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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望星河的少女》


第一章 在很久很久以前

天元一万三千八百六十四年。

北极宫外云絮飘渺,雾霪弥漫,不远处曜星池烟波蒸腾,池内氲绕着层层水汽犹如少女轻纱拂面,只隐隐泛出幽幽绿韵。清冽的池水沿着石罅渗渗而下,垂挂在墨绿色的池壁上反射出阵阵粼光,映照出这场弥天浓雾。

太清殿内,众神寂静,个个面带惶惑俯首而立。

公主阿蛮屈膝跪于座下,往日伶俐的少女此间面色急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落下。

“父神明鉴,青鸾神兽乃我一人所伤,与修一并无关联!”

“阿蛮,青鸾乃掌管赤焰剑之神兽,不是你这般三脚猫功夫便能轻易损伤的,你切莫妄自独揽,误放真凶!”座上的紫微太君浑身散发着冰冷的帝王气息,面无表情地斥责道。

“如若此番神剑被夺,神元历创,我北极宫将面临三垣吞噬之厄,这后果你可曾想过?”紫微太君将少女的潸然泪下视若无物。“我……”少女一时语塞。

看着少女缄默的脸庞,太君心里一股无名怒火油然而生。他一声怒呵:“执名!”

“君上,末将在!”玄武宫执名随即列位座下。

“修一欲带公主私离天界,且途中重伤神兽,并试图夺走赤焰剑,数罪并罚,贬下无间地狱永世不得重返北极宫,公主阿蛮与真神修一无视天规情愫暗生,遂流放无极星空,九百年内不许再踏入北极宫半步!”

执名闻言大骇,遂将永不离手的法器参天鼎置于身前,双膝跪地,面色凝重的往太君座下叩了去。

“君上,请三思!!公主年少不更事,如此重的惩罚她未必能承受,请君上收回成命……”

“住口!谁再替她二人求情,便一并重罚!”太君眼里凝聚着一丝怨毒,外人从不知晓,这个女儿并非他亲生,看着这一张酷似奸夫的脸,便会想起从前那档子龌龊的事!也难怪这孩子这般忤逆,或许北极宫早就不该再容她!

众神当下皆被唬住,通通面色惶恐齐齐跪下。

太君迫不及待的下令:“传本座旨意,立即执行!”

他一刻也不想再见到这个孽种,他给了她三千年荣耀,是时候找个借口收回了。

阿蛮听罢声泪俱下,她惊慌失措地想伸手拉住太君衣诀。“父神!所有事皆阿蛮一人所为,女儿妄为可任父神责罚!可是修一他只是见女儿好奇,想用赤焰来修习剑术所以才……”少女原本灵动的眉眼早已失去光华,只遗下深深的恐惧,“无间地狱乃无日无夜无生无灭惨烈无道,修一去了定会神元俱焚,阿蛮任性愿代之受过,只求父神饶恕他!”

“执名!你想违抗圣意吗?”紫微太君见手下神将踌躇不前,登时怒目圆瞪,恨恨地甩开阿蛮颤抖的双手,语气威严不容置疑。

而修一真神此刻却薄唇紧绷,望向紫微太君的眉宇间尽是嫌恶。少顷,他别过头看着阿蛮,眼底浮现出一丝深深的眷恋与悲凉。

“蛮儿无需再为我求情,太君忌惮在下已久,一直以来便欲将之除去而后快,在下早已有所准备,这数百年来便将毕生骨血及所持元灵炼化圣珠四枚藏于腹内,今日赠于我之挚爱,守护我爱生生世世不再为情所困,为权所伤。”修一不顾殿内上下一片惊疑的目光,从容地转将身来,他疼惜地轻抚爱人乌黑的秀发,替她拂去面上的泪痕,俯身耳语,“待我离去后,圣灵珠自会护你周全,答应我,忘记我!我的蛮儿永远都要快快乐乐。”

最后一次伸手为她整理好被泪水浸湿的衣襟,他神情忧伤的嘱咐着恋人:“找到青鸾,替在下向它道声抱歉。”

语毕,他强行压下心头苦涩,盎然决绝地昂首长啸,内力托出的强烈波震将身躯一瞬间崩溃,血肉飞溅元灵尽出,渐渐凝聚在一起幻化为缕缕彩色浮光,围绕着太清殿腾空缭绕,片刻便凝结在一起坠落于少女手心。

此刻橙、红、青、白四枚珠子静静地躺在少女手心,发出霁月柔光。

“四珠归一,赤焰即出。蛮儿,你定切记!”诀别的声音回荡在殿内久久不散。

在场众神一片哗然。

“不——”少女看着爱人骨血所化的四色灵珠,眼里噙满泪水,一瞬间的灰飞烟灭生死茫茫两相隔。心中无边的痛意迸发蔓延,万念俱灰。

“不要——父神,我求求您救救他——”少女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疯狂地扑向太君脚下,试图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哼!”紫微太君冷眼看着这霎那间的变故,唇角勾勒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讽刺。圣灵珠?用万年灵力打造出来的极品,看起来应该是个好东西。不怕,慢慢来,这天界的一切都是他的,而宝贝向来都是由他亲手保管。

“执名,即刻将公主发落无极。”太君说完便拂袖离去。

执名试图将地上的少女扶起。

“别碰我!”突如其来的晕眩仿佛将她蚕食,胸口的腥甜气息迫不及待地夺口而出,染湿了衣襟上爱人指尖遗留的温度。

“公主,我们走吧。”作为四灵神君之一的执名,此时却让眼中陡然升起的雾气迷了视线。

“勿能与君长相随,”少女忍住内心巨大的悲恸,含着泪垂垂低语,一双玉手白如凝脂,十指尖如春笋,“唯共夜寐照君心”,她使出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抬起双手。

执名心里的恐惧一瞬间被无限放大,身体不听使唤的剧烈抖动起来。

暗红色的血色玉珠沿着脸颊迅速滑落,滴嗒滴嗒掉落在太清殿雪白的大理石地面上,显得触目惊心。

“公主——不要啊!!!”

执名一时之间泪如泉涌,他从小伴随着少女一块儿长大,小时候二人总是背着太君偷偷溜下凡界,阿蛮性子活泼又嫉恶如仇,在凡界的日子闹出过许许多多的笑话,但凡被抓回去执名总是会将错独自揽下。他小心翼翼的喜欢着她,生怕被发现后就再也不理他了,可是她永远都看不见背后的自己,就连后来遇上了修一,明知天规不可逆,却一再帮她隐瞒甚至撮合两人相见,他为能陪伴在她身边做背后的保护伞而感到无比满足,她曾经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刻画进了他脑海里,成为了永恒的回忆。

到底是没能保护好她,他的能力再大不过帝王之气。

眼前的少女又恢复了一贯的娇憨,一抹淡淡的轻笑沿着嘴角划起,长长的睫毛像极了在曜星池旁玩耍的蝴蝶,被雾气氤湿了翅膀,却依旧调皮地围绕着空洞的眼窝翩翩起舞。

她指尖轻轻触着爱人消失的方向,脸上笑容依旧。

“修一,如此我便能看见你了。”

至此,北极宫再无阿蛮。

第二章 失忆的少女

公元二〇一七年。

“哎呀——”

凌遥提着行李箱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牛仔裤上赫然一块拳头大小的破洞,透着皮肤的隐隐血迹。

“天呐,小绿还好你没事!”凌遥长吁了一口气,无视自己的狼狈,将手上的一盆翠绿色多肉视若珍宝般捂在胸口,随即又从包里摸出手机熟练地拨了出去。“煜祺啊,我到机场……”

“魏!凌!遥!你是在机场高速上学猪散步呢吧?五分钟之内没出现在候机室咱们就等着说后会无期吧!!”凌遥话说一半,便被对方一顿河东狮吼震得耳根子疼。

凌遥讪讪地挂断电话,准备回头捡起摔得满地狼藉的行李,却突然感觉背后刮来一股凉风。她扭头一看,顿时有点懵。

“诶——你谁啊!别乱碰我东西!”说完也不管人是谁,撂起袖子就往对方脑门上招呼。

那人一吃痛,左手条件反射捂住眼睛,另一手却拎着一条刚从地上捡起的粉红色美乐蒂小裤头,起身的同时胳膊肘恰好碰到凌遥搂在怀里的植物。

“啪——”花盆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娇滴滴的翠绿一时躺在了地上,暴露出短小可爱的根茎。

对方仿佛意识到什么,惊慌失措地把手里的东西抛了出去,小裤裤划过凌遥身侧呼哧一下落在了隔壁路过的地勤人员头上。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霉的时候不喝水也能噎着!看着这突如其来跟拍电视剧似的一幕,凌遥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仨小时后,从安保处出来的凌遥一脸疲惫地拖着行李箱往机场大巴的方向挪去,“小姐,请等一等……”依旧是先前那人。

真是阴魂不散呐!凌遥烦躁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这位先生,你我素不相识,虽然你延误了我的航班而我也刚好揍了你一拳,咱俩也算扯平,就别再跟着我了成吗?”凌遥回过头看着对方乌青的脑门,硬是拉下脸皮毫不避讳地呛声道。

好吧,此刻她一肚子怨气正愁无处可发,只要脑补到濮阳煜祺凶巴巴地不停数落她的模样,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反正这回煜祺杀了她的心都该有了……

那人怔了怔,大概没料到这看起来咋咋呼呼的女孩儿,内心竟有如此深重的怨念,“对不起,我……”

来到庐城一年多了吧,当初在市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里醒过来的时候,只有裤兜里的一张废弃火车票,上面所有身份信息早已被鲜血浸透,而自己从哪里来,家人是谁,也一度让她在无数个夜里偷偷啜泣过。可时过境迁,竟也渐渐变得不再计较,反正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不是么。

离开医院后的凌遥开始夜以继日的给网站码字,以此偿还所有的治疗费用,而煜祺就是此时出现的第一个读者。从网络走进现实,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煜祺的存在给了她强而有力的支持,甚至在半年前不知使出何种手段给她弄来了一张身份证!

一同被送来的还有小绿,顺理成章的被凌遥当作重获新生的幸运之物,珍惜的摆在了床头,连出国旅游也不忘随身带着,眼看着只剩下这一堆残骸,也不知还能不能救活了。

而辛辛苦苦存了大半年的积蓄,期待着第一次的出国之旅,临到头了却换来一句不痛不痒的“对不起”。

想到这里,凌遥不禁自嘲地笑了笑,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的愤恨和失落,也不管对方嘴里继续说着什么,背转身大步离去。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凌遥边走边想。果然是杀马特流行的年代吗,怎么还有人把好好的青丝染成满头白发呢?实在是古怪得紧!

第二天晌午,凌遥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谁啊——”凌遥揉着依旧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等开门一看,脑子顿时清醒了一半:“煜祺!怎么会是你?此刻你不是应该坐在印度洋沿岸喝着咖啡等待日出吗?”

“你老人家在机场那么一闹,我还有心去嘛?”煜祺打着横眼白了凌遥一道,兀自推门进屋,熟捻地窝进了墙角那扇柔软的双人沙发里,“我来看看你是不是躲在棉被里偷偷抹眼泪呢,怎么着?毛里求斯之旅错过了,今日带你来个庐城一日游怎么样?”

凌遥回过头,嬉笑着将怀里的hellokitty抱枕精准地砸向濮阳煜祺的脑袋,“去你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敢情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诶,大姐,你来庐城的日子也不短了,就这么成天窝在家里当二次元宅女?我为了鼓励你敞开心扉也着实下了不少功夫!”又一道白眼朝凌遥飞了过去,“说正经的,我前阵子听说城郊的玄名后山那旮有一间道观,据说里面有个道士特邪乎,咱们要不要去找他给趋趋晦气?”煜祺一脸神秘的说道。

“啥?道观?!”凌遥一脸的难以置信,“一切与事实无关的谣言都始于道听途说!咱们都实现四个现代化了,只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讲雷鬼蛇神。”凌遥嗤了一声,不屑地说。

“可是咱党也说了,要创造新局面就得从实际出发,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咱们权当踏青,先去看看再说呗!”煜祺雷厉风行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抓住凌遥一只胳膊就往门外走。

是么?党啥时候对人民群众说过这等话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凌遥已经被连人带包一块儿塞进了楼下那辆红色宾利车的后座里。这丫头,简直是壕无人性!

凌遥蜜汁陶醉地瘫软在舒适的进口真皮椅套里,终于向女魔头妥协了。

两刻钟之后,车便行驶到了郊外的玄名山脚下,煜祺把车停在公路边上,凌遥恋恋不舍地从车上跳下来,心里仍旧忿忿地想着要不是看在这宾利的面儿上,绝壁不会跟着煜祺这丫瞎闹腾。

早已奔走于前方探路的濮阳煜祺却突然怪叫一声:“啊——凌遥,你快来看!”吓得凌遥一哆嗦,随之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处坡坳后确是隐蔽着一间不大的道观。

第三章 天之四灵,以正四方

鞋子踏进草丛中飞快地奔跑着,在拨开一撮撮杂草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为这寂静空旷的山坳再平添了一份怪异。

待走近一看,写着“玄清观”三个大字的牌匾孤若无依地挂在门框上摇摇欲坠,上面落满了厚厚的浮尘,一只巴掌大的蜘蛛鼓着肚皮挂在堂口,示威似的对着凌遥挥了挥前爪。

“我滴个天,”凌遥咂咂舌头,倒抽一口凉气,“这就是你说的道观?看起来是挺邪乎的。”

“走吧,里面瞧瞧去!”煜祺尬笑着一边说,一只脚已经往门槛里跨去。

“喂,煜祺,你确定里面是真的有人吗?”凌遥耸了耸鼻子,压下心底不断冒出的不安和疑虑,蹑手蹑脚地跟在濮阳煜祺身后走了进去。

观内呈三路建筑格局,两人先跨过了中路的山门,来到一座二层建筑门口,隔门相望,里面塑着一座泥像貌似垮着半边脸,看样子是早已无人供奉,只有案前一排排盛满灰烬的破败香炉,还有盘里氧化发霉的食物残羹还透露着往日的繁荣烟火。

凌遥瞬间好奇心爆棚,一时间忘了害怕,走进殿内仔细端详着面前的泥像,煜祺则心不在焉地四下招呼着:“有人吗——有没有人在啊?”可惜回答她的只有屋檐下空寂的回声。

“凌遥,这里看起来已经废弃很久了,果然我应该是被捉弄了,今日我俩要是打扰到了这里的神仙,可就都回不去了,哈哈!”煜祺口中随意的逗弄着好友,眼睛却落到一旁墙上一副褪色的二十八星宿图上,“嘿,这个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因年月已久,画面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了,煜祺忍不住伸手拂了拂画上的落尘。“咦,这里怎么还有一扇门?”

“煜祺,别碰!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这里实在是太诡异了!”凌遥哆嗦着身子打算靠紧煜祺。

“哈哈哈,傻瓜,我逗你玩呢!这道观里好说住的也都是神仙,保佑咱们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咱们!你真是笨——”

画后隐藏的暗门被径自推开,门板随着力道的支撑,内在景物便毫无保留的呈现在眼前,“哇塞!”煜祺错愕地失声惊呼。凌遥晃过神来,迈开步子就朝好友迎了上去,当目光触及门内的景物时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二人站在门外的逆光之下,门内却是别有洞天。

不大不小一间暗室,一尊太上老君像赫立于内,在位于室内四面角各自座落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尊守护神真身,周围墙体则覆盖着姿态迥异的数百天兵壁画。最令人称奇的是,在神像前摆放着三座布满大面积绿色包浆,看起来十分古旧的三足铜鼎。

铜鼎不断散发出夺目的幽蓝荧光,并往外吐露着滋滋白汽,所以整间暗室看起来视野并不差,而神秘的氛围使得这间密室看起来阴森而又可怖。

煜祺一只手撑住暗门,将缝隙渐渐扩大,另一手护住扑扑跳动的胸口,小心翼翼地闪身移进门内,朝着两鼎之间最大的那方铜鼎走去。

按照历年来铜鼎的正常构造和文化内涵,不若是三足两耳之圆鼎或四足两耳之方鼎,然而眼前这鼎整整四只鼎耳,每只鼎耳各篆刻东西南北四方守护神图腾一枚。平日里煜祺大大咧咧,但好奇心极强,虽说从不谙神秘学,却也觉得此景甚是古怪清奇。

再细看这鼎,顿觉周身通体透亮,是能用肉眼辨识出的沉雄厚实。目测鼎身最大直径大概需要四五个人环抱的样子,而鼎口却又只能容纳两人的距离。

鼎身篆刻纹饰为古代东方的星宿图腾,也不知是哪个时代的工匠有这番手艺,刻镂得深重凸出,视觉效果十分震撼。

“凌遥,你快来看!”煜祺痴迷的盯着眼前瑰丽的历史珍品,埋头朝凌遥挥挥手,招呼她进去。

见好友半天没有动静,煜祺抽身回到门外,一把将凌遥拽了进去,“没什么好怕的,我不还好好的吗!你过来看啊,这里有字呢!”

凌遥心里的不安越发浓厚了,可是拗不过好友强烈的兴致,她十分不情愿的跟着煜祺向铜鼎走了过去。

朝外的一面鼎壁上除了一些看不懂的古碑文外,还篆刻着依稀可辨的八个大字:

“天之四灵,以正四方。”

这一刻,凌遥突然脸色煞白,眼眶没由来的略微泛酸,连脚下步履都变得摇摇欲坠。煜祺丝毫没有察觉凌遥的异样,兴奋地趴在鼎口把头往内钻,想一探究竟,“哈哈,凌遥,我就知道这里不简单,今儿我们也算没白来!”

这丫永远都是一根肠子通到底,不分时间场合也算是忒胆儿肥!

凌遥想拉住煜祺,告诉她这地儿太奇怪了,已经超出了她的科学伦理常识范围以外,最好是能远观辄止。但煜祺只顾找寻线索,根本没注意凌遥已经目瞪口呆的看向逐渐开始崩裂的鼎身,她伸出手想抓紧煜祺,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一刹那铜鼎铿然长吟,发出震耳激响,阵阵极光呼啸着迎面扑来,只一瞬,煜祺便被带入鼎内。

凌遥伸出的手虚浮在半空中,四周空气安静下来,一切恢复如初。

“煜祺!!”凌遥脸色骤然大变,哆嗦着缩回手,“煜祺,你在哪儿,快出来!你别吓唬我啊!”她哽咽着冲上前,早已忘记了内心的不安,朝着铜鼎内探头就要往里钻。

可是鼎内什么也没有。

“煜祺——”一时凌遥肾上腺素剧增,或许自己就是个不详之人吧,从来到庐城的那一天开始,幸运之神就从未眷顾过自己,摸爬滚打到逐渐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从睡在医院大厅,到好不容易租了一间二十平米的栖身之地。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她面容清丽却从不好交际,整日窝在家中码字,再没有结识新的朋友,直到煜祺出现,不嫌弃来路不明的自己,她的笑,她的坏,煜祺陪着自己走过了整整两个四季轮回。

可是现在,煜祺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想到这里,凌遥再次钻向铜鼎,想追寻好友的踪迹。

“阁下且慢,”一道阴鸷的声音在背后乍然响起。“臣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第四章 我有一个小秘密

一道寒气逼人的声音在背后倏然响起,沉浸在失去好友的自责中无法自拔的凌遥一个趔趄,差点儿没从鼎上摔下来。

她停住原本要往鼎内翻爬的动作,姿态僵硬地回头一看,登时把她给唬住了。

“你……你你你,你是谁?”只见那人裹着一身蛇皮黑袍,全身上下除去那双似要穿透一切的邪气魅眼外,则无一裸露。

凌遥咽了咽口水,强自稳住紊乱的呼吸。

“哼,阁下怕是忘记臣了。”倨傲的男声再次响起。在凌遥听来,简直如同来自地狱般的阴冷可怕。

“你到底是谁?是不是认……认错人……人了!”女孩原本胆小,此刻早已是吓得面色苍白,这可是奔向现代化科学的二十一世纪啊!此人难道是在扮演cosplay?她拍拍自己的脸,再看看眼前散发着神秘气场的黑衣人,隐隐感到自己脚下的虚浮。

“你把煜祺弄哪儿去了?”在正式晕倒前,凌遥还是壮着胆把问题抛了出去。

…………

在一片白花花的雾气中凌遥缓缓睁开眼,这是哪?

她打着踉跄从冰冷的白色大理石地面上爬起来,额头上不停地冒着虚汗,那感觉就像整夜宿醉未醒。她甩了甩头向四周望去,仍旧是混沌不清的一片白雾。

晃悠着往前走了两步,便听到远处传来一片嘈杂,她抬眼望去,怎么好像有很多穿着盔甲的人在舞刀弄剑,莫不是穿越到了横店拍摄现场?

为什么会在这里……

凌遥脑子里陡然升起十万个为什么,一时什么都想不起,又好像隐隐记得什么。心里一阵阵的酸楚又无端冒了出来,这到底是怎么了?

突然,她感觉到脚下有人在不断的拉扯,一时心中大惊,顿时低头看去。

“姐姐,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女童正坐在地上揪着她的裤腿不放。

“姐姐,能带我离开这里吗?我好怕!”女童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呃,我倒也想马上离开,可这到底是哪里?

凌遥望了望前方迷雾中乱成一团的人影,再看看地上顷刻就濡湿了双眼的女孩,感到从未有过的迷茫,内心无法承受的压力让她蹲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女孩望着她的眉眼里又多了一丝忐忑和伤感,但仍旧倔强地拉着凌遥的裤腿毫不撒手。

见凌遥无动于衷,女孩径自说了起来。“太君领着四灵神君和那三垣的宫主们打起来了,我闯祸了……”说完汲了汲小巧可爱的鼻尖,一时间哭声便更大了。

等凌遥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倒变得有些手足无措,“呃……别哭别哭,诶,你别哭啊!”凌遥平日里对待煜祺的无理取闹可是有一万种见招拆招,但面对如此玲珑剔透的孩童简直是毫无办法。

“小朋友,你说哪来的太君?闯什么祸了?”

凌遥眼珠一转,登时有些眉开眼笑,哈哈,还太君!果然是拍电视剧呢吧!我一定是在做梦,这样便好,这样便好!想到这里,原本紧锁的眉心才终于彻底放松起来。

女童一边抽泣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凌遥听了半天,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孩子跟着南边朱雀宫里的陵光姑姑长大,从未踏出过内宫半步,今日陵光姑姑恰有要事被太君派下九州,女孩借此躲过看守的仙侍,偷偷溜了出来,想着去找青梅竹马的兄长角木蛟。因从小被圈养,自然不知兄长到底职守于哪个宫中,胡乱寻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兄长人影,一时迷了路,不小心踏入了太君所在的太清殿,而恰逢殿内这一时半会儿也没人,女孩在太清殿闲逛了起来,不想半道飘来了橙红青白四枚旖旎炫目的珠子,围绕在她头顶打着旋。孩子好奇心很重,登时追着珠子玩,谁知指尖将将触及荧光,那四色彩珠便摔落在地,化为一地碎片。此时恰逢太君回銮,眼见着这一幕的太君极是震惊,一时间北极宫阵脚大乱,那好口舌之人迅速将消息传遍三垣与四象宫,女孩才得此机会趁乱溜了出来。

“碎就碎了呗,不就几枚珠子,太君也忒是小气些!怎就跟不相干的人杠上了?”凌遥迅速的抓住问题的重点。

“姐姐,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吗?我虽从未出过朱雀宫中,但也早已知晓这三垣的势力不容小觑,他们跟咱们北极宫可是出了名的死对头呀!”女孩情绪一激动,随即收起了啜泣,放开凌遥的裤腿就站了起来。

凌遥眼神里多出了一份探究的意味,女孩看着她,脸上竟多了一丝嫌弃。接着轻叹了口气,说道:“罢了,姐姐与我也算投缘,此事一出,北极宫再无秘密,我便将我知道的都告之与你吧!”

说完便一脸八卦地凑到凌遥耳边小声说道:“传说中四枚圣灵珠乃八百年前天界第一真神的骨血所化,分为玄鸟、真冥、天阴和元震,集聚了真神体内上千年的精魂神元,法力无边,一枚便可镇守万疆。

太君未免各方存在觊觎之心,秘密将那圣灵珠分别藏于太清、梵天、焰华和紫微四间主殿密室的暗格之内,从此再没见过天日。话虽如此,北极宫竟意外凭着圣灵珠散发的强大灵气,自成结界,即便是无人看守,那也是牢不可破的!所以这八百年来,对面三垣的各宫掌事即使知道圣灵珠所在,那也不敢随意来取。”

“那珠子这么厉害吗?”凌遥一阵唏嘘。

“自是!几百年天界无人不知,倘若让四珠合体,依咱们北极宫的势力,不日便可召唤青鸾,到时一夜之间无人可及,可就再也不怕那三垣了!”女孩带着一脸的自豪,两眼放光。

“青鸾?莫不是传说中西王母的坐骑?”看来这梦做得是越发离谱了,凌遥忍不住掐向自己的脸蛋儿。

呃,好疼!这梦也太真实了。

“对,不过也只有等到公主回銮,才能将合体之后的圣灵珠逼入青鸾体内。届时趁神兽短暂性失智,伺机夺取上古神器赤焰剑!”

第五章 来自八百年前的真相

看来这地方的人很怕女孩口中的三垣,不过凌遥好奇的是,能使四珠合体的为什么只能是公主,而不是公主她爸?

“青鸾原本的确为西王母坐骑,早前听说这神兽不分昼夜通体弥泛青光,羽色华美无比,是西王母最为喜爱的一只上古神兽。只因千年前偷吃了罗生果,这罗生果是太上老君用千年龙血草与万年寒参经过千年的炼制才得此一枚,赠与西王母用以驻颜,先不说材料稀缺,只因过程繁琐且筑丹时间较长,今后都不会再有。

西王母一怒之下命青鸾吞剑自戕,没想到却从此剑兽合一,剑在兽在,剑出兽终。西王母气消之后随即心生怜惜,毕竟是曾经的宠物,从此青鸾便被禁锢在曜星池内守护着赤焰剑,不得踏出半步。

而这罗生果含有千年灵力,再加上赤焰的剑气,除去八百年前发生意外的那位真神,如今的法力更是无人能及左右。”

凌遥默默的在心里腹诽两句,没想到这事牵扯甚广,女孩整日待在朱雀宫中,八卦倒是从来不缺。

“据说西王母的事件一出,原本敦厚温善的青鸾忽然变得乖张暴戾,不过咱们天界几千年来一直都太平着呢,所以见过它真身的寥寥无几。这并不重要,重点是谁能得到神兽肚子里的上古兵器!

三垣向来觊觎赤焰,如今灵珠已碎,各家都落不到好,便把主意都打到碎片身上来了,再说,即使是碎片,那也是顶级法器。

四灵神君为了灵珠免遭歹人之手,已将那一百八十二枚碎片撒向九州六合,融入了四海八荒,化为世间万物,三垣各宫主本由着想分一杯羹,这当下就不乐意了。”

女孩一口气将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再哭唧唧地补上一句:“事情发展成眼前这般,我当然不敢回去了,呜呜……我还听说太君已命人迅速召齐二十八位星宿神将,意欲与三垣的势力抗衡到底,不知角木蛟今日安危何顾……”

几声呜咽过后,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

凌遥若有所思地揉了揉早已凝结在一起的眉心,神仙的恩怨岂是我等凡人能懂?不过这三垣也是挺坚守原则的,说来这碎珠没都没了,却依旧穷追不舍。

可惜本姑娘来迟一步,尚未来得及见识到女孩口中的璀璨。

凌遥的好奇心被前所未有地勾起,关于圣灵珠的传说让她急于上前一窥究竟。

她转过身牵起女孩就往人群方向走,吓得那孩子频频后退,“我不去我不去,太君定不饶我,快放手!”

女孩挣扎着想要甩开凌遥拉住她的手,却因年幼,胳膊一直被拽得死死的。“谁说要带你去见太君了?我们悄悄溜到附近,且看如何再做打算。”凌遥一脸无奈。

女孩将信将疑的跟着凌遥溜到一处背光的石阶下面藏了起来,只悠悠晃出半截脑袋。

二人摒气凝神往前方打着眼,只见宫门外对峙着两队人马,以东面为首,那仙风鹤骨一身正气的,想必就是紫微太君本尊了。

眼看着双方依旧僵持不下,凌遥寻思着要不要再靠近一些时,却见西面其中一人站了出来。

“当年君上从阿蛮公主手中夺取圣灵珠时,也不见如今的大义凛然,况且公主仍流放于无极星空,君上又何必在此言辞铮铮虚情假意?”

说话的男子面容俊朗出口却咄咄逼人,想必应该是三垣的人了。

而男子身后另一人立马借此说道:“韩宫主所言极是,说句不好听的,北极宫早已失去了拥有圣灵珠的资格,敢问君上当年是如何逼迫自己的亲生女儿,我想在座的各位仍记忆犹新吧?如此冷血寡淡之人,如何配得上掌管这天下之圣物!”

凌遥突然觉得这声音极为耳熟,她惊讶地抬眼望去,只见那声音的来源竟是一位身着雪色素纺罗纱,幂蓠遮面的妙龄女子,薄纱轻掩下的轮廓若隐若现,极不真切。

凌遥甩了甩头,默默在心里嘲笑自己想太多。

妙龄女子继续说道:“奉劝君上一句,最好现在就将公主召回,否则我天市宫诸位即便是撕破脸皮,也要将碎片全部带走!”

“白曜星使不必多说,本座也无需向你解释。”话锋再起,只见那老太君薄唇一挑,神情略带傲慢,这使得他接下来的话显得不怒自威:“圣灵珠乃本座膝下圣物,岂是尔等贪图之辈所能觊觎!当年的事系形势所迫,不说流放期满还差整整一百年,即便今日公主在此,那一百八十二枚碎片也早已落向凡间,各位又何必在此不惜大动干戈步步相逼!”

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人家摆明着抢劫抢到家门口了,以这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太君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似乎胜券在握。

但这会儿凌遥却憋不住了,眉眼间尽是询问,侧头看向身旁的女孩。

果不其然,这等八卦的事女孩当然兜不下去,“嘻嘻,姐姐问我就对了,当年阿蛮公主失去了心爱的人,因悲伤过度气场大乱,最终导致了离魂症,圣灵珠自此便没了主人。届时太君称将为其暂时保管,等公主回宫则物归原主。可圣灵珠是公主恋人的残留气息,自会依靠寻找公主自身的灵气自动聚齐的,哪有那么容易被外人夺走,还不都欺负公主得了离魂症!太君将灵珠藏了起来,对外宣称防那居心叵测之人,其实就怕珠子会寻了公主去!”

“这不就是强取豪夺,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嘛!”凌遥猛的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嘴里大喊出声。

事情的前因后果可算是说得清了!哼,这位道貌岸然的太君往细了说是假公济私自私自利!往粗了说就一衣冠禽兽人面兽心!压根就不是什么善茬!凌遥心中开始有点心疼这位素未谋面的阿蛮公主了。

女孩的眼睛直视前方,惊慌失措的向凌遥打着暗语,可却为时已晚。人群的目光齐刷刷地朝她们看了过来。

太君:“四灵神君何在!”

狭促的目光像一搜搜冰冷的利剑,往二人的藏身之处穿刺而来。

“去把那肇事的魏凌遥给本座拿下!”

第六章 我是谁?

青龙孟章、白虎监兵二人立即从紫微太君身后一跃而出,原本还沉浸在自我意识中无法回神的凌遥当机立断,条件反射地拉起女孩转身就跑。可事实证明她的行为仅仅是徒劳,一个转瞬便被带到风口浪尖之处。

“魏凌遥,本座就问你一次,你可知道自己何罪之有?”太君依旧冷着一张脸,当着众人的面责问道。

“我一觉醒来已经躺在这里,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要……”凌遥牵着女孩的手频频后退,她试图解释,只是越想解释,越无法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

我能有什么错?不过是不小心闯入这不明之地的一介凡人而已。

等慢慢回过神后,凌遥开始惊讶于眼前这位太君竟如此神通广大,他是怎么知道本姑娘的名字?刚想开口询问,却见一旁的女孩早已被眼前的情形吓得说不出话,拽着凌遥的手心被浸出的汗水完全湿透,小小的身躯不住地往凌遥身后躲去。

太君并没有对凌遥做出任何回应,垂目盯着小女孩瑟瑟发抖的身子,鄙夷地嗤笑一声,“八百年前陵光将你从曜星池旁给捡了去,你不好好待在朱雀宫里,却溜入太清殿毁我天界至宝,如今休怪本座容不得你!”

居高临下,太君倨傲的声音如响雷在二人头顶同时炸开,震得女孩和凌遥一瞬间不知所措。

魏凌遥?这女孩竟也叫魏凌遥?那我又是谁?凌遥心里的疑惑被不断地拉扯放大,脑袋里若有若无的片段似电影般一帧帧晃过,之前酸楚的感觉又回来了!她竭力控制住自己想要呕吐的欲望,想要再看清楚一点,但是画面转瞬即逝,只留下依旧混乱的思绪。

女孩连连摇头,“太君,我不是故意要摔碎圣灵珠,只是那珠子一直尾随于我……所以才……”女孩带着哭腔说道,她自觉已经很小心了,而一个孩童的好奇心和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使得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罢了。

“够了!”韩宫主不耐烦地上前一步,打断了女孩的话。“我们没有时间在此陪君上处理家事,这孩子当然留不得,还请太君尽快定夺,给我等一个说法!”

凌遥一听急了,强自压下心中的不适感,拉着女孩齐齐跪了下去,说道:“太君息怒!我们不应该躲起来偷听各位讲话,这孩子还小,况且她并不是故意摔坏灵珠,就请太君原谅她吧!”凌遥心急如焚,这老头到底想干啥呢?

不管这孩子是谁,即便仅有一面之缘,但女孩单纯机灵的眼神让她很是喜欢,何况她是她在这里唯一认识的人,早在心里将女孩当作了朋友,朋友有难,定当两肋插刀鼎力相助的。

“唔……”太君依旧像是没有听到凌遥的话,甚至看都不曾看她一眼,“是该给个说法,不过不是因为尔等!”语毕,手腕一转,取出怀里的法器噬魂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刺向女孩的咽喉。

“君上且慢!”从远处传来了一声惊呼,只见一位将士模样的盔甲男子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君上!请剑下留人!”

不过已经太迟了,紫微太君手中的噬魂剑已经深深插入女孩的喉咙,一霎那温暖的血液爬满了凌遥整张脸。

她忘记了害怕,错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来不及抹去沾在嘴边的血腥气息,狠狠地攥紧拳头,仍由指甲嵌入掌心。她向来内心纯善,时常还会接济路边的流浪猫狗,甚至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实在是不能接受如此残酷的画面。

又或许她根本不懂,在眼前这个世界,本就命如草芥。

盔甲男子疯狂地趴在地上查看着女孩的呼吸,直至确认女孩已经彻底死去,一阵静默之后,随即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喊。

良久,他取下头顶带着的头盔,祭放在女孩身旁,缓缓地站起身来,在回过头的一瞬,凌遥登时呆若木鸡!

这不是机场那个白头发杀马特男吗?!

凌遥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她再也忍不住了,打算上前问个清楚,如果此情此景确在演戏,那未免太真实了,真实得让她忍不住想要马上喊停!

而此时的白发将领显然已经目光发红,起了杀意,根本没注意到朝他疾步走来的凌遥!他对着三垣众人所在方向不顾一切地狂奔过去,在触碰到凌遥身体时,恍若无物的穿透让凌遥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渐渐升起。

“执名,休得无理!”太君心里即便等着看笑话,但面上却仍旧出手将他拦下。

“君上!你不该杀她!”执名痛苦地看着太君,眼底噙着泪。

这孩子原是八百年前来到陵光执掌的朱雀宫,届时对于这个捡来的孩子,青龙白虎二宫的掌事神领孟章和监兵一直保持比较排斥的态度,所以这孩子除了养育她的陵光姑姑,从小就只跟他亲,眼见着孩子就这么没了,执名当下内心痛不欲生,还是说,但凡他想保护的,最终都会离他而去?

“呵呵,我还说是谁在这上演生离死别,原来是玄武宫的执名呐,你身为四灵神君之首,怎么?为了一介弱质孩童,便要与我三垣为敌吗?”韩宫主用不屑的口吻继续挑衅着。

“你……”执名内心的痛苦无法宣泄,再不顾太君阻拦,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参天鼎朝着对方呼啸而去。

此时三垣这边,见众人争执却一直缄默的广倰宫主大步向前,将手中的佛尘朝着迅捷飞来的参天鼎大力一挥,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强烈的震波在空气中扩散开,“阁下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等无话可说,且各凭本事吧!”那看起来不温不火的广倰丝毫没了继续打舌仗的耐心,一个下马威将众人唬住之后,欲将拂尘再次舞起。

一时之间太极宫外战事顿起,浓浓的硝烟味弥散在空气中。那韩宫主和妙龄女子纷纷上前祭出自己手中的法器,与执名纠缠在了一起。

事已至此,太君仍旧坐观上壁,丝毫没有要出手相助的意思。

第七章 火凤的愿望

凌遥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来到太君面前挥挥手,太君脸上挂着几分悠然自若,依旧目不斜视,她壮着胆子使劲儿地往太君身上踹了两脚,空气中没有任何阻力,凌遥借机骂道:“老头,你可真行啊,怎么说也是你手下,现在人家都快被打死了,你也看得下去?”太君稳如泰山般地杵在原地,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们是真的看不见自己!

但死去的女孩为何能和自己接触?只可惜女孩已经不在,这个答案注定要随女孩一同埋进尘埃了。

就在凌遥独自叹息的时候,孟章一个腾空而起,身旁的监兵紧跟其后。此刻执名已是全身挂彩,鲜血沿着原本清新俊逸的脸庞不断地滴落,他奋力抵抗着三人如雨点般袭来的仙法,眼看就快要招架不住。

一抹莞尔轻笑从孟章嘴角悄然划起,他姿态雍荣闲雅如翩翩少年,同时既有震卦之人的飒爽英姿。他站在百尺之上,举起手中的龙尾洞箫往嘴边轻轻一放,优美的韵律随之飘进众人的耳里。

这旋律浑然天成沁人心脾,重如落日磅礴,轻于微风徐徐。韩逸墨,白曜星使和广倰宫主不由自主同时收回手中术法,站在原地痴迷地吸纳着这极为罕见的美妙乐章。

随后赶到的监兵趁机将执名扶起,一眨眼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四周的景物和人群。

眨眼间,凌遥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座碧水清波的池边,浩瀚的池水仿若薄箔,泛着星星点点的荧光,忽而荡漾到脚边,又随即缓缓收回。

甚是美好的画面让她暂时忘记了之前的不快,凌遥迫不及待的脱去鞋袜步入水中,冰凉的触感一瞬间掳获了少女的心,整个人放松起来。

这一天里发生了太多事情,让她心思倍感怅然,这会儿就连肚子也不合时宜地咕咕直叫。

凌遥猫下腰去捧起池中水,打算先喝两口祭祭五脏庙,却在低头的瞬间赫然看见水下有一双青色碧眼,正紧紧地盯住她……

“啊——”凌遥吓得一个激灵,仓皇后退。“是谁在那儿装神弄鬼?赶紧出来,不然别怪本姑娘……”她不慎脚下一滑,一个跟头栽进了池水中。

“唔……救命……唔唔……救……救命啊……”只有扑腾四溅的水花回应着凌遥此刻的处境。

完了,今儿个本姑娘算是彻底交代在这里了!煜祺,你到底在哪里,难道和我一样被困在无名之地面对着生死抉择?

谁来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当年被一场车祸夺走了所有记忆,留下了一条小命,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凌遥胡思乱想着,死亡的恐惧让她不停地挣扎,可这样除了让她喝下更多的池水,并无任何益处。

正绝望之际,身体却突然有了重心,凌遥的脑袋被高高托起,整个身子逐渐浮出了水面。她顾不上害怕,贪婪地呼吸着失而复得的新鲜空气,双臂狼狈地四处拉扯着,想要寻找一个支撑点。

回到岸上的凌遥冻得牙齿咯咯直响,脚下坚实的土壤带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等终于喘过气来回头一看,背后的庞然大物已从水里探出半截身子,看起来像极了一只巨大的山鸡。

“山鸡”伸出长长的白喙拱了拱凌遥的脸,陌生而又冰冷的触感惊得她抖得像把筛子,双腿瘫软,无力逃遁。

“……别怕……”轻柔的声音在凌遥脑袋里骤然响起。

凌遥勉强稳住心神,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小心试探着问:“是你在说话吗?”

对方眼神里闪烁着极致的柔光,额头轻点,看起来并无恶意。凌遥渐渐放下心来,反而伸出手摸了摸“山鸡”湿漉漉的头。

“孩子,你总算回来了……”

“山鸡”潮湿的羽毛焕着青光,整个身体突然“哗——”从水面升起,跳上了岸边,同时快速筛动着羽翼,没有了多余水分的羽毛一瞬间让整个身躯丰沛起来,头顶的扇形冠羽如烟花般弥散开,长长的尾翼婀娜地拖在身后微微摆动,竟是无与伦比的华美!

凌遥看得目瞪口呆,那美丽的鸟兽用羽翼轻轻护住她的身体,一瞬间温暖的感觉让凌遥莫名的贪恋。

“孩子……”温柔的声音如泉水般溢入心底,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宁。“你我曾有一面之缘……”

“你是?”凌遥在仅有的记忆中搜索了个遍,也没有印象在野生动物保护园里见过这等惊艳的鸟兽。

“我本为青鸾之火凤……千年前与锦凰同为西王母坐骑,我夫妻二人如鹣如鲽本应琴瑟万年……因锦凰在去华亭山途中了蝥毒,如无解药三日之内必定性命垂危,而世人皆知蝥毒乃毒中之王,世上并无药可解……”

“届时恰遇太上老君给西王母呈送贺礼,那罗生果材料金贵稀缺,我便趁西王母午睡之际偷偷拿走,希望借此让锦凰得已痊愈……锦凰知我铸下此等大错,不肯接受这盗取之物……深谙命不久矣,径自悲恸自戕……”火凤思绪似又飘回过去,语气沉重地缓缓道来。

“我们青鸾一族,一生只认一个伴……锦凰离去后,我便被西王母贬到此处守护上古神剑赤焰……而我,宁可当年吞剑暴毙,也不愿独自苟活于此……”

“孩子……如今圣灵珠已碎……北极宫接下来的局势将动荡不安,紫微太君独善其身,任三垣鼎立而无所作为……你且回凡界,找寻那遗失的一百八十二枚碎片,将我腹中神剑取出……我便能安然离去了……”

凌遥静静的听着,对于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变故,她已经能冷静的接受,只是她一介凡人,如何能担当如此重任?

凌遥皮笑肉不笑地昂着头看向神鸟,嘴里讪讪地说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恐怕是没有能力将碎片给找回来,要让你失望了……”

“不急……”火凤眉眼含笑,似乎早就料到凌遥的顾虑,它后退两步,慢慢从嘴里吐出一块半尺见宽的乌木匣子,“这不仅是为我,也是为你自己……孩子……这个你拿去吧,在需要的时候打开它……”

“可是……”凌遥有些不情愿的接过火凤嘴里的匣子,心里七上八下的,她的话还未说完,火凤就重新回到池中,渐渐往下沉了去。

“找到四象宫二十八星宿,他们自会助你完成所托……”在彻底消失之前,火凤嘱咐道……

第八章 角宿

凌遥独自坐在宫道上,紧紧地攥着手中的乌木匣子,她翻来覆去的把匣子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匣子,通体漆黑,周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篆刻,甚至靠近盒壁的接缝处还粘了一丝污浊的粘液。

青鸾火凤将这个神秘的匣子交到自己手中时,嘱咐说在需要的时候才可以打开,但是凌遥心中委实好奇,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于是便试着将盒子中间的暗扣打开,可是折腾了半天,匣子依然闭得紧紧的。她将匣子放在台阶上用力敲了敲,再放在脚底踩了踩,任凭她使尽浑身解数,木匣子就是纹丝不动。

凌遥气恼地将乌木匣子扔了出去,匣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咕噜咕噜”滚到了十丈开外的石桥边,打着晃“咯噔”一下掉了下去。

“啊——好痛!是哪个没长眼的暗算本公子?”转眼间一个少年咋咋呼呼地从桥下石拱中钻出,呲牙裂嘴寻找着罪魁祸首。

“噢~抱歉!我不知道桥下有人……”凌遥懊恼地惊呼一声,捂住嘴巴朝对方表示歉意。

“喂,小妞,是你扰了本公子的清梦吗?”少年循着声音大步朝凌遥渡来,边走边用手揉着受伤的脑门,“你看看,你看看,都流血了!哎哟,幸好没砸到我英俊的脸蛋,哼,否则你下辈子都赔不起!”他指指自己受伤的地方,朝凌遥努努嘴,“喏喏喏,你摸摸,就是这里,还有这里,你摸摸呀!”少年麻利地抓住凌遥的手伸向自己的头顶,在将将触碰到皮肤的一瞬发出连连怪叫,“哇——真疼!”

凌遥素来谨小慎微,她一个激灵将手从少年手中抽回,仔细地打量起对方来。

他整整比凌遥高出一个头,魁梧的身形下却是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长发简单的束在脑后扎成一只半马尾,一袭明朗的玄色纱袍素雅飘逸,衣料上没有精雕细琢的繁复点缀,只在靠近领口的位置用丝线绣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角”字,腰间佩戴着一枚白底绿纹的玉腰挂,随着动作来回摆动若隐若现……

竟是芝兰玉树般的清俊少年!

只可惜满嘴娘娘腔,凌遥咂了咂舌头,啧啧,说不定还有断袖之癖!

再往下看,凌遥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人竟然光着一双脚丫!

“诶,看什么看?我知道自己相貌俊美,人称天界第一美男子,喜欢我的女孩儿可以排到三垣宫外去,我可是不会轻易接受你的哦!”少年得意地敲了敲凌遥的脑瓜子,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

“谁要喜欢你,你别动手动脚的行吗!”凌遥鼓着腮帮子,露出一副关爱智障的目光,“看你这么生龙活虎,哪像受伤的样子,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嘿嘿,看在你如此迷恋本公子的份上,那本公子暂且原谅你了,你走吧。”少年朝凌遥摆摆手,厚着脸皮说道。

“还来!”凌遥伸出手。

“什么还来?”少年还沉浸在自我良好的飘飘然中,一脸的迷惑不解。

“还我的木匣子来!”凌遥上前一步,拉住少年的衣袖。

她可不怕他,就他这幅愣头愣脑的二货样,凌遥巴不得拿了木匣就赶紧离得远远的!更何况要比相貌,她也不差啊,虽然不若那国色天香肤若凝脂的大家闺秀般,至少也是一枚唇红齿白,清新俏丽的小公举啊!

“哎哎,还说你不喜欢本公子?”少年盯着凌遥放在袖口上的手,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笑得狭促又暧昧。“嘿,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对我这天界第一美男子角木蛟一见钟情了吧?”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别自作多情了!”凌遥闻言赶紧把手缩了回来,急得直跺脚。

“我乃二十八星宿之青龙宫角宿,青龙宫你总该知道吧?”这天界竟然还有人不认识我角木蛟?天理何在!

“你是何宫仙侍?我怎从未见过?”看这妞一身奇装异服的异域打扮,不会是三垣派来暗算本公子的细作吧?哼,这笔账我记下了!

“关……关你什么事!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道理?快把东西还给我!”

角木蛟吗?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不过管他是谁,怎么偏偏自己就招惹上了呢,有时间在这和一个无赖争辩,还不如找块僻静的地方,想想回家的办法呢!

“你是说这件毁我容貌的凶器?”角木蛟将一直拿在手中的乌木匣子高高举起,“得了吧你!反正你也不想要了,这个,就当我没收了。”说完,见凌遥仍不愿透露身份,赌气般地将木匣往怀里一揣,气恼地背转身作势离去。

他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头来,将两指放在唇边,孩子气地对着空气中做出一个投掷的动作,“嘿,小妞,后会无期~”说完,哼着小曲,吊儿郎当的跳到桥下,继续做他的春秋大梦去了。

“你……”凌遥气急,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不要face啊!

现在怎么办?追过去讨回自己的东西,还是由着他把匣子带走?火凤交给自己这么重要的东西,难道就甘心这么被抢走吗……但追上去继续找他讨要,还不知道对方会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来呢!

凌遥在心里思忖了一下,毅然决定去将匣子给要回来。她来到石桥边探头看了看,嗯,桥墩不高,水流较浅,两尺之外还有一块可以用来垫脚的石头。她撂起裤腿正打算跨上桥栏,却看见栏边石柱上泛出一片粼粼白光,一块白绿相间的物件赫然挂于之上。

这不是那无赖的玉腰挂吗?凌遥顿时幸灾乐祸地在心中狂笑起来,能不能拿回乌木匣子,就看这块筹码在他心中的地位了!

凌遥把玉腰挂取下来攥在手里,这时她才看清楚,原来上面篆刻的图腾是一只体态矫健气势磅礴的蛟龙,龙头龙尾纠缠在一起,身上的每一片龙鳞都刻画得栩栩如生,龙爪雄劲,仿佛下一秒便要从玉石中一跃而出。

随着视角下移,八个字赫然入目:天之四灵,以正四方!

凌遥大吃一惊,这八个字和在玄清观铜鼎上看到的一模一样!难道这少年和煜祺的消失之间存在着什么必要联系?凌遥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便从石栏上跳了下去!

第九章 我有一事相求

石拱下方怪石嶙峋,流水潺潺深不过膝。凌遥将整个小腿肚埋进水中,沿着河畔瞅了半天,目光所及之处并未发现半个人影。明明亲眼看着他跳下来的,这一打眼的功夫上哪去了?凌遥心急如焚,在石拱内来回踱着,时不时翘头朝巨石后方望去,急切地寻找着少年的身影。

“嘿,小妞——”背后突然被人大力一拍,轻浮的声音落在耳边,吓得凌遥一个激灵,她猛然回头看见一张阴柔的脸,薄唇微微上挑,正搁在她鼻尖处一寸见宽的地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见你如此迫不及待,不会是这么快就想我了吧?”高挺的鼻梁故意朝凌遥面前挪近一寸,脸上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这细作装得倒是挺像,不过本公子见过无数三垣的细作,像眼前这般娇俏可爱的还是头一次,看来这三垣是越发没有底线了,竟派出此等障眼法,不妨先戏弄一番。

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少年肤白俊逸的脸庞,凌遥心里忍不住一颤,一丝红晕悄悄爬上了俏脸,不过她可没忘记自己的目的,拎起手中的玉腰挂,直奔主题。

“别贫!我问你,这块玉腰挂究竟是什么意思?”凌遥此刻心烦意乱,只想尽快查出好友的下落,哪有时间陪对方打太极。

“好哇——原来竟是你将本公子腰挂偷去,想借此机会要挟我吗?哼,告诉你,本公子偏不,这腰挂要是你喜欢,拿去便是!”本公子绝不向恶势力妥协,角宿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双手环臂,一服随便你想怎样的表情。

“我不是来讨要木匣子的,这只玉挂对我真的很重要!”此时凌遥哪里还顾得上要回木匣,如若能得知煜祺平安的活在世上,哪怕要她在这鬼地方待上一辈子,她也愿意!

“拜托你告诉我,这上面的八个字是什么意思?我只要知道这个就好!”凌遥忧心仲仲地看着少年,眼里尽是殷殷期盼。

她生怕对方不相信,连忙将手中的玉腰挂慎重地递给对方,角宿完全没料到眼前的女孩儿竟会如此执着于一枚普通的玉腰挂,他眼底闪过一瞬的诧异。

女孩看起来的确不像是在撒谎,只是三垣手段之阴毒也并不是没见识过,他不得不防!

角宿一改平日里的痞气,在心中思量良久,以确定是否应该将实情告诉凌遥。片刻后,他开始耐心地解释起来:“四象宫每一位星宿都佩戴着一枚象征自己身份的玉制腰挂,用来区分各宫将士,每一块玉挂底下都有所属之人的代号,”角宿接过凌遥手中的玉腰挂,翻到背面指给她看,“喏,你看。”

凌遥仔细地平视着牌底,光洁的玉面上确实刻着一个“角”字。她点点头,示意角宿继续往下说。

“四象宫由四灵神君驻守,同时也将二十八星宿划分成四个星区,一个星区七名将士。北宫属水,由玄武神执名执掌,以下有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西宫属金,由白虎神监兵执掌,以下有奎、娄、胃、昴、毕、觜、参;南宫属火,由朱雀神陵光执掌,以下有井、鬼、柳、星、张、翼、轸。而我则归属于青龙东宫,宫主是雷神孟章,除我角木蛟外还有亢、氐、房、心、尾、箕其他六位将士。人称东、西、南、北为四方守护神,与二十八宿将领恪尽职守,坚不可摧地守护着天界至高无上的政要之地——北极宫。

天界现任执政官紫微太君,理因统领四方守护神以鼎足之势上领群魔妖邪,下摄幽冥鬼魅,使三界逆魔邪首不敢残害生灵,只可惜太君心胸狭隘,生性强势多疑,四灵神君曾多番进言却一直未被肯定,因此千万年来三界的局势一直都不算太平。”角宿叹了一口气,目光随之望向远方,漆黑的眸子如深邃悠远的夜空,似乎对领导者这些年的无所作为感慨良多。凌遥则坐上身旁的一块巨石,目光如炬地认真听着。

“那三垣是从何而来?又为何处处与北极宫为敌?”听到这里,凌遥忍不住插嘴道。

“三垣?”

角木蛟皱了皱好看的眉眼,浓密的睫毛似两把刷子,迅速将眼底的讥讽一扫而过,而凌遥并未察觉出他这一瞬的表情变化。

“三垣独立于四象宫结界之外,是由紫微、太微、天市三宫之合谓,以紫微宫宫主韩逸墨为首,霸凌于天界自成一派,韩逸墨外表温文尔雅有着绝代风华之貌,却心雄胆大阴狠毒辣,表面与太微、天市二宫勾结,但实际心里在做什么打算却无人可知。”说到三垣的由来,角木蛟暗自切齿,有一种想将其夷为平地却又无可奈何的懊丧感。

“天市宫白曜星使与太微殿广倰千百年来与其暗通款曲,仗着不断独大的势力建立出一个系统的三垣,竭尽所能侵犯我北极宫神圣之所在,内忧外患扰得太君甚是头疼,四灵神君为抑制他们日渐壮大的野心,将我等二十八星宿赋予二十八番技能,分别驻守于四方边境共同御敌,更期望有朝一日能将三垣一网打尽恢复统一!”

天之四灵,以正四方!凌遥一瞬间全都明白了,此时细细回想,当时在玄清观内看见的半边泥像定是紫微太君无疑!而破旧的二十八星宿图,和暗门背后的那方铜鼎……

对,铜鼎才是线索的关键所在!那铜鼎十之八九为连接天地之间的枢纽,若以此类推,煜祺也一定来到了这天界中!

“太好了!”凌遥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路,遂不及防的一声欢呼,忘记了自己还坐在巨石之上,一时重心不稳倒栽下来。

角木蛟反应敏捷地接住凌遥下滑的身体,等凌遥回过神来时,才惊觉自己被这无赖紧紧地搂在怀中!少年身上独特的清甜气息不断地侵袭着她的嗅觉,似乎触动了她心底的某根弦,让她不知不觉地脸红耳赤,看起来十分娇俏可爱。

“你这无赖!”凌遥迅速地推开对方,眼神恍惚地四处寻找着着陆点。当无意触及对方时,却看见少年又恢复了之前的吊儿郎当,面带揶揄地看着她。

她避开角宿的眼神,看向一旁的灌木丛,嘴里说道:“无论如何,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手指不安地扯住衣摆下方来回搅动着,“呃,就此别过吧……”说完把头埋进领口,背转身将角宿置于脑后,她只想尽快逃离这怪异的氛围……

走了两步却忽然想起火凤的叮嘱,她停下脚步。“怎么,舍不得本公子?我可是天界第一美男子,我……”角宿嬉笑着俯首,企图再次将脸凑过去,不想话说一半却被毫不客气地打断。

“对了,你知道如何才能找到剩下的二十七星宿吗?我有一事相求!”

第十章 往东方去

“或者说,你能帮我找到他们吗?”凌遥问道。

这可不是个人意识占上风的时候,凌遥急着寻找煜祺,同时也不想放过眼前的机会,角木蛟作为二十八星宿之一,没准儿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青鸾火凤退而求其次偏偏选择了她,而不是让星宿们直接去完成碎片的收集,一个普通人与传说中的天兵神将,这二者之间的能力本就不在一个频率上,何况是自己!

“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应承下来,凌遥双目含笑,眼中的企盼使她看起来格外明媚动人。

“得先亲一下啰~”角宿涎皮赖脸地戳了戳自己的面颊,往凌遥面前凑得更近了。

凌遥微微一愣,怒火顿起:“你这登徒子,怎的这般厚颜无耻!”说完抬起手便朝那淫邪的面孔招呼过去,还未触及对方时就被截了道,角宿忽而收起面上的笑容,眼神略带凌厉,“想动手?作为信息的来源,你也总该有所回报吧,本公子可不是什么侠义心肠!”他松开凌遥的手,嗤了一声,“就你这一览众山小的模样……”他收敛起眼底的锐利,挂着一张坏坏的笑脸往凌遥脖子以下逐一扫去,“啧啧,白送给本公子也不要!”

“你……”凌遥气急。罢了,还是别浪费时间在这个流氓身上了,等找到煜祺再商量该怎么回去吧,什么神什么魔,什么碎片,通通都与自己无关!

“说吧,找二十八星宿所为何事,只要你能说服本公子,本公子便告诉你。”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去找!”凌遥赌气道。果然是不能走捷径的,没有了眼前这淫棍,我还奈何不了了?

凌遥这次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二十八星宿又怎样?不过少你一人而已,火凤选择自己定有自身的道理,先把碎片的事放在一边,待找到煜祺后再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她,她向来鬼点子不少,一定会替自己想到办法的。

“诶,先别走!你总得告诉本公子你是谁吧?”角宿怔在原地,这丫头为何如此经不起玩笑,就这么走了?他摇摇头,似要将脑海里不好的预感通通都筛除掉。

也许是我想多了吧。角宿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怅然若失,不过立马又恢复到以往的放荡不羁,一路打着响指哼唱起小曲,随之离去。

…………

话说凌遥边走边埋头踢着路边的石子,心里一直愤愤地想着刚才的事情,冷不丁撞上一个人影,冰凉的触感陡然压制了心中奔腾的怒火,当她抬头看见来人时,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的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是玄清观中的黑衣人!竟然是他!

凌遥一下来了精神,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经过这一系列的变故后,凌遥哪还惦记着害怕,只觉得这黑衣人出现得太及时了,“煜祺在哪?你告诉我煜祺在哪里?”凌遥眉心因为着急而紧紧拧在一起,迫不及待地抓住面前的黑衣人,生怕他再度消失。

可是黑衣人对她提出的问题置若罔闻,全身上下散发着寒气,机械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阁下怕是忘记臣了。”依旧是这句话。

凌遥不好意思地对着黑衣人吐了吐舌头,少女气息展露无遗。“你也是这天界之人?煜祺是不是在这里,我该去何处才能找到她?”

“阁下无需找她,她自有她的去处。”黑衣人面具下的眼神透出丝丝寒光,冰冷的气场压迫着周遭一切。“相信阁下已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不知阁下对此有何看法。”

“你说谁?”凌遥不解。

怔忪间,她想起自己曾偶遇的那名女孩,当时紫微太君唤她魏凌遥,自己还着实吓了一大跳!

“是那个小女孩!我想起来了,你的意思是说她就是曾经的我?”女孩已经被紫微太君一剑穿喉,而我好好的站在这里,难道那是自己的前生?如果事实真如自己想的这般,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自从来到这所谓的天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超乎自己的想象,作为一枚逻辑至上的无神论者,这里已经彻底颠覆了自己过去的思维,凌遥心里一阵阵发憷。

黑衣人点点头,肯定了凌瑶心中的猜想。接下来说道:

“阁下,当下是天元一万四千七百九十一年,公主回銮后,于二十年前被紫微太君再次以勾结外敌的罪名关押,至今未能重见天日。紫微老奸巨猾,若要营救公主,必须找到丢失的四颗圣灵珠。”

黑衣人将广袖略微撂起,从袖间取出一件东西,当黑衣人将这件物品完全摊开在凌遥面前时,凌遥忍不住失声惊呼。实在是太美了!这是一把水晶锻造的权杖,通体璀璨剔透,在日光的照射下泛着旖旎的微光,使四周的景物一瞬间便蓬荜生辉。

“这件法器你且拿去,圣灵珠在百年前迫于无奈流向九州六合四海八荒,而你,是唯一能带回四颗灵珠的人。”黑衣人的语气不急不缓仍旧不具任何温度,凌遥努力想要分辨出他隐藏在面具下的情绪,可是对方好像拆穿了她的心思,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寒厉。

“别试图窥窃我,”黑衣人继续说道,“往东方去吧,那里有你要找的东西!”说完,将水晶权杖往凌遥面前一送,权杖浮向空中发出阵阵极光,渐渐缩小到缝衣针大小,化为一只耳环,落到凌遥手中。

“这……太贵重了不好吧?”凌遥看着手中精致的权杖耳环有些爱不释手,但内心是拒绝的,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得让她去寻找灵珠,难道真就非自己不可?

“收下它,只有它能替你开启时空的大门,望你早日寻回灵珠,重归天界。”黑衣人说完,大袖一挥,凌遥顿时失去了所有意识。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玄名山脚下的一片黄土堆上,这个神秘的黑衣人真是小气吧啦,人说送佛送到西,为何不把自己送回家,偏偏给放到这荒郊野外,还好天还亮着,不然没被被豺狼野豹的给叼食了去也要被自己给吓死!

凌遥浑身酸痛地站起来,一眼看见不远处停放着的大红色宾利跑车,心下一凛,大步匆匆地跑过去,埋头朝车窗里一看。

濮阳煜祺正靠在椅背上呼呼大睡。

第十一章 权杖的指引

坐在百货公司高层的星巴克大厅,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咖啡香味,伴随优雅的轻音乐让人心情格外放松,煜祺隔着透明的落地窗望向不远处的陀水江,双唇紧抿一言不发,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煜祺,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你说神不神奇?幸好当时有你在,否则我一准认定自己是在做梦呢!”凌遥眉飞色舞的向凌遥阐述了一遍前因后果,却唯独隐瞒了水晶权杖一事,不是不想说,而是觉得煜祺知道了肯定会骂自己是个贪图小便宜的市井大妈,那来路不明的东西也是能随便拿的吗?

可是当时那种情景,自己能拒绝得了吗?黑衣人冰冷如机械的声音似在耳边回响,凌遥忍不住感到一阵身临其境般的恶寒。

“凌遥,难道你从来没想过自己确实是在做梦吗?”一阵沉默过后,煜祺开口问道,眼神里有一丝复杂的情绪。

“噗——”

凌遥刚咂了口杯中的卡布奇诺,还未来得及咽下去便一口喷了出来。

她淡定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无视煜祺飞来的白眼,很不淑女地伸出舌头将唇边沾染的咖啡渍逐一舔进嘴里,不慌不忙地说道:“煜祺,当时我俩可是在一块儿,我亲眼看到你被玄清观暗门内的铜鼎给吸了进去,你当真什么都忘记了吗?”

“我只记得我们一道去了玄清观,你下车之后我便将车停靠到了路边,再之后的事情我真的想不起来了……”煜祺挠了挠皱在一起的眉心,一脸无奈。

“话说,我是怎么睡着的?印象中好像特别累!”煜祺脸上飘过一霎茫然,随即恢复了正色。“不过凌遥,你说的这些真的太玄幻了,会不会是你在家里码字码得太久产生了幻觉?”

“怎么可能?我清清楚楚的记得……”甚至是每一个细节,还有那个讨厌的角宿,以及现在耳垂上好好挂着的权杖耳环,这一切都预示着这件事情绝对不是幻觉那么简单!

凌遥试图继续解释,却被煜祺一口打断:“好啦,我的好闺蜜,别想那么多了,回家好好地睡上一觉吧,明早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玩花舞人间吧,听说那里新开了一个游戏项目,特别特别刺激!”煜祺似乎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兴致冲冲地邀凌遥一同前去。

凌遥哪里有心思去游乐场,见无法说服煜祺相信自己,她也就戚戚然没了兴致,之后二人随便说了两句,凌遥便先行道别回家去了。

看着凌遥离去的背影,煜祺脸上浮现出一抹若有所思的表情……

…………

凌遥回到家把自己往柔软的床铺上一扔,倦意铺天盖地般袭来,心里无边的烦闷一时之间得不到有效的抒发,原想着煜祺会替自己出谋划策,可是她怎么就是不肯相信自己呢?那天在玄名山脚下叫醒昏睡的煜祺时,她眼中的神情明显不对劲啊!虽然自己也因为经历了太多事而倍感疲倦,打算养足精神后再约她见面,可这才几日,怎么就一口否认掉了呢。

她闷闷不乐地将权杖从耳垂上取了下来,再次举在眼前细细的观察着,自从回家后已经无数次的摘下这只耳环研究过,它表面暗淡无光,并不起眼,模样和普通的装饰品无异,要不是亲眼见过,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相信这竟然是一件顶级的法器!

