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宠 - xp1024.com
《邀宠》


1

第一章

孙弄弄手中拿着病历本,站在角落,腰杆儿挺的倍直。

才三天,已经跑了三趟医院了。

真不知道与医院犯冲还是怎么着,总能让她无功而返。

她打定了主意,这次至少得见着医生的面——

不说拔掉那颗害肿的大牙,至少得拿几盒药回去消消肿,现在鼓着腮帮子出门,任谁见着都是一句:“弄弄啊,嘴里含的东西吐出来。”“没含。”“没含能鼓那么高啊?小丫头扯谎啊!过来过来……哎,这还真没含——肿成这样,去医院看过没?”“没。”“那怎么成,去看!小病不医成大事儿……”

她素来对体上的疼痛,后知后觉。

疼得再厉害点儿也一样。

一开始来医院看,其实也就过过程序,可后来发现腮帮子肿着,也不妥当。

——主要是她怕麻烦。

原本大院里那么多孩子,都挑漂亮的、惹事儿的、优秀的去“关心”。可现在,无论是谁,见着她家的人都会关切的来一句:“你家弄弄牙好了没?”

弄弄家庭组成分子也不简单!

老爷子下面是爸爸,妈妈。再下面才轮到孙允瓷、孙允晋、孙琇、孙弄弄。俩女孩,俩男孩。按照一般的想法,女孩和女孩玩,男孩和男孩玩。

她家可不,两个男孩喜欢和孙琇玩儿。

孙琇从小就展露出和其他孩子不一般的漂亮和聪明,雪白一团,软软绵绵,可招人了。

大院里面的孩子,骨子里就有优越感,带着孙琇在一帮男孩子里面亮一圈,立马有一群人眼睛发光。啧!这才叫长脸呀!

至于孙弄弄嘛……倒不是他们不带她玩。举个关于爱好的例子。孙琇喜欢《红楼》。孙弄弄喜欢的是啥?《道德经》!又不是七老八十,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花一样的年岁,怎么就爱上了道德经?

她自小就和别的孩子玩不到一块去。秉着中庸之道——凡事儿不出挑,不扎眼,日子才能过的瓷实!

真要和孙琇一样整成了妖孽,别说上下无数双眼睛盯着,睡觉都睡不踏实。

可如今,为这腮帮子的问题,弄弄引火烧身了。

别人想不注意到她,都难!

“长大牙了,没多大事,回去吃点药就好了。”

看牙的是个男医生,年纪轻轻,竟是主任医师,弄弄瞄了一眼牌子——他就是“文锦”呀。

这名儿不陌生。

早被家里三个妖赞了无数次,能与三个妖玩得好的,绝不会是普通人。孙家那三个,原本就是大院那一批孩子里最拔尘的几个了——和他们玩到一起的,背景能耐都不会小。然而,都知道那三个嘴毒——贼毒呀!

随便挑一个开口,上下掠过你一眼,说话能把你气死过去,再好的都能挑出岔儿,说得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叫眼。可这三个在不同的时段,说到文锦,都是赞不绝口。能让三个妖有口皆碑一致赞着,那得有多大能耐啊!

弄弄暗暗咋舌——难怪这么年轻就当了主任医师,有能耐、背景又不简单——这还叫稳打稳扎,走得踏实,要么至少副院级!

文锦态度有些冷淡,统共没抬几次眼。

第一次,拿着子,让她张口,子在口腔里面搅和了一通,应该是看牙齿的情况。

然后,拿东西敲了敲,问了她疼不疼。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对方直接在处方笺上写字。他写的是小草,难得的是不颠不狂、不急不躁,字体清逸中透出几许风流。

弄弄也是个好学的。

忍不住凑头去看,看得仔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松松的握着笔,很好看的一双手,莫名就让人想到了“竹外疏花”,丁点儿冷香入怀。弄弄很喜欢这个调儿,对方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几分笑意:“看得懂?”

“还好。”

她笑着抬头,香腮清明雪,柔中透着浅浅的媚——

孙允晋说他有个妹妹,叫孙弄弄,最没劲儿了!你和她说软玉温香春意好,她能给你拧到色既是空;你和她说男儿当建百世功业,她能给你扭到清净无为……那脑子里装着的非佛即道,无聊透顶。

孙家的几个孩子,除了弄弄,他都熟。

孙允瓷是个文的。孙允晋莽儿。孙琇嘛……人人都爱盘正条顺又聪明的姑娘,在一群人中倍讨喜了。

他们说到孙弄弄,都在说:“你别招惹她,脾气怪,子板,还是个俗人,缠上了一准脱不了身,特麻烦。”这话不止是跟他说,跟所有人都这么说……大院那么群孩子,胡天海地,花的花、闹的闹,如今各奔东西,自有前程——却都不怎么熟悉孙弄弄。都知有这么个人,也听父母提过,可谁都没心情去瞧一眼。

今天,他翻着病历,看见孙弄弄的名字,第一个反应就是孙家那古怪孩子。

先入为主,不想多沾惹。

可此时,她开口,清清淡淡的嗓,清亮的眸子,开口就露出了一截媚色,他眼前乍的一亮——紧接着,在心里将孙家那三个混主儿骂个狗血淋头。

什么“脾气怪,子板,还是俗人”!

都藏着私呢。

怕他们心血来潮,没个分寸,招惹了孙家的宝贝——宝贝?没错,可不是当宝似的藏着,谁都不说,都怕扰了弄弄的清净,都疼着她,疼到了骨子里去。

文锦额前有一筋——犟。

他这个犟,与旁人不大一样,若落在孙允晋的身上,一准是火筒子,蛮干了。他不!《孙子兵法谋攻》说过,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灭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儿,他不屑看。

他这子,是要你柔着儿,莫名就便做他口中餐,腹中欲。

孙家那三个不许他沾惹上弄弄。可馋劲儿上来了,一盘好食,能不上手吗?不仅要吃,还要吃得尽兴——当然,也得让弄弄被吃的没脾气。“牙肿成这样才来看,你倒是耐得住疼。”不得不说,大院那一帮男孩里面,就属文锦最沉的下来,心里起了澜儿,像是人用羽毛挠着,嘴角却依然翘着一丝儿弧,清清淡淡写着处方,连头都没抬一下。

“嘿嘿。”她还笑,傻笑,眼里还盯着他那笔字儿,这是得多喜欢呀,目光欢喜能滴出水来。

“好了,拿去开药吧。”

处方笺一扯。

她捧在手里,如获至宝,傻兮兮的看着这一笔字儿,就是舍不得拿去交给护士,别扭着又不好意思开口要——毕竟不熟,脸皮儿薄呀;要让她走,又是万万不甘心!

“怎么了?”

“哦……没。”得,甭指望她能开口了。

恹恹的往外走,眼神又懊,又无辜。

都怪孙家那三个——保护得忒严实了,一点儿脏都不让沾着,半点儿委屈都不能有。

瞧瞧瞧瞧,难得有个这么清净如水的,都叫文家这个坏家伙搅了。

“不舒服一定要说。”

弄弄一惊,抬头惊讶的看着他,额前覆上的那只手冰凉凉的——虽然是行医,但是不说声就这么贴上来,还是有些过于亲密了。

她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退后一点,“没事儿……那我先抓药了,谢谢您呀。”

粉唇软软,露水似的,清凉着呢!

他看着,心中一下就如同无数只小手挠着,越发痒痒了,手指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抚过她耳。起歪心了不是!

弄弄可不知道,揣着小脸,诚心诚意的点头道谢。

这时,大门“啪”的一声打开了,“哎,累死我了,哥,帮我开一沓病假条吧,十万火急,救命的大事儿……”一个穿军装的男孩儿大大咧咧的军帽一摘,窜进来了。话说到一半,看见弄弄——

一丝惊愕与讽刺同时从眼里掠过。

话音一顿,一个响亮的口哨,当即揶揄起来:“呦,我当是谁,孙弄弄你在这里干嘛?”

“看牙。”

“我还当您铁打的身子骨儿,瓷实的从来没病没疼呢。”

“……”

对方阳怪气的挤兑,弄弄没理他,礼貌的朝文锦点点头。

她不是傻子,知道某些同志被家里塞进部队就是混日子——她听别的班说了,寻常人入伍,都是被卡车拉过来,乱哄哄的跳下车,土包子似的惊叹……可这几个,都是顶厉害的军牌照车子开进来,丢部队的。

作为班上唯一的女生,这批人蛮讨厌自己的——

你想了,军事训练,一水儿军姿笔挺的男孩儿就像是身后撑着一杆枪。

无论做什么,看上去特神……可有女生比他们还要神笔挺——

文霆他们那个班,背景都不简单,各大军区的首长们把家里的孩子丢部队磨练,其目的就是磨掉他们的骄气、奢心、懒劲儿!

可真丢进去了,哪个敢磨?

谁特么拼着前程毁尽去得罪这帮事主儿?弄弄真是开了个好头!

作为班上唯一的女兵,她聪明伶俐接受能力强,对文霆他们那帮子约好了混吃等死的新军阀而言,这不就是打脸的事儿啊!

“孙弄弄的跃进动作太漂亮了,我们给她鼓掌!”

“孙弄弄的敌火力压制太好了,鼓掌!”

“孙弄弄的侧倒非常标准……”

好叻。

就光顾着鼓掌了。

说起来,排长也想夸夸文霆这帮事主儿啊,可那也得有话夸。人家孙弄弄做得的确标准又漂亮,综合素质非常!

文霆试了试侧倒,胯骨处摔得一片淤青,疼得龇牙咧嘴呀。

看见弄弄,倒不相信她真有这么厉害。

都是混主儿,他们也真敢!

扒了弄弄的衣服——少女的腰肢柔软而纤细,大腿修长而粉嫩——细皮嫩的,饱满泛着淡淡的光晕,美得令人心颤。

可文霆那帮男孩,没一个把眼光放在别处。

“你他妈摔成这样不疼啊?”

对。

淤青。

一身的淤青,都是训练折腾的。

弄弄也是个没心的,淡淡捡着衣服,淡淡道:“不疼。”

一帮男孩气的脸都青了。

“你丫神经里是不是跑过坦克啊,怎么这么耐得住疼!”瞧瞧,一个个恨到极点,眼神戾透着一股子狠,口无遮拦都骂上了。

你丫的——这在北京话的方言,就一句俗鄙到极点的骂人话,骂到哪儿直接撂拳头揍人!骂的贼狠了!弄弄是谁养大的,不牢您记挂。您这时候过了嘴瘾,骂得痛快,解了心头大恨——

红一区三班也就八个人,这几个坏小子互相交换个眼神,都是坏的主儿,心里笑着,暗暗较劲,没做声。

当天晚上从北京军区打来的一通电话,直接把肇事者骂得狗血淋头——

那是他爸打过来的,搁旁人,谁敢骂这祖宗!

从此,新军阀见着弄弄——一个个腿脚绕个弯儿,直接避走。

如今避不开了不是。

大门关上,男孩鼻腔中透出一声冷哼,极不屑的样子:“哼,看牙?她也知道牙疼啊,疼死得了,还看什么医啊!”

“熟人?”文锦问。

“能不熟吗,军校那么多人,就没遇着像她一样惹人厌的!”

“我瞧那孩子挺好的……”

“她那叫好,天下没好的!”话音说到这,陡然一转,文霆狐疑的看着天光下一身磊落,满目清淡的文锦,道:“哎,这不对啊。没瞧你夸过谁,今天怎么对孙弄弄这么有兴趣啊?哥,你兄弟我这是实心实意的劝你,孙弄弄就一疯子,你可千万别招惹,不过……你如果想尝个鲜嘛……”

文霆眼底掠过一抹笑。

他们虽然对孙弄弄没兴趣,却不代表他们真不敢动她。

对这帮坏小子而言,孙弄弄妨碍到班级稳定,有她在,部队这三年不好混,不过如果造点儿事,让她身心受挫,他们都是很乐意的!

“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文锦往后一靠,气质优淡的看着他,清美宛如神祗的面容在天光下泛着莹莹光华——美如冠玉。

文霆心里打定了主意,不提其他,嬉皮笑脸道:“不说她了,哥,病假条!”

“这又是怎么了?”搁笔,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男孩回头确定门关紧了,这才撇嘴,急急道:“还能怎么着。实兵演习,以师为单位,红蓝方对战……这么个苦差儿,我可不想去!”

“演习的事儿,是谁泄的密?”指尖轻轻点了下桌案,文锦宛如钻石般璀璨的眼底掠过一抹深究。

一看他这态度,男孩儿心下一凉,急了:“真有演习!”旋即,越发火烧眉毛,“哥哥哎,您甭管料儿是从哪儿抖出来的——我就问了,您还是我亲哥不……”他这也是硬着头皮。实兵演习不是说着玩的,保不准一条小命真交代了,他才十八岁!

文锦清润润眼眸儿往他身上淡淡一瞟,好笑道:“我也在想,这是亲的不?当年我可没这么孬。”清冷冷的嗓,淡漠如水。

文霆的脸都白了,“哥……”

“别凑过来,那套搁我身上没用。见你这模样就闹心——哎,我也在想,咱们文霆真长大了,知道拿‘好东西’孝敬哥哥——”话音骤然一转,“呵,上回送我那副字——小草千金帖,高仿的哟……”

嫣润的薄唇,水光一般的柔软,淡淡一掀,半讥半讽的笑着。

这也是个妖!

眉目清艳,水意流波——

多勾人呐!

越想越好笑,手中的笔划拉一个弧度,朝着男孩的身上就飞了过去。

文霆的脸色霎时间尴尬起来,“对不住了哥,我就请了一个小时的假,我先回部队了,回头来说……”他当时送高仿字帖只想捉弄下文锦,哪想到报应得这么快——一个侧身狼狈的避过了那只丢掷过来的笔,愁苦着脸,慌忙不迭的逃了。

一回部队,文霆立马被围了起来。

一水儿男孩,在部队上好歹训练了两年,一个个俊得让人心下小鹿乱撞,“我说文霆,你捉弄你哥什么时候不能,偏逮着这个关键时刻——”

“可不是,这会儿连病假条都没了!”有人埋怨,有人叹气。

新军阀的这群坏小子们苦着脸,又有人冷笑:“实兵演习——真逼急了,他们还能逼死咱们不成!了不起不去!顶多不过是违抗命令嘛……了不起脱了这身军装,他还能把咱们送上军事法庭不成!他敢!”

话一说出,立刻有人掠去一眼,讽笑道:“许春你消停点吧,你不要脸,你家老爷子还要着呢,真要闹出这事儿来,全军上下可喜欢看笑话了!”

知了在树上叫着,热浪一层层滚过来。

商量了许久都没商量出主意,坏小子们叹着气。

远点儿的空地,老兵们训练的口号声一阵阵传入耳中——绿色迷彩装浸透了汗,一边跑,一边水淋淋的滴汗,所过之处,浸出了一片湿地儿。

弄弄低着个头,正抱着一包药往宿舍走。牙疼不是顶大的事儿。指导员却硬给她放了半天的假——特意让她去部队医院,点名了文锦看的好——

去了三趟,前两次被事儿缠住了,今天终于看好了,又拿了许多药回来——她倒是能忍,反正体疼感不是很强烈,可再不看看这牙——每天指导员过问几次,连长、排长过问几次,再这么下去,首长们恐怕都要来亲自慰问了。

弄弄只想过安静日子!真怕这些麻烦!

一看见她,文霆禁不住唾了口“晦气”。

可刚唾出来,骤然想到文锦对弄弄那点儿不一样的关注,坏小子的眼神登时一亮,“我有主意了。”

参谋长陈卫国坐在办公室里,出一支烟,再次研究起资料——部队里,像这种大型实兵演习两年一次。这去年就没弄出来。现在全军训练得差不多,再不出次大演习,他参谋的位置也要换人当了。

其余倒还好说,主要是红一军三班那群狼崽!

——上级首长特意来指示了,旁敲侧击问了问三班的情况。

东拉西扯,说了一堆——说到底一句话:红一军三班只要军事训练、相应课目过关了,必须参加大演习。

这些首长们上下嘴皮一掀,说得简单,可实兵演习哪能没个磕磕碰碰,早些年,也不乏出现我们的战士在山洼洼里迷了路,被狼吃了的事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么金贵的主儿,真要发生点儿意外,追究下来他这身军装立马脱掉。

“报告——”门口忽然传来个响亮的声音。

陈卫国狠狠吸了一口烟。

“进来。”顺手一掐,将烟丝掐灭了,狼崽子们心里愁,他这也烦着。

“红一区三班的孙弄弄要请病假……”

“怎么回事?”陈卫国的脑子一下就炸了,真是怕啥来啥——真是个祖宗哎,这个节骨眼生病了?!

他拿着军帽,折身要走,指导员尴尬的笑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听说还是牙疼得厉害,要去部队医院看看,也就……请一晚上的假……”

陈卫国一下泄了气。

他坐在椅子上,狠狠瞪了指导员一眼:“胡闹!一天以内的假,指导员有权批!”

想了想,又搁不下心:“那丫头的牙没事吧,最近看着腮帮子鼓得厉害……”说着,又站起来,准备亲自慰问一下。

“甭去了,疼得都直不起腰,还是文霆送过去的!”

“小丫头一向扛得住疼,这回儿怎么……”

“牙疼不是什么问题,估着还是憋坏了,想要出去透几口新鲜空气!”

“确定真去了部队医院?”陈卫国还不放心,别在路上出什么事,谁担得起!

“去了,部队医院来过了电话,说人到了,刚才文霆也回来了——”你说指导员多!原来早就准了假——担心出什么意外,特意把参谋长也拉下水。也是——那么金贵的主儿,哪磕碰得起!弄弄抱着双臂,浑身热得难受——

那感觉太古怪了,身体里好像爬了无数只小蚂蚁,心里发痒,难受极了。不知身上撞到哪儿了,轰的一声,那酥痒仿佛小虫子从小腹一直啃上了五脏六腑。燥热袭上,惹得她小脸红扑扑的,蜜似的,针一扎,能淌出汁儿。

六月的天,她还穿了一身军装——

当时就觉着文霆没事请自己什么喝水,这事儿无论哪里都透着怪异——可不喝也不成,周围训练回营休息的战士们都往这边瞟了。

那么俊俏英挺的迷彩服战士,拦着她。

多惹眼呀!

文霆闪着一双晶亮的眼,实心实意的说:“弄弄,我们原先对你有误会,可后来想想,真不该,你就算原谅我们,喝了这杯水。”

“我没生气。”

她想要走,文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漂亮的眸子可怜兮兮,闪着莹莹的光:“别介,弄弄,你不喝这瓶水,就是不原谅我!他们特意选我来和你赔礼道歉呢,你可不能让我完不成任务……”

可怜兮兮的睇着,软声求着。

弄弄被缠着没法儿,拧开瓶盖,意思意思抿了一口。

文霆撇着嘴,批评道:“就抿那么一小口你糊谁呢?弄弄!至少要多喝几口吧,部队干事都是雷厉风行,哪有这样小打小闹……”好家伙,一大口喝了。

她难受。

文霆把她往部队医院弄的时候,一边扶着,一边笑说:“一笑泯恩仇,弄弄你千万别怪我。”

***

台灯拧开,散出昏黄的光晕。

打在雪白的壁面上,壁面只有一副字,字体是小篆,仅一个字,篆书素来曲折奇古,直圆有距。可墙体上的字,却不知运笔人当时想着什么,字体中透着诡异的端方严正——

这是一个“平”字。

《说文亏部》对“平”有这样的注解:“平,语平舒也。从亏,从八。八,分也。爰礼说。”

这应该是平心静气呀,可弄弄越看越热,她这是怎么了?

她中的是春药!

心里本来就憋着一团火,又看见了这个——这丫头原本就好着书法,最喜欢清逸风流的小草。可这五笔——

行笔如此奇诡!

她也喜欢!

越看越欢喜,心中越发被羽毛挠着,痒痒的,偏又提不上劲儿,整颗心都要融成了水……却又看着,不得,可怜兮兮瞅着,叹口气,委屈到眼泪汪汪。

文锦开门一进卧室,就看见小丫头跪坐床头,双手交握着靠着床头的一幕——她眼神尨茸,脸颊微润,带着婴儿肥,嘟着蜜儿似的唇,似在邀吻。回眸那一刹那,好家伙!那似有清润润的水丝儿迎面扑来——

“弄弄?”文锦倒吸一口冷气,心下重重一跳。

“嗯……”轻轻呢喃了一声。

这是着了迷儿,还没缓过神儿。

她抬着头,水汪汪的眼眸儿无意识的睇着他,手指还无邪的紧紧按着腔,生怕那里面的一颗心蹦出来——睇了一会儿,想到那一笔清逸小草出自他手,潋滟眸光乍然一亮,越发水润清透了——

半娇半嗔,委屈的睇着……

这景儿,哪个男人受得了。

文锦觉得下面的命子绷得有点儿发疼了——总算明白文霆那小子为什么急急忙忙的催他回来——这可真是份大礼呐!

男人的眼神幽昧下来。

然而,目光冷不丁撞见墙壁上那个小篆书写的“平”,一泼冷水骤然泼凉了心——

他的确想吃掉弄弄。

可不是现在!

男人绷着欲望,收了心,关好门,走过来了她的额头,不烫,但是手指触碰到的水润肌肤让他的自控力几近崩溃——

文霆那小子到底在哪儿搞到的药!?

他又好气,又好笑,心中狠狠骂着,分散了下注意力,终于在抽屉底层中翻找出解药,再倒了杯水,端了过去。

比夜色还要漆黑、幽昧暗沉的眼神儿却不经意间掠上被弄弄自己扯开的几抹雪白——

这女娃儿发育真不错!

部饱满而高耸,并不算特别大,却恰到好处,宛如水滴一般,颤巍巍的从扯开的白衬衫中挣出一颗雪白的房——不知道抓到哪儿了,白色的罩也扯开了一颗扣子,半露半掩着半颗坚挺浑圆,被罩挤压着——露着丁点儿羞涩清嫩的粉红色——

这么艳丽靡丽的刺激!

文锦的眼瞳狠狠缩紧了,下身紧紧绷着,忍得他眼神都染了丁点儿血色。

“好热……”

偏偏小东西还不知危险,粉嫩的手指想要扯开压着清嫩尖的薄薄一层布料,又难受、又委屈,急的都快哭了。“弄弄乖,喝点水就不热了。”

目光别开,轻轻扶着她的胳膊。

“你是……文锦医生?”

女娃儿歪着头,微微思考了一下,菱唇轻轻吐出个名字——

这还是个孩子啊!

造孽啊!文霆那小子真是什么人都敢喂春药!

文锦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帮她扣好罩,好声好气的哄着:“是,我是文锦。”

“文锦医生,我口好烫……”

小姑娘抬着水眸,认真道——她这是在求医呐!

清嫩嫩的嗓音,青稚的快滴出水儿。

纤嫩的手指也不自觉的想要将“罪魁祸首”的衣物扯到一边——文锦才帮她穿好的衣裳,又被她扯开了,一整颗雪白鲜嫩的小兔儿活蹦乱跳,挣出布料,大胆而畅快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颤颤,粉嫩嫩,水灵灵!

文锦闪避不及,一把握实了那团柔软……

男人狠狠倒抽了一口冷气。

眼底方才褪下的血红禁不住又冲了上来。

几乎被这样香艳的景象逼疯。

他别开眼,分明知道应该收回手掌,身体却仿佛脱缰野马一般,不受控制的收紧,捏了捏那一颗饱满鲜嫩的洁白。

喝!

温软的触感就这么透过指腹,颤入心尖——那丁点儿柔嫩的嫣红尖甚至在他的掌心渐渐肿胀发硬,调皮的抵着他的掌心。

那么的温暖,让他整颗心都仿佛被甘霖滋润过一般。

又似——

除却一身寒风冷雨,投入万丈温暖海洋。

深含,浅荡,沉醉,飞翔。

“文锦医生,你的字写的真好看。”她呢,还在笑啊,诚心诚意的赞着,满心都是那几笔让她欢喜的小草。

“你喜欢我以后天天写给你看……”

“嗯!”

女娃儿欣喜的用力点头,意识早就乱了,眼神儿轻轻一撇,又落到了墙壁上的那几笔小篆书写的“平”字上面,欢喜的叹了一口气。

轻轻的,幽兰芬芳。

文锦长这么大,头遭走上如此挣扎的境地。

“文锦医生,我们班马上要实兵演习了……”

“你不想去?”

“才不是,我想……学无以致用,多没趣啊!”

说着,又轻轻叹了口气,她扯着被单,乱七八糟的念叨着,她这也在委屈啊——她委屈,平常看着清清淡淡的,也不会和你说。

“既然喜欢,还叹什么气?”

文锦漫不经心应着,也顾不上帮她穿好衣裳了,直接用毯子往她身上一围,像抱小宝宝一样将她哄着,半哄半骗喂着吃了解药——

“啊,张嘴,嗯,好嘞,弄弄真乖……”

女娃儿吞了药,掀了眼皮,乍见一泓秋水,委屈着:“有文霆那帮人,指导员肯定不会让我们班去……排长连长都怕担责任,可当了兵,就该有吃苦受罪的觉悟,这才只是演习,他们就怕成这样。”

顿了顿,她歪着头,认真道:“当兵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谁还怕死啊。”

这么轻描淡写一句反问。

文锦心中狠狠一撞——

他忽然知道孙家那三个造孽的主儿,为什么会将她当做宝贝,酷爱老庄之道的严肃少女不是弄弄,脖间一截媚色若隐若现不是弄弄,好书喜画……这些都不是弄弄——眼前这个,这才是真正的孙弄弄!待弄弄睡下,文锦揉了揉隐约抽动的额角——

他也委屈呀。

忒好的,看的,吃不得。

一把火压着,冲了几次凉,才堪堪压下去。

趁着她睡下,又仔细的给她把罩扣好,衣服裤子穿好整理好,又是一把火压在腹下,来来回回冲了几次凉水澡,那张雪白清美的脸皮尚滴这露水儿,水漾漾的眸光都绽着清亮的媚色。

“真是个妖!”

他笑着骂了一声,将弄弄毫发无损的送回部队。

送过了弄弄,恰好遇上熟人,又过去喝了一壶茶,聊了点事儿。

文霆那天晚上睡得就不安生。

说不出什么事儿,就是堵着心。

一有动静,他鬼使神差跑过去看了下,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哥真是爷们!竟然把孙弄弄给送回来了。纠察还在外面晃悠着,他看了几眼,一脸沮丧的爬回床上,心里、脑里就一个念头——完了,这会儿麻烦了。

果然!

实兵演习的部署还没敲定,指导员已经和颜悦色的将他“请”进办公室:“文霆你来一下,我们聊聊。”

干什么去?

没人知道。

出来的时候,文霆脸都黑了。

一个处分就这么给他背着出来了。

指导员对外宣称——文霆同志“没经过请假私自外出,违反纪律,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必须处罚”,可究竟是为了什么背的处分?

聪明人心知肚明!

——终日打雁,竟叫雁儿啄瞎了眼。

文霆一股子邪火憋着。

红一区三班的“新军阀”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个面上带笑,拍着文霆的肩,好声好气的劝:“文霆你就消停点吧,你哥真是条汉子啊,啧,活色生香的往外面推,该不会是……呵呵……”

眼神儿直接在裤裆那话儿转悠了一圈。

什么意思不用再说。

文霆火了,一双与文锦格外相似的漂亮眼眸冷冷一眼掠去。

“我哥什么样的人和你没关系,陆怀微你特么少在这儿甩片儿汤(北京话“甩闲话”的意思)。”

“哈哈,对,也怨不得你哥,主要还是你送错了人,就孙弄弄那模样,跟个木头似的,就算是盘菜,谁敢下口!”

新军阀们轰的一声笑了起来。

这一帮人,谁也不服谁,表面上一团和气,个个没安好心,都等着看笑话。

文霆同志把孙弄弄当祭品这事儿,办得太搓火儿,孙弄弄的价值已经和他送的那副高仿怀素“千金帖”划上了等号——

赝品呐!

文霆被那几个轮番激将,一双漆黑的眸冰冷冷,野狼似的,心中已狠狠的骂上了:“好你个孙弄弄,行啊!不吭不响的,跑指导员那儿告状,和老子玩儿这手,你等着!”

坏小子憋着一口气,还琢磨着打击报复,文锦一通电话也过来了。

也不知文锦怎么说的。

总之,打那儿以后,文霆真消停了。

然而,随着文霆的沉默,红一区三班的划分也更加明显了——

弄弄被新军阀们彻底晾着了。

男孩们话不说、眼不瞄,这可把“对待敌人”的那一招“严冬一样残酷无情”给她使上了。

对这样的情况,指导员暗暗着急。

红军团向来秉持着“战友兄弟”的优良作风。上了战场,不管演习还是实战,正面对敌严守防范,可背后呢?致命的软肋全部都是交给战友的!就红一区三班这种“不服管”的情况——倘若在实枪实弹的战场里,几个狼崽子发生冲突,还没等开战,先得被自己人背后的枪子儿给干掉。

再看弄弄!

喝!好家伙!人家不理她,她照样好活好过。

什么战友,什么兄弟!这一班十人没一个放在心上。

指导员越发的头大。

“就三班这个情况,只有拧出来讨论。”

特别讨论小组成立的仓促。

参谋长陈卫国脸色漆黑的,又准备烟——

糟心啊。

太特么糟心。

“管!必须得管了!文霆那个处分已经出来了,再不管管,天都要掀了,北京城还不是他们撒野的地儿,真出问题,人家不会说这是哪个首长的孩子,人家说的是咱们红军团出去的兵怎么这样!”

“不是你带的兵,猛敲狠打,孩子们受的了吗?万一管出毛病,敲打坏了,谁负责?”

“可也不能看着,让他们坏了红军团的一面旗!”

“……”

文霆那帮子人愁,弄弄愁,你当上面这群真没心,让你们胡闹丁点儿不愁?

哪能!

就在讨论会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沉冷漠的嗓音淡淡丢了出去:“都快二十的人,还能叫孩子?”

轻笑的嗓音,淡淡的讽意。

说话的人一身军装笔挺利落,少校军衔,剑眉星目,肤色白如细瓷——看上去文弱纤细,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眸冷冷一掠,却透着金戈铁马的锋锐戾气。

领导们的眉头一下拧了起来。

“秦骁同志,你这是不了解情况。”对领导们而言,秦骁也是个孩子——这小子刚从军校分出来,博士文凭,少校军衔,平时冷沉默的一个人,都当他是木头,可谁知道——练兵时候,他小露一手。

所有人惊的啧啧称奇。

谁能想到这么文弱纤细的男人,竟能爆发出铁血的意志力与行动力。

——徒手攀登。

二十多层的高楼,他60秒内就可以攀上。

——武装泅渡。

背着五十公斤负重游泳,他就跟玩儿似的。

……

军校出来的大多斯斯文文,大伙儿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敏似豹、力如虎”的毕业生!

他平素不说话。

都当他是个闷葫芦,可开着会儿,竟给他反了水了。

“再了解下去,红军团就得被兄弟部队给看笑话了。”顿了顿,秦骁搁下手中的笔,薄唇一掀,“我可不想被老同学笑话。”

“你……”

“你们不愿意敲打,丢给我。”

“呵呵……”

领导们又笑了。交给你?谁敢!手里没个轻重。

“你们是为了什么来当兵?”

面对一屋子和和气气的笑声,秦骁惜字如金。

这么柔冰冷的嗓音,却听着人如着雷击,直吸冷气——

是啊,这一屋子的人,都是为什么当兵的?

“秦骁同志,组织上决定,红一区三班交给你了。”

“是。”

“带出一帮好兵,我向上级反应,给你个嘉奖!”

“保证完成任务。”

雷厉风行间,有什么悄无声息的在改变,一个少校军衔的营长,被指派着训练一群不服管教的兵们,给这群兵们的份面儿——倍儿足!

六月天,昨儿个才下了场雨。

小喇叭炸雷似的响起,随着教员高呼的一声“紧急集合”,楼上骤然窜出一道道人影,经过短暂的慌乱,蜂拥而下,踏碎了清晨初透的一点儿朝阳碎落在水洼儿的丽影,各自朝着团部集合场分奔而去。

“擦,集合!又特么集合!秦骁当我们是驴啊,就算是驴,也经不起这样的练法儿!”

“哎,怀微同志,你有本事搁那儿别动,看他敢不敢弄死你!”

“我的裤子——”

新军阀们手忙脚乱打着07式背囊,一边气哼哼的瞪着门口那个身形挺拔,剑眉星目的年轻教员。

“都不许说话!”

男人冷锐利的目光不动声色掠了过来,诸人噤若寒蝉。

秦骁来带兵,不过是三天的事儿。然而,没一个敢磨蹭。新军阀们昨晚上训练到凌晨两点才结束——

2

听着哨子和命令,弄弄迷迷糊糊的跳下床,穿好衣裳、打好背囊,挎包、水壶、帽子、腰带,她一边冲,一边检查。

待冲下楼以后,男生那边才零星的冲出二三个人。

迎面,是面容文秀,却眉目沉的新教员——秦骁。

她脚步一顿。

秦骁冷冷掠了她一眼,毫不客气的骂道:“傻愣着干什么?还等着教员来扶你?”

炸雷似的声音霹了下来。

弄弄抬眼,觉着有两束冷的目光刀子一样从头皮剐过——

心里登时一个激灵。

醒了!

她一声不吭,一把拽着背囊,脚步不停的往集合场飞奔而去。男孩儿那边有人低低喊了一声:“看那边。”

喝。

孙弄弄。又是孙弄弄!

有人气的想摔帽子:“她什么时候不和我们抢个第一,就不踏实了!”

——男孩们都有一股子傲气,特别是大院出来的孩子。被个小姑娘撂到后面——谁受的了!

他们争先恐后的往前冲着。

身后好像有洪水猛兽追着。

当最后一个人到了,秦骁掐下秒表,冷冷道:“四分三十二秒,先跑个五公里。”

五公里好说,在大院里,大伙儿谁没被老爷子练过?文霆伸手想要解开背囊。

秦骁手里的秒表一家伙砸了过来,“教员没叫解除武装,谁让你擅自行动!”文霆脑门上火辣辣的疼着,牙一咬,怒声骂着:“你这是体罚!”

“说话之前喊报告,新兵营里没学过吗?全体都有,再加五公里。”

文霆惊得快要晕过去了。

秒表在地上咕噜几圈。

周围的人纷纷倒吸冷气,一边庆幸着自己没有伸手去解背囊,一边眼底润润的,都有些兔死狐悲的愤怒与痛恨。

文霆一口热血冲上喉里,眼都血红血红了。还待说话——

弄弄不动声色扯了扯他的衣角。

文霆一下子反应过来。

“报告!”中气十足的一声大吼,懂规矩了。

“说。”

“据《中国人民解放军纪律条令》第一百零七条之规定:不得侮辱、打骂、体罚或者变相体罚部属!您这是变相体罚!”

“欢迎到师、团级的纠察部门去告我。”顿了顿,秦骁冷笑一声,继续道:“千万记得收集证据,护着你脑门上那个伤,别等着到跑过去,证据没了。”

旁边路过的兵们轰然大笑。

文霆傻眼了。

“还有没有问题?”见一帮兵油子都愣住了,秦骁冷冷喝道。

一阵逼仄的沉默,在波涛暗涌的冰面下蜂拥着,推挤着……大伙儿互相瞪着眼,谁也不敢触霉头。

“报告。”

细细的嗓音,弄弄不想说话,可旁边的新军阀们不让她安生,拼命捅着她——大约认为她是女孩,教员怜香惜玉,会让点儿面子。

“说。”

“就算文霆做错了,可教员您这样超负荷训练我们,万一把人练坏了怎么办?”她一本正经,声音板正正的重复着沉郁在后面教她说的话儿。

秦骁想也不想,立刻回道:“军医就在后面,晕一个,拉一个。倒两个,拉一双。放心,死不了。”

年轻军官澄澈的凤眸透着丁点儿妖娆。

在朝阳下,那一双冷艳柔的瞳眸闪动着惊人的光华——妖似的人,刀锋似尖锐的话语,冷漠的没点儿人情味儿。新军阀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呼吸都窒了——

好家伙。

军医、卫生员、急救箱——

喝!配备齐全!

然而,再大的打击都比不上看见泊在角落随时待命的救护车。

电光石火间,他们立刻醒悟了秦骁的意图。

“死不了”这三个字,骤然化作利刃,狠狠摔向他们的脸上。

年轻的男孩们觉得整个人都被狠狠掐住了喉咙。

“孙弄弄,你干什么呢?”

听见旁边传来微若不查的吸气声、呼气声,弄弄身边那个男孩不耐烦的一转头,小声逼喝。

“教员教过,跑这个要三步一呼,三步一吸,跑的时候就不会乱了,我在复习……”

弄弄认认真真的答答。

男孩们眼珠子都要惊出来了。

他们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一把拍在她肩上,低声怒吼:“复习个屁啊,我们这是武装十公里,还没跑完你就没命了,秦骁这是要练死咱们!”

“哦。”

弄弄点头。

哦?你还哦?哦什么哦!

男孩们更加愤怒了:“等你被练死了,躺在殡仪馆,身上铺满了花圈,你的亲朋好友同学战友痛哭流涕的给你献上花圈,你就知道了!”

“死不了。喏,那不是还有救护车。”

拍着她肩膀的男孩酝酿了一堆的“举例”与“事实”,冷不丁她这么一句,一口气狠狠噎在了嗓子眼。

脑海中一弦此起彼伏狠狠崩裂。

“你真的进化完全?长着人类的脑子?”这么生动形象的“未来”都无法挽救迷途羊羔、不知敌情凶险的孙弄弄同志。男孩喃喃着,了弄弄的头,近乎疯魔。

没人发现,他手指刚一亲昵的触碰到弄弄的头发,军医那儿有人目光不动声色的闪了闪。

秦骁不会给他们“唠嗑”的机会。

“全体都有!立定。”

随着哨声,年轻军官清冷的嗓音炸雷似的霹下。

窃窃私语立即消声。

新军阀们心中充满了绝望,面露悲愤,挺直了背脊,一个个昂首抬头,愤怒的目光直视前方。

“向右转。武装十公里跑——自己喊口号。”

“是!”男孩们气沉丹田的大吼,全军充斥着慷慨悲壮的热血氛围。

唯有弄弄,面色不改。

她其实也挺不明白——只是体能训练,为什么同班战友一个个跟要上刑场似的。

“一、一、一二一……”

班长文霆愤怒的嗓音,从丹田喝出……

秦骁对战士们的反抗、厌恶情绪不以为然。

他掐了一下表,淡淡道:“五十分钟内没赶回来的,算不及格,早饭也别吃了!”

靠!没人!

军靴砸地,新军阀们愤怒的踏着步子,开始了前途叵测的“武装越野十公里”。

看着兵油子们跑远,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军医微笑的走来。

秦骁锋锐的目光一刻未离跑远的九个人。头都不回,他也知道来的是谁。年轻军官清亮如水的唇淡淡一掀,冷漠的讽言不客气的刺了过来。

“你欠个人情,磨了我半夜,就为了让我帮你训练这么一群……”

“绣花枕头”。

秦骁没说出口,也懒得说——

三班这群人没有丁点儿军事素质,只要被送上战场,一个手榴弹,绝对没悬念的变成纷飞灰——呵,就这点来看,他们倒也是极其富有牺牲奉献神的,毕竟无知到敢于用血滋养我国广袤辽阔的土地的人不多了。“我这可是为你谋算。你不是在军校里就说过,某些**欠练,落你手里,得教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部队。”

红一区基层干部哪会知道秦骁的老底。

大家只知道他是军校毕业分过来的,感慨着这么纤细清秀的年轻军官,不吭不哈的,军事素质比钢铁利刃还要坚韧锋锐。

然而文锦却知道——秦骁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兵,他是经历了生与死的抉择、铁与血的磨练,一步步走在尖刀上完成了无数个考验生死秘密任务的中国特种兵。红一区很多人都纳闷秦骁那些军功哪来的,又岂能知道秦骁的立点,就与他们拉开了天壤的距离。

首长说带好了三班给秦骁一个嘉奖。

呵!

秦骁会缺这样的嘉奖?

说起来,秦骁在部队、军校的时候,就挺烦**的,特别是某些仗着有爹妈撑腰的部队**——

一个个没什么本事,各种陋习却一个没落的,在他眼里比草包都不如。

红一区三班这一群,更是如此。

秦骁被文锦那句“为你谋算”给逗乐了,“少推事儿到我身上,你打什么主意我看还不出来?”

冷漠的嗓音,透着讥讽,年轻军官犀利的目光似笑非笑,准无误的投向三班那个军容整齐的女孩身上,那意思是说:我知道你为谁来的。

文锦笑道:“她怎么样?”

秦骁眼皮抬都不抬,苛刻道:“态度勉强合格,体能太差,不适合当兵。武装越野十公里跑下来,你做好急救准备。”

弄弄的呼吸已经开始乱了。

三步一呼、三步一吸,在这样突如其来高强度的训练下,早就失了方寸。

她觉得腔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挤压着,小腿肚子和灌了铅一样,沉沉的,几乎抬不动……

周围的男孩们却从一开始乱糟糟的,到纷纷跑到了她的前面。

好热。

夏季作训服早就被汗湿了。

额顶的汗珠透过发梢,一滴滴砸下,糊着眼。

眼前的一切都在汗水中模糊了。

姐姐孙琇曾经说,如果觉得太难受,憋得慌,那就哭一顿,眼泪一番宣泄,一肚子怨气没了,坎儿也过去了。

弄弄眨眨眼,努力想挤出几滴眼泪。

可是她浑身疼的几乎要散架,却一点儿也哭不出来。

偏偏,旁边还有人不怀好意,不停在撺掇:“弄弄,你哭吧,你都这么累了,你看你,嘴唇都发白了,脸都青了……快哭吧。”

弄弄一转头,就看见沉郁和她并驾齐驱的跑着。

沉郁也浑身汗淋淋的,满脸不自然的潮红,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你如果哭,记得哭大点儿声音!”

弄弄本来还真想挤几滴眼泪。

可是一看见沉郁那个熊样,嘴角一扯,笑了。

一身湿淋淋的女孩,平凡如斯,分明已经被迫入了绝路,进一步则死,退一步则辱。偏偏翘起唇,眼角一眯,晶莹的瞳眸中闪动着碎钻似的光点儿,笑的仿佛孩子一般。

这么一笑,文锦只觉心下一撞,真想把她狠狠揽入怀中。

一种酥麻,在骨髓里缓缓的蔓延开来。

孙弄弄啊。

他心里稀溜溜的,叹了声,可不就是毒。

“笑什么!爷是让你哭,不是让你笑!你也不想上救护车吧……”

沉郁火了。

弄弄不说话,只管笑,一味的笑,笑得额上的汗、眼底的碎钻光彩,一起亮晶晶的。可笑着笑着,她就笑不出来了。

眼前的景开始模糊了——

脚下的道路好像分离开来,模糊的挣出地面,劈头盖脸,似迎面砸了过来。

——热。

——又热,又累。

浑身所有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离了身体。

沉郁气嘟嘟的,还在嚷嚷:“你说你,是不是自虐狂——”正埋怨着,一回头,他惊的瞳孔倏的张大。

“弄弄……”一声大喝,男孩的脚步不由自主缓了缓,然而不等他停下,他的后背已经被人狠狠的推了一把。

“愣什么!”秦骁厉声骂道。

“弄弄,是孙弄弄!”沉郁又气又急,伸手去指往前栽倒的孙弄弄,“她不行了!”

“不关你的事,少特么给我偷懒,继续跑!”

秦骁一眼掠来,沉郁只觉头顶上一把把刀子扎在头皮。

“……”

对峙几秒,沉郁败下阵来,气炸了:“跑就跑!把我们都跑死了,您就可心了踏实了!爷就等着看你脱掉这身军装!”

男孩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远。

秦骁也不管,伸手一把将即将栽倒在地的女孩捞起,打横抱着,眉头忍不住频频皱起:“女孩真特么麻烦!”

“教员……我还可以……”弄弄迷迷糊糊的张着眼,呢喃。

“吵什么!再吵把你丢臭水沟喂苍蝇!”

手里这团儿轻飘飘的。

和棉花似的。

压没什么重量。

那么小小个人,软绵绵的缩在他怀里,湿热的气息扑了过来,透过薄薄的作训服,一直喷到他结实有力的腔上。

一刚,一柔;一动,一静。

这小东西还不安分。在他怀里挣扎着。

秦骁越来越厌烦,不知为何,心里就是冒上了一把无名火,烧得他小腹麻麻的,就像是有一条小虫子在那儿乱爬,一路往上啃,啃到了五脏六腑。

酥痒的感觉赫然冲上心头,他心情越差——

“教员……”

弄弄还想说话。

“你特么再给我乱动,信不信老子爆了你!”

冷嗓。

寒的语气仿佛从地狱中传来。

弄弄被他不善的脸色吓的冷不丁一个冷颤,却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怎么样?”

救护车一开过来,文锦跳下车就跑了过来。

“你是军医,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秦骁冷笑的看着文锦,皱着眉头,丢垃圾似的把弄弄往文锦怀里一塞,努力忽略心中那越来越躁的情绪,转身就走。

文锦扒开弄弄的眼皮,看了下瞳孔没扩张,安了安心。

“这是几?”

伸出两只指头,在她眼前晃了晃。

“二。”

“把她送到车上。”

“她只是体力虚脱,喝点葡萄糖水不就没事了……”卫生员是个年轻的女孩,张口还要分辨,文锦桃花眼中泛了柔软,浅笑着看着她:“辛苦你了。”

轰。

那小卫生员呐呐着,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心里扑通扑通的乱跳,小脸羞涩染了粉,红扑扑的,连忙点头:“没事没事。”来——啊,张口。”

文锦兑好了葡萄糖水,扶着弄弄起来,笑眯眯的喂她。

弄弄很乖,他说一个动作,就是一个动作。

文锦一小勺儿,一小勺儿的喂着她。

他的动作很细,弄弄也很听话——抿着红红的小嘴,那张小嘴儿水嫩嫩的,像是抹了口红,艳艳的,一开一合,仿佛碰一下都能流淌出丰沛甘甜的蜜汁儿,间或着,粉红色的小舌舔掉唇角的晶莹水滴。

她倒是享受着呢!

文锦轻轻的叹了口气,鲜艳剔透的瞳眸染了最深的欲望,幽黯莫测。

“弄弄啊,穿这么多,不觉得热吗?”

文锦心中就像小猫儿挠着一样,痒痒的,却很喜欢这样的触碰。

他笑眯眯的说着,清亮的眸子下面,藏着不安分的光芒,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扯了扯她的军装,手指不经意的划过她的前的小嫩尖尖。

“热。”

“那我们脱了好不好?”

喝,你瞧瞧!

你当他上次没碰她,是柳下惠?

那时候的弄弄晕着。文锦不乐意在那样的情况下吃掉这么美味可口的小点心。他要在她清楚明白的情况下,像剥**蛋似的,一点点儿剥开壳儿、吹开皮儿,露出雪白光滑的嫩,吮一口甘甜充沛的蜜汁儿,从灵到,美美的尝尽滋味儿。

弄弄被他哄着,舒服的眯起了眼,没说话——显然是不反对。

文锦漂亮的嘴角勾起了一点清媚颜色。

这小东西着。

她不说话,就要看你怎么动。

她毫无防备,也得看你有没有胆子动手动脚。

如果这儿是其他人,保不准就被弄弄这种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态度给糊弄住了,落荒而逃也不一定,偏偏是文锦。

文锦还怕她这点儿道行!

年轻男子的手指轻轻从她军装下面钻了进去,轻车熟路的找到后面勾着的一层带儿,不动声色的一挑开——

“哎!”弄弄挣扎了一下。

然而,文锦却压不给她挣扎的机会,笑眯眯的揽着她,让她的小脑袋乖巧的贴着自己的口,轻轻道:“弄弄啊,这样是不是就不热了?”

白白的牙齿,湿热挑逗着,轻轻啃着她细致柔嫩的肌肤。

说话间,少女细细的罩带子已经解开了——

可怜兮兮的贴在她身上,生怕一不留神,就要脱离主人的口,羞羞的掉落下来。男人不安分的手指隔着薄薄一层衣,准确无误捉住她口的嫩汪汪的小尖。

“哎哟,这是什么呀?弄弄?快快,别动啊,我都要捉不住了……”

他还在卖乖,捉着那滑不溜丢、羞怯又柔嫩的小尖尖,一脸惊讶,煞有介事的问着。

一波电流蓦然从他手指捏着的小尖儿颤至心间。

“啊——”

弄弄初次体验那磨人的刺激,连连吸了好口凉气,张着水汪汪的眸子,无辜又不满的睇着他,就像一只迷路的小猫儿,眼底的水色与尨茸越发勾人了。

文锦一颗心都要化了,满满的怜爱瞬时间涨满口。

“乖弄弄,这样舒不舒服?”

灵巧的手指,隔着衣,细细揉着她前的小嫩尖,直到那儿热辣辣的挺立着,硬成了小石子儿,俏生生的绽放在他指尖。

“咝——”

一阵阵销魂儿的吸气声,弄弄红着小脸,不满的盯着他,却没抗拒他越来越放肆的动作,只是认认真真的告诉他:“我要洗澡。”洗澡?

文锦眼神倏的一亮,透着说不清的滋味。

他偏着头,无辜的看着她:“可是你挑起了火,不熄灭怎么行呢!”

这个妖!

他自个儿不怀好意,还要把原错一股脑的丢在弄弄身上。

弄弄认真的看着他,用严肃的口吻重申一遍,“我要洗澡!”

“亲一下就带你去洗澡。”文锦指了指自己的侧脸颊,示意她亲这儿。

弄弄一动,前那一抹散开的薄布就在往下滑,弄弄也不在乎,她飞快的朝文锦指着的位置啄去。

与此同时,这个秀美无比的年轻男子狡猾的转过头,弄弄这么一啄,红唇恰好亲在了他格外柔软的薄唇上。

双唇触碰的刹那,文锦的眼底刷的亮得惊人。

真甜。

“哈哈哈……”计谋得逞后,文锦开心的笑声赫然从腔透了出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直接走出军车。

“文主任,孙弄弄没有事吧?”

“这个兵有点中暑现象,我带野战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啊——可是……”

围过来的卫生员还想说些什么,立刻被他的同事踹了一脚,“是啊是啊,还是检查清楚比较好。这些孩子都金贵着,可磕碰不起!”

文锦似笑非笑的掠了他一眼。一双漆黑的眸子,却似浸在水银中的两丸黑曜石,亮的不可思议,却明显是赞色。

一直走了老远,后面还传来卫生员叽叽喳喳的对话声。

“孙弄弄看起来也没多大问题啊,有必要做全身检查吗?何况……没有教员的同意,这里的兵不能出去吧。”

“死脑筋!”

