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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狐湾》


第一章 童年惊梦

更新时间:2013-09-13

前言

为了生存,我九死一生,总算年老的时候过上了平淡安然的日子,每当我拄着拐杖,蹒跚着脚步走在村野,内心就会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夹杂着感动和悲痛,惊悸和恐惧。我一直都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经历,一来别人不信,二来不愿回忆曾经的窘迫。然而我又念及时日无多,若再不说,世人将会错失这段充满离奇、诡异的历史,思虑再三,我决定奋笔疾书。

亲爱的读者朋友,年老体衰的我记忆力已经大不如前,有些事历历在目,有些事却逐渐模糊。我做能做到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尽量还原那段只属于我的历史。

正文

八岁那年的一个冬夜,我起身如厕,睡眼朦胧中伸手推开了茅屋的门,看见院子正中的石椅上有一团红白变幻的浮光在不停晃动,颇似在水波上荡漾的月亮。我内心一阵恐惧,想马上跑进茅屋,而好奇心拴住了我的脚步,迫使我去弄明白石椅上那团浮光到底是什么东西。正在我惊悸不已的时候,光中隐现出来几行字:

白淖窩

平胡堡

楸柳譚

龍門窟

獠掘塚

人相殘

随即浮光渐熄,四周一片死寂。我呆立片刻,突然听到院外的楸树上传来一阵急促尖厉的叫声。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跌跌撞撞地跑进茅屋。(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睁开眼睛后,发现一家人都围在我的身边,哥哥大叫:“烧娃活了!”

妈妈一下子从炕沿边上跃了起来,爬在我身上嚎啕大哭,一家人少不了拉拉扯扯、百般劝说之后,她才慢慢平息了下来。

原来他们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我躺在院子正中的石椅上,面色惨白,呼吸微弱。家人猜测我得了重病,半夜时分爬出茅屋找人,爬到石椅上后就晕了过去。

我把昨天半夜看到的告诉了他们。我道:“我清楚地记得跑进了屋,但进屋后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爷爷一直没有说话,眉头紧锁,一口接一口地吸着旱烟。正在大家说我病糊涂了的时候,爷爷突然问我:“你说红光里有字,记不记得是什么字?”

我道:“记得,但我只认得其中三个,有‘白’字、‘平’字、‘人’字。‘”

爷爷道:“这样,你把你看到的写出来。”他摸索着找来笔墨,朝石砚里滴了些水,让姐姐在一旁磨墨。随后,他蘸饱毛笔,把一张皱皱巴巴的草纸铺在我的腿上。

“别着急,慢慢写,记得多少写多少。”他把毛笔塞给我。

昨夜的情景在我脑海里清晰无比,如同一幅图画摊开在我的眼前。我一字不漏地写了出来,虽然歪歪扭扭,但也绝无差错。

爷爷念到:“‘白淖窝,平胡堡,楸柳谭,龙门窟,獠掘冢,人相残’”。

姐姐问:“啥意思呀爷爷?”

爷爷“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久,他才踌躇地说道:“说不清楚,也许是警示,也许是偈语。你们还记得我们的家谱中载有哪些内容?陈家家谱中有一段话是这么说的:

光现石椅,婴睡浮光

鹰鸣楸顶,月隐大荒

是时招魂,挖坟掘冢

尔岁入山,卅年钻潭

族灭族望,火旁尧葬

哥哥说:“爷爷,这段话和今天发生在烧儿身上的事有什么关联吗?”

爷爷道:“我非智者,只能妄加揣测。家谱总跟家族历史有关,既然老祖宗出此警语,烧娃昨夜的经历又件件得到了应验,那么这些光影里的三言诗一定意有所指。”

哥哥嚷道:“爷爷你就别卖关子了!”

爷爷笑道:“‘光现石椅,婴睡浮光,鹰鸣楸顶,月隐大荒’不就是烧娃昨夜的经历吗?‘是时招魂,挖坟掘冢,尔岁入山,卅年钻谭’四句颇为艰涩,我不知其意。至于‘族灭族望,火旁尧葬’,说的是我们整个家族的兴旺还是衰败,全部系在烧娃一个人的身上。‘烧’字就是火字边旁,右边就是一个尧字。尧有重生之义,葬含死亡气息。”

哥哥说:“哦。那我们家族有什么历史?”

爷爷说:“与其说是天灾,还不如说是人祸。晚清时我们这一带遭过大灾,先是蝗虫吃光了所有的庄稼,接着就是三年大旱,再加上太平天国起义,强者烧杀掠夺,弱者坐以待毙。漫山遍野,白骨遍地。先是狗吃人,接着是人吃狗,最后是人吃人。甚至有的父母在饿极的时候吃掉了自己的孩子。现在看来,这种行为简直就是丧尽天良,要遭天谴,但当时却是见多不怪,没有人会这么认为。人饿到了一定份上,是不讲什么礼仪廉耻的,什么事敢做,什么人敢杀。江南一带连年征战,许多败兵残将沦为流寇,逃串到了我们这里,他们三人一组,五人一伙,手持利刃,藏在路边的草丛里等候行人,看到一个活刮一个,往往是一分钟不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只剩下一堆白骨和一堆肠子。”

爸爸说:“依我看,现在比过去强不了多少。”

爷爷道:“现在虽然死了不少人,但没听说过人吃人。”

爸爸说:“你怎么能肯定没有呢?老栓昨夜刚埋,今天早上就......”

爷爷道:“白天的时候狼群都进了村子,你怎么不想想是狼群扒去的?”

爸爸不再言语。

我说:“爷爷,要不是爸爸,我们早就饿死啦!爸爸天天出去找松鼠窝,偷人家松鼠过冬的粮食,救了咱们一家人的命呢!”

姐姐笑道:“你尽捡爱听的说。”

我嚷:“实话实说呀!”

哥哥说:“爷爷,你说烧娃昨晚看到的字到底是咋回事呢?”

爷爷说:“大灾过后,人烟稀少。活下来的人已经不多。这些活着的人大多是寡妇鳏夫,他们家破人亡,悲痛不已。要我说,侥幸存活下来的人并不见得要比饿死的人更好。暴露野外的尸体太多,腐烂不堪,臭不可闻。于是乡党里年轻力壮的碰头商议,定了一条铁律:‘见庙必拜,见尸必埋。’一段时日之后,山中便十步一岗,百步一坟。我记得那时候一到傍晚,便总能看到深沟大壑里有鬼火在随风飘荡。”

哥哥道:“什么颜色的?”

爷爷道:“你又不是没见过。生老病死本来就是人之常情。寿终正寝者可以为活着的人带来福气,而那些饿死的、被活刮的、被吃掉的人,他们的魂魄凝滞不散,最后变为厉鬼,残害生灵,无恶不作。”

姐姐说:“爷爷,他们不也是被那些无恶不作的老天爷和长毛子给害死的吗,死了以后怎么也无恶不作了呢?”

爷爷说:“我也不懂这其中的缘由。大概阴阳两界,事理相反。‘生死相隔,神鬼不容’嘛。鬼有鬼道,神有神路。俗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神鬼的事,我们活人是弄不明白的。”

爸爸说:“现在也是天天饿死人,晚上睡觉总听到狼的嚎叫声。烧娃营养不良,瘦骨嶙峋的样子,都快变成一把干柴,昨天晚上到底是他做了一个梦,还是真有其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要活下来,不要饿死为好。”

第二章 灭门之难

更新时间:2013-09-14

五十年代全村饿死845人,超过了总人数的三分之一。

每当我托着困乏不已的身躯经过柴门虚掩的庄院时,忍不住偷偷朝院内窥探,如果听到茅屋内传来呻吟声,我就顿感释然,说明这家尚未绝户;倘若数次打探,院内都渗出一片死寂,那么多半无一人幸免,全部饿死。那年我十四岁,参加了埋人队。埋人队总共十三人,每人负责五十户。如果发现有人饿死,我们就用一叶门扇将尸体抬到指定的掩埋地点,也就是一个干枯的窟泉,然后像滚轱辘一样把尸体滚进去。参加埋人队的好处是每天奖励一个饼子,这个像茶杯口大的饼子救了我的命,即便我遍体浮肿,全身无力,可是比起那些在大便中捡食未完全消化的蜀黍的孩子,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山中寸草不见,因为早已被人吃完;也没有一棵活着的树木,因为树皮早被剥光。昔日山清水秀的大山,如今却像一座巨大的坟墓,凄然独立。

家中六口人起初是互相帮扶,后来是各自为阵,食物极度匮乏,人人都在死亡线上挣扎,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一个问题,哪有能耐去帮助他人呢?好在上天眷顾,我们一家艰难地活了过来,三年过后,家中居然无一人死亡。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正当我们暗自庆幸的时候,厄运悄然而至。

一天中午我回家取锄头,看到从茅屋的门缝里流出一股鲜血,在阳光中冒着热气。我心中一紧,狂奔过去,一把推开屋门,这才发现爸爸躺在血泊中,脖子几近断裂,手里握着菜刀。从那血肉模糊的断裂处,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我感到一阵眩晕,双腿酸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地用双手捂住他的脖子,鲜血顿时从他的口里喷涌而出。爸爸眨着眼睛,艰难地抬起左手抓住我的衣领,嘴一张一合。

“爸,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了……”我语无伦次地喊。

“信……院……”他在挣扎中说出了这两个字,然后停止了呼吸。

在泪水中,我看到院内石椅上放着一封信。

阅毕焚毁。

不得不死,先走一步。见信之时,阴阳相隔。

你们勿悲伤,勿惦记,勿声张,勿奠祭。可于今夜无人之时,将我尸体推入窟泉。那里有许多昔日的好友,下去之后,我也不会寂寞。

若人问起,就说我因病而死,万不可说是自杀,否则只会雪上加霜,给你们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形势逼人,凶多吉少,老父年迈,恐难持久;杏儿单纯,恐遭欺辱;龙儿性傲,恐遭不测;烧儿憨直,恐难立足。妻子一人背负千钧,到底能撑几日?

杏儿,人心难测,恶无止境,你万万不可轻信于人,也万万不可抱有天下之人皆有善种的念想,你要知道人心之内住着魔鬼。看如今的情形等于拆掉了人人心中囚禁魔鬼的篱笆,因此人人即魔鬼,在魔鬼众里求活路,你怎能不谨小慎微,委曲求全?

龙儿,你勇气非凡,性高气傲,一身正气,难容妖邪。倘若生逢其时,你也许能平步青云,出将入相;然而世道沦丧,如今你断无出头之日,也万不可做出头之人。能忍则活,不忍必死!切记爸爸的话,无论遇到什么委屈,你都要“忍”,大丈夫必须韬光养晦,不可逞一时意气!

烧儿,你性情平和,本性懦弱。我不甚担心你的活路,现在活下去的唯一倚靠就是求生的欲望和懦弱的本性。记得你八岁时候的那次经历吗?找爷爷问清楚,越快越好!如若不知,去野狐湾!

亲爱的妻:对不住了,你最了解我,所以你一定不会怨恨我。只是留你一人来负担所有的悲痛,想来心碎欲绝!你尽力而为,能撑几日算几日,万万不可重蹈覆辙,走我的路,三个孩子可以离开我,但绝对不可以离开你。

爸爸:原谅儿子的不孝,我先走一步,是好是坏,留给后人去评说。

葬完父亲的第二天,老张带人过来调查,他们不相信父亲是死于重病。可是窟泉幽深,四壁陡峭,没人愿意因为一具尸体而冒生命危险。老张最后要姐姐去他家说明情况。

是夜,姐姐去老张那里交代问题,一家人都担心不已。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姐姐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闯了进来。妈妈一把抓住姐姐的手臂,急切地问她:“杏儿,你怎么了?“

姐姐神情恍惚,只是一味摇头。

爷爷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上前来说:“杏儿,你爸已经死了,我也活不长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说吧。“

姐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姐姐被老张强奸了。

当晚,哥哥拿着那把爸爸自杀时握在手里的菜刀,砍下了老张的脑袋。当他拎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走在乡间的路上时,被埋伏在路边的猎队一阵乱枪打死。第二天我跟妈妈去收尸的时候,发现哥哥身上千疮百孔,早已面目全非。三天之后,妈妈突然失踪,邻居大妈说她曾看到妈妈在窟泉边上唱歌,想是跳了进去吧?

爷爷照例拄着拐杖要到学校里去挨批斗,早上走着出门,晚上就爬着进来。我心里明白,爷爷是活不长了。

我给爷爷看过爸爸留下的遗书,他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干枯的双手紧紧握着那张皱巴巴的废纸,抖得刷刷直响。

一周之后,爷爷被打死了。

我把爷爷的尸体背进茅屋,放在炕上,我要给他守灵。这个晚清的秀才四书五经、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易经八卦、风水堪舆,无所不晓。在大山里,他素有威望,人人尊重,可怎么也想不到晚来如此凄凉,死得如此惨烈。

第三章 只身诀别

更新时间:2013-09-15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一轮圆月挂在黑色的天幕,惨白的月光投进了茅屋,照在姐姐的脸上。姐姐睡在身边的草席上,梦中偶尔抽泣。我心如死灰,跪在地上,守着浑身血污的爷爷。屋外的石椅在月色中泛着白光,如同天上的满月。正在出神之间,我听到炕上传来一声咳嗽。

奇怪!爷爷已死,姐姐睡在身旁,粗重的咳声肯定不是姐姐发出的。我举目四望,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肯定是我这几日太过悲痛,神情恍惚,出现了幻听吧,我想。然而爷爷的尸体突然动了一下。我赶紧爬上炕,盯着爷爷的尸体,内心腾起一股强烈的希望,难道爷爷没死?

正自狐疑间,爷爷的胸口下面似乎有无数只老鼠在乱串,此起彼伏,好像浓汤沸腾。我伸手按住他的胸口,就在我双手触及衣服的刹那,爷爷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两股鲜血像蚯蚓一样从眼角流出。

我惊恐万分,回头想喊醒熟睡的姐姐,却发现草席上空空如也。

姐姐不是睡在草席上吗?人呢?我头皮发麻,伸长脑袋在各个角落搜寻。却突然感到爷爷胸口塌陷了下去,越来越瘪,急忙回头,看到从他眼角流出的两股鲜血蠕蠕挪动。

不!不是两股鲜血,明明是两只遍体通透的蜈蚣!我跃身下炕,浑身如遭电击,感到不可理喻。爷爷凡是有衣服遮盖的地方都迅速塌陷,最后只剩下一推沾满血污的衣服,两只将近二十公分的蜈蚣“沙沙“地在炕上盘旋,片刻之后又钻入了爷爷那双圆瞪的眼睛。

炕上只剩下一堆衣服和爷爷的头颅。我冲出茅屋,看到院子中央的石椅上似乎有人躺在上面,朝前走了几步,发现是姐姐仰面睡在上面。

我大声呼喊:“姐姐,醒醒!”

她猛地坐了起来,表情呆滞地看着我,突然面部扭曲,表情恐怖,口中却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接着双手拍着石椅,口中念念有词:

家儿破,人儿散

爸妈进窟泉,爷爷化成仙

道儿亡,义儿惨

龙儿斩长蛇,身被万箭穿

路儿长,道儿险

烧儿独逃难,遁入野狐湾

我上前想拉住姐姐,可是她说完话后从石椅上跳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院子,消逝在惨白的月光之中。

我回头窥望,炕上只有一堆衣服。

此后将近一月的时间我没有踏入家门,白天在大山的沟壑中寻找姐姐,晚上就睡在打麦场里的草垛里过夜。除此之外就是接受教育,上台挂牌子,挨批斗,坐喷气式。起初总是累极,挨完批斗就像死过一回,后来慢慢习惯,甚至于一边被批,一边还能优哉游哉地欣赏人们那兴奋得发狂的嘴脸。台上振臂一呼,台下齐声呼应,喊的都不是自己的话,却都出奇地开心。“这帮无心无脑无情无感的行尸,真是可怜。”我每每这样感想。有一次我咬牙忍受着抽打,竹子在头上啪啪乱响,像暴雨砸着地面。鲜血从额头上流下,沾满了睫毛。我于一片血红中看到山呼海啸的人群中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没错,是姐姐。我什么顾不得了,一把摘掉挂在脖子里的木牌,跳下五张迭起来的桌子,连滚带爬地朝姐姐奔去。

“姐姐,姐姐!你别走,等等我!”我边跑边喊。奇怪的是我跑到哪里,哪里的人们就自动给我让出一条道。我听到有人说:

“烧娃大概是疯了。“

然而姐姐并没有在人丛之中,我绝望之至,悲从中来,鼻子一酸,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这个时候有人把我从地上拖起,在我喊边喊着:“你姐姐被人日弄死了,你他妈的喊什么喊?你就像一条死狗,装疯卖傻给谁看?“

我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醒来后,我看到东边升起了一轮弯月,就像爷爷磨亮的镰刀。繁星满嵌苍天,微风轻抚我面。我挣扎着坐了起来,发觉整个操场就剩下我一个人。

“我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我想。然而我断然没有自杀的勇气,因此只有逃离。姐姐不知身在何处,她大概是精神崩溃,神经错乱了。她是死是活,我难以忖度。家中只剩下我一个男丁,我要是死了,这个家就算彻底败亡了;活着至少还能延续一点希望,兴许时来运转,度过难关,过上正常的日子。

一个多月都没有踏入家门了,爷爷死后的离奇总盘踞在我心头,像一个大大的问号。对!今夜回家,一探究竟,然后告别故里,逃离大山,寻找野狐湾。

我挣扎着坐起,慢慢地朝家挪去。

爷爷的尸体为什么会凭空消失?眼睛为什么会突然睁开?从眼睛里流出来的两股鲜血怎么就变成蜈蚣了呢?姐姐是怎么疯的?她那晚好好地睡在地上的草席上,离我不到两米的距离,为什么会转眼之间就躺在了石椅上?还有,姐姐发疯后喊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烧儿独逃难,遁入野狐湾”,野狐湾到底在什么地方?

村庄在夜色中沉睡,偶尔有狗吠叫。山路崎岖陡峭,我浑身酸疼,双腿沉重,衣服上的血迹业已风干,如同一块硬纸板刮着我的前胸后背。我小心翼翼得辨认着回家的路,生怕一脚踩空,掉下悬崖。走到半山腰上的一块平场时颇感困乏,坐在一截枯木桩上歇息。越过一道十米左右的沟壑,在楸树林的边缘,坐落着我家的庄院。我远远望去,发觉家里有灯光透出。

“姐姐!!”

我心中一阵狂喜,恨不得一下子飞进家门,自从姐姐疯后失踪,家成了我半夜的噩梦,说什么都不愿意踏进一步,而姐姐的归来,让这个诡异之处变成了我此刻唯一的心灵慰籍。

“姐姐,你千万别走!现在只剩下你我二人,我们相依为命,家依旧还是原来的家,你若弃我而去,这个家就从此败亡,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我一边往家赶,一边不停地重复着上面的话。

就在我伸手将要推门而入的一刹那,听到茅屋内传出了“格格”的笑声。

这不是姐姐的声音,这种声音只有八十岁的老太婆才能发出。我透过门缝,看到茅屋内摇曳着昏黄的烛光,窗户上半透明的塑料纸上晃过一个佝偻瘦小的侧影,头后一个圆形的发缵模样。

这是谁家婆婆?深更半夜跑到我家来干什么?我满腹疑惑,不知该进去还是离开,正在举棋不定间,我听到屋内老妪说:

断吧,断吧,今夜不断,黄泉相见

长吧,长吧,今夜发芽,野狐穿峡

烧吧,烧吧,今夜不烧,独苗不逃

断断断,长长长,烧烧烧

非离本身不能断

非离本身不能长

非离本身不能烧

正在此时,茅屋的窗口悄然打开,窗口里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摇曳不定、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我看到一张面部褶皱、嘴唇内陷、鼻子下钩的老妪,瞪着一双比明珠还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然后粲然一笑,干枯瘦长的双手抓住窗栏,“蹭”的一声跃了出来,落地的瞬间,老太婆顺势一滚,变成了一只双目发光的猫,翻?墙而去。

屋内烛光突然熄灭,四周依旧一片死寂。

正当我想不顾一切地冲入院门时,整个茅屋“哗”的一声腾起一股巨大的火焰,火苗丝丝地舔?舐?着黑暗的夜空,接着是“噼噼啪啪”的柴草爆裂声,我本来僵冷的身体在火光的炙烤中汗如雨下,衣服里外被汗水煮透。

我怀疑是不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把茅屋在煤油中蘸过。冲天而起的火光照亮了半个村庄,村里顿时犬吠鸡鸣,紧接着就是人声鼎沸,山上各处先后亮起了无数的火把。这些火把起先错乱无章,慢慢地却首尾相接,如同无数条游龙,快速地朝燃着的茅屋聚集。

村民跑来救火了。

那个曾经的烧娃,在那晚的火光中像贼一般潜入楸树林,偷偷地离开了那片被泪水洗刷过无数回的故土,只身前往搜寻野狐湾的路上。

第四章 行乞探路

更新时间:2013-09-16

严冬已逝,冰雪消融;气温回升,乍暖还寒;万物复苏,草长莺飞;春暖花开,群芳争艳;柳条低垂,落花随风。

春天到了。

我一路向西,边走边乞,日行大概三十里。可是无论我走到哪里,只要有人影的地方,就总能看到语录满墙,红旗遍地。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将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地主们打倒在地,踩一万脚,赶尽杀绝,不留活路。大多数人家的泥坯瓦房的内外墙壁上都写满了朱砂繁体草书,龙飞凤舞地诉说着同一个万岁的真理。起初我不愿跟随潮流,因为考虑到自己是个衣服破碎、屁股外露、浑身臭味、肤色发绿的臭乞丐,我免不得要自哀自叹,自悲自怜,也不由得要自惭形秽,低人一等。

可当时的情形实在出乎意料,光靠低声下气、低眉顺气、唉声叹气这样的老三招是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这毕竟是旧社会的乞丐们求生存的方式,如今时代变迁,社会改观,毕竟是换了人间,靠天靠地靠祖宗不但不是好汉,而且位同混蛋。按照目前的情形,你如果不跟随大流,不与时俱进――一句话,如果你不说几句语录,你就讨不着饭吃,讨不到饭吃就得饿肚子,饿肚子可是要死人的。

后来我了解到乞丐排行老八,身份不算最低贱的。还有一个比我还悲、比我还惨、比我还臭的东西,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俗称“臭老九”,听说这些东西个个嘴尖皮厚腹中空,头重脚轻根底浅。虽然大家一致认为老九是最臭的,不过根据我个人的观察,这些臭老九有些讲究卫生,说话不够激越,儿女衣着干净,好几次我还闻到了一股香气,淡淡的迎面袭来,怪醉人的。

我记得前几个月去一家讨饭时,门里出来一个面容姣好、身材窈窕、气质非凡、谈吐高雅的姑娘。只见她梳着两条黑油油的辫子,穿着一身黄绿色的军装,水水的双眼中满盈着两泉悲伤。她看到我后先是一怔,接着朝我笑笑,两个酒窝遍嵌进了白皙的脸蛋之上,我从她的眼睛里读到了同情和善良,也从她的动作中看到了理解和渴望(当然不是其他的‘渴望’,是想要帮助我的那种纯洁的渴望)。

我看她有些为难,索性就投石问路,先看看她是否真的会施舍一点儿吃的。我学着大街上红卫兵的模样,双脚并拢,挺胸抬头,然后举起右臂,来个军礼:

”mao主席教导我们,全世界的无产阶级,联合起来!同志,我饿了。“她赶紧收敛起脸上的表情,装出一副无比严肃的模样,也是双脚并拢,右臂抬举,行一个标准的军礼,开口讲到:

”mao主席教导我们,吃水不忘挖井人。你先等等,我给你拿点吃的。“她说完后就转身跑进屋子。片刻之后就给我拿了一个窝窝头。

本人饿极,于是只好来个猪八戒吃人生果,一口一个,没来得及咀嚼,窝窝头就进了肚子。她看我一口吞下连嚼都没有嚼一下,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赶紧跑进去抓了四个出来,她一边往我怀里塞,一边红着脸说:

”mao主席教导我们,人是铁,饭是钢。你慢慢吃,别噎着。“我故伎重演,连吞四口,窝窝头都凭空消失了。她带着哭腔说:“mao主席教导我们……家里现在没有了,怎么办才好?”

我说:“同志,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吃饱了。”

她赶紧立正站直:“同志,中国古代有个寓言,叫做愚公移山。那您渴吗?”

我说:“同志,我死了以后有我的儿子,儿子死了又有孙子,子子孙孙是没有穷尽的。渴死了。”

她又小碎步跑进屋里,颤巍巍地端着一碗水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间闻到了她一股淡淡的清香,就像人在鲜花盛开的田野中静静地小歇,一股微风迎面抚过时所闻到的味道一样。这种清香远离闹市的喧嚣和混杂,能够将人瞬间带入大自然的怀抱;这种清香也足以让人忘却一切的疲倦和烦恼,让人一辈子都忘不掉、让人这一生也不想忘。我在接下来的乞讨中才了解到这家是臭老九中的臭老九,属于臭中之臭,臭到底了,而臭到底的臭老九的女儿,自然也是臭味相投、奇臭无比的。可是我闻到的是淡淡的清香,这个秘密天知地知,我知她不一定知。亲爱的读者,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这样,可能当人在极度饥饿的时候嗅觉会失灵,味觉会发达,而当人吃饱喝足后,嗅觉才会恢复正常的原因吧?否则我怎么都解释不了当初这个让我至今难以忘怀的女孩,以及这个女孩身上所带有的那种纯粹的、干净的、沁人的淡香。

当然对于一个乞丐来说,这样的相遇只能到此为止,否则就会出现小说中那些公主喜欢乞丐、王子喜欢灰女的故事。实际生活很实际,没有奇迹也没有艳遇,地主的儿子讨不到老婆,富农的姑娘嫁不出去。所以最常见的情形是这样子的:只要我在人家门口一站,准备背一段语录、在嘴巴刚刚张开、还未发声的瞬间,一条恶狗冲出家门,朝我狂吠,边吠边扑,口吐白沫。这些狗仗人势的畜生们弄的我屁滚尿流,连扑带爬,满地找牙。

最让我生气的一次是碍于面子而错失瓜皮。亲爱的读者,我都不好意思给您说了,说出来实在太丢人,但我现在也一大把年纪了,瞒着也什么意义了,不妨说出来让您开心开心,也算是我为这个世界增添些许快乐吧。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第五章 几块瓜皮

更新时间:2013-09-17

一日中午,艳阳中天,我腹中空空,口渴难耐,正在灰尘飞扬的土路上像个霜煞的茄子一样蔫不拉几地垂头晃荡时,我惊喜地发现一家商店门口的角落里有一堆西瓜皮,大概有七八片,片片带红色。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久旱逢甘霖”吗?我大喜过望,心跳加速,呼吸短促。但同时我又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不就是别人吃剩的瓜皮嘛,至于像突然看到失散十年的初恋嘛!想到这里,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为了尽量让自己显得正常一些,体面一点,我捉住破烂的衣襟往下扯了三下,接着咳嗽三声,然后一边左顾右盼,一边若无其事地向瓜皮挪步。这个时候从商店里走出来一位中山装笔挺、带着墨镜、吸着烟卷的中年男子。我赶紧把脸一迈,装作正在欣赏天上的浮云,努力让自己满脸陶醉的吊样。为了避免让人看穿我的目标是那堆瓜皮,我甚至将自己踱步的目标偏离了几度。可他妈的我怎么都想不到这个衣服笔挺带着墨镜吸着烟卷的绅士突然间停下脚步,将头转向那堆诱人的瓜皮,然后径直冲了上去,一屁股蹲在瓜皮旁边,捡起一个若无其事地啃了起来。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接着一个啃,连瓜皮上的土都不扒拉一下,啃的一个不剩。然后他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扯扯衣角,扶扶眼镜,踱着方步,扬长而去。

各位看官,天地良心啊!那天我颗粒未尽,滴水未沾,那点毫不值钱的自尊差点要了我的命!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自此以后,我才彻底地改了头换了面,我先将自己定位成一个合格的乞丐,并且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变成了一个合格的乞丐。于是我右手紧握打狗棒,左手攥住缺口碗,一脸悲壮,长驱而往,装疯卖傻,死缠烂打。

也就是自此以后,我的力气才慢慢啊地苏醒,体重才慢慢地增加,脚步才慢慢地矫健,神态才慢慢地安详,甚至有的时候能够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坐在长满柳树的河岸边,看天上的云儿飘来飘去,看水里的鱼儿游来游去,看空中的燕儿飞来飞去;在暖洋洋的春日阳光里,躺在几近透明的碧绿草地里,幸福地小憩片刻,然后又投入到紧张而又刺激、无比新奇而又极富挑战的乞讨当中去――古人是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动若脱兔,静若处子。[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然而我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以至于到后来我开始怀疑这世上到底有没有这个地方。当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事情有了转机。

五月八日的一天晚上,我来到一座满地狼藉的庙里,那些模样怪异的牛鬼蛇shen被彻底肢解,走一步看到一根手指,再走一步踢到一只眼睛。凡是泥塑的神,在这样一个轰轰烈烈的运动中没有哪座可以幸免,我曾亲眼看到连头戴九旒冕的玉皇大帝都被抬出庙门,戴上高帽,脖挂门扇,接受劳苦大众的批斗,更何况那些官职并不比土地爷爷高多少、权力并不比送子娘娘大多少的无名小神。我这个浪迹江湖的乞丐因为置身事外,从而因祸得福,使得到了晚上的时候有了歇脚的地方,再也不用担心和尚尼姑道士们将我拒之门外。

我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里展开破席躺在上面。因白天一直赶路,只讨到了一顿吃的,浑身无力,精神萎靡,所以一躺下就昏睡了过去。

睡至半夜,突然惊醒。庙外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在剧烈而短暂的闪电中,我看到正对庙门的北墙墙根处,有一座倾向右侧、状如轱辘的莲花座。入庙之时我注意到匾上写着“大雄宝殿”四字,那么不难推断,这儿原先应该是供奉佛祖释迦牟尼的主殿。记得小时候听爷爷讲,正规的寺庙当然有山门殿,天王殿,大雄宝殿,藏经阁以及讲习布法的法堂。进入山门殿,意味你进入了“空门、无相门、无作门”,只有清空、无相、无作,才算刚刚进入佛门。天王殿供奉着弥勒佛和四大金刚,大雄宝殿供奉着释迦牟尼,藏经阁浩帧万卷,百岁和尚长年累月地把自己锁在里面吟诵,爷爷说他们个个鹤发童颜,长生不老,或长睡不醒,或醒后不眠。四大金刚圆睁双眼,目光如电,魑魅魍魉吓破了胆,个个钻进深不见底的地穴里,一万年都不敢把头探;笑面弥勒佛大腹便便,容得下侮辱,容得下委屈,容得下人间所有的爱恨情仇,他从春天笑到秋天,从黎明笑到黄昏,他不停地笑,笑可笑的事,笑严肃的事,笑一本正经的人,笑疯疯癫癫的人;释迦牟尼佛法无边,普渡众生,参透了人生的苦难,替我们打开了天堂之门,顺便巨掌一按,按出了十八层地狱,十八层地狱阴森森,惨兮兮,里面传来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一阵阵无比腥臭的热雾......唉。以前佛门香火不断,而今佛堂死寂残败。狂风骤雨摔打着门窗,满殿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泥土味道。地上七零八落地摆着释迦牟尼那破碎的泥身。曾经“鸿图纪鹭江胜地平分八景,山光联碧海慈航善渡众生”的佛门清净地啊!

爷爷生前总是吟唱:世间何事最堪嗟,尽是三途造罪楂。不学白云岩下客,一条寒衲是生涯。秋到任他林落叶,春来从你树开花。三界横眠无一事,明月清风是我家。

清风明月,细浪拍沙啊,那佛门的清静,如今藏在哪里?

第六章 庙逢知己

更新时间:2013-09-18

想起家人生前的音容笑貌,家庭突然遭到的变故,以及半年来沿街乞讨时所受的种种白眼,我在震耳欲聋的雷声遮掩中,放声痛哭了起来。(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哭累了之后又感到好笑:男儿泪水不轻弹,这样悲痛为那般?还是好好睡个觉,明日接着去化缘。

我把破席紧紧地裹在身上,以抵御雨夜那钻骨的寒气。心绪渐渐平稳,呼吸变得平畅。这时一记闪电,将整个破败的堂屋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在这刹那间的白昼中,我看到一张惨白的脸悬在上方,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

我睡意全无,紧张地脚丫子抽搐。我心想,到了这个地步,害怕有什么用呢?即使你是个庙里常驻的老鬼,因情殉身的怨妇,即使你专门残害半路借宿的旅客,吸取他们的三魂六魄,我今天也要跟你反抗到底,就算是鸡蛋碰石头,蚍蜉撼大树,我也固执如初。

我一边拼命地安慰自己,一边战战兢兢的蹲了下来,颤抖着双手,摸索着拐杖,一经到手变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把它死死地攥在手中,然后又像老鼠偷粮一般,站起来贴着墙壁,慢慢地朝里移动,当时的我可能还不如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老鼠吧。

又一记闪电,紧跟着的,是天崩地裂般的惊雷。

一个身影站在两米开外,像金文中的“大”字。我抡起棒子,朝影子劈了过去。

“哇!“又一声惨叫,“手下留情!“影子喊道。

“谁?”我战战兢兢地问。

“我过路的,外面雨大,进来避雨!”

我长出了一口气,才知道这不过是一场误会。站在他的立场上,事情又变成了另外一个恐怖的版本:

他在电闪雷鸣中摸进庙里,本想找个歇息睡觉的角落。正当他准备坐下来的时候,外面突然一记炸雷,紧接着就是一道点燃整个世界的闪电,在这道及其短暂的闪电中,他无意间看到角落里躺着一个尸体,身上的裹尸布千疮百孔。

他吓得不轻,正准备逃跑的时候,于闪电中看到了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

我乐意给他一席之地,毕竟乞丐大多寂寞,于人很少交往,沟通仅限于要饭的官话、要水的套话以及一系列表达感激的废话。

他问我:“你年龄不大,怎么喜欢上讨饭了?“我说:“家人都死了,我一个人出来讨饭。(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说:“抱歉,还以为讨饭是你的理想。现在世道比较新奇,什么职业都要尝试尝试。比如讨饭的和当官的并无区别,甚至许多当官的不如讨饭的。君不见他们天天关牛棚,挑大粪,受鞭笞,写检查,而你呢?你手托痰盂,双目游离,云游四海,来去如风,即使此地不留爷,自有他处留爷爷,天老子管不着,娘老子不着管,过的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我说:“你是没当过乞丐,不知道乞丐的难处。如果你看到我被人按在地上当沙包打,当狗屎踩,你就不会这样说;卑躬屈膝,低眉顺气,点头哈腰,下跪作揖――你看到的只是美好的一面。当然,你的话也有道理,说心里话,活在当下,我有些幸灾乐祸。”

他说:“我是真有当乞丐的理想的。小的时候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现在过得是生不如死担惊受怕的日子。反差太大,神经比较恍惚。如今父母不知道下放到了何处,身边唯有爷爷和小妹作陪。爷爷是个老不死,头发须眉全白了,今年整整一百一,成天价嘻嘻哈哈,简直就是土地爷。妹妹没心没肺,虽然芳龄一十八,神智还停留在童年的时光里。”

我说:“我爷爷要是活着,今年该90岁了。”

他说:“别跟我爷爷比,他很特殊。”

我说:“当然你爷爷的寿命是个奇迹,我没有心思拿我爷爷和你爷爷比,我的意思是说,我爷爷不是生老病死,而是在唾骂鞭打中死去。”

他说:“如今这世道!死人的事是天天发生的,你也不要太伤心。”

我说:“是啊。现在很少伤心。只是爷爷死后,发生了一件十分蹊跷的事,我不知道为什么。”

他说:“不妨直言,兴许有解。”

外面雷声渐息,雨声淅沥,偶尔会有闪电,只是失去了原先的煞气。在破庙的一角,我跟一位陌生的帅男畅怀而谈,讲述着家庭的遭遇,以及爷爷死后的一系列离奇之事。

翌日清晨,空气清新,我和帅男走出庙门。彻夜长谈,无心睡眠,我非但没有倦意,反而感到愉悦不比。我和帅男并肩走在街上,他身穿长衫,长衫衬托着他的飒姿;长衫飘洒,飘洒引领着时代的潮流。我羡慕嫉妒,禁不住一声叹息。

他问:“烧兄,缘何叹息?”

我答:“自惭形秽,无地自容。走在风流才子的身边,我这个玉树临风的乞丐突然间缩地三尺。”

他笑:“我看你这人有些离奇,大多乞丐形容憔悴,而你红光满面,隐约中透出一股鬼气。”

我说:“此地一别,不知何时能见。想来不免惆怅。”

他笑:“怎么,不想见见土地爷?不想问问我的名字?”

我这才意识到,从昨夜聊到现在,居然忘了问他的名字!倍感过意不去,于是急急忙忙给他道歉,希望他不要介意。

他说:“谈得投机才会望问名字,我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怪罪。我叫吴影,外号野狐。”

当我听到“野狐”二字时,心里突然一紧。

我说:“谁给你启了个这么怪的外号?”

他说:“我爷爷启的。似乎跟出生地有关,没有仔细了解过,所以不是很清楚。不过你爷爷尸体消失一事,相信他能给你一个解答,毕竟他一辈子都在研究和科学没有关系的事。”

我当然不会错过这样一个机会,于是欣然同意随他前往,登门拜访这位有着110岁高龄的“土地爷爷”。

第七章 乡野暂居

更新时间:2013-09-19

吴影的父亲是兰州大学核物理教研室的教授,母亲是一所小学的老师。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夫妻二人忙于教学工作,很少顾及家里,两个孩子都由爷爷奶奶照顾。奶奶八年前因为饥饿难耐,学一帮难民到五泉山下的观音庙里吃了一碗“观音土”,结果腹部肿胀,肠子穿孔,没几天就呲牙裂齿地奔赴黄泉。自此之后,吴影和妹妹就跟着爷爷一人住在乡下。据他讲,土地爷爷性情古怪,行踪不定,有时候大半夜叫醒他们兄妹二人,说是要给他们讲个故事;有时候整整一天也看不到他,也不知他去了何处。在家的大多时间,他往往埋头于一堆残缺不全的线状古书,神情专注,如聋似傻,喊他吃饭时还不得不爬在他的耳边做狮子吼。

我说:“我爷爷是前清秀才,平时也喜欢看五经、二十四史、资治通鉴、四大名著、聊斋志异等等等等,都被他翻成一堆馓饭了!家里的就一间茅屋,三眼窑洞,其中一个窑洞专放他的书。(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他说:“我爷爷书也不少,你说的这些也有,但除了我平时看看,翻翻,我爷爷是动都不动的,他看的书我看不懂,上面的文字绝非我们的繁体汉字,也不是罗马数字,也不是英语字母。这些文字不像汉字那样有边旁,有部首,或者是某些字母的组合,这些文字全无章法可言,就像你把一筐蚯蚓倒在院里让它们乱爬一阵后的样子。”

我问:“那你爷爷靠什么过日子?你们兄妹二人的生活谁来照顾?”

他说:“原先奶奶全权负责,现在自己照顾自己。本来父母每月会给我们寄些钱过来,只是最近一年音信全无,谁知道他们活着还是死了?所以我们只好自食其力了。其实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跟着爷爷住在那样一个人烟罕至的小小农村,反倒保全了性命,落了个清静。要是跟着父母,我们兄妹保不齐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呢。”

吴影和我一边赶路,一边闲聊,不知不觉间过了三日。离开了那座不知名的小镇之后,我跟着他钻入了黄土高原,在大沟大壑中盘旋。一场暴雨就会出现一道沟壑,沟壑是黄土高原最为多变、也是最为显著的标的。由于植被稀疏,水土流失,人烟稀少,使得这个地方无比寂寞,白天偶尔能看到鹰隼在高空迎风悬停,晚上则只能听到风儿吹响空穴,如同饿鬼在哭泣,又像恶魔在嬉戏。在快要水尽粮绝的时候,吴影说:

“看到前面那座馒头一样的山了吗?翻过之后,就到家了。”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果然看到一个酷似馒头、极其对称的山丘,在黄昏的霞光中泛着红晕,似乎在迎接我俩的到来。

翻过了馒头山,终于看到了坐落在向阳位置的一滩村落,炊烟就像一条银色的带子,舒缓的遮掩在村落的上方,远远地听到有妈妈在喊,有狗再叫,有孩子在闹。

我俩相视一笑,路途劳顿之感,口嚼舌燥之苦,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跨进院门,照例发觉吴影家的泥坯房被大大的红字覆盖,就像一个画着花脸上台唱戏的末角;唯有北房是木质构造,四门八窗,画梁飞栋,窗框有木刻花纹镶嵌,连门槛都是双龙戏珠的造型。土院瓷实干净,院墙整齐划一。西南角旮旯里有几只洁白如雪的鸽子,看到我们后咕咕咕咕的叫着跟了上来。

说句心里话,我对传统建筑有着天然的亲近之感,与其说这些房屋是人的居所,还不如说它们是几千年来所有木匠们的心血之作,是文化的承载,也是不朽的艺术。

“哈哈,哪里来的乞丐!”

一个白胡子老汉把头探出窗外,口里喊着烟嘴,吞云吐雾,笑容可掬。

“爷,这是我在路上结识的朋友,带回家来歇歇。”

白胡子老汉喊:“那就喊婷儿过来,赶紧给娃弄点吃的!”

我赶紧朝他深深地鞠躬,不无惶恐地说:“老爷爷,承蒙您不嫌弃,感激不已!”

白胡子老汉哈哈大笑,接着把头缩了回去,只听得“腾”地一声,然后走出屋门。

“来来来,进门坐,喝点水,咬口馍。进门就是客,出门变成亲。不要拘束,不要拘束。“吴影笑着说:“我爷爷的盛情难却啊,你先进屋去,陪他闹闹磕,我去找婷儿,给你弄吃的。“吴影朝我挥挥手,出门而去。我十分不好意思的跟着白胡子老汉进了屋,捡靠门的一把椅子,放下我有破了好几个洞的半个屁股。他踢掉两只黑条绒布鞋,敏捷地爬上炕去,捡起炕上的烟锅,吧嗒吧嗒地干吸起来。我看他吸得辛苦,吐着空气,顿时心里颇为难过,所以赶紧拿起方桌上的火柴,替他老人家点着。他笑眯眯地看着我,不言不语。

“爷爷,吴影说您今年一百一十岁了。您是老寿星啊。“我抓紧时间恭维。

他哈哈大笑:“老不中用,寿则多辱,我是‘老不死’一个。“正当我不知如何相对时,吴影带着一个姑娘从院里走了进来。不用说,这个姑娘是吴影的妹妹了。白胡子老汉眼角里剐了一下,就扯着嗓子喊:“婷儿,快去弄点糊糊,客人前胸贴后背,肠子饿成葱扁叶叶了!“

第八章 关关雎鸠

更新时间:2013-09-20

婷儿看到我后抿着嘴笑,并不言语。(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我,我也忍不住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越打量越难过:我蓬头垢面,衣服褴褛,外露白花花的屁股,光着的双脚丫子黑得不够意思,尤其是左手驻着的打狗棒,经过无数次的强力抚摸,变得油光蹬亮,差不多能当镜子;而右手托着的破碗上沾着三天前的屎黄色饭粒――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呼喊:

烧儿!羞,羞,羞啊羞,羞你祖奶奶的老先人!你偷偷瞧瞧眼前的这位姑娘到底有多么漂亮:眉清目秀,齿白唇红;黑发乌眼,双瞳良善;文质彬彬,亭亭玉立;花容月貌,冰清玉洁;出尘脱俗,美如天仙。

而你呢?你呢?你居然是个要饭的臭乞丐!只见你那:眉毛乱窜,齿红唇白;乱发堆顶,双目躲闪;猥琐卑贱,东倒西歪;树皮肤色,粗燥手臂;入尘穿俗,丑如野猪!

我大受刺激,想夺门而出,逃离此地。可我不知为何,就是一点儿都不愿意挪动脚步。正当我煎熬不已,面红耳赤的时候,吴影笑着给妹妹说:“这位是我哥们,庙里结识的知己。(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他在我们家暂住一些时日,你得收拾收拾自己的性子,别再疯疯癫癫,不三不四。”

她瞪了一眼哥哥,娇声反讥:“我哪里疯疯癫癫了?居然还说我不三不四!倒是你整天价垂头丧气,一脸儿的愁云惨雾,其实呀,我是为了中和中和咱家的晦气,不得已而强为之,你要好自为之,不能落井下石。”

哥哥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骂到:“谁能说得过你!”然后默然不语,席地而坐。吴婷这才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抬头挺胸,踱入厨房,像只春天早晨在梧桐树顶放声高歌的黄鹂,清亮的歌声时不时地钻入我的心里。

自此以后我暂居吴影家里,白天和吴影一起在山上找些柴火,挖些菜根,晚上和他在西房里休息。吴婷则住在厨房隔间里,每天晚上跑到西房里聊天聊得很晚,往往是午夜以过,她还赖着不走,害得我们强打精神陪她熬夜。十八岁的婷儿果然如吴影所说“没心没肺,以苦为乐”,面对这场人类史上的空前浩劫,多少人无法忍受日甚一日的折磨和屈辱,跳湖的跳湖,上吊的上吊,割腕的割腕,逃跑的逃跑,而她却依旧像只百灵鸟一样清晨歌唱,白天觅食,夜晚归巢;尤其是到了深夜,她就像一只夜猫子一样灵性,絮絮叨叨,问东问西,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她尤其对我近一年的行乞经历感兴趣,每天晚上刨根问底,不放过任何细节,听到我忍饥挨饿,遭人驱逐的时候,她眼含泪水;听到我遇到善人、大快朵颐时,她拍手称快;听到我夜宿山寺、半夜哭泣时,她梨花带雨;听到我棒打猛犬、勇斗恶少时,她拍手雀跃。

时光如梭,转眼便是盛夏时节。柳叶打着卷儿,小花低着头儿,大地冒着气儿,知了扇着翅儿,小狗垂着舌儿,人儿挥着汗儿。白天热浪滔天,不宜辛苦劳作;太阳落山之后,往往是农夫们最忙的时节。打麦场上堆着一摞摞的麦山,孩子们三五成群,钻来钻去,开心地忘了时间,直到妈妈们先后寻来,在骂声里恋恋不舍地回家。我和吴影总是在入夜时分来到麦场,躺在麦摞上聊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一个晚上,我和吴影躺在麦摞上,数着天上的星星,等着迟到的月亮,在极度的惬意中,我再次跟他提及到野狐湾的事。

我说:“我逃出家门,沿街乞讨,为的是找个地方。本来我并没有打算寄宿你家,但是当你告诉我你的外号叫‘野狐’时,我就决定留下来。我爸自杀时,他大概预感到了我家要蒙大难,遗书中特意嘱托,让我弄清楚八岁时看到的偈语含义,如果弄不清楚,就去野狐湾;我姐姐疯后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词,里面就有‘烧儿独逃难,遁入野狐湾’这样的话;爷爷死前也让我到野狐湾寻找答案。兄弟,我现在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野狐湾到底在哪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我之间情同手足,想必不会隐瞒半句。”

吴影说:“多虑了多虑了,这又不是什么藏宝图,也不是毁灭地球的惊天秘密,我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顾忌。不妨告诉你,我大概出生在这个叫野狐湾的地方,剩下的就不清楚了。你来我家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不问问我爷爷?”

我说:“你爷爷要么把自己关进屋里翻检那堆旧书,要么出门后整天不见他的影子。我哪来的机会。”

吴影说:“这样,我们现在就回家,找他问清楚。”

我翻身起来,刚要跳下麦摞时,听到身后一声“喵呜”。急忙回头,看到一双发光的眼睛在相邻的一堆麦摞上注视着我。

这双眼睛泛着蓝宝石一样的光芒让我一下子想到了那个满脸褶皱、在茅屋里念着“非离本身不能断、非离本身不能长、非离本身不能烧”的老妪。

我赶紧一把拉住吴影,悄声说:“吴影,你看!”

他顺着我的手指看了看,不解的说:“猫儿。怎么了?“我说:“就是我说过的那个老妪!“他有些不耐烦的说:“什么老妪!这是村里的那只野猫,它跟我爷爷很熟。你大概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疑神疑鬼,草木皆兵了,好啦,天色不早了,跟我回家吧。”

吴影说话间,我又回头看了一眼。麦摞上空空如也,没了猫的踪迹;我伸长脖子朝麦摞下面搜寻,这时看到了一片黑色的影子,像是一团乌黑的迷雾,变幻着形状,充满了诡异,这片黑影悄无声息地飘向麦场边缘,接着又迅速地从土崖边上翻了下去。

当我跳下麦跺,跑到土崖边上望下窥望,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四周依旧静寂,只有蟋蟀断断续续的吟唱声。

吴影不耐烦的喊我回家了。

第九章 午夜拜师

更新时间:2013-09-21

回家之后,吴影推开北房,我看到土地爷爷双腿互盘,席地而坐,双手捧书,双目呆滞。(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就像是泥塑的禅宗大师,满脸悲悯,神情黯然。土地爷爷的身旁趴着一只全身皆黑的猫儿,它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爷爷,我和烧儿回来了。“吴影的话音刚落,那只黑色的猫突然睁开了眼睛,两道绿色的光芒如同两把锋利的剑穿空刺来。四目相对之下,一股凄寒之气从我头顶灌倒脚跟,让我震惊不已,呆立原地。这只猫儿的眼睛我是如此熟悉,以至于瞬间勾起了我痛苦的记忆。

我忍不住说:“爷爷,猫!”

吴影笑道:“爷爷,烧儿有话问你,这只猫儿吓着他了!”

土地爷爷这才如梦方醒,惨白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生气。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坐吧。烧儿过来坐。吴影,你说什么?“土地爷爷的声音略带颤抖。

“烧儿有话问你呢!他问你野狐湾在哪达,还说这只猫是老太婆变的!“吴影笑着说。

“喵呜――”黑猫突然叫了一声,浑身的毛发竖了起来,像春夜的公猫为争夺母猫而准备全力一搏的样子。

土地爷爷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他迟疑地说:“烧儿,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我觉得自己到了今天这一步,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呢?于是将发生在家里的事和盘托出。土地爷爷听完后垂下脑袋,沉默了一会儿后,脸上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容,他看着黑猫说道:“狸猫换太子,真是看不出来啊!我还一直蒙在鼓里。原来的黑猫呢?被你吃了还是被你煮了?”

吴影对爷爷的举动感到不解,他问道:“不会吧?这猫不就是咱村的那只夜猫吗?爷爷,你的意思难道是这只黑猫自己把自己给消灭了吗?”

可是我怀疑这只黑猫就是那天晚上我看到的老妪。(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即便是这样,我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天半夜我所看到的一切就像做梦一般,一个弯腰驼背、动作敏捷的老妪,从一米见方的窗口纵身一跃,落地时打了一个滚,然后老妪就突然间变成了一只黑猫。这也难怪吴影,这事说给谁都不信,他们一定会以为你受到刺激,神经失常,或者以为你信口雌黄,口若悬河。

土地爷爷话中有话。狸猫换太子,什么意思?还有,原来的黑猫被这只黑猫吃了还是煮了,这是怎么回事?

土地爷爷伸出左手抚摸了一下黑猫的后背,黑猫愤怒地叫了一声,起身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角之后蜷成一团,在我还没有弄明白它的意图时,黑猫“唰”地一声跳了起来,稳稳地落在窗台上。它睁着那双寒气逼人的眼睛朝屋内注视了一圈后,纵身跃出。我急忙走出房门,仔细寻找它的踪迹,然而院内除了一片惨白的月光外什么都没有。

“爷爷,这只黑猫我见过,它是一个老太婆变的!“我焦急地嚷道。

土地爷爷嘿嘿笑道:”是吗?“吴影摇了摇头,一边叹气一边说道:”烧儿,这怎么可能呢?活人变黑猫,这不符合大自然的规律吧。你之前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在闹着玩!”

“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我活到这把年纪,还没有亲眼见过。烧儿,你说说看,你是怎么确定这只黑猫是一个老太婆变出来的呢?”

我解释道:”爷爷,这是我亲眼所见。我老早就知道说出来谁也不信,我给吴影说过,他只是笑了笑,心里肯定是不信的。除此之外,我跟谁都没有说过。你若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但我还是要说句多余的话:我没有撒谎。“爷爷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要是相信你呢?这只猫儿最近是有些反常。原先它都是隔几天才来一趟,而且吃完我给它的食物后就走了。现在呢,天天蹲在屋里不出去,给它吃的它也不吃。”

土地爷爷扭头看了看一脸惊愕的吴影,说道:“这只黑猫绝非村里的黑猫。”

然而又扭头看着我说:“而且它也不是什么猫。”

吴影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不是猫?”

土地爷爷缓缓地说:“天命不可违,违命断龙脉。龙脉不可断,断后遭大灾。该来的终究要来,该去的也终究要去。这也许是天意,你和影儿的相遇也并非巧合。”

这下轮到我一头雾水:“爷爷,什么天命?什么龙脉?到底是怎么回事?”

土地爷爷说:“影儿,去喊婷儿过来。”

第十章 大有来头

更新时间:2013-09-22

婷儿揉着眼睛,跟着吴影进来了。一进来就喊:“爷爷,人家睡的正香,你又犯了哪门子病嘛!讲故事也犯不着在凌晨两三点讲,你可以在大白天讲呀!”

严肃了半天的爷爷终于开怀一笑。他示意婷儿关上屋门和窗户后说道:“我把你们三个喊过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正如我刚才所说,影儿和烧儿的相遇并非巧合,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应该是那只黑猫的功劳。黑猫和老太婆到底有什么关系,我想这个并不重要,而且你们最好不要将此事说出去。雷雨夜,破庙宿,对于烧儿来说没有什么反常,出门化缘的和尚、万不得已的乞丐,他们也只能在破庙里面避避风雨。影儿你呢?你为什么在电闪雷鸣的午夜还奔波呢?来,你给我们说说。”

吴影骚骚头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本来我已经找好下榻之处了,那个地方距离寺庙大概有两三百米的距离。可是和我住在一起的人有些不正常,所以……”

婷儿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不正常,怎么个不正常?”

吴影垂头丧气地说道:“当晚夜里,我在半睡半醒中听到门外有个中年女子在喊:‘你见到我的孩子了吗?’迷迷糊糊的我还没有来得及起床,一个睡在邻床的陌生男人就坐起来骂了一声:‘滚犊子!屋里是你爸,没你娃!’不料此人话音刚落,房门就啪的一声打开了,接着我感到一股烈风夹杂着纸屑灰尘刮了进来。我连忙起身,朝外窥视,然而门外一片漆黑,我并没有看到任何异常。当时我心里就开始犯嘀咕,这个屋子在楼道的最里头,如果不是有人恶作剧,一脚踹开房门,那么这股风到底是怎么刮进来的?正自狐疑间,我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一看,发现睡在旁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当时他蹲在地上,背对着我,正在咀嚼着什么东西,嘴巴biajibiaji的响个不停。”

婷儿长出了一口气,摸着胸口说道:“吓死我了!还以为门外有个七窍流血的女人呢!原来是你的舍友背着你偷吃东西!”

吴影打了一个冷战,接着说道:“我当时把门关上后就爬上了床。可刚好在这个时候,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人居然在吃一条蛇!只见他嘴上沾满了鲜血,双手抓着的半截蛇有胳膊粗。我大吃一惊,语无伦次地问他:‘你你你干啥,吃吃吃什么?’”

婷儿吓得抓住土地爷爷的衣袖,一声不吭。

吴影接着说道:“他并没有回答我,只是冲我笑了笑。那种笑容就像是智障患者的笑容,似乎并非出自他本人的意愿一般。接着他张开嘴巴,鲜血顺着牙缝流了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他那副恐怖的样子让我极度慌张,我跳下床来,一把拉开房门冲了出去。就在我冲出去的一霎那,我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婴儿的哭声,这种哭声应该只有不满足月的婴儿才能发出。”

土地爷爷听完后摇了摇头,说道:“为了赶你出去,不惜摄人心魄。真是难为她了。影儿,我以为你听到的并非婴儿的哭声,而是猫儿的叫声。”

吴影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连忙说道:“对对对!猫儿的叫声!猫儿打架的时候和那个的时候就是这样叫的,‘哇————’”

婷儿不耐烦地喊道:“哥哥!讨厌!”

土地爷爷接着说道:“你跑出来后,外面又是磅礴大雨。也只有旁边的破庙可以避避。这难道不是天意?”

我问道:“爷爷,是不是黑猫从中捣鬼,把影儿给赶了出来?”

爷爷点了点头,欣慰地说道:“从你进门的那一刻起,我就心里泛起了嘀咕。从你衣着打扮上看,你是个乞丐;从你言谈举止上看,你是个孩子;从你性格情趣上看,你是个书生。可我怎么没有想到你大有来头。”

大有来头?土地爷爷的话让我坠入迷雾。

第十一章 溯源追古

更新时间:2013-09-23

土地爷爷长叹了一口气,给我们说出了以下一段故事。

仓颉受黄帝之命开始造字。起初他采取了两种造法:一种象形,也就是根据江湖山川、飞禽鸟兽、树木花草以及一切能够用五官感知的外形、声音、气味、味道来造,一种象神,也就是根据大自然的生机、生命的生长规律以及人的魂魄生灭来造。象形字容易理解,便于学习使用,而象神字则异常晦涩难懂,连黄帝本人都不甚理解其中的玄妙。于是黄帝命令仓颉放弃象神字的创造,专注于象形字的发明。仓颉无奈之下只好偷偷创造,并用自己创造的象神字写下了一部奇书。

一直到唐代玄宗十九年,李白在长安供奉翰林的时候,在陕西白水县得到了这部写在龟板上的仓颉真迹,这也许是天意,因为李白之才,无论古今中外绝无第二人与之匹敌。倘若这部奇书落入他人之后,肯定被当作中药研磨成粉,进入病人的肚皮。李白遭高力士陷害、杨贵妃厌烦后,唐明皇就找了个理由把他扫地出门了,他离开长安后,带着这步奇书来到了自己的祖籍陇西古成纪,也就是现在的秦安县安伏乡压现村住了下来,经过潜心钻研,最终把它给翻译了出来。李白本来是信奉儒家的修身治国平天下之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对求神拜佛、访仙问道之事是敬而远之的,可是自从他离开压现村之后,就无时无刻不在寻找仙人道士,无时无刻不在寻找长生不老之术。

这个原因并非史书上所说的因为郁郁不得志所以沉湎于神仙之道,寻找精神上的解脱和心灵上的安慰。以李白的聪慧,儒释道三家的说教自然无法让他感到满足。这里面的原因,应该跟这部奇书有关。离开压现村后,李白一路辗转,想到昆仑山学习炼丹之术,路经燕山时遭到马贼的抢1劫,所有书籍和财物均被洗劫一空,那本奇书因此散失。(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无奈之下,他又原路返回,从此之后就云游四海,踏遍了中原南北各处。61岁时他来到宣城、也就是现在的安徽省东南部,登临黄山,探访九华,遍历敬亭山、柏视山、水西山、龙须山。下山之后,李白做了一首诗,这首诗便是他的绝命诗,诗曰: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

余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左袂。

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

因为力有不逮,所以决定与红尘作别,留下万世的诗名,傲游扶桑,羽化成仙。于是他在月圆之夜,乘舟来到青戈江,酒酣兴至,一头扎入水中。刚好一位渔夫在江中捕鱼,发觉有人跳入了江中,于是赶紧划船赶了过去,却看到江面之下盘旋着一条巨大的蟒蛇,吐着血红的信子,象一把烧红了的铁叉。蟒蛇的鳞片亮如镜片,也不知道是因为鳞片反射了月光的缘故,还是本身在发光,使得整条江在顷刻间变得如同一条银色的带子,在微风中轻轻飘扬。渔夫哪里见过这般景象,他吓得屁滚尿流,弃船而逃,赶回临近的村郭,奔走呼告,喊来乡亲,但是当他带着渔民们返回青戈江时,江面一片黯然,并无异常之处。

渔夫所见,自然无人相信,就像有人声称他看到了外星人,我们照例不信一样。于是人们都认为李白是因为醉酒而投河自尽,所以自晚唐以来,文人墨客无不把酒临风,临江祭奠,之乎者也地叹息不已。

民国十三年,土地爷爷正好在压现村避祸。那年的一次八级地震将深埋的秘密抖露了出来。地震过后,没有倒塌的茅屋所剩无几,孤零零地点缀在荒芜的半山腰上。在组织自救的过程中,土地爷爷于一家农民倒塌的院墙里发现了一个银质方盒,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是一摞线装古内处处都是莫名其妙的符号,夹杂着一些繁体汉字的笺注。这家农民把银质方盒端在手里,笑得合不拢嘴,却把古书倒了出来,扔在一边。土地爷爷敏锐地觉察到这些古书绝非等闲之作,于是求得农民的同意,归为己有。

土地爷爷自从拿到这部奇书之后就回到老家,将自己偷偷地关了起来,目的是潜心研究这些特殊符号后面所隐藏的古老秘密。经过土地爷爷艰苦卓绝的探索和研究,发现这些古书系李白所写。这些东西就是李白当年在压现村翻译奇书时留下的资料。然而这些断章残片即使有了零散的注释,也无法构成一个完整的体系。土地爷爷花了八十多年的时间来还原这本书的本来面貌,但还是力有不逮,苦求无果。即便如此,到目前为止,土地爷爷大概弄明白了其中隐藏的深意。

第十二章 家族古史

更新时间:2013-09-24

当土地爷爷讲完上面一段话后,婷儿首先发问:“爷爷爷爷!这部奇书到底是教人发财呢,还是教人当官呢?”

土地爷爷大笑道:“婷儿倒是实在,可惜这部书并不是教人发财,也不是教人做官。而是仓颉对后世子孙的警告,事关整个炎黄子孙的最终命运。它是一部延续龙脉的象书。”

“爷爷爷爷,你看看现在的世道乱成什么样子!说枪毙就枪毙,说折磨就折磨,弄的好人都不想活了,这种情况他仓颉可能没有想到吧,要是被他知道了,是不是会骂我们活该,或者骂我们不得好死呢?“婷儿坏笑道。

“人固有一死嘛!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迟死和早死都是个死,要是活着没意思,还不如早点进土,眼合口闭,直接到阎王爷那儿去谋个官职。”吴影打趣。

吴影兄妹二人的打趣对我来说有些不合时宜,而土地爷爷所谓“事关整个炎黄子孙的最终命运”的说法也让我感到不可理喻。对我而言,炎黄子孙只是一个名词,毕竟它就像“人类”、“生命”这些字眼一样,极度抽象,毫无意义。

土地爷爷挥手制止了他俩,接着说:“经过我几十年的探索,现在终于可以肯定书的开篇是这样的:

精魂不灭,气清万古;

神灵熙照,浊恶降伏;

龙脉潜流,土行水滋;

命脉津滋,旦夕相续;

川流岳立,鸟兽云集;

千岁一更,天翻地覆;

尸魄出窍,见物付物;

邪灵幻影,遮云蔽日;

刀剑挥斩,血污层染;

脉象尽断,人兽无异;

夸父逐日,镜花水月;

醉生梦死,食婴啖血;

自相杀戮,腥风血雨。[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

我听得云里雾里,并没有弄清楚这些四字诗的具体含义。于是忍不住插嘴问道:“爷爷,这些话具体是什么意思,和我家发生的事有没有关系?”

土地爷爷叹息一声,说道:“脉象尽断,人兽无异。好人已经没有表现他好的途径,恶人则肆无忌惮地行恶。我相信你一路行乞时的所感所想应该和我的判断大同小异,首善之地无真正意义上的乞丐,因为他们乞讨时都被他人尊重,而恶浊之世,行乞则无异于自我摧残。”

土地爷爷的一番话让我黯然神伤。我心里很清楚他是对的。这段时间的行乞经历让我比他人更能洞悉世道的污浊和人性的龌龊。

土地爷爷顿了一顿,回头问我道:“你爷爷曾给你讲过‘是时招魂,挖坟掘冢;尔岁入山,卅年钻潭;族灭族望,火旁尧葬‘,你知道这些话的意思吗?”

我说:“爷爷说他也不知道,我就更不清楚了。”

土地爷爷说:“这也难怪。在整部家族史上,陈姓的起源最远,要上溯到大禹治水的那个时代。‘陈’本来是‘列’的意思,即为布阵,列兵,属于战事;而你们的老祖宗厌倦了部落之间永无止息的征伐和屠杀,于是带领着自己的整个种姓,逃到了位于今天福建位置的南蛮之地,一路上死的死,伤的伤,真正抵达南蛮的,数量其实并不多。你家所在之地恰好是陈显祖的四大幕僚之一陈戟当年定居之处,所以你家的家谱出自他手应该是确定无疑的。”

我说:“您说的不错,我爷爷的确给我们说过陈家的由来,家谱上也有明确的记载。”

土地爷爷微微一笑:“那我就废话少说,直入正词。陈戟之所以能够预测到几千年后的事情,是因为他本是仓颉的后裔。因为此事有关龙脉的断续问题,所以他一定会在家谱中提醒后人。这样一来,即使有一天龙脉被人挑断的时候,我们能够反求于己,绝处求生,进而扭转乾坤。来来来,你们三个小子坐过来,靠近一点......对,就这样。”

土地爷爷盘起自己的双腿,把我们三个召集到他的身边,说道:“李白的残稿中有这样一首诗:

野狐湾,山外山;

黄皮鼓,震龙泉;

平地现幽窟;

猿猱踏魔砖;

万丈石阶通天堑;

千年妖狐谭底眠。

龟蛇视,虎象耽;

愁临渊,苦攀缘;

凡夫魂魄丧;

俗子地狱探;

孤儿乞食消孽缘;

龙脉之子笋中现。

这首诗说的就是野狐湾。”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听明白。土地爷爷刚才在跟我们讲述有关龙脉的事时,我打了好几次哈欠,眼皮也不争气地合了又合,惹得婷儿总是拿眼睛瞟我,吴影总是偷偷地掐我。我心想,龙脉不龙脉,跟我目前的处境有什么关系呢?我找的是野狐湾,因为野狐湾是解答我内心疑问的唯一钥匙,家人个个惨死,死前一再嘱托。如果野狐湾没有我想要的答案,我烧儿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然而土地爷爷最后的一段词却引发了我的兴趣,野狐湾,山外山,黄皮鼓,震龙泉……到底是天可怜见,不虚此行,野狐湾啊野狐湾,你到底要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我烧儿只要有一口气,定将踏遍你的每寸土地,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弄清所以。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土地爷爷转头问我:“烧儿,你知道龙泉剑是谁铸造的吗?”

我顿时愕然。还好吴影赶紧出来打圆场:“龙泉剑是干将和莫邪造的,我小学课本里面就有。”

土地爷爷微微一笑,接着问吴影道:“不错。那我我再问你,干将是哪里人?”

吴影答:“吴国人吧应该。”

土地爷爷接着问:“你们兄妹俩姓什么?”

吴影和吴婷异口同声的说:“吴。”

土地爷爷笑到:“没错,口天吴。陈戟是烧儿的祖师爷,干将是我们的祖师爷。”

吴婷娇声骂道:“爷爷你怎么这么坏!我们长这么大,也不知道说一声!祖师爷不是你一人的,也是我们的!你要是早点说,我们就能早点傍上这个大名人,脸上就早有光了!”1

第十三章 首位师傅

更新时间:2013-09-25

土地爷爷笑道:“婷儿嘴贫!我倒听出来了,你言下之意是我牵强附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是吧?口说无凭,我现在就给你们做一个预言,你们要不要听?”

吴婷喊:“都怨你呀爷爷!你白天不跟我们说,偏偏半夜价跑来给我们说;你在我们醒着的时候不说,偏偏在我们睡着了的时候说!”

吴影笑着摇了摇头,问道:“什么预言?”

土地爷爷说:“你们知道真正的龙泉剑在什么地方吗?“我们三个只好面面相觑。(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

土地爷爷神秘一笑,说道:”干将和莫邪所铸之剑,其实一直压在烧儿老家的院子里。如果我猜的不错,这把被仿造无数次的宝剑就在院子正中的石椅之下。”

这下轮到我不解了。这都几千年了,就算那把剑真的埋在我家石椅下面,现在恐怕早就锈蚀成一把黑土了,那还能完好无损地保存至今啊?

我问土地爷爷道:“您是怎么知道的?那个石椅从我记事起就在院子中央。”

土地爷爷说:“野狐湾,山外山,黄皮鼓,震龙泉。山外山,也就是山上有山,即“出”字。黄皮鼓是古人祭祀鬼神时用来敲打的祭祀用品,祭祀完毕后要置于院子中央的石椅之上。龙泉剑素有斩妖降魔的功效,太平盛世之时,我们绝不会见到它的踪迹。你家石椅上出现浮光,浮光中又隐现偈语,偈语又有‘人相残’这样的字眼,然后跟李白遗稿中的这首诗互相对照,那么龙泉剑将要出自院子中央的石椅之下,我的把握是百分之百。”

我说:“即使我们能够肯定龙泉剑压在石椅之下,而且龙泉剑只有在乱世的时候才能出鞘,就算我们找到它了,我们拿它有什么用呢?还有,野狐湾在哪里?这才是让我日思夜想的一件事。“土地爷爷说:“你先不要着急。要去野狐湾,双剑应俱全。龙泉镇恶灵,莫邪斩妖孽。找到了龙泉剑,只是迈向野狐湾的第一步。至于野狐湾的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爷爷我也和你们一样并不清楚。但是你别忘了,影儿出生在一个叫野狐湾的地方,所以影儿的母亲一定去过野狐湾。“婷儿听到这儿的时候埋下了脑袋。吴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无不心酸地说道:“妈妈活着吗?爸爸活着吗?就算他们活着,我们能见到他们吗?能联系到他们吗?”

婷儿伸手抓住吴影的衣袖,一双大大的眼睛已经含满了泪水。

土地爷爷一脸爱怜,伸手摸了摸婷儿的脑袋,接着说道:“早年,吴影的父亲长年在外,于各地勘探铀矿。听说他们在巴尔干沙漠里找到了矿源,于是驻扎下来,绘制矿脉走向图。影儿的母亲受不了思念之苦,借着暑假到巴尔干沙漠和他的丈夫团聚。就在他们勘探完毕返回的途中,影儿降生在了一个叫做野狐湾的地方。影儿的父亲曾给我说,当时进入野狐湾的人有76个,可是最后活着回来的只有他们母子三人。将近一半的人失踪了,还有一部分莫名其妙地死了。”

我说道:“原来这个地方是个死亡之谷。“爷爷说:“是不是死亡之谷,现在还不好说。失踪的人并不一定死了,你说是不是?但是你找的是野狐湾的秘密,这个才算危险。一个打探秘密的人时刻有灭身之患;而一个拥有秘密的人迟早要招来杀身之祸。“婷儿这时擦了擦眼泪,哽咽说道:“烧儿,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野狐湾呢?为什么不留下来呢?你哪里都不要去了,爷爷、吴影和我就是你的亲人,我们四个人就是一家人。等这场胡闹过去后,我们就重新开始,好好生活,再也不用伤心,也不用痛苦。你说是不是,烧儿?“我无言以对。婷儿的一番话让我内心燃起了一团希望之火,但是这团火马上就被家里的变故所熄灭。我时常觉得自己内心一片死寂,就像行走在荒无人烟、四下黑暗的戈壁滩上。也许重新开始生活并不难,但要脱离噩梦,却对于目前的我来说绝无可能。噩梦纠缠不朽,噩梦如影随形。只要我睡着,梦境里马上就会出现一片血光,紧接着就会看到把自己脑袋拎在手里的爸爸、一身窟窿的哥哥、披头散发的姐姐、七窍流血的妈妈和爬行在地的爷爷。

“烧儿,你怎么了?你别哭了好吗?都怨我……”婷儿慌忙说道。

影儿说道:“要不是我们知道野狐湾的位置,烧儿压根儿就不会来呢,看把你急的!“婷儿不再吭声。爷爷接着说:“你们三个不要哭哭啼啼的,爷爷看不下去。你们听好:陈吴两姓,势必要在大难临头的时候相依为命,互相帮扶。烧儿,你如果执意要去,那么先做好万全的准备。”

我又忍不住问:“爷爷,猫。那只黑猫......“爷爷神秘一笑:“时机成熟之日,我自然会告诉你。烧儿,你过来。“土地爷爷抚摸着我的脑袋,叹息了一声。良久之后,他站起来坐在中堂旁边的太师椅上,目光中充满爱怜。

“如果你真的想去,就拜我为师吧,学些辟邪御鬼之术,也好将来防身之用。“吴影着急地喊:“爷爷你不够意思!我缠你缠了几年,你什么都不教我!烧儿来还没几天,你就要收他当徒弟!“土地爷爷哈哈一笑,说道:“你是我的孙娃子,你要想学,驴都拉不住。“婷儿一听急了,上前一把扯住爷爷的袖子摇了起来:“还有我,还有我!““好吧,那你们三个就从零开始吧。烧儿,你意下如何?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我二话没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喊道:“爷爷!徒儿给您叩头了!“

第十四章 时机初备

更新时间:2013-09-26

寒暑易节,岁月如驹。秋叶随风,寒霜侵袭。大雁南飞,麻雀赶集。

我们白天干活,夜晚相聚,昼伏夜出,勤加修习。

拜土地爷爷为师是我人生经历中的意外收获。土地爷爷性格开朗,精茂神盛,白天的时候他一人呆在西屋读书写字,到了晚上,他便召集我们三人讲些阴阳五行和八卦云图等一些传统的东西,等我们有了一定的基础后,他又开始手把手地给我们传授锁魂术、借身术、观象术、听风术和降伏术等一些阴阳家所常用的御术。坦白讲,我天资愚钝,悟性奇差,硬着头皮熬了数月,也不见丝毫进展。书中所载有关呼风唤雨、扎纸为马、撒豆成兵这些奇门遁甲之术对我来说基本上是对牛弹琴,而卦象占卜学更是艰涩无比,说的好听点,我是浅尝辄止,说地难听点我这就是...(此处省略四个字)。写到这里,我感觉自己对不起读者。您花时间读到这里,内心一定希望我能在土地爷爷这里取得真经,练就一身本领,出去呼风唤雨,电闪雷鸣,大闹天宫,或者洗净世界,涤清寰宇,万古留名,可惜我不怎么争气,让您暂时失望一下下了,希望在我以后真诚的讲述中,您能够在百忙之中看到我那无比艰难和纠结的成长之旅。

当然我这不是自卑自贱,自我作践,我并非一无是处。除了懦弱、愚钝这些缺点,我也具备一些优点,例如我心细如发,内心善良,为人踏实,满怀爱心。爷爷生前总是跟我讲:“即使全世界都要和你作对,你也要爱它如初,敬它如昔,容它如海。

闲话我就不多说了,还是回到正题。在学习的过程中,让我唯一感到欣慰的是,经过一次又一次的练习,我的听风术和观象术有了一点起色。

所谓听风术,其实就是方圆三里之内有异物时能够感知它的存在。所谓异物并不是指那些自己不熟悉的事物,我这里所说的异物即为不同于普通生命的一种存在,你可以叫它鬼魂,也可以叫它冥界。现在的国人基本上都变成唯物主义者了,他们并不相信前世,更不相信来生,大家只关注当下,只爱惜自己。这多少和轰轰烈烈的大运动有关系,凡是传统的东西都被砸烂了,凡是传统的头脑都被漂白了,凡是传统的习俗都被遗忘了。从我个人的经历来看,“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做法并不可取。人们往往从个人经验出发,得出看似科学的结论,其实不过是短视和偏见。你这辈子从来没有遇见过魂魄,于是得出全世界并无鬼魂的存在这样的结论。这个结论只对你一人成立,但是对于那些通灵的人来说,这个结论简直荒谬透顶。

听风术说白了也是通灵术,女人所拥有的第六感和它有类似的地方。此术看似神奇,其实人人具备。通灵是人类的专利,是神灵赋予我们人类特有的能力。

我这样说您可能不信。那么让我举个例子好了:我们出门在外拼搏,鲜有余暇顾及父母,有的甚至十年半载不通一信,完全隔绝了任何联系。可是当父母重病或者去世,你总会在那个时间段做些诡异的梦,梦中主角恰恰就是你的父母。这并不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者牵强附会妄加猜测,而是灵魂与灵魂的交融,暂时摆脱了肉身的禁锢,穿越了时空的阻隔。

如果说的再通俗一些,那么通灵就是一种突然袭来的、毫无预兆的、没有缘由的空虚感和恐惧感,我相信人人都出现过类似的感觉。

而观象术就是能够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生活在农村的人都知道,有个别人在孩童的时候能够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人,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能力会慢慢丧失。根据爷爷的说法,辟邪御鬼之术的核心是“返老还童”,也就是磨练心性,祛除杂念,沉淀渣宰,回归本性。世俗的沾染会蒙蔽天眼,让人变得麻木冷漠,庸庸碌碌。土地爷爷还说,熟练掌握这些法术的秘诀就在于保持一颗纯正而童真的心。心在术在,心迷术亡。我没有悟出童真和观象之间的必然联系,但我认同土地爷爷的说法。不是人人都能保持那颗一尘不染的童心,大多数人最后不可避免地将世故当做成熟,把枷锁当做责任,把劳碌当做踏实。

我们三人中数婷儿最为聪慧,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她就掌握了锁魂术和借身术。而吴影和我差求不多,基本上什么都没有学会。

日子如流水般一去不返,我们也平淡无奇地生活了一段时日。然而平静终归要被打破,如同一枚石子被顽皮的孩子投入江面,涟漪泛起,层层叠叠。

一天晚上,我听到门外似乎有人咳嗽了一声,遂披衣出门,四下观望。整座村落湮没在一片寂静当中,偶然的一两声犬吠不过是加重了寂静的分量。我在门外蹑手蹑脚地转了一圈,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能是听错了吧,”我想,“这么晚了,谁会吃饱了没事干跑到这儿来?”

我站在黑暗中,想到最近所学的一些东西,觉得有些可笑。没学之前我这人是不怕黑的,不但不怕,甚至还有些喜欢黑暗。我觉得黑暗可以将白日里的人间万象遮掩起来,使得这个世界回归到本初的混沌状态,简单而随意;可是学了之后我就开始惧怕起黑暗来,总觉得黑暗里隐藏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太多出人意料的险恶。我越学越胆小,越学越恐惧。半夜里上趟厕所,我都要一边撒尿一边回头,等一泡尿撒完,我起码也得回十次头。如果听到周围有动静,我会不由自主地提着裤子撒腿就跑,边跑边大叫,裤子沾满尿。

正当我刚刚准备回去的时候,我听到身后“噗”地一声轻响,周围突然一亮。急忙回头,看到挂在门外墙头的马灯不知什么时候被点亮了起来,一团蓝色的火焰在玻璃罩子里面跳跃不停。

奇怪!马灯到底是被谁点着的?

我左顾右盼,周围依旧一片死寂。正当我准备沿着外围院墙巡视一圈的时候,我明显感到有一阵寒气迎面袭了过来,冷风过后,我忍不住牙关打颤,浑身发抖。我心中明白:虽然我胆小如鼠,可这次并不是因为紧张或恐惧,而是因为土地爷爷教给我的御术。

我心中又惊又喜,夹杂一丝恐惧,这毕竟是一个非同寻常的信号,被我亲身体验到了。于是我赶紧进门,说与土地爷爷。

土地爷爷听到马灯被点亮后点了点头,喊上吴影和婷儿出去查看一番后说道:“时机成熟了,机会到来了。影儿,带上家伙;婷儿,你去把厨房屋檐下面的那根手杖给我拿来。你们都来吧,今晚,”土地爷爷神秘地说道,“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爷爷说着便走出院门,我们三个跟了上去,婷儿收养的一条黄狗看到所有人都准备出门时,也一咕噜爬了起来,默默的跟在大家的后面。

第十五章 鬼迷心窍

更新时间:2013-09-27

我们准备停当,鱼贯出门。吴影拉着妹妹跟在爷爷后面,我跟在婷儿后面,狗狗无声无息地跟在我的后面。星光灿烂,山路崎岖。凌晨三刻已过,当我们沿着沟边的羊肠小道顺势而下时,身后的农村里传来了数声公鸡打鸣的声音。爷爷的背弯曲得厉害,双臂无力地耷拉着,手指几乎触到了地面。他的脚步不像前阵子那样矫健了,似乎背负了一袋粮食,走的异常拖沓和迟疑。而我因为不太熟悉这儿的地形,路又异常狭窄陡峭,走的胆战心惊。

弯月细如画眉,刚刚从东面的山口探了出来,几片黑云缓缓地向北移动。起伏绵延的山峦此时都隐起了它们的本来面目,只留下一条弯弯曲曲、自南向北的线条,线条上面是漫天的繁星,新生的弯月,下方一片黛墨,黑无点光。

大约一小时后,我们抵达沟底来到一片草滩。爷爷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朝我们指了指前面。隐隐约约中,一个山水冲出的狭洞出现在眼前。宽不足五米,却高的出奇,拔地而起,巍然耸立。

“爷爷,难不成我们要进去?村民不是说,这个洞只进无出,只吞无吐,没人能活着出来吗?”婷儿说。

“没错。但我们今晚要进去,进去后,不见得出不来。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老汉其实已经走过多遭了,轻车熟路。“爷爷笑道。

吴影刚要说话,爷爷就打断了他,说道:“你们紧跟着我走,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惊慌失措。“话音刚落,一只黑猫从黑暗中跃了出来,跳上山洞前的一块岩石上面,双目炯亮,如同两盏灯笼。

“不请自来啊,看来不止我一人明白。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吧?”爷爷压低声音说道。

黑猫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黑咕隆冬的洞里,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正当我开始不耐烦的时候,猫儿突然间跳下石柱,钻入洞内,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爷爷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手电,钻入洞中。

直到进入洞内十几米、一点光感都没有的时候,爷爷才打开手电。手电的光芒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包围着、挤压着,一束白兮兮的弱光打在洞中两壁,十分勉强地给我们指引着方向。

走了半天,拐了差不多几十次的弯,能看到的只是手电筒那束微弱的光芒,听到的只是四个人的脚步声,身后又是一片黑暗。我跟在婷儿的后面,总感觉自己的身后似乎有脚步声,猛然回头,却什么都没有。在一次拐弯的刹那,我突然感到后颈上有人哈气。

“婷儿!“我心里发毛,忍不住叫了一声。(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爷爷在前面停了下来,手电筒朝我的方向一闪,我顺势朝后看了一眼,然后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我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整张脸都被垂至腰际的头发遮盖了起来,双脚离地数米,双臂悬垂,吊在空中。

“爷爷,鬼!“我急喊!

爷爷走过来,站在旁边,手电筒四下扫射,白衣女子不见了。一番打量之下,我发现洞顶布满了马蜂窝似的圆形窟窿,一个挨着一个。

爷爷转过头来问我:“烧儿,刚才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一个白衣女子吊在空中。”我极度惊恐。

吴影嘻嘻地笑:“这洞本来就够吓人的了,你还演这么一出戏,我快受不了了。”

爷爷说:“这样,你们三个手拉着手,跟紧一些。尽量不要回头,只需往前走就是了。”

爷爷的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无数的人在远处打嗝,又像空腹时喝了大量的水之后,肚子里发出的声音。爷爷回头看了看我们,突然间把手电关了。

我们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奇怪的声音消失了。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我们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我心里一面盼着爷爷赶紧打开手电,一面又盼着爷爷千万不要打开手电,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固然可怕,但是和这种奇怪的声音比起来,我还是宁愿选择让这黑暗藏匿我的身体。正当我极度矛盾时候,又听到有人在醉心唱歌,歌声似乎是从十分遥远的地方飘来,声音虚无缥缈,时大时小,很像只身一人在空荡荡的天主教堂里唱响赞歌时听到的回声,只是远比教堂内的回音小。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意识跟着模糊了起来,而内心却突然间焦虑无比、恐惧非常,这种感觉只有在梦魇的时候才会有!我在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混沌朦胧中,听到一个女子在唱:

今夜清风醉,我们来相会

钻进黑虱洞,全部变成鬼

你一杯,他一杯

喝的都是冥河的水

全部困进洞里变成鬼

啊亲爱的朋友们!

到底谁先变成鬼

先杀他先杀你

反正都是血婴的尸奴鬼

不对!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这不是婷儿的声音吗!!

如果我记得不错,那么婷儿就在我的身边,但歌声却从遥远的黑暗深处传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婷儿的手怎么变得湿漉漉的,好像我握的是一条从水里捞起来的鳗鱼。我低头一看,看到我手里握着的,是一只剥了皮的手,鲜红的血顺着我的指头缝不停地滴落......“妈妈!”我听到吴影大喊了一声,婷儿的歌声嘎然而止。我这才如梦方醒,一身冷汗。

这时爷爷打开手电筒,他朝前面大喊:“人施黾法,于海河渚间沙潬之上,以之为塔,高数万丈,封印塔中得见圣徒,即刻睹见圣者之像;或见阎罗,心愿皆足;或见前世,愿祈灵威。“

“噗”的一声,前面亮起了一点蓝色的火焰,接着我看到那张面部褶皱、嘴唇内陷、鼻子下钩的老妪的脸。

没错,我第二次看到了这张脸,这张勾起了我极度痛苦回忆的脸。傻子都明白,蹊跷之下,必有缘由,在这异乡的黑洞里再次见到这张面孔,难道仅仅是巧合吗?“不是,”我心想,“倘若不是一个惊天的秘密,就是一个阴暗的诡计。”

老妪目露精光,面如死灰,两颊深陷,颧骨高突,两腿极细,背如弯弓,神情诡异,动作敏捷。

她左手拄着一根拐杖,右手里提着爷爷出门时带着的马灯,马灯内摇曳着一团蓝色的火焰。马灯下方的储油瓶里,晃荡着绿色的液体。

“爷爷,这个老太婆是谁?”我声音颤抖地问道。

第十六章 黑虱群起

更新时间:2013-09-28

土地爷爷望了我一眼,心事重重,并不搭话,而是快步走到老妪身边,颤抖着双手,从她头上拔下了一缕头发,然后揭开马灯的铜盖,一把扔了进去。在一股毛焦味中,爷爷接过马灯,狠狠地朝我们身后甩了出去。

“啪!”

马灯砸在了洞穴的一面石壁之上,顿时破成碎片,一股巨大蓝色火苗“嗖”地串起数丈,漆黑的洞穴瞬间亮如白昼。

在火苗的映照下,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知什么时候,洞穴两侧和顶部爬满了如碗口般大小的黑虱,这种令人作呕的东西浑身覆盖着如同猪鬃一般的黑色绒毛,两颗尖利的龅牙在不停地蠕动着,两条前腿白地透明,如同挥舞着一双诡异的玻璃制品。黑虱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前赴后继,沙沙作响。

蓝色火焰显然阻止了黑虱群的攻击。虱群就像波浪拍岸,一波连着一波。它们似乎在试探着靠近火焰。而当数只个头较大、爬在最前的黑虱在离火焰不足两米的时候突然间浑身冒起了白烟,接着整个身体急剧膨胀,在我们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突然“砰砰砰砰”几声闷响,几只带头冲锋陷阵的打头虱被残忍地爆了米花,见了阎王(当时我在恐惧中感到了一丝邪恶的快意,觉得”砰砰砰砰“声如同挤青春痘般让人感到既恶心又快乐)。(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爷爷喊:“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我们这才从极度的震惊和恐惧中反应了过来,跟着老妪和爷爷朝前奔去。

前面的弯道也越来越少,路面也越来越平坦。脚下的松软潮湿的土路逐渐坚硬了起来,脚步的回声也越来越清晰。手电筒的光芒剧烈地晃动着。这才注意到我们早已过了山洪冲刷出来的洞穴,这儿是一条用石板铺设的甬道。然而身后“沙沙沙沙”的声音越来越明显,我边跑边回头,看到身后的虱群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前方的老妪公着身体,头部距离地面不到一尺,速度却快得出奇,时不时地停下来等待我们,每当我们越过她时,我们身后总会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后就是火光一闪,接着就是一股浓烈的毛焦味。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我边跑边想:她到底拿着什么东西,可以弄出跟闪光灯一样的效果?难不成老妪拿着日产相机,给这些地下黑虱拍照留念?或者如同电闪雷鸣,只是在自然现象中,这闪电在前,打雷在后,而且雷声沉闷连续,而老妪制造的雷声听起来是尖利短促……亲爱的读者,您可别笑,人在惊慌失措时需要一点自嘲,倘若不设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那么巨大的情绪压力足以让人瘫倒在地。

爷爷年迈,此刻明显慢了下来。我让婷儿跟着老妪跑在前面,吴影和我赶紧抓住爷爷的双臂,搀着他向前跑去。

“嘿嘿嘿嘿……“老妪突然停了下来,发出一连串尖笑声。她蹲了下来,头尽量地朝前伸着,伸出拐杖,敲打着面前的一块四合院大小的石板,每敲打一次,石板就向下陷入一截,“铛铛铛铛”,数次之后,老妪向前一滚,掉在了内陷的石板上面,然后从右侧缝隙间挤了进去。爷爷说:”婷儿,快,跟着她!爬进去!“婷儿跺着脚说:“我怕!“土地爷爷大喝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跳!”

婷儿无奈,只好跳下石板,也从右侧的窄缝里爬了进去。

随后,我也跳了下去,连忙示意吴影扶爷爷下来,吴影双手扣住爷爷的两腋,吃力地吊下来爷爷的身体,我顺势抱住他的双腿,然后稳稳地放在石板上,接着推了一把,把爷爷推进了缝隙。

正当我回头招呼吴影一同进去的时候,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吴影出事了!”我心里一紧,对着缝隙大喊道:“爷爷,你用手电照着!”

吴影应该是被黑虱追上了。

我摸索着扣住上面边缘,用力把身体升了上去,吴影在黑暗中喊:“有东西绑着我的脖子!”

我朝着吴影喊的方向扑了下去,摸到他的脚腕子。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一把攥住后,我硬是把他拖到内陷的石板上。这时突然后面脊背猛地一阵抽搐,接着是钻心的疼痛。借着从缝隙里扫出来的光芒,发现吴影脖子上爬着一只黑虱,两颗尖锐的龅牙从喉结下方扣了进去,一抹血迹流到了耳际。吴影喘着粗气,两只手死死地抓着黑虱。黑虱群已经爬到了石板上方,有一两只掉了下来,张牙舞爪,“丝丝”地爬了过来。我什么都顾不得了,拖着吴影的衣服,双双挤进了缝隙里,掉了下去。

老妪一看到我们滚了进来,冲上前去,拿着拐杖敲了六下入口处的窄缝,石板又一截一截地堵了上去,然后伸出那双干枯瘦长的手,一把扯下了扣在吴影脖子上的黑虱,接着用拐杖一挤,“噗!”一股浓浓的白色汁液喷了出来。

婷儿在一旁惊叫一声,喊道:“烧儿的后背!后背还有一只!”

老妪一把扳住我的肩膀,伸手去扯。我疼的直打泪花,心里骂娘。等她扯了下来,准备挤成一滩白汁时,婷儿叫:“先别挤啦,让我们看看撒。”

老妪用拐杖挤住黑虱,没有发力。我们三个凑上前去,看到黑虱的八只爪子在胡乱地抓挠地面,让人忍不住一阵恶心。婷儿的好奇心得到了莫大的满足,捂着鼻子跑到了爷爷身边。

“太恶心啦,杀,杀,杀!”婷儿喊。

“噗!”又是一滩。

“纯粹是挤牛奶!”吴影喘着粗气,捂着脖子喊。

第十七章 作茧自缚

更新时间:2013-09-30

“挤个屁!”土地爷爷骂。他走上前来,观看着吴影的脖子,婷儿跑到我的身后,撩起衣服看我的后背。

“两只大窟窿!”婷儿说。

“不会吧?”我喊。

“不信你自己看!”婷儿说。

“不用,看看吴影的脖子不就知道了。”我走上前去,看到吴影的脖子上有两个压印,皮肤虽然撕破了一块,所幸伤口不深,看情形应无大碍。

脖子都没事,后背能有事吗?我心里一阵轻松。钻心的疼痛大概是虱毒所致,我曾被蝎子蛰、马蜂刺,偷吃蜂蜜时被一群洋蜂儿追着日,疼得大小便失禁,也没见得出什么事,这点疼痛,忍忍不就万事大吉?

“谁让你喊妈妈的!要不是这个老太婆,我们几个现在全部变成了尸茧!“土地爷爷一屁股坐在石道中,穿着粗气说道。

“我听到妈妈的声音了,她在向我求救。“吴影说。

土地爷爷摇了摇头。婷儿也接过话来:“爷爷,我也听到了声音。”

土地爷爷问:“是吗?”

婷儿说道:“我听到烧儿一直在哭,哭得好惨。烧儿边哭边喊:‘姐姐,你别走了!爷爷,你不要死!爸爸,你别自杀!妈妈,你在哪儿?哥哥,杀完逃家!‘而且烧儿一直在重复着这些话!”

婷儿转身问我:“烧儿烧儿,你听到了什么?”

我顿了一下。想起刚才的一幕,我不禁看了看婷儿的双手。她的双手纤细而白皙。我长出了一口气,感到一阵轻松。但我并不想将实情告诉他们,尤其是婷儿,无论是幻觉也好,梦境也罢,对她而言都太残忍,太血腥。俗话说的好,只要有益无害,撒谎情有可原。太诚实反而易坏事。既然如此,我何不借机活跃一下气氛呢?

我于是说道:“哦。(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我嘛,听到一个女人唱艳歌。”

“唱什么?”影儿瞪大眼睛。

“唱艳歌。”

婷儿眨巴着眼睛,不解地问道:“烧儿,什么是艳歌?”

影儿一脸怒容地喊:“该问的不问,不该问的乱问!”

我看玩笑有些过头了,急忙从中斡旋道:“艳歌就是鲜艳的歌。比如前段时间我们刚刚学的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猫则东,他为人民谋幸福呼儿嘿吆,他是人民的大救星。你看看,多鲜艳!”

“你咋不说明白点呢?”婷儿笑着说道。影儿在一旁又瞪大了双眼。

土地爷爷叹了口气,说道:“大家其实受到了尸茧的蛊惑,你们听到的声音不过是幻觉而已。长久以来,这些黑虱守着脉源的入口,因此无人能够闯入其中,除了及其个别的人。”

土地爷爷停了一下,接着说道:“不知你们注意到洞顶的窟窿了吗?那里面藏着无数的狼蛛。”

大家不约而同地道:“狼蛛?”

土地爷爷说:“跟蜘蛛很像,但比普通的蜘蛛要大许多。还记得咱们村失踪的三伢子吗?这娃儿不是失踪,其实是被狼蛛做成了尸茧,此刻就挂在洞里某处。前年,他的羊误入此洞,三伢子跟进来找羊,结果再也没能出来。”

婷儿又问:“爷爷,什么是尸茧?是不是像苍蝇撞在了蜘蛛网上,蜘蛛然后吐丝裹住,吸干身上的汁液?“

土地爷爷说:“狼蛛吐丝,缠住猎物,裹得严严实实后就挂在洞顶。”

吴影说:“这么说,尸茧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狼蛛。”

土地爷爷说:“不。这些尸茧就好象蚕茧一样。蚕儿吐丝,作茧自缚,时机一到,破茧而出;吸风饮露,化茧成蝶。而尸茧,”爷爷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说,“它们最后可不是化茧成蝶,而是变成血婴。”

土地爷爷摸了摸吴影的头,说道:“人声是孵化尸茧的钥匙。影儿,你的一声喊叫,孵化了一个尸茧。血婴喝的不是乳汁,而是血液。自此以后,狼蛛将要疯狂地替血婴猎获人畜,供它吮吸血液。狼蛛已经不像过去那样蛰伏在洞中安眠,而是倾巢而动了,就算我们今天万幸进入了脉源幽室,但不见得能够出去。倘若你不喊叫,再坚持片刻,扛过尸茧的蛊惑,那么黑虱也不会攻击我们,狼蛛也就不会被惊醒,我们可以安全的进去,安全地出来。”

吴影说:“我只是……想念妈妈。”

看到大家一脸忧虑,土地爷爷吃力地站了起来,说道:“行啦,人生一世就是一个听天由命的过程,愁也没用。”

然而此时此刻的我被一个疑问折磨的痛苦不堪。老妪现在就在我的身旁,她到底是人是鬼?她是敌是友?她来自何处?她有何目的??她......

第十八章 脉源幽室

更新时间:2013-10-01

“爷爷,你能告诉我……”我刚开口,土地爷爷就伸手打住了我的话头。他气喘吁吁地说:“烧儿,我知道你心中的疑问,爷爷答应过你,只是时机尚未成熟,况且我们后有追兵,前途未赴,当下之急不是答疑解惑,而是保全性命。”

我只好将所有的疑问咽进肚子。跟随着爷爷和老妪,我们前行约百米,接着左转九十度,走了差不多同样的距离,走在最前的老妪停了下来。

她伸出干枯细长的右手,抚摸着一边的石壁。

“咦!你们快看!石壁上有浮雕呢!“婷儿说道。

我凑上前去,一副巨型浮雕呈现于前。

“这便是脉源幽室的入口。”爷爷对我们说,“你们仔细看,其上刻有日月星辰,山川湖海。”

老妪突然缩手,双手紧握拐杖,在脚下石板的不同位置连点数次,嘴中念念有词:“三星初萌,四枢让户,幽息一脉,不断即续,开门大吉!”

