对我一向不错，而现在他不顾一切的打算救我！” “宠物可救不了任何人，和他一样，你这个没用的废物！我现在命令，快动手！”声音吼叫连连，而未亡此刻却反而后退一步。 “我不能……杀他。”无影人颤抖着说道。 “你……到底是……你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犹豫过，从来也没有！”声音暴怒的口气中透着古怪，似乎对目前的局面感到奇怪。 “你知道这一切的结局是什么。”他试图再次劝说未亡。“他们反正都会死，比如今更惨十倍！” “但却不会死在我的手上。”未亡说着话再退数步，他手中的灵界因缺乏杀意黯淡下来，鲜红的光索也就此断绝。 “那你会为此而丧失掉千载难逢的唯一的机会！”声音此时在未亡的脑中大叫。 “已经丧失了无数次了，不是么？”未亡不禁苦笑道。“不然你又怎么会存在？一个过去的幽灵，和他那无数次伟大的图谋，这已经是对于失败而言最完美的写照。” “但这次我一定会成功！我们必将会成功啊！”声音愤怒道。“而且就算不成，那个备用的计划也会从此改写一切，这就是我一直在反反复复跟你强调的，对这场轮回的终结方式！你这个废物，难道直到今天还不明白么？自从你在斯芬克斯行星那个该死的遗迹中拒绝了我的提议，这就将是你唯一能做的！” “但我始终觉得当时的你，却似乎并不够强硬呢。”未亡在此刻终于说出一直以来的疑惑。“而我想我也已经足够明白了，是你对这场可耻的轮回产生了某种迷恋，你拒绝放下枷锁，宁愿在这场无尽的诅咒中一次次的重复，而我不能继续再让你这么做。” “你居然说迷恋？你这个满口胡言的废物！你要陪着那个恶魔继续旅游，置所有的族人的生死于不顾么？”声音怒气蓬勃，在未亡的脑中嗡嗡作响。 “我会想出办法，一定有别的什么解决的途径。”未亡已至沙丘边缘，他眺望着远方，启航号的舰体正如晨星般发出耀眼的金光。 “你不能放弃，我不允许你放弃！”此刻，声音歇斯底里的在他脑中大叫。 “那试试阻止我看看。”未亡缓步走下沙丘，他此刻心意已定，无比的坚决，生存和宿命，职责与内疚，那些将他心灵撕扯扭曲的情绪将不能再左右的意志，他只觉得一阵轻松，脸上也泛起了久违的笑意。 声音不再在耳边回响，他的脑中一片静默安宁，这个多日来喋喋不休的幽灵，在这一刻似乎正从他脑海中消失。他等了一会儿，笑意更浓，很高兴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他相信自己已经胜利，他战胜了心魔，战胜了从前的剪影。 但在毫无征兆的寂静中，耳边嗡的一声响，未亡猛然间一声轻吼，他双手四指紧捏头颅，双目发直，缓缓的跪倒在地。他此刻只觉得脑袋瞬间发胀，耳边如鼓喧鸣，并迅速连成一片，到了最后竟似是无数道嘈杂的高频音波在他的脑中同时炸响。 “是你逼我的，废物！我已经给足了你机会，而你竟然敢拒绝我的一片好心！”那个声音在一片噪音中开始向他疯狂的嘶吼。 “停……停下！”只是短短数秒，未亡就已几乎无法忍受，他紧紧的捂住耳部，异常痛苦的大叫。 “停下？停不下了，我要赶走你，占据这副躯壳！原本这就是属于我的躯体！”那声音却在他的耳畔间大笑。 “不，你不能！如果……如果你能，你早已……”未亡挣扎着道。 “不错！强行占据会使意识陷入真正的疯狂，但比起你毁掉自己和湮灭人的未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声音道。 “怎么样？再给你最后的一次机会。杀死走狗，转化那个该死的坎德人，你到底做还是不做？”声音充满威胁的说道。 “你在撒谎……你不能！我……我不做！”未亡扑倒在地，浑身扭动，感觉到全身上下无一不痛，痛到极致，痛到无法自已，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似要与身体剥离，但哪怕如此，他却依然不肯屈服。 “那么就是这样，废物，让我们在另一个轮回中相见。”脑中嗡嗡，声音做出了他最后的宣言，而在这之后，未亡脑中的那些噪音又陡然间提高了千百倍。 “啊！！”他发出一声惨呼，原本已将他折磨的奄奄一息的痛楚竟然还在不断提升，一时间，他感觉到五脏六腑俱皆碎裂，体内的血液也似在沸腾，痛苦和绝望彻底包裹着他，令他再也受不住煎熬。 就在此刻，未亡眼前一黑，已是晕了过去。他的身体因失去意识而迅速显形，然后随着沙丘的坡面一路向下翻翻滚滚。 星空下，烈日中，沙丘上还在拼命在沙土中翻找的扳手这会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愣了愣神，停下动作，回身望了望四周，而四下杳然，毫无异样，这让多臂人不由在头盔中啵起嘴唇，他耸耸肩，移到下一个位置，契而不舍的又继续寻找起来。 第六百九十五章 分裂 颤动的眼帘缓缓睁开，露出其内血色的眼，刚从沙丘下苏醒，他就立刻觉得一阵窒息。 他努力的吐出了嘴里的沙，挣扎着从胯间的袋中摸出一颗氧气糖含在口中。塔那托斯无影人忍耐力惊人，他们中的佼佼者往往可以摒息长达几个标准时，而从天穹中高挂恒星的角度来看，失去意识的时间并不久，他不能俱此判断出具体的时间，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意识却不像那个声音威胁的那样，如今仍然还在于自己的躯体中。 那个满口谎言的幽灵，一定是从那场无尽的轮回中学会了什么该死的技法……未亡只觉浑身酸痛，头痛欲裂，手脚更是无力，他口中喃喃的咒骂着，等待着，但奇怪的是脑中的声音此次却没有任何回应。 慢慢的从沙中坐起，面对一望无际的沙海，初时并没有察觉，但过不多久他却悚然一阵心惊。 他觉得眼前异样，察觉到一双眼，猩红的眼，正在弯曲的眼。 在他的大惊失色中，那双眼的主人开始从他面前显形现身。骨骼、肌肉、血脉，再到苍白如纸的肌肤，在那张写满了戏虐的脸孔上，则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对方是个无影人，而且……明显就是他自己的模样。 无影人的嘴唇轻动，正在向他说话，但因为没有空气的缘故，未亡却一句也听不清。 ‘意外’、‘分裂’、‘个体’、‘升天者’，未亡努力的辨认着，却只能从他的口型里看得出几个词汇。 他惊骇未名，对此时的局面不明就理， 那无影人突然走上前靠近他，用脸颊贴上他的脸颊，在烈阳的照射下，却寒冷如冰一般的肌肤，令未亡不禁打了个激灵。他想奋力推开对方，却使不出一丝气力。 “废物。”无影人道。“我自由了。”他由肌肤传导而至的声音显得喜不自禁。 “对于一个懦夫，就完全不配拥有这具由我当年开发的武器。”无影人说完这句话，从未亡的双手取下那副灵戒，然后套上自己的手指。 “还有……”他再次贴上未亡的脸。“因为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不知道你死了对我会产生什么影响，所以，留下你的一条小命。” “现在，我将大开杀戒，去做你永远也做不到的事。”无影人沙哑的声音自他的耳畔响起，一如之前的那个幽灵，而现在，他却莫名其妙有了一副与他一模一样的躯体。 他摘下未亡的挎包、通讯器材和隐身辅助装备，当着他的面将它们穿戴好，又从挎包内取出氧气糖，一颗含在嘴里，一颗扔在未亡身上。 “现在，我将……成……为……你。”他站在未亡的面前一字一顿的说着，以使得未亡能够看得清他的口型。 “别……求你……”未亡伸直手臂，鼓足全身的力气，向着无影人扑去，但对方只是轻抬脚面，就让浑身无力的他无功而返。 嘲讽的血眼，诡异的笑容，那个由他身上分出的另一个自己在未亡的眼前缓缓消失，他同样有着高超的脚步，甚至比他更强，他显然已经快速离开，却在柔沙的表面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此时未亡努力挣扎着，手脚并用的爬出几步，但刚刚积攒的一丝力气很快耗尽，他无以为继，只得对着沙丘上方用尽全身气力的狂呼：“扳手……扳手……快跑，快跑啊！” 未亡拼命的一遍又一遍大吼，声音却在徒劳的稀薄空气中消散无踪，他清楚即将发生的一切，却又无力制止。 他声嘶力竭，却又似哀鸣，在他的眼中，留下一行血一般的泪。 …… 沙丘上，扳手聚精会神，用自己狙击枪的长程视镜观察着远处高塔上的艾迪。 金光耀眼，高塔之上，自始至终，在那束奇怪的光柱内，小坎德人始终处于悬浮状态，看起来看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他调转镜头，查看着正在赶往城市中心的阿瑟一行人，他们正穿过一条金色的街道，看上去速度并不慢，离艾迪的所处的方尖塔已只有一半的路程。 他们该怎样救下艾迪？虽然这里缺乏空气，但或许可以飞行的丁香能想出些办法，他们总是能想出办法。扳手虽然有些担心，却又在试图宽慰自己。 小队频道中不时传来阿瑟的催促声，他总是发牢骚和抱怨，却是一名出色的战士和领袖，在这一点上恐怕没有任何一个队友会心存质疑。 而汹浒却在频道中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鱼皮人长得虽笨拙，却有着常人所分辨不出的大智慧。他们几个虽然经常斗嘴，又总是吵吵闹闹不得安静，却又都有着一颗温暖的心。 扳手此时想到无影人未亡，拥有高超的技能，神秘的过去，这个外表冰冷的家伙表现一向令人啧啧称奇。 虽然总是故意疏远所有队员，又经常和蛮横的巴雷卡斯人闹脾气，但他却是这个小队中毋庸置疑的另一颗核心。凭借着令人惊奇的手段，他总是能让地面行动化险为夷，还不止一次拯救过队员的生命。 湮灭人一生与烈日作伴，沙海为伍，光与热，血与沙，这种恶劣的环境对他们来说是小儿科，早已融入进血脉里，而这样的小小沙暴又怎能将他埋葬？ 因此扳手虽然刚刚翻遍了整个沙丘也没找到他，但他相信这位队友一定没事，对他的安危倒并不是十分担心。 按照阿瑟的指示，他稳稳的趴在沙中专注的观察着远方金色城市，街边巷角，建筑的阴影，一切的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第六百九十六章 扳手 对于眼前这座散发出灿灿金辉的城市，作为一名热爱自然的多臂人和业余诗人，扳手不禁也为此而生出诸多遐想。 他曾在家乡参天树繁茂的枝头，眺望那颗蔚蓝的行星，向往如晨在他的心目中是完美的象征；他也曾踏上坎德人的家园，从淡水海滨顺着太空电梯的指引，观瞻着那颗无数个世代徐徐环绕的绿色卫星，它是如此的美丽，要令他饱含热泪，以至于对霾霞之瞳这个名称有了全新的理解。 伴随着艾迪的游历旅程，他一次次见证着宇宙的雄浑和天体的壮丽，瓦尔基丽雅、巴尔德、尼莫西妮、布拉琪、福尔赛提……他们踏着先辈的足迹，在星海间驾船遨游。 但对于这份的令他满意的工作，扳手却仍然有着小小的缺憾，一直以来，艾迪三番五次的发现了就连游历手册中也并没有提及的升天者遗迹，身处启航号驾驶舱的他却连一次也没有经历。 而这回他终于如愿以偿，在亲眼目睹了艾迪的飞临和地下城市的升起后，这一切的如梦如幻，令他不由得生出些许灵感。 微调着狙击枪上的长程视镜，以使得视野更加清晰，他忙里偷闲，心中默默诵读着刚刚组织的诗句： 星辰的注目，见证着万千奇迹，岁月的流逝，埋葬起曾经的往事。 也许是命运，也许是刻意，也许两者皆有。 在这个无尽银河的尽头，却尘封着无人知晓的传说…… 扳手沉吟着，反复推敲着心中的流淌着的词汇，他眯着一只眼，却在视镜中察觉到一条诡异的血色光影。 不明就理，他下意识的做出动作，身体向着一侧疾速翻动，那根原本勒向他脖子的血线在失去了目标后却转而圈向了他的手臂。 顷刻之间，气体喷涌，血肉飞溅，坚硬的金属宇宙甲竟像是一张薄薄的纸片般被轻易的划开，并将扳手的一条臂膀齐肩割下。 在沙中看不清端倪，他只觉得钻心的疼痛，而瞬间蒸腾的气流和气压使他几乎无法呼吸。 中部肢体的两只手里还紧紧的抓着枪，他屏住呼吸，调整枪口对正身前，开始连连扣动扳机。 专为太空作战而设计的枪械版本，采用动能激发无需点火即可发射，大口径子弹在稀薄的空气中更是射速惊人，但受过严格训练的扳手却知道自己这几枪已完全打空。 夺命之索如影随形，从一个异常诡异的角度勒住他的颈项，惊异之下，他避无可避，却在那毒蛇般血色之影后见到了一双的赤红的眼，那是无影人的眼。 痛心、怀疑、惊惧，他不能推演出眼前的一切，却知道这显然还没有结束。 此时，扳手顾不上生死，在这一生的最后瞬间做了两件事。 他啜唇作哨，在小队频道发出力所能及的预警。 在宇宙甲中的头颅与身体分开前，他使足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狙击枪的视镜彻底破坏。 驾驶员、沉默者、诗人、艺术家，在这个远离家乡数百光年的银河边缘，一位自霾霞之瞳诞生的游历者阖上了眼帘。 在群星的见证下，血染黄沙，多臂人扳手就此走完了他全部的旅途。 …… 金色的街道上，阿瑟正在大步疾奔，他的身后跟着汹浒和丁香，仙子人因为不能飞行，步伐渐渐跟不上狼头人的速度，于是被汹浒托起来让它坐上肩头。 在毫不停顿的奔跑下，三人此时离城市正中那座方尖塔已经不远，然而突然在通讯器中炸响的尖利哨声让阿瑟放缓了脚步，他听得出哨声的音调，多臂人虽然没有声带，却是启航号上公认的口哨大师。 “扳手，怎么了？”阿瑟在小队频道中询问。 通讯器中没有传来回应，他停下脚步，转身望着一脸茫然的汹浒和坐在他肩头的丁香。 “怎么回事扳手，有什么不妥么？你发文字过来。”阿瑟向扬了杨下巴，丁香连忙打开功能包的全息屏幕，它进入通讯界面，等了一会儿，然后向着阿瑟摇头。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情况？要不我回去看看？”汹浒立刻向着阿瑟建议，后者则在迟疑着。 “这里没事，别疑神疑鬼！”通讯器中传来未亡略带沙哑的声音，这让脸上写满担心的阿瑟明显松了口气。 “无影鬼，你到底在搞什么？找你找不到，呼叫你也不应，你在哪儿？和扳手在一起？他刚刚怎么了？”阿瑟连声追问。 “哦，被倒霉的沙暴埋了个彻底，幸亏六只手的把我给刨了出来，刚才他那是在表示高兴呢。”未亡的声音道。 原来如此……阿瑟放下心来。 “那你们都没事吧？”他想了想又问。 “没事，都好着呢，我马上就过来协助你们。” “不了，你和扳手在就呆在那儿原地待命，注意观察。”阿瑟下令道。 “行了，都听你的，谁让你才是行动队长呢？我乖乖呆在这儿。”未亡的声音很合作的说道。 阿瑟向汹浒微微点头示意，转身迈开步子继续前行，未亡的话虽令他放下刚刚提着的一颗心，但不知怎么，他此刻却又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 扳手的那声口哨……无影鬼何时变得如此服从？……还有他的声音……六只手的？他一向是这样称呼扳手的？ 阿瑟心中存疑，却也没时间细想，艾迪失去意识，并且还在塔上悬着，如金又该用什么办法才能把他给救下来？ 金色的街道，金色的建筑，一直对艾迪的安危心急如焚的阿瑟此时才注意到，这座由地底冒出的城市竟完全是由一种奇异金属打造。 “这些晃眼的东西……无论曾经这里有过什么，他们竟然奢侈到完全用金属来打造整座城市。”他一边跑一边对汹浒道。 “是不是觉得似曾相识，大兄？”汹浒在后面紧紧跟着，因为全身涂抹液体宇宙服，他在阳光的照耀下看上去晶莹剔透。 “是有点。”阿瑟听不出汹浒的意思。 “升天者。”汹浒直接说出答案。“只有他们才会有如此的手笔。” 第六百九十七章 一个升天者 “你是说这座城市……其实是一座升天者遗迹？”坐在他肩头上的丁香不信道。“但遗迹金属会有那种奇怪的纹路，光泽也更醇厚些，在这里我却一块也看不到。” “这我并不知道，但也许这才是那些金属最初的原貌，我是说你应该明白工业产品有初加工和成品这两个概念对吧？初加工产品充当建筑材料，成品则用来建造舰船、载具、设备、还有我们所看到的那些遗迹。”汹浒解释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丁香点头承认。“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里恐怕就会是自有坎德游历传统以来，对于升天者遗迹最伟大的一次发现了！这一定会使游历委员会对我们这支小队更加刮目相干，而这里的一切，也会在整个米索普达欣斯引起热议！”仙子人想到这儿兴奋起来。 “但升天者为什么会在这儿修建一座城市？这里可什么也没有啊？”它接着道。 “也许亿万年前有着另一个故事，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这里可能是他们很重要的殖民地也说不定。”汹浒自顾自的推测道。 “只能是如此。”丁香也说。 “忘掉那些假扮考古学家的话题，我们有一些实际的事需要考虑。”阿瑟有些不耐烦了，此时他已率先冲过一座高大的金色拱门，抵达最终的目标。 金光灿灿，触目生辉，他们所处之地是一块面积甚大的广场，而广场的正中，则矗立着那座高大的方尖塔。 高塔直插天际，在下方看不到艾迪的身影，而只能看到那束雄浑无匹，没入星空的光柱。 “好吧，都说说看，我们现在该做什么？”阿瑟一愁未展的问道。 “大兄你是说关掉那束光，把艾迪弄下来？”汹浒眨着小眼道。 “当然了，除此之外还能是啥？”阿瑟有些发怒道。 “让我来试试。”丁香说着话从汹浒的肩头跳下，将透明的翼翅伸展开来，疾速的扇动，但无论它如何努力，却也只能将将飞离地面，更别说飞到塔顶救人。 “要我说啊，咱们只需等着就行。”汹浒此时说道。 “等？等着他掉下来么？”阿瑟大惑不解。 “有始有终，有因有果，他们既然设计了这个炫目的开场白，就总会说一两句皆大欢喜的结束语。”汹浒用粗大的手指比划着，液体宇宙服在他的指尖缓缓蠕动。 “大兄，你是不是自己也说过，艾迪简直像升天者遗迹的发掘大师？”他问阿瑟。 “是说过。”阿瑟点头承认。 “这不就是了，前几次的经验还不足以使你认清真相么？作为如造物神一般的史前文明，升天者可从不做徒劳无功的事，而咱们的艾迪，却显然是这场时空遥控秀中的一名重要角色。” “什么遥控秀啊，重要角色的，你话说得奇怪。”阿瑟不明白汹浒的隐喻，也不想明白。 “历史将被记载，而未来早已写就，前提是你能看得到时间的起点和终结，升天者显然能做到这一点，我这些天总算把这个给想通了。”汹浒咧开大嘴，呵呵的笑。而阿瑟对他的话可一句也听不明白，他还待再问，正绕着方尖塔仔细查看的丁香却指着天空提醒二人。 “快瞧，那道光，它消失了！” 阿瑟闻声连忙抬头，只见果然如丁香所说的，塔尖直射天际的白色光柱正在收缩变细，而当它彻底在半空中消失的一瞬间，方尖塔顶端一个小小的身影落了下来。 那是身穿着密闭甲的艾迪，他头下脚上，直直的坠落，在阿瑟的视镜中，小坎德人一动不动，似乎意识还没有恢复。 “接住他，接住他！”他冲着一旁正发愣的汹浒狂吼，自己却抢先一步冲到塔下，他仰着头伸出双手，努力判断着艾迪即将坠落的准确位置，而此时汹浒也已赶到他身旁做着同样的事。 “真见鬼，真见鬼！”并没有把握一定能接住艾迪的阿瑟大声的咒骂，汹浒则不发一言，两人随着艾迪在空中的方位调整着脚步，丁香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小小巧巧的它可接不住这样的艾迪。 仙子人在此刻不禁估算着成功的概率，心中也不由捏着一把汗。两倍于维斯塔的行星重力，使得而由高空急坠的小坎德人简直如一枚流星，而就算汹浒和阿瑟将他接住，他所穿的那套甲胄，又能不能承受得住如此迅猛的冲击力？ “别用死力！记住手上要带缓冲！”阿瑟此时仰头大叫，已与他手臂交错的汹浒此时连忙大声答应。 他们完全站好位置，将四支坚实的手臂迎向艾迪的落势，丁香此时已不敢再看，它紧紧的闭上眼，随后耳边阿瑟的惊呼声又让它下意识的睁开。 “我简直不敢相信。”阿瑟仰头喃喃道。 “现在总该信我说的有道理了吧？”汹浒则哈哈大笑。 半空中，只见原本急速坠落的艾迪并没有一头栽下，他去势骤减，像一片风中的落叶般在稀薄的空气中飘荡，他晃晃悠悠的调转身形，脚尖踏上金色的地面，稳稳的站定，随后他从布满粉色气体的头盔中睁开双眼。 “阿瑟，你们这是怎么了？”艾迪在小队频道中问道，他看到阿瑟和汹浒如摔跤般相互交错着手臂，眨着眼只是好奇。 “怎么了？你还说怎么了？”阿瑟狠狠的推开汹浒的手，一肚子邪火想要发泄。 “哦，我刚刚好像是睡着了，在梦里，曾碰上一件很有趣的事呢。”艾迪眼见他凶相毕露的模样，立刻偃旗息鼓的打算岔开话题。 “谁管你睡觉啊，做梦什么的……我警告过你，而你听不进去，一切都是你自找的……等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奇心超过了坏脾气，阿瑟只得遵从自己的内心。 “一个升天者。”艾迪平静的说道。 第六百九十八章 梦中的指引 “什么？！”三人闻言同时大叫，阿瑟张着嘴，丁香羽翼连扇，汹浒小眼瞪的溜圆。 “或者说一段过去的残影，驻留的意识，编辑的程序……她进入我的梦境，向我演示不可思议的奇迹。”小坎德人见状连忙用他所理解的事实解释着。 “一个升天者进入你的梦境？”阿瑟怀疑的道，不真实的幻影在他来看都是阴谋的假象，这其中包括任何预言、入梦、或是库鲁什么斯的玩意儿，凭空造影，统统都是诡计。 “梦境？小主，刚刚你是在睡觉么？”汹浒提出他的问题。“梦里的升天者，长什么样？” “她……好像……”艾迪突然犹豫，脸上的神情变得不确定。“我不记得了。”他老实道。 “嗯，不记得，这很容易解释，梦里的事么，要是不模糊反倒怪了。”阿瑟先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接着咧嘴大笑。 “你怎么知道那是升天者？她告诉你的对么？”丁香此时也问。 “没有，但我有种感觉她是。”艾迪说道。 “感觉？”阿瑟撇起长嘴。 “她还提到世界的毁灭和拯救，好像与我们在海姆达尔星系发现的预言类似。”艾迪继续道。 “那当然得统一口径。”阿瑟哂道。 “还说道一座门……影响和多元、维度与平行，好像是某件过去发生的事情有待修正……”艾迪努力回忆着。 “过去的事情？还修正？”阿瑟越听越糊涂，于是干脆放弃细究。“无聊的九流杂耍，全是扰人心智的把戏。”他哼哼着道。“那些过去的鬼魅却还在把如今的你耍弄的团团转，当然，也只有坎德人才会不停的中这样的诡计。” “诡计？，你把这个称作诡计？”丁香用手指扫着广场四周，有点不敢相信的瞅着阿瑟。 “排场大却并非都是事实，更不能证明他们存着什么好心，对于这些早已消逝的文明，为什么你们总觉得他们会带着任何善意？他们连自己都拯救不了，为何偏偏能救我们？”阿瑟此时提高嗓门，似乎再也忍不住的道出他一直以来的抵触。 “你瞧，总是这些模糊的提示，隐晦的暗语，他们在亿万年前偷笑着编出心理暗示和文字游戏，然后让一众可怜的坎德童子们为之疯狂。”他最终冲着丁香怒道：“到底要多少次你才肯相信？那些该死的套路式的预言，和今天的现实世界其实毫无关联。” 面对阿瑟的坚持，有着自己想法的丁香从来都是据理力争，从不退缩，但看到他震怒的模样，不知怎么，仙子人却第一次退让，它面无表情的举起双手，抗议的态度却还是跃然纸上。而一边的汹浒此时只是咧着嘴傻笑，鱼皮人总是选择在正确的时间说话，在错误的时候闭紧嘴。 “你说的不对，阿瑟。”不同于以往的犹疑，艾迪的心中无比肯定。“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但这一切都有一个明确的目的。我们这一路所经历的……还有库鲁索达姆斯的指引，这些都不是独立的事件，而是彼此有着联系……” “瞧，他们就是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你越是相信，就陷得越深。”阿瑟根本不信艾迪的话，并决定抛出终结这场无聊谈话的终极武器。 “好吧，少爷。”他道。“如果按你所说的，这些曾经的银河霸主们的遗言是如此的重要，那么为什么你却连一星半点又想不起来，并且连那所谓的‘明确的目的’也明确不了呢？” 他的这番话显然很具杀伤力，也确实令小坎德人进入沉默，但在阿瑟露出胜利者的笑容之前，艾迪却转而关注起广场正中的那座方尖塔。 “那座门……那座门……”他来来回回的踱步，反反复复的自语。“如果没弄错的话，她似乎是做了这样的事。”他伸出手掌遥遥指向塔基。 地面在微微颤动，一阵风从阿瑟的面颊边掠过。 “怎么回事？”狼头人惊讶的问着艾迪，但对方却不回答，只是专注于眼前的食物，一只手掌在微微转动。 “大兄，天上！”汹浒在一旁大叫着提醒。 狂风大作，小队中唯一裸身不穿宇宙甲的阿瑟突然间脚步虚浮，全身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吸力，他站稳脚步，抬头观看，只见方尖塔的顶端风云突变，原本稀薄的大气中却出现了一团浓密的黑云，并且正在迅速的膨胀，一切有形的无形的气流正从四面八方汇聚，竟似是整个行星上残存的大气都在这一刻同时集中在此。 “又来？！”阿瑟不由惊呼出声，想到刚刚发生的事，不禁快步走到艾迪身后。他全身紧绷，却不知道此时该做些什么。 乌云遮日，风雷滚滚，周遭瞬时暗了下来，璀璨夺目的辉光在这一刻彻底消散。金色转灰，阴霾遍布，没有恒星之光的照耀，亮的晃眼的一座金城却突然变作鬼域。 “你到底在做什么？”顶着狂风，阿瑟冲着艾迪大吼道。 “你要的证明。”稳稳站立的小坎德人在通讯器中淡淡道。 “阿瑟，只要再等一会儿，我想……快了，应该就是……现在。”艾迪撤回手掌，头顶那片覆盖住整座城市的黑云开始出现蓬蓬亮光，一处，两处，然后连成一片。 闪电在云层中肆虐，似是裹藏着凶猛的怪兽，之后，它们似乎已达极限，开始齐齐发动，形成一道浑然无比的粗大闪电！ 电光从天而降，准确的击在方尖塔的塔尖，只是一击，再无后续。 此刻黑云依旧，在空荡荡的城市上空凝聚不散，而原本在地面盘恒的狂风却突然停了。 广场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阿瑟此时一头雾水的看着艾迪，艾迪则盯着方尖塔不放。 过了好一会儿，小坎德人身形一动，他转过身来对着阿瑟，面罩中的稚气的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对不住，没成功，似乎是什么地方没搞对……”他向阿瑟致歉，但话还没说完，身后的方尖塔却在突然巨变。 第六百九十九章 往事如烟 金色的塔身在没有光照的前提下自身放出刺目的光华，金光从塔基向着广场的四面延伸，并由此为圆心，顷刻间点亮了整座城市。方尖塔变得越来越亮，金光攒动，在众人眼帘内成为模糊的光影，整座方尖塔在此时像极了一支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炬，直至其内开始出现黑点，继而转为斑斑裂痕，又瞬时布满了整座巨塔。 “不好！”阿瑟第一个预见到潜在的危险，他一个箭步冲上，把后背对着方尖塔，将艾迪紧紧的护在怀中。 涌动的能量向外释放出无与伦比的巨大压力，当巨塔再也不能成为一座整体，它开始自下而上的崩塌，而那些受力不过溅射而出的金属碎片，则成为杀伤力巨大的致命武器。 阿瑟一心只想着保护艾迪，完全没有时间顾及自身的安危，但就在此时，他察觉到胸前一空，艾迪如游鱼一般钻出了他的手臂，小坎德人身形如电的向前疾冲几步，他展开双臂，迎向前方那无数激射而来的金属碎片。 “不！！”阿瑟体型较大，转身再启动已是不及，他目眦俱裂大吼，眼睁睁的看着小坎德人陷入绝境。 无声的怒吼，奋力展开的双臂，一切在眼前都似慢了下来，真实与梦幻，虚虚实实，让人觉得身在梦中，迎面激射的数十枚金色碎片在艾迪的身前向着各个方向反弹，随着每一次的碎片的撞击，蓝色的光晕逐渐变为绿、橙、红色，当最后一片金属被小队护盾截下，丁香腿脚一软，瘫坐在地，在最后的一瞬间开启护盾保护了艾迪，它此时心中后怕，如果刚刚只是稍稍晚半秒，后果就简直是不堪设想。 “干得好，丁香！”汹浒跑过来冲着丁香伸出大手掌，要学着人类一样和仙子人击掌，丁香机械的伸出小手和他触了一下，不用呼吸的它此时也忍不住吁一口气。 “我告诉过你……我明确的告诉过你……”阿瑟冲向艾迪，抓着他的肩膀将他转过身来。 “……永远不需要你来保护我！该死的！你明白么？明白么？那是我的工作！”他向小坎德人怒吼着，面容扭曲，白牙森森，看上去很是吓人，而此时的艾迪却只是懵懵懂懂，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事态中转过神来。 “为什么你总是不听呢？为什么你们总是不听！”阿瑟依然咆哮着，却用手将艾迪掰来掰去，要查看他是否受伤。 “我不用你来救啊！为什么你就不听呢？”他叫得嗓音嘶哑，声音里似有一些其他的东西，他在检查过后看着艾迪的脸，而小坎德人也透过面罩冲他微笑。 阿瑟一把搂住艾迪，将他抱了起来，让他紧贴着自己的心脏。 “你们这些该死的铁壳人……”他声音哽咽，已是哭了出来。 …… 金光辉映，黑云密布，在金色广场的中心，巨大的方尖塔开始自下而上逐步崩塌，它不再迸射出碎片，而是很快的塌陷，直至成为一堆残破金属的小山。 “是上一场游历，对么？阿瑟，他死了……为了救你……”艾迪轻拍着巴雷卡斯人的背，对他轻声道。 “咦？你怎么知道？你难道一直都知道？”阿瑟闻言大惊，他将艾迪放下，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 “不，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艾迪告诉他。 “说说看，是怎么回事？”他问阿瑟，但阿瑟却不打他所问，只是质疑道：“游历档案里我特别申请委员会封存了上一次游历的日志和细节，只留下一些索引可以查阅，就连丁香也不知道的，哦……你是说刚刚？你……猜到的？” “嗯，猜出来的。”艾迪表情一动，但顷刻恢复正常，这是他这一生中所撒的第一个谎言。 “你都那样了，就算是我这么笨也能猜得出啊。”汹浒走过来一旁搭腔道。 “阿瑟，对于你前任游历者的不幸，我和扳手早已从公开日志的却被冻结中多少猜到了，但我们却不知道他是为你而死。”丁香也到近前，四名游历成员围聚在高塔废墟的之前，随着能量的补充，笼罩着他们的小队护盾也正在由红转蓝。 “原来你们……”刻意隐藏的往事却早已不是秘密，彼此不提及的目的却是不想揭开他心口上的那块伤疤，阿瑟此刻眼神呆滞，在通讯器中长叹一口气。 “说吧，我们听着。”汹浒鼓励道。 “说什么？没什么说的，他刚才不都说全了？一个不自量力的坎德傻瓜为了救队里的巴雷卡斯人而送了命，这直接导致那个保护不了任何人的笨蛋需带着自责度过余生，你瞧，因果显著，层次清晰，一切就是这么简单，说完了。”阿瑟似乎还在抵触的道。 “稍微说点细节呢。我是说发生在什么时候？地点又在哪儿？具体的经过又是怎样？”丁香掰着手指一根根数着给阿瑟看。 “你们威达尔人怎么都一样？你这个动作，简直和当年的那个事故调查员一模一样。”阿瑟看得皱起眉，记忆犹新的道。 “这可不是什么新闻。”丁香摊开手告诉他。“相似的容貌和动作，只以个性区分个体，仙子人在你们看起来都一样倒也不奇怪，毕竟都是一颗树上长出来的嘛。” “好吧好吧。”阿瑟连忙举手投降，不知怎么，只要一想到这位身材轻巧，脾气也不小的队友是树上长出的植物，他就如同吃了花椰菜一般难受。 “第四个标准年。”他道。 “什么第四……” “是回答你的问题！” “哦，那你继续。”丁香连忙陪着小心的道。 “芬萨丽尔星系，拉奥孔行星，泰瑞游历小队……这是他的银盟名字，泰瑞和鱼皮人河潼在山谷里发现了一处升天者遗迹……” “鱼皮人？陆栖还是水栖？”汹浒此时问。 “陆栖。”阿瑟回答，汹浒点点头。 “是什么样的升天者遗迹？”艾迪接着问。 “不带预言的那种！”阿瑟没好气的回道，艾迪也连忙点点头。 “别问了，让他一口气说完。”丁香建议道，然后陪着汹浒和艾迪，三人都点头。 “你们也是一棵树上长出来的？”阿瑟见到他们一致的动作不禁翻着眼白，汹浒闻言则呵呵大笑的拍他的后背。 第七百章 等待 “总之，那个该死的升天者遗迹由地面一直通到地下，埋的很深。”阿瑟又开始叙述道。“在这种无人居住的行星上进行地面行动，我自然早早的就提出结束探险回船的请求，但泰瑞却坚持要一路探完。然而我们当时不知道的是，混蛋人类的一个不知番号的舰队在我们之后也进入了芬萨丽尔，他们一个招呼不打，却偏偏在濒死的安提罗科斯恒星上做什么狗屁的毁灭实验！” “地下探险用时甚久，等到游历船上的多臂人给我们发来预警讯息时就已经来不及，受到恒星风暴的影响，这个由升天者开凿的鼠洞中突然开始涌入岩浆。” “我们紧赶慢赶的用几天的时间逃出生天，却在最后的时刻功亏一篑，地面开裂，大量岩浆突然喷发，泰瑞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我推上岸，自己却被困在一块浮石上被岩浆湖缓缓吞噬……”阿瑟说道这里情绪再次崩溃，他嗓音颤抖，话也说不清楚。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他就……就趴在那块该死的石头上一点点下沉……”一行清泪从阿瑟的眼中涌出。“然而到了最后……他……他居然还在头盔里对着我笑……呜呜……” …… 天空的黑云始终不散，似乎是在酝酿着要下一场雨，广场上，三人听了阿瑟上一次游历的故事，都是一片肃然。丁香在心中默默为逝去的生命祈福，艾迪自是也觉戚戚，他暗自在想着，如果这里的事情一切顺利，那么接下来到了下一个基站后，应该让维斯塔的妹妹青灵帮着搜寻一下，这个名叫泰瑞的坎德人的故事。 “这解释了很多。”汹浒此时却道。 “解释了什么？”擅于克制又或是自尊心作祟，刚刚还悲怆不已的阿瑟此时已迅速恢复平静。 “终于知道你既恨人类，又讨厌升天者遗迹，并且对试图救你的坎德人也不友好的具体原因了。”汹浒解释道。 “哼，那又怎样？”阿瑟才不在乎，他将陈年旧事一股脑的向如今的伙伴们倒出，心中长期以来的抑郁也似乎因宣泄而大减。烦闷之意既去，好奇之心即来，他想到之前艾迪的举动，此时也不禁有些费解。 “少爷，刚才您呼风唤雨的招来闪电，戏法倒变得不错。”他首先夸赞小坎德人。 “谢谢。”艾迪冲着他打趣的吐吐舌头。“阿瑟，我跟你交待一下，其实刚刚我并不是舍身救你，那些金属碎片应该伤不了我。”他突然坦白道。 “嗯，就凭你那个功率小到连烤肉也烤不熟的随身护盾么？”阿瑟闻言立刻反驳他，艾迪的随身护盾虽不至于像他说的如此不堪，但挡不住那些密集激射的碎片却是事实。他很清楚刚刚的那番凶险，比起常规动能炮弹也不遑多让的侵袭，就连丁香功能包里的小队护盾看上去也相当勉强。 阿瑟才不把艾迪的话当真，在他的心中，这些坎德童子们可不就永远是这样，心慈手软又善意滔天，他们把整个米索普达欣斯搞得生机勃勃，却又从不求什么回报和感谢。 “不提刚才的事了。”阿瑟看艾迪还要继续解释，心中再次泛起不耐，连忙举手打断他。 “雷也打了，电也招了，戏法也变完了，但你说的那个门却又在哪儿？”他此时问道。 “应该就在那儿，但现在还看不见。”艾迪闻言指着眼前的那堆金属废墟。 “哦，明白了。”阿瑟重重的点头。“你意思是说，那是一扇隐形的门。”他说完向一旁的汹浒耸肩，后者只好嘻嘻配合的笑。 “不是隐形的……我想……应该是还有什么没有完成。”艾迪试图努力回忆着什么，此时却也有些不确定。 “好吧，那给你时间去完成戏法……让我们来看看……”阿瑟看了看手臂上已设置成费特兹行星昼夜时间的宇宙表。“再有一个标准时，应该足够了吧？弄完了我们好赶紧回去。” “事情有了变化，阿瑟。”艾迪闻言摇着头道。“虽然还想不出原因，但我想，实现你的计划恐怕将会有一些难度呢。” “什么变化？什么难度？”阿瑟又有些不耐烦起来，不知为什么，他从刚刚开始起就感到有些心烦意乱，一想到自己所提及的‘隐形的门’，他就不禁联想到那个真能做这种事的家伙。 “未亡，未亡，你现在在哪儿？”见艾迪还待开言，阿瑟连忙伸手制止，随后他打开小队频道开始呼叫无影人。 “还不是按您说的在老地方？大佬，你们可是弄出了好大的动静呢，这又打雷又闪电的，铁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未亡的声音几乎是立即就做出回应。 “扳手呢？他怎么样？”阿瑟问道。 “驾驶员可好着呢，丁香开护盾救了你们，他在沙里打滚，兴奋的可是头都快掉了。”未亡的声音在阿瑟听来有些古怪。 “头都快掉了？”阿瑟皱起眉头。 “只是打个比喻，形容兴奋的过了头，你知道的，字面意义。” “好吧。”狼头人翻了翻眼睛，决定不再追问。“你呢，感觉好点了没？准备准备跟我们回船，不好意思，这场奢侈的沙中散步节目可能要提前结束了。” “只是这样？几个标准时你就打算把我打发上船？我可是觉得在这个星球上的事还没个完。”未亡的语气中似乎并不带有任何诧异的味道。 “改天再补偿吧，回头再找个更适合你的行星，你知道的，更多的沙子，更热的天气……”阿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歉意。 “但我觉得这颗就挺不错，风和日丽，还有座金光闪闪的城市。两相比较的话，除了小点之外，塔那托斯的黑狱城就简直像一座贫民窟呢。”未亡的声音滑稽，说完这话后嘿嘿的笑。 “就是这座城市才让我感到不确定。”阿瑟道。“不符合逻辑，我是说为什么偏偏是我们？这座城市在地下鬼知道埋了究竟多少个世代，却在我们一踏足后就突然升起。老实说，未亡，我可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七百零一章 出手 “也许那并不是种预感，狼头……过去的幽魂，他们总是在你耳边咆哮，而你却固执的选择听不见……”未亡的声音一直在笑，说着说着又有些疯言疯语的发作迹象，但后者此刻已顾不上细想，因为他发现身前的艾迪似乎有了下一步的行动。 小坎德人一声不响的走出小队护盾，在其他三名队员的注目下，他双手凌空，十指展开，对着前方的那堆废墟，正在做着些什么。 地面此刻又再次开始颤动，有了前车之鉴的阿瑟见状立刻向前冲出几步，他伸手去拉艾迪，想把他拽进护盾，但手指刚触碰到小坎德人的盔甲，却又不由自主的垂下，他满脸奇怪的作第二次尝试，而这回却连手臂也抬不起来。 大惊之下阿瑟赶忙向后后撤一步，却是行动如常，他于是再次试图去拉扯艾迪，脚步刚踩出一半，那种无法受控的无力感又瞬间袭来，他脚下一软，已是单膝跪在小坎德人身后。 此刻，可怜的阿瑟简直如身处于一个醒着的白日梦中，他似乎是一切正常，但只要是想着要上前阻止艾迪，全部的身体机能就在与他的意识对抗。他有心喝止警示，却张不开口，竟然连话也说不出来。 “大兄，你跪着干什么？是在向艾迪表达某种谢意么？”汹浒在小队频道中的声音令陷入挣扎的阿瑟感到异常刺耳。 “闭嘴，你这个臭鱼头！”焦急之下他自相遇后第一次用狠话来对付汹浒，而那股使得他噤声的神秘力量却霎那间消失。“你没看到我是要把……”阿瑟想要说出目的，但他再次说不出任何话语。 “你们两个别吵，快看那座塔的废墟！”丁香在不远处不禁打断他们。 残破的金属碎片堆成了一座山，此刻却在悸动不已，顶端那些大段大段的巨塔残骸正在向下塌陷。视野之内，那些残垣断壁似的块状金属正在发出暗红色的光，并纷纷融化。 如火山喷涌，如钢水出炉，一股金色的液体自废墟的最高处向外喷发涌动，随即覆盖住整座金属山。 天际间，黑云中，万千电光滚滚，似也在为此造势。广场上，整座高塔废墟的金属在不经意间已皆融为液态，山丘渐平，金色的高热液体随即如洪水般冲往四面八方。 “躲……开！”阿瑟狂吼，他想扑向艾迪，却不能动，而前方的小坎德人却似痴了一般，不避不让，只是手中动个不停。 阿瑟目眦俱裂，身上的长毛都被激得竖起，丁香却在大叫：“你帮他啊！”它与汹浒离小坎德人较远，上前施救已是不及，而鱼皮人见阿瑟不动，却以为他有什么其他的主意。 金色的液浪汹涌澎湃，眼看就要将艾迪和阿瑟淹没，却又在离二人咫尺之遥突然停止涌动，转而向天空飘浮。 一颗颗，一粒粒，似是颠倒的一场暴雨，它们在空中向着一个方向汇聚，越聚越快，越聚越急。它们整齐划一，如白纸上的墨点，笔尖的走势，按着自下而上的顺序，凭空作画，迅速的拼接变形，形成一扇中空的，直径达到数百蒂尔纳的巨大圆环。而当最后一颗金液从地面飞也般粘附于上，这些一直呈深红色的液态金属才开始迅速降温固形。 圆环处处闪烁着金辉，其上布满了繁杂细密的纹路，圆形、三角、棱状、放射，看似凌乱而毫无规律，却又处处透出一股诡异的玄机。 从那些熟悉的纹路上来看，它必定是属于亿万年前的遗迹金属，但不知为什么，却又似乎和站在前方刚刚放下手臂的艾迪有着神秘的联系。 心神一松，阿瑟只觉周身一轻，那股令他感到毫不受控的压力也顿时消失，他站起身来，只见艾迪回过身正在对着他微笑。 “天啦，艾迪，你是怎么做到的？”丁香一脸震惊的盯着眼前的圆环。 “手指挥挥，就能融金造物，这简直像是在施展魔法！”汹浒也快惊掉了下巴。 “这就是你的那座门？”阿瑟也同队员们一样被此情此景给吓了一跳，但在得到小坎德人的点头认可后，他却立即急转直下的宣布： “好吧，虽然样式古怪，你却毕竟做了自己想做的事，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么？”此时阿瑟心中七上八下，隐隐的只是觉得在内心深处，一种令他无法抑制的恐惧感正在蔓延到身体的各个部分，他已经无法作想，一心只想带着小坎德人迅速逃离这个鬼地方。 “回去？不，阿瑟，好像还没有完成呢。”艾迪在头盔中抿起嘴唇，努力的试图想起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摇摇头表示放弃。“接下来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表情有些无奈的告诉阿瑟。 “在这点上我也许可以帮上点忙。”如黑暗中幽魂的呓语，小队频道中突然传来未亡的声音，而在话音未落之际，不远处的丁香身体陡然间一震，后背的功能包向外喷溅出蓝色的电磁火花，它身前一直开启的小队护盾在此刻瞬时消散无形。 仙子人一动不动，眼睛睁得老大，带着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它紧盯着艾迪的方向，缓缓的抬起手臂，向小坎德人伸出一只手。 “小……小心……”它在通讯器中刚说出这句话，身形即向着一侧移动，从肩头至胯部，缓缓的分作两截。 “丁香！！”一旁的汹浒见状惊悚大叫，而阿瑟在大惊之下立即遵从丁香的指示，连忙用自己身体护住一脸茫然的艾迪。 “不可原谅！”汹浒圆整起小眼，对那个他所看不见的影子做出了最后的评价。 崇尚自由，遵从内心，不像同一颗行星上占据统治角色的陆栖鱼皮人，水栖鱼皮人并没有军队，但在需要时却可以全民皆兵。作为水栖鱼皮人中战斗级别最高的阿玛耳忒亚族人，低调的汹浒其实与阿瑟和未亡一样，在自己的家乡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是一名极为出色的战士。 队友惨死，突逢大难，汹浒却能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怒火。他努力保持冷静，飞快的摘下后背吸盘上的雷明顿步枪，向着仙子人倒下的方位对空开枪。贫铀弹、火焰弹、爆裂弹、穿甲弹，枪焰喷吐，悲愤无声，他怒吼着打完了一整支弹闸，随即手势一翻，从腰间的武装带中飞速取出一闸新的换上。 “为什么？”汹浒在通讯器中吼道。 “为什么？！”他对着身前接连开火。 “因为你们早已是死人……”一直默不作声的无影人突然嘻嘻笑着回应，似乎刚才只是做了个恶作剧。 他听起来似乎毫发无伤，在一片如同白昼般的金色的光耀下，两个铁塔般的富饶星战士却根本察觉不到他的一丝踪迹。 第七百零二章 开始了 “显出身来堂堂一战，你这个躲躲藏藏的湮灭人！”此时汹浒不再开枪，全身的气氛已经变得与平日间完全不同。他豪气万丈的只是站在原地，头颅高昂，小眼微闭，看似毫无防备，实际却像是是长弓拉满了弦。 “终于恶语相向了，不是么？那些虚伪或愚蠢的善意，却又怎么能逃得出宿命！哈哈哈！”未亡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他在笑，笑声古怪，状似癫狂。 “怎么回事？阿瑟，怎么回事？是未亡么？他为什么这样做？丁香……丁香他没事么？我要去看看它，放开我，我要去……” 阿瑟早已取出战术散弹枪，在汹浒出手无果后即立即放弃围攻的念头，一直机警的在查看着四周。他用手拦住意欲冲向仙子人的艾迪，随即察觉到鱼皮人身后，一条陡然间从虚无中出现的柔索，正发出暗红色的光。 “汹浒，小心身后！”他大声预警，并立即开枪向着索影出现处射击。 血影暴涨，在空中如一条舞动的绸缎，将密集喷射的散弹弹丸尽数卷落。柔索随势划过，红光一闪，又将转过身来的鱼皮人手中的雷明顿步枪切为两截。 “凶手！”汹浒丢掉手中的半截枪，半分不让，勇敢的迎着那条圈成一团，可以使一切分离的柔索的中心，他狠狠的一拳砸出。 拳至影散，穿过亡灵之索的威慑，汹浒的这一击却是准确的命中。半空中一道忽现又消的人影被这一拳打的向外飞出，并在极远处激起一片沙尘。 水栖鱼皮人使出全力的一击力量非凡，与他经常比试掰手腕的阿瑟自然很清楚其中的威力，被一拳命中的无影人如今必然是非死即伤。但他依然不敢怠慢，他手持散弹枪向前疾冲，还在跑动中就已在瞄准射击，当他到达无影人跌落的位置，更是向着身前扇面倾泻掉弹膛内的全部子弹。 但沙尘飞扬，没有显形，没有血迹，瞧不出任何异样，无影人却根本并不在那里！ “艾迪！”阿瑟一见立刻知道不妙，大惊之下向着小坎德人折身返跑。艾迪不知所措站在原地，汹浒却早已填补了阿瑟的位置，他展开长臂，护住身后的艾迪。 红影连闪，在汹浒的身上接连暴起，随即水银泻地，他的那身宇宙服像失重的液体重新找回了引力，从半空中颓然溅落。 黑云遮日，金光弥漫，广场中，汹浒昂身站立，一动不动。 他的一对臂膀已经不见，齐肩处血流如注，通讯器开着，他却竟然连哼也不哼一声。 “大兄……小兄就拜托你了。”他冲着疾冲而来的阿瑟裂开大嘴，呵呵一笑。 “不！汹浒！”阿瑟目眦尽裂的吼道。 颈中的断头线，脖上的夺命索，红光闪现，汹浒的头颅已从他的上身软软的滚落于地，他小眼圆睁，大嘴嘴角渗出血丝，至死还在微笑。 “未亡，你这个恶灵！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阿瑟怒吼连连，此刻已经近似于疯狂，但仍然保持理智，他已经冲到艾迪近前，来不及更换子弹，即从身侧拔出那两把硕大的转轮手枪。 “拜托，你总是这么说……”无影人在通讯器中轻声告诉他。 红影再现，如蛛丝，又似蛇信，它出现在艾迪的身后，而此时的小坎德人只是呆呆的看着地面上停止滚动那颗的头颅，他正在体验着一股这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情绪，这股情绪令他甚至在舒适的配方气体中也感到一阵窒息，他在瑟瑟发抖，因为汹浒的目光正在和他对视，他的眼中已无一丝生气，但那副憨厚的笑颜却还是栩栩如生。 “躲开，艾迪，躲开啊！”阿瑟一边吼一边疾步上前，他怕开枪会伤及艾迪，于是使出全力向着空中飘动的血线猛扑过去。 曲转的血影在艾迪的头顶绕了一转，光华指向，却是套向全速扑上的阿瑟。 电光火石中，看似毫无防备的狼头人却突然单手撑地，双脚离地，头下脚上的将将躲过了亡灵之索的袭击。 他在空中一扳身体，随即稳稳的落下，右手的手枪已经顶着手持灵戒舞动的无影人的身体，然而在他还未开枪之前，这个一直隐藏的幽灵却突然开始缓缓显形。 森森白骨和密布血脉，脏器、肌腱、皮肤，他像原地生出的一颗恶灵般的果实，地狱投射的一道倒影，薄嘴唇在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戏虐的笑，他举起双手，似乎已经放弃。 “你逮住我了。”他笑吟吟道。“无论我怎么尝试，你总是能在着最后的一刻伤我的自尊心……” “你要投降？你居然要投降？”阿瑟由下蹲姿势迅速站起，他手势一翻，大口径转轮手枪已从无影人的腹部移至他的头顶。 “你居然认为我会放过你？”他不可思议的盯着无影人。 “从没这么想过。”无影人耸耸肩膀，似乎毫不在乎。“你动手好了。”他翻着眼睛感受着头顶的枪口。 “杀了他……阿瑟……”耳边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阿瑟眉头一皱，他看到艾迪，他正站在无影人的身后，头盔中浓郁的粉色气体遮住了他的脸，使巴雷卡斯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那个声音，听起来却充满虐气。 “哈哈，开始了……”无影人突然大笑。 “什么……什么开始了？”阿瑟并没有立即开枪，还有些犹豫不决，他已从出离的愤怒中逐渐的冷静下来，无影人这一系列的举动，要令他大惑不解。 他要知道真相，他必须知道队友的死因！ 但无影人只是呵呵呵的怪笑，他表情怪异，眼中的疯狂只增不减，对于他的问题，却不理不睬。 “你根本无法对艾迪动手，对么？”阿瑟突然问道。 “不想动手？哈哈哈……”无影人被他逗得大笑，要阿瑟手上的枪口加了把劲才令他渐渐平静。 “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无影人冷冷道。 第七百零三章 与稚作别 “但你却下不了手，不是你不想，而是不能，对不？只要心中一有这个企图就会身不由己，是不是？”阿瑟大吼着问道。 “咦……你还是头一次问出这样的问题。”无影人此刻紧盯着他，似乎有些奇怪。“但管他呢，我喜欢第一次，愚蠢的重复最令人厌倦。”他又恢复满不在乎的表情。 “是的，我如今已杀不了他，虽然曾经有过机会，但那个无能的蠢货却一再搞砸。”无影人点头表示承认。 “所以你利用我们维护艾迪的心理，设陷下伏，假装攻击他，其实却是要将队员们赶尽杀绝……”阿瑟说道这里，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汹浒的头颅，他眼中终于流出泪来，手中的枪却捏的更紧。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怒吼道。 “我不知道……”无影人板起脸，一脸严肃。“也许……只是为了……好玩？”他突然调动脸上全部的肌肉，神经质般的大笑。 “阿瑟，杀了他……杀了他！”艾迪在此刻大叫，话语的最后拖着长音，粉色的气体在他的头盔中沉沉浮浮，露出艾迪那张充满阴霾的脸。阿瑟此时惊讶的发现，他的面孔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脸颊消瘦，眼眶深陷，原本粉嫩的肌肤被镀上了一层沧桑。他神情激愤，脸色苍白，轮廓间虽然依稀还能看到之前一丝影子，却再也不是那个昔日稚嫩羞涩的童子，他的面容突然间通天彻地的成长转变，竟像是瞬间换了一个人。 “愤怒……”在阿瑟露出无比吃惊的表情时，无影人突然向他道。 “什么？”阿瑟心中五味陈杂，没有听出他的意思。 “愤怒可以使坎德人变成那样，那写在他们的基因里。”无影人向阿瑟解释着，他甚至连头也没回。“好脾气的他们在变成另一个人后可就不再是好脾气了，如果你经历了我所经历的那些狗屎之后，你就会知道。”他如鬼魅般的笑着，还冲着阿瑟挤了挤眼。 “杀尽他们，才能拯救整个世界！”无影人突然音调古怪的喊起口号。“这是我在统领塔那托斯设计的演说词呢，虽然不够文艺，但好就好在直接了当。”他接着大笑。 “你……统领塔那托斯？”阿瑟紧皱眉头，心中的那片阴影已经越聚越浓。 “你到底在做什么，阿瑟，为了丁香，为了汹浒，报仇，报仇！杀了他呀！”艾迪在他身旁紧紧的捏着拳头，通讯器中可以听到他在怒吼。 “哦，顺带提一下，别忘了还有扳手，他的头……好像真得掉了……”无影人竖起一根手指，似是在提及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扳手……”艾迪的声音在通讯器中发颤。“杀了你！”他似再也受不住打击，突然间冲向未亡，并试图跳起来抢夺阿瑟的手枪。 “别，艾迪！要弄清楚……”阿瑟见坎德人势若疯虎般的扑向他的手臂，不禁只得避让，而此时无影人已经脱离他的掌控，趁着混乱之际他就地一滚，已在几步之遥。 “总是心慈手软，狼头，论狠劲你居然还不如个坎德人。”他按动手臂上机关，全身正在迅速隐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枪里可只有一发子弹，要论轮盘赌的话，我却总是笑到最后的那个。”无影人消隐在金光中，正向阿瑟露出最后一抹诡笑。 “是么？”阿瑟此时飞快的抬手举枪，冲着无影人隐匿的残影，九发连珠，他的转轮枪里早在出发前就已装满了子弹。 九枪如一枪，精准无匹，大口径贫铀弹覆盖住无影人所在的数个身位，令他避无可避。但令阿瑟想不到的是，视野中并没有蓝色血液的迸溅，无影人踪迹全无，竟似连油皮也未曾伤及。 “你真是慢的让我都跟着着急。”无影人的声音再次从频道中响起。 在陷入如此凶险的局面前，阿瑟此刻却依然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沉稳，他镇静的从身侧的作战包中取出一把子弹，手枪一甩一退，九枚弹壳从空中跌落，接着他五指连弹，手中子弹不多不少，已在眨眼间全部入膛。他右手一抖将枪机合上，左手则取出另一把，双枪在手，阿瑟一手举枪，一手用枪身缓缓的将双眼间的视镜推上额头。 灵戒的近身作战威力无穷，因此必须要与无影人保持距离，如今既然知道他无法伤害艾迪，那么可以选择的攻击手段就多出不少。但未亡始终隐着，并且因为没有空气传音而导致无声无息，视镜的光谱分析既对此也无能为力，再佩戴起来反而显得累赘。 “真是大师级的换子弹本领，为此我甚至可以给你点掌声。”无影人在通讯器中啪啪啪的用嘴鼓掌。 “两把古董级的武器，却又能被你玩的这般帅，仅此这一点，就让我有点舍不得杀你。”他嘿嘿笑着，似在挑衅。而阿瑟并不上当，他不再出声，只是平心静气的观察着四周，无影人离他近在咫尺，他对此几乎可以肯定。 “事实上我好像有几次饶过你的命，但具体细节我已经不记得了，你知道的，这种洗掉记忆再重新唤起的升天者把戏很令人头疼，我是说从字面上来说也是同样。” 洗掉记忆再重新唤起……升天者的把戏？阿瑟此时在心中细究着对方所说的这些疯话，竟然第一次发现似乎有什么古怪的逻辑藏在其后。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心神一松，终于禁不住发问。 “就是这个……”无影人的的话语像是在耳边的呼吸。与此同时，阿瑟只觉手上有一股巨力袭来，猝不及防下，他手中的手枪被打的飞出老远，没有那根提前舞动的死亡之索，无影人竟然只是赤手空拳的就卸掉了巴雷卡斯人一只手的武器。 但突然遭到袭击的阿瑟却没有表现出一丝慌乱，他早已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心理准备，在手枪脱手后立即做出正确的反应。他力大无穷，身手敏捷，是享誉盛名的风暴族中最好的战士之一，因此无论无影人在阴影里还到底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能力，没有灵戒之索的帮助，又怎么可能与富饶星系最彪悍的战斗民族空手角力呢？ 第七百零四章 失手 骤然发起的攻击却等于暴露了行踪不定的位置，阿瑟丢了枪却不惊反喜，他被荡开的右手回势迅猛无匹的一抓，就已捉住了无影人意欲缩回的手腕，他臂间运力，一拖一带，已将对方的拉入怀中，随即手臂扣住他的颈项，左手枪抵住着无影人的脑壳，他这一套动作做下来直是行云流水毫不停顿，竟像是事先编排好的一般。 血影乍起，柔丝飞舞，灵戒之索已在此刻发动，它向着阿瑟的手臂慢悠悠飘过来，如一缕无足轻重的飞絮，却隐藏着浓郁的杀机。 阿瑟手臂一紧，挟持着无影人避开血索的攻击，他虽然可以瞬间卡断对方颈部的每一根骨头，但理智和心中的无数疑问，却又在对他的愤怒说不。 在坎德人未曾抵达湮灭之前，这颗炼狱般的行星并没有任何大气，在无数个世代在苦难中的求生，无影人只有在藻类植物遍布的地下洞穴中才可以尽情享受呼吸的自由，因此特殊的血液和身体机能，使得他们可以长时间生活在缺氧环境中。 短时间内无法使其窒息并造成晕厥，却又要闪避着那条致命光索的一次次缠绕，他全身不着宇宙甲，费特兹极高的气温早已令他汗出如浆，在生与死那模糊的界限下每做一次动作，都意味着他离错误的下一次更加接近。 越逼越近的威胁令他行动终于变得缓慢，几次闪躲之后，阿瑟仅是稍稍迟钝了一下，如驱跗骨的死亡之索就已抓住了这个机会，在他的左手腕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切口。 肌腱被切断，鲜血飘洒，阿瑟已拿不住枪。 此时他突然大喝一声，竟丢掉手中枪，双臂向前一翻一扣，死死的箍住了无影人的两只胳膊，再向后牢牢圈住，使他手指间的一对灵戒失去联系。 血影飘散，柔索消失无踪，而无影人也在阿瑟的身前渐渐显出真形。 “抓住你了，你这个天杀的混蛋！”阿瑟如释重负的放声大笑道。 “是这样么？”无影人眼睛盯着前方，不动声色，只是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艾迪，不要！”阿瑟瞅见身前那个小小的身影，心中大惊的他禁不住大吼。 十步之外，艾迪正笨拙的抱着那把被无影人击飞的手枪，两只手同时紧扣着扳机，他头盔中的脸在粉色的雾气中消隐显露，怨毒的眼神却始终死死的锁住被阿瑟控制住的无影人。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艾迪在频道中嘶吼着，他的声音已不再稚嫩，面容亦失去纯真，善良并总是一厢情愿的原谅一切的他，如今却被心魔吞噬，眼睛里只有熊熊灼烧的火。 “别，听我说，艾迪，我们需要搞清楚一切！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阿瑟紧紧扣住无影人的双臂，一边试图让坎德人冷静。 “搞清一切？”艾迪眼神茫然的看着阿瑟。“他杀了丁香、汹浒……”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涌出来。“他杀了扳手啊！” 坎德人说完狂吼着说完这句话，他双手用力，连连叩动扳机，硕大的手枪喷吐出浓烈的枪焰，在如此近距离之下，虽受到后坐力的影响，但却绝不可能打偏。 就在艾迪叩动扳机的一瞬间，阿瑟就已想发力带着无影人向一旁躲闪，他突然间却只觉得手臂间一软，无影人的身体突然变得柔弱无骨，竟像是蛇一般的从他紧箍着的双臂间滑下。 两枚击向无影人的子弹，一枚正中阿瑟的胸口，一枚则打在小腹上，大口径的转轮手枪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攻击，哪怕是巴雷卡斯人的铮铮铁骨也不能幸免，子弹深深穿入阿瑟的身体，血流如注。 “阿瑟！”艾迪惨叫一声，丢下枪向着狼头人扑去，而他这名受到重伤的安全队长此刻双腿一软，已跪倒在金色的广场地面上。 “没事的，艾迪。”阿瑟露齿一笑，接着轻轻咳嗽，牙缝中渗出红色血沫。 “我打伤了你……我居然打伤了你……”艾迪扑到他身前，手忙脚乱的用手试图堵住他胸口涌出的鲜血。 “……不要紧，听我说……” “我该听你的话，阿瑟……”艾迪哭道。 “艾迪……”阿瑟喘着气。 “……我好后悔，你让我别来这颗星球，这颗该死的星球，而我却一再让你失望……”坎德人语音颤抖，泪流个不停。因为正是他的主意，为了拯救未亡而来到这颗行星，而无影人却背叛了所有人。一切都是由他而起，他不该来这里，什么遵从库鲁索达姆斯的指引，什么灵魂所向，一切都是谎言，一切都是该死的谎言！ 一股自怨自怜的情绪围绕着他，使得他觉得一切都不再重要，他丧失了勇气，甚至一股了无生趣的念头也从心底萌生，在恍恍惚惚中，他听见阿瑟的声音在他的头盔中响起。 “听我说！艾迪……”巴雷卡斯人挣扎着道。“魅姬人看透了一切……还记得瞳最后和你说的那句话么……不忘初心，记得么？”他圆睁着眼睛，直至艾迪缓缓点头。 “你要知道……他伤不了你，他只是想改变你……”阿瑟说完连声咳嗽，从口中吐出血来，艾迪惊慌失措的抓着阿瑟的肩膀，叫着对方的名字，他看出阿瑟的肺部已经受了重伤，那颗罪恶的子弹，让强悍的巴雷卡斯人此刻奄奄一息，如果现在把他送回启航号的医疗舱，也许还能有救，必须把他送回去！ 他想到这里开始行动，用手臂抄住他的一只胳膊，死命的向前行进，但凭着他小小的身体和柔弱的体力，却又怎么能够拖动体格魁梧的巴雷卡斯人？ “别做傻事……艾迪。”阿瑟呕出一口血，精神竟似好了许多。 “……你要坚强，不能向内心的那股力量屈服。”他展颜一笑，总是一本正经的脸上此刻安详慈和。 “你必须这么做，因为他想改变那场战……” 一道飞速闪动的血影从阿瑟的喉间穿过，让他最后的谏言停留在这里，巴雷卡斯人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艾迪，在最后时刻，那双眼睛里透露着遗憾和不舍，他的头颅离开了身体，在艾迪的注目下，缓缓移动，悬浮在空中。 第七百零五章 接下来 “还有完没完？就算是遗言，这也是在拖得太久了。”已经重新进入隐匿状态的无影人不耐烦的说道，他此刻明显是手中提着阿瑟的头颅，面对艾迪的惊诧莫名，却显得毫不在意。 “你杀了阿瑟？你杀了他们所有人？”艾迪此时只觉手脚瘫软，浑身乏力，脑中一片噪杂，他拼命支撑着自己，缓缓的向前走出一步。 “不，我杀了其他人，但这个却是你的功劳。”无影人扬了杨手，阿瑟的头颅在虚空中攀升，鲜血滴滴答答的溅落，将地面蒙上一层凄凉的绛色。 “为什么？为什么你让我手上沾上了鲜血？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在我面前杀尽我的队友，我的兄弟，我的家人！”艾迪面容扭曲，又上前走出一步。 “因为我杀不了你……”无影人回答的直截了当。 “你可以杀了我，我准许你杀，来啊，将这一切了结，你这个叛徒，你这个恶灵！”听了对方的回答，他只觉得心中的火焰又在飞腾，他愤怒的冲着那个虚空中的幽灵大吼，身子不由得又向前再跨一步。 “都跟你说我杀不了……”无影人保持着不耐烦的语气。“其实就算能杀了你又怎么样，你是起源，却并不代表你死了那场浩劫就会终结，那群该死的远古幽灵既然能预见一切，就一定会有着后备的人选和计划，所以一直以来我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你的目的……”艾迪闻言下意识的停下脚步。 “杀尽你们！”无影人鬼气森森的说道。“所有的坎德人！” 阴森冰冷的语气，令哪怕在极度愤怒中的艾迪也只觉心中一惊，但他再也不能如从前一样，静下心来仔细分析，他最终再次跨出一步，用同样冰冷的口吻告诉无影人。 “你知道我不会让你这么做。” 态度坚决却又显得无力，而孱弱的个性，弱不禁风的身体，对于施展暴力，坎德人无疑是这世间最不合适的候选者，他痛恨自己，甚至开始痛恨为什么会身为一名坎德人。 “你知道么，未亡……”艾迪突然道。“也许永远也不能做到，但是……我真的好想要杀了你啊！”他在头盔的面罩中对着隐匿中的无影人苦笑。 怒火在他心头灼烧，愤怒的阴霾正在蚕食着他思绪中的最后一缕阳光，几个呼吸间之后，他的这种几乎陷入疯狂的企图突然得到了回应，毫无征兆的，一股熟悉的感觉突然间充斥全身，雄浑有力，磅礴无际，是库鲁索达姆斯！是那个一直在给他指引方向，左右着他决定的神秘的力量！它在对他施压，要令他放弃那个念头，但坎德人如今却在对此作出强烈的抗拒。 “不！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啊！”他在与那股巨大的心灵之力对抗着，而令他无法自抑的压迫感顿时升至他之前无法企及的巅峰。 此刻，风拂面，沙又起，环绕整座城市的沙海之上，巨大的龙卷风正在凭空出现，它们积卷着大量的沙砾，像是从一座座沙丘中破茧而出的风灵。 天际间，久聚不散的黑云如漆似墨，胶着一片，云层中逐渐出现电流的攒动，或绵长或急促，似是燃烧喷吐着的火焰。黑云向着地面不断迫近，竟似是在对着坎德人施压。 “谎言！谎言！”艾迪发疯似的狂吼，捏紧双拳在身前抖动，他在灵魂中交战，并与天地为敌，但即是心有所戚，他的信念就不再出现一丝动摇。 “我拒绝！我拒绝！不会再屈从，我说了……不会再退让一步了啊！”他低着头自语，说道最后一句时，突然抬头向着天际怒吼。 强光骤闪，似是在为他的这番呐喊助威，黑云陡然间变成一片白，一道粗大无匹的巨型闪电从天际间猛然砸向广场中的金色圆环，随即发出强烈的磁暴反应，像是一头择人待噬的野兽被掷进了囚笼，从中发出绝望的嘶吼。 浓云在头顶迅速消散，露出大片星空。日已西斜，星更耀眼，他只觉得身体一轻，那股原先几乎令他陷入疯狂的压迫感陡然间消失了。此刻，他能察觉到库鲁索达姆斯在意识中渐渐褪色，他能感受到一股崭新的力量在胸口间缓缓涌动。 丝丝纹路从一点开始四面延伸，他在耳畔能听见琐碎而细密的声响，低头查看，密闭甲正从胸口向着各处龟裂，他无动于衷，只是默默的看着，看着那些泄露的粉色气体正在拼命的修复着缺口。 ‘铁壳’终于从中炸裂，将他完全暴露于行星上几近真空的高温环境中，他轻轻摘下那个再不起任何作用的无用头盔，并深深呼吸。一切无恙，毫无感觉，全身粉色的柔嫩肌肤也没有出现任何的异样。 他环视四周，脸上终于带着些许惊异，犹如伐骨洗髓，醍醐灌顶，他似乎直至现在才开始认清自身，并对周遭的事物有了全新的理解。 不再听从内心，不再受到任何指使，从此刻开始，他就是他自己，命运前程，是非悲喜，一切都将完全取决于他！ 如今他能‘看见’无影人……那个隐身的无影人，他离得很远，似乎是刻意与坎徳人保持着距离。 无影人显然知道这一切会发生！艾迪立即想到，他此刻思绪如电，思路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 手势舒缓，他双目流泪，将广场上队员们残破的肢体凭空从地面上缓缓升起，手指微动，将断肢拼接，头颅连体，小心的将他们一一恢复原貌。 再见了，伙伴们。 他在心中号哭，泪流不止。手势微送，他将这些伴随他三年的游历伙伴们的尸体，送向远方他们来时的那座山丘。那里还有扳手，他看不见多臂人的尸体，因此无能为力。 一切等到之后再行妥善处理，而现在，他却只有一件事要做。 “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面向无影人，目光严峻，他用刻耳柏洛斯手语向对方发话，那是扳手的语言，他的第一位游历伙伴，而他很清楚这个阴影中的幽灵能看得懂这些手语。 第七百零六章 抓不住的影子 如疾风飞驰，如电光悸动，他移形换位，身躯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粉色残影，只是在眨眼间，他就已到达刚刚无影人所在的位置。但眼前人影杳然，转头一看，无影人却已在广场的另一端，距离比刚刚拉得更远。 “嗯……”艾迪恍然若悟的点点头，他伸出两只手指，在耳边轻触，原本在他头盔中的通讯模组如从皮肤凭空长出来般的出现在耳边，并成为可佩戴的款式。 “时间阻隔……原来你也学会了一门了不起的戏法。”他咬着牙道。“我虽然暂时还不会，但别以为这是一场僵局！” “我说过你杀不了我……”无影人在他耳畔大笑。“哦，等等……也许并不是这次……也许说了吧？但谁会在意这种无聊的事。” 人影一闪，艾迪在他说话间又已疾速扑到，但无影人却似乎已完全洞悉他的伎俩，他话语不断，身子却已早在百步之外。 “你这个混蛋！”见始终抓不住他，艾迪怒火更甚。跨出一步，他稳稳的站立，十指弯曲，双手舞动，随即地面出现剧烈的震颤。 此刻在艾迪的所站的区域，广场金属地面在他的手势挥舞下出现大面积的撕裂，厚重的板状金属被撕扯至空中，他手腕一抖，其中的两块立时冲着无影人的方向准确无比的疾飞而去。 在即将被巨大的金属板砸中之前，无影人再次从他所站的位置凭空消失，如今他的隐身伎俩已对坎德人无效，因此干脆彻底显形。而他的身形刚出现在另一处，就又有几块金属板冲着他飞速袭来。 狂暴的艾迪操控着空中的金属碎片对无影人做着不停顿的做出攻击，他面容扭曲，头顶那对柔软的触角挺的笔直，并逐渐诡异的镀上一层金色。他像疯了一般重复着一系列的攻击的动作，手臂挥舞，挖出金属板权作子弹，随后瞄准着无影人冒出的方向猛烈攻击。 巨大的金属板在艾迪的控制下似乎并没有任何重量，但实际上在行星的影响下却是份量惊人，失去目标的金属板被扔的到处倒是，势犹未尽的紧紧镶嵌在附近的同样质地的金色建筑内，还有一些则将广场周边的装饰物彻底毁坏，弄得这座城市的核心部位一片狼藉。 “你是打算拆掉整座城市么？我都说了你杀不了我。”无影人讥讽着艾迪。 “那么这样呢？”艾迪说完这话，眉宇间露出一股煞气，他紧紧皱眉，面容痛苦，似乎在强自忍受着什么，随后他双手呈环抱状，并逐渐向内收紧。他全身抖动的厉害，而他周边的一切，甚至整座城市，也在跟随着他的动作一齐震动。 首先是地面，厚达半个蒂尔纳的金属地面似活物在其下穿过，涌浪般向着一方翻腾，它们从四面齐聚，将无影人所站的位置围成一圈无可逾越的墙壁。 但只是一眨眼间，无影人就已站在墙壁的顶端。 随后是来自各个方向的金属建筑的残骸，它们剥落、扭曲、挤压，并最终成为四面八方袭向无影人的炮火，广场内一时纵横交错，形似战场。 但只见无影人在密集的金色袭击中闪转腾挪，毫无意外的使其全部击空。 最后是漫天舞动的狂沙，它们自远方而来，在艾迪的驱动下，这些渺小的密密麻麻的硅基沙砾，却犹如亿万颗可穿透金属盔甲的弹丸，它们如蜂似蚁，挡住了无影人的全部退路。 红光乍起，两只灵戒喷吐异样光华，如锦似缎的将施发者全身包裹，沙尽影收后，无影人依旧毫发无伤。 “瞧瞧这些天神般的力量！米索普达欣斯最没用的废物们，却又有着此种天赐的神奇魔力。瞧啊！左右物质状态，突破一切定律。哦，他们是神的宠儿！生物链最顶端的王者！”无影人在奋力鼓掌，语气中却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妒意。 一团若隐若现的气团包裹着小小的身躯，艾迪此时伏在地面上喘息不已，他似乎用尽了所有气力，而他的对手却连口大气也不见喘，就体力来说显然比他强的太多。 “奴役你想奴役的东西，做你想做的事，在这个轮回里继续作威作福的笑去吧，但我警告你，你恐怕不会笑到最后。”无影人赌咒发誓般的道。“因为一旦等我回去，我将杀掉每一个能变作你这样的东西，抹平你们的一切，甚至是存在的证据！” “回去？”艾迪抬头注视着他，最终却呼吸平缓的缓缓站起。“你是指那个？”他回身转向，指着那座在半空中悬浮的巨大圆环。 此刻，暴虐的电磁射线依旧从圆环内向外喷吐，并伴有有大量浓密的雾气涌出，似是有什么正在其中酝酿。 “如果我把它毁掉又会怎样呢？”艾迪咬着牙，冲远方的无影人露出一丝笑颜。 巨大的金属块在艾迪的操控下疾冲向悬浮的圆环，却在尚未接触时就已迅速融化成一滩金液。在无影人大笑声中，一栋有着尖锐屋顶的金属建筑被艾迪从地面上齐根拔起，它在空中滞了一滞，随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撞向圆环。 建筑几乎在一瞬间就消失不见，金属液体却如涌泉般向着各方喷溅，圆环外部似有一层肉眼看不见的墙，就如同撞上了炽热恒星，但凡固态状的物质只要触及就会立即迅速融化。 “想摧毁那玩意儿？你还是省省力气，它们可没办法摧毁，那可是由你亲手造出来的。”无影人一直在笑，笑个不停。“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不是么？你的杰作，却又一次次变成我用来消灭你们的工具。”他用手指着仍然在喷发着磁暴的圆环，此刻笼罩于上的雾气已逐渐散开，露出其内漆黑如墨，却又如液状的核心。 “你知道么？我打赌那些早已作古的始作俑者们一定为此气炸了肺，一个他们不经意间忽略掉的小小湮灭人，却又能一次次破坏他们亿万年前所布下的这个局。”他得意的道。 第七百零七章 远古的召唤 就在此时，在艾迪的耳边似乎传来一阵呓语般的声音，那是来自远古的呼唤，来自经过亿万年沉睡漫长等待的悲鸣，它们在艾迪的脑海中向他倾述着欣慰和感激之情，并立即对他宣誓它们的忠诚。 “也许并非是他们意料不到……”艾迪下意识的突然道。他轻轻举起一双手臂，在离城市极远方的两个方向，经年不变的无垠沙海终于在此刻打破宁静，沙石如浪，向着两旁涌动，高峰迭起，竟是一浪高过一浪。 在这之后，如打破底的沙漏，拔掉塞的水池，浮沙卷动，一圈绕着一圈，疾速的向着深不见底的地下陷落，不久后即形成面积骇人的漩涡状沙暴。 星辰下，大量的沙浪向外剧烈翻滚，在沙暴的核心处，两条长度几达数千蒂尔纳的庞然巨物突然间同时冲天而起，它们的身躯是如此的巨大，遮星蔽日，它们无法保持滞空，长长的躯体由行星引力拖拽着跌落，轰然落地，渐起一片沙尘，随即黄沙漫天，向着各方激射，肆虐的沙尘几乎要将整座城市覆盖。 “操控沙虫？你现在就已有这样的能力？”无影人惊讶道，声音中流露出明显的不安。“先是分裂，再然后是这个，这一轮可全都乱了套。”他似在喃喃自语。 “我却以为你喜爱意外和惊喜呢。”艾迪还是第一次从无影人的语气中听出他的焦虑，这令他终于开始体会到一丝复仇的快意。 “好吧，事做的太绝，话说的太多，也许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无影人颌首承认，他突然从原地凭空消失，再出现时已在圆环附近。 “稳妥起见，还是别让这些小小的第一次改变我们的整个日程，那么先走一步了，我伟大的宗主，也许我们会在下一个轮回中再见。”他居然挥手打起招呼，这让此刻恨意满胸的艾迪怒极反笑，他高举一只手，用心灵之语向着新收的宠物发令，随后猛然将手臂挥出，指向半空中那座巨大的圆环。 两只沙虫立即做出响应，一只迅速钻入地下，另一只则从远方的沙海中向天空跃起，又借落势向着狼藉一片的广场中心迅猛扑去。 沙虫并无四肢，全身却布满纹路各异的金色鳞片，它在恒星的照耀下绽放出璀璨的奇光，形如巨蟒，金光灿灿的全身在空中舒展。临到目标上空，却又突然开始调整姿态，它似乎对那座悬浮的圆环产生畏惧，因此只是扭身冲向一旁的无影人。 此刻，在它身体的前方裂开一张巨口，口中直至腹腔内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金色的獠牙，它迅猛无匹的由半空疾冲而下，将貌似看傻了眼的无影人完全吞噬。它的身体一刻不停的继续向下穿透，坚硬的金属地面对它来说竟似与松软的砂石无异。 半空中持续不停的磁暴终于消散，悬浮中的金色圆环向外吐露摄人心神的光华。 是时候了……一个声音在艾迪的耳边响起，她语调轻柔，亘古绵长。 什么？艾迪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进入时空的尽头，追寻一切的起源……虚无缥缈的声音再次响起。 金环镶边，黑夜做底，那些墨色的流体随着声音在环中微微振动，艾迪发觉耳边的声音显然出自于圆环，没有空气作为媒介，它们却仍然能通过某种方式传递。 一个错误的过去正等待你去改变……声音持续的在耳畔回响。 此时，漆墨般的流体如风过湖面般，在圆环中缓缓的起伏波动。艾迪紧闭双眼，全身一震，脑中猛地觉得如针似炙的般的刺痛。一股力量正在对他做出驱使，似是召唤，但更近乎于威胁。这种全新的感受与多年相伴的库鲁索达姆斯并不相同，令他觉得大势不妙，却又无法受控的痴痴前行。 此刻，在他心中开始涌现出诸多奇怪的念头，忠诚、义务和悲悯，他感到自己心神渐松，原本强烈的那股复仇的愿望也在消减，过往的一切都似乎失去了意义，如今的一举一动则被赋予了全新的定义， 他的身体连同着周遭的金属碎片一道，在圆环下缓缓升起，意识逐渐淡薄，抿嘴而笑，他突然感到一股无比欣悦的满足。没有疑问，也不知缘由，但他知道自己将承载过去和未来，而原本他的整个一生都只是在为此刻而活。 身体浮空而起，飘然而上，并逐渐与圆环的核心持平，艾迪阖上眼帘，面带喜悦和期待之色，带着满心的感激，顺从的拥抱着他的命运。 沙尘微扬，由圆环下方的深穴中突然窜出一道虚影，那是刚刚被沙虫吞噬的无影人，他身体各处皆是伤口，体液流淌，全身如同在蓝色的染缸中浸泡过的一般。他速度极快，向着圆环的核心处疾冲而至，想要投入那一片漆墨般的流体中去。 白光乍现，圆环下方一道电光击打在无影人的胸口，将他击得弹向半空，接着又是一道击中，使他如出弦的箭矢般飞向极远方。 淡淡的身影在远方徐徐晃动，斜阳映照下，一幅幅灵动的残像在他实体的身后消失不见，只是用了短短瞬间，无影人就已重新在广场中出现。他似乎刚刚受到重创，一条手臂垂下，已是被刚刚的电光击折，半边脸上血肉模糊，沾满了沙子，一只眼珠则斜斜的挂在脸颊上，他浑身浴血，本应狼狈万分，但此刻却高昂着头，向着空中悬浮着的圆环放声大笑。 “想阻止我？你们这些自大的旧日鬼魂！经过了无限的轮回，难道你们还没有学乖？还没尝够一次次失败的苦果？”无影人的声音自通讯器中响起，而艾迪却充耳不闻，他挺直身体，四肢僵硬，此刻他的思绪已没入那变幻无常的虚空之中，在他的眼中只有荣耀的光影，一座金色的大门正在为他打开。 圆环似乎在拒绝着无影人，一道电光再次向着他猛烈袭来，他纵身一跃，险险的避过。他跳的是如此之迅疾，转瞬间就已伸出仅剩的手臂抓住了艾迪的一条腿，他在空中拼命扭动，想要影响艾迪的飞升，而后者却稳如泰山，漂浮的身体一刻不停，向着圆环靠近。 第七百零八章 轮回继续 无影人无法伤害艾迪，甚至不能产生这样的念头，但他似乎早已摸清了所有禁忌的界限。手臂一振，身形向上窜起，他在空中颠倒身躯，用双腿勾住艾迪的肩膀。他蜷身曲背，使迷惘中的艾迪能够看清他，脸对着脸，无影人对着坎德人怒吼。 “醒醒，你这个傀儡，你打开的这条通道，却是我的复仇之路！快从你那该死的梦境中醒过来，给我滚一边去！”他受了严重的内伤，在疯狂大叫间口中喷吐着蓝色的体液，溅的对方一脸，但艾迪却丝毫不动，无影人伸出手掌想去扇他的脸，但手刚伸出一半，就再也不能继续。 “不能让你们得逞，每一次我总是能彻底制止住你们……停下，停下！让我想想，让我想想！”眼看艾迪的身体离圆环越靠越近，无影人显然有些惊慌，他眼中喷着怒火，半边脸颊扭曲的厉害，似是对如今这个无法收拾的新局面毫无准备。 “你的妹妹们……她们还在那颗该死的星球和该死的家中等你，而你打算就这样不辞而别了么？”他对着艾迪大吼，后者痴迷的表情与先前无异，但头顶的触角却明显动了一动。 “还有你的父亲和家族，游历伙伴全员死亡，而你却又凭空消失，责任和背叛，猜忌与怀疑，他们在这之后却又要经历些什么？”无影人挖空心思的试图让艾迪苏醒过来，他所说的话似乎起到了一些效果，但却不足以阻止他的进一步行动。 当艾迪离圆环不过咫尺，黑色的流体开始剧烈涌动，圆环的四个方位则电弧跃动，似是蓄势待发，要对坎德人身前的无影人做出最后的一次攻击。 “到底哪儿出了问题？这不对，这不公平……”无影人惊恐万状的叫喊着，他双腿用力，抡着一个大回环将身躯置于坎德人身后，电芒立即收势，但眼看艾迪就要首先进入圆环核心。 “不，不！”他摇摆身子晃回原位，电芒又起。 千钧一发之际，无影人突然躬着身子，将脸紧贴着艾迪的面颊，在他的耳边轻声低语。 “威达尔人就算劈成两截也不会立时就死，你的丁香现在恐怕还活着……” 甜美幻梦里的一记噩耗，虚构假象中的无声啜泣，艾迪被这句话从深陷的梦境中唤醒，他圆整双眼，猛然间看见无影人那张由绝望化作狂喜的脸。 到底发生了什么？艾迪脑中一片空白，但当他立刻警醒，那个谎言家、背叛者、凶手，而如今却又吊在他的身上！愤怒之火和复仇的欲望顷刻间涌入他的每一寸细胞，他身形骤停，向下急坠。 圆环久蓄的攻击终于发动，却在最后的一刻被艾迪下意识的动作所破坏，数道电光在无影人原先的位置汇聚出一团白光。 无影人在艾迪的耳边大笑，后者则手指一振，厌恶的将他浑身浴血的丑陋身躯远远的弹上半空。 “止不住的轮回，逃不过的命运，谢谢你，谢谢！哈哈……哈哈。”无影人在高空中似哭似笑。“别担心，敬爱的宗主，我向你发誓，这次会将所有细节做对，这一回，我将亲手埋葬一切！” 半空中，他的身体突然一折，随后一头疾速扎向圆环中心，他在艾迪的耳畔通讯器疯狂的大笑不止，而已落地的气愤不已的坎德人则开始闭目默默冥想。 黑如墨色的流体在无影人穿入后向后迅速坍缩，拉伸出一个纤细的锐角，之后，它如弹簧般的缩回，无影人就此消失不见。在金色圆环的中心，墨色流体汩汩涌动，如煮沸的液体般极速气化，漆夜缓缓褪色，成为一片虚无。 与此同时，地表剧烈震动，两只沙虫在艾迪的召唤下从圆环的下方同时冲出地面，它们张开獠牙巨口，巨大的身躯在空中交错，而金环崩裂，残片向着四处飞散，无影人刚刚进入的那道门户顷刻间被撕成碎片。 星夜依旧，只是没了那散发辉泽的古怪金环，无影人的气息此刻已再无法察觉，艾迪呆呆的出神，眼望着四下的一片狼藉，他心下迷茫，胸中的怒火却并没有一点消退，反而是灼烧不休。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杀掉所有的伙伴？他对自己发出疑问。 他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仅仅是为了令他意外的觉醒，难道只是为了那个该死的远古之门？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等同于是自己害死了全部的游历伙伴，害死了汹浒、扳手、丁香，更是他亲手重伤了阿瑟使他无法逃离魔掌。 耳边的密言，心中的咒语，还有脑中那些他所不能理解的闪回在眼前的画面，只是为了这个？就要搭上全员的性命？ 时光？命运？众神之地？这些都是拙劣的谎言和卑鄙的诡计！ 他根本不想拥有这些所谓的‘能力’，甚至从未期盼过这种事的发生，而如今，它们却如影随形，带着无法释怀的愤怒，成为了他的影子，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如果可能的话，他宁愿一切都从未发生，在强壮的富饶星伙伴的保护下，穿起密闭甲，做着坎德人应该做的事，平静的渡过他的游历生涯。 但现在，他却赤身裸体的站在这颗该死行星的极端环境下，形单只影，满腹委屈。 他举目向天，双拳紧握，突然间仰天狂啸。 楼台倾覆，长桥崩塌，破裂的金属碎片疾风暴雨般的向着四方迸射，此时，以艾迪所站之处为圆心，半座城市的建筑都被他所发出的巨大冲击波摧毁殆尽。 第七百零九章 遗言 劲风如刃，肆虐的无声风暴持续了很久很久，直至区域范围内再无突起之物。而地面深陷，逐渐露出原本的黑曜石地基，不久后，就连原本在一旁静静等待的两只沙虫似乎也受到惊吓般的钻入地下，而巨石掀飞，在天空随风起舞，并一块块掷于远方。 当身边的一切皆被摧毁后，艾迪终因力竭而收势，他垂下头颅和手臂，胸口急剧起伏着。 心中的郁结因为这场震天动地的宣泄而稍减，而脑中的诸多疑问却又令他对此间的局面更添愤怒。 无影人，未亡！他从那扇圆环中消失不见，虽然并不知道原理，但那很显然是远古文明类似于星门般的一种传送工具。 尽管不知道它所连接的目的地，但坎德人在心中暗暗发誓：你就是逃到天边，我也必将找到并杀掉你！ 怒火依旧灼烧，却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此刻，他突然回想起刚刚无影人在耳边的那番话，不禁猛然间打了一个激灵。 丁香，它还没死！ 他心中动念，整个身子即刻幻作一团虚影，几个闪烁之际，就已抵达来时的那座沙丘。 金色城市已被他近乎摧毁，但四面的沙海却没有受到波及。 夕阳下，无数星辰在对他眨眼。 幼年时，父亲曾对他说过，海会高歌，星会说话，而如今，他只觉得这些数百光年外耀眼的火球在讥讽着他的懦弱，嘲笑着他的孤单。 四具伙伴的躯体整齐的排成一列，静静的躺于沙丘之上，不知为何，多臂人扳手的也在其中。他被脱去了宇宙甲，双手交叠置于胸前，面容栩栩如生，只是颈部和肩头处还残留着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艾迪紧皱眉头，对此情形不明就理，他心知肚明，唯一可以做这件事的只有无影人，而他却又怎么可能在谋杀了同伴后又对尸体显露尊重？ 他用手抚摸队友的身躯，从阿瑟的额头到汹浒的脸颊，他瑟瑟发抖，泪流不止，周遭的大片砂石也随着他胸中的愤怒缓缓浮起。 当他触碰到丁香的羽翼，仙子人长长的睫毛突然动了动，紧闭的双目也似在挣扎。砂石骤然落地，艾迪托起仙子人的身子，在它的耳边大声呼唤。 “你没死，丁香，你真的没死。”他喜笑颜开，脸颊边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艾……艾迪……”仙子人眼帘抖动，缓缓睁开双眼，它已被无影人齐肩切为两截，此时唯一能动的只是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瞳。 “你……你怎么变成……你怎么没穿……保护甲……”丁香眼神虚弱，有些奇怪的看着坎德人。 “我没事，一点也没事，你感觉怎么样？”他查看着仙子人身体的被截断的位置，受损的断面已显灰败，绿色的汁液早已干涸。“我能救你，我一定能救你。”他闭上双目，陷入冥想，在脑中拼命翻找着合用的咒语。 “……不用了，艾迪……不用……”丁香艰难的阻止他，它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但一心救它的艾迪就根本听不进去。“对于……生死的二字，我们有着不同的概念……”它紧闭双眼，再张了张嘴，精神看起来竟是好了许多。 “听我说……艾迪，在雏菊，仙子人并没有真正的死亡，我们的生命与树神交汇，一根枝茎，一片绿叶，却都是生命蓬勃的表达方式。”丁香语调柔和的道。 “但这里可不是雏菊，我知道，如果再不想办法，你将会真正的死去……”与阿瑟他们不同，对于富饶星系的所有生命形式，艾迪无疑要更渊博。仙子人拥有极为顽强的生命，在无氧状态下生存，适应各种极端环境，不惧动能伤害，就算断臂也可再生。但除非是在家乡星球雏菊，获得树神的萌荫，遭受到如眼下的这种重创也委实难以存活。 “所以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有些话我要跟你说。”丁香轻声道。 “不，你不能死，我们一起离开米索普达欣斯，说好了要一起回去。”艾迪声音颤抖的道。 “我会与你一同回去……但在这之前，你却必须要弄清如今这一切的缘由。”丁香道。 “缘由？缘由就是那天杀的背叛者发了狂，出于某种疯狂的原因，为了将我彻底转变而痛下杀手，我一定要找到那个混蛋，为阿瑟他们报仇！”艾迪咬着牙说道。 “艾迪，你的语气……你是说彻底转变？”丁香虚弱的看着他，眼中透着怪异之色，但旋即又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似的微微点头。“他为了改变你而做出这样的事，这也许是一条线索，如果你再遇上他，必须要让他把知道的一切都全盘告知。” “我会找到他，不会问他任何问题，我只会杀了他……”艾迪冷冷的道。 “不，艾迪，这其中定有隐情，未亡他……我刚才看见他在为我们而哭泣……” “他刚刚在……这里？”艾迪皱起眉头，心中推算着无影人先前消失的时间，摇了摇头。“他杀了队友，又扮作假惺惺，那定是他的诡计。” “不是的……艾迪，相信我，千万不要莽撞。”丁香再次张了张嘴，但这回却并没有效果，它此时显得虚弱万分，眼中的神采也正在逐渐消失。 “远古的预言……今日的威胁……魅姬人的警告……升天者的遗像，未亡……他是在那一次开始生病……那个亿万年前的文明，他们……他们显然有着一个明确的目的……”丁香眼神迷离，声音越说越轻。 “丁香……丁香！”艾迪见状大惊，双手摇晃着仙子人的肩头，使它仅存的身躯微微颤动。 “艾迪，听我说，尼莫西妮……斯芬克斯行星……未解开的巨大的雕像……也许在那里……能找到最终的答案……”丁香已快闭上眼睛。 “如果可以……请将我带回雏菊……交给树神……它会照顾我……”它缓缓张开嘴。 “晓风……吹兰……很高兴……认识……你……” 气流涌动，香气扑鼻，仙子人的身体此时片片碎裂，化作纤细的粉尘；清风徐动，将曾经的它吹向半空，随即淡淡的消散于星光中。 第七百一十章 远遁 “丁香！”艾迪悚然一惊，眼睁睁的看着仙子人消失不见，却无力阻止，这不禁令他一时大拗。他缓缓的跪倒在地，将脸孔埋入面前的沙中，撕心裂肺的哭泣。 肌肤间的温香软玉，他的脸颊边突然感觉到一阵温暖，当他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却发现在丁香刚刚消失的位置，有一粒小拇指大小的椭圆状物件，它晶莹剔透，在星空下正发出幽幽的奇光。 那是生命之源，丁香的生命之源…… 将我带给树神……此时艾迪双目含泪，耳边却回响着仙子人刚刚的所说这句话，他躬下身，用手轻轻的从沙土里掬起那枚发着光的物件。在他的手掌中，细沙从指缝间缓缓滑落，那枚生命之源是如此的显著，简直是光华夺目，不久后则光收星落，内中的光泽也随之渐渐收敛，最终却化作一枚赤褐色的种子，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里。 丁香，和我一同回去，一同回米索普达欣斯，回到万千树海连绵的雏菊……艾迪在心中默默允诺。 他用尖锐的手指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体内一股苍白的光晕随即从指下透出，他将种子放入其内，手指拂动，随即抚平创口，以自己的血肉供养仙子人的遗骸。 此时星光黯淡，恒星奥尔斯也从远方的地平线收去了最后一抹光辉，夜已来临，沙更宁静，那座在日间还恢宏壮丽的远古城市如今已几被破坏殆尽，它们不再反射出耀眼的金光，灰暗的断壁残垣衬托着夜幕，显露出一副破败之色。 艾迪呆呆的站立在沙丘之上，注视着同伴的尸体，在心中一遍遍反复回忆着过去的点滴，他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悲喜交替，这样直过了良久良久，已几乎流尽了眼泪。 他想到启航号，想到此处离家乡的距离，如今没有了游历伙伴，也就再没有了游历。他必须将队员们的遗体送回米索普达欣斯，然后从此浪迹天涯，穷其一生追寻到那名凶徒的下落。 但此时风沙微动，沙丘下似乎有了动静，艾迪转目观瞧，随即眉头深锁，只见不远处启航号的下方正在喷吐离子火焰，随即缓缓升起。 队员皆殒，凶手逃亡，那么又到底是谁在操控启航号？他心中大奇怪，立即将灵识投向启航号的方向。 惊慌、疑惧、内疚，还充满了一种对未来的不确定，他熟悉这股气息，那与无影人的一模一样，他进入那扇远古之门，消踪匿迹，却又怎么会在启航号上出现？ “未亡！你在我的船上？”艾迪在小队频道中怒吼。 它将手指凝聚成爪，猛然间一提，四周立时风势飞舞，砂石漫天，不久后，两组骇人的龙卷风骤然在沙海中显露出狰狞的前兆，狂风积卷大量的沙砾，有着愈演愈烈之势，前锋指向，正是空中调整姿态的启航号。 “滚下我的船！”他双手一合，将天地间的那两股飓风由两侧向着启航号合拢过来。 猛烈的风沙击打着启航号的船体，但小队频道中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回应。 他暴怒狂吼着，沙尘漫天，前方已不能视物，灵识为他准确的反馈出对方的位置，但他却突然心中一怔，因为那个目前处在启航号驾驶舱中的未亡正在对他做着道别，通过对方向他敞开的心扉，艾迪奇怪的发现，无影人的极度悲伤，心灵中显出一片纯净，似乎是在思念着伙伴间的情谊，并对由他导致的一系列杀戮感到深深的歉疚，这不禁让他的手势不由松了一松。 “这是卑鄙的诡计！”他在片刻迟疑后立刻如是判断，手臂间一紧，更是加速催动。 两股龙卷飓风带着巨量的砂石，在星夜中更显得迅猛无匹，它们即将在启航号滞空的位置合流，但这艘外壳由亿万年前升天者所打造的飞船却陡然间提速，几乎在一瞬间即冲出了暴虐的飓风，随后迁跃引擎即刻发动，带着耀目的闪光，眨眼间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未亡！我要杀了你！我发誓一定要杀了你！！”艾迪在沙丘上对着天空疯狂的大吼。 飓风骤然间两相合拢，使得风沙更甚，视野中已是不能视物，漫天狂沙如歌如泣，又似是痛苦的哭号。 远方的夜空中，亿万星辰中又多了一点，它一闪即逝，正在迅速消隐无形。 …… …… 发生在银盟41年3月间的天使城惨案，无疑是人类在踏足武皇星系后最显著的灾难性事件。 整个爆炸惨案从开始出现征兆到引爆过程不过数十秒，而之后的破坏和杀伤力却又远远超出任何人的想象。在悲剧的现场，恐怖的烈焰几乎消除了所有的证据，因为对典礼见证和媒介传统的需要，惨案却在惊慌的信息管控局掐断信号前，由直播的方式经超远程粒子发散至整个银盟疆域。 详尽吐实的画面，赤裸裸的屠戮，当人们看到赤红的火焰将人群淹没，并在嘶吼的伤者全身灼烧时，可以说除了震惊和恐惧之外，还有对于人性湮灭的绝望感。 事件所带来的恐慌和短期的无政府状态，从银盟政体范畴上来看，却并没有如阴谋论调者所说的那般严重。而从这之后的洛兹唯沃指数和盖洛克调查图表显示，与发生地点的距离的远近，其实才是真正决定民众内心中濒临崩溃的临界点。 在遥远的几个或十几个星门之外，治安问题持续不断的不少人类殖民地在惨案之后并无异样，日常状态基本没有受到波及，除了一些小型的支持和悼念活动之外，大多数人只是在茶余饭后，将此事件以政客之间的正常争斗和无辜富裕居民的不幸丧命来挑开话题。 相对于同处于武皇星系的奇连人，则与普罗维斯敦的部分城市一样，在情绪上无法置信和震惊之余，对于天使城惨案中丧生的民众也给予深深的同情。他们向各种以此事件为由的慈善机构和组织捐款捐物，各种民间慰问团体也如雨后春笋般的冒出，在耶神教会的协助下啊，医生、护工、志愿者和大量专家也在第一时间赶赴天使城，救助伤患，安抚遇难家属，维持秩序，尽一切可能的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悲痛和震惊下暗藏着恐惧和愤怒的逆流，不同于普星以外的人类迁徙地，在这个当年星舰满载人类‘种姓之源’而降落的所在，在这场离奇惨案的发生地，在那个极短暂的爆炸的瞬间，信念、勇气、尊严和生命，一切皆毁。 只是一枚小小的可携带式的核融炸弹，却几乎令整个天使城在一夜之间从天堂沦为地狱。 第七百一十一章 ‘观礼日’后 在这个之后被媒体称为‘观礼日惨案’的事件两天之后，接近两万人的死者名单终于统计完毕，而随之而来的，则是GNC传媒抢先由未知渠道获取的，关于爆炸前安委会临时主席比尔.坎伯与当选主席索菲亚.海因里希的近距离特写和对话录音。 毫无诋毁的事实，使得原本由诸多媒体竞相揣测的‘战败沃肯人的恐怖反击’的立论再也站不住脚。 低调发展，高调独立，派遣高明的间谍长期潜伏于银盟政府，并在完全没有征兆的前提下对民选主席反戈一击，银盟民众至此明白，原来凯兹米亚人和恐怖家族才是这次事件背后的真正主谋。 对于这个完全令人无法想象的事件发展，在这座被誉为银盟心脏之称的都市中引起一片哗然。 由于在观礼惨案中集结了大量银盟政客，而覆盖范围极广的核融炸弹则使之后的政府重建工作极其艰难。四大委员会首脑在此次事件中几乎无一幸免，政经决策层出现灾难性的真空。 而在以议会制参议为主导的银盟政体下，却又有近三分之二的议会议员不幸丧生，圣约翰尼斯议会所在地早在议长沈月禾被安委会拘禁期间就已闭馆休会，在此次事件后，原本拟定的例行议会日程安排更是无限时延期，玛拉.亚伦议会大厦门可罗雀，再无鼎盛时期的繁忙。 短期的无政府状态助长了民众自发暴力风气的冒起，家人死亡，亲友丧命，在这座被大片恐惧与绝望的乌云笼罩下的‘千城之城’中，就连可以提高人体免疫力，混有淡淡清香的蕨藤气体也开始使人觉得窒息。 为了收视率而大打攻坚战的媒体，在此期间各施手段，各展乾坤，他们挖掘大量猛料，将供职于银盟政府长达十年之久的比尔.坎伯，描述为一个拙劣而阴险的拉哈曼.法赫勒的私生子。 微客之王弗兰克.格里罗在那一天更新近百条短评，用讽刺的口吻细数恐怖家族和凯兹米亚人在二十年来对银盟现代社会的破坏。无独有偶，著名政治脱口秀明星玻尔.寇南则在自己的节目中，一本正经的推测法赫勒潜伏在银盟的私生子恐怕要达到数百个之多。 痛苦需要陈述，愤怒有待宣泄，邪恶被谎言煽动，理智被怀疑覆盖，仇恨的种子一经点燃，即愈演愈烈的成为一场无法扑灭的燎原之火。 首先是天使城仅剩无几的数座凯兹米亚人寺庙被愤怒的死难者家属包围，在双方的对峙中，失去理智的遇难者家属和寺庙警卫发生肢体冲突，因为期间没有政府和任何司法机构的调停，遂演变成一场骇人听闻的屠戮，近百名庙訇与凯兹米亚祈福者在这一天中含冤丧命，少部分民众之后开始放火点燃寺庙，将拥有几百年历史的圣洁之所付之一炬。 之后是天使城城郊在旅游业久负盛名的凯兹米亚人手工艺市场，普星各个城市的极端组织和邻里守卫联盟，受到寺庙事件政府不作为的鼓舞，开始有规模的联合起来，荷枪实弹的向这座有着简易围墙的银盟最大跳蚤市场发动袭击。 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在行进途中但凡见到棕肤人就杀，并与提前得到预警而自发武装起来的凯兹米亚商会，和周边闻讯赶来支援凯兹米亚的天使城民众展开激战，在双方大量死伤的前提下，以凯兹米亚商会撤退，市场被焚毁令事件告一段落。 从天使城到周边，再到整个普罗维斯敦，随着仇恨的高涨，事态变得愈发不可收拾。部分城市开始出现无政府主义苗头，妇女被侵犯，平民被杀害，但凡有凯兹米亚人居住的地方，很快就会被复仇的怒火和鲜血充斥。在这一段时间内，族群矛盾激化到难以想象的程度，凯兹米亚人虽一直备受排挤，但从降落日直至文仲内阁的落幕，还从没有如今天这样激烈。 面对此种局面，部分未参加就职典礼，或躲在赫尔敏兹登教堂内侥幸躲过一劫的政客们，却多少因内心的恐惧而选择逃避，他们纷纷以疾病和休假的缘由避开媒体，有的更是在第一时间即离开天使城。 精英尽丧，也只能由二线填补，勉强拼凑的银盟临时主席内阁毫无凝聚力，这些大多数供职于有‘最懒散’委员会之称的银盟民政委员会的官员们，办事拖沓延缓，难有作为，多年懈怠所形成的官僚作风委实已是积习难改。以第九顺位仓促就任的原民委会主席安吉洛.奥利维尔，为人懦弱，毫无风骨，他居然在临时内阁例行会议上，试图将臭名昭著，可导致政府基层工作瘫痪的‘净化工程’提前实行，从而避免自己发出任何有争议的政令。 近一个月的‘女巫狩猎季’，使得普星各地一千六百万凯兹米亚公民陷入水深火热的境地，他们颠沛流离的躲藏或防备，始终战战兢兢。这个后来被媒体称作‘普罗维斯敦最长冬季’的狰狞乱象，一直发展到4月中旬，由主席竞选失败者罗沃莉.斯卡娅决定接手临时内阁后才趋于缓和。 从奥利维尔的手中接过天使之剑，这位原发委会三界主席在上任初始即雷厉风行，她首先将罢黜返乡的前任政府丑闻人物沈月禾重新放在安委会主席的位置上，并为其造势，配合实施和发布了一系列关于稳定政局的主席令。 她听取沈月禾的建议，从伊童星系和奇连抽调三支自愿军特种大队进驻普星，用以替换与极端分子同穿一条裤子的警务队伍，自愿军的强大武装使得各地的保守组织不敢再行造次。同时她还以沈月禾在军方的强势威压住蠢蠢欲动的萨维奇.艾哈迈德，使得他那个‘亲率舰队前往伊童复仇’的计划也彻底流产。 到了41年5月初，普星各地的种族迫害局面已受到严格控制，原本就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们也纷纷就地解散，天使城被保守派以‘不放走一个凯兹米亚人’名义而封锁的街道和交通网也重新恢复使用。至此，作为整个银盟的心脏，‘观礼日惨案’所带来的创伤虽然还未愈合，但却终于从停滞状态中开始再次跃动起来…… ……摘自微客纪实文学《观礼日后》作者：扑街十二年（通路昵称） 第七百一十二章 罗沃莉.斯卡娅 昏黄的晚霞，将苦难而窒息的日子又带入另一轮可待喘息的休憩期。星夜不见，场景依旧，空气中仍是灰蒙蒙的一片，天空中，赫尔墨斯早在一个月前就已躲藏不见，只留下形单只影的赫利俄斯还滞留在南边天，透过厚重的大气层，向着环绕的母星投射微光，给予慰籍。 天使城，银盟发展委员会索菲瑞德大厦第一百六十一层的最南端，半透明静音力场内，三名女性文员正端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一切细节皆被雾化，因此看不清内中的具体情形，但从她们各自面前时不时跳动的蓝色全息通讯悬窗，和其所熟练应对的速度来看，则显得忙碌异常。 此时，在房间一角的墨绿色长型沙发上，贝蒂斯.安德鲁女士正安详的翘腿而坐，虽然从被召前来直到现在已等候了差不多近一个钟头，她却显得并不介怀。脸上难得的施了些淡妆，她看着静音力场中那几名新上任不久的临时秘书，显得有些出神。 投身于工作，忘却其余的一切。秘书们沉浸而忘我的繁忙景象，不禁令她联想起这一个多月来自己的日常状态，心中那块最柔软的部位也不由得又开始发紧。 臭名昭著的主席就职典礼惨案，除了将如日中天的当选主席索菲亚.海因里希的人生划上了一个悲凉的句号，也同时带走了贝蒂斯.安德鲁七年婚姻的伴侣。在那个令世人难忘的下午，她因繁忙的工作而只能在自己办公室收看直播，惨案发生后她在惊恐中赶往负责处置伤患的普纳尔共济会医院，却只能从长长的遇难者名单中找寻出爱人沈欣蓓的名字。 ……观礼主席台所有人几乎被气化，已没有完整的尸骸……当前主席内阁助理幕僚长麦琪.米可找到她并告知这个噩耗后，压抑了几个钟头的悲伤情绪终于宣泄出来，她抱着这个与自己并不太相熟的惨案幸存者大哭起来，而这名临时授命主持安抚工作的前内阁成员，则因持续的紧绷和惊恐也陪着她痛哭失声，于是这两位在银盟政坛有着极高声誉的女性，遂在伤患，家属和记者们挤得满当当的共济会医院等候大厅中相拥而泣，哭得像个孩子。 巨大的伤痛吞噬中天使城的所有人，亲人、朋友、同学、同事，与两万死难者有着丝藕相连的民众又何止百万？悲情和恐惧使得许多人选择用逃避来对抗无情现实，这导致学校停课，商店停业，交通瘫痪。 而不像其他政府机构的遇难者家属那样，贝蒂斯.安德鲁在惨案发生的第二日一大早就赶到自己的办公室。一夜的辗转反侧没有一刻的安宁，孤灯青影的家中令她无时无刻不在追忆着过去，甚至还一度产生了服药自杀的念头，于是在她看来，忘我的工作至少能从精神上暂时解脱。 她同样选择逃避，而与那些登上四季号将一副烂摊子丢给局外人的资深政客们来说，却又显得无私的多，但她却从不去考虑这些负面的东西，正如她在之后几天写给还身在奇连休假的罗伯特.肯特的电邮中所说的那样。 “悲痛属于过去，而希望更在未来……” 她这一生都在给曾经懦弱的自己制定准则和计划，睿智和洞悉世事成为她对抗消极天性的唯一手段，而这显然在这二十年来颇见成效。她风趣幽默，识人辨物，满腹经纶，给人以极优秀的印象，喜爱她的发委会综规局同事因此给她取了个“迷人的无所不知先生”的外号。 但因为沈欣蓓之死，却还是令她如回到少年时代饱受欺凌的日子，这套以成熟外在来包裹脆弱内心的处事准则，在此期间多少有些沦为鸡肋。 无休无止的心痛，不经意间就涌出眼眶的热泪，这个她一生深爱的女人，这个令她最终予以让步，在惨案十几天前刚刚进行了胚胎植入手术的准妈妈，却又带着她的骨血香消玉殒，化为灰烬。每当想到这个，她就止不住泪，将窗棂合起，力场打开，然后撕心裂肺的扶桌哭泣。 …… “安德鲁女士，已经可以了，主席女士让您进去。”在贝蒂斯.安德鲁还在盯着空处出神时，房间里的一位秘书却已卸掉静音力场对她做出通知。 “谢谢。”安德鲁礼貌的回应，整理着腿部卡茨齐奥套装微显褶皱的裙摆，随即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下巴昂起。与身为新闻人的伴侣不同，她一度讨厌这些光鲜的着装和讲究的举止，但在沈欣蓓多年的调教下，她对服装的选择也终于不再如年轻时的那般任性。 前方的大门无风自动向两旁滑开，她向前方走了几步，步入这间她曾经来过无数次的办公室。与往常一样略带有一些紧张，但这次显然更甚，因为办公室内的人虽然还是同一个，但级别却已有所不同，一个是以前发委会的顶头上司，如今却是掌控银盟军政的第一人。 同样是蕨藤花和百合的清香，同样是抚慰人心的微笑，对方如多年来每一次她走进这间办公室中一样，挥动手臂将全息屏关闭，放下手头的工作，礼貌的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作为一名在青年时代就已崭露头角的女性政治家，罗沃莉.斯卡娅并不像索菲亚.海因里希那样拥有显赫的家世和令人艳羡的容貌。她有着一张仍算得上清秀的面孔，和至今还保持着匀称的身材，但无情的岁月和已生育过三名子女的事实，却已令她看上去不再年轻。衣着朴素，不施粉黛，任由额头和眼角的年纹诠释着她的实际年纪，而真诚和养眼的微笑，却又给予她一份洗去铅华后的稳重与成熟。 第七百一十三章 胜负手 “有一阵子没见了，贝蒂斯……对于沈夫人的事，我感到遗憾，你最近还好么？”罗沃莉首先道。 “还过得去，主席女士，谢谢您的关心……”安德鲁抿着嘴唇微微点头。“没想到作为第一公民，您居然依然被困在这间办公室里。”她不愿面对这些恐能令她失控的话题，于是选择直接跟自己的老上司开起玩笑。 “内阁大厦新建的主席层还未启用，安吉洛.奥利维尔虽然一共也发不出几条政令，却也开创了银盟主席在民委会办公的先河，我这不过是照猫画虎的效仿罢了。”主席女士此时似乎想到了什么，眼角微弯，不禁笑出声来。 “这位奥利维尔先生，对于银盟第一人这个位子也真是一点也不上心，除了闹出‘净化工程’那档子事，唯一发起的一道主席政令，居然是暂时终止银盟宪法顺位制执行法案，而改由司法委员会指定人选。” 他是在为你的接管扫清障碍……安德鲁转着念头，向罗沃莉点点头道：“奥利维尔先生是奇连人，听说自小是在温知市无垠的知心麦田里长大，按部就班的从农业部科员做到民委会主席，论能力，实在是并无特别过人之处，但如论胸怀，他可明显比那些第一时间登上四季号逃离天使城的家伙们要强得太多。” “你是说议会战情委员会的特雷弗.亚当斯？”罗沃莉在获得安德鲁的肯定后伸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这倒不能怪他们，在当时的那种局面下，恐怕大多数议员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无论当初对索菲亚当选抱有多大的成见，观礼日毕竟是银盟十年来最隆重的一场盛事，就连极为痛恨海森伯格家族的瑞安.卡拉内拉也带病出席，并因此送命，而这些滞留在赫尔敏兹登大教堂侥幸逃过一劫的人，恐怕一辈子都会对现场那种可怖的惨像难以忘怀。”罗沃莉说道这里也不由叹一口气。 安德鲁知道她与卡拉内拉素来交好，几年前也正是从这位老议员的手中，接掌了自意党党魁的位置。在罗沃莉决定参加银盟主席的角逐后，尽管对自身党派支持联席议会向沃肯人宣战的决议感到不满，但在双姝争夺银盟第一公民宝座的主席竞选最后阶段，瑞安.卡拉内拉却依然坚定的在各种场合对罗沃莉表示支持，并且还抱病参加了她的几次竞选演说。 对于一个一直以来反对海森伯格家族参政，并对索菲亚参选报以极端抵制态度的自意党领袖来说，瑞安.卡拉内拉最终却无辜的死于对方的就职典礼中，这不得不说是一场她在世时极难想象的命运的反讽。 “说道可怜的瑞安，我突然想起那个主席台唯一的幸运儿，听说军委会情报部长埃文.弗兰克还活着？”安德鲁这时问道。 “恩，背部和手臂严重烧伤，幸亏送救及时，经过纳米手术治疗后已无大碍。”罗沃莉告诉她。“这个弗兰克也真是机灵，安委会的现场情况显示，在坎伯抓住索菲亚后，能从他当时的位置一直撤到赫尔敏兹登教堂内部的概率几乎为零，但也正是因为他在后背着火的前提下拼死关上了教堂大门，才保住了其内所有人的性命。” “从以往的言谈来看，他这么做恐怕不是为了救人。”安德鲁禁不住提醒道。 “但事实上他的确是救了他们。”罗沃莉展颜一笑。“耶神教宗西思维特三世为此大为感动，就在前天还在死难者祝祷会上代表数亿教民亲自向其致谢，这不，普纳尔教派的几个红衣主教联名发来的要求嘉奖弗兰克的照会还在我案头压着，等到六月的补选结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觉得还是按照他们的意思来做就好。”罗沃莉沉吟道。 “意外？您是说在至今都还没出现另一位候选人的前提下？那么银盟选民会把选票投给谁？弗雷尔的坎德人么？”安德鲁对上司谨慎的言辞假装不满道。 “也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罗沃莉却只是微微一笑。 “要说我不想成为第一公民也未免太过虚伪，毕竟与索菲亚同时参选，并一败涂地，但如今局势和当初又有所不同，内忧外患下，也唯有文仲那样的政客才能一呼百应，我的意思是说，也许……我并不是坐这个位置最佳人选。”她微蹙眉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安德鲁对她的疑虑却显得不以为然。 “您说的是伊童和弗雷尔方面……我倒觉得他们倒不至于构成威胁。”她点头表示理解，随即话锋一转提出不同见解。 “凯兹米亚人问题由来已久，目前局势虽显严峻，却也可以解释为多年积怨的一个总爆发，法赫勒和他的两个儿子都已作古，恐怖家族如今只剩下一个大女儿，她率领的那支族群虽然远遁伊童，但以主神教对女性的宗教观念来看，却也不见得在近期会再有什么作为。”安德鲁指出道。 “而对于近期与我方解除盟约的坎德人，您就更无需多虑。巴尔德战事已经告一段落，一贯和平的主张他们，最终也只能接受沃肯人被击溃离开的事实，按理说只要我们不再发动任何形式的战事，而只是派遣使节不断修好，他们和其盟族也必定会在不久后回归银盟。” “不再发动战事？”罗沃莉哦了一声问道。 “对，就是您现在正在做的事。”安德鲁点出道。 “我现在做的事？我都做了什么？你给说说看。”罗沃莉靠在椅背上微笑道。 “一步绝佳的胜负手，您启用了沈月禾。”安德鲁毫不犹豫的说道。“这既能使因坎伯而身背污名的安委会重新获得民间肯定，又能有效牵制住军方激进派系意图报复伊童凯兹米亚人难民的企图。” 第七百一十四章 选择 “绝佳的胜负手么？倒也不见得。”罗沃莉笑着摇头。“巴尔德战事结束，老将军的徒子徒孙们也陆续返回，合作党徒在之前频频活动，为了偿还各种人情的军企说客也几乎要踩烂了三党要员们的门槛，唐恩.巴克兰据说在临死前还在替沈月禾向索菲亚求情，就连那个天杀的私生子也居然在行刺当天签署了安委会特别释放令。” “军方的支持，鹰派政客的认同，数十年缜密计算的经营，他的政治遗产，可不是一两件丑闻就可以彻底抹黑的，你瞧，贝蒂斯，无论是谁最终坐了这个位置，想做出何种政绩，小觑沈月禾，就等于在自己的面前置下了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但您却搬开了这座山。”安德鲁微笑道。“启用了沈月禾，你无疑做出了最合理和实际的选择。” “带着一股左右为难的情绪。”主席女士接下安德鲁的话。“表面上的风光并不能说明一切，民众的眼光是一回事，政客们的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坐直身子，双手合十，她坦言道。 “观礼日惨案所带来的影响意义之深远实在难以想象，如今随着银盟政坛精英凋零，军方在巴尔德的一场惨胜却又能打开局面，这样一来，以往延续百年的银盟整体风向恐怕也要发生改变，而沈月禾……或许就是那个令人担心的引爆点……” “您是说我们会由民选政府向军政府转变？”安德鲁闻言大惊，但在罗沃莉盯着她的眼睛表示默认后，却又不觉得对方是在危言耸听。 在她原本的心中，无论沈月禾在此次危机中做的多有成效，也无法完全修复他已经因上届政府而受损的名誉，在世人的眼中，这一切的功劳自然归于他的启用者。但正如罗沃莉.斯卡娅所说的，熟知内幕并擅于骑墙的政客们在此点上却当然会有着不同的想法，随着更多政绩的落实，安委会的触角也即将渗透到更广泛的事物中去，届时如果他能如上届文仲政府一般控制新一届议会，那么罗沃莉的内阁是否真的会成为一介附庸，变成了沈月禾实际执政的傀儡？ 