……

一直到走出了训练场,弄弄这才安心的闭上了眼睛,静静的揽着文锦的脖子、小鸟似的趴在他的前。

这家伙,也是个满脑子坏主意的主儿。

秦骁任红一区三班教员开始,这三天哪天不和打仗似的——早也是练,晚也是练,严格按照纪律要求他们。

别的都好说,可是不洗澡,弄弄真的难受。

这会儿好了——

有文锦嘛!此心旖旎,春棠怒放。

此景勾心,抵死缠绵。

怀中的小东西,轻得仿佛没有重量。

文锦还笑着,不安分的手,若有若无的紧紧贴在她饱满柔软的部,感受着掌心的起伏——那小小的嫩尖,柔嫩无比,仿佛要在掌心化了,小鸟似的温软。

罩都已经散了哟,就等着文锦为所欲为。

就在他抱着弄弄,即将离开练兵场的时候,只听一声声尖锐的小喇叭声,骤然贯穿了云霄。

“是紧急集合……”

弄弄挣扎了下,被那声小喇叭的声音惊到了,心跳加剧,倏的抬眼,刚想下来。

文锦笑道:“不想洗澡了?”

他还挑眉。

那意思,仿佛在说“你可以走,不过走了以后,我可不管你了”一样。一边说,粝的指腹还坏心肠的揉了揉她嫩生生、水灵灵的小尖。

“啊。”

弄弄被他弄的惊喘了一声,急急的喘气,那目光,又委屈,又清澈。

文锦整颗心都要化了——越发的迫不及待。

……

“滴滴滴……”

团集合场,形势越来越紧迫,一声声军号,炸雷似的。

简短的通知了个事儿,团长严肃的声音声嘶力竭的大吼:“全体都有,上车!”

无数道武装好了的人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来,在连长的指导下,二话不说直接爬进了军车里——当一辆辆涂着迷彩色的军车塞满了战士,“哧溜”一声,屁股冒着烟,飞快的开出了军区。

弄弄的脸色越来越严肃:“文主任,你知道实战演习的日子吗?”

“嗯。”

“是今天吗?”

“不是。”

不是?不是今天,那为什么所有兵,连红一区三班都出动了?

这时,红一区三班一个个已经爬上了军车。

秦骁一个个点着名儿。

“文霆。”

“到。”

“沉郁。”

“到。”

“许春。”

“到。”

“孙弄弄,孙弄弄。”

“……”

无人应答。秦骁抬起头,四周观望了一圈,牢牢锁定了弄弄的位置——那么犀利的眸光,霎时间似穿透一切的利刃,轻描淡写的从弄弄脸上扫过。

弄弄心中狠狠一颤。

“文主任,那边……连新兵都已经出动了吗?”

“好像是。”

刷。仿佛有什么在脑子里炸开,连新兵连都出动了。这个时候,“洗没洗澡”那点儿小九九,谁还来不及折腾?

“孙弄弄!”

骤然觉得怀中一空,文锦从沉思中拔出心神,吓了好大一跳。

“多谢文主任了,我现在好多了!”

她说好就好,拿得起,放的下,礼貌的道谢。利落的翻身,花了三秒时间,迅速把军容军姿整理好,朝文锦微微一笑。

语毕,头也不回冲向吉普车。

怀中的温软,瞬间空了——指尖还残留着她的甜,她的嫩。文锦愕然看着她的背影。

“报告!红一区三班孙弄弄,请求归队!”

清亮的嗓音,嫩生生的,骤然在车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及时的响起。

吉普内,秦骁抿紧了清光似的两片薄唇,眼前一亮,点点头,拉开车门,伸出修长白净的手一拉,一把将她拉入了车中——弄弄一进车里,一双双眼睛掠了过来。

然而,也仅仅只是一眼,诸人立刻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端直做好。吉普上坐满红一区三班的战士们。

她惊讶的发现除了秦骁,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新军阀们都在微微的发抖。

直到车子驶出了军区,新军阀的脸色依然有些发白——

弄弄休息的空儿,已经错过了紧急通知,她只知道团队集合,领导们简洁的宣讲了几句,所有人都在指导员的带领下,各自冲上了军车。

直到现在,她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秦骁越来越肃穆的表情,让弄弄知道这事儿绝对小不了。

“我们接到师作战值班室命令,H地区突发了一级重大事故,上面命令我部全体出动,务必控制住事态,避免出现更多伤亡……”

秦骁简略的对她说了一下情况。

“轰!”

骤然听见这么个消息,弄弄整个人都懵了懵,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新军阀们都开始发抖了……

什么是一级事故?

那是死亡人数在三十以上的重大事故!

和平年代!

有什么事儿竟然会死这么多人?

就算打小接受的教育,令她从小就打下了“不怕苦、不怕累”的基础,准备将一条小命捐献人民,可弄弄依然脑海“嗡嗡”作响她眼底浮上了淡淡的血红。

“怕不怕?”

秦骁锋锐的目光,掠过诸人。

所有人噤若寒蝉。

秦骁继续大喝一句:“怕不怕?”

那一声清呵,骤然惊破了新军阀的胆子,零零落落,有人想说话,却说不出一句话——

在部队待了这么久,可毕竟一个个身份都不简单。

在上层领导、基层干部的纵容下,这些不满二十岁的孩子们没有吃过丁点儿的苦,受过半点儿累。

说“不怕”,那是不可能。

说“怕”,谁丢得起那个人?

眼见沉郁那一声“怕”即将蹦出舌尖,弄弄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一声鼓足了血气、震出舌尖的“不怕”——宛如一道响箭,刺破了虚伪、软弱的皮囊,异常明亮的扬起。

在这个萎靡困顿的时刻,带来了一片爽朗的风。

输人不输阵。

红一区三班丢不起这个人!

秦骁看着抿紧薄唇,故作冷静,手指犹在打颤的弄弄,眼底闪过一抹微弱的笑意。

“事实上,师部虽然下令,但团长没准备让你们出这次任务,说到紧急集合,他们甚至直接将你们红一区三班划出了执行圈。”

“骗谁,如果划出了执行圈,我们现在又在哪里?”有人小声的抱怨着。

秦骁听见那声抱怨,冷笑一声,淡淡道:“是我要求你们必须参加这次任务!”

“轰!”

又一次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所有人从畏惧胆寒中缓过神,忍不住尖叫起来:“你这是谋杀!”

是啊。

一级重大事故,稍有不慎,谁能保证安然无恙。

这可是比实战演习可怕一百倍的事情——包括弄弄,都没想过党和人民的考验,这么快的降临在自己的肩头。

在一双双年轻愤怒的目光下,秦骁依然是淡漠的脸色。

虽相处仅仅三天。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弄弄总觉得和秦骁认识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有许多次,她都忍不住怀疑,出了“冷”、“冰冷”、“寒冷”、“格外冻人”以外,秦骁教员那张俊秀的脸蛋,还会不会有其他的表情。

这个男人,仿佛任何时候,都是这么一副淡漠从容的样子。

被新军阀如此痛恨厌恶,一般人,恐怕早就开始寻求避难所,免得遭遇他们不顾一切的疯狂报复。

也就是秦骁,居然仿佛在消费他们的愤怒“H地区因强暴雨,山崩滑坡。那儿人口密集区,如今洪水成灾,你们能不能活着走出来,没有人能够打包票,说我是谋杀,也没错。”

“强暴雨……可是这里不是没有下雨?”

“南方在夏季雨水一直泛滥,这点都不知道,你哨兵怎么当的。”秦骁冷笑。

新军阀立刻闭嘴。

“我们经验不足,你就忍心把我们退虎口里?”

在诸人愤怒的目光下,秦骁的脸色越发寒若冰霜。

“若不是特大灾害,我部离H区有段距离,你觉得师部至于命令我们去抢险救灾?说句不客气的话,新兵连入伍不到三个月的新兵们,都已经参加了这场救援行动,你们作为入伍两年的老兵,还有脸说经验不足?呵,开什么玩笑!你们可是老兵!说这句话,脸上烧不烧?”

一段话丢下来。

所有人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了。

紧迫的气氛,骤然弥漫在小小一方空间内,

就在这时——

“报告!”

一个清脆的嗓音,淡淡响起,在秦骁的点头示意下,小姑娘无比认真的说道:“我可不可以给家里发个短信?”

“刷!”

新军阀的眼前倏的一亮,是啊,给家里报个信儿,家里知道这次行动,还能按捺的住?他们的骨赶赴生死存亡的第一线,他们能够淡定自若?

然而,秦骁仿佛丁点儿也不担心结果。

也不知从哪儿出了手机,直接丢在弄弄的手上。

“发吧。”

“你不怕我向家里求支援?”

弄弄捏着秦骁早就准备好的手机,疑惑的看着秦骁。

后者清冷的眸子没有丁点儿感情,淡漠说道:“如果首长们真的阻挠你们,一会儿到路口,我直接放人——但如果这种情况发生,我真心劝你们一句,回头吧。把军装脱掉,你们不适合!”

一番话,透着秦骁式的冷漠和讽刺。

饶是弄弄,都禁不住被他狠狠堵的一句话都吐不出来——这男人,说话真不是一般的毒舌。将短信一字字摁好发了过去,弄弄抬起头——

好家伙。新军阀一个个眼巴巴的瞅着她手中的手机。

弄弄不敢居奇,连忙把手机递给他们。

男孩们立刻滴滴答答按起了短信。

出这样危险的任务,给家里报个信,确实应该。

孙父是第一个回信的,短信言简意赅,“孩子,去吧,我为你骄傲。”就这么九个字,异常明了的表明了孙父的立场。

他不怕弄弄出事,就怕弄弄没有正式困难的勇气。

就如同弄弄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穿上了这身军装,谁还怕死。

孙家的家庭教育,有部队大院子弟特有的铁血峥嵘。

紧接着,新军阀们家里的回复也一个个出来了,有骂儿子胆怯太孬了,有直接威胁不完成任务别回家门,然而,没一个阻挠他们前往第一线。

秦骁闭目养神,嘴角透着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

啧。

你当他不知?

他比谁都清楚这些军区首长们的心。

只要是军人,心中或多或少都存着血——

H区的涝灾迫在眉睫,谁能袖手旁观?谁敢袖手旁观?

收到短信,男孩们沉默了。

他们几乎不敢相信,向来宠着他们的父母,竟然就这么狠心把自己丢那么危险的境地……

他们觉得自己被家族抛弃了。

他们百爪挠心,笃定的认为肯定是秦骁给父母使了什么迷汤。

他们愤恨不平。

他们气恼难耐。

他们……

嗯。

说再多,再悲愤也没用——

红一区三班加一起,也打不过秦骁。

他们拿秦骁没有任何办法。一天的车程。

吉普终于驶入H区边缘,越往H区靠近,空气越发湿润,大雨倾盆,砸在车顶,发出“砰砰”的响声,就像被人用冰雹砸着似的。

入夜,弄弄正睡得迷糊,吉普骤的发出尖锐的引擎声,熄火了。

“发生什么事了?”

所有人从睡梦中惊醒,面面相觑,都有些茫然。

“嘘——”

一个尖锐的哨声,车门骤然从外面打开,大雨裹挟着寒风,倏然扑了进来,冰冷冷的砸在诸人的脸上、身上。

秦骁浑身透湿的站在门口,大声命令:“全体都有,下车。”

“开什么玩笑,外面在下雨。”

有人怒道。

秦骁骤的抬眼,那一双眸子被雨水浸透,冷秀的不可思议,漆黑一片,透着狼似的冷锐,“下来!别让我说第二次。”

弄弄冷不丁一个机灵,只觉有什么狠狠扎在头皮上。

她慌忙不迭冲下吉普。

“咝!”

好冷!

弄弄打了个哆嗦,第一次知道夏季的雨打在身上,一点儿也舒服。

紧接着,身后传来仓皇的尖叫:“啊……你干什么,别拽我……”一阵的嚷嚷,秦骁暴的将不服从命令的兵直接拽了下车。

“给我站好了!”

“砰”的一声闷响,秦骁冷然将人摔在泥泞上。

雨中的年轻军官,浑身透着说不出的煞意,宛如从地狱走出的暗夜修罗,一点儿妖娆悄无声息的在眉宇间绽成了锋锐的利刃。

旁边停着一辆辆军车,士兵们都下来了,有条不紊的打背囊,在雨中默默前行。

偶有几个刚下车的新兵,好奇的看向这边。

“快看,那些兵摔在地上了?”

周围许多开着私家车的路人,有天真的孩子摇开车窗,惊愕的大叫:“妈妈,快看,他们怎么在水里游泳啊?”

“轰!”

一股热血冲上了脸上,羞的弄弄耳发烫。“前面道路堵塞,再过去,只有徒步前行。”

秦骁一个个帮新军阀整理着背囊。

当整理到弄弄的时候,年轻男人眸光凛冽,神色淡漠,修长白净的手指不经意的划过弄弄的脸颊——

羽毛似的轻。

不知为什么,弄弄心里也轻了轻。

大约……是晚上压缩饼干没吃饱吧。

小姑娘拧着眉头,认真的把自己心中奇怪的颤动,归咎于“饥饿”。

“好了!我班任务地点在H区以西-边缘地带,大家争取天亮之前,赶到目的地……”秦骁整理完背囊,习惯的用手背拍了拍兵的左,已示鼓励。

可素来他忘了——

弄弄是女孩子。

年轻男人的手背赫然撞上紧致饱满的绵软,他拳头倏的一缩,额上绷出了青筋,飞快的抽回手,冷然厉呵:“行动!”部队的支援,雷厉风行。

大雨凌虐,狂风骤然。

水位越来越高,已经淹没到弄弄的膝盖。

夜间的军车,一点点儿的闪着昏黄的灯光,在这样的暗夜下,闪闪烁烁。

步行军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国道上。

雨水砸在身上,每个兵都一身湿淋淋的。新兵连的兵们为了给自己打气,高声唱起了军歌。

弄弄和着他们的拍子,深呼吸。

可……

还是太难受了。

3

头顶上,雨水从脖子里面往身上流;脚下面,是污浊着飘着塑料袋、树枝儿等许多脏东西的滚滚洪流。

走了那么久,她的小腿甚至被泡得发胀。

小姑娘咬着下唇,四处张望起来。

这么一看,倒让她看见些奇怪的事情……

“弄弄你看什么那么仔细?”

旁边的沉郁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忍不住问。

“你看——”

她轻轻应了声。

“什么?”

“文霆……”

“你喜欢文霆啊!”沉郁也是个顽主儿,笑嘻嘻的打趣——这个时候,若再没点儿事转移一下注意力,怎么熬。

弄弄淡淡瞟了他一眼,没吱声。

沉郁不由有些无趣。

许久,才听见弄弄严肃道:“文霆一直看着秦教员,我数过,他平均每三秒看秦教员一次……”

“哎哟,数学学的不错啊!”沉郁吹了个口哨,凑趣。

“你说,文霆是不是喜欢秦教员啊?”

弄弄转过脸,认真问。

沉郁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你哪只眼睛看见文霆喜欢秦骁啊?”

“红一区三班其他人看着教员频率,大约是二十秒一次。你看教员的频率,是一分钟一次。说起来,频率都挺高的……我觉得你们是不是都……”

后面的话,顾念着沉郁他们的男自尊,弄弄好心肠的咽了下去——可她目光明显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那分明是肃穆,严整,怜悯……的复杂目光。

沉郁一股火就窜了上来:“我们那是愤怒好不好!你说说,红一区三班的,谁不是做梦都想捅秦骁一刀。”

“哦,原来你们不喜欢他啊,真是,不喜欢看什么嘛!”

她撇撇嘴,小声的嘀咕。

那感觉,就好像她的私人所有品,被人觊觎一样。

沉郁惊讶的眼睛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孙弄弄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主儿,也知道嘀咕小话、打小算盘!?夜行大约两个小时左右,红一区三班的这群人个个都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到边缘的村落时,前面的老兵依然在徒步前行,秦骁直接将三班的人带到高地的村落,然后去敲开当地村民的门,安顿好了这帮叫苦不迭的年轻人。

他的脸色沉的可以滴墨。

连最不服管的文霆都不敢招惹他,一路走来,新军阀们纷纷咋舌,心中仿佛被什么狠狠揪住了。大水发得委实太大——沿途随处可见被冲垮的庄稼,淹没膝盖的大水还只是在边缘地区,可想而知,H地区的灾情有多严重。

都是有脑有心的主儿,没人再抱怨水淹到膝盖,走得艰难。

他们也知道自己拖了后腿。

农村虽然地多,但迁移到高地,能住的房子没多少。村民们好容易腾出了一间房子给他们,护着煤油灯,叹着气快步回去了。

外面,电闪雷鸣。

一道道蜿蜒的闪电霹过长空,雷声仿佛在耳畔炸响。

H的边缘村落也已经停水断电。

弄弄趴在窗户边上,看见老农愁苦的脸,而周围村民家中依然点着煤油灯,知道他们心中压平静不下来。

哎。

天灾呐。

这厢,房间里,也有一盏煤油灯还亮着。

新军阀们缩在北角,瞟一眼弄弄,跺几下脚——地上,洇出一滩滩的湿痕。

“刷!”

秦骁一弓背,脱掉衣服,露出结实壮的腰腹。

新军阀们倒抽一口冷气,瞟一眼弄弄,小声建议:“教员,孙弄弄在这儿,你把衣服脱掉……这样,不好吧。”

“扒人家衣服时,怎么没见你们说过不好。”

秦骁讥讽的笑了一声,从背囊中取出毛巾,擦干身上的水痕,拧干了水痕,把裤子也同样换掉,然后开始擦头发上的雨水。

年轻军官赤裸的上身线条格外的流利,却并不夸张。

充满了力与美的结合,弓腰时,惊鸿一瞥他倒三角的小腹露出漂亮劲健的好看腹肌——

这身材,连男人看了都会心跳骤停,何况是女人!

孙弄弄同志作为红一区三班仅存硕果的一红苗苗,就算不受新军阀们的喜欢,可这也不代表他们允许弄弄随随便便被人勾掉魂儿。

新军阀们整齐的挡在秦骁的前面,若无其事的挡在秦骁和弄弄的中间,无耻的狡辩:“我们那是为了给孙弄弄验伤。”

“防护网”正密结着,一块毛巾狠狠丢在了他脸上,堵住了他无耻的言论。

“验伤?呵!那我建议你们现在先给自己验验伤。”

“我……”

新军阀还想辩,一声厉呵,炸雷似丢下:“男生面壁向北,女生面南,衣服裤子换掉,头发擦干,明天我不想看见病怏怏的兵。”说完,他拧着弄弄的背囊,几步过去,直接将背囊丢到弄弄的怀中。弄弄应了一声,二话不说,直接解扣子。

一片雪白的肌肤骤然撞入眼帘,秦骁额上的青筋倏的绽开,猛的咬紧了牙关,厉呵一声:“面壁去换。”

“哦。好……”

弄弄奇怪的睇了一眼愤怒的秦骁,听话的捡起衣服,站起身来,背朝着秦骁开始换裤子……

纤细的腰,兼着修长细致的大腿。

粉光致致,鲜嫩可口。

他哪想到她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换衣服,冷不丁倒抽了一口冷气,慌忙转身,可一闭眼,少女饱满的部,顶端悄然挺立着粉嫩嫣红的小尖,以及小腹下那雪白丰沛的贝中藏着的神秘地带……却一遍遍浮现在脑海中,让他小腹倏的燃起了一把火。

弄弄其人,乍一眼,虽如草一般不扎眼,可总能在你毫不设防的时候,展现一把毁灭的攻击力,直接将你引以为傲的自控摧毁。

一夜浅眠。

秦骁遇见了这小半辈子最不可思议的事——

春梦。

他竟然也会做春梦?

一闭眼,半裸着的少女,双手捂着雪白饱满的嫩,柔软嫣红的粉红尖怯生生的从细细的指缝中探出丁点儿端倪。

纯洁中透着诱惑,多艳啊。

梦中的年轻男人想移开眼,却绷着青筋,艰难的咽了口口水,终于忍不住抱着她,一口含吮住了那个嫩嫩的粉红色小东西,像沙漠中饥渴的旅人一样,揉捏着,拼命吮吸、含弄、啃噬——呵,那里还真流淌出了甜美的汁儿。

他大口大口的吞咽着丰沛甘甜的汁,甚至咬疼了少女的尖,也不自知。

二十五年来,秦骁从没做过春梦,却在这当口破了回例——

待第二天,秦骁一早就顶着黑眼圈,用冷水洗了个澡。

“教员,你眼睛怎么了?”弄弄含着牙刷,一边刷牙,一边还问,军装衬衫的扣子也没扣好,鲜油似的雪白口部位,鼓囊囊的。

秦骁又想起了那个靡的梦,火气一下上头了。

她还问!

梦中的少女,分明就是这个东西!她还好意思问!

他脸绷的紧紧的,没好气的怒斥。

“多话,快点刷牙,五分钟之内,集合!”

“是。”

很快,新军阀和弄弄都准备好了。

秦骁把地图用图钉按在瓦房上,彩笔在几个近河流的点,画上的大大的红圈,道:“红一区三班的任务就是疏散H地区周边的村民们。2到3人一组,分成四个小组,各自负责A点到D点,看清楚自己负责的位置,有没有问题?”

“报告。”

“说。”

“我们红一区三班平常不出任务的——好容易出了一次任务,怎么就分这么个破事儿?”

“就是,抢占第一线,为国捐躯,才是男儿本色……”

事情不大,新军阀们不以为然,总觉着红一区三班作为我部轻易不出的秘密武器,都做好了抢占第一线、为国献身的思想准备,怎么也得轰轰烈烈做一番大事,怎么结果就分这么个破事儿——

他们一致认为:秦骁这么做,是对他们的侮辱!

“孙弄弄。”秦骁一转头,下意识喊出一个名字。

“到。”她立刻神抖索的答。

“你说。”喊就喊了吧,看这东西有什么想法。

“保证完成任务。”

呵。

好家伙,再次把新军阀们惹火了。

“孙弄弄,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连孙弄弄都说了“保证完成任务”。谁还好意思发牢骚?再大的牢骚也不敢说!

硬碰硬的跟秦骁斗?不想活了!

很快,新军阀依照关系好坏,分好了行动小组——

所有人领了对讲机,交了牌子,像一支支离弦的箭,各自奔赴目标点,开始他们的第一次任务,孩子们心中都有些兴奋。

秦骁按照离开的人数,正点着名册,蓦的看着被落单的某个妮子,愣了愣,再回头看了一下,没人落单,他脾气不好,劈头就吼:“孙弄弄。你还傻杵在这儿干嘛?”火气倏的飙上来了,没个好气。

“报告教员,我一个人一组。”

小姑娘孤零零站在高地,眼眸又黑又亮,在绵绵细雨中,分外无辜,与秦骁大眼瞪小眼。

秦骁脑门上一筋在跳。

“你TM胡闹!刚才没有分配到组员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弄弄也委屈:“你只让我们分组,没说必须要分到组员啊。”新军阀不爱带着弄弄行动,弄弄其实也不想和他们一组——

小姑娘手中捏着指北针,倔强的长着漆黑的眸子,认真看着地图上的目标点——

秦骁火气飙飙的往外冲,恨不得摁死这个“听话温顺”的东西。“好了好了,别捣鼓你那破指北针了。你今儿个跟我一组,这回就算了,下次你再这样……”

“报告教员,我明白了。”小姑娘眼睛亮亮的打断。

喝。

她还不耐烦的打断。

她有什么不耐烦!

秦骁气的眸光一厉,又想呵斥,可眸光刚一掠来,恰好撞上了她衣领下的鼓囊囊挤着的那团——

霎时间想到了做完的梦。

弗洛伊德认为,人都有吮吸的欲望,可堂堂特种兵秦骁,怎么会这么失态,竟然梦见自己捧着孙弄弄的房,吮吸着她的汁?

一想到那儿,他眼神一紧,慌忙别开目光。

男人的嗓音不自觉的哑了哑。

“我们今天去疏散D点,知道为什么要疏散当地居民么?”他岔开话题,努力分散注意力。

弄弄想了想,道:“D点北翼有一座小山,村落是临山脚而建。一旦夜间再来一场强暴雨,山体滑坡,后果不堪设想。”“知道怎么疏散吗?”

“呃……”

弄弄一噎,黑漆漆的眸子可怜巴巴瞅着秦骁。

这才明白为什么要分组——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幸亏秦教员和自己一组。她暗暗吐了吐舌头,心中侥幸不已。

说是这么说,可真到地儿了,弄弄才明白“一人计短、两人计长”那都是安慰人的话。

在此之前,弄弄一直以为秦骁无所不能,无所不会。

秦骁所在的地方,任何困难都会破竹一般,迎刃而解。

她对秦骁,怀着深沉而绝对的崇拜。

这样的崇拜,丁点儿个人私欲都不沾。

哪怕是看见秦教员漂亮到极点的身材,她都绷着弦儿,不敢有丁点儿遐思念想,彻底把他当成是一桩唯美的冰雕玉人。

在弄弄眼底——

秦骁不像二十出头、年轻俊秀的陌生教员,而像是高高在上、冰冷毫无感情的完美冰雕:无论是谁,只要离他三尺之内,都会被冻成冰人——

她曾一度认为:这人恐怕连眼睫毛、眉梢,都是冰渣子雕成的。

“可远观,不可亵玩焉。”说的,便是秦骁。

然而,你见过天神从神座上走下吗?你见过天神会绷着脸,毫无对策吗?你见过……咳咳,原谅弄弄的惊愕。

眼前的景,无论怎么都透着说不出的荒诞与羞辱。

“咣当!”

一个盆狠狠砸在脚下,滚碌几下。

秦骁的“疏散行动”已经陷入了僵局。

无数个赤裸着上身的壮大汉从家里出来,一个个、团团将秦骁围在了中间,凶神恶煞的瞪着他。

弄弄谨慎的退后一步。

她抿着唇,悄悄攥紧了小拳头。

秦教员说了:不会疏散村民,那就由他去疏散,他让她在旁边看着就好——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别来捣乱。

弄弄是个听话的兵。

她不捣乱。

一个尖锐的嗓音在耳畔噼里啪啦的炸响:“作践哦,不搬!俺死也死在这儿!”

“老乡……”

秦骁掀了掀薄唇,想要说话。

“呸!”

有人狠狠唾地,着脖子就骂:“谁特么和你是老乡!”

“山上的石头已经在滚落下来……”

村民们叼着烟斗,磕了磕烟灰,趾高气昂道:“这些到底是哪来的娃子,俺们村在这儿几十年了,一直都好好的,能有什么问题!瓜娃子别在这儿咋呼咋胡!”

“……”

年轻的军官抿了抿清光似的薄唇,漂亮的眉拧着,眼底溅出了一点儿清亮的光——他军姿挺拔,出类拔萃,在一群野的乡下老爷们中,的确是万众瞩目的发光体,轻易能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格外迷人。

可弄弄知道,秦骁的怒气已飙到了临界点。

每当他露出这样表情的时候,就说明他已经很不耐烦——

“嘻嘻嘻!”花蝴蝶似的女学生们下了学,一窝蜂的挤了过来,一看见秦骁,当即眼前一亮,此起彼伏的尖叫了几声,麻雀似的叫嚷起来:“快看!那个兵哥哥真俊!”“眼睛好漂亮,和宝石一样亮晶晶的……”“身材也,真的好有型呀……”

弄弄不动声色瞟了她们一眼。

“去去去!大人们说事,小孩子家家的少在这儿添乱!”女学生们还准备凑近了细看,被大呼小叫的撵走了,一直离了老远,还频频回头,满心倾慕的看着秦骁,讨论着“兵哥哥结婚没啊”“那么年轻,肯定没结婚喽”“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话题。

弄弄叹了口气。

“闪开,让老娘来!”

就在这时,不知是哪个愤怒的大婶推开了大汉们,满面凶煞,端着一盆污水,狠狠泼在秦骁的身上。

“刷!”

滚滚洗菜水顺着秦骁的脑门浇了下来,菜叶子还沾在他额上,水珠滴滴答答的从发梢、睫毛上滴下,更衬得秦骁目光如狼——冰冷得不可思议。

周遭喧哗依旧沸腾不止。

弄弄乍听见动静,一回眸,就看见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

“轰!”

仿佛有什么在她脑子中狠狠炸开了——

高高在上的秦骁,完美无瑕的秦骁,红一区三班被放纵情况下、唯一没有放弃他们的秦骁……竟然被一盆污水浇了满身!

弄弄觉得心中被一只大手紧紧揪住了。

她再也忍不了、耐不住、沉不下!

眼底骤的浮上一抹血气,小姑娘几步窜了上去,就在一个彪汉的厚掌即将打上秦骁的时候,一把捏住了大汉的手,怒声逼呵:“谁让你们这么对他!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啊——啊——痛!痛——”

杀猪似的惨叫骤然响起,旋即引来轰然大笑:“得了吧老三,一个小姑娘家家抓你一下,那还不是和挠痒似的,咋呼什么?”

秦骁蓦的注意到弄弄忿然的目光透着决绝之意,这一手擒拿动作,她做的格外标准——再急一下,手腕都能被她给卸掉。

这么一看,惊心动魄。

他连忙一把将弄弄按住了,轻而易举将发飙的小姑娘控住,丢到一边,厉声呵斥:“孙弄弄,回去。”

“教员——”

弄弄满眼不甘心的泪光,还想说话,秦骁声音冰冷而压抑,“少罗嗦!‘三大纪律、八项要求’背二十遍!”

“……”

目光倔强的和秦骁对峙了许久,弄弄一扭头,狠狠的瞪着这群村民,满脸沉的煞气,厉声道:“再欺负秦教员,我绝饶不了你们!”

语毕,扭过头,再不看这边一眼。

这么秀气的小姑娘,说出这么冷认真的话,方才还气焰高涨的村民们心中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纷纷避开了她的目光。

秦骁愕然的看着弄弄。

他的眼底,却有着说不出的复杂。

在他铁血彪悍的一生中,从来与枪弹林为伍,一颗心早练成了冰铸一般的坚硬——

可眼下,竟有一个手无缚**之力的小姑娘为他疼,为他不甘,张开瘦弱的双臂挡在他身前,她竟然想要为他遮风挡雨?

孙弄弄……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袖底的拳倏然的掐入掌心,掩住了眼底的那丝不可言说的撼动。

“俺们村在这儿,足足三十年了。”

食指和拇指扣着,这一村的钉子户都被弄弄的煞气怔了,三三两两,到傍晚,撤了大半,就剩下一户人家,那汉子煞有介事的比着个“三”,还在絮絮。

天已经黯了下来,雨又下了起来。

弄弄又饿,又渴,又累。

按着规定,六点之前,一村人包括他们,都必须要撤离。

可哪撤得走?

这汉子比唐僧还唠叨。

“秦骁,秦骁,这里是团指挥部,听到请回答。D点在十五分钟后将有一场大暴雨,请尽快撤退!”

对讲机,发出一阵阵的通牒,从一开始的2小时通牒,到现在的15分钟通牒。

弄弄听着胆战心惊,秦骁却依然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还在那儿和村民摆事实、讲道理。

站了一整天了,房屋外面,已经被洪水淹到了小腿肚子。

秦骁忽然转过身,侧过的身,光与影的换移——令她可以靠着自己,又不会影响军容军姿。

弄弄的脸撞上了秦骁的背。

一惊。

哪敢靠上去,岂能麻烦他啊!

连忙跳开。

跳开了,又抬起头,眸光儿可怜兮兮的睇着秦骁——

后者,疲倦的看了她一眼:“孙弄弄,你先回去吧。”

“教员不是教我们要团结,我跟你一起……”

“……”

秦骁目光复杂的看着她。不再勉强。

泥瓦屋,棚子外,雨水如织,小块的山石一块块砸了下来。

天色死气沉沉,黯淡无光。

“爹、爹,你看,那块石头!在动!”

一个拖着鼻涕、约莫四、五岁的孩子惊奇的喊了起来。

他端着饭碗,坐在汉子的旁边,本来还一边扒着饭,一边津津有味的听着他爹说话,这时,汲着拖鞋就往外跑。

“解放军同志,不是我自夸,俺们这地真是好啊……不瞒你说,俺是村里的风水专家,俺最会看风水了……藏风聚气,得水为上,你说这雨不行,俺可得和你说啊,这雨可是百年难得一遇,春雨贵如油……连俺们村的老师都在教孩子……那个牛娃,你们老师怎么教你的,来,给解放军同志背一段!”

小孩抬起头,张口就接:“下吧下吧,俺要开花,下吧下吧,俺要发芽!”

“好!背的好!”

这汉子得意的昂着头,噼里啪啦的鼓起了掌。

弄弄被这两个“俺”,给逗乐了。

嘴角还不等咧开。

“砰!”

这时,一块石头重重砸在了棚子上,溅起雨水无数,石砾乱飞——乱跑的孩子被吓到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秦骁眼底倏的一厉,“老乡,这里真不能待了……”

对讲机中,骤然传来急切的呼声:

“据计算,10分钟内,D点陈家村将彻底淹没,不管任务有没有完成,赶紧撤离!”

“轰隆!轰隆!”

山上土石,噼里啪啦的往下滑了,形势越来越危险,随着一个滚雷,大树被劈开的同时,山体已经削掉了半边,峭壁如刀,震耳欲聋的坍塌声不绝于耳——

那汉子还在拍桌,得瑟。

“俺就觉得这雨啊,下不了多大,没事儿,你们太紧张了,我在这儿再住个几十年,都没点儿问题!”

就在他还在大放厥词的时候——

弄弄一睁眼,猛地看见从劈开的大树那儿,滑落了无数的泥土。

大水裹挟着坍塌的山体,蜂拥而来。

这一眼,惊得她再也来不及多说,抓着秦骁高声道:“教员,指挥部的命令,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哎哎,你要把我家牛娃儿抱哪里去……回来!你们解放军怎么……”

“后颈!”

危机时刻,多说无益,弄弄生怕秦骁还守着那“三大纪律,八大项目”,回头一掌霹了过去,直接将那汉子霹晕,抱着孩子,撒腿就跑。

“孙弄弄!放下那孩子,交给我!”

秦骁双目猩红,抓着汉子,一百多公斤的彪汉,他扛起来就和抗米袋一样。

可弄弄生怕这孩子扭打着,增加他的负担,愣是不肯松手。

生死竞速。

山体轰隆隆的坍塌着,浑浊发红的大水蜂拥而来。

“哇……”

孩子的哭声。

大雨“哗啦啦”的声音。

水位越来越高,弄弄从不知自己在疲倦的情况下,竟能爆发出这样的速度。她的下唇已经被咬出了腥甜的味道,一下下刺激着神经。

双腿沉的几乎可以灌铅。

从D点村落,到安全的高地儿。

分明不长的一段距离,在此时竟比五公里武装越野还要漫长。

“教员,接着!”

眼见着,秦骁已经扛着昏厥的汉子登上了高地,她浑身已经被大水淹没了,拼劲的全力,将哇哇大哭的孩子丢上了岸。

“孙弄弄!”

“哗啦!”

4

骤然升高的水位,一个大浪打过来,将小姑娘彻底打入了水中……“轰隆!”

震耳欲聋的浪涛声,似万马奔腾,不绝于耳。

大水浑浊,滚滚泛着土腥,卷着无数的木头家具漂浮着,从高往下,淹没了低地——

一身风雨、疲惫不堪的文锦,带着救援队才刚刚赶到,一抬眸就看见了让他心神俱裂的一幕。

“弄弄!”

眦裂发指的呼喊,在滚滚泥石冲下时,悲恸的几乎失真。

与此同时,秦骁一个扎猛子,想也不想跃入了滚滚江流中。

……

“哇——”

孩子受到惊吓,哭声夹杂在雨里,听得人心中越发急乱。

救援队压没注意到那边的移动,高声吆喝:“抓住了,快,把他们扶上船,赶紧走!” 忽忽悠悠转醒了的汉子张着眼,看着汹涌澎湃的大水,一拍大腿,哭爹喊娘的嚷了起来:“糟了!俺的风水宝典!还在屋里没拿出来!”

“甭风水了,这位同志,疏散的那两个解放军同志,你见着没?”抹点劈头盖脸打下来的雨水沫子,搜救员哑着嗓,努力想在大雨中辨清方位,压过周遭喧腾的水流声、滑坡巨响,焦急的询问。

“你是说那个小姑娘,和那个长得比姑娘还漂亮的小伙子?”

“对对!你有没有看见他们?”搜救员抓着他的胳膊,一叠声的焦声询问。

汉子被他晃的晕晕乎乎。

“后面。”

指了指身后,刚准备再嚷几句风水宝地的概论,乍一眼看见这滚滚洪流,霎时间心神俱摧,“妈呀!”他吓得心窝窝被万道尖针狠狠一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俺的地……”他眼泪哗啦一下掉了下来。

……

D点的危险来得太突然。

哪怕文锦强行要了一个队,赶到D点,却依然没有成功救出弄弄。

形势越来越紧迫。

不仅孙弄弄失踪了,连秦骁以及前去救援的文锦都不见了!

指挥部一接到这个消息,惊的头皮炸得发麻,心都要绷出腔,拍着桌子又气又急,几乎要立时冲出团指,冲着电话就发火了。

“去你TM放狗屁!当初谁TM拍着脯保证D点没事——你现在和我说D点山体滑坡……

“三个啊,一下没了三个!其中有两个还是……

“草!你TM吃SHI长大的啊!少TM和我扯那些有的没的!人是在D点受灾区失踪的,红七连调出一个队,扩大搜救地,掘地三尺,活见人、死见尸,无论如何也要把人找出来!”

团长的怒意熊熊燃烧。

狂风暴雨,银河倒泻,D点已经完全被淹没了。

寻人?

哪那么容易。

搜救工作陷入了僵局——

……

北京时间,七点三十一分。

过了集合的时间,弄弄没回来,秦骁也没回来。

红一区三班一直到现在,依然嚼着压缩饼干,没轻没重的打着趣。

“弄弄到这时候还没回来,该不会看秦骁长得俊,趁着去D点疏散,和他私奔了吧。”

“嘿嘿,说不准。”

就在大家恶意的嘲笑,讥讽,轰然大笑的时候,大门刷的一下打开。

大雨倏忽扑卷入屋,在新军阀充斥着敌意的目光中,一个年轻黝黑的憨厚军官推开了门,目光沉重的说道:“大家好,我叫陈可,受指挥部命令,在秦骁没有回来之前,暂时担任你们的新教员。”

轰。

一团烈火冲上了心头。

新军阀们怔愣过后,忽然间明白“没回来”的意思——

大雨轰然,雨霾风彰。

红一区三班从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死亡。

新军阀们倏的握紧了拳,沉默的别过头,窝在秦骁昨晚上给他们指的北角位置,抹了一把脸,狠狠的看着窗外轰然的雨。

那雨,漆黑森然,似犬齿狼牙间的涎,更似要撕裂苍穹……

没有一个人,说的出话。

新教员被晾在了一边。

他们第一次明白:穿上了这身军装,执行国家交给自己的任务时,无论天灾**,你面对的敌人绝不会因为你老子多么牛逼、对国家人民有什么贡献,你又如何天纵英才的被老天娇宠,就心慈手软放你一马。

战友。

失去将不复再得。

他们也第一次如此深刻的体会到,弄弄对他们而言,已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无论恨也好、怨也罢,从今往后,没有人会和他们争第一,也再不会有人面无表情,被一群狼崽子无礼问道“你他妈摔成这样不疼啊”的时候,轻描淡写的丢出俩字“不疼”。

弄弄……

却说秦骁一个扎猛子,在水中好容易找到弄弄,救起来她来,眼见着没有支撑的地儿,就要被大浪卷走——绝处逢生,幸亏文锦没走,他在雨中的高地上,深一脚浅一脚踉跄的跑着,终于跟着大水的流向,找到两人,将他们弄上岸。

“弄弄,醒醒。”

耳畔,有人一遍遍喊着:“孙弄弄,醒醒……不要睡着!”

“别喊了,快,让她平躺着。”

有人手忙脚乱的把昏厥了的她抱到岩里面平着放好,一颗颗解开她的衣扣、到她光裸冰润的背,稍一迟疑,却依然狠了狠心,脱掉她粉白色的罩。

这是个天然的岩。

在来之前,文锦做过功课——

知道D点靠东的地势,与南方山坡红泥不大一样,那儿位置高,又有许多花岗岩,常年以往,山间必然有许多岩。

果然,真被他找到了。

文锦浑身冰凉,俊秀的脸上一片苍白。这么跑一阵,四处寻着避雨安身的地,比起一路抱着弄弄的秦骁,并不见得有多轻松。

这时候,终于有了安身的地儿,他这才有空喘了口气,稳下了心,急匆匆的去弄弄的呼吸——

这一试,可不了得,惊得他骤然抬起苍白的脸,漆黑的瞳眸中,出狼似一星儿的寒光,急得他张口就唤。

“秦骁,快来帮忙。”

说着,他一把捏着弄弄的鼻孔,抬起她的下颔,深吸一口气,对准了弄弄粉嘟嘟冰润润的红唇,往她嘴里缓缓的吹气——

弄弄的唇,冰润而柔软。

吃在嘴里,就像是甘甜可口的清冽美酒,又像是滑嫩嫩的冰冻果冻。

甫一触碰到,文锦小腹一紧,若不是现下如此紧迫的情况下,文锦恨不得当即就要了这小东西。

弄弄。

他才多大会儿工夫没看见,她竟陷入了如此境地!

他心疼到一颗心都揪紧了。

一口气。

两口气……

“……”

终于,渐渐的。少女柔软而洁白的廓,如刚出生的小鸽子般,怯生生的鼓起了一点儿。

“弄弄,醒醒。”

他大声呼唤,连忙立刻松开她的鼻子,用手去压她的鼓囊囊的,帮助她呼吸——

手掌下。

那冰凉而柔软的触感,鲜美而饱满的少女清,滑得仿佛刚挤出来的鲜,嫩得似乎一下都能滴出水——让他险些在此时丢盔弃甲。

文锦,你想什么呢!

声色俱厉的在心中狠狠的骂着自己,他用力摇头。

分明知道这时候不是想乱七八糟事情的时候,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依然忍不住遐想连连,小腹那把火绷着,烧得他漆黑的眸子亮如暗夜。

“你那儿还有火折子么?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找到东西点上火,否则她今晚必然熬不过去。”

哑着嗓,抬头,急急的说清了形势。

他俯下身,继续对着弄弄的小嘴人工呼吸。

这么一连做了十来分钟,弄弄的呼吸终于平顺下来,吐出了几口水,稳住了。

不过这个时候,文锦的脸也一片苍白了,那俊秀得不可思议的五官,越发显得深邃立体——

他和秦骁一样,虽然同样也是军校毕业,可毕竟出身不凡。这么个清贵无比的少爷,体力何曾透支到这个境地。他额上细密的汗,让他显得越发文秀孱弱。

可哪怕拼了自己一条命也要亲自前来救弄弄,直接表明了弄弄在他心中,又何等重要的地位。

秦骁心中狠狠一揪,抿紧了弧形优雅的粉白色唇,牙关一分分咬紧。

是,他知道文锦喜欢弄弄——

也知道文锦来部队当野战医院的军医,自动请命带着搜救队在如此危险的境地下赶赴D点,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弄弄。

可看见文锦对弄弄,竟做到了这地步,年轻军官的腔处,依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酸,在发酵——

酸得禁不住拧紧了漂亮的眉。然而那酸,刚刚涌上心头,秦骁立刻反应到自己奇怪的心绪——

一个,是他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一个,只不过是他手下仗着身世、难以调训的兵。

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孙弄弄,竟然对好兄弟起了一股子酸意?

他酸什么?

又有什么好酸的?

呵。

难不成,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喜欢上了孙弄弄?

他承认,他的确被孙弄弄勾出了一点儿痒,想知道她赤裸着身体,粉嫩的双腿缠上自己的窄臀时,会是怎样的光景——

但这种趣,完全是因为军营里难得有一个女兵——而且这个兵,还一副毫无戒备的样子,总能让他心中生出点儿遐想。

弗洛伊德也说过:本能冲动是人一切心理活动的内在动力。

如今,当他对弄弄没什么“趣”,立马发现弄弄各种各样的毛病——

孙弄弄的五官太平淡。

他喜欢的,是奥黛丽赫本那种艳光照人的明丽深邃。

孙弄弄的脸色太苍白。

在这样的岩中,森然透着一股死气。

她太瘦,而且身材委实算不上好。

衣襟散开时,他清楚的看见孙弄弄的部近乎于平。

他还是喜欢抓在手里饱满的感。

看到这儿,秦骁就有点儿无趣了——

他甚至同情,并怀疑起文锦对孙弄弄的兴趣,到底能维持多久。

然而,不管他喜欢也好,排斥也罢——他的兄弟,他的兵,现在都处于一种极度虚弱的情况下,他必须在岩中点起一堆篝火。

……

瓢泼的大雨被岩外的石壁,遮了一半。

然而,依然有凉飕飕的风雨扫进来。秦骁不死心的一路往里走,岩宽敞,可一路到了底,地上湿漉漉的,石灰都被冲刷的干净,他依然没找到稻草或是棉絮,只有挨着风雨,在外面捡了许多木材。

“打火石,接着。”

看见他抱着一摞湿透的木头进来,文锦立刻从贴着口的位置,扯下个东西掷了过去。

秦骁一把接住,道:“雨水把木头全浸着,不知道劈开能不能点燃火。”

“试试吧。”

文锦叹了口气,轻轻说。

此时,他脸色已被冻得乌青发紫,却依然死死的抱着弄弄,试图把自己微弱的体温传递给弄弄——

那么漂亮的男人。

得天独厚,受尽老天的恩宠。

如今却浑身湿淋淋,水珠从发梢滴落,连着眼角眉梢都尨茸如夜。可纵然狼狈成这样,他浑身依然透着说不出的清贵气质。

你当含着金汤匙出身的纨绔子弟,就一定要弱不禁风、不堪风雨?

此时,虚弱如斯的文锦,看上去的确风一吹,就要折。可他苍白的脸颊上,那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瞳,却亮得不可思议,告诉着你——无论任何苦难与挫折,都休想折辱于他。

在文锦身上,你会发现一种宠辱不惊,淡雅如风的气质,让人禁不住怦然心动。不知折腾了多久,火终于点燃。

三人在火边围坐着,烘烤着衣服,以及被水浸透的木头。

弄弄还晕着。

文锦检查了一下,确定是水中撞到了石头,可能砸到了脑袋。

这个时候,也不敢乱移动。

堆起的灶台,燃烧的木头毕竟被水浸过,文、秦两人一边担心着木头燃烧不充分会产生毒气,一边又担心着水涨上来,山石堵着不好逃生——只能稍微避着雨,靠着外面通风。

大风裹挟着雨点,一点点倏忽扑入,砸在身上冰凉透骨。

待安顿下来,外间的轰然水涛声,遥远得仿佛另一个世纪传来的警讯。

岩里,却依然静好。

“这次幸亏有你。”

文锦抱着弄弄,一边单手拨弄篝火,一边看着闭目养神的秦骁,眼底一直闪烁着点点的探究——那样的光芒,似暗夜中燃烧起的一星火光,探寻着什么真相——然而,又在即将探寻到时,不动声色的移了视线。

生死之境,方见弥彰。

他怀疑秦骁和弄弄的关系。

倘若此时此刻,换作他是秦骁,他若对弄弄没有丁点儿感觉,他绝不会冒险入水,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孩。

一听他的话,秦骁薄唇一扯,不住的笑,口中道:“别,说得这么客气。搞得像什么一样。这丫头到底是我的兵,总不能见她喂鱼。真要感谢我,回头拧两瓶酒过来,我们继续沙盘对战几把。”

多聪明的秦骁。

聊聊几句话,彻底立场。

那意思,可不就是说:你的孙弄弄,你当做宝贝,对我而言,就一拖后腿的丫头片子。

文锦眼眸雾霾散尽,乍然明亮,安心了。

“好兄弟!”

他开怀一笑,一个拳头送去。

后者撇撇嘴,“我可没你这样重色轻友的好兄弟。”

虽是这么说,可拳头已经握着撞了上去。

两个不同格、却同样出色的男子,双拳相碰。

篝火将两人的眼睛照得亮晶晶的,宛如暗夜中不灭的星辰。

折腾了一天,都累了,各自休息。

到半夜的时候,文锦被一阵寒彻骨髓的冷风给吹醒了。

他稍微松了下僵硬的肩胛,推了推秦骁,示意他自己守下半夜,让他先休息。

外面的雨,依然不减分毫。

正是凌晨这个点,越来越冷。

文锦抱着弄弄,把衣服统统盖在她的身上,依然看见她不住的打着哆嗦,心中禁不住一阵心疼,怜惜的亲了亲她枯萎花瓣般的粉唇。

弄弄睡得很不安。

小小的身子扭动着,一直在寻找着更舒服的姿势——以及温暖。

不知她撞到哪里。

文锦的眼神倏的一黯,那深浓的墨意,似藏着风暴……

“弄弄。别……”

他下颚绷紧,想要抓着她不安分的小手,却本无法拉住她的动作。小东西睡的很沉,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一双不安分的雪白小手,已经探入了他的衣服,在他赤裸的前胡乱蹭着,撩拨着粉红色的茱萸。

“弄弄,是不是冷了?”

他咬着牙,努力忽略她在自己身上挑起的火苗儿,想要捉住她,却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拨开。

某人冻得发白的小脸,猫咪似的,讨好的蹭着他的瘦赤裸的小腹。

“好……冷……”

她无意识的呢喃着。

都冷成了这样,那小手却仿佛有意识般,竟觉着年轻军医前小小的红豆很好玩,指尖在那儿拨动,捻弄,打转儿。

“别,弄弄,这儿不行……”

下腹有一把火,倏的绷了起来。

他压抑情欲的嗓音,轻轻劝着,一边还尴尬的看着秦骁——生怕他醒来看见这一幕,会误解弄弄。

“咝——”

不知弄弄的指甲掐到敏感的粉红色茱萸——

他狠狠倒抽了一口冷气,忍不住一把抱住了怀中的女娃儿,待那场风暴过去……

他狠狠倒抽了一口冷气,忍不住一把抱住了怀中的女娃儿,待那场风暴过去……

可哪能过去了!

她才撩拨完,又似觉得太冷了,嫩生生的小手,忽然反过来,用柔嫩的手掌紧紧贴着那粉红色的凸起。

他下面的小帐篷终于忍不住撑了起来。

“弄弄,是冷了吧?不要急。”

年轻的军医关切的安慰着,心疼的亲亲她被冻得发白的小嘴。

——是啊。

——这样哪能不冷呢?