随着老妪的一声喊叫,浮雕自上而下笔直地裂开了一条缝,缝里迸射出一片蓝光,光芒接在对面的石壁之上,如同一道蓝色的透明门,把甬道隔成了两半。随着缝隙越来越大,四周顿时一片透亮,周遭所有,都被蓝光裹了进去。

“进来吧。”爷爷在里面喊。我们三个菜如梦方醒,懵懵懂懂地跟着爷爷和老妪,步入了脉源幽室。

巨大的条形石砖铺出了一条通往前方的走廊,两旁高耸着巨型石像。左边是各种飞禽造型,共九尊;右边则是各种龙兽的造型,也是九尊。婷儿抬着头转向左边,又转向右边,看得痴了;吴影则伸手抚摸着石像底座,不时地挠挠头皮。爷爷则露出一副满足的表情,嘴角挂着一抹笑容。只有老妪视而不见,独自前行,蝺偻着背,渐行渐远。

“这便是脉源幽室了。”爷爷说,“看,蹲立于琴头之上的这尊石像叫做囚牛,它通晓天地中的一切乐理;这个龙身豺首、口衔利剑的叫睚眦,它有仇必报,有恩必偿;而这尊龙头虎身、蹲伏不起的石像叫嘲风,威慑妖魔、清除灾祸;第四尊石像叫蒲牢,嗓门很大,戳它一指头,它都能吼破苍天,它最怕鲸鱼,远远的看到,就大哭着逃回家里找妈妈。你们过来看这尊。”爷爷朝我们招手道。

“它叫狻猊,喜烟好坐,伏象食虎;旁边的那尊驮着大碑的乌龟叫赑屃,力大无穷,驼得起三山五岳,外形似龟,实则非龟,长有锋利的牙齿;注意到老虎造型的那尊石像了吗?它的名字叫狴犴,你看它那两只可怕的眼睛!”爷爷夸张地咂咂舌头。

“而那条盘踞在石碑之上的游龙叫负屃,性喜文,吃饱了没事干就趴在碑上研究碑文,它算个文化人;最后那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那个,它叫螭吻,吸烟吞火,它的一个屁就是一阵风,一泡尿就是三日雨。”

婷儿一言不发,双眼顺着爷爷指来指去的手指,不时地点点脑袋,一副痴呆的样子。吴影则皱着双眉,欲言又止,听完爷爷的介绍之后,不耐烦地问:“这些虚构的神话怪兽,到底有什么意义?”

爷爷笑骂:“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龙的传人吗?如果龙是虚构的,那么你呢?难道你也是虚构的,或者你是虚构的传人?”

吴影红着脸说:“我的意思是说,花这么大的代价雕刻这么大的石像,而且左边九尊,右边九尊,简直就是劳命伤财吗!”

“到这也是。“爷爷听后哈哈大笑。

“我想不明白。一座毫不起眼的大山,内部居然藏着这么大一个密室!是什么人建的?什么时候建的?为什么而建?“吴影不解的问。

“你的问题只有千年以前的人才能回答。爷爷活了一百年,还不够格。”爷爷说,”给你们介绍完了左边的九尊,现在来说说右边的九尊。”

“这尊单足白喙、外形如鹤的叫华方鸟。不食五谷,没事放火;这尊红绿相间的叫鲲鹏鸟,振翅九霄,不鸣不食;这尊叫鹔鹴,长有一身碧绿的羽毛,是来自西方的神鸟。看这尊人面鸟身的石像,它叫人面鸟,两只耳环是两条小青蛇,脚下踩着两条赤练蛇。旁边这尊就是大家熟悉的九头鸟,真不是好鸟。这尊长有三只脚的大鸟叫做三足乌,传说此鸟为日之精,住在太阳里。”

爷爷停了下来,站在一尊只有一只眼睛、一只翅膀鸟象下面,突然显得十分疲惫,靠着石像的底座,慢慢的坐了下去。

婷儿问:“爷爷你累啦?“爷爷摇了摇头,久久没有言语。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原作连理枝。这便是比翼鸟了。”爷爷缓缓地说。

“哦我明白了,比翼双飞,说的是两只比翼鸟抱在一起,不就有了两只翅膀了?不是就可以飞了?”婷儿开心的喊。

“婷儿真聪慧。”爷爷微微笑了一下,“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生死与共,互相扶持。它象征人间最为纯净、坚贞的爱情。”

第十九章 比翼双飞

更新时间:2013-10-02

吴影说:“我倒是听说过,人来到世上时也是和这鸟儿一样残缺不全,为了追寻完美,收获快乐,达到幸福,每个人于是不停歇地找啊,找啊,昼夜不息,马不停蹄,寒暑易节,岁于时驰。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辛劳着,煎熬着,直到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半后,才算大功告成,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可是让人遗憾的是,大多数人在寻找的路上受不了冰冻霜雪,于是就累了,倦了,老了,他们不得不和另外一个同样累了倦了老了的人走在一起,凑合着充当一个完整的人,凑合着快乐,凑合着幸福。可是毕竟不是自己的另一半,而是别人的另一半啊,所以结合的地方总是有空隙,有的空隙还挺大。冷风一吹,伤口就腐烂生蛆,如果不及时分开,各走各的路,很可能双双暴毙呢。[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婷儿喊:“你咋说的这么恐怖!蛆都被你说上了!”

吴影说:“不过是比喻吗。“婷儿喊:“比喻也要捡个好听的比!“爷爷站起来,说道:“好了好了,别斗嘴了。你们看最后两尊,它们分别是三青鸟和重明鸟,一个是爱情的使者;一个能降妖除魔。好啦!万兽之王、飞禽之皇,悉数而列,看护着脉室之门。来吧,随我来吧。“爷爷顺着通道朝前走去。

“影儿,你不是问什么人建的?什么时候建的?为什么要建的吗?“爷爷边走边说。

吴影点了点头。

“李白的残稿中说:

人脉断,孤寡鳏龙脉断,人相残神脉断,主奴现鬼脉断,太平伴心脉断,魂魄散山脉断,挑忽现水脉断,沙尘见坟脉断,永贫贱

所谓‘脉’,就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科学不可解释、人言无法描述、而又确实存在的‘气’。(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气’也是一个不甚确切的概念,只是凑合着用用而已。寒暑相易,生死相续,变幻莫测,生生不灭。这种寄寓于‘变’中的‘不变’之理,就是‘脉’的核心,‘脉’的本质。眼中所见,耳中所闻,口鼻所感,皆有各自的‘脉’,‘脉‘既有人力不可强为之处,也有人力可以更改之处,或阻碍,或推进。这间幽室是干将莫邪带领本族部落,穷一生之力建造而成。干将莫邪生存的时代距今也有几千年的历史了,沧海桑田,地貌变迁,原本气势恢弘的地面祭坛,而今成了无人知晓的地下迷宫。今人动辄依靠科学,古人凡事都要占卜。祭祀、占卜是春秋战国时代以前的头等大事,负责祭祀和占卜的人,官位胜过负责衣食住行的宰相。龙是炎黄子孙的图腾,我们以龙的传人自居,不是没有道理。为了护住一族之脉,即所谓‘龙脉’,古人不惜血本,人人参与,遵循五行,勘察风水,选择一个脉象旺盛的地方,建立本族的脉室,已达到延续血脉的目的。”

巨型石条铺就的灰白色通道伸向了一堵琉璃牌楼,石基高约两人,砖壁八丈有余,砖壁上辟圆券门三个,壁下为青、白石须弥座,座上雕刻着各种风格的艺术图案。壁上的柱、枋、雀替、花板、楷柱、龙凤板、明楼、次楼、夹楼、边楼均系花岗岩雕琢而成,巍然耸立,威严壮观。穿过牌楼,这才看到了位于室内中央的一尊凤凰,这尊凤凰位于石座之上,遍体泛着金黄的光芒,双翅十分对称地撑展开来,形成一个标准的“v”字,双目椭圆,状似巨卵,白里透红,中间一条黑色竖线,极像蜥蜴的眼睛;孔雀一样的头颅,老鹰一般的巨喙,修长的脖颈犹如一条巨蟒的身体,片片鳞甲规则地排列着;最是那锋利无比的利爪,犹如一把把弯月鬼刀,闪着烁烁寒光,紧紧地刺进了蜷伏在石座之上的一尊恶犬石像。

婷儿禁不住嚷嚷:“这才叫漂亮,这才叫威武,天下第一,无与伦比!”

爷爷呵呵笑道:“凤凰性格高洁,非晨露不饮,非嫩竹不食,非千年梧桐不栖。而它却双爪之下是一条恶犬,我不知古人是否意有所指。神话中有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一说,象征龙脉延绵不绝之意,龙乃凤生,因此凤凰也有天地之母的美誉。”

第二〇章 瑶山灵树

更新时间:2013-10-02

吴影啧啧感叹:“要是把它搬出去买了,顷刻间就变成全球首富,不仅能兼并苏联,还能解放美国!”

婷儿叫到:“吆,看把你能的!“爷爷笑道:“影儿,多少人死于贪财,对圣物圣器没有丝毫的敬畏之感,对伦理道德没有丝毫的顾忌之心,到头来引火烧身,弄得家庭破碎,妻离子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房子被别人甩卖,自己的老婆被别人亲嘴,自己的钱财被别人挥霍……“婷儿跺脚:“爷爷,你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不正经呀!人家老婆愿意让别人亲,就说明别人的嘴比他丈夫的嘴更有滋味!“婷儿说完这句话,我们都笑得弯下了腰,吴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纯粹是歪理邪说!“婷儿嚷嚷道:“你们这是欺负女人呢,这些人钻到钱眼里,把老婆孩子都置于险境,这就是没良心,不讲理,老婆就应该远离是非,重新找个真心待她好的心上人,过个幸福的日子,你们说说看,这哪里是歪理邪说?”

爷爷爱怜地摸了摸婷儿的头,大笑说道:“婷儿说的对!”

婷儿这才不在言语,默默地注视着满身金黄的凤凰。(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我怀疑凤凰是黄金所铸,但又不是十分确定。母亲生前有一副黄金手腕,因此知道黄金的成色,颜色相似,但绝对没有这尊凤凰那般鲜艳亮丽,似乎是自身散发出来的光芒。

是不是跟室内的蓝光有关系呢?

我这才想到一个问题:这么宏大的室堂之内,怎么会处处充斥着透亮的蓝光?我急忙寻找光源,发现源于整个室堂的穹顶。穹顶距离地面大概有几十米的距离,隐隐约约中闪烁着点点蓝光,犹如午夜时分,天降雪屑,你在路灯的映照中注目雪地时发现的点点银光一样。我忍不住指给婷儿:“婷儿,你看!“婷儿仰着修长白皙的脖颈,痴痴地盯着室堂穹顶。过了一会儿,她惊讶地说:“你们仔细看,是不是上面垂着许多琉璃枝条?“婷儿说的没错,因为距离遥远,起初我并没有看到这些犹如柳条一样柔软、犹如琉璃一样透明的枝条垂在自穹顶垂下。点点蓝光即发自这些枝条。

爷爷捋着白色的胡须,仰头看了一眼,说道:“这是瑶山灵树,早已枯死了。“爷爷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这种树根须向上生长,树冠则自下生长,只有在极其幽深古老的岩穴或古洞中才能一睹它的庐山真面目。古谚中有‘凤鸣瑶山,灵树倒挂’,说的就是这种神奇的树。人死之后,有磷火自身体而出;这种树枯死之后,也同尸体一样,燃烧起无数的磷火。““原来脉室是用鬼火来照明的!“吴影说道。

听到鬼火照明,我不自觉的想到了老妪的诡异,是敌是友都没有弄清楚,想起我们一行五人被困在无人知晓的山腹密室之内,进来时的种种凶险,想起了那个面孔被长发覆盖、悬在半空中的白衣女子……

活着进来了,能活着出去吗?

第二一章 开启石棺

更新时间:2013-10-03

“哈哈,听说西方的能工巧匠有以假乱真的本领,能雕刻出栩栩如生的人物,但是和这些手执长戟的武士们比起来呢?”爷爷笑道。[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转过凤凰雕像,情景完全不同。先是横排着十行古代步兵,身披玉石铠甲,右手紧握着长戟,抬头挺胸,神态威严;接着是单膝跪地的十八排弓箭手,手握弓弩,箭在弦上,千钧之力,蓄势待发,每排瞄准的方向互不相同,十八排箭头所指,涵盖了幽室的角角落落。给人一种“只待一声号令,万箭即可齐发”的感觉;在这些两米高的步兵和弓箭手之后,又是六尊巨型武士石像,左右各置三尊,皆笔直站立,双手驻着宝剑,双目平视,表情严肃,有拒敌于千里之外的雄壮。(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

七行石雕的中间,又是一条通道,通道尽头是一墓塚,样子极像一个拦腰平削的金字塔。

“你们三个跟着我来。”爷爷顺着通道走上前去。我们紧随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土地爷爷屁股后面,这些栩栩如生的弓箭手实在太过逼真,尤其是弓箭手们手执弓弩,满拉弓弦,利箭横搭其上,让人不免后背生冷,生怕他们松了右手;可我转念又想,这些弓箭历经千年,倘若是真的,应该早已腐朽、化为齑粉才是,怎么可能如这般逼真。

由此不难判断,这些弓箭应该是石雕,只是染得精巧,看起来和真的一样而已。[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这就是我带你们来的目的,”爷爷指着墓塚说,“来,上来。”

顺着墓塚的台阶,我们来到了方形平顶之上,吴影和婷儿同时忍不住轻声惊叹。原来平顶是透明的水晶铺成,平顶下面有一个遍体刻满铭文的石棺,一只黑色的石猫守在石棺的一侧。

吴影跪了下来,爬在平顶上朝下凝望。婷儿小心翼翼地站在靠近边缘的地方,打量着四周。爷爷用手捋着胡须,不停地自言自语,并且时不时地回头望望那座巨大无比的凤凰雕像。片刻之后,爷爷道:“是时候了!”

那只黑色的石猫突然间转动身躯,面对石棺。

“怎么回事!”吴影猛然坐起,惊叫道。

“稍安毋躁,稍安毋躁。“爷爷左手做出下压的姿势,右手继续捋着胡须,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石棺。我和婷儿面面相觑,惊愕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宫——!“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我感到脚底突然一空,所有人全部掉进了墓塚之内。

爷爷挣扎地爬了起来,双手扶着石棺的一边,对着那只石猫喃喃自语。我忍不住问:“爷爷,石猫怎么会自己动弹?”

“出我预料,颇为蹊跷。”爷爷含糊的答道。他的双手不停地在石棺上摸索,吴影则站在一旁,警惕地盯着。婷儿伏在我的后背,偷偷的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五六九,起旋半圈。”爷爷双眉紧锁,喃喃的说,“但愿神灵保佑。”

爷爷双手捧着石猫的脑袋,旋转了起来。原来石猫底座称圆形,可以左右旋转,看似是一个机关。婷儿看出了其中的关联,眼睛紧紧地盯着爷爷的双手,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

我注意到了爷爷旋转石猫的方向。左旋三圈之后,反正旋转五圈;接着再左旋六圈,然后又反着旋转了八圈,当爷爷旋转第九圈的时候,石棺开始有了动静,略微下沉寸许,棺顶一声轻响,好似树枝断裂。爷爷停了下来,招呼我和吴影道:“石棺盖子开了,你俩从两头抬着试试看。”

我和吴影抓住石棺盖子,奋力一抬,石棺露出了一条缝隙。

“臭死了!”婷儿捂着鼻子喊叫。爷爷脸色突然一变,大叫一声“不好”,一下扑在盖子上,双手抓住边缘,喊道:“快!赶快盖上!”

可惜已经晚了。

第二二章 万箭穿心

更新时间:2013-10-03

一团既像羊肚、又像软体动物的白色胶状物从整个石棺的缝隙里蠕动着挤了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臭味道,熏的我几乎喘不过气来。石棺盖子随之被这团东西挤得移动起来,缝隙越来越大,顷刻之间,它便挤出了一大半。

乍看之下,这东西就像一团快要凝固的牛奶,盖住了石棺的一侧。而接下来发生了更加骇人的一幕:它开始逐渐收缩,在收缩的过程中慢慢地有了婴儿的四肢、头颅,头颅上又开始出现五官的轮廓,两只眼睛由白色突起状变为青蓝色,进而变为暗红色,紧接着有股黑红色的血状物慢慢从中渗出。

婷儿尖叫一声,踉跄地退了下去,背部紧贴墓壁,兀自不停战粟;吴影呆若木鸡,不知所措,而我更加慌乱恐惧,冷汗直冒,不自觉间早已退至婷儿的身前,不知何时我已伸开双手,挡在了婷儿的前面。[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此时此刻,唯有土地爷爷曲起双臂,摊开双手,驼背弯腰,站在原地,看似正在安慰一个愤怒的莽夫。土地爷爷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团已经变成婴儿的怪物,嘴里急促地说道:“影儿,烧儿,你们两个带着婷儿离开这里,快!”

我们这才如梦方醒。

我急忙蹲了下来,吴影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两只脚稳稳地踏在我的肩膀上,我用尽力气站起来后,吴影这才双脚用力一踩,跳起后稳稳地抓住了平顶边缘,双臂用力撑起身体,挣扎着爬了上去。

“婷儿,上!”我喊道。

“快,婷儿!”我又喊。

但是婷儿无动于衷,甚至毫无反应。“这是怎么回事?”我心中充满疑问。回头望了她一眼,这才发觉婷儿的眼睛颇不对头,不见白色,一团漆黑,像两只无底的窟窿嵌进了婷儿的脑门。

吴影在上面无比焦急地喊道:“婷儿!婷儿你在干吗?烧儿,赶紧让婷儿上来!”

我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爷爷在和这个散发着腥臭的婴儿周旋,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如同一座石像般岿然不动;婷儿似乎根本听不到我和吴影的呼喊。

婷儿眼睛到底怎么了?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她难道听不到我们的喊叫吗?她这是怎么了?

说句心里话,在这种危险的时刻,我根本没有时间弄清楚这里面的缘由。当时心中虽有疑问,但转念之间就能找到一个自我宽慰的理由。

“她一定是吓傻了。”这就是我当时的愚蠢判断。在呼喊无果之后我冲了上去,一把抓住婷儿的胳膊,准备把她强行托举上去。可是正在此时,婷儿的面部突然间露出极端恶毒的神情,整个面目严重扭曲、五官全部挤在一起。我在极度震惊之下茫然无措,而婷儿的嘴巴突然张了开来,发出一连串短促的“呵呵“声,似笑似哭,非笑非哭,不像人声,诡异无比。

土地爷爷背对着我,大声喊了一声:”烧儿小心!”

话音刚落,婷儿突然举起双手,十指弯曲,闪电般朝我的眼睛抓了过来。

一切都太突然,我来不及思考,来不及行动,眼睁睁地看着婷儿的双手插向我的双眼……

“噗通——”一声,接着一声惨叫。

就在婷儿的手指触及眼皮的一刹那,吴影从墓塚平顶的一边坠落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婷儿的身上。

我从恍惚中醒来过来,看到婷儿躺在一边,眼睛上翻,不停抽搐,吴影大概是摔疼了屁股,一手捂着臀部,一手托着婷儿的脖颈。正当我暗自庆幸的时候,头顶便响起了无数利箭穿空之声,接着是噼里啪啦的声音,我看到数十支箭射在了墓塚的一壁上沿,箭头撞击石壁的瞬间有火花迸出。

土地爷爷面色煞白,大汗淋漓,双手在不停地颤抖。浑身粘稠的怪物已经变成了一个如同刚刚出生的婴儿,一身褶皱,面如老头,表情痛苦,双唇蠕动,一双眼皮薄如蝉翼,紧紧地闭着,一颗一颗的血滴不停地从眼缝里挤了出来,慢慢汇聚,沿着鼻子两侧流了下来。

“哇——“婴儿突然一声大哭,让我震惊的是,婴儿的整个口腔内密密麻麻地长满了像刺猬身上一样的尖刺。

爷爷一屁股跌坐了下来。

我什么都顾不得了,冲上前去,一把扯住婴儿的后腿,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它抛出了墓穴。

又是一阵箭雨,外面传来一阵阵撕裂肺腑的婴儿惨叫声。

第二三章 太阿在握

更新时间:2013-10-04

“婷儿,你这是怎么了?”吴影扶起躺在地上的妹妹。婷儿眨巴着那双懵懂天真、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看爷爷,又忽闪忽闪地看看吴影,最后又眨巴眨巴地盯着我可劲儿地看,看的我浑身发麻,方寸大乱。看的我忘了刚才的凶险,只好不知好歹、面红耳赤地害了好一会儿的羞。

“好像梦里见郎君,双目清澈,欲说还休,”我心想,“可是咱又不是没见过,咱又不是没聊过。在家里的时候,你不是老笑我破衣破裤、走路猥琐嘛......”

还没有来得及心猿意马,婷儿就收起了目光,转向吴影,张嘴问道:“对呀哥哥!我这是怎么了?”

吴影摇了摇头。

“血婴,是血婴......”爷爷大声喘气,面色惨白,汗水煮身,双脚之下已是湿漉漉的两滩,“婷儿刚刚……被蛊惑了。”

“血婴?这就是您进洞时所说的血婴?我的老天!但愿我这辈子再也不要碰到这么恶心的玩意儿!太恐怖了!!”吴影厌恶地说道。

“血婴?什么血婴?哪哒呢?让我瞅瞅!”婷儿四下张望。

爷爷闭起双眼,瘫坐在地。他吃力地伸出右手,朝我招了招。我赶忙跨上前去,靠着土地爷爷身边坐了下来。

土地爷爷的疲态让我不免担忧。印象中的土地爷爷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笑容可掬,声如洪钟,以至于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怀疑土地爷爷的真实年龄。人老体衰,精神萎靡,皮肤松弛,蹒跚走路,拄拐借力,如此等等为常态。可是土地爷爷完全没有常见的老态。他一直都是面色红润,走路生风,随便吼上一嗓子,全村老少都乐呵。如今的他呢?此刻的他呢?

白发凌乱,神情憔悴,呼吸短促,浑身无力。

该死的血婴,真是罪有应得!弓箭手的万箭本是针对闯入脉源幽室的我辈,不曾想误打正着,杀了一个邪恶凶险的血婴!我愤愤地想。

爷爷看了看我,突然间说了这么一句话:“烧儿,你救了大家的命。”

“爷爷言重了,您先休息片刻再说。”我心中一热,眼睛变得有些潮湿。

爷爷吃力地坐了起来,说道:“上面那些巧夺天工的弓箭手是个巨大的机关,它们严守此地,防止任何活物擅闯禁地。倘若不熟悉此处的重重机关,任何人都休想从这儿逃出。烧儿,如果没有你那悍然一掷,恐怕……”

吴影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好险好险,差点完蛋。我刚刚爬上去的时候还没有站稳,就看到那些弯弓搭箭的壮士们齐刷刷地转了过来,万箭指向我身体的某一处。我他妈的受宠若惊呀!结果一个不慎,就沿原路滚将下来,滚下来就滚下来了,我也就认了,可怎么偏偏就砸到了婷儿,把我妹妹给砸晕了!“婷儿这才恍然大悟:“我说我怎么想不起来前几分的事,原来都拜你所赐呀哥哥!”

爷爷说道:“生死一线牵,巧合即奇迹。若不是烧儿急中生智,我们必然全军覆没;若不是影儿失足跌落,你我也将身首异处。既然今夜命不该绝,我们不妨接着干活。要知道,”爷爷挣扎着站了起来,“如果没有你们两个年轻小伙的帮助,我老汉会被血婴吸干一身的鲜血,婷儿将变成一具毫无意识的婴奴,而影儿呢,影儿你将成为弓箭手的活靶子,烧儿从此便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爷爷停了停,又说:“可是我们都好好的站在这里,这说明什么?”

婷儿立马接道:“说明我们福大命大!”

“屁!”爷爷哼道,“自助者助人,自救者救人!说明老天爷让我们接着干活!来!年轻小伙子,开棺!”

我惊魂未定,想到四人依旧被困墓穴之内,无不担忧地问:“爷爷,我们是不是走投无路了?接着干活,这合适不?”

爷爷不耐烦地说道:“现在又不是让你相亲,也不是让你送礼,什么合适不合适!走投无路?我看不见得,小小年纪,怎么如此悲观?既来之,则安之,只要不死,就有希望。“婷儿又连忙接道:“既来之,则开之。石棺尚未全开,不如彻底掀翻,翻检翻检。“吴影说:“婷儿说的对。烧儿,来,我俩揭开这狗日的!“我欣然同意,于是二人各执一端,同时使劲,“一二三,开!“一把掀开了石棺的盖子。

爷爷说的没错,棺底下躺着一把宝剑。

吴影二话没说,倒爬入棺,我则把住他的双腿。但吴影“吭哧吭哧”地抓了半天,宝剑还是纹丝未动。

“好像是锈在棺底了,烧儿,你下去试试!”吴影爬上来,喘着气。我仿效他的动作,倒挂金钩,手抓剑柄,但宝剑牢牢地贴着棺底,没有半点儿动静。爷爷爬在石棺边缘,仔细的端详了片刻,说道:“让婷儿试试!”

“两个大男子都无可奈何,你让婷儿试试?”吴影笑道。

“哼!我就偏要试试!万一又出现一个叫不上名儿来的什么奇迹,一不小心被我给取了出来,你们两个是不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婷儿爬入石棺,我紧抓她的脚踝。我看到婷儿伸出左手,抓住剑身,轻轻一提,宝剑就脱离了棺底,被婷儿抓在手里。

拉婷儿上来后,她开心的说:“我刚刚还内疚呢,觉得自己是你们的累赘,不过现在,哼!”她得意地嘟着嘴唇,打量着手中的长剑。

“咦!怎么这么轻呢?”婷儿反复地掂量着,满眼疑惑。爷爷伸出接过宝剑,把玩片刻后,转手交给了我,果不其然,手感如此轻巧,简直如同鸿毛。

我不禁感叹:活在当代的剑师若能铸就一把如此轻巧的宝剑,也不枉了古人的一片心血,然而今非昔比,即使举国炼铁,只能滥竽充数,数字上超英赶美,现实中饿蜉遍野。如同野草一般的国人,在神话一般的口号和语录中集体发了疯癫。

我把宝剑交给了吴影,吴影也赞不绝口。爷爷说道:

“你们识得石棺之上的铭文吗?铭文道:

太阿太阿,欧干所铸;

三道归一,横空出世;

无形无迹,剑气所指;

晋楚争雄,恃强凌弱;

兵革无存,危在旦夕;

楚王不屈,以死明志;

走马奔湖,沉剑湖底;

晋兵遮天,海啸山呼;

蕞尔楚国,危倾在即;

楚王捧剑,涕泗皆出;

太阿太阿,吾血祭汝;

拔剑出鞘,怒指狂徒;

剑气磅礴,飞沙走石;

晋旗靡倒,全军覆没;

流血漂橹,千里堆尸;

镇国至宝,威震八极。

影儿,把剑交给婷儿;婷儿,拔剑出鞘,让我们看看。“婷儿慢慢地抽出了剑身,接着我听到“宫——”的一声闷响,水晶平顶“唰”地一声自动闭合,我悲哀地意识到一个绝望的问题:

大家困在了墓塚之内。

第二四章 必有出路

更新时间:2013-10-04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们不知所措。

吴影满脸焦躁,不时仰头看着水晶平顶。而爷爷则坐在角落,呼吸微喘,满脸疲惫;婷儿右手持剑,左手拿鞘,呆立原地。

难不成要闷死在古墓中吗?我不禁冷汗直冒。然而转念又想:既然水晶平顶可以平白无故地自动封闭,那么这个古墓必有机关,如果我们找到这些机关,是不是就能找到出路?!

我内心燃起希望,急忙问土地爷爷道:

“爷爷,这里一定有机关,只要我们找到它,就不怕出不去……“

土地爷爷说:“烧儿说的没错。我之前花了不少力气才能明白用来开棺的就是这个石猫,而水晶平顶的开合则和那尊巨大的火凤凰有关。凤凰遍体金黄,颜色娇艳欲滴,我数次进洞,每当越它而过、抵达墓塚的时候,其色彩会渐渐暗淡下来,水晶平顶也会随着火凤凰颜色的减淡而徐徐打开。但是今天却处处反常,我想,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一直以为有进必有出,入口即出口,我们原路返回即可。而现在水晶平顶突然封死了。刚才婷儿抽剑出鞘的时候,水晶平顶合上了,弄得不好,可能这把剑触发了什么机关。”

我们都觉得土地爷爷言之有理,于是爬在棺边看了又看,可是棺底除了一层绿色的铜蚀什么都没有,而原来放置宝剑的地方也不过是一道狭窄的长槽而已。婷儿此时也渐渐烦躁起来,嘟着嘴巴,一脸愠怒,不言不语。百无聊赖之下,婷儿把玩起太阿宝剑。

玩着玩着就学起侠士的模样,微扎马步,左手持鞘,将剑靠在左腰,右手抓住剑柄,咬牙切齿地要作势拔出。这个姿势实在滑稽,惹得大家笑出声来。婷儿白了我们一眼后说道:“笑什么笑?江湖女侠不都是这个样子吗?”

吴影道:“人家江湖女侠多潇洒!你这是装腔作势,弄虚作假。有本事你也拔出剑来,来个项庄舞剑怎么样?”

婷儿当然不经激。可是她却忘了自己从来没有和刀剑打过任何交道,在她拔剑出鞘的过程中不慎划伤了左手,顿时鲜血直冒,看的人心疼不已。

吴影脱下他那件如同抹布的外衣,“刺”地一声撕下一条不如裹脚布的长条,手脚笨拙地给婷儿包扎起来。婷儿不时呲牙咧嘴,一脸愠怒地看着哥哥。

“你也真够狠的!刀刀见血啊。(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吴影一边忙乎,一边说道。

“爷爷!你快看剑!”婷儿突然间惊奇地喊了一声。

几滴滴落在太阿剑身的鲜血开始四散爬动,如同桃花盛开,红霞舒展。我们眼睁睁地看着鲜血的颜色渐渐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我瞪大双眼,难以理解。刚要开口问土地爷爷,太阿剑身开始泛出淡淡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的茅屋中突然投进了一抹月光。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剑气吧,”我心想,“真正的铸剑师都会祭剑一说,也就是宝剑铸成之日必须在三个时辰之内让其饮血破刃,求的是剑通人性,人剑合一。婷儿的鲜血滴在上面,极有可能唤醒了太阿宝剑原本的煞气。”

我记得爷爷给我们说过这样一件事,太爷(爷爷的爸爸)当年是曾国藩部下的一员大将,在和太平天国的军队作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他曾肩扛马刀,以一敌十,凭的是双臂的蛮力和马刀的锋利。爷爷形容太爷时常常用到“横扫千军”一词,说他一刀横着挥过去,敌人会被齐刷刷地拦腰截断。并不是说他真的能以一敌十,而是打斗场面无比血腥,普通战士看着心惊胆战,大多经不起刺激,只好站前先怂,弃甲而逃。但是等到太平天国灭亡、曾国藩病死,太爷也就渐渐地遭到同僚的冷落和朝廷的排斥,万般无奈之下,他负气归乡,隐居故里。爷爷说他回来时只带了他那口锃亮的马刀。马刀挂在屋梁上,一如落寂沉默的太爷。久而久之,怪事出现了:每当村里有人打架斗殴,这口马刀就会发出“增增”的响声,同时伴随着黄河咆哮、万马奔腾般的回音。爷爷说这种情况延续了好几年,直到家中来了一个道士。当道士和太爷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后,太爷就解下了梁上的马刀交给了他。然而道士走了没几天,太爷就去世了。太爷在死前说:马刀饮血,煞气四射;枉杀无辜,久留必死。为了保全全家人的性命,免去无妄之灾,他将其交给了来自云游四海的柳道士,让他带着马刀去名山大川,一来可以祭奠那些枉死的鬼混,二来消磨掉马刀本身的煞气。

正当大家惊叹不已的时候,剑刃开始泛起红晕,红晕轻轻荡漾,好似光随波动,红晕渐渐聚拢,汇成两个篆字。

“泰阿。”土地爷爷指着剑刃中央,点头说道。

吴影抓耳挠腮,急不可耐,咋着舌头从婷儿手中要过宝剑,然而当婷儿脱手的刹那,光芒随即暗淡下去。

“怎么回事?”吴影说道,“婷儿你再拿上试试。”

当宝剑接触婷儿手掌的一刹那,剑身就亮起了月亮一般的光芒。

“看来太阿剑找到了真正的主人。”不知为什么,爷爷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喂,什么情况?”吴影指着墓塚石壁说道。我这才注意到一道拱形的幽光出现在了墓塚的一侧。婷儿走上前去,伸手触摸着发光之处,回头说道:

“看起来像一道门。难道是墓塚的出口?”

“极有可能。”爷爷说道,吃力地站了起来,走到石猫旁边蹲了下来,双手把住石猫脑袋,左右旋动,然而并无所谓的奇迹发生。

婷儿攥着眉头,咬着嘴唇,模样严肃地可爱。

“三五六九是进棺,那么九六五三是不是出棺?亡者入棺,那么生者呢?死而复活,绝处逢生,进棺出棺,值得一试“,土地爷爷边说边点头,”值得一试,值得一试。“

土地爷爷说的没错,这里便是出路。

随着土地爷爷的不停旋转,一到仅可容纳一人通过的窄门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第二五章 犬逼婴魂

更新时间:2013-10-05

前行数里,豁然中空。一个天然溶洞呈现在大家面前。形态各异的钟乳石星罗棋布,弯弯曲曲的天然曲廊变幻莫测,绚丽多姿的洞内布局美不胜收,乍看之下,洞内万物皆备,既有石笋、石幔、石帷幕、石瀑布,也有石禽、石兽、石佛、石猴子。典雅秀丽,奇特雄伟,光怪陆离,石如宝物。

婷儿一脸陶醉地说道:“哇,好漂亮!爷爷爷爷!我们干脆别回村了,住这儿得啦!“

“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如此风水宝地,只有那些修行千年的神仙才配得上久居此处。”土地爷爷说道。

听着土地爷爷由衷地赞叹,我顿感安然。按照徐霞客游记中的记载,凡是有溶洞的地方必须具备几大条件:长流水;暖如春;五行合,气息纯。其中“气息纯”的意思是说溶洞里有新鲜的空气。既然如此,那么溶洞必然与外界想通;既然与外界想通,我们四人就必有出路。

这不同于完全封闭于地下的墓穴。盗墓出身的人都懂得一个道理:入墓之前必点灯,灯灭不可盗真身。这里面的缘由说来简单,大多数墓穴长年埋在地下,墓穴中的尸体腐化后释放出的有毒气体囚于数米见方的空间里,久而久之就有可能诱发尸变。就算没有尸变的情况发生,这些有毒气体足以让人窒息,轻者昏迷不醒,重者一命呜呼。

紧张、压抑、恐怖的情绪一扫而光,完全放松之后,紧跟着就是精神上出现了无法抗拒的疲惫。我眼皮打架,吴影昏昏欲睡,影儿哈欠连天,爷爷早已半躺半卧地靠在一个钟乳石柱下面。

“爷爷说的没错,这个地方说不定就是神仙住的地方!”我由衷赞叹道。

“是吗?别忘了隔壁是墓穴。”吴影哼了一声。

吴影的提醒让人懊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他倒是戳破了幻想,道出了实情。可不是嘛,隔壁不远处不就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坟墓吗?虽然爷爷美其名曰“脉源幽室”。一想起刚才的经历以及心中的疑问,我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这个溶洞到底安全吗?该不会又暗藏机关吧?

我转念又想:害怕顶屁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就像土地爷爷说的,年纪轻轻的,不能像个小老头似的一步三摇,咳嗽放屁;也不能像个小女子似的弱不禁风,动辄哭泣、或者像唐僧一样婆婆妈妈,腻腻歪歪。虽然古语中处处都有喜极而泣、乐极生悲、霸极必衰等形容人在极端的处境中极有可能走向完全相反的情况的例子,但古语还有另外一种说辞,例如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祸福相倚祸作福阶。

“哥哥扫兴,刚刚虎穴脱险,你就冷水直泼。我们好不容易才拿到这么个战利品!”婷儿说着拿起宝剑,轻轻抽剑出鞘。

一道淡淡的光芒在婷儿手中轻轻地荡漾开来,整个溶洞都披上了一层五光十色的琉璃外衣,如流水般洗濯着溶洞角角落落。

正当我们惊叹于宝剑的神奇和溶洞的美丽时,远处传来几声狗叫的声音。我这才恍然想起出门时狗狗也跟在大家后面。但自从进洞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注意到狗狗是不是跟了上来。

“狗狗!狗狗!我在这儿!“婷儿站起身来,兴奋地喊道。

当狗狗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它那异乎寻常的走路姿势让我感到惊奇。俗话说的好,鹰立似睡,虎行似病,这是它们各自的特征。但这条狗并非像寻常一样看见主人就摇着尾巴扑上前来,而是弓着身体,悄无声息,它那双眼睛也失去了那种乞怜般的忧郁,而是流露出了凶狠的警惕。

草原中的猎豹突然发现了猎物时,不就是这种步姿吗?

我被自己的直觉吓了一跳。我连忙向婷儿说道:“婷儿,这狗狗有点不正常,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你的狗狗。”

婷儿白了我一眼道:“怎么可能弄错?声音是它的声音,外表是它的外表。你要是不信,可以看看它的左耳朵,上面有一个缺口。“

婷儿所言不虚,看来是我疑神疑鬼。我摇了摇头,朝狗狗走去。

当我离它不到三米时,狗狗突然停了下来,它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脖子。

“狗狗,过来。”我拍手叫了叫它。狗狗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脖子,浑身的毛发树立起来,整个身体开始缩成一团。

我回过头来准备告诉婷儿狗狗的异常时,却看到婷儿突然一脸惊惧,大张着嘴。发生什么事了?

我原本打算告诉他们狗狗的反常的,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狗狗已经死死地咬住了我的脖子。一切来的太快,让我毫无反抗的时间。当我倒地的刹那,我看到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我在哪里见过,同样的阴沉,同样的凶狠。

神秘,诡异,带有死亡的气息。

到底在何时何地出现过呢?

我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

第二六章 一生一死

更新时间:2013-10-05

我的气管可能被狗狗咬死了,因为我喘不了气,整个人憋的难受,脑袋似乎要炸裂一般地胀痛。土地爷爷、吴影、婷儿都围在身边徒劳地撕扯着,狗狗依旧睁着那双可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喉咙中发出模糊不清的低吼。

无法呼吸让我倍感煎熬。我在全力挣扎中,看到溶洞的景象开始发红,接着逐渐模糊。在一片混沌中,我听到自己的脑子里面传出来一个女人的笑声。

淫贱的笑声,得意的笑声,让我手脚抽搐的笑声。

我感到自己的四肢开始僵硬,手脚不听使唤。空气开始变得粘稠,我似乎置身在一团泥浆之中,这些泥浆又好像有很大引力,我的整个身体的每一处都似乎有东西在朝外拉扯。

在这无尽的绝望和巨大的痛苦中,我听到自己的脑子里有人开始说话:

“侬乃一团气,终年寻新居。侬附龙子体,得以看世界;犬灵管闲事,亡汝三生世……”

淫贱而放荡的笑声接着在我脑海中叫了起来,声音震耳欲聋。

“别赶侬家走嘛!烧儿爱侬家的!”

“犬灵怪,放侬家一马,侬家保证不伤害烧儿……”

一声钻心的尖叫过后,我的脑袋一阵刺痛,如同有人将一枚钢锥猛地插入了我的脑髓。

……

我感到自己能够呼吸了,然后呼出来的是一团又一团的黑气,黑气弥漫不散,在我眼前变幻着不同的形状。片刻过后,一件颇似黑袍的影子渐渐清晰了起来,影子的腹部位置开始出现一团红色的血雾,血雾似火云般吞吐幻化,最终变成了一个双目流着鲜血、满嘴长满倒刺的血婴,血婴倒置于黑影的腹部,两股殷虹的鲜血从头顶低落,落地的瞬间,腾起一滩又一天的红色气雾,就像水滴落在了烧红的钢板上。

我的手脚也逐渐恢复了知觉,我吃力地转动脑袋,看到狗狗躺在一边哀鸣不已,同样也是满嘴鲜血,身体一下一下地抽搐着。

“你这妖孽!还不散去!”爷爷颤巍巍地站起来,顺手拔出婷儿拿在左手的太阿剑,朝黑影当胸一刺。

空气中顿时回荡起两种完全不同的声音,一种尖声大笑,一种痛苦告饶,就这样纠缠了数秒,黑影终于“噗”地消散不见了,两种怪叫声也戛然而止。

我听到了流水声,听到了婷儿的抽泣声和吴影的咒骂声。

挣扎着坐起,看到狗狗四脚朝天,躺在地上。

狗狗死在了我的身旁。

“因为我的疏忽,烧儿差点着了血婴的道!”土地爷爷一边检查着我的脖子,一边说道,“我以为血婴已经被幽室中的弓箭手杀死了,没想到这东西借着烧儿触碰它的机会寄生在了烧儿的体内!真是邪恶!”

婷儿哭着鼻子说道:“爷爷,狗狗怎么回事呀?它为什么要咬烧儿呀?它怎么就死了呀!”

土地爷爷叹了一口气,说道:“要不是狗狗把血婴逼出烧儿的身体,恐怕……“

吴影悲伤地说道:“这个狗狗是我从垃圾堆里翻检出来的,它跟了我们好几年了。“

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虽然血婴是杀死狗狗的间接凶手,但是我也难辞其咎。不过话说回来,人和狗相比,人还是比较重要一些,吴影也真够哥们,首先想起的是狗,不是人。是不是朋友还不如一条狗呢?当然这是一时的气话,毕竟狗狗和婷儿最亲,无论婷儿上哪,狗狗总是形影不离地跟在婷儿的脚后跟。

我惭愧不已地说道:“婷儿,你别哭了,吴影,我以后也在垃圾堆里翻检一条狗,到时候陪你一条一模一样的好不好?”

婷儿抽泣地说道:“你快别说啦!我又没有怨你,你刚刚差点就没命啦,还说什么陪不陪呢!”

爷爷笑了笑,摸着婷儿的脑袋说:“婷儿别伤心了,这条狗狗可不是一般的狗狗,它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所以出门时就默默地跟着我们,也许它此举是对你们的报答吧,它如果和人一样能够说话,那么狗狗一定会对婷儿说:‘婷儿姐姐,我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不枉你白白养活了我几年的恩情。’好啦好啦,别哭了。这血婴原本就凶险的很,只是我的一时疏忽,没有发现烧儿的异常之处。我记得《十二卦象之异象孽物》中对血婴有如此的描述:

附体为孽,万箭穿心;

凶戾不消,借尸还魂;

浊魂污身,犬灵降服;

服之不去,纠缠不已;

缠之日久,人性泯灭;

灭之既久,鬼魂同路。

如果任由血婴依附烧儿,那么一年半载之后,烧儿就会人性渐失,变得暴戾凶残,最后就成为半人半鬼、入不了土、变不成气,成为一堆毒咒和怨念的容纳体。”

吴影抱起狗狗的尸体,一边抚摸它的毛发,一边无比感概地说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幸亏狗狗发现及时。要是等到烧儿病症出现的时候恐怕为时晚矣。听爷爷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血婴这玩意就跟狂犬病毒一样,被狗咬一口,看似没事,实际上是给身体里面安置了一颗定时炸弹。等到病发之时,就是丧心病狂之日。”

婷儿带着哭腔道:“你该不会说真的吧?你看烧儿脖子上的两排牙印,可都是狗狗咬下的呀!万一烧儿被感染了可怎么办?”

“好啦,我们动身吧。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大家逆水行走,一定能找到出路。”爷爷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迈开了步子。

土地爷爷说的没错。个把小时的艰难摸索和攀登,我们终于找到了出口。

第二七章 马不停蹄

更新时间:2013-10-06

当我们终于重见天日之后,才发觉身处一山凹里的酸刺堆中。旁边一只兔子受惊跃起,头也不回地串了开去,几只乌鸦“哇哇”地吼了几声,似乎我们的出现惊扰了它们的好事,让它们忍不住哇哇哇哇地骂点儿脏话。

日头偏西,时近傍晚。馒头山就在对面,线条优美,犹如弓背。

爷爷叹道:“我们是从馒头山当中穿过的。家在山的那边,我们得抓紧时间,到家后还能吃个晚饭。”

夕阳西下,余辉红艳,我们推门进院。婷儿满脸疲惫,我心颇为不忍,于是自告奋勇,提出亲自掌厨,给大家煮几个土豆,犒劳犒劳这火中取栗的光荣战果。婷儿掩口而笑,无不风趣地说:“煮个烂土豆,还说要犒劳;赶紧上炕坐,别拂厨娘意。”我倍感窘迫,难为情地跟着爷爷和吴影进了北房。吴影拿着婷儿的太阿宝剑,爱不释手地反复掂量,抽出剑鞘,又插入进去,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就算你吴影能醉舞清风,宝剑自岿然不动。婷儿就不一样,纤手触柄稍,剑气如浮光。”我看到吴影身材高大,身形修长,五官清隽,脸型分明,加上他把玩宝剑的姿势潇洒非凡,颇有仗剑走天涯的剑客风范,心中生出一丝不自在的羡慕和嫉妒,遂挖苦讽刺道。

“你还别说,这东西就是怪!按理说我们都是无神论者,伟大的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三代弟子,相信物质第一意识第二,而且意识是物质的映像。可是这把剑似乎故意要跟我们作对一样。烧儿你说说看,为什么我拿着它时没现象,婷儿一拿就有情况?”吴影皱着眉头,一本正经。

“纯属人品问题。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高风亮节者一摸它,它就内心激动,满脸放光;猥琐淫荡者一摸它,它就心如死灰,面冷寒霜。”我满嘴放炮道。

“阁下之意是否可以这样理解:这剑他妈的有感情,有思想,知善恶,懂美丑,就像人一样?嘿嘿,果真如此,我吴影就鄙视它,唾弃它!剑有剑道,人有人情,国有国法,是也不是?”吴影故意做出一副满脸怒容的模样,盯着宝剑说道,“你既然是一把剑,就要像个剑的样子,尽好剑的本分,让你杀猪你就杀猪,让你放血你就放血,你得服从拿捏你的主人的意志,你不能自作主张,更不能有独立思想!你看看你,听婷儿的话,不听我的话,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你就直说,阴奉阳违的成何体统?”

吴影的一番话当然是模仿村长讲话。入木三分,惟妙惟肖。这番表演很到位,到了让人真假难辨的地步。

爷爷高寿,年已过百,风烛残年,渐显疲态,尤其是经过这一番险象环生、生死一线的折腾,此刻的他有体力不支、随时倒地的迹象。我过去扶着爷爷的手臂,他善意的笑笑,吃力的进了房门,爬上炕去。

“太阿的主人是婷儿,太阿的主人是婷儿……为什么……我怎么没想到……”爷爷一边上炕,一边喃喃自语。

“爷爷?您没事吧?”吴影问。

“哦,没事没事,没事没事。爷爷有点儿累,吃完饭后得好好睡上一觉。”土地爷爷叹息道。

“爷爷,你说婷儿她一个女孩儿,拿着把长剑耍来耍去的,这也不大合适,再说婷儿自幼体弱多病,身体娇嫩,干不了重活的。(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假设她能像俺们村里那些五大三粗的女人们,挑得起一百斤重担,抬得起碾场的轱辘,打得过自己的男人,杀猪宰羊开拖拉机,这也倒罢了……问题是她不是!这剑如果真的能选择自己的主子,那么它选婷儿就毫无道理。”吴影说。

“我本来想着你是太阿的主人。吴家的后代也就你和婷儿有着祖先的血脉了。然而天命如此,人力何为?你们都看到了,宝剑只有在婷儿手中才幽光隐现,剑气毕露,到了他人手中则毫无反应,不过是一把废铜烂铁而已。”土地爷爷沉思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天口出太阿,戟端现龙泉,双剑若合一,斩妖又除魔;二者缺其一,基业沙中屋。’当初二位祖师铸剑之时,怕是为剑注了异性之血。龙泉为雄,太阿为雌,雌雄结合,势如破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要去野狐湾,最好还是双剑具备。谁也说不上路上就一定不会碰到至恶至强的人事。”爷爷说道。

“龙泉剑真的在我家石椅下面吗?”我问。

“千真万确。”

“那么接下来就是取回龙泉剑了?”

“没错,时不我待,尽早上路。”爷爷道。

“何时动身?”我问。

爷爷叹了一口气,说道:“即刻。”

可是行囊还没有准备停当,队长带领工作组推门而入。

“嗨,你们这是干嘛去呀?上工的时间到了,你家没有一个人过来报道,怎么回事呀?”队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吴影赶紧上前去点头哈腰地说道:“m主席他老人家说: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报告队长,我爷爷病了。兄妹俩得照看着他老人家。”

“病了?不是说你爷爷是全县有名的老不死吗?怎么可能生病呢?”队长眼神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看着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的土地爷爷说道。

土地爷爷赶紧敷衍地谄笑了一下,然后挣扎着站起来,颤巍巍地走上前来说道:“队长,你就看我这个老不死的脸面,给孩儿们一个机会。赶明儿个让娃娃们把拉下的工分给补回来。你看行不行?”

“哎呦,看您老说的!建设社会主义社会靠的是什么?不是困难,也不是奇迹,而是觉悟!什么是觉悟?觉悟就是大局意识,就是个人利益必须服从集体利益,当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相违背时,个人应当无条件地服从集体的安排。马克思主义理论和mao则东思想的核心是什么呢?一言以蔽之,你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嗨嗨,老人家,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啊!砖头就是砖头,大厦就是大厦,大厦不是砖头,砖头不是大厦。如果人人都给集体摆困难,讲条件,甚至恬不知耻地和集体来谈判,那社会主义谁来建设?共产主义怎么实现?觉悟!觉悟啊老人家!要活到老,学到老,不要躺在问题上睡大觉。万恶的旧社会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如今是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新社会,每一个人都在为祖国贡献着力量,奋不顾身,出生入死,而你却好意思给我说自己病啦,干不了活啦,需要人照顾啦啦啦!你可知道我们的原子弹是怎么造出来的?告诉你啊老人家!都是一帮戴眼镜的学生娃娃拿算盘打出来的!整整一个月都没有睡觉啊!人家是什么觉悟啊!要是没有人家这种觉悟,原子弹能造出来吗?什么是舍生取义?这就是舍生取义!什么是肝脑涂地?这就是肝脑涂地!……”

土地爷爷脸上风云变幻,红一阵,白一阵,不停点头加哈腰,再加上他强挤出来一脸的幸福和快乐模样,此情此景让我看着无比地郁闷(对了,郁闷。抑郁和苦闷。郁闷这个词是我造的新词,刚好能够形容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一个人纠结到极致就会郁闷。但愿这个词是我首次使用,也是我最后一个使用。可千万别在多少年以后‘郁闷’二字成为人人口耳相传的红词)。

队长依旧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土地爷爷花白而凌乱的头发上不知何时已经沾满了唾沫星子,在阳光的映照之下,犹如漫天的星星在一闪一闪眨眼睛。吴影装的比较到位,基本上看不出来任何明显的破绽,站在队长的角度上看,吴影一定是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而且已经开始了彻底的检讨。但是婷儿就不行了。婷儿眼中含着委屈的泪水,紧紧地咬着下嘴唇,双手攥的紧紧地。

我真担心婷儿会忍不住。如果得罪了队长,那么土地爷爷很可能就会在第二天被拖上台去批斗。一百多岁的人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好在婷儿始终沉默,队长看起来也比较满意。走之前,队长友好地拍了拍土地爷爷的肩膀,居高临下地说道:“你们的态度倒也诚恳,看在乡亲们的面上,我就给老人家走个后门吧,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了,以后可千万别犯同样的错误啊!”队长眨了眨眼睛,转身走了。

我们长出了一口气,有点死里逃生的感觉。

“明天中午村里召开大会,到时候麻烦您老人家上台给村民一个交代,不要担心,就交代交代。”队长回过头来说道。

第二八章 苍茫归途

更新时间:2013-10-06

队长一出门,土地爷爷就瘫倒在地。

“你们都走吧,今天晚上就走吧。不能再耽搁了,否则就晚了。“爷爷满脸忧虑。

“可是明天队长让您上会交代问题,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不能走,我们不放心。”吴影愤愤地说道。

“还轮不到你们替我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不走,情况更糟,保不准你们两个兔崽子要说出什么伤天害理不忠不孝的话来。我一个人的话好办,低头认个错不就行了。就算大伙要批斗我这个老不死,他们也不至于让一个百岁老人下不来台吧。就算下不来台,我也没什么后悔的吧。”爷爷笑了笑,说道。

然而土地爷爷的话加重了我心头的忧虑。想当初我爷爷挨批的时候都是爬进爬出,村里几个红小将可不管你是爬着走还是跪着走,他们要将批斗进行到底,几十斤的大牌子照样挂在爷爷的脖子上,一米高的尖尖帽照耀戴在爷爷的脑袋上。衰老瘦小的爷爷当初跪伏在戏台上,身边的几个年轻人手里拿着竹子照抽不误,台下的观众山呼海啸,“打死他!”三个字成了人人必喊、老少皆宜的口号和台词。批斗会进行到一半,“节目主持人”还要我烧儿上台表态,逼着我跟这个旧社会的残渣余孽划清界限,断绝关系。我眼含泪水、心中滴血,不得不大声告诉无比期待高潮剧情的村民观众们说:“这个老不死,我其实早已和他没了任何关系,我早已和这个老不死恩断义绝!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为了表示我的忠心和决心,我陈烧儿今儿个就当着乡亲父老的面儿发个誓,mao主席他老人家的画像下我发这个誓!大伙儿都睁大眼睛给我见证见证:从今天过后,他不再是我爷爷,我也不再是他孙子!我决不再是他的孙子,孙子我当够了!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绝不反悔!”跪伏在地的爷爷汗如雨下,喘着粗气,偶尔会发出一两声哀怜般的呻吟,脖子上的细铁丝深深地勒进肉中,一道红沟,鲜血淋漓。

如果土地爷爷真被揪上抬去接受教育,恐怕只能重复我爷爷的故事。(注:在讲述的过程中,由于我老眼昏花记忆模糊的地方敬请读者朋友们原谅。我有时候把土地爷爷也写成“爷爷”,如果不和我那已经死去的亲爷爷做对比,一般情况下,“爷爷”指的是“土地爷爷”。)

婷儿端上面条,默默地放在桌上。我本来饿得两眼充血,而此刻却毫无食欲。我将心中的担忧说与大家听,吴影为难地砸桌子,婷儿已是泪水滴落,暗自抽泣了。只有爷爷还好,淡然一笑,没事似地说道:“人迟早要过世,我也一样。活到一百一十岁,我难道还不知足?再活十年八年,恐怕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了。该死的时候死,再好不过,免得活腻了,家人嫌弃,自己痛苦,别人嫉妒。你们看看周氏兄弟的命运就明白了。一个幸亏死的早,于是就成了中国最伟家和革命家;一个活的久,结果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老不死,名节尽失,晚节不保,那日子可真不好过。批斗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顺便也学习学习。人家免费给你上课,你们应该心存感激,不要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爷爷您别说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婷儿道。

“环境越恶劣,人就越容易满足。酒饱饭足,人反而容易空虚。凡事没有绝对,你们记住就好。有生就有死,有高就有低,有好就有坏,有善就有恶。你们三个,今晚动身。赶明儿一早,我去学习,你们去跋涉,各忙各的,互不干涉。”

本来土地爷爷让我们三人一起取回龙泉宝剑,然而爷爷身体欠安,需要婷儿照顾,吴影和我再三劝说,才说服了爷爷,默许了由我们二人结伴前往。我能感受到爷爷的担心,他既怕吴影出现闪失,也害怕我有个三长两短,婷儿随行,至少他能得到一种“人多力量大“的心理安慰。虽然我与爷爷无亲无故,但自从拜师之后,我们以师徒相向,加之久居吴家,朝夕相处,我已经不觉得自己是外人。

出门那夜,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婷儿一直跟着我们走到了村口。

“哥哥,烧儿,你俩一定要小心!我在家里等你们!”她说。

“回去吧,替我照顾好爷爷!”吴影说。

“我会让鸽子送信给你们,你们别忘了给我和爷爷报个平安!”婷儿说。

“知道啦!婷儿你快回去吧!”吴影说完,朝婷儿摇了摇手,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烧儿!”婷儿转过头来叫了我一声,说道,“你们如果遇到麻烦,千万要互相照看着点,哥哥做事冲动,你要小心照看。”

“放心吧婷儿,我们会小心的。”我说。

“走吧!”婷儿说完,也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良久,忘记了抬起脚步。

第二九章 飞鸽传书

更新时间:2013-10-06

(读者朋友,我不得不感慨一下了,您就忍住满腔的怒火,听我逼到逼到吧,要是再这样憋下去,我实在是太受罪了)

我想我这辈子是忘不掉婷儿了。我身上穿的衣服是她细心改制而成,不仅合身,而且合意;饭菜都有她来烹饪,即便食物短缺,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十分可口。尤其是她端菜上桌时那满足的表情,口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儿,还时不时地喊一句:“烧儿,过来帮忙端菜!”当我们吃得满头大汗、忍不住交口称赞时,她就露出洋洋得意的神色,脸儿忍不住一扬,小嘴巴撇上一撇……我心里全是她那银铃般的笑声、她那白洁的脸庞、她那汪汪的眼睛、她那直率的性子、她那乐观的态度、她那好奇的天性、她那聪慧的心思。

可婷儿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也是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即使在今天这般黑白颠倒、是非混淆的时代,她依然是小家碧玉,身份尊贵,如同长在幽谷中的兰花,总有一天会有白马王子采摘而去。

而我呢?家破人亡之后,如同丧家之犬,流落街头,伸手乞讨,庶几性命不保;幸亏结识了吴影,承蒙不弃,好心收留,平等相待,处处照顾,情同手足。而我如今却生出这等非分之想……

就此打住吧,就此别过吧,我已不再轻信奇迹,也将不再追逐幻觉。那么就断绝这个念想吧,老老实实地完成逝者的嘱托吧……

想到此处,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撒开步子,朝前走去。

我们略略化妆,假扮贫困的流浪儿,混迹在随处可见的人群中。一路上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车马劳顿,风尘仆仆。但见语录多过红旗,红旗多过人数,漫天飞舞的报纸写满了“叛徒”“工贼”,让人胆战心惊:大义灭亲者、卧底告密者、出卖朋友者无处不在,少年当家作主,青年打倒父母,中年随声附和,老年不置一词。

吴影和我途径初次相逢的那座寺庙时,看到“大雄宝殿”的牌子变成了“革委会办公室”,身穿军装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真个价算得上门庭若市,和我上次的冷风凄雨、孤苦无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街上敲锣打鼓,喇叭高呼,说是要”到更广阔的天地去,到最需要的地方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上山打老虎,下乡去致富,群情激愤,惊天动地。

“你看看这架势!“吴影啧啧地感叹道。

“我害怕这架势。“我说。

“我们当然应该害怕。你家算是一锅端,我家算是拦腰斩。“吴影凄然一笑。

“这是为什么呢?“我不解地问。

“不为什么,没有是非,不问善恶。“吴影说道。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我现在糊涂的很。”我说。

“其实人们心里有善恶的标准的,只是身不由己罢了。从大处说,我们谁都无法脱离地球的引力,必须以植物、动物等有机物的生命来维持自己的生命,我们离不开阳光,离不开氧气,离不开雨露。我们是地球的奴隶。从小处说,我们离不开身体的束缚,你饥饿了要大吃,你饥渴了要发泄,你满足会无聊,你郁闷会生气。

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我们辛勤劳作,穷思竭虑,发明创造,改善工具,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舒服,于是自我膨胀,以为人的智慧和力量是无穷的,能够征服自然,能够偷天换日――但是从来不想想,若不吃不喝,七天死绝;捂紧口鼻,片刻完事。倘若太阳不再升起,地球在数天之类就降至零下一百度,你说说看,有几个人有帝企鹅那么牛逼?”吴影说。

“帝企鹅是什么东西?”我好奇地问。

“生活在南极洲的一种动物,不吃不喝一个月,还能下水去捕鱼。”吴影说。

“哇,帝企鹅好牛逼!”我说。

“唉,人类好脆弱。”吴影说。

“这么脆弱,却又这么……”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

“装逼?“吴影补充。

“不甚准确。“我说。

“随便说说。”吴影说。

离家半月之后,婷儿的鸽子找到了我们。我看到鸽子左腿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筒,竹筒有个精巧的橡皮盖子,很像那种青霉素药瓶上面的瓶盖,只是直径要小得多。吴影轻轻抓住鸽子的身体,从竹筒里面扯出一个纸卷,很像一支“大前门”香烟。

哥哥,烧儿:

爷爷让我问问你们走到哪里了,我说才半个月的时间,不可能这么快到,但他还是记挂不已,托我务必写信给你们。

爷爷身体大不如前,夜里老是咳嗽,脚步也不大灵便了。和往常不一样的是,爷爷现在天天呆在家里,从来没有再出门过。我除了白天出去挣点工分,领点白面,其他时间都陪着爷爷说话聊天,知晓了许多原先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等你们回来后我再告诉你们。

哥哥,你要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烧儿。除了疯掉的姐姐,一家人现在都不在了,怪可怜的。

烧儿,看你很少言语,知道你心里有苦,但无论如何,生活还得继续,你说是吧?坚强一些,快乐一点,多大的困难也就挺过去了。我跟吴影何尝也不是这样呢?爸妈生死未卜,至今下落不明。

婷儿

阅毕,吴影翻过信笺,掏出半截铅笔,在背面匆匆写道:

婷儿:

我们一路平安,烦请告知爷爷一声,勿念为盼。外面风浪依旧,烧儿与我隐姓埋名,装聋作哑,才躲过了革命小将的层层盘查。数月前行乞是自由的,而现在要饭是违法的。所以你说让我们假扮乞丐的招数是失灵的,君不见那些真正的乞丐都混不下去、另谋生路了,我们又有何颜面浪费人家乞丐的名额?

爷爷陪我们深入脉室,想必是极度劳累所致,烦请婷儿多加留意,悉心照顾。爷爷活了一百一十岁,一向身体硬朗,没吃过药,没打过针,凭他的身体素质,我想应无大碍。

我们已过兰州,如能搭上便车,不到一日就能走到静宁,只是这一带交通不便,山高路险,坐火车的话风险又太大,所以暂时还没有准信。

愿mao主席保佑婷儿幸福平安,愿林副主席保佑爷爷永远健康。

影儿

接着按照原来的样子把信笺卷成一截香烟模样,塞入竹筒,盖上橡皮盖子,然后把鸽子丢入空中,鸽子奋力煽动双翅,朝着我们来时的方向,遁入云际。

第三〇章 似梦非梦

更新时间:2013-10-07

夜宿一家旅店,进屋一看,只见枕头上油光一片,黑中透亮,床单上污渍坨坨,粘连着卷曲的毛发,地面上的烟蒂排着长龙,沿着墙根横七竖八地躺着,像小人国的老爷们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战乱,犄角旮旯里躺满了无人认领的尸体,搪瓷洗脸盆摆在一个一触即散的锈铁架子上,上面搭着一条斑驳的毛巾,黑中有白,白中发黑,深浅不一,酷似地图,同时散发出一股浓如烈酒、酸如成醋的刺鼻怪味。(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再加上旅馆的服务员一脸正气,腰杆笔直,作风公道正派,语气铿锵有力,硬是要我们拿出各种各样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身份证明、贫农证明、革委会证明、村委会证明、乡政府证明、健康状况证明、无传染疾病证明,弄的我和吴影就像做了错事,不停的背着毛主席语录,陪着不是,发誓赌咒,就差跪地磕头,大喊老爷。

好在吴影急中生智,一把脱掉裤子,左手指着自己那条千疮百孔的红色内裤,右手高高地举过头顶,拳头紧握,一脸悲壮、带着哭腔地连声叫喊:“我吴景三对着毛主席发誓:我们都是工农子弟,都是贫农三世,忠心耿耿,一心一意,与资产阶级、地主阶级和帝国主义斗争到底!如果有半点不实,就让我们一家人死绝、月亮不再升起!”

服务员这才微动下颌,一脸满足,表示虽无证据,但事实确凿,无需再走程序,“我们坚持原则,但也灵活处理。”他终于同意我们入住一夜。

“简直就是河南驻马店外加龙门客栈!”吴影没好气地说。

“有的住,总比睡大街要强。”我宽慰道。

“五讲四美三热爱,我看是污酱发霉散热埃。(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吴影喊。

“我们之所以沦落到这步田地,就是因为骑在人民的头上作威作福,不能和人民同甘共苦,过着资本主义的腐化生活,娇声娇气,阴阳怪气;而一旦和贫苦大众打成一片,立马就有吃有住。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你那所向披靡的红色内裤,胜过千言万语!”我打趣道。

“也是,我们的确应该学习农民伯伯们不怕脏不怕苦不怕累的三不怕精神,至于红色内裤一事,日后你若再提一句,我就把你一刀捅死,然后曝尸三日。”吴影打着哈欠说道。

“睡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幸运的话,还能赶上一趟开往静宁的汽车。”我躺了下来。

夜里不知什么时候,我于睡意朦胧中听到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努力睁开眼睛,发现旅店门口不知何时裂开了一缝隙,一个声音从门缝里飘了进来,满带着绝望和悲伤,让人悲从中来,不能自已。我强打精神,费力坐起,然后又挣扎着翻身下床,朝门艰难地挪动脚步。

就在我伸手准备开门的一刹那,我从门缝外面窥见了一个满头白发、脸色发绿的女子。

女子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良久之后,她缓缓地抬起右臂,直指我的心脏,房门随之自动打开。

“姐姐!姐姐!”我大叫。

满头白发,满脸惨白,浑身素裹,脚穿白鞋。

没错。是姐姐。是我日思夜想、突然发狂、失踪不见的姐姐。

姐姐不言不语,悄然无息地转过身体,她背对着我,缓缓地朝前走去,白裙垂至脚踝,双脚没有任何动作。

暮然间,我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野之中。

云雾缭绕,光线晦暗。姐姐弯下腰去,左手伸向一个坟墓。我想大声叫喊,朝前走去,但是无论我怎么努力,丝毫发不出任何声音,做不了任何动作。正当我极力挣扎的时候,姐姐的左手从坟墓里抽了出来,提着一个头颅。

我看到头颅鼻子以下部位白骨裸露,以上部位完整无缺。突然头颅的双眼睁了开来,两股鲜血如同蚯蚓一样,从眼睛里爬了出来。

“死为生,生为死;生生相续,死死相辅;长生者死,骨枯者活。”

头颅张开黑洞洞的嘴巴,说出了以上几句话。声音如此熟悉,令我为之气绝。

姐姐手里提着的头颅是爷爷。

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拼命地挣扎着,这时脚下一空,我跌下了万丈深渊。

……坠落,坠落……

我在空中俯瞰,却只看见窟泉中堆满了腐烂的尸体,他们高举着双手,等待着我的跌落......

“醒醒!快醒醒!”我听到吴影喊道。

“怎么了,大喊大叫的?是不是做噩梦了?”吴影看我坐了起来,急切的问道。

我惊魂未定,兀自战粟不已。“我梦到姐姐了。”我说道,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我刚刚听到你在大声喊叫,想着你一定是作噩梦了。可能是路上周折,身体疲乏,梦魇的缘故。没事没事,接着睡吧。”吴影安慰道。

“吴影,怎么会有如此真实的梦?我完全清醒,没有半点做梦的感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庄周梦蝶吗?”吴影打趣安慰。

“也许是我太思念亲人的缘故,也许不是,我不知道。梦中的我站在一片荒野之上,这片荒野我如此熟悉,但是……”我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就是想不起来到底何年何月和谁一起在这片荒野上做过何事。

“还是别想了,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接着睡吧,接着睡吧。我也常常梦魇,知道梦魇的滋味,八成是你梦魇了。”吴影流着眼泪打着哈欠。

“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我敷衍了吴影一句,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静宁车站,我们收到了婷儿的第二封信:

哥哥、烧儿:

你们走到哪里了?一路可好?

我和爷爷都很想念你们。我最近一直睡不好,爷爷还是不停地咳。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爷爷很可能病了。昨天去乡上刘医生那儿替爷爷取了点西药,村上刘麻子的中药都把爷爷的胃喝坏了,也不见得有什么起色,真是的。

你们什么时候到呢?拿到宝剑后,就快快回来吧。

婷儿

吴影拿着信笺,脸色沉重。我接过来认真看了之后,隐隐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从离家至今,已经快有一个月的时间,而爷爷的身体却一直未见好转,这对于一位高龄老人来说是个不怎么令人放心的事。

“我给婷儿回信吧?”我问吴影。他从裤兜里摸出半截铅笔交给我,没有说话。

婷儿:

我们已经抵达静宁车站,有车可坐,不出三日即可到达,归期在即,望勿念。

爷爷此病因我而起,内心不免愧疚,深怕辜负他老人家对我的殷切期许,取得龙泉之剑,我们会尽快回家。

爷爷,您对我有知遇之恩,救命之恩,烧儿生逢乱世,家毁人亡,只身一人出来逃难,承蒙您和影儿、婷儿的不弃,且授之以学,答疑解惑,指点明路,烧儿没齿难忘。

您一定要保重身体,等我们带会龙泉宝剑!

烧儿

我让信鸽带走了祝福,然后反身登车,坐上了开往秦安的长途汽车。

汽车走了一路,熄火了一路,司机免不了跳下车来,双拳捶打着汽车的前盖,嘴里骂出一连串让人目瞪口呆的脏话,要这样发展下去,老天爷迟早都要被他给日了。车内挤了几十个人,一个老太婆的屎都被挤出来了,满车厢弥漫着一股热气腾腾的大便味道;一个小孩被挤得吐了前面大叔的一身,大叔挣扎了半天,终于转过身体,瓷牙咧嘴地拧烂了孩子的嘴巴;一个年轻人双脚踩着座椅顶部,半个身体伸出车窗,表情淡定地欣赏着车内的奇景,正在得意的时候,一不小心被行驶而过的一辆解放牌大卡车碰挂了一下,满头鲜血地钻了进来,鲜血像雨点一样撒向下面无数个头颅。一位老大娘赶紧从骑在自己头上的小孩裤裆里扯下一片青色的尿布,递给年轻人让他止血,年轻人急忙摆手,说不用不用真不用我有办法止血,然后脑袋顶着车盖,使出止血的怪招;我和吴影被挤在中间,即使双脚离地,身体也不偏不倚。就这样坚持了整整13个小时,我们才到达了秦安县的一个破烂不堪的车站。一车人都像木乃伊一样僵硬,没有一个能迈的动脚步;司机又骂骂咧咧地一个一个往下扯,扯下一个,“噗通”一声跌倒一个,爬在地上挣扎一会,然后呲牙裂嘴地、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尝试着挪动步子。

吴影和我挣扎良久,才慢慢觉察到了自己的双腿的存在。坐在车站旁边的厕所旁,眼睛被一股浓烈的骚气蒸得流泪不止。吴影终于生气了,骂出一句和他身份不符的话:“我日他奶奶!”

第三一章 破壁残垣

更新时间:2013-10-07

飞鸟归巢,牛羊卧槽。(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暮色苍茫,月隐大荒。

我和吴影步入了昔日的家。只见断壁残垣,杂草丛生,一片荒凉破败、廖无人迹的景象。茅屋燃烧之处的蓬蒿有一人之深,数只野鸡受到惊吓,扑棱棱地飞了开去。

石椅完好无缺,淹没在杂草之中。当我再次站在这把造型奇特的石椅跟前,往事如烟似酒,如云似雾,亦真亦幻,亦悲亦喜,万般滋味齐涌心头,种种记忆脑海翻滚。

曾经的天伦之乐,如今的茕茕孑立;过往的无忧无虑,现在的上下求索。

罢了。此情此痛,说与谁知?不如沉默,故作残酷。

我们到后院的三眼窑洞里一一查看,除了厚积的尘土、破碎的瓦罐和霉变的书籍,没有找到一件可以挖掘的工具。

我想到住在村口忽现湾的一个老人,兴许他能帮忙。此人叫“跛银福”,双腿残疾,沉默寡言,远离是非,行踪诡秘;有关他的流言在孩子们的口中传来传去,有的说他长生不老,十年前什么模样,现在还是什么模样;有的说他返老还童,满口长出了两排洁白的新牙;有的说他相通鬼神,常常和坟墓中的骷髅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还有的说他是一个专吃脑髓的怪物,趁着月黑风高,变为一匹怪兽,专拣走野路的行人下手。至今我还记得一首唱他的歌谣:

跛银福,真奇怪

拖着双腿拄着拐

头发少,牙掉没

破衣烂裤不穿鞋

跛银福,真奇怪

半夜三更出门来

村头徘,村尾徊

对着月亮下地跪

你说这人怪不怪

不哭不笑不应该

暮色渐浓、四下昏暗,我和吴影一道,偷偷摸路上山,钻入了跛银福的家中。

跛银福坐在土炕上的一片破竹席上,窗台上点着一个倒扣的破碗底子做成的老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芒。这位双腿残疾的老人眯着一双小眼睛,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始终一声不吭,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和吴影进了他的破屋。

“大爷。”我轻声问候。

“恩。”他哼了一声。

“我回来了。”我说。

“回来干什么来了?送死来了还是送丧来了?”他依旧闭着眼睛。

“我回来找姐姐。人去屋空,破败不堪,院内也是柴草丛生,看着让人不免心酸。想着借您点儿工具,乘着月黑风高夜,我简单拾掇拾掇。”我说。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冷冷地盯着我。这眼神就像警察审问犯人时的眼神,居高临下,透人心肺。

“工具?借什么工具?”他问。

“无他,仅铁锹一把、镐头一根。”我答。

“锄草用镰刀,镰刀在门口。“跛银福冷冷地答道。

我如释重负般地扭头就走,要知道这样的老人长年寡居一处,性情与常人大异,一个眼神不对劲都能将他激怒,一句话说不合意他就有可能动刀子。这样的例子实在不少,想当初我和村里那个从小就得小儿麻痹症、一条腿无法用力的三宝拌嘴,拌着拌着他就情绪失控,拿起手边的开水壶朝我砸了过来。要不是躲得及时,恐怕早就变成了恐吓小孩的高手。

”我看你们锄草是假,挖宝是真。”跛银福突然冷笑道。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感到有些不耐烦。挖宝还是锄草,管你屁事?于是没好气地说:“大爷您就快人快语,要是嫌我黑五类的双手弄脏了您的工具,我不说二话,现在就走,不再打搅您老人家的清闲。“

他冷冷地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黑五类还是雪花白,不关挖宝,也无涉割草。你们趁着天黑,鬼鬼祟祟地跑到我这儿来借铁锹镐头,你不是挖宝,难道是割草?“

吴影嘿嘿笑道:“大爷,您就借我们用用,实话实说吧,今夜我们俩还真的是偷偷跑来挖宝。不过您老放心吧!挖到两个金元宝,分你一个金元宝。“

跛银福磕了磕烟锅,说道:“工具就在后院旮旯里。嘿嘿,在这穷山恶水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挖金元宝!祝愿你们能挖坨狗屎出来,赶明年早春,土地施肥的时候就能体现出来你们两个二杆子的价值。要是真能挖坨狗屎出来,也就算你们走狗屎运了。“

我们再也不多说一句废话,吴影拿起一把铁锹,我扛起一把镐头,跑步下山,来到石椅旁边就挖起来。

月光掩映中,我和吴影挥汗如雨,气喘如牛,顺着石椅深挖下去,几近两人的深度。然而土质依旧湿软,并无相异之处。我们感到有些泄气,爬出土坑,躺在一旁的草丛中休息。我扔掉铁锹,站起来伸着懒腰。吴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地说道:“爷爷是不是记错了?“

“怎么会!可能是我们挖的地方不对头,或者我们挖的方法不对?“我虽然安慰着吴影,但心里也开始犯起了嘀咕。

正当我们不知道该继续还是该放弃的时候,我暮然一撇,却看到破门外面立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我用脚尖碰了碰吴影,悄悄地说:“吴影,门外有一个人!”

他一骨碌爬起来,冲着黑影轻喝:“谁?”

黑影发出一声冷笑,并不言语。我手提铁锹,靠上前去,发现原来是跛银福。他拄着双拐,探头探脑地瞅着院内。我问他有何贵干,他咂吧咂吧干枯的嘴唇,说道:“我怕你们不还我的工具。”

吴影道:”你害怕我们不分你金元宝是吧?“

跛银福盯着我笑道:“既然你小子把话挑明了,那我这个瘸子也就没必要打哈哈了。我得看着你们挖,不管挖出来多少,我们对半分。”

“老爷子,你也太黑了吧?不就是借用你的锄头和铁锹吗?“吴影道。

”这么说你们是不打算对半分了?行。我这就吼一嗓子成不?我就吼一句,我吼什么呢,让我想想……哦,对了,烧儿回来了,烧儿挖宝来了。你看如何?“跛银福笑着说道。

吴影一拍大腿,赶紧赔笑道:”老爷子别着急,我们之间的事好商量。成!对半分就对半分!“

“把财宝埋在院子中央,谁能想到?怪不得那些突击队的人每回都是空手而返!”跛银福砸吧着嘴。

吴影笑道:“爷爷,既然来了,就帮我们指导指导吧,掏了半夜了,还没见金元宝的影子!烧儿说里面埋着几千个呢!”

跛银福拖着双腿走到院子中央,朝着土坑端详了一阵,冷笑道:“你们这是瞎子点灯,白费工夫。知道这把石椅的来历吗?这把石椅是属于西周时期的文物,古人将其置于周墓前,以示安息之意。如果我猜的不错……”跛银福欲言又止。

吴影问:“大爷您就直言,我们应该怎么挖吧。”

跛银福手指指向后院的方向,说道:“从石椅开始,朝北十步左右开始下挖,我保证你们挖到点子上!”

我们将信将疑,朝后院走了十步,正好走进中间窑洞的一堆霉烂的破书堆前。我掏出手电照着,跛银福冷笑着说:“别人家的窑都是干燥的,你家的窑却湿漉漉的,难道看不出有地气的熏蒸吗?就朝那堆破书掏!”

果然不出跛银福的所料,一盏茶的功夫,我们就挖出了一个黑咕隆冬的入口。入口是个半圆形的拱门,系半米见方的土砖拼接而成,从里面冒出一股怪怪的酸味。

跛银福眯着眼睛看了又看,满脸狡猾地说道:“你们先下,我给你们断后。“

吴影给我使了个眼色,把手电筒塞进我手中,又从包里掏出临行前爷爷特意交给我们的木柄三叉钢刺,附耳悄言道:“你见机行事,我看着他。“

我们三人先后钻入洞内,缓缓前行。跛银福拄着双拐,动作拖沓而迟缓;而且洞斜着插入地底,如同一个下坡,所以我和吴影只能走走停停,等着跛银福跟下来。洞内湿气很重,闷热异常,我一直感到头昏脑胀,呼吸短促,双腿乏力。

第三二章 汉墓周冢

更新时间:2013-10-07

洞内土砖的缝隙里时不时会有一股反光,似乎砖缝里嵌进了小镜子,明亮而刺眼,我凑上前去,发现了一种奇怪的壳状物,很像半个铅球贴在墙上,吴影忍不住伸手去抓,这时身后就传来一声暴喝:

“住手!“

跛银福在后面冷冷地盯着我们说:“如果不想死得太早,就轻易别动这种玩意。[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谁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尸蠹?”

“什么?尸蠹?”我忍不住问道。

“你们难道不认识?没见过?这是尸蠹的卵壳啊。别看它像个漂亮的装饰物,里面却暗藏杀机。虽然大多早已成为空壳,但进入古墓,凡事都要万分谨慎。“跛银福说着走上前来,盯着明亮的黑壳,脸色阴晴不定。

他接着说道:“尸蠹甚是邪恶,我的双腿之所以残疾,就是拜它所赐!“

吴影问道:“大爷,您原来见过这种东西啊?“

跛银福说:“当年我和一倒友在酒泉戈壁滩上盗了一个汉墓,墓壁四周布满了这种黑壳。我们当初无知,以为是古人装饰墓穴用的黒铜鸣铃,于是想拿几个回去玩耍,倒友拿匕首撬下几个装进了包里,可是没有想到……“

我问:“大爷,后来怎么了?“

跛银福愤恨万分地说道:“我们刚刚爬出墓道,就看到倒友突然间惨叫着在戈壁滩上狂乱奔跑,似乎整个戈壁滩变成了滚烫的煤炭一样!我追上前去,用短柄工兵铲将他击晕,我原以为他是中了尸毒,只要让他失去意识,就可以阻断尸毒的继续蛊惑,可是事实远比我的判断更加恐怖。当我准备给他灌点醒神汤药的时候,看到他的左眼迅速涨大,紧接着‘噗’的一声,从眼睛里爬出来一只无比恶心的虫子,紧接着又从口中钻出另外一只,顺着下颌爬到了倒友的胸口,蠕动着挤进了肉中。“

吴影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浑身的鸡皮疙瘩。(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跛银福接着说道:“我知道倒友没救了,但我始终没有想到,残害他的罪魁祸首原来是隐藏在卵壳之中、看似装饰品的尸蠹。正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感到小腿肚子一阵钻心的疼痛,我赶紧撩起裤管,看到小腿肚子上有一个血窟窿。我永远都忘不了那种游离在腿部的疼痛,就好像有人拿着刀插入了小腿肚子,然后慢慢地朝大腿方向拉去。想到倒友的惨象,我狠下心来,在自己大腿上横着割开一道口子,刚刚割开,就看到一只尸蠹从肌肉断裂出钻了出来。我咬着牙用匕首挖了出来,捡起石头,狠狠地砸了起来,这种虫子的外皮极其柔韧,无论我怎么砸,它丝毫没有损伤,无奈之下,我用匕首拦腰割断了这种极其邪恶的虫子,奇怪的是,尸蠹肚子里并无浓液。我算是捡回了一条命,而我的倒友,他却命丧黄泉,身体被尸蠹糟蹋得不像样子。“

吴影说道:“尸蠹这么恐怖,难道我们就没有法子制服这种邪恶的虫子了吗?”

跛银福冷笑道:“法子当然有,那就是逃。”

我将信将疑地听着跛银福的话。记得听父亲讲过,跛银福年轻的时候专干盗墓的勾当,后来因为出卖倒友,被同伙逮住后弄残了双腿,他这才金盆洗手,回到老家,在忽现湾的一个老屋里定居了下来。也许跛银福在故意吓唬我们,到底这种缝隙里的东西是不是尸蠹,会不会在人身体里钻来钻去,我不敢肯定,但无论如何,跛银福的一句话是对的:“进入古墓,凡事都要万分谨慎”才是。

跛银福接着说道:“根据土砖的成色和尺寸来判断,这应该是西周时期的墓。而带有墓道的,十有八九是士墓或者大夫墓,甚至是诸侯墓。你们说挖什么金元宝,依我看,这里面的有比金元宝值钱得多的好东西。”他突然停了下来,问我道:“是谁告诉你们这儿有周墓的?”

我有些反感这个怪脾气的老头,我心里想的只有龙泉剑,至于龙泉剑值几个金元宝,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顺利拿到手,然后赶紧回到爷爷和婷儿那里。如果这里埋有比金元宝还值钱的其他东西,你跛银福想拿多少就拿多少,就是把整个墓都搬回忽现湾的那个破院子里,我都没有意见。

我随口答道:“爷爷死前告诉我的。大爷,这儿毕竟还算我的家吧。”

他一时语塞,嘿嘿地干笑道:“自然自然,你爷爷是秀才,见多识广,博览群书,大概也是能看出来石椅的来头的。只是他非行家里手,并不清楚此墓的入口,所以迟迟没有挖掘吧?”

我说:“大概也许可能吧。”

吴影笑问:“爷爷,里面的宝贝一半归你,一半归我们,咱都是有约在先的,您老可别耍赖,更不许反悔。“

跛银福看了吴影一眼,凑到我的耳边悄声说道:“你的这个朋友油腔滑调,这种人不可靠。交友不慎要人命,小心啊小兄弟!“说完,他朝我挤挤眼睛,退到后面,示意我们继续前行。

第三三章 蛊惑人心

更新时间:2013-10-08

大概走了一箭的路程,面前出现了一个四方四正的大型石屋;石屋对面的墙壁上嵌着三尊石刻雕塑,左右两边是两尊一模一样的三角形蛇头,蛇眼青紫,大张其口,口内有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圆形入口;中间则是一个怒吼的虎头,两枚剑齿如同两把铁锥,倒悬于两侧,口内同样是一个圆形的入口,只是相比蛇口而言,虎口显得更为宽阔一些;砖室中央,赫然置有一个高近两米、宽约五米的石棺,石棺四角是四尊造型各异的怪兽。

跛银福拖着双腿走上前来,神情异常激动,双手颤抖着摸着石棺四壁的浮雕,不住的赞叹:“看看这蒌翣!我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汉代的浅浮雕,前有猎犬逐兔图,右有扁鹊施针图,后有文叔阳食图、左有九头人面图,四副至为精致的葬礼图说明了棺内主人身份之尊贵、地位之高寒,必然是椁内有椁,棺内有棺!多少人见识短浅,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这周墓之中藏汉棺的意义!你们看,汉棺之南有晚霞石之朱雀灵佑,东有墨青石之青龙盘踞,西有花岗岩之白虎蹲守,北有五色石之玄武当关,此乃千年不遇之墓中墓、坟内坟!哈哈,这儿可是至为罕见的风水宝地,龙脉旺盛啊!来来来,过来开棺!”

吴影一脸无奈地叫道:“石棺盖子厚度将近十公分,长宽均为数米,我们两个人怎么可能抬得动?”

跛银福一脸奸笑,说道:“嘿嘿,看看这是什么?”说着从一个拐杖的一端抽出了一根比手指略粗的钢条。

吴影伸手接过来掂了掂,说道:“大爷您深藏不露啊,拐杖里面都是机关,可见头脑里面很不简单!”

跛银福面露不快之色,愤愤地说道:“年轻人,别图一时口快,小心做人吧!”

吴影图图舌头,不再言语。铁棍顶端如同锥子一样尖利,吴影顺利地插入了石棺的缝隙之中,我俩四手同时用力下压,盖子随之砸到了一侧。我惦着脚尖,看到石棺之内果然嵌套着一个如同油漆漆过的木制棺材。跛银福凑过来看了一眼,说道:“木棺保存得如此完好,是不是感到费解?我告诉你们,这可是来自额济纳旗的胡杨木,胡杨木是树王,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后千年不朽。而棺木表面透亮,味极腥膻,可见是经过尸油熬煮过的缘故。“

我问:“尸油熬煮?怎么回事?“

跛银福说道:“为了防止棺木腐烂,汉代王侯用童男童女提炼尸油,然后以其煮木。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熬煮,棺木坚如钢铁,万古不朽,就算在过几千年,也不会有丝毫的腐蚀。”

吴影骂道:“本来我对挖祖坟的人深恶痛绝,但现在看来,有些祖坟实在是该挖,挖祖坟就是算阴账,积阴德。杀掉童年童女,熬尸取油,为的只是一副盛装老朽的棺木!天下居然有这般惨无人道的事?”

跛银福冷冷地说道:“孤陋寡闻,少见多怪。这只是冰山一角,九牛一毛而已。废话少说,接着开棺。“

木棺盖子四周布满了铆钉,我和吴影撬掉了一侧的六枚,然后插入铁棍,依样画葫芦,撬开了棺木盖子。吴影“咦“了一声,惊讶的说:“烧儿快来看看!这尸体怎么跟活人一样?”

我朝前一步,看到了那张我再也熟悉不过的脸。

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这张疲惫不堪的脸带着满足的笑容;我大病在床,这张脸上挂满泪水,透出焦虑和慌张;我久游知返,这张脸远远地迎上来,写着幸福和满足、不舍和希冀。这张再也熟悉不过的脸,如今却再也看不到一丝的表情。

极度的震惊和痛苦让我一阵眩晕,我感到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妈妈!棺内躺着妈妈的尸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邻居说妈妈跳入了窟泉,怎么突然出现在了石棺之内?

跛银福满脸的疑惑地问道:“你母亲的尸体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烧儿的母亲?“吴影听说后露出讶异的神情,也满脸疑惑地望着我。

“埋掉哥哥的第二天,我妈妈就不见了,邻居说看到她在窟泉边上唱歌,想是跳了进去。“我哽咽道。

“如果真如你所说,你母亲已经死了将近一年光景,尸体至少应该腐烂才对。”

吴影问:“大爷,您能说清楚点吗?尸体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跛银福说道:“你没看到尸体的双手吗?指甲长半寸许,说明死后依然在长,她的头发也是一样!”

跛银福颤抖着说道:“这不是刚殁的尸首,而是正在尸变的荫尸!”

跛银福的话音刚落,我听到从右侧蛇头中间的洞穴内传来一声沉钝的闷响,紧接着木棺之内也发出“蹦蹦“的响声。

吴影顺手抄起铁棍,紧张地盯着棺内尸体。我上前压住他的双手,急切地说道:“不管是不是荫尸,会不会伤人,她毕竟是我的母亲,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她。”又是一声钝响,尸体突然间坐了起来,我这才注意到尸体的头发如同一抹黑色的瀑布垂至腰际,而嘴唇和脸上的颜色一样,白的可怕,透出淡淡的青色。

“不好!开棺容易合棺难,小子,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拿铁棍戳荫尸的喉咙!”跛银福悬提着两条废腿,两根拐杖如同健壮的双腿一样“哒哒哒”地敲打着石砖铺就的地面,迅速远离妈妈的尸体,停在入口处急切的喊道。

吴影突然僵住了,圆瞪着眼睛,看着入口的方向,我回头望了一眼跛银福,看到他的肩膀上搭着一双鲜血淋漓的人手!

“注意你身后!“我朝他喊了一声,急忙拿起木柄三叉钢刺闪到跛银福左侧,这时吴影也反应了过来,拖着铁棍跑到跛银福的右侧;顺着墙壁望过去,我看到跛银福身后站着一个血人。

跛银福不愧是跛银福,他听到我的喊叫之后,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腋窝抵在双拐之上,腾出双手,抓住那双鲜血淋漓的双臂,脑袋向后一仰,死死地顶住了身后的血人,然后喊道:“哪里来的血尸?烧儿,拿钢刺戳他的双肋,吴影,看住棺内的荫尸,快!“

我冲上前去,举起三角钢刺,正要刺入血人肋部的时候,血人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喉咙里发出“格格“的声音。

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没有勇气刺下去,不仅没有勇气刺他,而且还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楚,心里顿时充满了矛盾,为什么呢?我不知道,我也说不清楚……别急别急,让我想想看……对了,我小时候喜欢捉蝗虫玩耍,有一次,我在放学的路上把一只蝗虫的脑袋残忍地扯了下来,我清楚的记得在扯拉的过程中,这只蝗虫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烧儿,你也不设身处地地想想看:如果有人用同样的办法扯住你的脖子,把你的脑袋也活生生地扯下来呢?你会不会双眼上翻,浑身抽搐,如同那只可怜的蝗虫?还有,烧儿,记不记得你还杀过一只青蛙,那是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你从山泉中带来了一只浑身翠绿的小青蛙,你开心地把它捂在你的肚皮上,一路蹦蹦跳跳,进了家门,是不是发现青蛙已经被你活活地捂死在手心里?你当时为什么要哭泣?失去了心爱的玩具,就如同失去了心爱的人,这还不够啊烧儿!你难道忘记了那条可怜的小狗吗?它被人抛弃,你好心收留,可是时日不长,你就厌倦了家人的反对,带着它到一个遥远的河边,一脚把它踹到了河里,记得它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吗?它看着你,无论前腿怎么划,还是顺着流水,慢慢地飘向远方……烧儿,你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不是吗?你已不再善良,不再纯洁,你内心充满了黑暗,变得冷漠自私,你现在家破人亡,孤独寂寞,内心痛苦,活着有什么意思?生不如死,那就死吧!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你还这般坚持,为什么这么傻呢?

不是吗?烧儿,你看看自己的手中,是不是握着一把钢刺?你刺吧,朝着心脏刺进去,很快你就可以解脱了,很快你就能和家人见面了,你怕疼?放心吧!一切的疼痛都是想象的,你相信我,我绝不会骗你的啊烧儿。对了,你忘了爷爷一直在等你吗?还有妈妈,她就在眼前,只要你刺了自己的心脏,你们马上就可以团聚……

“烧儿!烧儿!”似乎有人在喊着我的名字,到底是谁呢?好像是那个谁,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唉,太烦了,这个人太烦了,太-他-妈-的-烦-了!他叫我干什么?多管闲事!我平生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三五成群、指指点点、搬弄是非、多管闲事的人了,他们是不是该死?自然该死!难道仅仅是该死吗?不。不。不只是该死!“该死”二字难消我心头之恨,他们不仅该死,还应该五马分尸,碎尸万段,碾成肉泥,包成肉包子扔给狗吃,让他们变成狗屎,让狗屎去肥沃庄稼,滋养土地!对了对了,烧儿,你先别急,过一会儿再刺自己的心脏,你说是不是?你应该先杀了这个喊你名字、多管闲事的人,然后才能安安静静地刺自己,和家人团聚!

我转过身去,看到那个和我一起的人,睁着一双邪恶的眼睛看着我,手里拿着一根杀人不见血的铁棍,对了,他刚才是不是要杀我妈妈?是不是要刺穿妈妈的喉咙?侩子手!杀人犯!恶魔!他不仅要杀我妈妈,他还想要杀我!丧尽天良!万劫不复!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杀你,不足以平我心头之恨!不杀你,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你!

我举起钢刺,朝着他刺了过去。可是我听到身后一声闷响,接着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三四章 墓中浑水

更新时间:2013-10-09

“醒醒,快醒醒!”我听到吴影在喊。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躺在一个像水管一样的洞穴里,洞穴并不宽阔,吴影蹲在身边,脑袋快要够到顶部。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问道。

“你也真够意思!”吴影愤愤地说,“先是举着三叉钢刺朝自己慢慢戳去,我看你不对劲,于是大喊你的名字,结果你转身朝我刺来,要不是跛银福一拐杖把你敲晕,我身上现在就多出三个血窟窿!”

“唉,当时那个血尸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想起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事,好像大脑里有另外一个自己在指挥着我,我根本就身不由主……对了,跛银福呢?我们这是在哪?”

“跛银福从左边的蛇口里钻进去了,我拖着你进了右边的蛇口。跛银福打晕你后,我拿钢棍在那个血人身上刺了一个窟窿。但诡异的是,被我刺出的窟窿里爬出了一只又一只的蚰蜒,大概有半尺长。我从小就特别害怕这种东西,更何况是从血人身体里爬出来的,个头又大得让人恶心!当时什么都顾不上了,拖着你就爬进了左边的蛇口。跛银福也拄着双拐,爬进了右边的蛇口。”吴影说道。

“我当时还听到中间的虎口内传来一种沉闷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说道。

“我也听到了。否则我肯定是爬入虎口,毕竟口大,好逃一些。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吴影笑了。

“我妈妈呢?“我问。

“烧儿,她不是你妈妈,你妈妈已经死了。“吴影看着我说。

“我知道,我知道。人是死了,但毕竟还是妈妈的尸体。“我感到一阵悲痛,喉咙有些发堵。

“她一直在木棺中坐着,拖你进洞的时候,我看到她睁开了眼睛,盯着我们。“吴影说。

“走吧。“我挣扎着站起来,弯着腰,和吴影手拉着手,一前一后,朝着更深处走去。

蛇洞迤逦回旋,内壁光滑如洗。我们弯腰弓背,走走停停。洞内湿气渐重,闷热异常,我的呼吸渐渐短促起来。吴影顾及我甚虚弱,建议稍息片刻。

他拿着手电筒照了照前方,说道:“烧儿你记不记得脉室里的石棺?石棺上面的铭文讲述的就是太阿剑的历史。”

我说:“记得,这是春秋战国时的一段典故。晋王想要得到楚王的太阿宝剑,于是强敌压阵,以武相胁,楚国疆域狭小,兵勇无多,与晋争雄,无疑以卵击石。但楚王以死明志,誓与城郭共存亡,他亲临城上,怒而拔剑,指向晋国十万大军。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只见城下飞沙走石,一道闪电从宝剑而出,劈向敌军,敌军于是溃败四散,楚军开城追杀,这一战楚军大获全胜,敌军横尸遍野,流血漂橹。(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吴影说:“这种神话色彩浓厚的历史是不可信的。但是太阿剑的确很神奇,婷儿拿着的时候剑身隐现一道幽光,而我们拿在手里,则无异于废铜烂铁。那么龙泉剑呢?“

我说:“这我不清楚,据说此剑传至盛唐就没了踪迹。有人说龙泉剑在唐高祖李渊死后一起埋进了他的坟墓,但也有人说是埋进了唐太宗李世民的坟墓。爷爷说龙泉剑就在这儿,我自己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吴影说:“李渊祖籍陇上古成纪,也就是现在的秦安,而我们现在就在秦安的一个深山中。这不是没有可能,但跛银福说这儿是周墓,石棺是汉棺,跟大唐没有什么关联。但愿我们能顺利得到宝剑,回去再问爷爷,把事情的原委弄清楚。龙泉剑的来头我倒是了解一二,《吴越春秋》里有详细的记载。春秋名将伍子胥因奸臣所害,亡命天涯,被楚国兵马一路追赶。他荒不择路,逃到长江之滨。前阻大水,后有追兵,正在焦急万分之时,伍子胥发现上游有一条小船急速驶来,船上渔翁连声呼他上船,伍子胥上船后,小船迅速隐入芦花荡中,不见踪影,岸上追兵悻悻而去。渔翁将伍子胥载到岸边,为伍子胥取来酒食饱餐一顿,伍子胥千恩万谢,问渔翁姓名,渔翁笑言自己浪迹波涛,姓名何用,只称渔丈人即可,伍子胥拜谢辞行,走了几步,心有顾虑又转身折回,从腰间解下祖传三世的龙泉宝剑,欲赠给渔丈人以致谢,并嘱托渔丈人千万不要泄露自己的行踪,渔丈人接过宝剑,仰天长叹,对伍子胥说道,救你是因为你是国家忠良,我并不图报,而你却疑我贪利少信,我只好以此剑示高洁。说完,渔丈人横剑自刎。龙泉剑错饮了鱼丈人的血,于是变得寒气逼人,心有邪念者根本无法驾驭。龙泉剑的故事遂成为中国第一个剑择主人、而非主人择剑的典故。“

我说:“古人太不可理喻了!不光临危不惧,置生死于不顾,而且动辄就以死明志,为了心中坚守的原则。听过二桃杀三士的故事吗?这背后既有晏子的恶毒诡计,也有三位力士的高风亮节。死则死矣,何必折辱人格?这便是‘士可杀不可辱’最有力的证明。“

吴影沉吟道:“我倒有另外的看法。渔丈人可能看出了伍子胥的人品。你想想看,渔丈人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伍子胥,而伍子胥刚捡回了一条性命,紧接着就开始担心渔丈人将来会出卖他。古人一点都不傻,尤其是渔丈人,他看穿了伍子胥的心机,预感到自己迟早性命难保,与其将来被他以莫须有的罪名斩杀,还不如自己引颈自刎。你看看现在,外面发生的一切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包括人的行为、语言和思想;言行不一致,心口不一致,就连内心都无法归于统一,大家都把自己撕为两半,一半弄虚作假,一半真心悔过。当然也有许许多多言行一致的人,心口如一的人,但是他们如同这古墓中的血尸、荫尸,没有自己的思想,沦为咒怨的工具,残害生灵,无恶不作。由此可见,大凡成就一番事业者必须要具备两种能力,也就是激情和理智,二者缺一不可。没有激情的激扬,则很难克服途中的坎坷;但是丧失了理智,后果必然是彻底的癫狂,不仅一塌糊涂,而且作法自毙。“

我笑道:“的确,神经病也是很有激情的。“

吴影坐起来说:“走吧,我们顺着蛇道一直向前,看看尽头藏着什么东西。“

我刚起身,就隐约中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吴影急忙用手电筒照着身后,猫着身体打探。

“奇怪!哪来的流水声?听着好像瀑布的声音。“吴影紧张地说道。

“不好,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是从蛇洞里灌进来的!”我突然感到一阵绝望,从我苏醒到现在,一直就好奇这个坚硬无比、类似水管的蛇洞,现在看来,它肯定是墓穴的排水管道!