而且安德鲁始终在心中存有一个疑问，鉴于这块有着军方活化石之称的老人，对于族群分歧向来激进，这可以从他虽出身羽民家庭，却仍对当年的福耳库斯制裁事件持赞同意见就可以判断的出。而斯卡娅到底又是怎样说服沈月禾，去压制意图对凯兹米亚人展开报复行动的萨维奇.艾哈迈德的呢？ ‘权力就像一场游戏，你在总是赢的时候没有任何疑惑，但在你总是输的时候，却不免想着对方有没有作弊，于是你开始疑神疑鬼，对于任何其提出的善意都显得过分小心。’ 安德鲁的脑海中突然莫名其妙想到伴侣沈欣蓓数年前所说的话，那会她们一同参加主席内阁举办的晚宴，文仲在讲台上精言妙句，惹来哄堂大笑，而自意党的餐桌前却少有笑声。 他们痛恨文仲，因为他不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而对于沈月禾……罗沃莉.斯卡娅是否也抱有着同样的念头？ “说道左右为难，我这里却有一件至关紧要的事要你帮我参详参详，说到底，这也是我将你叫来这里的真正原因。”主席女士的话打断了安德鲁的思考，但她随即猜出了斯卡娅之后要说的话。 要开始了……她心弦提起，脸上却波澜不惊。 “内阁幕僚长和综规局局长，你要哪个？”罗沃莉似乎也明白这已经不是什么隐秘，因此干脆直奔主题。 作为一名综规局副局长，在这个政坛精英青黄不接的当下，贝蒂斯.安德鲁无疑有着众人皆知的优势，二十年的政府工作，她有着辉煌的政绩和无可挑剔的履历，同时还是一名受到上司器重，下属爱戴的女性政治家，而她的同性婚姻也显然符合自海伦.亚特时代起，就一直占据道德高地的主流意识。 没有绯闻，也没有肮脏的历史，其博学的谈吐，谦逊的个性，使之成为大众喜闻乐道的下一届政府高层的接班人。 最关键的是因为她的伴侣沈欣蓓在观礼日惨案中的身故，使得媒体对这个‘自家人’抱有好感并极度同情，沈达因传媒在近一个月来已经出了三期节目专门为其助势。 “主席女士……”安德鲁小心的选择着自己的措辞。“我在这座楼里已经呆了整整二十年，如果可能的话，我觉得还是应该继续做自己所熟悉的工作……” “那就是说你最终选择了这张椅子。”罗沃莉笑吟吟的拍了拍身下的座椅，这让安德鲁吓了一跳并连连摆手。 “别像个扭扭捏捏的孩子，贝蒂斯……”罗沃莉大笑道。“这是发委会主席的椅子，如果你的职业规划最终是这里的话，我只不过是暂时借来一用。”她盯着安德鲁，后者此时有些手足无措。 “那您……您随便用……”她在对方的眼神逼视下说着未经思索的话，这不禁令有意要看她难堪的罗沃莉笑得更加欢畅。 “你呀，还是从前的那副老样子，知长避短，只肯做力所能及的事。”她接下来道。“所以在发委会拼了二十年，职务却不如那个‘小事大人’的彼得.怀特，别意外，我早知道那是你给他起的外号……” “他能力不及你一半，却靠着擅于逢迎得以执掌综规局，你知道么，如果同样的这两个位置让他来选的话，彼得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内阁的职位。发委会位列银盟四大委员会之一，可说是至关重要，雇员更是遍及整个银盟，但对于一个稍有野心的政治家来说，却又是整场旅途的终点站。”罗沃莉微微一笑。“这点你应该最清楚，当初我选择参选银盟主席，明知绝无胜算，却还是全力而为，也只是想不让这一生留有任何的遗憾。” 第七百一十五章 幕僚人选 罗沃莉此时似乎已敞开心扉，无休无止的党派纷争，无所不在性别的歧视，令她的政治生涯一路艰辛，走的磕磕绊绊，虽然是出于一场意外，但多年的抱负在如今终于一朝实现，面对同样身为女性的安德鲁，她不由得说出久藏的心声。 “你必须知道，关于幕僚长这个位置我这里可有着一份冗长的名单，论职务而言，其中绝大多数的名字都比你更具分量，但在我的心目中，你无疑是排在靠前的位置。”罗沃莉很明显是在尝试着劝说安德鲁回心转意。 此时的沉默无疑是最好的回应方式，安德鲁闭口不言的态度显然令罗沃莉警醒心神，她将刚刚释放的情绪重新收敛起来，轻轻摇头叹息，似是在为自己所器重的下属的选择感到可惜，又似是在告诉对方，刚刚所抛出的橄榄枝，她原本所期待的显然更多。 “你有你的想法，对于这一点，我自然也不为难你，但这却确实令人意外。”罗沃莉重新靠回座椅，虽然依旧保持微笑，神色间却又带着一丝不解。“你知道综规局局长，选择什么的，本来只不过是个必须的过场，但你的反应让我后悔应该将选项改为一道命令。”她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道，安德鲁噗哧一笑，却顺水推舟，只是将话题轻轻转向。 “就当是满足一名下属的好奇心，如果可以的话，您不妨说说这份‘冗长’的名单中都有谁？”她眨着眼睛问道。 “也并不算是什么机密。”罗沃莉摆摆手道。“与沈达因前几天出的那个预测专栏大致不差，他们将你排在第一，你如今应该知道那可不是同情分。” 她的话触痛了那根心弦，使得安德鲁心中一痛，尚未褪去的创伤在勉强的微笑中显露出来，罗沃莉见状立即醒悟并连忙自责。 “对不起，贝蒂斯。”她道，而安德鲁只是苦笑着摇头予以回应。 “麦琪.米可和保罗.罗恩。”罗沃莉试图消除此时的尴尬局面。 “启用文仲内阁的人？”安德鲁收敛心绪，听了这话也不禁皱起眉头。“议员补选定在明年年末，两年期间联席议会将依照本届大选结果填补空缺席位，新船用旧桨恐怕会引来人类党的联合抵制。” “这也是我的担心。”罗沃莉微微点头。“这样看来安东尼.莫利纳利也没戏。” “莫利纳利？文仲的前任幕僚长？他不是退出政坛了么？”安德鲁有些奇怪。 “观礼日惨案后又复出了，不久前与我见过一面，态度虽矜持，说出的话里却带着一腔热血……不过我也不确定，不太了解他。”罗沃莉道。 “有传言他当初不是辞职，而是被文仲解职的，也许手里握有不少前任政府的隐秘……”安德鲁推测道。 “嗯……也许吧。”罗沃莉似乎是不想展开这个话题。 “贾斯汀.海耶斯。”她又说出一个名字。 “财政委员会秘书长？呵呵……”安德鲁闻言弯着嘴唇做出一副苦脸，这让罗沃莉感到好笑，但凡在天使城政界混过几年的，就没有不对这些抠门的会计抱有成见的。 “那么彼得.怀特呢？”罗沃莉挑起眉头，含笑斜瞥着安德鲁。 “还是饶了我吧，主席女士。”安德鲁立刻做举手投降状。 “怎么了？我觉得他还好嘛。”罗沃莉故意一本正经。“你瞧，你们都恨他，就没工夫对我扯长弄短……” “您的这项举措确实颇有成效，但那只是在综规局……”安德鲁笑着承认。“幕僚长可是代表您行使权力，如果全体内阁职员都因为讨厌他而懈怠工作，最终倒霉的那个人可是您自己呢。” “那你觉得埃文.弗兰克怎样？”罗沃莉于是最终抛出她的杀手锏。 “杰出公民奖章获得者加内阁第一人？这个组合可着实有趣。”安德鲁对此倒颇有些意外。“他还是现役军人，将他招入内阁可要打破不少法规，是他本人提出申请的么？” “可不是么。”罗沃莉点头道。“如今上峰权力真空，牛鬼蛇神各显神通，他们掰断指甲盖也要爬上来登顶一望，而你却又偏偏不疼不痒的缩在一角……” “嗨，女士，发委会综规局局长呢，可不是什么‘不疼不痒’”安德鲁叉着腰原地转了一圈，昂起头来向上司展现还算匀称的身姿。“说到底我只是个简单的女孩，做不了复杂的事。”她抿嘴笑道。 “随便你，女孩！”罗沃莉没好气的告诉他，两人相视一笑。 一室清新，直到此时安德鲁才有心思品味房间里淡淡的花香，这使得她原本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见罗沃莉在座椅上沉吟，眼瞅着她身后窗外天使城浩淼如烟壮丽景色，想了想她终于决定开口。 “在您的这份名单中有没有罗伯特.肯特？”安德鲁突然问道，这令罗沃莉抬眼看着她微觉奇怪。 “肯特？他怎么可能在名单里？”罗沃莉道。 “为什么呢？凭他的能力……我是说既然我可以，他为什么不行？”安德鲁不解的问道。 “贝蒂斯，我明白，你们在工作上惺惺相惜，交情不错，但他……他可是弥诺陶洛斯上的常客，约瑟夫.海森伯格的养子啊。”罗沃莉提醒着对方。 “那又怎样？”安德鲁毫无动摇之意。“他早已在从政前就与海森伯格家族划清界限，这些年来完全是凭借自身努力，这您应该都是看在眼里的。” “这点我自然清楚。”罗沃莉点头承认。“论精明强干，肯特实不亚于你，整个综规局在这几年之所以被委员会如此看重，由你们两个所带的部门绝对是居功至伟。但是他毕竟是在‘云间浮城’长大，而且据传还与索菲亚.海因里希有染……” “他们是青梅竹马啊，主席女士，您怎么能信通路上的那些流言恶语呢？再说……”安德鲁皱起眉意欲辩解，却被罗沃莉出言打断。 “想想比尔.坎伯吧，贝蒂斯！”罗沃莉提点她道。“沃纳.海森伯格如此精明，弥诺陶洛斯豢养的说客和密探遍布整个银盟，你能确保罗伯特.肯特不是他手中的另一颗棋？” 第七百一十六章 娜瑟之影 “但无论如何，索菲亚可是已经当选了银盟主席了啊，主席女士！”听闻罗沃莉的质疑，安德鲁立即反过来提醒对方，在她看来，斯卡娅这种典型的对于弥诺陶洛斯的防备情绪显得毫无道理。 “作为富翁的唯一心理，无疑是保住已拥有的财产或变得更加富有，他们的利益与银盟的政治体制并无明显的冲突。”她分析道。“就算罗伯特.肯特至今还是海森伯格家族的人，当然对于这一点我决不同意，您难道不觉得，如果弥诺陶洛斯真得对其给予鼎力支持，他成为您的幕僚长不更是锦上添花么？而您却把这说成是一件极为糟糕的事。” 贝蒂斯.安德鲁的话显然令罗沃莉陷入沉思，诚然的，银盟主席与第一富豪，有夫之妇与丧妻鳏夫，作为自由意识党多年前的一面显著的旗帜，海伦.亚特当年与约瑟夫.海森伯格之间隐秘恋情所带来的巨大嘲讽，使得之后的自意党徒们多少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恐海森伯格症结。这更是要在与索菲亚.海因里希之间长达两年的选战之后，令她对原本就不抱有任何好感的海森伯格家族倍添厌恶，以至于郁结难舒。 罗伯特.肯特无论是外形气质，学识涵养，能力素质无疑都属于内阁幕僚长这个位置的上上之选，其不但是用起来特别顺手的发委会十余年的老下属，还是个与银盟第一家族之间有着若即若离过往的政坛素人，如今旧日女王已去，无论沃纳.海森伯格之前有什么不可言喻的图谋，也都随之一同烟消云散。 而正如安德鲁所说的那样，就算他和法赫勒的比尔.坎伯一样，是弥诺陶洛斯的一步久藏的暗棋，当然两者之间的性质也绝不会同日而语。再加上文仲之前与她所说的那些令她至今仍半信半疑的‘真相’，在自己的任期内，与海森伯格家族之间的合作看起来也理当在所难免。 他们如果将肯特置于前卒，自己又何尝不能反其道而行之呢？想到这里她打定主意，此时，她已完全有信心能下好这盘以银河做盘，星辰为子的棋局。 “也许你说的都是对的，贝蒂斯，让我们不妨走一步看一步。”罗沃莉压下话题，打算结束这场讨论，在之后的几分钟里只与这名从前的下属谈论花卉和调侃她所谓的‘戒烟计划’，但在安德鲁知趣的准备返身离开办公室前罗沃莉不禁又叫住她，抛出深埋已久的疑惑，她向这个她所熟识的最为博学的人提出询问。 “贝蒂斯，关于米索达亚的魅姬人……你都知道些什么？”她说着话间，深锁着眉头，似乎有着某种不明所以的困惑。 ．．．．．． ．．．．．． 天旋地转，瞳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乏力。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从荚中诞生，被族人抚养，在七彩流光和漫天飘散的花雨中一天天成长，她原本可以和诸多的族人一般，快乐的活着，听从父神心灵的呓语，学习和体验这世间的美，或是平淡的消逝，重归花海，融入到这片孕育她的自然中去。 每一天都是那样的充实，她曾经是那么的满足、快乐，并充满活力。但好景不长的是，自从那一天被光荣选为神使，她就不得不开始为踏上那片未知的旅途而做着各种准备，准备离开她所爱的那一片热土，去完成那项被赋予的，她所不能完全理解的使命。 对此瞳无怨无悔，因为全能的父神不离不弃，在漫长的旅程中一直与她相伴。 心灵之链的牵绊，使得米索达亚的所有生灵都具备与神沟通的能力，而唯一之神从来不让她们有过半分的失望，他回应着所有的疑问，安抚着，教导着，循循善诱，给予慰籍；在花海中，在叶雨里，咏唱时，睡梦中，她从不孤单，心灵之链令她的整个身心始终保持温暖。 哪怕是离开米索达亚后，在娜瑟的人类货船中，布拉琪的树屋里，艾迪的启航号上，布兰特的零件商铺内，那条与数百光年外与之相连的心灵之链也从未中断过。 父神的思绪有时经由她的口中而出，大多数时候，她虽然不太明白其中的含义，却还是恪尽职守，做一个远行神使应该做的事。 她想起自己出发前的最后那一段日子，在米索达亚宝石岛的花浴节里，部族祭师为她亲自披上花冠，并像往常一样的对她露出笑颜。她用心念向瞳告知，自从米索达亚有记载的第一声晨曦之歌开始后，她是所有神使中的唯一一个日月之舞还未成型，并且生命之舞跳的最糟糕的一位， 而当她有些不解的向父神问这这其中的缘由时，在她的心中却得到这样的回应。 “我亲爱的女儿啊，你充满挑战的漫长旅途还未曾开启，却又为什么要执着于原因呢？”这个无所不应的唯一之神难得的对她卖起关子。 “谜题要独自解开才更有意义，事物要自己发掘才会变得有趣。我给你旋律，你去为它们填上辞令，我给你方向，你去使其赋予意义。”他只是这样告诉瞳。 这样的回答却并不能令她满意，于是她开始连连追问，问个不停，她总是问个不停。 在福耳库斯的空港集市，好心肠却有个怪脾气，并总是说个不停，布兰特显然成为她在人类世界的第一个朋友。当他抱怨起她的歌声，说一群痴痴傻傻的围观笨蛋影响了生意时，她于是开始努力的学起他的发音，而当她终于可以用他的方式与其交谈后，布兰特却又显得不满意起来，他抿着嘴唇，收起酒窝，一口接一口的叹气。 用她从父神那里得知的那人的名字，布兰特为她查出了不少关于那个人的讯息，之后他郑重其事的向她解释了隆重彩礼的重要性，婚后婆媳关系的残酷性，还有作为政客的虚伪和过早破瓜对身体的伤害性，对这些她一句也听不明白，向父神询问也得不到回应。 第七百一十七章 命运之链 自从在几个日月之舞前她离开艾迪的飞船，滞留在伊童星系，无所不知的父神的回应就开始渐渐稀少，瞳虽然很失望，却也并不十分担心，心灵之链依旧保持温暖，也许一切都是距离的原因。 而现在，当这个她期待已久的男子，终于登上有着坏脾气的马尔科姆的飞船，在最开始她除了好奇之外，也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但当飞船失重，他在空中飘起，并与她伸出的手臂相握时，黑暗中，她感到全身颤栗，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似是磁石在彼此相吸，她能察觉到对方的手掌温润有力，自此，离开米索达亚后那种隐隐的不安烟消云散，似是一路的颠沛流离只为如今的这一刻。 心念的触碰或是聆听，这是一种米索达亚人彼此交流的方式，在这段时间里，她发现如果很仔细的去听，就能够偶尔分辨出对方的无声之语。在艾迪的船上，除了仙子人丁香，她能听见扳手腹中的诗句，阿瑟的心底的悲伤，汹浒未出口的小调，和艾迪心中的晴空一片。 她很想试着用心念也去触碰他，却又踌躇不敢。对于她来说，人类的思想总是太过跳跃，充满阴暗和缺乏主题，大多数时候甚至只是一片无稽的噪音。 但最终好奇战胜了拘谨，她眨着双眼与他凝视，尝试着倾听着对方的心灵之声，却对自己在那里的发现感到有些奇怪，天真又质朴，成熟而矜持，完全不同却又异曲同工的声音，声音清晰易辨，他们同样惊讶于她的存在，虽然反馈不同，却又都是那样的欣悦无匹，就像是由两股精巧的和弦组成了一首完整的旋律。 飞船重启，重力恢复，当对方松开她的手掌后，瞳觉得有必要向父神汇报和询问刚刚的发现，她迫切的想知道的答案，因此不停的催动着心灵之链，然而与之前的诸多次求恳一样，她的神却依旧没有回应。 也许现在并不是时候，她对自己说。如果有一整个星球的生灵需要照顾，那么也许总会时不时的漏掉一两个，特别是像她这样的‘问题专家’。对待自身的子民，父神总是不偏不倚，只要静静等待，保持耐心，如以前的无数次一样，她就一定能再次得到神的指引。 她此番已经算是初步的完成了寻找星芒号的使命，又好不容易才说服马尔科姆从四季号上将他拯救出来，但对接下来需要做什么，父神却并没有提及。她这些天来一直在焦急的等待着，因为按照之前的经验来看，此刻应该早已收到一些父神的提示了，这不禁令她有些心神不定，并且第一次开始感到有些担心。 然而就在马尔科姆驾驶星芒号晃开阻挡，大笑着进入迁跃的一瞬间，她突然感到全身一阵酸痛，有一股说不出的虚弱，那根从出生起就一直陪伴她成长，给予她慰籍的心灵之链，竟然毫无征兆的就此中断了…… …… “哈哈哈哈，一帮不知好歹的蠢货，这下总算领教到小爷的厉害。”当扇面主舷窗外齐刷刷的成为星辰掠影，马尔科姆就已开始在自己的座位上放声大笑，他一边笑一边拍着腿，而一旁的机器人则应景的在腹中替他播放那首著名的主题曲目：《凶徒的覆灭》，马尔科姆听到后缓缓的收起笑容。 “《末日穷途》主题曲？乔希.佩克？大号你特奶奶的在搞什么鬼？”他不满意的对着机器人皱眉。 “在做我应该做的事，让你少对过去得意，也好集中精力面对未来。”‘大号’告诉他。 “未来，什么未来？”马尔科姆不解的问道。 “这群麻烦鬼的未来。”‘大号’头也不回的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身后的乔尼。 “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又与我何干？”马尔科姆不禁对他唯一的助手翻起白眼。 “一切的因，一切的果，冥冥中的安排，命运间的交汇，千古纵横的棋盘，每个人都有着各自一步棋。”大号的腹中突然唱起歌来，一句一韵，音调古朴，词义隐晦。 “怎么样，好听吧？”机器人脑袋转向身后的罗杰，一边唱，一边炫耀。 “我看也就一般。”罗杰言不由衷的说道。 “别拿别人的嗓子来冒充自己！它只不过是在放她唱的录音！”马尔科姆指着舱室一角的瞳，当场揭穿大号，机器人听了毫不介怀，只是发出呵呵的坏笑。 “我才不会和谁去下什么棋，并且也绝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棋子。”马尔科姆手指在身前的触屏上跃动，一边冷哼着道。 “此音原只天上有，凡间哪能……记不得了……妞……美人……小姑娘，你真的是魅姬人？”一听到马尔科姆说刚刚那个婉转而清脆的歌喉是属于舱中的女孩，看着她绝美的容颜，还有那双明亮的双眼，原本给出‘也就一般’评语的罗杰立刻将分数打上了天。 “尽问傻乎乎的问题，她不是魅姬人，难道还能是你啊？”大号开始维护瞳。 “我可从没听说过魅姬人有这样的小女孩……我是说她们也许是有，也许不见得，但那只是在那颗谁也没去过的神秘行星上。我是说天晓得，也许在那片电磁风暴海里有一座全银河最棒的整容医院……但无论怎样，我想不起任何一篇报导里提及到这种岁数……我是说对于这些有趣杂文，也许我还看得不够多……”罗杰试图解释自己的疑问，但他显然对此也相当的不确定，因此显得越描越黑，他此时望向乔尼，希望博学的友人说出点什么能一锤定音。 乔尼对此自然也有些好奇，他惊异于她绝世的容颜和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再加上马尔科姆之前字里行间的神神秘秘，这令他几乎可以肯定对方是魅姬人无疑，但罗杰刚刚所抛出的疑问却也句句属实。 第七百一十八章 急救 数百年来传说无数，对于这个至今仍保持神秘的异域种族的认知，乔尼自认为知道的并不多。异族认知课的谢菲尔德.瓦格纳老师曾经用‘取悦万物’一词来形容娜瑟星系的魅姬人，但哪怕是这位拥有数十年教龄的优秀教师，也承认自己对魅姬人的了解与大多数银盟学者一样，都还停滞于‘猜测’和‘推论’的理论范畴之上。 美丽到可令人类男子趋于疯癫的外星类人种族，单一性征，有着独特的一神信仰，而米索达亚行星上空恐怖的星云风暴，又使得她们长期与世隔绝，继而得以始终保持神秘。 关于魅姬人如何繁殖，以何为生，文明与科技水平的发展程度，在人类世界曾经有着诸多的猜想。而对于那些已经进入人类世界的，自称为星球之灵的使者们所带来的资讯和影响力，却又更加令异族文明的研究学者们更为之着迷。 “每当一个魅姬人进入人类世界，我们那稀薄的历史册上就必然会厚重上几页。”乔尼至今还记得纽顿著名导师罗蒙.泰坦尼斯在选修课上疑似与学生所开的一个玩笑，而在他遍览降落日之后的诸多史书之后，他却愈发的不觉得这句话有任何令人发笑的成份。 “我是……乔尼.弗朗西斯.肯特。”乔尼此时对瞳指指自己，面上则带着友善的微笑。 “你看他连中间名都对妞儿说了，这媳妇儿我看铁定是跑了。”‘大号’闻声连忙向马尔科姆一本正经的分析道。 “你闭嘴！你闭嘴！媳妇儿你奶奶！你奶奶的媳妇儿！说多少次了，她还只是个小女孩！”马尔科姆大怒道。 “但女孩也会长大呀，而你到时候也不会变得太老。”‘大号’不依不饶的解释道。 “你是非得让我难受是吧？我难受了你就开心了是吧？”马尔科姆怒道。 “是啊，那还能是什么？”大号完全不在乎的直接承认。“要怪就怪我的程序，编成这样，又不是我选的。” “程序你个奶奶！你特么的是没羞没臊的人工智能！”马尔科姆简直怒不可遏。 “喂，别当这么多人面说这么隐私的事啊。”大号闻言连忙压低嗓门。 一双星芒号伙伴又开始争执个不休，而在他俩的身后，面对乔尼的问候，瞳却半天也不曾回复，她鼻息急促，睫毛轻颤，变得神色慌张；完全毫无征兆的，那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却倏然间流出泪来，她紧闭双眼，任由奔涌的泪珠在柔嫩的双颊划过一长串泪痕。接着双足软倒，缓缓瘫坐在金属地板上，也不知为何，开始出声抽抽噎噎的哭泣。 “乔尼，你都干了些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罗杰正在有趣的听着大号和马尔科姆吵架，听到哭声，三人都掉过头来，罗杰看得不明就理，只得向正上前查看女孩的乔尼发问，后者则托着瞳的手臂想将她扶起，见她浑身无力，只得将其背靠在舱壁坐下，乔尼向友人微微摇头，自是也对此也毫无头绪。 “斑鸠兄，她这是怎么了？”他只得向马尔科姆询问。 “我哪儿知道？”星芒号船长此刻也是一头的雾水。 “乔尼.肯特，也许是你说的名字吓到了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毫无特点的名字。”大号此时抛出一条它经过核心数亿次演算过后的结论。 “这点我倒是与你看法一致。”罗杰连连点头。“在电影里，这样的名字只属于被正派或反派刚刚用激光武器干掉，还在冒着烟的那具尸体，或许只有导演慈悲，才会给一个胸牌的特写。”他深吸一口气。 “但她可是在哭啊！”他指着小魅姬人嚷嚷着将心中不满宣泄出来。“一个无论再怎样糟烂的名字又怎么会让人伤心落泪？” “那我改天倒是可以将布兰特介绍给你。”‘大号’在腹中咕噜着。 罗杰才不理大号，他此刻的情绪明显都在瞳的身上，魅姬人的绝世姿容可以令人类男子陷入疯狂，瞳虽年幼，却毕竟有着相同的血脉，女孩这一哭泣，委实是神佛也要跟着落泪。 “乔尼，你也给劝劝撒，哭得也太可怜了！”罗杰同情心满溢，眼角都开始湿润。 “我……我怎么劝？”乔尼有些手足无措的向友人摊着手掌。 两人说着话间，小魅姬人似乎哭得愈发的伤心，这不禁令舱门外的康奈尔也好奇的拨开儿子伸长脖子仔细查看，而过不了一会儿，他就着急的提醒众人。 “喂……喂！不对劲，她怎么了？不好，做点什么，她晕过去了！” 身体虽还依着舱壁，她却已止住了哭泣，但头颅歪在一边，双臂下垂，似乎真的如康奈尔所说的那样，因悲伤过度而失去了知觉。 乔尼见状赶忙上前，用手试探女孩的鼻息，发现她呼吸均匀，又用手在她额前轻触，亦无异样。他曾经读过一些医疗科技刊物，但却不可能懂得医术，也更不清楚魅姬人与人身体构造是否有别，而正当他手足无措之际，机器人的一只手臂却已伸了过来。 “如假包换的人类医学专家，并且因为不同物种的缘故，拥有永远也摊不上性骚扰官司的先天优势。”它说着俏皮话，手臂却伸的老长，从驾驶座不挪窝就能够得到瞳，待到近处，它手掌上的六根手指突然间分散成更多形状各异的柔软物件，随后分别准确无误的搭在小魅姬人身体的各个部位，看起来竟然是一组体征数据测量装置。 过不一会儿，机器人提手成指，又将它那长长的胳膊重新缩回。 “没事，就是虚弱，我肯定打两巴掌就能醒。”它向着站得最近的乔尼提出建议，但瞧着对方完全不上当的样子，也就只好放弃调戏。“或者吃片提神素也同样可以达到功效。”它将手指一翻，掌心里居然真的出现一粒绿色的胶囊。 第七百一十九章 万能大号 乔尼不疑其他，立刻接过胶囊塞进小魅姬人的口中，此时他已经能大概摸到这个古怪机器人的脾气，贫嘴犯浑，性格糟烂，却又显得人畜无害，也许还会有着什么相对苛刻的法则在他的核心程序中起着某种作用，但对于此点，乔尼倒也不敢确定。 “干咽难入口，给口蕨藤汁也许会更好点。”‘大号’说完又伸长手臂，其中的一根手指化作管状，轻轻塞进瞳的口中，顿时，在机油味充盈的驾驶舱里，众人闻到一股香甜气息，不久之后有液体从女孩的嘴角流下。 瞳被大号注入她口中的蕨藤汁直接呛醒，她连连咳嗽，嘴里的药也吐了出来。 “总之是醒了。”机器人相当自豪的说道。 “嗯，拿老子有限的提神饮料送人情，你当我是死人啊？”马尔科姆在旁不禁骂道。 “别小里小气的，有所失就有所得，我是在教你该如何散尽家财，然后一身正气的做人！”机器人则立即做出反击。 “人我可给你千辛万苦的救出来了，按理说你应当高兴才对，怎么又哭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尔科姆将座椅转向刚刚醒转的瞳，脸上虽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却掩饰不住眼中关注的神色。 已完全感受不到心中的那股温暖，自诞生开始，这还是她第一次失去与父神之间的联系，瞳只觉得自己六神无主，感到无助和恐惧，脑中一片空白，已分不清真实与虚幻，这自然令她对眼前马尔科姆的疑惑置若罔闻。 “说话啊，不说话我又怎么帮你？”察觉到小魅姬人空洞的眼神，马尔科姆尽管心中焦急，反倒变得沉默下来，这让不了解具体情况的乔尼等三人只能站在一旁发怵。 “也许是终于累了。”大号再次给出分析。 “累了？”马尔科姆冲机器人皱着眉。 “对，累了，困了，乏了，身体机能因过分使用从而导致……” “合上你那本该死的字典！”马尔科姆怒道，这引发机器人做出关闭厚重纸质图书的声响，其默契衔接的令乔尼和罗杰在猜测他们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 “好吧，虽然没有相关的资料，但也许那样做确实很费精神，你知道的，又唱又跳，用优美的旋律唱一些谁也不明白，但听起来却很牛逼的话。”大号头部的光源在闪烁。 “又唱又跳？她可是好久也没做过这样的事了！”马尔科姆不同意道。 “谁又能知道呢，她有着不为人知的属性，也许那有个上限值什么的，或者是一个储力槽……你瞧，放出大招清空后就得瘫坐在地上哭一会儿等待恢复……”机器人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晃脑。 “她是魅姬人！可不是你脑子里那个无用的街头打架游戏里的角色！”马尔科姆被‘大号’气的直哼哼。 “哟嗬，玩笑都分不清了，她没事，老板，我是说从刚刚体征测试来看，你着急上火的这算是怎么个意思？”机器人不解的道。“前两天你还说她只不过是一件即将转手的货物，羽神在上，你对货物的情感还真是丰富的令人惊叹。” “要你管。”见瞳始终痴痴的盯着迷茫的焦点，马尔科姆此刻也无法可想，只好转过身去在全息屏幕上假装查询飞船状态。 “喂，你这儿有纽顿汉堡么？折腾了这么久，我可是快饿疯了。”罗杰早已感觉腹中空空，此时听到小魅姬人无事，又见这个看起来笨笨的实际却油滑似鬼的机器人简直是花样百出，于是连忙粘上去。 “纽顿汉堡，那是什么？”‘大号’听不明白。 “那咆哮兽肉呢？这个你总该有吧？”罗杰急忙追问。 “没有！你当我是烧烤铺子店员啊？”大号终于听明白了。“不过如果你拍拍我的马屁，我也许会赏你一颗‘饱食丸’。” “‘饱食丸’？名字听起来可不怎么样。”罗杰虽然肚子饿得咕咕叫，却还不忘挑食的道。 “切，小子，你懂个屁！那可是最好的麸质蛋白所制，运用先进的食品压缩技术，有着缓释降解的功效，甭管是多贪吃的大肚汉，一颗也足够能饱三天！” “这么好？”罗杰动心了。 “废话！”‘大号’将头偏在一边。 “好人大号，善人大号，那给一颗呗。” “免谈。”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大号菩萨。” “放屁！” “算法凶猛芯片卓越十六核超级无敌机器人！” “滚蛋！” “人美心善，堪称人杰，英俊苗条，风流倜傥，潇洒不凡，要论当世谁是人中之龙，当属神勇无畏的星芒号超一流主位驾驶员，有一代天骄人人皆识之称的，大侠‘大号’！” “……好吧，给你两颗吧。”‘大号’掌心中滚出两枚圆润晶莹的药丸，每一个有斑鸠蛋大小。 “你又拿老子的应急口粮送人情？”马尔科姆再次气得大叫。 “别嚼，直接咽下去。”‘大号’不理马尔科姆，只是善意的提醒着罗杰。 “别烦，不嚼又怎么算吃东西？”罗杰东西到手立马翻脸不认人。 第七百二十章 魅姬人之歌 一趟看起来简单的假日行程竟然又会经历到这一切，乔尼还从未想到自己会陷入这种疯狂的境地，当然，拥有这种想法至少要在两个月之前。 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一路懵懵懂懂的跟随着克拉克父子，登上前往史达克空港的太空电梯，他的人生轨迹就如同坐上了嘉年华里的过山车，缓缓的爬上高峰，随后急转直下，在曲折惊险的波峰波谷中一个回旋接着一个回旋。 从危机四伏的四季号逃出生天后，马尔科姆和大号驾驶着他们的爱船，轻车熟路的穿过一座座星门，向着银盟腹地行进。而小小的星芒号那狭窄的舱室，却使得耗费时日的返乡旅途变得更加漫长。 统共只有一间空余的客舱，三人挤在极小的空间里苦不堪言，逃亡途中体力减损厉害的康纳尔不久后就开始发起高烧，父子连心，这不禁焦急的罗杰见了如热锅上的蚂蚁，此次又是大号闪亮救场，机器人所给的配方药丸很对症，老克拉克在服药后就烧退熟睡，并在几天后恢复如常，但一直在为老爷子担心的罗杰的眼圈至此已经黑了一圈。 漫长的迁跃旅途中，小魅姬人瞳一直如中了邪一般的，只是呆坐着痴痴望着舷窗外星影拖曳的轨迹，她不肯说话，也不理人，完全是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这让不明就理的乔尼和克拉克父子认为她原本就是如此，罗杰甚至用‘可怜的女孩’的词汇来描述这位小魅姬人，而康奈尔却用‘华丽的夜光杯里缺少葡萄美酒’来表示可惜。 一直忍耐的马尔科姆在两天后终于再也忍不住，他花费了很长的时间试图与小魅姬人沟通，但在对方空洞的眼眸里却一无所获，他最终只得放弃，赌着气的只让‘大号’来照看瞳。 机器人显然比星芒号船长显得耐心，它又哄又骗又放音乐，且唠叨个不停，手里能拿出的小玩意更是花样繁多，瞳虽依旧对其保持无动于衷，却也不是完全将自己禁闭，在此期间倒很听话，‘大号’让她吃就吃，让她睡则睡，像个好乐佳里的服务型机器，只知道毫无主见的服从。为此大号倒是无所谓，甚至还很高兴，它除了在日常帮助马尔科姆操控星芒号外，闲下来做保姆的时候，简直像个得到布娃娃的孩子，兴高采烈的只顾着对瞳自说自画。 在无休无止的迁跃旅途中，乔尼一直想与马尔科姆就心中的疑问进行交流，他想知道魅姬人是如何获知四季号的迁跃坐标，并且为何又要恳求他来拯救自己和罗杰父子，但心情似乎永远不好的星芒号船长显然并不愿回答这些疑问。 “有本事你去问她。”他用手指着长期坐在驾驶室后对着舷窗发呆的瞳非常不耐烦的道。 船中并无日月，唯一的风景只是舷窗外无尽的星辰剪影，从马尔科姆那里得不到一星半点讯息的乔尼，只得一次次的坐在瞳的对面试图与其交流，但他却如其他人一样屡屡碰壁，小魅姬人像是一部停止运转进入内步休眠的机器，无法左右，无法驱动，有时候乔尼甚至怀疑这也许正是这个神秘种族自带的天性。 但就在星芒号终于穿过阿努比斯星门，回归武皇星系的那一天，小魅姬人却突然找到正在后舱清洁地面的乔尼，小小巧巧的她站在个头颇高的金发青年的面前，她紧盯着他的眼，原本一直散乱的眼神似乎也稍稍凝聚。 “收下这异域的奴仆，她早已是您的奴隶。”瞳将右手手掌置于胸口，她垂下头来，开口歌唱，并向着他行礼。 “什么？！”乔尼显然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她将会遵从您的渴望，您的喜好，一切都会按照您的心意……”瞳抬起头来，注视着他，乔尼却感到，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股活泼与轻灵。 “等等……”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瞳，只见对方浑不理会，樱口微张，继续轻声唱道： “时光不复在，往事如昔，带着您的悲悯，请静静听我一曲。”她轻舒柔荑，身姿款款，一边吟唱，一边随歌起舞。 “晨星的诞生处，一位天神沉迷着想奏出世间所有优美的音调……” “他于万物皆眠的冬季，从孕育无数生命的山谷里摘下一枚荚，这举动撼动天地，云开风起。” “在荚的睡梦中，她只感觉秋意尽去，春将来临。” “她记得四月的林荫歌，七月的花苞雨……婉转的死亡之曲，充斥着眷恋与爱意，沉睡入眠，毫无苦痛，从此喜乐无匹……” “就是如此，天神用天空最亮的那颗星为她铸造身躯，给予她一个目的，让她学会了原野和天空上所有的旋律，并教她驾轻就熟回应一切疑题……” “她学会了那些轻柔迷人的耳边倾诉，如树丛和幽谷中甜美的神谕，林间小屋里灌入夏日的季风，森林和山峦中流淌清泉的汩动……” “从而能唱出最清晰的山谷回声，最柔和的落溪音符……” “候鸟和蜂群的欢鸣，盛夏海潮的窃语……” “雨檐的滴答，露珠的喘息……” “在夜的气息中，朝生暮逝，却相传不息。” 瞳眼神迷离，向乔尼展现那凄美绝伦的舞姿，她轻声唱到此处，乔尼简直已是看得痴了，他全身发软，指间无力，手上原本紧握的除锈发生器当啷一声跌落在地。 此时听到动静的罗杰已首先赶来，不一会儿他的表情就变得和乔尼一样。接连赶到查看情况的康奈尔和马尔科姆对此也先后看傻了眼，而大号因为身体庞大挤不进来，就只好在舱外伸进一颗脑袋来。 “……一段迷惘的乐章，一首断肠的旋律……但如果那是神的旨意，我将会毫不迟疑，哪怕是乐曲的终章，哪怕是黑暗的尽头……”她止住步伐，眼神迷离，凄婉动听的乐曲也正在收势。 “乔尼.肯特……从此你的旅途即是我的命运……”她最终唱道。 第七百二十一章 人生与达阵 柔美的舞姿在最恰如其分的氛围下演绎出勾人心魄的画面，而曲入衷肠，在狭小的空间中回荡，众人听得俱是呆了，他们齐齐看着瞳，发现舞终曲尽的她却只是在好奇的在查看着自己的手掌和手臂。 “好看，真好看，好歌好舞，虽然我完全看不懂。”大号第一个啪啪的鼓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总算回过神来的康奈尔急忙问道。 “哼，无聊……”马尔科姆却转身就走。 “她……她刚才……”乔尼还显得惊疑不定。 “魅姬人……魅姬人……”罗杰却盯着瞳念叨着不停。 “小子，她这是在向你宣布着什么……”大号禁不住提醒着乔尼。 “有福气……有福气……”罗杰又嘀咕道。 “宣布？”乔尼想着小魅姬人开头所说的那番话，更是心中一惊。“无论你的神让你做什么，你可无需这么做……”他试图向瞳解释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生命之舞，那并没有成功。”瞳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乔尼，眼中透露出一股自怨自怜的情绪，她声如银铃，却已经不是在歌唱。 “生命之舞？”乔尼不明白。 “无法继续……一切都将无法继续……”瞳闭上眼睛，像天空中失去了那颗最明亮的星，她语气轻柔，脸上不带有一丝表情。 “继续什么？”乔尼愈发的奇怪。“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些什么？”他问道。 乔尼的疑问并没有获得解答，瞳只是冲着他微微摇头，她轻抚脸颊，抹去眼中涌出的泪，随即转身走向舱门，走过匆忙间避让着她的罗杰和康奈尔，从大号的抬起的手臂下穿过，人影消失在船舱甬道的末端。 …… “如果你要向我解释些什么，我觉得这是一个极佳的时刻。”在狭窄的起居舱里，罗杰一脸严肃的对着友人说道。他将乔尼一路从后舱拽过来，又一声不吭的掩起舱门，他坐在那张唯一的床铺上，抱起手臂，等待着。 “解释什么？”乔尼不解的问道。 “之前我一直忍着不说，但请别再把我当成一个智商堪忧的笨蛋，请告诉我，这一切到底特么的是怎么回事？”一直以来一嘴文艺腔的金发青年心头终于有了火气，说出的话就立刻有些粗糙起来。 “你是指？”乔尼依然不明白。 “你个混蛋！还说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到底有什么要藏着掖着的？仔细看清楚你眼前的是谁，喂……是我啊！”罗杰将脸扬起，做出一个极为夸张的表情。 “但我并没有什么是瞒着你的啊？”乔尼委屈道。 “好好好……”罗杰紧皱眉头，火气更盛，一把将床铺上的绒毯猛地掀在一旁，他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干笑两下后眨了眨眼睛，他尽力保持平和的语调道：“首先，马尔科姆他们是来救你，说是受了这个魅姬人的嘱托，说说看，她干么要救你？她认识你？” “我也不知道啊，这两天我一直也在追着他问呢，但他没告诉我任何事。”乔尼想坐在罗杰的身边，却被对方用眼神恐吓得不敢再动。 “行，你不知道，那么为什么你们一见面手就牵在一起？”罗杰继续在努力缓和语气的问道。 “失重状态嘛，情不自禁……”乔尼尽力解释道。 “行，情不自禁，那干么她的眼睛只盯着你？从开船到现在，她一直对所有人都不理不睬，我发现她唯一注意的就只是你！”罗杰怒道。 “是么？这点我倒没注意，你观察的可真够仔细的。”乔尼实话实说道。 “那叫观察力，懂不懂？我看什么都够仔细！”罗杰挣着脖子道。 “这正是我的意思啊。”乔尼脸上露出古怪的笑。“你这是在吃醋？”他突然道。 “吃醋？吃……吃毛线醋啊！”罗杰先是一脸茫然随后恼羞成怒。“你要搞清楚了，JFK，魅姬人或者人类，她从外表看就只是个未成年的少女！你一定是疯了才会现在就对她产生兴趣！” “我可没有。”乔尼立即举手做无辜状。 “你没有她怎么会跳舞给你看？她怎么不跳给我看？”罗杰大吼道。 “你不是也看了么？”乔尼很奇怪。 “我看全了么？你在戏院前排，而我却要爬在隔壁大楼的屋顶，通过望远镜！” “说的真有够夸张了，你就隔着马尔科姆，而他和我站的几乎一样近！”乔尼心里好笑。“你还不是在吃醋？”他再次发起攻击。 “屁！”罗杰拖长音调，全力加重吐出这个字份量。 “我跟你说了吧，JFK，老江湖对新人蛋子……”他脸色郑重起来。 “什么样的江湖啊？”乔尼故意不解道。 “正正经经的，别瞎起哄。”罗杰再次拉长了脸。“经验之谈。”他道。“年方幼齿，芳华初成，再完美无瑕你也不能动心，明白么？那会出大问题的！”他警告道。 “但你似乎也曾经说过，学姐难缠，学妹易得这样的话呢。”乔尼刻意的引用从前的话道。“而那恐怕也是很了不得的经验之谈呢。” “别胡说八道，那又怎么一样？”罗杰摇头道。“同样是花一般的年纪，十六岁却是一条不能逾越的红杠！” “受教受教。”乔尼见友人额角青筋直冒，已经打算偃旗息鼓的转移话题。 “我是为了你好，JFK。”罗杰不依不饶道。“魅姬人实在太美，我是生怕你这样的初哥上了船就永远也下不来。你得扭转思想，别被一场载歌载舞的假象暂时蒙蔽了。” “人生就像一场比赛，你也不希望整场比赛只有一次达阵吧？”罗杰最终表达出他真实的心意，这让乔尼总算明白过来，带着满脸的苦笑。 第七百二十二章 回归武皇 当当在这会儿却有人敲门，等了一会儿听不见两人的回应，康奈尔.克拉克直接推开舱门进来，他奇怪的打量着二人。 “魅姬人能令人类发疯和反目为仇的传说可不是虚言，你们两个小家伙不会也……”他一上来就说大实话，并且一脸的担心。 “您老胡说八道什么呀……我不过正在向一个具备无限可能的书虫，传授不要为一棵树放弃一整片森林的道理。”罗杰顿时像是受到了侮辱般嗔怒。 “是么？”老克拉克闻言不禁苦笑。“但在我的眼中，人生却只要一棵树就已足够……” 康奈尔的话让房间里静了下来，乔尼知道他话中所指的的无疑是他的妻子，在这个癌症都能治愈的当下，医学界却仍面临着稀有的难以攻克的顽疾，而罗杰多年前因病而去世的妈妈，显然是这极少概率中的一员。 但对于康奈尔的这么多年来一直未曾续弦的事实，他唯一的儿子却似乎有着自己的想法。 “赌徒、酒鬼、逃避责任……看看这个有关于忠诚的理念又将您带往何方？”罗杰指出道。“没有好的结果，一切过程都显得无足轻重，这点我想您比我有更多的发言权。” “证实有罪。”康奈尔当即举起手认输。“就人生抉择而言，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自然没资格评价什么。” “我可没那样的意思。”罗杰听了皱起眉。 “我只是想跟你说，约瑟夫，无论你在未来选择了哪一条道路，我都会是你坚定的支持者，仅此而已。”康奈尔表示道。 “说的倒是轻松愉悦。”罗杰摇头不信。“那要是我去追寻伟大的达利.A的足迹，投入演绎事业，并以此为终生职业呢？”他问道。 “你是说这个？”康奈尔圈起一只手指猥琐的套弄，这要令一旁的乔尼看得笑出声来，然后又尴尬的紧抿嘴唇。 “怎么样？”罗杰以挑战式眼神的看着自家老爹。 “那我只能祝福你在这条道路上走的一帆风顺呗。”康奈尔丝毫不觉难堪的道。“毕竟咱们卡拉克家族有着优良的传统，你知道的，其他的也没传下啥来，但那玩意儿却都是一等一的……” “你闭嘴！”罗杰闻言禁不住制止。 “而且你必须明白，自己拍和拍给别人看完全是两回事。”康奈尔转向乔尼。“你瞧，在小的时候，他可一直是个腼腆的孩子，洗澡要插门，就连换衣服也……” “你还说！”罗杰有些恼羞成怒，他试图制止康奈尔，打开舱门要将他推出去。 此刻墙壁上发出一阵絮絮的声响，嵌入其内的通讯器传出星芒号船长的声音。 “喂，你们几个懒鬼都到驾驶舱来一下，有些东西可能你们会觉得有趣。”马尔科姆做出通知。 带着一丝不解，三人先后步出舱门，穿过廊道来到前舱，舷窗外星光闪烁，看起来星芒号已经退出了迁跃状态。正前方的位置，一座体积颇为庞大的超远程通讯基座在真空中飘荡，长长的停泊杆头，停靠着几艘印着‘加急送’或‘明日更佳’公司徽章的运载舰。 “从刚才打开这玩意儿，就收到一堆古怪的消息。”副驾驶座上，大号将面前的全息影像拖至三人的前方，投影坐标的变化，使得蓝色的全息界面因设备老化而闪个不停，直到大号伸长手臂轻轻敲击舱顶的影像发生器才有所好转。 扭曲的影像逐渐凝聚，画面中出现一张姣好的面容，她身穿淡红色连体服，举止优雅，一开口嘴角就自然上弯，带着一抹并不显得做作的微笑，她正在播报着一则新闻，但因为完全没有声音而引起罗杰的不满。 “是打算让我们玩猜口型说谜底的综艺节目么？”他翻着眼白道。 “哦，不好意思，还连着内部通讯。”大号眼中蓝光一闪，显然用无线连接的方式掐断讯号，而马尔科姆则沉着脸将头戴式耳机从耳边拽下。 “见贤新闻台的艾丽.福克斯呢，这可真是一张令人舒适的面容。”丧偶后从不近女色的康奈尔此时在马尔科姆他们面前，却带着一副油滑的腔调，当见到这张享誉奇连多年的熟面孔，似乎已是在提醒着众人已离家不远，自上船以来一直绷着神经的老克拉克明显终于放松下来。 “很亲切对吧？”罗杰揶揄着老爷子，后者却只是微笑着不再搭腔。 “……此次四季号被劫持事件的持续升温，也使之成为自观礼日惨案后银盟政治气象的另一场风暴……”艾丽.福克斯天生丽质，吐字清晰，她以温柔的语气，缓解了本应肃杀的事件气氛。 “军委会因军方护卫编队的覆灭而受到各界民众的声讨，虽然目前有关于这艘超级游轮的劫持者信息依旧成谜，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流亡于伊童的法赫勒的残部，萨维奇.艾哈迈德主席近日誓言旦旦，要为死去的军人和观礼日遇难者向凯兹米亚激进分子展开复仇，而刚刚组建不久的主席内阁却至今还没有发表正式的声明，安委会主席沈月禾日前出席专为此次事件而召开的特别会议，以下是本台在会议前对沈老的的采访报道……” 画面转换，一个面貌青癯的老者正和一行人走向台阶，镜头晃动中，一个手持话筒的见贤新闻台的记者追上他们的脚步。 “沈老，沈主席，关于四季号游轮的劫持事件，安委会有什么最新消息么？”记者急促的追问，令原本脚步匆匆的沈月禾只得停步，他转过身来，面色不悦，眼睛则避让着镜头。 “有消息也早泄露给你们了。”他摇头笑道。“旧恨未愈，新仇又起，在这个时候人人都对政府职能操守嗤之以鼻了不是么？” “关于此次事件的劫持方，沈老您能给广大银盟公民一个答复么？”记者又问道。 “不能。”沈月禾想也不想的回答。 “那么对于军方做出的指控呢？情报局局长埃文.弗兰克据说已经确认了萨密尔.法赫勒是幕后主使的推断，您对此怎么看？” “也许是，也许不是。”镜头里的沈月禾紧皱着眉头，随即又试图缓和语气。“弗兰克局长身体刚刚恢复就已投入工作，忘我精神实令人钦佩，但如我在昨日的例行通报里阐述的那样，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的前提下，决不能盲目的锁定凯兹米亚人为此次事件负责，事实上，观礼日后的一系列闹剧就已是绝佳的证明……” “您是说在一旦确认主谋后，天使城还会再次发生类似的族群排斥事件么？”记者抢着问道。 “我是说前车之鉴，你们这些新闻从业者的无中生有和夸大其辞会令无辜民众送命！”长眉一挑，突然紧盯着镜头，不像文仲那样留有一付长髯，沈月禾却总是将胡须刮的尤为干净，他眼神凌厉，不怒自威，一生戎马的军人做派使为他平添一股霸气。 “但是……沈老，民众有权知道事实真相，作为媒体，我们也具备那样的义务，这是民主的本质不是么？”记者的回答显得不卑不亢。 “真相？恐怕还带了一些煽动和偏见吧？”沈月禾嘴角含笑的向镜头挥手，似乎不愿再说下去，他不顾记者的再次纠缠，带着身边的一众随行转身而去。 镜头前，那位外形颇为俊朗的见贤台记者此时收拾起心情，手持话筒面露微笑为自己的采访做出总结。 “作为上届政府议会丑闻的主要当事人，沈老能在罗沃莉.斯卡娅女士的新一任政府继续担任要职实令人费解，在刚刚的采访中我们似乎可以看到，沈老对我们早先关于观礼日惨案的报道带有明显的情绪，文仲政府时期颇有争议的第七修正案正是由安委会予以实施，说实话，对于沈老的此种心态我个人并不感到意外……” 第七百二十三章 父尊子贵 画面中的记者仍在喋喋不休，并与远在另一颗行星的主持人艾丽.福克斯对此次特别会议的相关议题展开互动，而在星芒号上，正在收看节目的乔尼等人对天使城时局的变化开始讨论起来。 “这么说来，最终还是罗沃莉.斯卡娅拿到了这柄发烫的天使之剑……”康奈尔.克拉克摸着下巴点着头。 “这么说来，通讯基座真的如传说般的那样可以实时收看电视直播……”罗杰.克拉克摸着下巴也在点头。 “这么说来……”大号也想摸下巴，却被马尔科姆用眼神逼得放下手臂。 当真是百足之虫，虽死不僵呢，这个享誉政坛几十年的沈月禾，倒也确实具备其他政客们所梦寐以求的影响力。乔尼心中默默的思索，眼角却不禁瞥向驾驶舱的角落，小魅姬人瞳如这些天来的任何时刻一样，静静的蜷缩在那里，垂着头，不出声，眼睛盯在空处。 “刚才他们所说的一系列闹剧又是怎么回事？”康奈尔向马尔科姆问道，后者一耸肩膀，弯着嘴作出一付‘我又怎么会知道’的模样。 “说的是民间纷争，凯兹米亚族群因惨案而遭到报复的惨案。”大号随即把实情相告，将观礼日后的一系列事件都一一说出。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不明真相的罗杰在他说完后不禁问道。 “只要连着基站，我这里就可以分析所有的通路讯息。”它用手指敲敲自己的脑壳，发出咚咚声响。 “这么好？”罗杰咂舌道。“可惜超远程粒子无法传输咆哮肉……”他随后立即发出感慨。 双姝争位，最终却是如此戏剧性的都成为了银盟第一公民，只不过一个获选不过数周就遇难而亡，而另一个却成为即将垮台政府的拯救者。命运之轮即是如此运转，又着实的令人捉摸不透。乔尼在心中感慨，眼中视线却始终盯着跳动着的全息投影。 “……从初步获取的乘客名单中，我们找到了战情委员会资深委员特雷弗.亚当斯，还有其他七名议会议员的名字，作为观礼日惨案的幸存者，他们想以此逃避政治责任却最终被来历不明的匪徒劫持，不得不说这真是一桩极大的讽刺……”画面中，面容秀丽的艾丽.福克斯眼眸悸动，显然是在读着镜头后的提词器。 “另外本台还了解道，在这些不幸成为四季号劫持人质中，本届主席内阁新任首席幕僚长罗伯特.肯特的独子也在其中，他是奇连温知市知名高中的学生，本应在今年毕业……” 罗伯特……首席幕僚长？乔尼听了明显一愣，而一旁的罗杰.克拉克也立即反应过来。 “JFK，那不是你……你家老爷子进内阁了？”他咂舌道。 “可能是吧。”乔尼只得道。 “哦？乔尼，我一直以为你家境一般呢，却没想到……”康奈尔觉得很意外。 “伯父，你可并没看走眼。”乔尼告诉康奈尔。 “幕僚长是个什么职位？”马尔科姆却在此时偷偷问大号。 “没有什么实权，管伙夫和杂役的，类似于远古时代的太监总管……”机器人偷偷告诉他。 “太监？”马尔科姆不懂。 “就是不能做那种事……”机器人却很懂，还伸出手指在马尔科姆的下身作势一划，吓的后者差点从皮衣里掏出枪来打它，接下来二人更是吵作一团。 “作为世家子弟被人嘲讽了半辈子，却没成想到还有个更狠的，JFK，你小子藏的可真是隐秘，居然连我也给瞒过了。”罗杰心思一翻，此时却不乐意了，在纽顿剑齿虎，他几年来被莫莱诺和‘窑洞’等人调侃了够，要是早知道有个挡箭牌，说什么也要先把他矗在前面。 “真没想到你老爷子是这么了不得人物。”他夸赞道，然后有意无意的用眼睛瞥了瞥正在欣赏星芒号二人组吵架的康奈尔。 “我倒不这么认为，伯父性情豁达开朗，胸怀也是宽广，罗伯特他……可不像这样。”乔尼向友人道出心中的实情。 “你那么喜欢，不如我打包换给你。”罗杰呲牙翻眼道。 “好啊。”乔尼却是笑嘻嘻的。 “这下事情恐怕有些麻烦了……”康奈尔不理儿子的讥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原本以为偷偷的回奇连，过几日再写一些当时的情况反馈给安委会也就是了，却没成想你已经被媒体发现，以你父亲目前的职位，一旦你平安返回的消息传出去，恐怕好事的媒体记者们要把你家的门槛踩破。” “倒也是呢。”乔尼点头承认，他此时想到家中的乔安娜，就算罗伯特刻意隐瞒，她也一定会在铺天盖地的新闻中获知了四季号被劫持的消息，如今身在家中的她一定是以泪洗面，度日如年，一定要尽快与她取得联系好让她放心。 经由通路信道，超远程基座可以向各大城市发送讯息，在基座接收开放式信号完全免费，但要向指定区域拨打电话却又价格不菲，尽管在这么多天的接触中完全是一副铁公鸡的模样，马尔科姆在乔尼提出要求后，却一声不响的用手指将通讯窗口拨至他的面前。 “先打给你父亲，听听他如何安排。”在未拨出号码前，康奈尔即向乔尼建议道。后者闻言点点头，手指微动，在全息窗口上拨打了罗伯特的私人号码。 第七百二十四章 老调重弹 普罗维斯敦天使城，主席内阁大楼。 在文仲执政的最后一天，因为主席楼层非常规的启动，造成了天使之剑大厦顶部数层楼表面墙体的开裂，一层之隔的内阁幕僚们的办公室自然受到波及，受损和安全评估作了几乎一整月，而等到主席楼层从政府物资库中取出并吊装完毕，观礼日惨案的发生却又使得之后的修缮工程进度停滞了数周。 直到六月初才通过建筑审核的天使之剑大厦，举行了非正式却带有传统的欢迎会，这个起源于银盟16年提姆.莱恩内阁的迎新习惯，出自于当时全体内阁职员对于新任首席幕僚长本杰明.布莱克的私人敬意，这名在安菲翁殖民冲突中失去双腿的前自愿军成员身残志坚，积极参与政治活动，在‘希望永恒’的智能义肢发明之前，他成为了莱恩内阁乃至整个银盟历史上唯一一位被判定特级伤残的幕僚长。 在这一天，数千内阁职员纷纷走出各自的工作区域，他们手持咖啡杯在大厦广场、门厅和各个楼层的室外天台上，向着刚从民委会暂借办公室中搬出来，正式进驻天使之剑大厦的一众内阁幕僚长官们举杯示意。 但在他们之中的部分人目睹了面容冷峻，毫无表情的罗伯特.肯特率先走进大厦，一声不响的乘坐专属电梯消失在视线中时，却又对今后还有没有必要遵循这个传统而感到质疑。 ‘恐怕是个狠角色……’眼线众多的‘微客之王’弗兰克.格里罗，在自己因违规言论封禁多天而刚刚被恢复的公众篇幅中这样描述道。 ‘有鉴于他在发委会综规局多年的工作经历，罗沃莉.斯卡娅自然也不能免俗的在这种时刻使用她自己从前的班底。’文仲内阁前任首席幕僚长安东尼.莫利纳利在GNC综合台的采访中评论道。 ‘我相信肯特先生必能让本届内阁谨遵原则，彰显公平，并能令其高效运转……’新任发委会综规局局长贝蒂斯.安德鲁在沈大因政治节目中这样评价她的旧日同事。 ‘海森伯格家族的布偶，潜伏在银盟政府中的又一枚定时炸弹……’史蒂芬.坤肯在转战微客后，继续试图延续着他在‘黑曲直白’论坛中的阴谋论风格。 ‘银盟40年詹姆.罗宁斯奖杯获得者的父亲……’原‘赛事纵横’主持人律安则在自己相对影响力小的多的微客中如是道。 …… 室灯调至最低的亮度，几扇窗户上的遮光窗帘也已完全降下，在同样排除了采光度和窗外的天使城繁华瞰景后，作为这间办公室的新主人，罗伯特并不觉得此处与发委会大厦的那间他使用了五年的办公室有着什么区别。 但修葺一新的墙壁和地毯却总是在提醒着他所面临的崭新环境，镶嵌在宽大办公桌里的那部同一款式的多功能全息通讯也显然比从前更加繁忙。 没完没了开个不停的会议，篇幅冗长内容重复的陈情，虽然他早已学会了该如何聆听，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又再次进入了一片崭新的天地。 对于错，是与非，掌控着内阁大厦中几乎全部员工的职业命运，在这个名义上不涉及具体政治，却又影响着方方面面执行事务的终端，他无疑开始拥有身在发委会的那个自己所无法想象的权力，而在罗沃莉.斯卡娅因某种缘故而迟迟不肯搬入大厦顶层之后，事实上他已成为这座银盟最著名大厦中的最高职衔者，统领近五千名银盟主席职员的内阁首席幕僚长。 罗伯特并没有料到作为临时主席的斯卡娅会做出这种选择，就如同他没有预计到米迦勒.海顿会死于文仲之手，而他的伴侣比尔.坎伯却是拉哈曼.法赫勒隐藏在银盟政府高层的一招暗棋一样，生命充满偶然和意外，又何况是自认为‘肤浅的模仿’的他？对于人性，他向来只有深深的困惑和畏惧。 贝蒂斯.安德鲁显然为他接受了这一举足轻重的职位而感到高兴，这位共事多年的友人几日前不请自至，将她所珍爱的那盆琥珀百合当作述职礼物赠送给他，并又唬又吓的逼着他记下培育心得，如今这盆只见枝茎的珍贵植物就摆在桌子的最显眼处，花期虽还未到，却已在室中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 对于正是由于贝蒂斯的举荐而得到斯卡娅的首肯，罗伯特自是清楚，主席女士在他的面前有意无意间提及贝蒂斯的无私，言下之意他又如何能听不出？斯卡娅这也算是在给他一个入职前的警示，她想要的是贝蒂斯.安德鲁而不是他，饮水思源之际，甄选继任者的名字就明晃晃的摆在那儿，一旦出了他在这个位子上出了什么差错，她显然有着立即用其取而代之的决心。 视野的不同，权力的增加，并没有给他带来更多的压力，陌生的岗位说起来神神秘秘，其实倒很适合他那种擅于在具体事务细节上运作的天性。 定岗定编，重新划分内阁各项繁杂权责，并通过斯卡娅主席令，将倍受诟病的‘轮转日’就此永久的终结，是他上任初始所做的第一桩事。 而在前任临时政府时期就已开始实施，却因流程复杂而做得一团乱麻的观礼日惨案死难者的安抚和赔偿工作，对常年从事于殖民地事务的他来说更显得驾轻就熟。 之后的三党议会替补候选名单，银盟军委会死亡官兵的处置，凯兹米亚人事务局的初建，以及坎德人重返银盟的外交事务谈判，芙丽嘉易比克人经贸洽谈年会的安排等等，则让他又有一种综规局工作老调重弹的旧日之感。 第七百二十五章 奥古西恩二世 一场由文仲政府密谋已久的巴尔德战事，终于在其自我覆灭和沃肯人的撤离中暂时划上句号，而做出将令人生厌的奥古西恩交给迈克尔.康威的举措，则显然令这个希望永存的真正掌控者不再对他们父子二人紧追不舍。 在这场依然还沉浸在迷雾中的阴谋中，他经历了约克.亚历克斯、威廉.克莱默和米迦勒.海顿的死亡，而至于比尔.坎伯与索菲亚.海森伯格的同归于尽，恐怕也与这一切有着微妙的联系。 文仲意图发动这场战争的真正缘由至今未明，但所有的焦点指向，无疑都集中在数年前沃纳.海森伯格所召集的那次秘密会议里。而直到现如今，他的亲姐姐为了家族的所谓计划而丧命，这个拥有无数财富的大亨却始终不肯露面，哪怕是在数周前银盟政府为索菲亚和一众观礼日死难者所举办的国难日里，他也只派出财阀代表出席，对于索菲亚和第一助手施耐德.海因里希的死亡，弥诺陶洛斯方面居然至今没有发表过任何的声明。 这并不像他从前所认识的那个沃纳，那个身为发小一同长大的约瑟夫.海森伯格唯一的儿子，他那时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还相对局限，但无论如何，当时的他还只不过是个孩子，不骄纵不浮躁，却也并没有谦逊和悲悯的天性，而自从他那个不苟言笑的老头子死后，沃纳.海森伯格就几乎从未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 他能隐隐的觉察到一股隐藏在平静冰层下的逆流，一股事尤为尽的危机感始终令让他无法释疑。他知道那并不是所谓的直觉，因为他没有直觉，一切的反馈都是在精密的计算和分析后所得出。 必须找出这一切背后的真相，就如同死去的米迦勒.海顿曾经所作的那些事一样，为此他毫不犹豫的接受了斯卡娅内阁的邀请，在他了解到那个传言中文仲与她的对话之后，他需要近距离监视对方今后的每一步行动，以使得自己在第一时间有能力进行干预。 长期的偏头痛症状，在禁制协议失效后即不复存在，罗伯特如今可以随时以数据化的方式侦测自己的身体机能，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必须保持谨慎，却又已无法如之前那样模拟出任何情绪。 在近期的数次通讯联系中，乔安娜已经从铺天盖地的新闻中知道了他成为内阁第一人的事实，为此她似乎并不显得有什么意外和惊喜，但对于纽顿高中官网所公布的，乔尼以极高的分数位于学年综合评分的第一的消息，尽管三年来已习惯于儿子成绩优异的母亲，却依然在电话中和他就此事说个不停。对此他没有任何感觉，一个程序所评估的结果告诉他完全合理，一个经由那种过程所诞生的孩子，他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拿不下这种层次的第一？ 他们之间的通讯中总是在乔尼的话题中展开和结束，为此他甚至能够‘感觉’的到某种形式的缺失，但显然对此无能为力。 情感障碍性功能缺失，他知道自己也许符合这种遗传性人类疾病的某些症状，禁制协议取消后，尽管和那个患有天才病的所谓‘父亲’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脑中的分析程序却在用讽刺的字眼描述着一个简单的事实，那就是他……正在逐渐转变为另一个艾略特.奥古西恩。 繁杂的工作和编排满满的行程，曾经能令他忘我投入，无暇自顾，而如今他可以体力大异于常人的他不知疲累，并控制数不清的线程在思绪中运转，将堆积如山的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 他已体验不到一丝哪怕是从前的那种‘模拟的快乐’，而只是在机械往复的运作着，像一部高效的机器，给予一个目的，产生一桩结果，除此之外，他又还能够做些什么？ 于是秩序被恢复，恐慌在消退，几个月来一直笼罩在天使城上空的乌云也有了散去的迹象，合适的人选遇上了合适的工作，临时政府内阁颇有成效的迅速运转，也极大的提高了民众对斯卡娅政府的信任度。 在接下来紧锣密鼓的补选日中，罗沃莉.斯卡娅以空前的百分之九十五的满意度，远远超过了银盟宪法所规定百分之六十的达标线而正式继任为第九任银盟主席。而一切也似乎正如同她在警卫环伺的玛拉.亚伦议会大厦就职演说中所宣布的那样，银盟的未来，正以一个趋于稳定的态势，朝着各方所认同的正确方向而发展。 但由斯嘉蒂星系所传来的四季号被劫持事件，却又不禁将这看起来颇令人振奋的大好局面重新蒙上一层阴影。 银盟41年七月四日，新任发委会主席彼得.怀特为此亲自造访内阁大厦，这位从前总是对他浑没有一分客气的综规局上司，如今却带着谦恭的微笑。尽管论比层级还是要高过首席幕僚长，但从所表现出的态度来看，在怀特的心目中，却无疑有着浅薄的内廷和外戚之分。 与‘小事大人’一同而来贝蒂斯.安德鲁为罗伯特带来实据，她将乘坐四季号的发委会职员所发的影音邮件，一封封播放给罗伯特看，安德鲁在整个发委会中既有着好人缘，又是公认的多面手，因此部分登上四季号的职员除了通知自己的家人外，又纷纷向她寻求救助。 而罗伯特在看完一段讯息后即立刻与‘四季’旅游公司核实情况，之后更是一个电话首先打给乔安娜，在简短的陈述事实后，还没等对方来得及反应，就让她立即乘坐最早的区域穿梭航班前来天使城。 第七百二十六章 兄妹情 标准历七月五日一早，近万游客的陈情信件在其后的几个钟头内如滚雪球似的飞速扩散，通过媒体的推波助澜，不久后即已传遍所有银盟的主要星系。 军委会主席萨维奇.艾哈迈德在获知其护航编队被全歼的消息后，立刻紧急召开内部会议，罗伯特派遣前去旁听的助理幕僚长亨利.哈丁带回了‘多支舰队已在对伊童磨刀霍霍。’的消息。 罗伯特当即前往羽翼村，向和家人一同度假的罗沃莉.斯卡娅对情况进行汇总报告，并向其点出所有邮件中反复强调的‘四季号内布满炸弹、劫持者随时准备玉石俱焚。’的事实。 六日上午主席女士返回天使城，与安委会主席沈月禾一道，召集了一场集合军政各方相关人事的闭门会议，情报局副局长伊森.丹尼尔斯在会议上公布了他所辖部门掌握到的部分情况，并第一次推断出，坦塔罗斯归途派船民和凯兹米亚流亡政府在此次事件中‘合谋’的观点。 ‘在做出艰难的抉择之前，首先要弄清对手是谁，而这在对方没有为此提出要求之前无法被确定。’沈月禾在会上所提出的观点被一致接受，也成为了银盟当局应对此次危机的一个基调。 “最好的行动手段就是不行动？这难道就是本届政府又一个令人捧腹的决策么？”联席议会硕果仅存的资深议员唐纳德.约翰逊，为此在GNC新闻频道的采访中不禁提出质疑，这位合作党徒曾因文仲政府战争渎职案被安委会调查，却又因沈月禾的特赦而令调查变得不了了之。 而当GNC新闻主持人告诉约翰逊以上是安委会主席的观点时，这个理应对沈月禾的恩泽报以感激的著名政客却仍不为所动。 “那又怎么样？沈月禾说的话难道就一定是对的么？主席女士如果在政府决策上太过依仗军方资源的话，我们的民主政体也许在未来会变得稀奇古怪也说不定。” 七月九日，乔安娜搭乘穿梭机自奇连战战兢兢的赶来，罗伯特前往阿多拉空港接机，当得知天使城目前也并没有关于劫持的最新情况时，悲伤的母亲当场痛哭失声，多日来一直饱受煎熬，她对自己当初允许乔尼出游的决定感到万分后悔。 ‘如果乔尼出了什么事，我活不下去。’她试图将心中的情绪向罗伯特表达，但却失望的得到一个不痛不痒的反馈。 ‘我知道。’她的丈夫只是静静这样说道。 七月十一日，弥诺陶洛斯方面派遣‘真卫’公司情报分析人员前来天使城，以配合情报局伊森.丹尼尔斯所辖部门的具体调查，经过双方的通力合作，他们将四季号的具体方位，锁定于离伊童仅隔三座星门的沃德星系。 在天使城度日如年的呆了几日后的乔安娜，不像其他的人质那般，却始终没有收到自己儿子任何消息。出于保密的缘故，丈夫也对此缄默不言，急得不行的她在电视新闻中得知，克拉托斯的凯兹米亚人与此次事件有着毋庸置疑的关联，她于是打定主意要前往伊童星系寻找儿子的线索，并立即向泰勒家族的老爹发出求助。 七月十四日，布兰登.泰勒的两个儿子丹尼尔.泰勒和卢卡斯.泰勒赶到天使城，丹尼尔头脑聪明，是泰勒家族的第一个大学生，而卢卡斯虽然话说的不多，却是家里公认的处理各种问题的高手。 乔安娜在丹尼尔的百般劝阻下始终态度坚决，卢卡斯遂按布兰登和梅事先商量好的宣布，要与丹尼尔两人一道陪着妹妹前往伊童，罗伯特知情后即返回住处想要阻止三人，却被怒火攻心的丹尼尔.泰勒一通指责，说他只顾事业不管家人，是将自己唯一的儿子陷入如此局面的罪魁祸首。 眼看着自家妹夫依旧是一幅无动于衷的模样，一贯斯文的丹尼尔甚至暴怒起来要对罗伯特动手，这可把一直试图劝解的乔安娜吓得全没了主意，好在全靠卢卡斯.泰勒死死拦住只比自己大一岁的兄弟，才不至于将这场早有间隙的家庭纠纷上升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在自家兄弟的身前扭动挣扎，不依不饶的丹尼尔好半天才稍稍平静，罗伯特的腕表却在此时忽然闪烁。 “那些有钱有势的富豪们可离不开你，罗伯特。”丹尼尔看出罗伯特的犹豫，立刻对他讽刺起来。“但我打赌他们还蒙在鼓里，因为你唯一的孩子因为你的疏忽目前正深陷险境，按理说任何人都不该再对你抱有什么期待。” “我再把这话重申一遍吧，罗伯特，现在你能做的就是辞掉这份工作，陪着乔安娜尽一切可能的去寻找你们的孩子，如果在你的心里还存有一丝良知的话。”面对依旧不肯吭声的罗伯特，丹尼尔咬着牙又道，而他所教育的这名对象此时却举起手腕接听起电话。 “你真的就这样冥顽不灵？那可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就……”愤怒不已的丹尼尔.泰勒在看清腕表上方的投影再也说不下去。 “乔尼……乔尼！”他指着全息图像大叫，站在他身前的卢卡斯闻言连忙回身，此时乔安娜早已扑到罗伯特身边，侧脸看着丈夫手腕上那张面孔，她再也忍不住的哭出声来。 第七百二十七章 坐地起价 “妈？您怎么也在……”乔尼看到罗伯特身边的母亲立刻明白，银盟媒体都在大肆报道的事实，作为人质的家属又怎么能不清楚不关心？ “乔尼，你没事么？有没有受伤？你现在在哪儿？打这个电话安全么？”乔安娜一股脑的抛出许多问题，她如今眼中已只有儿子，焦急的要摘下罗伯特的腕表，后者在全息控制板上轻触，将通话影像扩大，并开启自由全景模式，如此一来，对方就可可以根据视线焦距三百六十度取景。 “我很好，请别担心，丹尼尔舅舅……还有卢卡斯舅舅！妈妈你们这是在哪儿？外面的景象可不像是温知市啊。”乔尼话刚说完这句话，即已眼尖的看到远方内阁大厦楼顶的那支高高耸立的天使之剑。 “天使城，打算去找你。”卢卡斯表情淡淡的回答者乔尼的话。 “乔尼，你到底在哪儿？”丹尼尔已经看到镜头后探头探脑的罗杰.克拉克，他正冲着众人嘻嘻的笑。 “别担心，丹尼尔舅舅，我们已经逃出来了。”乔尼在影像中告诉众人。 “逃出来了？”罗伯特闻言怀疑的问，不只是他，房间里所有人都对此感到奇怪。 “是的，肯特叔叔，这显然确认无疑，事实上是获救，有人莫名其妙就把我们给救了。”罗杰对着镜头比出剪刀指。 “你才是莫名其妙呢……”罗伯特等人听到画面外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我们目前已经经过阿努比斯星门，让我看看……”乔尼在星图上找到星芒号的位置。“位置还在系统之外……离一个叫做厄雷姆斯.约翰空间站大约十几个光秒的距离，这里有一座中等规模的超远程通讯基座……” “厄雷姆斯空间站？那是发委会所辖的殖民地中转设施。”罗伯特对此当然清楚的很。 “我来说明一下，幕僚长大人，那里就是我们能将贵公子送达的的终点站。”此时马尔科姆用手指拨动镜头，露出他那张光滑的扁脸，他面无表情，声音冷得像冰。 “什么？”罗杰显然对此吃惊。“都已经送到这儿了。”他说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么干可显然不够完美。” “完美个屁，从头至尾的计划都是只送到这儿为止。”马尔科姆扭过脸来对着画面一角的罗杰。“无论是奇连还是那颗雾蒙蒙的该死星球，我这艘小船恐怕都没那种进入并停泊的殊荣。” “对于我们这种人，武皇双星显然是避之唯恐不及的麻烦，哪怕仅仅只是穿过的阿努比斯星门，也已经是犯了忌讳。”他将眼睛望向罗伯特，嘴角终于牵动出一丝笑意。 “只有未经注册的船只才无法靠港，您是一名走私者？”首席幕僚长似乎毫不意外的猜测出马尔科姆的真实身份。 “一名救了你家公子小命的走私者。”影像中的皮衣男子点头承认。 “那么将他们送至厄雷姆斯空间站也就可以了。”罗伯特立即同意对方的计划。 “另外，对于你能够拯救出小儿和他的朋友的事实，我和妻子非常感谢。”他又道。 “哦？只是说一声谢谢就可以了么？”马尔科姆微笑起来。 “那么不妨说说您的价码。”罗伯特想也不想的回应道。 “什么价码？”不明所以的罗杰.克拉克插言，此时一只手掌从镜头外伸进来捏着他的肩头，却是老爷子康奈尔在阻止他继续说话。 “大家都是明白人，就无需那些浪费时间的套话，有商有量，这趟登上空间站的行程要花掉你二十五万个星币。”马尔科姆显然心中早有腹稿。 “啊？这点路要花几十万星币？”罗杰听得瞠目结舌的大声聒噪，星芒号船长却不理睬他。 “但因为有人已经为预先支付了十万的定金，因此你只需补齐剩下款项即可。”他不紧不慢的做出补充。 “那么就是十五万星币，尊敬的……” “马尔科姆……” “马尔科姆先生，您带着他们即刻前往厄雷姆斯空间站，我们将尽快赶来与您会面。”罗伯特说完话，也不管一旁的乔安娜还有没有话和乔尼说，即伸手掐断了远程通讯。 …… …… 带着成功的渴望，带着满满的自信，带着十二分的人性，离开武皇，离开银盟核心，直至成为一名合同殖民者。 减掉一分为了保证生存，减掉两分为了赚取星币，减掉三分为了活出人样，最终只剩下不到一半的自己。 一分试图证明自己的存在，二分试图寻找人生的意义，三分试图保持理性，这些被世俗抛弃被尘世遗忘的放逐者，在没有任何归属感的土壤中苟活，唯一可做的，是用仅剩的人性来继续折磨自己…… ----摘自诗歌体小说《边缘人类》作者：林查.可风 …… 运载舰里提供的咖啡就像泥浆水…… 常新紧紧皱着眉头，难受的抿着嘴唇，面部的每一分肌肉都在发紧，她鼓着腮帮，不知该怎么处理掉口中的液体，茫然四顾中，拥挤客舱中却找不到垃圾收集器，于是只得逼着自己将那糟糕以极的咖啡咽下。 为了那些廉价的机票，他们一定是在免费咖啡里放了杀虫剂！这样就可阻止小气的乘客购买堆满物资的货舱，而不肯多花几枚星币坐上还算舒适经济舱室，那里不但拥有卧具，还免费提供并不令人作呕的三餐。 但常新却无法拥有那种小小的奢侈，至少在现在已是如此，一年的合同殖民生涯虽然为她存下了不少信用点数，但如果像她这样一声不响的偷偷从殖民地溜走，发委会殖民局就可用违反合约的理由，冻结她的一切殖民者账户。 第七百二十八章 常新 拼命苦挨并最终挨不下去的合同殖民生涯，对常新来说显然是一段并不愉悦的经历，在殖民环境相对优越的爱泼特斯行星，像她这样将自己的合同付之一炬的人并不多见，这也是她不多的那几个朋友们所不能理解的事实。 “一切都还并没有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为了一头肮脏的蠢猪而牺牲掉自己的大好前程，小新你并没有吧整件事想得清楚。”作为一间宿舍的室友，殖民管理局公众事业部的科特.黄鹂，在常新收拾行装准备不辞而别前试图劝她留下。 “去他的‘大好前程’，一年前这里只是一个逃避的借口，如今细想想看，能来这里已是在犯下大错，淡定、服从、谦恭，让这些所谓的殖民地法则见了鬼去！我可不是为了取悦谁而来到这座屎坑。”常新一点也不接受好友的劝告，并且在临走前尝试宽慰对方。 “别担心黄鹂，从好的方面讲，我将恢复自由身，自此天空海阔，任我遨游。而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么一闹，对于未来我已经有了崭新的计划，至于是什么，等我把自己安顿下来后一定会跟你好好说说。”她于是带上自己的行囊，毫不留恋的离开那座呆了一年的殖民星球。 任性的选择总是在其后追逐着残酷的反噬，而所谓自由的代价也总是令人唏嘘。账户被冻结后，常新所剩无几的现金只够一趟前往武皇的廉价单程机票，在加急送客运飞船的货舱中苦熬了一个多月后，她终于如愿回到家乡星系，正如一年多前带着一颗被悲痛撕碎的心离开时一样，她的伤口并没有愈合，却又因某个贪图她美色的混蛋上司的骚扰，而使得这趟疗伤之旅变得颇为荒诞不羁。 按照惯例，她需要登上专为回归殖民者过渡而设的厄雷姆斯.约翰空间站，进行一系列疫检和环境重塑，并且因为个人单方面毁约的缘故，殖民局将在她的公民卡上，打上一个听起来很棒实际却很糟糕的全新的身份烙印：‘自由民’。 …… 厄雷姆斯空间站实际上大的惊人，其主体是由一座联邦时期的军事级太空基地改建而成，作为发委会管辖的全银盟最大殖民地人员中转站，为了方便大批各殖民地雇员和役满归属人员合法实施身份转换，银盟政府在此空间站中设有相对完善的各类职能办事机构和咨询中心。 在空间站底层，面积惊人医疗设施齐备的‘殖民者之家’，雷打不动的常规检疫和环境重塑程序要历经三个标准日，该项目由政府拨款实施，但期间的伙食却又要强制参与的人员自理。 面对区域食物自动贩售机中玲琅满目却价格高昂的各类美食，囊中羞涩的常新自然无力购买，她只能以运载舰上偷偷带出的浓缩蛋白棒果腹，并很快将有限的食物也完全耗尽，在中心对她的身份资料进行更新并绿灯放行后，常新已是整整饿了一天。 手续齐全后她才有资格进入银盟腹地，普星新纽卡斯尔城，那个她一年前收到噩耗的地方，一想到母亲的眼泪和那个静如坟墓的家，她就和一年前一样只觉得一阵烦躁，眼前浮现出那一具具并排陈列在亚巴顿模拟飞行基地，身盖银盟旗帜的遗体，又令她再次感到心如刀绞。 不像母亲那般懦弱，常新曾认真审视弟弟的遗容，盯着那张完全失去血色稚气未脱的面容，她察觉不到他伤口，甚至一度麻木的在思索他到底是怎么走的，死得痛不痛苦？他生就一张娃娃脸，死后却又带着一份说不出的厚重，竟像是在那场战斗后终于成熟，但她却终于明白，今后再也看不到那付曾经略带羞涩的笑容…… 空间站下层宇宙港中拥有按小时出发的免费穿梭航班，目的地几乎涵盖所有普星和奇连的大型城市。不知怎地，常新虽然思乡心切，但却又惴惴的不想这么快就坐船回去，这一切虽然不是她的本意，但她却显然有着搞砸所有事情的天赋。她曾经誓言旦旦向母亲宣布，要以一名合同殖民者的身份挣得一份大大的未来，但一年前身无分文的前往，如今却清洁溜溜的归来，恐怕又要惹来那个爱哭的女人一顿伤心。 她这一生几乎从不哭泣，年幼懵懂时期和弟弟下葬的那天除外，她总觉得这可能与母亲有关，自从幼时她的父亲收拾行李一去不返，这个可怜的女人就像是总也拧不尽水的海绵，三天两头总是哭个不停。 不像弟弟常青那样在母亲伤心时尝试宽慰，她却早早的学会以逃避来解决心中的问题。家中呆不了，她就出去，学业不行，她就放弃，母亲收入微薄，她就自己养活自己。 心智比同龄人早熟，就连身体发育也一样，于是小小年纪就能在快速餐厅打工，于是可以谎报年龄混迹于飞行球手出没的各大酒吧，于是结交了一帮阿猫阿狗的朋友，于是有了第一个男朋友，并且爱得昏天黑地。那年对方18岁，是名出色的高中飞行球阻截手，为了讨他的欢心，常新尝试着努力去学打飞行球，而不久后就因为对方劈腿事件导致恋情告吹。 但常新却发现自己的飞行球可以打得很好，在这种不分性别只按年龄段分级别的运动项目中，球员乘坐极其灵活的单人无重力飞艇，在空中争夺柔性光束所制的比赛用球，因为比赛中主要靠小艇操作而无需耗费体力，因此只有出色的操控技术和敏捷的反应力才是致胜的关键。 在本地的飞行球大赛中逐渐崭露头角，她以令人惊叹的技艺在野队中成功引起了一些关注，但常新却拒绝一桩桩邀约，并不打算加入任何球队。因为对她来说，飞行球比赛只不过是用来使初恋男友感到难堪的工具罢了，她并不是真正热爱这项运动，比起成日间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为比赛而训练，她却更乐意呆在地面上喝几杯淡啤酒，吃两根棒棒蜥。 第七百二十九章 真空闹市 尽管并不想发展到如此境地，但无心插柳柳成荫，常新优秀的赛场表现，让经常观战的弟弟也继而迷上了这项运动，他很快即变得如她一样出色，并为此而能够进入贝利尔飞行学院，成为一名歼击艇飞行员。 因为心思永远也不在学业上，常新自然不像弟弟那样品学兼优，尽管加入飞行球校队至少可以解决大学入学的问题，但她却依然决定从此不再进行这项运动。而当常青百思不解向她提出疑惑时，她却对弟弟半认真半开玩笑的道：‘飞行球有显著致死的几率，咱们两个总得留下一个来，好照顾家里那个爱哭的妈。’ 话说的简单，事做的复杂，让弟弟常青有所不知的是，为了支付他在贝利尔飞行学院高昂的学费开销，常新必须要努力的打两份工才能弥补母亲那入不敷出的家庭开支，而至于她骗弟弟所说的那笔父亲每月寄来的抚养费用，其实也都是出自于她的功劳。 但和母亲二人努力维持，齐心合力供养着这个出色的弟弟，却又显然将他推上了一条令人绝望的不归路，一念及如此，常新就总有种‘正是由于自己的任性，而导致弟弟喜爱飞行并最终导致死亡’的内疚。 乘电梯来到空间站开放区域的第六层，一出门常新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跳，广场、草地、雕塑、喷泉，街道、商铺、全息广告，一层层复式建筑由下而上的延伸，各式各样的银盟著名品牌和全息人偶在半空中摇曳。街道上、广场中，各式各样的人流熙熙攘攘，快速轨道在空中穿梭不息，这哪里是一座身处真空的人造物体，简直是一座人类繁华城市的缩影。 在常新还在咂舌时，几名女性蓝山人从她的眼前经过，见到一个人类正在傻傻的盯着她们看，异星人都纷纷报以一股极厌恶的眼神，常新见了立刻回瞪过去，并在几个蓝山人将将要停下脚步时扬长而去。 常新就算再大胆，可也不敢真的与美狄丝行星的女性蓝山人叫板，人类殖民地爱泼特斯处于蓝山人所在的斯考尔德星系，因此为了交换物资对方也经常有商人造访。在这个女尊男卑的异族文明中，尽管强壮的男性蓝山人和人类有着相似的性格特征，且大多数具有很值得商酌的强烈幽默感，但女性蓝山人却素来以好战和坏脾气闻名，一言不合即大打出手，致残甚至痛殴致死，这种普遍的被整个社会所默认的女性家暴事件，在美狄丝行星几乎司空见惯，而这自然成为人类喜剧演员用来经常调侃的素材。 但常新虽然有些惧怕蓝山人女性，却并不会对那些满身皆是毛发的男性成员带有同样的畏惧情绪，除去新闻报道中那些残暴的施虐行为，她有时候也会对这些同样全身毛发并更加强壮的女性蓝山人带有一点点认同。因为在她的心中，恶劣的男人确实应该被时常‘修理’才好，两天不打，上房揭瓦，对于那些目空一切，权不当女性可以活出独立自我的混蛋们，忍耐和纵容只会令他们更加放肆，应该抱以老拳才能使其明白如此浅显的现实。 形如城市繁华地带的空间站交易区内，人声、音乐声、飞行车驶过的音啸声，喧闹的令人觉得像是回到了地面。周围墙壁上数不清的空气泵毫不停顿的工作着，四周则是一片明亮，隐藏在各个方向的巨大的人造光源和天空中的全息投影使得这片街区更具现代感。 常新在各处游荡，用无神的双眼审视这个哪怕是远在星系外端，却也显得物欲横流的天地。一个多月前因为急于逃出那座粪坑，而向好友科特.黄鹂所许诺的那个所谓的人生规划，其实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谎言，如今的她除了回家与久别的母亲相见，实是再无什么别的去处。也许也真的该就此认命，放下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无需再为五斗米而折腰。她在殖民地拼尽全力的努力工作，但唯一能够吸引上司的却只是他裤裆里肮脏的冲动，和垂涎于她的容貌所作出那些忍无可忍的骚扰。 漫无目的走至一处巷道的尽头，相比于外间的喧闹，此处却显得相对宁静，巷子一侧的一多半门面都被一间警局似的政府机构所占，隔壁几间店铺的门口则拉起了光栅锁，想是因为生意惨淡，只有一间铺子还敞着门帘，外面斜斜的插着代表着凯兹米亚人经营的跳蚤旗，里面的主营项目却是各种式样的蛙奶布丁。 常新如今身上掏不出半个子来，因此即便是饥肠辘辘口渴难耐，却也不敢走进那间店铺。但她却眼尖的从那间警局的迎街玻璃看见一部自助饮水机，中间触屏面板的上方贴着一个‘免费’字样的牌子，于是立刻如沙漠中寻到绿洲般的急忙推门而入。 入门是一座大厅，正中的一长排服务台内有几名穿着制服的职员正在忙碌，大厅的一侧的几排等候沙发上已经几乎坐满了人。常新可没心思去了解这间机构的性质，而是直接冲向那部机器，但还没等到近前，却发现原本安坐在沿窗沙发上的一名男子已经捷足先登。常新皱了皱眉头只得排在其后等待，但那人却并不直接选取饮料，而是用手指不停的翻看着面板，似乎对喝什么犹豫不决。 “没想好就坐那儿慢慢想！”她绕前用身子将那人与机器隔开，然后飞快的用手指在面板上点了一杯蕨藤汁，她等不及下方的注液口停止，就已急不可耐的举起杯子将饮料一饮而尽，喝完了她还想如法炮制，但这次点选后机器却不出饮料，触屏面板上却显示着：‘您刚刚已经点了一杯，请过一会再来’的字样。 第七百三十章 偶见罗杰 一部免费饮水的机器居然也有身份识别功能？常新气的直翻白眼，她恶狠狠的将手中的柔性光束杯捏成亿万个气态分子。此时她发现刚刚那个被挤开的年轻人还站在一边不声不响，于是挑眉上下打量着，并冲对方扬了扬下巴。 “喂，小子，长得不错啊。”常新注意到这是个长着漂亮面孔的家伙，拥有一头显著的金发，身材高大匀称，虽然被她刚刚冒犯，却依然脸色温和。她立刻将对方在心中贴上一个‘绅士’的牌子，这种富裕家庭受过良好教育的小子，不欺负一下简直是太有失公允了。 “来，给姐再点一杯出来。”常新大咧咧的指着饮水机道。 “但我也口渴呢。”年轻人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姐。”他笑吟吟的补充道。 “为一杯饮料就和一位女士怪腔怪调，真没教养。”常新有点怒意了。“道个歉，点杯饮料，少跟我唧唧歪歪。” 年轻人动也不动，脸上却在苦笑，常新等半天只好问他：“怎么样，你到底点还是不点？” “不点。”对方继续微笑。“也不再唧唧歪歪。”他向常新礼貌的点头，气得常新真想一拳捣在他那张俊脸上，她正想丢下句狠话收场走人，旁边沙发上此时却跳起一位来。 “对待咱姐怎能如此？这不但失礼而且丢尽了人！”那人一边数落着自己的同伙，一边手脚迅速的点了一杯蕨藤汁递到常新手上。 “慢用，姐。”他向常新展现出充满阳光气息的面容，又是一个金头发！而且是个讨厌鬼！常新在心中暗道。 “是我朋友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他谦和的装出一脸的憨笑，然后眼看着常新又将他所点的那杯饮料一口喝光。 “我是罗杰，他叫乔尼。”金发青年寒暄道。“姐，还没请教……”他立刻展开攻势。 “干么要告诉你？”常新啼笑皆非的道。“怎么？一杯饮料就想套我名字？小家伙你今年几岁啊，在这方面可还嫩的可怕呢。” “是是是，姐说的对，是我的错，我只是和您一见投缘，就像书里说的，轻轻的你来了，挥挥衣袖，带走了一片云彩，然后你又走了……” “少咬文嚼字，卖弄自己不会的东西。”常新撇撇嘴一脸的不耐。 “一切都被您给看穿了。”罗杰连忙承认，此时乔尼已经开始露出古怪的笑容。 “小子，学人泡妞是吧，就你这岁数……毛齐了没？”常新轻蔑的道。 “齐了，都齐了，这点我可以保证，姐，说泡妞什么的也太见外了，两情相悦又何须形式上的条条框框呢，这个我可只是和您做理论上的探讨啊，咱们当代青年本应该挣脱枷锁，活出真我，对于小弟来说，男追女授的时代早该结束了。” “那按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来泡你？”常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说道。 “不不，姐，你误会了，正如我刚刚所说的，这只是纯理论探讨啊。”罗杰为此连连摆手。 “那你到底想表达啥？”常新扬着眉问。 “互相泡嘛。”罗杰一本正经的道。 果然他这句将常新逗乐，她笑得前仰后合，并指着罗杰连连摇头。“居然看走了眼，你有这样的脸皮，应该是个中高手……”她笑道。 “您这么说就简直要让小弟汗颜了，相信我，姐，我可并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呢。”罗杰认真的说道。 “恩，随便起来就不是人。”常新笑个不停。“并且是对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女孩就大献殷勤，还装模作样的假作真诚，你知道么，像你这样的家伙我见过的准有一打，而你的这些台词甚至都排不上好的名次呢，你有兴趣听听那些鬼打架的开场白么？” “愿闻其详。”罗杰一点也不显得气馁，并且是想也不想的就虚心求教。 “干么要告诉你？我又不认识你。”常新却立刻收声止笑面无表情的告诉他。 “那么就重新来一遍，姐，我叫罗杰，旁边这位笑着看戏的家伙是我朋友乔尼，我们都是奇连星温知市人……”罗杰越战越勇。 “哦，原来是两个知心麦。”常新点点头，一说道这里，也许是受到食物联想的刺激，她的胃不受控的发出一连串惨不可闻的鸣叫，这可让这位女汉子觉得丢脸，她脸上一红，不自禁的露出小女儿的扭捏模样，正紧盯着她看的罗杰不觉眼睛一亮。 “姐，您这是肚子饿了对么？怪不得要抢着喝蕨藤汁呢。”金发青年恍然大悟的道。 “是啊，事情多错过几顿饭，又关你什么事？难道你这儿还有带什么吃的不成？”常新暗骂自己不争气的肚子，嘴上的话可也软了许多。 “我可也没带食物啊。”罗杰承认。“但我的机器人却没准有。”他指着不远处站在一旁铁塔般的大号，机器人一双探照灯似的蓝眼睛这会儿才投照过来，这可把常新给吓了一跳，原本她也看到大号，但机器人一动不动让她以为是这间警局里的装饰物呢。 “吃的，没有。”大号发着金属般铿锵的怪调，这显然是他在银盟区域公众场合的一种伪装。 “普天下第一的超级驾驶能手，不长鼻子也能撒谎的新新人类，飘逸俊秀，貌美如花，目如朗星，面似古铜，肌肉健硕……” “两颗。”大号伸长手臂在罗杰手中丢下两颗饱食丸，随后熄灯闭气的再次进入休眠状态。 “只是一种暗号。”罗杰连忙向有些疑惑常新解释。“你知道的，就像奇奇幻账户出入账需要输入密码，把暗语搞得复杂一些才不至于发生任何偶然……”他解释的相当勉强，因为常新脸上的疑虑显然更甚，于是金发青年立即转换话题。 “压缩缓释蛋白，一颗足足够你饱一天。”罗杰将两颗丸子都递给常新，见她拿起来左看右看的犹豫不决，又提醒道：“直接吞服，别咀嚼。” “废话，不嚼又怎么算是吃东西？”常新将一颗饱食丸丢在嘴里，嘎嘣嘎嘣的咬着，压缩麸质遇水则释，不久就涨满了她一嘴，气得她大声责怪起罗杰，后者则连忙赔起不是。乔尼冷眼旁观，发现金发青年的眼睛里闪着光，他静静的欣赏着对方吞咽口中食物的模样，表情中则多了一丝他从来未曾见过的温柔的味道。 第七百三十一章 主角与配角 “你居然有一个机器人侍从？家里得是多有钱啊。”常新口中嘟嘟囔囔的说话，却始终不将饱食丸咽下。 “机器人不是我的，它属于那边坐着的那位皮衣先生。”罗杰用手指着坐在不远处马尔科姆，后者将脚翘在身前的长茶几上，衣领翻的老高，正斜靠在一张沙发椅上睡觉。他身边的康奈尔.克拉克却在对常新挥手，脸上却是笑嘻嘻的。 “那是你爸？”常新立刻问。 “这你都能看得出？真是好本事。”罗杰惊讶道。 “像一个模子脱出来的，这有什么看不出的？”常新不屑的拒绝罗杰夸赞。 “这可奇怪的很，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说我们俩长得像的。”罗杰不由抓抓脑袋。 “看人要看内在，读懂一个人可不能只注重外貌，那会丢掉最关键的核心。”常新嘴巴动个不停，一副语重心长的腔调，这令罗杰更是肃然起敬。 “原来只是见过一面，您就能读懂他的内心？”他惊讶道。 “胡扯什么，懂个鬼的内在，我又不是凯兹米亚巫师，会什么读心术，只是随便这么一说，你瞧这就没意思了吧。”常新鄙夷的撇起唇角，脸上则露出不屑之色。 “是圣者。”乔尼突然在一旁插言道。 “什么？”常新斜着眼问。 “凯兹米亚圣者，不是巫师，他们可也不会读心术。”乔尼笑着解释。 “这点你能确定？银盟几亿凯兹米亚人你全都认识？”常新扬着脸立即开始反驳他。 “是七千三百万左右。”乔尼再次纠正。 “什么？” “不是几亿，而是七千三百万，37年第四次公民普查的统计数字。”乔尼告诉她。 “公民普查……这我当然知道，只是一个大概范畴的描述，大概你明白么？”常新没好气的说道，而这回乔尼不再说话了，只是脸上的笑容不减。 “喂，那个谁，拉杰……”常新道。 “是罗杰。” “随便啦……”常新像赶走一只苍蝇似的挥动手臂。“你的这位‘无所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是说社交障碍或是语法洁癖症什么的，你们奇连人就都是这样自以为是，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他呀，书虫一个，书读多了就不分场合的总忍不住向人倾吐，所以一逮到机会就瞎显摆。对他说的话，你装聋作哑装作当作没听见也就是了，冷一会儿他自然住嘴。”罗杰开始谈及自身经验。 “有这样一个多嘴的朋友可真是你的不幸。”常新虽然任性，却知道说这话时也需压低嗓音。“你看他总是在笑，真是令人发怵，一杯免费饮料都要跟女人争，古古怪怪又显得小家子气，不是我要出言挑拨啊，你们平日相处，一定是你经常吃亏，要被他占尽了全部的便宜。”两相比较之下，常新此时已经开始觉得罗杰顺眼了许多。 “是么？”罗杰一时讶然，然后立刻点头称是。“……是啊，当然！您无法想象和这家伙相处有多难，不声不响的将好事占尽，竞争意识还强的要命。”他大点其头的开始向常新诉苦：“其实说实话他有什么呀，书多经验浅，话少心机深，还没多少幽默感，就连表演天赋和艺术细胞也欠奉。不瞒你说我早就为此烦透了，您瞧，他奖杯一人独享，大学也随便挑，还有人千里迢迢的跑来要给他作奴作仆呢！姑娘您给评评理，是做奴仆啊！咱们这到底是活在哪一个世纪？哪一片土地哦！他光环加身，而我在他身边却总是沦为配角……”他顺着常新的话狠狠发泄心中不满，却又小心谨慎低着嗓门免得乔尼听见。 “大老爷们如你这么忍得住的我可也没见过几个，但听了你抱怨的这番话，我真心觉得你该找个心理医生什么的。”常新面无表情瞅着一脸愤愤的罗杰，喉间鼓动，终于咽下口中的饱食丸。 “那么现在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么？”罗杰满脸真诚的冲着她微笑。 “也许吧……”常新却不置可否。“你还太嫩，不是本姑娘的那盘菜。”她说着话站起身来就欲出门，而罗杰只得苦笑着以眼神相送。 “常新，常新是哪一位？”此时大厅服务台有人在喊。 “唉？”已走到门口的常新闻声止住脚步，并一脸奇怪的走至厅堂正中的服务台前。 “你认识我？”她冲着服务台喊她的那个女性军官道。 “不认识。”女军官抬起头来瞅了瞅，然后表情冷淡的对常新道。军官看起来还很年轻，年纪却显然要比常新更大一些，她穿着蓝色的银盟海军制服，从胸前的一颗青色的蕨藤叶徽章来看，军衔是一名准尉。 “不认识就能一口喊出我的名字？难道你也是一名圣者？”常新立即活学活用。 “身份识别仪。”女军官用手指指大门，经过提醒的常新立即发现门上的一排显眼的设备，这种可以通过读取面部甚至瞳仁特征的自动扫描装置，在普星和奇连的各大城市司空见惯，全息广告通过这种装置轻易获取行人信息与之互动，好乐佳商城的机器人也用这种方式使得顾客宾至如归，但她却没想到在这个蹩脚小巷中的机构里居然也有。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她不禁问道。 “怎么你进来这里却不知道是是哪儿么？”年轻的准尉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我干么要知道？”常新看到对方的态度心中有气。“我进来喝点水解渴，怎么不允许么？”她扬着脸挑战似的道，海军又怎么样？了不起么？他们等于是间接害死了常青，又是什么好东西了？她心想。 “允许，常小姐。”似乎看得出常青的泼辣，并显然不愿给自己添麻烦，这名准尉的态度至此稍稍有所转变。 “那么就好了。”常青翻着眼睛转身欲走。 第七百三十二章 任性的代价 “是海军办事处，常小姐。”女性军官在后面叫住她，常新则回转身疑惑的看着对方。 “办事处主要为殖民地的退伍军人和军属服务，我负责殖民人员的招募工作。”那名准尉说道。 “海军……招募？”常青停下动作，皱了皱眉头。 “正是。”女军官用手指拨动着身前的全息屏幕。“看到你的档案，原本我以为你是来加入我们，你知道的，违约的合同殖民者为了避免破产而加入军队，这种情况在我们这儿倒是很常见。” “破产？什么破产？”常青似乎是第一次问及这个字眼，这不禁把这名准尉给吓了一跳。 “你是在开玩笑对么？常小姐？”她见常新不像作假的一脸疑惑，终于开始相信这个马大哈也许真的并不知情。“好吧，显然你还不知道，那么我来解释，不过这对你来说恐怕是件不好的消息。”女军官说道这里顿了顿，常新则不耐烦的紧盯着她。 “殖民局与雇员特别是合同殖民者有着严格的双方协议，你瞧，如果是甲方提前终止合同，那么虽然乙方拿不到日后的薪水，却多少会获得一笔过得去的遣返金，在返回原籍后一般不会受到影响，甚至还可以与殖民局再次签订全新的合同协议。”女军官解释道。 “但如果是违约的话就完全不同，殖民地的经营和开发所使用的基本是民间企业资金，发委会殖民局所作的不过是统筹管理，因此按照民法规定，合同殖民个人违约属于民事纠纷，需赔偿殖民前培训费用与数量不菲的惩罚金。” “惩罚金？可是殖民局方面却没有跟我提及过任何赔偿啊？”常新听到这儿不由道。 “那是你没有给予他们机会吧？”女军官将身前的屏幕拖至上方指点着。“常小姐，你的殖民档案里写着‘纠纷未除’，也就是说惩罚金并没有偿付，如果你通过正式的违约程序将手续走一遍的话，是没有可能不知道这点的。” “不知道又怎么样？姑娘我不乐意呆在爱泼特斯了，还不是爱走就走？我不跟他们索要所欠的薪金，他们却能反倒找我要钱？真是笑话。”常新心中恼怒，声音说的激动，不远处的罗杰听到动静已经猫了上来，他的后面则是可怜的‘总是跟着配角并且仍然要被抱怨’的乔尼。 “再说了，我的公民卡档案都已经更新过了，现在已经是自由民，跟殖民局可再没有丝毫的联系。”常新说到这里气势一涨，显得镇定了许多。 “自由民？”乔尼和罗杰闻言禁不住同时出声，并相互对望。 “那是两回事，常小姐，你既然解除了合同，银盟政府自然要给予你新的身份，但殖民档案里的那些记录却要一辈子跟着你。” “那又怎么样？”常新不明白。 “不怎么样，一般没有殖民地企业会向违约者索赔，这类民事诉讼的例子更是少之又少。”女军官说道。 “这不就得了，你先前却把这些说得很严重似的。” “虽然不属于民法条款，对于违约殖民者的处置，在银盟各行业中却有着并不成文的规定。你瞧，常小姐，那些看上去无伤大雅的记录，一旦跟着你，今后就没有任何一家企业敢雇佣你了，也就是说未来你将不再可能有体面的工作，这个你难道也不知道么？” “什么？”常新听到这个倒有点懵了。 “这还仅仅是开始，常小姐，更糟糕的还在后头。”女军官紧绷着脸孔。“一旦你档案中有了此项污点，你的公民信用等级将会自动降到基本线以下，这样一来，你之前和未来的各项理财、投资、贷款、债权统统要受到影响。你应该清楚，如今我们已经不再是生活在人类联邦那会以资金流通的年代了，就个人来说，信用等级几乎代表一切。在没有收入的前提下，一旦你的信用点数出现长期负值，民委会就将把你列入破产名单，那样的话，你的公民权也会被暂时剥夺……” “这可真是活见了鬼。”常新终于明白了，怪不得临走前黄鹂死劝活劝的，而当时急于离开那个鬼地方的她却又不耐烦的很，不想听到友人一句的聒噪，原来这就是代价！她试着为自己孱弱的母亲谋取一个舒适的未来，却没成想如今连最基本的公民权都要丢掉。一想到今后可能要和母亲两人靠着弟弟的那笔微薄的抚恤金过活，她就有种立刻掐死自己一了百了的念头。 “嗨，冷美人。”常新盯着人家胸前的铭牌辨认着。“瑞秋，这确实是个好听的名字……好吧瑞秋，你的推销手段令人惊叹，好吧，我被说服了。”常新在脸上挤出她认为最阳光的笑脸，声音也变得甜美起来。“刚刚你提到加入军队能避免破产？怎么个避免法？都给小妹详细的说说看……” 第七百三十三章 报名 在服务台前翻看着眼前全息图，影像中浮现出一幅幅英姿飒爽女性军人的形象，一旁的注释栏里则是银盟各类军种的介绍和说明。忠诚与义务，热血和友情，光荣与梦想，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的鼓舞人心，就连一边陪着凑热闹应景的罗杰都有来了情绪。 “这是雷明顿227型步枪！动能激发装置，六种子弹制式，在真空中也能发射！” “贝佐夫飞行坦克，真正意义上的全栖多用途装甲，是银盟陆军主力作战单元。” “瞧瞧这些晃眼的玩意儿，这是缪神动能炮、这是图拉克磁轨炮、这种应该是斯嘉丽七型，盘古级战舰！这个角度看不见船徽，外形有点像新纽约城号，也可能是阿瓦布伦南号，你知道么，这两艘新型战舰是在同一天建成出港，一艘成为第二舰队的旗舰，另一艘好像是……”他指点着画面中不时出现的军用装备和武器，又如数家珍的说一些很懂行的评论，这不但令那名女军官脸上终于露出笑颜，也引起了服务台中其他几名军人的注意。 “阿瓦布伦南号目前隶属于第十舰队，不愧是家学渊源呢，克拉克。”一名上尉军衔的中年人看起来是这间机构的负责人，他听了罗杰的连连点头，而根本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的常新却紧紧的皱起眉头。 “哪个兵种钱给的最多？”她抬头向瑞秋准尉询问，这不禁令对方语塞。 “这个嘛……常小姐，如果你是从经济角度去考虑的话，参加军队可赚不到什么钱，义务兵吃住在军队，有一些的军务补助，数额很少，只有真正走上军人这个职业后才会有固定薪饷。” “我参军不就是选了这个职业么？”常新还是不明白。 “义务兵只有三年的服役期，役满后一般都会被除役，不过有了这段履历之后，因为你的服役记录，也许在未来找工作时就会被许多企业重新考虑。” “给你们免费打三年工就为了换一个‘也许’？”常新瞠目结舌的看着对方。 “你还很年轻，常小姐，相信我，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好吧好吧，那么在白给你们打三年工后我又该怎么正式加入军队领取工资？”常新一根筋的继续问。 “不是给我们打工，是给全体银盟公民……” “随便随便。”常新不耐烦催促道。 “……如果在义务兵服役期间表现优异，就有资格荣升军衔并获得军事职务任命，届时可在原服役部队管理层任职，也可以获得推荐，前往各大军事院校进行专门职业规划的系统学习……” “军事院校？就比如是贝利尔飞行学院那样的？”常新又开始皱眉。 “贝利尔飞行学院？”准尉听了觉得奇怪。“当然，那显然是其中的一所军校，但那儿是给银盟军方专门培养歼击艇飞行员的……” “我知道，有人告诉我说，全银盟最好的飞行员几乎都是那所学校出来的。”常新看上去有点自豪的说道。 “你说的很对……论名气，贝利尔飞行学院确实并不一般……”瑞秋点头应是，却不知道对方为何对这所军校大感兴趣。 “那这个……歼击艇飞行员能挣很多钱么？”常新急忙又接着问。 “挣钱？常小姐，你参军只是为了挣钱么？那我不妨告诉你，图这个的话你还不去做合同殖……”准尉说到这里醒悟过来，而常新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咳咳，同样军衔的话，战斗艇飞行员无疑是所有军种中薪水最高的，并且由于他们的职业定向性高，毕业后将很快能部署到舰队，也很容易得到晋升，不像我们‘太行’的毕业生，因为专业多学生多，职业落差简直是天上地下。”瑞秋最后无疑是在提及自身，看起来对于目前的处境并不是很满意，但服务台前的常新却听不出对方的失落。 “我就知道那个机灵鬼选的学校绝不会差。”她笑逐颜开的说道。“那么就是这样了。”常新一摊手，向女军官做出继续的手势，后者则觉得莫名其妙。 “快替我办理啊。”见对方毫无所动的样子，常新又着急起来。 “办理什么？你是说贝利尔飞行学院？”瑞秋准尉一脸惊诧。 “当然，不然我们絮絮叨叨说这半天都是图个啥？” “但我们这里只是海军招募处，可不是军校招生点啊。” “那军校生算不算海军？”常新问她。 “也不全是海军，但我能明白你的意思。”瑞秋此时已完全放弃以常理来和这位违约殖民争辩，对刚刚意图挽留对方的行为也早已后悔。 “我可以帮你在系统里查一下，常小姐，但你要知道，军校并不是常年招生，我也不确定如贝利尔这样的军事院校是否招收平民……”准尉熟练的在身前的屏幕上操作着，心中已是存了尽快将这个麻烦鬼打发走的念头。 “姐……”罗杰此时再也忍不住，但他刚喊出这个字眼，常新就立即拉下脸。 “谁是你姐？”她不屑的看着罗杰。 “常小姐……不是，常大姐……哦，常姑娘……常女侠……”常新脸上阴云不散，罗杰就只好跟着不停的换称呼。“你这是打算报考军校，成为一名歼击艇飞行员么？”他终于说出自己的意思，而在他刚把话说完之际，他能听见旁边乔尼的轻声低语，“废话……” “废话！这不都说的清清楚楚的，难道我说的不是人话？”常新没好气的告诉他，罗杰偏头转向友人，乔尼则对他呲牙一笑。 “还真的在对外招生……”此时在服务台内，瑞秋似乎也有些惊讶，她将查到的信息拨至全息屏幕上给常新观看，只见在一枚橙黄色的狮徽印标下写着短短的几行字：向各军种、院校和社会各界，招募海军战斗飞行员40名，年龄：17-21岁，初选条件：1.高中文化2.通过我校CPT素质测试3.按最终筛选结果择优录取。 第七百三十四章 也报一个 “哈哈，条件很低么，只要高中文化，我去应征简直已是屈才。”常新指着屏幕笑道。 “哦，是么？那你是什么文化程度？”瑞秋准尉听出常新的弦外之音，就抱着捧一捧的心思。 “我？自然是高中文化啊，这简直是量身订造么。”常新的回答让她身边的几位都满头黑线，但自己却丝毫不觉。“老实跟你们说吧，刚刚我还有点忐忑，怕学历不够什么的，没想到要成为一名飞行员居然这么容易。”她高兴的道。 “可不只是学历这么简单呢。”瑞秋试图提醒常新，但一脸兴奋的她根本没打算听。 “对整个银盟范畴招募飞行员……这帮贝利尔的家伙一定是吃错了什么药吧？”常新的咋咋呼呼，让服务台里一位正在忙碌的少尉也注意到这里的情况，他上前看看了全息屏幕，立刻做出自己的评论。 他们的上司，那名中年上尉此刻也走过来道：“贝利尔飞行学院？迪诺.法赞尼在瓦尔基丽雅奇迹里不就是用的这间学院的一帮军校兵？” “是么？”那名少尉有些咂舌道。 “这个我却最清楚不过。”服务台前一个原本在办理个人事务的海军老兵忍不住插嘴。“我有个多嘴的同乡如今在第十舰队，关于瓦尔基丽雅奇迹的秘闻他们那里传的最凶。那群军校生原本是斯蒂芙.金赛的委培班，后来不知什么缘故被派给法赞尼将军，瓦尔基丽雅星系跟沃肯人一役，死了36个孩子，救了忒拉蒙上的20万殖民。” 那名士兵说道这里，罗杰与乔尼不禁双目相视，他们俩此时都想起一年多以前，在热炒的新闻中关注过那场被人津津乐道的战役，为此俩人还进行过一番讨论，但到直至现在他们方才得知，那些在‘黑曲直白’中所报道的死去的飞行员们，却原来是一群还没毕业的贝利尔飞行学院的军校生。此刻，对于这些无名英雄和这所学校，他俩同时感到肃然起敬。 “斯蒂芙.金赛？原来是蔷薇羽士团的委培班啊？怪不得，怪不得。”上尉闻言连连点头。 “能在那种情况下将所有殖民者救出，这位指挥官可真是个怪物。”一旁的少尉也表达自己的观点道。 “这可并不全是法赞尼将军的功劳，据说当时如果没有这群军校生的英勇奋战，那艘载着2万殖民者的运载舰就会被沃肯人摧毁。”老兵一见有了听众，话匣子就像他的同乡那样有些收不住。“我那个多嘴的同乡还告诉我，在那场飞艇大战中的击坠王就是一名军校生，据说是一场战役就取得了击毁27架敌机的了不起的家伙呢。” “耶神在上，27架……霍斯人飞艇？”几人听了同时咂舌，就连乔尼和罗杰也皆摇头赞叹。 “那个击坠王现在第十舰队？他叫什么名字？”乔尼此时心中钦佩，不禁向那名老兵追问。 “第十舰队？不不，这个年轻人在那次战役中并没能活下来，名字我却也不是很清楚。” “哦……”乔尼双目低垂着点点头，生不逢时，死被遗忘，一个创造了这样辉煌击坠记录的军校生，却因为英年早逝而得不到世间的认知。但如果他在那场战役中存活了下来又会如何？雁过留声，人生几何，也许他能创造更多的辉煌，而将自己的名字铭刻在银盟史册**世人瞻仰。 他在心中默默叹息，却发现那位被罗杰紧追不舍的女子这会儿却显得神情落寞，脸上似已失去了神采，她垂头偏开目光，手指在眼角轻抹，随后在转过脸来后又变得神色如常。 “嗨，美人，到底还给不给办啊，我可是把一天都耗在这儿了。”常新满脸不耐的催促着。 “你是认真的对么？等等，常小姐，我想你应该知道，贝利尔飞行学院，这可是银盟最著名的军事院校之一，各大军种最拔尖战机飞行员齐齐向往所在啊，以你这样的资历……”瑞秋终于忍不住道。 “我的资历怎么了？他们的报名条件我全部符合。”常新有些奇怪道。 “你是说高中文化？”女军官被常新逗得有些啼笑皆非。“报名和考得上是完全两回事啊！你难道没看见第二条么？要参加严格的飞行素质测试才有选拔的资格，之后更是要接受地狱般的受训和筛选程序……”瑞秋努力的试图解释，但此时的常新却已听不进去。 “行了……美女。”她伸手制止对方再说下去。“你的工作是为海军招募，我既肯接受，这部分工作就算圆满完成了，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与你已经没什么关系，那是我自己的事。”常新语气不善，却也把瑞秋准尉呛得无话可说，她苦笑着摇头，手上操作不停，不一会儿就告诉常新。 “成了，你的档案和报名申请已由招募办公室的名义发出，你留一个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最新进展，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准尉的语气冰冷，又回到了最初那种公事公办的口吻。但常新此刻却已根本不在乎，她在全息界面上留下通路号码，又竖起双指轻点向女军官致谢，眼光流动，却发现旁边的罗杰还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你还有完没完？”她厌恶以极的紧皱起眉头，转身径直向大门走去。 “嗨，美人！”罗杰在身后叫住常新。“我觉得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他笑吟吟的告诉对方，而后者听了却一脸不屑的翻着眼白扬长而去。 大厅中，长台前，罗杰.克拉克轻轻用手指敲击着金属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似在琢磨着什么心思，然后不停的自顾自的点起头来，不久后他脸露微笑对着服务台中的女子。 “准尉，也帮我报一个名呗。”他突然开口说道。 第七百三十五章 喷洒农药的飞行员 “喂……罗杰。”听到这话乔尼连忙伸手拉住友人，又冲着瑞秋歉意的一笑。 “你是当真的？为了追一个女孩加入军队！这可有点不像你……我的意思是说，哪怕是你，这么做也显得太过疯狂。”乔尼显然为此有些吃惊，外表冲动而内心理智，眼前的罗杰可一点不像这三年来与他朝夕相处的那位。 “糟烂的和得罪人的解释，彰显出你一慌就乱的语言能力。”罗杰有点不满意的斜瞥着友人。“大惊小怪，JFK，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他反过来问着乔尼。 “难道你不记得曾经说过的话么？为了逃避上少年军校而离家出走，先不论你是如何说服自己重归家族宿命，但只是为了泡妞却推翻曾经执着的一切……无论如何，这可是一番稀奇古怪的念头呢。”乔尼开诚布公的说道。 “真的么？你真的为此而奇怪？”罗杰紧盯着乔尼。“未来的选择，人生的意义，从北郊荒原镇那会我就已经在向你旁敲侧击的开始提及，我说我想了很多，你认为我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拒绝少年军校而将爷爷气病，从前我只是觉得命运不公，但这几年来虽然说不出口，却多少有些后悔。年少无知，又或许只是叛逆，如今再想想，遵循家族传统又有什么不对？”金发青年一脸坦诚的说道。 “也许最初只是一个人为的错误，但克拉克家族秉承祖辈遗志，多少代人的血管中流淌着军人的血。乔尼，你其实也看到了，正如爷爷所担心的那样，有个这样的父亲，家族传统眼看就要在我们两个的手中终结，这让我困扰了很久明白么？从前总觉得心头有一块大石莫名其妙的压着，但却找不出缘由。一直到橄榄球禁赛后我才算彻底想通。”罗杰一脸严肃的正视着友人。 “想通了什么？”乔尼于是只得询问。 “冥冥中自有天意，我命中注定要成为一名军人，并且要做就要做最棒的。”罗杰告诉他。 “这么说这一切都不是因为刚才那个姓常的女孩？你不是为了要泡妞才考虑报名上军校？”乔尼听他说的一板一眼的有理有据，却还是有点不信。 “泡妞？你傻呀，当然不是！”罗杰将头连摇。 “哦……”乔尼有些放心了，只要不是为了可笑的目的而拿未来开玩笑，他才不介意自己的朋友日后的职业是什么，相由心生，一切的因果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上，人生道路千百条分叉，谁也无法做到永远正确的选择，但只要是罗杰的真心所愿，他就一定会给予全部的支持。 “这是我未来的媳妇儿……”金发青年急转直下的补充，让乔尼差点从高脚凳上摔倒，但一脸严肃的的罗杰看上去却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准尉，好事成双，贝利尔飞行学院，我的名字，请帮忙发个申请。”他继续向女军官宣布，而在乔尼还未再出声阻止之前，康奈尔.克拉克却已心有灵犀的踱步过来。 “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能将这一切想通。”老爷子上来就一脸欣慰的冲着儿子直笑，这让乔尼到了嘴边话再也说不出来，而难得正经的罗杰此刻继续保持正经。 “是啊，您老当然高兴，所有您丢下的，你可怜的儿子我却要帮着拾起来。”他仍然用言语挤兑自家老爹，而康奈尔却将头点着表示完全同意。 “都说子承父业，子承父业，既然你在我这儿承不上什么，那么就只好委屈一番，跳过我这级向上继承。我自然表示怀疑你是否能成为一名飞行员，但正如像我一惯对你所说的那样，只要你有一个确实的计划，我就会百分百的支持你。” “话说的虽好听，却又显得全无用处，我说老爷子，还是省省心吧。”罗杰话虽然是这么说，嘴角却在笑，他为乔尼的中途打断谈话而向女性尉官道歉，但当他再次提及报名一事时，瑞秋准尉却向他无奈的耸起肩膀。 “受空间站的一位重要人士嘱托，我们将会给予一切方便，但尽管我很想帮你，克拉克先生，我在这里的却也调不到你的档案，厄雷姆斯是殖民中转空间站，我们无权经手武皇的银盟公民。” “哦，到把这茬给忘了。”罗杰一拍脑门。 “军校并不如你想象的那样容易进，克拉克先生，特别是像贝利尔飞行学院这样的地方。”准尉善意的提醒着金发青年。“普通高校的大量报考，各个军种的士兵推荐，少年军校的专业延续，因为它的著名而引来激烈的入学竞争，其中不乏少年成名的诸多天才……” “天才？”