可是要怎么使用呢?黑衣人并没有详细的说明,只能靠自己去琢磨。她将耳环翻来覆去地放在掌心摩挲着,越发想解开其中的奥秘。

咦,把手的位置好像掉了一片头屑?凌遥伸出食指擦了擦,这时杖身意外地抖动了两下,骤然发出璀璨的光华,一瞬间刺得凌遥险些睁不开眼。

耳环越变越长,渐渐恢复了正常大小,“我去——”凌遥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她兴奋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拿着手中的权杖一脸欣喜地摆弄着,仗身通体透明坚硬无比,两侧装有卡槽,但里面空空如也,也不知道是用来放什么的,把手微微向内拱起,末端的位置是一片祥云纹饰,简单又不失奢华。

她试着再次朝把手拱起的位置搓了搓,一刹那权杖又再度缩小变短,渐渐恢复成一只平凡无奇的耳环模样!

原来竟是如此简单,哈哈,凌遥将权杖反反复复地变大缩小再变大,孩子气地在床上蹦来蹦去,嘴里学着动画片里的经典台词,伸出手向空中划去:“巴啦啦能量——魔仙变身——”

掌握了唤醒法器的要领,但仅仅凭着这点要找到灵珠,凌遥觉得自己的把握为零!如何将权杖的能力发挥到最大化,凌遥还不得而知。

待她新鲜劲一过,开始愁眉苦脸的想起黑衣人的叮嘱——带着权杖,去往东方!

这黑衣人说话还真是不靠谱,交给自己如此重要的任务却句句惜字如金,东方甚是辽阔,我该从何下手呢!凌遥托着下巴想了半天,脑子里灵光一闪,她翻箱倒柜的扒出角落里积满厚厚灰尘的储物箱,从中拿出一张皱巴巴的世界地图,“对了,就是这个!”

凌遥将地图放在床上平铺开来,沿着庐城往东一路寻思下去,呃,要经过c省、s市、h市、b省、a国、r自治州……没过两分钟,凌遥便耷下眼皮昏昏欲睡……

就在凌遥神识不清的时候,权杖悄悄脱离了她的双手,径自指向了地图上的某个点,凌遥揉了揉眼睛,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她赶紧趴上去一看——临祁!它让我去临祁!

凌瑶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开始上网查询资料。

临祁,东临省辖地级市,有“梅之香国”的美誉,暨古称梅州。位于东临省的中部,这是一个三江汇流的旅游城市,山高水长气候宜人,有着悠久的佛教文化,4a级景区15个,a级景区35个,看来自己的第一站目的地应该就是这里了!

凌瑶看了看行驶路线,好在离庐城不远,大概只需要五六个小时的车程便能到达省府,再坐一个多小时的沿途大巴就能去到此番的目的地——临祁。

“权当说走就走的旅行吧,现在不是流行这个吗,嘿嘿。”说干就干,凌遥打算明日便出发。

她当晚就预定了次日的火车票,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妥帖,顺带查了一下银行卡,上面还有五位数的余额,是自己这小半年来的收益,本来是打算用作去毛里求斯的旅游基金,现在想来倒是也省去了不少,看样子应该可以坚持一阵,至少不用睡大街。

做好了一切准备后,目光却触及到放在床头的小绿,凌遥心中纠结了片刻,这盆多肉也算是生命力顽强,几番折腾后尚能起死回生。凌遥犹豫了片刻,便也一并塞进了行李箱里。

“喂,煜祺,我有事要临时出一趟远门,明天的花舞人间我就不去了啊,等回来再跟你联系。嗯……对,我打算去一趟临祁……”凌遥习惯性地向煜祺报备了自己的去向,再次倒向柔软的床铺,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十二章 我们又见面了

凌遥从大巴车上下来,一路的颠簸反而令她精神振奋,昨天查资料的时候得知临祁不但是个旅游城市,最为吸引凌遥的是——这里盛产很多数不清的地方美食!

她拦手招下一辆出租车,指出地图上的位置,直奔美食街而去。从城郊去往繁华的闹市区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司机看着凌遥大包小包的行李,笑容满面地打趣道:“妹子奔着咱们临祁美食来的吧?咱们临祁可不止这一条美食街哦!”

凌遥睁大了眼睛,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师傅,那你们这里最出名的美食街是在哪?现在就带我过去吧!”

作为一枚资深吃货哪还顾得上其他,一路催促着司机赶路。这一日连续好几个小时的车程,再加上日落将近,凌遥早已是饿得前心贴后背,巴不得马上就坐下来大快朵颐!

“妹子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吧?我知道一家民宿环境别提有多好,可以直面观江,而且恰好就在美食街附近。”司机热心地向凌遥推荐,并告诉她大概位置。

“也好,那你有老板的电话吗?一会儿我自己过去就行。”

司机报了一串数字,凌遥赶紧存在手机上,“哔哔——”手机发出警报声,电池电量还剩下百分之二,她随手将手机调成了省电模式,避免关机。

小城市也有小城市的好,从城郊一路飞奔进闹市区也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凌遥谢过司机,下车后迫不及待的没入熙攘的人群里。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作为一座市区人口数目超过80万的二线城市,这个时间段刚好是华灯初上人影绰绰,不像大城市那般空洞。凌遥随便选择了一家特色烧烤店坐了下来,在等待上菜的过程中无聊的打量着这个城市的周边环境。

人总是会对未知的事物感到好奇,何况初来乍到。凌遥对这里充满了憧憬,她正沉浸在自我感慨中时,一个约摸十来岁的男孩向她走了过来,“美女,要来一首歌吗?20元一首,30元可以唱两首哦。”

凌遥这才看清楚,男孩身后背着一把半旧吉他,头发油腻腻地贴在脑门上,一身脏兮兮的站在凌遥面前,手里拿着一份歌单正打算递给她。

“谢谢,不用了。”凌遥礼貌地回绝。

男孩脸上挂着与年龄不符的不羁,看样子并不打算就此离去,“美女,赏个脸嘛。”

“我说不用了!”凌遥摆摆手,显得有些不耐烦,她伸着脖子朝厨房打望,自己的菜怎么还没上,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眼前这个男孩也不知道父母在哪里,怎么小小年纪就让他出来卖艺?

“是不是嫌太贵了?美女,你是第一次来临祁吧,我们这里20元已经很划算的哦,别人都是要30一首呢,你再考虑考虑?”男孩坚持要凌遥点歌,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

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决策,凌遥从椅子上“嚯”一下站起来,大声的朝男孩吼着:“我说不用了,你听不懂是不是?非要我把老板叫来吗!”

一瞬间四周纷纷投来打探的目光,看热闹的人永远不嫌事儿多,其中一个食客看凌遥独自一人,不怕事地调笑着说:“美女,你就点一首嘛,这钱我替你出了,哈哈哈……”

男孩眼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渐渐往凌遥身上靠弄:“来一首?”

这年头还有这等强买强卖的事?本姑娘还偏不信了这个邪了,大不了换一家吃!“我说不点,谁爱点谁点去,还能怎么着?”凌遥说完,拖着行李箱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刚踏出店门,那男孩也随之也跟了上来,“你是打算跟我一晚上?这条街吃饭的人这么多,你怎么就偏偏讹上我了?”凌遥心中似奔腾着一万匹草泥马,一时热血冲头,恨不得撂起袖子跟对方掐起来。

“不点歌可以,20块的误工费,给完我马上就走。”男孩嬉皮笑脸的说道。

what?这不是摆明了要抢劫,而且还是抢20块!凌遥哭笑不得,刚来这座城市的好感一时间被冲得烟消云散,最近到底是走什么狗屎运了,怎么老是碰到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凌遥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零钱,塞进男孩手中。自己一个女生,人生地不熟的,能花钱消灾便不要强行出头吧,等把对方打发走了,自己还能回去接着吃。

男孩接过钱倒也遵守承诺,一言不发地去往别处了。

待凌遥填饱了五脏庙,满足地拍拍肚子,这才发觉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十点。她摸出手机打算拨给民宿老板订房,却看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动关机了,好在出租车司机告诉了她大概位置,反正也在这附近,自己找着去应该没问题。

这一日的奔波让凌遥很是疲惫,想象着洗过热水澡后再窝进舒适的床铺,凌遥便加快了脚底的步伐。可是这走了半天了,别说是民宿,连房屋都稀少了起来。

等凌遥回过神来,心中立马凉了一半。

糟糕,迷路了!

她再次加快了脚步,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可是这样只会让她更加分不清方向,不知不觉走进了一条死巷。

像所有恐怖片里演的一样,这种时候,她偏偏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而此时凌遥却大喜过望,这下有救了!她一边回头一边迫不及待地问到:“请问,你知道……”却在转身的一霎那,心中的恐惧无限膨胀起来!

男孩站在凌遥身后十米远的地方,背上的吉他将他的身影渐渐拉长,凌遥想跑,但是双腿仿佛灌了铅似的,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你一直跟着我?你到底想干嘛?”

“美女,最近生意不太好哦,想跟你借点钱花花。”男孩还是一副不羁的笑脸,三两步逼近凌遥,这时候她才看清楚,对方手里握着一把瑞士军刀。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这才出门第一天就遇上这种事情,看来这个城市的治安的确有待改善,明天一定要打市长热线投诉!当然,得活到明天才行。

凌遥不敢造次,激怒对方真的不是明智之举,“我身上没有现金,你要多少,我可以去取。”刚刚说完,凌遥就后悔了,这不是等于不打自招吗?

事到如今只能赌上一赌了。凌遥放开行李箱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呼救。“妈的,还想跑?”男孩以最快的速度追上了凌遥,一把从身后将她的脖子勾住,手中的军刀直抵纤腰。

这时凌遥反倒冷静了下来,“咱们有话好好说,你要钱是吧,我们可以去找最近的atm机,我这就去取给你……”她一边试图稳住对方,一边偷偷将手伸向耳环。

“别逗她了,鬼宿。”一个熟悉的男声在身侧骤然响起,“到此为止。”

凌遥循着声音望去,瞬间张大了嘴一脸的不可思议。只见从阴影中渐渐走出一个魁梧男子,待男子走近时,她依旧是双眼圆睁瞠目而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可这不是那讨厌的登徒子还能是谁?!

角宿对着凌遥咧嘴一笑:“嗨,我们又见面了。”

第十三章 鬼宿的能力

鬼宿放开凌遥,伸出手将面上的人皮面具慢慢揭下,恢复了他原本的模样。“我是朱雀宫鬼金羊,第一次见面,请多多关照!”鬼宿调皮地朝凌遥眨了眨眼睛,眼神纯净清透,活脱脱的一个阳光大男孩,哪里还有一丝不良少年的气息!

凌遥气得脸都绿了,绕过鬼宿径自对着角宿下半身一脚踹去,角宿随即弓起腰身,痛得“嗷嗷”直叫。

“诶……别生气!刚才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鬼宿见状赶紧解释道。

“魏凌遥,你是魔鬼吗!本公子好心来帮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本公子的?!”角宿呲牙咧嘴地朝着凌遥破口大骂,脸上满是痛不欲生。

“你这也算是在帮我?大半夜的你吓鬼呢,我看你就是赤裸裸的报复!”凌遥怒极反笑,侧着头看向鬼金羊,“呵呵,还有你,叫你鬼宿没错吧?谢谢你送给我这么大一份见面礼,我暂时收下了!”

“当日可是你跟我说要找二十八星宿的,这不就给你带来了,怎么还翻脸不认人啊你!”角宿好不容易缓过来,捂着下体一脸的不可思议,原本以为这妞会感激涕零对他投怀送抱,没想到竟然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当日天界一别,角宿心里没由来的感到一阵阵不安,他四处去打听凌遥的消息,却因为女孩死活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也没有任何人见过角宿口中的异域女子,寻了三日便无疾而终。

直到突然被孟章秘密召见,让他即刻前往九州保护魏凌遥的临祁之行。而提前躲在暗处的角宿发现自己的任务对象竟然是寻了多时的女孩,欣喜之余玩心顿起,于是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可是凌遥如何得知角宿拙劣的心理活动,这家伙轻浮又小家子气的模样历历在目,为了作弄凌遥可是无所不用其极,再损的招也能想得出来,何况区区一个鬼宿?不过这鬼宿也太不厚道了,就这么无下限地与恶势力为伍,难怪天界一直都不太平。

听到角宿这么一说,凌遥微微顿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难道这家伙真是在帮自己?

“就算是我有求于你,可你不也没答应么,还让我……让我……”凌遥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整个人顿时没了刚才的气势,回忆起当日不自觉红了脸,接下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看着凌遥一副羞涩难当的模样,角宿忍住疼痛,嘴里依旧贱贱地调侃道:“不会是后悔了吧?要不要本公子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不好好珍惜,下次可就轮到别人了哦。”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女孩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趁机戏弄一番,反正我就喜欢你这副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哈哈。

凌遥并没有如对方所愿般脸红心跳,却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二人,问道:“你们是如何知道我来了临祁?”这事明明只有自己和煜祺知道啊。

角宿无耻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对哦,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因为事发突然,他完全没有想过要怎么向凌遥解释。

见角宿傻傻地愣在原地,凌遥心中的疑惑逐渐加深,她思虑重重地再次问道:“角木蛟,我记得从未告诉过你,我叫魏凌遥。”

“这个嘛……”角宿心虚地搔了搔头,“咳咳,这你就甭管了,本公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等凡尘小事,还不是一个掐指的功夫?”

“你到底说不说?”凌遥抬起腿,做出即将往外踹的姿势。

“好啦,都别吵了。”鬼宿尴尬地笑着出来打圆场,敢情自己来这就是为了看那二人互怼?角宿找到他的时候,他也是刚知道凌遥已经到达临祁,没想到角宿竟然比自己还要着急,一言不发地拉着他直奔美食街而来。

“你们看这样子好不好,天色已经这么晚了,要不今晚都去我那儿吧,凌遥,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解释。”鬼宿提议道。

“好吧!”

“没问题!”

二人异口同声地表示同意,总算有件靠谱点的事了。

凌遥翻着白眼,经过角宿身边时还不忘踹上一脚。

等回到鬼宿的处所,凌遥就后悔了。

这是一间半大的一居室,整个房间只有一张简易的弹簧床,连沙发都没有,挤两个大男人倒无所谓,何况凌遥还是个女生。

“这……要不我还是出去住吧。”凌遥一脸的为难。

“床给你睡,我和角宿打地铺。”鬼宿指着里屋的床铺对凌遥说。

“凭什么要我打地铺?不行,鬼宿,今晚我一定要和你一起睡在床上!”角宿一听跳了起来,一副老子不干的表情。

这个大猪蹄子!要说没有龙阳之好凌遥断是不会相信的了。

鬼宿一脸的无语,这家伙今天是怎么了,老是和人家女孩儿过不去?直到凌遥赌气般把行李往床上一扔,整个人随之躺了上去,这时他才发现角宿唇角竟然勾勒出一丝“成功留人”的狡黠笑意。

“角宿,别忘了我们是来办正事的。”鬼宿朝他递了个眼色,自己曾经对人家做过什么,难道心里就没点abc数吗?就你这破招数,也就骗骗凌遥。

等那两人都安顿好以后,鬼宿才开始一本正经的说了起来。

“实不相瞒,我和角宿一样,是因为接受了特殊任务才来到临祁。”鬼宿说道。

“近年来紫微太君越发不作为,圣灵珠遗失后三垣各宫虎视眈眈,甚至将手伸向了九州,其野心之大令人发指!四位神君秘密派出座下的七名星宿化身为普通人隐藏在不同的城市,暗地里采集多方线索,然后伺机瓦解三垣分布在九州范围内的势力,而获取圣灵珠则是最为关键的一步,因为只有拿到赤焰,才能彻底的将三垣一网打尽,令天界恢复和平统一!”

鬼宿看着凌遥,无比慎重地说道:“就在前一晚,二十八星宿们同时接到消息,只有你才能完整地收集所有遗失的灵珠碎片,至于为什么,我们都不得而知,因为信息来源于御灵宗,没有人会知道发出指令背后的人是谁,不过这都不重要,接下来我们都将全力以赴地协助你。”

他指指凌遥的耳朵,“在你需要的时候,将你身上的法器对准于天球赤道自西向东划动三圈,就可以召唤我们了。”说到这里鬼宿顿了顿,面色有些不自然,“咳咳,当然,这个召唤是比较随机的,也就是说,要你所处的位置附近刚好有星宿存在,并且接收到你的召唤,才会第一时间来到你的身边,否则可能办法及时赶到。”

凌遥抬手摸了摸耳垂上挂的权杖耳环,看来没什么可以再瞒过对方的了,她不甘心地再次求证:“难道我来临祁,包括我身上的法器,也是因为早已有人告诉过你?”

鬼宿但笑不语,他起身走到窗前,脸上蕴着一丝温柔的浅笑,略带忧郁的眼神划过窗外的天际,看向那里的繁星点点,似是另一个美好的家园。

“不是。”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回过头凝视着凌遥,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我的技能是——感知。”

第十四章 东方佛都

看着凌遥似乎一脸不解,鬼宿笑道:“四象宫一共二十八星宿,每一位星宿战士都有一项属于自己的技能天赋,我的能力是感知,除去一些基本的个人信息外,五十米内所有事物的能力和弱点都能准确的预测。”

“没错,”角宿用难得一本正经的口气插嘴道,“四象宫分为四个体系,自然、变异、肉体和精神,对应各宫星宿们的天赋能力,朱雀擅长控制精神,他们与白虎的肉核系统之间存在的最大区别,就是在前期过程中极易夭折,所以一般不作为武力值出现。”

事关个人生死命运,凌遥无比认真地侧耳听着,看来这一路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为凶险。

“我们青龙隶属自然五行,我能控制一切燃烧的东西,也就是火元素!”角宿对凌遥说道。“剩下的二十多名星宿各自身怀异能,只是目前尚有要事在身且距离较远,所以这次暂由我和鬼宿陪你一道出发。不过……”角宿顿了顿,扬起嘴角对着凌遥邪恶一笑,“你可别因此迷恋上本公子哦!”

凌遥拿起手边的枕头直接朝角宿砸了过去。这家伙,简直就是死性不改!凌遥心里刚生出的一丝钦佩之情瞬间荡然无存。

“好啦,你俩怎么又杠上了,明日我们就出发,先去临祁的4a级景区东方佛都看看,那里每日来往的人数众多,说不定有什么意外的发现。”见俩人又要掐起来,鬼宿迅速地转移话题。看样子接下来的日子有够热闹了,鬼宿在心里默默叹口气。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三人就出发了,因为是周末,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铺天盖地的朝景区内涌来,以角宿二人的能力是不需要验票的,但还是顶着初升的太阳陪同凌遥排队等候。

等好不容易进了景区大门,随着人头攒动,整个前庭被堵得水泄不通,凌遥挤过汹涌的人群,来到景区介绍的牌匾前却懵了。

东方佛都,位于临祁市祁江东岸侧的三江汇流处,落于依山傍水之中,靠山取势临江而建。在保留了原有的山林风貌同时,总辖林面积竟高达千余亩,内有大小佛像万余尊,皆以摩崖石刻为主在整山原石上成就,高低错落,神形兼备栩栩如生,大有林隐千佛,洞中百窟的恢宏气势。其中还包括世界上最大的巨型坐佛以及长达百米的卧佛,难怪游客如织!

如此复杂的环境结构,增加了三人前行的难度。

沿着景区划分的路线图,三人先行往西,分别来到了万佛洞,降妖池,灵宝塔等核心景点,一路上凌遥不断地发出叹为观止的惊呼声,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转眼便到了晌午时分,凌遥靠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喘着粗气,来之前没有准备任何的干粮,此刻早已是饿得前心贴后背,再也挪不动脚。这山路蜿蜒崎岖,一个坡接着一个坎的绕来绕去,凌遥平日里只顾宅在家里码字,严重缺乏锻炼,这会儿已是累得大气连连,挥着手表示不干了。

“我不行了,这是什么鬼地方,沿途也没一个落脚的地方,甚至连挑着担子叫卖的商人小贩也见不着,难道这么多游客都是上赶着来找罪受吗?”凌遥抱怨着说。

她的情绪已经濒临至抓狂的边缘,丝毫没了耐性,就在她失望地盘算着打道回府时,鬼宿开口说道:“再忍忍吧,前面有家安庆寺在对外提供斋饭,我们也去讨一口来吃。”

凌遥抬起头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寺院里面在提供斋饭,不会是忽悠着我赶路吧?看你俩精神还这么好,难道神将们是不会饿肚子的?”

话音刚落,却看见角宿站在一旁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凌遥立刻恍然大悟,自己怎么就这么笨呢,明明可以依靠技能吃饭,却偏偏受限于自甘堕落的凡人身份。

她随即双眼放光,嘴里嚷嚷道:“哎哟鬼宿,怎么不早说呀!你能不能再仔细瞧瞧,这山上除了寺庙,还有没有酒店,咖啡厅,或者是农家乐也行?”

她谄媚地往鬼宿身边挪了两步,这临祁除开发达的旅游业,最为有名的不就是当地美食吗?她满怀期待地说道,“再找找看嘛,我可不想去吃那清心寡欲的斋饭!”

“做梦吧你!你可别忘了,这里离市区足足有二十公里,能有斋饭给你吃就不错了,还嫌东嫌西,那你想不想吃满汉全席?”角宿见凌遥主动靠近鬼宿,鼻孔朝天地嗤了一声,别过头不愿再搭理面前这个智障女人,为了一顿饭折腰,这要是放在天界,肯定分分钟便被那三垣收买了去。

“你……”凌遥自知理亏,恨恨地剜了角宿两眼便不再说话。

“走吧,有总比没有强,先把肚子填饱再说,要是去晚了,说不定连斋饭也吃不上,我们这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凌遥,暂时委屈一下你了,等回到市区,你想吃什么,我请客!”鬼宿笑着,拍拍胸口安慰凌遥。

凌遥不情不愿地跟着二人走到了安庆寺门口,这才发现寺院内早已人声鼎沸,游客们三三两两的凑拢一桌,正吃得不亦乐乎,中间穿插着几位负责上菜的僧人。原来这里为了保留住鼎盛的香火,直接向游客提供斋饭,五块钱一个人,标准的三菜一汤,除了不沾荤腥,卖相倒是十分精致。

吃素能吃到这个份上也是知足了,凌遥闻着院内飘出来的饭菜香味,一瞬间食指大动,毫不犹豫地跨了进去。

临祁不愧是国内有名的美食之都,就连寺庙里的厨子手艺都是如此的精湛,凌遥狼吞虎咽地吃完盘子里最后一根片黄瓜,“终于吃饱啦!”她满足地抚了抚肚子,一瞬间精神焕发。

“本姑娘已经充电完毕,接下来我们该往哪儿走?”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嗝,一脸询问地看向鬼宿,就鬼宿这天赋,凌遥感觉自己就像随身携带了一部万能的百科全书。

“靠近南边的位置有一座地宫,里面雾气很重,我看不太清楚,要不我们先去那里看看?不过距离安庆寺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你能坚持得住吗?”考虑到凌遥的耐受力,鬼宿一脸的不放心。

“当然没问题了!”凌遥信誓旦旦地承诺道。

“哼,一会儿累了别嚷嚷,吵死了!”角宿看都不看凌遥一眼,径自对着空气说道。凌遥权当什么都没听到,这个角宿,自认识以来,戏弄不成转而恼羞成怒的例子已经举不胜举,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他不存在,反正我有手有脚还有权杖,也用不着你保护!

三人起身打算立即前往地宫,这时才惊觉寺里的游客早已陆续离开,偌大的院坝只剩下风卷云残后的狼藉,几个僧人在背后收拾着碗筷,看起来有条不紊。

突然角宿猛地站起来推开二人,自己一个闪身险些避之不及,随后一道光影呼啸着飞来,插到了三人面前的饭桌上。

“三位施主,请留步。”

第十五章 安庆寺遇险

三人同时往声音的源头循去,只见一名身着中山服的中年男人缓缓从大殿内走出,站在了他们身前不远处。

中年男人面带笑容地扫视了三人一眼,问道:“据说各位要去地宫?”

“是又怎样?你是谁?为什么要偷偷的暗算我们!”凌遥惊魂未定,眼看着罪魁祸首出现在面前,她忍不住出口大声质问。

“我是谁并不重要,”中年男人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容,他伸出食指朝鬼宿点了点,“重要的是,你如何能够知晓?”

鬼宿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看着他的眼睛似乎要做出某种判断。

凌遥见鬼宿迟迟不说话,便扯了扯他的衣袖,表示自己不明白对方的意思,鬼宿朝她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心里极速地思考着对策。

对方明显来者不善,鬼宿试着用天赋去探知,但始终一片混沌,连试几次都无法辨别来人是谁,这倒是奇怪了!

凌遥见这两人只顾着干瞪眼却都不说话,她实在是憋不住了,冲着中年男人张口就说道:“知晓什么?地宫吗?景区路线图上不是画着吗,人人都可以去,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路线图中究竟有没有标注清楚,但鬼宿说有那就一定是没错了,只是一个寻常的景点,值得对方使出这么危险的手段将他们拦下吗?凌遥不解。

“小姑娘,这可就要麻烦你问一下身边这位先生了,佛都路线图中并没有对外标注地宫的存在,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中年男人摸了摸下巴上短短的山羊胡,话是对凌遥说,眼睛却依旧看着鬼宿。

凌遥闻言才恍然大悟,她知道地宫是靠鬼宿以天赋才感知到的,至于是不是在规划的景点范围以内?估计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样看来,这个地宫一定不简单,说不定自己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

凌遥惦记着灵珠碎片,急着想尽快摆脱眼前的男人,可是就目前咄咄逼人的形势来看,要如何解释才能不让对方疑心?不可能告诉他身边的两个人都是天上的星星所化吧,不仅会法术还会掐指一算,那还不马上被绑到疯人院去!

角宿,对了,角宿干嘛去了?凌遥转身一看,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角宿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了脚上的鞋子,打着光脚在地上画着圈!这个白痴,都这种时候了,他这是在选择画圈圈诅咒对方吗?

就在凌遥不知道怎么往下接的时候,鬼宿终于说话了:“这位前辈,我们只是普通的游客而已,不知前辈是从哪里听说我们要去地宫?”

“看来你是打算要矢口否认了,不过承不承认都没关系,反正你们今天也走不出安庆寺的大门。”中年男人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众人,眼里看不出丝毫戾气,仿佛只是熟人见面的闲话家常。

说完朝身后挥了挥手,立刻有二三十个身着咖色七衣的僧众从殿内鱼贯而出,将三人团团围住,凌遥大惊失色,她何时见过这种架势,赶紧扯着鬼宿的衣诀寻求庇护。

“原来贵寺就是这么招待游客的,法门净地,理因弘扬佛法尽承传之责,这是寺院的天职,前辈这又是何必?”鬼宿面不改色,将凌遥置于身后。这丫头,除了窝里横,遇到危险一点气势都没有,也不知道将来自己不在的时候她要怎么保护自己。

“先生话虽有理,只是这地宫非寻常人能进,世人更是无从知晓,今日先生打算前往此地,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以防万一,在下得罪了。”中年男人一声令下,四周僧众立刻朝三人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角宿一言不发地迅速抬起右脚,脚底赫然蕴着一只足球般大小的火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中年男人踹去,擒贼先擒王,这是桓古不变的道理,火球朝着男人呼啸而去,中年男人侧身一躲,暂时避过了火球的攻击,可是还没等他喘过一口气,火球再次朝着他的面门直扑而去,中年男人从怀里拿出一把折扇,对准火球掷了过去。

“嘭”的一声巨响,折扇飞回中年男人手中,火球在原地化为了一滩灰烬。随即角宿再次以脚点地,快速地原地画圈,每轮回一周便在原地生出一团熊熊火焰,数十团火球齐齐朝着中年男人急驰而去。

而彼时凌遥和鬼宿已经被四周的僧众结结实实给绑了起来,押到了大殿外的石阶之下听候发落,余下的僧众则飞快地奔向中年男子身边。

“你们是想以强凌弱吗?你们的主持呢,把你们的主持叫出来啊!”她看向紧闭的院门大喊,心里慌张不已。

按理说来上香的游客应该不少啊,怎么也没听见有半个路过的声音?现在两人都被捆得严严实实,想要再唤醒权杖是不可能的了,她越想越发的焦急,朝中年男子大喊:“还不赶紧放开我们!”

“冷静点,丫头,还不知道谁强谁弱呢。”鬼宿脸上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轻轻地安慰着凌遥。

角宿见凌遥二人被困,更是加快了脚下的动作,双手呈环形置于胸前,口中不停地念念有词,一时间数不清的火焰球从角宿身上窜出,随后分裂为成百上千团火球朝中年男人扑去。

中年男人也不甘示弱地再次丢出折扇,但面对密密麻麻如雨点般袭来的火团,他开始显得有些力不从心,眼看着就快要被火球吞噬,这时,从殿内窜出一道红色的身影,迅速跨过中年男人身侧,毫发未损地将火球悉数收入钵中。

待他一站定,中年男人立即退到他身侧,与众僧一并埋首致敬,“师父!”“主持!”

“肖枫,休得对客人无理!”耄耋老者立于众人之首,拉下脸训斥着中年男子。“还不快将人放开!”

“是,师父!弟子鲁莽了。”肖枫眼神讳莫如深地瞟过凌遥一行人,嘴里毕恭毕敬的答到,吩咐松绑之后便识趣地退居到主持身后不再言语。

“三位施主对不住了,是在下无能,怠慢了各位,不知能否随我到后殿一叙。”主持双手合十,颔首谦恭地对凌遥一行人说道。

“不必了,贵寺的礼数实在周到,我们就不耽搁大家的时间了,这就告辞!”角宿显然余怒未消,根本没把面前的和尚放在眼里,要不是这半道杀出来的老头截了他的道,他有十足的把握击溃肖枫!说罢嘴里冷哼一声,气鼓鼓地转身便要往门外走。

“想来三位施主并非寻常之人,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地宫的秘密?”见众人没有停留的意思,主持高深莫测地抛出杀手锏。

“既然主持方丈如此盛情邀约,那我们就暂且留上一留。”鬼宿笑道。

第十六章 这个任务,我们接下了!

凌遥一行人默默地随主持来到了后殿内的会客室,肖枫将主持扶于正堂主座,待其坐定后暗自退居一旁,用审视的目光扫视着座下的一众人等。

“各位请随意。”主持伸出手示意凌遥她们落座。

“老衲法号释净,担任安庆寺主持已数十年有余,施主有何疑问不妨向老衲直言。”释净不愠不火地说道。

“方丈言重了,我们来到贵地只是想寻回曾丢失的物品,并没有刻意打探隐私的意思。”鬼宿微微颔首,眼神略带清冷。

“哦?”释净挑了挑雪色的银丝白眉,询问道:“不知道这位施主丢失的东西来自何方?如何会在我佛都中出现?”

“涉及个人隐私,恕在下无可奉告。”鬼宿笑了笑说。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们敢闯地宫,难道还怕说出来让大家知道吗?”肖枫忍不住出口道。

“肖枫,住口!”释净出口呵斥,声音洪亮掷地有声,哪像是已过垂暮之年的老者。

肖枫心有不甘地退回原位,眼中的狠毒藏都藏不住,灼伤的皮肤还在火辣辣的疼,今日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老衲既然答应将秘密告诉你们,就一定不会食言。”

“师父!你确定要……”肖枫急了。

“老衲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三位施主既然有缘来到此地,也好让你们提前有个准备。”释净将肖枫的话打断。

角宿随即朝着肖枫嗤了一声,一脸的不屑,转而看见凌遥一副好奇心大动的模样,心里的鄙夷更为强烈了,怎么御灵宗偏偏就选中了这个傻白甜?空有一副甜美的外表,谁知道脑子里装的全是稻草,以后还不知道要拖多少的后腿,啧啧,真是像猪一样的队友!

“地宫乃佛都建造之前便已存在,至今已逾百年,具体是在哪个朝代修建的,时至今日我等再也无从得知。”释净叹了一口气,开始缓缓道来。

“地宫的主体是摩崖造像,这是一种在原始山体上直接雕刻成佛的造像技艺,难度非常之大,一次出错可导致整个佛像毁损,连整片山体也就无法再次雕刻。这种技术鼎盛于唐宋,在明清前两百年便已失传,或许是当时人气过于兴旺,到了明朝之后,便又在地宫的基础上修建了东方佛都,与地宫一并作为梅州的顶端旅游产业对外开放。

当时的临祁还称作古梅州,地宫当然也一直对外开放着。到了清朝后期,地方官员们发现摩崖造像风化严重,很多佛像造石都开始模糊不清,为保护文化遗产,便将其永久关闭,直至改革开放后,也就是三十多年前,在省美术学院的教授和十多位知名石匠的共同努力下,才渐渐还原了千年佛文化的神韵。”释净从主座上站起身,捻着佛珠慢慢向凌遥等人踱来。

“这样不是挺好吗?那后来为什么反而成了众口不宣的秘密呢?”凌遥看着释净,眼里写满求知欲。

“原本的确是好事一件,只可惜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情,不得不将已经修葺完毕的地宫再次关闭。”

释净抬头看向天花板,似乎要把眼底即将溢出的荧光给生生逼回,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凌遥身侧,背向三人,继续往下道出了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地宫修葺完毕后,举行了大型的剪彩仪式,当时宾朋满座好不喜庆,可就在大家纷纷沉浸在地宫重开的喜悦中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地宫的大门突然坍塌,两位项目负责人连同距离较近的几名宾客被当场埋于巨石之下。”释净的思绪似乎回到了事发当日,自己年纪轻轻刚接任主持之位,也受邀于众多宾客之中,亲眼见证了这次事故。

“啊——”凌遥捂住嘴巴,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这释净方丈竟然还经历了这般凶险的祸事。

“事情当真如此简单,那也不至于再次封锁地宫,谁也没料到的是,在这次事件发生了不到半个月后,当时参与修葺的石匠便逐一消失,没有人再见过他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失踪了。

大家都在猜测那段修葺的日子里,地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才导致了众多意外横生,可唯一的知情人,当初的美院教授却一直缄口不言,最终在石匠们失踪半年以后,捱不过舆论的压力彻底的疯了。

后来有胆大的人再次进入地宫,却在后殿西墙的位置发现了大片的血迹,还有空无一物的佛龛,另外地宫的排水系统也出现了问题,当初修葺的时候明明将排水系统全部打通,却不知什么缘由其中一段一直淤堵,造成了地宫排水不畅导致终年积水,后来便彻底关闭了。”

释净说完,再次叹了口气,“事情就是这样,数十年来景区全面封锁了消息,如今的游客更无一人知晓地宫的存在,至于施主是从哪里打听到的,既然不便对老衲讲,老衲便也不问了,只是老衲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施主别见怪。”

说完对着三人俯了俯身,肖枫见状忙不迭地上前搀扶,他一脸不情愿地对释净说:“师父,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让弟子去做,为什么要求他们?”

释净别过肖枫扶住他的手,权当没听到他说话,依然抬头注视着面前的一行人,缓缓道:“刚才在主殿外所发生的事,都怪老衲教导无方,老衲在此向三位施主赔个不是。”

鬼宿听罢,开口对释净承诺说:“主持您有什么事尽管讲,只要是在我们能力范围以内的一定竭力相助。”

释净顿时大喜,连忙低头道:“老衲先行谢过三位施主。”

“老头,你说吧,需要我们帮你什么?”角宿仍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听完释净一席话,心中不免动容,拉下脸来附和。

他走到角宿面前,表情慎重地对他说:“在老衲看来,能控制火灵球的绝非寻常人物,我只在史书里见过,而像施主这般能随意操纵的,老衲闻所未闻。”他转而看向凌遥和鬼宿,继续说道:“老衲拙见,三位施主并非来自现实之中的寻常人,不管你们要进入地宫寻找什么,老衲只有一事相求,便是将那事故的原由找出,解开地宫的秘密,让佛主的千年神韵得以重见天日!”

“没问题,这个任务,我们接下了!”三个人难得的异口同声道。

第十七章 进入地宫

释净按照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大概画了一份地宫内部路线图,交给凌遥一行人,顺便嘱咐了几句,三人便向南出发了。

景区建造在山中,地宫因为太久无人踏足,再加上南边地势相对险峻,大概花了两个小时才来到地宫大门。

凌遥不禁唏嘘,这哪还能称作是大门,除了长满青苔的乱石,在进门处堆放了许多废旧的器材和建筑垃圾,整个就是废品终点站,完全看不出曾是风靡一时的佛文化传播地。

还没等进入地宫,问题就摆在了面前,这么多的垃圾和大型废旧物品究竟要怎么搬走?

凌遥眉毛皱成了一团,不由得发愁说:“这入口已经被堵死,看来我们是进不去了。”

“别着急,一定会有办法的。”鬼宿拍拍凌遥的肩膀,让她别太担心,“角宿,我们先去旁边看看。”

过了片刻,鬼宿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凌遥,你过来,这里有个新开的洞口。”

凌遥闻言赶紧迎了上去,只见一处一米见宽的洞穴直通地底,鬼宿和角宿二人正站在一旁仔细勘察着。

“怎么会有这么大一个洞?看这土壤的湿度,果然应该是新翻出来的。”凌遥惊疑不已。

“嗯,看来已经有人先我们一步进入地宫,你们在这等我,我先下去看看。”角宿卷起裤腿就要往洞里钻。

“哎……小心一点!”凌遥心里一着急,忍不住就朝角宿喊去,这家伙这么莽撞的下去,要是里面真有什么危险,凌遥不敢再往下细想。

角宿一半身子已经进入了洞内,忽见凌遥如此紧张,回头对着她邪邪一笑:“知道担心本公子了?不如给个爱的鼓励如何……”

不等角宿把话说完,凌遥便一脚朝他踹过去,这下似乎连力气也省了,角宿直接朝着洞内滚了下去。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角宿灰头土脸地从洞里爬了出来,第一句话就是朝凌遥咆哮道:“你这个死女人,你给我记住!”

凌遥正要开口反击,鬼宿无奈地说道:“都这种时候了,你俩能不能忍一忍?”

“角宿,下面情况如何?”鬼宿不禁询问道。

角宿:“看不出来什么,地上也没发现明显的脚印,不过下面很宽敞,看样子应该是某个大殿。”

凌遥看了看天色,急切地说:“时候不早了,那我们赶紧下去看看吧。”

角宿在二人头上分别打了个火闪用来照明,之后三人陆续进入到洞中。

站在外面看洞口的位置很宽,进去后才发现仅能容纳一个人跪行,好在距离不是太远,走了大概二三十米就看见前方有出口。

三人一一从洞内钻出,刚踏入地宫内部,凌遥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空气中湿漉漉的气息混杂着一股发霉的味儿,刺激着众人的嗅觉。

三十多年过去,随着排水系统出现故障,长年的雨水冲刷,以及地下湖流经岩石缝隙不断地向内浸渍,导致了殿内布满青苔。

不过庆幸的是,仍然可以看清墙体上的造像。

那栩栩如生的佛像菩萨和几百尊罗汉形态各异,与山恰到好处的融为一体,煞是壮观。

凌遥凑近距离最近的一尊三面千手观音造像,发自内心的感叹着:“哇,难怪当年招揽了不少游客,这也太壮观了,简直是让人难以置信!”

“这里面怎么连个烛台也没有?”角宿环顾四周,除了密密麻麻的浅龛和造像,偌大的空间里竟是空空如也。

“凌遥,你有没有感觉出什么?”鬼宿突然问道。

“没有啊,这句话是不是应该由我来问你?”凌遥嬉笑着反问鬼宿,“现在已经进到地宫,我们要找的东西究竟在哪里?”

鬼宿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对凌遥说:“不行,我怀疑是这里的磁场扰乱了我的感知,从洞口下来之后就完全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听鬼宿这么一说,角宿瞬间露出一脸的震惊:“我还以为只是我有这种感觉,我刚刚已经试过了,除了打出火闪照明,完全没有办法施展火灵术,我还当是这里过于潮湿,克制了天赋生成,看来这个地方比我想象中更为古怪啊!”

“嗯,还好释净方丈给了一份路线图,剩下的只能靠自己了。”鬼宿将路线图拿出,脸上表现得并不是很意外,“按照地图划分的区域来看,地宫划分为前殿、中殿、后殿以及左右配殿,看样子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地宫的前殿,我们再往前面看看吧。”

说着和角宿二人往中殿的方向走去,刚走两步,却发现凌遥还待在原地,正痴痴地看着二人,表情惊恐不已。

“怎么了?还不跟上?”角宿不耐烦地催促。这个猪队友,又打算出什么幺蛾子?

凌遥看着他们,猛地摇了摇头:“我不去,事出反常必有妖!现在连天赋没了,我们却连个防身的东西都没准备,我想还是先回去,改日再来吧!”

看凌遥一脸害怕的样子,角宿幸灾乐祸地说:“哟,你不是挺厉害么,现在知道害怕啦?还不快过来抱紧本公子,说不定还能在关键时刻保护你。”

凌遥并没有对角宿轻佻的言语做出反应,只顾摇着头:“反正……反正我不去!”

话音刚落,忽然感到耳朵被外力拉扯,挂在耳垂上的权杖耳环自行脱落,凌遥伸出手条件反射般去接,可当她触到耳环的一霎,只见它银光四射,径自冲了出去。

“喂,回来!”凌遥一时忘了顾虑,随后就追了上去。

耳环速度极快,鬼宿与角宿来不及思考,跟在凌遥身后七拐八拐地一同撵了过去,当拐进右配殿旁的一间石窟中时,凌遥突然停了下来。

角宿气喘吁吁地往前方一看,一片地下湖泊横跨在眼前,凌遥正怔怔地望着水面发愣。

“怎……怎么……不追了……”角宿喘着气,这丫头片子,平日里看起来像个花瓶似的,怎么跑得比老子还快!

身旁的鬼宿同样是上气不接下气,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呆若木鸡的凌遥。

凌遥木然地盯着水面,对二人说道:“它掉下去了。”

第十八章 鬼脸蓝蛸

“什么?”鬼宿二人顿时瞪大了眼。

水面已经趋于平静,凌遥来不及细想,也顾不上脱鞋子就要下去试水。

鬼宿一把拉住凌遥:“先别冲动!”

继而转身对角宿说道:“地宫内怎么会出现这么大一片的地下湖泊?正常情况下,短短三十多年时间也不足以形成这种规模的地下湖。”

角宿也是同样一脸疑惑:“难怪这里面如此潮湿,会不会是从山野流下来的积水汇聚而成的洼地?”

鬼宿摇摇头:“不太像,看样子这片湖面横跨了东西两间配殿,如果是低洼,很少能有这么大型的。”

凌遥急得直跺脚,她带着哭腔对二人说:“那现在到底要怎么办?我是一定要下去将耳环拿回来的!”火凤和黑衣人的嘱咐言犹在耳,没想到第一块碎片都还没拿到,却连法器也丢了。

角宿看了凌遥一眼,说道:“还是我下去看看吧,法器作为与天界之间的媒介存在,本身就是具有灵性的,很少会出现脱离控制的局面,就这么无端掉进水里,说明这地下湖确实有问题。”

他避开二人的目光,直视着水面:“你们两个先在上面等我,如果我迟迟没有回来,你们就走吧,以后也别再来了。”

交代完之后也不等二人开口,直接跳进了水里。

角宿下去之后才发现水深大概只没到自己肩膀的位置,看来应该正如他所想的一样,这原本就是一片巨型洼地。

他暗自在心中戏谑了一番——幸好下来的不是那蠢女人,否则一切都说不准了。

他径自往水底探着,这么大一片水面,要找到一只小小的耳环等同于大海捞针,再加上长年沉淀在水底的泥垢被不断地翻滚搅动,角宿寻了十来分钟,仍然不见耳环的踪影。

岸上的凌遥和鬼宿却突然屏气凝神地看着前方,眼珠子越睁越大,就在角宿后方十来米范围内,出现了一只从未见过的蓝色巨型生物,正往角宿所在的位置急速靠近。

凌遥急得大喊:“角宿,别找了!快,赶紧上来啊!”

鬼宿也不由得绷起了神经,他不是没想过,这地下水源长年没有光照,阴暗潮湿的环境极易吸引一些危险的不明生物,没想到终究还是没有躲得过侥幸。

角宿对凌遥的呼喊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反而朝他们挥了挥手,表示耳环还没找到,直到鬼宿情急之下“扑通”一声跳进水里朝着他游去,这才察觉到身后的异常,转身迅速朝着岸边游去。

那蓝色生物见水中又莫名地多出一个人,立刻兴奋得扬起密密麻麻的蓝色触角,风驰电掣地加快了速度,眼看着距离渐渐拉近,鬼宿一把扯过角宿便拼命地往回游去。

眼看着即将到口的食物竟然打算溜走,那怪物一时间恼羞成怒,巨大的蓝色身影渐渐扭曲变形,不断地向四下分裂,速度之快令人膛舌,转眼间就化为十数米长的蓝色绳结,在对方即将靠近岸边之时,将其团团围住。

凌遥在岸上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近距离才彻底的看清楚。

这哪里是一只巨型的怪物,分明就是由数不清的触角物种集结而成的群体,那奇异的生物看起来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体态呈卵圆形,背部的底纹类似人哭丧着脸,滑腻腻的触须上布满了蓝色环形花纹,正慢悠悠地朝鬼宿他们挥舞着触须,看起来很是恶心。

看着水面上挤得密不透风的不明生物,鬼宿一霎那脸色大变。

“竟然是鬼脸蓝蛸!”

凌遥此刻已经是心急如焚:“鬼宿,你倒是说这鬼脸蓝蛸是个什么啊,要怎样才能赶走它们?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说话间,那铺天盖地的鬼脸蓝蛸将包围圈渐渐缩小,离二人越来越近,“天啊,它们还在靠近!”凌遥忍不住发出惊呼。

“这些东西的触须上有剧毒,被蜇到的人在三十秒内必死无疑!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这么多了,你找找附近有没有树枝或是其他什么支撑物,只要脱离了水面,我们自会有办法上岸!”鬼宿急切地说。

“好,好,我这就去找,你们坚持住啊!”凌遥说完转身大步跑开。

与此同时,鬼宿迅速地将头上用来照明的火闪取下来置于手心。

“角宿,这东西长期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底,应该极惧明火,我试着对付东面的,那边的你来对付,暂时别让它们靠近!”

“好!”角宿一把将头上的火闪取下,对准汹涌而来的鬼脸蓝蛸挥了过去,果然这些触角怪在接触到火焰的一霎迅速朝后方退散开。

…………

凌遥沿路返回,别说树枝,就连一块瓦片都没见到,正在她一筹莫展焦急万分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她大脑登时一片空白,再也顾不上其他,万念俱灰地朝着配殿的方向拔足狂奔。

只见无数的鬼脸蓝蛸纷纷被巨大的水浪震碎,或是弹向岸上,摔成了一滩烂泥,鬼宿和角宿也被巨大的冲击力抛到了岸上昏迷不醒。

凌遥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两个人,一瞬间所有的意志力消失殆尽。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醒一醒啊!”

凌遥失控地拍打着二人的脸哭喊着,可惜回答她的只是周围铺天盖地的一片寂静。

忽然湖面又再次震动,水面被平分为二,露出闪着层层磷光的基底层,凌遥使出浑身力气将鬼宿和角宿拖离岸边,事到如今她已经感觉不到害怕,只想尽快找到一块安全的地方,避免两人遭受二次伤害。

原来自己心里早已将对方视为不可或缺的伙伴了不是么!

就在凌遥一筹莫展的时候,分裂的湖水中央缓缓升起一尊鎏金铜释迦牟尼佛坐像,神像神态肃穆,浑身金光四射熠熠生辉,当坐像完全升起后,在水面上方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然后径自朝着岸边飞来,在即将靠近凌遥时,将身侧的光芒收敛下来,化成一枚普通碎珠缓缓落在凌遥脚边。

凌遥将碎珠拾起,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哗哗”水声再起,湖底透出耀眼极光,之前坠入水中的权杖突然一跃而出,直奔凌遥手中的碎珠而来,碎珠从凌遥手中迎了上去,“咔嚓”一声,二者竟然渐渐合二为一,紧接着权杖再次化为耳环的模样,轻轻落到了凌遥耳垂上。

光线暗了下来,四周再次恢复了安静。

“砰——”

凌遥还没有从刹那的变故中抽出身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激响。

“是谁在那里!”她顿时傻了眼。

第十九章 第一枚碎片

凌遥蓦地瞪大了眼睛,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但除了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再也没有出现半分响动。

四周仍旧一片漆黑,只剩下头顶的火闪发出一道浅浅的微光。

她控制住自己紧张的情绪,再次朝黑暗中喊去:“是谁?谁在那里!”

刺耳的女声在石窟中瓮声瓮气地荡开,将此刻的气氛烘托得突兀又惊悚。

躺在一旁的角宿渐渐被惊醒,他揉着眉心坐了起来,看到同样躺在身侧的鬼宿,一时间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你在鬼叫什么!”

角宿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自己的脑袋,上面赫然突起一块大包,就说怎么这么疼,原来是又破相了,自从跟这女人在一起就没发生过好事,这已经是第二次因为她受伤了!

凌遥惊魂未定,把食指放在嘴边对角宿说道:“嘘!你醒了?这里有人,我听到有东西摔碎的声音!”

“在哪里?”角宿神经也跟着紧绷起来。

凌遥指了指身后配殿的入口,“就是那边,这里肯定还有其他人在!”

角宿皱了皱眉,朝入口处走去。

凌遥不安道:“喂,你干嘛……”

角宿自顾自地走到石窟外,看见地上赫然躺着一只瓷罐,只是已经碎得看不出原形。角宿将碎瓷片捡起来,捏在手里看了一会儿。

“切面是崭新的,看来的确是被刚打碎。”

凌遥见角宿断定了自己的话,不由得越发紧张起来,她想起来时的地洞,洞口外堆积的土壤确实也是新翻出来的。

“地宫不是早就已经停止对外开放,这里面乌漆麻黑的除了造像什么也没有,究竟是谁会来?”

角宿忽然一本正经地凑近凌遥面前:“说不定真是灵异事件哦,你要不要考虑将本公子抱紧一点啊……”

凌遥原本被吓得面色苍白的脸一瞬间涨的通红,为了掩饰心里的慌张,她习惯性地想朝角宿下半身踹去,哪知对方早已有所准备,在她还未将脚抬起便一个闪身弹开,顺带着大力地拍了拍她的脑瓜子。

“哎哟——”凌遥呼痛。

“既然你这么厉害,那还自己吓自己干嘛啊!”角宿恢复了以往吊儿郎当的表情,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我就晕过去这么一会儿,你俩又怼起来了。”鬼宿终于醒了。

凌遥朝鬼宿跑去。“鬼宿。”

“你感觉怎么样?伤到哪儿没有?”凌遥一脸的担心。

角宿双手插袋,斜着眼在一旁不屑地看着:这女人也太势利了点,不就在山上给她找了顿吃的,分分钟就把鬼宿给黏上了,老子在安庆寺出手相救,也不见她来投怀送抱,罢了,本公子可不是一个拘小节的人。

“我没事,对了,丫头,你的耳环找到了?”鬼宿看向凌遥耳朵上挂的权杖耳环,柔声询问道。

见鬼宿似乎没有受伤,凌遥悬着的一颗心才暂时放了下来。

“嗯,不过说来也奇怪……”

凌遥将两人昏迷时所发生的异象全都和盘托出,二人听完都惊疑不已。

“丫头,能不能将权杖唤醒给我看看?”鬼宿心里疑窦丛生,以这丫头咋咋呼呼的性子来看,可能真有什么事情发生,她也不会往深了去想。

“嗯,没问题。”凌遥说着便取下隐藏在耳垂上的法器,对准把手的位置连搓三下,一时光芒大作,整个石窟恍若白昼,权杖渐渐恢复成了原本的形态。

“喏,给你。”

凌遥将手里的权杖递给鬼宿,鬼宿接过手来细细察看着,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权杖被召唤后的模样,水晶打造的仗身在这漆黑的空间里微微含光,奢华又不失庄重。

不一会儿,他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欣喜,转头问道:“丫头,你确实看到坐像变成了碎珠?”

“对啊,不过紧接着权杖就朝我飞了过来,然后碎珠就融进这法器里面了,我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碎珠长什么样子呢!怎么,出了什么问题吗?”凌遥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角宿脸上写满笑意,忍不住敲了敲凌遥的脑门,带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凌遥说:“说你是猪脑子你还不信,这尊鎏金铜释迦牟尼佛坐像应该就是圣灵珠所化,现在第一枚灵珠碎片我们已经拿到手了,你竟然如此不自知,脑子究竟长来干什么用的?”

“你说什么?”凌遥长大了嘴半天都合不拢。

这尊坐像真是圣灵珠变的?

凌遥回忆起刚闯入天界的那天,曾遇见过儿时的自己,虽提到过流失的圣灵珠已幻化成了世间万物,但哪知道这等重任最终会落到自己身上,所以当时压根没往心里去。

若不是角宿提及,自己竟是完全没能想起来!

凌遥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心花怒放地拿着权杖看了又看,激动得像是好不容易吃到糖的小孩。

“可是要怎么把碎片取出来,我还没看清楚呢!”凌遥脸上泛着光,喜滋滋地问。

这一路上说辛苦不算,说不辛苦倒也吃了不少暗亏,如今顺利拿到第一枚碎片,看来也没自己想象中那么困难。

鬼宿见凌遥兴奋的样子,有些不忍地告诉她:“丫头,在一百八十二枚碎片收集完整之前,这枚碎片暂时拿不出来了。”

“为什么啊?”凌遥不解,自己还想看看这传说中的灵珠长什么样子呢。

“你看这里,”鬼宿指了指权杖两侧的凹槽,对凌遥说:“这件法器应该是为了收集碎片而刻意炼化的,两侧各有橙、红、青、白四间凹槽,用来装四种不同颜色的碎珠,以此分类。”

凌遥将权杖反转过来,果然看到凹槽内有四种不同的色彩,之前自己只注意到两侧的凹槽,当时还好奇来着,却不知道里面果然别有洞天。

鬼宿继续说到:“这尊鎏金铜释迦牟尼佛坐像就是橙珠的一部分,别看灵珠已碎,这一百多颗碎珠均可各自幻化为不同的事物,用来蒙蔽世人的眼睛,作为灵珠无法用九州之下的货币来衡量,但此前化为坐佛,估计现世价值不菲,至少应该在九位数以上。”

“可是这么贵重的佛家坐像怎么会沉在这地下湖底?”凌遥一脸的迷惑。

这么重要的东西,不是该派专人日夜看守,怎么会一直隐藏在这漆黑暗潮的地宫湖底呢?

鬼宿此刻也是同样的感到大惑不解,说道:“确实是很奇怪,我想我们得再去后殿看看了。”

三人目前面临的难题可不是关于佛像的价值,虽然灵珠已经拿到,但释净方丈的请求还没有完成,要解开地宫的秘密还得接着往下探索。

“那还是先想想看该如何跨过这片水域吧。”角宿提醒二人说。

第二十章 再遇肖枫

凌遥这下是真的犯了难,这么大一片水域横跨在东西配殿之间,再往后走才是中殿。

水深及肩,如果强行下水,抛开自己不说,鬼宿和角宿倒是能勉强通过,但是不能保证水下的鬼脸蓝蛸不再出来作恶。那要是不硬闯,又该怎么过去呢?

三人望着水面一时面面相觑。

突然凌遥灵光乍现,将手里的权杖扬起,试探着说:“既然它可以自己飞起来,那会不会也能把我们带过去?”

角宿一拍脑袋醒悟过来:“哎呀,怎么把这么厉害的法器给忘啦!那我们赶紧走吧?”

鬼宿却望着凌遥,眼神无比担忧:“丫头,你知道如何驾驭它吗?”

凌遥脸上写满茫然,自己误打误撞才算将权杖召唤出来,真要说如何驾驭,她根本连门都没摸到。

管它的,先试一把再说!

她对着手里的法器自言自语地说道:“喂,我怎么说也算是你的主人了吧?现在大家的天赋都没有了,剩下的就只能靠你了,你能将我们带过去吗?”

说完三个人同时一眨不眨地盯着权杖,目光充满期待,过了半晌,权杖仍旧是一动不动。

“哈哈哈,你个白痴!你以为它能听懂你的话?”片刻的失望过后,角宿随即大声取笑凌遥。

凌遥扔给他一个大白眼,再次看向手中的权杖,“权杖权杖,求你了,带我们过去好不好?”凌遥一遍遍抚摸着光滑的仗身,口中不断祈求着。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手指却无意碰到了镶在凹槽里的橙色碎珠,碎珠滴溜溜转动着,只听见“咔嚓”一声,像是钥匙转动了门锁,权杖倏地从凌遥手里窜出,以极快的速度膨胀至几十倍大小,虚浮在三人面前。

角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变得巨大无比的权杖,心里羡慕不已,没想到这家伙还真听得懂人话,果然是个好宝贝!

“哈哈,成功了!”凌遥迫不及待地跨了上去,待坐稳之后感觉还挺结实,便挥挥手招呼鬼宿和角宿一同上去。

“都快上来吧。”

鬼宿一言不发地攀了上去,当角宿也准备往上爬的时候,仗身却摇摇晃晃地剧烈抖动起来,似乎承受不住三个人的重量。

“我去,它什么意思?”角宿气急败坏地骂道。

凌遥一脸无奈地看着角宿:“看来只能同时坐两个人,角宿,你再想想别的办法看怎么过去吧。”说完拍拍仗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鬼宿若有所思地叫住凌遥。

“鬼宿?”凌遥一时不解。

鬼宿顿了顿,似乎在理清自己的思绪,随后才对二人说:“这件法器的灵力似乎与圣灵珠碎片息息相关,如果我没猜错,碎片收集得越多,权杖的灵力才会越强,但要将法器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只有不断的往凹槽里填充碎片,目前我们只找到橙珠的其中一枚,也难怪权杖承受不住。”

角宿听罢,无可奈何地说:“罢了,那你们过去吧,反正我的天赋也被莫名的磁场给克制了,就不去拖大家的后腿了。”

说完往地上盘腿一坐:“我坐在这里等你们出来。”

鬼宿见状有些哭笑不得,他赶紧解释道:“角宿,要不我下来和你换换,你和凌遥先行过去,回头再来接我。”

凌遥想了想,觉得办法可行,便一口应允了。

待三人皆跨过水面,终于来到地宫中殿时,凌遥才将权杖收回到手里拿着。

中殿跟前殿比起来高度、宽度比例类似,并无其他特殊之处。三人分别围着殿内察看着,发现靠近北边的墙体浸水更严重了,看来这地下排水系统损坏得不是一般的厉害。

“啊!!!”

寂静的空间里忽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吓得角宿一个激灵,赶紧回头一看,只见凌遥趴在墙角不断地呕吐着。

这女人又打算出什么幺蛾子?角宿不由得皱起眉头,还是往凌遥所在的位置跑去。

凌遥红着一双眼,已经说不出来话,她闭着眼往旁边指了指,那里摆着一只半人高的铁箱,二人好奇地往里一探头,当看清了里面的内容物后,角宿首先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铁箱里密密麻麻的混杂着蛞蝓、船蛆、沙虫等数不清的软体虫子,随着身体不断地蠕动,皮肤间的黏液相互胶着在一起,粘糊糊地拉出恶心的长丝,而这些令人反胃的虫子居然装了满满一整箱!

鬼宿啼笑皆非地看着“哇哇”狂吐的两人,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凌遥一个娇滴滴的女生也就罢了,可角宿也跟着瞎起哄是怎么回事?

“是哪个变态这么没有公德心,居然在这里养了这么大一箱虫子,呕……”角宿捂住嘴巴不停地作呕。

凌遥别开脸,嘴里依然喘着粗气,表情显得有些不可置信:“除了养殖场会大批量采集活体成虫作为饲料,我实在是想象不出哪里还会需要到这么多的虫子!”

鬼宿一听顿时皱起了眉:“你说什么?养殖场?”

“对啊,有些大型养殖场会用虫子作为饲养特种动物的吃食,但是一般都是黑粉虫之类的,没那么恶心。”凌遥回答。

“哦,是这样啊……”

凌遥急不可耐的拉起鬼宿和还在一旁作呕不已的角宿,背转身就走:“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我一分钟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三个人一路往后殿的方向走去,没想到才刚踏出中殿,凌遥却再次听到前方隐隐地传来一阵响动,类似有人推门走动的脚步声。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凌遥问。

“嘘!”二人同时对她比个噤声的动作。这动静如此明显,大家都无一例外地听得清清楚楚。

鬼宿靠近二人小声叮嘱道:“这里肯定还有其他人在,至于是一个还是几个,大家都小心点,尽量在一起别走散。”

凌遥忽然回想起之前的事,靠在鬼宿耳边对他说:“对了,在你昏迷的时候有人曾偷偷跟着我们,角宿之后在石窟门外发现了切面崭新的碎瓷片,那人一定是在暗中偷偷跟着我们,先一步去了后殿!”

鬼宿一点也不奇怪,这种情况他在来时就有所预料。

“如果是抢在我们之前进入后殿的,那么我基本可以断定,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需要在我们到达前被尽快转移或是销毁。”

“那还说什么,直接去把对方抓出来不就知道了,本公子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算计。”角宿恼怒地说着就要往后殿去。

“慢着!”凌遥叫住角宿,她将手里的权杖拿了起来,“去,看看前面究竟是什么人。”

权杖立刻脱手而出,听话地朝后殿的方向窜了进去。

没一会儿工夫,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啊”的一声惨叫,“怎么这么快就捉到了?”三人心下一惊,忙不迭地朝前方奔去。

待走近一看,地上一动不动地躺着一个人,而权杖晃悠悠地在一旁对着疾步而来的凌遥摆动着仗身,那得意的模样似乎像个考试合格的小学生在等待家长表扬。

三人好奇地靠了过去,埋头往地上一看,异口同声地诧异道:“肖枫?怎么会是你!”

第二十一章 没落的家族

肖枫仍然昏迷不醒,脖子下方赫然一块青紫,明显是被钝器所伤,凌遥调皮地朝权杖眨了眨眼,对它竖起了大拇指,之后几人再合力将肖枫拖到不远处的墙角下暂时倚着。

角宿解气地说:“这个人一路尾随我们,可见其心术不正,活该被敲晕。”

“会不会是那老和尚派过来监视我们的?”凌遥忽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一派天真地询问道。

鬼宿摇了摇头,回答说:“释净方丈没有理由这么做,除非他原本就不想查出地宫的秘密,这样又何必委托于我们,依我看肖枫来这里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凌遥插嘴道:“趁那坏蛋现在还没清醒,我们赶紧找找这里到底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吧!”在安庆寺里的一场风波,使凌遥对肖枫此人的印象是极其的深恶痛绝。

“嗯,抓紧时间,争取在肖枫醒来之前有所发现。”鬼宿附和说。

后殿因为设在地宫最深处,除了长年空气不流通造成的潮湿霉变外,还散发着一股异常的腐败味。

殿面的正前方摆有一张两米见宽的供桌和几鼎香炉,桌后屹立着一座大型的地藏王菩萨石刻佛像,佛身掉漆严重,但依旧相貌庄严慈眉善目,在石像两侧另设有独立的小型佛龛,里面却是空无一物,只剩下几只残缺的供灯和氧化严重的铜制容器,乱七八糟地堆在台面上。

来之前释净告诉几人,在靠近西面的墙体曾出现过大面积的血迹,三人第一时间循着墙沿一路找过去,并没有发现任何类似血液干涸的痕迹。

角宿显得有些丧气:“离释净那老头所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哪还看得出什么,就算有那也是早就风化得一干二净了,再这样没头脑的找下去,很难有什么发现。”

鬼宿一边俯过身细细查看墙面,一边对身后的二人说:“那可说不准,你们来看这边,”鬼宿指了指墙体靠下的部分,“这里浸水相对严重,说明污水流经此处时无法排遣,应该就是排水系统产生堵塞的源头,只可惜我们进来的时候什么工具都没带,不然倒是可以把墙面撬开看看。”

“这还不容易?”凌遥自告奋勇地再次将手中的权杖举起,“不是还有它吗!”