——脱光了抱在一起,体温互暖,不就好了。

他咬了咬牙,一边解着自己和弄弄的上衣,一边为自己无耻的行为做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弄弄的衣服一件件滑下肩头,露出吹弹可破的肌肤——脱掉了外衣,再把她的内衣一起解开——两人赤裸的紧紧的贴在一起。

此时,她藕节似的白嫩双臂恰好紧紧环着他赤裸的腰身。

两人上身无缝隙的重叠在一起。

他几乎能感觉到,她柔嫩饱满的部水滴般,挤着自己——而相互磨蹭时,她前凸起的艳生生的粉嫩小尖轻轻扫过他的——

喝!

这感觉,太刺激了!

他下身的小帐篷越撑越高。

“弄弄啊,怎么办,看来你这辈子,只能嫁给我了。”

在她耳边半是打趣、半是挑逗的叹息了一句,明知道做这些,不过是为了保暖,可他下面的欲望依然不依不饶的在冒头,隔着薄薄的底裤,抵着她粉嫩柔软的腿心处,或轻或重一下下戳着,借由这样的摩擦,纾解来的凶猛急遽的欲望。

可这样,哪是个事儿啊!

他无奈的蒙住了弄弄的眼。

依然没有脱掉她白色的薄薄底裤,只是按着她的双腿,她雪白滑腻的腿心处,一连挤进好几次,借着她腿处的急遽摩擦,发泄掉了欲火。

这是个好办法。

既伤不到昏迷了的弄弄,也终于缓过了下腹的紧绷。

不知过了多久,弄弄的身上终于暖和起来。

看见她睡得终于安稳下来,他缓了口气,伸出手,穿过覆盖在她背部的衣物,轻轻抚着她光裸的背:“睡吧,明天醒来,就好了。”

这句话,不知是说过弄弄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这一觉,睡得真实。

“弄弄!”

醒来时,弄弄人已经不在他口趴着了。他一起身,衣服从盖着的身上滑落——炭火近乎熄掉,明灭着细碎的光点儿。不仅弄弄不在,连秦骁都不在。他嘴角倏的抿紧,心中涌上一阵失落,刚跑到门外,弄弄一头撞到了他口。

他心中稍定。

弄弄跑的小脸红通通的,“雨已经停了,幸亏教员那儿还备着信号弹,已经发出去了,很快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她兴奋的说着,两只漆黑的眼睛亮晶晶,闪烁着快活的光芒。

“你还冷不冷?”

他握着她的小手,关切的问。

还好,她手心温润,不滚烫,也不冰凉,看来已经好全了。

“呃……”

一听见他问冷不冷,弄弄微微一愣,旋即想起醒来的时候,自己光着上身,小猫似的被他抱在怀里,修长雪白的双腿之间,还紧紧夹着他的命子。

压不用想,她都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

在那种情况下,文医师愿意用身体给自己取暖,弄弄是挺感动的——可……问题是,昨天那种情况,他倒是爽了,自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弄弄觉得很不公平。

孙家长者素来是开放式教育,她问什么,母亲答什么,从不像其他家庭那样对教育藏着掖着,非要等到出事儿,才追悔莫及。然而,孙妈妈教弄弄的原意,其实是希望她不会在花季雨季,稀里糊涂被陌生的男孩骗了身子……

谁知道,千万人中,出了弄弄这样一个顽主。

看着她子温顺柔和,谁想到竟是小妖一个。

弄弄对事素来抱着无所畏惧的态度,总认为“饮食男女”,首先,人活着要满足自己的口腹食欲,必须饮食才能生存。其次,男女事,阳交融,只要你能享受到其中的快乐,何必“存天理,灭人欲”。

她并不像其他的小姑娘一样,谈到这个话题,就脸红心跳,别扭难耐。但也绝对不会为了标榜立异,刻意追求,放纵自己。

人生最美,莫若初见。

女子最幸,何需邀宠——

轻描淡写时,云间开出的一朵花,有人疼你、宠你、护你、灵与,抵死缠绵,也能怒放出世间极艳的色儿。

文锦三不五时的逗、引、勾、魅……

她看在眼里。

觉着有趣。

那一层膜,总之都要破掉,若是有人心心念念,欢喜着你,而你又不讨厌他,为什么要故作矫情的抗拒着。

这小妖啊,心里明着呢。

早就清楚自己的第一次,必然是要交给文锦的。

然而,此刻听见文锦问她冷不冷,她却板着张小脸,抿着花瓣似的唇,满眼满心的忿然。

她这一忿然,文锦立刻就心疼了。

“怎么了,是不是昨天撞着头了,哪里不舒服,我看看……”他握着弄弄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弄弄抬起头,一双眼碎钻似的,严肃道:“我们昨天是不是做了不该做的?”

文锦一愣。

对她这样的诘问有点受伤,下意识冷笑道:“怎么,你的身子我又不是没过,没亲过,这时候倒要划清界限了?我说孙弄弄,是不是晚了点?”

他冷然讽道。

抓着她的手,却缓缓松开。

他甚至因为那句话,忽然觉着这姑娘太矫情。

在军车里,该做的不该做的,他几乎对她都做完了——利用到他时,她什么都不说。如今用不上了,立刻开始清算总账。

孙弄弄,你这还没到翅膀长硬的时候。心中仿佛有什么狠狠刺了一下。

他双手交叉着搭在臂上,懒懒的怀,居高临下的看着弄弄。

后者倔强的拧着眉,认真道:“不是划清界限。”

“不是?呵呵,骗鬼去吧……”

他冷笑,莹滑如冰雪的薄唇翘起,显然不信。

文锦这人,别看着平常明的和鬼一样,好像你怎么敲打,都无法伤到他分毫——那是因为他没把你搁在心尖尖上。

没人知道他并不像他表面上展现出的那般强势凌厉。

说起来,文家在北京城只手遮天,诸人艳羡——文公子身为长子,被捧着、护着长大,不说骨子里嚣张跋扈,至少魂里得有一股硬气。

在外人看来,他也的确完美得不可思议:有着良好的家教,松雪般高洁的品行,水晶般晶透坚硬的骨气,流水般温润清澈的灵魂——

却没人知道,文锦心中有一块丑陋的伤疤。

从他无意中得知自己是被母亲抛弃的开始,那道伤疤就存在了。

简而言之,他与文霆同父异母。

二十四年前,一位年轻的母亲在惊惶中怀孕了。年轻的女孩压没有生下、并抚养一个孩子的决心,她憎恶的认为这孩子是自己纵欲后的产物,是天大的麻烦,用了无数的办法想要流产,却并不成功。

这个不负责任的女人拒绝了孩子父亲的求婚,她还没玩够,她还有大把的青春没有挥霍。这个生命力异常顽强的孩子却依然在她体内健康的成长着,成长到她只有接受生下他的命运。然而,这孩子是不被祝福的。

她生下了孩子,厌恶的丢给了文父,又开始了自己蝴蝶般的绚烂生活。

文父虽然对女孩失望到极点,爱意化作了冷漠,却在抱紧孩子的瞬间,感动到无法自拔。

为了让孩子有一个健康的生长环境,他娶了另外一个一直恋慕他、虽不漂亮,却善良温和的女孩。

高干圈,甚少有人知道——

那个在娘胎时,就被亲生母亲嫌弃厌恶的男孩,就是文锦。

哪怕二十四年后,那个命运多舛的孩子,长成了如今俊秀温雅的男人,可当想起这些时,文锦却依然无法释怀,他每每从噩梦中惊醒,总会对自己产生说不出的厌恶与嫌弃。

他到底有多失败,才会在襁褓时,就被母亲憎恶?

就在文锦对弄弄失望透顶,准备关闭心扉,将她剔除自己生命的时候——

小姑娘想也不想,双手勾住文锦的脖子,水嫩嫩的粉唇印上了他的。

动作有些生涩。

因为是第一次强吻,她笨手笨脚,一下亲到了他的喉结。

文锦倏的一愣。

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喉结仿佛被羽毛刷过。

又嫩,又软。

那样的触感,痒痒的,挠着心。

他小腹倏的绷紧了。

“孙弄弄,你在干什么?”

他紧紧的握着拳头,极力克制心口窜上一阵阵酥麻的感觉,漆黑的眼眸,似黑色风暴中最中央的那一点儿,透着说不出的危险。

那丫头,却还执着的捧着他的脸,不依不饶。

“既然你都亲过我了,所以我也要亲回来呀,要不,多不公平。”

刷。

一股说不出的感动,倏的颤到心间。

她——

不是因为过河拆桥,又或者厌恶了自己……

只是,因为不公平?

这么荒诞到极点的理由,却忽然间让文锦像个失而复得的孩子,因为太过欢喜,震惊到不知该如何反应。

“孙弄弄……”

他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这个倔强忿然的女孩。

她拧着眉头,还不知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样的杀伤力呢——撅着小嘴,再次冲锋——哎,又错了准头,竟然亲到了他比果冻还要柔软可口的唇角。

“咝!”

被她亲到的地方,痒痒的,软软的,勾着心,让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哎,怎么就是找不准点呢?”

这东西,还不知自己挑起了什么火,懊恼的抱怨着。

“你要亲哪里?”

“你亲过我的地方,我也要一并全部亲回来……”

她话音说到一半,后脑勺蓦的就被男人按住了,文锦再也忍不住了,准确的寻到她丰沛水嫩的粉唇,想也不想,用力吮含住,色情的亲吻着。

双唇相触的那一刻——

男人心中最脆弱的冰冷、坚硬,仿佛瞬间被她的温暖融化了。

男人的舌放肆的探入她的嘴里,暧昧的含弄着她的舌,色情的挑逗着她口腔中每一寸甘甜的气息,直到弄弄被亲得小脸红通通的,他这才不舍的稍稍松开了她的唇,一道暧昧而色情的晶亮银丝儿随着他离开的动作,被扯开了老长,暧昧的连着他和她的嘴唇上。

这景色,靡得不可思议。

“好美……”

他着迷的看着她被亲到红肿艳丽的粉唇,下面的小帐篷又撑了起来,凶煞煞的,隔着弄弄薄薄的一层军裤,硬邦邦的戳着弄弄下体的私密处。秦骁一回来,就看见了这一幕。

他愣了下,看了一下手表。离信号弹发出,不过才几分钟——这儿地理位置足够偏僻险峻,搜救点到这儿,起码两个小时的路程。就算是搜救小组的行动再快,从基地到H地救援点,也得在三个小时以后。

他眼皮儿都没抬一下,拔腿就走。

直接把岩边的一方清净,留给干柴烈火的小情侣。

文锦自然知道秦骁离去,暗示着什么。

他心里邪邪的吹了个口哨。

额头抵着弄弄,轻言软语,逗引春色——

她呢。

还认真着呢!小手乱挣,总想亲回来,回来,咬回来——倔气的小模样,勾得人心里痒痒的,心里软软的,化作了一滩水。

眼底、心里,满盛着弄弄——

这是弄弄的眉,淡如烟,浅浅一弯,趁着眼眸儿盛着醉人的春,睇着你时,似海天相接,半溪月牙湖,从头润到脚。

说不尽的清凉冰透,

这是弄弄的鼻,尖若雪,挺若琼脂,下面那张小嘴,更像是刷了蜜糖似的,水润润,艳泽泽,惹的人忍不住咬一口,看看是不是真能吮出蜜儿。

窸窸窣窣。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的衣服全部散落在地。

弄弄幼嫩的身体,大喇喇的印入他的眼帘——

在天光下,该挺的地方,又大又白——两点儿樱红,艳若桃李,颤若梅蕊——艳棱棱的怒放,吐芳,仿佛在邀你一品滋味儿。

那臀,又翘又圆,看得人口干舌燥……

纤腰紧致,平坦着。

目光随着小腹,一直没入了那茸茸绿草中。

那地儿——

一点儿春色,嫣然带露。

这景儿,是个男人都忍不住!

文锦狠狠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恨不得立刻将她扑倒在地。她还扯着他的裤子,端着小脸,满脸认真的和他裤上的拉链做斗争,想要解开他恼人的长裤——

这妮子啊!

浑不知道江山失守,自己的衣裳早被他不动声色的扒光了。

“怎么这么难解啊?”

这东西,还嘀咕着,低着头,后退几步,弓身——

喝!

可不得了!

本就光溜溜的,这一翘,修长的大腿绷得紧紧,刚好从后面看见了艳至极致、仿佛涂着油似的粉臀之下,那幼嫩嫣红的小花瓣——

它静谧着。

抿着鲜嫩柔美的花唇。

小小的眼儿,合着缝儿。

肃穆端方的守着圣洁的禁地。

严丝合缝的,娇嫩水润——分明诱人到极致,却又端庄得不可思议,细致得仿佛一针儿都不进去。

仿佛是有一团火,轰轰烈烈,在脑海中炸开了——

他喉咙干燥又涩又火。

因这样的景,清润的眸倏的染上了一抹微微的血色。

“——哈,终于解开了!”

这时,弄弄手中的动作也有了新进展,欢跃的嗓儿,拈着喜意。小姑娘兴奋得小脸红扑扑的,满意的看着被自己成功解开的裤链——

抬头的瞬间,少女柔嫩的子也随着动作一跳。

艳色飞溅。

轰。

又是一团火,烧在了喉间,蒸干了水分,“弄弄,给我……”他的声音,沙哑中透着说不出的感。

不等她反应,他已将她整个人扯入了怀中。

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从她的脸一直吻到了小腹……

“啊……”

细碎的喘息,被他吞入腹中……

一点点。

一点点。

从头到脚,丁点儿不剩,吞吃……入腹。

啧!

还是太嫩。

弄弄啊。

你以为爱着、宠着,便代表那个男人可以压抑欲望,眼睛是瞎的?

鬼!

有多爱你,就有多经不起刺激。

越是平素笑嘻嘻、沉默寡言的主儿,越是不好惹!

欲望这东西。

他们不是没有。

而是一层层,以和善、亲切、谦虚、宽容……压抑着念想儿——然而,一旦解封,那便是移山倒海、撑霆裂月。

一个温文儒雅的男人,从白兔变成灰狼,往往会比灰狼还要灰狼。

随着一声细微的痛呼,弄弄压想不到才起身,他冷不丁就进来了,疼得指甲倏的掐在他的肩上,尨茸的眼眸倏然惊愕无比的张圆了,那双水汪汪的泪眸,欲语还休,细致的额间,莹的汗珠儿点点。

眼底分明写着委屈、写着控诉!

文锦一看见她的泪,整个人都醒了,慌忙不迭的想要补救。

“弄弄,别哭,别哭……”干净有力的大手,还按着她刷了油似的雪臀上,不让她离开,这才刚进去,食髓知味儿——

心门一扇,惊破尘埃。

忽蒙醍醐,万条银光。

碎碎朦胧在在心里挠着,勾着,痒!

他觉得自己前半辈子都白活了,竟从不知还有一人,似专为调动他喜怒而乐而生,她掉一颗泪,自己心中千刀凌虐——

哪舍得离开。

可弄弄眼底水汪汪的泪,看着太TM太磨人了!

咝咝的倒吸着冷气。

压抑隐忍的青筋隐隐绽在年轻男人光洁的额角,他疼的心都要碎了,一声声哄着,好声好气的哄着,讲话儿逗着,逗着她笑——笑出来就不疼了:“乖弄弄,这儿,往这儿咬……谁让你疼了,你就让谁疼回去,好不好?”

他指着自己漂亮的肩——

文锦很瘦。

但绝不是那种风吹就折的纤细。

你仔细看。

他的紧实着呢!不是练身房中锻炼出那一块块垒状的肌,那有力的腱子,都藏在白皙的皮肤下面——他赤裸的膛,线条流利而美好,锁骨伶仃,丁点儿也没有弱不禁风的感觉。毕竟——

也是军校出来的主儿。

弄弄抬起眸子,看了一眼,眼神越发委屈了。

哪能咬!

咬上去,不仅腿心那儿疼。

恐怕牙齿也得疼了。

她难受的挤着,想把身体里的异物挤出去,委屈的看着你,非看的你自责不可——

她不说话,你就敢动了?

那么泪眼朦胧的小模样,那委屈的小眼神。

文锦看着心都要疼碎了。

“弄弄,疼的话,喊出来就不疼了,好不好……要不,让我亲亲,亲亲就不疼了……”

他额上冷汗沁着,还哄着呢。

她不喊疼,他帮她疼着。雨点似的吻,又爱又怜,湿漉漉的啄了下来,一点点,亲着她的嘴,亲着她的白玉珍珠似的耳垂,揉着她绵软水嫩的子,生怕她疼着。从水汪汪的眸儿,到尖尖的小鼻子,到嫣红一点儿小蓓蕾。

被他亲着亲着,疼痛一点点过去了,弄弄惊讶的发现下面湿漉漉的,含着他的——体内最深的地方,又似有小虫子在里面爬着,坏心肠的啃着。

痒痒的。

“嗯……”

她难耐的扭动着身子,张着眸儿,越发委屈的睇着他。

这一睇——

春色入骨,艳魂伶仃。

“弄弄,我忍不住了……”

沉重的叹了口气。

文家的大公子素来笑容温淡,疏离礼貌,什么时候疼过人啊。

这还疼到了骨子里。

作孽啊。

霎时间,他捂着弄弄的嘴,不顾一切的贯穿到顶,彻底化身为郎。

半溪春水,千树落花。

这地儿——

春水何止半溪!

落红,岂是千树点点醉红?

这景儿——

多艳呢。

两人交合的地方,弄弄的腿心间,绽着梅花一点点,男人的身子已经全数没入了她的体内,飞溅开丁点儿艳魂,水色潋滟。从水声扑簌的地儿,似有一把刀温柔的将她剖开成两半,分明疼得撕心裂肺,却又从腿心深处绽放出一颗种子——

芬芳,吐蕊,怒放。

无数只小手抚慰着那儿的痒,一点点,勾缠,生长,蔓延。

悄无声息,邪笑着爬到她五脏六腑。

那幼童一般妖美,微笑着,眨眼间抽出了无数条蔓延的枝条,叶尖儿上面带着钩刺儿,温柔的将她赤裸的身子紧紧的裹着。

收拢,再收拢。

身上每一处的痒,都似在那钩刺划开,刺疼中透着说不出的快慰。

从部、粉嫩的蓓蕾——

到小腹、腿心处、水光潋滟的幼嫩花唇儿。

一下下刺疼着。

大开大合。

又似裹着她,丢入了大海——

温暖。

欢喜。

飞翔。

窒息。

她紧紧的抱着文锦,再也忍不住将心底的惊恐、欢喜、罪恶,化作舌尖一点儿颤音,尖叫着攀上了快慰的最高峰。

秦骁回来的时候,就见着文锦揽着弄弄。

5

两人衣服穿戴的整整齐齐。

某个妖得偿所愿,惦念了那么久的,吃到了,吃美了!

他倒是快活,尝到滋味儿——似笑非笑的丹凤眼中尽是满足,嘴角的笑容快活得快要飞出来了。弄弄呢?恹恹的趴在他的身上。看起来就很没力气。

秦骁眼神儿都没往那儿多瞄一眼,一边将岩内的篝火确认熄灭,烧剩的小木块垒在旁边,一边开始利索的收拾着背囊。

窸窸窣窣。

弄弄听着声音,反应到这是教员回来了。

弄弄认真呀!

骨子里就带着兵味儿。

教员一来,下意识挺直了腰板,要做出一个当兵的样儿。

可刚要站起来,腿心最柔嫩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的刺痛,酸软得,像是有人用荆棘的倒刺儿划拉着,疼得她一下子重新跌倒了文锦身上。

按说,孙弄弄同志对体的疼痛,一向后知后觉。

甭说当兵时候军事训练,摔得浑身淤青,哪怕再厉害点儿,她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可那毕竟是少女最娇嫩、敏感的禁地啊!

也就是弄弄,对疼痛后知后觉。

倘若是一般的女孩,恐怕早受不了他这种玩法,昏死过去。

弄弄初尝禁果,子又浑,也还是不知道“第一次”这种事儿,可大可小,纯看纵欲是否有度。

她不知,不代表文锦不知啊——

文锦刚才一俯身,仔细的去看她下面的某处儿,脑子整个就懵了。

玩大了!

那里红肿不堪,泥泞一片,一看就是蹂躏过度的景儿。

靡得人心里发痒。

艳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轻轻揉着颤动着的柔软小洞口,心里一把把火烧着,像个初尝情滋味的毛头小子一样——

还想要!

可一把欲火狠狠压着,艰难的移开眼,帮弄弄穿好衣裳——

哪里舍得!

再要下去,弄弄起码一个礼拜都别想走路了……

此刻,弄弄一起身,他立马一把按着弄弄,撇了一眼秦骁,温柔的她按在自己怀里,好声好气的哄着:“弄弄,别动,你挨着我,这儿没有纠察,没人会管你军容军姿——”

“这是军人的形象。”

弄弄板着张小脸,严肃着呢。

在某些时候,她固执到让孙家上上下下都没辙,非得按着她的原则来。

文锦被她弄的没话儿说。

就看着她笔挺的坐着,想到她下面那张小嘴儿红肿不堪的惨状,他都觉得疼啊——咝咝抽着冷气,捕捉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

弄弄倒好。

不喊疼。

也不喊难受。

这样的弄弄,更让他疼到了骨子里。

“报告。”弄弄挺直了腰杆,大声道。

秦骁的规矩大着呢,没辙,那也是军队的规矩,从前没人管——现在秦骁管着呢,杀**儆猴,这猴儿看在眼里,也着,明白了,自然板正的遵守着。

她这么正儿八经的小模样,看得文锦似笑非笑,刀子似的目光,一片片飞向秦骁。

秦骁撇了撇嘴角,淡淡掠了一眼文锦,点了点头,示意弄弄说话。

弄弄认真道:“像我们这样疏散D点?没完成任务,会不会被记过啊?”

哈!你当她脑子里想着什么?

还是记过!

军人的荣誉,那可是比和平鸽的羽毛还要洁白——她被老爷子丢来当兵,可爱惜着羽毛,生怕沾了污点儿。

一听这话,文锦和秦骁就被逗乐了。

秦骁道:“D点村落最后疏散,还剩几人?”

弄弄答:“两人,一大一小。比石头还顽固着呢!”

秦骁又道:“最后那孩子,你是不是把他丢岸上了?”

弄弄点头:“对。”

秦骁继续道:“岸上,是不是有搜救人员来接应?”

弄弄也点头:“是啊。”

秦骁淡淡道:“那不就得了。任务完成了,哪有什么过?”

话虽如此,可是和文锦互视一眼,弄弄惊讶的发现,这两人在说到这事儿时,眼底都透着一点儿沉,如云层中凝聚的霾。

既然不会记过,那他们在担心什么?

团指挥部

政委刘建军手中捏着一沓资料,眼底几乎能喷出火来。

“你下命令的时候,怎么就不等我回来?”他来回踱着方步,看了一眼手中的资料,又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装着认真学习军报模样的某团长,一向冷静的子压都压不住火气,忍不住又骂了起来:“老冯啊老冯,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谁不知团部——团长冯响的脾气就和他名字一样,逢人便响,火似的,炸得人头晕目眩。而政委刘建军,子平和,无论战士们犯了什么错误,他都用平静的目光教育你,从不会大小声儿。

如今,这形势倒了个儿嘛!

周围路过的战士忍不住转过身,想来调解。

“看什么看!保密守则没学过!”

爆竹似的一声怒呵。

刘建军几步走来,一眼瞪去,毫不客气的关了大门。

可怜的小战士无端挨了一顿批,眼睁睁看见门板在自己鼻梁顶上合上,脖子一缩,吓得哧溜一声跑掉了。

刘建军还觉不够解气,瞪着团长,怒声骂道:“装!继续给我装!老子今天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这个,老刘啊……咱们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个屁!”

“你怎么学会爆了!”某团长闪烁着小眼,很是心虚,一脸装模作样的惊愕。

“啪!”

一沓资料狠狠摔在了桌子上,刘建军骂:“老子爆?你还好意思和老子说爆不爆的事儿!你自己瞧瞧!你扯JB蛋办的什么破事!”

“不就是……”

“不就是什么?”

资料上的搜救负责人的名字醒目的映入眼帘。

某团长的小心脏狠狠缩了一下,赶紧赔笑:“其实我这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下得决心。红七连这不是搜救侦查的尖子。文家、孙家那两位祖宗,缺胳膊少腿咱们都吃不消啊。找最厉害的尖子兵负责这次行动,我觉得这没有任何问题……”

“你不知道陆展眉和文锦搁一起,火药味都能喷个二里地。你让陆展眉去救援,你脑子是进水还是长疮?老子现在就担心人没救出来,那边先捅得你死我活!”

话音落下,似晴天霹雳。

冯响整张脸,都被他的比喻给弄懵了。

是啊。

整个谁不知道文锦和陆展眉,那就是生死对头

不怪刘建国急得嘴唇上都起了水泡。

那是俩祖宗啊!

部队大院,像他们这样的,说着是团长、团政委,那也都最小的官了。那两位的后台,硬!硬得你手掌往上一拍,都得蚀了三层皮儿。

别的还好说。

谁不知文、陆两家政见不合。

俩老的见着,还得端着架子,心里不合面上却不露分毫——就算刀光剑影的想把对方拉下马,那也是堂堂正正的使明谋。

那俩小的可不管。

都是看着宠辱不惊,淡定安然的主儿,藏着一肚子的鬼呢!

更直观点:谁让我现在不高兴,我让谁一辈子不高兴。

上军校起,这俩就斗的你死我活。见着面,三句话没说到,先得打起来。真打起来,你说拦不拦?拦了。先得把你揍成猪头。不拦?这俩吃黑枣,挨了过,能逃得了你的处分吗?你身为教员,你就看着你的兵打架?

不过,那也只是一开始的事儿。

再后来,吃了几个亏,俩人学了,达成统一共识,知道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

再往后,明面上也看着和和气气了。

你省心了?

鬼!

明里不斗暗里斗,往死里斗,真把你整掉半条小命,除了认栽,还能怎么样?

冯响这大老——军事指挥没任何失误。

可陆展眉能往救援组里调吗?

这两个祖宗撞见了,再闹出点事儿,团部哪兜得住!

D点某岸边,陆展眉的救援小组已经到位了。

弄弄一抬眼,就看见个穿着笔挺的军装,娃娃脸的大男孩站在冲锋舟上,还没划过来,笑嘻嘻的声音先传来了。

“嗨,同志们等着都着急了吧!”

远远的,数艘冲锋舟从不同的方向划了过来,那一舟舟的兵,个个笑得贼灿烂。

救援工作还没落实,这些兵怎么这么浮躁,先笑得那么开怀了?

弄弄皱着眉,心中先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直起身,刚想上前——委实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她腿心一软,刺痛骤的蔓延到五脏六腑。一个踉跄,眼见着直冲冲就要往洪水中栽去……

“哎,那个兵,还不扶一把。”

娃娃脸的大男孩眼眸儿一闪,高声吆喝起来。

与此同时,船板上,立刻跃出一个矮个儿的兵,笑容灿烂的跃到岸上,眼见一把就要扶住弄弄。

却被秦骁不动声色的往背后一扯。

轻描淡写间。

那个兵捞了个空。

娃娃脸的军官面色沉了下,撇嘴看着弄弄踉跄着撞到了文锦的身上。

挑眉,吹了个口哨。

旋即,裂帛似的笑容灿若朝霞,他大惊小怪的喊了一声:“啧啧啧,好身手!我定睛一看,还当是谁。这不是秦班长……”

轻佻的语气,让兵们立刻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秦班长?没听说过啊。”

七嘴八舌的吆喝,娃娃脸的也不拦着,笑嘻嘻的任由自己手下没个正行儿的兵们胡乱埋汰,许久,等兵们给秦骁、文锦上足了颜色,他才抬手,装模作样的笑道:“一个个熊兵,你们知道啥?就知道吃饭!”

“兄弟们,教员嫌我们能吃!”

“我们吃的多,救的人多!”

兵们轰然的大笑,爽朗的笑声,震的船板儿一颤。

“老秦甭和这群熊兵一般见识啊。”娃娃脸笑嘻嘻的道,说着,转头,煞有介事的问:“没听说过秦班长,那文军师总听过了吧?”

“没。”

“我听说过文天祥。”

一个爆栗子敲上去,娃娃脸故作生气,“这都没听过,都不知道你们这两年兵咋当的!一个个给老子听清楚了,在你们左手边的,长得和娘们似的,就是秦班长。那个秀秀气气,踩着狗屎都一张笑脸的,可是咱们的文军师。三年前的第一纵队,这俩可是顶梁的!”

被敲了一记的兵,笑嘻嘻的接茬儿:“吹!陆教员又忽悠人!”

“真那么厉害,还用得上咱们红七连来救?”

“好身手怎么困这儿,这还没到抢险救灾第一线呐……”

这一群痞子似的兵,话语中,敌意如锋锐的尖针。

听着那些兵的讥讽。

弄弄的脑子轰的一下就懵了。

她这算看明白了。

这哪是救援!

那娃娃脸的压就不是什么好人,纵容着自己的兵,想着法儿挖苦兄弟部队的战友!

刘建军只知道陆展眉和文锦是生死对头——

却不知,陆展眉和秦骁的梁子,打从没上军校开始,就结下了。这会儿,可真是冤家路窄,四面楚歌,弄弄这行人,讨不得好了!

“秦教员和文主任是为了救我——”

弄弄气得小脸通红,漆黑的眸子透着清亮的光,认真辩解。

话音未落。

娃娃脸先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冲锋舟的上方。

他笑得弄弄一头雾水,弄弄龇着雪白的牙,像一只受到攻击的毛茸茸的小兽,怒声问:“你笑什么!”

“孙弄弄,闭嘴。”秦骁脸都黑了。

“可是……”

她还不服,撇撇嘴。

一见小姑娘这么倔的模样,娃娃脸的小白牙一咧,笑得更欢快了。

“哎呦,小姑娘年龄不大,脾气还挺硬气。敢和教员顶嘴,有那么点儿兵痞的样儿了。”

高涨的大水激流着。

冲锋舟划得又快又稳。

兵们轰然大笑,一个个贼开心,一张张年轻黝黑的脸,在迷彩绿的衬托下,透出了蓬勃向上的气息,让人禁不住心神开阔。

“你说谁是兵痞了!”

弄弄大怒。

“同志们,这位女兵同志不服气。”娃娃脸的转过头,朝着大伙儿眨眼,撇开他处处冷嘲热讽,但看他神采飞扬的模样,竟像个邻家的大男孩儿,让人一下子就生出了好感,“来,咱们的何副班,给这位女兵同志说一说,我们为什么要笑。”

这么一本正经的模样。

倒还真有几分开坛讲座的正经。

一个憨憨的兵挠挠头,笑着道:“也没什么。就是好奇有兵居然不会游泳。”

话音乍落,弄弄整个人都傻了。

原来,秦教员和文主任被这些兵数落,都是因为自己。

是自己——

成为两人的负担。

她愧疚的看着两人,眼眸霎时间暗淡下去。

文锦再也忍不住了,怒声骂道:“陆展眉,你特么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他们忍也忍了,耐也耐了。

这次本就是疏散指挥有漏洞,追究底,错并不在他们——可错了毕竟是错了,遇险毕竟是遇险,谁也不能否认这次出错。

问题是陆展眉攻击他们也就罢了,竟然连弄弄一起攻击。

文锦上前一步。

陆展眉同样上前一步,那一直笑眯成月牙儿的漆黑眼眸依然是笑着,然而,他眼底的锋锐——就像是一柄锋锐的匕首,一点点拔出了剑鞘。一股说不出的杀气,骤然弥漫在急速前行的冲锋舟里。

“怎么,沉不住气了,你现在是不是特想揍我一顿啊?来啊,往这打——”

就在陆展眉指着自己的脸,笑嘻嘻的挑衅的时候。

“砰!”

弄弄竟真的一拳揍了上去。

“咝!”

一下子,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陆展眉说那句话的时候,其实是料准了文锦、秦骁不会动手,孙弄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动手,怎么好意思动手。

可谁知道,弄弄这丫压就不是按理出牌的主儿。

陆展眉娃娃脸上平白挨了一圈,惊愕的看着眼前眉眼乌黑,小脸儿雪白的弄弄,这才仿佛第一次知道冲锋舟上她的存在。

说实话,他军事素质过硬,硬气功扎实。

弄弄这一拳之于他,就跟挠痒痒似的——

可问题就在于孙弄弄当面打脸。

陆展眉倏的捏紧了袖底的拳,气得整张脸都黑了,“秦骁,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兵!”

弄弄道:“首先,我打你是属于个人行动,与秦教员无关,你不必泼脏水到教员身上。真要处罚,直接冲着我来就是了。其次,是你要求往脸上打,我只是顺应了你的要求。最后,你身为救援队员,对兄弟部队新兵的错误讽刺到现在,是不是有点太给老兵丢人了。”

“你……”

陆展眉气得拳头都捏紧了——偏偏弄弄是个女兵,真TM……

秦骁和文锦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找到了一抹忍俊不禁的笑意——不得不说,弄弄这一拳出的虽然不合情理,却委实太痛快了。

乌云密布,眼见着又要下雨了。

冲锋舟在滚滚的涛波中,像一尾黑色的燕子,剪开波流。

文锦看了一眼天色,眉宇间的霾却在这样的天色中一点点散尽,透出了阳光似的灿烂。

文锦淡淡道:“小陆啊,我知道你在第一纵队时,输给我和秦骁,一直耿耿于怀,你羡慕嫉妒我们比你出色,那也是正常……”

“我TM会羡慕你们?从D点到基地,一共十公里路程,只要大方向不错,基本寻到位儿,武装泅渡,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甭说当年综合素质排第一的秦骁,我相信这事儿搁你身上,也不会出任何差池。”

“哎,我不行,我身子骨儿虚,哪能做这事儿啊!”

“少和我贫。这冲锋舟上,我的兵都能做到这事儿!”

不待文锦说话,弄弄已上前两步,仰着头,高声喊了一句:“报告!”

“说。”

“既然这位教员说,您的兵可以做到,新兵可不可以请求示范?”

话音落下,纵然是文锦,眼底都忍不住掠过一抹惊赞——孙弄弄,这一击太漂亮了!“这有什么问题。”

陆展眉冷笑,心道:不见棺材不落泪,不给点颜色你真当咱们红七连的兵好惹,“何副班出列!”高声一呵。

“到!”

方才那个憨厚的兵,立马出来了。

陆展眉:“这位女兵同志不相信你们能够武装泅渡,亮一手?”

“好叻。”

就在何副班全副武装,准备下水的时候,弄弄撇撇嘴,又出“难题”:“谁知道你不是选了个体能最好的……”

“哟呵,女兵同志还挺明的。”陆展眉转过头,朝自己的兵口中打趣着,琥珀似清透的眼底,却透着说不出的轻蔑——原以为孙弄弄只是个不按理出牌的兵,没想到心思里面一肚子鬼,竟然会质疑他玩小动作。

草,不让她见识见识红七连的军事素质,她真当天底下的兵都是泥捏的!

憨厚的老兵笑着建议:“要不,让她自己选一个?”

陆展眉挑高了眉梢,道:“怎么样?女兵同志,让你自己选个,挑中了谁了,就让谁来武装泅渡。”

“我挑这个。”

弄弄也不客气,随手一指——

正指在刚才笑声最大,看起来最干的那个兵身上。

她一选好人,陆展眉那边的兵们面面相觑,紧接着,轰然大笑。

“呵,还挺会选的。选着了咱们混江龙小范。”

“小范,露一手!”

大家七嘴八舌的嚷嚷着,气氛空前热烈。

说实话,何副班是在山旮旯里长大。

陆展眉之所以挑一个最弱的角儿,是准备何副班成功完成武装泅渡后,再次狠狠的羞辱一番文、秦二人。

谁知,弄弄竟然选了打小黄河边上长大,最通水的小范。

这让陆展眉一边惋惜,一边被激出了几分狠气——笑眯成月牙似的眼,眼角的余光往文锦、秦骁那儿一撇,“范边出列!”

“到!”

“武装泅渡十公里。”

“是!”

“也不用武装泅渡,就直接泅渡吧。”弄弄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越来越沉的天,微笑说道。

陆展眉怒了:“不用。”

“咱们先说好,如果你的兵,能够成功上岸,就算我们秦教官指挥不当。但倘若你的兵,上不了岸……”

“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上不了岸!”小范怒了。

陆展眉伸手止住了他的咆哮,冷笑道:“如果上不了岸,我为辱没你们教员道歉。”

“在全团道歉,要承认你内心狭隘,不仅军事素质不如秦教员和文主任,战略水平连教员手下的兵都不如。”

“你……”

“你不敢了?”

“怕什么,就这么办!”

被她一连串的激将法激着,陆展眉气疯了,想也不想,厉声道:“下水,比冲锋舟晚回去,晚上回去领罚!”

噗。

弄弄忍俊不禁,笑了。

随着“噗通”一声“江龙入水”,小姑娘清透的眼底,闪烁着点点碎钻似的光芒。冰润润的,又似泉水一般,透着孩子气的快活。那两颗小小的虎牙闪着邪邪的小光点,让人禁不住会心一笑——真想亲亲她雪团似的小脸,看看那儿是不是真的凉丝丝,清甜可口。“陆展眉,你等着全军出糗吧。”文锦吹了个口哨,眨眼道。

“陆少校严肃惯了,这是给老兵新兵找乐子,这么勇于牺牲奉献的神,全军楷模,怎么会是出糗。”

弄弄无比认真的纠正文锦的“语病”。

“是是是,牺牲奉献啊,哈哈哈……”

文锦笑得眼角飞扬,显然他很清楚:陆展眉这枚黑枣是吃定了。

陆展眉的脸色瞬间沉下来,捉不住文锦,气得一脚朝着弄弄踹去,“这个女兵怎么回事,有这么和老兵说话的吗?一看就知道秦骁带出来的兵,作风很成问题——”他还想继续数落,那一脚被秦骁不动声色挡住了。

喝!

秦骁的小腿是钢板做的吧。

一脚踹上去,陆展眉一个不察,俊俏的脸蛋都疼青了。

“怎么,秦班长护短了?”

他咬着牙,怒声逼道。

秦骁淡淡掠了他一眼,道:“你和孙弄弄的那个约定,算了吧。”

陆展眉怒道:“怎么,看着我的兵水好,你怕了?”

“轰隆!”

乌云密布的天空中,赫然霹下一道响雷,大雨倾盆而下。

劈头盖脸,砸在诸人的身上。

秦骁的话,冷得就像此刻瓢泼的大雨,他不动声色,冷然道:“你的确对于救援很有经验,但D点的地势与你遇见的地方都不相同。水势浩大,激流暗阻,从这儿靠岸,十公里不到,但是沿途一路,山体坡面裂痕,极易扩大,从而造成滑坡。”

“山体滑坡?!”

乍闻此语,陆展眉瞬间面色大变。

急忙出对讲机,他冲着对讲机就吼:“陈班长,小范到哪儿了?”

“已经游到D点北山面——”

对讲机中,陈班长笑嘻嘻的声音混着噼啪大雨的声音,模糊的传入诸人耳中。

陆展眉急得一张雪白俊俏的娃娃脸上尽是焦色,嘴上的水泡都快出来了,高声呵道:“快,让小范上冲锋舟,中午之前,必须赶回基地……”

“可是小范说教员您不是和那个女兵打了个赌……”

“去他娘的打赌。”

对讲机刷的摔在地上。

狠狠一把砸在脸上的雨水,那么多兵,第一次看见娃娃脸、漂亮的像个孩子的陆教员竟然会生这么大的气。

他虽然冲动,却绝不愚笨。

是。

他的确被愤怒冲昏了头,可此时,听着秦骁这么一说,他当即反应过来:就凭着沿途一路看见的山势,激流方向——

大雨降下,从山体滚落的必然不仅仅只有沙土泥石,到时候一不小心挨上一记,谁能保住一条小命。

别说武装泅渡,就连普通泅渡,都存在一定的风险。

他终于明白秦骁、文锦并不是弱爆了,而是夜间带着个不会水的兵,本没办法安全回到基地。

他面色晴不定的死盯着弄弄。

心里怎么也想不通!

这个兵,看起来和自己手下的这群兵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是一眼看去,就知道她体能太差,本不适合当兵。可这么久以来,除了秦骁和文锦,陆展眉就没见过一个领悟力这么强的主儿——更让人气愤的是,她居然还只是个女兵。

“教员,现在怎么办?”

何副班面色犹豫的靠过来,不安的问。

“去,命令陈班长务必把人安全带回去,宁可我当着全军上下的面儿和这俩混账道歉,也不能出现任何伤亡!”

“陆少校,你骂谁混账呢!”

弄弄握紧了拳头,漆黑透亮的眼眸倏的在这大雨中,燃起了小簇小簇愤怒的火焰,像是寒毛炸起的小兽,气愤的护着文锦、秦骁。

“孙弄弄,闭嘴。”

秦骁冷喝。

文锦双手抱,似笑非笑,没说话。

陆展眉同样没说话。

看着有这么一个女孩,用这么可爱的方式护着自己的死对头。他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冲动。就像是有人用小拳头,轻轻撞了一下腔——

不疼。

却让他心中泛上了说不出的感觉。

沉沉的天,在瓢泼似的大雨中,他的脸辨不真切,鹰隼般的目光一眨不眨牢牢锁住了她,清越好听的嗓音淡淡道:“这个兵,你叫什么名字?”

“弄弄,我叫孙弄弄。”

弄弄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

“是……孙弄弄呀。”

轻轻将这个名字在舌尖拈了一遍。

陆展眉那仿佛是雨中盛开的蔷薇花瓣一样鲜丽的唇,紧紧的含弄住这个名字,第一次将孙弄弄如此用力的记了下来。回到基地,刚好赶上开午饭。

6

大口大口的行军锅里,腾着雾煞煞的香气。穿着迷彩服的兵们穿梭着,不停的引回浑身发抖、惊魂未定的灾民们。

“老乡,哪里不舒服?”

“叶医生,这里又送来一个。”

“来来来,这儿吃饭了。让一让,别挡着路啊,小同志!”

无数个声音混杂着。

弄弄一抬头,就看见了这么一副景象——这里的兵多,但是更多的是灾民、军医,还穿着文化衫的志愿者。

大风挟裹着钢蹦似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身上。

灾民望着被大水冲垮的家园,嚎啕大哭。

面容稚嫩的新兵们,因为救援,而被泥石砸在脑门上,鲜血流淌了一脸,却不在乎的抹掉几乎粘住眼睫的血流,微笑着对军医道:“先救老乡吧。我没关系的。我还能再救几个人……”

鲜血混在大雨里,染红了绿军装。

弄弄看见那个军医眼里的泪,一滴滴往下砸。

她心中冷不丁狠狠一抽,艰难的移开了目光。

有几个带着野战医院袖章的军医在抢救溺水者,然而僧多粥少,这儿的军医显然不够——文锦一回来,沉着脸,二话不说就开始救援。

行军锅中的饭菜,都快凉了。

是炊事班一碗碗盛好了,送过去,兵们胡乱吞咽下去,又开始匆忙的救援着。

秦骁一回基地,就不见影儿了。

直到他浑身湿淋淋的,抱着一个溺水昏迷过去的老人匆忙赶回时,弄弄才知道他一回来就开始去救援了。

第一线的灾情,远比在边缘地带疏散群众要危险、也更可怕。

固守在最危险的第一线,这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险情,在这儿多待一秒,都增了一分死亡的威胁——在这儿的,都是些十**岁、二十出头的兵,他们的小脸稚气未脱。哪个家中不是父母捧在掌心怕摔、含在口里怕化。

可如今,年轻的战士们却要用稚嫩的肩膀,抗起一片天。

也许,他们晚上也会着额头上包扎着纱布的伤口,在夜里默默的掉眼泪。

然而当破晓的那一刻,战士们抹干了眼泪,谁都不会忘记肩负的责任。

前线的险峻形势,大家都清楚着。

就在刚才,又有一个战士倒下去了。

生命绳上,刚救回一个被困了一天一夜的孩子,那孩子的母亲为了救他,被无情的大浪扑了过去,消失在大水中。那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啊,获救的那刻,抱着战士的大腿放声大哭,哭得所有的兵眼眶都红红的。

弄弄心中越发的难受。

——绝不给救援队添乱。

——尽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加入到抗洪第一线。

这是弄弄全部的想法。

然而,就在她紧跑几步,准备跟着身边的兵们一起去抗沙包,加固大坝时,身后传来个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身上挂着上士军衔的兵跑了过来,看见她,松了好大一口气:“你就是孙弄弄吧。”

“是。”

“太好了,你跟上来。”

弄弄一头雾水,跟着他大雨里一溜儿小跑。

前面,一辆漆着迷彩色的卡车正泊在雨中,车门半拢着,从里面搬下一箱箱救援物品,里面那个兵朝着她亲切的招手,道:“快,刚好这辆车要回去,你跟着回去。”

“……”

“这儿是抗洪第一线,你也看见了,我们这儿实在抽不出人手照顾你……”领她过来的上士抹掉打在脸上生疼的雨水,黝黑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一股热血“轰”的下冲上了弄弄的脑海。

“我不需要人照顾。”她大声说道。

那兵一下涨红了脸,连忙摆手:“女兵同志,我真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他眼里布满了血丝,指着旁边哭着爬上卡车的受灾老乡,还有一些脸色苍白、看上去神状态非常糟糕的志愿者,疲倦道:“你瞧瞧,他们和你一样,都是干劲很大,可抗洪前线远比你们想象中的可怕多了……”

弄弄知道此事说什么,他都会把自己划分到添乱的那一类人中。

她也不争辩。

挺直了腰杆,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个兵,认真道:“这么一辆卡车顶多能塞五十个人,这里的受灾人数远不止50,还是让老乡先走吧。”

“这……”

那兵还犹豫着,文锦已走过来,拍拍他的肩,道:“算了。”

那兵朝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果然二话不说,继续回去抗麻袋,固大坝。滚滚的洪流奔腾着,从高位冲下,九、十米的洪涛,甚至能把一栋楼房给冲倒,浑浊的水面上漂流着塑料凳、手电、洗衣机等各种奇怪的东西。

一看见文锦,弄弄当即明白这个兵是文锦找来的。

他想着法儿在照顾自己呢。

应该是怕自己无法应对这里的情况。

她心里淌过一阵暖流,晶亮的眸子格外认真的看着文锦,诚恳道:“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大雨中,女孩清亮的嗓音,透着坚韧与不屈。

文锦心口忽的一热。

“好姑娘。”

文锦按住她的肩,裂帛似的微笑若阳光洒落。

此时此刻,前途晦暗莫测、生死未知,弄弄看见这样灿烂的笑容,分明有一种悲恸大哭的冲动,却强行呛下了眼泪,故作轻松,笑嘻嘻道:“不能叫姑娘,到了部队,就只有同志!”

仿佛一缕阳光,驱散了两人心中的霾。

在这样的相视一笑中,他们在彼此眼中,看见了不悔。

是!

当了兵,就该有牺牲的觉悟,哪怕知道前面就是刀山火海,怕算个什么事儿?

何况,身边还有一知己。

生共寝,死同。

纵是黄泉路上,有人一起唱着军歌、讲笑话,绝不寂寞。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以战死疆场为荣耀。

有人说,当兵的人。生,生命中有硝烟在摇曳;死,灵魂中有马蹄在回响。

H地的洪灾,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地。

这儿虽没有马蹄裹尸,烽火连天,但洪涛滚滚,大雨滂沱,据指挥部传来的数据监控,不难发现F、C、X三个地点的爆发的洪水,已经超过了历史最高——而奔腾的江流汇聚一股,长江水位破掉了警戒水位。

红一区三班的救援行动,渐渐从疏散周边群众,到自告奋勇坚守第一线。

在灾难与死亡的面前。

这些素来秉着得过且过心态的孩子们,骨子中的血一点大雨中赫然苏醒。

他们的父辈、祖辈,在硝烟中走来。

一身的伤,是荣誉的象征。

不屈的灵魂,回荡着热血激昂的旋律。

弄弄没有走,用行动证明,她不仅不会添乱,而且是一个有用的兵。

虽然是女孩子,但是她一点都不怕苦、不怕累。

大雨中,那纤细的女影穿梭在最前线,与战士们吃一样的饭、和战士们干一样的活。哪怕摔倒了,吭也不吭一声,爬起来,继续干。

连陆展眉都咬紧了牙关,不可置信的看着孙弄弄,一肘子戳向秦骁:“你的兵不要命了?”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秦骁淡淡道了一句,漂亮的凤眸中,却隐约闪烁着动容。

其实弄弄做的事,之于他们而言,并不算什么。

可弄弄毕竟是个女兵。

何况,她身子骨儿本来就弱。

却在这时,比其他兵更有韧劲,所有的兵都被她感动了,再没有人说她是拖后腿、又或是别的什么——

弄弄从不是一个不自量力的人,她比其他人更加明白自己的信念和目标是什么。

可这时,为何却……

文锦终于察觉到不对。

他将身边一个看过的病人交手其他军医,几步走到大坝边上,此时,弄弄摔倒在雨里,他心中狠狠一抽,旋即怒火狠狠冲上了心口,为她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生气。他听说,她已经三天没休息好了。

一把将摔倒在雨里的弄弄提出水洼,把她抱到帐篷里,文锦狭长冷峻的黑眸透着严肃的光,不由分说道:“休息。”

弄弄的眼底空洞洞的,竟没挣扎。

这让文锦心中生出了说不出的惧,一把扒开她的衣服,紧接着狠狠倒抽了一口冷气:“你怎么搞的?”

手指从肩膀,一直到,到腿。

雪白的肌肤上,斑驳的淤青,她身上就没一处好的地方,严重的地方,甚至冒着丝丝的血丝儿。

茫然的抬头。

看清是文锦。

“哇——”

压在身上的一弦,终于断了,她一把抱住文锦,死死的抓着他的腰间的衣角,放声大哭:“我听见他们呼救,就在水里。”

“怎么了?别哭……别哭……”文锦慌忙安慰。

弄弄摇着头,哭得伤心欲绝:“不,你不知道。你没有看见……那些灾民,他们在水里,他们和我招手,在呼救……冲锋舟过去的时候,浪已经扑来了。连个影都没有……那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我救不了……”

文锦眼底流露出深浓的哀伤。

“没事,过去了……一切都会过去的。”弄弄在文锦的安排下,终于睡了一个觉。

好在这几个月下来,降水已止,洪水渐退,基本救援工作已经入了尾声。托相熟的朋友多照顾着点,他抱着弄弄,一步未离。

弄弄原本丰润的面颊清瘦下来。

他心疼的抚着她的脸。

其实弄弄压不用这么辛苦。

很多时候,文锦都觉得自己不透这姑娘——你一个指令,她一个动作。看着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儿,迷迷糊糊——就拿训练的时候说,她也知道自个儿身子弱,被抱到军车上,她也不挣扎。

你亲着她、逗着她、着她的嫩生生的子,调戏她——

这搁别的小姑娘身上,要么扑上来比你玩的还野;要么得拼死和你闹革命。

可弄弄不,她任由你玩。

可到底是你玩,还是她在玩,你也不明白。

你捉着她的水嫩嫣红的小尖,问她这是什么?她也雾煞煞的,润得滴水的眼眸儿委屈的看着你,给你玩,玩得你裤裆里面憋着一团火。

可你真觉得她迷糊?