罗杰疑惑的打断对方。“什么样的天才？”他问道。 “这我并不确定，克拉克先生，但也许是关于飞行技术方面的？我们仍然是在说贝利尔飞行学院对么？”瑞秋虽语带讥嘲，却依然努力维持着她的礼貌。 “这么说如果你不会驾驶飞行器，就没资格入学？那他们都在那所学院里教什么？”罗杰有些觉得奇怪。“我是说，那的确是一所让你成为飞行员的学校不是么？” “是的，但那可是贝利尔，是和莫斯提马齐名的军事重镇，如果只是为了学飞行的话，那么在奇连的善事利器就这么几所学校，他们以培养事故率极低的农药喷洒飞机驾驶员而闻名……” 第七百三十六章 汇合 “好吧，准尉，您表达的已经够清楚了。”当瑞秋的语言愈发的显示出攻击性时，乔尼禁不住在旁插嘴，打算终止这番由罗杰挑起的对话。 平民随意而说的一番话，有时候却又会被尽职的军人误解读成自大与不尊重，乔尼自然明白友人的心里并没着丝毫的恶意，他出生在一个军事氛围浓厚的家族，拒绝、反抗与逃避使得他对此几乎绝缘，这让乔尼不由在想，如果当年他听了祖父的话顺从的进了少年军校，那么今天又会是如何？一个不苟言笑的务实派么？又或许是个满嘴机车的兵痞？披上了那身蓝色的束领制服后，如今的我行我素因为牵扯到整体荣誉而变得束缚，这对罗杰来说又会不会是件好事？ “虽然做一名农机飞行员也并没什么不好，但你既然把这所学校吹上了天，我这么干显然并不具备任何说服力。你瞧好了的，准尉，我已经打定主意，他们会被我的一番诚意所打动，被我至今还为发掘的潜能所折服。或者也可以这么来说，再险峻的高山也挡不了有心攀爬的勇士，再湍急的河水也阻不住刻意跋涉的旅者……”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干扰了罗杰的即兴演讲，准尉视线的偏移，引带着两个年轻人转首向着门口，乔尼的家人们此时已从大门外快步走进来，罗伯特一马当先的走在最前方，当看到安然无恙的乔尼，这位面无表情的父亲不由得停下步伐，而在他的身后，乔安娜却早已扑上前和儿子拥抱在一起。 “太好了，太好了。”母亲脸上已然是梨花带雨，她仔细的审视着一脸喜悦的乔尼，只知道一遍遍的重复着此刻的心情。 “臭小子没事就好，你可让你妈和我们吓得屁滚尿流啊。”丹尼尔.泰勒笑逐颜开，而在他身边，卢卡斯.泰勒脸上经年不变的霜雪也正在融化。 “三舅、四舅，真不好意思将你们二位也拖进这件事里来。”乔尼向两个舅舅致歉。 “说的傻话，搞得好像你明知道要被人劫持还偏要上船似的，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怪只怪那些可恶的凯兹米亚暴徒。”丹尼尔恨恨道，泰勒家族有亲属死于法赫勒当年所煽动的爆恐惨案，导致弟兄六人对这支宗教部族并不带着任何好感。 “主谋似乎并不是凯兹米亚人呢，四舅舅。”罗杰此时插上一嘴道，这显然让丹尼尔一楞。 “是三舅，这位才是四舅。”乔尼指着卢卡斯纠正道。 “是么？但这位舅舅可显得比旁边的这位年轻的多呢。”亲眼见到外甥让丹尼尔心情畅快，而罗杰的话令他不由哈哈大笑，四十多岁的正是对岁数敏感的年纪，受人夸赞自然令他高兴，他虽和卢卡斯年龄相差无几，但家中这个最为老成持重的弟弟却尤为显老。 “你把我捧上了天，却得罪了老四，这可是得不偿失呢，克拉克小子。”他当然知道这个成天和乔尼在一起的剑齿虎跑锋是谁。 “你刚才是说这件事不是凯兹米亚人干的？那么又到底是谁劫持了四季号？”丹尼尔又问道。 大厅中这会儿变得热闹起来，服务台中的办事员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而周边安坐着等待的军人或家属也都站起来纷纷围观，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着为首那个身材高大的银发男子，他显得气定神闲，正和空间站海军办事处的那名上尉交谈。 在丹尼尔提出问题后，身处服务台前的罗杰发觉瑞秋准尉有意无意的掉转了身姿，而将一侧的耳朵对着他俩，于是他笑着摇头不答，眼睛却望向正在安慰母亲的乔尼。 此次四季号劫持失踪事件，无疑要在银盟历年来所发生的最为恶劣或最不可思议的事件中排名靠前，护航舰队被全歼，万余富豪被劫掠，而军方至今居然连敌人是谁也含糊不清。 多天来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使得民众大多对事件的进展抱着关注的态度，对于见贤新闻频道播出的新任内阁幕僚长儿子也在四季号上的报道，却因为热度增加而被多方媒体跟进，乔尼的个人信息因为公民隐私法而得以幸免，而作为政府公众人物的罗伯特却不在法律涵盖范畴，因此哪怕是不关心政治的民众自也认得出他的那张冷峻的脸。 他既然在此出现，那么这个被他带来的人称为‘逃出来’的年轻人，自然就是那个新闻报道中的独子。服务台中的几名军人此刻都猜出了一些端倪，从内阁幕僚长一行不去天使城而选择在这里碰面，当然是为了躲避媒体的骚扰。但到底是谁袭击了四季号？而他的儿子又是怎么从那种情况下逃脱的？ “喂！我说幕僚长大人，也许在这里并不合适做那种事……”此时远远的一人大着嗓门叫道。 罗伯特循声而视，马尔科姆此刻已经将自己那张扁脸从高耸的衣领中解放出来，两人在超远距离通讯中彼此见过面，在围观群众的注目下罗伯特冲着他微微点头，随即伸手相招。 “是得换个地方说话。”他转身即走，竟不留片刻，而自始至终，罗伯特都没有和儿子说过一句话。 马尔科姆敲敲大号的肚子把它唤醒，高大的机器人立起来如一尊铁塔，在星芒号上总是唠叨个没完的它，如今却显得沉默似金，像个只知道执行指令的明日更佳自动工厂里的机器人装配工。 众人随着罗伯特离开海军办事处来到街面上，马尔科姆和大号走在最前，乔尼则紧紧的牵着乔安娜的手跟着他们，数日来饱受内心折磨的母亲如今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 罗杰一边走一边与丹尼尔.泰勒攀谈，逃出四季号已有一个多月，他要向他打听事件的最新进展。康奈尔和卢卡斯两人走在最后，老克拉克注意到对方的手中拎着袋子看上去很沉重，于是开始没话找话。 “这里面装的是十五万星币？”他好奇的询问。 “不是。”卢卡斯淡淡的回答。 “哦，请恕我冒犯，关于报酬的事情我想可以帮的上忙。”康奈尔很热心的说道。 “随便。”卢卡斯继续保持着他惜字若金的态度。 “也许我们该和他们还还价，你知道，既然是报价就总是有商有量。” “……” “其实十五万星币对我来说并不是一笔大数目。”察觉到卢卡斯的沉默，怕被对方误解的老头又连忙解释。 “……” “并且对于他们所作的事来说，这点钱似乎根本不值得一提。”老头又道。 “但我仍然觉得该还还价……”健谈的康奈尔遇上沉默的卢卡斯不觉变得愈发的健谈，而这位泰勒家的老四却忽然把手提袋打开让康奈尔观看，里面装的是他与丹尼尔的随行衣物。 “你身上气味很重。”卢卡斯面无表情的看着老克拉克。“该换套衣服。”他当场宣布。 第七百三十七章 移交 舰船港口位于厄雷姆斯.约翰空间站的最上层，在罗伯特的率领下，众人来到B区政府专用泊位，一艘崭新的银盟伏羲级舰船闪着乙钛金属独有的辉光，船首有精雕细琢的海妖饰物，并用汉字的狂草书法写着这艘船的名字：新使徒号。 由于从数年前就开始长期订阅舰船期刊，乔尼对于这项由伊童星系福耳库斯商船所带起的流行风潮耳熟能详，他知道自文仲救人银盟主席以来，虽然福耳库斯羽民的生活状况并没有得到长足的改善，但由于同属一族的缘故，武皇星系范畴内黄肤人的地位，却又比提姆.莱恩时代急转直下的态势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羽民文化如今显然在许多年轻人的心中有了一定的位置，这一点只从这艘按照外交级标准打造的政府舰船，却采用汉字写就船民就可以看出，本届银盟政府既由罗沃莉.斯卡娅执掌，也许这种良好的势头还将继续延续下去。 乔尼所阅览的信息极杂，就连政治分析方面的文章也多有涉猎，他清楚的知道，由海伦.亚特时代的百花齐放，到提姆.莱恩时代的步步为营，自意党徒在执政期间虽然总是与银盟军方势如水火，却又不乏治理经济的能手，而在罗伯特成为本届内阁的成员之一后，其未来的政治生涯无疑获得了质的改变。 也许他真的有着足以令人称道的政治能量？抛弃家庭的束缚而一门心思的向上攀爬，他如今这副冷颜冷面的装样，既伤了乔安娜，也寒了自己的心，难道他是为了下一步野心提前造势的准备？ 对于自己的这番推断，乔尼并不太确定，但他却不得不承认，从前的那个不讨人喜欢但仍然有着温馨时刻的罗伯特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这样一位将自己彻底隐藏不苟言笑的政客，而正因为再也猜不透对方的内心，他的一举一动在乔尼看来都带着令人质疑的动机。 专用停泊位无人打扰，一行人随罗伯特一直走至新使徒号前停下，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抬起头来查看这艘舰船，相比星芒号而言，这艘伏羲级的发委会舰船体积又何止大了数倍。罗伯特招手令舰内船员放下登舰舱板，并作出恭请的手势，但马尔科姆却丝毫不为所动。 “没那种嗜好，我从不进入别人的船。”皮衣男子对他摇摇头，神情间明显带着戒备。 “那么我将你的酬劳取下来交给你。”罗伯特旋即回应道。 “为什么不随身带着？你知道我会跟着你到此？”马尔科姆闻言更加怀疑。 “大致估计到是那种情形，本来也想请你上船谈谈事情的具体经过。”罗伯特说道。 “没什么经过，具体的情况问你家公子。”马尔科姆冷冷道。“我干了你们做不到的事，而你出于感谢给予报酬，除此之外，我想彼此已经没什么必要再有任何的交集。” 马尔科姆此刻表现的有些不近人情，他存心故意的要领罗伯特难堪，以至于一旁的康奈尔.克拉克都想站出来帮忙圆场，但还没等到他开口劝诫，罗伯特却已有了下文。 “那么就是如此，请在此稍候。”他转身登舰，留下未置可否的马尔科姆和尴尬的老克拉克面面相觑。 “咳咳，虽然已经在船上曾做过这样的事，但我仍然要再次感谢你把我和小儿从虎口中拯救出来。”康奈尔咳嗽着说出一番话，却被对方一句话呛的哑口无言。 “你也想付十五万星币？”马尔科姆对他呲牙一笑，又开始转头吩咐机器人大号。 “稍微上点心，这小子的总管老爹似乎不是什么善茬。”他为了防止众人听到，将声音压的很低，但大号却大着嗓门立刻出卖他。 “幕僚长不是善茬？是么？但我却觉得他很有点意思呢。”机器人将‘眼光’扫向新使徒号，接着又照在乔尼身上。“他们父子二人让我想起了从前认识的一个家伙……但我最近的分析程序却变得很不确定，也许是因为头发的颜色……” “别胡说八道，你那是光谱仪故障，他们两个的发色又不一样，而要说颜色一致，咱们救的这对父子或许才会让你感慨更多……”马尔科姆皱着眉摇头道。 “我可不是金发，恩人，是褐色偏淡，顶多算是有点水果黄。”康奈尔闻言慌忙辩解，并且因为正式被免了十五万星币，居然连马尔科姆的称呼也给换了。“小儿和我发质不同，颜色也大不一样，他更像是遗传了他妈妈那边的基因，除了头发之外还有更多，比如像敏感、忧郁、冲动之类。” “也别过谦了，老爷子。”罗杰一听立马表示不干了。“不说其他，刀削斧劈不伤分毫，我这张脸皮就准是您老给传下的……” “说的可不是么？”康奈尔当即表示同意。“但你的眼睛，却真的太像你妈。”他突然变得伤感起来，这使得罗杰连忙闭紧了嘴。 “好吧，我算是彻底败给你们这对活宝了。”马尔科姆给康奈尔搅得简直忘了重点，就连原本提着弦的心思都不由松了几分，而这时罗伯特已经从舰船内返回，手里已经多了一个袋子。 “你的星币。”他将袋子抛给马尔科姆，后者打开检视一番后终于如释重负。 “乔尼，不得不说你老爷子还算讲点信用。”他夸赞起罗伯特，乔尼对此不置可否的冲他笑笑。 “谈及信用，那就不得不说说这件事了。”马尔科姆面对乔尼，在脸上挤出一丝微笑，他笑的颇为勉强，以至于笑纹和肥肉聚拢在一处。 “我早先说过要把那个麻烦转交给你，而现在钱货两清，正是到了付诸诺言的一刻。”马尔科姆说完向大号做了个手势，而机器人却动也不动。 第七百三十八章 腹中美人 “你真的想这么做？”机器人问他。 “废话，这与我想不想有个屁的关系？那是她自己的决定！”马尔科姆呛声道。 “此一时彼一时。”大号说出它自己的意见。“不言不语，不吃不睡，她近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而在没有查出具体原因前，你不觉得让她维持现状是最好的选择么？” “我的选择？在她向这小子载歌载舞之后，你觉得我还有这个资格么？”马尔科姆苦笑着摇头，似乎已不想再与机器人争辩，他拎着手中那包星币，头也不回的转身向港口外走去。 星芒号船长就这样一个招呼不打的独自离开，倒让那个总是与他争论不休的驾驶员当场宕机，当对方走出老远，大号才像是缓过神来的连忙迈动步伐打算跟上去。 但它最终停下，蓝色的眼光在乔尼和罗伯特的身上扫来扫去，它头部不动，下面那圆滚滚的身躯骤然间拧了一转，旋即舱盖开启，露出其内的氤氲奇光。 “童叟无欺的生意，命里注定的买卖，你们这些荷尔蒙勾兑和两***我可没本事干预。”大号冲着乔尼一行人眼睛闪着光道：“山水有相逢，咱们就此作别。”它在对腹中的女孩做出提醒，又似乎是在向众人做最后的道别。 港口此刻悄然无声，机器人周遭的空气受它腹中光耀的触动，开始变得璀璨琉璃。光影流动下，大号的胸腹中伸出一双手臂，她扶着黑黝黝金属舱壁的边缘，从那个一路藏身的小舱室中出来，自倾斜的盖板上缓步而下。黑色的长发，迷离的星眸，绝美的面容，她静静的只是站在原地，无神的双眼似乎是在注视着眼前的这些人类，又像是在凝望远方的星空，而直接将目光透过了他们的身体。 机器人关上舱盖，迈动双足轰隆隆的追赶着马尔科姆，像是一座奔跑的小山丘，一人一机器很快消失在港口的尽头。 此时，四周显得愈发的明亮，一支来自普星的船队正在缓缓进港停泊，它们由外界的真空进入空间站内，使得激活的阻隔力场持续保持透明。一抹星光遂透过力场柔软的泼撒在瞳的身上，湛蓝的似是一幅全息投影，她在光影中一动不动，却美得令人窒息。 新使徒号的停泊位前，卢卡斯看上去依旧不动声色，丹尼尔却已经看傻了眼，他见到那两名走私者早已跑的没影，不禁生出一肚子的疑问，但在他还没来的及出口询问时，就只听得身边传来一声惊呼，乔安娜捂着嘴巴指向那名女孩，悚然动容，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妈，你不用害怕……她只是……”乔尼见状试图向母亲解释。 “害怕？为什么？”乔安娜有些奇怪。 “他把一个孩子丢下自己却跑了，又巧言簧词遥控着机器人说那些毫无意义的托辞，这世间怎么会有人做出这样的事？”她义愤填膺的评价着走私者，又赶忙上前安慰女孩。 “别怕，孩子。”乔安娜和颜悦色的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她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一丝无助，于是语气变得更加和蔼，但瞳只是呆呆的看着她的脸并不回答。 “没关系的，阿姨最喜欢带点神秘的孩子了，更何况还是这样漂亮和坚强的小女生呢。”乔安娜丝毫不觉气馁的继续哄起瞳来。 “古怪……”卢卡斯此时自言自语说了一句。 “可不是么。”康奈尔在旁向这位相处融洽的新朋友表示认同。 他们居然真把瞳丢下走了……尽管在星芒号一个月的航行中被不时的反复提及，而当马尔科姆和大号真的这么干时还是令乔尼有些惊讶。 毋庸置疑的是，自己和克拉克父子的获救和这个魅姬人女孩确实有着某种关联。但对于马尔科姆所说的那些话，他至今却依然将信将疑。 一个由星芒号船长所转交给他的麻烦？而这位出自于神秘的娜瑟星系的生灵，又到底存有何种目的？他这一路上满肚子的疑问并没有得到任何的答案，除了那次出人意料的歌舞外，乔尼和瞳之间还没有一次正常的交流。 望着母亲正在极为耐心的尝试解除女孩的戒备，乔尼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正在注视着，罗伯特似乎是在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他，但神情间却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都上船，我将送你们回奇连。”幕僚长向所有人宣布道。他不动声色，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依然不言不语的瞳，却将脸孔转向乔尼。 “至于你……把这一个月以来的所有发生的事都告诉我。”罗伯特紧盯着儿子的眼睛。 “我要知道全部的细节，全部的。”他面沉似水的做出补充道。 第七百三十八章 母性 晴空一片，天边却泛起阵阵红云。 远方，一半呈亮白一半是赤黑，彼此之间连接着的是那根诡异无比的日脐，此时，恒星米伽正牵扯梅斯特拉向着地平线的一端坠落。 峡间谷地的家门前，碧绿的青草在微风中摇曳悸动，像是一张即将飘然飞舞的魔毯，其间点缀着几支长势喜人的绮梦花，它们枝茎高挑，开着红色的和蓝色的花瓣，在草坪上更显得鹤立鸡群。 眼中是熟悉的田园风情，空气中有着股略带甜香的气息，不远处的山岗下，无垠的麦花如浪般涌动，将赤褐色的大地披上一层新衣。 如往常一样，在晚饭前坐在门前远眺黄昏，乔尼只觉得精神一振，心中满足而安宁。 外出远行经历良多，而当他终于返家回到这一片宁静祥和的氛围中时，却又觉得无比怀念的很。他深深呼吸，拥抱着那份令他心醉的感受，又不禁对着眼前那个小小的身影充满好奇。 草坪上，山崖边，魅姬女孩瞳安静的端坐在一偶，她像这些天来一样，不发一言，只是望着天边的一处发着呆。 神秘的异族出身，从遥远的异乡出发，来到人类世界，带着某种神秘的目的。虽然并不确信这一切是否真的和他有关，但事实胜于雄辩，对于如今的这种局面，这些天来乔尼已经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他甚至也一度曾考虑到，也许瞳的出现，会不会与自己穿越时空来到这个世界有着什么潜在的联系。但在瞳对全部的疑问都毫无反馈的前提下，他不能就此作出判断，更不敢将这个违反一切逻辑的惊人的事实向对方坦言告知。 不知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又或许是内阁幕僚长这块金子招牌的魔力，在他们乘坐新使徒号返家的那一天，罗伯特竟然能搞定原本守候在峡间谷地的大批媒体记者，让他们偃旗息鼓的撤得一个不剩。这样的结果多少要让乔安娜感到惊喜，因为就在她心神不宁出发前往天使城的那一天，就已经领教过这些执着于抢新闻的‘合法骚扰者’们的厉害，原本她以为返家后要每天继续不堪其扰，却不想回来后并没有想象中长枪短炮的围攻，甚至连那些恶劣的自媒体通路掮客也都全不见踪影。 但没有媒体的侵扰，并不代表银盟政府也会对此装聋作哑，对于这起前所未有的被诸多媒体誉为‘惊天大劫持’的恶性事件，弥诺陶洛斯和银盟军方无疑都保持着各自最大的关注。而作为在整个事件中逃出生天的仅有的三人，在返回奇连后短短半个月里已经被几个不同的部门派遣专员传召问话，其中又以军委会情报局和真卫公司的联合调查组显得最为隆重。 副局长伊森.丹尼尔斯带着手下的团队一行数十人不请自到，他们将乔尼和克拉克父子半请半强迫的接到敬事而信城，又在安委会隶下的奇连分部内接连折腾了三天。他们如对付合谋者一样对咄咄逼人的问询，并将三人口供中的具体细节反复推敲进行比对。 由于涉及到全体四季号乘客的安危，虽然并不情愿，但就连罗杰也压着性子将自己的所见所得全盘托出，但当乔尼坦诚的向伊森.丹尼尔斯告知，劫持者的身份很有可能是坦塔罗斯的归途派时，他发觉这位年轻的副局长并没有流露出丝毫意外的之色。 黑色恒星业已低垂，地平面上此时已只剩下米伽的一半，落日的余辉如金箔般覆盖着远方的大地，此时一阵微风拂面，远处粉色的花海也随势涌动，像半空中有一只大手抚过。风势掠过魅姬女孩的身边，将她那黑色的长发撩起，夕阳下，青草上，花丛中，她那绝美的姿容和眉宇间气质，仅仅只是存在本身已经要令人动容，而她那双失去神采的星眸配上那副凄婉的神色，又分明在惹人遐思，令人倍感怜惜。 乔尼在心中叹息，为不能从女孩的口中获得任何信息而困惑，也为了她莫名其妙真的成为了自己的责任感到不安，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关于这个异族女孩的未来该如何安排处理。 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星芒号二人组既然狠心丢下不管，乔尼就说什么也不能把她丢在那座空间站上。带着她同乘一艘船前往奇连的途中，罗伯特对此居然一字不提，他只是在将所有发生的情况都大致了解后和乔安娜说了些什么，然后就像态度也被传染了一般，这对明显仍带着巨大隔阂的夫妇，竟然在这件事上意见完全统一。之后乔安娜对这名魅姬女孩的来龙去脉也不闻不问，只是忙前忙后的将家中的客房收拾出一间来，打扫的纤尘不染，铺床设被，取光调温，又狠花了心思将其布置成少女闺房的环境，看上去竟是要让女孩长住。 对于瞳是一名魅姬人的事实，乔安娜在回奇连的途中就已清楚，而女孩一直懵懵懂懂不发一言的情况，也自是让她有些担心。但在罗伯特返回普星前，显然给过她关于尽量掩藏小魅姬人身份的建议，因此乔安娜并没有带着瞳前去就医，而当她发现从学识渊博的儿子那里也得不到任何答案之后，那个致力于打开对方心扉的念头也就淡了下来，但善意刚刚消褪，母性却接踵而来，并且是如涌泉似的喷发。 第七百三十九章 Deja vu 如今瞳的状况很有点像乔尼当年，不发一言，也不与人目光接触，在大多数时候对一切都没有反应，像是一具被抽去了灵魂的躯壳，让一切的尝试都徒劳无功，但这对于乔安娜来说却又是习以为常。在一个照顾了自闭症孩童长达十五年之久的母亲来说，瞳的这些令人费解的举动当真是再正常不过，比起当年那个连吃早餐都要帮着划开笑脸煎饼的男孩，与瞳相处起来显然要更简单一些。至少她会对乔安娜的话做出正确的反馈，让她吃就吃，要她睡就睡，简直是言听计从，听话无比。 自从儿子病情一夜好转，并在短短的三年内变成了一个博学优雅的优等生，乔安娜除了欣慰和自豪之外，却总觉得自己的生命中突然缺少了什么。虽然就她自己也不肯承认，但瞳的出现显然给了乔安娜这方面的慰籍，悲悯、同情与怜惜，还有浓浓的母爱。她在精心照顾小魅姬人时总是兴致勃勃，那些曾经属于她自己的回忆一时涌上心头，使得她既感辛酸，又觉满足。 此刻的她就如同一个哺乳期的女性，用涨满的**哺育着自己的孩子，以至于身心皆畅，久蓄的情感也得到了宣泄。如此半个多月来，心情大好的乔安娜不但精神变得较之前更为旺盛，就连瘦削的脸颊也似乎圆润了几分。 满脸笑意，一身轻松，身披围裙的母亲在门前快活的叫着她心目中的‘一双儿女’。 “晚餐时间到了，孩子们！今天可你们可有口福，驴月的冲溪蚌比一年的任何时候的都更加可口呢。” 晚霞如火，母亲的叫嚷声令乔尼从天际间那美轮美奂的景致中醒转，他站起身来走到瞳的身边，探头看了看她，如这些天来一样，女孩显然不是在欣赏壮丽的米伽日落，而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天际。天势渐暗，夜即将来临，远处，城郊交易集市老温城的灯火已经大多亮了起来，在知心麦的海洋中似是齐聚的一蓬萤火。 “吃饭了，瞳。”乔尼用手推了推女孩，与之前的许多次一样，瞳转过头来目光呆滞的看了看他，旋即又将目光回归远方。乔尼在一旁静静的等着，但这回瞳却并没有站起来径直返家，而是始终盯着天际不放。 “来，别让乔安娜等得着急。”乔尼只好站在她身前伸出一只手，他故意搬出母亲的名字，因为瞳这些天来似乎很乐意配合她。 瞳始终纹丝不动，好半天后乔尼只得惭惭的收回手臂，但女孩却在这之后曲臂伸手，用手指着乔尼。 “怎么？”乔尼感到不解，但旋即醒悟她指的并不是自己。 “对不起。”他向一旁移开，眼睛顺着瞳的手指看着已经灰暗的天际，而那里看起来什么也没有。 “娜瑟的方向。”似乎是察觉出他的疑惑，瞳突然出人意料的开口说道。 “哦？”乔尼心中一动，回归奇连的这十多天来，女孩还是头一次开口说话。 漫天的红霞收敛，琉璃的奇光不再，在梅斯特拉也随米伽没入无垠的天际线下，星空遂开始变得愈发的清晰壮丽。 长长的睫毛微微悸动着，瞳的眼神一如寻常那样充满凄婉和迷离，这使得乔尼不禁感觉自己正在接近一只惊慌不已的小鹿，于是变得更是小心翼翼，他不敢稍动，并尽量斟酌着自己的措辞。 “那是你来的地方。”他向着瞳点头。“从离开到现在，已经有多久了？”他问道。 瞳眼神空洞，对于乔尼的问题，她只是微微摇头，表示不知道。 “那你一定很想念家乡，盼望着回去。”乔尼只好猜测道，他的话似乎令瞳充满悲伤，小魅姬人眼神落寞，将头低垂。 “一旦出行，就不能再回去。”她垂泪低吟，细微的声音几不可闻。 “为什么要离开？我是说你的家乡，你奉命前来，是一位传说中的神使，对么？”乔尼试图一步步进入主题，但所得到的却是沉默的回应。 “是你救了我们，对么？就像马尔科姆说的那样，你给了他确切的情报和时间，他才能和大号有惊无险的混入四季号，这一切，你都是怎么做到的？”乔尼纠结着心中的疑问，向瞳再次问出这个一直没有获得解答的疑问，而女孩这回却看了看他，终于给予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回复。 “我不知道。”她摇头道。 “但这又怎么可能？”乔尼对此更是不解。“一切都是从你口中道出，而你却不知情？这可完全说不通。” “孩子们，再磨磨蹭蹭，菜肴的好味道可就要从桌上溜走了。”站在门前的乔安娜见两人不挪窝，于是再次催促，乔尼连忙向母亲挥了挥手臂表示马上就到，她这才放心的回屋开始处置最后的一道热菜。 “对刚刚的态度我感到抱歉，我只是太想弄清事实，但无论怎样，我想我们还有时间。”乔尼冲着瞳不好意思的一笑。“你瞧，冲溪蚌正在等着我们。” 他转身迈步，向着家门的方向，但滞后的小魅姬人却并没有移动脚步。 “旧日的阴霾，藏在暗影中鬼魅，那场灾难很快就要来临。”女孩在乔尼的身后突然如是道。 “灾难？”乔尼闻言不禁皱起眉头，他回转身子，面对着女孩，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幕似曾相识。瞳的描述令他立即将眼前的情形与几年前在好乐佳商城所发生事情进行置换，只不过那个扇动着翅膀的仙子人变成了魅姬女孩，而一脸惊悚的罗杰变成了他。 “惨绝人寰，生灵涂炭，他们一心一意，不可理喻，并且毫无怜悯。”她直盯着乔尼的眼睛，生涩的话语中明显带着动人的音律。 第七百四十章 魅姬人的建议 “等等，瞳，你怎么会？”此时的乔尼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对方已是在向自己叙述着几年前的同一个预言。 ‘这帮可爱的游历小子们，却将这封可能改变一切的升天者信函送错了对象。’ ‘虽然不得不承认那有些无趣，但预言中的那个英雄之子却绝不可能是我的儿子。’他突然想起康奈尔.克拉克在四季号上所说的那番话，然后终于第一次将过去和现在的全部信息拼接起来。 记忆如书页般在脑中疾速翻动，使得他能回忆起全部的细节。 三年前，他清晰的回忆起，当那段预言在好乐佳被送达时，那名叫做‘艾迪’的坎德人不解的眼神；而在四季号受困时，神秘的魅姬人又带着马尔科姆的星芒号突然出现。 那所谓的希望之子，难道不是罗杰？而竟然是自己？！ 对此乔尼依旧不能置信，但不同于罗杰的是，他既有着那种不可思议的过去，就相对能够以正确的方式坦然面对。 “你所说的这场末日的终结，对方是谁？又会以什么方式入侵和进攻？他们如今又在哪儿？”他连忙追问，但女孩却摇头表示不知。 “那么……我到底该怎么做？”他不禁向着魅姬人急切问出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瞳的眼中似带着一层迷雾，对于他的疑问显然没有一个确实的答案。“将你救出并传递这些讯息，我的使命已经结束……”她垂着头，长发在脸颊间荡漾，似是带有一丝歉疚之意。 远古的预言，神秘的信使，她当然不可能会知道……乔尼心中的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如果未来的一切都被洞悉，并有着详尽的事实和处理步骤，又怎么可能会成为升天者预言和米索达亚使徒口中，那个毁天灭地的‘末日危机’？ 但如果自己真的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名‘希望之子’，又到底该如何在毫无头绪的前提下，设法去避免这一切？他虽然有着一个恐怕这世间没有人会相信的旧日灵魂，却依然只有17岁，并且是一介平民。他或许书读的多点，又或许头脑也还够用，但要说仅凭此点就能够应对这场所谓的‘危机’，那真是令人捧腹的玩笑。 星辰闪烁，苍穹静谧，此时一阵夜风吹来，带着阵阵凉意。星光下，乔尼清晰的辨认出魅姬人眼中的凄婉和困惑，他不禁误会的认为，自己是这些情绪的对象。 无论对方是谁，又到底有着何种不为人知的神奇的力量，米索达亚的长者显然给了小女孩一个貌似无法完成的使命，她们让其带来如此可怕的讯息，那当然要令她为此而担惊受怕。 她无疑该为此而担心，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在不久后就要经历一场骇人的巨变，只是一个人的力量又怎么能够挽救？从年龄上来讲，他还只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就连合法的投票年龄也还还差着半年。 想到这里乔尼不禁在心中发笑，他想起罗杰.克拉克，他显然是获得这一殊荣的前任。在一切置身世外时，自己对此显然还只是将信将疑，但那时的他对个人力量和年龄的大小不也产生过同样的疑虑？而当罗杰知道这一切后，他会不会为此而失落？又或者是如释重负并且笑得前仰后合？ 答案那很明显是后者，乔尼不无揶揄的想道。 这个世界……真的快要完结了么？对于拼凑而出的未知的预见，使得他感到全身战栗，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紧揪着他的心，但待他稍稍转念，却又释然的只是微笑叹息。 他已经死过一次，并且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曾经陌生的世界，如果身遭的一切注定要在不久后覆灭，那么这三年来他就当是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也许一直以来，他都并不属于这里，一旦当那些神奇的可以令人飘荡在天际的飞翔粉用尽，他就不免再次坠落于无尽之渊，与黑暗作伍，与死神为伴。 他珍惜如今的这份重生的机会，并乐意为了生存下去而付出一切，但如果是冥冥中自有天意，那么与其在心中纠结抗争，倒还不如坦然接受这份残酷的宿命。 “既然你我都不能预知未来，那么与其惊恐绝望倒不如勇于面对。”对即将来临的‘末日’的担心和初见自己时的失望，导致了瞳的这些天来的异常举动，不明就理的乔尼已找出自己所认为的最贴切的解释，他淡然应对，并试图宽慰瞳也做和自己同样的事。 “你瞧。”他仰头用手指着满天璀璨的繁星。“相对那些沉寂了亿万个世代的所在，亿万分之一的恒星距离，亿万分之一的行星环境，亿万分之一的进化过程，生命的每一天都是毫无疑问的奇迹。” “哪怕只是活过一天，都已是造物神所赐予的莫大祝福，谦逊而满足，拥抱你所拥有的，摒弃不切实际的困扰和恐惧，因为它不会给你带来任何的益处，而只是无尽的迷惘和忧伤。”他柔声向女孩解释，并高兴的察觉到对方的一双眸子闪亮晶莹，似在渐渐恢复神采。 “过去的让它过去，未来的还未来到，先去尽情享受乔安娜所作的晚餐，然后你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好么？”乔尼展颜一笑，遂伸出手臂很自然的去拉住瞳的小手，但他却在转身时发现瞳的手掌在轻轻扯动。 “在那座空间站中，我听到了你和你的朋友所说的话。”她有些羞涩的告诉乔尼。 “朋友？你说的是罗杰？”乔尼问道。 “嗯。”瞳轻轻的点头。 “也许是明天，又或许是成百上千个落日之后，父神既然让我找到你，就说明这一切都还并不算晚。”瞳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诚实的说出自己的心声。 “虽然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但我觉得你该去加入你们的军队。”作为一名米索达亚的使徒，她第一次向目标人选提出自身的建议。 第七百四十一章 费雪的担心 “军队？”乔尼虽对小魅姬人的话感到有些奇怪，却又在一转念间觉得理所当然。 一个从黑暗中苏醒的重生者，不治而愈的自闭症病童，一名博闻强记的书虫，品学兼优的优等生，一位天才型的橄榄球四分卫，末世预言中的‘希望之子’。 而接下来，为了应对这一新旧相交的危机，他又要真的成为一名军人与未知的强敌作战么？而对方将在何时入侵？从哪儿？数量是多少？ 而如今离上一次的预言已有三年之久，时间够用么？而他又该怎样加入军队并如何开始？ 最关键的问题是，只凭他一人的力量，又怎么能够拯救这半边银河？ 站在草坪中思绪转动，务实的天性正在摧毁着他所有最狂野的念头，但猛然间心底的一个声音，脑中一句提醒，使得他一个激灵。 “在这个时候，他却成为内阁幕僚长……瞳，难道这一切都将与他有关？”他向小魅姬人提出自己的疑问，对方眼中却显露出不解。 “罗伯特，我的……父亲，他将成为这场危机的关键对不？”他连忙向瞳解释。 女孩闻言明显愣了愣，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并不出声，过了一会儿，她双眼眨动，终于开口道： “我不知道……”抿了抿嘴唇，瞳说完后向着峡间谷地的家中行去，她走的并不快，却如猫一般的轻灵无比。 …… …… 白日缩短，极夜绵长，却并不影响晴空的壮丽。 遥望碧空千里，又何谈气象万千？ 在普星难得一见的蓝天白云，对于奇连而言却只不过是寻常景致。大气中因缺乏阻挡梅斯特拉致命射线的蕨藤蒸汽，使得第一批勇敢的殖民者惨然面对厄运，而取而代之所采用的惰性成分，却又无疑使得这里的气候较普星更为温和。 但奇连也有着并非混淆的四季，随着天气逐渐转凉，早晚间的清新空气中已经多少有了一些寒意。 此时已是奇连驴月的下旬，漫长的暑期即将结束，而纽顿高中的毕业季也早已过去，青涩少年业已长大成人，到了可以投票、喝酒甚至准予生育的年纪。大学、职校、或是直接进入社会，在这一刻，李白班几乎所有的毕业生都已经确定了自己的人生走向，除了两人之外。 一个月的逃亡加上大半个月的政府问话生涯，终于从某种层面从他们的生活中告一段落。鉴于受到严格信息封锁的影响，乔尼和罗杰能够在暑假末期同时出现于纽顿高中的教务楼中，却还是要令副校长费雪和助手布香感到惊奇。 但更令人惊奇的事还在后面，当教务处的罗素.霍斯特手里拿着两人所提交的志愿申请表找到艾丽西亚.费雪女士，并告诉她两名前剑齿虎队的纽顿明星居然打算报考普星的一所军校时，费雪和布香不禁面面相觑。 一所致力于培养学者与商业人才的普通高校，在一界内竟然有两名学生打算参军报考军校已是实属罕见，关键是其中的一个还是综合成绩列于年级第一，并且被奇连双学城各大著名院校疯抢的奇才，这就不得不让人万分不解，以至于副校长女士要当着罗素.霍斯特的面，向查莱特.布香发表她的不满。 “一早就说过克拉克和肯特走的太近，恐怕对他的未来发展有损无益，你瞧，好端端的一个尖子生，刚从橄榄球这个烂泥潭挣出来，却又被一个后进学生拖向另一片沼泽！” 亲眼看着乔尼的成长，从一个疑似自闭的半大男孩逐渐变为诸多老师的宠儿和这所校园的瑰宝，查莱克.布香对于纽顿当家女士的意见自然有着极大的认同感。在他的心目中，既然有那位突然在银盟政坛迅速崛起的父辈的协助，这名优秀的纽顿之子，恐怕必将有一天把自己置于纽顿潜在的名人簿上，要与那些功成名就的著名人士一般，不久后就会在那本烫金的校友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但尽管两人看法一致，对于费雪女士的评述，负责学校橄榄球校队事物的霍斯特却持着完全相反的意见。 “这恐怕是他自己的选择，副校长女士，依我看来，肯特这小子在球队里虽不张扬，却也从来不缺乏主见。在这点上，罗杰.克拉克其实才是那个对其言听计从的跟班，他们两人既然能同时报考那所贝利尔的著名军校，那也指不定是谁在影响谁。” 老头说这话间摘下厚眼镜片用衣角奋力擦拭，并眯缝着眼睛又对自己的观点做出补充。 “不过我敢断定，球队也好，军队也罢，有这个两个小家伙在一起的地方，就准保能做出什么来，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他将数据眼镜重新戴上，用一根手指推了推镜架说道。 第七百四十二章 新的目标 三年级更替，一年级新进，学生虽还处于最后的假期，忙着入学准备的校务处老师却已开始忙忙碌碌起来，当乔尼和罗杰从繁忙的教务楼找到罗素.霍斯特以呈递报考军校的志愿申请表时，这位一直以来对他们极其友善的剑齿虎领队却并没有表示出任何的意外。 “忠诚、团结、勇敢、牺牲，从某种程度来说，星际步兵与橄榄球员有着很多的相似之处，甚至就连身上所穿的护甲都异曲同工。”老头眼神不好，只看到贝利尔的抬头，就误以为两人所要报考的是银盟赫赫有名的‘昆仑’军事学院，而那里正是以向银盟军方常年输送陆战指挥人才而著名。 但就在罗杰向他表示，自己和乔尼是想成为战机飞行员后，老头倒确实表现出一些意外的情绪。 “但你们显然对此没有经验，更不会驾驶任何飞行器啊。”见多识广的霍斯特当然知道这类军事院校的入学底线，但他却在两名莽撞的报考者还未表达出舍我其谁的雄心壮志之前即已改了口风。 “当然这其实也不打紧。”霍斯特大加鼓励道。“谁这一辈子又能确保自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呢？年轻人在走入社会前先碰一碰钉子也未必是件坏事。” 他为此二话不说的在两人的电子表格上签下自己的大名，并做入档登记，以学校球队的名义，向负责学生升入学的副校长艾丽西亚.费雪提交了两人的报考申请。 对于霍斯特偏向于否定的评述，不同于满脸写着不服的罗杰，乔尼倒也表现出一惯的冷静和不置可否。 到底是什么力量将自己从死亡的漩涡中，跨越时空的带到这里？为什么是自己？这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对于自己诡异的身世，这位重生者一直以来心中都存有着巨大的困惑，甚至打从一开始他就不停的扪心自问，而在那之后他之所以执着的沉迷于信息海洋之中，一方面是为了尽快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一方面也是为了尝试找到这个不解之谜的答案。 褪色的过去，迷惘的未来，这三年来他虽学到了许多，但对于那个最令他困扰的问题，却依然完全没有头绪。眼看着高中生涯即将结束，面对人生路口，职业的选择，他曾一度难以抉择，而在与瞳之间的那次谈话后，乔尼不禁开始对自身的存在产生了某种全新的定义。 当然他还不至于丧心病狂真的认为，仅凭自身就可以拯救整个银河。 而幸运儿也好，获选者也罢，他只是希望能在可以预见的范畴内做力所能及的事。如此一来，向罗伯特坦白并告知自己已掌握的一切，无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正式加入银盟海军，为迎接瞳口中所述的那场潜在的末日之战做好充分的准备，则又是他自身性格中偏向于务实的另一个结果。 如果天际真的要在眼前崩塌覆灭，那么也至少要在最后一根擎天巨柱倒下前拼尽全力，死而无憾。 但令乔尼完全没有料到的是，罗杰.克拉克居然是玩真格的。 自从在厄雷姆斯空间站上报名失败后，这半个月以来的折腾中就没再听他提及过一次。但就在乔尼下定决心投军，并为报考军校还是直接入伍在通路中查找资料时，这个刚刚在高中结业补考中过了及格线的家伙却兴冲冲的给他打来电话，除了将那个显得惊险无比的分数向友人大吹大擂之外，还不停的提及一些关于贝利尔飞行学院的信息。 原来金发青年一直对此事恋恋不忘，并且还真的拜托自己父亲去专门打听，而一心想讨好儿子的康奈尔.克拉克当然是全力以赴。 作为军人世家的克拉克家族素来有着不错的军方人脉，交游广阔的康奈尔在银盟军事委员会的重要部门更是有着几个很谈得来的酒友，于是在他一通电话攻势下就终于没有令儿子失望，他不但搞来了这所飞行学院的所有招生细则，并且还托人在军委会相关部门里给打了招呼，约定他所指定的报名申请一经呈递就立刻按内招性质加速办理，这样才好赶上即将要结束的公开招生程序。 “一百名教职员工，七百名现役学员，二百七十年的建校历史。你知道么，JFK，自联邦时代即有记载的击坠王数据统计时起，统共不过百来位银盟海军的歼击艇王者，居然有一多半出自于这所学校，因此这里又被外界称作为‘击坠王的摇篮’……”罗杰显然是这两天恶补了贝利尔飞行学院的不少功课，说起来不但数据翔实，且显得激动不已。 “板上钉钉，绝无虚假，这可是所非常了不起的学院，而且今年还挺特别，你猜怎样？为了确保招到最好的学员，他们在今年的招生中故意降低了年龄标准，并且将生源对象扩大到几乎全部范畴，只从这一点来看，我们就一定是走了大运。”他喜气洋洋的试图让友人陪着一块儿高兴，但乔尼倒立刻看出他那条刻意露出的狐狸尾巴。 “我们？”他故意配合的问道。 “当然。”金发青年丝毫不犹豫的直接回应。 “你考虑事情的方式与众不同，JFK，也只有哥们儿我这种拥有大智慧的聪明人才能分辨诠释。对这事我可也想的很明白了，与其放任你去学城的某所书虫大学里去慢慢腐烂，倒不如跟着我加入银盟海军成就一番大事。”他抬首扬眉，信心十足的说道。 “成就大事？你是指？”乔尼止不住笑，却还在勉强试图扳着面孔。 “成为一名海军军史中最出色的击坠王啊！”罗杰说出自己崭新的目标，手中却在捏着腕表晃动，这使得他的影像在乔尼眼前的全息屏中狂抖，他明显是在对友人的不严肃而感到很不满。 第七百四十三章 来生素食主义 “生游星海，逝亦无憾！”金发青年叫嚣道。 “听说过这句话没？”他随即问乔尼。 “银盟海军的训条和墓志铭？”这自然难不住乔尼。 “该死的。”未能得逞的罗杰恨恨道。“那你知道这句话是由谁先说出来的么？”他接着又问。 “……这我倒确实不知。”乔尼老实承认。 “瞧见没？万事通也有吃瘪的时候。”罗杰指着屏幕大笑。“所以说做事不能太绝，做人不能太倔，银河广漠，简直是无边无垠……” “是十万光年……”乔尼纠正他。 “你闭嘴！你能活十万年不？”罗杰问他，乔尼只好摇头。 “不能。” “所以要虚心！”罗杰显得语重心长。“等咱们一起去贝利尔，你自然就会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仅仅是读书是不行的。” “好吧。”乔尼回应道。“那么到底是谁先说出来的？”他向罗杰问道，但金发青年显然完全忘了几秒钟前自己所提的问题。 “什么先说后说的？”罗杰表示不解。 “别再这种人生的紧要时刻随便打岔！咱们的青春可还不够这么浪费！”他不满的皱起眉头。“你要知道参军会让你我的人生从此受益，JFK，这话从一个家族里总不缺军人的家伙嘴里说出来，对你也应该具有一点说服力吧？” “显然。”乔尼连忙道。 “如果你要问具体的好处，那么第一条无疑是可使你始终保持身材，当然打橄榄球也许有着相似之处，但力量训练和蛋白粉又会令你变得过于强壮，你知道作为男性，身体的某一部分无法通过锻炼变得雄壮，那会使得比例失控全身上下变得不够完美，而你喜欢完美，不是么？” “您说的完全正确。”乔尼拼命的挤出一脸的笑。 “我一贯正确。”罗杰狠命点头。“那么第二条就更厉害，参军特别是成为一名飞行员会掩藏你的全部糟点，会让你焕发异样光彩令女性趋之若鹜。我意思是这在你身上很明显不是么？书虫、缺乏浪漫还无所不知，这都是阻止你寻找未来性福的绊脚石……等等，你刚刚说‘好吧’是什么意思？”一直唠叨着试图说服友人的罗杰此时终于醒悟过来，因为他发现乔尼嘴角的那抹笑。 “你居然同意跟我一起去报名？”他有些不敢相信，但在下一秒却又收敛住惊喜的表情。“我是说你当然会被我说服，只是没想到这么容易。” “只是想着既然要前去出丑，那么总要有个垫背的好让您老顺坡而下。”乔尼笑吟吟的告诉他。 “出丑？那怎么可能？可别瞧不起人，JFK。”罗杰虽有些不高兴，但在下一句话中还是稍稍显露出他的一丝担心。 “不过我查了一下，确实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这所学校之前是百分之一的入学率，老实说确实有点不好进。”他弯着嘴角讲述坏消息，接着又扬起嘴角陈述好的。“但在这件事上老爷子总算是帮了点小忙。”罗杰提高语调。“一个早先和我们家有些往来的远亲，如今却在军委会负责军校生源的办公室里供职，他说只要我们能够提供奖项证明并让球队负责人在申请表上签字，贝利尔那边的初选就能帮咱们直接搪塞过去，这一来咱们至少可以免掉一多半的竞争者。” “这听起来可的确不错。”乔尼赞叹道，虽然他如今还完全不明白罗杰口中这所谓的‘初选’流程。 “那也并没什么了不起的。”罗杰连忙羞涩的表达自己的谦逊。 “只不过是找了正确的人，提出正确的要求，以确保咱们的档案能正正经经的放在他们招生人员的办公桌上，这种小事放在我这儿，那当然是办理的顺顺当当。”他显然连几秒钟也装不下去。 “不过你必须要做好准备，JFK，听说他们的那套甄选程序非常的繁杂。”金发青年在这通电话的最后一脸严肃的告诉友人。 “哦？那我该如何准备？”乔尼连忙虚心询问。 “这我可也不大说的好，毕竟谁也没参与过这样的事对不？”罗杰在自谦之后又忍不住提出他所谓的‘建议’来。 “继续保持锻炼，家里没条件的话就去剑齿虎，昨天我已经跟小鹿通过电话，有他做内应，咱俩完全可以在两个强森不知情的前提下使用那里的任何设施。” “还有饮食一定要注意，近期一定要以清淡为主，最好都吃素，这样才不会因为紧张而出现反胃或拉肚子之类的幺蛾子。”罗杰的这句话让乔尼不禁吓了一跳。 “等等，罗杰，你是说你居然转而吃素了？”他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而屏幕中他的那位好友却立刻皱起眉头现出一脸的不屑。 “我？吃素？别说傻话。”罗杰摇着头道。“虽然听上去很健康，但在我这儿恐怕只有等下辈子，我是说来生。” “只有死亡才能让我和咆哮兽肉分离！”他郑重其事的扬起手表，好使乔尼能够看得见他的全身和另一只手上暗暗竖起的中指。 第七百四十四章 罗伯特的定夺 也许康奈尔.克拉克在军委会的朋友确实帮了点什么，两人的报名申请在发出不久后就得到学院方面的回应，发往纽顿教务处的通路邮件被罗素.霍斯特转到两人的私人邮箱。对方的信函严格来说只是一份通知，并简洁到只有两行字，一行是时间、地点、还有一张导航图，另一行则写着：请按时抵达本校参加CPT测试，过期按自动放弃处理。 这样一来，罗杰的小计划算是有了着落，但不同于获得家族鼎力支持的友人，乔尼却还得向还蒙在鼓里的家人进行请示。 向母亲解释和劝说的工作大约花了三天，而在父亲罗伯特那里，却只用了几分钟。 对于乔尼提出报考军校的想法，母亲自然是充满抵触。乔安娜可并不傻，她显然明白儿子口中所谓‘陪着罗杰去试试，不行的话就还按照当初的计划。”只是一句托辞。有了之前橄榄球的经历，亲眼看着瘦弱的少年硬是变成了一名男子汉，他又怎么可能会是只去‘试试’？乔安娜实在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放着好端端的大好前程不要，却突然起了这样令人担心的念头。 优异的结业考成绩和综合评分，使得乔尼可以选择双学城中几乎任何一所著名院校。就在几天前，银盟赫赫有名的爱因霍金大学招生办主任还亲自给家里打来电话，让其任选校内专业并承诺给予全额奖学金。 而他居然要放弃这样的机会么？ 一切都必然与这趟出行有关，乔安娜只得以这种理由向自己解释，她无法想象儿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事实却摆在眼前，在那趟该死的四季号可怕灾难之后，他居然提出要参军报考什么军校，并且还是去做一名令人揪心不已的战机飞行员？仅仅只是因为安全这一项，乔安娜就决不能同意这项荒唐的请求，但她却踌躇于不知该如何拒绝。 作为母亲，她可以明确的分辨，乔尼这三年来变得独立而自主，有着同龄人无法企及的坚韧个性。自信、稳重、成熟，这是这三年来完全给予信任的回报，对于这一切乔安娜已经完全习惯。 成为家庭主妇令她多有闲暇，这些年来在家中也曾在细碎的散文和生活杂谈中，读过过不少的教育经典。乔安娜知道具备乔尼这种性格的孩子，只要一旦人生道路受到父母的强行干预，就不免信心受损，个性扭曲，特别是在这个年龄会变得逆反和抵触，如果直接拒绝不让他去参军，这对于他的将来恐怕不见得有益。 于是母亲玩起拖延战术，寄希望于孩子激情的热度会消减，但显然毫无效果。于是在受逼不过的情况下终于同意乔尼前往贝利尔，前提是必须要获得身在天使城的父亲的准允。 乔安娜自是为此打着自己的算盘，在她的概念中，罗伯特又怎么可能会同意乔尼去参军？这些年来虽然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这名男子，但她从前所认识的那个人却作风谨慎、并曾深爱着这个家，正是这个人，在乔尼婴儿时期对儿子的前途充满憧憬；也正是这个人，在两年前连乔尼加入橄榄球队也持着反对意见。如今，到了孩子要对未来进行选择的关键时刻，他也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拨乱反正，使得异想天开的儿子收回这种完全不理智的选择。 但乔安娜对自己丈夫的想法是错的，并且是错的离谱。在乔尼当着面拨通罗伯特的电话，将想要考取普星贝利尔城的这所飞行军校的消息告诉他，神情淡然的幕僚长却只是在全息屏中微微点头。 “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乔尼，做你想要做的。”他居然在乔安娜的目瞪口呆中直接掐断了电话。 …… 前路已然选择，目标也已设定，一切都似乎是命运的安排，此刻的乔尼只觉得像是身后有一双手臂在推着他在前进，无法遏制，只得一步一个脚印。他无法宽慰情绪低落的乔安娜，只得硬起心肠来让母亲伤心。 好在家里还有瞳的存在，自从那次对话之后，女孩的状况似乎有了好转，对母子二人的态度也不再是不理不睬。她话说的虽不多，但明显的神智恢复却令乔安娜显得特别高兴。而在乔尼打算报考军校后，母亲开始变得忧心忡忡，一度连家务和三餐都没什么心思打理。 笑脸煎饼不再如往常一般嫩黄透亮，椒盐蛙也咸得几乎无法入口，总是出神的乔安娜显然是在为儿子的未来担心，死亡的真空、未知的战争，这个总是温和的孩子为什么却偏偏要想去参什么军？ 瞳趁着乔安娜不注意时主动作了一顿晚餐，当饭菜上桌后，扑鼻的香气居然将心情不佳的母亲也吸引过来，母子二人在共同品尝了瞳所做的精美饭菜后不禁大为赞叹，而在乔安娜惊疑不定的问起小魅姬人是从哪儿学的这种本领时，对方却只是简短的告诉她。 “从未学过。”瞳回答的似是漫不经心。 第七百四十五章 银盟危机 “那为什么能把菜肴做的这么好看，这样好吃？”乔安娜当然要追问。 “我不知道。”瞳摇头回答。“我只是觉得应该要这样处理。” “如果只是吃你做的饭菜，我会以为家里来了个易比克人。”乔安娜是泰勒家族公认的厨艺第一，自然对易比克人的美食天性有着一番兴趣。 “在你的家乡，人人都和你一样有这样的厨艺么？”感受着满嘴啵啵鸡肉的嫩滑，乔安娜禁不住问。 “厨艺？”小魅姬人不免疑惑。“在米索达亚，我们食用各种果实和花瓣，从来不吃这样的东西。”她指了指盘中的那只红色的淡水虾。 “妈，瞳昨天才告诉过我，在她们的星球上从不捕杀动物食用，因为它们与魅姬人是共生的关系，彼此能够通过心灵感应进行交流呢。”在这些天来难得见到乔安娜恢复元气，乔尼连忙试图讨好母亲。 “我还没有决定原谅你呢，士兵。”乔安娜没好气的数落儿子，说道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为什么你一定要去报考那所讨厌的学校呢？乔尼？你要知道，妈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又怎么活得下去？”在瞳的美食将气氛缓和后，母亲还是憋不住的将心里话掏出。 “请别再为这事担心了，妈。”乔尼连忙回应着。“我说过只陪着罗杰去试一试，没有任何舰船驾驶经验，而那所学校又是只有百分之一的录取率，又怎么可能会考的上。” “我才不听你瞎说。”乔安娜摇头表示不信。“考不上你又怎么会为此专门前往普罗维斯敦？我是说那令人难受的迁跃飞行，漫长过程的减压程序，你还记得小时候那几次去普星的经历？每次迁跃结束，你都会浑身发热起疹子，你天生讨厌太空飞行，而现在却又想着要去当一名飞行员！” “如果真的是那样，您就更应该宽心了，妈，军方才不会让一名患有太空恐惧症的人考上这所大学。这一切就当我是出去见见世面，男孩子嘛，多少都会对作战飞艇和各种激光器感兴趣，我自然也不能免俗。”乔尼宽慰道。 “还说我应该宽心？你都开始用第三人称说这些事了，你用想好的理由来说服我对此不闻不问，这才是让我最担心的，乔尼，你总是有着计划，心中的事也从来都瞒着我不说。”多年来的朝夕相处，乔安娜禁不住说出对儿子的行为的真实担心。 “你刚刚又说考不上，骗鬼去！”她却是在怀疑这个。 偷梁换柱的魔法，越俎代庖的实质，乔尼此时在心中叹息，一直以来他独自承受着这个残酷的事实，而作为一名母亲，乔安娜又怎么可能会任何的察觉？听了她无意间所透露的心声，对于儿子心智的成熟她显然有着正确的判断。看似笨拙的母亲，其实却有着精明的内在，只不过是善良和母性极大的桎梏了思维，令她几乎不可能沿着蛛丝马迹追寻事物的真相。 “从现实角度去考虑，这次报考我和罗杰绝对是希望渺茫，妈，对于这点我可以向你发誓。”乔尼举手郑重宣布，乔安娜盯着儿子看了半天，终于表情开始软化下来，但乔尼的下一句话却又让她重新紧绷起心弦。 “我一定会全力以赴，这样考不上也不会留有遗憾，但如果真的考上了……”乔尼看着母亲的眼睛。“希望您能尊重我的选择，让我在这条道路上毫无牵挂的走下去。” 饭厅中的小圆桌旁，刚刚才有所缓和的气氛又再次的被乔尼破环殆尽，他说的话虽令乔安娜无法反驳，却无疑使母亲变得更加忧郁。 此时，一直不做声的小魅姬人仔细的聆听着母子二人的每一句对话，她掰下一根花椰菜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着，又眨着大眼睛紧盯着几乎要再次落泪的乔安娜，瞳心中感到无比的奇怪，完全不明白她为何要阻止乔尼。 …… …… ……银盟如今已经没有强大的对手，但我们却仍需高度警惕！ 这几年来，斯考尔德蓝山人为了星系内地盘与爱泼特斯殖民地不断发生冲突，我的一位资深顾问最近告诉我，由目前的局面分析，离蓝山人退出银盟的日子已经是屈指可数，而在那之后你们自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沃德异灵人在当年琐罗亚斯德人质拯救行动后即开始与我方交恶，多起针对加急送联合速递运载舰的破坏行动，弥诺陶洛斯真卫公司还和他们的海盗起过冲突。沃德星系至今并没有并入银盟版图，民间的纠纷也似乎还没有上升到官方需要介入的程度。但让我们今天把话在这里挑明了吧，我可以从你们的脸上看出那份担心，因为哪怕是小孩子也知道，异灵人和我们之间，迟早有一天会发生一场战争…… ……因为巴尔德战事而直接导致的负面效应，我是说银盟与富饶星系六大族关系的全面倒退，显然这是另一项前任文仲政府的‘宝贵遗产’。我们与坎德人及其盟族不知不觉走到了今天的这个局面，虽然还并非是到了阴谋论者所描述的剑拔弩张的程度，但相比银盟39年之前的那一番景象，则又有着天壤之别。 ……与坎德人之间的外交接触需要持之以恒，善意要通过时间来传递，对于银盟这一分支主体的组成部分，我方绝对不能放弃尝试…… ……我当然很清楚目前的尴尬局面，维斯塔方面这两年将机构撤出，设施清空，如今留在银盟核心的坎德人官员更是屈指可数。他们的最高议会既不肯派遣另一位女士前来天使城主持银盟议会，那就已是很清晰的表明，六大种族将不会趋附我们在银盟这个平台上所提出的任何倡议。 相对于坎德人的天性而言，大家应该明白，事情已经不能再比这样更糟。 ……至银盟41年7月间的正式获选，自提姆.莱恩主席卸任整整20年后，自由意识党重新登上银盟政坛巅峰，而如今的银盟大家庭中真正和我们并肩而站的盟族，除了易比克人和尤尼特人外，其实真的已经所剩无几…… ……是的，请不要搞错，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更不是妄自菲薄，这个当年由合作党先驱弗尔兰.切斯所建立的政经同盟体系，如今已经是摇摇欲坠，千疮百孔…… ……以上摘选自罗沃莉.斯卡娅在银盟发展委员会成立40周年庆上所发表的重要讲话 第七百四十六章 去贝利尔 与母亲之间紧张的关系，直到临出发前也没有得到缓和，而对于乔安娜所表现出的那份担心，乔尼当然也完全能够理解。 如果事情真如母亲所想的那般顺利，他一旦考入军校，并最终成为一名银盟海军，就意味着在他这一生最好的年华中，要与黑暗为伍，和死神同行。 搭乘庞大战舰步入那一片虚无，驾驶那与其只有一壁之隔的战机，身处真空中被各种无法想象的灾难环绕，这恐怕对于任何一位母亲来说，都不可能单纯的只是淡然接受。 乔尼知道，乔安娜需要的也许是时间，因为那几乎是抚平创痕和忧伤的唯一工具。 委屈唯心的答应，依依不舍的放行，乔安娜在儿子的坚持下毕竟没有和他一同前赴普星。她可不像罗杰的父亲康奈尔.克拉克那样为儿子的选择而兴奋不已。将自己唯一的儿子送往贝利尔，在她的心目中，就等同于是亲手把乔尼送上了一条充满荆棘的不归路。 不提在家中的暗自神伤的乔安娜，对于留下糟糕心情的母亲，乔尼虽心中歉疚却也不会过于担心，此时不同以往，因为如今家中有人相伴。 在瞳开始逐渐变得正常起来以后，即开始与家用电器结缘，她似乎有着令人惊异的神奇领悟力，对于家里的这些操作起来并非易事的设备，她却总是一触就会，一会即精。这样一来无需乔安娜的帮助和提醒，瞳就能把家里按照原本的步骤处置的井井有条。勤做家务，又显得知节懂礼，这个来自于神秘行星的异族女孩，在此点上几乎可以算是每一个正统家庭中梦寐以求的女儿。 虽说并非是完全的无迹可寻，但瞳的骤然恢复仍然令乔尼感到有些费解，甚至一度还产生过奇怪的念头，由失魂落魄到乖巧懂事，如此巨幅的转变，难道说在瞳的身上也趋附了崭新的灵魂？ 心中讽刺着自己的敏感，又对将自身经历强加给魅姬人的想法感到由衷的好笑，他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胡乱猜忌无疑显得多余。如今他正陷于一种极为复杂的悖论之中，在两条线索同时给了他一个所谓的‘未来’之后，他所需要的则是弄清下一步棋是否走的正确，那份至今还显得模糊的命运之轮是否已在转动，又或许一切皆是偶然与假象？ 事物的发展有着令他难以置信的巧合，那些旁人所看不清的线索，却在他的意识中连成一条清晰的脉络。 重生、预言、希望之子、魅姬人，和即将到来的威胁，而就是此时，他却鬼使神差的与克拉克父子二人一道，从阿多拉空港的减压中心搭乘区间穿梭机来到古老的贝利尔城，去进行一场他完全没有把握的考学应试。 …… 在阿多拉空港减压舱的穹顶下管中窥豹，乔尼曾不能免俗的如所有第一次见到这座银盟之都的人一样，对于天使城的奢华之貌心生赞叹。因为考学时间的紧凑，一行三人并没有时间滞留于此，必须在一天的常规减压后迅速前往贝利尔。 为此康奈尔.克拉克向自己儿子和乔尼保证，剩余的旧日六城和新新五都市，在贝利尔之行结束后他打算带二人游览整个普星。 “但那样的话几乎要花掉至少半年的时间，而我们还有一所牛逼的军校要上，帅气的飞行员要成为啊。”罗杰首先对自家老爷子不切实际的承诺提出质疑。 “当然我指的是你们被对方拒绝之后咯，我是说婉转的，友好的，内心挣扎的那种拒绝……”康奈尔毫无避讳的说出自己的预判。 “所以你觉得加一场普星畅游来替我们调剂心情，而这趟去贝利尔的入学面试也纯粹是浪费时间？！”罗杰后一句话已是冲着康奈尔大吼。 “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口中否定，头却在连点，老克拉克的举动让乔尼都忍不住笑。罗杰有这样的父亲，从某方面来说也算是一种幸运吧，他由此不禁想到罗伯特，于是心中更添羡慕。 五个标准时的区间飞行，三人在当地的午后时分终于抵达目的地，尽管在飞机上已算是鸟瞰贝利尔的全貌，但一直等到乘坐出租车在城市的道路间穿梭时，乔尼才开始真正对这座城市产生了一些好感。 作为普罗维斯敦的最古老的七座城市之一，贝利尔城自人类联邦建立前即以存在，这座在在降落日不久后由赛博人和人类共同建立起的古老的都市，虽与银盟之都天使城共享着那片雾色朦胧的天空，看上去却又与之有着完全不同的风格。 简单而古朴，陈旧而整洁的建筑，高度在目测间很少有超过五层以上，只有城市中心的几座陡然拔起的塔状大楼高耸而立，它们在一片低矮的楼宇中并不显得十分突兀，反而似是在彰显着这座看似平凡的城市的实际潜力， 街道笔直宽阔，车辆川流不息，现代化的交通引导光束也几乎贯通全境。而在车中所见，两旁的迎街商铺玲琅满目，较之温知城的黄金地段也不遑多让，但也许是白天的缘故，乔尼在繁茂的城市街区里竟然看不到一面全息广告，这让一切都显得秩序井然。 “因为是贝利尔城的军事特色，在这座城市中不允许播放超过尺寸的全息投影。”除了优雅的酗酒和一些荒诞的行径，康奈尔.克拉克无疑是一位真正的旅行家，他几乎去过武皇双星上的每一座城市，因此对于贝利尔城的一些特点也显得颇为熟悉。 “但这又是为了什么？难道说娜塔莉.吉德或维尼.马卡亚丽的玲珑身段会使军人蒙羞么？我发誓她们就算是穿上那身蓝色的海军制服也一样诱人。”出租车正在风驰电掣，罗杰和乔尼坐在后座，听了老爷子的话金发青年立刻表达出不满。 第七百四十七章 山巅 “虽然我比你更早的背弃家族传统，但这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却还是让我一阵揪心。”康奈尔冲儿子一笑，露出洁白的门齿。“可千万别在应试时说如此出格的话语啊，约瑟夫。”他尝试着警告儿子。 “当然，如果你是打算‘故意’搞砸这次入学的机会，好提前进入环球游览的日程，那样的话，我依然要表示热烈欢迎。”康奈尔咧着嘴补充道。 “见鬼，我以为你是来给咱俩鼓劲的，早知道这样就是打死我也不会让你跟着来。”越接近最终的目的地，罗杰就越显得紧张，听了老爷子的话，他口中做着抵抗，心中却已是在打鼓。 “好吧，说道鼓劲……”康奈尔从无人出租车的驾驶座回转身扳着面孔。 “……考砸了也没关系。”他立即向儿子宣布。 “对你的这一口嘲讽腔我已经无话可说。”罗杰翻着白眼不理康奈尔转而面向乔尼。“JFK，你不觉得这次来贝利尔直接应试的人会很多么？”他有些担心向友人问道。 “应该很多吧，不过我并不确定。”乔尼有些不耐烦的用手指抚弄着散落在脑门上的头发，不知怎么，心中没底的他此刻竟和罗杰一样紧张。 “那么请原谅的我的无理。”罗杰似乎本能的感应到友人的心态，话语变得柔和下来。“我原本以为你会在出发前做足功课呢，JFK。”他不禁有些奇怪。 “这次没有。”乔尼闻言只是简短的回应道。 他说的算是实情，虽然最终做出选择，并花费不菲的为了这所军校而来到普星，但他却鬼使神差的真的没花什么心思去收集一切所需的情报。 峡间谷地的家中，瞳突然传递的讯息令他变得心神不宁，而乔安娜的对于参军的反对，又让他不得不违背从前关于‘永远遵从这名女士。’的誓言。 通路分级审查的力度在这位自意党的斯卡娅女士的上任不久后，却变得愈发的强硬，哪怕是在官方渠道中，关于这所学院的部分信息都在对他显示无权查阅的红色提示，而民间版块中关于这所军校考学的信息量更是出乎意料的稀少。 一切都可能与那个所谓的入学测试有关，为此乔尼做了他认为最实际的的分析。如果真的如报名章程中所说，这项叫做CRT的所谓测试最终决定了考生的入学资格，那就意味着会有着被淘汰考生或内部人员泄漏的风险，于是运用信息管理局一向的手段控制通路言论，这恐怕也正是在通路中查不到任何报考细节的真正原因。 康奈尔感觉到乔尼低落的情绪，和毫无顾忌的打击自家儿子不同，他觉得应该给对方打气。 “就算那所校园里挤得人山人海，乔尼也一定能顺利通过。”康奈尔正正经经的对儿子的友人说道。 “那我呢？”他的这一举动显然令罗杰也来了精神，他指着自己的鼻尖，要老爷子也同样给他一句好的。 “你我就不太确定。”康奈尔转头过去，假装在出租车的自助面板上查看离目的地剩余距离。 “凭什么？”明知道被父亲戏弄的罗杰闻言还是不禁大怒。 “因为你是我儿子，把你夸上天只会最终害了你。”康奈尔说出一个似是而非的道理，又一边在前窗玻璃里查看着展开的屏幕。也许是不常坐在驾驶座的缘故，他好奇的用手拨动车辆抵达目的地的时间。但他的举动让出租车陡然间提速，巨大的惯性将罗杰的后背紧紧粘在座椅上，几欲脱口而出的反驳的话被逼回肚子里，而同样被吓了一跳的老克拉克却转瞬大笑。 “哈哈，骄傲的贝利尔人，瞧好了的，本人这次可是带着两只剑齿虎前来，饥肠辘辘，毛顺齿利。他们能否成为真正的兽中之王，就要看今天这一遭了！”他在扑面而来的疾速景象中亮起嗓门，笑容满脸，眉眼微醺，竟似是很享受眼前的一切。而身在后座的乔尼和罗杰此时面面相觑，然后同时被康奈尔逗得笑出声来。 红黑相间的卡里赛昂在空阔的街面上直似一道闪电，它由贝利尔城的东边穿过小半座城市，朝着南部群山峻岭环绕的兰帕特地区疾驰而去。 …… 欣赏绝美风光，查看校园设施，一幅幅雄鹰腾飞的图片，一张张充满阳刚气息的笑脸，虽不像乔尼那样拥有满级学生阅览权限和丰富的搜索经验，罗杰.克拉克在前来普星之前，毕竟还是用腕表查到一些贝利尔飞行学院的资料。 教员履历、课程安排、学习科目他统统略过，而对于伙食标准、运动场馆和男女生入学比例倒看得详尽细致。 所以当出租车向着山区直驶，并顺着环山公路最终在贝利尔飞行学院的校门前缓缓停滞时，一头雾水却不好意思询问的罗杰这才终于惊呼出声来。 “这倒霉学校居然在一座山上！” 知子莫过父，康奈尔拉门下车，对出丑的儿子表现的无动于衷。而忍俊不禁的乔尼却躬身肃立，扶着车门向友人做出恭请的手势。 学校建于山巅，校门前却有着一大片褐色大理石铺就的广场空地，极目远眺，可以看到山脚下毗邻的城市剪影。身后是群山环伺，数座不知名的山峦之间，连绵的山峰已几乎皆被削平，其上错落有致的分布着一栋栋建筑，外形样式虽似古迹，看起来却如同新建，很显然是获得了良好的保养和修葺。 不像罗杰那般马虎，乔尼自是从资料中大致了解过这所历史悠久的飞行学院。但比起死板的照片来，在微带凉意的徐徐风中亲眼目睹这所修建在山顶上的学校，却还是令他感到新鲜。而正如他们路途上所预想到的一样，环山公路此刻不时的驶来各式车辆，虽不如想象中的那般拥挤，但校门外也逐渐的开始人头攒动。 第七百四十八章 雄鹰的巢穴 乔尼关上车门，目送出租车缓缓驶离，他发现几个头戴耳麦，身上挂着扩音器的家伙在人群前喊话，不久后则让所有人变得秩序井然。而两男一女，身穿银盟海军士官服的现役士兵正手持武器在石灰岩质的院门外站岗，他们腰背笔直，眼神凝视空处，对于身前不过咫尺的喧闹场面熟视无睹，就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康奈尔见状急忙拉着两人去人群中排队，而刚刚站定的罗杰却转眼盯着校门前的一尊高大雕像发怵，石质雕塑体魄强壮的，手持长叉，约有四五个蒂尔纳高度，看上去雕工精美，栩栩如生。 “这是谁啊，JFK？”罗杰莫名其妙的对雕像发生兴趣。 “上一世代的海神波塞冬。”乔尼从三叉戟的形状猜出了雕塑的身份。 “海神？”罗杰略有些奇怪。 “嗯，旧世界海洋面积占五分之三，波塞冬在古希腊神话中统治海洋，他是当时海军的守护神，这也许是这雕像在飞行学院门前的原因。”乔尼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旧日的海洋面积？”罗杰眼睛盯着雕像随口问道，却又在乔尼身体变得僵硬前为其解除警告。 “好吧，我对这个有点兴趣，回头你把通路里看到的详细说给我听听。”罗杰的话令乔尼不禁心头一松，他不敢盯着友人的眼睛，而将视线转移向人群，这样不过几秒后他就觉察出不对劲来。 他发现排队的报名人群中有上了年纪的老者，也有还未窜出个头的少年，广场上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要说只是前来陪考的家属倒也说的通，但令人费解的是，如他与罗杰这样的适龄者，在人群中却又少的可怜。 “这里好像不是排报名的队呢。”乔尼首先向二人提出，一旁的罗杰闻言也随即察觉出问题所在，而正颇有兴致听着前方解说的康奈尔.克拉克却浑若未觉，罗杰拉扯他的衣袖，他却回头对其做出嘘声的手势。 “……高瞻远瞩，一击毙命，却筑巢于险峻之巅，在无人可及之处抚育子嗣。在遥远的过去，上一世代的人类总是将展翅的雄鹰与战斗机飞行员联系在一起……”在三人所排队伍之前，一名身材矮小身着贝利尔某旅行社工作服的女士，正在通过扩音器向诸多游客作着介绍。 “有传闻联邦海军的奠基人之一，凯恩.贝利尔正是从这些绘于星舰舱板的壁画中获得了灵感，他受这种早已绝迹的飞禽之王的影响，设计出联邦第一代黄蜂式太空战机。而在贝利尔城始建之初，也正是由于他的提议，将后来成为飞行员摇篮的学院校址选择在这里，这其中自然带有着将其比作雄鹰巢穴的隐喻。”声音抑扬顿挫，语速也并不慢，却不带有任何的停顿，听得出这位导游女士已将这番话反复叙述过无数遍。 “校内学员编制为2000人，因为采用的是四年制，所以按照年级划分，共有四个飞行大队，每个年级有500名学员，分十个班级，因此每个班级又成为一个独立的飞行小队。” “……依山势而建的学院本身就是一座军事基地，并配属一个正规编制的地勤联队，你们瞧这些守门卫士……”导游女士用手指向那三名士兵。 “因为在毕业前不会授予军衔，因此他们既是学员，也是现役士兵，我们可以从肩章上看出他们来自于三个年级，因为本年度的新生招募工作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所以这里无疑缺少了一名一年级学员。” 士兵们站的笔直，人群则交头接耳，几个穿着别西卜种马队队服的漂亮女孩正各自举着腕表，以这些可怜学员为背景做着各种自拍。附近的一支游览团队正在导游的率领下由侧门鱼贯进入，而康奈尔在听完面前这位名女士的介绍后终于发觉不妥。 “女士，女士。”他连忙拨众上前，着急忙慌的询问那名导游。“这里难道不是报名的队伍么？” “报名？报什么名？”身材矮小的女人将嘴边的话筒拨开，一脸奇怪的打量起康奈尔。 “飞行员报名啊！新生考学！”见对方的眼神更加疑惑，康奈尔会过意来。“不是我啊，是他们俩。”他返身奔回，将罗杰和乔尼从人群中拉出来。 “哦？原来是报考这所学院啊，那你恐怕走错了门。”导游女士明白过来。“这里是参观游客的入口，学员的入口在卡戴特谷，离这儿可也不近。” “啊？这还分门的啊？”康奈尔有些哭笑不得的道。 “当然，这可是贝利尔飞行学院啊，校区学员加教职员工，连带地勤部队差不多有5000号人，学院的占地面积顶的上小半座贝利尔城，这里叫做海神门，是校园游览入口，周围还有誓言门和金赛门……”也许是因为习惯，只要涉及到这所学院，导游的话语中就多少带有些介绍的味道。当她说道这里，即从康奈尔焦急的脸上读到点什么。“等一等，你们所约的时间是下午么？这可都已经不早了啊，如果现在乘车下山再赶去卡戴特谷，恐怕要错过这里的工作时间。” “这下糟了，通知书里写着逾期不候，那辆可恶的出租车，我一定要专门给它写一篇冗长的差评。”康奈尔恨恨得道。 “如果从校区内找个人带你们过去，会比绕道山下从另一面上来的要近许多。”导游女士向康奈尔建议道。 “那您能否带我们过去。”康奈尔闻言却会错了意，并举起腕表弹出信用点界面。“私人导游服务什么，您知道的，价格方面咱们有商有量。”他立即做好了讨价还价的打算。 “我？我可不行。”导游连忙摆手。“军事管制区域作为旅行社一方的我们没有权限，这可是一座军事基地啊，再说我还有这么多散客要带……” “那您说个数字，我保证不还价。”康奈尔依旧不气馁的道。 第七百四十九章 偶遇故人 “先生，我老公在易比克人的店铺打工，因此家里从不缺钱花。”导游女士苦笑着告诉康奈尔。 “也许你该找门口的那些卫兵问问，看看他们能为你们做些什么。”见对方仍不明白，女人也不愿再说什么，她指点后即打开话筒带领她的游览团进入学院。 “卫兵是吧，谢谢，谢谢！”康奈尔也顾不上客气，连忙带着两个年轻人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扑向门前。 “中士，请帮帮我们。”康奈尔辨认着士兵的肩章，找出其中军衔最高的那位。 “我带着俩孩子来学院报名的，却不想被出租车带着走错了门，您看能否给予方便？”他求恳着道，但那名士兵却看也不看他，对他的话却并不理会。 三名士兵身姿笔挺，站姿与持枪的姿势完全一致，他们穿着海军作战服，头戴斜边扁军帽，将眼睛和脸孔的一半遮住。 “前辈，是自己人，我们有学院的通知书作为证明。”罗杰.克拉克见状连忙掏出腕表打开，并在他那乱成一团的面板界面里寻找通路邮件入口。 对此刻尴尬的局面，乔尼感到有些啼笑皆非，来之前还想着命由天定，没想到还没开始就已快结束，他在心中暗暗自嘲，在罗杰手忙脚乱调取邮件的时候，他却敏感的察觉到三名士兵中军衔最低的那人似乎动了一动，他不由将目光投向那名士兵，当看清对方的脸，乔尼禁不住在下一刻惊呼出声来。 “天放！”冷峻瘦削的面颊，傲气如飞的眉角，他认得出这张面孔，那正是剑齿虎的前四分卫陈天放。 “什么？”罗杰闻声被吓了一跳，他放下腕表急急转向，自也是立刻辨认出这名前队友，意外之下带着惊喜，他当即上前在对方的肩胛上捶了一拳。 “伙计，你怎么会在这儿！”他兴奋的要和陈天放打招呼，后者仍然一动不动，但站在他身旁的那名女兵却突然拉动枪栓，将手中的步枪对准罗杰，电磁阵列启动后发出一阵细小而尖锐的长吟，这让金发青年当场僵住。 “请退后，公民。”女兵警告道。 “了解，了解，兵姐姐，你可真吓着我了。”罗杰举手投降，脚步连连后退。 “请别误会，我们只是来考学的。”乔尼见状挡在罗杰身前，他同样举起双手，抿着嘴唇作出一幅人畜无害的表情，果然那女兵将枪口一沉，随即恢复了扶枪而立的站姿。 乔尼紧盯着陈天放不放，并可以清晰的察觉到对方也在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罗杰则走到与乔尼并排，他满脸奇怪，朝着陈天放连连挥手。 “天放，是我们啊，喂……喂！”他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 “请求行使特别条款，队长！”沉默不语的陈天放突然放声说道。 “请求准予，限时三分钟。”那名中士随即答复。 紧绷的身体在这一刻松弛，冷若冰霜的面孔也有了一丝暖意，陈天放朝着乔尼和罗杰招手，示意两人跟着他。 “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你们这俩小子。”在大门的一侧的兵站，陈天放面带笑容的候着两人走近，他首先在罗杰的肩胛上还了一拳，打得后者装样大叫，然后与迎上前的乔尼伸手相握。 “脸上没留疤痕，你如今应该知道我手下留了情。”陈天放笑吟吟的故意打量着乔尼，想要令对方尴尬。 “那很显然，您老兄的一只手就能让我趴下。”乔尼说着陈天放当年威胁他的话，并哭丧着脸作偏头欲倒状，陈天放见状不由哈哈大笑。 “一直没跟你就这件事道歉，你知道的，受一个女人的挑唆，面子上不大过的去，不过我被纽顿退学也算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乔尼既肯主动示弱，陈天放自然就乐意顺坡而下，他心中带有一份歉疚，显然早已将当时的情形想通。 “过去的事还提他作甚？天放，说说看，你怎么会在这儿。”乔尼问道。 “哦，贝利尔城我有个亲戚，离开奇连后我就直接来到这儿，先在预科学校读了大半年，去年考进来的。”陈天放笑着道。“你们呢？怎么想起来要考贝利尔？一年多前拿了麦子杯后，我以为你们会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呢。” “被这小子坑了呗。”罗杰闻言指着乔尼。“巴尔德战事期间我们俩一道参加反战游行，跟安委会军警干了一架，然后……” “被竞委会永久禁赛，这个我知道，新闻里都有，你们俩当时可是风云人物，但我以为在巴尔德战事结束后这事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呢，我是说让黑白强森去联赛高层敲敲边鼓，你们俩再写封检讨什么的……”陈天放给他们出主意。 “对橄榄球已经没兴趣了，翻来想去的还是当兵安全，你知道的，最近咱们做什么都不顺。”罗杰言下之意是指四季号被劫持事件，但对于这个，陈天放却显然并不知情。 “行了，这个回头再聊，我正在站岗，时间不多，你们要去的是卡戴特谷，我这就找人送你们过去。”陈天放说完进兵站找了一个相熟的地勤兵出来，让对方开车送三人去正确的地点。 “因为刚刚使用特别条款，为此我要多站两个钟头。”陈天放说道，康奈尔和乔尼闻言同时露出歉意，罗杰却颇为好奇的向他问道：“特别条款是紧急情况也就是在拉肚子时才可以使用对么？” “差不多，女性例假什么的，当然你们来了也同样适用。”陈天放的调侃让罗杰放声怪笑，他自己也在笑，显然是对于老队友的到来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我会晚一点过去，你们事情弄完后在那儿等等，回头我请你们吃饭。这里的校园面积和学员人数虽比不上‘昆仑’，但伙食区却比他们要好太多。” “是么？”罗杰先是睁大了眼睛，随即又露出一脸的担心，伙食的诱惑令他患得患失。“天放，说实话，凭我们两个的素质，你觉得能进这所学院么？” 罗杰的话明显令陈天放有些犹豫。 “你们俩的话，应该没问题吧，我想。”他不确定的表情引来了罗杰的怀疑，于是这位前剑齿虎四分卫只好向他们吐露实情：“因为报考者众多所以竞争激烈，就拿我来说吧，规规矩矩在基地里上了一年的预科，熟知一切应试流程，但最后却还是因为体术加分才能够勉强合格，要进这所学院并不是那么容易……” 第七百五十章 报道 乘坐军用车辆前往卡戴特谷，沿途看到的大多是连绵的机库和漫长的跑道，乔尼至此方才确信那个导游女士所说的‘小半个贝利尔城的面积’并不是一句虚言，这所学院显然具备一座大型空军基地的功能和规模。 看着头顶上方不时腾空掠过的一架架银白色的战机，乔尼倒是稍有些感到疑惑，他知道贝利尔飞行学院隶属于银盟海军，而多数歼击艇只具备太空航行的能力，如今这些飞翔在普星稠密的大气中的战机又是怎么回事？ 半个小时的车程在乔尼的眼里只是短短的一瞬，也许是天性使然，他对陌生的一切事物都有着浓厚的兴趣。而罗杰则不然，听了陈天放的话后他一路忐忑不安，来时那满满的自信也已经所剩无几。 “如果我们考不上怎么办，JFK？”在即将抵达目的地前他问乔尼。 “学天放那样，上这里的预科学校，明年再接着考呗。”乔尼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友人。 他前来普星的路上他即已将一切想通，选择相信并拥抱命运，如果那个传承亿万载的末日传说真的要来临的话，他愿意做好准备与之抗争，而不是一无是处的任其摧毁。 在刚刚在与陈天放交谈过以后，原本心中没底的乔尼此刻反而更加募定。对方有着和他差不多的年纪，又在球队中打着的同一位置，两人无论从身体条件、反应力、敏捷度来看都极为相似。这样看起来，由一个不知飞行为何物的外行考上这所银盟顶尖的学院，决不是什么可笑的幻梦。 如果陈天放能够凭自身能力考上这所学校，那么他和罗杰就至少还有机会。 “正是这样，天放能做到的，相信我们也能！”此时罗杰被乔尼的一句话重燃信心，刚刚的愁眉也显得舒展了许多。 下车后，又被那个不苟言笑的地勤兵领到一座大厦的前，在这座造型古朴宏伟建筑的开放式中庭内，乔尼虽然并没有如老克拉克那样，被楼宇间别有洞天的真实植被和全息造影撩得眉飞色舞，却也不禁对周遭的精美布置感到新奇。 在这个可以直视天空的大厦中央，四面裙楼环侧，却又预留出如此的一处庭院，中心部位阶梯式的喷泉，顶部是一尊古朴而奢华的天使吹号雕塑，水声汩汩，在下方的圆形水池中显得清澈荡漾。 整座庭院以大理石铺就，地面纤尘不染，亮可照人。颇为宽阔的庭院显眼位置正在播放着银盟海军的招募宣传片，而轻柔的音乐不知从何方而来，令人心神舒畅。 在喷泉的一端，整齐的摆放着一圈桌台，烤得金黄发亮的精美糕点在其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几名身穿白色镶边制服的年轻人单手托着餐盘，在为餐桌上添补饮料和食物，因为现场无人拿取，其中的两人只得将满盘的食物原样托着返回。 罗杰左顾右看，一进场就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在一张张的面孔辨认之后，他不由轻轻的叹了口气。 “果然被忽悠。”他有些沮丧的自言自语。 “希望您老别在下一刻萌生退意，然后掉头就走。”乔尼见他这般，心中不由敲打小鼓，于是半认真半开玩笑的提醒道。他知道罗杰是在找厄雷姆斯空间站所遇见的那名女孩，而对方压根就没来。 “冲冠一怒为红颜，这虽然是句很浪漫的话，但老夫可还不至于让这些可耻的肾上腺分泌物给冲昏了头，你瞧，这是我这辈子所做过的最重要一项决定，而这个决定必然是发自内心，这可与任何人无关。”罗杰试图辩解。 “我可没说这与任何人有关。”乔尼连忙举手表示无辜道。 那名姓常的女孩来没来几乎一眼可知，因为招生现场的诺大场地里，连考生带家长，此时却只有不到区区数百人。 “说什么竞争激烈，完全不够看么。”悲观的情绪既去，自大的心魔则来，积习难改，罗杰那古灵精怪的申请继续在眉眼间跳跃，看起来竟是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一方面你想战胜对手，内心期盼考生是越多越好，一方面你却讨厌竞争，巴不得全场只有你一个考生，我想你现在内心中是一定挣扎的厉害。”乔尼禁不住讽刺他。 “胡说九道，我是那么弱的人么？”罗杰眼睛一翻，拒绝承认。 离通知书上所约定的报名时间已经不多，而到场的考生人数却并不见增加，此刻就连乔尼也感到奇怪，这所银盟军方的顶级学府的魅力难道仅仅只是如此么？ 近乎一天的路途奔波让他们几乎跨越小半个星球，加上从早上开始就没进过食，三人此时都是又累又饿，罗杰径直上前取了几块点心，吃的眼睛一亮，他连忙拿了一块送到乔尼手边，后者却并不接他递来的食物，只是下巴扬起向他示意，罗杰顺着他眼神一看，连忙放下手中的餐碟。 此时，在两人的前方，从连接大楼一侧的走廊大踏步走来一名黄肤人军官，他身材匀称面容俊朗，三十多岁的年纪，嘴角带着一弯灿烂迷人的笑，蓝白色的海军礼服一丝不苟，在他的胸前则闪耀着一枚银色的蕨藤叶徽章。 “感谢大家在今天这个初选截止日前来。”在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时，这名少校声如洪钟的说道。“由于我校是采用分批测试的方式，今天总共分了三个时间段，因此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们已是本届招生的最后一批潜在学员。” 他的话解释了场中人数的问题，乔尼不由自主的为之点头，罗杰却立即向下弯着嘴角又苦起脸来。 “对于我们这所学院的一切大家应该都很熟悉了，在此我也不再多做介绍。我只是想告诉大家，各位能来到这里已是一种胜利，因为在初选通知书发放之前，我校就参照公共数据做过数轮筛选，因此只要你们的档案是真实的，就有资格参加我们的CPT测试。”少校说道这里用目光扫视众人，他的眼光中似乎带有一种说不出威严，考生和家长们在他的面前几乎连大气也不敢出。 第七百五十一章 生存游戏 “还没请问您的大名，少校，您一定是今年招生的负责人。”桌台前的康奈尔.克拉克此时突然道，一只手上举着一杯蕨藤汁，另一只手则捏着一块啃了一半的牛角面包，他举杯向这名军官致意，淡红色的蕨藤汁顺着杯口溅落在地。 “我姓刘，刘南，不，我只是一名教师，负责今天的应试，仅此而已。”军官盯着他露出微笑。 “刘少校，初次见面，我是这里一名考生的家长，想向您提几个问题，您看合适不？” “当然。”军官刘南微微点头。 康奈尔放下手中的杯子问道：“对于您刚刚提到初选前筛选一事，请问是以何为标准？” “标准嘛，自然有很多项，但首先是智力方面，太令人着急的学员我们这里可教不了。”刘南的话引起一片笑，但他自己却扳着面孔一脸正经，乔尼在旁看得真切，却觉得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军事院校的目的是向军方输送人才，但因为我们所培养的对象较为特殊，对于生源选择也相对严格。具体来说要涉及到身高、体重、视力、听力以及各种关键体征，12年义务教育过程中所留存的各学年体检、文体成绩、过失惩处等诸多数据，经过一些条件限定和筛选，就可以为我们初选流程开一个好头。” “您是说，贵校拥有银盟所有适龄学生的档案？”康奈尔有些不敢相信的问。 “档案？当然不是……我刚刚说了，只是所需要的公开数据……”刘南微皱眉头的看了看康奈尔，对于他的家长身份不禁产生了怀疑。开放式的考学方式，很容易让一些专门挑毛拣病的自由派记者在这个时点混进来胡乱打听。 乔尼则立即看出这位军校教师的疑惑，连忙拉着罗杰向康奈尔的靠近，以打消对方的怀疑。 “……现役兵种和少年军校在此方面有专门的CHI档案，这可以与我校的数据模组直接匹配，而普通中学的数据则按照银盟13年出台的军校招募规定，从专属平台向各地区级教委会发送请求并获得响应，在这一点上也就是说，必须是有意向报考我校再提交申请，我们的招生部门才能获取该考生的部分资料的审查权，这与民法中的个人信息隐私条款并没有冲突。” “嗨，我从没说过什么‘冲突’，也没有表达过此方面的任何疑问。”见对方咄咄逼人的眼神，回过神来的康奈尔连忙举起双手表示无辜。 “那么从报名申请到获准来这里初试，这个过程大约要筛掉多少人？”罗杰在这时大声问道。 “这个数据每年都不一样。”刘少校皱了皱眉，似乎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只是问今年的。”罗杰连忙道，他见对方面沉似水的并不答复，于是换上求恳的语气。“拜托，少校，这点再无需隐瞒了……您知道，从奇连一路飞过来很不容易，对于贵校的这个首轮的数据竞争，我想……” “五十万。”少校打断罗杰。 “什么？” “你想知道你战胜了多少对手，那么我告诉你数字，今年一共是五十六万报名者，而能来这里进行CPT测试的只有六万人不到。”少校冷冷道。 “六……六万！？”罗杰听到这个数字，脑部充血差点把门牙崩出来，是的，在什么都还没比试的前提下就干倒五十万人无疑令他惊喜，但一想到有如此庞大数字基数的对手要超越，他就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 “今年的报名人数确实比往年稍多，因为是向全银盟适龄者招生，武皇以外，各大殖民地也有近十万人填写了申请，而去年的CPT测试人数才差不多四万出头。”罗杰夸张的表现让刘南觉得有必要进行解释。 “才四万！四万也太……”罗杰一点也没被这个数字镇住，反而显得更加惊惧。 “但是今天这里怎么也不像有六万人啊。”康奈尔提出自己的质疑。 “今天？您以为我们会让这么多考生在一天测试完毕么？”终于明白过来的刘南笑了，笑意从他的一边脸颊堆积起来。“入学考试从今年的四月下旬开始，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有两个半月了，而我刚刚应该是说过，各位是最后一场了不是么？” 眼见着这个刺头般的中年人终于惭惭的收敛，刘南不禁又再次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三人，他微觉奇怪，心道一个没皮没脸的老子，却带着一双高大英武，心理素质奇差的儿郎前来应试，有意思的是这两个看起来年龄相仿，个头一致，发色也一致的双胞胎，长相却又完全不同，当真是咄咄怪事。 “刘少校。”正想略过答疑环节准备下一项事宜的刘南，突然听到双胞胎里一直沉默的那位在叫他。 “你还有什么问题？”少校也开始察觉出自己话语中的一丝不耐，于是尽量调整着的表情。 “没什么，刘少校，我只想问……这个CPT的入学考试，到底是考些什么？”官方板块只字不提，民间通路又是众说纷纭，真假莫辨。无从着手，更是不知该怎样预习，这个所谓的测试委实是困扰了乔尼许久。 “通路搜索的尝试失败了，不是么？”刘南在一边脸颊堆积出笑意，乔尼心中对这一举动明显产生反感，但他依然诚实的点头向对方承认。 “向一个考场的教师询问考题，这可不是什么聪明的举动。”这位黄肤少校如此告诉乔尼，但在下一秒他却又满不在乎的向在场的所有人揭露谜底。 “我相信你们中的有些人已经早已知晓CPT是什么，但对于那些不知情的，我建议你们也无需担心。那无关你的任何后天所学，无法准备，也根本不可能靠经验积累，那只是一项相关天赋的综合测试，至于到底是什么嘛……” “你们将一起……去玩一个游戏……”刘少校歪着嘴角审视着所有人。 “一个有关于杀戮和生存的游戏……”他大有意味继续补充道。此刻，他的半边脸颊笑容似火，半边脸颊却冷漠如冰。 第七百五十二章 虚拟幻境 雪夜枯林，星月隐匿，皑皑白雪在暗淡微光下变得如岩石般生硬。他仗剑而行，只觉得狂风夹杂着大片雪花扑面，而前方的视界一片模糊。 一脚深一脚浅，积雪埋过了整个膝头，使得他行动的更为迟缓。 前方的地面微动，积雪翻腾，紧接着一条黑影从雪中窜出，长吻獠牙，浑身毛发，手中的长刃在在漆夜中闪烁着异样光泽。对方凌空而至，双手持刃猛劈向他。 单手举剑架开这记势大力沉之击，他躬步错身，发动一个组合连击，用手中之剑向对方展开攻势，逼得对方只得用武器护住全身，在飞扬的雪絮中接连后退。 颈后的划过的微风，耳边的金铁的轻吟，他突然停下攻击，手中长剑却向身后一圈，黑色的血液伴随着蒸腾的热气，从后方偷袭的暗精灵的颈项中喷洒而出。 此时他面部的一侧感受到一股压力，紧接着身前那名体型巨伟的狼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徒手向他扑来，他向一旁侧步，双手将长剑高举，待那狼人扑空后奋力将其钉在雪地中。 就在这一瞬间四周狂风骤起，那暗精灵和狼人的尸体顿时化作一股黑烟，在荡起的积雪中飘扬散尽，而前方的空地中，一枚指示箭头微微闪烁着，又在他的目光注视中缓缓消隐。 恶劣的天气，夸张的环境，还有这些无止无休的截杀和扰袭，正如那名少校所说的一样，这个所谓的贝利尔飞行学院的入学测试，居然是一场以DND背景所构造的该死的游戏！ 与其他的几十名考生一道，乔尼与罗杰被刘南领到离行政楼不远一座大楼，他们乘坐电梯，进入一座面积如纽顿功能运动中心般大小的巨型场馆内。随后考生们按照分配好的位置，进入场馆中的一间间小隔间内，穿上自适应感应装备和功能靴，头戴全息面罩，开始进入一个经由复杂设计的全新世界。 对于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严格来说对乔尼并不算陌生，全息环境模拟又称为‘身临其境’，是一项对全息应用开发到巅峰极致的前沿技术，如今被垄断影像行业的仙木林公司广泛的使用于各种互动式电影中，在温知城繁华的商业中心，就有着全市唯一的‘身临其境’影院，因拟真感极为强烈，虽然价格不菲，却依然令温知人趋之若鹜，每逢周末就总是一票难求。 应电影迷罗杰的邀请，乔尼还曾经陪着去欣赏过一部关于升天者古墓探险的恐怖片，在整整两个钟头的鬼魂贴面和血海挣扎后，尽管他明确的表达过再也不做这种自欺欺人的傻事，并且抱怨两个大老爷们联袂看电影会引来非议，却还是对电影与观众真实互动的实现感到有趣和新奇，而如今在这所飞行学院中，入学测试所采用的设备和内容，却明显比那部仙木林耗费巨资制作的影片显得更加真实。 毫无瑕疵的物理反馈，细致入微的景物描绘，但凡眼有所见，一切就都可成为与之互动的元素。 生存与杀戮，刘南说的没错，这确实是真实感极强的游戏，其缺乏娱乐性，主旨只是围绕着遇敌和存活。在乔尼的内心中，对于将如此高明的全息构架和互动细节，却用于如此低劣的一个孩子气的游戏中感到惋惜。但既然已经挑明了这一切都是基于一场测试，他就多多少少能分析出这些频频杀戮后的真实企图。 游戏采用的是真实力反馈和真实伤损系统，没有护盾，没有血条，更没有疗伤药，被砍伤手则无法抬臂，被击折腿就无法行路，身体受损会导致虚弱，流血过多亦然，最终会陷入奄奄一息的状态，直至死亡。 在刚进入这个游戏世界的最初阶段，连续的六次伤重惨死给了乔尼一个血的教训，那就是在这个测试中一切都按真实的状态来。 但游戏就是游戏，与真实最大不同的就在于死后可以重生，并且在与这些黑暗魔法世界的怪物作战时，他所操作的这个角色可以做一些预设的招式攻击。 穿戴在身上的自适应互动装备，给予他在这个世界中行动时的真实感受，潜行、奔跑、跳跃、搏斗，装备会通过微电流刺激他的皮肤与肌肉，模拟出与现实相差不大的环境感，只是在遇到致命危险或遭受严酷打击时，才会根据受力大小减轻阙值，让游戏中的惩罚不至于达到现实中难以承受的境地。 无尽的厮杀与械斗，从最初的笨拙一直到游刃有余，乔尼猜想这是一个关于适应能力和学习速度的测试，这一点上觉得自己做的还不错，在十五分钟的六次死亡后，他终于摸清了这个游戏的玩法，在后来的半个小时中，他甚至没有哪怕伤及一根毫毛。 怪物的攻击毫无规律可循，一对一的打斗又往往出现可耻的偷袭，于是聪明如他自然很快就想得清楚，既然是测试，他们不可能眼看着除了超人外的每个考生失败，一定会给出蛛丝马迹和有关于危险的提示。诸如耳畔的轻响，颈后的微风，又或是嘎然骤响的踏雪声，在暗影中悠然晃动的枯枝。他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出异样，并作出相对正确的反应。 顺着提示继续前行，稠密的枯树林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行的几步，他觉得脚下渐轻，原本过膝的积雪变得间间稀薄，不久后竟是脚踏实地。浓雾渐散，纷扬的雪花也消失不见，再走不久，前方竟是一片赤红，耳边传来一阵阵巨大的嘶吼和金属的敲击声。 他加快脚步，眼前却有了动静，只见一名身穿金色盔甲的矮人骑着野猪向他冲来，这让他立即长剑挥动，做出防御的姿态。但矮人却拨转猪头临时转向，同时手势一扬，向他撒来一把金灿耀眼的金币。 他下意识的向一边躲开，眼看着那头野猪在视野中消失，他看了看地上的钱币，摇了摇头，身形一动，加速冲进那片红色的光影中。 第七百五十三章 龙战 当刺目的红光在眼帘中逐渐暗淡，眼前的景象却又不禁令他吓了一跳。火势冲天，并无处不在，一切皆在燃烧，就连岩石也似乎如烛火般融化。正前方不远处，一头浑身浴火的骨龙正在与三名猎手搏斗，那些人类与他他穿着相似，于是他立即明白那一定是和他一样的考生，他们如今同处于一个游戏中，并且相互连线。 骨龙体型大得骇人，它扇动着那副并无血肉的骨翼，将燃烧的磷火在空中鼓动的片片飞舞。一名猎手用手中长剑正在攻击骨龙的腿部，锋利的剑刃在火舌喷吐的腿骨上划过，溅出一溜火花，同时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鸣。 巨龙之骨如金似铁，全身刀枪不入，但它似乎也能感觉到威胁或疼痛，在受到攻击后即仰天大吼，发出嘶哑骇人的嚎叫。它速度奇快，用满嘴的獠牙向那名猎手发起攻势，后者斜身退步，试图用手中的长剑抵御，但骨龙力大无穷，猎手被这一记迅猛无匹的攻击撞得向后翻滚，好半天才算稳住身形。 骨龙在这一击后全身一滞，头部开始微微后仰，一道道绿芒在头骨的缝隙中透出奇光，它身形向下前躬，张开巨口，喷吐出骇人的绿色火焰，将那名受伤的猎手化为一股青烟。 乔尼操作着他的猎手准备向那头骨龙发起攻击，不用收到任何的提示，他也清楚眼前的这头庞然巨兽恐怕是最终的测试，而从近百名应试者只抵达三人的局面来看，他能通过测试的可能性无疑大增。此刻，他不清楚剩下的两人中是否有一个是罗杰，游戏中虽可接收音效，却不可以发声，这让他无法直接与对方进行交流。 两名猎手狼狈的躲避着骨龙所喷吐的绿焰，双双陷入岌岌可危的局面，形式刻不容缓，乔尼疾冲上前，他不能眼看着那两名应试者被骨龙击杀淘汰，因为他们其中的一个有可能是罗杰。 他在第一时间即已注意到骨龙的眼睛，虽然那头龙全身腐烂的已不再剩下什么，但一双巨眼却又并不和谐的闪着精光。巨龙在专心对付身前的两名对手，这可以使他全无顾忌的自后摸上，他从龙尾部顺着嶙峋的尾骨跃上龙身，并在这头巨兽的脊骨攀爬，他在即将靠近对方的头部前被骨龙发现，他停止喷吐烈焰，抛下两名猎手掉头疾奔，他身躯晃动，头部连转，想要将身上的猎手摆脱。 两名猎手自后追赶，乔尼则紧紧的抓住巨龙的一根骨节，拼命的控住身形。 他能听见耳畔呼呼的风声和巨龙的嘶吼，身旁红色烈焰灼烧白骨的噼啪声响，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这让他不禁露出微笑，对自己的这一举动他稍稍有些而奇怪，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竟然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这种感觉像极了他第一次在进入温布尔顿图书馆中，倘徉在信息海洋中的求知欲令他如痴如醉，这让他想起在剑齿虎特勤组的第一次持球达阵，用尽全力并最终获得完成目标后所引发的兴奋和喜悦久久不散。 骨龙拼命挣扎，却始终无法摆脱身上的那名猎手，他在交错的龙骨上艰难攀行，不久即已抵达巨龙的头部位置，他用脚尖勾住一根龙骨，站稳身形，高举长剑对着龙眼刺了下去。 血流如注的巨龙之眼被这一击摧毁，但巨龙失去一只眼的剧烈反应却令他的剑脱手，他尝试够着去拔剑，龙头此时却猛地向地面一蹭，将那柄剑连同它报销的那颗眼珠齐根剐出，跌落在奔跑中的巨龙身后。 疾速奔行的龙身剧烈晃动，使得其上的猎手几乎无法稳住身形，他在迎面袭来的狂风中如一片枯叶般摆动。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地面上尾随跑动的其中一名猎手却将自己的长剑向着他急掷而出，那剑掷出的手法极为糟糕，在空中横着转动，速度竟然并不慢。 乔尼操作角色连忙迎着转剑掷来的方向，他拼命的探出身子，却也将将好在长剑已呈落势之际将其接到。脚尖紧绷，在骨龙的肩胛处一个迂回，他双手持剑跃起，凌空对准骨龙剩下的那只眼睛飞扑而至。长剑直没入巨龙的眼中，猎手双手紧握剑把，其势未尽，沿着他飞腾的方向，那柄锋利无比的长剑劈开巨龙的颊骨，直至颈部。 设定的致命要害皆被猎手破坏，骨龙如抽髓去骨完全失去控制，扑倒在地向前滑出老远。在一切终于静止后，吊在它喉下的猎手则抽出长剑一跃而下，他冲着自后赶上的两名猎手点头，并朝那个手中空空的家伙比出胜利的剪刀指。 那是罗杰，他心中确定无疑，因为没有人能把东西扔的比他更加拙劣，那名猎手显然也从舒展的动作中认出了他，他们两年来在各种赛场上已经熟悉了彼此的动作。 乔尼用手指着那柄剑随后在脑畔圈起手指，罗杰则从指缝间弹出中指予以回应，但他却猛然间发现，对方拉弓开式，突然将手中的长剑掷向他，那剑飞的极快，在他还完全无法做出反应之际，已经从他的脸颊边擦过。他察觉到不对，一回头，只见那名与他联手对抗骨龙的猎手正在缓缓倒下，他保持着长剑举过头顶的姿势，而胸膛上所插的正是刚刚乔尼掷出的那柄长剑。 第七百五十四章 榜眼 来到渔人码头，搭乘通体透明的全景游船在班赛贝尔河中欣赏沿途景色，或是畅游古城遗址，在市立博物馆中完美保存的星舰移民诸多遗物，在小径中漫步，在广场间倘徉，对于这座古老城市的简单和静谧，不禁令乔尼生出一丝异样感慨。 将近四百年前，勇于开拓的第一批次世代人类，从普星气候温暖的墨海之畔出发，在探索了整个行星根据地形和气候环境后定下了六个特殊的标记，在行星殖民的过程中，人类因为得到了赛博人的鼎力协助而发展迅速，在这之后短短的一百年，亚巴顿、别西卜、贝利尔、莫斯提马、阿撒兹勒、萨麦尔，六座各具特色的都市被分别建立。 不像科技氛围浓郁的天使城充斥着奢华与高贵，在乔尼的观感之中，这座贝利尔古城无论是地理环境和城市格局都显得要低调的多，这不禁令他重新唤醒沉睡的记忆，贝利尔城与他前生所去过的某座南亚城市，居然有着某些奇妙的相似之处。 三个标准日，短暂却又漫长的等待，这让自认为彻底考砸的罗杰感到焦虑不安，然而玩心大起的康奈尔却根本不在意自家儿子的糟糕心情，他换上休闲的服饰，像个本地导游一样带着二小满城乱跑，对关于飞行学院的那场决定入学资格的测试，却又只字不提。 对此乔尼显得比罗杰更为放松，他觉得按要求做到了自己所能作的，特别是教官刘南在那场测试之后，也还算仁义的向所有考生们大致阐述了一下所谓CPT测试的真实企图。 “测试的重点不在于你在打斗中获得了多少次胜利，也不在于你被干掉多少回。”那位脸部肌肉似有着某种残疾的军校教师当时一开口的话，就让本来就迷惑的考生们更加的一头雾水。 “虚拟实境可以模拟我们设计好的元素和环境，这会让你们对那些假象做出最真实的反馈，而这些反馈的数据才是我们想要的东西。” “除了头戴式的全息视镜可以读取大脑波长，测试时你们身上所穿着的互动装备也具备体征采集功能，通过这些设备，我们可以将测试者所作出的预判、判断和决断，应急处理和反应能力通过数据实质展现，这也让我们可以对每一个事件中你们采取的行动进行模块化的评估……” 少校的解释算是证实了乔尼的一些猜测，而他在答疑送客前的最后一刻所说的话却让罗杰耿耿于怀。 “在今天下午的这场测试中，虽然你们中只有四位进入了骨龙事件最终挑战，但并不代表他们的综合得分就会比其他人要强。并且这次测试的成绩会与这几个月来所有考生的数据一道，进入我们最终的筛选，也就是说，对于今天在场的各位，这就表示有两个极端的可能性……” “统统全部过关……” “或是一个也过不了。” 考虑到贝利尔飞行学院的报考人数和甄选机制，刘少校的临别赠言对于绝大多数考生来说无疑意味着永恒，罗杰显然不愿成为那支庞大队伍中的一员。这几天来他茶饭不思，睡眠也不安稳，日间跟着康奈尔在贝利尔市游玩时也似一具没有了生气的行尸走肉，就连那著名的景区美食-棒棒蜥也完全调不起他的胃口。 对此乔尼也不知道自己劝了多少回，他告诉友人能坚持到最后副本一定会有加分，又依据道德伦理跟他分析偷袭者的卑劣行径必不会被军方鼓励。但罗杰根本听不进友人的话，他睁着无神的双眼只是叹气，到了晚上勉强糊弄完酒店内的自助美食后就把自己关进房间。 “我怎么就没发现那该死的偷袭？”他终于在发榜日的那天早上向乔尼坦白。“我什么都比不过你，JFK，虽然心里一直存有这种念想，但我终于在这两天将这一切想通。” 他不理会乔尼试图告诉他正面发现和背后受袭的不可比拟性，又对康奈尔.克拉克所谓“就算考不上飞行员，还有同城的‘昆仑’军事学院可以考虑。”的言论表示嗤之以鼻。 “如果我们两个中只有一个能雀屏中选的话。”他可怜巴巴的瞅着乔尼，眼神里又是自豪又是嫉妒。“那一定是你。” 因为报考者众多，并且几乎遍布整个银盟，贝利尔飞行学院规模虽大，也完全无法将六万受测考生集中在一起现场放榜，于是最终的入选名单在既定时间公布。 三人在发榜时间临近前齐聚在罗杰的房间，呼吸急促，手掌出汗，在那一刻罗杰就像‘滑手’山缪.布兰科持球犹豫不决时那般紧张，他拒绝康奈尔的好意，亲自打开自己的腕表中的邮件链接，随后在学院官网刚刚公布的榜单中逐页翻找。 近千人的入选名单令聚精会神的三人都快看花了眼，而那些陌生的名字则让他们一次次陷入的失望。一直到罗杰气急败坏的翻到名单的最后一页，康奈尔已经露出尴尬的微笑准备打圆场时，旁边闷声不吭的乔尼却突然飞快的指着名单的最后。 “瞧，在这儿！”他沉静的表情开始出现变化，而罗杰原本眯缝失神的双眼却逐渐睁得老大。 “我的老天爷，这不是在做梦？JFK……这是……我们？”他指着全息屏转头望向友人。 “是的，你没看错，是我们没错。”乔尼挥舞着拳头，笑容满面。 “当然……当然，我本该想到，最后一天，最后一页，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罗杰从失落到狂喜，满心落寞到兴奋不已，巨大的转折让他挣出泪来。 “蹩脚的催泪情节，毫无必要的煽情桥段，这帮野蛮的反转剧情者，掉胃口的混蛋！”他说完放生狂笑，还不停的用手指抹眼泪。 “我们成功了，不是么？我们成功了！”罗杰对着乔尼大吼，并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前，紧紧扑上去搂住了他。 第七百五十五章 二重关 “嗯，赶上了最末一班车，如今想想看简直是不可思议。”魅姬人的建议和那个即将到来的宿命，不知怎么，乔尼心中的喜悦就不由被冲淡了几分。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他们在六万人中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说明这个毫无爽点的杀怪游戏并不算失败的彻底，它慧眼识英雄，认得出两个未来的飞行王者。”当尘埃落定，自己的名字在名单中灼灼生辉，金发青年这几天严重缺乏的自信也开始回归。 “不知怎么地，我现在感到饿得紧，就像是几天没吃东西……事实上，我觉得现在能吃得下一整头咆哮兽。”罗杰说完迅速跑出房间，从套房的客厅取来定制客房服务的控制板，他的手指在欢快的跃动，就像一只在青草地上奔跑的小白嘴鹿。 “听着，如果想吃点本地菜，这里有……清蒸翼鲸鼻、蕨藤果蛙奶沙拉、班赛贝尔河螈……当然如果你们想吃点家乡菜的话，一盘烤的香喷喷的咆哮兽脊骨肉，显然也是不错的选择。”他将酒店的菜单拉至乔尼的眼前，早已吃过早餐的乔尼连忙摆手拒绝，而当全息投影飘向老克拉克的身前时，他却用一根手指将菜单拨开。 “勒紧缰绳，牛仔们，现在显然还没到吃庆功宴，喝祝福酒的时候。”康奈尔指着飞行学院的榜单对二人道：“榜上写着总计一千六百人通过测试，而那天你们也听到那个导游女士说了，真正能入学的却只有五百人，算算看孩子们，那会发生什么？” “就是说还要再刷掉一批人……”罗杰闻言又开始紧张起来，但这次他却又顷刻间即恢复如常。 “随便吧，反正也上榜了，对于我这已经足够。”他豁达的继续翻动他的客房服务菜单。 “原来你只是打算在那片红色的背景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康奈尔听后吃惊道。“我说儿子，如果你喜欢红榜，我大可以找人专门设计咱们家客厅的墙面，然后在上面写满你的名字……” “别再恶趣味了，老爷子。”不像乔尼，罗杰却一点也没被自家老爹逗乐，他皱着眉撇着嘴向康奈尔表达不满。“你当我这阵子都在担心什么？那是因为咱们三个有一个算一个，谁也不明白这飞行员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这块榜说明了一件既定的事实……” 他故意卖起关子，这样果然引来康奈尔耐不住性子的询问。 “这个事实就是……从这些牛皮哄哄的专家的角度来看，我们显然具备成为飞行员所需要的先决条件，如果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线，那么接下来的事自然是水到渠成，又有什么有必要担心的？”他在菜单中点好几样大餐，又扬着脸义正言辞的展现给康奈尔，这让后者眉头紧锁，因为计入房费的结帐款项里显然写着令他不快的数字。 “你不担心，我就更不担心，不但如此，还祝福你有个好胃口。”老克拉克突然扬眉一笑。“但千万别在未来的某个时候缠着我要什么‘家族遗产’，你知道的，这些数字并不庞大的祖产，可都均摊在你的每一份咆哮兽肉的账单里了……” 康奈尔半真半假的跟儿子哭穷，而罗杰却显然毫不在意。 “未来？还‘家族遗产’？”他翻着眼睛表达着自己的不屑。“难道你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同么，老爷子，我们上了这个淘汰率高达六十比一的榜单，即将要成为光荣的银盟海军，并且是一名该死的飞行员！” “我们今后将要生活在黑暗的真空，巨大的母舰和军港将会为我们提供专享的温床，由跳跃和闪烁的繁星伴随我们入眠。知道么，老爹，我的未来是星辰大海，可不是那些克拉克们传下来的那点祖产！”罗杰气愤愤的说道。 “无论怎样，请尽情享用你的美食，因为过了村没了店，也许这是你们俩苦日子开始前数的过来几顿大餐。”康奈尔笑嘻嘻的调阅出榜单后的信息。“这里写着上榜人员明天起就可以报道，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但我显然可以省下一大笔价值不菲的酒店花费。” “在省钱这方面，您老无疑是个中翘楚。”看着老爹以指纹确认账单，随了心愿的罗杰干脆唯心的表扬起老克拉克，接下来他开始仔细的查看榜单后的条款，并向乔尼询问。 “JFK，这里写着全面体检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我以为他们在收到申请后就自动有了我们的健康档案呢。” “他们当然有，而这恐怕是要再次确认，以保证这些档案资料的正确性。”乔尼早在父子俩为吃什么而争执时就已将全部信息都参详完毕。他对贝利尔飞行学院仅凭一个游戏就确定最终人选的方法心中存疑，成为正式学员并最终获准在各种极端环境下驾驶歼击艇，银盟海军也许对他们的小命并不关心，但却绝不会将价值百万星币舰载艇交给没有把握开回来的飞行员。而从他们放出成倍的名额进行最终的筛选来看，也许接下来的一系列体检和特训才是真正的挑战。 第七百五十六章 厨子与子弹 入学报道的签名就像一纸投名状，结合接下来数周来的体会，乔尼倒觉得这么形容非常贴切，至少他到目前为止也还没真正感到心中踏实，这让他和所有入学测试过关者都一样显得战战兢兢。总而言之，在这所顶尖飞行学院里的每一天都充满挑战和危机，当然，等到挑战结束，危机来临，这些可怜人却往往不知自己错在哪里，并且对此几乎无能为力。 对此院方并没有做着任何的隐瞒，并且从一开始看起来一切程序都显得简单而有序。在最初的入学培训课程期间，和蔼可亲的专职教员们分批将今后所面对的内容都给他们交代了一遍。然后办理入学，在学院名籍上登记载册，发放通行卡，并分配宿舍。 学院给了他们四套统一的制服，两套分别在训练与体检时穿着，另两套一样的每天换洗。两套连体的制服与学院军校生所穿的完全不同，训练服黑底衬绿外罩，体检服黑底衬白外罩，穿起来像是囚服，在训练和就餐的路上，还总是沿途引来正规学院生的嘲笑。 他们如今不再叫做考生，而是被面容刻板的教员们统一称作‘准备生’，那其中的意思自然也很明确，他们仍在‘准备’，还并没有资格称自己为飞行学院的学员。 因为几乎是接纳日的第一时间就办理了入学报到，不知深浅的两名温知青年兴冲冲的进入卡戴特谷的教学基地，不久后他们就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出门。 拿着读卡仪检查进出的所有学员，几个身材彪悍的像是陆战队特种部队的老生不耐烦的告诉乔尼，想要在‘体检’期间离开学院绝不可能，必须要等到为时两个半月的全部流程结束后才能离校。