“快跑!”吴影闪到我的身后,朝我后背退了一把。我弯下身体,使出全力,迅速朝前跑去。不久我就听到身后翻江倒海的波涛声,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吴影的身体被一股浑浊的水流裹挟而起,朝我迅速砸来。我急忙朝前仆地,闭目憋气,心想这下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第三五章 蟒涎陷身

更新时间:2013-10-10

我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不对,我感到自己呼吸顺畅,左腿膝盖渐渐传来一股撒盐伤口般的疼痛。如果死了,怎么会有这么钻心的疼感呢?我抬起湿漉漉的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觉自己似乎是泡在水里,我双手朝下试探了一下,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我应该是飘在水面上。周围连一点点光都没有,我到底在哪里呢?吴影呢?

我漫无目的地游着,但是无论我怎么游,都摸不到任何坚硬的东西,我想这里应该是一个极其宽阔的深潭。还有我不会游泳,为什么沉不下去?想到这里,我内心一阵恐惧,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而且吴影被冲到了哪里,是死是活,我都一无所知。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身边不远处传来几声咳嗽声,是吴影,我听得出来。

“吴影!吴影!”我喊。

“是烧儿吗?”果然是吴影的声音。

“我们困在水里了,你没事吧?”我急问。

“我们没有困在水里啊,我就爬在这儿,身下好像是块石板,冰凉冰凉的。”吴影答。

“你是不是糊涂了?我就在水里!你听不到水声吗?“我拍打着水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朝他喊道。

“奇怪,那你朝我这边游过来!“吴影说。

我又朝着吴影的方向努力地游了一阵,吴影就在三四米开外的距离,我却怎么也够不到他。

“手电筒呢?“我问。

“在我手里,坏掉了。稍等一下,所幸背包还在我后背,里面有备份。”吴影说道。

前方亮起了一束光芒,我双眼一阵刺痛,许久才慢慢适应,环顾四周,发觉自己就泡在一个直径不过五米的圆形石池之中的绿色水里,吴影趴在旁边,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他骂:“叫你游个一两米,你都扑腾老半天!旱鸭子就是这德行!”

我说:“我不会游泳,怎么没有沉下去?”

吴影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他盯着池中的绿水看了又看,然后叫我游游,我双臂用力,使劲朝前划拉,但无论我怎么努力,身体就是在池子中央纹丝未动。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截尼龙绳抛给了我,然后开始拉我。

这下终于有了动静,我的身体慢慢地移向池边,可越靠近池边,水的后扯力量就越大,似乎脚上拴着一根橡皮绳,只要吴影一松手,我就立马被重新拉了回去。(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好不容易到了池子边缘,吴影扯着我的后领,我死命扣住池边,但是身体被这种奇怪的水紧紧地吸着,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精疲力竭之后我松了手,“哗啦”一声,我又飘向了池子中央。

“要不你先在水里休息休息,我先熟悉一下地形,然后再想办法。”吴影笑道。

“没问题,反正我现在很困,睡上一觉起来,你也差不多弄清楚这儿的情况了。”我说。

吴影把手电筒的焦点放大,四下照去,大概弄清了这儿的设置。我泡在七个圆池中的一个,这七个圆池分别排列在一堵月牙形石壁的脚下。石壁对面是一尊巨大的石碑,立在靠近中间圆池处的空地。石碑后面是无数的弧形台阶,拾阶而上,成塔形排列,似一挫行圆锥,其顶部有一巨鼎,鼎有两耳,似有一物穿耳而过。

尤其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月牙形石壁上面密密麻麻的阴雕图形,线条及其粗旷,刻画出各种各样的人物和猛兽。吴影一边观看,一遍赞叹,似乎早已忘记了还有人困在圆池。当我开始为自己的处境感到烦躁时,听到靠左的圆池之中水花乱溅的响声。

我赶紧喊:“吴影,旁边圆池有动静,快过来看看。”

吴影已经走到了石碑之下,听到我的喊叫后跑了过来,他拿着手电筒照着,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烧儿,水里冒上来一个人头!”吴影喊。

我心跳突然加速,要知道自己现在就泡在圆池之中,弄不好从我身边也会冒出一个人头来,我急忙仰着脖子,看到了水面上果然冒出一个半个头颅,只有眼睛露出了水面。这不是跛银福吗?

“吴影,是跛银福!我刚刚听到了水声,他肯定活着!”我喊。

吴影拾起扔在一旁的绳子,顺手绾了一个活圈,瞄准之后抛向跛银福,恰好套住了他的脖子。

我急忙喊:“小心别勒死了他!“

吴影哈哈大笑:“这可说不上,总得先让他呼吸才行!“

吴影轻轻地拉着绳子,跛银福的口鼻露出了水面,片刻之后,头颅的脸朝上一仰,从口里吐出一股水柱,接着传来剧烈的咳嗽。

“憋死我了!憋死我了!“跛银福喘着粗气,红着眼睛,嚷嚷道。

“大爷,您怎么也到了这儿?我们走的不是一路啊!“吴影笑道。

“殊途同归,殊途同归!“跛银福双手开始扒拉水面。

“大爷,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我问他道。

跛银福扭头看到了我,哈哈一笑:“不是找到这儿来的,是被水给冲到这儿来的。”

原来跛银福跟我们一样,爬入蛇口之后一直前行,可没有想到从身后冲来一股大水,紧接着就失去了神智。等到醒来后,就看到了吴影正在用绳子拉着他的脖子。

他喘息未定,断断续续的说道:“我们恐怕是到了墓穴的主室,看着结构,应该是七星鬼扇塚,吴影你数数,这样的圆池是不是有七个?”

吴影说:“没错。这水好像有问题,烧儿游了半天,也没有从里面爬出来。”

跛银福嘿嘿笑道:“游?游能游出去吗?你们知道这里面盛的是什么吗?告诉你们。这里面墨绿色的液体根本就不是水,是蟒涎。”

我心里一紧,难道这洞内有巨蟒不成?

跛银福接着说道:“这种液体就像树精一样,你几时见到掉进松脂中的蚂蚁爬出来过?”

吴影说:“树脂跟胶一样,可是这池子里面的明明是水啊!”

第三六章 黄雀在后

更新时间:2013-10-10

跛银福摇了摇头,骂道:“真是孤陋寡闻。蟒涎是从麦积山巨蟒身体内提炼出来的一种油脂,跟水的密度几乎一样,但稍微要浓一点,这就是我一直不下沉的缘故。这种东西的粘度极高,吸附性极好,而且还有防腐的作用。古人为了防止尸体腐烂,多用此物浸泡尸体,当年欧冶子铸剑的时候也曾用此物来淬剑,但后来他无意中发觉用蟒涎淬出的宝剑阴气太重,杀机太浓,如果长期使用蟒涎淬出的宝剑,那么剑师和宝剑最终都会沦为冷酷无情的杀手,必然会走向滥杀无辜、杀无停歇的不复之路。欧冶子无奈之下只好改为茨山泉水,取其清纯,以阳和阴,以求剑有剑道,人剑合一。“

我越听越急,现在可不是普及历史知识的时候,我困在这池子中出不来,心里唯一想着逃命要紧,说不准时间长了自己会不会困死在这蟒涎里面?

我问:“大爷大爷,您先停停!您能不能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怎样才能出去?我下半身都麻木了!“

跛银福哈哈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难乎哉?不难也!要脱离蟒涎的束缚,一点儿都不难,只不过嘛,嘿嘿……“

他满脸奸笑,欲擒故纵,话说到一半就突然停了下来。

有些人就是这样,具有猫一般的性格,玩弄猎物时不慌不忙,尽兴方休。这是一种残忍的行为,然而却总能得到大家的赞同和认可。

我当然不知道这个老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需要什么直接说不就得了?

在此我多插一句:据我个人的人生经验,这种故弄玄虚的人走到哪里,你总会遇到。我弄不明白:他们到底是自以为他们比你懂得多、所以洋洋得意,还是自以为知道了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是种了不起的优势?我想谁也不喜欢这种沟通的方式,至少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完全适应这种人和这种谈话的方式。

吴影也急得直嚷嚷:“大爷,要什么你就直说!“

“好吧!就告诉你们了!其实很简单:找数滴童男的血,粘性即可化解。“跛银福哈哈大笑。

吴影嘿嘿一声冷笑,朝我走来,咬破食指,朝圆池中滴了几滴鲜血。

跛银福所言不虚。我奋力一划,身体终于动了起来,我挣扎着抓住池沿,浑身湿漉漉地爬上了岸。

跛银福在一旁直嚷嚷:“吴影,快过来给我滴几滴,快快快。“

吴影把指头唆进嘴里,口齿不清的说:“大爷,没事!您老先休息一会吧,我们这就去挖宝,挖宝有危险,您老保护好自己就行了。回头要是挖到了宝贝,我们再救你上来。“

我于心不忍,给吴影使了使眼色,吴影伏在我耳际,悄声说道:“老滑头的话你也信?童男的血管用,淫魔的血难道就不是血了?别着急,你看我戏弄他一番。“

吴影接着喊道:“大爷,这个石碑上好像写的什么红缟玛瑙鼎,七星鬼扇塚,您老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跛银福兴奋地喊:“红缟玛瑙鼎?真的假的?你没看错?确定无疑?没有诳我?你等等我!“只见他一口咬破自己的食指,顿时血流如注,但他还嫌流得不够快,流的不够多,于是拼命地摔了几下自己的指头,嘴里嘟嘟囔囔地骂着,接着扑腾扑腾地上了岸,浑身湿淋淋地爬了过来,爬行的速度之快,恐怕我一路小跑才能跟的上。

一到石碑跟前,他就挣扎着跪在地上,脑袋像小鸡啄米似上下运动,嘴里急促地念叨不已:

雨师滋,雷公贯;

蛟龙伏,神灵挽;

蟒涎淬,欧子炼;

七星泉,茨山渊;

渔翁刎,饮血寒;

剑光曜,紫气玄;

玄黄交,妖邪现;

蛇蝎出,脉根断;

千载逝,佳人伴;

擎龙渊,初入湾。

念完之后,拿手挠挠头皮,嘟嘟囔囔地说:“咦,红缟玛瑙鼎呢?怎么没有红缟玛瑙鼎?红缟玛瑙鼎在哪里?”

吴影强忍着笑,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如梦方醒地道:“唉大爷,肯定是我看错了,这些都是大篆,我没认下几个,刚才只不过是望文生义,看着有几个字模样儿俊俏,很像红缟玛瑙鼎,于是就喊了出来;您这一念,我才知道不是!”

跛银福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给耍了。他故作镇定,强颜欢笑,大方地挥了一挥手道:“你啥时候才能像烧儿一样沉稳呢?平庸之才,难成大器!”

跛银福说完此番话,头也不回地爬向碑后的台阶。我站在碑后朝上望去,只见台阶上面有一个青铜鼎,一把长剑贯穿鼎的双耳,平放其上。此刻我才相信了爷爷的话,此剑一定是龙泉无疑。我扭头喊了声吴影,他朝我挤了挤眼睛,示意我不要着急。

“我们先不要急着去夺剑。一来我怕咱们不是他的对手;二来不见得他能拿到手。这儿诡异莫测,我们却一无所知。他是盗墓老手,经验异常丰富,万一出现意外,还能寻求他的帮助。”吴影悄悄地对我说道。

我觉得吴影说的有道理,于是强按住焦急的心情,眼睁睁地看着跛银福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爬了上去。而在此时,身后却传来了一声类似狮子声音的吼叫。我们急忙扭头,愕然发觉七个圆池中冒出了七个一模一样的头颅,几乎是正常人头的三倍,无一例外地秃顶无毛,眼睛血红,口内的两排牙齿如同锋利的匕首。

“七头人面蛇!”跛银福大声喊叫了一声,像一只上树的猴子一样,双手撑着自己的身体,迅速朝青铜鼎爬去。

吴影把手电筒塞进了我的怀里,然后踉踉跄跄地跑上台阶,朝跛银福跑去。

跛银福双腿已废,他爬在地上,努力伸手,却根本够不着龙泉剑。吴影冲上前去,双手抓住剑柄,只听见“铮”地一响,眼前顿时冒过一股寒气逼人的冷光。

我看到吴影双手端着宝剑,双目充满杀机,猛地刺向了我的眼睛。

第三七章 七头毒蛇

更新时间:2013-10-11

跛银福说的没错,我心想。吴影果然是深藏不露,一切的铺垫都是为了龙泉宝剑。一路走来,我没有被黑虱咬死,没有被血婴杀死,没有被血尸勾死,没有被七头人面蛇弄死,却被吴影用龙泉剑刺死。只怪我太相信他了,蛇蝎心肠,我却和他称兄道弟。罢罢罢,我自认倒霉,只是我死在这深墓之中,神不知鬼不觉,这个世界上除了跛银福,有谁会想到面容俊洁的吴影是个心机重重、出手狠毒的屠夫?

我闭上了眼睛,感到耳旁一阵寒风吹过,紧接着身后传来一声嘶叫。

“烧儿!你是不是找死?快跑啊!“吴影大声喊道。

我睁开眼睛,看到吴影已经闪到了我的身后,拿着剑指向九头人面蛇。

原来是一场误会!

“怀疑”二字具有惊人的魔力。当你将“怀疑”的矛头对准别人时,你将输掉亲情、友情、爱情,你将失去他人的信任。然而当你将“怀疑”的矛头对准自己时,它将剔除你自身固有的陈旧观念、错误认识,它能帮你驱除自大、狂妄、无知。

所幸这场误会只有我知道,吴影不知情。(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倘若吴影知道我在怀疑他,那么我和他之间的友谊将不再纯粹,不再完美。

人面蛇最中间的头颅大概是被吴影刺瞎伤了,狂叫着摔打着月牙形石壁,而另外一只头颅又从圆池中徐徐升了起来。我害怕这样下去吴影一定会被它咬住,内心十分愧疚,于是扯住他的后背,硬是拉向了扇塚最靠里的角落里,跛银福动作更快,他早已卷曲着身体,藏在三角旮旯中,一动不动地装死。

“你注意看!这种东西人头蛇身,没有手脚,它唯一能攻击人的,是撞击,还有嘴里面像那匕首一样的牙齿,”我对吴影说,“我们躲在旮旯里,用宝剑来防守,谅它也奈何不了我们。”

吴影点了点头,身体贴着三角旮旯的一侧,双手紧紧地握着宝剑,眼睛死死地盯着人面蛇。

又有一个头颅像游龙一样在空中蜿蜒,接着冲我们撞了过来。

吴影身体一斜,嗖地一下砍了下去。硕大的头颅掉进了我的脚前,血红的眼睛依旧在转来转去,口一张一合,让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恐怖和恶心。

七头人面蛇像发了狂似的嚎叫不已,七眼圆池中的蟒涎顿时像沸水一样扑腾扑腾地向上直冒,剩下的五个头颅瞬间升到了空中。(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你拿手电,把剑给我。”我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心里有种强烈的愿望。当吴影迅速递给我宝剑的时候,就在接触剑柄的一刹那,我感到有一股寒冷的气息从手掌中透进了我的身体,刚才那种急躁、紧张、恐惧、绝望的感觉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着五个头颅在空中扭来扭去,我冷冷地感到自己完全有把握可以将其一一斩杀,来吧!冲着我来,我等着你——我心里不停的说。

但接下来的事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从我拿上宝剑的那一刻起,七头人面蛇突然停止了嚎叫,在空中挥舞的头颅渐渐地失去了刚才的劲道,而是像人掐住了七寸一样疲软地耷拉了下来,贴着地面,慢慢的蠕动着钻入了圆池,直到不见踪影,水声停止。

吴影满脸好奇。我更没有料到会有这种奇异的事情发生。我低头看了看被吴影砍下来的蛇头,发现它已经闭上了眼睛,嘴巴兀自张着,与其说是人头,还不如说更像蛇头,虽然与人有着一样的五官,但是形状却是蛇的形状,尤其是那只鼻子,两个细细的鼻孔总让人联想到眼镜蛇。

跛银福说道:“七头人面蛇深藏地穴之内,百年不出,世上鲜有人见过这种和恐龙鳄鱼一样古老的生物。今天突然从扇塚中冒了出来,我猜塚下应该是个深不见底的古谭。它的攻击性极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生物在猎杀的过程中退缩过。“

吴影说:“这不是明摆着吗,它怕烧儿。“

跛银福摇了摇头道:“不是。刚才要不是你那勇敢的一刺,烧儿的后背恐怕早被它给撕成碎片了。“

吴影说:“难道是害怕这把剑吗?“

跛银福冷笑道:“你刚才拿着剑,为什么它还攻击你?“

他挣扎着爬向石碑,念到:“千载逝,佳人伴;擎龙渊,初入湾。也就是说千年过后,将有美人相伴;龙渊即龙泉,也就是拿着龙泉剑,进入一个湾。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吴影说道:“我们稀里糊涂地被水冲到了这里,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出口。大爷您要是知道,就赶紧带我们出去吧。“

跛银福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出口在哪里。除了那七眼圆池,其他地方连个缝隙都没有,俗话说‘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又云打道回府,也许出口就在我们那圆池之中,我们过去看看。“

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跛银福说的没错,出口就在圆池内。由于人面蛇的扑腾,蟒涎水位下降了数米,使得水道的入口从圆池的一侧露了出来。由于跛银福行动不便,所以我用绳子先把吴影掉了下去,看着他爬进了水道。接着我把跛银福掉了下去,吴影伸手扯住了他的双脚,生拉硬拽,总算是把他扯入了水道,最后我双手扳着池沿垂下身体,吴影从下面抱住我的双腿,像拉跛银福一样把我拉入了水道。

我们顺利地进入了来时的水道。

“大爷,爸爸曾给我们讲过你的故事,说你之前专干盗墓的营生。”我一边向上爬去,一边问。

“那都是解放前的陈年旧事,自从49年建国之后,国家对偷盗者进行严打,连名噪一时的江南大盗龙王爷和八海爷都被押赴刑场,枪决示众,我们这些小打小闹、混口饭吃的盗墓者哪个不是闻风丧胆?再不洗手,恐怕要因此搭上自己的性命。”跛银福说道。

“您之前盗墓的时候,是不是也经常碰到一些灵异之事?”我问。

第三八章 盗者有道

更新时间:2013-10-11

“没错。但是大多数墓穴都是穷人的坟冢,里面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们开棺之后也不会倒棺搜尸,看一眼后就悄悄地退出而已。这些坟墓中唯一值钱的东西也许是他们身上穿的蚕丝老衣,但因年岁已久,触手即化,跟灰尘没有区别。极个别的会有一些所谓的陪葬品,无非就是一些破盆破罐,几串麻钱,就算你花费力气搬了出去,也换不回一顿饭钱。其实,凡盗墓者都懂得一个道理:油水越少的坟墓,风险相对也越小。而藏有至宝的官墓,往往机关重重,一步三跌,非经验丰富、智勇双全的行家里手不敢下手、不能得手。盗墓者长年累月奔走于荒郊野岭,深山老林,戈壁荒漠,大山大川,他们四海为家,一生流浪,忍饥挨饿,生活凄苦。再加上同行的嫉妒和暗算、尸变的蛊惑和残杀、官兵的打压和关押,真正能够寿终正寝的寥寥无几,凤毛麟角。发财致富是人人的理想,然而各行有各行的难处,各行有各行的风险,至少在我看来,盗墓并非外人认为的投机取巧,不务正业。相反:真正够得上盗墓者名号的往往也是掘墓者,即通晓天、地、人、鬼、神之间的神秘联系,具备风水、脉象、易卦、科学、人文等方面的精深理论,身体强健,意志坚韧。(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跛银福道。

“造反有理,这我理解;偷盗有理,却有些说不过去。“吴影笑道。

“凡事都须一分为二,不能非黑即白,非善即恶。你现在觉得偷盗有理是无稽之谈,那么杀人有理是不是纯属扯淡?如果杀人有理纯属扯淡,你怎么评价梁山泊一百零八位好汉?他们到底是杀人不眨眼的屠夫还是顺应民心替天行道的英雄?“跛银福道。

“说不清楚。反正我读水浒,看到武松莫名其妙地杀掉一对偷情的道士尼姑时,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我道。

“这就对了,‘说不清楚’。能说清楚的就不是什么道理。“跛银福笑道。

“大爷,你盗墓时,都遇到过那些恐怖的事?”

“你问的实在太宽泛了,那次盗墓都不是胆战心惊?你比如说吧,尸体尸变后至少有十八种形体各异、危害不同的状态,有僵尸,有血尸,有荫尸,有肉尸,有皮尸,有玉尸,有行尸,有诈尸,有汗尸,有毛尸,有走尸,走尸又称走肉,成语中的‘行尸走肉’最初可不是骂人的话,而是对尸变的一种描述;除了这些,还有醒尸,有甲尸,有石尸,有斗尸,有菜尸,有绵尸,最后是木尸。我们进来是遇到的是荫尸和血尸。这十八种尸变当中,数血尸最为凶狠,它不仅能灭人肉身,还能摄人心魄,把你变为它自己的工具。而一个人死前内心被怨气充满的话,就极有可能变为荫尸。这种怨气使得尸体长年不腐,并且和活人一样继续生长,年轻时死掉后可能会变老,年老的死掉后可能会变得更老,比如千年荫尸的外形看起来就像一副人的骨架上面蒙上一张宽大、干枯、皱皱巴巴的人皮,模样极其恐怖。”跛银福说道。

“我看到妈妈的尸体从棺木中坐了起来,但始终没有攻击我们。”我道。

“无巧不成书嘛。血尸不仅能摄人心魄,还能驾驭其他的各种尸变,唯独不能驾驭的,恰恰就是荫尸。这就像一个有主见、有思想的人很难被欺骗、被蒙蔽一样。烧儿当时虽然被血尸用双眼给迷惑了,但总的来说不算严重,我想应该是荫尸的怨气化解了血尸的蛊惑。我在云南边境的一次盗墓中,曾亲眼看到一起的倒友被血尸蛊惑得意识全无,拿刀割开了自己的肚子,扯掉所有的肠子,然后把手伸进了胸腔之内,活生生地扯下了自己的心脏。整个过程中他都满脸的笑意,不慌不忙,似乎割的根本就不是自己。”跛银福道。

“别忘了,前面还有一具荫尸守在外面。”吴影道。

“无论如何,我们也别伤害她,她毕竟是我生我养我的母亲。我来打头,就让她来伤害我就行了,你们不用管我,赶紧逃出去便是。”我内心苦涩,艰难地说道。

“烧儿你放心,我不求同年同月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等待我们的无论是什么,我都不会撇你不管独自逃命。再说了,爷爷和婷儿也不会原谅一个无情而负义的人。”吴影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嘿嘿,说的好听!”跛银福冷笑了一声。

“大爷,要是对着您,我就说不出这番话,即使说出来,我恐怕也会被自己酸死的。”吴影嘻嘻地笑道。

吴影的话如同一股冬日的暖流。从我的角度出发,我也不会在吴影遇到危难的时候独自逃命,但是,万一我陷入了绝境,我也不愿意自己最亲近、最相知的人陪着我一起赴难,我宁愿在孤苦伶仃中死去,也不要呼朋唤友般的灭亡。水道异常湿滑,我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出了蛇口,让人心惊的是木棺中空空如也。

跛银福爬在地上,抬着头警惕的环顾四周,不停地朝着出口的洞穴张望。

“也许荫尸进了虎口。烧儿,你不是说要打头吗?”跛银福回过头来望着我说。

“我来打头!”吴影说着钻了进去。我随即跟了上去,手中紧紧地握着龙泉宝剑。万一前面有什么意外,我好从旁协助,一起面对。跛银福警惕地爬了过来,和我们保持了一段距离,远远地跟着。上了不到百米的距离,吴影突然间停了下来。

“烧儿你看!前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吴影声音中充满了恐惧。我仔细地看了看前面,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吴影坚持称他看到前面有动静,就像一个影子一样闪了一下,只是没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样,你站着别动,给我照着,我去检查一下。“我说完便拔出宝剑,朝前走了数步。

第三九章 再见慈母

更新时间:2013-10-12

原来是一只20公分左右的老鼠爬在地上。

在手电筒的光照之下,老鼠时不时地挪动一下它那肥硕而笨拙的身体,显得臃肿不已,就像穿了貂皮大衣的胖女人,华贵而恶俗。

还好,不过是虚惊一场罢了。我顿感释然,朝吴影喊了一声:“原来是只老鼠,没事了,接着走吧!“

吴影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噗”地全部放了出来,一边摇头,一边无奈地苦笑,并用手电筒照着老鼠。

刚才还像只野猫一样伏在地上的跛银福也啪嗒啪嗒地爬了过来。

“你们两个小子真他妈的沉不住气,专门制造恐怖气氛,弄来弄去,结果是自己吓唬自己!你说好笑不好笑?“刚说完这句话,跛银福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惊惧的神色,他略带颤抖地说道:“你们过来看!这老鼠的两只眼睛已经干枯内陷,怎么自己就会动弹呢?应该是死了几年才对啊!”

跛银福的话的确吓我一跳。但我转念又想:这样的洞穴中长年没有半点光明,如果某种生物长期生存在这样的环境中,那么它们的视力也会逐渐退化,直至完全丧失。但问题是,老鼠如果真要变成这样,至少要经过几百年的进化才对呀!达尔文的进化论不就是这么解释的吗?不管怎么说,我也算给出了一个解释的通的答案,于是心里也就没有那么紧张。

“还真是!眼睛都干瘪了。“吴影弯下腰,盯着老鼠,一边看一边说道。

“你们两个傻小子!哪有老鼠让你们端详这么长时间还不跑的!难道你们还没有看出问题吗?“跛银福高声叫道。

“不就是一直老鼠吗,我看它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吴影抬起头来,笑着说道,“我踩烂它还不行吗!”

“我踩我踩我踩踩踩!”吴影说着抬起了脚。

“千万别踩!千万别踩!”跛银福大喊道。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吴影的脚结结实实地落在了老鼠的身上。我看到的并非经验中所预期的口鼻喷血,屁股中流出肠子,而是如同踩上了一张用稻草填起来的标本,噗的一股气后,脚下是一张扁平的老鼠皮。这时候四下响起了“沙沙”的声音,就好象无数只蝗虫同时用大腿摩擦着自己的翅膀,而老鼠的皮下也出现了动静,有一只比筷子稍短、跟小指一般粗的黑色虫子爬了出来。

我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恶心的玩意,蚰蜒、蜈蚣、马麦穗、煞莎、麻鞋底等虽然也让人感到头皮发麻,但还不足以引起我内心极度的反感和恐怖,但是这种不知名的虫子却看起来无比地让人不舒服,就好象有人用指甲在玻璃上乱抠一样。跛银福猛地回头,大喊了一声尸蠹,迅速离开了我们。

我再也忍受不了,挥剑将其斩为两截。就在我抬头的瞬间,吴影惊呼了一声。

我再一次看到了妈妈。

这次她朝我们走了过来。

妈妈啊妈妈!她面色如此惨白,双目如此空洞,表情如此麻木!

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是死是活?

我呆立原地,脑海中闪过了成千上万的瞬间,这些数不清的瞬间记录了我的成长经历,记录了妈妈的含辛茹苦,也记录了母子之情的难舍难离。如梦一般的回忆,眼前是残酷加诡异,朝我走来的妈妈,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

“烧儿!尸蠹,小心尸蠹!”吴影扯了我一把,我这才猛然间醒悟了过来。眼前土砖的缝隙里索索地爬出了一条又一条的尸蠹,渐渐地越来越多,洞顶的像下雨一样噼里啪啦地掉到洞底,洞底的渐渐汇聚成一股黑色的大军,像一条被严重污染的河流,顺着河床蠕蠕而下,很快就接近了早已变成荫尸的母亲尸体。我此时什么都顾不上了,跟着吴影一边快速地后退。

我看到黑色的河流缠住了母亲,朝上流去,黑色很快复裹了母亲,远远看去,就像母亲的影子。

我最后回头望了母亲一眼。黑影轰然倒塌,融入了黑色的河流。河流又开始不停地向前流淌,沙沙作响。

我们跑到石屋时,发现跛银福双手抓着虎口的两枚利齿,做着无望的努力。户口距离地面尚有一段距离,因为他双腿残疾,无法站立,所以怎么都爬不进去。

虽然他逃得比谁都快,但没有他,我们二人说不定还在石椅旁边打着井。吴影先爬进虎口,我则抱起跛银福的腰,迅速抬上去之后,三人如丧家之犬,一声不吭地逃离这让人无比恐惧的尸蠹。我们一路小跑,跛银福紧紧地跟着。

这个狡猾的老头,爬行的速度,试问天下几人能及?

前面终于看到了一点光芒,吴影熄灭了手电。

爷爷,婷儿,我们拿到龙泉剑了,我们可以回家了。我心里升腾起一股强烈的愿望,朝着出口奔去。

“还记得住旅馆的那夜吗?”我问吴影道。

“记得记得,你做噩梦,大喊大叫,痛哭流涕。”吴影笑着说道。

“梦里,姐姐带我来到了一片荒野,荒野上有座坟墓,她伸手进去,从中提出了爷爷的人头。”我说道。

“怎么这么恐怖?”吴影皱着眉头说。

“梦里的荒野和这儿一模一样,只是从坟墓中出来的不是我爷爷的头颅,而是我们三个。”我说。

“天下难道真有这样巧合的事?你要知道,我几乎是一个无神论者。”吴影说。

“烧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出去还没三天半,自己故乡都忘了?二杆子二到你这样的程度,简直跟那个被打死的‘红杆杆、绿叶叶’没啥区别。“跛银福冷笑道。

“什么‘红杆杆绿叶叶’的?”吴影一脸疑问。

“说的是我村里的一个大学生。当时因为又懂事又听话又机灵,所以队长就推荐他上了大学。暑假回家来帮队里干活,来到荞麦地里,背着双手说道:‘红杆杆,绿叶叶,这是啥东西?’队长一下子就来气了,给黑虎、二狗两个使了个眼色。这两个素以蛮力著称的大汉把那位细皮嫩肉的大学生按在地里一顿暴打,大学生受不住打,杀猪般地大声喊叫:‘荞麦地里打死人啦!荞麦地里打死人啦!’“我说道。

第四〇章 原形毕露

更新时间:2013-10-13

“真的被打死了吗?“吴影问。

“打了整整一下午。能不死吗?“跛银福说道。

“唉……“我和吴影异口同声地叹息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儿原来是我们村的村堡,下面埋着祖先的累累白骨。晚清初民时,土匪常常进村抢劫,奸淫妇女,杀戮无辜;村民不堪其害,于是捡地势险要之处修建了这样一个碉堡,每天着人把守放哨,只要发现有土匪上山就鸣锣打鼓,村里的男人一听到信号,就各自携带农用工具,迅速赶到这儿来阻止土匪进入。土匪有枪有炮,农民只有镰刀斧头,所以每次战斗都要死很多人,人死之后,就地挖坑掩埋,日积月累,尸骨也差不多要好几百了。”跛银福说。

我站起来朝远处张望,这才看到远处有零星灯火。跛银福说的没错,这儿的确是压现村的村堡。记得有一次姐姐感冒发烧,哥哥带我来这儿挖过柴胡,还挖出来一个人的头骨。我们兄弟俩以为挖到了宝贝,兴致冲冲地抱着头骨回家展示给爷爷看,结果气得爷爷的胡子都颤抖了起来,“啪”地一脚把头骨踢向了太阳,病泱泱的姐姐正好从旁经过,看到头骨后一声惊叫,晕了过去。等待她醒来,缠绵近一个月的疾病竟然奇迹般地痊愈了。

爷爷事后总说这是歪打正着,本来冲阴犯阳是大忌,姐姐却能反其道而行之,大概是阴阳相克,煞遇鬼魅,就像两柄削铁如泥的利剑互相对砧,结果就是两败俱伤,或者双双灭亡。姐姐大概是被邪气所侵,因此疾病缠绵一月而不得痊愈,可谁会想到这个骷髅头居然会剜掉她的病根呢?

“大爷,这次多亏有您的指点了,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来日再报。就此别过啦。”吴影站起来,拍打着屁股上的尘土,朝我使了使眼色。我立马就明白了吴影的意思。本来跛银福从头至尾都给人一种不安全感,奸猾诡秘,刁钻贪财,说不清道不明,谁跟谁倒霉,还不如趁早摆脱掉这样的主子,免得人家把自己卖掉,还无比开心地帮人家数钱。

我于是急忙附和吴影说道:”大爷,多亏您的照看,我们来日再会,就此别国,就此别过,嘿嘿……“

“你们准备把一个双腿残疾的人丢在堡子里面不管吗?”跛银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眼神中透出冷冷的神色,“还有,我的工具呢,工具也得还吧,这可是说好的呀?”

想说摆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只好苦笑着看了看吴影。吴影犹豫片刻,“嘿嘿“干笑数声,显得中气不足,紧张而仓促。

”那好吧,我送您老回家,烧儿去找您的宝贝工具。老人家,您的两把破工具,犯得着让我们跑一趟吗?“吴影道。

跛银福冷笑一声,一字一句地说道:”君子言而有信,言而不信者,都没有好下场。“

我和吴影都默不作声了。我隐约感到了跛银福话中有话,到底是威胁呢还是警告?不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姑且和他周旋周旋,起码还了他的工具,看他还有什么把柄再来说事。想到这里,我和吴影商量了一下,于是就扶着跛银福下了堡子,我独自一人到老院子里去拿跛银福的工具,吴影送跛银福回忽现湾。

目送吴影和跛银福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突然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可是生我养我的故土,可是我编制童年幻梦的处所,这儿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无比,但我为何如此悲伤?如此绝望?

小的时候爸爸曾给我教过一首诗: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年幼无知的我只是把它背诵了下来。后来我才知道,这首诗是遭到两次流放的宋之问逃回老家、将要进村时所做。我原来一直不能理解“怯”字的含义,不懂诗人重返故里之时怎么会感到一丝害怕。而现在的我,刻骨铭心地懂得了这种思乡之情。而他只是担心自己会听到不幸的或可怕的消息,我呢?我已经不是担心,而是死心。故土只剩下我的回忆、我的过去,却没有我的亲人,更没有了我的未来。我跟故土,在心灵上成了永远的天涯相隔,一个在阴间,一个尚在世。

站在蔓草满地的院子里,我发觉自己胸前湿了一大片。我记得小的时候兄妹三人最爱玩的就是绕着石椅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我和哥哥在前面跑,姐姐在后面追,大叫着,疯笑着,快乐着,幸福着。爷爷坐在茅屋门口,吸着旱烟袋子,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三个。妈妈在厨房里忙出忙进,爸爸一头汗水地从门里进来,吆喝着让我们给他端碗凉水。

我不甚悲凉之感,埋上了我和吴影挖出的土坑,面朝北屋,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然后起身扛了铁锹和镐头,决然出门而去。

我不忍再回头看上一眼。

跛银福家们虚掩,院内无光。茅屋里传出一种不真实的打鼾声。我顺手放下工具,满腹狐疑,朝茅屋走去。刚迈开步子,就听到身后有人喝到:

“不要动。”

我心里暗觉不妙,这是跛银福的声音。我想他跟我们进墓的目的应该是财物,除了龙泉宝剑,我们一无所得。分开的时候我把它塞给了吴影,希望他有个防身的工具。没有想到自己的担心得到了应验,吴影此刻恐怕凶多吉少。

“举起双手,慢慢转过身来。”跛银福冷冷的说道。

我举着双手,转过身去,看到跛银福站在院子中央,右手拿着宝剑,指着我的喉咙。

“大爷,看来您双腿残疾是装出来的。“我说。

“算你聪明。“跛银福冷笑道。

“吴影呢,你把他怎么样了?“我问。

“还用问?我给他下了药啊!知不知道我给他下的是什么药?鼾药。”

“汗药?“

”鼾药!打鼾的鼾!吃了这玩意,要不及时解救,他的鼾声会越来越响,最后震破鼻腔,鼻腔内的流血会被涌进气管,直到窒息而死。”他一脸阴笑的说。

“你要杀掉我俩,拿回宝剑吗?”我问。

“不光如此。我还要你说清楚来这儿的目的。不能撒谎,不能隐瞒。”跛银福说。

“大爷,说不说都是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我说。

他愣了一下,说道:“这样,说了免死,不说杀头。你看这样行不行?”

第四一章 奋起反击

更新时间:2013-10-13

这个骗子!我心里忍不住暗暗骂道。吴影一定是被你做了,要不了多久我也会被你一剑刺破喉咙,如今我死到临头,你居然还要我说出爷爷和婷儿的下落,我会让你这个下三滥杀人灭口、斩草除根吗?

我即使必死无疑,也要垂死一搏,别让你这狗日的跛子杀个人如同杀只鸡。

藏起满腔的怒火,我装出一副十分害怕、又怂又可怜的样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小鸡啄米似地连续给他磕了十几个响头,我充分利用了村里办红白喜事时的种种表演术,惟妙惟肖地学着那些哭丧时披麻戴孝的女人们那婉转而凄惨的声音又哭又唱又磕头,鼻涕眼泪一起下:“爸啊!妈啊!烧儿我对不起你们啊!大爷啊!亲亲儿的大爷啊!你就饶了我的狗命吧!陈家就剩我一个独苗了啊!你要是饶了我的狗命,您老人家就是大兹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您老人家的恩情,我陈烧儿就是肝脑涂地,也一定要报答的呀!......”

在无比夸张的哭闹中,我听到跛银福轻蔑的声音:“真他妈的……丢仙人呢……陈家这怂包……脓包……羞死个你陈良人的脸了……”

我暗自冷笑了一声。

爷爷在天之灵保佑,给我一线生机,让我今夜擒杀此贼,让我救回吴影!

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然后瞅准时机,猛地向前一扑,一把抱住了跛银福的双腿。在跛银福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时,我双臂回缩,紧接着往上一抬,然后狠命一撩。

跛银福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啪啦!”随着一声清脆激越的响声,宝剑恰好掉落在我的左手。

真是天助我也!天爷爷都知道我是左撇子!我兴奋不已,一把抓住宝剑,那股熟悉的寒气又自掌心而入,贯穿了我的整个身体。

“慢慢慢慢慢慢……”跛银福仰面躺在地上,冲着我不住地摇手。

我当然不会给他还击的机会。冰冷的剑尖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

我知道只要自己稍微用力前送,跛银福就会死于我手,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幻灭。当我意识到有一条人命在此刻掌握在我的手里时,我突然犹豫了起来。

我犹豫的是:到底是谁赋予了这么大的权力,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难道是跛银福的背叛和奸猾吗?这说不过去;难道是他先打破了规则,想要取我性命,所以我必须还击,取他性命,以示自保和公平?

无论如何,我的双手不能随便沾上鲜血。这致命的伸手前送,还是暂缓一下为好。

想到这里,我渐渐地恢复了理智,将心中的愤怒和不解暂时抛诸脑后,暮然想起还有我的同伴吴影在他的手上。

我冷冷地问他:“吴影呢?“

“在炕上在炕上,睡着了睡着了!“跛银福急促的说道。

“睡着了?谁相信?信不信我一刀捅死你?“我说。

“信信信!不得不信,不敢不信,不能不信,必须相信!烧儿你冷静!冲动是魔鬼!魔鬼!魔鬼魔鬼!!“跛银福焦急地喊。

“大爷,要是吴影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冲动地杀人,而是冷静地杀猪。“我说。

跛银福嘿嘿的谄笑道:“烧儿说的是,烧儿说的对,烧儿说的棒!陈良人,够义气,整条忽现数第一;龙生龙,凤生凤,良人的孙娃子是卧龙!”

我不耐烦地说:“你起来。带我去见吴影。“

跛银福扭扭捏捏的爬起来,拍了拍后背的土,点头哈腰,一脸甜蜜,带我进了茅屋。只见吴影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鼾声如雷,吸气的时候轰隆隆,呼气的时候咕咚咚,简直就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感觉。

“喊醒他。”我拿剑指着跛银福,说道。

当吴影揉着眼睛,一脸茫然地从炕上爬起来的时候,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我突然间想到了一句诗,说什么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虽然外面黑暗,可心里一片光亮。

原来吴影背着装残疾人的跛银福到家后累成了一滩泥,一躺在炕上后就睡死了过去。他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问我为什么拿剑指着跛银福,跛银福则锤头丧气地说:

“本来想捉弄一下烧儿耍子耍子,可我差点被他一刀捅死!”

“我看你是觊觎这把剑吧?”我问。

“天地良心啊!这剑到了我手里就是废铜烂铁啊!用不成啊!这古墓我都跑了多少趟了啊!值钱的不值钱的我都搬走了啊……”跛银福委屈地嚷嚷,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慌忙用手捂住嘴巴,跟个花枝招展、迎风卖骚的娘们一样。

“这古墓我都跑了多少趟了”,当这几个字从跛银福嘴里漏出来时,我们才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跛银福的预料之中。

原来跛银福从来忽现湾的第一天就知道了石椅之下的秘密,并且从村堡挖了一条暗道,成功地通向了石屋中的虎口。跛银福叹息了一声,说道:“这把剑不是普通的剑,它懂得选择自己的主人。不知有多少盗墓者为它而丧命于蟒涎池中,我深谙其中利害,所以一直没有轻易下手,直到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出现为止。”

我心里开始犯糊涂,跛银福到底是敌是友?如果只是为了这把剑,他完全可以杀人灭口,何必跟我废这些口舌?但是他为何这么多年要装成残疾人呢?而根据他对吴影说出红缟玛瑙鼎时的表现,完全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贪财如命的人。俗话说的好:自私者必贪婪,贪婪者必自私。

不过话说回来,同村十几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跛银福伤害过任何人。我问他为什么要装作双腿残疾,他说:“你看看现在社会上那还有闲人呢?除了那些精神失常、严重智障、双腿残疾,子孙死绝、即将归西的人有幸能够得到片刻的清净之外,活着的人还有谁能够逃脱革委会大妈那无休无止的骚扰。那种温暖、关切的骚扰就好比是非常严重的性骚扰,会给我内心留下阴影、造成伤害的。烧儿你还记得瓜双女吗?”

我说:“记得。她好像是天生的智障。“

第四二章 装疯卖傻

更新时间:2013-10-13

跛银福点头说道:“瓜双女功德无量,是她启迪了我。(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话说瓜双女有一次如厕完毕,来不及系腰带就双手提着裤子从厕所狂奔而出。她语无伦次地告诉家人说她拉了一坨屎的确是很大超大的一坨,而且这坨屎发出了离奇的声音,还能自己动弹不已。父母一听吓得不轻,要知道瓜双女已经傻到不会撒谎的地步,她的话可绝对不会有半点水分,字字珠玑,千真万确。瓜双女的父亲急忙安排母亲先保护现场,把住厕所的烂门,免得有人进出,自己则一路小跑,赶到革委会大妈那儿一五一十地把情况汇报了上去。革委会大妈是个根正苗红的共产主义接班人,当然不信邪了,所以当她听完瓜双女父亲的叙述后,抱着一颗先当众戳穿谎言然后再严肃教育最后再给点教训的隐秘心理,和瓜双女的爸爸一道摸黑赶到家中,看看是不是瓜双女一家人都神志不清还是确有其事。刚一进厕所,她就看到小山一般的草木灰堆上果然躺着一坨灰白的大便,果然是在兀自蠕动不已。又红又专的大妈哪里见过这等诡异之事?听说她哇地一声大叫,顿时小便失禁,双目圆瞪,一头栽进粪坑里不省人事。瓜双女的爸爸以为革委会大妈中了大便的邪,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救人,等到把革委会大妈从厕所里倒拔葱搬捞上来时,才看清楚草木灰中蠕动的那团灰白色“大便”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也是自此以后,革委会大妈才放弃了让瓜双女去当一枚新社会的螺丝钉的理想,象征性地教育了一下瓜双女的父母,让他们好生看管,加强自身防范,免得野种子播进肥土壤,别再上厕所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拉下一个活蹦乱跳的婴儿来。“

我说:“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是不是已经死了?“

跛银福说:“早死了。听说半夜里偷吃生产队的一根萝卜时被二胖子解开了狼狗的缰绳,狼狗扑倒她后,一口切断了脖子。当然这也可以理解,瓜双女的脖子实在太细,估计还不到我的胳膊粗。要说村里的闲人,当初的瓜双女算一个。先不说瓜双女的命运如何凄惨,下场如何可怜,我们只说这位大妈对待瓜双女的态度。既然她能让瓜双女成为三不管的闲杂人等,那么我如果变得跟瓜双女一样,是不是也可以成为三不管的闲杂人等呢?于是我也如法炮制,先是双腿残疾,接着是装疯卖傻,再就是神经不正常,最后则是昼伏夜出,半夜里对着星星和月亮说话。(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大家终于相信我是个危险的疯子,大妈也自然骂一句烂泥扶不上墙,然后彻底放弃,就像放弃一位身患癌症立马过世的病夫。“

我说:“这么能装,大爷神明!“

跛银福说:“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只求清净而已。我是个历史不清不白之人,如果我和大家一样正常,恐怕现在的我已经变成了一副骷髅,死无葬身之地。“

我突然觉得跛银福有些可怜。他无儿无女,孤身一人,盗了一辈子墓,到头来不仅一贫如洗,还得装疯卖傻,装聋作哑,为的是能够多活两天,天下还有比这更可怜的要求吗?

我说:“您现在呆在这里也是苟且偷生,还不如出去碰碰运气,总比孤老终身要强啊。“

跛银福瞪了我一眼,不再搭话,而是掏出旱烟袋,若有思索地吸了起来。

窗外一片青冥。依旧月明如洗,夜莺轻吟,蟋蟀欢歌。

“你说的那位师傅是不是叫吴笑天?“跛银福抽完烟后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我好奇的问。

“我怎么不知道他的名字?干我这种营生的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大凡附近一带的盗墓者,都得让他三分,敬他十分的。”

跛银福的话让我感到好奇。土地爷爷的名气难道真有这么大?我怎么之前就一直没有听别人提起过他呢?到底是跛银福夸大其词还是我孤陋寡闻?

我忍不住问道:“难道他原先也盗墓吗?”

跛银福说:“盗墓?他盗墓?笑话!你有所不知,他既是赫赫有名的阴阳师,也是无人不知的相墓者。难道这位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吴笑天的亲孙子没有告诉过你吗?他有一个众人津津乐道的特点,那就是只相不盗,不收分文。所以在这个道上混的人都十分敬重他。当然,他并不是给所有盗墓者都相墓,如果你去问他,某某墓能不能下铲?他说,可下不可下。那么意思就很明显了:这人不招他待见,盗不盗、有没有宝、风险多大,都和他没有关系。“

我说:“当初我师傅说龙泉剑在石椅下面时我将信将疑,没想到……”

跛银福笑道:“这不算什么。你师傅是阴阳师,他最拿手的不是相墓,而是相脉。其实我们盗的都是没有脉象或者脉象不显的墓,对于那些脉象旺盛的墓则退避三舍。我们这个行当的有个忌讳:你就是再贪财,也不能挖断人家的坟脉。多行不义必自毙,断坟脉者必自断。那些刚刚入行的不懂得这个理,所以半路夭折的不计其数,有的甚至落得个家破人亡的悲惨结局,有句话说的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心想,既然跛银福知道土地爷爷的事,兴许他也知道点野狐湾的线索?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情问道:“大爷,您听说过野狐湾这个地方吗?“

跛银福眼神中的警惕一闪而过,接着反问我道:“野狐湾?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连忙解释道:“我和吴影听土地爷爷说过这个地方,听他的意思,似乎野狐湾有个古墓。具体的事情我们也没有再问。”

跛银福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摇头说道:“没有听说过。倒是听说过一个有关野狐的故事。”

我说:“大爷不妨讲讲。”

他说:“这个故事和明朝进士胡世甫有关……“

我问:“胡世甫是不是就是胡缵宗?我听说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死了,后妈待他刻薄,连书都不让他读。”

第四三章 古老传说

更新时间:2013-10-14

他说:“没错,胡缵宗就是胡世甫,自幼好学,五岁读《四书》,六岁通《四经》,七岁的时候能把《史记》一字不差地倒着背诵。八岁的时候,他研究起了《周易》,的确是远近闻名的小神童。但是后妈非常讨厌这个古灵精怪成天捧书的小孩,所以给他张罗了八十只公羊和十只母羊让他去放。你们没有当过放羊娃,所以想象不到这位后妈的狠毒手腕。公羊发情打架的时候必须要及时阻止,否则它们能从早打到晚,直到把对方的角碰断、脑袋碰碎为止。八十只公羊为了十只母羊打架,你不妨想象一下那种混战的场面,不要说一个孩子了,就是有四五个大人,也不见得能平息八十只公羊为争夺十只母羊的生死恶斗。但让后妈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胡世甫每天精神亢奋,起早贪黑,羊群更是莫名其妙地地整齐划一,步调一致,出门时如同开赴战场的队伍,进门时如同打了胜仗的雄师。甚至这些羊连叫的时候都能叫在一起:“棉岸岸岸~~~”百羊齐鸣,百转千回,宛如天籁,听起来无比舒服,十分受用。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烧儿,你想想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养过麻雀喂过蛇,捉过蝌蚪摸过鱼,放过骡子骑过猪,玩过蚂蚱吃过蛆,可唯独没有放羊的经历,所以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失去了想象的余地。

跛银福接着说道:“胡世甫的后妈和你一样,也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她有一天尾随世甫,偷偷摸摸,探头探脑,藏东躲西,钻来钻去,来到了山沟深处的一小块平摊上。这时候,哪位恶毒的后妈看到了让她难以置信的一幕:九十只羊各自散开,两两成对,肩并肩,腚擦腚,有的含情脉脉,有的眉飞色舞,有的眉来眼去,有的陶醉闭目,这些羊就像无数对少男少女同时、瞬间坠入爱河,数不尽的柔情蜜意,恋恋不舍,诚可谓爱意泛滥,情深似海了。而世甫则离开了羊群,走到一颗长在泉边旁的梧桐树下躺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朗声读了起来:

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一数坎来二数坤,三震四巽是中分,五数中宫六乾是,七兑八艮九离门。

......“

我忍不住问:“大爷,他读的是啥?”

跛银福哈哈大笑:“他读的是书啊!“

我郁闷的问:"我当然知道他读的是书,我意思是说,他读的内容是啥?“

跛银福笑道:“鬼才知道他读的是什么内容。反正世甫的后妈肯定是听不懂的了,就像你听不懂我读的一样。”

我郁闷不已地说:“你胡编乱造的劳什子,恐怕连你自己也听不懂。”

他朝我挥了挥手,说道:“言归正传,无需扯淡。恶毒的后妈当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但是好奇心折磨得她不得不刨根问底,于是有天傍晚,等世甫赶着羊群队伍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家之后,就一个人偷偷地跑到那片平滩里,爬来爬去,闻来闻去,折腾到月亮东上,还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她垂头丧气地坐在平滩的深草里,不知道羊儿到底被世甫怎么弄成这般模样儿的。也许是累了,困了,她反正是睡着了。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几乎毁了她的一世英名。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炕头上,旁边站着自己的丈夫,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她。‘羞你先人呢!’他丈夫莫名其妙地骂她。恶毒的后妈哪里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平时丈夫在她面前点头哈腰,低声下气,又是陪笑脸,又是陪不是,又是送银子,又是端茶壶,给她捶背,给她洗脚,时不时地还进行一次纯人工彻底大清扫。“

我问:“什么是纯人工彻底大清扫?“

跛银福白了我一眼道:“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少儿不宜。总而言之,恶毒的后妈就想不明白: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对她呲牙咧嘴吹胡子瞪眼睛?她刚要发威,却看到丈夫满脸的悲痛和愤恨,扭头拂袖,出门而去。她心里又生气又疑惑,赶紧起身下炕,追了出去。前脚还没有踏出家门,就看到门外面围着几个土了巴及的村妇,还对她指指点点,时不时地掩嘴偷笑,看起来好像很得意很开心很欢乐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烧儿?“

我老实交代:“大爷,我真的不知道。“

跛银福哈哈大笑道:“世甫的后妈也不知道啊。所以她就郁闷啊!你说说看,莫名其妙地在平滩的深草里睡着了,醒来后又莫名其妙地睡在了自己的炕上;丈夫莫名其妙地发怒了,村妇和村姑莫名其妙地得tmd意了。烧儿,莫名其妙是个好成语,你一定要牢牢的记住。以后遇到不可理喻的事情,都可以用这四个神奇的字来进行总结性的概括和阐述。话说恶毒的后妈一头雾水,边走边想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事,还没有走两步,就有几个孩子一起朝她喊了起来:

胡爷的二房真个价骚,

野地里狂扭着水蛇腰;

一边扭,一边嚎,

来吧来吧很逍遥!

很逍遥,不害臊,

光腚跳着健美操。

孩子们的童谣才让她猛然醒悟:她睡着之后肯定出了什么问题!于是赶紧回家进屋,紧闭门窗,专等丈夫回家问个明白。一直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丈夫才醉醺醺地从门里晃荡了进来,一边晃荡一边哭,伤心地像个被负心汉抛弃了的小姑娘。恶毒的后妈百般哄骗,才算止住了他的泪水,百般缠绵、温存如羊,细加询问后才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同村的赵大炮去泉边挑水的时候看到平滩里有个女人一丝不挂,赤身裸体,扭着腰肢,娇喘吁吁地唱到:

来吧,来吧,来吧,

多么逍遥;

如柳蛮腰,哦,深情缠绕;

来吧,来吧,来吧;

一起舞蹈;

没有烦恼可以将我打扰;

来吧,来吧,来吧;

多么逍遥;

胸脯如桃,哦,突突乱跳;

来吧......

第四四章 梦中救君

更新时间:2013-10-14

赵大炮虽然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上过场面的人,但哪里碰到过这样的事!他内心受到了严重的刺激,于是扔掉两只水桶,撒腿就跑,一路狂奔进村,喊来几十号人去看看是不是碰到了妖孽或者撞见了女鬼。大家拿棒子的拿棒子,拿扁担的拿扁担,扛锄头的扛锄头,拎镰刀的拎镰刀,就连双目失明、躺卧在床近一年的阴阳师也摸索着拿起自己的乾坤袋跟了上来。大伙儿赶到平滩一看,才发现这个所谓的妖孽原来是世甫的后妈,她依旧一丝不挂地唱着‘来吧来吧来吧‘,依旧在扭着腰肢,依旧是娇喘吁吁,依旧大汗淋漓,依旧双乳翻飞,依旧长发飞舞。瞎阴阳师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口中念念有词,举着双手,开始在她身上乱摸起来……“

我也听地满头大汗,身体火热,口干舌燥,头脑发昏。我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出现问题,于是赶紧插上一嘴,言不由衷地说道:“哎呦我的老天爷!胡老爷这下丢人丢大了。”

跛银福笑道:“所以恶毒的后妈最后都把气撒在了世甫身上,羊也不让他放了,成天就让他呆在家里劈柴,为了彻底断绝世甫读书的念头,她一不让世甫在夜里点灯,二不让世甫在白天休息。世甫的姐姐看弟弟可怜,于是每次做完饭的时候偷偷地喝一口清油(也就是植物油,菜籽油、麻子油),噙在嘴里,然后借机跑到世甫的屋子里赶紧把清油吐进一个藏在床底的破碗里边。(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世甫等到后妈睡着之后才敢拿废纸揉根灯芯点起油灯,胆战心惊地读上几页。”

我问:“后来呢?”

跛银福瞪了我一眼:“你说的是谁的后来?世甫的还是后妈的?”

我说:“那个平滩,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跛银福嘿嘿的笑道:“平滩当然有问题。有人曾在深夜看到过一只浑身雪白、双目发赤的狐狸从平滩里串了出来,犹如一道月光遁入了旁边的泉水,消失的无影无踪。等到第二天,挑水的人在泉水边发现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女,双目幽怨,欲言又止。挑水的人以为是富贵人家的闺秀,于是问她是不是迷了路。姑娘说:‘我是胡雨骊,来自天水郡。到这里来寻访一位故人。’挑水的人问,‘你找的人叫什么名字呢?’这位自称胡雨骊的姑娘垂泪道:‘我当初并没有问及他的名字。数月不见,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挑水的人觉得奇怪,说是找人,却连人家的姓名都说不上,这也实在有些牵强。于是他告诉姑娘说:‘你赶紧回家吧,这里常有盗贼出没,一个姑娘家,只身一人来到这穷乡僻壤,实在危险的紧。[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姑娘哽咽道:“伯伯您能不能帮帮我,这位少年破衣破裤,极喜读书,原先他是个放羊娃,总是早早地来到这里,躺在那边的槐树下读书。”挑水的人一听马上就明白了,天天躺在槐树下看书的放羊娃还有谁?她说的不就是胡世甫吗?于是赶紧告诉姑娘说:‘你找的人叫胡缵宗,字世甫。他是我们村胡家的小公子,唉。可怜的孩子!前些日子听说他在半夜点了油灯,被后妈打得皮开肉裂。’姑娘一听,悲喜交加,抹着眼泪道:‘烦请伯伯替我走上一遭,说有位姑娘在此等着他。’说着就从腰间掏出了一块金子塞进挑水伯伯的手中。挑水伯伯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金子,说什么都不肯要。他告诉姑娘说:‘你的金子我不能要,这个忙我也帮不了。胡世甫前天跟着他爷爷去了西安,说是要进京赶考。你要是早来几天,说不定还能见上一面。’姑娘听罢,留着泪水自言自语道:

幽幽胡妾,独处深谷。

多难才郎,频顾雅居。

芊芊情窦,苦苦相思。

千年修行,功在今日。

百日等待,永世孤独。

姻缘未到,如之奈何。

情丝万缕,无力再续。

今世一聚,我愿已足。

衣袂飘飘,只为君舞。

今与君诀,湾城服伏。

说完,这位美丽的女子把金子放在泉边,流着眼泪朝平滩走去。挑水的人还没有来得及放下水桶,姑娘就已经钻入了平滩的深草中,瞬间不见了踪影。“

我说:“这是一个让人颇为动心的爱情故事,看来这位女子十有八九是那只狐狸变的。她好不容易化为人身,想着见上他一面,无奈缘分未到,终究天涯相隔,落花有情,流水无意,甚至流水都不知道有花儿为他坠下枝头。“

跛银福不再言语,又点上一袋烟抽了起来。吴影鼾声依旧,远处传来几声狗叫的声音。

半晌之后,跛银福说道:“明正德三年时,胡缵宗参加殿试,上了皇榜,中了三甲第一名。之后为官一方,爱民礼士,著于一时,名同况钟。革弊政,省徭役,兴水利,奖农桑,治道路,通商旅。百姓爱戴,名士相趋。然而昏君荒淫,奸臣当道,社会黑暗,仕途坎坷,明王朝已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尽管胡世甫才华盖世,一腔抱负,但是海内民穷财尽,他一人之力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所以晚年的他身心俱疲,遂有了归隐山林之意,然而人在仕途,身不由己,辞官归乡的折子上了一遍又一遍,每次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一天夜里,胡缵宗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的魂魄离开了身体,飞回了故乡的那片平滩。平滩的草地上站着一位白衣长裙、貌色绝代的女子,只见她双目含泪,面带微笑,像久别重逢的故人一样望着他。胡缵宗上前问道:‘你我似曾相识,而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不知为何,姑娘的泪水让我悲伤不已。’女子说:‘51年前有一只狐狸躺在平滩里奄奄一息,一个放羊娃发现之后把它抱在怀里,喂它泉水,喂它食物,并且撕烂自己的衣襟,替它包扎伤口。狐狸痊愈后有感于他的救命之恩,于是忤逆神道,以泉水为血脉,以珠玉为身骨,以泥土为肌肤,才得以化身女子,想要报答他的恩情。然而功成之日,放羊娃已经离开了这片平滩,远赴西安,求取功名。正所谓‘穆王八骏空飞电,湘竹皇英泪不磨’!想那娥皇与女英何其凄惨,苦等无果,遂在九嶷山下哭干了眼泪,继之以鲜血。试问胡君,我与黄英何异?因忤逆神道,而今我困于湾城,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了。胡君仕途坎坷,梦断庙堂,沧桑一世,老来无果。若不急流勇退,归隐三林,卅月之内恐怕难逃血光之灾。

思君心切,托梦一叙;

来年困厄,逢凶化吉;

归隐故里,可泉赠汝;

鸟鼠之山,陇右化仙。

说罢,女子化身白狐,钻入平滩,转瞬即逝。

第四五章 行踪泄露

更新时间:2013-10-14

胡缵宗从梦里惊醒,刚好有人来为皇帝巡访苏州而求诗歌颂其功德,胡缵宗于是顺手写下了‘穆王八骏空飞电,湘竹皇英泪不磨‘。(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然而就是这句诗却让他身陷诗狱,当时胡缵宗已经71岁了。刑部尚书刘讱为人公正,认为胡缵宗迎驾诗是歌颂功德,不是谤诅,应予原宥。世宗想想也有道理,于是将胡缵宗削籍为民。所以说胡缵宗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老年时终于脱身官海,返回故里,号可泉,称自己为鸟鼠山人,著述教子,潜心读书,给自己的故乡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著名诗篇。“

我说:“看来梦里出现的那个女子救了他一命。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如果胡缵宗继续留在官场,恐怕最终的解决不是寿终正寝,而是身首异处,满门抄斩了。“

跛银福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野狐的故事到此结束,至于你说的什么野狐湾,这我就不清楚了。时间不早了,赶紧睡会吧,明天一早,乘着村民还没有起床的时候赶紧出庄,否则会有麻烦。“

“起床!“

睡得正香,却被跛银福一脚踢醒。起来后看到吴影在院子里吴影又伸胳膊又踢腿,内心不由地一阵嫉妒。昨夜和跛银福聊得太晚,睡眠严重不足,醒后感觉就像大病初愈,倍感痛苦。然而东方已经有光,小鸟已经歌唱,再不抓紧时间,恐怕今天就无法偷偷摸摸地逃离此地了。

“我给你俩准备了一些干粮。带好宝剑,赶紧上路。“跛银福催促道。

“多谢您了大爷!有空我们会来看望您老的。“吴影说道。

“看个屁!你可别害我!“跛银福骂道,“从哪里来,赶紧滚回哪里去!路上当心,千万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这点你们要向我学习!”

“知道了大爷,我们走了。”说完,跛银福送我们出了门。忽现湾依旧笼罩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山路两旁杂草丛生,露水打湿了鞋裤,空气无比清新,带着泥土的香气。三个人默默无闻地走了一段路后,跛银福停了下来道:“我就送你们到这儿了。吴影,顺便替我向你爷爷问好。虽然这几年没有跟那个老不死往来过,但他对我有恩,我跛银福一直记在心上。”

“知道了大爷。您请回吧。”我说。

就在转身的瞬间,路旁闪出了一个人影。

“谁?“跛银福压低声音,略带沙哑地喝问道。

“嘿嘿,连我都不认识了吗?还是故意装糊涂?还是贵人多忘事?或者是我这样的人入不了您老的法眼?“站在数米开外的人影说完,开始朝我们靠近。

“哦,我还以为是个贼,乘着天还没亮偷公社的东西呢。抱歉抱歉,有幸这么早能和德高望重的黑虎兄碰面,也是我的荣幸哇。怎么,村民们还没有起床,您是不是准备喊大伙儿上工啊?“跛银福哈哈一笑,说道。

暮色中,我看到黑虎迈着八字步,一脸横肉,抬头挺胸,皮笑肉不笑地朝我们走了过来。

我岂止是认识他!当初批斗我爷爷的时候,他带头冲上抬去,一把抓住爷爷脖子,像按小鸡一样把爷爷摁倒在地,然后大呼口号,一边呼喊一边暴打,出手之恨,惨不忍睹!拿着四五根指头粗的竹子朝我爷爷背部狂抽,抽得竹子都破裂开来,抽得衣服像棉絮一样四下开花,抽的满背鲜血飞舞,抽得爷爷痉挛抽搐。

爷爷之死,都是拜他所赐!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脸红,一大早就碰到了这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我心里愤怒到了极点,但我又不得不强忍着。

我至今记得爸爸临死时的那份信,他一再告诫哥哥要韬光养晦,隐忍以行,而快意恩仇、行侠仗义的性情则一定招来杀身之祸。想到哥哥被民兵队乱枪打死、终无全尸,我内心悲痛万分。如果我乘着黎明的暮色,暗中偷袭,让龙泉剑饮血开光,斩杀这条毫无人性的狗腿子,那么此仇此恨即可就地了结,爷爷的在天之灵也能得以安慰!

但是反过来又想:如今的世道,即使别人可以杀人而不用偿命,而我即使伤人,也须拿命相抵。极度的混乱引发的恶果中既有弱肉强食的动物法则,也有弱者之间彼此残杀的不可理喻,而那弱者之间的互相残杀,才会让人感到幻灭,才让人彻底绝望,才会让人感到无比的恐惧和悲伤!

“所有人都在为社会主义建设流血流汗,所有人都在为阶级斗争掉皮掉肉。地富反坏右的余孽未除,共产主义就不容易实现!胜利的果实就有可能得而复失!你!富农的后代!穷人的天敌!剥削贫农,无恶不作!舔着个大比脸,怎么好意思!不仅如此,你居然熊心豹胆敢畏罪潜逃一走了之!这种卑劣的行径,可耻的行为,天理难容,国法难容,劳苦大众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你!烧儿你给我记住!黑五类和黑五类的后代,就算跑到天边,劳苦大众也能把他给日捣下来。“

黑虎说完,突然盯着跛银福的双腿,眼球凸出,一脸惊愕。他开始兴奋地嚷嚷起来:“哎呀我日!我他妈妈的日日日!哈哈!腿!腿!你的腿!!哎呀我日!!哈哈!哈哈!原来你一直在装!又是一个!又是一个!走!跟我走队长家!全部都得走!”黑虎说完,上前一把抓住跛银福的衣领,开始撕扯起来。跛银福冷笑了一声,身体迅速下压,左臂弯曲,朝后一抓。

我还没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黑虎突然缩回了右手,似乎跛银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壶滚烫的开水。

“怎么,来抓啊!我跛银福保证听从您的指示,您有本事就把我拖走吧。”跛银福冷冷地说道。

黑虎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当他用那肮脏的袖子擦拭汗水的时候,我注意到黑虎的手臂在轻轻地颤抖。

“你们等着,给我等着!”黑虎眼神滴溜溜地转着,慢慢地朝后退去,然后突然转身,像逃避什么似地狂奔而去。

“大爷,怎么办?“我焦急不已,问道。

第四六章 后无退路

更新时间:2013-10-15

跛银福气得浑身发抖,骂道:“日他仙人板板!要是先前,我早拿马刀把驴日的剁成了两段!这种驴日下的把坏事做尽了!”

“大爷,你万万不能留下来了!跟我们一起逃吧!我看刚才这个叫‘黑虎’的一定是跑去揭发我们了!如果再耽搁一会,恐怕……”吴影无比担忧地说道。

跛银福一脸苦相地说道:“难道我还有选择吗?留下来死路一条,逃跑的话还能再活几年。我跛银福就算活够了,也不能死在这种杂碎的手上。“

抵达天水的时候我们收到了婷儿的第四封信,信上只有四个字:“见信速归。”吴影翻来覆去地看着,不发一言。我自然想到了土地爷爷。在静宁车站的时候就得知爷爷病得不轻,十日已过,到底现在情况如何?抑或是……不。不会的。婷儿不会有事的,我暗暗地安慰着自己。我突然间六神无主,内心慌乱,我赶紧问跛银:“我们要赶紧回家。大爷,你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跛银福说:“坐汽车的话,到兰州就得三天三夜。但是如果我们坐火车,二十个小时就到了。”

吴影说:“火车不好坐。我们这种人根本买不到票。”

跛银福说:“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买不到票没有关系,我们可以混进去。”

事已至此,不得不冒一次风险。跛银福带我们抹黑爬入了铁轨外栏,伏在草丛中静静地等待着西往的列车。

除了偶尔经过一个身穿工作服的铁路工人,整个站台上空荡荡的,给人无比的孤寂之感。我偷偷地问跛银福:“大爷,火车到底是个啥样的东西?”

跛银福压低声音说道:“是个庞大的怪物,跟一条绿皮巨蟒一样。还记得刘家爷孙两个是怎么死的吗?”

我说:“村里人不是说掉下悬崖摔死的吗?”

跛银福轻蔑地说:“屁!就是被火车给弄死的!他们爷孙两个顺着铁轨进山,走到一个洞口前的时候,火车‘呜’地一声就从洞里钻了出来。孙子当初就被吓得瘫倒在铁轨上,爷爷吓得跳下了悬崖。由于悬崖有近百米高,所以整个人都摔化了,收尸的人没有办法,只好捡了几块肉回来葬了。最可怜的是那孙娃子了,被火车连腰截断了,下半截在铁轨上,上半截还爬到了洞里头,蘸着自己的鲜血,在墙上写了四个字。”

我听得头皮发麻,不禁问道:“哪四个字?“

跛银福说:“‘还我双腿!’“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了刺耳的汽笛声音,我吓得心跳加速,满头冒汗。(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吴影则躺在一旁,睁着眼睛看着天上。

“你俩可要注意了!一会儿等乘客上车的时候,我们要从背面的窗口里爬进去。万一爬不进去,就上火车顶。”

跛银福所言非虚。进站的铁门一开,便从里面‘哗’地涌出了一股无比嘈杂、源源不断的人流,就好比是当年攻打苏州城的太平天国士兵:城池坚固,久攻不下,却突然发觉城门自动打开了,所有士兵都争着抢着往城门里挤,一边挤一边喊:‘抢美女啦!抢美女啦!‘只不过现在不是抢美女,而是抢火车啦,抢火车啦。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每个火车门前就已经挤了几十号人,而每个门前都有一个铁路工人手里拿着一根一尺见长的铁皮手电筒,不要命地砸打着挤在门前的乘客。我看到有一位六十多岁、骨瘦如柴的老大爷额头上被砸了一道口子,鲜血就像喷泉一样盖着了他那张千沟百壑的脸,使得这位满脸菜色的老大爷看上去红光满面,貌似关公。当然这多亏了铁路工人的赏赐,这位羸弱的老人家终于有机会可以在人山人海中风光一把,要不是铁路工人,恐怕他到死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这还不算什么,最厉害的是一位带了两个孩子的妈妈,只见她左手抱着孩子,左臂弯挂着一个包袱,背上扛着一个大包,右肩挂着一个布袋,身后跟着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小孩,死死地扯着妈妈的衣襟,不要命地连滚带爬。这位妈妈跑到一节车厢的门前,看到竞争实在惨烈,扭头又跑到另外一节车厢的门前,看到竞争十分惨烈,又跑到下一节车厢,看到竞争无比惨烈,于是又跑,跑向了下一节车厢,下一节车厢的情况呢?简直就是惨烈到了极点……哭声,闹声,喊声,骂声,笑声,无数的声,嘈杂的声,震耳欲聋的声,让人眩晕的声。

跛银福看准时机,像只兔子一样从草丛中串出,朝着火车跑去。我和吴影紧紧跟随其后。只见他起身一跳,双手就扣住了窗口边缘,然后像只猴子一样轻而易举地来了一个鹞子翻身,把两只脚从窗口里送了进去,然后整个身体也跟着钻了进去。吴影尝试了几下,总是觉得没地方可抓,使不上力气。最后还是跛银福伸出一只强有力的手,把我俩一个又一个地扯进了火车窗口。

进了火车才知道之前所有的拥挤感都是虚幻的。座位上肮脏不堪,走廊里不堪肮脏,整个车厢内人下有人,人上还是人,座位上面人摞人,座位下面躺满人,走廊里睡着人,坐着人,站着人,头顶上有屁股,屁股上有脑袋。那种蒸笼般的污浊感让人时不时地有种想要呕吐的窒息感。吴影中途尿急,挣扎着爬了近一个小时,才前行了大概五米的距离,最后他忍无可忍,使出了流氓招数,踩着别人的肩膀,摸着别人的胸脯,才挤到了厕所门口,好不容易拉开了厕所,结果发现里面有两女一男,再为谁应该先拉屎、谁应该先尿尿而争得面红耳赤。被尿憋得面红耳赤、浑身颤抖的吴影无可奈何的蒙住双眼,乘着两女一男互不相让、用嘴巴互操对方祖宗的时机,艰难地掏出了那个快要被尿憋爆的小鸡鸡……等到他回到跛银福和我的身边,整个人似乎已经虚脱,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微弱。

就这样“咣当、咣当”地摇了一天一夜,我们终于在兰州西站下了车。一下车,吴影就悲愤不已地跪在地上指天发誓:“我吴影,日月为鉴,天地作证,发誓不再坐火车一次!这不是我坐火车,而是火车坐我啊!如果我此生再让火车坐我一次,哪怕就一次,我吴影愿意接受老天爷的任何惩罚,让我断子绝孙、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第四七章 恩师遗嘱

更新时间:2013-10-15

下车后,我们几乎不分昼夜,没有歇息,终于翻过了馒头山,远远地望见了吴影家的庄院。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院子中央有有个白色的影子,那一定是婷儿了!白色的影子大概看到了我们三人,十分迅速地飘出家门,朝着我们的方向飞了过来。

“哥哥!烧儿!你们终于回来啦!“婷儿远远地朝我们招手,声音中带着哭腔,一路小跑。

“婷儿,你慢点,别着急!爷爷呢?他还好吧?“吴影喊。

婷儿跑上前来,一头汗水,流着眼泪,气喘吁吁地说:“爷爷病得可厉害了,连路都走不了了……“

“婷儿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回来了……龙泉剑带回来了……说不定爷爷一开心,病好了呢?”吴影把婷儿抱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背,柔声说道。

“这位老爷爷是谁?”婷儿这才发觉了跛银福,问道。

“他是我们村的跛银福,和爷爷有过数面之缘,来看望他来了。”我说。

“还愣着干什么啊小姑娘?赶紧带我们走吧!老不死嘛,死不了,他想再活几年,就像放个屁一样容易!别担心了孩子!走吧走吧。“跛银福嚷嚷道。

爷爷躺在上房炕上,头发蓬松,面容憔枯,双目无神,表情呆滞。吴影进门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流下了泪水,哽咽的说:“爷爷,我和烧儿回来了。”

爷爷艰难地笑了一下,示意我们坐下来。跛银福则爬上炕头,跪在爷爷跟前,拉着爷爷的手说道:“还记得我吗老不死?一别十年啊!你百岁大寿后就失踪了,树倒猴弥散,我们死的死,亡的亡,如今活着的不多啦!多亏你这个老不死,我才苟延残喘,活到了今天啊!”

爷爷又笑了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跛银福轻轻地按住了肩膀。爷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挣扎着说道:“你们盗墓者借阴财以活命,以死人养活人,这是情有可原的,我能帮则帮,帮不了也不会拦阻。民国时期,军阀肆虐,占山为王,各自为政,觊觎皇位,彼此征伐,结果搞得民不聊生,饿蜉遍地。奈何脉象已断,你我无力回天。群魔已出,降伏不易。我们这帮晚清的遗老已是被世人遗忘了的活死人而已,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跛银福说道:“老不死,你可千万不要这么想!人活一口气,只要这口气还在,你这个老不死就死不了。已经活了一百一,还在乎再活它几年?你让三个小辈取来龙泉太阿,一定是早有了续脉的打算,然而续脉之难,您比我清楚的多,他们离不开你啊。”

爷爷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不中用了,当初带着三个徒儿取太阿剑时,发觉自己连抗拒血婴煞气的力量都没有。我能帮他们什么忙呢?想要续脉,必须盗墓。虽然我精于相墓,但对于盗墓却是外行,反而你跛银福才是行家里手。“

跛银福说道:“我们盗的,大多是死墓、废墓、弃墓、亡墓,而那些活墓、隐墓、变墓、悬墓,我则敬而远之。行家里手的名号,愧不敢当。”

爷爷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苟延残喘到了今日,我该走了。剩下的事我也爱莫能助了。你跛银福还算一个壮夫。你若念及我们几十年的交情,就陪他们三个走上一遭;你若有事脱不开身,我也绝不会怨你。”

跛银福说:“不是我忘恩负义,而是根本就不值得去。您也看到了外面的世道,我跛银福并不是瞎子。我也一把老骨头了,死不足惜,但总不能为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而搭上自己的性命。你一向了解我的性格,行则坚持到底,不行则就此别过。您多多保重身体。”

跛银福松开了爷爷的手,跪在爷爷身边,磕了几个头,溜下炕头,穿上草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门。吴影刚要起身追出去,爷爷挣扎着举起右手摇了摇,说道:“随他去吧。你们三个过来。”

爷爷挣扎地说道:“我原以为跛银福听到我活着的消息后,不远千里,前来探望。我刚打算让他带着你们去野狐湾,但现在看来,他已自我放逐,抛弃希望了,所以以后的事只能靠你们自己了。不过也无需气馁,说到底,这个世界上最可靠的人就是自己,别人往往是靠不住的。影儿,婷儿,你们父母至今毫无音讯,不管将来是死是活,或者受了多大的委屈和痛苦,你们都不要迁怒与人。大灾大难中,只要不是天灾而是人祸,那么人人皆凶手,人人皆无辜,看似受害者也许就是害人者,害人者也有可能是受害者。这是一笔算不清楚的糊涂账,你们只能强忍眼泪,迈开步子朝更亮堂的地方走去。江湖风雨稠,一笑泯恩仇,你们得学着忘记过去,珍惜现在。将来到底是怎样的,你们也不要过早地去憧憬,想要在困境中走出一条前人未曾走过的路,就得时刻做好最坏的打算。

你们所走的路注定是一条避人耳目、暗无天日的孤寂之路,所以事先要有思想上的准备。以出世的心态,入世的行动,来完成未竟的事业,这才是延续龙脉的正道,切忌投机取巧,偏走捷径,见缝插针,见风使舵,更忌毫无操持,利用他人。世人总以为只要目的正确,那么为了实现它就可以不择手段,而实际上,若手段不合神道,则目的必然妖邪。

你们要记住!切不可妄动杀机!杀机是吞噬灵魂的恶魔!你们要记住!任何人都无权决定他人的生死,连神鬼也毫不例外。鬼有鬼路,魔有魔道,尸有尸规,只要合乎规矩,一切都是善果。你们要记住!内心的邪念、愤怒、嫉妒、自卑、怨念、恐惧、绝望、贪婪、憎恨

等等,都是勾引杀机的诱因。当你有了这些念头的时候,万不可挥剑斩尸,横刀除魔,否则引火上身,作法自毙。尸变无状,难以名之,魔道诡异,出其不意。你们往后在行走时必须坚持十四条降服令:

借尸还魂者,可杀。

播种怨毒者,可杀。

蛇蝎为伴者,可杀。

行同狗彘者,可杀。

鹊巢鸠居者,可杀。

倒行逆施者,可杀。

如蚁附膻者,可杀。

脏心烂肺者,可杀。

血口喷人者,可杀。

惨无人道者,可杀。

遮人耳目者,可杀。

率兽食人者,必杀!

摄人心魄者,必杀!

灭人肉身者,必杀!

敲骨吸髓者,必杀!

可杀者十,必杀者四。可杀者可不杀,必杀者不留情。十四者之外,剑不出鞘,心无杀机,不见血光,规避日月。“

第四八章 人去楼空

更新时间:2013-10-16

婷儿双目含泪,吴影不住点头,我则心如刀割。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从认识上,我都早已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在失魂落魄中漂泊过的人,懂得一个温馨的家对于自己无法靠岸的心到底有多么重要!而爷爷一向待我如同己出,那种难以割舍的亲情如同一杯烈酒下肚,辣的我双目冒出了火热的泪水,老天啊老天!我已失去太多了,难道你忍心带走我们至为爱戴的亲人吗?

然而爷爷就像是将要耗尽煤油的灯盏,那束微弱的光芒怎能抵挡阴风的肆虐?那令人胆战心惊的摇曳啊!熄灭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点燃的是我一生的哀愁与思念!

“一碗鸡血,两截桃木,三寸麻绳,四两朱砂,五钱雄黄,随我一起下葬。地点就在吴影所站位置,掘地三尺,宽二长四,坐北向南,头顶北辰,脚踏南湾。”

爷爷大口地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李白……残稿,如果,如果,有......难,去柳树滩,王师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爷爷突然平息了下来,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金蝉脱壳计,狸猫换太子。”

土地爷爷十分清晰地说了这样几句话,露出神秘的笑容,然后闭上了眼睛。

爷爷停止了呼吸,苍白的脸上透出一片淡淡的青色,嘴巴兀自张着,胡须凌乱,一头如同白雪一般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半边脸庞。

婷儿哭得像个泪人,哽咽地说道:“爷爷之前跟我说过,如果他死了,就把他埋在这间屋子里面,他说他哪儿都不想去,就想在这儿安安静静地呆三辈子。上辈子喜欢上了这个地方,这辈子来到了这个地方,下辈子葬在这个地方。自然会有人来处理。“

吴影艰难的说道:“我们三个也要启程了,人去楼空,曲尽人散,我们就遂了爷爷的愿,让他在这儿安安静静地歇息吧。“

吴影说完后从后院里扛了一把镐头,一把铁锨,一把镢头。他把铁锨交给婷儿,把镢头递给我,自己轮起镐头,几下就凿破了木质地板,掏了一个长方形的口子。我在一旁帮忙挖土,婷儿则负责搬运,把掏出来的碎木片和黄土丢到院子里。

“老不死还是死了。”

我一回头,看到了跛银福站在院子中央。

我问:“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呢?“

跛银福摇了摇头,缓缓地说道:“我上哪里去呢?我是老孤儿,你们三个是小孤儿,我们四个孤儿能上哪里去呢?“

吴影说:“怎么,你要跟我们一起去野狐湾吗?“

跛银福说:“没错。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婷儿泪水涟涟的说:“去野狐湾有危险的。“

跛银福苦涩的笑了,他说道:“别跟我提这个。一来我也和你们一样无家可归,二来我是看在老不死的面子上。他对我有恩,我也不能对他无义。刚才之所以要拍屁股走人,是因为我并不想看到这么一位受人敬重的老师傅眼睁睁地死在我的眼前。死人我见得实在是太多了,我不想再见了。“

说完,他顺手接过婷儿的铁锨,和我们一起干了起来。

李白残稿中是一些从来没有见过的文字符号、李白的手迹和爷爷后来加上的注释。爷爷说过去野狐湾的地图就在里边,我翻检了半天,终于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用毛笔勾勒出来的图纸。乍看之下就像一棵掉光树叶、倒着放置的小树,树干的顶端写着“昆仑”二字,而树枝的末端则标注着各种奇怪的动物符号。我把图拿给跛银福看,他皱着眉看了一会儿后说道:

“看起来是张龙脉图。我原先和阴阳先生打过交道,他们驱鬼的时候会用一些类似的画符。据说这些符号只有鬼魂才能看得明白。我曾经问过一位师傅这些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给我说其实里面也没有什么高深的东西,无非是安抚一下那些不安分的鬼魂,叫他们不要搅扰凡人,赶紧投胎罢了。对于那些一意孤行的鬼,采取的办法就是威逼利诱,哄骗恫吓。”

我说:“这种手段对人还比较管用,对鬼的话..."

跛银福说道:“不管是治人术还是治鬼术,反正都是术。术就是法,就是手段,其实质都是一样的,无非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鬼是怎么糊弄人的,人就怎么糊弄鬼。凡人搞不清楚鬼的事情,阴阳先生能搞清楚。搞的越清楚,那么这个阴阳先生就越牛逼。“

吴影道:“都他妈是骗子!“

跛银福哈哈大笑:“可不是吗!都是“前有恶犬”的伎俩。“

我问:“大爷,什么是‘前有恶犬’的伎俩?“

跛银福笑着说:“唉,这个是我像你们这般大时遇到的一见事。当年我们在白塔山盗了一个官墓,几个人一开心就忘乎所以地要上山去拜拜佛祖。上山的路只有一条,我们走了不到五公里,就遇到了五个哨卡,第一个哨卡要我们‘随喜’,我们掏了五两银子;第二个哨卡要我们‘捐助’,我们被迫捐了八两银子;第三个哨卡要我们‘消灾’,我们无奈,只能掏出十辆银子消了个莫名其妙的灾;第四个哨卡要我们‘化缘’,我们掏出十二两银子化缘,才得以继续前行。走了没几步,又碰到一个哨卡,几个哨兵扛着大刀,虎视眈眈地要我们‘为佛教事业做出应有的贡献’。我们几个把口袋摸了个底朝天,勉强凑足了三两银子,战战兢兢地交给了带头的哨兵,哨兵拿着银子掂量了几下,说道:‘拿出这点银子就想见佛?佛有那么寒酸吗?我日你们吗的……’“

我问:“这个山到底是上去了没有?“

跛银福苦笑道:“哨兵最终把我们给赶了下来,我们几个越想越气,虽然我们干的是盗墓的行当,但我们这颗向佛的心日月可鉴那!不待这么坑人的!于是我们一合计,就决定从后山攀岩上去。结果攀一程,就看到一个牌子;攀一程,就看到一个牌子。“

我问:“什么牌子?”

跛银福道:“就一木头牌子,上面写着‘前有恶犬’,或者‘前有猛犬’,或者‘前有狼犬’,或者‘猛犬伤人,概不负责’。开始的时候没人把它当作一回事,但是越往上走,心里就越毛,直到最后碰到一个特别大的牌子为止。”

吴影问:“到底是多大的牌子?”

第四九章 一个传说

更新时间:2013-10-16

跛银福道:“使劲儿仰着脖子才能看清,你想想有多大!这牌子的左边画了几只呲牙咧嘴、口吐白沫的狼狗,右边是整篇的实例说明,详细记录着几年几月几日有几人被猛犬咬死咬伤。(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我们在牌子底下商量了半天,有的说这是和尚唬人的,上面根本就没有犬;有的说上面要没有犬的话,何必要立这么大一个牌子在悬崖峭壁上呢?有的说到底有没有犬谁也说不上来,除非爬上去看个究竟才能确定;最后我们的头儿说:‘行走江湖,安全第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上面有几百只猛犬呢?我们几个加起来也没有多少肉啊!大家出来混,都不容易,身体发肤父母所授,我们可不能做那些大不孝的事,尤其是我们这一身的好肉可不能喂了狗,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肯定得戳断我们父母的脊梁骨。’头儿的一番话终于让我们顿时打消了上山的念头。”

吴影问:“山上到底有没有猛犬?”

跛银福道:“哪有什么猛犬!和尚和尼姑倒是不少。”

婷儿在一旁说道:“我们是在看地图,怎么看着看着就看出和尚尼姑来了?”

跛银福拍了拍脑袋,道:“呵呵,婷儿说的对,我们还是接着看图吧!你们注意看这图的下面,这几行字你们认识吗?”

我自幼跟着爷爷学过大篆小篆,所以张口读了出来:

与女游兮九河,冲风起兮水扬波

乘水车兮荷盖,驾两龙兮骖螭

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

日将暮兮怅忘归,惟极浦兮寤怀

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珠宫

灵何惟兮水中

乘白鼋兮逐文鱼,与女游兮河之渚

流澌纷兮将来下

子交手兮东行,送美人兮南浦

波滔滔兮来迎,鱼鳞鳞兮媵予

跛银福道:“烧儿不错啊,一字不差!知道这是谁说的吗?这其实是屈原在沉入汨罗江前所作的一首辞。在文人眼中,屈原是一位浪漫的诗人,而在阴阳先生的眼中,屈原和李白一样,都是上通天理的祖师爷。你们有空去读读他的《卜居》,看看他是怎么捉弄占卜师的。“

吴影道:“占卜师最后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用君之心,行君之意。’我以为占卜师的意思是神灵并不完全知晓人间事而已,而屈原问的问题,根本就不是神仙该管的事。”

跛银福道:“不是不完全知晓,是太了解了,所以懒得理会。神嘛,只会和雄鹰比翼,不会和鸡鸭争食,他们呆在天宫吃饱了睡,睡足了吃,没事了闭目养神,听听仙乐,或者意兴所至,跑到月宫看看嫦娥起舞,多美妙的生活啊!谁吃饱了没事干,跑到人间去欣赏争名逐利的肮脏血腥呢?口味再重的神仙,也不会干这种吃亏的事。可惜屈原生不逢时,要是他能超脱一些,如今家里供奉的就不是财神爷,而是他老人家的金刚不坏之身了。”

我想到屈原和李白一样,最后都是投河而死,不禁感叹道:“所谓旷世奇才,最终的结局不过是投河自尽而已。”

跛银福扭头看来看我,微微笑了一下,没有搭话。

看来跛银福是默认我的判断的。这四五年之内自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包括我这种连小草都不如的无比卑微之徒,都曾无数次地想象过自杀的美好:怎么才能放下痛苦和怨恨?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对于当时痛不欲生的我来说,自杀简直就是脱离苦海的利器!但为什么我并没有自杀呢?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我一时半会给不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似乎光拿‘贪生怕死’四个字不足以我内心的真正想法。也许我的心里一直有对‘绝处逢生’的憧憬,当你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无论朝哪个方向走,其结果一定是上进。既然怎么走都是上进,都是上升,那么死不死就不用着急。当然特定的环境会有特定的解释,比如耶稣基督不愿意逃跑而选择了借刀杀己,我们就不能以良家妇女的说辞来骂他怎么就那么自私啊上有老母下有妻子啊怎么忍心抛下他们啊怎么这么不孝啊怎么如此傻叉啊真他妈的懦弱啊等等,不过话说回来,世间庸碌之辈不可胜数,所以俗到不能在俗的东西往往会受到无比的欢迎和推崇,而那些说出了真理、能给人以阳光和雨露的圣贤君子们却受到莫名其妙的打压和排挤,就像当年的谭嗣同慷慨赴死的时候,永远都想象不到自己的头颅会被当作尿泡踢来踢去。所以我心里一直有一个没有答案的疑问:他为他们而死,他们却把他的头颅当尿泡踢,他的死,到底值不值呢?

但转念一想,好在历史会慢慢沉淀出事实,好人最终会得到认可,谭嗣同被杀头的时候,百姓以为他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孽种,但活在今天的百姓却知道他为了天下苍生,宁愿献出自己的性命、背负一时的骂名,忍受不得已的委屈。所以到底值不值的问题不能以“只争朝夕”的心态来衡量,而是要以百年之后的评定为参考,当然如果心胸够宽,想得够远,一万年之后为自己正名也不是不可以。

这个问题,也许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真正回答,别人的判断都是主观的,歪曲的。而我既然选择了活下去,那么所有生活的苦累、人生的无常、悲欢离合、生老病死,我都要无条件地接受下来,并以我最大的努力,为自己的一生认真负责。

吴影问:”古代的占卜到底有什么根据?是不是真的能够预测未来?“

跛银福道:“对他们来说,预测未来并非难事,尤其是预测王朝兴灭、家国存亡,简直是百算百中,就像神枪手一样弹无虚发。不解内情的人觉得神秘莫测,但是对于内行来说就不是个问题。如果皇帝带领一帮大臣开始与民争利,肆意掠夺,灯红酒绿,穷奢极欲,那么他们就说,‘一百年之内必有血光之灾,大灾之后有真龙现身。’其实这根本就不用占卜,不过是历史的规律而已。再牛逼的皇帝,如果开始蛮干,他也迟早会被席卷中原大地的暴乱所屠戮。更何况几千年下来,哪个皇帝能比秦始皇牛逼呢?没有吧?我们再说说屈原投江自尽的真正原因。楚怀王被强秦骗去,最终囚死异地,那个继位的襄王跟刘瓜禅没什么两样,甚至比他老爸还无知还昏聩!屈原早知道楚国迟早要被强秦给灭了,只是他无比留恋那片养育他的热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故乡变成别国的城邦,所以内心痛苦纠结,在生死两界徘徊挣扎,最终还是忍受不了人世间的肮脏下作,于是在《楚辞》中隐晦地透露了他之所以投江的原因以及他死后要去做的事,也就是要乘龙傲游,魂归昆仑。大凡懂点阴阳的人都清楚昆仑山是龙脉之源,这也是我们整个大汉民族之所以能够繁衍生息、代代相续的根本原因。你们再看看屈原的话:‘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将暮兮怅忘归,惟极浦兮寤怀;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珠宫;灵何惟兮水中;乘白鼋兮逐文鱼,与女游兮河之渚;流澌纷兮将来下。’不过问题又来了:他死后去昆仑山的目的难道仅仅是获得灵魂的升华和心灵的安息吗?当然啦,昆仑之顶白雪覆裹,或云蒸霞蔚,或雷雨交加,风景当然是天下一绝,这自然不用多说。而这种人虽然命如纸片,但是心与天齐,活着不能悬壶济世,死后却能呼风唤雨。所以,昆仑犹如一个巨大的炼炉,无数的魂魄投身其中,为的是让龙脉生生不息,永世延续。“

第五〇章 投江逐月

更新时间:2013-10-17

吴影道:“这倒让我想起爷爷说过的一番话,他说李白死后化为一条巨蟒来着。看来投江是自杀中的上策,以后我要是自杀,也选择一片蔚蓝的大海,或者一汪碧绿的镜湖,一条清澈的小河也行。”

跛银福道:“你这个二杆子!就你还自杀?多大能耐啊你!对于你这种不正经的人,生活的全部哲学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刀放不到你的脖子上,你是没有自杀的想法的,我一眼就把你看得透透的!“

吴影红着脸道:“知我者大爷!大爷神明,小辈我无话可说。“

跛银福笑道:“大家都说李白是酒喝高了,所以才神智昏聩,逐月投江,不小心淹死在江水之中。但老不死说这样的话,自然有他的凭据和道理。屈原和李白这两个人啊,生不逢时,怀才不遇,珠玉之质,蓬蒿之命。他们两个殊途同归,双双选择投江保魂,化身隐形。哈哈,说不定他们二人现在手牵黄犬,足踏彩云,遨游蓬莱八岛,夜游东胜仙宫,把酒临风,吟诗作赋呢。你们也许没有关心过屈原死后发生在汨罗江沿岸的蹊跷。他投河后,整个汨罗江两岸的民众全力打捞他的尸体,整整打捞了四十九天,最终却一无所获。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渔民们每次下网,都会打捞上来几百公斤的鱼虾。捞到最后,沿岸的渔民们都忍不住哭了,大家都说这是死去的屈原在显灵啊!他惦记着汨罗江两岸的百姓,不忍心看到百姓们挨饿受冻,于是为他们送来了打捞不尽的鱼虾。人们感念这位楚国的三闾大夫,于是包了无数的粽子撒入汨罗江中,想着他活着的时候形容枯槁,忍饥挨饿,死后总得让他吃饱喝好吧!端午节因此而成为了我们中华民族的节日,无论朝代怎么更替,国号怎么更改,端午节永远会流传下去。我想问你们的是,为什么渔民打捞不到屈原的尸体?”

我道:“可能是渔民的打捞术有限吧,没找到。”

跛银福道:“放屁。楚襄王有一个叫做史沙碧的小妾,她有一次沿江泛舟,看到江流湍急,于是跪在船舷,伸手戏弄江水,可是一不小心把楚襄王送给她的定情礼物掉入了江中。“

婷儿问:“是什么定情礼物?“

跛银福道:“是一根银簪……我希望你们别打岔。掉入江中后,史沙碧成天愁容不展,以泪洗面。襄王看在眼中,疼在心里,遂令沿江两岸的渔民帮忙打捞。捞到银簪者,赏粮万石;要是捞不到,所有渔民从此之后都不准在此江中下网捕鱼。渔民无奈,于是找了几位伸手非凡的水手潜入江中,结果不到两个时辰,银簪就回到了史沙碧的手中。所以你们可千万别小看了古人的本领,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吃山吃水的本领并不比今天的人差多少。“

吴影道:“难道他化身鲤鱼了吗?都说什么鲤鱼跳龙门来着……”

跛银福道:“扯淡。没事干化成鱼儿干嘛呀?都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高山仰止,海纳百川,这里面是有玄理的。智慧和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水这东西,若藏于地下则含而不露;若喷涌而出则清而为泉;或动或静,动则为涧,为溪,为河,为江;静则为池,为谭,为湖,为海。没有任何人、任何物可以阻止水的流向,经沙土则渗地暗流;碰岩石则乱花四溅,遭断崖则下垂为瀑,遇高山则绕道而行。道德经上也说,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江海之所以能为五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五谷王。所以水是柔中带刚,刚柔一体。大凡良辰美景,都离不开水的身影。有山必有云,云从水中来;彩霞满天舞,水气使然之;万物盎生机,都拜水润之。像屈原这样至善至灵至纯之人,骨血是能够遇水而化的,渔民们怎么可能打捞到他的尸体呢?”

