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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风车》 一.麦芒（一） 家乡的风，总是带着甜甜的麦子的味道。 可是，今天，这风拂面而过，却变了味。 麦芒低着头，走在金黄色泥土的小路上，两旁是绿嫩嫩的小草。书包里的试卷格外的沉重，背在小小的肩上，连心情都变得沉重了。 夕阳的余晖给这个走在路上踢小石子的小孩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麦芒皱着眉头，想着那个可怜的分数，眼圈就红了。 农村里的父母大多不关心孩子的成绩，一到农活繁忙的季节，便叫孩子辍学帮忙。可是麦芒没有这样的父母，他只有一个在家安度晚年的外婆，和远在城市里的哥哥。哥哥对麦芒的学习格外的关注。作为这个小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麦玥知道知识的重要性，自然要麦芒好好学习。 可是，麦芒努力学习了，却得到这样的结果，心里好难过。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家门口，爆炒土豆的香味飘进麦芒的鼻子，一惊。爆炒土豆是自己最喜欢吃的，可是，外婆并不会做啊。会做给自己吃的，只有哥哥吧。哥哥回来了？ 烟云消散，麦芒一阵开心，忙跨进门：“哥——” “豆豆……”麦玥应道，从里屋探出身子。 一年没见，哥哥更加帅气，更加阳光，更加……有气质了。这一声rǔ名——豆豆，叫的麦芒一阵莫名的情愫用上心头，一边哭着，一边就扑进麦玥的怀里。 麦玥似乎早就料到弟弟会有这样的举动，伸开手就把他揽进来，笑呵呵的说道：“想哥哥了吧……” 抱起怀里的小孩，拉下书包放到一边，就往木质的八仙红桌走去，外婆坐在一边，桌子上放着四菜一汤，全是豆豆喜欢的。当然包括，那盘油津津的点缀着几个红辣椒的土豆。 小豆豆哭累了，看着饭菜又想笑，一副哭笑不得的嘴脸，倒让麦玥笑了。宠溺的揉揉豆豆微微天然卷的黑发，便拿起筷子为他夹菜——连饭碗都是提前准备好了的。 麦玥炒土豆那绝对是一绝，在这个半托村里都是有名的。豆豆吃地香，脸上满是幸福的笑。 一顿饭吃了很久，差不多都吃好了。 “豆豆，期末考试怎么样？”麦玥笑呵呵的问道。 一句话，听得麦芒一阵咳嗽加紧张。麦玥忙放下筷子，帮他顺气，疑问道：“怎么了这是？” 麦芒一阵蠕动，好久，从嘴边吐出三个字：“第二名。” 麦玥眼睛倏地闪现出一缕光：“挺不错的呀……” 旁边一直看着两个兄弟情深，不做一言的外婆发话了：“不错什么呀，班里一共就三个人，最后一名是邻居家的小崽。” 麦玥顿时就愣住了。 小崽小时候发了一场高烧，脑子烧坏了。因此不能叫他帮着干农活，才留在学校里的。家里人说，这样子学校会帮着管人，不用抽出人来照顾他了。 村子里的孩子竟然统统都被叫去下地了，原本好像有十几个孩子的，只剩下这么伶仃的三个人。 麦芒低下了头。 “那第一呢？”麦玥回过神来，脸色稍稍yīn暗了些。 “是山山，”外婆用她那沧桑的声音说道，“呵，他家的山山考了第一，高兴的不得了一回来就大声的嚷嚷，我想不听见都难。” 麦玥皱起了眉头：“不是小岛？” 薏小岛在村子里的时候，常常拿第一。如果麦芒在小岛的后面也是不奇怪的。山山的成绩从来不见得好。麦玥很关心豆豆的成绩，自然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 “岛岛上学期就转学去县城里了，他家爸爸妈妈回来，将他带走了。”外婆继续答到。 薏小岛的爸爸妈妈也是村子里仅存的几个知识分子，几年前去县城里工作。大概是发展的好了，就将岛岛接了过去。 麦玥脸色沉重了。 “麦芒你把试卷拿给我看看。” 听哥哥叫麦芒，豆豆心里腾地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从哥哥的膝上下来，走到书包旁边，拿出了皱巴巴的试卷。数学打着鲜红的58分——不及格，语文62分。 犹豫了很久，这样的成绩真的不敢给哥哥看。可是，又不能不给。 小书包就被扔在八仙桌旁边的小椅子上，豆豆一拿出来，麦玥就看见了。 转过身子，豆豆无奈将两份试卷递上前去。麦玥的一对剑眉，早已深深锁起。 拿过试卷，看的冒起了气。 “你把课本拿来！”麦玥声音里透出了火药味。 麦芒顿了顿，不敢拿课本出来，呆在了原处。 “没有听见？”麦玥抬起头，射出凌厉的眼神。刺得麦芒一吓。 只好低低允了一声：“哦。” 然后又转身，却在书包里捣鼓了好久，就是没有把课本掏出来。麦玥见他磨蹭了好久，心里一恼，就将试卷拍在了桌子上，震得碟子一抖，发出蹭蹭的声音。 麦芒忙把课本拿出来。 破破烂烂的纸张，没有了封面，异常的薄。 小心翼翼的把这本书放到麦玥前面的桌子上。麦玥拿起一看——书本薄薄的原因，竟然是因为，纸张被撕得只剩下了半本。 麦玥不再说什么话，站起身来收拾碗筷。外婆也紧跟着站起来，和麦玥一起收拾。只丢下麦芒一个人低着头站在原处。 一.麦芒（二） 麦玥和外婆在外边的小池塘边洗完碗筷，回来又用清水冲了一遍。就进了屋。 农村子里的屋子大多是土胚房，用黄黄的泥土塑造起来的，一户搭着一户。一户人家大概也就一座土胚房，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小房间，大多都只是用几块窗帘或是衣柜隔开。 麦玥家也不例外。一个大衣柜横向把整个屋子隔成两半，前面做厨房，小角落里放着煤气灶，中间放着那张大八仙桌，偶尔用来招待客人。里屋也用布竖向的隔成了两半，一边是外婆的，另一边是麦玥麦芒两兄弟的。中间有条窄窄的通道。 放好碗筷后，麦玥强笑着对外婆说：“外婆，今天下午的风不错……” 外婆心里自然清楚了麦玥要做什么，很有自知之明的说：“我出去走走，去向那张老头问问，他家山山是怎么学……” 外婆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村子里的老师，崇尚棍棒教育。自然不会阻挠什么。说着话呢，就出了门。 麦玥随后跟着关上了门。 屋子里顿时黑了一片——土胚房里只有一扇高高的小天窗，太阳挂到顶上去，才能照到。门开着，阳光才能在正午以外的时间进来。 麦玥开了灯，最近村子都流行节能灯，政府补贴，便宜又省电。只是刚刚打开的时候，昏暗的厉害。 麦玥坐到了桌子边上，翻看着薄薄的课本，看着试卷。麦芒从刚刚开始就傻傻的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麦玥压了好久的气，愣是没压成功。 “你去把板子拿过来。”麦玥声音低沉的很。 麦芒一惊，抬起脑袋，他早已红了眼眶，湿湿的眼睛呆呆的看着哥哥。麦玥却刻意忽视了那求助的眼神。 “没有听见是不是！”麦玥的声音突然响彻了整个屋子，震得麦芒身子一抖。 麦芒眼泪就掉下来了，却不敢忤逆盛怒的哥哥。一步一挪的走到衣柜旁边，拿出了那把板子。 用一根竹子竖劈成两半，夹成一块板子，大概也就一把戒尺那么长。挺重的，重的麦芒都挪不动了脚步。 走了好久，才走到哥哥旁边，离开一两步的距离，再也走不下去了。 “哥……不打好不好……”颤抖的嗓音轻轻响起来。 麦玥气势汹汹的站起来，转过了身，信手夺下了麦芒手里的板子。恶狠狠地指着墙角，吼道：“给我站到边上去！” 麦芒忙低下头，默默地掉眼泪，不敢看哥哥的脸，却站着不动。挨打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是小孩子时期，不听话的时候。现在……都已经十岁了……怎么能…… 麦玥更气了，绕开椅子就走到麦芒身边，扯着他的手臂就往墙角上拖。麦芒被掐的使不上劲，也不敢使劲，任由着哥哥拖曳自己。 拖到了墙边，麦玥一把就将麦芒按在了墙上，扬起那块竹板子狠狠就砸下去。 板子砸出的声音闷沉得厉害。麦芒手臂上被拧的疼，屁股更是疼。忍不住躲闪起来。 怎奈手被箍得紧紧的，只能让手以下的部位扭来扭去，板子照旧落在该落到的地方，准确无误。 “哥……呜……” 麦芒忍不住疼，又躲不掉打，叫唤哥哥也不见回应。于是只能凭由着本能使劲往外边移，然后低低的啜泣了。 虽说“多年”没挨打，但是规矩还是知道的。哥哥从来不允许挨打的时候，哭出声音来。 麦玥气的脸都变得惨白惨白的，用劲的挥着板子，更是让他呼吸不匀起来。 “你就是这样读书的？！啊？！”训斥着，板子也连同着狠狠落下。 “白疼你了！” 啪啪—— 这四个字真的掉进麦芒心里去了，心里委屈的厉害，啜泣声也不由得大起来。 麦玥越骂越生气，见麦芒还不住的扭动，抓着麦芒手臂的手狠狠地一拉，就把麦芒拽了过来。 原来抓着麦芒的手，轻轻一转，迅速的就将麦芒的腰按趴在了墙上。小屁股自然而然的翘了起来。 麦玥一把将他的裤子扒下来，连同内裤。 麦芒下意识的扯住了裤子，连带着捂住了屁股。身子被结实的按住，动不了了，只好转过头去，朝着麦玥，呜咽起来。 “不要……哥……不……脱……”说话都不连贯了，夹杂着抑制不住的抽泣声。 即使被捂住，还是可以看出那片原本白嫩的皮肤已经变得红红的了。与遮掩着若隐若现的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毕竟，麦玥是用了劲的。 怎奈，气愤已经占据了他的心。 见麦芒还敢做抵抗的动作，麦玥更气了。 “你，把手拿开！”一个字一个字咬得非常清晰。透着遮不住的威胁的语气。 “哥……”麦芒不想这样，被脱了裤子教训…… “拿！开！”麦玥的声音不再带着刚回家时任何的温柔，转而十分粗暴。 这一声怒喝，吓得麦芒连忙松开了抓紧裤子的手。麦玥丝毫不带停顿的将板子狠狠地烙在了微微翘起的屁股上。 “你还敢动？！叫你动！考试不认真！不认真读书！”麦玥语无伦次的训斥着，更加用力的将板子砸在那红色的屁股上。 到底是竹板子，砸在光溜溜的皮肤上还是会发出很清脆的声音。 那噼啪的声音也只能验证疼痛的存在。 麦芒只感到，原本沉闷沉闷的疼痛变得火燎火燎。再也躲闪不得，疼痛还在加剧。心里的委屈，重重爆发。 “哥……不要……打了……我知道错了，啊！呜……爸……”麦芒哭着，抽泣着，求饶着……身子被按着，连抽泣时应有的抖动都被强制的压了下来。 麦玥愤怒的一时失去理智的头脑，终于在麦芒抽噎着叫出‘爸’之后，冷静了下来。 他停止了挥板子的动作，微微的喘起了气。 麦芒感到背上按着的手力量微微一减，意识到哥不会再打自己了，轻轻地就将手放到了饱经蹂躏的屁股上，捂着。 噼里啪啦的板子砸肉的声音一消失，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啜泣声。麦芒也不敢再像刚刚那样，让说出的话很清晰，只是小心翼翼的抽着鼻子，低着头，掉眼泪。脏兮兮的脸，再加上红通通的眼睛，霎是可怜。 麦玥松开了压着麦芒的手，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倒退了几步，然后便坐到了八仙桌边上的又长又窄的红椅子上，转进身子将板子放到了桌子上。 “裤子穿好，走过来！”麦玥说道，声音很沉重，虽说身体上的力气是用的差不多了，可是，那语气里的愤怒还是不减一分。 麦芒弯下腰，委屈的啜泣着，小心翼翼的穿上了裤子，才发现，裤子上的腰绳已经被生生的扯断了。裤子是打过补丁的，代传代传下来，本来就是破破烂烂的。腰绳也当然好不到哪里去，可是裤子对于麦芒来说，很宽松，不系腰绳的话，根本穿不牢。 没有办法，麦芒只好用手捂在肚子上，将那宽松的裤子抓紧。然后一步一挪的走到麦玥的身边。 麦玥转过身子，侧对着麦芒，眼神似乎要穿透麦芒的身体，很凶。 麦芒低着头，害怕哥哥的眼神。 “抬头！”麦玥喝道。 麦芒被迫马上抬起了头……眼泪在看到哥哥的脸的刹那，掉的更厉害了。 麦玥却一点都没有流露出点一样的神情，依旧是那张气咻咻的脸。 “为什么不好好读书？！”他厉声问道。 “我……没有……”麦芒一听这话，心里泛起了酸味，身子也因为抽泣而抖动起来了。 “站好！”麦玥严厉的说道，“那为什么考不及格？！”还是一样的语气，逼问的眼神。 “那些……题目，先生根……根本就没……没有教过……”还是可怜兮兮的断断续续的回答。 麦玥皱起了眉，村里的教学质量，本来就很差。老师都是已经快到掉牙齿年龄的老人了。想要教好也怕是力不从心吧。前来支教的年轻教师，又常常因为稀奇古怪的原因而逃离这个穷困的山沟沟。教学质量能有多好那就见鬼了。 “没有教过为什么不自己学？！为什么把课本撕掉？！”麦玥还是不打算，因为这些他已经心知肚明的原因，放过弟弟。 “有一次……和先生……还有……山山一起去……茅房里的时候……都忘带纸了……然后我……带着书本……去背课文的……先生说……没有关系……拿来用掉好了……” 麦玥一听到这话，气冲冲的又发火了：“简直胡闹！” 麦芒被吼得又深深低下了头。大滴大滴的水珠敲击在椅子上。 麦玥摇了摇头。 房间里顿时一片寂静。 麦玥无奈的叹了口气：“去！订正试卷！有什么不懂的问我。不要再给自己的偷懒找理由。” 明明不是偷懒，根本也没有找理由。麦芒却被冠上了个这样的罪名，心里的委屈溢于言表。却不敢和哥哥争辩。只好抓着裤子，一步一诺的到桌子的另一边，捡起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在了地上的试卷，站在桌子角上，抹抹花猫似地脸，擦掉眼泪，拿起铅笔，认认真真的冥思苦想起来。 一.麦芒（三） 屋子里的节能灯经过一段缓冲期，已经亮亮堂堂的了，麦芒伏在桌子上，不时的轻微抖动着，还时不时小心翼翼的偷偷用手揉揉屁股。嘟着嘴，抽抽鼻子，睫毛上还粘着几粒小水珠。哭了那么久，抽泣也是正常的。由于麦芒年龄小，自然矮，就只能将头耷拉在桌边上，然后咬着铅笔头想答案。屁股上的痛丝毫没有退去，依旧疼的厉害。 老师没有教过的知识，再怎么想也是白想的吧。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外婆回来了。麦玥忙去开门。 外婆一脸yīn暗的进了屋。 麦玥不知发生了什么，在加上心里也为麦芒的学习担忧，于是两个人满怀着心事，兀自的坐在了八仙桌的两旁。屋子陷入一片沉寂，只有麦芒时不时的抽搭声。 过了好久，大概也就是晚上八点左右的光景。外婆动了动嘴，出声了：“山山明天也去县城了，说是小孩子读书有什么潜力，去外头‘闯荡闯荡’……” 麦玥顿时就愣了。麦芒依旧呆在原处，仿佛这个消息对他没有什么影响似地。 呵，山山昨天在学校里的时候就已经得意洋洋的和他告别了。 山山家是村子里的“首富”。当然了，只是局限在这里——村子里。他家也不过只是祖上传下来的土地多了一点，祖上传下来的屋子是村子少有的“大红门”，木质大宅，就只有这值点铜板。其他的，和村里的人没啥区别。不过他家的人都不这么认为，硬是把自己的身份看的与别人不一样，目空一切。 外婆坐不住了，起来端着脸盆出去，洗漱洗漱，准备睡觉了。 麦玥依旧呆着原处，额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在外婆睡下之后，屋子里更加寂静了。麦芒死命的钻研着那些没有学过的题目，可是，根本没有头绪。到底是刚刚挨过打，也没有勇气去问哥哥。只好拿铅笔头捅捅脑袋，装作很努力想的样子，实际上却是连脑袋里的神都游出去了。 空气沉闷的吓人。麦芒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那阵抽泣的劲儿过去，身体已经不再时不时的抖动了，于是……很困。 麦玥终于停止了思考，抬头看看挂在烟黄色墙上的老式挂钟，已然是九点。他的眼睛轻轻扫过对面的那张脏兮兮的脸，就知道，再做下去也是没有意义的。于是打破了沉寂，略凝着眉，对着麦芒，依旧用着命令式的语气，说道：“洗漱睡觉。” 