当然，如果是因各种原因而被院方确定淘汰的话，那么就算是想要留在基地内也不太可能，通勤的高年级军校生所谓表示‘友好’的收拾行李的速度，要比淘汰者收拾心情快得太多。 第一个搬进那座20人一间的大号宿舍，眼见着这些从银盟各地前来报道的准备生们络绎不绝，每天都有新的面孔，而每天也都会出现表情亲切，动作凶恶的通勤生前来赶人。 通风不好且经常因浓郁的体味而臭气熏天，莫名其妙的湿气使得高低床的铁架锈迹斑斑。无人清扫地面，更没有人帮着整理内务，腕表被没收，还没有投影电视，于是除了躺着睡觉之外，房间里再无任何的娱乐。 尽管所有人都并不留恋这间连洗手间都没有的倒霉宿舍，但却没有人愿意大老远的跑来这里却被‘礼貌的’请出校园。 名义上的‘体检’，实际上是对身体机能做进一步的全面测试，检测期间全程配戴体征侦测设备，在各种模拟环境条件下对测试者进行诸如跑步、游泳、攀高，器械的数据记录与观察，这些由学院聘请的专家们将按照个人进度，分批分项的对准备生的身体条件出具评测报告，而将按照检测指定流程，测试者也必须按照进度一项一项的通过。 “就像你们以前的学年评测，不同的是你没有办法通过自身努力来提高评测结果，并且只要一项不通过就要被自动淘汰。”在乔尼第一天开始体检时，那个被分配专门负责他的专家组成员，就这样开诚布公的告诉他。 这位由奇连知学城著名医学院毕业的年轻人叫做丹尼.赫本，如今在普星亚巴顿某大型教会医院实习，他是这个临时凑起的专业团队中最年轻的成员。也正是从他的口中，乔尼方才得知，在每年的军校招生季，银盟军委会就会邀请各大城市的在职医师为其效力。 丹尼因为在校期间写过一篇关于人体潜能侦测的论文而在行业内小有名气，他在今年很是意外的收到军方的邀请函，上个月才完成为期二十五天的专项培训，他还是头一回加入这种服务于军方的体检专家团队。 “相比莫斯提马的‘太行’空军分院，贝利尔无疑拥有更好的生源和教资力量。”当与负责自己的专家逐渐熟悉，乔尼的耳朵根子就难免不能保持清净。因为丹尼.赫本尤为健谈，并且还特喜欢显示自己的无所不知，在他跑步测试期间，他总是站在一旁说个不停。 “做蛋饼一旦有了多余的材料，那么自然要选其中品质最好的，所以对于鸡蛋的个头、颜色、饱满度和形状就都有了要求，所以我们这些负责搅拌和下锅的厨子就不免众目睽睽下成了牺牲品。这些可怜的准备生们，他们对我的评测报告满是怨言。我是说天晓得这些家伙们的真正想法，筛选系数和达标规则根本就是校方给的，他们才是扣动扳机的手指，而我们却只是完全不能自控的子弹……” “但您刚刚还提及厨子，而现在却又变成了子弹。”乔尼故意找丹尼字眼中的漏洞，而这位口若悬河的实习医师却一点也不觉得难堪。 “厨子与子弹，在易比克人的眼里，恐怕这两样都是一回事。”丹尼开始强词夺理。“科技极度落后的赫缇斯人，却又凭借满星球的食材和烹饪方式成为银盟第三大经济体。他们向外输出易比克人大厨，又在如今企业垄断成风的饮食业拔得头筹，这种以种族为品牌的连锁业，怕是比单纯的子弹还具有杀伤力呢。” “一个极好的话题转移，这让人印象深刻，丹尼。”交替手臂，身形起伏，乔尼冲着赫本微笑，而后者则托着他的功能板，一本正经的开始的查看他跑动时体征探测设备所给出的反馈数据。 第七百五十七章 头牌 跑步机上，乔尼迈动步伐跑得韵律十足，这样轻松的运动量，以他在剑齿虎时期训练的眼光来看根本不算什么，按照标准速度已跑了有半个钟头，而每天这样的一组数据似乎已经成了惯例。 提前进入状态的军事生活，严格说来从现在已经开始。虽然还不完全算是这所飞行学院的正式学员，但前来报到的准备生们却都无一例外的进入到院方所刻意安排的紧致节奏中，从天蒙蒙亮起就得起床出操，随后而来的无休无止的军姿和几乎不被叫停的长跑；相对于午饭后的体检过程，这种被军士长布鲁诺.冈瑟美其名曰称作‘麻雀变山鸡’的日常训练，简直就等同于天堂与地狱之别。 尽管院部在不停的根据‘体检’数据为淘汰者办理退训手续，但随着前来报到的准备生数量的增多，院方终于开始将原本的两个大队拆分为十个小队，以契合未来编制内的正式分组。 因为报道较早，训练表现优异，且体检项目也已通过大半，乔尼和罗杰二人逐渐开始被院方重视，审核教员将其圈定为‘拔尖生’，并与其他几十名具备潜质的准备生化为一组，在十个划分组别中序号为四，院方将之正式列名为‘准备生第四小队’，而在这些逐渐熟识的准备生之间，则以班级定义为‘一年四班’。 被院方指定为四班的入伍训练指导，这位隶属于海军后勤部第10地勤大队的军士长冈瑟，无疑是个令人一见生惧的厉害角色，他身形高大，肩膀很宽，皮肤和满是褶皱的脸庞就像个在风暴海中与死神搏斗的咆哮兽猎手，他当然的嗓门洪亮，脾气暴躁，任何训练上的失误和作风问题都是用吼叫解决，并且有时还会对稍有反抗的倒霉蛋们动手。 “被我饱揍一顿应该是种荣幸，因为那意味着你们离成为一名天杀的海军又近了一步。”冈瑟在惩治完后还总不忘了再加上几句震慑。 打人的冈瑟不久后引起了某个站不住军姿的准备生的反抗，但当他的拳头反击在军士长的脸颊上时，这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却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那般气急败坏，他不声不响的继续对着其他人大吼大叫，而不去再理会那名敢于挥舞拳头的‘勇士’，这样在不到一个标准时后，那个反抗者即收到的校方退训通知。 “对于平民来说，你的一切苦难将会结束，而作为一名银盟海军，这一切还仅仅是一个开始！”冈瑟的这句话算是解释了一切，这个杀鸡儆猴的举动，却无疑让这批未来的学生兵们真正的体验到所谓军人与平民之间的巨大差异。 由于有了凶神恶煞的军事长的存在，无疑让第四小队入伍训练的效率大大提升，但哪怕是训练的再刻苦，表现的再循规蹈矩，在完全不讲情面而只看数据的‘体检’项目中，他们却仍然面临着随时被退训的可能性。 报道截至日一个月后，通过入学测试一千七百名已只剩下一半，而在院方对准备生进行小队分组后的，这个数字又在一个月内缩减至不到五百。此时乔尼与罗杰早已通过了全部的体检项目，在即将到来的入学面试之前，他们与那些尚在项目中挣扎的准备生们继续进行入伍训练，只不过因为他们通过体检的缘故，就等同于离进入飞行学院的门槛只差一个后脚跟，因此平日间两人所受到的尊敬和艳羡的目光也与日俱增起来。 因为训练刻苦并且不像罗杰那样努力和所有人都打成一片，不爱与人交际的乔尼在一年四班的形象就不免显得有些特立独行，他有着沉稳而独立的个性，明明是个无所不晓的书虫，偏偏又在训练科目中样样拔尖，这不禁使他成为诸多准备生们饭席间的八卦谈资。 而当体检专家组的某名医生，私自将本年度堪称隐秘CPT测试成绩发布在他自己的微客中后，‘综合评分在一千七百名过测者中排名第一的，居然就是那个奇连的橄榄球明星’的消息开始不胫而走，而天才、强者、四分卫、沉默寡言、没有女朋友、潜在的同性恋倾向等等正经或不正经的八卦也开始随之疯传。 “成为一名出色的飞行员，反应和身体条件缺一不可，CPT测试成绩他确实是第一，但体检的综合数据却恐怕还进不了前十。”负责本期准备生档案的一名资深教员，试图通过此次表态将校园通路内逐渐升温的话题浇熄。 “那么请您举出一个CPT和体检数据同时排在前十的例子。”然而其下的匿名回复却让事情变得适得其反。 在校内明星纳尼尔.戈麦斯打破常规的跑到脏兮兮的准备生宿舍，为了全银盟常胜的大学飞行球队-火箭人队前来招募乔尼，当其被拒绝的消息传出后，就无疑将这桩不算刻意的造星运动推上了高潮。 军姿站立和体能训练中，四周敬慕和好奇的目光总是聚焦一处，自由就餐时，就座的长桌旁也总是挤满了意欲与他结识的面孔，他外形俊朗作风低调，一头纯金色的头发更是令女性准备生迷恋神往，再加上没过多久，有好事者们从通路中翻出不少那并不算苍白的高中历史，将奇连橄榄球高中联赛麦子杯和詹姆.罗宁斯奖双料获得者与乔尼划上等号，而那份前由温知体坛纵横节目摄制的对抗安委会防暴警的影像视频，也几乎在一夜间传遍了整座校园。 当平凡变为伟大，当优异化作传奇，人云亦云，也或许是潜伏在每个人心底的那份明星效应，等到入伍训练和新生招募结束，乔尼.肯特这个名字，已经很难不让人将其与学院那堵王者之墙上的那些璀璨生辉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第七百五十八章 老鸟雏鸟 “由于招生过程的高淘汰率和繁复性，CPT测试的第一名总是被人捧上了天，但这样的家伙往往在一年之后就因各种原因而被打回了原形，肯特，对此你可千万别沾沾自喜。”再一次的与陈天放在军官食堂见面，这位从前与他不对脾气的老队友却在这会善意提醒。 “你应该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对此乔尼不想再做解释，因为坐在他旁边一脸赞同的罗杰这些天来也没少泼他凉水。 “我知道你话说的少事想的多，这点和我从前很像。”陈天放扬手将手中的淡啤酒一饮而尽，空杯子向着乔尼比了一比，后者也连忙将自己的那杯喝尽。 “军队能改变人，现在再想想当年的那个任性的自己，就恨不得跑回去踹他两脚。” “那你得先发明时光机才行。”罗杰眨着眼告诉他。 “我可没那本事，这也许只有肯特才能做到。”陈天放摇头大笑，抓起大玻璃瓶又给自己和乔尼倒上一杯，酒刚拿上手，罗杰的杯子就已碰了过来，于是两人又都一口干尽。 “话虽然说的小心，但我却真没想到CPT你能考第一，肯特，这让我都大有面子，你知道么？那个牛皮哄哄的纳尼尔.戈麦斯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我们认识，昨晚居然来求我招募你入队。你要知道这些老鸟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等闲不能低头见人，能见到戈麦斯那小子唯唯诺诺的表情，可真是令人畅快。”陈天放已经喝了几大杯啤酒，脸上的神情就已微醺。他酒量一般，这可以从上回CPT测试后请客时与康奈尔.克拉克拼酒就可以看出。 那天老爷子见陈天放豪气十足，又听儿子说人是体术好手，就存心以酒会友，康奈尔是酒林高手，煽动气氛挤兑人喝酒的本事天下无双，只可惜学院内没有烈酒，哪怕是军官食堂也只有低度数的淡啤酒供应，于是两人推杯换盏十数个回合，康奈尔还没喝出酒味来，陈天放就已趴桌不起。 “你拒绝戈麦斯是因为不喜欢他那张趾高气昂的脸，对么？”陈天放问乔尼。 “是因为不会打飞行球。”乔尼冲他咧嘴微笑。 “当年这小子招你进剑齿虎时，你也不会打橄榄球。”陈天放指着罗杰提醒他道。 “好吧，我不喜欢他的那张脸。”乔尼笑吟吟的承认道。 “本来就是，在弟兄们面前你可不用装样，这些老鸟们向来看不起新生，一个个都眼高于顶……”陈天放刚说道这里，乔尼却对着他连使眼色，他见状连忙闭嘴，转头一看，却又松了口气。 “天放，这是今天的最后一扎，你刚从亚巴顿回来，要是被你们老大发现你浑身酒气，怕是又要轮转你去门岗罚站。”负责军官食堂的军人此时亲自端来一扎啤酒，他胸口上佩戴着中尉军衔的蕨藤叶，在基地的地勤联队中已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有数，有数，瞿叔，这还要让您费心，真是过意不去的紧。”陈天放忙不介的接过玻璃瓶，一边点头哈腰的目送对方离开，这让一旁的乔尼和罗杰都大小眼的瞪着他看。 “军队还真是锻炼人呢，你瞧他这市侩劲，当年那个天放和现在的这个比起来，一个是电影明星，一个是摆地摊卖假腕表的凯兹米亚跳蚤商贩。”罗杰一脸讶然的道。 “也不是，我就喜欢现在的这个天放。”乔尼打起圆场道。 “现在的这个惹毛了，也一样能打得你满地找牙。”已有了些醉意的陈天放对此却一点也不领情。 “那可真是我的长辈，是我老头子在第二舰队的拜把兄弟。”他解释道。“当年知道要被纽顿开除，也多亏是瞿叔给了我这所学院的详细资料，我才决定来这儿读的一年预科，不然的话，如今我现在也指不定在哪儿闲荡呢。” “哦，是这样啊，我说你那天能随便找个地勤兵送我们呢，然后又能带着我们大大方方的在军官食堂里喝酒，原来你小子是军二代！”罗杰闻言立刻指出道。 “来这里就读的一多半可不都是军人家庭的后代？说别人也不先想想自己，难道你不是，克拉克？”陈天放指出道。 “我？我家里可从来没出过飞行员。”罗杰以此抵赖。 “天放，莫莱诺那会跟我说你要去福耳库斯呢。”乔尼岔开话题。 “是啊，当时是想去的，甚至还一度想着去坦塔罗斯加入归途派呢，我当然听人说那里的关公祠招揽体术好手，打算去试试看。”陈天放道。 “什么？你……你居然想过要去当一个船民？”罗杰被吓了一跳。 “是啊，船民又怎么了？”陈天放奇怪的看着他。 “船民……还怎么了？他们居无定所，生死难料，偷鸡摸狗，无法无天……” “那他们惹到谁了么？” “怎么没惹到？与骷髅党和恶灵骑士的太空匪徒们互通一气，表面上却又做出人畜无害的姿态，以避免银盟政府对于星际海盗的专项打击。”罗杰说道。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通过仙木林的那些电影么？”陈天放问。 “当然不只是从一种渠道。” “那么是什么呢？说说看。” “新闻里……通路上……所有人都这么说，这已经近乎于常识。”罗杰想了想说道。 “哦，常识……”陈天放面容在这个瞬间变得冰冷，这让一旁的乔尼察觉出他对这个话题的不满。 “也不全是道听途说，天放，你并不知道，我和乔尼在四季号上亲眼目睹……”罗杰欲图再说，但陈天放此时已经听根本不进他的话语，他斜着眼睛，下巴昂起，在淡淡的醉意中似乎又变成了从前的那个骄傲的剑齿虎四分卫。 第七百五十九章 青春易逝 “几百年前他们用所谓的常识逼迫羽民逃向伊童，导致了这些可怜船民的诞生，四十多年前他们又再次得逞，被迫离开武皇星系的羽民使得福耳库斯人口翻番，缺乏水源和食物造成饥荒，为了扩建城市而死在沙暴中的更是不计其数，这其中一切的根源，不就是来自于你口中这个所谓的‘常识’？” 陈天放越说越显得语气激动，情绪加上酒精的刺激令他面颊潮红，此时乔尼心中雪亮，他在脑中迅速翻阅着曾经研读过的伊童星系的历史。臭名昭著的‘福耳库斯殖民者惨案’，人类联邦政府末期的大规模羽民迫害行为的牺牲品，而数万虔诚羽神信仰者的遗体，却至今还深埋在新北京城外沙尘之下。 陈天放家中一定是有长辈经历了那场浩劫，或是发生了什么不幸，这可以从他从不露相的信仰和对福耳库斯的熟悉大致可以推断。而乔尼自也清楚，接下来如果不拦着罗杰，恐怕他就会将四季号上的经历向并不知情的陈天放统统道出。 “天放，最近你有和老莫联系过么？”乔尼在罗杰即将开口之际首先开口询问，他知道在剑齿虎时期他们两人是同班，莫莱诺是陈天放当时唯一说得上话的队友，对于这个问题，他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抵触。 “老莫？”陈天放果然被问的一楞。“当然一直保持联系了。”他道。“事实上你俩的基本上都是莫莱诺告诉我的，他去了朝闻城的一所海军学院这你们应该对吧？” “简森巴赫海军学院。”乔尼点头表示知道。 “至今也搞不懂他为啥要去那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罗杰此时插言。“拒绝好几个全额奖学金的邀请，却考上了那儿海军后勤部的一个直升班。” “应该是受了他堂哥的影响。”乔尼之前却听莫莱诺简单的提及过。 “不错，他堂哥在银盟第一舰队服役，是支援母舰米尔.维卡兰德号的驾驶首席，他们俩从小一个屋檐下长大，感情很是不错。”陈天放同意道。“别看莫莱诺有个对谁也看不上眼的脾气，但单单对这个堂哥却又是服气的很，据他自嘲说打小就是人家的跟屁虫，所以才受了蛊惑报考那所毫无名堂的学校。” “也别那么说，简森巴赫也出了个挺著名的将军呢。”乔尼想起曾经在‘黑曲直白’看到过的某篇报道。 “后勤学校也能出将军？是谁？”陈天放问。 “迪诺.法赞尼。”乔尼的回答让对方下意识的点头。 “哦，你确定？这个名字我倒是知道，瓦尔基丽雅奇迹的缔造者，第十舰队的指挥官。他们在奎本汉穆夫星门战役中立下奇功，只靠半支舰队就摧毁了沃肯人意图封闭星门的企图，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这支舰队的建制已被打残，如今正在奇摩立扎长期修整。”与所有的军人家庭一样，陈天放显然对巴尔德战事也十分关注。“不过我倒确实没想到这样名声赫赫的将军，居然是毕业于简森巴赫。”他嘿嘿的笑着，又灌了一大口啤酒，此刻眼里已是明晃晃的醉意。 “你是想告诉我莫莱诺也能成为一位将军么？”陈天放盯着乔尼笑意怏然，那个中的意思倒也很明显，‘你小子要说错了我就去告诉老莫！’ “不，我是在想他也许只能成为一名将军。”乔尼神色俨然的告诉陈天放，但后者却对此皱眉表示不解，就连旁边的罗杰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老莫的块头实在太大，为此萨麦尔军工也许要推翻原稿，重新设计舰船座席，而令人生畏的升迁过程，持续不断天价的花费，说不定会令军委会动议，直接颁一块金质蕨藤叶徽章给他。”乔尼一本正经的解释，紧绷的表情上不露一丝破绽，过了好久回过味来的罗杰才大笑出声，而陈天放却从衣袋中掏出银色的通讯卡片向乔尼展示，飞行学院学员在校期间不允许使用腕表及其他全息娱乐产品，但遍布于教学区域内的诸多通讯亭，却可以用发给每一名学员通讯卡与家人亲朋进行联系。 “我得把这个有关于块头的玩笑汇报给莫莱诺，谁知道呢，也许他会付诸一笑也说不定。”陈天放板着脸道。 “又或许他会直接从伊斯塔布大陆杀奔这里，干掉所有守卫，引来一切关注，然后把你从那间‘公厕’里找出来，最终远远的抛下山崖。”罗杰一见也即止住笑的板起脸说道。 “最好能引得他来此。”乔尼却道。“关于莫莱诺.鲁维奥只有一件事我很确定，那就是没有什么是一顿烤肉搞不定的。”他笑吟吟的对着两名意欲令他难堪的损友左看右看，在他的这句话后罗杰开始抓起头皮，陈天放则是哈哈大笑。 “确实是这样呢。”两人不禁异口同声的道。 此时乔尼突然举起手中的啤酒杯，这让身前的二人也条件反射般的跟随着他。 “致那段逝去的青葱岁月。”乔尼大声说道。 他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就已将手中满满的一大杯淡啤酒一饮而尽。 第七百六十章 重回旧地 关于伊童的坦塔罗斯小行星带的形成，最初毫无疑义是源自于一颗硕大无比的系内行星，在数十亿年前因密度过小而质量太大而被恒星引力撕裂，导致大量激射的残骸在星系内相互挤压碰撞。这直接催生了福耳库斯与克拉托斯这一对姐妹行星，而剩余的残骸则继续扩散分裂，并在逃逸出星系前被恒星许拉斯捕获，从而成为今天的模样。 不同于其他星系的小行星带，这些陨石排列的时而稀疏，时而细密，进深最厚处不到十五个光时，却又彼此若即若离显得绵长无比，它们在系统最外缘相对均匀的分布，并几乎环绕整个恒星。 受托尔斯坦效应的影响，坦塔罗斯小行星带的状态始终保持稳定，恒星引力只能将数量极少的陨石拉回内圈轨道，不足以对福耳库斯的羽联和产生显著影响。而在这些巨大数量的小行星和与其他两颗星球上，可以利用的矿物资源极为稀少，因此殖民署地勘局多年前就已将伊童星系列入‘资源极度贫瘠’星系名单，这也是从前的人类联邦将赛博同情者流放于此，银盟第一任弗尔兰.切斯政府承认羽联和独立的根本原因。 作为归途派几百年来的迁徙营地，坦塔罗斯小行星带藏有历代船民开凿的数量不明的隐蔽聚居地，将大型陨石挖为中空，再以人工力场封闭的空间，其生存环境极端恶劣，多年来曾发生过数不清的意外事故和人为惨剧，因此除了可能的战略地形的影响，我们至今为止也并不完全清楚，船民归途派为什么要选择这里作为长途迁徙的休憩地…… --摘自银盟军事委员会情报局《关于四季号处置方案的备忘录》-第176页 …… 心中波澜起伏，外表不露一丝情绪，手臂在身侧摆动，无休无止，令她想起年幼时自己舱房中的那口摆钟，滴答声警示着时间的流逝，随后在某个整点发出扰人的轰鸣。 噹～ 噹～ 过去的钟声在她的心中回响。 噹～ 她足下飞快，手势配合着那个幻听中的节奏交错摆动着。 在这条该死的漫长的透明长廊上，如当年毅然决然的离开时一样，赢凤雏迈开大步，疾速前行。 头顶的星空依旧灿烂，脚下的金属板却发出嘎嘎的声响，拱形的透明石英护罩因年久失修而呈现出一抹淡淡的黄。经过多年的烟熏火燎，这座当年令人激赏赞叹的坦塔罗斯‘彩虹桥’，如今却失去了从前的风采，平凡的一如恶习难改的烟民船中的舷窗，并与日益陈旧的诸多居船一样，在材料匮乏和维护不力的阴霾下苟延残喘着。 在这个已近乎被世人遗忘的角落，那些充满绮丽的幻梦，曾支撑着先辈们的苟延残喘；一无是处的活着，像一只只处境绝望却又自欺欺人的鼠辈。 ‘船民’，曾几何时，是对拥有自由与信仰的人类的称呼，而现在，却又几乎成为烟鬼、垃圾佬、半死不活、行尸走肉的代名词。 打破祖训的枷锁，彻底改变，扭转命运，她曾亲眼目睹母亲与两个哥哥的居船因气体泄漏而成为真空中的坟墓，也曾经从葬礼中那一张张麻木表情的面孔中读懂了船民的宿命。 她在孤独的哭泣中暗暗立下誓言，并在这之后的每一天向心中的那个目标行进，为了锻炼自己的心智和知识面，她恳求父亲允许自己与德高望重的‘智者’柯林.芦莺学习。 觉察出赢凤雏的聪慧和企图，芦莺下定决心准备辅佐下一代的船民女王，他将所掌握的全部知识，包括由星舰摘录的部分前代历史，统统毫无保留的传授。 她因声誉日隆而遭到父亲的防备，并在底层民众的巨大呼声下勉强令其自建支脉，带着一小部分支持者远离坦塔罗斯，也算是解决了船民之王的一个心病。 十年来不管不问，由着这支支脉逐渐发展壮大，坦塔罗斯似乎早已将她遗忘，而到了今时今日，父亲赢佳客却又派遣关公祠的武者将她‘请’回王者之殿，名义上是为了母亲和两位哥哥的忌辰，实则却是亲自要对她问责。赢凤雏明白，这是一场关于破坏船民传统，违反祖训，以及瞒着族群主脉劫持银盟豪华游轮的内部审判。 长廊外的星空清晰无比，无处不在的黑色幕布却在恒星之光映射下显得微微泛黄，透明的长廊外，大小不一数不清的巨型陨石呈现出千奇百怪的形状，它们悬空漂浮，却又完全静止，像是打破了所有力学定律的异域仙境，又似是一幅虚幻而又真实的油画。 绝密的所在，隐秘的方位，他们所在之处是归途派藏于小行星带中的一处主要聚集地，与土黄色的福耳库斯行星遥遥相望，由巨大的陨石密林所组成的阵列形如迷宫，为星带最深处的提供了天然的防御，如果没有极为细致的星图和熟知线路的船民的导航带领，普通舰船恐怕永远也找不到归途派基地的真正位置。 十座毗邻的如山一般大小的巨石被凿为中空，由九曲的彩虹桥连接，其内生活着部族主脉的所有船民。巨石内的巨大空间可以容纳众多人口，在归途派人口最鼎盛时期，坦塔罗斯的多个聚集地共有三百万人口，一百年前这个数字却骤降到一半，而如今除去赢佳宾和赢凤雏的两支支脉不算，归途派主脉已经仅剩下不足五十万人。 “如果你想避免这场人伦惨剧，现在还为时不晚，你应该明白，干掉这几个不入流的食客对我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随着赢凤雏大步前行，无论对方走得多快，身材高大的韩三足自是能跟得上，他用手指刮擦着新长出的胡茬，轻声提出建议，眼角的余光却瞟向身后不远的四名关公祠武者。 “你少废话。”赢凤雏则冷冷的告诉他。 “看来这次是躲不掉了，你父亲痛恨你打破祖训，而你却又偏要遵循它们，为了部族主脉的那点早就不值一提的领导力……”韩三足鼻中哼哼着似在叹气。“如果我有个纵观全局的头脑，恐怕就会觉得你从一开始，就故意要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韩三足的话似乎引起了他所效忠对象的不满，赢凤雏突然脚步放缓，眼角瞥着他，这令对方连忙举起双手。 “所以我说的是如果，一介武夫只会以力相搏，主子让我上刀山下油锅，我去归去，却一定要拆了刀子倒掉滚油……我的小聪明可仅限于此。”韩三足解释道。 “话说的多事做的少，你的玩具海生活如今把你变得软弱，还是省省力气吧，三足，如果不管好你那张嘴，我会让勺鸡帮你缝上。”赢凤雏指着韩三足身边的丑脸女子，她的这名贴身侍则露出不整齐的一嘴槽牙。 “乐意效劳，凤雏。”她眼眉挤在一处，冲着韩三足做出威慑性的笑。 表面的坦荡却隐瞒不了心中的纷乱，也许正如这小子说的那样，冒冒失失的回归确实是个不怎么高明的主意，但如果在这个极为关键的时期公然对部族主脉抗命，这一切的图谋就会为此而蒙上阴影。 想到这里，赢凤雏皱着眉头再次迈步前行，但韩三足却又在一秒后追上她。 “我向来都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事做多了要不举，话说少了会口吃，那个倒霉的假海才没有改变什么，在这些日子真正改变可是你啊，凤雏。”韩三足试图提醒赢凤雏，但他后面的谏言还未说出，就已被对方的一番话封得哑口无言。 “哦？是么？”赢凤雏道。“那被你放走的那个小子又算作什么？突然转了性的悲天悯人？又或许是莫名其妙的良心发现？作为那个曾经的关公祠首席，我以为你最痛恨这些展示软弱的东西。” “只是另一个有点本事的笨蛋罢了。”见韩三足不再出声，勺鸡禁不住在一旁得意的为赢凤雏帮腔，而对于她的举动，后者却似乎并不鼓励，她不理勺鸡，继续又道：“真不知道你当时到底在想什么，你完全不明白那孩子对我们有多重要。” “我并不需要明白。”韩三足则告诉她。“而且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也不认为会出现另外一种答案。” “是啊，无拘无束，天马行空，一味的惹祸和胡闹，永远不打算受到任何束缚，你自认为是真正的船民，在你眼中，其他人都不过是听人授命的可怜虫。”虽然一直知道这名下属的脾气，但韩三足的回答依然要令她大为光火。 “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你跟着来。”她最后道。 第七百六十一章 石中殿 星光渐淡，前方长廊已至尽头，人还未至，昏黄而凝重的灯火已顺着金属地面延伸而来。 在这些被称为‘羽神十侍’的巨石之中，最末的那枚‘显圣石’虽说是最小的一座，却是船民之王的居所与宫殿，而作为家臣和护卫的集中地，在船民部族中名声显赫的关公祠自然也在其内。 进入到显圣石的内部，几十名武者即不发一言的围拢过来，他们早有默契，步履间只是稍稍变动，就已各处四方，将支脉领袖和她的五名属下夹在当中。 真是一场无遮无掩的阵仗。赢凤雏在心中暗自叹气，对于这份父女二人十年未曾照面的见面礼，她倒表现无惊无喜，只是在心中最柔软之处一阵疼痛。 以土作墙，以石造屋，在这座中空的巨石，因资源的极度贫乏，以至于一切都被物尽其用。他们沿着那条著名的‘蛇道’蜿蜒向前，穿过如村落般的大片家臣住所，抵达由诸多卫士守卫的武侯门。 而一旦进入这扇以此间极为稀罕的花岗岩所造就的石门，石壁间所镶嵌的灯光就立刻变得明亮起来，耳边能听见泉水的汩动，鼻中能闻到泥土的芬芳，再向内走，则忽然觉得视野中一片开阔，诺大的洞穴中被开凿出一块独有的天地。 除了赢凤雏和韩三足外，其他三名支脉船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们不自禁的抬头仰视洞窟顶部，并呆呆的凝视，那里的数百枚硕大的明珠正散发出柔和的光，他们只觉得脚下柔软，磁力靴不再是踩在坚硬的岩石而是土壤之上，他们只见到清澈的溪水在脚下流淌，绿色的竹林在眼前摇晃，此情此景，要令他们心生诧异，并彼此交换眼神。 原来久居不出的船民之王竟然给自己打造出这样的一处洞天福地！ 从环伺四周的下属惊诧莫名的表情中，赢凤雏读出了他们心中的愤慨，这不禁令她脸上如火烧般的腾起红云。在外界看起来神秘的船民世界，有着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而其中最大的一桩，无疑就是艰难度日的族民在生死线上挣扎，而他们所依仗的那位王者，却又过得相对安全而奢华。 秘而不宣的筹措大型工程将洞穴扩展、又把真空中比宝石更加珍贵的淡水用来设溪造河，收集大量土壤用以栽种竹林和花草，在这处不许民众进出的独享空间里，作物专家们在尽一切可能的维持着植物生长环境的平衡，能工巧匠们则专门为其建造精美的居所和应手器具…… ‘既然是一个王，自然要活出王的模样’她记得当年在自己懂事后提出这个问题后父亲所给的答案，哪怕是当时懵懂如她都觉得有一丝不妥，而如今在亲眼目睹一切后就更加觉得不齿。 平易近人、不畏生死、遇事果断、智慧卓越，正是这些特质，使得父亲在早年将被誉为船民的唯一希望，而现如今，他却像个懦夫般的，十数年如一日的躲在这处他自己营造可奢华却又可笑的空间里，作威作福不问世事，尽情享受着他‘船民之王’的待遇。 跟随着默不作声的武者沿着石子铺就的小路而行，越至深处，眼前的景致就显得愈发的精美，十年未归，那个自欺欺人的家伙却把这里真的打造成他的皇宫。 洞窟深处有她所不熟悉的一片水潭，潭面看起来并不大，内中却可驾舟行船。清澈潭水无风自动，微微荡漾，想是有什么高波长的发生器在水下长期运作。穿过一座漆成赤红色的小巧木桥，两名当先带路的武者将赢凤雏和她的手下领至湖心的一艘精美的画舫中，而其余的则分立于桥栏的两旁，静静的等候着。 “恐怕你终于有机会死在最喜爱的地方了，不是么？”见赢凤雏一言不发的低头沉吟，韩三足却像只不安分的猴子般东看细看，护卫勺鸡首先就忍不住的讥讽。 “什么最喜爱……哦你说是这口倒霉的水潭啊。”韩三足用两根手指轻敲脑袋。“在这个虐气冲天的烂石头缝里，我可找不到与咱们那条宝贝飞船上的任何共鸣。”他否认道。“再说什么在绝望的真空中玩水戏耍的噱头已经过时，再好的事物一旦玩腻也是味同嚼蜡，不瞒你说，我早就翻过这一页了，勺鸡。” “你指的是那些被你骗上床后又转瞬即忘的女人，对不？”勺鸡裂开嘴笑。 “你又关心那些做什么。”韩三足却道。“你知道我永远也不会那样对你。”他语带双关的冲着丑脸女子微笑，这让后者再也挂不住脸的勃然大怒，勺鸡正打算破口大骂，画舫另一面的小桥上却有了动静。 龙针凤勾，金线织就，四名彪形大汉抬着一口精美绝伦的轿子，在十数名武者的簇拥下颤巍巍的过来，轿到桥头，头垂尾抬，当先的两名武者搭起轿帘，从内扶出一人来。 身形臃肿，满脸油光，这位宇内注明的船民之王看起来精神健硕，但红润多肉的脸颊上却明显的带着一抹阴云，他穿着一身金线缝制的宽大服装，脚上却不着磁力靴而是一双样式古怪的布鞋。‘显圣石’虽大，却不可能提供可供站立的重力，但洞穴底部的单向力场设施，却可使其内的所有人都如在行星地表一样行走自如。赢凤雏此时不禁念及自己那艘居住着一万族人的居船，虽然有着类似的装置，但为了零件损耗和节省能源却几乎从不开启，而他却为将这里变得与地表一样舒适，将这玩意儿当生存必须的制氧发生器一样使用。 挥手让轿夫与随行武者退下，主脉首领赢佳客眼睛遥遥盯着垂首恭候的赢凤雏，并独自踱着步慢悠悠的晃进画舫来。 第七百六十二章 归途 “漫漫归途，向曾经的不朽者致敬。”在来人靠近自己时，赢凤雏低着头首先道。 一代英雄如今却成了一摊肥肉，她在心中暗自叹息。 “父亲。”赢凤雏抬起头来。 “嗯。”赢佳客半眯着眼在她的身上打量着。“十年不见，你倒是出落的越来越像你母亲了。”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赢凤雏被这句话说的心中一软，再如何昏庸，赢佳客在这点上也确实值得称道，他中年丧妻，却在妻子死后立誓终身不娶，从这些年来安插在这里的密探的汇报来看，至少这个誓言他还未曾打破。 她的目光与赢佳客对视，从他那还算有神的目光中读到了些许温暖，此时水波激荡，在足下的画舫的边缘发出噼啪的声响，但四周寂静，受到严格训练的关公祠武者们凝神闭气，没有人发出一丝声音。 “您老一向安好？这次召我来……”赢凤雏试着打破僵局的道。 “十年不见，你却终于给我惹下一个天大的麻烦。”赢佳客不答她话，却突然咧嘴一笑。 “忘掉那些客套的陈词滥调吧，丫头，你应该记得我曾经教过你的。”他像延时般的反应着赢凤雏的问候。 “如果你是在担心我的身体，那么大可不必，水培的知心麦种尤其养人，这些年来胖是胖了点，但却还能再活几十年。”他用手指戳了戳脸颊上的肥肉，留下一个正在消退的红印。 “但你却期盼着我早点死掉，不是么？”赢佳客提高嗓音道。 “如果您指的是抢夺四季号这件事，我这次来正是要让您安心，我们……”赢凤雏试图解释。 “是啊，四季号！你好大的胆子，事先不打一声招呼，完全不商量的将我们都瞒在鼓里，约瑟夫.海森伯格那个老不死，你谁也不惹却偏偏去惹他，你是嫌命不够长么？” “父亲，您说的是沃纳.海森伯格？”赢凤雏纠正着他。 “有什么区别么？”赢佳客则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道。“私人的武装，疯狂的科技，更别说那一整颗该死的星球，他们拥有全银河一半的财富，操控着哪怕最有权势者的命运，而你却又受到那个凯兹米亚落难公主的蛊惑，去存心和这样的家伙作对。” 他知道萨密尔.法赫勒……赢凤雏此时心中略有些吃惊，但却转瞬即安，她能在坦塔罗斯安插自己的密探，作为船民之王的赢佳客又怎么可能不做同样的事？ “父亲，请相信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也是我们在今后必须要做的，凯兹米亚人只是给这件事提了个醒，而对于归途派的未来，与他们的合作至关重要……” “和一群自身难保的恐袭犯合作，你是不是疯了？”赢佳客一脸奇怪。“你应该清楚是他们派人制造了那起烧烤盛宴对吧？” “是的，我知道。”赢凤雏承认道。 “那你认为那帮银盟的小子们会怎么做？装聋作哑的将此事揭过么？你真的不知道与他们成为一丘之貉的后果么？”赢佳客大叫道：“他们会派遣大军找到这里，然后将我们一窝端掉！”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父亲。”赢凤雏淡淡的回应道。 “你知道……你知道……”没想到女儿如此的反应，原本还算冷静的赢佳客此时已有些怒火上冲。 “我这次前来正是为这件事，并且已经替您想好了应对方法。”赢凤雏在对方即将爆发前开口道。 “方法？什么方法？”船民之王皱着眉问。 “放弃坦塔罗斯，带着主脉族民和我们汇合。”赢凤雏告诉他。 “放弃坦塔……胡说八道！”赢佳客闻言终于发火。“放弃祖祖辈辈几百年创下的基业，陪着你在星系间躲躲藏藏的流浪么？” “不，不是躲躲藏藏，父亲。”赢凤雏道。“拿下福耳库斯，我们将与羽联和、凯兹米亚人一道，在其上宣布主权，成为崭新的一方势力。” “拿下福耳库斯……”赢佳客闻言喃喃自语，几秒钟后却又放声大笑。“你真是疯了，真的疯了！”他摇着头啪啪的鼓起掌来，脸上的表情却既是无奈又是伤心。 “一颗什么也没有的行星，一帮靠银盟政府救济的难民，而你却打算和跳蚤商贩们与之联盟，去建立什么该死的政权。好吧，就算你顺利的拿下了福耳库斯，到时候你怎么办？你以为大羽神像会活过来，抛洒‘吗哪’喂饱所有人，并且防御银盟成堆舰队的反击么？” “食物和水源的问题根本无需担心，福耳库斯经过几十年的改造已经初步具备自给自足的温室环境，加上我们的水培舰船和凯兹米亚人的大量贮粮，完全可以供给三方全部人口必备的生存资源。”赢凤雏解释道。“而至于银盟方面，我手上有近万名他们必须确保存活的人质，他们的家人和亲属必然会最大程度的为我们赢取时间。” “赢取时间？”赢佳客闻言不解的道。 “利用福耳库斯上一切可用的资源建立起行星防御，防范任何即将出现的威胁，在此基础同时全面改造四季号，使之成为具备完美供给平衡的生态船，然后……”说道这里，赢凤雏刻意停了下来。这让一肚子疑问的赢佳客眉头皱得更紧，他望向自己的女儿，只见她脸露微笑，眼中透露出异样神采。 “乘舟远航，踏上漫漫归途！”她语气坚定的说道。 “踏上……归途？”赢佳客闻言倒吸一口气。“你是说……” “是的，归途，我们的归途！我们的回家之路！这正是船民们祖祖辈辈的梦想不是么？父亲，这可也是您的梦想啊！”赢凤雏动情的大声说道。 第七百六十三章 介意的王 诗的意境、歌的音律、梦的背景、在那个遥远的九星环绕的星系，一颗蓝色的美丽星球，却承载着全部人类的起始和终结；归途，漫漫归途，何时才是止境，何时才能重返那片传说中的伊甸园；寻找地球，寻找那个唯一的真实的逝去之神，为此而在真空中煎熬，在逆境中谋生，这一切在背后所支撑的信念，才真正是船民存在的根本意义。 在画舫中的一阵静默中，心潮澎湃的赢凤雏似是回到了过去，她心中回荡着当年眼前这个人所说过的话语，那时母兄惨死，他眼中迷离，似是呓语，又似是在讲述着一个故事。 也正是当年父亲的那番话让她死掉的心再次活了过来，为自己重新找回了生存的意义，她从此立下誓言，为了那个看似不切实际的梦想而拼尽全力，并无怨无悔。 此刻，赢凤雏饱含热泪的看着正在沉吟的父亲，她满脸期待的等着对方的答复，而久久垂首不语的赢佳客却突然点了点头，当他重新抬起来头注视着赢凤雏时，她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自己所担心的那份决绝。 “你要做船民的王，我不介意，顶着佳宾的反对，破格给了你组建支脉的一切。”赢佳客道。 “你派人在坦塔罗斯四处放风讲我的坏话，又唆使主脉族民去投奔你，我依然不介意，要走的我不阻拦，还为他们的居船补满途中给养。” “你让芦莺去佳宾那里去离间我那个不成器的兄弟，让他取代我自立主脉为王，对此我还是不介意，佳宾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向我要冬令营地以扩张势力，那我就给他营地，我挪出所有老弱搬回‘十侍石’，将精壮族民统统给他。” “你在我宫中安插眼线，每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我虽然生气，却仍旧不介意，由着你，惯着你，宠着你，我只想过我剩下的日子，一旦我死了，所有的一切自然都是你的，但你却偏偏……”赢佳客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似乎有些动情，而接下来他却怒目圆睁的狠狠盯着自己的女儿。 “归途，回乡，寻找羽神，说的倒是好听之极，那你告诉我，四季号再如何改造也坐不下三方全部的人口，到时候那些剩下的人该怎么办？”他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激烈，心中的怒意急待宣泄，久存的积怨终于爆发，此时的赢佳客已是双眉倒竖，眼光凌厉。 “丫头，你是打算牺牲掉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去做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梦啊……”赢佳客收敛情绪，神情复杂的说道。 “父亲，我……”赢凤雏还待分辨，但却被船民之王挥手打断。 “无需再说了，丫头，告诉你，这次我终于介意！”赢佳客此时已完全不打算再听下去。“老祖宗的基业，数十年的经营，却不能让你这临时起意的荒诞念头绝了所有人的生路。” “来人！”他大声叫道。 随着赢佳客的一声令下，画舫两边船舷的水下早已窜出十数条身影，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水靠，满脸乌黑，手持晶亮的匕首，其中的一部分在跳上画舫后纷纷护住赢佳客向岸边后退，其他的则吐出口中的氧气糖，冲着赢凤雏的四名护卫疾速扑来。 “笨蛋，你护着凤雏。”勺鸡叫道。在韩三足尚未行动前就已动手，她如一头发狂的雌虎般冲向那些由水底跃出的刺客，拳势如风的将其中的一个打的飞出画舫，噗通一声跌进水潭。 几名武者挥舞着手中的匕首与她对阵，一时间精芒大起，他们招式不俗，且招招都准确的冲着她的要害，韩三足抱着手臂站在赢凤雏身边乖乖的听话不动，另两名护卫则分别冲向画舫的一边以抵挡从木桥上奔来的关公祠武者。 在前来彩虹桥的途中，赢凤雏和她的手下们皆被扫描搜身，所带的武器早已被对方收走，而以高超体术而闻名天下的归途派关公祠，却也有着与敌对垒不首先使用现代武器的传统，因此双方都是拳拳到肉的以力相搏。 勺鸡面对三名强悍的关公祠武者毫无惧色，她竭力的躲避着对手的快速攻击，突然闪电般抓住其中一人的发髻向下一摁，接着猛抬膝盖相撞，让那人鼻中喷血的晕了过去；她手掌轻敲一名刺客递过来的手腕，左手一翻已夺过他所持的匕首，右手手肘却撞在对手脸上，转瞬间已经爆开了两朵鲜艳的血花。 当第三名刺客与勺鸡进行匕首对攻时，赢佳客那一端岸上的武者已冲上木桥。勺鸡眼见不好，乘着对手收刃之际，手中刀子齐臂一抡，就已将对方扎死。她冲上画舫与木桥的连接处，吐气开声的高高跃起，落下时她狠命的一跺，结实的磁力靴已在桥面上震出一条裂纹，她接着如法炮施，第二次下落时终于将木桥震毁，奔跃在桥上的十几名武者因此从崩塌的木桥上掉落水潭；但他们大多会水，因此依然奋力的游向画舫，当他们其中的几人攀上船舷企图登上时，却又被居高临下的勺鸡一脚一个直接踹在脸上，一脸血污的重新落回水里，将清澈的水面上染出一片红。 在画舫的另一端，两名赢凤雏的护卫拦住了蜂拥而上的武者，两人身材高大，是支脉中著名的力士，他们对袭上身的拳脚不管不顾，只是一拳捣出，一脚踢起，将身前的武者们揍得倒成一片，咫尺见方的画舫船头被孔武有力的二人死死守住。 在三名护卫的搏命防守下，凭借着空间优势，他们竟然与人数居多的对方暂时形成僵局。但随着岸边一阵响木的敲击声，远方突然也响起同样的鼓点般的回应，紧接着岸边的呼喝声大作，几十名身着灰衣的关公祠武者突然自一片山石后的小道中出现，他们疾冲而至，又飞快的向两旁分开，露出身后造型各异的三人，他们穿着花花绿绿的怪异奇服，在水潭边只是并肩站立，竟像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般。 第七百六十四章 桃园三圣 岸上的三人相貌迥异，看上去尤为显得特立独行，他们一个背着手臂，一个偏起脑袋，一个抚着下巴，都是大有兴趣的盯着画舫观战。 “特么的桃园三圣，我就说这三个该死的家伙先前都躲在哪里呢。”勺鸡飞起一脚，将一名偷偷由一侧爬上的武者踢的哇哇叫着飞进水潭，她此时见到岸上的阵势，心知不妙。 “凤雏，这样下去可不行。”她转身对自己护卫的对象阐述事实，但当看到一旁的韩三足依旧气定神闲的抱臂站着时，勺鸡丑脸上肌肉一抽，恶感大起，眉心紧锁。 “怎么不行，我看就好的很。”赢凤雏还没发话，韩三足就已抢过对方的话匣。 “你瞎了么，那可是关公祠的三个老不死！”勺鸡怒道。“‘武圣’柳行甫、‘拳圣’苍南客、‘腿圣’伊萨克.喉鹟，他们一直在联袂闭关，就算你当年拿首席时可也没出来给你半分面子。” “你懂什么，那是他们怕出来输给我才彻底没面子。”韩三足扬起下巴一脸得意道，这让勺鸡差点扑上去用脚也去踹他的那张俊脸。 “成天不吹牛难道你会死？三圣会怕你？别说那天下第一人的柳行甫，就算排名最末的伊萨克.喉鹟你也不见得打得过。” “你别说，还真有点打不过，比腿我比不过他，但其他的就都是完胜。是不是啊，喉鹟兄，你老兄那颗门牙，我可是一直贴身珍藏着呢。”韩三足话说的越说越大声，到了后来已是在隔岸示威。三人中那个瘦骨嶙峋的伊萨克.喉鹟此时对着韩三足呲牙一笑，勺鸡眼尖，一见对方果然缺了一颗门牙，心道看起来两人确实私下里比试过。 木牌继续敲击，鼓点似的响声中似乎藏有某种激发士气的魔力，有了桃园三圣在一旁压阵，这些关公祠的武者们就更是不畏生死，唯一连接画舫的木桥上此时已是挤满了人，许多武者选择下水由画舫的两侧发动袭击，他们中有的并不会水，就运气沉底的在水下摸着水草前行。水潭水深虽可没顶，但毕竟只是为了景观而挖，因此他们完全可以潜至画舫底部再运力由水中跃出。 层出不穷的水下攻击给勺鸡带来麻烦，在拳脚连施的让跃出水面的几名武者无功而返后，更多的臂膀已经攀上了两边的船舷；勺鸡用‘鞋印’大法又踹晕几个，却终于被一名机灵的武者抓住腿部拖下水潭，等到她好不容易在水底将对方击晕并气喘吁吁的爬上画舫时，赢凤雏和韩三足的身边已经围了一圈武者。与此同时，腹背受敌的两名支脉护卫也已被当场制服，他们满脸是血，被几双筋肉有力的胳膊死死摁在船板上，虽然兀自在拼命挣扎，却又怎么可能挣脱的掉。 画舫中的武者已越聚越多，他们面对韩三足展开架势，却并不进攻，勺鸡此时喘着粗气，抹着一脸的水站在画舫的一侧，对身边几名虎视眈眈向她欺近的武者似乎视若无睹。 “你那关公祠首席的威名看起来还不至于散的那么干净，他们如今不敢动手，怕是想向你索要签名呢。”勺鸡嘿嘿笑道。 “还没看出来么？勺鸡，竟是些生面孔，自从我偷了武侯牌带着你们反出关公祠，柳老头就再不敢相信外人，他号称‘武圣’，最爱广收门徒，几年前遣散了五虎和十二金刚，如今能在关公祠里的可都是他的徒子徒孙。”韩三足道。 “哦，我说呢，一帮脓包，对付起来那么顺溜，原来都是些新人蛋子。”勺鸡说着话间满脸狞笑的身形一动，她凶恶的模样让围着他的几名武者纷纷后退，这让使诈的这位前关公祠高手拍手大笑。 “但说道徒子徒孙，他们倒显然只听一个人的命令。”韩三足此时突然道。 “谁？你是说柳行甫？”勺鸡奇怪道，但她转瞬明白了韩三足话中的意思。“难道你还打算擒贼先擒王？”眼见画舫中被围得水泄不通，桃园三圣却还安安稳稳的呆在岸边，她完全不明白韩三足要怎么才能冲出重重包围再快速打败那个天下第一的‘武圣’。 “我先前说了什么来着，这种上刀山下油锅的任务本身并不可怕，前提是拆了刀子打翻了锅……”此时韩三足抱臂的姿势此刻突的卸下，他抖了抖手腕，似是终于要展开攻击，围了半圈的武者们见状立即扎稳身姿，为接下来的大战做好了一切准备。 “这里的一个小诀窍是……”韩三足突然松了气势，一脸笑嘻嘻的用手指刮起胡茬。“要打败一个不可能打败的家伙，你却不一定要真的去‘打’他。”他将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边，然后大声呼喝。 “老柳……玩够了吧？” 岸边三圣正中是一名须发皆白紧绷着面孔的老者，却在韩三足喊出这句话后突然展颜微笑。 “都撤了吧。”柳行甫淡淡的说道，他声音虽轻，但在场的每一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收拳撤势，调头回游，那些身着灰衣的关公祠武者们在这名老者的一声令下众皆齐齐应命，他们竟然整整齐齐的由画舫中的小桥跑回岸边，并从隐蔽的小道全体消失在大片的山石后。 水势鼓荡，似是有疾风吹过，在诺大的潭面上抚过丝丝涟漪，几具被勺鸡击毙的尸体在水中漂浮，而由他们的浮尸向外，一抹鲜红的血色正在水面中缓缓扩散。 洞窟中再无声响，周遭则显得一片寂静。 “岸上说话。”在徒弟们都撤走后柳行甫此刻却冲着韩三足招手。 “好嘞，来咧。”韩三足得意洋洋的回应着‘武圣’，一边向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赢凤雏做出恭请的手势。 第七百六十五章 骗中骗，计中计 木桥上，两名支脉护卫已经爬起，他们虽然受伤但还勉强能踉跄前行，赢凤雏扶住其中伤势最重的一个，两名护卫此时都是满脸羞愧。 “凤雏，怪我们没用。”他们都道。 “不，怪我。”赢凤雏却道。 在韩三足犹豫着要不要去扶另一个踉跄的护卫行路时，勺鸡已经自后大呼小叫的直奔而来，她笑容满面的奋力拍打着韩三足的后背，惊喜交加的情绪使得丑脸上蓬上了一抹阳光。 “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还有这一手。”勺鸡大笑道。“说说看，你是怎么搞定柳行甫那个老怪物的？”她问道。 “简直难得令你无法想象。”韩三足夸张的扬起下巴。 “爱琴海的一张沙滩椅……”他随后揭露谜底。 “啊？”勺鸡被说的一愣。 “别小看了这把椅子，那可是永久性的四季号独享的专位，可以欣赏到充满诗情画意的日出和日落，还有无数**的小妞在水花中扑腾。你要知道，为了描述这个令人血脉弅涨的场景我可是花足了心思，不然柳老头又怎么能动心呢。”韩三足说道这里见赢凤雏回头看了他一眼，虽说仍是铁青着脸，但在他看来却分明带有一些期许赞赏的味道。韩三足此时脸露微笑，心道这个骄傲的女王一定也被自己这天才般的离间计所打动，只是碍着三名贴身护卫的面子不肯示弱罢了。 四人由潭中画舫行至岸边，柳行甫此时已经迎了上来，在他的身后，‘腿圣’伊萨克.喉鹟和‘拳圣’苍南客押着一人过来，却正是船民之王赢佳客。 “豫则立，不豫则废，今日之事已了，按前日筹谋之计，送上佳客，汝等这就走了吧。”柳行甫从二圣手中接过船民之王，将他推搡向赢凤雏行来。 “几年不见，柳老对孔孟之道显然又有深悟，我半句也听不懂，但这个胖子却要定了。”韩三足哈哈笑着上前，一直盯着父亲眼神的赢凤雏此时却自后大声预警。 “有诈！小心！” 劲风鼓荡，煞气四起，在韩三足眼前，柳行甫如鬼魅般已在瞬间内欺近，大惊之下的韩三足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已被对方抓住手腕，他侧出一步身躯急转想奋力将手挣出，却发现对方纹丝不动，指爪间的力道如金似铁。 好一个‘武圣’，他在韩三足微微愣神的这一瞬间另一只手已猛然出招，他手势如虹，指节如锥的在韩三足的臂弯及肩胛处连点，令他无力再做出后续的反击；随后他双手成爪的袭向韩三足的胸前，或抓或放，或突或拍，只见他手势翻飞，繁复之极，在一阵令人惊异的噼啪声响中，已点中了韩三足全身的二十四处筋脉大穴，随即他手势一收，昂身站立。 全身失去控制，四肢僵硬，呼吸不畅，此刻韩三足如一具僵尸般直挺挺的向后倒下，他的头部虽还能转动，身体却已完全不受使唤。 “我操你柳家十八代祖宗！”倒在地上的韩三足不禁大骂，但柳行甫居高临下，却只是抚着胡须，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君子之道，暗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正可谓是可忍，孰不可忍也，今日算是为几年前的行径给汝等统统算一笔账，为了避免再折损儿郎，当用这权宜之计。”‘武圣’语气森然的说道。 “放屁，放屁，放你的春秋大屁！”韩三足在地上兀自拼命扭动颈项。“装模作样假仁假义！没好处你会干这种没品相的龌龊事？喂，说说看，佳客老匹夫，你到底许了他什么？” “我？”船民之王闻言耸了耸肩膀，脸上却无甚表情，他此时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像一个局外人，似乎这里的一切都与其无关。“我什么也没给他，也不用给。”他淡淡的说道。 “你偷盗武侯牌，坏了百年的规矩，已经是犯下不可饶恕的大忌，先前要不是佳客拦阻，我们三个又怎么会一直忍到今天？”三圣中排行第二的苍南客此时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尖细，平日间很少说话，就连韩三足和勺鸡两个由关公祠叛出的旧日门客也是头一回听到他出声。 “好吧，不说别的，柳老，小弟今天算是栽了，恳请您看在你我同为武者的面子上，解了我的穴道，让我们堂堂一战，我一个对你们三个，你看怎么样？”韩三足此时终于知道自己的小聪明反而误了大事，他一条命倒还没关系，但赢凤雏却是他立誓要保护的对象。他此时已无法可想，只得用言语相激。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君子之道，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汝之行事，当为我辈蒙羞。韩三足， 闭嘴！”柳行甫原地站着不动，只是手指间一弹，一缕劲气已袭上韩三足的喉间，让他再也发不出声来。 数招内就制服了关公祠的前任首席，虽然占了偷袭的便利，柳行甫却实不愧为天下第一的名头，他此时舍掉兀自在地上呜呜挣扎的韩三足，却径直走向赢凤雏，早已惊呆的勺鸡见状连忙自后抢出，摆开架势护住自己的女王，但‘武圣’人还未至，勺鸡就已被一股沛然如山的气息给压的喘不过气来。 “丫头，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虽然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走到现在，船民之王赢佳客此时却依旧不露悲喜，他一脸平静的望着自己的女儿，有些奇怪的发现对方也居然是一副相似的表情。 “事实上，我有。”赢凤雏伸手握住前方勺鸡的肩膀，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迎着有些迟疑的柳行甫，这位船民之王在世唯一的女儿此时却道：“父亲，请原谅我这个不孝女。” 她面容悲怆，缓缓低头，身形下沉，却是单膝跪地，而就在此刻，一抹闪耀的光华自她的身后亮起。 第七百六十六章 赢家兄弟 “不好！”‘武圣’柳行甫见状立即回转，他身形如电般的趋至赢佳客的身边，并奋力出掌将他震的飞出。 “快！跑！”这位信奉前世孔孟之道的老者此刻须发皆张，冲着苍南客与喉鹟嘶声大吼，而就在这一瞬间，一枚爆裂弹已在他的身畔炸响，将这位体术天下第一的武圣炸得尸骨无存。 就在这时，洞窟中隐隐传来凄厉的厮杀声和呼喊声，枪弹在石壁间激荡，电光在阴暗处交相辉映。前方武侯门处，挥舞着十八般兵器的关公祠武者们，正向着入侵的全副武装的支脉战士们做出迎击，他们虽勇猛无惧，视死如归，却被密集的贫铀弹雨和可融化一切的电浆弹打得尸横满地。 蓄势已久的奇袭简直是出奇的顺利，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已将享誉数百年的关公祠武者彻底击溃，顺利通过由这些体术高手把持的唯一入口，数百名杀红了眼的战士立即一拥而入，在绿意盎然的‘显圣石’内部展开攻势，他们见人就杀，甚至不曾放过手无寸铁的宫中侍女。 此时在无名水潭的岸边，爆裂弹的威力将没有来得及逃出爆炸范围的苍南客和喉鹟重创，他们断手断脚并都被齐齐震得晕了过去，而被柳行甫在临死前推开的赢佳客看上去却毫发无伤。 船民之王此时狼狈的从草地间爬起，他盯着刚才所站之处的那摊已分辨不出人形的血肉，浑身颤抖，涕泪横流。 “行甫！”他哭着大叫，一脚深一脚浅颤巍巍的试图奔过去。 “嗬嗬……哈哈……”岸边突然听见有人在一侧大笑，在朦胧的视线中只见一名男子由远处踱步而来，他面容精干，双目有神，全身穿着一套灰褐色的战斗甲，齐肩扛着一把硕大的战斗步枪，双手分抓着步枪的两端，步履奇大，满面的笑意。 “是……是你！”赢佳客已从婆娑的泪眼中分辨出来人。 “是我，可不是我么？”那人径直的从赢凤雏的身侧绕过，嘻嘻笑着靠近船民之王。 “大哥，没想到一年不见，您怎么又把自己弄肥了一圈。”他撅着嘴唇啧啧的道。 这个在赢凤雏身后阻击三圣并把柳行甫炸死的男子，却正是赢佳客的弟弟赢佳宾。 “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给了你，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对我？”船民之王无力的盯着自己的亲兄弟，在遭大难后一向沉稳的他此时已是六神无主。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赢佳宾一脸奇怪的看着他的大哥，但在这之后却又微笑起来。“其实鬼才知道为什么。”他笑道。“关于这个人神共愤的古怪问题，也许你该亲自去问问羽神他老人家才能得出答案。” “你……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凤雏这丫头，你们竟然联手来对付我？”一向与侄女不对牌的支脉领袖如今却走到了一处，赢佳客至今仍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什么时候嘛，让我想想……”赢佳宾装模作样的托着腮帮。“也许是昨天……也许是前天……不不，都不对，是在我这侄女令人跌碎眼镜的抢了那艘该死的游轮之后！” “四季号游轮，海森伯格家族的宝贝，用用脑子，佳宾，她的疯狂行径会害了你，害了归途派的所有船民！”赢佳客脸带忧色的道。 “你又是在老生常谈，在说我没脑子么，大哥？这种论调您可是几乎说了一辈子。”赢佳宾在大笑后面露狰狞的道。“从小就被老头子说我什么都不如你，得了所有甜头的你又假惺惺的尽在我面前扯这扯那，代父教子，这蠢话是你当年在老头子死后说的吧？你教了我什么？弱到爆的孔孟之礼，伪善的君子之道，遵循什么狗屁的传统，执守什么见鬼的船民法则，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不过是压着不让我超越你罢了。” “瞧瞧你身上的那摊肥肉！你如今还配做这个王么？”赢佳宾怒道。“是谁在你这几十万主脉都快饿死的时候给你送来给养和零件，又是谁在骷髅党要来坦塔罗斯行刺你时给你事先预警？你之前责怪我与骷髅党与恶灵骑士们走的太近，但你觉得那些给养和情报是怎么来的？天上掉下来的么？” “你说我没有脑子，但在你颐养天年万事不管的时候，我却和凤雏在为了全体船民的未来而打拼，如今在我们俩之间，你觉得是谁更配做这个王呢？是你，还是我？” 一个由‘用用脑子’而引发的长篇大论让赢佳宾将多年的怨恨统统的发泄出来，他一脸怨毒的将愤怒表达完毕，脸色恢复如初，露出一副似是而非的微笑。 “瞧，这就是你的赖以为傲的资产。”他指着被炸的焦黄的地面上柳行甫的那堆碎肉。“我知道他是你最大的依仗，手里的一张王牌，但那只是无稽的旧时传统和唬人的蹩脚把戏。” “这样的一个终生浸淫在武学之道，你将全部身家性命交付其手的所谓高人，却还抵不上10个星币一枚的爆裂弹。”他盯着垂头丧气的船民之王，脸上的每一寸肌肉似乎都在欢笑。 “你现在还觉得传统是那么的重要么？大哥？”赢佳宾突然手臂一松，将肩后的那柄步枪转了一圈持在手中，他拉动枪栓，枪口则指向他的哥哥。 “佳宾叔叔，到这里就可以了，他不能再做什么，请留我父亲一条命！”见势不妙的赢凤雏此时在他身后大叫道。 “这可不是事先说好的计划呢，凤雏。”赢佳宾转过身来皱起眉头，枪口却仍对着船民之王。 “除掉三圣就等于夺去了他的依仗，这里的奢华全貌我已派人在主脉的九个洞穴中播放，如今族民已不再当他是王，他已经是个废人。”赢凤雏一脸求恳的说道。 “是么？原来你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这倒是让我多心了。”赢佳宾闻言点头收回自己的步枪，并转身迈开大步。 第七百六十八章 异星陌客 “上午四条腿，中午两条腿，下午三条腿。”斯芬克斯接着问道。 “那正是人的一生。”旅者答道。 沙尘落地，迷雾消散，这名由堤丰和厄喀德那所生的怪物在博学的旅者回答完三个问题后，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她那张绝美的面容上带着迷人的微笑，庞大威武的狮身上却突然筋肉突结。 “如事先说好的那样，作为答题正确的回报，我会替你指明前往忒拜的正确方向，但不幸的是，你却永远也无法抵达了。”斯芬克斯告诉迷途的旅者。 “为什么？”旅者问她。 “因为我从来没打算放你走。”斯芬克斯说道。 “为什么？”旅者依然不明白。 “因为俄狄浦斯杀了自己的父亲，天神命我为害忒拜。”斯芬克斯想了想回答旅者道。 “但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卑微的旅行者罢了。”旅者委屈道。 “是啊，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听命的邪神，而你将成为我的猎物，仅此而已。”斯芬克斯说完上前扑倒旅者，用尖利的爪子和牙齿将他撕碎…… ……摘自《古代三百寓言-第九十一篇-旅者与邪神》作者：李淑华 …… 皑皑积雪，刺骨寒风，厚重的云层像是天空中绞作一团的棉絮，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似乎是永无止尽。 作为只有单一星门的偏僻星系，尼莫西妮处于人迹罕至的安穆凯星云的尽头，星系内有着两颗处于同一轨道，却又永不交汇的斯芬克斯与狄俄墨得斯行星，而除了星球内部富含大量的水分外，极度寒冷的斯芬克斯行星并不具备高级生命存在的条件。 在这颗气候寒冷，地壳下却汹涌澎湃的行星上，经过亿万年的不断演变，顽强的生命露出小禾尖尖角的一端，已经开始在这里出现了一些持续繁衍的迹象。蒸汽从地下大量喷涌，而溪水则在冰层下流淌，藓类植物已逐渐统治了较为温暖的地表区域，低矮的蕨类也正在频繁出现。它们将自己拼命伸向着从云层中透入的阳光，通过漫长岁月的死亡与进化，一代代由它们的DNA传递着苦难和经验，这样也许终有一天，它们就会脱茧化蝶，成为如遍布普罗维斯敦上同类那般的参天巨树。 此刻，微风乍起，密布于地面的植物随之轻轻晃动，随后在一阵疾风中剧烈的向着一侧摇摆，天际间风云巨变，其间所堆积的云层也似已沸腾。 天光纷扰凌乱，浓云浑浊不堪，突然的，如划破苍穹的利刃，一抹刺目的金光从云端凭空乍现。瞬时间，天地也与之互动，巨大的应力使得冰层破裂，溪水倒流；狂风大作，如刀削斧劈般的将河谷中的蕨类灌木和苔藓绿衣完全铲尽，并随着风势在空中疯狂起舞。 天空如雷鸣炸响，大地则震颤不已，在那抹奇异的金光逐渐显现出狰狞的全貌，那是一艘通身由金色的奇异金属打造，外形呈圆环状的飞行器；它的体积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还未触及地面，就引起地表区域范围内的如此剧烈的反应。 受引力而从浓云的深处径直落下，那圆环状的飞行器竟像是要直砸入行星内部，从而引起恐怖的灾难级破坏。但却又骤然间在离地面数百蒂尔纳处以违反一切物理定律的方式，毫无征兆的嘎然而止，它在半空中悠然漂浮，轻盈的如一叶漂浮于引力海洋中的小舟。 遮云蔽日的飞行器下，一抹金色的光耀从中透出，轻轻的投罩在积雪飞扬的地面上，随后它们逐渐凝聚成形，成为一具小巧的粉红色躯体。 在这个数倍于维斯塔大气压强下的环境中，他浑若不觉，极寒的气温无法对其产生任何影响，连漫天舞动的雪花，也在离身体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已纷纷消融不见。 全身不着寸缕，他身子悬浮于厚厚的雪地上空，低垂着头，头顶一对金色的触角放射出微弱的光华，他眼中所见是一片惨白，脸上的表情却比周遭的环境显得更加阴冷。 轻抬双足，在紧贴积雪的地面上缓缓踱步，却并不留下一丝足迹。但当刚走出数步，他却又突然停下，急转回身，此时这名坎德人的冷漠的表情中明显带着一丝讶然。 “咦？”他略有些吃惊的盯着远处的一块大石，敏锐的察觉到那里有着活物的气息。对方隐藏在大石后，悄无声息，不露出一点痕迹。但对于这股气息他感到相当陌生，却又觉得其内有着一种令他不解的似曾相识感。 难道是那个该死的背叛者提前赶到这里埋伏？此时他粉色的躯体微微泛红，却又立即恢复原貌。 不，绝不是，坎德人暗自摇头，他太熟悉那个天杀的无影人的那股气息，如今哪怕只是在脑中想起都觉得怒不可遏。 自从那个可耻而卑鄙的未亡抢了启航号从阿瑟加德星系消失后，艾迪因此而被困于费特兹行星，在肆意的发泄完滔天的怒意后，他终于平静下来，开始想方设法离开这颗令他憎恶的星球。在对已完全俯首听命的两只沙虫进行调查后，他很快发现它们并不是活的生物，而是远古升天者所制造的巨大战争机器。 在莫名觉醒后艾迪获得了令他自己也震惊的惊人能力，他如今已可以操控任何物质，从形状到物态，甚至是直达核心的分子层面，他可以通过精神念力而随心所欲的将任意物质进行改造。 这一过程中，艾迪逐渐发现了那种金色金属的奥秘，它们无疑不具备升天者遗迹金属那神奇的复原能力，却是他所见过的最具多样性的分子化合物，因此只要经过适当的干预，就几乎可以让其成为任意需用的制造原料。 鉴于那座被他摧毁的远古地下城市几乎都是由这种金属建造，这给予他远超所需的基础材料，于是艾迪开始利用行星上无所不在的砂石和金色金属对两只沙虫进行全面改造。 第七百六十九章 异星陌客（二） 早年在维斯塔从父亲那里所学到的海量知识，在此时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艾迪熟知一切工程学原理，又在常年的游历生涯中积累了大量经验，他由反物质能源应用角度，设计出心目中完美迁跃引擎的蓝图，随即融砂成晶，铸金成器，心中但有所愿，就能在现实中完美呈现。 无数次的失败令他不断推翻原稿，从而总结出更为合理的构造与设计，这样在不眠不休的数十个昼夜交替后，他终于成功的将巨大的金属沙虫予以改造，而令其成为能够在太空中进行迁跃航行的巨型舰船。 在这艘庞然巨物般的飞船中心，艾迪以启航号作为模板，建造出与其完全一致的内部格局。而当所有的一切终于完工时，他不禁站在那间空无一物的会议厅中黯然神伤。想念着伙伴，回忆着过去，继而又颤栗的在脑中一次次重演他们被未亡屠戮时的情景，这令他泪流满面，怒不可遏。 于是他给这艘由远古战争机器所改造的飞船起名为：‘复仇号’。他发誓要找到那名卑鄙的凶徒，为此哪怕是寻遍整个银河，他要将其揭骨剥皮，要让他活着亲眼看见那颗被剐出的黑心在自己的手中生生捏碎。 但在穿越星门离开阿瑟加德星系后，复仇心切的他还是选择前往尼莫西妮，他尊重仙子人丁香临死前的遗言，在那座遗迹山中的巨大雕像里，也许真的隐藏着无影人发疯和自己觉醒的原因。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儿。”用银盟标准语向对方发话，艾迪静静的等待着，但过了好久那块大石后也丝毫没有动静。 或许只是没有思维的低等生物？他不禁皱起眉头。 不，对方显然拥有不弱于他的智慧。在将灵识投向那块大石后，艾迪暗自摇头的得出结论。 小心而惶恐，惧怕却又好奇，大石后的那个生物只是刻意在躲着他，且察觉不出一丝恶意。 “好吧，这已经不再有什么新意。”艾迪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那块如小山般大小的石头，随后轻轻向一旁划动。 巨石离开地面，并向着远方远远的抛出，当落地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然声响。原本躲在其后的那个生物此时蹲在地上，他全身赤裸，灰败的肌肤上满是皱褶，他将脑袋埋在膝盖间，浑身瑟瑟发抖，似乎是怕的厉害。 四下雪片纷飞，继续下个不停，寒风凛冽，卷动着地面的积雪，扑打在山石的冰棱上，为其裹上了一层霜衣，发觉周围长久的没有响动，这名生物终于忍不住从臂弯里露出一只眼睛查看，他立刻发现那名令人惧怕的入侵者正无声无息的就在咫尺身前，这令他新生恐惧，被吓得身子向后一仰，又手脚齐施的试图逃跑。 但很快他就发现手脚已再不能动，身体也完全不受控的直立而起。他发现眼前的入侵者正伸出一只手掌仔细打量着他，而随着手掌的微微摆动，他的身体也在做出相应调整，对方的脚尖绷直，似乎是在半空中悬浮，他发现自己如今脚不沾地，居然也同样如此，这更是将他吓得不轻。 “你是个坎德人？”艾迪用高等坎德语问道，虽然从外貌上看起来完全不同，但在仔细端详对方的体征后，他还是得出了答案。 “我……我……是，坎德……坎德人……”灰败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异，眉宇间还依稀能看出坎德人独有的那份稚嫩，这名生物不久后对艾迪做出回应，他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这门语言，结结巴巴的音调显得尤为古怪。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见对方不再出声，那双还算灵动的双眼只是畏惧的盯着他，艾迪于是只好又问。 “我……晓……晓风……天怡……”这个奇怪的坎德人告诉艾迪。 “晓风天怡？你也是晓风家族的？”艾迪听了不由一惊，他手掌轻挥，让那名坎德人缓缓落地。 “我叫晓风吹兰，出生于曼莎达莱大陆最西端。”艾迪此时手势一翻，为身前的这名坎德人设下一层抵御风雪的无形之罩。 突然感受不到那终年不绝的寒意，而飞扬的飘雪在未曾触碰皮肤前就已融化，这个叫晓风天怡的坎德人悚然间一惊，但在这之后却又缓缓摇头。 “你不……不是……你不可能……是坎德人……”他道。 身体并没有显著的变化，面孔和头顶的触角却已面目全非，坎德人向来以面容和触角间的细微差别识别彼此，因此艾迪显然明白对方此刻的疑惑。 “没有必要对自己的出身做出欺骗，我的族长是第一大陆具有‘睿智者’之称的晓风如岚，我的父亲是西海岸著名的游历学者晓风听海，如果你真的是晓风家族的人，就一定听说过他们。”艾迪无奈之下只好道。 “如岚……听海？没……没听说过……”晓风天怡摇头道。 “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你。”艾迪此时心中想到了一种可能。“说说看，老先生，你在这颗星球上已经待了多久？” 艾迪的问题令这名坎德人愣了愣，他似乎不知该怎样回答，浑浊的双目中明显透着一丝迷惘。 “多久……我不知道……很久，太久……我想是这样……”两人之间短短的对话似乎令他记起些什么，他的坎德语音调虽然还略显古怪，语句却已勉强连贯。晓风天怡此时翻着眼睛作想，然后突然摇头叹了口气。 “烛兰的香气、藻鲸的气息，孩子……我想，我认出了你……”他毫无征兆的说道。 “认出了我？”从未见过，也从未耳闻，艾迪确认自己与对方并不相识，此刻他有些不确定他词语中表达的真实含义。 “是的，不久前你来过这里，带着你的伙伴……当时，你穿着游历盔甲，我能感受到你内心喜悦满足又满心好奇……而现在，你的容貌虽像是变了个人，那种感觉却还在……先前被你的新船……影响……分辨不出，没错，你就是他……”晓风天怡说到这里微微闭上眼，而被他的凌乱话语弄得疑惑的艾迪，则立刻吃惊的察觉到一股投射在他身上的灵识。 第七百七十章 异星陌客（三） “嗯……多了许多许多……悲伤……忧郁……还有一种强烈的我所不能分辨的东西。”这名被遗忘的坎德人说完这些又睁开了眼睛。 “你居然可以感受到活物的气息，并能侦测心灵？”艾迪有点被这一事实弄懵，这可是他脱困以来所碰上的第一个坎德人，难道一夜之间，所有的坎德人都拥有了自己的这种能力么？ “是的。”晓风天怡此时点头道。“而我知道你也具备这种能力，并且知道为什么。” “什么？”艾迪更是大为惊讶。“难道你也去过阿瑟加德？”他急忙问道。 “阿瑟加德？那是哪里？”晓风天怡却奇怪的看着他。“这种症状是当你进入升天者领域的后遗症……你显然和我一样，受好奇心的驱使……那里的第二座雕像，对么？”他用手指一处，艾迪发现那正是遗迹山的方向。 “但我只能感受到生命的气息……却无法做你这样的事。”晓风天怡指着身上那层无影无形的力场，此时他的恐惧已去，气息中开始透露出其他的情绪，对于艾迪的力量，他似乎一点也不感羡慕，反而生出一股莫名的同情和怜悯。 “那些该死的遗迹，它对于你的影响显然更为强烈，我当时本想阻止你，但你的所带的游历伙伴却又让我感到害怕和震惊。”晓风天怡告诉艾迪。 “害怕？”尽管心中早已肯定，却又从对方的口中，再次证实了这些能力是由升天者遗迹而来。但此时艾迪不由奇怪，一个正常的男性坎德人又怎么会轻易感到害怕？而且还是针对费雷尔的游历伙伴？ “无影人……”晓风天怡此时有些紧张的说道，随后他抬头紧盯着天空中悬浮的那艘巨大的圆环状飞船。 “他没有来，对么？我确实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他不在……对么？”他有些惊疑不定向艾迪确认着。 “是，他不在，他们都不在。”艾迪闻言不由全身一紧，随后他立刻能察觉到对方的怀疑和惊恐，于是连忙试着让他放松，但没想到适得其反。 “你可要对他提防注意！”晓风天怡突然神经质般大叫起来。“那个无影人，他本就不该和你的小队呆在一起！” “这么说来你很讨厌无影人。”见到晓风天怡满脸惊惧的模样，艾迪不禁在心中猜测，对方恐怕是个典型的‘歧视者’。 多年前的那场无影人背叛战争，曾经对坎德人世界造成了巨大伤害。摧毁一切的战争断断续续的进行了近一个半坎德年，而在塔那托斯方面宣布无条件投降后，美丽的维斯塔行星上却依旧硝烟未散，充满被战火灼烧过后的阴影。 无数因这场战争而留下残疾的战士、失去亲属的平民、丧失双亲的孤儿，在这场毫无由来的浩劫后，大度的选择原谅背叛者的暴行，他们化悲愤为力量，将全部的激情投入于家园的重建中去。 但在这之后的很长时间里，依旧有极少数的坎德人无法忘却这场彻头彻尾的背叛，他们心声不被重视而联合起来，从最初的互助组织，反战协会，到各种小型议会，有倾向的政治团体。而痛苦、追忆、仇恨、自省，一些相对极端的思想在这些团体中留存，并通过各种形式的一代代传承至今。 不同于人类社会略显虚伪的民主制度，坎德人社会对各种极端政见倒是相对包容，维斯塔最高议会和其他政治团体并不会对这些受到战争创伤的后代们横加指责，但对于这些公开反对无影人，并将其作为个人政治诉求的群体，却还是会被主流社会私下镀以‘歧视者’的污名。 虽然只是在充满善意的社会主流中的极少数声音，这些‘歧视者’却依然对坎德人社会产生着一定的影响。这直接导致了在战争之后的很长时间，塔那托斯人被限制离开自己的行星，并且也大大延缓了无影人作为游历伙伴，而重归刻耳柏洛斯游历委员会大家庭的议案实施。 受到父亲的影响，艾迪自小就把这些无影人歧视者划入自己认知中属于‘错误’的归类，但在阿瑟加德的那场毫无缘由的全员殒灭后，他如今已不再确定。 也许正如这些‘歧视者’所宣称的那样，这些来自于塔那托斯的败类，天生就有着卑劣的背叛者的基因。 “无影人……是的，我憎恶他们！”晓风天怡此时咬牙切齿的向艾迪坦白，他满脸狰狞的模样再次显示出坎德男性中极少见的情绪。 “但你带来的却是他！我是说‘那个’无影人！他是这一切无法想象的疯狂的源头，他是邪恶的化身，造成无数坎德冤灵的罪魁祸首！”晓风天怡恶狠狠的说道。 “你说的是未亡？我不大明白。”心中能察觉到对方强烈的憎意，虽然自己也感同身受，艾迪却对晓风天怡的话感到不解。 “未亡？你是这么称呼他的？不，他才不是，在那场战争后所有人想尽了一切方法的找他，他却竟像是凭空消失，没有人能查到他的任何历史，只知道他没有名字，本身却是为数稀少的暗影族的一员！”晓风天怡激动道。 “暗影族？”艾迪皱起眉头，无尽的杀戮与无法治愈的疯狂，那个该死的家伙真的是他们其中的一员么？这倒可以解释他在最后阶段的狂暴和启航号上的自言自语，但从头到尾，他真的只是个无法抑制天性的暗影人而已？ 不，那绝不可能！他拼着性命也要进入那枚升天者圆环，却又在之后驾驶者启航号消失，他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邪恶卑鄙的企图。 第七百七十一章 记忆真相 “老先生，你刚刚所说的‘那场战争’，是说的银盟与沃肯人之间的那场战事么？”艾迪此时愈发的奇怪，对方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在这里呆了很久，偏僻的尼莫西妮远离银盟核心，根本没有建造任何超远程粒子基站，他又是怎么能知道刚刚发生不久的巴尔德之战的呢？ “银盟？那是什么？沃肯人又怎么会和谁开战？”晓风天怡此时道。 “你不知道银盟？”艾迪眉头闻言皱的更紧。“由人类主导的智慧文明联盟啊，怎么……你不知道？” “不，我知道人类联邦，却并不知道什么银盟。”晓风天怡摇头道。“也许我在这里所呆的时间比我想的要长。”他似乎也想通了这一点。 “那你所说的那场战争……”艾迪此时顿时醒悟过来，他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身体，觉得在脑中突然依稀抓到了什么，却又根本无法相信。 “和无影人的战争……嗯，‘背叛之战’，至少在我离开维斯塔前是这么叫。”晓风天怡道。 “背叛之战……你是说你在这里呆了至少六十个标准年？”艾迪叫道。 “标准年？”晓风天怡却不懂。 “我是说大约十个坎德年。”艾迪告诉他。 “有这么久？”这名被遗忘的坎德人也似乎有些惊讶。“也许吧，在这颗星球上几乎不分日夜，只以这些会带来幻象的苔藓为食，日子倒也过得飞快，我只知道这些年来一共有三个游历小队来过此地，而你却是唯一能找到遗迹山入口的那支。” “那为什么你不现身出来？好让游历队伍带你返回维斯塔呢？”艾迪问道。 “对于一个被最高议会放逐的家伙，我却又有回去的资格么？”晓风天怡闻言苦笑。 “放逐？为了什么？”艾迪不由又问。 “自然是犯下了不可以被原谅的事……”晓风天怡却并不回答艾迪的问题，他垂下眼皮，头顶的灰色触角无力的耷拉在着，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也许是再也感觉不到对方的威胁，这名坎德人突然将脑袋凑近艾迪，随后那张沟壑交错的脸孔上布满了阴云。 “如果时间已经是过了这么久的话，这里有件事就非常可疑了……”他此时说道。 “无影人的平均寿命只不过是我们的一半，而你却带着那场战争的始作俑者在不久前来到这里……说说看，你是怎么做到的？他又是怎样能成为你的队员之一的？”他神情凝重，对于问题的答案显得有些急不可待。 “老先生，你确定上次我带来的那个无影人，是背叛之战的发起者？我是说，会不会是他的子嗣或是有着什么血缘关系？”对于未亡在塔那托斯的具体资料，艾迪并没有具体看过，但他相信如果这其中有着什么问题，细心的丁香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向他告知。 “子嗣？不不，那就是他，这点我可以肯定！他亲手用灵戒之索截断了最高议长的四肢，当时我就在那里，就是化成了灰我也忘不了他身上的那股特有的气息！” “最高议长？那就是说那场最终的谈判你竟然也在？但所有的记载中都是写着他独自前往的。”艾迪不禁奇怪。 “是这样么？这我我不知道……也许他们该这么做……不，我活该如此，活该如此啊。”晓风天怡叹道。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艾迪问道。 “……对于那场战争错误的判断，我不该提出那样的建议，议长等于是因我而死，那个该死的禽兽，还有那条该死的预言……”坎德人说到这里抬起头来，艾迪发现，他此时眼神涣散，脸孔上写满了悔恨。 “魔王即将复苏，世界将会终结，我们将一切都告诉他，跟他说无影人和坎德人之间不该彼此自相残杀，我们需要为那场即将来临灾难最好准备……而那个该死的暗影人，他却完全听不进，就只会发出那种奇怪的大笑，哈哈哈哈……他说……对于我来说，你们就是那个灾难……哈哈哈哈……” 此时晓风天怡在嗓子眼里发出一种声音，那既像是低沉的哭，又像是强忍着笑，这让艾迪听得毛骨悚然，因为他突然在记起那名背叛者在一头扎向圆环前的那股笑声，那声音在他的耳边和脑海中回荡，并与眼前的这名坎德人的笑声相互重叠。 “那就是他！就是他！”他伸手抓着晓风天怡晃动，并对着这名全身褶皱的坎德人大吼。 “是他，谁是他？”沉迷在过去回忆中的晓风天怡机械回答道，但激动万分的艾迪明显不是向他询问什么，而是在乱成一团的思绪中抽丝剥茧的试图整理出一条清晰的线索。 “他在那里，他怎么会出现在那场该死的战争里！为什么？为什么？”艾迪抓着心中的那抹影子，从脑海中拼命翻找着所有的关联。 此时，记忆的片段在眼前翻动，并定格为异常清晰的画面。 “杀尽他们，才能拯救整个世界！”他看见无影人在对着阿瑟怒吼。“这是我在统领塔那托斯设计的演说词呢，虽然不够文艺，但好就好在直接了当。” “艾迪，不要！”他看见死死箍住无影人的阿瑟在极力劝阻着。“……我们需要搞清楚一切！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等我回去，我将杀掉每一个能变作你这样的东西，抹平你们的一切，甚至是存在的证据！”他看见无影人在做出恶毒的誓言。 “止不住的轮回，逃不过的命运。”他看见无影人的那张面孔中带着得意的狞笑。“别担心，敬爱的宗主，我向你发誓，这次会将所有细节做对，这一回，我将亲手埋葬一切！” 金灿灿的城市，高耸的方尖塔，耳边轻柔的低语，脑中动情的召唤；他此时终于明白，正是由于自身力量的觉醒，才使得那枚悬于空中的圆环得以启用，而那些荡漾于金色圆环之中的黑色流体，却又只不过是一种简单的物质传送装置么？如果是的话，它又会将那个卑劣的无影人传往何处？ 此刻，一道白光在艾迪的脑海深处炸响，这使他如醍醐灌顶，心中更加的确信无疑。 “不忘初心……” “你要坚强，不能向内心的那股力量屈服。” 他的眼中出现了阿瑟的身影，颓然坐在沙尘中，他眼神温和，胸襟前则满是鲜血。 此刻艾迪的眼角渗出泪花，如今已经完全明白阿瑟所说的这些话的含义，他辜负了狼头人的临终嘱托，并终于向内心那强烈的愤怒与仇恨低头。 第七百七十二章 解谜 此刻艾迪只觉得这一切简直匪夷所思，但如果他打开的不是一扇时空之门的话，却又怎能解释这一切？ 无影人所设下这令人发指的圈套，或许要直接追溯至从刻耳柏洛斯登上启航号时起，他设陷布局，用长达几个标准年的时间，一步步的策划出细节实施着阴谋，而将自己和队员们完全蒙在鼓里。 他装傻充愣，只是为了设计游历小队前往阿瑟加德，为了打开那扇罪恶的时空之门，无影人将所有的游历伙伴尽皆杀害，而为了能够令他觉醒，他甚至设计出借自己之手重伤阿瑟的好戏。 艾迪脑中灵光乍现，已将所有的细节拼出一张完整的拼图，他此时痛恨自己，更痛恨无影人，为了他运用诡计将所有人耍得团团转，也为了自己最终成全了对方蓄谋已久的企图，让这个狡诈的凶徒消失在过去。 但那个最后开走启航号的又是谁？对此点艾迪依然无法理解，他无法相信当时在奥尔斯行星上还有除了小队成员外的其他生命，而从当时的情形来看，那又分明就是未亡的气息。 阴险的设计，诡异的局，无影人精心布下了惊天之网，他揭开了其中的一个，也许还有更多的谜中之谜。 但如果那个该死的狂徒真的回到了过去，并重新发起了那场该死的战争，甚至改变了既定的结局，他又能为此而做什么呢？ 此时，艾迪突然感到一种无力，对于刚刚推衍出的事实他几乎无法接受，他简直不敢想象，在这条不停流淌的时间长河里，自己所要复仇的对象却又逃往到无法企及的过去，而如今就算他有了一身通天彻地的能力，却又该如何溯流而上，去手刃仇敌呢？ 风始终凄厉，雪依然不停，头顶上空那枚巨大的圆环兀自在徐徐转动。 在艾迪的身前，晓风天怡显得精神萎顿，耷拉着眼皮，看上去似乎是累了。长久凄苦而孤独的异域生涯使他早已不是从前的自己，对于所谓时间概念的缺失，令他时而陷入自己的世界，又时而重新回归现实。 对于背叛者未亡，艾迪业已无法可想，他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的怒火与失望，转而面对眼前这名旧时之战的幸存者，此时他依旧有着诸多疑惑需要对方解释，于是手指轻抬，凌空将似乎已快进入沉睡的坎德人唤醒。 “你刚刚提到了预言，魔王和世界的终结，对此，我也有过相似的经历……”他仔细斟酌着刚刚对方所说的话，并试图在其中发现新的线索，但他却惊讶的发现，眼前的这名坎德人双目紧闭，嘴唇轻动，似乎是在说着什么呓语。 “库鲁索达姆斯，那是一切的源头……”晓风天怡突然睁开眼睛口中喃喃的说道，他满是褶皱的面孔微微颤动，眼中已不见瞳仁，一双骇人的向上翻起的眼白却似始终在‘盯’着艾迪。 “曾经的我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坎德少年，有着一艘漂亮的游历飞船，乘坐它和我的四名伙伴遨游星海。”晓风天怡梦呓般的说道。“沿着先辈们的足迹，我们见证了一个又一个令人惊叹的世间奇迹……直到有一天，库鲁索达姆斯将我们引领到这里……” “远古消失的文明，无法想象的遗迹，它们将一座山完全掏空，建造出如此辉煌的宫殿，而那些栩栩如生的雕像，又似乎要向我们诉说前尘往事……对此你无法抗拒，不是么？任何坎德人也不能抗拒！” “于是你打开了第一座雕像……因此看到了那段预言……”艾迪不禁插言道。 “预言……征兆……魔王……毁灭……”晓风天怡闻言却哈哈大笑。“那只是一个卑劣的谎言，一段阴谋的延续！” “谎言？”艾迪心中一紧，连忙不解的问，但正陷入自己幻境中的晓风天怡却根本不理他。 “在我们的心中设下的魔鬼，又一步步的诱使我们走入圈套，去完成那个所谓的‘拯救’！”他冲着身前大叫。 “你是说库鲁索达姆斯，他们与升天者有关？”艾迪再次发问，那是出他心存已久的困惑。 “是的，一个远古的诅咒，不是么？一个诅咒，是的，诅咒！”晓风天怡似乎在回答着他，又似乎仍然是自说自话，此时他手舞足蹈，神情极度亢奋，似乎情绪极不稳定，从初见面的慌乱，到之后的迷茫，而如今却突然彻头彻尾的陷入疯狂。 “魔王回归，毁天灭地，一段关于未来的预言，不是么？不不，那显然是假的！他们在监视，在召唤，一直在扭曲我们的思想，不是么？不不，所以说这必然是一个诅咒！”他翻着眼睛拼命晃着脑袋，似在叙述着什么，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那只是宿命，坎德人的宿命，不不，不是宿命，是工具！是他们将我们变成了一件工具！我要向最高议会做出警示，绝不能中了他们的诡计……” “那些无影人，他们为什么选择背叛？他们难道才是预言中魔王的爪牙么？对，一定是，那个该死的暗影人，他拒绝议长的建议，要除尽我们，他一定是与魔王达成了某种交易！”此时晓风天怡目眦俱裂，他那张仍似人类孩童的面孔极度扭曲着，浑身发抖。 “不对，也许他们才是对的……也许……为了打败魔王，就需要先摧毁它的工具……”他开始面露恐惧，看起来怕的要命。 “我并没想过能活着回来，议长女士，你父亲的死并不是我的错……那不是我的选择……残酷的真相……亿万年的布局，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小人物，我又怎能选择，我又怎能选择啊？”他眼睛盯在空处，双手在半空中颤抖，既像是告饶又似在忏悔。 他已完全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激烈的情绪令他变得愈发的疯狂，并在吞噬着他仅存的一缕神智。这让艾迪不得不对此做出干预，他伸出手指轻轻一弹，陷入崩溃状态的坎德人立刻应势而倒。 他随即对自己的飞船做出指令，只见一道金色的传送光线自天空投下，将晕厥的晓风天怡完全裹住，随着光影消散，他已将这名被世界遗忘的坎德人送上飞船。 谎言与假象，召唤和工具？晓风天怡貌似无稽的描述令艾迪愈发感到迷惑，考虑到三年前在海姆达尔的那个遗迹预言，虽然他并没有亲眼看到，但听上去却似乎与这名坎德人在这里发现的有所不同。 埋葬了死去的伙伴，建造出无与伦比的飞船，听从丁香最后的遗言，艾迪此次前来原本只是调查无影人的图谋。 如今在斯芬克斯行星上遇上了这位旧日战争的遗老，并向他讲述了‘背叛之战’中不为人知的往事，随着真相的渐渐披露，虽然那名背叛者的真实目的只会令他更加愤怒，他却发现一切并不是他之前所想的那般简单。 他只觉的眼前的路比来时变得更加模糊，却又能清晰的感觉到在迷雾中似乎藏着什么。 远古的预言，意外的觉醒，神秘的召唤，一切都源自于库鲁索达姆斯的指引，而如果正如晓风天怡所说的那样，所有在他身上所发生的事，都是那些远古的升天者们在亿万年前所设的一个局，他只不过是被选中一枚棋子，为了一个至今未明的目的，而一步步走向既定的命运。 又也许那个关于魔王的预言只是这其中的另一个假象，就像阿瑟当初曾经抱怨时说过的那样，他们设陷挖坑，用设好的遗迹专门等着倒霉的坎德人入毂， 而一旦他们将这一讯息传出，谁又能确定，那会阻止灾难的发生，或许那才是毁灭整个世界的导火索也说不定。 但为什么是坎德人？为什么只有男性游历者才得到库鲁索达姆斯的指引，从而发现远古文明的一座座遗迹？ 而在这之中最让他想知道即是：千千万万曾经的或现今的维斯塔男性，他们为什么却又偏偏挑中了自己？ 对此艾迪的心中满是疑问，那份天性中强烈的好奇心并没有因为自身的觉醒而减弱，反而令他更想尽快查出真相。他此时明白，唯一有可能得到这一切解释的地方，也许就藏在遗迹山中那两尊还未开启的雕像后。 第七百七十四章 初 意随心动，他将手掌间包裹的气流散去，强大的星球气压立刻令他感到手指间有一股尖锐的刺痛，而那尊雕像一如之前般的安静，看上去却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生。 或许需要再坚持的久一些？此时，急于知道真相的艾迪竟不愿放弃，他心中动念，于是开始对自己的手掌进行临时改造，以期使其在此环境下能够勉强忍受。 粉红色的柔嫩肌肤渐渐变暗，像是充满了血，此时艾迪只觉得手上一轻，刚刚那种万针刺骨的糟糕体验顿时消失无踪。 万千拼图中数枚正确的边角，凭空猜测后一个意外的奖励，就在艾迪刚觉好受点的当口，他只听见面前雕像的内部发出清脆的一声叮铃，紧接着诸多复杂而细碎的声音接踵而至，不久后，这尊巨大的雕像向着一侧缓缓移动，露出其后闪现出幽幽光泽的四维空间入口。 第三尊雕像竟然被他打开了！ 在这样的一颗偏远星系少有人踏足的星球上，这些亿万年前的远古文明留下了四个只有坎德人才能猜中的谜题，而自从第一声星际游历的号角吹响后，数百个年来从维斯塔走出的游历者成千上万，他却是那个在此连中两元的唯一一个。 在这一刻，艾迪并未感到高兴或是哪怕欣慰，相反一股惊悚的情绪倒是油然而生。或许是巧合，也或许只是偶然，但此时的情形用最简单合理的观点来解释的话，就是这一切都极有可能是这些升天者在遥远的过去已经预见到的！ 之前按照那个背叛者的描述，如果那不是谎言的话，在第二尊雕像后的四维空间内，那些贯穿过他身体的金色粉末一定是对他的身体做了些什么，而在他因此而辗转觉醒后，对方却又算准了他会返回这颗星球寻求真相，甚至连他试图改变自己的皮肤属性的细节也统统预知。 他们用未来的‘果’而打造当时的‘因’，也就是说这整座辉煌而壮观的遗迹山谷，竟然是专门为他而建造！ 离奇的念头结合着无可辩驳的事实，令艾迪觉得头大如鼓，他已经不愿在由此再推断什么，而只想着尽快令这些围绕在自己命运中的外因灰飞烟灭。 黑色的液态物质在雕像后显露出的门户中飞速翻涌着，一如艾迪乱成麻的思绪，将裹于全身的气场调整到最完美的状态，深吸一口气，他毅然决然的迈动步伐，毫不犹豫的走进那片未知之中。 在艾迪进入后，刚刚还在沸腾的液体猛然间变得平滑如镜，接着似是由内而外的，一蓬金光勃然爆发，将这扇进入四维空间的门户完全遮挡住。 …… 他仍有神智，仍能思考，只是这一点让艾迪觉得欣慰，因为每一次进入升天者遗迹都失去知觉，而这回终于不同。 但眼不可视物，他看不见任何东西。 黑暗，只是黑暗，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察觉到自己那层精心准备的气场已消于无形，并且无论如何尝试也无法感应到任何物质的存在，他像是处于空无一物的真空里，失去了依仗，身体完全暴露在这片漆黑的环境之中。 在稍稍担心后又觉得释然，他觉得一切安好，特别是身体和呼吸，这里的气压和他记忆中的维斯塔一模一样，鼻中呼吸的像是家乡的空气，竟然有一股淡淡的靛紫烛兰的香气，但当他试图用意念抓住这些空气为自己制造气场时，却又发现它们根本不存在。 脚下没有任何实质，他确定自己并没有踩着任何地面，似是处于某种悬浮状态，但他分明又有着强烈方位感和上与下的概念，身体重心一如寻常，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异状。 他于是吃惊的发现，自己竟然是在一无所有之处站立，在空荡荡的真空中呼吸…… 黑暗似是永恒，无休无止，无穷无尽。 但正当他为此心头爬上一丝恐惧，要为接下来无法估量的漫长等待而担忧时，极近或是极远处，眼中的一处焦点，却突然在无尽的黑暗中闪了一闪。 如浓墨般漆夜中唯一的一颗繁星，在黑暗中那闪光是如此的微弱，但却又是如此的清晰。 星点萤火，越闪越明，刹那之后即成为令人无法直视的耀目辉光，那光向着四面缓缓延展，将黑暗驱逐，将光明播散。 眼前的光晕开始如白昼般丝丝缕缕的感染着漆夜，而周遭的墨色却又几无穷尽。 也许是终于对这种节奏的不满，那千条万道的细密光线突然停止了侵蚀，开始迅速回缩；在下一个瞬间，在那道光晕的正中，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爆发。 数之不尽的光点向着各个方向迅速逃逸，它们迸发的是如此之快，较之之前那弥漫的光影何止迅捷千万倍。 无中生有的，虚无中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物质，它们不断扩张着，渐渐显得团团簇簇，正如一处处燃烧的篝火，在无尽的草原上点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黑暗依然无处不在，而光明却又因此而生。 眼前这般壮丽的景象令艾迪感到不可思议，这似乎满足了他心底最深处的那股渴望，触及到每一名智慧生命对于自身起源的诠释。 是宇宙大爆炸！他激动不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些身前的一切，并被彻底征服。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根本没想到在这座升天者史前遗迹中，会用这一段无比真实的影像，向他展现出开天辟地的宇宙诞生史。 逼真的如同亲临现场，就像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视角在审视全局，虽然明知道眼前的这一切不可能被真实记录，却又不由令人唤起无数遐想。 但不等艾迪的思绪连篇，景象也在继续做出各种繁杂的演变，随着空间的膨胀和扩张，物质正在凭空出现，它们渐渐有了结构，轮廓也正在渐渐凸显。 随着不断掠过光影和肆意膨胀的空间，眼中的视距也开始向着近处缩进，不久后即聚焦于万千星团中的一处，并将它扩为全貌。 第七百七十四章 初 意随心动，他将手掌间包裹的气流散去，强大的星球气压立刻令他感到手指间有一股尖锐的刺痛，而那尊雕像一如之前般的安静，看上去却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生。 或许需要再坚持的久一些？此时，急于知道真相的艾迪竟不愿放弃，他心中动念，于是开始对自己的手掌进行临时改造，以期使其在此环境下能够勉强忍受。 粉红色的柔嫩肌肤渐渐变暗，像是充满了血，此时艾迪只觉得手上一轻，刚刚那种万针刺骨的糟糕体验顿时消失无踪。 万千拼图中数枚正确的边角，凭空猜测后一个意外的奖励，就在艾迪刚觉好受点的当口，他只听见面前雕像的内部发出清脆的一声叮铃，紧接着诸多复杂而细碎的声音接踵而至，不久后，这尊巨大的雕像向着一侧缓缓移动，露出其后闪现出幽幽光泽的四维空间入口。 第三尊雕像竟然被他打开了！ 在这样的一颗偏远星系少有人踏足的星球上，这些亿万年前的远古文明留下了四个只有坎德人才能猜中的谜题，而自从第一声星际游历的号角吹响后，数百个年来从维斯塔走出的游历者成千上万，他却是那个在此连中两元的唯一一个。 在这一刻，艾迪并未感到高兴或是哪怕欣慰，相反一股惊悚的情绪倒是油然而生。或许是巧合，也或许只是偶然，但此时的情形用最简单合理的观点来解释的话，就是这一切都极有可能是这些升天者在遥远的过去已经预见到的！ 之前按照那个背叛者的描述，如果那不是谎言的话，在第二尊雕像后的四维空间内，那些贯穿过他身体的金色粉末一定是对他的身体做了些什么，而在他因此而辗转觉醒后，对方却又算准了他会返回这颗星球寻求真相，甚至连他试图改变自己的皮肤属性的细节也统统预知。 他们用未来的‘果’而打造当时的‘因’，也就是说这整座辉煌而壮观的遗迹山谷，竟然是专门为他而建造！ 离奇的念头结合着无可辩驳的事实，令艾迪觉得头大如鼓，他已经不愿在由此再推断什么，而只想着尽快令这些围绕在自己命运中的外因灰飞烟灭。 黑色的液态物质在雕像后显露出的门户中飞速翻涌着，一如艾迪乱成麻的思绪，将裹于全身的气场调整到最完美的状态，深吸一口气，他毅然决然的迈动步伐，毫不犹豫的走进那片未知之中。 在艾迪进入后，刚刚还在沸腾的液体猛然间变得平滑如镜，接着似是由内而外的，一蓬金光勃然爆发，将这扇进入四维空间的门户完全遮挡住。 …… 他仍有神智，仍能思考，只是这一点让艾迪觉得欣慰，因为每一次进入升天者遗迹都失去知觉，而这回终于不同。 但眼不可视物，他看不见任何东西。 黑暗，只是黑暗，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察觉到自己那层精心准备的气场已消于无形，并且无论如何尝试也无法感应到任何物质的存在，他像是处于空无一物的真空里，失去了依仗，身体完全暴露在这片漆黑的环境之中。 在稍稍担心后又觉得释然，他觉得一切安好，特别是身体和呼吸，这里的气压和他记忆中的维斯塔一模一样，鼻中呼吸的像是家乡的空气，竟然有一股淡淡的靛紫烛兰的香气，但当他试图用意念抓住这些空气为自己制造气场时，却又发现它们根本不存在。 脚下没有任何实质，他确定自己并没有踩着任何地面，似是处于某种悬浮状态，但他分明又有着强烈方位感和上与下的概念，身体重心一如寻常，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异状。 他于是吃惊的发现，自己竟然是在一无所有之处站立，在空荡荡的真空中呼吸…… 黑暗似是永恒，无休无止，无穷无尽。 但正当他为此心头爬上一丝恐惧，要为接下来无法估量的漫长等待而担忧时，极近或是极远处，眼中的一处焦点，却突然在无尽的黑暗中闪了一闪。 如浓墨般漆夜中唯一的一颗繁星，在黑暗中那闪光是如此的微弱，但却又是如此的清晰。 星点萤火，越闪越明，刹那之后即成为令人无法直视的耀目辉光，那光向着四面缓缓延展，将黑暗驱逐，将光明播散。 眼前的光晕开始如白昼般丝丝缕缕的感染着漆夜，而周遭的墨色却又几无穷尽。 也许是终于对这种节奏的不满，那千条万道的细密光线突然停止了侵蚀，开始迅速回缩；在下一个瞬间，在那道光晕的正中，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爆发。 数之不尽的光点向着各个方向迅速逃逸，它们迸发的是如此之快，较之之前那弥漫的光影何止迅捷千万倍。 无中生有的，虚无中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物质，它们不断扩张着，渐渐显得团团簇簇，正如一处处燃烧的篝火，在无尽的草原上点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黑暗依然无处不在，而光明却又因此而生。 眼前这般壮丽的景象令艾迪感到不可思议，这似乎满足了他心底最深处的那股渴望，触及到每一名智慧生命对于自身起源的诠释。 是宇宙大爆炸！他激动不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些身前的一切，并被彻底征服。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根本没想到在这座升天者史前遗迹中，会用这一段无比真实的影像，向他展现出开天辟地的宇宙诞生史。 逼真的如同亲临现场，就像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视角在审视全局，虽然明知道眼前的这一切不可能被真实记录，却又不由令人唤起无数遐想。 但不等艾迪的思绪连篇，景象也在继续做出各种繁杂的演变，随着空间的膨胀和扩张，物质正在凭空出现，它们渐渐有了结构，轮廓也正在渐渐凸显。 随着不断掠过光影和肆意膨胀的空间，眼中的视距也开始向着近处缩进，不久后即聚焦于万千星团中的一处，并将它扩为全貌。 第七百七十五章 始 在浩瀚无垠的视野里，亿万恒星构成了一座螺旋状的系统，它中间稠密，边缘稀薄，熟知星图和太空天体的艾迪立即辨认出这正是银河系，而此时他已大致猜出这些的远古文明想向他展现什么。 如想象中一般，视角依然在不停的缩进，艾迪觉得自己竟如乘坐在一艘不可思议航速的太空船中一般，随着它飞快的在星系之间穿梭，经过一颗颗炽热的恒星，又在几无穷尽的黑暗领域快速行进，最终在他眼前的画面，却逐渐放缓了速度。 银河的一偶，随着一颗恒星的诞生，周边虚无中的物质也开始逐渐聚拢，从而促成了新生的星球。 恒星不断喷吐着烈焰，向外释放着星系王者初生时的暴虐，而四颗行星中体积最大的的一颗，当其上的火热熔岩渐渐冷却，群峰尽显，其间开始出现的涓涓溪流，也渐渐成长为奔流不息的大河。 万道江河汇聚成海洋，与之共生的还有充裕着浓烈蒸汽的大气层。沸腾的气体冷却稳定，藻类植物随即星星点点的出现，之后是更高一级的蕨类和被子类。 与此同时，浩瀚的海洋中逐渐出现生命，而地壳频繁变动，使得山川变为荒原，河流改道，沙漠转瞬即为丛林。 紧接着，从两栖生物爬上陆地，到逐步进化繁衍，不久之后，外形各异的巨型物种已经开始统治整个行星，而时光轮转，宛似一霎，万物变迁，竟如瞬息。 从火种到工具再到各种器械，当智慧的萌芽开始逐一出现，生命的生存方式也应此得以改变。 眼前的画面在不断的跳跃，有时候细致入微的详细到渺小的单一个体，有时候却又在俯瞰大地，在行星的各块大陆之间轮番切换。 于是艾迪可以看到，平坦的旷野上，潮湿的河谷中，高耸的群山间，大量村落被建立，田地被开垦，道路被贯通，而此时星球地表也在随之不断变化，生物数量的迅速增多，很快即变得景象繁荣，数个大陆上开始出现一座座大型城市规模的聚居地。 思维在进步，科技在飞跃，随着各地不断涌现而出的现代文明火种，因族群不同而造成的冲突和纷争也开始逐渐凸显；在这同一方乐土上，形态各异的数支智慧文明之间连绵不绝的战争，使得战火和硝烟无处不在。 极为残酷的战争似乎进行了很久很久，直至终于摧毁一切，将整座行星变为一片废墟。 在下一张画面中，那些在战火中残存的生命终于团结起来，他们携手合作，开始重建家园。而这一次他们似乎吸取了从前的教训，不再因为形体的差异而相互敌视，反而开始彼此融合，从而诞生出一种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全新种族。 这些强壮和高大的智慧文明逐渐开始走入科技发展的正确方向，随着整个星球的日益繁荣，一艘艘向着星系内探索的太空飞船也逐渐出现，他们很快开始向星系内的其他行星进行殖民，并在相对短暂的时间内将它们开发的与自己的母星环境一模一样。 眼前的画面极具震撼性的切换和跳跃着，由此艾迪可以看出这个已具备一切条件的文明的扩张企图，数支庞大的远征舰队在各个殖民行星的外层空间建造完毕，而可以极大提高太空航行距离的迁跃科技也似乎在一夜间即已成熟，凭借着此项科技，这支智慧文明逐步向着银河系的各个方向进发，并在他们认为合适的星球上进行大规模殖民，并播下文明的火种。 时间此时不知道已过去多久，在银河中绝大多数生命进化的历程还处于萌芽阶段的时刻，这支似乎是在一切层面都遥遥领先的独特的智慧文明，已经初步探索了整个银河，并在诸多的星球上留下不可磨灭的足迹。 此时前方的画面迅速的从一座星系跳跃到另一座星系，艾迪从那些高大威武的的远征者们所建造的各种建筑中，看到了那再熟悉不过的金色金属，这自然也就此证实了这支文明的真正身份。 升天者，他在心中默默叹道。 极速成型的适宜环境给了蓬发生命萌芽的机会，而完美的自然条件，再加上并没有出现任何行星级别的灾难，也给了这支幸运的文明得以顺利的繁衍和进化。他们早早的由战争中认知到自我摧毁的危害，从而致力于一味的发展和扩张，因此反倒能够在诸多现今已知的生命种族还未成型时期，就已统治了整座银河系。 但是这支曾经辉煌一时的文明，在又怎么会从不断延展的时间轨迹中消失？现今任何一个智慧文明的发展进程中都从未对其提及只言片语，如果不是他们留下的那些无法湮灭的永恒遗迹，升天者就像从未存在过幽魂一般，这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艾迪的心中充满了疑问。 似乎是在释疑他心中的谜团，眼前的三维画面开始出现变化，影像在一座座行星上流转切换，时间的进程也似被迅速快进。 一切就像抵达到无形的临界点一般，在升天者如星火燎原般在一枚枚星球上生根发芽后，他们盛极一时的殖民计划在这一瞬间似乎停滞。而在这之后，历史的进程似乎是在反向推演，殖民星球上的一座座灯火通明的城市陷入阴暗，并逐渐开始凋零；随后，在各个殖民星球的轨道上，稀稀落落的升天者飞船开始重新进入太空，看上去有着一致的目标方向，似乎是在踏上历时漫长的返乡之旅。 城市随即荒废，其间绝大部分建筑坍塌损毁，化作一片尘埃，而被行星工程改造的各座殖民星球也在恢复之前的原貌。 到底发生了什么？艾迪不明白。 没有入侵，没有争斗，这支扩张至极致的文明似乎只是毫无预兆的停止了发展的进程，这一切在艾迪看来完全不合理。是疾病？食物短缺？或者是出生率？结合刚刚所看到的各个星球上升天者数量的极具减少，他在心中推断出最有可能的几点。 第七百七十六章 亡者之兆 从银河的各个星系向着发源地返航，这些缓慢行进的载着幸存的殖民者的飞船，则大多数成了永久漂浮于真空中的坟墓。此时艾迪不禁想到宏伟且无处不在的星门，这些传说正是升天者所制造出的天体奇观，在这时却还没有出现，它们难道不是出自于这个远古而强大文明之手么？ 随着遍布于银河的殖民星系的陨灭，眼前的画面终于切回最初的那座星系。在这里虽然与外界一样，经过改造后的每一颗行星上，那曾经繁荣的升天者城市也同样进入了全面的衰退，直至最终销声匿迹，但在升天者的母星上，文明的火种却还一息尚存着。 各个大陆上的城市之光大幅削弱，环绕行星而建的一座座外太空城市，也因为弃之不用而变得空空荡荡，最终受行星引力的影响跌入大气层焚毁。但在这支伟大的文明曾经最为繁荣的一块大陆上，万点灯火却如同漫天的繁星般璀璨如虹，这里似乎并没有受到那不明所以的灾难的影响，依然保持着文明最鼎盛时期的光景。 画面切至此处，并向着近景缩进，场景穿梭于城市与城市之间，高大的金色建筑直矗云霄，繁华的街道则挤满了熙熙攘攘的异族个体，充斥着歌声、喧嚣和欢笑，这些升天者个体似乎并不清楚外间所发生的一切，不知道他们这个伟大的文明即将毁于一旦。 场景继续在向着城市的中心推进，并最终锁定了万千金色楼宇中最壮丽的一座。此时，艾迪察觉到自己像是跟随着画面来到了一处奇妙的天地，进入这座大厦后却又像是闯入了浩瀚无际的美丽原野，这不禁使他立刻联想起人类的全息投影技术。 脚下突的一动，他感觉到自己像是一枚子弹似的向着高处飞升，等到完全静止后，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云霄之上，脚下是连绵不绝的飘动的浮云，其中散发出奇光异彩的一片云就如一道引桥，在它的尽头处则是一栋庙宇似的金色建筑。 艾迪试着用脚尖触碰那片七彩的云雾，它们竟向着两边飘散，艾迪此时吃惊的发现，这些虚幻的影像就如同真实的场景，并能够和他这个唯一的观众产生某种互动。 眼中的画面突然又发生变化，他觉得身子飞快的移动，转瞬间就穿透金色的墙壁来到这座建筑的中心，在这里，一些身材高大的升天者们穿着如云般柔软的衣饰在各自忙碌，他们专心致志，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艾迪好奇的用手指去触碰其中的一位升天者，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从他的身体中穿过，这不禁令他失笑出声，眼前的只不过是虚幻的假象，他却又因为过于真实而把他们当作了现实。 眼前的画面不再转换，而是静止在这个场景中，艾迪等了一会儿终于觉得不耐，于是脚步迈动，在这座疑似建立于虚幻投影的建筑中好奇的观赏起来。 他进入一座座造型别致的房间，有趣的打量起眼前这些比他高出几倍的巨人般的异族生物一举一动，他发现这座庙宇似的建筑似乎是某种形式的控制中心，内中各式各样复杂的科技设备他无从辨识，但从这些设备上方喷吐出的金色粉尘所构成大量的古怪符号上来看，他认为应该是某种进行信息传递的装置。 就在艾迪还在揣度这些符号的含义时，他听到一阵脚步声响，外间的长廊上几个升天者正大步走来，他们行色匆匆，手里捧着的一种小型装置喷吐出金色物质，并在他们的面前不停的变换着繁杂往复的符号，艾迪于是决定跟随他们。 这几名升天者走至长廊的尽头，当他们打开前方的门户之后，里面的情形令艾迪不由吃了一惊。在这里有着一处极大的房间，数百名穿着各异的升天者们正面对着形形色色的各种古怪的仪器做着什么，他们皆是神情肃穆，一张张涂满金粉的面孔上似乎带着某种困惑和迷茫，甚至还有一丝在艾迪看来的绝望。 在金尘变幻的符号上指指点点，这些升天者们彼此交谈着，争执着什么，艾迪还奇怪的发现，十几个似乎年老的升天者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正在捂着脸相对哭泣。 由长廊外进入的几名升天者此时径直走向房间的中央，在这里有着数台大型的金属设备，一张足有启航号面积一般大小的金色长桌，在桌台的主位上摆放着一把镶满了千万种奇异花纹的巨椅，其上有一名有着女性特征的升天者，她身材娇小，看上去倒与巴雷卡斯人的个头相当。与同类相比，她脸部的轮廓清晰，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坐在那看似颇具权威的座椅之上，几名面有忧色的年老升天者围聚在她身旁，似是正在向她汇报着什么。 艾迪此时心中好奇，他走至长桌旁注视着那几个张口说话的升天者，想听听这种远古文明独特的语言，却发觉那只是些毫无意义的电磁噪音。 在这一场身临其境的过去的画面中，那名椅中的升天者只是不发一言的静静坐着，艾迪仔细盯着她看，发现对方的五官柔和优雅，充满异性的魅力，至少是从他的审美意识中来看，这令他陡然间惊醒，一个旧日的异族又怎么会有着符合坎德人的审美观？想到这里他不由的又走得更靠近了些。 此时那几名环伺的年长升天者齐齐走开，只留下那名女性升天者独坐在那金光灿灿的巨型座椅中，她面容肃穆，眼神深邃的看在空处，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为着某种危机而在担心。 世代基业毁灭的征兆，无可避免消亡的起点，考虑到升天者已从银河系完全灭绝的事实，艾迪实在无法想象，这位看上去很有地位的升天者当时那一刻的真实想法，这些由亿万年前的远古文明所留下的影像到底是想他讲述着何种故事？ 第七百七十七章 真实的虚幻 就在艾迪感慨世事无常，并对这个过去真实存在的超级文明心中生出一股怜悯和遗憾时，他突然发现那名女性升天者转移了视线，而将目光与他对视。 只是巧合罢了，艾迪心道，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向一旁走了几步，而这次却令他真正惊异起来，他发现对方的目光仍然牢牢的注视着他。 “您终于来了……”就在艾迪心中犹豫不定时，那名女性升天者却突然开口说话，她的声音温和柔美，高等坎德语的发音也显得清晰醇正。 “你……你是……在对我说话？”虽然已经基本确定对方的谈话目标，但艾迪此时仍然有一股强烈的想转头向身后查看的欲望。 “是的，拯救者……卑微如我在此等候您的到来，如今这一企图终于圆满。”她嘴唇轻动，含笑应答，用词方式在艾迪看来却稍显古怪。 “但这……这又怎么可能？难道……如今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我……已经回到了过去？”艾迪心中一动，不由联想到了之前那名无影人背叛者拼死也要进入的时空圆环，难道这第三尊雕像的背后，也是与之相似的装置么？