婷儿道:“大爷,按照您的说法,屈原最后是化成一包水了吗?”

跛银福笑道:“若只是化成一包水,事儿就好办了,身体化成了水,魂魄却没有化成水,相反,其魂魄逆流而上,回归龙脉之源。这叫返璞归真,溯本归源。就像欧洲有奥林匹斯山,亚洲也有自己的昆仑山。奥林匹斯山是希腊诸神的居住地,而昆仑山则是我大汉诸神的安乐窝。”

婷儿问:“您的意思是说,屈原最后变成神了吗?”

跛银福笑道:“嘿嘿,你说呢?儒家只研究现世,不探讨来生,连孔子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所以你要是和别人聊什么神仙鬼魅,别人一般会把你当作二货。不过话说回来,屈原当时可是楚国的三闾大夫,专掌国内祭祀之礼,所以绝对不像目前所定位的那么简单,他除了是位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还是千古不遇的阴阳大师。可笑那些附庸风雅之徒,照猫画虎,舍本逐末,骋极文辞,好而悲之,写出来的东西却不及屈原万一。无论是宋玉、唐勒、景差,还是司马相如、刘向、杨雄,都不过是变着法儿复制屈原的楚辞罢了。至于他死后的秘密,我们还有待进一步的挖掘。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想办法去野狐湾,其余的容日后在说。”

婷儿问:“这幅图告诉我们怎么走了吗?我怎么看不出半点头绪来。”

跛银福道:“刚才我不是给你们解释了半天嘛!‘智者乐水’的意思就是说,有龙之处必有水,有水之处必有山,有山之处必有石,有石之处……“

婷儿一拍脑袋,插嘴道:“花石峡!“

跛银福赞道:“婷儿所言极是,石头最多的地方莫过于花石峡。你们仔细看看这张龙脉图:第十四条分支的末端处画着什么?“

吴影食指一指,叫道:“白色的豹子。“

跛银福气得大骂:“放屁!不学无术,信口胡说,丢人现眼,居然还洋洋得意!你家养的豹子是白色的?“

吴影一脸地无奈,摊开双手说:“那你说这是什么豹,黑豹吗?“

跛银福如丧考妣般唉声叹气道:“唉!朽木不可雕,犬子不可教!雪豹都不认识!昆仑山、天山、祁连山、唐古拉山、贺兰山,都有它们的踪迹,这咱也不说了,花石峡的雪豹你总该知道吧?”

第五一章 含泪诀别

更新时间:2013-10-18

(别人是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我是床前明月光,埋头码字中。您要是觉得还行,就帮忙点击一下收藏哈,一如既往先拜谢,再跪舔,磕头作揖,上炕睡觉,yy收藏大涨,票票满仓......嘿嘿)吴影额头亮津津地渗出了汗水,一脸尴尬地朝我和婷儿吐了吐舌头。跛银福说的没错,花石峡曾经有雪豹出没,前几年有偷猎者曾经卖过雪豹皮,被有关部门发现后绳之以法,当场枪毙。我在外面要饭的时候,曾在大街上捡到过一张迎风飞舞的废报纸,很不幸地看到了相关的报道。让人记忆尤深的是文中的一张黑白配图,偷猎者躺在地上,双手反剪,背后插着的长木板上写着“坚决打击残杀稀有动物的行为!”,被就地正法的他脑浆迸裂,满脸血污,头发像一块沾了浆糊的羊毛毡一样披在一旁,一个眼球从眼眶脱落了出来,有气无力地在一旁耷拉着,那张半张半合的嘴巴像一个释放痛苦的黑窟窿,使人看上一眼,就如同坠入千年的冰窖一样浑身寒冷。

跛银福接着说道:“龙脉隐而不显,所以我们只能根据水脉来寻找龙脉,只要按图索骥,顺藤摸瓜,步步为营,一步不拉,那么最终的结局就是水到渠成,豁然开朗。我们先沿着花石峡北上,边走边探,见坟就掘,有墓就盗。一来给你们普及知识,二来给我们赚点口粮,三来打探龙脉出处,寻找线索。”跛银福道。

“现在倒卖文物是死罪,拿着东西都换不成钱,上哪儿去赚口粮去?”吴影说。

“嘿嘿,你们这帮年轻人啊。你看不见并不代表别人看不见,你不敢做并不代表别人也不敢做。这个交易市场遍及全国各地,只是外行视而不见而已。”跛银福笑着说道。

“恐怕没有大爷您说的这么玄乎吧?”我将信将疑地说道。

“那我问你:‘三阳开泰’是什么意思?”跛银福问我道。

“大概意思是今儿个天气很晴朗,阳光很明媚,心情很愉快之类的意思。”我说。

“你刚才放了个狗屁。‘三阳开泰’是盗墓者的行话,意思是伞殃铠汰。这里面涉及到两种盗墓工具,一种是铁布伞,一种是老鼠衣。铁布伞被拦腰折断,老鼠衣被撕成碎片,那么这意味着什么?”跛银福说。

“意味着危险。”吴影插话道。

“狗屁。哪次盗墓不危险?这是相墓的术语,也就是探得的墓属于王侯将相的大墓,里面重重机关,处处陷阱,如果靠四大门派的传统盗术,完全是自寻死路……”

我心想,盗墓还分门派!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问:“什么四大门派?”

“就是摸金门、搬山门、卸岭门、发丘门。又叫摸金校尉、搬山道人、卸岭力士、发丘将军。你们有没有听过‘发丘有印,摸金有符,搬山有术,卸岭有甲’?”

我摇了摇头。

“印和符是器物,术和甲是方法,最终目的都是取财。摸金一门取财有道,留有后路,手段温和,不强取,不豪夺。发丘一门,顾名思义就是掀山派,其盗墓手段类似土匪抢粮,坏人尸骸,损人风水,横行霸道,肆无忌惮,当然这些门人最后都没有一个好下场,可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挖人祖坟的时候毫无忌惮,死到临头的时候无比凄惨。搬山一门则擅长旁门左道,装神弄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以武制武,以血洗血。卸岭一门则多为莽夫,大脑简单,四肢发达,人多势众,崇尚武力,不光结伙盗墓,还占山为王,他们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盗墓者了,而是祸害百姓的土匪。”跛银福说。

吴影问道:“盗墓都盗得兴师动众了,你还说什么‘传统盗术自寻死路’,难道要动员社会上各行各业的劳苦大众来一起战斗才可以避免自寻死路吗?“

跛银福笑道:“你倒说出了一点道理。盗墓不光要避人耳目,还要避神避鬼,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但是这谈何容易?不懂阴阳五行、不晓周易风水,你避来避去就避到死神的窝里头了。所以盗墓者大多独来独往,顶多就是三五成群,只有哪些二不兮兮的才会带领一个连队的人去挖人祖坟。要避免自寻死路,你们三个还得学些基本的本领才行。好啦,东西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是时候上路了。“

我们将跛银福翻检出来的绳索、短铲、镐头、钢管、蜡烛等工具分别装进了自己的背包,用破布重重地裹了龙泉剑和太阿剑背在背上,然后锁上房门,在暮色苍茫中告别了让我魂牵梦绕的第二个故乡。

第五二章 峡谷觅迹

更新时间:2013-10-18

我们顺着葫芦河逆流而上,进入了花石峡。(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亲爱的读者,在此我不得不插上一句有关花石峡的典故。这个峡谷之所以取名“花石峡”,是因为这里的岩石颜色各异,有红如丹砂的,有绿如翡翠的,有黄如龙袍的,有白如炼乳的,也有蓝如碧天的。每当正午时分,阳光从峡谷顶部灌入,投进峡谷的幽深之处,总会出现一道五色斑斓的彩带,烁烁生辉,煞是好看。根据古代的神话传说,葫芦河两岸的花石峡就是女娲娘娘的出生地。上古元年,水神共工不服火神祝融的管辖,从而公开反叛,于是二位天神就开始了一场几乎毁灭人类的战争。水神共工战败之后愤怒不已,于是用脑袋撞倒了不周山,致使天倾西北,地陷东南,洪水泛滥,大火蔓延,猛兽滋生,瘟瘴肆虐,人民流离失所,濒临灭绝的边缘。女娲娘娘不忍心看到人类受苦,于是决心炼石以补苍天。于是她周游四海,遍涉群山,最后选择了一座叫做“天台山”的海上仙山。女娲娘娘在天台山顶堆巨石为炉,取其山上的五色土为原料,又借来太阳神火,历时九天九夜,炼就了五色巨石36501块;然后又历时九天九夜,用36500块五彩石将天补好。女娲娘娘补天之后,天地定位,洪水归道,烈火熄灭,四海宁静。

那么剩下的一块五色石上哪里去了呢?有人说女娲娘娘把它遗弃在了天台山的汤谷顶上;但也有人说女娲娘娘把它佩戴在了自己的身上。而根据清朝史官诸人获的考证,后面的说法更加可信。女娲娘娘本来是伏羲的妹妹,长大后和伏羲结为夫妻,人类由此开始了繁衍生息,所谓“女娲造人”传说,说的意思就是我们都是伏羲女娲的后代。补天之后,女娲回到了故乡成纪,也就是现在的秦安陇右,在葫芦河岸定居了下来。花石峡的前身其实就是女娲娘娘佩戴在身上的那块五色石,经过葫芦河上万年的滋润和冲洗,五色石落地生根,越长越大,最后变成了今天我们看到的幽深峡谷。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我们沿着葫芦河行了数日,终于看到了一个叫做杨家寺的小村落。这个村落大概有二十来户人家,坐落在一块巨大的白色岩石上面,岩石高出葫芦河岸数十丈许,其后背是高耸如云的悬崖峭壁,远远望去,只见云雾缭绕中有枯松倒挂,罗滕蔓延,加上变幻不定的奇光异彩,给我一种“人在画中游”的不真实之感,犹如置身梦境,又似闯入仙界,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丽的奇景。我留意了一下婷儿,发觉她满脸陶醉,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我们沿着布满青苔的石阶攀缘而上,婷儿惊喜的说道:“看看这个地方,大家住在石头上!想喝水了,下去就是葫芦河;想吃菜了,上山就是菜叶叶。渴不着,饿不着,多好多妙!等咱把事儿了结了,就搬到这个地方来养老,你们说好不好!”

吴影道:“好是好,但人太少,我怕寂寞。”

婷儿道:“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就算只剩下两个人,也不会感到寂寞。”

吴影道:“问题是,你有心爱的人吗?”

婷儿道:“我坚信以后会遇到自己心爱的人,我坚信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

吴影道:“话可不能说绝。希望越大,失落就越大。如果十分的希望连一分都实现不了,那么你的绝望就是十二分的。所以能不能遇到心爱的人全凭那个月老,月老让你爱,你不得不爱意缠绵;月老让你孤,你不得不形单影只。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个缘分,有缘无分、有分无缘、无缘无分,都是没有办法和心爱的人相知相爱、白头偕老的。我最害怕那种轰轰烈烈开始、要死要活结束的爱情了,肤浅、无聊,纯粹是动物发情,不过是本能的冲动,哪有什么爱情的美好啊。”

我听到婷儿说她以后会遇到心爱的人,这让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于是不自觉地附和起吴影来:“吴影说的在理。爱情嘛,就是一种动物本能,真弄不明白那些酸不拉几的文人为什么讴歌来讴歌去的,有意思吗?我看还是咱爸咱妈来的干脆,结婚前谁也不认识谁,谁也没见过谁,等到两个人基本上熟悉了彼此的脾性,孩子早就一大堆了。多简便!多高效!这才是建设社会主义、走向共产主义的正路,多快好省,超英赶美,按照这种速度,要不了几年我们的大中国就会在人口数量上稳拿世界第一!到了那个时候,青年男女多如牛毛,大家随便挑,随便选,反正各种各样的女人和男人都有,物多不值钱嘛!到了男女过剩的时候,我们娶个媳妇只需要请丈人吃顿馓饭,喝口老茶,用不着什么红花大轿,唢呐大炮,也不用拜什么天地,拜什么高堂,两人瞅着对劲,谁也不用通知,直接进入洞房,来年喜抱儿子,多过瘾!“

婷儿气得满脸通红,紧咬下唇,一言不发。跛银福摇了摇头,骂了一句:“你们两个小畜生就不能学学人话?哪里听来的歪理,让我这个老头子都听着不舒服,刺耳朵。我虽然一大把年纪了,照样整天价寻思着邂逅一个美如天仙的老太太,然后风风光光红红火火地把爱进行到底。“

正说着,迎面走来了一个光着膀子的壮实青年,肩上扛着一根鱼竿,嘴里吐出几个烟圈,留着板寸,却时不时地甩甩脑袋,似乎乌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的模样。他看到我们三个后歪着嘴巴笑了笑,停下来眯着眼睛打量。跛银福上前问道:“这位年轻的朋友,我们是甘肃省考古队的,来这儿了解了解娲皇故里的历史和大地湾的文化,途径贵处,敢问能否借宿一夜?”

壮实青年甩了甩头,吐出一个o型烟圈后“扒”地一声把半截屎黄色的烟屁股弹出老远,然后不慌不忙地说:“敢问这位美丽的仙女,你从何而来,又要去往何处?”

我头脑一热,跨出一步道:“兄弟,请你对她放尊重点行不?”

他冷冷的盯着我看了一会,然后又歪嘴一笑,把鱼竿从肩上抛了下来,慢悠悠的说道:“难不成你是她的那个什么,情人还是对象来着?”

吴影冷笑了一声,接过他的话茬道:“这位哥,她是我的亲妹妹,这位是我兄弟,这样的回答总该让你满意了吧?”

壮实青年摇了摇头,说道:“满意?什么意思?满意了怎么样,不满意了又怎么样?满意不满意,关我鸟事啊!”

跛银福朝我们使了使眼色,笑道:“这位朋友,眼看天色不早了,你能否给我们介绍一个下住的居处,凑合一晚,明日我们还得接着赶路。”

第五三章 出水婴孩

更新时间:2013-10-18

壮实青年看了一眼跛银福,冷冷地说道:“天为屋顶,地为铺盖,如此宽敞的居处,你又何必多此一问呢?想要遮风避雨,可以找个岩洞;想要躲避烈日,可以找颗大树,想要远离蚊虫,就学学老猪婆在泥中打几个滚。本少爷有事在身,先行别过。”

说完,他扛起鱼竿,沿着石阶走了下去。吴影咬牙切齿的骂:“真他妈欠揍!装什么疯卖什么傻!”

婷儿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频频回首,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本来就很不爽,又看到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感觉就更不爽了。但是你不爽,人家爽,你越不爽,人家越爽,何必以自己的不爽去祭奠人家的爽呢?我暗暗地骂自己真他妈傻,真是吃饱了没事干找罪受,人家婷儿是谁,你又是谁?总得看清自己的身份吧?癞蛤蟆加河蟹,土鳖到家了。

跛银福道:“年轻人火气大,要懂得忍耐。人家几句话就把你们搞得锤头丧气的,真是没出息!”

婷儿附和道:“就是!”

吴影愤愤地说道:“婷儿你难道听不出来吗?他言语中有冒犯你的地方。“

我也附和道:“就是!“

婷儿讥讽道:“吆,这是哪出跟哪出啊?刚才到底是谁在冒犯我呀?是谁说多快好省超英赶美的呀?是谁说物多不值钱的呀?“

跛银福不耐烦地说道:“吵什么吵?没出息!我们来这儿是干嘛的?吵架来的吗?二百五的几句话就让我们顷刻间四分五裂,像什么话?指望你们去找龙脉,哼哼,我看吴笑天那个老不死肯定是老糊涂了,看走眼了!你们难道就一点儿都看不出这个地方脉源旺盛,是块藏龙卧虎的风水宝地吗?”

婷儿赶紧上前来好言相劝:“大爷您别生气,我们就是拌拌嘴,不会向您说的‘顷刻间四分五裂‘,我们几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无论什么时候,都绝不抛弃,绝不放弃。(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

跛银福这才叹息道:“那就好。烧儿,你和吴影去村里问问,找个住处。我带着婷儿先到周围走走。“

正说着,位大娘赶着一群鸭子迎面走了过来。吴影赶紧上前说明了来意,大娘十分热情地说道:“那你们来我家吧!家里就我和儿子两人,有两间房子空着,够你们住的了!“

我们千恩万谢地跟着她去了她家,进门后发现所有的东西都是石头做成的,院墙是石砖架起的,院中放着石磨,旁边有一个石桶,桶内有一个石瓢;屋子同样是颜色各异的石块搭建而成,屋内则是石椅石桌,连床头都是石头雕刻的,我左看右看,发觉屋内唯一不是石头的是床板和床上的铺盖。

吴影也惊叹道:“大娘,您的家太有特色了!谁这么有本事,做了这么多精巧的石器?“

大娘笑道:“这是我老伴做的。村里家家户户都是如此的呀!谁都能做出的。我们在这儿生活,交通很不方便,所有只能就地取材,在石头上做文章。你们看着稀奇,但我们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每次挑桶水,都得费老大的劲儿!你们先歇着,一会儿我给你们准备晚饭。”

跛银福问道:“大伯呢?他外出了吗?”

大娘叹了一口气,说道:“多年前的一夜,葫芦河发大水,他被洪水带走了。早就不在了。“

......

原来大娘的丈夫在多年前捞渣虏的时候被洪水卷入了河中,几天后才在葫芦河下游找到了他的尸体。顺便提一句:“捞渣虏”的意思是乘着河水暴涨之时捞些木材和生活用品,因为葫芦河每次暴涨之时,两岸的房屋总会有一些被连根拔起,也总会有一些不及防范的居民被洪水吞噬,因此捞渣虏的人看到尸体的时候一般都会打捞起来,放在高处,拿白布草草地包裹一下,等待他的亲人前来认领。

大娘的丈夫就是在打捞一具尸体的时候,不慎被洪水卷走的。大娘说那天晚上河水实在太大,几乎要涨到他们住的那块巨大的岩石上面。河水在月光中咆哮着,翻滚着,地动山摇,震耳欲聋。几个身体强壮的汉子谨慎地朝河中抛下了钢丝网,并且把拖网的缆绳缠绕在了一块突出来的岩石上面,片刻之后,大伙奋力拖网上岸,发现网里不仅有粗壮的椽头,还有一些农用工具和湿漉漉的衣物。大伙拿铁钩草草翻检一番后,第二次抛下了网,然而这一次除了捞了一大堆乌黑的杂草之外,网里什么都没有。大家心有不甘,于是第三次抛网下河,大家凝神屏气,盯着那翻江倒海的洪水。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大家快看,水里有人!“

犹如万马奔腾的洪水中果然有一具一丝不挂的裸体沉浮。恰好有一个巨浪拍打在岩石一侧,在靠近捞渣虏的人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把那具裸体卷了进来。漩涡流速湍急,迅速将这具裸体漩至涡心,霎那间只冒出一颗脑袋在急速地原地旋转,脑袋后面的长发拖在后面绕成了一个圆形。有人建议用铁钩把她捞上来,但大伯认为万一这人还活着,铁钩一下,岂不是变成了谋财害命吗?大伯说完,就拿棍子一般粗的拖绳往自己的腰上一捆,让众人把他从岩石边缘吊下去。四五个汉子于是小心翼翼地把大伯一寸一寸地往漩涡中心下放,直到大伯的手可以触及到水面为止。他两只手在漩涡里抓来抓去,好不容易才一把扯住了那具裸体的头发。

在大伯扯住头发的一刹那,把住拖绳的几个汉子突然间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道,差点就把他们全部拖下岩石。旁边的人一看情况不妙,于是七手八脚地过来帮忙。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在十几个人的共同努力下,大伯终于被拖出了漩涡,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可当时洪水的声音掩盖了一切,于是谁也没有听明白他在下面喊了些什么。只看到他的手里依然紧紧地攥着那具裸体的头发。大家奋力一拉,在裸体脱离漩涡的瞬间,拖绳上的巨大力道突然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于是大伙三下五除二,把他们给拖了上来。

第五四章 杨家诡寺

更新时间:2013-10-19

大伙围上来一看,发现大伯拖上来的是个怀孕的少女。(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看到她一丝不挂地躺在地上,硕大的肚子似乎要爆裂开来。众人开始骚动,年轻的小伙子开始一边指指点点一边窃窃私语,有的甚至跑到裸体跟前,玩腰瞅着尸体的两腿根部。大伯心中懊恼,喝退了不谙世事、尚未结婚的青年,恭恭敬敬地朝裸体拜了几拜,以示对死者的忏悔和尊重。大伯随后脱下了身上的马褂盖在了她的腰部,遮住了她的私处。大娘上前来按住她的胸口,没有感到任何心跳的迹象。这也难怪,被这么大的洪水裹挟冲撞,活的可能性实在是太渺茫了。但是让人感到惊奇的是这位少女长得十分妖艳,有一对狐媚的眉毛,鼻子高挑,樱桃小口,尤其是那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拖在地上,看样子有近两米长。正在大家惋惜不已的的时候,大娘突然看到盖在少女身上的马褂似乎动了一下。大娘急忙伸手轻轻按在少女的肚皮上面,这才感到腹中的胎儿在不停地动弹。她惊喜不已,急忙抱住少女的上腹使劲用力朝下挤压,就这样折腾了几分钟的功夫,一个婴儿便来到了这个世上。

大伯大娘一直没有生育,突然看到一个婴儿从死人的肚子里生了出来,可以想象他们有多么喜悦。大伯开心的说:“我们应该感谢这位女子,一定要把她好生安葬。”说完,他抱起少女的尸体,准备把她安置在地势略高的地方。可谁也没有想到,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怎么回事,大伯的左脚腕子被少女的长发给缠在了一起,在大伯刚刚迈步的一刹那,他一个趔趄,失去重心,从岩石边缘一头栽了下去。湍急的漩涡依旧在不停地旋转中,大伯和少女双双坠入旋涡,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人们手忙脚乱地下网,徒劳地打捞,一直折腾到天色放晓,也没有丝毫踪影。精疲力竭的村民们于是两人一组,沿着河岸一路找了下去,最后,终于在一块地势平坦的河岸上看到了他的尸体。

大娘说尸体肿胀,全身青紫,肚子鼓得像个皮球一样。这原也正常,因为尸体被水浸泡得久了以后都是这个样子。但奇怪的是大伯的肚皮呈半透明状,肚子里面的肠子都隐约可见;更让村民不可思议的是,大伯的肚子里有白色的东西在缓缓游走,像一条条寻找猎物的白蛇。人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说是大伯被河妖勾了七魂六魄,尸首被下了毒咒,成了邪精妖虫的繁殖体。(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根据大娘的说法,花石峡原本有几千户人家,但就是因为这邪精妖虫的祸害,使得大量的村民离奇死亡,剩下不多的人中有一大部分也逃了出去。后来村里来了一个江湖郎中,说人们并不是被什么邪精妖虫害死的,而是死于一种罕见的肠道寄生虫,他为村民们一一诊治,数月之后便再也没有人因此而丧失性命。这位江湖郎中因此也得到了村民们的一致爱戴,大家于是好心挽留,他也就在此地住了下来。

正聊着,从门里走进来了一个人。仔细一看,这不是先前遇到的壮实青年嘛!跛银福哈哈笑道:“真是冤家路窄啊!”

大娘满脸笑意地说道:“这便是我儿子杨水生。水生,过来见过客人。”

水生把手里拎着的几尾半大不小的鱼一声不吭地交给了大娘,然后又不慌不忙地把鱼竿立在门外,这才转过身来盯着婷儿说:“敢问这位貌如天仙的妹妹尊姓大名?”

大娘拍了一下水生的后背,笑骂道:“好好跟客人说话!“然后又对我们说:“你们多多体谅体谅,儿子说话没大没小,打小被我惯坏了。”说完,她提着鱼走进了厨房。

吴影道:“打搅之处请多包涵,我叫吴影,我兄弟叫烧儿,我妹妹叫吴婷。这位是大爷。”

水生歪着嘴笑道:“是你大爷,不是我大爷。你大爷尊姓大名呀?”

跛银福笑道:“叫我跛银福吧!”

水生双臂抱在胸前,皱着眉头道:“你瘸了吗?”

跛银福道:“没有啊!这不好好的嘛?”

水生道:“没瘸怎么叫跛银福?”

跛银福哈哈大笑道:“你是不是叫水生?”

水生点了点头。

跛银福道:“那你是水货吗?”

水生茫然地问:“什么是水货?”

我急忙解释道:“水货就是水里生出的东西。”

水生“哼”了一声,说道:“那也比地上的走肉强。”

跛银福斜着眼睛看了水生一眼,不再搭话,只是掏出他的烟袋,眯着眼睛抽起烟来。我一肚子气,懒得理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逼。这时婷儿却一脸春风地问:“水生,你们这儿可真好,像活在画里面一样!请问附近有没有好玩的地方?”

水生一脸得意地说:“一般一般,天下第三。吴婷你有所不知,这儿人杰地灵,盛产才子佳人,男的俊,女的俏,孩子个个是活宝。当然那,像你这么漂亮的妹妹,在我们这儿还是属于中等偏上的。“

婷儿噗哧一笑,说道:“那水生你呢?在村里是最俊的吗?”

水生突然一脸忧郁地说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千言万语,都在这几句诗里面。”

婷儿笑地双肩颤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那你还是最俊的啦!”

水生不慌不忙地摇了摇头,慢悠悠地说道:“俊只是衡量一个男子的某一方面。‘最俊’二字不足以形容一个人全部。更何况我这人不注重外表,只注重心灵,君不见那些金玉其外者往往是败絮其中的吗?我每天都在反省自己,告诫自己,强迫自己,一定要战胜自己,完善自己,超越自己,做一个表里如一的人,言行一致的人。“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对自己的要求是在完美的基础上追求圆满。”

吴影接过话茬说道:“进而涅磐。”

第五五章 浮云流水

更新时间:2013-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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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后哈哈大笑。这种这种夸夸其谈、巧言令色的二流货色实在太没涵养了,弄的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婷儿似乎很喜欢跟这种二流货色交谈,不仅喜欢,而且享受,你看看她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儿!真是的,跟杨水生有什么区别?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真是一点都不假!罢罢罢,就让他们接着享受去吧!关我烧儿什么事呀?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但无论我怎么开导自己,心里总像打翻了一瓶陈年老醋,越来越酸,甚至酸得我肠子都抽疼。

杨水生斜着眼瞪了我们一眼,接着说道:“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朋友的敌人是我的敌人,敌人的敌人是我的朋友。在择友问题上我是非常谨慎的。我这人一般不和那些粗俗的人搭话。粗俗这玩意儿可是会传染的,一有不慎你就和光同尘了,自己的光辉被那些肮脏的尘土所埋没,那将是多么令人悲痛的事啊!想想都让人心寒。”

婷儿笑道:“水生你说的有道理。对啦,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这儿是不是有好玩的地方?”

杨水生夸张地拍着自己的脑袋,摇头晃脑地说道:“好玩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可以说这儿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沙都有上万年的历史,经过日月的浸润和时光的打磨,个个都有着独特的风韵和气质。啊!多么美丽、多么销魂、多么陶醉的故乡啊!每当我在太阳底下钓鱼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地流下了多情而伤感的泪水!这如梦似幻、如诗如画的人间仙境居然是生我养我的母亲!我是多么幸运、而别人又是多么的不幸!我快乐着,我又忧伤着……”

婷儿笑着打断了他:“还是说说好玩的地方吧,明儿一早你带我们去看看怎么样?”

杨水生定了定神,说道:“既然你执意要欣赏这儿的美景,那我就义不容辞地带你们去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鬼斧神工。当然这也和我们‘杨家寺’这个村名紧密相连,你们见过悬崖里的寺庙吗?没见过吧,告诉你……”

吴影插话道:“麦积山难道不是悬崖峭壁上的寺庙?我都去过几十回了,你说我见过没有见过?”

杨水生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伸出右手,像伟大领袖毛主席接见红卫兵一样挥了几下,然后说道:“麦积山能和杨家寺比?!井底之蛙,目光短浅。等明儿个我带你们去看了,你才会意识到自己好傻好天真。”

吴影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跛银福吸完了一袋烟,在石椅的边缘上嗑了几下之后说道:“既然是在悬崖峭壁里面,那路一定很不好走了,你看我这个老年人上的去上不去?”

杨水生瞄了一眼跛银福,说道:“我看你是最有力气的一个,你要是上不去,那么号称吴影和烧儿的就别想着去了。你们无需担心,既然本少爷答应了带吴婷上去参观,自然她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少不了让你们跟着沾点儿光。”

在我快要忍受不住的时候,大娘端着一盘子水煮鱼走了进来,她笑着说道:“这是水生下午钓的,差不多够大伙儿吃的了。你们就凑合着吃点吧!”

跛银福起身朝大娘做了一个长长的揖,说道:“真是太麻烦你了!我们打搅你的地方请多多包涵,大恩大德,我跛银福没齿难忘……”

杨水生哈哈笑道:“我记得这鱼儿可是我钓的,怎么,也不感谢我一下我的大恩大德?”

大娘笑骂道:“人来疯的贫嘴!你们不要理他,赶紧吃饭要紧。”

杨家寺的村民以鱼虾、青蛙、河螺等为主食,烹饪的手艺自然也是一绝,我们吃得满头大汗,意犹未尽,无奈七八条鱼儿已经变成了一堆骨头。在夜虫的大合唱和葫芦河的水流声中,我们安然入睡,一夜无梦,直到清晨的小鸟们唧唧喳喳地将我们唤醒。

早点过后,婷儿就嚷着要水生带我们去看“好玩的地方”。大娘却并不赞成,认为早晨的露水会让石路无比湿滑,而且杨家寺并非普通寺庙,是“上天的旨意”,外人进去,恐怕不妥。水生却说:“杨家寺一直在峡谷深处的一面绝壁上,来回差不多要一天的时间,如果动身晚了,怕是天黑之后无法返回,所以还是越早越好。再者说了,佛门无藩篱,不管是内人还是外人,只要一心向佛,心中有佛,那么杨家寺也是寺。”

大娘一脸担心地说道:“要不行就叫上猴叔吧!听说他这两日也要去采药,在一起也是个照应。”

水生想了想,就出门喊猴叔去了。我问大娘道:“这位猴叔是不是村里的郎中?”

大娘道:“是啊!他就是我给你们说的那位江湖郎中。”

吴影问道:“药就是他亲自进山采的吗?“

大娘道:“是啊。他可是攀爬的好手,像猴子一样敏捷,所以大家叫他猴叔嘛。你们看到我们村后面的悬崖了吗?他能不借助任何工具,徒手爬到崖顶。“

跛银福仰着头望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道:“古谭有潜龙,深山有卧虎,民间藏高人,这话一点都不假。”

当猴叔和水生进来的时候,我还是被他奇怪的双臂吓了一跳。普通人站立的时候,指尖顶多垂到胯部位置,而猴叔却是真正的“双臂过膝”。双臂过膝的人历史上倒是有一个,那就是刘备,难不成他是刘备的后裔吗?我听人说善于攀岩的人,双臂至少要能够承受三倍于自身重量的力道,一看猴叔干瘦的外形,又长又粗的双臂,就知道大娘的话一点儿也不假。

猴叔看见我们后笑道:“听说是考古队的来了,幸会幸会。我正好要上去挖些猪苓和人参,时间不早了,我们上山吧。”

然后他有朝着门外喊了一声:“云儿,进来见过几位公家人!“

话音刚落,从门外走进来一位一身翠绿的姑娘。吴影一看就喜笑颜开地迎上去寒暄起来,可是人家姑娘不冷不热地回答了几个俗气老套的问题之后就仰着脑袋看着天,抱着胳膊晃着腿,两个圆圆的、黑咕隆冬的鼻孔就像一对儿眼睛,权当是跟我们挨个儿打了个招呼。吴影搓着手谄笑着,脸蛋儿红得像扑了两把胭脂。

第五六章 幼时诡遇

更新时间:2013-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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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生鄙夷的看了一眼吴影,嘴里发出“切切”的声音,婷儿抿着嘴一直在笑。我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于是跟跛银福说:“大爷,人都到齐了,我们出发吧!”

“好!出发!”

早晨雾气较重,峡谷因此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云纱,更添朦胧之美。远处不知名的鸟儿依旧在唱着好听的歌儿,让人有“鸟鸣山更幽”之感。一条崎岖的石道嵌在陡峭的悬崖中,处处是五颜六色的石头和郁郁葱葱的植物和树木。李白有诗云:“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辉,砯崖转石万壑雷”,也许只有只几句才能形容花石峡那让人叹为观止的险峻。

正当我目不暇接地观赏美景时,不小心脚下一滑。我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凭依,两只手急得在空中乱抓。可是已经没有用了,整个身体迅速扑向了几十丈深的谷底。我无比悲哀地想到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道理,那就是死神总是在你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来到你的面前,朝你挤眉弄眼,而半死不活、生不如死的时候其实是最安全的时候。它多么像只淘气的猫儿,捉到老鼠后不是痛下杀手,而是把它当作玩物。[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什么时候玩够了,什么时候才吞进肚子里。

我无奈地闭上了眼睛,想到了那位被火车吓得跳下悬崖的老爷爷。唉!曾经以为五马分尸是丧失人性的酷刑,但大自然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点。超过一定的高度,肉身就变成了一只杯具,只要不慎跌落,就注定要变得七零八落。正当我闭眼等死的时候,感觉到后背一紧,接着身体停止了下坠。我满头大汗,睁开眼睛,发觉整个人都俯身平躺在空气之中,回头一看,才发觉猴叔一只手抓着斜长在石道旁的一棵松树,一只手抓着我的后背,整个人也是悬在空中。婷儿大喊了一声“烧儿”,蹲在悬崖边上,脸色煞白地颤抖着。水生和吴影则抓住了猴叔的手腕,以防松树突然断裂。跛银福急忙从背包里掏出绳子朝我抛了下来,大声喊道:“烧儿你先抓住绳子!吴影,你拖着猴叔!婷儿、水生、云儿,过来帮忙!”

把我拖上来之后,猴叔一个漂亮的翻身,然后整个人就稳稳地蹲在地上。他厉声说道:“爬山不观景,观景不爬山,这点道理都不懂吗?走在绝道上,居然还有心思左顾右盼!不要命啊你!”

我又庆幸又惭愧地给大伙道了歉,老老实实、一身不吭的跟在他们身后小心走路。(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云儿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道:“你这人命真大啊!”

我不好意思地说:“多亏猴叔,不然……”

云儿笑着打断了我:“吓坏了吧?”

我“嗯”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又笑了笑,然后回头一边走路,一边说道:“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和你一样,也是光顾着看景,忘记了脚下的危险;也是脚下一划,掉了下去;也是爸爸从后面抓住了我,免了一死。喂,你难道不觉得,美丽的风景也是暗藏杀机的吗?”

我不知怎么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道:“既然美丽的风景可以夺人性命,那么美丽的人儿呢?是不是也一样呢?“

我附和道:“这个倒也是。想那妲己的媚术,连皇帝都招架不住,简直就是慢刀子杀人,先让他输得精光,再让他去见阎王!死得不知不觉,甚至死得感天动地,或者死的欢天喜地!“

云儿停下来回头望了我一眼,笑着说道:“你会错我的意了吧?我说东你说西。那纣王的暴虐你不是没有听说过,跟人家妲己有什么关系啊?什么事都赖在女人身上,是不是男人啊?“

我辩解道:“女人正是因为漂亮,男人才会垂涎三尺。所以漂亮的女人本身就有杀伤力的呀!“

云儿摇了摇头,边走边说道:“唉。一心要变傻,我也没办法,不讲理的人还真可怕。这个世界之所以被谬论统治,正是因为你这样的人太多。“

我红着脸说道:“那你说说,我这样的人怎么了?“

云儿道:“有许多男人说‘女人都是狐狸精’,也有许多女人说‘天下男人没一个是好的’,你恐怕就是其中一个了。“

我嚷道:“你这不是胡乱推理吗?判断一个人的善恶美丑,总得拿出点儿证据出来吧?只凭个人的好恶,未免太武断了吧?“

云儿笑道:“你生气干什么呀?开这么点儿玩笑就生气,只能说明我的话戳到了某些人的疼处。我所谓美丽的人儿可以夺人性命,意思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表象跟实质往往是成反比例的,也就是越漂亮的东西往往越对我们不利。你看那颜色鲜艳的蛇,大多都齐毒无比。花石峡呢?嘿嘿......“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姑娘言辞犀利,咄咄逼人,我有些招架不住。最好是少说两句,否则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没有摔死,却被气死。

“告诉你一个秘密,之前经常有偷猎的进山,却没有一个出来过。”云儿说着,又回头朝我笑了一下。

云儿的话让我感到一丝不安。虽然我们不是偷猎者,但我们却是盗墓者。如果真如她所说,我们此次进去是不是也凶多吉少?我于是问她:“怎么会这样,那他们是怎么死的?”

云儿道:“我又没说他们死了。”

我问道:“没死怎么出不来?”

云儿转头问我道:“你迷过路吗?”

我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迷路了?”

云儿并没有接我的话,只是问我:“这个问题先放一放再回答你。你先说说看,当初你是怎么迷路的。”

我道:“我记得好像是很小的时候迷过路。妈妈带我去亲戚家,走到半路的时候她要去上趟厕所,让我呆在原地等她。我于是就坐在路边上等。路的两侧是梧桐树林,当时刚好是深秋,路上掉满了大大的梧桐叶子,我于是就捡树叶玩。捡着捡着就不知怎么搞的钻了进去,等发觉的时候我已经记不清来时的方向了,因为四面全是粗壮的梧桐树,地面全被落叶覆盖,无论从那个方向望去,看到的景象都一模一样。那个时候还不懂得根据时辰和光线来分辨东西南北,所以只好大声哭喊起来。”

第五七章 无名业火

更新时间:2013-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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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儿问道:“哭喊倒是最可取的办法。”

我懊恼的说道:“可取什么啊!我听到妈妈在前面唤我,所以我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可我走了好长一段时间,最终也没有看到她。”

云儿道:“难道妈妈在跟你捉迷藏?故意吓你不成?“

我道:“怎么可能呢?她也连哭带叫的。我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啊跑啊,跑啊走啊,都快没有力气了,但还是没有看到妈妈的影子。我于是哭喊道,妈妈,你停下来不要动好不好,你走得太快,我追不上你呀。妈妈也带着哭腔喊道,我就在你后面啊,你跑那么快干嘛啊。“

云儿道:“我明白了,妈妈以为你在前头,而你却以为妈妈在前头。”

我道:“没错。“

云儿道:“怪了。有左必有右,有前必有后。怎么会出现这种完全不合常理的吊诡之事呢?“

我道:“所以我妈妈就叫我呆在原地不要动,她喊一声,我应一声,想着这样总可以碰头的吧。可是最终还是没有看到妈妈。我只听到她一直在前面喊我的名字,我一直答应着。大概快到天黑的时候,妈妈的声音突然间消失了,我吓得大哭了起来。你不知道树林里小动物特多,尤其是秋天的时候。松鼠、野兔、锦鸡等等,反正天快黑的时候,树林里传来各种各样的嚎叫声。我哭着哭着,突然听到前面有一个女人也在哭。”

云儿道:“难道她也迷路吗?”

我道:“你先听我说。当我听到前面也有女人在哭的时候,心里的恐惧感减轻了许多。于是我顺着哭声朝前走去。那个时候天已经很黑了,整个树林都像被人罩上了一个大盖子。走着走着,我看到前面似乎有一堆火在燃烧。由于距离很远,所以当时也没有看清楚。云儿你想想看,一个孩子迷失在黑树林里,突然之间他看到了一团火光,你说他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云儿笑道:“该不会是欢天喜地吧?”

我道:“还真是这样!简直就是枯木逢春,久旱逢雨!我看到火光后,三步并作两步地一路小跑,急忙朝前赶去。可是等我靠近的时候才发现那堆火其实并非像我们平常见到的那样。”

云儿问道:“你说说看,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我道:“地面上只有梧桐树的落叶,而那堆火下面的落叶却完好无损。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本来我以为是守林人在烤火,但实际上却没有任何人在。我当时又累又饿又冷又怕,所以走近这堆没有源头的火,颤抖着伸出了双手。”

云儿道:“你想干嘛呀?”

我道:“我想烤火。”

云儿道:“你也不想想,树叶一点儿都没有燃烧,说明这堆火根本就不是火,根本就没有温度!”

我惊讶于云儿的聪慧,不禁叹道:“你怎么知道的?可是我当时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呀!不过等我伸手靠近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一点。我当时就觉得特别好奇,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云儿笑道:“这其实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过是鬼火罢了。“

我道:“你见过一两人高、好几抱粗的鬼火吗?而且鬼火的颜色白中带蓝,并非是亮红色的呀!“

云儿道:“那你接着说!“

我道:“因为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温度,所以我又朝前走了几步,直到身体快要接触到为止。当我尝试着把手伸进火苗之中的时候,让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云儿道:“手突然被烧成灰了吗?”

我道:“承蒙关照,手脚无恙。但伸进火苗中的手却凭空消失了。我吓的不轻,赶紧抽了回来,还好手还在。我长出了一口气,又一伸一缩地试了几次。随后我想,如果我整个人都进去呢?是不是就隐身了呢?虽然心里有些犹豫,但我禁不住好奇,所以咬了咬牙,钻了进去。”

云儿问:“进去之后呢?是不是真的隐身了?”

我道:“是的。至少我看不见自己,无论我怎么弯腰转头,看到的只是一团耀眼的光芒。但这个时候,原先听到的女人的哭声突然间又开始了。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哭声就在我的耳边突然间响起。我吓的后退了一步,这个时候才看到了火苗之外有我的半个身体。当我准备全身退出火苗的时候,却感到自己的胸口突然之间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

云儿吐了吐舌头,说道:“这么说,火苗中藏着一个女人呢。”

我道:“我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到似乎有一只湿漉漉的东西在紧紧地抓着我的衣服。我吓地大声哭喊了起来,一边哭一边使劲地挣扎,当整个身体从火苗中退出来后,我这才发觉从火光中伸出了一只鲜血淋漓的小手,正在死死地抓着我的胸口。”

云儿放慢了脚步,直到我和她几乎前脚挨着后脚。她有些害怕,小声问道:“这是真的吗?你当时到底是什么心情呢?”

我笑道:“当时哪有时间体会自己的心情?这种事一旦经历过,你就会记一辈子,而且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像放电影一样形象。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它会常常跑进你的梦里一遍又一遍的折磨你。何况我那个时候才五六岁左右的样子,除了哭喊撕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两只手又抓又挠,弄得浑身是血,而那只滴着鲜血的小手却死死地抓着。最后也是无意中扯掉了衣服的纽扣,所以我急中生智,来了个金蝉脱壳,总算是把自己给解放了出来。刚刚一脱身,那只手抓着衣服就隐没在了火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于是就开始跑,也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跤,才算是逃离了那堆幽灵般的火苗。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树林中除了听到猫头鹰的叫声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自从我看到那堆火苗、听到女人的哭声开始,妈妈呼唤我的声音就再也听不到了。我走了一阵后就再也走不动了,绝望地靠着一颗梧桐树坐了下来。没多久就听到了一个粗壮而急促的喘气声迅速地从远处向我这边靠拢了过来。我打了一个激灵,赶紧爬起来紧紧地靠着大树。借着夜里的一点点光芒,我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像离弦之箭,朝我飞了过来。

第五八章 花娇花艳

更新时间:2013-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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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得闭上了眼睛。这个时候却听到远处有人在喊:‘灵佑灵佑!找到了吗?’话音刚落,旁边就‘汪汪汪’地叫了几声。

我这才听出来原来是村里的二虎。顺便提一句,二虎是守林人张建武的儿子,养着一条黄毛藏獒,是个百发百中、远近闻名的猎人和神枪手。我赶紧大声喊了起来:‘虎哥,胡哥,我在这儿!’他远远的答应了一声,叫我和灵佑呆在一起,千万不要乱跑,他马上就过来。那只叫灵佑的藏獒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我的鼻子,舔着我的下巴,没完没了地舔,我开心地抱着它乱蹭,蹭它的鼻子,蹭它的脑袋,内心无比感动。最后我把灵佑给蹭急眼了,它对着我的脸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结果鼻屎喷了我一脸。”

云儿笑道:“灵佑啊灵佑!真是一条好狗狗!俗话说得好,男女授受不亲的嘛,嘿嘿,叫我说,人家灵佑说不定还是一条风华正茂、稍未婚嫁的黄花母狗呢,还没跟公狗亲热过呢,你这家伙!抱着人家蹭来蹭去的,成何体统吗!”

我道:“原来二虎是我妈妈叫来的。[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天快黑的时候妈妈已经感到了不对,所以就顺着原路返回,找到出路后就跑到村里叫来二虎,让他帮忙寻找我的下落。我寻思着:要不是灵佑,恐怕二虎来了也找不到我,还不是一场徒劳。虽然我安全地回家了,但一直理解不了那天发生的事。后来家里来了个化缘的和尚,他看到我后就遮遮掩掩,躲躲闪闪,不愿意靠近我,甚至连正眼看我都不愿意。爸爸最后来气了,对这个和尚说道:‘这娃不过就是一个孩子嘛,又不是什么灭村断户的瘟神,你他妈的躲什么躲?再躲就打断你的腿,把你丢进窟泉去祭奠祖宗!’那个和尚连忙作揖唱诺,跟爸爸说道:‘如果贫僧没看错的话,那么这个孩子应该浴过阴火,洗过冥澡。这孩子身上带有极寒之气,又有极躁之火,绝非等闲之辈啊施主!我等佛门弟子六根清静,俗念断绝,不能轻易接近、不敢轻易靠近啊。’爸爸气得直骂:‘你咒人不带脏字啊!我娃哪里惹你了?化缘就化缘嘛,何必招摇撞骗呢?都是穷苦人家,都活得不容易,面朝黄土背朝天,早出晚归,挥汗如雨,你倒好!不理解也就罢了,居然还落井下石,居心何在啊你?!’和尚连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个没完没了。(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我爸爸骂归骂,骂完后还是从裤腰带里摸出了几个铜板,放进和尚的手里。村里一般都有讲究,什么人都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化缘的和尚、求签的道士。和尚把铜钱揣进兜里后笑逐颜开地说道:‘浴过阴火、洗过冥澡不见得是坏事啊!我之所以不敢接近,只是佛门的禁忌使然。倘然这孩子来日得贵人相助,我敢说他来日必成大器。只是水火难容,寒暑相克,重伐之下,恐难自持。贫僧倒有一法,许能安他几年,等到他长大成人,你们就给他找个好师傅,学点儿手艺。’我爸爸将信将疑地说:‘难不成要多化点儿缘不成?”和尚摇头笑道:‘我佛慈悲,施主无需顾虑。施主的钱财只用做寺庙修缮,不会用做他途。更何况化缘不是要饭,你化也好,不化也罢,全凭施主之念,贫僧无需强迫。贫僧之法原也简单:那就是在每年八月十五中秋节的月圆之夜,将寺庙睡佛身上的落尘扫落下来,然后置于施主院内这座石椅之下即可。’我爸爸问道:‘我上哪里能找到睡佛?’和尚大笑道:‘有庙有佛。心诚即灵。方圆百里之内,睡佛不下十尊吧。’”

云儿道:“这话的意思是说,你因祸得福了。那团诡异的冷火原来就是和尚所谓的阴火呀!”

我笑道:“谁知道呢!被阴火烧了的人还能活在世上,这已经够赚了,没想到还能和这么聪明伶俐的姑娘扯淡,简直是赚到家了!“

云儿的嘴巴蹩成倒月牙形,鼻子“噗“地一声喷出两股气,准确地表达出了她那不屑一顾的神态。

真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我摇了摇头,问她到:“现在该说说进入峡谷的猎人为什么出不来了吧?我把我的童真都交出来了。”

云儿道:“切!丁谷树皮也配说‘童真’二字呀!我听爸爸说,这些盗猎者困在谷中出不来,最后都变成了一种可怕的东西。”

我问道:“什么可怕的东西?”

云儿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如果知道了,我还能在这个地方和你说话呀?真是的!我当时问我爸爸了,你知道我爸爸是怎么说的?他告诉我,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不问,尤其是不该见的坚决不能见,如果见了,你也就变成可怕的东西了。”

云儿说完后停了下来,抓着绿袖子揩了揩额头上的汗珠,仰着头望向峡谷深处。她痴痴的表情是那么陶醉,那么美丽。我突然心中一动,不自觉的想到了婷儿,把这个女孩做一个对比,那么谁更吸引人呢?

对我而言答案是十分肯定的,当然是婷儿无疑。可是婷儿的可爱往往是深藏不露的,婷儿的美丽也是优雅含蓄的,跟婷儿在一起的时候,我得时刻进行自我约束,我害怕讲错话,做错事,害怕惹她不开心,害怕让她受委屈。即使我每次和婷儿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免不了耳红心跳,也一直不愿承认自己对婷儿有着超出亲人的情感在里面。至于这里面的原因,我之前已经说过一次,那就是源自我内心深处的自卑,当然除了自卑,还有一颗难以放下的感恩之心,要知道在我最孤苦无依的时候,是他们一家人收留了我。我心里最大的疑问,是我跟婷儿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兄妹吗?朋友吗?不。至少我不愿意两人之间仅仅如此而已。

第五九章 亭亭玉立

更新时间:2013-10-21

而云儿正好相反,她直来直往,口无遮拦,言辞犀利,神态张扬;

她的喜怒哀乐全在脸上。(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虽然她有时候会让人感到难堪,甚至让人恼怒,但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感到十分轻松,不觉得有什么话不能说、有什么事不能做(当然不包括动手动脚,你可千万别多想)。但我总是有些抵触,觉得云儿实在是太聪明了,太犀利了,这让我感到害怕。也许这仅仅是对于才貌双全、占尽天时的人产生的一种本能防范心理和警惕心态。

我望了一眼婷儿,她和水生走在最前面,远得都快要看不清他们的背影。想起婷儿见到水生后一反常态满脸春风的模样,我感到一丝悲凉。也许这不是吃醋,而是接受不了像水生这样的人以后变成我的妹夫。

把一朵水灵灵的鲜花插在牛粪上是大煞风景的事。所谓牛粪可以给鲜花营养的说法只是牛粪们洋洋得意的自我辩解,可以给鲜花营养的除了牛粪还有猪粪,驴屎甚至更好,那千年的淤泥,还能养育娇艳欲滴的荷花呢!

鲜花离开牛粪照样盛开,但是鲜花却离不开阳光,离不开雨露和土壤。(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

吴影走在前面,时不时地回头看看我们。云儿似乎对吴影的回顾很在意,每次他转过来的时候,云儿都要故意低下脑袋。好奇怪的两个人,我心里想到。

明显吴影很喜欢云儿,从他看到她第一眼起,他整个人就完全变了,变得不知所措,变得扭扭捏捏,变得欲言又止,变得失魂落魄。

喜欢一个人,大抵如此吧?客观地来讲,吴影身材修长,皮肤白皙,长像偏秀气,少了点阳刚和威猛。但是从男人的审美观点出发,中性的男人往往最有艺术气质,伟大领袖毛主席二十七八的时候就长得十分漂亮,男扮女装的梅兰芳总是双目含情。

这种长相的男人,也许女人并不见得喜欢,但男人却不由得羡慕嫉妒。同样,像男人的女人呢?可能道理是一样的。

既然吴影喜欢云儿,何不给我最好的朋友创造条件,成全他们二位呢?

我于是赶到前面,追上吴影,准备给他创造机会。但没想到这位哥不开心了,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纯粹是一副想把我撕成碎片的模样。我觉得好笑,不就是和她说了一路话,至于吗?

俗话说的好,为朋友两肋插刀,为美女插朋友两刀。男人大概都是这样一副没出息没操守的模样。不过话说回来,有出息有操守的男人也不见得惹人喜爱。

你若不信,我就给您举个例子。想必大家都熟悉荆轲刺秦的故事,太子丹摆宴款待荆轲,席间荆轲嘴贱,说了一句这样的话:‘那个姑娘手真巧,古筝弹得呱呱叫!’太子丹一听,就命人把人家小姑娘的双手残忍地砍了下来,盛进盘子里献给荆轲,说道:‘无论你想要什么,本人都能满足你!’

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事呀!太子丹太禽兽了,荆轲太傻冒了!这两种人之间的友情固然可与日月同辉,但实在不值得成为我们追求和仿效的榜样。

想到这里,我心里的气也差不多消了。要怪只怪我打翻了醋坛子吧。我于是想做错事似地跟吴影解释:“其实我们没聊什么,只是谈了一些……“

吴影不耐烦地喊:“什么都别说了!君子能成人之美,我这点胸怀还是有的,放心!“

我听着来气,忍不住骂他:“你要真喜欢这姑娘,就应该具备挖人墙角的智慧和勇气。跟我喊什么喊?你也太懦弱了吧?更何况我的心里早已经装满了另外一个人,就算我有贼胆,也没有贼心啊!”

吴影惊讶的看着我,脸色多云转晴,兴奋地叫:“哎呀哎呀!看不出来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呀!到底是谁呀!我咋不知道呀!隐蔽工作做的很到位呀!瞒天过海呀!欺骗好友呀!没天理呀!呀呀呀!”

我摇了摇头。吴影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善变的?这让我感到无比陌生,一时半会还真的适应不了。罢了,不跟他扯了,扯也扯不清楚。

“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她,你要相信我的情意并不假。我的眼睛为了你看,我的眉毛为了你画。“我顺口敷衍了一句,怀着满腹的心事,撇下目瞪口呆的他,沿着狭窄崎岖的石路,扶着陡峭峥嵘的石壁,朝着跛银福和猴叔赶去。婷儿和水生有说有笑,有打有闹,两人的娇笑、尖笑、大笑、狂笑如波浪翻腾,一阵接着一阵,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笑声在空谷中回响,我越来越觉得笑声刺耳,越来越感到头昏脑胀。

中午时分,我们终于走到了石道尽头。水生指着前面一堵高耸入云的石壁说道:“到了,杨家寺就在石壁里面。”

驻足观看之下,才发现石壁中间有一条数米宽的缝隙。这条缝隙就像是一道长长的刀疤刻在了满脸沧桑的老人脸上,给我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峡谷幽深、光线不足的原因,但总觉得寺庙应该是香火缭绕、人迹熙攘的景象,绝非是寂寥和阴暗的神秘。我问水生:“你说杨家寺就在这石壁里面,难不成那道缝隙就是进去的路吗?”

水生嘿嘿笑道:“不错,只此一条,别无他路。”

猴叔揩了揩脸上的汗水,冷冷地说道:“多年前这儿发生过一次大地震,这条缝隙也因此而来。”

跛银福问道:“是不是民国十三年发生的那次地震?”

猴叔道:“当然。除了那次,还能有什么可以将一整块悬崖从中间活生生地撕裂开来?“

水生接着说道:“我听老人说过这段故事。后来村里有一位姑娘失踪了,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这时有一位年轻人自告奋勇地说要进入这条狭缝去找找,权当碰碰运气。大家寻思着沿河两岸几十公里都找遍了,附近峡谷凡人能到的地方也都找过了,唯独这条缝隙里面还没有进去过,于是就同意了他进去看看。可是这年轻人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人们等了几日,就派了五六个人进去寻找。结果你猜怎么着?人没找到,却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缝隙深处居然藏着一个寺庙!“

第六〇章 庐山真面

更新时间:2013-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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跛银福沉吟道:“难道这世上还有天然的寺庙不成?还有,这年轻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猴叔摇了摇头,说道:“谁也不知道他进去后发生了什么事。(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有人说他中了邪,于是越走越深,走到最后连回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也有人说他被里面的鬼魂给夺了性命。总之发生此事之后,每年逢年过节的时候村民们都要派几个代表来这儿献上祭品,一来祭奠那位进去后再也没有出来的年轻人,二来也是消灾避祸,毕竟石壁之内凭空出现这么一座寺庙是非常蹊跷的事。这条缝隙因此也被称为摄魂梯。“

跛银福道:“恐怕你所说的寺庙并非什么寺庙。嘿嘿,杨家寺,摄魂梯,这名称真有意思,到底是佛门净地呢,还是摄魂吸魄呢,我们进去看过之后不就知道了。”

猴叔冷冷地看了跛银福一眼,没有说话。水生站在婷儿旁边,指手画脚的比划着:“婷,你听我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村为什么叫杨家寺,我已经告诉你了,你是知道的。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水生吗?我还是告诉你吧,因为我的的确确是水里生的。我妈妈说当时晴天一个霹雳,我就从水里慢慢得浮了起来。村里好几位妇女都争着抢着抱我,可是我又哭又闹,根本就消停不了。只有我妈妈把我抱起来的时候,我立马就停止了哭泣,破涕为笑,还口齿不清地喊了一声‘妈’,把我妈感动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你说奇怪不奇怪?连我都觉得奇怪,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你说?我只听说过释迦牟尼一出生的时候就会走路,他还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但这十有八九是佛门弟子胡编乱造的故事,目的是为了神话佛祖,就像‘永远健康’所说的‘一句顶一万句’、‘要带着问题学,活学活用,常用结合,急用先学,立竿见影’,目的是为了神话伟大领袖一样……”

吴影冷笑道:“这两天我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正暗自庆幸可以清净一会儿了,没想到你冒出这么几句,让我顿时意识到今年还是1969年。”

水生摇头叹道:“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吗?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吗?幼稚,肤浅。”

我越听越气,忍无可忍。要是再不刺戳一下,他能把天爷给吹破了。我也学着他的样子说道:“水生,要不是大伯以命换命,从水里把你捞上来,恐怕此时此刻,婷儿身边站着的就不是你了。”

婷儿懊恼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水生脸色一变,说道:“一定是我妈。我早应该想到的……”说完便锤头丧气地躲在了一旁,闷头闷脑,一声不吭,刚才那种意气风发、口若悬河的模样顷刻间消逝的无影无踪。

跛银福说道:“兄台,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猴叔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此行的目的不是观光而是采药,所以不能陪你们进去了,望见谅。水生来过两回,他是很好的向导,可以带你们进去,你们也无需顾虑。”说完,他转身喊了喊站在一旁的云儿:“走吧云儿,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去过两宕口了,我们今天去看看。”

云儿过不情愿地说道:“爸,我也想去杨家寺,我好长时间没有出来玩了,今天人多热闹,顺便散散心嘛!”

猴叔回头看了云儿一眼,也不知怎么回事,云儿就立马改口道:“我只是说说而已,我们走吧。”

水生有气无力地朝他们二人挥了挥手,说道:“你们跟我来吧。”

进入石缝之后,才明白“摄魂梯”三字并非空穴来风。幽暗潮湿的夹缝中行走并非一件赏心悦目的旅行,而是一次胆战心惊的历险。头顶之上只能看见一道弯弯曲曲的白线,两侧则是参差不齐的石壁,石壁上处处可见锋利的石块,如同一把又一把探出囊袋的钢刀。中间的通道异常崎岖,七拐八弯,没有尽头。大约一个小时后,每人的脚步开始变得沉重缓慢,呼吸却变得异常急促。也许是空气稀薄的缘故,我总有种窒息的感觉,身体却越来越冷,直到忍不住打起了牙关,瑟瑟发抖地跟在婷儿的后面。

走着走着,我发现石壁两侧的距离越来越宽,以至于我们五个人可以并排前行而毫无阻碍。水生给我们指了指前方的一个弯道,一脸骄傲地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传说中的杨家寺到了。”

转过弯道之后,我看到了无数层弧形石阶呈扇形向上铺开,尽头处则是一半桶状石壁,石壁之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凹龛,龛内无一例外地置有石像。石壁正中则是一尊巨佛,双目微闭,俯视大地,左手下垂结与愿印,表示能满足众生一切愿望;右手屈臂上伸结施无畏印,表示能够施于众生勇气和无畏精神。

我记得小时候去过泰山庙的千佛阁,曾对其宏大与庄严的气魄感到无比的敬畏,而此时此刻,当我仰望这些无数的石龛时,居然感到莫名的恐惧!

毫无疑问,这绝非什么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但让人无法想象的是:如此浩大的工程,到底何人所为?为何而建?

爷爷生前曾经给我讲过秦始皇陵的故事,他说世界上最大的坟墓在陕西临潼,世界上最毒的死人在骊山脚下。我问爷爷最大的坟墓到底有多大?他说近一百万的战俘和奴隶日以继夜地修建了四十年的时间,才为秦国的皇帝造了一座空前绝后的大墓。大墓远观如塔,近看如山,高大的封冢南依骊山,北临渭水,景色优美,环境独秀,层恋叠嶂,银蛇横卧。但谁会想到这样一块风水宝地的下面,居然埋着历史上最猛烈、最恶毒、最惨烈的僵尸阵,又有谁会想到几千年来,秦陵居然无人敢盗,而盗者又无人能活呢?

第六一章 勇往直前

更新时间:2013-10-22

也是从那个时候,我对“大”字感到莫名的恐惧。我想到人们都在盲目地追求宏伟巨大,却不知“大”的后面的累累白骨和血流成河。铜雀台下八千鬼,长城两边百万魂,那秦陵地下更是怨气冲天,白骨无数。

“我感觉自己像只蚂蚁一样。”婷儿叹息道。

“我也是。怎么突然间觉得自己这么渺小呢?”吴影笑道。

“少见多怪嘛!泰山归来不看岳,五岳归来不看山,对于你们四个来说,从今以后天下所有的寺庙都将不入法眼了。”水生得意的说道。

“都说四川乐山大佛是中国最大的佛像,现在看来,乐山大佛还不到它的四分之一。”跛银福仰着头说道,“不过……“

跛银福低下头来,皱着眉头。

“大爷,怎么了?“吴影问道。

“巨佛石像的胸口,怎么连个万字符都没有?而且你看它的表情。佛像大多一脸仁慈,给人一种和蔼可亲之感,而它却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怒,”跛银福说道。

水生冷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见过的佛像胸口大多就没有万字符。”

跛银福朝我挥了挥手,说道:“烧儿,过来扶扶我这个老人家。”

我连忙走上前去。他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手锤着自己的腰,轻声说道:“此处阴寒,绝非寺庙,说与婷儿影儿,务必万分谨慎,小心行事。”

跛银福说完,又故作夸张地喊了一句:“年龄不饶人啊!虽然这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他妈的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对于跛银福的告诫,我丝毫没有大意。其实从看到的第一眼起,我就有过相同的疑问。一个正规的寺庙都是按照四合院的布局,层层递进,从前殿、正殿到后殿,配殿,一个都不能少。前殿或者山门处一般就是安置布袋和尚和四大天王,正殿则是供奉世尊的大雄宝殿;后殿大多供奉弥勒菩萨的弥勒殿,配殿大多就是供奉药师佛、阿弥陀佛等等,有的还有跨院,比如观音殿、罗汉堂之类。而杨家寺在整面恢弘的石壁上掏出了类似马蜂窝一样的佛龛,中间又是一尊高耸如云、巨大无比的石雕佛像。在这幽深孤绝的峡谷之中,人烟罕至的石缝之内,如此恢弘诡异的景象总给我并非置身人间的感觉。

我借机跟吴影和婷儿说道:“跛银福怀疑这里并非什么寺庙,他让我们小心一些。”

婷儿不耐烦地说道:“是吗?是他多想了吧。”她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水生大老远地带我们来这儿,我们心存感激不为过吧,即使你不喜欢他,也无需拐弯抹角地诋毁人家。”

我心里一阵难过。“不信也没有关系,”我心里想到,“但愿我们能够安全地来,又能平安地回,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你应该是最安全的一位。你是我们之中唯一的女性,吴影又是你的哥哥,何况现在多出了一个对你大献殷勤的水生。”

吴影显然也起了疑心。他望着水生说道:“水生这个人大话连篇,逞强好胜,我对他没有什么好感。如果这儿真有危险,而他又蓄意隐瞒,出了任何问题,我是绝不会放过他的。”

婷儿懊恼地说道:“你们真可笑!总是疑神疑鬼,还躲在人家背后说三道四,过不过分呀?”

我摇了摇头,拾阶而上,朝着巨型佛像走去。走了一程,看到了佛像右脚食指肚下面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水生指了指说道:“看到没,那就是入口。告诉你们吧!杨家寺的特点就是表里如一,这也是我个人的做人原则。外面天下第一,里面人间少有。我带你们进去看看吧。但我得提醒各位:我们必须得抓紧时间了,如果再磨叽下去,天黑之前肯定回不了家了。恐怕我们都得困在中途了,弄不好的话就像今儿早上的烧儿,一失足成千古恨。“

入口居然在佛像的大拇指上,而且看起来那么像个鸡眼,这多少让我感到滑稽。根据入口四壁粗燥的穿凿痕迹来判断,恐怕这个入口并非建造者的原意吧?我们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跟在水生的后面,从背包里掏出手电筒,从‘鸡眼’中走了进去。

前行五十米左右的时候,水生说道:“终于抵达终点站,不容易啊不容易!需要提醒各位的是,由于里面实在太大,而且又是一片漆黑,大家务必保持队形,越紧凑越好。在这里迷路可不是闹着玩的。”

甬道尽头,豁然中空。十八面巨大的石碑在我们眼前一字排开,如同列队的士兵正在等待将军的点阅。正中的一块石碑高出数十米,上书“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剩余的石碑上面则没有任何痕迹,光滑如同一面面镜子。跛银福皱了皱眉,说道:“学武则天啊!留下这么多的无字碑,想让后人为你们歌功颂德吗?”

水生笑道:“跛大爷有所不知啊。这不过是佛殿的装饰而已,你看看中间那尊有字碑的下面是不是有个拱门呢?嘿嘿,我们从拱门里一穿过去,就意味着放下屠刀了。”

我用手电筒照了照,果然发现居中石碑的底座下面有一个两三米高的拱门。跟着水生穿门而过之后,我看到了十八尊巨大的石像在两边呈扇形一字排开,每尊石像的高度至少在四十米之上,巍然耸立,俯瞰拱门,如同被点了穴道的巨人,一动不动地保持着一种神态和一种姿势。跛银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颅,喃喃自语:“

降龙伏虎,开心过江;

笑狮沉思,举钵骑象;

托塔过江,芭蕉坐鹿;

探手布袋,看门长眉;

挖耳静坐,皆大欢喜。

影儿笑问道:”大爷,我们这帮不学无术的宵小之徒听不懂啊,能不能给我们解释解释?“

跛银福回过神来,呵呵笑道:”这就是十八罗汉,你们难道没见过吗?”

婷儿笑道:“见是见过,但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十八罗汉,而且我们见到的和这儿的不太一样呀!”

第六二章 十八罗汉

更新时间:2013-10-23

跛银福说道:“十八罗汉的具体形象并非沿袭一种固定的模式。从根本上来说,十八罗汉应该是印度血统,面相与我们汉族很是不同。但自东汉以来,随着佛教的逐渐流入和寺庙的普遍修建,画匠们在雕琢十八罗汉塑像的过程中潜移默化,今天改一点,明天变一下,到最后他们就完全被我们汉族给本土化了。印度的十八罗汉变成了中国的十八罗汉。拿现在的话说,就是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又一次伟大胜利,符合中国的国情,结合了中国的实际,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水生不屑一顾的说:“呦!跛大爷无所不知呀!既然你什么都懂,何不给我们一一介绍下十八罗汉呢?”

跛银福冷笑道:“年轻人,不要激你大爷,大爷我要是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话,还干什么考古啊?既然你要我介绍,那我就反客为主,给大家鼓捣鼓捣如何?”

跛银福说着就朝前走去,我和吴影婷儿则紧跟其后。水生被跛银福呛得无话可说,只能一脸不快、闷头闷脑地跟在后头。

“那么好,我现在就开始了啊。你们看,这位端坐神鹿、若有所思的这位叫做坐鹿罗汉,放着大官不做,跑进深山老林躲起来了。这位举着饭碗、颧骨突出的瘦子叫举钵罗汉,他往往把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搞得很滑稽,佛祖让他去化缘,他却搞得像要饭。再看看这位脑门超大、手托石塔的石像。他叫托塔罗汉,好认的很,蜗牛浪迹天涯时背着自己的房子,他出门撒尿时也都端着那尊石塔。那个手捧经卷、眼观远方的叫骑象罗汉,他原先是位训象师,印度、越南、菲律宾、老挝等地至今还有许多人从事者训象师的职业。“

跛银福顿了顿,走向下一尊佛像。他仰着头端详了一会,伸手摸着佛像底座说道:“看看这位!身体魁梧健壮,仪容庄严凛然!他便是传说中的‘金刚子’,又叫笑狮罗汉。据说他从不杀生,广积善缘,故此一生无病无痛,而且有五种不死的福力。尽管笑狮罗汉是十八罗汉中最能言善辩的一位,而且还博学强记,通晓经书,但他往往终日静坐,缄口不语。可以说他是深得佛法之妙的一位高人,世界尽管很大,却找不出几位和他一样的人。“

跛银福说完,又默默地抚摸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走向了下一尊。

我想十八罗汉中,跛银福定是最爱笑狮罗汉了。尽管跛银福为人处世的风格跟笑狮罗汉没有任何相仿的地方,但这并不能阻止他的崇敬之心,而且一个人内心最缺乏的往往是他最向往的。这就像一个活泼开朗的姑娘偏偏喜欢一个满脸忧愁的少年,看似是两个极端,实则是两块磁铁。

“这位大腹便便、满面春风的是开心罗汉。他大笑着把皇位让给了权欲熏心的弟弟,净身出户,皈依佛门,也算是一位淡泊名利、甘于清贫的得道之人了,但这种人都被那些市井和平庸之徒当作傻子或者懦夫,真是奇怪。那位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的是探手罗汉,属于吃了睡,睡了吃,不知烦恼为何物的神仙,这种性格一般都是天生的,你看大街上那些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一般都是这种类型,我们普通人学不来的。“

婷儿指着旁边的一尊说道:“我喜欢这位蚕眉秀目、低头沉思的佛像。”

“它叫沉思罗汉。“跛银福回头看了我一眼,”跟烧儿有些像。”

婷儿鼻子里出了两股气,把头扭向一边。

我心里那个别扭啊,生气啊,酸意啊,五颜六色地搅在一起,快要折磨死我了。

“看到这尊袒胸露乳、挖着耳朵的罗汉了吗?顾名思义,他叫挖耳罗汉。佛家要求六根清净,其中就包括‘不该听的不听’,耳根清净也是参悟佛法必须要做到的一点。哪像你们这些听风就是雨的傻娃娃,别人放一个屁,你们就以为是打了一个雷;或者明明听到了一个响屁,硬要跟人说自己听到了一记炸雷。“跛银福摇头说道。

“我这人往往分不清别人是在放屁还是在说话。“吴影笑道。

跛银福呵呵笑道:“没事没事,反正我以为你是在放屁就成了。我接着给你们介绍介绍,普及普及最最基础的知识,免得以后分不清东西,问东问西,搞得不是东西。扛着布袋子的这位叫布袋罗汉,原先是位捕蛇人,只是他和普通捕蛇人有个区别,那就是他捕到蛇后拔掉毒牙,然后放生。虽然布袋罗汉心肠慈悲,但我以为他是偏爱人类的。蛇的毒牙不过是面临危境时的自保武器,拔掉蛇的毒牙等于卸掉士兵的武器,然后把他一把推入战场。蛇咬人往往是人惹蛇引起,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佛家宣称众生平等,所以佛门子弟在超度众生的时候不能厚此薄彼,应该一视同仁才是。”

婷儿抿着嘴笑道:“大爷,看来您对佛经颇有研究。”

跛银福哈哈笑道:“不是我吹,总比那些大学里的教授要强吧。我曾经和熊十力通过信,在佛理上他辩不过我,最后放下了学者装腔作势的矜持,写信千日捣娘地把我骂了一顿。他为什么恼羞成怒呢?原因很简单,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败给了一个盗墓的年轻人。”

水生在一旁催促道:“大概看看就算了,这样扯下去,今晚就得在这儿过夜了!”

吴影嘿嘿冷笑:“过夜就过夜,怎么,你是不是害怕,不敢在这儿过夜?”

水生立马提高声音喊道:“什么?害怕!切!害怕!!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啊?我水生长这么大,什么时候怕过?我是担心大家的安全好不好?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好不好?害怕!切!”

跛银福挥了挥手,说道:“走了大老远的路,总得不虚此行才是!你们年轻人真应该学学这位长眉罗汉,他是位苦行僧,修行了两世才修成正果,凡事要懂得坚持,不能半途而废,也不能浅尝辄止,当然更不能把自己太当人,太不把别人当人,心高气傲,自大自负。再看看这位手执九环锡杖的罗汉。他开始化缘时用拳头敲门,有次用力过猛,把人家的屋子给敲塌了。佛祖知道后就赐给他一个锡杖,并且告诉他说:‘以后化缘,无需用拳头敲门,摇动锡杖即可。有缘人自会出门布施,无缘人则闭门不出。一切随缘,由他而去。’“跛银福说道。

吴影笑道:“这位哥我比较喜欢。砸门砸得很猛嘛,要饭要得有理嘛!够气派!”

第六三章 青面獠牙

更新时间:2013-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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跛银福没理他,接着走向了下一尊。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这位肌肉男是谁?“吴影不好意思地问道。

“什么肌肉男排骨男的,他是静坐罗汉。原先是为骁勇的战士,归入佛门后通过静坐消融了满腔的杀机。旁边那位是过江罗汉,是我们禅宗的达摩祖师。”

跛银福走进最后两尊石像说道:“降龙伏虎,这两位罗汉从魏晋开始就成了中国人心目中的明星,甚至比国母江青还红还火。你们知道其中的原因吗?据说降龙伏虎两位罗汉法力无边。没有限制的法力自然勾起了无数人的贪欲,而与饿虎为伴又是许多人天生的念想。嘴上说着伴君如伴虎,心里却无时无刻地想着得到饿虎的庇佑和保护,狐假虎威,大概说的就是这种见不得人的心思。这就是人心隔肚皮,肚里装着屎的真实写照。”

尽管跛银福在兴趣盎然、喋喋不休地重复着我早已耳熟能详的十八罗汉像,但石像底座上一副又一副的石雕却让我看得胆战心惊。(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准确说这种立体感十足的图像并非雕刻而成,而是用颜色各异、大小不一的石头拼盘出来的图像。图像的逼真程度几乎让人产生一种幻觉,总担心图画里面的人物会挣脱出来,跌落地面。

没错。十八尊罗汉对应十八个底座,每个底座上绘制一层地狱图。十八层地狱是佛教惩罚恶人最为酷烈的手段之一,大慈大悲后面如果没有大苦大痛,那么大慈大悲就没有丝毫的吸引力。佛教的成功,十八层地狱的设置至少贡献了一半的功劳,人若没有得失心和敬畏心,失去廉耻心和良善心,那么其所作所为必然要趋向大奸大恶,因其内心毫无敬畏,毫无约束,就像降龙伏虎之无边的法力,宵小之徒只会用来侵占公物以满足永无止境的私欲。所以人的德行是统领心灵的将帅,个人的能力尚在其次。若德行败坏,则无论他聪明与否,能力多大,这个人最终是不可救药的;相反,若一个人德行高尚,即使他心智愚钝,行事迟缓,他也能善始善终,修成正果。

我问道:“大爷,佛家的轮回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十八层地狱的说法到底靠谱不靠谱?”

跛银福沉吟了一会,说道:“但愿不靠谱。[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否则我们都是要下地狱的。”

影儿惊讶地说道:“大爷,这话我可不爱听,您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我们不便过问,但我们年纪轻轻的,想作恶都没机会,怎么就下地狱了呢?”

跛银福说道:“嘿嘿,下地狱的都觉得自己是被冤枉的,否则这世上也就没有乱臣贼子、土匪强盗了。我们还是做好下地狱的准备吧,难道大伙不觉得,我们现在就是在地狱里面吗?”

跛银福的话音刚落,我就在手电筒的光束中看到了一个青面獠牙、红发血眼的小鬼一手执叉,一手抓地,蹲伏在过道的尽头,像一只蜷伏在草丛中的猎豹,正准备一跃而起,咬断羚羊的喉咙。

婷儿面带恐惧,颤抖着声音说道:“大爷,您别吓唬我们行不行,我很怕黑,而且那你看前面那个怪物,样子多可怕!从一进来到现在,我都感到胆战心惊的,你还雪上加霜,火上浇油,说什么天堂地狱的,不就是一座寺庙嘛!”

水生猛地咳了一声,抬头挺胸地边走边说到:“婷儿所言极是,跛大爷故弄玄虚。婷儿你放心,有我水生在,就算这儿是地狱,我也让你平平安安地下来,快快乐乐地出去。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水生别的不说,胆子和能力肯定是世界第一!”

说着就走上前去,顺着小鬼的身体爬了上去,一屁股骑在它的脑袋上,又从衣服的左边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从右边口袋里掏出一撮烟末,娴熟地卷了一根指头粗的烟卷。

“骑着小鬼抽大烟,不宜快哉!”水生露出他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朝我们晃了晃,“大前门牌火柴,邯郸火柴厂制造!”

跛银福摇了摇头,用手电筒照了照小鬼身后。

“奇怪!到底是什么东西?”跛银福指着前面一堵巨大的石壁说道。

“没看出来吧?那是卧佛像,长一百二十五米,高三十八米。卧佛后面是天穹,穹壁上全是栩栩如生的壁画。”

“都画些什么?还是十八层地狱吗?”婷儿问道。

“非也!卧佛像后面的壁画怎么能是十八层地狱图呢?你比如说毗楞竭梨王身钉千钉图、尸毗王割肉贸鸽图、月光王施头图、快目王施眼图、九色鹿拯救溺人图、善事太子入海求珠图、鹿母夫人生莲花图、须达拿太子本生图等,都是诠释灵魂不灭、因果报应、轮回转世的佛理。”

水生吧嗒吧嗒地吸了几下,发觉纸烟不知什么时候灭了。他有些懊恼地掏出火柴,重新划燃了一支。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水生点燃火柴的一刹那,整个小鬼就像是被汽油浇过一般,一瞬间全身燃烧起了熊熊的火焰,更加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水生在火海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根本不是平常我们所见一般跌落下来,厉声惨叫,满地打滚的模样。

那尊小鬼就像一个巨型沼气喷灯,浅蓝色的火焰冲天而起,整座大殿在闪烁的光芒中明灭变换,给人一种无比诡异的感觉。婷儿带着哭腔喊道:“水生,水生,你在哪里?赶紧下来啊!”

我在惊慌失措中解下背上的宝剑,一把扯掉缠上面的破布,硬着头皮朝燃烧着的小鬼冲了过去。可是还没有跑出几步,跛银福就扯住了我的后衣领,大呵到:“慢着!”吴影焦急地说道:“完了完了,烧成灰了烧成灰了!再不下来就烧成灰了!”

说着也冲了上去。跛银福大声呵斥道:“你给我站住!”

婷儿哭道:“救人要紧!你们到底还犹豫什么啊?”

第六四章 两界之间

更新时间:2013-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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跛银福怒气冲冲地挡在我们面前,酷似一头发狂的公牛,呼呼地喘着粗气,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嘴里不停地嘀咕出莫名其妙的声音,乍听之下就像一只正在打呼噜的猫儿。

火焰依旧舔舐着黑暗,似乎要吃掉这满殿的一切。火焰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而它的正中呈现出一片透亮的蓝色,仔细寻找,却依然没有任何水生的踪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记得当时水生只不过是划着了一根火柴而已,怎么突然之间整个小鬼的身体就喷出了巨大的火苗呢?为什么水生紧接着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难道真如吴影所说,被这诡异的火焰烧成一把灰了吗?但根据常理,就算水生被大火包围,他也绝不可能凭空消失。

倘若事实真的如此,那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逃出去吗?回去后跟大娘怎么交代?

在婷儿的抽泣声中,跛银福一把夺过我手中的宝剑,把我丢在地上的破布挂在剑尖,急急地走上前去。

“你们都过来!”跛银福将剑插入火焰之后,回头朝我们招呼道。

“你们看看,这是什么?”我们靠近之后,跛银福抽出宝剑,令人倍感不解的是,破布依然挂在剑尖,毫无燃烧的痕迹。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吴影和婷儿一同说道。

我突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迷路时见到的那堆火焰。在来杨家寺的路上,我还跟云儿说起过。

没错,梧桐树林中发生的一幕我记忆尤深,除了火焰的颜色不同之外,余者如出一辙。化缘的和尚说我“浴过阴火、洗过冥澡”,如果根据他的说法,那么此刻看到的这堆冲天而起的蓝色火焰应该是介于阴阳两界的一种物质,是链接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的大门!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意识到跛银福所言并非调侃,这儿根本就不是什么寺庙!

爷爷死前曾经给我讲过许多佛家三界的故事,难道这儿就是“断界”吗?

佛法中所谓的断界也就是介于现世与魂界之间的一道鸿沟。人在离开现世的时候必须断除九结,才能进入冥界,接受神灵的审判,进而或进天堂,或入地狱。如果九结不断,死后其魂魄将要受到九大欲神的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变为孤魂野鬼,永世沉沦,不得超生。

当我想起楞严经中的一句话的时候,顷刻间恍然大悟。所谓“木白石蓝空中红,三生三界三昧攻”,说的不就是这种诡异的阴火吗?

没错,这应该就是三昧真火中的“石中火”,而小时候在梧桐树林中所见即为“空中火”。

现在我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飞禽走兽和花草树木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种“生命体”的的确确存在着。蹊跷的事遇到过一次,你可以将信将疑,把它解释为“大脑出了问题”,但两次三次地遇到,那么你就不可能再用这种幼稚的理由来搪塞自己。想到此处,我对跛银福说道:

“大爷,我曾遇到过这种火。你让我进去试试,说不定我能把水生找回来。”

婷儿抽抽嗒嗒的哭道:“水生已经不见了,我不要你走......你要是走了,我们......我怎么办,烧儿!”

吴影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还是我去算了。我这人怎么这么命苦啊!你说救谁不好,偏偏让我去救一个满嘴跑火车的二逼?我他妈真欠啊!我上辈子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啦!”

婷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们......怎么都这样啊......到底要......怎么......办――啊――......“

跛银福叹了一口气,说道:“烧儿,你确定自己之前遇到过吗?”

我点了点头。他迟疑了一下,默默地从背包里抽出绳子,在我的腰上缠了几圈,打了一个死结。

“还是让烧儿去。烧儿,从你进去时算起,一分钟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拉动绳索,去吧。”跛银福说道。

我回头看了一眼婷儿,她双目带泪,一脸不忍。想起这几日她对我不冷不热的态度,我摇头笑了笑。

婷儿出于善良的本性,所以不愿意我出任何意外吧?倘若此去不返,面对她,我该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到现在我才猛然醒悟:

原来从见到婷儿的那一刻起,婷儿已经在我的心里偷偷地烙下了无法抹去的印记。

唉。看来佛祖灭绝爱欲的做法是对的,那种甜蜜的煎熬实在是我不堪承受之重,在凄苦的经历和环境中,它并不能抚慰一个人的内心真正的伤痛。倘若家破人亡属于小悲小痛,那么失我山河应该算是大悲大痛了吧?即便如此,依然有不知亡国之恨的商女,在江之彼岸吟唱着《后庭花》,缠绵悱恻,动人肺腑。我多么羡慕那些简单纯粹的少男少女们,死去活来的享受着爱情带来的折磨和甜蜜,忘却了人间的悲苦,忘却了世界的存在,忘却了一切,直到满足之后的虚妄把他们带回到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现实之中。

而我,无法开始,谈何结束?

当我接触蓝色火焰的一刹那,一股强烈的光芒钻进了我的双眼,紧接着脑海中发出“嗡”的一声,紧接着周围的一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什么都没有了,所有都不复存在了,似乎只剩下我的灵魂,我的思想,和我内心的种种感觉,我看不到自己的身体,看不到任何物体,似乎是一片苍白,又似乎是满眼漆黑。

不久,我又感觉自己双目失明,双耳失聪,又似乎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无声世界之中。随之胃里翻江倒海般恶心,我忍不住干呕了起来。那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人痛不欲生,好在我头脑清醒,意念尚存,能够强忍着排山倒海的折磨,艰难地向前迈了几步。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弄不好会沉船海底,不复存在。我是懂得这个道理的,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坚挺着向前走去。

第六五章 夺命青丝

更新时间:2013-10-26

痛苦的感觉随之淡化,耳朵里出现了万马奔腾、万人聚会的嘈杂声。(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眨眼之间,我于一片刺目的白色世界中看到了隐隐绰绰的蓝色光束,如同一条柔滑的彩带在迎风飞舞,又像一条河流在空中蜿蜒,在凌空流淌。我颤抖地举起了拖在左手中的宝剑,把它横在了自己的胸前。

极度陌生的环境让我变得异常谨慎。如果出现意外,我要尽全力一搏。

正当我摸索着继续前行时,我突然感到脖子上有东西在轻轻地撩拨,如同淘气的孩子拿了一片羽毛,强忍着笑声在撩拨熟睡中的你。我禁不住瘙痒,腾出右手摸了一把。

当我摸到一缕蚕丝般的东西时,突然间感到脖子间被什么东西猛然间一勒,双足顿时失去了支点,我意识到自己被悬在了空中。我拼命地挣扎着,可是脖子越勒越紧,直到我喘不过气,同时眼前开始冒出金星,血红血红地像过年时万家的灯火,又像无数的礼花在黑暗的天幕上闪烁,两只眼睛似乎要从我的眼眶中挣脱出去一样憋得难受。

在无比的焦躁和痛苦中,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我的名字,我想回答她,但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烧儿,烧儿,你听到了吗?你在哪里啊?”这个熟悉的声音喊道。

是妈妈,是妈妈的声音,我终于听得真真切切。

妈妈啊妈妈!我们回家吧!旷野上狂风肆虐,恶狼出没,你为何还在孤独地游荡?你快回来吧!带我离开这儿吧!......

我面前越来越黑,意识越来越模糊。在最后的一刹那,我挣扎着抬起宝剑,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要割断自己的脖子,我要切开自己的气管,我要呼吸。我要活着。

千钧一发之时,我感到有人抱了一把我的腰。

熟悉的茅草屋。熟悉的土院落。熟悉的石椅。姐姐坐在厨房门口,低着头摆弄着一束花环;哥哥靠在爷爷的身边,抬头望着天上,爷爷闭着眼睛,优先地吸着烟袋;妈妈和爸爸手牵着手,站在院中,一脸的安详地望着我笑。

我懵懵懂懂地站了起来,朝爸爸妈妈走去。

一步又一步,一步又一步,而低头一看,自己依然呆在原地,爸爸妈妈和我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哥哥,哥哥!”我泣不成声地转头喊道。我怎么能哥哥那布满弹孔的身体被鲜血染成了黑红色,依旧记得妈妈那撕心裂肺的嚎叫在群山之中回荡。而此时此刻,他却哥哥惬意地望着天上,脸上挂着忘乎所以的陶醉。

“姐姐,姐姐!你抬头看看我好不好?”我当然也记得姐姐发疯后那令我心碎的模样,而现在,姐姐却把花环戴在头上,蹦蹦跳跳地跑出院门。

“爷爷,你说说话,哪怕咳嗽一声也好!”我转过身来,而爷爷依旧闭目养神,嘴里含着玛瑙烟嘴。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和最爱的人咫尺天涯,你站在他们面前,他们却视而不见;你朝他们哭喊,他们却充耳不闻;你真真切切地感到了他们的存在,而他们却把你视作一团透明的空气。“烧儿......烧儿......”我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在耳边飘荡,可是眼前的一切迅速地暗淡了下去,直到陷入到一片漆黑之中。

“烧儿,醒醒!”我听到吴影在喊。

睁开眼睛后,看到吴影和婷儿一脸焦急地望着我,水生一动不动地躺在我的身旁,他脸色惨白,双目紧闭,跛银福跪在他的身旁,不停地搓着他的脖子和胸部。

“我刚才怎么了?”我问道。

“我们以为你死求了!”吴影额头上满是汗珠,庆幸的说道。

“你说我怎么了?”我吃力的问道。

“把拉你出来时,我们看到你脖子上缠着一鬃头发,另一头则绑着水生,你们两个就像一根藤上的黄瓜。”婷儿揉着眼睛,又惊又喜地说道。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果然看到一缕油黑发亮的头发弯弯曲曲地盘在地上,有好几米长。跛银福依旧在不停地搓揉着水生的脖子。

“大爷,水生情况怎么样?”我问道。

“还有心跳,死不了。”跛银福说道。

“大爷,你这样搓没用的,得给他人工呼吸!”我说道。

“什么?人工呼吸?”跛银福一愣。

“嘴对嘴,往他肺里吹气!”我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水生走去。

吴影赶紧搀住我,说道:”你坐下,你先坐下!罢罢罢,我去!我去还不成吗?不就是人工呼吸嘛。唉。“

婷儿说道:“叫你人工呼吸,你叹的哪门子气呀?”

吴影一脸悲愤,狠狠地剜了一眼婷儿,走到水生旁边,俯身做起人工呼吸来。

跛银福一脸怪象,嘴巴微张,一动不动地看着。

“原以为跛银福无所不通。现在看来,至少他不懂西医。”我对婷儿说道。

婷儿勉强地笑了一下,说道:“水生万一......”

我刚要安慰婷儿,突然间听到“啪”的一声,吴影一手捂着自己的腮帮子,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

“哈哈哈哈,寂寂寥寥,哈哈哈哈,烦烦恼恼,哈哈哈哈,哭哭啼啼,哈哈哈哈,凄凄惨惨,哈哈哈哈,战战兢兢,哈哈哈哈,悲悲切切......”水生从地上一跃而起,站在原地开始不停的拍手,边拍变笑边唱,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跛银福像根木头一样立在原地,双眼睁得圆圆的,嘴巴张得大大的。

“哈哈哈哈,垢面蓬头,哈哈哈哈,愁眉皱眼,哈哈哈哈,抹嘴咨牙,哈哈哈哈,皮开肉绽,哈哈哈哈,脱皮露骨,哈哈哈哈,折臂断筋......”

吴影锤头丧气地瞄了我和婷儿一眼,说道:“水生肯定疯了。”

婷儿急得直跺脚:“水生!停停!听的见不?我是婷儿!水生!水生!......”

可是没用。水生依然边笑边唱,脸上露出一种狂热的兴奋。跛银福这时才回过神来,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头像轱辘似的转来转去,然后捡起身边的龙泉剑,朝水生后背狠狠地拍了几下。

水生噗通一声趴在地上。这个情景让我想起了《儒林外史》中的范进中举。不同的范进被屠夫丈人给打醒了,而水生却挣扎着爬了起来,一脸神秘地凑到跛银福的鼻子跟前,机关枪似地倒出以下一段话来:

第六六章 空拉三绝

更新时间:2013-10-27

花言巧语,佛口蛇心,入拔舌狱;空拉三绝!

牵线搭桥,逼良为娼,入寸磔狱;空拉三绝!

拆散家庭,妻离子散,入吊筋狱;空拉三绝!

多行不义,掩盖罪行,入黑暗狱;空拉三绝!

肆意诽谤,污言秽语,入蒸笼狱;空拉三绝!

蓄意纵火,烧毁财物,入剥皮狱;空拉三绝!

屠戮成性,嗜杀如魔,入刀山狱;空拉三绝!

谋害亲夫,与人通奸,入寒冰狱;空拉三绝!

卖盗抢劫,欺善凌弱,入油锅狱;空拉三绝!

虐待动物,残害生灵,入抽肠狱;空拉三绝!

弃婴杀婴,灭绝人性,入磔刑狱;空拉三绝!

浪费粮食,糟踏五谷,入碓捣狱;空拉三绝!

不忠不孝,伤天害理,入血池狱;空拉三绝!

割脉服毒,跳崖上吊,入幽枉狱;空拉三绝!

挖坟掘墓,放纵幽魂,入酆都狱;空拉三绝!

损公肥私,贪婪成性,入火海狱;空拉三绝!

欺辱良善,鱼肉百姓,入磨捱狱;空拉三绝!

拐诱妇童,买卖不公,入刀锯狱。空拉三绝!

每当水生说道“空拉三绝”的时候,他就变得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铿锵有力,斩钉截铁,听之极似纤夫拉船时一同呼喊的号子。

显然这段话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震惊。水生的声音原本粗重,而我们此刻所听见的却是一个尖细发嗲的女子之声。如此娇艳的声音从水生的嗓子里冒出来,本身已经够让人消化几年的了,再加上这段审判生灵般的上帝律令,简直就是给人当头一棒,先镇住心魄,再糊住理智,让吴影、婷儿和我三个人左顾右盼,哑口无言。谁也不知道水生到底中了什么邪,也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处理。

跛银福伸手摸了一把满脸的吐沫星子,“噔噔蹬”后退数步,指着疯疯癫癫的水生朝我们喊:“马勒个八字!拿绳子,一起上,赶紧把他绑起来!”

看水生此刻的样子,不绑是不行了。吴影从背包里抽出绳子,我和婷儿帮着把住水生的双手,不一会儿的功夫,水生就变成了一个五月五的粽子,被我们给捆得严严实实。

水生躺在地上,欢乐无比地说道:“皆因生前作业,故而死后受罪。不慎堕落千年,谁料沉沦永世......”

“像个诗人。”婷儿叹息道。

“像个一辈子都没有出名的诗人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吴影嘻嘻笑道。

“像个二杆子。”跛银福摇了摇头。

“谁也不像,不过是卸掉伪装的水生而已。”我想到了水生对婷儿吹牛时的样子。

吴影默默地朝我竖了竖大拇指。婷儿懊恼地嘟囔道:“你们就知道落井下石,现在他这个样子,我们怎么把他送回去?送回去之后,怎么跟大娘解释......”

正说着,水生突然惊恐地喊了起来:"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我被他凄厉的叫声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水生在一片鲜血中疯狂地扭动着身躯。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要知道这里就我们几人,水生手脚都被我们绑了起来,他连自残的可能性都没有,可是他现在却身在血泊之中,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这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

太阿剑在婷儿的手中泛起了浅蓝色的光芒,跛银福也顺势把龙泉剑塞进了我的掌心,吴影抽出了三叉钢刺,神色紧张地注视着水生。跛银福示意我们退后,然后自己走上前去,揪起水生的衣领,把他拖到一旁。

“奇怪。这血是哪里来的?”跛银福皱着眉头,说道。

当跛银福拖开水生的时候,我们这才发现鲜血并非从水生身下渗出,而是从旁边的那堆头发中流出。我好奇地走近这堆差点要了我的命的黑发,看到每根头发的顶端像给病人打针的针头一样,一滴又一滴的鲜血滴溜溜地从发端处不停地冒出来。

“不是我!不是我!是他们!是他们!”水生突然间瞪着我们,惊恐的眼神中含着狠毒,嘴里不停地喊道。

我知道大事不妙了。

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对突如其来的祸端,第一反应往往不是逃跑或者反击,而是变得手足无措或者呆若木鸡。我们此刻的情况恰恰就是这样,跛银福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他双手在不停的颤抖,婷儿就更不用说了,她紧紧地咬着嘴唇,一张脸变得像白纸一样毫无血色。吴影后退数步,一手指着水生,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他他......想干嘛?他他他他......很可怕!我们我们.....快走吧!“

吴影真是一语提醒梦中人!管他妈的三七二十一,先逃命再说!我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扑向水生,双手一提,先将其置于左膝,然后拼命托举,总算把他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大爷快走!”我喊了一声,没等跛银福回答,就已经瞄准了出口,准备一路狂奔,夺命而去。然而就在我刚刚迈出一步的时候,就感到双脚似乎被人给捆住了一样。接下来的事自然就是摔了个狗吃屎,更何况肩膀上还扛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壮实青年!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看到自己的双脚腕子不知什么时候被那束头发给死死的缠在了一起,更加让人恐怖的是那束头发像无数条蛇一样开始蠕动了起来,而且迅速地向小腿、大腿绕去。

跛银福慌慌张张地冲了过来,朝惊呆了的吴影和婷儿喊道:“快过来帮忙!”

跛银福的喊叫让兄妹二人如梦方醒。我看见婷儿举着太阿剑挥了一下,一道蓝光过后,头发被齐刷刷地砍断,缠在我脚腕上的那束头发在一瞬间像狂风中的马尾巴一样开始胡乱串了起来,我乘势拼命地乱蹬一通,总算是把自己的双腿给解放了出来。

我挣扎着站起来后,看到婷儿像打了鸡血一样,双手握着剑柄,像大厨切菜般不停的剁着那堆头发。吴影在一旁双脚离地,跳了又跳,而且边跳边叫:“砍它丫的,砍它丫的,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第六七章 寺中有寺

更新时间:2013-10-27

这刻骨铭心的一幕让我终生难忘。

自从我们来到花石峡,栖身杨家寺,我们感到自己终于远离了喧嚣吵闹的红尘俗世,进入了与世隔绝的桃源圣地,不用见人就喊“毛主席万寿无疆,林副主席永远健康”,不用天天被人提溜着背诵老三篇,不用放个屁都要引用毛主席语录向毛主席报告并认错,不用装腔作势地喊打喊杀,不用撕心裂肺地山啸海呼。

不过吴影此时此刻的表现完完全全是一副高呼口号的模样,无比狂热中夹杂着莫名的兴奋,看起来比亲自操刀、狂砍乱剁还要带劲还要过瘾,而且更不可思议的是我一点都不反感他,相反他的那个情绪劲儿严重地感染到了我,使得我本来胡蹦乱跳的心脏差点钻出了嗓子眼,摔在了地面上。

人世间最兴奋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愿自己的脖子可以再被缠绕一次。

水生停止了喊叫,挤眉弄眼、淫声浪语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青丝十万,妖身鬼面;利剑斫斩,后路自断。”

当我听到“后路自断”的时候,突然间感到莫名的慌乱。

但人总是在绝境中用希望来欺骗自己,我当然也不例外。水生一定是遇到了让他无法承受和化解的刺激,所以导致了神智失常,我安慰自己道,他现在的话肯定是胡言乱语,当不得真的。

“回!”跛银福喊了一声,一把抓起水生扛在了肩上。我们三个则紧跟其后,迅速朝入口处跑去。

当我们穿过石碑的时候,才发现对面光滑的石壁上根本就没有任何入口。我清楚地记得进来的方位啊!这是怎么回事?