麦芒轻轻放下铅笔，用衣服的袖子擦了擦鼻子，脸上泪水沾到过的地方，痒痒的，一边用手轻轻地揉着，一边应着：“哦……” 然后轻轻地出门洗漱去了。麦玥才不相信这个小孩，能把脸洗得多干净，拿上了自己的脸盆紧跟着就出了门。 乡间的夜晚，总是有很多很多看得见，仿佛都摸得着的星星。熄灭，又亮起。村边的小塘水并不是死的，而是流动着的。格外清浅。麦芒蹲在旁边的石头上，艰难的伸出手，掠了掠水。以前，都是外婆帮他洗的……年龄小，腿短手低。再加上挨了打，蹲下来的时候，行动就更加不方便了。 麦玥看着弟弟这般模样也不免做摇头状。上前去，一只手抱起了蹲着的，蜷缩成一个馒头的麦芒，塞进自己的怀里，然后另一只手顺溜的用脸盆往塘里一捞，满满一脸盆的清水。 麦芒再一次坐进哥哥的怀里，心情和今天第一次被哥哥搂进怀里的时候大不相同。哥哥的怀抱暖暖的，可是脸色冷冷的……神情也很沉重。 麦芒又红了眼眶，不过没掉眼泪。麦玥仔细的用小毛巾洗了麦芒花猫似地脸，眼神不再严厉，不再似一把利剑似地直往麦芒身上刺。 麦玥毕竟是照顾小孩出生的，很快就将麦芒搞定了。两手撑起麦芒往旁边一放，叮嘱道：“别乱跑，呆在这里，哥很快就洗好。” 然后转过身子三下五除二的洗了脸，刷了牙。带着麦芒回了家。 一.麦芒（四） 熄灯，睡觉。 睡在床上，天气还是有凉凉的。 家里只有两张床，一张是***，另一张是麦玥麦芒两兄弟的。麦芒装作不经意间的转了个身，往床边沿上靠，不小心蹭到屁股，疼的吸了口气，而后又把吸气声硬忍下来。其实，麦玥明白，弟弟在小心翼翼的远离自己。 但是被单只有一床，薄薄的，宽度也不够遮盖住整张床，以前都是兄弟两个依偎着睡觉的。现在，麦玥睡在床的最外边，麦芒在小心翼翼的往最里边移，这样就意味着被单只能盖住一个人。麦玥也不磨蹭，等着弟弟移到最里面，然后把被单盖到麦芒的身上，塞好边沿，这样暖和一点。 麦芒移动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等到哥哥把被单盖好才意识到，又有些后悔移了过来，万一哥哥着凉了怎么办？移回去……可是…… 可是心里对哥哥还是有芥蒂，和少许的害怕。 麦玥最了解自家小孩的脾性，冷冷的说道：“睡觉。少胡思乱想。” 麦芒脸一红，还好在夜里，哥哥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可麦芒不知道，就算麦玥看不见，猜也猜到了。淡淡的星光散在外头，不一会儿，房间里就有了轻微的鼾声……专属于小孩子的，很安稳，很安心。 麦玥却睡不着，满怀心事。透过土胚房上的小天窗，夜空出现在眼前，那是一种专属于乡村的祥和和安宁。 仿佛是打定了主意一般的，麦玥松开了凝了半个晚上的眉头，也沉沉睡去了。 凌晨五点。 “阿嚏——”麦玥是冷醒过来的。他原来还以为，自己的身板可以不盖被子睡一个晚上，可是天气很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麦玥搓了搓手臂，往旁边看看弟弟睡的怎么样，却发现，小家伙正张着湿湿的眼睛看自己，顿时吓了一跳。 考虑到旁边的外婆还在熟睡，硬压低声音道：“你在干什么？不睡觉？啊？” 麦芒好像又哭过了似地，颤抖着说：“哥……你冷不冷？” 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 孩子毕竟是孩子，过了一晚，心里就什么抵触都没有了。 麦玥长叹一口气，看见弟弟的枕头都湿了一大片，不免问道：“还疼？疼的睡不着？” 麦芒摇摇脑袋，嚅嗫了好久，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冷……”说完就从被窝里伸出小手，拉起了麦玥的手，往他旁边蹭了蹭。 麦玥会意的钻进了被子，抱起了弟弟，明明暖的很……这个小孩。 “还疼不疼？”麦玥闭上了眼睛，轻轻地问。 打的那么重，能不疼吗？ 眼泪一点一点渗出来，麦芒忙钻进哥哥的怀里，这样就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了。 “嗯？” 点点头。 麦玥搂的紧了一些，语气却依旧是冷冷的，“能不能记住？” 还是点点头。 麦玥伸手捋了捋弟弟的黑发，两个人又暖暖的睡去了。 早上七点左右。 一家三个人都起了床，吃完了早餐，坐在八仙桌旁边，麦玥下了很大决心，说：“外婆，我今天也带麦芒去县城，学校里安排了一份在县城的小学里的工作。当然……是老师。我想把豆豆也带过去。村子里，不能在让孩子呆下去了。” 麦芒一惊，一脸惊恐，他从来没有到过外面的世界…… 外婆yīn了一个晚上的脸终于放晴了，高兴的说道：“带去！一定要带去！窝村子里的读书，以后也只能永远做一个文盲了。” 外婆笑呵呵地转向了麦芒，却看见了一张不舍和难过的脸，不免好笑：“笨孩子！等你去了县城，一定会不想回来的！” 麦芒却生气了：“不会！我想……留下来陪外婆……”说到后半句，却忽然没了底气，说着说着，就不说了，低下了头…… 外婆的脸严肃了下来：“陪我？陪我做什么？！外婆都是半个身子在黄泥土里的人了，还要你这样新生的苗儿陪？你和哥哥去外头闯荡！记得外婆就行！” 麦芒突然哭起来：“哥……我不要去……”在他的记忆里，出了这座大山后的人，除了哥哥，就再也没人回来过。他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外婆了…… 麦玥yīn沉着脸，一言不发。这一点不是没有想过，外婆年事已高，去了县城，一年回来一次都不错了。万一，外婆出点意外，谁能帮她？ 外婆使劲一拍桌子：“好了好了，都哭丧着脸干啥呢？我还能照顾自己。” 麦芒抬起头，看着外婆，外婆脸上满是皱纹，一条条的，还有几块专属于老年人的老年斑。却发出一种淳朴和慈祥的味道。 外婆道：“小玥，什么时候走？” 麦玥扯了扯嘴角，吐出几个字：“十点，带上几个馒头，衣服就不用了，我会买的。然后去村口的老伯那里搭马车。” 村子里的交通不发达到了极点，只能乘马车先到离半托村老远老远的大巴车站上，才能坐大巴去县城。若是有了水泥路，怕这个半托村也不会这么穷了吧。 外婆又恢复了笑容，乐颠颠的去蒸馒头了。麦玥想摸摸弟弟的头，麦芒却生硬的躲掉了。 麦玥还没见着弟弟这样子过，也没做过被弟弟拒绝的心理准备，脸一沉。 “麦芒。” 麦芒忽而又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期盼，轻轻地叫唤：“哥！我们不走好不好。我们就呆在村子里……” “不许耍孩子脾气，你也不小了，也该为将来考虑。你要是真心疼外婆，就该出去，学一身本事起来，回来后，给村里的爷爷***看看，外婆有你这么一个孙子。而不是呆在这里，做一辈子的农夫！”麦玥语气强烈起来，麦芒又想哭。 麦玥皱着眉，低声说道：“别哭了……都是男人了，哭什么？” 麦芒知道哥哥不喜欢男孩子掉眼泪，只好忍住不哭。 麦玥站起身来，拉起麦芒，去村子外走走。 风，轻轻的，淡淡的。夹杂着绿草的味道。 清新极了。乡村的空气，总是这般的惹人陶醉。 麦玥牵着麦芒的手，走在小溪的边上，逆着路径，向上走去。溪水不是一般的清澈，清澈的就好像麦芒的眸子一般。远远的山头，架着一辆大大的野风车。 乡间的风总是多的，那辆野风车，自麦芒记事开始就一直一直的转着，从来不曾停下。 麦芒总是喜欢，在放学后，想念哥哥的时候，去野风车那儿，远远地眺望。 野风车转过一圈又一圈，送去一阵又一阵清凉的溪水，消磨掉一点又一点思念的时光。因为野风车，麦芒从来没有因为思念哥哥而哭过。时间总是在它的陪伴之下，过的特别快。 县城也会有野风车吗？会一直转着吗？ 麦芒的眼睛里，现出一片蓝天，蓝的洁白。 他又开始眺望，眺望前方的野风车。 时间很快的过去了。已是九点半。 麦玥带着麦芒回了家，他知道弟弟喜欢那架已不知是什么年代的野风车，于是在离开的时候，特意带他去看看。 现在看完了，自然也就是启程的时候。 外婆将又白又嫩的馒头拼命地塞进麦芒手里拿着的算是干净的袋子里。麦玥看了，不免心酸。 “外婆……自己也留着点。钱别省着舍不得用，我会寄回来的。” “不用不用。外婆有种稻子！省城那边钱花的快！” 麦芒拎着满满一袋的馒头，和哥哥去了村口的老伯那里。外婆坚持要送他们。 坐上了马车，老伯和麦玥是熟人，钱要的少。外婆连连向老伯道谢。老伯送麦玥送了很多次了，却从没见过他外婆来送人。不禁纳闷。 临走，外婆突然揪紧了麦玥的手：“好好照顾小芒……他有什么事总是埋在心里……” 麦玥一怔，而后，突然鼻子发酸。不过，却没有让眼眶红下去。 “我知道的，外婆……” 麦芒又开始哭起来：“外婆……外婆……” 一边哭，一边去拉外婆的手，却硬是被麦玥抱住，挡掉了。 马车蹦跶蹦跶的骑走了。 外婆倚在村口，久久不肯离去。 直到马车再也看不到一丝踪影，转过身去，抹抹眼眶。 “都走了……走了……也好。不要回来……再也不要回来。” 麦芒在车上不住的哭，一边哭着，一边探着身子往外看，根本看不到外婆的身影。 麦玥再也不阻止，抱着弟弟，不住的喃呢：“会回来的……” 外婆，今年秋天，我们一定回来，所以，等我们。 二.薏小岛（一） 麦芒和哥哥坐了两个多小时的马车，一个多小时的大巴，又转了一个多小时的小巴，才到县城。袋子里的馒头还剩下六七个。 麦芒一到县城，眼睛就一直瞪着，没有正常过。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 突然，一阵莫名的恐惧就充斥了他的心头。 今天，他第一次见到公路，硬硬的，和村子里的小泥土路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踩着，觉得好不舒服。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人，板着一张脸，穿着和村子里的伯伯姨姨们完全不一样的衣服，看着，觉得好冷淡。 麦玥带着麦芒去县城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买衣服和生活用品。县城店铺里的东西好多，多的眼花缭乱，麦芒记得，村子里的小店铺，是山山家开的，里面卖的，也就是黄油，蜡烛，香之类的东西。他从来都没有进去过，因为自己用不到。衣服之类的，穿破了补，实在不行就让外婆做一件。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衣服卖的。 该买的都买了，麦玥就带着麦芒去了县城里那座唯一的小学报到。 校长对麦玥显然是十分热情的。对高才生，谁不热情。 麦玥很幸运的分到了两室一厅的教师宿舍。他被告知，自己担任四年级一班的班主任，科目是数学。校长也知道半托村，知道那里的教学质量，于是建议麦玥让弟弟读二年级。按麦芒的年纪是该读三年级的，但是如果在这里还读三年级，麦芒会很吃力，老师的工分也会受到影响。 麦玥思考了一会儿，不在乎耽误这么一年，同意了。 校长对麦玥这样通情达理的态度，十分满意。笑吟吟的对麦玥说：“你任教的班级里有一个你的老乡哦。相当出色的，连跳两级！好像叫……薏小岛。” 麦玥一阵惊异：“小岛——？” 校长对麦玥的反应感到非常奇怪：“怎么了？原先在村子里的时候不优秀吗？在这里可是……至少是目前，无人匹敌呀……” 麦玥一笑：“不……他原先也是遥遥领先的。” 校长拍拍麦玥的肩膀表示友好，然后说道：“合作愉快！” 说罢，两人郑重其事般的握握手。 麦玥走出门外拎弃了站在门外，都快睡着了的麦芒，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招呼道：“走。去宿舍。” 两个人在昏黄色的小路上走着，下午六点多了。小孩子总是贪睡的，昨天晚上又睡的那么晚，今天不打瞌睡就奇怪了。 正走着，突然看见一个久违的熟悉背影，在小路边上徘徊，矮矮的，大约也就麦芒那么高，衣服很旧，但是看上去很干净，很舒适。 麦玥一看，就展开了笑颜，亲切的唤道：“岛岛……” 背影显然顿了顿，转过身，朝他们跑过去，就露出了阳光的笑容，热情的叫着：“玥哥哥……小芒……“ 麦玥伸手就把薏小岛拢入怀里：“小薏米……啊哈……变胖了……” 薏小岛双手环绕着麦玥，抬起头，甜甜的露出八颗牙齿的完美笑容：“才没有，是玥哥哥变瘦了才对。越来越有身型了！” 麦玥被哄得开心：“你这嘴巴越来越甜了才对！” 薏小岛抱够了，松开手，一手就提起麦玥手上买来的东西，然后和麦芒一起并排走向了宿舍。 麦玥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要来呢？” 薏小岛狡黠的一笑：“人家信息本来就很通的，再说，玥哥哥要来，我怎么能不知道。校长开心的在爸爸妈妈面前不知唠了多少次，我想不知道都难。不过，我不知道，小芒也要来。玥哥哥是不是不回半托村了？” 麦芒原本朦胧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会回去的！”很笃定的回答。 麦玥突然想笑，又摸摸自家弟弟的脑袋：“小薏，你也知道，他最疼他外婆了……” 薏小岛笑笑，表示理解。 夕阳将大半个天空染得紫红紫红的，这是县城的夜景吗？ 麦芒抬起头，对以前一阵留恋。乡间的夕阳从没有这么‘恶毒’过。那时，总是一片祥和的昏黄。 麦芒不禁心生出一种对县城的厌恶。□的厌恶。 麦玥看出了小孩眼神的异样，轻轻一点他的脑袋：“你不能选择回去或者留恋，只能强迫自己忘记。县城，也是一个和村子一样美丽的地方。” 麦芒撇撇头，不理哥哥。 在他心里，没有什么地方能和有外婆的村子相提并论。 麦玥只好对着岛岛苦笑，缓解尴尬。他想，过久了，弟弟应该会明白的。 三个人一起整理好了宿舍，铺好了床，打扫好了卫生间。 麦芒没有见过抽水马桶，一度疑问这又光滑，有干净，又有水的东西是什么。麦玥和薏小岛相视摇头——总不能做现场示范吧…… 花了大半个小时把房间规划好，放好生活用具，薏小岛费力对麦芒解释了东西的用法，麦玥在厨房里烧晚饭。 等到一切处理完毕，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麦玥对薏小岛这个特意赶来帮助的得力助手显然感激不尽，对他说道：“小薏同学，今天为了感谢帮忙，就在‘老师’这里吃晚餐吧！” 薏小岛报以腼腆的笑：“好呀，麦老师……” 吃着饭，麦玥半开玩笑半威胁着对薏小岛说：“嘿，小薏米，我以后可是你的老师了，千万别拆我的台呀！否则，你不是不知道你玥哥哥的实力……” 薏小岛笑着应：“当然！就算你的实力只是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摸样，对！就像一只纸老虎一样，我也不会拆你的台的……” 麦玥抖抖眉头：“是吗？我这只纸老虎，昨天还把一个不听话不认真的小孩给揍哭了呢。”说罢，宠溺一般的蹂躏麦芒的头发。 明明本来还似五指山一般沉重的心事，在薏小岛的挑逗之下，都烟消云散了似地。这大概就是薏小岛和麦芒之间的区别吧——薏小岛比麦芒成熟，因此值得信赖。 麦芒使劲的躲过麦玥的蹂躏：“你就是一个坏人！明明不是人家的错，明明就是先生的错，还打我？！” 薏小岛夸张的瞪着两只铜锣似地眼睛：“什么？小芒你昨天真被玥哥哥给揍哭了？” 麦芒被岛岛这样一问，羞红了脸。摆摆头，不再言语。 麦玥似乎还不尽兴：“对呀，还是脱了裤子揍的。” “噗……”薏小岛霎时就将嘴里的饭喷了出来。 麦芒忙叫：“哥！” 麦玥笑着应道：“干啥？我就不相信，小薏米没被大薏米老师揍过！” 麦芒一阵惊疑：“啊？” 薏小岛忙抵触：“才没有！” 说到底是没把岛岛当外人，也对。麦芒，麦玥，薏小岛可是很亲密的三兄弟。就像亲兄弟一样。 吃完晚餐，麦玥送薏小岛回家，让麦芒安稳的睡下了。然后去了市场，买了些东西，顺便拜访伯父伯母。麦玥能够考上大学，还是拖了薏湾洲老师板子的福呢。但是上了大学后，不知怎么了，老是碰不到老师。当麦玥心里一直怀着对薏老师的崇敬，因此，即便薏小岛比麦芒好上千万倍，麦玥也是不奇怪的。