冲锋舟上,小姑娘看清地形,也不多啰嗦,三言两句,就把陆展眉拉下水了。

再然后,她不乐意走,坚决要与灾区人民共存亡,文锦那时候才觉得,这姑娘骨子里硬气,兵味儿足,并不像她给人的感觉那么迷糊。

可就是这么错误的判断,让他彻底忽略了弄弄。

哪里是硬气?

小姑娘心软得很,还是个孩子呢。

文锦心疼的亲了亲她的脸,看她拧着眉头,难受直皱眉,就唱着歌儿,哄着她——

他不会唱别的歌,还是军歌。可胜在声音很好听,清澈没有丁点儿渣滓,不、不哑,磁低沉,醇得酝酿许久的美酒。

他平常不爱唱歌。

可听过他唱歌的女孩子,听一次就再也忘不了。

他低低的唱着,有年长的女军医来帐篷里取药箱,听着心软软的。弄弄听着听着,眉头展开了,抿着唇,苍白的脸蛋上渐渐不再彷徨。

平常,文锦在医院、野战医院的时候,经常会被问道:“文主任啊,我儿子\父亲\班长\教员什么时候能醒啊?”

该醒了自然就醒了,总问这问题,间接说明了这些人对自己医术的不信任。

可直到轮到自己的时候,文锦才知道,关心则乱。

心里都有答案的事儿,可他还在一遍遍问自己,弄弄什么时候醒呢?醒来以后会不会觉着还是难受?身上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文主任,吃饭了。”

帐篷一掀,有个兵跑过来,送来盒饭,一双眼睛拼命的往弄弄那边钻,一边看,一边啧啧叹息:“文主任,这女兵了不得啊。”

“哦?”

“我听战友说,她骨子里有股血气,硬气着呢。”这个兵身上挂着上等兵的兵衔,自告奋勇跑过来送饭,也是觉着对孙弄弄挺好奇的——他可是听说弄弄救过人呢。可看了看,又觉得孙弄弄和自己想象中的差太远。

一般的女兵,不都是扎着小辫儿,漂漂亮亮的,笑一下都能勾人魂儿。

救了人的女兵,那不得跟仙女似的啊!

可真见了——

孙弄弄一点儿也不像他想的那样。

别说扎辫子了,她就压就没留长头发;再看脸蛋,是挺清秀的,可瘦得厉害,又苍白啊,看着就病恹恹的。

这个兵登时无比失望。

在他说这个女兵硬气的时候,文锦刀子似的目光,就扎了过去,轻描淡写道:“哦,是嘛?”

“文主任你挺喜欢这个兵的?”

某兵依然傻乎乎的,没丁点儿撞枪口的自觉,憨乎乎的问着。

“嗯。”

“依我说啊,这女兵长得真不咋的,还是文艺兵好看……”

某兵嘻嘻哈哈,一边遐想着文艺汇演,那些女兵漂亮的模样,一边留着哈喇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文锦也不多话。

听着他说。

直到这家伙把弄弄批得体无完肤,把心目中的文艺兵女神捧到了云端,文锦微笑着道:“你这个兵挺有意思,是哪个连的兵?”

“红七军三师兵连。”

文锦笑笑,掏出对讲机,在某兵疑惑的目光下,微笑道:“丘连长,你们连待遇不错,听说文艺汇演经常有。”

“放屁。老子三年没见过妞了,你和老子说文艺汇演多!”

“没见过妞?可别糊弄我,你的兵都说,文艺兵怎么怎么样……”

在某兵漆黑的脸色下。

文锦笑着将他送出了帐篷。

弄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坐起来,就觉得肚子饿的咕咕叫。

“扛不住,怎么就不知道和我说一声?”文锦把留着的饭菜递到弄弄手里,弄弄一声不吭接过来,觉得饭菜还冒着热气,不由惊讶的看着他。

“怎么还是热的?”

文锦指了指自己的怀,委屈道:“还不是怕你吃冷的吃坏肚子,我一直帮你捂着呢。”

“我又添麻烦了。”

弄弄不好意思的笑笑,打开盒饭,埋头苦吃,吃到一半,只觉有人在抚自己的头。

她鼓着腮帮,费力嚼着饭粒,雾煞煞的抬起眼。

文锦的目光心疼又无奈:“你什么时候都不是麻烦。”

这种话,对弄弄而言,太空白。

她压无法理解文锦话中的意思,只觉得文锦今天的目光和以往都不一样,这让她心中跳的有点儿厉害,下意识避开了他的手。

文锦眼中一黯。

那种因不了解而疏远的无力感,再次席卷上心头。

是。

他依然无法靠近,无法贴近——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弄弄心中有一把锁,看着那么透明的小姑娘,却似水晶玻璃做的,他拼尽了一切,分明已经揉入了她的身体,与她如此契合,拥有那段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交融……可,依然远着。就像一个月来,她哪怕心中堵成那样,却依然固执的缩在角落,像一头受伤的小兽。

弄弄啊,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文锦觉着弄弄不透、看不清,真是冤枉弄弄。

孙家那三个,为什么一个个都宠着弄弄、藏得好好,不愿意别人看见?

那是怕弄弄吃亏!

说到这儿,诸位肯定有疑问。

师长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谁敢不长眼的给她排头,让她吃亏?她不横着走,都得阿弥陀佛了。

这么想的,赶紧回头洗洗脑去。

弄弄和孙家那三个不同,是在部队大院长大,可上学的地儿不挑地儿,分到哪儿,就在哪儿上学。

一直以来,她就没觉着自己和其他同学有什么不同。

上课迟到也是要罚站,考试写错题也是要罚抄,体育不及格也得挨训,周围同学搞小团体也是得冷着她的……

这么一桩桩说下来,这妞水深火热的,过得恐怕还不如人家——

气场这种东西,合则热火朝天。

不合……那就往死里去孤立你。

小时候的弄弄,也还活泼着,见谁都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忒讨喜。

长大了,怎么就养成不好说话的子?

说到底,还是环境害的。

弄弄上小学的时候,刚好赶在孙家那三个鬼出国疯玩,家里的大人忙,也没空顾着。

刚入学,她也志得意满的想要和同学弄好关系。

可惜。

弄弄的气场就和孩子们合不到一起去——大院长大的孩子,就算口上不说,可气质摆在那儿,骨子里就有一种傲气。

小小的弄弄稀里糊涂,笑嘻嘻的跑去攀关系。

可人家不理她啊。

以她为中心,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全班那么多学生,愣是没一个愿意和她说话。

若只是这样,也还好说。

弄弄穿了雪白的纺纱裙,小孩看着眼红,体育课脚一伸,把她绊一跤,裙子划破了……

弄弄买了新画笔,上个厕所回来,画笔就被折了……

弄弄觉着同桌的男孩子长得漂亮,朝他多笑了一下,全班立马疯传着弄弄和那男孩的绯闻,到最后,男孩看着弄弄撒腿跑得飞快,躲着走……

不管弄弄做什么,这些孩子都能想着法儿,往死里折腾。

久而久之,弄弄心就冷了。

小小的弄弄心软,打小就是个小包子,也不会告状,被欺负着欺负着,就养成了孤僻的儿。

等孙家那三个鬼回来,首先就觉着妹妹不对劲。

再一打听:好家伙,居然有人敢欺负孙家的宝贝。

也都是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却从来是孩子头儿,众星拱月,被人捧着的,当即火气冲了上来。

伸脚绊弄弄的,直接把她打一顿,丢泥坑里。

折了弄弄画笔的,直接把她打一顿,所有的笔都折了。

那个和弄弄传了绯闻的?

唔,这个嘛,干脆把人男孩抓过来,逼着他和弄弄表白——靠,让你躲弄弄,我们家弄弄多好个姑娘啊。你和她传绯闻,那是你的荣幸!

小男孩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吓的哆哆嗦嗦,“弄弄女大王,别,别打我,我……我喜欢你……”

孙家那三个还气:“让你表白,你不结巴会死啊!”眼见就要推一下,那男孩吓坏了,放声大哭,哭的那叫个委屈。

打那儿以后,弄弄的心不是冷了,而是死了:若不是哥哥逼着人家来表白,她还不知道原来自己长得这么吓人。竟然能把人吓得痛哭流涕。

如此一来,她看着文锦,总觉得文锦比当年自己喜欢的男孩漂亮多了,也优秀多了——丢那男孩几条街都不止了。

这么优秀的文锦,和自己好了……

那是一定在军营里待久了,母猪赛貂蝉。

文锦越是靠的紧,她就越发的胆战心惊。

一顿饭,吃得魂不守舍,在文锦温柔的目光下,她连忙低头,几次被呛得直咳嗽——饭粒子呛到喉咙里面,热辣辣的疼着——文锦就连忙拍着她的背,顺着气——连弄弄的老爸、老哥都没这么温柔过。

孙父素来是雷厉风行。

你吃饭如果被呛咳嗽,指望他顺气安慰?

鬼!

老爷子不一眼瞪来,先责问你“没个规矩,吃饭不好好吃”,那都是好事了。

至于孙家两个哥哥。

倒是宠着她。

笑嘻嘻的夹几筷子她喜欢吃的菜,放她碗里,心是好的,口里却还要吓唬她:“弄弄啊,吃饭咳嗽,要挨打了,来,哥哥给你供一筷子就没事了。”

只有文锦,又是拍背、又是倒水,桃花眼含着水润润的一泓春色,飞掠而来,似嗔怒又似心疼——好像在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弄弄子孤僻。

你要是冷着她、晾着她,她都不当回事儿。

你若是宠着她、护着她……不是亲人,谁会无条件的宠你啊,说句小没良心的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原来文锦对她好,手里总有这样那样的小动作,一双桃花眼含着春色,飞掠而来,透着领子往里看。趁着没人,还要揉揉她的子,亲亲她的小脸。

他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弄弄猜得出。

弄弄也不怕他的玩法。

默许了这样的游戏法则。

可现在……

为什么文锦的行为,让她越来越不透?

她费力嚼着米饭,一抬眼,再次撞上文锦含笑的目光——腮帮子咀嚼的动作猛地一顿,愣愣看着文锦过于温柔宠溺的目光,她觉得有什么狠狠劈开了自己的脑壳儿,小脸一僵,甚至忘记口中这口饭,是吞,还是嚼。

孙弄弄啊孙弄弄。

争点气好不好?

她苦着小脸,低下头,眼巴巴的盯着手中冒着热气的饭。

总觉得倘若自己不死心塌地的爱上文锦,那就是负了他。

她的确喜欢文锦,却远远不到生死相许、不离不弃的地步——打小儿养成孤僻的子,让她觉得人与人之间,距离起码得隔三米以外。

可文锦……

为什么就靠得这么紧了?

怎么说这也是夏天,挨那么紧,他就不怕中暑吗?

哦。

不对。

文锦是医生,中暑也不怕。

想到这儿,心中越发的悲愤交加——那一口饭,就这么含在嘴里,苦兮兮的,忘记吃了。

“笨蛋,咽啊。”

低沉好听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文锦笑着摇头,修长而冰凉的手指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把她合不拢的小嘴,往上一送。

弄弄一愣,顺势吞下了米饭粒。

“文主任……”

想了许久,她弱弱的开口。

“嗯?”

“……”文锦温柔的眼,静静的睇着她。

她一吓,连忙又扒了几口饭,再次呛得小脸通红。

男子低沉悦耳的笑声,在耳畔轻轻响起,一杯温水放在了眼前,“没人和你抢,急什么?”声音好听的让她心下莫名一撞,他俊秀得不可思议的五官,让她忽然想到“绮丽香艳、婉约柔媚”这样的词儿——

听说,文锦打小便是大院里那帮女孩心目中的男神……追他的女孩,从西直门排到东直门,都不带堵的。**圈却有另一则鲜为人知的传闻——传说,他刚出生,就被母亲遗弃了。

……

一想到这,弄弄的心针扎似的疼了一下。

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没,没什么,饭很好吃。”傻乎乎的笑着,她心中叹了口气。

哎,还是不忍心啊。

暴雨渐止,洪水渐退。

第一线的兵们这才渐渐缓过一口气,见着面终于有空唠上几句——若是遇上老乡,扯一边还能说几句家乡话,感怀一番。这一月来,低沉压抑的黑色氛围渐渐消散。红七军在救援工作中,取得了极大的成绩。

眼见着水位线渐渐降到警戒线下,兵们黝黑的脸上都透着喜气。

人就得绷着一弦。

这弦,一松下来,就有空想东、想西——当初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轻重缓急下,搁心底就是刺儿,哪能那么容易的给你忽悠过去——这要不拔出来,陆小爷就算和初恋女神啪啪啪,也得被这刺儿给扎得没了兴致。

早说过,陆展眉记仇。

芝麻大点儿事,他能记到地老天荒。

这厮素来认为“呼,出一口气;吸,争一口气”,红七连在救援中,争够了气。

就等于你让他拼命的“吸、吸、吸”,却不让他“呼”出那口气。

呵。

这不摆明要让陆小爷憋死过去!

抗洪抢险的时候,他来不及去找孙弄弄,也没空把这口气给出出来。

可现如今,尘埃落定。

眼见着军用卡车来来回回,拉跑几个连的人,这点儿旧账要再不算清楚——若真要把这股怨气带回到基地,他陆展眉的名字得倒个儿写。

“陆队长,吃饭没?”

他站在大坝旁边,一块山石旁边。

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支烟,火光在指尖明灭。

不耐烦的拧着眉,挥挥手,那兵立马缩缩脑袋,哧溜一声跑个没影。

陆展眉思考的时候,最烦人家来打扰。

孙弄弄这名儿,他记下了。

他堂堂A大队的队长,被个小女子捉弄了——传扬出去,他还混个屁。

少年男子挺拔俊朗的人影,在傍晚的夕阳下,透着一股子铁马金戈的锐气——陆小爷是天生的娃娃脸,分明二十四、五岁的人,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还要小,笑起来还有两枚小小的梨涡,瓷娃娃似的,忒漂亮。

可你仔细瞅,就会发现他亮若点漆的眸子在晚霞下,呈现出锋锐而清透的深褐色。

像细小的漩涡,藏着可怕的暴风雨。

军校里和文锦、秦骁对着干的主儿,能是等闲?

真说起来,陆展眉有一千个、一万个法儿,把孙弄弄捉弄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关键那丫是个妞。

倒不是说陆爷心软,骨子里还有“怜香惜玉”这等情怀。

事实上,陆爷骨头硬,心肠黑,脸皮厚——所谓厚黑学,打小无师自通,真就24K纯金打造的纯爷们。

对他而言,女生这玩意,还没碰着先得哭哭啼啼;你给她点阳光、就等于黏上了国产502。

陆爷也怕。

可比起被孙弄弄沾上、甩不掉,他更怕自己带着一股子怨气回基地。

眼见着不远处,一身军装,纤细瘦小的女孩抱着饭盒,坐在大坝边,无比严肃的盯着褪去的潮水,一口口认真吃饭。一股子邪火再次冲上心头,他狠狠吸了一口烟,掐熄烟头,心里就一个念头——

报复一个给你难堪的女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她变成你的女人。

这种观念,大抵来自于某位赫赫有名的校长。

说来话长,但不得不说陆展眉就是一混主儿——

学生时代,人家读沈从文的文章,研究的是浪漫诗意的风格,朴质传神的色彩。

陆大少在看什么?

爱情?

对。

令人啼笑皆非,这小子延展阅读,不怀好意的眼神瞎溜达,竟盯上了沈从文的那几百封情书追妻故事。

湘西才子,爱上了自己的学生。

这段师生恋,远比任何杜撰出来的小说来得惊心动魄。

当年沈从文苦恋张兆和,不敢当面表达爱情,几百封情书却只得到了张兆和“青蛙一号”“青蛙二号”这样的排名。

女学生对沈先生保持着绝对沉默。

胡适校长对赫赫有名的青年才子屡屡受挫的爱情鸣不平,自告奋勇,竟当起了月下老人——

好。

背景介绍完了。

说说咱们的陆展眉,陆大少爷。

别的人怎么纠结,陆爷都不管。

唯一令陆爷觉着有趣的,还是胡适校长的那段话。

一般人当月老是怎么劝的?

合则聚,不合散。

可我们的校长大人怎么做的?

在牵线失败后,校长大人忿忿不平,竟然写信告诉沈从文:“此人(指女学生张兆和)年(纪)太轻,生活经验太少……故能拒人自喜……你千万要挣扎,不要让一个小女子夸口说她曾碎了沈从文的心。”

好家伙。

胡大校长,您这是月老还是圣斗士?

这么写信,不摆明了要让沈从文发扬打不死的小强神,两万五千里长征与女学生张兆和抗战到底?

其余的,陆展眉没记详。

这厮脑子一弦,单独记得了“你千万要挣扎,不要让一个小女子夸口说她曾碎了沈从文的心”。

对陆展眉而言,这句话换个用法,可不就是戳着他陆展眉的口在说:“你千万要挣扎,不要让一个小女子(孙弄弄)夸口说她曾让陆展眉吃了暗亏。”

最后,沈从文成功娶了才貌双全、家世金贵的张兆和为妻。

小女子张兆和,没碎成沈从文的心。

……

陆展眉对娶孙弄弄,没什么兴趣。

但是只要把孙弄弄给弄到手,以后说起来,就不是孙弄弄让陆展眉吃暗亏,而是他们自家的事儿。

甭管你们把孙弄弄传得再厉害,再邪乎,他一句话,就可以摆平所有的传闻:哦,孙弄弄啊,这个女兵我玩过,也就那样吧。

想得简单,做起来太难。

孙弄弄一不偷懒,二不娇气,从来与大部队共进退。

这么个兵,你怎么逮落单?

逮不着落单,总不能众目睽睽下,按地下,脱了裤子就上——倒是能找几个兵,支开碍事的兵,把孙弄弄给劫出来——这么一来,也是个麻烦——主要还是陆展眉这点儿歪歪肠子,还不屑用这种龌蹉的法儿来强个女人。

啧啧啧。

谁要听着这么个想法,一准儿肚子笑抽筋——

陆爷您不强女人?

不强女人会摊上那么个破事儿?

您这想法,比找几个人支开弄弄身边的兵,更龌蹉好撒?

暗夜中,微弱的火光在修长白净的指间明灭,年轻军官妖娆的脸若怒放的箭荷,邪美如幼童,多艳色!

这种艳,又像是春光爽淡的清晨,一支饱满清浅的芦荟,抽出了叶桑——部凝着滑落下的晨露,神秘而魔魅——

惊艳的白,雪白。

说是不屑。

到最后,他还是支开其他的兵,把人给弄自己这儿来了。

“唔。”

不远处,女娃儿轻叹的声音响起……弱得很,却露出一点儿媚,水灵灵的。

“哟。醒了。”

某祸害眼前一亮,直起身。

瞬间,帐篷内的空间仿佛被一股逼仄的气势压制住。

“嗒、嗒”的脚步声。

在寂静得渗人的狭窄空间内,一步步缓得仿佛电影的慢镜头,却又像是穿着尖刀踏在心口——

“嗯。”

黑暗中,女娃儿低低应了一声,缓缓的张开惺忪的眼。

从黑暗中张眼,饶是丁点儿亮,都会觉得很亮堂——顺着军靴往上看,穿着军裤笔直修长的长腿,落入眼帘。

再仰仰头。

微弱的火光已经被丢开,那一点儿颤心的暗红,照亮了年轻军官孤狼似锐利明亮的一双寒眸。

旋即,随着烟头微弱的光点被军靴踩没,周遭又陷入了深浓的暗色。

“陆少校啊。”

她打了个招呼,心平气和。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丁点儿也不嫌弃地上潮湿,竟又闭上了眼睛。

“孙弄弄。”

“有。”口中应着,她态度端正,可还躺着呢。

被她的反应逗乐了,某祸害笑了,矮下身,捏着她的下巴,笑:“你真当我请你来歇歇?”

“嗯。”

哎哟。

她还“嗯”,她倒是好意思“嗯”。

陆展眉笑得越发明艳,也越发觉着有趣了:“陆爷的地头儿是歇的地儿吗?”原本这一手,他是要下重力,可手指在她下巴上一捏。

呵。

好家伙。

多滑腻的触感!

软、温、绵、滑——最要命的是清凉。

恰戳上了陆爷心中一方欢喜。

年轻军官原是憋着一股子怨怒,眼底透着一股子狠戾,准备好好折腾她一番,如今却发现心中的戾气褪去不少——这女兵,没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受嘛。

说来。

看官们大抵觉着陆展眉肆意张狂,骨子里狠腹黑,面上却笑里藏刀,可你们哪知,这孩子私生活方面,委实干净清透。

他不滥交。

无论四九城多漂亮的妞儿,都难得他陆爷一眼看中。

之所以守身如玉,说到底,竟只是“好清净、喜洁净”这么回事儿。

直到方才,他的想法都是“报复”了孙弄弄,然后好好清洗干净自个儿。

可这么一。

陆爷心口一撞,忽然觉着孙弄弄有点儿不同——不哭不闹,凉润润的,多清净呐。 弄弄平摊在地上,又“哦”了一声,在黑暗中寻到声音传来的方向,奇怪的睇了一眼,拍拍屁股,翻过身想要爬起来,可还没起身,“啪”的一声,一道充斥着男子清淡气息的身躯紧紧的压了过来。

“孙弄弄,女,十九岁,北京人,高考成绩679分。可你放弃大学,竟然来当兵,我要一个答案:为什么?”

毫无缝隙的欺身压着她,年轻军官的眼眸又圆又亮,清透得宛如碎钻——清淡的栀子花香从他的身上阵阵迫入鼻腔。

弄弄拧着眉,试图别过脸,却发现他的脸离自己这么近。

近到稍一动弹,唇瓣便会刷过他的脸颊。

“陆少校是长官还是个人的名义问我?”思虑良久,小姑娘严肃的丢出一句。

“你说呢?”

“如果是以个人的名义问我,我觉得我的事和您没什么关系。如果是以长官的名义问我……这个姿势好像不太对。”

“那你告诉我,什么样的姿势是对的?”年轻军官低沉好听的嗓音,仿佛是从腔中鼓出来。

是啊。

什么样的姿势是对的?

脑海中,似有另外一个声音笑言了这么一句。

7

记忆最底层,有一个笑影,不顾她冷淡疏离,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在路过她身边时,坏心肠的揉乱了她额前的刘海,一个刹车,潇洒的停下,“弄弄啊,我喜欢仁师兄!帮我,帮我,我要追仁师兄……”“不帮。”“别啊,弄弄,我们那么好,你也不希望我孤独终老吧。”“你想太多了。”“你如果不帮我,我就缠着你,让你片刻不得清净!”“……”“怎么样?帮不帮?”

打扮的比男孩还爷们的小姑娘,龇牙咧嘴,笑嘻嘻的威胁。脑门上冷不丁划下三条黑线——对于某人的死缠烂打,她深有体会,丁点儿不想再尝试。

“据说,仁师兄喜欢穿裙子的女孩——我不想吐槽——可,你告诉我,哪有女孩穿裙子是你这样的姿势?”“什么样的姿势是对的?”

那短发利落,脸蛋线条中俊美的女孩跨坐在栏杆上,小狗似的可怜兮兮瞅着她,认真请教。

什么姿势是对的?

我怎么知道!

我又不是奥特曼。

额角的青筋一下下跳动,分明怒到了极致,可回想起来,她贫瘠无趣的中学生活中,却只有那一个风风火火的朋友,不管是初恋、理想、愿望、怨愤、委屈,都与她悄悄的分享。

“我想,女孩子穿裙子,应该都是斯斯文文,不会像你那样大大咧咧吧。”

她打量着她,认真评判。

“唔,是这样啊,那我注意一点。”

……

“砰!”

那一声巨响后,眼前泼洒出腥浓妖艳的血红色。

“不。小田——”

心口似被什么狠狠的掐住了,近乎窒息。

就算是帐篷内昏暗不已,陆展眉却敏感的发现,周遭的气场瞬间迫至了零摄氏度的压抑与冷淡,眼睛瞬间湿漉漉的,她攥紧了拳,却依然无法阻止身体内涌出的冷。

小田,对不起——对不起——

“呐,孙弄弄同志,请问什么样的姿势是对的?”陆展眉还在问,笑嘻嘻的。

陆展眉的脸,竟与小田的脸重叠在一起——

“弄弄,你说,我死了……仁师兄会不会哭?”记忆中的那片血泊,那个少女恹恹的抬起被血模糊的眼,在她怀中,却笑得宛如裂帛般灿烂。

“不,小田,你不会死,不会的……”

“呵呵……你哭了呢?别哭……其实,我还没活够,怎么办?弄弄……你代我活着……”心口蓦的闪过一个画面,弄弄猛的闭上了眼,咬紧了下唇,不再扯别的。

然而,就算是帐篷内昏暗不已,可陆展眉却依然敏感的发现,周遭的气场瞬间迫至了沉沉的压抑。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代你活着,为你完成你未了的心愿……”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穿越了那年夏天的暖风,在心底一遍遍回荡。

我答应你,小田。

以你的方式,圆满你所有的心愿……扯了扯嘴角。

如果是小田,这时候应该会笑吧。

是。

会笑。

丢开记忆最底层的那个笑影,她笑着咧开一口细碎的小白牙,认认真真的答:“我也不知道。”

一见那么可爱的笑容,陆展眉忍不住笑得更开了。

分明欺身压在她身上,两人的身子贴得那么近,可不知为何,陆展眉就生不出丁点儿邪念。

哪怕意识告诉他,首先应该拔掉衣裳,下一步做什么……可还是没感觉啊。

这样的压抑的氛围下,借着微暗的光线,他甚至能看见她侧脸的线条,清淡流利——真说来,弄弄的五官远不如文艺兵那么致完美。

她的眉太锐,斜入鬓。

却生着一双杏眸,又圆又亮,宛如琉璃。

鼻子尖尖的。

嘴唇又过于饱满。

这张脸,拆开看,委实平淡。

可合在一起,立马有一种明珠出匣,流光奔泻的气质,美得不与世同,竟有震慑人心的力量。

弄弄被他压的难受的扭了扭身子,拧着眉,拍了拍陆展眉的胳膊,道:“陆少校,你压得我很不舒服。”

——是。

——那种……感觉又来了。

陆展眉疑惑的探出手指,粝的指腹静静临摹她脸颊柔嫩的线条。

他拼尽力气,要探究出孙弄弄的底细,却一无所获——五感敏锐的他从没遇见过这么奇怪的情况:他看不透孙弄弄的想法。无论是当初冲锋舟上护着文锦、秦骁,设套给自己钻;还是后来远远一瞥……弄弄给自己的感觉,都像是一个虚幻到触碰即碎的肥皂泡。

就如同他调查后的结果:孙弄弄,女,19岁,高考成绩679分。

这么个分数,足可上任何一所军校。

可她为什么不去军校,反而到部队?

军校毕业,总之还是要回部队;而部队当兵当的好,则有可能被送去军校培训——可孙弄弄非要反其道而行之,竟然一头扎到了最基层。

如果说孙弄弄不懂事,可孙家老少没一个省油的灯——

怎么不拉着?

越想越觉得奇怪,不知什么时候竟起了身,直接拧开了灯,满脸严肃的把她拉起来,道:“孙弄弄,问你几个问题。”

“问题?”

疑惑的借着他搭一把手的力儿,弄弄起身,满怀不解的盯着他。

后者也不知从哪儿,变出了纸、笔、枪支。

一场龌蹉的行动,此时竟变成了谈话内容。

陆展眉心中的好奇,就像有猫爪儿在心口挠着,抓心挠肺——

这个时候,可不是什么被区区小女子击败的尊严问题,而是琢磨清楚这个女兵行为思路为何与众不同。

陆少校的谈话内容,果然深刻辟。

从“98式防暴枪安装什么子弹”到“AK47与81式步枪的相似处与不同点”,一个个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问下来,弄弄绞尽脑汁,思索答案。一支支枪丢过来,掐点记时看组装时间。

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拷问”,陆展眉紧绷的眉心在一点点松下。

笑?

对啊。

陆展眉笑得太开了,让弄弄禁不住满头雾水,战战兢兢的凑过头,问:“陆少校,我是不是哪里做不对?”

手中拿着小册册在弄弄肩头上拍了拍,陆展眉笑得眉目飞扬的小样儿,和偷着腥的猫儿一样,“孙弄弄。你当兵,是家里老爷子拿着枪子儿搁脑门上逼的吧?”手里的册子直接丢在她怀中,陆展眉道。

……

后来?

没有后来了。

他笑呵呵的拉开行军帐篷,欢天喜地准备送客的时候,弄弄心口的一口气,终于爆发了,“陆少校,你今儿个找我,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我是家里老爷子逼来的兵?什么样的兵,才不是被逼上战场的?”

“你综合素质达标,但是当兵并不是看这些就够了。想知道什么是好兵,看看你们教员,看看文锦,你就知道了。”

一出行军帐篷,夜晚凉爽的风,立马迎面扑来。

不远处,篝火猎猎。

那是洪水褪去,兵民们兴奋下,点起了篝火在庆祝劫后的胜利——

远远的,秦骁与文锦一站一坐。

一文一武。

宛如流金中闪烁的明珠,饶是在人群中,却越发出众挺秀,让人禁不住把目光胶在了他们身上。

可,为什么说文锦和秦骁才是真正的兵?

弄弄疑惑的拧着眉,伸出手,轻轻按住了心口的位置。

不知为何,那儿狠狠一跳。

像文锦、秦骁?

那应该是什么样的呢?酒瓶盖打开,滋滋的往外翻着雪白的冒泡。

在昏黄的灯光下,陆展眉清秀讨喜的娃娃脸露出可爱的笑容,狡黠的瞅着一脸淡漠、从黑暗中步来的年轻军官。

这是个小吃摊子。

正是大半夜,昏黄的灯光招来一圈小小的蠓子,鼓着半透明的薄翅儿往灯上撞。

大片的雪白纱布铺展着蒸笼。

上面腾着白花花的热气,冒着诱人的香气。

在军校的时候,说着是放暑假了,可他们哪个不是被拉回去训练的?都是一帮荷尔蒙格外旺盛的男孩子,谁憋得住子。

都是逮着空儿的往外跑。

冰啤,仲夏,小龙虾。

这回儿坐这,酒瓶盖一开,倒是让陆展眉找到了青葱岁月久违的怀旧感:“老板,加副碗筷。”

“来嘞。”

“哎,甭站着啊,坐。”

一招手,陆展眉笑嘻嘻的把啤酒分两杯倒出来——

每杯都满上,雪白的泡沫嘶嘶作响。

随着老板利落的添上一副碗筷,那黑暗中走出的年轻军官也静默的坐了下来——纵是坐下了,腰杆儿却挺得笔直,军姿挑不出丁点儿差漏。

“我就知道你会来。”

美美的喝了一口冰凉沁心的冰啤,陆展眉笑着把自己摊在了椅子上,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肩,“要吃点什么?”

冰啤推到对方眼前,陆展眉笑嘻嘻的往玻璃橱儿那点了点。

透明橱框中,放着一盘盘未下锅的生食、有生蚝、牛、金玉满堂、蘑菇**丁,品种繁多,立着小小的黑字标签。

不远处,坐着零星几桌年轻人。

是来H区支援的志愿者,都是年龄不大的年轻人,趁夜出来放松一下:有男有女,坐那儿,往这边瞅上一眼,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多俊的兵哥哥呐。”

可不是!

多俏。

娃娃脸的那个清秀讨喜,另一个背着光,看不清眉眼,却从一个流利剪影的侧面线条辨得出俊俏的模样。

女孩们叽叽喳喳议论开来:“知道是哪个部队的吗?”

“看肩章,似乎是少校。”

“天,这么年轻的少校……”

惊叹的声音顿时“啧啧”响起:“真猜不出是哪里的呢。在H区边缘疏散的,据说是红一军三连的……可少校军衔,营级的军官哪个没点年岁啊,第一次见着这么年轻的主儿……”

再说弄弄偷偷跟着文锦一路下来。

跟到这儿,脚底恰踩着一枯树枝。

“嚓”。

一声轻响。

她按住心口,幸好没人注意到。

她小心翼翼的退了两步。

再抬头,就看见不远处那两个把酒言欢的年轻军官,有什么狠狠震了震她的脑仁,她面无表情的抬头,事实上,整个人都有点蒙了。

她自听了陆展眉对“兵”的理解,犹豫了许久,没敢跟上秦骁——目标指向文锦,于是一路跟了出来。

可没想到,走那么远,文锦竟然是出来吃夜宵的。

这让她禁不住觉着自己跟出来真是无聊到极点。

然而。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就如同“诡雷”这种伪装武器一样,你觉着那是平和安然的一片树叶、或是一个面包,却不知真正的地雷炸弹在后面藏着呢。

令人惊愕。

文锦竟然和陆展眉坐下来喝酒?!

深谙这两人争斗的弄弄心中的不解此起彼伏的冒出来,这俩安坐一厢,对她而言,无异于“本拉登”和“老布什”握手言和。

无数个念头蜂拥着,炸得她头皮发麻。

她抿唇,低下头,身后交叠的树影遭遇了洪水,生气尚未恢复,耷拉着枝叶,仅仅只能笼住她的人。

在那笼影下,她的脸暗到辨不出颜色。

以她的子,若是平常,恐怕早就光明正大走出去,淡淡的说句“好巧”、或者“再添双筷子”,无所畏惧的坐下来——

跟踪这事儿也就揭过了,还可以听到两人到底在讨论什么。

可今儿个,这料儿太猛了。

炸的弄弄脑子也不知搭错了哪一弦儿,鬼迷心窍,身子一缩,竟埋到树影里,干起了窃听的行当。

“嗨,兵哥哥,这边看啊!”那边,女孩们一波波欢悦的嗓音笑闹着。有人举着相机,冲着文锦、陆展眉大声起哄。文锦没回头。倒是陆展眉很给面子的侧身一笑,被抓拍了好几张。他不以为然,依旧笑得一团和气,漂亮得就像是瓷娃娃,更勾得那边尖叫连连:“哇哦——帅爆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口哨声、拍桌声,吵得几乎炸了天。

弄弄从小就烦人多的地儿。

尤其是这种起哄笑闹,更听得她有一种崩溃的感觉。

她头疼的捂了捂耳,刚准备哪远滚哪,后背忽的撞上一堵温热柔软的,一回头,一张轮廓完美的脸蛋登时落入眼帘。

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惊喘,被她狠狠的压下。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

和那桌闹得最欢快的年轻人一样,穿着志愿者的文化衫。略有不同的是,她蹬了一双闪亮到近乎扎眼的水晶高跟鞋。

眉眼间,明明白白写着不耐烦。

她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打火机点燃,似笑非笑的瞅着弄弄,道:“很烦吧。”

弄弄顺着她的目光,一眼就看见那群闹腾的家伙们。

“嗯。”

淡淡丢下了个“嗯”,弄弄不想多纠缠,后者却拦着路,丝毫没有让出的意思,直看得弄弄忍不住拧了拧清秀的眉头。

“麻烦让一让。”她低声,道。

“不要。”对方倒是个有脾气的,想也不想拒绝了她的提议,旋即撇了撇嘴角,象征的勾出一个笑的弧度,吐出一口烟圈,道:“就这么颗树,往边上让让,灯光就照到这了。被他们看见,又得被拉出去闹,烦心。”

呵。

这倒碰上个同好了。

弄弄啼笑皆非,淡淡道:“你不让,我也走不了。”

“位置那么大,你绕过去不就得了。”

“能绕我不早绕了。”指了指分界线的那溜暗影,弄弄道。

“呵,小姑娘,你也躲人?”

对方把烟头掐熄了,来了兴致,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眸笑嘻嘻的往外睇去,道:“躲着那两个军官?他是你的长官?”

“嗯。”

“嗳,那里面,哪个是你男朋友?”

“你觉得呢?”弄弄满不在意的搭了一句。

“哎,如果那里面真有一个是你男友,建议你赶紧牵走。”那女孩坏坏的用肩挤了挤弄弄,自来熟的姿态,却并不让人生厌,弄弄禁不住偏过头,想仔细辨清她的容貌。然而,暗色中,只能模糊的辨出她致完美的弧度,其余什么都看不清,不知为何,弄弄竟在里面看出了几许危险感。这种危险感,来的毫无预兆——

弄弄心下疑惑的同时,抿紧了唇,探究的目光再次掠向文锦。

这一看,就让她看出点别个东西。

眼角的余光,一下瞄到高跟鞋女孩脚步踏出了影——

“咦?她刚才不是还觉着烦?”

这是弄弄第一个想法。

“呃,她要干什么?”眯着眼,惊疑不定的看着女孩,弄弄百思不得其解。

光影明灭中,款款步出影的女孩,魅惑的朝着黑暗中的女兵丢了一个飞吻,头也不回的朝文锦靠近。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在弄弄心下一颤,心神警戒之时,只见高跟鞋女孩一双玉手貌似无意的往热裤的口袋中一伸。

这一伸、一掏中,离文锦已经很近了。

不知为何,一股说不出的危机感骤然掠至心头,她整颗心都狠狠窒了窒。

“孙弄弄!”

光影流转中,时光被推移到一个卡点,烈日炎炎下,是谁,声色俱厉的朝着自己一声怒斥。

“到。”她穿着夏式作训服,高声应道。

面容冷峻的年轻军官负着手,一步步沉得宛如踩在心尖上,走到她面前,冷笑:“孙弄弄,你这也叫训练?有不明身份者靠近你的战友,你还走神走的很快活嘛?”

“报告教员,我没有。”

“……呵,不服气?那人身上要是带着手枪接近你战友,你那倒霉战友早死一百遍了。一点儿意识都没有,长着脑子干什么用?”

“……”

她脸蛋倏的红了,在一阵沉默中,红一区三班的“新军阀们”鼓足了劲头,齐齐大笑。

“擒拿手,再练一百次!”

冷冷丢下一句话,秦骁淡漠的脸,比格陵兰岛的冰原还要冷硬——

如今,理论结合实际。

“擦”。

防水沙漠靴蹬在软泥上,一道闪电般的人影骤然随着前面的影子冲出了黑暗,长风猎猎,夹裹着泥土腥味儿。弄弄眼底笼着一层戾色,擒拿手练得炉火纯青,一个外旋,扯着那女孩的肩,就扭了下去。

“啊——”

赫然,仓惶恐惧的尖叫声蓦的划破长空。

时间仿佛被凝固成冰点以下,紧接着被抛入火山口,随着蒸腾出的白汽,气氛骤然间陷入了白热化。

“嘿,这妞够辣的!”

酒迷花了眼,有人笑嘻嘻的冲着弄弄吹口哨,可口哨吹到一半,骤的看清被拿下的女孩是谁,他脸色当即变了,一声惊叫猛地迭起:“靠,是晏姐!别闹,都别闹腾了!”“清零咣当”,伴随着尖叫迭起,整个大排档彻底乱了。

“晏姐,我来救你。”

有几个酒上脑,敲碎了酒瓶子直接冲来,眼见着一瓶子就要砸,就听着被捏住手腕的女孩一声怒呵,厉声道:“都给老娘退后,还嫌不够丢人吗?”

话音方落,杂乱的脚步纷纷停下。

那几个晕晕乎乎的年轻人仿佛真被她喝醒了,呆呆的,没了动作。

“弄弄,松手。”

一个清淡好听的嗓音打着商量似的,轻轻响起。

夜间爽朗的风,吹过整个大排档,带着水腥味儿。

更衬得文锦的清亮的眼眸仿佛浸透了莱茵河的水,流淌在晚霞中,闪动着盈盈水光,秀美的令人窒息。

文锦笑着说话,话音中几分宠溺,几分闲适。

一听见文锦这么温柔的话语,被拿住的高跟鞋女孩仿佛回想起遥远而温馨的过去,神色中掠过一抹淡淡的伤感。

她朝着文锦,微微一笑。

这一幕,落在陆展眉的眼里,掀起滔天巨浪。

筷子往桌上一拍,陆展眉眼皮都不抬,阳怪气,打断文锦的话,“孙弄弄,松什么手,折!给我用力折!手腕折断了才好。”

被弄弄拿住的女孩,姓晏,名薇,与陆、文两人渊源颇多。

五年前,她是陆展眉暗恋过的女孩。曾说过,陆展眉格忒别扭,视天下漂亮女孩为无物,干干净净,似从没什么绯闻。然而,谁也不知:若没有文锦、秦骁,陆爷爱情绝对是一部唯美浪漫的罗曼史。

把陆爷逼上绝路的,可不就是文锦、秦骁。

正是因为文、秦,陆展眉的初(暗)恋无疾而终!

正是因为晏薇,陆展眉多年来,洁身自好,对天下美色坐怀不乱。

而陆展眉和文、秦二人的梁子,就因那该死的一通电话而结下。

刚上军校那会儿,某宿舍集团行动,有次偷溜出去喝酒,玩真心话大冒险。

有一哥们输了,被要求跑到最近便利超市,然后拨“重拨”键,抄下上一个人所拨的号码,对这个号码的主人表白,那哥们做了。接着,又一哥们输了,被要求继续拨刚才那个电话,撕心裂肺的骂接电话的那人是小三,那哥们哭了。

这事儿发生在别个身上,都无所谓。

可偏偏……

那个莫名其妙躺着也中枪的“杯具哥”,是陆展眉——

这丫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给女神“晏薇”打了电话,聊完天,前脚刚走,后脚就被人惦记上了。

第一个表白的哥们,是秦骁。

第二个跑过去骂对方是小三的哥们,是文锦。

倘若,晏薇把这事儿当个笑话,那也就罢了。偏偏晏薇听见文锦那“撕心裂肺”的“怒骂”后,对文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不关心秦骁是真表白,还是假表白;对文锦、秦骁的“同相恋”,也没什么兴趣。

要知道那个年岁的女孩,总是有一点儿小癖好。

晏薇是声控。

她喜欢各种各样美好的声音。

秦骁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冷得宛如冰块,纵是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被要求表白,也冷硬无比,干脆利落的不含情绪。

这个声音,已经让晏薇很有兴趣了。

偏偏又来了个文锦!

文锦的声音低沉而清澈,比山涧的流水还要醇美,就算是怒骂,也透着珠玉滚滚的笑意……让作为声控的晏薇,一下就记住了这个让人过耳不忘的好听嗓音。

加上是真名电话——

毫无悬念:还没初恋,咱们陆爷就惨痛的失恋了。梁子从此结大发了。

有心算无心,几次找茬挑刺,几回明争暗斗,三人的恩怨立马滚雪球似的,越结越大。

然而,始作俑者依然浑然无知,见过文锦,再次由声控转为颜控,对文锦俊俏的模样十分满意,追得越发厉害了。

可惜。

晏姑娘无论是学业还是感情,向来一帆风顺。她想得到的,还从来没有失过手。她要想谈恋爱,勾勾小手指,自然有无数型男帅哥前仆后继,争当备胎。可文锦……是她踢到的第一个铁板。

当事人不气,气坏了陆展眉。

你想呐。

陆爷从小到大就喜欢上这么一个姑娘,这姑娘眼神瘸了,看上你文锦,你不感恩戴德的接受,竟然还躲着她!你特么真不识相!

为这,陆展眉没少和文锦打架。

有时候怒极,连秦骁一起恨上——

让你和女神晏去表白!让你和文锦玩真心话大冒险!

就这么,火光四的军校生活,在三大巨头的撞击、智斗、勇争中,轰轰烈烈的度过了。

再后来……

晏薇追了文锦两年,依然没追上,大约是黯然情伤,飞英国留学疗伤去了。

这事儿,这才算搁下了。如今,晏薇回国了。

陆展眉曾想过无数种见到晏薇的场景,唯独没想过会在一个仲夏夜的大排档中,看见晏薇被孙弄弄按在桌子上的情况。

第一个反应:怨。

怨她不告而别!怨她眼瘸看上文锦,却没看见自己!各种小心思堵在心口,像炸锅一样,拼命的往外冒,往外挤。

你也知,人在怨怒中,总会有些言不由心的言语。

特别是被文锦那么温柔清淡的一声“弄弄,松手”给刺激到了,于是陆爷心里那点小暗越发不爽了。

阳怪气的一声“给我用力折,折断了才好”,竟是想也不想的丢出来。

可他忘了呐。

弄弄是什么人?

那就一实诚到没心没肺的主儿。

弄弄可不管你怎么想的。

是。

文锦的确说了松手。

可……文锦只是军医,军衔虽有,但不算自己的直系长官。而陆展眉虽然不对路,但是至少是红七连的教员。

两相衡量,必须得听陆展眉的。

手中的力道倏的加大,手指一紧,她虽然不喜陆展眉的命令,却依然坚定不移的执行着。

耳畔忽听见那么一声闷哼,某个别扭的家伙一抬眼,当即惊的魂飞魄散,猛一下站起,一把推开弄弄,厉声呵道:“孙弄弄——你丫脑残啊?!我说着玩的,你还真折!你特么折坏了陪得起吗?”

“砰!”

毫无设防的弄弄,被他猛一把推开,几个踉跄,后背狠狠撞上了桌角。

“哗啦。”

整张桌子被女孩纤瘦的身子撞飞了。

尖锐的桌角刚好撞在后心,痛得弄弄忍不住拧了拧清秀的眉。

“报告陆少校,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淡淡的丢出一句话。

她忍着舌尖即将逸出的一声痛呼,垂下眼睑,不卑不亢道。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哈,好,那咱们来算算。没有人命令你,谁特么让你拿下晏薇?”

大风骤起,吹得娃娃脸的年轻少校面色沉可怕。

他浑身透着说不出的煞气,仿佛是暗夜的修罗,从地狱最深处,踏着血色的红莲,一步步走到人间。

他冷冷的逼视着弄弄,眼底燃着愤怒的火焰。

文锦终于按捺不住,推开陆展眉,拧眉呵道:“陆展眉,你够了没?”

“没够!”毫不客气的从牙关蹦出一句冷喝。

陆展眉冷然道:“人家晏薇好端端的,她没事冲过来把人家扣住,还往死里折。薇薇皮娇嫩好端端的小姑娘,经得起她下手这么折吗?她当所有女孩都和她一样金刚女超人,浑身摔得到处淤青不怕疼啊?”

弄弄没惹到晏薇时,他看着弄弄救灾时撞的淤青血迹,还会竖着大拇指,嘻嘻哈哈的打趣:“哟,这兵能耐,态度不错!”

可惹到晏薇,曾经的夸赞,立马变成夹枪带棍的讥讽。

哦。

原来不喊疼的,都是没人权的“金刚女超人”。

弄弄想笑。

嘴角扯了个讽刺似的弧度,掠了他一眼,给陆展眉的军衔留了分面子。

没吱声。

这一眼,委实刺激到陆展眉。

“孙弄弄,你他妈不服是不是——”

他话音一拔高,还要再骂……晏薇笑嘻嘻的勾着他的肩,没啥脾气的打圆场:“好了好了,你可别吓到人小姑娘,我这不是没事。”这么漂亮的女孩,又这么一副爽朗的样子,总能让人轻易生出好感。

可她越不在乎,陆展眉就越心疼:“小姑娘?部队里只有军人,没有别,她孙弄弄心理素质不好就甭当兵!”

“你这么大个人,和小妹妹计较,像话吗?”

晏薇继续笑着,漫不经心的耸耸肩,一抬手,却恰好把淤青的地方亮到诸人眼前。

喝。

好家伙,陆展眉更火了,“孙弄弄,你瞧瞧你!你干的好事!”

——

不得不说,晏姑娘这一手“劝架”,委实太妙!

你真当她好心?

呵呵。

人家能盘亘陆展眉心头五年,你以为只凭一张漂亮的脸蛋就够了?

这姑娘情商可高着呢。

这亮的伤,可不是亮给陆展眉看。

而是文锦。

为什么说是给文锦看的?

因为文锦左眉挑起了——每当文锦左眉挑起,就说明他已经极为不快——可文锦什么事儿都喜欢藏在心里,哪怕遇着再不喜欢的事儿,都不会表露出来。今儿个这么沉不住气,不用问,晏薇都知道和孙弄弄有关。

草丛中惊鸿一瞥,她原以为孙弄弄只是个貌不出众的杂草烂叶,没想到这年头还真有男神眼睛瘸了,竟拿孙弄弄当宝。 在她口上说“算了”的同时,漫不经心的眼神从文锦脸上掠过,似怨犹诉,看着是“劝”,实际上则是告诉文锦:我都受伤了,大家几年熟识,陆展眉帮我出头不过多说了几句,你好意思为了孙弄弄,和我发火?

那姿态,已然放低三分。

轮廓完美的小脸微微仰起,明眸善睐,楚楚可人。

晏薇并不常常露出脆弱的一面,偶尔这么一次,让文锦纵然有火,也不好对她发出,只似笑非笑的掠了一眼陆展眉——

这一茬儿,先记账上。

然而,他让晏薇三分面子,弄弄格温吞,看着棉花似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可原则的问题,绝不会任人揉捏。

风吹乱了弄弄额前细碎的刘海,小姑娘一身汗,清清淡淡抬起头,淡然道:“报告陆少校,您如果是在夸我干的不错,我接受你的表扬。”

“你这兵……”

陆展眉狠狠一噎,又火发不出。连晏薇,都禁不住皱了下眉。

“哇哦,这女兵有格!”

“晏姐,她子和你有点像啊!”

“好姑娘!够硬气!”

欢喜的拍着桌子,气氛热烈起来,旁边看热闹的年轻人原本就喝了点小酒——一开始虽然对弄弄一肚子意见,却见她被陆展眉推桌角都没吭一声,反而不卑不亢的反将了陆展眉一军,当即心生好感。

一个个吹着口哨,纷纷大声笑闹起来。

他们拍桌拍的快活,可急坏了大排档那位满身肥的胖老板。

“慢点,慢点,各位祖宗啊,我这是小本生意,桌椅弄坏了可不便宜……”可怜的胖老板一头大汗,以不符合他肥胖身材的矫健身手,从一张桌儿,窜到另一张桌前——满脸心疼、不舍,小心翼翼着被他们拍着的桌子,口中不迭的劝着。

这让这些年轻人们笑得更开心了。

“老板,您这场,我们包了,摔坏、砸坏的,十倍赔偿!”