跛银福上前摸了摸石壁,回头看了看那块写着“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石碑,无奈的笑道:“回头是岸,回头是岸,我回头了,可是岸在哪里?”

爬在跛银福肩头的水生幽幽地望了跛银福一眼,嗲声嗲气地说道:“彼岸彼岸,碑文十面;血光辉映,鬼府自现。”

吴影被水生的变化吓得不轻,瞪着眼睛,指着水生,结结巴巴地说道:“必定是妖孽附体!必定是妖孽附体!”

跛银福挥手制止了吴影,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凑到水生耳边温柔地说道:“嗨,亲爱的!我知道啦,我知道啦!老夫我虽然一大把年纪了,但是至今不近女色,独身寡居。你若对我有意,我也不会无情。老夫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话:这儿只有一块碑上面有文,你说道十面是什么意思呢?”

水生顿时媚眼乱抛,扭扭捏捏,娇喘吁吁,一脸潮红,接着用一种让快要升天的病人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语调说道:

“十面十面,正反各三;余碑隔二,避偈躲言。”

跛银福一拍大腿,双手抱拳朝水生拜了三拜。然后脱下外套,说道:“嘿嘿,原来是血镜冢!我一开始就知道这儿并非什么寺庙!各位,既然入口已经被堵死,那么我们只能设法打开这座藏在佛祖脚下的大墓!婷儿,我听你爷爷讲过血镜冢,机关就在面前的这些无字碑上。”

婷儿一脸茫然地问道:“无字碑就是机关?您是说找到出口了吗?”

跛银福摇了摇头:“不是出口,而是入口。你们脱下外套,蘸满鲜血,然后从两头开始先各涂三块石碑,然后隔两块涂一块,隔两块涂一块。记住,千万不要弄错!”

我们三个谁也没有再问,不约而同地朝那堆泡在血泊中的头发走去。我想墓主一定是个奇怪的人,他叫人设置这些机关的意义何在呢?如果真如跛银福所说,破解机关,找到入口,那么他大可不必如此费事,直接封死入口得了,死后谁也进不去;除非他是故意让盗墓者进去,但话说回来,有谁愿意自己死后被后人给挖出来呢?

我实在想不明白,于是问了问跛银福。他冷笑道:“你以为这是墓主的意思吗?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墓主当然希望自己可以在墓穴中睡上千年万年,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尸骨被人抛散一地。告诉你吧,这其实是修墓的匠人给自己留下的后路。就拿秦始皇陵做比喻。当初参与修建的奴隶和战俘有100万人以上,这些人修成后全部被封进了陵墓,闷死在里面了,当了秦始皇的陪葬品。自此之后,大凡给帝王将相或者大户人家修墓的匠人们都多了一个心眼,在修建陵墓的时候偷偷地挖通另外一条通道。以防万一。”

吴影摇头叹道:“干的都是落井下石,杀机取卵的营生!”

婷儿忙道:“不对不对,应该是自掘坟墓才是。”

我边蘸着鲜血边说道:“自掘坟墓是咒那些干坏事的人的话,应该是兔死狗烹才对。”

忙了一阵,终于按照跛银福的意思涂完了十面无字石碑,然而奇迹并没有出现。我失望地问跛银福:“看来血镜塚的血镜不是这些石碑,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跛银福笑了笑,用手电筒照着最右边的那块石碑,一动不动地照了十几分钟。正当我们开始厌倦、忍不住想打断他的时候,奇迹出现了。

石碑就像刚刚燃烧起来的煤炭一样渐渐发红,进而红光渐强,片刻过后石碑便投射出了一股淡淡的红光。红光穿透整座大殿,不偏不倚地打在了睡佛的莲花石座上。等到一道淡淡的红光被反射回来后打在第二块无字石碑的时候我才注意到石座上有一面条形石镜。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十道红光犹如利剑从十面无字石碑上发出,刺向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这个目标就是睡佛身下的那面条形石镜。

跛银福笑道:“看到没有?那就是我们要找的入口。”说着就扛起水生,朝那面石镜走了过去。当我们靠近那面石镜的时候,我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让我惊心的画面,石镜中的跛银福七窍流血,肩上压着一只浑身裹着红色鳞片的怪物。但当我偷偷向婷儿和吴影证实的时候,他们则显得茫然,完全是一副“你该不会是有病吧”的眼神,吴影以为我在跟他开玩笑,婷儿以为我可能出现了幻觉。虽然这个画面一闪而过,但我确信自己看得真切。自从土地爷爷教给我观象术和听风术后,我起码能够分辨出“幻觉”和“真象”的区别。不管怎么说,我没有再向他们提及,我宁可相信婷儿说得没错。

但接下来的问题是,这个入口如何打开呢?

第六八章 歪打正着

更新时间:2013-10-28

跛银福把水生扔在石镜跟前,然后俯身问道:

“老夫入塚,请授要诀;若命不绝,为尔铸神。”

水生眼神迷离,长长地呻吟了一声,尖声细气地说道:

“三星斜月洞,鲤鱼跳龙门;龙门刀剑阵,智勇不可攻。”

“亲爱的你能说明白一些吗?我们前无出路,后无退路,身处绝境了都,还哪有心情陪您猜谜语呀?”跛银福一脸茫然地站起来说。

水生“嗯哼”了一声,两只手翘着兰花指,在地上拧来扭去地喘气。看情形,他不再打算给我们解释。我读过一些古书,知道三星斜月洞指的是“心”字,鲤鱼跳龙门则是一则神话故事,说的是龙门尚未凿开之时,居住在黄河里的一群鲤鱼为了去龙门碰运气,于是从孟津的黄河里出发,通过洛河,来到龙门水溅口的地方,但龙门山上无水路,上不去,它们只好聚在龙门的北山脚下。鲤鱼群中有条大线鲤鱼自告奋勇,纵身一跃,跳入九霄,瞬间风云奔走,暴雨倾盆,一团天火从天而降,烧掉了大线鲤鱼的尾巴。它强忍疼痛,又是一跃,终于越过龙门山,落到山南的湖水中,后,它摇身一变,化为巨龙。山北的鲤鱼们见此情景,一个个被吓得缩在一块,没有谁再敢冒险跃出水面。然而这时天上降下一条红鳞赤甲的巨龙说:“不要怕,我就是你们的伙伴大红鲤鱼,因为我跳过了龙门,就变成了龙,你们只管勇敢地跳!”鲤鱼们听了这些话,开始一个个挨着跳。可是除了个别的跳了过去,大多数都从空中摔下来的,额头上还落下一个黑色的疤。所以直到今天,这个黑疤还长在黄河鲤鱼的额头上。

有关鲤鱼跳龙门的故事,李白曾有诗曰:

“黄河三尺鲤,本在孟津居,点额不成龙,归来伴凡鱼。”

据此可知鲤鱼跳龙门这句话的内涵应该是现实和理想的冲突,人人都想化身龙凤,但是成功者只有两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后。

至于“龙门刀剑阵,智勇不可攻”这句话我就搞不清楚了。

我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跛银福点头称是,我们每个人都围绕着心字造了许多词语,什么心比天高,心动神漾,心神不宁,心慈手软,心照不宣,心怀叵测,心惊胆颤,心领神会,心满意足,心悦诚服......想了无数个含“心”的词语,但没有一个让人觉得贴合。搞到最后,我们无一例外地心烦意乱,心急如焚,心如死灰,心灰意冷。

正当大伙懊恼地跌坐在地,婷儿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既然智勇不能攻,那么诚心诚意去感化呢?俗话说心诚则灵,我们来这儿的目的不是为了拜佛,但也并非是盗墓。”

话音刚落,整座大殿就响起了一阵阵沉闷的敲击声,起初像隐雷暗鸣,接着如急鼓骤响,这种从地底传来的“咚咚”声具有极大的震撼力,脚底明显感到了那种透入心脏的震颤。随着越来越急的敲击声,石镜突然之间泛起了波纹,如同一粒石子被抛入了宁静的湖面,泛着一阵又一阵的圆圈。

躺在地上的水生突然傻笑了起来,然后顺势一滚,融入石镜,如同沙袋沉入湖泊,顷刻间无影无踪。

“还有这种事?”吴影难以置信,一脸惊愕。

跛银福伸手捋了捋下巴上的几根花白胡须,摇头晃脑的说道:“婷儿刚才说的心诚则灵,原来就是开启这面密门的令号。‘诚’,顾名思义就是成人之言,讲究的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行。而鲤鱼跳龙门,化身苍龙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取信于曾经一起努力来到龙门深潭的同类。如何取信呢?唯诚而已。在看‘则’,从贝从刀,贝通利,刀通威,以威逼之,以利诱之,其效果往往要远胜那些智勇双全的文官武将。好一个心诚则灵!婷儿不经意的一句话,居然让我们绝处逢生,快哉快哉!”

跛银福说着一步跨入石镜,消失不见。吴影和婷儿见状,也先后钻了进去。我壮了壮胆,两眼一闭,朝前跨出数步。

除了感到身上似乎被一道冷风割过,其他并没有任何不适之感。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觉自己置身于一条潮湿的幽道之内,四壁苔藓覆裹,脚下倍感松软,如同踩着棉花。

我用手电筒照了照,除了跛银福、吴影和婷儿,我并没有发现水生的踪迹。我问跛银福道:“水生呢?”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我心想:难道水生会缩骨功,挣脱了绳子,只身逃离了吗?但这似乎不大可能,毕竟水生神智失常,他之前的表现就像邪灵附体一般诡异。然而此时此地,我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姑且认为水生逢凶化吉,在前面的某处等着我们赶上吧!

大家心事重重地鱼贯而行,然而苔藓太厚,走起来并不轻松,何况每脚下去都有黑色的汁液渗出。好在大家出门时都换上了皮靴,至少保证了双脚的干燥,否则这一路下来,还不成了趟浑水,糊稀泥。入得石镜后,急促的敲打声突然间沉闷了许多,这让人感到些许放松。何况带着草腥味的潮气本身会给人一种精神上抚慰,当然你并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到底是什么。就像山川湖泊、白云大雾,我们就是觉得美,而断壁残垣、戈壁荒漠,我们就是觉得不美。也许“美”的真正含义是让人赏心悦目吧?

看到一坨屎,你不会觉得美,然而对于屎壳郎来说,它肯定是美的,是充满诱惑的。

幽道笔直地通往前方,似乎没有尽头。我记不清当初到底走了多久,只记得四人走走歇歇,中途还停下来吃了点自带的干粮。隐约中似乎有水流的声音,但谁也搞不清楚水声到底来自何方。歇息的空档,我顺手揪扯着石壁上的苔藓,意外地发现下面刻着千奇百怪的形状。因倍感疲惫,所以无力大张旗鼓地扯下一整片来弄明白到底刻着什么东西。

第六九章 安然无恙

更新时间:2013-10-28

婷儿抱怨脚疼,吴影小心翼翼地脱下她的靴子,发觉她的双脚有好几处磨破了皮,这让我感到一丝担心。[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俗话说登山者畏惧的并不是高入云霄的大山,而是鞋内的一粒沙子,它虽然微不足道,但足以击垮一个意志坚定的登高者,让他半途而废。谁也不清楚接下来还要走多久,倘若她走不成路,那么大家面临的困境就可想而知。我从包内摸索着找出一片纱布,从跛银福那儿要了点白酒洒在上面,捂在婷儿的脚上。

“钻心疼!”婷儿皱着眉头嚷道。我苦涩地笑了笑,安慰她道:“越疼,说明杀菌的效果越好!忍忍。”

恰在此时,远处出来“救命”的呼声。

“水生!”跛银福霍地站了起来,嗑了嗑烟锅,拾起包裹跨在肩上,手指前方,问我们道:“是不是在这个方向?”

坦白讲,我并没有搞清楚声音来自何处,细听之下似乎是从地下发出。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婷儿不情愿地穿上鞋子,一拐一拐地跟在后面。走了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

幽道终于到了尽头,面前出现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其上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质穹顶,水滴像断了线的珠子密密麻麻地滴落下来,像一场不期而至的秋雨从天而降,又像一股倒挂山川的瀑布,无数水珠溅在人们的身上。站在崖边,探身观望,只见阵阵白雾摇曳而上,在手电筒的光芒中变幻着形状,诡异般的悠闲加上昏暗的光芒,让人不免心生恐怖,不寒而栗。

走到现在,我对轻重缓急、安危生死有了另外的理解。俗话说虎行似病,鹰立似睡,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时机一经成熟,顷刻天翻地覆。

“水生应该在这里。”跛银福一边说,一边四处搜寻。

我环顾四周,看到周围的石壁上挂满了大小如一的白茧,形似鹅卵,大如磨盘。吴影惊奇地说:

“哎呀快看!这是什么蛋,能长这么大?就算是恐龙蛋,也还不及它的一半吧!”

话音刚落,一声惨叫从对面传了过来。我们急忙寻声望去,终于看到了失踪一路的水生。只见他四肢被缚,沿壁倒挂,浑身淋湿,一股水流沿着头发滴淌,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气喘吁吁。

婷儿急忙喊道:“水生,你别慌!我们想办法救你!”

我心想,水生神智不清,估计说什么他都听不明白,喊也是白喊。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水生居然回话了:

“婷儿?是婷儿?是婷儿吗?真的是婷儿吗?哈哈是婷儿没错!嘿嘿,是婷儿。终于!没事没事!嘿嘿,我没事,你不必担心。其他人呢?跛大爷呢?”

跛银福咳嗽了一声。

水生嘿嘿笑道:“跛大爷好!此时此刻的我真的感到万分的荣幸,能够听到您老的声音让我心生温暖,暖如冬日正午的太阳。您的声音沧桑中带有遒劲之力,一听就是神仙下凡老道出山,常常给人一种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的神秘的无比温暖和放松的良好的感脚!嘿嘿,想必吴影也在吧?吴影?”

吴影摇了摇头,说道:“怎么,你练的是什么功夫啊,把自己挂在这儿,是面壁思过呢还是苦练神功呢还是以图破壁呢还是倒挂金钟呢还是破天入地呢?这金线钓葫芦海底捞满月的,辛苦不辛苦呀?”

水生道:“哥!哥!你说啥呢!不瞒你们说,我真的没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到现在还稀里糊涂的。你们能不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水生自认没有得罪任何人,平时也光明磊落,就是说话比较文艺,动作比较随意,神态比较飞舞,长相也就是比别人帅了一点,身体也就是比别人好了一些,比别人放荡不羁或者洒脱了一点,就这么一点点比别人突出的本事还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不是我个人想变矮就变矮,想变丑就变丑,想变蠢就变蠢的,我想这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天赋也不至于惹得天怒人怨人神共愤吧?烧儿你也在吧?你给咱们评评理。”

我心中暗笑,水生一定是以为我们做的手脚,故意为难他、把他弄到这个地方来的。站在他的立场上看,这也合情合理,所以我猜测,在水生心中,我们十有八九是杀人灭口的强盗或者刻意报复的小人了。

我说道:“水生,你难道真想听吗?倒挂着很舒服?满脑子的血不憋吗?你要听,我现在就给你讲讲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你要做好准备,这一讲,少则一两小时,多则一天两天,加上我这人脑子笨,说话没条理,废话又太多,十天半月的也不一定能给你解释清楚。“

水生急忙喊道:“回头再说回头再说!还是先救人要紧先救人要紧!这儿有些不对劲,不,是很不对劲!”

跛银福问道:“刚才为何惨叫不已?”

水生嘿嘿笑道:“嘿嘿,我那是呼叫,不是惨叫,呼叫!呼叫你们懂吗?就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声音小了别人听不着,所以我只能河东狮吼。这儿黑咕隆冬的,情况不熟悉,而且你们没来前,我总觉得有旁边有东西动来动去。”

“水生你就别晃了!万一掉下去怎办?我们想办法救你下来。”婷儿的一番话让大家陷入了沉默。万幸的是水生恢复了正常,到目前为止还算安然无恙,但他挂在对面,我们站在这边,腔壁并无攀缘之处,怎么救他下来呢?

俗话说的好:天无绝人之路;又有谚语:车到山前必有路。跛银福站在深渊边上,向右侧身,用拐杖勾过来一个白茧,顺手抓住藤条,使劲地拉扯了几下。

“不知白茧是何物,暂且不管它了。我看着玩意挺结实,再吊几个人它都不会断裂。”说着砍了一刀,垂在下方的白茧径直坠了下去。他双手紧抓藤条,后退数步,朝前猛冲了过去,整个人像荡秋千一样腾空而去。然而力有不逮,未到中央就又晃了回来。无奈之下,吴影和我只好为他助力,他终于一次比一次荡得远,一次比一次离水生近,最后终于一把扯住了吊着水生的藤条,解下了绑在水生身上的绳子。

第七〇章 白卵孕妖

更新时间:2013-10-29

水生像是在漩涡中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地拽着跛银福的裤腰带,脑袋紧贴着跛银福的屁股,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抓紧了!”跛银福说罢,挥刀砍断了缠绕在水生双脚的藤,两个人稳稳当当地晃了过来,我和吴影急忙上前接住,二人安然无恙地落在了地上。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婷儿喜极而泣,双目含泪,上前来摸了摸水生湿淋淋的额头。

水生满不在乎的摇手道:“不碍事不碍事!多谢啊多谢!当然,我水生尤其要感谢的是婷儿,一看到你,我就精神饱满,力量百倍!只要有你在,大风大浪不过是微风细浪......”

婷儿抹了一把眼泪,破涕为笑。

跛银福拧了拧衣服上的水,问道:“记不记得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水生讶异地问道:“不是你们把我弄到这里的?”

大伙摇头。水生搔头道:“那是谁把我弄到这儿的?”

大伙依旧摇头。婷儿问道:“那你把你能记得的给我们说一下也行啊。”

水生愣了片刻,说道:“我带你们进了‘鸡眼’,后面的事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正说着,我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索索”的声音。急忙回头,愕然看到云雾缭绕中闪过一张脸。虽然转瞬即逝,但我还是看清了这张脸的模样:白发飘飘,肤色发青,双目紧闭,双唇青紫而微张,四颗污迹斑驳的牙齿隐约可见。大惊之下,我朝后退了几步,却不小心一下子撞到了站在身后的婷儿。

水生腾地坐了起来,指着我喊道:“烧儿你干啥?妈的你敢打女人?”

我急忙解释道:“不,不是我打女人,是我看到一个女人,从深渊里冒出来的,在雾里面!”然而当我指给他们看的时候,这张诡异的女人脸却消逝得无影无踪。

“没事的,没事的。”婷儿不解地望了我一眼,然后脱下鞋子,坐在了水生旁边。

水生开始不停地絮叨,吴影无奈地摇着头,在一旁坐了下来闭目养神。只有跛银福警惕地望着不断升腾而上的雾气,木柄小刀在右手里娴熟地转来转去。

我靠近跛银福,低声说道:“我真的看到一张脸,有一头雪白的头发,像是死人的脸......”

跛银福朝右上方指了指,我顺势望去,愕然发现有白卵在左右晃动,而白卵表面也开始有了动静,似有活物在里面不断地挣扎,给人一种随时有破壳而出的可能。这一幕让我感到无比惊恐。

然而更惊恐的还在后头。

俗话说牵一发而动全身。此时此地的情形则是一茧动而百茧应。不到一袋烟的功夫,四周便响起了刺耳的“丝丝”声,如同毒蛇吐信、发声摄人。成百只白卵同时开始快速地抖动,接着先后脱离藤条,下饺子一般纷纷坠入深渊,落入潭中,发出一连串“噗通噗通”的落水声。

吴影焦急地喊道:“蛋中必有妖孽!蛋内必有妖孽!”

水生鼻子哼哼道:“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

婷儿颤抖着声音说:“不管白卵内藏着什么妖孽,掉进水里就应该全部淹死了,淹死了的话我们就安全了。你说对不对啊水生?对不对?”

然而真的就安全了吗?还是鸵鸟躲险,掩耳盗铃,将自己的脑袋埋进沙子之中以求自我安慰?

正当惊愕未定时,雾气中又突然出现了一张脸,与此同时,悬挂在壁、尚未坠落入水的白卵开始先后裂开,并从白卵的裂缝中蠕动着挤出了湿漉漉的人头,这些人头无一例外地白发青脸,双目紧闭,双唇青紫,牙齿斑驳。人头挣脱白卵的束缚后,轱辘辘地滚落下去,掉入潭内。

从大伙的惊叫声中判断,他们这次肯定是看得真切了。

当我第一次看到时,大伙正乱作一团,无人在意也无人相信。现在总算能够洗清一点:婷儿不是我故意撞倒的。

说心里话,虽然处境危急,但我感到轻松。这也应验了一个道理:让人心累的不是工作的繁重,而是人事的复杂。在一个尔虞我诈的社会环境中,即使你过着猪一样吃了就睡睡完便吃的日子,你也一样感到压抑痛苦,你得不到多少快乐。而当大家心无芥蒂,团结一气,即使一贫如洗、再苦再累,日子也照样可以过得有滋有味。

但人就是不能高兴得太早。爷爷生前总说:驴欢屁出来,人欢事出来。我还没来得及开心,婷儿的质问就把我一把推入了寒冷的冰窖。

“烧儿!你刚刚既然看见了,为什么不给大家提个醒?”

唉。

俗话说做人难,做女人更难。而事实的真相往往是“做人难。做男人更难”。你不仅要吃得了苦,还要能受得了委屈。你不仅要白天辛苦,还得晚上操劳。

说句心里话,面对婷儿的质问,我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了,也不想再跟她争辩了。

顺其自然吧,我想。而且现在的情况肯定不是拌嘴的时候。恰好跛银福叫大伙靠拢在一起,他说道:“我们暂且在幽洞内避上一会,等弄清楚了情况再说。”

退入幽道不足二十米的距离,我们就看到四壁的苔藓如同风吹麦浪般一层又一层地朝同一个方向蠕动着,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密密麻麻、细如蚕丝的深绿色毛发从四面八方开始疯长出来。没错,除了颜色不一,这些毛发和缠绕我和水生的黑发并无二致。

当然准确一点说,这些东西并非什么毛发,而是某种奇异的生物,只是我们在场的五人都不曾见过这种东西,因此也就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说起生物,我就想起非洲大草原的一种吃人树。据说只要有人不小心碰到它触及地面的枝条,它就会立即将人缠入树冠,吸干猎物体内的鲜血。整个过程及其短暂,等到人从树上掉落下来,已经变成了木乃伊般的干尸。而此时此刻的这些毛发则显得更加令人恐怖。它们极像甲虫的触角,一边长,一边朝周围不断地试探,只要碰到人的身体,就立即紧紧的贴上来。

第七一章 断头之囚

更新时间:2013-10-29

危急之下,跛银福当机立断,叫大伙赶紧返回深渊。然而婷儿和吴影已被这些深绿色的毛发给缠住了四肢,已经变得寸步难行了。而我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无数的毛发正在试探着触碰着我的双脚,并且开始顺着脚腕子缠绕起来。

大惊之下的我一把抽出龙泉剑,焦急地朝四周挥舞了起来。

我在绝望中看到跛银福俯身下去,像只青蛙一样腾空弹起,一跃而出。水生则紧随其后,脚步仓促地退了出去。

我当时唯一的想法是我不能丢下婷儿,也不能丢下吴影。正是这个念头支撑着我,给了我无比的勇气和无穷的力量。毛发缠绕人的速度极快,顷刻间就让两个活生生的人动弹不得,我一刻不停地挥舞着利剑,不断地跳跃,避免被这些令人无比恐怖的毛发给束缚了手脚。

我艰难地朝婷儿走去,她惊恐的眼神让我在瞬间怜惜不已。

必须要快!

我狠命地砍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毛发,断裂之处无一例外地渗出黑红色的鲜血,让人感到无比恶心和恐惧。经过一番垂死挣扎,婷儿总算腾出了自己的双手。她随即从后背抽出了太阿剑。

就在她抽出宝剑的一刹那,缠在她双脚的毛发开始松动,并且蠕动着退缩开去。剑身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光芒,如同一湾初升的新月。(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婷儿执剑轻挥的靓姿给我留下了至深的印象,如同暗夜中的精灵,黑暗中的仙子。她毫不费力地把吴影解救了出来,然后带着我俩奔出幽道,来到深渊边缘。深渊一片雨滴声,洞内传来沙沙声,五人面面相觑,束手无策。毛发已经自洞内涌出,蛇行蜿蜒,张牙舞爪。速度之快,超出想象。毛发渐逼渐近,我们步步退后。

退无可退之时,五人先后坠落深渊,无一幸免。

“噗通”一声,我感到浑身被冰凉的水包裹了起来。耳中随即响起了无数的歌声。没错。我感觉自己不是听到歌声,而是歌声就在自己脑袋里,声音似乎不是自外而内,而是自内而外。

歌曰:

孽缘未尽,魔障未除;

囚于斗室,镇以仙佛;

历经千载,万世难出;

身首相离,万般寻觅;

合体不易,终生痛彻;

一岁一熟,繁衍生息;

歌声婉约,旋律曼妙。

我急忙凝神摒气,睁开双眼。水中有微光万道,微光自水底发出。正当我努力找寻光源的出处时,我无比惊讶地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水中有数不尽的头颅拖着长长的黑发,黑发如同鱼儿的尾巴,舒缓而优雅地摆动着;她们的嘴巴一张一合,出奇一致,而且合乎我所听到的节律。(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奇怪的是,这些面容娇美的美人头肤色粉嫩如早春盛开的桃花,双唇更是红艳欲滴,牙齿也洁白无比。

仔细观看之下,我看到潭底赫然躺着一具无头尸,这具尸体一丝不挂,双乳高耸,小腹靠下的部位,那团黑色的水草好像在随风招摇。

无头尸浑身泛着淡淡的幽光。幽光自身发出,呈扇形向上扩散,远远看来,如同暗夜中的一盏灯,又如潜伏于野的萤火虫。这种水下奇景如梦似幻,诡异中带着美丽、恐怖中透出凄绝。

我实在憋不住了,于是钻出水面。出水之后,歌声顿息,唯有水滴砸落水面时发出的乒乒乓乓噼里啪啦的声音。

水生、跛银福、婷儿、吴影也先后探出水面,喘着粗气。

“哇!这是什么情况啊?他妈的这到底是什么啊!”吴影一边划着水面,一边大声喊叫。

“我好害怕!”婷儿一脸惊惧。

“那个啥,没啥怕的啊婷儿。你应该向我看齐,稍微学学我就可以了,来,我给你教一招。你跟着我念:我神经比较大,我不怕不怕不怕啦!遇见鬼魅我不怕不怕啦,我不怕不怕……哎呀我的妈!”水生突然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叫声刚落,他眼前就“噗哧”一声就钻出来一颗美人头,垂直升入空中。随着渐行渐高,没人头的头发奇迹般地由黑转白,脸色由白转青,面部表情也从鲜活变成僵死。这个过程就一两秒的时间,如果不仔细观看,还真的发觉不了。

“啪”!吴影眼前水花四溅,美人头又跌入水中,头发逐渐恢复黑色,如同鱼儿尾巴,摆动着游向深处。

“咱们赶紧想办法吧!”婷儿急急地说道。我们这才缓过神来,吆喝着、扑腾着朝一个方向游去。但这儿就像一个木桶,四周并无攀缘之处,就算游到边上又有什么用呢?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我们最后都聚集在水边一处,吃力地划着,免得沉了下去。

跛银福喊道:“大伙别紧张!你们千万不要慌!这些人头鱼看来并不伤人,否则我们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事。这些东西不会攻击我们!”

跛银福的话让我们吃了一颗定心丸,吼叫谩骂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你们注意看,上面水流不断,按道理讲早就水漫金山了,但是......”跛银福话音未落,水生就接着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水下有道,水下有道!”

跛银福呵呵一笑,说道:“所以......”

水生接过话茬:“只要找到水下暗道,我们就,哈哈哈哈!”

跛银福懊恼地说:“既然队伍中有这么个聪明的娃,找暗道的光荣任务就只能交给你了!”

水生一脸骄傲地说:“这有何难,别忘了我是葫芦河的儿子,杨家寺的后代,水性好得一塌糊涂!这可不是吹牛逼!嘿嘿,想当年......”

婷儿焦急地喊:“你要真行,就别说啦,赶紧下水找去呀!”

水生抱拳道:“遵命!”说完潜入水下,也像一条鱼儿般朝水底游去。我忍不住好奇,于是屏住气息,沉入水下。歌声又一次在脑海中响了起来,仔细聆听之下,发觉和前次所听到的不一样,歌曰:

一腔幽怨话离别,遥寄情思两相欺;

三生苦待无音信,梦逢判官话心绪;

判官赠我眼,千里观郎意;

郎君抱西子,床头鸳鸯合;

心痛如割,恨意噬吾;

夜临枯井,纵身一跃;

月华似水,月影婆娑;

游魂既出,趋黄泉路;

心有不甘,挣脱枷锁;

寻得负心汉,掏心又剜眼;

妻妾多如蚁,灭门又绝户;

天帝觉,刑罚至;

枭吾首,吸吾脑;

身沉深渊低,头颅变游鱼;

近之如雷击,痛彻透肺腑;

出水如腐骨,风吹化为石;

幽囚深渊里,永代唱绝歌。

第七二章 蟾蜍吞吐

更新时间:2013-10-30

歌声渐转悲切,听之令人心酸。(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我浮出水面,大口喘气,看到婷儿也把脸埋入水中。

原来她和我一样,也在聆听水下的歌声。吴影依旧惊恐地看着水下游曳的人头鱼,表情僵硬,不言不语。只有跛银福拿着手电筒若无其事地扫来扫去。

我问道:“大爷,你刚刚听到水下的歌声了吗?”

跛银福点了点头,说道:“歌以言志嘛,自吟自唱,也没什么稀奇。这些美人儿大概是出不了深谭,寂寞无聊,于是自编自导,聊以解闷罢了。我劝你们还是别听了,按照歌中所说,这个故事怕是讲一万年也讲不完。”

婷儿腾出水面,喘气大叫:“你们快看!水下什么东西?”

沿着婷儿手指的方向,我看到水底潜伏着一只遍体通红的巨型蟾蜍。

体大如牛,肤如树皮,双目含血,四肢粗壮而有力。

巨型蟾蜍在水底徐徐游行,四肢慵懒地划着,头颅慢慢地转着。

我暗觉不妙,急忙说道:“水生!赶紧找水生!”

四人同时潜入水下,分头向下潜行,边游边寻找水生的踪迹。游走不已的美人头也焦躁不安了起来,它们开始胡乱穿梭,有的甚至还撞在一起。我留意着水底徐行的蟾蜍,觉得这个庞然大物定非良善。还没来得及细加揣测,蟾蜍就张开血盆大口,射出长长的舌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颗美人头卷入口中。

快如闪电,心惊胆颤。

设想自己就是那只头颅,我整个人还不被它活活地吞下肚子!正当我焦躁不已的时候,看到水生拖美人头的头发,迅速地朝水面游了上来。

我赶紧钻出水面,余者三人也聚拢到了水生身旁。水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水底......断头尸......怪物......”

婷儿焦急地叫道:“你憋不住了就上来透透气,这要是在水底下憋晕了可咋办呀!”

吴影笑道:“你也太小看水生了吧?他的水性天下无双,憋个十天半月都没事。”

跛银福瞪了吴影一眼,说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都什么时候了!”

水生缓了缓气,说道:“我......还能憋,憋不......晕的。那个什么,大蟾蜍,是断头尸变......的......”

跛银福一脸焦急地问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水生扭扭捏捏地说道:“我看这些水里游来游去的女人头怪可怜的,寻思捉一只,然后安在那些没有头颅的尸体上,看看能不能配得上……说不定有什么奇迹出现呢?果然,当我刚把头颅接上,奇迹就出现了,接口处冒出一道光芒,然后缝隙就自动闭合了,然后尸体就开始动弹了。”

婷儿问道:“然后呢?”

水生接着说道:“然后,然后尸体就开始膨胀起来,满身的皮肤冒起了燎泡,我看着恶心,于是......”

婷儿道:“恶心?恶心还给人家安个头颅上去?你是恶心呢还是怜香惜玉呢?”

水生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是......说真的,不是怜香惜玉,是......恶心。我觉得不对劲,于是就躲开了。后来发现这尸体越变越大,外形也慢慢成了一只蟾蜍的模样......”

吴影说道:“不是变成了一只蟾蜍的模样,那就是一只蟾蜍,而且是超大无比的蟾蜍......”

吴影的话还没说完,一条黏糊糊的舌头“嗖”地射出水面,缠住了吴影的手腕。

吴影的身体瞬间下沉,眼看着就要沉入水下。我刚好紧贴着他,慌乱中一把扯住了他的头发,缓和了他迅速下沉的速度,水生和婷儿见状,也七手八脚地拖住吴影,而跛银福则顺势潜入,抓住缠绕水生的舌头,随即一刀将其割断,鲜血顿时如蛋花一样在水里扩散开来。

巨大的蟾蜍早已盯上了我们。

它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我们几个,然后后腿一蹬,突然以极快的速度朝我们游了上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水生伸手抓住了一只从身边游过的美人头。

美人头迅速将水生拖入水中,游向深处。我们见状后立即会意,大伙慌忙四散游开,急不可耐地寻找着自己的救命稻草。

头颅黑发飘飘,极像一只只蝌蚪在水中漫游。当一只靠近我时,我如法炮制,伸手抓住了擦肩而过的黑发,身体随之被拖入潭水深处,开始四下里漫无目的地遨游起来。

我耳中充满了尖锐的啸叫声。这些美艳无比的女人头颅,看似无比惧怕这只巨型蟾蜍。她们在水中横冲直撞,弄的我好几次蹭在石头上,后背和手臂有好几处都火辣辣地疼痛不已。

我心想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但一时半会还真的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眼看着一只又一只的美人头被巨型蟾蜍吞进嘴里,我开始越来越担心大家的处境。万一我手中的这颗美人头不小心靠近了它,那还不像一只可怜的苍蝇,被它一口吞没?

我尝试着抱住美人头的头颅,通过自己的身体遮挡来控制它前行的方向,尝试数次,渐渐得心应手。感激之余,我抽出左手,从后背拔下了龙泉剑,然后游向水面换气。当我定神观看时,发觉婷儿和吴影在水下撞在一起,婷儿嘴中冒出了一串长长的气泡,而她手中的美人头也趁势挣脱,迅速游向远处。婷儿四肢在胡乱地挥舞着,身体也在下沉,

我立即意识到情况的严重。倘若她不及时上来唤气,恐怕支撑不了多久,而她因为撞击,早已变得手足无措。巨型蟾蜍在接近水面的地方悬浮着,此刻的它却突然间向下一跃,迅速朝婷儿游了过去。

吴影似乎没有发觉婷儿的危急处境,早已游得无影无踪了。我来不及多想,立即朝婷儿赶去。当我距离婷儿不足十米之时,惊恐地看到蟾蜍已经来到了婷儿的身后,并且张开了它那血盆大口,一条舌头如同白色的游蛇,从蟾蜍口中激射而出,并且击中了婷儿的身体。

婷儿如同一片落叶,无助地离我而去。

第七三章 坠入深潭

更新时间:2013-10-30

婷儿的眼睛含着绝望,将那一腔难以言说的凄凉和绝望留在水中,凝固成我心里的哀伤。

我的心如同别人扯了一把,疼得我难以自持。

婷儿,你坚持片刻,我绝不能让你出事!我也绝不能辜负土地爷爷的嘱托!一念至此,我暂时忘记了恐惧,左手紧握剑柄,剑尖对准了这只庞大无比的蟾蜍。我要以命相搏,不怕以卵击石!

婷儿已经被它活活地吞了进去。它瞪着血红的巨眼,像两枚钢钉一般将我钉住,又一次张开了它那血盆大口。

怀里的美人头发疯似地摆动着,然而她摆脱不掉我的控制。她疯狂地摆动长发,像只困在泥窝中的蝌蚪,最后,她以不可置信的速度冲了过去。

对不起了,可怜的美人头,为了婷儿,烧儿不得不挟持你,借力于你。今天就算全军覆没,我们也要垂死一搏。

快要接近蟾蜍时,我松开了美人头。美人头尖叫了一声,擦着蟾蜍的右眼一闪而过,接着又游向远处。

我看到一条长长的舌头从蟾蜍嘴里射了出来,速度之快,犹如离弦之箭。我正面相迎,举剑猛剁。

随着一堆血污四散而开,蟾蜍的半截舌头就像一根死亡已久的巨蟒被扔进湖中,一边缓缓地下沉,一边漫无目的地两头摆动。

侥幸的一击显然激怒了它。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或者说在我根本没有时间反应的情况下),蟾蜍已经游到了我的面前。血红的大嘴犹如一个正在烧砖的砖窑,我的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飘了进去……

眼前一片漆黑,好在我还可以呼吸,除了刺鼻的腥臭和难耐的闷热。胃部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让我干呕不已。

我左手捏着的宝剑突然间颤抖了一下。

我这才猛然间醒悟了过来,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双手举剑,狠命上刺。

剧烈的震动和沉闷的响声让我失去平衡,当我挣扎着爬起来时,发觉自己身上沾满了粘稠的液体。我伸手摸了摸后背的布袋,抽出了防水手电筒,打开之后,看到自己躺在一堆暗红色的肉里,而身边一米开外,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挣扎着爬了过去,发觉婷儿脸色铁青,呼吸微弱。

“婷儿!婷儿!”我一边喊叫,一边拉住她的手臂。然而婷儿的身体似乎被暗红的软肉吸在了上面,无论我怎么用力,还是丝毫没有用处。

正当我心急如焚、浑身大汗的时候,眼前那沾满涎液的暗红色软肉突然间开始解体,如同一叶破棉絮被狂风吹拂,七零八落地散落四处。曼妙的歌声也随之在脑中响了起来,四下乱窜的美面头颅也逐渐减速,我顺手揽住一缕黑发,抱起婷儿,准备升至水面。

无意间回望了一眼,看到身边有一颗比鸡蛋略小的明珠在缓缓下沉。我急忙伸手抓住,顺手把它揣进口袋。

水生、跛银福、吴影也先后浮出了水面。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咳嗽,婷儿终于睁开了眼睛。

“谢...谢...你,多亏…了…你,烧儿。”她红着脸颊,喃喃说道。我抱着她柔软的身体,突然间有种想哭的冲动。

亲爱的读者,请原谅我在此多嘴一句,也请原谅我的软弱,此刻的我已经泪流满面,执笔的右手不停颤抖。想起这一令人终身难忘的一幕,再想起日后的种种悲遇,我忍不住悲从中来,人生是场逆旅,还是纯属受苦?多少次的痛彻心扉、爱恨离别!多少次的依依不舍、寤寐思服!无情者天荒地老,多情者早已折腰!

我害怕自己忍不住掉泪,赶紧扭过头去喊道:

“吴影,吴影!我和婷儿的剑都掉了下去,你能不能帮我们找找?”吴影点了点头,一头扎了下去。

只要你安好如故,只要你明白我的心意,就算为你而死,我也在在所不惜。一句“谢谢你”,冰释了积攒在心头的抑郁和委屈。

潭中的美人头越游越慢,头发摆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小。让我感到难过的是,美人头乌黑的头发渐渐变白,而红润的脸庞也失去光彩,进而白中带青;一只又一只的美人头慢慢地沉入潭底,一直到潭水不再泛起波澜。

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美人头的肤色由红润转为铁青,眼神从幽怨变得灰冷,发色由乌黑变成雪白,头颅点点融化,白骨森森;白骨开始消融,无影无踪。

水下不再有任何动静。

“让婷儿缓缓,体力恢复后,我们准备撤。”跛银福说道。

“撤?怎么撤?往哪撤?你真扯。”水生一脸不快地说道。

跛银福并没有言语,只是往水下指了指。

蟾蜍解体后的残留物如同破棉絮一样,朝谭中一壁的方向在迅速移动。我这才注意到那里突出了一整块。水生急忙潜了下去,片刻功夫就回来告诉大家:

“有个开口向下的入口,人完全能够钻进去!”

跛银福说道:“吴影照顾婷儿。烧儿,你和水生下去探探。“

我要来婷儿、影儿、跛银福背包中的绳索,把四根连在了一起,接头处都打成了死结,加起来也得几十米长。水生会意,歪着嘴巴笑了笑,说道:

“潜入之后,我如果连扯三下,说明此路可行,你到时候松手即可;如果连扯五下,那就麻烦你费点力气,把我从洞里扯出来。”

潜至洞口,水生朝我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然后摆动双脚,钻了进去。不一会儿,缠在我胳膊上的绳子连续抽了三下,我急忙松手,浮上水面,把这个喜讯告诉了大伙。吴影喜中带忧,轻声问道:“婷儿,你怎么样了?找到了出口......”

婷儿摇了摇头,说道:“走吧。我不想在这儿呆了。”

我们憋足一口气,先后潜至洞口,吴影打头,婷儿跟随,我和跛银福断后。进入洞口后明显感到了暗流的力度。朝上游了不到十米,就遇到一个急转弯,借助水流的力量,整个人感觉就像坐上了滑梯一般迅速朝斜下方飘去。

眼前突然一亮,强光异常刺目,我不由地紧闭双眼,而身体却急剧坠落。当我发觉自己可以呼吸的时候,整个人却又一次跌入水中。

第七四章 阴云密布

更新时间:2013-10-31

扑腾良久,总算靠近了岸边。仓惶四顾之下,却被眼前美景深深地吸引住了,以至于忘记了其他几人是否也安然无恙,有无走散。

眼前是一条幽深曲折的峡谷,宛如一条迂回的画廊,充满诗情画意,两边奇峰突兀,怪石磷峋,峭壁屏列,绵延不断。而瀑布下面的潭水满溢而出,顺着峡谷蜿蜒前伸,白蛇一般游向远处。目力所及,尽是古树香草,长藤青蔓。

我的左侧有一片翠绿草地,阳光洒落,蓝光点点,闪烁明灭,如梦似幻,好比神女驾云亲临其上,手攥一把蓝色水晶,尽情洒在了这片碧绿的草地。

头顶如同洗过的碧空和眼前的美景相得益彰,交相辉映,空添妖娆娇艳之感。

我承认自己看得痴了,以至于跛营福落水之时,吓得我差点尿裤子。我急忙回头,看到跛银福像一团湿抹布,扑腾着从水中冒了出来。

他朝我喊道:“其他人呢?看到没有?”

我这才想起婷儿他们先我而出,应该早已上岸才是。可是茫然四顾之下,哪有他们的踪迹?

我急忙靠近潭水边沿,手忙脚乱地把跛营福拉扯上岸。

“水生应该不会有碍,尽管他喜欢吹牛,但他的水性的确是我们几个当中最好的。出洞时吴影和婷儿在我前头,想必也是和我们一样跌入了这潭中。吴影会照顾好婷儿的,只要不被暗流冲散,他们也同样不会有事。”我道。

跛营福脱下上衣,边拧边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样吧,我先潜入潭底打探一番,以防不测,你赶快到四周查看查看,如果找到他们,你们就一起过来集合。”

说完,他把上衣铺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一头扎了进去。

当我踏上那片草地后才发现那些闪烁着蓝色光芒的点缀并非什么玻璃渣子或者天蓝水晶,更不是价值连城的钻石,而是一种奇异的花朵。

这是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花朵。有九叶花瓣围绕蓝色花心整齐地排列开来,花瓣表面光洁,呈半透明色,形状酷似鱼鳞,其上纹理规则。

“怪不得会在阳光下闪烁!”我一边想,一边顺手摘下一朵,放在鼻前嗅了嗅。沁人心脾的暗香让我脑中一热,眼泪就不争气地下来了。

坦白讲,我当时吓了一跳,弄不明白自己因何落泪。举目四望,空谷幽绝,朋友散失,我却在这片撒有蓝色碎花的碧草地里莫名其妙地掉下泪水。(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我承认自己有种难以消遣的忧伤,有种难以化解的惆怅。这一路的险,一路的汗,以及这一路的情,都让我感到疲倦不堪。我多想喝点热汤,吃点东西,然后心无挂碍地睡上一觉,就算稍息片刻也好。但是婷儿、吴影和水生到底去了哪里呢?如果大家都在,彼此安好,那么在这片草地上席地而坐,野炊一番,然后倒头大睡,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走到草地中央之时,我感到空前疲乏,似乎整个人的力气和精力都被抽空了,只剩下一种可有可无的意识存在。不得已之下,我一屁股坐了下来,身体也顺势倒了下去。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有个女子站在我的身边,她穿着翠绿色的衣服,微风轻抚之下,她长发飘飘,衣袖轻摆,神情妩媚,身姿妖娇。

“烧儿。”她轻轻地唤道。

是云儿的声音。我眯起眼睛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这才确信是她。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记得进入摄魂梯前,她不是和猴叔一道上山采药去了吗?我挣扎着想要坐起,却不曾料到云儿单膝跪在了我的身边,伸手轻轻按住了我的肩膀。

“再多躺一会儿吧。”云儿说着摸了摸的额头,朝我微微笑了一下。

是啊。我感觉很累,从头到脚都浸泡在倦怠和困乏之中,就让我再躺一会,也许这样也好。只是我要找到婷儿他们。

对了,婷儿!我要找到婷儿!

一个激灵驱散了睡眠的迷雾,头脑顿时清醒了一半。

我问云儿:“你有没有看见吴影他们?”

云儿朝我笑笑,不言不语,眼神迷离而暧昧,似乎有泪光在闪烁。

“再睡一会儿吧,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们了。“云儿说道。她真漂亮,气质绝佳,身材匀称而高挑,脸蛋像一朵刚刚盛开的桃花般粉嫩水灵,尤其是她那一身翠绿色的衣服,和周围的环境巧妙地融为一体。

“这么说,你见过他们?他们在哪?领我去。“听到云儿的话,我突然间一个激灵,如梦方醒,力气也在随之开始慢慢恢复。

云儿幽幽叹息了一声,站起来,把我从草地上拉了起来。

“既然你要坚持,那么请随我走。”

我默默地跟在云儿身后,穿过草地,进入一片森林。

松涛阵阵,鸟鸣清越,溪流潺潺,花香馥郁。

七叶树、红枫树、乌桕树,高山榕、女贞子、山毛榉,果然是树木的盛宴;野蜂、蝴蝶、山蜻蜓处处跟随,蝉儿不知疲倦,躲在叶中疯叫。

身处森林,你会感到可怕的安静,又会见识喧阗的闹腾。

云儿显得步履轻盈,在藤蔓纵横、古木参天的林中直直走去,我跌跌撞撞地追着,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初逢云儿时,她是一个言辞凌厉的女孩,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像早晨的麻雀一样,而现在的云儿却判若两人,一脸肃穆,双眼带泪,一股浓的化解不开的忧郁气息笼罩在她的周围。而我此时此刻的心境也和初入花石峡截然不同。未进入杨家寺之前,我满心期待,一路雀跃,对寻找龙脉一事充满信心。现在呢?

就像一只无人认领的流浪狗,自怜自伤,漫无目的,孤独无助,饥寒自知。

失魂落魄、无所适从成了我此刻的全部,一路上沉浸在悲悯和哀伤的情绪中难以自拔,默默地挣扎在云儿的身后,我的眼眶似乎又湿润了。

到底是我不争气、软弱,还是我的情感尚未泯灭,鲜活如初?

云儿停了下来,转身看我。两滴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烧儿对不起。你不要怨我。“

第七五章 愁云惨雾

更新时间:2013-10-31

对不起?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大惑不解,一脸迷茫地看着云儿。(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

她接着说道:“还记得我给你讲的偷猎者的故事吗?“

我点了点头。

云儿接着说道:”不错,对于外人来说,他们的确是永远消失了,但对于杨家寺下面埋葬的亡魂来说,他们则是忠实的门徒。有了这些门徒,杨家寺下面的宝藏才能得以保全,烧儿,我也是出于无奈,要怨就怨命运吧!你我的命运都不归自己掌握,所以让我们这样毫无瓜葛的陌路人成为不共戴天的仇敌。“

(不共戴天!这是什么意思?)

坦白讲,我根本没有弄明白云儿在说什么,听她的口气,“云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但问题是:为什么?我跟她认识才多久?即使这个世界再是非颠倒,黑白不辨,但总的原则不会变吧!mao主席说的好,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大自然有它自己的运作规律,就像苹果落地,鸿毛升起,四季更替,春华秋实,总不能由着上帝的性子,想给天空画坨屎就画坨屎,想给大地撒泡尿就撒泡尿!

我感到有些滑稽,笑着对她说道:“云儿,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好好的怎么说出这些云里雾里的话来?我们怎么变成敌人了?还有,我这人从来怨天尤人,俗话说天命不可违,命运一半在别人手中,一半则靠自己掌握。(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你所谓的亡魂啊,守门啊,宝藏啊什么的,我真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坦白讲,我们来这儿的目的很单纯,一来探险,满足好奇心;二来嘛……不妨告诉你,就是寻找龙脉。也许你也不知道龙脉是个什么玩意,但它并非什么宝藏,只是跟我们家族的盛衰有关而已。如果我们是挖宝的,大可以上别处去。杨家寺这个诡异之所到底有无宝藏,或者有多少宝藏,跟我烧儿完全无关,这我可以向你保证。“

云儿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她叹息道:“实话跟你说了。我跟随爸爸找了一路,终于找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爸爸是绝不会让外人破坏他的计划的。水生愣头愣脑地带你们闯了进来,注定了你们有去无回的不归路。之前的偷猎者无一例外,你们也在劫难逃。我是挺喜欢你的,你人老实,善良,说句心里话,我不忍心。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必须得这么做。希望你不要怨恨我。“

云儿说完,掏出一把蓝色的小花,半透明状的花瓣在她的手心里闪烁。

“吃下这些,你感觉不到任何痛苦,就像睡着了一样。这是我能想到的死法中最温和的一种方式。“云儿说着,把手伸在了我的面前。

我感到心中肿胀,忍无可忍。我一把打掉了云儿手中的碎花,冷冷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婷儿他们呢?“

当云儿抬头看我时,我发觉她像变了一个人,眼含凶光,脸色铁青。她缓缓地后退数步,从兜里掏出一只骨笛,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随着刺耳的笛声,我听到四周响起了尖锐的啼叫,叫声此起彼伏,遥相呼应。不一会儿,十几只浑身雪白的猿猴先后从林木中冒了出来,呲牙裂齿地朝我围了过来。

我见过这种畜生。

我记得有一次爸爸和哥哥出去打猎,我死缠着跟了出去。可是从黎明放光到日薄西山,爸爸和哥哥连放一枪的机会都没有寻着。当明月从东方升起之时,我们三人还在森林中兀自摸索着前行。也许是迷路了,也许是不甘心这么空手返回,我想不起来为何没有在天黑之前回家的原因了。就在我们准备露营时,前方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啼叫声。哥哥性子急,以为碰到了野猪,于是抓起猎枪就跑了过去。可是几声枪响之后,他就大叫着狂奔了过来。爸爸急的大叫:“站在原地不要动!”话音刚落,我就看到一只体型庞大的白猿尾随哥哥而至。爸爸举着猎枪,却因为害怕误伤哥哥而不敢轻易扣动扳机。狂怒之下的白猿一把抓起哥哥,然后摔了出去。哥哥的身体就像一枚被孩童随意扔掉的石子,斜斜地砸向了右侧的树丛。幸亏爸爸枪法精准,三声枪响过后,白猿扑倒在了我的面前。一枪正中左眼,一枪正中右眼,还有一枪穿进了白猿的前额。

看来云儿并不是在和我开玩笑,招来这种脾气暴躁、力大无穷的白猿,而且还是一群!她是想让我们死在这个地方!

我倒吸一口凉气,心头一阵火起,本能地冲向云儿,抓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扯入怀中,一把卡住她的脖子,顺势抽出宝剑,以防白猿突袭。

你想让我死,也没那么容易。即使是死,我也要让你付出应该有的代价,我愤愤地想到。

俗话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些白猿身躯高大,膀圆腰阔,张嘴啸叫之时,露出两颗匕首一般的犬牙。我卡住云儿后,它们暂时停下了包围的企图,不停地绕着我们旋转,一边转一边愤怒地吼叫着。它们站立起来的时候,两条粗壮的前臂几乎触及地面;爬行之时,两手关节不听地敲击地面,显得凶狠异常。

我对云儿说道:“我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而且对于此处来讲,你和猴叔也不要自称什么主人了,既然大家都是客,何必要置人于死地?而且……“

我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进入花石峡的一路上,吴影失魂落魄,他的目光无时无刻不在云儿身上游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吴影喜欢上了云儿。我本人也对云儿充满了好感,尽管她的一张嘴就像刀子一样锋利,时不时地让人陷入尴尬难堪的境地。我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的内心却怎么也不相信云儿会是一个敢杀人的女孩。

“而且我们都很喜欢你。“我说道。

云儿身体微微颤了一下。但依旧紧闭双眼,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第七六章 我非冷血

更新时间:2013-11-01

不怕雷电交加,不怕艳阳高照,就怕阴雨连绵,连日不绝。(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云儿的沉默让我有些手足无措。

她似乎是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就像押赴刑场的革命好汉,砍头不过是碗大的疤,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可是现在的我该怎么办?人常说冲的怕愣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穷得乱碰的。她都视死如归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想起文革整人的手法,我突然间开窍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无论多么倔犟、多么清高、多么勇敢、多么正义的人,在文革中全部都变成了胆小如鼠、噤若寒蝉的行尸走肉。为什么呢?

文革整人有一套。

最神奇的办法莫过于逼着他写检查,深刻检讨,查找问题,网罗错误,自我批评,越多越好,最聪明的做法莫过于自己说自己坏事干尽,恶事做绝,无耻无颜,乞求组织的宽大处理。

等这套手续走完了,他内心的尊严基本上也就被剥夺得所剩无几了。然后就按照既定方针,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彻底摧垮他的信心,蹂躏他的尊严,让他众叛亲离,让他的妻离子散,让他卑躬屈膝,跪地告饶;让他自我摧残,谋害亲友;让他变成一个连他自己都痛恨、讨厌、连他自己都陌生的、害怕的人。

最后让他在同胞们面前出丑,让同胞们批斗。该打的打,该杀的杀。一句话,让爱他的人痛恨他;让他爱的人远离他。

不怕死的人并不代表什么都不怕。那么云儿到底怕什么呢?

“那么好,”我说道,“既然在劫难逃,我也顾不了什么礼义廉耻了。坦白跟你讲,我长这么大,都没有牵过女孩子的手,没有亲过女孩子的嘴,更不用说那种事了。既然我逃不掉了,那么临死之前就体验体验洞房花烛夜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我也就没什么大的遗憾了。”

说完,我一把撕破了云儿的后背衣服。

当我看到云儿雪白的脊梁时,一种让人心痛的负罪感塞满心间。似乎另外一个自己在嘲笑我,鞭打我,脸上火辣辣地又烧又疼。

果不其然,云儿开始拼命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喊:“下作!无耻!流氓!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白猿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其中体型最大的一只向前跃出一步,距离我和云人不到两米的距离。我看到它张开嘴巴,发出短促的“啊、啊”声,乍听之下,你会以为是小狗被带离母亲后发出的咽呜声,它一边叫着,一边用双手轮番地敲打着自己的胸口。(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凶狠、焦急,充满杀机。

也许是白猿看到主人危险,准备放手一搏吧?倘若落在这些畜生手中,我不被它们撕成碎片才怪。我越来越紧张,只得咬牙切齿,故作凶狠,抓住云儿后背的裂口,又朝下撕了一下,同时伸手在云儿那细腻光滑的后背摸了上去。

(回想起来,当初我除了紧张感、负罪感,心里就没有其他“感”。)

云儿停止了挣扎,软绵绵地靠在我的胸前,两只眼睛无助地望向远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接连不断地滚落下来。

当我看到云儿这幅孤苦无助的样子时,我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我突然间感到释然:这个世界上,同病相怜只是一个愿望,事实往往是同病相残。大多时候,都是穷人折磨穷人,奴隶征伐奴隶,小市民为难小市民,农民批斗农民。而同类相残的血腥,更是触目惊心。

尽管我陈烧儿贪生怕死,性格懦弱,但另一个自己并不会允许我再对云儿这样下去。即使是伪装的残忍,越过一定的底线,就变成了真正的残忍。

行为说明一切,动机顶个狗屁。

没错。云儿是要置我于死地,但我从这一路上的经历和她本人的表现来判断,这应该不是她的本意,否则进入花石峡的一路上她也不会喋喋不休地给我说那么多有趣的话;而且面对吴影炽热而粘人的目光,她频频颔首,暗暗红脸――倘若冷血,怎会如此?

释迦牟尼说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耶稣基督也有类似的表述。他说:

有人说我们应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但我告诉你们,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

有人说我们应当爱我们的邻舍,恨我们的仇敌。

但我告诉你们,也要爱你们的仇敌。为那逼迫你们的祷告。

他接着说道:

日头照好人,也照歹人,降雨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

你们若单爱那爱你们的人,能有什么赏赐呢?就是税吏不也是这样做的吗?

你们若单请你弟兄的安,能比他人有什么长处呢?外邦人不也是这样做的吗?

就算我劫持了云儿,暂时保全了性命,但我断难一辈子都将她劫持。横竖都难逃一死,那么何必要死得那么卑鄙下作?何必要死得那么歇斯底里?更何况云儿看起来并不是天性残忍之人,说不定她也和我一样,有着不为人知的心酸和苦楚,说不定她也是迫不得已,百般纠结;说不定……

就像耶稣说的,也要爱自己的仇敌。

想到此处,我不由地悲从中来,眼眶也随之潮湿,视线也变得模糊。一片朦胧中,我将臂膀从云儿的脖子上挪了开来,将宝剑扔在了地上。

“虽然我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因,但看今天的情形,我是不得不永远留在这儿了。”我艰涩地说完,朝后退了数步。云儿转身向我,呆立原地,一脸不解。

“既然如此,我也不和天斗,不和地争,我也不想和你云儿同归于尽。我杀了你,白猿就会吃了我。我若不杀你,白猿还是会吃了我。前一条路,我们同归于尽;后一条路,起码能活一个,起码有个叫云儿的姑娘还要继续在这个世界上走下去。生命无价,我赚了一条。云儿你说,一会儿后,我是不是就富可敌国了?!”当我说完这些话,离我最近的那只白猿后腿蹬地,窜起一团尘土;眼前白影一闪,一双类似人类手掌的黑色爪子已经牢牢地扣在了我的胸口。

一股巨大的力道穿透了我的身体。

白猿将我朝上猛然抛出。我的身体像风卷落叶一般腾空而起。

落地的瞬间,我感到后背砸中了硬物,随着一阵钻心的疼痛,我失去了知觉。

第七七章 白猿负我

更新时间:2013-11-01

当我苏醒的时候,发觉自己置身一个岩洞之内。云儿就坐在距我不远处的一堆柴火前面出神。火苗兀自闪烁,洞内忽明忽暗,白猿凄厉的啼叫声偶尔飘入洞内,让静寂的夜平添了些许寂寞,几多萧落。

云儿显然没有察觉我已经醒了过来。她双手抱腿,下巴搭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摇曳不已的柴火,似乎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我的意识渐渐明晰起来。我想起了跛营福,想起了婷儿他们,我也想起了云儿招来的白猿一把抓住我,并且像抛皮球一样把我抛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

云儿不是要让我有来无回、要置我于死地吗?

洞内温暖而潮湿,阵阵松香扑鼻而来。在火光的掩映下,云儿巨大的身影在洞壁上不停地晃来晃去。

“云儿。”我忍不住叫她。

“哎呀我的妈!”云儿吓的跳了起来,“醒了?”她回过神来,故作镇静地问我道。

“我还活着?为什么?”我问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云儿一怔,继而微微恼怒地答道。

我不解。接着追问她:“你不是要让我变成什么杨家寺的门徒吗?我是不是已经……”

云儿摇了摇头,说道:“如果门徒像你这样有思想有意识,还能说话,那要门徒有什么用?你多虑了。”

“那为什么……”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云儿皱着眉头喊。

“对不起。”良久之后,我喃喃地说道。

云儿回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这是什么地方?婷儿他们呢?”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却不料左肩疼痛难忍,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

“你先别担心他们,担心你自己。“她冷冷的说道。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不就是躺在洞里等死嘛。”我没好气地说。

云儿欲言又止,犹豫片刻,然后问道:“你不是要死前获得满足完成心愿吗?最后为什么放开了我?”

“我的人性战胜了兽性,行了吧?我现在还能活着跟你说话,不也是你的人性战胜了兽性……”我的话还没说完,云儿就站了起来,愤愤地打断了我:“你若最后不放开我,现在的你恐怕早已变成白猿的粪便了!”

我急忙认错:“的确是我错了。但凭良心讲,当初所说纯属急中生智,你也不想想,我都快死的人了,哪有心情去亲近女色呀……”

云儿不屑地哼道:“身为流氓,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流露出流氓的本性。”

我苦笑道:“你说我什么都成,但流氓二字用在我身上的确不大合适。长这么大,还真的没有亲近过女色……”

云儿恼道:“打住打住,我不要再听。听着恶心。我只是……”

“有话就说。”我笑道。

“最后你为什么放开我?你老实说。你明明知道,只要你失去了我这个人质,你断无活命之理……”

我打断她道:“既然我难敌这些白猿,注定要成为你的猎物,那么多余的反抗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我是一个孤儿,所以不见得死后的境况就比不上活着的时候,至少我还能和死去的亲人团聚。”

为了活命,于是想用下作的手段让云儿屈服;而为了生命的应有尊严,却选择了成全彼此。

只是这话我不愿意告诉云儿。有些想法我无法和别人分享,有些做法我也不会祈求别人的理解。独立的个体之间,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隔阂和误解。

“而且我当时很累,何况你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看着心酸。”我道。

云儿怔了一下,重新坐到火堆旁,漫不经心地加了几根松树枝,良久之后,她说道:“你知道吗,当你们从绝命瀑布中掉落下来之时,一切已经无法逆转了。要么你们活,我死;要么我活,你们死。我没有选择,你们同样也没有选择。”

我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死呢?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都好好地活下去,不行吗?“

云儿道:“爸爸是不会原谅我的。当初偷猎者进入杨家寺的时候爸爸说的很清楚,仁慈之心会害死自己。既然我们是唯一知道杨家寺秘密的人,那么就有义务替它保守秘密,任何人都不得涉足其中,谁要闯进来,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们都必须付出代价。”

我问道:“什么代价?”

云儿深吸一口气,说道:“让他们变成门徒。”

我三番五次地听到云儿说道“门徒“,但我搞不明白门徒和死亡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问云儿:“到底什么是门徒?听你的语气,似乎门徒不是死人。”

云儿道:“不是死人。”

我长处一口气,叹道:“当初被你那些白猿围困的时候,我还以为做门徒就意味着死亡,现在看来纯属多虑。既然死不了,那么变成门徒也无不可。只是肚子饿了就不好办了,这种地方……”

云儿打断我道:“所谓门徒,不过是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罢了,他们是残忍的杀人机器。”

我十分不解。“没有思想“四字无比抽象,谁也无法具体衡量一个人的思想到底有几斤几两。甚至你可以认为那些没有自己聪明伶俐的人都没有思想,或者你可以说全中国的人没有一个是有思想的――只要你关起门来偷偷说给自己听,那么你的判断十有八九无人反对,也十有八九是成立的。

我问道:“什么叫没有思想?你能不能说的具体一点?”

云儿道:“你睡着之后就算没有思想。”

我反驳道:“睡着之后也做梦的呀!”

云儿笑道:“梦境虚无飘渺,和现实相差十万八千里,当不得思想的。看门人就是一帮睡着了的、永远都不会醒来的人。他们出于本能也会出去觅食,吃些野草、树叶、昆虫、果实,但他们并没有饥饿感,没有疼痛感,同样,他们也失去了喜怒哀乐这些人类最基本的情感。他们冷酷而残忍,只要遇到活物,他们都会穷追不舍,直到把他们撕成碎片方可,这当然也是他们的本能。我曾问过爸爸,门徒这么凶残,为什么还要接二连三地制造出来呢?他说要的就是凶残。没有凶残就没有秘密。倘若没有这些门徒,杨家寺这种地方怎么会完好无缺地保存至今呢?”

第七八章 云本无过

更新时间:2013-11-01

我道:“你爸爸跟三国时代的曹操一样,宁可枉杀无辜,也不放过一人。不见得人人都会搞破坏,你们把进来的人全部都整成门徒,于心何忍?”

云儿叹息道:“是啊。我不是没有想过。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倘若我不按照爸爸的意思办,他会对我进行残酷的惩罚。”

我问道:“自己的女儿,他能怎么惩罚呢?不就是打骂打骂罢了。”

云儿痛苦地摇了摇头,说道:“我记得偷猎者当中有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少年,我于心不忍,于是乘机把他偷偷地放了。爸爸知道后用沾了水的麻绳绑了我的四肢,并把我吊在屋梁之上。整整吊了三天三夜,不让吃也不让喝,当初的我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他将我解了下来,并且命令我跟他即刻进谷。要知道当时可是午夜时分,村民早都睡了。我是在一片漆黑中连走带爬,摸索着跟爸爸进去的。天色将晓,我们终于到了夺命瀑布。到了后我才发现,那个年轻的偷猎者已经被爸爸五花大绑地缠在一棵橡树上。爸爸告诉我说:‘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你给他喂下蓝花瓣,然后跟我回家;二,你自己吃下蓝花瓣,然后我让他自由。”

我愤愤道:“残忍的父亲!天下哪有这般无情无义的爸爸?他怎么忍心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

云儿哀叹道:“那个少年,也和你一样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当我颤抖着把蓝花瓣送到他嘴边时,他朝我羞涩地笑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虽然我活不成了,但总归要谢谢你的。’然后张口吞下了花瓣。这个世界已经不属于他了。偶尔我还会远远地看到他奔走于峡谷之中,过着茹毛饮血、风餐露宿的日子,全然不是人的行径。”

我道:“我要是变成这样,你就让白猿杀死我。”

云儿沉默了一会,说道:“其实死了也好。”

一轮大大的满月刚好嵌在洞口,银色的月光像流水一般洒满岩洞,岩洞的入口处有点点亮光在不停地闪烁――那是夏夜求偶的萤火虫吧,我想。阵阵风吹松涛的声音像波浪一般在空谷回响,给这清凉的夜带来了一丝淡淡的惆怅。

云儿时不时地用手提提衣肩,以防自己的后背裸露出来。她在偷偷地流泪。尽管她极力地被过头去,但偶尔的抽泣声却出卖了她。

只是我左肩重伤,无力站起,否则的话,此刻的我可以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让她不至于如此委屈,如此悲伤。云儿当然是无可置疑的杀人者,但对于我来说,她依旧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即使她当初没有这份仁慈之心,让我变成没有思想的门徒,我也不会对她有什么怨言,因为我找不到怨恨她的任何理由。这和那些口蜜腹剑、两面三刀、见风使舵、暗藏祸心、卑鄙下作的人比起来,她依旧高尚,依旧善良。

我心里满是悔恨,我不应该撕破她的衣裳。倘若大家都能活着出去,那么第一件事就是给她找一件合身的新衣,忏悔自己的行为,承认自己的错误。

“云儿,你母亲呢?”我问道。

“我对妈妈没什么概念的。我爸爸说妈妈是生我的时候去世的。我想爸爸应该是怨恨我吧,否则也不至于对我那么严厉。”云儿说道。

本来我想着让她平复一下情绪,但没想到我的问题让云儿抽泣起来。

“对不起。”

“跟你没关系。”

“你也别伤心了,我不也变成了孤儿,他们都一个个死的死,疯的疯。”

“烧儿,你也别伤心了。”云儿努力地给我挤出了一个笑脸。

“你一个弱女子,怎么把偷猎者变成门徒的?”我赶紧岔开话题。

“让白猿把他们围在那片草地,只要呆够时间,他们就会昏睡过去。那些蓝色的碎花含有剧毒,可以让人神志尽失。”

我感到云儿的话不能自圆其说,于是追问道:“我们两个当初都在草地的啊,为什么我们两个没事呢?”

云儿道:“昏睡过去只是第一步了。等他们睡过去后,我会采够那些蓝色花瓣,然后给他们灌下去。这才是变成的门徒的关键。只要他们吃进去,就再也不可能苏醒过来了。你当初已经昏睡过去了,要不是我把你领了出来,估计到现在你还躺在草地上睡觉呢。”

我心有一热。如果云儿趁我熟睡之时把蓝色花瓣喂入口中,那我现在岂不变成了一具毫无意识的行尸走肉?真是不敢想象。但我接着又开始心慌起来,跛营福会不会也进入草地?会不会也中毒昏睡过去?婷儿他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我开始焦躁起来,忍不住问云儿道:“吴影水生他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被你……”

云儿摇了摇头,说道:“我只看到你和跛营福从瀑布里掉了出来。其他人的行踪我不清楚。”

“那他们万一碰到门徒怎么办?”我无比焦急地说。

“那就看他们的造化了,就算碰不到门徒,碰到我爸爸后,他们也是凶多吉少。”云儿说完,低下了头。

我问道:“你不是说,那些门徒只要见到活物,都会把它们撕成碎片才罢休的吗?那你和你的父亲怎么就没事呢?”

云儿道:“我父亲和壁虎一样,可以攀爬陡峭的悬崖;我有白猿相随,遇到门徒时,白猿会背我迅速躲开。”

看得出来,云儿只是执行她父亲的命令,而她的内心却并没有致人死地的念头。这其实最难能可贵的一点。天下的杀手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这个特征就叫做屠夫心理――也就是说那些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在手起刀落之时并没有半点不忍之心,他们习以为常,见多不怪,他们毫无怜悯,麻木不仁。他们杀人就像屠夫杀猪,和我们踩死一只蚂蚁的心理如出一辙。因为失去了怜悯同情之心,所以让人感觉倍加残忍。一个不可救药的灵魂,说白了就是毫无怜悯同情的灵魂。

我心乱如麻。婷儿他们无疑身陷险境,说不好听的话,他们随时有可能被门徒杀死,或者变成门徒。而我现在身负重伤,躺在岩洞里动弹不得,想去寻找他们,却又无能无力。和跛营福分开后就再也没有了彼此的音讯,他虽然经验丰富,临危不惧,但在杨家寺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就算他本领再大,也是势单力薄,防不胜防。我们一行五人,其中任何一个人有个三长两短,余者所面临的危惧都将增添十分。

第七九章 疑问重重

更新时间:2013-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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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处,我不得不哀求云儿:“你能不能帮我打探一下吴影他们的下落?”

云儿頓了頓,说道:“你倒不是一个光顾自己的人。(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

我道:“顾别人也是顾自己,没有彼此的照顾,我是活不到现在的。”

云儿道:“我已犯了大忌,想必爸爸是饶不过我的。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帮你打探一下吧!万一我被爸爸发现了……但愿你们能把我带出山谷,无论死活。”

我连忙安慰她道:“虎毒不食子,就算你犯了大忌,他也不至于真的让你变成门徒,也不至于亲手杀害自己的女儿吧。”

云儿苦涩地笑了笑,然后掏出修长白皙的骨笛,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不远处传来了几声清晰的猿啼,几分钟之后,一只白猿钻入洞内。

“你不要怕,没有我的命令,它是不会攻击你的。”云儿看到我瑟瑟发抖的模样,微笑着说道。白猿蹲伏在地,瓷牙咧嘴地朝我使凶。

“你看看它!你看看它!”我指着白猿,对云儿喊道。

云儿伸手拍了拍白猿的脑门,说道:“没事啦,他是我朋友!猿儿呀猿儿,我们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好饿。你帮我们找点吃的吧!还有啊猿儿,你就顺便找找和他一起进来的那几个人好不好?”

白猿表情兴奋,抓耳挠腮,又是点头又是摆尾,最后垂着两手,弯腰拜了几拜,风一般地冲出岩洞。

云儿笑道:“这些白猿是我最好的朋友。”

想到我被它们抛了皮球,于是没好气地说:“朋友还是保镖?保镖还是打手?”

云儿笑道:“怎么,记仇啊?你要记仇的话和人记仇,不要和阿猫阿狗阿猿记仇。它们没有人类那么阴险的,它们单纯得像孩子一样。[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云儿说的有道理,何况刚刚她说的“他是我朋友“这句话让我很是感动,而且把白猿称为孩子的比喻也十分可爱。

我问她道:“这么凶猛的灵长类动物,你是怎么驯服它的呢?”

云儿说道:“几年前我和爸爸进山采药,行至两宕山的白岩口时,看到一只受伤的小猿躺在草丛中奄奄一息。它当时看起来还很小,看起来就比猫咪稍微大那么一点点。像一个被狠心的父母遗弃路边的孩子,让我着实不忍心。我于是鼓足勇气,哀求爸爸把它带回家救治,没想到爸爸居然一口答应了下来。在我的精心照料下,它一天比一天精神,一天比一天壮实。不到一年的时间,它的个头就超过了爸爸,甚至比爸爸还高出一个脑袋呢!食量也大的惊人,一次的量足够我们吃三天。不仅如此,它一到晚上就兴奋不已地上串下跳,搞得我们根本睡不了觉。无奈之下爸爸和我只好放它归山。要知道一年的时间里,它早已变成了我的最好朋友,让它就这么离去,我怎么舍得呢?”

我问道:“问题是我今天看到了一群白猿,而不是一只。而且它们看起来并非如你所说的‘像一个孩子’,而是像一只老虎。”

云儿笑道:“俗话说孩子是自己的可爱。哪有母亲说自己的孩子长得像野兽的呢?尽管我舍不得让它回到该属于它的世界中去,但留在身边却对谁都不好。村民意见越来越大,谁家丢了东西,都会自然而然地怀疑到我们头上。何况随着白猿一天比一天大,他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我们也越来越难管束。所以最终还是领着它进了峡谷,让它回到大自然中去,在青草地里、在橡树林中、在悬崖边上自由自在地玩耍,让它渐渐爱上本该属于它自己的家。然后我们就悄悄地原路返回。起初它总是在天色将晚之时回到家中,就像玩累的孩子一样,总是在晚饭将熟之时想起妈妈。但是慢慢地,它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候甚至彻夜不归。两年之后,它终于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我问:“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消失了,今天的事又该怎么解释?”

云儿道:“你先听我说呀。爸爸时常带我进谷采药。你要知道,越是名贵的中药就越是难以找寻,比如雪莲生于人烟罕至的雪山之上,千年人参长在猛兽出没的深山老林。为了寻找某一味中药,手攀千仞之壁,足踏龙潭虎穴,一不留神,就会身坠深崖,命丧虎口。其中的风险之大,过程之苦,常人是根本想象不到的,每年有多少采药者死于非命,我说不上,但绝非区区数人可以搪塞过去。诗中所谓“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梦幻意境是经不起现实的考量的,就拿吃饭来说吧!采药者进山少则数月,多则半年,吃的东西都是极其简陋之物,比如我和爸爸每次进山都是一人背半麻袋孰面,饿了就找点水涅些孰面疙瘩充饥,大概有拳头那么大。一两顿当然没有问题,但是一两个月下来光吃这种东西,你会出现严重的营养不良症状……”

我叹道:“各有各的难处,这个似乎不分什么贫富,也不分什么贵贱。我现在只想知道白猿的事。”

云儿笑道:“对了,我怎么老是一张口就脱离主题……是这么回事。有次进谷挖猪苓的时候,我不小心掉进了一个深涧之中。虽然涧水救了我的性命,但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就在我开始绝望的时候,一群白猿吆喝着从悬崖峭壁上开始向下攀爬,就像一群白色的蜘蛛。”

我道:“你真会比喻。你说的这群白猿中,想必你的猿儿也在其中吧?”

云儿骄傲地点了点头。

我笑道:“原来是你的猿儿找到了组织。”

云儿道:“是呀!它的确是找到了组织!不仅如此,它还是其中的美猴王呢,像孙悟空。”

我笑道:“当了王,你就是皇太后了,你的猿儿也免不了妻妾成群的……”

云儿娇嗔道:“胡说八道呢!人是人,猿是猿,人跟猿能比吗?”

我笑道:“吆!按你的意思,难道人就不如一只猿猴了?”

云儿一本正经地说道:“人真的不如猿,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没有骗你就是了。记得当那群白猿来到我面前时,我一下子就认出了那只我养大的小白猿。它当时首当其冲,其他的白猿尾随其后,对它显得毕恭毕敬。看到我后,它围着我又叫又跳,然后蹲在我的前面,意思是让我爬上它的后背。悬崖陡峭,人不可攀;而白猿却手到擒来,如履平地。一会功夫,它就把我送了上去。因为彼此都有性命之恩,所以我对它越发放不下了,每次进山采药,我都要抽空找寻它的踪迹。久而久之,我和猿儿渐渐形成默契,我只要吹响骨笛,它就能闻声赶来。”

大约一刻钟之后,白猿跃入洞内,将一堆野果子整齐地摆在地上,炫耀似地面对云儿捶打起自己的胸膛。

云儿说道:“猿儿猿儿!和他一起进来的那几个人呢,你看到没有?”

白猿一下子像泻了气的皮球,脑袋垂了下来,眼睛盯着地面,最后居然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心想这家伙也太善变了吧!刚才还像打了鸡血一样上串下跳,突然间就成了霜打的茄子。

云儿道:“知道啦知道啦。你先帮我们找找好不好?”

白猿讨好地点了点头,依旧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你先填填肚子吧!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可能是伤到了骨头,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你先在这洞内养伤,我让白猿给你每天送点吃的。”

那只白猿也真怪,当听到云儿说让它给我每天送吃的,它又呲牙咧嘴地朝我凶了起来。

我感到很无奈。我之所以像个废人一样躺在世人不知的岩洞里,全拜它所赐,它朝我凶什么呀?我自嘲道:“猿儿你别生气!一人作事一人当,既然有本事把我弄残,你就有义务养着我。你以为我愿意躺在这儿装死啊?”

白猿的表情马上从凶狠转为呆滞,接着又变成懊丧,时不时地斜着眼睛瞄了瞄云儿。

第二天黎明时分,一只叫不上名儿的小鸟叫醒了我。睁开眼睛,看到洞里就我一人,旁边有一堆青涩的野果子。昨夜柴火的灰烬在不远处泛着一层淡淡的白光。

云儿和白猿都走了。

整整一上午我都担心着他们是不是把我撂在洞里再也不管了,直到差不多中午的时候,白猿抱着一堆松荅钻进洞里的时候我才感到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白猿进洞后破天荒地朝我咧了咧嘴后才爬了出去。刚开始我还以为彼此的关系终于开始回暖了,但是当我开始“用餐“的时候才知道这家伙原来是故意整我的。首先是从松塔里面弄出松子。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嘴巴咬,指甲撕,松香像浆糊一样沾了一脸一头一手一身;然后是从松子里面弄出松仁。无论我怎么咬,松子就像一颗颗小石头子似的坚不可摧,一下午吃了不到十颗松子,却崩破了我三颗大牙。我哈喇子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肚子却越来越饿,我挣扎着朝洞口爬去,因为我看到洞口处有几颗蔫不拉即的青果。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采取了异常不雅的动作,才慢慢地靠近了这几颗越看越香的烂果子,正当我准备伸手够它们时,无意间的一瞥,才让我无比震惊地发觉自己置身的岩洞离地万丈,孤独地嵌在峭壁之内。俯视隐约可见的地面时,我不由地感到阵阵眩晕,眼皮底下就有一层浮云像迎风舒展的轻纱一般慢慢移动——也不知道这是谷内升腾而起的雾气还是平时抬头看到的天上的白云。

一定是白猿背我上来的!

接下来的问题是:

就算我养好了伤,我怎么离开这个地方?

云儿到底上哪里去了呢,如果她一去不返,我该怎么办?

婷儿、吴影、水生以及跛营福他们,现在身在何处,可否无恙?

第八〇章 门徒无灵

更新时间:2013-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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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罢罢!俗话说的好:既来之则安之。事已至此,担心不必。先填饱肚子,养好身体再说吧。我抓起野果子塞进嘴里狠狠地嚼了起来。

一股又苦又涩的汁液流进喉咙,冲的我几乎喘不过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树结的什么果,估计白猿自己也不会吃这玩意。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不吃就得饿死。

接下来的两天,云儿和白猿都没有来过。我吃光了洞内所有能吃的东西,依然感到饥肠辘辘。虽然我对饥饿的感觉并不陌生,但这种感觉会让人发疯。我用右臂撑着身体在洞里爬来爬去,在各个角落找吃的东西,实在找不到的时候,我把目光投向了洞口边缘。几日之内,那里的石缝里长出几株怪异的植物,外型看起来有点像蛇儿草,但要比蛇儿草大好几倍,而且茎部呈暗红色。我犹豫了一下:这玩意儿十有八九是蘑菇类的东西,颜色又这么不正常,说不准含有剧毒。不过对于饿得头昏眼花的人来讲,土壤有时候都能塞进嘴里,更何况是从土壤里面长出来的花花草草呢!

毒死就毒死了,万一没毒,而且还很有营养也说不定。人家神农尝百草,靠的是敢于尝试的勇气,我现在饿得奄奄一息的,吃个怪异的植物,不至于变成倒霉的孩子。

我于是伸手拔下一株,闭着眼睛塞进嘴里。没想到这东西就像棉花糖一样入口即化,当然口中余味并非香甜,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腥腻味道。“还行,至少不是又苦又涩。”我想到,于是又拔下另外三株,全部吞入口中。

饥饿感奇迹般地消失了,不仅如此,当我一想到山珍海味这四个字就感到恶心想吐,心里有种难言的厌倦烦闷之感。我索性爬在洞口,望着对面的悬壁和下面的浮云。浮云依旧舒缓,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整个世界的颜色似乎都带有粉嫩的浅红色。

我并不十分肯定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大自然的本象,也许只是周围光线幻化的缘故吧。

但让人感到不可理解的是:整个天空怎么也变成了一样的淡红?天空不应该是蓝色的吗?

算了。就目前来讲,如果不去考虑无法脱身的现实,那么这无疑是旅游家梦寐以求的良辰美景。诗中讲的好,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爬的越高,看的越远。看的越远,自然就看的越多。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我陷入了孤绝的恐惧之中。

起初,我听到一阵疾风摇动山林般的索索之声,紧接着就有一片黑云及其迅速地由东至西飘了过来。[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云团黑如锅底,越变越大,就像一块黑黝黝的巨石被一个隐形的巨人狠命掷出,朝我砸来一般。

终于,这团所谓的黑云遮天蔽日地掠过头顶之时,我才顿然发觉它们原来是一群庞大无比的蝙蝠。当其中几只绕着洞口开始盘旋的时候,我才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

它们是几近绝迹的食人蝙蝠!我清楚地记得“三年自然灾害“那个阶段,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发生在村庄的那一幕幕令人毛骨悚然的惊悚场面。饿得皮包骨头而又肚子鼓胀的村民一次次地遭到它们的袭击,只要被它们围攻,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十秒之内就会变成一堆白骨,滴血不见,片肉不留。村民把这些神出鬼没的幽灵叫做“饿灵”,都说这是历代死于大灾大难中的鬼魂转世,它们至邪至恶,给雪上加霜的人们带来了无尽的恐惧。爷爷生前总是说,当死亡的气息弥漫整座村落的时候,食人蝙蝠就会趁着暮色来到你我的面前!

而我现在并没有嗅到任何死亡的气息,只有我一人躲藏在这样一个悬壁岩洞之内。三五只食人蝙蝠一直在洞口盘旋不去,而大群也在我头顶上部的天空中停悬。其中一只用铁钩一般的爪子勾住附近的岩石,瞪着一双血红的圆眼朝我望了过来,接着它张开了嘴巴,向我展示着它那钢针一般又尖又细的牙齿,同时发出连续不断的呵斥之声,就像得了肺痨的老妪在不停地干咳一样。我绝望的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它们发觉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满头冷汗,浑身在瞬间湿透。如果我爬入岩洞,势必被它们关门打狗;而跳下悬崖,势必会粉身碎骨;躺在原地装死吗?这无疑是坐以待毙,它们怎么那么好骗!十万火急中,我站起身来,顺手捡起一粒石子,朝那只停在不远处的蝙蝠砸了过去。

可能读者会问:你不是有伤吗?连爬行都困难吗?这恰恰也是我至今没有弄明白的一点。我不知道当初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突然之间得以痊愈,总之当初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件稀奇古怪的事。我后来猜测可能是因为我吃了洞口的那四株酷似“蛇儿草”的东西,所以才让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一个站不起来的重伤患者变成一个活蹦乱跳的健康人。

然而当初生死关头,我根本就没有发觉这些。这也是人的一种本能使然吧。当我砸中那只食人蝙蝠的时候,盘旋在头顶的大群像无数只利箭朝着我这一个目标射了过来。我在慌乱中后退了几步,最后一脚踩空,坠入了万丈悬崖。食人蝙蝠群也似一块沉重的黑布一般随之急剧跌落,几乎将我包裹其中。耳边那尖利的风声越来越大,而食人蝙蝠也随即开始了它们的进攻。起初我感到右小腿肚子猛然一抽,我在坠落的过程中凭着本能将身体蜷成一团,右手抱住脚跟,一伸手就摸到了毛茸茸的食人蝙蝠。眯着眼睛一看,它就就像蚂蚁叮蛆一般死死地咬住不放。紧接着更多的是食人蝙蝠开始撕咬我的衣服。我在慌乱中胡乱扑腾,但这种扑腾只是增添了这帮畜生的兴奋,点燃了它们猎杀的本能,我感到眼前的光线渐渐被黑暗遮了起来,直到彻底陷入黑暗之中,我的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隐约中,我听到了云儿骨笛的声音。在我还没有来得及辨别这笛声是真是幻时,我感到自己下坠的速度猛地一顿,接着又是一顿,当第三次感到这总剧烈的停顿时,我看到了一只长满白毛的长手紧抓着我的左臂,四周的黑暗开始迅速散去,一股浓烈刺鼻的熊草味道迎面扑来。

十几只白猿手挽手串在一起,像一条白色的铁链倒挂在悬壁上,而云儿紧伏在其中一只白猿的后背,左手举着一个冒着浓烟的火把。巨大的食人蝙蝠群极力躲避着四散的浓烟,使得本来滴水不漏高度一致的群体变得七零八落,就像一块完整的黑布被云儿的火把烧成了碎片。

抓住我的正是送我涩果的猿儿。此刻的它就像久经沙场的老将,威风凛凛,怒气冲天,尽显狂傲不羁的风范。它看也不看我一眼,又像扔皮球一般把我抛上它的后背,然后开始四手(两只脚比我们人类的两只手还要灵活)用力,像壁虎一样顺着悬壁开始向下攀爬。云儿吆喝了一声,其余的白猿也随即尾随其后。

这才是真正的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我紧抓猿儿的后背,幸福地想到。

穿云而下,溪谷渐近,一片苍翠,残阳如血。

“猿儿,谢谢你。”我感激不已,又不好意思。猿儿显然在故作矜持,装作一副鄙视我的样子,抬头挺胸地朝云儿走去。但猿猴毕竟不是人类,它昂首挺胸的样子给人一种无比滑稽之感。假使读者此刻就在我的面前,我一定给您模仿模仿当初猿儿那既可爱又可笑的模样。

云儿微笑着拍拍猿儿的脑袋,说道:“多亏你啦猿儿!你们两个现在扯平了,谁也别怨谁,谁也别狠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说完大声笑了起来。

猿儿显然不能理解云儿为何笑地如此灿烂,一脸茫然地望着我看。我赶紧朝它作揖道:“猿儿你救了我的命,我当然欠你的了,别听云儿胡说。”

不管怎么说,刚才的惊险已经变成了莫名的兴奋,我从来没有体验过自由落体时的感觉,今天总算是体验了,而且体验完了还能活着回味,这也算是天官赐福,命不该绝吧。

正当我们尽情享受大危过后的惬意时,云儿的笑声嘎然而止,一脸惊喜地望着我,眼睛瞪地圆圆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她的变化让我感到莫名其妙,忍不住问云儿:“怎么了云儿,我有什么问题还是我有什么奇特?”

云儿喜道:“你重伤未愈,怎么现在就……?”

云儿的话让我突然之间意识到了这种变化的发生。对啊!刚刚还艰难地爬在上面的岩洞洞口,满腹的伤感和惆怅,故作洒脱地“欣赏”着峡谷的暮景,现在却觉察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感到无比的舒坦,这也太离谱了吧?这下换成是我瞪眼睛张嘴巴了。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反正也没有弄清楚这其中的具体原因,所以我不得不认为这是上天对我的垂怜,于是跪在地上朝四周磕了一圈儿的头,惹得云儿窃笑不已,猿儿像看到怪物一般看我。

其时天已昏暗,星光渐放微光,四周尽披黑纱。飞禽野兽的喧嚣渐渐隐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一轮满月探出崔嵬的崖顶,将那清凉如水的幽淡之光洒向云儿的皎洁的脸庞,披上猿儿素白的毛发。和猿儿一起的其他白猿都已离去,剩下的只有我们三个。

“你还是回岩洞吧,万一碰到门徒或者我父亲,那就麻烦大了。”云儿说道。

“既然有这样的奇迹发生在我的身上,那么我还是选择相信奇迹。就算碰到又何妨?况且吴影水生婷儿和跛营福他们的下落不明,我总不能一直躲进洞里独善其身吧。”我说道。

云儿叹息道:“也许你说的没错。你要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想到云儿的身世,我说道:“云儿,你有没有想过要离开你的父亲,逃离这个地方,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生活?就像你说的:‘你要怎么做,你自己决定。’你再也不用担心亲生父亲要把你变成这儿的门徒,云儿,你不如跟我,跟我们走吧,一起去寻找龙脉,去浪迹天涯,去过风一般的日子!”

云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也许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吧?但人究竟是彷徨者,至少大多数人都是如此。不到生死关头,鲜有破釜沉舟的勇气,而且这又牵扯到父女之间的微妙关系。我只是不明白一点:猴叔为什么对自己的女儿这般残忍?他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连自己的女儿都要隐瞒,而且不惜将她变为没有思想、没有意识的门徒?

我百思不得其解。然而人性的善恶,我只是看到了冰山一角,至少我所认识的人当中,心地纯净而善良的人应该占大多数。只是这大多数人都和我一样懦弱,使得那些为非作歹的人有了可乘之机,他们通过威胁、欺骗、恫吓等手段,轻而易举地控制了大多数人的行为和思想,这不免让人悲观绝望,让人消极彷徨。

“外面的世界到底怎么样了?”云儿抬起头来,问我道。

我觉得云儿的问题有些唐突,因此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烧儿,你说说外面的世界。就算我出去,也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出来,转身钻入另外一个牢笼。也许下一个牢笼比现在这个牢笼要大一些,但我还是一身的羁绊,满心的负担。换汤不换药,大同而小异。”云儿说道。

是啊,云儿说的没错。想起发生在我家庭的种种悲剧,我感到揪心。外面的世界难道真的比这儿要强吗?

我也变得沉默了。

当月辉给整个峡谷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纱时,不远处有几只鸟儿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古人诚不欺我。大如银盘的月亮会让许多动物感到恐惧,狂犬吠月的事常常发生在我的记忆之中。

正当我思量着下一步的打算时,林中传来几声长啸,黑暗中有人咳嗽了几声。猿儿警惕地站立起来,侧着脑袋一动不动地听着,云儿也随即靠近猿儿。我压低声音问道:“你听到了吗?什么情况?”

云儿摇了摇头,悄悄的说道:“不知道。先不要出声。”

话音刚落,猿儿就大声吼叫了起来,随即将云儿拖上后背,手脚并用,朝后迅速后撤,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从猿儿的表现来看,我知道这咳嗽声一定暗含凶险。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也朝猿儿退去的方向拼命跑去。可是没跑了几步,我就重重地撞在一个东西上。

月光下的这个“东西”是个赤身裸体的青年。又长又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整个脸庞,胸口和腹部的肌肉凹凸不已。他泥塑一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后逃去,但当我转身的时候,看到另外一个赤身裸体的中年人。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头颅轻仰,双目微闭,兀自张着嘴巴,穿着粗气。月光下的他皮包骨头,腹部深陷,胯骨凸显,两排鸡胸一般的双肋清晰可见。与其说他是人,还不如说他是具蒙着人皮的骷髅。他的外形就像是给沙漠中出土的干尸上面喷些水后所呈现的模样。

第八一章 飞檐走壁

更新时间:2013-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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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我又看到了另外七个赤身裸体的人。(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出奇般的瘦,瘦到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打冷战。除了那个青年,其余八位都胡须凌乱,头发披肩,整个脸庞的大半部分都被遮盖了起来,所以很难分清他们的外貌,也断难看清他们的表情。

我弄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他们围在中央的,除了听到黑暗中的咳嗽声,我并没有发觉任何异常之处。猿儿反应倒是灵敏,可惜它在关键时候似乎只顾着它的云儿,一瞬间就逃得无影无踪,怎料想我被九个无声无息的裸“猿”围在中央,如同迷途的羔羊闯进了饥饿的狼群。

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个青年慢慢地抬起头来,迎着月亮咽呜起来,有如狼嚎一般,听之如泣如诉,悲苦欲绝。一声长咽过后,他又转身向我,然后慢慢地蹲了下来,头颅深深地埋入双膝之间,围在四周的门徒也如法炮制,先后蹲在地上,姿势出奇般地一致。

四下一片死寂,我唯一能听到的,只是自己的喘气声和心跳声。

我左手紧握剑柄,胆战心惊地朝右挪动脚步,抱着一丝希望,准备冲出空隙逃离此地。可当我刚有动作之时,青年就猛然间抬起头颅,露出一副让我感到异常恐怖的面孔。他的双眼露出淡红色的幽光,脸部肌肉扭曲,嘴巴兀自张开,牙齿参差不齐,口水顺着脖子流了下来。(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随后我看到他缩成一团,浑身震颤,“啪”的一声,他像一个瞬间解压的弹簧,凌空而起,随后腰身一翻,像只恶犬般朝我扑了下来。

凭着本能的应激反应,我毫不犹豫,一把抽出宝剑,一边侧身躲避,一边朝青年扑来的方向一个侧划,然后就地打了一个滚,翻身趴在了

青年没能扑中我,然而他那猫一样的落地动作让我感到无比惊恐。悄无声息,动作优雅而娴熟,如同老虎猎食,看起来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可是当他伸展腰身重新站直,他的整个腹部却突然见裂了开来。我看到一堆湿漉漉的肠子“哗啦”一声流了出来,掉在地上。

出于本能的自卫,我那顺手一剑应该是剖开了他的肚子。我凑近剑刃,却并没有看到任何血迹,剑身洁净如昔。

这个表情木然的青年似乎根本没有觉察到自己已经被人开膛破肚。当他再次蹲下的时候,他的身体开始左右摇晃,接着失去重心,短暂的挣扎过后,他终于像一滩泥一样瘫在了地上,只是眼睛依旧半睁半闭,面部依旧阴森恐怖。

当我看到其余的门徒已经全部蹲伏了下来的时候,侥幸逃过一劫的我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发动攻击。

“来吧!有种就上来!”我大声喊道。

“来...吧...有...种...”其中一位面容干枯、双目深陷的老者喃喃地重复着,飘忽不定的声音极其尖利。随着老者的话语,剩下的门徒木然地转动脑袋,齐刷刷的目光落在了瘫在地上的青年。

出其不意,毫无预兆。

他们几乎在同一时刻跃了起来。相同的行为,相同的神情,相同的方向。

数十个门徒落在了青年的尸体周围,开始争相抢食起来。就像非洲大草原的狮群同时吞噬一头刚刚捕获的羚羊,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青年的尸体扯的四分五裂。

什么是生吞活剥,什么是茹毛饮血!

当门徒的脸庞沾满了鲜血、空气中弥漫着温热的腥臭,当你站在旁边,目睹这太不真实的一幕,请问,你会有什么感想?

青年的尸体成了门徒的食物。青年曾是门徒中的一员。云儿说的没错,他们没有思想,没有意识。他们有的只是杀戮,并且通过杀戮来维持自己的性命。

我再也不敢多逗留片刻,哪怕一秒钟也好!乘着他们正在吞噬尸体、无暇顾及的空挡,我趁着夜色,蹑手蹑脚地退了几十步,然后用尽全身的气力,朝前奔跑,奔跑......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摔了多少跟头。我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跑着。

恐惧要比死亡本身更加可怕。也许死神并非人们想象中的那么可怕,然而对死亡的恐惧却能轻易间摧垮一个人的意志。也许此刻的我并非惧怕死亡,而是无法接受刚才发生的生吞尸体的一幕。

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生怕门徒追上来,或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周围。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前面跑来一只白猿,随后我又看到四只白猿。

为首的白猿停了下来,仰头长啸了一声,然后朝我点了点头,跪伏在我的面前。

“云儿的救兵到了。”我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白猿似乎看出了我的疲惫,一把把我扔在它的背上。当白猿像壁虎一样开始贴着悬崖垂直的石壁往上爬行时,我仅仅地抱住了它的脖颈。我不知道它们要将我带往何处,这不重要。

只要离开这里,不要让我再见到那些门徒,到哪里都好。

悬崖并不高。数分钟之后,我已经看到了云儿爬在上面,她那娇小的身影背后便是一轮满月。

月辉清越,撒满峡谷;月辉如水,涤荡云影。

“猿儿,快!“云儿焦急地喊道。

白猿果然是飞檐走壁!当它听到云儿的呼叫之后,双臂似雪浪般交替前翻,在距离崖边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居然腾空而起,接着一个漂亮的翻身,稳当当地落在了云儿的身边。

我可就惨了。本来一路狂奔已经耗尽了力气,当趴在白猿后背的时候还想着能休息休息,没想到被白猿驮着跑要比自己跑更累。那种翻江倒海的捣腾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体会的,如果一个不慎,骑不稳、抓不牢,那就只好跌下悬崖摔个稀巴烂。还好我紧搂着白猿的脖子,双手抓着两鬃白毛,虽然有好几次我的整个身体都是悬在空中,我还是成功地骑了一会白猿,并且没有摔下去。

“多谢云儿!”我感激不已地说道。

“我应该向你说声对不起的。猿儿走的太急,没有兼顾到你,你别往心里去就好!”