但是山山的话，简直无法接受。 到了家，薏湾洲老师对爱徒的出现显然是十分惊喜的，可是还是维护着老师的严厉形象，硬是板着一张脸。薏小岛的妈妈吴婉梵不住在旁边捂着嘴笑：“这老头，明明这么想麦玥，见到了竟然还是这般模样，真迂腐……我胡蹦乱跳的岛岛怎么就有这么个爹呢？” 麦玥听到了师母的嘀咕声，小心翼翼的说：“岛岛像你。” 薏湾洲老师显然也听到了：“都说什么呢？！麦玥你真是越大越不像样子了！” 麦玥从小便那薏老师当做父亲一般，这种训斥听过无数遍了，以前听到都不免毛骨悚然，现在竟然倍感亲切。 麦玥腼腆的笑笑：“老师，不像样子的麦玥回来了……” 二.薏小岛（二） “我叫麦芒，是半托村里的人……”麦芒不自在的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 底下一阵哄堂大笑，只是因为这半土半洋丝毫也不标准的普通话。麦芒在乡下，什么时候认认真真的说过普通话，又会对谁说普通话？只是在课堂上，先生教的时候，装模作样的时候念几句，就那还是夹杂着浓浓的乡音的。先生自己也不会普通话啊！ 这看似没有恶意的笑声使，麦芒羞红了脸。 旁边的蓝老师微笑着，善意的摸摸这个淳朴孩子的后脑勺，指指座位，示意这就是他的课桌。 麦芒红着脸坐下了，左后前后一看，后面是一个胖子，浑身都是膘肥的肉，眼神很犀利。看的麦芒一阵惊恐。不过更让他惊异的是，左右竟是小姑娘，都扎着两条麻花辫。村子里的学校，可从来没有过女孩子啊。 麦芒的衣服是新买的，可是不知为什么，不舒服到了极点。 可能是因为，穿着这么新的衣服行动上有所顾忌吧。 一个上午，没有人和他说话。只有左边的女孩朝他笑过一笑，其他的人都仿佛没有麦芒这个人。麦芒觉得好孤单，心里直嘀咕：四年级在二楼，根本见不着岛岛嘛……还什么让他多帮帮我…… “喂……乡下人，给我买瓶矿泉水。我渴了。”后面的胖子突然扯着麦芒的领子，说道。 麦芒横眉一竖：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他使劲把自己的领子拽回来，愤怒的站起身来，却看见，胖子旁边还围着几个人，看上去壮壮的，一副护主的样子。 麦芒顿时被这阵势吓着了：这些人，在做什么呀？ “喂，乡下人，没听见啊？这里共五个人，一个人一瓶，快去买，全当见面礼了。”胖子邪笑着说。 “我没钱。”虽然被叫做乡下人，很不高兴，但是麦芒还是克制着自己想要拍案而起的冲动。哥说不要惹是生非。可是……他的眼神里却透露出了不屑和厌恶。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啊？”胖子皱起了眉。 麦芒依旧瞪着眼，什么话都不说。然后突然就转过身来，坐下了。全然无视了胖子呲牙裂嘴的可恶面目。 旁边的小姑娘一直若无其事的看书，心里却暗道，这个新来的同学，看来是惹了最不能惹的人。 胖子又揪起了麦芒的领子：“你是不是听不见我说话啊？” 麦芒转过头，对着胖子说：“请放开！” 胖子眼睛都睁圆了：“你说什么？” “请放开。”还是一口浓浓的乡音。 胖子冷笑着放开了，低声说：“你给我等着。你小子初来乍到不懂事儿，我就让你懂事。” 麦芒还真没遇见过这样子的人呢，山山虽然可恶，但是绝对没有可恶到这个地步。这个胖子怎么这样蛮不讲理呢？ 麦芒中午回宿舍吃饭的路上还在想这件事。脑海中就浮现出胖子的狰狞面目，一阵作呕。 突然脚跟前就出现了几只脚，将自己团团围住，抬起头一看竟然还是那堆五人帮。 胖子还没等麦芒做出反应呢，就揪起了麦芒的领口：“你，没钱？有胆的就叫我放开啊。” 麦芒怒的眉毛眼睛都挤在一块儿了：“放开！” 胖子使劲将麦芒一推，然后五个人就齐齐上阵，打起架来。 麦芒出现到现在都没有和别人打过架呢！顿时也只有□的没有意识的双手抱起了自己的头。他不知道他要怎么打别人…… 五个人对麦芒是拳打脚踢。对他们来说，打人是最简单不过的了。县城就是县城，孩子在二年级就拉帮结派的。 薏小岛正哼着小调，打算去麦老师家蹭饭吃，却恰好就碰上了这个场景。小孩子打架也没什么的，不过就是张牙舞爪的用自己尖尖的指甲在对方脸上刻下几道血痕。爱出风头一向就不是薏小岛的作风，正打算视若无睹的避开呢，突然就看见，那个和别人撕扭在一起的人……竟然是麦芒。 麦芒本不会打架，可要他就一直蹲在那里挨别人的打？不太可能。不久便爆发了，小指甲使劲往那几个人脸上划…… 二年级的小孩打架能打多惨。 麦芒指甲再利，也只有两只手，顶多掐两个人，可他们可是有十只手呢。不一会，麦芒的脸就被掐的红一道紫一道血丝一条条。他闭着眼睛两只手逮着什么掐什么，那五个人里也有两个人脸上被划出了几道血痕。不过明显的麦芒的伤多多了。 薏小岛看的一愣一愣的，这个胖子叫高亮，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也被他欺负过。不过还好自己灵活，他要自己买饮料的时候，乖乖买了。不然，估计挨打的也会有自己了。 看着麦芒闭着眼睛，狂抓的样子，薏小岛不禁好笑。 “你个乡巴佬！就你这熊样，还敢使唤人？！”高亮一边狂抓着，一边骂人。 “你才乡巴佬呢？！” “半托村的……全是乡巴佬……普通话都不会讲的笨蛋……”一个被麦芒抓着脸的小孩呲牙裂嘴的骂道。 薏小岛这会忍不住了，上前就加入了战争：“你才乡巴佬，你们全家都乡巴佬！” 四只手对十只手，很明显的，还是十只手占了优势。薏小岛好像开足了马力似地，将那些人刻在麦芒脸上的手统统撕下来。然后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麦芒的。 那些手转而“粘”向了薏小岛。更具有威力。 又是一阵阵依依呀呀的叫声，十几只手纠结在一起。薏小岛的劲很大，也不知是不是掐人掐出了秘诀，一个轮着一个，五个小孩子脸上全都有了又深又难看的血痕，丝丝渗着鲜红的血。 薏小岛脸上也不比任何差。 可见战斗之激烈啊…… 不消一会儿，小路上便齐刷刷地响起七种不同音质的哭声。 “呜哇……” “呜哇……” “呜哇……” “哇哇……” …… 二.薏小岛（三） 七个人一边哭着，一边都各自跑回了家。 薏小岛和麦芒站在宿舍房门前，拼命的擦脸上的泪痕和血丝。擦了好久，愣是没见着血丝少多少，反而更严重了。 怎么办？ 麦芒倒是没多少担心存在于他的心头，更多的是愤恨，一边抹眼泪一边诅咒：“大胖子！死胖子！去死吧！” 薏小岛心事重重地，看样子血丝是抹不掉了。对他来说，高亮的事并不值得花多少心思。更应该担心的恐怕是怎么编理由向玥哥哥还有老爸解释。 正当两个小孩在为各自不同的事儿踌躇着的时候，门“吱啦——”的就打开了。 麦玥看见麦芒和薏小岛站在门前，正想要打招呼呢，忽然就看见了两个小孩脸上的战绩。不由得疑问出声：“天……这是怎么了？” 麦芒相信哥哥很通情达理，正想诉苦，寻求安慰呢，却一把被薏小岛拽住，摇了摇头。 麦芒明白薏小岛摇头的意思，他叫他不要说出来。可是为什么呢？ 薏小岛看见麦芒眼里充满了疑惑，麦玥在跟前也不好解释。只好再次摇头。示意他千万不要说出来。 麦玥怎么不明白这个姿势的意思呢？顿时脸就沉了下来，拽着两个小孩进了屋。给他们擦药。 擦完药，两个小孩站餐桌前，低着头，麦玥坐在靠背椅上，黑着个脸。 “说！到底怎么回事？！”麦玥很急，两张脸上又紫又青的，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跌了几跤……”薏小岛怕麦芒说出真相忙回答，他知道玥哥哥肯定不会相信，当也只好豁出去什么都不管了。 “岛岛！说实话！你是骨质疏松呢还是骨折，能一路跌上个几跤？”麦玥看他们脸上全是细小的伤痕，分明是指甲刮出来，就知道肯定是打架了。 “和谁打架了？啊？！”麦玥急急开口。 麦芒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薏小岛头转向外头。 “说！”麦玥狠狠一拍桌子。 还是一片寂静。顿时麦玥的火从xiōng腔口蹭蹭蹭的就冒上来。这才是刚开始读书的第一天呢！就不安分的打架？以后那还了得？ 扯着麦芒就进了里屋。一阵恐惧的哭声顿时就从里屋传出来。 麦玥懊恼的发现没带板子，只好用戒尺效劳了。 拿着那把作图的铁戒尺，将麦芒按在床上，扒了裤子就开始狠揍。 “你说不说？！啊？！”啪啪—— 铁戒尺硬的很，几尺子抽下去，屁股上就是鲜明的几道红痕。麦芒委屈的哭起来，紧紧的抓起了被子。在外头被可恶的县城人欺负，回来还得莫名其妙挨哥哥的打。什么事嘛…… 虽然不知道薏小岛为什么不让自己说，但麦芒还是咬住口关，不说出一点打架的事。 麦玥更气，以前问话，哪个时候敢这么放肆的不回答一个字过？手上的戒尺更是舞的虎虎生风。 “不回答！打架？！你还有理了？！”啪啪—— 尺子的边棱窄的很，这么凌厉的几尺子下去，屁股上就多出几道淤血一般的紫痕。 麦芒抵不过痛楚，拼命地挣扎，身子一起一伏的，却没办法挣脱，依然被按在床上。哭声越发猛烈起来。 麦芒那痛的就好像一把刀子在一下又一下的劈着自己的屁股一般，割完一道又一道。疼的他只能一个劲儿的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门外薏小岛也开始哭，叫唤：“玥哥哥……别打了……” 他真的没想到玥哥哥也能下这种狠心，以前教训麦芒的时候也没见过这么凶的玥哥哥啊。 麦玥见麦芒还是没有“招供”的意思，下了狠手。 “你到底说不说你？！”还是没有反应。 一把将他按严实了，另一只手扬着戒尺竖着就打下去。 “咻——啪”“咻——啪” 两下就是两道白印随即变紫，“腾”地便肿起来。 麦芒死命挣扎，挣脱开去，滚落到了地上惨哭不已：“哥……别打了……呜……” 麦玥气咻咻拿戒尺指着床：“趴好！” 麦芒不敢碰自己的屁股，只好将双手捂住自己的胯部，连连摇头，嘴里还低低的喃呢着：“不……不……不打了……” 麦玥上前弯下腰，一使劲就将麦芒拎起来，扬起戒尺朝准先前的伤痕就又是划破了风的两下。 “咻——啪”“咻——啪” 剧痛袭过麦芒的身体，麦芒蹦跳着，一时间连眼泪都掉不下来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啜泣着，而后又跌坐在地上：“呜……呜……” “起来！”麦玥一点都没有心软的样子，全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行动。 麦芒连连摇头，说不出话来。 麦玥又上前去，麦芒忙躲，可惜没躲过，戒尺砸在肉上的声音再次响起，麦玥将滚落在地上的麦芒按在自己的膝上，挥舞着戒尺，一边狠揍，一边恶狠狠地问道：“你说不说，啊？！” 麦芒哭着吼出：“我说……呜……还不……不行嘛！” 麦玥终于停止了动作，一把将麦芒扔在地上，坐到了床上，嘴里怒吼着：“跪好！给我讲清楚了。” 麦芒不住的抽噎着，抖动着，却还是吸吸鼻子，小心翼翼的跪坐好。两只手平放在平行于地面的大腿上。 然后将故事一个字一个字的讲给哥哥听。 门板并不是很厚，门外的薏小岛听见麦芒的哭喊声，也止不住的哭。若是知道麦玥哥哥是这么凶狠残暴的话，早就该让小芒说出来的。小芒好傻，怎么就这样硬抗着呢…… 麦玥听完，心里气自己弟弟的不懂变通，更气岛岛的“助纣为虐”！哪能帮麦芒打架？！分明应该劝架的才是！还打算瞒下去？ 站起身来，拉开房门岛岛哭着就跌进来，一双红通通的眼睛不知所以然的看着麦玥。 麦玥语气里也不乏严肃：“薏小岛，吃完饭去学校，写检讨。” 薏小岛也低下了头…… 校长室里。 麦玥主动去向校长负荆请罪了。 “高校长，真是抱歉，小芒把……小亮给打伤了……” 校长眼睛一瞪：“哈？是麦芒把我家高亮给打了的啊？嘿……没关系……真没关系！这小子本来欠揍！回去我也得收拾他一顿！你家麦芒还真有本事，这臭小子在学校没人惹他，压压他的霸气，我这个老爹的话也不见得听过几回。你家麦芒这么一折腾，有的那小子灰溜溜几天了！” “呵呵，是小芒做事过分了。还希望校长你不要介意啊。” “不会不会！” 出来，麦玥也送了一口气。高亮得瑟成这样，本来还以为也是校长宠溺出来的呢。麦芒这么一打架，还以为校长不会这么善罢甘休，怎么说都得甩自己几天冷脸。却没想到校长是如此的通情达理。 怕岛岛也是这么想的吧，高亮自己被人打，肯定不会告诉爸爸妈妈这样丢人的事，掩盖着也要硬撑过去，可是被自己知道，就一定会去向校长承认。然后，岛岛是不是在担心自己的前程呢？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麦玥微微一想就通了。岛岛的错也是情有可原的啊。不过……估计大薏米老师看见他脸上的伤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今天就让他住自己这儿吧。顺便好好教育教育他！怎么这么不讲理！ 麦玥特地去了二年级组的办公室，敲开了蓝小稻的门：“小稻……麦芒今天下午不能来上课了。所以……” 蓝小稻是麦玥的大学同学，在麦玥叙述完事情后，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欣然同意了。 二.薏小岛（四） 麦玥一脸疲惫的回到家，原先捏着戒尺的手一抽一抽的抖，大概是太用劲了。小房间里还响着很有节奏感的抽泣声。 麦玥走进卧室一看——麦芒跪在地板上，拖曳着被单，遮住自己赤果果着的部位，然后，伏在床边上不停的抽泣。薏小岛也陪着哭，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在那里哭。哭的很委屈，很无助。 麦玥一看不禁皱眉，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弟弟脸皮薄，被打的这么重，在岛岛面前哭成这样，估计够让他难过几个星期的了。 麦玥拍拍岛岛的背：“去吃饭。然后上学。晚上到这里来，我和薏老师说过了，今晚补习。” 薏小岛抹着眼泪点点头，会意的出去了。 麦玥俯下身子就轻轻抱起了麦芒，被单也被麦芒的手揪起。麦玥坐在床边，将麦芒放在自己的腿上，抱着。看着他一抽一抽的抖，嘴里还低低的唤着什么。 仔细一听居然是：“外婆……外婆……呜……” 心猛的一抽，有点疼。这次打得狠了。小芒现在都还没从疼痛里缓过神来。 轻轻地揉揉麦芒的额头，将他搂进了怀里。 “小芒……哭出来……”麦玥揉揉地唤道。抖抖自己的腿，腿上的人儿也跟着抖了抖。 “呜……呜……”还是压抑着的哭声，麦芒将手塞进了嘴里，咬着哭。一张白嫩的脸哭的通红通红的。 麦玥忙拿开小芒的手，硬把小芒的脑袋掰过来，让他看着自己，嘴里唤着：“小芒乖……哭出来……”他知道弟弟大概是吓惨了。疼也疼惨了。自己的心也跟着生生的疼。 麦芒这才反应过来，张开双手就钻进了哥哥的怀里，放肆的大哭起来：“哇……呜……嗯……呃……哇……” 麦玥忙急着搂，轻轻地拍着小孩的背，轻轻地说着：“乖……都过去了……” 麦芒哭的惨烈，将眼泪鼻涕统统都擦到了哥哥的衣服上，麦玥也只好任由弟弟擦。这回下手重了…… “哥哥就……是一个……大混蛋……呜……”麦芒哭号着，两只手不停的敲着麦玥。屁股根本就动不得了，一动就是一阵钻心的疼。 麦玥而只好应和着，哄小孩：“是……我是混蛋……” 哭了好久，终于慢慢平静下来，鼻子塞得牢牢地，只好用嘴巴呼吸。小小的嘴翘着，一动一动的。麦玥心疼的摸摸麦芒，帮他擦眼泪。麦芒一边抽泣着，一边斜眼朝麦玥投以一个个狠毒的眼神。 麦玥无奈的苦笑：“好了，麦芒！这事你也有错。怎么他们打，你就陪着打？我相信，你不陪着他们，这架也是打不起来的。” 人家说吵架，一个人吵不起来。打架当然打得起来啊，你不陪着打，就只能被打！麦玥这次理亏了。 麦芒怒视着哥哥，正怒视的起劲呢，都是一阵抖动。抽泣的后劲儿很足呢。麦芒应该很气吧。 麦玥狠狠揉揉麦芒的头发：“好了，哭够了吧，你可哭了整整两个小时呢。去……写检讨。” 竟然还要写检讨？！简直过分！ 麦芒张张嘴就是：“不要！明……明就不是我的错！哥哥你去写检讨！” 