角宿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他忍俊不禁地戏虐道:“敢情你是把天界数一数二的法器当做五金器材使了,要是被四灵神知道,一定会怀疑御灵宗是否是智商出了问题。”

“你……算了,你不用我还不稀罕给你,一会别来求我!”凌遥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独自走到佛像前,不再理睬对方。

鬼宿见两人又杠上了,顿时叹了口气,也不勉强,自己伸出手去敲了敲墙体,心里盘算着大概厚度。

一旁生着闷气的凌遥随手翻看着供桌上的物品,紧接着,她被香坛后面一个有着五彩点翠的錾花盒引了注意,这盒子上的錾花用的是现代掐丝工艺,看起来绮丽又不失雅致,散发着浓浓的异域风情,凌遥一眼就喜欢上了。

只是盒子的位置放得十分隐蔽,她好奇地将盒子拿起,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宫中錾花盒依旧朗如新垩,盒面没有一丝浮尘,应该是被人日日捧于手中不停的摩挲观赏。

她按捺住内心的狂跳,轻轻将盒子打开,这时,角宿突然大喊一声,“小心!”

凌遥一时吓得措手不及,手中的盒子“哐当”掉到了地上,一张泛黄的纸片从盒子里露出破损的一角,静静地躺在脚边。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凌遥身前,替她挡下了呼啸而来的纶扇。

角宿捂住受伤的肩臂,将凌遥紧紧地护在身后,鬼宿见状脸色骤然大变,立刻奔向纶扇的出处,朝着对方后脑勺猛地一拳抡去,刚刚苏醒过来的人一时站立不稳,踉跄着倒了下去。

凌遥对眼前的变故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那人不甘心地朝凌遥脚边爬去,试图抓住地上的錾花铜盒,角宿一把将他的手指大力踩住,表情震怒,“肖枫,你大爷的!竟然还妄图取人性命,麻烦你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肖枫试图将脚下的手缩回,但角宿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他见挣扎无望,便放弃了抵抗,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朝着三人嗤了一声,“乌合之众,就凭你们还想毁我肖家百年荣耀,告诉你,没门!”说完对着角宿啐了一口唾沫,之后便别过脸不再说话。

鬼宿一把将肖枫扯了起来,难得铁青着一张脸说:“你一路跟着我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肖枫哼了一声,依旧不作回答。

这时凌遥缓了过来,将地上的錾花铜盒拾起,“是因为这个吗?”凌遥将盒里的碎纸片取出,这是小半张古旧的拓片纸,上面画满了符号,凌遥一个也看不懂,她将拓片纸递给角宿,角宿看了一眼瞬间露出疑惑的神色。

他示意鬼宿过来,鬼宿把肖枫的双手置于身后,压着他凑近拓片纸一看。

拓片上的图案赫然入眼,鬼宿心下一惊,对肖枫说:“这东西究竟从何而来?”

肖枫双目紧闭,似乎誓死要用沉默来抵抗眼前的逼问。

鬼宿见肖枫固执地缄口不言,心中有所打算:“肖枫,东西配殿前的地下湖是你引流的吧?包括那鬼脸蓝蛸,也是你刻意养的吧?”

肖枫一听此话登时双眼圆睁,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是怎么知道的?”

鬼宿笑了笑,“你在湖底放置了铅粉以改变周遭磁场,使我和角宿失去天赋能力,为什么这样做?难道你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见肖枫不语,鬼宿接着说:“还有中殿的那些节肢虫类,是你替湖中的鬼脸蓝蛸准备的食物没错吧?我一直在想,为什么长年没有生人进入的地宫,会出现那么大一箱明显人工赡养的活体虫,之后再联想到湖底众多的鬼脸蓝蛸,在这有限的条件下,除了人工投食,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可以解释。”

肖枫见事情已经败露,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狠厉:“我肖家也算是百年望族,没想到竟没落到任人摆布的地步!我自认为部署得也算周密,哪知还是栽在你们手里,今日凭我一人之力再难回天,说吧,你们到底想怎样?”

鬼宿恢复了往日云淡风轻的模样,他指了指凌遥手中的拓片纸,一字一句地说道:“告诉我,这个是怎么回事,还有地宫隐藏的秘密,我要事无巨细,不得遗漏半分,否则……”鬼宿顿了顿。

“否则如何?”肖枫咬牙切齿地看着鬼宿。

“否则你们肖家就等着从这个世上彻底的消失吧。”鬼宿一脸温柔地笑道。

第二十二章 文物巨头

“哈哈哈哈……”肖枫疯了似的大笑起来。

“让我肖家消失?难道我肖家消失得还不够彻底吗?”肖枫粗粝的脸上尽是嘲讽,一双眼睛因为极度的愤慨而布满血丝。

“你到底说不说?”角宿上前踹了一脚,老子就是恃强凌弱怎么滴,谁让你不小心落在老子脚下?

鬼宿蹲下身看着面前已经濒临崩溃的人,平和地劝说道:“肖枫,你潜入安庆寺就是为了找机会带走这张拓片纸吧?麻烦你告诉我,这上面黄道二十八舍的落位方向图以及这些符文的走势之间存在什么关联?你们肖家如此孤注一掷,到底有什么目的?”

肖枫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心有不甘地说道:“释净那老东西到底找你们来干什么的,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眼看着离成功还差最后一步,我终于可以不用再看那老东西的脸色了,也许当年那个人说得对,这一切都是命啊……哈哈哈哈哈!”

角宿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性,他抓住肖枫的衣衿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忍无可无地说:“你给我说清楚,那个人是谁?别告诉我三十多年前发生的一切也是你一手造成?当年你才多少岁,不过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并不是不可能!”

鬼宿示意他冷静一点,这么暴躁只会更加激怒对方,到时想要再从对方口中撬出点什么会很难。

肖枫不屑地看着面前扮演着红白脸的两人,嘴角挑起一丝阴冷的笑容:“你们别白费力气了,我是肖家唯一遗留下来的血脉,想要我背叛肖家,你们还不如直接把我杀了,我也好下去见我的父亲。”言尽于此,他将脸再次别向某处,不再打算做任何回答。

“我们来做一笔交易怎么样?”鬼宿缓缓说道。

肖枫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乎不为所动。

鬼宿不急不躁地说:“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们便放你离开,作为肖家仅剩的血脉,你难道不想重振家族?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不会就这么甘愿带着遗憾赴死吧?你怎么有脸去面对你地下的族人?这样,我们出去以后就当彼此从来没有见过,你意下如何?”

肖枫怔了怔,虽略有动容,面上却还是一言不发。

鬼宿见状拿过凌遥手中的錾花铜盒,笑着放到肖枫面前晃了晃。

“那再加上这个呢?”

肖枫大惊,他舔了舔因缺水而枯槁的嘴皮,终于渐渐开启了双唇。

“你什么意思?”他声音略带嘶哑。

“用我手中的盒子来交换你嘴里的秘密,不亏吧?”鬼宿此刻已经成竹在胸,不怕撬不开那张嘴了。

“鬼宿?”凌遥和角宿用不敢置信的表情一同看向鬼宿。这家伙一向自恃冷静,怎么在这么重要的决策上出现了失误?

果然,肖枫大概是没料到鬼宿竟然还愿意将拓片纸还给他,原本因绝望而显得苍白的脸上一时泛起了红光。

他清了清嗓子,对面前的人说:“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将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不过希望你们听过以后便烂进肚子,我也算是对族人有所交待了。”

“那当然。”

肖枫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绪,开始慢慢说道:“其实你们都太高估我了,出事那年,我还未满双十,只身在国外,直到父亲临终后才得以回国。”

“我肖氏家族百年前乃梅州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是本地唯一以文物交易为经营目的的商户,我父亲是家中独子,自然成了肖家事业的主心骨。那个年代大家的文物保护意识较浅,也不知其价值和份量,父亲便趁机从基层收来了不少物件,当然也有很多百姓在自家地里挖出了宝贝,上赶着来与父亲交易。我们肖家无一不把成本压到最低,用最低廉的价格收进,然后十倍、百倍的卖出去,渐渐垄断了整个梅州市场,甚至有不少的洋收藏者慕名而来,给出令人眼红的价格将这些宝贝运去国外。”

“呸!真是一**、商!”角宿啐了一口。

肖枫看了角宿一眼,对他的反应似乎习以为常。

回忆起肖家百年来的辉煌历史,他眼底不由得升起灼灼光华,只是这光华转瞬即逝,肖枫紧接着叹了一口气,接着往下说。

“树大招风,由于父亲的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在这期间吸引了越来越多做着发财梦的本地人,渐渐开始兴起众多的小型工坊,倒卖和制作假文物,以比肖家低于数倍的价格流通到国内市场,将文物圈搞得日益混乱,但肖家已经形成了一条自己的产业链,因从不掺和这些虚假买卖,开始被一些唯利是图的人所诟病,直到后来发生了那件事……”

说完肖枫开始拍打着自己的头,仿佛痛不欲生。

“父亲开始被周遭的商户排挤,一气之下便中了风,那段时日卧床不起,那些心怀叵测的人趁此机会夺走父亲的生意不说,还将自身的罪孽推到父亲身上,再后来……”

肖枫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不知不觉几近哽咽,他带着哭腔继续说道:“改革开放前的那一年,梅州开始大力打击盗版文物,即使父亲从未做过这类事情,但是仍被包藏祸心的人恶意诬陷,几位得力的叔伯甚至被关进了监狱,在严刑逼供下做出自戕的举动,肖家上下顿时草木皆兵,父亲因承受不住舆论的压力,加上环境所逼,一夜之间竟生出满头华发。”

“就在这时候,那个人出现了,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我父亲的。他对父亲说,在城东地宫中有一尊价值连城的释迦牟尼坐像,只要父亲肯同意替他办一件事,便可将坐像的准确位置告诉他,同时教给他如何获取到这尊佛像,而仅凭这尊佛像,想要重振肖家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一行人听到这里,心里忍不住唏嘘不已,一个百年望族,在那个动荡年代崛起的文物巨头,最终竟是沦落到此番任人宰割的田地,同情归同情,离他们想要的真相还差一大步,三人静静地听着肖枫讲述那不为人知的过去,难得的同时保持着缄默。

肖枫扯住自己的头发,眉目间尽是焦躁:“当时肖家已经一蹶不振,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父亲心切,以为一切都会有所转机,于是便一口答应下来,不想恰遇地宫环境受损暂时关闭,所有外来人员均不得入内,父亲即使心里十万火急,也耐住性子在暗中等待机会,他深信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谁知道那个人竟是个魔鬼!”

第二十三章 迟到的真相

“我后来才知道,父亲是与魔鬼做了交易,那个人将坐像的位置告诉父亲以后,便让他同时替他取出另一样东西,否则我肖家全族上下一百多口人将性命不保!”

肖枫浑浊的眼里挂着两行清泪,似乎亲眼见证了当年的不堪。

凌遥一脸迷惑道:“既然都在地宫,为什么他自己不去拿?”

肖枫摇了摇头,面带苦涩地说:“我也不知道,那人只说让父亲去取,当时那种情形,哪还顾得上那么多,只想最后赌一把,谁知将一家人的性命全都搭进去了。”

凌遥陷入了肖枫讲述的故事中,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后来发生的事,于是插嘴道:“难道你父亲没有找到那人想要的东西?”

“找到了。”

“那为什么肖家依然被灭门了?”

肖枫自嘲地笑了笑,“因为那东西根本就拿不出来。”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对方如此重视?”凌遥问道。

肖枫朝鬼宿手中的錾花铜盒努了努嘴。

“这不,就是这枚拓片。”

凌遥不可思议地看向鬼宿手里拿着的錾花铜盒,一时竟无言以对。

肖枫继续往下说道:“当时我在海外留学钻研建筑工程学,得知家里的消息时,已是大半年之后。父亲原本一心想让我回来替他打理家中事务,但我年少不更事,又醉心于经营建筑专业的成就,根本无心掺和。”

“后来又过了半年,终于迎来了改革大开放,梅州开始大兴土木,过去被关闭的地宫也开始着手重整修葺,我父亲眼见着机会来了,通知我立刻回国参与地宫勘测队的选举,他建议我以工程顾问的身份,与美院教授以及十四名业内顶尖的石匠一同混入地宫,寻找佛像和那人要的东西。”说到这里,肖枫脸上不由得露出骄傲的神情。

凌遥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个父亲对儿子专业性的肯定,这足够让年少的肖枫喜不自禁。

没想到肖枫再一次陷入痛苦之中,他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供桌前,端详着面前的地藏王菩萨佛像,一副想要将其看穿的模样。

“要重新修复摩崖造像谈何容易,只要出现半分差错,这跨时代的历史遗产瞬间就会毁于一旦,我自知理论扎实,但要如何运用到实际之中,我却并没有半分把握,何况父亲竟是让我利用职务便利,一边勘测现场一边寻宝,少年清高的我毫不犹豫地就回绝了父亲的提议,在那之后不久后,我就开始后悔没能替代父亲进入地宫。”

“在修葺期间,父亲曾数次潜入,等终于熟悉了地宫的路线,按照那人给出的线索来到了东配殿的石窟中,挖出埋藏在石缝中价值连城的释迦牟尼佛像,因为还没有找到那个人想要的拓片,未避免途中出现意外,他将佛像重新埋进石缝,打算找到拓片后一同带出。”

“直到那一天,他偷听到几名石匠在私下议论,说是在地藏王菩萨的肚子上出现了一道裂痕,里面好像封有东西,他便趁石匠们休息的档口,打算去一探究竟,谁知道这一去便出事了!”

肖枫脸上露出深深的自责,假如当时他答应了父亲的请求,以名正言顺的名义进入地宫,就没有后来的惨剧了。

“父亲还未来得及开凿石菩萨的肚子,就被一名起身如厕的石匠抓了个现场,十四名石匠将他当做蟊贼痛殴了一顿,全身肋骨尽断,吐血不止,当场就不行了,那美院教授已过六甲,在旁目睹了整个过程,因试图劝解无果,眼睁睁看着我父亲一命归西。”

说到这里,肖枫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好像隐藏在自己内心多年的秘密终于得以宣泄。

凌遥问道:“你为了报仇,所以将石匠们全都杀了?”

肖枫背朝凌遥,对三人摆了摆手,随后说道:“我说过,别太高估我。”

说完他转将身来,平视着眼前的三人,语气不带一丝温度地说道:“杀他们的不是我,而是那个人!”

“那人见父亲未履行当初的承诺,即便父亲已命归西,他仍将肖家上下无一例外全部赶尽杀绝,并作出假象迷惑外人的眼光,我因当时仍身在国外才幸免于难,等我回国的时候,肖家祖宅早已更名换姓,肖氏几代人的传奇在此戛然而止。”

“外人或许不明就里,但我知道肖家一定是被那个人所迫害,回国后我开始以肖氏唯一血脉四处宣扬要重振家族的决心,目的就是为了引蛇出洞,好替我的亲人报仇,而这个时候,地宫已经修复完毕,梅州人普天同庆,大肆操办着剪彩仪式。”

凌遥再次忍不住插嘴道:“所以地宫的门塌了,是你做的?”

肖枫不屑地撇了撇嘴,说:“我的目的是找到那个人,在此之前我还没愚蠢到将自己送进牢狱,这本就是个意外,或许是他们的报应吧!”

看着凌遥怀疑的眼神,肖枫不置可否地未做过多的解释,继续将三十多年前的真相缓缓道出。

“果然不出我所料,在地宫重新对外开放后,那个人找到了我,并厚颜的将我父亲出事经过详细道出,我对他恨之入骨,没想到他却再次和我做起了交易。”

“他对我说,他已经命人将当初害死我父亲的十四名工匠全部杀死,并封于后殿的西墙,算是替我报了仇,而父亲当时遗留下的释迦牟尼佛像,还在地宫中未曾取出,他让我继续帮他拿到拓片,作为回报,他可以帮我铲除梅州这些年来古玩市场的乱象,替我重振肖家,我自然是不信,可他却拿出了几件让我目瞪口呆的古董文物,件件价值不可估量,想到父亲一生的理想,我动心了。”

“紧接着他一反常态地告诉我,让我不必急于一时,以带发弟子的身份拜入安庆寺门下,可随时进入地宫寻找获取拓片的办法,同时对我说,此行定有一劫数,让我做好心理准备,之后教给我引水入流的方法,将水底涂满铅粉,并给了我几只据说繁殖速度极快的环蛸,让我将其投入水中。”

听到这里,三人顿时有些心惊肉跳,这个神秘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不但知道他们一行人会来,还交给肖枫应对的办法,其预知能力简直是令人发指。

鬼宿心里仍有许多疑点没有解开,他问道:“那后殿佛龛中原本放置了什么,为什么一同消失了?还有释迦牟尼佛坐像,为什么又会在湖底出现?”

“这或许是那个人的障眼法吧,至于佛祖坐像,打你们从寺里出来我就暗中尾随在后,趁这个女孩跑出去,而你们又在昏迷中的时候,为了避免事情败露,我决定将坐像从石缝里取出,匆匆忙忙地扔进水底打算事后再捞回,后来我又潜进后殿试图转移拓片,本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哪知还是被你们发现……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坐像会自己从水底跑出来……”肖枫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表情显得极为纠结和不可思议。

鬼宿看了看一旁的凌遥,表情有些深不可测。

“不管你们信不信,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这三十多年来,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将这只铜盒取出,结果都失败了。当年的那几名石匠最后因不忍破坏佛体,将裂缝重新修补过,我花了这么多年时间,前不久终于从佛像肚里取出拓片,正计划着从安庆寺全身而退,不想在这关键时刻仍躲不过宿命。”肖枫无奈地笑了笑。

“最后一个问题,你见过的那个人,他到底长什么样?”鬼宿目光坚定而深邃,他将心中的所有疑惑全都凝聚到这一句话中,难道,对方真的如他想象的一样?

一种不好的预感渐渐扩散,鬼宿顿时感到不寒而栗。

肖枫怔了怔,随即答道:“这个人确实和你们想象中不一样,因为‘他‘是一个女人!”

第二十四章 你别走

“而且还是个年轻的女人,不过她带着口罩,我没见过她的样子。”肖枫说完以后,盯着鬼宿手中的錾花铜盒,“现在可以把拓片纸还给我了吧?”

三人一时之间都有些回不过神来,肖枫的父亲在近四十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即使当初只是个十来岁的姑娘,如今也该步入不惑之年,怎么依旧是个年轻女子?

还是说,这个女人她根本就不是人!

在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之后,鬼宿并没有理会肖枫提出的要求,而是径直问道:“那她有没有告诉过你,什么时候来取这铜盒?”

肖枫点了点头,说:“我只见过她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不过她交给我一样东西,说是将铜盒取出之后,就把这件东西放进铜盒,置于拓片之上,她自然会来找到我。”

“是什么东西?”鬼宿迫切地追问。

肖枫从裤子口袋里慢慢摸出一颗黑乎乎的石子,摊开在众人面前。

“这是什么?”

“屠肆陨石?!”

凌遥与鬼宿不约而同地同时张大嘴,角宿听闻也猛地上前探头察看,顿时目瞪口呆震惊不已。

“果然不出我所料,对方定是三垣的人无疑了!”鬼宿神情凝重地对身边二人说。

凌遥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她顺口问向旁边的角宿:“这屠肆陨石究竟是什么来头?”

角宿解释道:“屠肆是属于天市垣其中的一个星官,总共才不过二星,具有很强的磁性,通过注入自身的磁场来使其达到召唤的作用,这个人能通过磁场的传达感受到陨石当前的处境,应该是天市宫神级以上的品级。”

“糟了!”角宿话音刚落,鬼宿瞬间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当场脸色大变。

“快走!对方一定已经感应到变数,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不然只有死路一条!”说完,鬼宿拉起身边的肖枫就往地宫出口处跑去。

凌遥和角宿随后跟上,等终于出到了地宫门外,天色已经黑尽,景区的夜晚没有一丝人影,四周的虫鸣蛙叫在此刻听起来格外渗人。

三人呼吸着山里的新鲜空气,也算是暂时缓过劲来。

角宿试探着以脚点地,渐渐地,一道明火从脚底窜出,悠然地浮向半空中。

“太好了!这可是本公子第一次遭到算计,哼,这三垣的人也真是太狠了!”角宿看着火灵球,居然激动得热泪盈眶。

“你就这点出息。”凌遥瞥了一眼独自兴奋的角宿,忍不住想要一盆冷水给他泼下去。

她撇开角宿,开心地蹦跶到鬼宿身边提议道:“鬼宿,看样子对方应该不会追来了,现在景区都已经下班了,要不我们先去安庆寺借住一晚?”

“也行,走吧。”鬼宿也想快些离开这里,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这时肖枫突然上前拦住即将离开的三人,语带祈求地说:“等等,你们答应过我的事情,现在能不能先把盒子给我!”他做了这么多,可全都是为了这一纸碎片,此刻心里没由来的感到一阵阵发慌,急切地想要将铜盒尽快拿到手。

“可以。”鬼宿将錾花铜盒递给了肖枫。

肖枫一把接了过来将盒子打开,看到拓片纸原封不动地置于盒内,他才渐渐松了一口气。

“怎么,还怕我们骗你不成?你这人也太不相信人了吧!”角宿有些看不惯,出口嘲讽道。

肖枫面上堆着笑,试图解释:“不是,我没有……”

话还没说完,笑容便凝固在脸上,重重地朝身后倒了下去。

“啊——”凌遥见状来不及思考,当即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随着凌遥的尖叫声从侧方飞速闪过一道白色身影,抓过肖枫依然紧紧攥在手里的錾花铜盒,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整个过程不出十秒,角宿蓦地腾空朝那人追去,鬼宿却以比他更快的速度将他截下,“角宿,别追!”

“鬼宿,你什么意思?”角宿怒火中烧地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鬼宿,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鬼宿拍拍角宿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

“别忘了我来临祁是干什么的!三垣分布于九州的势力不是你我二人能轻易撼动,既然她没有与我们为敌的打算,我们又何必做无谓的牺牲,她要拿便让她拿走好了,反正迟早也会回到我们手中。”鬼宿平静地说道。

“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那肖枫怎么办?他可是对复兴肖家充满了希望!”没想到一向心慈的鬼宿居然不为所动,角宿忍不住朝他大声咆哮。

看着地上已经死去的肖枫,他于心不忍,这一时半会儿的光景几乎让他身临其境的参与了一遍整个家族的兴旺与衰退,否则也不会默许鬼宿将拓片纸交给他,可此刻的鬼宿竟表现得如此事不关己。

鬼宿同时也望向地上肖枫,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说:“不急于一时,我自有打算。”

角宿垂头丧气地将山路边的石子一脚踢飞,内心感到从未有过的彷徨与无可奈何。

鬼宿回头看到凌遥此刻依旧怔怔地楞在原地,仿佛还没有从刹那间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他走到凌遥面前,用一贯平和的语气对她说道:“丫头,我来临祁除了助你找到圣灵珠,另外还有一项任务在身,几日前曾探知到三垣在这附近出现,今晚能这么快摸清对方的身份,也是因为事前早已有所准备。”

凌遥渐渐缓过劲来,一知半解地看着鬼宿,轻轻点了点头。

鬼宿见状揉了揉凌遥柔软的发丝,脸上尽是宠溺:“别害怕,对方已经现身,并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不会再回来了。”

他自己也不曾料到,竟对这个有着超强好奇心,胆子却比老鼠还小的丫头片子如此上心,不过好在还有角宿陪着她,自己也算是放了一半的心。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尽量放松语气以缓和对方情绪。

“我打算明日就离开临祁,顺藤摸瓜查出三垣隐藏的势力,角宿会暂时陪着你,去找到剩下的圣灵珠,如果遇上紧急情况,照我之前教你的去做。”

说完,对着凌遥璀然一笑,“走吧,现在我们就去寺里通知释净方丈,让肖枫尽快入土为安吧,这是我们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说完也不等凌遥开口,径直往安庆寺的方向迈步走去。

凌遥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红红的眼眶在月光下泛出一丝晶莹的泪光。

她颤抖着双唇,不舍地朝鬼宿离开的方向喊道:“鬼宿,你是真的要走吗?”

第二十五章 我想我一定是喜欢你

“嗯。”

鬼宿回过头等待着她跟上,一双清透的眼瞳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尤为明亮,依然是初次见面时那个笑容温煦的男孩模样。

凌遥见鬼宿执意要离开,也不理睬二人,赌气的往前方跑去。

角宿也没料到鬼宿这么快就要走,一时竟生出几分抵触情绪。

“鬼宿,我可没说过要陪着这个麻烦的家伙……”角宿小声嗫嚅着。

凌遥闷闷不乐地冲过角宿身边,朝着他大喊:“谁稀罕你陪着我了,走吧,你们都走吧!我一个人也能把圣灵珠全部找回来!”

说完,头也不回地钻进树林中,独自跑远了。

“诶……我不是这个意思……”

角宿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那张笨嘴,表情略显焦灼。他分明已经看到凌遥眼角闪动的泪光,只是这个任性又倔犟的女孩硬是将眼泪给生生逼回去了,角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过一阵阵的烦躁。

鬼宿冲角宿一招手,含着笑说:“还不去追?”

角宿将脸撇向一边,回避着鬼宿那耐人寻味的眼神。

“凭什么要我去,我不去!”

“你不去那我可去了。”鬼宿默默地看了角宿一眼,也不管他是否跟上,转身就朝凌遥离开的方向追了去。

“诶……我去我去,你等等我啊!”角宿随后紧紧地跟了上去。

…………

待三人回到安庆寺,众僧早已经歇下,只留着一个看门的小沙弥。

小沙弥将三人引进了方丈室。

“主持,三位施主回来了。”小沙弥在门外禀告了释净以后侧身退下了。

不等三人推门,释净便匆忙起身亲自把门打开,将三人迎了进去。

“如何?查到什么没有?”释净急切地开口询问。

鬼宿找到就近的位置坐下,毫不掩饰地抬头对他说:“肖枫死了。”

“什么?!”释净一脸的震惊。

因涉及太多不可告人的细节,鬼宿只将肖枫以及地宫近四十年来的渊源说了个大概,并刻意隐去了那个神秘女子。

释净听完后一脸的惋惜,肖枫怎么说也算是他的得意门生,多年来交给他功法秘籍不计其数,花费了自己多少的心血,如今一朝之间说没就没了。

“生死皆有命,肖枫嗔念未除,又或是他与佛家缘分较浅,罢了,老衲这就命人去将他的尸首带回,明日替他好好做场法事以减轻他所犯下的业障,希望能早登极乐吧,哎。”

释净总算释然,对着门外吩咐了下去。

此事也算告了一个段落,之后命小沙弥带着三人来到了后院的厢房,让他们在此将就一晚,三人谢过后便一一歇下了。

凌遥的房间安排在距离鬼宿他们大概三四个厢房的位置,躺在独立的空间中,望着窗外皓月当空,凌遥怎么也没有睡意。

想到天亮后鬼宿就要走,凌遥心里忍不住一阵失落。

两天前的自己刚刚来到临祁,不想还没落稳脚就被那两个家伙戏弄了一番,当时真的是挺生气,没想到这两日相处下来,鬼宿的温柔细心竟是让她如沐春风,那抹淡淡的笑容烙在她心里,任凭自己翻来覆去就是挥之不去。

凌遥从床铺上翻身坐了起来,将外套重新披在了身上,她轻轻地关上厢房的门,步入院中。

山里冰凉的空气夹杂着寺庙独特的香火气息,她坐在回廊上,听得几只蝈蝈时不时传来清脆的叫声,这些隐藏在草丛中的生命力,给寂静枯燥的夜晚平添了一份生动。

她静静地感受着这片来自大自然的奇特氛围,却突然被身后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打断。

她心里“咯噔”一下,猛然回过头一看。

角宿吊儿郎当地站在她身后,脸上挂着那副万年不变的痞子笑。

凌遥懊恼地朝他翻了个大白眼,随即站起身,打算远离此人继续回房睡觉。

角宿见状也不拦她,嬉皮笑脸地说:“难道黑夜给了你一双黑色的眼睛,就是让你用它来翻白眼的?”

凌遥无心搭理,只顾朝厢房内走去。

见凌遥无动于衷,角宿继续奚落道:“没有本公子在身边,你一定是睡不着吧?”

凌遥顿时停住脚步,回转身来冷冷地看着角宿:“谢谢你的关心,这大半夜的不好好在屋里睡觉,难道是多巴胺分泌过盛,饥不择食地跑出来寻找猎物吗!”

角宿也不反驳,只是望着凌遥邪邪一笑:“你不也是出来寻找猎物的吗?”

“你无耻……”凌遥顿时气得跺了跺脚,拿起粉拳就往角宿身上挥去。

角宿一把抓过凌遥的手,忽地逼近到她跟前说:“怎么,恼羞成怒了吗?如果是鬼宿,这会儿该投怀送抱了吧!”

他眼神霎那一反常态的锐利,仿佛想要将面前的女孩看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放开我……”

凌遥从未见过此刻的角宿,她习惯了他一副放荡不羁的懒散样,也习惯了他常常出言不逊态度轻佻,对于面前这个态度冰冷又咄咄逼人的男人,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可角宿并未给她躲避的机会,他往前跨近一大步,将凌遥紧紧地制于手腕的力道之中。

“你不是一直都挺牙尖嘴利的嘛!怎么,知道怕了?”角宿越逼越近。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的腰都要断了!”凌遥看了看身后,自己的后背已经在回廊的栏杆上压出了印子,如果再往后倾一些,自己就要掉下去了。

角宿并没有放开她,却也不再继续往前逼近,突然,他对着凌遥凄凉一笑,“魏凌遥,你就这么喜欢鬼宿?”

凌遥仿佛一瞬间被拆穿心事般,眼神慌乱一时无处安放。她干脆闭上眼睛连连摇头,不是,绝对不是这样的,自己才认识对方两天,谈何喜欢?只是心里有些伤感罢了,每个星宿战士都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自己从来都是识大体的,可自己空落落的心情要怎么解释?

“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角宿绝美的面容映照在月光下,一双剑眉深深皱起,宛若夜空中的鹰。

“真是可惜了,我来此地的任务就是监视你直到找到一百八十二颗灵珠碎片为止,你一定很希望陪伴你的人是鬼宿吧,对不起要让你失望了!”

角宿眼里布满血丝,原本俊美绝伦的脸庞此刻透着盛气逼人的冷峻,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鬼使神差地对凌遥做出这番举动,这并不是他想要对她说的,他只是见她这么晚还跑出来,担心她冻着,可手里提的薄被早就被自己扔在了一旁,眼见着这一天下来,凌遥对鬼宿如此上心,他心中有一团无名火在熊熊燃烧着,让他没有办法克制自己。

“角宿,你到底怎么了……你可不可以冷静一点,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是……”

凌遥试图平复角宿的怒气,可是她话音未落,一双削薄而又柔软的唇便深深地覆盖住了她接下来想要说出口的话……

第二十六章 回城

角宿紧紧地控制住拼命挣扎的凌遥,不让她有一丝逃脱的机会,渐渐地凌遥放弃了抵抗,一动不动地任角宿霸道地侵犯着自己,雨点般的吻强势地落到她光洁的额头以及脖子上。

直到唇边触到一片冰凉,角宿这才回过神般将凌遥一把推开。

面前的女孩挂着两行清泪,朱唇轻颤,脸颊的肌肤如玉石般细腻白皙,却因极度气愤而泛出两朵红晕。

角宿呆呆地看着不忍移开视线,即使对方正用一种无比怨恨的目光盯住他。

“啪!”一个耳光刮在了角宿脸上。

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角宿既没阻止,也不躲避,生生挨下了这一巴掌。

“对不起……”

角宿站起身来,似乎有些痛苦地将距离拉开,不明白今晚的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竟导致他做出这等不合常理的举动!

“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说罢凌遥转身跑进厢房,“嘭”地将门大力关上。

看着凌遥消失的背影,角宿一时间楞在原地,心里久久不能平息。

…………

…………

天光蒙蒙亮,鬼宿便从房内走出,对着角宿耳语了几句,角宿立刻脸色大变,接着想询问什么,但鬼宿朝他摆了摆手,并没有去惊动沉睡的凌遥,之后便独自离开了。

角宿站在凌遥厢房前,伸出手欲敲门,手指却停半空怎么也下不去,他自嘲地笑了笑,转而往大殿方向走去。

僧众们已经做完早课,有几个小沙弥在院中打扫着落叶。

原来人间四季分明,隔着遥远时空的距离,这里已经步入秋天了啊,不知几千光年以外的星宿宫里又是怎样一番景色?自己不过才来了几日,怎么就像过了好久好久。

角宿不由得回忆起昨晚的事,嘴角的甜蜜未尽,他脸上开心地浮现一丝笑意,紧接着又后悔起来,一会儿要怎么面对她呢?

“施主,不好了!施主!”

角宿闻得朝声音的来源循去,只见释净急匆匆地大步朝他走来。

“老头,你大惊小怪的干什么?”角宿迅速恢复平日里的浪荡,一把将释净截住,这老和尚又在耍什么花样?

释净一边走一边喘着气,布满皱纹的脸上透露出不解和惊恐,看起来格外狰狞。

待走进以后,释净急切地对他说:“施主,不好了,肖枫不见了!”

角宿脸色一沉,问道:“究竟怎么回事?昨晚我们离开的时候确定他已经断气,难不成还有人劫尸?”

释净急急地说:“今日早课前,老衲传来慧普和慧智,命他们将肖枫运到大殿外,准备开始今日的法事,谁知他们竟告诉老衲说昨晚在地宫外寻了整夜,均不曾看到肖枫的尸首,老衲心中甚是疑惑,于是便亲自去跑了一趟。”

释净喘了口气,继续说道:“老衲寻遍了地宫附近,确实不曾发现肖枫尸首,只在地上捡到了这个。”

释净拿出手里紧紧捏着的一团纸,角宿忙不迭地展开一看,回想起鬼宿临走前说的那番话,顿时朝后院的方向冲了出去。

只见那纸面上用鲜红的字迹写着八个字:“四灵噬骨,圣女遗珠”。

角宿冲到凌遥厢房外,此时太阳已经冒出了山头,仍不见凌遥起身,角宿使劲拍着房门,“开门,凌遥!魏凌遥!快开门!”

敲了半天,门内没有丝毫动静,角宿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猛地抬起脚一蹬,房门顿开,他顾不上忌讳大步朝门内跨去,同时嘴里焦急地大喊,“魏凌遥!你出来!”

屋内空无一人,所有的物品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角宿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所有最坏的场面全都涌现出来,他颓然间一屁股跌坐在圆凳上,咬牙切齿地喊道:“韩逸墨!我要杀了你!”

“角木蛟,你坐在我房里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角宿一瞬间跳了起来,他倏地朝门口看去,只见凌遥站在房门外对着他怒目圆瞪。

“你去哪里了?怎么都不说一声!”角宿故作不悦道。

“我去哪里需要向你汇报吗?你想杀谁?看不出来你这浪荡少爷居然会如此嗜血,哼!”凌遥不屑地撇了撇嘴,走进屋里找出遗失在枕边的权杖耳环,二话不说回头便走。

角宿不放心,紧紧地撵了上去,“诶,你要去哪?”

“从今天开始,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别再跟着我!”凌遥火大地说。

角宿跑到凌遥身前将她拦下,“肖枫不见了你知不知道?”他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我怀疑三垣会对你下手,从现在起,你必须待在我的视线范围以内,哪里都不准去!”

凌遥顿时忘了之前的不快,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肖枫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角宿见凌遥有所缓和,于是对她解释道:“昨夜释净派去的人手发现肖枫的尸首不知道被谁带走了,地上只留了一张字条,通过这张纸条来看,极有可能是三垣的人干的,他们现在应该很会就会找上你,所以你最好乖乖的和我待在一起,我们马上下山去,城里人多,他们应该不敢做得太明显!”

“他们找我干嘛?我又没招惹他们!”凌遥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和三垣扯上关系了。

角宿学着凌遥的样子扔给她一个大白眼,“当然得找你了,圣灵珠的碎片在你手上,他们不找你找谁?”

凌遥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权杖耳环,心有戚戚然,原来是为了碎片。

“那他们把肖枫带走又有什么目的?人都已经死了……”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鬼宿!”角宿说完立即后悔地闭上了嘴,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干嘛?

看着凌遥黯然神伤的脸,角宿压下心中的不快,说道:“先别说那么多了,我们回城再做打算。”

“嗯!”凌遥默默地点了点头。

二人告别了释净方丈,便跟着下山去了。

等回到鬼宿原来的出租屋里还不到晌午时分,凌遥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手机从行李箱里翻出来,考虑到山中信号太差,也怕影响到自己分心,所以将手机放在包里没有拿出,而刚来临祁的那晚手机便已经没电关机了,这会儿凌遥才想起将电源接通。

没想到刚一开机,无数条微信和未接来电“哔哔哔”地让手机一通震动,凌遥逐一点开,除了濮阳煜祺那丫头,还能是是谁?

凌遥正打算向对方汇报说自己一切安好切勿担心,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角宿示意凌遥别动,自己起身走向了房门。

“笃笃笃笃!!”

那人似乎急不可耐,一刻都不能等待,仓皇而又激烈的声音传入耳里让凌遥一阵阵心惊肉跳。

第二十七章 圣女

会是谁?这只是鬼宿租用下来的一个临时落脚点,谁会来?

角宿将火灵球轻拿在手中,凝神摒气地往房门处走去。

“笃笃笃”……那人似乎不愿放弃,敲门声还在继续。

他握住门把往内一拉,同时做好攻击的准备,却意外地发现门外并没有人。他探出头朝走廊外瞅了瞅,之后收起了火灵球,不满地说道:“究竟是谁这么无聊?”

角宿退回房间,就在转身的同时,门扉上的字条赫然入眼。

“四灵噬骨,圣女遗珠”。依然是那八个字,字迹鲜红,笔锋锐利。

他顿时大惊失色,一把将纸条撕下,用力揉成一团扔了出去。他疯了般冲出去,对着空旷无人的走廊狂喊,“韩逸墨,你给我滚出来!”

凌遥见状疑窦顿生,随着角宿也跑了出去,她控制住内心隐隐的不安,拉过角宿问道:“角木蛟,发生什么事了?”

角宿仍旧不死心地嘶吼着,“明人不做暗事,韩逸墨,你敢动圣女试试!”

对面的房门顿开,伸出头一个披头散发的苍白女人,那女人斜着眼瞟向走廊上的二人,用阴暗低沉的语气抱怨道:“你们在吵什么,有点公德心好不好?”

凌遥连连向对方陪着不是,拽着角宿回到了房间。

回头将门关上,凌遥质问道:“角木蛟,你老实告诉我,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角宿怒火未平,极不情愿地挪开了视线,逃避着凌遥的问话。

凌遥也不追问,径自开门走了出去。

“你要去哪?回来!跟你说了多少次,让你别单独行动!”角宿见凌遥独自走了出去,一时紧张不已。

凌遥将走廊上扔掉的纸团捡了起来,默默地展开看了一眼,然后再将其撕得粉碎,抛向了楼道间。

她用无比认真的眼神看着角宿,一字一句地说道:“圣女是谁?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事关于我,我想我应该有权利知道真相!”

“凌遥,我……”角宿闪烁其词,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帮人自己迟早会应付掉,为什么要把目标对准凌遥?真是一群毫无底线的混蛋!

凌遥见角宿支支吾吾不愿作答,一时没了耐性,“不说是吧?那我自己去找答案!”

说完转身回到房间,收拾起自己的行李就打算离开。

角宿正欲将她拦下,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凌遥从包里摸出手机,又是煜祺,这鬼丫头到底是有多担心自己!

凌遥摁下了接听键,还未来得及说话,煜祺河东狮吼般的声音再次震慑了自己的耳膜。

“魏凌遥,你到底在哪?我现在就在临祁,你发个定位过来,我马上来找你!”

凌遥一瞬间哭笑不得,嗔怪道:“煜祺,我没事,你跑来临祁做什么?”

煜祺在电话那头忍不住咋舌,紧接着又是一顿咆哮:“你留下一张字条就不见了人影,鬼知道你遇上了什么麻烦!废话少说,你在哪,我这就过来接你回去!”

见惯了煜祺的雷厉风行,凌遥依旧忍不住头疼,她无奈地对濮阳煜祺报了一串地址,对方随即挂断了电话。

由于煜祺一时半会儿还过不来,她干脆直接在门口坐下,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行李,就这样回去了吗?真相还未揭开,自己真的能随着煜祺回去继续过普通人的生活?

当然不行!自从踏进玄清观开始,就再也回不去了!虽然自己胆子很小,又处处依赖人,甚至是拖大家后腿,但是经过这几日她心态不由得变了,她渴望找到圣灵珠,不仅是为了揭开那一层又一层的秘密,也是为了青鸾,为了黑衣人口中的阿蛮公主,还有,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那字条中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角宿见凌瑶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极为纠结地坐到了凌遥身边,沉默了几秒开口道:“要回去吗?”

凌遥没理他,只是点了点头。

角宿思虑良久,突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凌遥一眼,开口说道:“你说得对,你有权利知道真相,既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不妨都告诉你吧。”

“别卖关子了,说吧。”凌遥冷冷地睨了角宿一眼。

角宿并没有如凌遥所愿的告诉她字条中的含义,反是问道:“你是不是不记得所有两年前的事情了?”

凌遥闻言猛地抬起头,一时间大感意外,她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伸手抓住角宿:“你怎么会知道?”她失忆这件事情,除了自己唯一的好友煜祺,没有任何人知道!

“这样也罢,忘记了就好。”角宿看了看扯住自己衣袖的纤细手腕,有些自嘲地叹息一声。

凌遥再也克制不住自己,自从失忆以来,身世就成了一个迷,虽然过去了整整两年时间,自己也曾不断地安慰过自己,但独自一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没想到竟如此意外地出现了一丝曙光,让她无法不紧紧地抓住线索,她渴望知道关于自己的一切!

她迫切地追问:“你知道什么?我到底从哪里来,我的父母又是谁?你快说啊!”

“我也不知道。”角宿苦笑了一声,斩断了凌遥所有的期盼。

“不!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拜托你告诉我!”凌遥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不相信心中刚升起的希望就这样转瞬即逝。

角宿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说道:“我不知道你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你从哪里来,我只知道,你是四灵神君选中的圣女。”

“我是圣女?”凌遥抬起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呆呆地望着角宿。

“那日我突然被青龙宫传召,让我明面上以普通人的身份护送圣女,暗中确保圣女和圣灵珠的安全。因是孟章亲自下令,我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后来我才知道,御灵宗随后也发布了消息,让所有星宿战士下到九天之后都得听从圣女指示,不同的是,他们除了听从御灵宗的安排以外,还兼顾着扳倒三垣的使命。”

“我一直好奇孟章为什么会选择我,直到在临祁见到你……”说到这里,角宿瞟了瞟凌遥,见她依旧泪眼婆娑,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于是继续往下说。“虽然我还是不明白孟章的用意,但那都不重要了……”

“圣女阁下,接下来由我角木蛟给予您庇护,您可否愿意?”

第二十八章 奇怪的女人

角宿渴望地望着凌遥,希望她点头,同时也希望她就此打住,不再继续追问下去,鬼宿临走之前对他说的话令他胆战心惊,如果可以,他宁愿不要再继续下去,什么圣灵珠,什么复兴北极宫,通通都见鬼去!

“我……”凌遥欲言又止,事情也不算预料之外,但是得到角宿的亲口证实还是有些茫然无措的。

角宿一脸严肃地站起身,朝凌遥作了个揖:“圣女阁下,如果您现在选择放弃的话,或许我可以殊死一搏。”

“事情当真那么严重?”

凌遥收起眼泪,别扭地看着角宿,什么圣女,什么殊死一搏,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比较习惯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这样一本正经的他让她感到有些害怕。

“实不相瞒,当日灵珠飘向了九州八荒,在下坠的过程中,不排除一些碎片被卷入了空间间隙,因而流落到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地方,这将给收集碎片带来非常大的麻烦!而灵珠强大的灵气会在合体的瞬间,因为相互之间的引力作用而产生剧烈的灵力爆发,也就是说,在拿到最后一枚碎片时,圣女可能会作为代价而被反噬。”

角宿一字一句说得极其痛苦,不敢看凌遥一瞬间变得诧异的脸,他也是今早才知道作为圣女所要付出的代价,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鬼宿对凌遥的态度始终是若有若无,这个女孩,极有可能会成为三垣与太君之间争夺的牺牲品!

“目前三垣已经洞察了所有秘密,他们心里打着小算盘,企图让圣女代替他们找到灵珠后坐拥其成!不过依目前来看,他们暂时还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人身伤害,因为在他们眼里,你的利用价值远远高于眼前的利益,等到四珠合一的时候,才给予北极宫致命一击。”

“不过我担心的不是三垣会不会突然发疯,而是摸不清他们到时候会耍出什么样的花招来强取豪夺,那群人面兽心的东西,他们是没有人性的!”

角宿愤恨不已,冲动地说道:“我这就回青龙宫回话,说圣女不愿背负此等重任!”

“不!我愿意!”

角宿一时望着凌遥,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圣女!”

凌遥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沾染的尘埃,他盯着角宿的眼睛,固执且坚定地再次说道:“我没有开玩笑,我是真的愿意!”

“请你从今往后不要再叫我圣女,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平凡女孩,我想我的身世应该与圣灵珠密不可分,这就是我想要寻找的答案,我也有我的私心。”

凌遥看着角宿,突然内心一片坦然,此刻没有什么是比搞清楚自己存在的意义更为重要的。

当然,自己曾承诺过的话也不是随便开玩笑的,既然是自己亲口接下的这份任务,就得当做与自己命运息息相关的责任,这是凌遥一向秉持的原则。

正在二人争执不下的时候,突然手边铃声大作,凌遥拿起来一看,是煜祺打来的,想必应该是到了。

她正欲接起来告知煜祺自己的打算,对面的房门却再次洞开,那个面容惨白的女人从房内幽幽地走出,一脸倦意地看着他们。

凌遥并没在意,而是随即按下了接听键。

突然,女人以极快的速度夺过凌遥手中的手机,一把扔向了楼道的隔间,歇斯底里地朝二人嘶吼:“你们还有完没完?!”

对方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凌遥来不及反应,眼睁睁地看着手机抛往隔间的窗外,“咻”地不见了踪影。

凌遥目瞪口呆地站在走廊中,整个过程让她措手不及,角宿见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不想在刚碰到女人的一瞬间却如弹簧一般被弹开。

角宿不可思议地瞪着眼前这个女人,脑子里飞速地查找着有没有关于这号人物的记忆,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警惕之心顿起,他运出火灵球毫不犹豫地击向对方,却不想火灵球直接从女人身体穿透出去,在半空轰然炸响,并没有伤到对方一丝一毫。

“角宿,这是怎么回事?”凌遥在旁心神大乱,怎么会有如此诡异的事情?

那女人对二人的反应视若无睹,沉着一张脸继续骂骂咧咧:“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再吵吵闹闹的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也不理睬他们,独自退回房内,“嘭”地一声将房门重新关上。

角宿二话不说追上去,拼命拍打着房门。

对方绝非善类,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一定要搞清楚对方是什么来头,如果是韩逸墨安排在这里的内线,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消失!

房门再次被打开,出来一个年近古稀的白发老太婆。

“年轻人,有你这么敲门的吗?”太婆脸色明显不悦,垮着一张脸瞪着门外的人。

角宿没想到开门的竟会是一个太婆,一时显得有些尴尬,不过他依旧急切地向老人打听:“阿婆,刚才那个女人呢?”

太婆听角宿这么一问,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一副不可名状的奇怪表情,她不由自主地嘟嚷了一句:“见鬼了,怎么一连好几天都有人来问……”

角宿说:“什么好几天,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反正我们家就我一个女人!”阿婆不耐烦地回答,然后再次企图将门关上。

可惜未能如她所愿,角宿迅速地钻进门缝,将门框死死抵住。

“阿婆,不可能吧,我刚才明明见过她啊!你是说那个女人不在这里?”

太婆见角宿这么不讲道理,一时气愤说:“你想干什么?快放手,再不放手我要喊了啊!”说完扯着嗓子就朝走廊里喊着:“快来人啊,有贼……”

话音还未落,嘴巴就被捂上,只能瞪大了眼睛“唔唔唔”个没完。

角宿一脸讪笑,面容讨好地对她说:“阿婆,我们真不是坏人,只是刚才从这道门里确实出来了一个凶巴巴的女人,您能不能将您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听完马上就走,绝不打扰您休息。”

太婆挣扎着示意角宿赶快放手,角宿不放心地看着她:“你保证别再嚷嚷我就放开你。”太婆连连点点头。

角宿这才将手拿下,看着面前的老妪大口喘着粗气,身体晃晃悠悠似乎快要站立不稳,眼看着要晕过去。

“诶,小心!您还好吧?”角宿一把扶住太婆失去平衡的精瘦身板,将她慢慢挪进屋里,找了张椅子让她坐了下来,随后朝凌遥挥了挥手让她跟进去。

趁太婆喘气的档口,角宿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间同样是一居室的屋子,室内摆设极为简洁,所有的物品一目了然,确实不见了那女人的身影。

“真是奇了怪了!”角宿小声嘀咕着。

第二十九章 门后的世界

休息了片刻像是终于缓过劲来,太婆叹了口气:“看来你们还是不肯相信我,我一个独居老太婆,难道还会骗你们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角宿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

凌遥寻思着给老人家倒杯水,可是找遍了橱柜,别说一只杯子,连副碗筷都没有,她心生疑虑,这太婆在家不吃饭,难道仅凭一口仙气吊着?

她颓然地回到屋里,看见太婆这时像对着自家亲孙子似的,一反常态地拉住角宿的手,正在掏心窝子。

“看你们的样子的确也不像坏人,只是之前来的人都……哎,不说了不说了,总之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迟早要葬送在这里喽!”

角宿端着一本正经的脸,恳切地说:“那您能跟我详细讲讲吗?除了我们,还有谁见过那个女人?”

“我家那位走得早,儿子儿媳家容不下我,其实我也是上个月才搬来这里的。”太婆抹了一把眼泪,开始回忆这几天来发生的事。

“在你们来之前已经连续好几次了,每次我打开门看到的人都不一样,最先开始我还以为是哪个年轻人搞的恶作剧,欺负我一个孤寡老人独自在家,所以变着法子戏弄一下,直到最近三天,不断有人上门要找你口中所说的那个女人,我这才感觉到不对劲。”

角宿好奇地问:“这些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太婆想了一下说:“男的女的,什么人都有,大都语气不太好,似乎那女人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不过我印象最深的是今早来的一个年轻姑娘,她一来就揪住我这个老太婆不放,硬是要我把人交出来,你看我都一把年纪了,这屋子就这么大,我上哪去给她变个大活人出来?”

“那姑娘指不定要的就不是活人呢!”角宿开了句玩笑话。

凌遥反是惊讶的接过话,“阿婆,你是说一个年轻姑娘?!”

当初杀害肖枫,夺走拓片纸的就是一个年轻女子,这会儿又冒出来一个年轻姑娘,两人的行为都让人猜不透,难道是同一人?

凌遥等不及想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于是问:“阿婆,你再仔细想想,这个姑娘是不是蒙着脸的?”

太婆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连连说道:“对对对,就是蒙着脸的,我看不清她的长相,只是从她的声音和穿着上来判断出,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见过这个人,这可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阿婆,我们就住在你对面,如果下次这个姑娘再来找你,记得来敲我们的门。”凌遥说。

角宿回头看着凌遥,这家伙怎么一下子就变机灵了?见她一脸若有所思,他心里也感觉有些什么关键的线索被遗漏掉了。

对了!那女子拿了錾花铜盒之后马上就不见了人影,按照鬼宿的推断,她一定不会在临祁久留,那么应该是在袭击肖枫之前就来到这里,可是太婆说的姑娘是在今早的时候来敲的门,按道理不会是同一人,那这个蒙面姑娘又会是谁呢?

除非……她还在临祁没有离开!

难道鬼宿的推断是错误的?不应该啊!可是她来找对面的那个女人又有什么目的呢?

角宿英挺的剑眉深深地皱在了一起,他再次侧头看向凌遥,正好凌遥也一脸疑惑地将目光投向了角宿,似乎二人在这一认知上的契合度犹外的贴近。

“好好好,现在的年轻人要是都像你俩这么热心就好了。”太婆呵呵笑着,似乎一瞬间松了一口气般,连连答应。

角宿拉着凌遥准备回到对面的房间,可凌遥却挣脱了他的手,对太婆说道:“阿婆,我们屋里的马桶坏了,不太抽得上水,能不能借用一下您的卫生间?”

“这……”太婆脸色一变,明显感到为难。

“谢谢阿婆啊!”凌遥也没等太婆同意,径自走向了隔间的厕所。

她心里说不上来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不仅仅是关于那个神秘的女子,还有眼前这个太婆。

这屋里虽说布置得井井有条,但怎么看都不像有人长期居住的样子,正常来说,有人气的房子都会或多或少的存在一些杂乱,不可能面面俱到地做到每次使用过后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还有空空如也的厨房,以及饭桌上那厚厚的浮尘。

凌遥走到卫生间门口,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有些发怵,要是开门后那个苍白的女人朝她扑过来该怎么办?或者是其他什么匪夷所思的东西在等着自己?

胆子小这个毛病它确实就是个毛病,凌遥开始后悔自己这么冲动,怎么不先回房和角宿商量一下再做打算呢……

既然已经跨出了这一步,覆水难收,也只能硬着头皮豁出去了。

她深吸了两口气,将手放在门把上准备将门拉开。

突然,那太婆一改病态地从椅子上跳起,矍铄地朝她飞扑过来,角宿立时反应过来,动作敏捷地将她拦下,嘴里大喊:“凌遥,先别开门!”

说完,将那太婆一把按倒在地上,谁知那老妪竟然用与自身年龄极不相符的力道将角宿推倒,然后继续朝凌遥扑去。

凌遥怔在了原地,一时不知道是继续将门打开,还是躲避太婆的攻击。

“我去,轻敌了!”

角宿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以最快的速度燃起了火灵球,朝着那太婆呼啸过去,在触及对方时火焰渐渐幻化开,形成一根又一根密密麻麻的细长鞭绳,牢牢地将已经失控的太婆紧紧缠住。

“啊——”

太婆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她仿佛感觉不到皮肤被碳烤出的“滋滋”声,只是一味地挣扎着朝厕所扑去,似乎要用自己的身躯来阻挡一切的侵犯。

“你们杀了我吧!不要动我的孩子!”太婆扭曲的脸上溢出一行浊泪,但瞬间就被火焰蒸发,她痛苦地哀求着角宿,“我可以死,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

角宿闻言一把将凌遥扯到自己身后,然后伸出手终止了火灵术。

太婆奄奄一息地倒在厕所门边,身体依旧紧紧地贴着门板,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保护门后面的东西。

凌遥恻隐之心顿起,这老妇如此做的目的竟是为了保护她的“孩子”?

怎么会有人将孩子养在卫生间里!

门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第三十章 濮阳煜祺

“角木蛟!”凌遥不忍地看向角宿,眼神里闪烁着一丝恳求。

角宿朝太婆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了下来。那老妪眼睛直直地瞪着他,嘴巴半阖一动不动,他伸手在她鼻下探了探,已经没了气息。

他无奈地对凌遥摇了摇头,“她已经死了。”

凌遥十分震惊,她没料到对方真就这么死掉了,一时紧张地想上前去一探究竟。

“别过来!”

角宿随即制止住她,眼神里充满着遗憾,“别过来,会吓到你的……”

凌遥并没有听从角宿的劝告,执意来到太婆面前,等视线略为清晰,她忍不住靠在墙上干呕了起来。

眼前的尸体面容狰狞眼珠暴突,全身皮肤均被灼伤,烧焦的脂肪皮肉向外翻出,看不见一寸完整的地方,胳膊和脚都呈现一种极端的扭曲,死状极其可怖。

角宿担心地想要过去扶起她,却被凌遥愤怒地将手甩开,“别碰我!”她猩红着一双眼,怒视着面前这个罪魁祸首。

没想到他竟是如此杀人不眨眼的冷血之人,那太婆并没有伤害到她,却因为她而付出生命的代价,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他!

“凌遥!你能不能清醒一点?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老妇人!”见凌遥抗拒着自己,角宿瞬间急了,“她一直在误导我们,此人不除定会留下祸患,到时我俩都会没命,你怎么还能有妇人之仁?”

凌遥拼命摇头,面似寒冰,“角木蛟,她不过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而已,无论如何错不致死!”表情俨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角宿抓狂地一拳砸在墙上,不想墙面抖了一抖,随即掉出碗口大的一个孔洞。

洞口朝外传出阵阵黑气,幽幽地伸出了几只滑腻腻的白色触手,那柔若无骨的玩意儿就像是长了无数只眼睛,对着二人巡视一番后直接绕过角宿,伸向了凌遥!

凌遥还沉浸在对角宿的愤恨之中,根本没搞清楚对方是什么东西,而那家伙速度太快让人来不及反应,她已经被卷向了半空中。

细长的触须灵活地扭来扭去,像是在和她玩游戏,然后突然急剧地松开,她俯面朝下地向地面砸去。

凌遥吓得尖叫连连,忍不住大声呼救。

“凌遥!”

角宿好看的五官一时间紧紧拧在了一起,他急促冲上前去,稳稳地接住从天花板上摔下来的凌遥。

那怪物孩童般顽皮地挑逗着二人,黏腻的触须来回扭动着,突然再一次朝凌遥袭来。

凌遥惊魂未定,看着迅速向她伸过来的触手腾地从角宿身上跳下,朝着门外就跑去。刚靠近门口,不想听到走廊上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好啊,我说魏凌遥同志,原来你在这!打你电话干嘛不接,我都找了……”随着声音的接近,对方话还没说完,紧接着一声失魂落魄的尖叫,“天啊——这是什么?!”

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凌遥头疼地想,她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找来了!

凌遥哪有机会跟煜祺解释,看着越来越多的触手渐渐逼近,角宿一边腾出手施法,一边用力将她加速朝门外推去。

只见数十只火球快速融合到一起,形成一把锋利的火焰镰刀,对着已经伸到眼门的触手砍去。

那怪物一哆嗦,须角齐刷刷地散落一地,剩下的半截吃痛后快速往洞口缩回,角宿趁机追了过去,这时触须已经全部退回到厕所隔间,孔洞处也不再冒黑气。

角宿再也没有丝毫犹豫地将门一把扯开,登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满墙的粪便和污秽物赫然入眼,门后的夹板上有几只巨大的窟窿,除此以外窄小的空间里空无一物。

凌遥见角宿走进了卫生间,这扇门终于被打开,而那触手怪也没如想象中再次出现,于是忐忑着重新跑了回来。

煜祺在旁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自觉地尾随在凌遥身后,完全搞不清到底出了什么事,“凌遥,能不能给我个解释?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凌遥一心惦记着厕所里的秘密,只顾着向屋里跑去,头也不回地说:“煜祺,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解释,你先回对面屋里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一向胆大的煜祺反而跟得更紧了,天生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战胜了即将萌芽的恐惧,下一秒却看到了躺在厕所门外的太婆尸体,吓得一把从背后拉住凌遥,眼睛埋进凌遥颈后不敢直视。

“那……那是什么……怎么会……会有死……死人?”

凌遥也挪开了自己的视线,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回答道:“你就别管了,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

走到厕所门口,门缝虚掩,强烈的恶臭从里面传了出来,刺激着两个女孩的感官。凌遥捂住口鼻一边朝厕所内伸头看去,一边问:“角木蛟,你发现什么没有?”

话一说完,凌遥才吃惊地发现厕所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角木蛟?”凌遥喊道,“你在哪儿?”不到五平米的空间哪里藏得住什么人,角宿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眼前。

凌遥不安地瞟向了门后,没人!她怀揣着恐惧,全身神经绷紧,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煜祺壮着胆子跨过地上的尸体,从凌遥背后凑了上来,“角木蛟?是刚才那个会变魔术的帅哥吗?”

她对角宿印象很深,除了亲眼见到他使用火灵球御敌的惊魂一幕外,又再见他奋不顾身将自己置于险境,只为保护凌遥得以逃脱,煜祺内心触动不已。

也对,在当今这个帅哥倒贴富婆,美女都嫁丑男的社会,人心大多浮躁,哪还见得到外表这么俊逸却又甘愿护花惜玉的男人。

话又说回来,自己刚刚一直守在门外,也没见人出去啊!

煜祺见凌遥不说话,干脆也走了进去。呃,这实在也太臭了一点,那脏乱的墙体甚至天花板,都好像在昭告着这里曾长期生活着一个巨大的生命体,还有门后凹陷的窟窿,明显是经过猛烈的撞击后而遗留下来的产物嘛。

这些天好友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怎么会和这种不可思议的事件扯上关系……

就在煜祺纳闷的时候,凌遥感到耳垂上传来一阵拉扯,同样的情况在佛都地宫出现过一次,当时权杖耳环直接脱离了耳垂冲向湖底。

而此刻剧烈的疼痛让已经深陷恐慌的凌遥雪上加霜,她忍不住出声呼救。

“煜祺,好痛!”

转眼权杖耳环发出刺眼的极光,煜祺鼓起勇气握住凌遥的手试图缓解她的不安,一阵耀眼的光芒掠过后,厕所里的二人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三十一章 异度空间

“痛死我了!”

煜祺捂着头缓缓睁开眼,四周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她从冰凉的地面上爬起来,感受到自己胸口剧烈的起伏,周围没有一星半点的声音,就好像连她急促的呼吸也一并融入了空气中。

静,从未有过的寂静让煜祺甚至感到有些耳鸣。

“凌遥,你在吗?”

出口的声音就像石沉大海,在张嘴的一瞬间便被彻底吞噬,煜祺怀疑自己是否产生了幻觉,她再一次朝空气中呼喊道,“凌遥,你在哪儿?”

情况完全和之前相同,空气中依然没有产生丝毫的声波震动!

一时间无边的恐惧向煜祺袭来,仿佛孑身一人被流放到荒岛般的孤立无援。

她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但沉默无声的黑暗告诉她一切行为皆是徒劳。

煜祺摸索着走了两步,突然绊到一块软绵绵的物体,她吓得跳了起来,口中发出惊慌失措的尖叫,只是除了她张大的嘴,并没有任何的声音可以入耳。

那软绵绵的东西蠕动了几下,片刻后抓住煜祺的肩膀,一时惊得她挥动着手臂连连后退,直到一双温暖的手心抚在了她脸上。

煜祺回过神来,试探着也向对方伸出手去,当触及到对方女性化的体征,熟悉的脸部轮廓,还有纤细的手指和胳膊时,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想来是凌遥无疑了。

两个女孩彼此相拥喜极而泣,在这无尽的黑暗中紧紧地拉着手,生怕再一次找不到对方。

她们一步一步谨慎地往前挪去,刚走出没多远,两人同时看见前方大概五十米范围内,竟然浮着一团拳头大的青色火球,那火球时而上下微微跳动着,时而来回打着转,拖出一条炫青色的小尾巴,幽幽的光亮将四周黑暗驱散了不少,看起来甚是漂亮。

两人倍感好奇,凌遥第一个反应过来,难道是角宿?但想想又好像不对,火灵球散发的是充满生命力的红色烈焰,而眼前这个却像是舞动着的青色精灵,二者没有可比性。

那火球徘徊在原地,见二人渐渐靠近,继而晃晃悠悠地向前方飞去。

追求光明是每个人的基础本能,凌遥和煜祺不约而同地跟了上去,那火球时而快时而慢,时而停下来等着两人,然后突然停在某处再也不动了,青色光焰渐渐收拢直至完全熄灭,就这样不见了!

黑暗再次笼罩了两人。

这是怎么回事?凌遥抓紧了煜祺的手,心里莫名的忐忑不安,她感觉到煜祺的手心也在不断地往外渗出汗水。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就在这时凌遥再一次被冰凉的触感包围,随即双脚离地腾空而起,煜祺紧紧拉着凌遥的手,顺带着也被抛向了空中。

“救命啊——”沉默的空气毫不留情地吞没了两个女孩的恐惧。

煜祺紧紧抓住凌遥的手不敢有丝毫松动,在掉下来的时候竟无意间瞥到一对巨大的绿色眼球,那眼球闪着绿光,几乎照亮了它半张凹凸不平的脸。

她看到怪物垂满口涎的唇部,半开的嘴里长着几簇细长的口器,每一簇都是由密密麻麻的细小触须构成,看起来柔韧又极具灵活性,跟她来找凌遥时在屋外看到的一模一样!

原来竟是这家伙!