“哪里话!云儿,这些门徒实在太可怕了!他们吃人的尸体!”我急不可耐地将刚才发生的事给云儿讲了一遍。

云儿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答话。看的出来,云儿应该早就了解,应该见多不怪。

“我们这就去深潭周围寻找一遍!婷儿他们要是碰到了门徒,那么必死无疑!”

云儿隐隐地透出一丝不快。

”是吗,你这么关心婷儿?“云儿皱着眉头说道。

“这是哪里话?当初我逃出家门,靠讨饭过日子,要不是婷儿一家人收留我,恐怕......”我解释道。

“也是。你们的关系不一般。我呢?我只是......”云儿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我不过是爸爸的工具罢了。”

“快别这么说了,之前的事我们一笔勾销,我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也不要为此事再纠结了。当务之急是找到跛银福、吴影、婷儿和水生,和大家汇合。”

“那好吧。我们沿着深潭一带先去打探。”

第八二章 父女情断

更新时间:2013-11-02

身骑白猿耳生风,横河跨海与天通。

有了白猿的帮助,行走已然不再是困扰我的问题。没过多久,我们就来到了深潭。瀑声如雷,震耳欲聋,空气潮湿,身沾雾水。借着这巨大的水声,我和云儿终于可以大声的说话喊叫,似乎要将压抑已久的情绪发泄殆尽。就连白猿群也彼此起伏地啸叫不已。

潭水满溢,沿着峡谷流出一道溪流,蜿蜒逶迤,泛着点点星光,如同一条神奇的丝带。我们沿着溪流边走边找,寻找着跛银福他们的蛛丝马迹,盼望着奇迹出现。然而直到天色破晓,东方吐光,我们依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为了答谢诸位的支持,烧饼努力加更一章!一如既往求收藏,求点评!)

“真是大海捞针,让人灰心。”云儿苦笑着摇头。

云儿说的没错。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而且万一碰到门徒,岂不是羊入虎口,自取灭亡?

“云儿,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休息,然后再想办法。”我说道。

“嘿嘿,休息?我成全你。”林中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

云儿一脸惊惧,声音颤抖地说道:“爸爸……“

当猴叔从林中缓步而出的时候,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煞气。冷厉中带有仇恨,酷烈中掺杂着血腥。[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下意识中,我悄悄地伸手向后,紧握龙泉宝剑。

没错,每当我六神无主、深陷困境之时,这把剑能让我很快镇定下来。记得在七星鬼扇冢和七头人面蛇搏斗的过程中,当我从吴影手中接过宝剑的刹那,我从极度的恐惧和慌乱中恢复了理智,甚至突然间浑身升腾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

勇者无畏,勇者披靡。

那种没有缘由的胆量一直让我感到不可理解,但没有关系,只要让我再危险降临的时候不要因为自己的懦弱而甘当俎下鱼肉任人宰割,就算被敌人消灭、被野兽撕裂,我也不至于为自己的死亡而感到遗憾。

“云儿,过来。”猴叔面若寒霜,语气生硬地说道。

“爸爸!”云儿面色惨白,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

“过来!”

猴叔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喝道。云儿眼含泪水,从白猿的背部翻了下来,一步三回头,朝猴叔挪了过去。

“让这些畜生离开这里。”猴叔冷冷地说道。

云儿无助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从怀中掏出骨笛。

朱唇轻启,玉指微翘,音色凄绝,回响山谷。

白猿三三两两地钻进了两百的丛林。

阳光穿透茂密的林木,将点点光芒撒了一地,如同遗失在远古的宝玉,无人认领,喟然叹息。

猴叔从怀中掏出一个里面装着蓝色粉末的玻璃小瓶,伸到云儿脸前。

“云儿,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你给他喂下蓝花瓣,然后跟我回家;二,你自己吃下蓝花瓣,然后我让他自由。”

“爸爸!”云儿绝望地叫了一声。

“猴叔,能否容我说两句话?”我说道。

“讲。”

“既然你想让我成为门徒,那么我有资格知道自己守护的到底是什么宝贝。希望猴叔让我死个明白。”

“好。我可以告诉你,前提是你先告诉我你们来花石峡的真正目的,不得撒谎。”

“一言为定。希望猴叔信守诺言。实话告诉猴叔,我们来这儿并不是为了什么金银财宝,仅仅是为了寻找一个叫做野狐湾的地方。”

“去野狐湾有何目的?”

“这是另外一个问题。”

“别跟我玩文字游戏。你们要去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的打算。”

“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去野狐湾的目的。只是我家人临死的时候特意嘱咐过。”

“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告诉你这儿到底有什么宝贝。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踏入禁地者,要么死,要么守门!“

猴叔说完,将玻璃小瓶塞进云儿手中。

老奸巨猾!我愤愤地想到。然而处境如此,就像搁浅的鱼儿,前无出路,后无避舍,硬着头皮跟他周旋,同时还得顾及云儿的感受和安危。

倘若不论强弱,不管成败,也不去考虑我是否会必死无疑,我若全力反抗,云儿必将处于左右为难的境地;但束手就擒,自甘认命,我却又对不住自己。虽然我家破人亡,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人会像父母一样疼爱我关心我,但他们最后的嘱托却是我延续这份亲情的唯一方式。我若死去,与自己而言也许并无不可,但对于他们呢?他们若地下有知,试问何以瞑目?

我深吸一口气,暗自打定主意。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我镇静自若地说道:

“猴叔,您身手不凡,德高望重,医治村民,尽心尽力。作为后辈,我对您的行为感到敬佩。不过我总是好奇,太多的疑问让我对您的人品产生了怀疑。看来我是出不了这花石峡了,所以请允许我说出自己的看法。首先,您对待自己的女儿为什么毫无怜悯之心?趁着云儿在,您最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错,这个世界上的金银财宝数不胜数,也有无数的人为之丧命。不过再珍贵的宝物,也比不上自己的亲生女儿珍贵。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但这句话放在您的身上就显得很不合时宜。云儿到底是不是您的亲生女儿?其次,偷猎者何辜?不就是养家糊口吗?为什么要将他们变成行尸走肉?我又与你有何冤仇?为什么你不亲自动手,而是逼着云儿来干着营生?“

猴叔冷冷地说道:“你的心理素质不错。可是这没用。”他回头看了看云儿,“云儿,告诉他,你是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云儿哽咽道:“是……不……不知道……”

猴叔突然抓住云儿的手腕,逼近云儿的脸庞,喝问道:“说清楚!是也不是!“

云儿惨叫一声:“爸爸!”

惨叫声让我当机立断,抽剑出鞘的同时,我朝左前方跨出一步。为了防止误伤云儿,我将宝剑对准猴叔的肋部,平生第一次刺出了主动的一剑。

杀机一出,理智全失。

剑锋带着月光,载着希望。然而希望和绝望只有一字之差。当我快要刺中的刹那,猴叔只是轻轻地侧了一下身体。我则无力摆脱惯性的欺辱,收剑不及,为时已晚。

鲜血染红了绿衣,云儿身体晃了几下,然后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你杀了我的女儿。”猴叔无动于衷地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截断刀,断刀不足三寸。

“你杀了我女儿。”猴叔重复了一遍,然后徐徐地朝我迎了上来,“本来我想留你一条狗命,做一个畜生不如的看门者,可是你杀了我的女儿。我要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我要让你做不了人、变不成鬼。”

第八三章 大破悲咒

更新时间:2013-11-03

猴叔右手端起断刀,如同军乐队的领队举着标旗。左手五指蜷曲,朝断刀刀刃处划了一下。鲜血顿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他摔起左臂,缓缓地划了一个八字,然后在原地坐了下来。

我本来已经做好了和他搏斗的准备,却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坐了下来。已经误伤了云儿,也不知她是死是活,伤势如何,如果我再主动出击,那么我这种行为无疑于赶尽杀绝(虽然我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能耐根本无法伤及猴叔一根毫毛)。

云儿躺在三米开外,呼吸越来越急促,嘴里在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巨大的愧疚让我心痛不已,我终于完全抛开了个人的安危,一个箭步冲到云儿跟前,屈膝跪地,颤抖着抱起了她。

“云儿!云儿!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急促的喘气声突然停了下来,云儿睁开眼睛,盯着我诡异地笑了笑,以一种我从来没有听过的陌生声音说道:“你被骗了。”

似乎是一个人同时发出了男人和女人的声音,又似乎是损坏声带的人发出了沙哑的声音。伴随着怪异的声音,云儿的眼白渐渐地转成黑色,嘴唇不知什么时候也变成了蓝色。

“哇————”

云儿尽力张大嘴巴,像刚刚出生的婴儿第一次哭泣。(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黑洞洞的咽喉处,突然爬出了一条酷似白蛇的生物,浑身沾满了涎液,就像巨型的蚯蚓般的软体动物,头部有一个麻钱大小、颜色深红的吸盘,吸盘如同婴儿正在蠕动吸乳的嘴巴,不停地内缩翻吐。

我倒吸一口凉气,立即想到了大娘所说的“邪精妖虫”。看大伯和少女的尸体坠入旋涡之后失踪后,村民最终在葫芦河的下游找到了大伯的尸体,据说大伯的肚子鼓胀,肚皮呈半透明色,有人看到大伯的肚子里面有酷似白蛇一样的东西在慢慢游走。

而我现在亲眼所见,应该就是邪精妖虫无疑。

邪精妖虫像蚯蚓一样蠕动着从云儿嘴里钻了出来,湿漉漉的白色软肉让我汗毛倒竖,它就像一条被激怒的眼镜蛇,仰起脑袋,吞吐吸盘,身体开始左右开始晃动起来。我慌忙后退一步,弄不明白这种东西怎么会从云儿口中钻了出来,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像眼镜蛇一样对我发起攻击,然而我的倒退引起了它的注意,它突然停了下来,深红的○型吸盘极力外翻。

当它的吸盘瞬间张得像碗口一般大小时,我被它那极度恶心、无比恐惧的外表所震惊了。(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邪精妖虫的嘴中,长着一颗人类的脑袋,核桃般大小,五官俱全,双目圆瞪。

惊恐。厌恶。恶心。反感。种种不良的感官反应几乎将我击倒。我头脑一阵眩晕,忙不迭地朝邪精妖虫拦腰砍去。

”噗!“伴随着邪精妖虫的头颈落地,一股乳汁状的脓液从断裂处喷射而出,剩下的后半截立即从鼓圆变得干瘪,并且蠕动着缩进了云儿的喉咙。云儿痛苦地吞咽了几下,“哇”地吐出一滩黑如墨汁一样的油状物质,然后翻身站立起来。

掉在地上的邪精妖虫的头颈部蠕动着爬出了一个s形,然后挤入了土地,消失不见。

猴叔冷笑道:“嘿嘿,审判的时刻终于到了。”

话音刚落,四周风声渐起,似无数林木摇动树叶,“哗啦啦”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突然看到整个地面都“噗噗”地冒起小泡,紧接着从破裂的土泡中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邪精妖虫。无数个吸盘齐刷刷地对准了我,就像是无数双血红的眼睛盯着我。

“唵麻抳钵讷铭吽,三界无储无藏处。降惩施罚今世遁,逐尔荡魄冥明中。”

随着猴叔的一句咒语,云儿就像触电一样,她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伴着一声声惨烈的嘶叫,云儿的身体开始膨胀,嫩绿的外衣渐渐紧绷起来,我看到几枚衣扣像子弹一样飞了出去。随着身体越涨越大,云儿的衣服被硬生生地撑裂开来,雪白的肌肤呈现出一种不真实的透亮。

云儿突然低下头来,将脸庞埋入手掌,开始抽泣起来。我一开始就警觉到云儿的惨叫声渐渐变地雄厚,而此时此刻,她的抽泣声和野狼的啸叫声毫无二致。

“到时候了,到时候了。”猴叔注视着云儿,神情中透出一股极度的亢奋。

云儿的脊背开始弯曲,肌肤上出现了粗糙的纹理,不久,片片红鳞裹住了云儿。

站在我面前的云儿早已不是昔日那位眉清目秀、肌肤雪白、身材姣好、一袭绿衣的云儿。

它是一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浑身长满红色鳞甲、脑袋像只无毛的狮子,手脚如同巨蜥的爪子的怪兽。

猴叔把断刀插进在面前的土地之中,左手朝自己的面部摸了两把。鲜血沾满了他的脸庞,阴森森地笑着,露出两排白色的牙齿。

“蜱兽蜱兽,养汝廿载,用汝即刻。你可不要枉费了我的一番心血!”猴叔说完,目光炯炯地望着我,用尽力气喊了一声:“叁蚕,叁蚕,孔步拉多……“

“三界无游魂,佛法破悲咒!”一声断喝。

邪精妖虫像是遇到了天敌,数秒之内,全部缩回地下,其速度之快,让人不相信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欧阳老鬼,刀下留人。“跛银福带着吴影、婷儿和水生钻出林木,摇摇晃晃地走上前来。

”烧儿!“婷儿看到我后,娇声娇气地叫道。

那熟悉的声音犹如一剂良药,抚慰着我紧绷的神经。

”婷儿!你来了!”我眼睛不由地变得潮湿。当你日夜担心的人突然活灵活现地站在你的面前时,那种突如其来的幸福和快乐让人不禁想到心花怒放这个成语:就像心中盛开了一朵鲜花,馥郁浓浓,香气弥漫。

“吆,我还没喊呢,你干嘛喊我前面?这一唱一和的,把我这个做哥哥的晾在一边,什么意思啊。”吴影笑着对婷儿说完,然后又一本正经地盯着我说,”烧儿你怎么回事?怎么不喊我而喊她?要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担心你吗?多少天了,不知道你的死活,我都快要疯了!早知道你这副德行,我他妈的……“

”别说啦别说啦,烦不烦啦!烧儿你还好吧?“婷儿走上前来,问道。

第八四章 两虎相争

更新时间:2013-11-03

(感谢各位的收藏,烧饼唯有加更加更再加更)

我大喜过望,上前抱住吴影,婷儿在一旁微笑地看着,默默不语。倒是水生依然吊儿郎当、满脸不肖,他无不讥诮地挖苦道:“嗯哼!抱在了一起。既然这么亲热,何不嘴对嘴,眼对眼,来个四手游走,双舌缠绕?”

“噗嗤!”婷儿忍不住笑出声来。

吴影像推开开水壶一样一把推开我,一脸的不快,愤愤地骂了一句:“长得跟个人似的,思想却这么肮脏!什么是真正的肮脏?思想肮脏才是真正的肮脏!“

突然的重逢让我们几个精神为之高涨,尽管红鳞怪兽伺在一旁。

跛银福不愧是行走江湖、见多识广的盗墓者,他从出现以来,一直保持着警惕而冷静的状态,一边和猴叔周旋,一边关注着红鳞怪兽的一举一动。

显然,云儿变身后的这个庞然大物对跛银福表现出了些许忌惮。我隐隐觉得跛银福的拐杖可能是红鳞怪兽之所以停了下来的关键所在。曾记得在故乡老院子下面的墓穴中,跛银福开棺的时候就是从这根怪异的拐杖中变戏法似地抽出了一根寒光闪闪的钢锥。

猴叔依旧坐在一旁,只是此刻的他瞪着一双阴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跛银福。

“没想到啊!一名冷血的杀手,摇身一变,成了救死扶伤的神医!当年你在江南坏事做绝,臭名昭著,号称四大恶人之一。(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结果被王树清驱出师门,后又遭到仇家追杀,许多人以为你早就死了,但我跛银福偏不信。俗话说狡兔三窟,我知道你这种玩弄邪术、障人耳目的杀手绝没有那么容易死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把你认出来,碍于你那见不得人的历史,我不便说破而已。你杀机重重,毫无感情,加上云儿对你的畏惧和忌惮,我就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依旧本性难移,我行我素。我跛银福自从认出你后便处处设防,步步为营,为的就是这一刻能破掉你这欺世盗名的邪术。你暗发横财也就罢了,谁会料到,你竟然做起了长生不老的美梦!欧阳恺啊欧阳恺,天狗不足吃月亮,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若知趣,就此罢手,兴许能换得一个安详的晚年;倘若不听劝告,固执己见,其结果必然是玩火自焚。”

猴叔冷笑道:”当初在河南盗取曹操秘墓时,我就应该把你杀了!一时的心慈手软,才让你苟活至今!你若知趣,现在最好就闭上你的臭嘴,不要再像王老夫子那样当自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不要赶尽杀绝,给别人后路就是给自己退路。实话告诉你,烧儿是吴笑天的徒儿,是他亲手选中的续脉人。现在收手还来得及。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跛银福道。

“什么?续脉人?”

“没错,续脉人,就是这个孩子。”跛银福指了指我。

“天大的笑话!就凭他!吴笑天老糊涂了吧?跛银福!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会相信吧!”

跛银福微笑道:“我说老朋友!凭不了他,难道要凭你吗?”

猴叔冷笑道:“龙脉已断,难道你不知道吗?装什么傻!跛银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告诉你!我没有你那么高尚,以为自己可以拯救世界。我这人很简单,平生就干一件事,那就是守护我自己的气息,避开大自然的惩罚,跳出生老病死的约束。十几年了!我精心守候着我的命脉,你居然敢来坏我的好事!”

“当初你要是听劝,也不至于被王树清逐出师门,你的妻子和儿子也不至于惨死在仇家之手!”

猴叔听到跛银福提起他的妻儿,突然间想一头发疯的狮子大吼一声,拔出倒插在面前的断剑,左手探入怀中,抽出一张黄色的丝绸方巾,然后狠狠地拍了一下,丝绸方巾上顿时出现一个血染的掌印。

跛银福见状后脸色一变,随即朝我们大声喊道:“不好!他要让云儿和我们同归于尽!你们几个赶快站宫字格,守住灵户!”

宫字格?灵户?

跛银福大概是以为我们懂他吧!令人无比汗颜的是,我其实是第一次听到所谓的宫字格和灵户这样的词。

跛银福明显高估了我们。他大概以为土地爷爷早就教会了我们这些东西。在这千钧一发、性命攸关的时刻,我们却根本不可能知道该怎么做。

跛银福的断喝让我们慌作一团,既然大家都六神无主,索性就手牵手靠在一起,见机行事。凶险无处不在,对策尚且不懂。听天由命简直成了我们这一路的护身法宝。俗话说逢凶化吉、逢山有路,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姑且相信命运的安排,至少能够缓解一下煎熬心灵的恐惧。

跛银福已经冲到了猴叔的面前,举起钢锥朝他面部扎了过去。猴叔依然冷笑着,在钢锥即将要刺中面部的刹那,他后撤右脚,侧身闪躲,跛银福不仅刺空,而且还将自己的整个胸部暴露在了猴叔的面前。

猴叔阴笑着,闪电般举起断刀,朝着跛银福的胸部刺了过去。

……

红鳞巨兽腾空而起,就像在狂风中脱手放出了一条红色的绸缎,“嗖”地一声冲天而上,接着又是一个狮子打滚,怪叫着朝我们凌空扑下。

“轰――”

地面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脚下的土地开始迅速下陷。伴随和轰隆隆的声音,四周同时充满了怪异的巨响,犹如无数巨大的树干正在折裂,又像寺庙中的和尚同时敲响了上千个木鱼。低头的瞬间,我看到脚下的土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正在层层下陷的流沙。流沙下陷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让我感到自己似乎跌入了深渊,脚下根本就感觉不到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

四周荡起巨大的砂雾,昏黄阴暗,数步之外的景物全然不见。冷不防的巨变让所有人都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只能随着流沙的下陷而下陷。

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昏天地暗,地动山摇。

我们全部被流沙给冲散了,凌空扑下的红鳞巨兽也不见了踪迹。光芒在渐渐流失,眼前的黑暗越来越浓,终于完全陷入进去,恍惚间,我以为我的整个身体就像一块白砂糖消融在了墨海之中,只剩下意识、思想和感觉的存在,我的呼吸也变得异常困难,似乎是千钧的巨石压在我的胸口,使我喘不过气。

惊天动地的巨大响声逐渐平息了下来,直到最后,我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先是地动山摇的激荡,后是让人心悸的死寂。短短的几分钟,让我一时产生了错觉:我不知自己到底是生是死,也不知自己是悲是喜,我有些意识不清,脑袋之中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画面中尽是一些儿时的场景,充满宁静与喜悦。在没有半点光明的黑暗中,脑海中的幻景有时候就想电影一样清晰,我几乎能够看到眼前正在回放着自己的童年。

第八五章 沙漏突崩

更新时间:2013-11-04

时间?

我对时间似乎失去了概念。似乎是过了几个世纪,又似乎是短短的一瞬间,当黑暗变成昏黄,进而出现光亮,我才感到了巨大的压抑。左膝盖奇痒无比,似乎有东西在皮肤上爬来爬去。而我又无法挪动自己的四肢,只能咬牙强忍。

慢慢的,眼前逐渐清亮起来。我挣扎着扭动脖子,这才发现自己的脑袋露在一片沙滩的外面,脖子以下部位,全部埋入沙中。

用尽力气,左右扭动,满头大汗,口干舌燥;期间几度晕厥,几度呕吐。

还好。我终于从沙堆中把自己的左手解放了出来。一旦有了这只天然的工具,一盏茶的功夫,我就把自己从沙堆中拔了上来。

读者朋友可能会想,从沙堆中爬出来不至于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吧!然而事实上的确如此。俗话说的好,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有时候你不身临其境,不亲自经历,就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复杂,危险到底有多接近。

一个人无论力气有多大,他都无法拖着已经起跑的汽车;而尚未起步的汽车,一个大力士完全可以阻止它的走动。

道理就在这里。

“婷儿!”重获自由后,我几乎没有经过任何的考虑,脱口而出地大声喊道。(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听到自己喊婷儿后又感到不好意思。是啊,吴影说的对,怎么光记得婷儿呢?不是还有吴影、水生、云儿,或者还有跛银福吗?

“吴影?吴影――“

“影――影――影……”当我听到不断重复、渐渐消逝的回声后,才发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幽深的巨窟之中。

深窟的直径大概有数里之宽,抬头望去,感到自己就像一只青蛙,正在坐井观天,圆圆的开口像个大大的太阳,圆圆地悬在我的头顶上方。深窟的内壁处处都是青紫色,也不知道是石头的颜色还是砖头的颜色,不过远远望去,似乎表面并不平整,而深窟底部,也就是我的东西南北方向,赫然是四个巨大的洞穴。

洞穴深不可测,腾出一股淡淡的白色气雾。

当我收回目光,就近搜寻的时候,这才惊觉到自己正站立在一张太极八卦图的中央。

准确的说,我是站在阴鱼的白眼中。白眼的周围是一圈墨玉般的黑石,而充当黑鱼的则是一片泛着波纹、墨汁一般的黑水。

迎面扑来一阵接着一阵的腥臭味道。

我好气又好笑地想:好不容易从沙堆中把自己拔了出来,不过还是徒劳一场,这片怪异的黑湖,我该怎么渡过?

这儿不可能有什么东西能充当船只,我也不会游泳(就算我会游泳,面对这种腥臭的黑湖,也不敢轻易下水吧。)

绝望中的我不知道婷儿的安危,不知道吴影的去向,不知道跛银福和猴叔最终的结局。我只好坐了下来,试图从这一系列的突变中找到一点儿线索。

正当我苦思冥想的时候,听到呼救的声音。

循声找寻,看到充当白眼的沙堆中爬起来一个人影;不多一会儿,先后又有三个人爬了起来。

“是吴影吗?吴影!”我大喊道。

“烧儿!他妈的!是不是烧儿?”

凭借声音,我立即判断出来是吴影无疑。虽然我们离得太远,凭目力还暂时无法判断。

“婷儿呢?婷儿没事吧?她在不在?”

“我在呢!烧儿你没事吧?”一个白色的人影朝我挥了挥手。

“没事没事!水生和大爷都好吧?”

“在下水生,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风流倜傥,夜风起舞,木哈哈哈哈哈……”

远处传来了一声得意的笑声。

“大爷不在你那边吗?我们也在找他!”吴影喊道。

跛银福不见了。我记得在沙堆崩溃前,猴叔的断刀朝跛银福的胸口扎了过去。

我隐约觉得事情不妙。万一跛银福没有躲开,断刀极有可能会伤及心脏或者伤及肺部,那么跛银福活下来的几率到底有多大?

我正在努力猴叔和跛银福打斗的场面的时候,吴影喊道:“烧儿,我问你,你有没有看到云儿?她是和我们一起跌进这儿的,我在这边找了一圈,没有看到她!”

我刚准备回答,这时突然感到屁股底下的沙堆突然动弹了一下,接着我的整个身体开始徐徐下降,大概下降了有半人深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这沙堆下面必定有玄机,说不定……说不定埋着(我不敢往下想,因为我实在无法想象:如果我的朋友们埋在沙堆下面这么长的时间,到底还有多大活着的几率?)多想无益,我立即抽出宝剑,准备挖掘。但又立即意识到这样做十分不妥,挖掘的过程中容易误伤。

罢了。我腾出双手,疯狂地挖掘起来。

当我十指鲜血淋漓、完全耗尽力气的时候,我终于刨到了一片巴掌大的、沾有血迹的布料。

我心中一紧。这块血迹斑斑的布料到底是谁的?

……

沙坑中露出了一只纤细的手。

一条白皙却没有血色的胳膊……

修长的双腿……

高耸的胸脯,一对饱满的玉峰……

天啦!……

当整具少女的裸体从沙坑中显露出来后,才发觉面前这个一丝不挂的身体属于跌入沙漏之前、被猴叔施法变成红鳞巨兽的云儿。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少女的身体。有种说不清楚的悸动。我神情恍惚,一时间呆在原地,完全是六神无主的状态。可是云儿肋部的伤口终于把我拉回来现实。

想到这个这个结着血痂的伤口还是拜我所赐,我的脸似乎被人扇了几十个耳光,火辣辣的疼。我急急忙忙地脱掉外套,手忙脚乱地替云儿遮在腰间,然后又脱下衬衫,盖在云儿的胸脯之间。

这个可怜的姑娘,被自己的仇家收养,完全被当做一个报仇的工具。她奉命要把我变成花石峡的门徒,但最终还是下去不去手,背叛了猴叔,牺牲了自己。这样一个姑娘,落的今天这个下场。

一念至此,加上自己目前的绝望处境,我忍不住悲伤起来,轻轻地附身下去,替云儿整理起了她那凌乱的黑发。当我手指划到她的脖颈时,我惊喜地感到一阵急促的跳动。

云儿没有死!她还活着!

我大喜过望,赶紧凑上前去,嘴巴紧贴嘴巴,做起了人工呼吸。

“喂!烧儿,我问你话呢?你有没有看到云儿?我亲眼看到她和我们一起掉了下来的……”

第八六章 春光乍泄

更新时间:2013-11-05

“干嘛?”

我吓得跳了起来。(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

云儿目光定定地看着我,一脸的疑问。

我大喜过望,赶紧回头大喊一声:“云儿在我这儿!没事啦!”

吴影喊:“真的假的?太好啦!”

“你在干吗?大喊大叫的。”云儿一脸茫然地问。

“吴影刚刚问你好着没,你刚刚那个啥……”

“吴影?我那个啥?”

“就是那个……”

“哼!你在亲我?”

“哪有!我给你做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我好好的,做人工呼吸?”

“真的!我没骗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云儿开始恼怒起来。

“我?你不认识我了?”

“不认识。”云儿坐了起来,当盖在她胸口的衬衣滑落的时候,她惊叫了一声,脸上立即爬满了红晕。

“你!我的衣服!流氓!我不会放过你!”云儿像只发疯的幼兽。

“衣服不是我脱的!”

“不是你脱的,哪是谁脱的?哦我知道了,衣服不是你脱的,亲嘴的却是你!我的天!原来你还有同伙!快说!你的同伙是不是你刚刚说的什么吴影?”云儿双手紧紧地捂在自己的胸前,突然抽泣起来。

“听我说,听我说!”

“不要!才不要听你这种人说!滚!”云儿绝望的喊道。

我这是跳到黄河里洗不清了。好在云儿终于恢复了原状,而且她活着好好的,也许她是被这流沙给憋糊涂了吧。等她慢慢地恢复理性,想起我们最近一段日子的共同经历,误会应该很快就可以消除的。

现在需要也许不是解释,而是耐心等待她的恢复。

“那好吧!我滚了哈。”我站起身来,故意离开她一段距离,在黑石边缘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的衣服呢?”过了一会儿,云儿喊道。

“衣服被你自己憋破了。“我面对黑湖说道。

“什么?憋破了?我自己?”

“是啊!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算了。你的伤口,疼吗?”

“我哪里有伤口?”

“你的肋部,你看你看。”

云儿低头看了一眼,一脸的惊讶。

“看起来好像是个伤口,可是我怎么没有任何感觉呢?”云儿用手指戳了戳,皱着眉头说道。

“不会吧?怎么会不疼?让我看看。”

“骗子!滚!快还我衣服……哼,我不会放过你的……“

“云儿,你记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

“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不知道?”

“那你记不记得猴叔?”

“猴叔?”云儿侧着脑袋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的说道,“猴叔是我爸爸,对不对?”

“他不是你爸爸……”

“不是我爸爸?真的吗?我怎么记得他是我爸爸呢?不对不对,让我再想想……”

“他真不是你爸爸!”

我忙着给她解释,却不料云儿正在穿衣,光洁的肌肤映入眼帘,令人一阵眩晕,就像醉酒的汉子,忍不住地心醉神迷,天旋地转。

“流氓!不要看!”云儿惶恐地背过身体。

“我怎么记得他就是我的爸爸。”

“好啦云儿!你难道真的想不起来吗?猴叔不是最后逼你把我变成门徒吗?”

“门徒?什么门徒?”

“你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糊涂?”我依旧背对她问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还有,这是哪儿?“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云儿的问题终于把我拉回了现实。恼人的问题接踵而至。

“云儿,难道你真的想不起来吗?那我问你,你之前在哪里?你在干什么?“

“之前?之前……”过了好久,云儿才不很确定地说道,“之前我好像在家啊……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在干什么。”

她又眼神空洞起来,陷入了迷茫之中。

云儿看似是失去了近期的记忆。

不过这也正常,因为我自己亲身经历过这种短期记忆丧失的现象。小时候我被家里的骡子从背上颠了下来,然后晕了过去,醒来后我怎么都想不起来当天发生的事,家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时的我怎么大喊大叫,怎么呼天抢地,怎么大小便失禁,怎么趴在地上装死,但我的确什么都想不起来,至今一点印象都没有。

医学上对此也有说法,认为这是人脑的自我保护功能,当外界的刺激超过了大脑的负荷,大脑就会擦除这段记忆,以免造成心理上的永久伤害。

“喂!你们嚷嚷什么呢?”吴影喊道。

“臭流氓!你们都是臭流氓!”云儿大声吼道,一脸的懊恼。

“什么?!”

“臭――流――氓――!”云儿声音又提高了许多。

“嗨云儿,我是水生,知道不?是不是烧儿欺负你了?告诉哥!哥给你做主!”

“哼!你们都是一伙的――!”云儿绝望地叫道。

“喂,我是水生!”

“水个屁呀你!我管你水生还是火生!”

“什么?!”

……

对岸终于的声音停了下来。估计他们几个跟我刚才的反应一样,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时间给云儿解释了,重要的是找到失散的朋友。我边想边起身,看着眼前的一湖黑水。

怎么才能渡过去呢?

一阵接着一阵的腥臭,黑湖表面偶尔会冒出一串串的泡泡,发出“咕嘟嘟”的响声。盘算了一阵,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情,趴在黑石边缘,用手指蘸了一下。

奇怪!

当我抽出手指,发现手指并没有湿,依旧干燥。黑湖里面的液体难道不是水?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曾经不小心打碎过一个温度计,里面的水银也不会沾湿手指。依照这个经验,那么黑湖中液体应该也是某种液体的金属才对!

只要是金属,无论液体还是固体,一般都要比水的密度大许多。我们知道,盐水的密度比纯净水的密度略高,不管你会不会游泳,你都能漂浮在上面。

我心中一热,感到心中燃起了希望。为了安全起见,我应该找点儿水试验试验。只要水和这种黑色的液体不相融,而且浮在黑色液体的上面,那么我就可以放心地“游”过去,保证不会沉底,不会淹死!

可是这沙堆里哪有水啊?

第八七章 突然失忆

更新时间:2013-11-05

“云儿!”

“别喊我!你这个臭流氓!”

“冷静一下好不好?求你一件事。[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求我?你找错人了吧?”云儿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再者说了,求我有什么用啊,我什么都没有……”

“你想撒尿不?”

“臭流氓!我跟你拼了!”云儿看来是彻底发飙了,抓起一把沙子朝我掷了过来。

“停停停!你想不想离开这里?”我急忙喊。

云儿停了下来,右手紧握着举在空中,沙子从指缝间漏了出来。

“当然想了!人家撒不撒尿,跟离开这里有关系吗?流氓。”

“当然有关系了。”我急忙给云儿说了我的看法。

“嗯。听起来好像有道理哦。但是我不懂你说的密度大密度小是什么意思。那我试试看了,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快说呀!”

“你得像鸵鸟一样,把自己的脑袋埋进沙子。”

“不用吧?我背过身去,拿手捂住眼睛,怎样?”

“不行。我信不过你。”

“那我拿衣服蒙住眼睛好不好?”

云儿想了想,点头道:“这样也好,不过必须我亲自动手才好,免得你偷奸耍滑。(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我脱下仅剩下的一件半截袖交给云儿。云儿红着脸儿接过去后,她突然来了一句:“对了,我差点忘记了。流氓,你告诉我,男人是不是也可以撒尿?”

这下轮到我崩溃了。我心里暗暗骂着云儿,都什么时候了,还为了谁撒一泡尿而鸣不平或者乱怀疑吗?我要是能撒出来,找你云儿干屁啊,真是的!

“我真的一点儿尿意都没有啊。”

“那我难道就有尿――意――吗?”

“你真的没有吗?”

“你说呢?”

我垂头丧气地说:“算了,都没有就算了。等谁有了就打报告吧,我们只好就干等了。”

云儿赌气似地坐在一旁,过了一会儿,她才下定决心说道:“算了,我不跟流氓计较。你过来,我给你蒙上眼睛。”

……

“不准偷看啊!”

“知道啦。”

“偷看剜眼睛!”

“拜托!叫我看我都不看呢。”

“你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啊!”

“这还差不多。好啦。拿去吧。”

我取下缠在头上的半截袖,抖索抖索后连忙穿在身上。云儿一手掩着鼻子,一手提着那片湿漉漉的布条递给我。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我如获至宝,暗暗祈祷着上苍开来到黑石边缘,使劲拧着布条。

一串不断线的珠子滴落黑湖之中。

“哈哈,没事了,可以过去啦!”当我看到尿液并没有和黑色的液体相溶,并且浮在最上面时,开心地朝云儿喊了起来。

“你先等等!”云儿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我怎么觉得不安全呢?你这样跳下去,万一沉下去上不来,那可怎么办?”

“怎么可能!刚才不是给你解释过了吗?我的密度小,黑水密度大,就算沉下去也会浮上来的。”

“说的也是。但我还是担心。万一你不小心喝了这黑水,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云儿的话提醒了我。大凡液态的金属都含有剧毒,就算没有毒性,喝下去也十有八九会致人死命,因为这种东西的密度实在太大,人的胃和肠子根本承受不了它的重量,不是肠梗阻就是胃穿孔。

“那该怎么办呢?”我开始发愁了。

“这样,你把这块布吞进嘴里,先把嘴巴堵上再说。下水后,你就用手把自己的鼻子捏住。只要口鼻不进水,就不会有事。”

“喂,我说云儿,我难道不用呼吸了?”

“笨!你想呼吸的时候调整一下不就得了?按你说,那些游泳的人都是不呼吸的?”

我不禁被云儿的话逗笑了,她说的有道理。只是听到她让我把那块沾满尿液的破布含进嘴里,我心里不由地一阵懊恼。

没见这么损人的。

“你先呆在这儿,我试试看,如果安全,到时候我再过来接过。”

“好吧,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我朝云儿摆了摆手,然后顺着黑石爬了下去。当我的双脚插进黑色的液体之后,我一下子安心了。

我的推断没错,这黑湖有一股不小的浮力,似乎是有人抱着我的双腿,在努力地把我举起。

“吴影!”

“干嘛?”

“这黑湖就跟那个死海一样,沉不下去的!你这样!我让云儿往你那边游,你往我这边游,一会儿你们在黑湖中碰面,你接她上岸!”

“该不会是耍我吧?我不会游泳啊!”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沉不下去!我试过了?”

“你确定?”

“废话怎么这么多?”

“好吧!”

“哦对了!你小心别把这黑水给喝进去了,毒发身亡就不好办了!”

“妈了个巴子!你什么意思?”

我摇了摇头。吴影一点儿没变,还是这么直接。

这样我就放心了。我紧闭双眼,屏住呼吸,捏住鼻子,然后松开紧扣着魔石边缘的右手,沉入黑湖之中。

“噗通!”

我的身体就像一个掉入湖泊的篮球,上下晃了几晃,便停在了黑湖之上。

“哈哈,云儿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的确挺神奇的。”云儿趴在黑石边缘,惊奇地瞪大眼睛。

我一阵得意,开始双手扒拉开来,旱鸭子也有悟性!我不忘蹬着双腿,好让自己游动的速度更快一些。只是这让人恶心的味道更加刺鼻,就像突然走进卖鱼店,熏的人几乎要窒息一般。试了一会儿,确保没有意外之后,我爬上黑石,对云儿说:“下水吧云儿!你看吴影已经往我们这边游了。”

“我怕!”

“刚刚我不是已经试过了?绝对安全,只要你保证别吸入黑水就好了。”

“我不是怕这黑湖,我怕朝你的同伙!”

“喂!你也是这个同伙的一员好不好!对面那个叫吴影的,还一直暗恋你呢,你记不记得?”

“什么?”云儿眼睛睁的大大的。

“进入花石峡的时候你忘记了吗?那一路上,你那个眉来眼去,他那个甜言蜜语,我们都酸掉牙了……”

“花石峡?什么花石峡?”

我差点崩溃了。算了,真是不能跟他解释,越解释越糟糕。赶紧把她送到彼岸,我就彻底解放了。好在允儿还算配合,虽然她心中没底,一张脸差不多就变成一个大大的问号。

一切都很顺利。他们在黑河中汇合后,我注意到吴影轻轻抓起云儿的右手,然后拖着向岸边划去。

……

第八八章 巨型乌贼

更新时间:2013-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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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轮到我了。

下湖之前我在白眼中走了一圈。我期待着奇迹的出现,期待着突然看到跛银福从沙堆中钻出来。

也许我只是用虚无缥缈的幻想来安抚心中那空落落的不踏实感。我心里很清楚一点:这一路上要不是跛银福,我们几个年轻气盛的年轻人不可能逢凶化吉,甚至不可能活到现在。

当然,跛银福不像土地爷爷那样完美,跛银福并非完人。

他身上有着明显的缺陷,至少他是个十分贪财的人,然而他却秉承了“君子爱财取之以道”的古训,所以他的贪财并没有引起我的反感,甚至有时候我觉得他十分可爱,就像金庸笔下的老顽童一样,有疯疯癫癫的一面,也有让人刮目相看的一面。尤其是为了躲避武斗期间遭到对手的打压,他装残疾装到了家,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他几乎骗过了所有的人。当大家一致认为他是一个废物或者饭桶的时候,他却偷偷地打探着我家院落底下的墓冢,保护着龙泉宝剑,等待着剑的主人。

他的缺陷无伤大雅,他的忍耐无人能及,他的责任感也是首屈一指,因为土地爷爷过世的时候,他完全可以脱净干系,一走了之。

可是他没有。

跛银福,我的长辈,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呢?你记不记得我们村里孩子们唱你的那首歌谣?你若记得,此刻的你一定在得意地笑了;你若不记得,我帮你唱出来好吗?

跛银福,真奇怪;

拖着双腿拄着拐;

头发少,牙掉没;

破衣烂裤不穿鞋。

跛银福,真奇怪;

半夜三更出门来;

村头徘,村尾徊;

对着月亮下地跪;

你说这人怪不怪,

不哭不笑不应该。

……

黑湖依旧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我游着游着,我渐渐感到自己的胯间越来越烫,急忙探身一抓,才发现原来是龙泉宝剑在作怪。

我抽剑出鞘,看到剑刃隐约中透出一股暗红色的光亮,像烧红的烙铁,黑色的液体一触碰剑身,就会冒出一股白色的蒸汽。

奇怪!剑为什么会发热呢?也许这黑色的液体和宝剑的金属发生了化学反应?(读者不妨猜猜,何以这把宝剑会莫名其妙地发热,难道真的是因为黑色液体和宝剑发生了某种化学反应、就像石灰遇见水那样吗?)

还好我不用担心自己会沉下去,所以腾出一只手拖着宝剑,以免被它烫伤了胯部或者烫伤了裆部……要是烫伤脸部,结果更麻烦。[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喂!”我突然听到云儿喊道。

“我没名字啊?老喂喂喂的……”我边游边喊。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啊。”

“你可真能装啊!”

“你我第一次见面,我怎么可能知道你的名字?除非你告诉我啊。”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云儿麻烦大了,不光最近的事想不起来,恐怕连一两年的事都想不起来了。

“我叫烧儿啊,很高兴认识你。”

我一边跟岸边的云儿打哈哈,一边朝前使劲儿扒拉,同时我还得腾出一只来托着这把突然发烫的宝剑。

距离对岸的土地越来越近了,只剩下十几米的距离。

“咕咚――咕咚――”

身后突然传来两声闷响。

“烧儿!你小心一点,好像黑水里面有东西!”婷儿尖声叫道。

婷儿的喊叫一下子引起了我的警觉。我刚刚也分明听到身后有很大的动静,听起来就像有巨大的气泡从水面冒出来的声音。

我回头搜寻,然而黑湖湖面除了因我而泛起了阵阵涟漪,其他并无什么异常之处。

也许是婷儿看错了,也许是我听错了。毕竟这种深窟之中不像外界那么空旷,发生一点幻听或者幻觉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心神不宁地安慰安慰自己,顾不上宝剑是不是发烫,索性赶快插入剑鞘,腾出双手,然后拼命划水,两只脚再次疯狂地瞪了起来。

“再努力一把,我就靠岸了。”当离岸不到十米距离的时候,我看到了希望。

吴影、婷儿和水生他们几个人蹲在岸边,已经朝我伸出了手。

“婷儿,你刚才到底看到什么了?”我一边划,一边问。

“没看清是什么东西,湖面刚刚鼓起了一个大包,离你身后不远!你快点!”

吴影神情凝重,婷儿满脸慌张,水生则焦急地皱起眉头,嘴里不停的重复着“快点快点”。

“噗通――”

震耳欲聋,黑水四溅。我条件反应般停下了四肢的划动,木然回头。

只见一条比腰还粗、湿滑柔软、布满红斑、酷似巨蟒的东西从黑湖中窜了出来,其速度之快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就在我眨眼的瞬间,它已经缠上了我的整个腰腿部,紧接着我看到自己的整个身体急速离开湖面,升到了半空中。

耳旁风声呼啸,眼睛几乎无法睁开。

千钧一发之际,我终于摸索着把住了剑柄。

婷儿说的没错。俯瞰之下,我看到湖面鼓起了一个巨大的包,像山丘一样迅速地朝上隆起。

山丘顶部轰然开裂,从中迅速窜出七八条水桶般粗细、湿漉漉的蟒蛇状红斑触角。

血红的两只巨眼!

这次我看的分明,它是一只体型无比庞大的乌贼!触角在空中扭曲、摆动、狂舞。

如同一条条愤怒的巨蟒,准备对猎物发起致命的一击。

“烧儿!你还愣着干什么?砍它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换回了我的理智。

我颤抖着回望了一眼,看到岸边的朋友们正在迅速地后退,个个手里抄着家伙。

没错!危在旦夕,只好以命相搏。趁着乌贼尚未将我扯进黑湖的这几秒钟时间,我终于挣扎着抽出了龙泉,剩下的就是咬紧牙关,双手持剑,然后用尽这平生的利器,朝着缠绕我的触角砍了下去。

土地爷爷说的没错。劣剑生妖邪,好剑择主人。我至今都难以相信,那一剑竟然可以将水桶般粗细的乌贼触角给齐刷刷地拦腰斩断。伴随着一道白烟冒起,我闻到了烤羊肉串的腥膻味道,而我的整个身体就像脱落纸头的树叶,突然失去了任何依托,开始朝下坠落。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巨型乌贼在黑湖中剧烈地翻滚了数周,数十条又粗又长的触角开始在空中胡乱的鞭打起来。

第八九章 黑猫重现

更新时间:2013-11-06

“咕咚”一声,眼前一黑一亮,接着又是一黑一亮。数次反复,我终于停在了距离婷儿他们不远处的黑湖湖面上。吴影和水生快步赶了上来,朝我扔出了一根绳索。

我似乎快要溺亡一样,无比急切地抓住了这根救命的“稻草”。

触角依旧在空中疯狂地鞭打着。

吴影和水生以最快的速度将我拖至岸边,又一人一只胳膊,老鹰捉小鸡般把我提了出来。

当我双脚踏上地面的那一刻,大家不约而同地开始撒腿猛跑,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谁也没有犹豫片刻。你若今天问我:这个世界上最要紧的事是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

逃命。

之所以要逃命,是因为死神已经开始留意于你。此时此刻的死神便是这黑水湖中的巨型乌贼。虽然它暂时潜了进去,但刚才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场景想必吓破了在场的每一位的胆。至少我已经领教这种畜生的凶恶,我看到那双血红的巨眼里只有吞噬的欲望,只有死神的恐怖,除此之外便是深不见底的空洞和吞噬一切的恐惧。

“烧儿!刚才表现真勇猛!”吴影边跑边夸。

“还行还行,只是总感觉缺那么一点点。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水生道。

“什么差那么一点点?叫我看,烧儿刚才表现完美无瑕。”婷儿道。

“哼!流……氓……”云儿早已上气不接下气。

“哎呀我的妈!”跑在最前面的水生一个紧急撒车,突然停了下来。

“你怎么回事啊?玩我们呢?”吴影愤愤叫道。

“你们......你们快看!”

水生指着前面,回过头来,一脸惊恐地对我们说道。

“猫?”云儿侧身瞅了一眼,气喘吁吁的说道。

“烧儿,它来了!”婷儿喊了喊我。顺着婷儿手指的方向,一只黑猫赫然蹲在前方。

在光线不够充足的深窟,犹如同两颗自燃的磷火,黑猫那双熟悉的眼睛透出绿幽幽的光芒。

“它怎么在这儿?这不是老家的那只野猫吗?”吴影皱眉说道。

黑猫的出现让我又喜又忧。记得我们一起进入脉源幽室的时候,由于处境危急,吴影和婷儿估计没有太多的时间了解哪位突然出现的老太婆到底和这只黑猫之间有什么关联,然而我曾亲眼见到它那怪异的变身过程。

一个弯腰驼背、满脸皱纹的老太婆“嗖”地一下跳上窗户,接着又跃入院内,然而就地一滚,它就莫名其妙地成了一只双眼发光的黑猫。

对于它的来历,我并不陌生,但我依旧不解。自从爷爷被打死后,这只黑猫成了我的一块心病。进入脉源幽室的过程中它也帮我们摆脱了黑虱群的追杀,打开了脉源幽室的入口,但后来它却离奇失踪,我数次向土地爷爷打听这里面的玄机,土地爷爷每次都是含糊其辞,应付搪塞。直到土地爷爷去世,这个谜团始终没有解开。

不过我现在基本可以肯定,这只黑猫应该是我们的守护神。但吴影和婷儿并不清楚这只黑猫的来历,也不一定清楚它的出现总是意味着巨大危险的降临。第一次在老家的时候,它阻止了我进入院内,接着家里的茅屋突然之间冒起了冲天的大火,如果当时我在屋子里面,恐怕现在早已成了一把肥料;而在脉源幽室,如果没有她的协助,我们所有的人恐怕也成了黑虱群的一顿美餐。

也许黑猫是死神的影子。如果这条旅途中到处都是夺命的鬼魅,那么黑猫将要陪伴在我们的左右。

我又想到土地爷爷临终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金蝉脱壳计,狸猫换太子。”这句话是不是意味着什么?

黑猫到底是人是鬼?它为何要一而再地保护我们?

还有,在沙漏未泄之前,我也亲眼看到了猴叔莫名其妙地将云儿变成了红鳞怪兽,那么老妪变成黑猫,和云儿变成怪兽,这二者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

当我看到大伙儿不知所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土地爷爷过世了;跛银福也不在我们的身边。这个并不算大的队伍目前完全是群龙无首,何况吴影和水生(包括我和水生)之间关系不算融洽。

“喵呜――喵呜――喵呜――”

黑猫突然裂开嘴巴,愤怒地叫了仨声。吴影瞪大了眼睛。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前方的黑洞内顿时涌出了成千上万只一模一样的黑猫,少说也有几千只。黑猫三声诡异的叫声过后,这些“千军万马”般的黑猫群开始齐声叫了起来。

鬼哭狼嚎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听着让人感动毛骨悚然,内心一阵揪心的恐怖。那种像婴儿哭泣一样的声音已经够让人受的了,你可以想象上千只、无数只猫儿同时叫时所混在一起的声音。与此同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巨响,紧接着黑猫群开始浩浩荡荡地朝我们身后涌了过去。

黑湖中的巨型乌贼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巨大的脑袋,数十条触角就像铁链一样被它挥舞着,眼看着就要鞭打到了我们中间。

黑猫群开始狂躁起来,我看到一只接着一只的黑猫像发疯一样,开始相继跃起。

如果说巨型乌贼是一块巨大的铁块,那么这些黑猫就像一堆零散的磁铁。黑猫像潮水般朝前涌去,接着又像一窝蜂似地沾上巨型乌贼的数十条触角。沉闷的叫声让脚下的地面轻轻颤抖,而猫群的混叫似乎连空气都撕裂成了碎片。

险象环生,血肉横飞;黑点翻飞,处处狼藉。

巨型乌贼的触角依旧在毫无章法的拼命鞭打黑湖湖面,巨大的黑浪冲天而起,又四下乱溅,整个太极八卦图的黑鱼周围顷刻间布满了黑色的痕迹,如同一个被巨石砸中的怪物,鲜血喷射,落地成斑。

我眼睁睁地看着巨型乌贼那又粗又长的触角从乌黑变成暗红,从圆滑变得残缺,从粗壮变得细小。数条触角已经断裂,如同一条被乱棒打砸后的巨蟒,被人从悬崖抛落下去。

黑猫的尸体漫天飞舞,黑猫的尸体越堆越多。尸体在太极八卦图的一侧围城了一道月牙形的黑线。

血雨腥风,恐怖诡异。

“进洞!”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残忍的场面,大喊了一声,带着大家朝洞内退去。

第九〇章 稀里糊涂

更新时间:2013-11-07

“我要回家!带我回家!”当大家停下来喘气的时候,云儿开始哭闹了。

“好了云儿,等出了这深窟,哥带你回家。”水生朝洞外望了望。

“你们都是一伙的!送我回家,我不要呆在这里……”云儿带着哭腔。

“我们就是一伙的,怎么了!你们父女俩不是要把我们全都杀掉吗?你现在装什么蒜呀!来呀!我就在这儿,来杀我呀!”婷儿生气地喊。

“流氓!女流氓!女流氓比男流氓更讨厌、更可恶!心甘情愿地做流氓的帮凶!女汉奸、卖国贼!”云儿有点歇斯底里。

婷儿满脸通红,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了。吴影连忙把她拉到一边,并且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扭头说道:“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条藤上的黄瓜,既往不咎嘛,善莫大焉嘛,你说是不是水生?再者说了,云儿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大家就多谅解谅解吧好不好?”

婷儿说的有道理。本来猴叔和云儿的真正目的是把擅闯杨家诡寺的我们变成门徒或者全部杀死,然而云儿良心发现,跛银福未雨绸缪,最终都能安然无恙。婷儿生气,也是情有可原的。

然而道理容易讲明,感情却不好说白。凡事合情理才算圆满,但合理的不一定合情,合情的不一定合理。按理,云儿完全是我们的敌人;按情,云儿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有些时候人不能太计较,不能太明白。古人常说“难得糊涂”,装糊涂也是大智若愚者才能做到的,那些市井小人永远都不懂得这个道理,于是睚眦必较,有仇必报,撒泼撒野,悍彪奸恶。他们没有思想,自我作践,于是只好在社会的最底层自相残杀,穷凶极恶。这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但谁也没有好的法子来医治这种毒瘤,所以只好远离、躲避,没能力远离的、没办法躲避的,也只能强迫自己变得和他们一样。

我打心眼里可怜云儿。她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尽管长年乌云,不见天日,但她内心充满希望,无时无刻不再向往阳光。就像一朵玫瑰,它从来没有主动去拿自己身上的刺去伤害他人,真正的让人悲痛的是那些摧花者摘它在手,并用它的刺去伤害了他人。

罪魁祸首是摧花人,不是花本身。如果我们将所有的怨恨发泄在花朵的身上,那么无疑于栽赃陷害,嫁祸于人。这就像在车祸现场,我们得明白撞人的不是车本身,而是驾驶车辆的司机。你不能把车辆砸个稀巴烂的同时对司机却网开一面。

我害怕云儿和婷儿吵起来,但又害怕大家都沉默不语。洞穴深不见底,高数十米,顶部呈规则的倒弓形状,青绿色的石壁上有大片大片的水渍,洞内腾出淡淡的雾气。

到底要不要接着走入呢?我一时间举棋不定,不知道这深不见底的洞穴里到底隐藏着什么东西。

然而现实不给我任何选择的余地,理智告诉我只能继续前行,无论这洞内有没有危险,是不是出口。如果裹足不前,那么我们唯有困死在这深窟之内。

“大家小心!不到万不得已,黑猫不会出现。还有,我们现在得找出一个领队来,不管私下彼此之间的关系如何,但对于领队做出的决定,其他人都要无条件地服从。否则谁也别想逃出这里。”我说道。

“女士优先!”云儿道。

“一个纯情美少女带一帮男女流氓?”婷儿的话让云儿的脸色开始变得越来越难看。

“我说婷儿你就少说两句行不?云儿现在是特殊情况!你要多理解,别动不动就抓人家话柄,有意思吗?”吴影连忙站在二人之间。

“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呢?”婷儿一脸委屈。

“要我说,婷儿也说的在理。再说了,婷儿她也没有恶意你们说是不是?”

水生昂首挺胸地站了出来,站在吴影对面,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

本来是叫大家找出一个领队来,结果却演变成了争风吃醋的闹剧。对此我真的很无语,再这样闹下去,大有坐而论道、辩它三日三夜的架势!

“都他妈脑子进水了!”我愤愤的想,“平时要是这个样子也就罢了,身处如此险境、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都要互争高低!”

我无奈地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他们越来越高的声音,感受到他们越来越大的脾气。听到最后,我实在忍不住内心的烦躁,对他们大声吼叫道:“闭嘴!”

所有人都突然停下来看着我,像看一头怪物。

“到底谁来当这个领队?我们还需不需要走出这里?”

水生和吴影互相瞪了对方一眼,云儿和婷儿也背对着彼此。

“那么好。我来。我来当领队。大家要是没意见,我们就顺着这个洞穴往里走。”我说道。

“要是这个洞穴是个死胡同怎么办?”水生问道。

吴影不耐烦地说道:“那就原路返回,再找出口呗。”

我们现在没有多余的选择。深窟内只有四个巨型的洞穴,这是离我们最近的一个。想要朝上爬出深窟是不可能的,因为内壁虽然粗糙,但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抓手,而且深窟就像一口巨大的水井,除非我们是长着翅膀的鸟儿,才可能飞出这深不可测的深窟。

终于安静下来后,我告诫道:“大家小心了!不到万不得已,黑猫不会出现,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想到原来我们都是跟在师傅的后头,一旦自己打头探路,心里不由地生出压力,加上洞穴阴暗潮湿,总是散发着带有霉味的瘴气,因此也十分心虚,生怕突然从暗处跳出什么东西来。

“这到底是哪里?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云儿绝望地叫道。

“你怎么了?连我都不认识了吗?”水生摇头道。

“你谁呀?我跟你很熟吗?”

“还好意思说啊云儿!我从小和你一起长大啊,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驴给踢了?”

“一起长大?”云儿一脸茫然。

吴影赶紧靠近云儿说道:“云儿你先别着急,慢慢回忆,慢慢回忆。记不起他没关系。你仔细看看我,你记不记得我?”

“记得。”

“哎呀!太感人了,我的好云儿......”

“你是流氓的同伙呀!”

吴影一脸黑雾,转眼盯着我看。

我连忙解释道:“这是一场误会,完全是一场误会……”

这是婷儿发话了:“误会?到底什么情况啊,你怎么就变成流氓了?”

云儿瞪了一眼吴影后说道:“就他们两个,一个趁我睡着后亲我;一个脱光了我的衣服。”

第九一章 小鬼上身

更新时间:2013-11-07

“什么?”吴影不可思议地看着云儿。

“怎么回事?”婷儿冷冷的盯着我问道。

真是麻烦大了。本来我想着这事儿过去了,没想到还是得从头到尾地把事情的经过要给每个人讲一遍。幸亏云儿变身红鳞怪兽的时候大家都在场,她迅速膨大的身体憋破一身绿衣,这个恐怖的过程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所以当我说完后,大家也基本上相信了我的话,我也基本上证实了自己的清白。

面对婷儿那双冷冷的目光,我真是怂到家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变得急于争辩,急于澄清,生怕让婷儿误会我,以为我是个偷亲云儿的流氓。

云儿的失忆症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她在花石峡住了十多年,却不知道“花石峡到底是什么东西”。她知道自己有一位父亲,但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性命,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一开始我以为是云儿故意装出来的,但当我看到她因为思考某一件事时那副痛苦纠结的样子,我才知道她的的确确是患上了严重的失忆症。

费尽口舌之后总算熄灭了他们的好奇,水生和吴影满足地点燃火把,我们一行人开始进入洞穴深处。大约前行数百米,洞穴石壁上零星地出现一些红斑,形状甚是诡异,看起来不像是天然生成之物。(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随着继续深入,这些红斑渐渐多了起来,形状也渐渐清晰了起来,最后我们看到的是一连串的“红孩子”爬满了洞穴的角角落落。在火把明灭不定的光芒之中,我恍惚间看到这些红孩子跳起了怪异的舞蹈。

我感到头晕,赶紧闭上眼睛,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人在光线昏暗的环境中容易出现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但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禁不住自己所看到的吓了一条。

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五六岁左右,垂手站在角落里。他的两只眼睛……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血孩儿根本就没有眼睛,额头下面是两个黑窟窿。

“你们快看!”

可是当我给大伙儿指看时,角落里却空空如也。

“什么东西?”

“我刚看到那儿站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孩,怎么一转眼不见了。”

事实上除了我,其他人什么都没有看到。水生甚至嘲笑我是不是被那个巨型乌贼给吓破了胆,神经错乱了还是怎么的。

我惊魂未定,他快乐无比。所以基本上就没有了交流的余地,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提高警惕。不过这也不能怪水生,毕竟他并不清楚土地爷爷教过我观象术和听风术。虽然我天性愚钝,但经过数次的试验,起码现在能分辨清楚什么是幻觉,什么是真象。《易经补遗》上记载:“千年古潭隐恶龙,万年深窟囚游魂。魂魄聚集,异兽出没,阴气蒸腾,万象丛生。”人到不了的地方,往往是鬼魂异兽聚集的地方。

小孩的出现和消失,说明洞穴早已有主,我们此行,等于“擅闯民宅”。本来我们是客,异灵之物为主,如今反客为主,危险随影而至。

不久我又听到一两声小孩的笑声。

洞穴的空间十分有限,笑声却来自遥远的某处,飘渺不定,长短不一,大小有别,充满诡异。

水生不知什么时候一脸汗水。我很少看到他像现在这般紧张,也许他也感受到了周围这充满敌意的诡异气氛。

“妈妈……”

似乎是一个孩子贴着我的左耳叫了一声,我猛然转身,看到的却是冰冷潮湿的石壁,一条弯弯曲曲的水流如蚯蚓般自上而下地窜过石墙,一直延伸到了地面。地面积水越来越多,一滩连着一滩,一坨挨着一坨。

“妈妈……妈妈……”

我无法辨别方向,似乎整个空间、整个脑海中同时回荡着同一个声音。

至此我已确信该处必有阴魂在游荡。只是我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而且我也无法判断它是敌是友。

它以孩童的面貌显于阳界,并不能说明它生前就是一个孩子。如果真是孩童的魂魄,事情反倒好办一些,起码我就能肯定它轻易不会夺人性命,只是难缠一些罢了。

“你们快看我的剑!”婷儿突然发话了。

婷儿的太阿宝剑泛起了幽蓝的淡光,稚嫩的声音又一次飘荡在空气中:

我渴

我饿

我没力气

千年寻觅!

我喜

我乐

我真幸福

上门服务!

柔软的肉肉,新鲜的血液

还有一个死不死、活不活、尸居留恋人世者

水妖子,本是客

久居阳世,阴精全失

你是我的死天敌!

妈妈,妈妈!哈哈哈哈!

来吧,来吧!哈哈哈哈!

奶声奶气的歌声的末尾夹杂着尖利刺耳的吼叫,当一切归于寂静之时,水生突然双眼瞪得滚圆,接着浑身震颤,进而像跟木头桩子一般,直挺挺地砸倒在地。

“哎呀我的天,有他妈疯了?!”吴影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是鬼上身!”婷儿转过头来,双目含着惊恐。

婷儿的话提醒了我。

土地爷爷曾经给我们说过“鬼上身”。“阴魂不散,尸变所为;淫威不达,吸阳补髓;借位上身,狐假虎威;发号施令,为非作歹。”也就是说魂魄在一定的条件下可以乘人在阳气最为虚弱的时候进入你的身体,催眠你的意识,控制你的灵魂,达到他的企图。土地爷爷也曾教给我们破解之法:将童子尿、处女血相融后涂抹到被害者的灵海穴和丹田穴,然后以道令镇之,就能逼其出窍。

好在此鬼上了人身,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我连忙拿出军绿色搪瓷口杯交给吴影。

“吴影,你快撒泡尿。”

“干嘛?”

“破魂。”

“我的尿这么值钱?”

“绝对是琼浆玉液。”

“你的意思是水生喝了我的尿,他的疯病就能好?”

“你先去尿,回头便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吴影拿着搪瓷口杯,一脸兴奋地朝后跑去,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水打铁皮的叮咚响声。

童子尿到手了,现在是取处女血。婷儿和云儿都行,但我一时私心,觉得让婷儿流血实在于心不忍,还是取点云儿的血好了。好在云儿被水生的模样吓得够呛,听说她的血能让水生恢复正常后就毫不犹豫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殷红的血液终于在水杯中缓缓散开。

第九二章 驱魂大法

更新时间:2013-11-08

“看着自己的血滴在了臭流氓的尿里,我憋屈。”云儿道。

吴影的脸变得紫红,连忙上前拉住云儿的手,放进嘴巴嘬了起来。

“流氓你松开!”云儿挣扎道。

“别闹啦!我帮你止血……”吴影嘟囔了一句。

也不知是因为云儿太累了,还是吴影的话起了作用,云儿突然停止了挣扎,不再言语,一动不动地站在吴影的面前,默默地看着吴影帮把嘬干净手指,然后又默默地看着吴影以娴熟的手法帮她包扎了伤口。

当我将童子尿和处女血涂抹到水生的灵海穴和丹田穴后,婷儿就开始催促道:“开始吧。”

“稍等,稍等,我准备一下。”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不就是说几句话的事啊,你该不会是想乘机报复水生吧?我早就发现你和哥哥对他不友好了……”

“不是……婷儿你先安静一下。”

“好吧。”婷儿双手托在下颚,眼睛里满是期盼。

本来我想在婷儿面前显摆一把,毕竟这一路上我们除了逃跑就是被跛银福罩着,自己几乎就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虽然土地爷爷和跛银福曾经说过“龙脉之子”这样的话,并且暗示我肩负重任,非等闲人,可我怎么都感觉不到龙脉和自己之间的关联,我也不清楚这个责任到底有多重大,我眼前依旧是团迷雾,扯不清,道不明。(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唯一能挽回点尊严和脸面的机会摆在我的面前,可是我忘记了道令。就像千里迢迢地走到了自家门口,一摸口袋,才发觉自己没带钥匙。

水生的脸色开始发绿,眼睛瞳孔的黑色透出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暗红,已经变成黑色的双唇抖动了一会儿后,开始用一种完全不属于他的婴儿嗓音说出了我已经听过一遍的话:

……

……

柔软的肉肉,新鲜的血液

还有一个死不死、活不活、尸居留恋人世者

水妖子,本是客

久居阳世,阴精全失

你是我的死天敌!

……

……

婷儿耐着性子等我发话,最后终于彻底爆发了。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已经招过一次祸了,有点同情心好不好烧儿?他的罪还没有受够吗?”

“婷儿你听我说……”

“说什么?赶快说出道令啊!赶快救人啊!”

“婷儿,我……”

“我什么我?你再这样,我可真的生气了啊!”

“我忘记了道令!”

当我气急败坏地喊出最后一句话时,感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其打肿脸充胖子,还不如承认自己的无知吧。

婷儿先是一怔,接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眨巴眨巴眼睛,然后说道:“没事儿,我记得呢,你不知道你就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看把你给为难的。”

婷儿连忙盘膝坐下,右手拇指和中指掐在一起,然后举在嘴边,喃喃地念叨:

魂飞苦,冥河涉。

阎罗殿内话离别。

梦魂不到三关度,愁如回飙乱白雪。

归路与鬼路,殊途同归不重合。

借尸还魂有待时,三界无业尚未可。

出出出!

当婷儿娇呼三声“出出出”后,水生一屁股坐了起来。

“看看!看看!妹妹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喝上带着我体温的琼浆玉液,还有咱漂亮云儿的鲜血,不好的话都对不起自己。”

水生突然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都得死!”

说完后一把抓住我的肩膀,仰起脖子,像野兽一样吼叫了一声,然后张开了嘴巴。

水生的下颚几乎垂到了肚子部位,整个脸部严重变形,嘴巴就像一个脸盘一样大,咽喉几乎是一个人能爬进的黑洞。

吴影见状,就地跃起,然后右脚侧踹,狠狠地踏在了水生的后腰部位。我趁势猛抬左膝,刚好不偏不倚地打在她那垂至小腹的下颌。

“咣当!”我和水生的上下夹击让水生失去平衡,一头栽倒在地。当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时候,我和吴影早已扑在了他的身上,并且迅速用随身携带的绳索捆住了他的四肢。

“你们都得死,除了两个雏。”水生一脸峥嵘地说道。

“去你妈的必!弄死你狗日的信不信?你说谁是雏?你他妈的说谁是雏?”吴影一边骂,一边不停地扇着耳光。

“雏儿!雏儿好!我肩扛屠龙刀,我手握跨中宝,我日,我弄,我还要捣!雏儿嗷嗷叫,爷们我自豪!”

这一次对水生拳打脚踢的不是吴影一个人了,我第一次听到水生说出这么龌龊的话,怎一个“怒”字了得!踢了几脚,扇了几个耳光,正要准备进行下一步的殴打计划时,婷儿红着脸儿制止了我和吴影的狂殴行为。

“不对!应该是我们的驱魔令没有起作用,你们这样下去会打伤水生的身体。等他恢复后,万一连路都走不了怎么办?你背还是哥哥背?再者说了,你们背的动吗?”

云儿急的直跺脚:“打他!打他呀!打死这个臭流氓!”

吴影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婷儿说的有道理,看来我们是打错了对象,说不定狗日的躲在水生的身体里偷笑呢。云儿你冷静,我们都冷静。”

云儿喊道:“才不要!我最喜欢你们互相残杀了!流氓打流氓!流氓都灭亡!”

婷儿一脸愠怒,没好气的说道:“好了,别嚷嚷了好不好?想想问题到底出在哪,为什么驱魔令不起作用?”

“你是不是念错道令了?”我问。

婷儿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不可能!”。

“那就是童子尿和处女血有问题?”

云儿急了:“什么意思?我的血有问题?你意思是说我的血脏是不是!”

我连忙解释道:“不是说你的血脏,而是说你的血可能不是处女的血……”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错得一塌糊涂了,而且想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云儿听到我的话后就突然抽泣了起来,边抽泣边说:“我就知道你们这帮人是流氓,是坏蛋!你们不得好死!我许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你们一定是乘着我睡着居然那个,你们这帮该死的流氓,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第九三章 鬼打墙法

更新时间:2013-11-08

吴影上前安慰道:“云儿,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我没有趁你睡着的时候那个啥,我对天发誓!烧儿是个老实人,他怎么会那个呢?我们不是流……”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让我和婷儿目瞪口呆,根据云儿目前的状况,保持沉默才是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言多必失,言失挨跌!不信,看看吴影被抽肿的脸!

这时婷儿挨近我,偷偷地说道:“烧儿,云儿情绪比较激动,我们得想办法。驱魔令失去作用,肯定不是我念错了道令,我敢保证这一点。问题就出在童子尿或者处女血。要么童子尿并不是童子尿,要么处女血并不是处女血。这样,血还是用云儿的,尿换成你的,如果驱除成功,不是可以还云儿一个清白吗?”

我忧心忡忡地说:“好是好,但万一成功了,不是说明吴影那个啥……”

婷儿红着脸道:“顾不上那么多了,反正我觉得哥哥应该没那个啥吧。如果不起这样做还不起作用,云儿就肯定那个了。”

“那好,你去做云儿的思想工作。”

婷儿和云儿头对头地窃窃私语了一会儿,云儿就一脸悲壮地撕掉了手指上缠着的破布条,塞进嘴里狠咬一口。只见她提着自己的胳膊朝我走来。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诺,给你我的血。”她把滴着鲜血的手指伸到我面前。

“你稍等一下,我去尿尿。”

当婷儿第二次重复道令的时候,水生声嘶力竭地喊叫了起来,他一边喊叫,一边拼命地挣扎,就像一条从水里刚刚捞出来的鱼,两头摔打着地面,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又似乎怀有强烈的冤仇。

“出!出!出!”当婷儿吐出最后一个字后,水生突然停止了挣扎,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宇宙深处,嘴巴徐徐地张了开来。

我清楚地看到一道黑色的气体从他的喉咙里窜了出来,这股黑气先是在水生的头部盘旋了一圈,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冲着出口方向飘了过去。

婷儿连忙掏出水壶,给水生喂下几口水。过了几分钟,水生的眼珠子终于恢复了生气。

“好多小孩啊!”水生惊恐地喊道。

“你是说石壁上的图画吗?”婷儿问道。

“不是,好多孩子缠着我不放,他们爬了我一身!他们的皮肤都是烂的!浑身都是血啊我的娘!太恶心了!”水生颤抖着说。

“没事了。你刚刚被鬼上身了,亏了婷儿,不然你死定了。”吴影狠狠的说道。

“鬼上身?真的假的?”水生满眼感激的望了婷儿一眼。

婷儿摆摆手,说道:“别说了,大家都有功劳,除了哥哥你!”

吴影瞪着眼睛吼道:“要不是我按住了他,你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有你这么当妹妹的吗?”

战火马上就要点燃了,我只好吼道:“都闭嘴!刚刚是鬼上身,弄得我们手忙脚乱,差点就出大事;接下来说不定就是鬼吃人,我们这样下去能行吗?团结第一,友谊第一,亲情第一!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团结就是力量,学习雷锋好榜样!要想找出路,就要拧成绳!都闭嘴,跟我走!”

这番急中生智的话连我自己都震惊了。原先的我不是这样子的啊!那为啥现在就变成这样子了呢?原来领队也是领导,一旦当时领导,出口就能成章。不管我承认不承认,我在感到厌烦的同时也感到了快乐。

好在大伙比较配合,没有谁冲上来给我几个耳刮子。有了血孩子的经验教训,我的自信多多少少增加了一些,虽然现在的我们无疑于瞎子点灯,闷头乱闯,但总的来说大家都心存很大的希望。

闲话不说。接着探路。幽深洞穴,氤氲潮湿;弯弯曲曲,绕来绕去,似无尽头,让人着急;气喘吁吁,偶尔停歇;生怕鬼魅,附体作恶;不敢多驻,马不停蹄。

也不知走了有多久,当每个人筋疲力尽,快要走不动了的时候却又是柳暗花明。

“哈哈,婷儿快看!我不是说过吗,和我在一起,保你安全还保你健康。我水生不是吹牛逼,从一开始我就隐约中看到亮光,这亮光不是凭空而来,而是源自我的心里。心有光,世界亮;心变黑,夜苍茫。我用我的热情,点燃你的希望。”当前方出现一个亮点时,水生骄傲地嚷嚷。

“水生你就别说了。”婷儿一脸尴尬。

“哼!还不是烧儿的功劳,要不是他的带领,我们不一定就能找到出口。”云儿嘟着嘴说道。

“他这是凭运气,给谁带都能走出去。”吴影不屑一顾。

“什么话呀!你也太没良心了吧。”云儿白了吴影一眼。

“我没说错呀!你只要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吴影回答道。

“我不要你这样说烧儿。”云儿离开吴影,跑到我身边来。

“烧儿你说!我讲的有没有道理?就是一直往前走嘛!”

“对。的确是往前走。所以我这个领队其实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只要你们别动不动就吵架,没有领队也一样能找到出路。”为了不让吴影丢面子,我只好打打圆场,尽管吴影的话让我有些不舒服。

“对什么对!你居然还帮他说话。”云儿依旧嘟着小嘴。

“好啦好啦!我们不争了好不好?朝着光明、朝着出路、朝着胜利,同志们冲啊!”

大家欢呼着冲向那个越来越大的光点。

可是出洞之后大家都高兴不起来了,面前堆积如山的黑猫尸体和散了一地的血迹肉串告诉我们一个可怕的事实:我们只不过是转了一个圈圈,重新回到了原点。

想到我们很可能困死谷底,我不禁愁上心头。吴影已经完全是热锅上的蚂蚁,低着头,一手托着下巴,来来回回地走着。

“婷儿,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回到原点呢?”我问道。

“我也不清楚,凭感觉判断的话,我们走的路不应该是一个圆圈。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婷儿叹道。

四下响起我们说话的回声。我无奈的发现:我们如同坐井观天的青蛙,仰头上看,看到的只是巴掌大的一片蓝天。到底该怎么办?大家都沉默了。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刚刚走过的路程:应该是前行数里,然后路途呈现出s型,发生“鬼上身”的地点大约是洞穴的中点。若如此推断,那么我们此刻所站立的位置应该距离出发点至少五里的路程!

第九四章 重新来过

更新时间:2013-11-09

这明显违背了常理。既然如此,就不能拿常理来衡量判断。

那么会不会是血孩儿搞的鬼呢?我把疑问说给了婷儿听。婷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我觉得不大可能是血孩儿的缘故。当水生活过来后,我们是接着向前走的,而不是原路返回的。”婷儿顿了顿,“会不会是鬼打墙?爷爷不是说过,鬼打墙能让人在大白天迷失方向、困在方寸之间的吗?”

“极有可能!”婷儿的话点醒了我。

土地爷爷认为鬼打墙危害不大,人如果遇到了“鬼打墙”,困在某处而无法走出去,那只能说明自己的三魂六魄中只有一魄被妖邪所挟持。学过阴阳风水术的人大多了解三魂六魄的具体所指:魂为阴,魄为阳,三魂即胎光魂、爽灵魂、幽精魂;而七魄即为尸狗魄、伏矢魄、雀阳魄、吞贼魄、非毒魄、除秽魄、臭肺魄(当时土地爷爷教我们时,曾强迫我们背诵千遍)。

人死之后,七魄先散,然后三魂再离。胎光魂脱离身体,归入无极之天府;爽灵魂脱离身体,归入地狱府,结算因果是非之旧账;幽精魂脱离身体,却又不远离身体,徘徊于墓地府,直到三魂重聚、找到新的胚胎,生成新的生命为止。

两魄散,鬼上身;一魄散,鬼打墙。

“我们不妨试他一试,我觉得鬼打墙的可能性很大。”婷儿说道。

“那好,我们都把‘天眼’开了,再走它一遍!”

所谓开‘天眼’,其实就是用左手中指的血涂至眉心处,以破鬼打墙的障术。这就是会者不难,难着不会,关键的时候还得靠知识。

原路返回、再走一遍的提议没有得到大伙的响应,吴影和水生都倾向于换条路,因为深窟底部的东西南北方向分别有着四个一模一样的洞穴入口,既然东洞不通,不妨进入西洞一试。婷儿和云儿不置可否。简单商议后,我们一致同意进入西洞。

稍事休整后,各人咬破手指,在自己的额头上按上血印,依次进入靠西的洞穴。

进洞不久,我们就发现地面上偶尔出现点点未干的血迹。起初以为是受伤的黑猫跑进洞后遗留下来的,因此谁也没有放在心上,可当我们看到石壁上偶尔有一两个带血的掌印后,这才感到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不难判断,这里已经有人来过,而且此人要么是屠夫,要么是受了重伤。两位女同胞已经开始催促我们撤退,吴影也开始动摇,只有水生依旧勇者无畏,极力坚持着继续前行的态度。(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

“万一是个凶神恶煞怎么办?我们岂不是羊入虎口,白白送死?”婷儿道。

“我觉得婷儿说的有道理,我们这些人还不够塞人家牙缝!赶紧撤吧!”云儿在一旁帮腔。

水生一脸不在乎地说道:“婷儿,你听我说。一个血掌印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说不定就是我们自己留下来的。你不是说过,我们刚刚碰到了鬼打墙吗?既然是鬼打墙,那么我们就肯定不了当初进入的是东面的洞穴,你们说是不是?还有,你们给我治疗的时候不是说还取了云儿的血吗?”

“是取了云儿的血,但掌印该不会是她的吧。”吴影凑上前去,一边仔细地研究这血掌印,一边说道。

“嘿嘿,我说吴影,你这人真幼稚。怎么不可能是她的?依我看,血掌印就是云儿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吴影反问道。

“首先,这个血掌印是刚刚留下的,对不?”

“没错。”

“既然是刚刚留下来的,说明有人经过此处不久。对不?”

“对。”

“那么就存在两种可能:一、这人我们谁都不认识;二、这人是我们当中的一员。你没意见吧?”

吴影想了片刻,无奈地回答:“没意见。两种可能性都有。”

“那么好。自从沙漏崩溃,我们坠入深窟,请问除了我们五位,有谁看见过另外的人?”

“没有。”

“既然如此,至少说明第六个人存在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谁都没有看见过。再来看看这个血掌印。”水生招呼我们凑近石壁,然后说道,“一般情况下男人的手掌比女人的手掌大,你们都没有意见吧?”

“没有。”

水生脸上露出得以的笑容:“你们仔细看。”

当水生把他的手掌放在血掌印上时,整个血掌印都被他的手给挡住了。

“看到了吧。说明了什么?”

婷儿道:“说明这个血掌印十有八九是女性留下的。”

水生拍了拍手,说道:“我看十有八九就是云儿留下的。”

“不要说的这么恐怖好不好?”云儿忧心忡忡地说道。

“刚才就是为了不让你们恐怖,我才动用了沉睡多年的智慧。要是这个血掌印不是你云儿的,嘿嘿,那才是真正的恐怖。”

水生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虽然让人不爽,但他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个血掌印是他人留下的,那么此人也极有可能受到了伤害,我们坚持下去也许能够帮到他。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倘若我们畏难而退,那么这种做法虽然能够明哲保身,但也会因此而错过一个提升自己、积累善果的机会。

我说:“就听水生的,俗话说的好,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决定了前行,我们就不能轻易放弃。大家注意安全,互相照看着点,万一出现情况,我们随机应变。”

和上次不同的是,该洞相比要干燥许多,没有随处可见的积水,也没有氤氲蒸腾的瘴气,除了一阵阵的冷风迎面灌出,我感觉不到任何不适之处。

越往深处走,空间越宽敞。前行几里路,四面已然恢弘,洞顶高悬数丈,其形状也由拱门变为方盒。

地面的血迹和石壁上的血掌印再也没有出现,大家渐渐放松了警惕,开始欢歌笑语起来。

“我说婷儿,你要不要听个故事?”水生说道。

“就看什么故事了。”

“鬼故事,怎么样?”

“不要不要,我已经吓得够呛了,你还讲什么鬼故事!”

“来嘛,就一个嘛!”

第九五章 真假面目

更新时间:2013-11-09

“那好吧,你讲你的,但我不听。”婷儿举起双手,作势要捂住自己的耳朵。

“怕什么!正好无聊呢,说来听听吧。”吴影满不在乎地说道。

“话说某学校的某女生宿舍,晚上11时刚过,全校就统一熄灯了。突然有一个女人直接推门走了进来,身上穿着件大红色的棉袄,用气若游丝的声音挨个问躺在床上的女生:‘你要红棉袄吗?’女生们都烦她,嚷嚷着不要不要拿走拿走,把她赶了出去。

一女生问:‘现在做生意不是死罪吗?谁这么大胆?还有,一到晚上,楼下的大门都上锁了,她是怎么进来的?’大家百思不解。不过深更半夜的,大家都困的要命,谁也没有多想。

第二天深夜,那个穿着红棉袄的女人又来了,还是问:‘有人要红棉袄吗?’大家又把她赶了出去。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终于有天晚上,有人被打扰得不耐烦了,小青开口说:‘我要了,你能不能别再来烦我们了?’

那个女的一听她这样说,转身就走了:‘我会给你送过来的……你等着。’

结果直到大家都睡了,她也没来。(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第二天早上,大家都起床了,发现小青还在床上躺着,没有一点要起来的意思。大家都很奇怪,她平时很早起的呀!结果有人掀起小青的被子,啊的一声大叫了出来,原来小青她----她浑身的皮都没有了,鲜血淋淋的,还在往外渗着血水,就像----就像穿上了一件红色的棉袄……”

“啊……”云儿吓得一声尖叫,突然扑上来扯住我的衣襟。

“云儿,有我吴影在,你怕什么!”吴影的脸色变得难看。

“嘿嘿,真的不怕吗?”暮然间从头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浑身一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猴叔?”

水生惊叫了一声,我这才彻底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抽剑,下扎马步,抬头寻找声音的出处。

一个骨瘦如柴、浑身赤裸的老头像一只壁虎一样倒贴在洞穴的顶部,他缓缓地转过头来,眼睛烁烁,生出两道凄寒的光芒。他裂开一张松弛的大嘴,一根唾液亮晶晶地垂了下来,一个又高又尖的鼻子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脸庞!

“猴叔,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水生问道。

从声音上来判断,此人应该是猴叔无疑,但猴叔怎么会在数日内变成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呢?对了!跛银福呢?我记得跌落之前,他们两人厮打在了一起!

“云儿,我的乖女儿,你还活着,你终于来了。嘿嘿,云儿,你记不记得爸爸呀?爸爸从小把你养大,为的是有朝一日你能帮爸爸杀死那么擅闯禁地的人,嘿嘿,云儿,你忘记了吗?”猴叔贴着洞顶一边缓缓的爬行,一边说道,“云儿,你怎么跟他们混在一起了呢?你忘记了爸爸交给你的任务吗?回答我呀!你难道真的忘记了吗?”

“爸爸?你是谁的爸爸?我才知道自己叫云儿,就冒出来一个爸爸?”云儿一脸茫然的问道。

猴叔不满皱纹的脸抽搐了几下,然后露出阴险的笑容。两只冷酷无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云儿不放,四肢爬行的频率明显加快。

“不愧是我的女儿呀,足够绝情,足够狠心!放心吧我亲爱的女儿,我会成全你,也会成全你的这帮朋友,嘿嘿嘿嘿……”猴叔的双手如同十根干枯弯曲的树枝,吸附在光滑的石壁之上,他那饥渴的神情让人感觉到一种极度的邪恶,兴奋而扭曲的面容似乎历经千年的风吹雨打,奇丑无双,怪异无比。唯一和之前的猴叔能够联系起来的是他那异常的双臂,乍看之下,双腿和双臂几乎没有区别,如果忽略手脚的不同,那么双腿就是双臂,它们一般粗细,一般长短。完全裸露在外的肌肤像一张树皮,浑身都是深浅不一的沟渠,粗糙干裂,让人触目惊心。

猴叔已经完全不像人的样子,更像是一个风干在沙漠深处的尸体。谁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谁都清楚他的出现也许就是我们的死期。

大敌当前,最需要的不是吼叫着冲上去,而是保持足够的冷静,以退为进,伺机而动。毕竟我们早已见识了猴叔那超出想象力的吊诡手段,就凭他将云儿变为红鳞巨兽这一颠倒天理的巫术,就足够让我们心战胆寒了,更何况他像一只猴子,行动敏捷,身手非凡,攀援悬崖,如履平地;如今,他又以如此恐怖狰狞的面目出现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幽深洞穴之中,其诡异、其神秘、其恐怖,非我之能力可以将其诉诸文字。而身处如此之环境、面临如此之妖邪,紧张慌乱、害怕恐惧等心理完全可以将自己置于死地!

“我说猴叔!其实你的女儿已经严重失忆,她记不得自己的名字,记不得自己的家在哪里,她自然也记不得自己的父亲到底长什么样子或者叫什么名字。你想不想知道是谁让你女儿失忆的吗?”我故作轻松地发问,尽量拖延着时间。

“是吗,咳咳……是吗,真的是失忆吗……咳咳……为什么失忆呢?失忆不失忆,和我……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吴影终于无法忍受这个渐渐逼近的魔头了,他大声吼了起来:“马勒戈壁!你这个该死的老东西,要不是你,云儿能失忆吗?现在她成这样了,你他妈的连关心一下都做不到,像个傻子一样爬在洞穴的顶部装蛆还是装比!不管你他妈的是蛆还是比,老子都要把你剁碎了喂驴,装神弄鬼,卑鄙无耻,去你妈比,快来受死!”

猴叔双目含杀,一字一顿的说:“知道地狱中的小鬼是怎么处理污言秽语者吗?让我来告诉你。小鬼会割下他的舌头,然后把舌头缝死在他的肛门里,接着一刀割开他的喉咙,让那来自天山的九头蚰蜒顺着气管爬进去……嘿嘿,你一定没有尝试过这种滋味吧,你想尝尝吗?猴叔今天就满足你,好不好呀!”说完,猴叔突然像一只体型庞大的蜥蜴从枝头跌落,重重的摔在石质地面,发出一堆烂泥砸中墙的声响。

第九六章 断我一臂

更新时间:2013-11-10

“摔的……”

我的“好”字还没有来得及出口,猴叔已经敏捷地把自己的身体翻了过来,四肢撑地,悬起自己那骨瘦如柴、青筋暴露的身体,像只野兽一样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我们,和尚念经般吐出了那段咒语:

“唵麻抳钵讷铭吽,三界……”

我暗叫不妙,这个老东西原来又故伎重演,施法于云儿!脑海中一闪过红鳞怪兽嘶吼挣扎的模样,我就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右手挡住自己的门户,左手巨剑,凌空刺向这个老东西的嘴巴。

“我叫你念!我叫你念!”怒气冲天的我选择了主动出击。

“啪啪啪!”三声脆响。

我莫名其妙地飞了起来,身体失去重心的瞬间,我看到吴影的嘴巴一张一合,朝我喊出了四个字:

“烧儿当心!”

当我刚尝试弄清自己缘何飞起来时,却感到左臂突然一麻,力道瞬间全失,我的整个身体在空中画了一个弧线,砸到洞穴石壁后,又重重地跌落地面。

“无储无藏处。降惩……”猴叔依旧保持着原来俯爬的姿势,似乎不曾挪动过一步,他嘴里依旧念着那段邪恶的咒语。(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钻心的痛楚。视线也有些模糊。呼吸异常短促。心脏在剧烈跳着。

朦胧中,我看到婷儿朝我跑了过来,她的身后跟着几个模糊的影子。

“……烧儿……烧儿……”

虚无缥缈的呼唤声就像一双看不见的手,极力拽着我的意识,防止它坠入无尽无声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我的意念在大声呼喊,鼓励我要勇敢,爬起来,走上去,消灭那个老怪物,可是我却找不到自己的身体,意识中只剩下难以忍受的痛楚。

“烧儿……”婷儿泣不成声,一脸惊恐。吴影像座巍峨的高山,挡在我的面前。云儿就像走丢了的孩子,无助的站在一旁,双目带泪,楚楚可怜。

水生呢?水生。哦对了,水生在不远处,似乎和猴叔在说着什么。我很想喊叫出来,可嘴巴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不受我的控制。耳中充满了嘈杂的轰鸣声,偶尔传来断断续续的、几乎无法辨别的人声。

“……施罚今世遁,逐尔……”

猴叔依旧在继续着他那邪恶的咒语,水生,你为什么不阻止?婷儿呀,你快快保护好自己,不要管我,时间已经不多!还有吴影,我亲爱的朋友,当我失去依靠,你就成为高山,你想替我抵挡猴叔的攻击,我心怀感激,无法忘却,可是你现在连自保都是问题,你刚才骂的过瘾,我们听着解气,可是你很可能给自己招致了无法预料的灾祸。(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你赶紧逃命吧,赶紧离开吧,为什么到现在还一动不动?还拿自己的身体给我当盾牌?

云儿呀云儿,可怜的云儿!那个禽兽般的父亲!此刻他正在施展着巫术,受害者就是你呀!他想把你变成一个杀戮的机器,一个操纵的工具,他根本就不是你的父亲,他是你的仇敌啊云儿!

我最好的朋友们,你们可否懂我?我心急如焚,可我已经无法喊出一个音节,你们倘若懂我,就赶快逃离此地,能逃多远是多远……

都是我的错!

“……烧儿……烧儿……”

“……荡魄冥明中。”猴叔念完后,嘴角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云儿依旧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怪事怪事!不合常理!万无一失,为何无果?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等了一会儿,猴叔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云儿没有变身这件事第一次困扰着猴叔,使得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地上团团地转着圈圈。

绝对自信的人往往不容许自己出现任何闪失,而意外的闪失往往会在瞬间打乱他的阵脚,搅乱他的心思。猴叔此刻的表现完全是一副六神无主的状态,似乎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为什么”上面。

当然没人知道,当初猴叔到底施展了什么法术,现在云儿为什么没有变身。而痛不欲生的我逐渐感到了一股清凉的水流在身体内部穿行,痛楚随之大为减轻,双腿也逐渐有了知觉。我咬牙转动了一下脑袋,想看看自己的左臂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我的左臂不见了,整个身体的左侧被鲜血浸泡着。

“我的胳膊呢?”

婷儿喜极而泣,断断续续地说道:“烧儿你终于醒了!你的胳膊被猴叔……你尽量不要说话,”婷儿回头朝水生喊道:“水生!快把烧儿的胳膊拿过来!”

我这才注意到水生提着的东西不是武器,而是我的手臂。看似是被锋利的刀剑沿着肩关节处齐齐斩断,殷红的肌腱断面整齐,中间是一个白色骨节。

“拿过来也没用呀!又自己长不上……”水生一边说,一边不情愿地把断臂递给婷儿。

“胳膊在呢,我听说大医院能给接上,我们离开这里后就去医院好不好?你别担心……”

我心中的酸楚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婷儿为了安慰我,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谁都清楚,断臂在常温下不出一周就腐烂了,更不要说接上还能用了。虽然人民日报上曾经报道过一则消息,说河南驻马店的一个农民割麦时太投入,结果不小心把自己的脑袋给割了下来。家人抬着身体、抱着脑袋找到了北京第一人民医院,医生不到一个小时就把脑袋给接上了。报道称,这个农民卧床休息了三天,就又生龙活虎地投入到了秋收的大军之中,听说此事震惊了粟裕大将,粟裕亲自到河南登门,给这位农民颁发了“最高荣誉奖章”。

我这个家破人亡的黑五类是没有资格跑到北京接胳膊的,少条胳膊和丢掉性命相比,我这算不幸中的万幸了。只是这条胳膊断得莫名其妙,不明不白,猴叔到底用了什么阴招,居然能够逃过我的眼睛?

“云儿呀云儿,为何不听爸爸的话?你过来让爸爸看看,到底是谁给你解了蟾蜍毒?是不是跛银福?是不是?……”猴叔诡笑着朝云儿爬了过去。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水生、吴影,救我!”云儿吓坏了。

第九七掌 独门暗器

更新时间:2013-11-10

水生和吴影见状,立即将云儿挡在身后。

此时的吴影手握龙泉,飒然而立,威而不怒;水生完全是一副散打的架势,双手举在前胸,蹦蹦跳跳,左摇右晃,看起来有点打拳击的感觉。

而我的疼痛感越来越弱,最后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一条胳膊刚刚被人齐齐砍断。当我翻身坐起来时,婷儿一脸惊讶地望着我。

“不可能啊,你怎么这么快就坐了起来?流了那么多血……”

“我也不知道。婷儿,没时间了,你快拔剑!”我凑近婷儿的耳朵悄悄地说道,“你听我的去做,要快!”

当我看到猴叔右手中的东西时,瞬间明白了自己的胳膊是怎么断的。

寥寥数语交待完毕,婷儿迅速挨近吴影和水生。

猴叔手脚并用,迅速前移,已经距离他们不到三米。吴影果然十分谨慎地将龙泉宝剑横在了自己的胸前,剑在鞘内,左手握住了剑尖部位,两只眼睛像凝固似地看着猴叔的一举一动。水生后撤三步,侧身而待。

猴叔先是一怔,然后冷笑一声,突然右手迅速上举画圈,随即,我们听到了“俅俅”的尖利响声。

“咣――!”吴影手中的宝剑冒起一道耀眼的火光。

我看到吴影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幸亏他扎着马步,重心下移,尽管上身似乎受到了大力撞击般瞬间后仰,但总算稳住了阵脚。

随着宝剑冒火,水生突然转身朝后狂奔数步,然后猛地跳起,单脚蹬了一下石壁,然后整个人的身体横着朝猴叔冲了过去。其快其疾,如同离弦之箭,倏忽而至!

猴叔狂吼着满地翻滚,然而水生已经双臂如同两道铁轧,死死地缠住了猴叔的腰部,吴影更没有闲着,右手紧握剑柄,左手依旧巧妙地捏着剑尖,他拔河一般地朝后挣扎着拖扯,似乎在拉一头发疯的驴。

“缠头!缠他的头!”水生已经被猴叔的四下翻滚碰破了鼻子,满脸鲜血的他朝着吴影大声吼道。

吴影开始围绕躺在地上挣扎的二人绕起圈来。一来二去,猴叔终于惨叫着停止了挣扎,他的脖颈处已经冒出一圈血滴,血滴由小变大,汇成一道红线,红线越来越粗,渐渐向下蔓延。

“婷儿,该你了!绳子在我背包里,自己掏!我腾不出手!”吴影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依旧保持双手横握宝剑,保持后扯姿势,一边紧盯猴叔,一边喊道。

婷儿如梦方醒,连忙跑至吴影身后,摸索着掏出一截绳索,壮着胆子绕到猴叔后身,手忙脚乱地绑起了喘着粗气的猴叔。

我捡起自己的左臂,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右手攥着左臂,左臂已经不再属于自己。我扔了舍不得,不扔又没用处。心中酸楚,左右为难,最后只好将这这只手臂塞进后背的包里。

我还是怀抱着一丝希望,盼望着奇迹的出现。万一碰到哪位高人,能够移花接木,医好了我的胳膊呢?如果我现在给扔了,到时候就算碰到了这样的奇人,也只能接着做一辈子的独臂大侠。

“喂!你还是好好坐着休息,刚才失血过多,小心突然晕厥。”水生一脸青紫,一边揩着鼻血,一边扶了扶我。

“不碍事,现在感觉好多了。”

“看不出来啊……厉害!”水生的眼中少了平日所见的高傲和不屑。

“这个老杂种该如何处置?”吴影喊道。

“杀。”水生回答。

“婷儿,你意下如何?”

“你看着办吧。”

“云儿,你真的想不起来他是谁吗?”

云儿茫然摇头。

“那我就替你做决定了好不好?”

云儿点了点头。

“烧儿,你的意见呢?”

“不能杀。”

“马勒戈壁!什么不能杀?你的胳膊怎么断的?”吴影大吼。

“胳膊已经断了,断了就长不回去了。猴叔暂时不能杀。”我说道。

“为什么?”

“你先把猴叔手里的暗器夺下再说,免得又被他割下谁的胳膊。”听到我说“暗器”之后,吴影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赶紧前去倒板着猴叔的手腕,然后从他的拇指上取下一枚银光闪闪的戒指。

当然这枚“戒指”并非平时所见的那种装饰品,而是一种极为极为凶险、杀人于无形的独门暗器。它其实是一个半封闭式的钢质套环,套环的一端是封死的,另外一端则留有缺口。所有的机关都在这个并不起眼的缺口当中。当将此环套入拇指,只要你用力下弯第一个拇指关节,缺口中便会瞬间弹出一条无比柔韧的丝线,丝线的顶端系着一粒钢珠,其作用是便于丝线的缠绕和切割。当机关触动,丝线如闪电般射出,只要钢珠打中某物,则丝线就会以巨大的力道迅速缠绕住物体,借着凌厉的惯性,加之丝线几乎无法用肉眼辨别,那么它就像一把伸缩自如、可以任意弯曲的利刃!