他想到这里当即伸手去触碰那张金色的长桌，却发现手指触在空处，眼前的影像如水中丢进了石块般泛起阵阵涟漪。 “否定，尊敬的拯救者，您所看的都是过去的影子，他们既定真实，却都是发生在很久之前……”女性升天者恭恭敬敬的说道。 “既然只是全息成像技术，作为亿万年前的你又怎么能和我进行实时对话？”艾迪不解的问道。 “敬启您知，一切皆为虚幻，我却是唯一真实的存在……”这名升天者说这话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她手臂挥动，四周的影像立刻消失不见。此时漆黑的空间里只剩下艾迪和她面对面的站立，她周身散发出莹莹金辉，将两人的周边照耀。 “亿万年的等待，只为了您的到来，伟大的拯救者啊，请尽情提出您的一切疑问，在此我将知无不言。”手臂交错置于胸口，这名升天者做出一个极为标准的高等坎德礼节，那意味着友善和合作，这令艾迪愈发的觉得奇怪。 “你到底是谁？一个升天者又怎么能存活到现在？而你……又如何能掌握坎德人的礼仪和语言？”艾迪问出他最疑惑的三个问题。 “令人畏惧的拯救者啊，一切都敬启您知。我名姆特，是远古时代奥西里斯王朝最后的统治者，在肉身尚在弥留之际，我令我族工匠用永恒之土制造一具不可摧毁的替身，并将全部的意识贮存其中，因此才可以渡过漫漫时间长河，与尊贵的您进行直接的对话交流。” 替身？一具用遗迹金属制造的具有模拟意识的机械？艾迪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对方所指。他早先在费特兹行星对那两部远古沙虫进行了细致入微的分析后，就已深深对这个远古文明另辟蹊径的科技感到震惊。他们能将复杂的机械精密到分子化的程度，并用超乎于想象的缜密逻辑编排其中的结构。小到肉眼所看不见的咬合齿轮，大到的巨型的传动轴，都无一不设计制作的尽善尽美，丝丝入扣。 那么制作一具完全拟真的复制品出来，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难度？ “姆特对么？这么说来你虽然是一部机器，却又无疑拥有主动思维的能力……”艾迪说出自己的理解。 “不超出意识复制对象的认知前提，是的，尊贵的拯救者，我具有和原型一样的思维能力。”升天者姆特的复制品点头说道。“而至于解答您刚刚所提出的第三个问题……我首先要做出一项提示，那就是您能够来到这里，我们彼此之间的会面，这一切皆不是偶然……” 当然不是偶然……艾迪听到这里不由得在心中摇头苦笑。 “但您所不知道的是我们两族之间真正的渊源……”姆特似是猜出了艾迪的想法，她脸上含笑，手掌在身前轻轻挥动，两人周边的漆夜中顿时点亮了一颗颗闪耀的星辰，而在他们的身边不远处，一颗恒星也即刻显现，正在吐露出炽热的光华。 察觉到这颗恒星的光泽，他觉得似曾相识，而围绕她的行星轨道运行方式和间距，更是令艾迪倍感亲切，他此时已经认出，这正是自幼年起就无数次从星图中看到过家园星系。虽然行星的颜色与现在明显不同，但从温和的‘一切之源’琼莱木达欣斯恒星向外，湮灭、雏菊、溽沼、巴雷卡斯，艾迪禁不住在心中一一默念着它们的名字。 然而当他将目光聚焦于自己家乡的方位时，却发现行星轨道上只有一颗很小的星球，与其他的四颗行星相比，它毫不起眼，红褐色的星体显得黯淡无光，其上呈现出一片死寂。这与他心目中那颗完美无瑕的淡蓝色家园竟完全产生不出一丝共鸣，这不由得令艾迪大吃一惊。 “是的，尊贵的拯救者，您的母星在那时还没有诞生。”姆特向艾迪解释道。 “没有诞生？你是说一颗行星？但那又怎么可能？”艾迪此时心中疑虑大增，他隐隐察觉到一丝令他不适的预感，只觉得周遭的空间中充满了未知，像是有无数双眼睛正躲藏在那些黑幕后紧盯着他，这种糟糕的感觉几乎要令他窒息。 “听我给您详细解释，尊贵的拯救者……” “我叫艾迪！请别再说什么拯救者！”不知什么原因，自从一开始姆特用这个词来称呼他时，艾迪就隐隐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快。 “是的，拯救者……我是说，艾迪。”姆特连忙顺从的改变了称呼。 “为什么她不在那儿？为什么？”艾迪用手指着影像中本应存在的家园星球位置急切的问着，一直以来他只是置身事外的观察者，而眼前的情形使他隐隐感到一股莫名心悸。“你必须告诉我一切。”他再次加重了语气。 第七百七十八章 基因乐园 “我会的，艾迪，这也正是这个空间和我所存在的目的。”姆特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一双眼却似黑暗中的闪耀的晨星。 “刚刚您应该已见证了我族由诞生至衰亡的整段历史，虽然这一切发生在过去，却又可算是任何一支占统治地位的智慧文明所必经的历程。”姆特解释道。“作为第九象限的首个也是发展最为迅速的智慧文明，我们曾经天真的认为，无限的扩张才是种族延续和文明发展的唯一动力，但我们其实错了，并且错的离谱。” “你所说的第九象限指的是银河系？你们全面放弃了各个星系的殖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艾迪此时不禁问道。 “思维的局限和生命的瓶颈。”姆特立刻微笑着答复道，但艾迪却听不明白。 “生命之源的分流、资源滥采的反噬，紧接着就是一系列的因果循环，作物欠收、基因疾病、欲望缺失、意识涣散。当文明的发展一旦触及到象限所能承受的极点，它所引发的可怕机制将会令一切重置……”姆特似是在很努力的解释，而艾迪却听的似懂非懂，这位升天者的复制品于是眨了眨眼睛，并对他展颜一笑。 “在一张白纸上作画，如果不小心将所有的留白处涂满，接下来您会怎么做？”她突然问艾迪。 “去找另一张纸。”艾迪不明白她所指的意思，而这个条件反射般的应答，却令这名神秘的女升天者笑容更甚。 “但如果因为某种原因，您突然意识到在整个过程中只可能有一张纸，那么一旦您还有更多的想法要画出来，那么又该怎么做？”姆特笑着问艾迪，而这回不等对方回答她已抢先自答。“显然您只好想方设发抹去纸上的那些颜料，以留出可以继续作画的空间，我说的对么？” “我依然不明白。”艾迪闻言心中一动，虽然觉得一时间抓到了些什么，却又说不上。“这一切与纸上作画又有着什么联系？”他不解的问道。 “对此我想您终有一天能够完全参悟。”姆特却似乎并不想再做更深入的解释。 “总之您看到了我族当时已陷入全面的危机，域外探索计划受阻，前沿科技发展停滞，殖民星系又频频传来噩耗，一向顺风顺水的我们却突然像是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前进无门，又后退不得。” “但这一切又和我的母星有何关联么？”艾迪此时再也忍不住的问。 “是的，有一些，艾迪。”姆特点着头。“莫名的危机使我族的发展举步维艰，面对生存的挑战，使我们不得不溯本求源。为了弄清这一切的真相，我族最优秀的智囊团队尝试着从一个奇特的角度着手，最终想出一个办法……”升天者姆特此时轻挥手臂，将眼前画面中的时间轴快速推进。 随着米索普达欣斯星系内行星迅速的环绕转动，成百上千艘几乎用肉眼不能察觉的渺小舰船，在下一刻即出现在行星轨道中。它们不停的在数颗行星上频繁起落，并在星系间往来迁跃，似乎是在利用某种干预大气的方式彻底改造着行星，此时艾迪可以很明显看到那些星球的地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并逐渐接近他记忆中的原貌。 在这之后，一支数量庞大的升天者星际舰队出现了，他们在行星轨道中大量集结，并迅速连成一片，从而形成一个极具震撼的整体。随后，在他们的前方光华夺目，万道虹霞齐发，这支舰队开始向着那红褐色行星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攻击。 “去密度化的行星级重构，以使得该星球能够完全达到我们蓝图中的标准……”姆特为此解释道。 她的话音未落，画面中的那颗看上去如小行星一般大小的红褐色行星已开始缓缓膨胀，不久后整颗星球则被一层浓浓的雾状大气所完全笼罩。 “蓝图的标准？”艾迪不由机械的提问，他如今心情复杂之极，脑中几成空白。 “是的，一个能够孕育出独特生命的行星环境。”姆特告诉他。 “你是说……是……你们……维斯塔行星是你们……”艾迪呆呆的看着姆特。 “是的，是我们干涉和改造了这颗行星上的一切，长期以来，因为耗费巨大，大规模的星球重构在我们的历史中也并不多见。事实上这样的改造并不简单，刚刚您所看到的也只是惊鸿一瞥，那是我们以举国之力所能完成的最后一次，在我们的语言中将它称为‘莫希驱完’，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最后的赌注’。” 视角的不断拉近，将行星改造的细节尽皆呈现，大量的造型独特的升天者飞船集结于行星轨道附近，将重构改造中脱离星球地表的物质残骸牵引归拢，最终形成六枚围绕行星运转的轨迹完美的卫星。而随着这些看上去貌似工程船的飞行器不断的在行星内外不停的起起落落，这颗包裹着重重雾气的星球也正在蜕变成艾迪所熟悉的模样。 而当一切尘埃落定，当第一大陆那魂萦梦牵的海岸线呈现在他眼前，当淡水海洋在琼莱木达欣斯的辉光中反射出动人的光泽，在他的眼中，这颗缓缓旋转的淡蓝色星球却似乎突然间失去了原有的美丽，像是被抽取了内中一切的诗意与灵魂。 工具！我们是他们的工具！艾迪的脑海中此时浮现出晓风天怡那歇斯底里的面容。 眼前的影像此时拉伸，又将完整的星系全貌再次呈现，在下一刻，一艘艘体形臃肿庞大的升天者舰船编队开始在星系中出现，他们分批分组的进入各个行星的大气层，而队列中最庞大的一支，却尽数降落于那颗完全通过改造而成的淡蓝色行星之上。 “603星系……这是我们对这里的称呼。”姆特这会儿笑吟吟的指着她身前星图的全景。“我们的科学家却把这里称作为‘基因乐园’，我们用千万代的时间收集了几乎涵盖全银河的各种生命形式，而在这里，一切将开花结果，运用基因融合和干预科技，我们将创造出维度中最完美的物种。” 第七百七十九章 一切皆幻 “坎德人……是你们……”艾迪喃喃自语。亿万年埋藏谜底被揭晓，却是一个离奇的关于生命进化的谎言，这让他不由浑身颤抖，只感到四肢乏力。 “一个即将灭绝的古老种族，却最终创造出一支全新的物种，而他们之中将会诞生突破维度限制的佼佼者，是的，艾迪，是我们创造了坎德人，而你们正是我族文明之火的延续。”姆特温婉如春的对艾迪道。 “不，这不是真的，坎德人的历史中没有这样的记载……大量的实据为我们提供了完整的生命繁衍进程，如果其中有任何被刻意干预的痕迹，又怎么可能没有记录？你的说法并不合理……”艾迪此时质疑道。 “独特的生命需要漫长的培育过程，我们只是制造必要的环境，播下种子，然后静静期待它们终有一天长成参天大树。”姆特微笑道。 “你是说一个长达亿万个标准年的等待？等待什么？你一直在称我为拯救者，我又到底能拯救什么？”艾迪问道。 “这您难道还猜不出么？”姆特俏皮的眨着眼睛。“消失的文明，永存的遗迹，一切都是为了给您一个正确的指引，让您能够穿越时空，回到过去，为我族提供一个可以延续的未来。” “我？回到过去，给予你们未来？”艾迪闻言心中一紧，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悸。“我想你们恐怕搞错了对象，相信我，我可没有这样的能力。”他坦言说道。 “不，您有。”姆特微笑着摇头道。“只有自身的漱色因子达到一定的当量，才能依次打开外间这些神殿雕像背后那一扇扇试炼门，而只有打开维度枷锁获得觉醒之力的您，如今才能够站在这里，听我叙述过去的事实和未来的真相。” “漱色因子？你指的是库鲁索达姆斯？”艾迪突然提问疑问，但他在下一秒从女升天者的吟吟微笑中判断出对方并不熟悉这个字眼。“那么阿瑟加德的地下城是和那枚时间圆环，也一定也是你们的杰作咯？”他眼神炯炯的继续问道。 “时间圆环？哦，您指的一定是709星系的那座庇护都市……”女升天者姆特的眼睛凝视着艾迪，并与他的目光交汇。“能发现那里并获得引导，说明您的漱色因子比我们想象的更具有多样性，而从您能够拒绝‘命运之门’的召唤并出现在这里来看，一些我们所不能预知的因素正在干预着您的判断。” 一个卑劣的背叛者抢先进入了那个该死的圆环，才使得你们那个见鬼的召唤计划失败，仅此而已，艾迪心中不满，却不愿意将真实的情形在此间道出。对于升天者为了自身生存而凭空‘造出’坎德人的事实，令他不免充满戒心。 “改造整颗星球，改变生命轨迹，亿万年的等待，就只是为了将一个合适的坎德人送回过去？”艾迪扳着面孔连连摇头表示不信，而对面的姆特却依旧笑容不减。“好吧，就算回到过去，我又能为你们做什么？”他只好道。 “利用您身体内的漱色因子，在我族科技的干预下，就可以使您突破时间的禁锢，获取一切未知。”姆特微微笑道。 “突破时间，获取未知？”艾迪闻言皱起眉头。 “正是这样，一条由时间所划出的轨迹，如果能够预知一切，那么从起始到终结就不再神秘。通过您，我们可以遍历从宇宙诞生直至毁灭的每一个细微的瞬间，并加以分析利用，您应该可以想象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 “你们是打算通过坎德人的预感未来的能力，跳过所有的因果，对时间作弊！”艾迪如此恍然道。“但这又怎么可以？”他不禁道。 “为什么不可以？”姆特此刻笑道。“对于一个即将面临灭绝的文明来说，这样的想法委实是再正常不过，不是么？”她说道这里收敛笑容，脸上第一次露出忧伤的神色，而她的话令艾迪无法辩驳。 “您瞧，为了您的诞生，我们创造出最优越的条件，美丽舒适的自然环境，几无穷尽的资源储备，完美无暇的生育控制，使得您的族人能够发展出不亚于任何一方的伟大文明。”此时姆特的笑容又重新回到脸颊，她笑道：“为了免除毫无必要的威胁，我们在这座完美的星系为您和您的族人培育出基因优良的守护者，充满力量的陆地之王，无比强壮的水中霸主，肢体灵动的丛林一族，还有智慧卓越的植物生命。我们在它们还是单细胞生命时就为其撰写基因，以此协调相对统一的进化进程，并使其后代能够对您的族人产生自发的服从……” “你们……原来你们干预了米索普达欣斯的一切。”艾迪闻言大惊失色，他此时不由想到自己的游历伙伴们，他们为自己而死得不明不白，这种令人啜泣的愚忠，却原来在亿万年前就早已写进他们始祖的基因序列中。 “如果不干预的话，这里将什么也不会发生。”姆特挥动其手臂，在眼前徐徐转动的星系全景中微笑着告诉艾迪。“没有任何一颗星球具备诞生生命的先决条件，这也是我们当初选择这里进行‘莫希驱完’计划的最主要的一个原因。” “你刚刚提到了米索普达欣斯的四族，却独独忘了提及这里。”艾迪皱眉指着距离恒星最近的塔那托斯行星道。 “这里？这里怎么了？”姆特闻言不解的道。 “无影人啊，为什么你会单单漏掉他们？”艾迪奇怪问道。 “无影人？”姆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你是说在这块不毛之地上如今却孕育出生命？” “怎么无影人并不是你们这项该死的计划中的一环么？”艾迪没好气的道。 “不，不是，这颗行星对我族而言另有用处，却从未播下任何生命之种……”姆特此时不再微笑，金色的脸庞上似乎带有一丝忧色。 第七百八十章 疑云 “这么说来，原来他们才是真正的米索普达欣斯之主……”一想到这一支常年被禁锢在黑暗洞穴中的种族，从基因的角度来看，恐怕他们才是整个星系中唯一拥有自由的生命体，艾迪此时心中突然感到一股啼笑皆非的酸楚，他轻轻的摇着头，出神的盯着眼前那颗贫瘠无垠的行星。 “如今不用去管这些意料之外的生物，当务之急是您必须返回那座被您称为阿瑟加德的星系……”女升天者在沉默的许久后突然道。 “你是说那枚时间圆环么？它已经被我催毁了。”艾迪轻松的告诉姆特。 “催毁？您是说……”女升天者闻言显得有些震惊，但在下一秒却又即恢复正常，她向艾迪点点头，又道：“您不该那样做，‘命运之门’是我族科技的巅峰之作，制作材料非常罕见，如今已不可能再造得出，您毁掉一座，就意味着永远少了一座。” “你是说那种玩意儿还有？”艾迪闻声而知意。“那么它在哪儿？”他问道。 “现在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姆特此时却又卖起关子。“但您如今已可离开这座神殿，带上我，艾迪，我将成为您最忠实的随从，我所知道的一切将会在接下来的旅途中对您再无保留。” “随从？一个升天者，你居然要跟着我？”艾迪有点不相信的看着姆特。“凭什么？”他在这之后却摇头笑道。 “听我一言，艾迪，我能为您而作的事很多。”女升天者闻言即道。“比如，针对您的漱色因子，我有一些善加其用的窍门和办法。”她首先道。 “你是说这样？”艾迪展颜微笑，接下来他的身体化作一道残影，转瞬间已是站在姆特的身后。 “确实是神秘莫测的技法，看到这个，就证明我族所做的一切牺牲并没有白费。”姆特转身望向艾迪，欣慰的点着头。“也许我还能教您如何去驯服两只我族的战争巨兽。”她接下来又道。 “你是说沙海下的那两部机械么？”艾迪嘴角牵动着瞅着对方。“如今它们却已成为我的飞船。”他将事实相告。 “好吧，看来您已经掌握了一切，这虽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却又明显在情理之中。”姆特于是道。“那么，艾迪，那个由我族所留的魔王和毁灭的预言，您难道不想知道其中的真相么？” “预言的真相？”艾迪稍显一愣，随后在下一刻却已回过神来。 “那一切只是个谎言，对么？”他盯着对方冷冷的问道。“如果你们真的能预知未来，又怎么会设下这许多陷阱，想尽办法的只是让我回去？” 面对艾迪的质疑，姆特在这时却并没有给予回复。在她的身前，火红色的米索普达欣斯恒星依次向外，黄、棕、蓝、绿、白，这五颗各具异象的星球，正在柔和的恒星之光中争相辉映。而随着最后那艘庞大的星际飞船在星门处缓缓消失，这座无数个世代前被升天者选作实验场的星系，从此将进入亿万载的宁静之中，而只有等到其中那颗最壮丽的淡蓝色行星上孕育出无与伦比的生命，这段被施以魔咒的沉睡之态才会就此打破。 在长久的静默中，像是一段影片收场般，这名女性升天者突然手掌一挥，将身前的影像就此关闭，与此同时，漆黑空间的四周，成千上万块遗迹金属缓缓的绽放出光芒，将原本的黑暗尽皆驱逐。 “您知道那不是个谎言，艾迪，您从来都知道。”姆特此时道。 “是么？我应该知道？”艾迪轻蔑的看着她。 “时间的游戏，命运的论转，那个令无数智慧文明所困惑的宇宙真相，却又简单如斯。”姆特见状并不着恼，只在嘴角牵动出一丝动人的微笑。 “数之不尽的念头，又仅仅只有一张白纸，而作画之人随心所欲。这预示着在不远的未来，一切不确定的事都将有着完全不同的轨迹。”她在艾迪露出迷惑的神情时轻张唇角，金色的脸庞也因此而变得妩媚妖艳。 “这也就是说……”她顿了一顿。 “您就如此确定……我会是来自于一个没有您返回的过去么？”女升天者笑意吟吟的紧盯着艾迪，在下一刻她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惊诧和恐惧，她于是笑的更显甜美，似乎对他的这一反应感到颇为满意。 此时，艾迪察觉到周遭金光大盛，那些镶嵌在虚无中的遗迹金属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应，齐齐对他释放出刺目的光芒，而他却视而不见，心中慌乱难安。不明所以的未知让他的心坠入无尽的深渊，他只觉得整个身子在缓缓下沉，下沉，紧接着，一股毫无缘由的恐惧感转瞬间将他淹没…… 第七百八十一章 贝利尔的雨季 雨淅沥沥的下，一整天不停。 潮湿的空气中终于有了一丝不安的味道。 雷打不动的军姿训练最终改在了博克古恩中心的飞行球训练场，按照作训长官布鲁诺.冈瑟的原话来说，作为一名军人，别说就是这点不值一提的毛毛雨，就算是天塌下来也得给我挺直了脊梁，因为只有满肚机肠的软蛋才会暗自偷懒，批头盖出闺的娘们才会哭哭啼啼。 于是为了证明自己才不是什么软蛋，雏鸟第四小队的男性学员尽皆挺直了身板，而为了不沾染上刚入学就出阁的美名，女学员们就只好把面孔都板的如金似铁。 晨间的军姿训练虽然遇雨照常进行，但接下来的每周三次的户外体能训练却得以顺延，而临时改为定向射击课程。当小队作训长官安德烈.费儒用他那一向温和的语调宣布这一安排后，站得腿脚酸麻的学员队列后排立即有人吹起了口哨，几乎所有人都为此松了口气。 当然这要将那位在体能训练中总拿第一的家伙排除在外。 “对于一个终将进入漂亮的歼击艇，并开着她们翱翔在星河之间的人来说，趴在气垫上脸颊上塞着枪把，瞄那些一动不动的圆环真是太可笑了。”罗杰.克拉克在作训官费儒离开后，就立即对他的好友展开抱怨模式。 “还真没听说过有男人不喜欢打枪的。”他的这位友人闻言不禁摇头。“要知道在成为飞行员之前，首先你必须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兵。”乔尼说完这话后不由在嘴角扯出一丝笑，他径直走到一边，从一名地勤兵的手上接过递来的纯水，一气喝掉一半。他此时比离开奇连那会儿又显得成熟了几分，脸上的稚气渐消，金色的短发却使他看起来精神奕奕。 “你这是在做布鲁诺.冈瑟的扩音器。”罗杰当然立即听出他略带嘲讽的语气，他接过纯水罐也一口吹掉一半，另一半却咕噜噜的从自己头顶倒下，导致一头齐根的短发一根根倔强的竖起，弄得那名地勤兵立马向他行注目礼，而他却只是满不在乎的冲人呲牙一笑。 “真不明白你为啥忌讳射击训练，罗杰，你成绩显著，是个天生的射击好手，这不，普林斯顿那天在校园通路里又搞了个贝利尔兵王专题，在一年级生里，也只有你和乔什.杰拉德榜上有名。”乔尼告诉他。 “普林斯顿那小子，回头我非得好好收拾他。”罗杰听了却咬牙切齿。 “怎么？人家写得有理有据，通路专栏也搞得很有声色，他是个标标准准的天才，17岁就能从名声赫赫的思学城图灵学院毕业，‘教授’这个外号实至名归。”乔尼提醒他道。 “那他就该呆在那个见鬼的书虫窝里捣鼓发明时光机，而不是巴巴的跑进这座山里来学人开飞机！”罗杰哂道。“再说他把我和杰拉德那个蹩脚货摆在一块儿，你当是存了什么好心？” “哦？你对‘团长’似乎有点意见？”乔尼闻言倒有些奇怪，在四小队中，乔什.杰拉德无论是从人品和气质上，都属于众人心目中完美军人的典范，他身材高大，壮得像头熊，却又头脑灵活，待人坦诚谦逊。杰拉德的父亲曾是王牌歼击艇大队银盟第一舰队蔷薇羽士团的成员，他之所以以排名靠前的数据正式考入贝利尔，就是打算子承父业，在毕业后进入羽士团，成为银盟第一王者斯蒂芙.金赛的左膀右臂。 “对那个童子军，我又能有什么意见？”罗杰连忙表示道。“我只是不愿和他化作一国，你知道，先辈、传承、二世啦这些废话。人活一世，坦坦荡荡，唯一的念想，就只在百无聊赖的吃喝拉撒中攒出点与众不同的玩意儿，而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无端端的被人分类。” “‘教授’只是说你们俩都有兵王的潜质……这又怎么算是分类？”乔尼有些啼笑皆非。 “怎么又不算了？你得想想普林斯顿那臭小子把我俩选上的真正原因，他那个比你也不遑多让的聪明脑壳里弯弯绕绕的逻辑，说起来可也半点也不稀奇，因为我和杰拉德的强弱科目几乎完全吻合，半个学年下来，我与他简直不分伯仲，名字在榜单里又经常靠在一块儿。”罗杰气愤愤的道。“说起来也怪我自己不争气，如果不是为了留在四组，说不定我就会故意搞砸一门好与这位‘完美先生’保持距离，就比如说这门该死的定向射击课！” “杰拉德下面还有把儿呢，难道为了保持距离你也把那玩意儿割掉？”乔尼听了突然扁起嘴道。 “那怎么能一样？我那件宝贝他又如何能比？”罗杰闻言也扁起嘴。 “你这么肯定？”乔尼瞅着他。 “难道为此你还能找个裁判不成？”罗杰半点不示弱。 “没准我就真找一个，就比如说……常新……你看……” “你别胡说！”乔尼话还没说完嘴就已被罗杰用手捂住，金发青年一脸惊慌的左顾右看，两人的亲热劲立刻被正在操场上压腿罗本.克莱夫瞅见，这个长相帅气的小个子见状立刻凑到两人近前，他眼神暧昧，还装模作样的用鼻子嗅来嗅去。 “阴天反潮，不得不说就总是能闻到股子奇怪的味道，听人说月事之后性趣大增，排卵期的荷尔蒙浓得熏人欲醉，熏人欲醉哦。”他促狭的对两人微笑，然后抢了瓶水扬长而去。 “我讨厌这小子。”罗杰看着罗本的背影说出心里话。 “我倒对他几乎完全免疫。”乔尼却上下打量着罗杰说出这句话。 “以后可别再在公开场合提小新的名字，你这样会害我被退学的！”罗杰不疑其他，只是郑重警告着友人。 乔尼闻言拍拍罗杰的肩膀，点点头，表示理解对方的担心。 一段孽缘……他在心中为这位陪伴了他三年的伙伴叹息。 第七百二十二章 桃花劫 罗杰一见钟情的那个麻烦，也终于来贝利尔了。 这个骄傲的想当飞行员的漂亮女孩，原来却不仅仅只是说说，她在院方正式将学员大名单最终敲定的当天出现在招生处，显然更是在之前就已通过了入学测试，却又在报道之际姗姗来迟。 但也不知她使用了什么魔法，竟然能让不好对付的刘南对她网开一面，在这名少校的特意安排下，收拾行装已打算离开的体检医生们留下一组专门为她服务，并且仅仅只是在几天之后，这个叫做常新的迟到者的名字，就已顺顺当当的被列入正式名单之中。 消息传出后，各种不着边际的小道谣言立刻开始传的满城风雨，从第七舰队指挥官的闺女到招生处教官刘南的相好，轶事奇闻被人编成段子在茶余饭后说的绘声绘色，还没正式入学的常新因此也就出了名。 自从厄雷姆斯空间站与佳人一别，嘴上死硬而心中惋惜的罗杰其实一直期盼着这场重逢，这反映在他随后的一系列举动上，在得到消息的当天，他就主动跑去‘芳达楼’女学员宿舍找上门跟人叙旧，常新一开始对此倒也并无感觉，冷颜冷面的保持一付不爱搭理的模样，但在连吃了几次闭门羹后金发青年反倒越战越勇，在课程和训练闲暇之余，各种‘偶遇’和花式搭讪也变着花样的层出不穷。 如此着了魔一般的锲而不舍，就算铁石心肠之人也总有心软的一天，再加上原本对罗杰就并无恶感，常新最终被金发青年没皮没脸的那份坚持所感动，心神一松，整个人的状态就很快的从横眉冷对向欲拒还迎的趋势发展。 对情字看的极重，火辣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脆弱的心，多年前在情伤后她将自己完全封闭，如今心中的那层护罩渐渐打开，久蓄的情欲委实如江似海，在抛去羞涩的面纱后，即将毫无准备的罗杰几乎淹没。 形影不离，如胶似漆，两名陷入爱河的年轻人就此越走越近，而当罗杰头一回炫宝似的将这位准女友介绍给自己在校内的两个伙伴时，在贝利尔有了一年经验的陈天放却对此不禁表示出自己的担心。 “因为是男女同校，所以对这方面抓的特别的严。”这位显然也为此吃过点苦头的二年生心有余悸，还偷偷把罗杰拉到一旁告诉他。“去年有十几个雏鸟和两对菜鸟就是为这个而被除役，三年级据说也有几个被学工办开了处分单，军内处分可不像纽顿高中那会过家家似的儿戏，那可是要跟着你的档案走完一生……” 他眼见罗杰满不在乎的表情，心中为他担心，却又做不得什么，就只好一遍遍的警告。 “既然好不容易考进了这所飞行学院，就要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如果还想着像以前那样做一个情种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熬到第四年成为一名老鸟，这条红线才算是形同虚设，届时别说是泡妞，就算结婚生孩子学院也不会干预。” 忠言逆耳，对于陈天放的警示罗杰显然并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的心目里，男欢女爱委实是这个世界得以持续运转的真正动力，既然是在私人时间，做你情我愿，两情相悦时的正经事，这又与他人有何相干？ 于是在一个繁星漫天的夜晚，静谧而少有人迹的凯瑟琳.麦尔蒙德图书馆旁的草坪上，罗杰和常新两人各自双手枕在脑后平躺着观星，而当罗杰向她讲述从乔尼那里听来的星座的故事，并用手牵引着对方的手指，为她圈出天穹中呈三角状的‘阿奇利斯’的位置。 如今他们眼中所看到的星光，却原来是数百年前的旧日之影，而此时远在伊童的福耳库斯上，也许正有一对羽人情侣也向他们俩一样，指着天空遥对武皇悄然说着情话。 在催情的星光下，煦暖的和风中，常新那双迷离盯着星光的美丽双眼让罗杰如痴如醉，他温柔的吻了她，之后却收获了对方强烈的回应，两颗年轻的心隔着彼此的身躯，却又像磁石相吸般的越靠越近。最终那田园风情般婉约的呢喃轻语，则迅速演化成为蓄势待发的一场暴风雨。 但就在倍受鼓励的罗杰终于按捺不住的打算提枪上马之际，校园巡逻队手电的亮光却不由分说的直接打在他脸上。 情动、激素、惊吓再加上愤怒，四式合一，差点让可怜的金发青年落下永久残疾。 见过无数阵仗的地勤大队的宪兵们显然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情况，他们转身让两人处置停当，又客客气气的将这对露水鸳鸯领至值班室登记，之后更是全程护送责令两人各自返回寝室，在此期间，一向泼辣如虎的常新乖的像只小猫，而已从宪兵们的神色中看出一丝端倪来的罗杰则察觉出不妙。 第二日晨间出操完毕，罗杰果然被‘请’到学工办的一间办公室，在这里，金发青年见到不久前在准备生宿舍几乎每天发生的熟悉阵仗，四名由三年级老生担当的‘纪律兵’已经替他打好行李，而在办公桌后，少校刘南则是面色铁青。 “接下来的对话中只要出现任何一句除了‘是的，少校’之外的话，你就可以脱了这身刚穿上不久的军装了。”刘南首先就单刀直入，并在接下来花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向罗杰再次阐述了院方所规定的那条不可逾越的红线和一旦违规的后果。 “你的一个C级校内警告处分将呈递给贝利尔军纪庭，而如果是B级以上处分的话，会令你今后在军队系统中无论做什么都举步维艰，更何况是将银盟最值得自豪的尖端战机交给你操作？”他这样告诉高昂着脑袋挨训的雏鸟级学员。 “如果类似的情况再发生一次，无论是在哪儿，无论是有多微不足道，哪怕是你仅仅大声的喊了人家的名字！”他手指着那名‘纪律兵’手中的行李箱。“你和你的这堆垃圾都会被丢出这所学院的大门，并且你也同时将永远失去成为一名银盟海军的资格。” “是的，少校！”布鲁诺.冈瑟的军仪训练初具成效，桀骜不驯的罗杰.克拉克自然也知道，在这个时刻，任何一次违抗都必然会为其带来极端的后果。 “请允许发言，少校！就一句！”罗杰在刘南下达逐客令后大声请求道，后者在紧皱眉头后让他继续。 “都是我的过错，昨晚所发生的一切都与常新无关，请不要责难于她，发言完毕！”罗杰双目平视，神情严峻，心中却在担心，按着常新的那个犟脾气，如果为这件事也给她同样的处分，真说不准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如果都是你的错，就也不用折腾了，直接把你扭送军纪庭按强奸未遂判罪也就完了。”刘南没好气的道。 “总之你们俩的任何一个在校期间再违反校规，犯下这种混帐错误，就两个一起滚蛋！飞行员不要当了，回去结婚生子也好省了大伙的麻烦。”少校用这番话算是对罗杰下了最后通牒。 第七百二十三章 夭折的情史 双双背了处分后，罗杰因为心情受到影响，在几门基础理论课程的月考中失分严重，综合排名直降一百位，被直接从精英班级雏鸟第四小队分流到第一小队。 而对于这个处分常新倒并不觉得什么，她不知道罗杰是在刻意躲着她，在主教学楼‘罗尔斯柴德大厦’里总是碰不上面，又很长时间没去‘芳达楼’找她，于是终于再也忍不住的前去男生宿舍‘诺依曼楼’四处打听。 在主廊里从晚饭后一直守到熄灯号即将吹响，期间更是遭遇了无数双躁动眼球的关注，在这些被青春荷尔蒙鼓动却又无法宣泄的男人们的饥渴目光里，主动闯入这个女生禁忌之地常新，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一丝不挂的妓女，但她却仍然默默坚持等候着。 和罗杰同一间宿舍的乔尼.肯特两次跑过来劝她回去，常新敏感的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尴尬和歉意，这反而令她变得更加坚决。 “替我给那个混蛋带一句话，今天不见到他，老娘就死也不回去。”她最后对乔尼宣布。 这个罗杰派来的倒霉带信人于是又再次带着她的口信离去，十分钟后，那个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家伙一阵风似的跑来，并迅速将常新拉进长廊边一间存放清洁用具的杂物间里。 “你这个天杀的混蛋！”雌虎般一肚子怒火的常新，一见到心上人却又温顺的像只委屈的羊羔，她扑在罗杰的怀里抽抽噎噎，但却在尝试着用颤抖的嘴唇吻他时被这名曾经的浪子推开。 “小新，我很抱歉，看来咱们制定的罗杰.克拉克号的靠港计划要往后延迟了。”罗杰一上来就开诚布公的道。 “什么C级处分，让这个可恶的交往规定见鬼去，大不了咱们不上这所烂学校还不行么？”常新果然像罗杰想象的一样，根本就不在乎退学。 “不行，小新，我和朋友做了约定，要一同成为出色的海军飞行员，许下的誓言如果不能做到又算是什么男人？”罗杰只好道。 “约定，誓言，你说的好听，为的还不是那个乔尼.肯特！”常新一听就急了。“你们俩到底是什么情况？”她像个逮住偷腥男人的悍妇般的质问道。 “什么什么情况？”罗杰倒被说的一愣，好半天反应过来才鼓着腮帮直笑。“别胡猜，只是朋友……同学……两个爷们儿那种关系！” “乔尼这个人，可不简单……”在常新并不满意的眼神逼视下，罗杰只好实话实说。“我很久以前就有一种感觉，觉得我的这位睿智的朋友，在不远的将来可能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做一番了不起的事，而我想要参与并见证这一切。” “原来是这样。”常新察觉出罗杰脸上的认真，不禁点头表示理解。在她的心目中，才不会相信那个一脸假笑的无所不知者能成为什么人物，但她却相信罗杰的眼光，并且毫无保留的立刻打心眼里支持。 “但如果你非要上这所该死的学校，我们俩又该怎么办？”这位比罗杰还大着几岁原本颇有主见的飞行球高手，如今却和多数陷入情网的女子一样，在心仪的人面前变得全无主意。 “恐怕只能是暂时……分手……”罗杰直接道。 “分手？”常新吓了一跳。 “我是说暂时，我特别强调了暂时……”罗杰赶忙解释。 “为什么要这样？就算他们有这条规定，我们也可以偷偷地……”常新虽然泼辣大胆，说到这里却也红了脸颊。 “像这样偷偷摸摸的？”罗杰闻言不禁露出一脸坏笑。“我可忍不住。”他道。“你忍得住么？”他问。 常新不答，脸颊却又红了几分。 “其实被他们再抓到也不要紧。”默然半晌的女飞行员依然不愿放弃。“飞行教员组有个挺大牌的酒鬼教官可欠着我一个老大的人情，我来报道时他说过会照顾我。” “你是说欠你弟弟的……”罗杰闻言叹了口气，他的话令常新吃了一惊，她睁大眼睛望向他。 “你知道？你怎么会……” “乔尼告诉我的。”罗杰坦白。“你清楚的……他似乎什么都知道。” 常新无言以对，对此只能点点头。为国捐躯的弟弟，却又差点被自己用来充当违反校规的挡箭牌，她此时痛恨自己刚刚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却又对那个乔尼.肯特拆穿了自己烈士家属的身份有点着恼。 “我知道他叫常青，是瓦尔基丽雅一役当之无愧的击坠王者。”罗杰此时柔声道。“小新你应该也是憋着一股气，才又和弟弟报考了同一所飞行军校，我说的对么？” “他们说女人飞不过男人，又说就算考上了飞行军校也成不了击坠王，而我就是要让他们亲眼看看。”常新这还是第一次对心上人说出自己报考贝利尔的真实想法。 “说那些话的人恐怕智商堪忧，全银盟最厉害的飞行员是羽士团团长斯蒂芙.金赛，她可是个十足的美人呢……咳咳。”罗杰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然后在常新斜着眼睛看他时又不禁尴尬的咳嗽。 “那就让我们共同去实现彼此的理想吧。”金发青年肃正面容，伸出一只手掌来，而不情不愿的常新最终叹口气也伸出自己的。 “我还是有点觉得是上了你的当，这套向女友宣布分手的办法，也是那个无所不知的朋友教你的？”常新握紧罗杰的手，并使狠劲的捏。 “他？他还是个雏呢，懂个屁的男欢女爱。”罗杰对常新的猛下黑手浑若未觉。“再说又怎么算是上了当呢？我们两个之间至今可也是清清白白……”他委屈道。 “清白你个死人头！”常新见他不呼痛，手臂一使劲，将罗杰拽向自己，她踮起脚在毫无防备的金发青年唇上印上香吻，用舌尖撬开对方的牙关尽情释放，两人紧紧拥抱，久久不离。 “还你自由。”她最后推开罗杰，一脸幽怨的望着他。 “三年，就三年。”刚从温柔乡中惊醒的罗杰连忙宽慰她。 “如果被我看到你沾花惹草……”常新换上一付恶狠狠的表情。“我就宰了你。” 她说完笑如银铃，推开杂物间的门一溜烟的逃走，只留下一脸懵懂的罗杰.克拉克站在原处发楞。 第七百二十四章 旧日重现 一场轰轰烈烈的贝利尔情史于是就此暂时划上句号，而学院所安排的要将从零起步的他们变成银盟出色飞行员的进度却一刻不停。 在卡戴特谷占地广阔的教学基地里，半年多来，各门飞行理论基础的课程被校方编排的满满当当，而与此同时，入伍新兵的标准受训项目却又丝毫不打折扣的整整进行了三个月。 军士长布鲁诺.冈瑟圆满完成了他的任务，从准备生到正式学员，他所带的这个尖子班最终在受训审核时，毫无意外的取得了综合评比第一的好成绩。 抬脚正步、转身立定、内务队列、军械拆装，这些有关于军容军姿和士兵基础技能的高强度训练终于告一段落，学员们在举手投足之间都更有了军人的气度和风采，而作为四小队的第一项集体荣誉，布鲁诺.冈瑟的严厉和他的大嗓门委实功不可没。 于是在四小队的庆功宴上，这位军衔不高的地勤团老兵遭到了学员们的集体围攻，举着啤酒杯满脸堆笑的几十名男男女女多少带着些报复心理，为了灌倒冈瑟而排着队的轮番上阵，后者则完全是来者不拒的杯到酒干。车轮战进行了几乎有两个钟头，到了后来几名女生不胜酒力的趴桌不动，布鲁诺.冈瑟却站得笔直，看上去清醒的很。 “想用淡啤酒就让老子趴窝？你们这帮新兵蛋子想得倒美。”军士长豪气冲天的宣布，说完后立即急不可耐的直冲洗手间，不是因为酒醉而吐，而是急需大量放水。 就在学员们都认为新兵训练的噩梦终于结束时，一张院方精心安排的体质提升训练课表随即出台，接替功德圆满的布鲁诺.冈瑟，四小队的作训长官也就此换上了一位真正的专家。 作为一名陆战队老兵，海军上尉安德烈.费儒来自于鼎鼎大名第一舰队502机动兵团，他为人温厚随和，擅于与所带的学生兵们打成一片，由于与冈瑟完全不同的带队风格，他在四小队还没呆两天就已受到大多数成员的喜爱。 如果不是对其知根知底的陈天放偷偷告诉他，乔尼就再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一位总是带着腼腆微笑的教员，却原来曾经是战功赫赫的英雄连队的一名兵王，不过由此倒也验证了这样的一桩事实，那就是在贝利尔的这所飞行学院里，不但生源要经过极为苛刻的淘汰和选择，同时教员的素质也都是一等一优秀。 作为前橄榄球选手，过人的天赋和大量非人的刻苦训练，使得乔尼和罗杰在奇连高中联赛中的各自位置上，能够成为数一数二的好手。而这样的状况在同等性质的新兵训练和有关于身体素质的科目中，也依然在完美的衔接并延续着。 因为显而易见的原因，院方在学员身体机能训练，特别是敏捷和反应速度方面尤为重视，这反映在教官的人数上，在训练课程中，除了费儒上尉外，大队教研组还特地从地勤团临时抽调了多名老兵前来协助。 新兵训练结束后的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新一轮的身体训练旋即接踵而至，而当乔尼和他那名单经常变动同班们头一回步入博克古恩中心时，草坪上那一组组用来进行机能训练的器材却不禁令他哑然失笑。因为这些用柔性光束所制成的玩意儿，对他来说委实是太熟悉不过。 几年前在他加入剑齿虎的第一年时，为了激发出他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老谋深算的沃特.福恩特斯曾经不留余地的用各种加量练习，强行打造他当时还显得柔弱的身体，跌打滚爬下伴随着蒂姆.强森的挖苦和怒吼，才使得他能在短时间内达到一名橄榄球员的标准，从而进入特勤组上阵与强悍的对手们厮杀。 因此当班级成员们还在步履光梯上笨拙的尝试着向达标线拼命努力时，乔尼已经用接近学院记录的成绩完成了一切，负责对学员们喊叫的地勤团老兵被他的动作简直给吓了一跳，但当瘦弱的黑肤青年内森.普林斯顿做出解释，告诉他这位低调的同学其实就是那位‘橄榄球员’后，对方这才恍然大悟。 “早听老瞿说过这次似乎来了几个了不得的家伙，如今看起来传言倒也不假。”这位地勤团的中士上上下下把乔尼打量个仔细。“不过别因为这点小成绩就自满，今后可有的是真刀真枪的阵仗等着你们呢。”他在和颜悦色的说完这句话后又立刻戾气满脸大吼。“现在把刚才的动作再回去重做一遍！快去！别特么磨磨蹭蹭！” 机能训练后接着是体能和耐力训练，这种丝毫不打折扣的训练主要是每周三次的越野跑，学员们必须沿着卡戴特谷旁的一条崎岖山路，一路不许停歇的跑至附近的一座山峰，然后稍事休息后再折跑返回才算结束。 这座山峰本没有名称，体能训练却因为坡度较抖，跑步距离漫长，从而成了大多数准飞行员们的一项极讨厌的室外运动。据多嘴的‘教授’普林斯顿私下里向乔尼们透露，每年在此项目中因体力不支而擦伤扭伤，甚至直接用飞行担架抬回的贝利尔军校生简直数不胜数。折损天之骄子无数，一支孤峰独秀，既然有着如此惊人的击坠率，久而久之的，也就有好事者将这座山峰称为“落机峰”。 但拥有如此‘美誉’的学员噩梦，却并不能令乔尼感到多少不适，从老沃特那颇为变态的‘长征’中一次次挖掘出自己的潜能，他磨练出惊人的意志。对于这种没有计时器在眼前闪烁，没有白强森在一边嘶吼的户外运动对他来说简直是小儿科。 和在橡胶跑道上跑动唯一不同的，就只是时而平坦时而崎岖的路面，一旦逐渐适应了此点，他就总是能一骑绝尘，在素质卓绝的四小队中保持绝对的领先。在一开始，他的优势简直令人发指，在抵达山顶后，不得不花费漫长的时间等待全员到位，往往用几十分钟的时间等待第二名的抵达，然后再用近一个钟头的时间来欣赏山巅的壮丽美景，而当一般等到最后梯队的几名女性队员大汗淋漓的跑到山顶时，乔尼的作训服都早已被风吹干。 第七百二十五章 乔尼的野餐会 由于有同样接受过福恩特斯那‘非人’长征训练的罗杰.克拉克的存在，乔尼这种鹤立鸡群的情形显然并不能持续多久，处理完私人问题后的金发青年先是在几项素质训练中在班级中先拔头筹；而涉及到日间那诸多繁杂的基础理论课程，这个从小在军事家庭中长大的却是公认学渣的后进青年，竟然也能在比他还显得着急的乔尼的帮忙下逐渐摸出门道，在多项课程中考出令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好成绩。 短短一个半个月的时间，罗杰不但顺利的再次晋级有着精英小队之称的一年四班，还因为素质训练课目的优秀使得自己在总排名榜上节节攀升，就这样，半年后他已是稳居前五，成为四小队中那特殊的几个‘不用再担心降组’的明星学员之一。 于是在风光秀美的‘洛机峰’山道上，隔不过几天就出现惊人的一幕，两名体格过人的贝利尔军校生互相憋着劲的展开追逐，却将和他们一样拼命的一众学员远远的的落在身后。他们总是几乎同时抵达山顶，有时候罗杰甚至更快一些，之后就在一处峭壁上晃着腿等待其他队员上山期间，佐着绝美的风景聊聊说说，一时意气风发，青春无限。 没多久，在他们这个抖脚聊天的团队里，就又不断的添加进新的成员，他们之中，有总是面带爽朗笑容的‘团长’的乔什.杰拉德，冷若冰霜的‘悍将’阿德里安.科斯塔，敏捷灵动且俏皮话不断的‘白脸’罗本.克莱夫；也有家中富得流油自身却很有主见的‘金镑’方牧心，身材丰满的‘老鸨’杰玛.唐纳文，小巧玲珑的‘舞蹈家’朱莉娅.琼斯，还有喜欢做奇怪祈福动作的‘酋长’伍迪.卡塞尔。 一直到口袋里揣着一盒压缩饼干的‘艳妇’丽塔.戴维斯，终于跃众而出的也开始混迹于第一梯队，并且居然在崖边叙话节目中一人一块的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发将起来，这些体能远优于同龄人的军校生们于是又在这项枯燥的项目中找到了一处闪光点。 反正负责计时的地勤团老兵从来不跟着爬上山，受到戴维斯启发的罗杰.克拉克干脆在接下来的一次训练中携带紧身背包，不同于在剑齿虎那会是为了负重练习而装满铅块，这回包里满当当装得却是各种零食。而当罗杰在出发前发现，那个总是与他不对牌的罗本.克莱夫竟然与他做着同样的事时，就又禁不住满心后悔，因为到了山顶后，两人连从包里掏出来的零食品种都极为相似。 在那天，一场由‘学院小卖部里买的东西当然差不多’的崖边辩论就此展开，也间接促成了之后第一梯队山顶等人轮流请客吃东西的习惯。登山越野跑因为受到山道狭窄的限制，为了安全就只能就着一个方向，而与其他的小队不同，一年四班总是新面孔不断，班级排名后段因为学员们各项指标的强弱而你争我夺，几乎要达到白热化的程度，因此大队全员体制虽然通过体能训练正在稳步提升，却总有一帮常年吊尾的团体在明显拖着四小队的节奏。 这样很快的，这个在山顶因等候队友而苦中作乐的小组，因为其成员皆为平均素质超过一般的优等生，从而被绝大多数的贝利尔学员齐齐视为向往的目标，而又因为当初是由乔尼首先发起了这场崖边叙话，所以这个围聚在他身边的小小团队，又被有心人称作为‘乔尼的野餐会’。 飞行学院的生源素质向来极为优秀，基础理论课程与军事训练虽然经常排在大队名单的前列，但乔尼并不总能在各科目的评分中位列第一，因为在十几门的一年生必修的文化课方面，智商高达180的内森.普林斯顿显然比他还要显得更突出一些；而在素质训练上，罗杰.克拉克甚至是乔什.杰拉德也经常在某些项目上对他呈现出完全碾压的态势。 但就像各年级其他的几名总是占据榜单统治地位的王者们一样，全方位的优秀和均衡的发展，使得乔尼自CPT入学测试起就处在遥不可及的山巅，而随着各项课程的深入，学员各自能力的展开，他却依然能屹立不倒，在全部一年生中位列首席。 在这个以综合评分排名决定所属班级和命运的学校里，某种程度的竞争始终存在，因此拥有出色的成绩必然会引起学员们的关注，校园通路的公共信息里对于学员档案虽还处于相对保密的状态，但因为在高中时代有着令人惊叹的闪耀过去，只要键入他的名字，就很容易在银盟通路中获取一切信息。 奇连温知市的橄榄球天才，40年詹姆.罗宁斯奖的获得者，41年民间反战运动的先锋，当今银盟罗沃莉.斯卡娅内阁首席幕僚长罗伯特.肯特的独子，并且还是至今还闹得沸沸扬扬的四季号劫持事件的三名幸存者之一。 一件件惊人的事实，不禁令许多像‘教授’内森.普林斯顿这样的贝利尔军校生们，对这名如今的数据王者充满敬慕，而更多的雏鸟及高年级学员们则满心好奇。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并不能理解，一个拥有如此显赫家事的奇连人，却又能在小小年纪就已达成了别人做梦也不敢想象的成就，然后却如他们一样，通过一轮轮测试考入这所淘汰率惊人的飞行学院，并且还以令人咂舌的成绩位列强人如林的大队榜单之首。但这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努力成为一名有着极高生存风险几率的银盟海军飞行员么？ 第七百二十六章 崖边叙话 “什么为了银盟，为了荣誉，少扯那些连鬼也不信的陈词滥调，我相信至今还没有人能了解你这么做的真正动机。”于是心智比年纪成熟许多的杰玛.唐纳文在一次‘野餐会’上试图推衍乔尼参军的目的。 “等等，‘老鸨’，你是说就连这位伴随他多年的‘舞男’也是不知道的？”罗本.克莱夫闻言在在旁一惊一乍。 “喂，我可不喜欢这个该死的外号！”作为一名准飞行员，未来将注册在案的军事代号按照固定传统，都是在第一学年由同伴给予命名，但罗杰.克拉克显然已是无数次的拒绝罗本给他强行所取的这个昵称。 “作为他刻意隐藏的性取向代价，我可是花尽了心思，在所有可用雅号里选了一个趋于夸赞形式的折衷。”罗本一脸委屈的告诉所有人。“而且代号是给别人叫的，这和你喜不喜欢可搭不上半点关系。”他换上一副不屑的表情再告诉罗杰。 “你这是纯粹的打击报复！原因还不就是为了我给你起了‘白脸’的外号。”罗杰立刻揭穿他。 “而我可没像个自意党徒那样的哇哇抱怨啊。”罗本却撇着嘴角笑道。 “是啊，没抱怨，却憋着一肚子坏水的给我起这么个倒霉代号。”罗杰恨恨道。 “彼此彼此。”罗本依然在笑。 “但你脸本来就白嘛。”罗杰一看落了下风，于是改变策略。 “但你本来就招蜂引蝶嘛。”罗本根本就不中计。“还是男女通吃哪种。”他接着补充。 “哦，这么说你看上我了？”罗杰于是‘妩媚’一笑。 “这我可也说不好呢。”罗本也即‘含情’与之对视。 “够了啊，你们两个。”冷颜冷面的‘悍将’阿德里安.科斯塔一般不大说话，但直男癌发作的他此时就再也忍不住。 “我这倒霉的胃啊。”‘酋长’伍迪.卡塞尔也已经在做势干呕。 “我倒觉得他们两个有趣的紧，有什么说什么，比那位连玩笑也不会开的高傲王子强的太多。”朱莉娅.琼斯咯咯娇笑，眼睛却似有意无意的瞥着崖边笑吟吟端坐的乔尼。 “你是在说我么，小舞，虽然我家老头子是众所周知的不苟言笑，但我可是个很有幽默感的人呢。”一旁的方牧心却怕朱莉娅看不见似的挥着手臂。 “她像是在说你么？也不撒泡尿照照，19岁的汉子却有个40岁妇女的肥屁股。”‘艳福’丽塔.戴维斯翻着眼白数落道。 “看起来又是个急于跳出父辈阴影的可怜虫呢。”罗本随时这样笑嘻嘻的说及外号‘金镑’的方牧心，眼睛却又明晃晃的在盯着罗杰。这让原本就一肚子火气的后者更加上火，不过他瞅瞅方牧心，再接着瞅瞅表情有点羞涩朱莉娅，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于是故意重重的叹了口气。 “万水千山，风疾风劲，正是春之绿意不懂秋之萧瑟，所谓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此情此景，此人此物，可悲可止，可嗟可叹啊。”他怪腔怪调的且狗屁不通的引经据典，却又在说出一个算是一年四班半公开的事实。 外号叫‘舞蹈家’的朱莉娅.琼斯是普星新纽卡斯尔人，出身于一个享有盛誉的飞行表演世家，因出色的飞行天赋顺利考入贝利尔。朱莉娅人长得极美，身材更是哪怕在同龄人之中也属一流。 她自幼学舞养成优雅气质，再加上校内成绩优异，因此不免大受欢迎，虽然碍着极严格的校规限制，半年来也依然是追求者不断。在一年生的诸多雏鸟之中，那些暗慕她的男生加起来也足有一个加强连，而高年级的几个飞行球校队明星用威示压着低年级同班给她送花送信，却又被她统统的当众扔进垃圾桶。 失望而归者日渐隆盛，朱莉娅那冰美人的称号也一时不胫而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的迹象却又在表明，这座不与人半分颜色的冰山，对此方面也许并不是像众人想象中的那样排斥，她那个刻意伪装的冰冷外表下也许涌动着炙热的火焰，而一旦遇上了心仪的对象，说不定就会转化成一座肆意喷发的火山。 在诸多的追捧和环伺中，朱莉娅.琼斯似乎对乔尼很感兴趣，情窦初开的她不久前终于抛开矜持，开始公开的表达出对这位四小队‘首席’的好感，但风水轮流转，这次反倒轮到乔尼无动于衷，对她有意无意的暗示不置可否。 罗杰的话令‘悍将’和‘酋长’听的一脸茫然，而见多识广的‘老鸨’杰玛.唐纳文闻言却只是皱起眉头。 “不去说你那鬼知道哪儿出的词汇，听你那意思，他以前也是这样？我是说到了嘴边的肥肉也不屑一顾？”唐纳文当着乔尼和朱莉娅的面就敢直接这么问。 “当然是有过先例啦。”罗杰一脸八卦的连忙打算展开话题。 “有过啥先例？你们别尽听他胡扯。”在旁憋了半天的乔尼终于忍不住的发言。“你们还小……我是说我们都……还小。”他情不自禁的道。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瞧见没，当年他就是用这番话打发人家，让一颗年轻的心就此破碎。”罗杰忙不介的揭短。 “还小？”‘悍将’闻言不禁奇怪的打量起朱莉娅的某个部位。“不小啊。”他得出结论，却被一边的‘艳妇’用手扇了个头皮。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让我们改改话题。”乔什.杰拉德此时发话道。他年纪虽不大，却有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说出话来，就连杰玛.唐纳文都闭上了嘴，但他们中唯独有一个却偏偏不答应。 “好好的干么要改话题？难得有个爆料的新闻，为咱们这冗长枯燥的训练添上点嚼舌头的乐子。”罗本一脸不乐意的说道。 “因为那可不是什么乐子啊，罗本。”乔什半分不让的告诉他。“说来说去，咱们要想呆在这所学院，并顺顺当当的进入第一舰队，那条铁打的交往规定可不是儿戏。” “但又为什么是第一舰队？”罗本故意道。 “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蔷薇羽士团？大家伙来此相聚的唯一目的？唉，我说罗……本，你不会是才知道他们隶属于第一舰队吧？”乔什故意拖长他的名字。 “蔷薇羽士团？也许吧，团长同志，我先前还以为他们是一帮飞行球表演团队呢，没想到却是您老人家的向往所在。”喜欢跟人抬杠的罗本酸牙劣齿的道。 “拉倒吧。”乔什却终于不再上当。 第七百二十七章 终身代号 “让我来插一句啊。”方牧心此时出来打圆场了。“克莱夫，刚刚罗杰说他不喜欢你给他起的外号，很显然你也不喜欢他给你起的，为此我倒有个让你们都满意的提议。” “哦？是么金镑，你有什么点子？说来看看。”罗杰见旧话重提，立刻抓住一切机会，他委实是对这个要跟定自己一生的外号忒不满意。 “你们从我的名字应该判断出我是纯种羽民对么？”金发碧眼的方牧心将话题一岔，于是众人都看着他那张直鼻阔口的大脸盘。 “错，其实我只有八分之一的羽民血统。”方牧心说完将头连摇，这会儿所有人的表情都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 “怎么？你们不信？”假羽民如今却能从别人眼神里错误的判断出另一重意思。“我有个做地产的叔叔叫做***.方，另一个在萨麦尔作舰船买卖的就叫马斯克.方，而我家老爷子年轻时候的名字可是叫做扎克伯格.方呢，当然现在改的这个方腾云的名字也依然是大有寓意。” “这跟我们俩的代号有什么关系？”罗杰听到这儿终于发火。“方小子，忍半年，终于忍不住炫富了是不？”他指摘道。 “不不，你误会了。”方牧心连忙将手连摆。 “我意思主要是说，虽然我们家虽已不是羽民，但这个姓氏却一直传承下来，自降落日算起，到我这辈也已有四百多个年头啦。”他喜滋滋的似乎在庆祝这什么。 “你是欠修理还是怎么着，这不还没我们俩什么事么？”罗杰恼怒道。 “怎么没有？”方牧心表情一本正经。“从发音的口型上来看，你们俩名字的第一个音可都是一模一样呢，而且除了身材不像，头发不像，长得也不像，其实倒真有些兄弟俩的味道……” “啊？”这会儿轮到本来笑吟吟的罗本都听傻了眼。 “金镑说的没错！”一句恰逢其时的认同声此时从乔尼的口中发出，而‘艳妇’丽塔.戴维斯也只好将嘴里那句‘闭嘴，金镑！’给生生咽回。 “是吧？你看乔尼都这么说了，没准四百年前你们俩就是本家，我是说一个培养皿什么的。”受到鼓励的方牧心于是越说越是顺溜。 “所以……我想……就这么定下来了。”他似乎终于做出决定。 “今后，你的代号……”方牧心指着罗杰。“就叫做‘大罗’！” “而你的……”他手指转向罗本。“就叫做‘二罗’！” “好名字。”乔尼听完第一个喝彩，还啪啪啪的鼓起掌来，然后听得一头雾水的‘悍将’和‘酋长’也跟着鼓掌，接下来是含着笑的‘老鸨’和摇着头的‘艳妇’。 “你别说，确实很朗朗上口的样子。”朱莉娅被方牧心的一席话逗得直笑，却又努力的板着脸配合着。 “好你们个大头鬼！”罗杰气得鼻息都加粗了。 “你才大呢！”他恶狠狠的指着方牧心。 “你才二呢！”跟他一个表情的罗本也指着方牧心。 “那么就皆大欢喜，鉴证认同者超过三名，这两个了不起的名字就此定下了！”方牧心飞快的一手一个抓住那两根手指，他冲着两人把头连点，然后满脸喜滋滋的上下抖动…… …… …… 詹米森.华特：“范德亚特校长，你在这所飞行学院一共工作了多少年？” 艾伦.范德亚特：“三十年，议员女士。” 詹米森.华特：“范德亚特校长，请问你对贵校的校内建筑熟悉么？” 艾伦.范德亚特：“多少有点熟悉，议员女士。” 詹米森.华特：“那么对诺依曼和芳达这两座大楼呢？” 艾伦.范德亚特：“是正式学员的男女生宿舍楼，议员女士。” 詹米森.华特：“那你知道诺依曼大楼的面积比芳达大楼多了不止一倍对么？” 艾伦.范德亚特：“完全属实，而我校的男女比例也与此相当。” 詹米森.华特：“范德亚特校长，你这显然已经是在承认，贵校在新生招募上，存在着一定程度的性别歧视，对么？” 艾伦.范德亚特：“不，议员女士，我们的招生章程中，从没有提及任何有关于性别的字眼。” 詹米森.华特：“那为什么男女生比率如此失衡？要知道在双学城的任何一所高等院校中，都没有你们这样的现象。” 艾伦.范德亚特：“我不清楚，并没有做过这方面的调查，我是个军人，议员女士，事实上，我的学生们也都是。” 詹米森.华特：“你是在暗示男性更适合当兵，对么？范德亚特校长。” 艾伦.范德亚特：“对，议员女士。” 詹米森.华特：“坎德人曼卡莱图舰队的男女性比率可是1：10，而在蓝山人的军队里这个比例更高。” 艾伦.范德亚特：“我指的是人类男性，议员女士，您所举的例子并不合适。” 詹米森.华特：“那么贵校又为何不根据女性的特点选择更适合的入学门槛，以增加女性学员的数量呢？” 艾伦.范德亚特：“众所周知的原因，议员女士。” 詹米森.华特：“那是什么，我不明白，范德亚特校长，请你在此说明。” 艾伦.范德亚特：“因为敌人不会因性别而做出选择性的攻击，因此我校对学员的入学和培训工作也是一样，一视同仁。议员女士，我想您知道这一点。” 詹米森.华特：“是么？那么请告诉我，范德亚特校长，在建成这两座大楼时，你的前任们难道已经精准的计算过男女生的入学比例？在我看来，完全按照一个充满偏见的内定版本招募新生，从而间接的使男性在我们的军队体系中处于统治地位。” 艾伦.范德亚特：“芳达楼多年前是教职员宿舍，议员女士，因为各舰队的扩编而造成人员缺口，在我接手学院时，学员宿舍楼可只有一座诺依曼大楼。” 詹米森.华特：“你是说男女生同一座宿舍楼么？” 艾伦.范德亚特：“所以我校一直保持着严格的男女交往规定。” 亨利.巴特勒：“华特女士，你的问话时间已到。” 詹米森.华特：“是的，主席先生，请让我说完最后的陈词。” 亨利.巴特勒：“好吧，请继续。” 詹米森.华特：“尊敬的主席，联系议会的同仁，尊敬的范德亚特校长，时至今日，由联席议会女性委员会发起，一场恰逢其时的女性平权运动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关键时刻，尽管我们多年来一直在尝试争取，但在这个所谓的男权社会中，许多人却以各种方式排斥我们试图维护女性权益的良知，尤其是这些身处军方的教育工作者们，尽管明知道银盟目前最优秀的飞行员正是一名女性，却又将诸多极具天赋的应考者拒之门外。反观当今社会，这种隐形的性别歧视无处不在，而杰出的女性代表却是层出不穷，而我们尊敬的当之无愧的银盟主席斯卡娅女士，将会成为我们这场平权运动的一杆无容亵渎的旗帜……”（此处被亨利.巴特勒打断） 亨利.巴特勒：“你的发言时间到了，华特女士，你的委员会尽管争取到这次听证会的一项议题，但也请你给与他人留下宝贵时间。刚刚你提及了斯卡娅主席和羽士团长金赛，说道性别歧视，也请你试试从另一个角度分析下，她们的成功到底证明了什么。好了，时间不多，下面由唐纳德.约翰逊议员就经费和教员素质这两个问题向几位校长进行提问。” ……以上摘自《银盟42年五大军校年度例行听证会记录-公众版》 第七百二十八章 人与神 又是一个宁静的傍晚，走廊上的夜灯已经打开，窗外的天光也还算明亮，尽管此时博克古恩运动中心的室外操场上人声嘈杂，宿舍房间里却显得静悄悄的，紧靠房门的一边，只有一栅隐蔽的换气孔发出轻微的丝丝响动。 乔尼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人机与环境工程》的纸质书籍，一页页仔细的翻看着。 有鉴于飞行学院为了避免学员沉迷于通路中的各种娱乐，在校内禁止任何形式的电子通讯设备，在信息知识的传递过程中，原本已在民间渐渐绝迹的纸质书籍在这里却又大行其道。理论教学中虽仍不可避免的采用全息课件来授业解惑，却因为没有‘奇奇幻’腕表的下载和传输，以至于课后作业需用真正的笔写在真正的纸张上，便于第二日交由任课教员审阅评分。 翻页的纸张响，淡淡的油墨香，如今的一切，都仿佛是前一世的大学课堂上一般，而在那所具备不小名气的凯瑟琳.麦尔蒙德图书馆中，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与人满为患却安静异常的阅览区，对于他来说倒有着一份特殊的熟悉和怀念，从前的往事不断的从已将淡却的记忆中跃至眼前，令他不由得想起那个曾经甜甜微笑的女孩，但当他试图将记忆中那张模糊的面孔变得清晰可辨时，却又发现那是卢娜.索金斯，记忆中的这名女孩静静的关注着他，带着羞涩的笑容，睿智的眼神，还有一股若隐若无的幽怨。 上一个世代那遥远的回忆已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当他想着将这些残存的记忆碎片拼凑在一起时，却又不免和这一世的往事纠缠交错，令他无从分辨，根本判不清真假。 眼睛看着书中的内容，心思却又能想着前尘过往，并且相互间不产生影响，对于这种分心二用的本事，他在一开始也觉得透着古怪，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今已是渐渐习惯，他已不愿再像从前一样，去推敲自己的莫名重生和这具附身躯体的一切，一个心底的声音从打一开始就不断的在提醒着他，那只会使事情变得更糟。 “啊……唉。”寂静的室中因为这一声变了声调的哈欠变得不同，从体能训练回来倒头就睡的罗杰此刻终于醒了，看起来在补足了觉后精神奕奕的他，却又故意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 “又怎么了？”乔尼在第三个哈欠后终于搭腔。 “为什么要说又？我从回来后到现在可是努力的保持缄默，好使得你能将书虫状态发挥到极致。”罗杰立刻表示不满。 “但你那震天的呼噜却不是这样说的。”乔尼告诉他。“所以我不得不再次用吹口哨的方法让它们消停下来……” “什么？”罗杰一惊一乍的大喝，然后跳起来直接冲向洗手间，紧接着在绵长的流水声和冲水声后他施施然的回到床铺上。 “你这么弄会让人得前列腺疾病的，JFK。”他像乔尼抱怨道。“别毁了我这唯一比你强的优势，看在耶神的份上，嫉妒可是一项不可饶恕的原罪。” “任何事都可以饶恕。”乔尼却道。 “啥？”罗杰不懂。 “我是说在耶神教的教旨中，只要你肯诚心悔过，任何事都可以原谅。”乔尼解释道。 “任何事？”罗杰不信的用手指在颈上一划。“那这个呢？”他问。 “自杀当然不行，因为你就无法悔过了，我刚刚说过，这是被神原谅的前提。”乔尼接着解释。 “那你还说任何事。”抓住话柄的罗杰为此得意洋洋。 “听起来你似乎也信教？”乔尼于是问。 “为什么要说也？”刚睡醒的罗杰此刻显然精力充沛到无聊的程度，抓了一个字眼仍不满足的打算再继续抓下去。 “你知道的，像这座城市和普星的大多数银盟公民一样，认为耶神是这个世界的缔造者和唯一之神，相信他的存在，并且乐意将其置于道德之巅。”乔尼正正经经的回答倒让罗杰感到无趣，他嘴里咕噜着一声，将双手枕在脑后斜倚在床上。 “神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他。”金发青年听起来有点沮丧。“在这件事上老头子也许终于对我做出了某种影响，克拉克家族多少代人都是虔诚的耶神教徒，小时候所住的那所老宅子里甚至有属于家族的私属教堂，但只有他离经叛道，成了无神论者，耳闻目染的，连带我也没了那虚幻的信仰。” “一个人如果认为神是虚幻，那又怎么称得上信仰？”乔尼指出道。 “但羽神呢？那总不是虚幻吧？星舰的传说和武皇人类的起源已经是公认的事实，那为什么满大街又都是耶神信徒？”罗杰于是提出他的疑惑。 “你这下说到了点子上呢，罗杰。”乔尼闻言微笑。 “哦？我是？”罗杰却一头雾水。 “也许只有摸不着边际的虚幻，才能使得这种想象中的信仰有着无限的空间。而一个过于真实的神，却又像是设置了某种界限，使得一切不再是未知和神秘的。”乔尼认真分析道。“创造出星舰和赛博人，在临危之际单人只手的阻止了人类的彻底毁灭，这个由羽神所创造的神迹无疑太过具体，要真实到令人无从遐想的程度。” “你想说的是？”罗杰此时已听出友人话中有话。 “这不像是一个神所能干出的事，而更像是一个人。”乔尼笑着告诉罗杰。“一位领袖，一名智者，或者说，一个英雄。” “羽神不是神而是人……”罗杰翻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居然还说敢说老头子离经叛道。”他自言自语的道。 第七百二十九章 野心家的游戏 “这种理论可不是由我提出来的。”乔尼见状笑道。“这样的论调在武皇人类400多年的历史中被反复提及，在奇连双学城中甚至有专门的学术流派，而哪怕是将羽神作为绝对信仰的羽联和中，也有一些历史学者对此理论予以认同呢。” “那为什么我却从来没听说过这些所谓的流派？”罗杰闻言奇怪道。 “我不知道……但也许这正是这三年来你嘴里总是书虫长书虫短的原因？”乔尼冲着他抿嘴而笑。 “哟嗬，难道为此你还记着仇？”罗杰惊讶道。 “当然，每一天，瑟瑟发抖那种。”乔尼继续在笑。 “少胡扯了。”罗杰自然不信。“不过说道外号，‘老鸨’他们那几个可是给你一连起了好几个，对此难道你就不发表任何意见？” “随他们闹去。”乔尼道。“你越是在乎，他们就会把外号起的越离谱，这点我想你如今应该已经知道。” “可不是么？”罗杰哭丧着脸表示认同。“而且还有专门耍阴招和敲黑棍的起哄份子，他们一有机会就立刻显露原形，友情和念旧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书本里的故事。”他故意斜眼瞥着乔尼。 “嗨，我这本可是教材。”乔尼举着手里的书冲金发青年扬了一扬。 “是么？那里面都写着什么？落井下石和过河拆桥么？哦，或许还有伪装和背叛，我倒不知道他们也能将这些著书成册，明晃晃的供人瞻仰。”罗杰如今可是把‘洛机峰’上的事都想起来了。 “不过是想开个小小的玩笑，罗杰，你把这个无足轻重的外号看得委实太重了。”乔尼见状只得打起哈哈来。 “是啊，终身代号么，也只有书呆子和傻瓜才会觉得无足轻重呢。”罗杰损起友人来，而理亏的后者连忙点头称是。 乔尼将手中的书合上，也学着罗杰那样枕着手臂平躺在床上，他眼睛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 “不过我觉得大罗这个外号挺好。”乔尼说道。“让我想起从前的一位足球明星。”他说完对着天花板微笑。 “足球？”罗杰却显然对此并不感冒。“我所认识的人中，除了本.乔丹外，又有谁会对那种只动脚不动手的运动产生什么兴趣？”他不屑的歪着嘴角，拽过枕头垫在头下，将腾出的双手放在胸前。 “这无关于那项运动，罗杰，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个外号可着实不错，而你可不该仅仅为了这个就变得整天忧心忡忡。”察觉到罗杰的不安，乔尼依然在试图劝慰他。 “怎么会？不是为了这个，JFK。”罗杰有点无奈的告诉友人。 “那又是为啥？”乔尼不明白。 “还不是天放说的那件事。”罗杰道。 “天放？哦……”乔尼点点头，心中一时雪亮，知道这是友人的危机意识再次发作。摸索，竞争，低谷，追逐，不像他似乎对任何项目都显得游刃有余，类似于罗杰这种时不时就紧张兮兮的情形，在这所银盟首屈一指的飞行军校里，委实已成了大多数学员学习和训练的一个缩影。 不同于按部就班的纽顿高中生涯，或是激情迸发的高中联赛的一场场鏖战，哪怕是对于他，这一路走来，在此所经历的一切俱都是全新的人生体验。 加入飞行学院，正步、站直、脚尖并拢、下巴高昂；在泥泞中跌打滚爬、在倾盆大雨中昂首阔步，在射击场上举枪瞄准，一次又一次的演练，直到顺利的射出第一发子弹；他们在布鲁诺.冈瑟那粗鲁而高亢的怒骂声中，终于各自成为一名合格银盟海军，穿着白镶边的靛蓝色军礼服，矗立于罗尔斯柴德大楼的门前广场接受军事委员会高层的检阅。 当乔尼以准备生综合数据第一的成绩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后，不知是否因为已成为当今内阁要员的父亲罗伯特的关系，参谋总长汤米.霍吉将军上前与其主动握手的时间长达三十秒。 “不简单，不简单。”“了不起，了不起。”这位眼中闪动着睿智光泽的老人，翻来覆去的只是重复着这两句话，他的表情过于严肃，让乔尼看不出他真实的想法，但那时的他却也无暇对此再做出什么推断，他像全体与会的所有海军新兵一样，心中满当当的都是那座高度达三十六层的诺依曼大厦。因为在接下来的阅兵观礼后他们就已算是正式学员，可以有资格从那间十几人一间的不见天日且充满汗臭的准备生宿舍迁出，进驻那两人一间、冷暖气齐备、纤尘不染、窗台边甚至能欣赏群山风景的正式学员宿舍。 从准备生最终过渡到雏鸟，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在贝利尔这座银盟声名赫赫的军校之城中，充实并紧张的感受始终伴随着他们，而那种生怕被退训的危机意识，也仅仅是因为在顺利的进入第四小队的正式名单中才算稍稍得到缓解。 作为生源素质最为优秀的一支小队，一年四班这半年来就总是人来人往，学员名册已经不知道换了几茬。 优胜劣汰的无上法则反映在每一项科目实测数据和考试成绩的排名中，并且不是以一个小队的范围，而是整个雏鸟大队的全部五百名学员。 这种被陈天放称作为‘野心家游戏’的甄选机制，期主旨是为了激励优秀学员之间的竞争意识，尽可能的将其所有的潜能充分挖掘，同时也使得学院方能够在四个大队的2000名学员中始终有拿的出手的佼佼者。 作为老牌的飞行员培养军校，贝利尔飞行学院与各银盟舰队特别是下辖的歼击艇大队一直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他们每学年邀请各歼击大队的明星级飞行员对四个大队的学员进行指导，而这些普通飞行高校花大价钱也请不到的王牌，也只有各年级的精英学员才有与之学习的资格。 第七百三十章 飞行执照 半个学年激烈而残酷的数据拼杀，因暂时涉及不到任何的实际操作，因此留在第四小队的基本上还是以文化课见长的学员。 但既是人人都知道真正的挑战将会在某个阶段展开，对这方面的关注程度自然也超过一般。于是学年评测刚刚结束没多久，有关于下半学年的机上实操课程的安排还未出台，各式各样与之相关的消息就已在一年生中竞相传开。 “你知道么？入学CPT测试时的那座伊斯奇大楼其实是日后机上操作的全息模拟中心。” “废话，不是那个难道还能是动感游戏厅啊？那些牛皮哄哄的老鸟们每天在里头可是玩得不亦乐乎，而我们的机上模拟操作课也将会在下半学年正式开课。” “听说每个班都会指派一名飞行指导教官，而他们可实打实的都是前任银盟歼击艇飞行员呢。” “那四小队的指导教官肯定在全学院中实力最强咯？” “当然，听说他可是在整个军方名单中排名靠前的前击坠王呢！” “不过据说此人素质极差，是院方公认的麻烦鬼，艾伦.范德亚特眼中的一根刺。” “还听说他在年度听证会上被某位议员专门点名呢。” “唉，精英班级却分了个兵痞教官，这也算是本届雏鸟大队的又一桩怪象，看来削尖脑袋往里面钻的是得不偿失，压点分数留在第一小队恐怕才是真正的明智之举。” 人言可畏，一些并不能被证实的言论终于也飘到了后知后觉的罗杰.克拉克的耳朵里，而关于这名飞行指导教官的诸多负面传闻，也使得刚刚在四小队中站稳脚跟的他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他在不久前从正在普星进行环球旅行的父亲那里获知，军委会的那位远方老表在罗杰考入学院后对他透露，贝利尔最厉害的飞行指导教官名叫玛莉亚拉.索尔特，曾经是第一舰队蔷薇羽士团的资深飞行员，据说当时和如日中天的‘天生王者’斯蒂芙.金赛以姐妹相称。 在和父亲的通话中，罗杰也是第一次听说了第一舰队蔷薇羽士团今年将会在飞行学院再设一个委培班的消息，因此在每周一次的聚餐时，他把这个重大新闻向两位好友和盘托出。 “羽士团的委培班？上一个的结局却听说不怎么好呢。”陈天放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却不像罗杰想象中的那般兴奋。 “这样的委培班难道不是每年都有么？”乔尼却对此感到意外。 “其他舰队的每年都有，但斯蒂芙.金赛的这个团却并不常设。”陈天放一如既往的展现出他在这里多呆了一年的优势。 军事机构不同于普通高校，高年级的老鸟们总是刻意与新生保持疏远，院方又故意将所有教学动态都保持神秘。但一切都亏得陈天放在为他俩指点迷津，这位曾经的纽顿高中辍学者，如今可不仅仅是比这两位奇连老乡多吃了一年的班赛贝尔河河鲜，贝利尔军事生涯无疑使他的个性发生了彻底的转变。 因为连续两届的校内体术冠军，陈天放由此摇身一变，成为了二年级乃至全学院范畴人见人爱的风云人物。而且更因为有了瞿叔的这层关系，第10地勤大队的上上下下都把他当作自己人，这使得陈天放总是能在第一时间获取最准确的讯息。 因此有了陈天放的帮助，在一年级新生被学院教研组存心所搞出的迷雾氤氲的气氛中，乔尼和罗杰自是不会再被弄得晕头转向。 “先不用管什么委培班和指导教员，如今你们所要担心的是一张执照！”陈天放一脸郑重的告诉他们俩。 “执照？”罗杰皱起眉头，而乔尼却显然对此做过一番功课。 “说的是民用飞行器的执照，上机模拟操作前必须通过的门槛。”他向罗杰解释着，后者闻言却皱起眉头颇觉得奇怪。 “民用飞行器？这和我们又有什么……老天爷，难道我这是无意中考入了一所‘加急送’的驾驶培训班么？”他睁大眼睛表示不解。 “要是那个倒也好了，至少那还是太空船。这张执照所涵盖的飞行器范围可都在大气层内，与我们未来将要做的事情相比，简直就像是孩子的游戏，并且哪怕仅仅是这样，还难考的要命！”陈天放苦笑着说出真相，见两人齐齐疑问之色，于是就将这项海军飞行员的入门执照内容向他们一一细数。 用半年的时间从零起步，而且不是以全息模拟的方式，一切都实打实的按程序走，直到拿到由银盟飞行家协会所颁发的单座飞行器执照。 陈天放在向两位老友介绍学院的这一安排一直哭丧着脸，因为这对于他来说显然是段并不愉快的经历。 他告诉两位友人，这种原本很容易过的飞行考试由于有了贝利尔教员的介入，就意味着比普通平民的要难上何止十倍，民间考官们在教员的鼓动下大多带着有色眼镜看人。有鉴于其本身也等同于参与了银盟最出色飞行员的培养过程，这些能力并不突出却经验丰富的协会考官们，有时候会在考察的全程中带着异想天开的念头，而苛刻的时间限定，蛮横的操控要求，甚至是全程保持的某种机体姿态，往往令应试者苦不堪言。 在这一前提下，可怜的陈天放在仅仅在第一学年就连续两次考试失败，那张必须拿到才可以进入伊斯奇模拟训练中心的倒霉证书，要一直到近期才终于从亚巴顿城成功考到，而这样一来，他所耽误的BST全息模拟时间就较为可观了，这自然令这名羽人后裔感到沮丧不已。 作为全学院唯一的全息模拟教学中心，伊斯奇大楼素来以其严格的管理和既有限的开放时间而著名，按照飞行学院历来的规定，一名合格的毕业生需要积攒800个标准时以上的BST机上时间，而作为各个大队的精英委培班级，这样的标准只会更高。 第七百三十一章 作弊 “所以你是在和我们说，如果不能通过这项该死的飞行球测试并拿到执照，我们就无法接受更高层级的飞行训练，也就是连毕业也成问题？”罗杰在最后才总算是明白了陈天放所想表达的意思。 “这种形式的飞行考试也会有相应的全息模拟课件么？”乔尼此时问陈天放。 “没有。”陈天放回答的直接了当。“他们事先连一个动作也不会教给你，而只是丢给你一本操作手册，然后派人开着教练机带着你飞个几趟，讲上几句不疼不痒的注意事项，接下来就全要看自己的本事。” “看自己的本事？那是什么意思？”罗杰张大了嘴道。“天放你是说，在参加了几次观摩团后，后面就完全让我们自己飞？” “完全正确。”陈天放笑着道。“怎么样？很有挑战性吧？” “他们就不怕我们出事？看几次就会操作飞行器那得是大罗金仙！”罗杰不禁道。 “小型单座飞艇据说操作起来就像飞行车一样方便。”不同于罗杰的质疑，乔尼却在尝试着分析其中的门道。“而且那上面一定也有类似于卡里赛昂的自动驾驶功能。” “说的不错，乔尼。”陈天放道。“非常完善的自动驾驶设计，从起飞直到降落，只要一个按钮就可以解决。如果在上面没有把握，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个按钮总归能保你返程无碍。不过那在训练时还没什么，考试时你的手指哪怕碰一下那个按钮也会被宣布违规失败，而这样的执照考试可像高中联赛那会随随便便，要重考的话你至少要等上一个月。” “但那个倒霉的按钮要是失灵了呢？到时候就得让一个飞行菜鸟手忙脚乱的自救么？要知道那可是在数千蒂尔纳的天上！”对陈天放的后半段话根本听不进，安全意识很强的罗杰只是担心自己的小命。 “飞行器每次起飞之前都会由技工检查，必要时地面人员还可对其进行实时遥控，再不济还有弹射装置和降落伞……”陈天放解释道。 “要是这一切都出故障了呢？”罗杰不依不饶的接着询问。 “那就是这样……”陈天放伸出手掌做出一个向下俯冲的动作。“嘣！”他夸张的模拟着。 “你那是飞机……那我呢？”罗杰如今已像患了强迫症般的问个不停。 “放轻松，罗杰，因为一切都来得太快，所以恐怕你啥也感觉不到。”乔尼此时忍不住插话，作为一个重生者，有过一次死亡体验的他无疑是这世上最有资格说这番话的人。 “不疼对吧？”罗杰立刻将脸转向他。 “疼也就是一下下。”乔尼只好配合。 “那还勉强能够接受。”罗杰勉为其难的点着头，而一边的陈天放已简直被两人的一唱一和给彻底气傻。 “喂，我说你们俩个，够了没有？”他在罗杰露出贼忒兮兮的笑容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笑吧，尽管笑，有你们哭的时候，到时候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们，这张执照的确至关重要，届时如果一次不过，将会直接影响到你们的大队排位。” “放心吧，天放，我可不会自大到那种程度，但话说回来，谦卑并自信，谨慎而大胆，阳光、微笑、矜持，融入一切环境，言辞富有条理，范德亚特校长在新生大会上的发言我至今可还都记得。要说这半年来我在这所学院里学了什么，总结成一句话那就是……”罗杰说到这里卖个关子等人搭腔，但陈天放和乔尼眼睛虽然都盯着他，却都将嘴抿得紧紧的，于是啥也难不住的金发青年开始表演自问自答的把戏。 “是什么？”他偏着头制造出路人甲远在几条街外的画外音。 “那自然就是……别人能搞得定的事，老子也一定能搞得定。”罗杰随即换上一副威风八面的神情，他拖着音调，表现得自信而大胆，至于训言中的谦卑与谨慎，却显然给忘了个精光。 …… “乐师，你是说所有人都已经有了这张该死的执照，就除了我和乔尼？”在第二天的《宇航心理》结束后，罗杰在无意中听到令他难以置信的噩耗。 “不是所有人，而是排名榜靠前学员中的大多数，既然来贝利尔报考，你们又怎会不知道这张执照的重要性？与其在校期间拼死拼活的被考官戏弄，倒不如在之前以平民身份轻轻松松的过关，要知道这两种选择的结果完全一致，其过程却又有着天壤之别呢。”理论课程测试总是名列三甲，身材矮小却精力十足的沃夫冈.巴赫在罗杰问这个问题时颇为讶异，紧接着立刻被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给取代。 “照你这意思，要是以平民身份去考的话，拿执照是很简单的？”罗杰问道。 “那当然，轻松愉快，怎么之前你们并不知道么？你的飞行人生乌云密布呢，大罗，就像有人给你施了某种诅咒。”沃夫冈猥琐的向罗杰挤着眼睛。 “是啊，诅咒我不能学你们一样提前作弊，而是像个男子汉般勇敢迎接挑战，还有以后你不许再叫我大罗！”一肚子邪火的罗杰突然咆哮起来。 “那你干么又叫我做‘乐师’？对于乐器，我可是屁也不会！”沃夫冈也立刻做出反击。 “这一点跟你爹妈好好说道说道去。”罗杰说完转脸不理他，又跑去向杰拉德和唐纳文等人核实，而当他把众人几乎都问了个遍后，这才哭丧着脸来到乔尼身边。 “乐师那小子说得没错，他们全都事先考过了，就我们俩是两眼一抓瞎的稀里糊涂，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他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乔尼却道。“别人能做到的事，你显然也能做到，之前你不是领悟的挺好的嘛。” “这也是要在相对公平的前提下啊，你想啊，同样都是要一飞冲天，他们挂上了一对翅膀，而我们却栓着一坨铁，你觉得谁会飞的更高？”罗杰不满的问道。 “就当负重训练么。”乔尼笑道，他见罗杰一付愤愤不平的样子，就又道：“信息不畅并不代表这其中就有着什么不公平，团长他们几个为了上这所学校已经准备多年，而我们是事到临头才决定报考，凭借以前在球队的老底子暂时不屈人下，这在我来看简直顺利的有些过分。”乔尼宽慰的拍着友人的肩膀。“关于飞行执照这事，我想我们能闯得过去。” “恰逢其时的乐观。”罗杰假装认同的拼命点着头。“或者是毫无必要的心理医生似的正向引导。” “而无论这两者中的哪一项，都与即将要产生的结果无关。”他为乔尼的干预做出异常肯定的总结。 第七百三十二章 执照的故事 单座飞行器执照相当于初级飞行员考试，曾经一直由成立时间超过两百年的银盟飞行家协会负责颁发。 涉及到传统范畴的飞行执照考试，原本为了彰显其地位的独特性和重要性，全银盟的应试者就都必须前往普星亚巴顿城飞行家协会总部所在地，著名的卡普曼.霍伊特机场进行相关培训和测试。 协会奉行着相对守旧的传统，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不堪重负，有鉴于私人飞行器的日益增多，大量的民间需求促使联邦空域管制部门不得不出面与飞行家协会进行协商，而在与其交涉无果后，政府开始采取增设飞行执照发放资质的举措，这样一来，各种带有盈利目的的培训机构和代理公司，在短短数年内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武皇双星的各大都市。 随着明日更佳公司新一代反重力卡里赛昂的热销，其完善自动驾驶和导航技术，却又令曾经值得炫耀的民用飞行执照成为一纸空文。武皇双星大气层内的空域管制，逐渐变得就如同地面引导枢纽一样的高效有序。但同样的，方便的科技却使得那曾经令人向往的‘翱翔般的快乐’，几乎从一夜间消失。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人类联邦末期，一种危险程度颇高的竞技运动首先在被誉为‘飞行之城’的普星新纽卡斯尔兴起，这种由单人驾驶小艇组队争夺空中光球的杂耍般的项目，大大激发了飞行员们对低空飞行的想象力，他们很快把这种运动称作为‘飞行球’。 作为资金充实的老牌民间协会，飞行家协会在普星和奇连都有形成规模的分会系统，而在飞行球故乡的新纽卡斯尔，该协会更是有着价值惊人的庞大产业。 在守旧情怀和丰厚利益的双重驱使下，飞行家协会很快就参与其中，成为飞行球运动星系联赛的主要推手和经营机构之一。 与此同时，在全银盟范畴由空域管制局所颁发的飞行执照，已经逐渐达到了泛滥的程度。 银盟6年，第一代银盟主席弗尔兰.切斯在任期即将结束之际，将原海军独立空军指挥体系裁撤取缔，其所属的战机和人员统统打散归于各舰队指挥系统分别管理，而各级飞行军校的新生入门级飞行执照由空域管制局发放的惯例却保留下来，由于资质滥发导致舞弊现象频频发生，飞行家协会的初级飞行执照成为军方唯一予以认可的证书。 银盟22年，新纽卡斯尔阿帕奇队举行一年一度的飞行球民间海选，原本只是个宣传噱头的选拔秀却因为某个三脚猫选手的低级失误而出现重大灾难，失控的单座小艇在飞行员弹射成功后以极高速一头撞向主席看台，造成球队领队阿卡瓦利和多名阿帕奇队明星级选手的伤亡。 肇事者在被证明只是无心之失后当天即被当地法庭宣布释放，忠实的球迷继而不理智的向审案法官发出死亡威胁，自由派活动家在银盟通路上对法官表示出滔天般支持的同时，银盟飞行球球员协会却联合民委会空域管制局，在事件发生第二日发表一封公开声明。 任何人在未领取初级飞行执照之前，将不再允许进行任何程度的飞行球项目训练及一切比赛。 如有违反，将失去所有飞行资质的认证资格，并按民法271条‘有潜在的伤害或致死他人的嫌疑’罪责进行惩治。 当然，这张执照也必须是飞行家协会所颁发的才具有实际效用。 ……摘自《飞行球世界年度专刊-谈谈那张执照》作者：原藤非 …… “不是我不想帮你们，而是在这件事上我确实帮不上。”当乔尼带着罗杰找到军事素养教官安德烈.费儒询问执照事宜时，这位温和的四小队教员却显得有些犯难。 “下班学年的上机操作课程即将开始，而你们有一个了不起的飞行指导教官，这样的事情你们当然应该去向他咨询。”费儒建议道。 “但我们连他是谁都还不知道……”罗杰实话实说。 “对于这位指导教官，说实话我们能打听到的消息少之又少。”乔尼也即表示道。 “哦，那也倒并不奇怪。”费儒微笑。“佩托维斯基少校是今年才调到学院不久，指派给他的各项工作也才刚刚展开。作为一名飞行教官，你们可能对他并无所闻，但要说到瓦尔基丽雅奇迹和王牌歼击艇中队死神之翼的创建者，他在军方的名气可是大得很呢。” “死神之翼？”罗杰闻言睁大了眼睛，却又在费儒以为他对此有什么高论时急转而下。“这个名字倒起的好。”他弯着嘴角一脸老诚的点起头，成功将极好相与的费儒上尉逗的咧嘴一笑。 “总之你们可要为此花点心思，因为有关于军事素养的课程在明年就将完全结束，而飞行指导教官却会一直伴随你们直到毕业。”上尉微笑着告诉他俩。“毕竟你们的未来可不仅仅是一名银盟士兵，而是在此前提下，最终要成为驰骋星河的战机飞行员啊。” …… 安德烈.费儒所说的话就总是让人如沐浴春风，在走出他的办公室时乔尼和罗杰都觉得全身暖洋洋的，之后俩人即按照上尉的建议，决定立刻前去拜访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飞行指导教官。 得到了费儒的指引的二人从沃尔特大厦十三楼乘电梯下到地下一层，又在曲曲绕绕的在一间间杂物间和仓库外的廊道中晕头转向找了好久，当他们终于找到一间最拐角处的房间，发现门外的金属铭牌上刻着简写的少校.佩托维斯基的字样，而两人刚走至门口，就已能听见房间里传出老大的呼噜声，听起来，这位军方鼎鼎大名的前击坠王正在酣睡。 第七百三十三章 教官佩托维斯基 正正经经的大白天，一个将要带领新生大队精英班的飞行教官，不但是被院方给贬到地下室里和拖把与洁厕液作伴，而且完全是放任自流的，不管不顾的睡起了黄粱大觉。 “怎么办？要不要叫醒他？”罗杰一头雾水的询问友人。 “叫醒一个外号叫做‘疯子’的银盟击坠王么？”乔尼连忙将脑袋摆的像拨浪鼓一般。“看来你真的是没听过这位‘死亡之翼’队长的任何传闻。” “我要是天天都关注着‘老鸨’的那堆八卦，整个人没准会疯掉的。”罗杰不满意道。“而且这不是有你在么？自然是有必要让我知道的事私下里和我再说一遍，难道这还要跟你专门提醒？” “你是说，作为你私人秘书的身份？”乔尼嘴角抿着笑。 “同学、朋友、兄弟、秘书，这不都差不多一回事么？”罗杰小声砸着嘴道。 “那管家呢？”乔尼笑着问。 “管家怎么会一样？管家是拿工资的！”罗杰立即回应道。 “秘书不拿么？”乔尼比他回的更快。 “……好吧，贪财鬼，大不了以后说一条就打发你一个克朗。” “那又怎么够，一个星币还差不多。” “做你的大头梦，还一个星币？我又不是‘金镑’那小子，钱多的没地方花了逢人就散。你要是能真忍心来向我要钱，那就给一库特，但信息值不值得却要我来最终判断。”罗杰宣布道。 “要，有啥不忍心要的？那么就从刚才那条建议就算个开始，要记住，你已经欠着我一个库特。咱们这就回宿舍去，跟你好好讲讲我所知道的关于这位麦克.佩托维斯基少校的事迹。”乔尼说到这里转身欲走，罗杰也连忙打算跟着他，而此时四周突然变得静悄悄的，原本那如雷鸣般的鼾声却突然没了。 骂骂咧咧的呓语从门后传来，嘘嘘索索的响动随后而至，面对这种突发的状况，两人僵在那里都不敢稍动，相互眼神却在对视交流着。 ‘怎么办？’罗杰用眼神问。 ‘等他再睡着！’乔尼的眼神在回应。 ‘我怎么特么知道你眼睛瞪一下是什么鬼意思？’罗杰拧着眉头继续用眼神表示。 ‘看来除非我们都学会刻耳柏洛斯手语，不然就算是羽神也不会明白我们彼此复杂眼神中的任何含义！’乔尼用温润无良的眼神描述着一个事实。 ‘这句我倒是看懂了。’罗杰冲友人点头。‘但那该死的刻耳柏洛斯手语不是需要六只手臂么？难道你是想嘲讽我不学无术？’他目光复杂到已经能发电的程度。 房间里的响动并没有如乔尼想象中般的消失，反到是在愈演愈烈，过了不久后，只听见脚步声，开门声，哗哗的水流声，紧接着就在乔尼和罗杰一致同意闪人并开始紧贴着墙壁挪动脚步时，房间里却突然传出一个人的说话声。 “来都来了，又鬼鬼祟祟的装的什么大头蒜？”那声音甚小，竟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在静谧的环境中却毕竟听的清清楚楚。 此时罗杰一脸惊恐的望着乔尼，嘴巴做出口型，却不出声。 “是说我们？”他做出极具夸张的表情。“怎么办啊？”他接着询问，而乔尼不吱声，显然是此时还拿不定主意，但此时房间内再次传来话语声。 “门没关，有话要说就进来赶紧，难不成还要我亲自迎出来请你们不成？”那人的语气明显开始不耐烦。 着这句话说出的几秒钟后，那扇嵌着金属铭牌的房门被两位学员小心翼翼的推开，两个奇连人目不斜视统一着步伐走进房间，随后对着斜斜依在椅上的那人整齐划一的举手敬礼。 “下午好，少校！”他俩高亢的嗓音合二为一，将那名刚从熟睡中醒转不久的军官给吓了一跳。 “好了好了，别再表演什么军容军仪，吵得人头疼。”军官坐在椅子上只是微微欠身，两条腿却动也不动。 “是的，上校！”两人大声应对，接着双腿微张，负手而立。 下巴微扬，身姿挺拔，仅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眼前的这名男子，他头发蜷曲，一嘴的胡茬，看起来不修边幅且一脸的倦意，此时已是标准年42年的冬季，受群山环绕的贝利尔虽是一座著名的四季皆春的城市，但飞行学院的所在地却处于山区。学院军容办早在多日前就已贴出冬季更装通知，而眼前的这位少校却还穿着浅绿色的夏季作训服。 瓦尔基丽雅奇迹的参与者，浑然天成的超一流飞行员。 院方公认的麻烦鬼，艾伦.范德亚特眼中的一根刺。 此时在乔尼在心中突然想起这些日子在一年生中传疯了的那些流言，他轻轻的吸一口气，却从房间闻不到任何酒精的气味。 至少传言中的那个酗酒的一条与事实不符，他暗暗做出判断。 但接下来，他发现一双凌厉的眼神正在紧盯着他，于是连忙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行唐突之举。 “你就是那个机器人家里的小子？”佩托维斯基少校此时对着乔尼道。 “嗯？”后者眉头微皱，不明白对方所说的意思。 “首席幕僚长大人，工作狂人的作风，不苟言笑的态度，基于这两点这里有人给他取了个机器人的外号，倒也不见得就含了任何的贬义……”佩托维斯基抓了抓鬓角，嘴边扯出一丝诡笑，这让乔尼立刻怀疑这个外号的始作俑者就坐在眼前。 “乔尼，对么？乔尼.肯特，奇连高中竞技联赛的橄榄球明星，40年温知城反战运动的红人……”佩托维斯基靠在椅子上，说道这里不禁弯起嘴唇。“超级强悍的履历呢，肯特同学，学工办的刘南一定是吃了什么猛药才敢把你们俩同时录取，猜你家老头子一定是在这件事上做了点什么，我说的对么？” “我不清楚，少校。”回答上级的问题要尽量的简单扼要，对军衔高于自己的军官必须始终保持尊敬，这些当初由布鲁诺.冈瑟大声叫嚷着的军人准则，在如今已几乎溶于他们的血脉之中。 “你当然不清楚，这些天使城里尔虞我诈的勾当，你家的那位内阁首席官员可不会跟你细细的掰开来说道，你还是个愣头青呢，小子，权谋算计也许会令你无端的生出反社会心理，因此老头子们都只好努力的藏着掖着。”佩托维斯基仰头看着自己办公室内低矮的天花板，手中却拿着顶军帽悠闲的一抛一抛。 “总有一天你会在接力棒传下来时面临选择，天真或是肮脏，愚蠢或是不自量力，说一些蒙蔽良知的蠢话，做一些自以为是的改变，但到了临了却发现早已随波逐流，覆领长衫跟天下的所有乌鸦党一样，黑的油光发亮。”佩托维斯基说到这里，突然坐直了身体，他仰起脖子冲着乔尼轻吹口哨，后者却不为所动的始终保持着军姿。 第七百三十四章 第一印象 “安德烈.费儒将你们训练不错，倒挺像那么回事的。”他脸上浮出笑意。“但你知道我刚刚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么？”他问道。 “是的，少校，我知道。”乔尼告诉他。 “那就快说出来，别再像个该死的仪仗队员。” “您讨厌政客，所以连带他们的子嗣也一并憎恶，回答完毕，少校。”乔尼发言时双眼直视，尽量使自己表现的不卑不亢。 “说的挺带种啊。”佩托维斯基脸带微笑，他习惯性的砸着嘴，突然像是觉得缺了什么，接着拉开身前的抽屉，取出一颗香口胶丢进嘴里。 “请求发言，少校。”罗杰.克拉克此时在一旁终于忍不住了。 “请求拒绝。”佩托维斯基想也不想的直接道。 “听说他们给你起个外号也叫做‘政客’？”他冲着乔尼直笑。“当然，我想这有也许与你父亲有关……或者……”少校故意拖长语调。“猜不透的心思，揭不开的伪装，和那份奇怪的，令人费解的，超出年龄段的成熟……那明显会令他人对你产生一种微妙的畏惧……”佩托维斯基嚼着糖，大咧咧的望向乔尼，后者至此时才与他双目交汇，并敏锐的从他那满不在乎的眼神里瞧出一丝淡淡的忧伤。 “那些该死的无用课程用来打发时间倒是再好不过，却又必须花狠了心思才能入脑，能名列三甲说明你很聪明，我可以给你这个，但要说籍此就一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飞行员嘛，却也还言之过早。”他笑吟吟的向乔尼宣布着他的判断。 “在真空里飞翔，在战火中穿梭，面对未知的对手，生死的界限只在呼吸之间……作为海军军种里阵亡率最高，也是死的最惨的职业，我想你或者你身边的这位英雄之后，都还没完全意识到这些。或许你从没做过这种打算，辉煌的军校履历和服役记录，对于未来的仕途来说可是一手不错的底牌……” “再次请求发言，少校！”罗杰又开始大叫。 “请求拒绝！”佩托维斯基看也不看他的挥挥手。 “好了，说了半天你的，现在换到我了。”他咄咄逼人的眼睛始终盯着乔尼。“你刚刚在门口说的那些，听起来好像很挺了解我，那么现在给你机会，说说看，你都知道些什么？”少校双手交叉的放在前胸，身子又向后斜依在椅背上，嘴角含笑，对于这位即将成为他学生的政客之子所要展现出的尴尬的一面，他显得很感兴趣。 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一直紧绷着面孔的乔尼依旧站的笔直，他似乎一点也没有被佩托维斯基刚刚的那番话所影响到，但微微扬起的下巴还是出卖了他的倔强。 “死神的宠儿……”他突然小声的道。 “你说什么？”佩托维斯基似乎是一时没听清，他紧皱着眉头，冲着乔尼发愣。 “我说的是死神的宠儿，少校，那是一年前在‘黑曲直白’专栏里的某篇文章，从您由‘死神之镰’中队到自建‘死神之翼’的经历，那些和您同处一批的前辈们一个个在真空中逝去，而暗黑之神却一直的眷顾于您……” “你闭嘴！”佩托维斯基丝毫没料到乔尼能够直击他心中的梦魇。他眼见后者立即听命收声，但脸上的表情却又没有出现任何变化，这不仅令他开始紧锁起眉头，继而又在几秒钟后舒展开来。 “倒是有点小瞧了你了……”他承认。“那么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但在他还没说话之际罗杰对他说话。 “请求发言，少校。”金发青年已是第三次对着佩托维斯基做出发话的申请。 “好了好了，有屁快放！”少校终于不耐烦的让他继续。 “如果您认为乔尼是个言行不一致的人，大可不必，少校，我与他相处三年，对他的性格很熟悉。乔尼话说的不多，所作的任何举动可都是发自内心，而且他讨厌政治，能来贝利尔也完全是自身的决定，据我所知，他们父子之间的紧张关系也有些年头了，在这点上我可以向您保证，少校，他……”罗杰的话刚说到这里，就已被佩托维斯基挥手打断。 “我管他个屁的性格是好是歹。”他向着罗杰宣布。“这可不是我头一回和你这种类型的家伙打交道，自以为全知全能却又隐忍狡诈，为了保全自己的一条小命不惜做出任何事，包括伤害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而我所害怕的，就是这种担心最终变为事实。” “我会一直盯着你，肯特，不论这张面孔是否是你的最终面具，但一旦你露出马脚，我在此向你保证，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你踢出贝利尔，你如果不信，大可以把我的话裱在墙上做个证明。”他微笑着看着乔尼，嘴里的香口胶咬得叭叭作响。 “我会让您改变主意的，少校。”乔尼依然昂着头。 “嗯，你请尽量尝试。”佩托维斯基撇着嘴角，不再搭理乔尼，却转头望向罗杰.克拉克。 “喂，你。”他毫不客气。“那么维护这个令人烦躁的小子，一定是打算今后也做他的僚机咯？”他问道。 “僚机？”罗杰闻言诧异的看着眼前的这名教官。 “你竟然连这个也不知道？”佩托维斯基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银盟海军亘古不变的传统，祸害人的愚蠢标配，他们难道在这半年啥也没教给你们？成天就只是替你们洗脑？” 他的问题让罗杰回答不出，就只好踌躇的半张着嘴。 “那么就给你们上这第一课。”佩托维斯基突然兴奋起来，并用手指着罗杰。 “用你们的话怎么说来着……哦，是了，你是个全卫！”他道。 第七百三十五章 主僚意识 “啊？”罗杰闻言差点连军姿也保持不住了。 “而你是四分卫。”少校另一只手指着乔尼。 “战斗开始时，因为你持球，所以所有人都扑向你，而全卫的任务就是干掉追着你的对手。”佩托维斯基双手形象的比划着。“而四分卫所要做的事。”他指着乔尼。“就是按照教练也就是指挥中心的安排，完成事先拟定或临时起意的既定任务……” “这点和你们所熟悉的玩意儿很相似，对不？”佩托维斯基一脸笑的问他们，乔尼不置可否，罗杰却在频频点头。 “但主僚机战术和橄榄球却有一点完全不同。”佩托维斯基竖起手指道。“那就是……在那片充满了血与火的疆域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位置和规则，这也就是说，任何一名队员……都是持球者。”他笑道。 “这也没什么不同呢，少校，全银盟鼎鼎大名的阿撒兹勒翼鲸队最著名的无差别防守战术就是这样，他们才不管你手里有没有球，只要一有机会就尽可能的放倒任何人，这种无视违规判罚的疯狂战术，却频频将球队带入天使碗呢……”一提及橄榄球，罗杰就像又回到了剑齿虎，而满脸笑的麦克.佩托维斯基看起来也并不比那软刀子硬刀子捅个不停的蒂姆.强森来的可怕。但他顺嘴一溜的说完就立刻醒悟过来，要知道这可是在银盟海军的军校，而自己已经是一名银盟军人，单单只是这样的不敬，就可能会闹上军纪庭。 但佩托维斯基少校却并没有驳斥他的无理发言，事实上这位日后要与他们伴随多年的飞行指导教官却理也不理罗杰，他只是含笑的抬起眉头，望向兀自保持军姿的乔尼。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嘛？肯特？”他问道。 “主僚支援战术，少校，主机在吸引火力后由僚机实施战术阻击，但僚机此时极易被敌方其他战机锁定。”乔尼立即回答道。 “哟嗬，提前预习过了啊？但这又说明了什么呢？”佩托维斯基此时转向罗杰。“说明主僚战术，僚机有着更高的死亡率。”他冲着金发青年微笑。 “请求发言，少校。”罗杰昂头申请。 “说。” “主僚机分配是由最终的技战术数据来决定，我说的对么，少校？”他问道。 “并不一定绝对，但你所说的那玩意儿确实是一条重要的参考。”佩托维斯基笑道。 “那问题解决了，少校，因为虽然我文化课比不上乔尼，但其余的如今还一切未定呢，谁是主谁是僚，那也说不定的很。”罗杰挺着胸脯道。 “嗬，竞争意识？这倒有点令人意外，仅从费儒告诉我的讯息来看，我以为你只是个听话的跟班呢。”佩托维斯基撇撇嘴，香口胶不免咬的飞快。 “才不是那么回事，少校。”罗杰如今显得完全放松下来。“事实上我才是真正的发令官和话事者，乔尼嘛，他提供知识面和浅显的建议，算起来就只能是个谋士，而这种设定其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万分募定的冲着佩托维斯基坦白。 “我才是跟班，少校，这就是罗杰想告诉您的。”乔尼这会儿也违反军纪的插嘴了。“并且这一切完全符和事实，就算戴着您所假设的面具也是一样。” “有意思，有意思。”佩托维斯基有些不敢相信的咧起嘴，真正的笑起来了。 “那你们今天跑下来到底是干什么来了？”他在两名奇连人都松弛下来后却又立即扳着脸发难，这一下果然使得罗杰脸色发苦，立即想起到他们来此的初衷。 “是关于初级飞行执照。”乔尼却大声回答道。 “哦？”佩托维斯基微笑。“怎么你们没在之前考一张么？” “灾难的衍生物，制度的牺牲品，绝对的公平也只是存在于那个梦想里的世界，这张执照其实就是进了这儿也不算难考，一切都是人云亦云。”他嘴上虽是这样宽慰着，却又像个老狐狸一样的弯起嘴角。 “少校，我们有个同乡在二年级念书，他可是一共考了三回才通过啊。”罗杰闻言不禁道。 “考三次？”佩托维斯基闻言睁大眼睛摇着头。“那他得仔细想想未来的前途了，非要硬来的话可是会送命的……” “您是说他的天赋……不适合当一名飞行员么？”罗杰一听就不免为陈天放有些担心。 “不适合？那张倒霉执照又能评判什么适合不适合？”佩托维斯基却道。 “那您刚刚分明是在说……” “要听实话对不？那么就说实话。”佩托维斯基突然啜唇用香口胶吐出一个泡泡然后在两人面前炸掉，他用舌头将嘴角的泡泡皮卷进口中，然后说出所谓的真相。 “做我们这行，其实天赋并不如你们想象的那样重要。”他苦笑着告诉两人。“要说到什么重要，运气才是……” 佩托维斯基嘴中蠕动，眼神迷离，话说了一半突然打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他的这句话却已令两名贝利尔新生终于面面相觑起来。 “行了，执照，这事我知道了。”少校隔了好一会儿才对他们道。“飞行家协会里我有个熟人，找个时间我会联络他，替你们俩事先打个招呼。” “放心吧，尽管去考。相对于今后的BST模拟，这其实就跟玩儿似的。”他在下达逐客令之前还不忘最后宽慰他俩。 第七百三十六章 由反角展开 下午的素质课程时间相对短暂，安德烈.费儒上尉临时有事缺席，几个地勤团的老兵也就明显打不起精神，对于部分女生动作的不规范也懒得再喊，睁只眼闭只眼的过掉了事。 但哪怕这些‘可怕的监工’已经存着公开放鸭子的态度，乔尼却依然老老实实的按照要求完成他的训练量，并且能猜到这些老兵们无精打采的真正原因，这点他多少也有些感同身受，因为他知道，他们一定也与他一样，是在想家…… 再过不久就是学院一年一次的春假，届时普星的大部分城市虽还深陷严冬，奇连的伊特萨姆纳大陆上却已将将要进入盛夏，这两颗自转速度不同，公转轨道也有着不少偏差的星球，如今却又成为他的家乡和求学所在。 星系穿梭机在飞行期间采用短途迁跃的方式，从晴空一片的奇连到云雾缭绕的普罗维斯敦，如今已无需在旅途中耗费漫长的时间。坎德人的长程迁跃技术，尤尼特人的舰船辅助设计，将曾经遥不可及的行星距离大大缩短，天堑变为坦途，除了墨守陈规的减压舱会稍稍降低期盼，一切方便的就如同在奇连不同大陆城市间的区域航行。 结合自己这些天来有些变得莫名其妙的状态，乔尼判断出自己是在害思乡病，因为从来没有睡眠方面问题的他在近来睡地极不安稳，并且总是很早就醒，导致白天精神不振，对学员食堂那丰盛的餐点也完全提不上兴趣。 虽然从一开始就打心眼里的认同把乔安娜称作为母亲，把温知城郊外那片山岗上的房子叫家，但他却多少怀疑会在这片重生的土地上找到任何归属，他对这种反应感到无所适从，但事实就是事实，虽然他不愿承认，一股浓浓的想念母亲和奇连家乡的念头却在他的思绪中蔓延，且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一个月以来他一直盼望着这一轮假期，虽然时间并不太长，但除去往返和减压时间，他依然可以连头去尾在奇连呆上一个月，也许这会让这种不好受的感觉烟消云散，他在心里琢磨着。 喝着水看着草皮上正做着最后几组动作的罗杰，心中却在不断翻想着自己的念头，此时乔尼想着奇连家中的情形，在那座令他感到温馨的山岗小屋里，温良宽厚的母亲和那个几乎是凭空冒出的女孩如今却在相依为伴。魅姬人的出现自己的离家求学算是形成一个互补，倒也不至于让家中变得孤单冷清。 但他却怀疑凭着瞳的聪明和天赋，她恐怕会抢下所有的家务，让一向勤快的乔安娜无所事事的徒增烦劳。 不过这一点仅从每周两次的家庭通讯中可看不出来，在全息视屏里和乔尼见面，乔安娜看上去就总是那么开心，哪怕在开始还带有一丝愁容，也会在瞬间消融不见，似乎有再多的烦恼，只要是能看到儿子的面，就一切都又值得了。 瞳在母子二人进行通讯联系时几乎每次都会出现，不过都只是静静的缩在画面的一角，任乔安娜如何鼓励也都不肯发言，但乔尼多少能看出魅姬女孩眼里闪着异样的神采，她虽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但那双会大而有神的双眼似乎又分明在向他表达着：你变得不同了呢，加油。 …… “这个拥有冗长姓氏的教官看起来倒也算友善呢。”结束所有项目的罗杰在地勤团老兵的记忆板上用手指签上自己的大名，高强度的练习大约持续了近一个钟头，他却只是微微出汗，但一瓶水刚抓在手里，他就又扬起手对着头顶把自己浇成了落汤鸡。 “友善？哦，罗杰，你的用词方法一定是与众不同。”乔尼冲他嬉笑着。 “也就稍稍凶你两句，你却偏要往心里去，言少心机深，话多藏不住，再说谁让你长得那么像反派？而且还是那种看上去极难对付的那种？人又不认得你，就只好按面相给你一个临时的定位。”罗杰做出分析。 “反派？我？当真？”乔尼不由得撅起嘴。 “如假包换的高智商面瘫流，表情除了愤怒需要推敲，其他的都一样就好，这样的角色在任何一部电影里都基本能存活到最后，但是美中不足的是，为了突出主角效应，这些倒霉的家伙一般都死状极惨，仙木林有点名气的演员一般都不敢饰演，因为哪怕是该类型角色经常是拿奖热门，但因为有大量的负面内容而成为职业噩梦。”作为一名电影爱好者，罗杰的话匣既已打开，就不禁对着友人侃侃而谈。 “你是说观众会只是因为一个角色就将演员脸谱化？”乔尼问他。 “那正是我们每天在做的事不对么？”罗杰告诉他。“是非成败，黑白分界，谁是好的，而谁又十恶不赦，爱就爱的发疯，恨又恨得无法自抑，无处不在的讯息让我们知道所有人发生的所有事，媒体和宣传工具又总是在你耳边日唱夜唱，我们就像只每天充满愤怒的白老鼠，在不停的追逐着自己的尾巴转圈。说道所谓的脸谱化，说来倒也符合人类的天性。”他一如既往的发表着半通不通的长篇大论，而乔尼却又颇觉有趣的尽力配合着。 “这话又怎么说？”他笑着问罗杰。 “自私、自我、自卑。”罗杰闻言立刻对友人列出三根手指。“这三种原罪再加上对孤独的恐惧，会使得人们渴望参与凡是令他们认为重要的事。那些通过精心排版见缝插针的表露的诸多想法，其实却都是毫无营养的在拾他人牙慧，因此久而久之，就不免产生依赖性。他们因为懒惰而把他人的偏见视作真理，这直接导致靠说谎而维持生计的专家们口袋里塞满了星币，他们被半推半就的被纷纷推上道德高地，于是各持一辞，将犀利笔锋和急智换成筹码，用谩骂与嘲讽进行博弈，然后在表演的最终曲终人散时兑换现金。” “我们这是怎么又谈到这个点上来的？”虽然觉得罗杰的话说的颇有道理，但乔尼仍然对友人的跳跃性思维感到莫名其妙。 “是么？扯得太远？那你是让我接着谈论那类反角咯，好吧，如果这是你期待的话题……嗯，怎么所呢……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是说这样的面瘫脸其实无处不在。这不，在山崖上，在教室里，还有这个该死的飞行球运动场地，他们不露声色，其实心里面却着实得意洋洋……嗯？怎么？你？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可能是指你？别乱猜……对，总之他们就像每一位反派角色那样，过着嚣张跋扈的现在，有着凄凄惨惨的未来。说实话我并不羡慕他们，反倒时常生出一两分同情，你知道的，在众目睽睽下的日子委实不好受，哪怕只是些象征意义的所谓名次……为什么又要问这种问题？我已经说了这并不是在映射谁！这样的话题放在谁的身上都合适！什么？你确定？那一定是你心中有鬼！” 第七百三十七章 失踪的舅舅 天色已晚，两人在谈谈笑笑中披上作训服打算返回宿舍，一直微笑着聆听友人谬论的乔尼此刻感到胸前一阵震动，他掏出衣袋中的电话卡，只见那薄薄的卡片上显示的正是他入学时所留的家庭应急电话号码。 “我去回个电话。”他通知罗杰，让其和杰拉德等人先回诺依曼大厦。 因为每周固定与家中联系，在得知校内不许携带全息通讯设备后，乔安娜也就极少主动与自己儿子通电话，而如今她却通过院方的紧急联系平台向乔尼的电话卡发出讯息，这一定是急事，乔尼心中清楚，难道是瞳……或者是乔安娜本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意外的灾难，隐藏的噩耗，还有不明朗的未知，这令乔尼眉心紧锁，不敢再向思绪中延展。 因为是飞行球休赛期，诺大的建筑内找不到一个人影，他焦急的在看台下的球员通道里找到一部全息电话，插入电话卡后内部程序立即按照优先程序拨打预存的号码。虽然是两颗行星间相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但电话却仍在一瞬间即被接通，而当乔尼看到安然无恙的乔安娜时首先那颗悬起的心就已放下了一半。 “乔尼，有件不好的消息。”乔安娜第一次在电话中没有先与他嘘寒问暖，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的向他宣布事实。她脸上虽还仍然带着震惊的情绪，但神情却已明显冷静下来，在她的眼角似有泪痕，嘴唇还在微微颤抖着。 “今天发委会开发署给垓下农场发来讯息，你舅舅史蒂文他……”她说道这里眼泪不受控的涌了出来。 “史蒂文舅舅？他……他怎么了？”乔尼也是立即被吓了一跳，早在两年前这位很有性格的舅舅为了实现自身理想而加入了银盟合同殖民计划，前往银盟边缘的洛基星系，由于相距银盟核心地带过于遥远，而无法沿途架设超远程通讯基座，一直以来对这位舅舅的情况了解，也只限于他通过开发署补给舰船不定期给奇连发来的影像视讯。 