“难得大家开心,老板别扫兴啊。”

“孙弄弄,好样的!”

在一声声笑语中,不知是谁,趁乱用手括住音,大声的喊着“孙弄弄”的名字,吹了个口哨。

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毫不掩饰的表达着对弄弄的欣赏。

这些年轻人,原本就是因为晏薇够义气、够爽朗、也够自信,才一步步与晏薇走到一起。然而今儿个,却遇上个和晏薇一样自信的主儿。

今儿个,倘若弄弄被撞一下,又或者被陆展眉言语挤兑几句,就哭哭啼啼或是什么,他们恐怕会大肆的嘲笑起这种懦弱的行为。

然而,弄弄却勇敢而无畏的用软钉子堵陆展眉的话,仿佛听不懂陆展眉挤兑的话语,这让他们不由对弄弄倔强不挠的灵魂,而心生尊重。

更有不明真相者,竟认为弄弄爽朗又不矫揉造作,和晏薇的格很像。

认为弄弄如此真情,晏薇一定也很喜欢她。

他们的示好,让晏薇的脸色难看了下。 弄弄淡淡往那边瞄了一眼,她早发现这几桌青年非常古怪:别的志愿者,一般都是文化衫,穿着简单方便。

这群人不!

都是18、9岁的青年,面孔却生得很——也不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志愿者。他们颈上的吊坠低调的奢华,手腕上镶钻的名表预示着富贵的家世——举手投足,都透着趾高气昂的骄纵气,而旁边,更泊着几辆私家豪车。

这样的青年,闹腾的厉害,看上去谁也不服,很是叛逆。

然而,只要你得到他们的认可,就能轻易获得他们的尊重和友谊——

显然,晏薇虽然也烦着这群人,表面功夫做得不错,已成功征服这群半大的年轻孩子。

弄弄扫了一眼,立刻收回目光。

吵?

对。

的确是吵。

对弄弄而言,无论撕心裂肺的咒骂鄙夷,还是热情洋溢的称颂尖叫,那些都是不相干的人——

她的心态摆那儿。

不管侮辱或称赞,不经心,自然心绪平静。

人家要发泄过多的势能,她无法阻止,但没谁规定她必须给予回应。

唯一与她有关系的,是陆展眉的刻意刁难的话语。

她拍开撞到桌上,蹭到袖上的灰尘。

漫不经心的举动,却透着上位者的强势与说不出的自信——这让所有的刁难与指责,都仿佛镜中倒影,看似锋锐,却没有丁点伤害。

晏薇压住火气,猛地眯起眼。

弄弄淡淡道:“陆少校,有些事,想与你澄清一下。你刚才说,‘人家晏薇好端端的,我没事冲过来把人家扣住’,我想纠正一下,野外,当有不明身份人士靠近我的战友,我冲过来,这并非是‘无故行凶’。我虚心的接受你对我的批评,却固执的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

顿了顿,她目光从晏薇微笑的脸上掠过,看见对方脸上笑着,眼底那一抹针扎似的敌意,眉头都没皱一下,满脸漠然,继续说道:“另外,请陆少校下次发出命令的时候,千万别穿着军装。我分不清你到底是以上级的身份,对我发命令,还是在和我开玩笑。您要把妹,我举双手赞成,可千万瞄准,别开错枪。”

话音落下,年轻的孩子们轰然大笑。

陆展眉脸彻底黑了。

晏薇咬紧了牙关,压下翻涌上心口的不快。

8

弄弄走得洒脱——

压不知在她转身的一瞬,文锦看着她,眸光就有多么的明亮欢喜——他不出声,不代表不在乎;正因为熟知晏薇的子,他才沉默。沉默比言语,有时候更能守护想要守护的人……让他没有想到的,还是弄弄。

这姑娘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从容、锋锐。

让他禁不住在心中一声喝彩。

文锦的目光追随着弄弄的背影,那样的纯粹而满足,似明月江风,岁月不移,永载着一个清淡剪影。

然而这样的目光,让晏薇心中嫉妒的毒,一点点流淌到全身——

这让她第一次,如此痛恨着某人的存在。大坝上河风阵阵。

高地远眺,夜间的H市灯火渐起,恢复了灾后的一点儿生机。

哨兵们站得笔挺,丝毫没半点松懈。

帐篷内,兵们睡得很警觉。

老丁今儿个吃坏肚子,已经起了七八趟了。每次从帐篷里冲出,腹内翻滚肠子,不想拉也得蹲上一阵。有相熟守夜的哨兵,禁不住打趣:“老丁啊,你干脆搬厕所住得了,多方便啊。”“我倒是想。”他苦着脸,应道。

正奔着,不远处忽的闪了一星子光儿。

那哨兵遁他目光看去,劝道:“那边是野战医院,要不你找个卫生员去看看?”

“得了吧,这年头卫生员可娇贵着,我可不敢麻烦人家。”

野战部队,几顶帐篷在夜色下,宛如一个个小小的金字塔,庄严肃穆,风一吹,偏鼓着黑色的浪,猎猎作响。

蹲在简易的茅房,风吹屁屁凉。

老丁同志一边拉,口中一边唱着军歌,忽的,一个光点模糊的刺了下眼帘。

他眯着眼,遁光望去,眼神倏的一亮——

那是军医文锦的帐篷。

作为侦察兵,野战医院派来多少个人,这些人都什么背景,他早打听的一清二楚——却唯独文锦,就跟个谜似的。

大半夜的不睡觉,还拿着手电筒乱照。

文军医可犯了纪律啊。

狼血沸腾。

腹内翻滚的不适,在巨大的八卦下,烟消云散。这位侦查连的老兵整个人都燃起来了,提了裤子,两眼冒光,绕过哨兵的眼线,沿着死角,一路小跑,三下五除二,就爬文锦帐篷外边,埋好身子。

耳廓往帐篷上贴了贴。

里面没声音。

搞侦查的,首先一点,心得沉!

某侦查员同志压就不急,蹲好了位置,徐徐的吐上一口气,刚准备埋伏好,潜上三五个小时——

里面蓦然传来个清淡好听的嗓音:“衣服拉开,我看不见。”

“啪”,某个窃听墙角的家伙,狠狠跌倒,摔了个狗啃屎。

“谁在外面?”

帐篷里,一声清呵。

晃晃的手电光,隐约打在篷面上,露出一点儿昏黄的小光点。

一阵河风,从后脊窜过,窃听的某人整个人都凉了:靠,文锦带了女人回部队?在军营里……这可不是犯纪律这么简单啊。

老丁按住自己微微发抖的右手。

这可是兄弟部队的战友!

人家犯了错误,他应该揭发,举报,还是……老同志抓心挠肺,急得满头大汗:就在他鼓足勇气,准备勇敢检举的时候——军绿色的帐篷帘子倏的从里面倏的拉开了。老同志吓得拔脚就跑。“那位同志,你等等。”

后面还叫着。

叫谁呢?那位同志!

对对。

叫的不是自己。

地上黑一块、白一块,反光的又一块。

划拉一下,整个人都差点被白色的那块给摔飞出去。

特么的尽想好事儿!

黑灯瞎火的,这儿除了自己,还有谁?

老丁同志紧张的肚子又疼了,脚步却分毫不敢停顿。

“啪!”

也不知他磕到个什么,整个人狼狈的栽地儿了,一个悠长的屁放了出来,愁得他红着脸,一时不知是捂紧屁股,还是捂紧肚子。

“同志,你这是干什么呢?”

好听的声音揶揄着,手电筒光亮往这边打过来。

一张清俊漂亮的脸蛋,在黑夜中宛如寂静绽放的兰花,可不就是文锦军医?!老丁忽然间,好像被钉子戳了一下,愣愣看着那张干净清美的脸,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中学课本上一句诗:“空山新雨后”。

嘿!

别说。

别看这年纪不大的文锦军医违反纪律。

是。

人家是带了个女人回来。

可这鸟不拉屎,艰苦的一塌糊涂的地儿,那也得有女人愿意跟着来!

平常都没仔细看。

如今在这么个情形下见着,老丁整个人都被锤子敲了下后脑勺。

为啥?

惊艳着!

文锦清远淡然的气质,像是空山新雨后,那一颗被清泉冲洗的剔透干净的雪白石头。月下,透着玉质的光华,看似温润,也格外冷清。

“不是说必须敷药?不敷我先回去了。”

就在这时,又一个清冷的嗓音,淡淡的传入耳中。帐篷里帘子一拉,走出个一身夏季作训衣的女兵,薄短的黑色发梢,从额上跃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呢,一身的稚气。

哎呀,不是失足妇女?

原来是个女兵!

老丁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

全连就孙弄弄一个女兵,这女兵的家庭背景可不一般,她格可淡着呢,谁敢强她?大好的前途不想要了。

“别别,文主任你帮她敷药,我回去了,回去了。”

尴尬的笑着,多不好意思啊,闹了这么一茬,万一耽误了小姑娘的敷药,咋整啊。老同志口中连忙拒着,摆着手,刚准备走,一个悠长的屁,一拐三弯的放了出来。

这屁……来得真不是时候。

一张老脸刷的红到了耳,他下意识就要疾奔。

“你等等。”

这时,身后文锦的声音带着审视似的探究,冷不丁唤住他。

那天晚上,老丁晕晕乎乎,模糊的记得,自个儿是优先得了文主任的医诊。他记不清自个儿是怎么回去的,只知道吃了文主任开的药,肚子果然不闹腾了,黑甜一觉睡得神清气爽——神马野战医院纪律不严明、哨兵偷懒,纷纷丢到九霄云外——

野战医院好啊!

大半夜还给人治病。

老同志感动的眼泪哗啦啦的,却不知当晚待他走后,小小的帐篷中,透明玻璃笼着一盏晃晃的油灯,医药箱边,修长有力的手指沾了晶莹的药膏,轻轻的抹上女孩白净的肌肤上。逼仄的空间内,湿热的呼吸,纠缠成暧昧的氛围——

孤男寡女,在煤油灯下,两具温软细腻的年轻胴体……

接下来发生的事儿,还真没白瞎老同志那双身为侦察兵的眼!拆了包檀香,点上。

室内登时袅袅燃起了神秘的芳香。帮弄弄敷药,揉开淤青的时候,文锦就发现小姑娘的神色有些烦恼,总是不时的用手去抓手臂、脚踝。他起身,把油灯的火焰拨了下,火光倏然大亮,在那炸开的焰光中,赫然照亮了弄弄赤裸在外的胳膊。

原本只是一小点的红痕。

被她抓的,竟呈现出大片的红迹。

一股热血轰的一下就冲上脑了。

“孙弄弄,你手往哪儿抓呢?”疾言,厉色。

被吓大发了。

周遭暗着的时候,看不清晰,如今看见了,才她这点儿小动作。

“痒。”

她也不舒服,手指继续往胳膊上挠着。

文锦这么一看,惊心动魄呐。

“别动。”想也不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还不敢用劲儿,轻轻的,教她挠不到被叮咬上的地儿。

文锦抓着她的手。

不让抓,她还真不抓了。

也知道抓了不好——

从前在家时,夏天一旦出游,被蚊子咬了,孙家倒有三个护犊子的,小心翼翼的护着,不让她挠,嘘口气,凉凉的吹着,上药,实在看她忍不了,手指屈起,弹弹被咬着的地儿,口中哄着,笑嘻嘻的道:

“弄弄啊,我给你讲个笑话。从前有一个蚊子,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哎呀,嫌这个故事太长?那咱们说个短点的。从前有一个蚊子,‘啪’,打死了!”

趁着她笑的空儿,被叮到的地方,也不那么痒了。

如今。

这可这是在部队,被咬了还能怎样?

越抓越痒。

抓破了,还是痒。

文锦心疼的。

三下五除二,把她裤腿掀了起来,再一看——咝,狠狠倒抽了口冷气,眼底倏的掠过一抹凉意,“这玩意不能抓,不知道吗……”

小声的训,又不舍得训重了。

一边从药箱中翻出风油,一边用棉签沾着抹上。

她还凉凉的,咝咝的吸冷气。

红唇贝齿,那雪白的、小贝壳般整整齐齐的牙儿,从唇缝中露出一点儿白,亮晶晶的,更衬得她眼眸儿亮得不可思议。

文锦抹着药,抹着抹着,眼神就幽黯下来。

“弄弄。”

他轻声含着她的名字,唤了一声,声音低哑。

“嗯。”

她还没觉察觉。

一抬头,嗯了一声。

这可好!

小白兔嫩软的红唇,一下就被守株待兔的大灰狼给衔住了——等等,文主任,上药,不是还要上药吗?还痒着呢。

女娃无辜的睇着他——

可所有的疑问,都被吞吃入腹。

啊。

咬着唇了,疼。

眼底倏的溅出一丝儿水光,她无辜的睇着他。

“弄弄,我教你一个不痒的办法,好不好?”薄唇流连忘返的碾磨在她水嫩的红唇上,年轻军医低沉好听的嗓音,如珠玉般,一颗颗滚落在暗沉暧昧的帐篷里,清越而美丽,透着说不出的引诱与欢喜。暗夜中,衣服悉悉索索的褪去。

从两人紧紧贴着的旁侧升起,袅绕出一段诱人的檀香。

“文主任,你骗人……”

委屈的嗓儿,不满的控诉着。

十指相扣,紧密无隙的两具赤裸的年轻胴体,肌肤上蒸出了细密的水雾儿,在男子舒心得意的地笑声中,一次次的湿润了身下的毯子。

……

弄弄平常不显山露水,却绝对不蠢。

她早看出晏薇对自己不满。

那刀子似的目光,扎身上都能戳出窟窿。

虽然不喜欢麻烦,不过麻烦既然有苗头,要找上门,她自然也不怕。以她的计算,约莫着救灾收尾时候,晏薇就得找过来。

可让她有些小不适应的是……

晏薇没来。

也许是晏薇看到文锦看弄弄的专注眼神,受到的打击太大,也或者是陆展眉对晏薇的示好,让她来不及来找自己麻烦。总之,打从那晚以后,晏薇这个人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有时候,弄弄甚至忍不住想,也许这世上没有一个叫晏薇的主儿,是自己活的太无聊,于是假想了个敌人出来。

不管是好苗头也罢,坏苗头也罢,总之……

救灾收尾了。

大坝上的兵们,陆陆续续的撤回原部队。

要么说,苦难是心的磨刀石。

打从这次以后,红一区三班的面貌发生巨大改变。平素一个个鬼得和人儿似的新军阀们,回来以后,再没谁使些小聪明,逃训练。洪水过后,这些大男孩并没有被洪水泡得表皮坏死,个个瘦了一大圈,人也神许多。

当然。

这只是看上去,驯服安良了。

红一区三班就是由一群暴烈的野马组成的小群体,要真那么容易被压下来,还真白瞎了组织把秦骁调来当教员。

新军阀三大敌人。

一,秦骁。

二,文锦。

三,孙弄弄。

说秦骁是“新军阀”取得胜利的抗争对象,那还有情可原,谁叫这丫带兵没点儿人,摔打三班的兵们,从不心慈手软。

文锦嘛。

打从他进野战医院,“助纣为虐”,成了三班的“御用军医”以后,三班的狼崽子们哪个不恨他恨得牙痒痒啊。

这谁要有个“头疼脑热肚子疼”的,装都没法儿装啊!

你再牛逼,能逃得过军医的火眼金睛吗?

连他亲弟文霆,看着他,都郁卒的想哭。

三大敌人最后一枚——作为躺着也中枪的典范孙弄弄同志,她成为新军阀的抗争目标,没别个,还是因为别歧视。

有本事你投胎当个男人啊。

你要能站着尿尿,大伙儿自然得鼓着掌儿欢迎你!

当然,这些都是虚的。

除此之外,孙弄弄同志自身的“不检点”,也是新军阀咬牙切齿的源——孙弄弄啊孙弄弄,你要谈恋爱,来个SEX伴侣,没人有意见,可你别把狼爪伸向秦骁啊!你不知道秦骁是大伙共同的敌人吗?!

据老兵沉郁的目击。

某年某月某日,孙弄弄朝着秦骁傻笑一次。

呕。

有点追求好不好,追也追一帅哥去啊!老子就算遮着脸,都比秦骁帅!新军阀全体成员,愤怒的心思,如上。

别看新军阀的眼神飞着刀子,可弄弄一点儿也不在乎。

小姑娘发挥了父辈们吃苦耐劳的神。

这集中表现在,该吃吃,该睡睡,该训练的时候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就训练态度而言,她的确甩了新军阀们几条街。

平常新军阀们训练完了,回去都琢磨着“邪门歪道”:譬如从哪儿可以翻墙出军营,许久没去三里屯的酒吧了,四九城的尖果儿都在哪儿出没,又譬如13分钟跑完整个2环……什么什么的。

可弄弄觉着无聊!

训练完了,回寝室,端端正正的坐好,取出纸和笔。

这种纸,蘸着清水就可以写字。

搁以往,弄弄不喜欢写这样的字,写的快,清水一干,墨迹也就干了,很没意思。可军营里要真弄来纸墨,墨汁儿乱溅的,秦骁还不得把自己生剥了。

条件艰苦,将就着吧。

弄弄把《**语录》从头到尾的抄了一遍,抄到“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的时候,外面有人敲了敲门。

弄弄没抬头。

偌大的宿舍,空荡荡的。

她没有室友,干什么,都是一个人的事儿。

这个军区招募,就她一个女兵。大凡女孩当兵,都是冲着海军、空军去的,像是这种陆军作战部队,嫌少有人——

这届更有趣,陆军作战部队招了个大零蛋。

本来过了征兵时间,加上这届作战部队没有女兵,武装部连弄弄都不想要,可孙家的老爷子出面了。

呵。这会儿好了,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个兵各方面没什么问题,能不要吗?

当时,弄弄一来,接兵干部们看见弄弄,都有点儿傻眼。

您说,孙弄弄这个女孩子,条子顺得很,长得也不差,这要是想当空军,海军,在部队里也不会吃什么苦,老爷子出面给孩子找个好差事,那也就罢了,那十个女兵名额,的确值得竞争一下——

可孙弄弄来的是陆军作战部队啊!

在作战部队,苦的一塌糊涂,一点优势都没有了。从来见着火烧眉毛似的“避兵役”,孙家的老爷子可有趣了,竟然利用军营里的关系,把个娇养到这么大的孩子丢兵营里吃苦——多古怪!

就在弄弄捏着毛笔杆子,把最后一撇给压下去的时候,宿舍的门“咯吱”一声打开了,“哎,孙弄弄,你在这儿怎么不吱声啊。”

卫生员陈可捋了捋耳边的发丝,不满的声音响了起来。

弄弄吁了口气,淡淡的看了一眼这个平素从来没往这边跑过的卫生员,“哦”了一声,开始收拾笔墨。

这个卫生员姓陈,叫陈可,是个长得挺不错的妞儿。

打从一开始起,陈可就看不起弄弄。要说连长、班长、副班长给新兵穿小鞋,那也就罢了。陈可是军营医务室的卫生员,按道理应该向春天一般温暖的对待军营里的新同志……可她就是看孙弄弄不顺眼,这怎么说?

如果陈可是一个心地狭隘,并不受人欢迎的卫生员也就罢了,偏偏她人缘还忒好。打从医务室,一直排到连里,谁不喜欢这个细眉大眼的漂亮姑娘。

一开始,弄弄还真不知道陈可对自己有偏见。

牙痛那阵儿,她天天往医务室跑,可每天都看不了牙,医务室的卫生员们个个商量好了一样,躲着她,总之就是不给她看牙。

别说治了,就连止痛片,都不给开一个。

弄弄有次路过,听那些卫生员们在说话,“哎,陈可啊,那个孙弄弄又来看牙了。”

“你给治了?”

“哪能。打发回去了,估计得去外面看了。不过我看她也挺可怜的,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你要觉得过分你就去给她开个止痛片,别在我面前说,听着这名字就烦。”

“得嘞。我这不就一说。像孙弄弄这种靠着家庭关系,塞部队里的,处处搞特权的军二代、军三代,别说是你,就连我也看不过眼。我也最烦这些仗着家里有人当官,眼睛就长头顶,没点礼貌的丫头片子了!”

军营这种地方,等级制度鲜明。

但这样的鲜明,是用实力换来的,倘若你军事素质好,自然有资格享受优待。

靠着父辈的庇护,得到优待,兵们最厌烦这种情况。

其实真要说起来,孙弄弄恪守规矩,从训练到就寝,从来不做出格的事儿。她绝对不像新军阀那样张牙舞爪,横着走路——被人这么冤枉,一般人早就跳脚了。可弄弄听过也罢,并没有放在心里。

可你不找麻烦,麻烦自然来找你。

某日,弄弄洗好的衣服,晾好,前脚一走,后脚就被人跟着过来,刚洗好、湿哒哒的军装被丢地上。

头一次,弄弄没多想,只当意外。

可几次三番都是这样,一连2个礼拜都没换衣裳,小姑娘这才动了肝火。

当时,面对弄弄的责难,陈可眼皮都没抬一下,不慌不忙的把钢笔到笔筒里,白净的脸蛋上透着一股子讥诮,嘴角一撇,不屑的瞅着弄弄,道:“孙弄弄,你说什么笑话呢?说是我干的,你拿出证据啊。拿不出证据少往我这泼脏水。”

弄弄自然有证据。

衣服上消毒水的气味淡了,可那阵子陈可不管走哪儿,都喜欢扯包零食吃。

部队不允许这样吃,但陈可身世怎么说呢……嗯,也有点悬乎。她不像是弄弄那样,明明白白的军二代、军三代,血统纯正,往上一瞅,甭管是瓜蔓子、还是葡萄架子,那藤子都明明白白的,没悬念。

陈可的外公曾任外交部副部长,常驻联合国代表。

再往上追溯,陈可的太公参加过辛亥革命,曾任革命委员会副主席,在国内享有很高的声望。

陈可的背景,响当当的。

可她爹是谁,多大年纪,长啥样儿,一概不知。

为啥?

陈可的妈妈年轻的时候特会玩,盘正条顺,胆大够劲,在大院里,特招人喜欢。玩着玩着,就玩出娃了。怀孕以后,陈可的妈妈仔细想了想父亲是谁,可想不明白啊,那么多人,谁知道哪个是她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总之脱不开军区大院一起玩到大的那帮发小。

这一帮发小,如今不是这个首长,就是那个领导。

他们也知道陈可的存在——在陈可到红一区以后,一个个偷偷跑过来,装模作样的,都和基础干部们打好了招呼:陈可这孩子可怜,打小就没爹,大伙儿多帮衬一下。部队里这些干部,一个个都是人,怎么听不出弦外音啊。

陈可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被人一路保驾护航。

她想要吃零食,那就吃呗。指导员心想:反正就一卫生员,平常也不跟着一起训练,有什么要求,一并满足了吧。

陈可在部队的小日子,过得有些滋润。

弄弄拿出来的证据,是一颗糖果。陈可脸一黑,手往口袋里一,糟了,裤袋上有一个口儿,大白兔糖就从那掉的。

她还镇定呢,面无表情的说:“不就一颗糖,没准是你自己吃的呢。”

围观看热闹的卫生员一大堆,一个个面色微妙。

弄弄撇了她一眼,有点同情她的智商:“你是卫生员,应该知道我牙不好。”

“牙不好就不能吃糖了啊?有些嗜甜如命的人,牙齿烂的越厉害,还越想吃……”

说你自己吧?弄弄嘴角一挑,似笑非笑的看她不服气的嚷嚷着。一句话,打消她所有的狡辩:“你可以问问周围左右,除了你,谁还能享受吃零食的待遇。”

好家伙。

一句话,比针还尖,狠狠戳中死。

陈可脸都黑了,周围来看热闹的新兵们轰然大笑。愤怒的把人群扒开,拔脚就走,原本就看孙弄弄各种不顺眼,如今被她逮着现行,在全连队出了这么大个丑,还被罚着抄了几遍条例条令,气得更厉害了。

——当初,她背后讥笑弄弄是“军三代”、“耍特权”那些话,如今全部打包甩回来,甩了自己一脸。

两人的梁子结大发了。

“孙弄弄,别人和你说话,你好歹有点反应好不好?”几步夺到弄弄的身前,陈可抢过弄弄手中拿着的清水毛笔,满脸不快的盯着她。

弄弄也烦。

这人怎么跟这来了?

她不来不行吗?

弄弄很少这么烦一个人。

平常你不惹到弄弄,随便你怎样,哪怕骂她几句,她也许都不在乎。

可你说了。

弄弄就这么点洁癖。

陈可害的她穿了2个礼拜的脏衣服,她能不烦吗?

弄弄看了眼被她夺走的清水毛笔,也不收了,直接把水写纸晒好,一边收拾纸镇、笔架,一边小声的嘟哝起来。

“人和我说话,我要回答。可这儿又没有东西和我说话……”

陈可一听,气了,下意识反驳:“我不就是?”

弄弄的眼睛黑亮亮的,嘴角翘起一个微笑,抬起头,认认真真的看着她,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是东西啊。”

“你少骂人,我才不是东西!”

弄弄皱了皱眉毛,忍不住埋怨:“知道了,别说那么大声,这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儿。”

陈可身后,不知是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陈可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

弄弄大度的叹了口气,不为难她了,慈悲道,“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你当我愿意找你,有人找。”

骂她不是东西这笔帐,陈可记下了,气恼的瞪了弄弄一眼,让出位置,露出身后跟着的人。

那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穿着笔挺的白衬衫,脸蛋雪白,五官俊秀,笑的时候,灿烂的宛如晕出了一层微光,清雅的仿佛连夏日都凉爽起来。

“我才回国,就听老爷子把你送来当兵?怎么,咱们弄弄学习那么努力,高考竟然失利了?哪个老师批的卷儿?回头咱们找他去。”青年微笑的走进来,熟稔的揉了揉弄弄的头发,打趣。

“二哥!”

见着来人,弄弄眼底溅出一丝清凉,惊喜的叫了起来,一下扑过去,搂住了他的腰。

陈可在一边,酸着呢,小声嘀咕:“没准本来成绩就不好,和人阅卷老师有什么关系。”

她没敢大声:不是给弄弄面子,是冲着孙允瓷呢。

她对弄弄的意见,天地不改。

可某种情况下,陈姑娘还是愿意退上一小步。这个某种情况,说的就是弄弄的二哥——孙允瓷。

那天,陈可去买零食,回来顺便要买个镯子,可她逛街时候,钱包、手机被小偷偷了……要是在兰州也就罢了,地头儿熟着,陈可姑娘的脸,就是一张信用无限刷的白金卡。可这是在四九城啊。

陈可掏不出钱,被人围个水泄不通,和围观猴子似的。

是孙允瓷,帮她解的围。

倘若孙允瓷是个徒有钱、没长相没气质的青年,那也就罢了,顶多陈姑娘还了人情,事儿搁下。可孙允瓷长得多惹人啊,漂漂亮亮,举手投足都是风流。

陈姑娘立马下定决心:这个男人,我一定要睡他!

孙允瓷有女朋友,哪那么容易被陈可睡了。

别说滚床单,就连说几句话,都没机会。

陈可做了点功课,查到孙允瓷原来是弄弄的哥哥,于是,就这么自告奋勇,借着弄弄搭条线儿,总算把孙允瓷勾搭上了。“你们兄妹见面,还有聊的,我先走了。”

“可可别介,都是自家人,一块儿聊聊吧。”孙允瓷笑着,唤住了她。

弄弄奇怪的看着自家二哥。

他们聊他们的,为什么还要搭上个陈可?

孙允瓷笑而不语,只是眼底的亮光闪闪的,让弄弄一下子恍然大悟。她这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就从来不是省油的灯。

她平常要是看谁不顺眼,自个儿还没动手,哥哥姐姐们先得站出来。

如今,她冷嘲热讽着陈可,被二哥听见了。

二哥一准要拿陈可开涮了。

“自己人吗?”陈可眼中一喜,看着孙允瓷微笑的模样,心中冒出了粉红色的泡泡,刚要说什么,只听弄弄冷然道:“我和我二哥是自己你,难道你要做我二嫂了吗?别往自己脸上贴近,贴不住的。”

陈可脸色立马黑了下来:“孙弄弄,你!”

“我什么我,好了,没你的事,二哥客气的话,你还当真了。”

“你……”

陈可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哪还说的出话,大门一摔,怒气冲冲的跑了。

直到她跑远了,孙允瓷幽幽叹了口气,宠溺的揉揉弄弄被削的利落的短发,叹息道:“我们家弄弄啊,还是个好心肠的。”

弄弄这么和陈可说话,孙允瓷居然夸她是好心肠的,倘若是这儿有另外一个人,一准会忍不住撬开孙允瓷的脑子,看看是不是那神经错乱了。

然而,弄弄却一下听明白了二哥的意思。

她雪白的面皮一红,倒了一杯茶,递到二哥手中,知道二哥看穿自己气跑陈可,是打着怎么样的心思。

她也不反驳,只淡淡道:“不管我被人欺负也好,挤兑也罢,那都是我的事。二哥你一个大男人,和陈可一个小姑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你又知道我要计较了?”孙允瓷无辜的耸耸肩。

弄弄好笑道:“我小学的时候,有男生欺负我,你们把人打一顿,让人家穿花裙子,绕着广场跳芭蕾。我中学的时候,有女生欺负我,你们编了好多坏话告诉她的男朋友,害的人家被男朋友甩。我高中时候……算了,不说也罢。陈可怎么对付我,我还应付的来,二哥你就别瞎心了。”

“我还准备当一个帮公主妹妹斗败格格巫的英勇骑士呢,看来,我妹妹不给我这个机会啊!”

孙允瓷大惊小怪的说着,这样夸张的动作,若是其他人做来,一准有轻佻的感觉,偏偏他做出来,却格外帅气。

傍晚的阳光照在兄妹二人的脸上,镀上了浅浅的金色,格外神气。

弄弄笑:“二哥,你都有女朋友的人了,别拿人家小姑娘的感情当游戏。”

“遵命,我的妹妹公主。不过弄弄啊,二哥劝你,你帮她着想,她未必会领你的情。那个陈可你小心点,我觉得她不是善罢甘休的人。”

“知道了,咦,二哥你这拿的是什么?”打开孙允瓷带来的带子,弄弄疑惑的问。“知道我们家弄弄喜欢字。”

“哎呀,是蔡襄的。”

展开轴,眼底溅出一丝清凉,惊喜。

弄弄笑的眼睛眯眯的,可快活了,连身边孙允瓷一连喊她好几声都没听见。“有那么喜欢吗?”孙允瓷口中嗔怪着,可看她这么高兴,心里也欢喜。“嗯嗯,喜欢。”她呢?终于听见了,抬起头,惊喜的点头,笑应,又忍不住往下看,一边还啧啧吸着气,叹:“这副《虹县帖》,清丽蕴藉,行笔干净利落……”

她是个爱字的。

一拿到喜欢的字,神魂颠倒。

某种时候,和文锦一个德行。

孙允瓷也想起来了,笑着叹道:“你这样,还真和一个人挺像。”啊呀,看字都看忘了正事儿,终于想起哥哥大老远的来看自己,听进了几句话,口里就追着问了句,“谁啊?”

“文……呃,不提了,反正是不相干的人。”

孙允瓷漫不经心的说着,刚说到一半,猛的想起文锦那一双勾魂的桃花眼——

当年,军区大院那一帮主儿个个胡闹,尤其文锦,玩得可疯了。

这会了,醒了。藏着,掖着,可不敢把文锦的名字抖出来,谁知道那人会不会来搅了弄弄的清净。可孙家这个鬼千算万算,总以为把弄弄藏严实了,却不知道弄弄就搁文锦眼皮底下。

喏。早被吃干抹净,连个渣儿都不剩下了。

弄弄听见个“文”,倒是眼前一亮,倒是和哥哥想一处了,都想到文锦了。

孙允瓷这次来,其实也待不了多久。

主要是拿到这幅字,想着弄弄,于是送过来了。兄妹俩又寒暄几句,他那边几个会还要开呢,也没多停留,走了。

弄弄拿着字,赏玩了许久,可总不过瘾。

她对文锦那字,算是着迷——人要迷上了什么,那就是日思夜想,茶饭不思,可害人了——可也没法儿,就那么点豆丁大的爱好——想了许久,弄弄还是决定去找文锦,拧着纸、墨,二话不说就去闯野战医院。

找到文锦的时候,文锦正在看书。

他这几天没去找弄弄,觉着弄弄训练太累,见着了,总忍不住把弄弄压床上办那事儿……

可真要办了,训练怎么办?

他舍不得累着弄弄。

于是忍着儿,没事就下下围棋,养养心。

弄弄来了。

他眼底倏的一亮,潜在心底的那点儿坏心思又蠢蠢欲动, 他眼底倏的一亮,潜在心底的那点儿坏心思又蠢蠢欲动。文锦这里,是军营里特意划拉过来的一块地。建筑面积也蛮大的,从外面看,不显山露水,只当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楼,外面也有哨兵守着,满正常的。

进来了,推了门,先得惊艳的吹一个口哨。

装修得真不错。

还开着空调,凉凉吹着,将外面的燥热隔了。

下面,先是个小型篮球场。

然后上二楼,分桌球室、乒乓球室……

人也不多,各玩各的,气氛真不错。

有几个年轻军官在桌球室里打桌球,有几个在楼下打牌,还有几个是带了漂亮女孩来的。情到浓时,熟稔的把女孩的裤子解开,衣撩高,露出高耸耸、白嫩嫩的一对,一边揉着,把人压在墙壁上,直接就擦过内裤边缘,全没入。

“啊……嗯……”

那一声声水声扑簌,啪啪啪,和着桌球叮当声,满有意思的。

文锦呢,就在后面看书。

9

弄弄进来以后。

下面打牌的几个先见着了。

叼着烟,眼睛可毒了,上上下下打量过弄弄,先开腔了。

“这妞儿哪来的?”

“看着面嫩,谁谁谁的新欢吧——”

答话的,手中还劈着牌,抬了下头,瞄了一眼,想也不想下了结论。

“不像。”

“有什么像不像的,只有是不是。我瞧瞧。”笑骂着,丢出手中的牌,这会儿真抬眼了。“啪嗒——”看见弄弄,叼着的烟掉了下来,说话那军官笑了,眼里露出分玩味,“哟,新鲜妞啊。谁啊,好这么口清淡的。”

为什么说是清淡的?

首先穿的就很正式,加上弄弄认真严肃的小模样,笔挺的军装,脸蛋雪白,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没个褶子。

就像一阵清新的自然之风,吹过的地方,花开水净。

“请问,文主任在吗?”她喏,还认认真真的瞅着你,问着,青嫩嫩的嗓,听着都觉着舒服。

“老三,悠着点。是文锦的妞儿。”

旁边有人警告,眼神一瞟儿,示意旁边的人上去通知文锦。

到底是文锦的地盘。

别闹出事。那边还想往上跑,可跑到一半,被人拦住了,“文锦的妞怎么了——老子最烦的扭扭捏捏的妞了——心理素质连块玻璃都不如——就像上次小古带回来的妞,看着清清淡淡个人,就耐不住捶打!”

也不知道他说的小古是谁,周围静了静。

下面打牌的都搁了牌。

上面打桌球的,也一个个走到栏杆边上,双手环,搭在手臂上,一个个目光不善的瞅着弄弄。

室内的空气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似的。

周遭分分寸寸,散发出逼仄的的压迫感……

弄弄也没说话。

只是奇怪的看着一眼刚才上楼通报那人——

你说呐,她耳朵多尖。

人家才说要去通知文锦,她立马就听见位置方向,然后准确无误的看了过去。

可现在呢?

那人停了步子,也往这儿看来了。

大家都满有默契的。

可来这的,也有新来的军官。

和弄弄一样满头雾水!

于是就有人和他解释:“你知道小古吧,也这儿玩的。他交了个女朋友,挺真心的——不过你也知道,这圈子挺乱的——就有人和小古的小女友嚼了些舌,说了满多小古的坏话——那妞儿心理素质差得一塌糊涂,也没啥脑子,直接跳楼了——”

“喝,有没有这么劲爆啊!”

有人笑骂,显是不信。

吸了口烟,科普的那位似笑非笑道:“更劲爆的还在后面呢,跳楼还没跳死这祸害!”语气还蛮毒的,“救回来以后,那姑娘神就失常了,成天疑神疑鬼——偏偏小古还长情,不知这么就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被那丫头拖累的,啧……”

再往后,满烦厌的住了嘴。

打从那次以后,谁谁谁要有新欢女朋友,最好是妖娆的、火辣的、暴烈的——可别是这种小白花似的主儿。

都烦这样的小白花!

你说遇这种哭哭滴滴的,你就算把她按在床上办了——

她上面流的泪,比下面流的水多。

多败兴啊!

要是被对手逮着把柄,在去那儿嚼下舌,说你几句坏话,这种小百花又一般没啥脑子,谁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是以。

看到弄弄的第一眼,这些人看着都挺斯文的,一个个磨着牙,已经琢磨着怎么把弄弄给生吞活剥了——“怎么办?”

“老规矩!”

那边手势劈空,比划了一下,目光不善的盯着弄弄,正准备靠过来。

弄弄一眼掠过去,见着那边的手势,也没人和她说什么,她自个儿就淡淡丢出一句:“外面的规矩可以收起来了,这是在营地。”

她语气还满平常的。

那几位愣了下,旋即乐了,“你知道什么!”

“你们要办了我呗。”

她口气真淡!

那边一个个倒吸着冷气,看着弄弄,墨亮的眼眸刷的一亮,对视几眼,都觉着满有趣的!

——这是一什么女孩啊?

——能看懂他们的手势?

——还是她猜出来的?

——就算是猜出来的,她口气这么稀松平常,就不怕?

男人们乐了,坐了回去,眼神满玩味的。

弄弄叹了口气,挺没辙的样子:“总之是想为难我……那就按咱们军营的规矩来办呗!”

“咱们军营里是什么规矩?”

男人们笑了,问她。

“枪支组装、拆卸、击……”

她倒是个明白人。

一说话,格、喜好,纷纷就出来了——

你看着她就一副小白花的样子,可哪个娇滴滴的女生,会喜欢枪支组装、拆卸和击啊!

男人嘛……

不管你是3岁,还是80岁,都对枪支有兴趣。

她话音一落,所有人眼神倏的一亮!

2楼好些人,甚至忍不住往下走过来,近距离的打量着弄弄——

这妞儿上道!

知道他们要为难她,还不跑——还要和他们讲规矩——要求比试——

满不正常的。

这要搁在别人身上,你也许会觉得一个新兵蛋子和军营里的杠杠星星来比划,是明白的来挑衅,觉着这人挺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可弄弄说来,那么平静。

你感觉不到挑衅的战斗意识,反而觉得军营里、男人间的规矩,就应该这么堂堂正正,明明白白。

可她脸蛋白白,脯高高。

长得就蛮招人的——

哪是男人嘛!

这样带劲的妞儿,又辣又烈,多勾男人的征服欲!没多大会儿工夫,一个箱子就被包过来。箱子打开,各色的枪支,银白色、灿金色、黑色的枪壳儿,崭新无比,泛出雪亮的光,饶是看上一眼,都仿佛有锋锐的刃儿,扎着头皮,透着说不出的紧迫感。

弄弄淡淡掠了一眼,没吱声。

旁边的军官们哈哈大笑。

一个皮肤略黑的年轻军官捞起袖子,从容不迫的把箱子里的“小东西们”取出来,轻巧而稳妥的放在桌面上。

“按你说的,军营里的规矩!”

东西放在桌上的时候,大伙儿都笑嘻嘻的看着弄弄呢——

满眼的看好戏。

你有胆量、有思想是一回事!

可在这儿,你丫当面挑衅我们又是另一回事!

穿一身军装怎么样?

文艺兵也发军装穿啊,也和你一样漂漂亮亮的,你叫文艺兵上前线几把枪试试!

“知道这都什么枪吗?”

手中还掂着一把狙击枪,男人们漫不经心的笑着,随口就问了一句。

“AK47。”

“呵,还不算太白嘛!”

大伙儿哄笑道。

弄弄从那人手里接过枪,手指灵巧,分外利索的把狙击枪的铁三角打到最上面的保险位置,淡淡说道:“这种枪也叫老卡冲。弹径762公厘,空枪大约重八斤半——”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看见弄弄利落的动作,男人们的眼前刷的一下亮了!

扣住门把。

反复一抛。

子弹立马被抛了出来——

这动作漂亮!

抢这孩子呢,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

手稳。

眼神明锐。

漆黑的眼眸儿透着强大的自信,八斤半的杀伤力非凡的狙击步枪在她手中,就好像一直温顺驯服的宠物。

“啪嗒。”

随着最后一声充气管卸下的声音,庞大可怕的狙击枪立马变成了一堆铁片。

这动作!

快的没有任何停顿!

——黑洞洞的口径、冰冷的枪身,透着无法言喻的危机感!

——女人翘起的嘴角,柔软的身段,却又散发着说不出的诱惑!

喝!

什么样的女人最诱人?

认真的。

认真而自信,美丽而沉稳。

冰冷的枪支,柔软的女人这样奇特的组合,让男人们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这女人,就特么是一妖!看直了眼!

2楼什么时候出现个挺拔的身影,都没人注意到。

——你真当文锦不知道下面的动静!

——哪能!

打从弄弄进来,他就知道了。

之所以任由他们闹,就是觉得倘若自己去解释弄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言语太单薄。

既然如此,不如让他们直接看看!

看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宝贝!

“还要比击是吧?”

从桌子上,拧起一把95式步枪,准星随意对了一下,弄弄一边说着,步枪又搁下了。

“对,还有击!”

七嘴八舌的笑闹起来,男人们都品出了滋味儿。

什么味儿?

又辣,又甜。

像烈酒,刚入口的时候醇美的,可这后劲,让人眼前刷的就亮了。

喝了,你醉。

不喝,还上瘾,抓心挠肺,能把人痒的心都要酥了。

可她呢?

不给你面子。

弄弄淡淡道:“击我认输。”

话音方落,男人们当即一阵挫败的叹息。

“别介,拿枪这么老练,怎么说到击就认输了?兄弟们,你们说让不让她就这么躲过去啊?”

“不行!”

男人们哄笑着,噼里啪啦的鼓掌,大声的起着哄:“来一发!来一发!”

这说的就有点儿异议。

一般小姑娘听了,一准脸红。

弄弄还淡定着呢。

“我说我认输,不比了。”

“这可不行!来,接着!”

95式步枪被抛了过去,就在年轻军官们挑衅着,还想看弄弄带来更多惊喜,看弄弄在击场上的表现时——

文锦微笑的嗓音,打断了下面的议论声。

“差不多就得了,别过了。”

“文锦啊,你在哪儿弄到这么个宝贝!”

一见着文锦,年轻的军官们纷纷笑着打趣,还有瘾,还没看够,笑嘻嘻的赞叹:“虽然击不行,不过部队的女人,能像你家这个宝贝一样,拆装枪支这么老练,这一手功夫也足够让人醉心了!”

“弄弄不和你们比击,是让着你们,你们还真当回事儿了!”

文锦笑骂了一声。

他笑的时候,眼底一点儿水光溅出,冰凉而惊艳,让人看了心中说不出的舒服。

哄笑声再次响起。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你们这算是什么?杀敌亲夫妇吗?”

“没事,就算你家弄弄不会击,也没关系,这妞儿这样就行了,再妖点,那可就完蛋了!不得把男人的魂都给蚀没掉啊!”

男人们打从心底里喜欢弄弄,笑声中满是亲热。“来,弄弄,你告诉他们,为什么不和他们比击?”

文锦说话还淡着呢,清悦好听的嗓音,从牙尖中轻轻的蹦出,像月色下的山泉,又甘醇,又明亮。

弄弄清淡的眸光,不动声色掠过诸人。

“所有步枪的后坐力都挺强的,1发子弹没什么,10发、100发子弹下来,肩胛上如果有伤,就会崩裂伤口。”

顿了顿,她继续道:“军人的职责是上前线杀敌,在第一线流血,而不是在内部的争斗中,无畏受伤。军人每一个伤口,每一滴血,都是一个勋章。而如果这样的伤,是自己占有造成的,那就太不应该了!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胛、摊开手掌、又按了按膝盖的位置。

每当她指出一个位置——

男人们的脸色就凝上一分,弄弄说的,正是他们受伤的地方。

很快的,不知是谁先转回头。紧接着,打桌球的继续去打桌球,打牌的继续打牌,所有人淡漠的收回了目光。

就好像弄弄压没来过一样。

“哎,老三,这张牌是我的,你可别拿走!”

“你大爷的,你特么才出老千呢!”

没心没肺的大骂着。

摔着牌。

撞着桌球。

楼里的气氛,登时恢复一开始的模样,弄弄站在那儿,好像被所有人都遗忘了。

刚才一个个看着她,几乎要燃起火光的眼神,纷纷化作了冰渣子。

各人玩各人的。

再没谁理她。

然而,文锦心里却忍不住大声的为弄弄喝了个彩:漂亮啊孙弄弄!

老兵油子,这话绝不是空来风。

一般混到这些军官的地位,这么年轻,却又这么出色,子都有几分桀骜不驯。

在他们眼里,这世上就只有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在出任务的时候,男人和女人又分战友和敌人。

他们对男人没有兴趣,对女人只有可以上、没兴趣上的区别。

他们对战友肝脑涂地,对敌人绝不容情。

一开始,弄弄是没趣的女人。

再然后,弄弄是可以玩玩的女人。

到现在,弄弄是战友。

气氛的转变,说明他们已经彻底放下了心防,认可了弄弄。弄弄用自己的行为和思想,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然而,没有人发现,在弄弄随着文锦上楼的时候。

2楼角落中,还有某个一边围观打桌球的年轻卫生员,看着弄弄离去的背影,眼神格外的复杂。

在她身边,散落着一堆嗑完的瓜子壳儿。

这么爱吃零食!

不是陈可,又能有谁!

“小可,来,我和你有点事儿说。”

有人还笑嘻嘻的和她打着招呼,白皙的大手在她屁股上抓了一把,暧昧的说着。她笑着站起来,还不等说话,那人已把她一把横抱起来,按在墙上,扯开她的裤子,没有前戏,直接顶了进去。

“嗯,啊……”

方才的思考,立刻被一波波的欢愉取代。

女孩儿大声的娇吟着,用力搂着年轻男人的脖子,在这样的挺进中,灵魂中所有的痒仿佛都被挠着了。

“啊……啊……”

声音那么大,那么快活。

弄弄一回头,就看见了这么一幕。

弄弄吓了一跳,手指忍不住紧紧攥着手中的东西……

“弄弄,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的来找我。”

文锦一边引着她上楼,一边笑着说——弄弄手里攥着文房四宝,你当他真不知道弄弄为了什么来?

一开始,文霆就说过,孙弄弄这丫古怪死了!

五公里越野跑,明明她已经体能过关,没任何问题……谁知道跑到一半,到了个凉亭边上,傻了。

大伙儿上去研究好久,不就是凉亭上面有几个破字。

这丫立在那儿,像是被雷击了一样,傻乎乎的,任由别人怎么拉,她都走不动路了。

最后,还是秦教员亲自来请。

她都不回去。

为这,红一区三班一起被她连累着,吃过饭还被罚站呢!

还有一次——

沉郁平时喜欢下棋,在摊子上面淘来一个手写本的棋谱,还没看几天,丢了!

就在沉郁气的够呛的时候,棋谱又回来了。

原来,孙弄弄把棋谱弄过去,把字给拓下来,东西原璧归赵!

你让沉郁是生气好,还是生气好?

这么个怪人!

想想都觉得头大。

文霆对弄弄有意见,自然是百看百厌,可文锦就不一样了!

文霆一说,他当即明白了!

这丫头,是个好字的!

难怪当初找自己看牙,在医院直接就看着处方笺,愣住了。

这丫头如今拿着文房墨宝过来,打着什么主意,简直是一目了然!

偌大的房子里,洁净明亮。

弄弄抬头四顾,竟然在雪白的墙壁上,看见一副分外眼熟的字,那是小篆所写的“平”。

“文主任,我来讨个墨宝。”

想不出来就不想。

这是咱们弄弄“优良”的习惯,她还挺自在的,笑着拆开手中的带子,文房四宝一一请出,恭恭敬敬的顺到文锦的手边上。

军营里没别个活动。

吹吹口琴、吹吹笛子啊,都算得上顶不错的娱乐了。

也有你来我往的娱乐活动,少!

一般新兵连的训练可以把人拔掉一层皮儿,哪里有交流的机会!

这时候,“时间像女人的沟,挤挤就出来”,就变成了新兵蛋子的座右铭。

有棋瘾发作的棋迷,逮着空儿就得拿着棋盘,找人去杀几盘。

也有烟鬼,见缝针的弄来烟,那得吞云吐雾解一下馋儿。

弄弄呢,没别个爱好,就这笔字。

她想了想,人家都能去杀几盘、抽几支烟,自己正正当当的,为什么不能也去找文锦讨教书法?

这不!

她来的目标明确,目的纯粹。

文锦呢?

看得清楚,笑得可清淡了。

“好啊,墨宝可以给你,不过你可先得回答我出的题儿,答出来,你要写多少个字,我都帮你写。”

他说的轻描淡写。

弄弄一听心里就稳了,猜题这种事儿可难不住她。

孙允瓷曾经就蛮自豪的和一帮发小炫耀过:“我妹妹啊,天上的,知道一半。地上的,全部知道!”

一半夸张一半吹,但也能看出咱们弄弄学的杂、学的广。

不过,她还蛮谨慎的,板着张小脸,严肃了半天,正色道::文主任尽管出题。不过咱们说好,太专业的题儿,我可答不出来,你要问我火箭发方程式什么的,我可没办法回答。”

“不会出太偏的题。”

“那咱们试试?”

“不过还有个事儿,你答出来了,我认输,给你字,你要答不出来,怎么办?”

“……”

答不出来怎么办?

弄弄没想过,却也是个愿赌服输的主儿,直接抿着粉润润的唇,正色道:“答不出来随你罚。”

一听这话儿,文锦眼前一亮,笑的好温和,好诱惑,“答不出来嘛,或者是错一题,可以选择脱一件衣服,或者为对方做一件事儿当惩罚,好不好?”

低沉醇厚的嗓音,几乎含着弄弄的耳尖,轻轻的在她耳畔说着。

这妖!

玩不死人,不偿命。

要是别的时候,弄弄没准就不和他玩这游戏,倒不是怕,而是他这态度,显然妖了点、邪了点、甜了点、魅了点……

可烟有烟瘾,酒有酒瘾,棋有棋瘾——

弄弄也有字瘾!

何况,文锦看着自己的目光透着说不出的魅惑,颇有一副“你答不出来,玩不起”的架势,这了不得!一下子激起了弄弄的斗志。

“好啊!”

淡淡说着,弄弄对他那一笔字,志在必得!