不要说切下一条胳膊了,如果当时缠住的是我的腰部,现在的我恐怕是断为两截的尸体!

当我恢复意识时,正好我所在之处为背光位置,丝线反射了火把的光芒,如同映照在太阳底下的蜘蛛网一般明亮,而土地爷爷正好也给我们说过这种凶险的暗器,并且一再告诫我们说:虽然这种暗器只有在反清复明的天地会中出现过,但他曾亲眼见过几位死相异常的寻宝者,尸体无一例外地被割开,有的是切断腰杆,有的是切断脖子,而骨头的断面光滑整齐,没有任何破碎或粗糙的情况。再锋利的刀剑斧钺,再武艺超群的剑士刀客,也不可能有如此的剑术和刀法。土地爷爷说,当今世上,依旧有人拥有这种叫做”夺命指环“的暗器,杀人于无形之中,不留下任何打斗的痕迹,是刺客至为钟爱的独门暗器。

吴影拿下夺命指环,小心翼翼地塞进兜里,然后抬头问我:“为什么不能杀?叫我看,直接一刀捅到底,管它三七二十一!”

第九八章 原来如此

更新时间:2013-11-11

我摇头道:“不能杀。(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首先,只有猴叔知道跛银福的下落,也只有他知道跛银福是死是活;杀了他,我们就失去一条重要的线索;其次,只有猴叔知道逃离此地的出路,杀了他,等于自绝后路;再次,只有猴叔知道这里的秘密,别忘了我们来花石峡的目的,如果空手而归,那么我们近期所有的努力是白费功夫……”

婷儿插话道:“还有,猴叔掌握着大量的邪术,如果我们能够了解一二,将来碰到强敌时能有所准备。”

吴影觉得我们说的有理,忿忿地说:“那就暂且留他一条狗命!等问题弄清楚了,我们就宰了他!”

吴影的愤怒当然可以理解。但我还是顾忌到另外一层关系。当我瞥见独自站在角落里的云儿时,看到她一脸茫然、手足无措的样子,我心中拿定主意,朝猴叔走去。

“猴叔,我用一条胳膊来换你几句真心话,可否?”我一边替猴叔包扎着脖子,一边说道。

“是吗?我要是不愿意,就算搭上你十条命,我也不可能告诉你。”

“猴叔,我不怨你,我也不杀你。但我必须说清楚:我们此行,并非为了你所谓的挖宝,或者破坏你的‘好事’,你到底有什么‘好事’,我们谁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们有我们的目的,有我们的任务。你明白?”

“你们迟早是送死,死在我的手上和死在别人手上,到底有什么区别?”猴叔嘶哑着声音说道。

“猴叔,何出此言?”

“龙脉已断,群魔已出。那个老不死选你续脉,无疑于投羊进虎笼。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猴叔接着说道,“真是笑话!就凭你?带着几个刚刚出窝的新雏,就跑到花石峡来送死……”

“我们还没有死,尽管你拿走了我一条胳膊。”

“迟早会死的,你们出不去的。”

“为什么出不去?”

猴叔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满脸的皱纹堆在一起,狰狞而凶狠。他喘着粗气,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孩子,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猴叔,别忘了云儿是你的养女。”

猴叔突然停了下来,愤怒地盯着我说:“她是我仇人的女儿,我养着她,利用她,最后再杀死她!我要让仇人痛不欲生!”

“是,你说的没错,那你应该去找你的仇人,而不是仇人的女儿。(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有什么关系?我要让他们的尸骨都要彻夜哭泣!”

“猴叔,尸骨?你的仇人死了?既然如此,云儿何辜?她一来到这个世上就被你收养,没有你猴叔,她活不到今天;但是没有你猴叔,云儿也就不会受尽折磨,吃够苦头!你于心何忍?云儿除了身体中的血液有着她父母的痕迹,其余一切都来源你啊猴叔!她第一句话是谁教的?第一声爸爸是对谁叫的?她给你端茶送水,帮你上山大柴,帮你洗衣做饭……猴叔,你这是报仇吗?你这是积仇啊!”

“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

面对猴叔疯狂的怒吼,我的心就像被人拿针刺了一下。仇恨如魔障,中者必发狂。为了所谓的仇恨,竟然让一个新生的婴儿作为自己的发泄的对象!世间的残忍和冷漠,披着仇恨的外衣,为非作歹,肆意妄为,仇恨播种着仇恨,仇恨如同雨后春笋。

不知什么时候,云儿站在了我的身后。一脸的泪水,凄绝的神态。

失去了左臂,无法给你一个完整的怀抱,但烧儿看得到你的伤痛,记得你的善良和美好。如同白璧无瑕的美玉,如同早春初吐的新芽。

“他真的是我的爸爸吗?”

“你们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我还没来的及说话,猴叔突然笑了起来。我注意到这个面目可憎可怖的老朽眼角流出了两股浑浊的泪水。

“她不是我的女儿,她不是我的女儿……她是我仇家的女儿,她是我的仇人,没错,仇人!我老婆和儿子都被这个仇人残忍地杀害,我自然要找他们报仇。可气的是当我找到他们的时候,这两个侩子手莫名其妙地死在自家院子,屋中只有一个女婴在哭泣。我的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正准备一刀结果这个女婴,但我又觉得这样做实在是太便宜了他们。于是我就抱走了她,取名云儿,让她陪我左右,伴我浪迹天涯,我隐瞒一切真相,让她相信自己就是我的女儿,她留在身边,才能让我永远记住自己的老婆孩子是怎么死的,才能让我心里永远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你说的话是真的吗?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吗?”云儿身体一软,跌坐在地。

“你当然也是我的女儿,我忘了告诉你,你是我最宝贝的试验品。我能否长生不老,关键就在你的身上。不是吗?我已经成功了一半,我能改变你的形体,让你成为猛兽,我也能控制你的思想,让你实现我的意图。峡谷中的门徒和你一样,都是我最忠实的奴隶,我让他们杀谁,他们就得杀谁;你也一样。你帮了我的大忙!近一半的门徒都是你替我收制,虽然你并不清楚我的真正目的是利用你,控制你,然后消灭你。你不过是我我的小白鼠罢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流泪?猴叔。”我悲愤不已。

“我流泪了吗?你错了,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流过泪,我老婆死了,我没有流泪;我儿子死了,我也没有流泪。我为什么流泪?我居然会流泪?……”

“仇人已死,云儿何辜?”我喃喃自语。

“跟这个没有人性的东西废什么话?一刀劈了他!”吴影冲上来作势要砍。好在婷儿一把拉住了他:“你冷静点好不好?你也替云儿想想……”

“我就是看云儿太可怜了!这个老畜生真是太过分了!”吴影咬牙切齿的说。

我看吴影情绪激动,连忙喊水生过来将他带离。云儿和猴叔之间错综复杂、爱恨纠葛的关系已经让猴叔的心理防线处于崩溃的边缘,他现在所说的每句话都极有可能含有丰富的信息,都会对我们接下来的决定产生直接的影响。

“猴叔,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看起来应该不到五十岁;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下苍老到如此地步?”

“苍老?你什么意思?”

“你伸手摸摸自己的脸。”

第九九章 父女相残

更新时间:2013-11-11

“你绑着我的四肢,让我伸手摸自己的脸?”

我暗暗骂了自己一声,怎么这么糊涂!连忙回头喊了喊婷儿:“婷儿,借你镜子用用!”

当我把小镜子对准那张僵尸一般的脸时,猴叔终于崩溃了。(WWW.mianhuatang.la 好看的小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几十年的努力都白费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想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一夜之间变成这副苍老的模样?”

猴叔突然仰天大叫了起来:“跛银福!跛银福!损我元气,丧我三魄!以毒攻毒,自断后路!两败俱伤,阴险恶毒!怪不得我的遣妖术失灵!怪不得我的召唤术无用!”

云儿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双膝前行,靠近猴叔。

“这么说你真是我的养父了?”

猴叔不语。

“若我父母真的杀了你的妻儿,云儿今天愿替他们受过;你若真是我的养父,我愿报答你的养育之恩,伴你余生。猴叔,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真的,我总感觉你们在演戏,不敢相信这么离奇的故事,直到烧儿的左臂被你隔断为止!猴叔,既然你要让我们身葬深窟,那么就请你放下这多年的仇恨,我用自己的命来赎父母犯下的罪,你用命来偿还自己的恶,我们同归于尽,彻底两不相欠。猴叔,云儿给你磕头了!”

良久。

云儿将脑袋深深地埋在猴叔面前。

“不管你出于何种目的,你都养我这么大,我都感激你。”

云儿的一番话让猴叔安静了下来,他有些茫然地望着云儿。

几欲言语,话到嘴边却又无法说出。

短暂的静默过后,猴叔将脸别到了一边:“到此为止吧,所有一切,终于此处。你们唯一的希望就是个毁我卅载功业的跛银福。可惜他已命悬一线,濒临死灭。你们无法走出八卦迷魂阵。你们无法破解这古老的咒语。从你们进入杨家寺的那一刻起,这个结局已经注定。”

“为什么说跛银福命悬一线?”我赶忙逼问。

“你们若够幸运,说不定能够在深窟某处找到奄奄一息的他。他如同瓮中之鳖,是门徒的粮食;或如蚂蚁搬蛆,是妖虫的祭祀。”

说完,猴叔转头望了望跪在一旁的云儿,说道:“与其死在他人手上,我更希望你能亲自把我杀死。因为你已经死了,云儿,你已经死了。”

我被猴叔的话弄糊涂了:“为什么说云儿已经死了?”

“哈哈哈哈……”猴叔仰天狂笑,笑得歇斯底里,笑得夸张无比,“一只脚在阳界,一只脚在阴界,身体浸泡在冥河,只等老者来摆渡。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我不明白。”依旧一头雾水的我不禁问道。

“那个老不死没有告诉你们?哈哈哈哈……你们会知道的!中了召唤术,还想还阳界?半死不活人,见光同龟息!她的天魂和地魂已被我打出躯壳,精魄、英魄和灵魄已被我吸取。云儿呀云儿,你的肋部被利剑刺中,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你可知为何如此?哈哈哈哈……”猴叔又是歇斯底里一阵狂笑,“那是因为你已经快要死了,懂?”

云儿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肋间,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然后又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去。

“你这个贱种,哈哈哈哈……你不过是老夫利用的工具、复仇的对象而已!哈哈哈哈……”

空气中弥漫着疯狂的怪笑。谈话已经无法继续。当我踉跄后退,顺着墙角坐下休息时,突然面前闪过一道寒光。

太阿剑的一半已经插进了猴叔的腹部。

云儿慢慢松开剑柄,摇摇晃晃地退后两步,后又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凄迷,神态哀伤。

在场的四人都没有料到云儿会对猴叔痛下杀手。云儿这一剑,不仅取了猴叔的性命,同时也斩断了所有的线索。

这一剑来的如此迅疾,也是如此的决绝,毫无预兆,不可思议,超出所有人的估计。

“好,真好。不愧是我养大的。死在你的手上……比死在,别人手里,更值!……”

猴叔口鼻不断地溢出了大量黑色的血,所有人都不禁掩住了口鼻。又腥又臭的味道似乎要窒息所有的生者,而地面上逐渐扩大的黑色血迹似乎具有自己的意志,先朝一侧流出一股粗粗的黑流,后又改变方向,朝洞内蜿蜒爬行,蛇一般的行迹,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吴影上前扶着云儿退至墙角,惊恐地盯着地面上蠕动前行、如同黑蛇的血流,正在此时,水生惊呼一声:

“你们快看!猴叔的身体!”

猴叔的两只眼眶不知什么时候深深地陷了进去,两颊的肌肉也似乎被人拿刀尽数剐尽,整个裸露的身体在慢慢收缩,以肉眼可以分辨的速度瘪了下去。

原本略鼓的腹部,如今只剩一张皱巴巴的皮。

一张这张枯黄干瘪的皮,裹起一具空落落的骷髅。

诡异的一幕,无解的疑惑。

“云儿,你没事吧?”吴影问。

“你不要管我!”云儿含泪轻泣。

婷儿上前检查我的伤口,不禁发出一声惊叹:“奇怪!怎么可能?你们过来看!”

大伙围了过来。

“我记得烧儿的左臂是沿着肩关节断裂的,怎么现在看起来好像是从大臂断裂的?还有,伤口怎么会这样?”

我侧头仔细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发觉肩膀和胳膊连接处多出了几厘米,而伤口的创面仅有麻钱那么大,四周的皮肤向中心包裹,呈现出规则的○型。

“你是怎么办到的?”水生一脸诧异。

“我……”

“还疼不?”婷儿问。

“不疼了……”

“狗日的为什么不砍你右臂?你原本是个左撇子,”吴影愤然感慨。

“这个……”

云儿抬头望了望我们,依旧一脸茫然:“为什么地上躺着一具干枯的尸体?这是哪里啊?你们快点带我出去!”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云儿嚷嚷。

吴影瞪着眼睛,疑惑地问我:“怎么办?”

我凑近吴影耳朵,压低声音说道:“别让她胡闹就行,这个任务交给你。她大概是忘了刚才是谁杀死了自己的养父。”

吴影朝我竖了竖大拇指,面带喜色,连忙跑到云儿跟前指手画脚起来,口若悬河,妙语连珠,连哄带骗,神采飞扬。

异性相吸的力量,真是超出我们的想象。

第二卷 第一〇〇章 恶灵门徒

可是水生的一句话让这短暂的轻松归于虚无:“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进,还是退?”

我心里清楚,暂时的危险虽然已经脱离,但代价却是失去了猴叔这个至关重要的线索。如果没有云儿的突然一击,兴许我们可以慢慢套出走出这深窟的出路。

现在,我们只有靠自己,一边寻找跛银福,一边碰运气。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必须一探到底。万一此洞是唯一的出口呢?”

众人默许,水生首当其冲,在前打头。我和婷儿尾随其后,这样可以前后有个照顾,毕竟我算一个重伤员;吴影和云儿断后,除了安全的考虑,这样云儿和吴影就有相对独立的空间和更多的接触机会。

谁都不是瞎子,知道吴影的心意。只是云儿失忆,这片心意她不一定能够领会。

在继续深入的过程中,我们注意到地面上留下了一股扭扭曲曲的黑色血迹,就像一条乌黑透亮、无头无尾的蛇身。谁也想不通猴叔身体内到底装了几吨这般恶臭无比的黑血,谁也不清楚这股黑血到底流往何处。我们只好冒险一试,就像沿着河岸顺流行路,心里盼望着找到任何能够给我们一丝希望的线索。

水生边走边吹,无非是证明自己智慧超群,情感细腻,爱恨分明,武功卓越。婷儿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勉强应付着水生那滔滔不绝的自吹自擂和白痴问题。这让我感到十分舒坦,窃喜自己被砍断了一条胳膊,否则婷儿哪有功夫和心情来关注到我?

女人的同情心真是奇怪的东西。

我回头望了一眼吴影和云儿。吴影此刻的表现和水生如出一辙,不过他比较收敛一些,不是大喊大叫又跳又闹,而是窃窃私语猥琐媚笑。

只是云儿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眼神空洞,表情疲乏。

洞内的腥臭味越发地浓烈起来,空气也不像之前那么干燥,渐渐感到闷热潮湿,婷儿的头发上布满了细小的水珠。

“哇,有这种事?”水生突然停了下来,惊叫道。

“什么事?”

“你们看,石阶!”水生向前一指。

前方果然是一排雕琢粗糙的石阶,只是并非直上延伸,而是朝右拐了过去。

“这是一个好的征兆,说不定……”

我话还没有说完,水生就打断了我:“我是说猴叔的血!这脏玩意儿会爬石梯!”

当大家看到那股腥臭的血流蠕动着一台接着一台向上爬着台阶时,不禁为这违反自然规律的现象惊叫不已。俗话说“人往高处走,血往低处流”,这种完全颠倒常理的现象只能说明两个问题,要么这股“黑血”根本就不是什么液态的血迹,而是一种具有生命的变异物种;要么我们进入了一个反重力场。

但转念一想,似乎又不大可能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下洞穴中存在什么“反重力场”,虽然宇宙中的确存在着因为星球表面不规则从而影响引力场的均匀,导致重力场的混乱和颠倒,但是这种现象具有普遍适用性,也就是说如果的确存在因为自然因素形成的反重力场,那么它绝对不可能存在于一个狭小的范围内。而人工制造的反重力场则是利用超高密度物质来制造一个局部的反重力场范围。

高密度物质或来源于宇宙陨石,或来源于核聚变技术。大家都知道,我国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的时候,有一位从美国归来的留学博士,他带来了一张秘密的图纸,然后建立了一个秘密的基地,经过数年的努力,又制造了一颗秘密的武器。

这个留美博士姓钱。这张图纸叫数据图。这个基地叫罗布泊基地,这个秘密的武器叫做*。

是个中国人都知道这件轰动世界的新闻,但大家并不一定都知道,钱学森除了制造了*,他还试验了反重力场。

*的杀伤力有目共睹,无需我在此赘述。而反重力场是什么东西呢?有什么用呢?

后来相关专家的解释,反重力场实际上是钱老奉命为我们的红太阳延年益寿所尝试的时空凝滞技术。可惜这项被冠以国家绝密的技术最终以失败告终,而且还遗留下了无法弥补的问题。据说在试验的过程中,走入时空凝滞圈的一只试验用狗当场死亡,可令人难以理解的是,第二天,从时空凝滞圈里走出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狗。就这样重复大半年,同一只狗不断被复制,而且这些狗一旦放在一起,必互相撕咬,直到杀死对方为止。

我盯着这股黑如漆的血痕如同蚯蚓一般沿着台阶往上延伸,一时搞不清楚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也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我倒要看看它到底要流往何处,水往高处流,不是我亲眼看到,谁会相信眼前的奇迹?”水生啧啧好奇的说道。

“不行我们就跟着它走。怎么样?”吴影问到。

我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避开黑血血流,缓步走上台阶,跟在水生的后面。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盯着继续上爬的这股黑血。

台阶似乎没有尽头,洞穴一直在螺旋上升。

“你听,什么声音?”水生回头问道。

“好像是风?”婷儿答。

“我怎么什么都没有听到?”吴影说。

“你当然什么都听不到了,凡夫俗子加上心不在焉,基本上和瞎子啊聋子啊瘸子啊什么的差不多。”水生怪笑道。

“云儿,你呢?”我注意到云儿呆呆地跟在后面,忍不住问她。

“啊?我怎么了?”

“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嗯。”

“你听到什么了?”

“前面有人说话。”云儿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只好摇摇头,无奈地笑笑。

“前面有人说,以血洗血,以杀止杀,借尸还魂,血肉附骨。”云儿呆呆地说道。

云儿话音刚落,头顶就响起了响亮的“踏踏踏踏……”声。大家都吓得够呛,赶紧就地靠拢,把我围在中间,一致面部朝外。

人人都紧张无比,不发一言。

“踏踏踏踏……”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接着传来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

第二卷 第一〇一章 灵母出世

“门徒!小心!”我大呼一声,赶紧朝左挪动脚步,尝试着贴紧石壁,以免不慎踩空台阶,滚落下去。水生迅速下蹲,双手紧握龙泉宝剑,身体微微下蹲,紧张地注视着前方突然出现的“怪物”。

一具似尸非尸、似人非人、面目腐烂、全身沾满鲜血的门徒恶狠狠地蹲伏在地,双目怨毒无比,我只看了一眼,就被它煞得心惊胆战。

“踏踏踏踏……”声音越来越多。

一具又一具的门徒先后出现,居高临下,前后扎堆,全都一丝不挂,浑身的鲜血顺着蹲伏的身体慢慢流淌,每具门徒脚下都积了一滩殷虹的圆圈,就像被剥了皮的血人在阎王的命令下蹲在日本的太阳旗上拉屎。

这些门徒的姿势出奇地一致,乍看之下,似乎是将同一具门徒进行了无数次的复制,然后有只无形的大手将它们逐个沿着台阶摆放后达到的效果。

“以血洗血,以杀止杀,借尸还魂,血肉附骨。”离水生数步之遥的门徒群首张开了一张没有牙齿的嘴巴,吐出十六个字。

这十六个字和云儿所说完全一致,云儿并非信口胡说,她没有撒谎!

我冷汗直冒,同时内心疑惑不断:我们其他人谁也没有听到,云儿她是怎么听到的?

“草泥马的,来吧!老子剁……”水生话说道一半,为首的门徒突然居高临下地跳了过来。水生双臂左辉,一道寒光轻闪。

门徒的脑袋被齐齐砍断,鲜血淋漓地落在了我的脚下,婷儿惊叫一声“妈呀”,迅速朝后退去。

以一敌十,或者以一敌百。胜负之数,不可抱有任何希望,唯有全力以赴,舍命相搏。

吴影自然不甘落后,早已将婷儿挡在身后,和水生并排堵敌。

僵持片刻,门徒先后发动攻击。

吴影右手前伸,拇指接连弯曲。钢丝破空,凌厉无比,声如厉鬼,势如破竹。血如泉涌,沿阶泼洒。

水生砍得无比卖力,因紧张而亢奋,亢奋中带有决绝。

这是一场混乱而凄惨的对决。

吴影和水生早已浑身湿透,上气不接下气。奇怪的是,云儿的话语一落,门徒群停下了接二连三的前扑,一个个又蹲伏下来,恶毒地看着水生和吴影。

门徒的确是停了下来,但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云儿的一声呼喊就可以阻止门徒前赴后继的疯狂攻击。不过这给了所有人喘息之机,尤其对于水生和吴影来说,如果这种血腥的打斗再继续下去,恐怕不出数分钟,就算门徒无法加害于二人,水生和吴影恐怕也会被活活累死。

云儿和门徒之间一定有着某种关联,尽管我还无法确定,但云儿似乎可以控制这些门徒,或者说,门徒似乎服从云儿的命令。

我急忙挤到云儿跟前,对云儿说:“这些门徒是不是听你的?”

“你是说这些血人吗?”

“没错。”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听我的,但他们刚刚都在边打边骂人。”

“你是说在打斗过程中门徒骂人了吗?”

云儿点了点头。

“骂什么了?”

“很难听的!不要问了好不好?”

“行。不说骂人的话。除了骂人还说什么了?”我像热锅上的蚂蚁。

“总之就是不让我们过去。还说母灵已死,要尽快寻找新主。”云儿低着头,轻轻地摇着身体。

水生喘着粗气喊:“我说你们,都什么时候了叨咕叨咕说什么呢?快想办法啊!”

“我也快疯了,这样僵持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吴影双腿大幅颤抖着,满脸都是汗。

“我们谁也听不到,就云儿能听到,要不行就让云儿试着沟通一下?”婷儿提议道。

“什么?让我跟他们沟通?怎么可能啊?”云儿皱着眉头说道。

其实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云儿能否和这些门徒沟通,并且阻止他们疯狂的进攻,现在成了我们能否活着离开的唯一希望。我想让云儿明白这个道理,也想为我们每一个人争取这丝希望。门徒的数量源源不断,谁也弄不清楚这种东西到底有多少,我们却只有五人,其中两人又毫无战斗力可言,我断一臂;云儿失忆。仅凭三人,就算门徒伸着脑袋让这三人挨个砍头,恐怕到最后都得累死。

“云儿,你不是一直想着离开这里吗?”我问。

“嗯。”云儿语气中带着哭腔。

“凭现在的情形,那你觉得我们有希望离开吗?”

云儿摇头。

“没有希望,我们就只好等死了。”

“我不要等死,我要回家,我要离开这里!”云儿抽泣起来。

“不知道你能否想的起来,我和你曾经遇到过他们。*把我们一个又一个撕碎,喝干我们的鲜血,吃掉我们的肉体。也不知道你能否想起,这些门徒大多数都是你亲手造就的。”

“怎么可能?”云儿诧异地瞪着我。

“他们原本和我们一样,不过是一群进山狩猎的普通百姓……本来我也差点被你变成门徒,但是你于心不忍,给了我一条生路,你也为此和猴叔决裂……你其实还有一群可爱的白猿,它们可以背着你往来于悬崖峭壁,可以替你采摘藏在云雾深处的千年灵芝。你可能不知道,你其实是一个善良可爱的姑娘。”

“就是!云儿,你和我在一个村里长大,那家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我完全有资格证明!”水生依旧保持着随时战斗的姿势,头都没回地喊道。

云儿抬头望了大家一眼,咬着嘴唇,走到水生和吴影的前面,然后轻轻地跪了下来,像藏民朝圣一般伸出双手,贴在地上。

随着云儿跪伏在地,门徒先后发出了狼嚎一般的长啸声,他们开始左顾右盼,骚动不安。

鬼叫般的声音此起彼伏,婷儿不禁皱眉捂耳。

云儿徐徐站了起来,转身面对我们。

“怎么样?”吴影焦急地问道。

“母灵是什么?”云儿冷不丁地问。

“不知道啊。你问这个干什么?”水生一头雾水。

第二卷 第一〇二章 中有血池

“门徒说我是他们的第二任母灵。”

“那他们听从你的命令吗?”水生问。

“我不知道。这样,我试试看吧,”云儿转身面对满阶蹲伏的门徒,“你们别挡我们的路了好不好?”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门徒群极其迅速地闪来了一条可供一人通过的窄道。

当我们战战兢兢地挨个穿越时,身后的门徒扑向了那些被水生和吴影砍杀的尸首。饿虎争食般地哄抢开来。

血肉横飞,肠流满地;彼此抢夺,四分五裂。

这些门徒似乎是饿了数月的狮子,同伴的尸体瞬间成了救命的稻草,两只手如同十把锋利的刀子,有的抓着胳膊,有的扯着大腿,有的抱着脑袋,有的把手伸进肚子里撕扯着五脏六腑,一具还算完整的尸体,片刻间就成了一堆模糊的血肉堆积物。而门徒一边疯狂地抢夺着地上的残肉,一边往嘴巴里塞着扯下的烂肉,门徒互相之间又凶神恶煞般威胁着,吼叫着,掩护着,仇视着……

动物世界的凶残,只是活命的必须;而幽囚此处的门徒,缘何如此地恐怖?

在场的各位都掩住了自己的嘴巴,婷儿边走边呕,我的胃里翻江倒海,吴影早已开始脏话不断,似乎骂的越脏,就越能减轻不爽。

其实也不能说“似乎”,应该是确定。事实证明吴影比其他人要技高一筹,在许多极端酷烈的环境中,他那无耻无德无品的脏话不仅能活跃压抑恐怖的气氛,还能提升大家的斗志。脏话如果真的用到了地方上,真的是胜过千言万语,胜过一切解释。

脏话,至少不虚伪,不矫饰,不冠冕堂皇,不口蜜腹剑,不挂羊头卖狗肉。

脏话是个好东西,就看你用在什么场合。如果一个30岁的男人骂他老父亲:“我草泥马!”别人一定会说:“这个不忠不孝的败家子!”如果一个30岁的男人骂他那吃喝嫖赌的儿子:“我草泥马!”别人一定会说:“这是个大义灭亲、尽说实话的好父亲!”

云儿咽了咽唾沫,转身望了一眼。

也不知是我多心了,还是看错了,当时云儿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饥渴亢奋的神色。当然我被自己的感觉吓了一跳,一边走一边想,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邪恶、这么重口味(注:重口味是最近出现的新词)。

拾阶而上,也不知绕了多少个圈,终于来到了一处相对空阔的石屋之中。

“妈的,太恶心了!”婷儿终于被眼前的一幕彻底击垮了,痛苦地跪在地上,”哇哇哇”地吐了起来。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云儿的冷漠和木然,她像欣赏美景般朝前望了一眼,然后转身走到了吴影身边。

石屋血气弥漫,腥臭异常。

石屋正中是一个椭圆形血池,满池的鲜血翻滚不已,如同煮沸的开水一般。

最要命的是血池周围爬满了血蛙,红色的皮肤下面隐约能够看到弯弯曲曲的肠肠肚肚,下颌更是一鼓一收,配上那对完全凸出脑袋两侧的眼睛,简直恶心之极,反胃之极!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地方?”吴影吼了起来。水生一边干呕,一边接过话茬:“凭我的经验,加上我的分析,再稍微来点儿猜测,我敢断定刚才的门徒和这眼血泉有关系!”

“妈的你说明白点儿行不?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些门徒和血池有关系!否则他们浑身的血怎么解释!”吴影有些歇斯底里。

“别急别急,听我慢慢道来,”水生说完,终于忍不住呕吐了几口,他不好意思地扫视了大伙一眼,十分优雅地用袖子口沾了沾自己的嘴巴,“门徒要吃要喝,你们说是不是?饿了吃啥?渴了喝啥?这不是现成的吗?”

婷儿跺脚怒骂:“恶心!真恶心!快快闭嘴!再说我就要疯了!“

水生洋洋得意地说:“我只不过是稍微地用了一下马克思主义原理,根据逻辑推理,采取归纳和演绎的方法,于是乎,就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门徒喝鲜血,吃血蛙。当然,我水生无意于制造恐怖气氛,惹婷儿恶心,只是就事论事,实话实说。嘿嘿……“

“行啦行啦,不要说啦,门徒不光吃血蛙,还吃蚂蝗呢!还有啊,大活人是他们改善伙食的好点心呢。”云儿突然插嘴说道,脸上浮现出梦一样的神色。

云儿的话音一落,整个沸腾不已的血池当中开始先后爬出一条又一条的蚂蝗。

我记得小时候和伙伴们去山沟沟中的小溪中捉泥鳅,总是会被蚂蝗叮上小腿。印象中的蚂蝗就像黑色的鼻涕虫,身躯柔韧,拖拖拉拉,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钻进你的小腿肚子。我至今都弄不明白蚂蝗是怎么办到的。

我们几个小伙伴每每都坐在被太阳晒的发烫的石头上,卷起裤管,用拇指和食指掐住露在小腿外面一小截的蚂蝗,然后狠命往外扯。

咬牙切齿,呲牙咧嘴。好不容易全部把它们揪了出来,感觉自己像个凯旋归来的战士,满心的快意。挤蚂蝗是最后的一道工序,小伙伴们凑在一起,把喝足了血的蚂蝗排成一排,然后用指甲盖使劲儿地挤压。

“噗嗤——!”喷出一股鲜血。那是何等的满足,比挤光满脸的青春痘还要过瘾。

可是眼前血池中爬出来的蚂蝗却不是隐藏在淤泥中的蚂蝗。

它们显然吃饱喝足了。一个个身材滚圆,两头微凸,笨拙地蠕动着身体,艰难地爬上血池池沿。

血池里到底养着多少蚂蝗?谁也说不清楚。目力所及,一波接着一波,朝着石屋的右角落的小洞爬去。而石屋的左下角落同样有个不到碗口大的小洞,洞内同样蠕动着爬出一条又一条的蚂蝗,只是从左边小洞爬出来的蚂蝗无一例外地身体干瘪,像是被人踩过的黑蛆。

干瘪的蚂蝗爬到血池边缘,然后以极其怪异的方式首尾一弹,相继坠入血池。

进进出出,循环往复。密密麻麻,首尾相接。

第二卷 第一〇三章 无须解释

“如果你充分利用逻辑思维来推断的话,”水生一副苦苦沉思的模样,“那么蚂蝗应该是血液的搬用工。但我的心中又会冒出另外一个问题:蚂蝗把血液搬到哪里去了?蚂蝗为什么要搬运这些血液?”

吴影冷笑道:“你这是两个问题好不好?”

水生伸手,作势制止吴影的多嘴,他一边点头一边说道:“这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懂?吴影我问你:血液是干吗用的?”

“应该是维持生命用的吧?”

“错!血液最大的作用是防御。懂?何谓防御?就是它能化解毒素,排除废气,它能防止衰老,抵御病毒。懂?”

“当然懂!”

“真懂还是不懂装懂?”

“水生,我想弄死你!”

水生又挥了挥手:“不要用你的愤怒来掩饰你的无知。在这个地方,我们每个人都得卸下面具。我本来是*的狂热信徒,但你可能已经注意到,我很少提及他老人家的语录。为何?只因他老人家管得了两条腿走路的,管不了四条腿走路的;管得了活人,管不了四人。不是我不相信他老人家,而是他老人家实在太忙,无暇顾及地下的肮脏。”

吴影气极而笑:“他老人家又不是你亲爷爷,你又不是他老人家的亲孙子。他老人家更不认识你水生是驴还是猪,他老人家也不找你赏个月。你说你,热脸贴个冷屁股,结果他老人家不小心放了个响屁,你还以为是香气。”

水生呛了一鼻子灰,故作轻松地打起了哈哈:“那个啥,我的意思不在于他老人家对我怎样,而是我对他老人家怎样。红太阳普照大地,小草沐浴着阳光。有点儿生物学常识的人都知道:小草离不开阳光。我是站在小草的角度上来论述这个问题。对于小草来说,阳光等同于生命,也就是说,他老人家给了我思想,而思想又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所在。这个问题说来话长,我只点到为止。有脑子的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极度愚蠢的,你就是跟他解释一年,他还是无法理解思想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婷儿早已无法忍受二人无聊的“唇枪舌剑”了,说好听点,这叫“辩论”,说难听点,这是扯淡。大声说道:“你们两个到底有完没完?哥哥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还有水生,少吹点牛会死人啊?吵架也要看环境、看时机呀!你们可真会挑呀,睁眼看看,眼前都是什么东西!是个正常人,这架吵得起来呀?真是的!”

吴影刚要说话,我急忙偷偷推了他一把。还好水生也知趣,拌了个怪相,吐了吐舌头,终于闭上了嘴巴。

“你还记不记得猴叔临死前说过的话?”婷儿转身问我。

“你是指那句?”

“他说我们走不出八卦迷魂阵。”

“没错。”

“你们有谁知道,什么是八卦迷魂阵?”

我摇了摇头。水生、吴影、云儿都以各自的方式表达出同样的观点:

不知道。

婷儿说道:“深窟正中就是一个八卦的形状,东西南北各有洞穴。这符合爷爷说过的四象格。我们第一次进去的洞穴应该叫东门,结果我们兜了一个圈,白白浪费了大家的时间。这个应该是西门。按八卦的推演,四象通天通地,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够避免阵势的迷惑,这四个洞无论哪个都能破解迷魂阵。所以我们不能轻易放弃,这个地方一定有出口的!”

水生竖起大拇指,说道:“婷儿说的有道理,懂得就是多!不过我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可能你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血池一直在沸腾。这说明血池下面有气体冒出,到底这气体是怎么来的,我现在也不好说。还有两个角落的小洞。蚂蝗显然在搬运血池中的血液。接下来我们要找到蚂蝗的去处。”

“没错,顺藤摸瓜,一步一步来。”我附和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问题是这个石屋既没有门窗,又没有通道,唯一的两个小洞只有碗口那么大,难不成,你水生会缩骨功,学蚂蝗从里面爬进去不成?”吴影嘲讽道。

吴影的话让我感到泄气。从目前来看,我们已经陷入了“死胡同”,除了原路返回,我看不到其他的出口。水生的分析有一定道理,这些蚂蝗的确是在搬运血池中的鲜血,至于搬到了什么地方、有什么用处,除非我们亲临现场,否则是不好猜测的。

众人一筹莫展。过了一会儿,站在最后面的云儿突然说道:“饿。”

婷儿摸出一块巴掌大的馍馍递了过去,然而云儿并没有接,只是茫然地望着前方,重复说道:“饿。”

“渴了喝,饿了吃,馍馍拿上跌!”吴影赶紧从婷儿手中接过来,白猿献果似地捧在云儿的面前。

云儿依旧神情茫然,她喃喃的说道:“饿,饿,门徒见灵母;灵母两恍惚,入世或辞世;饿,饿,灵肉两相依;或灵出而肉灭;或肉存而灵死。饿,饿,吃尔三千四,补血又益气。”

水生瞪大眼睛:“云儿这是土枪打了个洋子弹。她从来不会读诗的,更别提作诗了。我们一起上的小学,那首‘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她从来就没有背会过,气的老师揪住头发碰墙,云儿脑门上被磕出了两个大包,左右对称,像两只角……”

水生正说着,脚下开始传来“踏踏踏踏”的响声。不一会儿,一身污垢的门徒先后涌入了石屋,排成一个半圆形,围在云儿的周围,个个单膝跪地,毫无生气的一双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脸茫然的云儿。

“饿。”

云儿最后说了这一个字。门徒顿时像那沸腾的鲜血一样沸腾了,先是狼嚎般的长啸,继而上蹿下跳,接着跃入血池。

像一块块石头投入深井,总共跳入血池的门徒不下二十个,然而跳入之后,瞬间便不见了踪影,血池依旧在沸腾,“咕咚咚”地响个不停。

“云儿,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我问。

云儿转过头来,盯着我的眼睛:“解释什么?”

第二卷 第一〇四章 人为财死

“你刚才让门徒跳入了血池……”水生双手一摊。

“啊?你说什么,我哪有啊?”云儿一脸无辜。

我们只好无奈的摇摇头。云儿已经到不可理喻的地步了。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变成了这个样子,谁也不好说。只是刚才她说的那段话让人心里发毛,什么门徒见灵母,灵出肉灭的,真让人头皮发麻。但门徒显然慑服于云儿,不管云儿是不是所谓的灵母,只要他们停止对我们的攻击就好,否则我们过不了多久全部就得变成门徒的粑粑。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我看到石屋好像有点问题。”云儿朝前指了一指。

不知什么时候,正对我们的那面石墙上面,大概三米高的一处渗出了许多血滴。

血滴慢慢汇聚,逐渐凝结成一颗足球那么大的血泡,颤颤巍巍,似乎一触即破。正在这个时候,血泡两侧的石壁开始慢慢下陷,不出片刻,一道拱形的凹槽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血泡越来越饱满,终于不堪重负,“噗嗤”一声,沿着两侧的凹槽迅速地流向地面。

“我操!什么情况!”吴影不由地喊道,众人闻言,都不由自主地后腿一步。

“冷静冷静,不要紧张!”水生连忙安慰起大家来。尽管他故作镇定,但他不停打颤的双腿出卖了自己。

“恐惧这玩意其实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你们都要像我学习,怕个屁啊怕!”水生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胸部,一边喘着粗气,“吴影,给我上!过去侦查一下,到底是何方妖孽,你给咱们弄清楚!”

“我好怕,我不敢去!还是你去吧水生!你人聪明,胆子又大,何况任务艰巨,使命光荣。”吴影冷笑道。

“去就去!推三阻四的,你还能干啥!”水生挽了挽袖子,连续深吸几口气,然后像走向刑场的猛士,视死如归般朝对面石墙走了过去。

“咦!奇怪!”水生拿手指戳了戳石墙,“你们快过来!”

“什么情况?”吴影问。

“石墙不是石墙!假的!”水生惊叫。

我们随后挪了过去,仔细观看之下,并没有发觉石墙有何异常,但是当我拿手按了一下,才明白水生所言非虚。

我手掌将近一半诡异陷入其中,这堵石墙居然和一块巨大的海绵一样。

“看看,看看,沾了满手的血!这也太离奇了吧?”吴影道。

当我看到吴影手掌上沾满了鲜血后,急忙缩手回来,果然发觉自己满手掌也沾满了暗红色的鲜血。而更加离奇的,松手的一瞬间,石墙立即恢复原状。

我被彻底弄糊涂了。要说这堵墙是个伪装物,那也极不合常理。无法想象有谁本事可以大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毕竟眼前的石墙就是石墙,丝毫看不出任何异常之处,无论你怎么观察研究,石质依旧坚硬而光滑。

“则个极有可能就是通道。”婷儿说道。

“通道?怎么可能?”水生耸了耸肩。

“你说怎么不可能?”吴影挑衅。

“好好好!可能,可能行不?那你吴影给咱演示演示,来一个穿墙而过,不留痕迹如何?你以为你是飞天大盗,飞檐走壁不过瘾,再来个移形换影!不自量力!!”水生鼻子哼哼道。

吴影和水生这两个人动不动就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耍嘴皮子,这的确让大伙挺烦的,不过在一个血池沸腾、石壁渗血的石屋中,这样的吵架基本上给了我莫大的安全感。

但婷儿显然不认为这样的斗嘴能给她安全感。婷儿的眉毛早就皱起来了。

“你们要是再这样婆婆妈妈叨咕叨咕个不停,就都给我滚!”

婷儿的发飙让所有人都傻眼了,就连一脸痴呆的云儿都略略动了动自己的眼珠。

“烧儿你过来。”婷儿给我下了命令,我只好知趣的凑过去。

“我觉得这面石墙应该就是通道,只是我不确定对不对……”

“说说看,到了这个地步,什么法子都可以试一试的。”我赶紧应付道。

“你相不相信,这面墙实际上有自己的生命?”婷儿道。

“哎吆喂,怎么可能?”水生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那儿凉快那儿呆着去!”婷儿几乎带着呵斥的口气,“我又没跟你说,你这么自以为是,跟你说还不是浪费口舌。”

我心中突然猛地一乐。本来我早就烦透了说大话不脸红的水生,但总因为害怕得罪婷儿而不敢和他撕破脸皮,刚刚婷儿的这句话真是大快人心,简直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堡垒从内部崩溃瓦解啊。

“我相信,否则怎么我手上的鲜血就无法解释。”现在不迎合婷儿,更待何时!见缝插针的我赶紧接过话题。

“你和吴影回老家找龙泉剑的时候,爷爷曾经给我说过类似的事。他当年在武威给马步芳寻找过元参……”

“元参?”

“是一种生长在高海拔的灵物,听说能够延年益寿的功效。爷爷在寻找元参的过程中,在祁连山白雪皑皑的顶端,发觉了一处秘密的宝藏。宝藏的入口是叫仙人掌。”

“怎么回事?”

“也就是外表看起来,酷似一堵泛绿的石墙,而实际上却是一种极耐高寒的特异植物,剧毒无比,被它刺中的人无一例外地七窍流血,内脏俱黑,不到一分钟就命丧黄泉。好在爷爷十分警醒,而且具备一定的基础,所以经过多次尝试,终于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他用雄黄酒和蝎子毒酿造出一种浓度颇高的粘液,将其涂抹在封堵宝藏入口的“仙人掌”,以毒攻毒,攻其七寸,最终得以释解“仙人掌”的剧毒,打通入口,进入宝藏。”

“我的天啦,宝藏啊宝藏,这可是彻底发家啊。”我忍不住感叹了起来。

婷儿苦笑道:“爷爷这次能活着就算不错了,还找什么宝藏呢。宝藏的确找到了,黄金珠宝也亲眼看到了,可是从宝藏里活着出来的人只有我爷爷一个。”

“为什么只有爷爷活着?”我不解的问。

“爷爷没有详细说过此事,他只是告诉我说,他之所以能够活着从宝藏里面出来,根本的原因是就他一个人没有参与到哄抢财宝的行列之中。他只是进去逛了一圈,里面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动,什么都没有拿。而凡是拿过里面东西的人,最后全部死在了洞内。”

我感慨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看来人若想长寿,最好还是不要把钱财看的太重。”

婷儿点头说道:“没错。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为了钱财而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实在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划不来的。”

第二卷 第一〇五章 坠入黑洞

【我要感谢默默支持我的读者,尽管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你们默默地来了,然后又默默地走了,每当我码完今天的字数,查看今天的成绩时,我总会看到自己的红票会多出几张,总会看到十几或者二十几的用户点击。

当然,这完全是扑街的节奏,完全是作死的结局。但我曾经说过,只要有一个人还在看,我就有写下去的必要。

工作繁忙,只能利用晚上的时间完成每天的任务,何况我同时在更新两本书。所以每天更新的字数有限,希望取得您的原谅。当然,更新少的结果就是我拿不到任何全勤奖,所以等我写完这本书,收入最多不会超过十块钱吧,因为打赏的都是自己的朋友,100币最后到手的是几毛钱,现在总共就几块钱的收入,也算是对我数月辛劳的一点补偿了,我该满足了,毕竟这本扑街的书还有人在坚持跟着,坚持看着。

对了,另外一个本书也是在纵横发布,和这本不同的是,它是一本农村生活文,希望本书到时候可以冲入新书榜前十。到时候希望您也能多多支持。

烧饼拜谢给位。】

婷儿想了一会儿,拔出太阿剑,右手手腕一翻,宝剑瞬间没入到石墙之内。而当她往出来拔的时候遇到了问题,无论她怎么用力,宝剑纹丝不动。

“这可怎么办?能插进去,却拔不出来?”婷儿瞅道。

水生见状,提着龙泉剑也靠上前来,他在距离太阿剑不远处也刺出一剑,宝剑如出一辙般没入其中。

奇迹出现了。

石墙看似光滑冰冷的表面开始迅速冒出一种绿色的绒毛,绒毛瞬间练成一片,像块巨大的绿色毛毡。继而绿色的绒毛开始像风吹麦浪一样一波接着一波,从上往下翻滚了起来。

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插在石墙中的两把宝剑周围开始溶解,先是像某种凝固了动物油受热融化的样子,剑身根部周围的一大片如同凉粉一般颤巍巍的晃动起来,接着不停地内陷下去,似乎石墙的背面有一个巨大的嘴巴,在努力地吸着一般。

婷儿连忙松开剑柄,后又伸手抓住,使劲往后拉扯,可是就在此刻,婷儿的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前滑去,当我伸出右手够她的时候,她已经从那片正在融化的黑洞里迅速地滑了进去。

接着水生也被扯如其中。

吴影、云儿和我惊恐地看着黑咕隆咚的两个大洞,然而里面黑漆漆的,哪里有水生和婷儿的影子?

“怎么办?”吴影急的快要哭了起来。

我连忙一把把云儿拉了过来,问她:“洞里到底是啥,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已经做了决定,我也要进去了。我问一下你的意见。”

云儿木然说道:“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那好吧。”我说完,把云儿朝黑洞推了一把,云儿如同一片秋天的落叶,无力地飘落进去。

我回头对吴影笑了笑,心里想着,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我先走一步,你随后跟来,当然,你来不来,决定权由你。毕竟谁也保证不了这个诡异的黑洞就是活路。

我长出了一口气,朝黑洞探入半个身体。

突然一阵无比凌厉的狂风在耳朵边呼啸起来,我的双脚离地而起,整个身体的重量在瞬间完全消失,在如雷鸣般的剧烈呼啸中,我的眼睛所看到的一闪而过的红斑,继而是无尽的黑暗。

黑洞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我也说不上自己到底是在坠落还是正在平移,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自己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前行着。

就在黑洞中,我又发现了一件异常离谱的事情。

当我努力睁开眼睛,呼啸的劲风像刀子一样让我泪水飞舞,头发更是变成了一根根如同钢针一般的鞭子,鞭打在我的两只耳朵上,一种火辣辣的疼痛让我感到难以忍受。

我只好挣扎着抬起自己的手臂,将自己的两只耳朵捂了起来。

没错。我捂住了两只耳朵。

我不是用一只手捂住了两只耳朵,那是不可能的事。

我用两只手捂住了两只耳朵。

我的左臂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呈现在自己的面前。当我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巨大的震惊让我搞不清楚应该欢笑还是应该悲伤,总之我飞舞的泪水包含了太多的情绪。这只突然出现的左臂让我一时间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

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活着是半死不活,正在鬼门关上等待着牛头马面过来给我的锁骨上穿上铁链,然后让我走过奈何桥,灌我孟婆汤,从此之后我就跟前世没有了任何的瓜葛,我也像云儿一样,再也想不起自己的前生前世,忘却了一切,成为一只名正言顺的孤魂。

然而疼痛的存在提醒自己,你没有死。你还活着。

你只是在一个诡异的洞里,无论是坠落还是平移,你已经离开了那个恶心的石屋。

“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响,我感到自己移动的速度慢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我感到自己似乎都停了下来,静止不多了。

自己的身体就这样毫无借力地僵持了一会儿,突然感到眼前出现些许亮光,然后双脚结结实实地踩到了东西。

我诧异的回顾四周,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一个如同蛇形弯曲光滑的洞穴。

洞穴里充塞着如同大肠一般的东西,比水桶还粗,表面沾满了血色的粘液,兀自慢慢蠕动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在这种软体的中间,赫然是多日不见的跛银福。

我还看到云儿、婷儿和水生团团坐在一起,睁着惊恐的眼睛,一齐朝跛银福的方向望着。

当我刚要准备上前时,吴影突然在我眼前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

应该说,我先看到一个透明的影子,接着看到一团黑色的轮廓,最后吴影的整个细节才呈现了出来。

只是这个成型的过程如此之快,以至于让人感到他是凭空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脑中充满疑问,只是跛银福依旧被那团恐怖的“大肠”包围着,我不得不赶紧上前,先弄明白跛银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当我看到跛银福整个肚子都敞开的时候,我突然间感到了彻底的绝望。

跛银福的整个腹腔空空如也。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谁也不知道跛银福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跛银福的肚子到底是被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割破的,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肠子到底去了哪里?

“烧儿!”

婷儿看到我后,哭出声来。

“死了。就这样死了。”吴影把脸埋在自己的双掌之间。

“太凶残了。”水生喘着粗气。

云儿依旧一脸无辜。木然看着那堆比水桶还粗的大肠一类的东西。

我什么也没说,靠近婷儿,伸出双手,捂住她那冰冷如雪的十指。

她霍的站了起来,指着我的左臂,结结巴巴的说道:“手……”

我苦笑了一下。

无所谓了,跛银福死了。我的这条胳膊无所谓了。

跛银福,我们一路的主心骨,我们的向导,我们的靠山。就这样死了,死相如此凄惨。

除了因为我多出一条手臂这事让大家惊奇了片刻,巨大的悲伤情绪压抑的我们喘不过气来。我建议将跛银福的尸体从中挪出,找个相对干净、安全的地方再行掩埋,大家一致同意。

我首当其冲,无所畏惧的朝那堆“大肠”走了过去。

当我刚刚开始准备爬入其中时,跛银福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二卷 第一〇六章 仓促出谷

“大爷!”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被猴叔种蛊了。”

“大爷,你活着还是死了?你的肚子…”

婷儿惊恐的问。

“我自己割开的。我的肠子里面有东西,如果不掏出来,它们就会进入我的内脏,我就无法等你们等到现在。”

“大爷,到底怎么回事?”

“我被猴叔种蛊了。我活不了了。烧儿你听我说。想办法从这里出去,赶紧去柳树滩找到王师,告诉他你就是龙脉之子,拿上吴笑天给你们的秘图让他过目,他会告诉你接下来该怎么办……我陪不了你们了,我到此为止了。”

“大爷,我带你出去…”不知什么时候,我的泪水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带不出去的……黑巫,那只猫,你要知道它是……她是龙脉之子的守护神。我告诉你召唤它的方法,你只能用自己的头发,点燃,然后将……”跛银福断断续续的说着,“然后用你左手食指的血,记住,左手食指!混在一起,涂到眉毛上,这样,无论它距你多远,它都能看见你,听见你,如果你有危险,就叫它,叫它黑巫,黑巫,黑巫勿负我……”

跛银福闭着眼睛,喘了一会。

“烧儿,等一切结束,你就去我家里。我无儿无女,所有的遗产都是你的。我告诉你,在,我的炕头,到时候你挖开,就知道了。”

跛银福停了一下,又挣扎着说道:

“这里离出口已经不远了,朝左侧的洞穴一直走,尽头在悬崖半壁处……云儿,你过来。”

云儿木然地靠在我身边。

“你的笛子,在我怀里,还你。”

跛银福探手入怀,抽出了一根象牙骨笛。

“记得到了悬崖边上的时候给我吹一首曲子。”

“我不会吹。”云儿摇了摇头。

“那就随便吹,”跛银福突然盯着我的眼睛说道,“一定要吹。”

“影儿,你听着,我的拐杖送给你了。里面有机关,藏着好东西,拿上,慢慢钻研去。兴许,往后能帮到你。”

跛银福指了指身下那堆水桶一般粗细的“大肠”,说道,“这里面全是水蛭。那个猴叔,被我破了邪术,放了精气。他应该活不长的。”

“猴叔已经死了。”云儿突然说了一句。

“死了?”

“嗯。”

“这么快?我以为他还能熬个把月。他死后,很可能要利用我复活。”

“复活?”

“这是一种及其古老的逆天术,无人敢用,无人会用。只有猴叔知道其中的秘密,掌握其中的玄机,我告诉你们,猴叔实际的年龄和吴笑天一样。”

“怪不得!”我想起最后看到的猴叔那副干枯憔悴的模样,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懂得驻颜术,也懂得回天术。他做事不计后果。他早已做好了准备,死后复活,我不过是他的药引子而已。可能,你们最后还得和他斗。去找王师,他会给你们说清楚。”

“大爷,我知道了。”我言不由衷地答应着。

“猴叔怎么死的?”

“大爷,是云儿杀了他。”我说道。

跛银福的脸色突然一沉,眉毛突然皱在了一起,片刻之后,他盯着我的眼睛说道:

“城堡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城堡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城堡最容易从内部攻破。”

他接连说了三遍,然后口里、鼻子里、耳朵里、眼睛里突然冒出了鲜血。

跛银福的身体痉挛了片刻,然后脑地一下子垂到了胸膛上。

他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旁边,放着他那根油光锃亮的拐杖。

吴影一手操了起来。他把头劲量仰着。

我看到一行泪水,顺着他的耳际,钻进了他的后衣领。

“大爷!大爷!”

“大爷!大爷!”

洞穴内回荡着凄惨的呼叫。

悲愤不已的我们只好留下跛银福的尸体,像战败后落荒而逃的士兵,丢弃铠甲,疲于奔命。

在蛇形洞内钻来钻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到了尽头。

前面是一堆大小不一的石头,胡乱堆在一起,堵住了我们的去路。

“搬吧。”

吴影摇了摇头,走上前去,开始闷头刨了起来。

剩下的人也开始一块接着一块往后面挪动。

除了底部几块大石比较费劲外,其余的都比较容易搬动。

大约干了一个小时左右,我们扒开了一条可供一人爬过的小洞。

当我爬出去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因为这个地方,我是如此熟悉。

就是在这儿,我躺了许多天,我吃了洞口的奇异植物,身上的伤奇迹般地痊愈,我被血蝙蝠攻击,跌落地面的时候,又碰到了门徒……

我也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另有什么玄机,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似乎是回到了原点,可是当我们茫然四顾的时候,我们的队伍,已经失去了主心骨,失去了老师,也失去了依靠。

“云儿,你过来。”我叫道。

“干嘛?”她问。

“你对这里有没有印象?”

云儿呆呆的望着前方,摇了摇头。

我没有再问下去。

“云儿。你吹首曲子吧,大家实在太压抑。”我建议道。

“不会。”

云儿依旧摇头。

“随便吹点吧。”

云儿问:“吹什么?”

我答:“吹响。”

云儿愣了愣。

“吹响就可以了。”

云儿将骨笛放在唇边。

一道清越之声破空而去。

洞外传来了几声白猿的啼叫。

不久,洞内滚入了几团巨大的“雪球”,云儿吓得尖叫了一声,躲在了我的身后。

为首的白猿瞅见云儿,立马就兴奋地又叫又跳,双手不停的捶打的自己的胸部,然后又用指关节敲打地面,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跑到我的跟前,一把抓起我的衣襟,将我提起来,画个圈,放到旁边,然后得意地看着云儿。

云儿吓得一动都不敢动,无助地看看吴影、水生和婷儿,又无助地看看我。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跟她解释道:“云儿,这只白猿是你最好的朋友,你记不起来,没关系,但你不用害怕,它救过你的命,也救过我的命。没有它们,今天我们谁也无法离开这里,因为洞外便是深渊。”

“真的假的?”云儿将信将疑。

“我不会骗你的,不信你可以命令白猿,看看它什么反应。”

云儿紧张地直喘气。她试了试:“蹲下。”

白猿“啪”地一下,双膝敲在了地面上。

“起来!”

白猿又摇晃着站了起来,双臂离开了地面,像个穿着白袍的巨人。

云儿立即兴奋了起来。

“这感情好,这感情好!”她开心的说。

“那你就告诉它们,让它们驼我们走吧云儿。”

“好啊,驼我们走吧。”

云儿说完,为首的白猿一把抓起云儿,将其置于背上,首先冲出洞穴,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接着,婷儿也被一只白猿背着冲了出去。

接着吴影也离开了。

接着是水生。

然后是我。

我紧紧的扶在白猿的后背,胆战心惊地下了悬崖,来到深谷之中。

眼前的草地上有一堆森森白骨,一颗头颅弃在一旁。

我知道这堆白骨,它的前身原来是个青年,和我一样的青年。

第二卷 第一〇七章 休整生息

“云儿,你让白猿送我们到摄魂梯的入口处。”

“摄魂梯?”云儿一脸茫然。

我这才明白云儿并不一定记得起。无奈之下,我们只好逆着溪流的方向朝谷底深潭靠近。当初我们就是从那儿坠入其中的。虽然我们无法沿路返回,但白猿可以攀爬峭壁,从谷底攀至谷顶,再到云儿曾经采药的两宕山口,我们就能绕过杨家诡寺,直接到达巨型石壁的外围,进而步入栈道,返回杨家村。

日近晌午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潭边,那片散发着迷香的碧蓝草地在阳光中闪烁着蓝宝石一般的星光,而深潭中一片墨绿,周围一片静寂。

休息片刻后,白猿驮着我们爬上了垂直距离超过两百米的悬崖峭壁,终于来到了一个制高点。

站在石山顶端,眼观云雾弥漫。胸中沟壑万千,让人不免慨叹。

跛银福。跛银福。

葬身乱石谷。

魂散杨家寺。

一念至此,我双膝一软,忍不住拜跪在地,朝着来时方向,拜了三拜。

婷儿、影儿、水生和云儿皆默然无语,一脸的悲伤和凝重。

我们心中很清楚,此次前来,几乎一无所获,白白搭上了数条性命。

至于龙脉和花石峡的关系、杨家寺的宝藏、云儿失忆的秘密、猴叔复活的悬疑、龙脉之子的身份等等一系列的疑问,我们已经无暇顾及,来不及考虑。

当下之急,就是去柳树滩找到王师。

我想,王师一定能够化解我郁结心头已久的疑问。

两宕山其实是两座高海拔山峰,中间一道V型深壑。远远望去,如同妇女胸前的双峰,观之左右对称。

由于海拔颇高,山峰顶部,可以望见白雪的痕迹。我们穿行于两山之间,四周绿荫遮日,眼前藤葛阻路。好在水生熟悉此处,所以在他的带领之下,我们顺利找到了栈道。

天黑之时,终于看见渔村。

“你们先休息几天再走吧。”

水生停下来建议道。

我们还有选择吗?

当大娘看到云儿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时,她就忍不住哭了,一边哭,一边责备水生,“你怎么不好好看着她?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爸呢?这当爸的也是!一点都不知道关心自己的女儿,女儿都摔成这样了,他是干啥吃的!”

水生挣扎良久,才告诉大娘:“妈,跛银福和猴叔都死了。他们两个为了救云儿,双双坠落悬崖了。”

大娘惊呆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一边流泪,一边叹气。

随后,她哭着进了厨房,给我们做起饭来。

“云儿,你就先住在哥家。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妹子了,咋样?”

水生逗了逗云儿。

云儿皱着眉头,不发一言。

碰了一鼻子灰的水生也坐在一旁的石椅上不吭气了,他也兴致不高,一直低着头。

“有谁知道,柳树滩在哪里?”

婷儿打破了沉默。

“不知道。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吴影摇了摇头。

我看大家都无语,就知道没有人知道了。但我相信,只要一个地方有名字,那我只要通过努力就一定能够找到它,更何况在如今交通工具相对发达的时代。原来没有车,没有路,现在有车有路,走一路,问一路,总会找到线索的。

“没关系。我们下一步就是到人口相对比较集中的小城中,那儿有些收藏古玩的隐士,说不定能够打听点儿线索。”

我说道。

“没错。说起隐士,我倒想起一个人来。”水生一拍大腿。

“说说看。”

“这个人就住在燕城,听说原来是个酒馆的小老板,当老板之余,还给人相命。前几年来过我们渔村,跟猴叔有过交往。”

“我看还是谨慎一些,跟猴叔来往密切的人不是什么好鸟。”吴影说道。

“你这样说就犯了以偏概全的错误。我们村里跟猴叔关系好的人多了去了,我咋觉得他们都是好人呢?而且我原先跟猴叔也很要好,难道我就不是好鸟?大家不过是被他蒙蔽了而已。水落石出的一天,就是真相大白……”

当水生听到母亲朝房走来时,他停了下来。

我们都知道,为了不让大娘担心、也为了不让大娘怀疑,我们一开始就对她撒了谎。

其实主要还是考虑到大娘不信。如果如实相告,她会相信云儿会变身吗?猴叔会使邪术吗?她会相信猴叔逼迫自己的养女制造门徒,残害生灵吗?

善意的谎言可以减去不必要的麻烦,这个道理人人都懂。

只希望我们心照不宣的决定永远不要让大娘知道。

晚饭吃的是清蒸鲤鱼和煮土豆。草草吃完,我和吴影、水生挤在一张炕上,疲倦地睡了。

婷儿和云儿还有大娘另睡一间屋。

由于太累的缘故,我晚上总感觉自己没有睡踏实。半夜的时候总梦到滔天的巨浪朝我不停的拍打过来,迷迷糊糊地惊醒,耳边却是隐约的河流声;再次坠入迷梦,又发觉自己在不停地坠落,在坠向没有尽头的深渊中又满头大汗地醒来。

反反复复,似乎有做不完的梦,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出现了问题。

大概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我偶尔听到邻屋有男人的声音,但等我竖起耳朵的时候,四周又重归安宁。

心烦意乱的我最后实在无法入眠,只要爬起来去上厕所。

水生家的厕所在院子东南角,是个简单的粪池,粪池上放着两条石板。

我分腿站在石板上撒了一泡尿,然后回头向屋子走去。

走了两步,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怎么个不对劲法,我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就像每次出门的时候检查完钥匙、手机等东西,临锁门的刹那,你有点放心不下的感觉。

“是不是刚才丢了东西?”我怀疑了一下。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粪池的石板上,赫然蹲着一个白色的影子。

我寒毛一下子树了起来,立即转身正面对它。我心想这怎么可能!我刚刚上完厕所,就算有人来了,我肯定能够发觉。我现在离它不过十几米的距离,这样莫名其妙、无声无息地出现,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怎么都看不清它的模样,只能看清楚它穿着一身的白衣,从头到脚都是白色,它毫无声息,你听不到任何从它方向发出的任何声音。

第二卷 请假条

明后天工作总结,整理数据,编造报表,注定了昏天地暗通宵加班的苦逼日子,另一本书也正在冲榜,我恨不得把自己撕成三瓣,一瓣工作,一瓣更书,还有一瓣陪我2岁大的孩子和忙里忙外的老婆。

望南神理解,望读者原谅,我的《野狐湾》让自己感到泄气,当初的方向不甚明确,误打误撞,成绩凄惨。写到20万字的时候突然感到很累。

后面烧儿会找到王师,真正学的破敌的高术,然而无论怎么杀戮,结果都会让他变得越来越冷血,直到一个人的死,换回了他本真的状态。

一个人难就难在保持纯真,往往随着社会的浆染,随着岁月的流逝,成长变成了落入俗套,加入势利,趋于冷漠,计较得失。

不知道您认同不认同,反正我一直在纯真和世故之间挣扎着,一方面无法忍受莫名其妙的嘲弄和指责,另外一方面,又厌恶着宵小之徒的刁钻和冷漠。

祝好梦。

烧饼也要休息片刻了。

第二卷 第一〇八章 红云覆裹

然而白影兀自随着微风在轻轻地晃动不已,酷似一副薄如蝉翼的白色蚕衣,顶在一件透明的人体之上。

剑不在身,独自一人。月明山高,万籁俱寂。

我极力控制着自己,以免因紧张和恐惧而丧失理智,失去进攻或者逃脱的最佳时机。这副影子来的蹊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身后,倘若有害于我,我该如何应付?

土地爷爷曾经说过,遇到不可知之物,大喊大叫是下下策,甚至无疑于谋害自己的性命。如同一头潜伏野草的猎豹一样,才是最为稳妥的对抗之策。

白影依旧不等声色地晃着。

我轻轻地抬起左脚,朝后慢慢地移了一步,然后又抬起右脚如法炮制,我打算自行退至茅屋,拿上宝剑,然后以攻为守,试探试探这个诡异的魅影。

可当我后退了四五步的时候,白影四周突然冒起了红色的烟雾。

淡淡的红光有种无法形容的魅惑,让我的视线一片模糊。

此刻的我说什么都不能闭上眼睛。

我怕一旦闭上,这个影子会突然飘至我的面前。

红雾越发浓烈,朝我迅速覆裹。片刻之后,我的整个身体便已隐没在这团突如其来的红云之中。

除了眼前一片暗红,我什么都看不见。心焦如焚的我转了几个三百六十度,依旧无法分辨前后左右的方向,我大概判断了一下房屋的位置,连忙朝前冲了过去。

然而我跑了不下二十步,可我依旧没有碰到或者摸到任何墙壁。

心里满团疑云,身外一团红雾。

奇怪!四周是院墙,怎么几十步之后,还如漫步在一望无际的田野?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

这不看不要惊,一看之下,冷汗直冒。

我的脚下踩的根本不是什么石地或者土地!

我脚下所踩,居然是大大小小、难以计数的骷髅!

“到底是谁?滚出来!”

我已经无法自持了,这般莫名其妙的变幻,如同做梦一般滑稽,如果是哪个孤魂野鬼,这种做法也实在肮脏下作!

先让你崩溃,再取你性命,这他妈的什么逻辑!要死就死个痛快,装神弄鬼的,到底为了那般!

“烧儿,烧儿......四周的云雾同时回响起一个让我肝肠寸断的声音。

“烧儿,你把鲜血撒向迷阵,你把断臂丢在了深洞,烧儿,烧儿......”

跛银福的声音依旧回响在我的两只耳朵旁边。

“烧儿,烧儿,你的死敌将要随着月亮的升起而复活,你的刀剑将要沾上自己的鲜血......”

我气急而喊:“大爷!到底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

跛银福的声音丝毫没有任何的改变,只是虚无缥缈地回荡在红云之中。

“烧儿,烧儿,你跌入了无底洞,换上了飞龙臂,你的重生唤醒了沉睡在地狱的魔鬼,你的行程将要祭出高贵的灵魂......”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突如其来的诅咒,我也无法忍受这个早已死去的声音重新回荡在我的耳旁。

情急之中,我一口咬破自己的无名指,鲜血像断了线的珠子,一刻不停地滴落在脚下多如牛毛的骷髅头上,而每一滴鲜血都像初绽的桃花,在白骨森森中发出粉嫩的光芒。

我闭上眼睛,将无名指狠狠地按在了自己的眉心之间。

诡异的红云绕着我的身体,突然继续旋转起来,如同巨浪滔天的大海上出现了接上高天的旋风,飞沙走石,裹挟一切的红云尖利地啸叫着绕我而起,接着便是一阵血一样的雾气,片刻之间,我的全身便沾满了红红的颜色。

天眼点开之后,我又念出了土地爷爷教给我的几句偈语:

“非想非非想,非空非非空。阊阖开门,妖风相混。扫涤六合寰宇,还尔一片清明,卅梧奈恭!”

“噗嗤”一声,院落的轮廓渐渐在我眼前清晰了起来,而厕所之上的白影,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满头大汗,急忙奔进屋子,摇醒了大睡的吴影,将刚刚遇到的一幕简要给他说了说。

吴影揉了揉睡意缠绵的眼睛,不解的问道:

“怎么回事,难道大爷没死吗?”

“不可能,我们亲眼见到他的肚子是敞开的,里面什么都没有了,就是一个空腔了。”

“这也难说。他肚子空了,还能跟我们说那么多的话,说不定奇迹出现,活过来呢?”

吴影以梦呓般的语调跟我解释。

“你也不想想!就算你说的是事实,大爷他何苦用这样莫名其妙的手段来糊弄我呢?他何不直接敲门,然后一头钻进屋子,和我们并排躺在一起......”

“你快别说了,想想都恐怖!他的肚子是敞开的!”吴影连忙摇手,制止我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恐怕我们今晚是弄不明白了。要不你先上来睡,明儿个我们在说。只要你没事就好,人活着最重要。”吴影打着哈欠说道。

我想了想,也实在无法和他讨论出一个子丑寅卯来,于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爬上炕头,顺手将龙泉宝剑紧紧地握在手里。

奇怪的是,我满身的红色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无底洞,飞龙臂,沾上自己的鲜血......

整个晚上我都寻思着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语,也盘算着这种声音到底缘何而起。

自从土地爷爷教给了我听风术和观象术,我总会遇到一些无法解释的事,尽管如此,也不至于像今天晚上这般离奇。而幻觉绝不可能延续这么长的时间,自己的意识也绝不会这般清楚。那脚下的骷髅所带给我凹凸不平的感觉,现在还遗留在稍稍发烫的脚心位置,倘若是幻觉,我的脚底板怎么会有发烫发胀发疼的感觉?

事情越来越蹊跷,景象越来越离谱。从我长出左臂的那一时刻,我就感觉到整个世界似乎突然变得不可思议,将我原来固有的观念和认知进行了彻底的颠覆。我怎么能想到,水往低处流这样的话居然也存在着巨大的漏洞?

要不是我亲眼所见,那股蠕动着攀爬石阶的黑血,说给谁谁都不信。

眼见为实,诚然不虚。

第四〇章 原形毕露

“真的被打死了吗?“吴影问。

“打了整整一下午。能不死吗?“跛银福说道。

“唉……“我和吴影异口同声地叹息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儿原来是我们村的村堡,下面埋着祖先的累累白骨。晚清初民时,土匪常常进村抢劫,*妇女,杀戮无辜;村民不堪其害,于是捡地势险要之处修建了这样一个碉堡,每天着人把守放哨,只要发现有土匪上山就鸣锣打鼓,村里的男人一听到信号,就各自携带农用工具,迅速赶到这儿来阻止土匪进入。土匪有枪有炮,农民只有镰刀斧头,所以每次战斗都要死很多人,人死之后,就地挖坑掩埋,日积月累,尸骨也差不多要好几百了。”跛银福说。

我站起来朝远处张望,这才看到远处有零星灯火。跛银福说的没错,这儿的确是压现村的村堡。记得有一次姐姐感冒发烧,哥哥带我来这儿挖过柴胡,还挖出来一个人的头骨。我们兄弟俩以为挖到了宝贝,兴致冲冲地抱着头骨回家展示给爷爷看,结果气得爷爷的胡子都颤抖了起来,“啪”地一脚把头骨踢向了太阳,病泱泱的姐姐正好从旁经过,看到头骨后一声惊叫,晕了过去。等待她醒来,缠绵近一个月的疾病竟然奇迹般地痊愈了。

爷爷事后总说这是歪打正着,本来冲阴犯阳是大忌,姐姐却能反其道而行之,大概是阴阳相克,煞遇鬼魅,就像两柄削铁如泥的利剑互相对砧,结果就是两败俱伤,或者双双灭亡。姐姐大概是被邪气所侵,因此疾病缠绵一月而不得痊愈,可谁会想到这个骷髅头居然会剜掉她的病根呢?

“大爷,这次多亏有您的指点了,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来日再报。就此别过啦。”吴影站起来,拍打着屁股上的尘土,朝我使了使眼色。我立马就明白了吴影的意思。本来跛银福从头至尾都给人一种不安全感,奸猾诡秘,刁钻贪财,说不清道不明,谁跟谁倒霉,还不如趁早摆脱掉这样的主子,免得人家把自己卖掉,还无比开心地帮人家数钱。

我于是急忙附和吴影说道:”大爷,多亏您的照看,我们来日再会,就此别国,就此别过,嘿嘿……“

“你们准备把一个双腿残疾的人丢在堡子里面不管吗?”跛银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眼神中透出冷冷的神色,“还有,我的工具呢,工具也得还吧,这可是说好的呀?”

想说摆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只好苦笑着看了看吴影。吴影犹豫片刻,“嘿嘿“干笑数声,显得中气不足,紧张而仓促。

”那好吧,我送您老回家,烧儿去找您的宝贝工具。老人家,您的两把破工具,犯得着让我们跑一趟吗?“吴影道。

跛银福冷笑一声,一字一句地说道:”君子言而有信,言而不信者,都没有好下场。“

我和吴影都默不作声了。我隐约感到了跛银福话中有话,到底是威胁呢还是警告?不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姑且和他周旋周旋,起码还了他的工具,看他还有什么把柄再来说事。想到这里,我和吴影商量了一下,于是就扶着跛银福下了堡子,我独自一人到老院子里去拿跛银福的工具,吴影送跛银福回忽现湾。

目送吴影和跛银福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突然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可是生我养我的故土,可是我编制童年幻梦的处所,这儿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无比,但我为何如此悲伤?如此绝望?

小的时候爸爸曾给我教过一首诗: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年幼无知的我只是把它背诵了下来。后来我才知道,这首诗是遭到两次流放的宋之问逃回老家、将要进村时所做。我原来一直不能理解“怯”字的含义,不懂诗人重返故里之时怎么会感到一丝害怕。而现在的我,刻骨铭心地懂得了这种思乡之情。而他只是担心自己会听到不幸的或可怕的消息,我呢?我已经不是担心,而是死心。故土只剩下我的回忆、我的过去,却没有我的亲人,更没有了我的未来。我跟故土,在心灵上成了永远的天涯相隔,一个在阴间,一个尚在世。

站在蔓草满地的院子里,我发觉自己胸前湿了一大片。我记得小的时候兄妹三人最爱玩的就是绕着石椅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我和哥哥在前面跑,姐姐在后面追,大叫着,疯笑着,快乐着,幸福着。爷爷坐在茅屋门口,吸着旱烟袋子,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三个。妈妈在厨房里忙出忙进,爸爸一头汗水地从门里进来,吆喝着让我们给他端碗凉水。

我不甚悲凉之感,埋上了我和吴影挖出的土坑,面朝北屋,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然后起身扛了铁锹和镐头,决然出门而去。

我不忍再回头看上一眼。

跛银福家们虚掩,院内无光。茅屋里传出一种不真实的打鼾声。我顺手放下工具,满腹狐疑,朝茅屋走去。刚迈开步子,就听到身后有人喝到:

“不要动。”

我心里暗觉不妙,这是跛银福的声音。我想他跟我们进墓的目的应该是财物,除了龙泉宝剑,我们一无所得。分开的时候我把它塞给了吴影,希望他有个防身的工具。没有想到自己的担心得到了应验,吴影此刻恐怕凶多吉少。

“举起双手,慢慢转过身来。”跛银福冷冷的说道。

我举着双手,转过身去,看到跛银福站在院子中央,右手拿着宝剑,指着我的喉咙。

“大爷,看来您双腿残疾是装出来的。“我说。

“算你聪明。“跛银福冷笑道。

“吴影呢,你把他怎么样了?“我问。

“还用问?我给他下了药啊!知不知道我给他下的是什么药?鼾药。”

“汗药?“

”鼾药!打鼾的鼾!吃了这玩意,要不及时解救,他的鼾声会越来越响,最后震破鼻腔,鼻腔内的流血会被涌进气管,直到窒息而死。”他一脸阴笑的说。

“你要杀掉我俩,拿回宝剑吗?”我问。

“不光如此。我还要你说清楚来这儿的目的。不能撒谎,不能隐瞒。”跛银福说。

“大爷,说不说都是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我说。

他愣了一下,说道:“这样,说了免死,不说杀头。你看这样行不行?”

第四一章 奋起反击

这个骗子!我心里忍不住暗暗骂道。吴影一定是被你做了,要不了多久我也会被你一剑刺破喉咙,如今我死到临头,你居然还要我说出爷爷和婷儿的下落,我会让你这个下三滥杀人灭口、斩草除根吗?

我即使必死无疑,也要垂死一搏,别让你这狗日的跛子杀个人如同杀只鸡。

藏起满腔的怒火,我装出一副十分害怕、又怂又可怜的样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小鸡啄米似地连续给他磕了十几个响头,我充分利用了村里办红白喜事时的种种表演术,惟妙惟肖地学着那些哭丧时披麻戴孝的女人们那婉转而凄惨的声音又哭又唱又磕头,鼻涕眼泪一起下:“爸啊!妈啊!烧儿我对不起你们啊!大爷啊!亲亲儿的大爷啊!你就饶了我的狗命吧!陈家就剩我一个独苗了啊!你要是饶了我的狗命,您老人家就是大兹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您老人家的恩情,我陈烧儿就是肝脑涂地,也一定要报答的呀!......”

在无比夸张的哭闹中,我听到跛银福轻蔑的声音:“真他妈的……丢仙人呢……陈家这怂包……脓包……羞死个你*人的脸了……”

我暗自冷笑了一声。

爷爷在天之灵保佑,给我一线生机,让我今夜擒杀此贼,让我救回吴影!

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然后瞅准时机,猛地向前一扑,一把抱住了跛银福的双腿。在跛银福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时,我双臂回缩,紧接着往上一抬,然后狠命一撩。

跛银福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啪啦!”随着一声清脆激越的响声,宝剑恰好掉落在我的左手。

真是天助我也!天爷爷都知道我是左撇子!我兴奋不已,一把抓住宝剑,那股熟悉的寒气又自掌心而入,贯穿了我的整个身体。

“慢慢慢慢慢慢……”跛银福仰面躺在地上,冲着我不住地摇手。

我当然不会给他还击的机会。冰冷的剑尖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

我知道只要自己稍微用力前送,跛银福就会死于我手,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幻灭。当我意识到有一条人命在此刻掌握在我的手里时,我突然犹豫了起来。

我犹豫的是:到底是谁赋予了这么大的权力,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难道是跛银福的背叛和奸猾吗?这说不过去;难道是他先打破了规则,想要取我性命,所以我必须还击,取他性命,以示自保和公平?

无论如何,我的双手不能随便沾上鲜血。这致命的伸手前送,还是暂缓一下为好。

想到这里,我渐渐地恢复了理智,将心中的愤怒和不解暂时抛诸脑后,暮然想起还有我的同伴吴影在他的手上。

我冷冷地问他:“吴影呢?“

“在炕上在炕上,睡着了睡着了!“跛银福急促的说道。

“睡着了?谁相信?信不信我一刀捅死你?“我说。

“信信信!不得不信,不敢不信,不能不信,必须相信!烧儿你冷静!冲动是魔鬼!魔鬼!魔鬼魔鬼!!“跛银福焦急地喊。

“大爷,要是吴影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冲动地杀人,而是冷静地杀猪。“我说。

跛银福嘿嘿的谄笑道:“烧儿说的是,烧儿说的对,烧儿说的棒!*人,够义气,整条忽现数第一;龙生龙,凤生凤,良人的孙娃子是卧龙!”

我不耐烦地说:“你起来。带我去见吴影。“

跛银福扭扭捏捏的爬起来,拍了拍后背的土,点头哈腰,一脸甜蜜,带我进了茅屋。只见吴影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鼾声如雷,吸气的时候轰隆隆,呼气的时候咕咚咚,简直就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感觉。

“喊醒他。”我拿剑指着跛银福,说道。

当吴影揉着眼睛,一脸茫然地从炕上爬起来的时候,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我突然间想到了一句诗,说什么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虽然外面黑暗,可心里一片光亮。

原来吴影背着装残疾人的跛银福到家后累成了一滩泥,一躺在炕上后就睡死了过去。他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问我为什么拿剑指着跛银福,跛银福则锤头丧气地说:

“本来想捉弄一下烧儿耍子耍子,可我差点被他一刀捅死!”

“我看你是觊觎这把剑吧?”我问。

“天地良心啊!这剑到了我手里就是废铜烂铁啊!用不成啊!这古墓我都跑了多少趟了啊!值钱的不值钱的我都搬走了啊……”跛银福委屈地嚷嚷,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慌忙用手捂住嘴巴,跟个花枝招展、迎风卖骚的娘们一样。

“这古墓我都跑了多少趟了”,当这几个字从跛银福嘴里漏出来时,我们才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跛银福的预料之中。

原来跛银福从来忽现湾的第一天就知道了石椅之下的秘密,并且从村堡挖了一条暗道,成功地通向了石屋中的虎口。跛银福叹息了一声,说道:“这把剑不是普通的剑,它懂得选择自己的主人。不知有多少盗墓者为它而丧命于蟒涎池中,我深谙其中利害,所以一直没有轻易下手,直到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出现为止。”

我心里开始犯糊涂,跛银福到底是敌是友?如果只是为了这把剑,他完全可以杀人灭口,何必跟我废这些口舌?但是他为何这么多年要装成残疾人呢?而根据他对吴影说出红缟玛瑙鼎时的表现,完全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贪财如命的人。俗话说的好:自私者必贪婪,贪婪者必自私。

不过话说回来,同村十几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跛银福伤害过任何人。我问他为什么要装作双腿残疾,他说:“你看看现在社会上那还有闲人呢?除了那些精神失常、严重智障、双腿残疾,子孙死绝、即将归西的人有幸能够得到片刻的清净之外,活着的人还有谁能够逃脱革委会大妈那无休无止的骚扰。那种温暖、关切的骚扰就好比是非常严重的性骚扰,会给我内心留下阴影、造成伤害的。烧儿你还记得瓜双女吗?”

我说:“记得。她好像是天生的智障。“

第四二章 装疯卖傻

跛银福点头说道:“瓜双女功德无量,是她启迪了我。话说瓜双女有一次如厕完毕,来不及系腰带就双手提着裤子从厕所狂奔而出。她语无伦次地告诉家人说她拉了一坨屎的确是很大超大的一坨,而且这坨屎发出了离奇的声音,还能自己动弹不已。父母一听吓得不轻,要知道瓜双女已经傻到不会撒谎的地步,她的话可绝对不会有半点水分,字字珠玑,千真万确。瓜双女的父亲急忙安排母亲先保护现场,把住厕所的烂门,免得有人进出,自己则一路小跑,赶到革委会大妈那儿一五一十地把情况汇报了上去。革委会大妈是个根正苗红的共产主义接班人,当然不信邪了,所以当她听完瓜双女父亲的叙述后,抱着一颗先当众戳穿谎言然后再严肃教育最后再给点教训的隐秘心理,和瓜双女的爸爸一道摸黑赶到家中,看看是不是瓜双女一家人都神志不清还是确有其事。刚一进厕所,她就看到小山一般的草木灰堆上果然躺着一坨灰白的大便,果然是在兀自蠕动不已。又红又专的大妈哪里见过这等诡异之事?听说她哇地一声大叫,顿时小便失禁,双目圆瞪,一头栽进粪坑里不省人事。瓜双女的爸爸以为革委会大妈中了大便的邪,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救人,等到把革委会大妈从厕所里倒拔葱搬捞上来时,才看清楚草木灰中蠕动的那团灰白色“大便”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也是自此以后,革委会大妈才放弃了让瓜双女去当一枚新社会的螺丝钉的理想,象征性地教育了一下瓜双女的父母,让他们好生看管,加强自身防范,免得野种子播进肥土壤,别再上厕所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拉下一个活蹦乱跳的婴儿来。“

我说:“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是不是已经死了?“

跛银福说:“早死了。听说半夜里偷吃生产队的一根萝卜时被二胖子解开了狼狗的缰绳,狼狗扑倒她后,一口切断了脖子。当然这也可以理解,瓜双女的脖子实在太细,估计还不到我的胳膊粗。要说村里的闲人,当初的瓜双女算一个。先不说瓜双女的命运如何凄惨,下场如何可怜,我们只说这位大妈对待瓜双女的态度。既然她能让瓜双女成为三不管的闲杂人等,那么我如果变得跟瓜双女一样,是不是也可以成为三不管的闲杂人等呢?于是我也如法炮制,先是双腿残疾,接着是装疯卖傻,再就是神经不正常,最后则是昼伏夜出,半夜里对着星星和月亮说话。大家终于相信我是个危险的疯子,大妈也自然骂一句烂泥扶不上墙,然后彻底放弃,就像放弃一位身患癌症立马过世的病夫。“

我说:“这么能装,大爷神明!“

跛银福说:“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只求清净而已。我是个历史不清不白之人,如果我和大家一样正常,恐怕现在的我已经变成了一副骷髅,死无葬身之地。“

我突然觉得跛银福有些可怜。他无儿无女,孤身一人,盗了一辈子墓,到头来不仅一贫如洗,还得装疯卖傻,装聋作哑,为的是能够多活两天,天下还有比这更可怜的要求吗?

我说:“您现在呆在这里也是苟且偷生,还不如出去碰碰运气,总比孤老终身要强啊。“

跛银福瞪了我一眼,不再搭话,而是掏出旱烟袋,若有思索地吸了起来。

窗外一片青冥。依旧月明如洗,夜莺轻吟,蟋蟀欢歌。

“你说的那位师傅是不是叫吴笑天?“跛银福抽完烟后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我好奇的问。

“我怎么不知道他的名字?干我这种营生的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大凡附近一带的盗墓者,都得让他三分,敬他十分的。”

跛银福的话让我感到好奇。土地爷爷的名气难道真有这么大?我怎么之前就一直没有听别人提起过他呢?到底是跛银福夸大其词还是我孤陋寡闻?

我忍不住问道:“难道他原先也盗墓吗?”

跛银福说:“盗墓?他盗墓?笑话!你有所不知,他既是赫赫有名的阴阳师,也是无人不知的相墓者。难道这位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吴笑天的亲孙子没有告诉过你吗?他有一个众人津津乐道的特点,那就是只相不盗,不收分文。所以在这个道上混的人都十分敬重他。当然,他并不是给所有盗墓者都相墓,如果你去问他,某某墓能不能下铲?他说,可下不可下。那么意思就很明显了:这人不招他待见,盗不盗、有没有宝、风险多大,都和他没有关系。“

我说:“当初我师傅说龙泉剑在石椅下面时我将信将疑,没想到……”

跛银福笑道:“这不算什么。你师傅是阴阳师,他最拿手的不是相墓,而是相脉。其实我们盗的都是没有脉象或者脉象不显的墓,对于那些脉象旺盛的墓则退避三舍。我们这个行当的有个忌讳:你就是再贪财,也不能挖断人家的坟脉。多行不义必自毙,断坟脉者必自断。那些刚刚入行的不懂得这个理,所以半路夭折的不计其数,有的甚至落得个家破人亡的悲惨结局,有句话说的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心想,既然跛银福知道土地爷爷的事,兴许他也知道点野狐湾的线索?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情问道:“大爷,您听说过野狐湾这个地方吗?“

跛银福眼神中的警惕一闪而过,接着反问我道:“野狐湾?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连忙解释道:“我和吴影听土地爷爷说过这个地方,听他的意思,似乎野狐湾有个古墓。具体的事情我们也没有再问。”

跛银福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摇头说道:“没有听说过。倒是听说过一个有关野狐的故事。”

我说:“大爷不妨讲讲。”

他说:“这个故事和明朝进士胡世甫有关……“

我问:“胡世甫是不是就是胡缵宗?我听说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死了,后妈待他刻薄,连书都不让他读。”

第四三章 古老传说

他说:“没错,胡缵宗就是胡世甫,自幼好学,五岁读《四书》,六岁通《四经》,七岁的时候能把《史记》一字不差地倒着背诵。八岁的时候,他研究起了《周易》,的确是远近闻名的小神童。但是后妈非常讨厌这个古灵精怪成天捧书的小孩,所以给他张罗了八十只公羊和十只母羊让他去放。你们没有当过放羊娃,所以想象不到这位后妈的狠毒手腕。公羊发情打架的时候必须要及时阻止,否则它们能从早打到晚,直到把对方的角碰断、脑袋碰碎为止。八十只公羊为了十只母羊打架,你不妨想象一下那种混战的场面,不要说一个孩子了,就是有四五个大人,也不见得能平息八十只公羊为争夺十只母羊的生死恶斗。但让后妈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胡世甫每天精神亢奋,起早贪黑,羊群更是莫名其妙地地整齐划一,步调一致,出门时如同开赴战场的队伍,进门时如同打了胜仗的雄师。甚至这些羊连叫的时候都能叫在一起:“棉岸岸岸~~~”百羊齐鸣,百转千回,宛如天籁,听起来无比舒服,十分受用。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烧儿,你想想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养过麻雀喂过蛇,捉过蝌蚪摸过鱼,放过骡子骑过猪,玩过蚂蚱吃过蛆,可唯独没有放羊的经历,所以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失去了想象的余地。

跛银福接着说道:“胡世甫的后妈和你一样,也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她有一天尾随世甫,偷偷摸摸,探头探脑,藏东躲西,钻来钻去,来到了山沟深处的一小块平摊上。这时候,哪位恶毒的后妈看到了让她难以置信的一幕:九十只羊各自散开,两两成对,肩并肩,腚擦腚,有的含情脉脉,有的眉飞色舞,有的眉来眼去,有的陶醉闭目,这些羊就像无数对少男少女同时、瞬间坠入爱河,数不尽的柔情蜜意,恋恋不舍,诚可谓爱意泛滥,情深似海了。而世甫则离开了羊群,走到一颗长在泉边旁的梧桐树下躺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朗声读了起来:

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一数坎来二数坤,三震四巽是中分,五数中宫六乾是,七兑八艮九离门。

......“

我忍不住问:“大爷,他读的是啥?”

跛银福哈哈大笑:“他读的是书啊!“

我郁闷的问:"我当然知道他读的是书,我意思是说,他读的内容是啥?“

跛银福笑道:“鬼才知道他读的是什么内容。反正世甫的后妈肯定是听不懂的了,就像你听不懂我读的一样。”

我郁闷不已地说:“你胡编乱造的劳什子,恐怕连你自己也听不懂。”

他朝我挥了挥手,说道:“言归正传,无需扯淡。恶毒的后妈当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但是好奇心折磨得她不得不刨根问底,于是有天傍晚,等世甫赶着羊群队伍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家之后,就一个人偷偷地跑到那片平滩里,爬来爬去,闻来闻去,折腾到月亮东上,还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她垂头丧气地坐在平滩的深草里,不知道羊儿到底被世甫怎么弄成这般模样儿的。也许是累了,困了,她反正是睡着了。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几乎毁了她的一世英名。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炕头上,旁边站着自己的丈夫,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她。‘羞你先人呢!’他丈夫莫名其妙地骂她。恶毒的后妈哪里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平时丈夫在她面前点头哈腰,低声下气,又是陪笑脸,又是陪不是,又是送银子,又是端茶壶,给她捶背,给她洗脚,时不时地还进行一次纯人工彻底大清扫。“

我问:“什么是纯人工彻底大清扫?“

跛银福白了我一眼道:“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少儿不宜。总而言之,恶毒的后妈就想不明白: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对她呲牙咧嘴吹胡子瞪眼睛?她刚要发威,却看到丈夫满脸的悲痛和愤恨,扭头拂袖,出门而去。她心里又生气又疑惑,赶紧起身下炕,追了出去。前脚还没有踏出家门,就看到门外面围着几个土了巴及的村妇,还对她指指点点,时不时地掩嘴偷笑,看起来好像很得意很开心很欢乐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烧儿?“

我老实交代:“大爷,我真的不知道。“

跛银福哈哈大笑道:“世甫的后妈也不知道啊。所以她就郁闷啊!你说说看,莫名其妙地在平滩的深草里睡着了,醒来后又莫名其妙地睡在了自己的炕上;丈夫莫名其妙地发怒了,村妇和村姑莫名其妙地得tmd意了。烧儿,莫名其妙是个好成语,你一定要牢牢的记住。以后遇到不可理喻的事情,都可以用这四个神奇的字来进行总结性的概括和阐述。话说恶毒的后妈一头雾水,边走边想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事,还没有走两步,就有几个孩子一起朝她喊了起来:

胡爷的二房真个价骚,

野地里狂扭着水蛇腰;

一边扭,一边嚎,

来吧来吧很逍遥!

很逍遥,不害臊,

光腚跳着健美操。

孩子们的童谣才让她猛然醒悟:她睡着之后肯定出了什么问题!于是赶紧回家进屋,紧闭门窗,专等丈夫回家问个明白。一直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丈夫才醉醺醺地从门里晃荡了进来,一边晃荡一边哭,伤心地像个被负心汉抛弃了的小姑娘。恶毒的后妈百般哄骗,才算止住了他的泪水,百般缠绵、温存如羊,细加询问后才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同村的赵大炮去泉边挑水的时候看到平滩里有个女人一丝不挂,赤身裸体,扭着腰肢,*吁吁地唱到:

来吧,来吧,来吧,

多么逍遥;

如柳蛮腰,哦,深情缠绕;

来吧,来吧,来吧;

一起舞蹈;

没有烦恼可以将我打扰;

来吧,来吧,来吧;

多么逍遥;

胸脯如桃,哦,突突乱跳;

来吧......

第四四章 梦中救君

赵大炮虽然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上过场面的人,但哪里碰到过这样的事!他内心受到了严重的刺激,于是扔掉两只水桶,撒腿就跑,一路狂奔进村,喊来几十号人去看看是不是碰到了妖孽或者撞见了女鬼。大家拿棒子的拿棒子,拿扁担的拿扁担,扛锄头的扛锄头,拎镰刀的拎镰刀,就连双目失明、躺卧在床近一年的阴阳师也摸索着拿起自己的乾坤袋跟了上来。大伙儿赶到平滩一看,才发现这个所谓的妖孽原来是世甫的后妈,她依旧一丝不挂地唱着‘来吧来吧来吧‘,依旧在扭着腰肢,依旧是*吁吁,依旧大汗淋漓,依旧双乳翻飞,依旧长发飞舞。瞎阴阳师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口中念念有词,举着双手,开始在她身上乱摸起来……“

我也听地满头大汗,身体火热,口干舌燥,头脑发昏。我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出现问题,于是赶紧插上一嘴,言不由衷地说道:“哎呦我的老天爷!胡老爷这下丢人丢大了。”

跛银福笑道:“所以恶毒的后妈最后都把气撒在了世甫身上,羊也不让他放了,成天就让他呆在家里劈柴,为了彻底断绝世甫读书的念头,她一不让世甫在夜里点灯,二不让世甫在白天休息。世甫的姐姐看弟弟可怜,于是每次做完饭的时候偷偷地喝一口清油(也就是植物油,菜籽油、麻子油),噙在嘴里,然后借机跑到世甫的屋子里赶紧把清油吐进一个藏在床底的破碗里边。世甫等到后妈睡着之后才敢拿废纸揉根灯芯点起油灯,胆战心惊地读上几页。”

我问:“后来呢?”

跛银福瞪了我一眼:“你说的是谁的后来?世甫的还是后妈的?”

我说:“那个平滩,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跛银福嘿嘿的笑道:“平滩当然有问题。有人曾在深夜看到过一只浑身雪白、双目发赤的狐狸从平滩里串了出来,犹如一道月光遁入了旁边的泉水,消失的无影无踪。等到第二天,挑水的人在泉水边发现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女,双目幽怨,欲言又止。挑水的人以为是富贵人家的闺秀,于是问她是不是迷了路。姑娘说:‘我是胡雨骊,来自天水郡。到这里来寻访一位故人。’挑水的人问,‘你找的人叫什么名字呢?’这位自称胡雨骊的姑娘垂泪道:‘我当初并没有问及他的名字。数月不见,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挑水的人觉得奇怪,说是找人,却连人家的姓名都说不上,这也实在有些牵强。于是他告诉姑娘说:‘你赶紧回家吧,这里常有盗贼出没,一个姑娘家,只身一人来到这穷乡僻壤,实在危险的紧。’姑娘哽咽道:“伯伯您能不能帮帮我,这位少年破衣破裤,极喜读书,原先他是个放羊娃,总是早早地来到这里,躺在那边的槐树下读书。”挑水的人一听马上就明白了,天天躺在槐树下看书的放羊娃还有谁?她说的不就是胡世甫吗?于是赶紧告诉姑娘说:‘你找的人叫胡缵宗,字世甫。他是我们村胡家的小公子,唉。可怜的孩子!前些日子听说他在半夜点了油灯,被后妈打得皮开肉裂。’姑娘一听,悲喜交加,抹着眼泪道:‘烦请伯伯替我走上一遭,说有位姑娘在此等着他。’说着就从腰间掏出了一块金子塞进挑水伯伯的手中。挑水伯伯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金子,说什么都不肯要。他告诉姑娘说:‘你的金子我不能要,这个忙我也帮不了。胡世甫前天跟着他爷爷去了西安,说是要进京赶考。你要是早来几天,说不定还能见上一面。’姑娘听罢,留着泪水自言自语道:

幽幽胡妾,独处深谷。

多难才郎,频顾雅居。

芊芊情窦,苦苦相思。

千年修行,功在今日。

百日等待,永世孤独。

姻缘未到,如之奈何。

情丝万缕,无力再续。

今世一聚,我愿已足。

衣袂飘飘,只为君舞。

今与君诀,湾城服伏。

说完,这位美丽的女子把金子放在泉边,流着眼泪朝平滩走去。挑水的人还没有来得及放下水桶,姑娘就已经钻入了平滩的深草中,瞬间不见了踪影。“

我说:“这是一个让人颇为动心的爱情故事,看来这位女子十有八九是那只狐狸变的。她好不容易化为人身,想着见上他一面,无奈缘分未到,终究天涯相隔,落花有情,流水无意,甚至流水都不知道有花儿为他坠下枝头。“

跛银福不再言语,又点上一袋烟抽了起来。吴影鼾声依旧,远处传来几声狗叫的声音。

半晌之后,跛银福说道:“明正德三年时,胡缵宗参加殿试,上了皇榜,中了三甲第一名。之后为官一方,爱民礼士,著于一时,名同况钟。革弊政,省徭役,兴水利,奖农桑,治道路,通商旅。百姓爱戴,名士相趋。然而昏君荒淫,奸臣当道,社会黑暗,仕途坎坷,明王朝已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尽管胡世甫才华盖世,一腔抱负,但是海内民穷财尽,他一人之力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所以晚年的他身心俱疲,遂有了归隐山林之意,然而人在仕途,身不由己,辞官归乡的折子上了一遍又一遍,每次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一天夜里,胡缵宗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的魂魄离开了身体,飞回了故乡的那片平滩。平滩的草地上站着一位白衣长裙、貌色绝代的女子,只见她双目含泪,面带微笑,像久别重逢的故人一样望着他。胡缵宗上前问道:‘你我似曾相识,而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不知为何,姑娘的泪水让我悲伤不已。’女子说:‘51年前有一只狐狸躺在平滩里奄奄一息,一个放羊娃发现之后把它抱在怀里,喂它泉水,喂它食物,并且撕烂自己的衣襟,替它包扎伤口。狐狸痊愈后有感于他的救命之恩,于是忤逆神道,以泉水为血脉,以珠玉为身骨,以泥土为肌肤,才得以化身女子,想要报答他的恩情。然而功成之日,放羊娃已经离开了这片平滩,远赴西安,求取功名。正所谓‘穆王八骏空飞电,湘竹皇英泪不磨’!想那娥皇与女英何其凄惨,苦等无果,遂在九嶷山下哭干了眼泪,继之以鲜血。试问胡君,我与黄英何异?因忤逆神道,而今我困于湾城,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了。胡君仕途坎坷,梦断庙堂,沧桑一世,老来无果。若不急流勇退,归隐三林,卅月之内恐怕难逃血光之灾。

思君心切,托梦一叙;

来年困厄,逢凶化吉;

归隐故里,可泉赠汝;

鸟鼠之山,陇右化仙。

说罢,女子化身白狐,钻入平滩,转瞬即逝。

第四五章 行踪泄露

胡缵宗从梦里惊醒,刚好有人来为皇帝巡访苏州而求诗歌颂其功德,胡缵宗于是顺手写下了‘穆王八骏空飞电,湘竹皇英泪不磨‘。然而就是这句诗却让他身陷诗狱,当时胡缵宗已经71岁了。刑部尚书刘讱为人公正,认为胡缵宗迎驾诗是歌颂功德,不是谤诅,应予原宥。世宗想想也有道理,于是将胡缵宗削籍为民。所以说胡缵宗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老年时终于脱身官海,返回故里,号可泉,称自己为鸟鼠山人,著述教子,潜心读书,给自己的故乡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著名诗篇。“

我说:“看来梦里出现的那个女子救了他一命。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如果胡缵宗继续留在官场,恐怕最终的解决不是寿终正寝,而是身首异处,满门抄斩了。“

跛银福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野狐的故事到此结束,至于你说的什么野狐湾,这我就不清楚了。时间不早了,赶紧睡会吧,明天一早,乘着村民还没有起床的时候赶紧出庄,否则会有麻烦。“

“起床!“

睡得正香,却被跛银福一脚踢醒。起来后看到吴影在院子里吴影又伸胳膊又踢腿,内心不由地一阵嫉妒。昨夜和跛银福聊得太晚,睡眠严重不足,醒后感觉就像大病初愈,倍感痛苦。然而东方已经有光,小鸟已经歌唱,再不抓紧时间,恐怕今天就无法偷偷摸摸地逃离此地了。

“我给你俩准备了一些干粮。带好宝剑,赶紧上路。“跛银福催促道。

“多谢您了大爷!有空我们会来看望您老的。“吴影说道。

“看个屁!你可别害我!“跛银福骂道,“从哪里来,赶紧滚回哪里去!路上当心,千万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这点你们要向我学习!”