那怪物的口器正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向她们伸来,像玩过山车似的将两人接住,随即又再次抛了出去。

也不知道凌遥此刻是个什么情况,只感觉到她也拼命地拽住自己的手不曾松开。

就这样来回折腾了几次后,煜祺胃里一阵阵的翻江倒海,脑子也开始不听使唤,她慌乱不已,指尖的力道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开始逐渐减弱,眼看着就快要掉下去。

在这个没有半分音色和光线的世界里,如果再次走散,那面临的后果会是什么,煜祺想也不敢去想。

就在煜祺绝望地想要放弃的时候,怪物突然停了下来,煜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紧接着凌遥落到了她脚边,还没等两人缓过一丝劲来,迎面喷来一股黏糊糊的腥臭液体,把两人团团包裹住。

就在怪物打算再次卷起她们的时候,突然四周亮起一片火光,漆黑的空间里一时间如同白昼。

煜祺和凌遥来不及思考,就被瞬间亮起的强光迷住了视线,待眼睛逐渐适应光线后才看清楚,原本已经近在咫尺的触角早已掉在地上,化为了一滩灰烬。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眼前的怪物居然拥有着女性人类的身体!

它的头部硕大无比,一双绿莹莹的眼珠在眼眶里快速打转,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冲破束缚。

它看起来异常的痛苦,不过还没等到松口气,那怪物的口器以极快的生长速度不断地从嘴里重新冒了出来,以更加猛烈的方式扫向了她们!

与此同时,无数火红色的烈焰齐刷刷地朝她们飞来,如雨点般落在怪物身上,一时将它变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头重脚轻地往地面倒去,它不停地扭动着与人类无异的身体和四肢,煜祺听不到它痛苦的嚎叫,在这个寂静无声的空间里,所有的痛苦都将被缩小数倍,乃至虚无。

不远处的角宿趁机拔足狂奔,来到凌遥面前一把牵起二人就往回跑。

刚跑没几步,身后突然扑来一股热浪,把煜祺活活吓了一大跳。三人赶紧回头一看,怪物的头部被生生炸裂,眼珠从眼窝处夺眶而出,在飞向凌遥的途中渐渐合二为一,化成了一枚青色的碎片。

权杖耳环倏地脱离了凌遥耳朵,朝着碎片迎了上去,依旧没有传出任何的响动,碎片自行并入凹槽,接着权杖打了个转,再次回到凌遥耳朵上。

凌遥想也不想地挣脱角宿的手,重新往怪物身边跑去,可是眼前哪里还有面目可狰的怪物,地上躺着的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只是头部以下被全部烧焦,只留下一颗完整的头颅。

褪去了早前的苍白与阴沉,她面色略带红润,嘴唇丰满娇艳欲滴,漆黑的眼珠正平静地看着站在身前的凌遥,虽不能挪动半分,但此刻她散发出的柔和气质和之前判若两人,凌遥忍不住蹲了下来和她平视。

女子气若游丝地朝凌遥动了动嘴唇,之后终于慢慢闭上了眼睛。

凌遥眼中升起一团雾气,“啪嗒”,竟然传出了一声久违的声响。

一滴眼泪滴在了女子已经毫无知觉的唇边。

如果没有猜错,她应该是在跟自己说,“对不起!”

第三十二章 凌遥的决心

女子身上燃烧的火焰渐渐熄灭,四周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角宿则往自己和煜祺的头上打了个火闪,煜祺以为角宿要烧着自己,吓得拼命闪躲,最后明白角宿在做什么时,她突然用一种见到神仙似的眼神看着角宿,一脸的崇拜。

都怨自己少见多怪,这个男人不仅样子帅得一塌糊涂,又懂得保护女生,还特别的厉害!真是世间少有也!世间少有也!凌遥运气也太好了吧。

直到角宿连续拍了她好几下,才将她唤回神来,她不明就里的跟着角宿一同往回跑去,当看到地上烧成一团焦炭的陌生女子,煜祺忍不住“啊!”了一声,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瞪大了双眼,用极为夸张的表情说:“天呐,我没听错吧?我居然听到了自己在讲话!”

作为一个话痨,最怕的就是别人因为沉默而忽视她的存在,煜祺一瞬间满血复活,转身兴奋地抱住角宿的胳膊,“终于又能讲话了,天知道我有多么的害怕!”

角宿一脸“我和你不熟”的表情,一把将她从身边拉开,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女孩起,他就有一种莫名的反感,到现在为止这种感觉不但没有削弱反而是越来越强烈,又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自打安庆寺那一夜之后,他就对其他女孩的接近感到无端的抗拒,最近他渐渐收敛起自己吊儿郎当的痞子人设,一反常态地建立了一个从容稳重的大男孩形象,不是因为鬼宿,而是不希望继续让凌遥讨厌,即使对方仍然瞧不起他。

他抬起头尴尬地朝凌遥笑了笑。

而煜祺向来都端着一身“跑马山的汉子你威武雄壮”的钢铁直女形象,鬼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害怕,总之她毫不介意角宿对自己明显的疏离。

她直接蹦跶到凌遥身边,好像适才经历那惊魂一幕的不是自己,她好奇的问道:“凌遥,这女的是谁啊?那怪物跑哪去了?”

凌遥收拾好自己的思绪,暂时没有心情回答煜祺的问题,她转而看向角宿。

角宿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跟她解释道:“灵珠碎片具有反噬性,但通常来讲几率极低,这可能只是偶然事件,凌遥,别顾虑那么多了,我们得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那究竟还要死多少人?又会有多少人因此付出代价?”

凌遥一时情绪低落,内心感到惶惑不已,一连两天接连死去了三人,而且都是因自己而起,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凌遥心里充满着罪恶感,还有对这些人深深的怜惜。

角宿见她如此自责,柔声安慰着:“你不用过于内疚,人生下来都是带着责任而来的,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下辈子一定可以做回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别太难过了。”

“话是这么说,可她要怎么办?”凌遥指了指地上死去的女子,感到无比痛心,又是一个为了“尽责”而平白无故的牺牲品,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无论如何都于心不忍。

角宿伸出手指,一枚硬币大小的火灵球随之出现,“凌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想办法从这里出去,至于她……”角宿将小火球往女子已经焦灼的躯体上一弹,对方顷刻间就化为了灰烬,“就让她安心的去吧。”

凌遥把脸撇向一边,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太弱,很多事情都能有转圜的余地,也不至于……

她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碎片?什么代价?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煜祺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自从她只身一人跑来临祁找凌遥开始,就遇到了这一系列的超自然事件,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只希望凌遥快点跟她解释清楚。

“煜祺,”凌遥站了起来,“虽然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但接下来可能会遇到更加危险的事情,为了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我想还是应该尽快让你知道。”她一脸严肃地看着煜祺。

煜祺生长在庐城最有名的财团家,从小就是千金大小姐的身份,被父母捧在心尖上长大的,不似自己这样像株野生的杂草般,她本不该被牵扯进这场未知的旅程里,但既然人已经来了,还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来,这样的好友兼闺蜜,想要再对她隐瞒什么,似乎自己也做不到。

唯有竭尽全力去保证她的安全,等出去以后就马上将她遣送回家!

于是凌遥开口对煜祺说道:“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话吗?从我们踏进玄清观的那天起……”

凌遥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遭遇对煜祺说了个大概,末了,她看向角宿,“竟然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是我在庐城最好的朋友——濮阳煜祺。”

然后又对煜祺说:“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二十八星宿之一的角宿,你也可以叫他角木蛟,现在你们已经相互认识了,接下来我们可不可以商量下要怎么离开这里?”

之前的事情煜祺亲身经历过,也看到了角宿的超自然能力,如今当然由不得她不信,不过她也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而已,对于要怎么打破空间的束缚,她不由得把期望的目光投向了角宿。

凌遥也不动声色地看着角宿,希望他能有所表示。

角宿见两个女孩同时盯着自己看,一时觉得责任重大,他开始将自己来到此处的发现一五一十地告诉凌遥和煜祺。

“不瞒你们说,在你俩来之前,我曾看到过一团玄青色的火焰。”

凌遥和煜祺同时惊讶地问道:“什么?你也看到了?!”

“对,难道你们也看见了?”角宿不谙两人和自己经历了同样的际遇,不由得暗暗吃惊。

煜祺抢在凌遥开口前说道:“对呀!我们就是因为跟着它走,所以才会被抓住的!”

“那你们还看到了什么没有?”角宿问。

煜祺斩钉截铁地说:“我确定没有了,我和凌遥紧跟着走了一会儿,它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就消失不见了,我还以为是它故意将我们引到那个怪物面前的呢,真是吓死我了!”煜祺拍拍胸口,看起来好像还惊魂未定。

“这就奇怪了……”角宿听完煜祺的话,陷入了沉思。

凌遥也察觉出了角宿话里的不对劲,心里惴惴不安,“角木蛟,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吗?你碰到了什么?”

角宿说:“我先你们一步被吸入这个空间,在看到青色火焰后大概跟着它走了十来分钟,之后我还看到了一个人。”

凌遥登时吓住了,“这里除了我们,难道还存在其他人?”

两个女孩相互看着对方,后怕不已。

第三十三章 青珠

“是的!那个人隔得比较远,我不太看得清楚样子,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一个小孩子。”角宿说道。

煜祺瞪大眼睛疑惑地问道:“怎么会有小孩?角木蛟,这里黑咕隆咚的,你不会是看走眼了吧?”

“应该不会错的,他大概只有这么高,”角宿对着自己的腰部比划了一下,“长这么矮的,除了小孩,你说还能是谁?难道你们凡人还能异变不成?”

“你就这么确定对方一定是人?反正我觉得不会是小孩,即便是那肯定也是个怪物孩子。”煜祺不屑地甩了甩利落的短发,对角宿的判断表现得嗤之以鼻,这根本不符合常理嘛。

凌遥不耐烦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好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能不能别吵了!角木蛟,你倒是快说啊,之后又怎样了?”

角宿见凌遥似乎生气了,不服气地横了煜祺一眼,说道:“那孩子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开始还真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于是想走近一点看个清楚,没想到他看我过去了,转身一溜烟跑了。”

“后来呢?”凌遥追问道。

“那我当然是去追了,可惜那孩子一眨眼就没影了,这里视野这么差,哪还能看到他是往哪个方向去的?所以我很快就放弃了,没想到接下来却看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一幕!”说完,角宿理了理搭在额前细软的发丝,清俊的五官紧紧地扭在一起,故意做出一副吓唬人的模样。

果不其然,凌遥和煜祺的情绪一下子被调动起来,煜祺绷紧了神经,发出一声惊呼:“我的妈呀,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出现了什么呀?”

角宿露出诡计得逞的表情,嘿嘿笑了两声,“不就看到你俩臭气熏天,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喽!”

煜祺被气得嘴歪鼻子斜的,对着他恨恨地跺了跺脚,“哼,你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说完便跑到凌遥身后,故作生气的背转身去。

角宿不说还不知道,经他一提醒,凌遥才想起两人都被喷了一身污秽,此刻衣服裤子都快干了,紧巴巴地贴在皮肤上,散发出一阵阵恶臭。

一向爱干净的凌遥唏嘘不已,自己到底是有多紧张,才会连这一身的狼狈都忽略掉了?

想出去的心情更加迫切了,她转身搂住煜祺的肩膀,万般无奈地对她说:“好啦,我的好煜祺,我们别跟他一般见识,赶紧走吧!”

煜祺也刚刚反应过来,看着自己身上已经报废的香乃尔,嫌恶地皱起了眉头,确实不能再耽搁了,再这么下去,不知道还会不会跑出个什么古怪的生物,再来淋自己一头臭水!

三个人就这么打闹着往前走去,因为有火闪照明的关系,三人走在一起视野还算开阔,只是走了大半天,也没出现半个参照物,凌遥这才发现这里的确是空旷得可怕。

她干脆停住了脚步,不满地翘起粉红色的嘟嘟唇,虽然她不是什么大美女,不过胜在娇俏可爱,而不明就里回过头来的角宿一时被怔在原地,眼神有些恍惚。

“怎么了?”角宿柔声问道。

凌遥双手护膝,蹲了下去,嗔怪道:“累死了!角木蛟,我们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出口嘛!”

煜祺也站出来表示赞同,“凌遥说得没错,我看这里十有八九就是一个全封闭式的四维空间站,根本就不是我们以人力可以抗衡的嘛!”

角宿不料两位女孩这么快就开始气馁,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她们,他楞了几秒,忽然眼前一亮,随即惊喜的抬起手向侧方不远处指去。

“喂,你们看那边!”

凌遥闻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出去,在黑暗的笼罩下仿佛隐藏着一块阴影,看起来似乎是一道门。

不会吧!她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

没错啊,那就是一道门!

从太婆房间的厕所门里被带进这个空间,到现在眼前又一次出现了一扇门,由此推断这扇门就是通往外界的媒介无疑了!

凌遥心里如此想着,当即就兴奋地跳了起来,她拉上煜祺的手忙不迭地朝那扇门奔去,角宿跟在她们身后,对激动得欢蹦乱跳的两人大喊:“等等,别急着开门!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心有诈啊!”

可女孩们哪还管的了那么多,对角宿的提醒选择了充耳不闻。

接连的惊吓和疲累已经让她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心只盼着快点出去,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就在角宿追上两人即将拉住她们的时候,凌遥却一把将门推开,还没来得及跨出去,一道刺眼的强光扑面而来,将三人堵在了门口。

一行人站在门内,等眼睛逐渐适应了光线后,这才清楚地看见,眼前确确实实是太婆的屋子。

凌遥忽闪着长长的睫毛,一脸得意地看着角宿,“你胆子也太小了吧!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身旁的煜祺也算是长长出了一口气,双手合十感叹道:“谢天谢地佛祖保佑,我们总算是回来了!”

两人抬起脚迫不及待的要往屋里跨。“等等!”角宿突然伸手拦住了她们。

凌遥不耐烦地冲角宿吼道:“角木蛟,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到现在为止你都还不相信吗?”

角宿并没有在意凌遥一时的小脾气,反而朝着屋里努了努嘴,“你看清楚!”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凌遥一边埋怨着,一边疑惑地伸出头去往屋内扫了一眼,这一看,顿时把她吓得不轻。

只见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正站在之前太婆休息的椅边,用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眼神阴沉地看着她们。

整个屋内的氛围充满了死气沉沉的压抑,凌遥缩回脑袋,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难道他是……”

角宿一言不发地朝她点了点头。

“什么情况?”见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对劲,煜祺好奇地从凌遥身后探过头,当看清屋内的情况后,后知后觉地将茫然的目光投向了角宿,“这里怎么会有个孩子?”

角宿飞快地将她俩拉回了门里,随手将门再次关闭。

“走,快往回走!”角宿催促道。

煜祺不干了,出口就在眼前,眼看着马上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怎地又要返回去?她任性道:“我不走,要走你走,我和凌遥是绝对不会再回去的了!你说对吧,凌遥?”

“我……”凌遥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虽然角宿已经明确了自己的猜测,不过对方只是个半大孩子,还能翻出什么幺蛾子来不成?她为难地看着两人。

角宿见她们犹豫不决,刚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嘭!”的一声,那扇门一下子被外力撑开,小男孩已经站在了门口,一脸阴翳地向她们伸出了手。

“把青珠……还给我……”

第三十四章 你是一个大笨蛋!

小男孩低垂着头,摊开的手掌悬浮在半空中。

“什么青珠?我们没有啊!小弟弟,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凌遥困惑地看着对方摇了摇头。

角宿赶紧把凌遥护在了身后,一脸平静地望着男孩说道:“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你还是赶紧走吧!”

男孩幽幽地抬起了头,脸上夹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他慢慢朝凌遥伸出了自己稚嫩的右臂,指向了她的耳朵,阴冷的声音从嘴里溢出,“青珠。”

凌遥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上面除了权杖耳环以外,哪还有什么东西?

难道是……

她一瞬间终于恍然大悟,不可思议地看着男孩,他怎么会想要这个?

一开始还松了口气呢,这孩子既然是来讨东西的,那自己身上怎么会有他想要的呢?原以为对方拿不到东西就会转而离去,没想到他要的竟然是灵珠碎片!

也难怪,第二枚碎片早就已经拿到手,只是自己一直急着要出去,所以才将这事给忘了,现在这孩子要来和自己争灵珠碎片,难道是三垣的人?

不过三垣居然打发个小孩子来,未免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想到这里,凌遥不免有些生气地站了出来,刚准备要开口,角宿却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抢先一步说道:“我们这里没有你说的青珠,你还是去别处找找吧!”

男孩根本没把角宿放在眼里,继续固执地朝凌遥伸出手,声音仍旧是不带丝毫温度:“青珠,还来!”

一旁的煜祺见男孩一直纠缠不休,不耐烦地脱口而出:“喂,跟你说话你听不懂是不是?我们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还不快走?”

男孩向前跨出一步,脸上不带半分表情,在所有人都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蓦地张大了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随即朝煜祺扑了过去。

煜祺被突如其来的攻击给震懵了,她瞬间就被按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发出痛苦的呻吟,角宿与凌遥见状赶紧作势去拉她,但男孩的力气仿佛天生更胜成年男子一筹,煜祺被压在他身下动弹不得。

男孩再次张开嘴,这次没再发出任何声音,却对着煜祺的颈后一口咬了下去,整个过程仅仅数秒,煜祺的半只右耳就被生生撕下,血淋淋地叼在男孩口里。

凌遥惊呆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煜祺!”她奋不顾身地朝煜祺身上扑去,企图替她挡住男孩发狂的撕咬。

煜祺捂住耳朵痛苦地在地上打着滚,嘴里痛得“嗷嗷”直叫,没过几秒便晕了过去,一时没了声息。

“煜祺,你快醒醒!别睡过去啊!”凌遥一边着急着拍打煜祺的脸,一边扯过自己裙子上的棉纱内衬,试图将煜祺耳朵上的伤口暂时捂住。

天啊!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这时数颗火灵球疾速地往男孩身上掠去,因为怕误伤到煜祺和凌遥,角宿连试好几次都没有真正击中男孩,眼看着男孩就要对两人再次下口,角宿飞奔上前,一拳朝着他后脑勺挥去,可那孩子并没有如想象中的倒地,而是在下一个瞬间,角宿反被一股大力往后抛去。

在做自由落体运动的时候,角宿脑子里闪过门口的那个女人,不过那女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来不及多想,他从地上翻身爬起来,继续朝男孩扑过去,却再度被弹开……

男孩这时吐掉嘴里含着的半截耳朵,再一次疯狂地朝二人咬去,嘴里还不间断地发出歇斯底里地吼叫:“把青珠还我!快把青珠还给我!”

凌遥趴在毫无知觉的煜祺身上,替她阻挡着雨点般的攻击,转眼遍体鳞伤。

凌遥哪见过这种阵势,平时的小打小闹都自有煜祺或是角宿替她扛着,任性的自己从来都是被保护得好好的,看着眼前不省人事的好友,她的情绪已经濒临到了临界值,就让自己也来保护一次所在乎的人吧!

她哭着向男孩求饶:“我求求你,别再伤害她了!你要青珠是吧,我给你,我马上给你就是……”身世算什么?任务又算什么?和一个大活人比起来,通通都微不足道!要灵珠是吧,只要能安全离开这里,给他又何妨?

角宿闻言急得大喊,“凌遥!不能给他!”说完,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无数的火灵球朝着男孩飞驰而去,在碰到男孩身体时,毫发无损地直接穿透了过去。

角宿绝望地再次发动攻势,成百只火灵球呼啸着通通穿过男孩的身体,落在不远处炸开,几只火花无意飞溅到煜祺身上,女孩的皮肤瞬间呈现出星星点点灼烧后的黑斑。

角宿心有余悸地中断了手里的动作,不敢再轻举妄动。

一时间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焦急地朝凌遥的方向大声喊道:“凌遥,我的天赋拦不住他!快召唤星宿战士!”

与此同时,凌遥已经哆哆嗦嗦地从耳垂上取下耳环,颤巍着双手将它恢复到了权杖形态,一边哭,一边拼命地抠着镶嵌在凹槽里边的青色碎珠,根本听不到角宿的呼喊。

可任凭她如何扳扯,碎珠就是牢牢地卡在凹槽里一动不动。

她急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干脆连着权杖一起朝男孩递了过去,“青珠在里面,我……我拿不出来……给……给你……”凌遥呜咽着将权杖送到了男孩面前,没想到男孩却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挥出手将权杖用力拍飞了出去,紧接着喉咙里传出了一声悚然的怪叫。

这声音绝对不像是普通人类能够驾驭的,接近工业器械发出的碰撞声,又有些像锣号鸣笛,尖锐而又恐怖,令人感到无限的惊悚与头皮发麻。

凌遥和角宿同时感到耳压在急剧上升,“凌遥,快把耳朵捂上!”角宿忍住强烈的不适感,朝凌遥跑了过去。

此时凌遥已经不堪忍受,抱着头倒在了地上,一时间看到煜祺耳洞里在不断地渗出鲜血,新的血液混合进之前的伤口中,一滴一滴地滴落到地上……

她奋力爬了起来,抱住煜祺的头,好让她不受这魔音的干扰,渐渐地,一抹艳红的血丝顺着她的耳鬓缓缓流下。

角宿跌跌撞撞地跑到凌遥跟前,“扑通”跪了下去,将自己修长的手指放进了凌遥的耳朵,替她堵住了这夺命的侵袭。

男孩的怪叫一声接着一声,即使捂住耳朵也不能完全阻挡声音的侵入,凌遥感到一阵阵的晕眩,头痛得仿佛即将裂开,她努力抬起头看向角宿,只见一株血泪从角宿眼角溢出,缓缓地流淌进他的嘴角……

凌遥发了疯似的朝他呐喊,并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试图把角宿撞开,“你这个臭流氓!大笨蛋!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管我做什么?快放开我啊!”她一边紧紧护住煜祺的耳朵,一边挣扎着拼命往角宿身上撞,想将对方推开。

自己何德何能,竟是让对方如此奋不顾命的付出?

感受到此刻凌遥身体传来的温度,还有柔软发丝上那阵阵熟悉又好闻的馨香,角宿看着她,眼底透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有不舍、满足,还有深切的担忧……

这个家伙,真是蠢钝如猪,要是没有自己的提醒,她怎么会想到要与外界求助……

“凌遥……想办法……把权杖捡回来,尽快召唤出……”话还没说完,体力再也支撑不了他的意志,仰面倒了下去。

“角木蛟!你说什么?你倒是快点起来啊!”凌遥难以置信地看着倒下去的角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角木蛟——”

第三十五章 迟来的觉醒

凌遥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来,男孩的怪叫声如排山倒海般袭来,震得脚下的地面也跟着微微颤动。

眼窝无声地凝聚出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悄然滑落,与原本的泪珠糅合在一起,在娟秀清丽的脸庞上开出两朵绚烂的繁花。

可爱的丸子头已经蓬乱得披散在脑后,衣衫不整,摇摇欲坠。

实在是头痛欲裂,刚爬起来却又因脚下的虚浮而跌了下去,她再次撑起满是伤痕的双臂,咬牙站起来,乘着头顶的微光看见权杖静静地躺在二十米开外的地上。

她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左摇右晃地朝权杖挪去,身前的男孩似乎神志不清,依然投入地仰天大啸,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动。

十米、五米、三米……

眼看就快要够到权杖的把手了,突然膝盖一软,一个趔趄向前摔了去,被震得脆弱不堪的五脏六腑猛然受到外力的冲击,顿时像散了架般。

“噗——”

一口鲜血从凌遥嘴里喷出,将面前的水晶权杖渲染得鲜艳而又瑰丽,看着手边的法器,凌遥却再也没有多余的气力去伸手拿起……

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

渐渐露出端倪的身世之谜,青鸾双宿双飞的心愿,以及,等在天牢里日夜期盼的阿蛮公主……

那些隐藏在背后的险恶用心,是不是仍旧在静静地等待自己,去一层一层抽丝剥茧将其揭开?

自打进入玄清观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在脑海里如同走马观花,现在就要与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说再见了。罢了,自己能力实在有限,或许当初根本就选错了圣女,就这样吧……

凌遥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打算放弃一切静静死去的时候,手边的水晶权杖突然发出璀璨耀眼的光芒,凌遥蓦地睁开眼睛,只见把手上被自己鲜血浸盖的那块位置,正在发生令人惊讶的变化。

原本普通的拱型把手溶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从连接仗身的缝隙处探出的一颗蛟龙的头部,那龙头形态逼真纹路清晰,体表镶嵌的龙鳞熠熠发光,双目圆瞪杀气腾腾,它嘴里含着一枚五彩绚丽的珠子,似要冲破仗身飞向天际。

凌遥看呆了,平日里这权杖看起来并不起眼,总是好好的待在自己耳朵上,就连普普通通的地摊货都不如,只有偶尔将它从耳环的形态唤醒之后,才有作为顶级法器的震慑性。

即便如此,也仅限于它华丽的外观而已,此外也就在地宫中曾带几人渡过地下湖,就再也没有表现出它惊人的一面。自己知道它一定很是厉害,至于如何厉害的,黑衣人没说,凌遥也不会使用。

难道它终于觉醒了?!

权杖从地上一跃而起,龙嘴里的珠子如彩沙流动,煞是好看。霎那间,一道闪电般的五彩流光直奔男孩而去。

男孩的啸声戛然而止,凌遥感觉堵在自己的脑袋里的巨石瞬间撤离,耳内的轰鸣声也在逐渐减弱,耳压恢复正常,整个人彻底轻松了起来。

只是身上被撕咬出来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她强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全身肌肉的酸麻隐痛在此时已经算不得什么,她捂住伤得最重的小腿壁,试探着朝男孩挪去。

男孩仰面躺在地上,已经了无声息,杖体从他的嘴里穿刺而过,在颈后露出尖尖的一角。这时,权杖再次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从男孩嘴里一抽而出,一股浓黑的血浆从嘴里喷薄而出,男孩身体渐渐隐去,化为一只不足巴掌大小的肉芽胚胎,躺在了身下那滩黑色血水里。

凌遥不可思议地看着男孩瞬间的变化,惊讶得合不拢嘴。

不会吧!敢情是这小怪物成精了?

权杖幽幽地立在凌遥身后,发出淡淡的微光,此时龙头已经隐没,又恢复了一贯的拱形把手,它忽然跳起来敲了敲凌遥的肩膀。

凌遥不解地回头一看,权杖正憨厚地对着她左摇右晃,频频点头。

“谢谢你!”凌遥笑着对权杖说,“多亏了你,不然我们今天都得死在这儿了。”凌遥后怕的缩了缩脖子,一脸的庆幸。

权杖摆摆仗身,忽地往地上指去,凌遥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地上除了缩成一团的肉胚以外,在它身侧还躺着一本泛黄的笔记。

凌遥将笔记本拾了起来,将上面沾染的黑色血迹一一拭去,因为光线太暗,再加年代久远,里面的字迹很多都已经模糊掉了,实在是看不太清楚。

她将笔记本揣进了衣服口袋,打算等角宿醒来后再交给他做打算。

对了,角宿!

凌遥赶紧冲到角宿和煜祺身边,只见煜祺耳朵上的伤口已经凝固,不再往外渗血。她伸出手探了探两人的鼻息。还好还好,还有气!

权杖跟着凌遥飘到了二人身旁,它伸出杖脚戳了戳地上的两人,“喂,你这是要干什么……”凌遥急得大叫。

权杖忽然有些克制不住地簌簌颤动起来,似乎在取笑凌遥太过紧张。它围着角宿和煜祺绕了几圈,几株光粉脱落到了两人脸上。

然后它回到凌遥身侧,对她弓了弓首,蓦地往前一跃,紧接着杖身快速缩小,眼见着权杖又要变回耳环,凌遥忍不住匆匆问道:“嘿,你叫什么名字呀?”

此时权杖已经化为了一枚普通耳环,不声不息重新挂到了凌遥耳垂上。

凌遥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哎,小家伙,合着以后就叫你小龙吧!小龙,谢谢你啊!”

四周又恢复了寂静,她在昏迷不醒的两人身边蹲了下来,一时犯了愁。

正在凌遥六神无主的时候,角宿眼皮微微动了一下,“角木蛟?!”凌遥急切地朝他喊着,“角木蛟,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角木蛟眼睛依旧紧紧闭着,却轻轻抬起了右手,春风拂雨般地抚上了凌遥激动得通红的面庞。

凌遥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从没有如此的开心过,一边笑一边哭,失而复得的心情让她大力摇晃着角宿的身体,“角木蛟,你终于醒了!”

角宿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宠溺地刮了刮凌遥的鼻梁,“咳咳……你是不是傻,都快把我给摇断气了……咳……”

凌遥擦了擦眼泪,对着角宿猛点头,“嗯嗯,对不起,我……你、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她紧紧地握着角宿的手,生怕对方再一次晕过去。

“我没事了,那个孩子呢?”角宿用力地支撑起上半身,向周围看去。

凌遥扶着他慢慢起身,说道:“你就放心吧,他已经被我打回原形了!”说完,狡黠地对着角宿眨巴了下眼睛。

“你?”角宿不明觉厉地盯着凌遥,眼神里充满了不相信。

凌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哎呀,你就别管了!对了,煜祺怎么还没醒?”

第三十六章 意外横生

两人朝一旁的煜祺看去,女孩纤弱的身子卧在冰冷的地面上,双目紧闭,沾血的刘海软趴趴搭在额前,手臂无力地垂落于身体两侧,脸色苍白没有一丝动静。

凌遥忍痛跪行了两步,俯下腰身轻唤:“煜祺,煜祺!”

女孩纹丝未动,凌遥心生惧意无助地看着角宿,“角木蛟,我明明看到小龙往你们身上施了些东西,跟着你就睁开眼睛了,可是为什么煜祺还是昏迷不醒?”

“小龙?”角宿皱起了眉头,寻思着对方是谁。

凌遥见状解释道:“小龙就是我的权杖耳环啊,刚才多亏了它,我们才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凌遥声情并茂地将他们晕倒后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角宿,末了把拾到的笔记交给角宿,“喏,就是这个,你看看里面都写些什么?”

角宿接过手瞄了一眼,将笔记收了起来,“你是说,你的血先沾到了法器上,之后它才发生变化的?”

凌遥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为何它突然之间就觉醒了?之前不是一直都……啊!难道是……”凌遥不确定地看着角宿,“难道是因为我的血液?”

“目前看来应该是这样。”角宿回答道。

凌遥不可思议地捂上嘴巴,搞了半天,激活小龙的关键就是自己的血!难怪一直没摸清楚要怎么使用它,想必黑衣人没告诉自己,也是因为怕吓着她,导致她不肯接受吧!

难不成以后每次要将它真身召唤出来,都得事前先给自己放放血?

nonono……这太暴力,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先出去再说吧。”角宿说完,招呼还在发呆着的凌遥一起把煜祺从地上抬了起来,慢慢将她背到背上。

“我们走吧!”

“哎哟!”凌遥刚跨出一步,随即忍不住弯下腰去,额头冷汗直冒。

小腿肚上的伤口因为刚才的用力,而被牵扯得更深了,鲜血顺着脚踝不停往下流,角宿一时情急,忙将背上的煜祺放了下来,蹲下身去仔细查看凌遥的伤势。

“怎么伤得这么严重?”看着凌遥脚上一指宽的裂口,因为猛烈的撕咬过后显得皮肉翻飞,“必须尽快缝合,不然留疤是小事,要是被秽物浸入骨髓,你这只脚就废了!”

角宿担心得一把撕开自己的衬衣,绕着凌遥腿部受伤的部位紧紧地缠了好几圈,然后重新背上煜祺,“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得马上去医院!”

说完将那扇门推开,久违的光线照了进来,凌遥有些难受地捂住眼睛。

也不知道几点了,在门内待得太久,再加上触角怪物和男孩的袭击,体力已经虚耗得所剩无几,肚子也早已肋骨贴后背,估摸着此时怎么也该接近凌晨了,可门外竟然出乎意料的天光大亮!

等两人跨出门外,才惊讶地发现,哪有什么霞光万照,窗外分明就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室内灯火通明形同白昼。

七八个全副武装的执法人员站在屋子中央,正齐刷刷地回头朝他们看过来!

凌遥和角宿尴尬地站在厕所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凌遥缩到角宿身后,用祈求的眼神催促着他赶紧想办法。

“太婆……”角宿回过神来,对方看样子是为了太婆的尸体而来。

他们在太婆咽气后,跟着就被卷入门后的世界,谁也没来得及去处理摆在屋内的尸体,想必对方是接到邻里群众的举报,前来调查案情了。

其中一个地中海发型、脑门散发着油腻的中年男人掂着肚子走到他们跟前,一张嘴,满口黄牙暴露无遗,“是你们杀了这位老太太?”

凌遥一听,惊慌地猛摇着脑袋,她完全相信了对方,丝毫没有起疑,“不是,我们只是……”

中年男人并没有理会凌遥的解释,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记事本,像要登记什么。

“把身份证拿出来。”

“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也受伤了……”凌遥把头摇得更厉害了。

“我让你把身份证拿出来!听不懂是不是?”中年男人不耐烦地出口大声呵斥,凌遥估摸着他应该是这群人里边的负责人。

凌遥不服气地将自己的身份证递到了中年男人面前,随后不安地看了角宿一眼。这下可完蛋了!煜祺倒是曾替自己伪造过身份,可是角宿怎么会有凡界的通行证?

角宿用眼神示意她冷静,淡定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证件递了过去。

凌遥暗暗朝他投去的质疑目光,这家伙什么时候连证件都备齐了?

中年男人接过身份证,看了一眼,“张良?魏凌遥?嗯,很好!”他抬起头冷漠地往角宿身后看去,“还有一位呢?”

角宿见状趁机说道:“她伤得很重,我们得先去一趟医院,您看等她醒了再登记行不行?”

中年男人一双鹰眸直勾勾地盯着角宿的脸,似乎在确认内容的真实性。

过了半晌,竟然大手一挥,招呼剩下的几人,“撤,将三位嫌疑人一起带回局里审问。”

角宿听说要去局里顿时急了,忍不住脱口说:“各位领导能不能通融通融,让我先把这两位女孩送去医院,您看她们一个昏迷不醒,一个伤得这么重,耽搁不得啊!等我送到医院我一定好好配合你们调查……”

“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正是因为受伤了才要回局里去说明情况,自有法医替你诊断,像你们这种喜欢肇事的年轻人我见得多了去了,有什么疑问等回了局里再说!”说完不等角宿做出反应,径自从屋内走了出去。

剩下的几人随后围了上来,打算将角宿和煜祺押着出去。

“别碰她!”

角宿瞬间大呵一声,他依旧背着不省人事的煜祺,锐利的眼神扫过一干人等,那几人碍于角宿瞬间爆发的凌人气势,纷纷知趣地缩回手。

“那还不赶紧走!”一个高个子平头青年出口呵道。

“真是狗仗人势!”凌遥小声嚅嗫着。

他们凭什么怀疑自己杀人了?那太婆是被火灵球焚烧致死,以凡界的侦察手段并不足以被识破,还不是随便逮住个人就成了替罪羔羊,就让他们慢慢查去吧。

“你还撑得住吗?”角宿一边往外走,一边担心地看向旁边一瘸一拐跳步走着的凌遥。

凌遥侧头对他抿嘴一笑,宽慰道:“我没事,不就是去趟局里嘛,没准儿半小时就出来了。”

她瞟了瞟身边几名执法人员,趁他们一个不注意,她悄悄靠近角宿耳边快速地追问:“老实说,你哪来的身份证?我魂都被你吓掉了!”

角宿薄唇一挑,露出个神秘莫测的微笑,也不作答地继续往前走。

“你们交头接耳的在说什么呢?还不快走!”带队的那个平头青年回过头来不满地说道,“要是再被我发现就立刻去禀报大队长!”

凌遥缩回了脑袋,朝对方吐吐粉红可爱的小舌头,顿时噤了声,大队长,大队长有什么了不起!

事已至此,她别的不怕,反之与先前的遭遇比起来,局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只是这一去,不知道今晚还能不能出来了。

凌遥不替自己紧张,只一心惦记着煜祺的伤势,那法医是替死人做检查的,拿这么一个大活人去给他们摆弄,会不会出现更为严重的情况……

她暗自叹了口气,一路上都在提心吊胆不停地胡思乱想着,反倒是忽略了角宿挂在脸上的胜券在握。

第三十七章 劫车?!

一行人坐上了停在楼下的加长版商务车,一路疾驰而行,车上的人无一例外都保持着缄默。

凌遥来到临祁后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就连去往地宫也是来去匆匆,从未真正正视过这座名扬国内的旅游城市。

即便此时夜已深,也掩盖不住沿途的风景如画,街道两旁的梧桐木高大而又枝繁叶茂,覆盖了头顶清亮的月光,只洒下点点斑驳的路灯影子,拱城门外早已没了白日里的如织游客,一丝清凉的夜风扫过凌遥额头,竟是别样的心旷神怡。

心旷神怡?凌遥自嘲地笑笑,此番是什么景象,自己怎么还有心思去模仿一名游客?她忍不住激灵一下,回过神来的她向前排的胖头中年男人问道:“大哥,你们出来执法都不用开警车的么?”

那中年男人的背影僵了僵,头也不回地说:“不是每个案件都值得耗费大量警力的,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别废话。”

“不是每个案件都值得耗费大量警力的~”凌遥学着胖头男的语气,模样搞怪地撇着嘴无声念叨了一遍。

那你们出动这么多人跑出来就不是浪费警力了?凌遥毫不少女的朝中年男人偷偷竖了竖中指,不屑地把脸别向窗外。

车行到江边,凌遥为了应付车上乏味的等待时间,开始认真地数着一闪而过的霓虹楼宇和滨江路侧那一条条古朴的街道。

数着数着,原本密集的楼宇渐渐稀少,一排排低矮的房屋出现在眼前,凌遥心里登时疑窦丛生,这某局难道坐落在郊区?

角宿不动声色地瞟过车上的几个执法人员,见他们没注意到自己,他悄然凑近凌遥耳边,“一会儿看我眼色,我先想办法把煜祺挪到后排,然后看到我朝你眨三下眼睛,你就假装晕过去。”

凌遥心下一噤,小声说:“你想要干嘛?”

‘劫车。’

角宿平视前方,轻轻动了动嘴唇,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what?!

凌遥一瞬间读懂了角宿蠕动的唇语,心里一阵阵发憷。

她不敢有太过明显的动作,只能随意的调换了个坐姿,以此来掩饰心中的惴惴不安。

凌遥向角宿投去嗔怪的眼神:‘你别乱来啊,他们可都是警察!’

角宿仿佛没有接收到她的暗示,正襟危坐不再言语。

眼看着走了老半天,车窗外的房屋变得稀稀疏疏,好半天都不见一个人影,凌遥心里的疑虑更深了,这车究竟是要开到哪里?

她忍不住想要叫停,可是一想到角宿方才的耳语,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相信他吧,他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就在她越来越无法淡定的时候,商务车已经逐渐驶离了城市道路,进入漆黑颠簸的山间小道,崎岖的山路没有路灯的照明,车速开始渐渐放慢,角宿突然喊道:“停车,停车!”

商务车并没有停下来,中年男人从前排探出头,恶狠狠地盯着角宿:“有什么事?”

角宿指了指靠在脚边的煜祺,陪着笑脸说道:“这位领导,您看这山路这么陡,一个大活人老躺在脚底也不是个事,何况她还受着伤呢,您能不能让后排的小兄弟给腾个位置?”

中年男人瞪了角宿一眼,不耐烦地说:“就你事多!”但随即朝后排喊道:“小王,给人让个位置出来。”

平头青年弓着腰从后排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让座,角宿厚着脸皮说道:“领导,您看能不能让他们都到前排来?我把我朋友放到座椅上去,这样安全一些。”

角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瞬间垮下脸的中年男人,继续说着:“您看我们要是在这车上出了什么意外,您回去也不好交代是不是?”

中年男人压下心中翻腾的怒火,目光看向车厢内以怪异姿势卷曲着的煜祺,指尖在大腿上点了一点,突然喊了一声,“停车!”

“我劝你最好老实点,别跟我玩什么套路,不然回到局里有你好看的!”中年男人往窗外啐了一口唾沫,“全部下车,小王,给我看好了她们!”

凌遥看他那毫无素质可言的样子,哪像什么人民公仆,分明就是一个恶贯满盈的人贩子!

角宿忙不迭的跳下车,匆匆对胖头中年男点了点头表示谢意,招呼凌遥起身,两人合力把煜祺直挺挺地拖到了后排座位上,然后回转身示意车下的人员回到座位上。

经过这一番摆弄,车上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哪还有角宿和凌遥的位置,角宿趁机检查了一下凌遥腿上的伤口,发现没有再浸血后,忽地对着凌遥抛出了暗号。

凌遥虽不明白角宿究竟要如何带她们脱离这帮人,倒是十分配合地软软瘫倒了下去。

这一倒,不偏不倚刚好躺在了平头青年的身上,那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遂不及防,一时竟被压在了身下,此时车厢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平头青年面皮极薄,一张脸涨得通红,条件反射地一把将凌遥推开。

凌遥顺势翻滚着掉到了车下,角宿站在车厢外一把将她稳稳地接住,只不过小腿上的伤被牵动,痛得更厉害了!

她躺在角宿怀里不敢轻举妄动,心里呲牙裂齿的奔过一万匹草泥马,也不知道能不能给自己颁个奥斯卡影后奖,她可是第一次干这么丢人的事,等这事完了,一定跟角宿好生叨嗑叨嗑。

角宿面上大惊,不断喊着凌遥的名字,可是怀里的人一动也不动,对他深切的呼喊置若罔闻。

“领导,我朋友晕过去了,我们得马上去附近的医院!”角宿焦急地朝胖头男喊到。

“又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晕倒?”中年男人似乎已经对他忍耐到了极限,他终于将车门打开,亲自从副驾驶上下来。

他走到角宿面前,烦躁地弯下肥硕的腰身,想看清楚角宿怀里揽着的凌遥,“这到底怎么回事?”

见女孩双目紧闭脸色发白不像是在作假,他抬起头似乎想说点什么,只可惜他已经没有这个机会说出口了,只见迎面劈来一巴掌,胖头中年男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直接扑倒在地。

第三十八章 街头混混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们特意选择了这条无人的山路,道路两旁都是荒废的田坎,四周黑乎乎的杳无人烟,只有车头的大灯照射着前方凹凸不平的路面。

车上的人听到动静立刻躁动起来,小王第一个站起了身。

但车窗外大部分视线受阻,也不知下面是个什么情况,小王打算立刻跳下去看看,才刚一伸出头便失去了知觉。

剩下的几人见小王一声不吭地栽了下去,知道事情不妙,顿时乱成一盘散沙。

“要不是看在你们都是普通人的份上,早就一把火灭了你们!”角宿冷着脸走到驾驶座一把扯开舱门,将坐在里面的人拎了出来。

“喂,你要干什么!”那名矮胖男子神色惊慌,手舞足蹈地想要去抓住车门。

角宿一把将驾驶员扔在地上,刺眼的大灯登时晃得他睁不开眼,不明所以的驾驶员连滚带爬地朝车屁股奔去,角宿不疾不徐地追上去一脚踢向他的屁股,那人登时摔了个狗吃屎。

司机哭丧着脸回过头来惊讶地求证道:“你是怎么发现的?”不该啊,他自认为没有什么地方露馅,怎么这么快就被拆穿了?

角宿凌厉的剑眉皱成了个倒八字,瞪着司机冷哼一声,“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们了,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傻嘛!”他瞟了一眼车上正在探头探脑的两人,说:“也不知道剩下的是不是也像你这般精明?”

司机看着一脸寒霜的角宿,知道今天算是交待在这儿了,自认倒霉地跪坐在地上默不吭声。

这时凌遥明白自己的戏份已经演完,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驾驶员捂着嘴巴,一脸惊惧地看着角宿,地上还掉着一颗血肉模糊的牙齿。她知道角宿一定会带着她们全身而退,于是暗自退到一旁,等着他将事情办完。

角宿捡起路边的一块石头拿在手里掂了掂,转头问道:“我看你是个聪明人,就给你个选择,是想被活活烧死,还是被石头砸死?”

司机大惊,朝他连连摆手,“别别别,我们只是拿钱办事,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但你得放我一条活路!”

“说!”角宿怒视着对方,盛气凌人地呵道。

司机低下头不敢看角宿,几人只是街道里普通的混混,平日里习惯了欺软怕硬,冒充执法人员本身就不敢张扬,幸好这里远离闹市,不然就算对方不办他,也早就被围观群众剥皮削骨,绑进局子里了。

为了活命,他不敢有半分隐瞒。

“那……那人让、让我们将你们三人带、带去那边山顶上……”司机哆嗦着说。

“那人是谁?”角宿没有半分迟疑地问,他得尽快解决对方。

他在太婆房间里就已经嗅出了不对劲,哪有人民公仆会不顾及伤员照单全收的?幕后一定还有推手,猜来猜去除了三垣的人,实在是想不到还会有谁如此针对他们,只是没料到三垣竟是派帮窝囊废来,要武力没武力,要气势没气势,比他想象中的更好解决。

司机终于抬起头,一脸的状似无辜,“我不能说……”

“你说不说?”角宿拿起手里的石头,作势往司机头上砸去。

“等等……我说我说!”

司机抬手挡住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表情极为纠结,像是在做什么痛苦的决定。

“那个人叫苏桢,是个半老徐娘,她给了老大十万块定金,让我们按照她给的地址去找你们,之后再带到山顶上就可以再领剩下的十万,我们也是拿钱办事的,至于你们有什么恩怨,雇主不说我们也不会问的!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求求你放过我吧……”

司机一口气说完,跪在地上扑通扑通地朝角宿磕了几个响头。角宿转过身不再看他,大喊了一声“滚!”,那人屁滚尿流头也不回地朝黑暗中跑去。

角宿一身寒气地朝车厢走去,车上的两个人见状翻身爬到后座,一个掐着脖子一个用枪抵住腰,把躺在后排的煜祺挟持起来。

“你……你要干……干什么……信不信我……我马上毙了她!”拿枪的那人额头上浸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角宿和司机的对话他们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里,此刻他将食指扣在扳机上,眼神慌乱不已。

眼见着伪装被拆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拼一把!来时雇主可没告诉他们对手是什么实力,都怪老大见钱眼开,如今想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目前一行七人中已经被对方解决了三个,他心里一下子没了底,只希望另外两人能及时赶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还好,还好,那倒戈相向的废物司机没有将这事一并透露给对方,自己还有底牌在手,说不定能博得一线生机。

角宿眼里的寒意直抵对方眼底,冷冷地说:“放开她!”

那人身子颤了一颤,竟然鬼使神差地松开了握枪的手。

“卢东!你手里拿的可是枪!你忘了雇主是怎么吩咐我们的吗?千万别怕他!”掐着煜祺脖子的另一个男子满脸青春痘,见同伴被对方一句呵斥就吓得开始退缩,他焦急地出口提醒。

卢东果然定了定神,再次将手中的枪抵上了煜祺的腰。

“我说放开她!”角宿语气沉了下去,脸上的雷霆之气俨然掩盖不住,仿佛下一秒就要让二人命丧黄泉。

“你有本事就把我俩杀了,否则想要人?没门!”满脸青春痘的男子壮着胆朝角宿吼去,自己手里有人质在,还怕他真杀了自己不成?不如索性堵上一把,如果真赢了,说不定就能独吞剩下的那笔钱了!

角宿已经走到了车门处,车内的两人忍不住朝后缩了缩,只是车厢里空间狭小,使得他们这一举动显得可笑又多余。

“我不想再跟你们废话!如果还想给自己留一条活路,那就赶紧放开人给我滚!”角宿一字一句地说。

卢东看了眼自己的同伴,内心有意妥协,只是碍不下颜面怕丢人,那个雇主也真是的,话不说清楚就让他们来绑人,搞得自己现在进退两难,还不知道会不会把小命也搭进去。

他在心里默默地哀叹一声,早知道就不跟他们一起接这活了!

第三十九章 重生

卢东不由自主地将握枪的手垂了下去,一脸询问地征求着同伴的意见,“徐哥,那人看起来不简单,我们还是……”

“不行!老子今天就不信了这个邪,他还真敢把我们杀了不成?你没见小王和老大都只是晕过去吗?怕你就先滚,老子倒要看看他能耍出个什么花招!”

徐哥执拗地坚持不松手,反而再次加大了手中的力道。

眼见着煜祺的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一直在旁眼观的凌遥忧心如焚,可千万别再雪上加霜了啊!这位徐哥的智商也着实感人,他是抱着侥幸心理在盲目自信,还是本身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没见角宿脸上的表情已经像是要吃人了吗,自己还从未见过角宿发这么大的火呢,只希望他抓紧时间速战速决,不然煜祺就要坚持不住了。

凌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朝角宿望去,却看到角宿眼里悄悄迸出一抹金色的精光,这一点点的光亮从他的眼里慢慢溢出,不知不觉间飘向了卢东手里拿着的枪。

凌遥见怪不怪,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哈哈,这下对方要遭殃了。

卢东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只是紧接着掌心发热,随后枪支突然被点着,他烫得一甩手把枪扔出老远,原本紧绷的心态登时土崩瓦解,嘴里哇啦啦大叫着“有鬼呀!”一溜烟跑得没了影。

徐哥看着瞬间遁走的同伴,仅仅怔了一秒,转眼就朝角宿骂道:“妈的,还特么装神弄鬼,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杀了她!”说罢,双手并用就要往煜祺脖子掐去。

咽喉部受到强烈的外力刺激,煜祺发出“咳咳”两声,徐哥见人就要转醒,更是往死里掐住她的脖子,要是等这女孩恢复神智,自己可就麻烦了。

“咳咳咳……咳咳……”煜祺经过一阵猛烈的咳嗽,眼皮竟然动了动,求生的本能让她抬起双手使劲的扳着卡在脖子上的手,眼睛却还是仍旧紧紧闭着。

角宿见状翻身进入车厢,一脚踢在了徐哥下颌,徐哥半蹲的身子随即晃了一晃,手部的力道随即减弱,他稳住身体的重心,一手掐着煜祺脖子不放,一手抠住车窗不让自己倒下去。

“还不松手?看来的确是个不怕死的!”

之前为了掩饰身份才会有所顾忌,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了,角宿眼底起了一层杀意。

眼角的金光浮现又收拢,在眉宇间凝聚成火,晃晃悠悠却不伤他丝毫,徐哥哪见过这等异事,终于松开手连连后退,角宿一把抱过煜祺,朝凌遥大喊一声,“接住!”

只见煜祺倏地朝自己飞来,凌遥哪能承受这么大的力道,一时站立不稳,两个女孩同时摔在了地上。

她还来不及朝角宿骂过去,角宿却再次冲她大喊,“别担心我!快跑!”说完,眉间的火焰直抵徐哥而去,徐哥顿时成了活动的燃点,痛苦地在车厢内扑腾着。

角宿看着在火焰包围中不停翻滚的人,邪魅的笑容从嘴角划开,原来杀人竟是如此快意而又轻松的事,看来过去的自己实在是太心慈手软了些。

他收起笑意,一脸森寒地站在车内注视着嗷嗷直叫的男人。

车内的器具均被点燃,一时火光冲天,火势之迅猛很快就包围了整辆商务车,两人皆被大火困在了车厢内。

“角木蛟!”凌遥抬起头撕心裂肺地朝车内呼喊,她想狂奔而去,身体却被煜祺压得动弹不得。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不容易从门后的世界逃了出来,以为保住了小命,没想到却在此处中了算计。

煜祺被接二连三巨大的动静给震得缓缓睁开了眼,看着眼前噼里啪啦频频作响的车身,她以极快的速度做出了反应,扯过凌遥就往田坎边的土堆滚去。

“轰”的一声巨响传来,猛烈的冲击波将二人远远的抛了出去。

凌遥衣衫篓缕地从地上翻身爬起,想也不想就往燃烧的车体拔足狂奔,“凌遥,别过去,危险!”煜祺追了上去,这个好友平日里看起来弱不禁风,认真起来活脱脱的像个疯子!

煜祺旧伤未愈又添新痕,跑了两步实在虚弱得不行,看着失去理智的凌遥已经跑到了熊熊燃烧着的车身前,她蹲下来大口喘着粗气,不明白自己晕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凌遥怎么会突然紧张起那个家伙来?

“角木蛟!”凌遥朝车厢里狂喊着,“角木蛟,你别吓唬我啊!”凌遥围着车身上下查探着,均不见角宿人影。

火势越烧越猛,噼里啪啦的响声不时地传来,好在没有发生更为严重的二次爆炸,可刚才那番震耳欲聋的声音还依旧蕴绕在凌遥耳边,不断刺激着她的脑神经。

就算角宿不会被烧死,那强烈震波也能将人活活碎尸万段,凌遥急切的目光四处搜寻着,无意间瞥到地上的小王和胖头老大,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哪还分得清谁是谁!

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着急,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被彻底击垮,她终于控制不住地失声痛哭起来。

这边凌遥的眼泪溃不成军,那边火势却在逐渐收小,她泪眼朦胧地看出去,就在火点正中有一团亮晶晶的东西正在缓缓探出头,一点一点地从车内纵出,凌遥止住簌簌直落的眼泪,不可思议地看向前方。

角宿从燃烧的车头中央徐徐升起,他两手护膝双目紧闭,以一种初生婴儿的姿态将身体蜷缩在一起,浑身散发出夺目的金光。

火势弱了下去,直至完全熄灭,角宿蓦地睁开双眼,瞳孔深邃呈鎏金色在眼窝里不停流转,神情威严宛若天神。凌遥呆呆地看着此时陌生的人,一时间楞在了原地。

角宿舒展了一下筋骨,虚浮在空中站了起来,他低头向身下扫视了一圈,当目光触及车旁的凌遥时,整个人渐渐收敛光华,眼珠恢复正常的漆黑,从半空中附身落下,站到了凌遥面前。

角宿望着她柔顺地笑着,脸上云开霁月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总是哭鼻子?”熟悉的声音传进凌遥耳朵里,“你这算是在担心我吗?”

凌遥眼中的焦点渐渐凝聚在一起,当确认眼前的人是角宿无误后,顿时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怎么止也止不住。

第四十章 纯阳之气

煜祺拖着虚弱的身子靠了过来,因为失血过多,此刻嘴唇苍白得可怕,使得她要努力地牵动嘴角,这才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来。

“角木蛟,你这玩的是哪出啊?可把我们吓坏了!”

角宿本身对煜祺就不带什么好感,再加上两次都是因为救她才导致最终的事故发生,要不是看在煜祺身负重伤的情况下,角宿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那还不都是因为你啊,你没事跑临祁来干嘛,真是一个碍事的拖油瓶!”角宿一脸不爽地对煜祺说。

凌遥见好友受到欺负,抹了把眼泪倏地站起来冲角宿吼道:“你有什么怨气都冲我来好了,欺负煜祺干什么?要是你觉得我们都是拖油瓶的话,那我们走好了!”说完拉着煜祺就要走。

“喂,我不是那个意思……”角宿哭笑不得的看着凌遥,她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将自己的话偷换概念?

角宿一时无奈地追了上去,“我是说,我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儿嘛,我角木蛟是什么人啊,哪会那么容易就向恶势力妥协,我还得好好的感谢煜祺大小姐呢,要不是她,我怎么能这么快就突破自我?”角宿屁颠屁颠地跟在凌遥身后,讨好地说。

凌遥听着他这话怎么那么不对劲呐,冷不丁停下脚步,“角木蛟,你给我说清楚了,他们只是普通人而已,怎么会是你的对手?你把他们全给杀了,你罪孽深重啊你!还哪门子的突破自我?我看你是突破恶魔的底线还差不多!”

角宿见凌遥肯听自己辩解,忙不迭地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天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所有神将都不得滥杀凡界之人,一是因为能力悬殊太大,保护弱势群体不受到侵害,二是……二是……”

见角宿吞吞吐吐半天没有下文,凌遥不耐烦地嗤了一声:“二是什么,你倒是快些说清楚啊!我也好做下防身的准备,只怕哪天在睡梦之中替你晋级道路添砖加瓦了都不自知!”

角宿尴尬地笑了笑,“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会对圣女不敬……何况我哪舍得对你下手……”他嚅嗫着嘴皮子声音渐渐变得微弱,偷瞄了凌遥一眼,只见凌遥一脸凶巴巴地在等着他作答,完全没听到他后半句说的是啥,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说道:

“二是一旦杀了凡界之人,就会将对方体内的纯阳之气转附到自己身上,肉体凡胎,他们的生命短暂而又纯粹,不具备修仙之人累积了几千年来的浑浊与萧肃,所以杀得越多,气就聚得越多,为了维护三界生态和平,大家都尽量自觉地不去动凡人,这次我一连杀了好几个,这不才有了点小小的提升么……”

说到这里,角宿俊脸微微一红,这在天界本身就是拿不出手的事情,何况还有一点他没好意思对凌遥说,就是虽然拿了人家的好处,天赋得到升华的同时也会降低吸附人的意志力,这也是连无恶不作的三垣都不愿去触碰的至关重要的一点。

说白了就是神志不清走火入魔!

“一连杀了好几个?亏你也好意思说出口,难怪连老太太也不放过,角木蛟,从今天开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此告别,不送!”

凌遥气得俏脸通红,一口气把话说完,头也不回地扶着煜祺走了。

留下角宿目瞪口呆地杵在原地,看着凌遥的背影渐行渐远。

…………

好在转了两个弯就来到马路边,凌遥扶着煜祺很快就拦到了一辆私家车,将煜祺带去了当地最大的一家医院。

挂了夜间急诊后,值班医生见两个女孩在深夜衣衫不整的跑来医院,灰头土脸的全是火烧火燎后留下的痕迹,吓得她差点报了警,幸亏在凌遥好说歹说的真诚目光下,终于放弃了报警,不过仍然是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盯着二人。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煜祺失去的半截右耳是没有办法再修复了,好在煜祺心态不错,见凌遥自责不已,反倒是笑着安慰她:“不就半截耳朵嘛,又不是毁容,哪有那么娇气?大不了以后我就不留短发了,把它好好的藏起来不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煜祺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正是处在最美好的双十豆蔻,因为自己的原因没了半截耳朵,以后要怎么扎帅气的马尾?怎么带漂亮耳环?甚至有可能交不了自己喜欢的男朋友!

凌遥没有忽视煜祺眼里一闪而过的莹光,她难过的低下了头,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不会再让煜祺受到半点伤害!

医生走了过来,招呼凌遥去做全身检查,凌遥虽没受什么重创,体表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皮外伤,最重要的是耳膜因为受到高频的挤压而隆了起来,鼓膜内还有不少积液,最后医生诊断说近期听力可能会受到些影响,然后就放她离开了。

凌遥将煜祺安顿好以后已经是天光微亮,她给煜祺身在庐城的父亲打了通电话,未及晌午,一身黑色正装的女秘书就火速抵达了临祁,将煜祺连扯带拉地拽上了车,还来不及道别,就在凌遥面前绝尘而去。

煜祺走后,凌遥失落地从医院大门走出,又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这几天来的事情都恍恍惚惚感觉不太真实。

衣服全都破了,露出里面黑色的文胸肩带,她想起随身的行李都还放在鬼宿的出租屋里,想来自己无论如何都得跑这一趟,也不知道昨晚角宿回去了没有。

凌遥沿着街道安静地往回走着,晌午的日光晒得人睁不开眼,她没有理会路人投来的异样眼光,一边走一边认真地思考着。

自己是不是对角宿太过分了?仗着对方喜欢自己,就可以为所欲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慢慢变成了曾经最讨厌的人?那么作,那么不讲情面,可是在角宿葬身火海的那一刻,自己痛彻心扉的呐喊是真实的,那一刻真的很怕他死掉,也许自己并没有那么讨厌他吧?

还是和好算了,角宿做这些事情是不对,但也都是为了帮自己,如果碰见他在家,应该怎么给双方找台阶下呢?

凌遥的心思一刻都没有停止,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出租屋门口,她看见对面太婆的房间大门敞开,她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太婆的尸体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带走了,屋内空空如也,就连之前看到的桌子和床都不见了踪影。

“吱呀——”

房门打开,角宿面色急切地出现在门口,当看到门外站着的凌遥,有些意外地怔了怔,随后赶紧将她拉进屋内,嘭地一声重新将门关上。

“凌遥,你终于回来了,我正打算出去找你!”

角宿说着将紧捏在手里的泛黄笔记摊开在凌遥面前。

“你看,这其实是一本日记,里面记录了所有你想要知道的真相!”

第四十一章 恶灵的孩子

角宿将笔记塞进凌遥手里,凌遥看了一眼随即大吃一惊,“这不是我在男孩身边捡到的那本笔记吗?”

角宿点点头,说道:“对,就是你交给我的那本,一直揣在身上没机会看,昨晚趁你们去了医院,我想起你交给我的这本笔记,于是抽空跑回来研究,没想到竟然从中发现了了不得的事!”

“角木蛟!你竟然跟踪我?!”凌遥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双手叉腰怒目而视。

角宿一时没搞明白凌遥为什么又不高兴了,等他反应过来,立刻噤了噤声,窘态万分地说道:“咳咳,我不是担心黑灯瞎火的你们两个女孩子受欺负嘛……嘿嘿……”

“哼,算了,看在你如此关心本姑娘的份上,这一次就放过你吧。”凌遥小嘴一翘,找了个台阶顺势就下了,“你继续说吧!”

角宿见凌遥有所缓和,干笑两声,一下子提起了劲,他清清嗓子说道:“这本笔记太老了,应该是当事人年轻时候写的,里面除了缺失的一部分,另外还有几幅残页,但大致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

角宿故作神秘地欲言又止,“还是你自己看吧!”他把笔记朝凌遥面前推了推,示意她翻开。

凌遥一脸好奇地搬了根凳子来坐下,将笔记的第一页翻开。

“踏斗天罡的神明啊,请拯救这个恶灵的孩子吧!”

扉页上写着的一段话赫然入眼,这句话的意思很容易理解,想必笔记中的这个“孩子”应该就是她们遇到的男孩了,于是凌遥接着翻开了第二页。

“1979128

小武今天满五岁了,我正打算给孩子做些平日里爱吃的玉米馍馍,没想到那人又来了,她可以不用敲门就直接走进我家,光凭这点就跟孩子他爸一样该死!她让我尽快把孩子交给她,可这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即使继承了他父亲一半的肮脏血统,那也是我的亲骨血!我绝不会让她把孩子带走的!我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别做梦了,孩子和那东西我一样都不会给!从今天开始我要把一切都记录下来,绝不会让她如愿以偿!”

…………

…………

“19791212

昨天发现鱼缸里的鱼又莫名其妙的死了,今日黑虎觅食回来也倒在了家门口,小武问我,‘妈妈,为什么我喜欢的小动物都会死?’看着他天真无邪的样子,我只能偷偷把眼泪吞了回去,故作镇定地安慰他说:‘不关小武的事,是因为黑虎已经老了,他太累了走不动了,所以才会一直趴在地上睡觉。’,没想到小武却哇地哭起来,‘妈妈,你骗我!我不想喜欢你了!要是我太喜欢你的话,你也一定会死掉的!’,听到孩子哭的声音,我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冒出来了,虽然这几年来已经渐渐习惯,可孩子说出口的话却让我感到欲哭无泪,他才五岁啊,怎么能有这么沉重的想法?我暗暗发誓,绝不会让孩子再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

…………

“1980110

新带回家的贝贝也死了,我不敢问小武是怎么回事,趁他去上厕所的时候,我偷偷把小狗尸体扔到了楼下垃圾桶,告诉他贝贝不见了,看着他失落的脸,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都怪我当年遇人不淑,才害得如今的小武这么可怜,如果能让他有个正常的童年,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小武,是妈妈对不起你!”

一口气看到这里,每篇日记的内容都不算多,除开第一页里出现的“她”,基本上都是一个用心良苦的妈妈在小心呵护着儿子敏感脆弱的内心,好让孩子尽量变得和同龄人一样活泼外向,不去察觉自己的异常。

另外记录的就是为数不多的日常琐事,穿插一些孩子的成长历程之类。

这本笔记很厚,凌遥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翻。

“1980326

她已经连续三天来找我了,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啊,她竟然假装好心地告诉我,想要留住小武的命,就得在他成年之前将他封印起来,到时候孩子看起来只是像睡着一样,并不会真正死去。我当场就跟她急了,我怎么可能答应?照她说的那还跟植物人有什么区别!可是她却道貌岸然地谴责我,把孩子整天关在房间里不见天日,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呵呵,她懂个什么!我儿子只要能笑能跳说话,能够继续活下去,这些事都轮不着她来操心!”

…………

…………

“198054

昨晚小武发烧了,哭了整整一夜,我急坏了,却也不敢带他上医院,只能守在孩子床边用毛巾给他擦身子,到天亮的时候终于把烧给退下去了,我刚松一口气,隔壁王叔却跑来敲门,问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发生过地震,为什么今早起来他家的窗玻璃全碎了?我随便找了个借口给搪塞过去了,现在该怎么办?照这样下去这事迟早瞒不住,小武一定会被当做怪物给带走的,我该怎么办?!”