“我这墙上,挂着一副‘平’字。”

“是。”

“那就这样吧,你用‘平’来组10个词。”

他轻描淡写。

话音一落,弄弄就愣了。

文锦说那些条件,弄弄真当他会出些艰涩难解的题儿。

虽然相处的时间也不太久,可弄弄还真就把文锦透了——他看起来优雅从容,却其实有着虎豹般的行动力。

这样的主儿,绝不会由人欺之。他不欺你,都算是大发慈悲。

可弄弄骨子里也有种拗劲儿。

你要欺负我,我还偏不让你如愿——

你要出题,那就放马过来。

弄弄想过文锦出的各种各样的题目,有可能是军事相关,再不然也许和医药有关,不过咱们当初说好的,不能太偏。

你偏了,就是你的问题,我可不陪你玩儿。

想了那么多种可能,完全没想到文锦竟然玩起了小学语文知识,让自己来组词儿。

“平静?”

她试探的问了一句。

“嗯,然后。”

一双手随意交叠着,支在下巴下面,文锦挺平静的,清亮如水的眼睛仿佛润着新鲜的水蜜儿,上面镶嵌着两颗闪闪发光的宝石,格外漂亮。

“平和?”

她继续试探的丢出个词儿。

“2个,再然后?”

“平顺。”

“3个。”

“平安、平素、平凡、平庸、平淡、平定……”

一口气组了6个词。

这压一点儿也不难啊,从始至终,文锦一直微笑着看着她,就好像压不在乎这个游戏自己到底是输是赢一样。

使出反常必有妖。

弄弄是个谨慎的,知道自己过来,他就从来不会放过一切可能,一定会哄着自己陪他做一些爱做的事情。

这次,她还真就不乐意了。

咱们的弄弄也是有脾气的——

她今儿个就是为了这一笔字来,就是不想陪你玩些其他东西,“平稳。”最后1个词蹦出来了。

小姑娘眉眼晶亮的,倔强的看着你,那意思就是:用“平”来组词,我都答出来了,你要怎么办吧?

轻轻着她的头,欢喜的亲了亲她的脸。

文锦宠溺道:“都对了啊,看来是我输了喽,来,你要写的字,我帮你写……”

文锦眼底闪过一抹亮光,笑得可淡了。

弄弄虽然不大喜欢和他一见着面,总要发展到其他的地方,可委实很喜欢他的唇,文锦的唇很薄,口感又软又凉,果冻一般的可口——任何女人,只要亲他一下,恐怕都会有一种上瘾的感觉。

弄弄忍不住轻轻咬了咬他的唇瓣,欢喜的眼神都亮了亮。

她喜欢文锦的吻。

“乖弄弄,要写什么字呢?”

“刚才你叫我组词,我组的那些词儿,你都写下来给我!”含着他的唇瓣,弄弄轻轻的说着。

那么甜,那么美。

亲热这种事情,并不是只有男人会有瘾——女人也会!

男人为而爱。

女人为了爱才会有。

文锦宠溺的亲了亲她的小脸,脸上软软的触感,喝,凉凉的,就像是夏天,冰冻果冻在脸上轻轻的弹了一下,劲脆爽滑。

弄弄抬起头,满单纯的,就是想亲一亲这么甜、这么软的唇。

文锦多狡猾!

直接坐回了桌子前面,手中拿着笔,案上铺开纸,神色还蛮正经的,“要不要来看看?”他开口相邀,刚刚亲过弄弄的唇,像天光下的一线儿水光,美得诱人。弄弄忽然间,就特别想把他扑倒,吃掉。

“不要。”

沉默了下,她眼神一闪,也察觉出来了——

文锦逗着自己呢!

小姑娘倔强的扭过头,窗外的天,漂亮得宛如景德镇的青花瓷,那种一望无垠的烟蓝清透纯净,给人一种美的撼动。她的心一下子静了。

“刷刷”几笔。

文锦写的极快,“好看吗?”

他还问着呢。

“嗯。”

弄弄感慨的叹了一声,清澈的眼眸儿,倒影着霁青色的天空。

文锦回头,看她一眼,这东西还傻乎乎的,一脸虔诚的看着天空,登时乐了:“我是问这字。”

“啊?字?!”

你说这东西多糊涂。

歪着头,一回头,反应过来,撇撇嘴,对他耍嘴皮子的工夫挺无语的:“你要写的不美,我还不找你来呢。”话是这么嘀咕着,可看了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眼了——

“好漂亮!”

欣喜的吹着墨迹,弄弄欢喜的叫了起来。

人有魂,字有魄儿。

说实话,弄弄对这话素来是半信半疑。

可如今服了!

真服气了——雪白的宣纸上,墨迹清淡,写了几张的纸,正前的,是俩字——“平顺”。

别个都拉下了,偏这俩字,越看,越觉着欢喜,眼前仿佛跃上一副画面,很朦胧,很远,却给她很温馨的平淡感,就仿佛触手可及的温暖。

文锦真把字里的魂儿,写出来了!

弄弄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直到文锦叫她好几声,她这才一脸惊喜的问着:“为什么要写篆书?”

“小孙女士请我来写字,我自然要挑来手的来写,楷书嘛,板正,草书嘛,潦草……悄悄负责的告诉你,我画画的可比字写的更好哦。”

文锦眨巴了下眼,说得蛮正经的。

弄弄一下就想起来秦朝时候,有一位书法家擅长写篆书,有人不服,与他比试,这位书法家从容不迫,抽出一张纸,在纸上画了十个圆,组成了一个同心圆。又抽出了一张纸,画横竖各画了十笔。看到这同心圆和棋盘,那个不服的书生,立马五体投地,对书法家的书法,表示由衷的折服。

没别个原因,那同心圆,像靶子,那20笔,横竖组成了一张小棋盘,而所有的比划,细一致,距离相等。

既然能把圆和直线画的如此彩,由这一手,可以推知书法家落笔稳,功力不凡。

文锦这笑话,蛮冷的。

不过弄弄还是觉得挺好玩的,正笑着呢,拈着毛笔的手指被文锦轻轻握住了。

“怎么了?”

她疑惑的抬头,文锦清澈明透的眸子,温和的注视着她:“既然,我又擅画,又擅字,小孙女士又喜欢,不如……嫁给我吧。”

像是一道闪电,忽然霹了过来,闪得弄弄整个人都有些发蒙,“我……”

如果说,刚才的文锦,是平淡温软的流水,给人一种温和无害的感觉——此时的文锦,分明似天上的闪电,惊艳光耀天地,浑身散发着说不出的威势,又像是闪电后,那密密匝匝的大雨笼成了一张网。

“别急着拒绝。你喜欢的平安、平顺、平和……我都可以给你。你要的平淡,我陪你一起守护。嫁给我,没有波澜,没有激情,再不会有让你害怕恐惧的事情发生。像山涧的湖泊,安静,淡然。”

一般的女孩,要的可不就是浪漫和激情。

文锦这样的求婚词,却在这样一个慵懒到有些无趣的傍晚,写了这几笔字,说了这么无聊的话……要是一般女孩,恐怕早就气的扭头就走。

可弄弄不,没有人知道……就连哥哥姐姐都无法理解她要的平淡,要的那种不扎眼、普通平实的感觉。

文锦这样的说辞,反而狠狠戳中了她心中最柔软的衣角。

在这样的威迫感、并着说不出的平和下,弄弄忽然有一种无法逃脱的惊慌,她不怕文锦,但清晰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隐约的不安并着奇怪的欣喜——

有什么,似即将被未知的事物打破。

那天,弄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总觉得不对。

哪儿不对,她也说不上来。

文锦怎么就求婚了?

法定结婚年龄不是得20岁,就算文锦求婚了,自己这年龄不也没到,那就是得订婚吧……

“孙弄弄!”

正想着呢,耳畔一个尖锐猛烈的哨声,狠狠的撮了一下。

“到!”

“呵,还知道‘到’?我当你耳朵给猫吃了!”

丢开哨子,冷冷的嘲讽着。

秦骁双手负后,挺直的腰杆,冰冷的容颜,浑身仿佛笼着一层说不出的煞气。

话音一落,红一区三班的新军阀们登时爆笑出声。

逮着空儿奚落孙弄弄,哪怕就这么一两次,也足够大快人心。

“知道今天的训练内容是什么吗?”

“泅渡!”

整齐的声音,从腔中炸出,像炸雷似的。

虽然已经快到秋天了,不过秋老虎还有几波的热浪没过去呢!何况是这种高温强度下的训练。

一提到泅渡,新军阀都乐了。

自打从H区回来以后,大伙儿就没怎么沾过水。

能在水里训练,总比在地上,被太阳烤个一整天好吧!

文锦求婚,似乎是真的想结婚了……

可,自己怎么想的呢?

弄弄还是有点儿心不在焉,连什么时候上了车,什么时候被拉到水库旁边,什么时候被踹下水,都没反应。

直到呛了几口水,漫天匝地的大水蜂拥着,卷入口鼻。

弄弄这才吓一大跳。

“救……救命……”

扑簌着双手,水腥味儿灌进肺叶,呛得她不停咳嗽,一咳嗽,更多的水灌入口鼻……

新军阀们一下水,登时舒服了。

啧!

多凉的水啊!

皮肤都快烤掉一层皮了,冷不丁浸水里泡泡,也挺舒服的不是。

再一回头,看见弄弄。

文霆一下就乐了:“战友们,见过狗刨式没?”

“没有!”

“现在由孙弄弄同志,为我们表演狗刨式……”

他话说到一半,沉郁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有些奇怪的盯着弄弄那边,小声:“文霆,孙弄弄不会是真不会游泳吧?”

“怎么可能!要真不会游泳,刚才就不会下水了!”

话音越来越小。

方才,还狗刨着游着的浅绿色人影,这会儿动静越来越小,扎眼间只剩下个水泡——骤然间,一种说不出的惊恐窜入心底,这里可是密云水库,早前没少出过事儿!刚才把孙弄弄踹下水的,好像刚好是自己!

她如果真不会游泳……

“沉郁,快!快去救人!”

骤然吓得面色大变,文霆刚要行动,只听“噗通”一声,不知什么时候,秦骁从车上下来,二话不说,一个扎猛子进水了。“孙弄弄,松手!”

耳畔有一个低沉冷漠的男嗓,声色俱厉的呵斥着。

“你吼她干什么?”

有人轻斥。

文锦无论何时,说话都温和的仿佛能浸出水,此时的声音,却透着点儿不快——不是因为弄弄抱着秦骁不快,仅仅只是因为秦骁吼了弄弄。

这叫什么事儿?

秦骁冷笑。

“你说我吼她干什么?我没用霹的,已经给你面子了。”

“抱你一下又不会少块。”

“你——”

清早的泅渡训练,自弄弄溺水,就一直陷入僵局。

直到秦骁把弄弄带回营地,周遭依然乱成一团。

原来,打从弄弄被秦骁救上来以后,双手就没撒开过怀中的“浮木”——你说她到底是溺水了?还是没溺水?

要没溺水,怎么到现在一直闭着眼睛,苍白的小脸,睫毛还抖着呢。

可她要是溺水了?

一般人不都没意识了,双手松开了,她怎么就死不撒手?

文锦心疼的,眼里担心着。

他对弄弄,一径的疼到了骨子里,无论是对、是错、是好、是坏……只要那人是孙弄弄,他就忍着、容着、宠着、疼着。

不辨是非。

他也知道自己的求婚,把弄弄吓到了——弄弄会莫名其妙的溺水,这件事上,原本就是弄弄给出的一个消极回应。

&&&

文锦急,弄弄急,秦骁……也不见得舒服。

秦骁是什么人?

早先说过,这是文锦军校的同窗,曾当过特种兵,是红一区某团的营长,少校军衔,拿过各种军功,现在被调来特训红一三班。

秦骁原来在亚热带丛林和毒枭斗狠的时候,眼儿都不眨一下。

什么是特种兵?

那就是国家培养出来的杀人机器!

这样的杀人机器,你不能指望他有任何人类的感情,更别指望他怜香惜玉。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人给我弄走!”

秦骁的声音此时格外暴烈。

天光洒落,但见这年轻军官漂亮的眼眸儿,冷得仿佛浸在冰里的黑水晶。那俊俏的模样,活脱脱是希腊神话中走出的美少年。

他尝试过直接掰开孙弄弄的手指,但是还没动作,就被文锦制止了。

对此,秦骁也挺绝的,冷笑的看着文锦,道,“我可不是柳下惠。”

这东西一直用粉嫩的部,紧紧贴在他下腹的某个位置,纵是秦骁的特种训练中,学过如何克制自己的欲望,但依然是有反应的。

“我知道。”文锦答。

知道?

秦骁怀疑文锦本不知道自己话中的意思。

可有可能吗?

“她的蹭的位置不对,再不撒手,我做出什么也纯属自然生理反应,你应该知道我说到做到。”

深吸了口气,文锦站起身,走到窗前,直接打开了窗,掏出口袋里的香烟点上,没有抽,就任它燃着。白烟袅袅,呛人的味道直接冲上了鼻腔。

窗边的年轻军医,致完美的五官在烟雾中朦胧了,却越发显得俊俏、温润,莫名的,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每当文锦做选择的时候,总习惯点上一支烟。

他没有烟瘾,也不喜欢抽烟——但这股呛味儿,能让他理清思绪。

许久,才见他修长的指尖弹了弹烟灰,把明灭的荧光摁灭了,淡淡叹了口气:“我先走了,她醒来,你通知我。”

秦骁以为他想通了,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句回答,当即暴了:“文锦,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对她动。”

丢下句令人遐想无边的话,文锦走的潇洒。

10

秦骁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怎样?

难道他打算把这东西直接丢给自己?

不可置信的看着文锦走出去,年轻军官的后脑勺好像被什么冷不丁的敲了一下——就这么看了看紧抱着自己不撒手的孙弄弄,忽然间觉得说不出的诡异与荒谬。

女孩双手紧紧的抱着他。

秦骁身边虽然没有女人,但这不代表他是冷感。

何况,这么热的天——

少女充满弹的粉嫩部直接贴着他的某处,一来二去的走动摩擦中,他咬着牙关,忍着小腹处的骚动……

心情异常的烦躁。

更烦躁的是……下面的某处,竟然有隐隐长大的趋势。

“孙弄弄,你特么还要抱多久?”

雷鸣似的一声怒呵,冷冷响起。

悄悄张开了一条儿眼缝,弄弄抿紧了唇,看清作战室内门是关进的,文锦走了,除了秦骁,再没有别人。

她悄悄松了口气。

正琢磨着怎么装成漫不经心的苏醒……

手臂蓦的被人一把扯开,后领竟被秦骁拧小**似的拧了起来。

这样——

猝不及防的一双眼,还来不及闭上,就撞上了一双晶灿宛如水晶般的漂亮眼眸儿。

弄弄一下愣住了。

秦骁也愣了!

呵!

这妖!

微干的刘海,在光洁的额头上轻轻拂动,脸蛋雪白,黑眸,挺鼻,半张着小口,水嫩嫩的两片唇瓣略有些肿胀,看起来就好像被人狠狠蹂躏过似的。偏偏她的眼神,黑亮得就像是珍珠,泛着柔韧的光泽。

她也挺尴尬的。

躲人,躲着躲着,被抓了个现着。

抽了抽嘴角。

弄弄想要解释……

可她不解释还好,唇瓣轻轻一掀。

天雷勾地火!

秦骁先前就被她蹭着心口窜上了一股股的邪火,现如今,看着这么张看似纯洁,对男人而言却充满了暧昧暗示的小脸——

下腹一把火苗,轰轰烈烈的炸开了!

“秦……秦教员,对……对不起……”

弄弄对这样的表情,一点儿也不陌生,然而任何人都可以有这样的表情,偏偏不能是秦骁!

这么一个出色到极致的年轻军官,不就应该是冷酷无比,无情无欲?

在弄弄眼里,秦骁无论什么时候,都完美到不可挑剔。

这样的完美,就好像神祗一般——

然而,神祗怎么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弄弄这回是吓到了。

这感觉……就好像你忽然发现漫画中的美少年忽然活了,牵着你的手,说出漫画结局的幸福台词——

这……

多吓人啊!

说话时,湿热的呼吸蓦的扑来。

秦骁只觉口鼻处窜来一阵淡淡的香——漆黑的眼眸在瞬间沉了下来,那中间的风暴,让人胆战心惊。

倘若是一般时候,弄弄心平的很。

可秦骁都从神坛上下来了,她还平得起来吗?

小姑娘吓得想要屏住呼吸,却无法控制“噗通噗通”的心跳。

秦骁本来就拧着她后领。

犀利的目光对眼前的景致,一览无遗。

少女脯剧烈的起伏,鼓囊囊的,宛如小山丘一般——偏偏,衣服还湿透了——这哪遮得住惊艳的春光。

饱满的脯,就跟抹了一层蜜油似的。

香艳。

甜软。

一起一伏的,这景致多勾人啊!

秦骁瞳孔倏的一缩,狠狠倒抽了口冷气,厉声呵斥:“孙弄弄,你搞什么鬼!”

猛一把将手中的军娃娃往边上一甩。

这冲击大的!

秦骁几乎无法控制下身某一处昂藏的苏醒——

该死!

怎么会出这破事!

心中不迭的骂着文锦丢来的麻烦……

秦骁也尴尬。

背着身子,生怕被弄弄看见自己下身可疑的隆起。

“对,对不起秦教员,我现在就滚!”

小脸白白的,这才刚经历过文锦的求婚风波,又发现了禁欲派教员秦骁的秘密,弄弄彻底被吓傻了,稀里糊涂夺门而逃。

当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门响。

秦骁绷紧的心神,这才松下。

然而,这样的“松”,压没来得及持续3秒,关紧的房门再次被人一把推开了,紧接着,才逃出去的小姑娘像是被猛兽追着似的,“啪”的关门,那神色跟见了鬼一样,猛地用后背死死的抵着门,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孙弄弄,你又要干什么?”

烦厌的几步走过去,秦骁拧着冷酷的眉,就想直接把人丢出作战室。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刷!

就见着气喘吁吁的小姑娘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满脸惊恐的搂住他的脖子,竟想也不想的用唇封住了他的嘴。

“你……”

他推开她的脖子,刚要发火,这玩意却不依不饶的缠了上来,柔软冰润的唇大胆的亲着他。

缠绵至死的一个亲吻。

热烈可怕到仿佛要把他的魂都给吸出来。

后脑勺像是有什么狠狠砸过来,分明不是第一次亲吻女人,可不知为何,秦骁的眼瞳急遽的收缩成一个点,下身的帐篷无法抑制的疯狂撑起。

在这样强烈的刺激下,年轻军官的额上竟渗出了细密晶莹的薄汗。

孙弄弄!

眼神中骤然出了愤怒的光芒,秦骁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怒,还是爱,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她!

“秦教员!”

一声惊呼,当秦骁的大手死死的按着弄弄充满弹的臀部,迫使她下半身不得不紧紧的贴着自己的灼热时,弄弄就惊愕了。

“这是你自找的!”

冰冷暴烈的气息喷在了她细嫩的颈上。

秦骁的眼神一位的冷酷,刻意忽略指缝间柔软弹的臀让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近乎崩溃。

充斥着强悍力道的指尖仿佛能带出一簇簇滚烫的火苗,紧紧的揉捏着弄弄的臀,甚至重重的拍了拍她的屁股……修长的手指越发的往里,隔着长裤和内裤,邪恶的刺入了她腿心处脆弱敏感的粉嫩花心,揉弄着她敏感的花蒂。

“啊……”

咬紧下唇,连弄弄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心跳的厉害,整颗心都激动的缩紧了。

她两腿一软,挣出分神智,慌乱的夹住,可这动作,却彻底把秦骁凶煞可怕的灼热夹紧了。“喝!”年轻军官狠狠倒抽了口冷气,清冷的眼,漆黑莫测,亮得像要咬人。

弄弄吓了一跳,慌忙放松,可这么一来,秦骁却趁机狠狠的占领了她的私密地带,隔着内裤刺激着她的私密处。

“啊……不……”

惊叫出声,这禁忌的期待,是文锦都没带给弄弄的火辣!

可是……

他怎么会……

“教员,你误会了……”

气喘吁吁的推着秦骁的手,女娃儿被逗弄得浑身滚烫,尴尬的想要说些什么。

秦骁却彻底的被她激怒了,放肆霸道的唇不由分说的咬住了她稚嫩的唇瓣,大力的含吮少女红得仿佛要滴出水儿的双唇,肆意的吸咬。

“嗯……啊……”

酥麻,细细的刺痛,啊……她要死了吗?

双唇传来欢愉至死的酥麻,颤到了心尖,秦骁的灼热偏又紧紧抵着腿心处的稚软,分毫不放松,弄弄双腿彻底没力气了,心跳的格外剧烈——发展到这个地步,已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她只是想躲开文锦,并不想……

“不管你想干什么,都不该拿我当幌子!”

气若寒冰,冷冷的把弄弄抵在作战室的墙壁上,年轻军官双眸藏着幽深的冷芒,暴的撕开了弄弄的军裤,邪魅的指尖穿过内裤,毫无阻碍的猛的了一把她柔软湿润的花心。

“啊——”

脆弱稚嫩的花心剧烈抽搐起来,尖叫出声,一股花瞬间浇上了年轻军官修长的手指。

不!

太刺激了!

这感觉……就好像快要死掉一样!

气喘吁吁的滑了下来。

她退无可退。

前面,是秦骁凶狠到不可思议的灼热,后面,是他不安好心的邪恶手指。无论往前还是后,少女最圣洁私密的地方,都已沦陷。

可是……

“……教员,你不是……”

不甘心的瞪着亮晶晶的双眸,弄弄眼睛亮亮的,脸蛋红红的。

倘若是其他人让她这样欢喜,她压不介意反客为主——

可这人……

是秦骁!

不管你问谁,都会一致认为红一区三班冰冷无情,残酷漠然的秦骁是冰山陡峭上盛放的雪莲花边的毒蛇,美丽,强大,却拥有让人瞬间死掉的可怕实力。

这样的人,不是应该是冷感吗?!弄弄分明把全部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秦骁身上。

分明把秦骁对自己做的一切事情,5感6识,放大了一万倍,细致的体会着他带来的刺激。

她以为……

她自己为了压抑住自己的心情,不再为文锦所说的那句“平淡”而心动……可以做出任何的事情,可以借着秦骁,冷硬的拒绝心中的感动。

可真到这个时候,脑海中一个人影,不停的闪过。

不知为何,她脑海中,满满浮现的……永远是文锦的微笑!

那笑……

清淡,柔和。

嘴角的弧度,像湖面上闪动着的波光,温柔得毫无保留。

“别对她动。”

作战室里,年轻男人清雅好听的嗓音犹在耳畔——晏薇因为文锦的声音而喜欢上他,足可证明他的声音有多磁,那是可以让世间任何一个少女为他发狂的天籁。

何况,他说的,是这样温软的情话……

文锦知道!

他知道自己的溺水!

他知道自己刻意借着这事回避他!

这个男人,知道自己借着秦骁回避她以后,会发生一切的一切。

但他压不在乎。

只是宠溺的看着她闹小脾气,为她即将受到的苦,而温软的清秋——多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却为了自己,垂下了眉眼,低微到如此地步。

忽然间,弄弄醒了——

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像文锦一样,不分对错,不计得失的宠着她!

心口似有一道光,倏的贯穿了灵魂。

第一次,她听见了心中的欢喜,扑簌扑簌,犹如万千的百合,轰然怒放

从作战室出来的时候,文锦还在原处。

夏末的阳光洒落。

“一,一,一二一……”

训练场上,新兵喊着响亮的口号。

各班班长们的口哨声,一阵阵,尖锐的几乎掀了天。

文锦就在那儿。

年轻军医乌黑的短发,在金色阳光下,镀上了淡淡的薄光。他紧抿着唇角,双手在裤子口袋中,漂亮的侧面在作战楼外大片大片的训练场中,画下流利的剪影——像漫画中走下来的美少年,淡若轻烟。

纵残桥薄霜,凉月生风,都描不出他眼底的落寞。

像迷路的孩子。

他人站在那儿,但你却不知道他魂儿到哪里去了。

仿佛从薄唇中,吐出的气息,都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是……难受吧。

大风呼啸,卷过弄弄的短衫,吹动淡绿色的衣角。

弄弄皱着眉头,“咳!”

轻咳一声。

那边有动作了——像阳光骤然落在眉梢,文锦身上笼着的那层落寞瞬间烟消云散,他回过头的时候,脸上一惊,就是那么温暖平淡的笑。

从容的,快速的。

一瞬间调整好了心态。

这速度快的,就好像弄弄刚才看见的落寞人影,是一个错觉。

要不是弄弄刚才看得仔细,恐怕还真被他糊过去了。

“弄弄,这么快就出来了?”

没有欣喜若狂,更没有如释重负。

只是淡淡的。

温暖的。

平和的……笑容。

刚才文锦低着头、难受、落寞的时候,弄弄没感觉,依然淡着呢。

可就现在!

在文锦笑着看着自己,笑得仿佛从不曾发生作战室里一切事情的时候,笑的好像他只是偶尔路过这里,而不是特意等在这里——

就是现在!

他朝自己点头。

弄弄鼻子狠狠一酸,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那样的酸狠狠刺到了心口。

疼!

疼得指尖倏的刺破了掌心——

笨蛋!

明明不开心,为什么就能这样微笑从容的对秦骁说“别对她动”!

为什么就能头也不回,离开作战室!

为什么就一直站在这儿!

“笨蛋!”

弄弄想笑,可鼻子不听话,眼睛也不听使唤,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撑开了,疼……

却异常的温暖!陆军总医院,某工作楼。

孙允瓷意味不明的目光一直就胶在某个拿着飞镖丢靶子的年轻男人身上——眼神飞得和刀子似的。

高手谈判,素来是比心、比谋略的——

谁先打破沉默,意味着谁处劣势。

要是在以往,孙允辞这个笑面老虎别说压着儿了,便是把话憋上一天,都不会皱一下眉毛。

然而今儿个——

“你和孙弄弄到底怎么回事?”

冷冷截过文锦手中的飞镖,孙允瓷斯文的脸蛋,隐隐透着一股狰狞——

什么气质!

什么温雅!

如今早被丢到了爪哇国。

倘若部队大院和他一起长大的发小见着他这模样,一准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能不惊吗?

3岁看小,7岁看老!

二十年前,军区这帮孩子里面,就属文锦、孙允瓷子最好。

谁都没见这俩大小声过。

一般雪白的俊俏长相,乖巧的子。

军区首长们又都是从军营里出来糙老爷们,家里的小孩哪个不是有学有样、铮铮铁骨还没学上,先学会了惹事闯祸的本事。

偏出了文锦、孙允瓷这样的孩子——

这俩水灵俊俏,温柔娴静。

也从不惹事,大院里面,这一个个首长夫人被骗的,掏着心窝窝的欢喜着啊。

那时候,首长夫人们都有个习惯——

见着自家孩子惹货,一准得拿这俩出来说事儿:“哎你这熊孩子,怎么就不能学学瓷子(小文)啊……”

那时候,军区大院的孩子们,谁不瞅着孙允瓷、文锦恨得牙痒痒啊!

都觉得这俩小姑娘似的,特招人嫌。

为这,那一帮孩子没少给孙、文俩人使绊子。

过程怎样,咱不多赘叙。

可结果就是孙、文两人成了部队大院里的孩子头!

哪怕是再莽、再坏的熊孩子,见到这俩掉头就跑,总算让蒙在鼓里的首长们咂出一丝儿不对。

一研究,好家伙!这哪是俩乖宝宝啊!分明是披着幼美外衣的小魔星。

先前看着这俩孩子有些犯急的首长们笑了。

遇见这俩“心沉”、“气静”的玩意,你说是该生气呢?还是该高兴?

可如今,孙允瓷哪还静得下来?

藏得那么深的宝贝,都被文锦掘地三尺掏没了,他能不怒吗?

“我喜欢弄弄,弄弄也喜欢我,就这么简单的事。”文锦呢?还笑着,笑得清淡从容,这味儿,和弄弄的淡,又有几分相似。

他不笑还好,一笑,孙允瓷更火,眼一撇,冷然唾道——

“你特么少和老子嬉皮笑脸。弄弄喜欢淡的,你是个好玩心计的主儿。凡事都喜欢直接清开道路,走一条简单暴烈的路。单这一点,你就不适合弄弄。”

弄弄没看明白。

这不代表孙允瓷也不明白。

要按照一般路线,没个三年五载,一般人压就拿不下弄弄,扰不了弄弄的心。

可这小子和弄弄认识才多久?

三个月!

三个月都没到,竟哄得弄弄死心塌地——要说文锦没玩心计,完全是顺其自然的后果,打死孙允瓷他也不相信!陆军总医院,某工作楼。

孙允瓷意味不明的目光一直就胶在某个拿着飞镖丢靶子的年轻男人身上——眼神飞得和刀子似的。

高手谈判,素来是比心、比谋略的——

谁先打破沉默,意味着谁处劣势。

要是在以往,孙允辞这个笑面老虎别说压着儿了,便是把话憋上一天,都不会皱一下眉毛。

然而今儿个——

“你和孙弄弄到底怎么回事?”

冷冷截过文锦手中的飞镖,孙允瓷斯文的脸蛋,隐隐透着一股狰狞——

什么气质!

什么温雅!

如今早被丢到了爪哇国。

倘若部队大院和他一起长大的发小见着他这模样,一准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能不惊吗?

3岁看小,7岁看老!

二十年前,军区这帮孩子里面,就属文锦、孙允瓷子最好。

谁都没见这俩大小声过。

一般雪白的俊俏长相,乖巧的子。

军区首长们又都是从军营里出来糙老爷们,家里的小孩哪个不是有学有样、铮铮铁骨还没学上,先学会了惹事闯祸的本事。

偏出了文锦、孙允瓷这样的孩子——

这俩水灵俊俏,温柔娴静。

也从不惹事,大院里面,这一个个首长夫人被骗的,掏着心窝窝的欢喜着啊。

那时候,首长夫人们都有个习惯——

见着自家孩子惹货,一准得拿这俩出来说事儿:“哎你这熊孩子,怎么就不能学学瓷子(小文)啊……”

那时候,军区大院的孩子们,谁不瞅着孙允瓷、文锦恨得牙痒痒啊!

都觉得这俩小姑娘似的,特招人嫌。

为这,那一帮孩子没少给孙、文俩人使绊子。

过程怎样,咱不多赘叙。

可结果就是孙、文两人成了部队大院里的孩子头!

哪怕是再莽、再坏的熊孩子,见到这俩掉头就跑,总算让蒙在鼓里的首长们咂出一丝儿不对。

一研究,好家伙!这哪是俩乖宝宝啊!分明是披着幼美外衣的小魔星。

先前看着这俩孩子有些犯急的首长们笑了。

遇见这俩“心沉”、“气静”的玩意,你说是该生气呢?还是该高兴?

可如今,孙允瓷哪还静得下来?

藏得那么深的宝贝,都被文锦掘地三尺掏没了,他能不怒吗?

“我喜欢弄弄,弄弄也喜欢我,就这么简单的事。”文锦呢?还笑着,笑得清淡从容,这味儿,和弄弄的淡,又有几分相似。

他不笑还好,一笑,孙允瓷更火,眼一撇,冷然唾道——

“你特么少和老子嬉皮笑脸。弄弄喜欢淡的,你是个好玩心计的主儿。凡事都喜欢直接清开道路,走一条简单暴烈的路。单这一点,你就不适合弄弄。”

弄弄没看明白。

这不代表孙允瓷也不明白。

要按照一般路线,没个三年五载,一般人压就拿不下弄弄,扰不了弄弄的心。

可这小子和弄弄认识才多久?

三个月!

三个月都没到,竟哄得弄弄死心塌地——要说文锦没玩心计,完全是顺其自然的后果,打死孙允瓷他也不相信!

“弄弄喜欢淡的,我不就是淡的?”

耸了耸肩。

文锦还蛮无辜的,漂亮的眼睛多温和儒雅,要刚认识他的,恐怕还真会被他骗的连北都找不到。

可惜,孙允瓷不吃他这一套。

“9岁时,因为太过无聊,于是就‘豆浆是甜的还是咸的’,幕后策划鼓动S大附属小学的1000学生游街抗议……14岁时,忽然对金字塔诅咒感兴趣,于是1分钱不带、独自1人直接奔埃及攀岩金字塔顶尖……21岁时,要追求刺激,于是隐瞒身份混入特种兵的队伍,刀里火里自告奋勇去完成各种S级任务……”

冷冷说着,每说一件事,孙允瓷的脸色就沉上一分。

文锦就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

从小时候,这种“不安分”就死磕起来,从无关痛痒的“豆浆抗议”,到关乎生死的“特种兵S级任务”。

他想干什么,完全凭心而去,本不顾生死与后果。

譬如——

9岁时候策划的“千人游行”,得亏他老子是军区首长,得亏他组织的只是小学生,主题也只是“豆浆问题”。

否则,单那一次,就能惊动上层,直接把他纳为“恐怖分子”。

又譬如——

14岁时候的金字塔诅咒,他一分钱不带的出国,本身就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危险,偏偏他的目标,还是金字塔顶层。

就这个念头,足见文锦心太狠——

这种狠,不仅是对别人,更是对自己。

人都是惜命的,就算不惜别人的命,也该惜着自己的命……可文锦呢?他连自己的命,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

然而,最最可怕的并非是那些点滴小事,而是文锦21岁军校毕业后,隐瞒身份混入特种兵队伍后执行的各种S级任务。

在那些任务中,他表现得异常优异。

他越优异,却也越危险。

特种兵中,“黑狐狸”的代号,已经成为各个潜伏势力老大们寝食难安的一刺儿!

纵是再小心,知道并见过他的人,总归还是有的。

黑老大们的想法也很简单:这刺儿,扎得老子痛不欲生,老子不拔掉,不代表放过了,而是在等待时机,等待着碾碎这刺儿的时机。

文锦在陆军总医院。

就连院长、副院长们恐怕都被他骗了。

认为他不过是一个温和儒雅的军二代,谁又知,这位狠得连端倪都不让你发现,要不是孙允瓷发了狠,才渐渐咂出文锦的身份,否则谁能想到这位还留了这么一手。就这身份,也意味着弄弄跟着他有不可预知的风险。

偏偏,这位还温雅柔和着。谁能想到!“我劝你死心吧,我们家弄弄不可能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的……”

“我这样?”

翘起了嘴角,文锦蛮无辜的。

“我是怎样的?竟然让未来的大舅子这么不待见?”

“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这一声‘大舅子’,我可当不起。”

抿紧清光似的两片薄唇,孙允瓷目光霾的盯着他——

从来知道文锦不是好对付的,可部队大院里,自己与文锦素来合谋,鲜有交锋。

如今这么一对话,孙允瓷才知这厮话语清淡,泥鳅似的,滑不溜丢的避开锋芒,真特么既狡诈,又险!

真不愧为道上“黑狐狸”的名号。

乍闻孙允瓷的话,文锦眼底一抹光闪过。

然而,仅一瞬。

他笑得越发清淡好看了,恳切无比道:“原来,在允瓷你心里面,我是一个善良正直温和儒雅的青年才俊啊。”

“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我有贴金吗?是你自己说,我什么样的人,我自己心里清楚。我很清楚我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文锦说的还挺正经的。

孙允瓷明明讽他“险”,却被他偷换概念,理直气壮的把损话当夸奖。

要在以往,孙允瓷未必会中他招。

可今儿个,被气狠了,就见着孙允瓷英俊的面容上一派凛冽,咬碎一口白牙,手中飞镖想也不想掷了过去。

“我特么和你说正事儿,你再这个态度,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弄弄带回家——弄弄这个兵,不当也罢!我就不信你在这里执行S级任务,还能临阵脱逃!”

话音既落,石破天惊。

饶是文锦,面色也不由的沉了下来。

“你不该用弄弄的去留威胁我。”

“你知道我是不是在威胁你。”

咬紧牙,孙允瓷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是,文锦的确是一个极出色的男孩,这样的男孩,对任何一个女人而言,恐怕都是上上的老公人选。

然而,这“任何一个女人”之中,并不包括弄弄。

弄弄有3个护短的哥哥、姐姐,就是因为护短,所以他们绝不会把弄弄交给一个充满危险的男人。

“孙允瓷,今天我也就因为你是弄弄的兄长,所以我才说一句: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弄弄只能和我在一起。”

文锦沉下了脸。

随着他面色沉下,室内气氛骤然一紧。

周遭的温度,似降到了0°以下。

“不是我刻意针对你,只是你应该知道,你这样冒然追求弄弄,会把弄弄带入险境。”

“然而,我若是置之不理,弄弄身边的险境,恐怕远胜于跟我在一起。”

沉默许久,文锦终于打破沉默。

然而,任谁都想不到,他说出的,竟是这样的话。

那日,谁都不知文锦是怎么说服孙允瓷的。

从军区总医院出来的时候,孙允瓷脸色铁青。

虽然对文锦满腹的意见和牢骚,可他却破天荒的吞下了不满,对文锦和弄弄的事儿不再做任何干涉。

不过,从那天以后,弄弄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真不知文锦到底和教员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军方又作出了什么样的让步,竟然让弄弄直接住到了他的宿舍楼里。

多么荒诞的——军营同居生活!

一起住,这就够惊悚了。

谁知道,文锦还不满足,竟然以“迟早都要结婚,不如提前习惯”这种无耻的理由,要求和弄弄同睡。

不得不说,他的谈判极具迷惑。

到最后,弄弄竟然还真被他哄得毫无戒备,大被同眠。

弄弄的新兵连训练充满了未知的诡异。

你能想象一个正当妙龄的少女,每天清早哨声一响,一睁眼,就看见一张慵懒俊秀的男面容微笑的睇着你吗?

你能想象当一天的训练结束回到宿舍,一开门,依然是那张俊秀温和的男面容吗?

虽然文锦的确长得很养眼——

可秋老虎还在肆虐,弄弄每次一回宿舍,第一件事儿就是把汗淋淋的夏季作训衣脱掉……

一脱掉,再一抬眼,就傻眼了。

这里是文锦的卧室,绝不是她当初那个清冷单薄的单人宿舍!

房里还有一个血气正刚的年轻男人。

而这个男人,对她的身体还有着浓郁的好奇和欲望。

弄弄也是个鸵鸟。

在这种情况下,愣是能对他充满求欢欲望的眼神视若无睹,面无表情的继续捡起衣服,重新扣上,若无其事的走到浴室。

直到进去了,小姑娘眼中一喜,这才抖抖索索的抓着门。

“砰!”

大门狠狠的摔上。

这边,弄弄还在心有余悸的抹着汗。

那边,浴室另外一边的门开了。

让你鸵鸟!

让你躲着!

等待她的,永远是文锦坏心肠的挑逗,然后就被男人按在墙壁上,狂野暴的“啪啪啪”。

明明只是个文弱军医……

弄弄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的体力那么好?

一次比一次凶猛。

一次比一次热烈。

原先在H点救灾时候的几次,他不是明明很温和,很糯软?怎么回来了,体力竟然比救灾时候凶猛一百倍都不止啊?

弄弄每次都被他搞的筋疲力尽。

训练累,回家更累。

这日子,到底有完没完啊?

自从和文锦住在一起以后,秦骁就像是知道她会没力气。

要是原来,弄弄哪怕一个动作没做好,秦骁都会毫不客气的一脚踹上去,冷漠的呵斥她。可现在……别说动作不合格,就连脱队,秦骁都二话不说。

对于文锦索求无度的“啪啪啪”,弄弄渐渐的,不再抗拒。

她开始配合。

文锦要什么姿势,她配合什么姿势。

文锦要多少次,她二话不说,尽量感受文锦带来的刺激——这样腿心间的麻木就会被减淡,花瓣也不会因男人过于强烈的索要,而红肿不堪。

日子一天天的过。

要不是弄弄手中攒了足够的信息,她甚至都以为这就是军营里的蜜月期。

每天早晨,文锦都会给她伤到的花心,上好药。

文锦的手指修长而白皙,在上药的时候,很不安分,坏心肠的亲着她下面的那张香甜水嫩的小嘴,口上还可怜惜了。

“弄弄乖,难受就和我说哦。”

男人柔软的双唇,紧紧贴着她水光潋滟的小口儿,宠溺的亲亲。

这景儿——

靡而刺激。

弄弄既然决定配合他,打定主意要揪出他背后的目的,自然也不会抗拒,任由他口中说着乱七八糟的话儿,任由他温软湿润的舌尖探进少女最私密的地方,深深浅浅的刺着水润润的蜜心儿,大口大口的喘息。

可——

配合是一回事儿。

还是太刺激了啊!

弄弄以为军医嘛,对女的身体自然会看过千遍万遍,没什么秘密了。

可文锦颠覆了弄弄对军医的认识。

明明什么都知道!

他还是百看不厌,总喜欢埋在她双腿间——

用毛笔沾着晶莹的药膏,给她下面的小嘴里面上药。

那目光,火辣辣的。

一来二去,上药都变了滋味,端的是——

星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颗。

酥荡漾,涓涓露滴牡丹心。

要是一般的女孩,早就被这样高强度的销魂事儿,弄得没法儿思考。可弄弄愣是不仅思考了,还行动了。

首先,她反应到药有问题。

不知道文锦给她擦的到底是什么药。

虽然效果很好,上去,从花心到花蕊,一直到最里面,哪怕伤得再红肿,都会消如新粉,复又柔嫩,香馥馥、软蓬蓬。

可这药儿,也足够烈劲儿。

抹上了,这一整天花心都会辣辣的,酸软到双腿没有丁点儿力气,连思维,都会昏昏欲睡——

所以,这天,她没有去训练,反而是洗掉了药。

文锦这些天,处心积虑的让自己提不起力气,不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去训练。

这几天,秦骁制定的训练计划到底是什么?

竟让文锦如此煞费苦心?她跑到了秦骁的作战指导室,悄悄翻出秦骁的训练计划。

不得不说,秦骁真是狠!

红一区三班原本是一个三不管地带,谁都不敢下狠手。

可秦骁制定的训练计划,简直是事无巨细,用侦察兵的训练方法,在摔打红一区三班。

从实弹击、武装泅渡、防刀匍匐……到牵引横越、溜索……

不。

侦查兵都用不上这些东西。

这是用特种兵的训练计划,在摔打红一区三班。

他想干什么?

新兵营三个月,秦骁是准备练死大家吗?

难怪最近她看见红一区三班的新军阀们,都是一副被爆菊似的、有气无力的样子。

难道……

文锦不让自己参加,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受不了这样的训练强度?

不。

也不对。

文锦夜夜缠绵、无时不刻的索要,一点都不比特种兵训练轻松。如果只是担心她身体无法适应这样的强度,那么文锦不应该是用这样蹩脚的办法,绊住自己的脚步,迷惑自己的思维……

一定还有什么,是她没注意到的地方。

就在弄弄翻着作战计划,还准备从“军事地形学”的角度,来仔细研究一下,门口忽然传来军靴踏地的足音。

是朝作战室的方向!

眼神赫然一凛,弄弄不敢迟疑,连忙将训练薄放回原处,一个跃身,灵巧的藏在了桌子下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

在作战室门口停了下来。

弄弄的呼吸都屏住了——这是秦骁的作战室,作为教员,秦骁现在不是应该在训练红一区三班?

这里,谁还有钥匙?

是来打扫的警卫员吗?

不。

也不可能。

这个时间这个点,怎么会有人来打扫?

也许,是自己太紧张了吧……

也许,那个人压不是来作战室的。

弄弄拧着眉,还想着,大门“咔嗒”一声被人打开了,外间的光线,倏的千条万束扎了进来。

顺着门外阳光投来的暗影,弄弄看见流利的剪影,径自朝作战室里的中心电脑走去……

那军靴,是崭新的黑。

而秦骁的军靴,却是墨绿色的。

他不是秦骁!

这人是谁?弄弄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她听见轻捷的脚步声,然后,是电脑打开的声音,那人似乎在破密码,敲键盘的声音快的超过了弄弄的想象。

保密原则,弄弄很清楚。

这人破解秦骁的电脑,是要干什么?

仿佛有一只大手无声的掐住了弄弄的喉咙,让她惊骇到无法动弹。

就在弄弄满脑子空白的时候——

“啪。”

电流的声音过后,电脑被人关了。

再然后,大门再次被人推开了:“秦骁,你不去摔打红一区三班那群狼崽子,还在作战室干什么?”

一个犷的笑嗓扬了起来。

是团长冯响的声音。

弄弄还挺熟的。

这团长人不错,虽然声音像炸雷,大了点,但是人很好,特别护着自己团里的兵。

冯团长喊的名字是:秦骁。

可……

就在这时,弄弄听见了熟悉的子弹上膛的声音,一股说不出的危机感骤然掠至心头——

“冯团长小心!”

随着她扑出,大喝的声音,“嘭”!

一个奇怪的声音猛地响起。

惊鸿一瞥间,黄金色的子弹赫然挟裹着雷霆煞气,朝着门外瞄准出。

纵是被消音了,可是子弹飞出枪口依然在空中发出尖细的嘶鸣——鼻腔在刹那间冲入一股刺鼻的硝烟味儿。

“滚开!”

厉声呵斥,那人出腿快如闪电,狠狠一脚踹开扑过来的弄弄。

“……”

小腹像是被一股爆破力炸开,弄弄痛得眼睛紧紧的眯着,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孙弄弄别动!”

随着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在弄弄提醒下,躲过致命一击的冯响团长缩在门口,声音同时雷鸣般炸开。

“团长,他涉嫌窃取军方情报……”

咬紧牙关,弄弄被砸中的额头出,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她却恍若不觉。

“松手!”

穿着黑色军靴的暴徒被激怒了,反手磕出子弹,使出了绝对的力道,利落的砸到弄弄的太阳。

痛!

秦教员,你的训练方法一点都不管用!

新兵营中训练的擒拿手,本没有办法制服暴徒……

弄弄痛得神智都恍惚了,却死不撒手。

苍白纤细的手指,生生被折断,眨眼的工夫,与暴徒对了数招,单凭着一股气,掐着暴徒手中的消音手枪。

整个过程,险象环生。

分明有好几个机会,能够一举击毙孙弄弄,可这个暴徒不知为何,一直留手,像是刻意在压抑着情绪,并没有至弄弄于死地,只是,纵是如此,弄弄也吃不消啊……他手中的力道丝毫不减,招招见血,专往人体最脆弱的骨头下手去折。

骨节折断的声音,听得人目眦尽裂。好痛……

11

轻轻颤了颤。

天空惨淡的没有一丝的云彩,灰得宛如被一支无形的针管抽去了所有的颜色,作战室内忽然间涌来了无数的人影,一个个惊慌失措。

“孙弄弄?她疯了是不是?”

外面的指导员、政委头皮像是被寒的钢针狠狠刺了刺。

“……”

那是弄弄听见的最后一个声音,再然后,忍不住、耐不住、扛不住,眼前一黑,弄弄昏死过去了。

与此同时,黑色军靴的主人登时如蛟龙入海……

损了一个排的战斗力,险些伤了一个团长。

结果还是被他给跑了,更让人愤怒的是,竟然还没有人看清他的长相?!

暴徒有备而来,来势汹汹。

冯响团长气得脸都黑了,指着自己陆军作战部的排长劈头就骂:“你特么的练的什么兵,那么多人,抓不住一个,抓不住脱住也行,十秒都没撑住,愣是被人给跑了!发的枪弹呢?怎么不用?就算不用,格斗技巧都没教过是不是?特么的这要是在战场上,有几个排都得被吃掉懂不懂?”

“……”

他手下的排长,一个个被训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都知道这是因为要不是弄弄提醒,冯响现在就成枪靶子了——

那一枪谁知道会打到哪儿?

政委刘建军看着手中的资料,面色晴不定。

“老冯,先别骂了。”

“你特么少护短,这几个混球吃软饭啊!越吃子越软了!都特么带了些什么兵!连个身体素质不达标的女兵都不如!人家孙弄弄至少一个人拖了暴徒半分钟,他们呢,那么多人就拖了10秒!”

“你还就在前面,不都没逮住他。”

刘政委的脸色还是平的。

冯响一噎。

气也撒了,火也泄了,这些小排长小连长不明白冯响为什么生气,可刘建军知道啊!

这是一次秘密演习。

一次关于特种兵,在现代军事中是否能以1敌百,取决定行作用的演习。

特种兵那边就一个班,要对付的是红一军的1个旅。

这种人数压倒,特种兵那块压没任何胜算。

也不知军总的首长们到底在想什么,竟然下了死命令,命特种兵战士们拿出十倍神,以1敌百——赢不了这场演习,直接脱军装走人!

任务等级,据说还是S级的。

演习还在准备阶段,谁能想到特种兵那边竟然不按理出牌,这时候就有人突袭红一军作战室,试图窃取情报!

而且,那人惊若游龙,下手快狠准,短短几分钟时间,就损了一个排的战斗力,险些拉着冯响下去看热闹!

这些疯子!

冯响一回想起来,后脊依然一阵寒凉,气得牙都要咬碎了。天色擦黑,四野生凉。

近秋的蚂蚱还要蹦跶呢,何况蚊虫。草丛中,迷彩服的颜色隐藏得分外利索,迷彩服上方不到毫米的地方,是倒刺尖锐、闪闪发光的钢丝扎。无论是昂头,亦或是丁点儿错漏,都面临着破相或者受伤的危险。

然而,草丛中的人影依然往前疾行,悄无声息中,间或带着草叶零星波涛。

那是个身手敏锐的年轻军人,匍匐的身影异常矫健,低垂着脸,轮廓分明的面容上抹着油彩,更衬着星目剑眉,俊美得令人窒息。

倘若弄弄在这儿,必然能从他黑色的军靴上辨别出来——

他就是闯入红一军作战室的“暴徒”!

然而,倘若是油彩洗净,眉眼间锐意收敛,再换身衣服……恐怕所有人都会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样一个身手不俗、柔冷酷的活阎王——

怎么看,都与温文尔雅的军医文锦扯上任何干系。

可他们,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匍匐前行到一个位置,活阎王停了下来。

顺着他清冷的眼,只见警戒线的前方,驻守着几个全副武装的锐士兵,一个个端着枪,全神贯注的盯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兹兹……”

对讲机中传来轻微的电流声。

活阎王立马把耳塞别上。

“D点有一个连轮流值守,对方应该有热成像仪,你们在凌晨时候,S线靠近,借夜色以及防红外仪,解决掉——记得,千万别引爆他们身上的炸弹,这边的连长排长们被冯响骂过以后,必然都和自己的兵打过招呼了。他们不怕死,我们可怕着呢!人家有一个旅的兵力,我们只有一个班。”

微笑的将D点的环境说出。

活阎王态度却并不着急,笑容也轻柔得仿佛羽毛。

任谁也想象不出,一个出手如此暴烈的可怕人物,声音竟清淡比流水——他似乎抓住了风声、虫鸣的节奏。

总能在不动声色间,藏匿住自己话音的起伏。

不远处的士兵离他仅一米距离,脚步声,近在咫尺,他敢在红军的眼皮底下和自己的人通讯,这等胆识气魄智勇,莫怪能以一人之力,直捣团级指挥所!