哎呦呵……这个小祖宗。 麦玥严肃了下来：“去写检讨。” 麦芒鼓起来嘴：“不要！” “听不听话？！”又开始凶起来。 “呜……明明是……哥的错还……这……样欺……负人家！”麦芒嘴角一扯，一只手臂放到眼睛下面就又开始哭。 麦玥也不再和孩子赌气，轻轻一提，将麦芒倒放过来。麦芒只觉得身子倒放在什么东西上，移开手一看，自己已经趴在哥哥的腿上了。接着就是屁股一凉…… “喂……你要……要做什么？！”麦芒惊呼出声。 “擦药！” 然后屁股上就是凉丝丝的一片片。不疼，很舒服。 正值中午，呵欠一打，小麦芒就睡着了。 麦玥轻轻地将孩子放在床上，盖好薄薄的被单。在一张素白的纸上，写下： 小芒，哥上课了，床头柜上是今天的课本，自己看看。哥哥回来会教。但是不能一问三不知哦。否则…… 你哥。 落款处还画了一个团成一堆的笑脸。像极了一个哭闹的小孩。 将纸条贴在床上，放上一瓶水，哭了这么久，水分流失很多了吧。然后换了件衣服就匆匆赶去上课。 办公室里。 薏小岛清秀的字迹呈现在自己的面前，麦玥板着一张脸，严肃的看完。然后吐出几个字：“回教室，贴墙上，做个警告。” 薏小岛听话的点点头。 麦老师不过来了一天，墙壁上就贴满了同学的检讨书。 上课走神，贴！讲悄悄话，贴！下课在教室里追逐打闹，贴！一天下来，班风都被整顿的严谨不堪，同学们大多都要面子，为了不让自己被罚贴检讨书，麦老师一来就收起嬉皮笑脸，坐在椅子上，装作看书的摸样。实际上，却连书本拿倒了都不知道。 如今在众多的检讨书里再贴上一张检讨书，薏小岛也没有感到太大的羞耻，反而有一种极大的罪恶感。小芒被打的那么惨都是自己害的，自己还那么轻松地写张检讨，往墙上一贴就完事了…… 下午放学后，薏小岛听话的回到了玥哥哥的宿舍，玥哥哥是什么用心他还是知道的。老爸的板子也绝对不是吃素的。麦玥挨过当然知道。 饭热腾腾，冒着香气。麦芒还在和哥哥闹别扭。 “书看了吗？”麦玥很好气地问。 “没有，疼，我看不进去。”麦芒冷冰冰的回答。 “麦芒！”麦玥一半冷一半热的叫道。 这回倒好，麦芒直接给他一个冷脸，不回答了。 麦玥也只好苦笑一下，缓解尴尬。 晚上，麦玥还打算给麦芒补习的呢，结果这个小孩倒床就睡，怎么叫唤都不起来。 睡着的摸样却着实可爱，尽管脸上还有那几道细细的小血痕。 麦玥见弟弟这么贪睡也舍不得再叫他起来，不过想想，弟弟今天应该不愿意和自己睡吧。于是拿起自己的枕头，就去了薏小岛呆着的第二间卧室。 进去一看，岛岛正在写作业，不过好像在弄着什么东西似地。 轻轻一碰岛岛的后脑勺，他抬起头，却是一双红通通的眼睛。 麦玥虽然严肃着脸，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薏小岛突然就哭起来：“麦老师，你打我吧……”然后把手里做题的尺子塞到麦玥的手上。 麦玥一惊，这个小孩也被自己吓坏了？岛岛还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叫过自己麦老师呢。 薏小岛见玥哥哥还愣在原处，站起身来。站到了麦玥的跟头。 麦玥脸还是沉着：“为什么？” “因为……我该打……是我叫小芒不说的。该打的是我。也是我帮着他打架的。我打的更多。”薏小岛哭着说。 麦玥呼出一口气：“你确定？” 薏小岛一愣，低下头，而后又点了点头。 麦玥这回真严肃了。 “脱了裤子，自己撑好。” “啊？——” 麦玥不再和他客气，冷着脸就下了命令。 薏小岛湿湿的脸腾地就红了。 “真觉得自己该打就自觉一点。”麦玥见薏小岛踌躇了，又吐出几个字，“我也不会强迫你。要么，现在乖乖坐下来写作业。” 薏小岛狠了狠心，一用劲就褪下了裤子，堆在了大腿根处。然后自己弯下腰，把手撑在了膝盖上。 麦玥把尺子丢下，他还没打算用尺子揍薏小岛呢。毕竟是孩子，不是气到脑袋发涨，谁会下狠手用尺子揍？ 上前，用左手扶住薏小岛的腰间，右手一扬便在那翘起的屁股上来回狠揍。 “不劝架还帮着打？薏小岛你真是越大越欠揍了！”训着话，巴掌毫不留情的将红色的印记刻在白白的臀上。 薏小岛被揍得，腿都颤颤的直抖。眼泪也直掉。却一直撑着，不敢移动半步。 仿佛这样的痛感能够替代罪恶感一般。 紧绷着的腿，很酸。但是和屁股上那一片火辣辣的痛比起来，又小巫见大巫了。那声声巨响，仿佛在用板子打一般。可是当巴掌落下来，热热的感觉又分明在告诉薏小岛这是手。 那屁股不久便是粉色一片…… 终于撑不住了，一下子从膝盖上滑下来。麦玥一把将他拎起。 麦玥摇头，拍拍薏小岛脑袋：“好了，惩罚完毕，站到墙角去，反省反省……” 薏小岛直起身子来，腰骨出一阵酸胀，刚想提起裤子，就被麦玥呵斥道：“不许穿……” 一阵脸红，却还是放弃了穿裤子的念头，拖着裤子，可怜兮兮的站到墙角反省去了。 麦玥趁此机会，翻了翻薏小岛的作业，很清楚，很认真。正确率百分之九六。 呵呵，果然和小芒不一样啊。麦玥不由在心里叹。 假装睡觉的麦芒听见旁边房间里噼里啪啦的，心生好奇，艰难的过来一看，竟看见，岛岛……赤果着那啥啥，站着面壁思过。不由惊讶出声：“诶……” 麦玥听见房门口传来的惊疑声，为了维护某人的自尊，忙走出去，倒着就关上了房门。 “麦芒你不是睡着了吗？咋还在这里？” “听见某些响动，过来看看，哥你让开，你把小岛怎么了？！”麦芒开始扒开麦玥的身体，想看看里面的场景。 薏小岛在里面面墙着可不安心了。狠狠心，把自己的裤子穿好。抹掉自己脸上哭过的罪证，然后还试着跳了跳。这大概就是用巴掌打和用尺子打的不同之处的。巴掌毕竟是比尺子要轻柔很多的，即便用了再大的劲儿，打得时候痛的厉害，打完之后就不大有什么影响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薏小岛不由感谢玥哥哥……脑袋中突然蹦出玥哥哥这三个字……脸色又是一片绯红。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呀？！狠狠地揉揉自己的头发敲敲自己的脑袋…… “你给我回去睡觉去！读书么，不认真读，闲事倒是会管！” “不要！我要看岛岛。” “麦芒你听不听话？！给我回去睡觉。” “不听！” 麦玥见弟弟不肯听话，一副恃宠而骄的摸样，豁出去了，啥不管了，揪起麦芒按在腿上就是狠狠两巴掌。嘴里还吼着：“你听不听话，啊？！” 麦芒傻了，屁股上的伤哪儿那么快好啊，顿时疼的厉害，大哭大闹起来。 麦玥硬是抱起挣扎的弟弟，将他带回房间。 放在床上。 麦玥一阵黑脸的看着床上哭地涕泗横流的小屁孩。 “行了麦芒，你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打你两下，用尺子揍你一顿，还记仇了？！打不得，揍不得了？！亏外婆说你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说你懂事呢！” 麦芒突然就停住了，提起了外婆，就好像世界都变样了似地。 突然就不闹了，外婆这两个字好像格外管用呢。 麦芒什么都不做了，不哭了，也不闹了，摸摸眼泪，自己揉揉屁股，转过身，背对着麦玥，揪着床单睡了。本来都快忘了外婆了……这么一提，麦芒心里又转回了难过的状态。自己憋屈去了。 薏小岛还是站在墙角，低着头。 麦玥制服了麦芒就过来了。看见薏小岛很有先见之明的穿上了裤子，笑笑。 走过去狠狠点点薏小岛的脑袋：“记住了！下次可别犯这么欠抽的错误！” 薏小岛缩缩脑袋，吐吐舌头。 毕竟也是挺亲密的都可以作为亲兄弟的人了，尴尬不会存在很久的吧。 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连同打架风波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外婆（一） 时间，在埋头苦读中，过的特别快。就好像半托村山头的那些流过的溪水一般，一滑就过去了，速度之快就仿佛不曾经历过。 转眼已是一个月之后。 麦芒毕竟是有资质的，学习成绩蹭蹭的上升，很快就做了班级里遥遥领先的第一名，担任学习委员。那高亮也不敢轻易动麦芒，倒是有些崇拜他了。高亮学习也是不错的，也在班级前列游荡。在薏小岛之前，高亮根本就不相信乡下人会读什么书。他硬是认为薏小岛是一个意外。然而麦芒的出现又打破了高亮的这种想法。高亮甚至觉得，是不是乡巴佬读书都特厉害。 但是，高亮的想法再一次被打破，由于二年级三班那个叫做张山山的人。那人成绩真逊，真不知是怎么学的，考试回回在倒数。呵呵，只有麦芒知道，那次考试第一，是作弊做的吧。 薏小岛住进了麦玥家里，大薏米老师说把岛岛托付给这个爱徒了。麦芒也准备参加跳级考试了，麦玥呢，也很认真的投入了教育岗业，高才生毕竟也不是胡说，吹出来的，业绩累累。 一切的生活都顺利，仿佛是天神保佑一般。麦玥麦芒到了县城之后，如鱼得水。 然而，一个消息却打碎了这个平静的生活。 犹如将一块巨石砸向湖泊一般的。 外婆去世了。 就那样真当不可置信的去世了。 麦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犹如五雷轰顶。 是村子里的小胖写信来的。要麦玥速速回去处理。外婆就只有麦玥麦芒两个亲人。除了他们还有谁能处理呢？麦玥愣在原处，久久未回过神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小芒说出这个消息。对于最最疼外婆的麦芒来说这个消息好像太沉重了，沉重到会打垮他。 外婆…… 麦玥人都僵硬了很多。迟钝了很多。 “麦玥老师……后天就是麦芒的跳级考试……”旁边同个办公室的老师好心的提醒。 麦玥脑袋根本就转不过来，听他这么一说，更是“轰”的一下……到底怎么办。 深呼吸了几次，抖着手拿起了茶杯，想喝口热水，缓解一下心情。结果一个没拿稳，茶杯掉落在了地上，顿时碎成几片。 麦玥的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外婆……我该怎么办……” 薏湾洲老师来电话了，显然是同个办公室的老师告诉他的。 “麦玥，你给我冷静一点。” “老师……” “外婆去世，势必会影响到麦芒的考试。我知道小芒这个孩子的，很爱她外婆。你自己做选择，我不会干涉。你也是大人了，至少给我扛起来，不要一副失魂落魄的颓废摸样。” 麦玥没做出回答，好久。 毕竟是从小跟到大的老师，说话总能让人安心一些。 “哦……”麦玥作了回答，薏老师就挂了电话。 麦玥使劲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硬做出一张笑脸。他要瞒下去，他要小芒心情平稳的度过跳级考试，就算这样做，会让他恨自己。 晚上九点多。 房间里灯光昏黄昏黄的，麦芒还咬着笔头冥思苦想，时不时掰出几根手指头算加减法。麦玥躺在床上，双手交替着垫在头下，脑袋里的思绪却是杂乱无章，纠结地厉害。分明已经做好决定了，为什么还是这样难以放下？麦玥大概是对外婆□的歉疚吧……为了麦芒的前途，为了麦芒的学业，耽误外婆安息入土的时间……但他相信若是外婆还在，她一定也是这样要求自己做的…… 她向来都是这样把麦芒的事摆在第一位的吧……麦芒不是她的亲孙子，麦玥才是。麦芒和麦玥根本就不是亲兄弟。但麦芒是麦玥妈妈的心头肉，麦玥妈妈很疼弟弟，疼爱他甚至超过了麦玥。大概是因为，麦芒的爸爸妈妈为了救麦玥母子，通通不幸遇难的缘故吧。麦芒爸爸妈妈在临死前将不到一岁的麦芒托付给了麦玥父母。如此深重的恩情，若是不报，上天都不会熟视无睹吧…… 麦玥外婆也明白，所以格外的心疼麦芒。记得他被抱回来的那天，麦玥外婆挨家挨户的请求，求乡民千万要保守住这个密码。村民们总是淳朴的，被感动，一口答应下来。这个秘密被全村的人守护着，守护了九年，没有打破。麦玥外婆的好心肠是全村有名的，她的人缘好，大家自然通通愿意帮她…… 麦芒也知道外婆疼自己，他也疼外婆。有一次外婆去地里摘菜的时候，不小心被一条蛇咬了脚，麦芒也不管有没有毒，脚脏不脏，上前就学大人们吸血。结果外婆心里一惊，真是被吓着了，扬手就打了他一耳光。外婆心里担心麦芒远远大于自己，硬带着他去村里的卫生室里看大夫，大夫说，只是无毒的蛇，没什么大碍，外婆才松了一口气，回家后，狠狠用板子打了麦芒手心十下。麦芒那时候委屈的紧，却没有对外婆多怨恨。那大概是麦芒第一次挨外婆的打吧，也是唯一一次。 麦玥知道，瞒下去，弟弟会恨自己。可是却别无选择。 门口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薏小岛来问题目。 麦玥沉重的呼一口气，从床上起身，到旁边的卧室里去了。麦芒早察觉到哥哥的不对劲了，不过没有多加疑问。如今跳级考试就在面前了，不能再分心去想其他的问题。麦芒的目标，是薏小岛。超越自己，然后战胜他人。县城的学习是很紧张的，麦芒已经适应下这种竞争激烈的生活了。于是迎头赶上，披荆斩棘。他现在奋斗的目标就是回乡里后，让外婆觉得光荣。 让外婆知道自己超过岛岛了。 薏小岛也看出了玥哥哥的异常，想问，却又不敢问。 麦玥看见岛岛疑惑的神情就知道自己伪装的不够像。岛岛到底比小芒聪明，心里早想到，这事儿和麦外婆有关。借着问题目的借口，薏小岛轻轻扯了扯麦玥的衣角：“玥哥哥，是不是外婆出什么事了？” 麦玥一惊，忙捂住薏小岛的嘴，示意：“嘘……”他害怕会被麦芒不小心听到。 薏小岛顿时就明白自己猜的想的，都是对的。 只好压低声音说：“不告诉小芒的话，以后，他知道了，会和你闹翻天的。” 麦玥苦笑：“我知道，可是……” “玥哥哥……你知道小芒那么爱外婆的，不可以就这样瞒着他……” “我知道我知道我统统都知道，可是现在是他这么重要的时期。外婆要是活着……她一定不会让我这样败坏了小芒的事情的。” “什么……外婆……死了？！”薏小岛睁大了眼睛，惊恐不已，随即眼泪就下来。 麦玥看岛岛这样，替他抹掉眼泪：“不许哭，不许让小芒知道。一定要瞒着他！” “他会恨你的，他一定会恨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麦玥更加失魂落魄了。 外婆你不会怪我吧……小芒不要恨我……因为我别无选择啊。 三.外婆（二） 麦玥在挣扎中度过了两天，跳级考试如期而至。一共也就两门功课，语文数学，不过得考两天。麦芒是信心百倍的进入考场的，他相信自己能够平稳的拿到“通关证书”。一想到去年薏小岛也是在这个考场里，跳级成功，麦芒就心生挑战的欲望。 麦玥送麦芒去考试后就回到办公室办公，又收到一封信。还是来自半托村的，里面的言语充满的焦急，疑惑，还有苛责。麦玥知道外婆在村子里的人缘特别好，因而很多人都很关心她。现在自己这么做，村子里的人若是知道大概也会很恨自己的吧。有什么办法呢，都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一声哨子吹过，考试开始。 试卷一发下，麦芒就心一沉，果然不出所料，试卷很难。比去年的跳级考试难多了。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就畏惧，没有做题就畏题，这样的心态是铁定考不好试的。试着深呼吸了三次。然后拿起笔，投入试卷。做顺手了，其实考试也不过如此。 麦芒竟没有被试卷上的任何一道难题卡住，做的相当顺利，一气呵成。麦芒的脑子是相当不错的，绝对不会比薏小岛差。若不是村子里的先生耽误这么多，麦芒可以变的更好。 考场里的麦芒心情倒是不太紧张，麦玥坐在办公室里可是紧张心咚咚直跳。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开始笑话麦玥了。麦玥备课备不进去，只好放下课本呆坐在桌子上，托着脑袋沉思。 突然办公室门被粗暴地撞开，门口出现一个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大汉——是半托村的李大叔。麦玥心里一惊，忙叫：“李大叔，你怎么来了？” 