…………

…………

“1980724

她今天又来了,简直是阴魂不散啊!依然还是劝说我将小武封印起来,我知道她主意打得不错,没了小武,她不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抢走那两件东西了吗?我不会让她得逞的!虽然我也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拿来有什么用,但看起来对她十分的重要,反正我就是死也不会交给她的,死了这条心吧!小武最近已经渐渐懂事了,不大爱哭了,只要他不发出高频率声音,应该就不会有事吧?”

“198081

完了,一切都完了!小武,妈妈该怎么办?”

截止到一九八零年八月一日的日记中就只有这么两句话,下面是用钢笔大力涂划出来的凌乱线条,有些地方甚至戳破了页面,厚重的墨水渍直接穿透到了下一张页面上。

仿佛是一个人在遭遇了极度的恐慌之后,内心崩乱而发泄出来的害怕和压抑。

之后中间空白了整整近两年的时间,没有任何的只言片语,在笔记的接缝处明显留有被人为撕去的痕迹,一直到一九八二年五月,才开始有了接下来的内容。

这时凌遥抬起头看了一眼角宿,原本想问些什么,却发现他此刻表情怪怪的,登时明白自己离真相已经不远了,她迅速地埋过头,迫不及待地看了下去。

这一看,立马把她吓得跳了起来。

只见这一页的前排几行,清清楚楚地写着:

“1982年5月21日,我以她提出的要求来到了佛都地宫中,准备在这里将两年前参与地宫修葺的十四名工匠,全部按照计划杀死……”

第四十二章 另一个故事

这篇日记很长,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足足三张页面,凌遥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凝重,她皱着眉头往下看去。

“1982521

我以她提出的要求来到了佛都地宫中,准备在这里将两年前参与地宫修葺的十四名工匠全部按计划杀死。

为什么选择在了这里,是除了可以更好的完成杀人任务以外,还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完成,为了我的儿子小武,我不得不答应了替她杀人的条件。

说起来还真多亏了她提供的那份资料,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搞来的。她一直以来做的事情都让我摸不清楚头绪,比如杀人这件事,她为什么不自己去呢?以她的手段,没有道理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假手他人,我已经习惯了不问,只要能让儿子醒过来,让我做什么都肯!

于是接下来我很快就掌握了他们一帮人在地宫修缮期间偷工减料、中饱私囊的证据,有这么重要的把柄在手,他们一个个都惊慌失措地上赶着要来赴约。

我已经不再是两年前的我了,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我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变化,现在要杀死这区区十四人,完全不在话下。

果然,第一个人很快就如约而至了。

当他看到我的样子后,竟然吓得当场尿了裤子,一个大男人在女人面前如此失态,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接着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解决了,后面依次而来的十三个人也都无一不被我的外形吓破了胆,虽没有谁再尿裤子,但毕竟都是寻常之人,在我面前状如蝼蚁,我很快就将他们一个不剩地全都杀掉。

当我再一次确定他们已经没有了呼吸后,就把人全部挪到了偏僻的后殿里。

来之前我先行打探过了,后殿已经是地宫的死角,证明这里的墙体一定是背面靠山,是个不错的藏尸之地。

我随便找了个位置便开始挖起来,没想到刚挖了不到一半,里面就露出了大片的钢筋和排水立管,我这运气也实在背了些,不过没关系,这也难不倒我。随后我将整面西墙逐一拆了,把那十四名工匠埋了进去。

然后我趁机拿出一直搁在身上的那两件东西,扔进了排水管道的水斗里面,如此就大功告成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我把东西藏在这里面,从今往后我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我将挖出的山石重新填了起来,又把青砖原封不动地砌回去,这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毕竟我现在的样子丑是丑了点,论说实用性倒还不错的!

自从小武被封印起来,我没有过过一天安稳的生活,孩子孤零零地待在那没有一丝光线的空间里,当妈妈的如何不惦记不心疼?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件事情了,只要把这件事情顺利完成,我就能去陪小武了。

我走到了后殿的正堂,那里供奉着一尊两米多高的地藏王菩萨,我朝佛像拜了拜,告诉他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对佛体不尊的,我只是想借用一下他身旁佛龛中的那两尊古佛。

只有拿到这两尊小佛像,才能让我的儿子醒过来,天知道我在这几百天里是怎样度过来的,等待孩子醒来再叫我一声‘妈妈’成了我活下去唯一的寄托,就算代价是要永远留在那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我也在所不惜!

我迫不及待地把小佛像抱进怀里,正打算离开地宫,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小佛像离开了佛龛竟然开始渐渐发烫,我不敢轻易松手,怕一不留神摔去地上,没想它不仅没有灼伤我的皮肤,反而令我感到从来没有过的舒适感,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我的身体里,散发着温暖的热量游走于头顶到四肢,与我的血脉融为一体。

我沉浸在这种感觉里回不了神,这时一道青光突然从我体内窜出,不过眨眼的功夫又快速地钻进了我的眼睛里。不同的是,这次并没有感受到之前的那种愉悦,而是顷刻间让我的双眼变得火辣辣的疼,疼得我只能紧紧地闭着眼,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我想我这次一定会瞎掉,以后再也见不到我的小武了!

我忍不住难过得哭了起来,眼泪流得到处都是,可是随着眼泪不停地涌出,眼睛渐渐变得清凉起来,我尝试着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还能看得见东西,那种干裂刺激的疼痛感越来越微弱,没过一会儿就和往常无异了。

我顿时觉得神奇,但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我低下头看了看怀里的小佛像,发现它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化成了一滩普通的烂泥!

这一瞬让我两年来筑起的心理防线全都崩塌了!我全部的寄托,唤醒小武的最后一丝希望……什么都没了……

我要马上回去,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迫切地期望她来找我!

小武,再等等,妈妈一定会让你醒过来的……”

看完这篇日记,角宿走过来静静地合上了凌遥手中的笔记。

“接下来的内容,就由我来向你转述吧。”

凌遥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呆呆地看着角宿,眼神处于游离状态,她的思绪已经深深陷入了一个母亲的自我挣扎中,为了孩子,真的可以做到抛下自我全然不顾吗?凌遥不理解。

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会不会也像笔记的主人般在水深火热的世界中苦苦地寻找着自己?凌遥略带自嘲地笑了笑。

角宿看凌遥挤出一个这么难看的笑容,以为她误会了,随即说道:“这本日记虽然看起来十分厚重,但大部分都是一些不太重要的生活片面,真正对我们有用的内容实际并不多,我昨晚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才把它全部看完,整理了一下思路,以便你更清楚地了解事情发展的方向。”

“嗯。”凌遥机械地点了点头。

角宿见凌遥没有了异议,开始正色道:“正如你所见,笔记的主人应该就是我们在门后杀死的那只触角怪,而男孩——就是小武,正是她的孩子,至于那个太婆,我怀疑她并没有死!”

第四十三章 给你最后的爱

角宿此话一出,凌遥一点也不感觉到意外,从日记上记载的内容来看,那个美丽的女人才应该是男孩的生母,那么太婆之前所说的话基本上可以断定是在做戏。

可太婆临死前的哀求和悲伤的眼神,也实在不像作假,莫非她真有什么想要极力去保护的东西?如今真相已经随着太婆的消失而石沉大海,凌遥猜不透个中原因,只好把期望寄予角宿接下来的话里。

“女人回家等了七天,‘她’终于来了,并且给女人带来了一件让她彻底陷入绝望中的事情。

‘她’告诉女人,下个月初一恰逢三十年一次的日月相会,要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还没能让小武苏醒过来,那么孩子很有可能会发生异变,到时候就算是‘她’也没有办法再扭转乾坤。

因为太阳属阳月亮属阴,阴阳和合化生万物,而下个月恰逢凶星罗睺出现,届时遮天蔽日阴阳流转,新生事物很容易就会出现。

女人听后疯了一般给‘她’跪下磕头,哀声祈求‘她’去救救孩子,那日记里缺失的一年多,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得女人彻底转变,视‘她’为救命稻草,一旦抓住了就不轻易撒手。

最终‘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好歹是答应了放女人进入封印小武的地方,去见孩子最后一面。事到如今,女人已经没了选择,能去见孩子一面也是好的,她只好同意了‘她’的建议。

几百天以来的日思夜想,当女人看见躺在如薄冰般沁凉的黑玉台上,像个初生婴儿般沉睡不醒的孩子时,她痛苦地大喊出声,接着就凄怆地奔向了自己的儿子……”

凌遥听到这里,实在是忍无可忍,她出声打断了角宿,“停停停!”

角宿举手投足间正说得声情并茂,一时莫名其妙地停下来看着凌遥,不知道这女孩又怎么了。

“角木蛟,你都快把我讲哭了,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别这么煽情,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有这样的口才,不去搞传销真是可惜了!”真是的,这家伙怎么就不能好好讲话,非要把情绪渲染得悲伤不已。

角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回了凌遥一个浅浅的微笑:“谢谢你的夸奖,嘿嘿……”

凌遥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无语地朝他挥了挥手,罢了罢了,还是说正事重要。

角宿接下来把后面的事情参照日记中记录的重点,尽量还原给了凌遥。

“那女人心疼地抚摸着儿子的脸,这一年多以来,时间仿佛在小武身上停留了下来,孩子还是当初被封印时候的模样,没有一丁点的改变,而自己却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魔不魔的模样,不知道孩子有一天真的睁开眼睛,看见这样的妈妈会不会吓得再也不愿意亲近自己。

她难过地趴在儿子身边哭了好久好久,突然眼中火辣辣的感觉又上来了,她痛苦不堪地捂住眼睛,没想到疼痛居然越来越强烈,甚至比在地宫中时更为严重,她倒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感慢慢蔓延至全身,她挣扎着想朝黑玉台撞去。

但嘴里的触须不受控制地漫天飞舞,遮挡了她作为人类短小的身躯,慢慢的,她的眼睛被蒙上了一层新的薄膜,这层薄膜以极快的速度增生着,渐渐覆盖住她原本的视网膜,不停地向上扩张,在头顶形成两团巨大的绿色晶体。

与此同时,女人的行为彻底崩塌溃散,虽然身体不受大脑控制,但心里是清醒着的,她眼中饱含泪水,眼睁睁地看着嘴里长长的触须伸向了面前的儿子,将他卷了起来!女人在心里疯狂的抗拒着,可下一秒却将儿子朝空中高高地抛起……

就在小武的身体即将落向地面时,‘她’突然出现在了女人面前,一把替她接住了急速坠落的孩子,重新放回了封印的黑玉台。

女人这时已经魔怔了,嘴里的触须直奔‘她’而去,不过‘她’显然是没那么简单,要对付此刻疯魔的女人简直是小菜一碟,她轻易就把女人制止住,然后立刻将她带了出去。

回到现实世界里的女人逐渐恢复了正常的意志,原本还能在太阳落山前维持着人类女性的模样,偏偏这多出来的两团绿色巨眼已经在头顶生了根,女人的头部彻底异化了,她不得不保持这种无法言喻的状态,从此便再也不能说话,也表达不出丝毫的情绪。”

凌遥忍不住一阵唏嘘,后面的事情角宿不用说她也已经明白,那青珠钻进了女人眼里,按照之前三人的经历来说,这枚青珠是可以改变空间的波频,使其成为完全无声状态的,只是女人失去了自我抑制能力,没有发现罢了。

角宿的话还在继续,凌遥安静地听着,没有再打岔。

“‘她’看着女人无端生出的绿眼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告诉她,是时候可以去陪她的儿子了。

女人一听开始兴奋地舞动着触须,‘她’接着说,让她在日月交汇阴阳和合之时打开卫生间的门,就能进入到封印小武的那个世界,至于小武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她是否能克制住自己的魔性了。

日记写到这里也算是结束了,在那女人投身门后的世界以前,不知道是以怎样的心情写下了这几篇记录,不管怎么样,在她最后的日子里应该是幸福的吧,毕竟那个全封闭的黑暗空间里有她一生的精神所托。”

重新回顾了一遍日记的内容,角宿此刻心情有些闷闷的,这对母子颠覆了他心中关于亲情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结局确实是挺可怜的,女人放弃所有,包括曾经如花似玉的容貌,只为了留在那个漆黑压抑的世界里永远陪伴着她的孩子。

可惜的是当初自己并不知道她身上背负着这样一段故事,否则一定不会轻易的痛下杀手。

凌遥见角宿说完以后竟怔怔地楞在原地,心中有几分不忍,不过她还存有几点疑问,于是开口说道:“那小武后来醒过来了,怎么会知道她妈妈身上有青珠的存在?而且我感觉他好像是有意要引我们去杀掉他的妈妈,好将青珠夺为已有!”

第四十四章 是神还是魔?

角宿抬起了英挺的眉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褪去从前阴柔的气质,行事变得果断狠决起来。他有些吃惊自己的改变,在天界的时候,除了应付三垣使出的各种明枪暗箭,日子倒也算过得舒坦自在,自从下了九州,很多事情都偏离了原本的轨迹,让他越发感到深不可测。

也不知道鬼宿那边调查得怎么样了,他一直有种隐隐的直觉,仿佛那个蒙面的年轻女子跟他们眼前遇到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如何才能把这一系列事情关联起来?角宿冥思苦想也不得其解。

他对凌遥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并不知情,日记在此中断,证明女人已经进入了门里,至于之后又发生了哪些事,也只有那母子俩才知道。

角宿想起还有一事没告诉凌遥,他招呼她靠近一点,“你说的这个问题我确实没想过,不过……凌遥,你先过来看这里,”角宿将笔记翻到了最末尾,指着那里几篇明显是被人为损坏过的纸张说:“这里还有几篇残页,像是被人故意抹掉了最重要的一部分内容,只留下这些不规则的孔洞,你能看出什么来吗?”

凌遥一听,随即紧张地把头倚了过去。

果然,在笔记的最后三篇纸页上,像是被用笔尖之类尖锐的物体捅烂了一样,零零星星散着一些拇指大的孔洞,其余部分遍布着女人谩骂孩子父亲的字句,断断续续充满着怨气,凌遥怎么看都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深酌的内容。

要说真有什么重要的线索,也就是这些孔洞都涉及到孩子父亲名字,虽然通通都被毁掉了,但并不影响通篇语句的连贯性,而且作为一个被抛弃的女人,这样骂一骂发泄发泄好像也没什么不妥,只是看起来善良柔弱的女人,想不到也有这样暴躁绝情的一面。

于是凌遥说道:“这看起来就像是正常的情绪发泄,我看不出什么来,况且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不管那个男人当初是用什么手段伤害了母子俩,我们也没办法去找他出来对峙,更何况对方现在是生是死人在何方,我们根本就没有一点头绪不是吗?”

角宿附和地点点头,“你说的很对,用凡界的时间来推算,离女人进入门里已经过去了有三十五年,这么长的时间里女人肯定迟早发现青珠的作用,将小武唤醒了过来,不管怎么说,现在唯一知情的两个人都已经死了,我们除了猜测其余什么也做不了。”

“那可不一定,”凌遥挑了挑弯弯的柳眉,有了另一番想法,“从我看到的日记和你口中的转述的内容我总结出了几点:

首先,这个在日记中出场率并不高的男人,一定有着非比寻常的身份,从他遗传到孩子身上的属性来看,这个人非神即魔,再从刚才残页上遗留的字句来看,应该是当年使出了什么下作手段骗取到了人家姑娘的芳心,等孩子一生下来就将母子二人遗弃的绝世大渣男!

第二,这过去的三十五年可以掺杂太多的变数,如果我没猜错,在这期间小武曾不止一次从门内走向过现实世界,而之前扔掉我手机的那个女人——也就是小武妈妈,她并不是真正的小武妈妈,她其实就是小武本人!除此以外我找不到任何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那个女人前后态度差异会有那么大,简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如若不然,那这个女人一定患有非常严重的人格分裂症!

第三,小武随着年龄的增长,按正常年限来计算,他今年应该满四十二岁了,是个如假包换的中年壮汉,因为空间里的时间是静止的,导致他外表看起来跟当年被封印时的样子无异,但并不妨碍他在心智和遗传天赋方面的发育在突飞猛进,这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你近不了他的身,也没有办法对他施展火灵术!

第四,我们在门里看到的那团青色火焰,如果不是小武的杰作,那么很有可能是‘她’留下来抑制外来人员入侵的,作用就是每当有陌生人不小心闯入门里,青焰就会把对方引到触角怪面前让她杀掉!

这样来想,既然有了触角怪的庇护,男孩绝不会轻易现身的这一点,就可以说明男孩出现在你面前一定是别有所图,他意外地没有对你发起攻击,而是直接把你引到了触角怪的身边,证明他有一定的感知能力,知道你有能力杀死它!

可是这样问题就来了,小武一直都非常的爱他的妈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连为他牺牲一切的妈妈都不放过?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那就是小武已经彻底黑化了,他在醒来后见到模样恐怖的母亲,而且长时间和这样一个怪物生活在一起,心态早就发生了变化。”

凌遥一口气把自己心中想到的问题全都说了出来,只是这会儿她单手托着下巴,眉毛皱得拧成了一团,她平时胆子小是小了点,但并不代表她就是傻,她就是搞不懂小武怎么会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拿到青珠,不过要不是有这层特殊的羁绊,那孩子可能早就跑出去祸害人间了!

“不,我觉得那孩子本性也许并没有变坏,否则他怎么可能把他母亲唯一留下的笔记带在身上?这笔记的内容他一定也是看过的,他母亲为他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怎么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吧?你想想看,那孩子长年生活在独立的空间中,没有正常的童年和基本的社交,很容易误信谗言,我想他应该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才会一时失足,做出这样有悖常伦的事情。”

角宿发表完自己的看法,突然脑子里想到了什么似的灵光一现,他兴奋地说道:“对了,凌遥,你说太婆会不会就是那个‘她’呢?‘她’这些年没准儿一直守在门外监视着母子俩,有的是大把的机会去动手脚,不仅让小武知道了他妈妈身上的秘密,而且还利用这个隐藏的秘密逼他去做一些事情,总之,这个老太婆一定是整件事情的关键所在!”

“嗯,你说的没错!由此可见,真要是如我们猜测的这般发展至今,太婆极有可能就是‘她’伪装出来的另一个身份!这段关系中自始至终从没出现过第四个人,而且从头到脚唯一剩下的知情人就是‘她’!”凌遥认真地说道。

“可是这样依然无法解释太婆为什么会这么重视母子二人,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呢?”凌遥说罢咬着手指头在屋里踱来踱去,每当她集中精神去思考一件事情的时候,就会习惯性地去啃自己的手指甲,似乎这样更能让自己静下心来理清思绪。

角宿有一下没一下地用食指敲打着桌面,表情凝重若有所思。

对,一定还有什么线索是他们忽略掉的,但那到底会是什么呢?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凌遥焦躁地来回踱步声。

突然,凌遥回过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角宿,角宿瞬间一个激灵,也同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一脸震惊地与凌遥对视着。

“肖枫!”

二人异口同声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第四十五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你想到什么了吗?”凌遥问。

角宿绕过桌角走到凌遥跟前,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使得他精致绝伦的脸部轮廓瞬间被染上了一层寒霜,他紧紧地锁住眉头,眼神里夹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波光,他说:“还记得在安庆寺时,我曾告诉过你说肖枫不见了吗?”

“当然记得,但我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人已经死了,就算带走一具尸体,对我们也构成不了什么威胁,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我当初的判断太过于草率了。”凌遥点头回答道。

角宿见凌遥有所觉悟,继而又说:“或许你不知道,在天界三品以上的神职都能或多或少的掌握一些基本的易容术,但因为太费事,一般很少有人会花闲心去运用……”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凌遥的脸色有些难看,顿时想起之前伙同鬼宿易容去整蛊她的事来,渐渐地俊脸变得通红。

他不着痕迹地把脸别开,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接着往下说:“除……除此以外,就是广倰下属的太微殿,那几乎是人人精通易容了。”

凌遥看着角宿脸上忽地青一阵红一阵的,知道他也想起了刚到临祁时的糗事,暗自觉得好笑,但她面上仍旧装作无动于衷:“可这与肖枫之间存在什么联系呢?难道肖枫也是伪装出来的?!”话刚说完,就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折服……

“不,肖枫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他刚好被人利用而已,”角宿摇头否认了凌遥的推断,“我想到的是,如果太婆确实是易容过来的‘她’,那么‘她’必是太微殿的人无疑!之前在门上贴纸条的事估计也是‘她’干的,要不怎么眨眼间的功夫,人就不见了?我怀疑当时恰好遇上小武从门里跑出来,‘她’便借机将他易容成他妈妈的模样,目的就是为了放他出来打探虚实!”

凌遥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确实是很有可能……”

角宿接着说了下去:“嗯,我情急之中误认为是韩逸墨在搞鬼,不过现在冷静想了想,那行事诡谲的人怎么可能将自己的行踪暴露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这种芝麻绿豆大的事还轮不到他亲自出马,定是让广倰那走狗玩出来的花样。”

“我明白了!”凌遥一时激动得跳了起来,忍不住就说出了心中的想法:“角木蛟,你的言下之意就是说,带走肖枫尸体的那个人可能是广倰?那么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广倰就是那个蒙面的年轻女子?”

角宿看着蹦跶到面前来的凌遥,眼神有些缥缈——扎得高高的丸子头上,些许绒绒的碎发随着她的跳跃轻微飞扬起来,那张肉呼呼的包子脸因兴奋过头而涨得红扑扑的,两只小巧可爱的酒窝荡漾其中,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这一刻少女的本性完全展露无遗!

自认为机智过人的魏大小姐还在喜滋滋地等待着角宿的表扬,一副得意洋洋的飘飘然,完全不知道角宿这时已经心猿意马暗潮涌动的内心活动。

“你在想什么啊你?”角宿定了定神,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无限宠溺地朝凌遥的脑瓜子上敲了敲,“真笨!要是那个蒙面女子是广倰,她干嘛不直接易容就好啦,老挂副破纱在脸上,早就被人揭穿了好吗!”

凌遥揉了揉被戳痛的脑袋,低下头嘀咕着“哦”了两声。还以为这家伙改邪归正了呢,没想到还是个喜欢动手动脚的主,下次看形势得离他远远的,免得又被无端地教训一番,哼。

角宿见凌遥心有戚戚然的模样,有些不忍,柔声安慰道:“我的意思是说,肖枫和太婆都在遇上我们之后消失不见了,这种类似的操作手法肯定是跟三垣脱不了干系,既然他们的目的一致,那么这两件事情就可以合并在一起,这样更容易找出蛛丝马迹,你觉得呢?”

凌遥的性子天生就比一般女孩子来得活泼,这会儿听得角宿放缓了语气,她更是早就将心里的不快抛到了九霄云外,都怪角宿绕了那么多弯子,把自己都给圈进去了,好在经这最后一番话提醒,才顿时想了起来。

于是她嗔怪地埋怨道:“觉得什么啊!都怪你,我都差点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说完还不死心地朝角宿扔去一个招牌动作——魏氏催命白眼一枚,然后这才开口说道:

“角木蛟啊角木蛟,我说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对吧?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给遗漏了,还好意思还说我呢,哼!麻烦你再好好回忆回忆,小武妈妈在地宫里放了什么?”

“小武妈妈放了什么……”角宿迟疑了一下,好像有些想不起来,过了片刻,他突然用力一拍桌子,惊道:“啊!是‘她’想要的那两样东西?”

角宿一惊一乍的样子险些吓凌遥一大跳,她嫌弃地朝他挪开了身子,语带不屑地说:“角木蛟,你可真是比猪还蠢!你想想,蒙面女子让肖枫进地宫拿什么?而‘她’又想从小武妈妈身上得到什么?三垣想要的,难道不是同一件东西吗?”

说完凌遥转过身去,双手背于身后,像模像样地装出一派睿智大学者的作风,小碎步踱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的锲而不舍,甚至在小武妈妈进入门后,‘她’还依然坚守在门外,‘她’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想了很久都不得其解,后来我转念一想,会不会是我们的思路一开始就错了?”

凌遥背朝角宿,径自往空气中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我试着换了一种反向思维,接着再去联想——‘她’不让我们进入门里,表面看来是为了保护里面的人,实际上就是为了激发我们的好奇心,这种假象设计得越真实,我们就越容易上钩,最后直接跳进‘她’挖出来的坑里,而‘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取她想要的东西!”

角宿看着凌遥,惊得下巴都快掉了,魏大小姐着实乃深藏不露啊,平日里端着一副傻白甜不谙世事的样子,关键时候却能一鸣惊人,说实话,凌遥这番话已经逐渐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在地宫外杀死肖枫的那位蒙面女子,确实与此事脱不了关系,而自己却只留意了表面的东西,反而没有凌遥想得那么深入。

凌遥话还没说完,干脆回转身来面向角宿,做出了最后的结论:“这么些年来‘她’一直求而不得,是因为‘她’没料到小武妈妈把东西藏到了地宫,和那十四具尸体埋在了一起,所以‘她’要利用我们去赌上一把,看能不能拿到‘她’想要的东西!只可惜让她失望了,你把母子二人都杀了,彻底中断了那两件东西的下落,不出我所料的话,此刻‘她’一定躲在暗中监视着我们!”

角宿被女孩细腻的心思所折服,他不得不佩服地说道:“看不出来啊,凌遥,你的推理确实很有意思,看来这下我们必须得二进宫,证实一下你推测的准确性了!”

第四十六章 在狼狈中重逢

“敌暗我明,你就不怕‘她’尾随我们?别忘了,一旦进入地宫,你就会立刻被抑制住天赋,到时候再来几个神仙也救不了我们!”凌遥对角宿的话不置可否,反而担心起对方会暗中对他们不利。

“如果小武妈妈藏在地宫中的真要是拓片的话,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有必要跑这一趟,至于天赋……既然我能被克制,我想‘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我可以肯定,‘她’是绝不会去铤而走险的!”角宿对凌遥嘿嘿一笑,仍然坚持要再次进入地宫。

凌遥想了想,说道:“那好吧,我们就再走一趟,看看小武妈妈藏的究竟是什么。”

“嗯,那我现在就去准备一下,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毫无计划的乱撞了。”角宿说罢就要出门,凌遥随即将他叫住,“等等,角木蛟,之前司机口中的那个苏桢这次没有抓到我们,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这样莽撞的出去,我怕……”

见凌遥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哪还有之前霸道女探案的气势,角宿忍俊不禁,戏弄之心顿起。

他微微眯起眸子,嘴角扬起一抹贱贱的坏笑,狭促地凑到凌遥耳边,“这位姑娘,你是怕我走了自己害怕呢,还是怕我出去遇到危险啊?不过……”

角宿刻意顿了顿,眼角的余光瞄到凌遥似乎又要开始发作,他语速极快地脱口而出——

“不管你是担心本公子还是离不开本公子你都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是否该把咱俩纯洁的革命感情给升华了,嘿嘿……”

说完也不给凌遥反应的时间,丢下面前发着呆的人一溜烟关门跑了,等凌遥回味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哪还有角宿的影子。

“角木蛟!你这个滚蛋、流氓,别让我再看见你!”

凌遥瞬间爆发出河东狮吼,震得门框“嘚嘚”作响。

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懊恼地踹了一下桌子腿儿,然后双臂一摊,无力地趴在了桌子上。

正在她心神不宁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再次被打开了,凌遥把头埋在双臂之间,看也不看地出声骂道:“你还好意思回来?拜托有多远就滚多远,我不想再看到你!”

“哟,丫头,是哪个不识抬举的家伙惹你发这么大火啊?”

熟悉的声音传来,凌遥一惊,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她猛地把头抬起,看见鬼宿笑意盈盈地关上门,正朝自己走来。

“鬼宿!你怎么回来了?”凌遥跳了起来,忙不迭地迎了上去,“鬼宿,这些天你都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看见鬼宿的一瞬,凌遥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地在眼眶里打着转,近几日来所受的委屈使她忍不住哽咽起来,但硬是忍着没让泪水落下来。

看着凌遥这副我见犹怜的憋屈劲儿,鬼宿伸手揉了揉她蓬松凌乱的发丝,说道:“发生什么事了,丫头,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经鬼宿一提醒,凌遥才想起,虽然一早在医院里洗过脸,但自己回来以后就一直被角宿拉着捣鼓笔记里边的事去了,现在澡也没洗,被撕破的衣服也没换,丸子头更是挂在头顶上摇摇欲坠。

这个角木蛟也真是的,看见自己这副乞丐般的德行也不知道提醒一下,害得自己在鬼宿面前这么丢脸。

她顿时俏脸一红,忍不住脚尖搓地尴尬道:“我……我不知道你会回来……我……”

凌遥心里一紧张,也不知该怎么跟鬼宿解释,只能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来必须得马上把自己收拾收拾,不能再让鬼宿看笑话!

“鬼宿,要不你坐下休息一会儿,我先去洗个澡,很快就出来……”说着急忙转身要往浴室去,可刚走没两步,就被抽出的椅子角给绊了一跤,她狼狈地站起身,也不敢回头看,直接就冲进了浴室。

鬼宿始终一脸笑容可掬地看着她,这个小丫头,阔别了几日,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估计这几日角宿没少受她折腾。

他安静地在桌旁坐了下来,一直到看不见凌遥为止,他的目光才毫不掩饰地投射出一片冷峻。

这次他会回来找凌遥二人,是因为带回了一个极为惊天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可能会直接影响到凌遥下一步的抉择。

浴室里冲水的声音戛然而止,凌遥已经洗完了吧,鬼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罢了,一切都等待时机成熟的时候再说吧。

随即,他又挂上了一抹温煦的笑意。

…………

过了半晌,还不见凌遥出来,鬼宿有些不放心,往浴室的方向问道:“丫头,你洗好了吗?”

浴室里一片安静。

“丫头?”

鬼宿警惕之心顿起,起身走到浴室门外,用力拍打着浴室的门,嘴里大声喊道:“丫头,你怎么了?”

浴室里仍然没有传出声音,鬼宿心里一沉,正打算将门撞开,这时门边晃晃悠悠地隙开了一道小小的裂缝,凌遥从里面探出了一只眼睛。

她嚅嚅嗫嗫了半天,终于瓮声瓮气地喊道,“鬼宿……”

鬼宿一脸的焦急,“凌遥,发生什么事了?你没事吧?”

“呃……我没事……你能、能把我的行李箱提、提过来一下吗……”

凌遥刚才满脑子都是尽快避开鬼宿的视线,光顾着低头往浴室里冲,忘记随身衣物都还放在门外的行李箱中,原本也心想叫鬼宿帮忙拿一下,但挣扎了老半天,女孩子天生的矜持让她实在是难以启齿。

她怎么会知道,这种在电视剧里常常出现的老套情节,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幸好角宿不在,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嘲笑自己……

话说角宿都出去好一会儿了,按理说该准备的也都应该准备好了,不会是马上就要回来了吧?

凌遥哭丧着脸,只想着要赶紧把自己收拾妥当,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角宿回来撞见这一幕。

于是她不安地对鬼宿说道:“能麻烦你快一些吗?”

鬼宿摇着头对她笑了笑,这丫头,该怎么说她才好?

他随即转身去替她拿行李,脸上尽是令人头疼的无奈。他一边走一边随意叮嘱着女孩:“地上水滑,你小心一点……”

话音还未落,只听见浴室里传来“嘭”地一声,鬼宿头皮一阵发麻,想都没想,一把冲过去推开了浴室的门,嘴里急得大喊:“丫头!不是让你……”

就在推开门的一刹那,鬼宿生生地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少女美好的曲线在他眼前展露无疑——面前的凌遥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一手捂腰,疼得“嗷嗷”直叫。

鬼宿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他赶紧背转身去打算反手将门关上,没想到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愉悦的呼唤:“魏姑娘,本公子回来了!之前本公子说的话,你可曾有想好啊……”

第四十七章 内讧

角宿吹着口哨,一脸愉悦地走向门里,这会儿凌遥气该消了吧?这个鬼机灵的怒气一向都是来得快也去得快,哪会真被自己随意的两句调侃就惹恼?说不定看见自己平安回来高兴还来不及呢,就这么顺应了自己的意思,那可就……嘿嘿嘿……

角宿天马行空地在脑海里想象着凌遥对他投怀送抱的样子,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他一脚踏进屋内,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

二三十平米的单身公寓只需要一眼尽可以一览无余,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浴室门半敞开着,鬼宿一只手搭在门把上,正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而里面的凌遥却心慌意乱地在朝鬼宿大吼,“快把衣服给我拿过来啊!”

角宿呆呆地楞了几秒,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把手里提的一堆东西靠墙放好,然后关上门默默地退了出去。

“喂,角宿,你……”

鬼宿暗自捏了一把汗,这下误会大了!

他不忘记拉过行李箱的伸缩杆,用力地往浴室方向推了出去,“接着,丫头!”然后紧接着朝门外冲了出去,他拉住已经准备下楼的角宿,“角宿,不是你想的那样!”鬼宿急切地解释着,“那丫头不小心摔了,我一时情急,所以才……我可是什么都没看到啊!”

角宿一把将鬼宿的手甩开,眼中妒火中烧。

“你真的什么都没看清楚?”

鬼宿以为角宿相信了自己,忙不迭地点头回答道:“真的什么都没看清楚!”说完却发现这话说着怎么那么别扭,才惊觉是掉进了角宿挖的坑里。

他再要解释,却被角宿怒气冲冲地打断。

“那你是想看清楚什么?你还想看得多清楚啊?非礼勿视你懂不懂?现在你一定感到很遗憾吧?鬼金羊,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打地宫里出来的时候我就算是看明白了,你一副假仁假义的让我去追人家,结果还不是自己先撵了上去?不过就是喜欢她嘛,喜欢你就说啊,丫头丫头,看你叫得多亲热啊!对不起,我角木蛟行的正站得直,朋友之妻不可欺的道理我还懂!抱歉打扰你们了,我走了!”角宿一股脑说完,冷着一张脸就要走。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鬼宿见角宿一副被嫉妒冲昏了头,口不择言颠倒是非的样子,一时气急,他再次扯住角宿的胳膊,“角宿,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听我说……”

“该冷静的人是你!你在这跟我较什么劲?还不赶紧回去看看你的‘丫头’吧,别把人家娇滴滴的小女生给摔出什么毛病喽!”角宿一副放飞自我的模样,反正老子就是不爽,今天偏要破罐子破摔,咋地?

鬼宿见角宿完全不听自己解释,而自己又半天插不进话,一时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距离上一次见到角宿这样毫无理智的失去判断力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大概有一千多年了吧,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久,看样子他是彻底放下了,那时候……

“有毛病的人是你吧?!你能不能稍微讲点道理?好歹几千岁的人了能别动不动就拿出一身的孩子气来,我看你根本就是白活了!”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阵怒斥,鬼宿随即收起思绪回头一看,只见凌遥已经穿戴整齐,双手叉腰一脸怒气地瞪着他们。

她原本有些尴尬地担心角宿误会,所以收拾好自己以后就赶紧追了出来,没想到竟听得角宿说出这么一番醋意浓浓的浑话来,真是幼稚,可笑!

“丫头,你怎么出来了?”鬼宿感激地对凌遥递了个眼神,就像一瞬间见到了救星,他趁机扯过角宿的胳膊,说道:“走吧,别在这儿让人看笑话了,先进屋里再说。”

角宿见凌遥一出来,本身的气势顿时没了一大半,他灰头土脸地跟在鬼宿身后走了回去,在经过凌遥身边的时候,甚至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自知理亏的他一言不发地在桌旁坐了下来,凌遥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去收拾起自己的行李箱,鬼宿见状连忙问道:“丫头,你这是要干嘛?”

凌遥头也不抬地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嘴里不在意地说道:“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导致你们之间产生什么误会,我还是走好了。”

角宿一听,登时站了起来,“要走也是我走,现在鬼宿回来了,刚好你们可以一起去地宫查探真相,我就不跟着掺和了。”说罢转身又要往门外走。

“你给我坐下!”即使鬼宿脾气再好,此刻也有些急躁了,他一把将角宿按到椅子上,语带不悦地说:“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别这样?多大点事儿啊?不就是一个误会嘛,解释清楚不就行了,这个要走那个要走,你们至于吗?”

角宿虽然心里已经清醒了过来,但事已至此,他一时找不到台阶下,干脆别过脸不再说话。

鬼宿接着说:“我这次回来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你们知不知道,杀死肖枫的那个人就是天市宫的宫主白曜星使!这次她会亲自现身,并不是代表着偶然事件!”

凌遥顿时停下手中的动作,惊讶地转过身看着鬼宿,等着他的下文。

“经我查实,白曜星使已经在九州蛰伏了几十年,身份一直以来都是个迷,你们最好小心一点,她的目的可不是仅仅拿到灵珠碎片这么简单,还有一个更大的计划在她的酝酿之中!只是我现在还不太确定,等时机成熟了我再告诉你们吧,所以拜托你们能不能有点团队协作精神,不要老是为了一些毫不相干的事情就起内讧?”

鬼宿话音刚落,角宿就急忙问道:“白曜星使?她竟然是白曜星使?你确定你没有查错?”

鬼宿点点头,算是肯定了角宿的疑问。

角宿不安地站了起来,抱着拳在屋里来回走动,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白曜星使,她竟然是白曜星使,我怎么会没有想到是她呢?难怪我一点也没有察觉出来,没想到居然会是那个女人!”

说着便将视线越过鬼宿看向了凌遥,企图探知对方心里的想法,而凌遥刚好也是一脸错愕地望着角宿,鬼宿带回了这么重要的线索,这哪还是她惦记私人情绪的时候,她立刻问道:“角木蛟,蒙面女子就是白曜星使?你这么紧张干嘛,这白曜星使究竟是什么来头?”

第四十八章 不速之客

“怎么说呢,这个女人是没有任何底线可言的,不止手段阴狠毒辣,还极富智商,她的罪恶历史要是细说起来还真是罄竹难书,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总之我们得多上点心!”角宿苦哈哈地说道。

角宿紧张的情绪瞬间感染到了凌遥,使她不由自主对白曜星使这个人感到莫名的胆寒,之前黑衣人制造出来的幻境中似乎是见过这个女子的,记忆中她一袭白衣幂蓠掩面,完全看不清藏在白纱之后的真容,只隐隐记得她面对紫微太君时咄咄逼人的口吻,想来确实是不好惹的人物。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凌遥茫然地询问道。

白曜星使已然成为一颗巨大的石头横亘在她心上,关于未来的不确定以及未知事物所带来的隐患,强烈地勾起了她心中的畏怯,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毫无把握的感觉,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而角宿明白,就目前他们三个人来说,要去和白曜星使硬碰硬显然是不现实的事,对方不仅擅长迷魂术,且诡计多端,最善与人周旋声东击西,再出其不意给对方致命一击,她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步步为营可谓是冷血至极,就连四灵神君见她都要忌惮三分。

可就是这样装满一肚子坏水的人,那日在地宫外却并没有要与几人起冲突的意思,而是直接杀了肖枫后夺走拓片就立马消失了,谁也搞不清楚她究竟是什么想法,也许维持表面的和平只是暂时的,背后一定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巨大阴谋!

角宿说道:“白曜星使这次明显是为了拓片而来,太微殿那边同时也在虎视眈眈,如今事不宜迟,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抓紧时间进入地宫,先确定一下小武妈妈封进墙里的是不是拓片,先前出去我已经将装备都买齐了,立刻就可以出发!”

角宿随后又大致说了一遍这几天发生的事,包括他们从门后出来的遭遇和那个叫做苏桢的女人,末了,把他们对于此事的最终推断告知了鬼宿。

鬼宿一时也没料到在自己离开的这几日内,竟然在他们身上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他兀自沉思片刻,说道:

“假使白曜星使和太微殿都想要拿到拓片,证明双方的目的应该各不相同,难道说韩逸墨对此事并不知情?还是说她们实际上是利用这种隐晦的手段在干扰我们的判断?”

角宿和凌遥纷纷摇头表示不解,见二人终究是拿不出个主意,鬼宿又道:

“照这么说来,我们应该已经进入了双方的视野之中,依我看白曜星使已经从肖枫手中获得了一枚拓片,如果地宫中确实还存在有两枚的话,那么这一趟我们暂时还去不得!”

角宿和凌遥同时瞪大了眼睛,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鬼宿此刻竟然一句话说不能去,那他们之前的功夫不是白费了?

角宿一心想要快点去查明真相,自从经历了小武和他妈妈的事件之后,他内心其实是充满了愧疚的,虽说地宫存在的磁极会干扰各自的异能,但如果任其继续留在地宫里的话,很难保证那两件东西的安全性,谁说他们能进的别人就不能进?

角宿琢磨着他们不仅要去,而且还要尽快!

看着角宿一脸的抵触,凌遥忍不住开口道:

“角木蛟,我觉得鬼宿说的也有道理,你想想,目前为止知道地宫里埋了东西的只有我们三人,她们盯住我们的一举一动不就是为了知道拓片的下落吗?太微殿那边也就算了,现在还多出一个白曜星使,你真的有把握能全身而退?再说了,要是我们就这样贸然进去,挖出来是别的就罢了,如果真的是她们想要的,那我们不但保证不了拓片的安全,甚至还会彻底暴露出拓片所在的位置!这样哪怕我们知道了小武妈妈埋藏的秘密,又还有什么意义?”

说完她紧紧地盯着角宿,眼神中写满了“请以大局为重”的坚持。

“行了行了,就你们在这里演双簧,怕别人不知道你俩情投意合吗?对,你俩该是一路的,就我碍着你们的眼,这下总可以了吧!”

角宿不满地撇了撇嘴,道理人人都懂,只是他偏偏就看不惯凌遥老是这么帮着鬼宿,什么时候她也能站在自己这边,想想他的感受?

“角木蛟,你又来了是不是?要去你自己去,没人拦着你!”

凌遥血气上涌,渐渐失去了耐性,这个白痴,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他好吗?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耍什么性子!

“好了,你俩又怼上了,这些纯属是我个人的猜想,不代表主观意见啊,当然,地宫中埋的或许不是我们想象中的东西,而白曜星使也并不知情,我只是觉得我们暂时没有必要去赌这么一把,先观察一下对方的动静再说。”

才刚有所缓解的气氛顿时再次陷入僵局,鬼宿见两人气哼哼的互不理睬,他连忙笑着站出来打圆场。

“谁会跟幼稚鬼一般见识,”凌遥丢给角宿一个鄙夷的眼部动作,不屑一顾地说:“我可没那么无聊!”

角宿一听急了,自己可是堂堂正正的视觉系男人一枚,哪轮的上凌遥这种小丫头片子来侮辱自己的男性尊严?

“你说谁幼稚鬼呢!”角宿一副快要抓狂的样子。

“就说你了,怎么着?幼稚鬼!幼稚鬼!!”凌遥一点也不甘示弱,她着实受够了角宿这种小肚鸡肠,完全没有作为一个男人该有的肚量。

角宿实在被气得够呛,正打算朝凌遥扑过去,让她见识一下何谓男人本色,凌遥却突然闷不吭声地向前倒了下去。

鬼宿吓得魂不附体,登时冲上前扶住轰然向前栽倒的女孩,却不想角宿一把将他推开,稳稳地接住了失去重心的凌遥。

怀中的人面色略显苍白,双目紧闭,单薄瘦弱的身子无意识地发出生理性的轻微颤抖,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鬼宿已经没有办法再保持一贯的冷静,他不顾角宿瞬间爆发的疏离,再次往前冲了过来,不想目光触及到角宿的手时,顿时惊诧道:“角宿,你的手……”

映入眼帘的是凌遥背后浸出的大片血迹,他呆呆地怔住了。

“丫头?!”

鬼宿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如潮水般向自己袭来,本能一瞬间压制了理智,他无法置信地试图将凌遥揽过来仔细查看。

“别碰她!”角宿紧紧地抱着凌遥,周身散发着丝丝寒气。

阴冷的目光如霜剑般朝门口射去,“请问来者是何人?”

角宿此刻冰冷阴翳的声音令鬼宿一时间感到如坠冰窖,只听角宿继续说道:“大丈夫不必躲躲藏藏,出来吧!”

“嘻嘻,这个见面礼可还喜欢?”

一声诡谲的怪笑从门外传进来,当角宿彻底看清来人时,眼神顿时变得异常凌厉。

第四十九章 螫蛊毒

“原来是你!”角宿凌厉的目光扫过对方阴柔的脸庞,从嘴里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来人一袭素色青纱随意地挂在纤长的身段上,没有束腰的束缚使他看起来飘逸而又近乎于空灵,一双黄澄色的瞳孔镶嵌在细长的桃花眼里,在看向角宿时不经意流露出一抹熟悉的精光,再加上高挺的鼻和绝美的唇型把五官恰到好处地糅合在了一起,使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似妖似魅的风情。

美,简直美得不像人!如果不是因为太过于知悉对方,定然分不出是男是女。

他尖细轻佻的嗓音再度响起:“好久不见,角木蛟,我大老远的跑来这里给你送贺礼,怎么看起来像是一副不太欢迎我的样子啊?”

两道弯弯的柳眉随着薄唇轻启荡漾出柔柔的涟漪,使他看起来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他略过鬼宿惊诧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角宿,还没等到对方出声就兀自跨进了门里。

角宿嚯地一下挡在他面前,眼神不再如冰刃般的阴冷,而是似要往外喷出火花来,他瞪着这个曾经视如寇仇的男子,速度极快地一拳就往对方妖媚的脸上挥过去。

“勾陈,你我一别千年,我怎会不欢迎你?不过我今天没有心情跟你叙旧,你倒是跟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会对这女孩下毒手!”

角宿浑身血气翻涌,眼里蒸腾着浓浓的怒意,如果不是怀抱着凌遥,他早就不顾一切地朝这个名字叫做勾陈的妖娆男子扑去了,哪还会这般花拳绣腿来伺候他?

勾陈不紧不慢地抹了一把嘴角,温润鲜红的血液瞬间染上了他白皙的指缝,他笑容不改地理了理凌乱的长发,如同抚摸着最珍贵的宝贝。

“哎呀呀,我说角宿啊,你从前嫉恨我这张脸也就罢了,可你知道这发丝是我每日取那卯时第一滴晨露给精心将养着来的,可由不得你使坏啊。”他低下头怜惜地顺过肩上乌黑浓密的黑发,嘴里不无惋惜地连连叹气。

“我xxx!勾陈,你少在这儿跟我装模作样,你是什么人没有谁比我更清楚,我只说一次,现在把解药拿出来,过去的事情就算一笔勾销,否则老子今天新仇旧恨跟你一起算!”

凌遥呼吸渐渐变得微弱,角宿感受到她的体温正在怀里的一点一点地流失,他急不可耐地想要拿到解药,以他对勾陈的了解,这个人一向绵里藏针,但实际凶猛强悍,最喜好杀戮,而且一旦起了杀心,那就是紫微太君现身也救不回来。

方才他摸到凌遥肩胛上插着一枚透骨钉,按理说这种细小的暗器,特别是插在肩胛骨这种位置,一般不会那么容易就致人于死地,但用在勾陈手中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这与他一贯的野蛮作风背道而驰,所以角宿有理由怀疑他在透骨钉上动了手脚。

他轻轻把凌遥挪到了身后的床铺上,鬼宿过来企图帮他将人放平,却仍旧被婉拒于千里之外。

待凌遥躺下后,二人同时发现她原本粉嫩的双唇不知何时开始变得乌紫,不用说,这是典型的中毒症状,鬼宿不顾角宿的阻拦,把凌遥的袖子撩开一看,果然,光滑白皙的小手臂上出现了一些紫色的风团,鬼宿又忙不迭地把她裤腿卷起来,登时看到整个腿部已经开始隐隐发黑,脚背略微下陷。

鬼宿大喊一声,“糟了!这是螫蛊毒!”

角宿一脸惊悸地看着鬼宿,不明白这螫蛊毒究竟是多么厉害的毒性,竟然会让鬼宿怕成这样?

“哟,我们的大情圣又有心仪的姑娘啦?来来来,快让我看看这位姑娘到底是伤着哪儿了?”勾陈一脸坏笑地朝二人走来,弯下身去单手一挑,将昏迷中的凌遥下巴高高扬起,说道:“啧啧啧,小姑娘还挺标志的嘛,看来你对女人的口味经过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成不变嘛,不过真是可惜了,中了我的蛊毒,怕是活不过三日咯!”

“拿开你的脏手!”角宿怒视着勾陈,咬牙切齿地说道:“别逼我动手!她要是死了,你也得跟着陪葬!”

“哎哟我好害怕啊,不过角宿啊,你的火灵球炼化到第几层了?不会还是次品二级吧?你忘记当年给我挠痒痒最后弄得自己跪地求饶的尴尬事了吧,我看你就是天界千年来遗留到最后的一大笑柄啊!嘻嘻嘻……”

勾陈掩面轻笑,桃花眼里流转出轻蔑和不屑一顾,根本没把角宿放在眼里。

他可是麒麟勾陈,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黄龙、应龙、螣蛇、幽荧还有烛照并称为上古十大神兽,只因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自命清高,被一同纳入了紫微太君麾下,建立起了四方守护神,成为正义的化身,而剩下的六神兽便凌驾于天界之外,不受任何势力左右。

因其千年前与角宿同时爱上了太君的女儿,使两条平行线上的人开始产生了本不该有的交集。

角宿自诩身份低微,又刚好赶上情窦初开的年纪,除了躲在阴暗处偷偷注视着公主以外,根本没有任何资格接近尊贵的心上人,而勾陈虽是上古神兽,外表却一直保持着风华正茂,何况他可以不受任何约束,加上性子热烈外放,举止间风度翩翩,很快就与公主携手并肩玩到了一起。

勾陈每次约公主出来玩耍的时候总是会见到角宿暗自守在一旁,静静地窥视着他们。一日里心血来潮有情相邀,三人很快就成为了最佳伙伴,角宿渐渐同勾陈熟悉起来了以后,仗着年轻气盛,在得知勾陈乃上古异兽之时,便开始肆无忌惮地缠着他切磋术法,勾陈既不推却也从不退让,以雷霆之势使得角宿每每以失败落场,角宿却以此为乐,与对方结下了深厚的情谊,直到后来公主遇上了真神修一。

美好的三人时光一直维持到了修一出现,角宿才彻底觉察出勾陈可怕的私心。

勾陈发现了公主与修一日益增进的感情,渐渐疏于再与他们接近,他为此感到十分的恼怒上火,常常一个人去往九州之下派遣痛苦,导致角宿常常寻他无果。

这一日又找不到勾陈,为了打发无聊时间,角宿渐渐闲逛到了北极宫附近,意外发现公主和修一站在曜星池旁,正言辞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他定睛一看,顿时吓得有些腿软——此时眼前除了公主与身旁的真神二人,还有一个庞然大物屹立在水面中央,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第五十章 告密

角宿定睛一看,这不是传说中的青鸾神兽吗?听闻千年来一直沉于曜星池池底从未现身,这会儿冒然出现,难道是这两人逾越了雷池不小心触犯到了它?可是青鸾的眼神看起来为什么充满着哀伤,像是事有所托?

角宿无心打探他人隐私,正欲转身离开,眼角的余光却瞥到勾陈偷偷地躲在不远处,好奇心驱使着他朝勾陈走去,但池里的庞然大物突然从水中纵身跃起,角宿顿时心生惧意,恐易被对方察觉,只能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待在原地。

等青鸾彻底脱离水面站到岸边上,角宿才看清楚,原来天界一直耳听口传的神兽竟是一只极为美丽的大鸟,它通体泛着青色的光芒,羽毛晶莹剔透华贵无比,角宿瞠目结舌,视线竟呆呆地落在神兽身上无法移开。

修一对青鸾说了几句话,角宿离得太远,听不真切,他想要离开,却怎么也迈不动自己的腿。

只见大鸟摇了摇头,随即附身往修一手中的利剑冲了过去!

它这是要干什么?自戕吗?!角宿默默在心里发出一声惊呼。

修一迅速地闪避,试图躲过青鸾巨大的身体。

刹那间片片羽毛如雪花在空中飘散开来,角宿紧张不已,凝神一看,还好只是擦伤了青色的羽翼。

他心生不安,扭头寻找勾陈,却发现对方早已不知去向,而左侧方向的紫微太君一行人,正急匆匆地往曜星池赶来。

角宿不想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悄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

勾陈去北极宫告密,已经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实,太君对公主和修一的重罚并没有让他感到丝毫的愧疚,还大言不惭地责怪角宿偷偷跟踪于他,角宿一气之下与他动了手,但结局可想而知,作为与四灵神君齐肩的上古异兽,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让角宿回星宿宫躺了一年。

从此再也寻不到勾陈的身影,这一别,竟是上千年。

直到角宿痊愈后,得知公主已被流放到无极星空,内心痛苦不已,这段年幼时的梦历经过千年岁月洗礼,才算是到此终结。

不过他心里依然愤恨不已,勾陈性子残暴无道,毫无底线,对自己所爱的人尚且如此,更别说过去是以利用角宿年少无知的怯懦来满足自己的优越性。

过去的事情角宿已经渐渐放下,不曾想到再次见面,勾陈竟然连凌遥这种普通的凡人女孩也不放过,这是为了给自己来一个下马威吗?

看样子他要想在他身上获得解药是不可能的了,甚至,可能他根本就没有解药。

角宿明白此刻面临的是怎样的生死抉择,他终于放开了芥蒂,不安地询问道:“鬼宿,究竟何为螫蛊毒?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开?”

勾陈听角宿转而向鬼宿打听解药,绝美的脸庞瞬间挂上一抹幸灾乐祸的嗤笑,“别白费功夫了,我这毒性恐怕是没有人能解开了,除非太上老君再炼就一枚罗生果,否则……”

“你究竟想怎样?!”角宿怒火中烧,看着勾陈的眼里似要冒出血来。

勾陈大喇喇地伸了个懒腰,凑近角宿耳边小声说道:“否则你就等着三日之后这姑娘全身糜烂,内脏衰竭痛苦而亡吧,嘻嘻嘻……”

说完离开角宿身边,往桌旁一坐,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你……”

角宿将所有的愤恨转化为一枚巨大的火灵球,熊熊的火焰包裹着灵核朝着勾陈咆哮袭去。

勾陈坐在椅子上对角宿妖媚一笑,伸出右手,青纱水袖朝着疾驰过来的火灵球轻轻一挥,火灵球瞬间熄灭,在半道上消失殆尽不剩一丝灰烬。

“你不自量力的本性还是没有半分改变啊,我说角宿,别再忙着泡妞了,好好炼化一下你的术法再来跟我斗吧,嘻嘻!”

尖细又两极化的嗓音刺得角宿耳根子疼,勾陈翘着兰花指掩嘴轻笑,桃花眼高高挑起,在屋内四处转悠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当目光触及到桌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笔记时,他眼睛登时一亮,“讨厌,浪费人家这么多时间,角宿,咱俩后会有期!”

说完蓦地抓起桌上的笔记,头也不回地瞬间消失了。

角宿楞在原地,自己为什么忘了把笔记收起来?真是用脚指头想也想得到,勾陈失踪了上千年,今日突然出现定是带着目的而来,只是角宿万万没有想到他想要的竟然是小武妈妈的笔记本!

不过此刻他没有心思再去计较笔记的事,凌遥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勾陈离开前在自己耳畔说的话还蕴绕在脑海里,这些年勾陈游荡在外不知道在何处习得如此歪门邪道!这螫蛊毒要真如对方形容的那样,那可真是恐怖如斯,凌遥如何承受得住?角宿想都不敢想……

对了,凌遥……

角宿转身飞扑到凌遥床边,看着她手臂上的紫色风团又加深了一些,他有些无法控制地对鬼宿吼道:“鬼金羊,你不是喜欢她吗?快救救她啊!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快救救她啊!”

鬼宿难过地摇了摇头,一脸的痛惜。

“螫蛊毒是以南部的虎头胡蜂作为毒引,先在盅里加入体型如蚯蚓大小的双头腹蛇、沙漠金蝎、北国毒蜥以及红背黑蛛等身携剧毒的爬行类动物或是昆虫,每日以黑狗血喂食直至九九八十一天,然后再将七只虎头胡蜂放入盅内,让它们去吃掉盅里的毒虫,最后自相残杀,取其优胜劣汰活到最后的一只,拔掉尾部螫针在特制的药水中浸泡三个月,就算大功告成了。”

角宿颤抖着嘴角,无法置信地看着鬼宿,“那……还有得救吗?”豆大的泪珠竟是无法抑制地从堂堂八尺男子的眼中滚滚落下,一滴便激起千层浪。

“正如他所说,除非有太上老君的罗生果,否则凌遥无力回天……”

鬼宿心里的悲痛也比角宿好不到哪里去,眼睁睁看着先前还活蹦乱跳的人儿,这会儿静静地躺在床上了无声息,若是可以,鬼宿宁愿她若无其事地睁开双眼,然后撇着嘴不屑地骂他们大惊小怪,那样古灵精怪的凌遥,怕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角宿听完鬼宿的一番话,愣愣地注视着床上的凌遥一言不发,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眼神里重新恢复了一片清明,当机立断道:

“鬼宿,我这就去太乙星!”

第五十一章 亢金龙和柳土獐

“你是要打算去找太上老君?”鬼宿诧然。

“嗯!”角宿的态度显然是毋庸置疑的,只有三天时间,无论如何他都得想办法去试一试!

“哎……”鬼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总觉得有些莫可名状的担心,他对角宿说道:“这样也好,不过就算你去了太乙星,太上老君也未必肯见你,他已经不过问尘世很久了!”

鬼宿固然着急,但太乙星路途遥远,角宿身为星宿将士,哪怕光速穿越也得半日以上才能到达太乙,何况他还身负凌遥,怎么也得花上一天时间。

他不愿意角宿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把自己搞得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白白耽搁掉最佳救治时间,可是不去找太上老君又能怎么办?以他们二人当前的能力,对螫蛊毒完全束手无策,就连一向知识面广阔的他,也再想不出其他任何的办法了,只能姑且陪他一试。

“我陪你一起去!”鬼宿说道。

“不必了!鬼宿,你留在这里,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将朱雀宫柳宿找来,勾陈拿了笔记,估计不出半个时辰定会先行进入地宫,柳宿擅长肉体搏击,不会被地宫里的磁极干扰,记住,一定要阻止勾陈撬开后殿的西墙!”

角宿交代完一番话后,取下自己随身携带的玉腰挂交给鬼宿,“这玉腰挂暂且放在你这里,如果遇到什么紧急情况,记得通知我!”

天界每一位仙官或是将领都有一枚代表自己身份的玉制腰牌,通过白玉的灵性可以在主人与腰挂之间产生互动的联通,以此来达到传递讯息的目的,类似于人类几十年前的寻呼机,这就是玉腰挂真正的作用,只是使用起来比较鸡肋,除非遇上较为紧急的事情,一般玉腰挂都作为天界流通的身份证而携带在佩戴人的身上。

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凌遥还拾到过自己的这枚玉腰挂,并以此为要挟,非要他说出暗藏其中的玄机,那紧张兮兮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得很,角宿眼见着鬼宿接过了玉腰挂,一时回想起当初,忍不住哑然失笑。

他转身小心翼翼地把凌遥从床上扶起,背到了自己背上,然后让鬼宿帮忙把床上的被单撕成两指见宽的布条,把凌遥牢牢地固定在了自己身上。

“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这家伙就这么死掉,我走了!”角宿说完背着凌遥朝门外走去。

鬼宿紧紧地将玉腰挂拽在手里,看着角宿一瞬间腾空而起,化为一道闪亮的青白光影,急速向空中掠去。

但愿如此吧……

鬼宿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屋里,掏出了挂于衣衫底层的玉腰挂,将沾着体温的玉牌同角宿的并排放在了一起。

自从下到了九州,本着入乡随俗的规矩,穿戴早已不同往日,他便想办法把这枚玉器diy成了项链,系在了脖子上。

看着桌上两枚形态类似的白玉腰挂,心想要召唤同为朱雀七星宿之一的柳宿并不难,问题就在于角宿留下的这枚青龙玉挂……

哎,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骂得半死!

半个时辰眼见着快要过去了,事不宜迟,先把人给叫出来了再慢慢解释吧!

鬼宿坐到尚且留有凌遥余温的床上,双腿交盘在一起,然后凝神聚气,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

角宿背着凌遥穿梭在各大星团之中,但是要去往太乙星必定会途径紫微宫附近,他既要提高警惕避免被发现,也不能任意加速通过,否则背上的凌遥在极速飞驰的过程中有很大几率会产生肌肉溶解。

他小心翼翼地跨过紫微宫所在的区域,幸运的是并没有出现任何臆想中的意外,角宿持续地在密集的小行星中倏忽而过,寻找着那颗巨大的绿色太乙。

太乙星坐落在离三垣之外较为偏远的地方,虽说角宿从未去过,但两旁有天乙和地乙两颗标志性的守卫星作为参照物,按理说辨识度应该是极高的,可是寻了那么久,半颗类似的行星也没见着。

眼看着角宿的体力就快要支撑不住,背上的凌遥突然猛烈咳嗽了几声,乌黑的血浆出嘴里喷出,顺着角宿的脖子一滴一滴往下流。

角宿心里一沉,急得大喊:“凌遥,就快要到了,坚持住!”,说完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牙关紧咬渐渐加快了速度。

当不远处的天乙星终于在视线中渐渐变得清晰,角宿登时兴奋得大叫起来,“凌遥,有救了有救了!我们总算快要到了!”

他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朝着天乙星奔驰而去。

在快要接近天乙星的时候,一旁的绿色太乙逐渐显出了真容,角宿速度越发的快了,在即将横跨过天乙上空时,突然“啪嗒”一声,被单系成的布条经过高强度的阻力快速切割,直接断成了无数条碎布片,凌遥失去了束缚,一时间从角宿身上快速地滑落,急剧向下面的天乙星掉去。

“凌遥——”

角宿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俯身就往凌遥落下的方向冲去。

但为时已晚,只听见“嘭”的一声,角宿随即陷入一片黑暗,再也没了意识。

…………

鬼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面前的柳宿和亢宿二人,略显尴尬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呵呵,这……实在是对不住啊亢宿,没想到竟然会把你招来……”

鬼宿瞥了一眼桌上角宿留下的白玉腰挂,在心里默默地将对方问候了一遍。

“鬼宿,你最好能给我说出个子午卯酉来,不然我不会向你保证要不要去陵光那儿替你参上一本,哼!”

面前的柳宿怒目圆瞪,魁梧的上半身不着一丝衣物,下腹部粗略地裹着一条用来遮羞的棉布纶巾,原本火红色的卷发此刻湿嗒嗒地搁在肩膀上,正滴滴答答沿着发头不断往下浸着水,俨然就是一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模样。

鬼宿顿时汗颜道:“柳宿,你这是……帮着抗洪抢险去了?”

“我去你的,鬼宿,我说我都三天三夜没阖过眼了,就不能好好的泡个温泉?你早不招晚不招,特么就故意选在这个时候是吧?”柳宿环抱着双臂,睨视鬼宿。

“说吧,找我们来究竟有什么事?”亢宿不卑不亢地出言问道,他不似柳宿那么夸张,一直保持着一脸的从容淡定,只是那乱七八糟的头发和灰头土脸的装扮像是刚从乱坟岗里爬出来的样子,让鬼宿有些忍俊不禁。

但事急从权哪里还敢耽搁,半个时辰早就过去了,不出意外,勾陈此时一定已经前往地宫,鬼宿收敛了情绪,严肃地对二人说道:“圣女出事了!”

“你说什么?”柳宿第一个表现出大惊失色,全然不顾自身正大失体统的形象,一把将鬼宿按住,硕大的眼珠子瞪得都快要爆出来了。

鬼宿嫌弃地撩开柳宿沾着水渍的臂膀,对他投去一个无语的眼神,“角宿已经带着圣女去了太乙星求药,目前想来姑且安全,接下来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帮忙,亢宿,既然你人都来了,不如就一起去吧,路上我再跟你们慢慢解释!”

第五十二章 凌遥的身份

角宿睁开眼睛,视线从模糊到渐渐聚焦,首先落入眼里的就是一张玲珑剔透的鹅蛋脸,漆黑的眸子镶在白净的皮肤里,眉眼弯弯地看着角宿,整张脸写满了笑意。

“爷爷,爷爷你快来啊,俏哥哥醒啦!”童稚的声音在角宿耳边响起,紧接着一阵推门声,一位白发鹤须的老者疾步走了进来。

“洪丫,他醒了?”