“知道了大爷,我们走了。”说完,跛银福送我们出了门。忽现湾依旧笼罩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山路两旁杂草丛生,露水打湿了鞋裤,空气无比清新,带着泥土的香气。三个人默默无闻地走了一段路后,跛银福停了下来道:“我就送你们到这儿了。吴影,顺便替我向你爷爷问好。虽然这几年没有跟那个老不死往来过,但他对我有恩,我跛银福一直记在心上。”

“知道了大爷。您请回吧。”我说。

就在转身的瞬间,路旁闪出了一个人影。

“谁?“跛银福压低声音,略带沙哑地喝问道。

“嘿嘿,连我都不认识了吗?还是故意装糊涂?还是贵人多忘事?或者是我这样的人入不了您老的法眼?“站在数米开外的人影说完,开始朝我们靠近。

“哦,我还以为是个贼,乘着天还没亮偷公社的东西呢。抱歉抱歉,有幸这么早能和德高望重的黑虎兄碰面,也是我的荣幸哇。怎么,村民们还没有起床,您是不是准备喊大伙儿上工啊?“跛银福哈哈一笑,说道。

暮色中,我看到黑虎迈着八字步,一脸横肉,抬头挺胸,皮笑肉不笑地朝我们走了过来。

我岂止是认识他!当初批斗我爷爷的时候,他带头冲上抬去,一把抓住爷爷脖子,像按小鸡一样把爷爷摁倒在地,然后大呼口号,一边呼喊一边暴打,出手之恨,惨不忍睹!拿着四五根指头粗的竹子朝我爷爷背部*,抽得竹子都破裂开来,抽得衣服像棉絮一样四下开花,抽的满背鲜血飞舞,抽得爷爷痉挛抽搐。

爷爷之死,都是拜他所赐!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脸红,一大早就碰到了这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我心里愤怒到了极点,但我又不得不强忍着。

我至今记得爸爸临死时的那份信,他一再告诫哥哥要韬光养晦,隐忍以行,而快意恩仇、行侠仗义的性情则一定招来杀身之祸。想到哥哥被民兵队乱枪打死、终无全尸,我内心悲痛万分。如果我乘着黎明的暮色,暗中偷袭,让龙泉剑饮血开光,斩杀这条毫无人性的狗腿子,那么此仇此恨即可就地了结,爷爷的在天之灵也能得以安慰!

但是反过来又想:如今的世道,即使别人可以杀人而不用偿命,而我即使伤人,也须拿命相抵。极度的混乱引发的恶果中既有弱肉强食的动物法则,也有弱者之间彼此残杀的不可理喻,而那弱者之间的互相残杀,才会让人感到幻灭,才让人彻底绝望,才会让人感到无比的恐惧和悲伤!

“所有人都在为社会主义建设流血流汗,所有人都在为阶级斗争掉皮掉肉。地富反坏右的余孽未除,共产主义就不容易实现!胜利的果实就有可能得而复失!你!富农的后代!穷人的天敌!剥削贫农,无恶不作!舔着个大比脸,怎么好意思!不仅如此,你居然熊心豹胆敢畏罪潜逃一走了之!这种卑劣的行径,可耻的行为,天理难容,国法难容,劳苦大众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你!烧儿你给我记住!黑五类和黑五类的后代,就算跑到天边,劳苦大众也能把他给日捣下来。“

黑虎说完,突然盯着跛银福的双腿,眼球凸出,一脸惊愕。他开始兴奋地嚷嚷起来:“哎呀我日!我他妈妈的日日日!哈哈!腿!腿!你的腿!!哎呀我日!!哈哈!哈哈!原来你一直在装!又是一个!又是一个!走!跟我走队长家!全部都得走!”黑虎说完,上前一把抓住跛银福的衣领,开始撕扯起来。跛银福冷笑了一声,身体迅速下压,左臂弯曲,朝后一抓。

我还没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黑虎突然缩回了右手,似乎跛银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壶滚烫的开水。

“怎么,来抓啊!我跛银福保证听从您的指示,您有本事就把我拖走吧。”跛银福冷冷地说道。

黑虎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当他用那肮脏的袖子擦拭汗水的时候,我注意到黑虎的手臂在轻轻地颤抖。

“你们等着,给我等着!”黑虎眼神滴溜溜地转着,慢慢地朝后退去,然后突然转身,像逃避什么似地狂奔而去。

“大爷,怎么办?“我焦急不已,问道。

第四六章 后无退路

跛银福气得浑身发抖,骂道:“日他仙人板板!要是先前,我早拿马刀把驴日的剁成了两段!这种驴日下的把坏事做尽了!”

“大爷,你万万不能留下来了!跟我们一起逃吧!我看刚才这个叫‘黑虎’的一定是跑去揭发我们了!如果再耽搁一会,恐怕……”吴影无比担忧地说道。

跛银福一脸苦相地说道:“难道我还有选择吗?留下来死路一条,逃跑的话还能再活几年。我跛银福就算活够了,也不能死在这种杂碎的手上。“

抵达天水的时候我们收到了婷儿的第四封信,信上只有四个字:“见信速归。”吴影翻来覆去地看着,不发一言。我自然想到了土地爷爷。在静宁车站的时候就得知爷爷病得不轻,十日已过,到底现在情况如何?抑或是……不。不会的。婷儿不会有事的,我暗暗地安慰着自己。我突然间六神无主,内心慌乱,我赶紧问跛银:“我们要赶紧回家。大爷,你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跛银福说:“坐汽车的话,到兰州就得三天三夜。但是如果我们坐火车,二十个小时就到了。”

吴影说:“火车不好坐。我们这种人根本买不到票。”

跛银福说:“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买不到票没有关系,我们可以混进去。”

事已至此,不得不冒一次风险。跛银福带我们抹黑爬入了铁轨外栏,伏在草丛中静静地等待着西往的列车。

除了偶尔经过一个身穿工作服的铁路工人,整个站台上空荡荡的,给人无比的孤寂之感。我偷偷地问跛银福:“大爷,火车到底是个啥样的东西?”

跛银福压低声音说道:“是个庞大的怪物,跟一条绿皮巨蟒一样。还记得刘家爷孙两个是怎么死的吗?”

我说:“村里人不是说掉下悬崖摔死的吗?”

跛银福轻蔑地说:“屁!就是被火车给弄死的!他们爷孙两个顺着铁轨进山,走到一个洞口前的时候,火车‘呜’地一声就从洞里钻了出来。孙子当初就被吓得瘫倒在铁轨上,爷爷吓得跳下了悬崖。由于悬崖有近百米高,所以整个人都摔化了,收尸的人没有办法,只好捡了几块肉回来葬了。最可怜的是那孙娃子了,被火车连腰截断了,下半截在铁轨上,上半截还爬到了洞里头,蘸着自己的鲜血,在墙上写了四个字。”

我听得头皮发麻,不禁问道:“哪四个字?“

跛银福说:“‘还我双腿!’“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了刺耳的汽笛声音,我吓得心跳加速,满头冒汗。吴影则躺在一旁,睁着眼睛看着天上。

“你俩可要注意了!一会儿等乘客上车的时候,我们要从背面的窗口里爬进去。万一爬不进去,就上火车顶。”

跛银福所言非虚。进站的铁门一开,便从里面‘哗’地涌出了一股无比嘈杂、源源不断的人流,就好比是当年攻打苏州城的太平天国士兵:城池坚固,久攻不下,却突然发觉城门自动打开了,所有士兵都争着抢着往城门里挤,一边挤一边喊:‘抢美女啦!抢美女啦!‘只不过现在不是抢美女,而是抢火车啦,抢火车啦。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每个火车门前就已经挤了几十号人,而每个门前都有一个铁路工人手里拿着一根一尺见长的铁皮手电筒,不要命地砸打着挤在门前的乘客。我看到有一位六十多岁、骨瘦如柴的老大爷额头上被砸了一道口子,鲜血就像喷泉一样盖着了他那张千沟百壑的脸,使得这位满脸菜色的老大爷看上去红光满面,貌似关公。当然这多亏了铁路工人的赏赐,这位羸弱的老人家终于有机会可以在人山人海中风光一把,要不是铁路工人,恐怕他到死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这还不算什么,最厉害的是一位带了两个孩子的妈妈,只见她左手抱着孩子,左臂弯挂着一个包袱,背上扛着一个大包,右肩挂着一个布袋,身后跟着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小孩,死死地扯着妈妈的衣襟,不要命地连滚带爬。这位妈妈跑到一节车厢的门前,看到竞争实在惨烈,扭头又跑到另外一节车厢的门前,看到竞争十分惨烈,又跑到下一节车厢,看到竞争无比惨烈,于是又跑,跑向了下一节车厢,下一节车厢的情况呢?简直就是惨烈到了极点……哭声,闹声,喊声,骂声,笑声,无数的声,嘈杂的声,震耳欲聋的声,让人眩晕的声。

跛银福看准时机,像只兔子一样从草丛中串出,朝着火车跑去。我和吴影紧紧跟随其后。只见他起身一跳,双手就扣住了窗口边缘,然后像只猴子一样轻而易举地来了一个鹞子翻身,把两只脚从窗口里送了进去,然后整个身体也跟着钻了进去。吴影尝试了几下,总是觉得没地方可抓,使不上力气。最后还是跛银福伸出一只强有力的手,把我俩一个又一个地扯进了火车窗口。

进了火车才知道之前所有的拥挤感都是虚幻的。座位上肮脏不堪,走廊里不堪肮脏,整个车厢内人下有人,人上还是人,座位上面人摞人,座位下面躺满人,走廊里睡着人,坐着人,站着人,头顶上有屁股,屁股上有脑袋。那种蒸笼般的污浊感让人时不时地有种想要呕吐的窒息感。吴影中途尿急,挣扎着爬了近一个小时,才前行了大概五米的距离,最后他忍无可忍,使出了流氓招数,踩着别人的肩膀,摸着别人的胸脯,才挤到了厕所门口,好不容易拉开了厕所,结果发现里面有两女一男,再为谁应该先拉屎、谁应该先尿尿而争得面红耳赤。被尿憋得面红耳赤、浑身颤抖的吴影无可奈何的蒙住双眼,乘着两女一男互不相让、用嘴巴互操对方祖宗的时机,艰难地掏出了那个快要被尿憋爆的小*……等到他回到跛银福和我的身边,整个人似乎已经虚脱,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微弱。

就这样“咣当、咣当”地摇了一天一夜,我们终于在兰州西站下了车。一下车,吴影就悲愤不已地跪在地上指天发誓:“我吴影,日月为鉴,天地作证,发誓不再坐火车一次!这不是我坐火车,而是火车坐我啊!如果我此生再让火车坐我一次,哪怕就一次,我吴影愿意接受老天爷的任何惩罚,让我断子绝孙、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第四七章 恩师遗嘱

下车后,我们几乎不分昼夜,没有歇息,终于翻过了馒头山,远远地望见了吴影家的庄院。院子中央有有个白色的影子,那一定是婷儿了!白色的影子大概看到了我们三人,十分迅速地飘出家门,朝着我们的方向飞了过来。

“哥哥!烧儿!你们终于回来啦!“婷儿远远地朝我们招手,声音中带着哭腔,一路小跑。

“婷儿,你慢点,别着急!爷爷呢?他还好吧?“吴影喊。

婷儿跑上前来,一头汗水,流着眼泪,气喘吁吁地说:“爷爷病得可厉害了,连路都走不了了……“

“婷儿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回来了……龙泉剑带回来了……说不定爷爷一开心,病好了呢?”吴影把婷儿抱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背,柔声说道。

“这位老爷爷是谁?”婷儿这才发觉了跛银福,问道。

“他是我们村的跛银福,和爷爷有过数面之缘,来看望他来了。”我说。

“还愣着干什么啊小姑娘?赶紧带我们走吧!老不死嘛,死不了,他想再活几年,就像放个屁一样容易!别担心了孩子!走吧走吧。“跛银福嚷嚷道。

爷爷躺在上房炕上,头发蓬松,面容憔枯,双目无神,表情呆滞。吴影进门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流下了泪水,哽咽的说:“爷爷,我和烧儿回来了。”

爷爷艰难地笑了一下,示意我们坐下来。跛银福则爬上炕头,跪在爷爷跟前,拉着爷爷的手说道:“还记得我吗老不死?一别十年啊!你百岁大寿后就失踪了,树倒猴弥散,我们死的死,亡的亡,如今活着的不多啦!多亏你这个老不死,我才苟延残喘,活到了今天啊!”

爷爷又笑了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跛银福轻轻地按住了肩膀。爷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挣扎着说道:“你们盗墓者借阴财以活命,以死人养活人,这是情有可原的,我能帮则帮,帮不了也不会拦阻。民国时期,军阀肆虐,占山为王,各自为政,觊觎皇位,彼此征伐,结果搞得民不聊生,饿蜉遍地。奈何脉象已断,你我无力回天。群魔已出,降伏不易。我们这帮晚清的遗老已是被世人遗忘了的活死人而已,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跛银福说道:“老不死,你可千万不要这么想!人活一口气,只要这口气还在,你这个老不死就死不了。已经活了一百一,还在乎再活它几年?你让三个小辈取来龙泉太阿,一定是早有了续脉的打算,然而续脉之难,您比我清楚的多,他们离不开你啊。”

爷爷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不中用了,当初带着三个徒儿取太阿剑时,发觉自己连抗拒血婴煞气的力量都没有。我能帮他们什么忙呢?想要续脉,必须盗墓。虽然我精于相墓,但对于盗墓却是外行,反而你跛银福才是行家里手。“

跛银福说道:“我们盗的,大多是死墓、废墓、弃墓、亡墓,而那些活墓、隐墓、变墓、悬墓,我则敬而远之。行家里手的名号,愧不敢当。”

爷爷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苟延残喘到了今日,我该走了。剩下的事我也爱莫能助了。你跛银福还算一个壮夫。你若念及我们几十年的交情,就陪他们三个走上一遭;你若有事脱不开身,我也绝不会怨你。”

跛银福说:“不是我忘恩负义,而是根本就不值得去。您也看到了外面的世道,我跛银福并不是瞎子。我也一把老骨头了,死不足惜,但总不能为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而搭上自己的性命。你一向了解我的性格,行则坚持到底,不行则就此别过。您多多保重身体。”

跛银福松开了爷爷的手,跪在爷爷身边,磕了几个头,溜下炕头,穿上草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门。吴影刚要起身追出去,爷爷挣扎着举起右手摇了摇,说道:“随他去吧。你们三个过来。”

爷爷挣扎地说道:“我原以为跛银福听到我活着的消息后,不远千里,前来探望。我刚打算让他带着你们去野狐湾,但现在看来,他已自我放逐,抛弃希望了,所以以后的事只能靠你们自己了。不过也无需气馁,说到底,这个世界上最可靠的人就是自己,别人往往是靠不住的。影儿,婷儿,你们父母至今毫无音讯,不管将来是死是活,或者受了多大的委屈和痛苦,你们都不要迁怒与人。大灾大难中,只要不是天灾而是人祸,那么人人皆凶手,人人皆无辜,看似受害者也许就是害人者,害人者也有可能是受害者。这是一笔算不清楚的糊涂账,你们只能强忍眼泪,迈开步子朝更亮堂的地方走去。江湖风雨稠,一笑泯恩仇,你们得学着忘记过去,珍惜现在。将来到底是怎样的,你们也不要过早地去憧憬,想要在困境中走出一条前人未曾走过的路,就得时刻做好最坏的打算。

你们所走的路注定是一条避人耳目、暗无天日的孤寂之路,所以事先要有思想上的准备。以出世的心态,入世的行动,来完成未竟的事业,这才是延续龙脉的正道,切忌投机取巧,偏走捷径,见缝插针,见风使舵,更忌毫无操持,利用他人。世人总以为只要目的正确,那么为了实现它就可以不择手段,而实际上,若手段不合神道,则目的必然妖邪。

你们要记住!切不可妄动杀机!杀机是吞噬灵魂的恶魔!你们要记住!任何人都无权决定他人的生死,连神鬼也毫不例外。鬼有鬼路,魔有魔道,尸有尸规,只要合乎规矩,一切都是善果。你们要记住!内心的邪念、愤怒、嫉妒、自卑、怨念、恐惧、绝望、贪婪、憎恨

等等,都是勾引杀机的诱因。当你有了这些念头的时候,万不可挥剑斩尸,横刀除魔,否则引火上身,作法自毙。尸变无状,难以名之,魔道诡异,出其不意。你们往后在行走时必须坚持十四条降服令:

借尸还魂者,可杀。

播种怨毒者,可杀。

蛇蝎为伴者,可杀。

行同狗彘者,可杀。

鹊巢鸠居者,可杀。

倒行逆施者,可杀。

如蚁附膻者,可杀。

脏心烂肺者,可杀。

血口喷人者,可杀。

惨无人道者,可杀。

遮人耳目者,可杀。

率兽食人者,必杀!

摄人心魄者,必杀!

灭人肉身者,必杀!

敲骨吸髓者,必杀!

可杀者十,必杀者四。可杀者可不杀,必杀者不留情。十四者之外,剑不出鞘,心无杀机,不见血光,规避日月。“

第四八章 人去楼空

婷儿双目含泪,吴影不住点头,我则心如刀割。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从认识上,我都早已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在失魂落魄中漂泊过的人,懂得一个温馨的家对于自己无法靠岸的心到底有多么重要!而爷爷一向待我如同己出,那种难以割舍的亲情如同一杯烈酒下肚,辣的我双目冒出了火热的泪水,老天啊老天!我已失去太多了,难道你忍心带走我们至为爱戴的亲人吗?

然而爷爷就像是将要耗尽煤油的灯盏,那束微弱的光芒怎能抵挡阴风的肆虐?那令人胆战心惊的摇曳啊!熄灭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点燃的是我一生的哀愁与思念!

“一碗鸡血,两截桃木,三寸麻绳,四两朱砂,五钱雄黄,随我一起下葬。地点就在吴影所站位置,掘地三尺,宽二长四,坐北向南,头顶北辰,脚踏南湾。”

爷爷大口地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李白……残稿,如果,如果,有......难,去柳树滩,王师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爷爷突然平息了下来,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金蝉脱壳计,狸猫换太子。”

土地爷爷十分清晰地说了这样几句话,露出神秘的笑容,然后闭上了眼睛。

爷爷停止了呼吸,苍白的脸上透出一片淡淡的青色,嘴巴兀自张着,胡须凌乱,一头如同白雪一般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半边脸庞。

婷儿哭得像个泪人,哽咽地说道:“爷爷之前跟我说过,如果他死了,就把他埋在这间屋子里面,他说他哪儿都不想去,就想在这儿安安静静地呆三辈子。上辈子喜欢上了这个地方,这辈子来到了这个地方,下辈子葬在这个地方。自然会有人来处理。“

吴影艰难的说道:“我们三个也要启程了,人去楼空,曲尽人散,我们就遂了爷爷的愿,让他在这儿安安静静地歇息吧。“

吴影说完后从后院里扛了一把镐头,一把铁锨,一把镢头。他把铁锨交给婷儿,把镢头递给我,自己轮起镐头,几下就凿破了木质地板,掏了一个长方形的口子。我在一旁帮忙挖土,婷儿则负责搬运,把掏出来的碎木片和黄土丢到院子里。

“老不死还是死了。”

我一回头,看到了跛银福站在院子中央。

我问:“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呢?“

跛银福摇了摇头,缓缓地说道:“我上哪里去呢?我是老孤儿,你们三个是小孤儿,我们四个孤儿能上哪里去呢?“

吴影说:“怎么,你要跟我们一起去野狐湾吗?“

跛银福说:“没错。“

婷儿泪水涟涟的说:“去野狐湾有危险的。“

跛银福苦涩的笑了,他说道:“别跟我提这个。一来我也和你们一样无家可归,二来我是看在老不死的面子上。他对我有恩,我也不能对他无义。刚才之所以要拍屁股走人,是因为我并不想看到这么一位受人敬重的老师傅眼睁睁地死在我的眼前。死人我见得实在是太多了,我不想再见了。“

说完,他顺手接过婷儿的铁锨,和我们一起干了起来。

李白残稿中是一些从来没有见过的文字符号、李白的手迹和爷爷后来加上的注释。爷爷说过去野狐湾的地图就在里边,我翻检了半天,终于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用毛笔勾勒出来的图纸。乍看之下就像一棵掉光树叶、倒着放置的小树,树干的顶端写着“昆仑”二字,而树枝的末端则标注着各种奇怪的动物符号。我把图拿给跛银福看,他皱着眉看了一会儿后说道:

“看起来是张龙脉图。我原先和阴阳先生打过交道,他们驱鬼的时候会用一些类似的画符。据说这些符号只有鬼魂才能看得明白。我曾经问过一位师傅这些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给我说其实里面也没有什么高深的东西,无非是安抚一下那些不安分的鬼魂,叫他们不要搅扰凡人,赶紧投胎罢了。对于那些一意孤行的鬼,采取的办法就是威逼利诱,哄骗恫吓。”

我说:“这种手段对人还比较管用,对鬼的话..."

跛银福说道:“不管是治人术还是治鬼术,反正都是术。术就是法,就是手段,其实质都是一样的,无非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鬼是怎么糊弄人的,人就怎么糊弄鬼。凡人搞不清楚鬼的事情,阴阳先生能搞清楚。搞的越清楚,那么这个阴阳先生就越牛逼。“

吴影道:“都他妈是骗子!“

跛银福哈哈大笑:“可不是吗!都是“前有恶犬”的伎俩。“

我问:“大爷,什么是‘前有恶犬’的伎俩?“

跛银福笑着说:“唉,这个是我像你们这般大时遇到的一见事。当年我们在白塔山盗了一个官墓,几个人一开心就忘乎所以地要上山去拜拜佛祖。上山的路只有一条,我们走了不到五公里,就遇到了五个哨卡,第一个哨卡要我们‘随喜’,我们掏了五两银子;第二个哨卡要我们‘捐助’,我们被迫捐了八两银子;第三个哨卡要我们‘消灾’,我们无奈,只能掏出十辆银子消了个莫名其妙的灾;第四个哨卡要我们‘化缘’,我们掏出十二两银子化缘,才得以继续前行。走了没几步,又碰到一个哨卡,几个哨兵扛着大刀,虎视眈眈地要我们‘为佛教事业做出应有的贡献’。我们几个把口袋摸了个底朝天,勉强凑足了三两银子,战战兢兢地交给了带头的哨兵,哨兵拿着银子掂量了几下,说道:‘拿出这点银子就想见佛?佛有那么寒酸吗?我日你们吗的……’“

我问:“这个山到底是上去了没有?“

跛银福苦笑道:“哨兵最终把我们给赶了下来,我们几个越想越气,虽然我们干的是盗墓的行当,但我们这颗向佛的心日月可鉴那!不待这么坑人的!于是我们一合计,就决定从后山攀岩上去。结果攀一程,就看到一个牌子;攀一程,就看到一个牌子。“

我问:“什么牌子?”

跛银福道:“就一木头牌子,上面写着‘前有恶犬’,或者‘前有猛犬’,或者‘前有狼犬’,或者‘猛犬伤人,概不负责’。开始的时候没人把它当作一回事,但是越往上走,心里就越毛,直到最后碰到一个特别大的牌子为止。”

吴影问:“到底是多大的牌子?”

第四九章 一个传说

跛银福道:“使劲儿仰着脖子才能看清,你想想有多大!这牌子的左边画了几只呲牙咧嘴、口吐白沫的狼狗,右边是整篇的实例说明,详细记录着几年几月几日有几人被猛犬咬死咬伤。我们在牌子底下商量了半天,有的说这是和尚唬人的,上面根本就没有犬;有的说上面要没有犬的话,何必要立这么大一个牌子在悬崖峭壁上呢?有的说到底有没有犬谁也说不上来,除非爬上去看个究竟才能确定;最后我们的头儿说:‘行走江湖,安全第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上面有几百只猛犬呢?我们几个加起来也没有多少肉啊!大家出来混,都不容易,身体发肤父母所授,我们可不能做那些大不孝的事,尤其是我们这一身的好肉可不能喂了狗,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肯定得戳断我们父母的脊梁骨。’头儿的一番话终于让我们顿时打消了上山的念头。”

吴影问:“山上到底有没有猛犬?”

跛银福道:“哪有什么猛犬!和尚和尼姑倒是不少。”

婷儿在一旁说道:“我们是在看地图,怎么看着看着就看出和尚尼姑来了?”

跛银福拍了拍脑袋,道:“呵呵,婷儿说的对,我们还是接着看图吧!你们注意看这图的下面,这几行字你们认识吗?”

我自幼跟着爷爷学过大篆小篆,所以张口读了出来:

与女游兮九河,冲风起兮水扬波

乘水车兮荷盖,驾两龙兮骖螭

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

日将暮兮怅忘归,惟极浦兮寤怀

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珠宫

灵何惟兮水中

乘白鼋兮逐文鱼,与女游兮河之渚

流澌纷兮将来下

子交手兮东行,送美人兮南浦

波滔滔兮来迎,鱼鳞鳞兮媵予

跛银福道:“烧儿不错啊,一字不差!知道这是谁说的吗?这其实是屈原在沉入汨罗江前所作的一首辞。在文人眼中,屈原是一位浪漫的诗人,而在阴阳先生的眼中,屈原和李白一样,都是上通天理的祖师爷。你们有空去读读他的《卜居》,看看他是怎么捉弄占卜师的。“

吴影道:“占卜师最后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用君之心,行君之意。’我以为占卜师的意思是神灵并不完全知晓人间事而已,而屈原问的问题,根本就不是神仙该管的事。”

跛银福道:“不是不完全知晓,是太了解了,所以懒得理会。神嘛,只会和雄鹰比翼,不会和鸡鸭争食,他们呆在天宫吃饱了睡,睡足了吃,没事了闭目养神,听听仙乐,或者意兴所至,跑到月宫看看嫦娥起舞,多美妙的生活啊!谁吃饱了没事干,跑到人间去欣赏争名逐利的肮脏血腥呢?口味再重的神仙,也不会干这种吃亏的事。可惜屈原生不逢时,要是他能超脱一些,如今家里供奉的就不是财神爷,而是他老人家的金刚不坏之身了。”

我想到屈原和李白一样,最后都是投河而死,不禁感叹道:“所谓旷世奇才,最终的结局不过是投河自尽而已。”

跛银福扭头看来看我,微微笑了一下,没有搭话。

看来跛银福是默认我的判断的。这四五年之内自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包括我这种连小草都不如的无比卑微之徒,都曾无数次地想象过自杀的美好:怎么才能放下痛苦和怨恨?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对于当时痛不欲生的我来说,自杀简直就是脱离苦海的利器!但为什么我并没有自杀呢?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我一时半会给不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似乎光拿‘贪生怕死’四个字不足以我内心的真正想法。也许我的心里一直有对‘绝处逢生’的憧憬,当你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无论朝哪个方向走,其结果一定是上进。既然怎么走都是上进,都是上升,那么死不死就不用着急。当然特定的环境会有特定的解释,比如耶稣基督不愿意逃跑而选择了借刀杀己,我们就不能以良家妇女的说辞来骂他怎么就那么自私啊上有老母下有妻子啊怎么忍心抛下他们啊怎么这么不孝啊怎么如此傻叉啊真他妈的懦弱啊等等,不过话说回来,世间庸碌之辈不可胜数,所以俗到不能在俗的东西往往会受到无比的欢迎和推崇,而那些说出了真理、能给人以阳光和雨露的圣贤君子们却受到莫名其妙的打压和排挤,就像当年的谭嗣同慷慨赴死的时候,永远都想象不到自己的头颅会被当作尿泡踢来踢去。所以我心里一直有一个没有答案的疑问:他为他们而死,他们却把他的头颅当尿泡踢,他的死,到底值不值呢?

但转念一想,好在历史会慢慢沉淀出事实,好人最终会得到认可,谭嗣同被杀头的时候,百姓以为他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孽种,但活在今天的百姓却知道他为了天下苍生,宁愿献出自己的性命、背负一时的骂名,忍受不得已的委屈。所以到底值不值的问题不能以“只争朝夕”的心态来衡量,而是要以百年之后的评定为参考,当然如果心胸够宽,想得够远,一万年之后为自己正名也不是不可以。

这个问题,也许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真正回答,别人的判断都是主观的,歪曲的。而我既然选择了活下去,那么所有生活的苦累、人生的无常、悲欢离合、生老病死,我都要无条件地接受下来,并以我最大的努力,为自己的一生认真负责。

吴影问:”古代的占卜到底有什么根据?是不是真的能够预测未来?“

跛银福道:“对他们来说,预测未来并非难事,尤其是预测王朝兴灭、家国存亡,简直是百算百中,就像神枪手一样弹无虚发。不解内情的人觉得神秘莫测,但是对于内行来说就不是个问题。如果皇帝带领一帮大臣开始与民争利,肆意掠夺,灯红酒绿,穷奢极欲,那么他们就说,‘一百年之内必有血光之灾,大灾之后有真龙现身。’其实这根本就不用占卜,不过是历史的规律而已。再牛逼的皇帝,如果开始蛮干,他也迟早会被席卷中原大地的暴乱所屠戮。更何况几千年下来,哪个皇帝能比秦始皇牛逼呢?没有吧?我们再说说屈原投江自尽的真正原因。楚怀王被强秦骗去,最终囚死异地,那个继位的襄王跟刘瓜禅没什么两样,甚至比他老爸还无知还昏聩!屈原早知道楚国迟早要被强秦给灭了,只是他无比留恋那片养育他的热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故乡变成别国的城邦,所以内心痛苦纠结,在生死两界徘徊挣扎,最终还是忍受不了人世间的肮脏下作,于是在《楚辞》中隐晦地透露了他之所以投江的原因以及他死后要去做的事,也就是要乘龙傲游,魂归昆仑。大凡懂点阴阳的人都清楚昆仑山是龙脉之源,这也是我们整个大汉民族之所以能够繁衍生息、代代相续的根本原因。你们再看看屈原的话:‘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将暮兮怅忘归,惟极浦兮寤怀;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珠宫;灵何惟兮水中;乘白鼋兮逐文鱼,与女游兮河之渚;流澌纷兮将来下。’不过问题又来了:他死后去昆仑山的目的难道仅仅是获得灵魂的升华和心灵的安息吗?当然啦,昆仑之顶白雪覆裹,或云蒸霞蔚,或雷雨交加,风景当然是天下一绝,这自然不用多说。而这种人虽然命如纸片,但是心与天齐,活着不能悬壶济世,死后却能呼风唤雨。所以,昆仑犹如一个巨大的炼炉,无数的魂魄投身其中,为的是让龙脉生生不息,永世延续。“

第五〇章 投江逐月

吴影道:“这倒让我想起爷爷说过的一番话,他说李白死后化为一条巨蟒来着。看来投江是自杀中的上策,以后我要是自杀,也选择一片蔚蓝的大海,或者一汪碧绿的镜湖,一条清澈的小河也行。”

跛银福道:“你这个二杆子!就你还自杀?多大能耐啊你!对于你这种不正经的人,生活的全部哲学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刀放不到你的脖子上,你是没有自杀的想法的,我一眼就把你看得透透的!“

吴影红着脸道:“知我者大爷!大爷神明,小辈我无话可说。“

跛银福笑道:“大家都说李白是酒喝高了,所以才神智昏聩,逐月投江,不小心淹死在江水之中。但老不死说这样的话,自然有他的凭据和道理。屈原和李白这两个人啊,生不逢时,怀才不遇,珠玉之质,蓬蒿之命。他们两个殊途同归,双双选择投江保魂,化身隐形。哈哈,说不定他们二人现在手牵黄犬,足踏彩云,遨游蓬莱八岛,夜游东胜仙宫,把酒临风,吟诗作赋呢。你们也许没有关心过屈原死后发生在汨罗江沿岸的蹊跷。他投河后,整个汨罗江两岸的民众全力打捞他的尸体,整整打捞了四十九天,最终却一无所获。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渔民们每次下网,都会打捞上来几百公斤的鱼虾。捞到最后,沿岸的渔民们都忍不住哭了,大家都说这是死去的屈原在显灵啊!他惦记着汨罗江两岸的百姓,不忍心看到百姓们挨饿受冻,于是为他们送来了打捞不尽的鱼虾。人们感念这位楚国的三闾大夫,于是包了无数的粽子撒入汨罗江中,想着他活着的时候形容枯槁,忍饥挨饿,死后总得让他吃饱喝好吧!端午节因此而成为了我们中华民族的节日,无论朝代怎么更替,国号怎么更改,端午节永远会流传下去。我想问你们的是,为什么渔民打捞不到屈原的尸体?”

我道:“可能是渔民的打捞术有限吧,没找到。”

跛银福道:“放屁。楚襄王有一个叫做史沙碧的小妾,她有一次沿江泛舟,看到江流湍急,于是跪在船舷,伸手戏弄江水,可是一不小心把楚襄王送给她的定情礼物掉入了江中。“

婷儿问:“是什么定情礼物?“

跛银福道:“是一根银簪……我希望你们别打岔。掉入江中后,史沙碧成天愁容不展,以泪洗面。襄王看在眼中,疼在心里,遂令沿江两岸的渔民帮忙打捞。捞到银簪者,赏粮万石;要是捞不到,所有渔民从此之后都不准在此江中下网捕鱼。渔民无奈,于是找了几位伸手非凡的水手潜入江中,结果不到两个时辰,银簪就回到了史沙碧的手中。所以你们可千万别小看了古人的本领,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吃山吃水的本领并不比今天的人差多少。“

吴影道:“难道他化身鲤鱼了吗?都说什么鲤鱼跳龙门来着……”

跛银福道:“扯淡。没事干化成鱼儿干嘛呀?都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高山仰止,海纳百川,这里面是有玄理的。智慧和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水这东西,若藏于地下则含而不露;若喷涌而出则清而为泉;或动或静,动则为涧,为溪,为河,为江;静则为池,为谭,为湖,为海。没有任何人、任何物可以阻止水的流向,经沙土则渗地暗流;碰岩石则乱花四溅,遭断崖则下垂为瀑,遇高山则绕道而行。道德经上也说,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江海之所以能为五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五谷王。所以水是柔中带刚,刚柔一体。大凡良辰美景,都离不开水的身影。有山必有云,云从水中来;彩霞满天舞,水气使然之;万物盎生机,都拜水润之。像屈原这样至善至灵至纯之人,骨血是能够遇水而化的,渔民们怎么可能打捞到他的尸体呢?”

婷儿道:“大爷,按照您的说法,屈原最后是化成一包水了吗?”

跛银福笑道:“若只是化成一包水,事儿就好办了,身体化成了水,魂魄却没有化成水,相反,其魂魄逆流而上,回归龙脉之源。这叫返璞归真,溯本归源。就像欧洲有奥林匹斯山,亚洲也有自己的昆仑山。奥林匹斯山是希腊诸神的居住地,而昆仑山则是我大汉诸神的安乐窝。”

婷儿问:“您的意思是说,屈原最后变成神了吗?”

跛银福笑道:“嘿嘿,你说呢?儒家只研究现世,不探讨来生,连孔子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所以你要是和别人聊什么神仙鬼魅,别人一般会把你当作二货。不过话说回来,屈原当时可是楚国的三闾大夫,专掌国内祭祀之礼,所以绝对不像目前所定位的那么简单,他除了是位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还是千古不遇的阴阳大师。可笑那些附庸风雅之徒,照猫画虎,舍本逐末,骋极文辞,好而悲之,写出来的东西却不及屈原万一。无论是宋玉、唐勒、景差,还是司马相如、刘向、杨雄,都不过是变着法儿复制屈原的楚辞罢了。至于他死后的秘密,我们还有待进一步的挖掘。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想办法去野狐湾,其余的容日后在说。”

婷儿问:“这幅图告诉我们怎么走了吗?我怎么看不出半点头绪来。”

跛银福道:“刚才我不是给你们解释了半天嘛!‘智者乐水’的意思就是说,有龙之处必有水,有水之处必有山,有山之处必有石,有石之处……“

婷儿一拍脑袋,插嘴道:“花石峡!“

跛银福赞道:“婷儿所言极是,石头最多的地方莫过于花石峡。你们仔细看看这张龙脉图:第十四条分支的末端处画着什么?“

吴影食指一指,叫道:“白色的豹子。“

跛银福气得大骂:“放屁!不学无术,信口胡说,丢人现眼,居然还洋洋得意!你家养的豹子是白色的?“

吴影一脸地无奈,摊开双手说:“那你说这是什么豹,黑豹吗?“

跛银福如丧考妣般唉声叹气道:“唉!朽木不可雕,犬子不可教!雪豹都不认识!昆仑山、天山、祁连山、唐古拉山、贺兰山,都有它们的踪迹,这咱也不说了,花石峡的雪豹你总该知道吧?”

第五一章 含泪诀别

(别人是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我是床前明月光,埋头码字中。您要是觉得还行,就帮忙点击一下收藏哈,一如既往先拜谢,再跪舔,磕头作揖,上炕睡觉,yy收藏大涨,票票满仓......嘿嘿)吴影额头亮津津地渗出了汗水,一脸尴尬地朝我和婷儿吐了吐舌头。跛银福说的没错,花石峡曾经有雪豹出没,前几年有偷猎者曾经卖过雪豹皮,被有关部门发现后绳之以法,当场枪毙。我在外面要饭的时候,曾在大街上捡到过一张迎风飞舞的废报纸,很不幸地看到了相关的报道。让人记忆尤深的是文中的一张黑白配图,偷猎者躺在地上,双手反剪,背后插着的长木板上写着“坚决打击残杀稀有动物的行为!”,被就地正法的他脑浆迸裂,满脸血污,头发像一块沾了浆糊的羊毛毡一样披在一旁,一个眼球从眼眶脱落了出来,有气无力地在一旁耷拉着,那张半张半合的嘴巴像一个释放痛苦的黑窟窿,使人看上一眼,就如同坠入千年的冰窖一样浑身寒冷。

跛银福接着说道:“龙脉隐而不显,所以我们只能根据水脉来寻找龙脉,只要按图索骥,顺藤摸瓜,步步为营,一步不拉,那么最终的结局就是水到渠成,豁然开朗。我们先沿着花石峡北上,边走边探,见坟就掘,有墓就盗。一来给你们普及知识,二来给我们赚点口粮,三来打探龙脉出处,寻找线索。”跛银福道。

“现在倒卖文物是死罪,拿着东西都换不成钱,上哪儿去赚口粮去?”吴影说。

“嘿嘿,你们这帮年轻人啊。你看不见并不代表别人看不见,你不敢做并不代表别人也不敢做。这个交易市场遍及全国各地,只是外行视而不见而已。”跛银福笑着说道。

“恐怕没有大爷您说的这么玄乎吧?”我将信将疑地说道。

“那我问你:‘三阳开泰’是什么意思?”跛银福问我道。

“大概意思是今儿个天气很晴朗,阳光很明媚,心情很愉快之类的意思。”我说。

“你刚才放了个狗屁。‘三阳开泰’是盗墓者的行话,意思是伞殃铠汰。这里面涉及到两种盗墓工具,一种是铁布伞,一种是老鼠衣。铁布伞被拦腰折断,老鼠衣被撕成碎片,那么这意味着什么?”跛银福说。

“意味着危险。”吴影插话道。

“狗屁。哪次盗墓不危险?这是相墓的术语,也就是探得的墓属于王侯将相的大墓,里面重重机关,处处陷阱,如果靠四大门派的传统盗术,完全是自寻死路……”

我心想,盗墓还分门派!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问:“什么四大门派?”

“就是摸金门、搬山门、卸岭门、发丘门。又叫摸金校尉、搬山道人、卸岭力士、发丘将军。你们有没有听过‘发丘有印,摸金有符,搬山有术,卸岭有甲’?”

我摇了摇头。

“印和符是器物,术和甲是方法,最终目的都是取财。摸金一门取财有道,留有后路,手段温和,不强取,不豪夺。发丘一门,顾名思义就是掀山派,其盗墓手段类似土匪抢粮,坏人尸骸,损人风水,横行霸道,肆无忌惮,当然这些门人最后都没有一个好下场,可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挖人祖坟的时候毫无忌惮,死到临头的时候无比凄惨。搬山一门则擅长旁门左道,装神弄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以武制武,以血洗血。卸岭一门则多为莽夫,大脑简单,四肢发达,人多势众,崇尚武力,不光结伙盗墓,还占山为王,他们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盗墓者了,而是祸害百姓的土匪。”跛银福说。

吴影问道:“盗墓都盗得兴师动众了,你还说什么‘传统盗术自寻死路’,难道要动员社会上各行各业的劳苦大众来一起战斗才可以避免自寻死路吗?“

跛银福笑道:“你倒说出了一点道理。盗墓不光要避人耳目,还要避神避鬼,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但是这谈何容易?不懂阴阳五行、不晓周易风水,你避来避去就避到死神的窝里头了。所以盗墓者大多独来独往,顶多就是三五成群,只有哪些二不兮兮的才会带领一个连队的人去挖人祖坟。要避免自寻死路,你们三个还得学些基本的本领才行。好啦,东西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是时候上路了。“

我们将跛银福翻检出来的绳索、短铲、镐头、钢管、蜡烛等工具分别装进了自己的背包,用破布重重地裹了龙泉剑和太阿剑背在背上,然后锁上房门,在暮色苍茫中告别了让我魂牵梦绕的第二个故乡。

第五二章 峡谷觅迹

我们顺着葫芦河逆流而上,进入了花石峡。

亲爱的读者,在此我不得不插上一句有关花石峡的典故。这个峡谷之所以取名“花石峡”,是因为这里的岩石颜色各异,有红如丹砂的,有绿如翡翠的,有黄如龙袍的,有白如炼乳的,也有蓝如碧天的。每当正午时分,阳光从峡谷顶部灌入,投进峡谷的幽深之处,总会出现一道五色斑斓的彩带,烁烁生辉,煞是好看。根据古代的神话传说,葫芦河两岸的花石峡就是女娲娘娘的出生地。上古元年,水神共工不服火神祝融的管辖,从而公开反叛,于是二位天神就开始了一场几乎毁灭人类的战争。水神共工战败之后愤怒不已,于是用脑袋撞倒了不周山,致使天倾西北,地陷东南,洪水泛滥,大火蔓延,猛兽滋生,瘟瘴肆虐,人民流离失所,濒临灭绝的边缘。女娲娘娘不忍心看到人类受苦,于是决心炼石以补苍天。于是她周游四海,遍涉群山,最后选择了一座叫做“天台山”的海上仙山。女娲娘娘在天台山顶堆巨石为炉,取其山上的五色土为原料,又借来太阳神火,历时九天九夜,炼就了五色巨石36501块;然后又历时九天九夜,用36500块五彩石将天补好。女娲娘娘补天之后,天地定位,洪水归道,烈火熄灭,四海宁静。

那么剩下的一块五色石上哪里去了呢?有人说女娲娘娘把它遗弃在了天台山的汤谷顶上;但也有人说女娲娘娘把它佩戴在了自己的身上。而根据清朝史官诸人获的考证,后面的说法更加可信。女娲娘娘本来是伏羲的妹妹,长大后和伏羲结为夫妻,人类由此开始了繁衍生息,所谓“女娲造人”传说,说的意思就是我们都是伏羲女娲的后代。补天之后,女娲回到了故乡成纪,也就是现在的秦安陇右,在葫芦河岸定居了下来。花石峡的前身其实就是女娲娘娘佩戴在身上的那块五色石,经过葫芦河上万年的滋润和冲洗,五色石落地生根,越长越大,最后变成了今天我们看到的幽深峡谷。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我们沿着葫芦河行了数日,终于看到了一个叫做杨家寺的小村落。这个村落大概有二十来户人家,坐落在一块巨大的白色岩石上面,岩石高出葫芦河岸数十丈许,其后背是高耸如云的悬崖峭壁,远远望去,只见云雾缭绕中有枯松倒挂,罗滕蔓延,加上变幻不定的奇光异彩,给我一种“人在画中游”的不真实之感,犹如置身梦境,又似闯入仙界,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丽的奇景。我留意了一下婷儿,发觉她满脸陶醉,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们沿着布满青苔的石阶攀缘而上,婷儿惊喜的说道:“看看这个地方,大家住在石头上!想喝水了,下去就是葫芦河;想吃菜了,上山就是菜叶叶。渴不着,饿不着,多好多妙!等咱把事儿了结了,就搬到这个地方来养老,你们说好不好!”

吴影道:“好是好,但人太少,我怕寂寞。”

婷儿道:“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就算只剩下两个人,也不会感到寂寞。”

吴影道:“问题是,你有心爱的人吗?”

婷儿道:“我坚信以后会遇到自己心爱的人,我坚信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

吴影道:“话可不能说绝。希望越大,失落就越大。如果十分的希望连一分都实现不了,那么你的绝望就是十二分的。所以能不能遇到心爱的人全凭那个月老,月老让你爱,你不得不爱意缠绵;月老让你孤,你不得不形单影只。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个缘分,有缘无分、有分无缘、无缘无分,都是没有办法和心爱的人相知相爱、白头偕老的。我最害怕那种轰轰烈烈开始、要死要活结束的爱情了,肤浅、无聊,纯粹是动物发情,不过是本能的冲动,哪有什么爱情的美好啊。”

我听到婷儿说她以后会遇到心爱的人,这让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于是不自觉地附和起吴影来:“吴影说的在理。爱情嘛,就是一种动物本能,真弄不明白那些酸不拉几的文人为什么讴歌来讴歌去的,有意思吗?我看还是咱爸咱妈来的干脆,结婚前谁也不认识谁,谁也没见过谁,等到两个人基本上熟悉了彼此的脾性,孩子早就一大堆了。多简便!多高效!这才是建设社会主义、走向共产主义的正路,多快好省,超英赶美,按照这种速度,要不了几年我们的大中国就会在人口数量上稳拿世界第一!到了那个时候,青年男女多如牛毛,大家随便挑,随便选,反正各种各样的女人和男人都有,物多不值钱嘛!到了男女过剩的时候,我们娶个媳妇只需要请丈人吃顿馓饭,喝口老茶,用不着什么红花大轿,唢呐大炮,也不用拜什么天地,拜什么高堂,两人瞅着对劲,谁也不用通知,直接进入洞房,来年喜抱儿子,多过瘾!“

婷儿气得满脸通红,紧咬下唇,一言不发。跛银福摇了摇头,骂了一句:“你们两个小畜生就不能学学人话?哪里听来的歪理,让我这个老头子都听着不舒服,刺耳朵。我虽然一大把年纪了,照样整天价寻思着邂逅一个美如天仙的老太太,然后风风光光红红火火地把爱进行到底。“

正说着,迎面走来了一个光着膀子的壮实青年,肩上扛着一根鱼竿,嘴里吐出几个烟圈,留着板寸,却时不时地甩甩脑袋,似乎乌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的模样。他看到我们三个后歪着嘴巴笑了笑,停下来眯着眼睛打量。跛银福上前问道:“这位年轻的朋友,我们是甘肃省考古队的,来这儿了解了解娲皇故里的历史和大地湾的文化,途径贵处,敢问能否借宿一夜?”

壮实青年甩了甩头,吐出一个O型烟圈后“扒”地一声把半截屎黄色的烟屁股弹出老远,然后不慌不忙地说:“敢问这位美丽的仙女,你从何而来,又要去往何处?”

我头脑一热,跨出一步道:“兄弟,请你对她放尊重点行不?”

他冷冷的盯着我看了一会,然后又歪嘴一笑,把鱼竿从肩上抛了下来,慢悠悠的说道:“难不成你是她的那个什么,情人还是对象来着?”

吴影冷笑了一声,接过他的话茬道:“这位哥,她是我的亲妹妹,这位是我兄弟,这样的回答总该让你满意了吧?”

壮实青年摇了摇头,说道:“满意?什么意思?满意了怎么样,不满意了又怎么样?满意不满意,关我鸟事啊!”

跛银福朝我们使了使眼色,笑道:“这位朋友,眼看天色不早了,你能否给我们介绍一个下住的居处,凑合一晚,明日我们还得接着赶路。”

第五三章 出水婴孩

壮实青年看了一眼跛银福,冷冷地说道:“天为屋顶,地为铺盖,如此宽敞的居处,你又何必多此一问呢?想要遮风避雨,可以找个岩洞;想要躲避烈日,可以找颗大树,想要远离蚊虫,就学学老猪婆在泥中打几个滚。本少爷有事在身,先行别过。”

说完,他扛起鱼竿,沿着石阶走了下去。吴影咬牙切齿的骂:“真他妈欠揍!装什么疯卖什么傻!”

婷儿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频频回首,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本来就很不爽,又看到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感觉就更不爽了。但是你不爽,人家爽,你越不爽,人家越爽,何必以自己的不爽去祭奠人家的爽呢?我暗暗地骂自己真他妈傻,真是吃饱了没事干找罪受,人家婷儿是谁,你又是谁?总得看清自己的身份吧?癞蛤蟆加河蟹,土鳖到家了。

跛银福道:“年轻人火气大,要懂得忍耐。人家几句话就把你们搞得锤头丧气的,真是没出息!”

婷儿附和道:“就是!”

吴影愤愤地说道:“婷儿你难道听不出来吗?他言语中有冒犯你的地方。“

我也附和道:“就是!“

婷儿讥讽道:“吆,这是哪出跟哪出啊?刚才到底是谁在冒犯我呀?是谁说多快好省超英赶美的呀?是谁说物多不值钱的呀?“

跛银福不耐烦地说道:“吵什么吵?没出息!我们来这儿是干嘛的?吵架来的吗?二百五的几句话就让我们顷刻间四分五裂,像什么话?指望你们去找龙脉,哼哼,我看吴笑天那个老不死肯定是老糊涂了,看走眼了!你们难道就一点儿都看不出这个地方脉源旺盛,是块藏龙卧虎的风水宝地吗?”

婷儿赶紧上前来好言相劝:“大爷您别生气,我们就是拌拌嘴,不会向您说的‘顷刻间四分五裂‘,我们几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无论什么时候,都绝不抛弃,绝不放弃。”

跛银福这才叹息道:“那就好。烧儿,你和吴影去村里问问,找个住处。我带着婷儿先到周围走走。“

正说着,位大娘赶着一群鸭子迎面走了过来。吴影赶紧上前说明了来意,大娘十分热情地说道:“那你们来我家吧!家里就我和儿子两人,有两间房子空着,够你们住的了!“

我们千恩万谢地跟着她去了她家,进门后发现所有的东西都是石头做成的,院墙是石砖架起的,院中放着石磨,旁边有一个石桶,桶内有一个石瓢;屋子同样是颜色各异的石块搭建而成,屋内则是石椅石桌,连床头都是石头雕刻的,我左看右看,发觉屋内唯一不是石头的是床板和床上的铺盖。

吴影也惊叹道:“大娘,您的家太有特色了!谁这么有本事,做了这么多精巧的石器?“

大娘笑道:“这是我老伴做的。村里家家户户都是如此的呀!谁都能做出的。我们在这儿生活,交通很不方便,所有只能就地取材,在石头上做文章。你们看着稀奇,但我们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每次挑桶水,都得费老大的劲儿!你们先歇着,一会儿我给你们准备晚饭。”

跛银福问道:“大伯呢?他外出了吗?”

大娘叹了一口气,说道:“多年前的一夜,葫芦河发大水,他被洪水带走了。早就不在了。“

......

原来大娘的丈夫在多年前捞渣虏的时候被洪水卷入了河中,几天后才在葫芦河下游找到了他的尸体。顺便提一句:“捞渣虏”的意思是乘着河水暴涨之时捞些木材和生活用品,因为葫芦河每次暴涨之时,两岸的房屋总会有一些被连根拔起,也总会有一些不及防范的居民被洪水吞噬,因此捞渣虏的人看到尸体的时候一般都会打捞起来,放在高处,拿白布草草地包裹一下,等待他的亲人前来认领。

大娘的丈夫就是在打捞一具尸体的时候,不慎被洪水卷走的。大娘说那天晚上河水实在太大,几乎要涨到他们住的那块巨大的岩石上面。河水在月光中咆哮着,翻滚着,地动山摇,震耳欲聋。几个身体强壮的汉子谨慎地朝河中抛下了钢丝网,并且把拖网的缆绳缠绕在了一块突出来的岩石上面,片刻之后,大伙奋力拖网上岸,发现网里不仅有粗壮的椽头,还有一些农用工具和湿漉漉的衣物。大伙拿铁钩草草翻检一番后,第二次抛下了网,然而这一次除了捞了一大堆乌黑的杂草之外,网里什么都没有。大家心有不甘,于是第三次抛网下河,大家凝神屏气,盯着那翻江倒海的洪水。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大家快看,水里有人!“

犹如万马奔腾的洪水中果然有一具一丝不挂的裸体沉浮。恰好有一个巨浪拍打在岩石一侧,在靠近捞渣虏的人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把那具裸体卷了进来。漩涡流速湍急,迅速将这具裸体漩至涡心,霎那间只冒出一颗脑袋在急速地原地旋转,脑袋后面的长发拖在后面绕成了一个圆形。有人建议用铁钩把她捞上来,但大伯认为万一这人还活着,铁钩一下,岂不是变成了谋财害命吗?大伯说完,就拿棍子一般粗的拖绳往自己的腰上一捆,让众人把他从岩石边缘吊下去。四五个汉子于是小心翼翼地把大伯一寸一寸地往漩涡中心下放,直到大伯的手可以触及到水面为止。他两只手在漩涡里抓来抓去,好不容易才一把扯住了那具裸体的头发。

在大伯扯住头发的一刹那,把住拖绳的几个汉子突然间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道,差点就把他们全部拖下岩石。旁边的人一看情况不妙,于是七手八脚地过来帮忙。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在十几个人的共同努力下,大伯终于被拖出了漩涡,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可当时洪水的声音掩盖了一切,于是谁也没有听明白他在下面喊了些什么。只看到他的手里依然紧紧地攥着那具裸体的头发。大家奋力一拉,在裸体脱离漩涡的瞬间,拖绳上的巨大力道突然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于是大伙三下五除二,把他们给拖了上来。

第五四章 杨家诡寺

大伙围上来一看,发现大伯拖上来的是个怀孕的少女。看到她一丝不挂地躺在地上,硕大的肚子似乎要爆裂开来。众人开始骚动,年轻的小伙子开始一边指指点点一边窃窃私语,有的甚至跑到裸体跟前,玩腰瞅着尸体的两腿根部。大伯心中懊恼,喝退了不谙世事、尚未结婚的青年,恭恭敬敬地朝裸体拜了几拜,以示对死者的忏悔和尊重。大伯随后脱下了身上的马褂盖在了她的腰部,遮住了她的*。大娘上前来按住她的胸口,没有感到任何心跳的迹象。这也难怪,被这么大的洪水裹挟冲撞,活的可能性实在是太渺茫了。但是让人感到惊奇的是这位少女长得十分妖艳,有一对狐媚的眉毛,鼻子高挑,樱桃小口,尤其是那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拖在地上,看样子有近两米长。正在大家惋惜不已的的时候,大娘突然看到盖在少女身上的马褂似乎动了一下。大娘急忙伸手轻轻按在少女的肚皮上面,这才感到腹中的胎儿在不停地动弹。她惊喜不已,急忙抱住少女的上腹使劲用力朝下挤压,就这样折腾了几分钟的功夫,一个婴儿便来到了这个世上。

大伯大娘一直没有生育,突然看到一个婴儿从死人的肚子里生了出来,可以想象他们有多么喜悦。大伯开心的说:“我们应该感谢这位女子,一定要把她好生安葬。”说完,他抱起少女的尸体,准备把她安置在地势略高的地方。可谁也没有想到,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怎么回事,大伯的左脚腕子被少女的长发给缠在了一起,在大伯刚刚迈步的一刹那,他一个趔趄,失去重心,从岩石边缘一头栽了下去。湍急的漩涡依旧在不停地旋转中,大伯和少女双双坠入旋涡,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人们手忙脚乱地下网,徒劳地打捞,一直折腾到天色放晓,也没有丝毫踪影。精疲力竭的村民们于是两人一组,沿着河岸一路找了下去,最后,终于在一块地势平坦的河岸上看到了他的尸体。

大娘说尸体肿胀,全身青紫,肚子鼓得像个皮球一样。这原也正常,因为尸体被水浸泡得久了以后都是这个样子。但奇怪的是大伯的肚皮呈半透明状,肚子里面的肠子都隐约可见;更让村民不可思议的是,大伯的肚子里有白色的东西在缓缓游走,像一条条寻找猎物的白蛇。人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说是大伯被河妖勾了七魂六魄,尸首被下了毒咒,成了邪精妖虫的繁殖体。

根据大娘的说法,花石峡原本有几千户人家,但就是因为这邪精妖虫的祸害,使得大量的村民离奇死亡,剩下不多的人中有一大部分也逃了出去。后来村里来了一个江湖郎中,说人们并不是被什么邪精妖虫害死的,而是死于一种罕见的肠道寄生虫,他为村民们一一诊治,数月之后便再也没有人因此而丧失性命。这位江湖郎中因此也得到了村民们的一致爱戴,大家于是好心挽留,他也就在此地住了下来。

正聊着,从门里走进来了一个人。仔细一看,这不是先前遇到的壮实青年嘛!跛银福哈哈笑道:“真是冤家路窄啊!”

大娘满脸笑意地说道:“这便是我儿子杨水生。水生,过来见过客人。”

水生把手里拎着的几尾半大不小的鱼一声不吭地交给了大娘,然后又不慌不忙地把鱼竿立在门外,这才转过身来盯着婷儿说:“敢问这位貌如天仙的妹妹尊姓大名?”

大娘拍了一下水生的后背,笑骂道:“好好跟客人说话!“然后又对我们说:“你们多多体谅体谅,儿子说话没大没小,打小被我惯坏了。”说完,她提着鱼走进了厨房。

吴影道:“打搅之处请多包涵,我叫吴影,我兄弟叫烧儿,我妹妹叫吴婷。这位是大爷。”

水生歪着嘴笑道:“是你大爷,不是我大爷。你大爷尊姓大名呀?”

跛银福笑道:“叫我跛银福吧!”

水生双臂抱在胸前,皱着眉头道:“你瘸了吗?”

跛银福道:“没有啊!这不好好的嘛?”

水生道:“没瘸怎么叫跛银福?”

跛银福哈哈大笑道:“你是不是叫水生?”

水生点了点头。

跛银福道:“那你是水货吗?”

水生茫然地问:“什么是水货?”

我急忙解释道:“水货就是水里生出的东西。”

水生“哼”了一声,说道:“那也比地上的走肉强。”

跛银福斜着眼睛看了水生一眼,不再搭话,只是掏出他的烟袋,眯着眼睛抽起烟来。我一肚子气,懒得理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这时婷儿却一脸春风地问:“水生,你们这儿可真好,像活在画里面一样!请问附近有没有好玩的地方?”

水生一脸得意地说:“一般一般,天下第三。吴婷你有所不知,这儿人杰地灵,盛产才子佳人,男的俊,女的俏,孩子个个是活宝。当然那,像你这么漂亮的妹妹,在我们这儿还是属于中等偏上的。“

婷儿噗哧一笑,说道:“那水生你呢?在村里是最俊的吗?”

水生突然一脸忧郁地说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千言万语,都在这几句诗里面。”

婷儿笑地双肩颤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那你还是最俊的啦!”

水生不慌不忙地摇了摇头,慢悠悠地说道:“俊只是衡量一个男子的某一方面。‘最俊’二字不足以形容一个人全部。更何况我这人不注重外表,只注重心灵,君不见那些金玉其外者往往是败絮其中的吗?我每天都在反省自己,告诫自己,强迫自己,一定要战胜自己,完善自己,超越自己,做一个表里如一的人,言行一致的人。“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对自己的要求是在完美的基础上追求圆满。”

吴影接过话茬说道:“进而涅磐。”

第五五章 浮云流水

(当我睁着眼屎巴拉的双眼,向你求着“收藏一下吧,票票一下吧!”你会不会给我一颗糖,或者一杯茶呢?)

我听后哈哈大笑。这种这种夸夸其谈、巧言令色的二流货色实在太没涵养了,弄的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婷儿似乎很喜欢跟这种二流货色交谈,不仅喜欢,而且享受,你看看她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儿!真是的,跟杨水生有什么区别?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真是一点都不假!罢罢罢,就让他们接着享受去吧!关我烧儿什么事呀?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但无论我怎么开导自己,心里总像打翻了一瓶陈年老醋,越来越酸,甚至酸得我肠子都抽疼。

杨水生斜着眼瞪了我们一眼,接着说道:“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朋友的敌人是我的敌人,敌人的敌人是我的朋友。在择友问题上我是非常谨慎的。我这人一般不和那些粗俗的人搭话。粗俗这玩意儿可是会传染的,一有不慎你就和光同尘了,自己的光辉被那些肮脏的尘土所埋没,那将是多么令人悲痛的事啊!想想都让人心寒。”

婷儿笑道:“水生你说的有道理。对啦,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这儿是不是有好玩的地方?”

杨水生夸张地拍着自己的脑袋,摇头晃脑地说道:“好玩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可以说这儿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沙都有上万年的历史,经过日月的浸润和时光的打磨,个个都有着独特的风韵和气质。啊!多么美丽、多么销魂、多么陶醉的故乡啊!每当我在太阳底下钓鱼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地流下了多情而伤感的泪水!这如梦似幻、如诗如画的人间仙境居然是生我养我的母亲!我是多么幸运、而别人又是多么的不幸!我快乐着,我又忧伤着……”

婷儿笑着打断了他:“还是说说好玩的地方吧,明儿一早你带我们去看看怎么样?”

杨水生定了定神,说道:“既然你执意要欣赏这儿的美景,那我就义不容辞地带你们去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鬼斧神工。当然这也和我们‘杨家寺’这个村名紧密相连,你们见过悬崖里的寺庙吗?没见过吧,告诉你……”

吴影插话道:“麦积山难道不是悬崖峭壁上的寺庙?我都去过几十回了,你说我见过没有见过?”

杨水生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伸出右手,像伟大领袖*接见红卫兵一样挥了几下,然后说道:“麦积山能和杨家寺比?!井底之蛙,目光短浅。等明儿个我带你们去看了,你才会意识到自己好傻好天真。”

吴影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跛银福吸完了一袋烟,在石椅的边缘上嗑了几下之后说道:“既然是在悬崖峭壁里面,那路一定很不好走了,你看我这个老年人上的去上不去?”

杨水生瞄了一眼跛银福,说道:“我看你是最有力气的一个,你要是上不去,那么号称吴影和烧儿的就别想着去了。你们无需担心,既然本少爷答应了带吴婷上去参观,自然她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少不了让你们跟着沾点儿光。”

在我快要忍受不住的时候,大娘端着一盘子水煮鱼走了进来,她笑着说道:“这是水生下午钓的,差不多够大伙儿吃的了。你们就凑合着吃点吧!”

跛银福起身朝大娘做了一个长长的揖,说道:“真是太麻烦你了!我们打搅你的地方请多多包涵,大恩大德,我跛银福没齿难忘……”

杨水生哈哈笑道:“我记得这鱼儿可是我钓的,怎么,也不感谢我一下我的大恩大德?”

大娘笑骂道:“人来疯的贫嘴!你们不要理他,赶紧吃饭要紧。”

杨家寺的村民以鱼虾、青蛙、河螺等为主食,烹饪的手艺自然也是一绝,我们吃得满头大汗,意犹未尽,无奈七八条鱼儿已经变成了一堆骨头。在夜虫的大合唱和葫芦河的水流声中,我们安然入睡,一夜无梦,直到清晨的小鸟们唧唧喳喳地将我们唤醒。

早点过后,婷儿就嚷着要水生带我们去看“好玩的地方”。大娘却并不赞成,认为早晨的露水会让石路无比湿滑,而且杨家寺并非普通寺庙,是“上天的旨意”,外人进去,恐怕不妥。水生却说:“杨家寺一直在峡谷深处的一面绝壁上,来回差不多要一天的时间,如果动身晚了,怕是天黑之后无法返回,所以还是越早越好。再者说了,佛门无藩篱,不管是内人还是外人,只要一心向佛,心中有佛,那么杨家寺也是寺。”

大娘一脸担心地说道:“要不行就叫上猴叔吧!听说他这两日也要去采药,在一起也是个照应。”

水生想了想,就出门喊猴叔去了。我问大娘道:“这位猴叔是不是村里的郎中?”

大娘道:“是啊!他就是我给你们说的那位江湖郎中。”

吴影问道:“药就是他亲自进山采的吗?“

大娘道:“是啊。他可是攀爬的好手,像猴子一样敏捷,所以大家叫他猴叔嘛。你们看到我们村后面的悬崖了吗?他能不借助任何工具,徒手爬到崖顶。“

跛银福仰着头望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道:“古谭有潜龙,深山有卧虎,民间藏高人,这话一点都不假。”

当猴叔和水生进来的时候,我还是被他奇怪的双臂吓了一跳。普通人站立的时候,指尖顶多垂到胯部位置,而猴叔却是真正的“双臂过膝”。双臂过膝的人历史上倒是有一个,那就是刘备,难不成他是刘备的后裔吗?我听人说善于攀岩的人,双臂至少要能够承受三倍于自身重量的力道,一看猴叔干瘦的外形,又长又粗的双臂,就知道大娘的话一点儿也不假。

猴叔看见我们后笑道:“听说是考古队的来了,幸会幸会。我正好要上去挖些猪苓和人参,时间不早了,我们上山吧。”

然后他有朝着门外喊了一声:“云儿,进来见过几位公家人!“

话音刚落,从门外走进来一位一身翠绿的姑娘。吴影一看就喜笑颜开地迎上去寒暄起来,可是人家姑娘不冷不热地回答了几个俗气老套的问题之后就仰着脑袋看着天,抱着胳膊晃着腿,两个圆圆的、黑咕隆冬的鼻孔就像一对儿眼睛,权当是跟我们挨个儿打了个招呼。吴影搓着手谄笑着,脸蛋儿红得像扑了两把胭脂。

第五六章 幼时诡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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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生鄙夷的看了一眼吴影,嘴里发出“切切”的声音,婷儿抿着嘴一直在笑。我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于是跟跛银福说:“大爷,人都到齐了,我们出发吧!”

“好!出发!”

早晨雾气较重,峡谷因此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云纱,更添朦胧之美。远处不知名的鸟儿依旧在唱着好听的歌儿,让人有“鸟鸣山更幽”之感。一条崎岖的石道嵌在陡峭的悬崖中,处处是五颜六色的石头和郁郁葱葱的植物和树木。李白有诗云:“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辉,砯崖转石万壑雷”,也许只有只几句才能形容花石峡那让人叹为观止的险峻。

正当我目不暇接地观赏美景时,不小心脚下一滑。我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凭依,两只手急得在空中乱抓。可是已经没有用了,整个身体迅速扑向了几十丈深的谷底。我无比悲哀地想到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道理,那就是死神总是在你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来到你的面前,朝你挤眉弄眼,而半死不活、生不如死的时候其实是最安全的时候。它多么像只淘气的猫儿,捉到老鼠后不是痛下杀手,而是把它当作玩物。什么时候玩够了,什么时候才吞进肚子里。

我无奈地闭上了眼睛,想到了那位被火车吓得跳下悬崖的老爷爷。唉!曾经以为五马分尸是丧失人性的酷刑,但大自然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点。超过一定的高度,肉身就变成了一只杯具,只要不慎跌落,就注定要变得七零八落。正当我闭眼等死的时候,感觉到后背一紧,接着身体停止了下坠。我满头大汗,睁开眼睛,发觉整个人都俯身平躺在空气之中,回头一看,才发觉猴叔一只手抓着斜长在石道旁的一棵松树,一只手抓着我的后背,整个人也是悬在空中。婷儿大喊了一声“烧儿”,蹲在悬崖边上,脸色煞白地颤抖着。水生和吴影则抓住了猴叔的手腕,以防松树突然断裂。跛银福急忙从背包里掏出绳子朝我抛了下来,大声喊道:“烧儿你先抓住绳子!吴影,你拖着猴叔!婷儿、水生、云儿,过来帮忙!”

把我拖上来之后,猴叔一个漂亮的翻身,然后整个人就稳稳地蹲在地上。他厉声说道:“爬山不观景,观景不爬山,这点道理都不懂吗?走在绝道上,居然还有心思左顾右盼!不要命啊你!”

我又庆幸又惭愧地给大伙道了歉,老老实实、一身不吭的跟在他们身后小心走路。云儿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道:“你这人命真大啊!”

我不好意思地说:“多亏猴叔,不然……”

云儿笑着打断了我:“吓坏了吧?”

我“嗯”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又笑了笑,然后回头一边走路,一边说道:“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和你一样,也是光顾着看景,忘记了脚下的危险;也是脚下一划,掉了下去;也是爸爸从后面抓住了我,免了一死。喂,你难道不觉得,美丽的风景也是暗藏杀机的吗?”

我不知怎么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道:“既然美丽的风景可以夺人性命,那么美丽的人儿呢?是不是也一样呢?“

我附和道:“这个倒也是。想那妲己的媚术,连皇帝都招架不住,简直就是慢刀子杀人,先让他输得精光,再让他去见阎王!死得不知不觉,甚至死得感天动地,或者死的欢天喜地!“

云儿停下来回头望了我一眼,笑着说道:“你会错我的意了吧?我说东你说西。那纣王的暴虐你不是没有听说过,跟人家妲己有什么关系啊?什么事都赖在女人身上,是不是男人啊?“

我辩解道:“女人正是因为漂亮,男人才会垂涎三尺。所以漂亮的女人本身就有杀伤力的呀!“

云儿摇了摇头,边走边说道:“唉。一心要变傻,我也没办法,不讲理的人还真可怕。这个世界之所以被谬论统治,正是因为你这样的人太多。“

我红着脸说道:“那你说说,我这样的人怎么了?“

云儿道:“有许多男人说‘女人都是狐狸精’,也有许多女人说‘天下男人没一个是好的’,你恐怕就是其中一个了。“

我嚷道:“你这不是胡乱推理吗?判断一个人的善恶美丑,总得拿出点儿证据出来吧?只凭个人的好恶,未免太武断了吧?“

云儿笑道:“你生气干什么呀?开这么点儿玩笑就生气,只能说明我的话戳到了某些人的疼处。我所谓美丽的人儿可以夺人性命,意思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表象跟实质往往是成反比例的,也就是越漂亮的东西往往越对我们不利。你看那颜色鲜艳的蛇,大多都齐毒无比。花石峡呢?嘿嘿......“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姑娘言辞犀利,咄咄逼人,我有些招架不住。最好是少说两句,否则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没有摔死,却被气死。

“告诉你一个秘密,之前经常有偷猎的进山,却没有一个出来过。”云儿说着,又回头朝我笑了一下。

云儿的话让我感到一丝不安。虽然我们不是偷猎者,但我们却是盗墓者。如果真如她所说,我们此次进去是不是也凶多吉少?我于是问她:“怎么会这样,那他们是怎么死的?”

云儿道:“我又没说他们死了。”

我问道:“没死怎么出不来?”

云儿转头问我道:“你迷过路吗?”

我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迷路了?”

云儿并没有接我的话,只是问我:“这个问题先放一放再回答你。你先说说看,当初你是怎么迷路的。”

我道:“我记得好像是很小的时候迷过路。妈妈带我去亲戚家,走到半路的时候她要去上趟厕所,让我呆在原地等她。我于是就坐在路边上等。路的两侧是梧桐树林,当时刚好是深秋,路上掉满了大大的梧桐叶子,我于是就捡树叶玩。捡着捡着就不知怎么搞的钻了进去,等发觉的时候我已经记不清来时的方向了,因为四面全是粗壮的梧桐树,地面全被落叶覆盖,无论从那个方向望去,看到的景象都一模一样。那个时候还不懂得根据时辰和光线来分辨东西南北,所以只好大声哭喊起来。”

第五七章 无名业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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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儿问道:“哭喊倒是最可取的办法。”

我懊恼的说道:“可取什么啊!我听到妈妈在前面唤我,所以我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可我走了好长一段时间,最终也没有看到她。”

云儿道:“难道妈妈在跟你捉迷藏?故意吓你不成?“

我道:“怎么可能呢?她也连哭带叫的。我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啊跑啊,跑啊走啊,都快没有力气了,但还是没有看到妈妈的影子。我于是哭喊道,妈妈,你停下来不要动好不好,你走得太快,我追不上你呀。妈妈也带着哭腔喊道,我就在你后面啊,你跑那么快干嘛啊。“

云儿道:“我明白了,妈妈以为你在前头,而你却以为妈妈在前头。”

我道:“没错。“

云儿道:“怪了。有左必有右,有前必有后。怎么会出现这种完全不合常理的吊诡之事呢?“

我道:“所以我妈妈就叫我呆在原地不要动,她喊一声,我应一声,想着这样总可以碰头的吧。可是最终还是没有看到妈妈。我只听到她一直在前面喊我的名字,我一直答应着。大概快到天黑的时候,妈妈的声音突然间消失了,我吓得大哭了起来。你不知道树林里小动物特多,尤其是秋天的时候。松鼠、野兔、锦鸡等等,反正天快黑的时候,树林里传来各种各样的嚎叫声。我哭着哭着,突然听到前面有一个女人也在哭。”

云儿道:“难道她也迷路吗?”

我道:“你先听我说。当我听到前面也有女人在哭的时候,心里的恐惧感减轻了许多。于是我顺着哭声朝前走去。那个时候天已经很黑了,整个树林都像被人罩上了一个大盖子。走着走着,我看到前面似乎有一堆火在燃烧。由于距离很远,所以当时也没有看清楚。云儿你想想看,一个孩子迷失在黑树林里,突然之间他看到了一团火光,你说他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云儿笑道:“该不会是欢天喜地吧?”

我道:“还真是这样!简直就是枯木逢春,久旱逢雨!我看到火光后,三步并作两步地一路小跑,急忙朝前赶去。可是等我靠近的时候才发现那堆火其实并非像我们平常见到的那样。”

云儿问道:“你说说看,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我道:“地面上只有梧桐树的落叶,而那堆火下面的落叶却完好无损。本来我以为是守林人在烤火,但实际上却没有任何人在。我当时又累又饿又冷又怕,所以走近这堆没有源头的火,颤抖着伸出了双手。”

云儿道:“你想干嘛呀?”

我道:“我想烤火。”

云儿道:“你也不想想,树叶一点儿都没有燃烧,说明这堆火根本就不是火,根本就没有温度!”

我惊讶于云儿的聪慧,不禁叹道:“你怎么知道的?可是我当时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呀!不过等我伸手靠近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一点。我当时就觉得特别好奇,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云儿笑道:“这其实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过是鬼火罢了。“

我道:“你见过一两人高、好几抱粗的鬼火吗?而且鬼火的颜色白中带蓝,并非是亮红色的呀!“

云儿道:“那你接着说!“

我道:“因为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温度,所以我又朝前走了几步,直到身体快要接触到为止。当我尝试着把手伸进火苗之中的时候,让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云儿道:“手突然被烧成灰了吗?”

我道:“承蒙关照,手脚无恙。但伸进火苗中的手却凭空消失了。我吓的不轻,赶紧抽了回来,还好手还在。我长出了一口气,又一伸一缩地试了几次。随后我想,如果我整个人都进去呢?是不是就隐身了呢?虽然心里有些犹豫,但我禁不住好奇,所以咬了咬牙,钻了进去。”

云儿问:“进去之后呢?是不是真的隐身了?”

我道:“是的。至少我看不见自己,无论我怎么弯腰转头,看到的只是一团耀眼的光芒。但这个时候,原先听到的女人的哭声突然间又开始了。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哭声就在我的耳边突然间响起。我吓的后退了一步,这个时候才看到了火苗之外有我的半个身体。当我准备全身退出火苗的时候,却感到自己的胸口突然之间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

云儿吐了吐舌头,说道:“这么说,火苗中藏着一个女人呢。”

我道:“我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到似乎有一只湿漉漉的东西在紧紧地抓着我的衣服。我吓地大声哭喊了起来,一边哭一边使劲地挣扎,当整个身体从火苗中退出来后,我这才发觉从火光中伸出了一只鲜血淋漓的小手,正在死死地抓着我的胸口。”

云儿放慢了脚步,直到我和她几乎前脚挨着后脚。她有些害怕,小声问道:“这是真的吗?你当时到底是什么心情呢?”

我笑道:“当时哪有时间体会自己的心情?这种事一旦经历过,你就会记一辈子,而且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像放电影一样形象。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它会常常跑进你的梦里一遍又一遍的折磨你。何况我那个时候才五六岁左右的样子,除了哭喊撕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两只手又抓又挠,弄得浑身是血,而那只滴着鲜血的小手却死死地抓着。最后也是无意中扯掉了衣服的纽扣,所以我急中生智,来了个金蝉脱壳,总算是把自己给解放了出来。刚刚一脱身,那只手抓着衣服就隐没在了火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于是就开始跑,也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跤,才算是逃离了那堆幽灵般的火苗。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树林中除了听到猫头鹰的叫声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自从我看到那堆火苗、听到女人的哭声开始,妈妈呼唤我的声音就再也听不到了。我走了一阵后就再也走不动了,绝望地靠着一颗梧桐树坐了下来。没多久就听到了一个粗壮而急促的喘气声迅速地从远处向我这边靠拢了过来。我打了一个激灵,赶紧爬起来紧紧地靠着大树。借着夜里的一点点光芒,我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像离弦之箭,朝我飞了过来。

第五八章 花娇花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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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得闭上了眼睛。这个时候却听到远处有人在喊:‘灵佑灵佑!找到了吗?’话音刚落,旁边就‘汪汪汪’地叫了几声。

我这才听出来原来是村里的二虎。顺便提一句,二虎是守林人张建武的儿子,养着一条黄毛藏獒,是个百发百中、远近闻名的猎人和神枪手。我赶紧大声喊了起来:‘虎哥,胡哥,我在这儿!’他远远的答应了一声,叫我和灵佑呆在一起,千万不要乱跑,他马上就过来。那只叫灵佑的藏獒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我的鼻子,舔着我的下巴,没完没了地舔,我开心地抱着它乱蹭,蹭它的鼻子,蹭它的脑袋,内心无比感动。最后我把灵佑给蹭急眼了,它对着我的脸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结果鼻屎喷了我一脸。”

云儿笑道:“灵佑啊灵佑!真是一条好狗狗!俗话说得好,男女授受不亲的嘛,嘿嘿,叫我说,人家灵佑说不定还是一条风华正茂、稍未婚嫁的黄花母狗呢,还没跟公狗亲热过呢,你这家伙!抱着人家蹭来蹭去的,成何体统吗!”

我道:“原来二虎是我妈妈叫来的。天快黑的时候妈妈已经感到了不对,所以就顺着原路返回,找到出路后就跑到村里叫来二虎,让他帮忙寻找我的下落。我寻思着:要不是灵佑,恐怕二虎来了也找不到我,还不是一场徒劳。虽然我安全地回家了,但一直理解不了那天发生的事。后来家里来了个化缘的和尚,他看到我后就遮遮掩掩,躲躲闪闪,不愿意靠近我,甚至连正眼看我都不愿意。爸爸最后来气了,对这个和尚说道:‘这娃不过就是一个孩子嘛,又不是什么灭村断户的瘟神,你他妈的躲什么躲?再躲就打断你的腿,把你丢进窟泉去祭奠祖宗!’那个和尚连忙作揖唱诺,跟爸爸说道:‘如果贫僧没看错的话,那么这个孩子应该浴过阴火,洗过冥澡。这孩子身上带有极寒之气,又有极躁之火,绝非等闲之辈啊施主!我等佛门弟子六根清静,俗念断绝,不能轻易接近、不敢轻易靠近啊。’爸爸气得直骂:‘你咒人不带脏字啊!我娃哪里惹你了?化缘就化缘嘛,何必招摇撞骗呢?都是穷苦人家,都活得不容易,面朝黄土背朝天,早出晚归,挥汗如雨,你倒好!不理解也就罢了,居然还落井下石,居心何在啊你?!’和尚连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个没完没了。我爸爸骂归骂,骂完后还是从裤腰带里摸出了几个铜板,放进和尚的手里。村里一般都有讲究,什么人都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化缘的和尚、求签的道士。和尚把铜钱揣进兜里后笑逐颜开地说道:‘浴过阴火、洗过冥澡不见得是坏事啊!我之所以不敢接近,只是佛门的禁忌使然。倘然这孩子来日得贵人相助,我敢说他来日必成大器。只是水火难容,寒暑相克,重伐之下,恐难自持。贫僧倒有一法,许能安他几年,等到他长大成人,你们就给他找个好师傅,学点儿手艺。’我爸爸将信将疑地说:‘难不成要多化点儿缘不成?”和尚摇头笑道:‘我佛慈悲,施主无需顾虑。施主的钱财只用做寺庙修缮,不会用做他途。更何况化缘不是要饭,你化也好,不化也罢,全凭施主之念,贫僧无需强迫。贫僧之法原也简单:那就是在每年八月十五中秋节的月圆之夜,将寺庙睡佛身上的落尘扫落下来,然后置于施主院内这座石椅之下即可。’我爸爸问道:‘我上哪里能找到睡佛?’和尚大笑道:‘有庙有佛。心诚即灵。方圆百里之内,睡佛不下十尊吧。’”

云儿道:“这话的意思是说,你因祸得福了。那团诡异的冷火原来就是和尚所谓的阴火呀!”

我笑道:“谁知道呢!被阴火烧了的人还能活在世上,这已经够赚了,没想到还能和这么聪明伶俐的姑娘扯淡,简直是赚到家了!“

云儿的嘴巴蹩成倒月牙形,鼻子“噗“地一声喷出两股气,准确地表达出了她那不屑一顾的神态。

真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我摇了摇头,问她到:“现在该说说进入峡谷的猎人为什么出不来了吧?我把我的童真都交出来了。”

云儿道:“切!丁谷树皮也配说‘童真’二字呀!我听爸爸说,这些盗猎者困在谷中出不来,最后都变成了一种可怕的东西。”

我问道:“什么可怕的东西?”

云儿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如果知道了,我还能在这个地方和你说话呀?真是的!我当时问我爸爸了,你知道我爸爸是怎么说的?他告诉我,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不问,尤其是不该见的坚决不能见,如果见了,你也就变成可怕的东西了。”

云儿说完后停了下来,抓着绿袖子揩了揩额头上的汗珠,仰着头望向峡谷深处。她痴痴的表情是那么陶醉,那么美丽。我突然心中一动,不自觉的想到了婷儿,把这个女孩做一个对比,那么谁更吸引人呢?

对我而言答案是十分肯定的,当然是婷儿无疑。可是婷儿的可爱往往是深藏不露的,婷儿的美丽也是优雅含蓄的,跟婷儿在一起的时候,我得时刻进行自我约束,我害怕讲错话,做错事,害怕惹她不开心,害怕让她受委屈。即使我每次和婷儿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免不了耳红心跳,也一直不愿承认自己对婷儿有着超出亲人的情感在里面。至于这里面的原因,我之前已经说过一次,那就是源自我内心深处的自卑,当然除了自卑,还有一颗难以放下的感恩之心,要知道在我最孤苦无依的时候,是他们一家人收留了我。我心里最大的疑问,是我跟婷儿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兄妹吗?朋友吗?不。至少我不愿意两人之间仅仅如此而已。

第五九章 亭亭玉立

而云儿正好相反,她直来直往,口无遮拦,言辞犀利,神态张扬;

她的喜怒哀乐全在脸上。

虽然她有时候会让人感到难堪,甚至让人恼怒,但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感到十分轻松,不觉得有什么话不能说、有什么事不能做(当然不包括动手动脚,你可千万别多想)。但我总是有些抵触,觉得云儿实在是太聪明了,太犀利了,这让我感到害怕。也许这仅仅是对于才貌双全、占尽天时的人产生的一种本能防范心理和警惕心态。

我望了一眼婷儿,她和水生走在最前面,远得都快要看不清他们的背影。想起婷儿见到水生后一反常态满脸春风的模样,我感到一丝悲凉。也许这不是吃醋,而是接受不了像水生这样的人以后变成我的妹夫。

把一朵水灵灵的鲜花插在牛粪上是大煞风景的事。所谓牛粪可以给鲜花营养的说法只是牛粪们洋洋得意的自我辩解,可以给鲜花营养的除了牛粪还有猪粪,驴屎甚至更好,那千年的淤泥,还能养育娇艳欲滴的荷花呢!

鲜花离开牛粪照样盛开,但是鲜花却离不开阳光,离不开雨露和土壤。

吴影走在前面,时不时地回头看看我们。云儿似乎对吴影的回顾很在意,每次他转过来的时候,云儿都要故意低下脑袋。好奇怪的两个人,我心里想到。

明显吴影很喜欢云儿,从他看到她第一眼起,他整个人就完全变了,变得不知所措,变得扭扭捏捏,变得欲言又止,变得失魂落魄。

喜欢一个人,大抵如此吧?客观地来讲,吴影身材修长,皮肤白皙,长像偏秀气,少了点阳刚和威猛。但是从男人的审美观点出发,中性的男人往往最有艺术气质,伟大领袖*二十七八的时候就长得十分漂亮,男扮女装的梅兰芳总是双目含情。

这种长相的男人,也许女人并不见得喜欢,但男人却不由得羡慕嫉妒。同样,像男人的女人呢?可能道理是一样的。

既然吴影喜欢云儿,何不给我最好的朋友创造条件,成全他们二位呢?

我于是赶到前面,追上吴影,准备给他创造机会。但没想到这位哥不开心了,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纯粹是一副想把我撕成碎片的模样。我觉得好笑,不就是和她说了一路话,至于吗?

俗话说的好,为朋友两肋插刀,为美女插朋友两刀。男人大概都是这样一副没出息没操守的模样。不过话说回来,有出息有操守的男人也不见得惹人喜爱。

你若不信,我就给您举个例子。想必大家都熟悉荆轲刺秦的故事,太子丹摆宴款待荆轲,席间荆轲嘴贱,说了一句这样的话:‘那个姑娘手真巧,古筝弹得呱呱叫!’太子丹一听,就命人把人家小姑娘的双手残忍地砍了下来,盛进盘子里献给荆轲,说道:‘无论你想要什么,本人都能满足你!’

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事呀!太子丹太禽兽了,荆轲太傻冒了!这两种人之间的友情固然可与日月同辉,但实在不值得成为我们追求和仿效的榜样。

想到这里,我心里的气也差不多消了。要怪只怪我打翻了醋坛子吧。我于是想做错事似地跟吴影解释:“其实我们没聊什么,只是谈了一些……“

吴影不耐烦地喊:“什么都别说了!君子能成人之美,我这点胸怀还是有的,放心!“

我听着来气,忍不住骂他:“你要真喜欢这姑娘,就应该具备挖人墙角的智慧和勇气。跟我喊什么喊?你也太懦弱了吧?更何况我的心里早已经装满了另外一个人,就算我有贼胆,也没有贼心啊!”

吴影惊讶的看着我,脸色多云转晴,兴奋地叫:“哎呀哎呀!看不出来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呀!到底是谁呀!我咋不知道呀!隐蔽工作做的很到位呀!瞒天过海呀!欺骗好友呀!没天理呀!呀呀呀!”

我摇了摇头。吴影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善变的?这让我感到无比陌生,一时半会还真的适应不了。罢了,不跟他扯了,扯也扯不清楚。

“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她,你要相信我的情意并不假。我的眼睛为了你看,我的眉毛为了你画。“我顺口敷衍了一句,怀着满腹的心事,撇下目瞪口呆的他,沿着狭窄崎岖的石路,扶着陡峭峥嵘的石壁,朝着跛银福和猴叔赶去。婷儿和水生有说有笑,有打有闹,两人的娇笑、尖笑、大笑、狂笑如波浪翻腾,一阵接着一阵,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笑声在空谷中回响,我越来越觉得笑声刺耳,越来越感到头昏脑胀。

中午时分,我们终于走到了石道尽头。水生指着前面一堵高耸入云的石壁说道:“到了,杨家寺就在石壁里面。”

驻足观看之下,才发现石壁中间有一条数米宽的缝隙。这条缝隙就像是一道长长的刀疤刻在了满脸沧桑的老人脸上,给我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峡谷幽深、光线不足的原因,但总觉得寺庙应该是香火缭绕、人迹熙攘的景象,绝非是寂寥和阴暗的神秘。我问水生:“你说杨家寺就在这石壁里面,难不成那道缝隙就是进去的路吗?”

水生嘿嘿笑道:“不错,只此一条,别无他路。”

猴叔揩了揩脸上的汗水,冷冷地说道:“多年前这儿发生过一次大地震,这条缝隙也因此而来。”

跛银福问道:“是不是民国十三年发生的那次地震?”

猴叔道:“当然。除了那次,还能有什么可以将一整块悬崖从中间活生生地撕裂开来?“

水生接着说道:“我听老人说过这段故事。后来村里有一位姑娘失踪了,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这时有一位年轻人自告奋勇地说要进入这条狭缝去找找,权当碰碰运气。大家寻思着沿河两岸几十公里都找遍了,附近峡谷凡人能到的地方也都找过了,唯独这条缝隙里面还没有进去过,于是就同意了他进去看看。可是这年轻人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人们等了几日,就派了五六个人进去寻找。结果你猜怎么着?人没找到,却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缝隙深处居然藏着一个寺庙!“

第六〇章 庐山真六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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跛银福沉吟道:“难道这世上还有天然的寺庙不成?还有,这年轻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猴叔摇了摇头,说道:“谁也不知道他进去后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说他中了邪,于是越走越深,走到最后连回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也有人说他被里面的鬼魂给夺了性命。总之发生此事之后,每年逢年过节的时候村民们都要派几个代表来这儿献上祭品,一来祭奠那位进去后再也没有出来的年轻人,二来也是消灾避祸,毕竟石壁之内凭空出现这么一座寺庙是非常蹊跷的事。这条缝隙因此也被称为摄魂梯。“

跛银福道:“恐怕你所说的寺庙并非什么寺庙。嘿嘿,杨家寺,摄魂梯,这名称真有意思,到底是佛门净地呢,还是摄魂吸魄呢,我们进去看过之后不就知道了。”

猴叔冷冷地看了跛银福一眼,没有说话。水生站在婷儿旁边,指手画脚的比划着:“婷,你听我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村为什么叫杨家寺,我已经告诉你了,你是知道的。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水生吗?我还是告诉你吧,因为我的的确确是水里生的。我妈妈说当时晴天一个霹雳,我就从水里慢慢得浮了起来。村里好几位妇女都争着抢着抱我,可是我又哭又闹,根本就消停不了。只有我妈妈把我抱起来的时候,我立马就停止了哭泣,破涕为笑,还口齿不清地喊了一声‘妈’,把我妈感动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你说奇怪不奇怪?连我都觉得奇怪,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你说?我只听说过释迦牟尼一出生的时候就会走路,他还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但这十有八九是佛门弟子胡编乱造的故事,目的是为了神话佛祖,就像‘永远健康’所说的‘一句顶一万句’、‘要带着问题学,活学活用,常用结合,急用先学,立竿见影’,目的是为了神话伟大领袖一样……”

吴影冷笑道:“这两天我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正暗自庆幸可以清净一会儿了,没想到你冒出这么几句,让我顿时意识到今年还是1969年。”

水生摇头叹道:“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吗?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吗?幼稚,肤浅。”

我越听越气,忍无可忍。要是再不刺戳一下,他能把天爷给吹破了。我也学着他的样子说道:“水生,要不是大伯以命换命,从水里把你捞上来,恐怕此时此刻,婷儿身边站着的就不是你了。”

婷儿懊恼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水生脸色一变,说道:“一定是我妈。我早应该想到的……”说完便锤头丧气地躲在了一旁,闷头闷脑,一声不吭,刚才那种意气风发、口若悬河的模样顷刻间消逝的无影无踪。

跛银福说道:“兄台,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猴叔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此行的目的不是观光而是采药,所以不能陪你们进去了,望见谅。水生来过两回,他是很好的向导,可以带你们进去,你们也无需顾虑。”说完,他转身喊了喊站在一旁的云儿:“走吧云儿,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去过两宕口了,我们今天去看看。”

云儿过不情愿地说道:“爸,我也想去杨家寺,我好长时间没有出来玩了,今天人多热闹,顺便散散心嘛!”

猴叔回头看了云儿一眼,也不知怎么回事,云儿就立马改口道:“我只是说说而已,我们走吧。”

水生有气无力地朝他们二人挥了挥手,说道:“你们跟我来吧。”

进入石缝之后,才明白“摄魂梯”三字并非空穴来风。幽暗潮湿的夹缝中行走并非一件赏心悦目的旅行,而是一次胆战心惊的历险。头顶之上只能看见一道弯弯曲曲的白线,两侧则是参差不齐的石壁,石壁上处处可见锋利的石块,如同一把又一把探出囊袋的钢刀。中间的通道异常崎岖,七拐八弯,没有尽头。大约一个小时后,每人的脚步开始变得沉重缓慢,呼吸却变得异常急促。也许是空气稀薄的缘故,我总有种窒息的感觉,身体却越来越冷,直到忍不住打起了牙关,瑟瑟发抖地跟在婷儿的后面。

走着走着,我发现石壁两侧的距离越来越宽,以至于我们五个人可以并排前行而毫无阻碍。水生给我们指了指前方的一个弯道,一脸骄傲地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传说中的杨家寺到了。”

转过弯道之后,我看到了无数层弧形石阶呈扇形向上铺开,尽头处则是一半桶状石壁,石壁之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凹龛,龛内无一例外地置有石像。石壁正中则是一尊巨佛,双目微闭,俯视大地,左手下垂结与愿印,表示能满足众生一切愿望;右手屈臂上伸结施无畏印,表示能够施于众生勇气和无畏精神。

我记得小时候去过泰山庙的千佛阁,曾对其宏大与庄严的气魄感到无比的敬畏,而此时此刻,当我仰望这些无数的石龛时,居然感到莫名的恐惧!

毫无疑问,这绝非什么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但让人无法想象的是:如此浩大的工程,到底何人所为?为何而建?

爷爷生前曾经给我讲过秦始皇陵的故事,他说世界上最大的坟墓在陕西临潼,世界上最毒的死人在骊山脚下。我问爷爷最大的坟墓到底有多大?他说近一百万的战俘和奴隶日以继夜地修建了四十年的时间,才为秦国的皇帝造了一座空前绝后的大墓。大墓远观如塔,近看如山,高大的封冢南依骊山,北临渭水,景色优美,环境独秀,层恋叠嶂,银蛇横卧。但谁会想到这样一块风水宝地的下面,居然埋着历史上最猛烈、最恶毒、最惨烈的僵尸阵,又有谁会想到几千年来,秦陵居然无人敢盗,而盗者又无人能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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