李大叔似乎很生气似地，脸色通红，粗壮的嗓门拉开：“麦玥，我问你，你有没有收到我家臭小子给你寄过来的信？” 麦玥一惊，下意识的点点头。 李大叔顿时脑袋气的发蒙，冲上前就给了麦玥一拳头：“为什么不回去？！你就这样打算做一个城里人，连回来送丧都不回来？！连你外婆最后一面都不见？！” 麦玥是柔弱书生，李大叔是壮汉，这么一拳头下去，麦玥顿时鼻血就流了下来。旁边老师忙上前，两个老师扶住了麦玥，一个老师叫警卫，另一个老师忙对李大叔进行劝阻：“停下，有什么事好好解决，不要动手动脚的伤和气。” 麦玥一只手拼命地抹掉自己流下的血，怎奈它怎么流都流不完似地。老师忙递给他几张餐巾纸。 李大叔从来没进过城，来到这里毕竟是很生疏的，老师们一口一串流利的普通话对着他说，他也没几个字能听懂。不过也不想听懂。农村里的人，大多都认为城里人是看不起自己的。他粗暴的用乡村话打断了老师的劝阻：“别说了我不想听。麦玥你回不回去？！” 麦玥使劲拿餐巾纸捂住自己的鼻子，右脸颊已经完全是酥麻一片，没有了知觉，发出来的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李大叔你听我说，小芒参加跳级考试，考完我们马上回去！真的。” “考试？为了一场考试，你可以耽误掉你外婆？！麦玥你真是亏你外婆这么疼你们兄弟两，没想到你们俩会变成白眼狼！” 毕竟是村子里的人，轻视教育可是一点也没变。为了读书而不回去见外婆最后一眼，在他们的眼里，是多么荒唐而可笑的事。 麦玥有口难辩，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师，他能改变的太少太少，他能给的，也只是干好只够分给小芒罢了。 李大叔继续恶狠狠地说：“考完再回去，不用了。我们已经把麦阿婆安葬了。可惜……呵，她死前都还叫着你们兄弟俩的名字。她是不小心从山头滚落下来，跌死的……”李大叔想说下去，却愣是控制住自己，不说了。 麦玥眼眶也红了：“大叔，我们明天就回去！” 李大叔摆摆手：“不用了，你这么想做一个城里人，就做吧，没必要真找那么可笑的理由骗我们乡下人，我们乡下人虽然笨，这么点脑筋还是有的。阿婆已经被我安葬了。你留在这儿享福吧，我走了，走了……” 李大叔说着说着自顾自的走了。全然忘记了来这儿的目的：带麦玥两兄弟回乡。村子里的人，都认为知书达理的麦玥他们，一定是没有收到信才没有回来的。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是这样的想法。 门口突然站着两个警卫，要带着李大叔上警局去。 麦玥忙拦下，从裤袋里掏出钱，给警卫：“警卫大哥，不好意思劳烦您走一趟，这儿没事。已经都解决了。” 警卫莫名其妙，不过啥也没做，就那么简单的得了小费，也不好意思纠缠。乐滋滋的离开了。 李大叔扰扰脑袋，不明所以。这是咋回事，城里人这样做事的？ 麦玥捂着左脸颊对李大叔说：“大叔，你身上还有没有钱？” 李大叔气的吹胡子瞪眼：“真是劳烦麦老师你费心了，我回乡这点铜板还是有的！” “李大叔……” “我现在就回去，你也别担心，我也不是那种会死缠烂打着你们城里人的人！” “李大叔，你要是不介意，就现在这里住下吧，我们明天一块回去。” “不需要……” 李大叔说着话自己就离开了。 麦玥不知道大叔是怎么找着自己的，大概费了很多劲儿吧。决不能让大叔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 麦玥想着上前就拦下了大叔。 “李大叔，住下吧。” 说罢就拖着李大叔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坐下。 李大叔好像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这次来县城的钱是村里人合伙出钱凑的，若是没要着人回去，自己该如何向他们交代。怕有些心里极会打小九九的人，还以为自己私吞了这钱。冷着脸看麦玥。麦玥倒是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了。 “大叔你渴不渴？” “不渴，不劳您费心。” “大叔……” “干啥？我只是在这里住一晚，你要是收租房费我也给得起。” “大叔我没有这个意思的。” “哼，谁知道。” 村子里的人，心机都不深，一个个的淳朴的很。要是生气了也会直直的显露在外面。麦玥知道李大叔愿意住下来就说明他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 刚刚知道时确实很生气，不过后来李大叔想，麦玥这孩子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村里人都知道。或许这次事真的对他们很重要，才会不回去的吧。李大叔想着。 麦玥看着李大叔的神情就知道，大叔是个什么想法。僵硬的扯扯嘴角，右脸颊又是一阵生疼：“大叔，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 “哼，”李大叔偏不愿意承认，发出浓浓的鼻音腔，“难说……” 麦玥又笑笑。 办公室里的老师见两人关系和缓了一些不禁松了口气。 哨声吹响，第一场数学考试结束。 麦芒是满怀着笑容出来的。 麦玥忙上前问道：“考的怎么样？” “还好，”麦芒笑着回答，随即疑惑代替了笑意，“哥，你这脸怎么了？” “啊？哦，没什么，来的路上跌了个狗□。呵呵呵呵……”麦玥掩饰道。 “噗……哥你也忒不小心了啊。” 回到宿舍吃午饭。 “哼，跌跤？这脸是被我打得。”李大叔还是一口粗壮的嗓门。 麦芒圆眼怒瞪：“李大叔！你干嘛来啊？！你来就来，还打我哥？！” 李大叔天生喜欢小孩，这回却计较起来：“打你哥怎么了？还打不得？你外婆死了都没有回去，你们俩都欠揍！” 麦玥脸色一僵，忘记叮嘱李大叔了。 一阵寂静。 随即发出一声尖利的疑问：“李大叔你刚刚说什么？” 李大叔也疑问了：“你还不知道？” 麦玥忙踢了踢大叔的脚，咽了咽口水：“没什么……你听错了……李大叔刚刚自言自语来着。” 李大叔奇怪了：“我哪里自言自语了，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没有没有……” 麦芒顿时扯了扯哥哥的衣角：“哥……你别骗我……李大叔刚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都说了没什么！” “他说外婆死了？！他说……”麦芒啼哭出声。 “没有！”麦玥忙应，“你听错了，外婆活得好好的。你别瞎说。” “李大叔……你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麦芒好像糊弄不过去，一提到外婆他神经都紧绷起来了，明明听的清清楚楚怎么可能听错。 是疑问的语气，却带着乞求的眼神。仿佛在乞求李大叔说，他刚刚说的都不是真的。 三.外婆（三） 李大叔是一个不会撒谎的憨厚老实人，面对麦芒这样的疑问，不知该如何作答。麦芒瞬间心里就明白了。刚刚自己听到的，都是真的。外婆……外婆……去世了。 麦芒一时间呆了无论如何转不过弯来。麦玥也被麦芒的反应吓惨了，不敢轻易碰他。 眼泪突然簌簌流下，抑制不住，就好像打开了的水龙头一般，麦芒突然对哥哥嘶吼起来：“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你……你瞒着我……你……” 麦玥不知道该怎么办，眼泪也跟着流下，想到了外婆，看着麦芒，也不可抑制的哭。李大叔可不知道怎么办了。踌躇着，搓搓手。憨厚的他讷言了，看着两个人都在哭，一时间有种错怪他们的感觉，又有种负罪感。 麦芒站起身来，泪汪汪的眼睛流着泪，红着脸，对哥哥嘶吼：“我要回去！你带我回去！我不该来这里的！外婆她……她……我再也见不到外婆了……外婆……外婆……”小孩哭得脖子上的小青筋都爆起来了。 麦玥不知道怎么办，蹲下身子，想要把小孩子抱起来，没想到麦芒却倒退了两三步，哭着说：“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瞒着我……外婆她死了诶……你竟然还能这样……这样若无其事的让我参加考试……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你你……我要外婆……你还我的外婆……我……不要再见到你了！” 然后决然的转过身子，用手抹着眼泪，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外。薏小岛正好回来吃午饭，与麦芒撞个满怀，看着麦芒哭的不知所以，就知道大概是麦芒知道那个噩耗了。麦芒并没有停留，一边哭，一边飞奔着就跑出去。 薏小岛抬头看了看玥哥哥，眼睛也通红通红的。不由得心情也跟着低沉下来。李大叔大概也是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不由得替麦玥担心。 麦玥抹抹眼眶，仿佛是自我安慰道：“小芒会明白的。跳级考试报名了，若是不去参加，就会永远被取消跳级资格的。这和交白卷的性质一样的恶劣啊……若是这样，外婆在天上也不会原谅我的吧……“ 转眼已是深夜，麦芒还是没有回来。 麦玥终究是打算去找麦芒，于是便招呼李大叔睡觉，李大叔却不肯，抖抖嘴唇，半天，说：“小玥，要不，大叔和你一起去找吧……小芒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都是大叔这张嘴贱！” 麦玥苦笑着说：“不，不大叔，没有您的错，是我没有事先打好招呼的。县城里你也不熟，你就先睡吧。没有关系的，我自己找就可以了。” 李大叔想想，麦玥说的也在理，只好洗洗睡了。 麦玥马上出门，开始了寻人的路径。 麦芒在县城里，没有认识的人，没有熟悉的地方。又该如何找？麦玥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在县城里乱撞。水……县城里没有自然的小溪……野风车……县城里更加没有野风车…… 哪里？哪里？小芒……你到底在哪里？ 麦芒不知自己在哪里，他奔走出来后，一个劲儿往小路上跑，哪里有泥路他就跑向哪里。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是不停的回旋着一句话，外婆死了……外婆死了……我再也见不到外婆了…… 深夜游荡在一条看不清楚的泥路上，是一件及其恐怖的事吧……麦芒却一点都不觉得恐怖，知道自己踩着的是泥土全是凭着在在乡间时候的记忆。猛然觉得自己脚底下变硬了，好像来到了公路上。麦芒忙往回走，这是在哪儿？自己要去干什么？脑海中突然蹦出几个字。突然就一阵恐慌，哪儿哪儿？周面是沉压压的空气，黑暗黑暗。看不到光看不到希望。 麦芒突然就蹲下身子放声大哭起来。路边还住着几户人家呢，深更半夜的，突然就响起了孩童的哭声，还是歇斯底里的。不想管都不行。 突然一束明晃晃的橘黄色灯光射向了麦芒。 “孩子……怎么了？”是沧桑却慈祥的声音，让人听了心里不禁安心下来。 麦芒的哭声顿了顿，灯光很祥和，抬头看去，是一位满脸细皱纹的老婆婆，很像……外婆。 “我……我找不到家了……我我……我外婆死了……”麦芒心里一阵难过，又开始哭。不过这次哭的嘤嘤的，不再那么高分贝。 “孩子，到奶奶这儿来……”还是一种让人相信的声音。 麦芒听话的缓缓站起身来，然后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和牵外婆一样的感觉，很安心很踏实。麦芒的抽泣声不知不觉小了。 来到了婆婆家，偌大的房子，却只有婆婆一个人。 麦芒抹抹眼睛：“婆婆……只有你一个人吗？” 老婆婆慈祥的笑，舒张开一脸的皱纹，顿时年轻许多：“儿子们都去外地，闯荡去了。” 麦芒的眼睛顿时涌现出一抹黑色：“为什么呢？！为什么都把老人留在家里，你们才是最需要照顾的不是吗？！” 麦芒愤怒起来，站起身边拍桌子边愤慨，眼泪又开始流下。 “傻孩子，气什么呢？人不是总有个死的时候嘛……孩子们都幸福了，有事业有成了，我们也就幸福了。” “骗人！” “孩子，等你老了就会知道了……孩子们可永远比我们重要。爸爸妈妈生活不容易的，他们要养你，养你外婆外公，还要替你的未来考虑……你外婆外公爷爷奶奶都是安享晚年的人了，可是你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当然要把你放在第一位了……” “可是外婆都没有享过福……” “傻孩子，你怎么就知道外婆没有享福呢？如果我是你的外婆啊……我一定很幸福的，有这么个懂事的外孙……看着你们出来闯荡，其实就是一种幸福了，孩子……” “可是……” “别可是了……和爸爸妈妈口气呢吧……快些回去，一定担心死了……” “我……我找不着回家的路了……” “那你是哪里的？” “我是……小学的……” “哦……那在奶奶这儿睡觉吧……奶奶明天送你回去好不好？” “嗯……” 这边麦芒已经安心了，虽然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疙瘩，但总归是好些了。老婆婆说的很在理很中听。 那边麦玥还在瞎猫撞死胡同死的瞎找…… 三.外婆（四） 已是凌晨五点，天已经亮了，麦玥还是没有找到麦芒，不禁又急又气。急的是找不到人，气的是自己连弟弟都没有办法安顿好…… 不由得懊恼起来…… 在偌大的县城里找一个小孩，丝毫头绪都没有，简直是如同大海捞针一般。找到那就神奇了。麦玥在挣扎过后，也只好放弃。一脸倦容的回到宿舍，欲哭无泪。一夜未睡的成果——黑眼袋，显露在外头，格外吓人。 早餐李大叔买好了，也就是一碗粥，加一盘小小的榨菜，平常也都是这么吃的。麦玥心里满是愁虑，哪里吃得下，轻轻用筷子拨了拨，沾了沾，抿了抿，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另一头，老婆婆带着麦芒去了学校。 麦芒眼睛都肿起来了，厚厚的眼皮包裹着眼睛，看着很是别扭。不过昨晚哭了那么久，从下午哭到深更半夜，眼睛肿起来也不足为奇的吧。 麦芒吃了早餐的，老婆婆烧的，虽然和外婆的比起来，还是外婆的比较好吃，但是心里还是暖暖的。一想到外婆，麦芒心口又是疼的厉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答应哥哥来到县城多好，也许这样外婆就不会死了。自己就能陪外婆……麦芒忙打断这种想法，再想下去，他害怕自己又会止不住的哭…… 终于到了校门口，麦芒扯了扯老婆婆的衣角，老婆婆年纪老了听不清楚，俯下了身来，听到麦芒沙哑的说道：“老婆婆，谢谢你。我可以自己走下去的，你回去吧……“ 婆婆开心的笑笑，摸摸麦芒的头，老人家心底总是善良的，轻轻说道：“孩子，回去和爸爸妈妈好好讲讲哈……别动不动就离家出走，这样不好……“ 麦芒点点头，眼睛里满是澄澈。 麦玥早已来到学校，毕竟等级考试还是比较重要的。他只好劝慰自己：弟弟会回来的，会到学校里等他的，会到学校参加考试的…… 果不出所料，麦芒出现了。 两个人相遇在考场外头。 麦玥看见弟弟的一刹那，悬了一个晚上的心沉重的掉下，“噗通噗通……”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上前就想去抱弟弟，却没想到，麦芒根本不容许他靠近。麦玥向前走进几步，麦芒就向后退几步…… 麦玥心一颤，一脸惊异。他以为弟弟回来，就说明他已经看开了，愿意理解自己了……却没想到弟弟还是这样，弟弟真的恨自己了…… 考试就要开始了，麦玥只好和麦芒隔着一米的距离，充满悲凉意味的说：“小芒，好好考试……” 麦芒一听到考试，想到哥哥一定是为了这个才不回去的，突然就怒起来了：“我不考试！我不考试了！你带我回去！我要回去。” 