听见声音,角宿吃力地转头看向来人,面前这位陌生的老者发须花白,但声音洪亮掷地有声,一双慈目炯炯有神。他走到炕边,那名叫洪丫的半大女童向一旁靠了靠,给老者腾出一个位置来。

老者垂下身解开角宿头上的纱布仔细看了看,然后替他重新绑好,直起身来习惯性地捋了捋半尺见长的花白胡子,“嗯,醒了就好,看来已经没有大碍,再静养个三两日,定能恢复生龙活虎。”

老者满意地对角宿点了点头,“洪丫,去把锅里刚熬的五红粥端一碗过来,给他补补血气。”

“嗯!好的爷爷!”天真无邪的洪丫笑眯眯地对角宿挤了挤眼睛,“俏哥哥,你稍等等,我这就给你端来啊!”说完蹦蹦跳跳地向外跑了出去。

“凌遥……”

角宿担心凌遥的安危,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语出无力。他挣扎着想要从炕上坐起,连试了好几次都无法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他终于放弃了,转而用询问的神色望向老者。

面前的老者看着角宿那副心急火燎的样子,既不阻止也不去劝慰,捋着胡须一脸从容地看着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不折腾了?老朽愚昧,自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就放弃呢,青龙角宿。”

角宿吃惊地望着他,脑子飞快地转速着。迟疑了片刻,随即用沙哑的声音脱口道:“您是……老太君?”

老者但笑不语。

角宿心里一急,再次想要翻身坐起,这种眼巴巴看着对方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如果你还想着救圣女,就先把自己的伤给养好,你撞上了天乙星的结界,天灵骨碎了一块,老朽将将替你重新补接好,别又崩坏喽!”老者略带关切地对角宿说。

“幸得你身体底子还不错,否则你我二人必定不得今日的缘分。”

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太上老君,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在紫微太君登基之前就已退隐到太乙星上,过起了逍遥自在的隐居生活,还收了两个仙童帮忙打打杂,偶尔浇花施肥,偶尔手痒痒了就炼两颗金丹给童子们当零食吃,闲散日子过得是无与伦比的美滋滋。

但老太君这番话并没有使角宿感到庆幸,反而让他心里一沉,也顾不上身负重伤,终是咬紧牙关使劲的倒腾着自己,慢慢坐起身来。

“您、您见过圣女吗?她现在怎么样了?……太君,我究竟在这里躺了几日?”

勾陈说螫蛊毒的毒性只能维持三日不死,再加上二人同时撞上了那道结界,就算是一个正常的仙人哪怕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而凌遥终究只是一个凡人女孩,先是脚伤又是中毒,这下还……

角宿一时不敢再往下想。

也不知道究竟昏迷了有多久,都怪自己太心急,反而使凌遥陷入了更加危险的处境,如若是此刻凌遥已经不在……恐怕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再原谅自己!

老太君见角宿脸上一时纠结一时痛苦,不断循环交替的表情,不由暗自对这孩子充分十足的内心戏感到发笑。

他故作生气地说:“你这孩子胆子倒是不小,就凭那几根破棉布,就将人给绑来了太乙?所幸遇上洪丫去往天乙星采药,不然还没等到人毒发身亡,就先被你的轻率无知给活活害死了!”

角宿被老太君的一席话说得无地自容,他也明白是自己大意在先,但事出紧急,当时的情况根本就没考虑那么多。

他闷不吭声,心里自有一番愧疚,老太君见此也不再捉弄他,“幸而老朽那结界只是针对内含灵力之人,对普通人尚且无效,只不过……”

老太君稍稍迟疑了片刻,面上隐隐透露出几分不惑,“只不过那孩子虽说冲破了老朽布下的结界,但作为一名凡人,理应透身而过不留丝毫痕迹,可那结界却因此被破开了五尺宽的大窟窿,实则不该啊……”

角宿暂时放下的心瞬间又被提了起来,凌遥的身份对他来说一直像是谜一般的存在,既然知道的不多,索性也不去想了,不过照现在这么说来,她既不可能是神仙,也不像是普通凡人那么简单,那她究竟是什么?

难不成是魔?不,这绝对不可能的!她可是御灵宗选出来的圣女!

角宿摒弃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把答案寄托在老太君身上。传闻太上老君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精于炼丹悉于解毒,从古至今仅此一人,如果连他都无法解开这个秘密,那凌遥的来头一定极不简单!

“昨日洪丫好心将你二人拾回,老朽粗略目测了下,只在她右腿的小腿部位发现有曾被牙齿撕咬过的伤口,于是便唤洪丫进屋去替她细细查来,但奇怪的是并未查验出任何撞伤的痕迹,反之于你,倒是更为严重些。”

老太君对此疑虑颇深,向角宿一一道来。

“于是老朽进一步替她探了下脉息,结果发现她的脉象沉浮往复,虚实不稳,时而有如山洪爆发,时而又如针尖游走,这般大起大落的脉象,不出老朽所料,她定是中了那螫蛊之毒?”

角宿闻言立马点头,他强撑着不适,借机向老太君表明来意,“……在下带她来见、见太君之意正、正是如此……她毒性已深……不知能否得、得太君一救……”

老太君并没有直接问答角宿的问题,而是终于放下了捋着胡须的手,先是掐指一算,接着大吃一惊,他如此反复掐算了好一阵,似乎仍旧不太拿捏得准,只好对着角宿连连摇头。

角宿眼见着情形一下子逆转,老太君面色有异,心里一慌,刹那怒急攻心,接连咳嗽了好几声,等渐渐缓过气来,他一把扯住了老太君的衣袖,“太君,请、请你一定要、要救救她……她可是、是圣女……不能、不能有事!”

老太君垂眼拂过角宿的手,叹息了一声,说道:“不是老朽不救,而是这孩子救不得!”

“为什么救不得?她可是御灵宗亲自指派的圣女,身负重任,何为救不得?”

角宿不敢相信老太君的话,眼神里闪过一丝怨恨。

第五十三章 水泽奚仲

虽然鬼宿此前曾出言提点,角宿本身也就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而来,但现在得知的消息竟然不是“不救”,而是“不能救”,他要如何说服自己去相信这么一个结果?

老太君见角宿的态度蛮横又不讲理,也不生气,他径自笑道:

“老朽已经用固魄丹稳住她的心神,延缓毒性的发作,你暂且不必担心。现在请听老朽把话说完,你再做定夺,如何?”

见角宿神色有所缓解,他才接着说道:“方才经过老朽的一番仔细推算,发现那孩子根本就没有五行属性,除此之外,老朽想尽了办法也断不出她的六壬之数,这人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看不到过去,也断不了将来,凶吉不明,实乃不详之兆啊!这类似的情形在天界几千万年来仅出现过一次,就是当年我继位之前出现的水泽奚仲,这事不知你知道与否?”

老太君试探着问角宿,当时水泽奚仲的事迹在天界引起一片哗然,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被人拿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可这事过了没多久,太上老君便作为新帝开始统率北极宫,一夜之间下令封锁了此事。

众神迫于新君上任的压力,为求自保,纷纷三缄其口,随着时间不断的往后推移,如今知悉此事的人要么不在,要么早已归隐,就连新帝也跟着换了好几轮,再说角宿毕竟是后起之秀,如若没有听说过,那也实属正常。

而角宿此刻一门心思牵挂在凌遥身上,根本就对其他事情提不起兴致,但想到此事或许关系到凌遥的性命,他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等着老太君接下来的解释。

于是他对老太君摇了摇头,“我从未曾听说过,您告诉我吧。”

“哎,原来你果然不知,也不怪你,是我当年封锁了消息,不许任何人再外传。这么多年来,老朽既然选择了闭门隐退,就是不想再掺和天界的任何事情,本不该再将当年之事提及,看在你救人心切的份上,就破例说与你,权当是做个参考吧。”

老太君捋着胡子慢悠悠地在屋里踱了起来,角宿一抬头恰巧瞥见了他灼灼泛光的眼神,似乎透露着些许孩童般的兴奋,这哪里像是话语间呈现的庄重严谨,分明就是一个老人孤独得太久,好不容易逮到个能八卦的对象,便迫不及待地叨嗑起来。

角宿的视线随着老太君的动作而缓慢移动,直到他坐了下来,一副要与角宿促膝长谈的架势,作为曾经的君王,这老太君也太随性了一点,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帝王气息,有的只是慈眉善目童心未泯。

不过,角宿仍然坚信他接下来的话会十分重要,于是渐渐端正了态度,聚精会神地打算一听究竟。

“你也知道,整个天界近似于凡人的母体,星宿们只要不产生意外的灵核骤变,通常经过自身千年的灵气聚集,必能将其炼化为人形,这一点,作为二十八星宿之一的青龙角宿,你应该比老朽更清楚,实在毋需再多言。”

老太君像是在讲一个长长的故事一般,晃着脑袋娓娓道来,角宿听完后也算是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水泽奚仲本是靠近紫微星附近的一颗新星,等到千年期满便可以脱去巨石外形,编入天界内殿的诸星花名册,可奇怪的是,千万年来奚仲一直驻守于那一片星域,不曾挪动半分,更别说化为人形。

当时在位的紫微太君觉得事发蹊跷,便暗中派人前去紫微星蹲守,想找出奚仲不能脱化的秘密,但派出去的人全部都有去无回,如此反复了好几次,紫微太君暴怒,在盛气驱使下他亲自跑到了紫微星上。

这一去可了不得,刚开始并没有出现任何的不对劲,正在紫微太君就此放弃追溯,准备打道回府的第四个晚上,一同过去的二三十名星将就接二连三的失踪,一直到了四更天,紫微太君传唤贴身仙仕进门御洗时才发现,紫微星上除了太君自己,所有人通通都消失不见了!

紫微太君愤怒至极,跑到了观测台上一看,奚仲偌大的星体正在慢慢倾向透明,而失踪的几十个人则全部化为了一滩原石,正不断地溶解于奚仲逐渐消失的体表上。

紫微太君大惊,片刻都不敢再作停留,狼狈地返回了北极宫,之后再找人前去查探,这次探子倒是平安归来了,带回的消息也让人毫不意外,就是水泽奚仲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这件事情引起了北极宫和三垣的高度警觉,双方一致认定奚仲就此化身人形,于是争相派出探子去寻找他的踪迹,可谁都没有见过真正异化后的奚仲,直到双方探子的信物被交替摆放在了对方宫外,才深谙探子已经遭遇不测。

此举造成了当时三垣与北极宫的极大误会,使两方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枢纽彻底崩坏,从此更是一分为二,各不相干,他们唯一相同的目的就是一定要找到水泽奚仲。

可是千万年过去了,蓍官换了一批又一批,却没人能推算出奚仲的下落,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出现又消失,仿佛没有实体一般的存在。

一直到凌遥的出现,老太君在她身上嗅到了类似奚仲当年的气息,同样是不存在于五行之中的人,不得不提高警惕啊。

可是角宿不明白的是,凌遥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的平凡女孩,怎么可能会跟那嗜血的奚仲并为一谈?难道一朝被蛇咬就一定要固步自封,保守己见吗?对于天界中人来说,也未免太过小气了些。

不过话说天界出了这么个幺蛾子,在三界中也实在是丢人丢到家了,再加上如今的紫微太君独善其身,从不过问此事,难怪三垣气得不但要与北极宫决裂,还想将其并吞为己有。

角宿在心里默默地斟酌了几分,恭敬地对老太君说道:“我觉得您可能多虑了,我以青龙七星宿的荣耀向您担保,圣女绝不可能是凶煞之人,还望太君莫要枉顾人命!如今只有圣女出面,才能挽回北极宫当前的局面。”

“你听老朽说了这么多,还是执意要救她?”老太君诧异道,不想角宿竟是这般在意那孩子。

角宿回看着老太君,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是的,太君!我一定要将她好好的带回去!”

“可是罗生果仅有一枚,我想救也救不了哇,哎!”太君道。

角宿闻言,忍住剧痛从炕上挣扎着下来,跪在了老太君面前,“太君,求您!救救她吧!”

说完便往地上磕了去,一时头上的绷带再次浸出血来,角宿仿佛完全没有知觉,不停地朝老太君磕着头,像是要一直磕到对方答应为止。

“哎呀呀,我说你呀!”

老太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真的老喽,完全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心里想的是什么,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罢了罢了,这孩子心里想的是什么自己都知道,到了这般年岁,看事情早已没了情窦初开时的韧性,这二人将来是否能走在一起,倒是全在于那圣女心中的魔性会不会有朝一日觉醒,不过这些跟他这个糟老头子都没有关系,就留给紫微太君那老头去操心吧。

见角宿这么折腾着自己,老太君心里着实心疼,弯下身将他扶起。

“太君?”

角宿眼底泛起一丝期望,满目祈求地看着面前曾经的君王。

“你这傻孩子,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我……”太君叹息。“罢了,你这就去救他吧。”

角宿不解,疑惑地看着老人:“我如何救她?太君……这……”

“解药不是在你身上吗?……去吧。”

老太君终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随即从屋里走了出去。

第五十四章 失而复得

老太君的话让角宿一时摸不着头脑,解药在他身上?他又不会炼丹,也不懂制毒,怎么可能有解药呢?角宿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老太君离开,直到背影也看不见。

洪丫在门后偷偷惦着脚看着爷爷唉声叹气地走了出去,当然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其实老早就回来了,一直躲在门外偷偷地听他们讲话呢,这可不能怪她,谁让爷爷一直不肯告诉她俏哥哥是谁,要不是她机灵,现在还不知道到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二十八星宿之一的青龙角宿呢!

还有那个漂亮姐姐,就算是昏迷不醒,那柔和的五官和浑身散发出来的独特气质也让她忍不住想要去亲近,爷爷怎么能说她是个不祥之人呢?

洪丫端着五红粥朝角宿走了去,一边走一边甜甜地说:“俏哥哥,快来喝点粥填填肚子吧,你都昏迷了一天一夜,什么东西也没吃,一定饿坏了吧。”

说着,她将手里的碗递到角宿面前,随即又反应过来,立刻把手收了回去,“糟了,这碗粥都已经凉了!都是我不好,俏哥哥对不起,我马上再去给你换一碗来。”洪丫自责不已,说罢就要往厨房跑。

角宿哭笑不得地看着洪丫,直接接过她手中的搪瓷碗一口气就给喝了个底朝天,也不管她瞪得有如铜铃般大的乌黑眼睛。

“不碍事,洪丫,谢谢你!”角宿抹了抹粘在嘴边的汤汁,直直地看着面前小小的洪丫,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终究来。

洪丫被他盯得颇为不自在,脸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尴尬地对角宿嘿嘿一笑,心里竟有些发毛。

“洪丫,你觉得哥哥好不好?”角宿望着洪丫,突然冒了一句话出来。

洪丫听了忙不迭点头,“俏哥哥好,俏哥哥不仅长得好看,还这么关心漂亮姐姐,大老远带姐姐来找爷爷治病,俏哥哥这么善良,当然是最好的!”

角宿听了满意地点点头,脸上浮起一丝不可名状的讪笑。

“洪丫真乖,那能不能告诉哥哥,爷爷为什么会说我有给姐姐治病的解药呢?”角宿哄着这个活泼伶俐的小仙童,他实在是想不通老太君那番话,只能看看能不能从洪丫身上打听到什么。

“呃……这个嘛……”洪丫咬着手指头,一副绞尽脑汁努力回想的模样。

角宿见洪丫如此听话,忍不住想掐一掐她肉糯糯的小脸蛋,“洪丫慢慢想,哥哥不急。”

洪丫见角宿伸手要捏她的脸,一时小脸更红了,她害羞地躲了过去,留得角宿的手指怔怔地停在半道上。

现在连巴掌大的小仙童都那么早熟吗?角宿干咳了两声,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窘态。

“啊!我想起来了!”洪丫眼睛亮亮的,像是有了大发现。

她打开床头的五斗柜,从里面抱出了一样东西。

“哥哥,这是我在天乙星遇见你们的时候,掉在你身旁的东西,你看看会不会是这个?”

洪丫将手里的东西交给角宿,角宿一时没回过神,等到看清楚洪丫拿给自己的是什么,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一开始从凌遥手中抢来的乌木匣子吗?

自己一直放在身上都给忘了,更别提有没有打开过了。

角宿找遍了自己身上,除了这个乌木匣子,连随身的玉腰挂都留给了鬼宿,实在是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只有这个乌木匣子,但里面装的是什么自己完全不知道,难道老太君说的解药就在这里面?

角宿急忙想要将匣子打开,可是无论他怎么摆弄,手里的盒子就是纹丝不动,他无奈地看着洪丫,“洪丫……”

可匣子是在角宿身边捡来的,洪丫一个小仙童能懂得什么,没等角宿开口,她便一脸茫然地连连摆手,“俏哥哥,别问我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爷爷之前只是吩咐过我,要是你问起来就将这木匣子交给你,我一时给忘了,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听洪丫这么一说,角宿这下是彻底犯了愁,他对洪丫说道:“好吧,洪丫乖,先去玩你的吧,我自己想想办法。”

“嗯!”洪丫清澈的眸子里再次挂上了笑意,眉眼弯弯地对角宿点点头,一蹦一跳地开门出去了。

记得第一次见到凌遥的时候,她就用这匣子砸了自己的头,想来当时她也拿这匣子没有办法,所以一气之下才扔了出去。

角宿将匣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着,始终不得其解,眼看着天色已经微暗,明日未时之前要是再拿不到解药,那凌遥可真就回天乏术了。

他强撑着身体,想去隔壁房间看看凌遥,这时洪丫又屁颠着跑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盏油灯,看见角宿竟然从炕上下来,急得连忙过去搀住他。

“哥哥,你怎么起来了?快去躺好,一会儿伤口又裂开了!”

“没关系的,躺得太久,我想起来走走。”

“嗯!那你当心点,天暗了,我来替你打盏灯吧。”说着便摸出打火石来,将灯芯轻轻地点着,然后顺势扶着角宿在藤椅上坐下。

角宿看着洪丫忙里忙外的一直替自己操心,于是咧嘴对她笑了笑,“谢谢可爱的小洪丫啊,我可以自己来的。”

“那怎么行,你伤得那么重,我答应爷爷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哥哥,我们这里都好久没有人来了,你就在爷爷这里多待几日成吗?”

角宿点了点她的小脑袋瓜子,这个机灵鬼,定是过腻了这天乙星上一成不变的生活,想缠着自己多陪她玩两日。

“姐姐生病了,如果姐姐明天能醒来,那哥哥答应你,一定陪你多玩两天,好吗?”角宿温柔地说道。

“是真的吗?”洪丫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渴望地看着角宿,生怕角宿是在敷衍她。

“当然是真的了。”角宿笑道。

洪丫顿时笑靥如花,开心得拍起手来,“好耶,哥哥不走喽!”

角宿苦笑了一下,这孩子听话只听一半吗?哎,也不知明日是个什么情形,这木匣究竟有何特别之处,为何自己琢磨了半天,还是不得要领?

难道是自己忽略了什么吗?

洪丫见状,惊奇地问道:“怎么……这盒子还没打开吗?”

在她童稚的心里一定觉得青龙角宿是无所不能的,只是这都好一会儿了,怎么哥哥还在对着那木盒子发愁呢?

她好奇地问道:“哥哥,能给我看看吗?”

“当然!”角宿毫不犹豫地一口就答应了。

洪丫小心地从角宿手中接过木匣,对着油灯看了起来。

第五十五章 第一夜

这只乌木匣表面看起来与普通的木盒无异,整体像是被抛过光,扇形卡扣与匣身紧紧地贴合在一起,洪丫试着抠了几下,但卡扣一动不动,像是被牢牢地吸附在匣身上,她放在耳边晃了晃,里面传出闷闷的声响,但听不出是什么。

洪丫干脆又把木匣翻了个底朝天,看看底部有没有暗扣之类的机关,可是底面一片平滑,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微微泛着光,甚至看不出有任何磨损的痕迹,她不服气地翘着小嘴嘟囔了几句,正打算还给角宿。

“慢着,别动!”

洪丫霎时吓得维持着手里的姿势一动不敢动,目光呆滞地看着角宿。

角宿盯着洪丫手中的木匣看了一阵,一把抓过乌木匣,对着火光仔细地研究了起来。

“哥哥,怎么回事?有什么不对劲吗?”洪丫见角宿行为异常,急忙凑了过来,却不慎挡住了灯芯散发出的光线。

“洪丫,你先坐着。”

角宿低着头径自往一旁挪了挪,视线依旧落在匣底那一片平滑地带。

洪丫乖乖地坐了回去,看着角宿无比专注的眼神,不敢惊动他,只能在一边默默的看着。

良久,角宿眼底溢出一丝喜悦,他终于放下乌木匣,分外激动地站了起来,“洪丫,去给哥哥取一盆清水来!”

“哦,好!”听见角宿的吩咐,洪丫立马从藤椅上跳了起来,十分配合的去院子里取水。

角宿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他总算是解开了乌木匣的秘密,不过下一步要如何开启,还得等到洪丫把水端来了才知道。

没一会儿,洪丫便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

角宿连忙把木匣子浸到水里,得意洋洋地对洪丫说:“等着看吧,不消一刻钟,答案就会自己出来。”

“哥哥,难不成你已经找到了打开它的方法?”洪丫好奇地问道。

趁着这片晌等待时间,角宿开始耐心对洪丫讲解起来。

原来,方才在洪丫把木匣子调换方向的时候,灯焰恰好映在匣底,从角宿所在的位置看过去,竟然发现有一块地方异常的没有产生反射光,这样使木匣看起来像是被一分为二,显得十分的突兀。

角宿对着油灯不停地变换着匣底的角度,这才终于发现,在这块面积不大的匣面上,隐隐有着一些类似文字的线条,角宿生怕自己看错,再次确认了好几遍,这才断定,这块没有反射光的位置,应该是用只有天界才有会有的“涂桑花”来制成的。

所谓涂桑花,就是但凡经由这种花汁涂抹过的地方,都会被完整的覆盖掉原本的材质,而且待红色汁水一干,花汁与材质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一起,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貌,只有将其泡在水里,不消片刻,花汁下面的内容就会重新显现出来,不过等到水渍一干,就又会被再次覆盖掉了。

一般都是用作于隐藏一些不想被人随意看到的图画或是文字,而凌遥作为一名凡人,一定不会想到这一点。

对于植物的功效和见解,洪丫比谁都清楚,别看她年纪尚小,却整日随着老太君在天乙星上消磨时间,学到了不少关于花草药材的常识,并且有一番极为独到的认知,但毕竟还只是个孩子,难免有马虎大意的地方。

这会儿经角宿一说,才顿时恍然大悟,“哥哥,洪丫真是太笨了,连这么简单的手法都没有看出来,真是辜负了爷爷对洪丫的谆谆教导,还白白耽搁了哥哥那么长的时间。”洪丫皱着小巧的鼻子,哭丧着脸说道。

“洪丫不必自责,这跟你没有关系,是设计这只木匣的人太精于算计了,将这块位置打磨得非常好,视线角度稍有不对都不会容易被人发现。”角宿笑着安慰她,“好啦,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小洪丫,还不赶紧替哥哥捞出来看看?”

洪丫早就已经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想把乌木匣从水盆里捞出来,看看下面究竟写的是什么,看着她那样子,角宿便顺水推舟满足一下她小小的好奇心。

“嗯!”洪丫一听便来了精神,笑嘻嘻地撩起了衣袖。

小孩子的情绪往往就是来得快也去得快,洪丫把木匣子从水里拎了出来,拿在手里甩了甩,将多余的水分沥干,然后往眼前一凑。

“子时逆时针转动卡扣方能启动木匣。”洪丫喃喃念着匣底的文字。

“我看看。”角宿将木匣子接了过去,不过短短十几字,如此简单明了的一句话,竟让制作木匣的人挖空心思的去掩盖它,难道就为了让人兜这么大个圈子?

角宿看了看窗外,此时应该已经到了亥时,他决定趁着空闲先去凌遥房间看看。

“洪丫,姐姐住在隔壁吗?”角宿问道。

“嗯,我先前来的时候顺道去看过姐姐,她还在睡觉呢,哥哥,你想姐姐了吗?我现在就带你去。”洪丫自告奋勇地扶过角宿,迈开步子就往门外去。

角宿对洪丫这个嘴甜热情的小仙童是有说不上的喜爱,也不忍心她一个孩子跟着自己熬夜,于是拒绝了洪丫的好心,“不用了,洪丫,你照顾了哥哥一天一夜,早些去休息吧。”

角宿支撑着自己酸痛的身子,慢慢朝屋外挪去。

门外是一片偌大的篱笆小院,青藤缠绕着篱笆一直漫到了墙外,院子里种满了色彩艳丽的花朵植物,其间隐隐传来阵阵虫鸣,中间有一瓦半人高的大瓷缸,里面盛满了清水,应该是用来浇灌花草用的,一些挖采用的工具被整齐地码放在一起,整座小院透露着“蛙声篱落下,草色户庭间”的恬淡意境。

夜晚清新的空气衬着这满园的花色,让角宿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一看,无际的夜空上繁星低垂,似乎伸手可摘,熠熠生辉地挂满了整个天幕,即使没有凡界的太阴星,四周却是更甚光亮,甚至远处的桃林和山脚下的溪流都能清晰可辩。

这还是角宿第一次见到天乙星上的景色,这样静谧而生动的夜,给了他无穷的活力,仿佛头上的伤口都没那么痛了,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

他沿着屋檐一步一步地朝隔壁的房间走去,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便一眼望见凌遥躺在屋子中央的一座莲花床上。

第五十六章 我就是个幼稚鬼!

夜色沁凉,角宿忍不住轻咳两声,却连忙捂住嘴,看到床上的女孩依旧纹丝不动,他紧接着叹了一口气,还以为会有奇迹出现,想来是自己多虑了。

他扶着门框跨了进去,桌上一盏油灯随着空气的流动变得摇摆不定,这应该是洪丫在此之前放到这里来的,那小丫头片子内心有着极为细致的一面,只是自己身在凡界的这些时日,已经逐渐习惯了现代社会的产物,对天界仍旧落后的原始照明工具有些蹙眉。

不过昏黄晦暗的光线映在凌遥脸上,反而让此刻的她看起来并不是那么苍白。他向她走了过去,等视线稍微变得清晰,才见到躺在莲花床上的人儿竟是一脸恬静的表情,两片粉红色的唇瓣微微翘起,在雪色肌肤的衬托下看起来更加的饱满和娇艳欲滴。

他怜爱地伸出手指抚过她的发际,将挂在长睫毛上的一根发丝小心翼翼地捻起,然后轻轻吹落在地。

想必这定是老太君的固魄丹起了作用,让毒性没有那么快入侵头部,这样使得她面上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角宿刻意不去看凌遥已经开始发黑的四肢,只是对着她苦笑了一下:

“魏大小姐,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看见本公子来了也不知道骂两句,你不是一向都最讨厌我了吗?”

角宿满脑子都是凌遥昏迷前与自己斗嘴的模样,如今想起来不禁莞尔。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要对她说,也知道她对自己的话根本不屑一顾,特别是在面对鬼宿的时候,她甚至连看都不曾看自己一眼。

不管是出于什么缘故,两人一起待在了距离凡界千万光年之外的天乙星,在这颗美丽的星球上没有不相干的人,没有必须要接下的任务,也没有尔虞我诈相互算计,一切通通都没有了,只有这天水一色的世外桃源和他们……两个人!当然,这会儿已经睡下的小洪丫和老太君那糟老头子就不要算进去了……

角宿低下头凝视着双目紧闭的凌遥,眼里尽是疼惜。他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了下来,思虑片晌,也不管对方是否听得见,径自与她叨嗑起来。

“当日在天界抢了你的东西是我不对,谁让你那时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还想拿着玉腰挂来要挟我?不过你生气归生气,也用不着这番狠下心来报复我吧?

魏凌遥,既然你已经成功的让我如此牵挂你,那现在就赶紧起来继续骂我啊!对!我就是幼稚鬼,所以才忍不住那么喜欢你啊!

你不会就这样把我抛下的对吧?我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你都忘了吗?鬼宿他们还在等我们回去,也不知道勾陈那疯子到底进了地宫没有……”

角宿说到这里便打住了,他深吸一口气,现在不是去想那档子事的时候,如果可以,他愿意一辈子就这么和凌遥一起待在天乙星上。

他摸出了怀里的乌木匣子,然后轻轻抬起凌遥冰凉的的手腕,将木匣放进她的手中。

“这原本就是你的东西,现在我把它还给你。不过里面或许装有能够救你一命的解药,刚才我已经找出了开启它的方法,等时辰一到我就替你打开它,就算作是给我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吧……”

“哎……凌遥,都怪我不好,要是我能再让着你一点,不跟你那么闹,就不会让勾陈有机可乘,对不起……”

角宿眼底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喉咙一时哽住,他起身走到门外,看着天色差不多已经到了子时,随即回转身走到莲花床边。

“凌遥,我现在就帮你把木匣打开,如果里面装的真是解药,那你就最好乖乖把它吃掉,可千万别再跟我耍嘴皮子,我才不要照顾你这麻烦的家伙呢。”

角宿拿起匣子,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了一遍,然后轻轻扭动卡扣,往逆时针方向转动了三圈,一直到卡扣被牢牢地锁死再也无法移动。

果然,乌木匣的盖子隙出了一条浅浅的裂缝,角宿随之精神一振,慢慢将盖子揭开。

一道强烈的蓝色光芒闪动了一下,又马上转瞬即逝。

“罗生果?!”

角宿按耐住内心的激动,将匣盖完全打开——天啊,那泛着幽幽蓝光的正是传说中的罗生果!

罗生果的传说在天界存在了几千年,几乎无人不知晓,以其奇特的蓝色幽冥丹衣和三倍的丹体著称,绝对是三界中独一无二的存在,也只有曾经的天界至尊太上老君才能炼化出此等的绝品丹药,其他人皆望尘莫及。

但是这绝无仅有的天界圣药仅此一枚,千年前已经被曜星池中的青鸾神兽给吞到了肚子里,这一枚又是从哪儿来的?还是说当年的青鸾根本就没有偷吃罗生果?

角宿欣喜若狂,又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颤抖着双手将散发着幽冥蓝光的罗生果小心翼翼地从木匣子中取出,内心无法自恃地感到大喜过望,先不管它有没有被偷吃掉,眼下自己手上的这一颗可是货真价实的啊,凌遥这下是真的有救了!

“凌遥,你快看!竟然真是天界第一圣药罗生果啊!你有救了!”角宿抓住凌遥的手,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

等到角宿渐渐平复了心情,这才不禁犯了愁,这硕大的丹体要如何喂凌遥吃下去呢?

他看着手里捧着的天界第一灵丹妙药,心里突然有了主意,但……

哎,不管了,先救人要紧!

角宿轻轻地将罗生果的蓝色丹体咬下一块来,在嘴里细细磨碎,然后慢慢凑到凌遥嘴边,却迟迟不敢下口。

跟上次突然强吻凌遥时的心境完全不同,角宿无比紧张地盯着凌遥近在咫尺的双唇,闭上眼睛心里一横,豁出去吧!

当他温热的唇贴上了凌遥冰凉的柔软时,身体忍不住像触电般地一震,脑子顿时变得迷迷瞪瞪的,这是他第二次这么近距离的和她肌肤相亲,闻着凌遥身上传来的清甜气息,他情不自禁地感到面红耳臊浑身发热。

他压下心底的那一股子不良欲望,一点一点地把磨碎的药汁朝凌遥口中喂了进去,然后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让药液缓缓浸入喉底。如此反复了数次后,直到整颗罗生果全部喂进了凌遥嘴里。

角宿瞪大了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凌遥,浑身的神经被绷得紧紧的,直到凌遥的眼皮开始转动了几下,他正要欣喜地唤过她。

突然“噗”的一声,一大口浓黑的血浆喷到了他的脸上。

第五十七章 这种感觉好奇怪

角宿惊呆了,也不顾鼻尖传来的浓浓血腥味,伸出手去使劲扳着凌遥重新闭上的眼睛,表情痛苦而狰狞。

“别睡了,魏凌遥!你特么怎么又睡过去了?赶紧给我醒过来啊!”

角宿这下是真的怕了,罗生果已经服下,而且还是他亲自喂下去的,按理说不应该变成这样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遥躺在莲花床上气若游丝,毒血从七窍中不停向外溢出,整个人了无声息,看起来无比的骇人。

“太君!太君!”

无边的恐惧让他一瞬间束手无策,情绪被跌到了谷底,他忽略自身身体的不适,疯了一般朝门外冲出去,用沙哑的声音站在小院里不停地嘶喊,眼底尽是茫然无措的焦虑。

老太君哆哆嗦嗦地扣着寝袍上的盘扣,急急忙忙从西边的厢房中走出,口里碎碎念叨着,“哎呀呀,这大半夜的到底是谁啊,好端端的觉不睡在这瞎嚷嚷什么呀?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样的惊吓……”

“太君!”

角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太君!圣女她七窍出血,就快要不行了!”

老太君见角宿神色慌张,顿时心下一禀,“怎么就不行了?走,快带我瞧瞧去!”说完提起袍脚就要往凌遥屋里跨。

角宿急冲冲跑到了前头,也再顾不上许多,急不可耐地将房门一把推开,却突然被眼前的场景给震住了,他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悲恸和骤然来临的喜悦同时在脸上交替着,使他的表情看起来极为的扭曲。

老太君尾随在后,一时刹不住脚,一头撞在了角宿肌肉虬结的肩膀上。

“哎哟哟……”老太君扶着额头发出一连串的呼痛。

里面的人听见动静,倏地扭转头来,那女孩桃腮雪肤,琼鼻樱唇,两颗甜甜的酒窝萦萦挂在了嘴边,对着角宿菡萏一笑。

“角木蛟,还不快扶老人家进来坐下?”

“呃……好。”角宿仿佛灵魂出窍般,木然地应承着,侧身扶过龇牙咧嘴的老太君,“太君,我们去里面坐。”

老太君随角宿一同进了屋里,待角宿寻过一把藤椅扶他坐下,这才幽幽地开口说道:

“青龙角宿啊,这可是你对老朽说的七窍出血,奄奄一息?”

老太君老脸一垮,语气里掺杂着一丝不悦。开什么玩笑,大半夜的被人从热烘烘的炕上给拉下来,他可是有很严重的起床气的!老太君不满地睨了角宿一眼,气哼哼的打算不再理他。

“这……”角宿也没搞清楚状况,明明亲眼见到凌遥被血糊了一脸,现在想起来都还仍旧觉得心有余悸,怎么会一眨眼的功夫就像没事人一样了呢?

而且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对二人巧笑倩兮?

角宿不知该如何回答老太君这个问题,只好把目光转移到了站在莲花床边上的人身上。

“凌、凌遥,你什么时候醒的?”

“就在你冲出去的时候啊,怎么?角木蛟,见到我醒了你不高兴?那我再去睡会儿好了!”凌遥撅着小嘴,说着又要往莲花床上躺。

角宿看着她,瞪得眼睛都快要直了,他稀罕地打量起眼前的女孩来,这样使着小性子娇憨作态的魏大小姐……

呃……

他仿佛倒是从未见过!

“别别别!”角宿回过神来,有了之前的阴影,他生怕她又再次睡过去,急忙上前将她拉住,“凌遥,你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背上的伤还痛嘛?”他不放心地追问道。

虽然他在进门的一霎就看到凌遥的手臂和小腿上的皮肤已经不再是乌紫发黑,但依然担心地拉过她的手,放到眼前细细查看起来。

少女皓腕胜雪,吹弹可破的肌肤凝滑若脂,泛着浅浅的光泽,哪里还看得见哪怕一丝的病态。

角宿一时有些心驰神摇,恍恍惚惚地拉着凌遥的手迟迟不肯放下。

“喂,你看够了没啊?”

直到凌遥喂了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迅速地松开握着的手,脸上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发烫。

“角木蛟,几日不见,你是不是脑子摔坏掉啦?我可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你倒是多紧张一下你自己吧!”凌遥看着角宿头上裹得厚厚的纱布,习惯性地甩给他一个魏氏大白眼,忍不住就是想奚落一下他。

“嘿嘿……”角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对了,就是这样才对嘛!这才是他熟悉的魏凌遥,还好还好,曾经的傲娇大小姐又回来了,角宿吁了一口气,彻底地松懈下来,这时才感觉到自己已经是浑身无力,肌肉酸痛。

“诶诶诶,当我这个老头子不存在是不是,敢情大半夜的把老朽折腾起来,就是看你们两个孩子凑在一起打情骂俏的?”

老太君见二人皆大欢喜,内心也替他们感叹不已,但面上仍端着一副我不开心你们都别想高兴的样子。

“谁要跟他打情骂俏!”

“太君,我没有……”

两人看向老太君,异口同声的解释道。

凌遥红着脸狠狠剜了角宿一眼,回头立刻挂上一抹盈盈微笑,亲昵地挽起老太君的胳膊,说道:“太君爷爷,都怪角木蛟不好,您年纪大了可得注意身子,夜里寒凉,我先送您回房休息吧。”

凌遥原本大大的眼睛弯成了两枚月牙,老太君却摇了摇头,罢了,孩子们的事就交给他们自己吧,他这把老骨头可是插不上手喽。

“那倒是不必了,老朽身子骨也算得上是硬朗,这会儿还能自己走,就不耽搁你们小两口话旧了。”他说着朝凌遥摆摆手,独自起身向门外走去。

“太君爷爷……”听了老太君的话,凌遥的脸羞得更红了,她突然感到莫名的词穷,于是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老太君的背影迅速地消失在了门外。

“你身体才刚刚恢复,别老在风口上站着,”角宿走了过来,看着凌遥的眼神有些古怪,不过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关切地对她说道:“肚子饿了吧,你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厨房应该还剩下一些五红粥,我去给你端来,多少吃一点,等天亮了我再去山里找找有什么野味,捉来给你补补身子。”

他总觉得凌遥这次醒来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但是又不太说得上来,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以前那个人,但感觉就是怪怪的。

果然,凌遥礼貌性地对他点了点头,脸上还是那副巧笑嫣然,奇迹般地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谢谢你,角木蛟,这些天来劳烦你了。”

第五十八章 异变?

角宿皮笑肉不笑地对凌遥扯动了一下嘴角,慌忙寻往厨房去了。

待角宿一走,凌遥才一屁股跌坐在藤椅上,脸色煞白,手握成拳头状捂在胸口上方,似是要按耐住疯狂的心跳。

在昏迷的这些天里,虽然她身体动不了,也无法正常的开口说话,意识却一直保持着清醒,甚至有别于之前的自己,各项官能都变得异常敏感,从角宿背着自己来到太乙星,到老太君站在自己身边的喃喃自语,还有角宿那一番自带歉意的告白,通通都进了她耳里。

不是没有被触动,而是自己根本没法去面对,从角宿往自己嘴里喂进第一口罗生果药汁时,她就有了知觉,只是在那种情况下自己完全已经懵掉了,只能假装被动地接受,身体却半分也不敢挪动。

角宿柔软温润的舌一次又一次地伸进她的唇瓣,把药汁缓缓送入她口中,直到一股温暖的力量突然从脚底升腾而起,一直窜到了头皮。

她无比惬意的享受着浑身肌肉和筋骨都舒展开来的酥麻感觉,忽然,整个人又像是掉进了冰窟窿般从头凉到脚,紧接着皮肤下面仿佛钻出了千万只蚂蚁,在不停地噬咬着自己,让她一时如坐针毡,却又不敢轻易醒来。

一冷一热两股气息在她体内不断地迸发游走,时而婉转时而冲突,最后竟交融到了一起,女孩柔弱的身子再也无法承受住这一刹那的蚀骨疼痛,胸口翻涌着阵阵浪潮,一股腥甜的气息无法抑制地从喉咙里喷薄而出。

她听见角宿狂奔而去的脚步声,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剧烈的疼痛感似减弱了几分,她扶着床沿慢慢坐了起来,想起老太君之前说的那句话,心里冒出了几分不安。

她用手撑住因久卧而眩晕的脑袋,却不慎发现自己的手忽明忽暗挥发着淡蓝色光焰,暂时掩盖了皮肤的乌紫,却开始倾向于透明。

她吓坏了,赶紧从床上一跃而下,踩住脚下传来的坚实,不过这番徒劳的举动并没有让她好过一点,看着自己越来越缥缈的身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烦意乱。

但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等到身体彻底恢复了正常,她才发现原本被毒性侵蚀的皮肤已经被完整地修复,以至于更甚从前。

唯独奇怪的是,在大腿根部出现了一片纵横交错的青色脉络,使得这一块的皮肉在周围白皙细腻的肌肤衬托下看起来触目惊心。

难道老太君说的那句话,就是指的这个意思?原来自己竟然是个怪物?

凌遥正背转身打算撩起衣袖再仔细的检查一遍,角宿却带着老太君闯进了进来,她心里一慌,不敢让人察觉出自己身上的异常,立即眉语目笑地回转身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

趁这会儿角宿出去给自己找吃的,凌遥再次解开了胸前的扣子,将全身上下无一遗漏地重新查看了一遍,直到确认没有新的异常,才将衣服重新披上。

但腿上的青色脉络就像一把锋利的刺刀,深深插在凌遥的心上,她呆呆地坐在之前老太君坐过的藤椅上,目光涣散,心里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角宿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魂不守舍的一幕,他没有惊动凌遥,而是绕到她身后,将五红粥轻轻搁在桌上,凌遥竟是浑然不觉,一直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无法自拔。

角宿悄悄地拉上房门,退了出去。

…………

第二天早上天才刚亮,洪丫就欢天喜地的跑进角宿的房里,一把将睡梦中的角宿拖起,兴奋地朝他喊叫:“哥哥,快起来!姐姐醒啦!”

“我知道了啦,让我再睡一会儿。”说完又闭上眼睛蒙头倒下,完全当洪丫不存在。

昨夜从凌遥房里出来已经过了寅时,他回到自己的厢房,躺在床上跟烙饼似的翻来翻去睡不着,一直想着凌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直到天光蒙蒙亮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这会儿刚睡下没多久,就被洪丫那小姑娘一惊一乍的出现给吵醒。

洪丫见叫不醒角宿,于是爬到炕上,使劲地扳扯着角宿的被子,无奈力气太小,连拉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哥哥!”洪丫委屈的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你不是答应说姐姐醒了就要陪洪丫玩的嘛!”说完嘴巴一瘪,“哇”地哭了起来。

角宿听到洪丫的哭声,把头探出了被子,眼睛虚睁开一条缝,看着洪丫哭得极其伤心的小脸,仿佛自己就是这太乙星上最不讲信用的坏蛋。

他恼火地一脚蹬开被子坐了起来,耐着性子哄道:“洪丫,哥哥今天要去对面山上给姐姐找点吃的,你就乖乖待在家和姐姐一起玩,哥哥答应你,一定给你捉两只土拨鼠回来当礼物,好不好?”

“不好!我要跟着哥哥一起去!”洪丫听角宿说要去山里,立马停止了哭泣,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在心里默默地打起了小算盘。

她才不想要土拨鼠呢,那玩意儿她自己也能捉,但山中的野味她可是只吃过一次,因为爷爷老是说山里的小动物都是小星星变的,常常嘱咐自己和洪生别去伤害它们,就连唯一吃过的一次,还是洪生见她嘴馋好奇,趁爷爷不在的时候偷跑上山,猎回了一只梅花鹿幼崽,只不过最后被爷爷发现了,狠狠地命他们涮了半个月的净房,从此以后两人就再也不敢提这件事啦!

这会儿洪丫听得有野味吃,更加赖皮地拉着角宿的衣襟不愿意松手了。

角宿已经整理好了床铺,不愿和洪丫多做纠缠,他一边向屋外走去,一边敷衍道:“洪丫,听话!等哥哥回来再陪你玩。”

“不嘛,我就要跟哥哥一起去,再说了,哥哥对太乙星又不熟,正好我可以方便给你带路啊!我知道哪里有果子狸和狍子,烤出来的滋味可香了!”

洪丫一本正经地说着,跟在角宿身后走了出去,顺带着砸了砸嘴,好像已经闻到了山中野味散发出的诱人香气。

太乙星是所有星宿中为数不多的净土之一,山中层林叠嶂鸟语花香,有丰富的植被和大量的野生动物出没,洪丫常常去山中采药,熟悉那一带的路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过角宿又不是三岁小孩,哪里需要一个小仙童替自己带路?

“什么烤出来可香了?”凌遥站在院子里,古灵精怪的对走出来的一大一小露出灿然一笑。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洪丫望着凌遥甜甜地喊着,朝她跑了过去,娇嗔地将软糯糯的身子往凌遥怀里一靠,“姐姐,哥哥刚才说要带我去山里打猎!”

凌遥抬起头看了角宿一眼,只见角宿一头雾水,脸上挂着一副不可名状的表情,她狭促之心顿起,一手揽过洪丫小小的肩膀,笑意萦萦地看着角宿说道:

“哦?真的吗?那算我一个!”

关于本书,是时候说两句了

这算是一篇迟来的感言吧。

本来原定的上架日期是今天,因为中间出了一点小小地差错,导致本书提前了一周上架,对于我这枚没有存稿,码字龟速的少女来说,真的是有点措手不及。

关于感谢。

首先要感谢我父母的鼎力支持!六十岁的老人,逢人就摸出手机来讲,“这是我女儿写的故事,支持一下呗?”

哪怕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连刷个微信朋友圈都得带上老花镜,却是一字不漏的把我每一章内容都看完了,然后跟我说他一个字也没看懂再然后继续一字不漏的订阅下去……

那天我老爸还突发奇想地跟我说:“女儿啊,我打算把你的书发给你小学语文老师品鉴品鉴,让她多跟你提意见啊。”我:……

我特别理解他们,真的,因为作者大大是一枚高中毕业后就再也没有写过作文的中年少女啊啊啊啊啊!!

关于读者。

你们是我的上帝,我的知己,我的衣食父母。

感谢冥殇儿一大早给的9张推荐票,感谢公子小迟除了全部的推荐票都给了我之外,还献出了两张宝贵的月票,这是本书第一次收到月票,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所以今天中午我决定要吃两碗饭oツ~

感谢书友abcdefg…原谅对数据一点都不敏感的我记不住那一长串的后缀,总之感谢你们,每天都来坚持给我投票,订阅,希望你们一如既往的支持我!

也谢谢背后那群默默看书坚持订阅的少男少女们,你们!二话不说,说就是追订/我要爱你们一万年!

关于作者。

对于我自己,没什么好说的了,要是我告诉你们,这本书是在我喝了二两酒,半麻状态下发出来的,你们会不会打我?

当初压根儿没想着签约,就连上架是什么意思也没搞清楚,只想着试一试自己讲的故事会不会有人看,就算一个读者都没有,权当练笔也行。

事实证明,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我厚起脸皮推翻了过去所有的想法,试问,又有哪个作者不想自己的书得到大众认可呢?所以我又原谅了自己的贪心,你们也要原谅我,笑:-d

从小被传统文学侵蚀得太多,对于网文……罢了,门外汉没有资格谈网文,我要保持缄默。

关于本书。

好了,书归正传。

就像我上面说的,这本书的出现就是一个意外,意外的发书,意外的上架,意外的收获了一帮按时订阅,不离不弃的书友。

我有一个粗略的大纲,对,仅仅是有个大纲而已,我大概一周打开一次,只要主线不跑偏……

我已经试过了,真的,可能每个人不一样,而我就是属于那种完全没有办法理出细纲的人。刚开始也写过十来章,但结果都是下笔的时候全部跑偏,脑子里不断冒出新的想法,后来干脆直接就不要细纲了,想到哪写到哪,人说打开沃德就是干。

这也是我码字龟速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因为要尽量保证每一章都有剧情衔接,每一章都能推动整篇故事的主线,我不是处女座,但是我有完美主义情结,最接受不了的就是水字数,所以一开始有很多书友跑来跟我说剧情太快了,有点影响感,我深刻的反思了一下,可能这跟我没有任何的写作经验有关系,对剧情的节奏把握不到位,然后慢慢开始调整自己,在保证质量又不水字数的条件下,让剧情的起承转合有一个自然婉转的过度。

这本书才13万字,后面的出场人物还有很多,剧情也颇为复杂,反派还没有正式出手,为了把惊喜给你们留到最后,这里就不做过多的赘述了,看下去,一定让你们订阅的物有所值!

关于更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会提到这么悲伤的一件事呢,大家好好看书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一定要讨论这个话题!

心塞。

作者是维系家里后勤的顶梁柱,原计划上架后开始稳定二更,但每个月大儿子的鼻炎中耳炎腺样体肥大肺炎支气管炎通通都要来折磨我一次,然后小儿子每个月月底三十号准时发烧,作者心力交瘁啊…等我把孩子的问题解决了,就能留出多的时间来存稿,到时候我一定用加更多更爆更爆爆更来报答各位的支持!

另外还要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

幼儿园马上就要放假了

………………

好了,话不多说,今天一个字还没写,我默默的滚去码字了,回见!

第五十九章 上山

角宿哭笑不得的看着二人,怎么凌遥也像个孩子一样跟着瞎起哄?自己又不是要去玩,真带上这两个拖油瓶,一路上光顾着迁就她们去了,还抓什么狍子?

“凌遥,你……”

角宿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抬眼就望见凌遥正喜笑颜开的看着自己,他不由得心头一软,无奈地叹过一口气,“哎,行了行了,那就一起去吧,只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啊,不管出现什么意外,别拖我后腿就行,不然我可是不会管你们的。”

“好耶——”洪丫从凌遥怀里钻了出来,开心得跳了起来。

圣女姐姐就是厉害,自己缠了哥哥老半天都没同意,结果姐姐一开口立马让他答应了!洪丫的星星眼贼亮贼亮地看着凌遥,一点都不掩饰对她的崇拜。

凌遥揉着洪丫短短的头发,对她微微一笑,“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她牵着洪丫的小手,也不等角宿,直接就朝篱笆墙外走去。

“诶,你们俩听话只听一半的吗,怎么也不等等我!”角宿追了上去,不满地对两人说道。

“哦?”凌遥偏着头,好奇地看着角宿,“不是别让我们拖你后腿吗,那当然得走快一点呀!”

这话倒是没错,只不过角宿总觉得凌遥像是在给自己挖坑,他随口应了两句,老老实实跟在二人身后出发了。

角宿前一晚曾目测过这座山的大概距离,中间会经过一片桃林,但只要穿过桃林前方就是一片没有阻碍的平原,如果用走的话应该不会超出两刻钟便能到达山脚下。

本来自己一个人是完全可以用光速跨越的,加上捕捉猎物的时间,就算来回也用不了一个时辰,但现在随身携带这两只拖油瓶,洪丫自是不用说,凌遥大病初愈,且是只能用双脚行走的原始类物种,他不得不顾及她的感受。这样也罢,权当作是在陪她们踏青好了。

可随着三人离开桃林越走越远,角宿渐渐纳闷起来,怎么说两刻半钟也已经过了,那山明明就近在咫尺,却始终无法触及,他一夜未睡体力有些跟不上自然就不说了,但是凌遥先前在佛都里面的大小姐作风可是历历在目,什么时候她竟然变得这么能走了?

前方又传来一阵笑声,洪丫那小仙童像是有使不完的精力,一路上跟凌遥说说笑笑好不惬意,而凌遥也没有一点大病初愈的觉悟,配合着洪丫不停地发出一声声兴奋刺耳的尖叫。

两人就像是刘姥姥附身般的兴致高昂,让角宿不得不怀疑洪丫是不是才第一天来到太乙星上……他一言不发地跟在她们身后,挨个儿地腹诽着那两个无比亢奋的家伙。

好在角宿腿就快要断掉的时候,三人终于来到了山脚下,洪丫回过头,似乎终于想起了角宿的存在,“哥哥,我们到啦!这里过去有一条小路,可以到半山的醉仙池,那里可多小兽呢!”

当然,醉仙池这种烂大街的俗名正是拜太上老君所赐,那老人家时不时就会提着他的酒葫芦坐到池边啜上两口,顺带看着那一群前来喝水的小兽,无聊的时候再跟它们话上两句家常。

洪丫兴奋地在前面带路,一个劲地叫他们跟上。这山中本无路,拿给洪丫洪生平日里上山采药硬是给踏出了一条窄窄的羊肠小道。三人一前一后顺路直上,凌遥走在中间,一路上倒是风光旖旎景色怡人,洪丫哼着小曲,领着身后的二人没过多时就走到了醉仙池。

日头离晌午还远着呢,角宿一眼望过去,哪里有半只小兽的影子。

洪丫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头,讪讪地对角宿笑道:“哥哥,也、也许它们还在睡觉吧……”

角宿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让她们在醉仙池边等着,自己则转身钻进了旁边的树林中。

要是信洪丫那小丫头的话才是怪了,角宿虽从未像这样打过猎,但凭着自己的直觉很快就找到了一处野鸡窝,他悄悄地弹出一枚火灵球,虚掩在洞口前一米多高的草丛一瞬间无声无息化为了灰烬,角宿挽起袖口伸手去洞里面掏了掏,除了几颗野鸡蛋以外什么也没有。

反正一个也是拿,两个也是吃,再怎么都是一笔收获。角宿把蛋全部掏出来放进了随身的口袋里,正打算起身离开去往别处看看,却突然听到身后的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停下自己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回头一看,一只成年狍子正在身后吭哧吭哧啃着树皮。角宿心里一喜,尽量不去惊动它,然后轻轻挪了挪身,向身旁的红杉树靠过去。

借着树干的掩护,他再次将手指一弹,一枚火灵球从指尖滑出,化为一支带着火焰的利箭朝狍子呼啸而去,狍子听见风声,抬起头警戒地往角宿藏身的红杉看过来,只是还没有寻到声音的出处就应声而倒。

角宿冲了过去,心里想着凌遥和洪丫见自己带回这么大一只狍子,非得给她们高兴坏了!这下可够几人吃个两三天了。

他跑到狍子的尸身前,发现这竟然是一只身怀六甲的母狍子,心里不由得觉得十分可惜,早知道就重新找一只了,不过既然已经射杀了,也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一番美味。

角宿拖起狍子的后蹄,将它扛在自己肩膀上,迫不及待就要往回走。

刚走了没两步却又停了下来,他猛然回头一看,四周除了盎然的绿意,什么东西也没有,这……难道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刚才他明明感觉到身后有一道异样的目光向自己射来,并且满含哀怨地注视着自己。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导致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加快了速度在丛林中飞驰,想把这种感觉甩在身后。

也不知道凌遥和洪丫在醉仙池边有没有等得不耐烦,身后的那道视线一直紧紧地跟随着自己,让他心慌意乱,更加觉着这漫天的枝叶实在太过碍事,他跌跌撞撞地从林中穿梭而过,片刻之后终于站在了醉仙池边。

背后的视线好像就此消失不见了,角宿终于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朝醉仙池望去,洪丫和凌遥蹲在池水边,正无聊地用挖出来的新鲜蚯蚓在喂鱼。

洪丫第一个发现角宿回来,一时站了起来,亲热地朝他喊道:“哥哥,你回来啦!”

角宿笑着朝二人走去,待离得近了,洪丫已经看到了角宿肩上扛的狍子,开心地拉起凌遥就要迎上去。

突然,从角宿身后飞快地窜出一道灰色的影子,闪电般朝洪丫扑了过去,角宿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

只见凌遥条件反射地挡在洪丫身前,一时间二人一物通通朝醉仙池中坠去。

第六十章 无法解开的心结

角宿吓得魂飞魄散,还以为那玩意儿已经离开了,没想到给他杀出个猝不及防。他把肩上母狍子的尸身往地上一丢,一个猛扎跳进了池里。

一霎那的惯性让凌遥与洪丫一同沉入了水底,根本来不及看清扑向她们的是什么东西。凌遥径自稳住呼吸,拼了命把洪丫往上托,无奈自己的脚踝很快便被池底的水草缠住,越是挣扎身体越是使不上劲,眼看着洪丫已经接连被呛了好几口水,她一时情急,弯下身去撕扯着缠在脚上的水草。

这一躬身不打紧,却看到身体再次泛起幽幽的淡蓝色光焰,像颗巨大的蓝色夜明珠,在阴暗的水下世界显得格外打眼,她手指不由得颤抖起来,接连扯了好几把都没有拔掉那该死的束缚!

任凭凌遥如何强迫自己冷静,此刻也是稳不住了,呼吸开始变得紊乱起来,可就是在她张嘴的一瞬,更加令她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池水并没有想象中的从口鼻鱼贯而入,而是犹如在身在平地那般呼吸自如——自己竟然可以在水中自由呼吸?!

身体出现的异常让凌遥感到无比的惊慌,但此情此景不允许她考虑太多,她静下心来,用力蹬掉被水草覆盖的鞋子,成功挣脱了出来,就在她迅速托起洪丫朝水面浮去的时候,却看到角宿正朝她们这边游过来。

角宿看见凌遥,微微楞了几秒,随即从凌遥手中接过已经昏迷的洪丫,迅速向岸上游去,只留下凌遥呆若木鸡般地站在水底,眼里尽是茫然无措。

上去吧,肯定免不了一番解释,可她就连自己都解释不了,又要如何对角宿解释?不上去吧,这毕竟是水底,指不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生物正在虎视眈眈看着自己,就等她一个不注意便上前将她填了肚子。

虎视眈眈?这个念头产生的同时让凌遥心里一阵发毛,忙不迭朝身后看去,果然,在身后的一块大石头背后,一双黄铜色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她,目光充满了怨恨。

那眼睛的主人见自己已经暴露,也不再躲避,不急不缓地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竟是一只成年的灰色狍子!

想必刚才袭击洪丫的一定就是它了,只不过这太乙星上的动物莫非都变异了不成,连狍子也能通水性了?

在凌遥的认知里面,狍子这种动物一向都是比较温顺的,何况在水底,阻力可比陆地大得多,量它也翻不出什么幺蛾子。

等到情绪平复以后,身上的蓝色光焰渐渐暗淡下来,凌遥毅然决定不再理睬它,这就回到岸上去面对她应该面对的人。

何况她也明白,自己并不是无法跟角宿解释这诡异的一切,而是没有勇气去面对自己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的来历。

想通了以后,她开始奋力朝水面游去。

那狍子本就见她落单才蹲守在这里,没想到对方竟是出乎意料地无视自己,它怎肯放弃这大好时机,一瞬间如履平地般冲了出去,头上的犄角直抵凌遥后背。

轻敌了!凌遥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万万没想到对方戾气如此之重,她捺不住水下的压力,一时闪躲不及,眼看着狍子就快要触到自己,她心里一急,脑袋嗡嗡作响,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挂在这里的时候,突然间浑身光芒大作,紧接着狍子像是被巨大的力量击中,还没等凌遥反应过来,随之飞向了几丈之外。

淡淡的血丝像浮游植物般在水中飘散开来,凌遥心中发冷,陡然升起了一阵惧意,她再也不敢去看身后被染红的池水,浑浑噩噩地拼命往岸上游去。

等到终于探出了水面,身上的光焰随即消失不见。她抬眼寻去,只见洪丫躺在地上仍是昏迷不醒,一旁的角宿正焦急地不停按压着她小小的胸脯,一时间生死难卜。

凌遥担心洪丫的安危,手忙脚乱地爬到岸上,朝二人跑去。

“角宿,洪丫怎么样了?”凌遥的担心溢于言表,要是洪丫真有个什么好歹,她可该如何向太君爷爷交代!

角宿看都没看她一眼,只顾着一本正经地按压洪丫的胸口。

“角宿?”凌遥无奈地喊道,他一定是在生自己的气,可是都这种时候了,就不能先把自己的情绪给放一放嘛?

随着“噗”的一声,洪丫从嘴里吐出了一大口带着粘液的池水,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洪丫,你有没有觉得好过一点?”凌遥把头凑了过去,担心地询问。

洪丫虚弱地朝她点了点头,“我没事,姐姐……”洪丫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见洪丫能说话了,凌遥心中的大石头才终于放了下来,她自觉有愧,便讪讪地退到了角宿身后,再不发一言。

角宿将洪丫身子扶起,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到洪丫基本无碍,才将她背在了背上,“洪丫,我们回去吧。”说着就要往山下走。

“哥哥,狍子……”

洪丫眼巴巴往地上一指,先头那只死掉的狍子还悄无声息地躺在那里,凌遥顺着洪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看见狍子那圆滚滚的肚子,原来是怀着幼崽的母狍,凌遥恍然大悟。

看着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和老婆都惨死在自己眼前,难怪那只公狍会发怒,它一开始袭击洪丫,应该也是想报复角宿杀了它的家人吧,不曾想大仇未报,一家人却都搭进去了。

凌遥心中不忍,这种情况下,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咽得下那狍子肉了……

“哥哥,狍子……”洪丫不依不饶地看着地上的母狍子,伸出舌头吧嗒吧嗒咂着嘴巴。

角宿把洪丫放了下来,啼笑皆非地看着她,洪丫朝他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就算死也要“食”得其所的模样。

“洪丫乖,要是你想吃狍子肉,哥哥明儿再来给你捉,今天我们可没法将它带回去。”

“哥哥,可不能将它带回去啊!要是被爷爷知道了,定不饶我!”洪丫可怜巴巴地说道。

凌遥心疼洪丫,忍不住建议道:“角木蛟,既然洪丫嘴馋,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把它烤了来吃,如何?”

洪丫听凌遥帮着自己说话,立马来了精神,“嘻嘻,还是姐姐最懂我!”说完一脸期盼地看着角宿,希望他仍能像之前那样乖乖地听姐姐的话。

角宿正欲拒绝,忽然三人同时听到“咕叽——”一声,角宿将已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侧过头尴尬地看向某处。

洪丫不明就里地瞪着角宿瘪瘪的肚子,喃喃道:“咦,哥哥,你好像饿了……”

三人打从上山就什么东西也没吃,再加上落水事件耗费了不少体力,凌遥看了下天色,估摸着这会儿已过晌午,她并没有忽略角宿一脸的窘态,赶紧笑着出来打圆场:“洪丫,你哥哥是在说他已经答应了,还不快谢谢哥哥。”

“太棒啦,谢谢哥哥!”洪丫望着角宿甜甜地说道。

角宿转过头,冷着脸横了凌遥一眼,似乎并不打算卖她这个面子。

“谁说我答应了?”

第六十一章 别忘记自己的本分

三人围坐在一颗粗壮的古榕树下,地上垫了几方浸着血的残缺狍子皮。

洪丫一边大朵快颐,一边翘着下巴不停地朝角宿嚷嚷道:“好吃!真是太好吃了!洪丫好久没吃过肉了,爷爷整天都是让我和洪生去摘野菜吃,要是再这么吃下去,没准儿洪丫也跟着变成野菜了!”

角宿一手拿着一块肋骨肉,另一只手伸过去帮洪丫擦掉粘在嘴边的肉渣,语带宠溺地说:“那就多吃一点,回去爷爷问起来,就说咱们到醉仙池抓鱼来。”

“嗯嗯!就知道多多最筒洪阿,当才托把洪阿吓伐了……”洪丫刚好塞进了满嘴的肉,含糊其辞地对着角宿猛点头。

洪丫一开始以为他是在跟姐姐生闷气,顺带着也不搭理自己了,哪知哥哥虽然看起来比谁都凶,实际上却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她分明清楚地看到,哥哥的眼睛刚碰到姐姐脸上黯淡下来的表情,立马就忍不住答应了。

话说,哥哥用火灵球一瞬间将狍子肉烤熟的模样可真帅呀!

洪丫幸福地啃着手里最后一块肉骨头,她笑脸萦萦地看着角宿,嘴角却不自觉地溢出一行垂涎来,也不知是手里的食物太过美味,还是角宿看起来秀色可餐?

凌遥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两人,额前冒出了一层细汗。

肚皮不可抑制地在唱着空城计,凌遥闻着鼻孔里的阵阵肉香,舔舔嘴唇吞下了几口唾液,但……实在是难以下咽啊!她抛不掉公狍充满恨意的眼神,以及池底大片的血水,满脑子都是挥不去的阴影。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朝洪丫问道:“洪丫啊,老听你提起洪生,我们来的这么些天怎么一直都没见过他呢?”

洪丫嘴里衔着一块肥肉,支支吾吾地回答说:“洪分去了地里星,姐姐,泥肿么不次?”

凌遥看着她哭笑不得,随手撕下一块背脊肉送到她嘴边,“小馋猫,快吃吧,姐姐不饿。”

洪丫站了起来,将嘴里的肥肉囫囵吞了下去,对凌遥连连摆手,“不吃了不吃了,这里饱了!”她指了指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满足地打了个长长的嗝。

角宿微妙地扫过一眼凌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地上剩下的狍子肉和食物残渣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在确认不会被老太君发现以后,伸手招呼过洪丫,准备打道回府。

洪丫心愿已了,一路上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好不惬意。凌遥讪讪地跟在两人身后,正如来时的角宿一样,看着前方欢天喜地的洪丫,和一旁带着温柔笑意的角宿,心里各种的不爽通通冒了出来。

不是没有心去解释,奈何对方根本就不肯给自己这个机会,照这么下去,自己都快要成为一枚行走的大灯泡了。

凌遥甩了甩头,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不纯洁的想法,洪丫还只是个孩子呢!