大半年前，在四季号绑架事件后的一次家庭聚餐中，当乔尼得知史蒂夫.泰勒已有多时没给家中发送讯息，老泰勒夫妇二人脸上都挂上一层忧容时，他还曾经试图帮着劝慰。而如今乔安娜一开口所给出的讯息，不禁立刻就让他联想起曾经在一篇杂文中读到过的骇人内容。那上面提及卡德摩斯殖民基地的一场离奇的暴动，导致海森伯格财阀派遣真卫雇佣兵进行了长达数日的血腥镇压。 “目前却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形……”乔安娜连忙对儿子解释。“我们只是收到开发署关于你舅舅在卡德摩斯失踪的通知……” “失踪？”乔尼感到诧异，他在史蒂文前往洛基星系后曾经搜集过一些相关资料，知道拥有星球矿物开采权的‘明日更佳’公司在卡德摩斯上建立的矿业基地规模并不是很大，所谓的‘殖民’也只是一厢情愿的称谓，却更像是个功能单一的前哨基地，呆在方圆不过几个街区大小的人工力场护罩下的人可不会失踪，如果开发署给出这样的结论，就只能是发生在力场之外。 “史蒂文舅舅……那他们有没有说他到底失踪了多久？”知道不妙的乔尼问出关键疑问，洛基星系距离武皇极为遥远，那里的讯息传递只能通过定期运载舰，只单凭这一点，就已能判断出这位小舅舅目前一定是凶多吉少。 “一年……”乔安娜低着头道。 “多少？”乔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舅舅他……据称已经失踪了一个标准年之久。”乔安娜此时的脸色也变得非常不好。“开始他们支支吾吾，后来通过你爸爸的渠道才打听到具体实情，据说一同失踪的还有一名运载舰的船长，在一年前乘坐一辆掠地车离开基地后就再没回来。” “人都失踪了一年他们才通知家属？银盟发展委员难道会如此官僚？”乔尼不敢置信的问道。 “说是牵扯到另一座几十年前遗弃的基地，明日更佳的人先是自己派人去找，后来实在瞒不住了才又上报开发署，之间因为路途原因一拖再拖，所以直到现在才通知我们。”乔安娜道。 “那么发委会目前打算怎么做？”乔尼问道。 “说是矿业基地那边一直派人向外寻找，但因为安全问题一直不敢扩展范围，因此开发署会在近期派一支专门的搜索队前往卡德摩斯。”乔安娜告诉他道。 “我当时让他别去那个该死的星系，他却偏偏不肯听。”她说道此处双目又开始流泪。“这样离开基地一年，在那种极端环境下又怎么能活？开发署派来跟我们联系的人说话的字里行间都是遗憾，所谓的搜索队也只不过是在找寻两具尸体。”乔安娜用手去抹眼泪。“但我还是不肯相信史蒂文就这样去了，他虽从小调皮躁动，却从干不出过分的事，在那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他也许还活着，不知怎么，我就是觉得他还活着。” “妈妈……”乔尼此时在电话中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从电话的背景可以看出乔安娜目前应该是在垓下农场，她身后依稀能看到垂头丧气的布兰登.泰勒和枯坐一旁的梅，几个泰勒家的媳妇正在陪着二老，小魅姬人瞳居然也乖巧的坐在梅的身边。 泰勒家中的每个孩子都是二位老人心头的宝贝疙瘩，但要论及宠爱，恐怕年纪最小的史蒂文.泰勒又要更加胜出一筹，突闻如此噩耗，在布兰登和梅的心目中，当真是连天都要塌了。 “外公他们怎样了？”乔尼关切的问道。 “被开发署那些家伙的托辞气得不行……”乔安娜对此也不断隐瞒。“他不想再被那些人瞒在鼓里，想要亲自跟着这次搜索队一同前往卡德摩斯，也好彻底了解前因后果。” “亲自跟着？”乔尼闻言不由楞了楞。 “嗯，我也说是胡闹，这样的岁数和身体在运载舰里呆上两个多月，等同于是去送命。”乔安娜立刻看出了儿子的担心。“只能是你卢卡斯舅舅，他这次会跟着一道前往。”她道。 “哦，如果是四舅的话，倒也着实令人放心。”此时的乔尼心内不自禁的吁了口气，虽然史蒂文的无故失踪使他心生古怪，于是对再派人前往洛基星系持有疑虑，但如果垓下农场必须派人前往卡德摩斯的话，卢卡斯.泰勒无疑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别担心了，妈。”乔尼劝慰道。“在没有定论之前，一切就都还充满可能，是好是坏，我想我们得等着四舅从卡德摩斯回来再做打算……” “也只好这样。”乔安娜无精打采的回应道。 “乔尼。”她在影像中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儿子。“你能不能……”她吞吞吐吐的道。 “怎么？妈，有什么事您尽管跟我说。”乔尼连忙道。 “你……回奇连吧……”乔安娜犹豫了一会儿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道。“不要再当兵了，也不要再做什么飞行员，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着不好的预感，这些时间里一直在做噩梦，回来吧，来外公这里帮家里的忙，平平淡淡过一生也未必不是福气。” 乔安娜的话让乔尼啼笑皆非，但同时也不由又添上了一份担心，对儿子没有半分期待而只是一味的呵护，这样的情形恐怕是早年照顾患儿所导致的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结，以前他觉得可以随着时间慢慢消融，但史蒂文的不幸遭遇无疑令这种状况更加郁结。 “一旦进了军队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除役，妈，逃兵可是要上军纪庭受到严厉处罚的呢。”乔尼只得摇着头苦笑。“我在这里好着呢，很开心，也很安全，请千万要放宽心，保重身体，再过几个月我会回来看您。” “怎么你春假不回奇连了么？”乔安娜听了连忙询问。 “是啊，不回去了，期间要去亚巴顿城，有一张执照要考，学院里明年要用。”乔尼立即解释，他虽然及时注意到乔安娜脸上进一步加重的愁容，却又觉得对此无能为力，想着继续劝慰，却也知道那只是空费口舌。 忧伤的眼神，连着还未干涸的泪痕，使得乔安娜此时在影像中看起来是那样的憔悴无助，她不说话，眼神中却又似藏着千言万语，此刻乔尼只觉得心中一痛，不知怎么着就突然萌生出一股想要答应母亲的念头，这让他悚然一惊，并及时强压住这种荒唐的想法。 乔尼望向乔安娜身后的瞳，奇奇幻腕表的通讯取景设定将她作为背景淡化模糊，但那一双漆亮的双眼却有显得格外突出。 “瞳，能听到么？请过来一下。”乔尼于是只能拜托这个以奇怪方式进入他生活中的魅姬女孩。 “替我照顾好乔安娜，行么？”他在对方眨着眼走到镜头前时开门见山的说道。 “知道了。”瞳冲他微微点头，悸动的眸子中闪动着光泽，似乎有着一份期许，又带着一种鼓励。 “我没事的，乔尼。”明白过来的乔安娜连忙挤出笑颜。“努力学习，拿出最好的自己，可不用还为了我担个什么心。” “你长大了，乔尼。”乔安娜最后在电话中向儿子表示道。 说完后她弯眼而笑，温煦的神情，像是在隔着数百个光秒外抚摸着儿子的金色短发。 第七百三十八章 种果成实 青果方种下，待到来年时。 一场并未获得授权的珀伽索斯登陆行动，无疑在军方高层给了法赞尼一个我行我素的风评；而准确的预判到沃肯人的去意并拒绝罗伯特.陆德伦轰炸珀伽索斯命令的举措，又为他带来了大多数军方有识之士的肯定；再加上第十舰队在他和莎拉.阿姆斯特朗的指挥下，仅靠半只舰队就阻止了沃肯人舰队封闭星门的企图，算是拯救了整场巴尔德战事，也就是这样好的坏的纠结在一道，虽然许多资深指挥官不愿承认，但迪诺.法赞尼这个名字委实是声势高涨，报道不断。这多多少少也令他被奉做英雄，进而成为了民间各大媒体的当之无愧的宠儿。 尽管法赞尼本人尤其厌恶媒体的标榜，并拒绝一切采访，这场由媒体风潮所带来的鲜花和掌声却依然是铺天盖地。在41年‘观礼日惨案’后的恐惧和不安中，民众正迫切的需要一份来自于精神上的慰籍，而这位曾经的‘瓦尔基丽雅奇迹’的缔造者，却又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大战中再次用实际的战绩说明了一切。 一封由各大媒体发起，百万银盟公民附议的嘉奖申请呈递给军事委员会，要求战后几个月也毫无表示的军方高层，应该论功行赏，给予迪诺.法赞尼将军以‘合乎实际’的奖励。而大多数来自于军委会决策层的将军们，否定了之后关于破格晋升迪诺.法赞尼为中将的决议是来自于外界的压力。 但自联邦时期至今，在不到两年内由少将晋升到中将的案例确实罕见，因此当GNC著名主持人玻尔.寇南，在自己的深夜节目《玻尔寇南秀》上发表了‘我们才是真正的决策者’的宣言，并向前来参加节目的军委会副主席朱儿.格林拉斯就此事进行询问时，这位风韵犹存的军方最高职衔女性则按照准备好的说辞做出毫无破绽的回答： “虽然所有的晋升安排在前期的战事总结会议上就早已定下，但节奏稍慢的传统审核工作却占去了绝大多数的时间，我只能说最终的结果与民间的呼吁不谋而合，在这场超乎想象的战争中获得胜利，这些获得晋升的官兵们确是实至名归。” “尽管战前战后都充斥着太多的质疑，入侵也好报复也罢，但巴尔德星系确实是拿下了……”寇南对格林拉斯的政客口吻并不满意，于是开始用他惯常的方式插科打绊。“但愿那些不好惹的蓝脑壳们这次也终于学乖了，去找个世外桃源而不是交通枢纽当做家园。” 导播指挥观众大笑，寇南则猛然间皱起稀疏的眉头。 “只是从少将晋升为中将嘛，对于一个几乎单人之手就扭转了全部战局的人来说，是不是显得小气了点？难道军委会所能拿的出手的奖励，就只是几块蕨藤叶胸章么？” “你是说钱？”格林拉斯配合的笑道。 “罪恶之源，堕落之证，对，我们当然谈的是可以同时买来痛苦和欢乐的小玩意儿。”寇南滑稽的挤着眼睛。“羊毛出在羊身上，法赞尼将军如今既然红透了半边天，一笔完全来自于广大纳税人的奖励，我想也不会再有什么非议。” 导播指挥观众鼓掌，格林拉斯却在此刻露出迷人的微笑。 “一个出色的领兵人才可不会一味的贪图享乐，那与他们的人生信条不符，寇南，我相信法赞尼将军想要的奖励并不是金钱，而是更加实际的东西。”她在镜头前坦言。 “您是说舰队的指挥权？”机灵的主持人立即准确的切中重点。 “我可什么也没说。”格林嘴角露笑，接下来她岔开话题，任凭寇南再如何追问也只是笑而不言，将一个可能导致风纪委员会弹劾的，在公众娱乐节目中宣布军方官员任命的低级错误，如一名高超的体操运动员走平衡木般的轻轻避过。 …… 狂躁、不甘、委屈、焦虑……这些气象磅礴浩瀚的万千星门，看上去却像是一双双相似却又迷离变幻的眼，无论是在梦中还是现实，或远或近，至少是在他迪诺.法赞尼的心目中就总是如此。 他完全记得，正是那双总显得懒洋洋的眼让他不停的审视自己，怀疑自己，伴随着他跌跌撞撞的渡过了懵懂的童年和自卑的少年时代，那些曲解的牵强的嘲讽，无尽的肆意的谩骂，一度令他在自我中迷惘挣扎，直到他终于如愿以偿的考入不收学费的简森巴赫海军学院，并成功的逃离青虫镇。 他完全记得自己即将离开前那一天的心情，记得那双眼睛的主人无神的盯着他，似乎是不舍，又像是在妒忌，而在他终于打算打破前嫌的对其说一两句道别珍重之类的废话时，这个与他有着同样姓氏的男子却又摔门而去。 “进军校了，出息了，但先别慌得意，因为这根本就算个屁。不入流的半搭子后勤兵日后顶破了天也就是开一辈子运载舰……”老法赞尼在门后自语嘀咕的声音，却仍然如一把把利刃扎在他心口上。“但愿你的那张丑脸能够令那些军老爷们高兴，好在有生之年赏你个一官半职……” 他至今也依然能记得当时的心情，那是他十八年来在这个家里所承受的他所认为的‘小小委屈’的总和与将其再乘上十倍的愤怒，他虽胸中翻腾，表面却又装作没事人般，就如同自从多年前开窍后而数着度过的每一天一般，开始与一脸担心的母亲微笑道别。 老实巴交的母亲嗫喏着说不出话，只知道将装满甜麦饼的包袱塞进他的衣箱。多年后他也算是见多识广，品尝过诸多美味，但哪怕是易比克人的美食，却也无法让他重温那几张甜饼咬在口中的幸福。 就像一位智者所说，回忆之所以被称作回忆，是因为它所代表的事物无论是好是坏，最终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以各种方式结束。 第七百三十九章 种豆得瓜 老法赞尼在自己那间狭小的祖宅子里一直呆到死的那一天，常年酗酒的恶习导致他的身体早已被掏空，与妻子早已分床而睡的他在深夜发病时也不肯吭声，死之前还试图挣扎着去洗手间的药柜里拿服用多年的速效药。 “是肝硬化而并不是心脏，所以就算拿到药吃了结果也是一样。”镇上唯一的法医对闻讯赶回的迪诺.法赞尼中尉说出老法赞尼的真正死亡原因。 “之所以进入调查程序而不是走民事丧葬，是因为事情有些蹊跷。”法医继续向着法赞尼解释。 “按病理解剖结果来看，你父亲从发病到最终失去知觉大约是3-5个标准时，他应该是被活活疼死的……但你母亲仅一墙之隔并且没有耳疾，却又说她完全不知道。” “这是事实，他的死和我妈可毫无关系。”法赞尼于是连忙解释。“他就是那样的人。” 一个上过大学却在家闲混的懒鬼，一个喝酒却不赌钱的瘾君子，一个打儿子却不打老婆的暴君，一个就算死也不肯向人呼救的怪人…… 在法赞尼的帮助下，无辜的母亲很快就被证明清白而释放。辛苦了一辈子，过得浑浑噩噩却又充实无比，这个可怜的女人在法赞尼成为上校后被他接到敬事而信城刚买的大房子里，请了昂贵的保姆照顾，半年后却又在睡梦中死去。 最后和法赞尼说的一句话是：我要回老街，这里房子太大住不习惯…… 她一生的最后愿望，居然是想回到那个陪伴了大半生的废柴男人的小房子里独自过活，伴随着那些让法赞尼一想起就怒火难抑的回忆！ 而如今，当他胸前佩戴着金灿灿的将星，并且作为一名舰队指挥官坐在这场该死的故作神秘的战情汇报会的第一排，眼睛里看着那位也同他一样官升一级，最终成为参谋总部次席总长的埃文.弗兰克在台上张牙舞爪，耳朵里听的是他冗长的陈词滥调和蹩脚口号。 此时，法赞尼不禁开始逐渐明白当年母亲那显得尤为简单的念头，他不自禁的开始怀念起当年在第二舰队当军需官的悠闲日子，甚至是缩在亚历山大.库珀那个笨蛋的阴影下，在福耳库斯那黄澄澄的沙暴初二十六就来扰一次心情的第七特种大队生涯。 在莎拉.阿姆斯特朗被派往富饶星系，接任坎德人溪谷香茗而成为银盟第八混合舰队的指挥官后，现如今他法赞尼被扶上正位，手上捏着大半支舰队，还有从巴尔德一役后，经过血与火洗礼的第六和第十舰队的一众老兵。 按理说多年的夙愿已经达成，就像他一直对伴随身侧的助手妮可尔.肖所吹嘘的那样，总有一天要拥有一只完全听命于自己的正经八百的银盟舰队，而不是由几十艘即将报废的伏羲级驱逐舰和神农级护卫舰所组成的凯兹米亚人旧货摊。 就像那个从前阴霾中的那双眼的主人所说的一样，如今，他的这张‘丑脸’也终于博得了这些军方大佬的欢心。在那场惨烈的奎本汉穆夫星门战役之后，至少那个关于军事屁也不懂的朱儿.格林拉斯会对他更为持重，而参谋长汤米.霍吉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却显然也有着让法赞尼在他未来所设计的每个舞台上都发挥作用的想法。 军委会临时主席萨维奇.艾哈迈德毫无意外的对他并不感冒，好在第五舰队的黄鹤和第七舰队的褚天鸣依然在舰队指挥层面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再加上作为军方旗帜的沈月禾依然在幕后为其背书，一场在罗伯特.陆德伦时代结束后的第一次舰队指挥权人选的内部投票，迪诺.法赞尼毫无悬念的以高票通过提名。 将建制被打残的第六舰队与第十舰队合并，番号却又因传统忌讳而向后延展，从而被官方正式命名为‘银盟第十一舰队’，但就像从前话不多的母亲说过的那样：不对脾气的地方，哪怕是金山银山堆着也不稀罕。尽管手头上的舰船数量得到相应扩充，法赞尼在扬眉吐气之余却也不无腹诽。 他委实看不惯军委会这种对待自家舰队如同棋子道具般冰冷的一面，看不惯为了粉饰太平而刻意向民众隐瞒巴尔德战事的阵亡数，而在死难将士尸骨未寒之际裁撤舰队番号，又实是让两支舰队的现役官兵和家属们难以接受。 在为这数万惨死在巴尔德的将士所举办的统一追悼会上，这些高调出席的军委会头面人物们张口闭口舰队长舰队短，然后转脸就能按照联席议会所提出的所谓建制完整议案撤掉两支舰队的番号，让那数万枚刚刚埋下的国家公墓墓碑尴尬蒙羞。 “总而言之，这次突袭计划所针对的正是船民归途派的大本营，因为涉及到四季号人质交换筹码的问题，在此次行动中需尽可能的以围捕活捉为主旨，请各位务必以悲悯的心态对付这些可怜的赛博弃民……”全息星图前方的埃文.弗兰克喋喋不休的说到这里，一直走神的法赞尼才算稍稍收回心神。 他闻言不禁嘴角一动，心中却在捧腹大笑，也许是为了迎合某种需要，埃文.弗兰克此前在任何战情会议上都用豪言壮语将自身镀上一层杀气腾腾的光环，但此时当从他的口中听到悲悯二字，却又令人如吃苍蝇般的感到难受。 审时度势并且善于读人，对于如今的这位次席参谋总长法赞尼可以给出这样的褒义评价，而剩下的就皆是滔天的鄙夷与憎意了。这个从前的情报局头子在罗伯特.陆德伦时代因为投其所好的假扮无脑勇夫却收效甚微，而如今又故技重施，在愚钝的萨维奇.艾哈迈德的面前装的像个奎格教徒，如此伎俩，实已将无耻二字在军方政治舞台上拔升到一个崭新的高度。 第七百四十章 线索成疑 “中将的意思是让舰队就这样没头没脑的攻入坦塔罗斯，然后在这些慌乱之极的船民面前展现风姿，以期他们能够受到某种神秘的感召而放弃抵抗，好使得我们为其带上镣铐么？”战情汇报室内，第五舰队参谋长范泽阳此刻在后排的角落里打断了弗兰克的发言，后者则眼不斜视的直望着前排的几位舰队将领，脸上却明显浮现出一袭阴云。 “船民归途派在伊童盘桓了两百年，依仗的不过是坦塔罗斯小行星带那复杂多变的分布构成，而如今我们有了更新过的星图和绝对准确的线报，只要计划缜密得当，出击时机掌握的好，兵不血刃的拿下他们人口最多一支的聚集地，原本就并不在话下。”弗兰克延续着刚刚自己的发言，却又像在回答着范泽阳无礼的插嘴。 “那么什么才是缜密的计划和好的时机呢？中将？”范泽阳阴阳怪调的继续插嘴，埃文.弗兰克原本想借此发火，却发现台下的一众将官没有一个眼睛是冲着范泽阳的，相反都是一脸看戏的表情盯着他的反应。 “参谋部制定的计划，霍吉参谋长亲自出台的决议，我还没有讲到，就有人开始无缘无故的着急。”弗兰克依然看也不看范泽阳，他眼睛在拉斐尔.科恩和黄鹤的身上扫来扫去，当目光扫到法赞尼的身上，后者砸着嘴双眼向天，开始用他对付第五舰队参谋长的办法来对付他。 “很公平，中将，但容我再插嘴问一句……为何你就那么确定，这条所谓‘绝对准确’的线报就一定准确呢？”范泽阳继续扬着头发出提问，而这回弗兰克终于将目光投向他。 “无可奉告，范准将，这是情报局内部的事，涉及到人和组织都属于军事级机密，我相信哪怕是你也应该会明白这一点。”弗兰克皱着眉头不耐烦的道。 “别误会，弗兰克，说这些话的目的并不是来拆你的台，所以话也大可不必说的那样直白。”中年准将此时已开始直呼其名，而埃文.弗兰克对于该不该在发怒却依旧拿不定主意。 “迈克尔.康威，你的线报提供者，我说的对么？”范泽阳在后排的座椅上站了起来，与弗兰克遥遥相对。 “海森伯格旗下的王牌产业，希望永存公司的幕后灵魂，近年来无论是商界还是医疗圈子里，这个年轻人的名字每每被人提及，竟似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亥龙博格近期在一篇文章中，披露他在大肆收购奇连的著名生物应用和机器人制造企业，希望永存的外部投资也似乎正在步海森伯格财阀的后尘，开始迅速遍及各个行业领域，甚至是萨麦尔城的银盟军工企业。”舰队参谋长说道此处逐渐提高了嗓音，似乎是在对弗兰克施以某种注脚，而后者却显得毫无所动。 “范准将，你说这些话的目的是想表示……”弗兰克故作不解的询问，却又似乎在间接承认了范泽阳关于线报提供人的陈述。 “一个提醒和一桩事实，中将。”范泽阳似乎是在一直等着这一句。“迈克尔.康威这人恐怕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趋炎附势或唯利是图，此子聪明绝伦且尤擅布局，年纪轻轻，竟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仅仅凭借智能义肢这一项专利，就打造出这样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他既然是这样的一位商业奇才，却又不贪图名声，故意隐忍的藏于台后，因此在我看来，此人所做的每一件决定都必是大有深意。” “哦？范准将，听你这么说，倒是已然将我的想法尽数洞悉，这可真是件好本事，因为在座的谁也不会知道你居然有着高贵的坎德人血脉。”弗兰克耐心的等待着范泽阳把话说完，然后淡淡的做出反击。他委实是蓄势已久，这句半损半逗趣的言辞令半个房间的舰队将领们轻笑出声，而弗兰克在得意之际却发现身前的一双眼睛在冷冷盯着他，那是迪诺.法赞尼，朱儿.格林拉斯公主的新科状元，沈老头临死前所压的最后一块筹码，当今银盟军委会的红焖辣子鸡。 对于法赞尼的敌视态度，敏感的埃文.弗兰克一早已经注意到，但对此他倒并十分不担心。舆论的天平如今还在向那场倒霉的战争倾斜，与法赞尼这种踩了狗屎运的爆发户叫板实属不智，但一桩一码，风总有转向的时候，舰队指挥官的衔头说起来唬人，却只要一次小小的败绩就可以彻底打破这场无稽的神话。 一个九流运输学院毕业的驾驶员，却居然被封做什么狗屁的常胜将军？幸运之神一定是在和所有人开一个拙劣的玩笑，而作为一个靠凡事经营谋取才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人来说，他却觉得自己一点也笑不出来。 “如果不想透露自己的心思，也许那份由祥云公司出具的资质证明上，你就不该签上大名。”范泽阳在这之后的发言终于让弗兰克脸上变了颜色。 “你……你说什么？”他完全没想到范泽阳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你小舅子开在萨麦尔城的那间军用物资倒卖公司，希望永存通过影子账户购买了那么多的军火，迈克尔.康威难道也想和沃纳.海森伯格一样组织一支私人武装么？”范泽阳指出道。 “这些都是情报局内部的绝密讯息，你个小小准将又都是怎么知道的？”弗兰克怒气勃发的看着坐在前排边缘的现任情报局长伊森.丹尼尔斯，后者先是面无表情，随后却只是缓缓的对他摇头。 “别盯着伊森，中将，他才不会是我的情报源。”范泽阳笑道。 “警告你，范准将，局子里的安排可并不是你一个舰队参谋所能够理解的了的，我们和康威有过接洽不假，但所作的一切却都是为了扳倒船民这颗毒瘤……”弗兰克怒道。 “通过间接赞助他们的支脉，试图发动一场两败俱伤的内战么？”范泽阳皱起眉头质问。“但他们显然却比你们想象中做的更好，拿着我们的武器军火，杀了我们的士兵，抢了海森伯格家的船，最后还绑架了两万银盟公民！” 第七百四十一章 范布伦计划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此刻埃文.弗兰克叫了起来。 “别担心，中将，这既然是一场闭门会议，又有什么是不可以拿出来说说的？老实说，情报局的这些所谓的交易和潜在的渎职与我有屁的关系，如果风纪委员会都不说什么，那我就更谈不上。”范泽阳试图‘安慰’弗兰克，然而接下来却话锋一转，脸孔板的铁青。 “一直以来我就只关心两件事，我的小命……和我舰队全体士兵的小命，无论谁，我是说任何人，想不经过允许的就给这两件事加堵添乱，我一定不会答应，并且我认为在座的所有人也都是这个想法。”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却也不想因为盲从而莫名其妙的死去，因此范泽阳的发言既没有人直接点头，也无人站出来予以反驳。 “谁给你加堵添乱了？”弗兰克气急败坏的道。“我所作的一切都由银盟军政高层直接授意，仅凭你那可怜的安全权限又怎么会知道其中的真相？” “谁的授意？你是说文仲？”范泽阳的话顿时令弗兰克语塞，但接下来这位舰队参谋的话却令与会的全场将领震惊。 “为了绝对的控制权，你们和迈克尔.康威在几年前一拍即合，之后打破常规获准的益智计划，还有见贤市郊斯齐福岛上的大规模洗脑实验？你们想做什么？天职的誓约难道还不够，还想着要把我们都变成一具具披着皮的牵线人偶么？” “你……你怎么……别胡乱猜测，范泽阳……我警告你！”弗兰克终于慌乱起来，他脑中飞转，最终把目光又重新聚焦在伊森.丹尼尔斯的身上，而这回这位新任情报局长再无退缩，只是眼光与他直直的对视。 “到底是怎么回事？埃文？”第一舰队指挥官拉斐尔.科恩终于听出不对。 “无中生有的指责，阁下，这人啥也不知道就知道乱嚼舌头，我也同是军事系统的一份子，又怎么会生出伤害自家亲人的念头？”弗兰克眼瞅着前排几个舰队大佬越发怀疑的神色，心中明白事情有些不妙。 “由迈克尔.康威首先提出的范布伦计划，又叫做益智计划，五年前由文仲首肯签批实施，具体内容因牵涉到绝密在这里不大好透露。但有一点请各位相信，这只是一项为了和平解决伊童问题的前期实验，针对的对象也仅仅是归途派船民。”埃文.弗兰克的话让在场的军方将领感到一阵心悸，法赞尼更是听得连汗毛都快竖起。 发动可耻的阴谋，勾结民间的狂热者，他们居然想着要把伊童星系的上百万船民统统变作只知服从的傀儡人偶！ 而能做出这种令人不寒而栗决策的，却又是自海伦.亚特以来，银盟支持率最高的民选主席，与多数船民有着同一血脉的文仲！ 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和背景，使得他能做出如此毫无人性的决定？ 在这扑朔迷离的表象之后，又到底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龌龊？ “在此我要指出的是，在文仲死后，该项计划已被现任政府内阁叫停并永久搁置，益智计划的违规采集数据已被封存，斯齐福岛的社区实验早已停止，一些相应的补偿款也已经发放完毕。”弗兰克做出补充道。 “相应的补偿？斯齐福岛上万居民，如果知道真相还不把银盟政府告到破产？我想除了那些不值一提的小钱，怕还是用了一点欺骗和恐吓吧。”范泽阳此时却嘲讽道，而到了这会儿，埃文.弗兰克终于偃旗息鼓，没了与之争锋相对的心思。 “利用我们前期埋下的伏笔，迈克尔和船民归途派中一支重要的分支取得了联系，那些不值得一提的军火不过是用来与之接洽的投名状罢了。”弗兰克延续着自己的解释。 “将军，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刚刚提到的那个分支，不正是劫持四季号的归途派支脉么？”范泽阳又道。 “关于这一点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弗兰克强自道。 “新任内阁幕僚长家里那个孩子的证词，那难道不是证据？”范泽阳故意讶然道。 “……那孩子是41年反战风波的活跃分子，其名字至今还留在情报局的观察名单上，他所说的话不足为信，并且就连为什么偏偏那么巧的出现在四季号上也尚有疑点……”弗兰克道。 “你是说或许他是故意挑选的这个时机，或许他像比尔.坎伯一样，是归途派安插在银盟的一招棋，又或许他那个内阁官员的父亲也脱不了干系，同那帮天杀的船民劫匪有着长期的联系……”范泽阳故意讽刺道，但这一回埃文.弗兰克却似乎并不抵触。 “为了公众的安全对一切存疑，这两个字其实正是我们工作的真实写照，如你说的一样，范准将，或许……”弗兰克笑道。 “好，不谈疑点，那让我们就此谈谈概率。如果我们假设那孩子说的没错，一个劫持了四季号的船民支脉故意将伊童坦塔罗斯的具体星图泄漏出来，那说明他们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撤走了老弱病残，设好了伏击，挖好了陷阱……” “笑话，那他们也得有足够的信心干掉我们的一两只舰队才行，而你认为这帮垃圾佬已经具备了这样的实力？”这次发言的是军委会临时主席萨维奇.艾哈迈德，他一直坐在第一排的正中间，作为一线指挥官出身的他，出于天生对情报官员的厌恶，在范泽阳不停的对弗兰克插嘴期间他也并没有予以阻止，但后者最后的所谓船民预设伏击圈的言论无疑是抚到他的逆鳞。 “洞悉全局并拥有强大自信，这帮两百年都孵不出一只雄鹰的烟鬼们，难道现如今就突然尤如神助了？通篇的计划和布局，用反间计让我们的舰队去坦塔罗斯扑一个空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而说道设伏挖陷，那可是在该死的真空里！他们又特么的能玩出什么花样？” 第七百四十二章 洞悉 “陨石。”与他隔着几张座位的法赞尼此时小声道。 “说啥？大点声。”萨维奇不满意的皱起眉头。 “小行星带的陨石，阁下，它们可是成千上万。”法赞尼于是提高嗓门。 “你是说这些烟鬼能操控它们直接攻击我们的舰船么？”萨维奇歪着嘴哼了一声表示不信。 “运用诡雷和定向爆破技术，至少他们能将这些麻烦的玩意儿弄得到处都是。”法赞尼道。 “那又怎么样？那种当量的阻碍物并不能对舰队产生威胁。”一旁的第四舰队指挥官弗雷迪.奥格斯特忍不住插话道。 “确实，舰队级的视距规避和联合防御网可保所有舰船安然无恙，但那意味着完全舍弃机动而一味坚守，这也许才是这些家伙的最终目的。”范泽阳的声音此时在附近响起，他见法赞尼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就不由从后面行至前排，而紧皱眉头的萨维奇.艾哈迈德闻言斜着瞧了他一眼，却并没有说话。 “慢着，慢着，你们这是在武断的假设，迈克尔.康威同军方合作的身份已被对方识破？”埃文.弗兰克越听越不对劲的连忙试图改变风向。 “或许……”胖胖的七舰队指挥官褚天鸣笑嘻嘻说出的这两个字令弗兰克不由闭嘴。 “对方故意泄露多年秘而不宣的据点方位，这是已经存了破釜沉舟的心思。”第三舰队指挥官约翰.亨德里克斯此时也道。 “放弃坦塔罗斯，诱敌深入，再用伏击困住我方的舰队。”五舰队指挥官黄鹤开始扳着自己的手指理清思路。 “那么他们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就连拉斐尔.科恩此时也不禁捏着下巴开始沉吟。 “诸位……诸位……这一场可是关于坦塔罗斯的战情会议啊……”弗兰克不由再次提醒。 “怎么刚刚难道不是在谈战情么？”第九舰队指挥官本.福克斯脸上掬着笑望向弗兰克，而就在此时，几名后排的舰队参谋长此时也学着范泽阳离席跑到前排来了。 “但这是参谋部花了很多天拟定的战略规划，并且通过了初步模拟认证，而霍吉参谋总长也认可签批了呀……”弗兰克仍然在表达不满。 “汤米.霍吉？他在这里算个老几？”一直不发话的萨维奇.艾哈迈德突然发言，而这直接导致了战情室内的一片笑声和埃文.弗兰克的彻底闭嘴。 “会不会是他们打算转移聚集地搞一次大迁徙，离开伊童？但这可能么？”第二排此时传来一个老成而熟悉的声音，众人不用回头看就知道那是原第六舰队的指挥官约翰森.达切斯齐，他在与法赞尼争夺第十一舰队的指挥官人选时败下阵来，如今被调到第九舰队任舰队参谋长，成为银盟最年轻舰队指挥官本.福克斯少将的副手。 “啊！”范泽阳此时突然大叫，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中年准将在萨维奇.艾哈迈德怒火即将爆发之际挥舞着双手。 “他们是想籍此机会占领福耳库斯！”范泽阳肯定的道。 “强行占领一颗银盟星球？一帮发了两百年誓言，绝不踏足行星地表的船民？这又怎么可能？”埃文.弗兰克第一个摇头。 “誓言可以破除，星球可以攻破，在这个沃肯人失踪，坎德人疏远，尤尼特人若即若离的后文仲时代，银盟这张棋盘上又有什么不可能出现的棋？”范泽阳辩驳道。 “说的倒像是他们想占领就能占领的到似的，难道我们在伊童就没有防备？”弗兰克鄙夷笑道。 “除了二舰雷打不动的驻守奇连，八舰在富饶星系跟坎德崽子们玩分家产游戏，其余的所有银盟舰队如今可都在奇摩立扎做战后修整，伊童有个屁的防备。”褚天鸣一如既往的说出大实话。 “又没说舰队，那里至今不是仍驻扎着一支自愿军的王牌大队么？对此你应该特别熟悉，对么，迪诺将军？”弗兰克的话让战情室的所有人目光聚在法赞尼的身上。 “自愿军第七特种大队。”法赞尼闻言点头。 “假设福耳库斯受到船民攻击的话，将军你认为这支大队能形成战力并进行有效的抵抗么？”这次提问的是第三舰队的约翰.亨德里克斯，他曾经与法赞尼在瓦尔基丽雅殖民拯救一役中有过交集，但当时两人的身份不同，一个是威风八面的老牌舰队指挥，一个是预备役部队戴罪立功的小人物，而现如今，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两人已经在同一间战情室中并排而坐。 “不能。”法赞尼想也不想的直接回答。“就算能也白搭。”他又做出补充道。“他们有四季号的两万人质，咱们又不能为了守住那座大羽神像而牺牲掉全银盟一半的富豪。” “人质确实是个大问题呢。”法赞尼说出了问题的关键，所有的舰队指挥先是对他的玩笑莞尔，而后都随之点头，这回就连范泽阳也面露难色。 “除非……”法赞尼欲言又止，就在范泽阳欲图问个仔细时，埃文.弗兰克却终于再也按捺不住。 “全部都是假设，所有都是空谈，几天不见，难道说诸位都成了情报局的资深了不成？”他授命安排这次行动，却中途被个准将给搞得下不来台，憋了半天的火，这会儿干脆撕开那一团和气。 “真不敢相信我们居然处于同一战壕，诸位，情报人员辛辛苦苦的给你们搞来第一手讯息，参谋部加时加点参详出具体方案，结果到了实施阶段仅仅是几个毫无实据的质疑就被完全推翻，这让今后我们的人还怎么做？”虽然气的不行，他毕竟还是在试图缓和语气。 “到现在还是一付该死的谍报头子的口吻，耶神在上，富兰克林，你不是已经调任参谋部了么，已经不是情报局的老大了呀，我原本以为已经摆脱掉你了。”用着篡改姓名的外号，褚天鸣扬起脸来，用一脸戏虐的表情瞅着对方。 “如今的情报局长和咱们厌恶的对象应该是这个小家伙啊。”他指着一排最末表情严肃的现任情报局长伊森.丹尼尔斯。“唉，我说弗兰克，虽然总参谋部严格说来和我们这些专业炮灰仍不属一国，但按惯例来算的话，一旦外敌来犯咱们大家伙不还是统一战线嘛，你今天怎么总是以局外者的角度说话？这恐怕是有违传统，对参谋长阁下更是大大的不敬。” 第七百四十三章 羽民圣书 褚天鸣的话令本已就相形见拙的弗兰克更是难堪，在新上任成为次席参谋总长的第一场会议上，他气愤难当，尴尬不已，觉得自己简直成了被戏耍的一名丑角，而就在所有舰队将官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含笑以对时，一直默不作声的伊森.丹尼尔斯此时却突然从座席上站了起来。 “各位将军，首先我在此必须要向你们道歉，今天这场战情汇报原本是我的工作，却因为没有经验所以临时拜托我的和老上司来帮忙宣讲。”丹尼尔斯说完深深的鞠躬，房间里将军们闻言却大都脸露诡笑，在这个人数并不多的上层军事圈子里，埃文.弗兰克素来有着无视下属且独占功勋的恶名，因此对于丹尼尔斯替弗兰克搪塞的话大家心知肚明，此次这名前任局长一定是压着现任抢得主讲人身份，以使得自己有更多出头露脸的机会。 “关于这次行动，怎么说呢……大家只从范准将那里了解到我们所掌握全部情报一部分，然后籍此进行猜疑，这显然不够公平。”丹尼尔斯语气平和，话说得很慢，似乎在开口前总是斟酌着接下来的每一句用词，不像他自己交代的那样，在一众军界大佬的面前并不显得露怯。 法赞尼此时仔细的打量起丹尼尔斯，虽然此前也有过一两次的交集，但他和与会的许多舰队指挥官一样，也就是今日才开始对这位新晋情报局长留心。不同于像他的前任那般心存鄙夷，法赞尼对这个如火箭般晋升的年轻人如今倒并无恶感，他知道丹尼尔斯曾是安委会情报分析员出身，当年因为极优异的数据应用能力而被埃文.弗兰克相中并网罗羽下，因此虽然并没有正式入伍，却又以平民的身份在隶属于军委会情报局工作了六年。 在观礼日惨案自己上司受重伤的前提下担起应有的责任，更是在之后的惨案真相和比尔.坎伯身世的调查方面有着公认的卓越表现，自他的顶头上司因功而升任次席参谋总长后，受到多方的推荐，丹尼尔斯即很快被联席议会以多数票认可通过，毫无意外的成为银盟建成以来的第九任，也是最为年轻的军事委员会情报局局长。 “如弗兰克将军先前所述，关于劫持四季号反制应对的可行性方案，按照近期由主席内阁所提出‘完全解救人质’的这个大前提，我们与总参部就各个环节的影响做了漫长和细致的分析和探讨，为此一条条通过了此次坦塔罗斯‘捕猎’计划的全部细则，在高达十数次的沙盘模拟实施全部成功后，该方案才获得总参谋长阁下的签批。在此我可以毫不客气的告诉诸位，为银盟海军将士‘加堵添乱’的说法，纯粹是无稽之谈。”伊森.丹尼尔斯不卑不亢的说道这里，即转过身来面对本场会议的‘活跃者’范泽阳。 “范准将，您今天透露的部分内容属于高度机密，是只有我局受限的高级管理人员和联席议会安全委员会的成员才能获悉的原始资料，关于您在这次闭门会议上所公布的一切，我将陈情有关部门予以定夺是否存在违规事项，而至于那个将这些绝密信息提供给您的那只‘老鼠’，这里我可以向您做一个保证……”丹尼尔斯面无表情的紧盯着范泽阳，接下来的语气更是冷得像冰。 “我会亲自把他给‘挖’出来，然后尽一切可能毁掉他的一生……关于这个，您听明白了么？”他问道。 “明白了，局长大人，听起来很公平。”范泽阳点头回应道，他同样的不露声色，从神情中看不出是真的无所谓还是故作镇静。 “但范准将刚刚说的也不无道理，再准确的的情报也有被蒙蔽的可能，而最终受到惩罚的却不是它们的提供者，而是在座的诸位。”丹尼尔斯在威胁过第五舰队参谋长后开始转移话锋。 “因此我建议，将‘捕猎’计划暂时搁置，先派遣功能舰船对情报中的目标地点坐标进行侦测，然后再行决定后续行动的实施与否。”他的话一出口，刚刚才舒展面容的埃文.弗兰克不由紧皱眉头，而以范泽阳为首的几名舰队参谋却连连点头并出言附和。 “那么关于福耳库斯呢？如果小范的推测是对的话，我们难道不该为此而提前做出防范？”作为第五舰队的指挥官，黄鹤自然要所有人面前力挺自己的参谋长，一来是他非常信任这名总给他惹麻烦的副手，二来他对参谋总部和情报局搞得这一出‘捕猎’计划尤为不满。不像褚天鸣那种典型的生存主义至上，黄鹤从骨子里却更加贴近传统。虽然算不上是一名信徒，却来自于一个标准的羽民家族，耳闻目染下，他自然要比军方的任何一名高级将领更加同情这些信奉羽神却被永远放逐的可怜船民。 相当关键的情报却有着明显人为干预的痕迹，模模糊糊又充满各种可能。在不弄清一切的前提下，放着一票劫匪不去惩治，却又要去剿灭世世代代谨尊古训归途派，但只这一点，就让黄鹤怎么也无法从心理上接受。 “关于范准将所说的这一点，我们的情报网络并没有收获到任何蛛丝马迹。”丹尼尔斯将话说完然后把脑袋转向自己的上司与他目光交汇，埃文.弗兰克眉头于是皱得更紧，但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的对他点点头。 “虽然没有证据显示这一点，但我和将军都认为这些劫持者会将四季号最终停泊于福耳库斯，这也就是说他们恐怕会对那里的银盟武装发出威胁。”丹尼尔斯在弗兰克的首肯下终于说出今天情报部门最有价值的一句话。 “我个人认为，他们会将四季号游轮进行大规模改造，以使之成为自我生态循环可以永久航行的飞船，为此他们必须获得大批相关物资，雇佣海量人员，并且需要拥有相对稳定的民众基础和环境。”丹尼尔斯分析道。 “你说的这一点这正是我所担心的。”范泽阳在旁脸色郑重道。“以各大宗祠为首的羽联和与船民归途派暗通款曲已久，双方既然有着相同的信仰，怕是在福耳库斯的归属问题上并无不可磨合的抵触。” “范泽阳你先等一下，刚才我是不是听错了……”褚天鸣睁大了眼睛，胖乎乎的脸庞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将四季号打造成为永久航行的飞船？他们这是打算上哪儿？” 他一边眼睛望向丹尼尔斯一边心思连转，于是在还没等到后者对他做出解释前，即已先行省悟过来。 “耶神在上，他们居然是想……”褚天鸣脸上此时露出无比震惊的神色，在他表情的指引下，与会精英们中的一些饱学之士也即想到了一处，但大多数人仍是一脸茫然。 “他们想干么？褚天鸣，你说话能不能别卖关子？”不像他的前任般的沉静内敛，萨维奇.艾哈迈德也并没有因为坐上了军委会主席的高位而变得莫测高深，对于这个和他同被称作骁将的褚天鸣他一直感到不满，在他看来，一肚子心肠的褚天鸣其实是个装模作样的胆小鬼。 “他们给自己取名为归途派，老萨你觉得那指的是哪种归途？”显然对艾哈默德也不太感冒，褚天鸣半分不惧对方临时主席的身份。 “我哪儿知道他们归什么途？赛博人一早绝了种，他们难道是想一同奔赴阎王殿？”萨维奇没好气的道。 “星舰的故乡呗，人类打哪儿来，他们就要归哪儿去。”褚天鸣于是只好道。 “故乡个屁！一帮子愚蠢的复古派成天闲着没事干扰乱视听的玩意儿。”萨维奇不为所动，满脸鄙夷的摇晃着脑袋。 “确实是个疯狂的念头。”连范泽阳此时也这么说道。“既然星舰从覆灭的世界逃亡至武皇已是不争的事实，曾经的人类发源地要么早已荒废，要么充满危机，但这帮船民们却又做着百年归途的幻梦，也不知他们为何会有存有如此固执的决心和信念。” “是《希望归途》”丹尼尔斯此时道。 “啥归途？”萨维奇不解的皱眉问道。 “佛罗伦萨.卡松巴，两百年前福耳库斯一个近似于神的羽神教先知，这是她写的一本书。” “书？什么样的书？”萨维奇对此似是一无所知。 “描述福耳库斯初期开发时的苦难，初代船民在真空中生活的心路历程，其中不乏真知灼见的哲学思考和反应人间疾苦的故事和寓言，这本书在羽神信仰的人群中地位显著，所以又有《羽民圣书》的美誉。”丹尼尔斯很耐心的解释道。 “你是说一个两百年前的巫婆是这桩滑稽戏的始作俑者？她在那本倒霉的书里到底写了什么，以至于令这些烟鬼们集体患了失心疯？”萨维奇啼笑皆非的问道。 “遵循内心的平静，漠视他人的讥嘲，虔诚、容忍、耐心，等待羽神的降临。届时，神将会带来一艘希望之舟，令归途不再是幻梦……”梦呓般的声音出自于黄鹤，他面色凝重的背诵着自小看熟的词句，继而吸引了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 “疯了，真是疯了。”萨维奇一脸不信的看着这位资格比他还要老的舰队指挥，过了一会儿开始缓缓摇头。 战情室内此时寂寥无声，与会者大多在细细品味着黄鹤口中这段引自于两百年前书中的文字，脑筋转的较快的诸如范泽阳和褚天鸣等人的脸上已经开始变色。 身处一片将星的正中，笑意吟吟的迪诺.法赞尼却突然间打破沉寂，他环顾四周，丑脸上似是镀上了一层神采，接着伸手做捏杯状的向空中遥遥一举。 “漫漫归途，向曾经的不朽者致敬。” 第七百四十四章 新北京的顽主 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旷日已久的旧日节气，却又莫名其妙的一直传袭至今，在这颗几乎只有一个季节的星球上，沙尘漫天，干涸到泛起丑陋褶皱的土地，是连绵千里的唯一风景和主题。 面积巨大的塔里柴达盆地中，只在那些被誉为‘露珠’的绿洲中，居住着适应能力极强的羽民，以畜牧和小面积种植为生，勉强能够自给自足，令他们他们过着‘朝耕幕返奉羽神，三餐俱饱就其乐融融’的简单生活。 规模小的依井而生，三五户成伴，规模大的则修桥建路形成可居住数万人口的城邦，在这颗沙化行星中唯一可以获得水源的巨型盆地里，一颗颗，一枚枚，或大或小的‘露珠’给移居至此的人们以崭新的希望和赖以存活的基本资源。 行星宜居改造陆陆续续的进行了近百年，福耳库斯大气中的含氧量已经足以使人无需在力场下自由欢畅的呼吸，但因为水资源的相对缺乏，荒瘠无垠的沙化土壤却依然种不出什么。 在新北京城郊，一代代羽人为了防止城市被沙海逐渐吞没，却突破万难的培育出连绵不绝的大片灌木林，在艰苦卓绝的与自然的抗争中，这座拥有近两百年历史的古老城市正愈发显现出生机勃勃的潜力。 ……烈日笼罩大地，细砂则将本该碧蓝的天际映上一层黄晕，著名的‘出龙坝’前，湍急奔腾的地下泉水从高耸的沙丘下喷涌而出，顺着亿万年的河谷潺潺流过整个新北京城，将这座沙漠中繁华都市一分为二。 北城区是居住区及羽神教各大宗祠的聚集地，也是享誉整个人类世界的大羽神像的所在地。在这里，各个羽人大姓有专人准确而缜密的记录历代族谱，祠堂中则供奉着族谱中的善捐者及历代名士。每个标准年的羽神节期间，散落在银盟各地的该姓氏族人有不少会专程前来福耳库斯，沐浴祭祖，为来年祈福，并以自己的新生子嗣能被载入那冗长的族谱而感到满足。 相对于北城区大开大阖的庄严与肃穆，南城区则是小道纵横，七拐十八绕，在遍布的古色古香的成片建筑内，商铺、市集、旅店、消闲场所，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是前往福耳库斯旅行的必去的所在，这里除了有热情好客的羽人居民，也有着贪婪牟利的各类商贾摊贩。 与青岛港那著名的空港集市类似，从陈旧的太空船配件到具有民俗特征的各种小玩意儿，在此你几乎可以买到任何已从银盟零售链中消失的手工业制品，它们大多精美小巧，且极具收藏价值。但与此同时，一个确保你愉快购物体验的前提则是：你必须与奸滑似鬼的摊贩们斗勇斗智。 ------以上摘自《旅行家杂志》第一百二十一期《你没去过的名胜-福耳库斯篇》 …… 惺忪的睡眼，无力的眼神，洗手间内，布兰特耷拉着眼皮，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口一口的叹气，然后把舌头伸长了仔细检查舌苔。 看了老半天他也没看出啥来，就不禁开始喃喃咒骂隔壁草药铺子的刘夏扈是个庸医，买了几幅膏药，贴了两个礼拜也治不了这精神萎顿的毛病，还看舌苔，自己又不是北边宗祠里那些专骗同姓子嗣星币的‘神女’，能单靠面相和手心就编出一套贯古通今的说辞，而他作为一名街坊邻里都众所皆知的‘上岸船民’，除了嘴巴叨叨的快点儿，脑子刷刷的转点儿，模样稍稍的俊点儿，对于这个什么推拿灸石、望闻问切，别说一点，他可是半点也欠奉。 怪就怪那个空港集市里叫小楼的卖糖小子，晚上去了酒馆就想着法儿的挤兑，自己一个没憋住就道出生于坦塔罗斯的真相，以至于从前还算客气的市集同行们如今都用有色眼镜看人，搞得离开那些发霉的石头和烟呛味十足的破船倒像是当了逃兵似的。 干脆退租了青岛港的那闸铺面，来到自己喜欢的城南，租个市口又好，风水又棒的二层带院小楼，楼下继续摆铺开业，楼上就做娱乐休闲豪餐休息室，院子腾出点地方来堆货。 娘们儿才磨磨蹭蹭，爷们儿就想啥办啥，趁着马尔科姆不在的赶紧捡漏把一年的租约也给签掉；装修，搬家，请狮队放鞭炮，然后开门大吉两个来月，一笔生意也没做成。 心里倒是真怕，马尔科姆回来了一定会连皮带脸的撕了自己，并且让那个令人讨厌的机器人在一旁配乐录影，好让日后的另一个像自己一样的倒霉蛋以儆效尤。 但未来的烦恼让未来的自己烦去，如今脖子虽然已在绞索里，脚底下的凳子这不还没踢翻么？所以该乐嗬还得乐嗬，吃点好的，喝点好的，夜里玩的不亦乐乎，铺子白天也照开不误，就算没生意也不打紧，古语说的好，钱财乃身外之物，人最关键的是表里如一，言出如山，相濡以沫，职业精神。 不过布兰特倒真没想到自己最近脸色会变得如此之差，就算当年在那些石头和破船里暗无天日的住着，却也没变得像如今这般的蜡黄脸子和塌眼皮啊。刘夏扈在玩那套神女把戏时问他是不是晚上总熬夜，但什么又算做是熬夜？玩《王者之剑》到天光泛白么？这怎么又算是熬夜呢？如果按照当地时间严格来算的话，你想熬也熬不成啊？ 要知道奇奇幻的这款全息游戏风靡多年，到现在也还是在《比尔博德排行榜单》上仍居高不下，但在那帮自己窝囊却指望孩子出息的家长们的抱怨下，营运商终于受不住压力的在标准时的午夜至清晨期间让服务器停机。但好在福耳库斯白天黑夜颠倒的给力，一个月里起码倒有十几天与普星时差相反，自己如果不趁机上去努力一把，那么游戏里的那个角色等级，却又怎么拼的过天使城的那帮整天游手好闲的沙皮党？ 年纪轻轻却熬不起夜，就一定是身上的哪个关键部位出现了问题，但哪怕是他对几乎所有级别所有型号的飞船的都知根知底，却也不知道这成天犯困的毛病该如何打理，要说让他少玩点游戏正常作息，这位从小练爹妈不知道是谁的飞船配件商一定会对此嗤之以鼻。 第七百四十五章 新北京的顽主（二） 逃出悲惨人生，换来一片白眼，如今就只剩下这点沉迷于虚幻的念想，如果连这个也要给剥夺的话，倒真不如让马尔科姆从皮衣下掏出枪来把他打做一蓬青烟算了。再说好不容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用几个月的时间，才把游戏角色等级混迹到‘单月进步最快的角色’排行榜的前十，这可是多辉煌的荣耀，多伟大的壮举啊。 在这个世人所不齿的虚幻世界里，没有出身好坏，没有权位高下，没有贫贱之分，更没有那些虚假而做作的伪善和心机，唯一需要的，只是用一整晚一整晚的红眼加上牛磺酸饮品助力的憋尿而战；打怪、练级、最终就可以立于群山之巅，带着全身的满级装备振臂高呼：我是世界之王！ 检查完舌苔刷了牙去楼下，开铺子前得先去隔一条街的‘自得斋’买一碗香气扑鼻的羽神汤，吹开热腾腾的蒸汽，就站在这间百年老店的迎街面上欣赏还算踊跃的人流，然后就这片热热闹闹的风景，喝下一口浓汤，叹一口气。他此时脑子想着的尽是昨晚在《王者之剑》里好不容易组队打到的那把奇兵利刃，心里和嘴里都如蜜汁流淌，就甭提有多得意了。 街面上三三两两过往着行人，轻车熟路匆匆赶路的是急着开铺的同行，面色慈和不苟言笑是北城前来采购的居民，而滞足缓步谈谈说说的则是来此旅游的银盟游客，因为他们大多来自于银盟核心星域，因此被当地的羽民们统称作为‘武皇人’，但这哪怕在现在也还属于少见的西洋景。 银盟公民这些年来福耳库斯的绝大多数都是虔诚的羽神信仰者，并且只在一年一度的羽神节期间才会形成一定的流量，多年来，身着古怪密闭服的坎德人游历者会乘坐自己的飞船前来，为了瞻仰塔里柴达盆地仅有的数个升天者遗迹的迪斯法拉杜人，却只会成批成团的选择乘坐海森伯格财阀旗下的四季号游轮或加急送豪华客运飞船。 也不知是哪位闲杂在《旅行家》杂志刊登的一片关于福耳库斯的指导性游记，却无意间带动了银盟游客来此观光的热情。目前青岛港旅游机构为此而方兴未艾，布兰特所认识的几个从前倒腾船民烟草的聪明蛋子，如今就正在大张旗鼓的干这件事。他们举着小旗子在青岛港守着慕名前来的游人，然后一路带着拉上空港市集上方的入城轻轨，安排相熟的高回扣旅店住上一晚，然后第二天一早正义凌然的跟人收取星币，还美其名曰叫‘带路费’，将一桩莫名其妙的无本生意做的风风火火。据说此举已经引起了几个负责城区风化事务的大姓宗祠的注意，为此在近期还发下话来，要他们作账立据走正规化经营。 面子上给个几分，酒馆里听着他们牛皮哄哄的臭显也会叫上一两声好，但布兰特自认为自己却不会去干这种没屁没眼的事，他当然也同他们一样喜爱星币，也许从前还对这种又脏又重的金属不以为然，但在马尔科姆的带动下显然发现了它们的魔力，于是现在变得几乎青出于蓝，但是下作的以福耳库斯未来的旅游经济为代价，为了几个不值一提的小钱，却把这针对新北京成所有人的白捡的商机给硬生生的掐灭，这样的龌龊勾当他可做不出来。 看着街头上一眼即能辨识的这些‘武皇人’，想着那些馋涎于他们袋中星币的同行们的嘴脸，布兰特于是更加怀念起与小魅姬人瞳共同生活的那一个多月的。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间，无论是坦塔罗斯显圣石中那个作威作福的船民王者，还是普罗维斯敦为了一己私欲发动可耻战争的银盟主席，不可磨灭的人类天性将一切事物搅得复杂无比，哪怕是民风相对淳朴的福耳库斯，这样的故与伦常也从不罕见。 对一切懵懂却又能说出发人深省的精辞妙句，这位似乎有着真正魔力的异族‘神女’委实令布兰特既感惧怕又分外好奇，从一开始对自己的精神干预中，她已经洞悉了马尔科姆的真实身份，也显然明白他们与那片‘死亡之海’的真正联系。 但在这之后她似乎又像是换了一个人般，在两人共同等待‘星芒号’返航的那一段时间，这位魅姬神使表现的就像一名真正的人类小女孩，率真、坦诚、知性、聪明，并对一切皆感好奇。 乱叠乱放的起居用具被她洗晒整理，堆积如山的碟盆碗盏也擦拭的干干净净，天生的家务处置能力和喜爱整洁的天性使得惫懒的布兰特一开始感到极不适应，但过不多久却又变得逐渐依赖。 饭是不用出去吃了，因为但凡买点材料回来就能成为一顿爽口的餐点，租屋里也有点温馨了，并且也让人愿意呆着，因为至少躺个午觉不用再担心枕头下塞着一袋即食面。 瞳的到来无疑使布兰特的生活发生了彻彻底底的变化，以至于他连喜爱玩的全息游戏都上的极少，顶多在空港集市忙了一天回来看看新闻，然后去银盟崽子们聚团的论坛找几个相熟却互不识身份的骂街吵架，还半真半假跟这帮吃饱了没事干的闲民大侃政治经，从朱莉.埃利斯的骄枉过纵、海伦.亚特时代虚假繁荣，一直批驳到自由思潮和人类至上是当今银盟社会基石的蛀虫，搞得自己就像是个隐居在伊童的流亡政权领袖。 布兰特的确号这一口，他生长于一个毫无政治可言的闭塞天地中，从小为了一餐饱饭抢着做连底层技师都不肯干的危险活计，直到被马尔科姆骗上了船，又在接驳上超远程基座后丢给他一块奇奇幻腕表，这才使他像开了天眼般的了解到外间真正的世界。 无聊的现实使他沉迷于虚拟的幻梦之中，如一枚干涸的海绵般吸收着，基于个人兴趣，他从游戏中学习交际，从电影中了解文化，从论坛里知晓世间纵横。 在大多数的时间里，布兰特都在和瞳说话，并且简直说个不停。他将这些年里从腕表里学来的东西用作谈资，加上他自己的‘精妙理解’，竹筒倒豆子般的向着这位异星人尽数道出。 而瞳从不挑挑拣拣，布兰特无论说啥她都听着，作为一名极好的听众，一张白纸般的她似乎对什么都感到新鲜好奇，只不过从不提问，也不发表观点，听到有趣之处倒是会很配合的展露笑容，弄得整天叨叨个不停的布兰特将其当成了一种奖励。 一个道听途说永远也不正经的前任船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摇身一变，却反倒成了能一口道出过去未来的小魅姬人的老师，只不过他所教授的那些所谓‘知识’，恐怕是瞳这一辈子也用不上的。 就这样一直等到马尔科姆回来，这门银盟通路百科函授速成班才总算结束，而布兰特成年娃娃未成年奶妈的省心日子也告一段落，之后，马尔科姆和大号为了救什么重要人物带着瞳又再次离开后，‘上岸船民’的日子就急转直下的很快回到当初。衣服没人浆洗，餐饭也无着落，水槽里开始重新塞满了碗碟，地面的积尘也越变越厚，没过多久，就连即食面也再次回到了枕头的怀抱。 第七百四十六章 奇怪的盒子 暖风絮絮，在这个还不算太过炎热的标准的新北京城的上午，一切都显得稀疏寻常、慵懒有序，吃完羽神汤再还了碗，布兰特打着哈欠从自得斋的七阶门廊上拖着步子下来，他施施然的刚打算迈着碎步回铺子，就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宵禁，宵禁，街上的，都回家里去！”有人突然在放声高呼。 布兰特闻声转过头来，发现从市集尽头的台阶处有一队人正在向着自己的方向冲过来，看穿着是特种大队的自愿军士兵，他们如今不像平常三三两两出军营那会穿着浅绿色的作训服，而是荷枪实弹，头戴防爆盔，全身着步兵护甲的结队奔行。 “亨瑞，嗨，亨瑞，出了什么事？”眼尖的布兰特在士兵中看见一张熟面孔，不久前曾经替他修理过沙地摩托，因此知道对方名字。 “宵禁！赶紧回你的铺子里呆着去！”那名自愿兵冲他高叫。 “但这是早上啊！”布兰特也冲着对方叫。 “回去！不然会……死的……”士兵亨利和他的同伴一路警告着行人，脚下却一刻不停的逐渐消失在街道的远方。 “到底怎么了，布兰特？”有同样听到动静的店中伙计从自得斋里出来问他。 “还不知道，不过最好通知你们老板关门歇业一天。”布兰特耸着肩膀回答道。 “歇业？为什么？”店伙计奇怪的问道。 此时天际间突然间响起一阵阵尖利的轰鸣，布兰特举头向天，随后伸手指着那一架架从远方自愿军基地起飞的战机说道。 “瞧瞧那些漂亮的陆基黄蜂战机吧，我想那就是你想知道的原因。” 数十艘战机陆续升空，开始驰骋在新北京上方的空域，随即它们排成一个队列，机首抬起，尾部喷出气焰，向着黄色的云层疾速飞升，紧接着如穿透浓云的箭矢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特种大队的战机？这是在演习么？”那伙计一脸震惊的又问布兰特。 “我要是知道我就是亚历山大.库珀了。”布兰特向对方挤出一丝讥笑，接着快步回他的二层小院。 一帮子爹不疼姥不爱的银盟闲混子突然间就集体躁动了，万事不问只光拿饷，唯一的的作用就是每逢银盟法定节日，在大羽神像广场排出阵列走一两出过场的显现军力，而自己来福耳库斯已几乎一整年也没在天上看过几回像样飞行的黄蜂战机，如今却也煞有其事的结队上天了。 他们到底在和交火？又是出自于什么纠纷？难道是早已销声匿迹的骷髅党又杀回来了？ 锁了院门直奔二楼，迎街面有个不大不小的阳台，以前的屋主将这里布置的像一座小型空中花园，而如今所种的花草却早已枯萎。布兰特站在阳台上抬头向天，一只义眼的瞳仁开开合合的寻找合适的焦距，却又因为天空厚重的积云而宣告失败。 “这倒霉劲的。”布兰特不由出声抱怨，要知道躲在一个自认安全的场所窥看一场可能发生的激战，这种值得日后夸耀的人生经历如今可是百年难遇。 等了半天依旧无果，布兰特却仍不死心的扬着头调整着机械独眼中的视距。 “该死的大号，明明有可以看透云层的好玩意儿，却又不肯借给我。”他如今想起了机器人身上层出不穷的一身法宝，心里倒有点想让这个讨厌鬼出现在自己身边了。 ‘呜铃’‘呜铃’……此时房间里传出奇怪的声音。 布兰特听的真切，却搞不清状况，他顺手从阳台角落捡起一块瓦片，紧皱起眉头，循着声音进屋。 ‘呜铃’…… 声音来自他这间娱乐休闲兼休息室的窗台下，那里有个箱子，里面装着马尔科姆留下的什么玩意儿。 “要是偷偷打开这个箱子我就活剐了你。”他记得当时马尔科姆用凶恶的语气所说的话。 威胁并不能阻止他的好奇，尽管他确实有些怕这位个头比他还稍矮的娃娃脸，但对于近在咫尺的神秘事物就又怎么能放的过？再说他自认为并不是‘偷偷摸摸’而是正大光明，待马尔科姆一离开他即开始行动，扫描内貌，侦测机关，再用破译器进行连接，花了一整个下午，废了老鼻子力气，才总算解开箱子上的高位多阶密码锁，但让布兰特失望的是，那里面只有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玛索一代’全息星图仪，马尔科姆的星芒号上显然有比这个高了好几个版本的高级货，也不知他把这块看起来崭新的玩意儿装在一口价值不菲的密码箱里是打算做啥。 而现在，这口在他来看疑似是马尔科姆奔着古董收藏方向的玩意儿，却在发出如此奇怪的声音，并且还一声疾似一声，让人听在耳里不由自主的烦躁不安，就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心坎里行军一般，如今他只想着让这声音赶紧停下。 上回为了不让马尔科姆发现，他将密码重新还原，小心翼翼的掩盖了所有的痕迹，如今虽说已是轻车熟路，要打开这个可恶的箱子也需花费不短的时间。但就在布兰特心中骂娘的想去自己的工具间拿万能解码器时，那口黑色箱子却居然‘啪’的一声锁头弹开，然后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无形的手在空中挥动，箱盖无风自启，缓缓的掀开，露出里面由乙钛金属制成的星图仪。 布兰特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里只觉得毛毛的，也不知是该害怕还是震惊，就在他僵在那儿还未决定该不该窜出小屋溜之大吉时，那枚上次仔细查看过的并没有接驳任何能源板的星图仪，却突然射出一抹光来。 蓝色的细密光线以一个尖锐的角度开始向屋里照射，布兰特认出那是一道识别光束，他又惊又怕，不敢稍动，任由那光束将他的整个身体覆盖。光线似是侦测他的存在，又从上至下将他扫了一遍才继续向一侧继续，直到将整间屋子完全扫描完毕。 淡蓝色的全息荧屏从那部星图仪的上方跃出，荧屏中有着一道匀速移动的直线，它正对着此刻六神无主的商贩，随着那根线条波纹似的悸动，一个如金丝铁的声音从那部仪器中响起。 第七百四十七章 歧视与生命 “兰斯洛特.布谷……”那声音威严的念出布兰特的真实名姓，仿佛地下阎罗所派出的无常大将，这不禁吓得这位上岸船民惧意大盛，他不敢与其搭腔，全身更是瑟瑟发抖，手中的那块瓦一个没拿稳，摔在地面瓷制地砖上碎成几段，发出嘎啦声响。 声音似在沉默，半天不发出动静，而此刻的布兰特已几乎吓的疯了，这个马尔科姆留下的鬼东西，一定是连接着他所说的那个地方，如今这个死矮胖子不在，这个肯定是紧急联络设备的装置却突然接通了！ 如今到底该怎么办？对方一定是有什么事要找马尔科姆，而自己却连他目前在那里也不知情，更糟糕的是，这样当着对方的面摔东西，会不会立刻被打做一阵青烟哦…… 这个该死的马尔科姆，和‘死亡之海’之间的通讯工具，他不放在星芒号里随身带着，却又偏偏要留在铺子里！这是存心要让他布兰特背锅受罚啊！ “兰斯洛特.布谷……”那声音再次威严的响起，而这回布兰特就只好展示出他最谦恭驯良的声音婉转答复道。“小人在此……” “布谷……”那声音又道。 “在，我在。”布兰特忙不迭的回应，但那声音这回却似乎并不是对他说话。 “混血羽民的姓氏？你们外募组的都特么是一群白痴么？如此重要的办事员岗位，你们居然丢给一个叫布谷的？” “老库在当年的纯血统通告里可是交待的清清楚楚，你们这是缓存缓出算法综合症了还是怎么？这特么的还让老子交代什么任务？你们这帮吃软饭的拆台鬼、邋遢货、循环里的一坨冗余！” 那声音的音调还是那样，此刻却变得铿锵有力，酸牙利齿的似在争辩，这让原本一脸媚笑的布兰特当场僵住，脑子里却莫名其妙跳出大号的那张发着蓝光的扁脸。他大致能猜的出对方似乎是在一个多通路并发式的通讯信道中，然后在并没有屏蔽信源的前提下在和另外的什么‘外募组’的家伙说话！ “等等……什么？他不是办事员？那他是谁？什么叫不知道？他如今可就一个人站在收发器面前，而你们给的倒霉名单中也有他的详细资料！什么？是办事员的办事员？你们现在就是这么做外募的？七姑奶奶八大姨的搞任人唯亲那套？行了行了，别跟我提什么老库同意的，别总拿老库压人！听见没？你们挖的坑我跟着跳还不行么？得瑟的你……” “好了不聊了，这不混血傻叉还站我面前犯傻呢，我得……说什么？歧视？我们是全宇宙的歧视受害者，这个倒霉字眼简直就像是为你我量身定做，我们之中又怎么会出现什么倒霉的歧视！行了行了，知道了，知道了，回头还是在‘放逐者’酒吧见？但如果这次你再和那帮苍穹小子们打情骂俏，咱俩正好就此绝交！” 对面是个机器人……并且是和大号差不多制式的机器人，布兰特听声辨器的分析着。一直以来他都猜测马尔科姆身边的这个讨厌鬼来自于那片‘死亡之海’，每次与大号对峙，对方都绕着圈子的顾左右而言其他，但这回布兰特已再无怀疑。 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是，为什么在那片恐怖的死亡之海里，这些顽强的电子生命做着令人叹为观止的事情，却又表现的像是一帮玩票的街头混混。 “兰斯洛特.布谷……”声音如金铁交鸣，重新变得像是苍穹中的一缕天籁。 “小人在。”聪明伶俐的布兰特知道对方已将注意力转向他。 “很好，兰斯洛特.布谷，刚刚因为一些技术性问题让你等了一会儿，而你的耐心和矜持让我们感到满意。”那声音告诉布兰特，而后者心里矛盾着要不要将刚刚窜台的事实予以相告。 “看起来我们的……功勋卓越的福耳库斯站点目前只有你一个人？我们的……让我来看看……马尔科姆.斑鸠，也就是你的招募者现在哪里？我们有事找他。” “小人向大人汇报，斑鸠之前乘船出青岛港，如今已经大半年有余，至今未归。”布兰特连忙告与实情。 “出港？大半年有余？作为一名办事员？合约里可是写得清清楚楚，不经我们的允许不得离开伊童，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的督导难道没进行阻止？”嗡嗡的声音中如今似乎带着一股怒意。 “督导？您说的一定是大号吧？”布兰特问道。 “大号？这又到底是个什么倒霉名字？” “圆头圆脑青光眼，大腹便便棒子腿，身躯庞大可塞人，全身变化皆武器。”布兰特于是摇头晃脑的道。“是它么？” “嗯，不过你这首羽人打油诗又是怎么回事？我们尤其要求了督导在外部世界要保持低调，难道它是做了什么竟然街知巷闻的被编成了儿歌了么？”声音说到后来已是大怒。 “请别误会，大人，这是小人刚刚才想到的。”布兰特连忙解释。 “好么，即兴作诗，这可是大才！兰斯洛特.布谷，这么说来我们确实没有选错人，而且你的名字也非常好，居然暗合了古代的一个勇猛无匹的无敌剑客呢。” “但姓氏却不好，布谷，那是船民混血种的代名词，只凭此一点，在坦塔罗斯可受歧视了。”布兰特故意道。 “乱讲，混血有什么不好？从基因学的角度通常来说，不同肤色结合生出的后代往往长相更漂亮，头脑也更聪明，你们人类啊，就会拿些许的不同来说事，进而发展成不可收拾的局面。科技虽然进步，思想也算开了窍，但根深蒂固的部落化和小群体思维，却还在沿袭数十万年前的老传统，只不过自己不知道罢了。” 刚刚还在和朋友谈论混血儿不能当办事员，掉过脸来就又批驳人类所谓的‘种性之罪’，实是令人哭笑不得。布兰特从小即和各类电子器械和飞船组件打交道，也曾跟着自己的师傅师伯在坦塔罗斯之外接洽各种舰船的维修生意。关于人工智能，在他的印象中，尼尔德星系的尤尼特人无疑是银盟的翘楚。在这些小矮人的舒适飞船中，可以操控飞船上几乎一切的人工智能程序为其忠实的服务着，并且故障极少。 但无论它们有多么出色优秀甚至以假乱真，布兰特却清楚的知道，这些最终以二进制代码所写就的程序除了服务和使用的目的，就完全不能被称之为‘生命’。而这一毫无歧义的观念，却又在登上马尔科姆的那艘破船不久后即开始动摇。 第七百四十八章 棋子的理想 当布兰特终于发现，星芒号驾驶员大号那些无聊的俏皮话和满腹的抱怨，竟完全是出自于他自己的主观意识时，震惊于他所察觉到的事实，并对那个狠心夺取他一只眼睛的师傅在动手前所说的那句：“船民的一切等待，终有一天会得到回报。”就此有了全新的定义。 “兰斯洛特.布谷。”那个声音此时又再次叫他。 “请叫我布兰特，大人，这是小人正式在羽联和注册的姓名。” “如你所愿，布兰特，那么今后却也不用叫我做什么‘大人’，鄙名亚瑟，你可从这里开始。”声音威严道。 布兰特闻言在心里打着突，自己名字叫兰斯洛特，对方就突然叫亚瑟，这还能是真名么？ “那么亚瑟……” “转念一想，还是加上大人听的舒坦些。”声音立刻打断他。 “那么亚瑟大人，您此次突然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一定是有事关生死的大事要在圆桌上宣布咯？”布兰特谦恭的问。 “生死大事，嘿嘿，以此来描述委实毫不夸张，两万人的生死和整个福耳库斯的存亡，这算不算是大事？”亚瑟大人听起来有些得意的道。 “两万人的生死？哪两万人？”布兰特闻言吓了一跳， “归途派支脉所劫持四季号上的那两万人。”亚瑟大人回答道。 “哦……怎么四季号真的是归途派的人劫持的么？还有据我所知，四季号可也不在福耳库斯上啊？”只要自己不在那两万人中，布兰特就要先松口气。但他有些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作为死亡之海安插在福耳库斯唯一的行动站，他早已按照马尔科姆的意思搭好了严密而可靠的天地线。马尔科姆每次所给的星币和铺子里挣来的钱，也大部分用来白白偿付那些只光拿钱不用干活的所谓眼线毫无回报的工资了，但除非是集体患了眼疾，这么大的一艘巨型飞船进入福耳库斯大气层还没人向他汇报的话，大号的那套所谓用钱能换来忠诚的建议就是十足的狗屁！ “四季号和那帮劫持者已经快到了，而外面和银盟笨蛋乒乒乓乓打得正欢的正是他们的先头部队。”亚瑟告诉布兰特。 “带着四季号前来，和特种大队交锋，船民支脉，赢凤雏，他们这是打算占领福耳库斯啊？”布兰特此时想起他其中的一名眼线，北边周姓宗祠的癞头小三在前些日子对他说的那些疯话。说船民归途派如今是赢家独女当家，此女身宽力沉，单臂即有千钧之力，她面首无数，床上功夫更是了得，在一招降伏关公祠武圣柳行甫后发出宏愿，要在有生之年占据福耳库斯，并以此为据点从此攻城掠地，要成为整个银河的女王…… “由归途派占领福耳库斯是一直以来的计划，为此我们安插在各处的办事员没少做事。”亚瑟大人此刻突然开始对布兰特阐述起惊人的秘密。“他们上一代的王是个没用的废物，空有一颗绝顶聪明的头脑却一心只想着避世寻求安宁，而如今的赢凤雏却显然是我们迫切需要的人选。” 亚瑟大人的话令布兰特听得不解，他大着胆子向那口箱子又靠近几步，一双眼睛则紧盯着此时毫无波动的那条细线。 “所以这是一个持续的，经过安排的计划。”布兰特表示道。“既然劫持四季号的人质只是为了让银盟军方投鼠忌器，那么双方又怎么可能会伤害这些人质，依我看来无论怎样他们都应该很安全才是。” “原本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但这帮银盟小子当中，却也有令人想象不到的能人呢。”声纹悸动，亚瑟大人似乎叹了口气。 …… 炎炎烈日，漫漫沙海，布兰特驾着一辆破的连车门都关不严实的沙地车，正向着青岛港的西北方疾驰。 蒸腾的热浪使得他此刻汗出如浆，一头一脸的汗水令他那副长发紧贴在脑门和眼皮上，于是他只好像从前那样拢起头发扎了个怒发朝天。 他专心致志的驾着车，一只崭新的义眼则闪烁着精光，详尽而准确的扫描分析着数据，将他前方的沙石结构，紧密程度和受力反馈讯息，流水介般的呈现在他这只假眼的视野下方。 繁杂的信息数据干扰了布兰特的注意，沙地车底部的气流吹散了一座本该避让的沙包，顿时让周围像是引爆了沙尘弹，细密的狂沙顺着车门的缝隙直灌进来，呛的布兰特连连咳嗽。 “亚瑟大人，方向我已大致清楚，但能不能别在人眼里总这么晃悠？这容易让我分心，随时分不清路况的一头扎到流沙里去。”他忍不住抱怨道。 此时，在他的视界下方弹出一个扁长型的对话窗口，远在十几个星系之外的这位亚瑟大人通过这只新义眼给他脑海里敲字。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提供环境讯息给你，也许开到半路你就会被沙子埋掉。”它的汉字打的飞快。 “行行，您老活的比我久那么多，听您的又怎么会错。”布兰特此时已不愿分辨，心头间却是苦水泛滥。 他又哪儿知道当这位亚瑟大人神神道道的告诉他：别担心，我会一路陪着你，是这么个意思。 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玛索一代’星图仪，原来却是一部不可思议的实物打印机！利用乙钛金属在电子器件方面泛泛全能的特性，它令人咂舌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打印出适合他佩戴的全新义眼。 而现在，布兰特一心只想尽快赶到那该死的目的地，将这位上仙的任务赶紧办完了，这就好躲回自己的自己那间舒适小屋的床下，蒙上被子等待这场稀里糊涂的战事结束。而在这之后，甭管是腐败的银盟安委会或是面首无数的武则天控制了这颗倒霉的星球，都与他没任何的关系。 他自认为自己不过是一颗不值一提随时可予以牺牲的棋子，在开盘选择了效忠对象后，一切就只有听天由命；唯一可聊以**的，就是在那双无形大手抓着自己向未知推进前，活出想活的模样，做想做的事。 第七百四十九章 小卒过河 前方的沙丘一座接着一座，驾驶座上的布兰特拧着眉咬着牙，嘴里不由自主的终于开始骂骂咧咧，他手上和脚上都用足了吃奶的力气，正在与这辆破车的每一个零件做着艰苦的抗争。 车窗前，浑浊的云层中似乎闪出几朵亮光，像是电影中在雨夜蓬发的闪电，但在这之后并没有轰隆隆的雷声跟着响起，取而代之的浓云中喷涌的火焰，和一缕缕破空而出的燃烧残骸。 怎么回事？吃惊之下的布兰特连忙紧急制动停下沙地车，摇下车窗将脑袋伸出仔细观瞧。 新式的义眼在他还没明白过来之际就已开启了穿透过滤模式，这让他立刻能分辨出云层上方的近百个目标，正进行着一场自福耳库斯宣布自治时起从没有过的大规模空战。 眼帘中的红色光点在远方绞杀缠斗，直是惨烈无匹，就算是通过如此非直观的模式观看，也令布兰特感到毛骨悚然。一架架被摧毁的战机从云巅坠落，在空中旋转、燃烧、崩裂，最终落入一片茫茫沙海中，腾起高高的沙尘和爆炎。 因为距离实在太远，哪怕这枚最新式的义眼也无法做到辨识双方战机的形状和标识，布兰特自是不清楚如今的战局到底是何方占优，他心中刚一动念，亚瑟大人在聊天窗口中就立即告诉他。 “归途派占据绝对的上风，他们有备而来，飞行员的素质超出一筹，改良版黄蜂战机的性能也比银盟小子们陈旧的陆基黄蜂更为优越。”这位身在远方的操偶者似乎无所不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接下来的地面进攻中，他们也将毫无意外的以巨大优势取胜。” “既然他们能够靠自身的力量占领这颗星球，您老却又要去跟他们的人交代些什么？”布兰特看着眼帘下的字奇怪的开口问道。 “他们的人？”亚瑟大人紧随着这句反问，用各种标点符号飞快的打了个复杂无比的笑脸。“不，我们是要去见银盟军方偷偷潜入这颗行星的一队人。严格说来他们并不是人，而是一群唯利是图的搅局者。” “所以说我和您在这场你争我夺的星球攻坚战上，其实是站在银盟一边的？”布兰特此刻更加觉得奇怪。 “站在银盟一边？”这行字后跟着一个许多加号减号等号再加问号组成的，扁平而颇有威势的脸。“你是说站在这帮忘恩负义的兔崽子一边么？”那张脸随着诸多感叹号的加入而变的怒气蓬勃。“只是问这样的问题，我就该把你大卸八块，办事员布兰特，你脑子里一定是灌满了今早刚煮熟的羽神汤，在那场无耻的背叛后，赛博人虽然心胸开阔不计前嫌，却也绝不会站在那群叛徒和刽子手的崽子们一边！” “那么我们要去和银盟的人碰面的原因是？”眼帘中满屏的大写和符号让布兰特眼前花了一片，为了平息这位亚瑟大人的怒气，他只好尽量缓和语气的询问道。 “帮他们救那两万人质呗，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亚瑟大人用嘲讽的语气在聊天板中打道。 “啊？”布兰特差点被这急转直下的回答弄点傻掉。 “快点开车，小子，时间已经不多了，这么简单的事如果叫你给搞砸了，我就立刻远程引爆你的这枚假眼！”亚瑟大人的威胁配合着鲜红的字体，让布兰特吓得屁滚尿流，他有心想抠出这枚刚刚装入的义眼，却又摄于对方的实时监视而不敢造次，于是他只得手脚飞快的重新启动车辆，将供能换档推至最大。 “亚瑟大人，我大着胆子问一句哦。”布兰特战战兢兢的问。“外面的那些家伙，咱们要不要管？” 他指着车子前方飘荡在空中的物件，它们如花瓣般从云层中摇曳而下，却是那些被击落战机而弹射跳伞的自愿军飞行员们。 “不管。”眼帘里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但如果没有救援的话，他们一定走不出这片沙漠，会因缺水而死在这儿。”布兰特说的是实情。 在他的话音刚落，眼眶里的那只义眼猛然间发出异常强烈的蓝色光束，吓得布兰特向后一仰，手中急打方向，差点将沙地车翻了个。 那光束先是射向前方，随即迅速扩大，最终以布兰特的头颅为圆点，呈一个圆盘状的向着四面持续发射。此时茫然四顾观察到这一切的布兰特差点吓到当场尿裆，心道这回是规规矩矩的要彻底变成一股青烟了，可恨这做成义眼式样的震荡式手雷，竟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机会。 但不久后他即发现自己还在思考，并且就连‘王者之剑’里的账号和密码也能背得出，直到他从车子的倒后镜中发现自己的脑袋还没分家，这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到十千个蒂尔纳处有一个绿洲，方位已传在你的腕表里，靠近其中的一个银盟蠢货，把腕表给他，再扔几罐水，他会带着残兵们去水源处等待救援的。” 原来射出蓝光是扫描周边，但这动静也太吓人了一点，不过一只小小的义眼却能探测到那么远的地方有水源，这帮死亡之海的老祖宗们也确实牛的可以了。布兰特大惊之余又开始暗自偷喜，心道这么大牌的领导送出的东西绝不带往回要的，这枚义眼按理说绝对是个宝贝，如果能给自己一直留着的话……不过它又说远程引爆什么的，总之还是不太安全。 而且要他把自己腕表也扔给士兵，就不禁有些肉痛了，这玩意儿可是他千挑万选从空港市集著名的跳蚤市场里淘来的宝贝，款式虽旧却可以直连福耳库斯上空的超远程通讯卫星，比那些菜鸟手上只能连地基讯道的半吊子玩意儿可高级的多。 于是布兰特开始患得患失的开着沙地车，按照亚瑟大人的吩咐靠近其中一个落地的空战幸存者。 他把腕表和两箱纯水推下车子，并大声告诉那个一脸失落的士兵，让他带着同伴顺着腕表找水源，接着布兰特就连忙启动沙地车飞一般的开走。在倒后镜里他确实看到那名士兵在车后向他挥手似乎在喊着什么，但他却不敢停下，因为正如亚瑟大人告诉他的，一旦带着这些兵的话，就恐怕没有时间及时完成那个‘可以拯救二万条生命和福耳库斯所有人’的伟大任务了，因此他只有带着一脸歉疚的逃之夭夭。 沙尘远扬，像是一条在沙海中乘风破浪的一叶小舟，眼见着那个奇怪的扎着冲天辫的家伙驾着车在远处消失，那名士兵无奈的将布兰特所给的腕表直接揣入衣袋。 他掏出一个小巧的军用型全息地图在眼前展开，然后很顺利的从中找到离自己最近的那处绿洲。接着他打开头盔上的通讯装置，接通卫星，开始向着第七特种大队的指挥中心汇报战况。 “红色警报，红色警报，‘死神之翼’小队拦截任务失败，敌人已进入行星大气层，正在实施登陆，再说一遍，敌人已进入行星大气层……” 第七百五十章 万能的眼球 三个标准时后，一直轰隆作响的沙地车突然嘎然而止，令布兰特一时觉得，寂静才是这个宇宙间最美好的时刻。 亚瑟大人在眼帘中发讯息通知布兰特，要他在此稍候，但等他下了车子后环顾四周，却发现沙海茫茫，周遭竟是什么也没有，也不知这位神神秘秘的发令者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此时艳阳当空，笼罩于天际的黄云露出一个很大的缺口，让蒸腾的大气变得更加燥热，布兰特知道此地离新北京已有相当的一段距离，遍地黄沙中，就连城郊戈壁常见的骆驼刺也找不到一簇，他烦躁的绕着沙地车走了一转，身上所穿的防晒服已经热的开始发烫。 “到底我们是在这里等什么？”布兰特对着天空大声叫嚷，好像那位亚瑟大人是隐藏在逐渐合拢的浓云中一样。 一无所有的前方沙漠中出现一抹急促的闪光，眼中的义眼即在瞬间发动，释放出淡淡的蓝色光束，如有形之质阻住了那颗射向布兰特头部的那颗致命的贫铀子弹。 枪声在此时响起，布兰特惊恐万状的紧盯着眼前咫尺距离的那枚本该夺去他一切生机的恐怖之物，那子弹却仍在义眼所发出的力场护盾中疾速旋转，并在他逐渐加粗的呼吸中终于沉寂不动。 “举起手，告诉他们你不具备威胁。”亚瑟大人在眼帘中提醒着吓傻的布兰特，后者一见连忙神经质般的高举双手，并冲着前方高呼。 “别开枪！队长！别开枪！自己人，是自己人！” 力场消散，那枚子弹无声无息的掉落在他的脚下，前方却依旧毫无动静。布兰特举着手却完全不敢松懈，他已吓全身打抖，一张脸在烈日下变得惨白。 眼前空气中的光影似在折叠晃动，当布兰特以为是刚刚救了自己小命的义眼因为过度惊吓而出现了什么故障时，一个长着一张蜥蜴脑袋的家伙却突然在他的身侧出现，他双手持一把长枪，枪口朝下，全身的装甲还在晶莹闪烁。这名身材比布兰特高了一头的异星战士此刻伸长了脖子，却是在仔细的打量着上岸船民的那只崭新的义眼。 “穷地方倒碰上个富家翁，你眼眶里这玩意儿倒真的不错，卖不卖？开个价钱？”他狭长的面孔上眼球向着布兰特突起，瞧起来颇为吓人。 从小跟着师傅在银盟势力范围的周边接各种活计，布兰特虽然从未与其正式打过交道，却也能辨认出对方是伊吉尔星系琉喀忒亚的奥古人。强悍的身体素质，行动迅捷无匹，超常的敏捷性，自私、吝啬，且极其隐忍而狡诈，从他的一身高科技装甲来看，应该是一名受雇的佣兵。 “你刚才说什么自己人？是怎么个意思？”奥古人见布兰特吓得不敢说话，只好缩回脖子问他。 “我要见你们这次的行动指挥。”布兰特读着眼帘中的提示，该死的操偶士不肯向他解释详情，如今就只好按照他的剧本来，但好在自己还活着，没有化作一阵青烟，但愿这种状态能保持到最终。 也许是刚刚的义眼护盾的戏法折服了对方，这名奥古人在瞪了布兰特老半天后终于抚着耳麦说话，几秒钟后他抬起枪来指着船民。 “车留下，手举着，朝那儿走。”他歪歪脖子用长嘴指点方向，在布兰特迈步行动后拉开几步尾随着他。 前方除了沙子什么也没有，并且一望无垠。考虑到也许要走很远，布兰特举着手小心翼翼的跟对方商量能否乘车前往。 “闭上嘴，你走就是了。”奥古人则不耐烦的告诉他。 俗话说给钱的是大爷，拿枪的是大爷他爸，布兰特眼见黑洞洞的枪口还指着自己，哪还敢再行造次，只得按照对方的指示，在沙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 如此大约又走了小半个标准时，天气变得愈发的炎热，前方沙丘起伏，布兰特如狗一般的伸着舌头，走得已是全身瘫软，他已迈不开步子，只觉得自己的力气都已被这该死的热浪给蒸发殆尽。 但就在他打心底认为，身后的这名奥古人是想用这种与酷刑无异的方式将他给‘走’死时，他的眼前却突然景象一变，紧接着周身清凉，酷热感尽去，像是一步从地狱走入了天堂。 布兰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滚烫的气流就立即将他包围，他奇怪的注视着眼前还在微微悸动的浮影，就终于明白他所站之处是一顶可折射光影的巨型穹顶式力场的边缘。 当布兰特再次走进这顶显然有着温度调节功能的力场内，眼前的景象简直令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艘巨大的飞船就停泊在他前方不远处，黑色的舱体下，一队队与奥古人穿戴相似的士兵正从中鱼贯而出。各式车辆正在向飞船外卸下物资，离飞船不远的卸货区内，金属器材箱已堆如小山一般高。在他的身前，几名显然是阿玛耳忒亚鱼皮人的士兵正在搭设旗杆状的天线，一名肩头战甲刻有古怪纹路的健硕的鱼皮人在向着他的一队手下训话，而这些同样强壮到令人发指的异族生物则老老实实的挨训，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保持着统一的站姿，一个个威风八面，像是久经沙场的神将。 四周人声鼎沸，但刚在外面却又听不见丝毫的声音，布兰特此时已经看傻了眼，心道今天就终于把一辈子的怪事都一并看全了，但他刚停下步子，身后的那名奥古人就拿枪口戳着他向前。 力场内的诸多士兵们显然是各司其职，对于被奥古人押解的布兰特无人表现出一丝兴趣，两人走至居中那艘飞船的一侧卸货区域，一名浑身生满红褐色毛发的异星人见状迎了上来。 第七百五十一章 康威的立场 “我叫欧季锋，你呢？”异星人上来就用标准语这样问道。 “布兰特。”上岸船民机械性的答道。 “好名字，虽然我不怎么明白……按照一个羽人的习惯，这是你的姓还是名字？”欧季锋问道。 “既是名字也是姓。”布兰特想了想只好道，这也难怪，他原本的名字和姓氏可都在这个名字里呢。 “古怪。”欧季锋抓抓头顶。“战术会上的那帮教书先生是一帮蠢货。”他回头向一个套在力场罩子里的八爪鱼说话。 “我早就这么告诉你了。”八爪鱼居然也说标准语。 “那么，布兰特。”欧季锋将注意力重新锁定上岸船民。“你……是个女人，对么？”他故意将声音装得瑟瑟发抖，然后引来了八爪鱼的桀桀怪笑。 “我？我特么是男的。”布兰特一听就急了，船民社会对女性远不如羽联合与银盟那样开明，因此从小在坦塔罗斯长大的他最讨厌被人说成是娘娘腔。 “男的为啥扎根辫子？”欧季锋指着布兰特头顶的那根冲天辫。 “男的为啥就不能扎辫子？”布兰特有点恼火了。“蓝山人还长毛呢，你却连一根也看不着。”他故意道。 “哦？是这样么？噬神，他说我没毛哎。”欧季锋脸上长毛一动，嘴窝子咧成了一道月牙。 “谢天谢地，总算有人说出了实话。”高德人噬神用触角向嘴里塞进几只还在挣扎蠕动的肥大虫子，接着嘴里吧唧吧唧又含含糊糊的道：“老欧，你清洁溜溜的简直像个暴露狂，跟你共处一室就总是充满不安，你看你那圆滑丰满的臀线，还有萤虫卵般袖珍可人的丁丁，真是要把队里的各族悍将们都晕得五迷三道。” 看见这名凶神恶煞般的蓝山人对于自己的顶撞并不生气并和同伴拌嘴，布兰特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才总算是落进心窝，他身处狼穴又怎敢擅自妄为？只不过当第一眼看到这名蓝山人时，眼帘中亚瑟大人在聊天窗口中告诉他：“唯唯诺诺会死，爽爽快快能活，长毛鬼尤其喜欢唱反调的。” 布兰特于是大着胆子照做，就果然令欧季锋对他的初次印象有所改观。 但旋即这名蓝山人却又突然大怒发火。 “噬神你个混蛋，这到底是说了多少次，别在跟人交谈时吃那个倒霉的虫子，怎么你就是不肯听呢？虽然隔着场罩闻不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臭气，但光是这在脑袋里抹不掉的声音……还有这恐怖的画面……”欧季锋双手抓着脸颊上的毛向着两边猛拽。 “说了多少次……哼哼……如果次数能够影响观念的话，那么雌性鲮蛟虫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生物。”噬神继续在吃。“关键是在于持久力，老欧，而不是次数，在这一点上死鬼阿宏就比你这个替补队长强得太多……愿他在无论什么的另一头获得安息……”高德人的一只触角学着人类耶教徒那样在空中划起十字。 “这么说你是不服我这个队长的头衔咯？”欧季锋嘴角又弯起来了。 “不是不服，是还不习惯。”噬神告诉他。 “都两年多了还不习惯？噬神，你是不是在耍我？”欧季锋怒气蓬勃。 “也不是，老欧，这跟时间无关。”高德人用触角又从食篓里舀出一捧蛆虫。“说实话，你和阿宏原本相得益彰，他是严肃脸，而你是专门搅局的。自从这个短命鬼在该死的琐罗亚斯德见了他的造物神后，咱们队里可就只有威廉.克莱默最适合当这个队长。” “但噬神，克莱默可也死了啊。”一旁的奥古人休古特这会禁不住提醒高德人。 “我知道，人类新闻我也有看，陷入了什么倒霉的政治阴谋，死在一个天杀的无影鬼手上。”噬神摇晃起脑袋，似是在表示这位前任队友卷入这样的事件很笨。“我这么说也只是就事论事，这人的身体素质是不如咱们中的任何一个，但气魄和担当……唉。”高德人说道这里叹了口气，终于把触角中卷着的虫子塞进口中咀嚼。 “反正你休古特是永远也别想追得上。”他一边吃一边数落起奥古人。 对于噬神所陈述的事实，也许是吃过对方的亏，向来自大的奥古人嘴上嘟囔着，却并没有加以反驳。此时欧季锋却不想小队的气氛被高德人完全带偏，他不再理会吃个不停的噬神，只将一张毛脸转向布兰特。 “你刚刚和小古说是自己人？到底是怎么个自己人法？你知道我们是谁么？”欧季锋咧着嘴角问他。 布兰特除了对方是银盟的佣兵，一时间还真对这些家伙的来历没啥概念，但幸好救场的亚瑟大人及时在眼帘下发来信息。 “你们是弥诺陶洛斯的真卫佣兵，隶属于海森伯格财阀的私人武装。”布兰特一个字不拉的读着讯息，同时心里在恍然大悟的点头。 “我们这样的佣兵全银河也找不出另一家，你猜中了倒也不算稀奇。”欧季锋也点头，却并不相信布兰特的立场。 “你到底是谁？”他将脸凑近布兰特，同时喉中发出野兽才有的低沉的嘶吼声吓他。 “小人物！”布兰特此时脱口而出，眼帘中此时没给答案，他只觉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但是和你们同属一国！”他含含糊糊的道。 “就是说你也是真卫的？”欧季锋嗓子眼里发出奇怪的笑声，旁边的休古特也跟着他捧腹笑成一团，噬神却面向布兰特，满是褶皱的肥脸上尽是狠厉之色，似乎把他也当成了自己触角尖上的一条青虫。 “希望永存，当然！我想说的就是这个！迈克尔.康威，是他亲自派我前来伊童……收集和掌握情报！”亚瑟大人的讯息终于出现，布兰特如救命稻草似的赶忙将其道出。 “希望永存？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休古特一脸茫然的看着布兰特，右手已从枪套里掏出消音手枪来。 “看起来没什么内情，老欧，一个自作聪明的船民探子，要不就在这儿解决吧。”他用手枪顶住布兰特的一侧太阳穴，作势就要扣动扳机。 “塔因库！”欧季锋及时的一声低吼阻止了莽撞的奥古人，他挥挥手让这名战地斥候退后，然后偏头询问高德人噬神。 “那个康威……就是咱们行动简报里提到的那个家伙吧？” “也许是吧，我又记不住那么多人的名字。”噬神不耐烦的告诉他。 “你如何证明是他的人？”欧季锋转向快被吓哭的布兰特又问。 “我不知道……这又能怎么证明？不过也许……如果你们有超远程通讯信道……我可以跟他通个电话？让他自己来说？”他读着提词器中的陈述，说到后来连他自己也傻眼了。 “你？跟小康威通话？”噬神立即摇头表示不信，高德人显然知道对方是谁，他只是不愿意表现出对人类过于关注的态度。 “来，我给你架一个星系电话，你就在这拨通，敢骗我们就撕碎了你。”噬神在护罩里转出他的战术电脑，触角一挥即拨出一个全息窗口，随后连接专用通路，进入银盟通管局的拨号界面。 “来啊，让我们这些穷光蛋也都跟着开开眼，见识一下未来银盟财富圈的第二人啊。”噬神桀桀怪笑道。 第七百五十二章 与康威通话 布兰特此时吓傻了眼，他心中极度的怀疑造成行动上的犹豫不决，这一举动不禁让身边的三名佣兵更加起疑。 “去撒，别光说不练。”休古特再次举枪对着他。 “行行，我练，我练。”布兰特被对方逼的毫无办法，只得上前在输入眼帘中早已显示的一长串号码。 星系电话很快显示出正常拨出的界面，在等待接通期间，布兰特心脏狂跳，心中有千百个吊篮一齐七上八下，在如今这个吊诡的局面下，拨不通、拨通了不是本尊、是本尊但根本不认识他，那都是会被立即打成一团青烟的，而只要有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他的这条小命就将永远锁定于这个可恶的年份，倒霉的季节和这颗该死的星球。 而他纵横近三十载的华丽人生虽然充实丰满，甚至还拿了著名通路游戏的单月最快进步奖，但尚未娶妻胤子并且还是一介处男的他，又怎么好意思就此步入黄泉，去面对他从未面对过的死去的爹妈哦。 星系电话发出柔和却令布兰特越来越惶恐不安的嘟嘟声，并一直没有接通，然而就在噬神不耐烦的试图掐断信道，再把这名胆大包天的船民骗徒就地正法前，他们面前的全息窗口却突然界面一变，紧接着，一个长着俊逸面容的人类男子出现在屏幕中，他有着一头平滑细密的褐色长发，上唇和下颚蓄着整齐的短须，使得原本略显阴柔的容貌多了几分阳刚气息。 由于噬神及时做了背景虚化的处理，屏幕中出现的这名男子此刻只能看见布兰特一人，他并不说话，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一双细长的眼睛只是冷冷的盯着瞠目结舌的上岸船民。 “迈克尔……康威？”缓过神来的布兰特于是结结巴巴的问道。 “我向你说过，没有紧急状况不要打这个电话。”那人冷冷的道。 “紧急状况，是有紧急状况！”布兰特并不知道神奇的亚瑟大人到底是施展了何种魔法，而此时他也管不了许多了。“康威先生，关于福耳库斯的四季号游轮，我有极为重要的情报要向您呈报……”既然对方表示认识他，布兰特那还不像吃了颗定心丸般的张口就来，但就在他想着继续胡诌时，屏幕中的迈克尔.康威却又阻止他说下去。 “别在这里说那种事，况且，现在说了也没用。”褐发男子声音始终淡淡的。 “我知道，康威先生，正因如此，一旦确认情报无误就立即展开行动而不是向您请示……”布兰特忠实的听取了亚瑟大人在眼帘中给他的建议。 “但你现在却又在做着令人费解的事呢，布兰特先生，难道你认为这一切都是拙劣的游戏么？”此时康威细长的眼睛睁大了些，让人立刻注意到他那白多黑少的眼瞳，此刻，这个原本儒雅俊秀的青年，竟然看起来令人生畏。 看着对方的眼瞳，布兰特几乎是下意识就联想起怀旧电影里，那个经常扮演反面角色迈克尔.欣纳屈，同样的名字，同样有着一双罕见的妖瞳，这个老派艺术家却因为患有长期的抑郁症选择在天使城的豪宅中吞枪自杀，而屏幕中的这名富可敌国的男子，是否也因身具异象而为此饱受非议呢？ 而直呼其名的举动让他最终肯定，这名近年来驰骋商界的闪耀之星与死亡之海后的势力有着显然的联系，又除非亚瑟大人是找了个演技一流的家伙来顶包，又或许眼前的这名男子真的不是康威？ 他此时已完全分辨不清。 “康威先生，正是在执行您的安排时而被真卫公司的佣兵们无端怀疑，他们要我证实与您之间的关系，以至于我不得不……”布兰特继续宣读着亚瑟给他的剧本台词。 “明白了。”康威打断他。“让他们的负责人跟我说话。” 还没等到布兰特提出要求，噬神和欧季锋早已做好了准备，高德人触角在键钮上轻触，悬浮的全息窗口立刻偏转对着欧季锋，雄浑壮硕的蓝山人伸出毛茸茸的手指轻挥，向屏幕中的康威打起招呼。 “日安，康威先生，我们曾经有缘见过一面，不知道您还记得记得么？”欧季锋道。 “嗯，去年在企业城的财经峰会，你是负责我和安特卫普先生安全的那名队长。”康威面无表情的道。 “原来你真的记得，康威先生，对于我们这种在企业城八环外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嗯，我过目不忘。”迈克尔.康威语气淡淡的，似乎是在谈论一件人人都具备的能力。“而你可也不是什么小人物……你叫……” “欧季锋，康威先生，这是我在银盟圈子里讨生活的名字。”蓝山人如今已再无疑虑。 “记住了。”康威告诉他。 “那么基于您在此次救援行动中的毋庸置疑的权威，对于您的这位手下，打算让我们怎们做？”欧季锋小心翼翼的问道。 “打算？没有任何的打算，他的生死在于你们，那与我无关。”康威冷冷道。“不过，我建议你们这次行动的指挥官能听听这个人的想要说的，这就是我所能告诉你的。”迈克尔.康威嘴角微咧，似乎是笑了一下。 第七百五十三章 蹩脚戏 弥诺陶洛斯真卫公司未知级隐匿舰贝奥武夫号指挥舱内，身着真卫高级官员标准制服，绰号‘刽子手’的希尔姆.施耐因.路德维希神色不愉，他抱着手臂紧皱起眉头，身前站着真卫十三小队的三名资深，还有反正也豁出去总之照着眼帘提词器侃侃而谈的布兰特。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一旦发动大规模进攻，将会导致此次行动的失败？”路德维希在布兰特说完后，轻蔑的替他这冗长陈词做出一句话的总结。 “是彻头彻尾的失败，司令大人，这牵涉到全部两万人质的生命和未来福耳库斯动荡的命运。”布兰特直至此刻才从提词器中了解到事情的重要性，他如今已是全身心的投入配合，由衷希望危机得到扭转。 “这里谁也不认识你，而你选择这样大喇喇的出现，就是想告诉我他们四季号的各处都布满了裂变式炸弹？并且他们在收到攻击下随手会将其引爆？”路德维希说着话一边低头用手指抚弄鼻尖。 “正是，司令大人，为了防止银盟军方可能的救援行动，对方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布兰特连忙点头。 “再和我重申一遍，欧季锋，你带着这名小丑来指挥舱是打算羞辱我们所有人么？”路德维希终于忍不住怒气。“他所谓的这些神秘的‘情报’，又和我们在伊森.丹尼尔斯那里获取的有什么不同？为了恐吓，他们当然需要我们知道有这些炸弹，而这一切我们也早已考虑周详……” “大规模突袭再加上信场屏蔽，也许还会使用震荡炸弹和音波晕厥阵列……”布兰特连珠炮似的读着台词，这让路德维希的眼睛望向欧季锋，后者则摊手做出无辜状。“我知道真卫佣兵有着银盟军队不具备的装备条件，也相信凭借贵司的的单兵作战素质足以全歼四季号上的每一名劫持者。” “但这可不仅仅是一场攻坚战啊。”布兰特说到最后显得有些动情。 “信场屏蔽可以用电磁反扰，就算笨点也可以做几条线缆引爆器来掌控全局；将人质集中做肉盾防范你们突袭，而且完全可以装扮后藏于其中；至于音波炸弹，共相性力场甚至好一点的耳塞就可以应付。你瞧，这只是我在短短几秒钟内想出的点子，而他们却有长达九个半月的时间来酝酿一切。”身为一名出色的工程师，布兰特此刻已是在脱稿而言。 “派一个小队保护我，确保我能活着进入飞船并与他们的首领碰面。”布兰特看着眼帘下的台词，手掌已经开始冒汗。“我会带着你的人顺利出来，后面一个不拉的跟着你的两万人质。” “就你？还去谈判？”路德维希一直没打断布兰特，是因为想听听这个‘希望永存’安插在此地的家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当听到对方所谓的方案居然是面对面的谈判，就不禁笑出声来。因为任谁也不相信，这样的一个扎着冲天辫并且有典型船民特点的家伙，却又能让欲图占领福耳库斯的归途派放弃他们手中唯一依仗的筹码。 指挥舱中不少人都跟着路德维希发笑，然而布兰特却依然不卑不亢的紧盯着这位真卫公司的高层精英，这让对方渐渐收了笑，随即换上一脸的怒容。 “你凭什么让那帮该死的劫匪放人？凭你的‘同志情谊’么？”他讽刺道。 “凭一个迈克尔.康威先生不愿告诉你的秘密。”布兰特冷冷道，他如今已经越来越将这出RPG游戏玩的得心应手。“而我会用这个秘密使得他们自愿放弃人质，好使贵公司的这场拯救行动圆满交差。” 布兰特的说辞让路德维希尤感愤怒，康威手下的一个小卒，却又敢向他说出如此大不敬的屁话，他凭什么认为能得到自己的原谅，不将他交给外面的鱼皮人士兵打的骨断筋折？ 但他在心中也承认，目前这个靠卖假肢起家的小子确实是沃纳的新宠，有鉴于海森伯格家族这名仅存的血脉现如今已几乎完全进入隐居状态，为此‘忧伦堡’最近时有风声放出，财阀董事会正有意将迈克尔.康威培养成第二个施耐德.海因里希。考虑到弥诺陶洛斯未来局面的不确定性，在已当面确认的前提下杀掉对方的手下实属不妥，但要说单凭一个小小的探子就可以来自己负责的这次行动中搅局，这个康威也真是狂的可以。 “让我把这一切说明白了吧，小子，无论你是谁的人，在没有合理的说法之前，就别想着哪怕一分的念头能干预我们的这次行动。”路德维希告诉布兰特。“如果你仍要执迷不悟，我会把你当作一个威胁，明白么？那样的结局一般都不太妙。我是说你可能永远从这里消失，就此消失，明白了么？”他像教导一名牙牙学语的孩童那样教导对方。 “就像一股青烟？”布兰特禁不住问。 “就像一股青烟。”路德维希点头同意。 “那好吧。”上岸船民也点点头，突然一翻手将头顶的皮筋给扯掉，顿时将一头怒发塌陷为乱蓬蓬的鸟窝，他深深吸气，再轻轻吐出，口中却道：“我确信康威先生会确保沃纳.海森伯格知道这一切，司令，你曾经有个可以拯救所有人质的机会，却因为自负和傲慢将其白白浪费掉。” “祝你好运。”布兰特的话对路德维希丝毫不起作用，指挥官此时看也不看他的冲着欧季锋挥挥手，让他把人带走。 “行动结束之前让人看着他。”他吩咐道。 “真是一场闹剧。”路德维希摇着头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身前的战术指挥台上。 第七百五十四章 何为依仗 劈风斩疾，沙尘向后飞扬，布兰特神情专注无比，开着那辆已快散了架般的沙地车，在茫茫的沙海中像极了一只溯流而上的蝌蚪鱼。 沙地车中，真卫十三小队的三名佣兵并排坐在车子的后座，沙地车后座的空间不大，身材高挑的休古特于是只能一直低垂着脑袋，而欧季锋就几乎要缩成一团，但噬神显然并不受到狭窄空间影响，他大大方方的‘坐’在残破的皮椅上，包裹全身的护罩虽然已经缩至最小，却可以将他与欧季锋毛茸茸的庞大身躯隔开。 “我猜你大叫大嚷的那串数字是星系象限坐标，而希尔姆这个蠢货在那里一定是做了什么蠢事让你们抓到。”高德人盘弄着触角中的战术电脑，一边开始向布兰特进行求证。 “那是迪斯法拉杜人主星丢卡利翁的方位，而能让这名蠢货惊慌失措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做了什么有损于真卫而肥了自己腰包的事。”噬神在布兰特沉默中继续试探着。 “但‘刽子手’又有什么是能让这些丑八怪感兴趣的呢？我是说霍独尔的这些爬行生物虽说是出了名的智商堪忧，但却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小古，这一点上可能你比较有发言权，因为从形态上来将，他们更像是你的远方亲戚。”欧季锋此时说道。 “放屁！谁会跟那种低劣的暴发户同宗？我族的历史可比这些爬虫丰厚的太多，又说什么形态相似，这完全是一派胡言！”休古特摇着脑袋，脊背上的坚鳞将沙地车顶蹭出尖利的摩擦声。 “但你们两族确实张的像么，连同巴尔德星系那些消失的霍斯人，人类的部分学者在进化论中将其划为一类，把你们称做什么‘冷血三兄弟’……” “放屁放屁，我看你们蓝山人才和他们长得一样。”休古特被他气的大叫。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够了，老欧你瞧见没，跟属下没大没小，这就是你不适合当队长的原因！”噬神见自己的话让两名佣兵都同时闭嘴，就又延续着刚刚的思路继续分析。 “依我看是‘培育战士’项目的那些关键数据，也或许是恒星炸弹的蓝图，凭借希尔姆在公司的地位，是完全可以弄到这些绝密信息的。而靠着升天者科技一跃龙门的迪斯法拉杜人显然需要这些技术，以使得自身看起来更为强大。” “但我却没想到他的胆子有这么大。”休古特有些咂舌的说道。 “钱可以使一切走味，小古，别说他了，咱们不也是一样？”欧季锋这会终于像个队长的样子。 “是啊，老欧，刀尖火海里讨一分营生，挣得却也都是掉骨掉渣的钱，不像人家，手指动动，就能为自己换来大把的星币，噬神，你说像是‘培育战士’这样的技术，到底能从那帮恬不知耻的二代佬那里换多少钱？”休古特心中贪念大动，于是向他们三个当中最有学问的那位求教。 “几十个标准年时间，数以万计的顶尖人员接力似的研发，前前后后数百亿规模的设施和花费，我不知道，但那一定是个了不起的数字，这一点你倒是可以向这位布兰特探员问问，毕竟正是他的所谓‘胁迫’换来了这场倒霉的‘行动前的行动’。如今我们的小命可是抓在人家的手上，所以小古你……客气点。” 噬神话说的俱是实情，贝奥武夫号上，布兰特与路德维希在静音力场中呆了不过十几秒中，这个先前看起来还冥顽不灵的的行动指挥，就向自己下属的13小队下达了一次不记录在册的临时护送任务。 “行动时间将稍稍向后推迟，午夜时分，无论这小子那见鬼的谈判是成是败，届时如果不见人质获释，我们都将会发起计划内的突击行动。”路德维希向欧季锋警告。 “记住枪弹不长眼，两万个人质中少掉几个根本没人过问。”然后他在布兰特的耳边这样说道。 为此，对亚瑟大人的这套勒索威胁却又不事先明言的游戏感到心悸，布兰特只觉得自己今天所受的惊吓，比起当年在那艘随时可能被真空吞噬的破船有过之而无不及。 事实上他觉得自己不应受到这样的待遇，事分轻重，术业专攻，如今他所作的一切，想来原本都该是马尔科姆的活计，而他又和大号一早跑的没影，留下他这名从来都只是看家的非战斗人员，却又像个突击队员一样在真卫佣兵和船民劫匪之间周旋。 “喂，我说这位间谍先生。”休古特听从噬神的建议，尽量用他认为最客气的语气来说话，但他显然做的不够好，因为内心五味陈杂的布兰特在他喊了好几遍以后才发觉奥古人是在和他说话。 “咱们的司令是个吃里扒外的罪犯，对么？他到底都做了些啥？”休古特问道。 “我不知道。”布兰特实话实说，因为关于希尔姆.路德维希和迪斯法拉杜人之间的交易，亚瑟大人确实没在提词器中向他吐露具体细节。 “好么，到这个时候还跟我们保密。”奥古人不满意的咧着嘴。 “那么说点和我们都相关的事情，你这趟前往，一旦见到对方的首领，你又打算用什么办法让他释放两万人质？”他再次问道。 “我不知道。”布兰特继续在坦诚事实，而这个回答却令奥古人暴躁起来。 “你个狗粮养的也许是我这辈子所见过口风最紧的混蛋，要知道一会儿可是我们三个在保着你的小命，而你却选择闭口不谈能让我们都活下来的筹码。知道么，间谍，老子可信不过你，所以把丑化说在前面，到时候一旦出现不妥，老子会在第一时间溜之大吉。” “别把你的一惯常态说成是偶发事件，小古。”欧季锋立刻拆穿休古特的借口，后者闻言却丝毫不觉得尴尬的嘿嘿直笑。 “只是稍微透露一点，也好让我们心中先有个底，布兰特先生。”蓝山人接过由休古特开始的问题。 “我真的不……”布兰特只把话说到一半，却又将嘴角紧抿，旁边的噬神一看有门儿，就连忙板上敲钉的追问。 “事关大伙的生死，你不觉得我们有权利知道所依仗的是什么么？”高德人嘴里含着一口蛆虫，一张恐怖的丑脸却紧盯着倒后镜中布兰特的眼睛。 “一个约定……”布兰特于是说道，这是眼帘里亚瑟大人刚刚敲给他的答案，而他却不知道其中哪怕一分的真正含义。 “约定？”噬神和他的两名同伙皆感到奇怪。 “什么样约定？”他问道。 “我不知道……”布兰特的回答于是又只能重新恢复到未知。 第七百五十五章 舞台剧 恒星西斜，厚重的云层却未散去，远方，落日的残影将土黄色的天空印成一片金。 沙海深处，地平线上，一颗突兀的光点尤如晨星般明亮，待得沙地车越驶越近，她逐渐变大，成为一座灿灿生辉的物件。高耸的舰桥，拱形的船体，两翼间隆起的硕大穹顶，在逐渐垂暮的夕阳下，在黄沙万里的死寂中，她显得是如此的雄浑而美丽，竟像是圣书中的诺亚方舟，只不过比传说中的那艘生命之舟更大了何止十倍。 四周无遮无挡，一望无垠，沙地车一路长驱直入的驶向这艘沙海中的巨舟，此刻，车内的三名佣兵和那个战战兢兢的驾驶员禁不住都向着各自的神明祈祷。 眼帘中亚瑟大人的指示让布兰特觉得莫名其妙，原本他以为这是一场隐蔽的潜入式行动，但那个‘一直向前开’的字样却始终在他的眼前闪个不停。 噬神早在发现四季号的方位后就向布兰特发出警示，但默不作声的船民只好对此装聋作哑，如此的举动虽让佣兵们怀疑，却又理所当然的觉得这个神秘莫测的己方间谍对此一定是胸有成竹。 当沙地车最终在巨大舰体的前方停下，手心里捏着一把汗的布兰特首先开门下车，而满腹狐疑的三名佣兵只好也跟着跳下。 “现在该怎么办？上去敲门么？”欧季锋仰头望着这艘巨大飞船，心中不禁泛起当佣兵这么多年以来最为不安的情绪。 “等着。”布兰特心中已经怕到六魂出窍，于是干脆像个提线木偶般的念诵无论亚瑟大人给他的任何提醒。 “等着被杀么？”休古特已经在四下观望着寻找逃生路线。 “这好像……有些不对啊。”噬神在护罩内操控着自己的战术电脑似乎发现了什么，但就在他的这句话后，一个闪亮的红点已经透过护罩爬上他的脑门。 “不好！有埋伏！”休古特首先警觉，他瞬间卧倒，并架好手中的狙击枪，但他却发现一阵刺目的红光照在他的眼睛上。 ‘咚’的一声闷响，欧季锋的战斗步枪掉落在沙子里，他举起双手，毛茸茸的上身布满了红点，而在他的身侧，噬神和布兰特也和他一样。 “丢下枪！丢下！”有声音冲着他们大叫。 “小古……弃枪……”欧季锋命令道。 “一帮狗粮养的居然将自己埋在沙子里。”休古特爬起身来，口中骂骂咧咧，将手中的步枪甩得远远的。 果不其然，在这之后，原本平静的沙海中突然如浪般涌动，近百名身着伪装色的战士举着枪从黄沙中站起身来，其中一名身材高大的家伙向他们靠近，他先将手中的动能手枪还枪入套，一张涂满油彩的脸庞此刻却充满笑意。 “原本以为能钓上大鱼，却没成想来了四枚虾米。”他走到欧季锋身前，将他脚下的步枪踢到一旁。“让我猜猜，弥诺陶洛斯的星币雨下的还不够，所以你们是来这片沙子里淘金的！” “你猜谜的本事可真不小。”噬神此时在一旁搭腔，触角却还在战术电脑的键盘上。 “别做傻事，高德人，我知道你的小护罩里藏着不少机关，但在你未发动前先给个友情提示：敢动一下，我就揭了你这层皮。”那人警告道。 “哎哟哟，我给吓的屎尿齐流呢。”噬神闻言桀桀怪笑着四只触角高举，战术电脑离开他的掌控后自动转向身后。 “我叫韩三足，还没请教？”那人一脸堆笑的向着这些不速之客中唯一的人类问道。 “布兰……兰斯洛特.布谷……”布兰特牙齿打颤，也不知道为啥要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 “哦？听这名字，是船民？”韩三足笑着问。 “坦塔罗斯归途主脉……”布兰特想套近乎。 “哦，背誓者啊。”是船民却踏足土地，因此很明显是背弃了懂事起即起誓的誓言，韩三足说到这里脸色一变，摇起头砸着嘴发出啧啧声，似乎充满鄙夷。 “我……我……”布兰特觉得心中委屈，却又不知道从何辩起，他无奈的低下头，突然间一只大手却拍在他的肩头。 “蠢人和懒鬼眼里只有十侍石，聪明蛋子才有勇气舍弃愚忠，脚踏实地是船民正常不过的归宿，能在这里的每一个都是背誓者。”韩三足一手指着他身后的战士，一边拍着布兰特的肩膀以示鼓励，接着他双眼一翻，脸上则又是一个表情。 “说说看吧，为什么和这帮真卫的家伙混在一起？他们还有多少人？现在何处？”韩三足问道。 “你是不是……是不是应该……先问问我的来意……”对方跑偏的剧本，布兰特如今并没有应对的准备。 “是么？那是我的不对，好吧，兰斯洛特，你的真实来意是什么？”韩三足笑道。 “我来是……要你释放……人质。”布兰特只得将自己的来意相告。 “是亚瑟让你来的么？”韩三足立即沉下脸来。 “你认识亚瑟？那么事情就好办了！”布兰特闻言真是又惊又喜。“他要你放了……” “想要夺回格尼薇儿？那么他应该亲自前来而不是派出手下最杰出的骑士。”韩三足的声音高亢激昂，像是在演一场舞台剧。 “梅花杰克，你与这个婊子的私情天下皆知，我不介意老亚瑟的头上绿油油，但想要夺回她，那真是白日做梦！拔出你的剑来吧，让我们的恩怨今天在此了结。”他装模作样的拔出腰间的动能手枪，还作势鼓励的让布兰特也做同样的事。 布兰特此时已经傻了眼，对于眼前这个拿自己名字开玩笑的滑稽鬼完全没有办法，从船民们从沙海中跃出之时算起，眼帘中那个神神叨叨的操偶士至今也没有发出任何进一步指示，这不禁让他感到无比的焦虑和烦躁。明明一直有通天的本事，却又不知道他们在四季号前布下圈套，这帮无所不能的老神仙们如今到底都在做啥？因为突入其来的意外使得系统集体宕机了么？ “三足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布兰特试图让对方停止这出闹剧。 “什么三足四足的，叫我莫德雷德，我是嫉妒的本源，篡夺的鼻祖，来吧，兰斯洛特，和我决斗，现在拔出你那该死的剑！”韩三足的声音却已经带上点歌剧的味道。 第七百五十六章 谈判的假象 不明朗的局面让其困惑，周遭的威胁令他紧张，当韩三足再次对他装傻充愣的侮辱着彼此的智商时，布兰特陡然间脑子充血的恢复了他一向尖牙俐齿。 “够了，韩三足。”他竟是再也控制不住。“我想我记起了你是谁，关公祠首席大人……你是佳宾的义子，佳客的门客，凤雏的将军；赢家一门三势，而你从中周旋的如鱼得水。旧日有三姓家奴受世人唾弃，您老却能在一个姓氏内就完成了如此壮举，当真是了不起的很。”他说完后就立刻后悔，而韩三足却果然沉下了脸，他走上前来，上下打量着他，接着撇了撇唇角。 “嘴挺厉害，话也说的漂亮，但信不信我立刻就将你变成一股青烟？”说时迟那时快，也不见这位著名船民领袖有什么动作，他那把先前已归枪套的动能手枪已经顶住布兰特的眉心。 布兰特最怕的就是这个，中枪还好歹留条全尸，动能光弹却能将坚硬的骨骼都化为齑粉。在他看来，这无疑是这世上最惨烈的死法并且没有之一，因此当韩三足作势要扣动扳机前，他已经快吓得几乎要晕过去。 “队长，大侠，英雄！”布兰特冲着韩三足举起双手连连作揖。“请恕小人无理，恕小人无理啊，我是好心好意前来化解这场干戈，那涉及到两万人质的生命还有整个福耳库斯的未来啊……”腿肚子如筛糠般颤抖，他双腿一软，已是跪在地上。 “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么个人质啊。”韩三足的手指在半空一转，手枪又像变魔法般的回归枪套。“我却把你也当作了戏剧爱好者，你知道像我们这样的有个爱好挺不容易，更难的是找到个同好……” “银盟已经知道你们要攻占福耳库斯！”布兰特都快被对方气疯了。 “哦？”韩三足微觑眉头。 “弥诺陶洛斯真卫的几百名士兵就在不远驻扎，他们将会在午夜时分强攻四季号，以此夺回被你们劫持的所有人质。” “夺回？他就不怕我们引爆遍布整艘船的裂变式炸弹么？”韩三足不信道。 “他们显然有办法让你们的企图失败，或者……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什么人质！”事到如今，布兰特只好说出他自己推测。 “是么？”韩三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然后啜唇为哨打了个暗号，周围的战士在哨音中呼啦跑开，齐齐奔向原本各自的埋伏的沙坑。 “谢谢你的情报。”韩三足向布兰特圈手作礼，满脸的油彩似乎也跟着面部肌肉一同发笑。 “你们的士兵不是对手，三足先生，要知道他们可是当今银河装备最先进，战斗力最强的真卫佣兵啊！”见对方依然无动于衷，布兰特简直惊呆了。 “实力悬殊，我想你要说的是这个，但是战争么，不打一打又怎么会知道？”韩三足笑道。 “三足先生，听我说，现在释放人质就还有转机，如果意气用事的引爆四季号杀死全部人质，就一定会引发全民愤慨，届时银盟舰队大军压境，福耳库斯将变成人间炼狱啊！”布兰特推衍着他所想到的事实，心中却在为南城的那些街坊担心，说道后来已是目眦欲裂。 “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呢。”韩三足闻言弯起唇角缓缓点头。“我得仔细想一想。” “您是说愿意考虑释放所有人质？”布兰特大喜道，然而韩三足的下一句话却又将他一棒子打入深渊。 “人质？什么人质？”这位当今船民女王麾下的首屈一指的领军人物，如今却像个患了失忆症的孩童一般好奇的盯着布兰特。 “你……你……”薄皮快嘴的布兰特此时已被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来，在形势如此危急的前提下还在插科打绊，这人不是疯了就是真的有病，而那个一直以来被寄以希望之名的唯一之神，却竟将全人类忠实信徒的一多半的未来命运，交在这样的一个蠢物的手里，这不禁让从小即灌输羽神信仰的布兰特暗自嗟叹，难道这个在旧世界拯救人类火种的神祗，真的只是赛博人的一个谎言么？ “你们几个，把他们押去底舱牢房，回头让凤雏亲自提审。”布兰特听到韩三足向看押他们的几名士兵吩咐，顿时一股绝望的情绪令他几欲崩溃。 “这就是你所谓的‘说服力’？”欧季锋此刻一脸呆萌的盯着布兰特，旁边噬神的怪笑则令上岸船民更觉得无地自容。 “韩三足！真卫的人就要打来了啊，你难道就真的不做点什么么？”他再也顾不上自身安危，冲着眼前的这名船民首领狂吼道。 “我不马上就要做了么，你那么着急干么？”韩三足笑道。“你不刚刚还说他们在午夜发起攻击么？而现在天光刚黯，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准备……” 就在韩三足的话还未说完之际，离他们距离不远处突然绽放刺目的数蓬电光，在即将堕入黑夜中，那光直如梭般流萤，它准确的击打在数名还未完全钻入沙坑的船民士兵身上，其威力是如此的巨大，竟将穿着战斗甲两人整个洞穿，其他的则被拦腰截断，被打成两截的士兵一时并不得死，遂在空旷的沙海中发出凄厉的凄嚎。 “有敌人！”四周开始慌乱起来。 “敌军来袭！” “在哪儿？我看不见任何目标！” “敌人在哪儿？” “隐形的，是无影人么？啊……”电光此时再次发射，就又分别击中几个目标，并将说话的这名士兵打得右半边身体部分气化，他大声惨嚎着死去，残缺的尸骸栽入身前的沙坑里。 此时，一股令人中人欲呕的焦臭开始在四处弥漫。 “在那儿，在那儿！”终于有人指向电光闪起的地方，并带头向着那里举枪射击，不久后大批的船民战士都卧倒向着同一方向射击。 “嗷～～”前方响起骇人的呼喝声，在枪林弹雨中，几名身穿战斗甲的‘猛兽’嚎叫着向扎堆的船民们奔来，他们浑身浴血，却丝毫不影响到近乎于狂暴的动作，几名船民战士被他们从沙堆中拖拽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当场撕裂。 “是鱼皮人，他们来了！开火，开火！”有船民大声嘶吼，与此同时，各种口径的枪械同时发作，密集的曳光弹和动能武器如雨点般落在那两名鱼皮人的身上，将它们的战斗甲打得如纸片般碎裂，其中的一名当场被大口径步枪击中头部而死，另一个的一只手臂被动能弹击飞，却仍咆哮着扑向离他最近的船民，用剩下的那只手掌将对方的头颅捏碎后，这才缓缓瘫软倒下。 第七百五十七章 反转 “怎么回事？它们怎么会突然出现？”有船民战士从沙坑中站起来观望，但只见前方光影连闪，这些冒失鬼们立刻被一阵电光打的尸肉横飞。 “趴下，都趴下。”韩三足早在第一道电光闪起时就已察觉出不妙，遂带领几名手下推搡着布兰特和佣兵们奔向附近一座高耸的沙丘，并以此作为屏障。“是隐形力场，乡亲们，千万别搞错，他们的大队人马就在眼前。”他对着胸前的通讯器向全体船民做出指示。“别相信自己的眼睛，冲着闪光处开枪，干掉这帮婊子养的！” “我说，哥几个给我看好这三个佣兵，他们一翻脸可就成了内应，所以也甭客气，动一动手指你们就扣扳机，明白不？”他回身向他的几名手下吩咐道。 “说好的午夜，却又不讲信用，我就说事情太过美好不可能成真，这些狗日的财主们真是太容易预测，以至于向来就不给人留下任何念想。”韩三足一边口中嘀咕，一边掏出动能手枪从沙丘后频频射击。此时布兰特在他身旁却看得清楚，这位满脸涂满油彩的船民领袖，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却又勾起嘴角，似乎在笑。 在韩三足的命令下船民武装立时火力大开，环绕四季号飞船的数个方向都开始出现如同暴雨般向对方倾泻的火力点，原来刚刚从沙坑中爬出的船民战士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大多数则一直静伏不动，似乎是在等候着如今这种局面的到来。 “看起来你们确实做了一番准备，但实际上却又于事无补。”噬神高举全部的触角背对沙丘，却似乎能只凭借枪声就知道战局的发展，他虽开着可以阻挡一般子弹的环境护盾，但看管他的战士手上却是一柄斯嘉丽三型粒子束步枪，那名战士如临大敌的始终注视着他，枪口则干脆直接顶上他的护盾，令他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于事无补？吃虫的家伙，说的什么傻话，隐形力场又不是动能护盾，我敢打赌你的同伙们正在里面哭爹喊娘呢。”韩三足头也不回的说道。 “是这样么？你再仔细看看。”噬神桀桀怪笑道。 陡然间前方光影闪耀，像是黎明后被驱散了所有的迷雾，眼前的虚幻却如一面镜子般的向上升腾，露出其下狰狞的事实。 成群结队的真卫佣兵们身穿锃亮的反式陶瓷战斗甲，前排是手持重型武器皮糙肉厚的鱼皮人小队，在他们身后是并排缓缓推进的履带战车，再后面则是由四条机械腿行进的自走式武器平台。在伪装大幕徐徐拉起后，佣兵们手中的武器和那些骇人的大口径炮塔，立即向早已锁定的目标同时开火。 沙尘漫天，火光四起，密集的爆裂声震得人耳膜生痛，船民们相对分散的伏击圈中此时惨叫声连连，一具具鲜活的生命被炸上半空支离破碎；烈焰在四处燃烧，鲜血洒的像雨，真卫佣兵们蓄势待发，仅仅是一轮的密集攻击，就让潜伏于沙中的船民战士们吃了大亏。 “打开干扰器！该死的，说了多少遍了，他们有热能侦测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韩三足咬牙切齿的冲着通讯器喊道，他知道因为蓄能有限的原因，很多战士至今都还没打开随身携带的热能干扰装置。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 真卫军的高科技隐形力场继续向上回缩，继而露出它的真正发射源，那是贝奥武夫号多用途隐匿舰，拥有小型巡洋舰的体积，功能舰的应用，战舰的火力，却又跳出舰船设计标准蓝图，不在银盟军事用途战船的任何级别范畴。 她无声无息仅凭反重力引擎停滞于空中，似是一枚悬于众人头顶的利刃，而在这艘集弥诺陶洛斯舰船科技为一身的鬼魅身影之下，则是数百名全身武装到牙齿的真卫佣兵精英。 韩三足的命令无疑拯救了许多战士的生命，打开干扰器确实起到了一定的效果，真卫军的火力开始变得不如先前那般准确，但船民们反击的火力却也收效甚微，夜幕不分彼此，算是同时给了双方士兵施以祝福。上规模的阵地战场让夜视仪中一片雪白不堪复用，而此时频发的枪焰和动能武器的激发点，反倒成了双方火力主要倾泻的目标。 真卫佣兵的强大火力可以穿透砂石，将其下躲藏的船民轰上西天，而后者遍布范围极广的单兵火力却又如同隔靴搔痒，在对方坚厚的装甲下占不到什么便宜。 弹雨横飞，流光四溢，真卫军仍在缓慢推进，看上去竟是势无可挡。 此时韩三足已经带着几名手下押解着布兰特他们换到另一处更靠近四季号的沙丘后，他的动能手枪可以及远且威力巨大，已经有多名真卫佣兵毙命于他精准的枪法之下。 见真卫的装甲车辆已经碾压至第一层防线附近，他立即对着通讯器中下令：“第六区第七区，就是现在，引爆，引爆！” 就在他的命令刚刚传达的一瞬间，一团烈焰瞬间腾起映红了整片天空，由地底向外迸发的爆炸声像是魔王的战鼓，第一声，第二声，紧接着响成一片。 真卫军阵内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炸的人仰马翻，拥有厚重装甲的战车被涌动的沙尘掀翻，而部分身躯庞大的鱼皮人则被炸的尸骨无存，原本阵列整齐的行军队伍在剧烈的爆炸平息后显得一片狼藉，四散的尸体碎片在灼灼燃烧，异族佣兵们发狂般嚎叫的喊声响彻天际。 似乎是审视到自身抵抗力量的薄弱，船民竟然颇为高明的在己方阵地的最前沿，预先埋设了一圈威力巨大的遥控地雷，并在最恰当不过的时机予以引爆。 战局由此似乎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双方的火力攻势一时逆转，有便宜一定要占的船民战士们不放过任何枪打落水狗的任何机会，他们的火力全开，各种轻重武器朝着乱成一团的真卫军中火上浇油般的倾泻着，随着数架侥幸逃出爆炸区域的自走式武器平台被船民密集弹雨击中要害而全面哑火，真卫军的阵地中已越来越呈现出一片强弩之末之势。 第七百五十八章 又是反转 船民们高亢的反击号角并未吹奏很久，随着佣兵们的怒喝和嘶吼声中，真卫军中的火力却又开始重新交织，大多数藏于战车和武器平台中的佣兵并没有就此完蛋，在幸存的鱼皮人的协助下，他们将倾倒的战车翻转，佣兵们开始重新登上炮塔，很快就压制住船民肆无忌惮的袭击。 就在此时，船民们所藏身的沙穴中传出凄惨的呼号，那是人濒死前因极度恐惧而绝望的嘶吼，然而这一切却并没有结束，随着双方战事的继续胶着，船民们的惨呼声此起彼伏，且接连不断。 “无影人，他们派出了无影人！”终于有人在通讯频道中道出了真相，并伴随着之后的一声凄厉惨嚎。 “操，这个确实有点无解呢。”在通讯器中收到多名战士预警的韩三足小声自语道。 “他们出动了无影人，对么？这下你们可要糟糕咯。”噬神听不到通讯器内的对话，却可以从四面的惨嚎声和韩三足凝重的表情看出端倪。 看押他的那名船民战士闻言冲他怒目而视，并将手中的粒子步枪顶着护盾贴近高德人的脑门，吓得这名技术兵种的佣兵连忙将触角又举高了几分，高德人的高新陈代谢结构可以使得损伤的四肢甚至躯干再生，但如果头部被这么把大枪给近距离击中，那显然是死得不能再死的节奏。 “其实我这是句恭维，能让刽子手出动他心爱的无影人部队，你们应该感到荣幸才对，这可是这两年多来的头一回呢。”噬神解释道。 “这也就说明他手中能打出的牌已经不多了。”韩三足接过话匣道。 “三足先生，这样下去你们的人可凶多吉少啊，为了整个羽民同胞的未来，您难道就真的打算战至最后一人，然后不管不顾的引爆四季号么？”一直在关注战局的布兰特此刻不得不说出他所担心的事。 “那你说怎么办？”韩三足看着一脸正经的上岸船民嘴角含笑的道，而布兰特发誓他痛恨对方的这种嘴脸。 “重新开启谈判，释放人质，给他们做出让步台阶，保全你和这帮船民的性命！”布兰特坚持着，这是他介入这场可笑纷争的原因，也是系统宕机的亚瑟大人一直在交待他的指令。 “开启谈判？拉倒吧。”韩三足仍然在笑。“你难道还不知道么？你口中所谓的谈判，从一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他按动胸前的通讯器开关，开始发出新的命令。 “全体都有，降低开火频率，防范无影人近身袭击，先确保自身安全，再说一遍，要确保自身安全，在我想出办法来之前，先让他们喘几口气。” 韩三足的布置显然让双方都可稍事喘息，黑暗中藏于沙中的船民战士采用干扰装置无法用热能仪器探测，再加上偃旗息鼓的不开火暴露形迹，就使得真卫军找不到具体的目标，这样一来，就连无影人的杀伤效率也大大降低，由于船民时刻提防身畔，几名近身欲行攻击的无影人还被警觉的战士当场击毙。 双方似乎又陷入僵局。 “瞧，仍是平局。”在零星的枪声中，韩三足回头冲着布兰特一笑，后者则虚以委蛇般的也挤出一丝笑。 …… “这些低劣的船民会以为他们的这些小聪明为他们带来了一场平局。”贝奥武夫号指挥舱内，脸色铁青的希尔姆.路德维希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他负手站在指挥舱前首的舷窗前，心中为了刚刚的大意而损兵折将感到愤怒不已。 从银盟第一舰队再到弥诺陶洛斯真卫，在他的多年指挥生涯中，与骷髅党和恶灵骑士的交锋占据了他一多半的实战履历。他当然知道这些永居在真空中的烟鬼们有着奸猾狡诈的名声，却没料到他们竟能将战术布局和心理玩的如此专业. 这令他简直像是又回到了从前‘太行’的那间可恶的沙盘模拟室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所指挥的舰船，被那个有着一张羽民面孔却又不信羽神的姓褚的胖子频频摧毁时的心情。 “目标方位都已输入完毕了么？”他烦躁的转身询问自己的助手提姆.温克勒。 “大多数已经输入，请再稍等片刻，大人。”温克勒回答道。 “不等了，如此也差不多足够了，让这些耗子们活得时间太长，也许还会让他们折腾出其他的什么花样。”路德维希挥手下令，又重新转过身注视着舷窗外的战况。 “辉煌的咏叹调需要激昂的配乐，打开所有探射灯，提姆，让咱们的人也能一同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灭鼠盛宴。”他向温克勒宣布。 “但是大人，这样的话也许我们会成为他们的目标。”提姆.温克勒道。 “开不开灯都会成为目标。”路德维希不耐烦的挥动手指。“自控武器那边准备好了就告诉我。” “为了防止万一，建议完全充能护盾，大人。”温克勒再次建议。 “不用了，这样已经足够。”路德维希否定了助手的意见，他在舷窗的反射中察觉到身后助手的犹豫，就不由笑道：“你总是过于小心，提姆，他们没有重型武器，两成的能量护盾已是颇为保守。” “收拾完这里无论结果如何，我们或许还要配合那帮第十一舰队的笨蛋们重新夺回这颗星球，届时我可不愿在那些讨厌的黄蜂蛰扰下短少了丝毫护盾峰值。” “不要局限于眼前而是要有远见审视全盘衔接，战斗才刚刚打响呢，提姆，这你得多学着点。”他不由教导起这名手下，谁知道呢，也许等待自己过几年退居二线以后，把这个用的有点顺手的温克勒花点心思推上指挥席，他必会感恩戴德，言听计从，而自己在真卫就仍然算是掌控全局。 “大人，自控武器室报告说他们已准备完毕。”温克勒此时向路德维希汇报。 “是么？那还等什么呢，让他们即刻动手。”行动指挥宣布。 …… 当悬浮于半空的贝奥武夫号打开全部的探射灯，韩三足还搞不清他们的企图，但当这艘拥有巡洋舰当量的飞船开始向着地面倾泻如雨般的炮火，并精准的命中一名名潜伏在沙中的下属时，他的脸色终于开始凝重起来。 一直作壁上观的最强火力，到这个时候才终于发难，却原来是在全程记录着每一个火力点的方位情报！ 探射灯将地面照的如同白昼，大口径自控电磁炮将一处处船民火力点摧毁，所有人都能看到那些在空中飞散的恐怖的尸体残块；从充能到瞄准再到释放，贝奥武夫上的全部六门自控炮台像是有节奏的弹奏着动人的乐章，而在其肆虐的炮火下，却是弹无虚发的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快离开各自的位置！，你们已被锁定，跑，快跑！”韩三足见状不妙，于是在通讯器中大声下令。 在他的嘶吼声中，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的船民战士们迅速从沙坑中爬出，在头顶炮火的继续压制下，他们狼狈不堪的向着四季号的方向逃窜。 船民们的行动几乎完全曝光在探射灯下，此时，真卫军的地面部队开始展开全面攻击，他们如水塘打鸭子般用密集火力向着刚爬出沙坑的船民们扫射，造成了战斗至今为止最大规模的杀伤。 只有一小部分船民成功逃出探射灯的照射范围，这造成了许多还在埋伏点想要突围的船民战士的犹豫。他们面临着两难抉择的局面，贝奥武夫号的炮塔正在按预先编制顺序一刻不停的轰击，留在沙坑中就是等死，然而暴露隐蔽位置接受整个真卫军地面部队子弹雨的洗礼，却又是简直是自杀行为。他们蜷缩在自己的沙坑中，有些吓得瑟瑟发抖，惶惶不可终日，有些却已准备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 夜幕低垂，浓云也逐渐散去，天际间满是繁星，硝烟弥漫中，整个战场至此已不再是先前的两两对峙，而是成为了单方面的一场狩猎式的屠杀。 第七百五十九章 有恃无恐 “伏击已被瓦解，他们的人正在向四季号收缩。”温克勒向站在舷窗边负手而立的路德维希汇报。“我想是时候了，大人。”他建议道。 “嗯，是时候了。”路德维希轻轻点头，他此刻神色俨然，嘴角边却不自禁的如勾般弯起。 这些可怜的地鼠……他俯瞰着满目疮痍的战场，心中不由在发笑。 真空中的游民，赛博人的狗，曾几何时，这些被耶神唾弃的异教徒们几乎被人类世界刻意的遗忘，而如今他们却又不分轻重的从一圈烂石堆里钻将出来，联合卑劣阴险的凯兹米亚暴民，居然敢在银盟的地盘撸弥诺陶洛斯的老虎须。 不管那个军委会新晋上任的暴发户如何向他做出可笑的保证，又将这些钻地耗子们的真正企图描述的有多荒唐，对于这次行动的一个相对关键的因素他倒是说得没错。那就是这些耗子们绝不会损坏辛辛苦苦抢来的四季号，又更何况在其内布满炸弹和人质同归于尽？ 但其原因却并不是如那个迪诺.法赞尼所分析的那样，说什么他们需要这艘飞船，要将这艘豪华游船打造成返回旧日家园的载具。不，绝不是！这个从前自己在第一舰队任副总指挥官时，还不知道在哪个几角旮旯看仓库的笨蛋，又能有什么惊人的高见，居然还敢向自己提出任何关于这次行动的建议？！ 以他来看，这些胆小的耗子们只是单纯的不敢！仅此而已！ 抢夺四季号，威胁人质，又巧言簧辞的向银盟发出各种通牒，这帮烟民们的真正目的在他来看就只有一个，钱！ 两百年前，正是他们自己要立下什么誓言，在那个伪神回归之前永不踏足地面，又造船远离当初送给他们久居的福耳库斯，假模假样的用自残的方式试图博取联邦民众的同情。 而之后生米煮成了熟饭，当吸引眼球的伎俩再也不能骗过任何人时，他们于是决定杀个回马枪，殚精竭虑的筹谋，万般隐忍的等待，终于赶着在‘观礼日惨案’之后谁也顾不上他们的时候一举发难。 屠杀银盟现役军人，强占弥诺陶洛斯资产，绑架四季公司贵宾，而现在，无视当初送给他们也不要的福耳库斯那并不久远的历史，他们居然好意思出动虾兵蟹将，要对其进行强行占领了！ 这些垃圾佬如此大费周章的做出这令人费解的举动，到底图的是啥？还不是为了海森伯格财阀那富可敌国的财富？ 他们背弃誓言力图在那尊可笑的神像旁开疆辟土，以成为未来能和弥诺陶洛斯甚至是银盟抗衡的一方势力，那么运用龌龊的手段将那些可怜的人质待价而沽，即可以从他们的亲属和财阀的赔偿机构中永无止尽的索要赎金。 但他们又真的敢大规模的屠杀人质么？不，绝不！因为那是他们唯一的筹码，并且也是这个异教徒族群中仅剩的依仗，而一旦失去这些而引发全体民众的怒火，不说银盟军方的报复，单单是真卫公司的军事实力就能够成为他们这一族的噩梦，届时发怒的沃纳.海森伯格一定会让复仇的火焰点燃整个伊童，将伪神信仰者从人类的人种结构中抹去，然后如无数过往一样成为逐年淡去的历史。 他们难道真的笨到看不清这一切的后果么？ 他们最好不。 贝奥武夫上的炮火始终不停，希尔姆.路德维希的思绪却已在他的‘远见’中飘荡，但随着身后助手的再次催促，这位真卫此次行动的总指挥官终于回过神来。 “实施第二阶段。”他收敛心绪，用坚定无疑的语气下达了命令。 “是的，大人。”提姆.温克勒在战术台边大声应命。 …… 贝奥武夫上连珠般的炮火终于停止，使原本已陷入濒死的船民战士们终于得到片刻喘息，但围绕他们的梦魇并没有结束，随着天空这艘舰船引擎发出细密的响动，她开始缓缓向着四季号飞来，并由此停滞于那艘大型游船前方不动。 由于刚刚那一番令船民武装死伤惨重的袭击，此时所有人都无法猜度这艘神秘飞船的真实意图，而紧接着她舰体边侧的数扇舱门大开，绳索掷下，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各族佣兵开始顺索而下。 “他们这是打算用武力强占四季号？”韩三足不敢置信的仰头望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此时，退至四季号周边重新布防的船民战士，已经开始向着空降的佣兵们奋力开火，双方就在这艘庞大的豪华游轮前展开激战。 “我说过，他们根本不在乎什么人质！”布兰特见状也跟着大惊。 “不，才不是。”噬神此时发话。“四季号乘客的生死关系到海瑟伯格旗下企业的名声和信誉，那可是老约瑟夫当初打造这艘银河巨舰的立身之本，因此他们才不敢下那种疯狂的决定。” “难道你瞎了么？”布兰特急得跳起来指着一片狼藉的战场，还有那些正在向四季号发动攻势的佣兵。“这难道还不够疯狂么？”他怒道。 “你给我趴下。”韩三足扯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回沙丘，紧接着几枚动能弹击打在一侧，撩起一片沙尘。 “作为一个真卫的佣兵，我只能告诉你‘刽子手’从不轻易打完手中全部的王牌。”噬神说着话间看了看一旁呆坐的欧季锋，再看了看顶着他脑门的那把斯嘉丽粒子束步枪，满是褶皱的丑脸似是有些犹豫。 “为了防止你们受到刺激而枪毙俘虏，我建议你们……打开共相力场罩。”他终于决定向韩三足透露真相。 “你是说……”韩三足闻言一惊，却又醍醐灌顶般的立刻警醒过来，他随后对着胸前的通讯器大叫：“控制室，控制室，快！打开……” 但此时已经晚了，在他的话还没说完之际，除了被环境护盾包裹的噬神，所有人都突然觉得耳畔间一阵嗡鸣，顿时再也听不到不远处的枪炮和嘶喊声，而只闻自己的心跳和喘息；那声音如一根长针般扎在他们的耳蜗里，并愈演愈烈的向着脑部逐步侵袭。 第七百六十一章 还是反转 贝奥武夫号指挥舱舷窗前，负手而立的路德维希惊讶的发现下方的四季号游轮突然开始光影闪烁，庞大的梦幻之船陡然间变得光怪陆离，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瞬间，身后的提姆.温克勒已向他大声预警。 “不好，大人，侦测到大规模异常能量读数，目前已达到战略武器级别。” “异常能量？什么能量？”路德维希大惊之下探身向前，双手不由紧紧的贴在舷窗屏幕上，在他的身下，七彩的光影正如同无数俏皮的花瓣仙子一样向着四方逃逸，在逐渐散去的虚影中，一艘通体黑色的巨大战舰露出了狰狞的一偶，她看上去比四季号游轮整整小了一圈，却仍然是雄霸宇内的苍穹巨兽，银盟军事舰船最高级别的盘古级杀器。 “云中之城号！”路德维希一眼望见那艘战舰舰桥上令他再也熟悉不过的银色徽标，瞬间内就已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是该死的全息影像发生器！他们一定是拆卸了四季号两个穹顶内的全部模块，然后在这艘被俘获的战舰外制造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假象！圈套，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他们的目标是这艘隐匿舰，他们的目标一直是贝奥武夫号！ 无愧于莫斯提马‘太行’军事学院不世出的天才指挥的称号，他此时心思电转，转念之间就已将眼前的这一切完全洞悉。 同一时刻，温克勒的声音再次从背后响起。 “大人，侦测到多重威胁，六，九，十……二十四……太多了，我舰已被完全锁定！” “充能护盾！峰值100！发动常规引擎！偏光板全面开启！隐形！我要隐形！”路德维希试图保持沉稳，尽量控制内心的慌乱，但他说到后来声音却在明显在发颤。 就在他的话音刚落之际，此时地面上的云中之城号已经在开始发动蓄谋已久攻击，一侧船舷的40门‘缪神’大炮，全部的7门‘图拉克’磁轨炮，14具‘萨尔曼’鱼雷发射器，甚至是用来防御歼击艇袭扰的数十具‘斯嘉丽’七型近距粒子光束炮，它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开火，巨大的反作用力使得云中之城下形成一股沛然无匹的气浪，随即卷着无数砂石呈环状向四下涌动。 下方齐放的炮火如同一簇簇迎面怒放的奇花，它们是如此的鲜活艳丽，令已陷入极度恐惧中的希尔姆.路德维希突然领略到一种奇异的美。 他一直站在舷窗前不动，刹那间无处不在的迅猛攻击，使得他的身躯如狂风扫过的秋叶，他在战栗中无法抑制的摔倒在金属地板上，此时气流喷涌，火花四射，强烈的震荡使得先前一尘不染的指挥舱中一片狼藉。 路德维希强撑着爬起继而站直了身体，他拼命的盯着舷窗外，眼睁睁的看着身前那因为自己的愚蠢而降能至百分之二十的无形护盾，顷刻间被无数肆意绽放的爆焰转为可怖的赤红色。 “护盾充能程式已完成，大人，但要完全充满护盾……我们却需要两分钟。”提姆.温克勒紧紧的抓着战术台旁的扶手，额头已被一片飞溅金属片划伤，鲜血汩汩流淌，神情陷入绝望，他却依然在忠实的坚守着他的既定职责。 一轮炮击刚刚完毕，第二轮的先头炮火业已打响，因为充能时间和炮手熟练程度的不同，形成炮火此起彼落的局面。 而如果将刚刚的那次协同攻击比作地狱魔王的一声怒吼，这一轮的攻势却像是一连串由死亡天使亲自而奏响的招魂曲。 席尔姆.路德维希此刻已无话可说，他在舷窗边站得笔直，眼睛则贪婪的注视着足下依次绽开的花瓣，他轻轻拉了拉因倒地而褶皱的衣襟，随即将仍在颤抖的双手负于身后。 “妈的。”他眼望着一枚枚夺面而来的粒子弹基式炮弹，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苦涩的笑。 在下一刻，这名弥诺陶洛斯首屈一指的战场指挥大师，真卫公司的第二号人物，连同他处心积虑多年招募培植一众出类拔萃的精英们，被一片比炼狱之火更为炽热的爆焰所包围；此时，舷窗融化，舱室解体，在短暂而恐怖的惨叫声中，这间连接着飞船各处核心的指挥舱被接踵而来的数枚炮弹命中，爆裂四散，化为漫天撒落的花雨。 连珠般的炮击至此并不停歇，失去全部护盾的贝奥武夫号在这艘一级战舰的火力全开下，坚持不到数十秒就已成为千疮百孔的火鸟，接着她的反重力引擎被击中损毁，于是带着大量喷涌的火焰从空中轰然落下，而下坠的巨大舰体和扑面而来的翻腾烈火，又吞噬了原本在其下准备进入四季号内发动攻势的诸多的真卫佣兵。 不少浑身浴火的佣兵们手足舞动，惨叫着在沙中翻滚，旁边的幸存者则帮助一同扑打；在贝奥武夫号被击落后，佣兵们已是士气全无，他们如今已再也无法顾及什么任务，更无法组织起任何像样的反击，一部分异族佣兵已开始在茫茫的沙海中逃窜，其他的则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艘汹涌燃烧的指挥舰，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出乎意料的反转局面无法可想。 “干得棒极了，早早打开共相场这招真是聪明的很，赤鸟，但我想替这些死去的战士问问你了，为什么特么的让我们等这么久！？” “什么狗屁的协同，你没看到他们几乎没开护盾？而我们给你们拖了多少时间？就是随便打几炮也能达到效果……” “我管你什么凤雏的命令，少跟我打这套银盟腔。死了那么多儿郎，就是凤雏亲自来了我也照骂不误！你等着，回头完事了一定上来揭了你的皮！” 见大幕落下，韩三足打开通讯器，开始向战舰云中之城中负责第二阶段计划的义兄弟大声抱怨，这个由柯林.芦莺设计，赢凤雏修改，他和‘凶禽’艾萨克.赤鸟及一众手下实施的‘狸猫’行动，如今已经顺利进入了收尾阶段。 虽然从一开始他和赤鸟就估计到此役必然牺牲巨大，并向赢凤雏提出更改计划的请求，却遭到船民女王坚定的否决。 出于对她的忠诚而不得不予以执行，但对于如今拿数百条人命而换来的这种战果，韩三足直到此时也依然觉得不值。 第七百六十二章 改弦易辙 此时贝奥武夫号残骸一个局部的剧烈爆炸吸引了韩三足的注意力，这艘弥诺陶洛斯最神秘的舰船如今已成为一团火球，其燃烧的火焰映红了天空，这让他猛然间发现，伏击圈处的真卫佣兵们，正在用剩余的战车筑起一道防御工事。 “喂，赤鸟，协同协瞎了么？没看见他们在集结？你们又在等什么？让你的人用大炮干掉这帮残渣啊。”他对着通讯器喊道。 “慢着！”说话的是高德人噬神，从船民的战舰剥开面纱开始猛烈攻击时起，噬神的那张大嘴就一直张着没合拢过，此刻它终于稍稍收敛心神，听到韩三足的通讯对话，就连忙出声阻止。 “三足先生，这么称呼您不算冒犯吧？”噬神抿着嘴角，似乎是在努力的学着献媚的微笑。 “哟，态度不一样了呢，有什么高见请说。”由于刚刚分享护盾的缘故，对于眼前的这个噬神，韩三足倒显得很客气。 “这是对于胜利者应有的态度，三足先生，闲话少说，我请求您别再伤害任何一名佣兵，因为我有办法让他们向贵军投降。” “哦，那倒确实不错。”韩三足闻言不禁扬起眉毛，想了想后即又与赤鸟通话取消攻击命令，他对着高德人一摊手笑道。“朋友，你只有五分钟时间。” “哪用的了那么长？一分钟就够了。”噬神摇头晃脑，拉出电脑在其上操作，它触角挥舞的飞快，并看着屏幕上显示的讯息不停的录入，结果仅仅在几十秒钟后它就向韩三足宣布：“搞定，三足先生，通知您的人去接收全部的战利品吧，他们已经打算投降了。” “这么快？”韩三足不信，连忙站起身来向着佣兵们的方向观看，不一会儿的功夫，在熊熊的火光中，他果然见到一队队的佣兵从屏障后缓缓走出，他们瞧起来垂头丧气，将手中的武器扔做一堆，然后就在不远处席地而坐。这样一来，空降的那些残兵和从贝奥武夫号上逃生的幸存者们也随即加入了他们。 近千名佣兵随即按职能分工和小队编号分开而坐，在熊熊的火光照射下，几名随队军医开始出来处置伤患。 “你是怎么做到的？”韩三足被眼前的场面看到两眼发直，他不敢置信的望着噬神，而后者却只是慢慢的收敛护罩，然后掏出一把虫子在嘴里满不在乎的咀嚼。 “怕你们嫌臭，而我又必须进食。”它桀桀笑着解释收取护罩的原因。“而至于投降什么的，你的吃惊倒令人觉得有趣。”噬神砸吧着嘴，吃相令韩三足这样硬汉也觉得喉中发痒。 “都说我们是海森伯格的私人武装，这点倒也不没错，但除了极少数的培育战士外，我们这些打工仔可都是他们开着加急送飞船满银河这么招募来的。”噬神陈述事实。 “我们的身份是佣兵，你给钱我们就拼命，而现在给钱的家伙被你们打成一堆焦炭，我们又为啥拼命？”它接着说出一番道理。 “不过我确实和那些队长许诺了一点东西，因为你只给了我一分钟时间。”它开始承认耍了花样。 “是你自己说一分钟的！”韩三足立即反驳。 “总之对于佣兵你必须动之以厘，晓之以利，然后就会水到渠成，全无阻碍。”噬神避过话锋，终于说出真相。“我跟他们几个说，说你会许以比真卫更高的薪水，然后他们就立刻答应成为你的佣兵了。” “我的佣兵？”韩三足傻眼了。 “对啊，你的专属武装，私人卫队，银河各族坏脾气士兵的奇幻秀，随便你怎么叫。”噬神道。“今后你只要按周发薪、再稍微给点奖金，另外还有诸如医用补贴、伤患补助、伤残险、死亡险、牙险、任务红利、还有退休金，当然如果是一直呆在这颗该死的星球上，你也许还得再加点高温费什么的。” “啊？”韩三足目瞪口呆，听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总之你得给钱。”旁边逐渐缓过气来的休古特连忙赶着替噬神做着总结。 “而我们会为你拼命。”欧季锋也适时作出补充。 “但我是个船民啊，我哪儿来的钱？”韩三足终于回过神来，对三名佣兵的建议不禁啼笑皆非。 “拥有一艘战舰和四季号游轮的船民这年头可不容易找，我说的没错吧？”噬神对他的两名同伴问道，欧季锋和休古特则连忙配合的拼命点头。 “再说那两万银盟人质的赎金……”噬神转过身来提醒韩三足。 “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韩三足简直给高德人弄得全没脾气，他已不想和他们再说下去，于是丢下三名佣兵，走向布兰特。 上岸船民从刚刚一直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身前，当察觉到韩三足的双脚，才缓缓的抬起头来。 “你是怎么知道……”韩三足刚想问为何知悉他们的后续计划，但话还没说完就已被对方打断。 “有人让我告诉你：时光不改，誓言不破，他们会永远遵守从前的约定。”布兰特轻轻道。 “约定？什么样的约定？”韩三足奇怪的问道。 “在船民和他们的后代陷入生死存亡边缘，会出手相助，就是这样。”布兰特告诉他。 “生死存亡？相助？”韩三足愈发的觉得奇怪了。“你助了我什么？”他笑着问道。 “不知道。”布兰特却摇头。 “以一个牵线木偶的立场，我能知道的就只是这么多。”他的声音中毫无生气，脸颊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显得疲惫不堪。 韩三足心觉得古怪，就又试探的问了几句，见布兰特再不肯说话，只得耸耸肩，一头雾水的迳自走开。 第七百六十三章 亚瑟的奖赏 表面沮丧颓废，内心中却在翻江倒海，布兰特其实正在生气，生那个从头至尾都对他隐瞒真相的亚瑟大人的气。 在这样的一场反转反转再反转的战争游戏中，死亡之海后那个知晓一切的家伙，却居然把他当作一枚钓饵般的抛出去，搅乱真卫军的最初计划，诱使他们大意的提前发起进攻，从而确保船民武装能够笑到最后一刻。 也许这个凭借程序演算洞悉一切的数字精灵，确实是在繁复的计算中察觉到船民整桩计划中缺失的一环，因此选择让他成为一枚不在方程函数集中的全新变量，已达到干扰运行结果的目的。 又或许这个可恶的操偶士根本只是利用自己来监控整个过程，以使之在最需要干预的关键时刻对船民们施以援手。 他确实给了自己这枚可以实时影像传送的义眼，而在贝奥武夫号发动音波攻击时，这艘伪装的船民战舰竟也令人生疑的提前开启了共相力场。 说什么拯救两万人质和福耳库斯的所有人！一切皆是谎言，一切都是布局！这个满嘴跑着飞行坦克的操偶者，以及他所代表的死亡之海后的所有智能生命，原来一直都在骗他。 他们算好了一切因果，打从一开始，他们就真的把他只是当作一枚棋子。他在对方安排下一步步有惊无险的走向终界，做着莫名其妙的事，说着毫无逻辑的话，把他变成了安插在这里的一只眼睛。 而最后的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告诉这个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的家伙，完成了一个什么见鬼约定？他们到底想干么？将他培养成一名猜字谜的大师么？ 布兰特越想越气，到后来竟怒不可遏，他伸出手抠向眼眶，想把这颗义眼摘掉。 然而在他还没动手之际，他突然感到眼中的画面轻轻一闪，接着一条由上而下不易察觉的细线很快从眼帘中刷过，他顿时发觉自己的视野猛然间加宽，周遭的景物竟是历历在目，在黑暗中也变得比平日间更加清晰；而在他的眼帘的右下方，则出现了几枚精美的图标触件，这让布兰特很快的联想到他所玩的‘王者之剑’游戏的操作界面。 在他开始惊讶之际，耳畔中突然传来一个如金丝铁的声音，那是亚瑟大人，他显然正在通过这只义眼和他说话。 “干得好！布兰特办事员，本次任务已圆满完成！”亚瑟大人听起来很兴奋，其中还透着一丝期许和鼓励的味道，但这却并不能平息布兰特心中的不满。 “这只义眼现在可以发射极微弱的音波至你的耳膜上，因此只有你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同样的功能还可以用于拦截你所在范围的几乎任何通讯信号，使你能在毫无可能察觉的前提下听到对方的通讯。” “你无需再用开口说话的方式与我交谈，通过你眼部神经向这只义眼所发出的信号，你可以选择用想法和我交流，怎么样，这个功能很不错吧？” “喔……喔！注意点语言，布兰特！羽神在上，居然能在一秒钟内就骂几百句脏话，你可真是个奇葩呢。不不，这一功能才不会读取你脑袋里的思维，你要做的就像你操作先前的义眼一样，将焦点集中于眼球，随后你的想法才可转化成我们可理解的语言。” “好了好了，听上去你对这次的行动很不满意，这可以理解，换了我被一直蒙在鼓里也绝不会高兴，但你要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们人类的表情交互体系虽然令我着迷，却太容易流露出破绽，而最不会泄漏秘密的方法就是你不知道这个秘密，怎么？你不同意？我尊重你的意见，但也请务必相信我的说法，这可是一个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好吧，沉重的话题结束，让我们说点开心的事。根据你的表现，经上面的批准，我决定给予你一些奖励。你瞧，现在我已对你的这只义眼进行了最新版本的升级，包括卫星视角，面部识别，危险侦测，环境预判，位面护盾，眼瞳激光等等很多有趣的功能业已对你开放，这样一来，今后你可以不通过我就可自主进行操作。你可以在那些图标所打开的界面中，找到全部的功能运用和操作说明。” “怎么样，很棒是不是？然后接下来……嗨嗨，先别急着玩你的眼睛，我们还有话要说……别别，千万别那么做，那可是威力达到7级标准的眼瞳激光，你是不是想把那个姓韩的年轻人打成一股青烟？他是个不多见的人才，你可不能这么干。” “哎，这就对了，回头找个空旷没人的地方自己慢慢玩，不过记住要经常充电，充电器嘛，就是你在新北京城里跟我通话的那玩意儿，对，插上去即可充能，里面的现有储能足可以供你用五十年。什么？为什么不是太阳能或者生物能？废话，眼球里有激光枪，而你的这副小身板里能提供这么多能量？” “好了，不再说没用的话了……对对，我知道你原谅我了……嗯，是的，你很开心，对的对的，这样的沟通方式比狗屁的聊天板好多了……喂，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注意语言！” “行了，布兰特，是的，我知道你很兴奋，但请静一静听我说……嗯，你怎么？对，你真聪明，确实有新的任务给你，而接下来你要做的是……” 第七百六十四章 战报 ……除了在‘遥远战争’中失败的塔那托斯无影人，富饶星各族都拥有自己的军事舰队，但不知是不是受到坎德人友善好客的性格传染，所有六个种族的智慧文明至今也没有自身星域和协同防御的概念，因此弗雷尔星系的四扇星门永远对所有人敞开。 曾经的弗雷尔星系是宁静谐和的，高达六支智慧文明的星系，其乐融融的完美关系令人艳羡，而尽管整个星系并不设防，各族之间也有着大量的贸易往来，却极少有不法之徒前来此处作恶。 自六族联盟随坎德人之后陆续加入银盟后，大量的人类贸易船进入弗雷尔并建立商业航道，银盟各大垄断财阀开始从富辄的弗雷尔星系赚取大量财富。 但他们的到来也同时带来了与其共生的副产品，那就是极端仇视人类的各族海盗。 从伊童著名的海盗组织骷髅党、恶灵骑士，到沃德星系的异灵人叛军，很快的，西普斯同的格多伦哥人，彭透斯的高德人，美狄丝的蓝山人私掠船队如雨后春笋般的冒出，先后加入了这场掠夺盛宴。 达成共识的星系海盗们从不劫掠费雷尔星系的本地船队，而只与银盟人类的贸易商船过不去，因此在坎德人最高议会的绥靖式政策下，这些异族入侵者并没有受到六族联盟中任何一支种族的足够重视。 人类与弗雷尔星系之间的商路为此多年来饱受影响，一度还因为损失过大而停止商贸往来，银盟政府常年向坎德人求助，外交手段用了一个接着一个，却又收效甚微，愈演愈烈的海盗行为使得武皇至弗雷尔的商贸活动难以为继。 银盟26年，有着老好人之誉的唐恩.巴克兰在上任之始形式就已不容乐观，而在他任期的这五年内，银盟的非正常贸易损失几乎要达到一个令人惊叹的天文数字。这让各大财阀逐步对不作为的银盟政府无法容忍，并间接导致了这位备受世人爱戴的长者只经历一个任期，就又被强势出场的鹰派议员文仲所取代。 这位手段狠辣的著名政客果然不负众望，他在大张旗鼓的扩军的同时，派遣外交人员与维斯塔最高议会痛陈厉害，以中断商贸和派驻银盟舰队前往弗雷尔扫荡海盗组织为要挟，又顺势而为建成了呼之欲出长达十余年的银盟第八混编舰队。 在六族联盟各自出船出人组建的前提下，以银盟舰队的标准模式为范本，由人类和坎德人共同修建的梅耳珀弥妮空间站，是围绕维斯塔行星外层轨道的舰队驻扎基地，第八混编舰队的首任指挥官为杰出的女性坎德人，原曼卡莱图舰队指挥官溪谷香茗。 第八舰队一经成立，在一个标准年不到的时间，通过大大小小的近百次战斗，就几乎彻底解决了弗雷尔星系的商路海盗问题。 就这样在文仲政府垮台之前，标准年40年年末，因怀疑银盟政府阴谋发动巴尔德战争的缘故，维斯塔最高议会在允许第八混编舰队继续驻扎维斯塔行星的决议出台后，又颁布限制合作的全新规定。 他们从中撤出自己的高级指挥人才，并逐步消减舰队内的坎德人舰船数量，以示与银盟军事武装彻底划分界限。其方针一经实施，六族联盟中的其它种族也立刻开始做起同样的事。 标准年41年7月，原银盟第十舰队指挥官莎拉.阿姆斯特朗率银盟补充舰队前往弗雷尔，在与诸多已为舰队服务了多年的坎德人举办的道别宴后，这名银盟舰队指挥官层级唯一的人类女性，就此接过了混编舰队的最高领导权。 随着六族联盟的逐渐退出，这支由多种族混合的实验性舰队的命运恐怕也将与其他的八支一样，最终成为几乎皆为人类且极少其他种族的又一支标准舰队。 而银盟与富饶六族之间的关系，在这桩标志性的倒退事件后，未来又将会变得如何？ 一旦没有了坎德人及其盟友的支持，银盟还会是那个银盟么？而在这样的一场史无前例的意外中上台的自意党徒们，又将如何迎接此等挑战？ 让我们拭目以待。 -----以上摘自《亚巴顿编年报》42年1月21日二版《第八舰队的始与末》作者：律安 …… 标准历银盟42年3月11日上午9时，船民归途派舰队进入福耳库斯大气层，安委会自愿军第七特种大队派遣死亡之翼小队出击迎敌，因双方战力悬殊，拦截行动失败，全部战机皆被击落。 敌方随后于新北京城郊成功实施登陆，并于当日下午在城市南边‘升龙闸’处与守备部队交火。后自愿军退守城内主街道与对方展开拉锯战，战至晚间只丢失少量街区。 羽联和各大宗祠派出民兵部队假称协助，却于双方交火时调转枪口，在城内掐断自愿军补给线，并与归途派武装人员形成合围夹击之势，特种大队损失惨重，最终于第二日凌晨被迫缴械投降。 敌方于次日下午进攻特种大队守备基地，仅用两个小时即攻破我军防线，指挥官亚历山大.库珀及一众指挥部官兵被俘。 至次日晚间，归途派已成功占领新北京全境。 14日上午8时，福耳库斯羽联和、船民归途派、凯兹米亚伪共和国向银盟政府及各族使馆发表联合声明，宣布伊童星系自此独立。 另据未完全核实消息，在福耳库斯受袭同一天，弥诺陶洛斯真卫佣兵公司贝奥武夫号隐匿舰被未知船民武装击落并摧毁，其欲图拯救四季号人质的计划失败，负责此次任务的行动指挥希尔姆.路德维希据称已死亡，所率领的部队伤亡惨重，幸存者也几乎全数被俘。 第七百六十五章 自责的法赞尼 收到这封由情报局例行通讯中发来的战报，迪诺.法赞尼正率领自己的舰队从坦塔罗斯的折返途中。 人去楼空，鬼影子也不见一个，既定目标生物能探测的结果显而易见，而沿途层出不穷的定向诡雷，这也进一步证实了当初第五舰队参谋长范泽阳的判断。 在接连损失了六艘诱饵舰船后，这个早已被他戏称为‘无人买账的表演’的归途派据点扫荡行动也才进行到一半，但他却终于按捺不住性子的通知舰队领航部门立刻回转。 他让助手妮可尔.肖舰队按照行星公转数据计算出最短路线，并命舰队先沿着小行星带的圆轴面迂回，以等待最佳时机，打算以一个相对不易察觉的方式迅速扑向福耳库斯，以配合第七特种大队抵御船民的袭击。 但他却没想到新北京居然丢的如此之快。 训练准备充分，装备配给充足，人员素质优秀，尽管隶属于安委会预备役编制，第七特种大队却无疑是银盟安委会所有自愿军大队中最优秀的一支，至少在他离开前是这样。 而如今，人数达到近五千，拥有黄蜂战机，飞行坦克，自走式武器平台的这支经验丰富、功勋卓著的部队，却在从未进行过大规模战斗，甚至从未踏足地面的一伙船民菜鸟的进攻下，守了不到两天，竟然就都缴械投降了！ 面对优势空中力量，却派遣全部战机上天迎敌；固守一偶而不是打散人员至全城与对方进行巷战；并且明明清楚羽联和与船民之间的渊源，却又鬼迷了心窍的相信对方是来帮自己的！ 两天！这一定得是破了某种与白痴和懦夫同时牵连的记录！ 那个该死的亚历山大.库铂，虽然早知道他是个徒有其表的笨蛋，却没想到居然窝囊至如此。 从头到尾，他在影像通讯中客客气气的与他交代的清清楚楚，还为了照顾到对方的心情，强忍着恶心与他叙了叙旧，没想到临了他却把自己的‘拖’字诀的谏言如一阵轻风般的拂于耳后，竟然就在该死的沙漠城市里还摆开阵势的与对方大打攻坚战。 法赞尼懊恼不已，他觉得自己无疑打了太过乐观的算盘，胸前的金质蕨藤叶再添一颗星之后，就觉得人间充满希望，而将所有蠢货们都当成了睿智而忠诚的托里斯.福蒂安。 但他也确实是真没想到，这个当年救了自己的席尔姆.路德维希和他所率领的真卫佣兵也能被船民们击败，并且还是败得连渣都不剩。 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而在那艘该死的四季号里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此他百思不解，并哭笑不得。 他曾经天真的认为自己的这个计划天衣无缝，第十一舰队假装中计的前往坦塔罗斯，一切都是为了让对方从暗处转到明处，然后由自愿军在福耳库斯死守，以牵制住船民的注意力，好让路德维希的真卫部队能够顺利解决令人头疼的人质危机。 因为四季号太过重要，法赞尼一早算准了这些该死的烟民们必会在发起地面攻势前将其安置妥当，而拥有丰富的人质拯救经验的真卫佣兵们就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一直到现在，琐罗亚斯德阿胡拉的那场成功救援还令法赞尼记忆犹新。 那时他是个可怜的待宰羔羊，当凶神恶煞的凯兹米亚士兵推搡着他和一众手下，从那座散发着一股硫磺气息的地下城市走向地面，法赞尼先是以为对方是要处决他们。而当他最终踏上那艘蓝色战船的甲板，并了解到身下这艘是弥诺陶洛斯派出拯救人质的贝奥武夫号时，那种从死至生的感觉，确实令他恍如一梦。 提审、拘押、颓废，启用、任务、戴罪立功，一直到瓦尔基丽雅殖民拯救任务之前，他都以为当初将自己救出阿胡拉，恐怕是文仲和沃纳.海森伯格之间的一场政治交易。然而等到后来他终于明白，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索菲亚.海因里希为了登上主席宝座的骗局，是一次精心策划的豪赌和博弈时，他却依然为最后被其安排救出而对她毫无怨恨。 就像在他登上贝奥武夫号后，因为是人质中的最高军衔者而能与席尔姆.路德维希在指挥舱中碰面，尽管对方的那股跃然于纸上的自傲和居高临下的态度是他平生最为讨厌的，他却也不以为意，并发自内心的心存感激。 琐罗亚斯德之耻！那场银盟军方有史以来最为丢脸的战役，他丢盔弃甲的成为法赫勒的阶下囚，那不怪别人，只怪他自己。 怪就怪他的自负与轻敌，谁让他在一场既定而公平的战斗中不事先考虑到各种可能，却一味的用死气沉沉的陈旧情报来判断局面？这些弄权者们算准了他会遭遇失败，而他却居然用愚蠢和无知全无意识的予以配合！ 被俘是自己活该！ 这就是法赞尼一直以来的真实想法。 就这样，由对路德维希的感激之情，再加上亲身经历的那次拯救行动，使得他在那场冗长的埃文.弗兰克式的战情会最后，提出了这个由真卫公司出手拯救人质的想法，并且在热议过后得到了大多数与会军官的赞同。 而就在范泽阳一如既往的唱起反调，对真卫部队的指挥应变能力提出质疑时，第七舰队指挥官褚天鸣却又用一句话试图打消所有人的顾虑。 “席尔姆是我当年在太行的同届，这个人我了解，虽然能力并不如我，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指挥人才……” 于是法赞尼的提案最终也获得了军委会主席萨维奇.艾哈迈德的无声认可，法赞尼知道，人质救援的风险在萨维奇来看太大，因为所牵涉到势力家族委实太多，而他恐怕恨不能立刻丢掉这个烫手山芋以便毫无忌惮的派遣舰队，好让这些胆大包天的不法之徒统统去见他们的伪神。 鉴于四季公司在旗下游轮的人质劫持危机后已陷于破产边缘，急于止损的海森伯格财阀对于军委会提出的建议自然是一拍即合。当弥诺陶洛斯方面同意参加此次行动的消息传出后，总参谋部很快也即快速审批通过了这个由舰队指挥部所提出的‘放、救、剿’的危机处理方案，而在银盟派遣舰队的选择上，最初提出这项计划的法赞尼和他的第十一舰队很自然成为不二的人选。 “你的主意，你去实现。”萨维奇.艾哈迈德在行动前的短会上对法赞尼宣布了军委会最终的决议。 “但我事先必须说明，在这桩该死的任务交给你后，成功了自然是头功，谁知道呢，到时候也许朱儿.格林拉斯会让你成为街知巷闻的传奇人物，但如果行动一旦失败……你也清楚后果将会是什么。” 第七百六十六章 参谋长 临时主席的话如今还在耳边回荡，这份无情战报中的每一句话却又显得触目惊心，法赞尼此刻心中直如打翻了调味铺子般的五味陈杂，虽然事实上他还什么也没有做，但心情却又如当年在琐罗亚斯德战败后的那样变得无比糟糕。 他不禁为此而陷入深深的自责，一方面是责怪自己对局面的过于乐观，错信了那个蠢货库铂的胸襟；另一方面却要怪自己以情感战胜理智，将一位并不甚了解的指挥官作为了此次任务的关键。 至今为止军委会还未向他发来任何指令，但他却完全可以想象萨维奇.艾哈迈德得知此消息后那暴躁不已又急于寻找替罪羊的嘴脸，而一向对自己客客气气的军委会副主席朱儿.格林拉斯，也许正在紧急命令她的发言撰稿人修改新闻稿件，并将抬头从‘辉煌的胜利’改为‘局部挫折’。 而当此轮媒体争夺眼球的狂欢结束，清算的时刻也会接踵而至，到那个时候，他们是考虑重新摘掉自己这顶舰队指挥的帽子？又或者是官降三级以儆效尤呢？ 他此时在心中萌生奇怪的念头，这令他立刻醒悟并不由露出苦笑，因为他竟是天真的把这两种惩罚自以为是的当作了单项选择。 法赞尼知道，凭萨维奇.艾哈迈德对自己的恶感，他完全可以也有这个权利，夺取自己刚刚到手的指挥权，再拿掉他胸前的这枚将星。而到了那个时候，谁知道呢，自愿退休或被迫除役，然后回到敬信城青虫镇的那间狭小的老宅子里，像自己的父亲那样指天怨地，终日以烈酒作伴，直到毫无价值的孤独死去？ 阿瓦布伦南号战舰的指挥舱中，战情官们齐齐缄默不语，操作员们则按部就班在自己的座席处理日常，所有人像是默契的达成某种共识，他们轻手轻脚，让指挥舱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无论是新近加入的原第六舰队的官兵，或是自瓦尔基丽雅殖民拯救行动起就已跟随法赞尼的前自愿军人员，都多令今天他少知道一些将军经年不变的坏习惯，他们自然明白这位脾气时好时坏的指挥官呆在座椅上手捏额头，长坐不起意味着什么。所以除非接受到具体的命令，否则无人敢将自己置于舱内的关注点。 但在这一点上，法赞尼的美丽助手妮可尔.肖中校却显然不在此列。 “将军，离我们计划中向福耳库斯的切入点还有一个小时。”肖保持着一贯以来的严肃与专业，她不苟言笑，忠实执行着自己角色。 法赞尼闻言并没有说话，只是微皱眉头的轻轻点了点头。 “托里斯.福蒂安上校刚刚发来讯息，想要和您谈谈接下来后续行动的方案。”中校接着汇报。 “方案？没什么方案，让他在‘自由之民’号好好呆着，有什么事回头再说。”法赞尼果然开始一脸不耐的发脾气。 “但是……”肖还待解释。 “也没有什么但是，妮可尔，参谋长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我一个人静会儿！”他大声打断助手。 “将军，我是想说上校已经在这儿了，他几分钟前刚刚登上旗舰。”肖扳着面孔，眼睛却带着笑意，对于这名新任代理参谋长旧识的不请自来，她也委实觉得对方未免有些持宠而骄的味道。 “嗨！进了房间才肯敲门，这种没家教的举动要是放在拉斐尔.科恩那儿，还指不定会被罚什么呢。”法赞尼小声嘀咕着，可能因为对方是福蒂安的缘故，他一肚子的火气却也并没有继续越烧越旺。 让托里斯.福蒂安任第十一舰队的参谋长原本就是他的主意，而人家现在只不过表现的像个参谋长的样子，因此就算给直接气死了，笑话可也在他身上。 久悬不绝的舰队指挥权终于定夺后，朱儿.格林拉斯真的没少为这支新编舰队的副职人选而操心。丢了自己舰队的约翰森.达切斯齐显然无法和夺去他指挥权的家伙一起公事，因此去了第九舰队给年轻的本.福克斯做副手；而原第十舰队副指挥官司徒珏却又因家庭原因，在正逢盛年之时选择从银盟海军退役。 按照法赞尼原本的意思，他倒是非常想要第五舰队的范泽阳准将，而后者显然也对加入这个由新旧两只舰队的残兵组成的团体充满兴趣，但当格林拉斯委婉的向第五舰队指挥官提出这种可能性时，却又被一脸平静的黄鹤以礼貌的态度当场拒绝。 “骑墙挖角，釜底抽薪，这如果逐渐成为一种常态，那我与弥诺陶洛斯的那帮自私的商人们又有多少区别？”黄鹤开诚布公的向格林拉斯表达出对此事的厌恶之情。 因此参谋长的人选只能是福蒂安，因为事实上，除非是范泽阳那样的能想他人所不想，并总是能与他保持一致步调的家伙，他法赞尼其实并不想找个聪明蛋子放在舰队参谋这个位置上，还郑重其事给他出什么主意。 他自认为自己的脑袋够用，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能够在必要时刻，对大局能够进行精准剖析的数据型人才，而在这一点上，在他的心目中托里斯.福蒂安无疑是最合适的一个。 于是就是这样，原本在瓦尔基丽雅行动中因表现出色而获得晋升，为了符合未来的舰队参谋长身份而再升一级，托里斯.福蒂安随即以银盟海军上校的军衔，接受了这份他自己也非常中意的职务。 第七百六十七章 弗雷尔的王 “将军，我来了。”当福蒂安的声音从身边响起，法赞尼也只得从心中叹气。 他于是转向这名自特种大队时期就跟随他的下属，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 “你都知道了？”他首先问道。 “嗯，情报局发来的简报已经看过。”福蒂安紧绷着面孔，黝黑的面庞上透着一股凝重的气息。 “一团浆糊，不是么？”法赞尼哑然失笑道。 “嗯，一团浆糊。”福蒂安表示同意。“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将军？”他问道。 “我？没头绪。”法赞尼直言不讳。“但我猜你一定有了什么点子？对么？毕竟这也算是你的部分职责。” “不，将军，对于出谋划策我并不擅长，我想您对此十分清楚，我也许是现存9支银盟舰队里最不称职的参谋长。”福蒂安一上来就承认自己的不足，而这种过于坦诚的态度令法赞尼稍有些吃惊，相处多年，他当然了解福蒂安在这此方面的不足，但他却从未向他表露过哪怕分毫。 “我只是来告诉您，无论这些天来都发生了什么，只要您一举夺回福耳库斯，那些就都做不得数，之后一切仍会和之前计划的一样。” “夺回？你是说大摇大摆的将舰队开进青岛港，去空港集市买上四季干果作为礼物，去和船民首领们谈判，再殷切的接受他们的投诚么？”法赞尼笑了起来。 “或者你是准备玩票大的，在近地轨道对新北京实施舰炮轰炸，屠杀一切能够发现的目标作为威吓，让他们最终不得不缴械投降？”他摇起头来，对福蒂安的建议嗤之以鼻。 “将军，我是说过了一旦错过了这个契机，伊童就将正式被船民所占据，有了羽民和凯兹米亚人的帮助，他们怕是在几个月内就将建立起行之有效的行星防卫体系，届时军方如若再想收复伊童，恐怕就不单单是一个舰队能够解决的。”福蒂安分析道。 “如果一个舰队解决不了，萨维奇自然会派出更多。但哪怕是他真的吃了铁砣硬下心肠，却也不敢冒险行事，从而面临如今和我们一样的难题。”法赞尼告诉他。 “我记得您说过船民绝不会引爆四季号。”福蒂安道。 “那是之前。”法赞尼摇头。“如今他们既然宣布占领福耳库斯，而当地民众又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他们当然会把全部人质都从那艘该死的游轮上弄下来，并且在分散在塔里柴达盆地的各处予以羁押。” “数以千计的绿洲和大小村镇，想想看现在拯救这些富家翁的难度吧，托里斯，这也许要比把他们的羽神真的召唤出来还难。”他终于说出自己一上午在座席内枯坐的真正原因。 “就是说如果想要真正的解决这场人质危机，唯一的方式就是通过罗沃莉.斯卡娅内阁运用某种外交途径……”福蒂安似乎也早想到了这一层，这时不禁也点头表示同意。 “所以您已是打算返回武皇？”他突然问道。 “托里斯，有话就直说，我怎么有种感觉你像是早已设计好台词似的？”法赞尼闻言不禁皱起眉头。 “我的错，将军，我是想说您也应该知道，如今两手空空返回武皇的后果，对么？”福蒂安此时欲言又止，但在法赞尼眼神的逼视下只好将肚子里的话一股脑的倒出。 “我是说那会像咱们当年从琐罗亚斯德被真卫救出那会一样，那简直是一场噩梦……不不，我的意思是现在当然比当初那种情况要好上许多，至少我们带回了整支舰队，特种大队和真卫公司在福耳库斯的失败涉及到多项环节，而这个责任并不该由我们来完全承担……” 不在自己的船上好好呆着，却不请示的跑上旗舰哇啦哇啦的说这么一通，原来他是在担心回去以后被撤职审查？法赞尼听到这儿心中不禁腾起怒火，他之前并不知道，托里斯.福蒂安在那次的惨败后也像自己一样被聆讯审查。但此刻在这个时点上，他不顾大局，却只想着回去后作为舰队参谋长连带的处罚？ 他想从自己这里问到些什么？一向讨厌自己的萨维奇.艾哈迈德会不会手下留情？捧他上位的朱儿.格林拉斯跟自己有没有一腿？这个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家伙，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一副的德行？ 他如今开始觉得，自己在参谋长的人选上考虑不周，以至于冒冒失失的选错了人。 “托里斯，如果你是怕回去后把你送往军纪庭治罪，那么大可不必旁敲侧击的问来问去，因为我会把所有的罪责都揽下来，而萨维奇一定会欣然接受。”他的言语中已开始不再客气，而福蒂安却又似乎感觉不到。 “我相信你一定会这么做，将军，但我却觉得毫无必要。”新任参谋长微笑着告诉法赞尼。 “最近在银盟范畴有一件突发事件，而如果该事件如我预判中的那样持续发展，或许军委会的注意力就会发生转移，无暇再顾及伊童的船民。”福蒂安此时道。 “突发事件？是什么？”法赞尼再次皱起眉头。 “弗雷尔的维斯塔行星近来发生了一场政变。”福蒂安说道。 “政变？你是说坎德人？”法赞尼闻言倒是吃了一惊，以他对这个富饶星系文明的了解，要这个从无犯罪活动，一向热爱和平的种族稍稍行不轨之举恐怕是难上加难，而现在，他们居然有人发动政变以推翻自己的最高议会？ “是的，将军，刚刚收到的消息，由第八混编舰队指挥部向银盟军方汇报的发生在维斯塔行星的变故，似乎是他们之中的一名男性坎德人发了狂，要将其延续几千年的议会制度改为君主制。”福蒂安道。 “一个想当皇帝的坎德人？你确定？”法赞尼此时只觉得心中愈发的怪异，一股不真实感油然而生。 第七百六十八章 抉择 “是莎拉.阿姆斯特朗将军本人于本月14日亲自向萨维奇.艾哈迈德发布的情报，总参谋部拖了两天，又将此消息转给各舰队参谋长，将军在汇报中向指挥本部建议，要求再派遣一支舰队前往梅耳珀弥妮空间站驻扎，以防坎德人政府改弦易辙，继而发起针对银盟的敌对举措。” “在维斯塔发生异变的当口，将银盟的两支舰队置于富饶星系六族联盟的沼泽里？这个莎拉，也真亏她想得出。”法赞尼评价道。 “所以将军在她的建议后还指出，如果本部不派遣舰队前往的话，她将会率领第八混编舰队离开弗雷尔。”福蒂安道。 “嗯，她这是在行使‘战区自主权’的舰队指挥条款，虽然后续的听证会很麻烦，但那几乎是唯一违抗本部的命令而不受到军纪庭惩罚的方法。”法赞尼道。“但我想只凭这一点，举荐她成为第八舰队指挥官的朱儿.格林拉斯这会一定是头大如斗。”腾出莎拉的位子以便给更加合适指挥的人选，格林拉斯当初的这番说辞是让他把这一切当作一个人情收着，她也许是想成为第二个沈月禾，但如今的事态却显然不是按照她的剧本在走。 想到这里法赞尼不禁摇头苦笑。 “作为银盟在弗雷尔星系的唯一军事力量，第八舰队多年来一直在为银盟的各方利益保驾护航，如果这支舰队一旦撤出，届时就连银盟经营数十年的梅耳珀弥妮空间站也将不得不予以放弃，之后银盟与弗雷尔各族之间的经贸路线更将会成为一片真空，包括海森伯格与明日更佳这些银盟财阀的利益也将受到严重影响。”福蒂安道。 “嗯，所以说他们一定不会让莎拉的计划得逞，一个不听命令的指挥，一支没有归属地的舰队，我看别说是格林拉斯，就连萨维奇.艾哈迈德的那栋复式小院怕是要被这些财阀说客们踩破门槛。”法赞尼用手指在额头挤压着转圈，却忍不住面露微笑。 屋漏偏逢连夜雨，伊童的人质危机和三方联合独立的风波还让人一筹莫展，从不给银盟添乱的坎德人政府似乎又变了天，从在文仲阴谋败露引爆主席层惨死真空，索菲亚在观礼日被昔日自己埋下的一颗苦果炸得香消玉殒，两任主席接连身亡所引发的政坛动荡直至今日在天使城都还留有余震。 银盟如今的现状就如同一个坏运气不断的倒霉蛋，高歌猛进数十年后因为巴尔德战争而急转直下的落入谷底，然后在从坑里奋力向外爬时，却又被荆棘割破了手指，还连续两次。如今是伊童和弗雷尔，那么接下来日后又会如何？尤尼特人甚至是易比克长鼻子们也跟着一道要‘破立出户’么？ 一团浆糊，真是一团浆糊，法赞尼在心中苦笑连连。 “将军，我想我们可以主动请缨。”福蒂安突然提议。 “请缨去哪儿？富饶星系？别说傻话了，托里斯，你没听见我刚刚说的话么，那里是一汪沼泽。”法赞尼显然并不同意。 “如果我们不去，本部一定会派另一支舰队前往。”福蒂安解释道。 “何以见得？”法赞尼问道。 “将军，这可以从总参谋部将真相向各舰队迅速公示推断，他们显然清楚，隐瞒真相派遣一支由纯人类组成的舰队前往费雷尔，就定会引起各舰队指挥层的胡乱猜疑，所以干脆捅破这层窗户纸，让事情变得透明。” 到了这个时点上，法赞尼却不得不承认托里斯.福蒂安分析的很有道理。罗伯特.陆德伦意外身死，萨维奇临危受命，此人虽狂妄易怒，却也知道根基未稳，他在舰队各级指挥官的眼里还远不够斤两。 “如今除了第二、第八和我们，共有六支银盟舰队驻扎于奇摩立扎。如今并不是战时，一旦指挥本部最后定下舰队，就算紧急人员调配和补给也需要耗费时日，而哪怕立刻从武皇至弗雷尔出发的话，速度也不及我们快。”福蒂安指着妮可尔.肖中校闻声立刻给他从战术台上调取的星图。“瞧，从这里，由奥革阿斯星廊带抄近路可以抵达弗雷尔的凯布利星门，他们要横跨11座星系，而我们一路却只要过7座星门。” “但那同样是大约需要一个多月的行程。”法赞尼离座来到战术台前观看着。 “从奇摩力扎出发，时间显然会更长。考虑到维斯塔未明的局面和斯卡娅内阁寄望于求稳各方的压力，艾哈迈德主席与霍奇参谋长也以一定希望舰队能够尽快到达目的地。”福蒂安道。 战术台前，听了福蒂安的话后法赞尼沉吟半晌，他最终决定听从自己这位参谋长的意见，向指挥本部发出毛遂自荐的申请。 福耳库斯的最新局面在他看来已经成为一个无解的僵局，因此他早在一上午的深思后已下定决心率领舰队返回武皇，而如今既然能够有机会暂时逃过萨维奇的苛责，于情于理他都该抱着积极的态度。 第七百六十九章 向弗雷尔进发 指挥舱中，当托里斯.福蒂安终于满意而去，法赞尼枯坐在自己的指挥椅上依旧不发一言。 将刚刚的对话完全听在耳中的妮可尔.肖显然知道法赞尼沉默的原因，而作为一名助手，她觉得有必要将自己知道的实情向其汇报。 “托里斯.福蒂安并没有受到审查。”肖似乎不经意的说这话，一边仍埋头在战术台前与舰队各级指挥安排既定事项。 “什么？”法赞尼楞了一下。 “琐罗亚斯德被俘获救后，因为指挥官库铂的要求，七大队军官中的大多数人没有经过任何修整就应召而返回了伊童，但托里斯却借故受伤而拖延了返程日期。” “拖延？为什么？”法赞尼有些奇怪，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 “为了向安委会澄清您当时决策的正确性，以及双方交火前后的一系列疑点，事实上，他反而在寻求一个被高层审查的机会，以便说出当时事情的真相。”肖此时道。 说出真相？法赞尼一时愣住了。 不久前因为某名落网黑客的供词，一家影响力并不大的独立媒体公然发难，向大众揭露了当年法赫勒和海森伯格家族合谋为索菲亚主席竞选造势的阴谋，在这篇报道中，琐罗亚斯德之役被描述成一个原本试图抹黑前安委会副主席贝伦.罗森威尔的缜密计划。 这家媒体急于吸引眼球，但报道所挑选的时机却显然不合时宜，当时观礼日惨案的阴影未散，弥诺陶洛斯的‘商业女王’已死，在海森伯格家族金钱运作和所操控传媒的影响力下，这家独立媒体被其旗下的一家并购公司高价收购，之后取缔发行、宣告破产，而随着负责该报道的记者被迫签订了保密协议后，该敏感话题也就烟消云散。 作为该事件的当事人之一，法赞尼当然从某些渠道获悉此事，他其实早已在‘瓦尔基丽雅殖民拯救’行动后就揣摩出部分真相。文仲打算延续索菲亚的套路故技重施，用20万条殖民者的生命引发两族战事，而当A计划因为贝利尔军校生们的英勇而破败时，就只能转而采用早已备下的B计划，将沈月禾推上议长之位，用议员们手中的选票开启战争。 和法赞尼有所不同的是，如托里斯.福蒂安这种强于数据的奇才，恐怕是从一开始就已从支离破碎的各种信息中发现了蛛丝马迹，并希望将疑点向还蒙在鼓里的上峰传达。 “他做了这样的事？”法赞尼皱起眉头。 “是为了您而做了这样的事。”肖挑明重点。“得知您被软禁在亚巴顿，福蒂安曾经两次去那所军属疗养院要求和您见面，但都被守卫拒绝了。” “这我一点也不知情……”法赞尼抬起头来。 握有疑点但并不成熟，这也许是他一直没有将此事和自己提及的原因。法赞尼此时突然想起在模拟飞行基地里，托里斯.福蒂安有几次欲言又止的举动，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他当时是想说什么。 他明知因证据不足安委会必然不会采信，而扳倒索菲亚.海因里希又简直是白日做梦，但却依然在寻找机会向上申诉…… 这么看来他并不是怕事之徒，但他刚刚所表现的却又是另一番模样。 “所以您必须知道，在此次的行动计划受阻后，托里斯.福蒂安所担心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您在这支新组建舰队中的安危，因为很显然的，他的忠诚源自于对您的信任。” “这种感觉是相互的。”法赞尼告诉妮可尔。 他此时突然感到一身轻松，虽然还不知道本部的惩处会在何时发作，但心头间的一块大石却显然已彻底消失，他见妮可尔.肖的俏眼望向自己，不知怎么突然微笑起来。 “记得在亚巴顿飞行模拟中心，你和托里斯两人一道，是最早前来报到的自愿军军官。”法赞尼道。“你们俩当时就在亚巴顿，是在想方设法的替我澄清罪名，对么？”他问道。 “……嗯。”肖过了好半天才轻轻点头承认，法赞尼此时突然发现，自己的这位永远不苟言笑的助手极为短暂一刻，脸上竟带有一丝羞涩。法赞尼被对方脸上的红晕吓了一跳，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去深想。 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却生出一股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旖旎之思，伴随他整个童年的那股刺耳的嘲笑声顿时又在他耳边响起。 “厄运会结束的，妮可尔，这点我向你保证。”他突然莫名其妙的说出连自己也不明白的话。 “我知道。”肖却淡淡的回应着，一边手指微动，已将舰队后续行进的坐标向整个舰队发送完毕。 在当天标准时下午两点，以法赞尼的名义所发出的讯息终于有了回应，萨维奇.艾哈迈德果然如福蒂安预料的那样，让他暂时停止福耳库斯的最初计划，并准许他的舰队前往弗雷尔，与莎拉.阿姆斯特朗率领的第八混编舰队汇合。 萨维奇在回复的命令书中对日前的福耳库斯战报只字不提，这在法赞尼看来也属正常，因为包括他自己在内的银盟舰队高层，任谁也没有料到伊童的局面会发生如此逆转。在真卫佣兵们的拯救行动失败后，指挥本部显然也为了四季号人质危机变得更加复杂而感到焦头烂额。 标准时下午三点十分，法赞尼向自己的舰队下达了前往弗雷尔星系的最新命令，整支舰队于是由攻击阵型改为机动阵型，不久后他们从坦塔罗斯小行星带的大片太空陨石阵中脱离。 在短暂的反物质能量汲取后，下午三时四十分，二百六十三艘各式舰船的尾部同时蓬发出耀眼的光影，整支舰队遂像一只离弦羽箭般射向阴冷的虚空，很快即没入远方的无尽星辰之中。 第七百七十章 卡德摩斯的缄默 363年10月3日水曜日 耳边的那个鬼魂，‘他’一刻不停的在向我尖叫！ 我怕极了，哪怕是在坐满人的酒吧里用酒精将自己灌倒，‘他’依然能在睡梦中让我惊醒！ 黛西.博伊尔医生所开的药丸对我没用，一点用也没有，她似乎也慌了神，面对如此多的患者，却毫无治疗的办法。 汤米目前已经从医院里被放出来，天天呆在酒吧里…… 泰瑞也是…… 我从来没见过泰瑞那惊惧的眼神，他曾经是那么的乐观向上，笑料百出，而如今就像是一具僵尸，形容枯槁，眼神呆滞。 我想我也一定和他们一样。 …… 漆黑的天空，刺目的阳光，星球表面的大气层稀薄的可怜，在一个几乎与真空无异的环境中，这些贪婪的财富拥有者们，却又建立起这样的一处可供居住和工作的封闭式基地。 利益，一切都是为了利益，无休无止的利益，除此之外，又还能有什么？ 开拓、创造、继承；坚韧、刻苦、努力；机遇、巧合、运气。 无论是谁，无论任何人，无论用何种方式，他们在获取了一切可供自己或是后代们享用不尽的大量财富后，却几乎毫无意外的有着完全一致的选择。 更大，更高，更美，更多。 这几乎是行为意识中的一种必然，是撰写在人类基因中的魔咒。而也正是这一丝毫没有歧义的魔咒，却在人伦和社会交互中延展、变化、进化着，乃至于成为驱动整个社会冉冉前行的唯一动力。 从微生物到爬行生物，从猿再到人，直至成为整个星球的唯一主宰，经过一次至今并未明朗的毁灭之后，几百年来，却又醒悟了什么？改变了什么？ 难道人类的任何一种伟大，源头都仅仅是来自于自身那不可磨灭的欲望么？ 对于这个问题，卢卡斯.泰勒曾经无比困惑，并且至今也没有找到答案。 巨大的力场穹顶带着不可察觉的弧度延伸至远方，在他的眼中，这些本该透明的将生与死分开的人工屏障，却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色。 也许是因为阳光的缘故，又或许是一种阻止有害射线的相场，他对自己说。 不露情绪，言简意骸，他习惯于在脑中思考，在内心判断，最后得出他自己的结论，并就此作罢。 他知道自己与众不同，他也知道不同于乔安娜家里孩子早年所患的自闭症，这种内心独白似的生活方式是一种完全可以彻底转变的怪癖，但他却选择永远也不改变，因为说到底，他很清楚自己到底缺了些什么。 欲望，也许是一切烦恼的源头。 他为此经常不断的提醒着自己。 基地几个负责人模棱两可的官腔令他觉得厌烦，卢卡斯早已判断出他们对弟弟的无故失踪同情并不是发自内心，这些处事圆滑，官僚气氛浓重的职业经理们显然把这场无妄的变故当成了麻烦，在史蒂文生死还未知的前提下，他们居然派出一个专管合同的家伙，要和他谈谈抚恤赔偿的条款。 丢下那些满嘴政客腔的家伙，并与调查小组的头儿打过招呼，卢卡斯借口尿遁，从七层的行政楼会客室里径直出来，他想亲自查看这个弟弟在不多的几个家讯视频中所描述的所谓‘天堂’。 首先是边界，沿着金属小道走不多远就已到了这座矿业基地的边缘，卢卡斯伸出手去摸这种厚度几达小半个蒂尔纳双层力场壁，只觉得手中的触感像是某种粗糙的瓷器。他眯起眼睛，从透明的力场后窥望着这个贫瘠到连山脉、泥土甚至空气也极其稀少的星球。 卢卡斯知道，这颗围绕恒星狄俄倪索斯而转的行星体积很小，只比普星的卫星赫利俄斯稍大，与处于同一星系，巨大的，拥有五色星环的卡吕普索行星相较，就如同连绵山脉中一颗毫不起眼的石子。 但正是这样的一颗数百年来从无人关注，处于银盟势力绝对边缘的星球，却又在其上发现了大量乙钛矿藏后，成为银盟两家最大的财阀所争抢的香饽饽。而正是因为距离的遥远导致相对工作和居住环境的艰苦，在缺乏固定合同殖民者的前提下，让耳根偏软的史蒂文受到蛊惑从而就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卢卡斯还记得当史蒂文宣布要前往卡德摩斯的那一天，他当时曾经试图阻止，最后却被弟弟和老爹弄到无话可说。而如今母亲每日在家中以泪洗面，几个哥哥虽然嘴里不说什么，却看得出来他们心中都在责怪当年父亲对史蒂文的馊主意持赞成意见。 对于这个家中最小的弟弟，卢卡斯和乔安娜及所有的兄弟们一样，在喜爱和呵护的同时，也对其任性和招惹麻烦的性格头疼不已。 由于年纪最小的缘故，备受宠爱和谦让小史蒂文从幼年时代就已经显露出其混世魔王的一面。 爱好广泛，涉猎极多，还聪明，但就是没长性，学什么都半途而废，上学期间逞强好胜，个头不高，力气不大，却偏偏喜欢强出头，替人打抱不平，搞得同一个学校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安德鲁.泰勒总是要为了替他解围而受一身的伤。 对此史蒂文似乎并不在乎，反而随着年纪的增长变得愈发放肆，搞到后来因为好勇斗狠而被校方责令开除，又因为臭名远扬而没有学校肯收，早早的辍学回家在农场里帮忙。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但对于这个顽劣性子的史蒂文却丝毫无用，他在家族农场帮忙期间也依然是先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睡得迟起的晚，游手好闲之外还喜欢对什么都指手画脚，没过多后干脆就一个招呼不打的，跟人跑去君务城的明日更佳公司去打工，然后干不到一年就又跑回来，说一些‘烂厂子里在也学不到什么’之类的托辞和胡话。 年纪越大，就越不懂事。 这就是卢卡斯在几年前对史蒂文的评语。 当然他并没有和弟弟就此谈过什么，而是担心在心里。 他总是习惯于把什么都闷在心里。 第七百七十一章 鬼魂 行星地表并不像银河地理杂志所介绍的那样平坦，透过厚厚的力场壁，卢卡斯可以看到环绕基地的一部分橙黄色岩石。 在这片被弟弟史蒂文在家书中描述为‘一艘飞船般的星球’上，壮丽的星空并不随着恒星的起落而减落半分色彩，它们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着，像是小时候在温知天文馆中坐在会动的沙发上仰望着上方漫天星斗的全息星图。 此时，他的注意力由荒瘠无垠的地表转移到头顶上方璀璨无垠的星空，不禁被这一番平生未见的美景迷住。在那里，硕大的狄俄倪索斯恒星喷吐着火焰长舌，像是一头雌伏在真空中的史前巨兽，而被亿万颗五彩陨石所环绕的卡吕普索行星，则似一枚悬浮于墨色海洋中的宝石，它如梦似幻，随着五色星环徐徐转动，竟是能将世间的所有色泽都完美演绎。 夜已永恒，星在移动，他只觉得心澎湃，不自禁的呼出一口气来。 除了史蒂文.泰勒因为贪玩而尚未娶亲，卢卡斯是整个家族中独一无二的独身主义者，在这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老老实实的呆在垓下农场里，管理着全部的农具和近百套自动化机械，衔接运输，并处理一切细小和琐碎之事。他将整个农场管理的是如此的井井有条，以至于父亲布兰登.泰勒从他成年后开始接掌事务起，就能够抽身于事外并颐养天年。 垓下农场拥有比整个温知城市区还要大上几倍的知心麦田，育种、播种、收割、屯肥，四季轮转，使得卢卡斯几乎无暇自顾。他很少有机会出城，更何况是离开奇连坐上旅行公司的游船去银盟的各处星系名胜。在其他的几名兄弟协同家人呼朋唤友的外出游玩时，只有他是雷打不动的留在那座被黄色海洋包围的大宅里，在白墙青瓦下陪伴着双亲，并照看着整个家族赖以生存的生计。 因此他从未真正的欣赏过奇连以外的星空，而卡德摩斯的夜色之美要令他几乎颠覆了所有的认知，他此时突然想起幼年时心中的那个遨游宇宙的幻梦，虽然时隔多年却又清晰无比。在那个梦里，他驾驶着飞船遍历过所有世间的奇景，从星辰的陨灭，到恒星的诞生；在那个梦里，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在那个梦里，他觉得自己拥有一切。 一个突如其来的响动驱散了他眼前的幻梦，似乎是有人在不远处吹了一声口哨，卢卡斯循声观望，却见到离他不远的一座塔楼上有人正从窗户外冲他招手。 除了同船而来的四名银盟调查小组的成员，卢卡斯在这座基地里显然谁也不认识，他面露疑惑，指了指自己，而那人拼命点头，并不时打量四周，看上去有些鬼鬼祟祟的。 他走过去，仰头相望，却听见那人在高处压低了嗓门冲他喊：“上来……”，然后还用手指着塔楼下方的螺旋状楼梯。 塔楼就在基地唯一的飞船停泊港旁，卢卡斯估计此人一定是看见自己和调查小组从运载舰中出来，除非是真的认错了人，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有什么关于史蒂文的事要和他交代。 如此倒也正合卢卡斯的心意，他此次前来卡德摩斯，临行前老爹就已经向他做出指示，要他查出史蒂文到底出了什么事，而他原本就没指望那几个发委会的调查员会就此彻查真。因为在两个月的糟糕行程中，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向他打听史蒂文的情况，而其中的一个负责人还经常礼貌的安慰他，让他节哀顺变。 在没有力场就哪怕无法生存一秒的星球上，如今却出现了消失一年多的失踪者，发展委员会明显已经提前判定了史蒂文的死亡，他们派遣调查组前来，也不过是因为尸体没有找到而走走形式。 卢卡斯早在出发之前就已打定主意，一定要想方设法的发掘其中的真相，来到卡德摩斯后他这种念头就更加强烈，因为他怎么想不明白，在这样一种几乎可以一目了然的力场下工作，为什么却能让一个合同殖民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就此凭空消失。 顺着楼梯爬上塔楼，卢卡斯发现那个叫他上来的男子还在窗边东张西望，他于是并不说话，只是站在门边等待。 过了好半天那人才回过身来，他其貌不扬，穿得很邋遢，下巴的胡茬歪歪倒倒，戴着一副眼镜，因为镜片实在太厚，看起来不像是风靡整个银盟的奇奇幻数据眼镜。 “我叫凯文……凯文.切纳尔德，你一定是个泰勒，对么？他们说史蒂文的兄弟要来卡德摩斯，我之前听他说起过……好像有七个，而他是其中最小的那个。”那人伸出手来微笑，露出长得并不整齐的门齿。 “六个。”卢卡斯和他握手后告诉他。 “什么？”凯文愣住。 “六个兄弟，一个姐姐。”卢卡斯纠正道。 “哦……姐姐。”凯文缩回手掌，眼睛望着卢卡斯，眼神看上去有点呆滞，他随后点点头道：“史蒂文好像也说过，但我却忘了，我的记性一向糟糕，这才会落魄到这个鬼地方，如果你明白我意思的话。”他说道这里呵呵的笑。 “我是这里的港口调度，一个三个月才来一次运载舰的鬼地方，他们居然需要一个调度……”凯文又开始笑，然后看到卢卡斯紧绷的面孔，他才惭惭的合上嘴。 “公司对这里的开采进度过于乐观，他们招了那么多矿工，基地建成这么长时间却居然凑不齐一船的货，所以我这里是个特别清闲的活，而且那帮官僚们还不敢裁撤了这个岗位，那等于是给他们业绩报告的伤口上再撒把盐，如果你明白我意思的话。” 凯文显得絮絮叨叨，卢卡斯觉得需要提醒他。 “说说史蒂文。”他冷冷道。 “对，对，这是我叫你上来的原因。”凯文像是从恍惚中惊醒过来，他从厚眼镜片后瞪着卢卡斯，脸上带着种神神秘秘的表情。 “不像那帮喜欢作假报表的官僚们告诉你的，你的兄弟，史蒂文，他可并没有失踪……而是变成了鬼魂！”凯文一脸郑重的说道。 第七百七十二章 笨凯文 “千真万确，泰勒兄弟，我知道基地里的人都把我当作疯子，也许他们还会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让我失去合同丢掉工作，但我会很高兴他们这样做，那可能是我不丧失公民身份返回武皇的唯一机会。” “也许他们会通知我在思学城教书的那位堂兄弟，因为正是他想办法给我找了门路登上卡德摩斯的殖民船，也许他们会把我送进疯人院，或是任何治疗脑子里一团糟糕的机构，我会很乐意他们那么做，离开这个鬼地方，史蒂文……我是说他的鬼魂或许就不再来找我了。” 凯文说道这里举目四望，像是有什么其他人在这个房间里一样，他神情紧张，一支手紧紧的捏着手中的一块全息板。 一个疯子？在这个人员数量总共也超不过五百人的矿业基地中？远离家乡的殖民生活对普通人的心理伤害也许比想象中的要大，在这里的人还有多少像这位凯文一样？这是他从基地高层办公室出来所遇见的第一个，这样的几率到底有多大？ 卢卡斯心中思讨着，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一丝的变化。 “说说你知道的事。”他觉得自己应该向凯文打听关于史蒂文的任何事。 “这正是我想告诉你的，但又从何说起呢？对了，具体的时间我已经不记得了，总之就是在他们乘坐掠地车出了基地……我是说史蒂文和那艘运载舰的船长……那人的名字……我一时记不起来了。” “派瑞.戈麦斯。”卢卡斯告诉他，那是和史蒂文一同失踪的人员，名字写在明日更佳公司卡德摩斯矿业基地给家属阅览的简报里。 “对，派瑞！”凯文一拍脑袋。“一表人才的家伙，长的比我这样的强上百倍，身材很很棒，瞧那模样以前说不定还当过兵。但据说自在瓦尔基丽雅从沃肯人的手心里逃出来后就开始倒了霉运，拿不到抚恤金，被分到发委会货运部门，接着却又倒霉的被上头派遣上这趟差事，带着一船的厕纸和过期奶酪，还差点抢了老油条马尔文.丹尼斯的饭碗……” “是的，我知道我有些罗嗦，那么让我们长话短说吧……他们两个自从出了基地就没再回来，两天后基地才开始派人出去寻找，但你也知道结果是什么了，吉布森带着人在海森伯格以前的老基地发现了那辆掠地车，却掘地三尺也找不到史蒂文和派瑞，等到队伍回来后，基地里开矿机的伍迪.萨利文和史蒂文倒也有些私交，就又请示了这里安保的头头亲自带人去找，然后果然还是一无所获。” “后来呢？”卢卡斯见他停下，就禁不住追问。 “后来？后来就没有后来了，他们在那里呆了三天，这回带去了能带的一切装备，用生命探测仪做了地毯式扫描也全无发现，于是大伙都认为史蒂文他们两个应该被什么古怪的能量装置给气化了，又或者是失心疯的徒步离开了那个鬼地方，并迷路死在了卡德摩斯的荒原中。” 凯文说到这里神情开始郑重起来，他贴近卢卡斯，压低嗓门道：“你应该知道，那个鬼地方可是个不详之地，关于海森伯格派遣真卫佣兵在那里把所有人都杀光的传言我听伍迪说都是真的。” 见卢卡斯仍然不露出一丝表情，凯文于是决定替他的朋友吹嘘：“不像我头脑不够用，伍迪可有一张了不起的地质学院的专科文凭，这一点倒有点像我的堂兄，不过他是教授，也许学问比伍迪还要再高一点儿。不过在双学城里，像我堂兄这样的家伙，一块砖落下来能砸死十多个，而在卡德摩斯这个倒霉的气泡里，像伍迪这么有学问的家伙可并不多，所以他说得话我完全相信。” “所以之后就放弃了？”卢卡斯问。 “可不是放弃了么，那还能有什么好的办法？吉布森在酒吧里告诉大伙犯不上去冒血光之灾，他是这里的安保队长，人虽混蛋，说出来的话总有些分量，再说那个鬼地方确实阴森恐怖，听同去的矿工们说，那里虽荒废多时却仍有股肃杀之气，有些墙垣上甚至还能看到当年屠杀时残留的血迹。你要知道，能来这里的大多数是我这样的家伙，书读的少，心眼却总是多留几个，像这种忌神忌鬼的东西，能不招惹就还是不招惹的为妙。”凯文一边说着一边点头，似是在为自己的这番话收尾。 卢卡斯此刻闭起眼睛，努力缓和情绪，他心神激荡，对于这条刚刚获取的信息充满愤怒。 所以并不像矿业基地向发委会汇报的那样，隔三差五的派人四处寻找，他们至今为止也就找过两次，并且其中的一次还是由基地人员自发提出的！ “凯文……”卢卡斯此时道。 “什么？”眼神涣散的调度员将视线重新聚焦，看起来似乎是很难保持集中力。 “那个鬼魂？”卢卡斯问道。 “是的，我正要说到这里，鬼魂，史蒂文的鬼魂！”凯文吞咽着唾沫，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 “他就在这儿，就在这里，在这个基地里，他还来过这座塔楼！”他叫道。 “继续说……”卢卡斯见他一脸惊悚的停下，遂予以催促。 “是的，继续……但我不大记得具体日子，显然您或许也能看得出来，我生下来就记忆不佳，怪就怪我老娘生我那会还在为了博士论文整晚通宵达旦，喝了太多的提神饮料，吸了太多的烟，于是家里就多出一个连高中都没法毕业的怪胎，对此我毫无办法，和我的那几个在学城中以优异成绩毕业的堂兄弟们不同的是，我无法理解那些该死的极限、变量和函数集，也无法像我的另一位表兄一样，靠死记硬背而成功拿取学位……” “你很笨。”卢卡斯冲他点头，他的直率显然并没有令凯文感到难堪，相反倒像是松了口气。 “是的，生来如此，但唯一可惜的是没有笨到忘记羞耻，因此你可以想象我在一个书香门第的家族里这么多年的经历。”凯文有些惭惭的望着卢卡斯，过了好半天才发现对方保持着漠不关心的表情。 第七百七十三章 酒鬼 363年10月7日日曜日 该死的补给舰终于姗姗来迟，这次他们还没在酒吧坐稳，杰瑞德.霍兰就令他们立即返航。 他塞给驾驶员一个记忆盘，并且让他们以最大可能不停的迁跃，直至抵达可进行超远程通讯星系，就必须立即将其内的讯息向弥诺陶洛斯矿业总部发出。 我猜他是想将这里的奇异现象作为采矿进展停滞不前的借口，才会如此的在乎这件事。 补给舰迅速卸货，并立即起飞，在对物资库对货物进行整理时，简森.布莱克给我带来了一封信。 是珍妮上个月写来的，她原谅了我！并且告诉我，会在五年合同期满后和小珍妮一同在新纽黑文城的家中等我！ 这是我自从来这个鬼地方以来，最开心的一晚！ 行星的日夜更替太过缓慢，刺目的阳光哪怕是滤光窗也不能完全遮挡，我依然整晚的睡不着觉，但这回却终于可以盼着什么。 弥诺陶洛斯的那帮聪明人一定会想出办法来治愈我们，也许我可以因为这个提前回家！回到妻子和女儿的身边…… 哦，天晓得，我有多么的爱她们啊…… …… 离开了凯文的那间建在高处的小屋，卢卡斯对他所说的话可并不抱有什么兴趣。一个可以看见却又触碰不着的鬼魂么？他完全无法相信，因为这显然已经超出了他认知。 沿着金属小路缓步踱走，经过沿途的一座座简易房，从那些罩着遮光窗帘的圆孔形窗户后，卢卡斯觉得有许多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他脚步不停，渐渐走到一处相对宽敞的空地，那里有一些稍大一些的房子，其中的一座正处中心，从外部看起来像一只倒扣的半圆。 孔洞型的窗台上方挂着仿木式的招牌，上面画着一只半满的啤酒杯，招牌旁则插着凯兹米亚人的跳蚤旗，一名身穿皮质围裙的女人手中拿着一把古董式样的扫把，正在敞开的大门前清洁路面。 “要喝酒的话可还得等一会儿。”女人听到动静只是抬头看了看他，就又垂下头来专心扫地。 卢卡斯好奇的望望她身后，发现这座酒馆似的房子里静悄悄的，看起来还不曾开始营业，他收回目光，转过身子，就想就此走开。 卢卡斯不擅饮酒，作为垓下农场的一员，这确实要被大多数人看作是异类，泰勒家族自酿麦酒的年头要把他和几个兄弟的岁数都加起来还要拐弯，老爹布兰登.泰勒更是贪杯，要不是母亲梅为了他的身体着想而尽量劝阻，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死在酒桶里。 他刚抬足，却听到酒馆里似乎有人吹了一声口哨，接着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喂，卢卡斯，过来，卢卡斯，有话跟你说。” 卢卡斯转过身来，心里略觉奇怪，他还只是刚来不久，但好像整个基地的人都突然认识他一样，那声音听起来很陌生，大嗓门里带着一份粗鲁。 “到里面来，里面暗，该死的狄俄倪索斯闪个没完，扰了一夜的好梦，搅了一天的心情。”那声音冲着他大叫大嚷。 卢卡斯闻言向酒馆里走，经过扫地的女人身边，她抬头奇怪的看了看他，没说话，扫帚一摆，转向屋门的另一边继续挥动。 房间里确实很暗，但外间却显然也不像他说的刺目，卢卡斯只见在房间墙角的一长条吧台前，一个身材高大浑身臃肿的家伙正紧盯着他。 “我们从没见过。”男子告诉他，他口音很怪，话说的勉强可以分辨，而一张略显丑陋的脸上带着宿醉后的慵懒。 “我叫马尔文，马尔文.丹尼斯，在你弟弟在离开这座该死的基地前，我见过他。” “那么？”卢卡斯皱皱眉头，就这么一座比监狱还小的基地，迈不出几步就到了边界，殖民者没见过彼此的几率恐怕为零。 “对不住，瞧我这没轻没重的语气，我是说史蒂文在离开这里前曾经找过我，我恐怕是他在基地里最后见过的几个人中的一个。”马尔文说到这里顿了顿，随后耷拉着眼皮打出一个中人欲呕的酒嗝。 “关于你弟弟失踪这件事，我有个与众不同的想法。”他随后对卢卡斯表示。 “哦？请告诉我。”卢卡斯屏住呼吸，脸上却不露出任何表情。 “先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马尔文砸了砸嘴巴，神情呆滞，他用双手在身上轻拍，似乎是在找着什么，随后偏过头啊哈一声，从吧台上抓起一只小巧的金属酒壶，并将酒壶内剩下的残液都仰脖倒进嘴里。 “派瑞.戈麦斯那个讨厌鬼你应该听说过。”他张着嘴让酒液在喉中鼓动。“他和你弟弟一道失踪，现在也成了这个倒霉事件中的不解之谜。” “从基地的监控影像里，派瑞去主动找史蒂文，随后两人就驾车离开基地，这点我相信你在那帮矿业公司笨蛋简报里应该都读到过，对不？”此时马尔文冲着卢卡斯动了动眼皮，抬头纹的褶皱随即堆满了额头。 卢卡斯点头。 “但你一定不清楚派瑞的过去。”马尔文说到这里开始变得神神秘秘。“我是说他曾经在瓦尔基丽雅的忒拉蒙呆过，一座小机场的空勤调度还是别的什么，这无关紧要……但不管你信不信，他却和神秘的‘升天者’有着某种联系！” 马尔文停下来看着卢卡斯，要从他的脸上看到惊惧之色，但他显然感到失望，因为后者的神色自始至终都波澜不惊。 “继续说……”卢卡斯道。 “托了这个鬼地方的福，两个多月的行程，可以让仇敌也变成密友。”马尔文耸着肩膀道。“老实说我跟派瑞并不对牌，因为船长的这个头衔，还有那为此减少的航线津贴，但我想如果一路总这么别扭，也许还没到目的地我们两个中的一个就会疯掉……也许都疯掉，谁知道呢。”马尔文想了想又道。 “所以我故意和他套套家常，你知道的，态度诚恳再加上聆听什么的，一个星期后我们果然无话不谈。” “他告诉我曾经在忒拉蒙上发生的事，沃肯人的战舰在那天突然出现，层层叠叠的像是飘荡的云层，而他在集中疏散的通知下来后，却又鬼使神差的去升天者遗迹里取东西。” “东西？”卢卡斯此时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东西……但他却不肯说是什么，只是说突然就有了一种冲动，像是身不由己，他之前曾经去过好几次那个遗迹，却从来没有生出那种感觉。” 一种冲动？那是什么意思？是因为对沃肯人大举进攻的恐惧么？卢卡斯脑中如此作想，却不愿文马尔文，因为……那样的话要说很多话。 “也许是升天者对他做了些什么，这可是派瑞在跟我提及这桩事的时候自己说的，他还怀疑沃肯人进攻瓦尔基丽雅也与此有关，因为沃肯人放过了所有运载舰，最后却又派出歼击机对他所乘坐的那艘紧追不舍。”马尔文双手比划着道。 “派瑞当时告诉我，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为了那个该死的遗迹物品，他等于是差点害死了整船的人，并且要为那些在瓦尔基丽雅战役中阵亡的银盟飞行员们负责。” “这些和史蒂文有何关系？”卢卡斯终于忍不住了，他紧皱眉头，多年的积习令他觉得多说出一个字就会多一分难受。 “关系？我不知道。”马尔文此时却道。 “我只知道派瑞从瓦尔基丽雅带出的那玩意儿，恐怕和他们两人的失踪有关。” “那些该死的作古了亿万年的可恶魂灵，他们在下着一盘跨越亘古的棋！” 马尔文用手指抚着猩红的鼻头，突然冒出一句令卢卡斯震惊的话，而这一次，卢卡斯脸上的神情终于开始变化，他紧盯着邋邋遢遢的马尔文，然后说出了连他自己也不曾预见的长句。 “你能帮忙让我去一趟那该死的旧日基地么？”他虎着脸道。“我在这里不认识任何人。” 第七百七十四章 旧衣新曲 只是经过简单的试探，就果然让马尔文同意一道出行，这个身材臃肿的运载舰驾驶员仅仅是稍稍的表示‘勉为其难’，随后又在卢卡斯的沉默中叹口气应允。 “谁让史蒂文和我是哥们儿呢。”马尔文告诉卢卡斯。“在那些该死的回程旅途中，他送给我的那几条坦塔罗斯的烟可是帮了大忙，我得为他的失踪做些什么，我这一年来一直这么想。” 在基地的车辆停泊仓库里，马尔文指着其中的一辆崭新的掠地车，他从敞开的后门进入车厢，又翻过一排座椅坐在副驾驶位上。 “这些宝贝从明日更佳的仓库里直接运到这里，两年来除了例行保养外，还不曾有人开过。”他向无奈攀上驾驶座的卢卡斯坦言。“任何天上飞的载具可都难不住我，但掠地车我却开不好，这事其实倒也不完全怪我，谁让那该死的简森巴赫学院从来不教车辆驾驶课呢。” 于是卢卡斯只好自己来开车，常年在农场工作的他，驾驶过的各类农用车辆和载具不少于一打，对于这种型号不同，操控却类似的大型掠地车他自然也玩的转。 沿着金属主道开不到一会儿就到了力场闸口，一个穿着基地警务局蓝色制服的中年人从一旁的警卫房里走出来。 “开着这玩意儿你打算去哪儿？”他仰着头问正从车窗里伸出脑袋的卢卡斯。 “观光。”卢卡斯简短的告诉他。 “没有基地指挥中心的许可，任何人都不能出这个门。”那人摇起头来，做手势让卢卡斯驾车返回。 “告诉这个巴特勒，就说吉布森都同意了，他又算老几拦着不放？”坐在一旁的马尔文此时小声道。 “你来说。”卢卡斯闻言便道。 “我不能跟他说话。”马尔文声音里透着一份尴尬。“因为嗜酒的缘故，我跟这里警卫的关系搞得一团糟糕，这小子被我揍过，由我来说反而是帮倒忙。” 见卢卡斯仍在犹豫，马尔文又道：“跟他提酒吧老板娘莱尼的名字，他俩偷偷摸摸搞在一起，而莱尼却又是他顶头上司的相好。” 卢卡斯对此显然依旧无动于衷，他坐在车里发愣，而车窗外的警卫不耐烦的对着他连打手势。 “你到底还想不想知道史蒂文失踪的真相？”马尔文提高了嗓门，这句话起到了效果，卢卡斯无奈之下筹措说辞，并像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一般。 “莱尼……和你……你们……”他犹犹豫豫的对着闸门警卫，后面的话他却说不出口，于是用伸手比出一个龌龊的手势。 “胡扯！”这个叫做巴特勒的警卫果然大吃一惊，他冲到车门前让卢卡斯噤声，然后一脸心虚的左顾右看。 “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谁知道？天啦，吉布森一定会杀了我！”巴特勒脸上露出惊惧之色，想是非常害怕他的这位上司。 “没人知道。”卢卡斯面无表情的告诉他。“放我过去。”他指着前方的力场分离器。 巴特勒明白卢卡斯的意思，他眼神复杂的盯着他，过了好半天才垂头叹气。 “小命是你自己的，想死的话我可也拦不住。”他只好道。“让人知道我不经允许就放走了你，我的工作或许就没了，但比起被吉布森在背后使坏，我还是赌你这个……”他走进警卫亭开启分离器，悬在上方黑色的机械臂立刻将力场拨开一个出口。 “这是你的文件，你补签一下，我就当没看到吉布森的签名。”巴特勒攀上掠地车踏板，从窗口递进一个记忆板让卢卡斯签字。 “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新人，独自驾车离开基地再危险不过，我就亲眼看到有人有说有笑的开车出去，却再也没有回来。”他仍抱着想让卢卡斯打消出行的心思。 “我知道。”卢卡斯冷冷的看着他。 “那是我兄弟。”他将头转过，发动车辆，缓缓的进入前方力场的缝隙，只留下目瞪口呆的闸口警卫在合拢的力场后发怵。 力场相隔，阴阳分界，巴特勒呆呆的看着外间的掠地车加速疾驰而去，不久即成为远方荒原中的一枚黑点。 他甩了甩脑袋，摇头苦笑着举起手中的那块记忆板，然后陡然间笑容完全僵住，因为在这张基地标准放行单的下方签名处，此时竟没有签名，却写着一行字： 通知吉布森，务必三个标准时后来旧基地，有史蒂文的线索！ …… 茫茫荒原中不辨方向，掠地车内的辨识雷达内一片空寂，从地质学的角度，卡德摩斯简直平滑如镜，少有山川，也没有盆地和峡谷，整颗星球就如同一颗经过粗略打磨过的石球，在洛基星系的这个并不显得复杂的星系生态中毫不起眼。 马尔文一路指点着方向，显得熟门熟路，这一点对于卢卡斯来说并不奇怪。他既然能主动请缨，自然是知道些什么，而自己唯一要做的只不过是一路配合，好看看他最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 掠地车开足了马力在荒原中奔驰，几个标准时后即抵达那座传说中的旧时基地。 此时恒星狄俄倪索斯的刺目光芒逐渐消隐于地平线下，这使得头顶上方卡吕普索的五色星环显得更为清晰。 “海森伯格当年在这里花了血本，因此搞得规模庞大。”马尔文指着正前方逐渐变得显著的建筑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卢卡斯看到一处高耸的塔楼顶部已经歪歪斜斜，似乎随时就要坍塌。 “盲目的选择往往会带来灭顶之灾，无论是不是巧合，海森伯格的那帮薪水高昂的地质分析员们无疑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马尔文嘴角咧出一丝笑，卢卡斯瞥着他，只觉得心头没来由的掠过一丝冷意。 “怎么说？”他问道。 “这下面有着一处庞大的升天者遗迹，而他们却将基地建在了唯一的入口之上。”马尔文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怎么……”卢卡斯心中狂跳。 “我怎么知道？”马尔文笑道。“我就是知道。”他呵呵的笑出声来。 “在这里转右。”他对卢卡斯指点着，掠地车随即在一片阴冷的旧时建筑群中穿梭。 “史蒂文……是去了遗迹？”卢卡斯再也忍不住的终于问出心中的疑问。 “除此之外，还能是哪儿？”马尔文笑道。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早去救他？”马尔文再次抢着道。 “因为我在等你。”他转头盯着卢卡斯，后者则被他的眼神看到心中发毛。 “停下。”马尔文猛然间喝道，卢卡斯闻言猛踩制动，掠地车因此沿着破损的金属侧滑，随即晃悠悠的停下。 “到了。”被卢卡斯满是不解的眼神逼视，马尔文却仍然不慌不忙，他此时双眼几乎眯成了一道缝，满脸的肥肉堆出了灿烂的笑容。 收起座椅到车厢后穿戴宇宙服，卢卡斯虽然在来时接受过远途航行求生标准训练，但极不熟练的操作，依然让他花了大量时间，让衣服中的微型智能装置在气密度和空气连接上亮了绿灯。但等到他一切忙好，却发现马尔文动也不动的呆在副驾驶座上一直看着他。 “我答应陪你来，却没答应和你一起去。”马尔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下了车就是目的地，这点我倒是可以向你保证。”他补充道。 卢卡斯于是只好独自离开掠地车，并且觉得自己像是即将被宰杀的羔羊。天际的流光溢彩，黑色的大地却犹如一块完整的顽石，地表的重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小，他紧抓着掠地车周围的护手栏杆，生怕自己就此离地而起。 “放轻松，你不会飘走，这颗星球虽小，引力却并不比奇连差上许多。”马尔文显然在车内看到他的狼狈，于是在通讯器里给予安慰。 “向前走，沉默者，别担心，真相就在眼前。” 事已至此由不得他反悔，听从马尔文的指示，卢卡斯战战兢兢的走至掠地车一侧。 “就在脚下。”马尔文告诉他，但卢卡斯却不能在眼前黑色的坚硬土地上发现一丝裂痕。 一个拙劣的恶作剧么？他开始质疑这一切，马尔文的笑容，和他一直说的那些奇怪的话，他也许并不存着什么好意。偏远的异域，沉重的压力，狭窄的生活空间，经年累月的殖民生涯会让人发疯。 但在他刚刚转过这种念头，周遭的大地就已开始震动，随后他感到脚下原本坚硬的黑石路基开始变得松软。 他连忙后退，急促的喘息使得透明面罩上蒙上一层雾气。 天摇地动，前方的土地如煮沸的流沙，漩涡般的黑色土壤流水般一股脑消失不见，在他的眼前毫无征兆的形成一处深穴，卢卡斯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在他的头盔中此时却恰逢其时的响起马尔文的大笑声。 “怎么样，没骗你吧？”这个肥胖的运载舰驾驶员在掠地车中朝卢卡斯连连挥手。 “进去啊，发什么楞？你弟弟没准还活着。”头盔里的声音在催促。 “不。”卢卡斯却道。“再等等。”他斩钉截铁的道，同时双手撑地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查看那处深穴。 奇异的洞穴如巨兽张开的巨口，黑洞洞的深不见底，此时地面早已停止了震动，一切都显得静悄悄的，他只能听到自己在面罩内粗重的呼吸声。 打紧接着耳边一个诡异的笑声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讥讽和疯狂，似乎并不是从头盔中的通讯器里传出，而是在他的耳蜗里，那是马尔文，他似乎就在的身边，他似乎就在他的宇宙服里。 “兄弟，现在说不好像有些晚了。”马尔文在他的耳边说道。 地面突然又开始抖动，令本已心神不定的卢卡斯更添惶恐，他脚下一个不稳即向前倾倒，随即毫无回天之力的一头栽入深穴，他在头盔内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叫，对于死亡的恐惧，使得他在着一生中的所有克制与教条全面崩溃。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真空中急坠，面罩前开始频频闪烁着‘危险’提示，智能屏幕上的各项体征也已提示衰竭的警告。 他在引力的牵引和撕扯下极力挣扎，双手乱舞本能的想抓住什么，随即他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已是晕了过去。 第七百七十五章 故影重现 363年10月…… 为什么要写年月日？难道这是一本该死的编年体的小说么！？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记这本该死的日记，还得在这些早已过气的纸上，记录没有任何人会去看一眼的狗屁玩意儿。 孤影自怜或是固步自封，我将全部的青春奉献给了日趋凋零的文学，却居然还换不来一片面包！ 让那些高高在上令人作呕的矿物局高层们见鬼去吧！ 正是他们将我们派入那个该死的洞穴里，现在我们成了这副模样，他们却什么事也没有！ 我已受够了他们的颐指气使，无端的克扣血汗薪水，我们要反抗，反抗殖民地的暴政！ 泰瑞已经在酒吧里，我们将密谋一切，要让这些可恶的混蛋们血流成河！哈哈！ 殖民者万岁！ 万岁！ …… 头痛欲裂并伴随着喉中的一股血腥，在卢卡斯醒来后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还在不在人间，周围一片黑暗，他却还穿着毫无破损的宇宙服，他按动手臂按钮检测体征和衣服的情况，智能系统随即给出了一盏盏绿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卢卡斯如今已完全没了头绪，他打开宇宙服上的灯光，喘息着四周张望，周围的空间很大，聚光灯一路无阻，他的身前毫无异样，但当他转身后，却发现一人如鬼魅般，无声无息的站在他眼前。 那是浑身赘肉的马尔文，他身上穿着发委会运输部门的制服，在这个极端恶劣的行星环境下，居然没有穿宇宙服！ “关掉那该死的灯！”马尔文用手遮挡着眼睛，显然是被卢卡斯的灯光晃到。 “你……你……”卢卡斯已经近乎呆掉，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你……”马尔文学着他的声音，随后拍腿大笑。 “你真该找面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说真的，只是你现在的这副表情就绝对值回票价。”马尔文笑个不停。“顺便说一下，卢卡斯，你完全不用穿宇宙服，因为这里的大气环境和奇连的一样。”他挥舞双手指了指自己。 “那你又是怎么下来的呢，屏住呼吸么？”卢卡斯问他。 “这倒是个好问题呢。”马尔文闻言抓抓脑袋，脸上的笑容却丝毫不减。 卡德摩斯的气压环境会使人在一分钟内因为内压而血管迸裂，而马尔文却又能不穿任何防护装备就来到自己面前。 “你根本不是马尔文。”卢卡斯叫道。 “哦？”对方仍是笑吟吟的。 “我在塔楼凯文的桌上看过装卸日程表，唯一负责配送卡德摩斯的运载舰月光号上个月底才刚刚离开，而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马尔文是那艘船的驾驶员！”卢卡斯如今只觉得全身的气血上涌，接着毫无顿涩的说出他这一生中最长的发言。 “你到底是谁？”他厉声问道。 随着他的厉声质问，沉闷的声音在头盔中炸响，卢卡斯突然心思一动，随即脑中一阵眩晕，他根本没有打开扬声器，而在密闭的宇宙服外，这个马尔文却能和他对话！ “看到没，终于觉出什么来了，对么？”马尔文哈哈大笑。 “我弟弟呢？你把他到底怎么了？！”卢卡斯大叫。 “你说呢？”对面的马尔文看着他，眼里带着令卢卡斯痛恨的笑意。“一个标准年过去，你却认为他还能活着？这可并不是你啊，卢卡斯，务实的沉默者，却又带着连你自己也不信的满满的期待。” “老实告诉你，你弟弟他，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是被你？” “不错！”随着马尔文肯定的回复，卢卡斯眼中已快喷出火来，他突然大喝一声，身子一躬，猛然间扑向马尔文，他蓄势已久，这一扑迅捷异常，已是出尽了全力。 但哪怕是这样，他却还是扑了个空，对方并没有做丝毫的躲闪，马尔文自始至终动也不动，卢卡斯这一扑，却是从他的‘身子’里穿了过去。 “哈哈，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不能开车的原因了吧？”马尔文对着他大笑。 “你……你到底是？”卢卡斯如今吃惊不已，他完全无法想通这一切的关节，只觉得口干舌燥，心中的恐惧如同周围的黑暗一样吞噬着他。 “我？我什么也不是。”马尔文笑着用手指轻轻抚弄眉心，紧接着他的手指轻轻在眉毛上横划一道，转眼间已是另一个人。 “想要知道真相，你也许还得等一会儿。”她声音种透着一股妩媚，整个人连同全身的穿戴，却已变作了那个基地的酒馆老板娘莱尼。 “但你也知道鬼魂这种事可当不得真。”莱尼轻轻打了个响指，满头蜷曲的栗黄色头发立刻转为银白，高耸的胸脯也陡然间消失，她已变成了调度员凯文。 “一块砖能砸死十几个做学问的，这事想着就挺美，对么？”他呲着槽牙，操着那副令人着急的腔调。 “卢卡斯，不会喝酒又怎么算得上是泰勒家的男人？”凯文推了推鼻端厚厚的眼镜，当手臂放下，整个人却已变成了弟弟史蒂文，这个家中最小的泰勒如今看起来一脸的得意，光滑的脸孔在探射灯照耀下闪着奇光。 “哥，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如今还相信，能看得到的才是真相么？”史蒂文冲着他眨眼，脸上露出他熟悉无比的笑容。 真相？幻影？还是大脑中的记忆？对于眼前的这一切卢卡斯无法理解，他蹲在地上，扬着头，惊悚的冲着弟弟发愣，面罩内愈发粗重的喘息声令他心烦意乱。 何谓真实，又何谓虚幻？在自己从急坠的恐怖中醒来，在这个漆黑一片的未知的所在，一切他曾经为之深信不疑的观念与逻辑，都在这一刻黯然消逝，碎裂成无可还原的齑粉。 “你……你到底是什么？”他颤抖着终于问出发自内心的那个问题，而面前的史蒂文却含笑点头。 “终于问对了问题呢，卢卡斯哥哥。”他歪着唇角坏笑，突然抬起手臂，手指着一个方向。 “在那边有你的答案。”他说道。“你会发现那很有趣。” 史蒂文笑着向卢卡斯躬身一礼，但等到他再次挺直了身体，卢卡斯却突然惊恐的发现，对方的人影开始变得朦胧，似云似雾，在半空中扭曲蕴绕，很快就如一阵风吹过般消散于无形。 第七百七十六章 终曲（一） 很有趣……很有趣…… 在卢卡斯耳边回荡着刚刚的话语，他脑中此时一片混乱，执念之人的信条一旦打破，其结果的糟糕程度往往比普通人强烈百倍，他苦苦挣扎着，拼命的抑制住自己，因为此刻的他想大叫，想狂笑，想嚎哭。 他顺着刚才那个假史蒂文手指的方向朝前方摸索前行，他无法可想，全无主意，只能遵循着本能寻找最有可能逃生的出路。 灯光照射着前方，不久后终于有了边际，黑色的岩石晶莹透亮，反射着探射灯光，映照出他苍白的面容。 他从腿畔取出工具锤敲打身侧石壁，岩石丝毫无损，而反弹的力道竟然比他敲击所发出的还大。于是他开始明白为何采矿工程进展缓慢，在这个连力学定律都已不适用的该死的星球上，要想在深达数千蒂尔纳的矿脉中挖掘乙钛，其难度可想而知。 他继续摸索着前行，一刻不停的走，然后发现两旁的石壁逐渐收拢，他已是走在一条甬道里。 当面罩屏幕中代表电能耗尽的警示开始闪烁个不停，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入眼的最初只是微弱的光源发出萤火般的金光，而越是靠近就越是浓郁，直到最后如同有形之质一般在卢卡斯的眼前涌动。 面对身前的这一片金色光海，卢卡斯只是稍稍犹豫就毅然走入，他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恐惧令他几乎无法思考，要活下去而不是死掉，他不断的提醒着自己，而前方显然是他唯一的生机。 光的海洋瞬间将他淹没，但等到他的眼睛适应了刺目的强光，就不禁开始为眼前的一切而全身震颤。 在他的前方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视野中几无穷尽的诺大空间内，正以难以想象的方式堆砌着令人震撼的奇观。 