麦玥急了，还有几分钟就考试了呀！怎么可以在这时候……心一横，说出的话像刀子一般割向麦芒的心：“你要是不好好参加考试，我就不带你回去。你别想再见到外婆！” 麦芒万万没有想到哥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惊愕在原处。麦玥似乎也被自己吓住了……自己对弟弟说了些……什么啊…… 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麦芒浑身僵硬，眼泪扑簌簌的掉下却没有知觉……一时激愤，从麦玥手里狠狠地夺过，考试用具，决然地进了考场。在门口进行准考证确认的时候，麦芒回头，看了麦玥一眼…… 麦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眼神，那么怨恨，那么痛苦，那么那么的让人心痛…… 他拼命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捂住自己的鼻子，然后离开。他害怕自己会失声痛哭…… 李大叔早已准备好行李，准备考试一结束就马上启程。麦玥也匆匆忙忙的，加入了准备的行列。他先向校长请假，得到同意后，再向小稻替麦芒请假。一切的事情都办妥当以后，就整理好行李，在办公室里，坐着。等麦芒考试结束。 哨声还没有吹过，考试还没有结束。麦芒就提前交卷出场了。试卷上密密麻麻，改写的全写了。正确率还无从知晓…… 麦玥看见麦芒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办公室里，心里腾地一下。 “你交了白卷？” “没有。” 怒火爆发的提问，冷冰冰的回答。 两极的对战和考验。谁敌得过谁？ 到底是出了考场，已没有资格再回去。麦玥在怎么干着急也没有用。只好气咻咻的，带着李大叔和弟弟，背着心里去大巴车站。 终于回乡了，迎风扑面而来的，还是那纯朴的味道，干净不含杂质。 麦芒在空气中嗅到了发霉的味道，回到家，冷清极了，一种孤寂，一种落寞散落在身边，他果然再也见不到外婆了，见不到外婆的笑脸，嗅不到外婆的气息…… 回忆像坍塌了一般，将他团团围住。 他还记得，那一天，要离开的那一天，外婆乐滋滋的蒸馒头，时而生气时而高兴。他还记得，那一天，在村口，想要抓住外婆的手，却没有抓住，他还记得，那天外婆对哥哥说的话，那么的慈祥，却又那么的忧伤。他记得，冬天外婆会在炉子旁边烤晒干了的玉米棒，他记得，夏天外婆会彻夜不眠的给自己扇凉风…… 床边有外婆的背影，炉灶边有外婆的背影，桌上有外婆的背影，田地里还是有外婆的背影…… 一个月，不过短短的一个月……一切都变了…… 麦芒失声痛哭……哭的那么撕心裂肺，他飞奔着出去。逮着个人，就问：“外婆的坟在哪儿？”村民们被吓一跳，指指山头，那架野风车坐落的地方。 麦玥跟不上麦芒的步伐…… 外婆在眺望远方的时候，不小心踩空台阶，摔下来，滚落在树林里，无人知晓，无人去救，才死掉的。谁会在意一个老人家呢？即便只是看不见也还以为是出去了吧。 麦芒越来越恨……恨他哥哥……固执的认为，若是哥哥不把自己带走，外婆就不会死掉。 麦玥知道弟弟的想法，他也恨自己…… 麦芒跪在坟头，哭。哭的天昏地暗。麦玥终究还是上来了，看着弟弟哭的颤抖的身体，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不觉眼泪也滑落下来了。两个人回来后，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再没有对过一个眼神。麦芒很痛苦，真的很痛苦。麦玥也很痛苦，也真的很痛苦。 县城里，薏小岛看着新来代课的蓝小稻老师，无法认真上课。他不知道玥哥哥和小芒怎么样了，他不知道他们是否还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月，让麦芒经历了沧桑巨变，一个月，让那么亲密的兄弟结下了无法化解的仇恨。麦芒终究还是无法接受，老婆婆的说法。老婆婆无私，可是麦芒却不能让老人家这么无私把一切留给自己。 变了，都变了。 唯一不变的，还是那架野风车。它依旧坐落在那个山头，不知疲倦的转着…… ——全文完 结束 呵呵，来个很俗的结束语吧。 本文走过的时间并不长，刚好一个星期，七天。这篇文章，让我觉得码字真的是一件相当愉快的事情呢。果然，离自己生活近的东西比较好写吧。酥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乡间里的人，每天，眼睛里都是一片绿色。绿的深邃的山，绿的幼嫩嫩的麦苗。 是不是用心去写的，贴近生活的东西比较容易得到共鸣呢？ 其实这篇文章并不是酥袖的处女作，我以前也有两个坑。华丽丽的贵族，华丽丽的争斗，可惜，几乎没有回复。我在冷淡中渐渐放弃了那两个坑。 本来还以为，这篇文章也不会有多少读者。虽然也确实没有多少，但是比原先是要好很多了。那些评论，真的让人好激动，好开心。露晞的评论，是我收到的第一个让我超级兴奋的评论。我记得那天晚上，开心的睡不着。虽然你只出现了一次，但是我真的很感激你。你给了我疯狂更文的动力。鱼，你是第一个坐我沙发的，每一章都有你的评论，若不是你，可能我在写完第一章以后就弃坑了。凭依慰我，你的评论每一条都好认真，好真心，我每次都看的好开心，开心到屁颠颠的更文去。还有dyrkelly，小幺儿，岛岛，卓卓，hikalu，泪，雪雪，搁浅，小韵，姐，601537494，ephraimtic逆风莫相摧，maxine，hhj，薇薇，0_0，含湾，执着爱，ceshire，1，笑笑，wshappy1988810，糖糖罐罐，\\(^o^)/~，云若秋汐，请相信，你们每一个人都给我带来很大的动力。 每一个人，每一个留过评的人，酥袖都记得。 不过，故事总是有结局的时候的。我原先以为，没有人支持，于是只构思了，这三章，然后完结。呵呵，还是完结了。到底是完结了。 会有番外，大家要继续支持，呵呵。不会很长，大家想看什么？ 很真诚的问，毕竟，第一次这么让自己留恋的故事，我也舍不得的。 还是一样，某酥的qq：904013949。 欢迎大家前来加好友~要下备注。呵呵。就是想傻笑一下。 番外一.麦玥（一） 几年前，麦玥还是一个在半托村的学校里，勤奋苦读的孩子。那时候的学校，并不像现在这般的冷清，小孩子倒也是多的。大体也就一个年纪二十几个孩子。 麦玥已经是临近毕业的六年级生了。班主任正是薏湾洲老师，严厉古板的厉害。不过，学生也都很活泼很调皮，一个个都成人精儿了，哪里会怕老师。怕倒是不怕，但是尊师重道在他们心里还是比较看重的。 无论如何，老师再怎么说都是老师呀！ 麦玥可是薏老师最器重的学生了，凡事一点就通，脑袋瓜子灵的很。调皮捣蛋倒也是有的，不过也就是和老师嘻嘻闹闹，和同学打打吵吵。大部分时间还是花在学习上的，成绩很不错。照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麦子（第三声）我称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 不过，大多时候，他在同学面前这么说，大家就都笑翻了天，异口同声地回答：“就你？！还子（第三声）？！边儿去！” 薏老师可是很严肃的教过，只有称老师或称有道德、有学问的人才叫子。这麦玥既不是老师，有道德有学问也算不上，充其量不过是学习成绩出色了点，道德素质……就是一小屁孩德行，还子？估计也就他自己认为他是有道德有学问的人吧。不过，这薏老师却常常在这时候稍稍“幽默”一些，说：“你要以后真能称得上是麦子，那我们半托村可就有名了。”说是幽默一些，其实也就是不板着脸，和颜悦色一点。 那时候薏小岛还是一个一岁半大的小屁孩，啥都不懂，常常湿尿布。尿布还是一代代传下来的，舍不得丢掉。麦芒，那时候，还没有麦芒。麦玥可是独生子女，爸爸妈妈疼的紧，小孩子脾性自然也是有的。麦芒来了之后，麦玥才舍弃掉孩子的天真和稚嫩，因为从那以后，他就是一个哥哥。而现在，他可是爸妈的心头肉，要懂事，还得好几年呢。 那天，还是正值期末考试的时候。半托村和外界的联系不算太差，期末试卷倒是自己地方出的，难易程度对村子里的孩子来说也刚好适度。不过总是有那么几个人，不认真读书上课的，害怕不及格。 麦玥的同桌二胖子就是这么一个人。 学习成绩差，又好欺负，还想请求别人的帮助。整个儿一蠕虫，啥都不做。这不期末考试了，又想拜托麦玥在考试时候给他看一看。麦玥人心地倒是善良，二胖子在生活中常常被别人欺负，麦玥看他怪可怜的，自然就同意了。别人在学习上已经没有前途了，爸爸妈妈逼得也不紧，只是想拿一个好看一点的成绩回家，帮帮忙自己也不会少一块肉，为啥不帮呢？ 麦玥欣然就同意了。 不过咋作弊？这可是有难度的。薏老师监考，这只老狐狸，眼尖的很，传纸条，看对方试卷那是甭想。想了别白想。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作弊不成还得挨手板，外加叫父母。多不划算！ 麦玥的脑子那真是聪明。 在二胖子的耳边如此耳语道：“就是这样，我们俩在试卷上啥名字都先别写，等我写了一张有及格分数以后，给你个眼神，咱两故意把试卷弄掉在地上，当然得装出不小心的样子，然后，你捡去我的试卷，我会把你那张空白卷子捡过来的。得装的像啊！” 二胖子高兴的一笑，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了。点点头，表示理解。 麦玥咬咬嘴唇，因为帮助了一个人而开心的嘿嘿一笑。 第二天就期末考试了。考场气氛还是一如既往的紧张。 薏老师的眼睛贼似地盯着考场里的每一个同学。二胖子的汗刷刷的流，总觉得有一种寒光在自己的身边扫来扫去，只好装模作样的在纸上写。这笔实际上只是挨着空气滑动，二胖子人笨，自己也知道，生怕自己露了马脚，更是紧张，一边向神灵祷告，一边用眼睛偷秒着老师。心里急的很，希望麦玥快快搞定。 麦玥杵着脑袋，笔飞速的在卷子上游走，不一会就搞定了。只见他轻轻地用笔头在桌子上装作无意一般的敲了敲，发出两声常有的嗒嗒声，然后斜眼瞥了二胖子一眼。二胖子一脸意会，两人及其默契的将卷子往旁边一推，风儿助威似的来帮忙了，交叉在了一起。薏老师怎么可能没发觉，一脸警觉的看向了麦玥二胖子这边。 二胖子一阵紧张，他盯着老师望风，突然老师眼神就直直的刺进了他的眸子里，简直被吓死了。忙低头，捡起试卷，就装作继续作答的样子。薏老师觉得奇怪，也心存疑惑。麦玥倒是自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飞速作答。 薏老师不再盯着他们，隐隐的觉得不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只好继续巡视。 二胖子一直拿眼睛偷瞄老师，见老师移开脑袋，才完全放下心来。哈哈，麦玥的法子果然有用！末了，收卷。一伙儿人都散场了。 薏老师粗略的翻看了试卷，心里的不对劲儿就解开了。好你们俩个臭小子，以为老师看不见你们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是吧。 “二胖子，麦玥，去我办公室。” 两个人同时一愣，同时惊疑：“为什么……” 薏老师只回答给他们一个穿着质朴衣服的背影。 麦玥想不通了，思前想去，没什么不对劲儿啊！连风都在帮自己了。哪儿还出差错了？二胖子胆儿小，急哭了：“麦玥……咋办呀……怎么会这样……” 麦玥一个心烦：“别哭了，有点男子气行不行，又不会死……” 二胖子被骂的不敢再到麦玥面前哭，只好嘤嘤的低下头，用自己肥的有的抖的手抹抹眼睛。 麦玥坦然了，死赖着吧，反正这老狐狸一定没发现的！肯定只是怀疑！他告诫二胖子硬气一点，别还没等老师问就傻傻的把一切都供出来。二胖子点点头，明白。 两个人去了办公室。一个自然，一个紧张。 薏老师一看麦玥的表情就知道了这个孩子的想法，对比二胖子，不由得感叹，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咋就这么大？一个呢，不知死活。一个呢，贪生怕死。 番外一.麦玥（二） 两个人乖乖的站到薏老师的前面，垂着手。麦玥倒也还自然，目视前方，不卑不亢的。二胖子紧张的汗刷刷的流，湿了后背，却不敢用手抹掉额头上的都快泛滥成灾的汗水。 薏老师拿起那把让无数学生见了都毛骨悚然的木质戒尺，轻轻敲了敲桌子，然后开口：“你们自己坦白呢，还是……” 二胖子身子骨都一抖，真想就这样把全部的事情都说出来，然后请求从宽处理。可是麦玥叮嘱他的话他也不敢不听。咬住了下嘴唇，眼神向上瞄了瞄麦玥，还是一片淡定，只好和上了眼睑，听天由命了。 薏老师挑挑眉：“没有要说的吗？” 麦玥沉了一口气：“老师，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一脸纯真无邪，仿佛在说，老师，我们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啊。 薏老师眼神一阵锐利，放弃了麦玥，直接朝向二胖子：“现在说出来，还可以重新回答试卷，一切都可以再来过，待会儿可就没有这么好待遇了。” 二胖子汗都流进了眼睛里，一阵酸涩，心里犹豫着，徘徊着。要照他的本性，早就不打自招了，现在可有这么好的后路，要是不走，是不是太可惜了……可是麦玥都那么对自己说了，拖了他下水，不是太不义气了吗…… 薏老师不再迟疑：“二胖子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就算了。下一场数学也不用考了，现在回去把爸妈叫来。” 二胖子急了：“老师……我们什么也没做……” 薏老师冷笑：“是吗？在你的试卷上，除了名字，我可再也找不到你写的字了。” 麦玥这回明白了，问题可全出在字迹上，自己飞速写答案时，总是习惯性的在每题写完后，点上重重的一点。全班有这个习惯的，只有自己。再加上，字形的不同…… 二胖子这回不硬撑着了：“老师……我承认作弊了，我现在重写……重写……” 薏老师可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没有机会了，回去吃完午饭后，叫父母来学校一趟。” 二胖子眼泪就冒出来了：“老师……” 薏老师可不为所动，自己那一岁半的孩子做错了事，打的哭，哭的天昏地暗都没有手软过，更何况这个十二岁的学生。 他硬把二胖子从办公室里拖走。偌大的办公室顿时只剩下麦玥和薏老师两个人，其他的老师都去吃午饭了。麦玥顿时就尴尬了。 傻傻的孩子还天真的朝老师微微笑：“呵呵呵呵，老师呀。这个啥，二胖子也只是想考的好点，回家让爸爸妈妈开心下啊。帮助别人这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老师你不是这么教的嘛……” 薏老师看着这个自己宠爱的学生和自己贫，油腔滑调的摸样真是不像样子。 冷冷的看过去，冷冷的说：“你时间可真是充裕啊，还可以帮别人作答。我倒要看看，你试卷写的到底有几分。” 然后从一沓试卷里，抽出麦玥的试卷批改起来。 结果很出乎薏老师的意料，竟然连一点错都没有，满分。尽管薏老师是用及其苛刻的标准去改的，但是答案就是那么的贴合题意，让人扣不了半点分。 麦玥挠挠脑袋，腼腆的笑笑。小孩还以为老师会表扬自己呢。 最后，薏老师在写完一百分以后，又给扣了四十分。这下分数可刚好只有及格了。麦玥一脸不解，和愤懑。 老师还是冷冷的说：“恃才放旷，扣掉二十分，替别人写答案，扣掉十分，油嘴滑舌，扣掉五分，死不认账，扣掉五分。” 麦玥哪里懂得恃才放旷是什么意思，接二连三的罪名，扣得他喘不过气来，气鼓鼓的看向老师。 薏老师懒得和小孩比谁翻白眼厉害，直接用戒尺指指他的手。 麦玥可不高兴了，自己都满分了耶…… 薏老师的规矩向来很严，自从麦玥的爸爸妈妈将他送到老师家，每个学期给薏老师一定的费用，请薏老师代管之后，麦玥就没少挨板子。