三个人各怀心事一路走到了桃林外,凌遥心中郁结未除,但这满园的桃花开得正浓,阵阵清冽的香气迎面扑来,将她闷闷不乐的心思又冲淡了几分。

她鼓起勇气追了上去,试探着牵起洪丫的小手。

“洪丫,姐姐陪你一起走好不好?”凌遥无法面对角宿审视的目光,干脆低下头去对洪丫小声说道。

“不好!”

洪丫挣脱了凌遥的手,这让凌遥始料未及,一时尴尬地杵在原地。

没想到接下来洪丫却故作不悦地嗔怪道:“姐姐,我都等你好久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凌遥大惑不解,呆呆地看着洪丫,不知道她究竟演的是哪出?

“姐姐应该牵的人是哥哥,洪丫有脚自己会走。”

洪丫鬼马精灵地对凌遥眨了眨眼睛,她老早就发现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了,别看她年纪小,心思却特别活络,一路上都在想要怎么替他们制造机会。

洪丫拉过凌遥的手,将她置于角宿散发着温暖气息的掌中,看着凌遥的脸一瞬间由白皙突然转到通红,她人小鬼大地借机说道:“哥哥,我把姐姐交给你啦,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给爷爷烧饭啦!”

说完朝凌遥睇过一个“还不赶紧告白”的眼神,嬉笑着跑远了。

“诶,洪丫……”

这奇怪的氛围实在让她受不了,她不敢去看身后的角宿,想朝洪丫追去,可是对方却一反常态地紧紧握住她的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偌大的桃林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下一秒,角宿指尖轻轻往后一拉,凌遥顺势跌进了他怀里,女孩身体绷得紧紧的,仿佛触电一般急得大喊大叫,“角木蛟,快放开我……”

角宿当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谁叫这家伙竟然折磨了自己一天,还好洪丫机灵,那还不趁此机会好好给她一点教训?

“我叫你松手,你听见没有?!”凌遥从一开始的紧张到怒目而视,角宿仍旧无动于衷,双臂牢牢地将她圈住,不允许她挣脱一丝一毫。

见凌遥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自己,角宿原本平静的眼底突然就像要冒出火来,视线锁定在她脸上上下扫视了一番,冷冷地开口道:“魏凌遥,我不管你是谁,究竟有什么目的,你都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如果被我发现有半点逾越之举,我一定不会饶你!”

他是越来越搞不懂她了,凌遥这次醒来不仅像是换了一个人,而且出现了许多他始料未及的变化,在水底找到她的那一刻,竟然还从她眼里捕捉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邪佞,让人不得不心生寒意。

他心里有太多的疑问,本想好好的问个清楚,只是碍于洪丫那丫头一直在一旁不停地聒噪着,不便于开口。

他也不是想要责怪她,或许她自己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水泽奚仲就像一根刺插在他的心上,让他不得不随时保持着提心吊胆。

他害怕失去她,害怕他们一路走来经历的那么多事最后变成一场讽刺,他知道她也很害怕,所以他紧紧地抱住她,原本是想安抚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话一出口却变成了这样,这并不是他想要对她说的!

角宿从她脸上抽回视线,避开凌遥一霎那变得绝望的目光,他在心里微微颤抖,下意识就松开了紧紧箍着她的手。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毫不意外地刮到了角宿脸上,他将脸瞥向一边,本来也没打算要避开。

“角木蛟,你别太过分!”凌遥胸口不停起伏着,眼底泛起莹莹泪光,他如何能这样弃她的尊严于不顾?

“凌遥,我……”角宿后悔不已,看到凌遥泫然欲泣的模样,他突然惊慌得有些手足无措,好像自己就快要抓不住这个女孩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凌遥,我想说的是,对不起,我一直在担心……”

角宿语无伦次,心里空荡荡的让人发慌,他忍不住抓住凌遥的肩膀,仿佛不这样做,下一刻对方就会消失不见。

“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无论如何,我都陪你一起面对,可好?”

凌遥摇了摇头,一阵微风徐徐吹来,几片粉色的花瓣落在她的肩上。

她轻轻拂过角宿的手,豆大的泪珠刚好滴落在角宿手背上。

“角木蛟,我可能再也没有办法……继续当圣女了。”

第六十二章 冰释前嫌

果然是这样……

“凌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就该知道,心中不好的预感不会来得莫名其妙,不管凌遥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根本就不可能接受她的任何说辞,她可以骂他,不理他,甚至是折磨他,但圣女这个身份,不是她说不想要就能不要的。

凌遥吸了吸鼻子,止住簌簌往下掉的眼泪,伸出手摘下耳垂上的权杖耳环,这些天来它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耳朵上,仿佛不曾存在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异常失控的行为。

她不舍地摩挲过小龙冰凉润滑的身体,然后下定决心般递给了角宿,幽幽地开口道:“角木蛟,你带着小龙回去天界吧,如果能顺便找到那个黑衣人,就将它物归原主,抱歉我不能去救公主了。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替我向鬼宿说声对不起,至于剩下的灵珠碎片,我真的无能为力……”

“别说了!魏凌遥,我绝对不会答应!”

角宿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疯了般地一把将凌遥的手拍开,小龙一时失去重心,从凌遥的手中跌落。

“什么叫做无能为力?你明明就好好的站在这里不是吗!你的决心上哪儿去了?生死都闯过来了,还有什么事不能解决?为什么自从你醒来以后就变得不再像我以前认识的魏凌遥?为什么要自暴自弃自我否定?我承认刚才是我错了好不好,我保证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你能不能别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角宿朝凌遥大吼着,眼里充满了悲伤和愤怒,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太害怕凌遥离开,还是怕无法回青龙宫向孟章交代。

在他眼里,圣灵珠承载着整个天界复兴的重任,无数双眼睛还在背后虎视眈眈的觊觎着,一旦没了圣女,遗落的灵珠碎片将永远无法再重现天日,四灵神君连同御灵宗煞费苦心安排的一切,都会成为一场赤裸裸的笑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一旦没了圣女……天人再无交集。

角宿懊恼地一脚踹在身旁桃花树的树干上,一阵花瓣雨纷纷扬扬从枝头飘落下来,美好的事物也无法解开二人心中的芥蒂,落寞地化作脚下润泽的春泥,守护在这一方桃林。

“角木蛟……”凌遥欲言又止,她难过地咬住下唇,脸色微微发白。

她就快要承受不住了,对未知事物恐惧的本能,使她就像一个普通的感冒病人,总是去疑心自己是不是患了绝症。

绝望和焦虑无法控制地将她的理智一点一点蚕食,如果能退回到原点,是不是就可以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是不是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凌遥,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如果你在担心自己不能胜任圣女的身份,那我们现在就回临祁去跟鬼宿道别,我们去青龙宫找孟章,我去求他好不好?我们待在天界哪儿都不去,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再找灵珠了,我们可以重新出发,就算是这样你还愿意走吗?”

角宿神色黯然地苦苦哀求着,若要留住凌遥,除此这般他别无选择,“请你相信我,好吗?”角宿无比焦灼地看着凌遥,似是要穿透她的心。

“我真的可以再相信你吗?”凌遥昂首与他对视,看着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的角宿,漆黑的眸子再次被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她内心依然忐忑不已,不是没有被角宿的坚持所感动,而是不知道在他知道真相以后,还会不会像这样毅然决然的维护着自己。

角宿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笃定而又情意绵绵,他轻轻执起凌遥的手,“傻姑娘,我角木蛟难道不值得你信任吗?”

凌遥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急切地抽回自己的手,而是任由他温暖粗粝的掌心将自己包裹着,她说道:“假如我是一个来历不明的怪物,你也不会放弃我吗?”

美目中满含的是殷殷期盼,却在看到角宿脸色一沉的瞬间,心中刚刚升起的希望随之付诸一炬。

呵呵,果然如此啊,她一早就明白了,角宿怎么会容忍自己心中纯洁的圣女竟然是一个怪物?她本就不该抱有任何期望,也不会在失望的这一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痛。

她低垂着头,含泪从角宿手中缩回自己的手,却不想对方一直牢牢地将自己握住,哪有要放她走的意思。

凌遥不解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角宿:“那你还不赶紧放开?别让一个怪物玷污了你的手……”

看着凌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可怜样,角宿不禁莞尔一笑,“你吓唬谁呢,什么样的怪物我没见过?你想用这种拙劣的借口就把我吓走,门都没有!”

见角宿根本就不相信自己,凌遥心里一急,再也顾不上许多。

她轻轻将裙摆往上一提,白皙细腻的腿部线条竟赤裸裸地呈现在角宿眼前,角宿一时目瞪口呆,忙不迭地背转身去,不知凌遥究竟为何会做出这番撩人的举动来。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我、我说凌、凌遥啊,这里不太合、合适,我们要不还、还是先回房去?”

开什么玩笑啊,他可是一个有着正常爱好的男人!难道九州之下的女孩子都是这般主动?自己可是什么都还没准备好呢!不过对方既然是凌遥,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配合一下。

凌遥瞬间被他打败,眼泪虽还挂在脸上,但之前颓丧的情绪已经通通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角宿,“角木蛟,麻烦收起你那龌龊的心思,回过头来好好看看!”

难道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角宿战战兢兢地转过头来,看到凌遥大腿根部的一侧,布满了青色的脉络!再一看,那脉络竟然有些眼熟,似乎像是……龙鳞?!

凌遥身上怎么会有龙鳞?那可是孟章身上才有的东西!

角宿哪还顾得上男女有别,直接跪在了凌遥脚下,仔细分辨着她腿上出现的那东西,这龙鳞为什么会出现在凌遥身上?

角宿正无处安放他此刻混乱的心思,只听凌遥继续说道:“这里还有。”

她背过身去,慢慢掀开背后的衣服,角宿顺着凌遥手指的方向看去,从左边肩胛骨到腰部相连的一整片,都是触目惊心的青色脉络!

第六十三章 似曾相识的感觉

角宿神色怪异地掠过凌遥的脸,问道:“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凌遥苦笑了一下,“昨晚醒来后就这样了。”到底是心里藏不住事,接着又把自己醒来后发生的一切,以及醉仙池底下的遭遇都对角宿说了一遍。

“有了前一晚的经历我哪里还敢大意,那公狍子根本连碰都没碰到我,要不是它一下子飞出了老远,恐怕我还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之后又在肩上发现了这块印记……”

凌遥垂着眼,角宿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从凌遥语气中流露出的深切恐惧,让他不得不暂时放下心中的不安,转而安慰她道:“别想太多,也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呢?何况过阵子说不定就没有了。”

“角木蛟,照这么下去,我会不会变得很丑?”凌遥不放心地追问道。

“怎么会呢,”角宿粲然一笑,理起衣袖替她擦了擦哭得脏兮兮的脸,“要丑还能比得过现在吗?”

“你……”凌遥一脸窘态,作势要往角宿身上打去,什么跟什么,自己都伤心成这个样子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好啦好啦,别太担心。”角宿握住了凌遥伸向他的拳头,温柔地将她拥进自己怀里,“不是还有我呢嘛,我就是喜欢丑丑的女孩子,大不了将你收进我的后宫,看谁还敢说你。”

她对角宿的话不置可否,一反常态地只是轻轻应过一声,像只小羊羔般软绵绵地倚在角宿厚实的胸膛上,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这要是放在以前,凌遥早就一个大嘴巴子招呼上去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终于放下心头的纠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着另一个人同自己并驾齐驱,分担着所有糟糕的情绪,她不知不觉间就在嘴角勾勒出一抹微微的浅笑,心里竟然有些甜丝丝的。

看着怀里安心闭上眼的凌遥,角宿目光再次变得凝重起来,水泽奚仲的事绝对不能让凌遥知道,虽然他坚信两人之间并无必然的联系,但如果被她知道自己被老太君怀疑,又要忍不住胡思乱想。

现在他所面临的问题是,凌遥身上每出现一次蓝色光焰,就会多出一片龙鳞,从昨晚到现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已经出现了两回,假使第二次是因为凌遥一瞬间爆发的情绪才导致身体上的变化,那么第一次发生时并没有任何的预兆。

自己是不是该好好想想,究竟是什么原因,激活了凌遥体内暗藏的潜能?又要如何去压制才能降低发作的频率?

近期出现过,却又被自己忽略掉的……

螫蛊毒?太乙星?结界?

角宿绞尽脑汁一一排除,好像都不太可能,能够致使凌遥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那东西绝不会是寻常之物。

等等!莫非是……

罗生果?!

这番想法让角宿大感惊讶,他只知道罗生果可以驻颜和起死回生,难不成还能打开任督二脉,解开人体内尘封的基因?

但凌遥确实是在吞下罗生果的同时,就开始出现以上变化,而罗生果的奇效并不被世人完全所知,当年的西王母为了此等圣药竟不惜赐死自己心爱的灵兽,能得西王母如此重视的,必定是世间罕见之物。

但罗生果是太上老君所炼,要解开其中的秘密只需要哄得老太君开口便可,可是老太君的话还言犹在耳,自己当初不顾他的劝阻,执意要救圣女,眼下自然不便再去过问他老人家,况且此事不宜宣扬,若是被老太君知道他的判断是正确的,那凌遥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角宿不寒而栗,先走一步算一步吧,今后再去慢慢想办法。

想通以后,角宿打算唤过凌遥,却看见怀里的人一动不动睡得正酣,角宿忍不住莞尔一笑,“呵,真是一个傻姑娘。”

这家伙也太没有防范之心了吧,到底是心思简单,经过这么一折腾,也确实是累了。

角宿低下头去,在凌遥额上落下轻轻一吻,横手一个公主抱,将凌遥搂在了双臂间,大步朝小院走去。

洪丫老远就看见二人,又见角宿怀里的凌遥,她顿时欢呼雀跃着向他们跑来。

“哥哥,你已经不生姐姐的气了吗?”洪丫扬起小脸,面上尽是人小鬼大的得意样儿。这次哥哥能和姐姐重修旧好,她可是在中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心里欢喜着呢!

角宿急忙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道:“洪丫小点声,姐姐睡着了。”

“嗯嗯!嘘!”洪丫佝着背,把手指放在嘴边上。

“洪丫,爷爷回来了没有?”角宿问道。

“还没有呢,我饭都烧好了,哥哥你要不要再吃一点?”洪丫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俏丽的短发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耳边扫着,玲珑剔透的模样格外招人喜爱。

“不用了,洪丫,我先带姐姐回房,爷爷回来记得叫我。”角宿说完直接带着凌遥回到房间。

他将凌遥轻轻放在莲花床上,看着她在睡梦中还微微上翘的嘴角,心底某一处最为柔软的地方正在悄悄发生变化,如果说之前他仅仅是单纯的喜欢着这个冰雪可人的女孩,那么这一刻他明白过来,自己已经彻底离不开她了。

不管是刚认识时的任性刁蛮,还是分析问题时的泰然自若,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到如今无条件的信任,她给了自己无数次意想不到的欣喜,让自己觉得肩上的责任更加的重了。

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只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角宿怔了怔,奇怪,这个时候,怎么会想起几百年前朱雀宫里的凌遥妹妹?

当初得知魏凌遥的名字时,自己还被吓了一大跳,感叹着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不过见了凌遥之后发现两人外貌并不相似,所以从未在心里将二人拿出来做比较,不知怎地这会儿却突然在脑子里冒了出来?

角宿甩了甩头,抛开回忆过去的念头。

他趴在莲花床的一边,静静地凝视着凌遥的脸,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仔细地看过她——

眉心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小巧可爱的鼻头透着细腻光泽,皮肤上透明的绒毛使她脸颊看起来像婴儿般的柔和,呼吸匀称,长长的睫毛密而不杂,井然有序地搭在眼睑上,角宿无聊的一根一根数过去,才发现自己怎么数都数不清。

薄薄的两片嘴唇紧紧地交叠在一起,随着轻微的上翘而在面部勾勒出动人的弧度,当角宿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精虫上脑地凑到了凌遥唇边,只差001毫米就要和对方软软的下唇碰到一起。

“你在干什么?”凌遥睁开眼睛,口吐幽兰,阵阵灼热的气息直抵角宿脑门。

第六十四章 去找玄玑

角宿面红耳赤地从凌遥身旁弹了起来,头皮隐隐发麻,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在帮你打蚊子。”

“角木蛟,你当我是傻子吗!竟然趁我睡着的时候想、想……”凌遥心里羞愤难当,圆圆的脸瞬间被涨得通红,她颤抖着手指向角宿。

“你实在是太轻浮了!”果然是不能太相信他啊,自己才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被提了起来。

凌遥一鼓作气地从莲花床上跳了下来,用力推开角宿,朝门外跑了去。

“喂,怎么说走就走了,我真是在替你打蚊子啊,喂……”

角宿见凌遥又不理自己了,实在是搞不懂女孩脑袋里想的是什么,明明在桃林里不都还好好的任自己搂着吗,谁知这才过了多久,那怎么又翻脸不认人了?

流氓,轻浮,登徒子……从认识到现在,她都往自己头上扣了多少顶帽子了?难道自己真就如她口中说的那样不堪?

哎,只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那家伙醒得也太快了,看来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哪有什么小家碧玉温婉可人,明明就是一只喜怒无常的母老虎,罢了罢了,人总要认清现实。

角宿一只脚才跨出门槛,突然一个急匆匆的身影跑来跟他撞了个满怀。

“哎哟……”一连两次被撞了个正着,老太君佝偻着腰,疼得差点就要老泪横流了。

“太君,您怎么来了?”角宿当时就迷了,连忙扶起老太君。

不对啊,老太君匆匆忙忙的来找凌遥,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等他反应过来时,才感到心里一阵发慌,顿时紧紧抓住老太君的胳膊,语气也跟着急促起来。

“太君,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圣女她刚刚出去了!”

“哎呀呀,快放手,你都快把老朽的骨头给拧断了……”老太君无比夸张地哼哼唧唧,一只眼睛偷偷斜瞄着角宿。

角宿立马松开了手,不好意思地尴笑着,“对不起,太君,是我太失礼了。”

老太君理了理道袍,一副“懒得跟你计较”的表情。这个青龙角宿,确实跟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啊,那莽莽撞撞的性子和曾经的孟章比起来,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将手向空中一挥,嘴里满不在乎地说道:“无妨,无妨,不过老朽可不是来找她的,听洪丫说你在这里等老朽,不知道所谓何事?”

老太君一边说一边绕过角宿径自跨进了门里,角宿随他身后返回屋内,脸上竟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还没等人坐定,角宿便上前一步,抱拳说道:“太君,您来得正好,在下有一事相求!”

老太君爬满皱纹的老脸上满是疑问,见角宿这般郑重其事,不禁好奇道:“哦?何事令你如此紧张?”

角宿开口:“太君,不知水泽奚仲那年还未幻化出人形之时,究竟还发生过何等异象?您能否详细的告知于我?”

角宿俊美立体的五官一时透露出桀骜,全身散发着矜冷的气息,他必须得知道当年奚仲异化的过程,事无巨细,当然越详细越好。

“这……”老太君不谙角宿再次提起此事,一时有些惊讶,“老朽不是已经对你说过一遍?何况当年并没有亲眼见过此人,知道的也并不多,如今你问来又有何用?”

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水泽奚仲都是个谜一般的存在,见过他原形的人都死了,在他统领北极宫的那些年,虽一直不停的把派人手去寻找此人,但反馈回来的消息着实有限,大部分都被奚仲吸**元,化石而亡。角宿此番问起,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太君,您再好好回忆一下,当年的紫微太君不是曾派出过好几拨人手吗,难道真的一个不留全都被杀了?有没有可能出现漏网之鱼,或者是有没有发生过被众人忽略掉的事情?”角宿语气急迫,事关凌遥身世,就算不能在老太君面前直了说,他也要旁敲侧击地弄个明白。

不可能毫无线索的,一定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当年紫微星上去了那么多人,要是真的一个不漏全部死了,北极宫的执政者凭什么有勇气亲自上紫微星探个究竟?定是掌握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把柄,才能让当时的紫微太君不顾自身安危御驾亲征。

“这么说起来,老朽还真有一事忘了说。”老太君捋着花白的胡须,不愠不火地说道:“派去的人的确是无一例外都死了,要说真有活着回来的人,只有玄玑那老头儿。”

“自打紫微星回来他就变得行为古怪,常常一个人坐在曜星池边发楞,谁去叫他他都不应。有一次老朽路过曜星池,只是多问了几句便跟老朽发起火来,还扬言要将老朽送去紫微星上。我见他痴癫,不便与他多说,谁知老朽刚一转身,玄玑竟然跳进了池里,嘴里还不停地喊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胡话,老朽是一句也没听明白,这当真是怪事一件。”

老太君若有所思,正因如此,之后自己才得以登上君位,成为北极宫新一任的领导者,而玄玑那个糟老头子早就不知道疯去了哪里,如今是否仍然还活着,都成为了一个谜。

“太君,您的意思是说,想要知道当年紫微星上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去找玄玑太君才能解开?”角宿瞬间明白过来,老太君这里确实是问不出什么了,再追问下去,只会显得自己不知轻重,太过寻根究底。

老太君避而不答,良久,才悠悠说道:“你就当老朽什么也没说过。”

“太君!”角宿面色急切,眼中是毋庸置疑的坚定,“求太君告知在下,玄玑太君现在人在哪里?”

老太君望着角宿轻轻摇了摇头。

“玄玑神魂颠倒,痴言傻语,莫说老朽并不知道他身在何方,即便是告诉于你,也未必就能从他嘴里打探出任何消息,还是就此作罢吧,当年的事莫要追究太深,以免惹火烧身。”

不过角宿并没有被老太君这一番略带威胁性的说辞给说服。

老太君见他神色有异,欲言又止的模样,仿佛还有一肚子的话没有问出口,他独自叹过一口气,这孩子也太让人捉急了,他心里一横,话就打嘴边出来了。

“你那随身的乌木匣子底下还有一层暗格,你且将它打开,里面有三粒丹药,可以抑制异化的速度,记住,你只有三次机会。”

老太君看着角宿一瞬间睁大的眼睛,连连唉声叹气。这孩子,真是急死人了!为何他要这般纵容下去……真是罪过,罪过啊!

“青龙角宿,你与圣女乃是一段孽缘,老朽不反对但也未必表示赞同,你们年轻人的世界老朽是插不上手了,只是希望你别入戏太深,最后伤到自己。老朽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以后就看你自己了。”

说完也不跟角宿打招呼,愁眉不展地捋着他长长的白胡子,径自向门外走去。

角宿面带诧色地怔在原地,原来自己拼命想要隐瞒的一切……都逃不过他老人家的法眼啊!

他目光呆滞地沉浸在思绪中难以回神,突然脑海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耳膜也跟着震动起来。

鬼宿熟悉的声音夹带着轰然巨响赫然入耳——

“地宫出事了!速回!”

第六十五章 离情别绪

鬼宿的语气急切而又充满令人恐惧的情绪,不停回荡在角宿耳边,他心里一沉,直接朝门外冲了出去。

凌遥正蹲在厨房里的小桌子旁大朵快颐,她可饿坏了,晌午在山上的时候,看着那一大一小吃得痛快淋漓,她只能在旁眼巴巴地望着,天知道她口水都已经流到了膝盖,这会儿从房里出来,第一时间就往厨房寻去,还好洪丫刚刚烧好了饭,她再也顾不上什么繁文缛节,只有先填饱自己的肚子才是真理。

角宿找到她的时候,凌遥正包着一嘴的饭菜,呜呜咽咽的应着什么,洪丫陪着她蹲在一旁,微笑地看着她把一桌饭菜给风卷云残,眼里尽是崇拜。

“姐姐吃饭的样子都那么好看,哥哥也真是喜怒无常,不是已经不生姐姐的气了吗,依我说啊,姐姐这次就别搭理哥哥了,给他一点教训,看他着不着急。”

洪丫撅着小嘴,脸上笑意盈盈,她就是替姐姐打抱不平,姐姐这么温柔漂亮,哥哥哪能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还是洪丫最乖,你哥哥要是有你一半贴心……”凌遥含着最后一口饭菜,脸上笑眯眯的,有一搭没一塔地跟洪丫聊着,只是话才说到一半,眼角的余光便无意间瞥到了站在门口黑着脸的角宿,她登时一紧张,嘴里的饭一时没来得及吞下去,“噗”地一声全都喷了出来。

“咳咳咳……”凌遥涨红了脸,卡在气管里的食物让她一口气接不上,猛烈地咳嗽起来。

洪丫被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吓呆了,看着凌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角宿一个箭步上去,抓住凌遥的双脚将她倒吊起来,像筛糠米一样上下使劲地翻抖,凌遥随之“哇”地将喉咙里的食物全都吐了出来。

角宿无语地将她放了下来,凌遥站立不稳,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两眼冒着金星。

“姐姐,你没事吧?”洪丫扑了上去,担心地询问着脸色煞白的凌遥。

“没事没事。”凌遥晕头转向地朝角宿扫了一眼,心里羞愧得忍不住想钻进一旁的橱柜里藏起来。

角宿二话不说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转身就要朝门外走。

“喂,好痛!”凌遥跌跌撞撞地跟在角宿身后,使劲扳着角宿用力抓在胳膊上的手,“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去跟太君告别,我们该回去了。”角宿冷冰冰地回答她。

这两个丫头居然敢在背地里说他的不是,幸好被自己逮了个正着,不然还不知道接下来还要怎么奚落自己,就是要故意装得凶巴巴的,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给谁一点教训。

洪丫一听急了,赶紧追了上来拉住二人,“哥哥,你是在生洪丫的气才要走吗?刚才洪丫是胡说的,你们别丢下洪丫好不好?”

洪丫眼泪吧嗒吧嗒地砸了下来,模样委屈极了。

角宿本来就没有真的生气,看着洪丫一脸的憋屈劲儿,这会儿再也装不下去,他松开凌遥的胳膊,蹲下身来牵起洪丫的小手,说道:“哥哥可没有生洪丫的气哦,哥哥带姐姐回去是因为有非常重要的急事,等我们把事情办完了,一定还会再回来看洪丫的。”

“你说的是真的吗?”洪丫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睛,似乎不太相信角宿的话,“哥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都六百岁了!”洪丫言辞铮铮地说道,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这种骗小孩的伎俩她可是见得多了,爷爷平日里就是这么哄着她的,总让她乖乖听话,好好的练习丹药,只要成功炼出一枚聚气丹,就带她去北极宫开开眼见,此话都说了好几百年了,如今她不仅仅熟练的习得基础丹药的要领,甚至连一些上乘金丹她都能得心应手,但却仍然没有踏出过这三颗星宿半步。

角宿刮了刮她秀气的鼻尖,笑道:“对,洪丫已经长成一个小大人了,哥哥几时骗过你?当然说的都是真的了,洪丫只要乖乖听爷爷的话,哥哥回来一定给你带很多好吃又好玩的东西。”

洪丫一听说有好吃的,立马噤住声不哭了,她无比信任地对角宿猛点着小脑袋,脸上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角宿终于放心地拍了拍洪丫的肩膀,“好了洪丫,我们现在就去找爷爷,要是再不回去可就晚喽。”说着,拉起凌遥的手就要出去。

凌遥趁角宿一个不注意,悄悄回转头来,看到洪丫还站在原地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们,心里顿时涌出了诸多的留恋。

在太乙星上的这几天,哦,不对,自己真正清醒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天,可是已经与这个可爱伶俐的小仙童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她朝洪丫挤了挤眼,给了她一个安心的表情,便被角宿拉着离开了。

二人在南边丹房寻得老太君,角宿大致说了下自己的决定,老太君诧然道:“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快就要走,老朽原本打算明日洪生回来,便给你们做一只坚固些的羽筏,不如过了明日晌午再走?”

“太君的心意在下心领了,只不过凡界临时发生了剧变,我们今晚一定要回去,如果再耽搁下去,我怕……”角宿颇为为难,他们这一走,太乙星上又只剩下老太君孤身一人,他都明白,但鬼宿那般压抑的声音让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巴不得马上就回到临祁城。

老太君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于是便从怀里取出了一捆五色金刚结,“这个你暂且拿去用吧,总强过你那床破被单。”他假装不在意地将绳索递给了角宿,“走吧,回到你们该去的地方,不用记挂老朽。”

角宿尴尬地笑了笑,从老太君手中接过绳索,与凌遥再次郑重地向老太君道别,转身将凌遥牢牢绑到了背上,化为一道白光,转眼就没了身影。

“敢情你就是这样将我绑来的?”凌遥趴在角宿肩头,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只顾着朝前方疾驰的角宿看不到凌遥此时脸上的揶揄,以为凌遥是在责怪自己,忙不迭地大声解释道:“当时情况危急,我和鬼宿也是没有办法,才将棉被给撕了,你不会介意吧?”

凌遥并没有回答角宿的问题,而是将脸轻轻贴在了角宿温暖的背脊。路途漫长,有些话不急着现在说,她微笑着慢慢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角宿不敢把速度放得太快,等他们回到临祁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早上了。

二人匆匆回到鬼宿租住的小屋,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息。

第六十六章 亢宿去哪了?

角宿背脊一凉,朝屋里大步跨去,凌遥不明所以,提心吊胆地尾随在他身后。

一直站在床边背对着房门的鬼宿听见动静,转身迎了上去。

“角宿,丫头,你们回来了!”鬼宿脸上泛着欣喜。

“鬼宿,出了什么事?你找到柳宿没有?”角宿看见鬼宿过来,一边神色紧张地问道,一边伸长了脖子往鬼宿身后看去。

在那张凌遥曾经睡过的老旧小床上躺着一个人,大部分轮廓都被污血模糊了,辨不清本来的面目。

鬼宿反而不似三日前那般慌张,一脸平静地朝身后努了努嘴,“喏,那不是。”

角宿漆黑的瞳孔不住地一缩,连忙转身朝小床走去。

趁着角宿去往柳宿那边的档口,鬼宿才不放心地看向凌遥,眼神中充满了与他气质极不相符的忧郁。

“丫头,你没事了吗?我们都很担心你,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鬼宿的目光上下扫视着凌遥,似乎要确定她是否真的安然无恙。

凌遥大方地回答道:“那可没,我已经痊愈了,谢谢你们的关心。”说完对着鬼宿嫣然一笑,完全没有以往见到他时的那般扭捏。

鬼宿顿时如释重负,连表情也随之舒展开来,只不过……

凌遥以往面对他时的那种感觉,竟然消失了。

鬼宿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别扭,他回了凌遥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谢什么,丫头,你这么说可就生疏了。”

凌遥没有察觉出鬼宿的心理变化,而是撇开他,直接朝角宿身后走去,“角木蛟,这个人是谁?”凌遥从角宿脖子后面探过头,好奇地问道。

角宿回过头来正欲跟她解释,凌遥的眼睛却彻底落到了那人身上,下一秒她立刻惊呼起来:“天呐,他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她赶紧移开自己的视线,回头望着鬼宿,想向他寻求答案。

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可把她吓坏了,他们难道不知道她晕血吗!

不用凌遥提醒,角宿也很想知道这究竟出了什么事,他临走之前曾经交代鬼宿去地宫阻止勾陈,难道这些都是勾陈干的?

柳宿可是二十八星宿中最擅长打斗的,在地宫那种条件之下,勾陈绝对不可能使用到灵力,而勾陈的肉体武力值他是最了解的,他残暴归残暴,搏击方面怎么也不可能让柳宿受到这么严重的伤。

要是真的是勾陈,那地宫里藏的东西……

角宿脑子飞快地转着,臆想着各种可能性。

只听鬼宿说道:“他是朱雀宫柳宿。”这句话是对凌遥说的,他一边说一边走到了两人面前,盯着角宿,“那日你们走了以后,我按照你说的那样,将柳宿和亢宿找了来。”

“亢宿也来了?”角宿环视着二十平米的屋子,“怎么不见他人呢?”角宿一脸的莫名不解。

既然亢宿也来了,那应该是三人一同进入的地宫,怎么现在一个躺在床上爬不起来,一个不知去向,只剩鬼宿还好好的站在这里,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角宿不由得越想心思却越是沉重……

“那还不都是因为你的玉腰挂,”鬼宿被打断,甚为不爽地抓过一旁桌子上的玉腰挂,还给了角宿,接着说道:“我们一点也没敢耽搁,跟着就去了地宫,果然跟你预计的一样,我们在中殿就遭遇了勾陈的袭击,我总算是领教到勾陈冷血无情毫无人性的一面了。”

角宿丝毫也不感到意外,只是不明白那个看似阴柔鬼魅的人,是如何在地宫这个大磁场里以一敌三夺得上风的,于是他插嘴道:“难道他不受地宫磁场的影响吗?不应该啊,中殿那么大一片的底下湖水,要想将布置在里面的大量铅粉祛除,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鬼宿垂头丧气地苦笑一声,说道:“你忘记是谁跟我们一道去的地宫了?”

角宿有一瞬间的错愕,不过立马恍然大悟道:“不会是亢宿那家伙……”

在青龙七宿身上分布着可操控自然界各种属性的能力,角宿自己是“火”元素,剩下的六位星宿战士还各自包括了木、土、水、风、雷、光六大自然元素,而亢宿恰好是能控制水流,无需鬼宿解释,角宿已经猜到亢宿那楞头磕脑的倒霉蛋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正是。”鬼宿证实了角宿的猜测,“在进地宫之前,亢宿就将中殿的湖水给尽数抽干了,原本我想着这样也好,就算没有人再去投喂那鬼脸蓝蛸,有那一大片水域在面前挡着,自然会费掉我们不少时间,如此我们步行过去就好了。”

“等等,”角宿再次忍不住插嘴,“那湖底的铅粉他不会也一并吸走了吧?”角宿眼神怪异,如果真是这样,他恨不得立刻把那白痴抓过来吊打一顿!

所谓一物降一物,肖枫原本设置的障碍在这种时候明显对他们有利,如果地宫的磁场被清理了,那“她”就再也无所顾忌了,再加上一个勾陈,很难保证三人能够全身而退。

“那倒没有。”鬼宿摇头,谁知角宿还没来得及松下一口气,紧接着鬼宿又说道:“湖底塌了。”

“什么?!”角宿愕然,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塌了?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亢宿他……给掉下去了。”鬼宿语不惊人死不休,终于缓缓道出了实情。

角宿已经瞠目结舌,只顾瞪大了眼睛,却说不出话来。难怪鬼宿一直在回避自己的问题,迟迟不肯告诉他亢宿去了哪里。

不过此时他惊讶归惊讶,却并不是特别担心亢宿的安危,既然地宫已经没了磁极,别说是湖底塌了,就算是天塌下来,对亢宿来说都不值得一提,他定会想到办法自己出来,比起亢宿那二愣子来说,角宿心里更为记挂的是之后发生的事情。

“鬼宿,你这是被谁惯出来的臭毛病?之后呢?柳宿怎么会搞成这样?特么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啊?”

角宿不耐烦极了,他急着想知道柳宿的伤是怎么来的,而‘她’最后到底出现了没有?鬼宿就不能挑着重点来说吗?!

鬼宿无语地睇了一眼角宿,好像是他一直在打断自己的话吧,怎么还怪到自己头上来了?这家伙性子那么急躁,迟早是要吃亏的。

鬼宿没有理会他,也没有直接告诉他之后发生的遭遇,而是自顾自地说道:

“亢宿掉下去之后,我和柳宿才发现下面才是一片真正的地下湖水,心想反正克制天赋的阻碍已经没有了,下面又是水流,那就更用不着担心了,亢宿应该很快就能自己出来,于是我们就打算先行进入后殿,但奇怪的是,自进入地宫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八天了,亢宿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就更别说自己回来了。”

第六十七章 打不死的小强

“怎么会是这样?”

角宿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的最终结果竟然会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心里不自觉地一阵阵紧张,就算亢宿那二傻子再不济,这么多天也应该找着路回来了,不至于到现在都没个消息。

能让星宿战士不声不响消失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亢宿一定遭到了什么令他无法脱身的突发状况!

鬼宿看着他的表情一瞬间从暴躁转为了焦急,也不拆穿他,顺着话就给了他台阶下。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后来我又试过用你的玉腰挂再次对他发起召唤,剩下的青龙五宿都来了,唯独不见亢宿。”

“他们全都来了?”角宿跳了起来,这下事情大条了,有没有惊动孟章还不好说,只是青龙七宿这下欢聚一堂,在天界也是难得一见的事情,就因为亢二傻那呆子,竟然凑齐了整个宫的星宿战士,也算是他的能耐了。

鬼宿看着角宿大惊小怪的样子,心里煞是不满,自己宫里的人,搞得他倒像是个外人似的多管闲事,鬼宿难得冷下脸来对他说:“你那玉腰挂爱抽风你又不是不知道,回头也是时候找孟章换块新的了,这种情况下我若不去赌一把,难道放着亢宿不管?他们来了也倒好,反正我们人手不够,刚好可以搭把手。”

角宿也知道自己表现得太过小题大做,反倒是落了鬼宿口实,他立刻谄笑着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会惊动了青龙宫,孟章还真以为我们几个没能耐,搞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我可不想回去听他婆婆妈妈的碎碎念,我这就去地宫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放心吧,亢宿在湖底那可是如鱼得水活动自如,不会真出什么大事的。”

鬼宿听着他这番连自己都不能信服的自我安慰,一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遂将冷着的脸放松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角宿,说道:“用不着你再跑一趟了,除了房宿因为脱不开身,来打了个照面后又即刻返回去了,其他四个人都已经去到了地宫,我们只需要坐在这里等他们的消息就好。”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从他们进门开始,鬼宿就一脸不疾不徐,淡定得让人以为他根本就没把这事挂在心上。

“那柳宿……”

亢宿这边他倒是暂时放下心了,其他四个人都去了地宫,基本上就没他什么事了,而以柳宿的能耐除非是受到了极其严重的重创,否则皮外伤对他来说仅仅是挠痒痒,所以这才是导致他心急如焚的原因!

难道……鬼宿急着把自己叫回来,是跟柳宿受伤这件事情有关?

角宿思考问题的时候,眼神习惯性地往凌遥所在的位置循去,只见凌遥端坐在桌子边上,一声不吭地打算安静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着凌遥小女生般柔美的侧脸,他不由得在心里哀叹一声——哎,还不如在太乙星上过他轻松自在的二人世界呢,回来跟着瞎操什么心呐?

鬼宿宛如洞穿了他的心思,跟他解释道:“这事说来也不复杂,只是我们太过疏忽了。那勾陈行事之狡猾,根本就没有如我们预想般那样先行进入后殿,而是偷偷躲在了中殿的石柱后面,当他发现克制天赋的阻碍没有了,立刻从背后朝柳宿丢出了一枚透骨钉。”

“有了之前的经验教训,我那还敢掉以轻心,勾陈见自己形迹已经暴露,更加肆无忌惮地对我们发起了攻击,好在去往地宫路上的时候,我就把事情的经过跟他俩透了个底,以防不时之需。你别看柳宿平日里一根筋,一旦动了怒,那当然也不是个吃素的。”

“我随后便发现了那勾陈的弱点,没想到居然会是他额间眉心骨上的独角,虽然化为人形后的独角被他给隐去,却在额间留有一枚花钿,只要能将其剥皮削骨连根废掉,少则数千年内,他无法再跑出来作乱。我将这个发现告知了柳宿,好让他攻其不备,但我绝对低估了勾陈的智商。”

“他应该算准了我的天赋是能看穿对手的弱点,一直跟柳宿保持较远的距离,丝毫不让他近身,柳宿空有一身武力却总是扑空,跟他过了几个回合下来,别说伤他半分,连手都没碰到过!你也知道柳宿擅长的是近身肉搏,这样下去就算是耗上三天三夜,哦不,根本连半个时辰都撑不了,柳宿就会因为体力尽失而遭受重创。”

说到这里,鬼宿假装无意地扫了一眼凌遥,发现她正目光专注地看着自己,脸上顿时一阵阵发烫,他赶紧把头别开,强自按捺下砰砰跳动的心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说了下去。

“再怎么说,勾陈也是上古十大神兽之一,其凶悍程度能与四灵神君等量匹敌,我们的目的只是要阻止他进入后殿,当然没必要跟他硬拼,当我想通这一点后,就打算换个路子——用智取。”

“我趁柳宿跟他周旋的时候,趁机告诉他小武妈妈还活着,并且已经将地宫中藏的东西交给了太微殿的人。没想到他果然表现出惊讶,我以为他会就此作罢,便将其为等闲视之,哪知柳宿一看勾陈怔住,立刻趁这当头飞身上前,想夺他额上命脉,勾陈哪会轻易被柳宿所控,登时反应过来,仓促间竟化身麒麟,直接撕掉了柳宿半个脑袋!”

凌遥听到这里发出一声声惊呼,没想到自己不在的时候,地宫中竟发生了如此惊险的一幕,在此之前从没听闻过柳宿其人,但从鬼宿的形容中,她自行脑补了诸多血淋淋的画面,一时有些头晕,不过她仍对躺在床上的这个人感到钦佩不已,星宿战士一旦出击,难道都是拿命去拼啊?

一呼一息间,凌遥脸上的表情渐渐由惊恐转为了重重疑问,她蓦地瞪大眼睛看着鬼宿。

“等等,鬼宿!我先前明明就清楚地看到,柳宿头上虽说浸满血污,却并没有缺鼻子少眼睛的,和你口中缺了半个头的可怕样子比起来,这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嘛!你确定你没看错?”

鬼宿对她露齿一笑,仿若光彩炫目的翩翩少年,他开口道:“丫头,他……”

“哎哎哎,这你可就不知道了。”角宿一屁股将鬼宿挤到边儿上,自告奋勇地凑到了凌遥鼻子跟前,一副‘剩下的就交给我来解释’的模样。

听完事情的经过,他当然明白了柳宿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柳宿除了肌肉发达喜好冲动的毛病外,还就真挑不出什么毛病了,他的天赋可是重生和肉体异化!啧啧,这么跟你说吧,就是你们这老爱用来形容人很励志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对,叫‘打不死的小强’,是这个意思吧?”

看来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只有遭受到致命的创伤,柳宿才会将恢复期延长至现在,如今凌遥看到的那个头,已经是柳宿这些天来通过肉体不断的再生,重新长出来的一个。

角宿得意洋洋地等着凌遥露出惊讶的表情,顺道回头瞪了鬼宿一眼,眼里净是“老子还在你休想占我媳妇儿便宜”的蛮横霸道。

第六十八章 火炮儿大爷

凌遥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诧异,她现在的心理素质跟以往比起来明显有了较大的提升,这一切在她眼里看起来已经算不得什么太离奇的新鲜事了,所有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便很快接受了角宿话里的信息。

她心里更介意的是角宿不分青红皂白的强烈占有欲,甚至可以说是对此极为反感,他怎么能为了自身利益,就将别人的感受践踏在脚底?简直霸道得像一个直男癌患者那样令人发指。

她将担心的目光投向了鬼宿,只见鬼宿这会儿直愣愣地盯着角宿后脑勺,一脸的若有所思。

角宿发现自己并没有成功抓住凌遥的注意力,反而是被身后的鬼宿吸引了去,心里顿时有如猫抓,又不便再发作,一时闷闷不乐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甚至略带尴尬的氛围蕴绕在三人身旁。

“你说谁是小强?”

平地惊雷般的浑厚嗓音打破了屋内的寂静,三人同时顺着声音的出处循去,柳宿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的血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了,只在额边留下了一点淡淡的粉色。

三人纷纷涌上前去,鬼宿急忙将手搁在柳宿额间,闭上眼运了运气,之后睁开眼睛欣喜地说:“灵气已经完全恢复了,就算现在再跟勾陈斗一场也是没有问题的!”

柳宿撇开了鬼宿搭在他肩头的手,眼神直勾勾地看向角宿,“喂,有带你这样损人的么,敢情老子不过才小睡了一会儿,就落你话柄了?”说完鲁莽地抬起拳头,作势要往角宿胸口锤去。

凌遥倒是没想那么多,全凭条件反射,一下子挡在了角宿身前。看来这个柳宿脾气可不谓是一般的暴躁,以后自己跟他相处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措辞,小心为上。

鬼宿强忍住不断往外冒出的怪异感觉,及时拦下了柳宿的拳头。

“不过是个玩笑而已,你身体刚恢复,可别急着动怒啊!”

“哼!”柳宿收回了手,一脸不爽地怒视着角宿,他柳宿这一生,最烦的就是被人在背地里口舌,自己醒来刚好就听见角宿最后那番话,能不生气吗。

角宿也被柳宿这一番举动给激怒了,俩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交互注视着,他不是不知道柳宿的脾气,不过他闹出这么大反应,也忒是小气了些。一个巴掌拍不响,碍于凌遥在旁,角宿生生将这口气给吞下去了,以免闹得更僵。

柳宿暴躁归暴躁,却是一个典型的单细胞动物,火气来得快也去得快,这边别过脸不再搭理角宿,那头顿时呲出一口白牙,对依旧挡在角宿身前的凌遥扬起一张和和气气的笑脸,“哟,这位该是圣女阁下了吧,初次见面,在下失礼了。”说着就要下床来给凌遥跪了。

“不必了,”凌遥还没从刚才的情形中回过神,可不敢劳驾这位火炮儿大爷,一边对着他连连摆手,一边缩去了角宿身后,“你躺着就行,躺着就行!”

柳宿执意要下床,躺了几日,一身筋骨啪啪作响,也该起身舒展舒展了,他光溜着膀子从床上跳下来,硬是给凌遥行了个磕头大礼,凌遥捺不住他的坚持,生生受下了这一拜,不过这一刻给她带来的心理阴影,不亚于逼她吞下一只蟑螂那般难以言喻。

待柳宿站了起来,凌遥所有的不自在通通在这一瞬间,被尽数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还好这会儿嘴里没东西,不然在太乙星上的那一幕又要轮番上演了,她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假装淡定。

面前的柳宿,穿了一件被血迹掩盖了底色、明显小了两三个size的窄肩背心,正以一种性感的尺度紧紧贴在他肌肉虬结的上半身,仿佛随时会因为支撑不住他扎实的肌肉线条而碎裂成渣;下身一条黑色运动裤硬是被他穿成了沙滩裤,肚脐裸露在外而毫不自知,一头红色的卷毛凌乱如鸟窝,看起来怪异而又可笑。

“柳、柳宿,你、你不会就是这样去的地宫吧?”凌遥拼命忍住内心汹涌的狂笑,一本正经地问道。

她知道自己这样问很不礼貌,但是她实在是太好奇了,这个柳宿相貌长得并不差,甚至可以用玉树临风貌若潘安来形容,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她才迫切地想要知道,他是真有这方面的癖好,还是说……他脑子不太正常?

鬼宿尴笑着,这事儿都怨他,谁让这家伙早不好晚不好,偏偏要在那个时候跑去泡温泉!他看着若无其事的柳宿,自己却涨红了一张脸,嚅嗫着说道:“这……这是我、我的衣服……”

“你的衣服?!鬼宿,你……”

凌遥猛地转过头,用狭促的眼神看着鬼宿,脸上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顺带着在他身上上下其眼狠狠扫视了一番。

鬼宿被她看得无地自容,这可是有关男性的尊严,何况是在凌遥面前!那柳宿块头大得一个顶俩,总不能让他衣不蔽体地裹着一张搓澡巾就跑出门去吧!

角宿可就没那么多忌讳了,这会儿已经是笑的四仰八叉东倒西歪,也不怕对方再次上来送他一拳头。他捂着自己的肚子,一只手指着柳宿说道:“柳宿,你就是这么跟勾陈那家伙大战三百回合的?你神经未免也太大条了吧!哈哈哈……”

柳宿斜着眼睨了他一眼,脸上尽是不屑之色,衣物本是身外之物,他从不介意自己穿的是什么,能蔽体就行,这群人做那么大反应作甚?

他嗤了一声,重新往床上一倒,将被子提起来蒙住头,拒绝再跟这帮蠢货做交流。

鬼宿悄悄给二人使了个眼色,毕竟是最为理智的人,有些话题适可而止,再继续下去又要起争执了。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凌遥指了指床上闷不吭声的柳宿,以为对方真的生气了,这梁子结得可是一点也不冤枉。

角宿将她拉到一边,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别理他,他就这样,你以后就会慢慢习惯的。”

凌遥点点头,这时突然听到大门被一股猛然的力量推开,尾宿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嘴里急切地喊道:“鬼宿,我们拿到地宫的东西了!但还是没找到亢宿那家伙,要不要去通知孟章?”

身后跟着进来了箕、心、氐三位星宿,狭小的屋子里顿时被挤得满满当当。

第六十九章 凌遥的疑心

尾宿扎着一束扫把头,眉毛呈倒竖状一直延伸到发际线,使他神色看起来更为犀利,他快速扫过了一圈屋子里的人,当目光触及站在角宿身边的凌遥时,顿时眼前一亮。

“这位是……”

不等人开口,柳宿一个翻身从床上站了起来,像个社团扛把子似的吆喝着众人,“这位就是御灵宗选出来的圣女,她叫……叫什么来着?”他一时卡壳,将询问的目光投向站在对面的角宿。

“魏凌遥!”角宿无语,特么这柳宿的智商都快要向亢宿看齐了。

“哦,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儿,大家以后要对圣女唯首是瞻,争取早日寻回灵珠,让天界恢复统一!”柳宿慷慨激昂的说道,眼神灼烈而又充满真诚,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真性情。

四位星宿恍然大悟,一致朝凌遥抱拳,“见过圣女阁下!”

凌遥恨不得冲上前去狠狠掐死这个神经病,这号领导的人才,咋不去当土匪头子咧!

她在内心深处咬牙切齿地将柳宿鞭笞了几百次后,扬起一对酒窝对四人露出莞尔一笑,“各位言重了,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今后还需要大家的协助,可千万别再多礼,就叫我凌遥就好。”

“遵命,圣女阁下!”四人异口同声道。

凌遥汗颜……

“尾宿,东西呢?”鬼宿上前一步,神色凝重地问道。

当日勾陈信了他的话,在重伤柳宿之后便先行离去,他一直担心勾陈事后会察觉出不对劲,然后恼羞成怒的重返地宫,而他要留守在家照顾受伤的柳宿,以防不测,所以才十万火急地将角宿唤了回来。

本想着等角宿回来之后大家从长计议,之所以会对其他四人提起这件事,是打算让他们顺带着多长个心眼儿,随机应变,没想到他们竟先一步把东西给带了回来,现在看来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但为什么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就是挥之不去呢!

“哦,差点给忘了,”尾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圆圆的粉饼盒子,递给了鬼宿,“这东西我们都还没动过,你赶紧打开看看!”

角宿立即围了上来,睁大眼睛看着鬼宿手中的粉饼盒子,那盒子整体材质都是塑料做的,粗糙又毫无质感,就是非常普通的女性化妆用品,不知道是怎么在地宫的排水系统里扛过这么些年的。

在这样一个完全没有密封性的容器里,经过长年累月不断的污水冲刷,那东西不会早就已经腐烂了吧?角宿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瞬间就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鬼宿右手轻启,一时众人的目光都围绕在了他手中,当里面的内容物彻底暴露在众人视线里的时候,全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巴掌大的粉饼盒里面,除了一滩淤泥,什么也没有!

角宿一把从鬼宿手中夺过盒子,上下翻看着,企图找出隐藏的机关,凌遥忍住心头的失落,试图劝谏道:“角木蛟,别白费力气了,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粉饼盒,毫无特色,拓片纸一定早就被人取走了。”

“问题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里面放的究竟是不是拓片纸!”角宿显然已经接近暴走,凌遥叹了口气,退到了一边,打算静观其变。

“线索不可能就这么断了,尾宿,你确定这是在后殿西墙挖到的?”角宿仍不愿放弃,这盒子里装的即使不是拓片纸,那毫无疑问也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没错啊,我们怕再次遇上勾陈或是太微殿的人,就让氐宿从地宫后山打了个洞,直接进入后殿,那西墙也没被人先行挖掘过的痕迹啊,怎么会就被人拿走了呢?会不会是你记错了,里面根本就没有东西?”尾宿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等一下!”尾宿话音一落,凌遥突然大喊一声。

在众人齐刷刷的注目礼中,凌遥不急不徐地走到尾宿跟前,问道:“尾宿,这个盒子是你亲自取出来的?”

尾宿一脸迷惑地摇了摇头,反手指向旁边的心宿,“是心宿去拿的,我们只是在旁边打掩护。”

凌遥顺着尾宿手指的那人看去,只见一个英姿飒爽的俏丽女子正对自己露出赧然一笑,利落的齐耳短发不禁让她想起了煜祺,她登时一晃神,也不知道煜祺被她爸派来的那个冷面女秘书绑回去之后怎么样了。

凌遥禁不住倍感亲切地问道:“心宿,你能把当时的情形详细跟我说说吗?”

“当然可以,圣女阁下。”心宿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圣女开口,自己只能原原本本将事情经过和盘托出。

“我们先是在地宫大门不远处,发现有一个新开没几天的洞口,也不知道是被谁挖出来,原计划就着那个洞口进去,谁知箕宿说不如直接往后山去,那里直通后殿,能避免不少弯路和不必要的风险。”

“我们出来后,发现洞口的位置刚好连在地藏王菩萨的石座下面,那里有张桌布,恰恰遮住了洞口,也算是不容易被人发现。之后氐宿就将西墙给拆了,我才在水斗里摸出了这只粉饼盒。”

心宿这番话超出了她过去一年里所说话的总和,要不是凌遥要求尽量详尽,她可能除了最后一句,其它都省了。完了还红着脸看了一眼尾宿,直到尾宿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她才默默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凌遥听出了最后一句话的端倪,她不禁侧头好奇地看着氐宿,问道:“氐宿,为什么你不直接去拿,反而叫心宿帮忙拿呢?”

“我……”氐宿正要开口,却被旁边的尾宿打断。

“圣女阁下,你有所不知,氐宿他眼睛不太好。”

“哦……原来是这样啊。”凌遥若有所思,接着问道:“你们在西墙除了看到排水系统,还有没有发现什么?”

尾宿再次摇头,不明白凌遥为什么会这么问,“没有了,整面墙都是管道,水斗也不止一个,心宿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的。”

这下鬼宿也不淡定了,他神色慌张地上前一步,问道:“真的没有?”

“我骗你们干什么?”尾宿面色稍有不悦,既然不相信他,那还问他作甚。

凌遥走到角宿跟前,最后一次冲他问道:“角木蛟,亲眼见过笔记内容的人就我们两个,我问你,你现在还记得小武妈妈最后一篇日记上写的是什么吗?”

“那当然!”角宿回答得斩钉截铁,他明白凌遥想说什么,事到如今,事情越来越偏离原本的轨迹了。

凌遥目光沉重地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现在有理由怀疑,小武妈妈一直在声东击西,误导我们的思维,企图掩盖掉真正的真相!”

第七十章 谣言

啪啪啪。

身后传来一阵击掌声,凌遥回头一看,柳宿正两眼放光,笑嘻嘻地看着她,“不愧是圣女,心思确实要比一般人敏捷多了,你看看他们一头雾水的纳闷样,不如快些给大伙儿解解密,也好让他们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

凌遥就烦他这颗领头的老鼠屎,这话说得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听在凌遥耳朵里怎么就怪怪的,关键是人家表现出来的又是一本正经诚意满满,让人一点都不觉得是在故意装模作样。

反正这个肌肉男跟自己压根儿就不对盘,一开始就没留下什么好印象,该说的她当然会说,但肯定不是因为他!

“仔细想想,假如你们手里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即使你不知道它真正的用途,但别人却摆明了要来抢,这种时候你们会怎么做?”凌遥并没有直接说出答案,反而将问题抛给了在场的众人。

柳宿连忙从床上跳了下来,挺着裸露的肚脐就凑到凌遥跟前,“嗨,我说圣女阁下,瞧你这话问得,就好比我拉了一泡屎我不想吃那也是我的屎,你要吃我的屎那可一定要经过我的同意!我又不是傻子,既然知道那东西很重要,当然是要好好的保存起来,有多远藏多远了,而且还要藏到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说完,柳宿瞪着一双灯泡眼,转而去向尾宿求证,“你说是吧,尾宿。”

这种三岁小孩都能想到的常识,圣女怎么还拿出来问?难道是自己高估她了?

凌遥完全不想鸟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没想到尾宿却十分配合地回答道:“嗯,柳宿说的没错,确实是这样。”尾宿憋住笑,使劲点头,丝毫没有察觉出凌遥此刻身上无限膨胀的怒气。

这该死的一根筋!

凌遥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自己快要爆发的情绪,“嗯,话是这样的没错,那如果你没有办法去到很远的地方,只是就近的话,你准备要藏去哪儿呢?”

柳宿再次凑了过来,这次凌遥学聪明了,背转身去用后脑勺对着他,直接点名道:“鬼宿,你来说。”

柳宿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生气,摸了摸光溜溜的肚子,嘿嘿笑了两声随即缩回了脖子。

鬼宿想了想说:“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换做是我,会先转移他的视线,让他有个先入为主的思想,这样在之后的过程中即使什么也没发现,按照一般人的心理来说,也不会再去同一个地方找第二次了,但东西还是在那里,只不过调换了一个方向而已。”

“对对对,我刚刚正想这么说来着……”柳宿赶紧附和道。

凌遥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朝鬼宿说道:“没错!就是这样!”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感到咂舌,看不出来啊,鬼宿竟然也有这么腹黑的一面。

她面向屋里的几人,不再打算给他们制造悬念,“小武妈妈根本不可能把那么重要的事情记录在笔记上,谁知道会不会有哪天笔记就被居心叵测的人捡去,那她拼尽全力把东西藏起来还有何意义?”

角宿微笑着看着凌遥,他对这个女人是越来越着迷,特别是在凌遥分析问题的时候,那脸上透出的倔强和认真劲儿,让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深深沦陷。虽然凌遥想到的他都想到了,但这会儿他一言不发,只想静静地感受对方身上独有的魅力。

凌遥没有看见角宿眼里蕴藏的炙热,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这只粉饼盒既没有密封性,做工又劣质,经过长年的污水浸染,里面难免不会蓄积一些淤泥,小武妈妈正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才用了这么迂回的方式来扰乱我们的视线,让拿到这只盒子的人以为里面的东西要么被人拿走了,要么腐化了。”

“你是说,这原本就是一只空盒子?”尾宿总算是听明白了。

“对!”凌遥说道:“但是她却犯了一个十分低级的错误,那就是她多此一举制造出来的谣言!”

“谣言?”众人交互了一下眼神,顿感迷惑不解。

“是的,当年地宫中传出后殿西墙有大片的血迹浸出,连笔记里也是这么记载的,但是当我和鬼宿反复询问的时候,尾宿都坚持说西墙除了排水系统,什么也没有。是吧,尾宿?”凌遥看向尾宿问道。

“确实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啊,大家都看着呢!”尾宿说道,难怪之前鬼宿会跟自己反复确认此事,想来是自己错怪他了。

“那不就对了,那十四具尸体如今在哪我还不知道,但能这么对外去说的,除了小武妈妈还能是谁?她想引那有心之人去撬开西墙,然后取出她故意放置在水斗里的盒子,到最后彻底死心。很显然,这是她布出来的一个局,自以为能躲开背后虎视眈眈的人,只是计划得不太周详罢了。”

鬼宿同意地点点头,说道:“既然西墙没有藏尸体,再加上这只空盒子,依照我们之前的心理分析,那东西现在极有可能还在地宫里!”

凌遥朝鬼宿报以莞尔,赞许地说:“鬼宿,我发现和你说话一点也不费劲,不像有些人……”她的眼神不经意地朝柳宿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反正这个肌肉男她是消化不了的了,就留给角宿去抓狂吧。

柳宿完全不明觉厉,只以为凌遥这个眼神是代表着对他的无限激励,他得意洋洋地嘿嘿直笑,一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把地宫拆了,还怕找不出想要的东西?”

凌遥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忽然她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侧过头朝氐宿问道:“氐宿,你们是从北面儿进去后殿的,那有没有在墙里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后来的四人至此为止,已经算基本听懂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齐刷刷地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氐宿。

氐宿想了一想,回答道:“你这么说,我倒是真想起一事。”

凌遥顿时来了精神,“快说说看!”

“大概在距离后殿还剩下四五米的位置,我挖到了一面青色的类似铁皮的东西,那东西看起来挺厚重的,我想应该是承墙一类的骨架板,也没去计较,就从右侧绕过去了,所以才会从石座下方出来。”

“青色的,挺厚重的铁皮?那上面有没有锈迹?”凌遥好奇的问。

“没有!”氐宿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凌遥脸色一变,随即拉下脸来。

“氐宿,你不是眼睛不太好吗?”

第七十一章 重返地宫

氐宿完全没想到凌遥会问这个,一时呆呆地怔住了,这个黑锅本来就是尾宿甩给自己的,他可是什么也没说。

尾宿站了出来,面有赧色,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说道:“圣女……这个、这个……”

旁边的心宿一脸惊惧地望着他,仿佛是生怕从他嘴里说出什么天大的秘密来。

凌遥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天界的规矩她是不懂,但为人处世要懂得给对方留余地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何况这是好事一件,既然当事人不想戳破,她又何必强人所难呢,给个顺水人情有什么不可以。

“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向我解释了。”凌遥和颜悦色地对尾宿说道。

接下来面临的问题就是必须再入一次地宫,在勾陈和太微殿的人得到消息之前拿到真正的东西,另一个就是尽快找到失踪的亢宿。

凌遥的担心就体现在这里,一旦勾陈找到太微殿的人出来对质,那双方都会很快穿帮,凭借着“她”储备了这么些年,一定能够立刻反应过来东西放在哪里,之前有尾宿四人在地宫守着,或许还不便下手,现在人都回来了一个时辰左右了,凌遥必须争分夺秒赶到后殿将东西取出,以免落入歹人之手。

况且自己出来也有好几天了,只得了两枚灵珠碎片,就等这地宫的事告下一个段落,好接着出发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既然大家都尊称她为圣女,那就让自己来做一次决断吧!

于是凌遥抬起头,目光由温和渐渐变得凌厉起来,她一一扫过屋里挤成一团的几个人,说道:“现在我们这里有八个人,留一个在家接应就行了,其他人都跟随我进入地宫,你们意下如何?”

虽说凌遥提出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实在毋庸置疑,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尾宿等人被凌遥瞬间散发出的气场给唬住,不由自主地跟着点了点头。

一旁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箕宿这时却上前一步,言辞铮铮地说道:“圣女阁下,你们放心去吧,这里就由我留下来接应。”

“好!”凌遥答应道,转身招呼过其他六人,“我们现在就走!”

一行人按照老规矩,不敢在城里引发骚动,打了两台出租车,直奔佛都而去。

四十分钟后,七人皆站在了地宫大门口。此刻正是午饭时间,景区里大部分人都去了安庆寺,凌遥肚子虽饿,但事发紧急,也顾不上觅食,她想起第一次来到佛都的时候,自己还是一个骄纵的走两步就得歇十分钟,硬闹着肚子饿要找东西吃的活包袱,看来人的潜力根本都是被环境给逼出来的嘛。

凌遥走到之前鬼宿发现的那个地洞跟前——当日三人也是顺着这个地洞进入的地宫内部。她指着开阔的洞口问心宿:“你所说的洞口就是指这块吗?”

见心宿点了点头,又问道:“从这里进去不是更方便吗?你们的目的是来找亢宿的,这里可以直通主殿。”

一开始凌遥以为这个洞是肖枫挖出来的,但在事后却否定了这一点,肖枫长期频繁地进出地宫,根本不可能临时花费精力去开这么一个新洞,而地宫大门又被杂物所堵,由此可见,地宫里一定还隐藏着一条他们所不知道的暗道!

而面前这个洞,除了小武妈妈,凌遥实在是想不出还能有谁刚好赶在他们来之前进入地宫,她究竟又有什么目的?

难道从他们一行人到达临祁的那一天起,就被对面的人察觉出了端倪?假如真是这样,之前自己的一切揣测都将被推翻重来,那这些人就真是太可怕了!

何况笔记里或许还含有其它很多的误导成分,凌遥不敢一一去印证。

“没有,我们直接去了后山那边,”尾宿再次帮心宿接过话,“亢宿是在中殿与后殿的位置不见的,我们心想着后殿距离更近一些,何况从主殿进去,万一恰好与勾陈碰个正着,会比较麻烦。”

“嗯。”凌遥微微颔了颔首,轻扫了尾宿一眼,仿佛并不在意。“这样吧,我们分头走,角木蛟,你和鬼宿、柳宿从这里进去看看情况,我和尾宿他们绕到后山去,一会儿我们在后殿碰头,如果遇上什么情况,就用火灵球来通知我。”

“好!你自己小心点!”角宿不放心地回答道,也没做多余的推诿,随即带着鬼、柳二人从洞口钻了进去,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待角宿他们彻底走远之后,凌遥才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剩下的三人,说道:“尾宿,现在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一开始不是急着去找亢宿,反而更为关心后殿里的东西呢?”