若不是孙弄弄,政委刘建军毫不怀疑此人不仅能捣毁团级指挥所,甚至可以在此之前,先带走红军一个团长——届时,红军的老脸就丢大发了。

然而,你急,某些人不急啊。

冯响素来打以弱制强的仗,还第一次在自己准备齐全下,和人交手——这还不跟玩儿似的。

老冯同志一托大,还真大意了!

对方不过就一个兵,就算能损了自己一个排,可在全军戒严的情况下,能有什么作为?自己这边的兵们,一个个憋着口闷气,厉兵秣马就等着抓人。可对方不就一个人嘛!然而,他千算万算,哪里又能想到,这不是普通的兵,竟然是蓝军部队长!

他更加想不到的是,蓝军部队长文锦亲陷险境,不慌不乱,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不仅没有逃回自己的指挥所,还找到了红军的粮草补给处,准备二次突袭。

黑狐狸的行径,能是常人所能揣度的吗?

这点,连团政委刘建军都疏忽了。负责给弄弄疗伤的卫生员,是陈可。

看见弄弄浑身血的被抬进来,眼睛都没眨一下。旁边人急的火烧眉毛,她依旧慢条斯理的配着无关紧要的药。

孙弄弄背后的势力不好惹,陈可也不是省油的灯,平常2人斗气,卫生员们大多是帮着陈可。今天孙弄弄被抬进来,都知道再帮着陈可太不像话。可帮着孙弄弄?凭什么?又没什么好处。

于是,卫生员们对陈可玩忽职守的行为,纷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弄弄受伤的地方,是在手腕——脱臼。

看上去严重,其实主要是见血了。

被陈可晾着一边,时间久了,血流得就有点儿多了。

有一处,偏是动脉位置。

十分钟过去,分明没多大点事儿,愣是晾出事了。

弄弄脸色苍白起来。

还是旁边一个刚分来的卫生员,路过这儿,看到躺在床上的弄弄脸色苍白的过分,吓了好大一跳,当即跑过来帮她止血。

“时艳,你干什么呢!”

她这么一动,陈可不乐意了,眼一掠,口中不快的呵道。

“再不止血,要出大事。”

“要你管!滚开!”

猛的一声厉呵,陈可恶狠狠的瞪着时艳。

然而,素来软弱的女孩,犹豫了一下,却一步未退,反而打开急救箱,扯纱布,拿酒,消毒,动作片刻不停,为弄弄止痛疗伤。好容易把大动脉的血止住了,包扎到最后一步,才松了一口气,忽的,时艳整个人都被推开了。

“我说了这儿没你的事儿!”

“可是……”

喏喏的看着陈可,女孩儿有点害怕。

这是一个身材娇小,五官艳丽的女孩儿。

因为她长相过于妖艳,哪怕是穿着军装,都掩不住那一段妖娆,所以不管是军医还是男兵,都对这个体态文雅的女孩有好感。

除开子怯弱了点,时艳真是一个蛮不错的姑娘。

可惜,某些地儿,那就是某人只手遮天的地儿——

大伙儿都知道陈可不喜欢时艳,又兼时艳是从农村出来的,所以她在这儿,一直被其他的卫生员们嫌弃和排挤。

陈可素来瞧不起时艳,冷声笑道:“孙弄弄是我负责的人,你在这儿瞎倒腾什么?”

“血再流下去,要出大事!”

“流不死人,顶多多躺几天。”撇嘴,陈可冷笑道。“虽然不是动脉,但已经很近了,出血量达到五升,不抢救必死,就算抢救了……也有可能会出事……”

“你怎么那么烦人!我说过我会把握好时间!”

“可……”

时艳呐呐。

“你担心什么,她可是文锦的心尖一块。连文锦都不着急,你着个屁的急。”

“……”

手中的动作一顿,时艳少女的心事被人大咧咧的扒开,吓得手上一抖,手术刀差点划破陈可漂亮的小脸。

“啪!”

一巴掌狠狠掴在了时艳的脸上,陈可的表情沉的可怕——

“你眼睛往哪里长着呢?你想杀了我吗?你知道这刀有多锐吗?你以为杀了我,你长得狐媚了点儿,再巴结巴结孙弄弄,就可以麻雀变凤凰,混到我们这个圈子来吗?我告诉你时艳,你想都别想!”

恶毒的言语,狠狠的掷了过去。

“……”

时艳抿紧了唇,气的浑身发抖……可,再气又有什么用?这是陈可的地盘。倘若自己不忍心看着孙弄弄出事,只能待在这儿,听她讽刺。

“你喜欢文锦吧?哼,不说话,就是是了……我在宿舍见过一个薄子,上面悄悄的把报纸上文锦的相片给剪下来,贴在本子上,那是你的吧。呵呵,不过我能理解你,像文锦那么好看的男人,是值得你这么做。”

“那……不是我的本子。”

脸颊被扇出一个猩红的五指印,说话时,牵动嘴角,丝丝作痛。

时艳的眼中掠过一丝茫然。

陈可不理会。

只看了她一眼,妖娆的声音中透着黑暗的诱惑。

“我悄悄告诉你,如果孙弄弄死了,残了,破相了……也许,文锦还真会多看你一眼……毕竟,你长得的确挺漂亮的。”

刷。

剪刀真的戳上了手背,鲜血倏的流淌而出。

然而,手中的痛,比不上心中的震撼。

陈可……是真不介意孙弄弄的死活!时艳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从没想过,陈可竟是这样漠视生命的主儿。

若是以往,陈可一巴掌掴过去,又拿话这样挤兑自己,时艳没准真会被吓跑……可今儿个,小姑娘抿紧了唇,漆黑的眼眸里终于凝出了一分愤怒。

“你嫌麻烦,如果不愿意负责孙弄弄,我会负责她。你想让她吃苦头,等她恢复过来,自然有得是机会。”

利索的配药,包扎,安好弄弄脱臼的手腕。

这是时艳第一次反抗陈可!

反抗的义无反顾。

此时,时艳和孙弄弄,一站一卧,一醒一昏,就在那儿!

一个,是容貌远胜于自己的。

一个,是家世与自己不相上下的。

像是有什么狠狠在脑门炸开,陈可气疯了。

虽然父不详,可陈可绝对是正苗红的红三代,打小在军区大院长大,什么时候不被人捧着、顺着——看孙弄弄不顺眼,纯粹是担心孙弄弄抢了自己的风头——可时艳,这等小角色,陈可原先还真没放在眼里。

如今,就是这样一个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的小人物,竟然敢讽刺自己、忤逆对抗自己!

反了天了!“贱胚子!”

愤怒的举起巴掌,就在陈可的手即将掴上时艳的脸颊时——

她的手忽然动弹不得了。

怎么回事?

陈可气蒙了,怒不可遏的回头,一眼看见文霆冷漠到极点的眼眸,凶狠的瞪着自己,那目光,比狼还狠。

背脊像是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

她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你干什么?”

“你又在干什么?”

文霆凶神恶煞的问着,口气丁点儿也不好,才不因为她是女孩子,就怜惜分毫。

“你是红一区三班的文霆吧?”

眯着眼睛,冷冷看着眼前块头不小的大男孩,文锦回过神了。

“哟,不错。还认识你爷爷啊。我还当这1x集团军养着卫生员们,都是瞎眼的主儿呢!”阳怪气的嘲讽着,话音一落,他身后就传来一阵轰然的大笑。

不知什么时候,红一区三班的这些坏坯儿,纷纷到了这,一个个双手环,目光不善的盯着陈可。

时艳第一次见到这么大院子弟。

这一水儿冷漠、尊贵的气息,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些人的父辈、祖辈,可都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大首长们啊……

小姑娘露怯,手上的动作一抖。

文霆没看她,只淡淡道:“你治你的人,这些不是人的阿猫阿狗,交给我就好了。”

“文霆你特么——”

“啪!”

一个巴掌重重掴在了陈可娇俏的小脸上。

“啊——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陈可不可置信的捂着脸,被打懵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疯了似的尖叫起来,扑过来就想和文霆拼命。

“哟,打你怎么样,陈可啊,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门外,一身书卷气的沉郁双手环,似笑非笑的打趣着。

“我和你们红一区三班从没过节,你们凭什么打我?你们的教员呢?指导员呢?秦骁特么……”

“啪!”

又一巴掌,狠狠掴在了陈可的脸上。

文霆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霾。

“凭什么?凭你撞天灯,撞到你爷爷的头上来。瞎了眼的什么人都敢惹。老子你惹不起,秦骁,你更惹不起!”

两句话丢出来,红一区三班的所有人,冷冷的盯着陈可。

陈可哪被人这么仇视过,看了看这一群愤怒的少年们,知道自己连一个文霆都对付不了,何况这么多人。

“就算我后来不对,可……你为什么要管我闲事?你们……不是都很讨厌孙弄弄吗?我帮你们教训她,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她呐呐道。

“我们讨厌我们的,干你屁事!她孙弄弄再讨厌,也是我们红一区三班的人,我们的人,轮不到你来教训!你皮痒身子贱了就去三里屯卖,少特么没个眼水儿,蠢头蠢脑来惹你惹不起的主儿!”

“文霆,她这条儿盘儿,去三里屯卖,也没人会要,也就一贫民窟站街的货色。”

沉郁也是个蔫坏儿的,轻描淡写的丢出一道狠刺儿。

要搁在以往,谁敢和陈可说这样的话儿,话音刚说出来,恐怕早被人孤立排挤了。

可今儿个,新军阀们冷眼旁观,对沉郁的话说不出的赞同。

时艳彻底惊呆了。

她吓的腿脚都有些发软了,可新军阀们犹不解气,一转眼看见时艳半张脸肿得老高,抖抖索索的处理完弄弄的伤,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登时乐了。

“那小姑娘,你叫什么?”

“时……时艳。”

“你脸上的伤,是这蠢货打的吧?”

“……”

时艳不说话。

她哪敢说话啊……“小姑娘,别怕。哥哥给你出口恶气怎么样?”

要是搁以往,别说时艳不说话,站边儿一动不动,就算贴上来,文霆也绝对不带搭理一句。

他酷爱脸蛋清纯的女孩,对这种妖娆艳丽的长相,蛮排斥的。

他一直认为,女朋友一定要找脸蛋纯的。

这么艳的,搁圈子里,忒容易招人惦记!

他倒是不怕自己的女朋友被人惦念,他嫌麻烦。

所以,文霆祸害过的女孩,一般都是小白花似清纯可爱的主儿,大家各取所需,交往起来也舒坦。

“……”

时艳还是没说话,不过总算缓过气了,知道这几个**并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于是倒没那么怕了。

“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文霆笑嘻嘻的说着,不知怎的,就觉着时艳不说话的样子,也蛮可爱的,心里痒痒的。

不怪他天方夜谭,想吃个嫩草。

你想了,文霆是谁的弟弟?

他不就是文锦家的。

文锦出S级任务,许多事情不能说,但是既然做了第一手准备拖住弄弄,自然也想到万一弄弄不中招怎么办。于是,他走之前,早和文霆打好招呼,就一条:这几天一定照顾好孙弄弄——

这几天,文锦就怕她力太旺盛,也怕她跟着秦骁,更怕她参加演习……

于是,这日夜不休,索求无度。

弄弄下身这张圣洁私密、敏感脆弱的小嫩儿,硬生生被他玩的红肿可怜,几乎无法走路。

要一般女孩子,甜蜜成这样,什么都不想了。

谁知道孙弄弄看着文静秀气,好奇心这么重!

这一撞,可撞破了天大的秘密。

文锦在秦骁的作战室看见孙弄弄的那一刻,一颗心都差点跳出来了!

魂飞魄散,五雷轰顶,不亚于此。

文锦炸毛了,当时就恨不得直接把军营给轰平。

也不知道弄弄有没认出他来。

这么秀气的女孩子,出手一点儿都不含糊。

要是平常,弄弄爱怎么玩,文锦陪着她,就算弄弄要他的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双手奉上。

别说弄弄想留他下来了,他主动留下来,又有什么关系。

可现下……

干系的可不是普通演习。

就连冯响,都以为这次秘密演习,只是军总给特种兵战士们出个过分的难题——

可文锦知道不是这样!

这干系的军事秘密,绝不是脱军装走人那么简单。

说白了,他文锦只能胜,不能败。

他身上,背负着自己所带一个班10个特种兵战士的命!

文锦对弄弄出手了。

下的还是狠手。

一招招狠辣、见血。每出一招,都像是用刀子刻在心里,用尽灵魂的力量,记下了自己伤了弄弄的什么地方……

痛,心痛!

可就算痛得挫骨扬灰,他也没有丝毫留手。

别管文锦自己怎么下手,他可是嘱咐过文霆,孙弄弄要是少了一寒毛,唯他是问。

倒霉文霆,刚参训回来,就听说弄弄被人打了。

文霆眼都红了。

***暴徒!

老子和你拼命了!

什么?

暴徒跑了? !

什么?

孙弄弄被送医疗室,还是陈可负责的?

草!

陈可竟然还不施救,多亏有这个叫什么什么时艳的小丫头帮忙——如此一来,文霆眼里,时艳再妖娆的长相都不是问题了。他泪流满面,激动的都恨不得抱着小姑娘啃上两口。你说啃就啃啊?

人家小姑娘还蛮怕你的——时艳一声不吭的,想想,也不是个事儿,那就朝你笑笑吧——可你一进来就这么凶神恶煞的样儿,委实把人吓到了,这笑还挺僵硬的——得亏时艳五官生的好,否则这么僵硬的笑笑,多吓人啊。

不过再好的底子,也受不了自己这么糟践自己!

所以,时艳这笑……

怎么说呢?

她原来不笑时,让男人看了心里挺醉的,还蛮想和这姑娘来点深入接触。

她现在笑了……

嗯,是个男人都没想法了。

帮弄弄量了量体温,没问题;呼吸,平稳;心跳,正常……摘下听诊器,知道弄弄醒了再休息休息就好了。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走到一半,纤细的手臂忽然就这么被人拉住了。

回头,文霆眼神格外的真挚:“小丫头,你脸不疼啊?不都说了哥要帮你出口恶气。”

“某人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阳怪气的讽刺着。

刚才文霆打的那一巴掌够狠,陈可现在说话,都咝咝抽着冷气——可她气啊。

“你们红一三班有没样子了,在医疗室行凶!据日内瓦公约,战时医院都要受到保护,何况是平时!我一定会上报给政委的!你们就等着挨处分吧,红一三班,一个都跑不掉!”

“哎哟,欢迎!特欢迎你往政委那里捅。”

她话音一落,新军阀全部都笑了。

许春不赞同道:“同志们都有点儿同情心好吧。严肃点,都别笑了。”

好容易有一个帮自己说话的。

陈可激动的看了过去。

“许春你小子窝里反啊!”

“别告诉我你对这货色有兴趣。”

新军阀们七嘴八舌,小声警告:“我知道你不喜欢孙弄弄,一茬归一茬。孙弄弄让大伙儿丢脸的事,咱们回头算账。”

医疗室外,新军阀们脸色都满严肃的。

就见,那个长得秀气,挺孩子气的男孩子说完以后,坏坏的眨了眨眼,大声叹道:“都嚷嚷什么!人家先天不足,后天失调。她妈生了她,人弄丢了,把胎盘养大了……所以她没脑子,你们也不用太过于吃惊。一个个大老爷们,和胎盘较什么真啊。”

陈可一下就傻眼了。

时艳也没想到这么可爱的男孩,说话这么毒。

所有人都愣了。

紧接着,大伙儿轰然大笑。一个个拳头重重的砸了过去,嘻嘻哈哈的笑声,青春明烈,张扬无比的向所有人宣告:我们是一个班的战友,攥在一起,就是一个拳头,任何敢于欺负红一区三班的人,管你是男还是女,都不可以!

“日内瓦公约中,医生的确是收到保护的,可是一个连医德都没有的医生,你对得起你这身白衣吗?”

淡淡的说着,新军阀看着陈可的眼神,像在看着一条臭鱼,既厌恶,又嫌弃。

没有人发现,本是昏迷的弄弄,眼睫毛微微的颤了颤。

冯响曾担心红一区三班的狼崽子们各自为政,倘若看到今儿个这一幕,必然会老怀安慰,记秦骁一个大功!红一区三班新军阀都到了,秦骁为什么没到?

弄弄可是为演习,做出了杰出贡献。

这可是秦骁带出来的兵。

可他为什么没到?

没别个原因,秦骁要避嫌。

一个是他生死之交的好兄弟,另外一个……是莫名其妙触动他心口一弦儿的军娃娃。

在此之前,秦骁真以为所有的女孩儿,都差不多。

直到遇见弄弄。

他还真没见过这么拼命的。

一个兵最重要的是什么?

执着。

荣誉。

作战室里的血迹,他亲眼看见的。

再听冯响啧啧的叹息着,说弄弄拖住蓝军是怎样怎样的。

心口就像是被什么挠了一道——

又听旁边的兵们说着弄弄怎么怎么样……

心口又被挠了一道。

这一道道,挠的他心都揪住了,揪住了!

孙弄弄……你不要命了吗!

你也不知道这是演习,怎么就敢这么拼命!

女孩儿不都怕疼,你难道就不害怕!

千挠万挠。

挠的他理智都差点没了。

眼底露出了一丝儿动容,心疼,心疼——扎着心,死死的扎着!刺得他素来冷血的怀中,激荡起一星儿的热气、血气、心气——热乎乎的冲到了心口——差点儿就拐进个死胡同,就出不来了。

孙弄弄是文锦喜欢的。

他能怎样?

真要拐进死胡同,必是忍不住狠狠的抱着那女娃儿,揉进身体里,再不撒手!

都说他比文锦理智。

可他自己才明白——

那只是表象。

他做不到文锦那地步,倘若要真被他抱住,这辈子,都休想让他撒手——哪怕是骨敲烂、血流尽、魂捏碎!也不撒手!

那是没有理智的要法儿!

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绝做不到文锦的风轻云淡、步步算计。

新军阀们在里面挤兑陈可。

秦骁就站在外面。

他就这么听着,脑海里浮现出孙弄弄从容淡定的小脸——点了一支烟,搁在嘴里,他从不抽烟,过敏——今天却点着,死死的吸着鼻子,闻着烟味,死死的拔着神经,熏得漂亮到妖孽的眼睛都猩红一片——

孙弄弄,我要不起。 “弄弄啊,伤还疼不疼?”

“这孩子,这么拼命干什么……啧,瞧这小脸白的,疼着吧!”

“你爸妈知道了,得多心疼啊!”

……

负责弄弄的卫生员,从陈可换成了时艳。

来这儿探望的领导们,换了一拨又一拨,个个心提在嗓子眼。

在红一区被折成了这样,孙家那位老爷子口上不说什么,可心里怎么想着,你能晓得啊?到底是孙家的苗苗儿。

听说孙家把这位护的可严实了,为啥说严实?因为到孙弄弄来红一区,直到分到三班,许多人才赫然醒悟到,这个看上去清秀平淡的小姑娘,背景可能不一般——再一查,蛛丝马迹的牵出来,好家伙!原来是孙家的!

都知道孙家有个老幺。

可除了相熟的,谁知道孙家老幺是什么长相、情……连年龄,都模糊着猜不真切,也并没有一直养在军区!

这些首长的孩子,哪个不是低调的奢华——

孙允瓷、孙允晋还有孙琇。

呆那儿,你就知道这年轻人背景不一样,眉眼里都透着傲气呢。

可孙弄弄呢?

她这是真低调,低调到尘埃,杂草似的,你就看不出深浅。

孙家也愿意护着她低调着——

这不是宠到了心尖尖!

平常没机会说话,这会儿全上来了,逮着话头儿扯干系,怎么着也要表一表忠心……

弄弄的眉眼儿低垂着。

她双手轻轻的搭在身上覆着的毯子上。

脸色有点白。

时而,应上两声,秀气的眉头微微的拧着——不像是一般军区长大的孩子,不说话给人疏离的感觉,看上去倒是有点儿木讷。那人是文锦吧。

错不了!

就是他!

盗资料的文锦。

脸上抹了油彩的文锦。

眼神冰冷的文锦。

下狠手打伤自己的文锦。

……

他身上,还占着她的味儿——

极淡,极微。

别人认不出来,可她天天和他厮混一处,他一出手,她就知道了。

文锦为什么要来盗资料?

文锦为什么要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

而且……

看样子冯团长他们都没认出来那人是谁。

外面的天,软白如絮,带着点儿彩边儿——有点儿像弄弄小时候,捏的白色橡皮泥,沾了些蓝,揉碎了,捏成一处。

看上去很美。

变味儿了。

手腕上的伤,隐隐作痛。

耳朵边上还传来叔辈、伯辈们安慰的声音。

弄弄心里乱蓬蓬的。

眼神也蛮空的。

空空的睇着你,神游太虚,她在哪?她就在这儿?魂在哪儿?不知道。门外的秦骁没进来,远远的看着,心有点儿紧,紧紧的缩着。理智告诉秦骁,别在这儿看了。再看,那军娃娃也是文锦的人——

可他就是走不了!

招手唤来时艳,说了些什么,时艳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满尴尬的,又有点儿怯弱,又见他薄唇轻轻的开阖两下,时艳终于沉下了眼,稳了稳心,走了进来,进门,开口第一句,“病人需要充足的休息,大家有话,等她好点再来吧。”声音清脆脆的。

弄弄心中松了好大一口气,朝着时艳投去感激的目光。

你说秦骁放手了?

呵,放手?放手了,会指着时艳来说这个!还是没过心理上那一关。陈可最近心情跌到了低谷。

被文霆打了一巴掌,时艳又挤了她的事儿。

就连领导,都一反常态,来“关照”她几句,让她别惹事儿。

一夕之间,她从云端摔到泥泞。

满身的怨念。

不管吃饭、做事,她脸上的霾,看的人胆战心惊。

不过,到底是天之骄女。

就算不顺,脸蛋生的那么好,还是有些垂涎她的,笑嘻嘻的打趣一句:“哟,谁惹咱们陈大小姐不开心了,告诉哥哥,哥哥帮你去出气。”

“滚开!”

陈可人坏,但是男人这种生物,她琢磨的门儿清!

这几个浑没正经的主儿现在说着是要帮自己出气,等看到时艳、孙弄弄,绝对是北都找不到了。

让老娘不高兴的,你们也别想高兴!

她手中拿了点药。

趁着夜色,悄悄往弄弄住着的病房去——熟稔的打开药柜,眼底掠过一抹毒。

孙弄弄,时艳。

得罪老娘的,你们一个都别想好!

戴着手套,取出一管玻璃瓶,里面盛着些许白色的粉末,直接撒在纱布上,嘴角翘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眼前倏的撞上一具坚实的膛。

“啊……”

尖叫一声,旋即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陈可的脸色,刷的惨白如纸。

“药房重地,你是什么人?”

暗的夜色下,她看不清来人的长相,却深谙先发制人的重要,当即悄悄的把手中的玻璃管塞在口袋里,冷冷呵斥。

“啪。”

电筒雪亮的光线,毫不客气的照在了陈可的眼睛上。

那人清淡好听的嗓音,淡淡笑道:“东西交出来吧。”

“什么东西?我听不懂你说什么!”眼睛被刺的一片白光,要是一般人,早吓的腿脚都软了。

也就陈可这样心无畏惧的主儿,从不信自己会栽跟头。

“啊……”

手腕倏的被扯开,陈可忍不住尖叫起来,她藏在口袋中的玻璃管,竟被人一个瞬间,就劫了过去。

“快还给我!”

陈可这才是真正的吓到了。

真要被人知道她在孙弄弄的白纱绷带里面投毒……

而且,投的是这样的毒。

她绝对要上军事法庭!

不!

到时候……恐怕就连外公,都保不住她!

“看看吧,咱们陈大小姐又准备弄什么花样了。”那人淡淡的微笑着,手电光刺在上面,只听充满磁的嗓音“嗯”了一声,原本是漫不经心,也不知道他察觉到什么,肩膀倏的一绷,额上竟沁出了晶莹的冷汗,原本温和的声音不由透出了一分的冷意。

“你竟然用……铊?!”色白。

质柔。

保存在水中。

若是一般人,压不会往金属元素上想——

可文锦是什么人?

他眼珠儿转转,立马想明白陈可拿来的到底是什么。

曾经轰动四九城的一起投毒案,使用的就是这玩意。

铊。

神经毒物,对肝、肾有损害作用。

小剂量使用,压不容易被人察觉。

吸入,口服,都可以引起急中毒……陈可把它弄到纱布绷带上,不过是看重这东西还可以经皮肤吸收。

这玩意中毒后,脱发倒是好的——

更严重点,失明、瘫痪!

就如同四九城中那个曾经出色的连老天都嫉妒的女孩儿!

从云端摔到泥泞。

曾经那么出色,而今却只有老父母为伴。

哪怕警方出动所有的力量,到今天,却都没有逮到下毒的那人。

孙弄弄到底是怎样得罪了陈可?

竟让她用这样恶毒的手段来折磨她!

文锦一把捏住了陈可的手腕,陈可吓得尖声惊叫,“什么铊!你别瞎说!”

“叫,使劲叫,把所有人都闹起来,我等着呢。”

冷冷的盯着眼前惊慌失措的女孩儿,文锦的眼神从没一时如此冰冷淡漠,虽看不清来人到底是谁。

可这样的目光,依然狠狠刺伤了陈可。

她吓得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不,别抓我,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眼前的男孩儿,浑身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这样的冷意,陈可这小半辈子从没有见识过,她吓的心都缩紧了。

被他抓住……

会死的!

甚至还来不及上军事法庭……

她就会被他打死!

她从没见过气质如此冰冷的人,哪怕连红一军公认的冰冻雕像秦骁,都没有此人身上的煞气。

就在文锦扯着陈可,冷冷的往外走时。

“啪嗒。”

轻轻的一声响动,原本漆黑一片的室内,赫然明亮的刺目,抬头,打着石膏,眸光清冷的弄弄,正站在门口。

她就这么站在那儿。

也没看陈可。

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长身玉立的年轻军人。

没有怒。

没有怨。

没有恨。

更没有丁点儿感情。

清淡的像小兔儿。

像是被一只柔软的小手狠狠掐中了心脏,文锦的眼神,瞬间如落雪一般沉寂下来。

就算在出任务,生死的瞬间,他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忽然间……

他想起了一句话:爱与惊恐,如影随形。

孙弄弄。

他此生,就栽在她的身上。“都伤成这样了,你不去休息,还在这晃悠什么?”低低的一声呵斥,文锦眉头皱了起来,不赞同的看着她。

“我饿了。”

弄弄倒也是个妙人。

淡淡丢出一句。

就好像她压不知道自己这身伤,是文锦所为一样。

两人一问一答。

倒是彻底把陈可晾到了一边。

陈可本以为死定了,没想到撞到了孙弄弄——这两人,明显心里都有事儿,说着话儿,倒有点儿心不在焉的样子。

陈可最是投机的子。

一见这模样,当即想跑。

眼见着,脚步都蹭到了门口,差一点就能逃出生天,弄弄的眼神,不动声色的往那边瞟了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

一句话,尚以为躲过一劫的陈可霎时间心如死灰,吓的撒腿就跑。

压就没等她跑到门口。

警戒的铃声赫然大作。

原来,是文锦直接按了警铃。

他清亮的眼眸儿,静静的看着弄弄,甚至没有分出多余的一分力去管陈可:“她把铊弄到了绷带上,想害你……”

“哦。”

霎时间,脚步声彻底乱了,病房瞬间被兵们围了起来。陈可甚至还没来及跑出去,先狠狠摔了一跤。门牙刷的磕在了地上,鲜血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她惊恐的看着朝着自己冲来的战士们,整个人都疯魔了。“孙弄弄!你放我一条生路不行吗?”

惊恐的尖叫着。

当一人的神经,死死的绷到了临界线,全世界都与其为敌。

陈可疯了!

跑过来的兵们,甚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就看见一个满脸是血的漂亮女孩儿癫狂的笑着,哭着,指着另外一个淡然的女孩儿,如丧考妣的尖叫着。

兵们也蛮惊讶的。

孙弄弄这种女孩儿,看着虽然不像陈可那样第一眼就让人惊艳,但蛮老实的,压就不像是挑事的人。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呃,不过呢,也不能以貌取人。

要是误会,她能把一漂漂亮亮的女孩儿给逼疯吗?

12

所有的兵们神色古怪的盯着弄弄。

“怎么回事?”

兵们面面相觑,还小心的问着。

陈可还在哭,哭的一嗝一嗝的:“孙弄弄,你为什么那么恨我?为什么……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你就那么恨不得我去死!你漂亮,聪明,人缘好,为什么要与我为敌……除了你没有爸爸,我有爸爸,我这点比你好,其余我哪样都不如你,你为什么还要投毒害我……你不就想看我从云端摔下来吗?好!我死!我这就死给你看!”

一口气没哭上来。

陈可以头抢地。

光洁的额头撞在墙上,“砰砰砰”,那力道大的,没两下就磕出了殷红的鲜血。

“冷静点!谁害你了,慢慢说!”

好几个士兵一起抓着,都没抓住,反而被她咬了好几口,痛的兵们的火气也上来了。

“这娘们疯了吧!”

可不就是疯了!

一些稍微知道点事儿的兵,都愣的合不拢嘴了。

没爸爸的不是陈可吗?

为什么陈可说孙弄弄没有爸爸?

人孙弄弄的老爸,可是第X集团军的孙军长!

连弄弄,都不由奇怪的看着她。

只有文锦,眼底掠过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淡淡笑意,竟像是早就知道她会在这个时候,闹出这么一件事儿一样。

不惊讶。

他真是一点儿都不惊讶。弄弄不由奇怪的看了文锦一眼。

那些兵们,本来想找文锦了解一下情况。可目光一触碰到文锦,冷不丁一个寒战。脚步一晃,立马换人。可惜,还不等他们找上弄弄,文锦笑眯眯的,手肘一拐,直接把人拉到了自己身边。

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兵们的神色立马僵了僵。

再看弄弄,明显多了几分同情。

被人投毒。

应该是蛮值得同情的一件事吧。

听说,还是铊。

这种毒,一般还发现不了。

难怪这些人都觉得自己蛮可怜的。按说,一般人身上发生这事,不说吓到,至少会吃惊一下。弄弄也挺想和普通人一样,体验一下心惊跳的感觉,可这两天,让人吃惊的事太多了,她真是一点都不惊讶了。

毕竟……

陈可只是不相干的人。

那么亲近的人,都可能伤你,何况这样一个本来就对她心怀怨念的主儿。

文锦看上去平易近人,可解决事情的速度当真雷厉风行,效率极快。没多大会工夫,兵们架着疯癫的陈可,就消失在病房里。

墙上,还有陈可磕出的血迹。

一块红。

看得人心中一刺。

空荡荡的走廊,白炽灯冷白的光芒打在打着石膏的右腿上。

冰冷冷的。

空寂。

落寞。

闹这么一出,弄弄心情有点儿差,直接折返回去。

重新躺在床上。

她想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正爬起来,茫然的看着自己脱臼接上的手腕,打着石膏的右腿,大门被人推开了。

刚才明明走开的文锦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这么冷的夜里。

他额上竟冒出了细细的热汗,轻轻的拧开灯,看见弄弄睁着乌溜溜的眼眸儿看着自己,他立马松了口气。

原本略微绷紧的眉心,水波一般舒展开来。

那清淡的微笑,就像清晨叶尖上的露珠,不可言说的温暖。

——“都伤成这样了,你不去休息,还在这晃悠什么?”

——“我饿了。”

她当时,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

没想到文锦竟奉若金玉,立马在这样的夜里,帮自己下了一碗面条过来。

心口像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

分明憋着难受。

却像是有大多大多的百合,悄无声息的在心口热烈绽放,那纯粹圣洁的雪白,刺的她眼眸儿都微微发红。滚沸的面汤中捞出面,不粘不乱,青头鲜嫩,撒着些许葱花。

其实,弄弄嗜辣。

基本吃什么,都喜欢撒点辣椒,剪开的红辣椒,撒在劲道的手擀面里,连汤汁儿都透着一股子鲜美可口。

文锦端来的就是清汤面。

别说辣椒了,就连蒜末都没有放,只放了几片菜叶,上面躺着一个煎**蛋。

看起来,蛮清爽的。

弄弄拧着眉头,其实不大喜欢吃清汤面。

可弄弄吧。

有个习惯,看着吃的,不得浪费。

文锦温和的笑笑,帮她把细碎的刘海往边上拨开,眼睛亮晶晶,“尝尝。不是说饿了吗?你现在受伤,不能吃辣。”

说着,筷子塞了过来。

弄弄挺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打伤自己。

不过,还没等问出来,手指已经被一双大手包住了。

“你手这么这么凉?”

文锦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找到空调,开到28°,满眼期待的看着她,“这是我第一次下面,你试试,好不好吃。如果好吃,以后我天天给你做。”

弄弄捏着筷子。

在他期待的目光下,一筷子下去。

当劲道的面条喂入口中,鲜美的滋味倏的在味蕾绽开——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难以下咽。

弄弄眼前一亮。

柔而带钢,爽口弹牙。

这是面。

汤汁儿鲜美,口颊留香。

弄弄尝了一口,还真上瘾了,一口接一口的吃,吃的很慢,却很享受,吃着吃着,眼泪从眼角滑落。

为什么要隔阂?为什么要压抑?为什么要难过?

虽然伤了自己……

可他还是那个文锦。

那个会宠着她、无理由无条件的宠着她的文锦。

眼泪落得更凶了。

一滴滴砸在手背上。

“弄弄别哭。怎么哭了?不好吃吗?不好吃咱们不吃了!”

文锦慌了,连忙抓着碗,想要拿开。

被弄弄压住了碗沿。

弄弄没说话,一双水洗的眼睛看着他,所有的隔阂,宛如阳光下的坚冰,不知不觉中融化,温淡,清软。

他愿意宠她。

那么她就相信他。

相信他不只是为了军演,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相信他从来都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有原则、不轻易改变,有魄力、不为任何困难而退缩的文锦。

既然文锦不愿说。

那她就等,一直等到文锦愿意说的时候。

笨拙的擦着弄弄的眼泪,文锦还在逗她啊,“弄弄,你说那个陈可多可笑。早就看见她取了铊。她以为她做的天衣无缝……我们队里有一专攻心理催眠的专家,早就给她设了个套儿。她现在,恐怕还真以为角色对换,不青白呢!”

“心理催眠?”

“对啊。要不你以为她怎么就恰好在人那么多的时候,忽然发那么一个疯,把自己做的坏事全爆了出来。”

文锦说的满从容的。

然而,眼底的冷意却宛如针尖——不怪陈可毒,只怪她坏主意打到了文锦心尖尖的一块上面。

文锦要能放过她,那才有鬼。

“那她……”

骇然的想起陈可癫狂的模样。

弄弄本来想不明白,如今全明白了。

就在两人说着话的工夫,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蟋蟀”的叫声。

文锦面色骤然一凛,掌心温热,轻轻的按着弄弄的肩,笑容中透着让人安定的力量:“弄弄,你吃完了,就早点休息吧。”

“嗯。”

安静的点头,还不等弄弄反应,文锦立马像来时那样飞快的离开了。

室内空荡荡的,窗帘拂动。

病房内,赫然间清冷如昔。

要不是手中的面,还冒着热气,荷包蛋咬了一半,没有吃完,弄弄一定会认为刚才一切的一切,只是自己太过于想念文锦,而生出的错觉。

微微扣紧手里的筷子,心中百感交集。

——文锦隐瞒的事情,只是军演吗?

——未必。

——要仅仅只是军演,他不会这样处心积虑,希望自己退出这次演习。

——他必定还有别的什么任务。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她信着他,这就够了。这一个月里,弄弄还就安安心心的养伤了。安静的看着自己的骨头,一天天愈合,闲的时候,也看着时艳浇浇花,种种草。

有时候,弄弄也挺羡慕时艳的。

所有人,都说时艳喜欢文锦,可弄弄看的出来,时艳只是对救死扶伤,有着至死不渝的理念。时艳也许的确做过文锦的剪报本,细心收录着和文锦相关的一切事儿——可那又怎样?

一个对医术有着狂热挚爱的人,会仰慕前辈,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弄弄当兵到今天,都快三个月了。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目标很明确——

做一个好兵。

她以为,自己在军人世家中出生,从小受到家庭环境的熏陶,天生就应该是一个兵。

她虽然体力比不上新军阀们,但胜在意志力坚强。

就算是秦骁,都不得不赞她的信念坚韧。

无论兵、坦克、冷兵器战争到如今信息化战争的那些军事知识,还是枪支组装、拆卸、击、越野、攀岩……

她都努力做了。

并且拼尽权利,务必要做到最好。

所有人都看得见她的汗水。

是。

她仰慕崇敬着军人,并且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军人——

可这真的是她的意志和想法吗?

谎话说一百遍,每天入夜前自我催眠,连自己都相信了吧。

静静的扶着手中的杯子,弄弄眼中浮现一抹苦笑。

时艳正帮她换药,以为她疼了,安慰的笑笑:“骨头已经在合拢了,弄弄,你别怕,伤会好的,保证连个疤都看不见。”

“谢谢。”

轻轻的翻开纱布,小腿上的淤青,黑的触目惊心。

弄弄静静的看着。

思绪就跑远了。

直到这次演习,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好兵。

战场上,既然知道对方是敌人,就不该留任何的情面。就像曾经秦骁说过的那样,妇人之仁,隐瞒军情,罪不可赦。这就是赶着往战场送灰——自己当灰了还不够,还拖着战友一起赴死。这要真搁战场上,她这就是叛国。

以她对文锦的了解,她却很清楚的知道,文锦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用这么决绝的方式阻止自己参加演练。

“哥,如果在演习中,我是红军,你是蓝军,你遇见我,会怎样?”

“那得看我是以军人的身份呢,还是你哥哥的身份。”

“如果是军人呢?”

“直接把你送导演部喝茶。”

电话那边,传来孙允瓷清越的笑声。

“可你是我哥啊……”

捏着话筒,弄弄的声音中,透出了些许清淡。

“对啊,都说杀敌亲兄弟,可那得是一个阵营的。倘若我是军人,那么肯定是祖国排先,个人感情排后。”

第二个电话,打给孙允晋,笑声依旧,得到的却是一模一样的答案。

“所以……”

“所以虽然老爷子挖空心思想把我们往军营里送,可是我没去,允瓷也没去,只有允晋上了军校,因为我和允瓷知道,我们的心没有到达任何感情,都不放在眼里的那个地步。老爷子也明白,他才不逼我们。”

挂了电话。

弄弄坐在病床上,心底深处,有一个飒沓明亮的人影,越来越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

“弄弄……你代我活着……”

是谁?

在弥留之际,随意的抹掉嘴角喷涌的鲜血,毫不在意的微笑。

心口闪过的那个画面,让她忽然间忘记了呼吸。

猛的闭上了眼,咬紧了下唇,弄弄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声音,穿越了那年夏天的暖风,在心底一遍遍的回荡。“小田,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代你活着,为你完成你未了的心愿……”

是。

当兵不是她的本意,可她切切实实的来到了军营,不怕苦、不怕累的完成了教员交代的一切训练。

连老爷子都奇怪,她为什么要来当兵。

她自己才知道,她只是在完成小田的心愿——那个与她一起长大,在她孤独的学生时代,陪着她一起欢笑,一起悲伤的女孩——那个为了救她,把她一把推开,却死在卡车下的女孩子。

那年高三,小田已经被武装部看中,要不是为了救自己,小田现在已经是一个兵了。

那年高三,自己收到了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可因为那次车祸。

小田再也无法完成自己的梦想。

而自己,休学一年。

第二年,义无反顾的来到武装部,申请参军——因为她说过,她要代小田活着。如今想想,自己真是代替小田活着的吗?

当时在自己说出“我代你活着,为你完成你未了的心愿”时,小田分明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眼神中流露出十分的抗拒。

“不……你不要……你要”

后面的话,小田没有说出来,她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却颤巍巍的抹掉自己的眼泪,依然笑着,怕自己难过。

眼泪一滴滴砸在手背上。

弄弄不想哭。

可以想到小田最后那个唇语,却仿佛有什么狠狠贯穿了生命和灵魂,让她忽然间茫然不知所措。

那两个字。

那两个让她仓皇逃避,让她不敢直视的两个字。

是……

牙尖微闭。

然后,上齿咬住了下唇。

无论她多少次想要忽视,想要无视,却闭着眼睛,依然能临摹出那两个字的唇语。

“幸……福……”

幸福。

小田用生命,去说那两个字,只希望她幸福。希望自己代替她,连着她那一份一起活着,无病无灾的活到生命的尽头——绝不是希望她做另外一个小田!

闺蜜。

朋友。

死党。

这几个字在网络上,被越来越多的“绿茶婊”、“两面三刀”、“没义气”给毁了,可她孙弄弄有生之年,却真正遇见了一个以生命相托付的知己!

真有那样的友谊……

会交付以生命。

真有那样的挚交……

纯粹的没有丁点儿人的自私,没有利用、虚伪、冷漠。

真有那样的知己……

为你生、为你死!

小田曾经说过,每个人命定的轨道,各不相同,正是因为有着各种各样的心愿,有着不同的目标,迥异的执着,才会组构成一个完美的世界。小田也说,这世上,她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她这么喜欢的孙弄弄。

所有人都以为她孙弄弄是一个聪明善良的女孩子。

那是因为被小田影响的啊……

那看似张扬肆意的女孩,心底却一直淡淡的,薄凉如水,弄弄的成长中,看似她一直扮演着那个温和婉约的角色。

可弄弄知道,看上去是小田照顾她,却是小田教会她成长!

淡时,全天下都与我无干。

浓时,我可以做最张扬的女汉子。

是那样聪明、善良的小田,才会在生死的抉择中,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推开,从容的代替自己赴死。

“弄弄,别哭,我从不后悔认识你。更不后悔救你。”

耳畔,似有一个声音,穿越了时间和空间,温和的在耳畔响起。

眼泪轰然砸落脚面。虽然明白自己的方向,可弄弄既然当兵,自然不会中途退缩,当一个逃兵。她只是打了个电话,和老爷子说了自己的志向。并且和老爷子说好了,两年后,服兵役退伍以后,要做自己想干的事情。

老爷子虽然惊讶弄弄的爱好,竟然是书画美术,却依然没有多说什么。

这场演习,比想象中的更漫长。

弄弄没有再关注演习后续的情况。

直到,半个月后。

红一军发生了一件轰动四九城的事情——军营中竟然有毒枭潜入,并混到了副营的级别,借着身份的掩饰,走私了大量的毒品。

破掉这件案子的,却是参加演习的蓝军特种兵大队。

原来……

那日文锦在作战室中,去取秦骁的资料,是他们早就约定好的。

可谁都没想到弄弄会在那儿。

文锦真当弄弄没力气去管演习了,无奈之下,只能打伤弄弄。

而这场与毒枭的战争,发展到后面,完全是斗智斗勇。

对方狡诈险,参加演习的红方,牺牲了12人,蓝军特种兵大队也牺牲了2名战士,文锦右腿中弹,才成功破掉这个案子。

那毒枭到最后,已彻底癫狂。

文锦爆掉了他的头。

他疯狂扫中,流弹中了文锦的右腿。

子弹从侧面贯穿而去,伤到筋骨,在大腿炸开。

血模糊,是一个碗口大小的伤。

伤太重,文锦送到急救室后,就一直高烧不退。抢救室的灯,一直亮了足足四个小时……好容易退烧,医生却说,保住了命,这条腿恐怕也保不住了。从文锦醒来以后,知道自己的腿保不住了,就拒绝所有人的探望。

事情已经结束了。

然而,提到当日围剿的惨烈,所有人都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脸色煞白,心中犹有余悸。

孙允瓷说过的话,果然应验了。——“你心太狠,会伤到弄弄。”

那句话,犹在耳畔。

大雨倾盆,陆军总医院的高干病房,第一号房内住着文锦。这边的护士都是口风严实,且明得很。给文锦换药、上药,一个个态度温柔的挑不出丁点儿问题。然而,在没人看到的时候,还是会小声的议论。

护士们不知道这是第几天看见孙弄弄了。

一开始,看着了,还觉得有趣。

后来,眼神就轻鄙起来,这时候,她们正消毒着医疗设备,一眼瞥到弄弄从楼上下来,恍惚的模样,苍白的脸色——

有一个大眼睛的护士口中不满的叨叨了。

“王姐,你说那个女兵,怎么一有空就来我们医院?”

“那位可是金婿,逮着了,自然要把握住。”

“那位?”

“嘘,别大声……”眼神往高干病房第一间掠了一眼,那位,指的是文锦。

开始说话的大眼护士撇撇嘴,忍不住好笑:“再怎么金婿,也折了腿,这辈子啊,就算是毁了。王姐,你说那小姑娘电影是不是看多了?她是不是觉得子弹打伤了腿,还能治?想着得最后演演苦计,争一把?”

“这世上哪里那么多的王子、灰姑娘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结局。”

“王姐你可真毒舌。”

大眼的护士扯了扯她的袖子,俩人笑成一团,都拿孙弄弄当笑话呢。

是啊。

在高干病房住着的,哪个没有几个死心塌地的“女朋友”,哭着喊着不顾一切都要扑上去。等她们占到了好处,又或者明白金婿也有可能跌的一文不名,这时候有多殷勤,到时候撇的就能有多干净。

现在的社会上,哪有什么至死不渝的爱情。

说到底,不过是用钱买爱。

钱没了,爱也就死了。

不过,文锦毕竟年轻,又生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不知过了多久,大眼护士似乎还有点儿不忍心,忍不住叹道:“王姐,你说一号房的病人,腿要能治好,那该有多好啊。”

“想什么呢。你见过子弹贴着大腿擦过去,伤到筋骨,最后还能复原如初的吗?”

“哎……”

大眼护士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别说是孙弄弄,就连她,都抱着点儿希望,所以在给文锦换药的时候,她总是格外的上心。

可右腿要是残了,可不是简单的事儿。

大眼护士到底是人,说说也就罢了,天下的青年才俊那么多,犯不着为了一张脸,赔了自己一辈子。从高干病房到楼梯,是消毒室。

一扇扇门,鲜洁明亮。

弄弄从楼梯上来,就听见护士们议论的声音。

她嘴角抿的发白,漠然的从消毒室门口走过。

那几个背后嚼舌的护士忽然听见脚步声,吓了一大跳,看见来人恰好是话题主角,脸上各自露出尴尬的神色。

在她们看来,弄弄就是那种趋炎附势的拜金女孩。

这种人,特难缠了!

要被她们听见你在背后说她坏话,那能闹个天翻地覆,搅得你里外不是人。

两人低下头,都有些后悔。

弄弄却像是没看见她们一样,直接走开了。

——难道没听见?

——不像啊。

两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听她脚步声远了,按捺不住好奇,一口气跑到门口,看见弄弄直接往高干病房走过去。

一步步,她走的虽然慢,却格外的坚定。

弄弄心情满复杂的。

她听见没有?

肯定是听见了。

文锦的腿断了,好不了了,这就是他不见自己的原因吗?

你看着弄弄蛮平静的。

她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刺穿了,整洁的指甲,平平的掐着掌心,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弄弄才能克制住自己悲伤到几乎夺眶而出的悲伤的眼泪——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文锦。

得天独厚的文锦。

从容自信的文锦。

天之骄子的文锦。

这样一个强大、骄傲到极点,能够自信到漠视所有的人,温和低调的不露半点奢华的年轻军人……

却失去了他的右腿。

这种连爬都爬不起来的挫折……连普通人都无法承受,何况是曾经摘星揽月的文锦。

弄弄的鼻子好酸,酸的她眼眶发红。

心,像是要被撕裂了一样。

心情复杂的来到高干病房,一如既往,人还没到,就被拦住了:“孙小姐,文少校说不见客……”拦他的,是军中暂时配备给文锦的警卫员,叫小艾,今年才二十二岁,同情又好奇的看着孙弄弄。

小艾在这儿,拦了一个礼拜的人。

要是别人,早就知难而退。

就只有这个女兵,一次次提着煲粥,雷打不动的过来。

其实小艾也挺苦恼的。

每次拦着孙弄弄,都要纠结好长的时间,这小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纠缠起来却是软硬不吃,闹的他很头疼啊。“……”

弄弄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煲粥,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艾的警戒状态,立刻直线的往上飙。

每次弄弄也就这一招。

不说话。

看着你,就是不说话。

看的你心都疼了。

总觉得这姑娘,你要放她进去,文少校要找你麻烦。

你要不放她进去,人小姑娘也不容易,你心里不好受吧。

每次弄弄难受,小艾也一头大汗。

安慰半天,说半天,一直到弄弄的假条时间过去,如果见不到人,弄弄也只能回去。

这次,弄弄没抬头啊。

难道她想通了?

不过也该想通了。

要说一个爱你的人,那也就罢了,这是一个不爱你的人,又残疾了,你跟着有什么前途啊。小艾不了解文锦对弄弄的感情,心里瞎捉着,这时,弄弄抬头了,这双眼睛,漆黑剔透如黑曜石,眼眶微红,却看着他。

弄弄问他:“我昨天送来的鸽粥,文锦吃了吗?”

“没。”

弄弄又问:“昨天医院的饭菜,是什么?”

小艾想了想,道:“红烧,末茄子,手撕包菜。”

“他喜欢吃吗?”