试卷的分数离满分多少就挨多少板子。麦玥的成绩自那条规定“生效”以后，就没下九十五。这下明明得到的是满分，却要挨四十板子，怎么可以这样？这不公平。 薏老师仿佛看穿了麦玥的想法似地，张口就说：“我的板子，我就是公平。” 麦玥一脸不满：“老师你说话不算话……” 薏老师可懒的再和孩子辩嘴，用戒尺指指他的手，嘴里严肃的说：“把手伸出来……” 麦玥不开心了：“我不要……” “伸出来你听见没……”薏老师眼神犀利起来。 迫于老师的眼神，麦玥不情不愿的伸出了手。 说是“伸”出了手，其实也就是把手心敞露在了空气，手臂一动不动。 薏老师可不满意了，也不动手，冷冷的将手交叉着环在xiōng前，看着麦玥。麦玥低垂着脑袋，一脸倔强，故意不抬头看老师。 薏老师见这孩子倔上了，也不免生气，严肃的叫道：“麦玥！” 麦玥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将手抬得高高的。一脸抑郁，抑郁的就像后山头葱郁的树林。 薏老师也不再耗着，高高扬起板子往麦玥举起的手心就是狠狠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手瞬间往下一沉，手心一下发白，随即变深红。麦玥疼的跳脚，“嗷——”的一声，忙把手伸回来，塞进xiōng窝里，嘶啦嘶啦的哈气。眼泪就这样活生生的被逼了出来。 薏老师可不满意了，还没等麦玥缓过神来，就冷冷的命令：“手伸出来，伸好。” 麦玥脑袋都快钻进手心里了，听见老师这么命令，抬起了头。红红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充溢着。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夺眶而出。 薏老师也不心疼，依旧是直直的看着他，要他伸出手来。麦玥不肯，咬着嘴唇，护着手心。薏湾洲老师丝毫不为这可怜兮兮的表情所动，依然开口命令道：“手伸出来，伸好。”麦玥崩溃，眼泪终于滑下来。还是倔着，不肯——老师打狠了，比以前的每一次都狠。 薏湾洲老师等不下去了，拉过孩子的肩膀，扯着手臂，板子一换角度，连续几下就狠狠落到麦玥的屁股上。麦玥被打的直往前跳，隔着裤子，竟然完全抵挡不住疼痛，火辣辣的一片，剧痛顿时噬咬上那原本好端端的屁股。声音闷闷的，麦玥一下子叫唤出声：“嗷嗷……疼……别打……”叫着，手□的就伸去挡。 两板子就毫无征兆的打在手背上。一阵电流穿身般剧痛顿时通过手背抵达浑身各处。麦玥忙把手抽回来，挣扎着就逃脱了薏湾洲老师的魔掌。薏老师显然一吃惊，不过随即恢复了常态，一脸淡然看着这个孩子倚靠在墙壁上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然后小心翼翼的捧着手掌。 然后很无情的吐出几个字：“自己说，打手心还是挨板子。” 麦玥抽泣两声，没有作答。咬咬嘴唇一副僵持到底的样子。 番外一.麦玥（三） 薏老师这回不耗着了，上前就扯过麦玥的耳朵。麦玥看见薏老师走过来，就有一种想要后退的冲动。不过在冲动化为行动之前，耳朵已经成功的被一只布满老茧的手给揪住了。 “哎呦……老师，你轻点……”麦玥忙拿手想护住耳朵，可是老师的手还在那里捏着呢，总不能贴上去吧，只好隔着一层空气，轻轻的挨着，然后紧跟着老师移动。 薏老师把他揪到办公室中央，就松开了手。 条件放射一般的，松开手的瞬间耳朵顿时就由惨白变红，一阵酸痛瞬间涌现。麦玥嘶嘶的抽气，满眼愤慨的看着老师。 薏老师也不管麦玥怎么样，紧跟着就说：“你不选是不是……” 麦玥眨巴眨巴湿湿的眼睛，忙打断老师的话：“你让我想想嘛……” 他知道要是自己不选，这个老狐狸一定会有什么对自己“不利” 的举动。耗着吧，耗下去，其他老师来了你就不能揍我了…… 好歹，麦玥也让薏老师带了八个学期啊，这个小东西脑子里打什么鬼主意，薏老师怎么可能不知道？看见麦玥眼睛咕噜噜的转，他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你可以继续琢磨，反正到时候，人来了，挨揍的是你，丢人的是你，不是我。”薏老师语气云淡风轻。 麦玥可不相信，每次薏老师都这么说，结果最后还是让自己糊弄过去了。 薏老师当然清楚了，这次就让这个爱打鬼主意的小子吃下苦头，知道自己也绝对不是那种什么事情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的人。 “呜……嗯……唔……”麦玥装的摸样倒是想，嗯嗯呀呀的声音倒还真让人以为他在思考什么重大的问题。 十几分钟过去，门就那么“吱呀——”一声开了。麦玥还在依依呀呀的装，薏老师照旧等。进来的老师一阵惊讶，回过神来就张开笑脸：“呀，怎么了这是……” 别忘记麦玥脸上还有泪痕呢，老师一来就看见了。 薏老师冷冷的说：“期末考试作弊，给他点教训。” 麦玥听了一脸惊愕：以前……怎么样都会给自己留面子，不把自己做的事情说出来，这次……怎么这样……啊！难道老师真的舍得在别人面前揍自己……嗷……不…… 薏老师冷冷的催促：“想好了没？” 麦玥脸腾地就红了，这回终于紧张起来，上前扯了扯老师的衣角：“老师……不要……” 薏老师也不理他，还是用一贯严肃的口吻说：“想好了没？打手心还是挨板子。” 麦玥的脸霎时间红的通透，尽管也常有学生在办公室里挨打，可是他从没有这么丢人的事情过，怎么说他可都是薏湾洲老师的得意门生呢。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 那个进来的老师可是惊愕了，虽说薏老师打学生手心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可从没见过他打麦玥呢。这好戏，难得一见耶…… 薏老师不等了，偏偏挑在这时候等不下去，又拿起了板子，咳嗽了两声，就说：“你要是不挑，我就替你选吧……” 麦玥急了：“别……老师……” 薏老师瞥瞥眼：“我刚刚可是提醒你了，你自己这么磨蹭着的。” 麦玥就快真的自发的哭出来了：“老师……不要……我回去乖乖挨揍还不行嘛……您就别在这里修理我了……” 薏老师嗤之以鼻。 麦玥又扯了扯薏老师的衣角：“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听话，不作弊了……” 薏老师满脸不同意，一个犀利的眼神射过去，麦玥就被吓的松开了手。 也就他敢这么对薏老师撒娇了。准确的说，是只有他知道薏老师是一副严肃的表情，软软的内心。当然，现在他只能这么可怜的祈祷他没有看错人。 薏老师一副不轻易饶人的摸样，居高临下的看着麦玥，然后恶狠狠地抛出几个字：“挑好了没？” 麦玥几近绝望，又磨蹭了好久，见实在不可能把罚赖到家里，才喏喏地说：“打手心……” 薏老师听了一挑眉：“很好……” 谁都不会选择在办公室里被揍那啥啥吧，丢人丢到家了。 薏老师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示意麦玥跟着过来，然后就一扬板子，颇有笑意的说：“照旧，老规矩。” 麦玥不敢抬起头来，办公室里的老师可都看着呢，羞死个人了……这话分明是在说，这不是第一次挨打。不要奇怪。 小心的伸出右手，原先的那一下，是真的很狠，一条大约四厘米宽的深红色印子就这样浮现在手心里。薏老师看见的时候，心里也是腾地一下，没想到自己刚刚打的这么狠。不过，要他就因为这样放水……不太可能。就要给他留个教训。 抓起了麦玥的手指，往上一扯，紧跟着板子高扬到空中，迅速就敲下来。 薏老师一边揍人，一边教训：“给别人写答案，麦玥你真是越来越不像样子了！以为老师老眼昏花就看不出你的字了吗？” 啪啪—— “嗷嗷——”麦玥不由自己控制的叫唤出声，手上的痛麻成一片，像是烧滚的油浇在上面一般。情不自禁的想要收回手来，可是薏老师捏的紧紧的，怎么都挣脱不了，反倒是身子跟着缩过去了。 薏老师手扯的吃力，停下，狠狠一拉手臂，麦玥随即回复常态。 都快痛死了的手，依旧曝露在空气里。 麦玥失去了意识般的，哭的天昏地暗，脸上的肉都一抽一抽的，“呜……”。 薏老师可不手软，即便那手都已经红肿起来了。 接着用板子狠揍：“真是不像话你！胆大包天了！” 啪啪—— 可怜的麦玥眼睛里全是泪水，什么看不清楚了。 旁边的老师可没见过这么狠得打法，薏老师再严厉，打学生的时候还是很有分寸的，从来没有下手这么狠得时候。 见麦玥哭的都成这样了，忙上前劝：“好了好了，薏老师……孩子嘛总有做错事的时候，别气着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拦住了往下砸的板子。 薏老师看那手都已经肿起薄薄的一层了，想着下午还要考试，也就顺势放过了麦玥，松开了紧捏着麦玥手的手。 麦玥哭的可厉害了，呼吸频率都加快了，不停的抽泣。 那老师见麦玥着实可怜，就把他拉到自己那儿，好好安慰去了。 番外一.麦玥（四） 眼睛红通通的麦玥身子一抖一抖的，老师摸摸他的脑袋以示抚慰。 薏老师深呼一口气，把戒尺收起来，放进了抽屉里。然后坐下，改起试卷来。那老师从食堂给他带了一个馒头。一边啃着，一边改试卷。 麦玥也没吃中饭，老师没有给他带过，就带着他去食堂吃饭去了。 麦玥也不敢看薏老师，手痛的厉害，根本分不了心。 薏老师也对麦玥视而不见。 二胖子父母来了。 薏老师和他们讲了很久，三个大人都一齐对一个小胖子进行思想教育。 其实二胖子也只是想让爸爸妈妈开心一些而已，并没有做多少多少邪恶的事情的。爸爸妈妈理解，薏老师也理解。不过他们依旧对孩子说，什么事情都要光明正大的去，偷偷摸摸的做了，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自己心里是绝对不会好受的。 原本，得到好成绩对于二胖子来说，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愿望，他根本没有怀揣任何想法的。后来麦玥愿意帮助他，才使的他萌生了使其成真的念头。 老师和爸爸妈妈并没有对他恶语相向，二胖子是很感动的。毕竟被欺负久了的孩子比较容易被感动。 薏老师对他常常被班里某些“恶势力”的男生欺负这种现象也有所了解，想出手整顿了。 在教育完毕后，薏老师又拿了两张试卷，一份数学一份语文的，正是期末试卷，让二胖子带回家里去写。但是成绩还是不计入期末总评的。 二胖子对于这样的结果似乎也已经满意了。爸爸妈妈原本就对他的学习不抱任何希望，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薏老师微微笑表示可以了。三个人于是回家。 麦玥吃完午饭回来的时候，鼻子还是一片通红，眼睛也是如此。教室里的同学一个个都惊住了，瞪大了眼睛看着麦玥。 麦玥被看的很不自在，充满鼻音腔的说：“看什么看？！没看过挨打了，哭成这样啊！某某某你上次不也是这样的？还有你，你，你，你……” 大家统统都笑开了：“没看过你挨打，也没看过你哭……” 麦玥随手拾起一本书本就扔过去：“你们给我边儿去……” 大家一阵笑骂：“才不要……千年难得一见呢……喂，你做什么被老狐狸揍了？” 这种丢人的事情麦玥怎么可能说！ 脸羞红了，嘀咕个半天，憋出一句：“才不要你们管！” 大家这才记忆起来：“诶……那二胖子不是也一起被抓走了吗？他人呢？” 麦玥懒的理这些人：“我咋知道！” “切……”大家一哄而散。 麦玥拖着脑袋看向窗外，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 怎么帮别人就这么难呢？还得被打，打完还得被嘲笑。二胖子不知道怎么样了。应该还好吧……肯定比自己处境好呀……这人活着，怎么就这么矛盾呢？想拿到好成绩，可是心里明明又不那么在乎。害怕没有分数，可是处理了以后又觉得并没有怎么样…… 下午的数学考试安稳的过去，麦玥并没有见到二胖子，又想起薏老师说到做到的个性。一阵愤恨。手还红肿着，一碰就是一阵□，想去挠，挠了又痛起来。 晚上还是照旧回到薏老师家。 一进门，小薏米就哭着扑进麦玥的怀里。麦玥奇怪了：“岛岛，怎么了？” 薏小岛抽抽鼻子：“爸爸欺负我……” 麦玥一锁眉，也孩子气的说：“岛岛，哥哥和你说，你爸爸就是这样一个人！做什么都不考虑别人感受的！别哭！” 薏老师走出房门，对着麦玥严厉的说：“麦玥，来房间。” 麦玥吓得一吐舌头，薏小岛呆呆的看着，干净的眸子里全是不解：“哥……” “呵呵呵呵……”一阵傻笑过后，麦玥不好意思的摸摸薏小岛的头，“那啥，爸爸做什么都是对的……你要理解爸爸啊……” 麦玥忙补偿似地，说好话时，故意放大了嗓门。 薏老师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旁，冷笑。 小心翼翼的进了门，见老师坐在书桌旁，一种不想的预感就溢上了心头。隔了好几步，不敢再往前走了。小心翼翼的用蚊子叮一般的声音问：“老师……” 薏老师并没有转过身来，而是用严肃的口吻说：“过来，站这里。” 麦玥心里的恐惧感登时就扩大了好几倍，只好一步步的移过去。一看，老师竟然在分析自己的试卷，印着一个个红勾勾的试卷上赫然打了八十九分。 麦玥的脑袋“轰”的一下。 薏老师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看麦玥：“说说吧，怎么考的。” 一道应用题，阅读量倒是比较大的，但是题意倒也清晰，问题求的是妈妈的年纪，麦玥求的是女儿的年纪。扣了六分。 还有一道智力题，“鸡兔同笼”的问题，对于六年级生来说，确实是比较难的，但是麦玥最拿手的就是这类题型，竟然也做错。扣五分。 小学的试卷就是这样，从来不给步骤分的。 麦玥傻在原处，怎么会这样。 薏老师满眼的严肃：“麦玥你这粗心的毛病怎么又开始犯起来？！” 麦玥低下了脑袋。 薏老师也不再逼问，拿起原本压着试卷的木质戒尺敲敲桌子的边缘：“老规矩，自己撑好。” 麦玥手条件放射似地一痛，中午那种痛的仿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顿时就涌上的心头。却不敢拖拉，家里的薏老师才是最严肃的薏老师，他不敢油嘴滑舌。在学校里可以嘻嘻闹闹的，在家里就不行，一不小心就得挨板子，薏老师在家对麦玥最严格。 乖乖的拖了裤子到膝盖，俯撑在桌子上，一分钟都不敢磨蹭。屁股顿时凉飕飕的。 薏老师沉了一口气：“老规矩，自己明白。” 麦玥脸也像以前一般红起来。 扬起戒尺，结结实实的就是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麦玥的身子□的向上翘起，却在一瞬间硬压迫自己再次俯下身子。一阵熟悉的火辣辣的剧痛就咬上了屁股，又热又痛，好像要钻进自己的身子骨一般。麦玥张开嘴，好久，才吐出一个字：“一……” 戒尺在麦玥报出数字的瞬间再次狠狠砸下，皮肉都紧跟着颤抖起来，麦玥瞬间咬下了自己的嘴唇，剧痛就好像随着颤抖的毛孔深入了骨髓。不敢耽搁，随即报出数字：“二……” 皮肤上已是一片绯红，板子并没有停下，再狠狠八板子下去。绯红就变成了深红。打完以后报数就是老规矩。麦玥额头上汗淋淋的，后面疼的厉害，却至始至终都没有用手去碰过一下。麦玥在家里和学习里也完全是两个人。 在家里的他比较沉稳，那是板子逼出来的，在学校里的他比较活跃。 已经很久没有挨这么多的板子了。以前大都只是三四下。这次粗心扣了这么多分，真是倒了大霉了。麦玥没哭，一滴眼泪都没掉。疼的泪水都干涸了……干涸了倒好，薏老师在家里不允许他挨打的时候掉眼泪的。 打完，麦玥就穿好裤子拿着试卷出去了。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去。 坐下凳子的时候，还是一阵剧痛，连忙弹跳起来。