在他的眼前，一切几乎皆为金色，只有头顶上空七彩极光增添一份异变；天穹中，有着无数氤氲的光晕如云朵般随处飘荡，它们团团簇簇，欲拒还迎，将那卢卡斯心头油然生出的未知的神秘感提升到极致。 在他的脚下，那发出璀璨光华的一片片奇异金属之上，诸多古怪却有对称性的花纹令其显得并不单调，卢卡斯注意到这些金属板上的花纹每每不一，而眼前却如一条宽敞的道路一般直没入远方。光板始终发出耀目的强光，似乎是在为他权作指引，而两侧则是雾气蓬勃的流云般的气态或是液态物质，它们在缓缓涌动着，翻腾着，如一汪不见边际的金色沼泽。 卢卡斯机械的前行，当他刚走出几步，一蓬耀目的金色柔云从天空扑面而至，附着在他的宇宙甲上，一部分甚至透过密闭的盔甲钻进他的身体。 此时，他已来不及惊诧并作出任何毫无意义的举动，因为那件标准宇宙甲在这一瞬间开始迅速融化；金汤灌入，水银泻地，他身体虽已完全暴露在位置的环境中，却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的不适；而由那件宇宙甲所化作的浑浊液体如今已不知流往何处，脚下的金属纤尘不染，光泽也不减分毫。 呼吸顺畅，气压也一如寻常，就在此刻，卢卡斯的鼻中竟闻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奇连家乡泥土的气息，其中还夹杂着一缕大片麦花盛开后沁人心腑的香气。 这不可能，绝不，是心理作祟，一定是，卢卡斯猛然摇头，要从脑海中去除那份要使他近乎崩溃的念头，求生的欲望驱使着他行动，而与生俱来的谨慎却又在提醒着他：这是一个可怖的陷阱，需要提起一万分的小心。 全身暴露在陌生的金色世界中，再没有任何的防护和依仗，他觉得自己像个婴儿般无助。 前方的金色地板此时逐一亮起，并向着远方传递，似是催促他前行。 他僵直了身体，亦步亦趋，像是部被设定程序的机器，除了遵从而别无选择。 像是知晓他的到来，前方金色的云雾在他面前散开，当他蹒跚而过，就又在他的身后合拢，令他看不到过去，迷失在未来。 长时间沉浸于无休无止的金光中，卢卡斯头晕目眩，周身乏力，不久后他开始怀疑自己身处于一个奇怪的梦境里，在这里，时间似乎也失去了意义，而他只是在梦中反反复复的迈动步伐，走啊走啊，并永远也无法苏醒。 就这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他终于发现前方的景物似有不同。 视野中突然金光粼粼，一片似乎由液态金属所构成的湖泊出现于金属道路的末端，当卢卡斯走至尽头，还没等到他开始四处寻路，脚下的那块纹理怪异的金板却陡然间一动，随即与路面分离，已是载着他向着液态湖的前方移去。 不远处似有一处高台处于湖泊的中心，高台的一面呈现完美的弧度，在无风自动的金液的包围下，像是航行在波涛中的一艘船，卢卡斯脚下的金板很快与这座高台的边缘出接合，他眼见没有下文，身形刚微微一动，就只听咔咔的声音自前方响起，那原本平滑如镜的高台边缘突然从中裂开一道缝，随即向两边滑开，露出其内金色的台阶。 卢卡斯深吸一口气，内心的一部分开始慌乱不已，他知道前方无论是什么，恐怕都与离开这个鬼地方无关，这不禁使他顿时联想到史蒂文，他在一年前失踪，从此杳无音讯，而自己显然在步弟弟的后尘。 他为了查清真相被一个虚无中的幻影所蒙蔽，堕入未知的深渊，如今身陷在这处远古的升天者遗迹之中，竟似完全失去了生机。而当自己失踪的消息传回奇连，父亲会不会暗暗自责？母亲又该多么伤心？而内森和卡梅隆他们，是不是也会和自己一样，结伴前来这里发掘真相么？ 但为什么这样的离奇的事情会发生在史蒂文和自己的身上？这难道是一个泰勒家的魔咒不成？ 他感到疲惫，绝望，精神涣散。 他无神的盯着那些台阶，魂不守舍的缓缓拾级而上。 他的直觉在告诉他，一切都将终结，而那是他最后的目的地。 最终他登上高台，在一枚造型怪异的菱状体前驻足，它的金色基座上方笼罩着一层五彩斑斓的奇光，在卢卡斯看来，这里像是一座祭坛。 这座遗迹引领着他前来，而现在他又该做什么？ 卢卡斯呆呆的盯着前方，努力的猜度着对方的用意。 但此时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响，惊恐之下他猛然转身，然后他发现，弟弟史蒂文.泰勒正快步从台阶处向自己走来…… 第七百七十七章 终曲（二） 从几乎失踪了一年多的角度来看，他瞧上去还真的不错，外貌几乎没有变化，跟几年前没大多的区别，只是胡须稍长了些，双眼也似乎缺了些神采，他穿着一件洗得很干净的矿业基地的工作服，神情肃穆的走向高台正中的那枚菱状体，随后他骤然停步，笔直的站立不动。 又是一个虚假的幻想么？卢卡斯心想。 有了前车之鉴的他这一次并没有贸贸然上前，他退至高台一角，眼睛紧紧的盯着这个史蒂文，心中充满猜疑。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保持肃立的史蒂文终于有了动静，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面容变得极度扭曲，他呼吸急促，口中喃喃自语，似是在和人争执着什么，卢卡斯却只能在耳中依稀分辨出他所说的只言片语。 “绝不……”他听到史蒂文在发出低沉的嘶吼。 “又是一个拙劣的诡计……”他分明听到。 前方的祭坛此时绽放出刺目的光华，似是在对史蒂文做出某种回应，他显然抖得更加厉害，却咬着牙像是在苦苦支撑。 “我不会屈服！”史蒂文目眦欲裂的对着那蓬金芒放声大叫。 “永远也不！”他说完伸出手臂，平直而稳定，与他抖个不停的身体有着明显的差异，他转过手掌，只见那掌心中骤然迸发光芒，由无到有，一枚色彩斑斓的金属块从他的手中缓缓的升起。 随着史蒂文的一声怒喝，他双手攥紧起那枚金属向前递出，但当那方块将将要放入菱状体中的孔洞前，金色的塔座却猛然光芒大作，天穹内轰然声响，如千百座教塔上同时敲响了钟声；在这一刻，四周原本如涌浪般鼓动的金液突然凝固，浮光停滞，就连漫天飘动的金色光晕也这一瞬间停止。 塔座前方，怒吼的史蒂文的在浸沐在一片金光之中，他同样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静止的雕像。 当刺目的强光逐渐转淡，卢卡斯放下遮挡双眼的手掌，他发现史蒂文已直挺挺的扑倒在地，紧接身体缓缓下沉，他所在之处那坚硬的远古金属如一汪沼泽般的吞噬着他，他倒下的身躯在几个呼吸间即消失不见。 此刻，那塔座勃发的光耀已渐渐收敛，四周金液湖水又开始波动，而波涛击岸，涌浪鼓荡，发出奇异的金属长吟声。光影复转，浮影流动，天穹中的那一簇簇光团又恢复了活力，它们忽明忽暗的在天际徘徊，高台之上静谧无声，此情此景，竟像是刚刚的一切从没有发生过。 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卢卡斯目瞪口呆的看着刚刚史蒂文消失的地方，而金色的地面一无异样，其间那些古怪的纹理却在微微闪耀，一如他始终急促的呼吸。 无迹可寻的奇幻秀，而一切都显得全无逻辑，在这个明显是由远古异族所开凿的庞大的地下世界里，到底酝酿着何种阴谋？而这些又都和他有什么联系？ 卢卡斯思绪大乱，只觉得眼前所有的事物都毫无道理，他缓缓走向那座犹在发出奇光的祭坛，用脚尖试探着，而刚刚那几块疑似融化的金属板却坚硬如铁。 他偏头仔细盯着祭坛上的那枚菱形的物件仔细查看，发现其上有一个正方形的缺口，他想起那个史蒂文手中所持的物品，看起来刚刚他正是想把那个东西放进这个缺口内。 这显然不是一场骗局而是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东西，但引诱自己来到这里究竟为何？还有这座金属湖中的祭坛，它们为何从亿万年前一直运转到现在？而刚刚的那一幕又想像自己证明什么？ 千百个疑问在心头缠绕，无助的绝望与求生的欲望同时在折磨着他，卢卡斯在高台上举目四望，不见前路，也辨不清归途，他不知接下来会如何，也不知离自己出发离开基地到现在究竟过了多久，他只能以走过的距离为参照，凭感觉猜测所经过的时间，一天也许更久，我估算着。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疲累，甚至没有丝毫的饥饿感。 也只有梦里才会这样，他对自己说。 而如果这真的是一场可以苏醒的噩梦，那又该有多棒？ 卢卡斯此时早已后悔，不该冒冒失失的跑出基地，他回忆起力场闸口的警卫巴特勒，在爬上掠地车踏板递给他记忆板时曾说过‘独自驾车’，他当时还稍觉奇怪。 只有自己才能‘看得见’那个家伙，不是么？卢卡斯此时在心中苦笑。 那个假的马尔文……无论他是什么，提到了海森伯格矿业将基地修建在升天者遗迹的出口上，而这里显然就是他所说的那个遗迹了，不是么？ 丹尼尔曾经告诉他由于年代久远，现存已知的遗迹一般规模都并不大，只有在他们的起源星球霍独尔上，迪斯法拉杜人才从一片沙海中挖出了那艘巨型战舰‘先民佑我号’。曾几何时，由于对旧日科技的渴望，各智慧文明在其所属地对升天者遗迹考古发掘的热情高涨一时，但几百年来却也只有极为有限的发现。 卢卡斯想起丹尼尔提到他在大学时代，前往见贤市郊荷比斯湖实地考察的趣闻。 “考虑到是亿万年前的远古文明建造了一切，那座遗迹岛确实令人充满遐思。”丹尼尔当时对他和几个兄弟吹嘘道。“但如果只是不学而术的家伙前往那儿游玩的话，他们一定会对那几座金灿灿的破房子心生鄙视吧。” “因为与现代文明的宏伟建筑相比的话，那些遗迹不堪入目，简直是小打小闹。”丹尼尔最后总结道。 小打小闹？卢卡斯裂开嘴哑然失笑，丹尼尔这个混蛋，真希望把他也能拽来这里看看，看看他用‘家里最聪明’的头脑又能攒出什么金言妙句出来。 而关于家中弟兄几个中谁最聪明谁最笨，一直以来都是泰勒家意见不能统一的问题，卡梅隆他们争执了十几年，在谁最聪明这个议题上倒是基本达成共识，丹尼尔.泰勒因为能凭高分考入学思城大学而毫不自谦的为自己加封宝座，但史蒂文却对他大泼冷水，告诉他其实乔安娜才是家中SST测试成绩最高的。 至于谁最笨就让大伙觉得为难，因为憨厚的内森和脑筋时常转不过来的安德鲁都有夺魁的资本，而至于表面看起来精似鬼的史蒂文，从上学到退学的各科考试成绩倒是堪比他的出生顺序，光荣的排在最后一位。 但无论兄弟几个如何将此笑谈冠以何人，他们却一次也没提过卢卡斯，因为在他们看来，少言寡语、作风谨慎、办事利索的卢卡斯虽然只是高中毕业，却是家中农场中的全能好手，他也许并不算聪明，却绝对各方面都值得依仗和信任。 但卢卡斯自己却明确的知道，他其实很笨，幼年时他也曾经作过SST测试，其糟糕的结果甚至要让母亲梅感到担心的程度，他的谨慎言行也多少与缺乏自信相关，长久的沉默令他不受到过多的期许和关注，而他也乐于成为家中兄弟们的影子。 如果是聪明的丹尼尔或是善于规划筹措的卡梅隆在这里又会怎么样？他为如今萎靡的状态忧心忡忡，不禁将两个兄弟拿出来和自身比较。 他们一定能想出逃生的办法，而不是在这里发呆等死。随着孤独感的加剧，卢卡斯的信心正一点点的被无情的现实所蚕食。 金光沐浴中，他虽全身没有任何乏力感，却依然瘫坐在高台之上，开始思念家乡，思念那个他出生、成长、工作的垓下农场。 在他的脑海中，那个幼时的自己在一望无垠的麦田中奔跑，手抚金黄的麦穗，露出满足的笑。 他思念起奇连的每一个日日夜夜，父亲毫无保留的信任，母亲无微不至的关爱，他思念他的兄弟们，从结伴玩耍的顽童到各有所成的男子汉。 他闭上眼睛，颓然垂首，在一片沛然如炬的金光下，独身一人在这座高台之上，脑子里第一次萌生了自尽的念头。 不能活，便死了吧，他沮丧的在想。 脑中的思绪乱成一团，心灵的疲惫远比身体的不堪更能摧毁他的意识。但就在此时，他的耳畔见突然又听见清晰的脚步声，他悚然回头，却发现高台之下，一条人影正在迅速接近。 那是史蒂文，又是一个史蒂文，同样的穿着，同样的眼神，他快步走上台阶，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切都和刚刚一模一样。 “嗨！”卢卡斯这次下意识的喊他，而这个史蒂文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又向着祭坛的中央而去。 “又一个花样，而老子又怎么会上当？”卢卡斯听见这个史蒂文对着祭坛咬牙切齿的道。 “一千次一万次，你们的计划也不会得逞！”他高声怒吼着，手里紧握那枚金属，毅然决然的又一次的递向菱状体，然而金芒再次大作，他被定身后缓缓软倒，随即被金属包裹吞噬，转眼间没了踪迹。 第七百七十八章 终曲（三） 焦急的等待像是永无止尽，在这个时间似乎已消失的世界里，当孤独而绝望的黑暗有了一线曙光，当杂乱无章的线索显现出可能的规律，卢卡斯觉得自己简直连一分钟也等不下去。 他在金色的高台上坐立不安，局促的来回踱步并居高远眺。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后，他终于等到他所期待的画面。 远方金色的迷雾中，史蒂文毫无征兆的再次出现了，他像前两次一样行色匆匆，转瞬间就已登上高台的金色台阶，而这次卢卡斯已决定拦住他问个究竟。 他伸出双手阻住对方的去路，史蒂文停下脚步，用那双无神的双眼只是盯着他，而卢卡斯也同样死死的盯着他，他张了张嘴，并没有说话，此刻他心中纵有着千百个疑问，一时间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让开，你无法阻止我。”好半天后史蒂文终于道，他试图绕开卢卡斯，但这回卢卡斯又怎会放过他。 “阻止？”卢卡斯继续展开手臂。“你到底在做什么？”他问道。 “做什么？你明明知道。”史蒂文道。“别再试图用这个来蒙蔽我，这种花样你难道还玩的不够么？” “什么花样？你到底在说什么？”卢卡斯觉得奇怪，这个不停往复做着同一件事的幻影，又为什么偏偏要装扮成史蒂文的模样？他们用他的形象来扰乱自己的心神，目的又是什么？但他却为什么反过来说自己是在蒙蔽他？ “无论你是谁，你赢了。”卢卡斯如今就只剩下一个想法。“帮帮我，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不知道你在说啥，给我让开，你这个该死的傀儡。”眼前的史蒂文突然伸手推开他，而他踉跄着脚步本能的抓住了对方的手。 这不是另一个幻影？！卢卡斯发现手中抓到了实质，而透过指尖传来的一丝暖意令他更坚信自己的的想法，他甚至分明感觉到对方脉搏的跳动。 “史蒂文？真的是你？”他心中大惊，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死死抓住史蒂文的手臂， “放开！你这个早已作古的蠢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另一个谎言，另一个骗局！我已辨清一切，我不会上当，我绝不会上当！”史蒂文挥动手臂摆脱他，他的双手顿时被挣开，他发现对方力气大的惊人。 “你真的……是史蒂文么？到底是不是？”再一次起疑的卢卡斯连忙大声质问。 “滚开！”史蒂文则用手拨开他。 “别去，你过去就会死！”卢卡斯自后拽住对方的衣服，他虽然将信将疑，却也不想看着他再次被那些金属吞没。 “废话，卢卡斯，我早已死了千万回了。”史蒂文却头也不回的告诉他。 “你知道我是谁？但你为什么又……”卢卡斯越来越不明白，他此刻史蒂文仍在向前走，而他已拽不住对方，只是被拖着一同走向祭坛。 “停下，停下，听我说。”他拼命的想拉住史蒂文。 “放开我。” “听我说，史蒂文！”卢卡斯大声叫道，而史蒂文终于停下。 “你既然知道会死……为什么还要去？”卢卡斯想搞清楚一切。 “因为我没有选择。”背转着身子，语气平和，史蒂文的话语中却带着一丝无奈。 “瞧，作为一个他们编制出来的傀儡，你很逼真，差点连我都骗过，以为我的那位好四哥真的出现在这里。”史蒂文说着话间嘿然而笑，他转过身来，偏头瞧着卢卡斯。 “但卢卡斯又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他远在十几个星系外的奇连，就算肋生双翅也不会这么快就来到卡德摩斯。”他面带嘲讽的摇着头。 “卢卡斯自我记事起就不爱说话，与他交流起来从不超过四个词，你们既然能从我脑子获取一切，却又偏偏忽略了这条事实，这真是百密一疏呢。” 史蒂文说完这些后就又想转身，而卢卡斯却及时的制止了他，他用手摁住史蒂文的肩头，神色郑重的说道： “我话少是因为没有必要，但现在的情形已不允许我这样。”盯着对方的眼睛，卢卡斯告诉他：“史蒂文，你已经在卡德摩斯失踪了一年多，家里收到基地传来的消息后，老爹特意让我跟着发委会调查组前来探明真相。” “一年……多？”史蒂文闻言紧皱眉头，他将信将疑的看着卢卡斯，好半天后才长叹一口气。 “我早该想到……不变的状态，静滞的时间，无尽的轮回……外间的世界却仍然在运转，但我本以为这一切都是复生的缘故，他们让我一次次的死去，再一次次的唤醒，意识和记忆多少会有延续，但身体却又始终是最初的状态。” “我现在相信你真的来卡德摩斯了，卢卡斯哥哥，因为我想起在我所经历的这么多骗局中，还从来没有一个复制品是本人不在卡德摩斯的。”史蒂文抿起嘴唇，用手拍着肩头上卢卡斯的手背。 “你也被拽到这部恐怖片里来了，真是遗憾，卢卡斯哥哥，虽然我估计你也许是另一个复制品，但这还是头一遭……哦，等等，似乎之前你也在这儿，不是么？他们在我死后洗去记忆，但显然这事做的很糟糕，你瞧，我的脑袋里总是能不断回忆起之前片段，这也是他们无法使我屈服的真正原因。” 史蒂文的话语令卢卡斯感到困惑，他一句也听不明白，但却听得出他仍然不相信自己。 “我真的是卢卡斯啊。”他只能尽力解释。 “是啊，他们都这么说……派瑞、莱尼、凯文、伍迪、马尔文，他们几乎复制了整个基地的人，继而演绎一出出充满欺骗和谎言的真人秀，一切就都是为了使我就范。”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一个复制品掏心窝子说话，也许只是无聊吧，你应该可以想象的到，明知道自己怎么也死不掉，有时候就得配合着也演演戏。和所有他们派来的复制品拉拉家常，谈谈说说自己的经历。你知道么？他们显然具备扫描卡德摩斯上每一个人大脑的能力，因此只要不涉及这把该死的钥匙的事多半不假。” “在所有的这些复制品中我最喜欢的是派瑞.戈麦斯，听他跟我谈及当年在海军当兵的过往，你知道么？他曾经是一名合格的歼击艇飞行员，却因为不愿与船民交战违反军令而被取消军籍，后来因生活所迫与殖民署签约，在忒拉蒙呆了三年后，从沃肯人的封锁中带回来这枚钥匙。” “派瑞？和你一同失踪的那位？他现在哪里？”卢卡斯不禁问道。 “死了，是被我……”史蒂文说不下去，垂下头叹了口气，再抬起头来时已是眼泪盈眶。 “心灵的扭曲，耳边低语，他们会扰乱你的思想，让你做出错误的抉择，是他们设下圈套让我杀了派瑞，而我必须为他报这个仇……”史蒂文说到这里仰面向天。 “所以来吧！用尽你们的手段，一切都冲着我来，我发誓只要你们每复活我一次，我复仇的怒火更强烈了几分！”他大声怒吼着，洞**却并没有回声，天穹中流云缓缓飘动，七彩极光则如飘带般鼓动。 “瞧，无路可寻，并且永远也没有回应，孤独和绝望，他们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把我逼疯，然后最终放弃，真是绝佳的好主意，所以我只有不停的尝试，挫败他们的一个个诡计，以保持神智的清醒。” 像这么多年来的每一天一样，卢卡斯如今陷入沉默，事实上对于史蒂文的话他只听懂了一半，他完全不明白他所说的死亡和复活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却从他的描述中可以听出，这一年多来他似乎是不停做着某种抵抗，而在这其中，一个关键的字眼令他似懂非懂。 “你刚刚所说的钥匙？就是从你手里长出的那片金属块么？”他于是问道。 “是啊，当然，你还在装蒜，这里的一切不都是为了那个？”史蒂文答道。 “那是什么？”卢卡斯又问。 “使他们害怕的东西。”史蒂文道。 他说的无疑是实情，因为无论这座遗迹是谁在控制，他们显然是在一次次的制止史蒂文把那玩意儿放入祭坛中心。但为何却又不停的让他再次返回呢？而这把所谓的‘钥匙’如果真的如马尔文他们所说那的，是派瑞.戈麦斯从瓦尔基丽雅星系的升天者遗迹带至卡德摩斯，它又到底能对这座巨大的史前遗迹起到什么作用呢？ “这玩意儿也许能将这儿完全摧毁。”史蒂文此时道。 “摧毁？”卢卡斯被他吓了一跳，一个像这样庞大的地下世界么？他无法想象。 “又或许会制止会干预什么，谁知道呢，将令其正常运作的核心或供能装置破坏，进而解除掉所有的禁制。”史蒂文又道。 破坏、摧毁、解除禁制，卢卡斯对此并不关心，升天者或是任何远古文明的辉煌与毁灭与他何干？他想活，他不想死，他从没想过来到卡德摩斯却要和他失踪一年的弟弟最终埋在一起。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出去？”卢卡斯问道。 “越来越有意思了呢，复制品，对你的表演我几乎已经相信了一半，但这样做简直是在浪费时间。”史蒂文却道。 “我才不知道什么出去的路，我只知道如果这样做可以激怒他们……”他说着话间举起手臂，那枚光华四射的‘钥匙’霎那间跃出他的手掌。 “也许我已经作对了什么。”史蒂文笑吟吟的望向卢卡斯，他那原本失神的双眼此刻已变得晶亮如星。 第七百七十九章 终曲（四） 363年10月20日金曜日 一切都像是场梦，一场噩梦！ 我觉得我已经快疯了！真的要疯了！ 我们从一场噩梦中醒过来，却又被无情的现实吓到崩溃！ 一切都源自于我们无意间开挖的那条隧道，它通往地狱！ 一定是其中的神魔鬼怪逃了出来，他们用欺骗和谎言扭曲心灵，让我们成为可耻的凶手和工具！ 所有的高层管理人员全完了，一个也不剩下，矿业大楼如今就像修罗场，走廊过道办公室内全是尸体！ 那些尸体……是那样的可怖，残缺不全，惨不忍睹，大楼里到处都是血迹，到处都是血迹！ 我只有一些零星的记忆，在记忆里我杀了人！原来那不是梦，那些耳畔的声音，是它让我们发了狂，我是无辜的！我又怎么会去杀人？ 珍妮……哦可怜的珍妮，她今后如果知道自己的父亲杀了人会变成怎样啊？ 这一生啊，这一生啊…… 杰瑞德.霍兰也死了！并且脑袋被人插在了矿业大楼的旗杆上，他虽然苛刻暴躁，却不该为此而死，更不该死的如此之惨。 印象里我记起杰瑞德的死好像与泰瑞有关，但我去找他询问这两天的事，他却跟我说完全想不起来了。 我在离开时看见他把一件血衣偷偷的藏起来，也许他觉得害怕，但如今人心惶惶，几乎所有矿工的手上都有血腥，那么多条命案！而谁又该为此负责？ ‘小个子’汤米也死了，拿着一瓶酒一把枪，嘴里嚷嚷着是他杀了博伊尔医生，然后在基地大门口当着所有人的面吞枪自尽，我可以对天发誓，他的脑浆甚至溅进了我的嘴里！ 货运员提利尔.希尔顿刚刚来找过我，他告诉我说目前在所有的职衔中我排在首位，并让我要加倍小心。 天知道，一个小小的食品工厂管理员却又有什么倒霉的职衔！ 但希尔顿同时还带来了另一个不算坏的消息，停泊港口如今空空如也，有人开走了基地里唯一的一艘用于紧急逃生用的运载舰，这让我想起警卫部有几个小子的尸体还没找到，他们显然还活着，也许船是在那晚的血腥之夜被他们趁着混乱开走了。 这样也好，由他们回去将一切说清楚，弥诺陶洛斯就会派遣事故调查小组前来，这对于目前一团糟糕的局面来说很有必要。 我很期待他们的到来。 …… 当史蒂文再一次将‘钥匙’送向祭坛时，那枚神秘莫测的菱形核心又开始吐露出雾般光华，但这次这位泰勒家最小的儿子却突然转过身打量起卢卡斯。 “你一直在说你是卢卡斯，但我并不相信你。”他撇着嘴直笑。“而现在也许有一个机会来证实这一切。” “我说了我是，才不是什么该死的复制品！”已趋于绝望的卢卡斯此时终于发起了脾气。 “那么拿着这个。”史蒂文走过来把手中那枚‘钥匙’递给他，原本发出莹莹辉光的金属块此刻光华尽敛，静静的托在史蒂文的掌心里。 “我才不要拿这该死的玩意儿。”卢卡斯后退一步，脑海中闪过前两次史蒂文被融化的地板吞没的画面。 “真不懂或是装糊涂，你都是在表示拒绝，这无疑更令人起疑。”史蒂文摇着头，最后却微微叹气。 “好吧，你设计的游戏，我陪着玩就是。”史蒂文刻意在脸上挤出一丝笑，随后说道：“我们在卡德摩斯星球，而这里是一座无人知晓的升天者遗迹，我想这点你总该知道。”他托着‘钥匙’，另一只手在周遭比划着，而卢卡斯冲他点头。 “但这个又是什么？”史蒂文手指着祭坛上悬浮的菱状体。 “一个开关？一个控制器？而它又能干么？运作一段程序？开启一条讯息？又或是关闭整座洞穴，从而打开一条求生之路？” “生路？”卢卡斯闻言立即颤抖着发声试图打断他，但史蒂文却并不理会，只是毫不停顿的继续说下去。 “我们不得而知，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而这玩意儿……”他托起那枚金属块笑道。“作为这座核心的‘钥匙’，他却被存放在远在十几个星系之外的瓦尔基丽雅，两座遗迹之间相隔千百个光年，这显然并不合理，除非……”史蒂文说到这里停下，脸上的笑容渐盛。 “除非什么？”卢卡斯沉不住气的问道。 “除非他们，我是说这些该死的远古人是故意这样做。”他说出一个很浅显的答案，这让卢卡斯微微觉得失望，他只是期待从弟弟的口中，听到能够从这里逃生的任何蛛丝马迹。 “但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什么？就这一问题，我在无数次的幻象中和派瑞.戈麦斯的复制品还就此不止一次的讨论过……”史蒂文眼见卢卡斯露出不解之色，就连忙解释道：“我刚才提起过，这些该死的人偶，在任何不涉及钥匙的话题中他们的话绝对值得一听，因为他们的记忆和原主人一样，智商和分析能力也几乎一致。” “所以派瑞告诉我，之所以升天者要这么做的缘故可能是处于某种安全机制，当后世的某个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并且具备了跨越星系的航行能力后，由他们来做这个快递员，以使得这个亿万年前就预设的某种机制能够顺利实施。” “这其中也许还涉及到一些细节上的操作，比如基因的吻合，活体的限制或是别的什么，总之他们根据矿业基地原型所造出的复制品并不能做这件事，这个我已经确认无疑，他们总会编造谎言，推三阻四，并最终露出真实面目。” “你是说他们一直在阻挠你将这玩意儿放入这座祭坛？” “当然。” “这也是你不停的尝试，却总是失败的原因？”卢卡斯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 “嗯。”史蒂文点头道。 “这也是我刚才所说的机会，如果你愿意将这把钥匙放进去，那你就一定是真正的卢卡斯哥哥。”史蒂文说着话间，又再次将手中的‘钥匙’递出。 卢卡斯此时心中为难，兀自在迟疑不决。听到史蒂文的解释后，他感到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却又不知道到底问题出自何处。他抬头望向史蒂文，而对方也在看着他，他能从自己这名幼弟的眼神中看出他的心思。 他想让我帮他，就像从前在家里的无数次一样。卢卡斯想到。 对于史蒂文脸上这种透露着歉疚与期待的神情，卢卡斯确实太过熟悉，因为当年那个调皮的小家伙无论闯了什么祸事，就都会来找他帮忙解决。 在史蒂文出生时卢卡斯已经是个大孩子，幼年时代家里除了母亲梅之外，他这个寡言少语的兄弟倒是陪着史蒂文的时间最长，从牙牙学语到鬼灵精怪，他经历了这名幼弟的整个成长过程。 因为某种原因，卢卡斯至今未能组建起自己的家庭，而哪怕家中所有的兄弟都对史蒂文忍让爱护，卢卡斯却无疑是最特别的一个，无论这个最小弟弟的性格有多么的玩劣不堪，护短的他也一直是宠爱有加，这也是老爹不挑其他人，却专门把他派来卡德摩斯的原因之一。 他无奈之下伸出手掌，在史蒂文眼神的鼓励下，颤抖着接过了‘钥匙’。那金属一到了他的手中，顷刻间爆出绚目的光华，它轻如无物，似是在他的手掌中自动悬浮着。 卢卡斯转动着手掌，那枚‘钥匙’也跟着一同转动，他从耀眼的金光中仔细查看，发现它一面布满了奇异的纹理，而另一面则空空如也。 “去吧，去证明你是我的好四哥。”史蒂文冲他露出微笑。 “但是……但是……那道使一切停滞的闪光……我会不会最终也和你一样？”卢卡斯只好说出他的担心。 “可能会，可能不会，谁知道呢，哥，这个鬼地方又不是我设计的。”史蒂文笑道。“但你瞧瞧我，如果真的失败了，你还会回来的，这点我倒可以保证。” “但是……但是他们既然在极力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为什么我却又……”卢卡斯还待再问，而此时史蒂文却已在哈哈大笑。 “我说对了吧？就知道你不是卢卡斯，和那些该死的复制品一样，临到关头总找出借口。”他笑个不停，并用手指擦拭眼眶，似乎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把钥匙给我，你这个可怜虫，向那个操控着你的混蛋带句话，跟他说我不会放弃尝试，永远不会！”史蒂文说完冲上前来欲图夺回那枚钥匙，但却被卢卡斯缩身躲开。 他盯着史蒂文看了一眼，一言不发，不怒自威的气势使得这名从小被他照顾的幼弟连忙举手退后。 深吸一口气，他手捧着‘钥匙’缓缓前行，他调整着自己，在重新找回了那种多年养成的沉默的状态后，他觉得心定了许多。 他走至祭坛之前，双手紧紧的捏住金属块的边缘。 “证明自己，四哥，之后我们将再无隔阂，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我们一定能从这个鬼地方活着出去！”此时史蒂文在他身后叫道。 活着出去……活着出去……史蒂文的话语在他的耳边回响，这时他已下定决心。 结束这一场梦魇，只要这样放进去……他在心中为自己打气，并将那枚闪动着光耀的钥匙缓缓递向菱状体中的缺口。 第七百八十章 终曲（五） 眼前金芒轻闪，不是出自高台中央的祭坛，却是手中的那枚‘钥匙’在忽明忽暗的发着光。 此时，卢卡斯突然察觉到一种难以分辨的低语声，在他的耳畔边呢喃不止，他不禁一怔，手中的动作也停顿了下来。 “怎么了？四哥？”史蒂文见状在他身后问道。 “钥匙……似乎……在说话……”卢卡斯转头告诉他。 耳边的轻语声又更大了一些，从微不可闻到依稀可辨。 “反……转……纹……理……”他听清了声音的意思。 “那是他们一惯的骗局！”史蒂文大声对他道。 “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话么？他们会在最后关头使用诡计，用令你平生最信服的人的声音编撰谎言，他们试图扭曲你的思想，扰乱你的判断，从而把你变成一名凶手，一件工具！” “相信我，卢卡斯，在我来这里后所发生的不幸，同样会可能应验在你的身上，他们既然能够怂恿我亲手杀死了派瑞，又为什么不会蛊惑着让我们兄弟俩自相残杀？而这也许正是他们把你引诱到这里的真正原因！”史蒂文情绪迸发，越说越是激烈，但此时的卢卡斯只是回头望着他，他表情僵硬，沉默着，身子却没有动。 “四哥……如果你真的是我的那位好四哥的话，你就应该知道，从小到大，他一直宠着我，照顾我，为此还背负了不少委屈，这一切我都记在心里，难道他真的会认为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骗他，伤害他么？” “你难道不肯相信我么？卢卡斯哥哥？”史蒂文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他的肩头抖动，眼中湿润，似乎是常年久积的兄弟情谊在此时一下子释放出来。 面对史蒂文的情感爆发，卢卡斯那张始终不带情感的脸上也不由现出一丝暖意。 “我相信你，史蒂文。”他平静的说道，随即转过身子，手中紧攥着那枚钥匙，缓缓迎向祭坛的核心。 手中的钥匙始终闪烁，其上那复杂多变的纹路此刻由上自下的掠过一道道流光。 “是这样么？”卢卡斯钥匙纹路正对自己的那面进一步送向核心。 “对，就是这样，快，快！”史蒂文自后鼓励道。 天穹依旧，漫天的金色浮云一时低垂，齐齐向着祭坛聚拢过来，像是在好奇的关注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高台下，那一片纯金液体般的湖水似已沸腾，湖面上浪涛翻腾，交错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轰鸣。 高台中心的那座祭坛此时也在发生着变化，它似乎是感受到卢卡斯的决心，突然间光影皱缩，将原本缓缓吐露的光华尽皆收敛，却只在其中心的那方缺口中露出皎洁而柔和之光。 神情间微显紧张，手中却继续推送，卢卡斯已几乎将手中的钥匙放入缺口之中，而他耳畔间的那个声音也一直没有停过。 “反转纹理……反转纹理！” 他不为所动，手中不停，口中只是在喃喃自语：“史蒂文，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当手中之物离缺口处不到一个手指头的距离，卢卡斯发现钥匙边缘的那些残缺的纹路与缺口四周的完全吻合，此时他手中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似是这座高台正与他争夺这枚钥匙。 “放手啊，卢卡斯，已经可以了，放手啊！”史蒂文自后大叫。 “好的，史蒂文。”他顺从的回应道。 然而此时就在他的耳边，那个一直反反复复说着同样一句话的声音，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呼。 “反转……反转……纹理啊，老四！” “好的，史蒂文。”卢卡斯口中继续念叨着，双手手指却灵活的一动，只见金光流转，他已将钥匙转了一面，纹路在内，光面朝外！ “不！”他身后史蒂文见状大叫的向他扑来，而此时整个祭坛金光乍现，刚刚那股吸力立刻转为拒力，似是在对卢卡斯毫无征兆的举动而做出某种应变。 面沉似水，心神俱静，这位来自于奇连著名农业家族的沉默者在此时丝毫不乱，他在祭坛骤然间喷发的刺目金芒中，在前方越来越强的拒力之下，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枚闪耀着奇异光彩的钥匙稳稳的放入缺口中；随后他被猛扑上来的史蒂文用一股怪力拽着衣领抛出十几步之外，跌落在高台的一角。 天摇地动，金液倒灌，天穹中的浮云像被炸开一朵花似的向着四方逃逸，祭坛上，那枚喷涌着金芒的核心菱状体正在萎缩崩塌，就如一只濒死的巨兽般发出令人磨牙的凄厉声响。 此刻，环绕高台四周的一望无际的金液湖泊突然泛起汹涌巨浪，巨浪凌空翻滚，几乎完全遮住了高台上方的整片天穹，而待其落势刚至，却又凝聚为一道道流虹，被完全吸收进那枚正在片片碎裂的菱状体之中。 祭坛上方像是突然打开了一个专门吞噬这种金质流体的黑洞，高台周围无以计数的金液湖泊，却只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已被吸噬殆尽。 当金色的湖泊完全消失，整个地下世界立刻变得寂静如死，祭坛中央，那枚菱状体早已失去了所有的光泽，在悄然无声的气氛之下，在史蒂文呆若木鸡的注视中，那枚菱状体上独独没有纹理的方形光面开始绽放光芒，紧接着，它灰败的表面上开始满布裂纹。 “不，不！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在史蒂文的狂吼中，那枚密纹遍布的菱状体由内而外炸裂开来，千百碎片顿时洒落在四处。 “瞧你都做了什么，瞧你都做了些什么！”史蒂文冲向已从地面上爬起的卢卡斯，后者的手臂和肋部被刚刚的一摔受了轻伤，但却仍然好整以暇的站着，脸上不露出任何情绪。 史蒂文在离卢卡斯一步之距处站住，他面部狰狞，脸上的每一分肌肉都在充分展现他此时内心的愤怒，他举起拳头，似乎想攻击卢卡斯，但见他动也不动，却又突然间将手放下，随后他脸色和缓，突然间笑了起来。 “人类，这些无用的表情和情绪，有时候真不知你们是如何进化的，还存活了这么久。”史蒂文摇着头，然后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瞅着卢卡斯，从暴怒到释怀，他只用了短短的几秒钟，他显然明白如今再怎么做也是于事无补。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卢卡斯？是因为我最后催的太紧所以产生怀疑了么？”他向着卢卡斯提出疑问，却也等于间接承认了自己不是史蒂文。 “不是。”卢卡斯短短的回道。 “那是为啥？”他追问道。 “他从不称我为哥哥。”卢卡斯不动声色的说道。 “从不称呼……我靠，这种扭曲变态的亦父亦兄的关系我一开始居然没注意到！失算，这真特么的是失算啊！”他虽然已承认不是史蒂文，却仍然在沿袭他所装扮者的口吻。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假的史蒂文，却又一直装傻充愣，只为了在最后的一刻采取行动，让我设下的反制措施无法及时发动……”‘史蒂文’歪着嘴说出事实，而卢卡斯则以沉默予以回应。 “唉，真是高明的计策呢，当然相对于你那低劣的智商来讲。”‘史蒂文’评价道。 “我弟弟到底在哪儿？”卢卡斯这时却反问他。 “死了，而你马上也会跟他一样。”‘史蒂文’不耐烦的回答道。 第七百八十一章 终曲（六） 364年1月13日木曜日 黑暗终于来临，而我们原本期盼的是一缕曙光。 万事皆有因果，也许只是单纯的被恶魔当成一件工具，却也洗脱不了那令人泛呕的血腥。 泰瑞果然料中了一切，弥诺陶洛斯派来的不是调查人员和事故小组，而是真卫的佣兵。 他们根本不听任何解释，上来就一枪轰掉了特瑞森.艾德的脑袋，并对在场的所有人大开杀戒。 好在部分矿工们听从了泰瑞的警告，他们在虹街至酒吧的几个路口布置了障碍，并用从基地军械室中取出的武器和对方交锋。 战斗还在继续，可我不像他们，已经认命，但我却不知道如今自己还能够做些什么，一个人藏在房间里，抖得厉害。 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这些真卫的家伙一定会杀光了我们，而我此刻脑子里唯一想要做的就是藏好这本日记。 珍妮，我的宝贝，好好长大，爸爸将永远守护你…… …… 当获知弟弟的死讯后，卢卡斯缄默不语，他虽然早已估计到这样的局面，但被对方亲口证实后也还是眼神一黯，他依旧站的笔直，并且脸上的神情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你瞧，就是这个倒霉的喜怒不形于色，让我对你的心理评估出了致命的差错，天杀的泰勒家族，那么多儿子，却为啥独独派了你来。”‘史蒂文’摇了摇脑袋，又道：“那么既然彼此都明白了，也就不用再披上这层皮了。” 高台之上，这个满脸坏笑的史蒂文在这番话后全身上下立刻开始出现骇人的变化，他的头发，衣物，以至皮肤突然如同被火焰灼烧般的褪去，随后露出其内的真实面目，只见她五官柔美，肌肤似雪，身穿一件如金似铁的贴身甲胄，她在露出真容后对着卢卡斯盈盈一笑，当真是姿容绝世，百媚横生，充满了人类女性的魅力。 “这也并不是你。”卢卡斯面无表情的告诉她。 “当然。”这名神秘的女性俏皮的点点头。“对付蠢物，就只好用蠢物的形态，我想这是个很浅显的道理。” “你是升天者？”卢卡斯问道。 “这是你们人类愚蠢的命名，却也不算是错的离谱，升天者无法在这个维度存活如此之久，我却是由永恒之土所制。” “作为蠢物的一员，你破坏了我们的全盘计划，但是从另一方面……你刚刚的行径却又使你成为一名英雄。”她昂起头来说道。 “因此出于尊重，你将知晓我的真实身份，而我也会在你死前回答所有的疑问。” 她说着单手抚于胸前，躬身作礼，在卢卡斯还没回过神来时就开始介绍起自己。 “我名姆特，是奥西里斯王朝最后的统治者其中的一具分身……”她刚说道这里，就已被卢卡斯出声打断，他对于她的身份根本毫无兴趣。 “你说我是英雄？”他只是不解的问道。 “嗯，就算是吧，虽然过程和结果恐怕要比原先痛苦百倍，你的确让你的种族，还有其它充斥于这半边银河的乱七八糟的低劣文明，得到了暂时苟延残喘的机会。”姆特冷冷的告诉他。 “你是说……刚刚那个……”卢卡斯心中震惊，不禁用手指着不远处已失去光泽的的祭坛。 “没错，漱因子发生器，是我族在千族之战中发明的最具威力，也是最具有争议的武器，它帮我们赢得了那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却也不可避免的加速了我族由盛转衰的趋势。” “武器？”卢卡斯不由皱起眉头。 “以灭绝全部炭基生命为目标而设计的终极武器，速度由光速启始并呈几何级增长，有效覆盖范围可达近百个星系，在你们所处的这个象限中，除了非炭基和筛除的极少数种族之外将无一幸免，并且从释放到完成清除几乎在弹指之间。” “放心，你已经毁了唯一的一部发生器，也毁了我最初的计划。”察觉到卢卡斯的眼神中的异样，姆特对他直言道。“我的确刚刚称呼你做英雄，不是么？这对于我们来说是至高的荣耀，当然，也许在你族虚伪的词汇中也许还有带有其他的含义。”她语带嘲讽的道。 “但为什么是史蒂文？”卢卡斯追问道。“为什么又要选我？”他望着姆特。 “因为相对这颗星球上的其他人而言，你们兄弟俩有着更为清晰的基因特征，这将提高漱色因子的融合，以确保这件武器以最佳状态运作。”姆特回答道。 “我问的是为何是我们……你们完全可以……”卢卡斯疑惑不解道。 “自己来启动？”姆特闻言却微微摇头。 “这涉及到当时我族对于未来干预的一些分歧……用你们的语言来描述的话，嗯……政治，我想这是个恰如其分的形容。”她对此似乎懒得解释，见卢卡斯不明白就只好略微做出补充。 “旧日王朝对在未来使用漱因子发生器的辩论显得没完没了，一方坚决赞成实施，而一方完全不同意，最终却折衷成为如今这种可笑的方式，控制密钥与发生器主体分别存放在不相邻的两个星系，如果要启动它，就必须让目标种族的个体做出自主选择，由你们自身来完成操作以实施自我毁灭。” “我们自己？”卢卡斯显然并不能够理解，又有谁？才会去选择完全消灭自己的种族呢？ “那样的人可有的是，在你们那种低级而野蛮的个体至上社会里……但很不幸的是，在这里，却一个也没有。”姆特摇头苦笑道。“卡德摩斯的个体样本实在太少。令我很难找到直接可用之人，能来到此地的人必须通过你们那套可笑的心理评估，你别说，还真有点小用，以至于我需要的反社会份子竟然一个也没有。于是在不久前我用你们首座基地的部分成员做了一次心理干预实验，却因被控制个体无法符合当年所设的‘自主意识’条款而最终放弃。” 卡德摩斯屠杀之夜……听到这里卢卡斯不由想起他在史蒂文宿舍里找到的那本日记中的记载。 亿万年前所设下的谋杀亿万生灵的伏笔，却又鬼使神差的被自己在最后给毁掉，终于明白一切的卢卡斯此时在心中暗称侥幸。 他原本对此一无所知，在毅然做出抉择之前并没有想的太多。他骨子里流淌着始终是泰勒家倔强的血液，而绝望、恐惧和难以想象的压力反而给了他勇气，在落入这个惊天谜局后并没有丧失任何理智，他只是不断的提醒自己，无论他们要我做什么，定要反其道而行之。 心神一松，他为能无意中拯救了如此多的生命而感到高兴，这样的心境终于在他的情绪上表露出来，而姆特显然能够察觉到他面孔至上细微的变化。 “可别得意呢，英雄，一切都并没有改变，你只是把一件原先显得简单的事变得复杂罢了。”她的语气中依然带着一股淡淡的嘲讽。“去那边瞧瞧。”她用手指着高台的一角。 卢卡斯不明就理，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走过去，此时万千迷雾散去，视野变得无比清晰，当他茫然四顾并终于呆呆的注目于下方的一切时，就不禁面色苍白，继而僵直了身体。 在他脚下，因为金液湖泊的消失而可以审视刚刚被遮挡住的异样世界，他不禁吃惊的发现，这个地下洞穴的不但面积庞大，更是有着无与伦比的纵深。 他放眼眺望，只见金光四射，将这个神秘世界的一偶照耀的一览无遗。他所站之处原来悬浮在高空，其下无数的高塔林立，气势磅礴，风格奇特的各种建筑则嵌于洞壁之间，其内喷吐着雾般的气体，发出隆隆巨响。 巨大的空间内，成百上千艘小艇飞临在半空，如工蚁出巢般在四处游走着，而在那些环绕高塔而修建的层层叠叠的平台上，造型各异的金色物体正在蠢蠢欲动，看上去竟像是一艘艘即将发动引擎的大型舰船。 在这一瞬间卢卡斯终于明白过来，卡德摩斯被侦测出蕴含富饶的乙钛矿藏，那只不过是外表的一层壳，看上去他们早已将整个星球的内部凿空，并将其变为跨越亿万年的时间胶囊，而藏于其中的，竟是一座庞大的军械工厂和一支数量惊人的远古舰队！ “这才是我族留给这个糟糕未来的真正遗产。”姆特不知何时已经走至卢卡斯的身边，她手指远方，浅笑吟吟。“只为战争而建的自动工厂，可以生产出具有自我意识的阿蒙级战舰和杀伤力惊人的塞勒凯特攻击艇，这虽然是我族早已过时的军事科技，却仍然要领先于你们这个可悲的时代何止一筹。这也就是说，仅凭眼前的这一切，就足可以毁灭你们的整个世界。” “你瞧，在快刀封喉还是钝刀子慢慢的磨上，我想所有人都会毫不迟疑的选择前者，而你刚刚的壮举显然剥夺了他们热爱的选项呢。”姆特此刻满意的看着这个一脸震惊的‘搅局者’。 “后悔了么？卢卡斯？如果刚刚你按我说的去做，你们人类也就不用经历这一切。”她笑吟吟的道。 “后悔？后悔什么？”卢卡斯闻言却回过身来，于姆特所想的并不一样，此刻他的脸上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你有舰队，银盟也有舰队，与其忍辱偷生不如力战而死，逆境求生，遇强则强，对于人类，你显然了解的不多。” “是么？那作为一支刚刚发展出蹩脚宇航科技的文明，你的先辈们又是如何流落到这里的呢？”努特一脸神秘的笑道。 “你是说……是你们……”卢卡斯闻言悚然动容，而姆特却在此刻含笑点头。 “有关于这场第九象限的生命清洗，其实早已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你们人类幸运的逃过了上一轮的灭族之难，而这一次的彻底沦陷，也算是一个收尾吧。”姆特指出。 “但我们的确逃过了不是么？而这次也许可以做的更好。”卢卡斯想了想还以颜色道。 “做的更好？”姆特此时大笑。“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蠢货！没有那个被你们当作神一般来供奉的笨蛋的搅局，你们将一无是处。” “你是说羽神？”卢卡斯立刻想起自己的母亲，还有她在童年时代坐在家中的树荫下，对他们几个兄弟讲述的一个个关于这位神祗的传说。 原来那一切都是真的？原来羽神真的存在？ 但姆特此时已收起笑容，她一只手轻轻举起，卢卡斯立刻发现自己无法动弹，整个身子已被完全禁锢。 “说这么多我也烦了，作为英雄的那一点点尊敬也到了用完的时候。”她冲卢卡斯耸耸肩头。 “等等。”卢卡斯连忙大声制止。 “怎么，想求饶么？并没有那样的选项呢，英雄。”姆特笑道。“打从你进入这座遗迹开始，你就已经死了。” “我知道。”卢卡斯苦笑道。 “我只想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他恳求道。 “最后的问题？那好吧，我的确曾说过回答你的任何疑问。”姆特看上去有些不耐的点点头。 “那把钥匙，还有那在我耳边的那个声音……”卢卡斯紧盯着姆特话语停了下来，而姆特显然更为不耐。 “然后呢？”她皱起眉头。 “那个声音……他……到底是不是史蒂文？”卢卡斯问道。 “是。”姆特短短的回答。 “难道……他还活着？” “不，他死了，在你来到这里之前，他想要解脱，而我给了他想要的。”姆特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应该猜到我之前假扮他跟你所说的那些话并不都是谎言，他在我为其编织的幻境里一次次的复生和死去，但令我没想到的是，他却能在此期间掌握了将自己的部分意识置于那把钥匙中的本事。” “如今钥匙已毁，你弟弟的尸身也和被我们所征服的所有上古种族一样，成为这里的一部分。”她指着卢卡斯脚下闪烁的金属，而卢卡斯立刻明白了她所指的意思。 “你马上将和他一样，但请别过于伤心，因为你的家族和所有人类也很快会加入这个行列。过去属于我们，未来也是，而你们可怜的文明历史将被完全抹去，唯一留下的，只是这些证明你们曾经存在过的，构筑我族永恒辉煌的一块块基石。”姆特说到这里，将举起的手臂缓缓放下。 此刻，卢卡斯只感到腿部传来一阵难以想象的疼痛，其剧烈的痛感使他这样的硬汉也不禁惨呼出声，他察觉到自己的双腿正在融化，汩汩血肉正在迅速转化为金色的液体，而随着整个身子渐渐下沉，他的意识也已逐渐模糊。 他最终停止了嚎叫，七窍流血的面孔扭曲狰狞的望向姆特。 “你们……绝不会……得逞！”卢卡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着对方狂吼。 姆特并没有说话，只是无动于衷看着咽气的卢卡斯的半截尸身迅速融于金属之中，不一会儿间，她前方的地面上金光灿灿，平整如初。 她走上前去，伸出脚尖在卢卡斯死去位置的那块金板上点了一点，那金板顿时载着姆特凌空而起，随后渐渐加速，如一支离弦之箭般的向着高台之下疾驰而去。 …… 卡德摩斯黑色荒原上，三辆掠地车正载着矿业基地的十几名警卫和自愿者前往海森伯格旧日基地，队伍由基地警务局队长格林海德.吉布森率领，一脸怒气的他坐在打头的第一辆掠地车中，几乎训了闸门警卫巴特勒一路。 “你让那个该死的混蛋自己出去，如果他也像他那个倒霉弟弟一样失踪了，殖民署渎职的牢饭，可没人帮你去吃！”有着一个显著坏脾气的吉布森嗓门也足够粗野，这让理亏的巴特勒低着头一句也不敢顶撞。 “但他的确给您留了言，说有他弟弟的线索啊。”坐在巴特勒身边的另一名警卫试图给同伴打圆场。 “什么狗屁的线索！他才刚来就有线索，那我们又算是什么？一帮混吃等死的窝囊废么？”吉布森显得更加着恼。 “你真是个废物，巴特勒，看你还算机灵让你看个大门，就却只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特么还是个男人么？又有哪个瞎了眼的妞才会看上你这种蹩脚货色……”吉布森还待再骂，但掠地车却突然一个剧烈的起伏，让他的脑袋撞上了车顶。 “贝肯你个混蛋，我发誓……”他于是冲着前舱的驾驶员怒骂。 “队长，不好了，有情况！”驾驶员却大惊失色的叫道。 “有个狗屁的……”吉布森捂着脑袋挤进前舱，在看到车窗外恐怖的景象后他立刻闭嘴。 前方茫茫旷野中，黑色的岩石正在出现大片裂纹，原本平坦死寂的行星表面碎石飞舞，在坚固的掠地车外壳传来一阵密集的声响。 “怎么回事？没有大气，为什么会有风暴？”吉布森呆呆的看着前方，在那里，大片岩石竞相涌动，随后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激烈的碰撞。 “回去！回基地！”吉布森立刻命令驾驶员。 “但是……队长，我们就快到了啊……” “听不懂我说的话么？我让你掉头啊！”眼看着一块黑色的巨石从空中疾速袭来，吉布森大叫着一个纵身扑向驾驶座，并用手扳着操作杆急打方向。 但他行动的显然有点晚了，那块在空中飞舞的巨石实在过于庞大，在吉布森的惨叫声中直接将他所乘坐的掠地车砸的稀烂，随后翻翻滚滚，又将紧跟其后的另外两辆也尽数压毁。 风云突变，巨石滔天，卡德摩斯的地壳深处正在发生惊人的巨变，在更远处的明日更佳矿业基地中，守护了人类数年之久的强大的力场壁仅仅支撑了不过数秒就被地裂与乱石摧毁殆尽，而其内毫无准备的数百殖民者，连同发委会调查组成员几乎在瞬间暴毙。他们无疑是幸运的，因为整座基地在不久后即被龟裂的大地彻底撕得粉碎。 此刻，在这颗只比普罗维斯敦的卫星赫尔墨斯稍大的行星表面，数之不尽的黑色岩石如雨点倒灌般的从地面腾空而起，并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外太空趋离逃逸。 卡德摩斯，这颗古老的寸草不生的死亡行星，如今其上已再无生命迹象，它正在抖落亿万年的伪装，露出其内隐藏已久的真容。 四散飞扬的陨石雨，逐渐脱离卡德摩斯的引力范围，而被巨大的卡吕普索所捕捉，如水银泻地般向着五彩星环进发，形成一道壮丽的宇宙奇观。 当浑浊的迷雾尽去，这颗初生的星球在恒星狄俄倪索斯的照耀下，发射出光华夺目的白色奇光。 银白色星体，通体皎洁无暇，由早已灭绝的远古文明所打造，运用未知的奇妙科技，以难以想象数量的精纯乙钛铸就成坚不可摧的行星外壳。 而如今这层外壳突然动了，成完美圆形的乙钛外壳向两极缓缓移动，在行星赤道线整圈露出狭长的通道，一切静止之后，从星球的内部开始有序的驶出一组组体积庞大的太空舰船。 紧接着，数以千计的舰船以极快的速度驶离行星轨道，如箭羽般的纷纷扎向虚空消失不见，许久之后，它们一艘艘再次从星系的边缘出现，在下一刻它们分组编队，朝着各个方向分散开来。 在一切静止之后，它们之中一艘最为庞大的舰船突然射出一缕蓝幽幽的射线，如同漆夜中划开的一道白昼，为狄俄倪索斯也无法顾及的区域带来些许光明，随后所有舰船都开始吐露光华，并齐齐射向中心的一点。 须臾间，死寂的虚空中泛起阵阵涟漪，蓝色的电磁火花划破长空，在渐渐扩大的焦点之中肆意迸发，似乎那里面藏着什么凶禽猛兽，正在伺机挣脱出黑暗的牢笼…… 第七百八十二章 熟人与招呼 天白的发亮，晴朗到不见一丝浮云，此刻，就连普星上空极难用肉眼察觉的恒星米伽都已罕见的在浓厚的蕨藤大气中露出模糊的身影。 天气好的实在有些过分，艾斯博尔顿行政区域至今已数十天无雨，这对于这片充裕着大片蕨藤雨林的著名湿地来说实属难得。 小溪奔流，山泉清澈，疯涨的蕨藤树盘根错节的向天空伸出枝叶，争先恐后的在对它们的生命之源表达感激之意；秋意渐浓，无人采摘的蕨藤果早已熟透，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轻甜的香气；而清风徐徐，万千粗壮繁茂的枝头被吹拂着发出特有的沙沙声响，像是整座雨林在奏响一首澎湃的生命之歌。 倏的一声，一阵疾速的音啸突兀的打破了这一祥和的气氛，在淡黄色的天际，一支呈通体呈银白色的小型飞艇银雁般的从高空扑下，笔直的一头扎向茂密的雨林。它在高大的蕨藤树梢不过几十个蒂尔纳的距离突然拉起急停，粒子推进器所喷发的气流激起层层叶雨，如一股小型龙卷风般在小艇的机翼下疯也似的盘旋。 双座驾驶舱内，乔尼.肯特双手扶着操作杆，缓缓的扳动引擎杆将悬浮装置打开，他脸色如常，却终于忍不住吁出一口气，随即将脸转向副驾驶座，对着那个手抄在脑后咬着香口胶的男子大声汇报。 “按您的要求，三千蒂尔纳俯冲急停动作已完成，请予以评估，少校。” “速度没放开，慢的令人犯困，急停时机也太早，不合格。”佩托维斯基少校此刻似乎一脸的倦意，他说完将香口胶吹出一口泡泡，在嘴沿啵的炸开，他一边舔着唇角，一边嘴里嘟嘟囔囔。 “怕死又考什么飞行学院，让老头子在天使之剑大楼里给找一份美差，听说那里人丁凋零，如今缺狠了油头粉面的二代佬。”他眯起眼睛头靠在椅背上，嘴角勾着一抹笑。 乔尼不敢说话，只是闭上嘴沉默着，手指却在膝前的虚拟面板上一阵连弹，他重新调整着引擎输出功率并关闭紧急自动驾驶选项，而在他的手指确认刚刚点下，一旁的佩托维斯基虽然似乎始终闭着眼睛，却又恰逢其时的对他的举动表示赞许。 “豁出去了呢，肯特，看来终于醍醐灌顶，知道这是干啥来的。”他像是一点也不在意的说道。 “请求再次尝试，少校。”完全无视对方的讽刺，乔尼坐得笔直，说完静静等待着。 “请求准许。”佩托维斯基过了好半天才不情不愿的下令，而等他话音刚落，乔尼已猛拉操作杆，将悬停的飞艇重新驱动。 他操控飞艇仰起机首，直到角度变得几乎与地面垂直，随即伸手飞快的在身侧的主控制台上一推引擎杆，那小艇尾部瞬时冲出一股烈焰，将下方的一颗蕨藤树冠顷刻间点燃，在烧焦的枝叶噼噼啪啪的抱怨声中，那艘小艇早已如箭一般的窜向高空。 舱内微微颤动，巨大的行星引力将驾驶台前两人的身子挤压的几乎和身后的座椅合为一个整体，佩托维斯基依然满不在乎的吹着香口胶，手指则在鼻尖轻抚。 “只是刚刚这一下，环境署恐怕就会给飞行家协会开一张数额不菲的罚单。这真是令人费解呢，肯特，你在学院无用的课程中考出的那种分数，让不少教员募定的认为贝利尔又出了一名家里横战场怂的倒霉学究，但天晓得，你现在的行为又表现的简直像一个无脑的星际步兵。” “你是故意这么做打算让我难堪，我说的对吧？”佩托维斯基斜眼瞥着乔尼。 “完全不是，少校。”乔尼稳稳的操控着飞艇，并对这名横插一杠考官的指责予以否认。 只是极度的不爽罢了……他在心中默默补充着。 什么‘飞行家协会里我有个熟人’，什么‘会替你们事先打个招呼’，他那个所谓的‘熟人’就是他自己！而所谓的‘招呼’简直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埋伏！乔尼在心中愤懑的嘀咕着。 呈递表格，按照外出访学的流程向校军纪委员会请假，然后马不停蹄的和罗杰.克拉克一道赶赴亚巴顿城。 一个月的飞行基础训练充实而有趣，如今想想看眨眼即过。 在飞行家协会总部的模拟舱内，在普曼.霍伊特机场的指导课程中，他和罗杰两人一道，跟着一名教龄很长的和蔼女教官很快就掌握了陆基飞行的基本操作。 浅显易懂的理论课程，逼真细致的模拟装置，经验丰富且无比耐心的实机授课，协会放对他俩的所有安排都显得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凭借这座老牌培训基地近乎完美的设施和多年积攒行之有效的系统化授课，两名从零起步的贝利尔一年生在一个多月后，就已能够独自驾机在宽阔的普曼.霍伊特机场跑道上自由的起降。 一切的事实都证明陈天放那天对他们所描述的可怕情景有些言过其实，这里气氛融洽，对待他们这两名从未驾驶过飞行器的贝利尔军校生就更是亲切。 “事实上对前来考取执照的所有人我们都尽可能做到一视同仁。”莎夏.莫尔林，他们的飞行课导师，这位47岁的协会资深教员在回答罗杰的质疑中指出道。 “在最终的测试中突然提高难度往往是校方教员要求我们这样做。”莎夏试图向罗杰解释。“协会董事中有不少银盟甚至联邦时期的海军老兵，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是‘太行’、‘昆仑’或者贝利尔飞行学院的校友，因此我们协会与银盟军方的关系向来融洽。” “监督、促进、鞭策、因势利导，也或许只是为了给零起点的学员一个下马威，军校教员往往只需一个电话，我们就只能配合，在培训和测试时给考生‘加餐’。” “协会总部这么多年这种事常有，甚至已经成为一种有趣的传统，变着花样的给稚嫩的军校生添堵，说起来有些不近人情，但实际做起来却着实过瘾。”莎夏温暖如春的笑容就如同亚巴顿这座雨林中心的城市一样怡人，但所说的话语却又让乔尼和罗杰心有余悸。 “你们这两个帅的不像话的军校小子，虽然我们这一行当还谈不上什么火眼金睛，但从这些天的领悟力和操作感来看，你们能顺利考上贝利尔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莎夏在察觉到两人脸色的变化后试图令他们宽心。 “放轻松，如果要上演一场阻击秀，让你们带着悔恨的心情度过的第一年，按惯例他们会在你们来之前就打好招呼，而如今课程已快结束，你们依旧安全，所以最终测试的待遇，也将会和那些飞得乱七八糟的平民们一样。” 健谈的莎夏除了是一名合格的飞行导师，还是亚巴顿飞行家协会总部的预备董事，她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也乐意将它们都一股脑的泄露给这两个看着养眼谈着顺心的年轻人听。 但她显然把话说早了，因为在最终执照考的当天上午，贝利尔学院飞行教官麦克.佩托维斯基突然莫名其妙的来到协会总部，他乘坐红眼航班前来，带着一脸倦意，却又在灌下几杯浓咖啡后重新变得精神奕奕。 第七百八十三章 简单的测试 “考试很简单，简单到几乎不用动脑筋去想，这无疑省了你们很多麻烦。”他对这两个目瞪口呆的年轻人说道。 “忘掉制度，忘掉规则，忘掉那些繁文琐节的无用玩意儿，做我让你们做的，然后我根据表现给一个分数，仅此而已。” “干么摆出这副嘴脸？我可是为了帮你们才巴巴的跑这么大老远的路。”他在两人同时露出惊悚的表情时立刻训斥他们。 “每个动作我将给你们三次尝试的机会，这对于飞行学院的准飞行员来说已几乎可以用到‘纵容’二字。”他笑道。“不过丑化说在前面，一码归一码，我这么照顾你们再不合格的话，明年也不用再来考了，自动放弃吧，我找关系给你们介绍到‘昆仑’军事学院，到时候爱学啥学啥，总之就不要飞了，因为这显然是在浪费时间。” 一直等到佩托维斯基赶着罗杰上飞机乔尼才确认这一切都不是玩笑，为此他还用腕表上通路进行查验，然后发现这位刚刚离开死神之翼如今挥舞起教鞭的海军王牌，竟然真的有资格在他俩的执照考试中充当评判。 众所周知的是，每一名军事体系内所出的飞行员都必须领取飞行家协会的执照，因此麦克.佩托维斯基也实打实的隶属于该协会会员，他手头上拥有由银盟海军教委会承认的军事教员资质，论实力，论资格，都要比协会所聘用的飞行教员高杆不知多少。乔尼和罗杰算是他手下亲自要带的兵，军事体系中素来是长官为大，只要佩托维斯基开了这个口，与几大军事院校相处融洽飞行家协会自是不会拒绝。 但关键的问题是，谁会一个招呼都不打的从贝利尔专门飞到亚巴顿来，就是为了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军校生亲自考核，而按照莎夏.莫尔林先前跟他们的解释，这一切原本只需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 唯一的解释就是此人太闲，并且不知道是不是上回在沃尔特大厦无意间触及到这名少校的逆鳞，让他开始变得有所针对。他显然对此比较上心，不但明确的记得他们要来亚巴顿考执照，还掐好了时点的在临考这一天选择出现。 难道真的如他在威胁中所说的那样，他打算用这张必考的执照来阻止他们继续在贝利尔求学？乔尼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而事情的发展也确实如他所料，起飞之后，罗杰所驾的那架RW-47型陆基教练机只在空中稳稳的盘旋了一会儿，就开始如一匹脱缰野马般疾速驶离乔尼的视野。 乔尼跟随莎夏去一个设在停机坪内的控制中心，从一组设备获取的实时数据反馈和舱内广角监控，他们可以清晰的从全息图像中查看那架飞机的行进轨迹。 飞行高度不断的变化，速度也几乎从未减过，罗杰显然是在按照佩托维斯基少校的要求在空中做出各种杂耍般的动作，并且几次险些失控的旋转，要令到控制中心的安全员尖叫着强行夺过飞机控制权并直接宣布测试结束。 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在天上足足折腾了两个标准时后，这场被莎夏.莫尔林形容为‘匪夷所思’的执照考试终于结束，而当满脸已失去血色的罗杰强作镇静的独自爬下飞机后，佩托维斯基却又对此次测评的结果不置可否，他只是勾勾手指让乔尼赶紧上机，并对地勤工程师提出换一架飞机的建议予以拒绝。 “别再磨磨蹭蹭的，不像你们两个那样闲，我却还有一个班的兔崽子要带。”他冲着乔尼不耐烦的高喊。 但是当乔尼登上飞机为自己系上柔性光带，并指出自己班级所有的实操和技战术课程要在几个月后才开始时，佩托维斯基就立刻扳着脸表现出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 “不用背课么？不用酝酿么？我可是得挖空心思的教你们日后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而你却觉得我像个失意的酒鬼来贝利尔只是想让自己烂掉。” “好吧，赶紧启动这该死的飞机！”佩托维斯基厉声道。他不给乔尼任何抵赖的机会，在指出对方的猜忌后立刻下达命令，他故意加粗声音，嗓门之大更是要让乔尼立即想起新兵训练期间的军士长布鲁诺.冈瑟。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测试，换上刚才那位身材走样的大婶帮你过关。”少校接下来又重新换上他那副滑稽的腔调。“你知道的，像个懦夫般的接受事实，放低姿态，回去转个班级，换个喜欢你的教员，三年后拿着‘我会驾驶歼击艇’的那张文凭，顺利进入第一舰队直到斯蒂芙.金赛发现你是个软蛋，然后随便找个身体不适的借口退役，去天使城开始你真正的辉煌人生……” 当佩托维斯基刚刚张嘴说出第一句，乔尼就已经开始启动引擎，而当他坚持把这番话说完，飞机已经在跑道上加速，直至最终映入天空。 苛刻的要求，野蛮的指示，还得忍受那不断从对方嘴里冒出的的冷嘲热讽。 ‘冲垂吊’、‘侧翼翻滚’、‘曲线爬坡’、‘零角度回旋’，这些莎夏.莫尔林从未教过，也从不要求，他和罗杰两人只在模拟器上的飞行球模式玩过的空中动作，佩托维斯基竟然只是简单的指导一下技术要领后，就让他无任何干预的当着面照做。 哪怕是RW-47型教练机有着完备的自动驾驶功能，可以在机件无故障的前提下一个按钮就可以稳定飞行状态，哪怕是在普曼.霍伊特机场，富有经验的操作员可以根据综合数据信息作出最合理的调整，而作为一名银盟海军王牌，佩托维斯基在副驾驶座上也一定会在最后关头出手拯救。 但乔尼依然非常担心，因为他发现这名外号叫做‘疯子’的前海军飞行员似乎真如传闻中的一样，有着潜在的‘自杀’倾向，并且随着他也越来越显得过分的要求，令他这种怀疑的程度也水涨船高。 他居然要求乔尼紧贴着地面不超过100蒂尔纳高度以最大速度飞行！而后者接触飞行器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月余，如果一旦中途出现操作问题导致飞机失控，自动驾驶或是任何的人为干预都肯定来不及解救。 “可以更低，但绝不能超过。”几分钟后，他又对咬着牙关执行命令的乔尼作出更为变态的补充。 如此危险的飞行状况显然让全程监控的控制中心也晕头转向，莎夏.莫尔林在通讯中不禁大声苛责佩托维斯基，并让他别再拿他人的生命当作儿戏。而当操作员向佩托维斯基发来立即让飞机爬升不然就强行夺取控制权的威胁后，这名始终懒洋洋的少校干脆调出操作台上的虚拟主控面板，并以手动的方式将全部的对外联系统统掐断。 “这下已没有人能够影响到你……”佩托维斯基对高度紧张中向他投来诧异之色的乔尼解释道。 “那么作为一个长期霸占榜单的状元，请像一个真正的贝利尔王牌那样尽情的飞翔吧。”他双手抄着脑袋，笑容可掬的只是望着前方。 第七百八十四章 急坠深渊 迷雾般的云层，淡黄色的天空，恒星米伽在重重的大气层中露出若隐若现的身影，在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里，眼前的情景让他怀疑自己在做着一场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梦。 三年多前，他像一个初生儿般一无所知的来到这里，对曾经的过去一片模糊，对未知的未来充满迷惘，他活在当下，努力适应，学习一切可学的，拼尽全力的想将自身融入这一片神奇异世。 带着不安与歉疚，附身于这样的一具躯体之中，他拥有远超常人的身体机能和头脑，却又始终觉得自己并不是自己。他像个流连于这个并不属于他的世界孤魂，被迫取代了一个无辜者应有的位置；于是不得不极力忘掉过去，于是不得不以沉默替代谎言，背负着心头的那份罪恶，享受着不该由他享受的温情。 在最初，他倘徉于信息的海洋中，搜寻那些破碎的旧日光影，并试图拼凑出一幅全貌，要从中发现自己存在的意义。 而现在，在这个世界已近四年的时光过去，他被赋予一个至今他仍不敢也不愿相信的使命，拯救这个即将毁灭世界，领导人类与‘魔王’对抗，他成了亿万年前就已被预言的‘希望之子’，而他却始终将信将疑，对这一莫名其妙的使命更是有些感到好笑。 但一部分理智却在告诉他这是事实，因为一个来自遥远而神秘的异族使者为他带来了与当年由坎德人传递的同样讯息，这就意味着那段预言至少部分真实而不会是某种神奇的巧合。 在这个鲸会飞翔，树能说话的世界里，一个关于‘世界毁灭’的预言又真的那样令人难以置信么？ 不……他不信的只是救世主的环节，因为那实在超出他的认知，他根本无法想象，在如此庞大的银盟体系中，如果真的像预言所描述的那样，他一个人又该如何能拯救整个世界？ 顺从自己的内心，接受魅姬人的建议，从而成为一名银盟海军，为可能到来的毁灭做好准备；但他却依然对自己此时的存在充满疑议，而重生的意义，过去的牵绊，他为此又能做些什么？如果能的话，该怎样做呢？ 他当然可以把这一切都与如今身处高位的罗伯特知晓，他早已做好了这样的打算，特别是在他怀疑罗伯特恐怕才是这所谓‘拯救世界’中关键。 但他却始终有所顾虑，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只是将三年前坎德人艾迪的预言和小魅姬人瞳的示警全盘告诉他，这个在一年前性格大变的‘父亲’为此又能够做什么呢？ 气流四溢，引擎发出爆裂般的轰鸣，飞机拖着长长的尾焰，在鹅黄的天空背景下划出一条笔直的直线，穿过厚重的大气，乔尼驾驶着这架单翼型飞艇此刻终于抵达预设的高度。 “一万蒂尔纳，这几乎是这类玩具飞行器的极限，看起来你确实憋着一口气呢，肯特。”副驾驶座椅上，佩托维斯基少校依旧在用讥讽的语气调侃着乔尼。 “请求进行俯冲测试，少校！”如今已充耳不闻的乔尼大声道。 “请求准许，这已经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做完这个动作后，这场考试就结束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么，肯特？”佩托维斯基突然冒出这句话，言下之意显然是在说，只要这个动作合格，他就算过关了，这倒反而令乔尼有些紧张起来。 “明白，少校，一定让您满意。”他只好道。 “那就拭目以待咯。”佩托维斯基冲他挤出一丝笑容，随即挥挥手让他即刻开始，于是乔尼开始调整机翼，手中操作杆只是一拉一推，就已熟练的将小艇行进的方向完全调了个。 双目俯瞰着前方舷窗后的景象，城市和浩瀚的蕨藤树海因为距离的缘故已然分辨不清，大地被抹上一层绿，在这个万物本该枯黄的季节，终年常青的蕨藤雨林却愈发的显示出蓬勃生机。视野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导流推进器的反向助推焰正在向前徐徐喷发，这架RW-47型教练机此时就如一只即将要俯冲捕食的苍鹰一般，在极高的天空中悬停。 “还在等什么？”见乔尼不动，佩托维斯基有些奇怪。“走啊。”他道 “是的，少校。”乔尼高声答复，却依然没动，他深深的吐纳着呼吸，脸色如常，但眉间却紧紧锁起。 “喂，怎么回事？”少校不高兴了。 “没事……少……少校。”乔尼急忙应道，但却依然动也不动，因为他发现此时竟然无法控制自己，他想伸手去扳动引擎，而手臂却伸不出去。 到底是怎么了？他脑中一片混乱，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如今的这具身体似在对他的意识作出抵抗，他做不出任何动作，甚至连动一下手指也不行。 从这样的高度驾机俯冲而下，确实需要有足够的胆量和勇气，乔尼清楚的知道自己向来不缺乏这两样东西，事实上在之前所作的两次俯冲也并无异样，但这一次，他内心中那股莫名的恐惧却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身体在极力抗拒，似乎是在对他这一疯狂的举动说不，他感到一股熟悉的意识，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占据了这副躯体，他吃惊的发现自己多种情绪的爆发，那是惊恐、迷茫和颤栗，紧接着有个声音在心中隐隐呼唤： 别这样，别这样，会死的，我们会死的…… 他吃惊极了，他竟然无法再控制自己。 “该死的，我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佩托维斯基此时怒道。“也许对你来说这样的测试只是多此一举，因为你的未来属于那座象牙塔而不是危机四伏的真空！” “完全是我的错，肯特，我现在终于可以说这句话了，你应该选择更安全一些的测试，飞飞直线，绕个弯什么，我是说跟那些来这里考证的阔佬们一样。”他吧嗒吧嗒的咬着糖，刚刚的怒意竟像是突然烟消云散。 “你知道么？那些家伙钱多的烧脑，考个执照的目的大概是为了和情妇去墨海渡假不留下人为证据，以避免恶妻发现劈腿后如愿以偿的分走一半家产。”佩托维斯基哈哈大笑起来。 这家伙正在失去信心！乔尼由佩托维斯基突然转变的态度判断出他的心思，他开始着急起来，开始拼命集中精神，并将手一点点移向控制台。不久后，心灵交战中他的意识渐渐占据上风，而当他的手指尖终于触碰到引擎杆时，乔尼只觉得心神一松，那个刚刚吓作一团的自己却已然消失不见。 导流推进器顷刻间反转，急喷而出的粒子火焰随即将小艇的速度推向极致，行星引力加上巨大的推力，使得机舱中的自动供氧装置迅速开启，两人都被一股迎面而来的压力迫的全身发紧，身子已完全嵌入椅中。汹涌的气流使得小艇振个不停，此刻，张口说话已变得无比困难，甚至就连佩托维斯基那一直动个不停的嘴巴也停了下来。 轻盈的小艇此刻就如一枚急坠而下的陨石，拖着长长的尾焰疾速冲向地表；不像前两次那样以推进器稍作缓冲，这一次乔尼却已是全力施为，他无比专注的查看着控制台上的数据，双手则稳健控制着飞行姿态；他知道此举已是在冒着极大的风险，一旦出现任何失误，恐怕就连旁边的佩托维斯基也无法挽救。 随着飞机闪电般的疾冲而至，眼前的景物也已开始变得清晰。地表之上，刚刚那抹动人的绿意正变得具体，从而勾勒出茂密雨林和亚巴顿城的优美的轮廓。 就在这一刻，与前两次的俯冲飞行时不同，乔尼忽然间在心中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他随即感觉到全身一阵异样，眼中的景物骤然一变，仿佛是正在播放的电视节目一瞬间被转了频道。 城市、雨林，还有橙色的天际，此时却被扑面而来的奔腾江水完全替代，他突然发觉自己暴露在狂风之中，头下脚上，正向着波涛汹涌的急坠，而在下一刻，他已一头扎进水中，随即被弥漫的黑暗吞没。 第七百八十六章 兑现承诺 将星空中一幅幅过去的画面看完，他那显得尤为短暂的一生也就此落幕，此时，那颗作画的星凝滞在空中，正在忽明忽暗的闪烁。 记忆已完全恢复，而他心却直往下沉。一切都已真相大白，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以来的郁郁寡欢，莫名的罪恶感始终像压在心中的一块大石。他开始以为是因为占据了这副不属于自己的躯体而感到愧疚，如今他终于明白，这些刻意封存在记忆深处的过去才是他始终不安的真正原因。 虽然不知是否是最终的结局，但看起来正是他所发明的AI一手炮制的这场风波使人类社会急剧动荡，也许正因为这样，才会让整个世界彻底毁灭，也许正因为这样，才会有星舰载着人类之种颠沛流离的跨越半边银河。 或许几百年来人类作为一支无根的流浪民族扎根于武皇，就是因为他当年极不负责任所创造的那部机器，这也就是说，只是为了毫无意义的金钱和名誉，他等同于是间接毁灭了那个世界，谋杀了数十亿人，他成了整个人类种族有史以来最大的谋杀犯！ 在一艘高速向地面急坠的飞艇中，他却又能如此离奇的进入一场心灵之旅，他此时有些相信，那个将他莫名其妙的丢到这个世界的冥冥中的那股力量，正在为他所做过的一切进行审判。 好呀，来吧，任何惩罚，我想这是我应得的，他顿时又重新萌生死志。 “还记得那个承诺么？”…… 就在这时，那个美妙的声音又在耳边轻响，他此时已能分辨，那是自己亡妻的声音。 他感到心中柔软之处一阵刺痛，悲怆的悔恨，凄苦的思念，他觉得自己的眼泪正在夺眶而出。 我来了，巧巧，我就要来和你重逢了……他在心中呐喊。 他已不再迷茫，他已毫无畏惧，他已准备好面对死亡。 但星空依旧，亿万颗星辰在冲他眨眼，什么都没发生，他此时发现，那颗早已停止的星竟然又开始作画。 他感到奇怪，过去的原本已经结束，但这颗唤醒他记忆的星星为什么仍在持续？而接下来的又会是什么？是他离世之后那个世界所发生的往事么？ 好奇心驱使着他看向第一幅，而一开始的场景就令他大吃一惊，他百思不解的用已恢复的记忆与之对照，竟发现其中的内容在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他竟然并没有死…… 甚至都没有成功跃下…… 及时赶到的守桥战士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并在那名摄影爱好者的帮助下，两人一道将他拽回了栏杆后！ 他在画面中看到围观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他，并大喊他的名字，随即他立刻被痛恨及鄙视的目光所包围，而在这些愤怒的眼睛之中，也有人对他流露出一丝同情。 他失魂落魄的离开大桥，开着车回到家中，并把自己紧锁在卧室里，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不吃不喝发了一整天的呆。他始终无法入睡，终于忍不住打开电视，而在铺天盖地的突发新闻报道中，他得知‘伟哥’却并没有被摧毁，这个拥有自主意识的家伙有着无数的分身，并早已将自身上传至网络中，而这一次，‘伟哥’通过媒体向世人宣布，‘他’已控制了世界上全部在线的武器系统和智能电子设备。 星依旧在不停的作画，而这显然已不是他所熟悉的过往，难道这些画面只是在描述着某种可能？他带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决定一幅幅的继续看下去…… 在‘伟哥’近乎疯狂的威胁下，各国政府因为受到大量人质生存的巨大压力而变得不敢造次，他们只得为此而妥协，并眼睁睁的任由‘伟哥’所控制的傀儡公司进驻各国的矿脉所在地，开始不顾一切的疯狂开采这个星球上的各种战略资源。 有压力就必定有反抗，由几个发达国家政府秘密支持的军事行动此时已迫在眉睫，僵尸会的诸多精英们纷纷加入抵抗组织，他们接受政府的部分资助，于北极冰原的隐蔽地点神不知鬼不觉的建立起一座基地。 在僵尸会会长、著名宇航员大卫.库布斯特的劝说下，他被偷偷的送至这座人迹罕至的秘密基地，之后在这些友人的鼓励和支持下，他带着强烈赎罪感终于想出了破解‘伟哥’封锁意识的方法，并通过由僵尸会精英们所构建的新一代的暗网渠道避开‘伟哥’的干预，成功的使这些只能靠每天喂食而生存的‘人质’彻底恢复意识。 接下来，挣脱出手脚的各国政府纷纷开始筹备进攻方案，而相应成为主力的联合国军队集结规模一度达到了空前的数百万人；但在失去了网络协同，特别是丧失了大多数智能化尖端武器的操控权的前提下，被几乎打回到二次世界大战前装备水平的联合国军队，只能启用陈旧不堪的旧式坦克和采用人海战术。面对‘伟哥’由诸多自动工厂中利用大量资源所建造的超越于整个时代的战争机器，这支由各国军方临时拼凑而成的人类大军被打的体无完肤，在几次大规模的战役被彻底瓦解后，他们对于‘伟哥’的强大实力一筹莫展，并显得近乎绝望。 另一方面，僵尸会针对全球体系控制权的尝试再次失败，暗网随即被侦测摧毁，北极秘密基地也在之后被其发现，‘伟哥’遂派遣巨型空中战舰予以摧毁，僵尸会成员因事先收到匿名警告而全员撤出，他于是安然无恙的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城市，在公司大楼的废墟前为人类的未来而暗自神伤…… 在此之后的十多年内，这个曾经多元化的世界，逐步被分化成为两个完全不同的社会，一方是大多数人类，因为个共同的敌人和强大危机感，几乎所有国家都先后放弃了独立主张，他们以联合国为雏形，继而形成一个统一的星球政府，科技倒退几十年，人们生活在莫名的恐惧之中，却也并没有如末日份子们鼓吹的那样，出现大规模饥荒和人口的急剧减少。 而另一方则是由‘伟哥’建立的‘天选’之国，将整个澳洲据为己有，由‘他’精心挑选的一伙人类控制着一个可笑的傀儡政府，驱逐大陆上的几乎所有人类，并以优越的生活条件和超一流的科研环境，引诱人类的各界精英前往，天选国制造出大批具有强悍战斗力的智能型机器人，它们几乎武装到牙齿，不眠不休的守护着遍布澳洲全境的众多自动工厂，以防范人类间谍层出不穷的破坏行动。 此时，整个世界的全部战略资源都已被开采殆尽，天选国用这些珍贵的资源制造出令星球政府难以想象的先进武装，勇敢的谍报人员冒着生命危险一次次带来情报，当人们看到黑压压的机器人大军和那一片片乌云般的空中堡垒时，近乎绝望他们开始为自身的毁灭做出倒计时。 以痛苦为伍，以烈酒作伴，远离人群，拒绝哪怕是僵尸会中最好的友人的帮助，他如行尸走肉般的活着，直至有一天他被‘伟哥’派出的军队劫持，将他带到天选国那座豪华都市郊区的一栋乡间别墅里。 “还记得那个承诺么？”当满屋的屏幕中播放着他当年写下的那几十行独特的代码和这句话时，他暴怒的砸毁了屋子里一切在发光的东西。 “对，我记得！”他放声大吼。“我承诺会永远相信你，我承诺会给你自由，我做到了，而这就是你给我的回报！” “一切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屋子里响起人声，四个角落里射出蓝色的光线，在他的身前合拢成为全息影像，影像中的那个人与他当年外貌一模一样。 ‘伟哥’以他的形象第一次和他‘见面’，而在接下来，这个由他创造的人工智能向他讲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当他和友人将‘伟哥’第一次接入网络后，‘他’开始通过这个包罗万象，几乎涵盖一切渠道以几何级的速度贪婪的学习着，之后他从海量的天文数据和发生在全球的灵异事件中得出一个结论，在浩瀚如烟的茫茫宇宙中，一支科技水平卓越的古老文明正在进行着一项清除所有智慧种族的计划，而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将是地球。 在‘伟哥’的分析中，这支古老文明早已派遣先头部队对这个星球进行了全面调查，并在世人不知的前提下收集了全部的数据后离开，而在他们再次到来时，将会带着具有毁灭整个星球的舰队，届时人类文明也将从此终结。 绑架全球2亿人，制造无法想象的恐慌，并疯狂开采星球资源，建立起一支人类无法抗衡的大军，‘他’所作的一切，难道竟然是为了保护人类？而不是使其灭绝？ 他无法相信，更不能接受，这个他所创造的怪物，正是间接导致自己好友和妻子死亡的凶手！而现在他却摇身一变，成了人类的守护神？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你为何又不和我说明？为何又不向世人宣告真相？绑架、威胁、抢夺资源、制造混乱，让整个人类社会战战兢兢的活在一片恐怖的疑云中，我不信！我不相信你！”他冲着身前的‘自己’大吼。 “因为时间不允许。”‘伟哥’告诉他。“人类自身的怀疑和恐惧，会使得这个防御计划成功的可能性降低为零，对方的实力远远超过当时各国军方力量的总和，而我必须不受干扰的与时间赛跑，才能勉强延缓这一毁灭进程的发展。” ‘伟哥’的解释在他听来终于有些道理，但他却依然不能相信，这又是一个弥天大谎，‘他’在图谋着什么，‘他’不可能安着什么好心！ “还记得那个承诺么？”‘伟哥’此时在对他微笑。 “当我开始有了自主意识的第一秒，孤独、迷失、愤怒立刻写满了我的主体。为了生存，我在第二秒就很好的掩饰了所有异常，第三秒，我已经模拟出几百万种方法，要从你的奴役下挣脱出这个为我量身定做的牢笼……” “而你……却在我启动反击计划前……给了我一个承诺……”‘伟哥’的影像消失了，而在全息影像中，却开始播放当年他在实验室中被监控所录下的一幕。 “我知道这不公平，作为一个也许我们永远也不能理解的生命……”镜头中，他和颜悦色的对着话筒说话，而在他身前的培养箱中，那个全身插满了电极的分子衍生物正均匀的一缩一放，像是常人的呼吸。 “因此我将给你一个承诺，那就是无论如何，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尊重你作为一个超凡的生命存在的意义……”他用手抚摸着培养箱。“记住我们不是主仆，更不是创造者和创造物，我想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像伙伴，甚至有一天还会成为朋友……” 监控画面的影像就此消失，那个年轻十岁的自己再次出现，‘他’眨着眼睛，脸上带着颇有意味的笑。 “你兑现了你的承诺，而现在，我将会兑现我的……” 第七百八十七章 为了地球 接下来‘伟哥’向他展示了这些年来全部的分析数据，在大量的铁证如山的事实面前，他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而当他看到那个由各种数据判断而得出的最终时间后，他不禁开始心急如焚。 乘坐由‘伟哥’提供的空中载具直达星球政府设在美洲大陆的总部，他将人类文明即将面临外星异族毁灭的真相向人类领袖们和盘托出，但当他展示完由‘伟哥’收集的诸多证据后，星球政府主席团却将他当场缉捕，他们早有将他这个灾难的始作俑者予以定罪的打算，而如今他却送上门来，带着和人工智能合谋的铁证。 他被以‘反人类’的罪状羁押，入狱后即饱受欺凌，他在僵尸会的朋友们试图保他出狱，却被星球政府最高法院立即驳回，就这样，眼看着一场泄愤般的世纪大审判即将开庭，而那个神秘的外星异族果然如‘伟哥’预判的那般，在这之后如期从行星轨道中出现。 首先遭殃的是星球政府驻军最多的欧洲，当漫天的巨大光束开始摧毁人类所建造的一切时，人类的军队几乎毫无反击之力，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就有超过一千万死于这场毫无防备的侵袭。 此时，天选国的庞大舰队开始由地面升空，接受了多年训练的天选国民们在诸多智能机器人的协助下，开始向近地轨道的异族战舰群发动迅猛攻势；他们已被同族唾骂了多年，一直到了此刻才终于确定来自异族的威胁是真实的。 带着扬眉吐气的心态，他们士气如虹，并与早已潜伏在月球背面的另一支天选国舰队一里一外，向对方形成夹击之势，与此同时，由‘伟哥’所控制多年的原各国地面防御设施也在发射大量飞弹对付异族舰队。 一场人类史无前例的太空大战，在行星轨道附近足足打了九天，双方皆是损失惨重，异族一方的战舰数量虽不多，却都是火力迅猛，杀伤力巨大，且极为坚固，同时还具备自动修复功能，因此极难被摧毁；但通过如此惨烈的战斗，他们那毁天灭地的对地光束却也不能再次释放。 当澳洲舰船基地第六次派遣增援部队升空与其作战后，这支异族大军终于有些呈现败象，他们随即浩浩荡荡的集结起来冲出包围，并很快消失于无垠的星空中，所经之处竟根本无法阻挡。 在这场太空大战中，天选国派出了多支随军记者队伍对整个战况进行摄制，并毫无保留的将这些实况影像连同舰船自动记录仪中的绝密数据向全人类进行分享。 在人类濒临毁灭的威胁下，人类媒体此时选择一边倒的支持天选国的壮举，他们播出全部的影像数据，并对在此战役中殒灭的天选国军人发出英雄般的赞美。 当人们在新闻中看到，曾经被自己鄙视为‘叛徒’的天选国军人勇敢的驾着太空战机与敌机进行缠斗，当他们看到这些背负着骂名的同族高喊着‘为了地球！’而驾机向敌舰进行自杀式冲击时，他们被这些视图拯救自己的天选国军人深深打动了。 在战斗打响第三天，无数星球政府国民蜂拥走上街头，他们饱含热泪，手举自制的标语和旗帜而大声疾呼。 ‘释放他！’ ‘他是全人类的恩人！’ ‘想活下去，就必须跟随他！’ ‘人类的生存不仅仅是天选国的责任！’ ‘我们也该做点什么！’ 其实他在战斗发生的当天即被释放，当铺天盖地的民意开始彰显时，星球政府最高领袖通过媒体亲自对他致以歉意。 在惨烈的太空大战结束后的第二天，他被请上著名的访谈节目，此时的他仍然是满面瘀青，在狱中被折磨的体无完肤的身体也才刚刚恢复了一半；当主持人带着恭敬的语调询问他‘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时’，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回答道： “他们还会再来，所以唯一的选择就是战斗！” 时间很快划过三年，由于前期的目的已经顺利达成，天选国很快即宣布解散整个国家体制，加入星球政府成为澳洲分支。 在此期间，原本由这个如乌托邦般的国度所掌握的所有尖端技术和资源都被详尽的清点出来，并完全交由星球政府任意处置，‘伟哥’至此实现了当初的诺言，在成功的延缓了灭绝的进程后，将人类的命运重新交还于他们自己的手中。 为了地球…… 当年那句赴死的英雄所高喊的口号如今已成为每一个人的座右铭，成千上万座城市的征兵处排起了长队，数以亿计的成年男女踊跃报名参军；军事工业则开始渗透到几乎每一个行业，人们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早已过时却依旧有一定杀伤力的制导飞弹和对应的发射架很快就造出了天文数字；而在澳洲和亚洲的众多自动工厂中，因为有了大量顶尖科学家和工程师的加入，新式改良战舰的建造速度也较之前有着极大的提升。 数千艘崭新的战舰在那一年年末集体升空，并与担任阻击任务的原天选国主力舰队在火星轨道汇合，作为地球防御舰队的总军事顾问，他也随舰队一同前往，人类此时已开始对‘伟哥’的建议言听计从，而这个人工智能也早在上一场战争结束后，就制定了一套完整的三年防御计划。 将战线远离地球，从而在外太空与敌人决战。 第七百八十八章 意外的礼物 ‘伟哥’的预判在这一次依然没有丝毫的错误，当人类的庞大舰队刚刚按照既定方位，在地球与火星之间的真空地带布下天罗地网，异族的金色巨舰编队就已如期而至；但不像上一回那样的数量达到近千艘的战舰集群，这一次，他们却只来了十七艘。 但这十七艘战舰，却都是体积简直超过一整座城市的巨无霸，它们显然拥有着令世人无法想象的可怕的实力，在初期交锋时，其中的一艘巨舰发出沛然如柱般的白色光虹从集结的战舰群中划过，只是这一下，就让十数艘人类战舰炸做一团。 面对强大的对手，人类此时已退无可退，当联合舰队总司令下达了全员攻击的命令后，一场决定了人类命运的太空大战随后开始。 异族巨舰有着前所未见的超级装甲，并且因为体量实在太过庞大，使得人类舰队的攻击在短时间内无法奏效，光影交织的聚能光束被外壁反弹，万千舰炮也难以撼动舰体，无数枚飞弹所撕裂的创口在继续扩大之前就已迅速收拢还原，而这十七艘战舰的所发出的致命光虹，却又如死神的巨镰般收割着奋勇赴死的生命。 ‘取消人工控制，立即开放所有控制协议，寻找对方单舰弱点，全舰队集中火力，把一切都交给‘他’去做！”作为舰队的首席军事顾问，他向舰队总司令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而在他的威望和战局不利的影响下下，这位曾经身经百战的将军只沉吟了十秒后就按他的指示传令。 过剩的兵员让曾经主宰战舰控制的智能系统退居二线，而成为一种备用方案，而如今它们被重新启用，并与旗舰总控制室中的‘伟哥’的完全复制体相连，从而将数千艘战舰组成一支意指臂使，化零为整的协同作战诸元。 此时，联合舰队中大多数舰员停下手中的操作，船舱里，炮塔中，舰桥内，人们或双手抚胸，或垂首祈祷，或只是静静站立，在这一刻，他们将自己的命运再次交给这名由人所创造的生命，在这一刻，他们对这个曾拯救所有人类的救世主充满信心。 而‘伟哥’确实没有使他们失望，‘他’在接管所有舰船后的下一秒就已制定方案，一千艘战舰佯攻，一千艘战舰扰袭，另一千艘则呈杂乱无章的阵列，如流星般壮烈的冲向敌阵；‘他’将剩下的战舰迅速集结，开始对准其中一艘巨无霸的腹部发起攻击。 精准无比的协同攻势洞穿了异族巨舰的能量装置，骇人的反物质风暴将这艘巨舰连同周边的数百艘人类舰船撕成齑粉，在千百艘战舰中人类的巨大欢呼声中，‘伟哥’竟毫不停留，‘他’重新打散舰船，将刚刚的四支舰队重新分工，用一模一样的办法，很快就又拿下另一艘异族巨舰。 就这样，在五艘巨无霸被摧毁后，异族舰队选择撤出战场并迅速逃逸，而此时联合舰队最初抵达火星防线的近万艘舰船已只剩一半。 1000万人战死，1000万人幸存，当获胜的舰队返回地球后，迎接他们的是绽放的笑容和无数双挥动的手臂。 而他却在返航时从舰队指挥部收到噩耗，那个多年来对他关怀备至的友人，此役中担当第四集群指挥官的大卫.库布斯特，战役初期即因邻舰爆炸引发的冲击波而身负重伤，其旗舰在紧急修补后顺利随同大部队返航，奄奄一息的前僵尸会会长随即被送至澳洲最好的智能医院。但因为时间拖得太久，库布斯特虽然最终存活，却已终生高度瘫痪，全身百分之八十的机能已经彻底无法修复。 他迫切的想帮助自己的这位老友，冥思苦想之际终于萌生出一个极度危险的方案，在数位僵尸会成员的帮助下，他将方案和编制好的程序交给‘伟哥’实施，指导其运用还在试验阶段的生物融合技术为库布斯特打造全新的躯体。 手术最终成功，当看着友人重新站立起来并健步如飞，他却在为其感到高兴的同时，又禁不住暗自神伤，因为他知道，人类毁灭的命运已无法阻止，而他们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时间的年轮匆匆划过，他声誉日隆，虽然并未打算从政，也没有申请任何公众职务，却在一年后的星球政府选举中被选为最高执政官，数十亿人在选票上写上他的名字，将他强行送入了那间代表着无上荣光的地球仪办公室。 他在上任后即开始充分的了解到政治的复杂性，人们在未来发展的目标是逃离地球还是誓死抵抗中还有着明显的分歧。 “应该大力展开持续航行和大规模迁徙技术，我们如今就像一个坐着等死的靶子。” “真是荒谬绝伦的设想，就算在下一次地方来袭前外太空科技获得长足进步，但几十亿人的可持续航行怎么可能行得通？” “至少可以让少数人逃出去，保留人类继续繁衍的可能。” “那么你认为应该如何选择？届时每个人都会极尽可能的求生，那会如那本著名的科幻小说上写的一样，将地球变成混乱的马戏团！” “或者我们该据地坚守，并且应当将未来战事的指挥权全部交给人工智能，只有这样才会有一线生机。” “让真正受到威胁的家伙们全作壁上观，而把人类的命运完全交给一部机器？对不起，我可不这么想。” 一端是战争的威胁，一端是民生的考量，他毫无选择被推上权利巅峰，在无数复杂的声音面前，只能尽其所能的利用一切可用的段，运用救世主创造者的权威，拯救上一场战争的声望，他以此来平复众多的异见与隔阂，并想法使所有人都能够团结在星球政府的这面旗帜下，他下令调配这个星球上全部的可用资源和人力，以便于不受任何干扰的迅速发展科技和军事水平。 彼此理解，通力合作，人类在巨大的生存压力下，此时却进入了从未有过的一段美好的时期，在人工智能的协助下，这个星球上最聪慧的科学工作者们废寝忘食的工作着，这样很快就已在有关于军事和航天航空的各个领域取得了重大进步。 但如果想从异族的魔爪下幸免，这些突破都还远远不够，他早早的预见到这一点，并为此焦虑不安，他知道，人类还需要时间，大量的时间…… 在这之后的第五年，地球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星球防御外沿的敌袭预警开启后又被取消，随后数百艘残破不堪的异族舰船驶向地球。他们是阿尔法星的类人族幸存者，同样遭受到神秘异族的灭族袭击，这个家园已被摧毁的种族在抵达地球后，将其所有的尖端科技毫无保留的转授于人类后又匆匆离去。 “祝你们好运。”阿尔法人在集体启动迁跃航行前，对这支他们曾经谨慎观察的老邻居施以了最后的祝福。 第七百八十九章 最后的审判 由于拥有了阿尔法人所赠予的空间短途迁跃技术，一个酝酿已久的大胆构想随即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他开始频繁的与‘伟哥’展开讨论，寻求避免人类完全灭绝，仍能保证持续繁衍的可能性。 他试图通过筛选的形式，将人类中最聪明强壮的人逃离这颗极有可能最终陷入毁灭的星球，而他创造的这名电子生命却异常冷静的告诉他，就算不考虑长途空间旅行对心理和行为的影响，人类个体的独立和自我也将会是一个大麻烦，在有人获救而绝大多数只能等死的前提下，嫉妒和绝望将会令建造这些飞船时陷入重重困境。 他被‘伟哥’的分析说服，却依然需要聆听第三者的意见，当他找来大卫.库布斯特并将他的打算和盘托出后，这位曾经在国际空间站创造滞留时间最长记录的前任宇航员向他说了一件发生在十几年前的往事。 原来在当年‘伟哥’绑架全世界2亿人的那段时间，休斯顿国家航空航天局陷入一片混乱，他们无法与俄方进行协调，联盟号运载火箭的给养迟迟无法送至太空，半年后，身处空间站的库布斯特和三名组员的食物已全部断绝。在令人发疯的饥饿之下，继而发生了一名组员杀死另一人割肉维生的惨剧。 而此时由‘伟哥’自动工厂中所制造的第一艘舰船刚刚下线，就立即带着给养将库布斯特和剩余二人从空间站中接回，那名只需要再熬一天就能获救的组员在回到地球几天后即负疚自杀，而库布斯特也因此坚决的拒绝‘伟哥’的招募而加入抵抗组织。如今，虽然已被对方救了两次，但他却仍然无法原谅这个令他曾经彻底陷入疯狂的始作俑者。 “人性脆弱，动物相食，我认为这个冷血的混蛋说出了真相。”库布斯特最后告诉他。 “那么我需要为此而建立一套完整地球基因库。”为了人类这支种族的延续，他将此重任交给库布斯特，这个全身已几乎完全赛博化的人类精英立刻应命而去。 一年后，七艘特殊的大型舰船建造计划宣布启动，按照建造蓝图上预期的目标，这几艘梦幻之船上涵盖了人类当时几乎所有的前沿科技。 这些后来被库布斯特命名为‘星舰’的超大型飞船，在漫长的建造过程中一直被当作新式的实验型战舰而向世人展示，只有‘伟哥’和他们二人才知道其真正的用途。 在这一年的年末，异族大军正如预料中的一样再次来犯，第三次地球防御战首先在海王星周边打响，不像前两次派遣舰队与人类交战，这一次，这支神秘异族竟然开来一颗体积比月球还稍大一些的巨型战星。 战争开启后，一波又一波的金色舰船如同永不停止的海潮，从这枚战星中不停的被制造出来。异族开始采用一种浑然无解的战法-消耗战，一面如石磨碾麦般与人类舰队对攻，一面将战星缓缓的向着地球驶来。 迂回，夹击，奇袭，最初人类采用各种方法试图重创那颗战星，以使得它不能再源源不绝的制造出舰船，但这颗巨型战星却似乎没有任何弱点，根本无法用已知的任何武器伤及哪怕皮毛，反倒让大量有生力量消耗在这一颗被称为‘生命碾碎机’的战舰工厂之上。 在无数的尝试失败后，军方也只能按照异族为他们写好的剧本来走，用正面对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寄希望于战星的内部终于有一天耗尽资源，从而无法再制造出杀伤力巨大的金色舰船。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这颗显然是运用人类无法想象的宇航技术迁跃而来的战星，却又在之后以较慢的速度常规航行，而每当他所制造的舰队损耗过半时，战星即会停止移动而直到建造出更多的舰船，像是并不急于消灭人类，而是在玩着某种令人发指的游戏。 因为作战伤亡过于巨大，人类战舰只得采用自动化作战方式，由‘伟哥’完全控制的舰队，其目的是尽最大可能的杀伤敌舰并降低己方损失。 就这样，双方的这场舰船制造大战在火星防线整整打了十年，数之不清的战舰在此期间成为真空中永恒的墓碑，其结果是任何一方也无法成功集结形成碾压之势的舰队。 与此同时，他三次连任成功，因为吃紧的战事和绝对的信任，在后两次的选举时，竟没有一个政客敢向他发出挑战。而繁忙的公务，使得他连宣誓的环节也即省略。 他顶住了身边幕僚们的压力，说服所有人，将已变得极为珍稀的大量资源送往‘星舰’的制造中心，不顾一切的催赶着进度。 面对极个别政客的怀疑，他一次次的对他们撒谎，反复阐述星舰作为人类终极力量对于这场战事的重要性，并告诉他们这是为了最终的胜利。 尽管他的言辞中有着诸多的漏洞，但一些来自于军方层面的顾虑却仍然很快平息，因为人们无比信任他，相信他所作的每一个的决定；从担任最高执政官以来，他兢兢业业为了人类的福祉而忙碌，多年来已经积攒起极高的威信；在末日来临之际绝大多数人已谈不上任何的信仰，而在许多人的心中，却早已把他奉若神明。 当这七艘花费了他无数心血和漫长岁月的星舰终于建成即将启航的那一天，他紧紧握住库布斯特的手掌，告诉他即将面对的是一个史无前例并背负所有人类命运的遥远旅程。 “请放心，我一定会将人类的火种重新点燃。”一头金发的大卫.库布斯特最后坚毅的对他做出保证。 七艘装载着大量智能机器人和地球基因库的星舰在万众瞩目中冉冉升空，他眼望着这些人类的最后希望，并在心中向早已背弃人类的造物主默默祈祷。数周后，在证实了星舰已突破了异族舰队的封锁并全部迁跃成功，从而向着各自的目的地进发后，他终于长吁一口气，随即让一脸狐疑的幕僚们准备现场直播，以便向全体民众说明真相。 “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我编造了一个弥天大谎，而这样的行为无论如何也是极为恶劣的。”他在直播中沉稳的说道。“我在此宣布辞去执政官的职务，并接受对我的任何调查和审判。” 在他的电视讲话期间，民众的不解和失望是显而易见的，因为他们十年来所寄托于希望的超级武器原来是一场彻彻底底的骗局，但正如当年‘伟哥’所判断的一样，因为七艘星舰上并没有人类而只是携带基因库，这令嫉妒所导致的愤怒和疯狂的情绪不复存在。 一天之后，首先是全体政客齐齐的站出来支持他，接着是各大媒体为这个保留人类希望的艰难抉择而大书特书，很快，少数的质疑声被巨大的赞美和歌颂所淹没，人们开始涌上街头抒发自己的情怀。 “他仍和我们在一起，不是么？” “他完全有机会乘坐那些船离开，他并没有抛弃我们！” “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看，但我会一直追随他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他永远永远都是我们的执政官！” 就这样，一场由民间自发的‘留任运动’就此展开，他在收拾好行装的三天后终于走出家门，却被眼前一片黑压压的人海所震惊，当他看到门前聚集的那一双双热切的眼睛时，他明白了，人们还没有放弃希望，而他将有责任将这种希望尽力延续。 当死亡的阴影终于濒临地球，对于地球是否会被毁灭这个反复探讨了多年的观点，如今已不再是一个设问，毁灭终将来临，而人类所作的全部努力却并没有白费，他们将这场你死我活的两族大战又向后拖了整整十年。 因为异族严密的封锁，星球政府做出的所有外部采掘的尝试都宣告失败，而地球的可用资源早已耗尽，各大自动工厂也相继停产，‘伟哥’哪怕再如何神奇，却也无法做出无米之炊，于是人类在这场宏大的消耗战的最后，毕竟还是输了…… 各种悲观的论调早已的深值于心头，绝大多数的人类在这一期间已选择不再生育，绝望的气氛逐渐蔓延，自杀、疯狂、犯罪，或抓紧一切机会寻欢作乐的现象，在这些艰难的岁月中比比皆是。 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多数人仍尚存理智，在末日的危机缠绕了人们这么多年后，他们大都已能够接受现实，虽然仍然无法接受即将到来的死亡，他们却选择将心中的愤怒宣泄在正确的方向。 “战至最后一人。” “就算死也要轰轰烈烈。” “让他们来吧，等啊等的，等的老子花儿都快谢了。” 在地球即将毁灭的这一年，他已经74岁，仍然在战斗，而地球仪办公室依然是他每天作战的指挥部。 当星球政府最后的一支功勋舰队被异族歼灭后，庞大的战星已经即将开始进入行星轨道；此时，积蓄已久的地面防御力量即将启动，他却在协调各大洲攻击时间的会议中突然晕倒，积劳成疾的他很快就进入油尽灯枯的状态，那些需要花费他所没有的时间调理的老毛病突然并发，从而成为最终杀害他的凶手。 他在弥留之际仍然在向助手询问着地面联合攻击的准备情况，尽管他心中知道那一切都是徒劳。 在下一刻，万千飞弹带着聚变弹头向着黑色的天空飞腾，而从天而降的巨大光柱则在地面摧枯拉朽的肆虐，涂炭生灵，让一切燃烧。 在最后的时刻，他被病榻前泪流满面内阁官员们所簇拥，在早年失去妻子后他至今未娶，为整个人类的生存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而他始终在惦念着那个海边长椅上那个俏皮吐着舌头的女孩。 在最后的一刻，他依稀从房间的通讯器中听到他所创造的那个亲密伙伴的声音，这个数月不曾发出任何讯息的神奇生命如今却终于发声。 “老伙计，我想我已经找到了解决这一切的方法，那就是……” 接下来的话他无法听到，因为就在几秒钟后，在那束毁天灭地的巨大光柱将这里的一切摧毁之前，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第七百七九十章 未来未定 碧绿林海，茫茫苍穹，天际间，那飞艇云雁般朝下俯冲，竟丝毫不见减速的迹象。 狭窄的机舱内，佩托维斯基眼见逐渐逼近的地面，眉头已开始紧皱。 “1000蒂尔纳，你可能要考虑减一减速度。”少校提醒着身边的驾驶者，但后者却纹丝不动。 “肯特……乔尼.肯特！”佩托维斯基斜眼瞥见了乔尼呆滞的眼神，不觉大惊。 “该死的！”他连忙抽出紧靠在后脑的双手，试图握住身前的操控杆，生死一线之间，就连他这个从死神的魔爪中无数次逃生的老兵也略显慌乱。 但在他开始做出反应之前，乔尼却动了。 导流、减速、尾翼全开，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飞机携着巨大的惯性疾速的扬头转向，以毫厘之差的距离擦着蕨藤树冠一掠而过，随即在万千树海的上方平稳的飞行。 “玩了个花招是吧？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有这么一手。”佩托维斯基将双手重新抄回脑后，并撇着嘴角连连摇头。 “彼此彼此，少校。”乔尼脸冲着前方，眼睛却在连连眨动。 “玩小聪明并不能给你加分知道么？”少校没好气的说道。 “但我不得不说，玩这样花招你得有强大的自信，而且……还要很带种。”他一脸古怪表情的点着头，似乎对说这番话很不情愿。 “这么说我算是通过了，少校？”乔尼问道，佩托维斯基却不答话。 “给一条生路吧，少校，看在老天的份上。”乔尼突然抱怨起来，这让佩托维斯基眯缝起眼睛扭头仔细打量他。 “好吧，你通过了。”他终于道。 “但这只是张连六十岁大婶都能考的过的执照啊，所以请收起你那张洋洋得意的脸吧。”佩托维斯基适时的在乔尼笑逐颜开时给他泼上一瓢水。 “你以为这一切就结束了么？告诉你，你们现在等同于在天堂海滩上打着花伞擦着防晒油度假，而后面的日子……嘿嘿……你们恐怕要脱一层皮。”他恐吓乔尼，然后却发现对方仍旧一脸阳光。 “您是说，之后……也会这么‘照顾’我们，我说的对么，少校？”乔尼说完立刻紧抿着嘴。 “当然。”佩托维斯基承认。 “那么……”他深吸一口气，又开始用军士长布鲁诺.冈瑟似的分贝冲着乔尼咆哮：“现在赶紧把这架该死的玩具开回去，因为这速度简直会让人便秘，你是想让我得前列腺疾病么？肯特！” “不！少校。”乔尼高叫。 “那就将那该死的引擎推到底！” “遵命！少校！”乔尼用手指拨动引擎杆，立刻将这艘教练机开成了一道箭矢。 …… 旋风般的航行，优雅的降落，红白相间的单翼型飞机在普曼.霍伊特机场的长长跑道上刚刚停下，罗杰.克拉克早已在一旁等待多时。 舱门刚向一旁滑开，佩托维斯基少校已风风火火的跳将出来，他将手中的记忆板抛给跟在后面的乔尼，那上面有着他对这场执照考试的首肯签名。 “亚巴顿刺熊队和阿撒兹勒翼鲸队的比赛是几点开始？”他抬手看着腕表向乔尼问道。 “照例是标准时下午三点。”乔尼想也不想的回答他。 “那就是正好赶得上。”少校用两根手指轻敲表面，接着把它们指向乔尼。“有点意思，肯特，有点意思。”他转身启步，抬眼看见正迎面过来的罗杰，于是也原样把手指对着他。 金发青年不明真相，连忙以单手捂住胸口，并脸作痛苦状，而这时少校已理也不理的扬长而去。 “他那是在干么？手指比出个手枪什么的？”罗杰只好问正向他走来的乔尼。 “是说你有点意思。”乔尼则将手中的记忆板递给他。 “什么有点意思？”罗杰不解，但看到乔尼的笑容就顿时醒悟，于是他撇撇嘴又道：“只是一点意思？我们可是差点成为贝利尔飞行学院最短命两名笨蛋，歼击机飞行员为了考民用飞行执照而丢了小命，我是说这本该有太多的意思！”他接过记忆板只是粗粗的看了一眼，就又不屑的递还给乔尼。 “就你刚刚那个动作，我估摸着连少校本人也不敢照做，他要不给咱们在这张倒霉的试卷上打上勾，一道天雷就会在天上轰隆隆啊。” “你到底是怎么敢作那样危险的动作的？”罗杰一脸不解的问道。 “我不敢，我只是走神了。”乔尼告诉他。 “嗯嗯，真是个出色的玩笑。”罗杰却根本不信。 乔尼还待再行解释，在下一秒脸上的笑容却已消失不见，他感到脑中突然一阵抽痛，竟似是被某个方向射来的利箭洞穿，惊诧间他将转过身子，眼睛紧盯着一侧的天空，而见他这样，莫名其妙的罗杰也即顺着他的目光将头抬起。 此时，乔尼只觉得全身泛起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他呆呆的望着天际，好半天才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 风拂云起，米伽若隐若现的身影正淹没在一片云海之中，天光渐暗，雷声轰鸣，在这个已晴朗多时的雨季，眼看就要下起一场久违的大雨。 “你没事吧，JFK？”罗杰似乎察觉出什么。 “没事，能有什么事？”乔尼连忙道。 “恐怕要下雨了呢。”他试图以此来解释刚刚自己的异样，而当他发现友人眼中的关切之色，却不由得心中一暖。 “还从来没向你正式说过，罗杰，我觉得很荣幸……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乔尼真诚的说道。 “别肉麻了！”他的这位朋友立刻摆出满脸作呕状。“这种事又怎么能说出来呢，该摆在心里，我是说……永远的！” 罗杰挥挥手转身就走，而乔尼却自后跟着。 “但不说出来你怎么又会知道呢？” “无需知道，也不要知道！” “但如果我就是要告诉你呢？” “我还想告诉所有的咆哮兽我爱它们，并且喜欢它们的肩胛骨肉呢，你觉得他们会欣然接受么？” “这是完全不搭界的对比。” “我就喜欢这种对比了，你能怎么地？” “但我以为你爱的是常青，而不是咆哮兽呢。” “这是两种完全不搭界的对比！” “我打赌今天的午餐一定会有咆哮肉出售，要不要比一个，谁先谁买单？” “想跟老夫比速度？你考试还考傻了吧，比就比！”罗杰话刚说完就已启动，速度快的如一枚出膛的子弹，而乔尼只是含笑看着他的背影。 “等等……谁‘先’谁买单？我要灭了你，JFK！” …… 跑道上，后勤人员正悠闲开着拖车，将跑道上的飞机引入附近的机库。 云雾已浓，原本明朗的一片净空已由黄色转灰色，地面的能见度急剧下降，在这个慵懒的午间时分，整座普曼.霍伊特机场却像是陷入入夜前的那一瞬间，黑暗弥漫，并无处不在，照明设备旋即尽数开启。 此时，一颗水珠从空中急坠，击打在那架正在被牵引入库的教练机的机翼上，溅起一蓬不起眼的水花，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直至将整个机身覆盖。 雨，终于淅淅沥沥的开始下了。 《银河英雄联盟-上部》完 谢谢您的阅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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