小艾点点头,“文少校不挑食,一般是有什么,吃什么。”

弄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心疼,眼眶红红的,看着像是要掉眼泪,可她愣是不哭,一滴眼泪都不掉,眼底有一种狠劲,那是对自己狠,哭了就是软弱,哭了就是向命运妥协,她不哭,也绝对不会哭。

“这是黑鱼煲汤,对伤口愈合有好处,你帮我交给文锦。”

小艾迟疑了一下,没接,“小孙同志,这汤……你就拿回去吧。”

在弄弄疑惑的目光中,小艾咬了咬牙,硬着心肠,把文锦交代他说的话,说出来:“反正少校是不会喝的,你这样浪费时间,又浪费力。”

弄弄问:“这是你说的,还是他说的?”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弄弄道:“我爱他,与他无关,更与你无关。”

“可……”

“谢谢你的规劝,可是我想对他好,这样就够了,哪怕他不接受……”

弄弄眼神格外认真,微笑的说道。

清清淡淡的话语。

像是一道响箭,赫然击在轮椅上、某个面容雪白的年轻军人的心口,他修长的指节,倏的捏紧了。

那冰冷的骨色,苍白,脆弱。

一如此时的文锦。

嘴角露出一丝儿苦笑。

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攥紧了。

满口的甘腥的气息,轰轰烈烈的在腔中炸开,逼得年轻军人的鼻腔中溺水似的酸涩,有什么仿佛即将汹涌喷出,生生被压抑了,“孙、弄、弄。”低哑的嗓音,从腔中迸出,拼尽了一生的力气,才念出这仅仅只有三个字的名字。

是。

我想对你好,这就够了,哪怕你不接受……弄弄的假条,有时间限制的。等她走了以后,小艾把黑鱼煲的汤拿过来,热腾腾的盛出来。黑鱼质糙,也不知道弄弄用了什么办法,熬得很香。这些天,无论弄弄送来什么煲粥,文锦一律是不碰的。

可她做的煲汤,都是很好喝的。

所以,这些煲汤,文锦让小艾拿去倒掉,小艾都没舍得,自己躲楼下,一口口喝掉了,一边喝还要一边感慨——

老子以后找老婆,一定要找会做饭的。

这次,小艾继续想把黑鱼煲汤拿走,却被文锦制止了:“汤留在那儿吧。”

“……”

小艾愣了下,第一个反应抓心挠肺,今天没有打牙祭的美味了。第二个反应,少校愿意吃孙弄弄做的东西是好事啊。大约被感化了?

“少校,您现在趁热吃吗?”小艾问。

文锦摇摇头:“扶我到窗口。”

“是。”

小艾不准文锦的想法,扶着他,一步步走到窗口,巨大的落地窗,是天鹅绒似的华贵窗帘,拉开窗帘,文锦就这么怔怔的看着楼下。

楼下?

楼下有什么啊。

小艾奇怪的凑过头,什么都没看见。

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弄弄的身影出现在那儿。

一步步,渐渐远了。

直到那一抹单薄的人影,再不见踪迹,文锦的目光还一直停留在那儿,年轻军人晶莹剔透的墨色眼瞳,漆黑的宛如失去了爱与被爱的能力,却在某一个不经意间,闪过一星儿绝望的无奈。

那样的绝望,饶是小艾这样心的主儿,都看的心中一揪。

他怔怔的看着文锦。

穿越了时间和空间,像忘记了自己在哪儿。

这种被世界遗弃的痛楚。

就好像切实的发生在小艾的身上一样,让他不由想起了许多爱而不得的曾经,让他的心仿佛揪紧成一团。

小艾犹豫了半天,终是打破了沉默:“文少校……是喜欢那个女兵吧。”

“……”

文锦没说话。

许久,才见他像是从回忆中拔出神:“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小艾被他看了一眼,整个后背一下子湿透了。

许多时候,小艾忍不住想,失去了一条右腿,都能散发出如此强大气场的男人,哪怕是残了,却一点儿也没影响到他的智慧和自信。

这个男人,内心该有多么的冷硬。

要是完整的他,文锦该有多可怕!

小艾没见过那时候的文锦。

却知道自己怎么也不愿意面对那样完美到日月都会逊色的男人。

这样的妖孽。

千百年出个一个,足让人胆战心惊。

老天到底容不下太完美的人。

慧极反伤。

情深不寿。

残了也好。

残了不作孽。

可***老天还是不公平,这个男人就算残了,也***还是妖孽!他只消一个眼神,都能让你觉得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文锦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弄弄对文锦的感情,新军阀们也都有耳闻。弄弄每天雷打不动的去看文锦,却总是吃着闭门羹,他一天天憔悴下来,红一区三班这些个顽主们,都看着有些不忍心了,除了文霆。高干一号病房躺着的,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从小到大,他一直在文锦的光环下长大……

文锦,对于文霆而言,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

别看着平时他总是一副无所谓、不信邪的样子,总是喜欢和文锦对着干,可真到了这时候,所有人都为弄弄抱不平,他却没那么多的感觉。

文锦喜欢弄弄,文霆心里明白。

可在文霆看来,就算他哥残了,他文霆的嫂子也应该是因爱而和哥哥结合,绝不是因为责任!

他一点儿也不同情弄弄。

甚至……

恨不得弄弄早点放弃。

他不相信弄弄。

就算她孙弄弄是他同班的战友,他也不相信孙弄弄是因为爱情,才会死心塌地的想要去见哥哥一面。

断了一条腿,孙弄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等她知道了。

她会怎样?

她会抛弃哥的!

如今只是断腿,可被所爱抛弃的话,那时候,他哥受到的打击,绝对比现在更大。

一点点的火星,燃到指。

一的抽烟,烟气袅绕。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那火光明灭的一点。

文霆眼里涩的难受。

心里憋得慌。

憋得他像溺水的人,连哭都哭不出来。

他哥哥文锦……

***这些人天天说孙弄弄怎样怎样,她孙弄弄至少还手脚健全能蹦能跳,可他哥呢?他哥以后就残了!那是他从小到大看着的背影,那是他从小到大一直护着他的亲哥哥,那是他一直当成目标想要并肩并超越的人。

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嘶吼。

他想要发泄。

却不知怎样去发泄,他浑身都像浸在一口油锅中,煎熬的好像要死过去。那就是信仰的坍塌。

“嘭嘭嘭。”

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文霆没回答。

他还在抽烟。

“谁在里面?”

那人不敲门了,取出钥匙,直接把门打开了。

一开门,浓烟滚滚,直呛而来。火气倏的冲了上来,秦骁脸色一沉,伸手打开灯,刺眼的光线随着白烟一起呛上来了。

这场面太惨烈了!

地上散落了无数烟头,文霆长腿一撑,指间夹着个烟头,颓废的坐在角落,胡渣滓从下巴上冒了出来。

房间里,没有别的人。

就只有他一人。

秦骁最烦这些兵没个正行的样子,当即用手电筒的光去照文霆的眼睛。“你这是怎么了?”声音沉下,低沉磁的嗓音透着说不出的冷。

文霆没说话,狠狠的再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圈中,他整张脸几乎辨不出五官,只有眼底那一星孤狼似的血红,透出他此时心绪不宁。

“这就是你当兵的样?”

见他不回答,秦骁更火了,长腿一跨,穿过烟雾,直接上前拧起了瘫在地上的那个人。

可手指还没碰上文霆……

一记老拳狠狠砸了过来。

反了天了!

秦骁练兵生涯中,见多了这种不服管的兵,当即握着拳头,一记又快又狠的拳头砸了回去。

“砰!”

一声闷哼,文霆登时像破旧的娃娃般,被他打的撞到墙上。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炸开了。

耳朵嗡嗡的疼痛着。

那样的疼痛,火辣辣的冲上文霆的心间,这是痛啊,他哥哥文锦残了一条腿,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痛?眼泪一下子冲了出来。

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小狼崽子头上、眼睛里都流血了,却不管不顾,一跃而起,怒吼一声:“再来!”那决绝饿狼似的低吼声,完完全全爆了出来,文霆狠狠摇摇头,甩掉从眼眶流淌下来的血滴。

咆哮着,冲着秦骁又跃了过去。

“你疯了!”

死死捏住文霆的手腕,秦骁的眼底没有丁点儿感情。

文霆的出拳、防守早就没了章法,他疯狂的叫嚣着,怒吼着:“秦骁,你不是很能打吗?你打啊,你和小爷打啊,有种松开老子!”

拼命挣扎着,狼崽子就跟疯了一样。

从秦骁捏着的那个手腕上,发出“卡擦、卡擦”的骨头断裂声,文霆却压顾不得这种背扣手腕的挣扎会不会扭断他的手腕。身子狠狠的冲了过去。他咆哮着,任由眼底出死似的光芒,头上流淌着殷红的鲜血,在白烟中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

秦骁感觉到他的不对劲,不敢用力,连忙松开手。这一松手,文霆扭过身子,又冲了过来。

“打啊,秦骁,你他妈使点劲,打啊!”

文霆像是疯了似的咆哮。

他需要疼痛。

他需要更多的疼痛来刺激自己的心。

就在文霆一拳砸过去的时候,秦骁微微侧了侧身子。文霆猝不及防,狠狠的摔了出去,牙齿磕到地面,嘴角里一股的甘腥气。

这时,他看见一双军靴。

一双小巧却英气的军靴。

抬起头,弄弄倔强的影子落入眼底。

“只有你会痛吗?”

他听见弄弄的声音,淡淡的丢了下来,无悲无喜,那眼底的红丝儿,刺得他心口越发的赌了。

“你至少还能看见他,我……连见都见不到他,你知道吗?”

像是有一盆水。

狠狠的浇在头上。

人,总是会在比自己更弱势的地方,找到诡异的心理平衡。

文霆翻身坐起。

背对着弄弄,他抿紧了唇,不说话。

袅绕的白色烟气中。

弄弄正色道:“我要见他。”

他,自然指的是文锦。

文霆冷静下来,像是完全忘记刚才自己抽了一地的烟,殴打了教员,摔伤了脑壳,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冷然道:“见着又算什么,我哥的腿,一辈子好不了了。你能怎样?你真的是爱他,就扯证啊,有种当我嫂子!”

“我没种,但是你嫂子,我当定了。”

弄弄说的漫不经心,却不知有两人,心狠狠的缩紧了。

一个牙关狠狠的咬住了。

是文霆。

另一个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目光深浓而悲哀的看着弄弄。

却是……秦骁。

他心底忽然涌上说不出的悲凉。

曾经……

他以为要不起、不敢要、甚至不敢接近的弄弄……

曾经……

他只想把最好的留给她……

可现在,这个女孩儿却如此风轻云淡的对文霆说:“你嫂子,我当定了。”

虽然,那人是自己的兄弟,在一个月前,那是一个耀眼的让日月都逊色的男人。可现在的他,却为国家利益,丢了一条腿。虽然……知道他们分明有着比山高、比海深的情。可秦骁每每在冷月如钩的晚上,梦到那天的作战室,弄弄抱着他,他几乎差一点……

就能强要了弄弄。

忽然间无比的后悔,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再决然一点?

完完结

倘若……

那时候他要了她,现在应该是完全不同的境况吧。

不知为何,随着弄弄那句话落下,秦骁蓦然觉得像是有一个巨大的钩子,狠狠的入了他的腔,扯掉的那一块血……是心脏。

和文锦结婚,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多难!

文锦现在连弄弄的面儿都不见。怎么结婚?

“我哥为了不拖累你,很有可能随便找个人结婚。”

在文家,这可是有先例。

譬如他老子!

可不就随随便便在仰慕自己的女人里面,选了一个,然后结婚。感情什么,婚后是可以培养的。一开始,文家那位对自己相貌普通、情平淡的小夫人没有一点儿感情,可这么多年下来了,不是照样离不开了。

“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黑暗中,弄弄语气平静,淡淡的说着。

文霆狠狠碾了碾烟头,总觉得孙弄弄对文锦的爱,是肤浅不堪一击的。现在这么说,越发觉得这姑娘嘴皮子说的好。

他忍不住讥诮道:“这不是你能控制的事情。”

“我先和他扯了证,他就没机会了。”

轻描淡写的说着。

弄弄的语气,就好像扯结婚证是一件比吃饭、睡觉还要容易的事情。

文霆斜睨她一眼。

好笑!

你以为结婚那么容易啊。

台阶上,女孩的影子单薄的不可思议。

文霆素来不喜欢瘦小单薄的女孩,弱不禁风的,看着烦,他忍不住冷笑出声:“孙弄弄,你今年十二月才满19岁吧,法定结婚是20岁,你再和我哥扯证,也要等到明年12月以后。一年那么多的变故……”

话音未落,弄弄淡淡道:“改了。”

“什么改了?”

文霆愣了下。

弄弄没说话,伸手,递去一张硬邦邦的身份证,文霆伸手拿过来,手电筒的光线一亮,恰照出改过的年龄。

嘴里才点上的烟,一下子掉在地上。

他手指死死的攥着那张身份证。

眼睛都直了。

他不相信。

可身份证上的年龄,的确是改了。

“你疯了!”

低吼出声,倘若她还是个学生,年龄改了就改了。

可她现在身处军营!

年龄改了,连带着一堆的证件都要改,难怪这几天他一直没见着孙弄弄。他当她干什么去了,竟然是改身份证去了。

“你帮我把文锦的身份证弄到。其余的事情,你不用管。”

弄弄底气也很足。

倔强的说道。

“你计划好的?”

不可置信的声音,倏忽往上翘了翘,文霆听见自己的嗓音,因为太过吃惊,几乎快要失真。他不相信!他哪里能相信!可身份证上的事情,不是作假!

文霆哪里想的到。

孙弄弄这个疯子!

可不就是疯子!牙关死死的咬着。秦骁袖底的拳头忽的紧紧的绷住了。他一直在旁边,听着两人说话,直带此时,漆黑的眼底才流露出一丝的绝望。

他从不知弄弄的心,是这么决绝!

要不是这张身份证,他甚至认为自己可以撼动文锦在弄弄心中的地位。

文锦能给的。

他都能给。

文锦给不了的。

他也能给。

在房事上,他有自信能够让孙弄弄尖叫着窒息。

他曾经……

甚至以为自己输给文锦的,是没有先下手为强,没有和弄弄的身体有过亲密无间的接触。然而,知道现在,他才知道那天在作战室,别说他没有动作,他就算直接把弄弄办了,让她成为自己的人,他都未必能拿的下弄弄的心。

忽然间,秦骁心中说不出的冷。

冷的他嘴唇发抖。

他走眼了!真的是走眼了!孙弄弄看着挺简单的女孩,可骨子里却一点儿都不平,她身体里流淌的血,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回”的狠劲儿。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极端!

她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晶灿夺目!

他以为自己看透了弄弄。

他以为自己看见的,就是全部的弄弄。

然而……

直到现在,他心口一缩一缩的痉挛着,才不得不颓然的承认:孙弄弄,我从来没有真正读懂过你。

这样的女孩儿。

洗尽尘埃,比钻石还要璀璨,比匕首还要锋锐,然而,在面对文锦的问题上,又有细致敏感的浪漫主义色彩!

他曾以为好兄弟只有一个。

错过了一个孙弄弄,这世上还有无数个这样的女孩。

直到现在……

他痛的眼眶发红,心里一阵阵的抽痛,几乎失去呼吸,才知道从他一开始,放弃弄弄,把那一块私人空间留给文锦的时候,他就永远的错过了!

文锦那个狐狸。

他看出文锦对弄弄的欢喜。

文锦又何尝看不出自己对弄弄的另眼相待。

然而……

文锦却死死的抓着弄弄,在H地的救灾中,痛痛快快的把弄弄吃点了,在弄弄的身上,强势的打上他文锦的标记。

她是文锦的弄弄。

她是文锦的弄弄。

她是文锦的弄弄。

……

心底有一个声音,一遍遍的炸响。

声音一次比一次大。

炸的秦骁冰冷的脸上,破天荒的竟透出一丝苍白,仿佛是完美的石雕,破碎了一角。

他呼吸都窒住了。

心里的声音却仍然不饶过他。

秦骁。

你活该!

秦骁猛的咬紧了下唇,口角中,尝到了甘腥、清冽、暴烈的气息……

这是他的血。

秦骁。你就是个笨蛋!

你亲手把一块宝贝,送给了你的好兄弟。

可……难道不让。弄弄就是他的吗?眼底流露出一丝苦涩。

不。

弄弄从来都不是谁的。

直到现在,秦骁才明白自己输的不是身份、背景、格甚至是比文锦慢了一步、甚至是一生的房事上面。

他输在一开始的错判。

也许,是那一张泼水印墨的水写纸。

又或许,是那一纸纸他从未留神的小草。

也有可能,是他从没有放在眼底的一幅幅字画。

这样的孙弄弄。

鲜活无比。

本就是军营中一道突兀的风景,色彩鲜明,哪是什么平淡如水!她就这么格格不入,却又无比圆满的嵌入了军营里面。

只有文锦。

在一开始,就明白弄弄的心。

文锦送她“平”字。文锦教她写一手小草。文锦悉心的护着她。文锦向她求婚。一直以来,为她做这一切一切的,都是文锦。

他秦骁又在哪里?

原来。弄弄和文锦,从来就是同样的一类人。

难怪。

文锦二十多年来,从没有为谁如此情深种,却独独栽在了孙弄弄手里。

难怪。

文锦一只黑狐狸,却敢做如此的放手一搏。

作战室中。

文锦看似轻描淡写的离开,算计的竟是两个人:一个是他,文锦知道他不会对孙弄弄下手;一个是弄弄,他以退为进,却恰好将弄弄逼的退无可退,竟是拼尽了浑身的力气,也要与他生同寝,死同!秦教员,你去哪里?”

这天晚上,红一三班好几个人训练回来,看见秦骁踉跄着,离开了宿舍。

秦骁像是没听见他们的声音一样。

他的脸,苍白如雪。

心口像是被什么撕裂一样。

他不能待下去了。

再待下去,会生生被这样的痛折磨到死掉。

浑身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似的。

一步步,看似坚定,却浑无目标的往外走去,远离了香烟呛人的味道,远离了弄弄浑身若有若无散发出来的清香,远离了练兵场上喇叭似的军号声,远离了……他连怎样出了军营,自己开车到了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对于秦骁而言。

这一夜,是五内俱裂。是如露入心。是醍醐灌顶。

爱情从没什么先来后到。

倘若不懂得珍惜,不知道把握,不明白争取,注定是什么都得不到。

弄弄……

这晚,弄弄和文霆研究了大半个晚上。

其实没别的。

弄弄就是想见文锦。

她心疼文锦。

文霆呢?

这小子还真拗,说什么,都不肯在这里牵线。哪怕弄弄改了身份证,让他心里对弄弄的误会,赫然冰释。可他还心疼着他哥。这小子就是蔫坏的主儿。我哥不痛快了,我也不痛快。既然大家都不痛快,那你也就跟着一起不痛快吧。

按照他对弄弄的印象。

这丫头烦事儿。

如果知道不可为,一般就直接放弃,绝对不做无用功。

可今儿个……

弄弄愣是颠覆了他的认知。

“姑姑,,姑啊……求您了,放过我吧,你不困,我还困着。”

文霆就不得安生了。

弄弄心平,气和,连眼神都没有一点儿的不耐烦,只是静静的重复着自己的要求:“我要见文锦。”

“行行行!你见你见……”

“我明天就要见到他。”

“行行行,明天明天……”

文霆的眼皮儿都在打架了,他悔的肠子都青了,弄弄抓着他,不让他回去睡觉。哎妈呀,他发了什么神经啊,竟然惹到孙弄弄这尊大佛。

孙弄弄,你狠!

你他妈真能让我不痛快,再加个N次方。

文霆都快哭了。

他一定是上辈子没烧一炷好香,才会这辈子脑子发抽和孙弄弄作对。这丫头看着文文静静的,子怎么比老子还拗。“你牵线,我帮你找指导员开好了假条。”一张假条,不动声色塞到他手里。

“……”

愣愣看着手中的假条,文霆崩溃了。

孙弄弄,你狠。

你知道我哥不见你,帮你牵次线,老子要倒血霉,你他妈还做的这样密不透风,断了老子后路。不过……老子还真对你没辙了。像是在生闷气一样,文霆郁闷的夺过请假条,郁闷的直皱眉头。

“你怎么还不走?”

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文霆一想到明天要帮她牵线,头皮就发炸,分明气恼的恨不得直接掐死她。可一想到,她做这些,都是为了自家的哥哥。

文霆又没火气了。

一边眉头还拧着呢,嘴角忍不住的往上翘——

那是欢喜、快活的笑。

有这样一个女孩,对自家哥哥生死相许,不离不弃。

文霆心里也软软的。对弄弄的那些小意见小牢骚,不自觉的散的一干二净。越看,还越顺眼。不过。面上还得做出副凶恶模样。

弄弄站在这儿。

欲言又止。

清清淡淡的,像夜色里的一幅画。又像文锦卧房中挂着的那一比小篆,平平静静。

可你仔细瞅瞅。

又觉得她似乎有点扭捏。

不该啊。

她孙弄弄不该是扭捏的子。

难不成反悔了?

文霆心里一炸,笑容收起来,满严肃的盯着她,眼底甚至有一丝儿冷意,只要她说后悔——老子轻易不动手,动手就有你好看。

“明天早上,能拿到文锦的身份证吧。”

“嗯。”

“除了找你牵线,我要见他以外,我还想求你一个事。”

弄弄抬起头。

刷。

眼神亮晶晶,像是一捧清水,静静的看着他,格外的认真。

文霆吓了一跳,他素来没心没肺,最烦女人娇娇软软的要求什么。老子立场不坚定啊,你别害老子。文霆心里忽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什么事?孙弄弄我告诉你可别过分了,我这已经给你开了好几个后门,太难办的事,我可没辙。”他还得威胁你两句。

“也没什么,很简单的一件事。”

弄弄笑笑,一想到明天可以拿到文锦的身份证,又可以见到文锦,立刻软软的,眼底的笑容无比真诚。

“很简单啊?那你说吧。”

……

沉默许久,才听见弄弄温软的嗓音,略略祈求的说着:“你先叫我一声嫂子,让我听听好不好?”轻轻说着,弄弄眼神特别的期待。

一道炸雷无预兆的霹了过来。

文霆捏着拳头,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真恨不得掐死这祸害!

你他妈占我便宜上瘾了。

大半夜的找过来,提了那么多要求条件,害老子明天去偷我哥的身份证,还得冒着走血霉的危险帮你牵线,这也就罢了。你你你……就算你是老子的未来嫂子,可这还不是没扯证吗,你他妈就准备提前在老子这里过把瘾?!

文霆又好气,又好笑。

看着一本正经格外严肃的孙弄弄同志,嘴角扯上一抹清朗的笑,真他妈服气了。

四九城的秋天,风呼呼的吹着。

特别是沙尘暴的时候。劲风猎猎,地上都落了一层蒙蒙的黄沙。四面八方,好像鼓起了一个个巨大的鼓风机,你永远不知风从哪来,卷着沙尘,赫赫的迎面扑来,砸的脸颊生痛,再回神,便成了泥人模样。

弄弄用手遮着脸,费力的走在街上。

小姑娘素来平静无波的苍白面容上,破天荒的多了几抹喜意。

她的手,不时的捂着心口的方向。

当到那一叠硬硬的纸片,硌着手指的时候,心口烫烫的,眼底的笑意不由一点点,晕染到唇角。

那是……

“哟,总算来了啊。”

文霆在医院门口等了许久,看到那个“小泥人”上了阶梯,一脸迫不及待,“蹬蹬”的往电梯的方向跑,不由取笑一声。

刷。

像是有一丝儿水意,倏的溅到身上,弄弄抬起眼,舌尖都拈了喜音:“我今天能看见文锦了吧。”

“姑您交代的事情,我能不给您办好吗?”

“你还是叫我嫂子比较好。”

弄弄苍白的脸色,不知想到些什么,微微的晕出了一丝儿轻红,羞涩,却格外坚定的建议着。

“……”

文霆郁闷的撇着嘴,都不想理她了。

电梯中。

弄弄一边脱掉外面的防沙外套,一边笑着看像文霆,文霆道:“我哥现在在午休。一会儿,我想办法引开小艾,你就进去。说好了,你只看一面,我大约也就能引开小艾十分钟的样子,你见完,就走。”

“好。”见完,就走。弄弄笑。

文霆细细的嘱咐着,总觉得弄弄答应的太痛快,心里突突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忍不住继续重申:“你可别把我哥吵醒了。要不……到时候,你不倒霉,我可是要倒血霉的。”

“嗯。”不吵醒,她不说话,但是文锦醒不醒,她就不知道了。弄弄破天荒的心里隐隐的期待,眼底掠过一丝快活的笑意。

她笑的这么可爱。

平静的小脸上,只有那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亮晶晶的,是欢喜的、快活的,像冬日里的暖阳。

虽不扎眼。

却让人觉得心中暖暖的,你的心,都好像跟着她一起明亮了。

我多心了吧。孙弄弄是个懂礼貌、又听话的小姑娘,以后还会是他嫂子呢,我怎么总觉得脊梁骨冒冷气啊。嗯,我多心了。一定是多心了。

被她感染的,文霆打消心里的疑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一人,能爱你如生命,无论贫穷疾病都不离不弃。这种感觉,真好。文霆真替哥哥高兴。

微光透入窗帘,落在病床上,静谧安睡的男子身上。

他的脸。瘦削而白皙。宛如上好的冰种白玉,在微光的照耀下,白的发亮。五官一如既往的温雅,文秀。

他就这么静静的躺在这儿,安谧的宛如一个天使。

倘若,忽略他腿上的伤。

这真是一个俊秀逼人的年轻男子。

哪怕……

瘦削的脸孔,都无法遮住他浑身散发出的光彩。

弄弄手指紧紧的捂着心口,不知怎的,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他瘦了!

“弄弄,你可要快点了。”

期间,文霆稳住警卫员小艾,跑来催了一次。

擦干眼泪,弄弄如梦初醒,连忙用力点头,嘴角露出一个安静的笑容,催促道:“你快走,别过来,我答应你的,不吵到他。”

“好。小艾的棋技还真臭啊,不仅臭,还悔棋。”

文霆念念叨叨,郁闷的往外跑——为了引开小艾,他可是下了血本,和一个臭棋篓子下棋下到现在了。

他和小艾说是去卫生间的,待时间太长,小艾可要察觉出不对来。

没察觉出弄弄眼底细碎欢喜的光芒。

文霆匆匆忙忙往外走。

他走了以后。

弄弄不急着看文锦了,来日方长,这个男人,总归是他的,无论他美也好,丑也罢,总之是她孙弄弄的文锦。

嘴角扯开一抹舒心的笑意,她来到盥洗间,倒了一盆热水,试了试水温,找了条毛巾,丢进去。

然后安安静静的到了文锦的病床前。

对啊。

她答应过文霆,不吵文锦。

弄弄是个守信用的人,不吵,那就是一句话都不说,不过,他们约好的,可没说弄弄不许碰到文锦哦。

热毛巾拧干,弄弄细细的帮文锦擦脸。

从光洁饱满的额头,到线条流利感的下巴,一点点,仔细又温柔,像是在擦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

女孩儿温热的呼吸,轻轻的扑在文锦的脸上。

那么温软。

那么清香。

文锦多熟悉弄弄啊。

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他都细细抚,亲吻过。她身上散发出淡淡风信子的幽香,让他心都揪了起来。

几乎在她进门的第一瞬,文锦就醒了。

他素来浅眠。

腿虽然伤了,但是听觉、感知力,却越发敏锐。

他只是没有睁开眼。

直到弄弄俯下身,小手着他的脸,轻轻的帮他擦脸,擦脖子,甚至是擦身子,他无奈的发现,一股麻痒的感觉从脊梁骨窜上后脑勺。

饶是腿上受伤。

可……面对弄弄。

无论什么时候,她只要稍稍撩拨一下,他都会有反应。

“坏蛋。”

低哑磁的男嗓音,透着说不出的宠溺和无奈,轻轻的响起。

弄弄的眼,湿漉漉的亮了起来。

一直以来,都是文锦主动,弄弄被动。

如今,小姑娘直起身。

坐到文锦床头。

一只小手,坚定而温柔的遮住了文锦的眼睛。

弄弄声音清淡如水,充满了柔软与快活,纯洁的不带丁点儿颜色。

她在说一个古老的故事。

快活的故事。

这是一个……美丽到让人忍不住微笑的童话。

她说:“从前,有一个美丽的王国,出生了一位可爱的小公主……

“国家有13位仙女,可宴请的金盘,却只有12个。

“于是,国王请了12位仙女为公主祈福。

“有仙女送上美丽的祝福,有仙女送上财富的祝福,有仙女祝她拥有善良的品质,也有仙女祝她拥有高洁的格……

“然而。当11位仙女说完祝福。

“那个没有被宴请到的预言仙女来到了宴会上。她很生气,气哼哼的说:公主会在15岁那年,被纺锤刺破手指,倒地死掉。

“国王和皇后大吃一惊,担心的愁眉不展。

“这时,第12个仙女走出来。

“善良的仙女告诉国王和皇后,我虽然不能解开那个凶恶的诅咒,却能缓和它。

公主被纺锤戳伤手指,却并不会死掉,而是会熟睡一百年。”

“……”

文锦听着弄弄的故事,嘴角忍不住勾出一抹微笑。

弄弄眼神亮晶晶的。

她在讲童话?

真的是在讲童话。

“渐渐的,小公主长大了,仙女们的祝福一一应验,她美丽,善良,又可爱……

“尽管国王命令自己的子民,不许使用纺锤,不许动用纺线。可当小公主长到15岁那年,她依然被纺锤刺破了手指,倒在一张床上睡着了。”

文锦轻轻叹了口气。

细密柔软的睫毛,轻轻刷过弄弄的掌心。

弄弄也不管。

她的故事还没说完呢。

她说:“一百年渐渐过去了。终于,有一位英俊勇敢的王子听到小公主的故事。他跨过了雪山,攀过了荆棘,来到钟楼旁。王子打开那扇小门,一眼就看见公主躺在里面的一张床上。她仍是那样美丽、动人……”

说到这儿。

弄弄柔软的指尖,悄悄的从文锦的脸颊划过。

抚着他的额头。

抚着他的脸颊。

羽毛似的,宠溺又爱怜的到他的下巴。

男人的喉结猛的滚动了一下。

弄弄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心口暖洋洋的,几乎要被融化。可声音呢?还特正经!

“初秋的阳光,透过窗棂,照的公主的肌肤白的发亮,王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情不自禁地走上前,轻轻的亲吻了她一下。”

话音落下。

文锦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他的心,忽然间跳的好快少女的唇瓣,羽毛似的覆上了他的唇。

男人再也忍不住了。

黑曜石似的眼眸儿,猛的张开了,睫毛重重的刷过弄弄的掌心,看不见,还是看不见,眼前一直是弄弄的小手。

唇齿间的馨香。

却那么浓郁,那么迷人。

渐渐的。

文锦意乱情迷。

他忍不住“嗯”了一声。

下意识起身,抱住了身前柔软可爱的女孩儿。

弄弄的声音,也同时响了起来:“公主睁开了眼睛。她看见王子,害羞地坐了起来……”与此同时,覆着文锦的小手,移开了。文锦紧紧的抱着弄弄,眼神漆黑的不可思议,像一潭深沉幽深的碧水,几乎要把弄弄吞吃入腹。

弄弄笑的好开心,轻轻的啄了一下他的唇,高兴道:“……就这样,王子与公主举行了婚礼,幸福地白头偕老。”

怀中的结婚证。

轻轻的取出,直接塞到了文锦手中。

“弄弄……”

“喏。公主被王子吻醒了,举行了婚礼,这是书上的结局,接下来,就请公主和我一起幸福的白头偕老吧。”

她额头还抵着文锦。

声音又清澈,又明亮,像狡猾的小猫。

“小坏蛋。”

宠溺的啄吻着弄弄的唇,文锦的声音,说不出的低哑好听。

弄弄被他吻的气喘吁吁。

额头。

眉毛。

眼睛。

嘴巴。

下巴。

锁骨……

甚至再往下。

被他吻的,弄弄的呼吸都乱了。

好容易。

避开他雨点似的亲吻,细细的喘着气,逮着空儿,重重的咬了他的肩膀,小姑娘恶狠狠的威胁着,“这次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许算计我了。”

“哈哈哈……”

男人珠玉似的笑声,快活从腔中鼓出。

弄弄脸红红的,破天荒竟生出了一点儿羞涩。

“我的弄弄啊。”

文锦额头死死的抵着她,声音是说不出的磁。迷人。

弄弄害羞了,“不许笑。信不信我能一个人和你把证扯了,也能晚上就把婚给离了。”轻描淡写的威胁着。弄弄才不怕他呢。

男人不安分的手指,悄悄的滑入她的衣服里,隔着罩,色情的揉着少女前隆起的小丘。

眼底,是说不出的宠溺。

“才算计了你一次,我都变成了需要王子拯救的公主,要再算计一下……下次我还不得变成青蛙。”

“嗯……”

罩被男人灵巧的大手,悄悄解开。

欢喜的夹住她前粉嫩嫩的小点儿,坏心肠的捏了一把,男人的笑容,是说不出的暧昧与促狭,“你说……这里,有没有想我?”低低在她耳畔笑着,从成为特种兵的那一刻起,文锦就知道可能会发生自己身上的任何意外。

然而。

这条腿,即便是伤了。

他也不悔。

他毁灭了一大股毒枭的势力。

他在乱军之中,护住了弄弄。

也许。

有人同情他。可怜他。

总觉得腿伤了,一辈子都就毁了。

文锦却一点都不自卑。

他是为国家而伤。

有什么自卑?

又有什么好难过?

外表的美丑。

在文锦眼底,都如浮云,他的头脑就摆在这儿,这照样是无法衡量的一笔财富。

这样自信!强大!从容!

像日食。

在天狗吞日的那瞬,天地都会黯淡下。

你见过太阳会躲闪、避侧、隐匿自己的缺陷吗?

并不。

洁白耀目的日轮,就这么稳稳的居于正空,冷漠的看着一角漆黑,试图吞噬自己的光芒,从容不迫。

他不惧,是因为他知自己的光芒,无人能夺走。

天食是短暂的。

而日月,却是恒远不变的。

在所有人惊呼、尖叫、喘息、哭泣的时候。

他还微笑着。

不仅微笑,还要一步步,算计着自己的另一半,算计着人心,算计着一切与他有关的一切。

这男人!

散发着强烈夺目的人格魅力。

比松雪高洁。

比玫瑰美丽。

比……最毒最狠的狐狸,还要狡猾可怕。

然而。

就是这样的人格,却像是罂粟的毒一样,死死的吸引着弄弄。弄弄逃不出。

她知道他在算计自己,他也明白弄弄早就知道。

一个愿打。

一个愿挨。

他们是天下无双的匹配。

他们如此相似。这样相爱。容不下任何一针入进来。

弄弄被揉的好有感觉,小脸刷的红到了耳,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别,你的腿……”

“你嫌弃吗?”

促狭的笑着,被弄弄狠狠剐了一眼,“对,嫌弃,嫌弃死了。”

“哎,看来我还没让我老婆满足。要加把油了。”哀怨的说着,男人嘴角却噙着温柔的笑。

他粝的指尖,按着那个粉红色的小点儿,一下一下的撩拨着。

“啊……别……这是在医院。这样……会被人看见的……”气喘吁吁的推拒着,弄弄眼神湿漉漉的。

他的指尖夹着那个小点儿,搓揉着。

原来在练兵场,新兵训练的时候,文锦做过更过火的,可弄弄一句话都不说。

她平着心。淡着眼眸儿。

懒洋洋的,反正文锦撩拨来去,享受的人是她。

可现在。

这么激烈的快意。

她隐隐有一种害怕,总觉得任由文锦做下去,她会在医院里失控……可,一边害怕,一边还期待着。

“啊……”

也不知文锦捏到哪儿,小猫似的啜气声响了起来。

弄弄紧紧按着他的手。

心口都要跳出来了。

可这时,文锦却一把将她按在自己前,薄毯一遮,紧紧的挡住了她所有的春光,弄弄被撩拨的够呛,趴在他口,细细的吐着热气——

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不动了。紧接着,她就明白了。

“咯吱”一声,大门从外面被人小心翼翼的推开了。

一枚黑乎乎的脑袋做贼似的探了进来,往外面四处张望了一下,还小心的招着手:“弄弄,快,小艾要回来了,快走!快走!”

一叠声的催促着,文霆急急忙忙的。

弄弄的脸,还埋在文锦的前,眼角的余光瞥见文霆,忍不住惊讶的微张了粉嫩嫩的唇:文锦……他怎么知道文霆要来了?刚才分明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嘛……难道……特种兵出身的他,真的能听见?

那……自己进门的时候,他不就全知道了。

小小的在文锦的腰上掐了一把。

弄弄悄悄的抬起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小手却被他抓住了某个滚烫巨大的异物。

猛地察觉到这是什么。

弄弄脸色红了红。

文霆呢?他四处张望,催促了好几遍,都没见弄弄有动静,不耐烦的抬头,正要抱怨几声,冷不丁看见眼前乱的一幕。

……

小狼崽子吓懵了。

脑海中,无数个响雷此起彼伏的炸响,炸的他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我……我……”

支吾了半天,文霆崩溃了。

再然后。

弄弄怎么就吵醒他哥了?弄弄怎么就……他们俩在干嘛?这是在干嘛?文霆还想着呢,一双如水盈盈的眼眸儿,含着温和的笑意,静静的睇着自己。

那双眼。

又清润,又文静。

有促狭。

但更多的,是许多让他觉得毛骨悚然的警告。哎呀!不好!他哥这是在怪他呢!怪他撞破了好事!

“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

冷不丁一个机灵。

文霆颈后的寒毛都立起来了,大门被狠狠摔上了,慌忙不迭的往外奔,漏屋偏逢下雨!奔到一半,小艾拧着棋盘,笑容满面的,迎面走来。

“哎!文霆,你棋艺真好。”臭棋篓子下了几把,悔棋、赖皮一起来,小艾可高兴了,由衷的赞叹道。

“……”不说话。别吵他!他心情烦着呢。

悲愤欲绝的耷拉着肩,文霆绝望无比,想死的心都有了啊。

被抓包了。

被抓包了。

被抓包了。

他哥刚才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不像是讨厌弄弄啊。他们还……衣衫不整的,在干什么坏事儿简直是一目了然!他哥好像不怪他把弄弄带过来。怪的是……他打扰他们俩的好事?这咋回事啊?咋回事啊?咋回事啊?

“哎呀!”

也不知想到什么,一巴掌拍到了头顶,文霆也是聪明人,想明白了,这会儿真想明白了,他哥要真不喜欢弄弄,他哪能那么容易弄到老哥的军官证、身份证!

他哥这子。

看来是又算计了弄弄。

而且……这一算计,还把小弟弟他给算计进去了!“哎呀什么?文霆你咋了?没病吧?”小艾一个哆嗦,侧身避开他。

小狼崽子郁闷坏了。

眼见小艾一边说着话,哼着小调儿,还一边伸手,想要去敲他哥病房的门,某人差点吓尿了。一把拉开小艾,狠狠的扑了过去,他情真意切的,两眼几乎要冒狼光了,“小艾,听哥的话,别敲门。”

“为什么不敲门?领导万一有什么事儿要交代……”

哎哎,别拉哥的手,哥是直的,可不玩什么BOY LOVE,小艾被他眼神盯着,冷不丁一个寒颤,拼命的往外抽自己的手。

文霆笑眯眯的劝:“我哥说暂时别打扰他。刚才你不是下棋,说没过瘾嘛?我哥说,你什么时候赢了我,再过去……”

“真的?”狐疑的看着他,小艾不信。

“比黄金还真!”某人笑的和大尾巴狼似的。

“你说话就说话,别扯我,别揪我衣裳,喂喂!老子是直的——”小艾拼命挣扎,却架不住文霆从秦骁手底下训练出来的结实块肌,哀嚎声声中,可怜的文职警卫员眼泪汪汪的,指甲乱画,被人拧小**似的拖走了。

外间,杀猪似的惨叫不绝于耳。

病房里,春情正浓的文锦听见外面的动静,嘴角不由翘起一抹满意的笑意。

***

“现在不担心被人看见了吧。”

噗通,噗通。

心口跳的好快。初秋的阳光,星星点点,在文锦白皙宛如美玉的脸颊上晃动,透着说不出的诱惑。

他轻声,还促狭的打趣。

“嗯。”

双手搂着文锦的脖子,弄弄浑身都软了。

不知什么时候,弄弄的上衣早就全部褪去了。

“文锦爱弄弄,一辈子不变。”

年轻军人的声音。

温柔的贴上了她圆润紧致的雪白上,几乎是贴着那儿,含糊的响起。

“嗯……”

虽然知道,可是听见这样的情话,她心口还是烫烫的,说不出的开心。

舒服的应了一声,弄弄被撩的,眼眸儿湿漉漉的,下意识挺起了白嫩柔软的,让他贴的更彻底。

“这里……还有这里……我都爱……”

温热的唇舌,含住了玉峰上一点儿花瓣似的鲜红,细细啃噬,像是要把这几天,压抑住的所有爱意和欢喜,都传递到弄弄的身上。

“嗯……啊……”

病房中。

少女的呻吟青涩而柔软,春色撩人,恋人不希望被打扰。

番外之病房中的玫瑰

1

“弄弄。疼……”

他手指细细搓着弄弄那儿,声音还挺委屈的,线条完美的微青下巴,轻轻点了点自己下半身的位置。

“我碰到你的腿了?”

弄弄吓了一跳,连忙弹了起来。

文锦的手还没松开。

粉嫩嫩的一点儿被扯开了,艳生生的,绽在雪白的小丘上,多美啊。文锦看得心都要化了。

“唔……”

弄弄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嫩尖尖又刺又麻,她不由娇嗔,“还不松手。”

“舍不得,怎么办?”

他呢?

还坏着呢。就不放手,就不放。

另一只手,揽住了弄弄的腰,把她扯到自己身前,雪白的牙还龇着呢,看样子,真的是腿伤还没好。

弄弄心疼他。

不敢挣扎,只好主动过去,好声好气的哄他,“等你好点,我给你……”

话音未落。

就见年轻军官倏的抬起了眼,水灵灵的目光,多委屈啊。颠了颠了!这个鬼什么时候服过软,什么时候委屈过?

“我忍了一个月。”

抿唇,眼眸儿都软软的。

多俊啊!

他就知道对付弄弄,得用什么语气,什么神色。

弄弄见不得他这样,心里软软的,捧着他的脸,爱怜的亲亲,还哄着呢:“万一伤加重了,怎么办?”

“不怕……”

任的说着,男人脑袋都埋了上去,手指也悄悄的隔着军裤,用力的捏着少女充满弹力的小屁股。

“啊……别……”

拼命推着前埋着的那张脸。

弄弄羞死了。

腰上的皮带被解开了。

即便是伤着。

可这到底是特种兵出身的年轻军官!

在训练时。

他训手下的队员怎么说的?

和战友对打,可使全力。要遇见一般普通人,悠着点,只能使三成力量。

可他呢?

弄弄没多大力气呐。

反了反了!

他这是在用全力呐。

你看他白皙的手臂,不显山露水,可用力的时候,漂亮的肌全部贲张了,力道控制的恰到好处,一点儿都不让弄弄觉得疼。

可裤子呢?

都褪到了腿,露出少女笔直雪白的大腿。

“不许看……”

狼狈的跌倒,也不知跌到哪儿,那儿被撞痛了,她拼命喘着细气,换来的,却是年轻男人低沉沙哑的笑声。

“这儿湿了呢……”

下身被什么轻轻一顶。

眼眸倏的大张,弄弄几乎不敢想象,似乎……有什么湿热热的东西隔着内裤,抵着少女最羞耻的私密处。

“啊……”

尖叫一声,弄弄被刺激的头皮都发麻了,大口大口喘着气,天啊,这都什么姿势?文锦的脸,竟埋在了她双腿之间!心跳的好快,弄弄的小脸红成了血滴儿,拼命想爬下床。

然而。

却让自己下身彻底暴露在文锦的眼前。

男人的眼睛,亮的发贼,像浸在水中的黑曜石,清润的不可思议。

“老婆,你这儿要我亲亲啊,那就直接说,不过……你用行动,我也明白了!”这个坏家伙,还卖乖!

他……

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怎么办到的!

下身怎么就刚好摔到他脸上了……

天啊。

太丢人了。

弄弄咬牙,真慌了。

“闭上眼。不许看!”

“老婆乖,别闹……”

呢喃着。

文锦才不听呢,他控制好的角度、方向、力量,才得了这么一块甜点,哪那么容易放过。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小屁屁,粝的舌尖翻开水嫩红肿的小花瓣,大力舔舐着那儿,“老婆,舒服吗?这儿想我了吧……”

“啊……不!不想!”

咬牙,弄弄吓坏了,腰脊有一股电流窜到了后脑勺。

她受不了!

受不了这么强烈的刺激!

下体从没有这么搔痒过,晶莹暧昧的蜜水,一汩汩疯了似的,拼命的喷涌而出。“可我很想你啊……哎呀,老婆,你这儿比你诚实,都感动哭了呢!别哭别哭,我心疼……”这只鬼!敢不敢说更荡一点?

他竟然……

像喝水一样,把她那儿流出的水,一一卷入口中。

“……不……不要啊!”

被刺激的拼命抽噎着,弄弄害怕极了。

那儿热热的!

烫烫的!

男人的舌,灵活的摩擦在那儿,她痒的不可思议,几乎要哭了!

不……不行了!

“啊……啊!”

在文锦刻意的挑弄下,一阵阵此起彼伏的白光,一遍遍从脑海中闪过,少女最羞耻的下身,洪水泛滥,泥泞不堪。

一阵阵,烫的她要化掉了!

“不……啊……”天,她几乎忘记羞耻,下意识挺了挺腰,竟然让水光淋漓的私密处彻底暴露他眼前,身体完全不听话了。

“好美。”

温柔的赞着。

文锦的眼神柔软的不可思议,就胶在那一张一合的柔软蠕动的小蜜上,他看的几乎停住了呼吸。

什么腿伤!

什么疼痛!

彻底被他丢到爪哇国去了。

他要她!

忍不住,耐不住,藏不住了!

轻轻的把她的腰扶起,像抱小孩似的,让她坐在自己的腰上,文锦微笑的睇着她,口中,却说着无比欠扁的话。

“想要么?自己来……我可是伤号。”

他伤了?

他哪里有一点伤号的样子。

就连五个身强体壮的普通战士,都打不过他!

“你……”

弄弄下面又痒又酸,气的直拿眼睛剐他。

“老婆,痛,你拉开我裤子看看,伤口是不是出血了……”指着腿,男人的眼神格外的委屈。

这厮装柔弱,还真装上瘾了!

“痛死你吧!”

没好气的骂了一声。

弄弄大口大口喘着气,浑身都是汗,粉嫩嫩的双腿笔直的叉着,私密处诱人的风格,在文锦那个位置看过去,简直是一览无遗。

“真的痛……”

趁着弄弄不注意,他的一边死盯着弄弄那儿,一边还委屈的说着,眼底闪烁着火辣辣的光芒。

哎!

还是舍不得。

“别动,我看看。”帮他解开裤子,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看见他裤子里面鼓囊囊的小帐篷,轰!一股热血冲到脑门!这玩意,她用过无数次,可哪里这么直观的见过外面的轮廓。这么大,是怎么塞到她身体里的?

“老婆,你脸怎么红了?”促狭着打趣,文锦心情好着呢!

“少啰嗦!”

一声娇斥。

弄弄白了他一眼,颤巍巍的目光移下去。伤口是在大腿下面,略靠近膝盖的地方,应该是动过手术,如今缠着雪白的纱布。

然而……

然而……

“老婆,看完了吗?”懒懒的问着,他等着弄弄那点儿心软、心痛浮上来,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咳!

眼底掠过一抹光。

文锦的如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

他不问还好。

这一问,不得了!

弄弄哭了。

弄弄怎么就哭了?

“……”

一看到她的眼泪,文锦一个机灵,一道寒气顺着尾椎骨窜上心口——原本是气定神闲,这下整个人都弹坐起来。

乱了!全乱了!

“都说了不要,你为什么还要乱动,你看,出血了吧!”

雪白的纱蹦上,殷出点点的鲜血。

虽不多。

却足令心焦文锦的弄弄,彻底慌神,小姑娘脸色苍白如纸,眼泪拼命的往下掉,下意识就要按铃找护士。

小手还没碰到按钮,却被文锦从中间截断了。

“别啊!弄弄!”

紧紧的将她抱在口,文锦叹了口气,哎!都说了,不能算计她!这一算计,把眼泪都算计出来了。

心痛的还是自己!

“让医生来看看……你给我消停点,不许乱动!”小姑娘还吼着呢,可惜,眼睛红红的,这吼起来,也没几分气势。

反而让文锦看着心都化了。

“弄弄……”

“干嘛!”她还凶着呢,别看脸上凶着,心口酸酸的,涩涩的,就像是被什么狠狠掐住了。

也就是文锦。

要是别人,要多看弄弄多一个表情都难!

她什么时候都不气。

你哪有机会看见她此时半娇半嗔的风情。

比羽毛还挠心。

“我就是医生啊,你怎么忘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腿上的血迹,没什么,可是……下面的伤,才是最厉害的。”

“你哪里受伤了?”

紧张的检查着,弄弄眼红通通的。

“喏。”

引着她的手,到自己裤裆里面几乎要爆炸的欲望,文锦的眼神好可怜,就像是被抛弃的狗狗一样。

“你!你——”

弄弄的唇,气的都抿的微微发白了。

文锦就一直揉着她的短发,斜入鬓的乌眉下,眼眸儿比星辰还要明亮,委屈的埋怨:“老婆,再不给我,真的要死了!”

……

不知僵持了多久。

弄弄终是叹了口气,“你不许动,我来……”

“嗯!”

嘴角翘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弄弄呐,和狐狸斗,凡人焉能取胜?

病床中,玫瑰怒然绽放。

“……老婆,动动……动动……”

“……嗯……闭嘴——啊——啊——轻点————”

“老婆……对,就这里!”

透过门缝,依稀可见一个半裸的少女,坐在一个温柔宛如神祗的年轻男人的腰上,两人的下体紧紧贴合在一处。蜜香的伊甸园,下了一场清甜的雨露,那儿。是温软。是柔美。是天堂。是仙境。

“啊……该死的文锦,你……啊……啊……”

在年轻军官双手的控制下,少女不停挺起了咬,红缨似的酥,上上下下抛起一点儿软红,快活到极点!

尖叫哭泣!

不!

太刺激了!

太刺激了!

……

汗水一滴滴砸落。

文锦还笑着呢。他笑容清浅,一点儿都不费力的样子,漆黑的眼底,宠溺中透着几分……争强好胜。

“乖弄弄,专心点,好好享受就是了。”

“……啊……”

分不出是多少次的高氵朝,弄弄彻底哭了。

作战室里。

她曾夸过秦骁特种兵出身,体力势必不错。这个小**肚肠的家伙,一直嫉恨到现在。如今,温雅的面具一扯,他真敢!就在病房里,让她真真正正的见识一下,他文锦也是特种兵出身!实力之于秦骁,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露滴玫瑰。

轰然怒放。

文锦这只狐狸,竟然会为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儿如此失控,也足见弄弄在他心中地位,有多么重要。

咳咳。少年啊,来日方长。

你自己底子好,没关系,可你老婆身子经不起这样折腾……悠着点啊!悠着点啊!

至于……NP?

哼哼,单一个文锦,弄弄已经吃不消了,你们是想让弄弄被弄死吗?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