麦玥眼前都一黑，咬牙切齿的咒骂薏湾洲老师。 “扑哧……”桌子下面突然传来一阵嗤笑的声音。麦玥一吓，弯下腰一看竟然是薏小岛。 薏小岛蜷缩在桌子下面，手捂着小小的嘴，脸胖嘟嘟的团起来，止不住笑意。 麦玥一阵脸红，忙钻进去想把小东西揪出来，却没想到，两个人都一起摊到在桌子下面，挤成一堆了。 薏小岛奶声奶气的说：“哥哥……你刚刚怎么了……” 麦玥忙瞎说：“没怎么，我看见你在下面，就站起来了……” 薏小岛傻傻的捂住白嫩嫩的脸：“哥哥……嘻嘻……你是不是……也被爸爸打了呀……” 麦玥瞪大了眼：“瞎说！再这么说，爸爸也得打你！还不害怕？” “怕……” “那就别瞎说！” “哦……”两个人躺在桌子下面，聊起天来。 薏老师知道这次大概是打了麦玥以后才会失常发挥的，也就不怎么担心了。 吴师母做了晚餐就去叫三个男人来吃饭，进到麦玥的房间的时候着实一吃惊。两个孩子就那样傻兮兮的睡在桌子下面，睡着了。薏小岛还抱着麦玥，一条胖嘟嘟的小腿压在麦玥的肚子上，麦玥的睡相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只细细的手就搭在薏小岛的头上，把眼睛遮的密实实的。 吴婉梵也止不住笑意。地上冷，把两个小鬼挨个儿抱到床上，盖上被子。 薏老师见妻子久久没有出来，也跟过来看。看见这么可爱睡着的孩子，也不免心动。 “薏老师你这个坏蛋！” “爸爸这个坏人！” 迷糊的梦话，薏老师一阵冷汗，黑下脸来，粗重的哼了一声，就离开去吃晚饭了。 吴婉梵一阵好笑，看吧，你这个坏人，这个坏蛋可是永世不得翻身咯！连做梦都不忘骂你……哈哈。 番外二.和好（一） 麦芒蜷缩在外婆睡过的床上，泪水顺着眼角的弧度滑落下来。 麦玥站在床边，一个星期过去了，到了今天，已经办好一切该办的事情，准备出发回县城里了。自从回来以后，麦芒再也没有对哥哥说过一句话。麦玥时常找借口去搭讪，可是麦芒一点都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麦玥没有办法，只好爬到床上，挨着麦芒说：“小芒，快些起来，我们今天回去。” 麦芒往里缩缩身子，便没有了反应。 麦玥只好动粗了，他硬拉起麦芒，让他面对着自己，然后好声好气的说：“小芒，听话。” 麦芒一脸漠然的看着他，然后转过了头看窗外。 麦玥不知道还可以做什么，还要做什么。 麦芒突然挣扎开了身子，然后从床上爬起来，下去到了地上，然后穿好外出穿的鞋子。两只乌黑的眼睛冷漠的看着哥哥。 麦玥知道麦芒的意思了。开出了笑脸，拿起行李，想拉着麦芒的手一起出乘车，就像上次一样。可是麦芒在哥哥向自己伸出手的瞬间，转身走出门外。 麦玥的笑脸顿时冷却，凝固。然后轻扯了自己的嘴角，变成一脸无奈的苦笑。他的眸子里还闪现着希望，他相信麦芒会理解自己的，总有一天，他会理解自己的。 门外的麦芒可不这么想，他回县城的理由只有一个，报复。报复那些瞒着他的人。 再次回到县城，又是黑夜。 校长已经在门口迎接了。七天的时间对于学生来说确实太长了，落下来的课，虽说是由代课老师代的，教学质量肯定是原先的老师好啊。 张校长拿着一份素黄色的信封交给麦玥，然后乐滋滋的说：“麦老师，这是你弟弟，啊，也就是麦芒的跳级考试结果，你自己看看啊。要是真跳上去了，按照以往惯例，可是请客的！” 麦玥笑笑，拿过信封的时候，心跳的厉害，撕开，是红色的信纸——跳级被允许，语文九十八，数学一百。 不仅跳级真的可以跳成功，而且还是以超高分数跳级的。麦玥笑开了怀。 旁边的麦芒还是冷冰冰的脸色。 校长已经听说过那件事了，上前伸出手想摸摸麦芒的头劝说几句，却被无礼用手挡掉。校长顿时就尴尬的立在远处。麦玥脸一红，呵斥道：“麦芒！” 麦芒把头一扭，像张山山家的牛一般的犟。 麦玥只好对校长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起，这个臭小子，脾气冲的很。” 校长也一笑：“没关系……你以后得吃苦了。” 麦玥微笑着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好像在示意，他心甘情愿。 麦芒跳到了四年级，校长特意安排他去了麦玥的班级。 麦芒站在讲台前面，看着地面，什么话都不说，明明麦玥是让他作自我介绍的。 麦玥只好自己打破了自己制造的冷场说道：“麦芒你坐那个位置……” 话还没讲完，麦芒就抬起头对麦玥说：“我要坐那里。”手指了指，最后一排，角落里那个位置。分明是最差的位置。坐在那里的学生哪有几个是会读书的。 麦玥惊在原处，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麦芒已经坐在那里了，趴着睡觉。 同学们一阵诧异，这就是跳级上来的那个男同学？！太惊悚了！和岛岛也相差太大了吧…… 麦玥憋了一肚子的火，忍着，回到了办公室。 薏小岛看见就明白了，麦芒在和玥哥哥赌气。不过他看出了苗头，照这个赌气的速度发展下去，很快两兄弟就会和好了吧。 一天的课下来，麦芒大多数是在睡觉的。 老师都和麦玥说明了这个情况，自从麦玥担任班主任一来，这种现象还是第一次出现，那种检讨书满天飞的境况已经把那些上课睡觉的男生整的服服帖帖了。 没想到还会有人有这个胆子，敢在上课时候睡觉，还一天睡到尾，更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还是麦玥的弟弟。 同学到处议论纷纷，说这个人是仗着自己哥哥是老师就不拿别人当回事儿。见麦老师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不服气的声音更是咿咿呜呜遍地都是。 麦玥知道再不做点什么，自己这点威信就不保了。麦芒你到底在做什么？！ 忍不下去了，麦玥气冲冲的走进教室里，板着一副威严的神情，用雄浑的嗓音喊道：“麦芒你走出来。” 麦芒一直在装睡，听见哥哥装出一副老师的样子叫自己，一肚子不高兴。突然就傻了，不高兴什么？不是才发誓说再也不要理他的吗？不是才说一定要向他报复的吗？麦芒纳闷了…… 站起身装作刚刚睡醒的摸样，十分惬意似的伸伸懒腰，打个哈欠：“啊……” 麦玥看见麦芒做出这么一系列动作，肺都要气炸了。 麦芒慢吞吞的，懒懒散散的出了教师门口。 麦玥当时就恨不得一个耳光扇过去，他分明是在伤害自己的学习，一次来伤害自己，伤害麦玥。 扯着他的手臂就把他拉到办公室里去，一脚踹上了门，办公室里空荡荡的，老师们都去上课了。麦玥一把将吧弟弟按在墙上，眼睛直直的瞪着麦芒，似乎要喷出火来。 麦芒心里不怕那是假的，可还是装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麦芒！”麦玥使劲压住自己的怒火，这么多天了，麦芒怎么耍小脾气，使小性子，他都忍了。可是一涉及到学习，涉及到未来，他不可能就这样袖手旁观。 麦芒依旧泰然自若似地。可是他忘记了，麦玥是他哥哥，他从小看着自己长大。 呼吸的不平稳已经充分了暴露了麦芒此刻的害怕和恐慌，心跳的加速，脉搏已经被麦玥捏的准准的了。 “麦芒，为什么要这样？！”麦玥终究还是敌不过自己的怒气，“你以为外婆死了我不难受？！你以为，我不心疼外婆？！你以为我瞒着你，我是相当快活逍遥的？！你以为我就那么自私？！你以为只有你把外婆放在心里？！啊？！” 一连串的发问，将麦芒的眼圈都给骂红了。 “你以为我做事情，可以像你一样，什么都不考虑后果？你以为我是一个被利益和前途迷了心窍的人？你以为……你什么都可以以为，什么都可以用自己的想法和观点去概括别人，只是你不要忘记，我是一个哥哥，是你的哥哥。是一个要担负起你未来，承担起你生活的人！是一个要对你的一生负责任的人……” 麦玥说到最后，连自己都忍不住鼻子发酸。 麦芒就更加了，眼睛里都满是泪水。他不敢再抬头看哥哥。垂着脑袋，泪水就顺着重力，砸在地板上。 番外（二.和好（二） 麦玥见弟弟哭了，不免心疼，也不再说话，松开了压着弟弟的手，然后沉沉的吐了一口气：“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麦芒连忙离开办公室，走出去就靠在了墙上，泪水刷刷刷的掉下来，一滴一滴，铺满了他的整张脸。兀自一个人，哭了好久。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脑海里想起哥哥对待自己的种种，哥哥并不是只做了一件，瞒着自己外婆去世了的事。哥还做了好多好多。替自己做风筝，替自己去张山山家打工以此来换取去春游的费用，他还在冬天替自己捂脚，替外婆捶背…… 怎么自己就都忘了呢？ 麦芒抹掉自己脸上的泪花，回到了教室。 同学们都一脸坏笑的看着他回来，满以为他手上会有检讨书，可是麦芒两手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顿时失望，不过看他眼睛倒是红红的，肯定是被训，哭过了。 可是很显然的，同学的情绪还是很不满的。 麦芒回来后，照旧趴在桌子上，眼睛里全是茫然，却没有再睡。 放学后，麦玥去教室里准备唤麦芒一起回家。 可是，空空如也，教室里根本就已经没有人了。麦玥想大概是自己先回去了吧。不由得苦笑，他到底还是不懂。 回到家，麦玥的第一件事就是上房间看看，麦芒在不在。庆幸，在，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呢。还好没有再次离家出走。 麦玥不由得为自己这种先虑之忧而好笑。他大概也有听进去吧。 去厨房烧水煮面条吃。麦芒在乡下一个星期都没好好吃过东西了，瘦了不少，麦玥心疼，就去菜市场买了一块肉，烧面条吃。 煮好面条已经是七点多了，麦芒都没有喊过饿，麦玥想是在赌气吧。就去房间叫他出来。没想到刚刚靠近房门就听见一阵很难过的啜泣声，仿佛在拼命忍，可是却又忍不住。 忙推进们，麦芒还是趴在桌子上，身子一抖一抖的，没错，就是他在啜泣，可是看样子又分明在写些什么，麦玥看弟弟哭成这样，不由得责怪自己把话说太重了。上前一看，桌子上摊着的白纸上，赫然写了三个大字：检讨书。麦玥惊呆了，看向了麦芒，麦芒湿湿的红红的眼睛正向上看着自己，瞒是歉意似的。麦玥张张嘴刚想说写什么，麦芒就嚅嗫的抢先了：“哥……对不起……” 麦玥顿时一阵欣慰，一阵开心，还有很多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终究是只化为了一个暖暖的动作，他轻轻地揉了揉麦芒的头发，就像以前哄他那样，然后笑笑：“没有关系，想通了就好了，去吃饭……今天晚上可是面条，还有红烧肉。” 麦芒道了歉，哭的更加厉害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麦玥也不在乎，抱起了他，就往餐桌旁走去，这次，麦芒没有再躲避，没有再拒绝。 抱着麦芒，让弟弟坐在腿上，然后喂他吃面条，麦芒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犯了错误，被大人轻易原谅，却依然哭的厉害。好久，心情终于平稳了下来，麦玥也不急，就那样抱着他，等他。 麦芒平静下来了，不再一抽一抽的，张张嘴又想说些什么，麦玥不要他说话，就喂他吃饭。孩子还能说什么呢？还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吧。说完还得哭！ 麦玥满足的笑笑。麦芒心里更加觉得自己错了，觉得自己对不起哥哥。 面条吃吃停停，挺好吃的，味道很香又多汤，而且热乎乎的，麦芒时不时停下来吸吸都快流出鼻子的鼻涕。难受的很，却忍着，不说。 麦玥看出来了，哭的太久了，眼睛都肿起来，有鼻涕也是相当正常的事情。随手拿了几张餐巾纸就帮麦芒抹起鼻涕来。麦芒不好意思的想用手挡掉，麦玥却执意要帮他擦，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别不好意思了，你小时候，还是我帮你洗的尿布呢！” 麦芒一阵僵硬……这冷笑话也…… 麦芒气鼓鼓的一把抢过了餐巾纸，自己擤鼻涕。麦玥一阵好笑。 吃完晚餐已经是八点多了，麦玥站起身来收拾碗筷，一边弯下腰对坐在凳子上走神的人说：“乖，去洗脸，刷牙，洗脚，然后睡觉。” 麦芒走神的眼睛里突然闪现出一张大脸，吓一跳，然后低低允了一声：“哦……” 薏小岛这几天都回家，见不到人影。麦芒暗暗下定了决心，乘着岛岛不在…… 洗完碗筷，自己也洗漱完毕，就回了房间。原本亮堂堂的一百瓦的白炽灯，被麦芒关了，只开着一张发着橘黄色亮光的床头灯，房间里一片昏暗。 麦玥一阵诧异，看见麦芒跪坐在床上，端端正正的样子，不禁疑问：“小芒，你在做什么……” 麦芒眼睛里竟然还含着泪水，泪汪汪的看着哥哥走进来。然后憋了好久，抬抬手示意了下。 麦玥这才意识到，他手里还拿着一把木质戒尺，一瞬间就明白了，不由在心里叹：“这孩子怎么和岛岛一个样子。” 上前坐到床边，摸摸麦芒的脸，笑道：“自己知道错了就行……” 麦芒摇摇头，又把戒尺递了递。 麦玥只好接过了戒尺，却没有要打他的意思，想把他抱过来。可是麦芒不愿意，依旧跪坐在原处。 麦玥无奈，刚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麦芒就很自觉的脱了裤子，趴到了床边沿上。 麦玥吓的吐吐舌头，这孩子怎么比岛岛还自觉。 俯下身子抱他起来，把他放到自己腿上，趴着。麦芒一惊，麦玥开口说话了：“既然决定要挨打，那姿势由我定。” 麦芒当然知道哥哥的意思和用心了，乖乖垂下脑袋来，什么都不说了。 麦玥突然想整整这个孩子，竟然冷落了自己八天。故意高高扬起了板子，狠狠就顺着风下去，麦芒听见这呼呼的风声，身体□的一缩，没想到板子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就停住了，并没有落到屁股上。麦玥嘿嘿一笑，说这板子太重了，不好使。 麦芒一咬嘴唇，眼泪竟然滴滴答答的落到了地板上。 麦玥奇怪了，扶起了弟弟，问道：“怎么了？不高兴了？” 麦芒执意要趴回去，他现在可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哥哥的疼爱了，想到自己还那么孩子气的怨恨哥哥，那么孩子气的离家出走，他就生起自己的气来。 麦玥按着弟弟的背，仿佛是试问一般的：“你真的不怕？哥可真打了。”那意思仿佛在说，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啊！再不反悔你可就没机会了。 麦芒摇摇头，说不怕那是假的，哥哥的板子也不是没有尝过啊！可是，不打自己，麦芒自己心里难受。 麦玥没有办法，只好扬起巴掌，啪啪啪的重重给了弟弟三下。屁股顿时就涌过一股热量，很痛，随即就恢复了正常。 麦玥扶起了趴在自己腿上的弟弟，抹掉泪水，然后抱在怀里：“好了，就这样吧，小芒自己知道错了就行了，不一定得打的。惩罚只是一种帮助你认识错误的手段，不是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认识事物过失的目的了，那惩罚就显得多余，没有意义了。” 麦芒两只胖嘟嘟的小手抓着哥哥的两个肩膀，脑袋耷拉在哥哥的左肩上，一抽一抽的哭。 麦玥抚了抚弟弟的背，然后抱着弟弟就钻进了被窝里。三个粉红色的巴掌印子没有退掉，依旧赫然的张在原处。 麦芒呜呜的哭着，可怜兮兮。 麦玥就坐靠在床头柜上，帮弟弟顺气。 麦芒一阵呜咽，又抽上了。倒不是委屈，麦芒也说不清到底为了什么哭，就是想哭，屁股出了刚刚挨的时候痛之外，早就不痛了。 麦玥看不见麦芒的表情，什么都说不了，只好时不时抖抖手，以示安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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