尾宿一时没回过神,眼神明显有些飘忽,凌遥更加确认自己的判断,她抓住这点,紧紧地盯住他,不给他留下一点思考的余地,“难道后殿里的东西对你们来说,甚至比亢宿的安危更重要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个圣女外表看起来秀秀气气的,却一点也不简单,心思够缜密的啊!尾宿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尾宿,说句实话对你来说很难吗?还是说有人要阻止你,不让你开口?”凌遥步步紧逼,眼神似要喷出火来,这个尾宿一定有问题!“你敬我一声圣女,我拿你们当朋友,伙伴,可这都还什么都没开始呢,就滋生背叛之心了?”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圣女,亢宿他……他……”心宿见尾宿被圣女逼得直往后退,一时情急,站出来挡在了他身前,脱口而出道:“亢宿根本就没出事,他是回青龙宫找孟章搬救兵去了!”

“心宿!”

尾宿已经来不及阻止,这下完了,角宿是他们七人里面叛逆心最重的,一直反感孟章干涉他们几个在九州的一举一动,要是被他知道亢宿回宫告密,而他们几个人还是帮凶的话……

尾宿身子抖了一抖,不是他怕角宿,而是角宿一旦较真起来……

那是真的很可怕!

“什么?!”凌遥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满脸不可思议的模样。

“就这么简单?”

心宿满脸通红地点点头,头都快埋进脖子里了,今儿个说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孟章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快到了……”

第七十二章 一百只土拨鼠

这个心宿动不动就脸红,也着实太害臊了些,跟她高挑利爽的形象一点儿也不搭。

尾宿见事已至此,未免心宿再次陷入两难的境地,不得已只好将事情的经过告诉给了凌遥。

“那天鬼宿不慎把我们几个叫来,确实是为了去地宫将亢宿带回来,但最重要的目的还是去地宫守候着,不让勾陈有机可乘。我们先是去后殿拿了东西,然后行至中殿入口处时,恰好就遇见了亢宿从地下湖里出来,他看见我们也不惊讶,只匆匆忙忙说着要回一趟青龙宫,箕宿上前阻止,还跟他打了起来。”

尾宿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哭笑不得,众所周知亢宿那个二傻子,平日里都只认一个死理儿,估计看到勾陈不是他们几个能轻易制服的,才想着要回去搬救兵,可搬就搬了吧,还不让人知道这事是他干的。

“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那家伙固执得很,还不许我们几个告诉你们,要不是这实在瞒不下去,我们也是不会说的,反正他迟早都会自己回来。”

三个人哭丧着一张脸,等着对面的凌遥发话,这事本来就与他们无关,纯属是被牵连进去的,搞得现在他们一个个左右不是人,即使——本来也就不是人。

才多大点事啊,看把这几个紧张得。凌遥有些无语,她并不知道他们此刻心里担心的是什么,只当做是违背了同伴之间的约定,有些自责罢了。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也无需自责,我倒是挺想结识一下这个孟章的,他看起来似乎十分厉害。”凌遥笑道。

她忘不了当日离开幻境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姿态闲雅的孟章高高升起,拿着手里的龙尾洞箫轻轻一吹,原本打得正欢的韩逸墨等人立刻像是被摄了魂般,再也挪动不了半分脚步。

想来有这么一个人物在场,还怕对付不了“她”和勾陈?

凌遥随即恢复了以往的笑脸,也不再继续耽搁时间,让氐宿在面前带路,朝后山方向走去。

“到了!”

氐宿朝前方一块石塌下方的土窝子一指,凌遥急忙跑过去,却寻不见出处究竟在哪儿,茫然问道:“氐宿,你说的入口在哪儿呢?”

氐宿兀自上前,扒开了堆积得厚厚的一层枯枝杂草,一个可以容纳四个人并肩同行的巨大洞口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她不禁朝氐宿竖起了大拇指,这科班出身的就是不一样,够专业的啊,这下可不用一前一后爬着进去了,不过这要是被景区管理处发现了,自己可吃不了兜着走。

这地宫所在的位置虽说有些偏僻,但倒不至于一个人也没有,总有零星的巡场人员时不时晃悠着路过,他们将洞口隐蔽得这么好,也算是想得周到。

凌遥朝剩下的两人挥挥手,让他们赶紧先进去,自己留着打后阵,等完全进了洞里后又将枯枝悉数放回原位,使外面看起来毫无异样。

等一切就绪,凌遥才回头打算跟上,不过这一看不打紧,却让她深深地犯起了愁——这条地道以极为倾斜的角度直通地底,几乎就是垂直向下的!这该死的氐宿,怎么不早点告诉自己!

还没来得及出口叫骂,却因为一时的紧张脚下站立不稳,“咚”地一声,就朝洞内滚了进去。

直到撞到一块坚硬的东西,发出一声激烈的脆响,也不知道是那东西发出的声音,还是自己的骨头断了,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后面的三人稳稳地停在凌遥身侧,“圣女,你没事吧?”氐宿脸色有些难看,这一撞可撞进了他的心窝子,氐宿吓得不轻,他似乎忘记了圣女只是一介凡人,这下自己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了。

凌遥只是满含幽怨地瞪了他一眼,痛得汗毛直立,眼泪不断往外飚,连话都说不出来。

突然四周通亮,形同白昼,凌遥一个激灵,整个人呈现出戒备状态,猛然回头一看,才发现心宿正红着脸蛋羞涩地朝自己张望,立刻反应过来,然后像焉了气一般,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等到她终于缓了过来,才捂着肩膀从地上慢慢爬起,抬起眼仔细察看着周围的环境——右手边一条狭窄的通道不再是垂直通到底,而是蜿蜒着朝侧前方延伸,隐隐可以看到东墙的墙砖,想来离后殿只有一步之遥,而面前撞到自己的那东西,应该就是之前氐宿说的铁皮骨架板。

凌遥龇牙咧嘴地朝氐宿问道:“你在前面还有没有发现这样的铁皮骨架?”

氐宿不明所以地回答道:“没有了,就这里有。”

凌遥微微思索了一下,又说:“你能不能往左边再打一条通道出来?”

“这倒是没问题,只不过左边过去就是东墙了,再往前估计是要破坏墙体的,这……”

“就是要你打穿墙体,听我的没错,现在就动手吧。”凌遥想也没想地说道,忽然又反应过来似的叫住氐宿,“哦,对了,你挖土的时候记得看看有没有异常的被改动过的墙砖,有的话一定要记住确切的位置,然后回来告诉我。”

氐宿不敢多问什么,毕竟之前犯下的错也是需要舍身忘我的积极行动来弥补的,既然圣女说挖,那就一准的没错。

氐宿立马开始动手,这对他来说仅仅像是捏泥人那般简单,只见氐宿十指倒竖,从指甲缝里快速伸出半指见宽的锋利刀刃,等那刀刃慢慢地凝聚成型,竟是十根坚硬的灰锸!

在凌遥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氐宿以肉眼无法聚焦的速度,飞快地往左侧方而去,一时洞中泥土飞溅,目不暇接。

凌遥眼前出现了一百只土拨鼠同时打洞的情景,不对,再来一百只土拨鼠都不够他一个,凌遥忍不住暗暗好笑。

趁着氐宿打洞的这档口,凌遥将耳朵紧贴在那铁皮骨架上,对着里面胡乱敲了一通,“通通通”的几声闷响传了出来,凌遥换了一个地方再敲了几下,同样是几声闷响。

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呐!

就在前后这数十秒的时间里,氐宿已经将地道打通,折返了回来。凌遥连忙叫住他,“氐宿,你快过来看看,这铁皮背后应该是山体或墙砖吧?”

“对,是山体,大概距离墙面还有三四米。”氐宿回答道。

“你能不能将这个铁皮骨架完整地挖出来?我怀疑这家伙实际上是个装东西的容器!”

凌遥捂住肩膀说道,刚才撞到的地方好像越来越痛了,那钻心的疼痛就快要让她站不住,难道真是骨头裂开了?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自己可一定不能轻易掉链子。

“这个容易!”氐宿说完开始刨着铁皮四周的山岩土,这回不比之前,他动作略微放慢了下来,不过既然作为一枚现成的人肉挖掘机,那速度和级别也是杠杠的,片刻过后,面前的庞然大物就彻底暴露出了庐山真容。

一时间,身后的尾宿和心宿连同凌遥一起,都被矗立在眼前的这个宽至三米,高长两米的巨大铁皮箱子给震慑住了目光。

凌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对三人喊道:“还不快打开它!”

第七十三章 天啊!全都活了

与焦躁不安的凌遥比起来,尾宿则表现得担心不已,不仅仅是因为这箱子封存得极为隐蔽,更重要的是埋在地宫这么些年,竟然不受环境带来的影响,表面果然没有丝毫锈迹,看起来少说也有七八成新。

“圣女,这铁箱子过于古怪,我们要不要先通知角宿他们?”尾宿说道。

但凌遥却不这么想,这箱子里面,十有八九装的是那十四具消失的尸体,否则怎会用到如此庞大的铁皮箱?如果说是其他人她倒还有几分理由去怀疑,换做小武妈妈的话,那毫无疑问,绝对是她一个人就能办到的。

凌遥不由得想起小武妈妈那硕大无比的头部和嘴里数不清的触须,再加上她变异后轻而易举地就能将自己和煜祺当球抛着玩,只是搬这么个铁皮箱来藏尸,不过分分钟的事情嘛。

“不用了,尾宿,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这箱子里面装的究竟是不是那些东西,没必要等他们来。”

尾宿默默地朝凌遥看了一眼,既然她坚持要打开,他也无需做多询问,倏地就跳上了两米来高的顶盖。

等尾宿蹲下一看,才发现这只铁皮盖子是整体扣合式的,并没有想象中的层层锁链,两个人合力的话,应该很容易就能抬起来。

要是柳宿在就好了,这种轮到他来发光发热发挥影响力的时候他却偏偏不在!尾宿只好朝氐宿招了招手,氐宿一只脚正要往上跨,身体却被一把拉住。

“等等……”凌遥松开拉住对方的手,“箱子封存太久,小心有尸毒!”她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声,然后看着氐宿一跃而上。

“圣女,你可是忘了我是谁了?”尾宿站得高高的,看到凌遥面带忧色,忍不住朝她喊了一声,凌遥抬起头来一看,尾宿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出了一股不大不小的气流,类似风团一般的东西将二人紧紧地罩在了里面。

凌遥这才放下心来,紧张地等着他们将盖子打开。身后的心宿一直把目光死死地锁在尾宿身上,精致的脸蛋上再也没有之前的潮红,反而挂着一抹苍白,嘴唇有些微微发抖,好像很想上前阻止,却又慑于圣女的身份,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并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就将盖子掀开了一条缝,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好在裹住两人的气流瞬间就将气味冲散,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二人一鼓作气把盖子向侧前方推开了一大半,尾宿探头朝铁皮箱内看去,这一看登时就傻眼了。

“圣女,这里面怎么装的全都是死人啊!”

尾宿对凌遥的想法并不知情,突然看到一箱子的死人摆在面前,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惊。

凌遥反而冷静了下来,早就所料至此,只不过再确认了一遍,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了,而且按照年限来算,三十多年过去了,这十四名石匠早就已经化为了一堆白骨,反正自己待在下面什么也见不着,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她应了尾宿一声,随即吩咐他们把盖子盖回去,打算先从氐宿新开出的左侧通道出去,等待角宿他们几个汇合。

谁知那两人并没有如凌遥想象中的跟上来,反而站在铁盖一侧动也不动。待凌遥走出了两三步,氐宿才颤颤巍巍地叫住了她,“等……等等!圣、圣女,这里面的死、死人……怎么好、好像在动啊……”

“什么?”凌遥大吃一惊,掉头就朝箱子底下跑,“氐宿,你刚说什么?什么在动?”

三十几年前就死掉的人,按照唯物主义辩证法来说,肉体早就氧化了,没道理现在才诈尸啊!

除非……

那十几个石匠在这密闭的空间里,不断吸收这天地山脉之间的自然灵气,变成了粽子?!

“氐宿,快将盖子关上!”尾宿脸色有些难看,想要去挪过铁皮盖子,只是他实在想不通,怎么这凡界的人一旦销亡,也能维持数十年的肉身不死?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就在尾宿将铁皮盖拖到一半时,一只枯槁的手掌攀上了他的胳膊,心宿在下面看着立刻失声惊叫,氐宿反应极快地伸出指尖的灰锸,蓦地挥向了那只不断朝尾宿身上攀附的手,但是这只拍下去了,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手频频从箱子底下伸了出来。

尾宿周遭的风团在不断扩大,两个刚爬上铁皮盖的尸体被一股巨大的阻力给弹了回去,纷纷掉往箱底。两人趁机用力将铁盖推了回去,“嘭”地一声,空气中再次恢复安静。

这回凌遥可看清楚了,凭着过往爱看盗墓探险类总结出来的经验,那绝对是满满一箱子的粽子啊!

目前他们只有四个人,抛开自己和心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仅凭尾宿和氐宿这俩,要一下子处理掉十几只发狂的粽子,那也是一件比较棘手的事情。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先去找到角宿他们再说!”

此地不宜久留,凌遥见已经暂时安全,拉着心宿就要往通道外面跑。

四人刚跑了十来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轰然巨响,那铁皮箱竟然自己侧翻过来,里面十数只面目狰狞的粽子蜂拥而出,晃晃悠悠朝他们几人走来。

凌遥不敢停下脚步,直接朝后殿的方向狂奔而去,尾宿几人跟着断后。

那粽子越走越快,到后来几乎是朝着四人冲了过来!氐宿伸出灰锸,快速地插进一只已经靠向他身旁的粽子,那粽子干瘪的身体刚刚倒下去,随即又以极快的速度重新站了起来,再次朝他扑去……

凌遥一边跑一边急着朝尾宿大喊:“快通知角宿他们呀!”

尾宿正不断地弹出一圈圈强大的气流,延缓着这群怪物的接近,但也仅仅是杯水车薪,听见凌遥朝自己呼喊,才顿时反应过来,腾出一只手朝通道外面送出一股风,“后殿出事了,速来!”

凌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拉着惊恐不已的心宿,眼看着出口就在前方,突然肩上一阵剧痛传来——在尾宿和氐宿各自抵御着身旁靠近的粽子时,一只皱巴巴的手顺势上前拽住了她受伤的肩膀!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顿时传遍了整个后殿。

凌遥一个趔趄朝地上扑了去,身后的粽子迅速地凑上了它挂满垂涎且无比腥臭的大口……

第七十四章 能不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完了,今儿算是交待在这里了,眼看着那粽子的嘴就快要碰到自己,不知不觉脑袋里竟浮现出了角宿那痞子般的笑脸,想着他曾在太乙星上许下的承诺,凌遥不由得绝望起来。

对不起,不能遵守我们的约定了……

凌遥心里默默地想着,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就在粽子臭气熏天的嘴距离她脖子不到一寸远时,忽然一阵蓝光大作,还没等到身后的三人明白过来,趴在凌遥背后的粽子已朝数丈开外飞去,“嘭”地一声,像颗定时炸弹般被肢解得七零八落,其中一段手臂掉到了心宿面前,吓得她惊叫连连。

剩下的粽子对眼前的意外无动于衷,丝毫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反而像被激怒的野兽一般,更加勇猛地向几人扑来。凌遥忍着全身的疼痛,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但胳膊貌似已经脱臼,之前结痂的腿伤也再次皲裂,浑身上下怎么也使不上劲。

尾宿见凌遥受伤,一时情急,几道风刃“唰唰唰”直往粽子下半身而去。

粽子被削断了腿向地上跌去,只不过停顿了数秒的时间,又见它双臂支撑起上半身,黑洞洞的眼窝也不知看向哪里,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目标直击趴在地上的凌遥而去!

“啪——”

粽子剩下的半截身子支离破碎地散落一地。

这次除了氐宿以外,尾宿和心宿都清楚地看到——在粽子即将靠近凌遥的身体时,她周身蓝光骤起,从体内伸出了一只长长的、尖锐而又粗壮的利爪,抓住粽子枯瘦的脖子反手一扭,那脑袋骨碌骨碌就滚落到了地上,再将四只爪趾稍稍用力一捏,那粽子的胳膊和躯干彻底掉在地上,碎成了一滩渣滓,再也无法兴风作浪!

两人虽心存有异,但嘴上却默契得什么也没说,原本躲在尾宿身侧的心宿连忙朝凌遥跑来,将她从地上扶起,“圣女,你没事吧?”心宿一脸担心地问道。

“没事……”凌遥垂着头,不敢去看心宿的眼睛。

怎么又出现了?!那种令人讨厌的情况再一次发生了,凌遥趁心宿不注意,偷偷撩开自己的半身裙,在膝盖上方几寸的地方,果然又多出了一片巴掌大的青色脉络。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每次在自己高度紧张的时候都会出现那片蓝光,紧接着身体的某块皮肤就会产生变化!

恐惧使她身子开始变得瘫软,凌遥兀自稳住脚下的虚浮,使劲甩了甩头,想把脑海里那种不祥之兆给甩掉。

“凌遥!”

身后突然传来角宿呼喊的声音,他一眼就看到受伤的凌遥,立刻朝她跑了过去。

“角木蛟,你怎么现在才来!”凌遥在见到角宿的那一刻,眼泪立即夺眶而出,在坚持喊完这句话以后,意志终于无法再负荷身体的重量,沉沉地向后仰了下去。

“凌遥?!”角宿吓得魂飞魄散,以极快的速度冲上前及时接住了凌遥急速下坠的身体,当看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微弱蓝光,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迅速背转身去,以宽厚的肩背为遮挡,免遭其他人看到。

好在心宿将地道照得通亮,而凌遥身上的蓝光已经渐渐趋于黯淡,不刻意靠近是不会被发现的。

角宿朝随后赶到的柳宿指了指前方,示意他赶紧过去帮忙,柳宿明白人似的冲他竖了竖中指,眼神暧昧地扫过角宿怀中的凌遥,阴阳怪气地说道:“嘿,明白,我都明白!”然后大喇喇地朝剩下的粽子冲了过去。

“心宿,这是怎么回事?”等前方几人都陷入了混战之后,角宿才开口向一旁早已目瞪口呆的心宿问道。

心宿眨了眨瞪得大大的杏仁眼,说道:“我也不知道,那个死尸朝圣女扑过来的时候,圣女就变成这样了……”

“我不是问你圣女,”角宿朝混战中的几人努了努嘴,“那边是怎么回事,你们几个怎么会招惹上这些脏东西?”

心宿一时低垂下脸,模样看起来十分委屈,她大致对角宿形容了一下他们进入地宫后的遭遇,和她一直反对尾宿他们去打开铁皮箱,如若不然,这会儿早就离开这该死的鬼地方了。

角宿听过之后微微皱眉,略微思索了一下,靠近心宿耳边小声问道:“除了你以外,还有谁看到了圣女这个样子?”

心宿猛地抬起头看着角宿,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他们几个对圣女的了解少之又少,只知道是被御灵宗派出来的不二人选,连四灵神君也曾交代过,让他们务必保证圣女在九天之下的安全。一开始她和尾宿都觉得这个圣女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但也知道她仅仅是一个凡人,直到方才看到的那一幕,才改变了她过去对圣女的所有认知。

那只从圣女身后伸出来的绿色利爪,绝对不是天界之人所有,也更加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角宿如此在意这件事,难道……

压下心中的重重疑问,心宿一脸忧虑地说道:“只有我和尾宿看到了。”

看着心宿脸上交替变换着的表情,角宿明白她的疑虑,但现在还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连他自己也在不断地寻找答案。

角宿语气软了下来,拉低了身段对心宿说道:“心宿,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呃?”心宿不懂,一向骄矜的角宿,为什么会这么低三下四地来请求自己,于是想也没想地回答道:“你说吧,星宿们之间无需请求,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竭力而为!”

“嗯,那就好!”角宿郑重其事地说道,“你能不能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尾宿那边,我自然会去给他一个交代。”

“这……”心宿显然有些为难,她其实也在纠结这事到底有没有必要让其他星宿们知道,不过想到之前凌遥确确实实卖过她和尾宿一个面子,没有当众拆穿他们,那么,这次就算作是还给她了吧。

“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你得保证圣女对天界确实没有威胁,否则日后被我发现,我一定不会再替你们隐瞒!”

“那当然!谢了啊,算我欠你的!”角宿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大半,接下来就是找机会再和尾宿解释这个事了,不过那家伙一向嘴巴比较紧,再加上事不关己的处事态度,想必问题也不大。

这边的问题已经迎刃而解,那一头,尾宿和氐宿已经将剩下的粽子解决了一大半,现在有了柳宿的加入,似乎变得更为容易了。

只见氐宿一只手将面前的粽子高高举起,另一只手伸出灰锸快速地挥舞着,绿色的黏浆四下飞溅,转眼就将手里的粽子削成了碎片,而尾宿放出数只风刃,暂时抵挡住了其他粽子如雨点般的攻击。

柳宿一个上前,力拔山河地一手拎一只将粽子提了起来,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登时内力迸发,电光火石之间两只粽子同时化为了灰烬。

一时地上摆满了被肢解的尸体,场面看起来极为恐怖。

鬼宿不擅长打斗,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不过好在他离角宿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并没有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只是对于角宿怀里的凌遥,他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苦涩,但凌遥寻求依靠的对象并不是自己,所以也轮不上他来指手画脚。

鬼宿自嘲地笑了笑。

就在几人各怀心事的时候,前方三人却停下了各自手里的动作,无比紧张地与最后一只全身布满毛发的粽子对峙着。

第七十五章 这是啥玩意儿?

这只粽子个头极高,四肢粗壮有力,体型几乎是其他粽子的两倍,并且在整个身体和头部都长满了绿色的毛发,只露出两只黑洞洞的眼睛幽幽地朝向面前的三人。

“原来粽子中的战斗机说的就是你!”柳宿不屑地嗤了一声,似乎根本就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绿毛粽哪里听得懂柳宿说的是什么,只发出一声气镇河山的咆哮,一擂拳头砸向三人脚下,顿时地宫内地动山摇,三人脚下的地面随之裂开了一条五指宽的缝隙,头顶的土岩石跟着扑扑往下掉。

“靠!空有一身蛮力那可不行。”

柳宿一边继续挑衅着,一边跳着脚躲避着如雨点般砸下的石块。

尾宿懒得跟它废话,率先抛出数只风刃,那风刃如同一把把尖利的匕首,呼啸着刮向绿毛粽,绿毛粽抬起胳膊随手一挡,逼到面前的几只风刃同时失去了力道,如落叶般轻飘飘地坠下,转眼便消失无踪。

尾宿急了,紧接着无数只风刃密密麻麻地飞向绿毛粽,在碰到对方身体的一霎通通坠落于无影,并没有伤到它半根毫毛。

绿毛粽硕大的躯体却钝笨如钟,一步步慢悠悠朝他们逼近,氐宿伸出双手的灰锸,直接冲了上去,“哐当”一声,碰撞在坚如钢板的皮肤上,刹那就擦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

绿毛粽被激怒,猛地一把将氐宿拎了起来,远远地丢了出去。

“噗——”氐宿重重地撞在岩壁上,喷出了一口浓浓的鲜血。

“我x,我特么还就不信了这个邪了,老子今天就务必让你再死一次!”柳宿见尾宿二人的灵力与绿毛粽相去甚远,彻底毛了。

他凝神聚气,肚皮向上高高隆起,表情狰狞,身体开始出现变化。

作为同一宫的伙伴,鬼宿一见到柳宿摆出这样的架势,立马扶住额头,目光闪烁着投向未知的某个方向,有些不忍直视。完了,这家伙又要暴走了……

柳宿向下半蹲,一股巨大的内力从体内呈环状溢出,震得绿毛粽晃了一晃,身后的尾宿也被弹向数米之外,鬼宿连忙疾步上前一把将他接住,尾宿捂住发闷的胸口,在鬼宿身旁稳住了脚跟,他清楚自己的实力,也不再强行上前。

众人站在柳宿身后绷紧了神经,默契的不发一言,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只见柳宿身子被渐渐拉长,骨骼开始加宽,皮肉萎缩变得干瘪,脑袋晃晃悠悠大得像颗皮球,皮肤被快速生长的绿色毛发覆盖……

鬼宿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柳宿,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牵起,并微微颤动——这家伙竟然异化成了跟对方一毛一样的绿毛粽!

身后的几人全都啼笑皆非地看着柳宿,难道他脑袋里装的全都是稻草吗!变成什么不好,偏偏要变得跟对方一样,而且这副形象意外地跟柳宿龟毛的性子很搭。

角宿拢了拢怀里的凌遥,庆幸她没看见这一幕,不然凌遥瞬间炸裂的模样……他可真是不敢想象……

“来呀!傻x,还等什么?你不是嘚瑟呢吗,特么快来咬我呀!”

柳宿像只大猩猩一样锤着胸脯,继续挑衅地朝绿毛粽叫嚣着,浑然不知身后那一群已经快要濒临崩溃的目光。

那绿毛粽见面前的人变得和自己一模一样,傻傻地楞了几秒,估计是把他当做同类了,竟然绕过柳宿朝离它最近的鬼宿和尾宿二人扑去。

两人始料未及,被逼得连连后退,尾宿忍住胸口的钝痛,明知是徒劳,还是持续地放出一连串风刃,柳宿借势从背后一把箍住绿毛粽的脖子,对准他的后脑咬了下去!

“柳宿,攻它膻中!”鬼宿急得朝两团纠缠在一起的绿色毛球拼命大叫。

绿毛粽顷刻便被咬掉了半边脑袋,绿色的黏浆糊了柳宿一嘴,滴滴答答往下掉,它发狂地想要转过笨拙的身躯,柳宿一手紧紧箍住它的脖子不让他有机可乘,一手捏住它的肩膀,反手一扭,顿时将绿毛粽的半边身体连带整只手臂齐齐撕了下来。

绿毛粽彻底抓狂了,挣扎着腾出唯一的一只胳膊,反手抓住了柳宿的脖子,身后的人跟着发出了一声惊呼,柳宿显得有些憋气,从牙缝里吐出了几个字,“我xx妈!”他来到凡界这些日子,别的什么都没学会,流里流气的口头禅倒是捡到了不少。

他并没有给绿毛粽再使出任何力道的机会,扯住它的身体使劲往后一拉,以一百八十度的旋转扭了过来,顿时“咔嚓”一声,绿色的头脱离了脖子,骨碌碌滚到了鬼宿脚下。

“柳宿,你这样是杀不死它的!快攻它膻中!”鬼宿一脚踢开绿毛粽黏糊糊的头,继续朝柳宿大喊。

看着那绿毛粽失去了脑袋,却仍旧拼命的朝柳宿伸出手去,柳宿这家伙简直就是固执如牛,怎么老是不肯听自己的?!

“别鬼叫了!老子自有分寸!”柳宿吐了一口粘在嘴里的黏浆,骂骂咧咧地说道:“真特么恶心死我了!”

在柳宿说话的间隙,绿毛粽趁机抬起一只脚朝柳宿下体蹬去,柳宿一时大意,生生地挨下这一击,钻心的疼痛让他身体顷刻间就失去了重心,重重地朝身后仰了下去。

柳宿再怎么说也是个实打实的男人,命根子遭到侮辱,瞬间令他勃然大怒,绿毛粽再结实也始终是具死尸,当然没有柳宿那般灵活自如,在它慢慢向柳宿靠近的时候,柳宿已经捂住下半身站了起来。

“老子柳土獐一言九鼎,说了让你再死一次就轮不到你多活半秒!”柳宿双眼发红,抬起手就朝绿毛粽冲了过去,“本来还想逗你玩玩,不过看来是时候结束了!”

柳宿掌心直击绿毛粽膻中,“噗——”一股黏浆从对方断掉的脖子处喷薄而出,铺天盖地的浇了柳宿一个满面,随后残缺的躯体开始剧烈地颤抖,手臂和双腿自行脱离躯干,“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化为一滩绿水。

除了角宿和心宿还站在原地以外,剩下的人通通朝柳宿奔了过来,尾宿看着满面狼藉的柳宿,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膀以滋鼓励,却停在半道上怔了怔,紧接着收了回来,嘿嘿笑着换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我x,还嫌弃老子了不是?”柳宿二百五似的眼神一一扫过追到面前来的众人,赤裸裸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末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任他身体像焉了气的皮球般逐渐萎缩,皮肤却愈加充盈饱满,慢慢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可笑的是那一头红绿不分的卷发依旧挂在耳边,湿哒哒的尽显狼狈。

“嘿,这是啥玩意儿?”

柳宿单手撑地,举起左手边刚好硌到自己的一只盒子,一脸好奇地凑近到眼前。

第七十六章 试探

尾宿闻言,探头探脑地把脖子伸了过来,“看起来好像是只盒子。”他说道。

柳宿手里的那东西不大不小,刚好一掌宽,厚度适中,上面粘满了绿糊糊的腥臭液体,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是个什么。

鬼宿也凑了上来,从柳宿手中接过那东西,直接扯起衣袖擦了擦,待上面的污渍全部清理干净以后,这才终于看清了这确确实实就是只盒子。

盒子整体是银灰色的,上面篆刻着一些普普通通的祥云纹雕饰,开口处插着一只拇指大小的铜锁,十分的现代化。

可是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氐宿刚刚挖出来的地道里?答案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它原本就存在于绿毛粽的体内!随着绿毛粽的液化,从它肚子里掉了出来。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会让人大费周折的将其藏在绿毛粽肚子里?鬼宿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当日见过拓片纸的人,只有他、角宿还有凌遥三人,谜底即将呼之欲出!

鬼宿暂停了思索,朝一旁喊道:“角宿,你过来看看,这个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角宿的整个世界里好像只剩下了怀里不省人事的凌遥,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几个人的情形,自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会儿听到鬼宿在叫他,才将凌遥轻轻放下,慢慢把她的背朝岩壁扶正,紧贴着倚向石墙,待安顿好这一切之后,才大步流星地往鬼宿所在的方向走去。

“给我看看。”角宿一脸严肃地接过鬼宿递过来的盒子,先是拿在手里掂了掂,又将其搁在耳边晃了两晃,盒子轻飘飘的,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氐宿……”角宿朝氐宿投去了一个示意的眼神。

氐宿一瞬间便明白了角宿的意思,“交给我吧!”,他走上前去接过盒子,用灰锸尖细的一头伸进锁孔轻轻一拨,“咔嚓”,卡扣随之翘起,盒盖隙出了一条细缝。

角宿拿回盒子,当着众人的面揭开了盒盖,盒内干燥整洁,几乎没有一丝杂质,一张白色的绣花布片包裹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内容物,安静地躺在盒底。

角宿小心翼翼地将它拿了出来,慢慢将其展开——与之前类似的两张拓片纸赫然进入众人的视线!

“果然是它!”鬼宿面色为之一喜,伸出手想取过拓片纸细细研究。

“嘻嘻嘻嘻嘻嘻……”

突然一声刺耳的尖笑传入众人耳膜,紧接着一阵疾风刮过,黑暗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只是数秒的时间,一切皆恢复为正常。

鬼宿赶紧低头一看,原本躺在角宿手中的银盒与其布包通通不见了踪影。

“是哪个王八羔子?!给老子出来!”

柳宿虽不明情况,但也知道那东西的重要性,何况他牺牲了自己英勇的偶像包袱才换来的成果,哪轮得到别人说抢就抢?

“勾陈,明人不做暗事,出来吧。”角宿阴沉着一张脸,鹰眸精准地射向某个方向。

那来人本来也就无心躲藏,从地道的阴影处发出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嬉笑,随即走了出来。

“我就说怎么翻遍这地方都找不着,原来是藏进了那家伙的肚子里,嘻嘻嘻嘻,我说各位,勾陈在此谢过了。”

勾陈的桃花眼在众人身上肆意流转,嘴角微微向上一翘,一抹邪魅的微笑登时出现在他脸上,哪有真心感谢的意思,那分明就是在挑衅!

“我去,又是你!”柳宿眼睛瞪得像铜铃,这个不男不女的变态竟让他在床上躺了三日,一想起来就十分不甘心。

柳宿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想要再跟他一较高下,上次是他大意了,这次非得也让那个变态躺上个十天半月不可。

他不管四六二十四,直接就朝勾陈扑了过去,勾陈一闪身,顿时让他扑了个空,“勾陈,我x你x母,把东西还给老子!”柳宿跳着脚,朝漂浮在半空中的勾陈叫骂道。

“嘻嘻,我也很想知道谁是我妈,你要是喜欢她不如去帮我找找看,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送你一份‘大礼’,你意下如何啊,疯、狗。”

勾陈眼波流转,轻蔑地扫向柳宿,语气依旧是不急不缓。

柳宿正要发作,角宿却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激动,同时将凌厉的目光直击勾陈,抛出了那个一直蕴绕在自己心头的疑问,同时也是在试探对方。

“勾陈,你跟小武妈妈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非得要拿到她的遗物?”

勾陈一愣,顿时收敛起了笑容,说道:“哦?那个女人竟然死掉了?”

他看起来似乎并不知道小武妈妈已经去世的消息,表情略显惊讶,但并未透露出任何悲伤的情绪。

见勾陈毫不掩饰自己与对方认识这件事,角宿更加坚信他们一定存在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为了进一步试探对方,角宿抬起头挑了挑眼角,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没错,是我把她杀了。”

“你?”勾陈恢复了一贯妖魅的笑容,显然并不打算中他的计,“我说角宿啊,你这是开的哪门子玩笑,你一向胆小怕事,千年前连随我上山猎只鹿都不肯,你也会杀人?那真是天大的笑话,嘻嘻嘻……”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角宿拼命压下心中翻腾的怒火,面上却无动于衷,“除了你手里的这件东西,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那真是有劳我们兢兢业业的星宿神将了,嘻嘻,只不过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反正这东西不是落入我手里,也会被三垣抢去,到时候天界可就不再是二十八星宿,而是十八星宿也说不定呢,我可是很认真的在替你们考虑哟,嘻嘻嘻嘻……”

勾陈以袖掩面,轻浮地调笑着,没想到看着角宿那憋屈的样子居然非常过瘾呢。

他似乎觉得还没达到自己理想的效果,斜着眼瞥了瞥角宿,又补上一句,“不过那种女人还真是杀得好呢,比我宗圣宫的侍女还要浪,你也算得上是为普天下的男人们除害了哟,嗬嗬嗬嗬。”

“你……”角宿咬牙切齿,彻底忍无可忍,他憋红了脸,手中立刻出现了一只巨大无比的火灵球,“勾陈,废话少说!今日要是你不把东西交出来,就别想离开这地宫!”

角宿浑身燃起了熊熊烈火,手里的火灵球对准勾陈狂啸而去,勾陈一躬身,躲避了火灵球的攻击,那火灵球调转头,继续朝勾陈疾驰过来,似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态。

勾陈在地道里左躲右闪,无意间瞥到墙角下的凌遥,他倏地落到了地面上,以极快的速度一把抓过靠在墙边毫无知觉的凌遥,一改之前的妖娆风姿,眼里露出冰冷的嗜血凶光,厉声喝道:

“没想到这女孩还没死,她还真是命大!看来你果然是找到罗生果了,我今儿倒要看看,这罗生果还能不能再救她的命!”

第七十七章 大护法

“勾陈,你敢!”

角宿不敢大意,随即将火灵球收了回去,身上因愤怒而疯狂燃烧的火焰也逐渐熄灭下去。

他眼眶猩红,眼底像要浸出血来,紧紧地盯着被勾陈勒在手里的凌遥,生怕一不留神就被使了手脚。

身后的几人也同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柳宿急得跳脚,张开嘴就破口大骂:“勾陈,你要是敢伤圣女一根汗毛,老子今天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疯狗就是疯狗!怎么,又要开始乱咬人了?”勾陈勒住凌遥的脖子,眼神中带着一抹狠厉,嘴里却阴阳怪气地说道:“既然是圣女,那我就更不能放过她了!”

说完,五根秀窄修长的手指直捣凌遥咽喉,凌遥一时憋气,面色涨得青紫,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唔……”凌遥想发出求救声,无奈声门被掐住,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的咕噜声,她拼命地挣扎,奋力想要摆脱出这令人痛苦的桎梏。

看着这一幕的角宿心急如焚,凌遥身体已经开始隐隐泛出蓝光,他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身上的秘密,决不能够再让外人知道!

他飞身上前,就在即将触到勾陈的一刹那,一声急喝传进了地道。

“住手!”

只见一束银光疾驰而来,勾陈突然双膝着地,“扑通”跪了下去,手中的力道渐渐松开,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痛苦表情。

凌遥借机挣脱勾陈的牵制朝角宿扑了过去,角宿迅速地接住凌遥,踮起脚尖一扭身,往身后的方向飞了去。

还没等众人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那陌生的声音却离他们越来越近,跟着一抹窈窕的身影出现在了地道入口处。

“勾陈,你不声不响消失了千年,这一出现就欺负女孩子,可真是作风不改啊,哼!”

众人齐刷刷地朝看过去,那人逆着光,看不太清楚长相,不过听声音对方必定是个女子无疑。

勾陈跪在地上单手捂住胸口,嘴角有细细的血丝顺流而下,他费力地扯起一抹嗤笑,面带不屑,“我还说是谁,原来是我的老朋友,我勾陈做事从来都是光明正大,想不到却被你摆了一道!”

“哈哈哈哈,光明正大?瞧你这话说得一点儿也不害臊,我送你的这个见面礼可还喜欢?想来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刚巧投其所好而已,可千万别谢我。”

女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渐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众人朝她一看,纷纷露出不解的神情,只有柳宿扯破喉咙发出一声怪叫:“苏柚!你是苏柚!”

女子远远看向柳宿,似乎是想要将念出她姓名的那人给认个清楚。

“哦?我还以为是谁在那边乱叫,原来又是你啊!我说柳宿,才几日不见,你怎么就成了这副德行?我都不知道你还有异装癖这么个爱好呢,哈哈哈……”苏柚越走越近,停在了勾陈身后。

一行人这才终于看清楚,那名叫苏柚的女子一身漆黑的正装,头发束在脑后绑成一只长长的马尾,看起来干净利落,英姿飒爽。

她像拎个傀儡般地将地上的勾陈拎起,朝众人露出莞尔一笑。

“我可是赶着来救你们的,没想到堂堂青龙和朱雀二宫的星宿们,竟然选择在这肮脏的地宫中欢聚一堂,实在是难得。”

“放屁!黄鼠狼给鸡拜年,我看你特么就是没安什么好心!老子还没来得及上太微殿找你们的麻烦,你倒好,主动送上门来了!今日正好把旧账都给算一算,也让广倰那臭娘们儿长长记性!”柳宿朝一旁啐了一口唾沫,气急败坏地说道。

“柳宿,你说什么?难道她就是广倰身边的那个大护法苏柚?”鬼宿惊道。

众所周知太微殿的宫主广倰身边有三大护法,个个都是天界顶尖的高手,武力值几乎都凌驾于各宫宫主之上。大护法是苏柚,另外还有左护法苏柳和右护法苏桢,都是出了名的赤胆忠心。

除了左右护法一直作为贴身姑姑的身份常随广倰身侧外,大护法一直未曾露过面,也不知广倰到底派了什么任务给她,二十八星宿几千年来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从没一人目睹过她的真容。

“可不是!”柳宿眼珠子翻了翻,愤愤地数落起来:“前几天执行任务的时候,被她领的那个什么胡须怪给泼了一身黏糊糊的臭水,害得老子恶心了一整天,所以才想要泡个温泉驱驱晦气!”

一旁的角宿听到柳宿的一番话,不由得身子僵了僵,正打算接过话头往下打听,不料凌遥比他更急,先他一步问道:“喂,大块头,你说她领着一个胡须怪是什么意思?”

“圣女,你有所不知,当日跟着她一起来的那家伙,满嘴触须又臭又黏,头还硕大无比,眼睛像两颗绿灯泡似的顶在头上,你是没在场,否则一定让你大开眼界!”柳宿并没有发现凌遥此时渐渐垮下的脸色,自顾自地说道。

凌遥回过头与角宿对视了一眼,答案已经非常的明显,这个苏柚一定就是小武妈妈笔记里的那个“她”了!而她绝对就是冲着那两张拓片纸来的!

“看起来你们两个似乎对我的身份很感兴趣嘛……”苏柚冷笑着,将勾陈重重地扔在地上,同时对他使出一招五指封月,勾陈再次遭到暗算,黄澄色的瞳孔立时发散,一口鲜血“噗”地喷了出来。

随后她一个飞身停在众人面前,貌似不经意地抛了抛手里的银盒和布包,目光挨个地轮番扫视了一遍,冷冷地说道:“就算告诉你们也无妨。”

角宿见苏柚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勾陈手中夺过了拓片,并且将其重伤,知道这人手段狠厉不可小觑,硬来的话只能是他们吃亏,且暂时按兵不动,看看对方究竟要耍出什么花招。

于是他故意说道:“你就小武妈妈笔记里的那个‘她’吧?我倒是很好奇,这些年来你守在那扇门外,仅仅就是为了拿到这件东西?”

“你不用刻意拿话来套我,我说过了,告诉你们真相又何妨?”苏柚瞥了角宿一眼,似乎觉得他的话很多余。

“没错,你‘杀死’的那个老太婆就是我!勾陈本性贪色,破坏了我所有的计划,让我花掉凡界几十年的时间,去等待一个始终等不来的结果!她们母子二人早已没有了利用价值,如果我不那么做,你们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来帮我找到我想要的东西呢?”

苏柚看似英挺的眉眼里藏着让人读不懂的情绪,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角宿却从对方眼底感受到了一片深深的哀伤。

第七十八章 明争暗夺

她在难过什么?!

那一丝不宜察觉的悲悼一闪而逝,再仔细看的时候,对方脸上早已恢复了一副运筹帷幄的自信笑容。

角宿极为费解,难道是自己眼花了?也对,这种以不择手段来到达目的的人,身上怎么可能会存在悲伤这种情绪呢?

“我呸——”

勾陈朝苏柚啐了一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角宿的思维也被一瞬间打断。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这些年来在英姑身上机关算尽,利用完了反将罪责尽数推于我,我虽无情,却不及你半分冷血!英姑真是瞎了眼才会把小武交给你!”

勾陈佝偻着身体硬撑着把话说完,随即又喷出了一口鲜血,将他那最为珍视的秀长青丝给沾染得邋遢不堪,青色的衣袍歪歪斜斜地挂在身上,显得污秽而又凌乱,整个人摇摇欲坠,已经狼狈得失去了所有昔日的光华与妖娆。

可惜他的话并没有在苏柚脸上产生任何涟漪,只见苏柚面无表情地朝他冷哼一声:“你若是再不滚,可别怪我不念旧情!”

勾陈晃悠着向前跨出两步,将嘴边的血迹狠狠拭去,然后抬起眼有意无意地扫向前方角宿一行人。他自然会走,不过在临走之前,他必须还要做一件事,一件让苏柚日后想起来,都会后悔她今日所作所为的事!

他开始渐渐抽动嘴角,试图用最后一分意志,去支撑起脸上那抹邪佞的狞笑,“哼,原来所谓的星宿宫也不过如是,我当你们好大的本事,没想到却连打开娿罗大陆的钥匙都守不住……”

“勾陈,我留你一条贱命不是容你在此废话的!”苏柚不等他说完,凌厉的眼神如冰刃般朝着勾陈直射而去,手里的暗器已经做好随时投射的准备,只待勾陈再多言一句,立刻就将他一击毙命!

勾陈拖着血淋淋的身躯腾空而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猖狂大笑,下半身开始逐渐异化,他甩着粗壮的鬃尾,嘲弄地俯视着众人,在角宿惊讶的目光中彻底化为了麒麟原形,随即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地道。

角宿依旧站在原地出神,耳畔传来着勾陈行将远去的声音。

“五张拓片正是开启娿罗大陆的钥匙,今日乃我勾陈失算,此地遭受的屈辱有朝一日势必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苏柚望着勾陈远去的身影,一脸杀气地就要追上去。

宫主有令,三垣的秘密绝不可泄露,她就不该逞一时的心软,如此轻易就放过了勾陈!那家伙凌驾于天界的约束之外,究竟又是如何得知的?要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将宫主陷入不利的境地,她又该如何回去复命!

苏柚这次是真的起了杀心,随即追了出去,不料刚追至地道出口,却一声不响地一步步往回挪,慢慢退回了地道中。

众人还没从方才的氛围中回转神来,却看见一袭白衣的蒙面女子将剑腹置于苏柚喉头,硬是把这个威名赫赫的大护法给生生逼退回来。

“白曜星使?!”

又是柳宿率先出声,这次用不着他再提醒,白曜星使作为天市宫宫主,一身白衣幂蓠遮面是标配,众人皆是辨出了来者的身份。

柳宿禁不住睨视对方一眼,尖起嗓子挖苦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大家都上赶着来凑热闹吗?我说白曜星使,您这又是打哪儿听来的风声,惹得您老人家大驾光临啊?”

白曜星使仿佛视面前的众人为无物,她一言不发,只手平摊,只顾着眼前的苏柚,那意思摆明了就是要苏柚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只见苏柚面色傲慢,虽然行动受阻,但脸上的气势却丝毫不输给面前的白曜星使,“白宫主所来何事?我不记得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您!”苏柚淡淡开口道。

白曜星使仍旧一声不吭,将手置于苏柚面前,右手握住剑柄,贴着苏柚细腻的脖颈微微用力,顿时一抹烈艳的鲜红延着刀口爬上了雪色的肌肤。

此人目标极其明确,一来就直奔主题,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果然是一个狠角色!

凌遥想起之前角宿曾提到白曜星使时的那种压迫感,让她在真正见到其人的这一刻顿时心乱如麻,她紧张地扯了扯角宿的衣袖,说道:“看样子三垣是要起内讧了!”

角宿一把揽过她,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俯在她耳边小声安慰道:“先别着急,她不是冲我们来的。”

凌遥仍旧不安地回过头,把目光紧紧地放在那两个人的身上。

只见苏柚面不改色,十指合拢反手一弹,“嗖嗖嗖”十根隐形的毒针直捣白曜星使心窝。

白曜星使哪是吃素的,她下意识地推开苏柚,抬起手中的利剑往前一挡,十根毒针齐齐调转方向朝苏柚反射回去。

苏柚早已有所准备,一个后空翻,脚尖直接点过白曜星使头顶,倏地落在了她的身后,苏柚终于露出凶戾的目光,连气都没喘一下,伸出五根纤细的手指宛若鹰爪,直抵白曜星使后背。

白曜星使只觉身后一凉,紧接着就地一蹲,苏柚一爪扑了个空,随即扬起手中的毒针,连珠炮似的朝对方扔去。

白曜星使仿佛身后长了眼睛,反手握剑挡住毒针的袭击,然后就地翻身直接腾空而起,一脚踹向苏柚的锁骨。

苏柚经不住这巨大的力道,身体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白曜星使并没有就此作罢,她一个飞身上前,右脚踩住苏柚流血的脖颈,弯下身拾起她右边的胳膊一扯,只听见“咔嚓”一声,苏柚的整条胳膊被硬生生折断。

苏柚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白曜星使利落地挑开她胸前的衣襟,从她怀里掏出布包。

“废物!”

冰冷的声音从幂蓠内传了出来,凌遥莫名地打了个激灵,但那声音好似带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让人听不真切,可就是忍不住心慌意乱。

白曜星使拿了布包正欲扬长而去,一袭青衣伸出手落到她跟前,阻挡了她离去的脚步。

“且慢!”

又来个闹事的?柳宿一脸不爽地伸长了脖子,朝前方看去。

不对啊,听这个声音好像是……

“孟章?!”

柳宿吞了吞口水,小腿忍不住直打颤。

第七十九章 娿罗大陆

角宿舔了舔嘴唇,整张脸写满了无法置信,说到底还是惊动了孟章。

孟章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那人站在阴影里始终没有露面,也不知是在怕什么,还是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

就在角宿百思不得其解的档口,孟章及时收回了手,握住长萧悠闲地在掌心敲了一敲,表情不愠不火。

“白宫主,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啊。”

孟章淡淡地开口,目光却直逼着眼前的白衣女子。

那白曜星使依旧一言不发,似对面前的人有所顾虑,藏在幂蓠下的脸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两个人各怀各的心思,一时半会儿的就这么僵持着。

“孟老大,这臭娘儿们抢东西都抢到我们眼皮子跟前来了,你可千万别放她走!”柳宿不识时务地站出来打断了二人之间的氛围,眼见着这下有人来给自己撑腰,说话更是肆无忌惮。

“白宫主,你们三垣想要打开娿罗大陆,光凭这几张拓片可是不行的,你这样做何止得罪了太微殿,韩宫主那边又打算如何交代呢?难不成……”这浅而易见的道理,白曜作为一宫之主难道会不知道?还是说——“你们天市宫想要独霸娿罗!”

孟章眉目含笑,并没有打算跟白曜星使撕破脸,但说出来的话却字字戳心。这天市宫的胃口倒是挺大,只可惜有勇无谋,也不想想自己会不会一口吃成个大胖子。

孟章见白曜星使没有表态的意思,继续说道:“想要开启娿罗大陆,光凭你手里这份残缺的路线图可不行,不如我们来做笔交易,如何?”

白曜星使身子一震,瞳孔急剧收缩,虽说面上仍是表现得无动于衷,但终于低沉着嗓子开口:“说!”

孟章拿着长萧随意地在手里敲了敲,讳莫如深地发出一声轻笑,说道:“白宫主还真是真性情,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惜字如金?不过好在也是个有悟性的人嘛,这就对了,与其迂腐守旧,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你说对吗?”

“废话少说!孟章,你不会是特意来这儿跟我兜圈子的吧?”白曜星使似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在这狭小的地道里显得沉闷而又拘谨。

“白宫主,欲成大事者,可不都像你这般急躁的性子,”孟章莞尔,忽然回转身直视着前方的凌遥,“你若是肯护我座下圣女周全,待四枚圣灵珠合体之日,我便将进入娿罗大陆的方法告诉于你,至于届时能由谁来主宰异世,且就各凭本事了。”

“哼,若是我不答应呢!”白曜星使嗤了一声。

圣灵珠不怕拿不到手,只要那个蠢女人一旦集齐所有灵珠碎片,她随时都能出手据为己有,不过下等凡人而已,岂有资格与她作对?

“你觉得你还有权利拒绝吗?”孟章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一点也不担心白曜星使会使诈。

“白宫主,你我皆知,娿罗石碑早在三界之战中被意外焚毁,所幸先人先行将石碑上的内容完整地拓了下来,如今才不至于失传,而石碑上所刻的正是通往异世大陆的路线图!”

孟章毫不掩饰地将隐藏了几千年的秘密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事到如今,也是时候让他们知道真相了。

“娿罗石碑最初究竟是为谁人所刻,到目前为止依然存在着很大的争议,你我二人也无法在此得出结论。不过……你觉得仅仅拥有这份路线图,就可以打开娿罗大陆?那你们三垣也太自以为是了!”

孟章冷哼一声,当年的事情历历在目,那时他作为上古神兽之首,还未被纳入四方守护神神位,亲眼目睹了整个事发经过。

“当年那场如炼狱般的血战,导致了三界上下恐慌不已,竟相为自身觅求出路,而私下保管着这份路线图的伏羲大帝,则开始着手命人打通娿罗之路,打算在时机成熟的时候,便带着天界一干人等脱离苦海,偷偷转移到他创造出来的新世界,这原本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却不慎被那有心之人将此机密给透露了出去。”

孟章一双眸子略带清冷,视线无焦点地投向远处,思绪逐渐沉浸在过去那段灰色而又残酷的岁月里。

“当人、魔二界得知竟然还存在这样一份通往异世的路线图时,彻底振奋了,争相逼迫着天界交出这份图纸,才刚平息的战争眼看着即将卷土重来!伏羲大帝捱不过其余两界的胁制,一怒之下竟撕毁了这份路线图,同时施了玄阴太真诀关闭了娿罗的入口,并在通道中布满了无人可解的奇门八卦阵。三界中人,人人平等,谁都别想再踏入娿罗半步!”

孟章说完,微笑着转回身子,仿佛先前那一身冷冽是众人产生的幻觉,他笑意盈盈地对白曜星使说道:“如何?这笔交易做还是不做?”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仅仅是为了保护圣女吗?”

白曜星使浑身散发着倨傲的气息,不相信孟章那老狐狸只是为了区区一个圣女,便能将如此重要的秘密公开在她面前,难道开启娿罗之路还需要圣灵珠相助?

如果事情是这样,那可就简单多了,何以用得上与他交易!

没想到孟章接下来的话果然证实了她的想法,并彻底地打消了她的念头。

“白宫主,我想此刻你心里一定有所疑问,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妨都告诉你吧!你猜得没错,想要破解当年伏羲大帝的阵法,圣灵珠是不可或缺的第一步,但如若你想坐收渔翁之利,恐怕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孟章意味深长地看了凌遥一眼,扭过头再次对白曜星使说道:“虽说这五张残片你已拿到了三张,且不说剩下的两张还未现世,就算五张碎片通通被你拿去,没有圣女相助,都算作废纸一张。”

孟章依旧温润地笑着,不卑不亢地缓缓走到了白曜星使身旁,将两片薄唇轻贴于白曜星使耳畔,眼神变得扑朔迷离。

他用柔婉的嗓音低语了两句,白曜星使猛地抬起了头,目光变得不可思议。

“好,我这就将三张残片一并给你!至于圣女,你且放心,我一定护她周全!”

第八十章 全都给我回去

“我深知白宫主一定是个有悟性的人,如此便好。”孟章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道。

“此事我不想再让第三个人知道,如若你违反了约定……”白曜星使充满寒意的目光化为一片片锋利的刀刃,透过幂蓠穿刺而出,直击凌遥,“那她的项上人头就是送你的最好礼物!”

凌遥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对方的赌注?

“那是自然,”孟章面不改色,不紧不慢地说道,“韩逸墨那我自会有一番说法,白宫主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不送!”

白曜星使挥出手中的剑鞘,登时白光一闪,就在原地消失了身影。

剩下的几人楞是没晃过神,方才二人的对话还在肚子里没有完全消化,只见孟章瞬间阴沉下脸,目光似鹰隼般射向面前呆若木瓜的一行人,模样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空气中仿佛吹来一阵冷飕飕的凉风,四周的气压随着孟章越来越靠近的脚步一降再降,柳宿从幸灾乐祸中抽离出来,颤颤巍巍地扑通跪下。

众人见孟章那浑身散发出来的凌人气势,哪还敢呆站着,通通齐刷刷地向前跪了下去,就差没磕头谢罪了。

“圣女,你且无需向本尊下跪,快起来吧。”孟章开口,声音温润如玉,哪像是要爆发出雷霆之威的样子。

凌遥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尴尬地站了起来,鼓起勇气脱口而出道:“神君,他们已经尽力了,还因为我而受了伤,我……”

“理因职责所为,圣女不用急着替他们辩解。”孟章截住她要说的话,望着身下乌压压跪了一地的那帮人,用完全不同的语气厉声喝道:“真是愚不可及!做事如此莽撞没有计划,谈何扶持圣女?”

“孟老大,你消消气嘛,”柳宿看了眼身边垂头丧气的角宿,试图做出最后的挣扎,“这还不是因为亢宿不见了,大家都担心嘛……”

“依我看该是你脑子不见了才是!柳宿,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陵光平日里究竟是如何教导你的?”孟章不悦地回过头,朝身后喊去,“亢宿,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藏在阴影里的那人知道再也躲不过,终究是慢慢地走了出来。

原本低垂着脑袋的角宿顿时仰起头,当他确认了前方那人确实是亢宿之后,才发出一声惊呼:“亢宿?你怎么会在这?”

亢宿自知有愧,根本不敢接过角宿质问的眼神,角宿一时半会儿摸不着头脑,只能将目光投向孟章,似乎想要讨个答案。

同样跪在一旁的尾宿见状是彻底马不住了,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才不会答应替亢宿隐瞒呢。

角宿像是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已经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缘由,他忍不住拉下脸来朝尾宿斥责道:“尾宿,你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

“我不是刻意要隐瞒你……哎,不是,角宿,你听我解释……”尾宿自知有愧,尴笑着想澄清自己的态度,却因为紧张导致语无伦次,反而让角宿更加怀疑是他在背后搞鬼。

角宿怒目圆瞪,正要发作,只听孟章说道:“角宿,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不知悔改,偏要将自己的罪责推往别人身上去!好了,都别再说了,通通给我回星宿宫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再不得踏入凡界!”

孟章一席话在角宿脑袋里轰然炸响,他浑浑噩噩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神君……”

“如有违反,立刻逐出星宿宫!”

孟章似乎不想再听到任何无谓的解释,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角宿整个人瞬间懵掉了,不,他决不能回去!角宿十分恼怒地一拳击向石岩,任其手背上的皮肤瞬间被鲜血染红,他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倚着岩壁痛苦地蹲了下去。

凌遥见状赶紧冲上来将他的手拉起,“你这是干什么!”她紧张地扳开角宿的手,上面满是混杂着泥土的血液,正顺着手腕滴落。

她眉毛重重地拧成一团,轻轻地将角宿手上的污血擦拭干净,仿佛她才是受伤的那一个,角宿低着头,看着凌遥仔细将他的手包扎好,心里说不出的彷徨无助。

他走了凌遥该怎么办?他答应过她的事情还没有兑现,他还得带她去找玄玑太君解开她身上的秘密……对了,还有尾宿!

角宿精神一振,宽慰了凌遥两句,随即走过去一把抓起尾宿,将他拉扯到一旁,小声说道:“尾宿,你背着我干的这事儿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不管你之前在圣女身上曾看到过什么,你特么今日出了这地宫都给我通通忘掉!”

尾宿原本还以为角宿是要跟他算之前那笔账,蹑手蹑脚生怕被他找麻烦,没想到角宿一开口,跟他提起的竟是另外一件事,登时松了一口气,说道:“我叫你一声老大还不行吗,只要这事就这么过了,我保证啥都不提,之前瞒着你是我不对,我也没想到会搞成这样,圣女身上的秘密到我这儿也就到头了,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嗯!”角宿朝他点点,继续说道:“这事儿是你惹出来的,现在孟章要招我们回去,你得想办法替我将这事挡下,反正我是一定不会回星宿宫的!”

“难道你想违抗孟章的命令?我说角宿,不是兄弟不帮你,这事我真没法替你挡,你也知道孟章那脾性,说一不二,我们都是看他眼色行事,要不你直接跟他把这事儿说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还能把圣女怎么着?”

尾宿压根儿就没听说过水泽奚仲的事,只当凌遥是打哪儿学来的幻术,并没有真的往心里去。

“绝对不行!我接下来还有要事去办,万万耽搁不得,如此我也不为难你,要不你们先走,等我把事情办完再回青龙宫请罪!”

角宿直接否定了尾宿的提议,特么这家伙出的是哪门子的馊主意,他怎么可能把凌遥开始异化的事情告诉孟章?那不是等于把她往火坑里推嘛!

第八十一章 自断八双臂

“你俩一直在那嘀嘀咕咕做啥呢?”

柳宿好奇地凑了上来,竖起耳朵看能不能打听出一星半点的八卦消息,“请什么罪?角宿,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哦……我知道了,你是想着跟圣女私奔了去吧?哎哟,不错嘛角宿,这才是男人本色,哥们儿我精神上支持你!”

柳宿拍拍胸脯,眼神略显暧昧,一副“我什么都了概”的表情,看来一准儿被他猜中了,这家伙原来还是个情种,平日里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尾宿嫌弃地瞥了柳宿一眼,“角宿这是琢磨着要怎么跟圣女道别呢,你不懂可别乱说!”

柳宿怔了一下,灵光乍现般往大腿上一拍,嗓门顿时抬高了八度:“这还不简单,你要是真舍不得圣女,直接带着她一起回去不就得了!看把你急的,这才几日啊,就难舍难分到了这地步。”

他紧接着发出一声怪笑,脸上挂着一副贱贱的表情,继续他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啧啧啧,怕是亲过小嘴了吧?是啥滋味儿也给哥们儿分享一下呗,你小子可真是艳福不浅啊,哈哈哈哈……”

柳宿的话一字不漏地全进了凌遥耳朵里,她头皮发麻地站在原地,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马上离开,而角宿的身子却越来越僵硬,似乎已经忍无可忍。

“柳宿,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尾宿被这一幕吓得腿软,连忙制止住柳宿,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更离谱的话来激怒角宿,柳宿这家伙也真是的,开玩笑也没个度,尽是挑着别人的底线去碰,也太缺心眼儿了一点。

尾宿话音刚落,角宿一个右勾拳已经直直地往柳宿下巴招呼去,“你特么还没完没了是不,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马上给我滚!”角宿怒火中烧蹦地三尺,当即就跟柳宿翻了脸。

柳宿哪里见得有人比他还横,伸出手朝着角宿面门就回击过去,口中还骂骂咧咧道:“我x,老子还就不走了,不就是个女人吗,老子柳土獐什么时候缺过!”

另一方的鬼宿他们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到二人竟然动手打了起来,七手八脚地上前将二人拉住,一群人顿时乱作了一团。

“好了!你们别再打了!角宿,我现在就跟你回青龙宫!”

凌遥委屈极了,先是无端被人当做赌注,现在这两人为了自己竟闹成这样,说出去还不得被人笑话。反正角宿也答应过要带她回青龙宫,早去晚去结果不都一样,还不如自己先退一步,也免得角宿为难,等回去后再想办法离开好了。

七八个人同时停下手里的动作,十分疑惑地回过头来望着凌遥。

角宿双拳紧握,眼里闪过几许不忍,都怪自己太冲动,竟逼得凌遥如此委曲求全。

“哼,还是圣女识大体。”柳宿甩开不知道被谁拉住的手,仍旧不服气地朝角宿哼哼道。

“你没资格叫她圣女!”角宿烦躁不堪,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脑子也开始不清醒,他下意识地朝凌遥喊去:“凌遥,你别听他的,这事我会想办法!”

柳宿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竟卸下了脸上的轻浮,忽然毕恭毕敬地走到凌遥跟前,说道:“圣女,是我柳土獐失敬在先,对不住你,在下现在就向你赔罪!”

话音刚落,他立即双臂前倾,用力向内一拐,“咔吧”,两只手臂活生生地从他肩上脱落,血淋淋地掉在了地上。

“啊——”

事发突然,凌遥吓得尖叫起来,连连后退。她可真是要疯了,这家伙原来不仅心理变态,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神经病!

其他人通通被柳宿这番举动给折服,说到底,这事儿也就只有他才能干得出来,不过对象好歹是一个女孩子,他这么做也忒是慎人了些。

角宿忙不迭地跑过去伸手捂住凌遥的眼睛,面若寒冰,“够了,柳宿!我不管你是在向圣女赔罪,还是威胁,不要逼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你干的那档子龌龊事给抖出来,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在柳宿震惊的目光中,角宿回过头一一扫向众人的脸,失望地说道:“今日我算是看明白了,圣女我先带走了,麻烦你们回去跟孟章说一声,就说我角宿从今天开始不再是青龙宫的人,还望他老人家日后多保重!”

鬼宿急步上前将他拉住,劝说道:“角宿,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亲兄弟啊,二十八星宿缺一不可,你跟柳宿急个什么?他那人就是这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家有话好好说,行不?”

尾宿几人纷纷上前附和着,就连低着头半天没说一句话的心宿也急得上前一步,“角宿,青龙七宿中孟章最为看重你,你可千万别让他失望!”

凌遥“哧溜”从角宿胳膊里挣脱出来,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看着他:“他们说得都没错,你瞎逞什么能啊你!凭什么要你决定我的去留,反正我不管,要走你自己走,我可是要跟着鬼宿他们回去的,要是你不让我去,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凌遥蒙着脸作势不再理睬他,却悄悄透出指缝偷瞄着角宿,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要对付面前这个小气鬼,就得用上这种激将法,如此还怕他不肯让步?

果然,角宿被凌遥捏住软肋,脸上表情随之一软,怏怏地开口:“凌遥,你真打算去青龙宫?可那件事情要怎么办……”

“先回去再说呗,我都还没着急呢你急什么,说不定回去了就能想到其他办法啦,你要是因为我去惹怒孟章,倒霉的可是你!这事就这么定了,不许反悔!”凌遥撅着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要如何说服孟章,放弃掉自己这个圣女身份。

看着角宿妥协下来,鬼宿笑了笑,“还是凌遥有办法,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这地道里面不通风,待了这么久实在是太难受了。”

“诶,先等等。”凌遥叫住了几人,说道:“箕宿还留在鬼宿屋里呢,你们几个先走,我和角宿回去通知他一下,正好我也要回去拿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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